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我魂穿了暗恋对象的白月光 作者:SuperLee   文案:   先婚后爱追妻火葬场~   外国美人受VS霸道总裁攻   娱乐圈,强强,日更   苏垣开了近十年的车,唯一的一次酒后驾驶,就把自己给整没了。   活了近三十年,唯一的一次真心,居然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兴许是老天爷可怜他做了别人替身,又给了他再活一次的机会。   可唯一让他不满意的是,他怎么穿成自己暗恋对象的白月光了? 第一章   苏垣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中的是有着繁琐欧式花纹的天花板,触目所及的家具装修,高档而不失品味。   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得令人咋舌,可这不是他的房间,更不像是酒店。   脑袋有些醉酒后的沉重和迟钝感,他扶着额头站起身来,第一反应自然是出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当他推开门,经过那一大片视野极好的落地窗前时,他好奇地朝外一瞥,却在那玻璃中见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身体绷紧得几近僵直,须臾,苏垣猛地动了起来。如同身后有鬼一般,他在这个陌生而宽阔的房子里疯狂地跑了起来,直到,他看到了立在门口的试衣镜。   脚步,一步一步地停了下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镜中的那个人。   足有一米八五的修长身形,有着即便是穿着简单的睡衣,也依然可以在T台上走秀的完美身段。镜中的那张脸,如经过最高明的整容师静心打造过,却是所有人公认的从儿时起就一直存在的纯天然。   唯一让他觉得真实的,大概就是那双他熟悉的茶色的眼睛。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微微颤抖着的右手,镜中的人,也抬起了右手。   苏垣的心中蓦然一痛。   这不是他,而是乔淮。   是宋唯己唯一爱过且将永远爱着的乔淮。   是一年前,他做梦都想成为的,至高无上的影帝乔淮。   可此刻看着镜子中的乔淮,他的心里却陡然生出一种心灰意冷的绝望。   怎么会这样。   这应该只是一个梦,可他知道不是。如果真的是梦,他只希望过往一年中经历的所有,都只是一场梦,待他醒来,他还是个那个每天奔波在各个片场中,受尽人情冷暖的万年龙套。   他在试衣镜前站里了许久,久到身体已经快要麻木了,才在这惊人事实中缓过神来。不愿再看那镜中堪称完美的男人一眼,他垂着眼转开了头。   坐在宽大的客厅里舒适的沙发上,宿醉般的疼痛久久挥之不去,他开始仔细地思索,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他拒绝了张泽的邀请,最后却自己一个人去酒吧喝了酒。酒后根本无心寻找代驾,那是他作为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唯一一次酒后驾车。   难道……   他猛地跳了起来,快步走回卧室,在床头柜上找到了手机。   那不是他的手机,他甚至都不知道锁屏密码,可幸好,有指纹和人脸识别。   打开浏览器,准备搜索今天的娱乐新闻。拜宋唯己所赐,这一年来,他也跟着红了一把,流量暴增。与他有关的新闻,各大网站争相报道。   于是,几乎不需要搜索关键字,他就在浏览器默认的头条上,看到了“当红流量明星苏垣酒驾遭遇车祸”的消息。   他抖着手关上了手机。   他死了?   不对,报道只写了他遇到车祸。   可如果他没死,那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想到了什么,苏垣重新打开手机。乔淮为人亲切,他的通讯录里有几百上千个号码,甚至有他自己的。可他跟乔淮没什么来往,冒然打到自己的手机上,即便有人接,也不好解释自己这过分的关心是怎么回事。于是他找到了乔淮的助理。   对于忙碌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得了假日的乔淮会给自己打电话,助理有些惊讶,要知道,完美的影帝乔淮唯一的一个小缺点,就是在休息日的时候,绝对不跟任何有工作关系的人联络。如果你贸然打扰他,他会跟你冷战好几天。   “苏垣?”虽然对乔大影帝突然提起跟他不过见过几面点头之交的苏垣有些诧异,可小助理深知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是听到他昨晚出了车祸的消息,好像是酒驾啦,人不知道怎么样了,只听说他昨晚直接被送到了医院。”   “帮我查一下是哪家医院,最好精确到哪个病房。”   “……哦,好的。”   挂了电话,苏垣握着手机双手放在腹部,交叠着双腿坐着,看似放松的姿态,全身上下却一直在紧绷着。他抬手摸了摸眉角,疲惫地闭上了眼。   不愧是影帝乔淮的助理,几分钟后就回了电话。   苏垣起身就要出门,走过门口的试衣镜前时,才发现身上还穿着睡衣,连忙折回去,找到衣帽间。   对于乔淮那堪比他家的宽阔的衣帽间,苏垣并没有心情欣赏,随便拿了一套衣服穿上,想了想,又戴了一顶假发、一副墨镜,戴上口罩,才风风火火地下了楼。   他压根就不知道乔淮的车库在哪里,只能打车。好在现在是白天,如果是晚上,以他包得严严实实的打扮,是很难叫到车的。   到了医院,目的地明确的苏垣阔步朝住院部而去。   住院部的大厅里,除了探病的亲友家属,有许多人或坐或站地闲散着,以他多年的经验可以看得出来,那些都是便衣的记者。现在的狗仔都搞得好像私家侦探,一个比一个专业。   为了避免被嗅觉灵敏的狗仔认出来,他没有在住院部长长的队伍前徘徊,而是走了楼梯。十五楼,对于一个有着完美身材管理经常健身的人来说,并不高,一路爬上去只稍微有些气喘,很快就平复下去。   只是心脏却仍旧在剧烈跳动着,他知道,这是对真正的自己生死不明的恐惧最直接的反应。   在过往的护士警惕的目光中,苏垣摘下了眼镜,只戴着口罩,便不再显得突兀。他走到助理所说的那间病房前,房门敞开着,却不见任何动静。微微有些疑惑地侧着身子越过房内的洗手间,试图往里面的病床上看去,正在这时,他听到身后的声音。   “您……在找人?”   苏垣心脏漏了一拍,顿了顿,才转过身去。   “是的,我是这床病人的朋友。”   护士用有些怀疑的眼神看着他:“您找的是?”   “苏垣。”他用有些干巴巴的声音说着,紧张凝重的态度,倒像是在为自己的友人担忧。   护士这才稍稍放下了警惕,脸上却徒生出一种可怜与悲悯来:“1502床还没住进来就已经转院了。”   “……转院?”   “是的。”   “那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个不方便透露。”护士看了一眼茫然无错的男人,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是谁?”苏垣骤然伸手,迅速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因疼痛而微微皱起秀气的眉,护士理解地望着眼前有些失控的男人,却出于对病人隐私保密的原则,在不确定对方的身份之前,是不能随便透露的。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苏垣连忙道了声“抱歉”,最后他试探性地问:“请问帮他办转院手续的人,是叫张泽吗?”   从护士茫然的眼神里,他得到了答案,却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之中。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他还没死吧。   这么说有些诡异,他明知道自己现在确实没死,还好端端地活着,可他却活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准确地说,应该是,他的灵魂和他的肉体,都还没有死。   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可他的身体到底在哪里?他又为什么会在乔淮的身上醒来?那乔淮的灵魂,又是去了哪里?   一切的一切,在他回到乔淮的公寓,看到床头柜上,被他忽略掉的,开着瓶盖却空了半瓶的安眠药时,突然明朗了一些。   难道乔淮他……   可独揽演艺界各项殊荣,万众瞩目高高在上的乔淮乔巨星,为什么会沦落到在一个休息日,于自己家中绝望到吞安眠药自杀的地步呢?   经历过被挚爱之人背叛的锥心之痛,却仍没有任何轻生想法的苏垣,实在是不能明白这一点。 第二章   连续数日与外界断绝联系,总算是给了苏垣足够的时间冷静下来。   苏垣知道,乔淮刚结束了一部电影的拍摄。现在想想可笑的是,这个消息还是从宋唯己那里听说的。那个人总是在他面前兴奋地分享一些乔淮的动态,可他居然半点都不曾觉得吃醋,想来当时的自己,实在是自信得有些令人发笑。   对于只专注于影视,几乎从不上综艺的乔淮来说,拍摄与拍摄之间有很长的私人时间。不像总是如同一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到处转个不停的他,即便一年里能参演十多部影视剧的拍摄、经常一天在多个片场中来回,仍旧只是个无人问津的龙套,连配角几乎都算不上。   对于乔淮,苏垣其实是存着一种类似于对偶像的崇拜之心的。如果不是因为与宋唯己间的事太过恶心,他也不至于连这张脸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其实那人对乔淮的感情,他们相处时,那男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留下了许多蛛丝马迹。譬如他对乔淮的崇拜与狂热,譬如Zuo-艾时,他总喜欢碰他的眼。可他居然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说到底,这件事也怪他自己太缺心眼了吧。   宋唯己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隐瞒过自己对乔淮的喜爱,更从来没有对他说过类似于“爱”或“喜欢”的字眼,实则是他自己高看了自己。毕竟是那个自负又高傲的宋唯己,对平平无奇的他,又怎么可能会真的像他期待的一般,日久生情呢。   苏垣去了张泽的家。   他透过车窗看着自己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那个好友的车,从自己前面不远处驶入那个熟悉的小区。   却也只能那么看着,他连推开车门的勇气都没有。   在这个信奉自然科学的时代,这种离奇的事,除非亲身经历过,即便是他最好的朋友大概也无法相信吧。顶多会认为,这位大名鼎鼎的影帝喝多了胡言乱语而已。   没人会相信乔淮会吞药自杀,更不会有人相信灵魂穿越。   他甚至都不敢回自己真正的家里,乔大影帝非法入侵私宅——这将是今年最火爆的新闻。何况回去了也没什么意义,面对着那个处处都留着宋唯己痕迹的房子,他肯定总有一天得把自己逼疯。   过渡了几天,苏垣总算接受了现实。只是宋唯己给他带来的情感上的伤害,仍时不时地刺痛着他的心,那伤疤还过于新鲜,大概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愈合了。   原本想着那就让时间来抚平伤疤吧,可很快地,他就不可避免地再次和宋唯己纠缠在一起。   打开公寓的大门,乔淮的经纪人方琼正微笑着抬起右手,表情轻快地打着招呼:“嗨~”   对于这位在圈内颇负盛名的资深经纪人,苏垣了解不深,但却曾不止一次见到过他训斥艺人的场面,脸皮薄的能当场被他的嘴不饶人气哭。想来如果自己的经纪人不是许穆而是他,大概自己早就没办法坚持下去了吧。   如果那样,倒也不错,起码他跟宋唯己,就没有了相遇的可能。   可惜,那都只是如果罢了。   而此时,方琼面对着乔淮的表情不要太灿烂。也是,对摇钱树和赔钱货,态度终究是不可能相同的。   苏垣让他进来后,方琼径直进了厨房,检查了一番冰箱后,对苏垣说:“是说看你瘦了些,我的淮宝啊,你这几天难道都没吃饭?怎么你休假前我让桃子给你采购的东西,现在还满当当地塞了一冰箱?”   桃子是乔淮的助理。   苏垣尽量用熟稔的语气淡淡道:“我自己一个人,当然吃不了那么多。怎么,你找我有事?”   方琼见他居然对自己假期被打扰并没有什么过度反应,赶紧接过话题:“是的,乔大影帝,很遗憾地通知你,你的假期需要提前结束了。”   将公文包里的东西抽出来放在茶几上,方琼笑容满面地看着他:“喏,错失的机会又重新回来了。”   那是一本剧本。   封面上,只有简单的一行大字:怪谈物语。   苏垣瞳孔骤缩。   意料之外的反应让方琼疑惑起来:“怎么了?之前不是档期排不开吗,你还说可惜来着,怎么现在……”好像一点都不高兴?不,何止是不高兴,那眼神好像要吃人。   苏垣拼命冷静下来。在娱乐圈打拼多年,自是练就了精湛的演技,只是现实与演戏终究是不一样的,需要花费的心神自然更多一些。   好歹此刻面对的人是方琼,而不是他压根就不想再遇到的宋唯己。   他微微翘了翘嘴角:“不,我只是在想,这部剧不是已经由苏垣接了吗?”   “我的乔大影帝,你可真是……新闻八卦你一点都不关心吗?那个苏垣,出车祸啦,”虽然没有第三者在场,方琼还是压低了声音,“听说成了植物人呢,以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这戏是肯定拍不成了。”   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苏垣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听谁说的?”   “我是听秦导说的,至于秦导,肯定是应该知道的。不过这事好像被压下来了,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反正这部戏现在第二男主角空缺,当初原本就是打算让你上的,不是档期安排不开嘛,现在你正好有时间,我就给你做了主。”   原来,他的角色,原本并不应该是他的,而是乔淮的。   看来在乔淮面前,他只能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甚至对于宋唯己来说,他连一个选择,应该都称不上。   苏垣稳了稳声线,才平淡地“嗯”了一声。   他想拒绝,却不能拒绝。不合常理的事他不能做,只会徒然引人怀疑,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在回到自己身体里之前,他就是乔淮,否则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   送走了方琼,苏垣把自己重重地丢进了沙发里。   放在茶几上的剧本,他并没有丝毫碰触的欲望。他其实都不需要翻开看,早就可以将剧本中每一句台词,精准地背诵出来。该有怎样的表情、该做怎样的动作,那都是他曾经揣摩过无数遍的,早就已经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记忆里。   要知道,他的那一本剧本,已经被翻得几乎要烂了。   对与这唯一的一次翻身的机会,他曾经是那么的珍惜。   可现在,它却稀松平常地成为了别人的东西。   即使现在他花费更多的心思,去把那个人物表演得极致鲜明,可谁会知道,真正在饰演这个角色的人,是他苏垣,而不是乔淮呢。   颓然将脸埋在手掌中,苏垣此刻的绝望,丝毫不逊于从宋唯己的口中得知真相的时候。 第三章   当苏垣乘坐的那辆保姆商务车停在片场外的通道前时,等候多时的记者马上围拢过来,成水泄不通之势,话筒几乎要怼到他的脸上来。   抬手朝试图挡开记者的工作人员做了个手势,苏垣从淡定容地回答着记者们的问题,这些问题几乎都是他之前曾经预想过的,因而回答得委婉而得体,直到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   “听说之前的第二男主角苏垣是因为和宋唯己闹翻了,借酒消愁才出了车祸,不知道乔大影帝对此事怎么看?”   苏垣摘下从鼻梁上微微滑下来的褐色太眼镜,他用极为冷淡的眼神久久地注视着提出疑问的那个女记者,直到那怼在自己面前的话筒迟疑着渐渐缩了回去,他忽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怎么看,当然是用手机看了。”   众人稀稀拉拉地笑了起来。   那位女记者也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再多说什么。乔淮在娱乐圈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她一个小小的记者,懂得察言观色,便明白这个问题已经令他不愉快了。   想来乔淮为人亲切,也是不屑于在人后八卦的。   “好了,就到这里吧,”苏垣用温和的神态演绎着人们眼中的乔淮,嘴角挂着一丝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的微笑,朝众人点点头,“下次见。”   于是记者们从善如流地分开了一条路,让他顺利地进入了片场。   导演秦长军是个四十多岁中年发福的男人,是圈中公认的四大名导之一。在这部戏之前,还是苏垣时的他曾经在他的片场里跑了无数次龙套。想当然耳,秦长军对他几乎没有什么印象,毕竟虽然他也是正经经纪公司的签约艺人,可他在片场里和群众演员的戏份相差无几。   在苏垣的印象里,秦长军除了对待拍摄时的严谨,私下里倒还好说话。此刻见他进来,马上笑着站起身来。   两人握了握手,秦长军说道:“你看这事闹的,眼看着都拍了一半了,结果苏垣……”他眼里露出一丝惋惜和难过来,但很快就消失了,似乎不想在乔淮面前显露出任何一丝会被他会错意的表情,“时间紧迫,我们也是老相识了,客套话就不说了,就直接上妆拍摄吧。”   苏垣点点头。   接下来几天的拍摄全都是他的戏,恐怕会很累。他要将第二男主角单独的戏份一口气拍完,但想到暂时不需要和宋唯己见面,心里却是轻松的。   他来到临时搭建起来的独立化妆室里化妆。圈子里的人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很多人都是经常见的。化妆师也算是熟人了,一边为他瞄着眼线,一边赞叹道:“大家私下里都说淮哥的眼睛是真的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戴了美瞳,这颜色也太好看了些。”   苏垣抬起眼,看着镜子里的乔淮。   其实从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自己的眼睛和乔淮很像了,同样的淡淡的茶色,同样的清澈无垢的瞳孔。   许穆曾经说,就算如此,但他和乔淮的眼神是不一样的。乔淮的眼神是温和的,可苏垣则更为坚毅。   他慢慢地将乔淮的温和气息融进眉目之间,以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回应化妆师的称赞。   苏垣饰演的角色名叫言澈,是一个初出茅庐心性正直善良的年轻伏妖师,黑发青衫,箭袖短靴,一派英姿飒爽。此时他站在镜头前,蓦然回过头来。   应是见到了自己最为珍重之人,眼中一瞬的惊讶随着彻底的转身渐渐消散,他弯起眉眼,露出洁白的牙齿,那一个带着年轻人清新气息的回眸美得惊心动魄,连被微风轻轻吹起的发丝都是戏。   秦长军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助理提醒他,他才回过神来,喊了声“CUT”。   他摇了摇有些恍惚的脑袋,总觉得刚才那一幕,好像和苏垣演过的,一模一样。不过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只能说两人对角色的理解和把握相去无几。   当初他对苏垣的演技,就是倍觉惊艳的,他完全没想到一个常年跑龙套、从来没有担当过任何重要角色的龙套演员可以把一个角色塑造得那么饱满鲜活,以至于到现在,仍旧觉得言澈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现在细细想来,那样的演技,与影帝乔淮,其实也不相上下了。   本该是一炮而红的人,只可惜……   造化弄人啊。   秦长军舒了口气:“好,一次就过,不愧是乔淮乔大影帝。来,准备下一场。”   片场的入口处,一个头发微卷的高挑男人,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一副要走不走的姿势,透出一丝古怪来。   随后跟来的助理陈一小跑着来到他身边,随着他的视线疑惑地看向远处正在拍摄的场地。   “怎么了,唯哥?”其实他比宋唯己年纪要大许多,可这个圈子里就是这样的,地位决定了一切。   宋唯己皱着眉,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个笑容让他有一瞬间以为是那个人,他几乎就要拔脚狂奔过去,却恍然明白,那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陈一看着正在吊威亚的乔淮,担忧之情溢于言表:“这几天都是淮哥的戏份,也难为他了,”他想了想,询问道,“片场的盒饭太没有营养了,还是老样子,去给淮哥定一份养生汤吗?”   宋唯己点点头,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陈一并没有察觉,风风火火地出去办事了。   苏垣吊在威亚上,正从高高的铁架上飞身而下,后期会把这一幕处理成从山巅落下的场面,因而镜头拉得很远。原本是可以用替身的,可力求完美的苏垣之前以自己的身份拍摄时就从来没用过替身,这次也依旧没用。   更何况他以前就经常接些武替的活,吊威亚都吊习惯了。   他已经没有分毫差错地落了地,原本只需要说一句台词,这个场景就算拍完了。可当他将手中剑撑在地上,正欲以戏谑的表情说出台词时,浅浅勾着的嘴角,却突然僵住了。   “CUT!”秦长军擦了擦因高度集中而溢出额角的汗珠,“化妆师,补妆。”   他微微转开头,见到今天不需要来的宋唯己,就站在工作人员中间。那位置,刚好是乔淮落地时,正对着的方向。   之后苏垣的状态直线下降,仍是频频的出错,令秦长军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可碍着乔淮的面子,他只好道:“也是拍久了,大家先吃饭吧。乔淮,好好休息,一个小时后继续。”   耽误了进程,苏垣有些难堪。   他摸了摸眉梢,低着头走到乔淮专用的椅子前坐了下来。桃子已经替他把盒饭和水拿来了,苏垣却先接过水来喝了一口。   “淮哥还是老样子,”宋唯己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子,里面是打包好的汤水,他似乎瘦了些,五官却更加立体精致起来,“吃饭前总喜欢先喝水。”   苏垣手指一僵,眼神闪烁起来。   一旦明白了宋唯己的真心,很多事情都明朗起来。原来他经常在自己吃饭前递过来一杯水,只是因为乔淮的习惯。   可他却把自己真心爱过的人所爱之人的习惯,慢慢变成了自己的习惯。   垂下眼睑,掩盖住几乎要满溢而出的落寞与悲哀,他捏着手里空了一半的塑料瓶,拼命忍耐才克制住将它丢在地上的冲动。 第四章   宋唯己拎着汤水,递出的动作维持了几秒钟,却不见乔淮抬手接,他有些困惑地皱起眉来。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如此关切的语气,如果是当初的自己,大概会因为这种因鲜有而显得来之不易的温情而欣喜若狂吧。   可如今,一切美好的前面,总是要加上一个“如果”。苏垣低垂着的眼底浮上一丝颇有些讽刺意味的眼神来。   即便他连一个字都不想跟面前的青年说,可纵使乔淮与宋唯己再如何熟稔,连一句关心的疑问都不答,就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已有人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苏垣再度下意识地摸了摸眉梢,他缓缓抬起头来:“没什么,可能今天太阳太大,穿得有些多。”   宋唯己因他那无意间的举动眼光倏然一凝,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半晌,才慢慢挤出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来:“那……就多休息一下吧。”   此时秦长军已吃完午餐,准备过来跟乔淮聊一聊刚才的戏。可见他还粒米未动,便跟旁边的宋唯己聊了起来:“这几天没你的戏,你是特意来看你偶像的?”他资历高,宋唯己对他还是有些尊敬的,因而也开得起玩笑来。   “没有,刚好在附近有事,就过来看看。”   秦长军闻言看了一眼乔淮。可宋唯己说话的时候,居然连看都没看他身边的乔淮一眼。他心中不禁疑惑,宋唯己当初对乔淮的执着,他看在眼里,那已经超过了对一个偶像的狂热,反而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若非乔淮在圈中的地位,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让这位一句话就可令整个圈子翻天覆地的大少爷那么坚持要让他给自己配戏。   想起当初选角时,因乔淮的档期冲突没能成为这部剧的第二男主角,宋唯己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当时就撂挑子不干了。   还好看在鸿图娱乐的大老板萧以谌的面子上,宋唯己才勉强同意看看自家公司的签约艺人有没有能看对眼的。可他挑来挑去,居然挑了一个最名不见经传的苏垣。   不管当初他是因为什么原因选择了苏垣,事实证明,苏垣的演技的确可以撑得起大场面。这部鸿图今年斥巨资强力打造只为力捧宋唯己出道的电视剧,绝对会因为他的出现,而大放异彩。   只可惜……   说来说去,到最后也只能是一句“只可惜”。   秦长军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脸上露出些微恰到好处的担忧:“附近?这里这么偏僻,附近好像就只有家私人疗养院,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原本只是随口接句话,可说着说着,秦长军自己都紧张起来,苏垣的车祸已经让他和鸿图一个头两个大了,要是宋唯己再出什么事,那这部剧就真要完了。以后不好说,反正今年是白忙了。   宋唯己脸色沉了沉,直看得秦长军心惊胆战,就连只是闷头扒饭的苏垣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才听到他哑着声音道:“不是我,只是去探望……一位朋友。”   秦长军擦了擦冷汗:“那就好……不,我的意思是,你那位朋友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   宋唯己迅速地接了一句,就在苏垣旁边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陈一连忙过来为他打上遮阳伞,他闭了眼,显然方才的几句对话已经消耗了他所有的耐心,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秦长军自然知趣,也挨着苏垣坐了下来:“来,乔淮,我们谈谈下午的戏。”   苏垣有些难堪地放下餐盒,拿起了剧本。   秦长军忙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今天下午这场戏很重要,我想先跟你沟通一下。”   苏垣并非不理解,只是毕竟是他自己的问题耽误了拍摄,自然不可能坦然。   在与秦长军的一段对话中,他尽量让自己不去看宋唯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来。直到重新补妆拍摄,他似乎已经适应了某个人的存在,只要不去看他,只要把自己全部心神都放在戏里,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天拍到很晚才收工,秦长军很高兴:“今天一天就把预算两天的戏拍完了,这么看来,要不了一个月就可以赶上之前的进度了。”   毕竟对于苏垣来说,这已经是第二次拍摄了,大部分都是一条就过。倒也没人会觉得奇怪,再如何传奇,也因“影帝”的头衔而事出有因。   回家途中,正开车的桃子见他望着窗外发呆,提醒他休息一阵未果,于是与他闲聊起来。   “唯哥今天走得好早,一点都不像他。”   苏垣眼角一跳。的确,只要乔淮在的场合,宋唯己巴不得能一直陪着。就像以前的他,总希望多和他的男孩呆在一起,以至于到最后,连他都觉得自己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了。   宋唯己说得没错,他太粘人了。   可真正粘人的,又是谁呢。   大概只有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才会让一个人放下自尊,像个孩子一样粘着对方吧。譬如他对宋唯己,譬如宋唯己对乔淮。   可惜,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时候,他才明白这一点。   “几天没见,唯哥好像瘦了不少,我听秦导私底下跟他说,不能再瘦了,再瘦就要让琼哥强制他增肥了,不然过几天还怎么拍戏啊。”   苏垣仍是没有说话。   桃子这才恍然从他的侧脸看出一丝不耐,不明白自己哪句话令乔大影帝不高兴了,连忙收了声,专心开起车来。   回到公寓后,苏垣已疲惫不堪,只想冲个澡上床好好睡一觉,唯有睡着的时候,才能逃避现实。   在浴室里似乎听到了一阵来电铃声,响了几声后就挂断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每天都会有错过的电话,等他从浴室里出来,因疲累而麻木的大脑已经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他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直到凌晨两点,又是一阵铃声将他吵醒。   苏垣有些奇怪,他明明打开了乔淮先前就设置好的免打扰模式,从半夜十二点到早晨六点,不应该有人会打扰他。   他探身拿起手机,只看到一个“X”的备注,却不知道那是谁。   他接起手机,“喂”了一声,可对面却没有人说话,只听到一阵沉重的呼吸声,那声音很大,好像在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告诉他,“我现在很生气”。   苏垣莫名其妙地:“喂?请说话。”   “呵。”   沉默过后,对面的人轻声而笑,却有些阴森森的感觉。是个男人的声音。   苏垣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举着手机,茫然地听着。   能让乔淮设置为免打扰模式还可以允许来电的人,那一定是有些重要的,无外乎“家人”、“朋友”、“重要的工作伙伴”,但可以确定,这男人并不包含在这些人里面,毕竟对方的态度,显然并不友好。   “不回我的电话?嗯?”对方上挑的尾音直白地宣泄着自己的不爽。   苏垣有点后悔自己接起这个电话了。   这阴阳怪气的男人与乔淮的关系必然不一般,可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甚至不能明白此人语调里满满的恶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因为没有回他的电话,需要这样吗?   “现在还在这里装无辜?”   无辜?我的确很无辜啊,不仅无辜,而且还无奈、无力。   最重要的是,还很困。苏垣缓慢地眨着眼睛,心想。   “好,很好。”   通话界面一弹,回到了锁屏画面上。苏垣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人咬牙切齿的表情,他揉了揉眉梢,无奈地放下了手机。   这通电话,在他刚睡醒还有些迟钝的大脑里,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甚至因为茫茫然时的无畏,那时的他连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第五章   和宋唯己猝不及防的一面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苏垣虽无意探究,却也从身边的人嘴里听说了他最近档期空着,公司便临时决定让他飞纽约参加一场走秀。   宋唯己是属于剧还没拍完就先红的那种人,公司所有的好资源全都放在他身上,这部剧不过是给他真正成名创造一个条件而已。那个青年,天生就是应该站在高处被人仰望崇拜的。   苏垣到现在都还能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种震撼感。不过他们的初遇,他见到的并非真人,而是一组宣传照。   那时候的他还是那个最底层的让人喊不出名字的十三线艺人,连所谓“明星”的边都沾不上。   可他也有过被看好的时候,否则鸿途也不会签下他。   苏垣签约的鸿途娱乐,即便在影视娱乐公司遍地的今天,放在全国仍是响当当的名号。背后有国内私企中首屈一指的鸿途集团做后盾,旗下签约艺人占据了整个娱乐圈的半壁江山。从鸿途娱乐走出来的炙手可热的天王巨星少说也有数十人,更不用说当红的流量明星小鲜肉,更是比比皆是。   苏垣那时候已经二十八岁了。二十三岁那年他以偶像组合出道,与鸿途娱乐签了十年的约。他也曾有过红极一时的时候,然而荣光与辉煌却总是容易稍纵即逝。现在的娱乐圈,最不缺乏帅气的男偶像,短短一年的时间,他就像很多选秀出道的偶像一样,渐渐地被别人所替代,成了作为基数的那成千上万分之一。   从最初的不甘心到最后的认命,苏垣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倒不至于一蹶不振,毕竟人活着总要有理想,只是他已经过了抱着不切合实际的梦想的年纪了。他的理想更单纯、更现实一些,那就是做一棵娱乐圈的常青藤。他喜欢唱歌,更喜欢表演,他觉得自己就是吃这口饭的,实在舍不得离开。做什么无所谓,跑龙套也好、拍些不入流的小广告也好,他还算是幸运的,起码公司并没有雪藏他。   说到底,他倚仗的,还是许穆对他的不离不弃。   许穆是他的经纪人。一个经纪人手下十几个艺人或者团体,其中自然分三六九等,苏垣无疑是最底下的那一个。   他记得当初被选定为《怪谈物语》的第二男主角时,一时的兴奋不能自己之后,冷静下来的他不是很能理解公司的这个决定。   他甚至有些不识好歹地问许穆:“公司这么多艺人,为什么会选我?”   他依稀记得许穆是这样说的:“最近公司新签了一个艺人,你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叫宋唯己。这部剧就是为了给他出道造势,量身打造的。听说这人背景不简单,上面对他是毕恭毕敬,一切以他的意愿为重,就连你这男二号也是他自己从公司艺人里逐一筛选出来的,也是你运气好,颜值恰好长在了人家的审美上。”   如今想来,那时候许穆的这些话,就足以给他敲响警钟了。   可惜,谁也不会想到那么狗血的事会发生在他身上,他更不可能预料到之后与宋唯己的纠缠,甚至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他。   可说到底,天底下,哪里来的免费午餐呢。   就是在那天去公司见许穆的时候,他第一次看到了那个青年。   鸿途娱乐的办公大厦地处市中心,公司十五楼往上有一块巨大的LED显示屏。苏垣记得那天他的车刚驶入公司附近,仍隔着数百米的距离,可那个长相异常俊美的青年的脸,就那么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地映入了眼帘。   那时候的宋唯己年纪不大,刚二十一岁,可气场却十分强大,只是静态的几张照片,却给人一种动态的震撼感。   一张照片里,身后是没有任何点缀的灰色背景,青年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并无任何饰品的修饰,那微卷的额发下一双细长的凤眼眼角微翘,他微微抬着下巴,嘴角也翘着一丝弧度,游刃有余的慵懒中又透着一丝侵略性。   苏垣在圈子里见过多少俊男美女,可这种只一瞥便足以令人心悸的美,再找不到第二个。   最后一片黑色的屏幕上,缓缓出现三个烫金大字:宋唯己。   苏垣那时候就在想,这样的名字大概也只有安在这样的人身上,才是最贴切合适的。而事实证明,他对他的第一个评价是那么准确。   宋唯己的名字就像他的人一样,是目空一切的。可他那高傲的心里,终究还是走进了一个人。只可惜那人的名字不是苏垣,而是乔淮。   实则,也应该是乔淮。   与乔淮相比,苏垣太卑微渺小,就好像天生是要做配角的命。可配角也有配角的自尊,每一个配角在自己的人生里,都是独一无二的主角。若非是因为喜欢,又怎么会成为别人的配角呢。   说到配角,在这部戏里,女性角色很少,唯有的几个戏份也不多,都是些鬼怪,最后都是要被降伏的,没有一个女角色能一路走到最后。   可即便如此,饰演的女演员,却全都是演技过硬的老演员了。光是影后就有两位,其他的也都是最近热播剧的当红小花,反正从主角到配角,随便出来一个人,都是有名有姓的,哪像他苏垣,那天试镜的时候,险些被工作人员当做闲杂人等清理出去。   不过进了剧组一段时间之后,从演员到工作人员都跟他混熟了。苏垣人其实很开朗,嘴巴甜,话也多。但他话多却从不说不该说的,年纪又偏大一些,在剧组里俨然一个知心大哥哥,大家有什么心事都喜欢跟他讲。   所以在剧组的那段时间,其实他还是很开心的。只可惜,爱情上的半途而废,最终也令他的事业和其他的一切都戛然而止。   这些女角色大部分都是跟他饰演的言澈搭戏,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剧组里都没有宋唯己的身影。   可轻松了没多久,他防备着的,和因不知情而疏于防备的人,一股脑全找上门来了。   这件事要追溯,那就得追溯到上次他没有接那个备注为“X”的男人的电话了。   那次之后隔了大概有两个多星期,苏垣几乎都把这件事给忘记了,直到那天鸿途办了一场慈善晚会。   鸿途集团有一个基金会,以鸿图娱乐为代表,每年都会举办一场慈善义卖会,拍卖所得公开透明地由基金会安排捐助有需要的人。   苏垣以前也因为许穆的邀请参加过一次,可毕竟能力有限,拿不出什么值得拍卖的商品,拍卖会又不接受钱款捐赠,他只能两袖清风地来,吃饱了再走,怎么都说不过去,他本来也不是喜欢蹭饭吃的类型,后来就再也没去过了。   这次以乔淮的身份参加,苏垣着实好好准备了一把。   乔淮本身就是那种很善良的人,私底下不知道资助了多少有困难的人,苏垣擅自拿着他的东西去参加义卖会,自己倒也不会过意不去。   鸿鼎酒店是W市最顶级的五星级酒店,也是在鸿途集团旗下,从酒店外黄金打造的欧式雕塑就能看出它的奢华,更不用说走进旋转门,那映入眼帘的一片闪亮的金色,若非有红毯遮敛了些许光芒,能被那长达二十多米的钻石吊灯照得人睁不开眼。   桃子帮苏垣把准备拍卖的东西交给了工作人员,登记后,便去车上等着了,而苏垣则上了六楼的宴会厅。   宴会厅中熙熙攘攘,触目所及,顶级流量比比皆是。苏垣礼貌地与周遭的人寒暄,近半个小时之后,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刚坐定一会儿,眼角余光便察觉到一个身影站在他右后方的位置,苏垣连忙回头。   苏垣不认得谁,也不会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即便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过,甚至连一次交谈都没有。   鸿途集团董事长的三公子,也是他的顶头大BOSS——萧以谌。   苏垣连忙站起身来,瞥到桌上的香槟,伸手去拿,却因为仓促而险些泼了出去。   他定了定神,朝萧以谌举杯:“萧总。”   比起长相俊逸的乔淮,萧以谌并不见得多好看,可在女性眼中,他却是潇洒而魅力十足的。只是身为总裁,却略有一丝不足,他的眼神里时不时会透出一丝玩世不恭的邪气,譬如此时正面对着他时。   萧以谌微微勾了勾唇角,与他碰杯时,微微前倾,在热闹得略嫌聒噪的环境中,就像许多人一样地,他凑近了苏垣。   不过寸许的距离,让苏垣下意识地身体后仰,可还没来得及拉开距离,就听到他低声笑道:“怎么,原来你还认得我啊。”   苏垣略微睁大了眼。   萧以谌的嘴唇快速地在他耳边掠过,耳垂上传来一点湿润的触感,他很快地直起身,拉开了彼此的距离,狭长的眼递过来一个颇有警告意味的眼神,随后转身走入人群中。   苏垣如中雷击,僵在当场。 第六章   穿着一身没有任何修饰、裁剪简单的黑色小礼服裙,韦婉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韦婉在圈内是出了名的会穿搭,朴素的衣着却衬托出纤细白皙的脖颈上那条价值千万的钻石项链的耀眼,让人看过去一眼就能抓住重点。   她施施然走到苏垣身边,修长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   苏垣仍未从刚才的突发状况中回过神来,他转头看了一眼韦婉,下意识地恭维道:“韦姐,你今天真是光芒万丈啊。”   韦婉有些错愕地愣了愣:“你……有点客气啊。”   苏垣微微一怔,反应过来时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韦婉比他小两岁,比起乔淮也要小一岁。因在剧组里混的熟,苏垣总开玩笑似的喊她“韦姐”,可乔淮内敛一些,绝不会这么叫她的。甚至用夸张的语气说出恭维的话,也不像乔淮会做的事。   他暗自警告了自己一通,幸好韦婉并没有想太多,径自在他旁边的位置上落座。   苏垣这才看了一眼桌上摆放着的名牌。   宴会厅里设置的是六人的卡座,他所在的这个位置,只放了四个名牌,从左到右依次是:乔淮、韦婉、宋唯己、张知露。   一个是影帝,一个是影后,一个是势如破竹的超级新星,一个是享誉国际的歌后。   这中间,唯有宋唯己在圈中的资历最低,甚至不及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可不管是鸿途对他的关照,还是媒体方面的关注,他现在都是最顶级的流量明星。   不是没想过会在今天的场合遇到宋唯己,可确实没想到,今天两人会被安排在一桌上。   苏垣连忙打起精神,警告自己千万不能像刚才那样随便说话了。   所幸乔淮跟他不同,人虽温和话却不多,与人交际只需点点头,顶多说上一两句不痛不痒的话。   韦婉跟乔淮也算老熟人了,两人差不多年份出道,签的同一家经纪公司,都是混影视圈的,是一起拍过戏一起吃过苦的交情,粉丝圈里甚至有他们的CP粉,给这个CP取名叫什么“帝后CP”。   两人心如明镜,何况到了这个位置,媒体也不敢胡乱报道些有的没的,因此从来也不会在公众场合避讳。   因而当苏垣也重新坐下来时,韦婉挽着他的胳膊,拍了张合拍发了微博,甚至玩笑曰:“来来来,大家期待已久的帝后同框新鲜出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此前和韦婉一起拍了近一个月的戏,苏垣早就摸透了她的性格,倒也不觉得诧异,只是淡淡微笑着看着她摆弄手机。   韦婉发完微博,仍靠在他身边,翻起相册来。   她养了一条苏格兰牧羊犬,温顺聪慧,出于对自家宠物的喜爱和自豪,她时不时地会跟身边的人分享自家宠物的趣事。   两人窝在角落里闲聊着,氛围轻松而惬意,以至于宋唯己来的时候,宴会厅里出现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他居然都没有发现。   直到青年走过来,喊了一声“淮哥”,他才眼神一闪,抬起头来。   比起一个多月前见面时,宋唯己的身材好像恢复了些,只是眼神却冷了许多,即使在面对乔淮时,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是单纯的狂热和喜爱。   苏垣垂下眼点了点头。   宋唯己与苏垣隔着韦婉坐了下来。韦婉转头看他:“只喊你淮哥,你韦姐不要面子的吗?”   宋唯己一只手放在兜里,翘着腿斜眼瞥她,如果别人做出这个动作,分明只会让人感觉没有教养,可宋唯己做出来,反而有种“这男人真是又坏又招人”爱的心动感。   果然皮囊和气质是很重要的。   “算了算了,惹不起惹不起。”韦婉举手做投降状。   张知露来的很晚,据说刚结束一场很重要的通告。她简单地和韦婉聊了两句,苏垣还没来得及跟她打招呼,拍卖会就拉开了序幕。   他只能用余光朝右方偷偷打量。   张知露比他的实际年龄大一岁,今年正好三十。从苏垣的高中时代起,他就是她的粉丝了。张知露出道很早,那时候选秀节目刚兴起,她在很火爆的一档节目里得了个亚军,被某家经纪公司签下之后,走了五年的偶像组合路线,一直是不温不火的。后来跟老东家的合约到期,果断单飞,投靠鸿途,一年之后凭借一首很火的电视剧片头曲爆红,公司很快顺势给她出了筹备已久的专辑。   当年唱片业不是现在不景气的时候,她第一张专辑就卖了两百万张,此后每张专辑,只过百万都算是扑街的了。   张知露的每张专辑,苏垣都有好好的保存着,从开始知道她、迷上她,一晃都快十年了。也不是没买票参加过她的演唱会,甚至还加入了张知露的后援会,只是这么近距离地和张知露坐在一起,是真的头一次。   于是忍不住频繁地去看她。   坐在他左前方的萧以谌,眼里含着一丝玩味,盯了他许久。   身边的韦婉目不斜视地看着台上,暗地里悄悄敲了敲他搭在膝盖上的手背:“喂,收敛收敛,大庭广众之下你的眼神有点赤、Luo.裸的啊。”   苏垣看得正出神,被她这一敲猛地拉回神,却无意间对上了宋唯己的目光。   四目相对,宋唯己的脸似乎有些红,连忙别开视线,若无其事一般看向前方。   苏垣呼吸一窒。   二十二岁,方知慕少艾,这种单纯的暗恋,那么美好,美好到让他忍不住地嫉妒且痛恨着。   嫉妒乔淮拥有那个青年从不会在他面前展现的纯情。   痛恨宋唯己连一分一毫的感情都不曾施舍给他。   在他面前的宋唯己,除了在床上时近乎于凶狠的热情,平时却总是冷淡疏离的,偶尔一些令他想来勉强算得上温情的举动,却无外乎是摸着他眉眼时的温存。   苏垣抿了抿嘴角,强压下往上翻疼的酸气。   此时主持人冗长的台词已经告一段落,拍卖正式开始。   不断有各种各样的东西拿上来。艺人们总有数不清的闲置品,有公司置办的,有粉丝塞的,有代言方送的,有自己冲动之下乱买一气却因为同类型的东西太多根本用不了几次的。   手机啊,饰品啊,表啊,限量款的各种小玩意啊,这些都是比较普遍的,最后甚至端上来一枚车钥匙。   “这辆车是萧总亲自赞助,法拉利最新限量款,一周前刚落地,全国只有两台,大家千万不要错过。”   比起之前稀稀拉拉很快结束的拍卖,这一轮,在场的男士顿时情绪高涨起来。   这可是限量款,不说它的性能,就凭着这“限量款”三个字,就足够他们疯狂了。   苏垣听着耳边不断以激动的声音喊出的数字,瞬间就攀升到了八位数,心里不禁咋舌,圈中大佬果然豪气。   “男人追求女人的时候能有这一半的热情,结婚率就未必会越来越低了,”韦婉摇了摇头,“跑车对男人就这么有吸引力吗?”   苏垣看着她颈项上的钻石项链,一阵无语。你这项链都能买半台了好吗?   “喂,你怎么不拍?”韦婉捅了捅他,“你就不心动?”   苏垣当然心动,可他不是乔淮,不管如果是乔淮在场会不会出价竞标,他是不可能随便动用乔淮的资产的。   就像他不可能顶着乔淮的头衔和宋唯己情投意合一样。   苏垣淡笑着摇了摇头:“我累死累活地拍一部戏才多少钱。”他说的是实话,就算是乔淮,一部戏的片酬税后也不过是这么一辆车而已。   一旁的宋唯己闻言看了他一眼,突然举起了手里的号码牌:“五千万。”   场内倏然一阵寂静。   拍卖师也愣住了:“这个……刚才最高拍卖价,是一千九百万……”   宋唯己又重复了一次:“五千万。”   苏垣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记得从认识宋唯己的时候,他一直开着一辆百把万的奥迪。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他还有些纳闷,现在的年轻人不都喜欢开跑车吗,他听许穆说宋唯己背景不简单,也不知道是怎么个不简单,不过开的车却挺接地气的就是了。   后来想想,真正有背景的人,都是财不外露的。   因宋唯己不按常理出牌一下翻了几倍的竞标,没人再跟他角逐,就在拍卖师倒数时,从苏垣的左前方,传来了带着丝戏谑的游刃有余的声音。   “五千五百万。”   场内倒吸冷气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这是神仙们要开始打架了。 第七章   “五千五百万。”   宋唯己转头看了一眼喊价的萧以谌,浓密的眉微微一皱。   在场所有人,包括苏垣,都是一阵莫名其妙的无语。自己的跑车自己竞拍也就算了,只能说是想为慈善事业尽一份力。可那也是要分对象的。要不是都对宋唯己的来历心照不宣,只怕会以为这位璀璨的新星和他们的大BOSS有仇,马上就要被打压下去了。   宋唯己又举起了号码牌。   拍卖师兴奋道:“六千万!009号出价六千万!这边003号出价六千五百万!”   气氛空前紧张起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拍卖师念出的那些数字对于这两人来说好像就仅仅只是数字。   直到马上就要突破九位数的时候,苏垣有些坐不住地动了动。真是一个敢喊价另一个就敢跟。他本身觉得做慈善也要量力而为,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可毕竟这两人都有的是钱,跟一般人的观念是不同的。   他的身体朝韦婉的方向微微倾斜了一些,似乎只是屁股坐麻了换个姿势,只是坐在他身边的韦婉却听到了他的善意提醒。   “适可而止吧。”   做慈善是好事,可若因此而跟萧以谌生了嫌隙,即便以宋唯己的背景,他根本就不需要在乎,可跟自家BOSS这么对着干,只怕传出去对他的公众形象影响不好。   说完这句话,他心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到了现在,他仍忍不住为他担心。   宋唯己看了他一眼,果然不再竞拍。苏垣的自嘲慢慢又变成了一种无望的悲哀。如果现在他用自己的身份跟他说这话,恐怕只是会被嗤之以鼻吧。   最后,萧以谌以八千五百万的高价,拍到了自己捐出去的东西。   可他看起来似乎并不高兴,比起跟宋唯己竞价时的兴味盎然,赢了之后,反而沉下脸来。   所有物品在三个小时内竞拍完毕,宴会终于开始。吃完这顿饭就可以回家了,苏垣心不在焉地夹着菜,观察着厅内是否有人离席,只等有人开始陆续离开,他就可以顺时而动。   就在他认为时机成熟,正准备开溜的时候,主持人突然又走上台去。   “今晚萧总做东,K吧已经清场,在场诸位一个都不准跑啊,来,找到离你最近的人,一个看一个,手牵手逮着就别放开了,少了谁那就是不给萧总面子,以后被穿小鞋可别悔不当初啊。”主持人说的是玩笑话,可也没人敢不当真。   苏垣有种萧以谌是冲着乔淮来的直觉,他微微皱起眉,很快看到了远处的萧以谌也正看着他。   隔着人群两人对视着,萧以谌冲他举了举杯,苏垣勉强拿起手边的杯子,也是遥遥一敬。表面淡定无比,内心慌的一批。   这货跟乔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   好想回家……QAQ   可惜韦婉并没有体会到他的内心感受,抓着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看我干嘛,主持人不是说要找到最近的人手牵手别放开吗?”   苏垣:“……”你可真听话。   还好离他最近的不是宋唯己,不然他现在就得疯。   桃子等在酒店外的停车场里,看到一群人三两成堆手牵手地上了各自的车时,一脸莫名其妙,心想这不是慈善拍卖会吗,怎么搞得跟相亲联谊会似的?还有那边两个男的牵着手那是怎么回事啊,等等,那边还有三个男人手拉手的!   等到看到苏垣和韦婉十指相扣地走过来的时候,她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苏垣替韦婉开了车门,手挡在车顶上免得她撞头,等她坐稳,自己从另一侧也上了车。   “去K吧。”   桃子连忙跟韦婉打了个招呼,开车上路。   等红灯的时候,桃子问:“刚才那是什么情况啊……”   韦婉笑着说明原委,桃子一脸黑线。她还以为时代不同了,男男CP现在如过江之鲫,一个个也不要形象了,难道明天就准备公开了?   原来是怎么回事啊。当时她都有点担心起自己以后还嫁不嫁得出去了。   K吧是萧以谌投资,和朋友一起开的一家酒吧,在酒吧街的生意最好。苏垣以前也来消费过,次数不多。好友张泽是隔壁S吧的常客,他出来喝酒一般都起跟张泽一起,两人一向约在S吧。   韦婉是个爱热闹的人,一进酒吧就如鱼得水,很快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苏垣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坐下,桌上已摆满了各种果盘酒水。他从出车祸开始就再也没有碰过酒,于是只开了一罐软饮料喝着,戴着耳机闷头玩手机。   正刷到一条抖音,被逗得嘴角不自觉上扬时,身边的沙发一陷,他转头,萧以谌双手插兜地坐在了他身边,眼睛看着前面,并不看他。   苏垣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他摘下耳机,微微笑道:“萧总,你……”   他话不说完,故作犹豫,是不知道萧以谌和乔淮到底是否有什么纠葛,不能乱说话,先摸清萧以谌这一手到底是什么路数。   果然萧以谌接口道:“胆子很大啊,不回我电话的事,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苏垣片刻后才恍然明白他在说什么,将电话里的那个态度恶劣的人和眼前轻佻的男人联系起来后,苏垣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硬着头皮解释道:“那天收工有些晚,洗澡的时候没听到,出来直接就睡了。抱歉,萧总,下次我一定注意……”   萧以谌手一挥,丢了一张房卡在他手边:“半个小时后,去三楼等我。”   苏垣一脸木然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半晌后才看了一眼手里的房卡。   他知道三楼是什么地方,他以前来的时候,贸然上去了一次,要不是他那天只喝了几杯,再加上做武替多少有些功夫底子在,那天非得被几个人拖进房间里XXOO了不可。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有什么是不能在这里说的吗?就算不希望有第三者在场,公司或者随便什么咖啡厅,难道不是更合适吗?为什么……约他去房里?   苏垣看着那张房卡,抽了抽嘴角,冷汗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有什么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表情一肃,抬头去找萧以谌的身影,见他正在跟几个高层畅谈,连忙将那张房卡放进兜里,悄悄地走进酒吧的阴影中。   他顺着墙边慢慢地挪,所幸酒吧灯光昏暗,并没有人注意他。   终于摸到了门边,他松了口气,猛地打开门迅速地冲了出去。   他走得太急,刚出门便迎面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鼻尖磕在那人下巴上,疼得他鼻子一酸眼瞬间就红了起来,身体也随之后仰险些摔倒。   那人伸手搂住他,双手抱着他的后背。   “没事吧,淮哥。”   苏垣身体一僵,睁开含着眼泪雾蒙蒙的双眼,不着痕迹地推开了正紧紧搂着他的青年。   “没事。”   宋唯己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过激反应,仍是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顺手拿出纸巾来:“你流鼻血了。”   苏垣已经快速地用衣袖抹了一把,即使是浪费一件衣服,也不想接他的东西。   宋唯己动作一顿,讪讪地收回手。将那只手不自在地插进裤兜里,青年微微错开视线,迟疑道:“刚刚路上堵车……你……要回去了吗?”   苏垣胡乱地点点头,越过他大步离开。   身后的青年神色落寞地站着,似乎不能明白自己哪里惹他不高兴了,耷拉着肩膀,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他站了一会儿,却并没有进K吧,而是又原路折返了回去。   苏垣回到家后,叫了快递上门,把那张房卡寄到公司还给萧以谌。   寄完快递,他疲惫地坐在沙发上静静思索着,片刻后,忍不住地站起身,试图在这他从车祸醒来之后就从来没有特意参观过的房子里四处寻找起来,想要找出什么跟萧以谌有关的线索。   乔淮的这套公寓单层面积大概有近三百平,还是复式结构。一楼有客厅、吧台、厨房、卧室和衣帽间,二楼有娱乐房、健身房、书房和几套客房。每间卧室里都有独立的卫生间,楼梯口各两个带卫生间的浴室。   苏垣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寻找着蛛丝马迹,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可以看出来,乔淮是一个独处惯了的单身男人,各种娱乐健身设备配备得专业又齐全,如果不是私人时间总是一个人度过,不至于花费那么多的钱财和心神去购买这些设备。   私底下的一面倒和他总是温和却又疏离的个性很搭,这样的一个男人,苏垣实在不能理解是如何与萧以谌纠缠在一起的。   那男人做上司的确是个有眼光有能力也可信任的人,可若跟他有感情方面的纠葛,那就是大事不妙了。苏垣不可能迎面而上,毕竟他对这两人之间的事几乎一无所知,处于被动的不利位置。所以他只能躲一天是一天了。 第八章   “整个鸿途,也只有你和宋唯己敢这么不给面子吧。”   片场休息时,韦婉坐在苏垣身边一边修着指甲,一边闲闲地说:“你是不知道萧总的表情,听说你走了,当时脸就拉的这——么长。”有模有样地比划着,韦婉自己忍不住先笑出了声。   苏垣揉揉眉心:“整个鸿途也只有你敢这么开萧总的玩笑吧。”   韦婉撅了撅嘴:“反正我也不想干了,干完这票拿了钱,姐要结婚去了!”   “跟谁?”   “我哪知道,”韦婉摊摊手,又有些郁闷地抓了抓头发,“你说这圈子这么大,怎么就没一个能入得了我的眼?本来觉得苏垣那小子还不错,年纪也相当,想说等拍完这部戏,就把他收了的,哪知道……唉,我感觉我有点克夫。”   克夫……什么克夫,八字都没一撇算什么“夫”……   苏垣有些好笑地翘着嘴角,嘴巴里却有点发苦。   韦婉的这些话,让他忍不住想,其实他原本也不至于到现在这种地步的。   他虽然没什么名气,可还算招人喜欢的,长相在俊男美女如云的圈中算中下,可放在外面的社会里,也算是中等偏上了。工作中会接触很多人,偶尔也会有小姑娘跟他示好,只是他性向与众不同,若是能喜欢上女孩子,他现在大概早就结婚成了别人的爹了。   像他这种身材好性格佳没有家庭负累银行里还有固定存款的单身男人,在同志圈其实很吃香,只是这个圈子里很难找到真心人,一拖就拖到年近三十,好不容易想固定下来了,结果还出了那么档子事。   苏垣有些替自己不值,可那终归是他自己的选择,宋唯己从来没有左右过他什么,甚至连暗示都没有,他却把自己想得太美好太重要,以至于最后撞在南墙上,头破血流。   韦婉还在喃喃地絮叨着自己年纪一大把了也该为以后考虑了云云,说来说去,突然问苏垣:“要不咱俩凑合过得了。”   苏垣看着她戏谑的眼,就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若是乔淮,应该礼貌而委婉地拒绝的,他甚至已经换上了温柔却又抱歉的表情,准备摇头了,宋唯己突然走了过来。   “你就不要祸害淮哥了。”   单独的戏份拍完之后,这是苏垣第二次在片场见到宋唯己。往后就要在片场中朝夕相处,苏垣已经在这段时间里做够了心理准备,此时甚至可以迎着他的目光而毫不避讳。   他冲着宋唯己微微一笑,别开了头。   韦婉摆摆手:“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的,谁不知道你淮哥是你偶像,我甚至希望你们两个现在就结婚。”   宋唯己看了一眼探身去拿矿泉水的苏垣,连忙跨前一步拿起水递给他。   苏垣手一顿,尽量与他的手隔着一段距离接过水,他甚至有些不想去拧刚刚被宋唯己碰过的瓶盖。   纵使做好了一切的心里建设,可仍旧不太能忍受任何的接触,那会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脊背发寒的感觉。   他随便喝了一口,便将水放在一边,闭上眼假寐起来。   宋唯己正想和韦婉说句什么,秦导已经在喊他了,他看了一眼苏垣,转身离去。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苏垣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收工后,他上了保姆车,刚把戏服脱下来,上半身只穿了一件很单薄的白色背心,保姆车的门突然划开了。   苏垣一愣,看到探头进来的宋唯己,眉心几不可见地微微一皱。   宋唯己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幕,连忙别开头背过身去,将车门重新带上了。   苏垣这才沉下脸来,他换好了衣服,只当宋唯己没有来过似的躺在座椅里玩起手机来。片刻后,桃子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往里面看了一眼,冲着对面说道:“已经换好了,唯哥。”   苏垣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身为乔淮,他任何属于自身的感情宣泄都无法做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唯己上了车,隔着一臂的距离,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座位上。   青年的脸还有些微微的红晕,跟在床上把他折腾得求饶的人完全判若两人。   苏垣有些烦躁地打开了车内的氛围灯,不断跳跃变换的光线让他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闭了闭眼,用平缓的语气问道:“有什么事吗?”   宋唯己抓了抓微卷的头发。他天生有些自来卷,每次做造型之前都要把头发拉直,可等到了晚上,勉强拉直的头发又锲而不舍地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苏垣以前总觉得他头发卷卷的很可爱,有种小奶狗一样的感觉,可现在才知道,这人的心比狼狗还坚定忠贞,一旦认准了一个人,谁也不会看一眼,也绝不会哪怕只是去轻轻瞥一眼别人的真心。   他语气有些不自然地问:“淮哥,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这么忍气吞声的语气和神态,如果现在被媒体拍下来,所有人都得惊掉下巴。苏垣早就知道他对乔淮的不同,心里竟是出奇的平静。   “没有,你多心了。可能是我最近有点累,有些方面没有注意到,如果让你难受了,你千万别跟淮哥生气。”   宋唯己眼睛亮了亮,表情也明媚了一些。   只是眉宇间似乎总有化不开的一种类似于忧愁的情绪萦绕着,苏垣没有仔细去辨别思考,他也没有心情去想这些。   以前就是太在乎他了,最后自己才受了伤。虽然现在他顶着乔淮的躯壳,随意左右乔淮与宋唯己的关系,这样做有些不厚道,但毕竟灵魂是他的,他甚至已经预感到真正的乔淮已经死了,他没有余力再跟他纠缠下去。   最好的态度,就是礼貌而疏离。只有拉开距离,他的心才能真的冷静下来,到最后,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纵使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未来。   “淮哥,你……喜欢韦婉吗?”   苏垣表情有些古怪起来,他瞅着宋唯己,突然有些恶劣地道:“韦婉性格不错。”   他只是说了句实话,宋唯己的脸却突然苍白起来。   苏垣心里报复的快感压过了对乔淮的抱歉,他微微笑了笑:“这么说来,我再过两年,也要三十了啊。一般人这个年纪也该结婚了。”   宋唯己垂首看着自己修长的指尖,紧紧地抿着嘴唇。   只是陈述了两个事实,就可以让他这么难受。苏垣心里的快感很快被苦涩所替代,宋唯己在乔淮面前任何的失意,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讽刺。   他不自然地别开了头,抬手摸着自己的眉梢,看着窗外淡淡道:“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拍戏,早点回去养精蓄锐吧。”   宋唯己突然拉住了他。   他猛地回头,下意识地想甩掉那只手,可却被青年有些发红的眼角震住。而拉着他的宋唯己,自己也愣住了。   那表情,讶异又痛楚,掺杂了很多很深、很浓的情绪,让他一时之间很难分辨出来。   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收回手去,宋唯己的表情阴沉下来,他垂首静静地坐了片刻,匆匆说了一句“明天片场见”,很快打开车门,下了车。   落荒而逃一般。   苏垣的手臂还举在空气中,他缓缓地,再次摸上了自己的眉梢。   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啊。 第九章   虽然跟宋唯己说是时间不早,其实今天收工算是早的了。今天他拍摄的戏份不多,秦长军也是考虑到他前段时间的高负荷,只给他安排了两场戏,明天依旧只需要下午到片场就可以。   回到家十点多,还是成年人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苏垣和乔淮不同,乔淮可以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半个月不出门,可苏垣一个人对着游戏设备,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   如果能把张泽约出来就好了。苏垣想着绝不可能的事,微微叹息了一声。   张泽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里最好的一个。   他和张泽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张泽回了老家进了他老爸的公司,苏垣也为了追求理想来了W市。两人认识了整整十年,几乎每个月都会见面,对于苏垣来说,张泽是比亲人还要亲的朋友。这个朋友对他自然也没话说,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钱,什么东西看到别人用的好的,一准要买给苏垣。用张泽的话说,老子穷的就只有钱了,你问我要别的我还真拿不出来,用钱买得到的那都是俗物,几百几千万都代表不了我对你的真心。   以至于苏垣常常跟他说,要不是你喜欢女的,还得是大胸的,垣哥不嫁给你就太说不过去了。   这句话真假掺半,说出来时却只是个玩笑话。   张泽是直的,可苏垣是弯的。可他不敢对张泽有一点非分之想,因为张泽是他最珍惜的朋友。   可他连他这个最好的朋友,最近过得怎么样都不知道。从他出事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了,除了出事后偷偷看了张泽一眼,距离上一次的见面也有一个多月了。   很想念他的朋友,但他实在也是拿不出什么立场来跟张泽见面。   苏垣想了想,忍不住打开了微信。   张泽的手机号,他背得比自己的还要顺,抖着手加了他的微信,等待的时间里,苏垣愈发紧张起来,又突然有点后悔,他好像应该建一个小号的,不应该直接用乔淮的微信加他的。   正烦恼自己的冲动时,宋唯己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他没有看,而是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走到占据了客厅一整片墙壁的落地窗前。乔淮的公寓在三十六楼,视野开阔,可以将大半个W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开了旁边的小窗户通风,他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放了很久的烟。那是乔淮留在那里的,想来他私底下应该是有抽烟的习惯。   点了一根烟慢慢地抽着。偌大的公寓里,独居的男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苏垣细细地体会着乔淮每天的心情,却悟不出什么来。   这男人有些怪。越是在这个房子里呆得久一些,反而越是觉得无法了解这个人,过着他的生活,却走不进这个可悲的男人的心。   他以前就知道,乔淮跟他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不仅是那双眼睛。他从某些报道上知道乔淮和他一样都是孤儿,也都进了娱乐圈,可显然乔淮比他混得好太多。两人的生日都是六月一号,只不过他比乔淮大一岁。   苏垣想到这里,突然想起来,好像他的生日快到了。   他重新点亮屏幕想看看日期,却看到了十多条消息,都是宋唯己发来的。   苏垣有些不胜其烦,可视若不见,明天只会继续被纠缠,甚至还要解释太多。他只好重新点开微信,连最初被他无视的那一条也打开听了。   “淮哥,刚才找你是有点事,结果忘记了,你有时间吗,方便视频吗?”   他继续点开两分钟之后的那一条。   “对不起淮哥,我刚才有点失态,你没生气吧?”   有些小心翼翼,每条消息,都隔了两分钟,不多不少的两分钟,却也带着一种迫切和期待的心情。苏垣抿着嘴角,垂着的发丝盖住了他的眼,却盖不住他的忧郁。   “淮哥,你最近是不是又因为那家伙不高兴了?你都瘦了。”   “淮哥,别再理那家伙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么说,可是你总什么都不说,我很心疼你,你知道吗?”   心疼啊……苏垣咧开了嘴巴,眼睛却突然红了。他按了按酸涩的眼角,夹在指尖的烟戳到了眉心,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将香烟碾灭在烟灰缸里,可眉间却已经红了一片。   片刻后才后知后觉地疼痛起来,苏垣呆呆地摸着眉心,心想这不就像他的感情吗,就算及时回头,就算补救,可他还是受伤了,不是说不疼就能不疼的。   只是他此刻有些好奇,宋唯己说的“那家伙”指的是谁?   继续往下听。   “对不起,淮哥,我不提他了,你别生气。对了,还有几天是你的生日,那天收工之后,可以一起吃个饭吗?我已经订好了餐厅,就是去年我们去的那家,你不是说那里的菜很好吃吗?位置一整天都会给我们留着。”   苏垣慢慢地弯下腰去,一米八五的个子缩在小小的单人沙发上,看起来有些过于可怜。   疼痛好像从眉心已经蔓延到心脏里去了。   他突然记起一年前的生日。   那时候他们认识已经两个多月了。   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时候,他们就上床了。他记得第一次是宋唯己喝多了,可却是他自己诱。。惑的他。   谁也没说过“喜欢”或者是“爱”,苏垣觉得两个大男人,说那些都是虚的,最实在的是你为对方做了什么。他从来不做0,可却因宋唯己而妥协了。所以有人说,先爱的人就输了,他确实输在了宋唯己的手上。   当他生日的那天,他兴致高涨地订好了电影票——他记得那电影还是乔淮主演的,你看,他什么都按照对方的喜好来,又怎么可能不会输个透底呢——又订好了餐厅和情趣酒店,想着在外面晚点不一样的,可没想到,最后陪了他一整天的,却是宋唯己那打不通的号码一遍又一遍的机械女声。   原来那天,宋唯己和乔淮在一起。   他不是没追问过,宋唯己却并没有回答他,而他好了伤疤忘了疼,本身也是个糙老爷们,别扭了两天之后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真相总是来得太迟,早一些知道的话,就不会有后面发生的那些事了。   胡乱地抹了一把脸,苏垣快速地读完了最后的几条语音,他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情绪,对着手机淡淡地道:“抱歉,那天我有约了。”   “谁?”几乎只过了一秒钟,宋唯己的追问就发过来了。   苏垣没有回,他很快又问:“是他?”   很想问问他说的“他”和“那家伙”到底是谁,可显然无法问出口,苏垣默然片刻,手指动了动,回了一个“是”。   那之后,宋唯己就没再回复。   苏垣看着手机,却全然再也没有任何报复的快感了。想象着那个青年会因为他这句话眼角发红的样子,任何的他的不痛快,到最后,只会造成他自己的不痛快。   毕竟他不是乔淮。   可他也并不想做这个被宋唯己默默爱慕着的乔淮。   他宁可不被爱,也不想被当成另一个人来爱。 第十章   苏垣是在第二天去片场的途中收到张泽的消息的。   张泽的微信昵称叫“温润而泽”,不只是现在用的微信,从大学时代他们认识的时候开始,这个网名就一直延续至今。苏垣不止一次吐槽过他的网名。就算是死党,也就因为是死党,苏垣对张泽过分地美化自己实在不敢苟同。   温润而泽:你好?   温润而泽:那个,我刚刚看了你的朋友圈,你该不会是乔淮吧?那个影帝乔淮?   苏垣此刻的心情大概比张泽还要激动,他瞄了一眼认真开车的桃子,抿着嘴角兀自冷静下来,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QH:你是?   温润而泽:我叫张泽!是你先加的我,我猜你是不是加错人了?   QH:啊……有可能,抱歉。   温润而泽:不不不,一点都不需要抱歉!求别删!我从来没加过你这么大的明星,我一定安安静静的不打扰!   苏垣不由得笑了笑,这大概是这些天里,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真心的笑容。   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张泽又忍不住地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温润而泽:我和我死党都是你的铁杆粉丝,拜托你千万别删我啊,我绝对不会骚扰你的,我保证。   张泽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都会想到他,仅仅是和别人的一句聊天,也会不经意间提起他。苏垣的心瞬间就暖起来了。   人的一生并不是只有爱情,还有友情。单就是为了张泽,他也不可能像乔淮一样,因为什么事绝望到连命都不要了。   在这世界上,终归会有人因为他而伤心的,即使就这么一个人。   宋唯己之于乔淮,就像张泽之于他。可乔淮却仍旧死了心,苏垣实在不能理解他到底绝望到什么程度。也或许,是他自己比较皮实吧。脸皮厚也有脸皮厚的好处。   QH:好的,不会删的。加错了也是种缘分。   温润而泽:乔大影帝果然像传言一样好说话啊。   前面桃子转过头来:“淮哥,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苏垣这才意识到自己嘴角已经无意识地翘了起来。车子已经停下来了,苏垣朝车外看了一眼,连忙回了句“要开工了”,将手机放好,摇头道:“没什么。”   下午一点,大家都刚开始领盒饭。苏垣是吃过才来的,他跟化妆师说了一声,让她吃完饭再过来,便走进乔淮独立的化妆室里。   他以前没有助理没有保姆车,都是自己开车到处赶通告的,像他们这些龙套配角,化妆都是要排队的,有时候来不及了他们就自己随便化一下,苏垣因此也练就了一手化妆的本领。   他坐在椅子前刚拿起隔离,身后的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   苏垣抬眼,镜子里,他最不想看到的那个人走了进来。他垂下眼,若无其事地打开了隔离霜。   宋唯己在化妆师坐的滑轮凳子上坐了下来,双手随意地搭在腿上,长腿抵着前面的桌子,有些局促地来来回回滑动着。   “淮哥。”   苏垣微微弯着嘴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昨天,是认真的吗?”   苏垣略微皱起眉,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宋唯己。   对方也皱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见他不说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生日那天,要跟他见面?”   苏垣做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说的是这个啊,”他停顿了片刻,才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青年突然涨红了脸,似有些恨铁不成钢:“那种人,你为什么总是放不下,还理他做什么?”   苏垣在钓鱼。很多他不知道的,似乎很重要的事,宋唯己却知道。   他转回头看着镜子,用一种无所谓般的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青年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他眼角有些微红地瞪着他。苏垣强压下内心的郁闷,对着镜子里的他微微笑了笑:“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这不像你。”所有人眼里的宋唯己,总是冷漠得近乎于绝情。   青年嘴唇动了动,怕他突然说出告白的话来,苏垣迅速地打断了他:“我会自己看着办的,你就不要担心了。”   “你这样下去不行的!”   “……”   “淮哥,你值得更好的。”   苏垣转向他:“你不明白。”   “我怎么不明白?”宋唯己睁大了眼,“他喜欢过你吗?鸿途这么多艺人,他的选择那么多,你不过也是其中的一个而已!”   苏垣心里咯噔一声,他冷下脸来,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沉郁表情。   宋唯己嘴角一抖,似乎刚明白自己说了什么。他缓缓站起身来,不敢再看他,垂着头,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对不起,淮哥。”   苏垣的语气听起来依旧温和,可却让人感觉得到一丝冷意:“没什么。”   因自责而烦躁地抬起手来,触摸到的却是古装扮相的长发,宋唯己的手尴尬地顿住,他慢慢地,近似于自语般地道:“我不是想说这些,我只是为你不值。淮哥,你比谁都优秀,你值得更好的。”   苏垣心里冷笑着,很想反问一句,“更好的是谁,是你吗?”可他什么都不能说。   他只是以乔淮的身份,做出被语言侮辱后的一丝羞赧和生气的表情,避开青年的目光,专心上起妆来。   心里其实很疼很疼的,以至于指尖都在微微颤抖着。   宋唯己总是在他好不容易TIAN舐好伤口之后,再用他对乔淮的深情,来揭他的伤疤。即使对方毫不知情,可他仍忍不住心里的那无法轻易消散的恨意和疼痛。   气氛一度尴尬得令彼此都如坐针毡,好在化妆师知道乔淮在等着,很快就吃完饭进来了。   她似乎也意识到了气氛不对,直觉想退出去,房里的两个人却同时喊住了她。   “你吃完了吗?”苏垣打起精神关心道。   “哦,吃完了,”化妆师走了进来,“我以为你们在谈事……”   “没什么,已经谈完了。”   宋唯己低着头:“那我先出去了,淮哥。”   苏垣点了下头,他便一秒也不想多呆地冲出去了。   明白自己进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心里埋怨自己怎么就这么寸,化妆师冲着镜子勉强笑了笑。   苏垣看着镜子中乔淮的脸,心里乱糟糟的。   宋唯己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果然是萧以谌。从昨天他就已经有了些微的预感,直到刚才,已经可以说是确信了。   他不是很确定这两人的关系到底到了什么地步,可从宋唯己的说辞,似乎可以肯定,萧以谌只是在玩弄乔淮。   单恋吗?   是怎样的单恋,能令一个万众瞩目前途无量的成年男性,因无望而绝望到自杀呢?   人果然都是可悲的,总是会喜欢那些自己得不到的人。宋唯己已经表现的那么明显了,可乔淮却视而不见。如果他能回过头来选择宋唯己,那他苏垣现在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重重地叹了口气,苏垣闭上了眼。   老天到底为什么要让他的灵魂附身在自己的情敌身上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人世间最单纯而美好的爱情,大概就是你默默爱着我,我也默默爱着你,直到心灵相通。就像《怪谈物语》里的两个男主,一个默默守护,一个眼里只有对方。   苏垣刚听说自己能拍这部剧的时候,还特意翻出原著来看。这部小说在网上很火,几千万的点击量,以降妖伏魔为故事主线,穿插着双男主打着擦边球的爱情故事,很有吸引力,看得他废寝忘食了几天。   隐瞒身份的鬼怪界的大妖怪和年轻单纯的伏妖师,有一点类似于“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爱情线,有些老套,却是最经久不衰的。   不管现实中和宋唯己如何,当拍戏的时候,他就是伏妖师言澈,宋唯己就是鬼怪界的大佬元啻,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带着眷恋和信任,而对方对他的感情也纯粹得从没有任何的欺骗。   一场拍完下来的时候,桃子一脸的意犹未尽:“啊啊啊,我好吃这对西皮啊啊啊。”   苏垣微笑着摇摇头。   旁边的女工作人员也忍不住加入进来。   “我是原著粉啊,两位真的是神还原。”   “淮哥跟唯哥太有CP感了,我要沦陷了。”   “网站上两位的呼声越来越高了,都快超越——”   说话的人被旁边的人用手肘捅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讪讪地挠了挠头,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苏垣似无所觉,心却被针扎了一下。   剧组里,几乎所有人都避免在他面前提起关于“苏垣”的话题,当然除了韦婉那个看似有恃无恐其实只是心直口快的影后大人。   他们当然是站在乔淮的角度,不想惹他不快,可乔淮的芯子是苏垣。   什么时候才能把这部戏拍完啊,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压抑得快要窒息了。 第十一章   宋唯己有几天下了戏没有找他,苏垣倒是乐得清闲,只除了对方偶尔偷偷投来的一瞥令他有些心烦。   桃子都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劲,全程的无交流很快被某些有心人的偷拍上传到了网上,很快就传出了乔淮和宋唯己不合的消息。   对于这种负面新闻,苏垣倒无所谓,可方琼却坐不住了。   那天收工后,方琼特地来了片场,让桃子和陈一先走之后,亲自把两人带去了一家餐厅。   “最近辛苦了,我给你们争取了一天假,明天就不用上工了,今晚我们好好谈谈。”   方琼朝餐桌做了个“请”的手势,先走进包间的宋唯己双手插在兜里,没有动。   方琼表情有些尴尬起来。   跟在后面的苏垣越过两人,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宋唯己看了看他,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和他隔着一个座位也坐了下来。   方琼松了口气。   桌上已经上好了菜,红酒也已经醒好了。方琼亲自给两人倒了酒,苏垣道了声谢,宋唯己只是低着头看着面前的餐具,动也不动的。   即便表现得非常不给面子,方琼却是拿他没辙。   能做宋唯己的经纪人,那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不过这面子都是别人给的,宋唯己素来是谁的面子都不看。   只除了乔淮。   方琼招呼着两人吃菜,话家常一样,唠叨着这家餐厅的菜如何如何,酒如何如何,苏垣淡淡地回应着。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方琼放下筷子,双手交叉着放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有些紧张,身为资深经纪人,这是不多见的。只是任谁跟宋唯己谈话,都得是这种反应。   他看着两人道:“我听说,最近你们两个好像不太对?”   苏垣看了一眼宋唯己,朝方琼笑了笑:“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些自媒体就喜欢夸大其词。”   方琼摇了摇头:“我听桃子和陈一说的。”   “……”   “今天就咱们三个,有什么我也不藏着掖着。我这么说吧,毕竟我是你们两个人的经纪人,说实话,我很有压力。”   方琼说着看向宋唯己,很明显,他的压力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宋唯己。   这个人背景太深太复杂,他管也不能管,训也不能训,就算他面子上过不去,可能怎么办,哪怕现在是萧总亲自上阵,宋唯己也必不可能给他这个面子。   “可该说的,我还是要说,毕竟我代表的不只是你们的经纪人,还是公司。你们两个一个是咱们鸿途的招牌,一个以后只会是水涨船高,有些事你们可以不在乎,可公司在乎。公司是要赚钱的,这部戏萧总可是投资了这个数,”方琼右手比了个数字,“不管是我也好,秦导也好,萧总也好,公司其他高层也好,都不希望再出什么岔子,千万不能再有什么负面新闻了。现在网友都盼着这部剧早日开播,你们两个颜值在演技在,用秦导的话说,你们把人物已经演活了。有时候人生就是戏,戏就是人生,你们两个下了戏搞不合,只怕网友代入感太强,实在是粉不起来。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私底下不光不能搞不合,甚至应该给人一种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交情,CP粉也容易有代入感。现在时代不同了,不是只有男女主的戏能炒作,双男主反而更好炒作。炒作是什么?炒作就是流量,是实打实的RMB。”   方琼停了下来,等着两人反应。   宋唯己没说话。   方琼自然没指望他说什么,转头看苏垣。   苏垣嗓子一噎。   如果是他,拒绝和否认几乎可以说是下意识的反应。可他现在是乔淮。方琼的说法,是站在一个经纪人正确的角度来分析的。现在这个社会,没有哪部戏是不炒作的,很多绯闻甚至都是自家经纪公司操刀的,没人怕自己流量多,明星流量自然能带动作品的流量,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最好的炒作,无外乎演员假戏真做,戏里的感情带到戏外,俗套,可粉丝就吃这套。   他沉默了片刻,慢慢地点了点头。   “那唯己……”   宋唯己绷着的嘴角松懈下来,他别开眼,仍有些别扭似的:“我跟淮哥,本来也没吵架,我只是……”他顿了顿,本就不大的声音又小了一些,“说错了些话,怕淮哥生气。”他这话好像是对方琼解释,其实那语气和神态,分明是对乔淮说的。   方琼靠回椅背上,这才放松下来:“我明白。但媒体都喜欢捕风捉影,你们两个以后注意一点。我这边会让人写点稿子,其他的你们不用管,反正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大部分网友看的都是个热闹。”   苏垣没什么说话的裕望,只是点头。尊重经纪人的合理安排,是每个艺人应尽的义务。   “最近有个网红餐厅挺火的,我给你们订了位置。等下我把位置发给你们,你们明天过去吃顿饭,我这边也好有材料发稿子。”   苏垣没说话,宋唯己眼睛却亮了亮:“发给我吧,明天我去接淮哥。”   “行。”   “我有车。”苏垣只说了这一句。   一直到方琼把他送回公寓,苏垣都没有再说什么。   关了门,在玄关里脱了鞋,苏垣站在门边的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的乔淮。   “说实话,我现在还是羡慕又嫉妒你,”苏垣面无表情,可眼睛却好像在哭,“可那又怎么样,我现在只想变回我自己。”   很累。   没办法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是世界上最累的事。   早上八点,苏垣还在睡觉,来电铃声却把暂时逃避的他再次拉回了现实。   睁开眼的一瞬间就觉得头痛欲裂,灵魂装在乔淮的身体里,苏垣对这样的现实的深深无力感不断拉扯着神经。   为什么必须是乔淮呢。如果是别的任何人,只要不需要再和宋唯己打交道,就算再也变不回自己,他仍会感谢上帝。   可现在他只想咒骂这该死的命运。   装作没听到,铃声不一会儿就断掉了。微信的提示音却一下又一下地响在耳边,苏垣抬手关掉了声音。   在安静的环境里闭着眼,然而却再也静不下心来,即使灵魂在疲惫,可却再也没有一丝的睡意。他猛地坐起身来,烦躁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打开了手机。   宋唯己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接通,苏垣哑着嗓子“喂”了一声。   对方顿了顿:“我吵醒你了吗?”   你TM不是废话吗?苏垣强压下怒火,声音嘶哑而疲惫:“没有。”   可任谁都听得出来,这不过是客套话而已。宋唯己似乎很抱歉:“我来的好像早了点。”   不是“早了点”,而是早很多!这家伙难道不是人吗?好不容易才拥有的一日假期,难道不应该睡到自然醒吗?是没吃过饭还是没去过网红餐厅?   苏垣压抑着破口大骂的冲动起身下床:“你已经到了?”   “我在你家楼下。”   “……”没想到他真的来接他。   一想到多出来的相处的时间,苏垣真想试试从三十六层跳下去灵魂能不能回到自己身体里。   “淮哥?”   苏垣深吸了口气:“等我十分钟。”   草草洗漱,随便穿了身便装,戴上棒球帽和口罩,苏垣下了楼。   看到停在路边的那辆奥迪,苏垣的瞳孔有一瞬的紧缩。他垂下头,压了压帽沿,大步走到车边,打开后门上了车。   就连车子里的味道,都异常的熟悉。   实在不想承认,可他无法否认,那一刻他的眼睛条件反射般地红了。   见他坐在后面,宋唯己的眼神有一丝失落,他边启动车子,边从镜子里打量他:“抱歉,我没想到你还在睡,昨晚没睡好吗?”   岂止是昨晚。   苏垣微微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睑,盖住了发红的眼睛:“我睡一会儿。”   “……好。”   装睡其实是个体力活,不管是脖子还是后背还是腰,浑身的关节都很不舒服。可比起和宋唯己聊天,这点不舒服那都是小事。   那家网红餐厅在郊区,开车足足要两个半小时,苏垣就整整“睡”了两个半小时,直到宋唯己小声喊他,他才无奈地“醒”过来。   两人下了车,一直未曾正视对方的苏垣这才看清面前的青年穿的是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卫衣,再看看宋唯己的,忍不住扶住了额头。为什么他随手抓的一件衣服,都能和宋唯己穿到一起去?   有些牌子经常给艺人送些新品,他这才想起来这件卫衣好像是前阵子桃子拿给他的,没想到也送了宋唯己。   如果不是里面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内搭,他很想借口凉爽的五月份很热。   因为是网红餐厅,来打卡的人就特别多。苏垣硬着头皮走在宋唯己身后,即使隔着几步的距离,可两个人穿着同样的上衣,一个一米九,一个一米八五,走在路上很容易就吸引了别人的目光。两人戴着的帽子口罩眼镜,反而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眼角余光里,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举起了手机。   苏垣将帽沿拉得更低了些。   比起坦然的宋唯己,他几乎要把头埋到自己怀里去。即使这本来就是他们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第十二章   这家网红餐厅名叫竹苑,坐落在一片竹林中间,整个建筑物都是由竹子搭建而成的,很有些古风江湖的意境。   餐厅里有雅座有包厢,即使时间还早,却已经开始排队了。方琼定的位置是顶层的豪华包间,房间很大,以屏风相隔出两个空间,一处吃饭,一处休息。   服务生穿着精致的汉服走了进来,木制的盘子上放着两份竹简做的菜单。   里面的菜名不是什么“越鸟巢南枝”,就是什么“采菊东篱下”,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菜,一个个地询问又太麻烦,苏垣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来第二次。   点好了菜,等着上菜的时间里,苏垣倒了杯茶。对面的宋唯己把自己的茶杯推过来,苏垣抬头看了他一眼,替他倒了茶。   宋唯己心情不错,他起身站在窗边吹着徐徐微风,指着窗外道:“淮哥,你看,那边湖里有黑天鹅。”   苏垣回头看了一眼。   青年微卷的刘海被风吹起来,露出明媚的眼。   不可多见的美丽。   苏垣微微眯着双眸,心里一阵刺痛。   那是他曾经深爱过的男孩啊。撇开丑陋的欺骗和绝望的单恋,他爱过他的那份心情,曾经是那么美好的。曾几何时,他期盼着这男人能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笑容,可现在……   却刺得眼睛和心生疼。   因为是VIP房,菜很快就上齐了。将门关好,两人摘了口罩,面对面地用餐。   对面的青年偶尔将自己面前的菜夹过来,虽然用的是公筷,可苏垣心里却仍忍不住地排斥。勉强吃下去,从食道到肠胃,都有一种被烫伤的错觉。   苏垣很快就表示自己吃饱了。宋唯己也放下筷子,擦着手平价:“菜实在一般,景色倒还可以。”   苏垣点点头,正准备提出要走,对面的青年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绒布盒子,放在桌面上,朝他这边推了过来。   “上次去纽约看秀的时候买的。”宋唯己没说这是生日礼物。既然生日不能一起过,今天就当作给淮哥过生日吧。   苏垣搭在桌面上的手有一瞬的僵硬,修长的手指缓缓动了动,片刻后,才将那盒子拿在手里,他朝宋唯己笑了笑:“谢了。”   宋唯己看着他将盒子放进兜里,眼神一暗。压下出声提醒他打开看看的想法,他什么都没说,站起来道:“我们走吧。”如果不是临近中午人多得不像话,他还真想和乔淮出去转转。   苏垣松了口气。   两人从楼上下来,苏垣走在前面,匆匆而过,宋唯己也没了悠闲,不得不快步跟上他。尽管如此,人满为患的大厅里仍旧有人认出了他们。   “乔淮?那个该不会是乔淮吧?”   “宋唯己!还有宋唯己!”   有一个人出声,很快就有别的人尖叫起来。已经快要走到门边的苏垣不得不停住脚步,前面已经有十几个人围拢过来。   苏垣被挤得后退了一步,后背碰到了一个坚硬结实的胸口,苏垣后背陡然一僵,身后的人已经稳稳扶住了他的肩膀。   过于亲密的姿势和围拢过来的人,都让苏垣喘不过气。他努力向旁边挪了一步,从宋唯己身边移开。有人递了纸笔过来,有人递过来小小的毛绒玩具,苏垣有些头疼和为难,却不忍令乔淮的粉丝失望,迅速地在不断递过来的本子上签着他特意练过好几天的属于乔淮的名字。   相比于苏垣这边的“门庭若市”,宋唯己的情况好多了。他从不给人签名,也从不接受粉丝的礼物,他的难搞在圈内圈外都是出了名的。   可是人,都不例外地会有些M体质,这种高冷非但没有令喜欢他的粉丝失望,反而给人一种高岭之花的圣洁感。就像苏垣认为的,气质和长相是很重要的,宋唯己就是这么个人,不近人情,却让人欲罢不能。   拿到了签名,那些少年少女仍不肯轻易离去,跟着两人往两百米外的停车场走去。   没人敢跟宋唯己搭话,苏垣却被缠上了。   “淮哥,前几天看了你的新电影,我哭了一整场,淮哥演技炸裂啊,太精彩了。”   苏垣微笑着道谢。他并没有看乔淮的新电影,但乔淮的演技的确令人折服,他从不曾怀疑这一点。   “那个,淮哥,你跟唯宝经常会一起出来吗?”   苏垣仍是微笑,没有回答。可这含蓄一笑已经足以令他们的CP粉欣喜若狂了。苏垣嘴角仍挂着笑,微微垂着头,額发挡住了眼,眼底的情绪便被隐藏得彻彻底底。   没出事之前,他和宋唯己也曾有过几次被CP粉追着问些有的没的的经历。他记得每当这种时候,旁边的宋唯己总会有一丝的不耐烦。那时他只以为是这高冷男人对于自己被粉丝像猴子一样围观的不耐烦。   可现在,跟在他旁边的宋唯己,脚步不疾不徐,踏出的每一步都和他以为的乔淮一模一样的节奏,心情丝毫不受影响。   看着两人一起上了车,粉丝们小声嬉笑尖叫。   “等着看你们的剧,加油哦!”   “在一起吧!这CP我吃定了!”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烦乱的心情却并没有被隔离在外,他侧头看着粉丝从视线中消失,将棒球帽摘下来,扣在了脸上。   回到公寓,苏垣把宋唯己送给乔淮的生日礼物放进了装饰品的抽屉里。他并没有擅自打开,毕竟那并非是送给他的礼物,他同样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休息了一下午,直到夜幕降临,苏垣换了一身黑色的便服,带着黑色棒球帽和黑色口罩出去了。   驱车一个小时左右,街边的景色开始熟悉起来,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细微地颤抖起来。很快地,车子驶入了一条只要没有行人他闭着眼睛都能顺利行驶的街道。   这一带还没有完全开发,没有什么高楼大厦,街道上最高的建筑物也不过八九层楼的住宅楼,一些小饭馆烧烤摊稀稀拉拉地排列着,店内却鲜有人在,就连街上行人都很少。   苏垣熟练地将车停在了一家快餐厅后面黑暗的箱子里,步行五分钟后,来到了一栋七层楼前。   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好像要从胸腔中冲出来一样。苏垣因紧张而下意识地摸了摸眉梢,快步走进黑暗的楼道内。   他走得快但轻,楼道内的感应灯没有因那细小的声响而打开,他摸黑来到熟悉的三楼,手放在曾经摸过无数次的电子锁上,熟悉的触感令他浑身颤抖起来。   隔着一道门,里面是他住了七八年的地方。   苏垣站在门口点了根烟。打火机的光亮映出了他泛红的眼,不断明灭的烟火里,他默默地抽完了这根烟,将烟蒂丢进仍立在门口从未有人动过的垃圾桶里,他终于鼓起勇气抬起手,拉开了电子锁的滑盖。   输入那串数字,清晰的电子音效在这寂静的夜晚异常的明显。苏垣微微侧头,朝身后的楼梯口瞥了一眼,确定楼道里没有任何人走动的声音,他迅速打开门,窜了进去。   分明是自己的房子,却有种入侵者做贼心虚的感觉。苏垣靠着门板闭了闭眼睛,过了很久,才试着去打开门边的开关。   没有断电。   刺眼的光芒映入眼中的一刹那,苏垣有种流泪的冲动。   这房子不大,加上逼仄狭小的阳台,也不过六十多平,还不足乔淮那栋公寓的一个衣帽间大。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分隔出四个空间,客厅就显得有些局促起来。可苏垣一直觉得,一个人住很合适,两个人住反而显得温馨。   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成年后便是孑然一人。性向的原因,没打算结婚,自然也不会有孩子。所以当初找地方住的时候,不擅长打理家事的他特意选了这么个小房子。这一带房价便宜,那时候他刚出道一年,还没落魄,手头刚好有些闲钱,直接就把这房子买下来了。   事实证明当初的决定是对的,这里的环境和几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可随着周边的开发,连带着这里的房价也蹭蹭上涨,等过几年开发到这里来,能拿不小的一笔补偿款。   只不过,他还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感觉有些过于整洁。疑惑间,苏垣打开了卧室的门。   开门的那一瞬间他顿了一下。   房间里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他看了一眼床上深灰色的床品、旁边书桌上手提电脑的位置,他打开了床边的垃圾桶,里面黑色的垃圾袋里干干净净的。   此刻,他可以肯定,在他出事后,有人来过。   是张泽吗?   可张泽有必要替他换床单被罩吗?他记得张泽从来没有用过他的手提电脑,他连密码都不知道,动他的电脑做什么?   视线从房内的地板转到客厅里,纤尘不染的地面,明显不久前还有人打扫过。   苏垣呼吸一紧,突然有点后怕。   他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进来了,如果房里有人在,不管是谁,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第十三章   苏垣到最后也没敢动房里的任何东西。   