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攻略最强咒术师后我掉马了》作者：sherry_c 　　文案： 　　因为意外去世的神无月镜绑定了一个【人被刀就会死】系统。 　　秉承着【我和作者互相飞刀】的原则，他需要在这个世界扮演好三个不同的角色，而且个个走的都是惨绝人寰光荣牺牲的BE线 　　于是—— 　　被囚禁在深山老林里独自承受万年业障的神明 　　为了保护学生被咒灵杀害的普通高中老师 　　因为咒术过于强大用一次折寿十年最后光荣牺牲的伪二级咒术师 　　神无月镜美滋滋地完成了所有马甲任务，把BE线走得惨绝人寰，堪称夺笋刀人第一人 　　然而正当他以为自己可以愉快往生成佛的时候，系统却哭得稀里哗啦地把他重新拉回世界，告诉他在他的马甲死了之后，和他关系匪浅的最强咒术师、诅咒之王、前盘星教教主、吉野小天使一个个都疯了。 　　！！！ 　　他现在必须要披着新马甲回去收拾烂摊子，而且绝对不能被发现自己和之前那些月抛的旧马甲有任何关系。 　　要问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那个世界但凡和咒术沾点关系的家伙不是有问题就是疯批啊混蛋！ 　　就连他的顺平小天使都黑化得不成样子了！ 　　所以说他当初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招惹那些混蛋啊！ 　　—————————— 　　【死？我难道要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他在我面前为了我背负着所有死去？】 　　白发的男人慢慢睁开那双冰蓝色的瞳孔，眼里的癫狂骤然扭曲成阴翳。 　　【我不会再失去他了。】 　　【无论是谁死都无所谓，就算这个世界毁灭也无所谓】 　　【至于那些胆敢反对和阻拦我的家伙】 　　【统统去死好了。】 　　Cp五条老师，1V1 　　封面版权已购买，画师：昨夜星辰面条子（水印是贫穷作者做封面链接的时候留下的） 　　【注意：第一个马甲没有半点情感纠葛！！！宿傩大爷只是被骗了很不爽！】 　　【wtw和主角之间有更深更久远的羁绊还没写出，如果觉得第二个马甲情感进度过快可以等我写出来】 　　Ooc警告，私设如山，剧情魔改，孩子已经被jjxx刀傻了，只想磕糖，设定和原作有出入就都是私设，涉谷篇太刀了我真的没敢看第二遍，只能靠公式书摸设定这样子。 　　修罗场我是专业的（扶眼镜），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疯批美人了 　　内容标签： 综漫 灵异神怪 少年漫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神无月镜 ┃ 配角：很多人 ┃ 其它：预收《我在逃生游戏里攻略反派[无限流]》 　　一句话简介：掉马不可怕，谁掉谁害怕 　　立意：在逆境中抓紧希望，在黑暗中探求光明，经历挫折也绝不放弃 第1章 成为神明的第一天 　　神无月镜没想到自己能倒霉到这种地步。 　　如果能猜到，他就算冒着被上司炒鱿鱼的风险也不会在这一天踏出家门一步。 　　就在五分钟前他还是个过着每天996的社畜，车子遥遥无期，房租每月三千，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工资除掉房贷水电勉强够温饱，动不动还要被公司领导抓着强制加班。 　　说起来也是他倒霉，出差去横滨偏偏遇上当地黑手党内乱，双方人马火拼，他一脸茫然啪一下就被人捅了一刀，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白头发的少年一脸紧张地跑过来问他还好吗。 　　小伙子，我看你眉清目秀没想到你居然眼睛有问题，你腰上被人捅一刀试试，我难道现在流的不是血是番茄酱吗？ 　　“太宰先生，这个人好像只是路过。” 　　“诶呀，伤得好严重的样子，敦你打电话叫一下救护车吧。” 　　别说了，再说人要没了，先抢救一下孩子好吗？ 　　神无月镜觉得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吐槽也算是心大。 　　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头顶的夜空无星无月，连风声都屏息，朦胧的视线因为鲜血覆上一层发烫的红。 　　据说人会在死亡前的五分钟回忆完自己的一生。 　　身体开始变得轻盈，像是骤然从无数禁锢中解脱的蝴蝶，意识随着空气上涌翻腾，穿行至云间。 　　他低头窥见脚下的万家灯火，天与海在远方交接，深蓝夜幕下满天星辰围绕着他颤动。 　　【检测到合格受体——】 　　一阵刺痛，意识在瞬间下坠。 　　意识被抽离分割的感觉并不好受，头痛欲裂时他听见脑海中响起轻柔的电子音，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这座破旧的神社里。 　　【系统正在绑定中——】 　　【尊贵的011354号用户，欢迎来到【人被刀就会死】系统，请您阅读完用户须知后选择接受绑定或是解除绑定。】 　　“什么东西？”神无月镜吓得一跳。 　　空无一物的视线里突然浮现出一块半人高的光幕，密密麻麻的文字叮得一声出现在光幕上。 　　【本系统是由于诸多漫画读者对于剧情的怨念而诞生的大型沉浸式体验游戏，秉承着【人被刀就会死，你刀我我也要刀你】的理念，玩家可以在本游戏中进行自由度极高的游戏探索打出BE结局，人物结局越符合理念评分就越高。】 　　“可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本系统是随机抽取用户，向您发出体验邀请时您恰好遭遇了不测，所以系统就先启动紧急预案，在灵魂脱离身体的瞬间把您的灵魂带到了这里。】系统又重复了一遍，发亮的屏幕上也出现了两个醒目的选项。 　　【您可以选择接受，或者拒绝。】 　　众所周知，人在无所顾忌的情况下胆子能大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三大定律——来都来了，人都死了，他还是个孩子。 　　如果是还活着的神无月镜，遇到这种情况他八成会先思考一下堆积在公司多到头疼的工作和自己银行账户里少得可怜的存款，然后扭头就走。 　　然而，现在—— 　　人都死了，还不能让人死后快乐一把玩玩游戏体验一下生活不成？ 　　【接受。】 　　光屏骤然亮了一瞬，密密麻麻的文字瞬间就被类似于游戏大厅的界面取代，一张泛着白光的卡牌自动从光幕上脱离落进他的手里。 　　【尊贵的用户，感谢您参与本系统的内测，已为您随机生成三张身份卡，背景设定生成中，请稍后查看。】 　　【游戏初始包正在加载中——】 　　【身份确认——无名神明】 　　神无月镜抬头看了一眼，光幕上总共有三个卡槽，应该是有三个身份可以选择，但是现在唯一亮起的只有他手里这张画着流云仙鹤的神明身份卡。 　　【游戏进行期间本系统将进入托管模式，请玩家自由探索，走完走好BE线。】 　　【请注意，本游戏自由度极高，五感将按照身份卡的设定还原，请善用存档功能，最后祝您旅途愉快。】 　　电子音说完，就连带光屏一起消失了。 　　神无月镜打开系统绑定给玩家的子系统，屏幕的一角显示游戏背景设定正在加载中，手里绘着流云鹤影的身份牌也化成白光消失在了空气中。 　　神无月镜蹲在水池边开始思考人生。 　　在背景未知的情况下，他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神明，看神社的破烂程度恐怕百八十年都没人来供奉，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恐怕附近方圆百十里都只有他一个能说话的活物。 　　所以说一开始就是类似密室逃生的模式吗？神无月镜低头注视着水面。 　　水面上映出的人穿着一身纯白的纹付羽织袴，雪白的衣摆上绘着黑白两色的流云鹤影，泛着斑斓暖光的白发几乎垂到脚面。 　　虽说是神明的身份，但这副身体的五官和之前的他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更加柔和更加稚嫩，看上去大概只有十六七岁，眼睛的位置被一张符咒紧紧缠住却丝毫不影响视线。 　　【用神明血液绘制的符咒，有封印恶鬼的效用】 　　弹出的光屏在手指触碰到符咒的瞬间浮出提示，神无月镜一愣，还没来得及细细考究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原本蓝色的光屏界面就陡然转成了红色。 　　【警告，事件：两面宿傩已触发】 　　神无月镜猛地转身，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人对着他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您已死亡，评分0，请再接再厉。】 　　？？？ 　　好家伙？原来不是密室是恐怖逃生游戏？！ 　　有没有搞错？连个技能前摇都没有他就当场暴毙了？ 　　他一个神明，就算连名字也没有神社也破破烂烂的，但被人一招秒杀也太过分了吧！ 　　【游戏进程已重新加载——】 　　【警告，事件：两面宿傩已触发】 　　说时迟那时快，神无月镜果断扭头跑进神社找个地方躲起来。 　　然而——被找到，一招秒杀，坚持了长达九秒。 　　神无月镜真心觉得这个游戏可以改名成《异世界探索：从入门到入土》 　　再读档，不躲了，我跑还不行。 　　“抓到了。”一个贴脸杀。 　　…… 　　“没道理啊！”N次读档重来后，神无月镜一脸麻木地扶墙，“把游戏玩家设置得这么弱，boss却强得离谱，这游戏有平衡性可言吗？！” 　　最让他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他这个壳子顶着神明的身份半点攻击力都没有？ 　　细胳膊细腿的，别说肉搏了，就是跑几步也费劲。 　　神无月镜扶着墙发出弱鸡的叹息。 　　“原来在这里。” 　　好家伙，又来了。 　　【您已死亡，评分0，请再接再厉。】 　　…… 　　神无月镜心如止水，个屁。 　　两面宿傩你个狗东西，以后你可别被我逮着咯！逮着了爷要你好看！ 　　神无月镜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一边跑得气喘吁吁，从事件触发到两面宿傩出现也就几分钟的时间，整座神社能藏的地方都被他藏了个遍，但那个两面宿傩就和身上装着探测器一样，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摸到他背后给他来个回头杀。 　　如果不是他已经死了，估计这会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 　　神无月镜不是没在现实生活里接触过开放探索类的游戏，按照一般的开放性游戏设置，就算玩家运气再背出门就遇到最终BOSS也会在某处设置一个类似于安全屋的地方。 　　而他几乎跑遍了整座神社，直到现在还没有去过的地方——就只剩下了神社西南角上的那间小屋子。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发现了盲点。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里就是关键！ 　　然而—— 　　“砰——”漆黑的房间在他一脚踏进的瞬间燃起幽青的灯火，贴满墙壁的符咒无风自动。 　　是个无论从外观还是凭直觉而言都和安全两个字搭不上边的地方。 　　神无月镜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个腥红发亮的‘危’。 　　果不其然，他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两条咒链啪一下捆住了手臂，接着整个人就被狠狠按在了房间中央的结界上。 　　宛如一只待宰的白兔子。 　　？？？ 　　这合理吗？ 　　啊？这合理吗？ 　　你这是把我抓起来方便后面那个见人就砍一点道理不讲的疯子杀我吗？！ 　　“阿拉阿拉，原来在这里。”让人头皮发麻的熟悉声音，接着脖子一紧。 　　神无月镜僵着脖子一动不敢动，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莫得感情的白兔子。 　　我不疼，我不疼，我不疼。 　　两面宿傩饶有兴致地挑眉，面前白发的神明以一种堪称狼狈的姿态躺在结界中央，符咒结成锁链层层束缚，像是即将被折断羽翼的仙鹤，浑身透着孱弱无力的绝望。 　　非常能让人生起凌虐欲望的姿态。 　　纯洁无垢的东西总是惹人觊觎，总会让人想在那雪般纯净的躯体上留下罪恶的烙印。 　　“神明？”两面宿傩满脸无趣，手里掐着的脖颈又细又软，像是轻轻一捏就会折断，“我还以为会有趣些，看来也不过如此。” 　　“睁开眼睛看着我。” 　　神无月镜张着嘴完全说不出话，感觉自己快要被掐得喘不上气。 　　你让我睁开我就睁开，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士可杀不可辱，有种你就把我杀了，我有的是读档重来的机会！ 　　“你是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吗？”掐在脖颈上的力道猛地加重。 　　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他伸出手，漆黑的指甲挑起那张覆盖在眼睛上的符咒。 　　“我让你，睁开眼睛。”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的眼皮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撑开了，眼睛被迫睁大到极致，光线直射入瞳孔的瞬间生理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两面宿傩漫不经心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最名贵的宝石也无可比拟的剔透冰蓝，一眼望入，眼瞳深处仿佛藏着漫天翁动的星海。 　　下一秒，整座山连同树木都开始颤动，被神明所庇护的万物生灵察觉到自己的神明遭到外来者的亵渎，仰天发出愤怒的嘶吼。 　　“原来是这样，难怪要用镇压恶鬼的咒。”两面宿傩松开手，被挑开一角的符咒自动归位，手指上被咒力灼伤的痕迹转眼就愈合消失。 　　“有点意思。” 　　神无月镜发现掐在自己脖颈上的力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腰腹一紧，大概是被两面宿傩拦腰提溜了起来。 　　缠绕着他的咒链在火光中寸寸断开。 　　“你现在是我的东西了。”两面宿傩愉悦地眯起双眼，“本来只是听说这座满是瘴气的山里有个神明，没想到找到了出乎意料的东西。” 　　亵渎神明，一听就让人身心愉悦。 　　不杀掉先留在身边玩玩也未尝不可。 　　于是，神无月镜眼睁睁看着两面宿傩盯着他的眼睛露出了一个堪称可怕到变态的笑容，像是得到了一件不错的玩具，眼里含着恶意的愉悦。 　　神社外，大地疯狂震颤，树木拔地而起。 　　【还给我们。】 　　【把神明大人还给我们。】 　　“东西就是要抢到手里才有趣。”两面宿傩大笑着抬手拍碎身后袭来的树根，“弱者有什么资格命令强者。” 　　“你们的神，就由我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神无月镜：你等着吧两面宿傩，总有你跪下来求我的时候！ 　　宿傩大爷：把人拦腰拎起来 第2章 成为神明的第二天 　　提问，假如你走在路上，路过的杀人魔把你绑架带走，身后是手里连枪都没有只拿着两块板砖的警察，你能想到的最要紧的事是什么？ 　　神无月镜告诉你，最要紧的是赶快给自己存个档。 　　终于从新手村活着出来了，可喜可贺。 　　虽然从刚刚两面宿傩盯着他露出的那个笑容来看，他现在的处境可能也没比死了好多少。 　　比如说，他现在被颠得快吐了。 　　虽然他真的很想提醒对方自己是个人不是个物件，就算要绑架也麻烦温柔点，他又跑不掉不用勒得这么紧。但他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这么开口，等着自己的就是一记高空抱摔杀。 　　这是他经历过N次回档后得出的经验。 　　千万别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提任何要求，否则他就会一边笑着说‘我允许你命令我了吗’一边弹个响指把人骨灰都给扬了。 　　【游戏背景设定已加载完成，请确认是否现在查看。】 　　清冷的电子音冷不丁地在耳边响起，突然想起还有这茬的神无月镜赶紧打开子系统点了确认。 　　快让他看看这个杀了他N次的狗东西到底是何方神圣。 　　【两面宿傩，诅咒之王，拥有可以匹敌整个时代咒术师的最强诅咒。】 　　…… 　　神无月镜的目光在‘最强’和‘王’这两个词汇上默默徘徊了一下。 　　然后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你以为你只是运气稍差刚出新手村就遇到了boss，结果现实告诉你——恭喜啊，你遇到的不仅是boss还是本游戏最强的反派。 　　这游戏玩不下去了。神无月镜一脸麻木地在脑海里拖动光屏。 　　大概是只解锁了一个身份的缘故，游戏背景里大部分资料都是尚未解锁的状态，唯一能查看的只有两面宿傩和他现在使用的身份的资料。 　　这个世界的设定源自一本叫《咒术回战》的漫画，漫画背景是现代，而他现在所处的时代是漫画里没有提及的千年前的平安京。至于现在拎着他跑路的家伙，活着的时候是让人谈之色变的诅咒之王，死了之后被砍下来的二十根手指个个都是咒物里最危险的特级咒物。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活着是个祸害，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这个作者设定大恶人的时候还真的简单粗暴一点都不矫情做作。 　　但让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这样的设定，这家伙在读者里的人气还能高得离谱。 　　这图什么？？？ 　　图他嘴臭，图他不洗澡，图他扬人骨灰只需要弹个响指吗？ 　　两面宿傩住的地方并不远，被一路扛着飞到山脚下，神无月镜感觉自己已经颠得快失去知觉。 　　出乎意料的是，两面宿傩住的地方看上去还挺正常，不是他想象的堆满骨头的阴暗洞穴，而是看上去挺正常的房子，院里还种着几棵枝叶葳蕤的樱花树。 　　两面宿傩刚进门就走出来一个穿着羽织的黑发少年。 　　“里梅，把他带到东边的屋子里去。”说着，两面宿傩把他往地上一扔。 　　他一个踉跄差点没一头撞在旁边的柱子上，还好一旁被称作里梅的少年及时扶住了他。 　　但也就仅仅只是扶了一把而已。 　　神无月镜在被眼前这个看上去才十二三岁的小孩扛起来丢进房间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就知道，他不该妄想跟在两面宿傩身边的会是什么正常人。 　　好好一眉清目秀的孩子，为什么要想不开跟着那种混蛋搭伙过日子。 　　神无月镜默默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找了个角落坐下，虽然门还开着，但他已经没有了那种赶紧冲出去或许还能逃跑的欲望。 　　里梅把他安置在房间里就关上了房门，过了一会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日式餐盒。 　　两面宿傩换了身干净衣服慢悠悠走到他身边，蹲下身从餐盒里拿了一块糕点递到他嘴边。 　　“吃吧。” 　　糟糕，是不对劲的感觉！ 　　这个人有问题！ 　　“不吃吗？”两面宿傩的声音里隐约带上了威胁的味道，“要我再说一遍吗？” 　　神无月镜：…… 　　你妈的！ 　　神无月镜默默张嘴。 　　果不其然，热气腾腾的糕点在他凑过去的瞬间转了个弯，然后进了他两面宿傩的嘴里。 　　狗东西！ 　　不吃了！ 　　“真的不吃了？”神无月镜还没来得及躲开下巴就被捏住了，又是一块糕点抵在他嘴边。 　　“想死吗？” 　　神无月镜：…… 　　你TM还是杀了我吧。 　　…… 　　“吃吧。”两面宿傩把餐盒往他面前一推，像是逗宠物逗够了之后随手施舍了一碗饭。 　　这人是不是有点毛病？！神无月镜整个人都惊了。 　　他要吃的时候故意不给，不想吃的时候非要塞他嘴里逼他咽下去，不咽就威胁要把你宰了，好不容易咽下去了还要冷不丁地嘲讽一句神明也不过如此。 　　这人为什么长了张嘴？ 　　更年期的超市大妈也没有你难搞啊混蛋！你就不能把盘子一甩让我自己来吗？要么就干脆别给我吃东西让我饿死得了！ 　　“快点吃。” 　　神无月镜低头看了一眼抵在自己嘴边的手。 　　青筋虬起的手背，漆黑的指甲锋芒毕露。 　　他一点都不怀疑但凡他敢开口说个不字，这只大到能把他小脸盖住的手就敢毫不留情地把他一巴掌拍进地里。 　　啊，我好恨！ 　　神无月镜默默张嘴。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何苦和一个变态计较。 　　神无月镜努力平心静气，低头开始吃饭。 　　但这一餐饭吃得他几乎要胃胀气，任谁被一个杀人狂魔盯着吃东西都会消化不良。 　　吃完饭，一旁被称作里梅的少年端来了一杯水。 　　神无月镜压力颇大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深深感受到要是接下来天天如此，他迟早忍不住一巴掌糊两面宿傩脸上，把他两张脸扇得啪啪响。 　　但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今天的神明大人也在为自己的废柴默默流泪。 　　“我说……”两面宿傩俯身凑近，“让你说话还挺难的。” 　　开始了开始了！这个狗东西又开始无中生有故意找茬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前几次读档我刚说几个字你就一刀把我宰了，理由就是话太多了！ 　　果不其然，神无月镜感觉自己的嘴里猛地被塞进什么东西，下巴被用力按住，微微冰凉的手指按着他的舌尖不让他把含在嘴里的那口水吞下去。 　　甚至水从他嘴角流下来滴在他手上他还笑得很开心！ 　　这家伙真的有毛病吧！ 　　“我以后让你说话你就要乖乖说话，知道了吗。”两面宿傩恶劣地笑了笑。 　　神无月镜背后的汗毛一根根竖起。 　　这……这真的是少年JUMP漫画上能出现的角色而不是某个恐怖夜谈节目里拿来吓唬小孩的变态杀人魔？？？ 　　松开你的手啊崽种！ 　　“呜——”神无月镜试着去掰掐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 　　“求我啊。”两面宿傩漫不经心地单手托腮。 　　神无月镜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已经在暴走的边缘反复横跳。 　　求你马勒戈壁，信不信爷赏你一个你最爱的大嘴巴子！ 　　“呜——”屈服于淫威之下的神无月镜发出了屈辱的求饶声。 　　啊，为什么我这么弱。 　　神无月镜悄悄磨牙，牙尖在某根手指上试探地戳戳，又飞快地缩回去。 　　两面宿傩察觉到身前人的小动作顿时感觉有意思极了，掐着对方的脖子一把就把人拉到自己怀里。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活着就是个错误。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惩罚我，而不是让两面宿傩这么折磨我。 　　然而，还没等他喘口气，神无月镜就感觉自己眼尾的位置微微一凉，漆黑的符咒被探入的指尖挑起了一角。 　　“宿傩大人！”里梅的声音一颤。 　　指尖的皮肉在触碰到符咒的瞬间开始燃烧，用神明血液绘制的符咒足以镇压万鬼，但两面宿傩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愉悦。 　　“睁开眼睛。” 　　…… 　　下一秒，里梅看到在那张深黑色的符咒遮挡下，神明睁开了他的双眼。 　　满眼悲悯的蓝。 　　时间开始流动，身畔的日光花瀑般盛放，尘埃震颤着从地面上扬起，又在金白的光线中残羽般凋零。 　　空明月色在他眼里流转，其下皓影铺平，星空垂泪。 　　神无月镜不是很懂为什么两面宿傩总是想看他的眼睛，因为有符咒遮挡着，他看不到自己的眼睛长什么样，但从两面宿傩可怕又变态的笑容里他大概能隐隐约约猜到这不是什么好事。 　　“里梅，照顾好他，别让他跑了。”两面宿傩松开手，停顿了一会儿又恶意满满地补充了一句，“也别让他死了。” 　　“是，宿傩大人。”里梅停顿了一下，犹疑一瞬后还是决定开口，“大人，您这样做是有什么必要的缘由吗？” 　　毕竟对方是神明，即使现在的时代神明已经所存无几，遗留下的也都销声匿迹，但毕竟他们曾是受人敬仰和供奉的神明。 　　“因为我想养只漂亮的鸟。”两面宿傩笑得漫不经心，“他很适合不是吗？里梅。” 　　里梅回头看了一眼沐浴在阳光下的人。 　　那么纤细又脆弱的姿态，却又干净白皙得像雪。 　　里梅想，他大概能猜到宿傩大人为什么会把这个看上去毫无用处的神明带回来了。 　　因为强者追求的是征服一切的快感。 　　宿傩大人想要一只豢养在囚笼里最名贵的鸟，所以他就让神明成为他笼里的鸟。 　　至于是什么原因，会有怎样的后果，这些都不在宿傩大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宿傩大人想做的，只是把这位高高在上的存在拖入泥淖，看着他被鲜血和仇恨染为污秽，仅此而已。 　　“是的，宿傩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神无月镜：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第3章 成为神明的第三天 　　在两面宿傩说出要他做他的鸟的时候，神无月镜下意识地以为这不过是某个心理变态随口说出来吓唬人的鬼话。 　　但他是真的没想到两面宿傩真的就是说到做到。 　　他说把你当鸟，还真就不会把你当人看。 　　鸟笼很大，经过晒干鞣制的竹片被磨得光滑平整，藤蔓般向上收拢闭合，神无月镜披着雪白的纱衣坐在高悬的栖架上，淡粉的脚尖一下一下轻轻触碰着笼底的软毯。 　　总感觉这个游戏的走向开始往不能过审的地方去了。 　　虽说是纯恶反派的设定，但有这种奇奇怪怪的癖好真的太过分了吧，18X的字母漫男主角都没有你两面宿傩会来事。 　　“这样看上去顺眼多了。” 　　神无月镜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脚踝上新加上的两条咒链。 　　不知道现在读档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主线任务已自动开启】 　　两面宿傩话说完的瞬间，脑海中的系统响起了任务触发的提示音。 　　神无月镜赶紧打开光屏查看新弹出来的界面。 　　【主线任务：以神明之躯封印修罗鬼狱与人世的通道，并达成BE结局】 　　【任务提示：你是镇守这片土地的守护神，人类因为贪求神的宝物破坏了你在百年前设下的结界，数万人横死的怨气积压，修罗鬼狱的通道即将打开。】 　　【任务倒计时已开启，限时七日，请玩家注意把握时间，超期则任务失败】 　　好家伙，居然还是个限时任务。 　　可他现在都被人关笼子里了，还怎么出去走剧情？！ 　　“不能放我离开吗？”神无月镜扭头看向鸟笼外的人。 　　“呵。”一声冷笑。 　　接着神无月镜感觉自己的喉咙一痛，刺啦一声血就哗哗地涌了出来。 　　你妈的，狗男人。 　　【读档成功】 　　【提示：玩家可尝试与攻略角色定下‘束缚’以达成自己的目标。】 　　【注：‘束缚’即为‘契约’，订立后双方不得违反】 　　！！有这种好东西不早说！ 　　“你很强。”为了不让自己在同样的地方再翻一次车，神无月镜决定先违背良心吹一波彩虹屁，“我在你面前没有反抗的能力，但我现在有必须要去完成的事。” 　　“哦？”两面宿傩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但神无月镜很清楚，自己要是不给出个能完美糊弄过去的理由，这人分分钟就会把他送走，“你要做什么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看你还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啊，蠢货。” 　　