他是下了极大的勇气回去的,可最后也不能说是无功而返,起码他预感得到,这个帮他收拾过房间的人,有很大的可能是那个将他的身体从医院转走的人。   可那是谁?张泽吗?许穆吗?还是……宋唯己?   他不能确定。谁都有可能,他认为张泽的可能性最大,可似乎他出事后被送去的医院的护士,对张泽并没有什么印象。   如果找出这个人,就可以知道他的身体在哪里了。苏垣心里有了一点底,虽然迫切地想要找到自己的身体,可他明白,一切还得慢慢来。   影帝乔淮和顶流宋唯己的“秘密约会”很快占据了各大网站搜索热度榜榜首的位置,连带着“乔淮”、“宋唯己”、“怪谈物语”、“言澈”、“元啻”、“YCCP”(怪谈物语中双男主的首字母都是YC)等等这些关键词,甚至还有那家网红餐厅,一举夺下了整个热搜榜,只剩下某一线明星备孕多年终于喜得贵子的新闻孤零零地挂在热搜榜第十的位置上,像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一样垂死挣扎……   苏垣干脆连手机都不看了。   每天一打开软件,就是关于乔淮和宋唯己的各种推送,就连一些小游戏都打着两人的名号在弹广告,搞得他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衰弱了。   六月一号是儿童节,也是苏垣的生日,更是乔淮的。   那天一个人先收工后,苏垣正在卸妆,灯突然就灭了。一片黑暗中,他听到了一声开门声,随后淡淡的烛光点亮了狭小的化妆室。   宋唯己端着蛋糕走了进来,苏垣看了一眼数字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小一岁的蜡烛,眼神微微一闪,但很快让眼里溢满了感动。   一群人围在他身边唱着生日快乐歌,苏垣站起身来,低声说了句“谢谢”,双手接过蛋糕放在化妆桌上。   韦婉已经拍完了自己的戏份离了剧组,正跟他们一起配戏的另一位女演员走过来,在乔淮脸颊上亲了一口。秦长军私底下也是个爱热闹的人,又把宋唯己推过来。   众人都拍着手起哄道:“亲一个!亲一个!”   苏垣维持着眼里的笑意不减,他看着宋唯己缓缓靠近,那异常熟悉的味道很快充斥了整个鼻腔,每个细胞似乎都能够感觉得到他的气息。   宋唯己在他另一侧的脸颊上慢慢地落下一个浅浅的亲吻。   顿时失望的哄闹声此起彼伏:“怎么能只亲脸?”   宋唯己看着苏垣笑了笑,又单独说了一句:“淮哥,生日快乐。”   微笑着垂下眼看着手里的蛋糕,苏垣轻轻点了点头。那一瞬间心里有一丝遗憾,一年前没在他嘴里听到的话,一年后却借着别人的耳朵听到了。如果没有加上一句“淮哥”,让他自欺欺人地认为那就是对他苏垣说的话,他可能会有那么一刻不这么恨他。   蛋糕不大,各自拿着叉子分了一口,众人便散开了,宋唯己也因为还要拍戏,跟着出去了。化妆师继续给他卸完了妆,苏垣直接换了衣服,便可以回家了。   刚从化妆室里出来,就看到众人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张望什么。苏垣走过去,有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眸光一亮,一脸八卦:“该不会是在等淮哥吧!”   宋唯己在人群一侧转过头来,眼神有些冷。   “什么?”   苏垣莫名其妙地走过去,走到一半却停住了。从人群缝隙里看去,一辆银灰色的法拉利停在道具仓库旁,今年的限量新款昭示着它的主人。他不过犹豫了两秒的功夫,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赫然是一个大写的“X”。   苏垣硬着头皮接了电话。   “上车。”   简单的两个字,令苏垣一阵头皮发麻。   几乎就在车门关上的同时,车子迅速地冲了出去。萧以谌的表情有些不耐烦:“你们每天收工都这么晚?”   苏垣看了眼时间,才刚刚九点半。秦导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特意让他早些收工。可他其实根本也没什么安排,这么早回去,下了戏就要去面对现实,这反而令他心烦。   不知道该不该吐槽,可显然并没有回答的必要,萧以谌很快就扯开了话题:“上次直接就回去了?胆子最近很大啊,乔淮。”   苏垣借口道:“抱歉,萧总,那天突然有点不舒服。”   明白这只是借口,萧以谌冷冷地笑了笑:“那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苏垣停顿了片刻,才答:“没有。”   萧以谌满意地点了点头,打开了音乐,显然并没有打算追究那件事,苏垣暗自松了口气。   毕竟是老板开车,他不可能坐在后面。可副驾驶座的位置,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对方的视线范围内,这令苏垣极度的不舒服。   在这过度尴尬紧绷的气氛里,他勉强开口道:“萧总找我,是……”   萧以谌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嘴角翘了翘:“据说我今天约了你?你不知道?”   苏垣绷紧了身体。   萧以谌笑了起来:“不用紧张,我的确应该给你庆一次生。”   “……”   “仔细想想,认识十多年了,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生日。”   好奇战胜了紧张,苏垣转头看向萧以谌。   认识十多年了吗?乔淮出道也不过十年,那就是说,在入圈之前,这两个人就认识了?   萧以谌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下巴略微抬起一个角度,眼睑因此而略微垂下,姿势便透出一种傲慢来。   苏垣谨慎却又表现得漫不经心地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不知道就算了。”   萧以谌翘着的嘴角沉了下来。   苏垣别开头,看向车外。   他心里有一丝紧张。可萧以谌最后并没有说什么。他稍稍松了口气,却仍旧不能明白这句话,是否足以让萧以谌明白他的意思。   他在尝试。尝试令自己表现得好像心灰意冷后的无所谓,却又得把握一个度。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只会令人生疑。   车子驶入座落在郊外半山腰处的一处山庄,进了大门后是宽阔的车道,一分钟后,车子直接开到了建筑物前的草坪上。一个穿着全套西装管家模样的中年人站在门前,微微躬了躬身:“少爷,已经准备好了。”   萧以谌脚步没有停顿,越过他走了进去:“下去吧,不要让人来打扰。”   “好的,少爷。”   苏垣朝那中年人点了点头,中年人也回应了一下,等到他跟着萧以谌走进了大厅,便在后面为他们关上了门。   走过欧式风格的宽阔大厅,两人来到足有上百平米的餐厅内。   十多米长的大理石餐桌一角,摆放了二十多盘餐点,有中式的,也有西式的,一左一右地分别摆放着。   苏垣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压下心里的不安和慌张,他表现得冷静自持。   萧以谌并没有招呼他,只在他落座后,举杯示意。   端起酒杯,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苏垣手指微微一顿。自出事开始,他已经不会喝这种高度数的酒了,最多是红酒和香槟。   可他仍旧还是举起杯子,与萧以谌碰杯后,抿了一口。   萧以谌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迟疑,如果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恶劣惯了的人,绝不可能轻易放过他的。   这顿饭对苏垣来说,非常漫长,可等到结束之后,又恨不能再将进餐时间拉长一些。   萧以谌擦了嘴巴和手后,松了松领带,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他,像是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先前还称得上绅士的行为荡然无存,他绕过餐桌,走到苏垣面前,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弯下腰来。   “你先洗,还是一起?”   身为一个成年人,如果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苏垣也白活了二十九年了。   萧以谌的腰弯得很低,棱角分明的脸几乎已经贴在他脸上,带着淡淡烟草味道的气息极具***性。   苏垣几乎是下意识地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萧以谌却并没有给他喘气的空间,他抬手捏着他的下巴,略微侧着头,吻住了他。   男人特有的霸道的动作再加上内心的排斥令苏垣的冷静荡然无存。   一米八五的个子和常年锻炼的身材不是摆设,即使面对的是一个比自己还高大有力度的男人,只要用上了力气,却足以推开。   萧以谌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突然发难,果然被推得倒退了一步。苏垣迅速地站起身,往后退了三步,彻底地拉开了距离后,才停了下来。   从没有被人拒绝过。   尤其是,从没有被眼前这个人拒绝过。   总挂在脸上的若有若无的丝丝笑意尽数褪去,浓眉紧皱着,萧以谌因不快而冰冷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住了眼前的人。   心如擂鼓地狂跳着,苏垣深吸了口气,勉强冷静下来。   不敢与萧以谌的目光对视,他稍微侧开头,低声道:“萧总,我想跟你谈谈。” 第十四章   “萧总,我想跟你谈谈。”   苏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很没底。他对乔淮和萧以谌之间的过往知之甚少,但此时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不这么说,他今天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倒不是有什么心理或生理洁癖,以前单身的时候,为了解决生理需求,也有过两厢情愿的一夜~情,可跟自己的老板维持这种关系,并不是明智的。   毕竟他不是乔淮,他对这男人并没有什么感情。   何况乔淮都已经自杀了,恐怕也并不认为这种关系应该继续下去。   出乎意料的拒绝令萧以谌脸色很不好看,但他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一把扯开已经松了的领带随手丢在地上,他大步朝大厅走去。   “过来。”   重重地坐在沙发上,长腿随意地舒展开来,萧以谌点了一根烟,一条手臂搭着沙发靠背,眼睛并没有看苏垣。   苏垣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男人将烟盒和打火机一起丢了过来,他连忙双手接住,却没有打开,而是捏在手里低头把玩着。   走过来的时候临时想好了腹稿,苏垣却仍旧紧张。紧张的原因很多。一是他对萧以谌并不了解,不确定自己将要说的话是否会更加激怒他,反而弄巧成拙。二是怕说漏了嘴,认识了十多年的人,就算再怎么不了解,都是会上床的关系了,太多他不确定的东西他必须得避开。   但他可以确定,乔淮对此人已经失望了。   若非失望到绝望,又怎么可能吞药自杀呢。乔淮的死,绝对跟这个人撇不开关系,毕竟影帝乔淮的人生,除了这个人,再没有任何的不如意。   他谨慎道:“萧总,我想通了。”   萧以谌吸烟的动作一顿,斜眼看了过来。   “我觉得,我们现在这种……可能不合适。”   萧以谌挑了挑眉梢:“不合适?”   重复了这三个字后,他“哈”了一声,就在苏垣忍不住抬眼看他表情时,他突然将手里的烟丢了过来,力度大到足以让没什么重量的香烟落在苏垣身上的地步。   “什么叫不合适,你以为你算什么!”   男人凶狠的表情有些狰狞起来。   丢在膝盖上的香烟,把裤子烧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皮肤很快感觉到一阵刺痛。苏垣慢慢拿起那根烟,他突然能够明白,乔淮心里的伤,似乎并不比自己的轻多少,起码跟宋唯己在一起的时候,那青年即使不爱他,却从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十多年的交情,在这男人的嘴里,却只是“算什么”吗?   一股悲凉从心底爬了上来,他不确定那是属于乔淮的心脏下意识的反应,还是他自己在为这死去的男人难过。   他捏着抽了一半的香烟送到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   缓缓吐出的烟雾萦绕在面前,令他的表情模糊起来,有种深沉浓重的悲伤。直到将那根烟抽完,他都没有再说话。   萧以谌的心情慢慢地平复下来,他皱起眉,表情却依旧是凶狠的。什么叫想通了,什么叫不合适?他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他可以确定一点,在听到他说出这种话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很不爽。   超级不爽。   即使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不爽什么。   香烟已经到底,苏垣撑着膝盖站起身来,将烟蒂在烟灰缸中碾灭,他直起后背,转身看向萧以谌。   “我确实不算什么,所以萧总何必跟一个什么都不算的人动气?”他的声音仍旧是乔淮的温润,可语气中却带着一种不屑的讽刺。   男人的瞳仁一缩。   “余生明明很长,可我已经累了,”好像是在替那个可悲的男人说出自己的心声,苏垣牵了牵嘴角,虽是在笑,笑容里却有种朦胧的绝望,“既然累了,为什么还要做无谓的坚持呢?这是我自己的人生,谁都无权干涉。萧总,我只是通知你一声,我不想和你继续这种关系了,不管你能不能理解。毕竟我自始至终,都并不需要你的理解。”   说完这句话,苏垣再度垂下眼,朝他点了下头,转身大步而去。   萧以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走远、出门。身后庞大的古董座钟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发出了沉闷的声响,整整响了十二下,预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他面无表情地将手放进兜里,手指触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片刻后,猛地将那东西甩了出去,“哐”地一声,价值几百万的花瓶被砸了个窟窿。   看都没看那花瓶一眼,萧以谌狠狠地盯着那准备送给乔淮的车钥匙,那个他花了将近九位数拍回来的自己捐出去的竞拍品,前后身价过亿的车好像个没人要的垃圾一样。他此刻有种冲出去把车砸了的冲动。   苏垣一路走下了山,到了山脚下时,一辆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桃子打开车窗,神情有些慌张:“淮哥,你这是怎么回事?”   苏垣抓了抓有些乱的头发,笑了笑,坐上车,抱歉地道:“这么晚还把你喊出来,你都已经睡了吧?”   做艺人助理,凌晨一两点还在外面都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桃子无所谓地说:“我已经睡足了三个小时了。”说完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苏垣的脸色,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再问。   明明亲眼看到淮哥上了萧总的车,现在他自己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桃子体贴道:“都两点多了,淮哥你先在车里眯一下吧。这个时间送你回家也没时间休息,路上我给你找家酒店洗漱一下,然后直接去片场吧。”   苏垣点了点头,将座椅放倒,闭上了眼。   拍了一个白天的戏,又走了两个小时的山路,明明身体已经疲惫,可之前发生的事让他的大脑仍处于兴奋的状态。苏垣完全无法入睡,却又感觉得到桃子不时投来的目光,他尽量将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做出安然睡着的假象。   大约过了近两个小时,桃子在距离片场很近的一家酒店停了车。车里有备用的衣服,桃子给他挑了一套,又帮他开了房。   等到苏垣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桃子已经把自己给填饱了,并且给他准备好了早餐。   看着热气腾腾的早饭,即使明白这是助理的职责,苏垣仍是涌上一阵感动。他摸了摸桃子的头,道了声谢。   桃子坐在床边看着他吃饭,慢慢地就张着嘴仰着下巴靠在了床头上。苏垣吃完饭,不忍心叫醒她,小心将她放平,盖上被子,自己则窝在了比起他的身材略显狭小的沙发上。   躺了很久才睡着,直到桃子的闹钟把两人吵醒,他大概都没睡够一个小时。   睁开眼,一瞬的茫然后,苏垣感觉自己似乎松了口气。   一天的工作即将到来,起码忙碌的时候,时间稍纵即逝,不必去烦恼让人精疲力尽的现实。 第十五章   谁都看得出来,乔淮今天的状态很不好。   不管是他早晨抵达时的脸色,还是拍戏时的不在状态,或是休息时完全听不到别人说话的发呆,都足以证明这一点。   他一个人出状况也就算了,宋唯己的情绪也不好,本来平时就只是懒得搭理人,今天浑身都笼罩在低气压里,给他化妆的化妆师简直一脸慷慨赴死般的决绝。   明明昨天晚上气氛还很好,难道……   想到昨晚乔淮跟着萧总走了之后,宋唯己就已经不对劲了,大家顿时都明白了什么,彼此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八卦眼神。   没人敢去惹工作人员口中的“宋女王”,相对来说,还是乔淮好说话多了。就连秦长军都忍不住把宋唯己的戏份往后拖了拖,专门拍起乔淮的戏来。   “都准备好了吗?”   苏垣冲过来询问的导演助理点了点头,跟他配打戏的演员们也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武指做了最后的解说后,便让他们进了场地。   苏垣在影视圈混了六七年,为了有更多的选择,也为了充实自己的能力,他曾经专门去学过中国武术,有至少四年的武替经验,这样的经验对拍古装戏里的打斗场面来说是完全足够的。从他第一次没用武替开始,秦长军就认可了他的实力,从那之后在他的戏份里就没有武替一说了。   不管是别人还是苏垣自己,都没想到今天居然会翻车。   这场戏的难度系数相对来说是比较低的,一场乱战,从远景拉近,因为演员很多,场面就足够宏大震撼,并不需要特意飞来飞去来提高观赏性。唯一的问题就是人多就容易出错,可在场的人谁都没想到,出差错的那个人会是乔淮。   对面身高足有两米三、一身肌肉的演员抡着大铁锤朝他的头砸了过来,他应该一个后仰闪身避过,可当时他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居然来不及反应,直接被道具锤在了太阳穴上。   那铁锤虽然是塑料做的,可也有一定的份量,毕竟如果挥起来轻飘飘的,让人一看就跟闹着玩似的,一点真实性都感觉不出来。   那一下横着敲过来,对面演员完全没料到他会连这一下都躲不过去,用了七八成的力气,当时就把他敲晕了,更是把所有人都吓呆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还是宋唯己,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抱着苏垣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见他面色发青一动不动,一个用力将人打横抱起来,冲着还挡在前面的人怒吼:“让开!”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秦长军赶紧喊人去开车,剧组的跟场医生冲过来,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桃子六神无主地跟在宋唯己身后,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这么大的阵仗,吓得快哭了,就只知道跟着走。   宋唯己把苏垣抱上车,看她还呆呆地在车外站着,喝道:“别哭了!带着淮哥的证件,上车!”   桃子这才反应过来,回头要去拿包,有人已经快一步帮她递了过来。   剧组的司机在开车,桃子坐在副驾驶座上,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她先把乔淮的证件准备好,然后给方琼打了电话。   做完自己能做的,她回头看向后座,宋唯己苍白着一张脸,眼睛死死地盯着怀里昏迷不醒的乔淮,眨也不眨。   苏垣觉得自己身体轻飘飘的,心里一紧,猛地睁开了眼。   触目所及是一片刺眼的白,医院的病房内,他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乔淮,看到了背对着他坐在病床前的宋唯己。   苏垣蓦然睁大眼,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视角高得不像话,像是……悬浮在空中。   他慢慢地低下头,试图去看自己的身体,却什么都看不到。   他剧烈地喘息起来,却感觉不到身体的起伏,他张了张嘴,试图发出一些音节,却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他不知道自己的手在哪里,凭着感觉去摸自己的身体,可不知道是没有手还是没有身体,什么都没有摸到。   这种感觉太过诡异,就好像他是个不存在的东西,可他又明确地知道自己的存在,他甚至能够感觉得到自己因这恐怖的情形整个灵魂都在簌簌颤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乔淮躺在他面前,那么他现在,难道只是一个飘荡无依的鬼魂?被这种认知吓了一跳,此刻的恐慌甚至更甚于当他发现自己在乔淮身体中醒来的那一刻。   他此刻才发现,附身在乔淮身上,对于他来说居然是件值得庆幸的事,起码比起变成一个没人能够看的到,连自己都无法触摸自己的灵魂,身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已经是最幸福的事了。   他挣扎着想要从空中沉下去,想要回到乔淮的身体中,可短短的两米的距离似乎隔着天涯海角。惊慌无措中,他的视线被宋唯己的动作吸引。   他看到宋唯己缓缓抬起手,凑近了乔淮的脸,片刻后却又犹豫不决地缩了回去。如此三番两次后,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地摸了摸乔淮的眼角,食指只在眼角处逡巡一阵后,又摸了摸他的眉梢。   宋唯己曾经最喜欢摸他的眼,他知道那是在通过他的眼睛看另一个人。可这样的动作,面对的是乔淮,就显得诡异起来了。   无法理解他这种行为是出自于怎样的心态,却也来不及细想,苏垣感觉来自于灵魂深处的一种撕裂般的疼痛,他眼前白光一闪,再度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苏垣有种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庆幸。他可以感觉得到每一次呼吸,可以触摸出身下床单的纹理。   坐在床边的人从宋唯己变成了方琼,见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方琼俯身在他面前,低声道:“感觉怎么样,乔淮?”   苏垣张了张嘴,他听到自己哑着嗓子说:“很好。”   是的,很好,在经历了刚才不知是梦还是现实的恐怖一幕之后,没有比现在的感觉更好的了。   方琼扶着他坐起来,安慰他:“没事就好,你昏迷了五个小时了。医生检查你有轻微的脑震荡,醒了就没事了。”   方琼按了呼叫铃,很快护士就来了。对方一看苏垣醒了,又去找来了医生。   医生给苏垣解释了他的病情,表示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让他住院观察二十四小时,没事的话回去休息几天,一周后再来复查。   医生走后,方琼才彻底放了心,他看着苏垣,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放松下来:“你可吓死我了,我的淮宝,你要是出事了我感觉我得疯了,公司那边我都没敢通知,真怕你……”脑子被砸了,这事可大可小,方琼是真的害怕。   苏垣感觉头还是疼得厉害,勉强扯了扯嘴角:“我这不是醒了吗。”   “得亏你醒了,你要不醒,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公司交代。好了,我先回去了,你搞这么一出,我又有的忙了。你先休息一下,我让桃子给你买点吃的带上来,她今天也吓得够呛,估计还在下面哭呢。”   苏垣有点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方琼摆摆手,出去了。   苏垣靠着床头闭着眼躺了一会儿,一想起刚才似梦非梦的情形脑子就疼,只能让大脑放空,什么都不想。   桃子给他带了些清淡的粥上来,眼都哭肿了。苏垣怕她后怕,又哭一阵,没提刚才的事,只是问她吃了没。   桃子哪有心情吃饭,却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吃过了。   苏垣心里有数,不过也没劝她,慢慢把粥喝了,等他吃完饭,桃子的情绪果然好多了,问他是再睡会儿还是看会儿电视。苏垣头晕,又躺下了。   这一睡一直睡到半夜,他醒过来的时候房内很暗,走廊上的灯光透过拉的严严实实的隔帘,就只剩下一点昏暗的光,他看到有个高大的身影坐在病床边。   他脖子微微动了动,那人凑过来,微卷的額发下,一双明亮的眼紧紧地盯着他。   “淮哥?”   苏垣咳嗽了一声,双手撑着床坐起身来。   宋唯己打开了床头光线温和的暖光灯。不经意间瞥到他满是血丝的眼,苏垣动作微微一顿。   “桃子没告诉你们我没事了吗?”   “说了。”   苏垣略微侧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他明白这种心情,当初跟宋唯己在一起的时候,他不过是被道具碰伤了膝盖,他都紧张得恨不能时刻陪着他。现在乔淮脑袋被砸了,宋唯己又怎么可能不紧张。   刚才灵魂脱离了肉体的感觉让他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他不再排斥自己成为乔淮的事实,此刻被宋唯己关心着,他除了一丝心酸,再也感觉不到什么嫉妒。   要靠着乔淮的身体活下来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嫉妒别人呢?就连对宋唯己的怨恨,似乎也已经淡化了许多。   在爱情面前,人本来就是自私的。宋唯己从来没有许诺过他什么,完全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比起乔淮至死方休的爱情,他现在起码还存在着。 第十六章   苏垣睡了十五六个小时,已经完全不想睡了。   宋唯己替他拧了毛巾擦脸:“饿了吗?我买了粥和汤,要现在喝吗?”   苏垣一点胃口都没有,甚至有点想吐,他摇了摇头,慢慢把身体滑下去一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着。   他精神不太好,看起来就有些虚弱。   宋唯己拉着椅子靠近了些,暖黄色的光打在他刀削般的面部线条上,令他看起来平添了几分柔和。   苏垣半眯着眼睛看着他,难以克制地想到了出事前发生的事。   那天是宋唯己的生日。   他记得那一阵公司给宋唯己安排了别的工作,于是剧组里每天都是在拍他的戏份。那天挺晚的时候有一场戏怎么都过不了,不是道具出问题就是演员没配合好,秦长军被惹毛了,一直拍到凌晨才收工。前一天也是拍了个通宵,将近四五十个小时没怎么睡觉,他却仍旧坚持着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就只是为了第一个跟宋唯己说生日快乐。   一路上手心里握着装着两枚定制钻戒的绒布盒子,他除了紧张,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疲惫。   不断地在心里默念着练了无数次的台词,大脑有些空,以至于一瞬间连电子锁的密码都记不清了。   其实他很少来宋唯己这里,平时他们基本都是在剧组里见面,有时候宋唯己心情特别不好或者特别好,就会约在他那里,一起吃个饭,吃完饭就做。(爱)。   苏垣一直觉得这样挺好的,两个人有话题聊,床上也配合得很好。宋唯己在对感情和性生活上都很自律,以前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跟他在一起之后更从来也不会多看别人一眼,他觉得他应该是对他有感情的,所以很想把这段感情固定下来,长期稳定地发展下去。说白了,就是想跟他像普通人结婚一样组建一个家庭,只是他们不能领证而已。   于是他花了三个月的收入定制了两枚钻戒,一直等到宋唯己生日这天,准备向他表白。   其实他当时也不是没想过宋唯己会拒绝,毕竟对于同志来说,他们有太多不得不考虑的东西。像他这种无牵无挂的人太少了,何况以宋唯己的背景,家里人未必会同意他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可他就是想试试。那时候也是有种孤注一掷的心态,感情这种事其实很难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青年,自从知道自己是唯一一个跟他有过肉提关系的男人,他就有种自己在这个青年的人生中独一无二、无人可替代的错觉。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他还没来得及告白,就尝试了从高处坠入深渊的感觉。   他甚至可以接受自己被拒绝,却不能接受以那种方式结束这段感情。   当他悄悄走到宋唯己的房间门口,准备给他一个惊喜的时候,却发现他的房间门没有关上。   从缝隙里,他看到宋唯己正在看乔淮的影片。   那时候他甚至有些好笑,好笑他熬夜看片,看的还是他看过无数次的影片。宋唯己对乔淮的迷恋,他从来都当成是对偶像的痴迷,可当他看清宋唯己眼中那他从来没见过的眼神,当他看着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抚摸着电脑屏幕中乔淮的脸时,那诡异一幕如同当头棒喝,把他锤得大脑中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宋唯己那里出来的,回过神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他站在一个便利店前,店子的玻璃橱窗上,贴着一张乔淮的海报。   他看着乔淮的脸,玻璃中也映出他的脸。   相比于乔淮的英俊,他的脸过于普通,可那双眼,却与海报中乔淮的眼重叠在一起,竟是没有丝毫的差别。   从心底涌上一阵寒意,他感觉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呆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他恍然记起,宋唯己总喜欢碰他的眼睛,或用手指眷恋地抚摸,或用舌尖轻轻地甜舐。当他触碰他的眼睛时,不管之前是否开心,那一刻他总是会心情很好,好得温柔无比。   恍然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可却晚了。   直到他出事,宋唯己也不知道他曾经想要跟他告白,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青年将渐渐遗忘他的存在。那段只有他知道的感情,终究只能得到一个无疾而终的结局。   他其实也不知道,如果没有遭遇这场车祸,他该怎么面对宋唯己。不可能再跟他在一起是必然的,可他不想看到他无所谓的表情,即使明明已经可以预见,可他仍旧不愿正视,苏垣之于宋唯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而已。   他半眯着眼睛想着那些过往,中间间隔的时间还太短,一切都历历在目,令他一想起内心就会有种被针扎一样的感觉。   宋唯己又凑近了些,他摸了摸苏垣的额头,声音很轻:“淮哥,你脸色不太好,真的没关系吗,要不要喊护士?”   因他突然的碰触,苏垣打了一个激灵,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轻轻推开宋唯己的手,凌乱的刘海挡住了眼,他别开头道:“没事,医生说了肯定会有一些反应,我感觉还可以,不用大惊小怪的。”   宋唯己微微松了口气的样子:“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你还不回去吗……”苏垣看了看时间,“算了,已经这个点了,你就在旁边床上休息一下,等下直接去片场吧。”   “今天不去了,我陪你出院,送你回家。”   “你跟秦导打过招呼吗?不去他不得发飙?”   “我跟他说过了,他同意了。”   “……”有背景就是好啊,苏垣默默别开了头,“那你也睡一下吧,我有事会喊你。”   “我不累,我陪你说说话吧。”   苏垣又扭过头来。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想跟他说的,可刚才想起那些事,他突然又很想知道,自己除了长相比不上乔淮,到底还输在哪里。   他不认为宋唯己是个在乎外表的人,毕竟跟他在一起的那一年,不是白过的。他不了解他心里的秘密,却了解他的性格。   他沉默了片刻,委婉地道:“你对我……是不是太好了点?”   显然没想到他会聊这个话题,宋唯己微微怔了怔:“……很好吗?我并不觉得。”   苏垣有些无语。   “比起淮哥,我做的只是皮毛而已。”   “……什么?”   宋唯己浅浅笑了笑,很不明显,苏垣却轻易便可分辨出来,这是在乔淮面前时常有的略显羞涩的表情,别人或许没见过,即使是以前的他也没见过,可现在他是乔淮。   “淮哥大概早就忘记了吧,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苏垣愣住了。宋唯己两年前才回国,之前一直在美国长大,跟乔淮认识也不过只比跟他早一年,怎么可能过去很多年了?   他一脸的莫名,宋唯己看在眼里,有一丝失望,却又明白那是理所当然的:“已经十七年了,那时候我才五岁,淮哥你也刚十一岁。淮哥以前是在圣安福利院长大的吧?”   苏垣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声“是”,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乔淮。原来乔淮跟他居然是同一家福利院出来的。不过也不奇怪,圣安福利院是W市最大的福利院,孩子很多,他依稀记得有个孩子跟他同一天生日,没想到居然是乔淮。不过就算以前认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全忘记了。   “那年爷爷带我去圣安福利院做慈善,我贪玩,偷偷跑出去看鱼,结果不小心掉进人工湖里,是淮哥把我救上来的。”   卧槽……苏垣惊呆了。不是吧,这剧情也太老套了,但是又意外的有些纯情是怎么回事。   他抓抓头发,不想说话了。   原来他输在这里。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谁让当初遇到他落水的人不是自己呢?   “可惜我很快就被父母接回美国了,还没来得及跟淮哥说声谢谢。但这件事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后来知道淮哥进了娱乐圈,就决定回国后也走这条路,”宋唯己说着突然抬高了声音,“淮哥救了我的命,我会记一辈子。”   苏垣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口道:“那……就谢谢了。”他觉得有点尴尬,忍不住摸了摸眉梢。   宋唯己的表情一瞬变得诡异起来,苏垣恰好抬眼看他,手指一顿,疑惑道:“你怎么了?”   青年唇形漂亮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苏垣觉得他偶尔真的很奇怪,即使他觉得自己还是很了解宋唯己的,可却实在不明白他偶尔突然犀利却又有几分茫然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两人很久都没有再说话,就在气氛稍稍缓和时,宋唯己突然问道:“淮哥,你认识苏垣吗?”   从他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浑身的肌肉一阵紧绷。苏垣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自己才有了反应。他微微皱眉,带着一种困惑的表情道:“苏垣?当然认识啊,你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启齿似的,宋唯己眼神一闪,他别开头,轻声道:“没什么。说了这么久你该累了吧,再睡一会儿吧。”   苏垣缓缓躺了下来,脑子像是一团浆糊,一片混乱。 第十七章   苏垣是上午十点办的出院手续,方琼和桃子都来了,最后却是宋唯己把他送回了乔淮的公寓。   没什么精神招呼他,苏垣让他自便,自己去洗了澡。浴室的蒸汽让脑子又晕了些,可出来后一身清爽,感觉却好多了。   客厅里有些安静,苏垣擦着头发出来,看到宋唯己正站在落地窗前发呆。他走过去,跟他并肩站着:“景色不错吧,这还不是最好看的,等到晚上,夜景别提多美了。”   宋唯己转头看他,见他半长的头发还滴着水,眼前不禁浮现出一个身影,那人半、裸~着上身眯着眼冲他笑得既纯洁又撩人,他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了几下。   可一眨眼,哪里还有那个蛊惑人心的人。眼前的是乔淮,这个他放在心里爱慕了十多年的人。   苏垣正专注于窗外的景色,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表情变化,草草擦了擦头发上的水分,他将毛巾丢在沙发背上,转头问宋唯己:“饿了吧?冰箱里有食材,只不过我手艺一般,你应该不会嫌弃吧?”   “吹风机在哪里?”   “啊?”   “头发不吹干会感冒的,何况你头还受了伤。”   苏垣顿时觉得有道理。他平时都懒得吹头发,可毕竟被锤了个轻微脑震荡,谨慎点还是应该的。   “那你等我下,我很快。”   旁边的衣帽间里就有吹风机,苏垣吹了头发,出来的时候却听到了抽油烟机的轻微声响。他走进厨房,锅里已经在炖着鱼汤了,宋唯己正在案板前切着胡萝卜丝,从刀工就看得出来,他很会做菜。   苏垣从来都不知道。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都是点的外卖,苏垣不是很会做饭,偶尔也会露两手,只不过不是菜烧焦了就是饭夹生,反正没有一次结局圆满的,即使如此,宋唯己也从来没有在他的厨房里为他炒过一个菜。   轻轻地舒了口气,压下心底的不适,苏垣走过去:“要帮忙吗?”   宋唯己抬头看了他一眼,本打算摇头,想了想,道:“你看看还想吃什么,把菜清洗一下就好了。”   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太大的忙,苏垣从善如流地打开了冰箱。冰箱里塞的满满的,乔淮以前很喜欢做菜,就算回来再晚也会给自己搞点吃的,桃子就养成了经常为他买菜的习惯。只不过苏垣懒得动弹,桃子只以为他在减肥,也没问,就只是时常帮他整理补充一下冰箱,免得他哪天突然想吃了没食材可以做。   苏垣拿了几个菜出来,在水槽里清洗着。厨房里只听得到炒菜的声音和水流声,难得有一种温馨祥和的感觉。   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画面,然而当一切成了现实,他却在用别人的身份来经历这让他向往的生活。   有了昨天灵魂出窍的意外,苏垣现在的心境平静了许多。人总不可能永远去怨恨一个人,如今他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他已经很知足了。   就算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也不知道乔淮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可即使他可以替那个男人对萧以谌说出那些他自己无法说出口的话,但对宋唯己,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想想,被这么喜欢着,以乔淮温柔的个性,是绝对不会拒绝的吧。   嘴巴里一阵发苦,苏垣摇了摇头,不想再想这些。   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宋唯己看起来似乎还没有告白的打算,不然在医院的时候,那么好的时机,他不可能放过的。   宋唯己切菜炒菜的速度很快,几乎他刚把这个菜清洗好,上一个菜就做好了。不到半个小时,四菜一汤就上了桌,米饭也正好熟了。   苏垣先了喝了一碗汤,奶白的鱼汤熬得醇厚鲜美,他胃口不是很好,却也吃了不少菜,只是没吃主食。   填饱了肚子,苏垣抢着洗了碗,又洗了些水果出来。   然而宋唯己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纤长的睫毛粗而浓密,笔挺的鼻翼随着呼吸微微翕动。睡着时没有平日里的傲慢,精致的五官就多了几分柔和,看起来奶萌奶萌的,毕竟他也才二十二岁而已。   苏垣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难以克制地看着这个在他的生命中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的青年。   这个他活了近三十年,唯一一个动过念头,想要跟他厮守一生的青年。   虽然最近长胖了些,没有之前他车祸后他们第一次再遇时看起来那么瘦削,可他下巴仍旧是尖的。   以前宋唯己的身材就很完美,四肢和胸腹的肌肉结实却又不夸张,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赘肉,让人很难想象他还能再怎么瘦。   所以此刻看着这个青年的脸,难免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可怜。   他不敢想象宋唯己会是因为他而暴瘦,可却仍旧存着一丝奢望,这男人也曾因为他的车祸而有过哪怕一点的难过。   纵使他不曾喜欢过他,可毕竟他们曾经互相陪伴了一年,总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吧?   不过想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这个人终究不属于他,就算他真的为他难过,又怎么样呢,他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悲悯。   宋唯己睡了五个小时才醒,外面的天已经变成了青色,眼看着就要黑了,屋里的光线也已经暗了下来。   他坐起身,身上盖着的毛毯滑了下去,他低头看了一眼,捡起来叠好,放在旁边。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他叫了几声“淮哥”,很快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苏垣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他也在卧室里眯了一会儿,不过他做了很多梦,睡得不是很熟,听到宋唯己的声音就醒了。   脑子里还是有些胀痛,他晕乎乎地脚步发飘,一个没留神,左脚踩住了右脚的拖鞋,眼看着就要朝后倒去,如果不是宋唯己机敏地扶住他,他大概又要进医院了。   可他后腰还是撞在了旁边柜子的拐角上,脑子里顿时七荤八素的,后腰也疼得厉害。刚才梦境中的残影还留在脑海里,他挥手打开了宋唯己扶着他的手,皱眉道:“我TM说了不要了不要了,听不到吗?”   他这话说得凶狠,却依稀可以听得出一种亲昵撒娇的意味。   宋唯己怔怔地看着他,眉心一点点地缓缓攒起:“你说……什么?”   苏垣扶着腰,有些不耐地抬起头来,正要说什么,一眼看到宋唯己诡异的眼神,他猛地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眼角一跳,后背一片冷汗,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宋唯己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明显,那种熟悉的诡异的感觉爬上心头,有什么东西似乎呼之欲出,就好像一团毛线摆在他面前,只要他找出最重要的那一根线头,一切就明明白白地摆在了面前。   几秒钟就犹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苏垣突然呼了一口气,他眨眨眼,露出一丝苦笑:“我刚才做了个梦……”   “什么?”   露出一丝羞涩又抱歉的表情,苏垣似乎难以直视他的目光,他扭开头,脸颊微红地道:“没什么……抱歉,我只是没睡醒,把你当成了别人。”   过了两三秒钟,宋唯己才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尴尬地转开头:“你……你没事吧?”   苏垣揉了揉腰,后腰顶在柜子最尖利的位置,一阵刺骨的疼,可他却笑了笑:“没事。”   宋唯己从眼角处瞥了他一眼,他嘴唇动了动,又紧紧地闭上了。他告诉自己,淮哥不喜欢他说那人的坏话,不能惹淮哥不高兴。   可,就这么看着他糟蹋自己吗?   他突然转过头去,抬手抓住了苏垣的手,以为他察觉到什么的苏垣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起来。   “淮哥。”   “……啊?”   “我给你介绍别人吧,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就算是他那种类型的,我也可以帮你介绍,你不要再跟他纠缠下去了,好不好?”   “……”什么鬼,给自己心里那抹白月光介绍对象?苏垣无语了,真想说句“可真有你的”。 第十八章   苏垣见了鬼一样地看着宋唯己,他有些不自在地试图抽回被紧紧抓着的手臂,宋唯己倒也并没有坚持,很快松开了手。   苏垣站起来,打开了客厅里的灯,他回头看了一眼宋唯己,嘴巴动了动:“你……你是吃了再走,还是……?”   “可以留下来吗?”   “我不是赶你走的意思,不过你也该累了吧……”   “我想看看夜景。”   “……啊……”苏垣抿了抿嘴唇。他刚才是出于什么心理说夜景很美的?不过就算他不说这句话,宋唯己想留下来也会找别的理由吧?“那,那我点外卖?”   “好。”   苏垣一脸复杂地看着宋唯己坐在落地窗前的小沙发上,打开了点餐软件。他从之前就一直很爱吃的那几家店都已经开始营业了,这一带也在送餐范围内,可他想了想刚才差点漏了馅,最后还是出于谨慎的心态随便找了家附近口碑好的餐厅点了几个菜。   把客人一个人丢在那里不是待客之道,苏垣搬了个椅子,心有余悸地走过去。   宋唯己抬头看他:“我刚才是认真的,淮哥你考虑一下。”   “不,不必了。”苏垣擦了擦汗,他觉得有点热。   “单洛你认识吧?”   娱乐圈哪里有人不认识单洛。他十年前就已经在国际上很吃得开了,几年前创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洛艺,跟他玩在一起的都是世界名流,人脉特别广。   不过他常年在国际上走动,倒是很少回国。   “他也是圈里的,从以前就想认识你了,这几天他就要回国,我介绍你们认识。”   苏垣知道他说的“圈”指的是什么,没想到那位真正的实力派天王巨星竟然也是弯的,如果有机会认识的确是件好事,可眼下的情况除了拒绝想不出第二种态度。   不说乔淮本身愿不愿意,即便宋唯己说的是“介绍你们认识”,可他们这个圈子,性总比感情更容易投入,两个GAY约出来见面本来就已经算是某种暗示了,他不是很想和宋唯己认识的人有什么纠葛。   “不用,真的不用了。”   “淮哥!你就这么——”   “其实我跟萧总……已经分手了。”苏垣想了想,才说了“分手”这个字眼,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过开始。   宋唯己明显愣了一下:“分……手了?”   “是啊,”苏垣摸了摸眉梢,“就是前天,我跟他说清楚了。谢谢你的关心,以后就不必担——”   “你真的放下了?”宋唯己打断了他。   爱到自杀,这种刻骨铭心的感情,也难怪宋唯己会不相信。苏垣肯定地点了点头:“是,我觉得你说的没错,他并不适合我。”是的,那个人太强势,不适合乔淮,也不适合他。   宋唯己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苏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心思去细想,他扶着额头看着外面的夜景,任由宋唯己盯着他的脸发呆。   直到送餐员来之前,两人一直没有再交谈什么。   吃了晚饭,宋唯己放松了些,他一再确认苏垣是否有哪里不舒服,最后才不放心地走了:“如果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苏垣点点头,关上了门。   他对着门板站了半天,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走到客厅里,远远看着刚才撞了一下的地方,他突然涨红了脸,懊恼地在身边的吧台桌板上捶了一拳。   刚才那个旖旎的梦,令他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他好像很久没有解决过姓需求了。不然又怎么会做那种梦?只是到现在自己姓幻想的对象仍然是宋唯己,这一点让他有些心烦。   休息了两天苏垣就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了,但鉴于一周后医生让他回医院复查,方琼强制性地让他休满一个星期。毕竟乔淮的身价很高的,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就不是耽误几天拍摄的那点损失了。   在家闲着的时候就难免耐不住寂寞,苏垣有点想去GAY吧。可他现在顶着乔淮的身份活着,用的是人家的身体,更何况乔淮还是个这么有名气的公众人物,让他就这么出去过夜生活,实在是……有点提不起勇气来。   如果跟萧以谌没有什么感情纠葛,其实有个固定的姓伴侣也是一件好事,起码没给这身体的主人招惹别的是非,他可以少一点负罪感。   对于早就不是处男的他来说,生理需求是没办法只靠右手解决的,他觉得自己很烦。于是当宋唯己提出要带他去见单洛的时候,他犹豫了。   人就是这样,一旦犹豫,接下来就是妥协。   虽然觉得保不齐自己哪天就回到自己身体里了,给乔淮欠下感情债很不道德,但苏垣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无私的人,让他像个和尚一样度过未来不知多久的时光,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他本来就是个及时行乐的人,倒不是说对姓有多沉迷,只是该发泄还是要发泄的,憋着是会憋出毛病的。   如果对方也是混娱乐圈的,比起哪天实在忍不住出去打猎,单洛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他不在国内混,如果想抽身,也不会留下什么后患。   于是忍不住地想,去看看吧,万一对方是冲着乔淮这个人来的,那就算了,毕竟如果牵扯到感情,以后就不好收场了。   只是他有点奇怪,宋唯己明明那么喜欢乔淮,为什么会想到给他介绍对象?如果只是觉得他和萧以谌不合适,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去追求吗?为什么分明知道他们分手了,却还要把他推给别人呢?   这家伙,越来越让人搞不明白了。   那天他们是在一家私人会所见的面,能进这家会所门槛的都是W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都不希望别人窥探自己的隐私,自然也不会去窥探别人的八卦。在这种地方,只要不搞些太离谱的事,没人会在意你是来约会还是约炮。   奢华时尚的极致就是返璞归真,这家会所是中式设计,据说单洛在国外呆的久了,什么都喜欢中式,最喜欢的当然还是中国的美人。   无须质疑,乔淮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苏垣以前都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单洛,他知道他今年三十五岁,是享誉国际的武打明星,在苏垣的印象里,这男人是实打实的中国硬汉。   可当见到真人的时候,却发现他比电视上显得年轻一些,看起来也就比他大个两三岁的样子,但身材绝对好到爆。他穿得很随便,一身蓝黑色的运动套装,把完美的身材凸现得淋漓尽致。中国人不像欧美人,恰到好处的锻炼只会显得人劲瘦挺拔,绝对不会给人一种虎背熊腰的夸张感。像单洛这样的身材,绝对长在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国人的审美点上,身为男人的苏垣也不得不在内心赞叹。   单洛看到眼前的乔淮时,也忍不住想吹一声口哨。他喜欢美人,尤其是中国的美人。   他伸出手,不假思索地称赞道:“乔淮,你的美绝对超乎了我的想象,尤其是你的眼睛,这双眼睛,比我见过的任何人的都要美。”   苏垣嘴角的笑容有一丝不明显的僵硬,他握住单洛的手,说了一声“谢谢”:“单先生也比电视上看起来英俊太多了,真想知道你是怎么锻炼的,太令人羡慕了。”   “你如果需要,我可以做你的私人教练。”单洛眨眨眼。   “单先生身价太高,我怕请不起啊。”   “对美人,我向来乐意免费指导,”单洛说话的方式更偏向于欧美人的坦率、热情,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恭维,听起来就特别有意思,“还有,不要叫我单先生,我希望你直接叫我单洛,当然,如果你想要称呼我‘洛’,我也没有意见。”   宋唯己坐在旁边,看起来很不自在。坐在他对面的苏垣注意到了,并没有理会。单洛却转头看他:“怎么了,你如果赶时间的话可以先走,我想你不在我们可以聊得更放松一些。”   皱了下眉,宋唯己轻轻哼了一声:“初次见面,你还是收敛一点吧。还有,你能不能把你用来猎艳的欧美腔收回去,我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当着美人面被戳穿的单洛不爽地“靠”了一声,有些凶狠地道:“你TM到底是来给我牵线还是来拆我台的。”   苏垣诧异地睁大了眼。这……   单洛回头,露齿一笑:“啊,吓到你了?”   “不,并没有。”不是吓到了,而是惊到了。没想到这位巨星,说起脏话来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啊。   单洛抓了抓头发,随意地靠在沙发靠背上:“算了,既然台被拆了我也不装了,咱们开门见山地说吧,我听阿唯说,你现在是空窗期,而我现在也正好单身,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试试怎么样?”   没想到刚认识不到五分钟,就进入这个环节了,苏垣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单洛见他露出为难的表情,并不在意:“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圈子,想找个能过一辈子的很难。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合适我们可以固定下来,不合适就分手——靠,偷袭我,你还嫩点。”   本来准备给他一拳,被单洛轻松地接了下来,宋唯己抽回收,皱眉道:“什么叫不合适就分手,我把淮哥介绍给你,可不是让你——”   “好啊,”苏垣微微一笑,“我觉得这样很好,没有负担,我相信我们相处起来能更轻松一点。”   单洛点点头:“你说的太对了。”   宋唯己微微张着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片刻后他吸了口气,转开了头。   苏垣和单洛聊得很投缘。单洛在外面打拼多年,能讲的故事和笑话有一大卡车。苏垣本身也是个话多的人,心痒痒地很想跟他畅谈,可还是忍住了。   即便如此,单洛还是说:“你跟阿唯说的不太一样。”   “人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苏垣只能这么解释。   “你说的太对了,就像我,以前我小时候我多内向的一个人啊,别说站在舞台上,就是让我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累,你如果跟小时候的我说有一天我会成为世界明星,打死我都不会相信……”   听着单洛絮絮叨叨地说着,苏垣终于有点放松的感觉。乔淮那种苦行僧似的生活太憋屈了,果然还是得有个人说说话才痛快。 第十九章   两人聊了整整三个小时都不带累的,单洛猎艳的时候总喜欢维持着他所谓的绅士风度,往往没办法这么尽兴,今天有宋唯己在旁边搅局,他不得不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表现出来,因此更放松自然。   他们共进了午餐,又打了一会儿桌球,五六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对于初次见面来说,这场约会还算完美,只除了宋唯己一直跟在旁边玩手机有点碍眼。单洛知道他是怕他直接把乔淮拐上床,这是在旁边守护他家偶像呢。   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下次再见面之后,单洛道:“我送你回家好吗?”   送他回家意味着什么,苏垣还是明白的。旁边站着个宋唯己,苏垣觉得有些尴尬,他略显为难地道:“我开了车过来。”   “好吧,”单洛耸耸肩,“那我送你到车上为止。”   三人从包间里出来,刚出了门,就看到七八个人迎面走了过来。   单洛正歪着头和苏垣说话,见他表情微变,他停下脚步,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被人群簇拥着的一个高大的男人微微眯着眼看着他们,嘴角翘着,似笑非笑的样子,可眼神却透出一股冷意。   他很少回国,国内没什么认识的人,却也看得出来这个男人不简单。   苏垣垂下眼,微微点了点头:“萧总。”   萧以谌身后的助理背着高尔夫球杆袋,旁边有人也背着袋子,显然他们刚从高尔夫球场打球出来。   萧以谌的视线从苏垣身上掠开,他看了一眼单洛,眼中露出一抹意外,随后对宋唯己道:“你今天没有通告吗,唯己?”   宋唯己双手放在兜里,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没有。”   萧以谌走过来,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剧组那边也没有事?唯己,这部戏我可是投了不少钱,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宋唯己往旁边挪了一步,重申:“我说了,没有。”   萧以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可熟悉他的人都看得出来,这笑完全没到眼底。   他身后有人递了名片过来:“宋四少,久仰久仰。我是XX集团的XX,有时间可以请您吃个饭吗?我想跟您谈谈C市南郊那块地皮……”   宋唯己抬起一根手指挡开了那张名片,冷声道:“这事跟我无关,你应该去找我三哥。”   苏垣认得那人是个经常在财经杂志上露面的房地产大亨。   那人似乎没想到宋唯己连他的账都不买,脸色变了变,却碍着宋家的背景,也没敢说什么,边收回名片边讪讪地道:“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   萧以谌从眼角扫了那人一眼,回眸朝宋唯己点了下头,抬脚往前走去。   错身而过时,苏垣感觉得到萧以谌似乎瞪了他一眼,只是太快了他没看清,也没有心情回头去分辨。   回到家时已经天黑了,苏垣觉得今天难得的充实。   明天还要去医院复查,他把病历本身份证放在玄关旁边的桌子上,洗了个澡早早上床。   只是还没等睡着,就有电话打了进来,苏垣颇为头疼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X”,如果不是现在时间还早,不接电话恐怕又要被念,苏垣很想借口自己睡死了没听到。   他以为和萧以谌已经说清楚了,以对方的身份,压根就没有跟他继续纠缠的理由。就像宋唯己说的,虽然难听却也是事实,鸿途这么大,他想玩有的是选择,乔淮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已。   无奈地接起了电话,反正都已经撕破脸了,他并没有掩饰自己语气里的不耐烦:“喂,萧总。”   电话里的人顿了顿,冷笑了一声:“乔大影帝的脸变得有点快啊,当初是谁死缠烂打的,怎么,找到人接盘了,就这么理直气壮了?”   怎么会有这么口不择言的人?苏垣皱起眉:“萧总,请自重。”   “就你也知道自重?”萧以谌哈哈大笑起来,“乔淮,老子当初烦你的时候,让你滚你怎么不滚?现在想明白了就后悔了?我告诉你,你缠了我十三年,别以为就这么完了!”   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炸响,虽然似乎距离手机很远,可还是把苏垣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又贴到耳朵边上:“你喝多了?”   “放屁,老子现在清醒得很!”萧以谌声音粗重地CHuan息着。   得,这绝对是喝多了。苏垣揉了揉眉心。   手机里有开门的声音传来,带进来一阵震天的音乐声,很快那声音被隔离到门板之外,他听到有人用懒懒的声音说道:“靠,萧以谌,你疯了吧,这什么酒啊你也敢喝这么多?!”   “滚出去!”萧以谌怒道。   “我怕我出去了你死在里面都没人知道,”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近,片刻后,苏垣清晰地听到他的说话声,“喂,乔淮,快把他带回去,我今天还有约会,没时间跟他耗在这里。”   苏垣听到萧以谌的怒吼:“把手机还给我!”   另一个声音迅速道:“来K吧,一个小时之内,如果你不希望我找你麻烦的话。”   “楚屿陌!”   “滚开,喝这么多你以为你打的过我?别招惹我听到没,老子很烦你们知不知道。”   ……   手机里一阵阵的都是两人打嘴架的声音,苏垣干脆挂了电话,烦躁地扒了扒头发。   他怎么会不知道楚屿陌,那个家伙的腹黑和变态在W市的同志圈里是出了名的,以前他有幸从跟他好过一段时间的一个小0那里听说过他的事迹,现在想起来都有些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对了,K吧好像就是他跟萧以谌一起经营的。   坐在床上唉声叹气了一阵,苏垣最后还是不得不认命地出了门。   到了K吧,一个侍应生一脸得救了的惊喜表情,把他带到了三楼的包间里。   萧以谌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要是死透了就好了。   楚屿陌坐在沙发上,夹着一根烟,看到他进来扫了一眼腕表,冷冷道:“一个小时十五分钟,你迟到了。”   苏垣脚步顿了顿:“堵车……”   “晚上十一点,堵车?”楚屿陌嗤笑了一声,“你能不能找个更合理的借口?”   苏垣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道:“那我说我扶老太太过马路了可以吗?”   楚屿陌眼里露出一抹玩味,他站起身来:“算了,把他赶紧给我带走,老子不奉陪了。”说完也不等苏垣反应,径自推门出去了。   苏垣看着他出门,再回头时,萧以谌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用凶狠的带着恨意的眼神看着他,令苏垣一个头两个大。他觉得自己有点苦逼,可他毕竟占了乔淮的身体,帮他处理这孽债好像是应该的。   “你来干什么!”萧以谌怒吼。   苏垣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好笑,明明根本就不把乔淮放在眼里,这又是什么意思,因为被抛弃了所以突然幡然醒悟,发现乔淮对自己很重要?然后恼羞成怒?   他也冷冷地看着他:“我也不想来,可我更不想得罪楚屿陌。”   萧以谌晃了晃喝多了眩晕的头。他觉得乔淮变得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他根本就没有认真去了解过乔淮,所以他也说不清,可好像从他躲着他、拒绝他开始,这个男人就一样了。   难道是因为不喜欢他了,所以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吗?   一想到这一点,萧以谌就很生气。试想一个追着自己屁股跑了十多年、把自己当成人生中唯一的人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谁的心情会好?就算他觉得乔淮很烦,也该是他把他一脚踢开。死缠烂打的人先发制人脱身离开,这实在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可他不知道,苏垣压根就不在乎他。起初或许因为对方是他的大老板还存着一点敬畏的心理,可自从知道乔淮是因为他才自杀的,那点尊敬早就荡然无存了。   更何况他还想打他屁股的主意,虽然说这不是他的皮囊,那现在是他在用啊,他能不反感吗?上床这种事得两情相悦,他可不希望被人强X。   他觉得萧以谌这个人他没必要给他好脸色,反正他从来不会反省自己,连乔淮的生日都记不得,这种人估计从来也没回头好好看看身后那个爱得卑微的男人,他现在在他面前显露出来的强势,完全有理由——老子都不打算喜欢你了,还用得着跪舔吗?   所以比起在公众面前维持乔淮的形象,甚至是在宋唯己面前的小心翼翼,他现在在萧以谌面前反而放松一些,暴露出自己原本的个性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走到萧以谌面前,帮他把踢得找都找不到的鞋子翻出来放在床边摆好,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BOSS:“把鞋穿上,我送你回家吧。”他语气和缓了一些,不是别的原因,只是不想跟他纠缠下去。   可萧以谌反而不领情:“你管我。”   有种自己在跟叛逆少年对话的感觉,苏垣仰着头摸了摸眉梢,感觉自己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第二十章   “萧总,”苏垣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道,“你是想自己走出去,还是想让我把你拖出去?”   “你敢!”   苏垣恨得想磨牙。如果不是怕楚屿陌找他麻烦,他现在何必像个傻逼一样在这里跟一个弱智对话?   他跨前一步:“你可以试试。”   乔淮的身高比苏垣本身还要高五公分,虽然萧以谌更高大一些,可他此刻站都站不稳,只能坐在床上,仰着头看着苏垣,令他顿时感觉到一阵无形的压力笼罩过来。   可他仍不服气地兀自冷笑,丝毫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苏垣感觉这货就是在挑战他的耐性。沉默片刻后,他俯下身,抓住了萧以谌的胳膊,手上微微施力:“你到底走不走?”   什么时候被这样粗鲁地对待过?有种被侮辱的***,萧以谌卯足劲猛地站起身来。   苏垣没想到烂醉如泥的人还有这么强的爆发力,被他卡着下巴猛地一推,男人雄健有力的身体撞了过来,他整个人被狠狠地撞在身后坚硬的墙壁上,后背顿时一阵发麻。   苏垣的呼吸错了一拍,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他双手握住萧以谌捏着他下巴的手臂,身体猛地一沉。萧以谌被他全身的力气一压,手很快失了力道松开了,整个人也随着那股力量踉跄着扑在了地上,顿时眼冒金星。   及时躲开的苏垣忍住了上去踹一脚的冲动,他拎着萧以谌的后颈艰难地把他拖起来挂在自己的肩膀上,单手戴上口罩,把头上的棒球帽扣在萧以谌的头上,顺手拉起自己卫衣的帽子,在萧以谌出声之前就用话堵住了他的嘴:“你觉得你喝醉了打得过我吗?不想挨揍就闭上嘴吧,要算账去找楚屿陌,我明明已经跟你说了不想跟你继续下去了,难道你以为说完这些话之后我还会很想送你回家?”   什么叫“你以为我很想送你回家”?萧以谌恶狠狠地瞪着他。不想送是吧,我还非得让你送了!   把自己的全部重量都压在了苏垣身上,感觉到他的身体因用力而紧绷起来,萧以谌有种报复的块感。   两人肩膀搭着肩膀踉踉跄跄地从三楼走了下来,高大的身材很引人注目。酒吧里人很多,总有那么几个人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苏垣朝萧以谌的后脑勺拍了一把,把他的头压得低了些,低声喝道:“不想明天上八卦新闻,就把头低好!”   萧以谌不满地“靠”了一声。   好不容易出了酒吧,把萧以谌丢到后座上,苏垣摘下帽子和口罩,看了看后视镜里的男人:“去哪?”他没有问他家住在哪里,而是很巧妙地问了去哪。   住处多得数不清的萧以谌随口说了个地址,身体往下滑了滑,头上的棒球帽被座椅靠背顶得翻下来遮住了眼,他随手摘下来,才反应过来这是乔淮的帽子。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就好像拿着什么宝贝一样,爱不释手地抱在怀里闭上了眼。   苏垣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忍不住在心里“嗤”地冲他比了个小拇指。   萧以谌说的地方离K吧不远,开了半小时就到了。苏垣停了车,也没转头,只看着后视镜:“能走得动的话就自己上去吧。”   萧以谌本来已经昏昏欲睡了,听到声音勉强睁开眼,眨巴着眼白泛红的眼睛看着他,一脸懵逼。   苏垣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句:“你走得动的话就自己上去,听到没?”   萧以谌露出恶毒的表情:“楚屿陌就是这么交代你的?你不怕他知道了找你算账?”   苏垣耸耸肩:“他只让我把你弄走。”   萧以谌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我走不动!”   “你直接这么说不就行了吗?”苏垣觉得有些好笑,“废话真多。”   萧以谌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他。   把车停到停车位上,苏垣下了车,朝萧以谌伸出手:“出来。”   男人好像是故意的一样,从车上一出来就把身体全部重量都靠在了他身上。在酒吧里苏垣就知道这货有多沉了,他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接那个电话,大不了被嘲讽几句,再大不了被某人以公谋私穿穿小鞋,反正梁子早就从拒绝他开始就结下来了,也不在乎这一个电话啊。   好不容易把萧以谌弄上楼,苏垣出了一身的汗。   对把自己捡回来的恩人一丝一毫的感谢都没有,萧以谌甚至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试图把他按在玄关的地板上图谋不轨。苏垣直接把他丢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已经跟你明确的说过了,这种关系是不对的,麻烦你能不能好好听听别人的话?不是谁都愿意一直站在原地等你的,萧总。”   “我不信!”萧以谌酒劲上头,有些歇斯底里,“你明明爱我爱的要死!”   是啊,所以乔淮已经死了。   苏垣懒得再说什么,冷冷地道:“我明天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萧总。”   萧以谌红着眼瞪着他,直到他关上门,那视线一直都没有转开。   苏垣疲惫不堪地摸了摸眉梢,觉得人还真TM有意思。以前被爱着的时候嫌别人纠缠不清,现在失去了,又搞得好像自己被抛弃了似的苦大仇深。   和单洛见面的好心情消失得彻彻底底,几个小时前还觉得今天自己能睡个好觉,可回到家冲了个澡重新躺在床上,被萧以谌膈应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第二天早晨顶着两个黑眼圈,惹得方琼大叫:“不是吧,让你在家休息你是怎么休息的?熬夜打游戏了?”   苏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复查的结果很快出来了,脑袋一点事没有,苏垣下午就去了片场。   大家看到他回来都松了口气,就连秦长军都没有责怪他耽误拍摄,反而安慰他:“没事就好,你那天吓得我心脏都快停了!以后状态不好一定要说,听到没?”   苏垣感激道:“给你们添麻烦了,今天中午我点餐,给大家赔罪。”   “谢谢淮哥!”欢呼和口哨声此起彼伏。   苏垣化妆出来之后,居然看到了单洛,他正跟宋唯己和秦导站在一起说着什么。   不经意间看到苏垣,单洛眼睛一亮,朝他走了过来。   苏垣看了一眼宋唯己,问:“你怎么来了?来看宋唯己拍戏?”   单洛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我是来看你拍戏的,只是跟他一起过来而已。不过呢,现在不一样了,我刚刚在你这部戏里争取了一个角色。”   苏垣正听到秦长军大声喊:“快去联系编剧,给单先生临时加一个角色……怎么加?让他们看着加!总之一定要印象深刻的那种!最好是引发剧情冲突的关键人物!”   苏垣挑了挑眉:“争取?根本是我们剧组在抱您的大腿吧。”   单洛哈哈大笑。   宋唯己走过来,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苏垣抬头看他:“怎么了?”   从眼角处扫了一眼正在周围闲逛参观的单洛,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单洛一直等到他晚上收工,两人约好了一起去酒吧的。宋唯己当时在旁边也听到了,收工后就默不作声地跟着他们上了苏垣的保姆车。   单洛朝他使了个眼色:“干嘛?”这货什么时候这么没有眼力见儿了?   宋唯己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车钥匙丢了。”   单洛“啧”了一声。他回国后一直住在宋唯己那里,自己的车还要一个星期才能落地,今天来的时候是坐宋唯己的保姆车来的,现在他说车钥匙丢了,这意思就是要跟着他了。他转了转脑子:“让你助理叫个车啊。”   “不方便。”   “……那你去问问谁顺路带你回去?”   “也不方便。”   不方便你个大头鬼!单洛有些抓狂地低声道:“你不觉得我们也不方便?”   宋唯己抬起头看着他,因为他的那个“我们”而微微皱起眉来。   苏垣也不明白他在搞什么。明明是他主动要给他的淮哥介绍对象,怎么现在像个橡皮糖一样粘着不放了?所谓的介绍对象总不会是准备三人行吧?他可没有3P的嗜好,以乔淮的个性,更不可能有这种变态爱好。   桃子小心翼翼地问:“淮、淮哥……能开车了吗?”   苏垣看了看明显不打算挪屁股的宋唯己,无奈地道:“开车。”   桃子发动了车子,眼睛看也不敢看车里的后视镜,总感觉后面的三个人气氛有点诡异,她还是避嫌吧……   苏垣道:“先把唯己送回家吧。”   宋唯己很快从手机上抬起头来:“不用,我今天也想出去喝一杯。”   你想出去喝一杯你去喝啊,你缠着你淮哥干嘛啊……苏垣嘴巴里有点发苦地别开脸。倒不是为今天的夜生活没着落了难受,只是仍旧看不得宋唯己对乔淮太在乎。   单洛想说什么,当着苏垣的面也不好说,总不能说,我惦记你淮哥的屁股了你可以滚蛋了吧?他只能在苏垣看不见的地方狠戳宋唯己的腰眼,宋唯己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沉迷游戏去了。 第二十一章   单洛对W市不熟,宋唯己也是才回国一年多,最后地点选在苏垣推荐的S吧。   很久没有来这里喝酒了,以前和张泽基本每个月都会一起来个两三次。苏垣今天的目标很明确,有宋唯己搅局,姓需求是解决不了了,但或许会在这里偶遇张泽。   三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一进酒吧,很快就被盯上了。   苏垣有自己的打算,不想去包间:“这家酒吧的驻唱歌手很快就营业了,值得一听,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宋唯己从眼角处投来一瞥,很快转开了视线。   苏垣未觉,带着两人走到最里面的卡座坐下,那里灯光很昏暗,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往那里一坐,即使有人原本想搭讪也会谨慎地选择离开。   有宋唯己在旁边,苏垣总觉得怪怪的,以至于和单洛的相处就像是两个纯洁无瑕的小学生一样,连摸摸小手都觉得别扭。   两人隔着桌子坐了下来,反而宋唯己长腿一跨坐在了苏垣旁边,惹得单洛太阳穴突突地跳,心里想着回去再跟他算账,给苏垣倒了一杯威士忌。   苏垣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驻唱歌手弹着吉他哼唱着张知露几年前的情歌,低沉沙哑的声音给人一种历尽沧桑的感觉,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心脏,淡淡的哀伤随着歌声入耳,渐渐沁入心脾。   单洛不禁微微挺直身看了一眼,那歌手是一个有着一头乌黑秀发的男人,个子很高,可身材异常瘦削,他坐在高脚椅上,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在吉他上飞舞。   “这歌手的确不简单。”   “听说以前有经纪公司想签他的。”苏垣道。   “然后呢?”   “然后?”苏垣想了想那些跟这位驻唱歌手有关的传言,却好像也只听说过这些,“后来怎样我也不知道,反正你也看到了,他现在还是在这里唱歌。”   单洛有些惋惜:“可惜了这把好嗓子。”   苏垣耸肩笑了笑,不置可否。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他不也一样吗?被埋没的人那么多,就算再如何有实力,时间久了,难免生出一种果然自己还是不行的感觉。   其实一个人的成功,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机会。   可惜,那男人错过了他的机会。而他的机会,也在一个月前,彻底覆灭。   “你常来这里?”正沉思时,单洛突然问道。苏垣微微一怔,就听他解释:“你好像对这里很了解。”   感觉到宋唯己投来的目光,苏垣淡淡笑道:“还好,来过几次。”   不管是悲伤的歌声还是香醇的美酒都容易让人沉醉,然后把某些埋藏在心底的记忆翻出来摆在眼前。单洛眯着眼看着他,似乎已经醉了:“乔淮,给我唱首歌吧。”   苏垣几乎滴酒未沾,明明不该冲动,可他看着单洛的眼,终究没有拒绝他:“要听什么?”   “温馨点的,”单洛笑了笑,“就唱我最喜欢的那首,《甜蜜蜜》。”   “这也太‘怀旧’了吧。”苏垣笑了笑,站起身,大步朝舞台走去。   一曲终了,驻唱歌手抬头,苏垣站在他面前,冲他笑了笑:“可以把舞台借给我三分钟吗?”   即使面对的是影帝乔淮,那青年也并没有什么讶异的表情,他从高脚椅上站起身来:“需要我给你伴奏吗?”   苏垣点点头:“如果可以的话。”   青年没再说什么,站在一旁,弹起了前奏。苏垣从支架上取下麦克风,在高脚椅上坐了下来。   一阵尖叫声和口哨声传来,整个酒吧突然迎来了今晚最大的一个Gao潮。   “卧槽,是乔淮!这简直太酷了!”   “乔淮,我爱你~!!!”   乔淮的声音比起长相和演技来说逊色太多,然而苏垣曾经以组合出道,身为团队中的主场,他的歌唱技巧却给这场表演加了很多分。   脍炙人口的经典老歌哪有人不会唱,酒吧里几乎所有的客人和员工全都跟着一起唱了起来,苏垣的声音逐渐被淹没在歌声的浪潮中。   他有些无奈地苦笑着走回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眉梢:“你也看到了,我尽力了。”他边说着话,边自然地坐在了单洛旁边。   宋唯己的后背在那一瞬间似乎紧绷了一下。   单洛笑着搂住了苏垣的肩膀。闪光灯的灯光在某个角落一闪,苏垣敏感地看了过去,却因为昏暗的光线什么都看不清。他皱了下眉,朝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转开了头。   正在这时,服务生走了过来。   “乔先生,今晚的酒请畅饮,有位先生已经为您买单了。”   苏垣挑了挑眉:“不用了。”   服务生为难地往身后侧了侧头,苏垣转头,张泽正鬼鬼祟祟地朝这边看了过来。巨大的惊喜冲击着心脏,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了几下,苏垣缓了口气:“麻烦请那位先生过来一起喝一杯吧。”   服务生转身离开,走到张泽身边低头说了句什么。张泽似乎在反复确认,片刻后,他惊喜又意外地走了过来。   “乔、乔淮。”   宋唯己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地又低下头去。   是啊,这种反应是很正常的,因为宋唯己根本就不认识张泽。他到现在还不能忘记,当初想把自己最好的朋友介绍给他认识时的心情,可却被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那时候心里的滋味说实话并不好受,可他却仍给他找到了合理的借口——他只是不喜欢与人交往而已。   宋唯己不喜欢,他也就没在张泽面前提起过他跟宋唯己的关系。如果知道真相,此刻两人绝不会这么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   想象着张泽为了自己和宋唯己干架的场面,苏垣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么……好笑吗?”张泽困惑地抓抓脸。   苏垣咳嗽了一声:“不,我刚刚在想别的事,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你在唱歌,我还以为是我朋友,没想到居然是乔大影帝。”   苏垣嘴角一僵,又缓缓舒展开:“像吗?”   “是啊,”张泽笑了笑,“声音不像,可感觉很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他顿了顿,表情暗淡了些,“可能太想他了吧。”   苏垣没有追问,他转移了话题:“我上次微信不小心加错的那个好友,就是你吧?”   张泽显然没想到他会认出他:“你怎么知道?”   “我在朋友圈看到过你发的自拍。”   “哇,乔大影帝居然看我的朋友圈?”张泽几乎感激涕零,他朝苏垣伸出手来,“再次认识一下,我叫张泽,温——”   “温润而泽的泽。”   张泽大笑起来,抓着他的手上下晃了晃。   “这位是单洛。”苏垣指了指旁边静静听着他们对话的单洛。   张泽连忙跟他也握了握手:“单洛单巨星我怎么会不认识,我们国人的骄傲啊!国家给你颁个终身成就奖我觉得都是应该的!”   “你可真有意思。”单洛忍不住笑了。   苏垣又指了指缩在阴影里的宋唯己,还没等说什么,张泽双手抓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你好你好,久仰久仰。”   宋唯己迅速地抽回了手。   苏垣皱眉看着他,表情不算愉快。   张泽抓抓头发,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心想那些八卦果然不是空穴来风的,这宋唯己还真是不近人情。他好脾气地冲苏垣笑了笑:“没事没事,毕竟不熟。我听我朋友说,宋先生就是这样的,熟悉了就会发现人还不错。”   “你朋友?和唯己很熟吗,这么了解他?”单洛好奇道。   张泽点点头:“是啊,我朋友不是跟宋先生一起拍戏了嘛,叫什么……什么物语?就是乔先生现在拍的那个,不好意思,名字我忘记了,我平时不太关注这些。”   “怪谈物语?”   “啊,好像是。”   “这部戏我也要参演,”单洛来了兴致,“你朋友叫什么?改天我去认识一下。”   “他……”张泽微微叹了口气,“他已经没拍那部戏了,”他看了一眼苏垣,“我朋友出车祸了,后来——”   “他叫什么?”宋唯己突然直起身来,甚至有些急切地抓住了那只刚刚被他甩开的手,“你朋友叫什么?”   张泽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就是苏垣啊。”   宋唯己表情古怪地看着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你是……苏垣的朋友?”   “是啊。”张泽点点头,一脸莫名。他是苏垣的朋友,很令人惊讶吗?   张泽不明白,苏垣在旁边看着,也看不明白。他突然这么激动干嘛?不就是听别人提了他一下吗,至于的吗?   有点想翻白眼。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误以为这个青年有多在乎他。可他早就明白,那都是误会而已。曾经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是在一个又一个的自以为是的误会中,产生了他们或许可以长长久久的错觉。所以事到如今,他已经不会再用常理来判断宋唯己那异于常人的思维方式了。 第二十二章   张泽属于那种容易自来熟的人,和苏垣性格有些相似。他也特别喜欢说话,如果是对着自己有好感的人,嘴巴甜的能流出蜜来。   对于自己能够“高攀”上这几个大明星,张泽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喋喋不休地夸赞着乔淮出色的演技、单洛红遍全球的魅力,至于宋唯己,刚才被甩了脸色,张泽还不至于不知好歹地去招惹人家。   这次“偶遇”,虽然并没有跟张泽聊什么实质性的话题,可苏垣仍旧很开心。就算只是近距离地看一看自己的死党,就足够令他心情舒畅了。   更何况这样的一次“偶遇”,足以给他一个下次主动约他出来的理由。   他们玩到近午夜才离开,宋唯己坐上车,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我有东西落在里面了,等我一下。”   单洛一边关上车门一边不爽地嘟囔:“丢三落四,一天到晚失魂落魄的,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垣闻言微微笑了笑。   还能想什么。除了乔淮,又有什么能让他放在心上呢。   张泽坐在吧台前,相熟的Bartender为他调了一杯鸡尾酒,喝完这杯,便准备回家了。   今天他很高兴,高兴自己遇到了苏垣的偶像,乔淮。   其实乔淮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什么是他的偶像啊,什么他很喜欢看他的电影啊。只是因为苏垣一直都很崇拜他,他不过是爱屋及乌而已。   Bartender擦着手里的玻璃杯,跟他闲聊起来:“刚刚听阿城说,你跟乔淮他们在一起喝酒?你是怎么认识那种大明星的?”   张泽说起这个自己也觉得有点扯淡:“前阵子乔淮加微信好友加错了,把我给加上了,你说这算不算走狗屎运?哈哈哈……”   “靠,我怎么就遇不到这种好事?我妹特喜欢乔淮,你下次帮我要张签名啊?”   张泽摆摆手:“算了吧,人家那么大的明星,这次也就是凑巧人家心情好,你以为还有什么机会再见啊。”   Bartender正要说什么,突然就卡住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张泽身后,顿了顿,抬手指了指。   张泽不明所以地回头,自己也愣住了。   宋唯己站在他身后,仍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可语气似乎温和了些:“可以加个微信吗?”   张泽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青年举起手机,看着他盯着自己半天没有动静,微微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一丝不耐,却仍旧用平静的语气催促道:“我加你?”   张泽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翻出自己的二维码。   宋唯己扫了二维码,他抬起眼看着张泽,微微迟疑了一下:“我……有时间的话,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张泽看着他点了点头,表情有点呆。   等到宋唯己已经走开了很远,Bartender一把拉过他:“卧槽,宋唯己问你要微信?是我眼花了吗?”   张泽挠了挠头,他也感觉自己好像出现幻觉了,低头看着微信通讯录里好友申请的消息,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宋唯己微信号是多少?我也要加,还有乔淮的!”   张泽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看旁边没有人注意,朝他摆摆手:“别想些有的没的了,走了,拜拜。”   “喂,记得我要的签名啊,宋唯己的也要!”   张泽没有理会,而是莫名其妙地把手机放在兜里。心想宋唯己肯定是喝多了,要不然跑来要他的微信干嘛啊?他可没那么这Bartender那么心大。   只是等到隔天收到对方发来的消息时,张泽才明白他是认真的。   宋唯己请他去了一家私人夜总会,原本是抱着对方不过是随口喊他来玩玩的心态,没想到进去包间之后,发现里面就只有宋唯己一个人。   这家夜总会他以前和苏垣来过一次,也没怎么消费就花了两万多。   怎么说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总经理,张泽并非没见过世面的人,可他没想到宋唯己居然会在这里单独招待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这难免令他觉得局促,搞不懂对方到底为什么会主动结识他这么一个普通人。   在如夕阳余晖的光线中,闭着眼在沙发上假寐的宋唯己在听到开门声的那一刻睁开了眼。和前天不屑一顾的冷漠不同,今天他虽然没有起身迎接张泽,可坐直身子微微前倾的动作却透露出他的紧张。   “进来坐。”   “哦好,”心里有点没底的张泽挨着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坐了下来,和这位不苟言笑不近人情的大明星单独呆在一个空间里,即使这包厢足有几十平,却仍旧令他感觉到一种逼仄般的压迫感,“宋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宋唯己盯着张泽的脸,明明表情非常平静,可看在张泽眼里,却令他陡然生出头皮发麻的感觉。就好像要看穿他似的,也好像在透过他,看什么别的东西。   “你和苏垣,是哪种朋友?很铁吗?”   宋唯己的声音很轻,可房间里没有一丝半点的声响,那声音就显得很清楚。   张泽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宋唯己居然冲他笑了一下:“我和他在剧组关系不错,你应该知道一些吧。”   “啊,他是有说过一点,说你只是看起来不太好相处,”顿了顿,在对方面前说人家的缺点,张泽不好意思地抓抓头,“但是人其实不赖。”   青年在听他说话时下巴线条绷得紧紧的,表情很是专注。见他停下来没再说什么,问:“他还说了我什么?”   还说了什么?张泽在记忆里搜刮了一阵,也只能勉强道:“就是说你人不错啊,还挺照顾他的,说那些报道不能全信。”   “是吗……”喃喃低语着,青年似乎有些失落。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泽总觉得青年这一刻看起来有点可怜,完全没有平时的目空一切的张扬,他忍不住带着点安慰的心态说道:“苏垣其实很少跟我提娱乐圈的事,不过那段时间倒是经常提你,现在想想你们关系应该也不差。你别看他跟谁都和和气气的,其实他这人蛮敏感的,这么多年了身边也就我这么一个朋友。你们圈子里的人,不是我说啊,都是眼高于顶的,他以前混的一般,没人看得起他。我听说那个角色还是你指名让他演的,他心里一直很感激你。”   宋唯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他从来没跟我说。”   聊了几句,张泽已经放松下来,他笑了笑:“他那个人就是这样的,对外人总是说些好听的,真的在乎的,他都是放在心里记着的。”   宋唯己很想点头称是,可却明白,他根本就没有被对方放在心里的资格。那一年里,他从来没有正视过他,甚至苏垣对他的感激的原因,也不过是他无意而为之。   他的每一个细微地表情张泽都看在眼里,明白他没有说谎,他和苏垣关系一定很好。那家伙难得在圈子里有个朋友,还是个这么大的大腕,张泽心里有些开心,却又有点惋惜。只可惜,结交了这么好的朋友,可他人却……   脸色变了变,张泽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在哪里,我找了他很久,”顿了顿,他眼神一亮,“哎,你知道吗?”   “什么?”   “他出车祸后,我去医院看他,听说他转院了,我去问,居然什么都没问出来,连他去哪了都不知道,既然你跟苏垣也挺熟,你知不知道什么?”   宋唯己摇了摇头。   张泽顿时满脸失望,自言自语般地小声嘟囔:“这事也是怪,我都报警了,警察调查了说走的是正常程序,既然是正常程序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他的去向?还说是什么机密文件,我靠,就苏垣那么普通一人,机密个JB啊!这么大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警察也不管,我去医院闹了几次,还被他们抓进去了,你说这不是欺负老百姓吗?”   “他不会有事的,”宋唯己似乎在安慰他,“你应该相信警察。”   张泽哼了一声:“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苏垣好歹也是个公众人物,我就不信我把这件事捅出去了会没人管。”   宋唯己沉默半晌道:“这样吧,我帮你问问看。”   “你?”   “万一真的是国家机密,你到处闹是犯法的。我帮你问问看,你知道宋唯恩吧?他是我二哥,我让他帮我留意一下。”   “靠,宋书记是你二哥?”张泽一脸震惊,突然反应过来,“那你爸不就是宋百川?”   宋唯己点了点头。   “……”张泽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了。他们宋家一家男男女女都是在全国各个地方担任要职,没想到家族里还有个混娱乐圈的……难怪他总是漫不经心旁若无人,有这样的家族背景,会把谁放在眼里啊。   张泽最后说:“那就拜托你了。”   宋唯己淡淡一笑:“应该的。”   “你这人还真是仗义,”张泽推了推他肩膀,“既然你是苏垣朋友,以后也是我朋友了,我是没你们有能耐,不过以后只要有我能帮的上忙的,我一定帮。”   宋唯己任凭他在自己肩膀上捶了一拳,他看着张泽的眼,对方的眼神单纯而清澈,和苏垣一样。   他记得苏垣当初听说他父亲的名字时,一开始也是一脸震惊,之后却好像从不知道似的,并没有因为他的背景而想要在他身上索取什么。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二十三章   不管是苏垣还是单洛,都是奔着找一个固定姓伴侣的目的交往的,可两人逐渐发现,他们和介绍人之间的关系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三人行。   不管宋唯己是不是故意的,反正每次苏垣邀请单洛去乔淮的公寓做客,即使被单洛拒绝同行,宋唯己却总能随后按响门铃。而每次单洛请苏垣吃饭,宋唯己也会捏着钱包表示我也饿了不如这顿饭我请。   搞得苏垣和单洛无比郁闷尴尬,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你能不能滚远点我们有成人之间的事要办,说不准那家伙会不会突然脑抽筋来一句“我也很久没有做过了不如一起吧”。一想到这个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画面都觉得惊悚。   久而久之,单洛在某天回程时终于爆发了:“你到底想干嘛,就不能让我们有一点私人空间吗?”   “私人空间?你跟我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宋唯己的表情单纯而无辜,如果不是曾经见识过他在床上的英姿,苏垣甚至觉得那表情纯洁得好像连作艾是什么都不知道。   单洛恨得牙痒:“宋唯己!”   青年耸耸肩:“那你就当做我不在就好了。”   “难道我们上床让你在旁边参观吗?!”   单洛的直白让苏垣咳嗽起来,开车的桃子涨红着脸眼睛不敢乱瞟。   宋唯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苏垣有种他此刻正在脑子里YY乔淮的感觉,忍不住拉下脸来。   宋唯己看了他一眼,嘴唇抿得直直的,倏地转开了头。   那天彼此各怀心事地回了家,之后单洛单独给他发了视频。   “那小子是不是对你有想法?”单洛大咧咧地裸着上半身只穿着睡裤躺在床上,微蹙着眉,表情难得凝重。   苏垣分明心知肚明,可却矢口否认:“不会吧,你想多了。”   “我了解他。从认识阿唯的时候他就很崇拜你,以前没多想,最近发现,他太紧张你了,这不正常,他不是那种人。”   看,谁都看得出来宋唯己对乔淮的在乎不正常,可他们认识了一年,如果不是好巧不巧地撞到了那过于明显的一幕,他到现在大概都还会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苏垣在心里叹了口气:“你真的想多了。”   “乔淮,我们还是算了吧。我不想跟阿唯闹掰,不是你不好,只是我跟阿唯多少年的朋友了。我知道你不是计较的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这是被发好人卡了吗?   可苏垣居然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大概是太久没有进展,连他都觉得没劲透了,一时头脑发热而鼓起的勇气和热情已经被宋唯己的频频搅局磨得什么都没剩下,久而久之他感觉自己好像发清期结束了似的,已经没有当时那种因为自己的椿梦而产生的对性的迫切感了。   第二天在片场遇到单独过来的宋唯己,对方居然一脸抱歉:“对不起,淮哥,单洛他有事先回美国了。”   苏垣一点都不想听他的解释:“不用说了,可能缘分没到吧。”   可他脸色明显不好看,青年低着头咬着下唇思索了一阵:“要不然,我再……”   “不用了不用了,”苏垣抬手制止了他,“你有这份心意,淮哥就很高兴了。”我还是有机会自己找吧,真的是……早就知道他靠不住了,当初脑子被门夹了吗?怎么会觉得他会真的给他淮哥介绍对象的?这家伙分明自己心里惦记着嘴上不敢说,他能有好结局吗?   苏垣不怎么高兴,秦长军比他还失望,片场里到处都能听到他的叹气声。   “唉,本来还以为能和单洛合作,高兴了好几天。唯己啊,单先生档期真的调不开吗?能不能帮我再问一下啊?”   某人毫无诚意地敷衍:“我会帮你问问的。”   苏垣觉得最失望甚至愤怒的还得是编剧,据说为了给单洛加戏,把一半的剧情都改了,眼看着要改完了,现在导演突然跟他们说算了不用改了,这不是闹着玩呢嘛。   以乔淮的身份已经生活了将近三个月了,之前因为自己车祸而显得岌岌可危的拍摄终于渐渐步入正轨,苏垣也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   乔淮无疑是倍受羡慕的那种人。这样的大明星,根本不需要为生计奔波,各种资源都争着抢着往他碗里跳。但他接戏总是重质不重量,一年只主演一到两部电视剧或电影,因为资源好、演技佳,各种各样的奖项更是手到擒来。   偶尔还是难以克制地想,如果自己因这部剧一炮而红,将来也会有成为第二个乔淮的那一天吧。   当然,也只是偶尔。悲天悯人不是苏垣的个性,经过了两三个月,他不仅适应了乔淮的生活,更调整好了心态,足以让他应付生活中种种提醒着他不堪过往的人事物,再也不会因为别人一句无心的话、因为某个特定的人一个眼神而暗自神伤了。   拍戏进度不再那么赶了之后,方琼在征求苏垣同意后,给他接下了一档综艺节目的邀请。这是一档演员养成的节目,三位导师,十二个新人,以真人秀的形式展现导师将一个新人培养成一个真正演员的过程。   这些新人一半是从全国各大艺校选上来的学生,一半是已经和经纪公司签约但还没有什么作品的新人,而三个导师除了身为影帝的乔淮,还有两位导演。   乔淮在影视圈摸爬滚打了十年,老资历了,以前从来不参加综艺节目,这次能邀请到他,节目组好好地宣传了一把,再加上那两位导演的名气,第一期播出之后,流量和热度当仁不让地冲上了榜首。   这节目每周录制一次,地点是在B市。苏垣每次飞去录制,看着飞机驶离地面,都会有种冲破牢笼的感觉。   跨越一千多公里的距离,接触的人彼此互不熟悉,不但不拘谨,反而身心轻松。苏垣觉得自己每次去B市都好像在度假,而这个节目的录制对他来说也是一种锻炼。   他怎么说也演了五年的戏了,其实他悟性很高,自己也愿意去钻研演技,只是以前没什么机会展示,后来在拍摄《怪谈物语》的时候,得到过秦长军的高度评价。比起乔淮,他并不差什么。让他去指导别人演戏,他虽然不比那些导演专业,却也中规中矩,毕竟他只是个演员,观众也并不会对他期望过高。他的点评不像那些导演那么犀利,却也正恰好符合乔淮温柔的个性。   本来节目组邀请乔淮就是为了流量的,奔着乔淮来的观众也是为了看看自己偶像私底下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的表现令节目组和观众都很满意。   苏垣这个小组里有两个成员是鸿途的艺人,公司把这两个人安排进来,也是为了让他提携一下后辈,蹭一下乔淮的流量。   其中一个是实打实的新人,也姓苏,叫苏之泓。名字怪好听的,人长的也帅气,才二十一岁,一米八多点的个子,性格倒是有点软萌可爱,跟苏垣混熟了之后总是一口一个“淮哥我怎样怎样”,每次拍摄前一见面就是“淮哥我好想你啊”,私底下挺粘人的,却也知道该怎么把握一个度,一点都不招人烦。   另一个叫兰柠的小孩儿那长得更漂亮了,大苏之泓一岁,却比他矮不少,往高里说能有一米七五吧。那孩子苏垣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有时候不经意看他一眼,虽然兰柠总是能很快移开视线,可他还是能察觉到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苏垣一再在记忆中确认自己认不认识他,也试探地问过他和乔淮认不认识,但得到的结论就是不管是他还是乔淮跟他从来都没打过交道,于是也只能认为他那人就是那样吧,有些人是这样的,眼神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兰柠以前拍过两部网剧,不过担任的都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但比起混了那么多年只能演龙套的苏垣来说,他在签约后短短一年内能参演两部经典IP电视剧,演的还都是有点戏份的配角,已经算是很受栽培了。总不可能一入圈就去演主角,不是人人都能像宋唯己那样,戏外背景过硬,戏里演技更压的住场。   不过在拍摄时,不管是苏之泓还是兰柠,还是另外两个成员,大家对自己的大前辈都表现得尊敬又听话,反正私底下也没有什么接触的必要,苏垣并没有把兰柠的不对劲放到心里去。   这天录制完才晚上十点多,飞W市的飞机最早的是明天上午十一点,三个人因为是同一家经纪公司,接送都是同一批人,一起回了鸿途给他们订的酒店。   这是一栋公寓式酒店,也是鸿途集团旗下的,他们来了两次下榻的都是这里。苏之泓和兰柠一起住一间,苏垣托乔淮的福,还是住的上次那间房,这房间就好像特意给乔淮空着似的,他甚至在床头柜里找到了自己上次落在这里的漫画书。   洗了个澡,为了保养难得敷了个面膜,苏垣躺在床上玩起了手机游戏,十二杀超神玩得简直不要太爽,正在兴头上时就听到了一阵连续不断的敲门声。   苏垣有点扫兴地把手机丢在床上,一边把脸上已经快干了的面膜拉下来,一边打开了房门。   一身姜黄色的夏季西装,半袖和七分裤的设计,露出了结实的小臂和小腿,脚上一双LV秀款运动鞋,这一套穿在萧以谌萧总的身上,让苏垣有种见到有文化的流氓的感觉。   靠,他来B市怎么都躲不开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有没有人看呀~(???ε%3F??)】 第二十四章   毕竟萧以谌这次没有喝醉,苏垣多少有所顾虑:“这不是萧总吗?您这是?”   一米八五的男人挡在门边,显然并没有让他进去的打算。萧以谌不耐烦地晃着手里的手提包:“我来出差,酒店没房了,我准备跟你挤挤。”   “这不太好吧。”你TM蒙谁呢。   “以你为我想跟你挤?”某人吹胡子瞪眼。   “既然我们都不想,而我是先住进来的,那就请萧总换地方吧。”   苏垣说着准备关门,萧以谌脚一跨,“嗷”地惨叫了一声,被门夹了个正着,“嘶嘶”地抽着冷气,倒也算是又把门给硬撑开了。   萧以谌黑着脸咬牙切齿:“上次酒吧的事还没跟你算账,你还想不想混了?!”   那天他都喝醉了还记得呐?苏垣犹豫了一秒,就听到对面隔了几个房间开门的声响,他脸色微变,一把将萧以谌扯进房里。   苏之泓探出头来:“淮哥?刚刚有人在叫吗?”   苏垣笑了笑:“我也奇怪,走廊上好像没人,大概是别的楼层的声音吧。”   “哦哦。淮哥,你也没睡?要不要一起上分?我刚才看你在线。”   “不了,今天想早点休息,明天见。”   “好的,明天见。”   苏垣笑眯眯地看着苏之泓,苏之泓也笑眯眯地看着他,片刻后,苏垣只好先关了房门。一转头,萧以谌单脚站着靠在墙边,脸上挂着恶劣的笑:“小鲜肉,关系不错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苏垣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懒得理他。   萧以谌在他身后跟了进来,冷冷地“哼”了一声,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穿着鞋就进来了,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脱了刚刚被夹的那只脚的鞋,看着有些发红的脚又嚎了一嗓子。   苏垣看也没看他一眼,进了卧室锁了门。他刚在床上躺下,客厅里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翻箱倒柜的声音。   太阳穴突突地跳,苏垣翻了翻包,没找到耳塞,打算打电话给桃子让她把耳塞送上来,才想起外面还有个萧以谌。忍了半天终究没忍住,“靠”了一声,起身打开了门。   萧以谌已经把所有柜子门都打开了。   “你到底要干嘛?”   萧以谌回过头来,指了指自己的脚:“你说干嘛,找药箱!”   “……”就这点伤,过个半小时就好的差不多了,居然还要找药箱?苏垣无语地看着他继续翻箱倒柜,“你就不能打电话问问前台?”   “你不早说!”   “……”你是猪脑子吗?!这都要教?!   萧以谌问了前台药箱的位置,坐在沙发上,颐指气使地指了指门口没翻过的柜子。苏垣懒得跟他一般见识,拿了药箱过来。   某人朝自己搭在茶几上的脚抬了抬下巴。苏垣冷着脸坐到茶几上,从药箱里翻出云南白药气雾剂帮他喷了两下。   萧以谌皱起眉来:“这就完了?”   “不然呢?难道还要包扎?”   “难道不应该揉两下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苏垣心想老子TM以前是什么样你知道啊?乔淮死都死了你还想让他回来给你揉脚吗?下辈子吧!不对,这货下辈子肯定投胎成猪,还绝对是个种猪!   “你也说是以前了,以前不是年少不懂事嘛。萧总还是找别人吧,想给萧总揉脚暖床的那么多,您何必非要在我这里找不痛快呢?”   萧以谌突然就笑了起来,好像自己领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高兴极了:“你是不是嫉妒?”   我嫉妒你大爷。   见苏垣不说话,以为自己猜对了的自恋狂放下脚,双手搭在茶几上,倾身过来。   苏垣往后仰了仰,看着他一脸邪笑地凑近:“萧总,我给你三秒钟,如果你不起来,我可要动手了。”既然上次他喝醉的时候自己的态度他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就没必要跟他装了,反正装不装都已经这样了。   “那你动手啊。”   “三。”   “好了,你说你闹什么别扭?”   “二。”   “我最近觉得你还真挺有意思。”   “一。”   “好好好,以后我就宠你一个——啊——!!!”被一拳打倒在沙发上,萧以谌怒火中烧地怒目而视,“卧槽!你真TM敢动手!!!”   苏垣站起身理了理衣领:“您让我动手的啊,我还特意数了三秒,已经很给您面子了不是吗?”   萧以谌从来也不是吃亏的人,缓了口气,跳起来就打。两人你一拳我一脚地打了半天,苏垣怎么说也学过功夫,虽然没占到多少便宜,但也不至于吃亏。   他很理智地保护了自己的脸,除了嘴唇被对方打破了,脸上再没受什么伤,可萧以谌就不一样了,那张脸那叫一个五彩斑斓,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脸上的痕迹是消不掉的。   萧以谌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瞪着苏垣。   用拇指擦了擦嘴唇,血迹已经干涸了。苏垣掀起眼睑看着一脸仇恨的萧以谌,心里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怎么就和这么个听不进人话的东西纠缠不清了呢,乔淮到底是喜欢这人哪里啊?自私、自大、自恋。跟他好声好气地讲道理,没用。铁了心跟他划清界限呵斥打骂,明显也没用。简直是个混不吝。苏垣烦躁地抓着头发,颓然坐进沙发里:“萧总,你就说吧,你到底怎么能放过我?”   某人意味明确地看了一眼他的下半身。   “你是不是还想挨揍?”   “哈,”萧以谌冷笑,“你以为我会纵容你第二次?”   “纵容?”苏垣指着自己裂开的嘴唇,又拉起睡衣袖子,露出红肿的小臂,“这叫纵容?”   萧以谌眼神闪烁了一下,却仍旧理直气壮:“对老板大打出手,没把你雪藏了就不错了,这还不叫纵容?”   “行,您是老板,我无话可说了。”   萧以谌目不转睛地看了他半晌,仍旧执着地:“考虑一下吧,不然我肯定不可能放过你。”   “如你所愿你就能放过我?”   “……”犹豫了几秒,萧以谌不自在地撇开了头,“尽量。”   日。苏垣冲他比了个中指。   打了一架,两个人都是汗流浃背,体力消耗过大,也不知道是谁的肚子里突然“咕噜”的一声。   萧以谌长腿一伸躺了下来:“给我做点吃的。”   “你不会点外卖?”   “我就想吃你做的!”   “惯的你。”   “……你给我做了这顿饭,今天我保证不动你。”   苏垣犹豫了两秒,还是妥协了:“你确定要吃我做的饭?”   “你不废话吗?”   点点头,苏垣挪着被踹了一脚隐隐作痛的腿进了厨房。冰箱里的菜琳琅满目,苏垣看了半天,也不确定自己会做什么菜。等到他查了半天手机,决定好菜色,拿了两个番茄、三个鸡蛋、一点豌豆米和玉米粒、一份方便米饭,做了一盘宛如酱油炒饭的什锦炒饭,和一盘完全看不出本体的西红柿炒鸡蛋,再出去看萧以谌,人家已经洗了澡穿着酒店的浴衣看起电视来了。   “吃吧。”苏垣把饭菜放在了桌子上。   萧以谌哼着歌走了过来,突然脚步一顿,唱破了音,呛得自己咳嗽了起来,他指着餐桌上的东西,手指颤抖:“你……你这是做的什么?木炭炒煤?”   苏垣微微红了脸:“爱吃不吃。”   “我吃你%¥#@*%……”萧以谌直接掀了桌子,他以前不是没吃过乔淮做的东西,只当他是故意跟他最对,脸色立马就青了。   苏垣虽心虚却还是扬了扬下巴:“反正你也没说要做成什么样,这饭我已经做了,你吃不吃是你的事,不吃的话请遵守承诺,好走不送。”   “我可没说要走,”萧以谌冷静下来,看苏垣拉下脸来,心里这才舒坦了些,“我只说了不动你,今天我还就要睡这里了。你去睡沙发,我们相安无事,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苏垣看着他理直气壮地走进了卧室,双手收紧,又颓然松开。反复几次后,无奈地整理了沙发。   只是这沙发也就一米五,让一个一米八五的人躺在里面,这不是要了亲命吗?苏垣心里烦,睡觉的地方又这么狭小,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卧室的门开着,萧以谌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简直就好像是专程来给他找不痛快似的。   打了一顿架,又在沙发上窝了一晚上,苏垣浑身酸痛。桃子给他送早餐上来,看到他吓了一跳:“淮哥,你嘴怎么了?”   “被狗咬了。”   “啊?!”桃子居然真的信了,“你在哪被狗咬的?昨天晚上你出去了吗?还好,还没过二十四小时,走,快去医院打疫苗。”   苏垣哭笑不得:“骗你的,昨天洗澡摔了一跤,你看胳膊都摔青了。”   这下连身上能暴露在外面的伤都有了解释,桃子又唠叨了他几句,苏垣做出一脸虚心听教的表情,任由桃子给他擦了活络油,把胳膊腿上的伤都揉了一遍。 第二十五章   《怪谈物语》的内景已经全部拍完了,剧组决定两天后前往H市的一个小镇,进行外景拍摄。这趟出去至少要两个月,剧组放了三天假,让大家回家养精蓄锐,顺便整理行李。   苏垣趁机把张泽喊了出来,却并没有去酒吧,而是把他请到了乔淮的公寓里。   张泽来的时候带了两瓶好酒和一提水果,坐在沙发上有点拘束:“你也太客气了,上次不就是请你喝了两杯酒嘛,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看你还专门请我过来吃饭。”他是真没想到乔淮会再约他,甚至更没想到他会请他来家里吃饭,毕竟明星都是注重隐私的。   苏垣给他递了烟,他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抽烟。”   明知道他是在客气,苏垣也没坚持,把烟盒放在茶几上:“你看你坐的,上学的时候都没这么笔直吧?”   张泽“哈哈”笑了两声,放松了些。   “我也没什么朋友,感觉跟你挺投缘的,以后常联系。你要是介意我的职业……”   “介意?别人要知道我有这么个大明星朋友,不得羡慕死我。”   苏垣笑了笑:“不介意就好。”   时间还早,苏垣带着张泽参观了一下乔淮的公寓打发时间。这房子确实挺气派的,不光地段好,不管是面积格局还是装修,都挺让人羡慕的,等到看到二楼的游戏房,张泽就挪不动腿了。   两人玩了会儿体感游戏。苏垣一个人的时候很少来游戏房,和张泽一起,玩了个酣畅淋漓,以至于肚子饿了的时候两人还都恋恋不舍的。   苏垣叫了火锅外卖,大夏天吹着空调吃着火锅,再舒服不过了。   两个人的筷子一起夹住了最后一片肥牛,隔着火锅热气腾腾的蒸汽,张泽得意地把那块肥牛放进自己嘴里。   苏垣笑着放下筷子,摸摸圆鼓鼓的肚子,靠在椅背上,拿起桌上的易拉罐举起来的时候,张泽也正捏着易拉罐探身过来打算跟他碰杯。   喝了一口冰凉的啤酒,就听到张泽说道:“真奇怪,我们明明就见了两次,总觉得好像特别默契。”   苏垣心里一紧。   多想告诉他,那是当然的,因为我是你的好哥们苏垣啊。可他不能说。不是不信任张泽,如果他必须要跟一个人分享自己的秘密,那个人绝对会是他。可他怕吓着张泽,怕他不相信,怕被他当成神经病以后又断了联系。   嘴里的啤酒有些苦涩起来,苏垣在心里叹了口气。   “以前我可真没想过会认识你们这些大明星,总觉得你们好高啊,跟在天上似的。现在看,你们跟普通老百姓也没什么区别嘛,休息日窝在家里,吃火锅喝啤酒,哈哈。”   苏垣也笑了:“不然吃什么,天天人参鹿茸?”   “嘿嘿……”张泽摸了摸头,“不过比起你联系我,我更觉得神奇的是,宋唯己上次居然请我出去玩,他那么高冷的人,居然还对着我笑,我都怀疑我出现幻觉了。”   手指倏然收紧,被捏得变形的易拉罐发出的声响惊醒了苏垣,他恍然回神:“宋唯己?他找你?聊了什么?”   “也没聊什么,毕竟也不熟,”张泽说着打了个哈欠,“你也知道吧,他跟苏垣关系挺好的,就聊几句他的事,还看了看我手机里跟苏垣合拍的视频什么的。”   “……就这样吗?”   “是啊,”张泽酒量本来就一般,多喝了几杯,已经晕乎乎的了,他靠着椅子缓缓闭上眼,似乎没有什么意识地嘟囔着,“苏垣出了那么件事,他心里也不好受吧……你说好好一个人,怎么就不见了呢?他说帮我问问,可这都一个多星期了,也没信儿……”   虽是只言片语,苏垣却听明白了。果然不是张泽……那会是宋唯己吗?可听张泽的意思,宋唯己似乎也不知道他的身体到底在哪里,难道……会是许穆?但如果是许穆,怎么会不通知张泽呢?   可宋唯己居然会去跟张泽聊他的事?他……以前明明并不喜欢他把他带进自己的生活里。   想不通。   回过神时,张泽的鼻子里已经响起了轻轻的鼾声。   苏垣无奈地笑了笑。两人的酒量实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每次都是张泽先醉。今天是在家里,倒省去了给他叫代驾的麻烦。   把他架起来的时候张泽醒了一下,苏垣低声说了句“我扶你去睡一会儿”,他起初还嘟囔着拒绝,等到被放到床上,就没了声音了。   坐在床边,苏垣拽着他有点长的刘海把玩了一会儿,就只是这么看着张泽,心里就有种安心的感觉。分明是近在咫尺的友人,却好像隔着天涯的距离。苏垣鼻子一酸,起身走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带着疑惑,苏垣第二天去了趟鸿途娱乐。他去方琼的办公室坐了一会儿,下来后像是闲逛似的拐到了许穆那里。   在走廊上晃荡了半天,才看到许穆从办公室里出来。对方一抬头看到他,微微一怔,随后招呼道:“乔淮?今天怎么来公司了,有事吗?”   “马上要去外地拍戏了,来跟琼哥打个招呼。”   “是《怪谈物语》吗?内景都拍完了吧?”   苏垣点了点头。   许穆镜片后的眼睛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他笑了笑:“要不要进来坐一下?”   “你没事?”虽然正中下怀,然而苏垣还是客气了一下。   “不急,聊两句吧。”   进了办公室,许穆询问了他喝什么,两人在角落里用于休息的沙发上落座。   两人聊了些近况,与公事无关。苏垣知道,乔淮刚入圈的时候,一直是许穆带着的,两人合作了三年,后来火了之后公司才把他的经纪人换成方琼。   那时候他还没有入圈,只是听别人说的,说许穆对乔淮很照顾。许穆就是这样的人,不管自己手底下的艺人是红还是不红,只要是他带的,每一个都很用心。就譬如他,许穆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这样的经纪人,已经很少见了。   苏垣动了半天的脑子,才终于渐渐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终于算是赶上进度了,剧组最近气氛不错。其实大家多少还是有点惋惜,听秦导说,苏垣演技不错,本来还打算以后继续跟他合作的。”   许穆点点头:“苏垣在影视圈混了这么多年,就只差一个出头的机会。”   “我以前没怎么注意他,听你们都这么说,我倒是挺想见见他的。对了,他出车祸之后就没消息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许穆皱起眉来,片刻后才道:“我也想知道。”   “……什么?”   “没什么,”似乎并不想多提,许穆站起身来,“时间也不早了,我下午还有点事,一起吃个午饭?”   明白再继续追问下去就有点奇怪了,苏垣也跟着站起来:“不用了,你忙吧,我也要回去了。”   许穆神色间带着几分困扰与忧虑离开。苏垣在走廊上茫然地站了一会儿,却仍旧想不通自己的身体到底去了哪里。难道凭空蒸发了吗?医院明明说是转院了,可转去哪儿了?为什么谁都不知道?   他现在简直毫无头绪。倏然想起自己家曾经有人动过的痕迹,这大概就是现在唯一可以顺藤摸瓜的线索了吧。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起码要等这部戏拍完,他空下来的时候。   心事重重地上了电梯,到了一楼大厅时,迎面便看到萧以谌走了过来。那家伙左边的颧骨和嘴角一片青紫,周围的皮肤微微泛着一点黄。   苏垣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装作想去看旁边墙上的液晶电视,脚底慢慢转了一个弧度。   “乔淮。”   ……脸上挂着彩还不赶紧上去躲着,叫什么叫?   苏垣茫然地转回头来:“啊,是萧总啊,您好,这么巧。”   来来往往的人好奇地张望。有原本跟着他一起下了电梯的眼看着他硬是转了个方向,此刻心里都一阵无语。   倒是萧以谌似笑非笑的:“来公司有事啊?”   “是。”   “办完了?”   “对。”   “着急走?”   “是啊,这不是还没吃饭嘛……”   “那一起吧。”   “……”你特么不是刚从外面回来吗?!   “走吧,我正好有点公事要跟你谈谈。”   谈你大爷的公事,直接说有事不就好了吗?还特别说明是公事,你这两个字说出来的一瞬间你没发现旁边的人眼神都不对劲了吗?!   苏垣站着不动。   萧以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呀,你的嘴唇怎么了?”   服务台小姐上半身已经快从台子上掉出来了。有几个人在旁边转了好几个圈都还没有找到自己该去的方向。   苏垣感觉面对萧以谌的每一秒都想爆炸,他深吸了口气,也好像刚看清萧总五颜六色的脸:“您这是走夜路被打了吗?”   “那你可就猜错了,”萧以谌笑得很邪气,“最近看上了一只小狼狗,床上有点不听话,不过越野我越喜欢,调123教起来……”   “萧总,听说对面那条街的法国菜不错。”   “你喜欢吃法国菜?我那只小狼狗也……”   我日123你大爷。苏垣默默在心里比了个中指。   【作者有话说:感谢wuli羊毛小同学的打赏~   好想让萧总继续挨打啊……】 第二十六章   两人没去那家贵得令人咋舌的法国餐厅。   当然不是吃不起,实在是吃不饱啊。毕竟两个大男人,胃口大的很,什么菜都是那么一小口,用萧以谌的话说,喂猫呢?眼巴巴等着下一盘菜,这不是花钱找罪受吗?   不过苏垣有时候还是挺欣赏萧以谌的,活得随心所欲,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这不就是他想过的高质量生活吗?   真正的高质量生活,还真不是用钱堆砌起来的,那是一种精神上的满足。就像以前的苏垣,虽然是没什么名气,可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手头有点闲钱可以做做自己想做的事,他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只不过他做不到像萧以谌这么什么都不在乎,毕竟他还是要讨生活的。   就好像故意跟法国菜干架似的,萧以谌带着他去了一家东北菜馆,每盘菜都恨不得用盆装,就算这样萧以谌还是一口气点了十个菜。   服务生出去后,苏垣表示了自己的鄙视:“点这么多喂猪呢?浪费粮食是要遭天谴的。”   萧以谌好整以暇地玩着左手食指上的戒指:“你这不是要去小山村拍戏吗,多给你点几个菜,让你记住这人间美味,以后哭着喊着要吃肉的时候你就知道我多有先见之明了。”   苏垣都懒得吐槽他。都什么年代了还小山村?你当是去拍纪录片呢?   菜上来之后,萧以谌压根就懒得动筷子,显然刚刚是吃过的。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旁边看着苏垣吃了一会儿,突然幽幽地道:“想我了给我发视频啊。”   苏垣差点喷出来。虽说是差点,也被呛得咳嗽了半天。   萧以谌顿时恼羞成怒了:“靠,你TM这是什么态度?你以前出去拍戏都会给我发视频的。”   我的妈啊,这受气小媳妇似的语气是什么鬼?这么好的材料怎么就没去演苦情戏呢?苏垣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都要抽搐了。他掀起眼睑无语地看着萧以谌:“我说萧总……咱们鸿途上下谁不知道您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就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拒绝你的,你就这么放不下?”   萧以谌抬起下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是啊,你这不是挺清楚的吗?趁早让我再上111你一次,说不准我觉得没意思玩完了就放过你了呢?不然你等着哪天一不留神被强健了吧,真到那份上,可不是搞一次就完了的。”   “禽兽。”   “我是禽兽啊,可比起那些看起来正人君子其实是个衣冠禽兽的人,老子起码坦荡荡的。”   苏垣被他气的嘴里都没了味道:“我吃饱了。”   “刚刚是哪个正人君子说我浪费的啊?”   苏垣放下筷子,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打、包!”   一桌菜基本动都没动,服务生边打包边偷偷打量,心想这是什么人啊?怎么刚才出菜的时候不打包,这是想放凉了再带回去吃吗?苏垣忍不住把口罩又往上拉了拉,自己也觉得提着几斤菜往外走看起来有点傻逼。   偏偏当他把萧以谌送回鸿途的时候,他还赖在车上不走了:“我说要回公司了吗?”   在公司前面大打出手影响毕竟不好,苏垣忍耐着好脾气地问:“那你要去哪,我顺路送你过去?”   “你接下来要去哪?”   “……”   “你去哪我就去哪。”   “啊啊啊啊!”苏垣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拼命忍耐才没有把他一脚踹下去。   萧以谌还不怕死地在旁边语重心长:“说了你让我再干一次,你偏不听,你也不是不了解我,我不就是图个新鲜劲儿吗?这劲儿过了我还未必看得上你呢。”   听听这话说的,恬不知耻还引以为傲,人能活到这个份上也是厉害。   “萧总要是准备让我上,我倒不介意。”   “滚NM的。”   苏垣冷笑。   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转了半天,苏垣觉得自己把大把时间花在这货身上实在是不值,可牛皮糖一旦黏上来想甩也甩不掉,他开始后悔今天出门怎么没看看老黄历,现在不用看也知道了,绝对是大凶。   萧以谌也看出来他七拐八拐的明显是不准备停车了,眼看着越走越荒凉,往旁边一指:“就这吧。”   苏垣抬头一看,是一个射击俱乐部。   “朋友开的,走,进去玩会儿。”   苏垣左右也没什么事,更懒得跟他纠缠,干脆地下了车。   这所俱乐部是会员制的,显然知道萧以谌是老板的朋友,接待看了一眼苏垣,微微红着脸,也并没有说什么,便安排了服务生下来接他们进去。   室外飞碟靶场有几千平米,光秃秃的一马平川。射击区在一栋建筑物的三楼,苏垣坐到沙发上,服务生端了饮品过来。过了没多久萧以谌就换好装备过来了,后面跟着一个三十多岁身材傲人的美女教练,两人谈笑风生眉目传情地走了过来,苏垣在心里靠了一声。   看来这萧以谌是男女通吃啊。这美女也是服务周到训练有素,对着萧以谌那张可以跟彩虹媲美的脸也能面不改色笑得出来。   “你真不试试?”   苏垣摆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欣赏一下萧总英姿吧。”   突如其来的马屁让萧以谌很受用:“哼,那就睁大眼睛看看你老板的实力。”   萧以谌今天状态可以,双靶基本也是百发百中,美女教练在旁边尖叫喝彩宛如拉拉队,苏垣有点怀疑她到底是来指导萧总技术还是欣赏萧总风采的。   萧以谌回过头来,挑了挑眉毛:“怎么样?”   苏垣连忙从手机上抬起头来,美女教练频繁使用的词汇信手拈来:“不愧是萧总,干得漂亮。”   萧以谌瞬间拉下脸来,真相一抢托抽死他。   玩了半个多小时,萧以谌就腻了。美女教练还意犹未尽,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下去的时候遇到俱乐部老板,拉着萧以谌非要请他吃饭。苏垣心想这玩也玩了也该放过他了吧?正要告辞,萧以谌显然料事如神,在他开口前一秒先发制人:“哎,老陈,你儿子不是乔淮粉丝吗?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一起吃个饭吧,让小朋友高兴高兴。”   “好好好,我这就给我儿子打电话。”   苏垣连忙道:“不好吧,别打扰孩子学习。”   “乔先生就是有心。不过没关系,这不是放暑假呢嘛,有的是时间……喂?小松呀……”   苏垣面带微笑看着同样笑容满面的萧以谌,突然觉得萧总的右脸有点空旷,要是能再加点颜色和左脸对称起来就好看了。   老陈看年纪还不到四十,儿子都已经大三了。那小伙子俨然是一个年轻版的老陈,方脸小眼一米七,幻想着有朝一日能进娱乐圈受万众瞩目,拉着苏垣给他指导演技。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   苏垣愣愣地看着他演了一场周星驰《大话西游》的经典片段,感觉这家餐厅的冷气有点过头了,鸡皮疙瘩都快要掉下来了。   看着他自己把自己感动的不行,也不好说什么,心念一转,指着萧以谌道:“好好好,略有瑕疵,但瑕不掩瑜。这不是有现成的经纪公司老板在吗,你问问你萧叔叔愿不愿意签你啊?”   在旁边作壁上观的二十七岁的“萧叔叔”好整以暇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苏垣大仇得报,又成功转移了目标,偷偷在桌子底下给手机设置了一个闹钟,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站了起来:“喂……我这里有点事走不开……这么急吗……那好吧,你等我一会儿。”挂了电话,抱歉地冲桌上三人躬了躬身:“不好意思,有点急事,你们慢慢吃,这顿我请。”   说完在不给萧以谌机会,转身就出去结了帐。   路上收到了萧以谌发来的消息,简短的三个字:“你等着。”   苏垣把手机往副驾驶座一丢,心情愉悦地哼起歌来。   第二天一早,苏垣带着桃子,坐上了飞往H市的飞机。   H市多山多水,小镇都是郁郁葱葱流水潺潺。剧组把镇上的四个农家乐宾馆全包了下来,才总算把这近两百号人给安顿好了。   一直到抵达苏垣都没有见到宋唯己,随口一问,桃子说他临时有事晚上才到。苏垣也没放在心上,直到晚上剧务带着宋唯己来找他。   “不好意思,淮哥,房间实在安排不下了,能不能让唯哥跟您挤一下?”   “……不是给他留了房间吗?”   “本来是这样的,可鸿途临时又加了两个演员进来,刚刚跟唯哥一起过来的,我们商量了下,让他们住了唯哥那间房。您这里正好是双人间,条件有限,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跟您商量,淮哥体谅一下哈。”   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同意就太不近人情了。苏垣默默地让开身,把宋唯己和提着行李的陈一让了进来。   看着陈一在房里忙碌着整理宋唯己的行李,苏垣满心无奈,这都特么是什么事儿啊。 第二十七章   苏垣没想到剧组新进来的两个演员是苏之泓和兰柠,不过剧组演员来来去去的,临时加几个角色也很正常。鸿途也是看他们在真人秀里表现不错,等这档综艺结束后恰好《怪谈物语》开播,也能带动两人的人气。   说实话苏垣挺羡慕他们的,比起他半途而废的星途,这两个人显然顺遂太多了。   和宋唯己合住一间房着实挺尴尬的,毕竟是有过肉123Ti关系的对象,每次他洗澡出来,浴衣无法完全遮掩的胸口泄出几分春12光,难免会令禁裕已久的苏垣燥1热不已。   可青年偏偏毫不自知,也或许是从不觉得自己的淮哥对他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好像是故意一样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以至于每每这个时候苏垣不是假装睡着了,就是低头玩手机,眼睛压根就不敢直视对方。   男人就是这样,不管有没有感情,都可以发青。   即使两张床之间还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可每晚关灯后躺在床上,黑暗中听着宋唯己那边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亦或是听着他熟睡后轻微的呼吸声,苏垣都无法轻易入睡。   偶尔他也会想,自己对宋唯己真的已经放下了吗?   分明曾经那么憎恨他把自己当做替身的事实,可当直面他对乔淮的讨好,心仍旧会疼。   毕竟曾经那么深爱过,纵使不堪,可那份爱情是单纯而美好的,然而受到的伤害也因此尤其深刻。   他的内心其实十分好恶分明,可直至今日,仍旧无法明白自己对宋唯己,到底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这天是在山顶拍一场言澈和元啻的对手戏,地上铺满了橙色的落叶。谁也没注意到,一根电线被埋在了山崖边的落叶下。也或许是注意到了,却没想到会因这条线出什么差错。   言澈坐在山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刚结束一场恶斗,一身青衫溅血,脸上也带着几丝血迹。   穿着一身红衣的元啻抱着剑靠在旁边的树上闭目养神。   激1战后的喘12息刚刚平息,元啻睁开眼,他在苏垣的身边蹲下身,长久地注视着这个年轻的伏妖师。   许久后,他抬起手,带着几分犹豫,他微微皱着眉,手指缓缓地上移。就在他即将碰触那张令他心驰神往的脸时,言澈突然睁开了眼。   即使深沉如鬼怪界万人之上当仁不让的大佬元啻,也因那隐藏于心从未戳破的爱慕茫然失措,他下意识地站起身,仓皇后退。   一步、两步、三步。   算着步数,分明应该在悬崖前一米处停下,可当宋唯己倒退了两步的时候,他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身体无法控制地向后倒去。   人群中蓦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苏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扑出去把宋唯己拉回来的,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重重地摔在了落叶中。   心脏剧烈的跳动如同即将爆炸,他紧紧地抱着宋唯己,那力度大到似乎要将被他拥抱着的青年骨肉勒断的地步。   耳朵里听不到周围人的说话声,眼睛也有一瞬间的失明。工作人员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未能让他抱着宋唯己的手松开,直到他听到一声惊疑不定的“淮哥”,那熟悉的声音令他猛然惊醒。   仓皇松手,他被几个人半拉半拽地扶了起来。   惊魂未定的宋唯己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第一个发现他的不对,冲到他身边,用力地拍着他的后背:“淮哥,呼吸!快呼吸!”   苏垣睁大眼睛看着他,片刻后,禁闭的牙关松开,空气冲进肺腑中的那一刻,他猛地咳嗽起来。   过了四五分钟,脸色才终于由不正常的乌紫渐渐地恢复了血色,周遭的声音和景象重新进入大脑的意识中。   苏垣接过桃子递过来的水,手指仍旧在发着抖,一只熟悉的修长的手伸过来,扶着他的手,凑到了嘴边。   秦长军俯下1身来询问:“感觉怎么样?能听清我说话吗?”   苏垣看着他,慢慢点了点头。   众人松了口气,看看苏垣,再看看宋唯己,怎么都觉得看两人的状态,好像刚刚差点掉下去的应该是苏垣。大家也都是心有余悸,只觉得淮哥挺仗义的,倒也没想太多。   “好了,都散开吧,让乔淮和宋唯己休息一下。”   秦长军把围着的人遣散,找来安装设备的负责人,狠狠骂了一顿。那人知道自己差点闯了大祸,也不敢出声,任由他骂了将近半小时才停下。   这边苏垣几乎也花了半小时才缓过劲儿来,坚持着把这场戏拍完,秦长军提前结束了今天的拍摄。   苏垣几乎是冲进了房间。把自己关在浴室里,打开花洒,温凉的水冲在身上,紧绷了很久的情绪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他颓然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将脸用力地埋进颤抖的双手中。   他恐惧,他恐惧自己差一点就失去了那个青年。即使宋唯己从来都不属于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浴室的门被谨慎地敲了两下。   宋唯己在外面小心翼翼地道:“淮哥,你还好吗?”   苏垣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匆匆脱掉身上的衣服,才恍然发现自己没有带衣服进来。他咳嗽了一声,稍稍打开了浴室门:“帮我递件衣服进来吧。”   他声音仍旧是无精打采的,也没有余力在意浴室门有没有把自己遮严。   半边修长的手臂和精瘦的腰映入眼帘,宋唯己连忙转身,在衣柜里拿了干净的衣服递给他。   随便冲了冲换上了衣服,苏垣走出来的时候,宋唯己正坐在床上发呆,抬头看着他,表情有些怪。   苏垣并没有注意这个,背对着他坐在了自己的床尾,用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宋唯己才道:“淮哥,谢谢你,你救了我两次了。”   手上机械性地擦拭头发的动作一顿,苏垣抿住嘴唇,突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委屈。   他活了近三十年,不管是生活也好、工作也好、感情也好,面对那些失意,他从不曾委屈过。   甚至当初撞破宋唯己隐瞒他的事时,他只觉得愤怒和不甘心。   可这一刻,他是真的觉得委屈。   今天救你的人不是乔淮,是苏垣啊。怕你死掉的人是苏垣啊。   这样的呐喊只能隐藏在自己的心里,他的爱根本无法传给身后这个青年。   是的,他还爱着他。   他终于明白,再怎么痛恨,他仍旧爱着他。与对方无关,那是属于他自己单方面的爱情。   “淮哥,你……”有什么话似乎难以启齿,宋唯己停顿了片刻,呼吸因紧张而渐渐急促起来,“你刚才……为什么会那么——”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宋唯己如大梦初醒般,心里一紧一松:“谁?”   “是我,桃子……我给你们把晚餐送上来了。”   宋唯己看了一眼苏垣透着疲惫的背影,起身打开了门。   桃子先是探头朝里面看了看,才拎着饭盒走了进来。把东西放在电视下的柜子上,她走到苏垣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苏垣:“淮哥,你吓着了吧?”   苏垣白着脸,勉强笑了笑:“刚刚是有点。你吃了吗?没吃一起吃吧。”   “不用,我下去吃。你看唯哥这不是好好的吗,有惊无险,你就不要再想了,好好睡一觉,大家都挺担心你……你们的。”桃子看了看明显没事的宋唯己,还是改了下措辞。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确实过激了,苏垣摸了摸桃子的头,打起精神玩笑道:“我今天才发现我胆子挺小的,这不行,以后得多看看鬼片锻炼锻炼了。”   “淮哥真的胆子小就不会过去拉唯哥一把了,”桃子也笑了一下,“那我下去了啊,有事叫我。”   苏垣点了下头,桃子显然松了口气,和宋唯己打了个招呼就推门出去了。   若无其事地把晚饭吃了,苏垣坐在床上,虽然心不在焉却装作认真地玩起了游戏。   宋唯己的视线时不时地投来,令他更加心神不宁,他忍不住放下手机:“你还不睡吗?我先……”   “淮哥。”青年突然起身,跨前一步,站在他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苏垣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可一米二的单人床却根本没有回避的空间。他忽然想起刚才被桃子打断的话,心脏忍不住狂跳起来。   如果被他问了出来,他要怎么解释自己会这么紧张?   他的紧张在那么多人中显得那么突兀,如果仅仅只是把他当成朋友,会紧张到这种程度吗?   无法说出理由,苏垣只能逃避,他猛地背对着他躺了下来,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我真的困了,先睡了。”   身后的人很久都没有动静,苏垣紧闭着眼,却能够感觉得到他伫立凝视的灼热目光,似乎能透过被子将他的后背烫出一个洞。   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就没有反省的心情,可就算反省了,在那种情况下,让他怎么保持着一个普通朋友的冷静?   比起他的慌张,宋唯己也并不比他冷静多少。   在淮哥把他紧紧抱住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慌了。   如果淮哥是那么在乎他的话,那他……该怎么办?曾经渴望许久的东西近在眼前,可在他因为桃子及时打断了他的话而松了一口气的那一刻,他明白,自己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他开始无比痛恨,痛恨这个无法回应淮哥的自己。   他甚至不知何时开始,对着那双无比熟悉的眼睛,无法克制地从眉眼间去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怪圈。从他在鸿途的艺人资料里,一眼看中了苏垣的时候开始,他的人生就脱离了他的掌控。 第二十八章   苏垣开始避着宋唯己了。   每次拍完一场休息的时候,他就抱着剧本刻苦钻研,不管谁说话都装作认真思索,听不见。收工后借着打排位赛的借口跑到苏之泓和兰柠的房里,一直到睡觉的时间才回去,有时候甚至偷偷跑到车上混一夜。大家约着一起吃烧烤啊、喝啤酒啊,集体活动他一个都不落下。   每当收工的时候,宋唯己总是用一种无法一一辨别的复杂眼神看着他和苏之泓说笑着离开,苏垣谈笑间心里却忍不住酸酸涩涩的。   那天他又从桃子那里把车钥匙顺过来了,从苏之泓他们房里出来之后,就偷偷摸摸地打算去车上睡。结果刚拐出宾馆,就被宋唯己堵到了。   青年脸色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抿着形状漂亮的嘴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苏垣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你还没睡啊。”   “淮哥,你在躲我。”   连疑问句式都不用,一点解释的余地都没有留给苏垣。其实他压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难道说是发现自己还喜欢他这一点让他又烦又怕?可他是乔淮啊。   苏垣知道自己现在的笑容颇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意味,干脆也不笑了。   两人都是面无表情地面对面,如果有别人在场,恐怕会跃跃欲试地寻找合适的时机过来拉架。   把手踹进兜里,苏垣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一旦动起来不再干站着,心里就有了点底气,可又有些烦躁。他也不是这种小气吧啦扭扭捏捏的人,要不是披着乔淮的皮,直接有什么说什么——我知道你喜欢你淮哥,可我不是啊,你也不喜欢我,你管我躲不躲你啊?   “你想多了,这不是跟他们一起在录真人秀吗,毕竟是我那个小组的,我就想多跟他们聊聊。”   宋唯己没吭声。   苏垣想了想,微微抬头看着他:“你也知道,我私底下不太习惯跟别人走得太近,两个人睡一间房总睡不踏实,这跟你没关系啊,换了别人我也这样。你别介意哈。”说着又扯了一丝笑容在脸上。   见宋唯己仍旧不说话,显然对他的解释并不认同,苏垣无端地肚子里那股烦躁的火气又冲了上来,他干脆撇开头,用力地揉着眉梢,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当被抓着手按在身后的墙上时,苏垣闷哼了一声,他皱眉直视宋唯己的目光,却被他眼里带着迷茫的狂乱吓了一跳。   宋唯己的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缓缓转向他的眉梢,心里突然一紧,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青年近距离地看着他,彼此的鼻息交织在一起,这过于亲蜜的姿势令苏垣毫不自知地微微颤抖起来。   “为什么?”   青年蓦然开口,苏垣心里又是一慌:“什、什么?啊,你问我为什么不习惯和别人相处是吧?这个其实……”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宋唯己并未放开对他的压制,只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向苏垣的右眼。   下意识地闭了下眼,却发现他的手指落在了自己的眉尾,轻轻摩挲了两下。   苏垣突然浑身一震。   “紧张、难堪、无奈,每次有什么负面情绪的时候,你为什么总是会摸这里?”   是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苏垣时常会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眉梢。他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可以很好地扮演乔淮这个角色时,居然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他淡淡地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对方:“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动作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一团糟的毛线,突然露出了一个头。有一个想法呼之欲出,分明已经到了嘴边,然而那想法太过疯狂。宋唯己一脸挣扎地看着苏垣,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半晌无言,苏垣渐渐冷静下来,他推开宋唯己,手指又要去摸眉梢,却生生顿住了。   他心虚地从眼角打量着宋唯己,突然搓了搓手臂:“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晚上还是有点冷的,别冻感冒了,你快回去吧。”   见宋唯己没有反应,苏垣不想多呆,转身就走。   然而却又被宋唯己拦住了。他正心惊时,青年从他手里拿走了车钥匙,把房卡递给他:“我去车上睡……”一脸欲言又止,顿了顿,他猛地转过身去,“晚安。”   苏垣看着他走进宾馆后院的黑影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转身离开的时候,昏黄的灯光下好像有个影子一闪而过,苏垣怔了怔,快步追了过去,直到进了空荡荡的大厅,却没看到什么人。   前台阿姨正支着下巴在手机上看电影,苏垣走过去,笑道:“阿姨,这么晚还没睡呢?”   “是啊,这不守夜呢嘛,乔先生还不休息?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没有没有,我就想问问,您刚才没看到有人上去吗?”   阿姨疑惑地探头朝通往楼上的通道看了一眼:“没有吧,这么晚了,哪还有人上上下下的,您看到什么了吗?是不是我们家养的狗刚刚窜上去了?”   苏垣安心了些,只当自己被宋唯己吓得疑神疑鬼了。   第二天晚上苏垣和苏之泓、兰柠飞B市拍摄真人秀,苏垣察觉到自己心里那股又逃过一劫的侥幸的时候,又忍不住地烦躁起来了。   越来越迫切地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看来这部戏拍完之后,真的要好好去查一查了。虽然没什么线索,但只要有时间,每天盯着自己家,总会把那个给他转院的人找出来的吧。   但是找出来之后也还是有个大问题,他该怎么去接近自己的身体呢?直截了当地说肯定不可能,可身为乔淮,有什么必要去探望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   也只能先走一步,再算接下来的那一步了。   在B市待了一天两夜,回来又拍了两天的戏,苏之泓和兰柠的戏份就一起杀青了。毕竟是鸿途这个大股东安排进来的人,跟苏垣又经常混在一起,剧组给他们两个办了一个小小的欢送宴。   兰柠还是那么个不冷不热的样子,苏之泓挺不舍的,最舍不得的肯定是苏垣。   像乔淮这种位置的演员,多少都会有点傲骨在那里,即使提携后辈,也没有像苏垣这样掏心掏肺给他们指导演技的。   其实也是苏垣本身也是底层打拼的人,明白想要在圈里混出头不容易,能帮一点是一点。   苏垣就笑他:“说起来我也算是你们师父了,这里杀青了,不还有真人秀吗,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怎么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   苏之泓挺认真地说:“别人可能笑我抱大腿,我是真的还想跟淮哥合作,这几天跟你学了很多,真希望以后还有机会一起拍戏。”   兰柠在旁边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   两人走了之后,宋唯己就搬出去了。苏垣感觉轻松了很多,可还没等他在两个单人床拼成的大床上舒展手脚,萧以谌的骚扰视频就发过来了。   苏垣直接关了手机。   可他有办法躲着,萧以谌更有办法找他。   桃子站在门口:“淮哥,萧总找你有事,你手机没电了吗?”   苏垣抽了下嘴角:“啊,好像关机了。”   “那你给萧总回个视频吧,他找你好像有公事。”   呵呵,神TM的公事。   苏垣关了门,拿起手机瞪了半天,终究还是开机给萧以谌回了视频。   “算你识相,”萧总上来就是这么句欠扁的话,还觉得自己很大度,“上次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看你这几天想我都想瘦了的份上,就算了。”   苏垣嗤以之鼻:“萧总脸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啊,是不是又皮痒了?”   萧以谌冷笑了两声:“说真的,想我没?”   “想。”   “真的?”   “想你想得每天做梦都在揍你。”   “滚你MD。”   “有什么事快说,我很忙。”天知道他多想说“有什么屁快放”。   “你有多忙?你能比我忙?”   苏垣撇撇嘴:“那您还不赶紧忙去,给我发视频干嘛啊?非要给自己添堵?”   萧以谌的脸又拉下来了:“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惦记你……的屁G呢?”   “我TM怎么知道你怎么这么变态!”   萧以谌“啧”了一声,一脸百思不得其解。   苏垣懒得跟他废话:“你到底想说什么,没别的事我挂了。”   “这戏还有多久能拍完啊?”   “一两个月。”   “去的时候不就是说一两个月吗?!”   “这特么才过了一个星期,两个月减掉一个星期不还是一两个月吗,你不会算数?”   “你老跟我这么暴躁干什么!”   卧槽,这还又委屈上了。不想跟他纠缠,苏垣安抚道:“好了好了,算我不知好歹。”   “你还知道!”   我知道个P。苏垣背着他翻了个白眼。   “看你这小脸儿是真瘦了,来,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身上少没少肉啊?我可不想等你回来抱骷髅似的。”   苏垣竖起了中指。   “我就说那种鸟不拉屎的小山村吃不好吧,你偏不信,现在是不是特想念大城市的山珍海味啊?”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当我们是来度假的啊?”真是没吃过苦的大老板,想他以前还是自己的时候,在剧组里吃的盒饭,还赶不上这里的伙食呢。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你找我就是来吵架的?怎么,平时没人跟你吵架,心里痒痒的慌?”   萧以谌深吸了口气:“你可真不是东西,狼心狗肺。”   苏垣哭笑不得:“以前我对你好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检讨一下自己啊?”   萧以谌怔怔地看着他,不说话了。   苏垣鄙夷地看着他。就说这人好像个抖M一样。你对他好,他看不上,现在你对他爱搭不理的吧,他就往你跟前直凑。说好听了是别扭,说难听了,这就是犯贱啊。   他这也算是给乔淮出了口恶气了。   心里正吐槽着呢,视频框一闪,回到了微信对话框的界面上。   苏垣突然就有点心虚,可萧以谌那么厚的脸皮,应该不至于因为他几句公平公正的话就伤了心吧?   可他也没说错啊。他本来就应该检讨一下自己是不是也挺狼心狗肺的嘛。   苏垣有些局促地摸了摸眉梢,动作一顿,他放下手,看着自己的手指,深深叹了口气。   他还有心情给乔淮出气呢,他自己的事都乌漆嘛黑的一团糟。他感觉得到宋唯己应该看出了什么,不过估计他自己也没敢往深了想,这种事完全脱离了常理的事,有个念头就挺吓人的了。   不过想想,苏垣也没什么好怕的。被他知道了又怎么样,他也不是非要把他淮哥挤跑的,这不是阴错阳差吗?要是能回到自己身体里,他还能赖着不放么。   【作者有话说:谢谢wuli羊毛的打赏~提前祝大家春节快乐~看完这章去领红包呀~暗号:YC】 第二十九章   本以为萧以谌这回是真的被他伤着了,没想到第二天下午,苏垣正跟宋唯己对戏的时候,一阵熙熙攘攘由远及近。   苏垣不由自主地转头去看,宋唯己也随着他的目光转了过去。就见萧以谌戴着棒球帽太阳镜,穿着花衬衫牛仔裤,又是一身流氓扮相粉墨登场。   苏垣觉得他头上那顶帽子有点眼熟,等他走近了才发现,帽子帽檐上绣着两个不大不小的大写字母:QH。竟然是之前他去K吧接他回家时强行给他戴的那顶帽子。   苏垣知道乔淮有很多衣服配饰都是品牌特意给他定制的,标着他本人名字的首字母。那天他走的急,随便抓了一顶帽子戴,现在才注意到这居然就是定制款的。他瞪着眼睛看着萧以谌招摇过市,却又怕别人还没看出来他倒自己先不打自招了,忍着没说什么。   萧以谌也没搭理在网上被称为“鸿途娱乐亲儿子”的宋唯己,把苏垣拉过来,招呼着助理把带来的保温箱打开。   里面装着码的整整齐齐的十几个餐盒,一打开一股香气就扑面而来,确实让人很有食欲。   “我亲自空运过来的,怎么样,够意思吧?”   “……”大老板亲自来探班,那是多大的面子,何况剧组这么多人看着,苏垣也不好说什么,眼珠一转笑道,“萧总是听说唯己这几天胃口不太好,特意给他送来的吧?”说完扭头去招呼宋唯己。   萧以谌嘴角含笑,眯着眼看着他,神情却冷了几分。   还站在原地的宋唯己表情更是冷淡,瞥了苏垣一眼,转身钻进了旁边的保姆车。   苏垣脸上的笑容尴尬起来。   萧以谌轻轻“哼”了一声,声音倒不大,还算是给了苏垣一点脸面:“是啊,我就是担心你们吃不好。”那个“们”字说得尤其重。   苏垣还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他打嘴仗,把秦长军他们都喊了过来。今天拍摄现场人多得很,大多都也不好意思过来吃,倒也不会不够分。   一下午,萧以谌就坐在苏垣的休息椅上,懒洋洋地看着他拍戏。宋唯己除了拍戏的时候全程都是冷着脸,苏垣本来就不想招惹他,可却又有点心虚。   毕竟当初跟他说过,他和萧以谌已经分了。虽然明明是事实,按说他应该坦荡荡的,可看宋唯己那态度,却莫名其妙地给人一种被捉女干在床的错觉,心中不由感叹,乔淮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小镇上没酒吧没kTV,自然也没什么所谓的夜生活。收工后,大家在宾馆的院子里搞了个烧烤派对,招待了“百忙之中抽空探班”的萧总。   只是明天还要拍戏,也不能玩得太晚,还不到十二点就结束了。   大家都以为萧以谌要走,秦长军拉着他客气道:“萧总路上小心。”   “路上?我定的明天中午的飞机。”   “我是说您回酒店的路上……”   萧以谌理所当然地道:“回什么酒店,这不就是酒店吗?”   “这个……”秦长军有点为难,“镇上的宾馆都住满了,H市离这里不远,这样,我给你打个电话定一个酒店吧。”   “不用,助理睡车上,我跟乔淮挤挤就行。”   已经走到楼梯口的苏垣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话声,脚底抹油就要开溜,秦长军扯着嗓子喊:“乔淮,萧总要跟你挤挤!你方便吧!”   你觉得我方不方便啊!   苏垣感觉得到,周围的视线一瞬间都落在了他身上,顿时一阵无语。秦导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萧以谌拍拍秦长军的肩膀:“秦导,以后继续合作。”   秦长军呵呵笑道:“承蒙萧总厚爱。”   分分钟被出卖的苏垣硬着头皮打开了房门。萧以谌嗖地一下窜进来,撇了撇嘴:“这都是什么条件啊,这么简陋?”   “哐”地关了门,苏垣冷冷道:“有的住就不错了。”   萧以谌打开了空调,感觉到丝丝冷风拂面而来,这才稍微满意了点,转身躺在了床上。苏垣过去踢了踢他的脚:“起来,帮我把床搬开。”   “搬什么搬,两米大床不比单人小床睡得舒服?”   “你睡地板我没意见。”   萧以谌幽幽叹了口气:“乔淮,我们都好久没做了吧。”   苏垣瞪着眼看着他。   “我从以前就发现了,你是不是姓冷淡?”   “……”什么鬼。乔淮……姓冷淡?   “每次在床上都不吭声,以前是我没照顾好你,现在不一样了,我会让你享受到的,再试试怎么样,我保证你会喜欢。”   “滚!”   “乔淮……”   “你是不是想挨打?”   上次挨了一顿打,那滋味确实不好受,萧以谌多少有点犯怵,只能暂时以退为进,想着总有让他抓住机会的那一天。于是他乖乖地下了床,和苏垣一起分开了床。   萧以谌没带睡衣,苏垣只能把自己的借给他。浴室里的水声哗啦啦地流了半天,苏垣起初没有在意,直到某人一脸满足地从浴室里出来,换苏垣进去洗。他挤了牙膏,刚准备把牙膏放下,眼睛一瞥,在洗脸台旁边的墙上看到了一滩不明液体。   苏垣愣了愣,突然涨红了脸,很快脸色又红变青。他默不作声地用花洒把墙冲洗干净,仔细地检查过,没有半点遗漏,才沉着脸洗漱出去了。   萧以谌在床上翘着腿玩着手机,架着的腿一抖一抖的,心情明显很好。   堂堂鸿途集团三公子,沦落到要自力更生的地步,也真是……没谁了。虽然有人在自己住的房间浴室里特不见外地打XX让苏垣有点难堪郁闷,但又觉得他挺好笑的。看那颜色和浓度,明显是积了很久了。难道他真的就这么惦记乔淮的屁骨?鸿途那么多小鲜肉,多少人惦记着萧总的床,怎么他还对以前不屑一顾的男人念念不忘了?   好笑之余,苏垣更是察觉到了危机感。男人的裕望憋久了,会报复社会的,只怕那时候首当其冲倒霉的就是他了。   萧以谌把目光从手机上挪开,挑了挑眉:“怎么,看我这么久,是不是突然想通了?”说着把手机丢到一边,展开双臂,“想扑过来就直说嘛,干嘛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我。”   苏垣翻了个白眼,转身上了自己的床。见萧以谌蠢蠢欲动,苏垣慢慢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你敢过来我就敢砸,你不要脸我也豁出去了。”   萧以谌冷笑着躺了回去。   “我关灯了。”   某人哼了一声以作回答。   黑暗里,只有萧以谌玩手机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苏垣对着他躺着,时不时警惕地掀开眼睑瞄一眼,却也因为太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苏垣醒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捏着烟灰缸,萧以谌还在床上睡着。   把烟灰缸轻轻放在桌子上,悄悄进了浴室洗漱,虽然已经足够轻手轻脚了,可出来的时候萧以谌还是被吵醒了。他打了个哈欠:“我让助理送早饭上来,一起吃吧。”   苏垣不置可否,坐在床边吹起了头发。   萧以谌睡眼朦胧地看着他,苏垣已经换好了衣服,今天穿的T恤有点紧身,背影的线条看着就觉得很趁手,如果拥抱的话一定非常舒服。   可惜别人眼里温柔如水的乔淮,自从跟他提出分手之后,在他面前就变成了刺猬,压根就碰不得。   想他萧以谌万般手段,何尝奈何不了一个乔淮。可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想强迫他。   就算是以前,他也从来没做过什么,都是乔淮自己硬要贴上来的。可那时候的乔淮,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远不及现在一分的灵气。   男人就是一种征服欲极强的生物,越是像他这种事业有成的人,越是如此。   比起软趴趴非要黏着他的人来说,攻略现在的乔淮,显然有趣的多。越是不让他碰,他心里越痒痒。   在萧以谌第三遍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的时候,苏垣终于吹好了头发,对上他那警惕和警告并存的眼神时,萧以谌更不敢干嘛了。   他目前说实话还是处于色厉内荏的状态,除了嘴上过过瘾,还真没能成什么事。   吃完饭出门的时候,苏垣又看到了挂在门边挂钩上的帽子:“你昨天一路就戴着这个帽子?”   “是啊。”   “……你故意的?”   “不然呢?”   那态度太理直气壮了,苏垣干脆都没脾气了,伸手去拉门,萧以谌又像个怨妇一样幽幽地道:“我来一趟你知道耽误了多少事吗,临走都不知道亲我一下?”   苏垣冷哼了一声,径自开了门,刚跨出一只脚,便感觉到身后萧以谌带着一阵风大步跨了过来。   他惊诧地回头,眼前一花,胸口被一只手臂压着,死死地按在门板上,嘴唇碰到了一个略厚却柔软的东西。他睁大眼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迅速地抬手出拳,萧以谌却已经退开了。   男人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可惜了,你就不能反应慢一点,不然怎么也得争取个舍口勿才差不多。”   真是不打不行了,这都饶过他,下次岂不是要把他给XX了?苏垣捏着拳头就要进去干架,却被一声毫无情绪起伏的“淮哥”打断了。   那一瞬有点眼前发黑的绝望感,他慢慢转过头去,宋唯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走廊上。   心里顿时“靠”了一声。这是天要亡他吗?这下可真的是捉12jian现场没跑了。   青年黑色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表情,明显是看到了刚才的一吻,半点苟且的余地也不给他留。   苏垣嘴巴动了动:“我……”   虽然好歹说了一个字,可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气氛尴尬得可怕,谁都没有说话。   他没心情去观察萧以谌是怎样的表情,眼里全都是青年那失望透顶的眼神。   被那眼神扎得心里发闷,虽然明知道那是源自于青年对乔淮的爱,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可心里就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难受得慌。   他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我真的没骗你。”   宋唯己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   苏垣被他看得心慌,突然灵光一闪,回头去看萧以谌,对上的却是另一张多了一丝邪气却同样冷峻的脸,顿时就被绝了念头。   让他给他作证?这不明白的自找思路吗…… 第三十章   宋唯己这回是铁了心不理苏垣了。   那天他冷漠地转身走开之前,就只说了一句话:“你高兴就好。”   苏垣明白那是一种失望至极后的心灰意冷。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宋唯己解释,对方甚至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解释。之前是苏垣躲着他,而现在则是他一下了戏就不见人影。   比起苏垣的不知所措,宋唯己的心里其实也并不好过。   以前对乔淮,他从来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就只希望他开心就好。他知道乔淮有多爱萧以谌,他甚至从未曾嫉妒过,有的只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然而现在看来,萧以谌对乔淮,并非他曾经以为的不屑一顾。   理智告诉他,浪子回头金不换,如果萧以谌真的打算好好对待乔淮,那对乔淮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那男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他的每一个眼神都是挑衅的,尤其是在跟乔淮有关的事上,就好像在争风吃醋一样。   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微笑着祝福乔淮。   他早就有了他的淮哥会跟他之外的某个人过一生的觉悟,可最近,他愈发觉得无法容忍那个人的眼睛看着别人。   那双,和苏垣一样的眼睛。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魔障了。   于是他躲开了。   他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苏垣的。或许是迷恋着那双眼底只有自己的眼睛的时候。或许是从护士手里接过那个满是血1腥味的黑色绒布盒子的时候。或许是承担着即将失去他的恐惧的时候。   他分明已经明白了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为什么还会对乔淮心动呢?   比起对乔淮仍旧不肯怜惜自己,继续与萧以谌纠缠的失望,他心底更大的失望,却是自己居然仍旧会对乔淮心动。   他知道这是错的,可仍旧无法克制地想要去看他,看他的眼、看他的笑容、看他的每个动作和表情,不管是戏里还是现实。似乎那人的身上,总是有他深爱的人的影子。   竟然,把对他来说最不可亵渎的人,当成了别人。   竟然,在伤害了苏垣之后,差一点又犯同样的错误。   这简直太糟糕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对苏垣、对宋唯己,甚至对剧组的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戏拍的再顺利,都抵不过每天令人倍感压抑的低气压。   好在这两个人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又开始了冷战,但仍旧很有职业精神,甚至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原本还以为又要拖到两个月之久的拍摄,竟然只用了一个月就顺利结束了。   前前后后发生了大大小小的事,这部戏居然还是按照原本预计的时间顺利结束了,大家心里都松了口气。   杀青那天,剧组以小镇的小桥流水的风景为背景,拍了一张集体照。苏垣和宋唯己并肩站在一起,可谁都看得出来,两人的脸都是往背着另一方的方向侧着的,甚至被挤着凑在一起的肩膀,都格外的僵硬。   回到W市休息了一个星期之后,萧以谌做东,办了一场杀青宴。当天宋唯己突然临时有了行程安排,没来参加。苏垣也打电话给秦导,说自己回来之后就得了感冒,有点严重怕传染给别人。   两个主角没来,大家居然格外轻松。毕竟不管是谁被低气压笼罩一个月,也都会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苏垣没感冒,更没闲着。   他办了个假证,跑去二手车市场,买了一辆大众,每天就把车开到自己家楼下埋伏。就连去B市录真人秀都没耽误,胡诌了个“捉女干”的故事,在网上雇了个人给他蹲坑,把每个进出楼的人都拍了下来。   可就是这么一分钟都不耽误地监视,一个星期了也没什么动静。   杀青宴那天,他仍旧像往常一样埋伏到凌晨一点多,才开回乔淮的住处。这个公寓的地下车库车位都是私人的,乔淮的车位上已经停满了车,苏垣就把车放在了公寓外路边的停车位上,下了车。   他不眠不休地守株待兔一整天,又不顺利,精神不怎么好,下了车也没心情在意周遭,直接就走进了公寓里,完全没注意到萧以谌的法拉利就停在他的大众三个车位之外的地方。   原本打算跟他打招呼的萧以谌狐疑地下了车,在大众旁边转了一圈。   本来因为听说乔淮病了,他打算过来探病来着,这下感觉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转身回了车上,回家重新开了一辆平时没怎么开过的车出来,停在了乔淮公寓的楼下。   这边苏垣看到手机上萧以谌几个未接来电,也没心情跟他吵嘴架,洗了澡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又开着车出去了。   连续一个星期没任何收获,苏垣已经坐不住了。今天是工作日,他直觉工作日的白天,那个人应该不会来这里,楼里的住户都是年轻人,这时候也都已经上班了。他昨天晚上就想好今天要做什么,于是一下车,直奔三楼。   整栋楼果然静悄悄的没一点声响,苏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确定里面没有声音,迅速地解了密码,打开了门。   屋里一股潮湿的气味,地板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尘。苏垣怕踩出脚印来,没敢直接进去,而是站在玄关里,仔细地检查着房间里的东西。   他上次临走的时候拍了照片,把照片拿出来一看,餐桌上多了一个烧水壶,沙发的抱枕位置变了,还有很多细小的变化,如果不是他拍过照片很难看得出来。   他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果然他上次来过之后,又有人来过,只不过从灰尘的厚度来看,距离这个人上次来,应该已经有一两个月了。   如果已经过去一两个月的话,他觉得,那个人不出一个月,肯定会再来一次的。   眼里闪过一丝兴奋,苏垣的手按在了门把手上,准备推门出去。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苏垣就站在门边,那声音突兀而嘹亮,吓得他差点晕过去。他大脑一片空白地呆呆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只是按了门铃,并没有直接进来,显然不是那个人。   慢慢转过身去,苏垣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这一看不但没放松,更是吓了一跳。   萧以谌冷着脸站在外面,见没人开门,干脆在门板上敲了起来。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苏垣明白,萧以谌一定是一路跟着他过来的。躲着不出去也不是办法,再过两个小时,楼里的住户下班回来吃饭,看到萧以谌在外面,那还得了,只怕说些不该说的,到时候反而更说不清了。   深吸了口气,苏垣在萧以谌不耐烦地又开始敲门时,打开了门。   门推过来的时候萧以谌往后躲了一步,再往前凑了凑准备往里面看时,苏垣已经关上了门。   萧以谌皱眉看着他:“你这是干什么?”   苏垣有点不敢看他:“出去说。”   萧以谌看着他大步下楼,回头看了一眼门板,转身跟了上去。   大众的屁股后面停着一辆明显不该在这条破败的老街里出现的玛莎拉蒂。苏垣回头等着萧以谌走过来,拉开了车门:“有话找个地方再说吧。”   萧以谌一肚子的话憋着,脸色有点难看,苏垣心虚地不敢看他,垂下头上了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驶出老街,萧以谌给苏垣发了条语音,说了一个地址,是附近的一个小区。   两人进了小区停车上楼,乘上电梯时都没有说话。   进了家门,萧以谌鞋都没脱,直接走进了客厅里。苏垣磨磨蹭蹭地换了一次性拖鞋,听到萧以谌嘲讽他:“换个鞋能换出花儿来吗?”   苏垣讪讪地走进去坐在了沙发上。   萧以谌微微抬着下巴看着他:“说吧,你去那里干什么?”   让他怎么说?来的一路想了好几个借口,都太扯了,苏垣感觉嘴巴干巴巴的难受。   萧以谌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刚刚他拍了几张那栋房子的照片给一个朋友,不到半小时,他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苏垣?”他挑了挑眉。   苏垣吓了一跳,白着脸看着他。   萧以谌看到他的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就说你不对劲,你TM什么时候背着我跟别人搞在一起的?!不合适?这什么苏垣就跟你合适?啊?!”   苏垣微微一怔,反应过来时心里顿时有点窃喜,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啊……   发现他嘴角翘起来的瞬间萧以谌就感觉自己快爆炸了。这TM是什么表情,嘲笑他?他用力捏着手机,再也控制不住,想也没想地一把将手机狠狠地朝苏垣扔了过去。   手机擦着苏垣的太阳穴摔了出去,“砰”地一声,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过了一秒苏垣才感觉到左眼眶一阵钻心的巨痛,他眨了眨眼,左眼角一片血红,有液体顺着眼角滑下去,苏垣以为是疼出来的眼泪,抬手去摸,却发现手上一片红色的液体。   萧以谌也吓了一跳,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冲过来扳着他的头,眼里都是恐惧。   “你别急,眼珠不疼,应该是眼眶破了。”   苏垣连忙安慰了一句,抬手去摸,被萧以谌一把按住,手忙脚乱地拿了纸过来,轻轻地把眼角的血吸干,见他眼珠好端端的,眼角靠近太阳穴的眼眶上一道红肿的裂口,终于松了口气,颓然坐了下来。   苏垣看他没了动静,知道应该没事,走到镜子前看了眼:“有碘伏吗?”   萧以谌抓起钥匙:“我下去买。”   苏垣摸了摸眼角,顿时龇牙咧嘴。 第三十一章   萧以谌很快就回来了,可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苏垣的眼角已经迅速肿了起来,消毒上药的时候差点没把他疼得背过气去。手机那种东西,别看拿在手上没多少份量,丢出去的杀伤力比搬砖还狠,也幸好萧以谌本来就没打算打中他,只是一时盛怒之下没注意距离,偏偏给他擦了一下。   萧以谌虎口卡着他下巴给他把药上了:“你TM就不知道躲一下?!”   苏垣“嘶嘶”地抽着冷气,哭笑不得:“你扔的时候你也没通知我,我离得这么近怎么躲?你躲一个我看看。”   萧以谌瞪着他,把棉签随手丢在茶几上。   苏垣叹了口气,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又把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拧紧装好。   萧以谌黑着脸看他忙完,刚刚消下去的气噌地又上来了:“说吧,什么时候跟那个苏垣好上的?”   苏垣抬手去摸眉梢,想起来什么,又收回手,手指有些尴尬地在膝盖上蹭了蹭。在意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真的那么频繁地做这个动作,养成的习惯竟然这么难改,就好像爱一个人一样,想改都改不掉。   他这边胡思乱想着低着头不说话,萧以谌那边脑子开始活跃起来了。苏垣?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想了半天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干脆去把屏幕都裂开了的手机捡起来,打开微信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苏垣?之前拍《怪谈物语》的那个苏垣?”   苏垣有点郁闷。这部戏怎么着也是鸿途今年重点投资的戏,他都拍了半年了,感情人家萧总还不知道第二男主角叫啥呢?   “靠!他不是出车祸了吗,听说都成了植物人了?你还这么念念不忘呢?!”   苏垣抿抿嘴唇,不想说什么,让萧以谌自由发挥去吧,估计已经YY出一部十万字的小说了。   萧以谌瞪着他。沉默就表示默认了?所以他居然连一个植物人都比不上?!看他熟门熟路地跑去苏垣的家,连电子锁的密码都知道的那么清楚,这两个人……TM的背着他搞了好久了吧!这简直是他的奇耻大辱!他还从来没被人戴过绿帽子,要戴也是他给别人戴啊!(喂……)他什么时候堕落到这份上了?!   萧总脸色愈发铁青,可让他因此把乔淮往死里揍一顿吧,偏偏刚才还屁颠屁颠地跑下去给他买药,现在看来真是有点多余。   这把萧总气的啊……   两人在沙发上各据一方,一个默不作声地任对方想象,一个想象的把自己快呕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垣都饿了,萧以谌还在那里生闷气。   “你、你饿了没?”多少有点抱歉心虚,苏垣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我给你……”点个餐吧?   “我要吃你做的鱼香肉丝。”   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点餐软件,苏垣犹豫道:“这里……有材料可以做吗?”房子虽然足够整洁,可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有人住的,明显只是萧以谌的房产之一。   萧以谌瞪了他一眼:“出去买!”   “你确定要吃?”   明显听过的句式让萧以谌怒不可遏:“我X你大12爷!你要是敢再做得像上次那样,老子跟你没完!”   苏垣缩了缩脖子,看了眼情场失意恼羞成怒的萧总,默默地出门买菜去了。   楼下就有超市,苏垣买了菜,却苦于不知道该怎么做,想了半天,突然灵机一动,跑到速食食品区,居然真给他找到了鱼香肉丝自热米饭。   回去之后,萧以谌还是那么个要死不活的熊样。苏垣趁机溜进厨房,把自热米饭倒出来,稍稍加工了一下,又磨蹭了一阵,免得出来太快被怀疑。   半小时后,萧以谌看着餐桌上的东西,脸色稍微好了点。   “你不吃?”   苏垣这才想起来,光顾着应付萧以谌了,他也没吃呢:“我不饿,你吃吧。”   萧以谌狐疑地看着他,小心尝了一口,味道虽然不怎么样,倒也不难吃。想着这是乔淮特意给他做的,反而觉得还是有点美味的。吃了几口,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点可悲,不禁长吁短叹起来,心想他难道真的栽到乔淮手上了?   以前总觉得他烦,恨不得一脚踢开。这难道是报应来了吗?   苏垣看着他边吃边叹气,一盘盖浇饭也吃的七七八八的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先……”   萧以谌一个眼刀斜了过来。   苏垣讪笑着摸了摸鼻子。   萧以谌一看到他那软弱的样子就没来由一阵心烦,以前就是烦他这样,虽然明白他现在是觉得对不起他才又小心翼翼的,反正他就觉得烦,越是觉得他嚣张跋扈的样子更讨人喜欢,越觉得自己犯贱,干脆一挥手:“滚吧你!”   苏垣哪能不滚,一眨眼就走出去了。   听到一声关门声,知道那人真的走了,萧以谌没了发怒的对象,捏着筷子发起呆来。嘴巴里顿时没了味道,干脆摔了筷子从兜里掏出烟来。   一根烟抽完了,心里稍微好受了点,他起身要走,想了想乔淮刚刚收拾茶几的样子,心里一动,鬼使神差地收拾好盘子,端进厨房里。   虽然每隔几天都会有人来打扫卫生,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点想刷下盘子。从来都没有这么有生活气息过,萧总也没搭理洗碗机,直接走到洗碗台旁边打开了水龙头。   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洗碗台旁边的垃圾桶,萧以谌动作一顿,放下盘子,俯下身。   黑色的塑料盒子上,纸质的盖子已经撕开了,可还是能看到上面印着很显眼的几个字:鱼香肉丝自热米饭。   萧以谌直起身来,手上还粘着洗洁精的泡泡。   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地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一个字:“草。”   苏垣这回再不敢回自己家了。上次请的那人还算尽责,苏垣想着,干脆又请了一个,一个白天一个晚上,轮班给他拍照,每天发到邮箱里。   第二天苏垣被方琼叫去了公司。   他没想到被萧以谌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还以为方琼找他有事,结果对方带着他直奔总裁办公室,把人带到就找了个借口溜了。   苏垣再傻也知道这是被方琼给卖了。   萧以谌翘着二郎腿半躺在宽大的老板椅上,眼神带着几分凶狠瞪着他。   苏垣咳嗽了一声:“萧总找我有事?”   萧以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啪”地一下把什么东西摔在他脚边。苏垣低头一看,瞬间就心虚起来。一个装着黑色自热米饭盒子的垃圾袋躺在那里。   他尴尬地道:“你要不要听我解释?”   “解释?解释你是怎么糊弄我的?”   苏垣摸了摸鼻子,心想我不糊弄你,难道再给你做一盘木炭炒煤吗……你都那么凶狠又可怜兮兮地威胁了,我就算敢做,我也不好意思再伤你的心啊……   “好啊乔淮,先是背着我勾三搭四,现在连一顿饭都懒得给我做,”萧总深吸一口气,“你TM把老子当什么了!”   苏垣感觉自己后背都被汗湿了:“我是真不会做饭……”   “得了吧!我以前就算再不把你当回事,我也记得清清楚楚!你要是觉得我不配吃你做的饭,你直说,不用跟我搞这些虚的!”   “……”   “说话,哑巴了?!你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   苏垣扯了扯嘴角:“这事算我做的不地道,我跟你赔罪成么?”   “赔罪有用要警察干嘛?!”   “……”   “我现在出去招招手,多少人巴不得给我做满汉全席,你倒好,就拿自热米饭打发我?你如果真的不会做菜也就算了,可你不该跟我弄虚作假。”   “我不是说了我错了么……”苏垣小声嘟囔。   萧以谌深吸了口气,眼睛死死瞪着他:“行,我也不跟你计较这个,你就给我一句话,你到底是要跟苏垣,还是要跟我。”   卧槽,萧总这思维跳跃得也太快了吧?苏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说:“我……我跟苏垣……和跟你的事,又不能相提并论……”   萧以谌一脸轻蔑:“我算过了,你跟我还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跟苏垣不清不白了,你以为你一句不合适就能把我搪塞过去?我TM还……”我TM还后悔以前没好好对你,“现在看来你是早有预谋啊!今天你给我句痛快话,你到底是要跟他还是要跟我!”   “……我……”   “你可给我想好了,别怪我以后翻脸不认人,你们两个一个都跑不掉。”   苏垣觉得自己快疯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果然还是太年轻,还以为被他误会总比自己的身份曝光了好得多,可一旦跟萧以谌这个混不吝的牵扯上,不管怎么着他都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啊。   MD,现在还什么都没弄清楚,又生出别的事端了,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突然觉得特别累。不是身体上的,是精神上的。骤然间生出一种想要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第三十二章   他突然觉得特别累。不是身体上的,是精神上的。骤然间生出一种想要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等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了:“我压根就不是乔淮,能不能别再纠缠了。”   这话说得太快,萧以谌感觉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苏垣心跳漏了一拍。   “我、我说……”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苏垣吞了口口水,“我说你们两个我谁都不想选……”   “不对不对,”萧以谌抬手制止了他,一手扶着额头,闭了闭眼,“你刚才说的不是这句,你说……你不是乔淮?”顿了顿,萧以谌瞪大眼抬起头来,“你不是乔淮?你……你……”   苏垣冷汗彻底下来了。   萧以谌“你”了半天,也没再说出什么来。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   苏垣嘴巴张了张,却三番五次地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按说这种话只会让人觉得是玩笑,可萧以谌那怪异的目光显然没把它当成玩笑。苏垣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说这句话的表情太认真了,可他连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都不知道,刚才一时冲动说出来的话,压根没过脑子,也更不可能先做好足以让他善后的表情。   萧以谌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和在苏垣面前游手好闲二世祖的形象不同,能管理一个像鸿途娱乐这样的大公司,萧以谌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身为鸿途集团的三公子,受过最优秀的教育,萧家人脑子都是一顶一的好用。   他不过是关心则乱,一旦不去追究乔淮有没有对不起自己,他一头热的大脑很快冷静下来。   的确,眼前这个人,虽然和乔淮长得一模一样,可他跟乔淮的性格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之前总以为是因为他不在乎自己了,隐藏着的性格终于爆发出来,可如果他不是乔淮,那前后的改变,却更加说得通了。   而且乔淮喜欢做饭,做菜的手艺比那些大厨也差不了多少。可这个人,第一次把菜做成了焦炭,第二次干脆用速食来打发他。既然答应了给他做菜,他根本就没道理非要做得那么差,毕竟就算如他所说分手了,可他曾说过,浪费食物会遭天谴的,他何必去糟蹋那些菜。   再者说,以乔淮的个性,不可能一边追着他跑,一边又去跟别人勾三搭四。他虽然看不上乔淮,可毕竟认识了十多年,乔淮是什么人他还是知道的。   他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对劲的?   好像是那次给他打电话,他居然过了几个小时都没有回。   居然,这中间都已经过了四五个月了。   心里一惊,萧以谌感觉到一阵凉意从脚底升上来。   这么久了,居然谁都没有发现乔淮不对劲,如果不是他说漏嘴,只怕连他都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看来这个男人的演技的确精湛,不仅可以应付拍戏,更能应付现实。   “你不是乔淮,”萧以谌以陈述句说完这句结论之后,问出了他的疑惑,“你是谁?”   男人第一次这么警惕而冷酷地看着自己,知道萧以谌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是个简单的霸道总裁,苏垣终究是有点犯怵。   “你如果不说,我会把你送去采集指纹,你是谁我马上就会知道,那时候,你将被送进监狱,懂吗?”   见他居然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苏垣抬手抹了把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自己也是被逼无奈,他能拿他怎么样?如果他想找回乔淮,那他还巴不得他帮他把身体找到呢。   “我是苏垣。”   “……苏垣?你以为我没见过苏垣?”萧以谌想笑,可下一秒笑容就僵在了嘴角,一种想法瞬间成型,那种毛骨悚然的凉意顿时又爬上了后背,“你、你是说……”   他第一次发现乔淮不对劲,正是在苏垣出车祸不久之后。虽然对于自家旗下的艺人出事并没有那么上心,可毕竟《怪谈物语》是今年的大CASE,突然出了事他肯定是知道的。   他仔细回忆,勉强记起,在苏垣车祸之前,乔淮刚结束了一部电影的拍摄。杀青之后,他喝醉了,跑来公寓找他。那时候他在干什么?好像在跟公司的一个小鲜肉翻云覆雨……   那天乔淮直接走了,他也是故意晾着他,很长时间里一直没跟他联系。   倒抽了一口凉气,萧以谌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可这……这也太离奇了吧?完全无法用科学解释通,难道真的有灵魂穿越这种事?   然而他的种种分析,都证明这是最好的解释。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萧以谌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点燃了却没抽,只是想看看那明灭的烟火和青色的烟雾。   “我出车祸后,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变成乔淮了。我查过,我的身体被什么人给转移了,凭空蒸发了一样,但我可以确定,我的房子有人去过,而那个人,一定就是把我的身体藏起来的人,所以我才会回去,我得知道那个人是谁。”   “找到了然后呢?你觉得以乔淮的身份,你能接近自己的身体?”   “……这个我也考虑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得先知道那个人是谁,别的以后再想办法。”   “所以你认为,只要找到了自己的身体,就能再穿回去?”   “我也不知道,”苏垣的声音里有细微的颤抖,萧以谌的质疑他不是没想过,可他不敢想太多,因为另一种可能性对他而言太可怕了,“除了这么做,我没别的可以做的了,我不想一直用别人的身份过完这一生。”   萧以谌瞥了他一眼,被他眼底的那几分脆弱刺得心脏有些疼。   “那乔淮呢,你觉得他现在在你的身体里?”   “……我不知道,”苏垣看着萧以谌,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我变成乔淮那天,在他的床头柜上,看到了一大瓶安眠药,瓶子很新,可里面的药片只剩了一点。”   指尖一阵刺痛,萧以谌将烧尽的香烟碾灭。   苏垣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任谁知道一个人为自己自杀,也不会无动于衷。   他没说什么。安慰根本没有必要,即使他后悔曾经那么作践一个人的感情,可错了就是错了,他该为此悔恨。   苏垣给了他很长的时间让他消化那惊人的事实。   许久后,萧以谌重新抬起头来看着他:“我会帮你。如果找到了那个人,我会以公司的名义,帮你夺回身体。”   苏垣感激地看着他:“谢谢……”   “现在我知道你不是乔淮了。”   “……?”   “苏垣,我对你很感兴趣。”   “……”   “给我个机会,我想追你。”   “……”靠。就说萧以谌的脑回路有问题,他到底是怎么从一个话题蹦到另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上的?   苏垣烦躁地扒了扒头发:“饶了我吧老板,我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您……”   “呵,你动手打我的时候,可没想过自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啊。”   “那不是……披着乔淮的皮,有恃无恐嘛……”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变回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我想潜12规则你的话,你就会乖乖爬上我的床咯?”   苏垣捏了捏拳头:“老子打爆你头。”   萧以谌扯了扯嘴角:“那不就得了。”   “得什么得……反正只要你别动歪心思,我们或许还可以做朋友。再说,等乔淮回来了,你——”   “我的确对不起他,可那不代表我要迁就他。他喜欢我是他的事,我从来都没有强迫他爱我。等他回来,我会跟他道歉,这个不用你操心。”   苏垣瞪着眼睛,却又反驳不了什么。其实萧以谌说得对,感情勉强不来。只怕如果乔淮还活着,死过一次的人了,也不会再跟他纠缠下去了。   可是,“既然这么说,我也没必要迁就你啊,”苏垣摊摊手,“对不住了萧总,你不是我的菜。”   萧以谌恶劣地勾了勾一边嘴角:“宋唯己才是你的菜?”   内心那不愿让别人知道的过于卑微的爱被窥视的感觉很糟糕,苏垣冷下脸来。   可萧以谌就好像故意似的:“据我所知,他沉迷于乔淮无法自拔,我想这几个月,你应该深有体会,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机会的。”   苏垣沉着脸缓缓站了起来:“你说得对,可就像你说的,我喜欢他是我的事,或许总有一天我会喜欢上别人,可在那之前,我为什么不能继续爱他?萧总,喜欢一个人没什么值得被嘲笑的,不是吗?”   萧以谌撇开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苏垣弯腰鞠了一躬,“谢谢你分享我的秘密,说实话这让我轻松了不少。也谢谢你愿意帮我。以前一直跟你过不去,我跟你道个歉,只要萧总以后别整些有的没的,你就是我敬重的上司。”   “可我更想做你不敬重的恋人。”   “……拜拜。”   萧以谌摸着下巴笑着看他大步出门,又是一脸玩世不恭的邪气。 第三十三章   苏垣是在半个月后韦婉新电影的首映礼上再次遇到宋唯己的。   青年又瘦了些,之前脸颊上好不容易长回来的一点肉又没了,眼神也冰冰冷冷的没有半点温度。   两人的座位紧挨着,苏垣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坐下的时候宋唯己在看手机,连头也没抬一下。   苏垣现在的心情复杂的很,原本想和他拉开距离,试图淡化那种爱而不得的执着,却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让乔淮和宋唯己以后真的形同陌路。当然也有几分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说到底,他是栽在这个青年手上了。萧以谌说,宋唯己沉迷于乔淮无法自拔。而他又何尝不是沉迷于宋唯己无法自拔呢。   见对方没有跟他打招呼的打算,于是硬着头皮道:“最近很忙吧?我听方琼说,公司要给你出专辑?”   宋唯己浓而黑的眉微微蹙着,淡淡瞥了他一眼,只“嗯”了一声。   见他还愿意搭理自己,苏垣笑了笑:“这几年音乐不好做了,就连张知露都很少出实体专辑了。不过是你的话,绝对会大卖的,到时候我一定会买几百张送人的。”   青年双手插在口袋里,有些傲慢地冷笑了一下。   苏垣抿了抿嘴唇:“结束后一起吃个饭吧。”   青年的眼一直盯着舞台上的大荧幕,苏垣则一直看着他。许久后,都没有得到回答,苏垣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转开头去。   过了大约一分钟后,他才听到宋唯己又“嗯”了一声。   结束后,婉拒了韦婉的邀请,苏垣在车上给宋唯己发了条消息:“去我家吧。”   他看着宋唯己的车驶出停车场后,才松了口气。   在车上预订了外送,约好了时间,抵达乔淮公寓十分钟后,送餐员准时上门。   苏垣把菜一一摆开,随口招呼宋唯己:“都是你喜欢吃的菜,你先坐,我去拿饮料。”   宋唯己走到餐桌旁,原本平静的表情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些菜……的确每一样都是他喜欢吃的。他拿起筷子在酸菜鱼里翻了翻,没有一颗花椒。   他爱吃辣,却不吃麻。   桌上的菜熟悉得很,他记得苏垣最喜欢点这家川菜馆的外卖,筷子在每个菜里都翻了一遍,青年捏着筷子的表情,冷漠中带着一丝迷茫和诧异。   川菜重麻重辣,很多菜都会用到花椒,那家川菜馆正宗得很,如果不是特意要求,绝对不会一颗花椒都不放。   厨房里传来苏垣的声音:“都已经这个季节了,饮料还是喝常温的吧?要不要来点酸奶?”   放下筷子,宋唯己沉默着坐在了椅子上。   苏垣抱着一堆瓶瓶罐罐出来,见他只是盯着菜坐着,对于他的不打不理也没说什么,把饮料放在空着的地方,在宋唯己对面坐了下来。   “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吧?多吃点吧,吃饱了回去慢跑一个小时就都消化了。”   吃饭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苏垣觉得宋唯己已经差不多吃饱了的时候才道:“那天的事——”   “淮哥,我不想谈这个。”宋唯己打断了他。   苏垣呼吸一窒,仍是坚持道:“你不想谈的话听我说就好。”   青年漆黑的眸子终于直视他,隐隐有些不耐。   “我没必要骗你,我和萧总分了,是事实。只是你也知道,十几年的感情了,萧总心里多少有点不舒坦。我也不是找借口什么的,感情这种事,要断,短时间是没办法断得那么干净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觉得我在骗你,毕竟……毕竟我明白,你对淮哥……一直很敬重。”   “……”   “好了,你不爱听,我就说这些。还要不要添饭?”   宋唯己将筷子放在碗上,站了起来。   苏垣抬头看着他:“你吃饱了?”   “淮哥。”   “……啊?”听他终于主动说话了,苏垣心里倒是挺高兴的。   起码不用因为搞僵了两人关系而有负罪感了。等找回他的身体之后,一定会有办法重新回到自己身体里的。萧以谌都说了要帮他了,他觉得希望越来越大了。等到那时候乔淮或许会回来的吧?   那就好了。   连萧以谌都看得出来宋唯己有多喜欢乔淮,那他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自从跟萧以谌摊牌以来,他感觉肩膀上的担子轻松了很多,压力小了,很多事他也看开了。他现在只求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爱情什么的,既然没有什么希望,也没必要执着下去。   成全对方也未尝不是对他自己的一种解脱。   等到真正的乔淮回来了,以萧以谌的说法,他是不会再纠缠他的,甚至会跟他说清楚。两个人就算做不成朋友,乔淮大概也是能好好放下这段感情了。   他毕竟不是乔淮,演得再像也终究是有他自己的意识。如果是乔淮本人的话,和宋唯己的后续,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根本就不用他操心了。   那之后他可能会把重心全部放在事业上吧。如果还是没办法出头,他也该考虑换个别的事做了。   以前他放不下这一行,他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可现实太残忍了,他等了五年,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就这么错失了,下一个还不知道要再等多久。感情和事业同时失去,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   就坚持到和鸿途的合约到期吧,还有三年?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努力了还没有回报的话,也只能这样结束了。   好在他银行账户里还是存了点钱的,做个小买卖也不错。实在混不下去了,只能去投靠张泽,张泽从还没毕业的时候就一直想要把他拉去他们家公司上班,他一定很乐意“包养”他。   想着未来,苏垣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宋唯己看着他表情变幻,明显是神游天外去了,最后那个笑容,让他无端又生出一种心痒难耐的感觉。   想也不想地,也或许是故意却不愿承认,他伸手抓住对方衬衫的领子,俯下了身。   苏垣被吓了一跳,身体动了动,脸上也露出慌张的表情来。   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放松下来,闭上了眼,任由青年撬开了他的牙齿。   