“我知道。”栖架上的人扭过头，肤色雪白，缠覆在双眸上的符咒却黑得浓烈。 　　“所以，我们定下‘束缚’吧。”笼里的神明靠近他，白皙的手指轻轻挑起符咒的一角。 　　星海般冰蓝彻骨的瞳孔，眼尾缀着一点淡色的泪痣。 　　“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以神的名义。” 　　“神明大人现在是在求我吗？” 　　“是。”神无月镜默默在心里念起了大悲咒，“我在求你。” 　　“呵，有意思。”两面宿傩伸手扼住近在咫尺的细白脖颈，笼里的鸟没有闪避，而是以一种顺服的姿态把最脆弱的地方交付在他的手心。 　　完美的取悦。 　　在发现对方没有一巴掌把他脖子拧断的时候，神无月镜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抛开脾气巨差还是个有奇怪癖好的死变态不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面宿傩也是个很好懂的easy boy。 　　掌握好了方法，就能用另一种方式引诱他为你做任何事。 　　“那么，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呢？”两面宿傩一边轻轻把玩着手里细白的皮肤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神情是肉眼可见的愉悦。 　　“白发蓝眼，衣服上画着流云仙鹤的图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之前被御三家的咒术师判定要处以死刑的祟神吧，三途川的祸津神。” 　　嗯？？？ 　　神无月镜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他不知道的设定？ 　　【有可供查阅的角色记忆，请玩家确认。】 　　？？？嗯？还真有？ 　　【角色记忆灌输中，请稍等片刻——】 　　系统灌输的记忆很长，神明的寿命无限接近于永恒，但千百年的时光涌入脑海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原来他醒来时所在的那座山百年前还并不是山，而是一片森林。 　　但频繁发生的战乱和瘟疫夺走了太多人的生命，几万人死后的尸骨无人收殓堆积成山，冲天怨气不得渡化生出了剧毒的瘴气。 　　最先离开的是居住在附近的人类，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祟神降世的传言。 　　树木和动物开始死去，原本葱郁的山脉变得荒芜死寂，像是被永恒定格了时间，一切有生命的事物都在剧毒的瘴气里腐蚀消散，即使是守护土地渡化怨灵的神明对此也无能为力。 　　于是神明献祭了自己的身体。 　　他把自己的身躯幻化成参天的树木，把树根深入地下，深入那些怨念不得消散的枯骨，日夜忍受着被怨恨腐蚀的剧痛，在孤寂荒芜的岁月里独自承受万年业障。 　　而人世也开始流传起祟神的传说。 　　他成了人们口中传言的来自三途川的祸津神，被称为咒术师的人类向他下达了死刑。 　　而他最后不仅在无边的孤独痛苦里献身于封印，眼睛还被前来退治祟神的咒术师夺走，悄无声息地死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 　　……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有点心肌梗塞。 　　标准的BE剧本，神明为了万物生灵牺牲自己的剧情不少见，再加上被误解被背刺的元素，放在银幕上就是分分钟血赚观众眼泪的杀器。 　　不仅眼泪流了，拳头还硬了。 　　但神无月镜觉得这还不够。 　　两面宿傩明显属于那种一对情人在他面前悲惨离别他还能笑着把两个人骨灰一起扬了方便他们殉情的狗男人。 　　要虐到这种几乎没多少人类情感的家伙，这种程度的BE还不够。 　　讲真，他一点都不指望自己能在短短几天里和两面宿傩产生什么别样的感情，热血少年漫又不是恋爱少女漫，没有那么多一见钟情爱得死去活来的戏码，对方现在估计顶多把他当成一只和人类相比还算特别的鸟。 　　更何况—— 　　神无月镜默默把自己和两面宿傩代入恋爱少女漫想象了一下。 　　然后成功地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不管怎么想都是分分钟从恋爱少女漫变成恐怖怪谈的节奏！ 　　别说恋爱了，现实中遇到这种人，不跑难道还留着过年吗！ 　　【提示，BE线的完成度取决于玩家与角色之间的羁绊，攻略角色对您的情感越强烈，评分越高，其中情感的定义包括但不限于——爱情、友情、占有欲、愤怒、仇恨等。】 　　神无月镜如梦初醒。 　　对啊，BE线的定义有很多种，爱情就不用说了，两个男人能整出什么花样，和两面宿傩成为朋友——感觉也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如果是作为他精心豢养的鸟，违背他的命令私自逃走了呢？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终于抓到了重点！ 　　这条BE线的结局无非是神明用自己的生命封印了通道守护了人间，也就是说他现在的角色结局必死无疑。 　　神无月镜的心里慢慢生出了一个搞事的想法。 　　两面宿傩这种人放在现实生活里就是名校毕业能力很强自己还是个富二代的人生赢家，目中无人，唯我独尊，这世上几乎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而这种人的通病，就是占有欲和掌控欲过强，接受不了一点失败。 　　他们不能容忍任何忤逆自己的事情发生，更不允许别人染指属于他的东西。 　　所以说—— 　　只要让他发觉自己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就够了。 　　让他也亲身体会到无能为力是什么滋味就够了。 　　哈哈哈没想到吧！ 　　神无月镜的内心隐隐约约生出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神明大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不过是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把两面宿傩这个狗东西气疯而已。 　　“让我离开七天。” 　　“哦？”两面宿傩按住了他眼睛上的符咒，皮肉燃烧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你眼睛上的这张镇魔符封印了你的神力，现在的你和普通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遇到御三家的咒术师只有死路一条。” 　　“让我猜猜他们会对你做什么呢？” 　　“祟神毕竟也是神明，他们恐怕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据说神的血液和骨骼可以做成威力强大的咒具，说不定你会被当作咒具材料被封印在结界里，毕竟那些咒术师为了打败我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呢。” 　　？？？你以为我会被你吓到吗！ 　　没有人能比你更可怕了两面宿傩，麻烦你有点自觉！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必须去做。”神无月镜抬起头努力露出一个糅杂着悲伤和温柔的笑，“我是神明，我所守护的生灵还需要我。” 　　“呵，伪善罢了。”两面宿傩冷笑一声。 　　大概是被杀了太多次的后遗症，神无月镜现在一听见这个狗东西发出这种意味不明的声音就头皮发麻。 　　“不过，听上去似乎是个很有趣的束缚。” 　　神无月镜默默松了口气。 　　他就怕两面宿傩这个喜怒无常的狗东西突然拒绝。 　　“那好，我答应和你订立这个‘束缚’。”两面宿傩慢慢压低了声音，“我可以放你离开，但机会这有这一次。” 　　“下一次我们见面，我会让你永远待在我做的鸟笼里，神明大人。” 　　“好。” 　　花瀑般璀璨的日光里，白发的神明静默了一瞬，没有回绝。 　　【‘束缚’达成】 　　“在你打造的牢笼里度过永无止境的岁月，听上去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倚靠在栖架上的人轻轻晃起双腿，银白的咒链在繁盛日光下泛滥开细碎的亮色。 　　但那是不可能的。 　　两面宿傩，笼里的鸟一旦飞走了，那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会以最悲惨最无可挽回的方式死去。 　　你再也抓不回那只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刀人一时爽，刀完火葬场 　　神无月镜：你妈的，为什么。 第4章 成为神明的第四天 　　雪白的鸟从牢笼中被放出，离开的期限是自此刻开始的七日。 　　被放出笼子的时候，神无月镜头也不回溜得飞快。毕竟经过多次读档，他对两面宿傩的信任感几乎为零，哪怕有‘束缚’在，他也总感觉两面宿傩下一秒就会追上来说他反悔了，然后啪一下把他抓回去关笼子里。 　　跑，赶紧跑，只要我跑得快，狗男人就抓不住我。 　　哈哈哈，你就等着吃瘪跳脚吧两面宿傩！ 　　神无月镜一直走到能隐隐约约看见神社的地方才慢下脚步。 　　时间已经是五月，午后的阳光却无法穿透浓重的瘴气，神无月镜披着雪白的纱衣走在瘴气弥漫的山林里，交错横贯的枝桠因为他的到来纷纷退避。 　　【任务倒计时06:18:22:34】 　　【主线任务推进中，角色技能已解锁，请玩家尽快查看。】 　　哦豁？原来他这个角色还有技能？ 　　神无月镜立刻打开子系统拿出自己的身份卡。 　　原本绘着流云鹤影的卡面变成了一个披着白纱立在水面上的人影，原本简简单单写着【无名神明】的介绍下也多出一大串文字。 　　【角色身份：神明（封印中）】 　　【技能：「影术召唤」、「领域：天照日曜界」（未解锁）】 　　【持有物：死返玉（能令死者复生的神物）】 　　死返玉？ 　　神无月镜满头问号。 　　？？？这是个什么东西？？ 　　系统灌输给他的记忆他只粗略地浏览了一遍，有关于上面所说的技能和持有物他只隐隐约约知道一点信息，想深入了解就得重新查阅长达几百年的记忆。 　　而不看不知道，一看是真的吓一跳。 　　技能之类暂且不谈，死返玉真的就是个可怕的神物。 　　无论是鬼神还是人类，只要持有死返玉就可以复生，而这东西现在就被他封印在神社的地下，他在这里守护千年，不仅是为了庇佑此处的生灵，也是为了守护死返玉不让它被心怀不轨的人得到后滥用。 　　神无月镜觉得这很有道理。 　　不说别的，这东西要是到了两面宿傩手里，那狗东西不得反手一个复活把他逮回来关鸟笼里天天玩囚禁play？！ 　　甚至还有可能让他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来个反复折磨。 　　【触发隐藏任务：封存死返玉】 　　【死返玉拥有让死者复生的力量，破坏结界的人类就是为此而来，请合理妥善地将其安置。】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脑阔有点痛。 　　这就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神无月镜在神社里找了个地方坐下，决定先花点时间消化角色的记忆，顺便找找看有没有封存死返玉的方法。 　　毕竟死了又被两面宿傩复活，然后被他抓回去当鸟养这种事真的太可怕了。 　　神无月镜一共花了五天时间才看完神明数百年的记忆。 　　脑海中多出来的记忆告诉他，修罗鬼狱与人世的通道就在神社之下，而他当初误入的那间布满符咒和结界的房子就是入口。 　　两天之后就是百年一遇的终焉之刻，修罗鬼狱对人世的冲击将达到最大，而他也将在那个时候对两者之间松动的通道进行封印。 　　而封存死返玉的方法也很简单，他死后的身体将化成封印的一部分留置在修罗鬼狱，只要把死返玉一同带到修罗鬼狱，和他的身体一起封印就不会有问题。 　　至于谁来把死返玉和他的身体放在一起带入修罗鬼狱—— 　　“布瑠部由良由良止「八握剑异戒神将魔虚罗」。” 　　平静的空气在话音落下的瞬间骤起波澜，巨大的罗生门破开地面拔地而起。 　　从其中出现的巨大式神低下狰狞的头颅，剑刃朝下向召唤他前来的神明俯首。 　　“在下魔虚罗，听诏前来。” 　　神无月镜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庞大的式神，心里忍不住一阵心酸。 　　早知道这个角色有这么强的技能，他哪至于被两面宿傩乱杀。 　　真是的，有关这部分的记忆偏偏在他人都快没了的时候告诉他。 　　“许久不见。”他伸手覆上式神额前鲜红色的图腾。 　　雪白的火焰开始燃起，象征着主人与式神契约的咒缚在火光中消散殆尽。 　　“大人？”察觉到自己和主人的联系正在逐渐消失，魔虚罗诧异地抬起头，看见的却是白发的神明释然的笑容。 　　“魔虚罗，你自由了。” 　　“我的生命即将终结，你我之间的‘束缚’也将解除。” 　　“大人！”魔虚罗的声音在瞬间震颤到极点，脚下的土地因为无法承受突然出现的力量骤然开裂。 　　“魔虚罗，世间万物皆有终点，我当然也是如此。”神明的笑容依旧温和，就好像千百年来都不曾改变，“我是为了守护这片土地而诞生的神明，我可以为了这片土地之上的生灵做任何事，包括死亡。” 　　“而我召唤你前来，是希望在我死后，请把由我守护千年的死返玉与我的身体一同封印在修罗鬼狱，任何人不得靠近，不得触碰。” 　　“因为我一旦复活，就意味着修罗鬼狱与人世的通道会再次打开。” 　　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漆黑的魔神慢慢低下了头颅，握着剑刃的手却在颤抖。 　　“是，大人。” 　　“不要为我难过。”温柔的嗓音。 　　“我将以最悲惨最无可挽回的方式死去。”神明伸手覆上眼前的符咒，浓重暮色里，煌煌烈火把一切禁锢悉数焚去。 　　【受持神剣，封印解除，示现真意，真姿影现】 　　白发的神明缓缓睁开双眼，星海般冷彻的眼瞳里，月色冷白如霜雪。 　　“这是我作为守护这片土地千年的神明，注定的宿命。” 　　把身后事交代给魔虚罗，神无月镜在任务倒计时的最后一天等来了进山退治祟神的咒术师。 　　封印进行到最后，他几乎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只依稀察觉到身旁出现的脚步声，然后就是魔虚罗愤怒的咆哮。 　　【任务结束，恭喜玩家成功完成，评分系统正在结算中，请稍候——】 　　疼痛感开始消退，神无月镜能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从躯体中抽离，心里不由一阵暗爽。 　　好耶，终于摆脱两面宿傩那个狗东西了！ 　　爷溜了，你就一个人无能狂怒去吧哈哈哈哈哈哈！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魔虚罗从咒术师的围攻里抢走了神明的身体。 　　罗生门在他身后升起，漆黑的镜面后是常人不可踏足的世界。 　　他并非人类，也没有人类的情感，但此时此刻他却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愤怒。 　　他不记得从自己作为式神从属于那位大人的那天开始到现在过了多久。 　　但他记得，每一天，每一天，他一直都在等待那位白发的神明呼唤他的名字。 　　会是今天吗。 　　今天会见面吗。 　　每天都是同样的想法。 　　他迫切地渴望着追随在那位大人身后，渴望自己能成为那位大人手中的刀，为他披荆斩棘。 　　就好像只要能陪伴在大人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无所畏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那位温柔又强大的神明，眼里总是弥散着孤独。 　　可那些被神明保护了千年的人类，却在神明为了守护他们而陨落的那一天，把刀刺进了神明的眼睛。 　　今夜无星无月，因为神明已死。 　　火光焚烧着参天大树，漫天汹涌的通红，人世通往修罗鬼狱的通道被永久封印。 　　失去了主人的巨兽怀抱着已死的神明退入罗生门，他的眼里涌出鲜血，一如他怀里的神明。 　　【从今以后我不会听从任何咒术师的命令】 　　【没有任何咒术师能降伏我，如果强制召唤我现世，我会取走召唤之人的性命。】 　　他怨恨着这些愚昧又贪婪的人类，怨恨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位大人背负着所有死去却满脸无动于衷。 　　【上天会惩罚你们的贪婪，你们终将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山上的大火燃烧了三天三夜才终于被熄灭。 　　祟神被杀死，但瘴气并没有消失，反而开始扩散。 　　没有了神明的守护和镇压，山中埋葬的枯骨化成咒灵横行人间。 　　一时间流言四起，‘瘴气山中的神明不是祸津神而是守护神’的说法开始逐渐为人所知。 　　得知真相的人们把矛头对准咒术界最有威望的御三家，指责的声音日渐壮大。 　　“对神做了那么过分的事，这就是报应吧。” 　　“听说那不是祟神，是守护神啊。” 　　诸如此类。 　　在那之后的几十年里，指责的声音没有间断，饱受咒灵侵害的人们把罪责彼此推卸，就好像当初那个请求着【把祟神杀死】的自己从未存在。 　　这一切，一直到御三家的五条家出生了一个拥有奇特蓝眼的孩子才结束。 　　这种眼睛被命名为【六眼】，能对咒力进行精准操控，配合五条家的无下限术式，让原本在和咒灵的对抗中处于下风的人类迅速占领了优势。 　　只有亲身参与了退治祟神的咒术师知道，这双星海冰川般剔透的眼睛究竟从何而来。 　　死去的神明被遗忘，存在的痕迹被抹除，一切都被刻意地掩藏入尘埃。 　　但慢慢地，咒术师们发现了异样。 　　他们新出生的孩子身上开始出现了咒缚。 　　这种咒缚被称作‘天与咒缚’，体术出众的孩子在咒术方面变得和普通人相差无几，而咒术出众的孩子则生来就体弱多病。 　　就好像在告诉他们，得到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神明不再庇佑你们，因为你们背弃了为你们而死的神明。 　　这就是你们为贪婪付出的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魔虚罗是禅院家【十种影法术】中最强的式神，但禅院家的历任家主都无法将其降伏，强行召唤就是同归于尽。 第5章 成为神明的第五天 　　【积分已结算。】 　　【BE线完成度100%】 　　【主线任务已完成，支线任务「封存死返玉」、「被掠夺的神之眼」、「魔虚罗的诅咒」已完成，攻略角色「两面宿傩」评分30】 　　神无月镜看着屏幕上明晃晃的‘三十’心情一阵复杂。 　　非要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大概就是信心满满地去考试以为自己绝对不会挂科，结果成绩公布明晃晃的一个五十九直接拍在了脸上。 　　就这？ 　　他死了这么多次，被那狗东西花式乱杀那么多次，到最后就这？ 　　三十分打发叫花子呢！ 　　【检测到攻略角色羁绊过低，已开启隐藏附加任务】 　　【场景转换中，请稍后——】 　　什么东西？ 　　神无月镜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一花。 　　然后啪一下，他出现在了一个有点眼熟的地方。 　　繁盛的樱花树，脚下的软垫和微微摇晃的栖架。 　　神无月镜低着头靠在栖架上，沉默了一会之后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你妈的，是两面宿傩给他做的笼子。 　　而且笼子外面还站着那个眼熟的狗东西。 　　他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阿拉阿拉，逃跑的鸟知道回来了吗。”熟悉到让人当场头皮发麻的声音。 　　好家伙。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的小腿有点发麻。 　　“系统，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后的身体都被封印在修罗鬼狱了，死返玉也被他封存了，他现在突然又出现在两面宿傩面前又是搞哪出啊！ 　　【作为死返玉的拥有者，「死亡」更近似于一种沉睡或是封印的状态，玩家可生成意识影像出现。】 　　？？？ 　　有这种设定不能早点说？非要突然冒出来吓他一跳才满意吗？ 　　【由于玩家与攻略角色的羁绊值过低以至于无法触发后续剧情，故系统采取备用预案】 　　【提示：该状态下任何术式都无法对玩家造成伤害，请玩家自由发挥】 　　哦豁，无法造成伤害？ 　　神无月镜顿时感觉自己腿也不麻，腰也不酸了。 　　好嘛，原来他现在是个无敌buff加身的状态啊。 　　那还怕个der，干他两面宿傩就完事了！ 　　让你看看多年社畜堪称影帝级别的气人卖惨演技！ 　　“七天的时间到了。”神明坐在栖架上慢慢地晃着双腿，银白的咒链叮叮当当地响。 　　“但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两面宿傩猛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竹制的笼门被打开，漆黑的符咒被撕下，浸湿掌心的却并非是眼泪，而是鲜血。 　　白发的神明双眸紧闭，唇色苍白如纸，缀着淡色泪痣的眼尾淅淅沥沥往下淌着鲜血。 　　两面宿傩感觉自己心口的某个地方，就像白纸般，在冰凉的手心慢慢揉皱，每一道碎裂的折痕都是神经被针尖挑断的刺痛。 　　糟糕的，感觉。 　　他讨厌这种被异样的感情束缚住的感觉。 　　“是谁做的。”他猛地扼住那截雪白的脖颈，强迫伏在栖架上的人抬起头看着他，眼里骤然泛出了嗜杀的红光。 　　“我问你这是谁做的！” 　　他急了！他急了！神无月镜脑海里的小人在地上扭成了一条快乐的蛆。 　　两面宿傩他破防了！ 　　神无月镜把视角转到系统上，操控着自己的角色慢慢睁开鲜血淋漓的眼睛。 　　火上浇油，他是专业的。 　　精准踩雷，他也是专业的。 　　神无月镜欢快地继续在脑海里打滚。 　　诸君，皮这一下真的超快乐的！ 　　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在两面宿傩的雷区蹦迪看他无能狂怒了！ 　　“我要离开了。”神明没有回答，只是双眼低垂，眼尾淌着鲜血，神情是叹息的悲悯。 　　“你也察觉到了不是吗，我们之间的‘束缚’已经解除了。” 　　“所以你骗了我。”两面宿傩压低了声音，眼里的腥红几乎要化成实质的杀气流溢。 　　“我想我应该警告过你惹怒我会是什么下场吧，神明大人。” 　　“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月色朦胧的庭院在瞬间被黑暗笼罩，巨大的佛龛在身后出现，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斩击。 　　竹制的鸟笼几乎是在领域展开的刹那就被「捌」碎成齑粉，可白发的神明却毫发无损，无论多少斩击落在他的身上，都像是石子落进泥潭一样，掀不起半点波澜。 　　他就像一抹浮光，在浓重的黑里白得透澈，雪白的长纱水浪般在他身后飘动。 　　“两面宿傩，你生来就是破坏和杀戮，所以命运注定你守护不了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你注定留不住你想要的东西。” 　　“闭嘴！！！”一声极怒的咆哮。 　　领域开始颤动，黑暗骤然沸腾，巨大的神龛在他身后猛地打开，从中出现的黑影裹挟着致命的刀光。 　　“我怎么可能被你束缚住！”两面宿傩猛地掐住了那道缥缈的白影，“该死的神明，我怎么可能被你束缚住！”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满含悲悯的叹息。 　　像是嘲弄，又像是在讽刺他的不自量力。 　　“不要试着去抓住留不住的东西。”神明如是地说道。 　　虚影在他的手里破碎，又在远处凝化成型。 　　那张脸上的神情，平静悲悯得刺眼。 　　像是众生万物都在他的眼里平起平坐，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是直白的羞辱。 　　就像是在按着他的头，指着他的痛处告诉他——两面宿傩，你也有做不到的事。 　　你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世界都能被你踩在脚下，但你无法操控他。 　　那么让人厌恶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两面宿傩身上的黑纹完全显现，两面四臂，整个领域都充斥着他暴怒的威压。 　　如果神无月镜能预见到未来的自己因为他现在一时兴起的搞事惹出了多少麻烦，他一定会读档回来猛地扇自己一巴掌，然后光速退游拜拜嘞您。 　　然而，人的怨念是很可怕的。 　　比如说现在，明明眼前站着个曾经把他乱杀N次的变态狂魔，他也知道把这家伙惹毛了要是之后再见面他肯定没好果子吃，但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往两面宿傩这个狗东西心上戳刀子。 　　没想到吧，我就是那个卑鄙的外乡人。 　　咱们玩心理战术的没别的优点，就是心脏。 　　马甲一换，你两面宿傩难道还能认出我不成？ 　　【系统数据已更新，攻略角色「两面宿傩」评分100，正在载入后续剧情——】 　　【请玩家确认是否开启后续剧情。】 　　“确认。” 　　【后续剧情正在启动，场景脱离中——】 　　（里梅视角） 　　那个和宿傩大人定下‘束缚’的神明，七天之后并没有回来。 　　他去山下的集市买东西的时候，听到过路的咒术师说瘴气山上的祟神被杀死了。 　　几天之后，宿傩大人独自一人血洗了御三家的宅邸，女人和小孩全部被杀死。 　　宿傩大人开始像疯了一样到处寻找有着白发蓝眸的人，各地的贵族为了讨好他，甚至专门搜罗这种长相的美人送到宿傩大人的住处，但宿傩大人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把送来的人看也不看地抹杀。 　　“宿傩大人不是喜欢有着这个长相的人吗？”有贵族悄悄问他。 　　里梅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喜欢？ 　　当然不可能。 　　宿傩大人只是在生气而已。 　　因为那位白发的神明撒了谎。 　　“里梅，你说他是不是很大胆。”宿傩大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的神情是从未见过的陌生。 　　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宿傩大人被这么惹怒的模样。 　　“不过是一只笼中的鸟而已，居然敢利用我。” 　　“那些御三家的渣滓也是不知死活，谁给他们的权利处置我的东西。” 　　里梅看到了庭院里新制成的鸟笼。 　　不是竹子制成的，而是生铁。 　　“里梅，我会找到他的。”两面宿傩的声音里透着入骨的冷意。 　　居然胆敢用束缚来欺骗他，还敢用这种方式逃跑。 　　“不论多久，不论他逃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他。” 　　“到那时候，我会折断他的双腿，让他只能呆在笼子里，永远无法离开。” 第6章 成为老师的第一天 　　神无月镜是在一间出租屋里醒过来的。 　　房间不大，摆设却很温馨干净，即使东西很多也不显杂乱，放在门口的行李箱摆明了屋主即将准备出远门的打算。 　　【场景已切换，游戏初始包下载完成，请等待新剧情载入——】 　　【新角色已解锁，请玩家尽快查看。】 　　“确认查看。” 　　【角色身份确认——普通高中教师「神无月镜」】 　　嚯，这回他总算是有名字了。 　　神无月镜把新解锁的身份卡拿在手里看了看。 　　名字恰好是本名也挺好，省得他听见别人喊他名字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而且看这设定，应该是现代，谢天谢地他总算是重新回到文明社会了。 　　【技能：「玉响之眼」、「？？？」】 　　嗯？ 　　