就这样吧……   他已经不可以再错下去了。   这个吻结束得有点仓促,苏垣睁开眼时,看到的是宋唯己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他皱了皱眉,心里有一丝异样一闪而过,却没有想太多,只当宋唯己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情不自禁。   挂上乔淮温和的笑容,他没说什么,起身收拾了碗筷。   等他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宋唯己已经离开了。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回到卧室,苏垣打开了笔记电脑。   邮箱里又有一封邮件,是白天上班的那个人发来的照片。他打开一一检视,却仍旧是一无所获。   颓然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上,苏垣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   那个吻太熟悉了,不管是深度还是力道,都和他曾经经历过无数次的一模一样。   “为什么当初救你的人不是我呢?”   喃喃自语着,苏垣出了会儿神,突然用枕头蒙住脸,拒绝再去想这种让他放不下那个青年的想法。   人生就是这样。明明从同一个地方走出来,有的人去了很高很高的地方,有的人不上不下地混生活,有的人被爱着,有的人羡慕着。   晚上他约了张泽去S吧喝酒。   包间里就他们两个人,张泽喝了半瓶洋酒已经有点醉了。   他这人也是有趣得很,酒量不好却爱泡酒吧。每次只要一失恋必然把苏垣叫出来,偏偏失恋的频率还特别高,半瓶酒下肚,人就不行了,连他的恋情是怎么走向灭亡的也顺便分析得明明白白,之后就是叫代驾回家,说真的还不如在家里喝。可张泽偏不,说酒吧里气氛多好啊,我就喜欢这热热闹闹的地方。   所以苏垣还是喊他出来了,即使是在包间里,张泽也搞得轰轰烈烈的,声音不比外面小多少。   不过毕竟他现在面对的不是苏垣而是乔淮,上次去乔淮那里喝醉了之后,他就后悔了,今天矜持得很,拿着小酒杯一口一口地抿,毕竟让人家大明星给他叫代驾回家也太不像样了。   苏垣当然更乐意他多清醒一会儿可以多聊聊天。   两人天马行空地胡侃了两个多小时,张泽终于还是喝高了。苏垣把他送上车,在街口站了一会儿,正准备走,有人塞了个东西他手里。   “什……喂!等等!”   那人塞了就跑,苏垣就只来得及看到对方的背影,后背上好像印着什么什么花店的字样。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手里多出来的一大捧沉甸甸的花,心想该不会是谁送错人了吧?   拿着那捧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苏垣又怕别人发现搞错了回来找,只能捧着花站在原地等。   无聊的时候数了数,数了半天有几百枝玫瑰,也没数清楚,但估计是999。这么一大捧花捧在怀里有点傻逼,路过的人指指点点的,苏垣拉了拉帽沿,感觉脸有点发热。   “……个子这么高,肯定很帅吧……哇,我羡慕死那个女孩儿了……”   他一个大老爷们,说实话真没这么浪漫过,也不能跑出去跟人家说这是别人送错的不是他要送人啊,尴尬地后背都僵硬了。   花里插着一个卡片,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心里给花的主人道了个歉,心想我也是不得已的啊,拿出卡片来。   上面是手写体的一行小字,字体有点潦草豪放,他辨认了半天才看清。   “接受我的爱,Formylove,阿垣。”   【作者有话说:感谢wuli羊毛同学的鹦鹉螺~   大家春节快乐~花花也送给你们~>3<】 第三十四章   苏垣嘴角肌肉抽12动了一下。   他根本不用猜就知道,这绝对是萧以谌送的。除了他还有谁知道他是苏垣?   比起别的,他唯一的想法就是——真TM丢脸啊。=。=   他就算要追他,也没必要买花送给他吧!这是要把他当女人追吗?还999朵玫瑰,堂堂萧总追人的手段怎么这么老土啊!   卡片丢进垃圾桶里,犹豫了一下,没舍得浪费那么漂亮的花,随手塞给路过的女孩儿,想着这花或许会让一个女孩子心情好一整晚,也不辱使命了。   转身离开时听到旁边围观的女孩子羡慕嫉妒恨的尖叫声。   同行的女孩子瞪大眼看着那女孩儿:“天啊!!!那是谁,什么时候有这么高质量的男生追你的?!”   那女孩儿脸颊微红,自己也懵了。   苏垣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匆匆拐进了K吧,萧以谌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一眼就看到他进来了,抬手在吧台上敲了敲:“调一杯‘Lifetimelover’。”   Bartender睁大眼睛,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萧以谌大声道:“是的你没听错,一杯Lifetimelover,送给我深爱的……”   苏垣已经走到了跟前,脚底踉跄了一下,上前一步按住了Bartender的手:“不用了,你就当他在抽风。”   萧以谌耸耸肩,看着苏垣空荡荡的手:“花呢?”   “送人了。”   “……我花了两个小时,每一枝都是我亲自挑选的……”   苏垣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是怕我不够丢脸吗?”   萧以谌猛地凑近他,苏垣往后退了一步。他大笑起来:“你脸红了?不就是被人送了花吗,你居然这么纯情?既然你喜欢这个调调,那以后——”   “我一点都不喜欢!”   “何必害羞呢……”   苏垣双手拎着他的领子警告:“萧以谌,下次再搞这些东西,我会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为了看你脸红的样子,试试又何妨?”   苏垣深吸了口气,死死瞪着油盐不进的某人,“靠”了一声。   “走吧,去楼上坐坐。”   苏垣扫了他一眼。   “就坐坐。”某人识趣地重申。   双手插在口袋里,苏垣点了下头。   与萧以谌共享同一个秘密,令苏垣下意识地把对方和自己划在了同一个阵营里。在萧以谌面前,原本就一直不曾伪装什么,现在反而更轻松了。   萧以谌虽然不是个好的情人,可不管是做上司还是做朋友,应该都是很好的选择。工作能力佳,性格又大咧咧的——他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因为对方对他另眼相看才会真心相待而已。   当然前提是他不再惦记着把他搞上床。   萧以谌带着他上了三楼,没有去他惯用的房间,而是进了最里面的那间房。苏垣看到门口的牌子不像别的地方不是房间号就是标着员工休息室之类,而是四个大字:禁止入内。   萧以谌一把推开了门。   房里两个人正激口勿得如火如荼,苏垣出于礼貌下意识地别开脸,却仍不由自主地从眼角瞄了一眼。   楚屿陌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拇指擦了擦嘴角挂着的银丝。刚才被他遮住的那人直起热口勿中险些从沙发扶手上摔出去的上半身,转过身来时,苏垣愣住了。   “单、单洛?!”   “……乔淮?”比起苏垣的吃惊,单洛多了几分羞赧和愤懑,瞪了楚屿陌一眼,他拢了拢衣领站起身来,几秒钟后便一改之前的局促,大大方方地招呼道,“快进来坐。”   苏垣表情微妙地走进去:“你什么时候回国了?”   单洛眼神闪了闪,咳嗽了一声。   苏垣马上就明白了。他说是回美国,其实只是避开他而已。   单洛抱歉一笑,苏垣哪会跟他计较这个,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再提。   被搅了好事楚屿陌脸色不善,可不知怎么的居然也没有发飙。   萧以谌和他说了几句公事,苏垣便小声问单洛:“你们是怎么回事?”   单洛双手搭在沙发靠背上,舔了舔嘴角,无所谓地道:“就是这么回事喽。”   苏垣真想给他竖起大拇指:“这么难搞的角色你也能上手,真是佩服你。”   单洛自得道:“是吗?可我也没费什么心思啊,反而是他先追的我。”   久闻楚屿陌大名,苏垣真没想到那男人居然会主动追别人,他半张着嘴表情有点呆滞,半晌才道:“看不出来啊……”   “什么?”   “我听说楚屿陌从来都不做0的。”   “……”   苏垣不禁心动起来:“你床SHANG功夫真的那么好?让楚屿陌都无法自拔?”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单洛必定是1,而事实上,一直以来,的确是。只是……   单洛眼底闪过一丝狼狈,摸了摸鼻子,扭开了头。   苏垣没有注意到,只是用戏谑的眼神望着楚屿陌。单洛果然厉害,竟然让圈里有名难搞又腹黑的楚大少一头栽进去了。   “你呢?”   苏垣笑了笑:“我啊……就还是那样呗。”   单洛搭着他肩膀劝道:“这圈子里能遇到几个真心人?别挑了,唯己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屿陌扯了一把,推到了一边去。   苏垣意外地挑了下眉。楚屿陌这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倒不是怕他误会,只是怕被他报复,苏垣往角落里挪了挪:“相信我,我们以前顶多拉了拉小手。”他看得出来对方眼神里的警惕,隐约猜得到萧以谌肯定提过他和单洛有过那么一段,连忙声明彼此的清白,免得引火上身。   楚屿陌不耐烦地道:“你们又跑我这里干嘛,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们两个真的很烦好吗?”   萧以谌坐到苏垣身边,抬手搂着他:“现在不一样了。”   苏垣直接坐在了沙发扶手上,躲开了他的手。   楚屿陌嘴角翘了翘:“你说得对,的确不一样了。”以前他追着你跑,现在好像反过来了。还挺有意思的。   萧以谌轻轻“哼”了一声,把手放在了苏垣的大腿上。   苏垣看着他,微微笑了笑。   萧以谌一脸郁闷地默默收回了爪子。   后来苏垣问萧以谌,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单洛和楚屿陌是怎么认识的。萧总居然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苏垣心想你反问个什么劲儿,我知道我还问你?   萧总冷笑:“你真以为单洛是因为宋唯己才发你好人卡啊?”   “不然呢?”   “他是跟楚屿陌勾搭上了,迫不得已才甩了你的!”   苏垣皱眉,隐约觉得不对:“别给我扯这个,我问你他们怎么认识的?”   萧总脸色一变,眼神有些飘忽。   “说不说?”   “……我让楚屿陌去勾引他的。”   “……”   “怎么的!不行吗!你觉得我会让他惦记你辟谷?!你还挺可惜的是怎么的?!”   日啊。一个两个都看不得他好过。苏垣一阵无语:“我可惜又怎么了,别说的好像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似的,跟谁俩呢。”   萧以谌咬牙:“行,我再接再厉。”   苏垣头疼地扶住额头。   结果第二天上午,苏垣又收到了一大捧花。甚至那根本就不是花,而是用钞票做成的玫瑰,整整九百九十九朵!   送花的小弟边拿着单子等他签字,边偷偷打量这在自己家里还戴口罩的神秘男子,心想送花的人也是男的,这……现在的GAY都这么高调了吗?   苏垣签了字关了门,把花往客厅沙发上一放,有点绝望。   送他花也就算了,送他一捧RMB,丢是不能丢了,可他能心安理得收下吗?一个个拆了,居然拆出好几捆钞票,光拆就花了整整两个小时,好不容易把钱整理好,苏垣拿着这么多钱实在是心神不宁,干脆认命地跑到鸿途,把钱全倒在萧以谌的办公桌上了。   萧总还挺委屈的:“我TM送你真花你送别人,我送你假花你给我扔一地,我要送你颗鸽子蛋你是不是要把我这儿的玻璃全划了?你到底喜欢什么你跟我说好不好?”   “你不知道?我喜欢你把我当朋友!”   “哦,这个不行,下一个。”   “……”苏垣语重心长,晓之以理,“天涯何处无芳草。”   “唉,多情却被无情扰啊。”   苏垣落荒而逃。   他觉得跟萧以谌实在是没法用人类的思想交流了。   回到家这才有时间去查邮件,没想到却发现乔淮的邮箱里有一封未读邮件。   标题就只是“附件”两个字,苏垣看着不像病毒,下下来查杀了一下才解压出来,点开文件夹随意浏览了一下,他微微一愣,皱眉将里面的照片打开。   第一张照片,宋唯己把他推在墙边上,一只手将他的手按在脸旁,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眉梢。那是在H市的小镇上,因为躲着宋唯己,被他堵在宾馆外的时候。   第二张照片,是在S吧。暗淡的光线令照片非常模糊,可仍旧能看出来,单洛搂着他的肩膀,两人头挨着头靠在一起。   第三张照片,是在K吧门口,那是楚屿陌让他去接萧以谌回家那一次。苏垣记得那时候应该是萧以谌脚步不稳差点跌倒,他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他。照片上只能看到两个人面对面地抱在一起,而他的侧脸在镜头里,虽然带了口罩和帽子,可很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拍下来的照片非常清晰,认识乔淮的绝对能看得出来是谁,就连萧以谌脖子后的一个小小的纹身放大了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苏垣面无表情地看完,重新打开邮箱,回了一封信:说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靠向椅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屏幕。   那天跟单洛和宋唯己去S吧喝酒的时候,他其实也感觉到有人拍了照片。而在小镇的那一次,他也察觉到有人在偷看。   可会是谁呢?剧组那么多人,谁都有可能。酒吧人来人往,更不容易搞清楚。   但可以确信,这个人是有所图的。如果图钱,他可以给他,拍《怪谈物语》,乔淮的片酬比他高不少,他划掉差价,剩下的是他该得的,他用起来也心安理得,倒不怕对方勒索。   可如果这个人想搞臭乔淮的名声,那就麻烦了点。   苏垣咬了咬下唇。是他大意了。一直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可实际上,乔淮比他聪明,从不去外面玩乐。他过惯了十八线艺人的日子,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居然惹下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然而这个人并没有把照片传出去,而是先发给他,必定是对他有什么要求。既然有所求,那就是可以解决的,他还不是那么紧张。   正想着,他听到一声气泡的声响,对方回了邮件。   “离开萧以谌,否则我会把这几张照片全发出去。”   苏垣眯了眯眼。 第三十五章   “离开萧以谌,否则我会把这些照片全发出去。”   苏垣眯了眯眼。   这个人还是太嫩了,简直是不打自招。   他开出来的条件,几乎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能和萧以谌纠缠不清的,除了艺人,还会有谁?想来他们萧总,绝对不会把狼爪伸向那些平平无奇的工作人员。   萧以谌明显喜欢男人,对方是男艺人的几率几乎占了九成。而鸿途艺人的几率,也要比别的艺人高很多。   那段时间在剧组的,除了他和宋唯己,恰好有两个鸿途的男艺人。   苏之泓和兰柠。   想起那总是莫名其妙盯着他的目光,苏垣终于明白了原因。   甚至连一个新人为什么有那么好的资源的原因都显而易见了。   原来并不是他不够有运气,而是有的人比他更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兰柠的皮相的确很不错,想要抓牢自己家大老板,能得到的好处数不胜数,这种事在娱乐圈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他做事显然有点避重就轻,不去讨好萧以谌,反而来跟他勾心斗角,难道是宫斗戏看多了吗?   苏垣觉得挺有意思的,只不过他现在自己的事都已经够烦的了,根本没心情跟他玩这个游戏。   于是他又回了一封邮件:你要知道,乔淮能走到今天的位置,靠的是演技,不是随便几张照片就能撼动的。我知道你是谁,今天的事我当做没有发生,再见面还是朋友。奉劝一句,你还年轻,不要轻易去得罪一个比你年长、比你有身份地位的人。   发完这个邮件,苏垣没再理会对方。手机提示有新消息,是方琼发来的,询问宋唯己有意让他担当专辑MV男主角,如果他同意就把这件事安排上日程。   苏垣对方琼安排的工作都没什么异议,回了个“好”。   然后他打开了自己的邮箱。   仍旧是惯例的百余张照片,都是昨晚拍摄的。晚上的照片不比白天,有些需要仔细辨认,苏垣看了半天,眼睛都酸痛起来,停下来捏了捏眼角的穴位,休息了一会儿才继续看起来。   在翻到第三张照片的时候,他的动作顿住了。   忍不住凑近了看,在反复确定那人的身份之后,心脏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狂跳起来。   即使是一个背影,甚至只需要是一个局部的特写,他都可以认出那个人。   高挑的个子,宽肩窄腰,发丝微卷。   更何况身上穿的那套休闲西装,就是昨天出席韦婉电影首映礼穿的那一件。   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肺部的空气不知何时稀薄起来,苏垣在窒息前狠吸了很大一口气,他将颤抖的手指交叉放在桌上,额头撑在桌子边缘,闭上了眼。   为什么会是他?   可事实上,如果不是张泽和许穆,也只有他有可能了。   但他一直不曾去想这个可能性。从意识到宋唯己只把他当成替身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那个青年从来没有在乎过他。   既然如此,有什么必要去认领他的身体吗?   甚至要瞒着张泽和许穆,把他的身体转移到不知名的地方。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两个人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说来说去,就只有他自己自以为是地甜蜜过,在知道真相之后,反观他们交往的那一年里,宋唯己除了跟他上chuang,几乎没有多少跟他相处的时光。   就算是因为他出事而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生出一丝后悔,可他就算没有亲人,还有朋友啊,有必要非得是他为他善后吗?   真是……无法理解。   如果是别人,或许会说,他对你应该是有感情的。可时至今日,苏垣已经不会再自作多情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等到恍然回过神时,已经在给萧以谌打电话了。   在这一刻他才明白有一个战友的重要性,起码在他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会有一个人在旁边帮他一把。   “怎么,这么快就想我了?”   萧以谌还是那么欠扁,苏垣没有心情跟他插科打诨:“我找到了。”   似乎察觉到他语调里的不同寻常,萧以谌顿了顿,已经反应过来了:“你是说把你身体藏起来的那个人?”   “是,”苏垣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疲惫地闭了闭眼,“是宋唯己……我真的没想到会是他……”   “宋唯己?”就连萧以谌都有些诧异,“等等,你跟他之间,难道有过什么吗?”   “……”   “你现在在哪里?”   “乔淮的公寓。”   “你等着。”   说完这句话,萧以谌就挂了电话。   苏垣盯着手机屏幕,神情恍惚地发起呆来。其实他有很多需要动脑子去思考的东西,可真正到了这一刻,却突然茫然起来,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了起来,是萧以谌打电话让他去开门。   苏垣抬起双手抹了把脸,打起精神去打开了门。   萧以谌路上买了两个日式便当,苏垣才发现已经快下午了。   两人简单地吃了午饭之后来到客厅里,萧以谌坐在沙发上,朝苏垣抬了抬下巴:“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看得出来苏垣对宋唯己的感情,可他一直以为那只是苏垣的单相思。可在苏垣说出那人是宋唯己的那一刻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两个人的关系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苏垣在组合沙发的一角坐了下来,在一个不知情的人面前说出那些令他感觉到不堪和羞耻的过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茶色的眸子里尽是颓废和忧郁,苏垣抓了抓额前有些长了的刘海,酝酿了半天才道:“我跟他……保持了差不多一年的……”难以启齿地,苏垣又顿了顿,“一年的……肉……Ti关系。”   “……你说你跟他……”萧以谌很想反问一句“怎么可能”,如果面前的人不是苏垣,他甚至已经问出来了。宋唯己的白月光是谁,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他怎么可能跟别人……   苏垣难堪地别开头。想要让萧以谌帮他,那些伤疤这一刻便不得不赤12裸34裸地展现在他面前。   “你对我的长相应该没什么概念吧?”   “怎么可能,”萧以谌挑了挑眉,“在知道你是谁之后,我可是每天都要看着你的照片打——”   “闭嘴。”苏垣猛地回头恶狠狠地打断了他的口不择言。   萧以谌轻轻“哼”了一声。   “你就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苏垣叹了口气,指了指属于乔淮的这双眼睛:“我和乔淮的眼睛,长得一模一样。”   萧以谌微微一愣:“有吗?”   “……”   打开皮夹,萧以谌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来。苏垣瞥了一眼,眼神顿时古怪起来。   什么鬼……他居然把他的一张一寸照片放在皮夹里。   他劈手去夺,萧以谌却迅速地躲开了。   “还给我!”   “不可能,”萧以谌恶劣地扬起了嘴角,“这是从你的档案里抠出来的,你只要还是鸿途的签约艺人,那这档案就是属于公司的,就算是你本人也没有资格要回去。”   “你这是假公济私!”   “你管我。”萧以谌撇了撇嘴,看了看手里的照片,再看看面前乔淮的脸,“好像……是有那么点像。”   苏垣翻了个白眼:“不是有一点,是一模一样。”   “你的意思是,宋唯己是因为这双眼,把你当成乔淮的替身了?”   苏垣沉默着点了点头。   萧以谌把照片插回皮夹里,突然“哈”地笑了一声:“我是真没想到,像宋唯己那种人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   苏垣不能更认可他的话。   以宋唯己冷漠高傲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性子,这种事还真不太可能发生在他身上。或许当初就是因为太了解他,才觉得如果不是有一点爱存在的话,他绝对不会跟他在一起,甚至长达一年之久吧。   “如果你的身体在宋唯己那里,就有点麻烦了。”   苏垣下意识地抓紧了膝盖。   “你觉得我直接去问他,他有可能跟我说实话吗?”   “……我不知道。”苏垣实话实说。他现在真的猜不透宋唯己到底在想什么了。连他出于什么目的把他的身体藏起来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他会不会说实话。   萧以谌点点头:“我也不知道。”   苏垣绷紧了后背。   “既然这样,还不如不问他。”   “那……”   “我直接去找宋唯恩好了。”   “……找宋书记?”   萧以谌支着下巴道:“当然最好还是找他家老爷子,不过听说他家老爷子这段时间在国外修养,他二哥的话他多少听得进一点,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去找宋老爷子。”   那些只在电视里见过的政要,苏垣觉得自己这辈子估计都见不到。果然这些人和他都是活在两个世界的,这一刻尤其让他明白这一点。   “我现在就去吧,反正也很久没请宋唯恩喝茶了。”   苏垣由衷道:“谢谢,麻烦你了。”   萧以谌朝他勾勾食指:“真感谢我的话,难道不应该有点表示吗?”   苏垣不为所动:“萧总,别为我耽误自己,我还是当初跟你说过的那句话,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萧以谌站起身来,拿起搭在沙发上的风衣外套穿在身上:“合不合适,也要处过才知道。别妄图用这种话敷衍我,如果是用乔淮身份拒绝我那一次,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非常赞同你的观点,可这一次,抱歉,我实在无法苟同。”   苏垣叹了口气。他真的不想耽误萧以谌的时间,可对方志在必得的态度更是说什么都不可能让他放弃了。 第三十六章   隔天又是真人秀的拍摄,苏垣在候机室和兰柠碰的头。苏之泓在B市有拍摄,这次行程除了工作人员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苏垣见到兰柠,并没有和以往有什么不同的态度。   虽然还没进入深秋,对方已经穿上了长款的大衣,围着格子羊绒围巾,一张脸埋在围巾里,愈发显得脸只有巴掌大。   苏垣对这种柔弱美男子没什么欣赏的能力,本身也不是一路人,兰柠平时除了拍摄时也很少跟他对话,上了飞机就各自闭上眼,谁也不理会谁。   不过唯一让苏垣肯定他的一点就是,兰柠还是很识时务的,那些照片并没有流传出去,起码只要他还想在这个圈子里混,在把乔淮踩下去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   但就算他能力过人,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里想超越乔淮,可能性几乎为零。   所以他这步棋走得一点水准都没有,非但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给自己招惹了不必要的是非。   虽然对兰柠没有什么好感,但苏垣也不至于给他使什么绊子,做节目时该给的指导绝对不会少,该肯定的也会肯定。   说实话苏垣觉得兰柠在小组里的演技属于垫底的,甚至没有那两个还在读书的成员可圈可点,只不过每个组里状况都差不多,良莠不齐,就不显得他太糟糕。   今天的拍摄与以往不同,这一期算是个人战,小组成员们主要通过各种各样的户外游戏获得积分,最后通过积分来兑换自己的剧本、服装、道具以及导师指导权等等的东西。而三位导师积攒的积分则可以随意比例分配给小组成员。   乔淮的身体年轻又有力量,比那两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导演要好太多,在那些不是恐高就是体力不济的艺人之间也算是鹤立鸡群,几轮游戏下来,把两位导演远远地落在后面,甚至在十五人里稳居第一。前来围观拍摄的粉丝们兴奋地大喊着乔淮的名字几乎停不下来。   休息时苏垣才发现萧以谌居然来了,正在跟制作组寒暄着,见他来,和旁人说了一声,带着他进了休息室。   苏垣能够感觉得到兰柠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似乎在心照不宣之后,他已经完全不想隐瞒什么了。苏垣觉得他这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你怎么到B市来了,出差?”   “不是我出差,是宋唯恩这几天在B市开会,我昨天就到了,今天刚跟他碰了个面。”   苏垣心里一紧,虽急切地关心自己的事,却仍是先道了谢:“你不用这么急的,这太麻烦你了……”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萧以谌抽出根烟出来,“别天天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宋唯恩已经答应我了,他明天就回W市,这事电话里说不清楚,我让他直接找宋唯己谈。”   苏垣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如果是宋家二少爷出面,这件事应该不难解决。   “我等你收工,跟我一起乘专机回去。”   苏垣不想搞特殊,拒绝道:“不用了,机票桃子已经帮我订好了。”   萧以谌吸了口烟:“我已经让她退了。”   苏垣顿时无话可说。   萧以谌吐出一口烟雾,眯着眼睛看着他运动后脖颈上一层还未来得及擦拭的汗珠,突然俯身过来。苏垣没想到他会在这种随时有人进来的地方做出这种举动,被推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被从凳子上掀了下去,等到想要反抗的时候已经被按着手压在了地板上。   烟味在口腔中迅速地弥漫开来,下唇一阵微微的刺痛。苏垣瞪大眼,MD这人是属狗的吗?!   他对萧以谌随时随地的偷袭无奈至极,用力挣开他的钳制,双手一推,一个翻身反压在萧以谌的身上。   他双手拽着他的领子,皱眉低声喝道:“你TM想死吗?!”   萧以谌非但毫无惧色,狼爪甚至按在了他的屁骨上,苏垣忍无可忍地一拳挥了出去。   萧以谌闷哼了一声,捂着肚子扶着凳子站了起来。   腹部的疼痛令他表情都扭曲了,可嘴巴仍贱兮兮地道:“唉,可惜了,真想知道你自己的屁骨摸着什么感觉,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苏垣捏着拳朝他晃了晃,管他想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萧以谌不惧他的威胁,扯了扯嘴角:“我在想,要不要趁你还没有回到自己身体里的时候,先把你办了,等生米煮成熟饭……”   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实在是让苏垣佩服不已:“你敢。”   “敢我肯定是敢的,不过我不喜欢见尸,而且我更享受征服你的过程,我等你乖乖爬上我的床的那一天。”   苏垣朝他比了个中指:“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萧以谌哼笑道:“事在人为。”   苏垣顿了顿,不再说什么,转身去打开了门:“我去工作了。”   身后萧以谌一只手搭着椅背坐了下来,夹着烟的手指摸了摸自己湿润的嘴角,“啧”了一声,喃喃道:“我是怎么错过你五年之久的?真是可惜。”   苏垣回头瞥了他一眼,关上了门。   迎面和一个工作人员擦肩而过,那人点了下头,叫了声“淮哥”,表情突然怔了一下。   苏垣没留意,大步走到已经集合的艺人身边。   苏之泓微微睁大眼看着他,眼角余光扫了扫旁边神色各异的众人,走到苏垣身边侧着头小声道:“淮哥……你嘴唇……肿了……”   苏垣身体一僵,一阵热气直冲脑门,他别开脸***了***下唇:“……刚刚摔了一跤。”   苏之泓尴尬地牵了牵嘴角。   明显蹩脚的借口。   苏垣暗骂了一句该死。   下一个游戏是攀岩,在攀岩的墙上按照高度放置着不同的积分,大家穿好装配同时出发,谁先到达最高点可以得到唯一的一个最高分的气球。   很多人觉得自己做不到,有的恐高的拿了最低的积分气球就下来了,有的爬到一半体力不济也选了个适度的积分。   苏垣当然是奔着最上面的气球去的,他以前在游乐场也玩过这种项目,手脚利落地爬到了最上面,拿了气球往下滑的时候,旁边的兰柠刚爬到一半。   苏垣扫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有些苍白地气喘着贴在墙上,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没事吧?”   兰柠咬着下唇快速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苏垣见他脸色惨白,劝道:“你就拿你旁边那个气球吧,别爬了。”   这种明显是规劝的话听在兰柠耳朵里倒好像是一种嘲笑,他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羞耻的红晕,不再搭理苏垣,强撑着又往上爬了两步。   苏垣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也是多管闲事。   兰柠爬了两下又停下来休息起来,他朝下面扫了一眼,当他注意到帮苏垣拉着绳子的工作人员正在分心玩手机的时候,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眼里射出恶毒的光芒,他突然抓住了身旁的气球,然后迅速地向下滑去。   苏垣只感觉到手被用力地踢了一下,吃痛时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却没想到身上吊着的安全绳并没有收紧,他脑子里一懵,仓皇去抓墙壁上的凸起,却没能抓住,右手的指甲一阵剧痛刚刚传达进大脑,整个人就从两层楼高的地方直接掉了下去。   大脑短暂地空白了几秒钟,他回过神时,感觉浑身都在疼。   周围围了一圈的人,苏垣看到萧以谌双眼充血地看着他。他晃了晃脖子,又动了动手臂,感觉右腿的疼痛非常强烈,他额头上沁出点点冷汗,皱眉道:“我右小腿很疼,是不是断了?”   萧以谌的手从他的脖子捏到大腿:“这些地方呢,疼不疼?”   苏垣摇了摇头。   萧以谌松了口气,弯腰打横将他抱了起来:“走,去医院。”   “等等,还没拍完……”   “他们会自己想办法的。”   “可是……”   萧以谌抱着他穿过人群,沉声道:“大不了做成两期,这不是你该操心的,好好待着,别吵。”   苏垣心想也只能这样了,便闭上了嘴,他的视线越过萧以谌的肩膀,不经意间落在兰柠身上,对方的眼神惶恐中带着一种决然,他突然就明白刚才自己是怎么掉下来了。   皱眉平静地与他对视,苏垣沉下脸来。   去了医院,萧以谌直接把院长给请来了。果然有人好办事,他很快就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果然只是右侧的小腿轻微骨折。好在他以往拍戏的经验让他在落地时下意识地做了一个缓冲的动作,这个动作很大程度地保护了自己,不然整个脊椎都会受损。除此之外右手的指甲掀翻了两个,这种疼痛和骨头断了几乎差不了多少。   苏垣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流年不利还是乔淮的体质容易招惹霉运,或者说两个人是霉上加霉。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在他经历了车祸之后,这已经是他用乔淮的身份第二次进医院了。   腿上打上了石膏,苏垣坐在车上,觉得特别郁闷。 第三十七章   苏垣觉得特别郁闷,他这种以前不信鬼神的人,一度经历了灵魂穿越,又是一连串的倒霉事接踵而至,现在甚至都有点想去拜拜了。   他这么跟萧以谌说的时候,对方却是嗤之以鼻:“别搞笑了,这跟霉运有个屁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已经问清楚了,我真没想到兰柠那小子会这么不识抬举,这件事怪我,我会处理的。”   苏垣张了张嘴,还没等说什么,萧以谌抬手制止了他:“不用替他求情,这孩子太不懂事,该吃点苦头长长记性。”   苏垣无语地扯了扯嘴角:“我求什么情,你当我脑子被门夹了吗?我是想说你要处理可以,这次麻烦萧总做事果断点,该断干净的断干净,别拖泥带水,你要是不喜欢他就让他彻底死了心,我因为他受一次伤也就算了,我不想等乔淮回来了还要为这件事买账。”   萧以谌目瞪口呆地听着他不按常理出牌的发言,半晌后蓦地笑了:“我是说你没这么善良。”   “放屁。只是善良也是要分对象的,”苏垣翻了个白眼,“对了,他手里有几张照片,你记得想办法让他销毁了。”   “照片?”   苏垣把之前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本来没打算跟他计较的,只是没想到今天会出这么件事,你既然要管,就好人做到底,毕竟本来就是因为你的风流债他才盯上我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萧以谌闻言脸色一沉。   苏垣从眼角瞥了他一眼,抬手一拳锤在他肩膀上:“算了吧,你也别来这套,做朋友的替你背次黑锅怎么了,毕竟你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我还不知道怎么谢你,这次就当作两清了好了。”   “两清?”萧以谌恶劣地牵了牵嘴角,“一笔归一笔,我们之间可没那么容易两清。”   苏垣捂着脸扭开头,心里靠了一声。这货的确不愧是一个优秀的商人,脑子转得飞快,还真是糊弄不过去啊。   两人下午就乘上专机,两个小时后回到了W市。   石膏要打至少一个月,真人秀暂时是不能拍了,萧以谌以他的手脚不方便为由强制性地收容了他,即使苏垣觉得一个大男人根本不必那么娇气,又不是说四肢都残了,至少还有一条腿可以挪,还有一只手可以做事啊。   可萧以谌明显心怀鬼胎,不顾苏垣的拒绝,直接把他带回了近郊山上的那栋独门独院的庄园,毕竟方向盘在他手里,苏垣是没有条件反对的。   苏垣之前来过这里一次,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却有种时过境迁的感觉。   在这里拒绝萧以谌的时候本以为以他的身份,必然会因为自尊心受挫而恼羞成怒从此形同陌路,没想到现在他居然成了唯一一个分享了他的秘密的战友。   人生中果然有许许多多的可能性是完全无法预知的。   上次来的时候还看到过管家,这次却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苏垣好奇之下问过才知道,庄园里除了管家还有十多个工人,只是这些人都住在后面的几栋小楼里,除了工作时间绝对不会出现。   苏垣心想有钱人还真是讲究。   餐厅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晚餐,两人饱餐了一顿,苏垣拄着萧以谌为他准备好的拐杖,跟着他来到了一楼的一个房间。   “这一层就这么一个房间,小是小了点,不过你现在手脚不方便不好爬楼梯,就先凑合住一下吧。”   苏垣看着足有几十平,还带着一个小阳台的房间,心想这如果算小的话,那么他当初住的房子简直就是狗窝了。   不过估计这里的狗窝(有的话),大概比他的房子要豪华一万倍。   “房里的东西已经让人全换上新的了,下午我让助理照着乔淮的尺寸买了些衣服,都挂在衣柜里。我的骨架比乔淮大一些,我的你穿着肯定不合适,不然我肯定更想让你穿我的衣服,一想到你被我的气息包裹——”   调12情的话只说了一半,萧以谌讪讪地闭上了嘴,因为苏垣已经举起了拐杖。   被抽一拐子的滋味肯定不好受,而从以往的经验看来,苏垣绝对不会对他手下留情。他摸了摸下巴,心想总有你看不到老子就浑身难受的那一天。   “这里推门进去就是浴室,”萧以谌打开了房间一角的推拉门,里面隔着四十公分还有一个玻璃门,“洗澡的时候如果需要帮忙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苏垣皮笑肉不笑地道:“不用了,谢谢。”   萧以谌顿时一脸失望。   苏垣快被他气笑了:“又不是没看过乔淮的身体,至于的吗?”   “你说得对,”萧以谌点了点头,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怪不得你总不让我碰。”   “……什么意思?”   “吃醋就直说啊,这的确是我的错,没考虑那么多。好吧,在你回到自己身体里之前,我不会再对你动手动脚了,oK?”   “……”   你TM是怎么得出这么个结论的!   苏垣对萧以谌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只不过如果嘴巴上吃点亏能让萧以谌停止那无所不在的骚扰的话,他倒是乐意至极。   苏垣就这么在萧以谌的庄园里住下了,郊外空气好阳光都显得暖和一些,对于修养的人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这里距离鸿途大厦开车至少要三个小时,萧以谌一年其实来不了几次,偶尔来也只是散散心开个派对什么的。   当然苏垣住在这里就不一样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跟他同居的理由,当然不会错过和他共处的时光。   只是倒也的确遵守诺言,没有再随时随地发12情,顶多是吃吃嘴上的豆腐。   萧以谌接到宋唯恩的电话时,苏垣也在旁边。   萧以谌直接开了免提,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全听在他的耳中,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   电话那端宋唯恩道:“他问我这件事鸿途是怎么知道的,还是你自己跟他解释吧。”   “我知道,麻烦二哥了。”   “说什么麻烦,也没能帮上忙……唉,唯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件事我本来不该帮他的,只是他以前从来不求我……我也不问你是从哪里得的消息,这种事最好别让它再传出去了。”   “我会好好处理的。”   萧以谌不时观察着苏垣的表情,在结束通话后,平日里对着他的油嘴滑舌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完全没想到宋唯己居然连宋唯恩的话都听不进去。   宋唯己虽说不至于对宋唯恩言听计从,但他几个哥哥里,他最尊敬的并不是宋家的大哥,也不是跟他年纪差距最小的四哥,而是他的二哥,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宋老先生和他的双胞胎弟弟娶了一对双胞胎姐妹花,生下来的儿子一个是宋唯己,一个就是宋唯恩。也因此,两家的交往更近一些,几乎算是不分你我亲密无间。   宋唯己身为这个家族最小的孩子,从小到大被宠爱着长大,很少有来自父辈或者兄弟姐妹的指责,很多事大家都是由着他的性子来,唯独宋唯恩会在他犯错的时候说他两句,渐渐就演变成只要大家有什么不好开口的话,都是宋唯恩来充当这个传声筒,而宋唯己也很给二哥面子,基本只要不涉及他底线,他都不会拒绝。   所以这次萧以谌才会把宋唯恩这个救兵搬来,只是没想到宋唯己居然并不买账。   萧以谌认识宋唯己不是一天两天了,两家交往本就亲密,他和宋家的老四还是同学,跟宋唯己也算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   他了解宋唯己不比了解自己少多少,这样预料之外的发展,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错误估算了苏垣对宋唯己的重要程度。   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觉得这非常有趣,然而现在却头一次真实地察觉到了危机感。   “这两个人该不会是两情相悦吧”的想法在大脑中成型的一瞬间,萧以谌就想摇头把它甩掉,可如果宋唯己对苏垣不是爱,哪怕只是愧疚,也绝对不会半点口都不松。   他霸占着苏垣的身体有什么用?既然苏垣的身体成为植物人已经是现实了,也已经替他善后,该做得都做过了,如果公司想要把人要回来,以后由公司来负责,正常人怎么可能不松手不松口?   以苏垣的表情和表现来看,明显是没想到这一点。   萧以谌又是庆幸又是侥幸。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圣人,是宋唯己自己没把握住机会,难道还不能让他捡个漏了?萧以谌觉得自己的想法挺有道理的,愈发不可能跟苏垣点明宋唯己现在到底喜欢谁了。   只不过总有他回到自己身体里的那一天,到时候这个秘密就瞒不住了。但是他侥幸归侥幸,他却也不会去做什么阻挠苏垣夺回自己身体的事。本来就答应帮他的,他不会食言。   他觉得自己绝对是爱惨了苏垣,不然他萧以谌本来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耍点小手段小心机而已,他又不是没做过,套路他想都不用想张口就来,反正宋唯恩帮不上忙,干脆就拖着,拖到苏垣爱上他了,再帮他变回自己也不迟,那时候宋唯己不过是个“前男友”,即使他在苏垣面前表露真心,苏垣也只会生出一种“啊原来他爱我只可惜我们错过了”的惋惜而已。   可他完全不想这么做。   毕竟他不是只想跟他上一次床就结束关系的,背后耍手段,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总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真的爱一个人,自然要无愧于心。 第三十八章   “你放心,我直接去找宋唯己,就算用抢的也会帮你把身体抢回来的。”   萧以谌说这句话的时候苏垣的表情说不上是安慰还是感激,却很显然并没有太大的期待。如果宋唯己那么容易会改变自己想法的话,他就不会是宋唯己了。   他甚至生出一种以乔淮的身份去请求他的想法,如果是乔淮的话,想必就算是让他给他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那家伙也会努力去尝试吧。   事情一度陷入困局,希望破灭之后连时间都愈发漫长起来,每天独自一人呆在庄园里,唯一的一点念想大概就是萧以谌回来后带给他的消息。   然而一成不变的消息,就是没有消息。   萧以谌并没有闲着,他一方面每天一通电话地游说宋唯己,另一方面请了私家侦探调查,可一切却如同泥牛入海,有去无回。   苏垣回来一周后宋唯己才打了电话过来,这段时间他人在海外,刚回来就听说他拍摄时出事的消息。   “你……你在我家门口?”苏垣有点心虚。   “是,我按了很久门铃,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你没事吧?在睡觉吗?”   “呃……我……我在外面。”   宋唯己顿了顿,才问:“你不是受伤了吗?”   “我在……朋友家住着,他怕我一个人不方便……”   “朋友?”   一句反问让苏垣心里一紧,才发现自己的谎话有多蹩脚。乔淮比他还不如,他好歹有张泽那么个死党,可乔淮独来独往惯了,哪有什么所谓的“朋友”。   对面青年的呼吸变得很轻很轻,轻到苏垣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可他把手机从耳朵边拿开看了一眼,仍是通话状态。   他咽了口口水,正在搜肠刮肚地想着怎么回答,宋唯己却先他开口了:“我明天还要飞日本,大概要出去半个月,如果可以的话把地址给我,我想跟你见一面。”   苏垣想了想,道:“去你家吧。”   宋唯己犹豫了一下:“好。”   苏垣挂了电话就又给萧以谌去了个电话报备,两分钟后庄园的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主屋的门口。   苏垣抵达宋唯己居住的小区时,一眼就看到他靠着那辆奥迪站着,已经在等他了。   苏垣下了车时,宋唯己转过头来,视线在他身后的车上扫了一眼,停了两秒钟才走过来扶住了拄着拐杖的苏垣。   在他靠近的一瞬间,苏垣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他诧异地抬头看了眼青年的侧脸。   宋唯己以前从来不抽烟的。   有很多东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地改变着。   宋唯己的房子很久都没住人了,他这段时间一直全世界地跑,苏垣知道他不只是在准备专辑,还接了两个广告的代言和一部热门IP的微电影。   不管鸿途如何给他造势,他终究还是个新人,一个新人想真正地在娱乐圈立足,必须要有一定的实力,而只有作品才能证明一个人的实力。   宋唯己在沙发上铺了一层干净的床单,扶着苏垣坐了上去。   “我最近也不会回来住,就没收拾,淮哥你将就一下。”   苏垣的视线在房子里转了一圈,从那曾经让他窥伺到真相的门板上扫过,他的脸色变了变,缓缓吸了一口气,把视线转到宋唯己的身上。   两人的视线在这一刻汇聚在一起,却几乎在同一秒,各自移开了目光。   宋唯己的视线投在他的脚上:“脚怎么样?”   苏垣咳嗽了一声:“骨折,要固定一个月。”   宋唯己沉默了一下:“你……是住在萧以谌那里吗?”   苏垣规规矩矩地放在沙发上的手指轻轻一动,他抬手摸了摸眉梢,后背又是一僵。   宋唯己漆黑的眸子闪了闪,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他重重地靠在沙发靠背上,直视着苏垣的脸:“淮哥,这段时间没见面,我想了很多。”   “……啊。”还以为他又要因此而发飙,没想到话题骤转,苏垣愣了一下才松了口气。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一直一遍又一遍地问过我自己,可我不知道答案,甚至我也不想知道答案,因为我怕问出来,我们之间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脑中警铃大作,苏垣绷紧了身体,他似乎已经预料到宋唯己想说什么了。   可他并没有阻止的立场。   即使他不是乔淮,他更不知道乔淮的答案。   他只能垂着头,眼神绝望地看着因为紧张而纠结在一起的手指。   白皙修长的手指因疼痛而细细地颤抖着,不知道是源自于受伤的指甲的疼痛,还是源自于受伤的心的疼痛。   “如果没有萧以谌,如果我追你,你会愿意接受我吗?”   他问了。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一种刺骨的痛楚瞬间席卷全身,可与此同时,却又感觉到一种解脱的痛快。   是啊。   他爱的人,本来就是乔淮。   即使他不说出口,他也同样知道,所以说不说有什么区别呢。只是让他更加确信这一点而已。   苏垣慢慢平静下来,他抬起头,再次与宋唯己对视。   如果没有萧以谌?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他作为他们这场感情的第三者,难道不是最清楚最明白的吗?   不管什么问题,总有一个答案。即使他不知道乔淮的答案,却知道,这道题的最正确的答案应该是什么。一切,难道不应该以彼此最幸福的可能性为前提吗?   “会。”   宋唯己漆黑的瞳仁骤然紧缩。   在彼此对视的目光中,两人竟都看不透对方的眼神。许多种情绪纠缠在一起,浓的化不开,便只能看到一团深沉的黑。   宋唯己突然扯了扯嘴角,苏垣却觉得他并不像是在笑。   “太可惜了,”他叹了口气,“明明是我先认识你,为什么却被萧以谌捷足先登?”   苏垣觉得有点看不透他了,却也察觉到他的情绪好像不太对劲,只能主动提醒他:“我和萧以谌已经——”   “我知道的,淮哥,”宋唯己轻声打断了他,他转开头,声音喃喃,细如蚊蚋,“如果我早点鼓起勇气问你这个问题就好了,可那样的话……现在,已经不是你和他的问题了……”   什么叫不是“你和他的问题”?苏垣完全听不懂了。   难道他们的感情还会跟别人有关系吗?脑中闪过自己,苏垣无奈地苦笑,他有点太抬举自己了,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他从来都没有介入他们感情的立场。   在他自怨自艾时,宋唯己的表情已经慢慢平静下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东西递给他,苏垣接过来,发现是一个红绳,上面串着一个小小的转运珠。   “这是前段时间从我爸的师父那里求来的,那位师父德高望重,说的话很多都会应验。之前他就说我身边有一个重要的人会需要这颗珠子,没想到是真的,你戴在身上一定会保佑你平安的。”   苏垣接过来就戴在了手上。   本来就打算腿脚好了就去替乔淮求个神拜个佛的,既然是高僧开过光的东西,他现在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两人没再继续那些让彼此都觉得沉重压抑的话题,聊了些近况,倒像是两个很久没见的老朋友,苏垣顿时轻松下来。   他听着青年聊他的工作、他的理想和抱负,心里一阵感慨。   能借着别人的身体,经历以前从未有过、以后也绝对不会有的温馨时光,或许是他附身在乔淮身上唯一的慰藉了。   聊了很久之后,不知道是不经意还是有意探听,宋唯己问他:“你知道萧以谌和苏垣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一丝错愕闪过眼底,快到让人无法察觉,苏垣平静地问:“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宋唯己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苏垣出车祸后,不见了,你知道吗?”   苏垣“啊”了一声,表露出适当的关心:“我没听说,什么叫不见了?”   “就是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怎么会这样?”   “萧以谌觉得是我把他藏起来了,这几天一直游说我把他交出去。”   苏垣好像是听到什么玩笑话一样笑了:“为什么会这么说?你和他有什么过节吗,非要把他藏起来?”   宋唯己平静地看着他,几秒钟后摇了摇头:“过节倒没有……”   “我是说没听说——”   “只是有过一年的肉12体关系。”   “……”   “知道为什么吗?”   苏垣表情淡淡地看着宋唯己:“为什么?”   “因为……”   青年抬起手,微凉的指尖抚1摸着他的眼角。苏垣感觉自己似乎在他碰触的那一瞬间打了一个冷颤,那无比熟悉的动作,令他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的感觉,就好像这一刻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那个青年曾经无数次地像这样,碰触着他和乔淮同样的眼睛,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的灵魂。   就连此时的眼神,都和以往经历过的每一次,分毫不差。   他不知道自己眼睛里有没有露出恐惧和难堪。   他只无比清晰地听到那青年剜心的话。   “因为,他有一双和淮哥,一模一样的眼睛。” 第三十九章   “因为,他有一双和淮哥,一模一样的眼睛。”   剜心之痛,也不过如此。   沉默萦绕在两人之间,半晌,苏垣抬起手,挡开了宋唯己放在他眼角的那只手。   他张嘴欲言,嘴唇竟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不知近距离逼视他的青年有没有注意到,苏垣很快别开头去。   “唯己,你这么做,过分了。”   “只是这样吗?”   “……”   “只是过分而已吗?”宋唯己强迫性地转过他的头,“淮哥你觉得,我这么做,只是一句过分就完了吗?”   苏垣嘴唇动了动,微微张着嘴巴看着他。   青年的眼底闪过浓重的悲哀和绝望,苏垣一时无法明白这些情绪到底源自于何处。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在苏垣审视宋唯己的时候,青年也同样在审视他的表情,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散了愈发诡异的气氛,苏垣打了一个激灵,再度挡开宋唯己的手。   “抱歉,我接个电话。”   他匆匆站起身,慢慢挪到一旁。   青年那灼热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如芒在背。   是萧以谌打来的电话。   “你还没回去吧?”   苏垣顺了口气:“还没。”   “等我半小时,我过来接你。”   苏垣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原来已经这么晚了:“不用了,司机还在楼下……”   “我去接你。”   不容拒绝的口吻,明显听得到他急促的脚步声。   苏垣顿了顿:“好。”   转回身,宋唯己一脸漠然地问道:“萧以谌?”   苏垣垂下眼,胡乱点了点头。   宋唯己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手肘抵着沙发靠背,随手抓了抓刘海。大概是工作需要,他蓄了一头及肩短发,微卷的发丝随意地绑着,露出一张愈发瘦削却格外英挺的面容。   不管镜头前如何风光,镜头下的青年,半年来瘦了太多,看起来尤为可怜。   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即使青年不屑他的过分关心,却总会在他的监督下好好吃饭。也不知道他的助理是怎么照顾人的,居然把一个势头猛烈的明日巨星照顾成这种样子。   苏垣于心不忍:“再忙也要好好吃饭,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样子。”   宋唯己瞄了他一眼,狼狈地别开了头。   “年轻的确是一种本钱,可你现在不注重保养,等过个一二十年,你就知道厉害了。”   “你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的,我也是过来人,年轻的时候大家都卯着劲儿想拼一拼,可那也要量力而行。你跟别人都不一样,唯己,你的出发点比别人高太多,没必要把自己搞得——”   “你不懂!”宋唯己突然抬高了声音,表情一瞬变得狰狞起来。   苏垣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顿了顿,道:“抱歉。”   宋唯己紧紧地抿起了嘴角。   又是一阵沉默,直到门铃响起。宋唯己沉默地起身打开了门。   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对峙了两秒钟,苏垣有些不安地拄着拐杖挪到门边,萧以谌挑了挑嘴角,隔着宋唯己朝他伸出手:“走吧,乔淮。”   站在宋唯己身后,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后背的肌肉紧紧地绷了起来。苏垣无奈地警告性地瞪了一眼萧以谌。   萧以谌嘴角的笑容反而更大了一些,他若无其事地微微侧身,向前一步拉住苏垣的手。   宋唯己靠在门边,视线扫过两人抓在一起的手,然后落在苏垣的脸上。   被他那眼神盯着顿时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苏垣勉强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   苏垣以为宋唯己必定会说什么让他或者让萧以谌难堪的话,然而直到他走出门口,他什么都没说,连表情都放松下来。   反而是扶着他的萧以谌说道:“唯己,明天来趟公司,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明天一早我要飞日本。”   “挪后,我会知会方琼。”   宋唯己环着双手倚在门边闲闲地看着他,视线突然转向苏垣:“要谈把淮哥也带上吧。”   萧以谌随着他看了一眼苏垣,顿了顿,笑道:“好啊。”   青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走进电梯,脸上的好整以暇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心事重重的深沉。   上了车,苏垣才重重吐出一口气。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苏垣急切地问道:“他是什么意思?”   萧以谌从眼角瞥了他一眼,发动了车子。   “他是不是……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萧以谌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又回归冷静。   “他或许只是想让乔淮知道,我在关心一个他之外的人。”   苏垣看着他,眉心紧紧攒着。   真的是这样吗?是他多心了吗……   “好好做好乔淮,等到明天或许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苏垣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萧以谌抬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   这种亲昵的如同对待孩子的举动令苏垣非常不自在,更何况对方才二十六岁,比他还要小三岁。他挥手打开他的手:“我不是女人,别把我当女人一样对待。”   萧以谌被他的这种说辞挑起了兴趣:“你要是女人就好办多了,我只要把你肚子搞大,你就知道谁才是你男人了。”   “你嘴巴怎么这么贱?天生的吗?”   “那倒不是,”萧以谌邪气一笑,“你难道不知道?我就只对你这么贱而已。”   苏垣都被气笑了:“哈,那还真是承蒙抬举。”   苏垣紧张地一晚上没怎么合眼,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终于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恍恍惚惚,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被鬼压床了,甚至有些呼吸困难。直到意识猛地回归身体,才发现哪是什么鬼压床,真有一个人压在他身上。   脸上罩着一张纸,苏垣艰难地抽出手把纸拿开,眼角余光扫到纸上的内容,顿时涨红了脸。   萧以谌坐在他的大腿上,一脸可惜:“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我还想模拟一下跟真正的你温存的感觉呢。”   苏垣把那张印着自己脸部照片的纸团成团,狠狠往他嘴巴里塞去。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啊啊!!!”   “开个玩笑而已,用得着这么激动吗,”萧以谌多少还是顾及着他的腿还没好,躲开纸团从他身上利落地翻了下去,大步跑去打开了房门,“我在外面等你,该去公司了。”   不光没睡好,一大早还遭遇了这么件傻叉的事,苏垣身心俱惫地洗漱干净,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然后上了萧以谌的车。   总裁室在顶楼,出了电梯门是助理和秘书的办公室。这些人早早地上班等待,见到和萧以谌一同出现的乔淮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两人一起出现了,秘书们还时不时讨论乔淮是不是失宠了,可偶尔又会看到听到一些关于两人的小道消息,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现在看他们萧总鞍前马后的样子,再看乔淮那不冷不热的模样,众人个个都瞪大了眼,没想到几个月没见,两人之间的气氛简直是调了个个。   苏垣一心只想着等下的谈话,完全没注意到旁人暧昧的眼神。   两人进了总裁室,萧以谌把他扶到沙发旁,拿了平板和一些书籍给他。   苏垣便喝着秘书端进来的咖啡,看着书打发时间,只是心思其实并不在这上面,不知不觉就对着落地窗发起呆来。   不时有人进进出出,苏垣每次都以为是宋唯己,却每次都失望地移开视线。   他虽紧张,却更加期待。   毕竟这场谈话,将关乎着他自己的身体的归属。   手指无意间碰触到手腕上的红绳,苏垣低头看了一眼。摸了摸那颗转运珠,苏垣心底浮上一种异样的感觉。   正在这时,内线电话再度响起,他听到萧以谌顿了顿,才道:“让他进来,他出去之前,谁都不要来打扰。”   他抬起头看向萧以谌,对方朝他点了点头。   苏垣的心脏猛跳了几下。   宋唯己很快就推门走了进来,他首先看向萧以谌的方向,随后转头,看到了坐在房间另一侧的苏垣。   然后他抬脚走到了沙发区,坐在了苏垣的对面。   萧以谌也走了过来。   “要喝点什么吗?”   宋唯己双腿交叠在一起,随意地靠进沙发里,摇了摇头:“不必。”   萧以谌点了下头,在苏垣旁边坐了下来。   宋唯己漆黑的瞳仁一闪。   “你应该也明白我找你来是为什么,开门见山地说吧,我既然找你,就是有绝对的把握,知道苏垣在你手上。就算有人帮你隐瞒这一切,你这么做是违法的,你知道吗?”   宋唯己微微扬着下巴:“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连你二哥都默认了是他在帮你,你还要嘴硬吗?”   “默认?”宋唯己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既然你用的是‘默认’这个词,那么也只是你自己想象的而已,难道我二哥有亲口跟你说了什么吗?”   萧以谌半眯着眼看着他:“宋唯己,我再跟你说一次,把苏垣交出来,你别以为没人敢动你,就算这是事实,可这种事,在你们宋家人眼里,终究不是什么大事,如果我想逼你,只要我找到你爸,就算你再不愿意,这毕竟是你二哥经手的事,到时候你想给我也得给,不想给我,自然会有你二哥替你做决定,这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宋唯己的眼神倏地冷了下来。   “你爸在国外修养,我并不想惊动他老人家,平白让他操心,到底要不要去麻烦他,这就要看你这做儿子的到底孝不孝顺了。”   沉默半晌,宋唯己沉声道:“苏垣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艺人而已,出车祸之前从来没被重视过,怎么,现在他已经是个植物人了,公司倒是关心起来了?还是说,这其实是你个人的意思?”   说着这话的宋唯己,眼睛没看萧以谌,反而直直地望进苏垣的眼里。   萧以谌状似随意地抬手搭着苏垣的肩膀:“苏垣毕竟是鸿途旗下的艺人,他没有亲人,公司肯定是第一个要为他负责的,现在反而连他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这种事要是传出去,对公司的影响不好。”   “别开玩笑了,他出事之后,你们有谁管过他?”   “这不是还没来得及管,就已经被你捷足先登了吗?”   宋唯己冷笑了一声:“好,我可以告诉你,苏垣的确在我这里。”   果然。   苏垣心里一紧,静静地等着下文。   宋唯己却半晌没有说话,许久后,他懒洋洋地道:“既然萧总只是怕对公司的影响不好,我可以保证,我会为他做最好的治疗,以后如果必要,大可以把这些都当做是公司做的,其他的就不用您操心了。”   萧以谌看了他一会儿:“看来你是逼我去找老爷子了。”   “你放心,在那之前,我会把他藏到我二哥都找不到的地方。”   “宋唯己!”萧以谌怒喝一声,站起身来。   青年却丝毫不惧地和他对视。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苏垣心慌意乱中又担心本来就不对盘的两个人因为他关系愈发糟糕,心里憋闷得好像塞了一大团棉花。   他已经无法维持身为乔淮的优雅冷静,垂头丧气地站起身来,按住了萧以谌的肩膀。   “算了吧,”他谁也没看,视线盯着脚尖,“唯己说得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而已,争来抢去的,倒好像很重要一样,苏垣他,就算是死了,也只会得到几声唏嘘而已,何必为了这么个人……”   坐着的宋唯己也倏然站了起来。   苏垣下意识地掀起眼睑,却被青年眼里的愤怒和疼痛惊得回过神来。   他抿了抿嘴唇,才发觉,一向温柔和善的乔淮,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青年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捏成拳,苏垣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不是怕他一拳打过来,而是怕因为自己的失言,令乔淮原本的形象在他的爱慕者眼里大打折扣。   “抱歉,我其实……”   “其实什么?”宋唯己看着他,眼里头一次露出轻蔑,“其实你只是个胆小鬼而已。”   “……”苏垣不大明白他的意思,然而此刻也并不是可以提出质疑的气氛。   宋唯己突然“哈”地笑了一声,用力地拨着垂下来挡住眼睛的额发。   “我又何尝不是。”   “……”什么……意思?   萧以谌皱眉看着他,并没有苏垣的疑惑,反而像是窥见了什么一样,他扯了扯嘴角:“宋唯己,我再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你再不把他交给我,我会跟你父亲好好谈一谈,相信我,到那时候,我会让你后悔,起码如果你亲手把他交出来,想见他的时候,还是可以见的。”   宋唯己眼神凶狠地瞥了他一眼,转身打开了门,大步离去。   在门重重关上的时候,苏垣像是脱力般颓然倒在了沙发上。   萧以谌垂首望着他,半晌抬起手指,梳理着他额前乱糟糟的头发。   闭着眼的苏垣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   他看到萧以谌的表情,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忧伤。   许久后,男人突然叹了口气。   “我有种预感,苏垣,在你回归你的身份之后,我最终还是会失去你。”   缓缓皱起眉,苏垣被他那从未有过的忧郁感染,不安地动了动,他犹豫了一下,抬手握住了萧以谌的手。   “不会的。”他轻声安慰道。 第四十章   苏垣觉得那么明目张胆地不识抬举的自己再住在萧以谌那里实在是有点太没心没肺了,可萧以谌却不肯轻易放他离开。   只是那天之后,不知道是被他的话狠狠刺伤了,还是知道苏垣是想要回避他而提出了离开,萧以谌没有再回山庄。   苏垣修养的日子愈发无聊起来,可即使腿脚方便,最近的心情太沉重了,完全提不起出去玩的兴致。   一周的时间短暂却又漫长。   无所事事的时候,难免回想起那天的对话,宋唯己那些没头没脑的话,让他着实思考了好几天。他隐隐觉得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可又不确定他是否怀疑他的身份。   如果真的有所怀疑,为什么不直接问呢?   可如果一点怀疑都没有的话,他那些怪异的话语和举止,到底是为什么?   苏垣想得头都疼了也想不明白。   直到一周的期限结束,萧以谌告诉他,宋唯己仍旧没有松口。   即使萧以谌告诉他,他会去找宋老先生,可萧以谌为他的事奔波了太久,苏垣已经不想再麻烦他了,他甚至觉得,就算做再多的努力,以宋唯己的固执和骄傲,他认定的事,就算面对的是自己的父亲,他也绝对不会低头的。   其实最简单的把自己的身体要回来的方式,就是去和宋唯己摊牌。不管他会不会相信,但总好过这样无谓地等待。   但宋唯己说的对,他是一个胆小鬼。他根本无法鼓起把真相告知对方的勇气。   如果一开始只是单纯担心别人不会相信,而他现在所顾及的却要多很多。   在那个青年面前扮演着对方暗恋的对象,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跟他纠缠,这样的事实如果被发现,他无法想象自己的自尊会被怎样狠狠地踩在对方的脚底。   日子就这样有一天没一天地过着,右腿养了一个月,终于可以拆除石膏了。静心修养换来的是重归健康的右腿,除了刚开始几天用力时仍旧偶尔有些轻微的刺痛,右腿和之前几乎没什么区别,而那些拔掉的指甲也已经长出新的了。   苏垣心里松了口气,他不希望乔淮的身体在他的使用中出现什么意外。   然而老天似乎跟他杠上了,他越是在乎什么,老天爷越是想毁掉什么。   石膏拆掉之后苏垣就搬回乔淮的住处了,那天他约了张泽过来玩,约好了十点的时间,九点半的时候就听到了门铃声。   他当时没想太多,直接就冲过去打开了门。   开门的一瞬间就觉得不对,张泽身高跟他差不多,只比乔淮矮一点点,可对面的人身高绝对不到一米七五,带着鸭舌帽和口罩,身材纤瘦。   不足一秒的时间里,他只来得及观察到这些,就看到那人抬起背在身后的手。   一个盛装着不明液体的玻璃瓶朝他泼了过来。   那天幸运就幸运在苏垣来开门之前刚洗了些水果,端在手上一时没反应过来就端着来开门了,那液体泼过来的瞬间,苏垣举起手里的盘子一挡,虽然挡下了冲着他脸过来的大部分的液体,但还是泼溅了许多在手上。   一种皮肉被灼烧的特有的气味伴着浓浓的液体的刺鼻味道弥漫开来,手背一阵钻心的疼通,苏垣大叫了一身,手里的盘子也拿不住,掉在了地上。   对面的人微微一怔,转身就要逃走,就在他怔愣的一瞬间,电梯“叮”地一声停了下来。   走出电梯的张泽看到眼前一幕,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上来一脚把那人踹倒在地。他长的壮实,那一脚更是用了全力,对方当场就没了反抗的能力。   张泽没再管他,冲进房内,苏垣正在用冷水拼命地冲洗双手,那双手大面积的皮肤已经发黄发皱,张泽胆战心惊地看了会儿,一把拉住苏垣。   “好了可以了,别冲了,去医院。”   张泽拉着苏垣的胳膊往外冲,冲到门口随手将那个躺在地上呻12吟的行凶者丢进室内,对方的口罩半边已经掉了下来,苏垣一眼就认出,竟然是兰柠。   张泽拿了钥匙,把人反锁在公寓里,带着苏垣直奔医院。   一路上他不断地安慰苏垣:“没事的,还好没伤到脸。现在整容技术这么发达,你的手会没事的。”   苏垣勉强把意识从剧烈的疼痛中抽离,一头汗地点了点头,冲他扯了扯嘴角。   张泽一边跟他聊天让他转移注意力,一边把车速开到保证安全的最大限度,不到十分钟就抵达了附近的医院。   一阵忙乱,苏垣的右手大面积烧伤,左手手背相对完好,手指却也未逃劫难。好在他迅速地反应过来做了应急措施,厨房离得又近,只烧伤了表层的皮肉,并没有引起组织坏死。   张泽在把苏垣送去做治疗之后,就用乔淮的手机打电话通知了经纪公司。   苏垣的手处理完,出来的时候正遇到匆匆赶来的萧以谌和方琼。   两人看到他浑身上下只有手被包着,即使已经听张泽说了情况,仍是一脸惊魂未定,半天才松了口气。   张泽把乔淮公寓的钥匙递给萧以谌:“您是……”   “鸿途娱乐总裁,萧以谌,”萧以谌跟他握了下手,“太感谢你了。”   “萧总你好,袭击乔淮的人,我听他说了,好像也是你们旗下的艺人,该怎么处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萧以谌转头看向苏垣。   苏垣皱眉低声道:“兰柠。”   男人的表情一瞬间凌厉起来,他转手将钥匙递给方琼:“直接交给警察,让他们好好‘关照’。”   方琼点了下头,接过钥匙快步离开。   萧以谌看着苏垣包得像粽子的两只手,轻轻叹了口气:“是我没处理好……”   苏垣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连忙道:“先走吧,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是说话的地方。”   萧以谌点了点头。   还没走到停车场,就已经有一群媒体围了上来。别人受了伤显然不会有什么好心情,这群人却不依不饶地追问,苏垣不胜其烦,脸色也不大好看。   萧以谌一把打掉了靠得最近的那个记者的话筒,在对方的尖叫声里,手指一一指过那些人的脸。   “够了!”   鸿途娱乐的大老板一声低喝,冷漠的脸不怒自威。记者们面面相觑,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看着三人大步走远,再也没人敢追上前去。   当天下午,就出了“霸道总裁冲冠一怒为蓝颜”的娱乐新闻,那势头完全把乔淮受伤缘由的追究压了下去。   不过大家心里都有猜测,之前就流传出兰柠因为真人秀里故意踢了乔淮一脚,导致他从高处摔落骨折,被鸿途单方面强制解约后所有的资源全被收回,这次才会记恨报复。   警察下午就上门做了笔录,有张泽的亲眼目击和楼道内多个监控的无死角拍摄,兰柠的罪行已经是证据确凿,警察只是简单地询问了一下就结束了。   鸿途以乔淮的经纪公司的立场指控了兰柠故意伤人的罪行,监控里他是直接冲着苏垣的脸泼过去的,携带的硫酸的量足以令对方整个头面部完全被烧伤,情节十分恶劣,兰柠不被判个五年都对不起萧以谌在背后的“打点”。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苏垣后来见过一次兰柠。   那时候萧以谌也在,他对那明显没搞清楚状况的年轻人说:“是我在追他,听明白了吗?五年换乔淮的一双手,出来后你敢再动他,我要你的命。”   他话说得极轻,可苏垣却被他语气里的狠厉吓了一跳,兰柠更是面色发白地一言不发。   直到兰柠被警察带走,萧以谌回头拍了拍苏垣的肩膀,笑道:“怎么了,吓着了?我吓唬他而已,我不这么说,你怎么能安心?”   苏垣这一刻突然发现萧以谌真的懂他。   他明白他不想给乔淮增加麻烦的心情。   “等伤好了,就去做手术吧,我会找最好的整容医生,这双手会比以前还要漂亮。”   苏垣轻轻“哼”道:“更漂亮就不必了,我想乔淮更希望它和以前一模一样。”   苏垣的腿伤刚痊愈手又受了伤,真人秀完全无法继续拍摄,原本第一季也只再拍两期就结束了。   在乔淮的公寓里还没住两天,就又搬回了山上的庄园,苏垣摸着手腕上的转运珠,心想这高僧开过光的东西,怎么好像一点用都没有啊。   不过到底也没摘下来,总觉得这东西戴在身上有种安心的感觉,或许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毫无用处,指不定在什么时候又帮他逃过一劫,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总不能说他时运太差,连高僧都救不了他吧。   回到山庄第二天,宋唯己就来探望他了。   不久前结束了海外的拍摄已经回国,宋唯己看到新闻时就给他打了电话,听说苏垣还住在山庄,也没说什么,只说明天会登门拜访。   苏垣客气道:“你有心了,伤的不是很重,你就不要来了吧,工作为重。”   青年沉默了片刻:“我只是想见见你而已。”   苏垣便说不出什么了。   宋唯己来的时候带了两个榴莲,大名鼎鼎的“女王宋”拎着两个榴莲的样子看起来颇有点滑稽的感觉,苏垣不知道乔淮喜不喜欢吃榴莲,不过他对这东西是没什么抵抗力的。   嘴上客气地说着“来就来嘛带东西干嘛”,眼睛却没能从已经开了口,果肉熟得相当到位的榴莲上挪开。   宋唯己微皱着眉把榴莲放进冰箱里,转头看到苏垣眼巴巴地盯着冰箱门,顿了顿,问:“你现在要吃吗?”   苏垣这个人有点怪,东西没在眼前,你问他想不想吃,他其实还好,吃不吃无所谓。可放在眼前只看不吃,他就有点难受了。   他看了一眼宋唯己,不好意思地举起了两只包着绷带的手。   宋唯己深吸了口气,重新打开了冰箱门,拿出一个榴莲。   开了口的榴莲好剥的很,可那臭味对于不喜欢吃榴莲的人来说实在是种煎熬。   苏垣知道宋唯己并不喜欢吃这东西,记得有一次他硬要在他面前吃榴莲千层,那晚被做得第二天腰都直不起来。   可他还是连果核都帮他处理好了。   虽然明白这种周到只是因为沾了乔淮的光,可苏垣还是很真诚地道了谢。   青年跟他隔着茶几坐在沙发上,看着苏垣抱着盘子吃得一脸满足,眼睛里不经意地便全是柔情似水。   苏垣被盯着看得渐渐就吃不下了。   “最近怎么样,还那么忙吗?”他没话找话地问。   宋唯己放下撑着头的手,直起身来:“还好,专辑的词曲已经收录好了,最近在专心做这个。”   苏垣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盘子放在了桌子上。   “淮哥。”   “嗯?”   “你想见苏垣吗?”   茶色的瞳仁皱缩。苏垣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回答“想”,他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意念才能克制脱口而出的那个字,他垂下眼装作检查自己手上的绷带,语气平淡地道:“我跟他不熟,比起我,鸿途更想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想见他吗?”宋唯己仍追问。   “……有机会的确想见一面,听秦导说,他的演技很不错,就连韦婉也——”   “那我带你去见他,怎么样?”   苏垣慢慢抚平绷带上的褶皱,片刻后,他抬起头来,微笑道:“为什么不是萧以谌?你应该带他去。”   青年漆黑的眸子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你难道,对你的替身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苏垣面无表情地道:“没有。”   宋唯己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苏垣清澈的眼毫不回避地与他对视着。   半晌后,宋唯己率先转开了视线。   “苏垣已经躺了七个多月了,出事前七十多公斤重的人,现在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肌肉也开始萎缩了。再继续下去,他会不会就这么死了?”   “……”   “他出事的时候大脑明明没有受多大的冲击,为什么会变成植物人?现在连断了的胳膊都已经复原了,可他为什么还没醒过来?”   “……”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不醒?”   “……”   “因为我把他当成别人的替身,所以他不愿意再见我,是吗?”   青年的眼睛重新调转过来,那里面分明是浓得化不开的忧伤。   苏垣心里一痛。   “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又有谁来告诉我是为什么……   苏垣脸色古怪地看着对方:“你……”   似乎在期待着答案,青年静静地看着他。   苏垣皱紧眉,有些难以启齿地犹豫着,许久后,才问:“你是觉得……愧疚吗?”   “愧疚?”青年怔怔地看着他,突然低下头,捂住了脸,“是啊,愧疚,怎么可能不愧疚。”   疼痛渐渐蔓延开来,苏垣微微勾了勾嘴角。有这句话,就够了。即使明知道他不爱他,可能得到他愧疚的心痛,也足够了。   起码在这场爱情游戏里,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可觉得丢脸的。   鼓起了勇气,苏垣轻声道:“其实……”   “苏垣你是吃1屎了吗,这么臭?!!!” 第四十一章   “苏垣你是吃1屎了吗,这么臭?!!!”   萧以谌捂着鼻子走进大厅,脚步骤然停了下来。   苏垣回头瞥了他一眼,一脸无语。   “……”萧以谌感觉自己脑子有一会儿卡死了,“啊,那个苏、苏垣……我是说苏垣的事……”   苏垣捂住了脸。   万千复杂的情绪在眼里汇聚成一团风暴,宋唯己嘴角用力地抿着,他压根就没有去听萧以谌蹩脚的解释,他的眼里只能看得到以乔淮的身份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果然。   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的呢?   其实他也说不清楚。可披着乔淮的皮的男人,总让他无法克制地在他身上寻找苏垣的影子。渐渐地,怀疑的种子便在心里生了芽,这种荒谬的想法令他一度觉得自己精神出了问题。   然而在他眼里,乔淮越来越不像乔淮。   即使苏垣的演技的确不错,可很多东西,是骗不了人的。乔淮不会那么了解他,连饭菜的口味都清清楚楚。   那些不经意间的小动作,那些猝不及防时真情流露的眼神,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也那么了解苏垣。   深吸了口气,宋唯己冰冷的目光投向萧以谌:“你宁可把真相告诉他,却仍旧要瞒着我吗?”   苏垣本来已经打算跟他摊牌了,完全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顿时生出一种无力的感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青年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你以前从来没想过告诉我,不是吗?”   被说中心事的苏垣哑口无言。   以为自己闯了祸的萧以谌进退两难地站着,苏垣叹了口气,转头道:“萧总,麻烦你先回避一下,我想跟他谈谈。”   萧以谌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独自上了楼。   “我前段时间回过一次家,被萧以谌发现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觉得一个人背着这样的秘密真的很难,当时太绝望了,干脆就跟他说了,我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相信……这种事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你,你会信吗?”苏垣又叹了口气,“唯己,你不能一上来就埋怨我,我……我真的不知道顶着乔淮的皮囊,怎么去告诉你这个秘密,他对你来说那么重要,被别人莫名其妙地占了身体——”苏垣说不下去了。   他不想表现得这么自卑。   在认识宋唯己之前,即使他只是个十八线艺人,他从来没有为此而自卑过。   可爱情不一样。   不被爱的人,哪来的底气?   他抬起双手,粗糙的纱布覆盖在眼睛上,他不敢去看宋唯己的目光。   这段时间他在宋唯己面前做的那些事,回想起来简直愚蠢又可怜。   即使他从没有做错什么,即使错的人是对方,可他仍旧觉得羞耻。   “帮帮我吧,唯己,”苏垣依旧把脸闷在手心里,“我要回到我自己的身体里,或许这样,乔淮就回来了。有一点我没有骗你,乔淮对萧以谌已经死心了,只要他回来,你就可以——”   双手被轻轻握住。   苏垣手指微微一颤。   那双略显冰凉的手缓慢却固执地分开了他的手,苏垣下意识地转开头,却被卡着下巴,强迫地和蹲在面前的青年面对面。   苏垣皱眉,抬手去拉他的手,宋唯己反握住他的手腕,猛地将他压在沙发上。   “看着我。”   “走开。”苏垣恼羞成怒。他的狼狈就这么值得一看吗?   青年却用力地压制住他,冷漠的表情不知何时已经融化,他低下头,抵着苏垣的额头,近在咫尺的距离,令苏垣心脏狂跳地屏住呼吸。   “我对淮哥的感情,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到底算不算爱。”   苏垣嗓子有些发紧,喉结上下滚了滚:“那是你的事!”   “可我知道,我爱上了另一个人。”   心里闷的厉害,苏垣冷笑:“你想爱谁那更是你的事。”   “那个人是你的话,也只是我的事吗?”   “……什么?”是他听错了吗?他什么意思?   “我说我爱上你了,我TM爱上你了,苏垣!”   从小到大良好的教养,令宋唯己从来没有说过任何一个脏字,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发怒也好,气急也好,从来都只是用摆在脸上的表情显露出来。   这是苏垣第一次听到他说脏话,这说明他是真的急了。   可他听到了什么?   宋唯己爱上他了?   他们在一起一年,他没爱上他,分开了半年多,他倒爱上他了?   苏垣猛地抽出手,抬起手肘撞上宋唯己的下巴,在对方倒抽一口冷气微微抬起身时抽出右脚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他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瞪着沙发上狼狈起身的青年。   “别放屁了,你懂个屁的爱!是的,你懂个屁的爱,你连自己到底爱不爱乔淮都不知道,你TM又知道你爱我了?你不觉得你这些话听起来很傻逼吗?!”   “你到底抽什么风?”   “你TM才抽风!”苏垣心里难受得厉害,大口地喘着气,“你知道我当初是抱着什么心情和你在一起的?可你让我知道了什么,你TM把老子当成别人来用!好了,我出事了,你幡然醒悟了?放屁,男人是什么东西我比你更清楚,得不到的和已经失去的都是最好的,乔淮是你得不到的,我苏垣是你已失去的!那根本就不是爱,不是爱!”   宋唯己脸色铁青地瞪着他。   苏垣觉得可笑。   就算他仍旧放不下这个男人,可那不代表他还要像以前一样作践自己。   他不做任何人的替身,也不做任何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他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管他回不回得到自己的身体里,他绝对不会再栽在同一个人的手上。   什么叫不知道自己对乔淮到底算不算爱。   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人,他居然说不知道算不算爱?   都是狗屁!   不说他相不相信他的鬼话,他根本就懒得去动脑筋。   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指着大门,苏垣沉声道:“出去,我现在不想跟你谈这些。”   告白得到的竟是这样的反应,宋唯己的脸色也不好看。但他也不是不懂苏垣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的心理。   以现在的气氛,的确不适合再同处一室,宋唯己抓了抓散乱的头发,站起身来。   “那我先回去了。”   苏垣转身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宋唯己又站了一会儿:“等你冷静下来再找我,我带你去看……你自己。”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苏垣才泄了气一样,耷拉着肩膀坐了下来。   身边的沙发微微一沉,肩膀被人搭着,萧以谌惯抽的烟味随之而来。苏垣动了动眼珠,抬手把他叼在嘴巴上的烟拿了下来,放在自己嘴里狠狠吸了一口。   萧以谌难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搭着他的肩膀。   一根烟抽完,苏垣的心情才稍稍平静下来,终于想明白,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什么爱不爱的都是屁话,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才是正经的。   “去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陪你。”   念头刚在脑子里闪过,萧以谌就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苏垣最近觉得他越来越了解自己了。   “当然,这件事你管定了。”抬手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他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   ========   车子平稳地开在通往市郊疗养院的路上,苏垣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明白那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   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握住了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隔着纱布似乎也能感受到对方手心里的温度。   他感激地冲萧以谌笑了笑。   驾车的宋唯己朝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不悦地转开了视线。   苏垣转头看向车外,不断倒向后方的景色看起来有些眼熟,这条路原来是之前他上下班必经的地方。   拍摄《怪谈物语》的一个内景片场就在附近,他突然想起,他第一次以乔淮的身份拍戏的时候,遇到宋唯己,他曾说在附近的疗养院探望一个朋友。   那时候他竟然没有多想,以至于之后隔了整整七个月,才终于即将见到他自己的身体。   位于南郊的疗养院名叫圣安疗养院,车子直接驶入疗养院的大门,苏垣紧张得手脚冰凉,想说说话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便随口问道:“圣安疗养院和圣安福利院有什么关系吗?”   一旁的萧以谌解释道:“这两家都是宋家出资建造的,一个在南郊,一个在北郊……对了,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是在圣安福利院长大的?”   苏垣点点头,微微笑了笑:“是啊,我跟圣安好像挺有缘的。”   “你也是在圣安福利院长大的?”前面的宋唯己又问了一句。   苏垣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青年皱着眉,没说什么。   车子很快停了下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已经在等着了,苏垣下车后扫了一眼那些人胸前的牌子,连院长都亲自出来了。   被带着进了一栋三层小楼,上了三层,整栋楼里就只有几个医生护士,病房门全都是敞开着的,也没见到什么病人。   直到到了一个房门紧闭的房间前,宋唯己制止了那些医护人员的跟随:“你们暂时不用进去了。”   院长应道:“好的,我们在外面等着,有什么需要您叫我。”   宋唯己点了下头,看了一眼苏垣,打开了房门。   这个房间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一个宾馆套房,只比宾馆多了一些医疗器械。   苏垣脚步虚浮地朝里面走去。   他感觉到面前有一团白光,让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耳朵里也像是耳鸣一样,除了嗡嗡声再听不到什么声音。   有人似乎扶住了他的胳膊,他被牵引着走到最里面的床前。   白茫茫的视线里什么都看不到,苏垣用力地摇了摇头,大口呼吸着,空洞的双眼渐渐聚焦,他终于看到了病床上的那个人。   瘦骨嶙峋。   只有这四个字能形容那个男人凄惨的模样。   他踉跄着倒退了一步,萧以谌连忙拉住他。   宋唯己把椅子放在他身后,扶着他坐在了椅子上。   苏垣就那么茫然地看着病床上的自己,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意识到自己视线朦胧地什么都看不清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泪流满面了。   宋唯己蹲在病床前,握着床上虚弱男人的右手,那只细得只剩骨头的手腕上,系着一个红绳,绳子上编着六颗金色的转运珠。   苏垣看了一眼手腕上跟那六颗一模一样的珠子。   “这珠子……”   宋唯己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苏垣身体上的那个红绳:“是跟师父求的,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可是戴着有什么用……”他苦笑了一下,“你看,你在自己面前,却还是回不去。”   心脏狂跳起来,苏垣摸着戴在手上的那一颗转运珠,突然想起宋唯己说过的话:“你说,那位师父曾经告诉你,你身边的人会有人需要这一颗珠子。”   宋唯己回头看着他。   “如果……”苏垣吞了口唾沫,他缓缓站起来,走到床边,戴着转运珠的手伸向被宋唯己握着的那只手,“如果那位高僧真的那么灵验的话……”   颤抖的手指猛地向前,握住了自己的手。   几颗珠子碰在一起,苏垣感觉到一阵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痛楚席卷全身,最后全部汇聚在大脑,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眼前白光一闪。   耳中听到两声惊呼,苏垣的意识倏然坠入一片黑暗。 第四十二章   苏垣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虚弱过,有种连呼吸都费劲的错觉。他感觉得到自己应该是躺在床上,明明清醒了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只有眼珠不安地在眼皮底下转动着。   这时他听到一声惊喜的声音。   “苏垣?你是不是醒了?”   是宋唯己。   手被微凉的手握住,他突然察觉到不对。皮肤和皮肤相触的感觉十分明显,他记得自己手上明明包着纱布——不对,是属于乔淮的手上包着纱布。   难道……?   一股巨大的惊喜袭来,苏垣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用力地掀动着眼皮,终于,沉重的眼睑抬起,茶色的眸子蒙着一层薄雾一般出现在宋唯己的眼前。   青年微微一怔,随即更加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苏垣!”   苏垣张了张嘴,久未开口的嗓子只能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宋唯己连忙制止了他:“先不要急着说话,我叫医生过来。”   很快地来了一群医生和护士,苏垣再度无力地闭上了眼。   回来了。   他终于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即使这具躯体虚弱得连动动手指都困难,可没有比自己的身体更好的躯壳了。半年多的时间里,他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   只是唯一令他不安的是,不知道乔淮怎么样了。   “恢复意识”之后,苏垣开始了漫长的复健治疗。长时间地躺在床上,短时间内是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好在他的大脑根本就没有什么损伤,一周之后他就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了。   醒过来之后萧以谌来看过他一次。   听说乔淮的状况很不好,他苏醒之后,乔淮就倒下了,状况和他之前几乎一样。   苏垣猜测乔淮的灵魂之前应该是附身在自己身体里的,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能苏醒,不知道回到自己身体里之后,到底还能不能醒过来。   萧以谌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乔淮的事,来见他也只是匆匆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乔淮不像他,一个巨星突然倒下,有很多事需要善后。   然而宋唯己却是每天都会来,有时候甚至在他的病房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苏垣很少跟他说话,宋唯己大概以为是因为他的嗓子还没恢复,其实苏垣只是不想跟他说话而已。   一个月后,苏垣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他吃的东西也从流食恢复了正常的三餐,身体渐渐长了些肉,只是比起之前还是太单薄了。   然而他一点都不在乎,完全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在苏垣能够自己下床走动的那天,医生给他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在确定他身体所有指标都恢复正常之后,宋唯己带他离开了圣安疗养院。   城市里的空气比起疗养院污浊了很多,然而心态问题,苏垣却觉得空气清新极了。他打开半边车窗,初冬的风有些冷,宋唯己停下车,在他的脖子上围了一圈厚厚的围巾,才重新钻进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围巾上全是青年特有的熟悉味道。   他没有关窗,只是为他戴上了围巾。   苏垣为他第一次的体贴微微心动。   纵然如此,想要让他的爱情再回到从前,也绝非那么容易的事。   普通的奥迪驶入普通的老街,来到普通的七层小楼前。   宋唯己扶着苏垣上了三楼。光明正大地打开了房门,苏垣再次站在自己的房子里,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家具和地面都是纤尘不染,显然刚收拾过。苏垣坐在沙发上,看着宋唯己忙进忙出地烧水、洗水果,好像在他的家里照顾他反而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苏垣看着他把果盘和热水放在茶几上,带着些歉意的笑容,他抬头道:“这几天麻烦你了,等我彻底好了再跟你清算这段时间你帮我垫付的钱,今天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就不留你了。”   