神无月镜对着屏幕上的三个问号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系统，这三个问号的技能是什么东西？” 　　【这是本角色未解锁的能力，需要在特定条件下触发】系统的解释形同废话。 　　【背景设定已成功载入，请问玩家是否现在查看。】 　　“查看。” 　　这次的背景设定不再是一大段角色记忆，而是一卷黑白漫画，封面上甚至还写着「少年JUMP大热连载中」。 　　哦吼，这次的背景是漫画已经有的内容了吗？ 　　神无月镜怀抱着看热血少年漫的心情翻开了第一页。 　　啊，是青春的感觉。 　　然后以看了一场悲情虐恋电影的心情阖上了最后一页。 　　你妈的，为什么。 　　众所周知，人被刀，就会死。 　　神无月镜感觉看完这卷漫画的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因为自己出身孤儿院的缘故，他对年纪尚小的弟弟妹妹向来没有什么抵抗力，也最看不得比他年纪小的孩子受苦。 　　但凡看到命运悲惨的小孩都会不由自主地生出呵护之心。 　　要是再加上命途多舛英年早逝这个设定，那就是反手一个超级加倍直接让他父爱爆棚。 　　于是—— 　　看完漫画的神无月镜对着系统屏幕上享年26岁的字眼疯狂落泪。 　　夏油杰，你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夏油杰，你TM就是活活惨死的呀夏油杰！ 　　千错万错全都是大人的错！你明明就只是个青春期没有得到合理引导最后误入歧途的失足少年！ 　　这漫画作者是夺了多少笋才能把你写成这副惨绝人寰的样子！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这部漫画里那些所谓大人的脑回路。 　　十四五岁的男高中生心里冒出点阴暗想法多正常。 　　躁动青春期谁TM的不中二，更何况又接连经历了那些个破事，是个人都会怀疑人生怀疑社会，这种情况下但凡找个专业的心理咨询师调养个几个月又是根正苗红的特级咒术师一个。 　　所以说东京咒术高专，你们学校是穷得连个像样的心理咨询老师都请不起了还是咋地！ 　　神无月镜气得疯狂锤床。 　　十五六岁就让人出去跑任务就不说了，你们的学生每天在外面出生入死消灭咒灵，你们请个专业点的心理老师给你们的学生解决一下心理问题会死吗？！！ 　　啊？会死吗？！！ 　　孩子都说了咒灵的味道和抹布一样你们还每天逼他去吃，变相虐待懂不懂？我把你们头摁马桶里逼你们每天吃屎你们干不干啊！ 　　你们倒好，非要把人逼到心理扭曲离经叛道，好好一孩子整得三观稀碎没法回头。 　　最后还让他自己的昔日同窗亲手去把他宰了！ 　　一下刀俩，可真有你们的！ 　　你们到底是把他当学生还是当打手工具人啊混蛋！都给我滚去东京湾沉海喂鱼去吧傻逼！ 　　【主线任务已触发，请前往东京都立咒术高专报到就职】 　　系统轻柔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 　　【请注意，角色自带吸引咒灵的体质，请玩家注意自身安全，合理利用存档功能】 　　？？ 　　啊这？ 　　为什么每次他都会有这些奇奇怪怪的设定啊？ 　　神无月镜收敛自己反复暴走的心情，从一旁的桌子上找到了一张写着教师招聘的宣传单。 　　讲真，这宣传单做得就不像真心实意招聘老师的样子，大概也就是每年照例放出来糊弄糊弄教育部，至于有没有人去应聘都无所谓。 　　于是，神无月镜就揣着一张招聘单拎着行李箱，坐电车一路从箱根赶到东京郊外的深山老林里，并且在赶路期间遇到了n只试图跑过来和他贴贴的低级咒灵。 　　好家伙，原来说的吸引咒灵的体质指的是这个。 　　别说是吸引了，他就是一活生生的人形自走咒灵诱捕器，是个咒灵见到他都屁颠屁颠地想跑过来咬他一口。 　　这体质，能活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 　　咒术高专离东京市区很远，徒步走上盘山公路，到了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咒灵也少了很多，他一到学校就有专门等候在校门口的老师帮他把行李搬到了员工宿舍。 　　“神无月老师，我们这座学校如您所见，稍微地有一点特殊。”大概是没想到会有知道咒术存在的普通人来学校就职，帮他拎行李的女老师神情冷淡，笑容也很勉强。 　　何止是稍微，你们这所学校从选址到装修到招聘广告都透露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感OK？ 　　“我们学校的学生不多，所以神无月老师您的工作会比较清闲，学生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外面出任务，神无月老师您只要负责学生在校的时候就可以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们学校其实不想招老师，既然你来了多余的事就别管，在学校里当个老师就够了，反正也没指望你这个普通人教学生什么东西。 　　神无月镜面无表情地扶了扶眼镜。 　　真不巧，他就是想管。 　　“实不相瞒，我啊，最喜欢的就是照顾学生了。”神无月镜抬头笑得人畜无害。 　　“我会像照顾我的弟弟妹妹一样照顾这些学生，就不劳您费心了。” 　　一阵沉默。 　　被他一句话噎死的女老师一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表情。 　　神无月镜感觉这一刻的自己真的爽得一批。 　　哈哈哈没想到吧！ 　　我就把话撂这儿了，我做什么要你管！有种辞退我啊崽种！ 　　爷可是国家编制内特级教师，手里有一级心理咨询师的证书，还是通过东京教育部正规的招聘途径来的，没个合适的理由你敢辞退我？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教室—— 　　“新来的神无月老师据说在从前的学校很照顾学生。”夜蛾正道看着教室里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自家学生一阵心累。 　　这副德行谁来看了都会觉得这是群无所事事一身臭脾气的问题学生。 　　“丑话说在前面，你们可不要仗着别人脾气好就提各种无理的请求为难人家。” 　　“夜蛾老师——”白发的少年趴在桌子上拖长了声音，“我有问题要问。” 　　“新来的老师长得好看吗？如果是个严肃的中年大叔我可不要。” 　　“五条，不要这么失礼地谈论别人的长相。”夜蛾正道一想到这个就有点头疼。 　　他毕竟也当了几年老师，对这几个小兔崽子的喜好多多少少还算了解。 　　新来的那位老师，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恰好是五条这小子喜欢的类型。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夜蛾老师，神无月老师来了——” 　　“咔哒——”门拉开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夜蛾老师眼睁睁看着原本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白毛瞬间精神抖擞了起来。 　　他就知道！ 　　“大家好，我叫神无月镜，从今天开始就是各位的心理咨询老师了。”讲台上的人笑的温柔。 　　某个白毛DK在座位上坐得笔直。 　　非常温柔的长相，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的细框眼镜，眼睛是鸢尾花一样淡雅的蓝紫，微微上勾的眼尾旁还缀着一点淡色的泪痣。 　　是个美人啊。五条少年慢悠悠地在心里吹了个口哨。 　　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神无月镜在讲台上站定，抬眼扫视过讲台下的学生。 　　讲台下留着半长刘海的男生恰好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瞬。 　　毫无征兆地，溅满鲜血和痛苦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过。 　　神无月镜身体一晃，猛地跪倒在地，泪水在瞬间夺眶而出。 　　这是……什么？ 　　【角色能力：「玉响之眼」，可以在某种特定情况下预见他人的未来】 　　系统的提示音恰到好处地响起。 　　所以说，他刚刚看到的，就是这孩子的……未来？ 　　嘴上说着‘已经感受不到存在的意义’这样的话，满心绝望地活着，最后死在自己同窗好友手下，甚至连尸体都被咒灵侵占…… 　　这就是这孩子的未来？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的心又被戳了几刀。 　　在，为什么要反复鞭尸一具尸体？ 　　“老师，你没事吧。”就在他因为突如其来的刀片默默流泪的时候，有人走到他身边蹲下身。 　　银白色的头发，眼睛是相当漂亮的苍蓝色。 　　“没事。”神无月镜连忙起身抱歉地笑了笑，“可能是今天赶路赶了太久有点低血糖，等会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这样啊。”五条悟近距离地注视着新来的老师。 　　嚯，近看更好看诶。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证明，吸引咒灵的体质从某种程度上也非常吸引咒术师 　　纯情DK五条悟：快进到我和老师贴贴 　　纯情DK夏油杰：快进到我和老师抱抱 　　宿傩大爷：你妈的，为什么 第7章 成为老师的第二天 　　夜蛾正道满脸复杂地看着平日里拽得油盐不进就差没把‘离经叛道’四个大字按自己脑门上的臭小子乖巧地像只猫一样地把新来的老师扶了起来。 　　讲真，但凡这臭小子平日里能对他有这一半尊敬，他也不至于每天操着老父亲的心管教三个问题儿童。 　　“要不还是让神无月老师去带别的年级的学生吧。”一旁的辅导监督老师悄悄开口。 　　夜蛾正道心里的人性在动摇。 　　的确，总感觉把神无月老师这种性情温和的正常人放在这个班里会出大事。 　　然而—— 　　“不要啦——”闻言，某个白毛DK转过身。 　　开玩笑一般的撒娇语调，半掩下银发下的苍蓝色瞳孔却在瞬间明晃晃地露出威胁的意味。 　　“我会乖乖听神无月老师的话的~” 　　敢坏事的话，灭了你哦。 　　好家伙。 　　神无月镜感觉到了不对劲。 　　要不是他看过背景设定里那个喊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满脸‘老子就是混乱邪恶’的疯批本尊，他差点就要信了这小子的邪。 　　不过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皮一点拽一点也算正常，他这个年纪的时候…… 　　神无月镜愣了一下。 　　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好像已经开始做三份兼职挣钱养活自己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那神无月老师您就麻烦跟我过来一下吧。”被一个眼神吓退的辅导监督擦了把冷汗，“有些工作还需要和您交接一下。” 　　闻言，神无月镜连忙跟了出去，等到人已经走出去很远了，某个白毛DK才兴趣缺缺地往桌上一趴，懒洋洋地喊着自己要吃喜久福。 　　“你给我适可而止。”夜蛾正道瞥了他一眼。 　　“神无月老师只是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 　　“我知道了。”五条悟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烦死了。” 　　不过话虽如此，五条悟似有所感地用指尖点了点眼尾。 　　刚刚老师摔倒的一瞬间，六眼好像看到了什么。 　　有意思。 　　- 　　说是交代工作，实际上无非是那些所谓的学校高层对他的警告。 　　“我想神无月老师已经知道我们学校的特殊性了。”坐在首位的老头拄着拐杖慢慢说道，“说实话，我们这里是从来没有招聘普通教师的先例的。” 　　开始了！开始了！要开始咬文嚼字夹枪带棒地阴阳怪气了！ 　　“但是神无月老师情况特殊，我们也能理解。” 　　“当然，如果神无月老师您不愿意在咒术高专就职，我们也会想办法帮你另谋高就。” 　　“这您就说笑了。”神无月镜温柔体贴地笑了笑。 　　然后猛地掏出家伙开始输出。 　　“确实，我没有咒力，能到这里成为老师只是因为我在偶然间触碰到了咒灵和咒术师的存在。”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神无月镜感觉自己现在就是白莲花本莲绿茶婊本婊。 　　只要我装得够天真纯洁知书达理，你们这群老阴逼就奈何不了我。 　　“说实话，对于贵校创办多年却从来没有招聘过心理老师的情况，我也是非常吃惊的。” 　　神无月镜继续输出。 　　不就是阴阳怪气嘛，当了那么多年社畜，见过那么多无理取闹的傻逼客户，谁还不是个阴阳带师了。 　　“据我所知，因为咒术师人数稀缺，所以即使是在校学生也经常会参与拔除咒灵的任务。” 　　“正是因为如此，我认为越是能力强大的学生越需要心理方面的疏通和引导。”神无月镜垂眸温声细语地说道，“因为他们在是一名咒术师之前首先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我不认为他们在这样的年纪能够独自承受这样的压力。” 　　“当然，我没有针对在座任何人的意思。” 　　我只想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但是说到教育学生，我做了很多年老师，我有信心能解决贵校的问题。” 　　所以你们这群连教师资格证都没有的外行人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在这里对我逼逼赖赖指手画脚。 　　“所以，各位不必担心。” 　　“既然接下了这份工作我就一定会认真对待，不管对象是怎样糟糕的学生，我都会一视同仁。” 　　- 　　所谓的工作交接一直到傍晚才结束。 　　神无月镜回到宿舍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沉如墨，夜蛾正道考虑到他的体质问题，就把他的宿舍和班上的两个特级安排在了一起。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受到了大熊猫一样的待遇。 　　和两个特级咒术师住一起，这安全感。 　　咒灵敢来就是千里送人头，下乡送温暖。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 　　正准备上床睡觉的神无月镜没有多想地上前开了门。 　　然后下一秒，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个成语。 　　叫引狼入室。 　　“老师晚上好。”门外的五条悟语气轻快地对他招手。 　　“五条同学，这么晚了找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老师，我今晚能和您一起睡吗？” 　　嗯？？？ 　　神无月镜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真的是自带吸引咒灵的体质，不是自带吸引某个疯批白毛DK的体质吗？！ 　　他们才刚见面不到三小时啊，现在就抱着枕头穿着睡衣站在他门外要求同床共枕这是搞哪样？！ 　　“因为我房间的灯坏掉了，一闪一闪的特别吓人，我一个人睡好害怕的。”面前的人单手拿着枕头露出一副假到不能再假的害怕表情。 　　神无月镜觉得人麻了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不，我看你一点都不像害怕的样子。 　　反倒是跟你一块睡觉的人会更害怕一点。 　　“可以是可以，但是老师的房间也是单人床。”神无月镜努力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没关系的，我不介意挤一挤的。” 　　【找到了。】 　　五条悟的声音微微一顿。 　　飞蛾状的巨大咒灵从窗户上方倒悬而下，锋利的前爪猛地刺穿了窗户玻璃。 　　【好香，好想吃掉。】 　　【事件：咒灵袭击已触发，请玩家及时做好应对准备。】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的右脸颊有一阵冰冷的风急速拂过。 　　视线里，时间变得极其缓慢。 　　风声，话语声，一切都呼啸成模糊的昵语。 　　鲜血过分苦涩腥咸的味道在唇间浮动，骤然颠倒的视线里，眼前星海般璀璨的眼眸成了唯一明亮的碧色。 　　一瞬间的万籁俱寂。 　　有人轻轻捂住了他的耳朵，僵硬的身体在少年的怀抱里骤然回暖。 　　“不知死活的东西。”冰冷中带着戏谑的声音。 　　神无月镜抬起头，近在咫尺的少年以一个拥抱的姿态单手把他搂在怀里，另一只手举在胸前，手指结印，脸上的神情是陌生的漠然。 　　骤冷的夜风就这么吹起少年耳畔的银发。 　　他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神魔参半的光与影。 　　“术式顺转——「苍」。” 　　星海般纯澈剔透的瞳孔被尖锐的杀意生生刺穿，撕开一切温润碧色，从中沁出的是刀锋般无情无感的冰冷。 　　“悟，别弄死了。”门外传来夏油杰散漫的声音，接着房门咔哒一下被一只蠕虫状的咒灵打开了，“我还要吸收呢。” 　　“真是的，结界里怎么会有咒灵跑进来啊，那个老东西的结界不管用了吗？” 　　“听夜蛾老师说是天元大人的能力波动所以一不小心放了几只咒灵进来，应该只是一会儿的工夫。”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从一开始就犯了一个常识性错误。 　　他这两个学生，本质上其实并不比两面宿傩那个变态正常多少。 　　是他先入为主滤镜太厚，以为未成年就是未成年的样子，以至于他彻底忽略了这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不仅是特级咒术师而且还是疯批问题少年的事实。 　　就现在这情况，就算他五条悟下一秒来一句‘不就杀个人嘛，多大点事儿啊’，他也一点都不会觉得违和。 　　“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 　　老师能读档，事倒是没有。 　　神无月镜悄悄瞥了一眼身后被一拳头干碎的墙和不远处长相过分差强人意的咒灵。 　　两位同学，求你们快收了你们的神通吧。 　　老师年纪大了心脏不好，快要被你们吓死了。 　　然而，下一秒—— 　　虽然他在看背景漫画的时候已经知道他夏油杰的能力是【咒灵操术】，也知道这孩子吃咒灵就和磕零嘴一样一口一个不在话下。 　　但是在漫画里看到他把一个小黑球吃下去和在现实里看到他把那么大一只恶心扒拉的咒灵团吧团吧揉成球塞嘴里，这真的不一样啊我的老天鹅！ 　　夏油杰你是真的牛逼！ 　　这场面真的震撼你老师我一整年！ 　　但凡你老师我意志力差一点没见过世面真的当场就能把刚吃的晚饭呕出来。 　　“好危险呢。”五条悟轻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过没关系。”顶着一头白毛的五条少年对着他咧嘴露出一个疯批浓度过高的笑容，“我可是最强的。” 　　“只要有我在，那些咒灵绝对不敢靠近神无月老师的。”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的腿已经开始麻了。 　　道理我都懂。 　　但有一说一，两位同学。 　　你们两位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8章 成为老师的第三天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老师的房间应该没法睡了。” 　　“那就去杰的房间睡觉吧。”五条悟丝毫没有心理压力地出卖了自家好友的房间，“我和老师睡床，杰你睡地板。” 　　夏油杰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 　　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能学会不要自己想什么就做什么。 　　“神无月老师想在我房间过夜没问题，但你不是自己有房间吗？” 　　“我房间的灯坏了啦。”五条悟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灯一闪一闪的超可怕的。” 　　夏油杰：我TM信你个鬼。 　　“老师留下，你给我回自己房间去。” 　　“诶呀不要这么小气嘛。”五条悟扒着门框不肯走。 　　完全是被强行拽进来的神无月镜：其实你们可以不用管我，让我去和夜蛾老师贴贴可以吗…… 　　员工宿舍那么大，你们让老师独自美丽不行吗？ 　　“你给我回去——” 　　“啪——”五条的脚很不凑巧地在墙边的书桌上踢了一脚。 　　“哗啦——” 　　满满一抽屉的杂志就这么撒了一地。 　　还以为这是什么学习资料的神无月镜弯腰捡起了一本。 　　“激情热辣美少女泳装特辑……”神无月镜的小手一顿。 　　虽然身体已经是大人但内心本质还是十六岁青葱少年的夏油同学忍不住小脸一红。 　　没有一点点防备，没有一丝丝顾虑。 　　当场就是一个社会性死亡。 　　他甚至已经看到身边这个无良白毛露出了幸灾乐祸的嘲笑。 　　神无月镜默默看了一眼手里花花绿绿画满美少女青春肉体的杂志封面。 　　再回忆了一下漫画里成了邪教教主后天天穿着袈裟到处传销的蛊王版夏油杰。 　　……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现场表演一个热泪盈眶，然后打电话网购一箱18X杂志来丰富夏油同学的精神生活。 　　“不用害羞的。”神无月镜自觉很照顾学生地把掉了一地的杂志收拾好，“男孩子嘛，这个年纪喜欢看这种东西是很正常的，只要别在家入同学面前看就可以了。” 　　“老师我啊，不会把这个告诉夜蛾班主任的。” 　　所以麻烦你加油大胆地看！夜蛾老师要是不让你看就来找我！ 　　老师真的很高兴你还有这样世俗的欲望！ 　　老师已经被刀过一次了，真的受不了你离经叛道再次遁入空门成邪教头子。所以你喜欢什么老师都支持，老师只要你不去当和尚一切都好说。 　　“老师说笑了。”生平第一次体验社死现场的夏油杰脚趾都在尴尬地爪巴，连忙叫出一只咒灵把掉在地上的杂志一股脑地吞进肚子里。 　　“夏油同学有很多只咒灵吗？” 　　“嗯，理论上是有很多只，但我经常用的也就两三只而已。”夏油杰低头思考了一下，然后随手放了一只长相比较可爱温顺的咒灵出来。 　　“像这种一般都是不会放出来的，因为用处不大。” 　　神无月镜看着面前长得像团毛栗子的咒灵陷入了沉默。 　　“不过话说回来，老师原来可以看到咒灵啊。” 　　“能是能看到。” 　　但老师只是能看到而已，打起来连最菜的都打不过。 　　“啾啾——”毛栗子在他面前蹦跶了一下。 　　直觉告诉他，这孩子已经是尽力选了一只按照正常人审美来看比较能让人接受的咒灵。 　　“长得还挺可爱的。”神无月镜努力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老师你可以摸摸它的。”黑发少年单手托腮，笑得像只狐狸，“我的能力是【咒灵操术】，这些被我收服的咒灵都会完全听从我的指示的。” 　　…… 　　夏油杰，我怀疑你在驴我。 　　神无月镜看着近在咫尺的毛栗子咒灵，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典型的自寻死路。 　　颤抖的心，颤抖的手。 　　就算这只长得比较正常，也没法掩饰它是咒灵的事实。 　　你妈的，谁来救救孩子。 　　“啾啾——”毛栗子扑通一声跳进了他怀里。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什么湿湿滑滑的东西舔了一下。 　　一低头，毛栗子张开血盆大口。 　　然后他的整只手都被含了进去。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读档键呢！我的读档键呢！他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信了这小子的邪！ 　　这咒灵是在吧唧嘴吧！是吧！一定是吧！老师又没嘲笑你，你小子记什么仇！ 　　“啪叽——”某只毛栗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抓起来丢回了夏油杰怀里。 　　神无月镜下意识地捂着手后退，忘了自己就坐在床边，结果扑通一下就栽进了身后人的怀里。 　　“不要欺负神无月老师啊。” 　　身后的五条悟像只大型猫科动物一样把他整个人搂住，毛茸茸的脑袋在他的后颈的位置轻轻蹭了蹭。 　　说时迟那时快，神无月镜当场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在五条悟的视线里，就是怀里的人在他的臂弯里悄悄缩成了一团。 　　小小的，像只白白软软的兔子。 　　从他这个角度甚至还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对方墨线勾缠般浓郁的眼尾，和眼角微微泛红的一点泪痣。 　　五条悟慢悠悠地在心里吹了个口哨。 　　“呐，神无月老师。” 　　“啊？”神无月老师发出这声疑问的时候还没有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老师，如果我做错事你会生我的气吗？”身后的人探出一个毛茸茸的白脑袋，微微眯起的苍蓝色瞳孔带着猫科动物捕食猎物时的狡黠。 　　“这要看你做什么了。”神无月镜认真地考虑了一下。 　　“像你们这样的年纪，只要不是违背法律底线的事应该都可以原谅吧。” 　　你要是出去杀了个人一身血地回来，老师我肯定二话不说带着你去自首。 　　…… 　　神无月镜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老师，睡觉了~” 　　“啪叽——”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被一只身高一米九的巨型缅因猫扑倒了。 　　“喂，这可是我的床。”突然被排挤在外的夏油杰一脸不爽地看着把自己的床彻底霸占的同窗好友。 　　闻言，正趁着老师没反应过来把人用被子打包起来的五条悟抬起头：“杰，你难道要让老师睡地板吗？” 　　“我说的是你！” 　　“不要啊——”五条假装可怜巴巴地把已经被他团成蚕蛹的神无月镜搂在怀里，“我要和老师一起睡——和你睡我一定会做噩梦的！” 　　“巧了，我和你睡也做噩梦。”夏油杰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扯着自家同窗白毛就往地板上拖，“那我们就互相折磨好了，让老师一个人睡觉。” 　　突然感觉这俩小孩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像只大号缅因猫和大号黑狐狸。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再看躺在地板上互相撕逼的两个崽，瞬间就变得顺眼了起来。 　　不要紧的，这只是一只长得太大只的猫猫和一只有点爱恶作剧的狐狸而已。 　　小猫咪和小狐狸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神无月镜努力安慰自己心里莫名蠢蠢欲动的危机感。 　　再皮再疯批这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哪里能和两面宿傩那个变态一样，难道他五条悟夏油杰还能表演个大吃活人不成。 　　然而—— 　　“老师，你能不能抱着我睡？” 　　说着就有一只不安分的手悄悄环住了他的腰。 　　？？？ 　　神无月镜当场就惊了。 　　你TM一个一米九的壮汉到底是谁抱谁啊！ 　　高中老师骚扰学生他倒是在新闻里见过不少，但男高中生是深更半夜主动攥着男老师的手摸来摸去搂搂抱抱的，五条你还真是老师我见过的头一个。 　　“老师怎么了？”另一边的夏油露出一脸纯良的表情。 　　然后也往他身边挤了挤。 　　嚯，原来你们两个是同谋啊。 　　神无月镜默默抱紧弱小无助又可怜的自己。 　　“老师没事。” 　　老师就是希望你们两个能离老师远一点。 　　-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睡得很好。 　　只有神无月镜被夹在中间默默熬了一晚上。 　　这不是睡不睡得着的问题，而是敢不敢睡的问题。 　　好不容易熬到早上，神无月镜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默默起了床，顺便把躺在床上的两个臭小子摆成了勾肩搭背你侬我侬的姿势。 　　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在故意折腾我是吧。 　　神无月镜面无表情地让两个人面对面贴贴。 　　非要挤一块睡觉是吧，我现在就让你们两个挤个够。 　　“卧槽——” 　　早上一睁开眼就看到自家同窗睡觉的傻脸，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看到老师可爱睡颜的五条悟当场就飞起一脚把人踹了下去。 　　猝不及防被一脚踹醒的夏油杰觉得今天他们两个人里必须得死一个。 　　【咒灵操术——】 　　【无下限术式——】 　　“你还挺能装傻的啊。”夏油杰眯着细长的眼睛笑得像只狐狸，“老师我怕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这话也就只有你五条能说得出口。” 　　“我们彼此彼此吧。”五条悟皮笑肉不笑地回呛，“你不也故意让咒灵去吓神无月老师吗？” 　　“你是不是想打架。” 　　“你很寂寞吗？要打自己出去打。” 　　“你们两个怎么了？”对此一无所知的神无月镜从房间里探出头。 　　原本剑拔弩张拳头都硬了的两个人立刻收手露出一副好兄弟一起走的友善表情，藏在被子里的手却恨不得把对方当场掐死。 　　“没事哦老师。” 　　“这样啊。”神无月镜把注意力放回锅里的荷包蛋，一边小心翼翼地翻面一边开口说道，“不要吵架哦，早饭做好了，你们要和老师一起吃吗？” 　　“当然了老师！”五条悟笑着踩了一脚身旁人的脚背，“我们两个刚才只是在讨论怎么修老师宿舍的墙而已。” 　　“没错。”夏油杰笑眯眯地一脚踩了回去，“我们两个人关系可好了！” 　　“是吗？”神无月镜回头露出一个堪称虚伪的笑容。 　　臭小子我信你们的鬼。 第9章 成为老师的第四天 　　神无月镜当然没指望这俩小子能帮他把墙修好，毕竟身为特级咒术师，他们两个几乎每天都要出去执行任务。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神无月镜能见到他们的时间不多。 　　毕竟咒术师的人数稀少，凡是二级以上的咒术师几乎要随时保持能出任务的状态，甚至有好几次他半夜三更被脚步声吵醒，都能听到隔壁传来疲惫的说话声。 　　“啪嗒——”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拖沓而过的声音。 　　被吵醒的神无月镜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开了房门。 　　然后“咣当”一声差点没直接吓得撅过去。 　　“你们想吓死老师吗！”神无月镜说这话的时候浑身都在打颤。 　　试问谁半夜三更听到脚步声推开门，结果看到走廊里站着两个浑身上下血淋淋的人能不害怕。 　　“老师……”五条悟一副困得快要原地昏过去的样子，一看到他就哼哼唧唧地抱怨。 　　“累死了，那群老头子没完没了地给我们塞任务。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说有紧急事件，我和杰真的跑不动了……” 　　“又要出去了？”神无月镜惊呆了，“你们不是刚回来吗？” 　　这加班还带再续一轮的？这种上司真的不怕下班回家被人套麻袋揍一顿？ 　　“突发事件，又出现了一个二级咒灵。”夏油杰脸上还带着平日温和的笑意，但那双眼睛里已经是满满的疲惫和茫然，嘴角甚至还溢出了一缕鲜血。 　　“老师去休息吧，处理完这个任务我们应该就会回来了。” 　　说着，走廊的尽头有人出声：“车已经准备好了，两位尽快跟我走吧。” 　　“站住。”神无月镜猛地拉住了夏油杰的手。 　　“你们不能再去执行任务了。” 　　因为他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他们已经到极限了。 　　吞食咒灵玉并不是没有副作用。 　　摄入咒灵虽然能够增强他的术式，但不断积累的压力，精神和□□的双重施压，事到如今他的身体和心理都已经对此无法负荷。 　　听到他的话，原本站在走廊尽头的人走了过来，看服装大概是哪里的辅助监督。 　　“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对方一副公事公办没有商量余地的口吻，“延误了任务的责任不是你一个老师能承担得起的。” 　　“神无月老师……” 　　“我说了！他们现在不能再去执行任务！” 　　说着，神无月镜把两个小孩拽进自己的房间，然后狠狠地关上门。 　　“高专的老师，你不要碍事。” 　　“不要碍事的，应该是你们吧。” 　　“你们想逼疯他吗？你们没有看到这孩子已经在超负荷工作了吗！”神无月镜也是要被气笑了。 　　他现在总算是知道夏油杰当初是怎么疯的了。 　　好家伙，强迫人加班根本不管别人受不受得了，加班费也没有从头到尾就是逼着人义务劳动为爱发电，这别说是正处青春期的小孩了，就是大人也受不了这么来回的折腾。 　　最让人生气的是，都这样了那些人还没点B数，完全不给人拒绝的权利。 　　被拽着关进房间的两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不约而同地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们谁都想象不出这个人生气的样子。 　　虽然他们之间接触的时间并不久，但对方对待学生从来都是温声细语，从来都是笑着的模样，就连被咒灵吓到的时候也只是露出委屈的表情，而不是生气。 　　可就是那个温柔、甚至可以说是脆弱的人，现在却毫不退让地挡在他的面前。 　　像是保护雏鸟的燕雀，那样脆弱又强大的姿态。 　　“如果你们不想把两个特级咒术师逼疯的话就照我说的做。”神无月镜真心觉得眼前的人要是再敢拒绝他就会控制不住一拳头打上去。 　　我TM给你脸了吗你在我面前瞎逼逼，你以为自己是老懂王吗！ 　　“我是专业的心理指导老师，我比你们更清楚如何调节人的精神状态，如果你们现在很着急，就请你们立刻去找别的咒术师，他们是我的学生，我有保护他们的义务。” 　　- 　　一通逼逼叨叨把门外的辅助监督赶走，神无月镜看着杵在他宿舍里跟刚从土堆里刨出来一样的两个人，觉得自己相当有必要给他们树立一下正确的工作观。 　　不然小小年纪就是猝死的命，夏油杰你真的好惨。 　　“夏油，老师一直很好奇，咒术师的能力是由什么决定的。”神无月镜单刀直入直切话题。 　　没想到老师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夏油愣了愣，却还是认真回答道。 　　“咒术师的力量一般由两个因素决定，一是生得术式，每个咒术师天生就有的术式，也就是所谓的天赋，生得术式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咒术师的等级能力等等，比如我的咒灵操术、悟的无下限术式。”夏油杰指了指自己和五条悟，“我们的生得术式天生就强大，所以我们在现在这个年纪就能成为特级咒术师。” 　　“但这也不是绝对的。”夏油杰继续说道，“咒术师的力量本源是咒力，普通人不会控制咒力所以咒力逸散生成咒灵，而咒术师的体内则相当于有一个循环，能从负面情绪里提炼咒力并加以控制。” 　　“生得术式相当于是给我们提供了一种比其他人更高级更有效的循环，能让我们从负面情绪中提炼咒力的效率更高。而我们也要学会控制和平衡情绪，因为一旦负面情绪过多，我们的咒力也会外泄。” 　　“所以说我刚才的决定一点错没有。”神无月镜从自己的衣柜里找了两件他穿着嫌太大的睡衣。 　　“因为你们是人，不是机器。” 　　神无月镜把睡衣递给他们。 　　“哪有人能一直在负面情绪里生活，更何况你们还只是一群孩子。” 　　“老师是这么想的吗？” 　　“怎么了？”神无月镜有点不知所措。 　　他刚才是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吗？为什么突然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老师是第一个把我们当孩子看的人。”夏油杰望着他慢慢地笑了起来。 　　不是平常那种礼貌性的微笑，而是带着发自内心的释然。 　　“说什么呢。”神无月镜拿着湿毛巾擦了擦小孩手臂上的血痕，“你们在老师眼里永远是小孩，十五六岁的小孩装什么深沉。” 　　“高层才不会管我们多少岁。” 　　“那群老不死的更喜欢把我们看做尚有利用价值的武器吧。”五条悟直言不讳，眼里更是直白的不屑，“所以每次被那群烂橘子老头指挥来指挥去真的很烦啊。” 　　根本不在乎你是否受伤，也不在乎你心里想着些什么，哪怕你的朋友你的家人刚在你的面前死去，他们也只会逼着你继续去战斗。 　　“不要这么说，悟。”夏油杰沉着声音打断，“我们是咒术师，保护弱者是我们的责任。” 　　“我想保护更多的人，但我还不够强。” 　　所以……你才会逼着自己去吞食咒灵玉吗…… 　　哪怕这种行为对你来说是一种可怕的折磨。 　　“夏油你做得已经很好了。”神无月镜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这崽子做一顿心理建设。 　　我还不够好，都是我的错，是我能力不够，这TM是什么人间疾苦可怜人的发言！ 　　“老师我啊，是非常容易被咒灵攻击的体质。”神无月镜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那叫一个感慨万千。 　　身为人形自走咒灵诱捕器，他只要离开结界，方圆百里遇见他的咒灵都会主动凑上来和他贴贴，而且还是想一口咬掉他半截身子的那种。 　　“我看得见咒灵，但我体内却没有任何生得术式，也不懂得如何使用咒力。” 　　神无月镜说着轻轻揉了揉夏油少年的头毛以示安慰。 　　“所以老师知道你每天都在面对什么，也知道你肩上的责任有多大。” 　　“你已经能做到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了，杰。” 　　比如你老师我，是个见到四级咒灵都得跑路的废物。 　　“你已经很优秀了，你是老师的骄傲。” 　　…… 　　“老师～我受伤了～”就在神无月镜忙着用夸夸疗法安慰夏油少年的时候，某个白毛崽夸张地抬起自己的手。 　　神无月镜被这一声叫唤吓得一跳，还真以为这小孩是受了不得了的伤，连忙起身走了过去。 　　“伤在哪里了？快让老师看看。” 　　“在这里在这里。”五条悟表情夸张地指着自己的手背。 　　…… 　　神无月镜看着小孩手背上跟被树皮蹭了一下的一点点擦伤，觉得刚才心惊胆战的自己就像个憨批。 　　那可不，真是老严重了，要是再晚点就要愈合了。 　　偏偏这小孩还一副‘我就是想和你恶作剧’的表情，咧着嘴一个劲地往他身边凑。 　　“老师，你哄哄我呀，我也很厉害的对不对。” 　　“老师你生气了吗？老师你说过不会生我的气吧。” 　　神无月镜：好家伙，你这小子是想先把老师我气死是吧。 　　“好了，赶紧去洗个澡睡觉吧。”神无月镜一脸无奈地揉了揉主动靠上来的白色缅因猫，“身上又是泥又是血的，赶紧换衣服上床，今天老师把床让给你们睡。” 　　- 　　谁都能察觉到五条悟对神无月老师态度的转变。 　　公然妨碍公务，高层知道这件事后一度想把人直接辞退，但他却以五条家的名义把人保了下来。 　　“还真是罕见啊，像悟那样的家伙也会感情用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夏油杰正和家入硝子在教室里无聊发呆。 　　“是吗？你知道上头要辞退神无月老师的时候不也是一副急得要死的样子吗。”早就已经看破了一切的家入硝子不以为然。 　　嘴上说着别人蠢，自己还不是一个傻样。 　　呵，男人。 　　“我才不会像悟那么幼稚。”夏油杰颇有些嫌弃地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像神无月老师那样的人，很难不让人喜欢吧。”家入硝子叹了口气，说着扭头往窗外望去。 　　八月末尾的阳光蜜糖般温柔又粘人，照映着灰白树影在平整的路面上落得影影绰绰。 　　“神无月老师。” 　　神无月镜一打开窗就看到了某个白色的毛绒脑袋支棱在那里。 　　“老师中午好啊~” 　　对此已经表示习惯的神无月镜：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还敢伸手rua一rua小崽子的脑阔。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小子就和见到鱼干的猫一样开始粘着他。 　　小孩的眼里亮晶晶的，像只蓝眼白毛的缅因猫一样，趴在他窗前笑嘻嘻地喊着要吃喜久福。 　　每当他满脸无奈地说自己不会做喜久福的时候，小孩都会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各式各样的甜点，然后笑眯眯地说这是给老师的伴手礼。 　　一开始只是五条悟一个人，慢慢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也会在他开窗浇花的时候突然出现，像个过万圣节和大人讨要糖果的小孩一样喊他老师，和他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他们就像普通的高中生一样，年轻也热烈，会孩子气地喜欢汽水，会在他面前单手拉开易拉罐的环扣，仰头故意装酷地一饮而尽，结果却把自己呛得两眼通红。 　　“诶呀，你们两个好脏啊。”家入硝子这时候一定会露出嫌弃的表情，手里却总是会递过去一张纸巾。 　　每当这个时候，神无月镜都会忍不住想。 　　如果不是成为咒术师，以他们的年纪，现在应该正在过着普通的高中生活吧。 　　不是和同伴出生入死每天都游走在死亡的边缘，而是像普通的男子高中生一样，放学后结伴一起去网吧打游戏、一起谈论喜欢的女生，一起度过他们最美好的青春。 　　- 　　夏油杰路过心理指导室的窗前的时候，房间里的人正趴在办公桌上小憩。 　　时值午后，阳光像是糖霜般厚重堆叠。 　　夏油杰站在窗外，背着光看向窗后的人。 　　午后的阳光那么烈，日光坠在虹膜上是撕裂一般的痛。 　　他靠近的时候看见那人眼下的阴翳，这双眼睛睁开时是宝石般晶莹的蓝紫色，垂眸时覆落的阴影有着蝴蝶垂翼般孱弱的美感。 　　像是打翻了什么藏匿情绪的容器，夏油杰颤抖着指尖慢慢收紧，心中的酸楚就这么慢慢溢了出来。 　　这是有多久……没有人对他说过那样的话了。 　　自从他觉醒了术式，成了特级咒术师，他的身上就一直背负着保护弱者的大义。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必须是冲在最前面保护别人的人，他承受的痛苦，他日渐堆积的压力，都只能由他一个人背负。 　　从来没有人会像这个人一样站在他身前，也从来不会有人像这样告诉他。 　　不要害怕。 　　他是会为你剖开黑暗的匕首，是愿意为你刺向所有危险的刀。 第10章 成为老师的第五天 　　【主线任务已更新，请玩家及时查看——】 　　神无月镜浇花的动作微微一顿，连忙放下手里的工作打开系统。 　　来咒术高专工作已经快两个月了，主线任务依旧停留在最开始的地方没有任何进展，任务栏也没有新的提示，每天除了给学生做心理疏导就是做甜点和凉面投喂不出任务就日常黏在他身边的两只大型猫科动物，生活得太过日常以至于都快让他忘记了这是个什么尿性的游戏。 　　【主线任务已更新：「保护星浆体」】 　　【攻略角色「五条悟」、「夏油杰」即将进行保护并抹消星浆体「天内理子」的任务，请在该任务中保护目标天内理子与黑井美里的安全】 　　好家伙，终于要到这个关键的剧情点了吗！ 　　神无月镜一想起漫画里身上带着个随身咒灵武器库骚包到不行的渣男就觉得自己的拳头梆硬梆硬的。 　　长得又帅，是个渣男，这种人就该被丢进抹布文学里OOXX。 　　但问题来了，如果要保护星浆体就意味着肯定会和伏黑甚尔对上，以他遇见个四级咒灵都得避开的实力，对上能把自己班上那两个特级乱杀的术师杀手。 　　他拿什么赢？拿脚吗？ 　　他可一点都不指望那个能把自己五岁的儿子卖给别人的人伦常理漏网之鱼会良心发现浪子回头。 　　【角色技能已更新，请及时查看。】 　　哦豁，说是普通高中老师，果然还是有技能的啊。神无月镜稍稍松了口气。 　　也是，他毕竟也算是个主角，总不能到哪都被虐得毫无还手之力。 　　神无月镜把技能栏打开。 　　【角色技能已解锁：「影法召唤」、「天诛.八浮雪华咒」】 　　八浮雪华咒？ 　　神无月镜右眼皮微微一跳，直觉告诉他这个系统似乎给他解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影法召唤他知道，他当初还是第一张身份卡的时候就用这个召唤出了魔虚罗，但是八浮雪华咒…… 　　嘶，一看前面天诛这两个字就能猜到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天诛.八浮雪华咒」：流传自千年之前的禁忌之术，以消耗施术者寿命或灵魂为代价获得极其强大的咒言。 　　注：施术者一旦触发此咒即无法解除无法转移，且在施术期间伴随有强烈的疼痛和身体衰弱，请玩家谨慎使用】 　　神无月镜：……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这个系统不会给他整点阳间的技能！不是要他的命就是要逼他受苦！ 　　是神是鬼都在秀，只有老子在挨揍。 　　还谨慎使用，游戏从来不掉落没个卵用的东西这是常识，你解锁了不就是按着脑阔告诉我这个东西一定要用，不然就通不了关吗！ 　　【本游戏一切技能安排与人物设定都严格按照游戏流程设置，如有任何疑问或建议，请拨打客服热线。】 　　神无月镜二话不说立刻照着屏幕上的号码拨打了客服热线。 　　下一秒，光屏上蹦出一只粉色的兔子。 　　【您好，这边是专属客服小美，请问您有什么问题？】 　　“我想问一下，你们游戏对强烈的身体疼痛的定义大概是什么程度？” 　　【亲亲，大概是能把人痛晕过去再痛醒的程度呢！】 　　…… 　　好家伙。 　　“那你们这个游戏有没有屏蔽或者减弱身体疼痛的功能。” 　　之前被两面宿傩乱杀的时候虽然也痛，但那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他掐着点读档基本感觉不到什么，但这个八浮雪华咒是慢慢折磨慢慢要命，这谁能受得了？！ 　　还痛昏过去再痛醒，这是要先把玩家折磨疯还是咋地？ 　　【抱歉呢亲，用户须知上写得很清楚，我们这边是不能提供这样的服务的呢。】 　　【因为要确保游戏的真实性和玩家的浸入式体验，所以游戏会最大程度的还原角色的五感呢亲。】 　　突然想起似乎确实是有这么一茬的神无月镜：…… 　　你妈的，算你狠。 　　“不能屏蔽我吃止痛药总行了吧！” 　　【亲亲，止痛药这些也是没有用的呢。】兔子客服卖萌似的晃了晃粉耳朵。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拳头硬了。 　　兔子这么可爱，感觉一只手就能掐死呢。 　　“你说什么？”神无月镜一手按住扑腾的粉兔子一手比划了一个‘把你做掉’的动作。 　　“我耳朵不是很好，刚刚你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呢。” 　　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不然就把你sa了。 　　【亲亲，这个真的不可以啦，您就算把我耳朵揪掉这个程序也是没法改动的QAQ】 　　【我们游戏就是要走BE线，而且是越虐越好的那种，所以这些设定都是合理的啦，亲亲你不要生气QAQ】 　　“那你们到底是想虐攻略角色还是想把玩家先整死啊。”神无月镜说这话的时候后槽牙磨得嘎吱嘎吱地响，“你把我骨灰扬了给他们助兴得了！” 　　【嘤嘤嘤QAQ】 　　“假兔子不许卖萌！” 　　- 　　虽然神无月镜对系统设定的技能很无语，但几次沟通下来都没有回旋余地。假兔子客服又和他再三保证这个技能强得离谱，绝对不存在使用这个技能后不能通关的情况，如果出现意外情况游戏还会有高额的赔偿费，他这才选择了接受现实。 　　不就是忍点疼嘛。神无月镜面无表情地低头浇花。 　　是男人就不能说自己不行！ 　　“神无月老师！”一声元气满满的少年音。 　　神无月镜放下手里的洒水壶，走廊的另一边有人兴冲冲地向他招手。 　　“是七海和灰原啊。”几个月的时间下来神无月镜已经非常熟悉投喂的流程，一看到有熟悉的面孔出现就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两粒糖果，“刚完成任务回来吗？” 　　“是的！神无月老师！”留着黑色短发的男生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接受投喂，“神无月老师最近过得好吗？” 　　“除了担心你们以外一切都很好。”神无月镜把糖递给一旁的七海建人，“七海君也拿着吧。” 　　“神无月老师，我已经过了吃糖的年纪了。”今天的七海同学也依旧是成熟可靠的成年人发言，“老师总是把我们当没长大的孩子。” 　　“但是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吧。”神无月镜温和地笑了笑，“老师知道你们很厉害，是非常优秀的咒术师，但在老师心里，你们还是孩子。” 　　“对了。”灰原雄提醒道，“我想起来夜蛾老师好像要您到二年级的教室去一下。” 　　“这样吗，那我就先过去了。”神无月镜把洒水壶放在墙角，“你们两位有什么问题记得来找老师，老师随时都有空。” 　　说着就转身朝二年级教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 　　“像神无月老师这样的人，不管怎么看都不该出现在这种垃圾狗屎一样的地方。”目送着人在走廊尽头消失后，七海建人如实评价。 　　“七海，你也太消极了吧。”灰原雄含着糖果咂咂嘴。 　　“不要反驳我，咒术师就是狗屎。” 　　“可你自己不也是咒术师吗？” 　　“……” 　　“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也是哦。” 　　“……” 　　- 　　“五条家的疯子，说的就是那个人吗？” 　　“这个班里的学生，按照咒术界的法律基本都是要处死的，也不知道东京咒专的校长在想什么，居然把这么危险的角色留下来。” 　　…… 　　“外面是谁啊，叽叽喳喳得烦死了。”被吵得心烦的五条悟睁开眼睛瞥了窗外一眼。 　　熟悉的，糅杂着恐惧和厌恶的眼神。 　　“好像是有别的学校的咒术师来我们学校交流参观吧。”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的夏油杰笑眯眯地说道，“听夜蛾老师说不是还要准备欢迎晚会吗？” 　　“是一群整天没事干的老头带着他们的狗屁学生来挑衅吧。”五条悟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啧了一声，“反正都是些弱得要死的废物，交给七海灰原他们就能解决吧。” 　　“拜托你能不能有个前辈的样子。”生活不易，夏油叹气，“要尊重别人啊，悟。” 　　“你整天正论正论的。”五条悟不以为然，“老子最讨厌的就是正论了。” 　　“夜蛾老师提醒过，不要对别的学校的咒术师动手。”家入硝子不在意地托腮，“你就稍微忍忍吧五条。” 　　…… 　　“那个五条家的，这种人放在高专让他为所欲为真的没问题吗。” 　　说实话，神无月镜没想到自己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就能听见这么精彩的酸鸡跳脚现场。 　　四五十岁半个人都埋土里的人了，还有闲工夫在这里逼逼赖赖年轻人，也不怕自己折寿直接进棺材。 　　“两位。”神无月镜慢慢露出了一个家长听见别人贬低自家孩子时的危险表情。 　　“你们对我们学校这些可爱又可靠的孩子有什么意见吗。” 　　原本正措辞激烈逼逼赖赖的两个咒术师瞬间浑身一抖。 　　“怎么，因为我的学生都这么优秀所以感到嫉妒了吗？”白莲附体的神无月镜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得体但很欠揍的笑容。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就是凡尔赛嘛，谁还不会炫耀了。 　　你们这些撑死了还是个二级的烂货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在这里逼逼赖赖。 　　“孩子们天赋又好，性格也善良，光是我教导的二年级就有两名特级咒术师，要不是咒术师的存在不能随意透露，我每次和从前的同事喝茶的时候我都想大肆吹嘘一番呢。” 　　“身为咒术师的诸位想来应该比我更能体会，不是吗？” 　　身后非常应景地露出一副反派表情的‘好学生们’：核善的笑容.jpg 　　摘掉眼镜露出六眼的五条悟：“两位还有什么事吗？” 　　看什么看，再看宰了你啊傻逼。 　　脚边蹲着咒灵一脸笑眯眯的夏油杰：“如果还有话和我们老师说的话不妨进去坐坐？” 　　要是敢对我们老师做不敬的事，今天你们就别想走出我们高专的校门，听见了么混蛋。 　　突然沉默的别校老师：你告诉我这TM叫善良？！！ 　　你眼睛瞎了吗！这群狼崽子哪里和善良这两个字搭得上一点边？！！ 　　- 　　成功送走了两个故意找茬的酸狗，神无月镜一进教室就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礼。 　　明晃晃地，就差没每个人都凑上来和他说一句‘老师我都听到了。’ 　　不是吧阿sir，这么远都能听见，你们是有顺风耳还是怎么滴。 　　神无月镜觉得自己大概能理解夏油小朋友暴露黄色杂志的时候那种尴尬到脚趾爪巴的感觉了。 　　社会性死亡，真就恐怖如斯。 　　他现在真的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把自己藏起来QAQ 　　“老师没必要因为这个生气。”难得看到对方脸红失措的模样，对此感到非常新奇的夏油杰看热闹不嫌事大。 　　“就是，老师没必要因为那些垃圾说的话生气。”某个白毛崽也笑嘻嘻地往他肩膀上一挂，“不过是些品相不同的烂橘子而已。” 　　果然都听到了。 　　已经脸红得快要变成海虾的神无月.社死.镜默默捂住脸：求你们不要再说了，给你们的老师留点脸吧。 　　“刚才老师说的话……你们就当没有听到吧。”神无月镜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跑路的想法。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不过是大人之间的谈话游戏罢了。”神无月镜拉开教室的窗帘，“你们小孩子不用管这些。” 　　“老师我啊，会保护你们的。” 　　他如是说道。 　　一瞬间的明亮，夏风吹起他漆黑的发。 　　洒落满身的光影，□□花在这个夏日热烈地盛放，空气里熏染的香气像是落满淅沥雨水般，含着湿润而浓郁的水汽。 　　“虽然老师没有咒力，因为体质原因遇到咒灵还要麻烦同学们，但是在别的方面，老师一定会尽全力保护你们的。” 　　“你们偶尔也依靠一下老师吧。” 　　- 　　任务更新提示的第三天，系统还是没有给任何新提示。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神无月镜回到宿舍准备给自己做顿晚饭。 　　【角色能力已触发：玉响之眼】 　　阴沉的地宫，倒在血泊中的少女，子弹从少女的太阳穴穿过，满地都是飞溅的血痕。 　　你妈的，又来了。 　　神无月镜捂着太阳穴，脑子因为突如其来的画面阵阵刺痛， 　　真的是没完没了了，要死能不能搞快点！不要每次都用这种方式吓他一跳啊喂！ 　　不过话说回来，开始打架前他是不是该给自己找一把称手的兵刃？ 　　人家伏黑甚尔都自带随身武器库，为了刀五条和夏油那俩孩子甚至还特地准备了好几把特级咒具，手里有枪有刀的，他不得准备点什么？ 　　“客服，客服在吗客服？”神无月镜按了按系统光屏上的呼叫键。 　　光屏里，一只耷拉着耳朵的粉兔子探出头：【亲亲，小美在哒~】 　　“你们游戏有没有什么武器系统？” 　　【亲亲，我们游戏不提供——】 　　“啪——”神无月镜把手里的菜刀狠狠往砧板上一剁，扭头阴恻恻地开口，“想好再说话。” 　　【有是有的啦，但是您也知道我们游戏奉行——】 　　“要我受苦是吧！”