青年温柔地翘着的嘴角倏地落下:“苏垣,你非要这样吗?”   “我怎么了?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苏垣微笑着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你……”   “也不想明白。”   宋唯己用力地瞪着他。   苏垣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橙子。他的手已经有了不少的力气,剥个橙子还是可以自己动手的。   青年胸口剧烈起伏着,在面前这人的无动于衷里,渐渐便只能平复下来。无奈地垂着手站了片刻,宋唯己蹲下1身,仰起头看着苏垣。   对方却并没有看他,只是专注地盯着手上的橙子,慢慢地剥着。   “苏垣,别这样,你还是爱我的,对吗?”   苏垣其实不大喜欢吃这些需要剥皮的水果,他费力地剥了一手的果汁,微微皱着眉,看着黏糊糊的手有些发愁。   “说话啊,你不说话也没用,你骗不了我的。我知道你心里别扭,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等。”   苏垣探身抽了一张纸巾,慢慢擦着黏糊糊的果汁,看着被剥得不成样子的橙子叹了口气。   宋唯己双手抱着他的小腿,高大的身体缩着,显得可怜又无助。   “苏垣,我才二十二岁,你得允许我犯一次错,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苏垣举着流着果汁千疮百孔的橙子,放在宋唯己的面前。   “就因为我不太会剥橙子,把它弄成了这种样子,你觉得我跟他道了歉,它就可以回到之前光鲜亮丽的样子吗?”   宋唯己紧紧地抿住嘴唇。   苏垣叹了口气,将稀烂的橙子丢进了垃圾桶里。   “这样的橙子,明明知道它的味道并不会因为表面的残缺而有所改变,可看着太恶心了,就只能丢掉,”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宋唯己,我曾经的真心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为什么非要这样?你明明是爱我的!”   “是,我不否认我还爱你,可人最爱的还是自己。我以前那么喜欢你,什么都以你为优先,以为只要我做得足够多,你总会为我动心,可结果呢?你现在跟我说喜欢啊爱啊,你知道对我来说这算什么吗?这是种讽刺。我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儿,唯己,对一个爱自己的人最大的羞辱,就是把他当成别人的替身。而更令我羞耻的是,我被这么作践了,却还是没对你死心,”顿了顿,苏垣的拳头锤了锤自己的心脏,“我不允许它这样。”   伸出双手,捧着青年没有一丝温度的脸颊,轻轻摩挲着,片刻后,苏垣松开了手,像是随之放弃了什么似的,眼神透着坚毅。   “回去吧,我不想跟你搞得太难看,以后还是朋友。”   青年猛地抬手,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腕:“是因为萧以谌吗?”   “……”   “你对他动心了,对不对?”   苏垣想挣脱他的钳制,虚弱的身体却有心无力,他沉声道:“跟他没关系,放手。”   宋唯己手上的力道未减反增,苏垣用力挣扎了几下,气急攻心,猛地咳嗽起来。   宋唯己慌忙松开了手,仓皇站起身。   苏垣狼狈地转开头:“请你出去。”   嘴唇抖了几下,宋唯己喃喃地问:“我知道我错了还不行吗?你是要让我也死一次你才能原谅我吗?”   苏垣被纠缠得心烦意乱,不由得口不择言起来:“是啊,那你就像我一样死一次再说吧!”   没想到曾经那么爱着自己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然而这一切却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宋唯己眼底闪着绝望,后退了两步,片刻后,大步冲了出去。   苏垣呆呆地坐着,突然猛地起身冲到窗边,停在楼下的宋唯己的车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靠着窗站了一会儿,用力地抓了抓头发,“啊啊”地怪叫了两声发泄着,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为什么不转身去追求他的淮哥呢。   为什么非要来跟他告白呢?   苏垣宁可一辈子单恋,也不需要这样的两情相悦。   说他别扭也好,犯贱也罢,他总觉得自己总该为之前在宋唯己身上受过的伤讨回公道,哪里有重归于好的道理?   人生哪有什么圆满的结局,大团圆都是电视里的故事,谁说幡然醒悟就可以被原谅然后迎来幸福圆满的,那被伤害过的人也太贱了吧。   不过他也的确贱,居然还喜欢宋唯己。这大概就是人的劣根性吧。   苏垣换了密码锁的密码,手机换了新号,干干脆脆地和宋唯己断了联系。   换了新的手机号之后,他马上就通知了张泽和许穆。   许穆早就从萧以谌那里知道苏垣已经出院的事了,然而看到视频里好端端的苏垣,还是红了眼眶,连声说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张泽更是激动得语无伦次,班也上不下去了,直接跑到苏垣家里来。   两个明年就年满三十的大男人抱头痛哭,那天两人喝了整整一箱啤酒,张泽喝得站都站不起来了,苏垣也是豁出去了放肆了一把。   第二天醒了的时候两个人都躺在地板上,头疼背疼浑身疼,心里却特别的敞亮。   酒醒之后张泽问了苏垣这段时间是去了哪里,苏垣瞎编了一个理由,仔细想想漏洞百出,可张泽对他是十万分的信任,丝毫没有怀疑。   “人真的是旦夕祸福的,真不知道下一刻会变成什么样。你看你好了,乔淮又突然变成了植物人,”张泽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很伤心,“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认识了乔淮,多好的一个人啊,又是被泼硫酸又是变植物人,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苏垣心想他何止是倒霉。都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过来。   他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的,之后就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爱情这种东西,真的挺折磨人的,尤其是爱而不得的人。苏垣挺为乔淮可惜的,他们同样经历过那样绝望的痛,其实过了就好了,真没必要因为爱情而放弃生命。   如果他有幸能够醒过来,希望他劫后余生能够为自己活得精彩。   苏垣在家休养的这段时间,《怪谈物语》开播了。   原著就足够热门了,新剧开播,从主角到配角不管是颜值还是演技都在线,每天播出的时候可以说是万人空巷,重新创造了一个收视传奇。   虽然并不是用自己的身份拍摄的这部剧,可苏垣还是每天准时看首播,即使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可他还是要分析一下自己的不足。   知道内幕的萧以谌在开播当天跑过来跟他一起看的第一集 ,身为鸿途娱乐的老总,萧以谌在旁边以专业人士的身份帮他剖析每一场戏的表演。   那天看完首播,萧以谌开了罐啤酒塞进他手里,握着他的手和自己手里的啤酒罐碰了杯:“相信我,你的荧幕首秀绝对可以创造神话。”   苏垣心想这算个屁的首秀,倒也没说什么,仰头喝了口啤酒。   萧以谌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狼爪突然伸向苏垣的胸。   “这都两个月了也没长多少肉啊……”   一把打开他的手,苏垣朝他比了个中指:“老子就算这样也能把你打的满地找牙你信不信?”   萧以谌翻了个白眼:“信信信!”   苏垣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萧以谌冷哼道:“你TM防贼呢!老子就只是想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苏垣撇了撇嘴:“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萧以谌“切”了一声:“好好养着吧,等养好了,萧总我会好好捧捧你的。”   苏垣从眼角斜眼看他:“用不着,我不用你潜规则。”   “潜你大爷!眼看着都三十了,你这脑子还这么单纯呢?”萧以谌探手过来,给了他脑门一个脑瓜崩儿,“你以为就凭你自己努力就能有收获?笑死人了。不过你放心吧,我没打算潜你,我早说过了,我更希望你自己爱上我。”   苏垣摊了摊手:“那估计是不可能了。”   “滚滚滚,”萧以谌拉下脸来,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你再打击我我可霸王硬上弓了!苏垣,说真的,我要把你打造成第二个——”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的措辞有问题,萧以谌收回了“乔淮”两个字,话头一转,“我要把你打造成新的鸿途一哥。”   苏垣有些好笑:“你也说了,我眼看着都三十了啊。什么鸿途一哥,还是留给年轻人吧,我现在不求别的,只要有戏拍就已经很满足了。”   萧以谌知道他明显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张嘴欲言,又把话收了回去。   算了,跟他说了也没用。经历了之前的事,怎么可能还像以前一样徒有一腔热情,苏垣这样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   他知道苏垣不是嘴上说说,他是真的没打算让他捧他,即使明知道他喜欢他。   不过他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等到机会摆在他面前的那一天,他就不信苏垣还不心动。   当然,他绝对不只是因为喜欢苏垣才给他创造机会,在商言商,他是个商人,不可能做赔本买卖,苏垣有让他捧的实力,只是以前他从来没有发现而已。   就像宋唯己,如果只是因为他的背景而捧他,那他要捧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所有人的面子都要给?   他相信,即使苏垣没有乔淮那样的长相,可他的演技,足以惊艳所有人。 第四十三章   苏垣没想到他复工之后的第一个工作居然是给宋唯己的专辑拍MV。   即使本来预订的是乔淮,而乔淮现在拍不了了,可说实在的,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也不该轮到他。   苏垣不知道这到底是宋唯己的意思还是萧以谌的意思,或者是两个人的意思,可有活干不干白不干,他也不傻,既然别人争着抢着给他机会,他矫情个什么劲儿?   回公司那天,许穆给他带了个助理来,苏垣一看,居然是熟人。   乔淮住院之后桃子已经休息了两个多月了,这下被安排给苏垣,终于算是保住了饭碗。苏垣觉得有可能是萧以谌故意这么安排的,毕竟桃子他用了七个月,已经用熟了,虽然桃子本人压根就不知道。   出车祸之后,苏垣销声匿迹大半年,原本因为拍摄《怪谈物语》带起来的那点流量已经消耗光了,他出院之后走在大街上,压根就没人知道他是谁。   可自从传出了他将在宋唯己的MV里担当男主角的消息,网络上关于他的搜索和讨论马上又热烈起来,他家楼下时不时还能见到几个狗仔的身影。   跨年那天苏垣被萧以谌接出去吃了个饭,苏垣的身价一夜之间就升了好几个档次似的,下楼扔个垃圾都能被堵在楼道口追问半天。   娱乐圈就是那么回事儿吧,就算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都没有,只要绯闻够劲爆,马上就成了媒体的宠儿。尤其是他这种长得一般的,病了一段时间身材也没什么看头,突然傍上了自家老总,还是在整个娱乐圈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鸿途总裁,这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灰姑娘的逆袭之路”的剧情简直不要太博人眼球。   苏垣一开始还会挣扎着说几句“我希望你们关心的是我以后的作品而不是我的私生活”,后来发现压根就没人在意,干脆什么也不说了,每每遇到狗仔,帽子一拉口罩一戴,跟着母鸡护崽一样的桃子,始终贯彻“沉默是金”的至理名言。   鸿途大厦里有专门的摄影棚,宋唯己这张专辑的MV基本都是在鸿途拍摄的。和苏垣搭档的是鸿途力捧的一个当红小花Amy。   Amy是个典型的大眼萌妹,对外的资料里只有二十三岁,实际上已经三十岁了,不过她保养得好,有点婴儿肥的脸完全不显年龄,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   虽然实际比苏垣还要大几个月,可她甜甜地叫着“垣哥”的情景却丝毫没有违和感。别看她外表清纯无辜,用现在流行的说法是有点“茶”,可个性耿直爽朗,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就和苏垣混熟了。   Amy对苏垣充满了好奇。   鸿途的艺人最近私底下都会讨论苏垣,用他们的话说,这个男人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一向将“颜值赛高”奉为真理的萧总看上了,看那架势完全是倒追的节奏。   当然也有很多人根本就不相信,即使事实摆在面前,却觉得只是萧总的逢场作戏,都在等着看苏垣失宠的好戏。   当事人就在自己面前,Amy就偷偷问他:“萧总该不会真的是在追你吧?”   苏垣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呛得咳嗽了几声。   Amy哥俩好似的搂着他肩膀:“我这人嘴巴很严的,就是求知欲特别强,你跟我说实话,我肯定不会说出去。”   苏垣心想我管你嘴巴严不严这种事是随便跟人说的吗,抬手把她的头推开:“你自己猜。”   Amy扒开他的手又凑了过来,眼睛闪亮亮的:“你这么说的话那就是承认喽?”   苏垣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我承认什么了我?你是准备无中生有还是屈打成招啊?”   “别别别,我敢打你,萧总不得废了我。”   苏垣笑着去扯她绾发后两侧垂下来散着的带着卷儿的头发,化妆师生怕自己的心血报废,连忙过来帮忙挡着,Amy一头钻到化妆师身后去,苏垣佯装锲而不舍,两人旁若无人地嬉闹起来。   旁边突然“啪”的一声。   陈一跨前一步帮正化妆的宋唯己捡起手机:“呀,唯哥,屏碎了……”   宋唯己的视线从苏垣身上移开,面无表情地伸手接过来,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玩起了手机。   苏垣摸了摸眉梢,双手差在兜里悻悻地开门出去了。   Amy那双为发现JQ而生的大眼瞬间又一闪一闪亮晶晶起来。   这部MV是以民国军阀争斗为背景,Amy穿着一身浅粉色绣花长袍,标准的那个时代倾国倾城的梦中情人。   苏垣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可高挑纤瘦的身材,和同样身材颀长却劲瘦有力的宋唯己面对面地站着,却各有各的风采。   两男争一女的经典剧情,拍的时候Amy却觉得自己好像挺多余的,那两人光一个眼神的对视简直都能让人YY出一部小说来。   不过她近距离地参与其中时觉得气氛诡异,可拍出来的效果却出奇的好,搞得Amy怀疑自己是不是耽美小说看多了魔怔了,怎么两个男人对个眼都能感觉出粉红泡泡的。   只不过不光她觉得那两个人有问题,就连跟她志同道合的化妆师Sam老师都翘着兰花指看的津津有味,帮她卸妆的时候冲着镜子里的Amy直眨眼。   Amy眼珠一转。三个人都在卸妆,宋唯己盯着镜子里两人中间闭目养神的苏垣看得出神,帮他卸妆的化妆师一脸尴尬。   Sam冲Amy挑了挑眉,卷着舌头在口腔里打了个响儿,那表情明显是:“这俩绝对有问题。”   Amy一脸磕到了的姨母笑。   卸完妆今天就算是收工了,苏垣拎着外套准备回家,跟过来的桃子却告诉他萧以谌让他拍完去总裁室一趟。   苏垣点了下头,走到电梯口,电梯刚下去,便和桃子站在那里等着。   “苏垣。”宋唯己大步走了过来。   苏垣回头瞥了他一眼:“有事?”   “等下一起吃个饭吧。”青年站住,漆黑的眼珠里期待和不安交织着。   苏垣撇开视线,淡淡道:“我等下有事,改天吧。”   “改天?明天吗?”   苏垣皱眉迟疑了一下。他知道宋唯己不是听不出他只是委婉敷衍而已,可他仍旧执着地追问了一句。   顿了顿,他眯着眼歉然一笑:“明天可能也不太方便。”   “……”   电梯门“叮”地一声停下来,苏垣连忙朝他点了下头,上了电梯。   门即将关上的时候,苏垣抬起眼,青年怔怔地站在那里,眼圈似乎有些发红。苏垣心里一紧,明知道电梯门已经关上了,可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别开了视线。   让桃子在外面沙发上等着,苏垣独自进了总裁室。   萧以谌坐在两米多的红木办公桌后正翘着腿打着电话,抬眼看到苏垣,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先坐。   苏垣在他对面坐下来,一只手撑着下巴,垂着眼摆弄着桌面上的一个小摆件。   耳朵里听到萧以谌不耐烦的声音:“什么三十了,三什么十,我还没过二十七岁生日啊,您可真是我的亲爹!”   他说话的腔调挺逗的,苏垣忍不住抬眼看着他。   萧以谌对上他的眼神,忍不住转了转老板椅,侧身对着他。   对面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萧以谌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你要是不介意你未来儿媳妇跟我一个性别,我倒是愿意带他回家给你看看。”   对面老人说了什么听不清,但语气倒是和风细雨的。   苏垣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老一辈的人能接受自己儿子出柜,也是挺难得的了,尤其是萧家这种有“皇位”继承的家庭……   “你真打算见啊?那……那我问问他同不同意?”萧以谌顿了一下,扭过头来看着苏垣,挑了挑眉。   苏垣愣了一下。   萧以谌朝天翻了个白眼:“傻了吧你,没听见吗?我爸要见你。”   “你爸?”   什么鬼。苏垣差点跳起来。   “你不认识?就是鸿途集团的董事长,萧振东老先生。”   “……”苏垣瞪着眼看着萧以谌。我TM还用你介绍了?我能不知道你爸是谁吗?   萧以谌一脸无语:“他好像被惊喜冲昏了头脑,算了,下次再说吧,我还有事,挂了。”   挂了电话,萧以谌“啧”了一声:“你看看你那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苏垣默不作声地竖起了中指。   萧以谌拿起手边的文件夹,递到他面前来。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苏垣翻开文件夹,粗略地翻看了一下,很意外地微微睁大眼。   “这里面的几个剧本你随便选,都是我亲自过滤筛选过的,相信你萧总的眼光,绝对能让你一炮而红。”   “……你这让我觉得自己被包养了啊。”   “放屁,要不是看在《怪谈物语》给老子赚了不少银子,老子就算喜欢你也不可能拿公司收益开玩笑啊。”   苏垣微不可见地翘了翘嘴角:“那我拿回去看看。”   萧以谌点了下头,转而问:“春节你有安排吗?”   我一孤儿院长大无牵无挂的能有什么安排。苏垣心里这么想着,却警惕起来:“干嘛?”   “你是不是得了间歇性失忆症?我刚不是说我爸要见你吗?!”   “见个屁,我TM什么时候成了他未来‘儿媳妇’了?”   “我不管,”萧以谌站起来,“我爸都听说我们的事了,你要不去见他,他非得给我安排相亲不可,我堂堂萧以谌萧总去相亲那不是丢人吗?!就算看在咱们‘友谊’的份上,你也得拉我这一把。”   说着已经收拾好东西,绕过桌子过来扯着苏垣的胳膊拉着往外拖:“走,萧总带你去SHOPPING。”   “等等……你等等啊喂!卧槽,sho什么ping,我要回家吃饭!”   “我还能饿着你是怎么的?”   “可我不买东西啊!”   “你不买我买啊。”   “你买你自己去啊你带着我干嘛啊!”   “我给你买啊,不带着你怎么买?”   “卧槽我不买!”   “不是说了吗,你不买我买啊!”   “……”   两人拉拉扯扯地出了总裁室,迎来了无数注目礼。   桃子站了起来,刚想说话,对上萧以谌的眼神,赶紧脚底抹油溜了:“哎呀我肚子疼要去上大号了垣哥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了——”话还没说完已经从安全通道跑下去了。   苏垣:“……你倒是把车钥匙留给我啊……”   萧以谌挎着他的胳膊拖着人去打开了专用电梯:“免费司机不是在这里吗还开什么车,就你那技术车祸都出过了还敢自己开车?”   “知道了去就去,你放手行不行?”   得逞的某人从善如流地放开了他。   苏垣懒得纠缠,不就是逛街吗?就当是出去运动了。   专用电梯直达停车场,萧以谌率先走了出去,苏垣精神萎靡地在后面跟着。两人找到了萧以谌的车,苏垣伸手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正要上车,一转头就看到对面宋唯己站在自己的保姆车旁,正呆呆地看着他。   他多看了两眼,萧以谌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扯了下嘴角,回头朝苏垣道:“愣着干嘛,上车啊。”   苏垣收回视线,弯下腰,上了车。   宋唯己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见苏垣上了车,脚步便停住了。   那双曾经灿若繁星的眼,在这一刻竟是星辰陨落,黯淡无光。 第四十四章   萧总出行的目标很明确——Shopping,所以吃饭只花了十分钟——定了两份简餐直接送到ShoppingMall的入口,两人在地下停车场吃完简陋的晚餐,苏垣就被拉着开始了长达三个小时的购物之旅。   那些网络上男人和女人逛街的路线对比图明显都是骗人的,最真实的区分其实应该以账户余额的多少划分,像苏垣这种普通人大抵是进门出门一条线,可萧以谌是谁,口袋里的钱随随便便就可以把整个ShoppingMall买下来。   萧总的蛇形走位炉火纯青,所到之处边边角角都不放过,但凡是入眼的就朝旁边的苏垣一指:“照着他的身材帮我拿一件稍微大一码的,一两个月应该可以养点肥肉出来。”   苏垣一开始还挣扎:“我不要,我有衣服,要买我自己会买用不着你好吗?”   萧以谌手里拿着件衣服打量着,不屑地笑:“就你那衣品,得了吧,我怕我老头以为你是捡破烂出身的。”   如果不是怀里的衣服不是自己的,苏垣当场就想把导购小姐递给他的衣服砸在萧以谌头上。   搞得苏垣最后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都已经说的挺明白的了——想潜他那是痴心妄想,人家土豪大佬也说了不求回报非要救济他,反正也拒绝不了,干脆就随便他了。   苏垣瘦是瘦了些,可这段时间已经多少养出了点肉来,一米八的身高,典型的衣架子,再加上成熟男性的气质在那里,什么衣服穿在身上都完全是一套“买家秀”。   即便其貌不扬,却也让导购小姐微红着脸大饱眼福,频频发自真心地赞叹:“这套衣服穿在先生身上比我们海报上的模特还帅气。”   萧以谌环着双手站在旁边看着,在导购小姐的赞美中自豪地扬着下巴,一脸“这帅男人属于我”的微妙得意。   萧以谌给苏垣买了几套衣服鞋已经数不清了,两个人就四只手,很显然萧总也不是会提东西的人,干脆给了店员苏垣家里的地址,让他们直接寄到家里。   领带啊袖扣啊帽子啊眼镜啊那些小东西也买了不少,最后萧以谌甚至想给他买钻石戒指。苏垣硬是把已经一脚踏进首饰店的萧以谌直接拖了出来。   “你有病啊。”   “连戒指都没有你以为我爸的火眼金睛会相信我的鬼话?”   “你也太自觉了还知道是鬼话?”   萧以谌不悦地拉下脸来。   两个男人站在首饰店门口争执着买情侣钻戒,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批人的围观。   “那个好像是鸿途娱乐的老总吧?”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我哈萧总哈了好几年了,要不是被开公司拖了后腿就萧总这颜值出道的话还有乔淮他们什么事儿啊……”   萧以谌洋洋得意地翘起嘴角,一脸得意地看着苏垣,那眼神明显在说“看吧老子魅力很大吧你现在接受我还来得及啊”。   苏垣无语。   “那旁边那个是谁啊?”   “这你们都不知道?萧总的新宠呗。”   新你大爷的宠!苏垣气的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不是吧……长得一般啊……”   “你看你肤浅了吧,真爱是不在乎长相的,没看人萧总连情侣戒指都带着来买了,说不定还真是真命天子了呢。”   “靠,两个男人?好恶心……”   “两个男人碍着你啦?就你这样的你问问大家,人类灭绝了就剩下个你,你看看别人是要跟你凑合还是选择自杀!”   “噗……我肯定选择自杀。”   “那我也还是自杀吧……”   原本因为那句“恶心”目露凶光的萧以谌突然心情很好地拉着苏垣的手,众目睽睽之下十指交握着扬长而去。   苏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纵容了萧总的一点小确幸。   萧以谌把他送回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苏垣下车,萧以谌也跟着下来了。苏垣上楼,萧以谌也跟着上来了。   苏垣开门,挡在门口:“感谢萧总送我回来,好走不送。”   萧以谌腿卡在门缝里:“你好歹也让我上来喝杯水吧?”   “这么晚了不好吧。”   “我觉得挺好的啊。”   “好个屁,那跟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   两人站在门口开始了拉锯战,直到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苏垣心虚地松开了门把手,萧总泥鳅一样钻了进来,把门关上。   苏垣无语地把他堵在玄关里,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仍旧怕被听见似的压低声音道:“我累了一天了要睡觉了麻烦你赶紧滚好吗?”   萧以谌已经换好了拖鞋,推开他径自走进客厅里坐下,不把自己当外人地打开了电视:“我今天睡这里。”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家吧?”   “这么晚了你还要把我赶出去也太不是人了吧?万一我在路上出点什么事你负责吗?”   “你TM能出什么事啊?!”   “万一太困了开车的时候睡着了怎么办?”   “……”苏垣深吸了口气,“随便你。”说完不再理他,进了卧室拿了睡衣出来,自己洗漱去了。   萧以谌得逞地扬起了嘴角。   苏垣洗完澡就回房里睡觉了,刚躺下就听到开门的声音。当初因为是一个人住,也没什么往来的朋友,除了大门家里的所有门都没有锁。   苏垣无奈地睁开眼,萧以谌已经走了进来。   苏垣拿起了床头柜上的闹钟。   萧以谌“啧”了一声:“我也要洗澡啊,你好歹借件衣服给我穿吧?”   苏垣顿了顿,抬手指了指衣柜。萧以谌果然没再停留,拿了衣服就出去了。   一天的拍摄加上一晚上的逛街,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苏垣捏着闹钟躺下身,几乎是沾了枕头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睡梦里感觉有人捏着他的手腕,把他手里的什么东西拿走了。苏垣微微皱了下眉,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   很快地,后背感觉到一阵热源的靠近,手脚被紧紧地缠住了。   苏垣梦到自己遇到了一只巨大的乌贼,梦里的剧烈挣扎在现实里只是微微动了动手脚。   萧以谌把头埋在苏垣的后颈里,满足地闭上了眼。   苏垣一晚上的梦太离奇了。一开始是遇到一只章鱼怪,被缠着怎么都挣脱不开,后来梦境不知道怎么变了,他梦到自己变成了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动弹不得。   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直到明晃晃的光线刺得人不得不睁开眼,苏垣才发现自己没有变成孙悟空,可是却趴着被压在床上。   视线所及的右手被一只修长的手十指紧扣地握着,耳朵里还能听到浅浅的鼾声。   苏垣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被压了一晚上浑身无力,只能动了动唯一还能活动的右手。   “萧以谌……”他深吸了口气,鼓起所有的力气吼道,“你TM是想把我压死一了百了吗!”   被惊醒的萧总松开握着他的手,揉了揉眼睛,两秒钟后回过神来,非但没有下来,双手插到苏垣的腋下,反而把人紧紧地搂住了。   脑袋埋在苏垣的肩膀上蹭了蹭,萧以谌脸贴着他的后背一脸满足地舒了口气:“唉,好久没睡这么好了。”   男人早晨的身体最为敏感,就只是蹭了一下,苏垣就感觉到某人的某个东西缓缓抬头,抵在他的大腿根上。   一想到那是什么东西,苏垣头皮发麻,整个耳后根都涨红了。即将年满三十岁的男人当然不会是害羞,他完全是被气的!   气的他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被压着完全使不上力,苏垣只能歇斯底里地吼:“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睡的好不好!还不赶紧下来,卧槽我腰快断了!”   萧以谌慢腾腾地转开身,还有点意犹未尽的可惜。   苏垣趴在床上,半天没能动弹,把他气的啊……   “你是不是有病啊,客厅里的沙发你拼一拼不能睡吗?就算你想睡床,你好好睡不行吗,TM压我一晚上你是闲我命长了吗?!”   萧以谌终于良心发现地凑过去帮他翻了个身,有点不好意思却仍旧理直气壮:“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一点豆腐都不吃你当我是性12无能吗?”   苏垣被他气的半天说不上话来。   萧以谌看了他半晌,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苏垣,你老了。抱着你睡一晚上你看看你就半死不活的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干了一晚上呢。”   苏垣已经气得失语了。   等到他终于能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萧以谌已经出去买早餐回来了。   包子豆浆油条,老街上的特色。   苏垣挑了挑眉。萧总倒挺接地气的。   “快吃,时间不早了,十分钟后我们就出发。”   苏垣看了眼手表,已经快九点了。他塞了一个包子进嘴里,含糊地道:“不用,桃子会来接我。”   “我让她直接去公司了。”   “……我打车。”两个人一起上班那还得了?苏垣琢磨着自己之前那辆车报废了,是不是应该再买台车了,怎么感觉这种事以后还会发生啊?   “打什么车,打个屁的车,怎么了,老子的车配不上你?”   “不不不,是我配不上您的车。”   萧以谌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他:“靠!”   苏垣摸了摸眉梢。   明白他心里的想法,萧以谌的态度突然就软了下来:“怕什么啊,你单身我未婚的,关别人什么事?何况是我追的你,又不是你倒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苏垣扫了他一眼,难得看到萧总这么柔弱的一面,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回应不了你什么,不想给任何人错觉。”   “我早说过了,我要追你是我的事,你管不着,”萧以谌皱了下眉,“除非你真的觉得我很烦,你直说,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纠缠你。”   烦?   说实话,苏垣嘴巴上嫌弃,其实他一点都不觉得萧以谌烦。   这男人其实很了解他,也很懂他可以容忍的临界点在哪里,既热情又不至于令人生厌。   其实全都是他自己的问题。   和萧以谌在一起虽然经常吵架,但却很自在。他渐渐有些沉溺于这种时光,可他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无法回应萧以谌那份珍贵的感情。   即使萧以谌并不在乎,可他也能没心没肺吗?   如果可以,他也想给萧以谌一个机会,也给他自己一个机会。可他对宋唯己的感情还没有理清头绪。   甚至,他们之间连一个好好的说分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知道,现在的宋唯己,绝对不会主动跟他提这个话题。   而他呢。   他也鼓不起这份勇气。   即使无法接受他,却仍旧爱着他。这样的矛盾,在这份感情淡化之前,他永远也走不出来。   苏垣有点难受:“只怕有一天,先厌烦的人会是你。”   萧以谌满不在乎地道:“你大可不必这么想,萧总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在那一天之前,我会先告诉你,我不想追你了,那时候,我们做朋友不就好了。”   其实萧以谌并不觉得会有这么一天。他只是想让苏垣不再有负罪感而已。   本来就是他自己非要走进他的生活,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苏垣会和宋唯己复合、或者爱上别人的准备。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专情的人,如果苏垣真的注定不属于他,他明白即使一时忘不了,以自己强大的内心,也绝对不会深陷苦恋无法自拔。   爱情只是他人生中的一部分而已。   苏垣的一生里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萧以谌这么潇洒的人。   在这一刻他终于真的放下了一直耿耿于怀的担忧。   吃完早饭,也彻底地放下了心底的芥蒂,两人便高高兴兴地出门开工了。   怪不得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刺眼,原来昨晚下了一场雪。   W市很少下雪,像这种将整个老街银装素裹的大雪,更是少见。   在和萧以谌一起走出楼道口,看着外面雪景的那一刻,放下了精神负担的苏垣的心情比万里无云的天空还要透亮。   所以当蹲守在某个角落的狗仔蜂蛹而出,将两人团团围住的时候,苏垣认为即使是狗仔的刁难,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毕竟他并不需要为这些并不在乎他的人而活。   “问我们到底什么关系啊?”苏垣眨眨眼,对狗仔们露出一个明媚如今日阳光的笑容,“你们猜。”   直到两人没有再受到任何阻拦地上了车,对着萧以谌的车屁股发着呆的狗仔们才回过神来,不禁面面相觑,似乎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那男人的五官明明平凡无奇,可为什么当他露齿而笑时,会那么令人心动呢? 第四十五章   之所以说苏垣是宋唯己MV的男主角,是因为大部分的MV都是由他和Amy单独拍摄的,宋唯己只在两支已经拍摄完成的MV里饰演角色。   可他还是来了摄影棚,整个拍摄途中他就坐在角落里一直看着苏垣。   休息的时候,苏垣正在和Amy侃大山,宋唯己拿着一杯热咖啡递给他。旁边的Amy心想不知道您女王宋是什么人的大概还以为您是在故意给我难堪呢,找了个借口默默地站起身来走开了。   苏垣抬头看了宋唯己一眼,接过咖啡,说了声“谢谢”。   宋唯己自然而然地在苏垣身边坐下了。   苏垣捧着咖啡看着正布置场地的工作人员发呆,宋唯己就在旁边看着他。   短暂的沉默过后,宋唯己问:“你春节有安排吗?”   “怎么,你没有行程吗?”苏垣不答反问,“公司没有给你安排电视台的跨年晚会?”   “有,但我拒绝了,”青年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我想跟你一起过。”   苏垣转过头来看着他:“抱歉,我有约了。”   “……和张泽约好了吗?”   苏垣他就这么一个亲朋好友,往年他的确总是和张泽跨年,偶尔他也会跟他回家,张家人从来都没把他当外人过。   只不过他突然想起萧以谌的事。原本没打算当真,可这一刻突然有点恶劣地想要恶作剧的心态,何况就算他不愿意,萧以谌大概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于是他摇了摇头:“不,是和萧总约好的。”   一瞬间宋唯己的表情果然黯淡下来。   苏垣站起身来,把还没喝的咖啡放在凳子上:“我去补妆了。”   又拍了一个多小时才总算结束,Amy碰了碰苏垣的胳膊,朝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苏垣看过去,宋唯己竟然还坐在那里,只是并没有看着他,而是盯着旁边座椅上的咖啡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   已经过了中午了,两人卸了妆,和工作人员一起去吃午饭。大家自然把宋唯己也叫上了。   鸿途大厦有专门的员工餐厅,各种菜系琳琅满目,这时候其实已经过了饭点,不过很多窗口还为他们这些收工迟的人开着。   一群人各自点了餐,三五成群地分散着坐着。苏垣和桃子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只是凳子还没坐热,宋唯己就过来了。   桃子表情有些古怪地看着宋唯己,并没有像Amy那样识趣地离开,埋头吃起饭来。   苏垣也没理会他,安静地吃着饭。   宋唯己把汤碗推到他面前来。   苏垣皱了下眉,抬头时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喝这些汤汤水水的,尤其是饭前。”   宋唯己愣了一下,恍然明白了什么,然后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把那只汤碗又拿了回去。之后他把没有动过的咖喱鸡里的鸡块一块块地夹到苏垣的餐盘里。   寂静无声的餐厅里,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偷偷地注意着他的举动。   苏垣感觉自己在这一刻好像是灰姑娘的后母。   他捂着额头,无奈地垂下眼。   下午休息的时候,苏垣去摄影棚旁边的茶水间倒水,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交谈。   “那个苏垣算什么啊,竟然这么不给宋唯己面子,也不怕以后混不下去。”   “算了吧,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有萧总给他撑腰,你以为他会把谁放在眼里?”   “人家宋唯己都不在乎,你们在这里嚼什么舌根啊。”   “哟,你可真有正义感。”   ……   苏垣打开门,里面的人回头看到是他,有两人尴尬地低下头,从他身边匆匆钻了出去。还有一个他认得是灯光师,好像姓谭。   那人表情也有点尴尬,苏垣朝他点了下头,走过去接水。   灯光师站在旁边看着他接完水,才道:“他们都是酸葡萄心理,你别放在心上。”   苏垣喝了口水,笑了:“我就是没往心里去才推门进来的,你看他们刚才那吃了屎一样的表情,以后看到我估计都得灰溜溜的。”   灯光师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片刻后也笑了:“你……跟别人还真不一样。”   苏垣心想我都多大年纪了,以前受的白眼非难比这还要难堪不都挺过来了吗,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说笑着出了茶水间。   回到摄影棚,苏垣故意在人群中找到那两个人,时不时地朝他们投去一个若有所思的眼神。   后来再继续拍摄的时候,那两个人就不见了,听说是生病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因为请假误事,这个月的工资都被罚没了。   苏垣心想这可不怪我啊,我就只是在人群里多看了你们一眼,哪知道你们心脏这么脆弱啊,明知道自己玻璃心干嘛还学别人打抱不平啊,真是的。   把宋唯己的mV拍完之后,苏垣空下时间来好好看了一下萧以谌给他的剧本。   后来苏垣看中了一个古装爱情剧里的角色,他告诉萧以谌的时候,男人无语地瞪着他,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我TM给你看剧本是让你挑个男一号的,你给我挑了个什么角色,卧槽这连男二号都不算。”   苏垣摸了摸眉梢,有点无辜地听着他骂了几句脏话才打断他:“行了别骂了,其实这个角色也没你说的那么差啊,就算不算男二号,那也是男三号了吧。而且以我多年总结的经验,我觉得这种角色演好了挺容易吸粉的,我现在起点不是太低了嘛,总不能一下吃个胖子,还是慢慢来吧。”   萧以谌恨不得拿剧本砸他的头:“老子要捧你,你还在这跟我说什么起点高低?”   “你先听我分析啊。”   萧以谌把剧本摔在桌子上,一屁股坐进自己的老板椅里:“行,我就听你扯。”   苏垣翻了个白眼,然后认真道:“你看像我这样的颜值,一上来就做男主角说真的很难让网友接受。我选的这个角色戏份少是少了点,但我也是深思熟虑过的。这个角色幼年父母双亡,从小到大受尽白眼,多容易激发起粉丝们的母性啊,所以就算长大了变成了反派,相信大家也是能够理解的。而且这个反派又不是男二这种彻头彻尾的反派,他对女主一见钟情,为她负尽天下人,最后为她而死,你不知道现在这种反派特别吃香,以我出神入化的演技,萧总你快点去建个卫生纸工厂,绝对能让你大赚!”   萧以谌被他逗乐了:“还出神入化的演技?你可真好意思。”   “我觉得另一个悬疑剧里的角色也挺有吸引力的,戏份也不多,如果档期排得开,我想两个角色一起试镜。”   “还试什么镜,”萧总豪气地大手一挥,“你萧总在这圈子里都混到这份上了?往剧组里安排个人有什么难的?”   苏垣其实更想参加试镜,走正常流程。不过跟萧以谌认识久了,他是什么人他哪能不知道,干脆也不跟他客气。   后来萧以谌告诉他,两个角色都给他拿下来了,虽然两部戏都是今年春天同时间开拍,不过他的戏份不多,加上后台硬,两边都给他大放绿灯。   苏垣觉得现在的日子一天天的特别充实。   以前每天也在忙碌,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即使奔着一个出头的目标,可那时候根本不知道是否能有这么一天。   现在鸿途把他当尊佛一样供着,他想系统学一下演技,萧以谌就给他安排了表演课,还是一对一的辅导。   本来他的经纪人是许穆,然而现在他所有的通告都是萧以谌亲自接手的,大BOSS俨然成了他实际上的经纪人。   年前苏垣去看了一次乔淮。   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可乔淮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   他手上的伤已经好了,在他沉睡的期间萧以谌给他安排了手术,伤疤半点都没留下。   苏垣把宋唯己特意为他求的那个转运珠手链给了乔淮,不知道它能不能帮到他,但也算是一点心理安慰了。   他很希望乔淮能够早点醒来。   他觉得这个男人太可怜了。   大年三十那天,他最终还是在萧以谌的软磨硬泡死乞白赖下去了萧家。   他知会张泽的时候,张泽除了激动没别的想法了:“不是吧,你这是准备见家长了?”   苏垣特无语,又不能跟别人说这是萧总剃头担子一头热的一厢情愿,那也太不给萧总面子了,于是三两句扯开了话题。   萧以谌的老家在B市,鸿途集团的总部就在那里。两人在三十上午坐上了飞机,中午便抵达了B市机场。   萧家派了车过来接,苏垣看到那辆有钱人中的有钱人才开得起的车子就有点眼晕,一个车标都能买一辆普通上班族的私家车了。   车子没有驶向市内,而是来到了市郊,萧以谌说老两口年纪大了,就搬到郊外来了,这里是他们家的私人酒庄。   苏垣没问这庄园有多大,反正一路开过来就没见到什么建筑物,到处都是白色的细长石柱和冬日里枯萎的葡萄树,到了半山腰才看到占据了半个山头的建筑群。   萧振东老先生和陈灵女士亲自在门口接他们,苏垣诚惶诚恐之余又有点负罪感,这简直就是接儿媳妇的排场,不知道这两位如果知道真相会是什么表情。   萧以谌大概看出他在想什么,顿时腰板就挺起来了,小声跟他说:“你要是怕他们伤心,呆在这里的几天就好好陪我演戏。”   苏垣心想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大尾巴狼啊,你那哪是演戏,你巴不得假戏真做呢你。   不过当萧以谌下车后自然地搂着他的腰的时候,苏垣内心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把他的手当场废了。   下了飞机还没吃饭,到了萧家,两人就马上被迎上了餐桌。大概是怕苏垣不自在,萧振东表示他们已经吃过了,吃饭的时候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吃完饭,萧以谌带着苏垣出去见爹妈。   苏垣把带来的礼物送给了萧父萧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像他们这种人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苏垣听说老两口是从闽南地区北上,最后在B市扎根的,几十年没回过老家了,就特意买了一些闽南当地的特产。   萧父萧母当时就吃上了。   萧母拉着苏垣的手说:“你这孩子是真的有心了,这年头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啊,哪有这么心细的,就阿谌这样的,你跟了他是真可惜了。”   萧以谌光着一只脚蜷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小品笑得像个傻逼,闻言拉下脸来:“我还是不是您亲儿子了。”   萧父道:“阿谌的眼光跟我一样,差不了。他这是第一次带人回来,我就知道,肯定是个好孩子。”   苏垣硬着头皮笑得那叫一个委婉含蓄。   晚上萧以谌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和姐姐姐夫连带几个侄子外甥都回来了,一大家子大人都是电视上常见的面孔。   “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这次小垣第一次上门,这么多人围着别把人吓着了,吃完饭就都回去吧,明天也不用来拜年了,今年一切从免。”   大嫂和二嫂挽着萧母的胳膊委屈巴巴的:“有了新儿媳我们都失宠了。”   萧母笑着给大家提前发了压岁钱,吃完饭就果真把人都赶回去了。   萧父萧母是很懂养生的人,即使今天跨年也没有例外,跨年晚会只看到九点多就回房睡觉了。苏垣和萧以谌精神很好,在客厅里吃着零食看着电视等新年倒计时。   在十二点之前一分钟的时候,苏垣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其实说是陌生电话,只是他没有存那个号码而已,他知道那是宋唯己的号码。   萧以谌看他盯着手机迟迟不接,扫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站起身来:“我去拿点吃的过来。”   桌面上明明还放着很多零食。   苏垣看着他大步走开,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听到电视里和手机里同时传来了新年伊始的钟声。 第四十六章   苏垣看着他大步走开,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听到电视里和手机里同时传来了新年伊始的钟声。   宋唯己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喜悦:“苏垣,新年快乐。”   纵然有深仇大恨,此刻也难以恶言相向,更何况对方是自己爱着的人。苏垣心里一酸,平时总是生硬的态度也软了下来:“新年快乐。”   说完这句话,便迎来了短暂的沉默。   似乎只要不说话,就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苏垣朝厨房看了一眼,萧以谌的身影在毛玻璃后一动不动的,终于忍不住问:“你还有事吗?”   宋唯己像是如梦初醒似的:“啊……没……我就是想跟你说声新年快乐……”   苏垣顿了顿:“没事的话,那……”   宋唯己又“啊”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再见。”   曾几何时高傲如宋唯己,如今竟然会对他这般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呢?   苏垣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嘴巴里有点发苦。他挂了电话,就那么呆呆地盯着手机,直到萧以谌若无其事地坐下来。   他扫了一眼两手空空就回来的人,心里有些感激。   “靠,我就走开一下怎么就已经过了十二点了?!”萧以谌不满地关了电视,把遥控器扔在茶几上,“走吧,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给我爸妈拜年呢。”   苏垣笑了笑,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快走了两步追上萧以谌,抬起胳膊搂住他的脖子。   萧以谌看了他一眼,也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   萧父萧母是真把苏垣当成了未来儿媳,就只把萧以谌的房间收拾出来,干脆就没提给他安排房间的事。   和萧以谌睡一张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苏垣毫不扭捏地跟着萧以谌进了房间,两人轮着洗了澡,躺在床上时已经一点多了。   以前去张泽家里过年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跟张泽挤一张床的。   没想到和萧以谌之间的关系会发展到这种程度,其实对于他来说,张泽固然是他最好的朋友,可他对萧以谌的信任和依赖也绝不会比对张泽少多少。   想到去年这个时候还是各不相干的两个人,现在能好到睡一张床,苏垣就觉得缘分真是种奇妙的东西,莫名其妙地就把两个人扯在了一起。   胡思乱想了半天也没能睡着,他转了个身,正对着萧以谌,发现对方竟然也没睡,在他转身的时候也转了个头。   两人面对面地望着,苏垣有些尴尬起来,想转回身,萧以谌却眼疾手快地手脚并用把他给缠住了。   苏垣抬手推他,萧以谌不满道:“让老子抱一下会少块肉是怎么的?”   苏垣的手抵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脑袋推远:“抱什么抱,你是不是没断奶啊?”   萧以谌干脆翻身压在苏垣身上,苏垣的脚要是没被压着,早把他一脚踹下去了。   “萧以谌!”他是真急了,瞪着眼,眼白都红了。   “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以为老子有多饥渴啊。”萧以谌讪讪地从他身上爬下来,不大高兴地转过身去,背对着苏垣躺下了。   某人缩着身子躺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苏垣有些失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萧以谌的肩膀:“喂。”   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你不是说过不会强迫我吗,怎么,后悔了?”   男人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扯了扯嘴角,苏垣佯怒道:“说话,哑巴了?”   萧以谌还是不吭声,把脑袋往枕头的方向别了别。   苏垣是又好气又好笑,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询问道:“要帮忙吗?”   “……”   “不回答就当你不同意了啊。”   “什么?”萧以谌猛地翻过身来,“你说什么?”   苏垣抽了下嘴角:“没听见就算了。”   “算什么算,你别想就这么算了!”萧以谌红了眼,“这可是你自愿的!”   看那小人得志的理直气壮,苏垣翻了个白眼。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他有点可怜巴巴的。可能是刚才他主动走开的那一瞬间,心脏就被一个很细的东西轻轻戳着似的,有点痒,有点疼。   以至于在看到他在厨房里发呆的时候,根本顾不上考虑宋唯己的心情。   其实他知道自己爱谁。宋唯己就是他胸口上的一抹朱砂痣,拔不掉,要抠掉便是连皮带肉。   可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想再纠结自己爱谁。   他没别的想法,就是想让萧以谌高兴一点。   当他在手心里爆发,苏垣心里终于好受了些。   萧以谌试探性地亲吻他的嘴角的时候,苏垣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没有拒绝。   第二天他们很早就起床了。   萧父萧母睡得早醒的也早,两人下楼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厨房里包饺子了。   两人一起给老两口拜了年,萧母笑眯眯地擦了手,从围裙下面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两个红包塞给他们。   苏垣大大方方地收下了,说要帮忙包饺子。   萧父萧母自然不用他帮忙,可苏垣坚持了几句,两人便不再拒绝。   反倒是萧以谌直接把他从厨房里拎出去了。MD,就以苏垣那手艺,不是他说,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苏垣挺不乐意的:“馅儿都是调好的,我就包个饺子我还包不好了我?”   “反正你以后少往厨房里跑!”   苏垣冷笑着坐在沙发上,懒得理他。   萧以谌把红包打开看了一眼,“啧”了一声:“我妈是真抠啊,”说完又去拿苏垣的红包,摸了摸,“靠,怎么比我的还薄?”   苏垣转头去看。   萧以谌把他的红包打开,愣了一下,嘴角翘了翘。   “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   苏垣伸手接过红包,打开一看自己也愣住了。这哪儿是红包,里面居然放着两枚戒指。   苏垣有些纠结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萧以谌看着他,翘着的嘴角缓缓落了下去,他抓了抓头发,若无其事地道:“你要是不想收,我去还给他们好了。”   如果是萧以谌送的,其实苏垣可以没有什么负担直接拒绝。可大过年的,他不想让两位老人失望。想了想,苏垣摇了摇头,把戒指从红包里倒出来,一枚给了萧以谌,另一枚他本来打算收起来,犹豫了一下,戴在了手指上。   萧以谌捏着他的手,把食指上的戒指拿下来,套进中指里:“你看,戴这里正好。”   苏垣挣扎了一下。反正不是戴在无名指上,最后还是随便他了。   吃饺子的时候萧父萧母看到两人把戒指戴上了,对视了一眼,都挺高兴。   吃完饭,萧以谌被留下陪萧母,萧振东带着苏垣参观了山庄。   虽然是冬天,今天的天气倒是很好。   两人顺着大路走着,萧以谌问道:“我听阿谌说,你比他大三岁?”   “对,今年生日就三十了。”   “三十了啊。想当年我三十的时候,老二都出生了,”萧父回头看了一眼苏垣,“阿谌跟我说过,你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一个人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苦吧?”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么句话。   苏垣鼻子一酸,低下头。   其实不光是别人,他也很少去想自己这三十年是怎么走过来的。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大多不会有什么快乐童年可言,那时候一块糖果一块饼干都足以让他们开心好几天,可见他们的需求低到怎样的程度。   离开孤儿院后,他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每天都要为赚学费和生活费到处打工。毕业后放纵了一把,想着如果能够进入娱乐圈,以后就不用再吃苦了,可惜才红了不到一年。后来苦苦挣扎着,就只是凭着一腔热情和执念,生活倒也过得去,可他这种人,在圈子里根本无人问津,除了张泽,他再没有半个朋友。   然而张泽也只是朋友,将来他会有自己的家庭,难道以后他有了老婆孩子,他还能像现在这样想约他出来就约他出来吗?   直到遇到宋唯己,以为自己终于有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了。然而最后却发现这只是一场无法实现的美梦。   他的一生都不完美。   他不愿去纠结这些,也从来没人关心过他过得好不好。   直到今天,这位长辈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就击溃了他心底的防线。   “你是个好孩子,我看得出来。以前阿谌交往的那些人,他不在我们跟前提,可我多少知道一些,哪个不是冲着他的钱和势来的。我知道,阿谌只是跟他们玩玩,他已经是成年人了,私生活自己做得了主,只要都是你情我愿,我不管,也管不着。直到我听别人说,他在追公司的一个艺人。阿谌那个人,什么时候追过别人,这次我知道,他肯定是来真的了。本来我并不赞同他和公司的艺人搞在一起,可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你那双眼睛太干净了,一个三十岁的人,很少有你这样的眼神,坚毅、清澈、明亮。小垣,人生的前三十年,大多有许多不如意,可后三十年,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走一段很顺遂的路,有一个很完美的家庭。”   萧振东停下脚步。   苏垣抬头望着他,张了张嘴。   “你先不用急着说什么,”萧振东微微笑了笑,那笑容里全是长辈对晚辈的喜爱和心疼,“你伯母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你对阿谌的感情,其实并不算爱情。”   苏垣嘴唇抖了抖,心虚地调转开视线,摸了摸眉梢。   萧振东又笑了:“你看,你不说话,是不想让我失望。如果是别人,哪会像你,早就来哄我了。一个艺人,能傍上在娱乐圈只手遮天的鸿途总裁,做梦都能笑醒,估计就算是异性恋也能把自己掰弯了。”   在这个什么都看得透的老人面前,苏垣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说说吧,为什么不能接受阿谌?”   “……我心里……”   “心里有人?”   “……”苏垣抿着嘴唇,默认了。   “单恋?”   苏垣摇了摇头。单恋吗?以前的确,可现在并不算是。   萧振东微微皱起眉来:“既然两情相悦,为什么不在一起?”   苏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萧振东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伤过你?”   果然是在商场叱咤风云数十载的人,这双眼似乎能看透一切。   萧振东叹了口气:“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到死的那一刻,没什么不能放下的。你看像我,半边身子入土的人了,以前年轻的时候自认为的仇人,如今见了面,有时候还能坐下来一起说两句话,更何况是爱过的人?如果放不下,回头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放得下,就去看看前面等着你的人。小垣,人这一辈子做的所有的事,说白了都是为自己,只要奔着自己开开心心,还有什么下不了决定的?”   苏垣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我会好好想想的,谢谢伯父。”   萧振东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阿谌,他或许不是你最爱的那个人,但会是最疼你的那个人。”   “我知道。”即使萧振东不说,他也知道。   萧振东笑道:“以后如果真的不能和阿谌走到一起,就认我做干爹吧,经常来看看我们老两口,你伯母昨天晚上还跟我说,她总觉得你就该是我们萧家的人,看着你就觉得亲。她今天送你的戒指,你也不用太有负担,就当作是一个首饰戴着吧,她这些年身体不大好,我希望你能让她开心一下。”   苏垣哪能拒绝,连忙点头称是。 第四十七章   回去的时候萧以谌和萧母正在厨房里择菜。   其实这是一种平时很难想象到的情景,萧总正穿着简单的浅灰色卫衣套装坐在跟他的脚尺码差不多大的小板凳上弓着身子择着芹菜,一米九的男人那动作看起来实在有点憋屈。   苏垣心想萧总都下厨了我总不能闲着吧,刚要进去就被萧母推了出来。   “你坐着你坐着,这些家务事以后都让阿谌来做,这么漂亮的手哪里是用来干这个的?”   厨房里的萧以谌“噗”地一声就把嘴巴里嚼着的口香糖喷出来了,被萧母好一顿教育。   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的手干了什么,分明知道萧母的话完全不是那个意思,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从长辈嘴里听到这么句话,任是苏垣脸皮再厚也难免涨红了脸。   一家三口在厨房里忙活着,苏垣捧着水果盘坐在沙发上看跨年晚会的重播,耳朵里却全是厨房里母子的交谈。   只听萧母训斥道:“你看你笨手笨脚的,连个菜都不会择,你是想让小垣以后跟你喝西北风啊?”   萧以谌小声反驳:“听听您说的,哪至于的啊?您总得让我有点不会的吧?要是人人什么都会干,做家政的才都要去喝西北风了呢!总得给人家留条活路吧?君子远庖厨,您没听过吗?”   “你还有脸说!像你爸爸不比你强?可让他下厨那手艺绝对没话说!”   “我爸那不是妻管严吗?”   萧父咳嗽了几声。   萧以谌道:“你看。咳成这样,这些年挺难受的吧?”   萧母怒道:“你懂什么,你爸那是心疼我,哪像你这个没良心的,以后小垣收拾你我跟你爸肯定在旁边拍手叫好。”   “靠,我就知道我不是亲生的。”   “你要真不是亲生的,我早给小垣介绍别的男朋友了,妈还不够心疼你?”   “……你到底是心疼我还是心疼他啊?”   “我心疼你媳妇不就是心疼你吗?笨死了,就你这智商还真不像是我跟你爸生的,赶明儿我去医院问问,是不是小时候抱错了啊?”   ……   苏垣在外面听着,差点笑岔气,这母子俩的对话简直比电视上的小品都精彩。   春节这几天萧家的工人都放假回家了,昨晚的菜都是一大家子一起做的,今天萧母下厨,虽然菜不多,却都是苏垣昨天晚上多吃了几口的那几样。   苏垣知道这绝对不是巧合,心里一阵感动。   萧母把最后一个菜端出来,萧以谌也解着围裙跟了出来。   “来,小垣,这是阿谌特地给你做的,夫妻肺片,你尝尝。”   苏垣心想你让他炒菜就炒个青菜就行了,这夫妻肺片一上来,我都不大敢吃啊……   萧以谌看他一脸拒绝,“哼”了一声:“毒不死你,快吃!”   萧母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怎么说话的!”转而坐在苏垣身边一脸慈祥,“伯母刚刚尝过了,别看样子不好看,味道还是可以的,放心吃吧。”   苏垣连忙夹了一口吃了。   萧母问:“怎么样,还可以吧?”   苏垣看了眼萧以谌,对方拉着脸瞪着他,大有“你要敢说不好吃我一盘给你灌下去”的意思。   “萧总的手艺想必师承伯母吧,有伯母在旁边指点,那肯定没有不好吃的道理。”   萧母简直快爱死他了:“小垣嘴巴就是甜,哪像阿谌,啥也不是。”   萧以谌快气晕过去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以前他觉得他妈捧嫂子姐夫贬低哥哥姐姐还挺有意思的,这一到了自己身上,真特么的憋屈啊。顿时为自己当年的幸灾乐祸愧疚不已。   两人住到初三就回了W市。   苏垣这三天的待遇比国家首脑差不了多少,有萧父萧母捧着,萧以谌伺候着,简直是乐不思蜀,丝毫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情啊爱啊的,心情好的不得了。   回去当天苏垣就去张泽家里拜了年,把从萧家带回来的红酒送给了张家父母。   张泽的父亲喜欢喝酒,对酒也有研究,看到苏垣拿来的红酒就知道是好东西:“这是萧家酒庄的酒吧?没点关系还真弄不到,尤其是你带来的这种,只有鸿途高层每年才能分那么一瓶,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张泽朝苏垣递了一个暧昧的眼神,“萧家的三少爷在追我们小圆呢。”   苏垣瞪了他一眼:“叫垣哥。”   张家父母都挺高兴的,张母道:“真的?阿垣单身了这么多年了,我们还商量着要给你介绍个对象呢,没想到……唉,你看,我就说阿垣这孩子有福气的。”   苏垣也没解释什么。既然之前就没和张泽澄清,也没有必要再说什么了。未来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反正就算做不了恋人,但有一点他知道,他和萧以谌这辈子是分不开了。   做他们这一行的其实没什么春节假期可言,苏垣回来之后就开始忙起来了。   忙着上表演课,忙着赶通告。   萧以谌给他安排了几个综艺节目,有鸿途总裁做后台,虽然他到现在都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作品,和他一起参加节目的都是些娱乐圈有名有姓的艺人,可录制的时候主持人都会主动CUE他,丝毫不会让他因为被冷落而局促。而苏垣自己也很会接话,态度自然大方,会让人觉得特别有眼缘。   这几期节目播出之后,苏垣在里面大方得体的表现给他收获了一波粉丝,直到一个月后宋唯己的专辑上市,苏垣在MV里的出色表现更令他吸1粉无数。   这段时间苏垣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吃得好又勤于锻炼,该有的肌肉慢慢都练回来了,有一档节目拍摄了他在健身房健身的情景,当时苏垣穿着黑色的背心和短裤,露出修长的手臂和小腿,四肢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就已经足以让观众流口水了。   很快那些他一直不曾在乎过的不堪的传言渐渐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网络上随处可见的类似于“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爱上他”这种良性言论,当初对萧以谌倒追他、宋唯己也对他格外特别而十分不解的人们渐渐开始接受他。   其实这些对于苏垣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他的初衷一直未曾变过。   他要靠实力说话,他想让大家因为他的作品、因为他本身的人品而认识、认可他,而不是因为绯闻认识他。   春天来临时,苏垣开始了之前定好的两部电视剧的拍摄,同时萧以谌给他拿下了一个全国知名的饮料和一个广告打得特别勤快的洗发用品的代言。   其实以萧以谌的想法,他想捧的人,什么都得是最好的,就算别人不卖他面子,大不了他把鸿途集团的所有商品的代言全交给苏垣来做,那就可以让苏垣什么都不干地吃一辈子了。   不过很显然想拉拢他、拉拢他背后的鸿途集团的人太多,他只不过是在某个场合随口提了一句,很快就有许多公司联系鸿途,想要邀请苏垣来给他们做代言。   苏垣没想到他在那个他看好的古装爱情剧的剧组里又遇到了宋唯己。   他后来听工作人员私底下聊天的时候说,当初选角的时候并没有宋唯己,好像是方琼带的一个艺人在里面演了一个角色,后来方琼在别的剧组给他安排了一个男二号的角色,然后把宋唯己给换上了。   制片人和导演知道宋唯己要饰演一个总共也没几句台词的角色时都惊呆了,大有要把他换成男一号的意思,只是宋唯己拒绝了。   所谓青山不就我,我来就青山。于是干脆把他的角色大改,改来改去硬生生给他创造了一条故事线,戏份直逼男一。   苏垣知道后挺无语的,不过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就宋唯己的颜值,让他去演一个侍卫那也太不像话了,演男主的演员长相先不说,个子就比他矮一个头,气质更比他低了好几个档次,站在他前面像个武大郎似的=。=后来干脆把他这个角色改成了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身负杀父之仇,在仇人身边潜伏多年,等着报仇,结果跟女主纠缠不清,不光夺走了女主的初吻,还夺走了女主的心……   把男一彻底变成那位卖炊饼的了。=。=   就是因为这个角色跟女主的感情线,导致原本应该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因为苏垣饰演的是暗恋女主的角色,两人反而多了好几场对手戏。   就此苏垣只要来拍戏,不管宋唯己有没有戏份必然在场。   两人最后一次交谈就是春节那天,之后宋唯己和《怪谈物语》剧组一直在海外宣传,直到在剧组见面居然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那天苏垣化完妆去换了戏服,才想起手上还有戒指,连忙摘下来交给桃子保管,没想到就被宋唯己给撞上了。   他一扭头就看到了宋唯己死死盯着桃子手里的戒指,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直到桃子把戒指放在包包口袋里装好,他才调转视线,看了苏垣一眼,嘴唇似乎颤了颤,突然转身走了。   桃子抬头看到宋唯己,脸色也不大好,小声问苏垣:“垣哥……唯哥真的在追你吗?”   苏垣转头看她。   桃子转开视线,脸红了一下:“垣哥,我知道在别人背后嚼舌根不好,可是唯哥他,他以前,他对淮哥……”   “我知道。”   桃子一脸诧异地又抬起头来。   苏垣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也转身走了。桃子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地抬起手摸了摸刚刚苏垣摸过的地方。   收工后苏垣上了保姆车,宋唯己追了过来,在他身后跟着上了车。   “给我几分钟时间,我想跟你谈谈。”   苏垣看了他一眼,皱了下眉,抬头对前面的桃子道:“我跟他说几句话,等下再出发。”   桃子点了点头,下了车。   驾驶座的门刚关上,宋唯己就抓住了苏垣的手。那枚戒指他又戴在了手上,这两个月戴习惯了,更何况萧振东跟他说的一番话他还记得,这不过是一个饰品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宋唯己显然不这么认为。   “热恋中吗?跟谁?萧以谌?”   苏垣试图抽回手,宋唯己抓得太紧,他抽不出来,只能任由他握着,心里却不由得有些恼怒:“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青年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为什么?”如果以前固执地认为既然苏垣还爱着他,萧以谌的追求根本无足轻重,可在看到他的戒指时,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这巨大的危机感。   并不是不曾把萧以谌放在眼里,他知道那个男人认真起来想要追求一个人,绝对是一个强大的对手,可他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不过是想给彼此时间冷静下来,更是因为他了解苏垣,这男人有点认死理,当初为了一个梦想在娱乐圈不被认可地呆了那么多年,又怎么可能轻易改变对他的爱?   可谁能保证,就真的不会有那么一天呢?   起码现在,他不敢再那么笃定。   他是真的急了。   苏垣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或许是觉得他的疑问非常可笑,而宋唯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哪有什么为什么。   想接受一个人,不过是顺从自己的心意而已。   宋唯己咬着下唇,红着眼圈瞪着苏垣。片刻后他深吸了口气,把那些不断浮上来的负面情绪收回,他用力地握紧苏垣的手,沉声道:“苏垣,不管你给不给我这个机会,我要重新追你,你做好准备吧。”   苏垣愕然。   即使当初在听到他说他爱上他的时候,也完全没有现在这么令他惊愕。   他太过惊讶,以至于宋唯己已经下了车,他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那天之后,宋唯己果然不再像之前一样销声匿迹。   只要苏垣在家,他每天早上都会去老街敲他的门,带着各种各样的早餐。苏垣压根不敢不给他开门,毕竟那个时间正是大家出门上班的时间。   他知道即使拒绝宋唯己也绝对不会罢休,苏垣干脆不管他。   要追他?   他可能不知道,当初对他爱搭不理,现在想让他回心转意,绝对不会像他自以为的那么容易。   宋唯己就好像一夜之间空闲下来似的,基本苏垣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苏垣有时候特别不是滋味地想,这货之前不就是这么追着乔淮跑的嘛,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只可惜,现在轮到了自己身上,他反而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   后来方琼都找上他了,让他帮忙劝劝宋唯己,那厮干脆把他安排的工作基本全都给推了,一天两天还好,可宋唯己那压根就是准备长期这么干的节奏,这不是要他的命吗?公司追究下来,以宋唯己的背景完全找不到他头上,还不都是他自己要担着?   苏垣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我还想求你把他拉回去工作别一天到晚跟着我呢。   宋唯己什么人,他能不知道吗?以前对乔淮有多死心塌地,现在对他就有多欲罢不能。   也真是奇了怪了。他怎么就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呢?   苏垣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心也挺硬的。但萧振东有一句说得对,人这一辈子做的所有的事,说白了都是为自己。他受过的那些伤,哪能是那么轻易便可以释怀的。 第四十八章   韦婉来剧组探班的时候,大家看苏垣的眼神明显更不一样了。   宋唯己再怎么深藏不露,在娱乐圈毕竟资历太低。即使他追着苏垣跑,大家也只当在看戏。   可韦婉不一样。韦婉出道十多年,摘得桂冠无数,几乎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加之她性格大咧咧的从不摆架子,特别亲民,圈里圈外没人不喜欢她。   大家看得出来两人是真的挺熟的,顿时对苏垣便另眼相看了。能让影后亲自来捧场,那简直是天大的面子。   早春的季节韦婉却已经穿上了薄薄的真丝长裙,一头乌黑秀发披在肩膀上,她把太阳镜摘下来挂在衣领上,笑着抱住了苏垣。   “这段时间一直在美国拍戏回不来,早就听说你没事了,真是太好了了,苏垣。”   短暂地拥抱后两人分开,苏垣笑道:“一年没见韦姐愈发光彩照人了。”   韦婉撩起秀发做了一个妩媚的动作:“怎么样,还单着呢?如果是你追求我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哦。”   苏垣笑着正要说话,宋唯己突然站在了两人中间。   韦婉被他挤得倒退了一步,“啧”了一声,正要抱怨,宋唯己突然俯身过来。   虽然距离二十三岁的生日还有一个月,宋唯己的魅力却让人无法忽视,即使是和半个娱乐圈有名气的男明星合作过、阅人无数的韦婉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你该不会不知道,苏垣是彻头彻尾的GAY吧?”   说完这句话,宋唯己便直起身,跟她拉开了距离。   韦婉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来,懊恼地跺了下脚,心想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宋唯己是个什么人,怎么就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   又看了一眼苏垣,心里顿时“靠”了一声。MD,这年头男人怎么都搞基去了?照着这事态发展下去,要不了几年中国同性恋婚姻估计都要合法了,以后还有女人什么事儿啊?   韦婉约了苏垣收工后一起吃饭,站在旁边的宋唯己轻飘飘投来一瞥,她抽了下嘴角,只能把宋唯己也约着了。   或许是自己的识时务让宋唯己很受用,女王宋难得对她和颜悦色起来,饭桌上时不时跟她聊几句,甚至还开了个玩笑。   被两个各有各的特点的帅哥夹在中间,韦婉骤然有种枯木逢春如沐春风的感觉。   宋唯己难得的热络让她想起了乔淮:“乔淮现在怎么样了?”   这话问的自然是宋唯己。   苏垣拿起手边的热饮,眼珠转向眼角,余光瞄着他。   宋唯己微微皱了下眉:“还是那样,你有时间去看看他吧。”   韦婉也皱起眉来,叹了口气。   气氛顿时因为乔淮的病情而沉重起来。   沉默片刻后,韦婉道:“乔淮这场病也太没有征兆了。你也别说我嘴巴毒,以前我就觉得他闷不吭声的迟早要出事,前段时间突然想开了似的,人精神多了,可没想到一段时间没见一下子听说他出了这么件事。这都是命啊。旦夕祸福不都是命,你……你也别太难受了。”   宋唯己垂着眼,点了下头。   韦婉又给他打气道:“放心吧,有你陪着照顾着,说不定他哪天就醒了。你也别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就说什么,我听别人说植物人能听得见的,你多跟他说说你的感情,或许真能让他醒过来呢。”   宋唯己蓦然抬起头来。   韦婉被他这么一看笑了:“谁看不出来啊,你对乔淮那绝对是真爱。”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嗯?”韦婉没怎么回过神来。   “我的确敬重淮哥,但那应该不是爱。”   “……”韦婉微微睁大了眼,“那……那你……”   或许是因为身边有苏垣在听着,又是难得的机会,宋唯己解释道:“小时候被淮哥救过,所以才一直把他放在心上,以前不知道那算不算是爱,但后来才明白,爱情不是那种感觉……”   韦婉扶着额头,抬手打断了他:“等等,你说你小时候被乔淮救过?”   宋唯己顿了顿,“嗯”了一声。   “你见过他几次,小时候?”   “一次,怎么?”   韦婉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在整理思绪,半晌才道:“我没记错的话,这跟乔淮跟我说的不一样啊。”   “什么?”   “圣安福利院是宋氏资助的没错吧?”   宋唯己点了下头。   “当初你还没跟鸿途签约的时候,有一次我跟乔淮和方琼在公司聊天,远远看到萧总带着你走过去,当时方琼跟我们说那是宋家的小公子,乔淮看着你愣了半天,跟我说他小时候见过你一次。”   “淮哥还记得我?”   “是啊,他说他记得很清楚,你的祖父带着你去参观,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你还送了他一个变形金刚。后来他想找你道谢,找了一圈没见到人,然后就看到一群人慌慌张张往外跑,之后本来预订的宴会都取消了,听说你落水了,那之后他挺担心你的,直到听说你被人救了才放下心,一直想跟你道声谢,可惜再也没能见面,没想到过了十多年了居然又碰到了。”   “变形金刚?”一直没说话的苏垣突然问了一句。   “是啊,大黄蜂嘛。”   苏垣“啊”了一声,拍了下大腿:“我想起来了,那天我跟乔淮一起过生日嘛,我也收到一个变形金刚,我长到二十多岁也才收过那么一个体面的礼物,结果大学的时候被不知道哪个缺德的顺走了。”   “……你也是圣安福利院的?”   苏垣点了点头:“是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以前跟我同一家福利院生日也是同一天的居然是乔淮,这也太凑巧了是吧。”   苏垣还在追思往昔:“听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天我拉肚子,一开始没去看热闹,后来看到有个小朋友抱着个变形金刚,别人都跟我说是那个来参观的大人物送的生日礼物,我哭着去找老师,差点没哭死过去,老师跟我说人家没见着我把礼物交给她了,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从地狱到天堂?那时候我就是这种感觉,从拿到开始我好几天没撒手,天天抱在怀里,你是不知道别的小朋友那个羡慕嫉妒恨啊哈哈哈……”   韦婉抽了下嘴角,调侃他:“没想到你小时候还挺物质的呢?”   苏垣缓了缓,笑容渐渐浮上一丝苦涩:“那时候是这样的啊,我还因为别人有而我没有的一块糖哭好几天呢。”   韦婉没想到戳中了他的伤心事,连忙玩笑道:“看不出来嘛,你还是个爱哭鬼。”   苏垣笑了笑。   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好介怀的。他早就已经成年了,虽然过得不算多好,可喜欢的东西自己可以买给自己,张泽也总是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他,他已经很幸福了。   旁边许久没插话、静静思考着什么的宋唯己突然道:“所以……救我的那个人,不是淮哥?”   突然又折回这个话题上来,韦婉顿了顿,摆摆手:“肯定不是啦,乔淮心很细的,他小时候的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宋唯己的视线突然转向苏垣。   他动作太大,苏垣下意识地也扭头看着他。   “那天我太害怕了,没怎么看清楚,可我记得救我的那个孩子,他一只手抓着我,一只手紧紧抱着一个变形金刚。”   苏垣怔怔地看着眼神复杂的宋唯己。   “我一直以为,那个人是乔淮。”   韦婉临时有事先走了,包间里就只剩下苏垣和宋唯己。   两人差不多是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很长一段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苏垣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之前从宋唯己那里听说乔淮小时候救了他的时候,说实话他那时候挺嫉妒的,嫉妒为什么宋唯己先遇到的人不是他,为什么明明在同一家福利院长大,生日都是同一天,这么多巧合的两个人,偏偏是乔淮救了落水的宋唯己。   现在却突然发现,原来那个人还真是他自己。   所以说到底,宋唯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乔淮,可他错把他当成了乔淮。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苏垣特别无语。   到头来原来他在宋唯己那里受过的伤,归根结底全都是因为自己当年救了他?   可他做错什么了?老天爷非得这么玩他?   他一点错都没有。错的人是宋唯己,而且这个过错犯得可恶至极。   他压根都记不得这么件事了,宋唯己又何必念念不忘十多年?念念不忘也就算了,还特么的念错了人!   苏垣越想越郁闷,把手里的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你TM连个人也能认错,你脖子上面长个脑袋是为了显得个高吗?”   宋唯己被骂了也只是默不作声地呆着,低着头不敢看他。   苏垣快气炸了。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出去。”   “……苏垣……”   “出去让服务生上酒,老子要喝几杯消消气!”   宋唯己松了口气,连忙起身出去了。   没多久服务生便送了酒进来,宋唯己坐在苏垣旁边,苏垣喝一杯,他倒一杯。   连续喝了三杯白酒,苏垣“啪”地把杯子摔了,干脆对着酒瓶喝了起来。   他酒量很好,都是以前大学的时候在KTV打工练出来的,一瓶白酒灌下去他不过红了脸,突然有点想哭,怎么想喝醉也这么难啊?   偏偏宋唯己还在旁边劝他:“别喝了……”   这劝的什么劲儿,他又喝不死。   苏垣又开了一瓶酒递给他:“好,我不喝,你喝。”   宋唯己看了他一会儿,苏垣心想怎么的,你这啥眼神,怎么跟逼良为娼似的?我还对不起你了吗我?   正要嘲讽几句,宋唯己已经接过瓶子,也对着嘴喝了起来。   苏垣看着他闭着眼皱着眉一脸难受,心里却突然舒服起来了。可舒服了没几秒,半瓶酒下肚的宋唯己突然呛了一下,咳得眼角通红。   苏垣皱了下眉,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伸手去夺他的酒瓶:“算了!”   宋唯己却没松手,转身背对着他,仰着头喝矿泉水一样一股脑地把半瓶酒全灌了下去。   苏垣怔怔地看着他放下酒瓶,只见他回头冲他笑了笑,问他:“还要喝吗?”说着手已经放在了另一瓶酒上。   苏垣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喝什么啊喝喝喝,走吧!”   他说着站起身来,往门口走了两步,回头一看,宋唯己还坐在那里,眼神呆滞地望着他。   “你还坐着干嘛,让你走听不到吗?”   宋唯己突然就哭了。   哭得苏垣猝不及防的。   宋唯己是什么人啊,对人从来都是不屑的,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怎么在他面前就这么脆弱了呢?   那是他曾经那么深爱过的男孩啊。   即使他再怨恨,可他静静地流泪的样子就像是要把他的心给挖出来一样。   他就这么站着和他对望。   宋唯己流着眼泪突然笑了:“苏垣,你说让我死一次才能原谅我。”   苏垣惊讶地看着他,嘴巴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可我不能死。我不怕死,一点都不怕,以后谁都得死。可我不能现在就死了,我死了还怎么跟你在一起?”   “……”   “但是我知道我错了,我等不下去了,我们就赌一次好不好?”   “赌……什么?”   “赌我现在跑到大马路上让车撞一下,如果撞不死我,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苏垣还没说话,宋唯己突然站起来,推开他,拉开门冲了出去! 第四十九章   “赌我现在跑到大马路上让车撞一下,如果撞不死我,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苏垣还没说话,宋唯己突然站起来,推开他,拉开门冲了出去!   苏垣愣了一下的功夫,转身追出去时走廊上已经没了宋唯己的身影。   他疯了一样往外冲,端着滚烫的热汤的服务生从拐角走过来,手里的汤盆被打翻在地,泼了一大半的热汤在他身上。   即使还是春天,可在暖气开的很足的室内,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袖T,热汤泼在身上烫得他一个激灵,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继续往外跑去。   服务生都傻了眼了,大堂经理也跟着追了出来。   苏垣却根本听不到身后的人在喊什么,他一路跑下楼,冲出饭店大门的那一刻,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眼里只能看到青年那高挑的身影弓着身子蹲在马路上。   路边的人议论纷纷地围了过去,车主心惊胆战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看到人就只被他撞出去两三米,还好好地蹲在地上,心落回肚子里的时候马上一股怒气冲了上来,顿时骂咧咧起来。   “你TM不长眼啊!要死去跳河好不好,你这不是害人吗?!”还好他反应快,要是这刹车晚刹一秒,早就把人给撞飞了。   旁边围观的人小声道:“别说了,没看到人家腿都流血了吗,快把人送去医院吧……”   车主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真TM的晦气!能不能走的动啊,走的动上车我送你去医院!MD,我也是倒霉,还得倒贴钱……”   “不用了,我送他。”   车主转头,看着从人群后钻进来的苏垣,愣了一下:“你……你是不是电视上那个……”   苏垣脸色苍白地抿着嘴唇看着宋唯己,深吸了口气,转头对车主道:“给您添麻烦了,车子没事吧,如果有事您去鸿途找我,我会负责。”   蹲在地上的宋唯己慢慢抬起头来,顿时引来一阵惊呼声。   一只手抱着受伤的腿,另一只手拨开挡住眼睛的微卷的额发,他笑了:“苏垣,你看,我赌赢了。”   苏垣脑子里一阵眩晕,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他红着眼跨前几步,一个异常响亮的巴掌甩在了宋唯己的脸上。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不可置信的惊呼。   苏垣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都看不到,他眼里只有青年苍白的脸和红色的血。   他紧紧地握着宋唯己的手腕把他拽起来,那力道几乎要将他的腕骨捏碎。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路边已经人山人海。   他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被他打了一巴掌眼睛反而熠熠生辉的宋唯己。等在地下停车场的桃子把车开了上来,苏垣拽着宋唯己上了车。   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苏垣一阵眩晕,胃里的酒精像是突然发挥了作用似的,特别想吐。   “我赢了,苏垣,你别想赖账。”青年在旁边半闭着眼睛看着虚空,不知是否睡着了,喃喃如梦呓般重复着同样的话。   到了医院方琼已经在等着了,一番兵荒马乱之后,才知道宋唯己的腿就只是刮了一个口子而已,只不过伤口有点大,才流了不少血,止了血缝了五针就没事了。   苏垣看方琼那表情,估计特别想手撕了宋唯己或者他,可惜两个人他现在一个都不敢得罪,只能自己默默承受,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甚至还忍气吞声地安慰宋唯己:“有什么事我会处理,你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宋唯己昏昏沉沉地连句回应都没有。估计就算清醒着大概也是“不是你处理难道是我处理吗”的理所当然。   苏垣知道宋唯己没事了就和桃子回家了。   把自己放在床上,苏垣什么都不敢回想。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连衣服都没脱,被汤泼过的衣服都散发出了浓浓的酸臭味。外面熙熙攘攘的也不知道在吵什么,他当时没往心里去。   起来去洗澡的时候发现身上起了很多水泡,有些已经破了。洗完澡花了很久才把水泡全都挑破了消毒。   桃子打电话来,跟他说今天的行程推后。   苏垣问了句为什么,桃子顿了顿,挺无奈地说垣哥你看看你家楼下吧,居委会的都来了,估计马上要叫警察了。   苏垣走到窗边,只见楼下到处都是扛着摄影设备的狗仔,把老街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人抬头看到他,大叫了一声:“苏垣!”   干净利落地“砰”地关上了窗,苏垣走到沙发旁坐下,心想这次是真的搞了个大麻烦。   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苏垣心想自己也不能这么撒手不管啊,心虚地给萧以谌打了个电话,询问自己还有没有救。   “我……我当时太冲动了,没想太多……”   “你要打他我没意见,你别当着别人的面打啊,”萧以谌挺不是滋味的,“怎么了,看他被车撞了,心疼了?”   苏垣顿了顿,没承认,当然也没否认。   两人都没说话,只能听到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片刻后萧以谌道:“回家那几天我爸跟我说了,让我尊重你的选择。其实你知道,他不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不甘心,为什么我不行?可我也没办法,我没能先认识你,这可能就是我的原罪。”   苏垣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胸腔里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似的,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萧以谌叹了口气:“做好决定就告诉我,放心,我比你想象得更没心没肺。”   你如果真的没心没肺,现在也不会有这样的对话了。苏垣涩涩地想着,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娱乐圈的新闻不都是这样,时间久了也就不了了之了,你在家里休息一周吧,需要什么跟桃子说。”   苏垣“嗯”了一声。   “没事的话我……”   “萧以谌……”   “……怎么了?”   有什么话到了嘴边,苏垣打了个冷颤,猛地清醒过来,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原来放不下的从来都是他。   他吸了口气,改口道:“谢谢。”   萧以谌停了一会儿才嗤笑一声:“算了吧,我们的关系,不管是道谢还是道歉都没必要。”   苏垣抿着嘴唇放下手机,仰躺在沙发上,难受地皱着眉闭上了眼。   楼下的狗仔蹲了整整一个星期,直到突然爆出韦婉和某男星酒店私会的消息,顿时就跑了一大半,剩下几个就不足为惧了。   只不过后来才发现那消息只是个乌龙,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韦婉的新闻一出现就解决了苏垣的燃眉之急,但关于他和宋唯己的暧昧关系却几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了,网友YY了好几个版本,呼声最高的是宋唯己爱而不得以死相胁的虐恋情深,苏垣不得不赞叹网友想象力的丰富,不过实际上也相差无几了。   一周后在剧组和宋唯己碰面,他腿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跟伤口一起愈合的是逐渐明朗的表情,偶尔自然而然地就偷偷牵着苏垣的手。   两人都没有再提那个赌约,可苏垣知道,宋唯己走了一步狠棋。   他太了解他了,当初拍戏的时候只是因为他差点从悬崖上掉下去就吓得六神无主,怎么可能对他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无动于衷?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宋唯己一动真格的,苏垣根本招架不来。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可苏垣知道,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细小却不容忽视的改变。   戴在手上的戒指好像真的只是一个饰品一样从没有摘下来,其实并不只是为了萧伯母。宋唯己再也没有因为他的戒指而质问什么,青年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不再纠结于苏垣和萧以谌的关系。   他可以理解苏垣,毕竟萧以谌在苏垣的生命中扮演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这是真正了解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的人们谁都无法否认的事。   两人的感情仍旧云里雾里暧昧不清,苏垣明白,宋唯己之所以并不主动提及此事,只是想让他自己去做那个了断的人而已。   的确到了该了断的时候了。   他从不怀疑他对宋唯己的爱情,可当他想要下决心去告诉萧以谌自己的决定时,却发现那比他自己想象的要难太多了。   即使对方从不曾要求过他什么,可仍旧难以启齿。   他明白,他开始放不下。萧以谌不知不觉就在他心里扎了根,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时候,在他还执着地告诉他也告诉自己对他不会有感觉的时候。   或许人的一生中都会遇到白月光和朱砂痣,他原以为那颗朱砂痣是宋唯己,可恍然发觉,原来竟然是另一个人。   白月光是曾经的爱而不得。   朱砂痣是无法忘怀的刻骨铭心。   萧以谌在他的人生中经过,从登场时就足够轰轰烈烈惊世骇俗,以至于之后的相处,全都是令他无法忘记的刻骨铭心。   然而人生有太多选择,他总要做出选择。   就像萧以谌说的,他的原罪,不过是晚了一步认识他而已。   其实那并非萧以谌的原罪,实则却是他的原罪。他们有无数个可以认识的理由,曾经在公司里的擦肩而过,曾经在远处看着他谈笑风生……如果某一次他鼓起勇气和那个大BOSS说一句话,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或许就不会经历那么多伤痛。   可人生没有如果。   那天他和萧以谌约好在K吧见面。   他到的时候还早,K吧里除了工作人员基本没有什么人。萧以谌没来,只有楚屿陌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跟擦着杯子的Bartender聊天。   苏垣看到两人眉来眼去就多看了一眼,发现那个Bartender似乎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   皱了下眉,苏垣故意走到楚屿陌旁边坐下了。   虽然之前作为乔淮时跟楚屿陌打过几次交道,可这实际上是他和楚屿陌的第一次见面,对方转头看他,大概是认出他了,他朝他点了下头,然后冲Bartender道:“给他来杯鸡尾酒吧,以后他在店里的消费全免。”   苏垣心想楚大少今天格外好说话啊,目光看向清秀可人长得很嫩看起来未成年一样的Bartender,搭讪道:“小朋友成年了吗?”   Bartender笑起来颇有点狐媚的气质,完全和他的脸大相径庭:“大叔是在夸奖我看起来很年轻吗?我当然成年了,如果大叔需要的话还可以跟你做点成人之间的游戏哦。”   苏垣倒抽了一口冷气,心想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不容小觑。   旁边的楚屿陌似笑非笑地道:“喂,我难道不能满足你吗?”   Bartender朝他抛了个媚眼:“人家只是太闷了调戏一下大叔啦~”   ……真是个绝世好C……   苏垣接过Bartender推过来的鸡尾酒:“啊对了,以前经常在这里见到单洛,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来?”   楚屿陌脸色微变,他上下打量着苏垣:“你认识他?”   “当然,单洛是谁,国际影星,家喻户晓。”   楚屿陌似乎带着点不屑地“哼”了一声。   苏垣微微皱了下眉。   这两人分手了吗?这才几个月,当初在三楼,他可亲眼看到两个人打得火热啊。   既然两人已经分手,毕竟是别人的感情,苏垣自己的感情还没扯清楚,也没有管闲事的道理。   他没再说什么,离开了吧台。 第五十章   萧以谌到达的时候,店里正热闹。   苏垣坐在里面的卡座里,即使距离门口很远,仍旧一眼就发现了他。