神无月镜面无表情手起刀落把砧板上的五花肉剁成两截，“赶紧拿来，要命还是要我受苦都无所谓。” 　　【特级咒具：血莲华】 　　【以恶鬼骨制成的扇形咒具，其中封印有强大的力量，但因是被诅咒过的咒具，使用时需要吸取使用者的鲜血】 　　好家伙，还真就处处都要他受苦。 　　神无月镜默默看了一眼手里绘着百鬼夜行的鸦青折扇。 　　不是要他的命，就是要他的血，真就大写的折磨。 　　【很强的啦，这个真的是顶级的咒具！】就是用起来要受点苦。 　　“啪——”折扇被打开的声音。 　　触碰到扇面的皮肤开始刺痛发热，原本鸦青色的扇面被晕染开的鲜血染成殷红。 　　“血莲华.乱。” 　　神无月镜开窗抬手一扇挥出，鲜血凝成锋利的丝线铺天盖地地扎入地面缠成囚笼。 　　…… 　　卧槽，我好tm强！ 　　神无月镜一脸呆滞地看着窗外被瞬间肢解的树。 　　大人，时代变了！ 　　让你刀我家孩子，看老子一扇子取你狗命。 第11章 成为老师的第六天 　　【亲亲，从理论上来说您就算拿着血莲华遇到伏黑甚尔也是当场暴毙的命呢。】 　　缩在一边揉耳朵的粉兔子毫不留情地泼凉水。 　　【伏黑甚尔很强的啦，在游戏背景设定里应该是属于大boss级别的人物了，而且您也清楚我们游戏的宗旨，除非虐度合格，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让玩家拥有杀死boss的实力的。】 　　…… 　　所以这就是我能召唤出魔虚罗能封印修罗鬼狱但是在两面宿傩那狗东西面前只有被关在笼子里乱杀的原因吗……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的拳头又硬起来了。 　　“所以，这东西只是拿来让我放血卖惨的吗……”神无月镜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满手的血。 　　“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说这真的是很强的咒具的。” 　　察觉到氛围不对的粉兔子默默抱紧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 　　神无月镜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地和这个游戏的开发者聊聊。 　　“不仅是个人形自走咒灵诱捕器，还弱得让人窒息，好不容易能战斗了战斗力还是卖血卖命换的，关键就算卖血卖命了还是弱得要死。”神无月镜一下一下剁着砧板上的五花肉，“你觉得这设定合理吗？” 　　缩成一团的粉兔子：不敢说话.jpg 　　合不合理这种事，咱这种打工人不敢说，也不敢问。 　　“所以我就注定了是装完逼就死的命了是吧。” 　　理论上的确是这样的。 　　客服小美觉得自己要是把这句话说出口，面前的人当场就能把它剁了做成麻辣兔头。 　　【美人迟暮英雄末路，电视剧里最让人意难平的桥段就是这样的啦。】小美悄咪咪地开口。 　　【您可以想办法提升虐度哦亲亲。】 　　“我看你就是想为难我。” 　　虐？他还能怎么虐？原著已经够虐了，他还能怎么升华？ 　　不过…… 　　神无月镜重新翻看了一遍漫画。 　　“这次的主线任务是保护星浆体。”神无月镜看着漫画冷静思考可行性，“按照背景设定，伏黑甚尔是接了盘星教的委托杀了星浆体和五条悟，把夏油杰打成重伤，如果不是五条悟在紧要关头参悟了反转术式治愈了自己估计就会没命，但即使如此，天内理子还是死了。” 　　“而就是天内理子的死和后续灰原的意外去世导致了夏油杰的叛变。而且为了后续剧情的稳定，五条悟参悟反转术式是必须的，所以我不能阻止那场战斗。” 　　“所以一切的原点都是在这里。”神无月镜擦了擦手心的血，然后慢悠悠地露出了一个搞事的想法。 　　诸君，我有个好点子。 　　“其实从理论上来说，伏黑甚尔他惨得很，从小被家族排挤，好不容易遇到了相爱的人却很快地失去。所以性格扭曲也不能怪他，只能说先天环境不好还命途多舛。” 　　【确实确实。】粉兔子小心翼翼地搭腔。 　　“但这不是我能原谅他变成个渣男小白脸还乱杀无辜青春美少女的理由，” 　　【确实确实。】 　　“所以我决定祸害他一下。” 　　【确实确——啊？】 　　“这种事情像你这种小兔子是不需要懂的。”神无月镜笑眯眯地揪了一把软绵绵的兔子耳朵，“老师我啊，最喜欢的就是栽赃嫁祸那一套了。” 　　【提示：技能「天诛.八浮雪华咒」已触发】 　　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我们这些卑鄙的外乡人心老脏老脏了。 　　“人啊，一旦有了弱点就会变得脆弱。” 　　“更何况，爱这种东西，生来就是比死亡更强大的诅咒。” 　　- 　　八浮雪华咒，顾名思义，施术人在触发此咒后心口的位置就会出现雪白的花朵纹络。 　　当花朵完全盛开，八浮雪华咒的力量会达到巅峰，施术人会获得极其强大的咒言，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死亡。 　　神无月镜在咒术触发的第一天说出了三个咒令。 　　——【天内理子不会被杀死。】 　　——【星浆体不会被同化。】 　　——【夏油杰不会叛变。】 　　他想了想，又把第三个咒令抹去。 　　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也是师生一场，虽然彼此只是短暂的相逢，虽然这对于他而言只是一场游戏，但就算是如此，几个月的陪伴也已经让他把这几个孩子当成重要的存在。 　　他活着的时候没有家人，生活的重压，永无止境的奔波，冰冷的世界好像从来没有温柔对待过他。 　　所以他知道独身一人的孤独究竟有多难熬。 　　他不应该这么残忍。 　　起码不该对这个温柔的孩子残忍。 　　这个以保护弱者为大义的孩子，不该有那样悲惨的命运。 　　——【让夏油杰幸福地活着】他说出了第三个咒令。 　　只要能幸福地活着就足够了。 　　让这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再伤害你，让你无须再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老师会替你遮去眼前的恶，你的痛苦，你的迷茫，会随着我的离开一同消失殆尽。 　　是非黑白，善恶对错，从此之后，你只需要为自己而活着。 　　只需要为自己活着。 　　神无月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衣服遮挡下，心口的位置，白色的曼陀罗华热烈盛放，花蕊殷红。 　　- 　　八浮雪华咒准确来说是一个蓄力很长的瞬发技能，施术人使用了多少力量咒术就会取回多少代价，类似于后期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和反转术式。 　　神无月镜说出咒令后大概能猜到自己会面对什么，但他没想到八浮雪华咒的代价会这么快地反馈到身体上。 　　先开始只是身体的短暂麻痹，类似于短暂的晕眩或者昏迷，接着就是五感的短暂缺失。 　　他变得越来越嗜睡，日渐虚弱的身体能让他清楚地感受到这具身体的生命力正在缓慢消失，就像是即将被溺死的人，整日整夜的昏沉。 　　诅咒他人入地狱者，死后便会一同下地狱。 　　改变了他人生死的代价，则是献出自己的生命。 　　神无月镜觉得这很符合这个狗屎游戏的宗旨，也很符合这个垃圾世界的规则，虽然这个过程很折磨人。 　　【主线任务进行倒计时：08:37:35】 　　“老师最近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啊。” 　　宿舍窗外，白发蓝眼的少年掂着脚覆上他的额头，漂亮的眼睛里仿佛满载着星辰大海。 　　神无月镜微微一顿，他的五感已经迟钝了不少又总是犯困，就算经常避着学生们也还是被发现了异常。 　　“夏困啦。”他假装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老师只是有点累了而已，你呢？最近又要出去吗？” 　　“我和杰要出去做任务，不过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五条悟咬着甜点含糊不清地说道，“老师你要什么伴手礼吗？” 　　“老师哪里需要你给我带伴手礼。”神无月镜轻轻揉了揉小孩毛茸茸的脑袋，“你和夏油同学安全回来就够了。” 　　“啊，我们每次出任务老师都说这句话。”五条悟眨了眨眼，眼里带着少年独有的狡黠，像是使坏一样伸手同样揉了揉他的头发。 　　“神无月老师，我可是最强的。” 　　是啊，你是最强的。 　　但你是人而非神，所以你并不是无坚不摧。 　　你救不了你叛变的挚友，也救不了你呵护栽培的学生。 　　就像夏油他，明明背负着保护弱者的大义，却被逼着见识人性所有的恶，被逼着走上无法回头的绝路。 　　你们都不是无所不能的人，你们还只是孩子。 　　“老师啊，真的很担心你们。”神无月镜缓缓垂眸，开口的瞬间眼底泛起异样的酸楚。 　　这是他第一次切身地意识到这一切都是鲜活且真实的存在。 　　不是虚拟的游戏角色，而是真实的、鲜活的、可以像这样触碰到温度的活生生的存在。 　　他好像，没法再把这一切当成一场游戏。 　　“你们还只是这样的年纪，就要被迫承担那么多责任，你也是，夏油也是，你们明明还只是个孩子，明明是还能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 　　…… 　　“老师今天是怎么了？” 　　“老师没事。”神无月镜垂眸露出一个安慰的笑。 　　“老师就是有点累了。” 　　“很严重吗？要去医院看看吗？”五条悟关切地看着他，过分清澈的苍蓝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他如今苍白的面孔。 　　“都说了没事。” 　　“悟，我们要走了。”夏油杰站在树下远远地喊道。 　　“知道了！”虽然嘴上应着，但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总觉得眼前的人和平时有些不同。 　　就像成了虚幻的光影，稍微触碰就会碎裂逝去。 　　“最近外面不是很安全，老师你记得待在结界里不要出去。” 　　“知道了。”神无月镜笑着挥了挥手。 　　“路上小心。” 　　- 　　【任务倒计时：06:57:43】 　　【事件：星浆体即将触发，请玩家做好准备。】 　　神无月镜拿起鸦青色的折扇，扇面上，浮世绘风格的百鬼夜行图缓慢染为殷红。 　　“那我们也出发吧。” 　　身后，暗红色的罗生门拔地而起，巨大的式神从中显出身形。 　　“布瑠部由良由良止——「八握剑异戒神将魔虚罗」” 　　去做你们想做的事。 　　剩下的，全部交给老师就好。 第12章 成为老师的第七天 　　“大人。”漆黑的魔神对着他低下头颅，“许久不见。” 　　闻言，神无月镜一愣，他是真没想到自己换了个壳子魔虚罗还能把他认出来。 　　“你竟然能认出我吗？魔虚罗。” 　　“我与大人的契约并非以□□为联系而是灵魂，即使大人转世吾也能认出您。”魔虚罗低沉的声音微微一顿，“不论大人您变成什么样子，在下永远都是您手里忠诚的刀刃。” 　　“那么，现在我有一份契约要委托给你。” 　　漆黑的式神低着头颅，刀刃向下沉声开口。 　　“魔虚罗愿为大人您战死。” 　　“我不需要你为我战死。” 　　“去找到她，找到一个叫天内理子的孩子。”神无月镜把手里的照片递到对方面前，“把她从这里带走，带到没有咒术师能找到她的地方，然后保护她。” 　　神无月镜伸手轻轻抚上式神布满伤痕的头颅。 　　“魔虚罗，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当你把这份契约完成的时候，我们会再次相见。” 　　- 　　向魔虚罗交代完任务，神无月镜按照任务指示赶到天元同化星浆体的场所的时候恰好撞见伏黑甚尔那狗男人一刀刺进了自家白毛崽的脖子。 　　卧槽，真的是看着就觉得痛得不行。 　　神无月镜觉得自己拳头梆硬梆硬的。 　　要不是知道五条悟不仅没死还脱胎换骨变得强得一批，他当场就想把魔虚罗拉出来和这个禅院家的狗男人打一架。 　　神无月镜看了一眼已经昏迷过去的五条悟，然后冲上去一把拦住正准备走的伏黑甚尔。 　　“站住！”神无月镜一把掏出血莲华，殷红的百鬼夜行图上无数血丝拔地而起。 　　“血莲华.禁” 　　“哦豁，居然是特级咒具。”甚尔轻轻松松地避开了一击。 　　果然打不中啊！神无月镜又一次生出了想把游戏开发者打一顿的冲动。 　　然而——下一秒—— 　　伴随着刀刃划开血肉的轻响，一道黑影在他面前疾闪而过 　　神无月镜难以置信地看着插进自己腹部的刀。 　　这合理吗？ 　　卧槽！这TM还是人吗？！ 　　血莲华的确是非常强大的咒具，但是血莲华的攻击大多是远程，一旦被近身就很难发挥出效用。 　　而以他现在的状态，就算拿着这么强大的咒具也对付不了身经百战意识超群的术师杀手，除非他一直无差别全方位攻击，不然被伏黑甚尔近身秒杀就是分分钟的事。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甚尔硬碰硬。 　　他想做的只是拖延时间，好让魔虚罗能够把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成功带走。 　　而且，他现在已经成功了。 　　虽然他起了，一下就被伏黑甚尔秒了。 　　“虽然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伏黑甚尔慢悠悠地把刀放回肩上的咒灵嘴里。 　　“但是身上没有半点咒力的人类，就算拿着特级咒具也还是废物一个。” 　　哈？ 　　神无月镜当场就气笑了。 　　我弱怎么了？我吃你家大米花你家钱了吗？这狗男人的嘴怎么这么欠收拾？？？ 　　难怪自从你在漫画里出场和你有关的抹布文学就满天飞，你们禅院家的男人还真是一个个都欠c得很啊！ 　　“我嘛，做事还是有原则的，你不是咒术师所以我不杀你。”伏黑甚尔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如果神无月镜他还能站起来，肯定二话不说先在这张脸上扇一巴掌。 　　吃我一大嘴巴子，不洁身自好乱搞男女关系的小白脸！ 　　“不过，你没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吗？”神无月镜慢慢露出了一个搞事的笑容。 　　“你杀不死星浆体的，伏黑甚尔。” 　　没想到吧，你中计啦！ 　　就在他把话说出口的瞬间，有一种奇特的力量波动扩散开，敏锐察觉到不对的甚尔神色一凛，扭头立刻朝地宫深处冲了过去。 　　嘻嘻，现在才发现不对劲吗？ 　　神无月镜的心情好得一批。 　　吃屎去吧狗男人！ 　　“不过嘛，高专里跟着我混进来了一些东西。”伏黑甚尔突然扭头说了一句相当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你就祈祷不要遇见吧。” 　　突然冒出些不好预感的神无月镜：不是吧不是吧—— 　　“叽咕唧咕——”像是什么东西在爬行的声音。 　　神无月镜颤抖着扭头，一团冷白的手从地下伸了出来，用力抓住了他的脚踝。 　　…… 　　神无月镜真心觉得，如果伏黑甚尔这时候还没走，他一定反复读档把这个三观不正的狗男人骂成傻逼。 　　【警告：「天诛.八浮雪华咒」效果即将触发，角色生命倒计时五分钟。】 　　什么？还有五分钟？？ 　　神无月镜疼得浑身颤抖。 　　身后的咒灵已经咬断了他的脚踝，他仰着头，就连呼吸间都带着刺鼻的腥味。 　　虽然他早就知道八浮雪华咒咒发时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但亲身体验却还是超过了预期。 　　那种感觉，就像是浸没在浓重的雾气中，被不知名的浮游生物，悄无声息地一点点啃噬掉皮肤。如果不是他一口气撑着现在八成早就昏了过去。 　　你给我等着吧狗男人。 　　神无月镜盯着倒计时默默咬牙。 　　风水轮流转，莫欺少年穷。 　　今天我死在这，赶明我学生就把你祖坟给刨了！ 　　- 　　【确认保护对象「天内理子」、「黑井美里」存活】 　　【主线任务：「保护星浆体」完成进度100%，攻略角色「夏油杰」、「五条悟」评分100】 　　【检测到隐藏支线，攻略角色好感度合格，正在进入隐藏支线——】 　　- 　　“小理子，如果你不愿意被同化的话，我们会带你离开的。”地宫里，夏油杰笑着对女孩说道，“我们是最强的，如果你不愿意，我们有能力保护好的。” 　　“如果你想继续和黑井小姐生活下去的话。” 　　“我……”闻言，天内理子的眼里慢慢蓄满了泪水。 　　就算她之前说了那么多逞强的话，但她自己清楚，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想继续活着，以天内理子的身份继续活着。 　　“我，还想和大家一起去更多的地方……” 　　“砰——”一声枪响，但子弹却像是被什么极其坚硬的东西拦了下来。 　　突然出现的黑影把天内理子包裹在其中，在伏黑甚尔试图开第二枪之前带着人消失在了原地。 　　“果然还是来晚了啊。”举着枪的男人叹了口气。 　　“悟呢？！” 　　“你是说那个五条家的小子。”伏黑甚尔心情有点烦躁，“当然是被我杀了。” 　　“不过你现在还是担心你自己为好。” 　　…… 　　刀刺进腹部的时候夏油杰整个人都是呆滞的。 　　明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没有任何咒力，但身为特级咒术师的他面对对方的攻击却毫无还手之力。 　　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隐约看见那个男人在他身边蹲下身，戏谑的口吻满满都是嘲讽的意味。 　　“特级咒术师，也不过如此嘛。” 　　“你们这些受了父母的恩惠获得咒力的家伙也会败给我这种连术式都用不了的猴子。” 　　“还有一个一点咒力都没有的普通人，居然敢不自量力地冲上来。” 　　“是个黑发紫色眼睛的家伙。”那人居高临下地笑了一声，“怎么，你认识吗？” 　　“托他的福，我的三千万打水漂了，不过那家伙现在也应该已经死了。” 　　黑发……紫色眼睛……？ 　　夏油杰猛地睁大了眼睛。 　　“你把神无月老师怎么了！” 　　“啊，原来他叫神无月啊。”对方无所谓地笑了笑，“不过我向来不会记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的名字。” 　　“尤其这个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 　　等到夏油杰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镀了一层暮色。 　　那个人已经离开了，空旷的地宫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突然消失的天内理子也没有回来。 　　他慢慢地扶着墙走出了地宫。 　　临近黄昏的日光温和柔暗，落在眼里没有剧烈的疼，只是隐隐作痛。 　　脚踩着坚硬冰冷的地面，他的姿态颤抖又狼狈，腰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以至于他脚下的每一步都是一个深色的血印。 　　不祥的预感在脑海中逐渐扩散。 　　受他控制的咒灵像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安，蠢蠢欲动地显现出身形。 　　笼罩在其中的他，浑身鲜血的模样就像是率领着百鬼夜行的恶鬼。 　　【在哪里。】 　　他一步一步踉跄着往前走。 　　街道，行人，无数飞晃过的光线，揉乱着，迷离着。 　　风，心跳，无数温柔又疼痛的回忆。 　　簌簌摇曳的树影，阳光割裂虹膜，一切都在声嘶力竭地呼啸。 　　【到底在哪里。】 　　- 　　他最后在学校的教堂里找到了五条悟。 　　白发的少年站在人群里，低垂着头，鲜血从他额角的伤口一滴滴地落下来。 　　他怀里抱着一个人，漆黑的碎发，苍白的面孔，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悟……” 　　“杰，老师他死了。”他转过身，绝望的，凄然的眼神，像是浸出一大片冬日的雾。 　　五条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里却布满了狼狈的泪水。 　　“老师他……看见我被一刀砍进了喉咙，他以为我被杀了。” 　　所以他追了上去。 　　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他明明知道就算追上了那个人他只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但他还是追了上去。 　　因为他是他们的老师。 　　【老师会保护你们的。】 　　- 　　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晕眩的视线里，铺天盖地刺目的橙红，漫天血色将他无声包裹。 　　“杰！你冷静一点！”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是硝子。 　　【硝子，你救他啊。】 　　【你会反转术式不是吗，救他啊。】 　　满世界的寂静。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喉头一口滚烫的血就这么涌了出来。 　　【杰，老师他死了。】绝望的，凄然的，蓝色眼睛。 　　一个个清晰的字，像一块玻璃，被他亲手碾碎，再把那些边缘锋利的碎片硬生生扎进他的心口。 　　真的太痛了。 　　摔倒在地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碎了。那些被撕裂的伤口，辗转难眠的噩梦，全部都飞溅成染血的碎片，扎得他鲜血直流。 　　他觉得自己正在坠入一个梦境，那是个开满紫阳花的午后，有个眉眼温和的人坐在窗前向他招手，温声向他絮念着一些模糊的话语。 　　…… 　　【夏油君，老师啊，真的很喜欢你。】 　　…… 　　他嗅到了那一丝未散的花香。 　　他想起那个人的身上，总是带着紫阳花盛开的味道。 　　那种凄厉的甜香灌入心口，纠缠成了蚀骨的剧毒，如今满心满肺都是吞刀入喉的剧痛。 　　作者有话要说： 　　夏油：别逼了，在疯了 第13章 成为老师的第八天 　　【隐藏支线载入中——载入完成】 　　【确认玩家身份：神无月镜（灵体状态）】 　　【确认玩家处于意识沉睡状态，启动紧急预案——】 　　- 　　在这之前，五条悟从未想过回忆会是这么一件让人痛苦疲惫的事。 　　手撑着洗漱台洗了洗脸，冰冷至极的水花溅落在炙烫的皮肤上，刺骨的寒凉顺着神经元刺激着隐隐作痛的大脑皮层。 　　无下限术式在不断地烧灼大脑，反转术式又在瞬间愈合损伤，周而复始的循环能够让他的大脑保持最大程度的清醒。 　　像是有把钝滞的尖刀，沿着记忆回溯的方向游走厮磨。 　　最大程度的痛不欲生。 　　老师死后的第二天，杰把自己关进宿舍里，再也没有出来。 　　他参悟了反转术式，实力变得强得可怕，高层不再让他和夏油杰一起出任务而是安排他一个人外出。 　　但隐隐约约，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个星期之后，高专给一年级的后辈下派了拔除二级咒灵的任务，但咒灵评级错误，本该是二级的咒灵实际上是一级咒灵，所幸两个人都活了下来，只是受了些外伤。 　　这件事本该算是一场不幸中的万幸，但派去收拾残局的咒术师却传回消息，说一级咒灵土地神信仰在他们到达之前就被消灭了。 　　而且，并不是出自咒术师的手笔。 　　他无暇去关注这些，杰的状态一直颓靡不振，压在他身上的任务越来越多，每天都是疲惫的奔波。 　　直到有一天，身为后辈的七海找到了他和夏油。 　　“五条前辈，夏油前辈，前几天的任务失误，其实是神无月老师救了我们。”七海开口。 　　“高专对咒灵的评级有误，那不是二级咒灵，是一级咒灵土地神信仰。” 　　“我们都以为那不过是个可以轻松拔除的二级咒灵，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不是神无月老师，我和灰原都会死在那里。” 　　“你怎么不早说！” 　　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夏油杰猛地站了起来，咒灵因为他的情绪变化猛地释出，整个屋子都充斥着咒灵的威压。 　　“我不敢说。” 　　七海建人抬头呆滞地看着房间里的人，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凄惶，仿佛每说出一个字，都会从喉间淌下粘稠剧痛的鲜血。 　　“五条前辈，夏油前辈，我不敢说。” 　　因为老师的样子，早就已经不是人类。 　　老师已经死了，他没法骗自己。 　　可他更不愿意承认对方变成了咒灵。 　　身为咒术师，他不想自己有朝一日要拔除的咒灵，会是自己的恩师。 　　“夏油前辈，如果你是我，你难道就不会做和我一样的事吗？” 　　哪怕背负着保护弱者的大义和身为咒术师的职责，你难道就能昧着自己良心的不安，彻底抹杀那个即使死后也没有伤害过谁的人吗？ 　　你敢吗。 　　或者说，你忍心吗。 　　- 　　三天之后，浮世绘町鸩一派的首领有事到访，目的是为了拔除鸩一派管辖范围内出现的一级咒灵。 　　任务最后决定委派给夏油杰，夜蛾正道把人带到二年级的教室。 　　“在下奴良组牛鬼，这位是鸩一派的首领鸩大人。”牛鬼的声音突然一顿。 　　鸩也微微一怔。 　　妖怪的眼睛和人类不同，或许这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还没察觉到，但他一眼就能看到漂浮在这两个少年身后，雪一般纯净强大的守护灵。 　　以及开在他心口，那一朵花蕊鲜红的曼陀罗华。 　　“是八浮雪华咒。”鸩把视线落在两个年轻的咒术师身上。 　　“你们认识一个黑色头发紫色眼睛的人吗？” 　　…… 　　鸩没想到自己开口之后，眼前的这两个孩子反应会如此之大。 　　“你说老师就在我们身边？！”五条悟猛地抓裂了课桌的一角，“在哪里？为什么我没有看到？” 　　“因为那不是咒灵，你们当然看不到。”鸩很有耐心地解释道。 　　“咒灵是从人类身上流出的咒力，汇聚而成的集合体，恐惧、厌恶、妒恨，咒灵其实就是人类“恶”的具现化。”鸩接着说道。 　　“但人类并不是只有负面情绪的生物。” 　　“眷恋、悲悯、良善，也有从这些正面情绪里诞生的集合体，而在我们的世界里，这种存在一般被称作守护灵。” 　　“至于八浮雪华咒，这和咒术师的天与咒缚一样。”鸩解释道，“施咒者用寿命换取强大的咒言，咒言改变的东西越多，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越多。” 　　“而银花血蕊，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束缚’或者‘契约’了，恐怕你们的老师用咒言交换的，是人的性命。” 　　突然降临的沉默。 　　两个人像是突然知道了不可知晓的真相，满脸的错愕。 　　“那……有办法知道咒言的内容吗……”夏油杰问道。 　　“很抱歉。”鸩摇了摇头，“我只是恰好知道这个咒术的存在而已，至于施术者究竟交换了什么，这我就不清楚了。” 　　“鸩先生，我听说鸩一派有种能看到过去的法术。”五条悟突然开口，“能拜托您吗。” 　　“鸩大人……” 　　“倒也不是不可以。”鸩抬手拦住了牛鬼，再抬眼，眼里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只是，你们真的确定要看吗？” 　　“溯回之术只能看到两个星期之内的过去，但事到如今你们就算看到了过去也已经改变不了什么。”鸩开口，“或许只是平白让自己更痛苦罢了。” 　　“即使是这样，你们也想看吗？” 　　“鸩先生，拜托您了。” 　　- 　　吱呀—— 　　悠长的一声，像是陈旧的时光撕开了一个裂口。 　　漆黑的镜面开始散发出雪白的光晕。 　　扑面而来紫阳花温暖的香气，午后的空气里漂浮着尘埃，缓慢游离的光点在阳光里像是凋零的残羽般凄楚。 　　房间里的光线是浅淡的金色，筛制的光感雾般晕染开来，那个凛冬白雪般干净温柔的人站在窗前，心口雪白的曼陀罗华含苞待放。 　　【让夏油杰幸福地活着】他这样说着，心口的曼陀罗华骤然开出了花，花蕊鲜红。 　　…… 　　“为什么……”夏油杰颤抖着睁大双眼，“老师为什么……”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玉响之眼。”一直不出声的牛鬼开口说道。 　　“据说拥有玉响之眼的人类是神明的转世。”牛鬼解释道，“拥有这双眼睛的人能明辨是非因果，窥探未来。虽然我没有亲眼见到过，但的确是有拥有玉响之眼的人可以在某些时候看到别人的未来这种说法。” 　　