因为那男人一出现,店里的目光几乎有一大半落在了他身上。   萧以谌一进来就直奔里面的卡座,很快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苏垣。   他旁若无人地大步走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无数人的注目。苏垣把汗湿的手放在桌下,在膝盖上擦了擦,才若无其事地重新捏住了酒杯。   “喝的什么?”萧以谌一边坐下一边随口问道。   “不知道,Bartender调的。”苏垣端着杯子打量着里面的淡蓝色液体,口感一般,也喝不出个所以然来,想必楚屿陌请那男孩儿只是看中了他的颜值。   萧以谌点了点头,招呼服务生上酒。   等到酒上来了,他一条胳膊横放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掀起眼皮懒懒地看着苏垣:“说吧。”   似乎知道苏垣的目的,连寒暄都不必,直奔主题。   喉咙有些发紧,苏垣低头咳嗽了一声,喝了一口酒,那种嗓子痒痒的感觉非但没压下去,反而更明显了。   他只能又咳嗽了几声,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却无法直说,而是委婉地道:“你之前说,如果我做好了决定,就告诉你……”   他没有说自己做的到底是怎样的决定,可彼此都心知肚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萧以谌就那么嘴角含笑地看着他。   就好像是一副静态图一样,两个人很长时间就保持着同样的动作。苏垣看着自己的手,而萧以谌看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以谌突然伸了个懒腰。   他把苏垣面前的半杯鸡尾酒挪开,拿了两个加了冰块的杯子,然后给两人的杯子里倒上了满满的朗姆酒。   “陪我喝几杯吧。”   男人和男人的感情经历起来或许轰轰烈烈,可结束的时候却可以非常简单。   两个杯子,几瓶酒,喝完了,也就结束了。   苏垣难得竟然也喝醉了,其实也并非“竟然”,因为超过了他能承受的极限,不是忘乎所以,而是情不自禁。   喝醉了,清醒了,便是各过各的生活,萧以谌确实如他所说非常潇洒。   之后苏垣的工作,萧以谌全都交给了许穆打理,两人接触的机会便更少了。偶有几次在公司里遇到,萧以谌的身边总是跟着各种各样光彩夺目的超级巨星,见到他仍会停下来跟他交谈几句,仍旧热情洋溢,便也不会让别人觉得他“失宠”了而落他面子。   看到萧以谌过得很好,苏垣觉得这样就好。他总会遇到真正值得他喜欢的,只属于他的那个人。   人总是要往前走的。   宋唯己的生日很快就到了。   恍然发现,距离那场车祸,已经过去一年了。   就苏垣和宋唯己两个人在他的小房子里过了一个简单的生日,小小的生日蛋糕是苏垣在宋唯己的软磨硬泡下亲手做的,像一块烧剩的蜡烛一样歪歪扭扭地躺在盘子里。   至于生日大餐,有宋唯己亲自下厨,苏垣在披着乔淮的皮时有幸品尝过一次他的手艺,当然没什么意外地又见到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以至于那个残次品生日蛋糕在旁边一放,苏垣的面子里子算是都没了。   点上蜡烛,青年期期艾艾地:“你……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苏垣指了指蛋糕:“这不算?”   宋唯己俏皮地撅了下嘴,上嘴唇都顶到鼻子了。苏垣好笑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绒布盒子递给他。   宋唯己的脸突然就红了,接过去摸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打开。   一对设计大方的钻石袖扣躺在里面。   宋唯己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他用拇指轻轻摸着袖扣,片刻后轻轻吸了口气,笑着抬起头来:“谢谢。”   苏垣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催促他许了愿吹了蜡烛,便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起来。   像苏垣这种厨艺一般(?)的男人,挺佩服会做菜的同性的:“你从哪里学的手艺?”   “在网上学的啊,以前在美国都是自己做菜吃的。”   “你自己一个人住?”   “差不多,我爸妈把我一个人送出去就没管过,那时候我四哥也在美国,顺便照顾我,后来他回国了,我也十几岁了,就一直一个人住到回国。”   苏垣挺惊讶的:“你爸妈不心疼?”   “心疼?”宋唯己不太能理解,“独立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心疼?”   苏垣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精英教育了。   越是那种位高权重的人,越是能够狠下心来,教育出来的孩子果然比他们这些普通人要优秀许多。只是从小没有亲人朋友陪在身边,也难怪二十多岁了连爱情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就像他,从小缺失亲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同性恋的,拖拖拉拉到快三十了,才好不容易喜欢上个人。   也难怪他们俩能凑到一起来。   宋唯己那天在苏垣家里睡的。   他们很自然地做了,时隔一年,两个人都是难得的热情,恨不得把对方吞吃入腹一般。   可结束后,苏垣却莫名觉得有些空虚。   心里有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容忽视。那天他事后洗澡的时候,躲在浴室里,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第二天宋唯己看着他肿着的半边脸一脸惊讶,他吞吞吐吐地以“打蚊子”的蹩脚接口打发了他,可四月的天,哪来的蚊子呢?   宋唯己倒是没有拆穿他,只是在两人准备好要出门的时候,突然拉住了苏垣的手。   苏垣回头时,就见到他把一个绒布盒子递到他面前来。   一个八边形的盒子,看起来有点眼熟。   宋唯己打开了盒子,里面的东西岂止是眼熟。苏垣微微一怔。   “这是你出车祸之后,护士拿给我的,”青年略微侧着头,脸颊微红,“苏垣,我可以收下吗?”   苏垣怔怔地看着他,宋唯己在他面前越来越不自信,他便越来越清楚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   片刻后,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这要问你自己吧?”   青年猛地转脸,对上他的视线,半晌后略微有些羞涩地把那两枚戒指拿出来,嘴唇抿得紧紧的,一脸神圣地替他戴上了一枚戒指。   看着空荡荡的中指和戴着戒指的无名指,苏垣深吸了口气。   两个人一起从公寓离开,宋唯己身上还穿着苏垣以前穿过的衣服,那些每天拿着放大镜的网友们马上发现了猫腻,随着新闻而来的是以往种种两人在交往的证据。   有的牵强附会,有的却是事实。   谁都没有出面说什么,公司也把这件事当成了良性的炒作,毕竟时代早就不同了。   苏垣听说董事长和夫人突然莅临鸿途娱乐的时候人就在鸿途大厦和许穆谈事,几乎立时就觉得一定是跟自己和萧以谌的事有关系。   他找了个理由从许穆的办公室溜出来,然后摸进了顶楼。   苏垣以前就来去自由,秘书和助理看到他都没拦着,只是指了指禁闭的办公室大门,小声告诉他:“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在里面,有什么事你还是等下再来吧。”   苏垣硬着头皮道:“其实我就是来找他们的……”   秘书和助理惊讶地看着他。   苏垣也没时间理会他们,趴在总裁室的大门上,依稀听到萧母正说道:“你看看你身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你消停了几天怎么又开始兴风作浪了,就你这样小垣能不跟宋家小子跑了吗?”   然后是萧以谌满不在乎的声音:“妈,我这不是突然醒悟了想给您再生个孙子玩玩吗,您看Joan怎么样?Abby我觉得也不错啊,屁股大肯定生儿子!您要是实在不喜欢他们,那韦婉呢?您不是一直都很喜欢韦婉吗?”   “你……你是要气死你妈?”   苏垣连忙打开了门。   萧母一回头看到是他,顿时气消了大半。   苏垣关上门,萧母已经走到他面前来,拉着他的手轻拍着:“小垣,是不是阿谌欺负你了?你跟我说,伯母好好治他。”   苏垣笑了笑:“伯母,不是萧总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萧母愣了:“啊?”   “对不起,伯母,”苏垣松开萧母的手,朝她深深鞠了一躬,“是我喜欢上别人了,让您失望了。”   萧母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嘴唇哆嗦了一下,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也不用这么说,本来我就知道,根本没有阿谌什么事,”萧父叹了口气,扶住萧母,“我不是说了吗,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自己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能说他们没有缘分。两个人都是好孩子,我知道你喜欢小垣,你要真舍不得他,就把他认作干儿子,小垣贴心,以后对我们两个也未必不如儿媳妇,你觉得呢?”   萧母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苏垣,长叹了一声。   苏垣埋着头不敢看她。   萧母又拉起他的手:“真的考虑清楚了?”   苏垣迟疑了一下,却更加用力地点了点头。   “唉,算了,感情的事我也不该强求。伯母觉得你真的是个好孩子,自从听说你从小就是个孤儿,就特别想疼你,想着你真的能嫁进我们萧家,别说要当明星,就是天上的星星也让阿谌给你摘下来,以后绝对不让你再受委屈。就算是现在,伯母也是这么想的。要真是结不成亲,那我们认你做干儿子你愿意吗?”   哪里还需要问一句“你愿意吗”。   对于一个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生活了近三十年的人来说,这简直是老天可怜他才能有的机会。   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看着身边的孩子被别人领养,他有多么羡慕,现在就有多么高兴。   他看了看萧振东,又看了看萧以谌。   苏垣眼圈发红,半天才说了一句:“只要您不嫌弃……”   那天苏垣红着眼从总裁室里出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鸿途,人人都以为他吃了个瘪,大多都等着看他的笑话,哪知道两天之后,却听说了董事长认了苏垣做干儿子的消息。   虽然是小道消息,从来没有当事人出来说明,可那消息却是从鸿途顶楼传出来的,瞬间就在圈子里炸开了锅,别人再看到苏垣,哪还像以前那样虽然表面上恭敬却总带着三分不屑,那些巴结不上萧以谌的,却个个都想钻进苏垣的朋友圈子里来。   对于他们趋之若鹜的东西,苏垣并没有想太多。就像他只是单纯想要认萧父萧母做干爹干妈,而从来没有想过认了他们之后能得到的什么物质方面的东西。   苏垣把这件事告诉宋唯己的时候,让他意外的是宋唯己似乎挺高兴的。   “你没有不高兴?”   他的想法多了些大人的成熟,甚至是苏垣意想之外的:“多了两个人喜欢你,我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理所当然的态度,让苏垣倍感欣慰。 第五十一章   苏垣改了两天的行程专门陪萧父萧母四处游玩。   虽然直到大学毕业后才有了自己的房子,也算是有了家,时至今日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故乡到底在哪里,但W市说起来也算是他的故乡了。   萧母第一次来W市,萧父因公来过几次却也没怎么停留。国外玩了个遍,反而错过了国内的大好风光,这次有机会都想转转。苏垣带着两位老人去市中心的小吃一条街吃遍W市有名的特产,去爬山、去游湖,去那些热门的网红地点打卡。   后来苏垣带着他们回了自己家。   老街虽然破败,家家户户门前却打扫得很干净。苏垣的房子虽小,却也干净整齐。   萧家全国各地有很多房产,送他一个房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老两口并没有提这件事。这小房子不仅仅是一个房子,还是一个家,里面处处都透着家庭的温馨。   看得出来,苏垣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阳台上种着大片的多肉,那东西即使长时间不打理也可以活得好好的。洗干净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挂着晾晒,不像很多忙碌的年轻人总喜欢把脏衣服送去洗衣店。家具款式不算新,却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污垢。   他们未发迹前也曾经过过普通人的日子,即使到了现在家财万贯,房子再怎么大,无非是住着两个人装着两颗心,住得舒服那才是家。   何况以苏垣现在的收入和未来的前景,真想换地方住,早就可以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买最好的房子了。   萧父萧母之所以那么喜欢苏垣,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萧以谌唯一一个带回家的人,也是喜欢他身上一些很好的特质。   踏实本分,乐观坚毅,不管经历了什么那颗心和那双眼睛总是干干净净的。   把两位老人带回来之后苏垣开始忙活晚餐,毕竟把长辈请到家里来点外卖有点太不体面了些。   冰箱里倒是有一些鱼肉蛋,但新鲜蔬菜早就吃完了。苏垣说了一声去街口的菜市场买菜,走着走着最后还是忍不住给宋唯己打了个电话。   询问了他还有没有工作之后,对方没有回答反而问:“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你不是说今天要陪萧家两位老人逛街吗?”   苏垣摸了摸鼻子:“逛了一整天了,他们说要来我住的地方看看。”   “啊,他们现在在家?你在哪?”   “我在路上,准备去买菜。”   宋唯己停顿了两秒钟:“你等一下。”说完便挂了电话。   老街的菜市场里蔬菜都是摊主自己种的,当天采摘,即使已经到了傍晚,可仍旧新鲜饱满。苏垣买了不少菜,两手提得满满的。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有人喊住他问他讨要签名,苏垣就把东西放下,笑着接过笔来问:“上次不是给你儿子签过名了吗?”   “嗨,这不是他们班上的同学知道了,都来问他要嘛!”   苏垣望着他递过来的本子:“这是要让我都签完吗?”   “那我哪好意思的,您看着签几张,不行下次我再问您要嘛!”   苏垣签了十几张,把笔插在本子上还了回去。   旁边买菜的问:“哎,苏垣,求你件事。前几天在你家楼下看到宋唯己了,我女儿特喜欢他,下次我把他的专辑拿给你帮我求个签名呗?”   苏垣点点头:“行吧!我不在家的话你放在我家门口牛奶箱里就好。”   那人乐呵呵地道:“我女儿学美术的,我听她说还给你们画了什么同人漫画,我一起拿去给你看看。”   苏垣抽了抽嘴角,心想现在的老爸老妈也都已经这么开放了吗?   买完菜正好收到宋唯己的消息,让他把菜洗干净处理好,他一个小时之后就到。   苏垣松了口气。   宋家和萧家是从上一代就开始来往的,虽然一家从政,一家经商,但自古官商那啥,两边交好算是互利互助。   宋唯己和萧父萧母熟的很,随便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厨房,把苏垣赶了出来。   饭桌上,萧母说:“唯己也算是我们老两口看着长大的,处处都很优秀,就是年轻了些,以后可不准在小垣面前耍小孩子脾气,你要是对他有一分不好,伯父伯母可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宋唯己倒是挺自觉:“以前做的不对的我会改,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吃完饭宋唯己开车,两人把萧父萧母送回萧以谌那里。   走的时候萧以谌送他们到了电梯,看着两人并肩站在电梯里,眼睛半眯着,嘴角微翘,还是那么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在电梯门关上之前,宋唯己握住了苏垣的手。   萧以谌说了句“慢走”,双手插在兜里哼着歌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苏垣代言的那个饮料品牌迎来了周年庆,在它总公司所在的G市办了一场晚会,请了很多艺人表演参观,苏垣作为代言人自然也被安排了节目。   公司包下了五星级酒店的一整层,通道上到处都是富有品牌特色的装饰,苏垣到的比较早,化完妆就在通道上闲逛,浏览了一下关于品牌发展的展览。   道路两边立着几个可以旋转的智能广告机,苏垣觉得挺有意思的就玩了一会儿,旁边走过来一个人在他身后看,苏垣下意识地转过头去,那人也看了他一眼。   两人都有些惊讶。   居然是苏之泓。   自从回到自己身体里,苏垣就没见过他了,听说他在那个真人秀里表现最优秀,节目结束后便被国内小有名气的某导演看中参演了男一号,身价也是水涨船高。   苏之泓看他的眼神里惊讶中多了一丝别的东西,渐渐皱起的眉显然是带着些厌恶和不屑。   记忆里作为自己,分明从来没有跟他打过交道,不明白这厌恶和不屑从哪里来,苏垣愣了一下。   还没等他弄明白,苏之泓已经转身走开了。   苏垣无奈地耸了耸肩。   结果晚会开始前工作人员给他们安排位置的时候,苏之泓就在他的右后方。   如芒在背的感觉持续了一整个晚会,那道无法忽视的视线时不时地朝他的方向瞟过来,就算后脑勺上没有长眼睛都可以感觉得到,可见某人的怨念有多深。   晚会结束后离场时,苏之泓似乎丢了什么东西在座位底下寻找着,苏垣便也落后了几步,直到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   苏之泓看到站在门口的苏垣又是一愣,随即还是那副表情。   苏垣摸了摸眉梢,挺直接地问他:“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如果是别人苏垣也就置之不理了,可苏之泓是那种跟他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性格正直,苏垣觉得如果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了,说不定还能重新做回朋友。   起码在他是乔淮的时候,跟苏之泓还是很聊的来的。   苏之泓皱眉看着他:“我们都不认识,你怎么可能得罪我。”   “那你……”   “我只是瞧不起你这种人。”   “……??”我是哪种人?我怎么不知道?   “呵,”看他一脸无辜,苏之泓气得冷笑,“这种脸在萧总和唯哥面前摆就好了,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啊?”   “真不知道淮哥哪里比不上你,长得又一般,才华我更看不出来,你说你凭什么?”   苏垣瞪大眼睛看着他,顿时更无辜了。   这……   难道要告诉他,以前跟他有交集的那个乔淮,其实是他苏垣吗?   不是说不出口,实在是他也不会相信啊。原来竟然是这么个原因,他也的确是无辜极了。   苏之泓重重地“哼”了一声,绕过他走了。   苏垣心想这个怨结得实在是令人郁闷至极。   被可爱的后辈误会的苏垣因为这事耿耿于怀了好几天,隔天在公司的录音棚又遇到了苏之泓,偏偏他还是跟宋唯己一起去的,两人一进门就被坐在椅子上的苏之泓狠狠瞪了一眼。   宋唯己对别人的目光从来都不屑一顾,压根就没注意,反倒是苏垣一进门就碰了一鼻子灰,既然无从解释,也只能默默承受。   W市的爱心协会组织了一场慈善活动,邀请了全国各地的明星参加,鸿途娱乐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公司,人才辈出,公司选了十几个当红艺人,录了一首跟慈善有关的群星合唱单曲,一是应协会邀请用来给慈善活动做宣传,二是把音源收入用来捐助慈善事业。   因为人数众多,每人也不过分两三句词而已。   苏垣毕竟是歌唱组合出道,很快就录好了,却一直没舍得走。   因为张知露还没来。   自从唱片业低迷,张知露的歌出得越来越少,近年几乎也没再办过正式的演唱会,苏垣也就没了追星的机会,所以特别想听张知露唱现场版,虽然也就那么两三句。   他不走,宋唯己也坐在旁边等着,看在苏之泓眼里好像是故意似的,以至于连宋唯己都看出不对劲来了。   “那是谁?他录歌就录歌,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你?”   “……”苏垣因为吃惊微微睁大眼,无语地看向宋唯己,“你不认识他?”   “我为什么会认识他?”   “……”就算当初苏之泓和兰柠在剧组里只呆了一个周左右,可也是跟宋唯己搭过戏的,而且那时候好像他们是乘同一个航班一起去的剧组吧?这货居然说不认识?   苏垣简单地说了一下,宋唯己却挺理所当然:“我不认识他也很正常啊,毕竟那时候我眼里只有你而已。”   苏垣心里吐槽着你那时候眼里是有我还是有乔淮还不好说吧,一扭头愣了。   苏之泓录完歌从收音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就听到宋唯己说“我眼里只有你”。   苏垣后背一僵,心想这误会大了,我真的不是故意在你面前秀恩爱啊…… 第五十二章   和张知露一起来的还有萧以谌和跟她同期的实力派亚洲歌王陆鸣。   三人进来的时候,萧以谌站在中间,一只手旁若无人地搭在陆鸣的腰间,倒是把张知露晾在一旁。   众所周知,萧总虽然男女通吃,但对男人尤其是美男的兴趣还是高很多,所以即使左美女右帅哥却搂着陆鸣,倒也不显得稀奇。   萧以谌进来后看到苏垣和宋唯己,朝他们点了下头,直到陆鸣和张知露一起进了收音室,才一只手插在兜里闲闲地走了过来。   “录完了?”   苏垣看着他点了下头,笑了笑,然后扭头去看张知露。   萧以谌在他旁边隔着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苏垣下意识地去摸中指,略长的拇指却碰到了无名指上硬硬的东西。   他后背一僵,松开手交换了交叠在一起的双腿,不着痕迹地把脸转向宋唯己一侧。   萧以谌扫了他一眼,没什么表示地专心看张知露和陆鸣录歌了。   苏垣慢慢吸了口气。   曾经最希望做朋友的是他,现在觉得别扭的反而也是他。果然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是双方还是单方面,只要其中掺杂了越界的感情,划清界限后就真的不能回到以前了。   其实或许很多人可以。   可他却可耻地在彻底划清感情的界限之后,发现自己居然贪心起来。   人果然是一种贪得无厌的生物。   苏垣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明白自己作为人的劣根性。   极度自我厌恶的心理在萧以谌和宋唯己都坐在旁边时愈发明显,令人呼吸不过来。张知露还在试音,他明明等了她很久,可此时却无法忍受地站了起来。   “走吧。”   淡淡地说完这句话,苏垣起身走了出去。   宋唯己看了一眼微翘着嘴角注视着收音室里陆鸣的萧以谌,也站起身跟了出去。   直到“闲杂人等”全都退下了,萧以谌敛去嘴角好整以暇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盯着陆鸣的方向,然而视线却只是漠然地看着收音室玻璃上的某个很小的污渍而已。   坐在控制台前的录音师感受着后方大老板的低气压,感觉手都是抖的,在巨大的压力下差点泪奔。   自从原本单纯的感情被自己搅了个天翻地覆,苏垣努力地心无旁骛,反而对宋唯己愈发好了起来。   以前的那些伤痛在自己思想的越轨中变得无足轻重,心里的负疚感让他觉得自己压根就值得被爱。   即使现在的青年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对他的付出视而不见,甚至反而方方面面都照顾着他,可他依旧像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往更甚,想把自己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这个他深爱的男孩。   正在拍的那部悬疑剧需要在韩国取景,其中就有苏垣的几场戏,于是他空出了一周的行程,跟着剧组去了首尔。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出国,虽然就跟出去串个门没什么区别,可苏垣还是在空闲的时候好好逛了逛。   巴掌大的地方,一周可以把整个韩国所有好玩的地方玩遍,苏垣也淘了不少好东西。   对艺人来说化妆品是必须的,这东西在当地买便宜得令人咋舌。苏垣在东大门、明洞、梨泰院、狎鸥亭这些地方流连忘返,淘了不少衣鞋饰品。   在某个不知名的天桥上,苏垣遇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在乞讨。   他是那种兜里不管有多少钱,看到乞讨的老人和孩子都会把现金全塞给人家的那种。可能是小时候吃过苦,见到老人和孩子乞讨就会想起以前的自己,起码那时候自己还不至于饿肚子。即使是在国外,也忍不住把包里一大捆钞票和硬币拿出来几乎全给了老人。   其实他对韩国的现金没什么概念,只知道一万块也不过买两杯咖啡。   那老人大概完全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大方的人,愣住了,直到苏垣已经快走下天桥了,才喊着什么追了过来。   苏垣听不懂韩语,也不知道是在喊他,直到有从对面走过来的人拦住他,指了指他身后,他回头一看才反应过来。   老婆婆跑起来还不如他走得快,他已经快走完一条街了,那老人反而还落后他七八米。   苏垣连忙走过去,问了句“您还有什么事吗”,却恍然发现语言不通。   他出门就只带着手机,把剧组下榻的酒店拍了照片,回程打车只要把照片拿给司机看,根本就不需要会当地语言。他甚至都没有下载什么翻译软件,没必要。   老人也惊觉他是个外国人,没再说什么,把手里那一大叠纸币递给他,似乎只把硬币给留下了。   苏垣笑了笑,拿起那些纸币放进她的口袋里。   老人急切地想还给他,苏垣摆摆手,想到了什么,打开手机输入了一段话,在浏览器里翻译之后,用里面的喇叭点开。   虽然不知道翻译得正不正确,但好歹连蒙带猜的,老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人叹息一声,捏着口袋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垣用蹩脚的韩语说了句“再见”,转身时,衣角被拉住了。   老人哆哆嗦嗦地从破旧的背包里拿出纸笔,写了一串数字和一行字递给他,然后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   苏垣心想那大概是一个电话号码。   他笑了笑,接过纸放进自己的皮夹里。   老人也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苏垣回到酒店之后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那张纸也被他遗忘在皮夹夹层的角落里。   一周后,苏垣回到W市,把买回来的东西一股脑全搬去宋唯己的公寓,自己只留了两件看中的卫衣。   萧母打了电话过来:“小垣,我们几天收到了一大箱快递,这些红参液是你寄来的吗?”   苏垣笑道:“是啊,这几天我不是去了趟韩国吗?这东西据说对身体很好,您跟干爹记得每天喝,可以提高抵抗力的。”   “你看你这孩子,出去一趟好好照顾自己就好了,还总惦记着我们。”嘴上这么说,却听得出萧母挺高兴的。   “如果不是有干爹干妈在,我想孝敬也没有人可以孝敬,您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萧母一迭声地说着“好”:“妈就知道你贴心,哪像那三个儿子,就知道买皮草买首饰,我们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要那些皮草首饰干什么?”   跟萧母聊了一会儿近况,要挂电话的时候萧母道:“小垣,妈求你件事。”   “您有什么事吩咐我就好了,哪里用得着那个字?”   “实在是这事,妈有点说不出口。”   苏垣怔了怔:“怎么了?”   “是阿谌的事。”   苏垣“啊”了一声,心里一跳,以为萧以谌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你别急,慢慢听我说,”萧母顿了顿,“小垣,阿谌这孩子别看他没心没肺的,其实很重感情。你跟他……小垣,妈不是别的意思,你别多想。阿谌这段时间身边的人换来换去,这才一两个月,我听说已经换了好几个了。我跟你爸都挺担心的,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可我儿子,我最了解,他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找你,你帮我说说他,好吗?”   苏垣抿着嘴唇,想答应下来,可想起宋唯己,他怕他多想,更是因为自己心虚。可不答应,萧以谌对他那么好,他不能放着他不管。   以前一直以为萧以谌就如他自己所说的痛痛快快地放下了,只有他还在纠结。可听萧母这么说他才明白,那男人全都是装的。   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萧母道:“妈也不是逼你,妈知道你跟宋家小子现在过得很好,这事你答应的话,妈跟宋家小子说一声,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干妈,我会抽时间去跟萧总谈谈的。”   “阿谌比你小,咱们既然是一家人,你就是哥哥,以后喊他阿谌就行了。做哥哥的,该说的就得说,该训的你也不用给他面子,有爸妈在你后面撑着你。妈就是这句话,妈只求他别走歪路,要打要骂都随你。”   苏垣挂了电话,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打?骂?   他有什么资格。   如果萧以谌打他一顿骂他一顿就能好好的,他其实更希望他把自己打一顿骂一顿。   就算答应了萧母,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让萧以谌清醒过来吗?可连他自己都不清醒了,又怎么去说服别人?   宋唯己这几天很忙,直到苏垣回来几天了才见了面。   一见面宋唯己就告诉他:“萧伯母跟我说了。”   苏垣有些难堪地看着自己的手,没敢跟他对视。   宋唯己笑了笑:“苏垣,我从来都知道,萧以谌对你来说不一样。”   苏垣下意识地想说“不是的”,可他猛地抬头,对上宋唯己的眼,却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的男孩,不知何时,眼神里再也没有以前的轻狂,反而更加成熟深沉,似乎包含万物,似乎能看透一切。   “我没资格要求你什么,我也更没资格对他说三道四,是我硬把你从他身边抢回来的。苏垣,我不会再伤害你,所以我也不会伤害他,你懂我的意思吗?”   苏垣懵懵懂懂地看着他,第一次发现他的思维跟不上这个青年的节奏了。好像年纪更小的那个人是他一样。   可他有一点很明白。   宋唯己并不介意他和萧以谌再有瓜葛。   越是这样,苏垣越觉得自己自私又可耻。   不管是宋唯己还是萧以谌,都为了他而做出了太多的让步。可他却连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或者说,不是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是他想要的太多了,根本不敢再去想。 第五十三章   苏垣去找萧以谌那天,跟宋唯己提前打过招呼。   他甚至帮他把萧以谌这几天的住处都问清了——萧以谌近来总是迟到早退,还没下班就不见人影,电话也打不通,想找他比登天还难,不过身为老总,这也不算什么。   宋唯己还把萧以谌最近住的那栋公寓的大门密码都从他特助那里要来了。   苏垣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回应,于是直接自己开了门。   房子里乌烟瘴气的,到处都是酒和烟的味道,混合着一种怪味,看起来好像很久都没有人打扫过了。   想到以前曾经去过萧以谌一处很久没住的房子,里面都是干干净净的,苏垣就一阵难受。   萧以谌不在家,苏垣索性把窗全打开,卷起袖子帮他打扫起来。其实家具什么的倒还是一尘不染,只是房子里到处都是些喝剩的酒瓶啊、随手丢弃的烟蒂啊、皱巴巴的脏衣服什么的。有一些衣服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萧以谌穿的。   苏垣甚至在沙发的缝隙和卧室的床上扫出来几个用过的杜蕾X。   太阳穴突突地跳,苏垣木然地将那些扔的到处都是的没用完的套套丢进床头柜抽屉,所有的脏衣服和垃圾全都打包,打开门放在了门口。   关上门,看着终于能落脚的客厅,苏垣吐出憋了半天的浊气,洗了手坐在了沙发上。   刚坐下就看到茶几上沾着几滴干涸的鼻涕一样的液体,他又是一口气没吐出来,憋了半天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对峙一样瞪着茶几看了半天,苏垣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后颓然放下手,洗了抹布把茶几擦了十几遍,连沙发都没放过。   打扫完客厅,又把卧室里的床单被罩全都洗了,换上新的。   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大扫除。   洗衣机刚停止运作,苏垣就依稀听到了开门声。   把床单被罩拿出来一一晾好,苏垣才从阳台上出来,一脚刚踏进客厅,就愣住了。   沙发上,两个人正纠缠在一起,衣衫不整,动作娴熟。   苏垣完全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情景,一下子就被搞蒙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这么怔怔地站在阳台门口看着两个人互相拽着彼此的衣服,那激烈的程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被压在下面的男人头一歪,正对上苏垣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自己更是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差点唱出了花腔。   萧以谌动作一顿,随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   苏垣有些狼狈地别开头,无措间一脚又踏进阳台。   “我、我找你有点事……打、打扰了。”   把阳台门一关,苏垣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夜景,呆站了半天脸突然红了。   正常人难道不应该夺门而出吗,他怎么……怎么跑到阳台上来了?   阳台的护栏上放着盒烟和打火机,苏垣随手拿起来点了一只烟,烦躁地抽了起来。   刚抽了两口,阳台门便被打开了。   苏垣后背一僵,却没有回头。   萧以谌走过来跟他并肩站着。   两个人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萧以谌也拿起烟盒,抽了一根烟出来点燃。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站着,直到苏垣把烟抽完。   他转头看向已经收拾整齐的萧以谌,又想起刚才大半衣服都脱了的情景,尴尬地又移开了视线,咳嗽了一声:“那个……我……你……”   萧以谌把烟碾灭在花盆里,转过身来靠着护栏看着他。   “怎么了?”   “那个……”   “……”   苏垣搭在护栏上的手摸了摸眉梢:“你……你那个……”   “几天没见口吃了?”   苏垣涨红了脸,抿着嘴角沉默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思绪才道:“你这几天在忙什么?”   “还能忙什么?”萧以谌转了个身,背靠着护栏把头搁在窗上,“忙着赚钱,忙着花钱,忙着……谈恋爱呗~”   苏垣迅速地看了他一眼:“谈恋爱?三天换一个恋爱对象那种吗?”   “也不是啊,”萧以谌笑了笑,“三天算多了,也就一天换一个吧。”   苏垣猛地回头。   萧以谌转头看着他,脸上邪邪的笑容慢慢消失,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苏垣:“你来干什么。被你发现了,我还怎么装下去?”   苏垣沉着脸,茶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某些复杂的情绪。   萧以谌慢慢转开了眼。   他叹了口气:“苏垣,你得给我一点时间游戏人生,麻木了才能放下,放下了才能有所改变,改变了才能重新振作起来。”   他扶着额头,喃喃地说:“你干嘛要来找我呢,我不想在你面前这么难看,我只想让你觉得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过得很好。谁让你来找我的?我妈?她不懂,你还不懂吗?这比看你离开还让我难受,你别说你不知道。”   那话语里饱含的埋怨让苏垣无言以对。   的确,男人都是自尊心极强的动物,私底下过得如何那是自己的事,可总想在别人面前光鲜亮丽,在感情方面,尤甚。   可他不能不来。   不只是因为萧母拜托他。   “如果放纵真的可以解决问题的话,已经这么久了,你有一丝半点想开了吗?”   萧以谌静静地看着头顶的灯罩,什么也没说。   “阿谌。”   萧以谌肩膀微微一抖,很快又放松下来,回归平静。   苏垣涩涩地道:“你以前和我说,人的一生不只是有爱情的。你这么强大的人,爱情就只占了你人生中的一小部分,像我这种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你何必为了我作践自己?想发泄你做点像你会做的事,去工作,去环游世界,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最——”   “你懂什么!”萧以谌蓦地打断了他的话,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觉得我还有得选吗?你认为我没试过吗?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会变成这样!如果当初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也不会——”话音猛地收住,萧以谌表情扭曲着,喘1息着,“我……”   苏垣笑了笑。   是啊,他们就不应该认识。   他就不应该让他知道,他不是乔淮。   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把萧以谌牵扯到自己的人生里,然后却妄图干净地断了他们的关系。现在他终于破镜重圆,而萧以谌却要因为他而颓废堕落。   他苏垣是什么人,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他凭什么啊?   心里堵得慌,可苏垣还是笑了。   他没有难过的立场,即使难过,也应该是为面前这个被他拖下水的人而难过。   “当初车祸之后变成乔淮,遇到宋唯己的时候,我真的不想再见他,你现在跟我那时候的想法大概差不多吧?偏偏我还像宋唯己一样,什么都不知道。阿谌,时间会解决一切的,只要我不总是出现在你眼前,你也会好受一点吧?以后对自己好一点,干爹干妈很担心你,我……也是。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能让你回心转意,你想想,我不过是个自私的只贪图自己幸福的人,根本就不会回应你的感情,这种人有什么好执着的?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不回头看看,又怎么知道没有合适的?人都要往前看的,我们早就已经背道而驰了。”   苏垣喃喃地说了很多,语无伦次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从萧以谌的公寓离开的。   走的时候甚至还没忘记把门口的那两个巨大的垃圾袋带下来。   苏垣苦笑了一下,扔了垃圾,驱车离开。   那天回家的路上,苏垣给许穆打了个电话。   几天之后,萧以谌收到了许穆递上来的,对苏垣的未来规划报告。   苏垣的合约还有三年,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按说不应该有什么太大的变动,可报告里却写着,苏垣主动申请前往韩国做练习生。   先不说他在国内的发展虽然刚开始,但只要鸿途足够捧他,再过几年他完全可以大放光彩,跑到韩国完全是多此一举。不只是多此一举,压根就是莫名其妙。   只说他三十岁的“高龄”,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就算公司有人脉关系可以把他送出去,可他出去了,学成了,回来能干什么?重新出道?   他一个“老男人”,就算学了一身本领回来,又能跳几年?   真想做歌手,在国内又有什么不好?   圈里知道这件事的人人都觉得苏垣疯了。没有人认为公司真的会把他送出去,毕竟他现在,也算是半个萧家人。   直到公司传出了萧以谌通过了许穆的报告时,大家还不敢相信。萧总是跟着苏垣一起疯了吗?   此前种种两人的绯闻又摆上台面来,圈子里各种说法众说纷纭,可说来说去,也都只是“传言”而已。   过了不久,宋唯己也要去韩国拍电影的消息马上又迎来了一波高1潮。   这三个人之间各种纠缠不清,简直是这些年以来圈里最大的瓜了。   苏垣前往韩国的日期很快定了下来,就在七月底。   两部电视剧已经拍完了,手上的工作赶一赶,苏垣闲了下来,他的生日也很快就到了。   【作者有话说:新坑:附属品,求收留~   外国美人受VS霸道总裁攻   晏明朗可以是一个很好的丈夫,只是我知道,他并不爱我。   父亲公司破产,留下了一屁股的债。晏明朗帮我还了债,买下了我的未来。   他说:从今天起,我决不允许你有任何的越轨,明白吗?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只是他的附属品而已。   他霸道,我隐忍。可我是人,不是物品,我会痛,会难过,会心死。   晏明朗曾经是一个很差劲的丈夫,可是他对我说,对不起,我爱你……   】 第五十四章   苏垣出国不是心血来潮,他是深思熟虑,并且和宋唯己商量过的。   他出去压根就不是为了学跳舞,即使他现在还能跳,再过个十年呢?花几年的时间学习只有几年保质期的东西,根本就没必要。   他只是为了找个看似合理的理由出去而已,即使这理由他和萧以谌都知道只是借口,可人都是自欺欺人的。   等到三年后跟鸿途的合约一到,苏垣就可以彻底退圈,以后就算回国,也不至于和萧以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或许三年后,彼此早就都放下了。   对于未来,苏垣并没有想太多。让宋唯己养着也不错,不过男人果然还是应该做点自己的事业,到时候做个小买卖什么的,吃穿不愁也就可以了。   过了三十岁,好像一切都变得和以前不同了。   即使对于很多人来说,三十岁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可苏垣却渐渐已经看不到以前那个目标了。   他花了八年的时间,才发现自己终究还是不适合娱乐圈。   混不出头就是混不出头,各种各样的意外让他无法再理直气壮只凭一腔更热血勉强呆着,就算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拿到他想要的各种殊荣,可有什么用呢。   再也不会是他凭自己的本事得到的了。   宋唯己接了韩国一个导演的电影是苏垣后来才知道的。其实两个人都是圈里的,平时本来就很难有那么多时间在一起,苏垣并不希望他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但知道他跟去韩国也是为了工作,就没说什么。   生日前一天,苏垣去了B市。   被萧父萧母喊到萧家酒庄,苏垣又见到了萧家的一大家子,除了萧以谌,大家都在,给他热热闹闹地过了一个生日。   萧父萧母也早就听说了他要出国的消息,都没反对,只嘱咐他在国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太辛苦了什么都不用管,回来就好。   苏垣心想再如何我也不会回来的。   中午和萧家人一起吃了饭,苏垣下午坐上飞机,两个小时后又回到W市。   他开着车去了张泽的公司,把他接回家,一进门就闻到一阵香味。   听到厨房里的声音,张泽还挺纳闷的:“谁在做饭吗?”   宋唯己听到声音打开了门,身上穿着围裙,手里还举着铲子。   他朝张泽点了点头:“来了,你先坐,菜大概还要等半个小时。”说完就又关上了厨房门。   张泽愣住了,不确定地指着厨房回头问苏垣:“宋唯己?”   苏垣笑着点了点头,把他推到沙发旁坐下。   这次,苏垣没再含糊其辞或者编造理由。   他把之前的事,一股脑全都告诉了张泽。   张泽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苏垣讲完了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就算我现在想想也觉得好像是梦一样。”苏垣感叹道。   张泽嘴巴开开合合了半天:“我就说我怎么老觉得乔淮跟你很像,原来根本就是你!”说完突然一拳打在他肩膀上,“你那时候就应该直接告诉我啊!还拿不拿我当兄弟了!”   苏垣苦笑道:“我告诉你你会相信吗?”   张泽瞪着他看了一会儿,也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得得得,你说得对,就算现在你跟我说我都有点不大信,人怎么会……哎,这种小说里的情形,竟然真的能发生在现实里?”   过了一会儿张泽问:“既然你跟宋唯己早就在一起了,那你和萧以谌是怎么回事?”   苏垣嘴角一僵,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   张泽看他面色有异,连忙岔开话题:“别说这味道还挺香的,宋唯己居然会做菜?我一直以为他不食人间烟火呢我。”   正说着宋唯己又打开了厨房门。   “做好了,苏垣,来端菜。”   张泽很快把宋唯己“会做菜”替换成了“精通厨艺”,那手艺不是一般人,没有十年八年的功力绝对做不出这个味道来。   三罐啤酒下肚,张泽又醉了。   醉了的人胆子就大起来,他搭着宋唯己的肩膀道:“不是我说,我们小圆,哥们罩了十几年了,你以后要是敢对不起他,哥们大不了吃几年牢饭前仇旧恨都得跟你清算了,你听明白了没?”   这要是一年前,不说别的,张泽的手未必能搭在宋唯己的肩膀上。   可现在宋唯己不光让他搂小弟一样搂着脖子,还挺虚心求教的:“听明白了。”   “孺子可教。”张泽满意地拍拍他,闭上眼往沙发上一歪,睡着了。   苏垣再次遇到苏之泓的时候是陪宋唯己赶通告,距离上次见面也不过才半个多月,没想到对方一下子瘦了不少,露在外面的脸和胳膊都痩削得厉害,完全在靠颜值撑着。   苏垣吓了一跳,问宋唯己他是怎么了,宋唯己当然是一脸茫然,反而是陈一在旁边道:“听说他家里出了点事。”   “啊?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他父亲得了白血病,家里直系亲属和骨髓库都配不上。苏家那位老先生好像也就才五十左右吧。”   “你认识?”   “W市的苏家你不知道吗?”   苏垣“啊”了一声,才知道原来苏之泓竟然是出自W市有名的世家,怪不得名字取得那么文绉绉的。苏家祖上曾经是某朝颇有名气的文学大家,子子孙孙几乎代代金榜题名,苏家那是最正统的书香门第、文化世家,那么个家庭里没想到会出来一个明星。   似乎明白苏垣在想什么,陈一道:“苏家老先生和夫人伉俪情深,就这么一个儿子,当然是万般宠爱,何况苏之泓的姐姐在文坛也颇有名气,对儿子也就没那么多要求了。”   那么疼爱自己的父亲,得了这种病,也难怪苏之泓一下子瘦成这样了。   别看他身体和精神都不太好,可看到苏垣时那眼神仍旧凌厉,苏垣心想这得是多大的执念啊。   他这人一向豁达,也没跟他计较,本来就是先入为主知道苏之泓的为人,实在是讨厌不起来。   本来这种事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安慰什么的对于当事人来说压根就没有意义,可当他去洗手间时,恰好看到苏之泓在他眼前差点摔倒,扶着墙蹲在地上,明显是低血压,闭着眼半天没站起来。   苏垣从兜里摸出一小袋饼干来递给他。   苏之泓睁开眼便看到一只修长的手,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因为难受皱着的眉皱得更紧了些,他扶着墙站起来,绕开苏垣往前走。   叹了口气,苏垣讪讪地把饼干放回兜里,看着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追上他。   “你这样下去不行的。”   苏之泓懒得搭理他。   苏垣摸了摸眉梢,见他又是一个踉跄,连忙伸手去扶。   苏之泓却一把打开他的手。   苏垣苦笑:“你这孩子可真是……顾着点自己吧,你要是病倒了,家里人还要分心为你操心,这种时候你这不是添乱吗?”   苏之泓停下脚步瞪着他,想反驳却反驳不出来,吭哧了半晌怒道:“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可你总得听别人的劝吧?”   “劝什么劝?反正不是又不是你的事,你说的能不轻松吗?”   “……”   “你们这些人很烦知不知道?你觉得说两句话就能让我爸好起来了吗?收起你自以为是的悲天悯人的嘴脸吧,尤其是你这种人,两面三刀,最恶心了。”   苏垣碰了一鼻子灰,心想自己也是,人家本来就不喜欢你,何必呢。   干脆不再理他,转身去了洗手间。   可冷静下来后还是放心不下,回去的时候上了车就问陈一:“你知道苏之泓他父亲在哪家医院治疗吗?”   陈一道:“垣哥要想知道我问问?”说完打了个电话。   宋唯己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垣笑了笑:“我去试试能不能匹配成功啊,反正我这段时间也没事,万一成功了还能救一条命啊。”   宋唯己皱眉看着他,最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想好了就明天吧,早上我有时间,陪你一起去。”   苏垣以为他说的陪他一起去只是单纯的字面意思,没想到到了医院,宋唯己居然也要抽血,陈一在旁边站了一会,最后问:“要不我也试试?”   最后三个人都抽了血拿去化验,医生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留下之后就让他们回去了。   三人并没有去看苏老先生,毕竟连认识都算不上,去了反而打扰老人休息,说到底也只是给别人添麻烦罢了。   苏垣很快就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医生告诉他,他的HLA配型完全相合,询问他是否愿意提供骨髓细胞。   苏垣完全没想到他不过是去碰碰运气,竟然真的能配型成功,自己都愣住了。那边医生以为他改了主意,又给他说明了提供骨髓细胞一两个月内虽然可能有一些不适,但对提供者本身并没有什么危害的。   苏垣连忙道:“我去,您看什么时间合适,我这边随时都可以。”   医生道:“那您选个时间来趟医院吧,提供骨髓前,我们这边还是要给您做一下身体检查的。”   苏垣左右没事,当时就抓起车钥匙出了门。   【作者有话说:新坑:附属品,求收留~   外国美人受VS霸道总裁攻   晏明朗可以是一个很好的丈夫,只是我知道,他并不爱我。   父亲公司破产,留下了一屁股的债。晏明朗帮我还了债,买下了我的未来。   他说:从今天起,我决不允许你有任何的越轨,明白吗?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只是他的附属品而已。   他霸道,我隐忍。可我是人,不是物品,我会痛,会难过,会心死。   晏明朗曾经是一个很差劲的丈夫,可是他对我说,对不起,我爱你……   】 第五十五章   去了医院,苏垣做了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报告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来,苏老先生的主治医生谭医生一边记录着什么,一边跟他闲谈道:“像苏先生这么有热心肠的年轻人真是不多见了。”   苏垣道:“怎么说也是关乎人命的大事,能帮肯定要帮,就算是别人,知道自己一点骨髓能救人,肯定也会义不容辞的。”   谭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脸色严肃地摇了摇头:“你把人心想得太简单了,临阵脱逃的人太多了,我也不好道德绑架什么,毕竟这种事,也不能勉强别人。但说实话,有时候我是真恨那些人啊。你是不知道,很多人就因为听信传言,以为捐献骨髓对自己危害太大,有很多本来都已经说好了,手术时间也安排上了,结果因为捐赠者反悔,临时取消了。对病人来说,有了希望又突然让他绝望,还不如一点希望都不给他啊……”   苏垣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啊”了一声。   谭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些话身为医生本来不该随便说的,不过苏先生是主动来配型的,又这么痛快答应了,我难免多说几句,这些事全凭自愿,苏先生不用太有压力。”   苏垣笑道:“我肯定相信科学,也相信医生。”   谭医生微笑着点了点头。   旁边的小护士捧着脸问:“苏垣,你和宋唯己真的在一起了吗?”   谭医生咳嗽了一声,瞪了小护士一眼。   小护士吐了吐舌头,悄悄道:“我没别的意思,您别介意。”   苏垣笑了笑。   谭医生道:“要不要去看看苏老先生?我刚刚跟你通话后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苏老先生一家,他们想见你一面,如果你不愿意透露身份,这个我们也会保密的。”(剧情需要,似乎正常情况下是需要保密捐赠者信息的)   苏垣道:“如果不会打扰到苏老先生的话。”   谭医生不由得多看了这位青年一眼。   以前总觉得做明星的都端着架子,没想到这位是真的平易近人,不光又善心,说的话也全都是在为别人考虑。   当下便带着苏垣去了苏老先生的病房。   苏文通躺在病床上,一眼就看到跟在医生身后进来的那人,心里微微一震。   坐在床边椅子上的苏夫人也是心里一跳。   两人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可置信,怔怔地望着那面容熟悉的青年走了进来。   谭医生走到病床边,低声询问道:“老先生今天感觉怎么样?”   苏文通和苏夫人谁都没有说话,只微微睁大眼看着苏垣。   谭医生也回头看了一眼苏垣,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刚才提及的那位捐赠者,苏垣苏先生,说来也巧,苏先生跟苏老先生同姓,说不定几百年前还是一家呢!哈哈……”   谭医生笑了两声,却发觉气氛不对。   苏垣更是如此。   两位老人的眼神和表情里满是惊讶,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   他疑惑地走近了一些,仍是微笑道:“苏老先生,苏老夫人,我叫苏垣。”   苏文通怔怔地望着他,片刻后,突然回过神来。   “你……你叫苏垣?”   谭医生道:“您不认识他吗?苏先生还是个大明星呢!”   苏文通微微皱着眉,慢慢摇了摇头:“我们平时很少看电视的。”   谭医生了然地点了点头。苏家书香门第,对娱乐圈的事不了解也是情理之中的。   一旁的苏夫人道:“苏先生看起来有些眼熟,有点像……一位故人,不知道你父母叫什么?”   这回轮到苏垣愣了一下:“我从记事起就在福利院长大,父母是谁我也不知道。不过,您说的那位故人又是谁?真的跟我很像吗?”   苏夫人看了苏文通一眼,见他仍旧是怔怔地样子,略皱了下眉,转脸对着苏垣微微笑了笑,可那笑容却有些冷,明显不达眼底:“刚才乍一看有些像,不过好像也没那么像的。”   苏垣差点以为有可能遇到认识自己父母的人了,听他这么说,有些遗憾和失望,也没再追问,点了点头。   苏垣在苏文通的病房里呆了一小会儿就出来了。   一是不想打扰苏文通休息。   二是觉得有点尴尬。不苟言笑的苏老先生几乎没怎么说话,脸色也不大好看。苏夫人倒是跟他聊了几句,却也感觉得出来冷冷淡淡的。   苏垣出来后谭医生也跟了出来,脸上也有些尴尬:“苏老先生可能不太舒服,他平时人不是这样的,你别介意。”   苏垣笑了笑,摇了下头表示没事。   他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这根本就没什么。   谭医生还要说什么,苏垣道:“真没事,检查结果出来之后您再通知我吧,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希望能早点把手术做了,下个月底我要出国。”   见他并没有因为苏家人的态度而改变主意,反而主动催促着做手术,谭医生松了口气。   两天后,谭医生通知苏垣,他的各项检查指标全部合格,手术时间也定好了,就在七月的中旬,距离他出国前两周。   那天之后,苏垣开始为手术做准备。   谭医生告诉他术后免疫力会降低,多少会有些反应,让他这段时间多休息,增强体质锻炼,少辛辣,多吃些清淡的。   苏垣每天除了睡觉就是锻炼,倒是把身材练得比以前还好了不少。   宋唯己有时间了便会过来给他做饭,有时候遇上他穿着背心短裤锻炼,苏垣总会有种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闪着幽幽绿光的错觉。   某天青年实在是忍不住了,扭捏了半天,最后问他:“你做过TOP吗?”   这跟问他“你是男人吗”有什么区别?这要能忍还真特么不是男人了。   “靠!老子做1的时候你TM还在美国玩泥巴呢!”   这话说的可真不假,苏垣二十岁的时候,这小鬼也才十二岁,说他玩泥巴还真不过分,指不定那时候还吃不吃奶呢(喂——)。   那天之后,苏垣和宋唯己迎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蜜月期。   其实苏垣骨子里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不都如此吗。   在遇到宋唯己之前,他从来没做过0。看到宋唯己的第一眼,就知道这男人跟他一样,绝非屈居人下的。   只可惜,宋唯己比他还难搞,那气质摆在那里,无非就是一句话——要么躺下,要么滚蛋。   刚跟宋唯己在一起的时候,他是真的完全想不到宋唯己居然也有为他妥协的那一天。   苏垣又怎么可能不理解宋唯己的心态。真的爱到深处,又怎么可能不会为对方有所改变呢。   那天完事后躺在床上,苏垣一想到风水轮流转,就忍不住乐出了声。   趴在旁边的宋唯己毕竟是第一次,疼得脸都有些白,自尊心作祟却忍耐着不出声,听到他在笑一开始还忍着不理他,最后还是转过头来问:“笑什么?”   苏垣怕他恼羞成怒,哪敢告诉他,连忙转移话题道:“乔淮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那个样子吧。”宋唯己不热不冷淡淡地回他一句。   “吧?你没去看他?”   宋唯己缓缓翻过身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抬手拿走了苏垣手里正抽着的烟。苏垣连忙把烟灰缸递给他。   宋唯己靠着枕头坐起身来,慢慢吸了口烟:“最近太忙了,陪你都要挤时间,不过乔淮的主治医师按时会给我打电话。”   苏垣挑了挑眉:“怎么不叫‘淮哥’了?”   宋唯己瞥了他一眼:“无聊。”可能是第一次做受心情不怎么样,不光脸色不好,语气也比平时差了一点。   苏垣撇了撇嘴:“怎么无聊了,你以前可是一口一个‘淮哥’地叫啊。”   宋唯己用力吸了几口烟,最后把烟蒂碾灭的时候,垂着眼道:“你不明白吗,以前那么喊他,是对他的感激和尊敬。毕竟现在心态不同了。不过乔淮的确是个好人。”   苏垣翻了个白眼。以前喜欢得要死要活的,现在好人卡发起来可一点都不含糊。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宋唯己不就是这么个人吗?   苏垣转身对着他,手指挑起宋唯己的下巴:“来,叫声垣哥听听。”   宋唯己皱眉斜了他一眼,把烟灰缸放在桌上,背对着他躺了下去。   “叫啊。”   “睡觉。”   “叫一声嘛。”   “滚。”   “靠,既然当初救你的人是我,你也得尊敬一下我吧?”   “无聊。”   “叫声‘垣哥’听听嘛,我怎么也大你八岁,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宋唯己干脆不说话了。   苏垣朝天翻了个白眼。心想老子怎么就不值得尊敬了是怎么的,抬手去掰他肩膀,一探头,却发现宋唯己的耳根红了。   苏垣愣了一下,突然笑了:“靠,你害羞了?”   宋唯己后背一僵,抓起被子盖住了头。   苏垣笑得差点背过气去,笑够了连人带被子往怀里一抱,隔着被子亲了亲他的头。   “唯己。”   “……”   “垣哥爱你。”   “……”   【作者有话说:新坑:附属品,求收留~   外国美人受VS霸道总裁攻   晏明朗可以是一个很好的丈夫,只是我知道,他并不爱我。   父亲公司破产,留下了一屁股的债。晏明朗帮我还了债,买下了我的未来。   他说:从今天起,我决不允许你有任何的越轨,明白吗?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只是他的附属品而已。   他霸道,我隐忍。可我是人,不是物品,我会痛,会难过,会心死。   晏明朗曾经是一个很差劲的丈夫,可是他对我说,对不起,我爱你……】 第五十六章   术前五天,苏垣开始每天前往医院注射一次生长因子,以促进造血干细胞繁殖。   第三天去医院注射的时候,苏垣遇到了苏之泓。   显然并非偶遇,他是特意来找他的。   苏垣按着静脉上的针孔,等到不再流血的时候,他将棉签丢进盛装医疗废弃物的垃圾桶里,走到苏之泓面前。   “找我吗?”   对上他直视的目光,青年眼神有些闪躲起来,他微微红着脸侧开头,扭过身去。   “出去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步出医院大楼,苏之泓带着他来到停车场。   在一辆不起眼的宝马前停下,苏之泓以眼神示意。   苏垣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了上去。   分明是自己的车,苏之泓却显得有些拘谨,手指不安地抠着方向盘,过了半天,把放在挡风玻璃下密封着的处理好的水果递给苏垣。   伸手接过来,苏垣也没客气,他确实有点饿了。   苏之泓这才鼓起了勇气似的,抓了抓头:“对不起。”   苏垣动作顿了顿,看了他一眼,把一块哈密瓜塞进嘴里。   “还有,谢谢。我听谭医生说,你是主动过来配型的。以前是我太冲动了,我……我根本就不了解你,却自以为是地去指责你,真的很抱歉。”   苏之泓抓着方向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有些泛白。   苏垣淡淡地道:“以你的立场,会讨厌我也无可厚非,不过说真的,我很伤心你知道吗?”   苏之泓硬着头皮转头看他,嘴巴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来。   苏垣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都过去了。”   有些事他无从解释,但结局是好的就好了。   跟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所谓日久见人心,就算他不解释,苏之泓也会明白,他的为人和他所认为的并不一样。   “那个……垣哥……”苏之泓犹豫了一下,“我能叫你垣哥吗?”   “这不是应该的吗?”苏垣笑道。   苏之泓的脸又红了一下,似乎仍旧为以前的误会不好意思,他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指:“你月底真的要去韩国吗?我才刚了解你,还想以后好好报答你……还有……补偿你……”   苏垣无所谓地道:“举手之劳而已,你没必要放在心上。”   “非要出去吗?你在国内明明发展的这么好,去韩国可什么都没有了啊,为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想趁还年轻出去走走。”   “是因为萧总吗?”   “……”   苏之泓小心地打量着他的表情:“我不明白。”   “怎么?”   “你们分明在乎彼此,为什么非要分开呢?”   苏垣的瞳仁骤然缩紧,他倏地转开眼。   “我知道,你和宋唯己真心相爱,那你和萧总呢,就不算吗?”   为什么?为什么有人会发现他心里的秘密?连苏之泓都看出来了,那宋唯己……   一种强大的不安和恐慌在心底发酵着,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手里的塑料果盘被他团成一团捏在手里。   苏垣心里咯噔一下,狼狈地将果盘放进塑料袋里。   “抱歉,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垣哥,别出国了,我……我其实……垣哥!”   即使听到青年在身后叫着他,苏垣还是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回去的路上因为失神,跟前面的车追尾了。   虽然并不严重,却还是把苏垣吓出了一身冷汗。以前车祸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苏垣浑身无力,冰凉地颤抖起来。   对面的车道上,一辆银白色的法拉利急驰而过,旁边因为车祸而拥堵的车道吸引了车上的男人的目光,他不经意地朝窗外一瞥,却很快擦身而过,就像其他的车子一样。   然而几秒钟之后,那辆法拉利突然向左打转,在临近它的左侧车道的司机的咒骂声中,那辆车堪堪插1入左侧车道,然后迅速地停在了路边。   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横穿过重重车流,在无数人的咒骂中翻过车道中央的栏杆,然后消失在对面拥堵的车道中。   不知是短暂还是长久的大脑空白过后,苏垣终于回过神来。   车窗被“咚咚咚”地敲着,苏垣转头,交警放大的脸就贴在车窗玻璃上。   心里一紧,苏垣连忙打开了车门。   他刚低头从车里出来,还没来得及解释,旁边被他追尾的司机已经不耐烦地扯住了他的领口:“你是怎么回事,你以为躲在里面就没事了吗?”   交警脸色也不大好看,只意思意思地用嘴巴拉架:“好了,把驾驶证都拿出来。”   “交警同志,这种人就是妨碍执法,不关他几天好好教育教育,以后指不定闯出什么大祸!”   苏垣乱糟糟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被他拎着领子扯了一下,身体顺势往旁边一歪,重重地跟交警的摩托车撞在一起,连人带车摔翻了过去。   露在外面的胳膊火辣辣的疼痛让苏垣大脑终于清醒了一些,他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自知理亏,反而先道了歉:“对不起,我刚才头有点晕,没注意到,不是故意躲着不出来的。”   苏垣从下车一直低着头,这时候头抬起来,那司机显然认出了他,吓了一跳。   旁边的交警也看着他眼熟,愣了一下:“我怎么好像在哪见过你?”   还没等苏垣说什么,一道人影突然冲了过来,抓住他流血的胳膊:“你怎么了?!被车撞了?”   苏垣怔怔地看着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萧以谌。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见面,没想到就这么又见到了,让人毫无准备。   “说话啊!除了胳膊还有哪里受伤了?头有没有事?你听到我说话了没?卧槽你是被撞傻了吗?!”   交警道:“那个,这位先生,其实他——”   “靠!人都撞成这样了怎么不送医院!他出了什么事你们负责得了吗奶奶的!!!”怒火中烧的萧以谌红着眼炮轰了一顿交警,回头扶住苏垣,“走,我们先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他的胳膊是在我的摩托车上刮了一下!做完笔录再去也来得及!”交警怒道。   萧以谌动作一顿。   交警一脸郁闷地看着他:“他的车和前面的车追尾,你看不到吗?别人车屁股撞进去了一点,他的车一点事没有!人刚才还好好的……”   “刚才好好的胳膊怎么就这样了?”   “我不是说他在我摩托车上刮了一下吗?!”   “靠!你的摩托车怎么会刮他一下?你故意的吧?”   “……”MD怎么遇到这么个玩意儿啊,交警深吸了口气,“两位事主产生了点摩擦,他不小心摔在摩托车上才——”   “事主?”   交警指了指旁边五大三粗的男人:“就是这位……”   “你TM敢打他?!”   萧以谌红着眼就要动手,苏垣这回终于反应迅速了一次,把萧以谌锁着脖子往后一扯,小声道:“什么打不打的,不是打架,他就拽了我一下!”   “胳膊受伤了还不是打架?你TM是废物吗就让他打你?”   交警和那位车主都傻了。   这什么人啊,怎么骂起人来六亲不认的?   苏垣朝天翻了个白眼:“我刚才撞了车吓了一跳,不是没反应过来吗?!”这下可算是被他搅和得清醒了!   “我看看!要是哪儿出问题了这事没完!”   萧以谌分开他锁着他脖子的手,上下摸了摸,确定他骨头都好端端地长在身上,这才松了口气,也收敛了怒气。   冲动过后,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看了看那边警惕地看着他的交警和被追尾的车主,从口袋里掏出烟来。   “抱歉,这件事的确是我们的过失,我对此深感遗憾……”   那两人无语地望着他。   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啊……   交警黑着脸没接他的烟,反倒是那边的车主突然大度起来:“先生有点眼熟。”   萧以谌从口袋里拿出名片夹,递了一张名片给他。   男人眼睛一亮:“啊,是鸿途娱乐的总裁,怪不得!”   交警闻言多看了两眼萧以谌,又看了一眼那车主:“那你们是准备私了还是——”   “唉,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的车有保险的,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太冲动了,苏先生没事吧?”   交警心想,果然!   从听到对方身份的一瞬间就猜到会是这种结局了。   开车把别人追尾还被别人追着非要请客赔罪,苏垣身为当事人,却也是觉得简直没谁了。   萧以谌是看到苏垣一胳膊的血慌了神,既然他人没事,毕竟是自己这边有错在先,能息事宁人最好。   把人打发了,就剩下两个人站在原地,彼此都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苏垣硬着头皮开口道:“我回去了……”   萧以谌皱了下眉:“先去医院。”   苏垣抬起手肘,看了眼已经干涸的伤口:“回去擦下碘伏就好了。”   “……”   “那我——”   “都准备好了吗?”   “……啊,”苏垣顿了顿,“手续都已经办好了。”   萧以谌眼睛看着别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走了。   苏垣看着他走远,垂着头站了片刻,才叹了口气上了车。   【作者有话说:新坑:附属品,求收留~   外国美人受VS霸道总裁攻   晏明朗可以是一个很好的丈夫,只是我知道,他并不爱我。   父亲公司破产,留下了一屁股的债。晏明朗帮我还了债,买下了我的未来。   他说:从今天起,我决不允许你有任何的越轨,明白吗?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只是他的附属品而已。   他霸道,我隐忍。可我是人,不是物品,我会痛,会难过,会心死。   晏明朗曾经是一个很差劲的丈夫,可是他对我说,对不起,我爱你……   】 第五十七章   苏垣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血从一侧手臂的静脉中流出,在机器中分离出需要的造血干细胞后,重新从另一侧的手臂注入。   很神奇的是除了插1入针孔时的轻微痛感,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时间有些漫长,只能无聊地盯着血液抽1出与输入的他差一点都睡着了。   过了大约三四个小时之后,终于采集结束,苏垣出了手术室,一转身便看到坐在椅子上戴着口罩的青年。   宋唯己在三天前去了海外,进行为期两周的拍摄,按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青年仰着头,后脑勺抵在身后的墙壁上,睫毛在闭着的眼睑下投下大片的阴影,却仍旧无法掩盖那因疲惫而生出的黑眼圈。   不过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手术,他却不远万里,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只是为了回来看他一眼。   手术室外人不多,只远远有两个人坐着。苏垣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宋唯己的耳垂。   手被握住的瞬间,青年睁开眼,略显迷茫地看了他一会儿,眼神渐渐聚焦。   他隔着口罩亲了亲他的手,慢慢站起身来。   “结束了?”   苏垣点点头。   “可以回去了吗?”   “是啊,医生说可以直接回去了,这两天可能有点反应,”苏垣摸了摸肚子,“反应倒还没有,但是我有点饿了。”   “走吧,回去给你做饭。”   青年握着他的手没有放开,与他十指相扣着,牵着他朝电梯口走去。   一人匆匆而来,转过拐角,在看到他们时便停住了。   似乎是急着跑来的,额头上满是晶亮的汗珠。   苏之泓喘着气,看着苏垣和宋唯己走近。   “垣哥。”   苏垣朝他点点头。   “你没事吧……我听谭医生说你自己来的,所以……想送你回去……”他转头看了一眼宋唯己,显然没想到他也会在这里。   苏垣道:“不用,你有时间的话还是留下照顾你父亲吧。”   苏之泓顿了顿,点了下头。   两人越过他走过去。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电梯门恰好打开了,苏之泓眼神一黯,咬了下嘴唇,突然冲了过去。   “垣哥!”   “……怎么了?”   “那个……我是想说,临走前,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吃个饭吧。”   苏垣不解地看着他:“有事吗?”   “我……我想代表家里人跟你道个谢。”   苏垣淡淡一笑:“不用了,真不用,你还是好好照顾苏老先生吧,我听谭医生说,手术后他还要在无菌仓里呆很久。”   苏之泓鼓起勇气道:“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苏垣“啊”了一声。   电梯“滴滴”地开始叫了起来,苏之泓无奈地松开挡在电梯门上的手,在那之前已经飞快地把一张卡片塞进他手里:“垣哥,我等你电话。”   苏垣捏着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卡片,察觉到身旁青年的注视,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你别误会,我可没招惹他。”   苏之泓那半扭捏半强硬的态度好像跟他有什么似的,他可不想让宋唯己误会。   可青年不知道是放心他还是觉得他魅力一般,淡淡瞟了他一眼,便转开头,显然没放在心上。   苏垣舒了口气。   却听宋唯己道:“我还不了解你吗。”   回去后宋唯己在厨房做饭,苏垣就坐在餐桌旁,手里拿着筷子,在白瓷的碗碟上敲敲打打着,不时地还要催促几句:“还没好吗?你今天效率不高啊。”   不是不知道宋唯己的疲惫,只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突然特别想任性一回。   在爱自己的人面前,这应该是被允许的吧?   催来催去宋唯己最后只炒了两个菜,米饭还没熟,主食成了冰箱里的速冻馒头和蒸饺。   宋唯己把菜端上桌,又给他添了一碗汤过来,摘下围裙放在苏垣对面的椅子上。   自从吃过宋唯己的菜,平时点惯了外卖的苏垣可谓是食髓知味,几天没尝他的手艺了,这下自然是狼吞虎咽,何况他的确饿了。   刚扒了两口饭咽下去,宋唯己突然走过来,捧起他的脸。   苏垣被迫仰起脖子,对上青年那漆黑明亮的眼,很快嘴唇被含住了。   辗转反侧着不断变换着角度的亲吻令苏垣的体温渐渐上升,喉咙里发出一阵低吟,他放下手里的碗筷,抬手去搂宋唯己的脖子。   挑起了他兴致的青年却迅速地退开,手指摸了摸他嘴角。   “我走了。”   苏垣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去哪?”   “两个小时之后的飞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边说着,宋唯己已经走到了玄关,他拿起放在鞋柜上面的手机和背包,抬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方琼的电话你别接,免得他又跟你唠叨。”   苏垣看着他关门离开,转过身去继续扒饭,扒了一会儿放下筷子,捂住了在某一刻怦然心动的胸口。   果然半个小时之后就接到了方琼的电话。   “唯己现在在你那里吗?”   苏垣吃饱喝足,扒拉着盘子里的剩菜:“啊,他刚走。”   方琼明显松了口气,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发起了牢骚:“你说他怎么总跟小孩子似的?昨天傍晚说头疼,好,我让他先回酒店休息,结果凌晨起来喊他开工,人居然不在!电话也打不通!我让陈一一查,他居然买了回W市的机票,我猜就是回去找你了。一来一回二十多个小时,不说拍摄进度,就他这么折腾万一病了怎么办?这回我是真的豁出去了,他回来了我非得好好给他上一课!”   挂了电话,苏垣深深吸了口气。   那之后几天,苏垣发起了烧。   苏垣除了意外事故,说实话从小到大没生过病,一旦病了缩在床上还真有点可怜兮兮的味道。   张泽这几天下班了就直接过来,看他那难得软弱的模样,时不时偷偷拍几张照片发给宋唯己。   毕竟苏垣不让他告诉宋唯己他病了的事,他就跟地下党似的。   这段时间他和宋唯己也算是培养出了革命友谊。自从听苏垣说他那天飞回来看他,苏垣怎么样不知道,他倒是挺感动的,甚至还偷拍了几张苏垣洗澡的照片“慰劳”他。   只可惜马屁拍在了马腿上,第二天就听苏垣问他:“你怎么宋唯己了,他让我把你赶出去?”   张泽还挺愤愤不平的,心想我这不是怕你在国外欲1求不满饥1渴难耐吗,真真是狼心狗肺。   可每每看到苏垣病怏怏地红着脸锁在被窝里的小模样,又觉得我家小圆难得这么可爱,不跟有心人分享这不是白白浪费了吗,和宋唯己单方面冷战了两天之后又开始了他的间谍事业。   不过那之后每张照片都要收钱的,一张999,还美其名曰“优惠价”。   一周后,苏垣恢复,张泽带着他去W市仅有的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不过真把两个人填饱了他还倒贴了两千多块钱。   苏垣看他结账时说:“你这让我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张泽无所谓地拍拍他的肩膀:“这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嘛。”   苏垣莫名其妙,一抬眼,看到他手机上宋唯己的转账消息。   张泽心虚地赶紧关掉了手机。   就凭十多年的了解,苏垣顿时就知道有猫腻,拽着他的手把手机没收了。两人的手机密码从来都是互通的,苏垣直接解了锁,翻开微信一看,差点没把他给气炸。   一看形迹败露,张泽反而不慌了:“我这不是怕他太饥1渴了在国外乱搞吗?”   苏垣扯着他的脸,差点没把他给捏烂了。   笑闹着出了餐厅,往车边走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垣哥。”   苏垣转头去看,一辆保姆车停在不远处。苏之泓一条修长的腿伸出车外,朝他挥了挥手。   还真是巧。   苏之泓转头跟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下了车,匆匆朝他跑了过来。   他朝一边的张泽点了点头,然后拉住苏垣的手:“垣哥,你这几天怎么样,还好吧?”   “挺好的,”苏垣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搭在张泽肩膀上,“你怎么在这?”   苏之泓讪讪地收回手:“我刚刚路过,看到你在路边就停下了。”   “哦,赶通告?”   “没,我刚下了通告。”   “你爸还好吧?”   “医生说恢复得很好,但还要继续观察。”   苏垣点点头,没什么话可说了,便站着看着他。   苏之泓抿了抿嘴唇:“那个……这几天你怎么没给我电话?”   苏垣淡淡道:“前几天有点反应,发了几天的烧……”   “你怎么没告诉我?”苏之泓连声音都透着紧张,“你该让我去照顾你的。”   苏垣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心想也不至于的吧,就算他现在还是乔淮,也未必会发烧了找他照顾啊……   他总觉得苏之泓的热络透着股古怪,就连他离开后张泽都问他:“你们什么关系啊,怎么觉得怪怪的……”   苏垣也不好说什么,只道:“你想多了。”   张泽想了想,还是不大赞同他的想法:“我看他约你吃饭你还是别去了吧,我总觉得这小子不太对,该不会是也看上你了吧?”   苏垣摸了摸鼻子。 第五十八章   距离出国的日期只剩下不到一周,该准备的早就准备好了,苏垣每天就是逛逛街买买东西,把W市的特产吃了个遍。   他并没有联系苏之泓,可对方却主动打了电话过来。   眼看着也要走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苏垣还是答应了出来见个面。   张泽怀疑苏之泓对他有意思,可苏垣并不这么觉得。可有一点他没说错,那孩子很不对劲。   至于到底哪里不对劲,他说不上来,可想必谈过之后就明白了。   苏之泓和他约在一家茶楼。   茶楼的客人不多,大白天的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苏之泓早早订了一个包间,苏垣跟着服务生进去时苏之泓早就到了。   两人坐在矮桌旁,看着茶博士摆弄着精致的茶具,淡淡的茶香弥漫在冷气充足的房间中,沁人心脾。   待泡好茶,茶博士退下,房里就只剩下苏垣和苏之泓。   苏垣捏着小小的白瓷茶盅喝了一口,那一杯就见了底。   苏垣心里有些好笑。这种风雅之事,果然不适合他。   反观苏之泓,拎起茶壶的动作都透着一股古色古香的味道,果然是出自书香门第,即使也是跟他一起上过分打过游戏还一起骂过脏话的人,可自小的教养和习惯都摆在那里。   或许就是因为父母宠溺,一生顺遂,他的个性并没有书香世家惯有的古板,反而多了许多年少轻狂,说话也直来直去的。   帮苏垣又添了一杯茶,苏之泓放下茶壶,掀起眼睑,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苏垣心里微微一动。   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他,突然发现他那双眼睛看起来似乎有些熟悉。   他沉默了一会儿,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好像……跟他有些像,却又不是完全一样。   苏之泓的瞳孔颜色比他要深一些,可眼睛的形状极像,有些内双的狭长的眼,眼角微翘着。   原来眼睛相像的人有这么多吗?   以前从来不注意这些,有时候甚至会形容不出自己的长相,直到知道乔淮的眼睛和他的一模一样,苏垣才渐渐熟悉起自己的五官。   他五官中唯一称得上好看的,大概也就只有这双眼了。   所以这么双有些类似的眼睛按在苏之泓脸上,和乔淮一样,都毫不影响整体的美感。   有幸见过苏夫人,苏垣看得出来,苏之泓长得最像他的母亲,除了眼睛不太像,其他的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苏夫人年轻的时候应该也很美的。   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苏之泓轻轻喊他。   “垣哥?”   苏垣怔了怔,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盯着苏之泓的脸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苏垣摆摆手:“没什么。你之前说有事找我,不知道是什么事?”   苏之泓“啊”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似的,放在桌面上的双手有些局促不安地握在一起,慢慢揉搓着。   苏垣不解地望着他。   分明自己说了有事要说,可有那么难以启齿吗?   难道是他父亲的病情有问题?   应该不会吧,那时候手术还没有做……可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事可谈?   “那个……垣哥,我听说你以前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是啊,你也知道?”苏垣很坦然。自己是孤儿这种事,苏垣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值得自卑的。   “如果有机会,你想见见自己的父母吗?”   这种问题从小到大问过自己无数次,苏垣毫不迟疑地道:“那还用说吗?有谁不想见见自己的亲生父母?”他叹了口气,像是拉家常一样道,“可惜大概没什么机会了,福利院那边我也不是没去问过,一点线索都没有。我都三十了,还去哪里找他们呢……”   苏之泓似乎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咬了咬牙:“垣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话题跳脱得有点令人跟不上节奏,苏垣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   苏之泓淡淡笑了笑:“听我讲完这个故事吧。”   苏垣点了点头:“那你说吧。”   那个故事很俗套。   从前有一个世家少爷,与同自己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丫鬟相恋了。   可这世家少爷从小就有婚约的,那位小姐是当地一个高官的女儿,自小留洋在外。少爷从未见过自己的未婚妻,甚至也从没有把这桩婚约当回事。   可那个年代,即使没有这桩婚约,少爷和丫鬟的爱情也是难修正果的。两个人的感情只能藏着掖着,偷偷进行着他们的地下恋情。   少爷十六岁那年,高官家的小姐留洋归来。   家世、容貌、才华,这位小姐独揽一身,马上就成为上流社会适龄青年争相角逐的对象。   就连那位少爷,在为小姐回国而办的酒会上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心生爱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和大字不识的丫鬟相比,那位学识渊博的小姐和自己更有共同话题,他们可以一起谈古论今,可以一起花前吟诗。   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少爷几乎把那个丫鬟抛诸脑后。   直到有一天,那个丫鬟告诉自己的少爷,他怀孕了。   其实那少爷对丫鬟还是有感情的,即使不会娶她,可也打算一辈子照顾她。可她做错了一件事——她不该当着小姐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她以为这样可以让小姐知难而退,可以夺回少爷的心。   小姐留洋多年,思想开放,竟并没有表现得太为惊讶。她甚至告诉少爷,既然你已经有了心爱之人,那我也不好做这第三者,我回去就跟父亲说,让他取消我们的婚约。   这样大方的女子,和那样攻于心计的丫鬟,少爷会选哪一个?   答案显而易见。   丫鬟是被赶出去的。   那样的世家,怎么会容忍这种不守妇道的女子?   不容于主人、不容于父母、不容于世,被所有人不齿诟骂。丫鬟离开的时候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一个十几岁的弱女子,还怀有身孕,这样的女人被赶出去,还能有什么下场?   后来听说,那丫鬟流浪街头时被一个夜总会的老板捡去做了妓1女。   没人知道她怀的孩子去了哪里,可还能有什么结局?既然已经成了妓1女,难道还能保下自己的孩子吗?   那之后,少爷迎娶了小姐。   或许是因为丫鬟的事,少爷一直觉得自己对小姐有愧疚,因此对小姐百依百顺,两人伉俪情深,美名一直流传至今。   谁都不知道那个丫鬟的存在,所有人都忘记了她。   随着时间流逝,少爷步入知命之年,渐渐地会想起年少时和丫鬟一起走来的时光。   其实那丫鬟也不是真的那么一无是处的。   她喜欢一个人,就拿命去喜欢。他记得小时候他们一起出去玩,被野狗追,是丫鬟抱着比她人还要高的扫帚,打跑了野狗,小腿上的肉都被撕掉了一块。其实她比他还害怕,可她却那么义无反顾地保护着他。就因为这,她从来也没有穿过裙子。   她甚至从来没有问他要过名分,如果不是知道肚子里有了孩子,那样善良地拼尽全力保护他的人,怎么可能伤害他的名誉,怎么可能伤害他喜欢的人?   当他终于肯回首往事,当他终于想明白,一切都太迟了。   他偷偷去寻找过那个丫鬟,可几十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夜总会,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他打听过那个夜总会的老板,听说那老板十多年前就已经去了美国。   这么多年了,如果那个丫鬟还活着,不可能一点线索也没有。   她一定死了,连带着那个尚未出生的孩子,都去了天堂。   当某一天,他从医生口中得知自己身患重病,无法治疗的时候,他以为那是他的报应。   直到他遇到了那个青年。   和他年轻的时候,长的一模一样的青年。   那是唯一一个可以跟他HLA配型成功的人,唯一一个可以救他的人。   三十年前那个从孕育开始就被他抛弃的生命,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命运非但没有让他报复他,反而救了他。   “那个少爷,就是我父亲。”   苏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他把自己丢在床上,三伏天里,没开空调,他把自己包在被子里,却感觉到一种刺骨的寒冷。   那种寒意从心底不断地往上冲。   他设想过一万种可能,却没想到竟然会听到一个这样的故事。   一直期待着想见一面的父亲,对于正常的男孩子来说,自小便应该是自己榜样的父亲,竟然是那样的一个人。   他知道,在这个故事里,那个孩子并不是最可怜的。最可怜的是那个丫鬟,直到结局都生死不明。   他喝了很多酒,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醉了。   依稀感觉到有人在亲吻他的眼角,他缓缓睁开眼,黑暗里,青年半跪在床边,捧着他的脸。   “做噩梦了吗?为什么会哭?”   他拽着青年的胳膊,把他拖上床。   他什么都顾不得,什么都不愿想,只想在最原始的律动中遗忘那些令他遍体生寒的过往。 第五十九章   宿醉后头疼得要炸开了一样,坐起身的瞬间,苏垣闷哼了一声,抬手扶住了额头。   随着他的声音,原本仍睡着的青年动了动。   “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宋唯己起身的动作一顿,缓了片刻后,才慢慢转身坐了起来。   眼角余光扫到青年身上的痕迹,苏垣眼角一跳,难过地抬起眼。   宋唯己见他神色不安,搂着他的肩膀半靠在他身上,凑近了,侧着头在他唇角留下清浅的一吻。   他什么都没说,用这一吻化解了他的歉意,包容了他的过错。   “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额头抵着额头,青年的手指扶着他的后脑勺,插1进他的发丝间轻轻摩挲着他的头皮。   正震惊于自己醉酒后的粗暴行径,若非宋唯己问他,苏垣几乎忘记了昨天的事。   后背肌肉蓦然绷紧,苏垣痛苦地皱起眉,转身紧紧地搂住青年宽阔的背。   从昨晚就发现了他的反常,既然问了也没得到回答,宋唯己没再说什么,只是也伸手搂住了他。   细微的颤抖通过相贴的皮肤传过来,宋唯己轻轻拍着苏垣的肩膀,等着他冷静下来。   而这男人曾经经历过太多的痛苦,早就锻炼出强大的意志力,他并没有在痛苦中沉浸太久。   苏垣在温暖的怀抱中慢慢平复下来,下巴搁在青年的肩膀上,他看着墙皮上一块小小的缺陷,声音轻轻地,带着一点鼻音。   这个三十岁的男人的软弱在这一刻击中了他,宋唯己的心都快要为他融化了。   “我听说我父母的事了。”   拍着他后背的手一顿,宋唯己微微睁大了双眼。   在男人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他知道了一切。   心脏的疼痛并不陌生,那是唯有怀里的男人才会给他的感觉。   他用力地抱着他,似乎这样就可以将自己的力气传给他一样。   “他说他想见我,”苏垣顿了顿,轻声一笑,带着些讽刺的口吻,“可他根本就不敢光明正大地见我,他老婆不允许。难道他以为,我知道真相后会愿意再去见他吗?”   “唯己,这种人为什么会是我——”那个词,说不出口,因为心里根本就不想承认,“如果我早知道会是这样,我根本就不会去救他。他不值得。”   苏垣说了很多,比起发1泄,倒像是心灰意冷后的平静的陈述。   那样的父亲让他痛恨且失望,他宁可他用一万种理由抛弃他,也不能是这种。   宋唯己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明白那些安慰什么的都是不必要的。他只是静静地抱着他,在他话语的间隙里说一句“我知道”。   苏垣闭上眼,湿润的眼睛埋在他的脖颈中。   男人就这么静静地流着泪,心中的惊涛骇浪到了极致,反而趋于平静。   “我想知道我妈到底是生是死,唯己,帮我。”   “我会的。”   苏垣只花了一个晚上和一个早晨就恢复过来。   三十而立,一个成年男人,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他只有一点要感谢那个男人,如果不是他,他不会得到寻找母亲的线索。   他很心疼他的母亲。如果那个可怜的女人在痛苦中死去,他会诅咒那个男人还没有稳定下来的病情重新恶化复发,那时候,不会再有人可以救他。   被他折腾了一晚的青年仍旧去工作了。苏垣想跟着照顾他,却被对方要求在家里休息。   他明白宋唯己对他的体贴,并没有坚持。只是一想到睁开眼看到的那一幕,心里就因为对方对他的纵容而疼痛。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好像颠倒了似的?   曾经被他纵容宠溺的男孩,如今却成了纵容宠溺他的那个人。   可他却和萧以谌纠缠不清。   哪有什么情不自禁,那不过是为自己的贪念开脱。最混蛋的从来都是他自己。不管是宋唯己还是萧以谌,曾经都是他不齿的对象,可现在看来,每个人的感情都比他光明磊落得多。   苏之泓找上门来了。   把他拉进手机通讯录的黑名单、拒接一切陌生电话之后,他竟然直接从许穆那里要来了他的地址。   并非对苏之泓厌恶,而是不想再跟那男人有什么瓜葛。苏之泓给了他时间让他考虑,可从听到那男人要见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去见他。   或许他的出生对他来说见不得光,甚至到现在想要找他还要瞒着自己的妻子。   可他做错了什么?   他曾经也是爱情的结晶,凭什么他说不要就不要?   三十年都过去了,现在再来告诉他一切,倒不如直接把秘密带进坟墓里。比起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父亲,他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并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把苏之泓让进门来,苏垣径自在沙发上坐下,却没有招呼这个在血缘上跟他最亲近的人。   “哥。”   苏垣抬起眼,冷淡地看着苏之泓。   像是没有看出他的冷漠,苏之泓坐在他身边,微笑着牵起他的手。   苏垣抽了抽,没抽开,便任由他握着,什么也没说,转头看向一旁。   摸着那身体中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兄弟的手,苏之泓的心情太复杂,反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当从父亲口中得知自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比起震惊,那故事首先让他体会到的却是难以言喻的难过和心痛。   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的父亲。   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展现在尊敬自己的儿子面前的男人,他觉得有些可怜,可又无法否认,在这个故事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是的,混蛋。没有人会给自己的父亲打上这样的标签,可他无法否认这是事实。   苏垣的指尖有些凉。他用双手捂着,摩挲着,心脏从来都没有这么满又这么疼过。   “哥,别不理我,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劝你。我知道,你不想见爸爸,是我我也不会去见他。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想认你这个兄弟。”   苏垣呆滞的眼珠转了转,却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   “哥,我叫你一声哥,就是一辈子的事。苏家不承认你,我承认你。哥,你不是没有一个亲人的,知道吗?”   感觉到被自己捂着的手微微一颤,苏之泓抬手捧起苏垣的脸,强迫他转过头来。   像极了的两双眼互相对视着,苏之泓在苏垣的眼里看到了挣扎,苏垣在苏之泓的眼里看到了安慰。   猛地将人抱住,苏之泓轻声道:“哥,从小到大我一直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没想到二十多年了突然真的有了,跟做梦似的。我知道我妈肯定不愿意让你进家门,我更知道你也不会想进苏家的门,从昨天看到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了。可你不认爸爸,不回苏家,你不能不认我。你不会迁怒我的,对不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垣还能说什么?   他轻轻拍了拍青年的后背,让他松开手。   “你就真的这么想要个哥?”苏垣苦笑。正常人大概会因为各种各样的顾及——譬如害怕他争夺财产,而讨厌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兄弟吧。   苏之泓看着他的眼睛反问他:“难道你不想要一个弟弟吗?或者说,你不需要一个亲人吗?”   苏垣心防一松,瞬间被这句话击得溃不成军。   