牛鬼想了想，有些于心不忍：“你的老师，大概是在你身上看到了非常不好的未来吧。” 　　所以他才会选择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交换了你的未来。 　　一阵死一样的沉默。 　　夏油杰呆滞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谁都看不清他的神色，可那双隐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却分明在不断颤抖，眼泪就这么顺着棱角分明的脸庞，一滴一滴流下来。 　　“原来……是我害死了老师吗……” 　　“原来，是我杀了他……” 　　“请你不要有这样的想法。”鸩出声打断道，“你的老师在施咒之前就已经预想到了结果，如果你一昧地痛苦，八浮雪华咒的咒言会强制性地达成施术者的目的。” 　　“也就是说，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忘记这个叫神无月镜的人，他会强制性地抹除自己的存在。” 　　“你说什么！” 　　“爱是无私的，也是自私的。”鸩叹息着摇头，“他恐怕从一开始就预料了所有结果。” 　　在他的视线里，原本悬浮在少年身后的守护灵像是突然拥有了意识一样飘到少年面前，早就已经触摸不到什么的手轻轻地想要擦掉少年眼尾的泪。 　　“所以，试着去接受这一切吧。” 　　鸩看着悬浮在空气中白雪般纯净的守护灵，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痛苦会让人强大，但逃避不会。” 　　“照理来说，八浮雪华咒应该已经耗尽了他的命数，这种情况下还能幻化成守护灵……” 　　“你们的老师，大概是在死前的最后一刻，用非常强烈的执念诅咒了自己吧。” 　　害怕你们知道真相后会痛苦，害怕你们无法接受他的任性。 　　可世事总是无常，谁又能左右呢。 　　“毕竟爱啊，是比一切情绪更强大的诅咒。” 　　“不过，如果你们还感念他对你们的恩情，就请你们尽早让你们的老师放下执念离开。”鸩抬手收起了镜面。 　　“他把自己的灵魂留在你们身边，帮你们挡下的灾劫损耗的都是他自己来世的命数。” 　　…… 　　“您是说……老师他并不能以守护灵的方式继续留在我们身边吗？” 　　夏油杰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吗？” 　　“克亲短命，不得善终，无外乎是这样的下场吧。”鸩慢慢叹了一口气。 　　“严重一点，入修罗鬼道，堕恶鬼身，入阿鼻地狱承受业障煎熬，永世不得超生。这就是逆转他人生死干涉天道的代价。” 　　- 　　鸩和牛鬼离开了。 　　空旷的教室一片沉寂。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过了一会，有人推开了教室的门。 　　是禅院家的亲信，负责向咒术师下派御三家下达的特殊任务。 　　“御三家的意思，要你们尽快拔除名叫【神无月镜】的咒灵。” 　　…… 　　“滚出去。” 　　两个迥异的声音同时响起，空旷的教室在话音骤落的瞬间布满了恐怖的威压和狰狞嗜杀的咒灵。 　　两位特级咒术师同时施展咒术，眼里赤裸的杀意并非恐吓，而是一种告知。 　　“谁给你能够命令我们的错觉。”夏油杰低垂着头，慢慢地把手按在了身旁的咒灵额前。 　　“真聒噪啊，弱者。” 　　“那些早就该死的烂橘子也好，御三家的责任也好，通通无所谓。” 　　五条悟慢慢抬起脸，眼里浓郁到瘆人的漆黑墨汁般翻涌，形同野兽。 　　“谁都别想再把老师夺走。” 　　“不想死的话，通通给我闭上嘴。” 　　作者有话要说： 　　老师！你欠我们的你用什么还！ 　　剥夺年轻人青春的人可是要下地狱的！ 　　神无月镜：扶我起来，我还能再浪！只要我不掉马我就什么都不怕！ 第14章 成为老师的第九天 　　【玩家意识已恢复——托管模式撤销】 　　【角色状态：神无月镜（灵体）】 　　神无月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像个气球一样悬浮在半空中，不断闪烁的任务栏里多出了一个一看名字就让人觉得不大对劲的任务。 　　【隐藏任务：咒灵祓除已触发，请玩家做好应对准备】 　　哈？ 　　刚从沉睡状态醒过来的神无月镜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觉醒过来发现自己到了五百年后，兜头就是一句‘大人，时代变了’。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神无月镜在脑海里敲了敲系统。 　　【您所操控的角色死亡后的灵魂由于巨大的执念变成了守护灵，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发出悬赏，要求「五条悟」「夏油杰」两位特级咒术师将您作为咒灵抹消。】 　　啊？ 　　神无月镜露出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迷惑表情。 　　他哪里来巨大的执念能把灵魂变成守护灵？这尼玛人死了还要把魂拖出来再鞭尸一遍的迷幻操作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亲亲，这是因为您的意识在主线任务完成后进入了短暂的意识沉睡状态，所以系统开启了紧急预案自行做出判断惹。】突然蹦出来的粉兔子抱着自己的软耳朵解释道。 　　【如果您不满意的话可以读档重来哦亲亲。】 　　“欸？可以读档吗？” 　　【可以哒！但是读档的话隐藏任务就不会触发啦，亲亲你会直接进入下个副本哦~】粉兔子补充道。 　　啊——是这样啊—— 　　神无月镜看着屏幕上的任务说明摸了摸下巴。 　　吃瓜的欲望和好奇心在蠢蠢欲动。 　　如果神无月镜能预料到这个狗屁隐藏任务日后让他受了多少苦，他绝对会读档回来给现在这个满脑子想着‘来都来了那就看看呗’的自己一个社会主义铁拳。 　　看你妈看，人都看没了你知不知道！ 　　然而—— 　　“那就看看呗。”神无月镜顺着窗口飘到了高专教学楼前的空地上。 　　原本没什么到访的学校如今却多了很多人，神无月镜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咒力波动就能知道这些人全部都是咒术师。 　　而且个个都是精英，其中最差的也是二级。 　　“夏油杰，交出特级咒灵「神无月镜」，这个咒灵经过评定非常危险，必须尽快祓除！”有个看上去颇为年长的咒术师沉声开口，“把他交出来，御三家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咒灵。”夏油杰的脸上没有表情，巨大的虹龙在他身后盘旋出进攻的姿态。 　　“都说了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特级咒灵。”五条悟慢慢摘掉了墨镜，裸露在外的六眼蓦然泛出让人心悸的蓝光，“没听清楚吗，老东西。” 　　“五条悟！不要以为你是五条家的人就可以阻碍！”禅院直毘人冷声开口，“这次的任务非常重要，如果你阻拦的话也会被判处死刑。” 　　“那你倒是试试看啊，老东西。” 　　看着场上针锋相对的局势，神无月镜隐隐约约有点担心起来。 　　毕竟就算自家这两个崽都是特级咒术师，但五条悟还没强到漫画后期开个领域杀特级咒灵如砍瓜切菜的地步，两个十几岁的孩子要面对几十个一级咒术师的围攻，还是很困难。 　　【角色形态已转变：特级过咒咒灵】 　　听到系统的提示，神无月镜当场就惊了。 　　好家伙！这就把他强化了让他上场了！ 　　活着的时候弱得一批，快要彻底领便当的时候倒是让他强得离谱起来了。 　　这游戏还真就是要他装完逼就死啊。 　　“是特级过咒咒灵！他现身了！”伴随着一声惊呼，无数咒术齐齐瞄准了空气中突然出现的人形咒灵。 　　“不用管别的，这是天元大人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拔除名叫【神无月镜】的咒灵！哪怕是伤及同伴也无所谓！” 　　神无月镜真心觉得这一下要是不把他轰成渣都对不起这几十个人一起掏出看家本领。 　　但就算是这样。 　　即将要领便当的神无月镜怒了。 　　你妈的！杀我就杀我！瞄准两个孩子你们这群憨批几个意思啊！ 　　信不信老子就算死也从你们身上带条胳膊腿走！ 　　【赤血华.爆】 　　心口的曼陀罗华在瞬间被鲜血染红，不知名的殷红纹络顺着脖颈蔓延向上。 　　神无月镜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有一股热流灌入身体，原本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的手指瞬间变成了锋利的尖爪。 　　“谁都不能伤害我的学生！”转化成咒灵形态的神无月镜猛地冲了出去。 　　- 　　无数咒术咒具贯穿半空中的咒灵只是一瞬间的事。 　　被一阵风裹卷着格挡住攻击的余波，那一瞬间，夏油杰觉得自己的脑海里，被灌入了一些是自己却又不是自己的记忆。 　　又或者说，那是另一个他。 　　另一个被恶缠绕，最终堕入毁灭的他。 　　天内理子没有失踪，而是被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枪杀，护送星浆体的任务全军覆没。 　　在那之后，悟参透了反转术式，高层不再让悟和他搭档，他开始一个人出任务，一个人吞噬那些恶心又肮脏的咒灵。 　　他不知道自己在因为什么痛苦，只是茫然无措。 　　就好像曾经坚持着什么的自己变成了笑话，心中的信念崩塌后变得空无一物。 　　然后，愈来愈重。 　　看不见尽头的折磨，日益加重的压抑颓废，一切的一切，都在无声地把他逼迫到角落。 　　于是他带着一身入骨的伤痕和心死成灰的绝望坠入泥淖。 　　沉入深渊，堕入绝望，不断往下。 　　他终究还是输给了人性的恶。 　　当弱者的性命在他的眼里沦为草芥，当他自困于无处发泄的苦痛画地为牢，他亲手把自己变成了可怕的怪物。 　　夏油杰感觉眼底，慢慢地泛出了酸涩。 　　骤然模糊的视线里，有淅沥雨水坠落。 　　一滴一滴，海水般微咸的苦涩。 　　原来这就是老师看到的，他的未来吗…… 　　夏油杰呆滞地望向面前，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与自己曾经坚守的大义分道扬镳，为了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离经叛道走上无法回头的绝路。 　　老师，你究竟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看到了这些。 　　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做出了如今的决定呢。 　　“老师。”他伸手轻轻触碰将他保护在身后的人。 　　回应他的，是那双蓝紫色眼眸里，温润如玉的光。 　　“你从我身上看到那样的未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瞬间，厌恶我的存在呢。” 　　“为了像我这样的学生付出这么多……”您有没有那么一刻，感觉到后悔呢。 　　“没有哦。”神无月镜回忆了一下自己最开始看到漫画设定的时候的心情。 　　后悔没有，讨厌也没有，就是觉得你这倒霉孩子可怜的很，明明设定得很强长得也不像炮灰，结果上来就被作者为虐而虐祭天了。 　　真就tm不讲道理。 　　“你一直都是个温柔的孩子。”神无月镜决定在自己彻底下线前安慰一下还处在叛逆青春期的黑毛崽。 　　“错的不是你，错的是那些把你逼上那条路的大人。” 　　是那个28岁画漫画跟喝了假酒一样随心所欲得一批想让谁死就把谁画死的漫画作者。 　　“老师只是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神无月镜伸手轻轻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系统屏幕上，倒计时的红光闪烁。 　　“危险来临的时候老师什么都帮不了你们，只能看着你们被迫去承受那些本不该由你承受的压力，看着你们背负各自痛苦的命运。” 　　“所以不要难过，没关系的，老师只是换了种方式陪在你们身边。”神无月镜擦了擦小孩脸上的血痕。 　　“老师我啊，这辈子能遇见你们就没有遗憾了。” 　　…… 　　“老师，您……没有别的话对我说了吗……” 　　哪怕是一句诅咒也好，把你害成如今这副模样的我，您怎么就……没有一点怨恨呢…… 　　您怎么……就连一句怨恨诅咒的话都不对我说呢…… 　　“那就幸福地活着吧。” 　　没有丝毫怨恨的，平静而又释然的语调。 　　面前的人依旧是笑着的模样，蓝紫色的眼里目光很轻很淡，像是满含着柔软的雾气。 　　并非刻意，而是不易察觉的，毫无压迫感地停留在他身上。 　　“老师啊，不想成为你们的诅咒。” 　　- 　　五条悟怔住了。 　　像是一切都陷入了静止，五条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刹那冻结。 　　能让咒术师看到实体，这就意味着老师不再是守护灵。 　　同时也意味着咒术师的咒术能够真正地伤害到他。 　　而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即使他面对的是数十名一级咒术师甚至是准特级咒术师的围攻，那个人的第一反应却不是逃开，而是转身用自己的后背替他和杰挡住了攻击的余波。 　　耳边响起了鲜血滴落的声音。 　　一片空白的脑海中，有一根神经被狠狠揪紧直至断裂。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像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即将在自己面前失去。 　　那样的惶恐，那样的无力。 　　“老师……神无月老师！”他颤抖着想要抓住眼前的人。 　　但数把一级咒具，已经在瞬间贯穿了身前人的身体。 　　鲜红的曼珠沙华，就这么慢慢落下了花瓣。 　　一点一点，在空气中凋零成灰烬。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又似乎在最后一刻露出了宽慰的笑容，眼里的泪却簌簌落下。 　　【永别了】 　　“不要！！！” 　　属于特级咒术师的恐怖威压在一瞬间嘶吼着爆发。 　　“把老师还给我！” 　　白发的少年满脸血痕，眼里的癫狂形同野兽，仿佛下一秒就会冲上来狠狠咬断冒犯者的喉咙。 　　“把他还给我！” 　　他的声音嘶哑，黑蓝色的咒力在他的手心凝聚，碧色的六眼中隐约浮现出了血光。 　　“术式顺转——「苍」！” 　　“五条悟！”有人猛地按住了他的手。 　　是夏油杰。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眼里却含着扑朔的泪光。 　　“就算这里的人都死了也没有意义。”夏油杰如是说道。 　　“悟，不要做这种事。” 　　“就算你是五条家的人，但是杀害咒术师，你会被判死刑，你想让老师看到你这副样子吗！” 　　一阵无声的沉默。 　　原本悬而待发的术式慢慢平息，五条悟颤抖着抬起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捂住了脸颊。 　　家入硝子和夜蛾老师赶过来把他们带进了治疗室。 　　路过走廊镜子的时候五条悟回头看了一眼。 　　他想，他大概能猜到为什么刚才硝子和夜蛾老师看到他的时候会露出那么惊愕的表情了。 　　因为这张脸上的表情，狰狞得像是被夺去心爱之物的野兽，目呲欲裂，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丧失理智摧毁眼前的一切。 　　没来由地，他想起和老师告别时的那个下午。 　　不知天高地厚的他笑着对老师说自己是最强的，好像拥有这些力量就没有什么做不到。 　　可现在呢…… 　　五条悟低着头嘶哑地笑出了声。 　　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想保护的东西，什么都没留下。 　　- 　　2007年9月xx日，特级过咒咒灵【神无月镜】于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祓除 第15章 成为老师的第十天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的心要碎了。 　　试问一个十五六岁长得特好看平日里拽得一批的崽在你要领便当的时候眼泪汪汪地哭着求你不要走，这谁能狠得下这颗养崽老父亲的心看他梨花带雨幼崽落泪？！ 　　然而现实却逼着他大喊一声‘没想到吧！爷没有心也能活着！’ 　　然后当场自爆光速嗝屁下线。 　　有一说一，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像极了爽完提裤子就走的渣男。 　　简称——伏黑甚尔。 　　神无月镜一想到那个屑碧池就一阵火大。 　　禅院家的男人都是狗屎！ 　　我说的！耶稣来了都拦不住！ 　　这种三观炸裂的人就该被丢进男德班从头到尾做个改造，让他清楚作为一个父亲和男人贞洁和持家有多重要，没了老婆就丢下儿子花街柳巷当个四处留情的小白脸，这种行为就该切腹自尽以死谢罪。 　　【亲亲，您好像对伏黑甚尔这个角色怨念很大呢。】蹲在一边任由自己被rua来rua去当解压球的粉兔子悄悄开口。 　　【但是根据人气调查，伏黑甚尔在女性读者里的人气很高哦。】 　　【而且人家的童年经历是真的悲惨……】 　　“但他也当场就给我腰上来了一刀。”神无月镜面无表情。 　　咋了，还他惨他有理了？ 　　“更何况她们那叫喜欢吗？”早就已经看破真相的神无月镜一针见血，“她们就是馋这个狗男人的身子，不然那铺天盖地的抹布本子怎么来的？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这种虎狼之词不都是她们说的？” 　　神无月镜想起自己被砍的那刀就火大得很：“我要是他死掉的老婆我能当场从坟里爬出来摘了他的狗头。” 　　不敢说话的客服兔子：害怕.jpg 　　【隐藏任务「拔除咒灵」已完成，攻略角色「夏油杰」「五条悟」评分100】 　　【身份卡——普通高中教师「神无月镜」已废弃】 　　【身份切换——神明（意识体）】 　　【出于对玩家心理健康的考虑，下个副本延迟开启，请玩家自主享受接下来的空闲时光。】 　　“嗯？”神无月镜看着光屏上跳出来的提示一愣。 　　这个破游戏也知道关心玩家的心理健康了？ 　　说不能调节不能屏蔽身体五感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被迫当解压球的兔子觉得自己的脑阔一紧。 　　【亲亲，您上次的问题我帮您向上面反馈了呢。】被捏住脑阔的粉兔子瑟瑟发抖。 　　【所以游戏设置了休息期，您可以自行休息探索哦。】 　　“说是自由探索实际上是为了让我当苦力自己去圆那些挖出来还没填的坑吧。” 　　神无月镜一眼就看穿了这个游戏在打什么主意。 　　他领便当下线，但是理子和他的咒言所改变的未来还没结束，这狗屁游戏不想耗费大数据演算去圆那些逻辑bug，所以把烂摊子留给他自己收拾了。 　　“你们游戏还挺会把玩家当工具人啊。”神无月镜抓住粉兔子就是一顿狂搓。 　　“赔偿呢？！让我受了那么多苦！你们游戏的诚意呢？！” 　　【亲亲！我保证游戏一定会给您做出相应补偿的！我发誓！我发誓！】 　　“你一个打工人替自己领导发誓？”身为资深社畜的神无月镜露出了死亡凝视，“当我没有给人打过工是不是？” 　　“你看我信你吗？” 　　【亲亲您真的不去看看天内理子吗？魔虚罗照您的吩咐把人安置在了东京的郊区，周围还设置了不会被咒术师发现的结界！】粉兔子试图转移话题，【而且您就不对操控角色死亡后的剧情感到好奇吗！】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神无月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致命的好奇心又在心里蠢蠢欲动。 　　来都来了是吧…… 　　【我们游戏自由度非常高哒。】嗅到可乘之机的粉兔子立刻顺水推舟，【这段时间亲亲您可以自行决定休息时间，如果想进行下一个副本的话喊我就行啦。】 　　- 　　披着神明意识体的壳子，神无月镜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那件由夏油去处理的村庄咒灵事件。 　　好家伙，这好不容易把人给拉回正道了，这要是再被刺激黑化一样重走老路了那还了得！ 　　神无月镜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白发白衣，衣摆上绘着缥缈的流云仙鹤，眼睛的位置紧紧缠着一张漆黑的符咒。 　　只要不做什么非常掉价的动作，他的外表完全符合日本神话里的神明形象，走路都带着一股子缥缈神秘的感觉。 　　“魔虚罗。”巨大的式神依言出现在他身后，刀刃向下将他划入保护圈中。 　　村庄里的咒灵等级不高，放在魔虚罗面前就是一刀的事。处理完咒灵的事，村里的村民果不其然把他请到了一间狭窄的房间面前。 　　“神明大人，这两个是魔鬼的孩子。”身旁的村民如是说道。 　　神无月镜往前走了一步。 　　非常狭窄、逼仄的房间，或者应该说是牢笼。 　　不足五平米的小格间里没有窗户，本该是门的位置用生锈的铁栏杆封死，里面漆黑又封闭，成年人在里面甚至只能蜷着身子。 　　神无月镜还没走近就闻到了一股腐烂的食物和排泄物的恶臭。 　　笼子里，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互相拥抱着蜷缩在角落里，蟑螂和老鼠啃食着一旁早就生蛆的馒头。 　　“希望您能帮我们除掉她们。”身旁的村民向他提出要求。 　　…… 　　如果说，在这之前，他对这件事的印象还只是漫画上几页篇幅带过的事件。 　　那么现在，他总算是知道夏油杰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了。 　　你所能的想象的，人性极致的恶，就这么□□裸地展示在你面前。 　　令人作呕的愚昧、虚伪的畏惧、暗藏深处的漠然与残忍，一切的一切都直白到触目惊心。 　　“大人，需要在下抹消他们吗？”魔虚罗的身影从阴影里浮现轮廓，巨大的骨刃往下滴着鲜血。 　　“不必。”神无月镜慢慢抬起了手、 　　因为单纯只是死亡的话，太宽容了。 　　甚至还会有人同情他们的惨死。 　　这样的人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怜悯。 　　“受敕神赦，天命听诏。” 　　这是神无月镜第一次使用神言。 　　系统灌输给他的记忆里有不少关于神言的内容。 　　神言又被称作鹤语，神明以自己的神格为名短暂地掌控天道，从而消灾或者降罚。 　　虽然他现在只是被封印的神明留存在世间的一缕意识投影，但调用天道惩处这些人类还是绰绰有余。 　　原本晴朗的天空乌云如铅块般垂落，雷电汇聚成旋涡。 　　白发的神明低垂双眸，一身雪白羽织无风自动，衣摆上绘着的流云鹤影像是要化成实质般浮出黑白两色的柔光。 　　“施虐他人者，刀斩手足，剜双目，拔其舌。” 　　“尔等业障深重，死后当入等活地狱，千生千死，万生万死，此为天谴，不可违抗。” 　　言毕，头顶灼白的天雷骤然落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瞬间听到一个低沉缥缈的声音伴随着滚滚雷声在耳边响起。 　　【尔等听诏】 　　被宣判的人低下头，脚下的土地幻化成了镜面，镜下是黄泉地狱，烈焰白骨，哀嚎悲鸣，一旦坠入其中就是无尽的苦楚。 　　“不要——我不要下地狱！” 　　有村民颤抖着跪倒在地，满脸泪水和恐惧。 　　不安和惶恐瞬间如瘟疫般蔓延开，那些前一秒还要他杀死恶魔的人如今在他面前跪成一片，低头不断地求饶乞求他收回神罚。 　　“神明大人！请原谅我吧！这不是我的主意，都是他们……” 　　“我不想下地狱！都是你们，是你们当初说这两个孩子是怪物！都是你们的错！要下地狱的是你们！” 　　“该死的是你们！是你们想出来把她们关起来的！” 　　…… 　　神无月镜漠然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巨大的式神浮现在他身后，暗红的罗生门无声伫立。 　　“魔虚罗，很多时候杀戮并不能解决问题。” 　　惩治恶人，最好的手段莫过于摧毁他们心中的信仰，杀人诛心。 　　摧毁他们一直以来所坚信的，然后让他们自相残杀，让他们自食恶果。 　　神明原谅愚昧和无知，但不原谅人性的残忍。 　　“带上那两个孩子，我们离开吧。” 　　“是，大人。” 　　“神明大人！”被魔虚罗从笼子里放了出来，黑色头发的女孩一看见他就立刻跪在了他的脚边，“请让我们侍奉在您身边吧神明大人！” 　　“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无理，但您救了我们，我们想偿还您的恩情。” 　　神无月镜的脚步微微一顿。 　　确实，这两个孩子没有父母，又被这些村民像牲畜一样关了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什么生存能力。如果放着她们不管几乎就是死路一样。 　　这两个孩子因为天生拥有咒力受了这么多苦，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能够信赖并且依靠的人。 　　神无月镜默默思考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 　　连个人也不是，也不会照顾小孩，还没有钱，虽然有个魔虚罗可以帮忙打下手，但照顾两个小孩对他来说真的不是容易的事。 　　他不是没有同理心，也不是冷漠。而是因为收养两个孩子非同小可，一旦选择接受就必须要负起责任，他不可能像伏黑甚尔一样把自己儿子一丢自己出去瞎几把乱搞。 　　所以…… 　　“我不过是已死的神明留存在世间的意识罢了。”白发的神明轻声开口，“真正的我早就在千年之前死去，身体也作为封印埋葬在了修罗鬼狱。” 　　“跟着我可能会非常辛苦。”神无月镜想了想，“即使是这样的我，你们也要跟随吗？” 　　“请允许我们跟随您！”神无月镜的衣摆被轻轻抓住，两个小孩就和被抛弃的小猫一样咪呜咪呜地挤在他的脚边，握着伤痕累累的手眼巴巴地求他收留。 　　“大人，我们愿意为您献上一切。” 　　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喜当爹的神无月镜：！！！ 　　这tm谁能扛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 　　虚假的喜当爹：神无月镜 　　真实的喜当爹：魔虚罗 　　今天的魔虚罗也在勤勤恳恳为不靠谱的神明大人打工 第16章 成为老师的第十一天 　　- 　　2007年9月xx日，某村庄侦测到的二级咒灵离奇失踪，全村112人中65人死于自杀，其余幸存者不同程度地出现精神失常，经过询问均称‘神明降临降下神罚’、‘这是他们虐待孩子的报应’、‘死后要下地狱’。 　　经过数位一级咒术师实地勘察，当地村庄的村民曾在三年前杀害一对夫妻，并且将其拥有咒力的两个女儿囚禁，称其为‘魔鬼和妖怪的孩子’。 　　经过高层讨论，该事件被定性为某个未被发现且未经登记的特级咒灵所做，事件名为「罗生门」。 　　注：前往现场的人员并未发现两个被囚禁的女孩的踪迹，有村民经过治疗声称那日出现的是白发的神明和从罗生门里出现的魔神。 　　- 　　“这算是罪有应得吧。”家入硝子把手里记载着「罗生门」事件的文件往桌上一扔，“把天生有咒力的孩子当成妖怪囚禁起来，这种人就算被杀了也让人同情不起来啊。” 　　家入硝子喝了一口清酒，身边，穿着高□□服的夏油杰默不作声地翻动着手里的文件。 　　“杰，你为什么非要让夜蛾老师帮你把这个事件的文件拿过来。” 　　“既然定性为未被发现的特级咒灵，这种事也轮不到我们去处理。”家入硝子单手托腮，“更何况，你们两个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出任务。” 　　毕竟老师的离开，冲击最大的就是你们。 　　“没什么。”夏油杰慢慢合上了文件。 　　在获得那些未来的记忆之后，他想到老师留下的咒言，原本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村庄的咒灵祓除应该会指派给他，而他也会在那里遇到美美子和菜菜子。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他有理由怀疑老师并没有死，因为八浮雪华咒的咒言效力，老师很有可能用另一种方式活了下来。 　　夏油杰的目光在‘从罗生门里出现的魔神’上微微停顿。 　　那天在地宫里，他虽然没有清楚地看到带走理子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那是非常强大，甚至可以说是恐怖的存在。 　　绝对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掌控的。 　　能够操控这样的存在，这背后的人会是文件里说的特级咒灵吗？夏油杰微微皱眉。 　　还是说，真的就是神明…… 　　白发的神明。 　　“我去买罐饮料。”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五条悟突然起身。 　　老师的离开对他的打击肉眼可见，哪怕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老师的尸体也已经下葬，但他一想起那天在他面前缓慢碎裂无法留住的人。 　　他还是会觉得，无能为力。 　　无法释怀。 　　- 　　离开村庄后，魔虚罗带他回到了安置理子和黑井的地方。 　　两个人在刚被魔虚罗带回来的时候还试过逃跑，所幸魔虚罗的结界够强大，而且把她们带到这里也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们的事，只说是奉主人的命令保护她们。 　　神无月镜没有告诉天内理子他的身份。只告诉她星浆体的事情是虚假的，她不过是个用来牺牲的诱饵，而现在的她，已经自由了。 　　只要有魔虚罗的结界在，哪怕是特级咒术师也无法找到她们。她可以继续从前的生活，只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隐姓埋名，伪造新的身份。 　　神无月镜没有丝毫压力地把伪造身份的任务在黑市上发布了悬赏，很快就有人找上来办妥了一切事项。 　　而菜菜子和美美子，也就是他从村庄上带回来的两个孩子，也很快在东京办好了身份登记。黑井美里照顾了天内理子很多年，对两个乖巧的女孩子的遭遇更是母爱泛滥，让她来照顾她们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把魔虚罗留在了她们身边，嘱咐他务必要保护好她们，然后就自己一个人四处游历。 　　- 　　“咔哒——”饮料罐滚落的声音。 　　五条悟从饮料贩售机的出口拿起饮料，视线里，一抹奇特的雪白一闪而过。 　　六眼和普通人的眼睛不同，六眼的视角是360度，可以对咒力轨迹进行直接追踪预测，可以判断对方是否是咒术师和拥有的术式，即使阻挡视线也不会妨碍视觉。 　　而在他的视线里，周围走过的所有人都有着咒力流动的轨迹，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明明感受不到任何咒力，身上也看不出天与咒缚的痕迹，却亮得像一团雪白的光。 　　五条悟猛地追了上去。 　　就连他自己都对他自己下意识的举动觉得不可思议，可直觉却告诉他，如果把这个人放走，他会失去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神无月镜在看到某个身高一米九的白毛崽突然朝他冲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傻住了。 　　啊？？？ 　　怎么他随便出来逛逛都会遇到熟人啊！ 　　而且为什么五条悟那个小子会突然注意到他还追着他跑啊！ 　　“系统！客服！客服你给我出来！” 　　【亲亲。】戴着睡眠眼罩的粉兔子从屏幕里探出头，【有什么事吗亲亲？】 　　“我不是已经换了马甲了吗！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五条悟会追着我啊！我哪里引起他的注意了？！” 　　【亲亲，可能是因为您现在只是个意识体吧。】粉兔子用软绵绵的兔耳朵揉着朦胧的睡眼。 　　【虽然您在普通人眼里和正常人没有区别，但是六眼可是能直接看到咒力流动的。】 　　哈？神无月镜人傻了。 　　“这眼睛这么离谱的吗？？？” 　　也就是说，他现在就像个大号不明生物体一样在五条那小子面前乱晃，姿势之大胆就差没在脸上写上‘快来祓除我啊’？？ 　　“你不早点跟我说啊！”神无月镜二话不说拔腿就跑，“我还出来瞎跑个der！” 　　【亲亲，这是您第一个操控角色的眼睛哦。】粉兔子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无语。 　　【「被掠夺的神之眼」就是这个支线任务啊，我以为您早就知道了。】 　　“所以你现在就是在怪我咯！”神无月镜把兔子掐死的心都有了。 　　“你赶紧给我想办法！”被抓住了我人就没了。 　　【亲亲，这个……这个我也没有办法呢，那个，攻略角色可能是把你当成要祓除的咒灵了。】 　　哈？都这时候了你和我说没办法。 　　神无月镜也是要被气疯了。 　　偏偏后头那个白毛崽还追得越来越起劲，一副‘老子追上你就要送你归西’的架势。 　　原来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吗。 　　神无月镜心中洒泪。 　　确认过眼神，是不能被逮住的人。 　　毕竟他的马甲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他总不能上去打声招呼，说没想到吧我是你们死了之后还被拉出来鞭尸再死一次的老师？ 　　然后说我其实是在一个游戏里，你们都是我的攻略对象，我的任务就是走好be线把你们挨个虐哭然后拍拍屁股脱马甲跑路？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的头皮开始发麻了。 　　按那俩小子的脾气，这不兜头来个大茈花加咒灵操术把他送走都是轻的。 　　所以三十六计，走才是上策！ 　　去他妈的自由探索，他现在就怕探着探着把他人给探没了。 　　神无月镜欲哭无泪，偏偏后面的人还越追越近。 　　别追了，老师年纪大了比不过你们这些小年轻体力好，你放你老师一条活路不行吗五条！ 　　然而，就在他一晃神的工夫——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一只手抓住了。 　　滚烫的咒力猛地灌进他的身体，一阵身体被侵蚀的刺痛，接着神无月镜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 　　五条悟，你这是要痛打你的老师？？ 　　神无月镜表面稳如老狗，实则心里慌得一批。 　　五条悟抓着那人的肩膀强迫他转身，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挑起符咒的一角。 　　符咒被揭开的时候那人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慌乱。 　　雪白的长发在他指尖流淌而过，那人睁大的眼眸色如苍天碧海，细密的睫毛在被光映得剔透的瞳仁里坠下潸然的阴翳。 　　五条悟的动作猛地一滞。 　　一阵从未有过的痛楚在瞬间漫过心口，光线照在虹膜上像是被割裂了一样的疼痛。 　　六眼的能力开始变得不受控制，伴随着剧烈的刺痛，他的眼前出现了大片大片流淌的光斑，视线昏沉模糊像是要跌入另一个世界。 　　那是漫山汹涌的火光。 　　漆黑巨大的魔神仰头发出哀嚎。 　　有着雪白长发的少年站在火光中，衣摆飘曳宛如仙鹤，眼睛的位置却是一片鲜血淋漓。 　　“悟！” 　　肩膀的位置被狠狠地一拍，五条猛地回过神，白发的少年早就不见了，扭过头，他看见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站在他身后，在看清他的脸的瞬间都是一脸错愕。 　　“悟……你怎么了？” 　　五条悟晃了晃身子。 　　是啊……他怎么了…… 　　他刚刚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五条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脸颊上异样的湿润。 　　是眼泪。 　　他在哭，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应大家的要求再次迫害一下五条悟~ 　　顺平小天使和可爱虎子即将上线~ 　　神无月镜：不要两面宿傩！不要两面宿傩！ 第17章 成为咒术师的第一天 　　在知道六眼会发现他并且差点在自家白毛崽手里翻车后，神无月镜当场就喊出了客服直接进行下个副本。 　　天知道他下次遇见五条悟会不会有今天的好运气，毕竟自由探索可是不提供存档的，要是死了他就得回到上个副本再受一次苦。 　　真就一个大写的折磨。 　　【请玩家确认是否进入下个副本。】 　　“确认。” 　　- 　　神无月镜是在一间酒店的客房里醒过来的。 　　客房很小，看装饰很难不让人想到深夜小电影里男女看对眼会去的地方。 　　神无月镜努力忽视掉透明的浴室玻璃脱了衣服，浴室墙壁上的镜子映出他现在这副壳子。 　　镜子里的人一头及腰白发，明明是二十多岁的人，身体却有种十几岁少年才有的纤细感，不算粗的骨骼上附着着薄而有力的肌肉。 　　神无月镜凑近了一点。 　　和他第一个身体有八分相似的长相，只是更加柔和，漂亮得出奇但不至于让人质疑性别。 　　神无月镜洗完澡穿上沙发上唯一一套衣服，整个房间里看上去像他行李的东西就剩下了一个贴满奇怪符咒的小提琴盒和一张狐狸面具。 　　没有管那个看上去就奇奇怪怪的小提琴盒，神无月镜把狐狸面具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就是很普通的面具，不是什么含有咒力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他的三个操控角色长相都和他本人相似，为了不让剧情一上来就直入火葬场，这张面具应该就是帮他防扒马甲用的。 　　【角色身份已确认——风间月（二级咒术师待审查）】 　　【技能：「影法召唤」、「附灵术式.咒杀」、「简易领域·明觉」、「领域：天照日曜界」】 　　【武器：咒具·弑楽（封印中等级未评定）、「？？？」】 　　哦？这回还给他下发武器了吗？ 　　神无月镜循着系统提示打开了贴满符咒的小提琴收纳盒。 　　然后从里面拎出了一把崭新出厂的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 　　？？？ 　　好家伙？？？ 　　“你告诉我这是咒具？”神无月镜人傻了，“这里能合法持枪吗？别到时候把我抓进去蹲局子。” 　　【提示：咒具·弑楽以咒力为子弹，且对除咒术师与咒灵外的普通人不造成伤害，故可放心携带。】 　　“啊，是这样啊。”神无月镜试着瞄准开了一枪。 　　蓝黑色的咒力经过压缩变成浓重的漆黑，从枪口射出的时候却没有半点声音，咒力凝成的子弹一旦击中蕴含在其中的咒力就会爆炸。 　　可以啊。 　　神无月镜觉得这个游戏终于好玩起来了。 　　大人，这时代真就说变就变呗，你们还在拿个匕首拿个长刀打得有来有回，爷一枪就能三千米外取人狗命。 　　神无月镜收了枪继续往下看技能说明。 　　【「简易领域·明觉」——反领域术的一种，使用后可免收他人领域的必中效果，且触发自动反击，反击必定破除对手防御】 　　【「领域：天照日曜界」——含有咒力的物体一旦进入便会受到「曜」的照射与「狱」的焚烧，在「曜」的照射范围内一切咒力不可使用，在「狱」的焚烧范围内一切物体不可移动。目标全部锁定后，一切领域内的物体都会受到「天照」。（注：「天照」视同天谴的一种，效用为抹消肉体与灵魂，且不可恢复）】 　　神无月镜满脸震撼地看着技能栏里一看就强得离谱的一大堆技能。 　　虽然说实话他还没怎么看明白，但他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强者气息。 　　诸君！这次我真的变强了！ 　　尤其这个生得领域，简直无敌！特级咒灵来一打我也能把他们干掉！ 　　神无月镜信心满满地把进度条往下一拉。 　　【注：因「领域：天照日曜界」为神明专属技能，操控角色为人类时开启即会消耗使用者的寿命】 　　…… 　　你妈的又来了是吧。 　　又是熟悉的配方，又是熟悉的套路。 　　神无月镜真心觉得这个游戏不该叫【人被刀就会死】，应该叫【今天我也在用美强惨设定折磨玩家】。 　　神无月镜敲了敲屏幕把某只又在工作时间补觉的兔子喊了出来。 　　揪住耳朵，抬起来，然后吸气。 　　“英雄末路又强又惨的烂梗你们游戏到底要用几次啊！”神无月镜猛地掐住兔子脑阔 　　“能不能有点新意！你们不会审美疲劳吗！” 　　【亲亲，你不要生气嘛。】没来得及躲开的粉兔子被迫沦为解压球。 　　【我们这次已经应您之前的要求把您设定得非常强了，虽然写着二级咒术师但是您的真正实力是妥妥的特级哦。】 　　“我懂，拿命换的对吧。”神无月镜看着一堆技能默默发愁。 　　“「影法召唤」，这是禅院家的传承术式吧，我要是用了肯定会引起禅院家的注意。生得领域就不用说了，烧命的玩意儿用多了不划算，简易领域倒是看着挺实用的，至于这个附灵术式……” 　　【亲亲，这个术式不建议您在常规场合使用呢。】蹲在手心努力做好一个解压球的粉兔子悄悄开口。 　　“啊？”神无月镜隐隐约约嗅到了不祥的味道。 　　【因为「附灵术式·咒杀」是一种把咒力转化成诅咒咒杀对方的术式，在咒术界似乎是早就被封禁的禁术呢。】 　　啥玩意儿？？给了还不能用？ 　　“那我如果用了会怎么样？” 　　【会被判定为诅咒师然后处以死刑哦亲亲。】客服兔子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说出了最可怕的话。 　　…… 　　“那你们还把这个术式放在玩家技能栏里干嘛！” 　　神无月镜一想起漫画里五条悟亲手宰了自家挚友的剧情就一阵心肌梗塞：“试图用队友被逼无奈痛杀我自己来增加虐度吗？？” 　　【亲亲，看来您已经摸到本游戏的通关诀窍啦！这也是通关的一种方式哦！】 　　神无月镜当场就被这个游戏的无下限程度震惊了。 　　这是多么光明正大、毫不做作地迫害玩家。 　　- 　　【背景设定已加载——】 　　【主线任务已开启：请持就任通知书前往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请注意，本次副本将不提供读档功能，一旦失败副本将重启，请玩家自行把控】 　　神无月镜满脸残念地看着手里的通知书，然后无欲无求地上了开往东京郊外的电车。 　　学校的位置和十三年前比没有任何变化，依旧那么偏僻，依旧不像个阳间学校。 　　众所周知，学校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 　　背着放着咒具的小提琴箱慢慢地沿着公路往上走，神无月镜说实话自己并不是很想来这个他被杀了两次的地方旧地重游，尤其这个地方还有被他欺骗了感情的两个崽。 　　虽说那追根究底也是上一个马甲的事，和他这个马甲没有半毛钱关系，但神无月镜心里名叫良心的地方，还是在隐隐作痛。 　　不能说害怕，只能说还没准备好。 　　这种马上要和前男友见面一样的心情。 　　然而—— 　　“哟，你就是新来的风间老师吧。” 　　神无月镜僵硬地转身看向身后走过来的人。 　　是熟悉的白毛，还有熟悉的身高。 　　虽然戴着眼罩，但那股子散漫的傲气和举手投足间的小习惯，简直和高专时期一模一样。 　　好家伙，28岁成人版五条悟。 　　作者有话要说： 　　神无月镜：百因必有果，我的报应就是你 第18章 成为咒术师的第二天 　　神无月镜此时此刻的心情真的一言难尽。 　　众所周知，欺骗未成年感情的人是要下地狱的。 　　而当你欺骗的未成年是个隐藏疯批属性的战力天花板，对方可能会亲手送你下地狱。 　　神无月镜默默在脑海里设想了一下自己被扒掉马甲的情况。 　　然后被漫画里堪比龙卷风摧毁停车场的大茈花吓出了一身冷汗。 　　妥妥的血光之灾。 　　说时迟那时快，神无月镜立刻在脑海里构思不被当场扒掉马甲的十八种对策。 　　然后他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系统！”神无月镜表面上站着不动稳如老狗，实际上却在脑海里咣咣敲系统大门。 　　“不是说六眼的视觉不受障碍物阻隔吗？我戴着面具不会一下就被他看到脸吧！” 　　要是这样那还玩什么玩，他赶紧收拾东西跑路得了。 　　【提示：玩家佩戴的面具具有屏蔽六眼侦测的功效，屏蔽范围包括但不仅限于长相、生得术式、领域。】系统清冷的电子音第一次有了家的温暖。 　　【注意：本次副本将会出现前两次副本出现过的人物，人物保留记忆，故请玩家自主把控，保证游戏进程的顺利进行。】 　　哦~看不到啊~ 　　选择性地忽略掉后一句提示，神无月镜立刻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看不到那就好办了。 　　披上这层马甲，小爷我就是这所高专最浪的崽。 　　“你好啊，五条老师。”神无月镜接受起新设定来如鱼得水，不仅良心不痛，甚至还有点诡异的高兴，“久仰大名。” 　　“知道学校里要来新的老师的时候我很高兴呢，毕竟让我一个人管一年级真的太辛苦了。”五条悟露出了一个经典的散漫笑容，“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风间老师~” 　　是以后就请你多帮我收拾烂摊子吧。 　　神无月镜看着和高专时期相比除了换了个眼罩几乎没什么差别的白毛崽，然后默默露出一个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但凡你作为老师日常生活里靠谱点，夜蛾校长也不至于操着老妈子的心招新老师进来。 　　看看人家伊地知，多年轻一小伙，硬生生被你折磨成四十多岁的大叔。 　　“不过话说回来。”身前的人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语气轻快。 　　“真奇怪。” 　　神无月镜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 　　“我是第一次遇到六眼无法侦测的人呢。” 　　居高临下的散漫，又自傲的语气。 　　神无月镜下意识地抬起头，结果恰好对上对方挑起的眼罩下，碧蓝如海的眼睛。 　　“风间老师真让人好奇啊。” 　　隐隐约约，带着审视的意味。 　　神无月镜并不觉得引起这个人注意会是什么好事。 　　“因为我没有生得术式，五条老师。”神无月镜的声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被冒犯的生气。 　　“我和那些天赋异禀的咒术师不同，我没有能够传承的术式，咒力也不强，只是恰好比较擅长控制咒力而已。” 　　“我能作为咒术师战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的咒具弑楽，它能把经过我压缩的咒力再处理，然后以子弹的形式发射出去。” 　　说着，神无月镜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小提琴盒。 　　“和像五条老师您这样有着生得术式甚至领域的咒术师是没办法比较的，这也是我只能是个二级咒术师的原因。” 　　“这样啊~” 　　神无月镜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绝了。 　　就差没直接把‘别问了再问老子要发火了’贴在脑门上。 　　“风间~老师~不要生气嘛~”果不其然，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爽，五条悟慢悠悠地拖长了语调，不再问有关术式的问题，却又像只性格恶劣的猫一样试探性地伸爪。 　　“那风间老师一直戴着面具吗？” 　　神无月镜：…… 　　果然。 　　好家伙，果然这个臭小子在好奇他的长相。 　　不让看偏要看，性格真就别扭可恶得像猫一样，能在让人心软和生气间反复横跳。 　　“这个啊。” 　　然而，事到如今神无月镜已经想开了。 　　反正人总是要没的，按这游戏的尿性也就是早没晚没的差别。而他的任务不仅是要完成be线，而且还要努力捂住自己的小马甲不要被扒掉。 　　所以—— 　　“因为我得和看到我长相的第一个人结婚。” 　　神无月镜一脸认真地发表了暴论。 　　“这是家族规定，不论看到的对象是男还是女。” 　　所以不想连夜扛着新干线爬上崆峒山的话，就不要好奇我的长相。 　　不然我就半夜三更趴在你枕头边上喊你老婆。 　　- 　　东聊西扯了半天好不容易把某个难搞的白毛崽送走，神无月镜总算是感受到了伊地知高洁的痛苦。 　　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整活，早衰这些都是正常的。 　　果然这崽子还是高专时候可爱一点，长大了就变得不可爱（不好糊弄）了。 　　【背景设定已加载完成，请问玩家是否查看。】 　　神无月镜看着弹出来的提示，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按下了确认。 　　背景设定不长，大概就漫画一卷的程度。 　　在看之前，神无月镜很有先见之明地给自己做了次心理建设。 　　然后在短短五分钟后当场破防。 　　“客服，在吗？出来下。” 　　【亲亲——】 　　神无月镜二话不说捞起兔子就是一顿狂搓。 　　他一直以为这部漫画有一个夏油杰已经很惨了。 　　但吉野顺平，简称夏油杰2.0。 　　这孩子的性格内向，一看就是容易被欺负的模样，照理说这种角色在少年热血漫里都是会被主角感化然后成为好兄弟的存在。 　　但这部漫画偏偏要走一条不寻常的路。 　　十五岁一小孩，温柔又内向，在价值观还尚未成型的时候接连遭遇了霸凌和母亲去世，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于是轻易地被诅咒蛊惑洗脑，又轻易被朋友救赎。 　　他的整个人人生的诅咒和救赎就像是一粒尘埃一场空笑。 　　人性的恶好像很简单地把他摧毁，又把他的尊严和骄傲寸寸折断。 　　然后把他的死，变成了试图拯救他的人的诅咒，变成一场无人在意的笑话。 　　…… 　　神无月镜真心觉得自己的血压就要拉满了。 　　“这个叫真人的批东西还真是很tm让人上火啊。” 　　神无月镜看了看自己变得邦邦硬的拳头。 　　“我该说不愧是从人对人的憎恶和妒恨里诞生的咒灵吗？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完全没有任何优点一心只干阴间事的反派。” 　　【亲亲，设定就是这个样子的啦，他是从人对人的憎恨和恐惧里诞生的咒灵，这样的设定很合理哦。】 　　“我当然知道这很合理。” 　　神无月镜面无表情地揪住了手里的兔子耳朵。 　　他甚至有理由怀疑这个角色的设定就是作者为了给被剧情虐到暴怒的读者提供一个暴力输出的对象才创造出来。 　　“从憎恨和恐惧里能诞生什么阳间东西，反派就要有反派的亚子，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孩子。” 　　【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的粉兔子猛地支棱起耳朵。 　　果不其然—— 　　“所以我就更不能放过他了。” 　　…… 　　“伊地知先生，我可能有事要先离开学校一下。”神无月镜把背上背着的咒具连枪带盒往伊地知怀里一扔。 　　“事情应该很快就能处理完，可能会有突发状况，所以请您务必保证通讯正常。” 　　说完就立刻转身潇洒走人。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伊地知总觉得对方头也不回离开的样子像极了要把烂摊子甩给他的五条前辈。 　　- 　　【目标位置确认。】 　　神无月镜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顺着系统的指引从学校后墙翻了进去，神无月镜转过转角就亲眼目睹了一个校园霸凌现场。 　　一二三四五，恰好都在。 　　“我都说了你很碍眼吧。”穿着校服的少年拿着燃着火星的烟头撩起面前人的刘海，“你怎么就不懂滚远点这句话呢。” 　　“哎，你照片拍了吗？”一边的女生笑嘻嘻地举着手机，“记得发给我一份。” 　　好家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神无月镜摸了摸脸上的狐狸面具。 　　终于被我逮住了吧，小兔崽子们。 　　- 　　“不要，拜托……” 　　吉野顺平恐惧地看着越来越靠近的烟头，眼里的恐惧却成了取悦欺凌者的燃剂。 　　“这是惩罚啊，吉野。”伊藤翔太笑眯眯地蹲下身。 　　肩膀被按住，背脊被压下，有人撩开他额前的刘海露出其下已经褪不掉痕迹的烫伤。 　　吉野顺平满心绝望，但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 　　“啊！！！”是看热闹的女生尖叫的声音，像是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然后是脚步声，摔倒声，混杂着恐惧的尖叫揉成一片。 　　他颤抖着睁开双眼，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有着银白长发的男人，脸上戴着红白两色的狐狸面具。 　　“欺凌同学很有意思吗？” 　　神无月镜二话不说反手就是一个人格修正拳。 　　“你干什么！”伊藤翔太一脸不可思议，“我只是在教训他……” 　　好家伙，看上去还不太清醒。 　　神无月镜漫不经心地把人往墙上一按。 　　伊藤翔太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抡一个大嘴巴子。 　　“吵死了。”神无月镜回忆了一下装逼达人两面宿傩的真人教学。 　　姿态要随意，下巴一定要抬高，最重要的是眼神，一定要居高临下仿佛是在看狗屎。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要报警！” 　　“我让你抬头了吗？” 　　神无月镜面无表情地揪着领子把人拎了起来。 　　“我看你还不是很清楚现在的情况啊，好学生。” 　　“我可不是来和你讲道理的。” 　　小伙子，你看到我这个沙包大的拳头没有？ 　　神无月镜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藏在面具下的脸一定带着狰狞的笑容。 　　喜欢欺负同学是不是？ 　　哥哥我啊，最喜欢就是暴打搞校园凌霸那一套的熊孩子了。 　　- 　　周围的人都逃走了。 　　伊藤翔太被抓着领子摔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火辣辣的痛。 　　“是不是很痛啊。”冰冷的，没有丝毫情感起伏的语调。 　　伊藤翔太痛得几乎要喘不上气，嘴里满满都是血的味道，根本说不出话。 　　他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的好学生，从来没有，也从未想过会有现在这么狼狈的时候。 　　可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去愤怒，他只有害怕。 　　他害怕眼前这个疯子会真的要了他的命。 　　“痛就对了。”那人慢慢低下头。 　　绘着鲜红狐面的面具，唯一裸露在外的眼睛是漂亮的蓝紫色。 　　伊藤翔太恐惧地想要躲开那双眼睛的注视，但晃动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那双眼睛所吸引。 　　那双眼睛，让人联想到瑰丽又可怕的狐火。 　　“你把烟头按在他额头上的时候他也很痛。” 　　一只手慢慢地掐在了他的脖颈上。 　　疼痛，和冰冷的窒息感。 　　“所以不要求饶，因为你之前也没放过他。” 　　这是你的报应。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之后 　　看到了真容的五条悟：老师，我们结婚吧 　　神无月镜：我连夜爬上崆峒山 第19章 成为咒术师的第三天 　　吉野顺平从垃圾堆里慢慢站了起来。 　　伊藤翔太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个突然出现的戴着面具的男人也不见了踪影。 　　他忍着身上的疼慢慢出了学校，临近黄昏的日光温和柔暗，落在眼里没有剧烈的疼，只是隐隐作痛。 　　又是空无一人的街道。 　　香樟的浓荫像是粘稠的墨水，慢慢淌过他的影子。 　　吉野顺平低头避开阳光直射，呼吸间流淌的空气里是令人绝望的凝滞，地面似乎有未散尽的烫。 　　不想说话。 　　无法呼吸。 　　