没有一个孤儿,会不需要一个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比起苏之泓,他更无法抗拒“兄弟”对他的诱1惑。   看出他已经接纳了自己,苏之泓松了口气。   “我会试着让我妈接受你的。”   苏垣摇了摇头:“不用。你说的没错,我不会进苏家的门的。”当年被赶出来,又怎么可能再回去?他还不至于那么没骨气,最起码要为他的母亲争一口气。   苏垣从一开始就很喜欢苏之泓,即使后来被误会,也总想着澄清误会继续跟他做朋友。如果是别人,苏垣大概早就放弃了吧,他其实并不是那种太热情的人。所以血缘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苏之泓说的没错,他可以不认任何父亲,可苏之泓并没有做错什么。   更何况他毕竟是兄长。   “哥,你真的非要走吗?”苏之泓很难受。他们刚刚相认,他还想替父亲弥补他的过错,可他马上就要出国了。   像他们这种人,吃的就是青春这碗饭,忙起来连睡觉都没时间,以后怎么联系?   苏垣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摸摸他的头。   “我就只出去三年而已,三年很快就过去了。”   “……所以你果然是因为萧总才出去的吧。”   苏垣没想到苏之泓竟然因为他随口的一句话就这么笃定,怔了怔,随即嘴角爬上苦笑。   “是啊。”   无法否认也没必要否认,在自己的兄弟面前,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更何况在苏之泓的眼里,他对萧以谌的那些感情,大概早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了。   以前以为只是他因误会而过于关注自己,现在想来,或许应该是因血缘而有的心有灵犀吧,他在苏之泓的眼皮子底下,还有什么秘密呢。 第六十章   临走前由许穆组织了几个熟人,给苏垣办了一个饯别宴。   除了张泽,剩下的都是圈子里的,可人也不多。这种送别的场合,许穆也没打算办得太热闹,就只请了宋唯己、韦婉、苏之泓,加上他和苏垣也不过才六个人。   不过近来鸿途的红人基本上全在里面了。   那天苏垣说什么也要自己请客,也没人跟他客气,可等他下去结账时却听说已经有人结过了。苏垣以为是谁背着他先下来结了帐,转身要回去,却看到不远处的大厅里,一个男人站在那里,冲着他笑了笑,很快转身走了出去。   “那位先生结完账后在那里站了很久呢。”身后的收银小姐突然说道。   苏垣抿了抿嘴角,径自走向电梯。   走出大门的男人回头,只来得及看到他匆匆而过的侧影。伪装出来的洒脱笑容早就消失不见,怔怔地站了很久。   七月的最后一天,苏垣奔赴韩国,开始他那自己都没有当真的练习生生涯。   不久之后,结束了国内所有工作的宋唯己,也飞往韩国。此后三年,他接拍的五部电影,有四部是韩国导演的作品,剩下的一部还是在韩国取景的。   他一年中有七八个月都呆在首尔,其他的时间则是在全世界到处跑。   渐渐地,他们的消息传到国内,苏垣和宋唯己已经成了国内网民公认的同性情侣。   即使他们并没有公开,可单纯的朋友或兄弟,会戴着同样款式的情侣戒指吗?会两个人一起把工作的重心同时转去韩国吗?   这些传言,苏垣不知道,也没有留心。   来到首尔后,苏垣一心把自己投入到新的生活中。即使他来这里是逼不得已,可也没打算真的混日子。   他和那些被星探发掘的新人一起学跳舞。即使没有人看好他,他也并不看好自己,但多多少少也会努力去学点东西。   不像那些等着出头的新人,苏垣对自己没有太高的要求。而把他安排进来的公司对他这个莫名其妙的练习生更是没什么期望,比起那些被调1教到哭的年轻人,苏垣受到的待遇反而宽容很多。   和别人排的满满的课程相比,苏垣每天只需要上五个小时的课,剩下的时间就用来学习韩文,偶尔也会出去逛街购物。他甚至也有了自己常去的一家位于梨泰院的酒吧。   就好像又回到以前一样,不过比起那时候总是到处奔波的自己,现在的生活安逸多了。   他的生活过得并不奢侈,也不习惯大手大脚地挥霍,即使现在只出不进,可存款也足够他养活自己。   更何况宋唯己的卡有一大半放在他那里。   男人对金钱方面并没有太大的计较,两个人从刚认识开始,花销就从来没有互相算过,现在在韩国同居中,很多东西都是相对清闲的苏垣来购置,有时候他也会刷宋唯己的卡。   毕竟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苏垣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日子就这么过着。   苏垣独来独往已经习惯了,倒也不觉得寂寞。更何况宋唯己总是尽可能地回来陪他。   刚来的时候,两人逛街泡吧从来不戴口罩,即使宋唯己的长相总会令人无法移开目光,可很少有人是他们的。   那段时间苏垣觉得特别轻松。   可随着宋唯己在韩国拍摄的第一部 电影上映,他的人气越来越高,在这种出门倒个垃圾都能遇到各种各样明星的地方,宋唯己仍旧能一举成名,可以想象他的颜值和演技的确令人折服。   以至于有几次,苏垣都被人认了出来,那些女孩子追着他问:“您是宋唯己先生的那位同居人吧?”   在韩国,艺人合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像宋唯己这种高收入的真正的明星,合租却不多见。但也许真的是时代不同了,那些这么问他的人,完全没有任何厌恶的样子。   于是,谁都没有避讳被人知道两人同居的事,偶尔一起出门被躲在暗处的狗仔偷拍,两人甚至连牵着的手都懒得松开。   苏垣来到韩国第二年的时候,宋唯己带来了他母亲的消息。   宋唯己亲自拜托了宋唯恩帮他调查,知道两人交情的宋书记倒是真把这件事当成大事办的。   这种旧事,真要调查,说实话还得靠政1府方面的人脉,但也花了宋唯恩整整一年多的时间才调查清楚。   很多线索都被人为抹去了,关于苏垣母亲的线索断了,宋唯恩就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了那个夜总会老板身上。因为他猜想能够把很多重要线索都抹掉,应该是出自那个夜总会老板的手笔,那老板当年在W市可以算是呼风唤雨的主儿,黑白两道通吃,谁都得卖他个面子。   只是完全想不明白那位老板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清除掉一个妓1女的过去。   直到看到他派去加州的人发回来的资料。   那老板名叫陈浩,十六年前带着一个女人突然移民美国,在加州买了一个农场,从此两人便在加州定居下来。   那女人的照片宋唯恩只看了一眼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即使容颜易老,芳华不在,可爬上了细纹的脸却依稀可以看得出年轻时的模样。   女人长得一般,和宋唯恩从苏家老先生那里拿到的一张青梅竹马的丫鬟年轻时的照片像极了。   谨慎起见,宋唯恩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从农场的工人手里买到了那个名叫索菲亚陈的女人的几根头发,和苏垣的DNA做了对比,这才肯定了对方的身份。   苏垣从宋唯己那里接到放着母亲资料的袋子时,手抖得几乎拿不住。   一个薄薄的A4纸大小的袋子里,装着的并不是一些纸,而是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个因,是这个世界上本该和他最亲近的那个人的一切。   从宋唯恩送来的资料里,可以看得出他的母亲过得很好。即使年轻时受过伤,可至少可以肯定,从她来到美国的那十六年里,她过得很快乐。   陈浩——她的丈夫,那个曾经动动脚就可以让W市抖三抖的大人物,是真的爱她。   他的母亲子宫受过伤,无法生育。两个人膝下无子,却恩爱了这么多年,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幸福。   资料里夹着很多照片,大部分都是两人的合照,可见两人总是形影不离。   他们一起给农场里的奶牛挤奶,一起收小麦,闲暇时一起躺在门前的草地上晒太阳。   男人总是在看着他身边的女人,眼神哪里有曾经的黑道大佬那令人抬不起头的震慑力,里面的温情满得能溢出来。   “想不想去见她?”揽着他的肩膀跟他一起看完袋子里的东西,宋唯己问道,“我去安排。”   怎么可能不想?   然而苏垣却摇了摇头:“不用了。”   知道她还活着,知道她过得很好,就足够了。   即使他想见她,可他的母亲,未必会想见他。   那个曾经给他带来伤痛的男人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会想见?如果真的想见他,那过去的三十年里,总有一天,她会来找他。   他感谢她把他生下来,那已经是作为一个受过情伤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最大的爱意了。   可即使他拒绝,宋唯己又怎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既然他说不用,宋唯己也没有试图去说服他什么。   苏垣把关于他母亲的资料妥善地收了起来,只留了一张照片带在身上。这件事也就这么放下了,没有人再提。   而宋唯己,开始慢慢筹划起什么来。当然,一切都是在苏垣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毕竟他不敢确定可以办得到。   这件事,可能要花很长的时间,但为了苏垣,即使要花十年八年,他也要试一试。   那天把母亲的照片放在皮夹里的时候,苏垣发现了隔层里的一张纸。   那张纸塞在角落里,大概总是被皮夹里的钱或者卡戳来戳去的,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苏垣现在多少懂了一些韩文,展开看了看,最后却只依稀辨别出几个词——BS、联系、巨星。还有几个明显是电话号码里的已经无法连贯起来的数字。   苏垣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张纸是从哪里来的。那时候在韩国拍戏,遇到一个乞讨的老人,给了她一些钱,对方好像说要让他给她打电话似的,可那时候他根本就听不懂韩语。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这张纸也已经损坏得不成样子,苏垣随手便把它丢进了垃圾桶里。   只是突然发现那张纸好像是什么预兆一样,苏垣在一周后,突然又见到了那个天桥上乞讨的瘦小老太太。   韩国地方不大,首尔更是小得不能再小,再次相遇也不是不可能。   可苏垣实在没想到,和她的两次想见,情形却是天差地别。   甚至直到她走到他面前来,笑着拉起他的手,说了一句“我们又见面了”,不理解什么叫做“又见面”的他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两个老太太是同一个人。 第六十一章   苏垣在TBS公司其实是一个非常尴尬的存在。   和他一起参加训练的练习生,小的才十二三岁,大的也才十八九岁,像苏垣这种叔叔辈的,大家见到他第一眼还以为是老师。   公司对他的宽容实际上对别人而言反而是一种放弃,所以同期的其他人都没把他当回事。偏偏苏垣以他三十岁高龄轰动了TBS公司,短短一年半的时间里,整个TBS没有人不认识苏垣的,近来新来的更是从认识他开始认识TBS。   “社长也太好心了吧,这样的也会收留吗?”那些刚知道苏垣大名的新人,第一句话基本都会是这样的。   每天接触的都是些至少比自己小十岁的年轻人,其他人除了背后指指点点说些闲言碎语也不会有认识的机会,苏垣在TBS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以至于来到韩国一年半了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不用说朋友了,连能说上话的都没一个。   不过苏垣也不在乎这些。   他又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了,回去之后谁还认识谁?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上午九点才来到公司。   TBS是位于江南清潭洞的一家大型经纪公司,有自己独立的大楼,有点类似于鸿途在国内的地位,即使韩国经纪公司遍地,TBS却是最有实力的存在。   作为TBS的“名人”,苏垣一进门就受到了一楼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洗礼。   韩国人是十分注重礼仪的,可一切在他身上好像就不好使了,自从他走进来,那些明显比他年纪小很多的年轻人就只是看着他,连头都懒得点一下。   苏垣早就习惯了,目不斜视地走自己的路。   早晨睡到八点才起,睡多了反而让人更困,苏垣站在电梯口打了个哈欠。   旁边一起等待电梯的人们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从工作人员到艺人,能像他这么悠闲的,在整个TBS挑不出第二个。   电梯“叮”地一声停了下来,几秒钟后,门缓缓打开。   排队等在外面的人们都微微一怔,随后所有人都低下头。   “会长夫人,早上好。”   会长夫人?   TBS的会长是社长的父亲,那这位会长夫人就是社长的母亲喽?   苏垣随波逐流地低了低头,挑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从电梯中走下来的老夫人。   头发半白,看起来六十岁左右的年纪,身上披着昂贵的皮草,典型的韩剧里的贵妇人打扮。但不同于韩剧里那些老太太的性格古怪,这位夫人看起来慈眉善目,眼神很是温和。   会长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从苏垣旁边走过时,他往旁边侧了侧身。   电梯门缓缓合上,没有人动作,都在为老夫人的离开行注目礼。   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老夫人朝苏垣的方向投来一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突然停下脚步,转回身来。   “是你!”   是在跟他说话吗?苏垣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她。   “啊”了一声,老夫人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一丝着急的神色,开始指手画脚地边比划边说:“忘记你不会韩语……有没有人会中文……还是日文?啊,会英语也可以。”   苏垣微笑着道:“夫人,您慢点说的话我可以听得懂。”   老夫人又愣了一下,片刻后笑道:“你现在能听懂了?”   明显是对他有所了解,苏垣却完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位老人。   老夫人握住他的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金彩静,TBS是我们家的企业。”   “金夫人您好,我叫苏垣,在这里做练习生。”   “……练习生?”金彩静怔了怔,表情有些尴尬,“原来他们总说的……是你?”   看表情就知道对方省略掉的是什么,苏垣却不觉羞耻,肯定地点了点头:“是我。”   金彩静叹了口气:“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呢?”   “……什么?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不是留给你我的电话号码吗?”看着一脸莫名的苏垣,金彩静终于明白眼前的小伙子压根就没有认出她,“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没认出我?也难怪,那时候我和现在可不大一样。来,我提醒你一下,两年前,你是不是在某个天桥上,施舍了一个乞讨的老太太一百多万韩元?”   苏垣诧异地睁大眼。   “是的,”松开握着苏垣的手,金彩静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个老太太就是我。”   不是吧……苏垣哭笑不得地望着她。这是什么事?有钱人家的老夫人跑到大街上乞讨?   “我不是说了让你联系我吗,我可是等了你两年多。我看你的长相和身材就知道会入这行,可你怎么不直接找我?还做什么练习生啊,伯母我可是很相信自己眼光的,你吃的是演艺这碗饭的。走,我们上去谈谈。”   金彩静说完,拉着苏垣又走到队伍的最前面,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冲呆若木鸡的众人微微笑了笑:“可以允许老太太我插个队吗?”   目瞪口呆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整齐划一地一鞠躬:“会长夫人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黑帮社团,要是都穿一身黑衣就更像了。   众人一边低头一边心想,什么鬼,怎么感觉这苏垣要一步登天了?靠,早知道以前就对他多点尊重多点爱了……   两人上了顶层的社长室,三十二岁的社长崔泰宇在看到去而复返的老妈时愣了一下。   “妈,怎么又回来了,你落了什么东西吗?”   话刚说完,就看到跟在后面进来的苏垣。   崔泰宇嘴角一抽。   正要起身的社长大人微微撅着屁股,保持着要起不起的动作,看起来有点滑稽。   身为社长,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苏垣。   就因为当初卖了萧以谌一个面子,把这个三十岁高龄的练习生安排进公司,这一年半公司的口碑就直线下滑。   比起觉得他菩萨心肠,更多人觉得TBS大概是招不到人了,不然怎么会连三十岁的残次品都收容进来呢?   流言一出,崔泰宇有心解释,却挡不住存心散布谣言的悠悠之口,又不能把人送回去,想着也就三年,坚持一下也就过去了,这不是已经熬过了一半了吗。   只是每次看到苏垣,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崔泰宇把位置让出来给了老妈,转头看着苏垣:“你有事?”   “是我喊他上来的,快,苏垣,快坐。”   “社长好。”苏垣略一点头,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崔泰宇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张嘴欲问,却被老妈一抬手打断了。   金彩静没理会自己的儿子,看着苏垣道:“是不是挺好奇我为什么要去乞讨的?”   苏垣点点头。   金彩静道:“其实我是在为那些需要资助的人集资,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去天桥啊大街上转转,结果那天遇到了你。我也是做着好玩,哪知道你一下就给了我一百多万,就准备卖你个人情,给你留了个字条,想说你要有进娱乐圈的打算,就让你联系我,以TBS的实力,一定可以把你打造成一个巨星。没想到两年了,你一直都没有联系我,想想也是,你都不懂韩文,又怎么知道我给你电话号码是什么意思?”   苏垣依稀记起那张字条上残存的只言片语。   原来是这么回事。   “既然再见也是有缘,泰宇啊。”   崔泰宇拉着脸:“妈,您别瞎掺和了,他不是我们公司的。”   “啊?”这回轮到金彩静愣住了。   “是Z国那边的熟人让我帮个忙……”   把前因后果一说,金彩静反而更不明白了:“鸿途娱乐?那么大的公司你不呆,怎么跑到韩国来了?啊,是不是那边把你给雪藏了……不对啊,那何必要欠我们家一个人情把你安排过来?”   苏垣尴尬地摸了摸眼角:“是有些个人原因……”   崔泰宇凑到老妈跟前咬耳朵:“我听说啊,好像是跟老板有什么感情纠葛,跑这边来自我放逐来了,当然只是听说啊,我也不确定。”   金彩静小声道:“那估计是了,不然还能是怎么回事,什么事扯上感情啊,就不好处理了,怪不得做什么练习生呢,这不是净瞎扯吗。”   苏垣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就看到母子俩凑在一起叽叽咕咕了半天。   金彩静道:“这样吧,你这么呆着也不是事儿,练习生就算了吧,伯母让我们家泰宇推荐你去拍戏怎么样,你本来不就是干演员这行的嘛!”   苏垣推辞道:“多谢伯母,不过还是不用麻烦了。”   他挺安于现状的,这段时间想了想,娱乐圈跟一场梦似的,已经不奢求了。   他打算回国后做点小生意,不太忙的那种,偶尔也可以陪陪宋唯己,总不能让他总是来陪他。   可不管他怎么推辞,金彩静还是坚持道:“就这么说定啊,好歹让伯母还你一个人情,免得伯母以后总当回事放在心上。”   人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苏垣最后还是同意了。   他当时想的很简单,干脆就当成在韩国赚外快好了,反正他每天上的那些课,对他来说还不如不上。 第六十二章   苏垣没再去上课了。   在TBS销声匿迹了几天,令听说了他和金彩静认识的人们迷惑不已,直到几天后崔泰宇带着他出入各种圈中大佬的社交场合,大家才真正地感觉到震惊。   不少以前当着他的面嘲笑他的人开始担心起来,可后来即使在公司碰面,苏垣却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似的,还是那么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苏垣不是不记得,而是他太忙了,哪有时间跟别人上演宫斗戏码。   倒不是忙别的——不管目的到底是什么,反正崔泰宇干脆把他当成了助理和司机。   宋唯己渐渐发现,那个朝气蓬勃的苏垣又回来了。   他刚认识苏垣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苏垣已经不再是那个积极乐观的苏垣了。   人果然不能闲着,一闲下来,就算一时之间看不出来,实际上骨子里已经千疮百孔,早就废了。   苏垣并没有意识到这些。   他只知道从那以后他每天累的像条狗,可生活却充实得令人没时间去纠结那些爱恨情仇。萧以谌的事也好、父母的事也好,那些对他来说越来越远,他已经很少因为纠结那些事而搞得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了。   他不得不承认,金彩静和崔泰宇真的帮了他很大一个忙。   他们毫不保留不求回报地帮他打通了在韩国影视界的人脉,仅仅是一次偶遇,竟然能让他们帮他到这个份上。   可他不知道,那次偶遇,只不过是一个因而已。   金彩静要帮他,却没想过要帮到这种程度。   崔泰宇同时在卖两个人的人情,他这么做,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TBS在Z国也有多家分公司,政商两方面自然要打点一二。不管是萧以谌还是宋唯己,这两个人的人脉对他来说,远比把苏垣带进韩国的影视圈来得重要的多。那几乎是没什么可比性的,可那两个人最在乎的,反而是这个长相一般,但却的确有一点才华的人。   背后的真相,苏垣什么都不知道。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他认识了很多韩国有名的导演,许多都是得过国际上含金量超高的奖项的。崔泰宇为他打开了一扇门,而他真的是通过自己实打实的努力,走进了门后的那片天地。   即使他不知道背后真相,但那又如何呢。没有人会去告诉他,而他的确值得得到那些资源。崔泰宇只给他打通了关系,却从来没有在试镜的过程中扮演什么角色,苏垣得到的,全都是他自己凭借实力得来的。   韩国三年,苏垣沉寂了一半时间,***了一半时间。   三年的时间过去,苏垣从韩国,红回了Z国。   三年的确转瞬即逝,苏垣乘坐的飞机落地时,他还真有点做了一场梦的感觉。   那天他和结束了拍摄的宋唯己一起回的国。   机场大厅里人满为患,从媒体到粉丝,干脆把机场大厅围了个水泄不通,机场临时出动了武警,才勉强把苏垣和宋唯己一起送上车。   苏垣这三年的时间从来不关心国内的事,本以为这些人全都是冲着宋唯己来的,结果却看到有一半的粉丝手里举着他的照片或者姓名牌。   坐上车的时候苏垣还觉得有点不真实,愣了半天问宋唯己:“那些人是你雇来的吗?”   宋唯己反而被他问得愣住了,哭笑不得地反问他:“我雇人来给你接机?是嫌被堵的不够麻烦吗?”   开车的陈一笑道:“垣哥,你之前主演的那部《幸存者》在国内影院刚上线,比在韩国的反响还要好,你红得发紫了啊垣哥!”   苏垣“啊”了一声。   《幸存者》是他在韩国接拍的第一部 电影,就因为这部电影,真正为他打开了韩国影视圈的大门。听说他要回国的消息,那部戏的制片人还请他吃了顿饭,说他手上有个适合他的角色,让他考虑看看以后继续在韩国发展。   苏垣就是这么个人,和他合作过一次,都会想要继续跟他合作。毕竟他性价比又高,性格又好,既敬业又能干,谁会不喜欢?   陈一把他们送回老街,苏垣打开门的时候本来还做好了迎接一室尘埃的准备,没想到却是窗明几净,厨房里的抽油烟机还开着。   能知道他家门锁密码的,也就那么几个,苏垣倒不吃惊,和宋唯己换了鞋,打开厨房门一看,果然,张泽和苏之泓正在里面炒菜呢。   只不过……   “靠!你们是想让我们回国第一天就吃个食物中毒吗?”   菜的卖相就不说了,光这味道都能熏死个人。   两人一回头看到苏垣,都疯了,一个丢了盘子,一个扔了铲子,上来就把苏垣给抬起来了。   宋唯己捡起水槽里的铲子,把锅里的黑暗料理一股脑全铲进垃圾桶里。   “哎呀,一回来就让你做菜,真是不好意思。”张泽丝毫诚意都没有。   宋唯己回头瞥了他一眼,张泽已经拉着苏垣往客厅里走了。   苏之泓走过来:“我帮你切菜吧。”   宋唯己点了点头,围裙一系,热油倒菜放盐,动作娴熟无比。   把最后一个菜切好放进盘子里,苏之泓站在案板旁看着宋唯己利落的动作。这三年来,就是这个人一直陪在苏垣身边。   曾经他特别讨厌这个人。   那时候他一直为乔淮不值,让他讨厌的不仅仅是苏垣,也包括萧以谌和宋唯己。   可这些年,他看得出来,宋唯己对苏垣的感情比珍珠还真。试问谁能放弃国内大好的资源和前景,跑到人生地不熟的韩国,去接一些不及国内十分之一片酬的戏?   其实以宋唯己的身价背景,他大可休息三年,回来后照样会是那个光彩照人的超级巨星。可苏之泓设身处地地想过,那样只会让苏垣难堪。   这个跟他年纪相同的男人,比他深思熟虑得多。   “谢谢你这三年一直陪着我哥。”   宋唯己的动作微微一顿,他转过头来,望着这个与苏垣有着亲密血缘关系的男人。   这或许,就算是来自于恋人家人的肯定吧?   四个人吃了饭,收拾了下行李,玩闹一阵就到了晚上。   送走了苏之泓和张泽,苏垣和宋唯己去了圣安疗养院。   离开三年,乔淮仍旧没有醒过来。   苏垣看着病床上瘦得不成样子的男人,那身体他比谁都熟悉,以前饱满的肌肉全都消失殆尽,皮包骨一样躺在那里,让人看了心里堵得慌。   那感觉和以前看到自己躺在那里其实差不了多少,毕竟他用过乔淮的身体,他对乔淮的感情很难说得清楚,简单说来是无比微妙与亲密的。   比起宋唯己,苏垣反而和乔淮说了更多话。   回去时,苏垣想到了宋唯己说的那位高僧。   那位高僧的确很厉害,如果不是有他帮忙,他现在也未必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既然他那么本事,能不能请他来帮一下乔淮?”   宋唯己皱起眉来。   “乔淮那么可怜的一个人,能帮就帮他一下吧……”   “我不是不愿意。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很早之前就问过那位师父了。”   宋唯己没再说什么,可苏垣顿时明白了。   如果真的能让他醒过来,大概乔淮早就醒了。   一股寒意爬了上来,苏垣怔怔地发了会儿呆。   “难道他……真的要做一辈子的植物人?”   宋唯己叹了口气:“师父说,这是他的劫难,过了,往后便是大彻大悟海阔天空。过不了,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没人帮得了他,只有看天意了。”   回去的路上苏垣接到了萧振东的视频。   这三年,萧振东夫妇时常跟他视频通话,对于他今天回国的事,比谁都早知道。   萧振东让他有时间了回山庄住两天,苏垣点头答应了,说这周就过去看望他们。   他和鸿途的合约在回国之前就已经结束了,许穆给他电话询问过续约的事,苏垣嘴上说给他点时间考虑,其实只是不知道怎么跟许穆说。   可能也是理解他的想法,那之后许穆并没有催促他,这件事就这么耽搁下来。   许多经纪公司都知道了他跟鸿途合约到期的事,也不知道从哪听说了他没续约的消息,联系过他的经纪公司和工作室不下十家,苏垣也只跟他们说考虑。   其实他现在有点迷茫。   出国前,他是打算回来后不做这行的。可在韩国最后这一年半,却又让他舍不得就这么离开了。   跟有后台被捧起来不同,在韩国这几年,崔泰宇给了他一个机会,剩下的全都是他自己打拼出来的,他有点不舍得就这么放弃了。   临走的时候崔泰宇还跟他说,如果他愿意,欢迎他随时回韩国发展。言下之意是想签他,全看他同不同意。   苏垣需要点时间来思考,未来到底怎么样,暂时还没下决定。   他现在算是个自由人了,手上也没什么工作,回来后跟难得有空闲的宋唯己玩了几天,直到宋唯己又开始工作,他直接买了张去B市的机票。 第六十三章   萧家的车子驶入山腰别墅,在门前的草坪上停了下来。   几乎是停下的一瞬间,车门便被打开了。匆匆而下的男人疾走了两步,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   拿起手机,对着息屏的屏幕看了看,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珠。   男人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才克制着迫不及待的脚步,做出气定神闲的表情,缓缓走进大门。   上百平的客厅里空荡荡的,竟然没有一点声音。   他喊了一声“妈”,果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正值葡萄收获的季节,刚才上来的时候,他看到果园里的工人都在忙碌,猜想人不在的话应该都在葡萄园里做事。给父亲打了个电话,果然如此。   问好了地点,萧以谌又吸了口气,出了别墅,刚才的车已经被司机开进车库了。他随手拿了把越野车的车钥匙,去车库里开了辆车出来。   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地方。   萧母正坐在果园旁边的椅子上等着他,看他从车上走下来,朝面前的那条小路指了指:“人在里面。”   数月不见,儿子又是海外出差刚回国直奔B市,萧母却半句废话都没有。大概也只有母亲能这么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萧以谌脚步一顿。   萧母促狭一笑,转身走了。   萧以谌站了一会儿,竟是近乡情怯,犹豫半晌,不禁有些失笑。   他短短一段时间里第三次深呼吸,抬起脚朝那条小路深处走去。   苏垣头上戴着一顶草帽,脖子上系着毛巾,身上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那打扮竟俨然与旁边的农工并无区别,可颀长的身形却是让人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更别说,在一群忙碌得没有一丝空闲的工人中间,他显然轻松得多。比起采摘葡萄,他大半的时间反而是在吃,还专挑那种个大饱满颜色诱人的极品货。   苏垣坐在葡萄树下,还没来得及把葡萄外面的纸撕开,就听到有人喊他。   那声音似乎早就深入骨髓,有一瞬间苏垣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捧着那串葡萄,许久后才转过头去。   三年未见,那个男人比以前瘦了一点,可却更精神了。那双漆黑的眼看着他,竟给他一种这三年不曾经过的错觉。   和三年前一模一样的眼神,唯一的一点不同,大概是比以往更为坚定了似的。   心跳似乎漏了一拍,苏垣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萧以谌走到他面前来。   高大的男人微微弯着腰看着他,嘴角勾了勾,朝他伸出手。   苏垣的视线落在那只骨节分明的右手上,停了两秒钟后,他才把怀里的那串葡萄放进身边的白色筐子里。手上戴着的手套略有些肮脏,他就那么握住了那只干净的手。   随着萧以谌手上的力道站起身,苏垣和他面对面站着。三年不见,一下子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对视着,苏垣不知道萧以谌是什么心情,他只知道自己很想转开目光,却又不想做得太明显,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许久后,萧振东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拍拍苏垣的后背。   “三年没见了,你们也该有话聊吧?这里人多,跟阿谌去那边走走吧。”   苏垣点了点头,松了口气,垂下头往大路那边走过去。   萧以谌在他背后冲萧振东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转身跟了过去。   山上种的不只是葡萄,间或有一些别的蔬菜瓜果。萧以谌顺手摘了两个甜瓜在手里,路边有灌溉用的水管,萧以谌把瓜洗干净,递了一个给苏垣。   两人在瓜田旁的田埂上坐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中间隔了不远不近的一臂的距离。   “最近还好吧……”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不容易问出一句话,苏垣反而恨不得收回来。这种生疏的寒暄实在不适合发生在他和萧以谌之间。   而对方明显也敏感地皱了下眉,微微侧开头,“嗯”了一声,好在并没有反问一句“你呢”。   真正意义上的交谈,是半晌后萧以谌先开了个头:“听我妈说你来了快半个月了?打算休息多久?”   苏垣刚咬了口甜瓜,匆匆咀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可没嚼细,咽下去时噎了一下,表情有些痛苦。   萧以谌突然捂住了半张脸。   “苏垣。”   “……啊?”   “别这样。”   痛苦地捂着胸口的苏垣动作一滞,到了嘴边的咳嗽声都咽了回去。   “自然点不行吗?”   苏垣“唔”了一声,摸了摸眼角,片刻后回答他刚才那个问题:“暂时还没想好,打算多休息一阵子。”   “我听许穆说,你一直没给他答复。”   “……”   “怎么,你是打算签别的公司?还是准备干脆退圈了事?”   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当面戳破,偏偏这个人还是萧以谌,苏垣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萧以谌有点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在你决定出国之前,我还真没想到,我能对你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力。”   苏垣用近乎于恳求的语气喊了他的名字:“阿谌……”   有些话,他不该说的。说出来,最难堪的反而是他自己。苏垣不想看到这样的萧以谌,胸腔里一阵气闷。   萧以谌紧紧地抿起嘴角。   他急着跑来,也不是想跟他说这些,可嘴巴却不受控制起来。   在苏垣面前,他从来没什么耐心和克制力。   苏垣看着手里的那半个甜瓜,吃不下去了,放在了旁边。   随便把手在已经脏了的工作服上擦了擦,苏垣略显局促地抠着自己干活时沾了些灰尘的指甲。   “跟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出国之前我的确打算退圈,可现在又有点放不下了。阿谌,你知道吗,在韩国这段时间,我反而觉得比在国内还要放松,或许就是因为去的时候没什么期待,那边的人我根本就没必要花费心思去管别人是怎么看我的,在那里就只需要考虑工作就好了。结果真没想到歪打正着,还真的混出了点名堂来。回来的时候,有几个制片人和导演还联系过我。我真的暂时还没做好打算,我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你也知道,我在这个圈子里已经呆了整整十年了,十年结束,总该拿出点时间来回望一下过去。”   萧以谌点了下头:“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聊点别的吧,”顿了顿,他转过头来望着苏垣,“你跟宋唯己怎么样了?”   苏垣是真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这个,愣了一会儿才说:“挺好的……你呢?”   萧以谌笑了笑:“我也挺好的。”   苏垣表情突然古怪起来,半晌后说:“干妈说,你还单着。”   萧以谌的笑容僵了那么一秒,但很快恢复了正常:“是啊。”   苏垣不说话了。   萧以谌道:“你不是记得我说的话吗,像我这么强大的人,爱情只占了我人生的一个很小的一个比例。单不单身的,有那么重要吗?”   “……”   “就算一辈子单身,我也没打算凑合。”   最后那句话,萧以谌说得很轻,类似于自言自语似的,苏垣却还是听到了。   可他只能当做没听到。   后来两人随便聊了两句,却都是心不在焉。回去的时候苏垣走得很快,感觉自己几乎算是落荒而逃。   他不断问自己,是三年的时间还不够长吗?   可他们认识的时间加起来也就才一年。三倍的时间,不足以让萧以谌忘记他吗?   然后他的心脏突然就疼了起来。   何止是萧以谌,连他自己,都没能忘记啊。   萧以谌回来之后竟然没提要回W市的事,也在山庄住了下来。   虽说别墅大得离谱,如果真不想碰面根本就碰不着,可愈是想逃避,愈是心虚。愈是心虚,愈是做不出来。   好在除了吃饭的时候,萧以谌大部分时间都在别墅里办公。苏垣每天都在葡萄园里帮忙,也只有三餐有机会跟他碰面。   在萧以谌回来之后和宋唯己的第一次通话里,苏垣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视频里,青年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可即使隔着屏幕,苏垣还是察觉到气氛不太对。   他不想说什么“如果你不喜欢我就回去”的话,那种话听起来反而让人有种自己委曲求全的错觉,那对宋唯己来说无异于一种伤害。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已经做好了马上买张回程机票的打算。   既然已经对不起一个了,总不能让另一个为他难过。   可宋唯己却突然说:“苏垣,我没那么小气的。”   没弄懂他意思的苏垣愣住了。   “是我把你从他身边抢过来的,我有什么资格让你因为我而避开他?你都已经离开了三年了,苏垣,这已经是对我来说最大的爱意了。”   “唯己……”   青年扯了扯嘴角:“你只要记得,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不会要求更多。”   宋唯己的话像针一样刺痛着苏垣的心。   这个曾几何时对谁都不屑一顾的男孩,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宽容大度到可以算是无欲无求的男人。   而他却似乎越活越回去了。 第六十四章   苏垣原本准备回W市的计划因为台风过境不得不取消,之后更是接连下了一周的暴雨。   好在葡萄的采摘已经进入了尾声,台风并没有给庄园带来太大的损失。   闲来无事,萧母张罗着,正好四人凑一桌麻将。   苏垣牌技一般,打的又是B市的本地麻将,打一场输一场,打到后来三家胡了也装不胡,最后打到流局,苏垣还是抱着一手烂牌。   苏垣忍不住吐槽:“我感觉我就是属于那种必须踏踏实实赚钱的,这种凭运气赢钱的事真不适合我。”   萧以谌翻了个白眼:“你不说你智商低。”   萧母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儿:“怎么说话的。”   恰逢萧振东丢出一个三条,萧以谌的“碰”字还没落地,就见萧振东下家的苏垣喜不自禁地放下了自己的二四条。   苏垣笑容一僵。   萧母眼睛一瞪。   萧以谌把放在牌上的手收回来:“看错了看错了。你吃,你吃。”   让来让去喂来喂去,苏垣总算是胡了几把牌,最后还真有点食髓知味。   萧母赢了一摞钱,苏垣则玩上了瘾,倒也算是皆大欢喜。   晚上吃完饭,牌是已经快打吐了,一家人便围在电视机前看起了肥皂剧。   萧母一边看得眼泪哗哗的一边还吐槽:“这小姑娘演的可真好,只可惜了这男主角,演了些什么,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表情,要不说这剧火不起来呢。也就我们这些老人家看看,这要是我们小垣,那跟他的表现比起来肯定是一个天一个地。小垣啊,回去让阿谌也给你弄个电视剧拍拍,妈天天追剧。”   苏垣含糊地“嗯”了一声。   坐在萧母另一侧的萧以谌扫了他一眼,抬起胳膊搂着萧母道:“那估计是没戏了。”   “怎么?”   “他跟我们公司合同到期了。”   萧母“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怎么了呢,那就续签嘛。”   “我得跟他好好商量商量。”   “这还有什么可商量的?”萧母理所当然地道,“难道你还不打算签他?”   萧以谌没说话,看着苏垣。   苏垣摸了摸眉梢:“不是的干妈……是我还没想好。”   萧母扭头看着他,握住苏垣的手:“怎么了,是阿谌给你小鞋穿了?还是公司里有人给你脸色看了?你有什么跟阿谌说,别藏着掖着的。你看你跑去韩国一呆就是三年,回来了怎么就跟阿谌生分了呢?”   苏垣表情有点僵硬:“不是……其实我是没想好要不要转行。”   萧振东道:“怎么突然就想起转行了?”   “也不是突然,很久之前就有这个打算了。”   萧振东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男人嘛,偶尔是会想尝试点不一样的。你要是真的决定了想干哪一行,爸给你安排。”   说着说着就好像马上要付诸行动一样,苏垣忙道:“谢谢干爸,我再想想。”   萧母看着他发了会儿呆,此时突然道:“小垣……妈没拿你当外人,有些话已经到了嘴边了,妈可就直说了,”看到苏垣点了点头,萧母问,“你是不是想避开阿谌,才打算退圈?”   苏垣一怔。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萧以谌,对方懒懒地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遥控器。   萧母看到他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叹了口气:“咱们一家人,有什么说不开的?妈知道,你是怕宋家小子误会,这事——”   “不是的,干妈,这跟唯己没关系,他也不会误会的。”   “那你……”   苏垣垂下眼,抿着嘴唇没说话。   萧母看看他,又看看萧以谌,沉默了片刻:“阿谌,和小垣去书房谈谈。你们兄弟俩有什么心结,今天就把它好好解开吧,别一个念着一个躲着,妈看着都不舒服,你们更不舒服。”   苏垣心里一紧。   萧以谌又摆弄了一阵遥控器,才站起身来,没看苏垣,径直往楼梯走去。   萧母拍了拍苏垣的肩膀,轻声道:“去吧。”   苏垣点点头,跟了上去。   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萧母又重重叹了口气:“老萧,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萧振东沉默着没有回答。   “那时候我是真心疼小垣这孩子才认他做干儿子,可现在想想,当初还不如就那么算了。现在他也是舍不得我们两个老的,可一起回到家,难免跟阿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两个孩子就这么着,也不是回事儿啊。”   萧振东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也叹了口气:“阿谌我倒不担心,既然三年前他已经想通了,没再堕落下去,以后就算放不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小垣这孩子……阿灵,你觉得,他对阿谌真的没那种感情?”   萧母摇了摇头:“说不准……以他的个性,心里要是真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未必会躲着阿谌。”   萧振东道:“我也是这么觉得。”   萧母苦笑道:“谁让宋家小子占了先机呢,阿谌也只能认命了。”   “这都不是事儿,我只怕小垣转不过这个弯来,以后一辈子都得记挂在心上。”   两人对视了一眼,萧母道:“等回头问问阿谌,他们两个怎么谈的吧……对了,你听说了没,老秦家的丫头好像也是喜欢女孩儿的,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孩子,还指望着她延续香火呢,为这事儿家里吵翻天了。要不咱们去问问人家小姑娘,跟阿谌搞个形婚怎么样?等阿谌真的成家了,小垣也就能放心了。”   “年纪都这么大了,你这脑子一天却比一天还要活泛,”萧振东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你这主意不错,要是真能成了,咱们两家也算是强强联合。”   “到时候弄两个试管婴儿,分一个给他们家,也算遂了老秦的心愿了。”   萧振东有点无语:“你这得是电视剧看多了才能想到这么远吧?”   楼下两个老人已经商议出了解决办法,楼上两个还在相顾无言。   苏垣随手拿了本书,翻了半天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眼里。   他知道,从进门开始,萧以谌就一直在看他。鼓足了勇气,他抬起头,对上萧以谌若有所思的目光。   萧以谌冲他勾了勾嘴角:“你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   “我后悔了,苏垣。”   “……”   “我后悔当初去追你。我应该在知道你的身份的时候,跟你划清界限,那时候我分明知道你心里有宋唯己,分明可以预见今天的局面,最后却屈服于心里的欲1望,现在反而弄得连朋友、连兄弟都没得做了。”   心里难受的无以复加,苏垣甚至更希望他后悔的是爱上他这件事。   “你没必要这样的,苏垣,我不再爱别人,不是因为你,而是顺从我自己的本心而已。”   苏垣苦笑。   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他回避他的最大的理由根本就不是他还爱着他。   不知道他其实也早就爱上了他。   有什么可谈的呢,都已经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了,又何来解开心结之说?   他原本不想在现实生活里也用演技来伪装什么,可他不能再让那两位老人为他担心了。   “我决定了,阿谌。”   “什么?”   “我会继续呆在娱乐圈,我马上就跟许穆联系续约的事。”   萧以谌愣住了。   苏垣笑了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静默了片刻,萧以谌似乎松了口气,可又有点不敢相信:“你真的决定了?”   “对。”   既然所有人都觉得这样是对的,那就这么做吧。   不就是演戏吗,他可以表现得无所谓,他可以装作放下一切,起码他知道宋唯己不会因此而受伤。   既然萧以谌的内心强大到他在他面前晃也可以若无其事,那么他演一场一辈子的戏又有什么难的呢?   苏垣当下就拿出了手机给许穆打电话。   萧以谌在旁边听着,这才真的相信了他的话。   他看着苏垣认真谈话的侧脸,心里某处最柔软的所在,总算是多了一丝安慰。   这个人他本来打算一直放在心尖上的。   可三年前,因为自己的固执己见,因为自己的颓废,他终究是伤害了他。也因为此,他离开了三年。   这三年里,他每天都在想,如果那时候自己再成熟一点、再有担当一点,苏垣何至于耽误自己本该最好的一段时光。   好在这三年苏垣也不是完全浪费掉了,起码有一半的时间是有意义的,也无所谓他欠下崔泰宇一个大人情。   如今他所求不多,只希望苏垣在他看得到的地方开开心心的,而不是为他伤神伤心。   他已经受够了只能依靠回忆来思念他的日子了。   台风过后一周,天气终于放晴。苏垣和萧以谌先后回了W市。   宋唯己已经知道他续签的事,这天要去参加一个饭局,就把苏垣也带去了。   娱乐圈资历最深也是最有背景的导演王瑞生日,邀请的都是圈里最有头有脸的一些人,苏垣知道宋唯己带他去是想把他也带进娱乐圈的权利中心来。苏垣也没抱着攀上关系的期待,就算只是混个脸熟也是好的,于是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地去了。 第六十五章   其实鸿途集团董事长干儿子的名号,即使多了个“干”字,在娱乐圈里含金量也是非常高的。就算是乔淮韦婉这样的人物,真有什么事了,也是要退让三分。   只不过那是相对于一般人来说的。   像是王瑞这种最早的一批导演,更是最早的一批国家一级演员,后来很多著名导演和演员都曾做过他的学生,凡是跟娱乐圈能沾上关系的,都得卖他一个面子。   更不用说他曾在部队里担任过文工团团长,即使现在退休了,可人脉关系网还在那里。   就连秦长军这种国内外知名导演,都只是他众多徒子徒孙中的一个,到了这个宴会上,那也是给他端茶倒水的角色。   苏垣跟着宋唯己去给王瑞贺寿,这么多人里就数他最眼生,王瑞随口问了一句,宋唯己便拉着他的手,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王瑞也就点了点头,便和宋唯己聊起了宋老先生最近的情况。   一群人众星拱月,苏垣知道自己在里面是插不上话的,留在这里也是惹人嫌,和宋唯己悄悄说了一声,就退了出来。   宴会厅里熙熙攘攘的,人多得不像话,即使是角落也塞着人,基本上个个都是圈中大佬,有些还是特低从外地赶过来给王瑞祝寿的。   苏垣算是小辈,打招呼打到嗓子都干了。   其实里面很多人他都见过,以前跑龙套的时候没少接戏拍,可毕竟是龙套角色,基本没人会记得。   但好歹他跟鸿途的关系众所周知,萧振东夫妇和萧以谌对他的态度更是人尽皆知,大家碍着鸿途自然也是要给他三分薄面,有客气的似真似假地夸他几句演技不错,然后允诺几句基本不会兑现的以后有机会找他拍戏什么的,苏垣知道都是逢场作戏,自然也不会当真。   苏垣招呼打到秦长军那里,就被他拉住了。   秦长军道:“这都四年没见了,你看起来真是一点没变,之前那事之后恢复得挺好的啊,”秦长军拉着苏垣上下打量着,捏了捏他结实的手臂,“我前几天刚看了你那部《幸存者》,别说,这段时间演技又进步了不少啊,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个面呢,没想到今天就看到你了。回来多久了?现在在干嘛呢?”   苏垣道:“回来快一个月了,准备休息一段时间,多谢秦导还惦记着我。”   秦长军道:“你别说,一般跟我合作过的演员,我还真没这么上心过。可能是之前……唉,那时候我是真觉得可惜。不过我看你现在发展的也挺好的,结果好就行了,年轻人嘛,多受受挫折多磨练一下也是好事。”   苏垣点头称“是”。   秦长军又道:“对了,最近我正筹备拍一部主旋律电影,剧本拿给萧总看了,基本上已经敲定了,只是剧本打算再商量一下,里面有几个人物形象跟你挺合的,你要是时间上不冲突,我希望咱们这次能继续合作。”   长辈抛出来的橄榄枝,做晚辈的哪有拒绝的道理,苏垣连忙答应了。   秦长军拍了拍他肩膀,转身找别人聊去了。   宋唯己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秦长军,转头问他:“秦导找你有事?”   苏垣把事说了。   宋唯己道:“我知道那部电影,剧本方琼前段时间拿给我看了一下,我觉得还不错,你还真可以看看。晚上回去我直接拿给你吧。”   “好。”   “走吧,出去透透气。”   宴会厅四周是一圈露台,宋唯己和苏垣打开门走到露台上。这种人人都热衷于交际的场合,也只有他们两个会出来了。   宋唯己点了一根烟递给苏垣,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根。   两人都没说话,靠在一起默默地把这根烟抽完了。   宋唯己丢了烟蒂,伸了个懒腰,左右动了动脖子:“最近太累了,肌肉僵硬得很,陈一给我推荐了一家汗蒸馆,结束后一起去吧?”   苏垣走到他身后,抬手按在他肩膀上。   的确够僵硬的,脖子和肩膀的肌肉硬得像石头。明星就是吃青春这晚饭的,时不待人,现在不忙,以后也没得忙了。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宋唯己其实并不需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可他喜欢娱乐圈。   用他对苏垣的话说:“以前是搞错了,奔着乔淮进了这个圈子,现在留在这里全是为你了,等哪天你真的想退圈了,我就跟你一起做生意。”   所以苏垣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到底要不要退圈。   苏垣拍了拍他:“坐,我给你捏一下。”   宋唯己也不客气,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放松了肩膀让他捏。一边享受着苏垣的服务,一边拿着手机在跟什么人聊天。   苏垣扫了一眼,是些英文,他英文一般,大学过了四级就再没学过了,现在都过了十年了,以前学的那点英语早倒退到现在小学生水平了。   就算他能看得懂,也很少去看宋唯己和什么人聊什么天。恋人之间信任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更何况,他比谁都知道宋唯己对他的感情。   聊了十几分钟,宋唯己收起手机,心情愉悦地站起身来:“走吧。”   苏垣多看了他两眼,笑着问他:“聊了什么这么开心?”   宋唯己转过头来,黑漆漆的眼珠离得极近。他迅速地吻了苏垣的唇:“秘密!”   苏垣失笑:“你当着我面聊天还算是秘密?”   “那你还问我?”   苏垣也不好意思说自己看不懂,反而是宋唯己了然一笑,倒也没戳破他:“以后会告诉你的,走吧。”   萧以谌只是随便一瞥,就看到了从露台上走下来的两个人。   苏垣很快也看到了他。他嘴角的那抹微笑丝毫未变,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青年:“萧总来了。”   宋唯己随着他转开的视线望过去。   两人慢慢走到萧以谌面前来。   各自打了招呼,苏垣语气随意地问:“刚来的吗,之前没看到你。”   萧以谌看着他,慢慢嘴边勾勒出一丝笑容:“是啊,有点事耽搁了。刚才有人跟我说你们早来了,我说怎么没见着,原来你们在外面。”   他说着话目光已经转到宋唯己身上:“我前几天听说,你家老头过几天就回国了?”   苏垣双眼微微睁大了一些,转头看着宋唯己。   这件事,他竟然没听宋唯己提过。   萧以谌看了一眼苏垣,显然猜到了什么,心想他这话问的多余了,他是没想到宋唯己竟然没告诉他。   青年看了看苏垣,朝萧以谌点了下头:“对,半个月后回来。”   萧以谌也不好显露什么,又问道:“是***市本家那边,还是来W市?”   “还没决定。”   萧以谌点点头:“要是来W市,跟我说声,我抽点时间拜访他老人家。”   宋唯己“嗯”了一声。   萧以谌又看了眼苏垣,道:“我先过去了,刚才人太多,还没来得及跟老爷子打招呼。”说完便转身走了。   苏垣收回视线,转头望着宋唯己。   青年有些心虚:“我……”   苏垣打断了他:“回去再说吧。”   宋唯己抿了抿嘴角:“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隐瞒你。”   苏垣好笑地看着他:“道什么歉?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理由。”   “你没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当你垣哥是什么人了?”   宋唯己表情放松下来,偷偷在没人看到的角度勾了勾他的手。   苏垣还真说不上生气,只是觉得有点不安,宋唯己不告诉他,他多少可以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宴会结束后,苏垣和宋唯己去做了汗蒸,只不过按摩却没做成——宋唯己看到苏垣躺在那里,还没等按摩师开始捏心里就不舒服了,拉着苏垣就走。   两人去了宋唯己那里,剧本他前几天放在家里,顺便拿给苏垣。   到了家,宋唯己也不耽搁,直接就把话跟苏垣说开了:“我爸对我喜欢男人这事,不反对,但更不支持。”   苏垣早料到是这么回事了,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等着宋唯己继续说下去。   “他的意思是我年轻的时候玩玩也就算了,到了年纪还是要结婚生子。这事我跟他说过不可能,他一直觉得是我太年轻,转不过这个弯来,可他不明白,我从十几岁就知道我要的到底是什么,我又不是双性恋,怎么可能结婚生子。我是不想搭理他,年纪到了他知道我不是玩玩,逼也逼不了我的。我不告诉你,是怕他当着你的面说些有的没的给你难堪。”   “他知道我跟你的事?”   “知道,我二哥什么都会跟他说。”   “既然知道,他回去B市也就算了,真的来了W市,我不可能不见他,那不像话。”   宋唯己握了握他的手。   苏垣反握住他的手:“以后这种事没必要考虑太多,我什么话没听过,何况那还是你爸,要说我什么我肯定得受着,我是打算跟你一辈子的,难道还能躲一辈子?”他笑着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还好我没家人,不然咱们这事就是难上加难了。”   宋唯己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第六十六章   苏垣看了宋唯己拿给他的剧本,讲的是特种兵在中缅边境打击犯罪的生死故事。隔天他去公司跟许穆面谈续签,跟他谈了这事,许穆给他记下了。   这部电影鸿途投资,自家演员自然占了大半,听说秦长军第一意向里的韦婉和Amy的行程已经安排好了,宋唯己还在敲时间,苏之泓行程上有冲突,基本是没戏。   没两天许穆就来电话,跟他说他的角色基本已经定下来了,他喜欢的两个角色就在秦长军的考虑范围内,秦导准备过段时间安排大家一起见个面,试下戏再做决定。   苏垣和鸿途又续了约,渐渐地也开始忙起来。许穆在这行里干了二十多年,手上的资源不比方琼少,只是他个性没方琼那么争强好胜,带的几个艺人现在除了苏垣和另一个偶像组合比较热门,其他的都还不上不下的。   以前苏垣跑龙套的时候,他就算给他推荐太好的工作,别人也不会买账,现在就不同了,基本上所有的资源都用在了苏垣身上。即使没有萧以谌为他保驾护航,苏垣的通告也接到手软。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W卫视某个既长寿又火爆的综艺节目《SuperSaturday》因故走了一个主持人,已经半年多了。原本是六个人,现在剩下的五个都上了年纪,最年轻的那个也都三十九了,即将全体迈进四十大关,急需一个年轻有活力又稳重的新鲜血液来带动节目的活跃度和人气值。   许穆帮他牵了线,和电视台的台长吃了个饭。台长见了苏垣就是一顿客气,差点让苏垣以为是对方有求于他。   别人台长也不傻,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好事。鸿途集团每年给W卫视投的钱养活了他一大家子,对他来说那肯定是不能得罪的金主,伺候好了苏垣,就等于是卖了鸿途董事的大面子,以后还不是财源广进。   吃饭那天台长把节目的负责人和几个主持人一起喊来了,许穆和苏垣一看情形就知道这基本已经算是定下了。   主MC乔宏是主持界的老大哥,也是W卫视当之不愧的一哥,人品是没的说,在这圈子里这么多年,那也必须是有眼力见的,一上来就称呼苏垣“自家兄弟”。其他几个都是围着乔宏转的,台长的态度也摆在那里,各个都跟苏垣称兄道弟起来。   这顿饭吃得是皆大欢喜,临走的时候台长还拉着苏垣一起去了停车场,把后备箱里前几天别人送给他的两条好烟拿给了苏垣。这烟国内基本买不到,苏垣后来一算,居然还倒赚几千。   他和宋唯己虽然也抽烟,不过抽的少。于是把两条烟都拿给了许穆,让他一条自己留着,另一条带给萧以谌。   回去的路上遇到堵车,苏垣不经意地往窗外一瞥,远远看到一辆保姆车,和宋唯己的那辆车型一样,车牌被挡住了一半,可另一半车牌号也一模一样就有点太巧了。   他抬眼一看,车停在一家意大利餐厅前。   苏垣记得昨晚他说过今天一天都在摄影棚给代言的品牌拍微电影系列广告,当时也没多想,只以为他可能是休息时间出来吃饭。   结果前面堵车堵的厉害,半天才挪动了不到一米,苏垣再转头去看的时候,就看宋唯己那熟悉的身影从餐厅里走了出来,旁边跟着一个身形修长挺拔的男人。   那男人看不太清模样,可从轮廓依稀可以辨别出是一个外国人。   两人走到车边,宋唯己上了车,男人上半身探进去,过了一会儿退了出来,退后两步挥了挥手。直到宋唯己的保姆车离开,男人才转身走了。   只有两人从餐厅里出来,宋唯己上的是后面的座位,肯定是陈一开的车,可是他却没跟进去一直等在车上。   苏垣觉得这有点反常,倒也不是怀疑什么,只是觉得宋唯己一定隐瞒了他什么。   不过苏垣没主动提这件事,宋唯己不说,他也没问,没必要,即使是伴侣也该有自己的隐私空间的。   宋老爷子回国那天,苏垣和宋唯己一起去接的机。   宋家在近郊有一栋别墅,自从宋老爷子最后决定了要来W市,他们就请了家政,把别墅好好整理了一番。   宋唯己比较忙,这些事基本都是苏垣在操办。   老人都喜欢猫猫狗狗花花草草的,苏垣特地找园艺公司定制了一个花园,时间虽然仓促,但有钱好办事。他还抽空去了趟花鸟市场,买了几只鸟养在花园里,又拖人买了只刚断奶的小金毛。狗这种东西,还是自己养大的才好。金毛犬温顺又聪明,比别的大型犬要好养的多。   这段时间苏垣郊区市内两边跑,跟宋唯己也没什么时间见面,直到那天第一次去电视台拍摄,被堵在电视台外面,苏垣都不知道发生什么大事了。   苏垣回来后桃子又做了他助理,那天他去的时候许穆也跟去了,可三个人也无济于事,被堵在车上下不来,想把车开走从别的地方进,车被围着动都动不了。   后来电视台的保安来了,才勉强把他们从车上解救下来,纵使如此,那些记者也没放过苏垣。   有人把一沓纸塞进苏垣怀里。   熙熙攘攘的记者群里有人大声问:“一个小时前网上曝光了宋唯己和一个意大利男人多次一起去酒店开房的照片,请问你知道这件事吗?”   苏垣被吵得头疼,跟着保安好不容易才进了电视台大楼。   许穆搂着他的肩膀,直到进了电梯都没松开。   电梯里就他们三个人,桃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垣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出。许穆拍了拍苏垣的肩膀:“先把精力放在拍摄上,今天第一次录制,这很重要,有什么事结束再说。”   他说着抽出苏垣攥在手里的那些纸,纸上印着的全都是宋唯己和那个意大利人的照片。他随手团了团,塞进了公文包里。   苏垣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我知道。”   他不大相信那些记着说的是真的,可他也不瞎,那些照片有很多都是近距离拍摄的,两个人多次一起进出同一家酒店。   宋唯己分明跟他说最近很忙,就连他父亲回来要住的别墅都没时间打理,他们更是连面都见不着,却有时间频繁地去跟一个男人见面。   即使他再如何尊重他的隐私,再如何信任他,这时候也难免有些心神不宁。   好在以乔宏为首的其他五位主持人都是老手了,也听了点风吹草动,拍摄的时候帮了他不少。   那天一直录制到凌晨才收工,原本节目组还安排了私底下的节目,只可惜结束得时间太晚了,又都听说了宋唯己的事,这两人的关系在娱乐圈已经不算是秘密,最后也只好不了了之了。   出了电视台,许穆才把苏垣的手机还给他。   “唯己找不到你就给我打了电话,我说你在拍摄,他让我告诉你今晚别回家,他在别墅等你。”   苏垣打开手机,果然收到了好几条未接电话提示。   他吸了口气,闭了闭眼,也没打回去,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苏垣也知道不管是他那里还是宋唯己那里,一定到处都是狗仔,暂时都回不了了,于是让桃子把他送到了别墅。   到了别墅已经快三点了。   整个别墅黑漆漆的,没半点光线。苏垣以为宋唯己走了,心里一时说不上什么滋味,在院子里站了半天,才慢慢走进去。   他进了大厅就只开了通往楼梯处的小灯就准备回楼上,还没等迈开脚步,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苏垣以为是金毛跑进大厅里来了,开了大灯,却看到宋唯己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苏垣愣了一下的时间里宋唯己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他面前来。   青年双手用力地握着他的肩膀,微微松了口气的样子,他柔声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收工有点晚,你怎么睡在大厅里?”   宋唯己没有回答他,他紧紧盯着苏垣的眼睛:“苏垣,你会相信我的对吗?”   那双清澈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他,苏垣微微皱了皱眉:“我的确不想怀疑什么,可难道首先不应该是你给我一个解释吗?”   青年紧紧咬着下唇,不辩驳,不解释,就那么看着他。   苏垣叹了口气。   他说的是实话,他不想怀疑宋唯己。   可他又不知道宋唯己有什么不能跟他说的。   此刻比起想要一个“真相”,他更希望得到恋人的坦诚相见。比起因为他的绯闻而愤怒,他反而更伤心于自己的不被信任。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现在还不是最恰好的时机。”   “那什么时候算是最恰好的时机?”   宋唯己顿了顿,勉强挤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苏垣脑子里嗡嗡的。   他不敢想象这到底代表了什么。   不被信任的自己,难道真的有资格做他的恋人吗?   “苏垣,我和他只认识了不到半个月,可我们之间的感情从十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不是吗?” 第六十七章   “苏垣,我和他只认识了不到半个月,可我们之间的感情从十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不是吗?”   当宋唯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垣最后还是选择信任他。   一个人的感情哪里那么容易改变,何况宋唯己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动摇。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喜欢上别人,大可以直接跟他说分手。   可他实在是不懂,有什么值得宋唯己宁可被他误会还要隐瞒的。   他还是觉得伤心。   他走到沙发旁坐下:“那我问你,你这几天说很忙,是真忙还是假忙?”   青年低着头站在他面前,神色不安起来。   “所以你这几天一直跟那个人在一起?”   “不是,我的确有工作,不过……我说很忙,是我撒了谎。”   他竟然亲口承认了自己撒了谎。就算相信他没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可苏垣胸口里还是堵了一下。   “你如果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可以告诉我,我根本就不会去窥探你的隐私,可你为什么要骗我?”   宋唯己仓惶蹲下身,双手紧紧抓着苏垣的衣服:“对不起,我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如果没有人知道的话,那就可以一直隐瞒下去了,只可惜,媒体的能耐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   宋唯己不说话了,恳求讨好的眼神让他想起了那只刚弄回来的小奶狗。   苏垣叹了口气,他抬起手,摸了摸青年的脸。   “你知道吗,”他轻声道,“前几天,我就看到你和那个意大利人从一家餐厅一起走出来,”手指下青年的皮肤和肌肉瞬间紧绷了起来,“可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问你,因为我相信你。现在,你亲口告诉我只是误会,好,我也相信你。但是唯己,你可以不跟我说,却不应该骗我。谎言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让我以后怎么信任你?”   “不会,我发誓,这是唯一一次。”   “所以说到这个份上,你还是不打算跟我坦白?”   宋唯己抿着嘴唇,慢慢摇了摇头。   “……”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这件事是我自己擅作主张,如果有个好结局,我肯定会告诉你,可如果最后没能成……”   他这话说得有点古怪。   “……这件事跟我有关系吗?”苏垣停顿了两秒,换了下措辞,“我的意思是,跟我有直接的关系吗?”   宋唯己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苏垣也点了下头:“好,在你确定可以告诉我之前,我不再问你,可媒体那边怎么办,问到我这里,我怎么说?总不能一直回避。”   “他是纽约X集团的负责人,我会对外公开是在跟他谈生意。”   苏垣表情古怪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这么告诉我?”   “你也说了,谎言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苏垣,我撒一句谎已经很有负罪感了。”   苏垣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宋唯己有些讨好地搂着他的腰,吞吞吐吐地问:“那……那这件事……是不是就算了?”   “你指的是哪件事?隐瞒我的事,暂时算了。至于骗我的事,”苏垣拽着宋唯己的衣领,一路拖到门口,打开门把人推了出去,“就这么算了的话,下次你不得骑到我头上来?”   宋唯己像个被抓到错处的孩子一样乖乖地站着,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摸了摸鼻子,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凌晨四点啊,不知道站在这里上演一场苦情戏,苏垣会不会原谅他?   宋唯己最后没有演什么苦情戏,给陈一打了电话让他过来接,直接去酒店睡了两个小时就去赶通告了。   苏垣也压根没有注意他走没走,他忙到这么晚,哪还有精力管他,上了楼就睡了。   后来几天两人没见面,苏垣赶通告赶得焦头烂额的,分身乏术。   九月底,萧以谌生日,一转眼,这男人也到了三十而立的岁数了。   萧母给苏垣来了视频通话,说要在B市给他办一场生日宴。   “我听阿谌说你最近挺忙的,他本来让我不要耽误你工作,你要是实在来不了,等过段时间有空了你再过来一趟,妈有个人要介绍给你。”   苏垣说了声“等我一下”,翻了翻许穆发给他的工作安排,那天的确要去参加一个活动,不过时间上倒是来得及。   “我刚才看了一下,那天我刚好要去H市,宴会是中午还是晚上?”   “那就晚上吧,晚上你过得来吗?”   “我五点钟结束,开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知道他能来,萧母语气轻快起来:“那我们等你。”   挂了通话,苏垣盯着手机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冲到门边,抓着钥匙出去了。   今天收工早,现在才八点多,本来打算早早睡觉的,可既然有时间,就出去给萧以谌把生日礼物买了,顺便逛逛街,不是说购物可以排解压力吗,他已经很久没有Shopping了。   路上给张泽打了个电话,听声音好像是在吃饭。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椅子在地上发出的摩擦声。   “啊,这么严重?我马上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张泽招呼了一嗓子,“我朋友发高烧,四十三度八,我得去看看,账我先结了,等下你就打个车自己回去吧啊。”   苏垣差点喷出来。   “还TM四十三度八?你烧个四十三度八我看看!”   张泽快激动死了:“小圆,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以你为我不想发高烧啊,我恨不得当场就烧晕过去。”   “干嘛呢?”   “跟相亲对象吃饭呢,又是生鱼片又是寿司的差点没把我吃吐了!好了,见面再说,我马上过来。”   “就你这样的单身一辈子都是活该!”苏垣笑骂着放下手机。   张泽果然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见了面就是一顿倾吐。   “一个星期七天,我妈能给我介绍十一场相亲,周一到周五每晚一场,周六周日上午下午晚上一共三场,我TM跟到处赶场子似的,一坐下来就是吃,还没等消化完呢下一顿又来了,不光得陪吃陪玩还得赔笑,我靠我感觉我TM就跟一男公关似的,差点没把我折腾死。我说不去了吧,我妈给我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本来我还以为这个家里我爸是最能理解我的,还指望他帮我说两句好话,他倒好,跑马来西亚去了,这不是想把他亲儿子给逼死算了吗?我都恐婚了我!”   张泽“叭叭叭”上下嘴皮子一阵翻飞,把旁边的人都给逗乐了。   苏垣拖着他赶紧上了电梯。   “你都也老大不小的了,你妈能不着急吗。”   “她急就跟我爸再生一个啊。”   “他们这不是想要抱孙子吗?”   “反正都是有血缘关系的,生了给我养不就行了,让我当祖宗养我都愿意。”   苏垣无语。   “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你今天怎么有时间啊,老子都快想死你了呢。”张泽说着就把头靠过来了。   苏垣把肩膀上那颗脑袋拍开,扯了扯帽沿:“大庭广众之下别跟我腻歪啊,你垣哥现在可不比以前。”   “靠,你就是典型的陈世美,转眼就把以前跟你过苦日子的糟糠之妻给忘记了。”   “别说,你对自己的定位还挺准的。”   张泽眼睛一瞪,一巴掌呼了过来。   苏垣笑着躲开,搂着他的肩膀下了电梯,把人往人少的地方拖。   还真有点怀念以前没人认识的时候,现在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   “怎么想起逛街来了?买什么?”   “萧以谌马上过生日了。”   “啊,”张泽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小声问,“你……你跟他现在怎么样了啊?”   苏垣边走边扫视着周围的商品,转脸看了眼张泽,耸了耸肩:“还能这么样?兄友弟恭呗。”   听得出来苏垣不愿多谈,张泽抓了抓头发,没再问什么。   两人从顶层一直逛到一楼,最后挑了一个手表,还顺便给张泽从头到脚置办了一身行头。以前都是张泽给他买这买那,结账时苏垣直接拿了卡出来刷,张泽钱包还没掏出来就又放回去了。   苏垣结完账走过去的时候,张泽感叹地道:“突然有种儿子长大成人我要享清福了的感动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在外面,苏垣早一脚把他踹到墙上去了。   买完东西还不到十点,张泽说要去他那里喝两杯,一楼有个大型超市,两人就去买了些火锅材料,准备回去煮个宵夜吃。   刚挑好菜排队称重,一转头就看到了古怪的一幕。   一个男人抱着一颗榴莲放在地上,然后双腿一屈,跪在了榴莲壳上,扎得他一个哆嗦,猛地站了起来,缓了半天,把那颗榴莲又放了回去,又找了一个看起来没那么扎手的榴莲放在地上。   张泽指指点点的:“所以人还是单身好啊,你看这个妻管严,一准是做错事了被老婆赶出来买榴莲回去跪的。”   苏垣抽了抽嘴角。   妻管严揉着膝盖站起身来,对着榴莲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拎起一个,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刚走了几步,突然就站住了。   张泽“咦”了一声。   一阵尴尬的沉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张泽抽了风一样狂笑起来。   苏垣捂住了半边脸。   W市有这么小吗?怎么出来逛个街都能遇到宋唯己? 第六十八章   宋唯己显然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苏垣,整个人都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还在那迟疑了一下。苏垣怀疑他很想转身就走,可他最后还是鼓足勇气拎着榴莲走了过来。   两个个子高挑的男人往这里一戳,尤其其中一个刚才还做了出格的事,难免惹人注意。苏垣拿过他手里的榴莲放进购物车里,往张泽面前一推,朝宋唯己递了个眼神,快步走了出去。   直接下了地下停车场,宋唯己追上苏垣:“我傍晚看到桃子去保养车,听她说你下午就回去休息了,就准备过去找你。”   苏垣脸色古怪地看着他。   即使眼镜和口罩遮住了脸,可露在外面的耳朵却红了,宋唯己微微调开视线,咳嗽了一声:“那个……你不是喜欢吃榴莲吗,所以刚才……就顺便挑了一个。”   莫名地觉得这样的青年看起来有些可爱,苏垣忍不住调戏他:“你刚才那是在挑榴莲?你明明是在挑榴莲壳啊。”   宋唯己迅速地瞥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问:“那你觉得我这么做有可行性吗?”   苏垣憋着笑,装腔作势地道:“还行吧,起码挺新颖挺有诚意的。”   “真的?”   苏垣点了下头。   恰好张泽提着大包小包下来了,宋唯己三步并作两步上去接过购物袋,转身就往自己的停车位冲:“我先回去等你们。”   张泽走过来,凑到苏垣耳边小声道:“我给他买了两瓶白酒,等下回去给他壮壮胆,免得放不下面子来,你看,我也是为你们操碎了心。”   苏垣嗤笑一声:“你纯粹是想看戏吧,怎么,挺有意思的?”   张泽讪讪地道:“那哪能啊……话说他是怎么了搞得这么严重,还带负荆请罪的,是因为上次那件事?”   苏垣不置可否。   张泽道:“他不是已经澄清了嘛,怎么你这还跟他计较上了呢?宋唯己这小子我看得出来,他算是栽在你手上了。听哥的话,你也别端着了,我看你今天几次想对我动手,脾气暴躁了点儿,是不是最近欲求不满搞得啊?你看看,最后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   苏垣抬起脚就踹他屁股上了:“赶紧滚上车,再晚了老子不伺候了!”   “你看你看,我就说,你是不是等不及关灯后的节目了?”张泽说完这句话,上车关门倒车,一气呵成,苏垣朝他比了个中指。   两人回去时火锅汤底已经在煮了,宋唯己在厨房里切菜洗菜忙得不亦乐乎。   张泽一边往餐桌上摆酒一边摇头晃脑地发牢骚:“我最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你说像宋唯己这样的人吧,不食人间烟火似的,竟然做得一手好菜。你再看看我今天相亲的那个对象,别说做菜了,人家两只青葱玉指往那一摆,就整个一等人伺候的主儿,洗澡做饭打扫卫生一概不会。人家是怎么说的,女人做家事那都是什么年代的事了,顾家的男人才是好男人。我说好啊,我顾家也行,您一个月给我多少生活费啊?你猜那女人怎么跟我说的?她还特鄙夷特惊讶地问我,怎么,你娶我回去是出去做苦力赚钱的啊?我特么就纳闷了,你家务事家务事不能做,钱钱赚不了,我娶你回来养祖宗呢啊?我给我爸养私生子也比这好啊。把我给气的,又不好说她,免得我妈回去又跟我扯皮。我算是看明白了,她现在就是一门心思让我给她传宗接代,至于我受不受气,家庭和不和睦,那都不在她考虑范围内。我昨天跟我爸打电话发了两句牢骚,我爸说什么来着?他老人家说,你看看你爸这一辈子是怎么过的,我猜你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忍忍一辈子也就过去了。靠,我实在受不了了,我觉得我就是去搞基也比包办婚姻强。”   等张泽把那一大堆牢骚扯完,火锅材料已经下锅了。   苏垣半开玩笑地问他:“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   张泽居然还真考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问苏垣:“那有没有你们家这种的?当然长相我没太大的要求,长的好看最好,一般咱也不挑,只要别太磕碜,会做菜会居家,知道过日子就成。”   把苏垣说的一愣,宋唯己也抬头瞟了他一眼。   “你……你这还当真了啊?”   张泽翻了个白眼:“这不是你自己问的吗,你TM逗老子玩呢!”   苏垣一想张泽说的那些标准,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起乔淮来了。以他对乔淮的了解,绝对是个居家好男人。   不过这他也就只是想想,不说乔淮还昏迷着,就算他现在好好的,感觉也没什么戏啊。   更何况——   “你要真弯了你妈不得扒了我的皮!乖乖相亲去吧,实在不行我把桃子介绍给你?”   张泽差点没喷出来:“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比我得小差不多十岁吧,你也说的出口!”   苏垣指指宋唯己:“这不也比我小差不多十岁吗?再说了,桃子不错啊,能做助理的,家务事那必须得心应手,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还不想让给你呢。”   某人一脸郁闷地抓着他指着自己的那只手放在桌面上,十指紧扣起来。   张泽喝了口啤酒,把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摔:“行!你问问人家小姑娘愿不愿意!要真愿意你就帮兄弟我安排一下,我还不信了,我张泽行走花丛这么多年,临了临了还特么被父母包办婚姻了,这像话吗!”   苏垣一看他摔酒杯那一下,就知道这孩子又喝的差不多了。   只可惜也就只喝了个差不多,还没喝得七荤八素生活不能自理,拉着宋唯己就往厨房跑,翻出榴莲来,一边费劲地剥壳,一边往地上铺。   别说,宋唯己还真不含糊,当时就真的跪下来了。   苏垣本来就只是觉得晾了他挺久了,给他个台阶下,没想到他真的跪了,看他水汪汪的眼睛往自己这里一瞟,只好招招手:“好了好了,这件事就算了,下不为例。”   张泽还在那小声跟宋唯己咬耳朵:“你看,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宋唯己摸着膝盖站起来,懒得搭理他。   第二天桃子上门来接苏垣,一进门就看到张泽打着哈欠从卧室里走出来,手伸进衣服里挠着痒,半边肚子都露在外面,睡裤还松垮垮地挂在腰上。   做助理的连男人光屁股都看过,桃子面不改色地问:“垣哥起床了吗?”   张泽半梦半醒的一开始根本没看到人,被这一声吓了一跳,一看是桃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脸突然就红了,嗖地一下又窜进了卧室。   桃子心想这是怎么了呢?   后来直到苏垣整理好出门,张泽都没从卧室里出来。   路上苏垣挺随意地问桃子:“你今年多大了来着?”   “二十四啦。”   “二十四啊,和唯己一年,比我小九岁。”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刚认识垣哥的时候我才二十一呢。我十八岁就做了这行,一转眼这都六年了。”   苏垣有点惊讶:“这么多年了?做这行压力很大啊,你就从来没考虑过换个别的工作?”   “唉,我就职高毕业的学历,还能做什么,这行累是累了点,但工资高啊,而且我比别人幸运多了,以前是跟着淮哥,现在是跟着你,你们对我都很好,我已经很知足了。”   苏垣笑着点了点头,问:“都二十四了,家里人没催你结婚?”   桃子“嗨”了一声:“哪能不催啊,我们老家普遍结婚早,有的十七八就结婚了呢,只不过领不到结婚证。不过我一说我还要赚钱,我爸妈也就不说什么了。我们家条件一般,我爸我妈身体都不太好,我得赚钱养他们啊。再说以我们家的条件,想找一个好点的对象很难。以前我有个同学,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呢,多傲气的一个人啊,可惜家里条件跟我差不多,职高毕业结了婚,结果没两年老公赌博被砍了一只手,工作也没了,她还得多一个人伺候,后来生了孩子连月子都坐不起,现在落下一身的病,听说现在想离婚,结果老公死活不想离,还在打官司呢,孩子才两岁多啊,”桃子说着打了个冷颤,叹了口气,“我不想凑合,一个人其实也挺好的。”   看来这高中同学的婚姻给桃子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苏垣安慰道:“这也算是前车之鉴吧,你没必要因为这种事单身一辈子。”   桃子摇头道:“那么漂亮的人都没个好结局,我还不如她呢,我都已经看开了啊。”   “我给你介绍个人怎么样?”   “啊?”   “张泽,我哥们,你觉得怎么样?”   桃子张着嘴巴能塞鸡蛋了。缓了缓,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苏垣,桃子苦笑:“垣哥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人家不是上市公司的小开吗,哪能看上我啊。”   “改天有时间我约他出来,你们见一见?”   桃子瞪大眼,没想到苏垣竟然来真的:“这也太……”   “他年纪是大了一点,不过人品有垣哥担保,也绝对不赌博,没有不良嗜好,结婚以后绝对会工资上交,也会心疼人,就只有一点,他什么家务事都不会干,到了家就一张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自己……”   看着桃子渐渐僵硬的表情,苏垣知道她的想法,打断了她:“桃子是怎么样的人,垣哥心里最清楚,放心,就只是见个面而已,到底合不合适还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你就考虑一下吧。”   桃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第六十九章   H市的活动是许穆陪苏垣去的,那天恰好周六,张泽休息,苏垣提前跟桃子打好招呼,帮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他还特地给他们预订了游乐场的情侣票,也订好了餐厅,又买了两张电影票。对于相亲来说,在游乐场里聊天总好过尴尬地面对面地坐着,差不多熟悉了,中午去餐厅吃饭,如果真的聊的来,下午再一起看一场电影。   毕竟是好兄弟的人生大事,没时间参与,也不该参与,他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许穆是鸿途娱乐初创开始最早的一批经纪人,比方琼的资历还要老,萧振东亲自请了他。   活动结束后,两人打了个车,直接去了萧家酒庄。   果然下午五点出发,晚上七点就到了。宴会早就准备妥当,厅中已经高朋满座,直到苏垣和许穆抵达,宴会才算正式开始。   那天萧家所有宾客都知道,萧家对这个半路出家的干儿子到底有多看重,单就是等他来了才开宴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一切。   萧以谌今天居然一改往日随心所欲无拘无束的穿搭风格,规规矩矩地穿着一身正装。苏垣把礼物递过去,他接到手里,却没看,放在了堆满礼物的桌子上。   虽然是今天的主角,可毕竟是小辈,萧以谌很快被萧振东拉着去跟那些叔伯婶婶们聊天了。苏垣和两个嫂子聊了会儿,把准备的礼物送给两个小侄子,就被萧母拉了过去。   “小垣,你来。”   苏垣被牵着,走到一处女眷聚堆的地方,就看到大家正围着一个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聊天。   一头微卷的长发披在肩上,白色修身的纱裙勾勒出纤细曼妙的线条,巴掌大的脸上一双极大的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青春漫画里走出来的女主人公。   萧母嘴角含笑,回头看了一眼苏垣,带着他走进人群中。   那女孩儿的视线落在苏垣身上,微微一顿,微笑着略一颔首,大方得体。   众人看到萧母带着干儿子走过来,便都心领神会地离开了,独留下三人在那里。   萧母松开苏垣的手,转而拉起女孩儿的手:“小垣,妈不是说要给你介绍个人吗?你看,这是秦萌,秦氏集团董事长秦正松的女儿。”   苏垣光听名字就知道是谁了,秦氏集团在B市的影响力绝不亚于鸿途,只不过鸿途在全国都吃得开,而秦家则是B市本地的龙头企业。   “秦小姐,你好。”苏垣伸出手与秦萌轻轻一握,很快松开。   “苏先生。”秦萌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他几眼。   萧母笑道:“都快成了一家人了,还小姐先生的呢。小垣,妈这次喊你回来,就是想当面跟你说一声,阿谌下个月就要和小萌结婚了。”   耳朵里耳鸣似的“嗡”地响了一声,苏垣有一瞬间觉得大脑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对上萧母的目光,苏垣心里一震,迅速地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不知道干妈看出什么了没有……   他稳了稳心神,微笑着道:“抱歉,我都不知道,第一次见面,怎么说也该带件礼物过来。”   秦萌玩笑道:“这次就算啦,等婚礼的时候,垣哥可要送我们一份大礼。”   苏垣道:“一定一定。”   正说着话,萧以谌走了过来,站在秦萌身侧,看了一眼苏垣,低头问秦萌:“怎么,还没好意思问偶像要签名?”   秦萌涨红了脸,瞪了他一眼。   萧以谌笑道:“秦萌前段时间看了《幸存者》就粉上你了,一会儿给她留个签名,不然今晚回去大概是睡不着了。”   秦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出手机来:“合影要加钱吗?”   苏垣道:“一张两百。”   “那就先来五张嘛,阿谌给钱。阿谌,你来拍照,好好拍,把我和伯母拍丑了你就完了。”   秦萌挽着萧母站在苏垣旁边,脸红扑扑的。   苏垣微微侧头看了看她,嘴角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转眼注视着拿起手机的萧以谌。   他居然……要结婚了。   他看到他盯着手机屏幕的视线,明显更偏秦萌那一侧,偶尔抬头,视线也准确地落在秦萌的身上。   他放下了。这一次,是真的放下了。   很矛盾的,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苏垣的心情既放松又沉闷。可纵使心里惊涛骇浪,脸上的表情却平静得没有一丝裂痕。   这样就好了。   萧以谌终于收回了那***着他的爱情,那么他也可以死心了吧?以后一心一意地对一个人,内心的出轨煎熬了他那么久,终于可以解脱了吧?   可心脏却好像破了一个大洞似的,有一半空荡荡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到宴会结束,气闷心痛的时候,保持风度是一件很难的事。他只能把大脑放空,只顾着吃吃喝喝。   幸好他和许穆订了十二点的飞机,他们九点钟就出发去机场了。   只呆了两个小时,却有种过去了一个世纪一样的错觉。   一路上他异常沉默,许穆有几次想和他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他刚刚也知道了萧以谌下个月结婚的事。他以前一直以为是萧以谌的一厢情愿,苏垣去了韩国三年,他以为是为了和萧以谌划清界限。可现在却突然觉得,苏垣其实也是在意的吧?   人是感性的动物,何况像萧以谌那种男人,被他爱上,谁能真的不动心呢?   他有点担心苏垣的状况,却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如果真的去安慰,只怕被窥见了内心想法的苏垣,会更觉得窘迫。   许穆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一点都不诧异苏垣会同时爱上两个人。一个孤儿最需要的是什么?是爱和被爱啊。何况就算是他一个了解苏垣的局外人,也实在是说不清到底谁更适合苏垣。   也不知道萧以谌结婚,对于苏垣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许穆以为苏垣会有一段低迷期,可第二天听桃子说,苏垣一切都正常。心里明明应该松口气,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总隐隐有些不安。   后来和苏垣见面的时候就明白那份不安是为什么了。他就是表现得太正常了,才显得不正常。   可感情是他自己的事,谁也帮不上忙。   张泽开始和桃子约会了,苏垣和张泽见面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有时候张泽会跑到拍摄场地来找桃子,很多时候就只能安安静静地呆在一个不会打扰到别人的角落里,等到桃子不忙的时候,就可以一起说说话。   有几次苏垣还看到两人手牵手靠在一起低头说着什么。   苏垣知道这两人是真的看对眼了,大概也是好事将近,郁结的心情多少因此而改善一些。   张泽告诉苏垣,他妈知道了他和桃子的事,当时就把他当成他们老张家的大恩人了,让他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要把他喊来当主婚人,还说要给他包一个大红包。说的时候手还比了个数字。   从B市回来没两天,宋家老爷子回国了。   那天的行程苏垣早早空出来了,宋唯己上午要和一个导演谈事,抽不开身,苏垣一个人去的机场。   宋浩德退休五年了,年轻的时候只顾着事业,到了四十岁才有了宋唯己。早年结婚早,跟他差不多年纪的那时候都快当爷爷了。   可能就是年龄差距太大,那一辈的人在子女面前严厉者居多,宋唯己和父母不算亲。   苏垣对宋浩德的印象基本上还仅限于在新闻节目里看到的一丝不苟庄重肃穆的老人,一直到接到宋浩德的前一刻,他的心里还在打鼓。   宋浩德是心脏有点问题,这些年一直在国外疗养,看得出来成效显著,他的精神看起来很好,一头白发非但不显得人老,反而给人一种精神矍铄极为睿智的感觉。   心跳快得不像话,比以前参加选秀的时候还要紧张。苏垣深吸了口气,连忙迎了上去。   “伯父您好,我是苏垣,唯己的朋友。”   宋浩德眼神很好,早在苏垣还没过来的时候就认出了他。   他看着眼前这个彬彬有礼的男人,点了点头:“我知道,唯恩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宋浩德的声音很低沉,每一个字都很清晰,掷地有声。   很神奇地,在他开口之后,苏垣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接过宋浩德拎着的行李袋,微笑道:“伯父一路上也累了吧,我先带您去车上,您也好先休息一下。”   宋浩德又看了他几眼,点了点头。   苏垣走在宋浩德身旁,不时伸出手掌示意方向。宋浩德渐渐就察觉出来了,苏垣每一步都不会走到他前面哪怕一点。   他一直绷着的嘴角慢慢软化了一些:“你不用这么拘束,我现在只是唯己的父亲。”   苏垣没有掩饰自己的诧异,他顿了顿,点头笑道:“伯父说的是。”   两人来到停车场,苏垣开的是公司的保姆车,把中间的座椅放倒就是一张床。   看到苏垣探身去调座椅,宋浩德道:“不用,我在飞机上睡过了,我就这么坐着,你陪我聊几句。”   苏垣答应了一声,扶着他上了车。 第七十章   商务车平稳地在机场高速上行驶着,苏垣偶尔看一眼后视镜,宋浩德的视线一直投在他的方向。   就连宋唯己都觉得他的父亲见到苏垣必定不会给他什么好话,然而宋老爷子的态度却让苏垣倍感意外。   一路上基本都是宋浩德在说,苏垣听着,偶尔回答他的问题。   宋浩德甚至都没有多提他和宋唯己的事。   到了别墅,苏垣把车停在小楼前。院子里之前种的花都是带着花骨朵的,现在有半数已经开了,几棵树下还挂着鸟笼,养的鸟不是那种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品种,偶尔一声“啾啾”的鸟鸣,悦耳极了。   小金毛见有人来了,撒欢儿跑了出来,绕着苏垣的脚转了几圈,小鼻子嗅啊嗅地就缠上了宋浩德的脚。   宋浩德虽然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可却弯下身把金毛抱起来。   苏垣知道他喜欢,解释道:“唯己说您以前就喜欢养狗,尤其是大型犬。这条狗两个多月了,还没起名字,您看叫什么顺口就给他取个名字吧。”   宋浩德点了点头。   两人进了别墅,苏垣道:“唯己早上熬了汤,我给您先煮点面条吧。”   宋浩德应了一声,站在大厅中环顾四周。   小金毛被他摸得舒服极了,窝在他怀里,嗓子里哼哼着,居然快睡着了。   宋浩德怔了怔,他以前养过黑背,养过牧羊犬,都是很聪明又通灵性的,看来这金毛也很聪明,感觉得到他的善意,初次见面就可以在他怀里安稳地睡着了。   宋浩德抱着金毛转了一圈,走到客厅的落地窗边。   这别墅以前来过一两次,也没想过要住,就里面装修好了,外面就只是光秃秃的一块地。没想到现在竟然弄得这么漂亮。   苏垣做菜不行,煮个面倒是简单,面软了,水倒出来,高汤一添,再煮一会儿就好了。   “伯父,面煮好了。”   宋浩德把睡着的金毛放在沙发上,洗了手走到餐桌旁坐下。苏垣把面碗放在他面前,递了筷子过来。   宋浩德吃完面,苏垣把碗洗了,出来见宋浩德坐在沙发上看书,旁边窝着金毛,走过去问道:“您不用休息一下吗?”   宋浩德摇了摇头:“等唯己回来吧,唯恩中午也要过来。”   苏垣“哦”了一声:“那我陪您坐会儿。”   宋浩德抬起视线,合上手里的书放在一旁。   “听唯己说,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宋浩德的手指向窗外。苏垣回头看了一眼,点头道:“唯己太忙了,我那段时间正好有时间。”   宋浩德看了他一会儿,问:“你和唯己在一起,有四五年了吧?”   “五年了。”   宋浩德点了下头:“唯己是个有长性的人,我知道。我听唯恩说,他小时候落水,救他那个小孩儿,原来不是乔淮,是你?”   苏垣心想宋唯恩书记那么忙的一个人,竟然还有时间事无巨细什么都跟这位汇报啊。   “那小子是怎么弄的,居然这都能搞错。”   苏垣笑了笑。   “不过兜兜转转,最后你们两个还是在一块儿了,”宋浩德深沉的目光盯着苏垣,“这也算是缘分。”   苏垣心里微微一惊。   他刚才一直觉得,宋浩德对他没什么明显的恶意,是出自他风度和涵养。可现在怎么觉得口风不太对,好像他也没想象中那么反对他和宋唯己的关系?   宋浩德什么人,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   平静的脸上慢慢浮上一层笑意:“唯己是怎么跟你说的,觉得我会给你难堪?然后拆散你们?”   苏垣忙道:“没有,怎么会。”   宋浩德摆摆手:“唯己是我儿子,我能不知道吗?”   苏垣讪笑。   “不过他会这么说也正常。以前我们两口子工作忙,唯己总是在亲戚家里兜兜转转,后来还把他直接送出国。唯己长到这么大,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估计都不到一年。现在唯己母亲已经去世了,我最亲的人,就剩了一个他,他最亲的人……”宋浩德苦笑了一声,“唯己从小到大和我们都不亲,这也是我们一手造成的。没办法,太忙了,根本没时间照顾他。”   宋浩德顿了顿,苏垣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安慰道:“那也是没办法的。”   宋浩德颔首道:“是啊,总得有人舍小家为大家嘛。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唯己也长大了,他心里对我有怨,我知道,所以有些话在他面前说不出来,就跟你说说吧。苏垣,在你眼里,伯父是不是个老古董老顽固?”   苏垣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就被打断了。   “好了,你倒也不用不好意思,我是个什么人,我心里比谁都清楚。说实话,国外那么开放的地方,一开始我刚去的时候,很多事都看不惯。渐渐地接触了不少人,也经历了不少事,心境也变了不少。但就算是现在,我还是觉得男人就算不继承家业,结婚生子却是应该的。我从来都没有要求唯己非要入仕,他要当明星,好,我也不拦着,可延续香火这件事,是没得商量的。”   苏垣垂下眼,看着放在膝盖上的手。   他说不出什么,毕竟这是宋唯己的父亲,是他的长辈,那一辈的人,哪有人不盼望自己的孩子结婚生子,何况宋浩德就只有宋唯己这么一个孩子。   “这些我以前和唯己说过,年轻的时候谈几场恋爱,做点出格的事,我都没有意见,可他到了年纪,必须得做一个男人该做的事。苏垣,你和唯己在一起,我一点都不反对。今天我见了你,我甚至觉得你这个孩子是真不错,配他是绰绰有余。只可惜,你们都是男人,同性在国外可以结婚,可你们生不了孩子。我只能再给他五年的时间,三十而立,立身立业立家,这都是男人该尽的责任,你明白吗?”   苏垣深吸了口气,抬起眼来。   长相平凡的男人,却又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睛,尤其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明亮清澈,带着一股子坚毅。   宋浩德对上那双眼睛,竟然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伯父,我不否认,您说的很多都是对的。可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过怎样的人生都无法选择,又凭什么做一个男人?没有爱情的家庭,谈什么立家,没有一个和睦的家庭做支撑,又怎么全身心去立身立业呢,伯父,您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宋浩德没说话。   他微微皱起眉的时候,从政多年的威严自然而然便显露出来。   苏垣的手心里也有些发汗。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他一个小辈能指摘的对象,所以他只能试图用道理来说服他。   即使没用,也要试一试不是吗。   “当然我也知道,他不像我孑然一身什么都不需要担负,他也有原生家庭的责任。您想让他为您延续香火,我不反对,我们可以去国外做代孕,但是伯父,我不可能放弃唯己。”   苏垣表明了态度,就紧紧抿住了嘴唇。   宋浩德盯着他看了很久,见他竟然没有丝毫动摇,明明应该心生愤怒,可不知道怎么的,又觉得欣慰。他儿子看上的人,果然不是一般人。初见的时候明明有点诚惶诚恐,可现在却是波澜不惊。   是因为触及了他的底线了吗?   看得出来,唯己对他来说很重要。   他居然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宋浩德在心里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去什么美国了,弄得现在意志都不坚定了,又放不下活了几十年根深蒂固的想法,搞得不上不下的。   宋浩德不管心里在想什么,丝毫不会显露在脸上。苏垣不知道他的想法,一边怕老人家因为他的几句重话心里不舒服,搞得他和宋唯己父子关系更加不好,一边又把他和宋唯己的未来想得荆棘遍布,头疼不已。   最近的心事一件接一件,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尴尬地坐了半天,好不容易熬到快中午,苏垣寻了个去准备午饭的理由,躲到厨房里去了。   他刀工不行,就把菜处理了装好,好不容易熬到宋唯己回来,也不好意思把他喊进来做菜,就在凳子上坐着发呆。   宋唯己一进来就看到苏垣在那里干坐着,抽油烟机倒是开着,搞得好像真在炒菜似的。   他一边看着苏垣一边走过去切菜,苏垣挨过来,把头抵在宋唯己宽阔的后背上。   宋唯己动作一顿,放下刀,反手拉着苏垣的胳膊,放在自己腰上。   苏垣哭笑不得,还是搂住了他,下巴垫着他的肩膀,看着他切菜时利落的动作。   “我爸给你脸色看了?”   “没有。”   “他说了什么?”   “基本就是你说的那些。”   宋唯己“哦”了一声。   “然后我跟他讲了几句道理。”   一刀下去差点切到手,宋唯己顿了顿,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我爸这辈子估计都没遇到一个跟自己讲道理的小辈。”   苏垣郁闷地闭着眼一头扎在他后背上。 第七十一章   宋唯恩是踏着饭点来的。   比起宋唯己,宋浩德和宋唯恩的话题明显多很多。也幸亏宋唯恩来了,不然苏垣还真不知道这一顿饭吃得得有多尴尬。   午饭后宋唯恩又陪宋浩德去了书房,聊了一会儿才走的。临走时把宋唯己喊了上去,宋家父子俩不知道谈了什么,苏垣看到宋唯己下来的时候眼圈好像有些红。   苏垣朝楼梯看了一眼:“伯父呢?”   “累了,说去躺一会儿,”宋唯己拉着他的手,“陪我去院子里坐一下。”   苏垣点点头,和宋唯己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   两人沉默了很长时间。苏垣没有问,而是等着宋唯己稳定好情绪。   果然过了一会儿,宋唯己主动说道:“他心脏的问题好多了。”   苏垣“啊”了一声,愣愣地看着他。心想这明明是好事,怎么还一脸要哭的表情?   “我今天才知道,他去M国不只是因为心脏不好。他以前抽烟很凶,经常咳嗽,没当回事,后来发现的时候已经到了晚期了。这件事他一直没告诉我,那时候我说要回国,他怕我担心他,打乱我本来的计划,就什么都没说。”   苏垣心里一痛,用力地握住了宋唯己的手。   “我小时候其实挺恨他们的。他们眼里心里只有工作,从来都没有我。长大了,就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可今天我才知道,他不是不爱我,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唯己慢慢倾身过来,靠在苏垣的肩膀上。   有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落下来,打在苏垣的颈窝里。   抬手搂住他,苏垣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   “医生告诉他最多能活五年,不过五年已经过去了,他现在吃着药,感觉还可以,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   青年突然的哽咽,让苏垣的心都揪了起来。   他转过头去,轻轻亲吻着他的额头,一下下地。   那之后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在午后的树荫下相拥着。   苏垣并非没见过这个青年的脆弱,可他知道,这大概是宋唯己一生中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   而这大概也是他最彷徨无措的时候。他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抱紧他安慰他,做不出任何可以改变局面的事。   过了那个下午,宋唯己没有再显露出任何的脆弱。男人其实就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总要直起腰来抗下一切。   萧以谌第二天就来探望宋浩德,那时候苏垣还没出门。   他和宋唯己前一天直接在这里住下了。本来他吃过晚饭后是打算回去的,当时宋浩德刚吃完饭在院子里和金毛散步,苏垣过去跟他打招呼,宋浩德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唯己不回去,你回去做什么?”   听他这么说,苏垣绷了一天的心情终于算是放松下来了。   或许对于宋唯己来说,这不是一位好父亲。可对于任何人来说,他绝对是一位有涵养有气度的极其富有魅力的男人。   苏垣从来没见过萧以谌在谁面前这么恭敬,就连在父母跟前都还是个有点任性的孩子,可面对宋浩德,萧以谌从眼神表情到动作话语都小心翼翼的。   苏垣泡了茶切了水果,端到茶几上。   他一转头,看到宋浩德的手上拿着一个设计很别致的红色信封。   萧以谌正和宋浩德说道:“宋伯伯,婚礼那天您一定给我空着啊。您看您一走就是五六年,我爸妈一直惦记着您,B市那些叔伯阿姨肯定也都想跟您叙叙旧呢。”   苏垣在听到“婚礼”那两个字时脑袋空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萧以谌,扶着沙发坐了下来。   宋浩德拆开信封,把请柬拿出来看了看,笑道:“这是老萧亲自写的吧?”   萧以谌点头道:“是啊,您还记得我爸的字迹呢。”   “老萧的字一向写的好,都能印字帖了……你今年也该有三十了吧?”   “是,正好三十。”   “老萧有福气啊,这下孩子们全成家了。”   萧以谌笑了笑,垂下眼,没说话。   宋浩德看了一眼苏垣,慢慢摇了摇头:“哪像唯己,我都不指望了。”   苏垣惊讶地看着他,宋浩德却已经转开了眼。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苏垣茫然又激动地想,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难道他……真的被他给说服了?   他能说服一个从政多年雷厉风行的老人?   然而宋浩德没有明说,他现在也不好当着萧以谌的面问,只好把忐忑的心情强压下去。   萧以谌没接宋浩德的话,他站起身来:“宋伯伯,您刚回来多休息吧,我就不打扰您了。”   “好,等婚礼那天再聊,”宋浩德也起身握了握他的手,转头冲苏垣道,“苏垣,送送阿谌。”   苏垣应了一声,跟在萧以谌身后往外走去。   在没有人看的到他的此刻,他望着萧以谌的眼底,复杂的情绪纠结成一团浓重的深沉,那明亮的眼睛幽暗而深邃,似乎在默默诉说着什么。   走到门口时,萧以谌突然回过头来,脚步迟疑着停了下来,神情有些错愕。   没想到他会突然回头,苏垣浑身一震,迅速地转开了视线。   萧以谌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又转过身去,走到车边,打开车门探身进去。   “这是我婚礼的请柬,既然遇到了就顺便给你吧。”   苏垣低着头,把那个红的有些刺眼的信封接到手里,那大红的颜色好像带着温度一样,一点点地侵蚀着,一点点地灼烧着。   “那我先走了。”   苏垣抬头冲萧以谌笑了笑:“我还一直等着你找我给你做伴郎,怎么,是没这个打算吗?”   萧以谌表情一凝,慢慢也笑了起来:“你要做也该做新郎家属,怎么能做伴郎?”   苏垣点点头:“好吧,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唯己就由你来通知了。”   苏垣微笑着看了他一会儿:“好。”   “记得让许穆把那天的行程空出来。”   “这还用得着你吩咐吗,那天就算是要去见国家领导人我都得推了。”   萧以谌“哈哈”笑着上了车,朝苏垣一挥手,驱车离去。   苏垣看着那辆车渐行渐远,低下头,呆呆地盯着那张请柬,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动作有些迟缓地把它打开,第一行写着:“送呈苏垣、宋唯己台启。”   苏垣愣了一下。   回去的时候宋浩德还在喝茶,电视开着,正播放一个科学探索的节目。   苏垣紧张地走过去,帮宋浩德添了茶。   “伯父。”   宋浩德转头看了看他。   “我……您……”舌尖好像打结了一样,苏垣缓了口气,“我昨天……跟您说的那些话,您是怎么想的?”   宋浩德放下茶杯,翘起一只腿,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   “我的病,唯己跟你说了吧?”   没想到他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苏垣点了下头。   “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如果让你满足这样一个没几年寿命的老人的愿望,你觉得过分吗?”   苏垣咬着牙,没有回答。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宋浩德点点头,过了片刻,突然笑了:“好了,这我也就放心了。”   苏垣猛地抬起头来。   “你昨天说的那些话,我后来想了很久。既然你肯为我退一步,那我不防也为你退一步。说好了,孙子我肯定得抱,而且越快越好,我等不了太久了。”   苏垣缓缓舒了口气。   “这事我没和唯己提,我跟他说,他不一定怎么想,还是由你去和他谈比较好。”   “伯父。”   “怎么?”   “唯己其实很爱您也很尊敬您。”   “……”   “他昨天跟我说,您其实是爱他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宋浩德凝视着他,许久后,叹了口气。   苏垣找了个时间把孩子的事和宋唯己说了。   如果不知道宋浩德的病情,宋唯己一定会认为这很荒谬。可那天苏垣跟他说的时候,他只思索了几秒钟就点头了。   只是他有一个条件,就是苏垣跟他一起做代孕,而且要把两个胚胎放在一个母体里孕育。   苏垣同意了。   苏垣知道,宋唯己是怕以后孩子长大了只亲近一个,如果是亲近苏垣还好,不然他怕苏垣看着难受。   自从开始筹划代孕,苏垣渐渐也开始期待起孩子来。孤儿最想要的就是一个家庭,他以前是觉得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有孩子了,可现在突然要有了,而且一下就是两个,他哪能不高兴。   只用了一个星期,宋唯己就和M国那边联系好了,也约好了时间过去采集精子,就定在萧以谌婚礼之后。   宋浩德没想到这么快,知道了之后即使还是那么副表情,可苏垣却看得出来,他很高兴,那天他饭都多吃了一碗。   秦长军的电影演员已经定下来了,苏垣成了男一号。   本来试戏那天他是奔着两个主要配角去的,那时候男一还没定下来,秦长军让他帮韦婉试了下戏,结果突然就跟苏垣说:“你要不要试试男一?”   苏垣当时有点懵。 第七十二章   秦长军的电影《丛林战魂》的演员已经定下来了,苏垣成了男一号。   本来试戏那天他是奔着两个主要配角去的,那时候男一还没定下来,秦长军让他帮韦婉试了下戏,结果突然就跟苏垣说:“你要不要试试男一?”   苏垣当时有点懵。   男一的形象和苏垣以往饰演过的角色大相径庭,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悍。   帮韦婉试戏的时候,苏垣灵光一闪,把刚认识那时候的萧以谌带进角色里,效果居然还不错。   不过这角色比萧以谌疯狗多了,真想把握好,还要慢慢琢磨。所幸距离拍摄还有一段时间,时间上并不赶,又有秦长军指点,苏垣觉得能把自己的戏路拓宽一些也是好事。   原本行程排不开的苏之泓因为在谈的一部电视剧谈崩了,最后定了苏垣本来想上的一个角色。   兄弟两个也是很久没见了,那天试完戏,苏之泓就拉着苏垣去了他家。   自从出道后苏之泓就搬出来自己一个人住了,住的地方和宋唯己的小区就只隔着一条街。   苏垣一进门就吓了一跳,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客厅里的东西一直堆到门口,到处都是没拆的快递,有各种各样的玩具,有买回来没来得及收拾的衣帽鞋子,唯一令人欣慰的一点就是东西虽然多却没看到什么垃圾。   苏垣跟着苏之泓艰难地走进客厅里。   “哥你随便坐,我给你拿饮料。”   苏垣看着众星拱月的沙发,心想我要怎么随便坐,难道是坐到纸箱子上吗……   苏之泓拿了东西出来,见苏垣还站在那里,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地方小了点,东西也没地方放,你将就着坐一下。”   目测有两百平的房子也算小,那他住的地方简直就是难民营水准了。   苏垣哭笑不得地挽起袖子:“来吧。”   “来什么?”   “你说来什么,收拾房子啊,衣帽间储物间都在哪里?东西分门别类好了你就会发现你这房子大的离谱。”   苏之泓挠了挠头:“不用了,老宅的阿姨每个月都会来收拾,要不我们去卧室坐一下?”   苏垣一脸震惊地指着地上琳琅满目的东西:“你一个月买这么多东西?”   苏之泓扳着手指算了一会儿:“准确地说是十九天。”   “……”   “没办法,大学养成的习惯,压力一大就忍不住买东西,有一次我高数临考的时候买了一台车,一直到现在都没开过。”   “……”   “你放着吧,真的不用收拾,哥。”   苏之泓说是那么说,苏垣着手收拾的时候倒也跟着动起手来。   苏之泓的购物瘾真的可怕,储物间已经堆得满满的了。两人就坐在一堆快递盒子里拆快递。拆着拆着苏垣都觉得过瘾起来,好像拆盲盒似的,总不知道下一个盒子里有什么惊喜在等着你。   盒子里的东西五花八门,衣服鞋子最多,也有手表眼镜这些配饰,苏垣还拆出一大包气球和打气筒,女孩子玩的那种亮晶晶的钻石贴纸啊,桌游啊,袜子啊,水杯啊。   最后连苏之泓都无语了:“这帽子我什么时候买的啊,这么丑?”   苏垣抬头一看,他头上一顶虎头帽,差点笑喷。   两人收拾完房子已经快晚上了,正愁吃什么,宋唯己的电话就来了,苏垣干脆把他喊了过来。   电话刚挂掉半小时就听到了门铃声。   “怎么这么快?”一边说着一边大开门,苏垣一愣,蓦地皱起了眉。   门外的却不是宋唯己。   苏文通和苏夫人也愣住了。   在厨房里择菜的苏之泓半天没见人进来,手里还拿着芹菜就出来了,一看到门口的三个人,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走过去把苏夫人拉了进来,往厨房里带。   “妈,你们怎么突然来了?我晚饭还没吃呢,好久没吃你做的红烧肉了,今天做给我解解馋吧?”   苏夫人按住了苏之泓的手,一脸僵硬地转身看着门口。   苏文通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苏垣已经转身走进来,拿起放在沙发上的东西,朝苏之泓道:“我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直接就走。   苏文通却堵在了门口。   苏垣吸了口气,口气漠然地道:“请你让开。”   苏文通双手抓着门框不动,红着眼圈看着他,片刻后嘴唇抖了抖:“小垣……”   苏垣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别开了脸。他不想看到这个男人,也不想和他说话。如果问他世界上最厌恶的人是谁,毫无疑问的,就是面前这个人。   他又重复了一遍:“请你让开。”   在他面前保持冷静和教养已经很难得了,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一把推开他。   然而苏文通却置若罔闻,兀自说道:“小垣,好不容易碰到,我们聊一聊好吗?”   苏垣猛地看向他,冷笑道:“聊什么?聊你是怎样抛妻弃子的吗?哦,我忘记了,我的生身母亲从来都不是你的妻子,而我也不觉得我跟你有什么关系,所以苏先生哪里来的抛妻弃子之说呢,对吧?”   苏文通浑身一震,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   有一瞬间苏垣以为他会哭,他用一种极度悲伤难过的眼神望着他,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先生,请让开。”   苏之泓从后面走了上来:“爸,你先进来好吗?”   苏文通摇了摇头,他知道他现在不能让开,让开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可他也知道,苏垣是真的不想见他,就算勉强把人留下来,他也未必会跟他好好坐下来说说话。   他用乞求的目光看向苏之泓:“小泓,你劝一下你哥吧,啊?”   苏之泓为难地看了看苏垣:“爸……您就不要勉强哥了。”   苏文通摇了摇头,下定了决心似的抬手去拉苏垣的胳膊。苏垣下意识地一甩手,苏文通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   苏垣动作一顿,身后的苏夫人已经走了过来。   她抬手就是一巴掌,苏垣始料未及,竟然愣住了。   苏之泓扑过来拉住了苏夫人的手:“妈,你疯了吗!”   苏夫人冷冷一笑,看了看懦弱的丈夫,转眼看向苏垣,微扬着下巴神色倨傲地道:“我疯了?我看是你们疯了!自从见到了这个人,你们一个两个的全都不正常了!苏文通,你是没有儿子还是怎么着?非得这么紧着他巴着他?小泓,你这个傻孩子,你知道你爸做了什么好事吗?他背着我们偷偷找了律师立了遗嘱,苏家所有的财产以后都归这个外人了,你知不知道!你还在这里和这个孽种称兄道弟,你是想气死妈吗?!”   苏之泓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妈,你慢慢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的脸上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苏夫人愣了愣,明白了什么似的厉声道:“你都知道?”   苏之泓垂下眼,点了点头。   苏夫人睁大眼,缓缓地摇了摇头,似乎不敢相信,似乎无法接受。片刻后,她疯了似的扑到苏垣的身上:“当年我就该先让那个女人把你打了的,造孽啊!”   初见时气质高贵的老夫人,此刻却也能像个泼妇一样又打又骂。   苏垣抓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推进苏之泓怀里。   苏之泓眼疾手快地抱住她,那瘦削的老人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苏之泓竟几乎拦不住。   苏垣疲惫地闭了闭眼,转头看向正看着他摸摸垂泪的苏文通。   “我不会要你一分钱的,苏先生。”   “小垣……”   苏垣悲悯地看着他:“你可真是可怜。”   苏文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簌簌如秋风中的落叶。苏垣不再理会他,推开他大步走向电梯。   不远处的房内一片混乱,苏垣静静地等着缓缓而上的电梯。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苏垣看到了宋唯己。   他朝他笑了笑,走进电梯里:“回去吧。”   宋唯己一眼就看到了他通红的脸。有人在尖叫怒骂,宋唯己皱了下眉,在门即将合上的时候突然挡住了。   他拉着苏垣的手,带着他走下电梯。   瘫坐在门边的苏文通听到脚步声,一抬头看到去而复返的苏垣,大颗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苏垣厌恶地别开脸。这样懦弱的人,为什么会是他的父亲呢?   在妻子面前大气不敢出,当年眼睁睁把他的母亲赶出家,今天眼睁睁看着他的妻子打他一巴掌。   他不想和一个年迈的女人计较,没什么意义,可他不能原谅苏文通。   宋唯己牵着苏垣走进门。   苏垣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下意识地想要掉头离开,宋唯己却紧紧抓住他,径直走进客厅里,坐在沙发上。   他旁若无人的眼神和自然的动作让苏夫人都停了下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苏家人从来不关注娱乐圈,看到宋唯己也只觉得有点眼熟,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坐下来谈谈。”宋唯己道。   苏之泓见苏夫人终于冷静下来,松了口气,放开她,又转身把父亲扶到沙发上坐下,看着他哭的通红的眼睛,又看了看满脸戾气的母亲,头疼地捂住了脸。 第七十三章   “苏夫人,你认识楚雄吗?”   楚雄,多年前W市黑道上的龙头之一,如今已经洗白,带着帮派成员成立了正式的上市公司。如今W市黑道上的几个大佬,十几二十年前还是他的小弟,就算他现在金盆洗手,在W市却没人敢招惹他。   宋唯己突然提起了这么一个人物,苏夫人心里一跳,刚才那种震撼的感觉愈发强烈,她迟疑着问:“令尊难道是……?”   宋唯己深邃的黑眸定定地望着她,静默片刻后,才摇了摇头:“不,他只是我母亲家族里的一个远房亲戚而已。”   苏夫人松了口气,却听到宋唯己又道:“但我有什么事让他办,也只需要说一声就可以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苏夫人吓了一跳,又似乎觉得不信,皱眉看向儿子。   苏之泓轻轻地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是现在才知道宋唯己和楚雄的这层关系,但以宋唯己的背景,随便把宋家谁的名字报出来都更能让他父母惊讶,他根本也没必要说谎。   见苏之泓默认,苏夫人心里一沉,转头看向苏垣,眼中难言厌恶,却不由得暗暗心惊。她一时看不出两个人的交情如何,但却明白,眼前这个一看就不简单的青年是准备为苏垣找他们麻烦了。   宋唯己指了指苏垣的脸:“这一巴掌,就足够让你惹祸上身了。苏垣不想跟你计较,但你不应该倚老卖老,文学世家的老夫人像个泼妇一样,这也太难看了,你说是吧?”   苏夫人脸色铁青,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宋唯己转眼看向苏文通。   “苏老爷子。”   苏文通“啊”了一声。他这个人一辈子只知道读诗书做文章,比大家闺秀还要大家闺秀,某些方面还不如苏夫人撑得了台面,在一个小辈面前竟然也被震得唯唯诺诺的。   宋唯己暗自摇头。不管是苏垣还是苏之泓,都实在不像是这个人的孩子。   “你和苏垣的那些旧事我都知道了。你也看得出来,他并不想认你。三十多年前在你们把他母亲赶出去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错了,”苏文通痛声道,“小垣,当年是我糊涂啊,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后悔,尤其是那天我在医院看到你之后。我不是不想认你,我是真的不知道小彤把你生下来了,不然我也——”   “别说了,”苏垣打断了他,他不想听这个男人的忏悔,他不觉得他的忏悔太假了吗,“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痛恨你吗?不是你不认我,我认可你不知道我的存在的说法,可你伤害了一个曾经深爱过你的女人,尤其是那个人还怀了你的孩子。苏先生,把你的悔恨带到坟墓里去吧,你这一生里最爱你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她是被你害死的。”   他的母亲已经死在被他赶出苏家的那一刻,现在的索菲亚陈,是一个连他都不忍心去打扰的人,她已经获得了新生。   那个死去的女人,将一辈子活在苏文通的噩梦里。   苏文通果然被他一席话说得脸色煞白。   宋唯己握住了苏垣的手。   “苏先生,苏夫人。今天看在苏之泓的面子上,我不想给你们难堪,这一巴掌不管是谁打的,先放在这里,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找他了,就算路上见面,也请当做不认识。如果以后我知道你们谁惹他不高兴,抱歉,我是个护短的人,今天的账,届时我们一起清算。”   苏夫人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我也不想招惹他,可我丈夫糊涂,准备身后把苏家偌大家业全留给他,这是把我和小泓放在哪里?!难道我就该这么忍气吞声?”   “这是你们的家事,你们大可自己商量,和苏垣没什么关系吧。”   苏夫人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青,转眼间变了又变:“你……”心里知道自己在这年轻人面前说什么都没用,碍着他的背景又不敢说什么,苏夫人只能转头冲丈夫怒道,“文通,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苏文通活到这个岁数,却是难得叛逆一次,低着头任苏夫人怎么推搡都无动于衷。   苏夫人气得两眼一番,差点背过气去。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苏之泓见她气急攻心,忙扶住她顺着气,心里一阵难受,可嘴上还是说道:“妈,你就别管了,这是爸欠我哥的。”   苏夫人一把推开他的手:“你懂什么!你看看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他才是一家人!”   苏之泓想说一句“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又怕把他妈给气急了,咬了咬嘴唇憋了回去。   宋唯己看了看苏垣,心里早就明白他根本不屑于要什么遗产,此刻见他已一脸不胜其烦,于是拉着他站起身来。   “麻烦苏先生钱太多不想要的话捐给福利院做做慈善吧,苏垣最需要的时候你没给过他一分钱,现在给他留什么遗产。他连你都不想认,你觉得他会想要苏家的财产吗?以后只要你们不再打扰他的生活,那就算是你对他的一种补偿了。”   苏文通痛苦地看着苏垣:“小垣……”   苏垣没有理他,他已经不想在苏文通面前再多待一秒钟了,拉着宋唯己大步走了出去。   宋唯己把苏垣接回了自己那里,最近一直陪宋浩德住在别墅,有段时间没回来了,宋唯己去厨房看了一圈,冰箱里也没什么吃的,干脆点了餐,出来见苏垣还坐在沙发上发呆,走过去搂着他的头抱进怀里。   “别想了。”   苏垣搂住他的腰,没有说话。   “你还记得那个意大利人吗?”   “什么意大利……?”苏垣轻轻推开宋唯己,仰头看着他,“怎么突然说这个?”   “那你应该也记得我说过,他是纽约X集团的负责人。你知道X集团吗?”   苏垣对M国的公司并不了解,后来因为宋唯己的那件事查过X集团的资料,据说它旗下的一家高科技公司近年渐渐和苹果公司并驾齐驱,大有超越的势头,在M国算是资产雄厚的大企业了。   苏垣颔首道:“怎么,你真的在跟他们谈生意?”   宋唯己想了想,表情突然有些微妙:“也可以这么说吧。”不知道皮肉生意算不算?而且做的还是眼前这个人的皮肉生意,“那个意大利人叫Enzo,他只是X集团表面上的负责人,其实X集团背后的BOSS,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华裔M国人,在加州经营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农场。”   加州……农场?   苏垣突然想到了陈浩,他母亲的丈夫。隐约间似乎猜到了什么,他惊讶地微微张着嘴巴。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了吧?其实我也是昨天刚得到那边的答复,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把去M国的时间延长了,你最好也早点和许穆打声招呼,不管怎么样,至少空出一个周的时间来,我们去一趟加州。”   “她……”   “她要见你。”   苏垣浑身一震,不敢相信地看着宋唯己,冷静了片刻后才问道:“你什么时候联系上她的,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上次你和那个意大利人……为什么那时候不告诉我?”   “那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办成,我不想给你希望再让你失望,所以才瞒着你,没想到反而搞出了一个乌龙,让你好几天没理我。”   苏垣脸一僵,眼神闪躲起来,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对不起。”   宋唯己拽着他的领口,低头亲吻苏垣的嘴角。   “觉得抱歉的话,今晚让我做个痛快吧,那段时间我会有多欲1求不满,你应该知道的吧?”   苏垣“靠”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吃过饭,苏垣就把宋唯己拖到了床上。   最近两人住在别墅,虽然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可心里多少有点尴尬,一直没做,今晚难得气氛好,各自做了一次1才算结束。   剧烈运动后的身体非但不觉得疲惫,反而一身轻松。苏垣胳膊横在宋唯己的腰上,脚缠着他的脚,在黑夜里睁着一双熠熠生辉的眼,兴奋得完全无法入睡。   许多问题止不住地往外冒,他现在的心情兴奋却又忐忑。   “她真的答应见我了吗?是真心想见我吗?”   “当然。我感觉得到,她其实一直都想再见你一面。”   “那她的丈夫呢?他同意了吗?”   “你母亲想见你,他怎么可能不同意?”   其实中间宋唯己费了很大的心神来沟通,哪里是这么两句话这般轻巧。他为了拉拢Enzo,欠了无数人的人情,他为了见陈浩一面,去了无数次加州。可他不想说,只要结局好就够了不是吗?   “她喜欢什么?我去见她的时候买什么礼物带给她?她看到我会喜欢我吗?我长的……好像跟苏文通年轻时很像,她会不会……”一想到这一点,苏垣就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   “陈浩是什么样的角色,他在同意让我们去见她的时候,肯定已经把跟你有关的所有的事都查得清清楚楚,你长什么样子,他们心里都有数。”   苏垣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放了心,却还是难掩紧张。   宋唯己有点后悔这么早告诉他,本来打算给他一个惊喜,可今天遇到了苏文通,他知道苏垣心里绝不好受,只好把这个杀手锏拿了出来。   只可惜,比起苏文通对他的影响,索菲亚陈的影响力更大一点,苏垣最后还是失眠了。   但好歹,这场失眠是甜蜜的。 第七十四章   萧以谌和秦萌的婚礼堪称B市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婚礼。凡是B市叫得出名字的那些大人物,哪个不与萧家和秦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两个大家族各自的亲朋好友更是犹如过江之鲫。   那天萧家的酒宴就花费了数千万,更不用说新娘从头到脚的首饰和礼服,就连一直陪在新娘旁边的伴娘一身行头都足足可以抵上半个酒宴的花费,那是一般人没办法想象的奢华。   苏垣看着和新娘形影不离的伴娘,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又说不上来。   除了婚礼当天,两家又各自连办了六天的酒席,苏垣和宋唯己一直留到吃完第二天的酒。   萧振东夫妇听说两人要去美国,并没有挽留,甚至在苏垣只是用“有点私事”一语带过时,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反而宋浩德在B市留了一段时间。   抵达圣迭戈之后,两人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去了联系好的代孕公司。两人选择的卵子来自于同一个母体,是宋唯己亲自选的,据说那是一个有着超高智商的亚裔女性。他们签了合同,采集了精子,剩下的便交给代孕公司来办理。   两人离开代孕公司,在门口遇到了那个意大利男人Enzo。   打过招呼之后,Enzo说了些什么,苏垣不懂英文。   宋唯己带着苏垣上了停在路边的车,在车上,宋唯己解释,Enzo恰好在圣迭戈出差,被陈浩安排来接他们去农场。   Enzo带着他们来到机场,乘上私人飞机,一个多小时的飞行后,抵达了位于三藩市北部的Holiday农场。   直升机在阵阵轰鸣声中下降,苏垣看到,草坪上,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女人压着头上的草帽,长裙在飞机降落卷起的巨大的风中翻飞,旁边的男人牵着他裙子的一角,笔直地站着。   苏垣的心脏在那一刻兴奋跃动,几乎有种要从胸腔中窜出来的错觉。   宋唯己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飞机落地,苏垣的手脚几乎麻痹。   宋唯己帮他摘下安全带和耳机,牵着他走下飞机。   苏垣终于看清了那个女人。   和照片中长得一模一样,细微的纹路在眼角和唇角展开,并不算秀美的脸,却有一种让人舒服的感觉。她看起来并不像是五十多岁,至少要比实际年龄至少小五岁,娇小的身材站在旁边高大男人的荫庇中,犹如过去的几十年,一直被庇佑着、呵护着。   两人静静地对望着,谁都没有说话。   一滴眼泪静静地从索菲亚陈的眼角落下,蜿蜒而下时,另一只眼睛也溢出了晶莹的泪珠。   陈浩搂着妻子的肩膀,微微用力。他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放开她,走向苏垣和宋唯己。   “陈浩,”他伸出手,看着苏垣,“你母亲的丈夫。”   苏垣眨了眨酸涩的眼,转头看向他,他用双手握住了他的手:“您好,我可以称呼您陈叔叔吗?”   陈浩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喊我爸爸。”   苏垣喉头滚动着。   陈浩转开脸,朝宋唯己点了点头,手伸到苏垣背后,轻轻推着他走向妻子:“苏菲,看,你的儿子已经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呢。”   索菲亚看着苏垣渐行渐近,嗓子里发出一声呜咽,她抬起手,紧紧地抱住了这个她亏欠了多年的孩子。   “小……垣?”她紧紧地闭上了眼,“是你,我感觉得到,你是我的儿子。”   苏垣反手用力地抱住了她。   那个多年来从未能说出的词,哽在嗓子里,竟然半天都喊不出来。   陈浩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走吧,回去再说。”   停机坪距离房子有一段距离,旁边停着一辆皮卡,那边三人上了车,陈浩朝Enzo挥了挥手,便把人给打发了。   Enzo无奈地耸了耸肩,心想真是过河拆桥,连口水都不给喝吗?悻悻地重新坐上了直升机。   农场很大,到处都是放牧的工人和牛羊马匹,他们开车穿过农场一角就花了整整五分钟。   房子坐落在农场南侧,只有一层有着三角形房顶的房子排成一排绵延出很远。   陈浩把车开到最中间的那栋最大的房子前,下了车,将钥匙交给工人,带着苏垣他们进了家。   住了多年的老房子,每一样东西都透着一种温馨的光泽。索菲亚给苏垣和宋唯己倒了热热的奶茶,是自家奶牛产的奶熬制的,味道香醇浓郁。   看苏垣喝了一口,索菲亚又停不下来地拿了水果和饼干过来,都是她亲手摘的,亲手做的,饼干还带着一丝热气。   陈浩笑着把她推到苏垣身旁坐下:“好了,别忙了,你们也该有话要谈吧?”   索菲亚笑了笑,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可笑起来却有种少女的羞涩。   她的后半生,是在一个男人用心宠爱中走过来的,从她的每一个表情和每一个动作中都看得出来,有种不经世事的天真。   陈浩用宠溺的目光望着妻子,见母子两人只是拘谨地坐着,什么也说不出来,便自己开口了:“有件事情我得先告诉你,小垣。”   苏垣转头看向他。   “苏菲在十八岁生下你的时候难产,大脑因为缺氧受损,醒来后她失忆了。”   “啊……”苏垣瞪大眼。   “所以别怪她没有去找你,要怪就怪我吧,我从来没告诉过她,她有一个儿子这件事,直到宋唯己找到我。”   苏垣看了一眼索菲亚,抓着她的手紧了紧。   陈浩继续道:“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的事,店里的手下看你们快死了,把你们直接丢了出去。我捡到她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和她相爱,我关了夜总会,收了所有的生意,带着她来了M国。我不想让她记起以前的事,就隐瞒了下来。我知道苏菲一直想要个孩子,我骗他我没办法生育,她就把这件事放下了,可每次看到她抱着别人家的孩子一脸宠爱,我就知道其实她从来没有放下过。后来宋唯己说服了我,我隐晦地问了苏菲,我发现她比我想象的坚强,才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原来她并不是不想见她,而是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   这一刻一直纠结在心里的心结终于被解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大的心痛。他可怜的母亲,为了生下他,差一点就……原来他曾经那么深地被爱过。他无法想象这个可怜的女人是如何撑下去的。   陈浩叹了口气:“我真的很抱歉,苏垣,但你要体谅我作为他丈夫的心情。”   苏垣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怪他。如果没有这个男人,他的母亲在三十多年前就不在了。   索菲亚哽咽着道:“小垣,对不起,我一直没能想起你,我甚至到现在都记不起以前的事,可是我感觉得到,你对我很重要,在亲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会努力想起来的,小垣。”   苏垣紧紧地将她抱进怀里。   “不要想了,那是另一个人的人生,你不记得是最好的,你只要愿意认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妈。”   最后那个字说出口的刹那,酸涩的眼睛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两人紧紧拥抱着,那一瞬间,三十三年的分别已经不重要了,幸而他们都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就足够了。   陈浩和宋唯己对视一眼,他站起身来:“唯己,陪我出去走走。”   宋唯己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   拥抱了许久,索菲亚红着眼睛和脸颊,抬起手抚摸着苏垣的脸,她的眼神很专注,动作很慢,像是要把这些年没看到的份全都看回来,把这些年没有摸到的份全都摸回来。   苏垣静静地看着她,那双属于母亲的手带来的温暖从皮肤渗入体内,一直蔓延到心里去。   在此之前从未见面的两人之间,竟没有一星半点的隔阂,这大概就是母子天性。   许久后,索菲亚终于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她擦了擦红肿的眼睛,转头看向透明的玻璃墙外,正并肩站在草地上抽烟的两个男人。   她羞涩地笑了笑,又转过脸来看着苏垣:“他是个很好的男人。”   苏垣也笑道:“是的,我很感激他,我看得出来,他很爱你。”   索菲亚微微一愣,笑着摇了摇头:“我说的是他,你的恋人。”   苏垣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岔了,却也赞同索菲亚的想法,点头道:“是的。您知道我们的事?”   “阿浩都告诉我了。”   “您……愿意接受他吗?”   索菲亚微微睁大眼,似乎有些意外他的问题:“当然!怎么会这么问?”   苏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母亲在这开放的国外生活了二十年:“没什么……”   “阿浩说你们这次来,在圣迭戈做了试管婴儿?”   “是的。”   “真的像梦一样,”索菲亚叹息着,亲吻了苏垣的脸颊,“我一下子就有了儿子,还即将拥有我的孙子,好像……还是两个?”   苏垣点点头。   索菲亚高兴极了。   她一整天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在厨房里忙碌着做菜时就像一个翩翩飞舞的蝴蝶。她唱歌的声音很动听,苏垣觉得他的嗓音应该就是继承于母亲。   那欢快的小小身影不时映入眼中,苏垣和陈浩的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挂上笑容,眼里都是浓浓的爱意。   宋唯己走进厨房,询问道:“需要帮忙吗,阿姨?”   索菲亚回头看他,笑了笑:“进来吧。”   宋唯己走过去,拿起案板上的刀子:“您很会做Z国菜?”   “是的,阿浩吃不惯西餐。”   “中餐养人。”   索菲亚点头道:“你说的对,你看这些当地人,和阿浩年纪差不多的,都已经又胖又老又丑了,阿浩到现在都还是附近有名的美男子呢。”   索菲亚言语间都是对丈夫的喜爱和倾慕,宋唯己心想,这就是最好的爱情啊。   索菲亚翻动着锅铲,偷偷打量着身边的男人。年轻精致的侧脸犹如最好的雕刻师静心创造的一般,而最可贵的是他的心,如果不是真心爱着苏垣,今天又怎么会有他们母子的见面呢。   他们母子两人,真的都很好命呢。她已经忘记了以前那些旧事,这些年更是一直被宠着爱着。可苏垣却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和孤独,她这个可怜的儿子,如今也是苦尽甘来了呢。   宋唯己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对上那来自于长辈的喜爱的眼神,他不吝啬地把最大的笑容送给了她:“阿姨在想什么?”   索菲亚微微红着脸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她说:“我在想,你会不会愿意把对我的称呼改成别的呢?”   宋唯己一怔,片刻后笑道:“好的,妈。”   索菲亚含笑抱了抱他。 第七十五章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   临走前一天下午,索菲亚和宋唯己准备晚饭时,不同姓氏不同血缘的父子两个人好好谈了谈心。   他们坐在门前的长椅上,看着远处工人们在夕阳下熟练地将牛羊赶进棚子里。   陈浩转头问苏垣:“这里的生活怎么样?”   “自由自在,向往的生活。”   “你说得很对,什么都有了的时候,这种田园生活反而是最令人向往的。苏菲一辈子与世无争,你看她小小的一个老太太,对生活的需求也总是小小的,我带她去洛杉矶,去纽约,去拉斯维加斯,她反而不习惯。”   苏垣点点头,微笑道:“因为她被你保护得太好,人已经得到了最大的满足,那些灯红酒绿反而进不了她的眼。”   陈浩吸了口烟,笑了笑。   “陈叔,我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像您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妈?甚至为了她放弃国内的事业归隐田园?”   陈浩勾了下嘴角。   三十年前,他的一个笑容可以让人吓得肝胆俱裂,三十年后,他的每一个笑容都如和煦的春风。不是他没了年轻时的魄力,而是他有了珍爱的人。   “感情这种事,很难说。当年我把苏菲捡回家的时候我已经不太记得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理了。见惯了血和泪,我早就没有什么同情心了,或许就是冥冥注定?我把她丢给家庭医生就没有再管,那时候她不过吊着一口气而已,我以为她会死,可某一天深夜,当我回到家,看到她趴在窗棱上,看着月色发呆时,我有些惊讶。我从来没看到过一个成年人可以有那样的眼神,清澈无垢,不落凡尘。后来我才知道,她把以前的事都忘记了,那时候的她就像个孩子一样,心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她很会做事,我就让她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我从来不会让女人近我的身,我那时候只觉得她痴痴傻傻的,从来没把她当成普通的女人看。我也没想到,她居然会爱上我。我伤过她,你知道吗?有一次被女人暗算,我强撑着回到家,她来伺候我洗澡,却被我侵1犯了,第二天她还是像以前每一天一样早早起来伺候我洗漱吃饭,没有一点异样。我以为她什么都不懂,我也从没有跟她解释,道歉我也不认为有必要。直到后来,我身边出了叛徒,她帮我挡了两颗子弹。一颗子弹没胸而入,一颗子弹嵌在她的头骨上,如果不是她,第二颗子弹就进了我的胸膛。直到那个叛徒被击毙,她都没有松开抱着我的手。她一身血地躺在我怀里,以为自己要死了,她让我吻她。她说那一晚,我没有吻过她。那时候我才知道,她并不傻,她也懂爱。我的身边来来去去,有过无数的女人,可从来没有一个人那么纯粹地爱过我。等到她治好了伤,我一点点地教她写字、学英文,教她游泳、打球。我还教她射击,可她唯独不喜欢学这个,她说她不喜欢打打杀杀。然后我带着她来了M国。人都是冲动的,我也不例外,可我不后悔,三十年后,还能看到她那样天真的笑容,还能被她那样纯粹地爱着,一切都值得。”   陈浩说完这一席话,两个人都沉默着。   感动和幸福萦绕于心,苏垣觉得自己似乎能够感觉得到母亲的幸福。   片刻的沉默后,陈浩指着这一望无际的农场,淡淡道:“以后等你们老了,想要过这向往的生活,就来这里,我把这里都留给你。而在那之前,苏垣,如果你愿意,我会把我所有的事业慢慢交给你。”   苏垣蓦地转头看向他,嘴唇动了动。   陈浩抬手制止了他:“我这一辈子,不会有孩子了,我整个人都是苏菲的,还有什么不属于她呢?而她的,就是你的。当然,我知道你有你的事业,我不逼你,等你想要休息了,随时都可以退出来,不用有任何顾及。如果你不愿意,我还能活几十年,等我们的孙子长大了,给他也是一样的。”   苏垣深吸了口气。   他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走吧,进去多陪陪苏菲。明天你们就要走了,我知道她想跟你一起去,但我没有她在身边不行。等我安排好,过段时间,我带她一起回去。何况,我们也该见见唯己的父亲。还有萧家夫妇,我听说,他们对你一直很照顾。”   苏垣点了点头。   陈浩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往回走。   苏垣跟在他身后,胸膛里有什么情愫酝酿着,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突然疾走两步,追上陈浩,环住那曾经为他的母亲遮风挡雨的高大身躯。   嘴唇微微一动:“爸。”   陈浩脚步顿了顿,回头,微笑着抬起手,拍了拍他的后颈。   苏垣慢慢舒了口气。   这才是他的父亲。   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尊敬他,不是因为他富有,而是因为他值得。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索菲亚坐在餐桌旁,捧着脸看着父子两人走进来,眼里全是幸福和柔情。   她殷勤地为苏垣和宋唯己夹菜,眼睛时刻不离自己的儿子。   渐渐地,眼圈就红了。   苏垣搂住她的肩膀,轻拍着安慰她:“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以后的人生还长着呢,回去后我每天都给你发视频,好不好?”   索菲亚咬着嘴唇,虽然点了头,眼泪还是在落。   虽然她把儿子遗忘了三十年,可这几天的相处,她越来越离不开苏垣了。这个孩子算是自己把自己养育大的,而且长的这么好,她心疼他,想加倍地对他好。只是她什么都给不了他,除了自己的一腔爱意。   “妈妈什么都没有,你来这一趟,妈妈除了能做几个菜给你吃,也不知道还能给你什么,一下就要走了,我真的舍不得你。”   苏垣没料到她在想这些,哭笑不得地道:“妈,你不是什么都没有的,你有别人给不了我的东西。”   索菲亚疑惑地看向他。   “母爱是除了你,任何人都没办法给我的,你知道吗?”   索菲亚嘴唇哆嗦了一下,眼泪流的更汹涌了。   陈浩无奈地搂住妻子:“好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儿子,可他们有他们的事业,总不能像我们老人似的什么都不用管不用顾吧?我保证,最多一个周,我带你回W市,让你好好陪陪他。别哭了,小垣看到心疼,我更心疼。”   “真的?一周?”   “对,一周。”   索菲亚终于松了口气,很快展露笑颜。   苏垣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轻快过。   其实他偶尔也会有索菲亚的那种担忧。他能给宋唯己的东西真的少得可怜,可对方却为他做了这么多。初遇时只能算是个男孩的人已经长大了,身上有着和陈浩相差无几的担当,他无比庆幸自己喜欢男人,否则怎么会遇到他?   心里那一点和萧以谌有关的遗憾,被深深地埋藏进心里。他无法奢求更多,神明对他已经足够眷顾,竟从没有放弃过这样一个背德的自己。   回国后先去了B市接了宋浩德,三人才回到W市。   之后的一周是马不停蹄的工作,跑得苏垣一脸菜色,桃子却是春风满面。他休息了一周,桃子也跟着放了一周的假,和张泽如胶似漆了几天,感情更进一层,双方家长已经开始商议婚期了。   桃子家里人对这个女婿当然是一万个满意。张泽一向对自己喜欢的人很大方,还没等结婚,已经给桃子的父母买好了房子,等到装修好就可以入住了。   两个老人身体都不好,还特意给他们雇了两个保姆,一天二十四小时地照顾。   听张泽说,桃子父母一辈子活在大山里,简朴而又善良,他的父母爱屋及乌,喜欢桃子,对亲家也格外宽容体谅,很赞成他们把两个老人接过来。   本来桃子父母也不想来打扰女儿女婿的,他们一家早年因为穷,在亲戚朋友间倍受排挤,早就断了来往了,前段时间听说桃子找了个富二代男朋友,家里还有上市公司,一个两个都上门来了,言语间不是借点钱,就是帮自家儿子女儿孙子孙女的找工作。老两口当年治病急用钱,一分钱没从他们手里借来,还是邻居七凑八凑才救了他们的命,对这群亲戚早就寒了心。桃子知道后,和张泽商量了一下,没两天就把人接过来了。   他们暂时住在张泽那里,张泽就借口搬去了桃子那个小窝,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开始了同居生活。   张泽还挺感叹的:“你别说,以前看你住这么巴掌大一个地方,还觉得挺委屈你的。桃子那儿比你这还小,两个人这么一挤,反而有滋有味儿的。”   苏垣这是第一次给人“说媒”,也算是初战告捷,不过以后也没这种机会就是了。   桃子这下算是苦尽甘来,但从来没提辞职的事儿。张泽年纪不小了,张家父母肯定是希望他们早点要孩子,苏垣问过桃子什么时候辞职,桃子反而愣了:“我干的好好的辞职干嘛?”   “等你怀孕了还能跟着垣哥到处跑啊?”   桃子脸一红,撅着嘴道:“这不是还没有吗,等垣哥哪天不需要我了,我再走也不迟。”   说实话,苏垣还是挺依赖桃子的。   像她这么尽心的助理不少,可真心对你好的,就不多见了。他觉得自己挺幸运的,不管是经纪人还是助理,纯粹是对他这个人好,而不是看他现在在什么位置上。要是让他突然换别的助理,他还真不习惯。   不过他还是劝了桃子几次,桃子一点没放在心上。   后来张泽都跟他说了,桃子是真喜欢他尊敬他,以后就算是怀孕了,也不至于什么也不能做,大不了他倒贴点钱,偷偷找许穆帮他再安排一个助理,也就可以减轻桃子的压力了,她这个人是闲不下来的。   苏垣朋友不多,可个个都是真心对他好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些心机重的,他不排斥,却也不接受,顶多是点头之交罢了。   一转眼,一周过去了,工作又进入了稳定的阶段。索菲亚和陈浩,也终于回来了阔别已久的W市。 第七十六章   三十多年前W市的娱乐产业大鳄归国,在W市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当年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如今回国却是大张旗鼓,财经版的记者们很快挖到了消息,据说这位大佬就是那位从不露面却在FBS排行榜上位居华人第一位的HowellChan,更是如今M国市值排名前十的X集团背后的老板。   陈浩归国,排场自然不用说,楚雄带头接机,想请客吃饭还得问问陈老大有没有时间。   一群大佬带着各自的小弟,眼巴巴地望着陈老大。   陈浩大手一挥:不用了,老婆急着见儿子,有时间再聚。   众人这才把视线放在陈浩旁边小小的女人身上。   索菲亚抓着丈夫的衣袖,探头张望着,小声问:“小垣还没来吗?”   就见苏垣略带尴尬地扶了扶眼镜,从层层叠叠的人群中钻了进去,拥抱了索菲亚,从陈浩的手上接过行李。   陈浩扶着苏垣的肩膀,朝各位大佬道:“我儿子,苏垣。小垣,这些都是以前和老爸交好的兄弟。”   当着长辈的面,苏垣只好摘了帽子眼镜,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谢谢叔叔伯伯们给我父母接风,给大家添麻烦了。”   有眼尖的早认出他来了,现在名字一报,帽子眼镜一摘,都是一片愕然。   苏垣在娱乐圈里也不是混了一天两天了,这些大佬们没少包过明星,娱乐圈里的八卦自然听说了不少,关于这个苏垣,也实在是个神奇的人物了。只是再神奇,也比不过他是陈浩的儿子让人震惊的了。   两人回国后住在了宋家的别墅,恰好可以给宋浩德做伴。   宋浩德和陈浩年纪差不多,虽说一个从政,一个黑道起家,可都是人上之人,才情具备,自然说得上话。   苏垣和宋唯己基本上也已经搬到别墅来了,只是都忙,能回来也很晚。   索菲亚总会等他们回家,不管是苏垣还是宋唯己,只要知道他们回来,就会给他们做好宵夜等着。   陈浩回来后,做了一件大事。   他授意楚雄出面办了场酒会,W市的各路人物全请了。苏家夫妇也得了邀请函,哪敢不给楚雄面子。   来了远远地就看到众星拱月的陈浩和索菲亚。   索菲亚的模样三十多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长了些皱纹。她虽仍是一派天真,可却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没读过书只知道干活的小丫鬟了,陪着陈浩三十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身上自然是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度。   苏夫人一脸惨白,想起当年苏菲流落进夜总会的传闻,再想起那家夜总会的老板便是陈浩,现在什么都明白了。   苏文通虽也是世家子弟,然而常年与书为伍,很少来这种场合,面对的又都是W市举足轻重的人物,既没有共同话题,也不知道如何交际,再加之看到了索菲亚,心神全不在自己身上了,跟在苏夫人身边显得畏畏缩缩。   索菲亚早就不记得这两个人了。她近来虽然也从陈浩那里听说了些以前的事,毕竟忘了的,并没有什么真实感,即使陈浩牵着他来到苏家夫妇面前,她也只是眨了眨眼,淡淡地打量着这两个人。   “苏先生,苏夫人,”陈浩优雅地举杯,朝两人一敬,“久仰大名,三十年后,才有缘相见。”   久仰的是怎样的大名,旁人不知道,苏家夫妇却是清清楚楚。人人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情形,都是大气不敢出。   苏夫人战战兢兢,苏文通更是畏缩着不知道说什么。   所谓先礼后兵,陈浩酒杯一放,眸光一转,退隐多年,可锐利的眼神比三十年前还要让人心悸。   “听说,两位最近找了我儿子的麻烦?”   仅仅是被那眼神漫不经心地瞟一眼,苏夫人就差点跪了下来:“不、不是的……陈、陈先生,我们……”   苏夫人吞吞吐吐半天,却辩解不出来什么。   索菲亚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拉了拉陈浩。   高大的男人上一刻还怒气凛然,下一刻便温柔地弯下腰,听妻子的耳语。   “他就是那个人?”   陈浩点点头。   索菲亚微微皱了眉,轻声道:“阿浩,我不想见他们,让他们走。”   陈浩欣然点头,转而看向苏家夫妇:“我妻子不想见到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苏夫人诚惶诚恐地点头,拉着丈夫快步走了出去。一边看着身边懦弱的丈夫,一边想起不怒自威的陈浩,心里一阵烦闷。   那天之后,苏家变卖了所有产业,全捐给了福利机构,苏家夫妇移民海外,再也没有回来。一个名门望族,突然就消失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苏之泓倒是还留在W市,非但没受到一点波及,事业反而蒸蒸日上,不知不觉便进入国内一线演员的行列,身价也是水涨船高。他虽心疼父母,可也知道因果报应,苏家没落,而父母还健在,已经算是陈浩难得的仁慈了。   陈浩和索菲亚去了一趟B市,和萧振东夫妇见了一面,没有久留,当天就回来了。   苏垣最近忙着拍电影,还要录SuperSaturday,张泽婚礼那天他没能参加,陈浩代替他做了主婚人,给足了张家面子。   陈浩这次回来不单是为了让妻子和儿子团聚。苏垣过去三十年并不顺心,也只近年渐渐好转,他当年没能雪中送炭,但现在好歹可以锦上添花,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苏垣是有人罩着的。他陈浩的儿子,任谁都要退让三分。   他不吝于为那些对苏垣真心相待的人捧场,张泽照顾苏垣多年,投桃报李,表面上的功夫做了,实质性的当然也不能少。张家是为一些电子品牌做代工的,X集团旗下盈利最高的就是高科技公司,本来也有自己合作的代工厂,不过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张家就是做这个的,陈浩便推荐给了Enzo,让他们去谈合作的事。   一个月后,环球旅行的萧以谌带着妻子回国,一回来就带来了好消息:秦萌怀孕了。   苏垣知道这件事时正和宋唯己窝在客厅里看肥皂剧,索菲亚端着桂花米酒小汤圆出来,两个儿子一人一碗。   苏垣慢慢回复了萧母的消息:恭喜干爸干妈又添新孙!   宋唯己摸了摸他的头,把一碗宵夜端给他。   苏垣放下手机坐起身来,捧着碗对索菲亚道:“妈,以后别等我们了,你看我每天吃宵夜,半个月长胖了两斤。”   索菲亚笑道:“多吃一点才好呢,小垣太瘦啦,在外面总吃不好吧?”   苏垣终于知道什么是“有一种爱叫妈妈总以为你吃不饱”了。   当你不再纠结过往的时候,时间好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就溜走了。   苏垣拍摄的《幸存者》,在韩国内外横扫数个奖项,苏垣因此获得了某国际电影节最佳男演员的奖项。第一个殊荣,一鸣惊人,有人艳羡,有人嫉妒,却很少有人知道,那并不是轻易得来的,而是苏垣等待了整整十年,磨练了整整十年,才拥有了得到它的实力。   一时间鲜花和掌声充斥了苏垣的整个世界,鸿途特意为他举办了一场庆祝酒宴。   就在酒宴的前一天,乔淮醒了。   当宋唯己告诉苏垣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懵了。冲到疗养院,就看到那个只剩一把骨头的男人躺在床上,安静地看着他,艰难地冲他勾了勾嘴角。   苏垣走到床前,激动地握住他的手。他们虽从未认识,可他却知道他所有的故事。   许久后,他终于平复下情绪,才恍然想起,对于乔淮来说,他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苏垣不好意思地松开手:“抱歉,我是苏垣,你可能不认识我。”   乔淮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   苏垣连忙低下头,凑近了轻声问:“什么?”   “我……知……道……”   声音干涩嘶哑,苏垣却听清了。   “我曾……住在……你……的……身体……”   苏垣诧异地看着他。原来他都知道。   乔淮朝他笑了笑,似乎累了,慢慢闭上了眼。   宋唯己从外面走进来,苏垣“嘘”了一声,带着他走出了病房。   他指了指里面:“他知道我,他知道我们灵魂互换的事。那时候他真的住在我的身体里……”   宋唯己点点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看乔淮。   “医生给他检查过了,醒过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只是身体要慢慢养,他睡得太久了。”   宋唯己很快就走了,他下午要飞圣迭戈。   苏垣坐在床边,看着乔淮的脸。那么英俊的人,一旦瘦成了一把骨头,看起来竟然老了十几岁。   他开始琢磨起来。乔淮醒来以后就不能像以前一样了,虽然疗养院有专人可以帮他做复健,但总得有人陪他说说话。可惜他连个亲人都没有,要说朋友,比他还不如,这男人明明年纪轻轻,却像个与世隔绝的世外高人,活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实在是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进娱乐圈,跟自己的性格根本格格不入。   想了想,他给许穆发了一个消息,让他最近不要给他安排工作。他刚得了奖,这时候各种邀约多的很,他明明应该乘胜追击。   但自从互换过身体,他总觉得乔淮和自己有着非常亲密的关系,没办法就这么放着他不管。   乔淮眯了一小会儿就醒了。   其实他睡了那么久了,并不想睡,只是身体太虚弱了,睁着眼睛都觉得累。   苏垣喂他喝了一点点的水。   乔淮说不出话来,苏垣就自己跟他聊天。五年了,圈子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拿出几件来都能讲一整天。   苏垣没有提萧以谌的事。他是觉得,乔淮刚醒来,不想让他心里难过。   可乔淮在他说话的间隙里,哑着嗓子说了一个字:“萧……”   虽然只说出来一个字,苏垣却听明白了。   他叹了口气,握住乔淮的手:“你还放不下?”   乔淮慢慢摇了摇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嘴角微微翘着:“放……了……”   苏垣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是因为放下了,所以才会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对吗?”   乔淮慢慢点了下头。   “他现在很好,结婚了,妻子也怀了孕,明年就可以做父亲了。”   乔淮微笑着,闭上了眼。   苏垣看着他那释怀的笑容,心里明白,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像乔淮一样放下了。   以前,他曾经为乔淮而不值。可现在,他知道,那个男人如果对谁好,可以让人记住一辈子。连从未被爱过的乔淮都放不下,何况他呢?   鸿鼎酒店的宴会厅里,宾客如云。   苏垣是今天的主角,明明该容光焕发,却有点心不在焉。   他和萧以谌真正意义上的初次相遇,就是在这里。那时候他还是乔淮,那个男人那天在他的心里掀起一片惊涛骇浪,虽然时过境迁,心情早已不同,然而萧以谌在他的人生中留下的痕迹是那么刻骨铭心。   萧以谌带着秦萌走了过来。   大概是因为怀着双胞胎的关系,虽然才六个月,秦萌的肚子看起来像快生了一样。萧以谌小心地扶着她的后背,即使和苏垣打招呼,余光也不离自己的妻子。   苏垣自始至终都笑得一派和煦。   除了宋唯己,鸿途旗下的艺人齐聚一堂。苏垣其实不大喜欢这样的场合,可惜他是主角,否则早就悄悄退出来了。   宋唯己现在应该已经在圣迭戈的医院里看到他们的孩子了,虽然还在肚子里。今天是产检的日子,他们可以知道宝宝发育的情况,胎儿已经很大了,可以看到五官,不知道会不会像他和宋唯己。   脑子里漫无边际地想着心事,喧嚣的宴会不知不觉就接近了尾声。   苏垣虽然酒量不差,可一晚上喝了不少酒,头有点晕,就走到旁边的小房间里,想要先休息一下再走。   没想到一躺下,居然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似乎听到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浑身***得厉害,苏垣皱起眉,首先进入意识的是一种烧焦的味道,他睁开眼。   房间内一片黑暗,门缝里隐隐有奇怪的光芒一闪一闪,像是火光。   苏垣心里一惊。   热气从门缝里窜进来,苏垣这才明白身上的***是怎么回事。他惊慌地站起身,看着面前的门板,却不敢打开。   滚烫的房门,昭示着外面的境况。他现在的房间,是宴会厅附带的小房间,唯一的出口,就是眼前这扇门。   而门外,却是比里面还要糟糕的汪洋火海。   后无退路,前无出路。 第七十八章   宋唯己轻轻叹了口气。   苏垣头皮一麻:“唯己,你听我解释……”   萧以谌脸一拉:“解释?什么叫‘解释’?你倒是解释解释我听听。”   宋唯己淡淡瞥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跟我说话,你插什么嘴?”   “你别跟我来这套,宋唯己,当初要不是老子看在先来后到的份上成全你,你以为你和苏垣能好端端在一起这么久?”   “那只能说苏垣爱我爱的要死。”宋唯己扯了下嘴角。   苏垣从来没见过这么一副痞子相的宋唯己,懵了。   那边萧以谌不干了,站起来扯着苏垣的领子拉到宋唯己面前来:“你告诉他,你为什么现在还留着跟我的情侣戒指?”   “他现在戴着谁的戒指?你是失明还是失智还是失心疯?”   苏垣一个头两个大,一边把自己的领子解救出来,一边劝道:“好了好了,别吵了……”   “摘了。”萧以谌回过头来,瞪着苏垣。   宋唯己冷笑一声:“有什么冲我来,跟他过不去算什么。”   “好啊,冲你来是吧,要不要打一架,谁赢了他归谁那种?”   “别幼稚了,萧以谌,就你这种情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我靠,老子今天不收拾你一顿老子不姓萧!”   萧以谌撸起袖子就要干架。   苏垣连忙从背后架住他:“有话好好说!”   怎么说也是重伤未愈,苏垣又正好卡着他受伤的肩膀,萧以谌疼得太阳穴突突跳,真想一巴掌拍死他。妈的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你TM给老子放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么句话。   苏垣见他松了力气,便放了手,把他按在沙发上,水果盘塞进他怀里:“好了,今天这件事先算了吧,我送你回去,等下次你们都冷静下来——”   “滚,你TM今天就给我说清楚!”   苏垣一脸绝望。   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要让他怎么说清楚?本来安安稳稳的生活,怎么一把火给烧起来了?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对不对,那你就先告诉他,你到底爱不爱我?”   苏垣脸上的血色退的干干净净。   他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非要逼他把自己最见不得光的一面暴露出来?非要让他承认自己自私无耻吗?   他说不出口。   片刻的沉默后,萧以谌冷笑了一声,连说了三个“好”,竟是一脸心灰意冷,转身往门口走去。   苏垣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拉住了他:“阿谌!”   萧以谌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苏垣手心里都是汗,他看着萧以谌决绝的背影,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宋唯己。   青年一双明亮的黑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像是等待着他的判决。   可哪里需要他来判决,这根本就是对他自己的最后审判。   胸口里闷着一口气,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掉了出来,他疑惑地眨了眨眼,又有更多的东西落了下来。   多年未曾流泪,几乎忘记了落泪是怎样的滋味。多年未曾如此恐惧,恐惧因为自己的私心而伤害到任何一个爱着自己的人。   宋唯己看着他的眼神软了下来,幽幽叹了口气。   萧以谌闻声转过身来,看到沉默着落泪的苏垣,脑子里懵了一下,心里一紧,伸手搂住他。   “哭什么?”把他的头按在肩膀上,萧以谌看了一眼宋唯己,无奈地扯了下嘴角,别开了眼,“不想承认就算了,不就是一个名分而已,只要能跟你在一起,给他就给他吧。”   苏垣还没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又听到宋唯己道:“这话是你自己说的,以后觉得不公平,你就自己退出。”   萧以谌哼了一声:“我还不至于那么没品。”   苏垣愣了一会儿,渐渐回过味儿来了。他伸手推开萧以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两个人的气氛哪里有刚才的剑拔弩张,他不可置信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萧以谌叹气道:“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我以为我赢定了,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现在好了,老子特么的……”特么的只能委曲求全做个侧室了,MD,不甘心啊!   “你、你们两个……”   “我们两个谁都放不开你,与其让你纠结一辈子,不如两个人一起来爱你,怎么样,感动吧?”   “……”   “怎么了,一脸吃了大便的表情。”   “吃大便是什么表情?你TM是不是吃过啊!”   “……日。”   苏垣大步往门外走,两个人一脸莫名其妙地喊他:“你干嘛?”   “我要一个人静静!太TM疯狂了!”   苏垣一路飙车到了乔淮那里,看到那个内敛含蓄的男人时才静下心来。   乔淮已经可以下床了,特护陪着他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虽然走几分钟就要歇一歇,但对于一个一开始只能躺着的人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乔淮看到他来了,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苏垣过来坐。   “今天萧总来看我了。”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嗓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苏垣转头看着他。   男人的表情是一种已经放下的恬静,他微微笑了笑,看着远方的眼神似乎在追忆过往。   苏垣没有打扰他,只静静地陪着他。   许久后,乔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他慢慢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   “心里一下子就亮堂起来了。睡了太久,以前的一切都好像只是做了一个梦,既遥远又不真实。苏垣,知道吗,他跟我说了对不起。其实他根本不必跟我说这三个字,都是我自己想不明白,自己害自己而已。不过,我是真的没想到他会向我道歉,他变化太大了,我差点以为我还在做梦。苏垣,他是因为你而改变的,对吗?”   苏垣微微睁大了眼。   乔淮抬手搭着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萧总跟我说了,说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跟我说,不是我不够好,只是我不适合他。他说得对,同样的身体,你的灵魂可以吸引他,而和我,却只是逢场作戏。如果以前还有一点放不下,现在,我是真的放下了。”   苏垣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乔淮絮絮地说着,似乎只是在倾诉而已。   “醒来后这么多日子,我想了很多。我这个人其实并不适合娱乐圈。当年入圈,不过是想要陪在他身边而已。以后,我要过我自己的生活。苏垣,我想出家修佛。”   任谁听了都会震惊的话,苏垣却竟不觉得意外。如果说这世界上有谁最了解乔淮,无疑,便是他。他无比明白这个男人曾经过着怎样的生活。   果然,那位得到高僧说的没错。他若能安然度过这一劫,往后便是大彻大悟,大彻大悟的最高境界,不就是立地成佛吗?   一直陪着乔淮聊到太阳西斜,苏垣没有回别墅,索菲亚打了电话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吃饭,苏垣跟她说今天还有事先不回去了,就回了老街的家。   屋子里很久没住人了,一股发霉的味道。   苏垣打开窗通风,随意收拾了一番,躺在卧室里,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床下拿出一个铁箱子。   箱子很沉,里面装满了东西。有以前在孤儿院得到的小礼物,无非也就是一两个小小的廉价玩具、几张五彩斑斓的糖纸——糖早就被吃掉了,糖纸却没舍得扔。有各种老旧的电子设备,全都是张泽送给他的,他拿出一个ipod来把玩了一会儿,那是张泽送给他的第一个生日礼物,他一直很珍惜地用,虽然现在已经淘汰了,可上面一点刮痕都没有。   他其实并不是那种感情细腻的人,但每个人的心里总有那么一寸柔软的地方,藏着一些小小的喜悦,藏着一些曾经历过的感动。   他把一个绒布盒子拿了出来。里面放着的,是萧母送给他的戒指。   把箱子重新锁好放到床底,苏垣靠着床头躺了下来。   拿着那枚白金戒指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过往种种几乎不用劳费心神,皆是历历在目。   不知想到了什么,浅黄色的灯光下,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扬着,那笑容比暧昧的灯光还要柔和。   许久后,他叹了口气,看了看戴在无名指上的钻戒,把捏在手心里的那枚戒指也戴在了中指上。   轻轻地抚摸着那两枚戒指,苏垣皱了皱眉,一抬手干脆把两个戒指全摘了下来,一起放进了那个绒布盒里。   被子一拉,倒头就睡。   第二天,荣登各大娱乐网热度榜榜首的,赫然是苏垣摘掉钻戒的消息。   苏垣扫了眼新闻,关掉手机,靠在保姆车的座椅上闭目养神。   桃子怀孕刚二十周,还在跟着苏垣跑通告,只不过许穆又多给苏垣安排了一个助理,开车跑腿这些事都是另一个助理在做。   桃子坐在苏垣旁边,接了个电话,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喊他:‘垣哥?’   苏垣装作没听到。   虽然知道他刚才还在看手机,不过艺人都有秒睡的绝技,连他们这些助理也都练就了这个绝招,桃子叫了一声没叫醒,以为他睡了,小声道:“垣哥睡了,要叫醒他吗?”   那边说了什么,苏垣依稀听出来了,眼角一跳。   桃子推了推他的胳膊:“垣哥,醒醒,萧总找你。”   “……”   特么的他到底喜欢上了个什么玩意儿啊,睡觉都得把他叫醒,催命的吧。   苏垣睁开眼,无奈地接过手机。   “我知道你装睡,最近清闲得要死,心里美的要死,做梦都能笑醒吧你?你能睡得着?”   苏垣哼哼了两声。   “晚上早点回来!不回来你就等着我们上门吧,到时候闹得邻里皆知,那可就不是娱乐版头条的事了听到了没?”   苏垣“靠”了一声,关掉手机递给桃子。   “晚上真的没通告?”苏垣不死心地问桃子。   “没有啊,不是垣哥你自己跟穆哥说最近要照顾淮哥很忙吗?”   苏垣叹了口气:“算了,不去乔淮那里了,直接送我回别墅吧。”   开车的小助理连忙答应一声。   昨天他一夜没回,索菲亚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他。既然躲不过,那就早点回去,免得她担心。   到了别墅,就看到萧以谌和宋唯己都在。   “你怎么这么闲?”萧以谌刚出院游手好闲很正常,宋唯己这时候在家就不对劲了。   “你都跟我闹离婚了,我还有心情工作?”   苏垣哼了哼。他不过摘了戒指,那些娱乐新闻就开始深扒他和宋唯己“离婚内幕”,有条有理层次分明,搞得他自己都快信了。   “你是什么意思?”   “自己想,”挡开宋唯己伸过来的手,又推开贴在旁边的萧以谌,“我去书房。”   苏垣噔噔噔跑上楼,陈浩和宋浩德又在下棋。索菲亚看到他回来了,高兴地下去准备晚饭去了。   陈浩手里捏着枚棋子,眼睛盯着棋盘,问道:“怎么样了?”   他这话说得突兀,苏垣和宋浩德却都知道问的是什么。   苏垣有些尴尬地摸了摸眉梢。本来是想到这里避难来的,是他欠考虑了。   他硬着头皮道:“一团乱麻。”   陈浩勾了下嘴角,摇了摇头。   宋浩德下了一子,静静等着陈浩落子,抬头瞄了一眼苏垣。   “有什么想法就去做,人经不得后悔,年轻的时候感觉不出来,老了就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了。”   苏垣诧异地看着他。   宋浩德微微一笑:“怎么,觉得我应该生气?唯己都看开了,我一个局外人生哪门子气?”他顿了顿,又道,“放松一点,人不是活给别人看,是活给自己看的,你们三个人的事,碍不着旁人,唯己和阿谌都愿意,你还顾及什么?”   字字句句都说进了心里。苏垣眼圈一热,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陈浩道:“早点说清楚,别让苏菲担心。”   苏垣站起身来:“那我先出去了。”   两个老人点了点头,不看他,继续下棋。 第七十九章   苏垣下到一楼,只见到在厨房里忙碌的索菲亚,她回头道:“唯己他们?刚刚好好像去院子里了吧。”   金毛天真已经长大了不少,长长的尾巴毛茸茸的,撅着屁股在花园里刨坑。   萧以谌蹲在地上用树枝戳着它刨出来的红土:“买点鸭蛋回来吧?”   宋唯己站在柳树下看着笼子里的鸟,闻言脑子一空:“什么?”   “这种土和成泥拿来腌咸鸭蛋最好了。”   “……”   金毛刨累了,转过身来,恰看到苏垣走了过来,叼着飞盘跑到他面前,蹦蹦跳跳地围着他,仰着头示意苏垣陪他玩。   从它嘴里接过飞盘抛得远远的,看着它欢快地跑去追,苏垣拍了拍手,看向对面两个注视着他的男人。   一时谁都没有说话,苏垣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慢慢走过去,靠着柳树随意坐了下来。   他捡起地上的树枝,也学着萧以谌戳起红土来。   “这块地居然是红土啊,可以拿来腌鸭蛋。”   宋唯己抽了下嘴角。   萧以谌笑了:“等下一起去买鸭蛋吧?”   苏垣掀起眼睑,微微笑了笑:“好啊,”仰起头看向宋唯己,“一起去吧?”   宋唯己点了下头,在他旁边席地而坐。萧以谌也蹭了过来。   三个人肩膀并着肩膀坐着,苏垣抬起一条胳膊搭在膝盖上,泥土里翻出一条蚯蚓,他用树枝挑着,丢进了湿润的花丛土里。   “小时候总喜欢跟着大孩子一起玩蚯蚓,那时候什么都不懂,把蚯蚓一点点分尸都不觉得残忍,长大了却知道,那么做是不对的,”苏垣笑了笑,“成年人有成年人的规则,没办法再像小时候一样,只凭着本能去做事。”   萧以谌脸色变了变:“你说这话是——”   “听我说完。”苏垣打断了他。   萧以谌看向宋唯己,对方轻轻点了点头。他扭开头,不再说话。   “当初我做出了选择之后,才发现,自己心里对阿谌,并不是不爱的。只是一个人怎么能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礼义廉耻里,每一个字都告诉我,这是不对的。活了三十多年,一直在社会底层,受尽各种白眼,被人指指点点,其实我早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了。我只怕一件事。我只怕你们因为我过的不快乐,”深吸了口气,苏垣仰起头来望着天,“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说好的,如果你们真的愿意成全我可耻的私心,那么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对你们任何一个人放手。”   “你说错了,苏垣,”萧以谌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十指紧扣,“是你和宋唯己成全了我。”   青年牵了下嘴角,把苏垣手里的树枝抽出来丢掉,也牵起他的另一只手。   “我从来不是个大方的人,尤其是在你的事上。只有萧以谌,只有他,我可以退让一次。何况并不是我成全你们,而是我们彼此成全了,对吗?”   萧以谌摸着下巴,点点头:“这话说的没错,我爱听。”   苏垣笑着摇摇头,一脸无奈。   索菲亚站在别墅门口招手:“小垣,唯己,阿谌,回来吃饭吧!”   苏垣答应了一声,抽回手,搭着两人肩膀,话已说开,三人一身轻松地朝房子走去。   索菲亚本懵懵懂懂,却从陈浩那里知道了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明白三人之间的心结已解,微笑着看着他们走近,她一只手拉着萧以谌,一只手拉着宋唯己,笑道:“今天一家人总算齐了,妈妈做了好多菜,不吃完谁都不许离桌!”   苏垣跟在后面,深深舒了口气。   对于未知的未来,有很多事他还觉得茫然,可既然走在了一起,三人之行,也可以随着时间而磨合出一种默契吧?   夕日影帝康复出院,祝贺之词尚未言表,便传出了他出家修佛的消息。宋浩德特意将乔淮引荐给了自己的师父,从此一代影帝遁入空门,远离红尘,却是如鱼得水,万事随心。   这一年,算是娱乐圈大瓜最多的一年。   先是爆出新影帝苏垣背景不凡犹如正统太子,后是鸿途总裁萧以谌离婚,再是影帝乔淮出家,近来又传出了苏宋两人远赴M国代孕成功的小道消息。   前面皆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只最后一条,无凭无据,却令CP粉吃了好大一波狗粮,养活了一大批耽美粉丝,甚至两人的生子文层出不穷,经久传颂生生不息。   秋高气爽的十月天,一辆加长轿车行驶在加州美丽的一号公路上。   前面开车的是宋唯己,陈浩和宋浩德坐在中间,索菲亚和苏垣坐在最后。   午后海岸线上温暖的阳光洒进车厢,叠得整整齐齐的包被里,小小的婴儿睡得正香。   索菲亚和苏垣分别抱着一个,陈浩向后倾着身体,眼巴巴地望着。这两个孩子,他已经看了一个月了,却还看不够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一胎所生的原因,两个孩子长得很像,茶色的眼睛和年纪小小就十分挺立的鼻梁最像苏垣,秀气的嘴巴和脸部的轮廓更像宋唯己。   他们谁都不知道哪一个是哪一个的儿子,也没必要知道。最巧的是,两个孩子的血型一样,长相更是不分彼此,倒好像真的是双胞胎一样。   孩子还未出生,名字就已经定好了。大的叫宋苏言,小的叫宋苏甚。言和甚,合在一起便是一个谌。而寓意也很好。言,便是希望孩子以后能言善辩,会说道,有辩才。甚,尤安乐也,本意便是特别安乐。   这两个名字是宋浩德和陈浩一起商议过的,也得到了三个父亲的全票通过。   临近傍晚,车子终于驶入Holiday农场,小家伙们安静地睡了一路,似乎预感到已经到家,一起醒了过来,也不哭,只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   虽说这个月龄的孩子还看不清远处的东西,近处的人也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可孩子的大眼珠咕噜噜转来转去,倒真相是在打量着这个家。   宋浩德从苏垣手里接过孙子,目光黏糊糊的,让人很难想起从政时的不苟言笑气场威严。   苏垣和宋唯己一个月内多次往返W市和加州,已是疲惫不堪,把孩子交给父母,便上楼休息了。   三个老人张罗着换尿布喂奶粉,忙虽忙,心里却是难得的充实。   苏垣只觉得睡了没多久,醒来天都黑了。他们昨天刚到医院,今天把孩子接回家,也实在是累狠了。宋唯己还在睡,他悄悄穿上鞋,想去看看孩子们怎么样了,打开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没有声音,只亮着昏黄的灯光,有个高大的人影躺在沙发上。   苏垣疑惑地走过去,轻轻地喊了声“爸”。   沙发上的人动了动,翻身坐了起来。苏垣一怔。   萧以谌眼睛还没睁开,打着哈欠朝他伸出手。   走过去坐在沙发上,苏垣抱住随后倾过身来的男人。男人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下巴上的胡茬扎得他隐隐地疼。   一个多月没见了。秦萌的孩子一个半个月前也出生了,也是个男孩儿。本来怀的是双胞胎,后来七个月的时候掉了一个,另一个虽然顺利生了下来,却早产了一个月,身体不怎么好,在保温箱里住了整整一个月。   虽然和秦萌的感情不深,顶多算是友谊,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萧以谌这一个多月也是操碎了心,好在孩子的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B市那边有父母和秦家人照顾着,萧以谌刚有了时间,就马不停蹄地跑来了M国。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醒了没,苏垣刚把他抱在怀里,就被他压在了沙发上,当成了人肉抱枕。   苏垣动了动,想把他推开,萧以谌嗓子里咕哝了一声,口齿不清地说了句“让我抱一抱,好久没抱过了”。   苏垣便停了动作,任由他抱着,在他绵长的呼吸声中竟然也又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一家人围在餐桌前安静地吃着早餐。苏垣被压得手脚发麻,当着父母的面被压在沙发上多少有点难堪,也顾不得萧以谌睡够没有,把人直接踹了下去。   萧以谌懵了半天,扒了扒头发,被苏垣拎着领子丢进浴室里。   “把胡子剃干净,洗个澡,臭死了。”   萧以谌半睁着眼,在置物架上找剃须刀:“哪个是你用的?”   苏垣找出来递给他,又拿了条毛巾。萧以谌和宋唯己身高相仿,只是他的背更宽阔一些,苏垣便拿了宋唯己一套宽松的卫衣套装给他。   餐厅里索菲亚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早点,苏垣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   两个儿子的婴儿床是带滑轮的那种,现在正放在餐厅里。原本安安静静的小家伙们看到苏垣来了,便哭了起来。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摸清这两个小东西脑子里在想什么,苏垣把苏言抱起来,果然瞬间就不哭了,苏甚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索菲亚连忙把他抱起来,却还是哭,递给宋唯己,苏甚眼睛眨巴了两下,小嘴一瘪又哭了起来。   索菲亚无奈道:“来,我来抱苏言,小垣你快抱抱苏甚,别哭岔了气。”   苏垣哭笑不得地把苏甚接过来,只安静了不到两秒,苏言又不干了。   索菲亚笑道:“这么小就知道吃醋,长大了还得了?”   宋唯己撑着下巴看着两个儿子,嘴角翘了翘。从很早就发现了,两个孩子都很黏苏垣,喝奶喜欢让苏垣抱着,哄睡似乎苏垣的怀抱更香。有时候他想分担,却是有心无力,搞得好像他是个后爸一样。   “好了好了,让爸爸吃饭,咱们出去玩。”宋浩德接过苏甚,和陈浩一人抱着一个孙子出去了。   索菲亚把凉了的牛奶重新热了一遍,看萧以谌洗澡出来,便招呼他过来吃饭。   “舒彦怎么样了?”宋唯己问道。   萧以谌的儿子随的是母姓,叫秦舒彦。   “瘦是瘦了些,精神不错。”   索菲亚道:“真打算把孩子给秦家了?你舍得?”   萧以谌耸了耸肩:“还好啦,我这人对孩子不感冒,何况这是说好的事,只要健健康康的,跟谁都一样,有小言和小甚给我养老就够了。好了,我吃饱了,看儿子去。”   不一会儿,客厅里就传来萧以谌逗弄孩子夸张的声音,苏言和苏甚跟他不熟,被吓得哇哇大哭,然后就听到萧以谌又紧张又尴尬地劝:“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的祖宗……对了,爸爸给你们带了礼物——看,这是什么?!”   舒缓的音乐响了起来,两个小家伙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停止了哭泣。   索菲亚看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还说对孩子不感冒呢,这也不像啊。”   苏垣笑了笑。 第八十章 (完结)   当苏垣牵着一对儿子抵达W市国际机场后,被等候多时的记者围得水泄不通,即使身边陪着Enzo特意为他安排的两个保镖,一时也无法躲过大量记者的围追堵截。   苏垣怕孩子磕着,一手抱着一个。两个小家伙一个搂着爸爸的脖子,一个吊在爸爸的肩膀上,都在好奇地打量着那些疯狂的人们。   并不理会记者们的追问,苏垣只是低头走路,两个训练有素身材高大的黑人保镖走在他的两侧,像两堵墙一样守护着他们。   直到终于钻入车中,苏垣已是一身热汗。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今天回国的?”苏垣一上车就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驾驶座上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国内的狗仔是混饭吃的?前影帝携爱子回国,双生子的相貌与宋唯己如出一辙!我都已经知道明天的头条会怎么写了。”   苏垣有些惊讶地微微一怔,随即微笑起来:“怎么是你来接?不是说司机来吗?”   “这不是想儿子了嘛。”萧以谌朝后视镜里的两个小家伙抛了个媚眼。   “阿谌Daddy!”苏言和苏甚从苏垣的膝盖上跳下来,扒在前面的座椅中间。   萧以谌笑着从副驾驶座位上拎起一个袋子递了过来:“拆礼物喽~还不乖乖坐好~”   儿子们顺从地爬上座椅,坐在苏垣的两边,很快就分好了礼物。   苏垣摸着苏甚的头,看着苏言摆弄着一整套的孔明锁。刚七岁多的孩子,只摸索了几分钟就成功拆解拼装好一个了,而那繁琐的步骤,让苏垣一个大人看了都觉得眼花缭乱。   他又转头看苏甚。苏甚喜欢看书,萧以谌送给他的是一本厚厚的故事书,不是小孩子普遍喜欢的那种字很少的图画册,而是全是文字的书。苏甚认的字即使作为一个成年人日常用也已经足够了,其中还包括很多苏垣都不认得的非常艰涩复杂的字。   苏垣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高智商到底像谁,或许是当初那颗卵子的基因太优秀,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长相完全随了宋唯己。   小时候还觉得眼睛和鼻梁和他很像,可长到三岁的时候,那模样跟宋唯己小时候一模一样,只一双瞳孔的颜色像苏垣而已。   苏垣有时候也觉得神奇,明明两个孩子有一半不同的基因,为什么却长得这么像呢?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车子驶入萧以谌在市郊半山腰上的庄园,比他们早一个月抵达处理国内事物的陈浩和索菲亚已经在等着了。   而到了傍晚,早早结束了行程的宋唯己也接了早已迫不及待见孙子的宋浩德过来了。   自从三年前苏垣彻底引退,就开始跟着Enzo学习如何成为一个领导者和管理者,三年的时间,他虽仍有不足,却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而自苏言和苏甚出生后,这七年的时间里,X集团渐渐转向国内发展。用陈浩的话说,当年他去M国是为了心爱之人,如今他回国也是为了心爱之人。   而现在他的心爱之人有很多,最令他心疼的,莫过于两个小小的孙子了。   不管怎么样,两个小家伙即使在M国出生长大,却始终是Z国人,也该回到他们的祖国了。   苏垣在娱乐圈最后的五年极其风光,既将影视圈的各大奖项收入囊中,更在主持界崭露头角,什么都体验过了,什么都得到了,所以退圈退得并无遗憾。   即使如此,他却仍旧和娱乐圈牵扯不断。毕竟作为整个娱乐圈第一人的宋唯己的伴侣,就算他只是一个碌碌无名之辈,也会人尽皆知的,更何况还有萧以谌这个作为一家人的“弟弟”。不可能永远不出现在这两人身边,他总归是脱离不了娱乐圈里。   这三年来,苏垣和宋唯己跟萧以谌聚少离多,直到今天,一家人才终于算是阖家团圆了。   山上的庄园地方大,又清净,再适合他们居住不过。   安顿好,吃过晚饭,一家人聊了阵天,直到两个小家伙终于玩累了,乖乖地喝了睡前牛奶,洗了澡,回到他们的儿童房睡觉,苏垣也熬不住了。三个男人前后脚地上了楼,老人和孩子们住在楼下,而他们的房间都在楼上。   苏垣洗了个澡出来,就见换好了睡衣的萧以谌躺在超大的床上,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宋唯己则坐在飘窗上,正拿着苏甚的那本故事书在看。   “你们两个……”   话还没说完,两人都抬起头来,四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惹得苏垣一阵头皮发麻。   虽然三个人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可实际上宋唯己和萧以谌一起在的时间并不多。两个人的行程安排得非常默契,苏垣多少明白他们是商议过了的。所以这七年里,气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诡异过。   而这种情况,未来大概会有很多。   萧以谌看了一眼宋唯己,朝苏垣勾勾手:“过来。”   苏垣讪笑着走过去:“在飞机上一直照顾两个小的,而且时差有点……”   萧以谌拉着他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放心,我就只做一次。”   你TM当老子三岁孩子呢!何况就算一次这玩意儿也能捣鼓两三个小时,这不是要他命吗?如果不是有段时间没见面了,也确实想他想的厉害,苏垣现在就想给他把那根手指撅断。   心里正郁闷,还没等他说什么,旁边的宋唯己幽幽地来了一句:“这不对吧。”   萧以谌转头看他:“什么不对?”   “上个月最后那次是你去的洛杉矶。”   萧以谌脸色一变,又想到了什么,挑了下眉:“可上次我就只呆了三天,上上次你呆了整整一个周,怎么算也是我比较吃亏吧!”   宋唯己合上书,不悦道:“那你怎么不说你去年给自己放了个假,在农场一呆就呆了一个月?”   “你又不知道那一个月苏垣来大姨妈老子压根就没跟他做,你不说我差点都忘记了,这么说起来应该把那次也补偿给我吧!”   苏垣一巴掌把他拍进被子里:“你TM才来大姨妈!”他不过是割了个阑尾,结果天气太热伤口没恢复好,一直养了一个月,到了萧以谌这里就是大姨妈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   宋唯己哼了一声:“像大姨妈这种不可抗因素,只能说你自己倒霉了。”   苏垣:“……”这货特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被拍到床上的萧以谌干脆不起来了:“说来说去今天这次必须是我的,何况刚才也是我先进门,你要做等明天。”   苏垣忍无可忍地怒吼:“什么一次两次你先我先的,当老子是空气吗,都给我滚出去!”   萧以谌拉着脸:“你说什么?”   苏垣气得手抖,伸出食指指着他鼻尖:“我说你——”刚说了三个字,手就被抓住了。   苏垣被拉得猝不及防,一头栽进萧以谌怀里。挣扎着刚爬起来,还没等转过身去,背后就靠上了一堵触感绝佳的肉墙。   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相视一笑。既然胆敢让他们滚,这么嚣张出言不逊,如果今天两个人不同仇敌忾,以后岂不是在这种事注定被支配,失去发言权?   萧以谌问:“谁先来?”   宋唯己的手顺着苏垣的领口滑了下去:“既然你少一次,那就你先吧。”   萧以谌勾了勾嘴角:“谢谢。”   听听这兄友弟恭和睦祥和的对话,不知道还以为这两个人感情有多好,苏垣差点没喷出血来。   衣服被从身后直接扒下来的时候苏垣还没回过神来,直到被萧以谌一个翻身按在床上,倾身下来。   苏垣下意识地一撇头,就看到宋唯己又坐回了飘窗上,不慌不忙地继续看起了故事书,俨然是在排队等待。   “我艹!!!!!”   某人的悲鸣,响彻了整个庄园。   楼下的儿童房里,足可睡三个成年人的大床上,苏言惊醒,揉了揉眼睛,滚啊滚地滚到了苏甚身边去。   “小甚小甚,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苏甚睁开眼,摇了摇头:“没有啊。”   苏言“哦”了一声:“那就是我做梦了。”   苏甚摸了摸他的头,手顺势放在他的耳朵上:“好了,快睡吧。”   苏言打了个哈欠,抓着苏甚的手腕,又沉沉地进入梦乡。   几分钟后,依稀又是一声哀嚎。苏甚看了看苏言,见他正睡得安稳,脸上露出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无奈的微笑,手仍旧放在苏言的耳朵上,也闭上了眼。   明天,阿谌Dadd。莫发喵喵。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