好像整个世界都成了汪洋大海，而他不过是个落入其中缓慢窒息而死的人。 　　“怎么一个人走了？”身后突然响起男人陌生的声音。 　　肩膀被轻轻按住，他转身看到绘着鲜红狐面的面具，那人银白的长发高高束起，发梢驳染光晕。 　　那人的手里拿着一个冰激凌和一个兔子形状的气球，大概是刚从便利店里出来，冰淇淋的包装袋上还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吉野顺平下意识地想要逃跑。 　　虽然这个人刚刚救了他，但他不想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他习惯了孤独，他不需要别人进入他的世界，他不想承担被人伤害的风险。 　　然而—— 　　“吃吧，吃点冰的可以止血止疼。”那人把手里的冰淇淋拆开包装递到他手里。 　　被人狠狠地拍了两巴掌，他的脸颊现在还是火辣辣的痛，嘴里弥漫着鲜血腥咸的味道。 　　吉野顺平轻轻咬了一口，浓郁的香草甜味和牛奶香在唇间蔓延。 　　那人拿着气球握住他的手，好看的手指在丝带间穿梭，柔软细腻的质地映照着暖色的光。 　　那人很专注地把气球系在他的手腕上，结束后眼里染着温柔的笑。 　　“我要回家了。”吉野顺平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 　　他转身落荒而逃，那人没有说话，只是跟着他。 　　“喵——”细细软软的猫叫声。 　　他扭头看见那人在路边的纸箱旁蹲下身，明明戴着面具可他却莫名觉得对方在笑，再起身的时候怀里多了一团暖黄色的毛球。 　　走近时他听到猫咪细软的叫声，甜腻腻的喵喵声。 　　“要摸摸看吗？”那人抬眸看他，蓝紫色的瞳仁因为白昼艳阳融进斑驳的光线，笑时眼尾像是洒了星屑般泛滥开细腻的碎光。 　　他没有说话说实话他并不愿意，那人却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指尖被触碰，掌心相贴时的温度微凉。 　　下一秒，指尖触碰到了一团温热的绵软。 　　那人牵着他的手，用极缓慢极温和的方式，轻轻顺着猫咪的毛。 　　他能感受到那蜜糖般温暖的橘黄下稳定又有力的心跳，小小软软的橘猫喵喵地叫着，软绵绵的肉垫攀着他的手指。 　　鲜活的……温暖的……生命。 　　“小孩子不要老是板着一张脸。”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落在他头顶。 　　很轻的力道，不必抬头都能感受到那人指尖的温柔。 　　“干嘛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能相信一下大人吗？”那人用另一只手轻轻戳了戳他脸上的红肿，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无奈又心疼的叹息。 　　顺平拿着冰淇淋愣愣地抬起头，艳色的晚霞淌进那人的眼里融成一滩温柔的光晕。 　　而那团光晕里，映出的是泪流满面的自己。 　　“好痛……” 　　神无月镜看到了那个孩子写满了悲伤的眼睛。 　　酸涩的眼泪争先恐后地从他的眼眶里涌出，再一滴一滴落下。 　　从无声落泪，到嚎啕大哭。 　　“我好痛，我真的好痛……” 　　吉野顺平大概能猜到自己现在狼狈又疯狂的模样。 　　他从来没有设想过这样的自己，但人的崩溃却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张口声音嘶哑又凌乱，眼泪模糊视线，说出来的话没有逻辑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发泄。 　　“我每天都很痛，旧伤还没好他们就又抓着我用烟头烫我……” 　　“为什么啊，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偏偏这么对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回应他的，是一个无声的拥抱。 　　鼻尖嗅到紫阳花日光般温暖的味道。 　　那个他曾经以为永远都将冰封死寂的角落，如今终于温热翻涌出热气熏蒸的泉水。 　　那些曾经被他所隐藏着的，试图遗忘的冰冷，那些不再疼痛却无法褪去的伤痕，如今终于开始融化痊愈。 　　原来他不是漠然得可以无视一切，他只是缺少一个愿意接纳他满身伤痕的人。 　　神无月镜看着怀里泣不成声的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接受。 　　这个孩子其实不需要任何的劝告，他只是积压了太久的悲伤和无可奈何。 　　“不要害怕。” 　　如果你曾坠入泥淖，那么现在就抓住我的手。 　　不要往下看，不要凝视深渊，你不该与恶魔同行，你不该坠入地狱。 　　人性并无绝对善恶，我不要求你忘却那些痛苦与绝望，但请你相信人间依旧有善和光。 　　- 　　伊地知接到电话让他去警局里捞人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原本以为来了个新老师他能少受点迫害，没想到就职第一天这位风间老师就把自己送进了局子。 　　深夜开车去警察局接人的伊地知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TM都是些什么人间疾苦。 　　他是辅助监督，不是收拾烂摊子专业户啊，这一个个的做坏事前能不能考虑一下后果，而不是等出了事才来找他擦屁股啊。 　　进警察局的时候，一群家长正在接待室里吵吵嚷嚷，始作俑者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仿佛周围的歇斯底里和他毫无关系。 　　“风间老师，您怎么能随便动手打人呢。”被迫加班的伊地知欲哭无泪，“尤其对方还是个高中生，您这样我真的很难处理。” 　　“放心，没有伤到骨头，只是会让他疼上一段时间而已。”神无月镜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 　　虽然他很想下个重手给那熊孩子整点童年阴影，但他也不想惹太大的麻烦，所以动手的时候专挑那些肉厚不容易留伤还贼疼的地方。 　　“那您也不能随便打人啊！”伊地知满脸都是资深社畜被上司压榨时的绝望，“打人是不对的！风间老师！您这样夜蛾校长知道了会出事的！” 　　“知足吧，我没拿着烟头在那小子额头上烫几个坑就不错了。” 　　神无月镜的语气相当随意且欠揍：“有什么事让夜蛾校长找我就是了。” 　　他连两面宿傩的雷区都敢左右横跳蹦迪狂舞，打个三观不正的熊孩子算什么。 第20章 成为咒术师的第四天 　　伊地知感觉自己不来颗速效救心丸恐怕要当场撅在这里。 　　而上一次他感受到这种压力还是在上头把他安排给五条前辈当辅助监督的时候。 　　“你这是什么态度！”一旁的中年妇女气得仪态全无，搂着自家被打的儿子就是一通不分缘由的护短式质问。 　　“警官，你看到这个人恶劣的态度了吗！他莫名其妙打了我家孩子还说这种话！” 　　“他这是故意伤害！警官！您为什么还不逮捕这个家伙！” 　　“我是揍了这小子没错。”神无月镜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他打就是打了，又没必要藏着掖着。 　　“但是，一，我没有打伤他，这个我相信警局也已经找医生做了伤情鉴定；二，与其在这里质问我的罪责不如先问问这位‘无辜被打’的好学生。” 　　神无月镜慢悠悠地屈指敲了敲桌面，面具下的眼睛直直落在伊藤脸上。 　　“他当时到底在做什么呢。” 　　“你猜猜他敢说吗。” 　　“风间老师！”说时迟那时快，伊地知跪下的心都有了。 　　少说两句吧！求求你了！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想到自己是未成年，伊藤翔太不仅没有半点撒谎的紧张，甚至还有些窃喜。 　　毕竟那个地方没有监控，就算有他的父母也能动用关系把那段监控抹掉，现在死无对证，被打的未成年和打人的成年人，谁是弱势群体谁更能博得同情一目了然。 　　神无月镜当然知道对方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他再怎么说也是在大公司里摸滚打爬过的资深社畜，习惯了察言观色，看穿一个高中生心里的鬼主意简直易如反掌。 　　“我当时只是在和同学一起聊天而已，这个人突然出现袭击我，这点和我一起的人都可以作证。” 　　“警官，我说的话没有半点虚假，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所以我有理由要求警局立刻对这个人作出逮捕决定。” 　　哟呵，这小子怎么这时候还脑子不清醒？ 　　神无月镜也是被气笑了。 　　“不是这样子的！”有人突然冲了进来。 　　是吉野顺平和闻讯赶过来的外村老师。 　　“不是这样子的，警官。”顺平的视线在接待室里扫过，最后落在了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身上，“这位先生他是看到我被欺负……” 　　“吉野！”伊藤翔太突然出声打断。 　　“你在说什么呢。”隐隐带着威胁的口吻。 　　“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很久了，毕竟我那么优秀，我知道你是个很容易嫉妒别人的人，但是你不能撒谎不是吗？” 　　“警官在这里，你要说实话，吉野。”伊藤翔太的表情变得狰狞，眼里是不掺丝毫掩饰的恶意。 　　“不然会有什么下场你也应该清楚吧。” 　　顺平还未说出口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像是有一只冰冷的手，在瞬间扼住他的咽喉，那样无法呼吸的疼痛感。 　　“吉野，这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他身边，接到电话赶来的外村老师拿着手帕擦着额头的汗。 　　“你不是和高田他们的关系很好吗？怎么看到有人欺负他们你还帮着别人说话。” 　　一连串不容他插嘴的逼问。 　　“如果你是被威胁了，老师会帮你的。” 　　吉野顺平慢慢地低下了头。 　　身侧，手指在看不见的地方紧握成拳，掌心是指甲嵌入的刺痛。 　　又是这样。 　　自以为是的关心，自以为是的以为他和那些人关系很好。 　　为什么啊。 　　为什么那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为什么明明知道他不能说还要摆出一副老师关心学生的姿态。 　　“吉野，你有什么事和老师说，老师会帮你的。” 　　吉野顺平在这一瞬间惶恐地睁大了眼睛。 　　说实话，他很害怕。 　　他害怕别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害怕那些糅杂着审视和厌恶的目光。 　　如果放在平时，他只会找个无人的角落躲起来，别人的流言蜚语也好，自己的伤痛难堪也罢，只要有属于自己的容身之所，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他是相信人性本恶，相信人生来就自私可怕，所以那些旁人的憎恨和恶意他都可以无视。 　　但他不能伤害这个人。 　　因为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像这个人这样，愿意站出来保护他的人了。 　　所以，没关系的。 　　就算会受伤，就算会被人指指点点，也没关系的。 　　“我没有撒谎，证据就是——” 　　有人按住了他准备撩起刘海的手。 　　“没事的。” 　　低沉，但又温柔的声音。 　　“听话。”神无月镜轻轻摸了摸小孩的头顶。 　　“你是小孩，我是大人，大人可以解决的事，不需要你作出牺牲。” 　　神无月镜打开了手机。 　　他从来不做毫无准备的事，成年人的阅历让他时刻谨记留后手的必要性。 　　比如说现在。 　　神无月镜轻轻伸手捂住了小孩的耳朵，然后按下了手机的播放键。 　　…… 　　“顺平，你怎么就不明白你有多碍眼呢。” 　　从手机里传出伊藤翔太的声音，接着就是一连串嘲笑和踢打声。 　　“你们按住他不要动，我来给他额头上留个纪念。” 　　…… 　　伊藤翔太的脸色在一瞬间难看到了极点。谎言被拆穿的尴尬，周围人突然陌生的目光，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无声的凌迟。 　　“你怎么能拍这种东西！”伊藤美子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抢手机。 　　她不能让这种记录着她儿子污点的东西流传出去，她的孩子必须是完美的，绝对不能有任何东西影响他的未来。 　　“警官！是他陷害我儿子！这肯定是造假！他们是一伙的！” 　　没有人回应她的歇斯底里。 　　神无月镜大概能猜到为什么伊藤翔太会是那副表面光鲜亮丽内里却阴沉恶毒到极点的样子了。 　　有这样的母亲，会变成这副样子不奇怪。 　　“这位太太，你不会想让这段你儿子试图用烟头烫同学额头的视频传到社交网站上吧。”神无月镜避开了女人的纠缠。 　　“毕竟这可不是寻常同学间打闹而是货真价实的霸凌，这种东西要是一旦传出去，你儿子的前途恐怕就要完了吧。” 　　伊藤美子气得几乎要失去理智，但现实和周围警察微微冰冷的视线却在告诉她，她不能再继续纠缠下去。 　　为了孩子，也是为了她自己的脸面。 　　“翔太，我们走。”伊藤美子拿起自己的拎包就准备离开。 　　伊藤跟在她身后，走路还一瘸一拐，脸上满满都是可怕的怨气。 　　“不会真的就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吧。”神无月镜叫住了打算离开的母子俩。 　　伊藤美子刚在警察面前被狠狠打了脸，本来想着就这么算了赶紧走，可没想到这个人还不肯罢休：“医药费不用你赔偿了，这件事算我们自认倒霉，你还想怎么样！” 　　“道歉。”神无月镜慢慢地吐出了两个字。 　　“当然不是对我道歉，而是对这个孩子。” 　　一阵死一样的沉默。 　　伊藤翔太没有说话。 　　他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居然要被逼着向那种废物道歉。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伊藤美子不满地想要开口，却被那双眼睛里不带丝毫情感的薄凉吓得噤声。 　　“你觉得我是在请求你吗？”神无月镜慢慢走到伊藤面前。 　　居高临下的姿态，蓝紫色的眼睛映着眸光寒凉如刀。 　　“抬起头，看着我。” 　　伊藤翔太不受控制地抬起头。 　　雪白的狐面，上面绘着的线条鲜血般浓郁扎眼，一双蓝紫色的眼睛犹自泛着让人心悸的寒光。 　　不像人，反倒更像是诡异怪谈里挖心食肉的狐妖。 　　“别让我说第二遍。”那人这么开口。 　　前所未有的恐惧在这一刻涌上他的心头。 　　那人低着头像是在笑的样子，眼里却浸满了蚀骨寒凉的杀意。 　　会死的。 　　伊藤翔太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颤抖。 　　这个人没在开玩笑，这是个疯子。 　　真的会死的。 　　“在你为今天的道歉感到愤怒耻辱的时候你也该想想你曾经为了自己所谓的优越感践踏别人的尊严的时候，别人是什么样的痛苦。” 　　“没有同理心没有关系。”神无月镜并不介意把一个霸凌者的尊严放在脚下践踏。 　　“我也不是什么魔鬼，让你亲身体会到那种感觉这种事我还是很乐意代劳的。”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对不起。”伊藤翔太几乎是紧咬着牙关说出了这三个字，眼里的仇恨像是淬了血光。 　　都怪这个废物，都是这个废物的错，他就知道只在他额头上留几个疤太轻了！ 　　吉野顺平，你为什么不去死。 　　“既然已经道歉了的话，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外村老师试着出来打圆场。 　　虽然校园霸凌的发生他作为老师也有责任，但事已至此，两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子而已，最好还是能握手言和不要把事情弄得太糟糕。 　　“伊藤他已经道歉了，吉野你原谅他好吗？” 　　吉野顺平没有回头，因为刚刚捂着他耳朵的人把他揽进怀里不让他转身。 　　虽然强硬，却是完完全全保护的姿态。 　　“您这是在说什么狗屁话呢，外村老师。”神无月镜是真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这老师还能说出握手言和这种狗屁话。 　　那敢情我把你妈杀了我道歉你也得和我重修旧好握手言和？ 　　真就tm搞笑。 　　“原不原谅不是你能决定的，老师，你姿态放得太高了。”神无月镜按住了对方的肩膀，压低嗓音好让声音只有彼此能够听到，“让你帮助学生，不是让你施舍。” 　　“我不否定你关心学生的举动。”神无月镜的眼里是直白的厌恶。 　　“但你高高在上的样子，真的很碍眼。” 　　- 　　离开警察局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缀满深夜的繁星。 　　神无月镜带着吉野顺平坐上伊地知的车，长时间的吵嚷后突至的安静像是要把时间都凝固。 　　吉野顺平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的灯光混着夜色倾泻下来，流溢在玻璃上，五光十色像是在灯海中游离。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依旧在不正常地跳动，今天发生的事让他直到现在依旧无法平静。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吉野顺平哑着嗓子开口。 　　视线里，橘黄的暖光一点点暗了下来。 　　身边的人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温暖的温度瞬间如海浪般带走了他所有的惶恐和顾虑。 　　于是心跳慢慢静了下来，最后变成和对方相同的频率。 　　“不需要有任何压力。”神无月镜慢悠悠地薅了一把吉野小朋友的头毛，“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对的事。” 　　“对了，我叫风间月，职业是教师，你可以叫我风间老师。” 　　“风间老师。”吉野顺平非常乖巧地改口。 　　那一瞬间，神无月镜久违地感受到了为人师长的快乐。 　　看看，多可爱一孩子，又听话又温柔。 　　这么可爱的崽，他一定要想个办法把人拐到高专里去，省得被某个非人类祸害。 　　“话说，顺平你有想过转学吗？”神无月镜说干就干。 　　“虽说现在这么突兀地说这种话可能会让你觉得有点奇怪，但顺平你，应该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吧。” 　　吉野顺平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风间老师怎么会……” 　　“因为我跟顺平你一样，我也能看到那些东西。”神无月镜抬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狐狸面具，“戴着面具的原因就是为了不让这些东西注意到我。” 　　“我们这样的情况是天生拥有咒力，或许你现在听着会觉得不可思议，但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咒术师和咒灵这两种对于常人来说保密的东西。” 　　“所以风间老师是知道我有咒力，希望我能转学到您的学校对吗？” 　　原来是这样吗。 　　吉野顺平慢慢低下头。 　　“原来风间老师是因为这个才救我的。” 　　…… 　　没关系的。 　　哪怕是看中了我身上可利用的价值才这样也没关系。 　　起码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老师你没有讨厌我。 　　这样就够了。 　　神无月镜一看就知道这小孩又开始想歪了。 　　“不过我救你和你拥有咒力这件事无关。” 　　过度自卑不可取啊崽。 　　吉野顺平抬起头，那人眼里微湛的星光温润，落在他身上的眸光是雾气般模糊的温柔。 　　“你愿不愿意转学，想不想成为咒术师都由你自己决定。” 　　“老师我啊，没有故意靠近你让你走上这条路的意思，只是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很喜欢顺平你。” 　　- 　　“风间老师为什么不直接把视频交给警方让他们处理呢。” 　　把吉野顺平送回家后，伊地知有些不解地开口问道：“有了证据的话不就更有优势了吗，说不定还能帮那个孩子要到精神赔偿费。” 　　“伊地知先生，你可能不太明白吧。”神无月镜看着头顶的弦月轻轻叹了口气。 　　东京微寒的深夜里，有风自远方而来，温柔地吹起他银白的长发，宛如月光。 　　“把他被人羞辱伤害的视频公之于众，对那个孩子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额头上的疤痕会随着时间慢慢愈合淡化，但心上的伤口不会。” 　　伊地知想，此时此刻那个人藏在面具下的表情一定是温柔且沉静的，像是头顶的薄云遮月，那样深沉不愿被人发觉的温柔。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需要的是别人的肯定和尊重，而不是被揭伤疤。” 　　“谁都不能借着正义的名义做中伤别人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神无月镜：顺平啊，老师真的很喜欢你。 　　夏油：所以老师，爱是会消失的吗？ 　　日常迫害五条老师： 　　“五条悟，你是他一切苦难和不幸的根源。” 第21章 成为咒术师的第五天 　　回到高专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 　　神无月镜背着自己白天寄放在伊地知那里的咒具走上了台阶，头顶天空暮色静谧，月亮陷在云的温柔乡里，一朵湿透的矢车菊从石阶的缝隙里蜿蜒着盛放，湿润的香气裹着薄雾。 　　【请玩家确认是否获取道具：「用神明血液绘制的镇魔符」】 　　神无月镜面无表情地看着又一次出现在光屏上狂刷存在感的提示。 　　这个提示是他遇见吉野顺平的时候触发的。 　　看过背景设定，他一看就知道这玩意儿是要用在吉野妈妈身上保她一命的道具，至于为什么大半天过去了这条消息提示还在光屏上蹦跶…… 　　当然是因为他完全不想要这个道具。 　　暂且不说这种在之前副本出现过的东西再次出现会不会导致他掉马。 　　毕竟以两面宿傩这狗东西的肚量，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对方还暗戳戳地记仇等着逮到他把他痛杀一百遍。 　　更何况，这个游戏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提供过任何效果阳间没有副作用的道具。所以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东西也是个逼着他受苦的阴间货色！ 　　神无月镜看也不看地按了‘否’。 　　哈哈，没想到吧，爷不上当！ 　　爷就不要！气死你！ 　　然而—— 　　【警告：该道具为剧情触发必备道具，如不获取很有可能会影响剧情的推进，导致玩家无法通关该副本，请玩家慎重考虑。】 　　神无月镜又一次被这个游戏的无下限程度震惊了。 　　好嘛，玩家不接受直接逼着给还行。 　　这要是还不接受，说不定系统就会直接整出救不了顺平妈妈整个任务链当场垮掉的憨批局面。 　　…… 　　所以说这个选项到底有什么意义。 　　又提示又警告到这份上了，不就是在按着他的脑阔告诉他——给爷用！不用你就等着读档读到歇逼吧！ 　　神无月镜满脸残念地按下了‘是’。 　　接着生无可恋地瞅了一看手里黑中带红的符咒。 　　【道具说明：镇魔符可祛除怨灵、镇压恶鬼，持有此符者可抵挡一次咒灵的攻击，抵挡后符咒即刻焚烧失效，且受到伤害的30%将转嫁到绘制者身上。】 　　神无月镜：……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顺平妈妈似乎是被咒灵吃掉了下半身。 　　30%，也就是说，他最起码也得让咒灵在他腰上插一刀。 　　…… 　　好家伙。 　　神无月镜真的很怀疑这个游戏的商城里究竟有没有能不让他受苦的东西。 　　不是受伤就是流血，要么就干脆直接烧命，总之就是变着法地让他难受。 　　可真有你的，无良游戏。 　　- 　　【事件触发：两面宿傩的苏醒。】 　　神无月镜被突然冒出来的提示音吓了一跳，果不其然，他一扭头就看到五条扛着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小孩走上了石阶，身后还跟着浑身是伤的伏黑惠。 　　这是已经走到主线剧情了？ 　　“哟~风间老师~”五条悟语气轻快地和他打了声招呼，说着还不忘往他手里塞了一盒喜久福。 　　“是伴手礼哦。” 　　神无月镜默默地看了一眼被他单手扛在肩上不省人事的粉毛崽。 　　好家伙，是和两面宿傩学的手法。 　　“是五条老师你啊。”神无月镜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是刚出差回来吗？” 　　“是哒！”五条悟说着拍了拍身后一脸无语的伏黑惠，“我让学生回收特级咒物，中途出了点意外我赶过去处理了一下，所以就提早回来了。” 　　“是吗。”神无月镜看了看满脸写着不情愿和战损的伏黑同学。 　　让才一年级的学生出去回收特级咒物，出了事你居然还买了喜久福才赶过去。 　　可真有你的五条悟。 　　我是伏黑惠我能当场抡你一大嘴巴子让你好好清醒清醒。 　　“那你带回来这位是……” 　　“这个勉强算是两面宿傩的容器吧。”五条慢慢压低了声音，样子是难得的正经，“为了救同学所以吃下了两面宿傩的手指。” 　　“所以我现在要去审讯室等这孩子醒过来，惠就先交给你了，风间老师。” 　　说着就扛着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根本没来得及回答的神无月镜：…… 　　这白毛小屁孩到底是怎么做到从调皮可爱DK变成随心所欲成年人的…… 　　“风间老师。” 　　“你是伏黑同学吧。”神无月镜有些心疼地看着走路摇摇晃晃满脸是血的小孩，“还能走路吗？老师背你去找家入老师治疗可以吗？” 　　从小到大伤得再重都没有体验过这种待遇的伏黑惠：愣在原地不知所措.jpg 　　“不……不用了……” 　　已经蹲下身准备让小孩上来的神无月镜：来嘛来嘛不要拒绝嘛.jpg 　　虽然外表冷酷但本质并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好意的伏黑boy：…… 　　- 　　家入硝子的治疗室就在他之前的办公室旁边。 　　也许是因为五条悟的外表并没有什么变化的缘故，推开门突然看到28岁的硝子，青涩的女高中生和成熟的职场女性两下对比，神无月镜的心里突然有了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硝子啊，你变强了，眼圈也黑了。 　　“啊，是惠啊。”带着睡眠眼罩的家入硝子打了个哈欠，“这位是新来的风间老师吧，麻烦你把惠扶到那边的椅子上。” 　　“不要乱动，乖乖呆着。”神无月镜扶着小孩坐好。 　　“要喝点水吗？等家入小姐给你治疗完老师帮你把脸上的血擦擦。” 　　“真怀念啊。”家入硝子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还是个高中生的时候，也有人像这样唠叨我。” 　　啊咧？ 　　一时没注意光顾着念叨小孩，神无月镜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自己会被扒掉马甲的危机感。 　　然而这种情况下，慌是不能慌的，慌了就等于自爆 　　神无月镜在脑海里默默回忆了一下那些年他无意识里对硝子逼逼赖赖过的老妈子废话。 　　“硝子，女孩子不要喝太多酒。硝子，老师给你做了寿司。硝子，要多注意休息。” 　　硝子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罕见地有了笑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非常美好的过去，疲惫的眼里都带着笑意。 　　“老师他啊，总是对我说这些，这种话听多了应该会觉得烦才对，但从老师的嘴里说出来却又好像完全不一样。” 　　当自己说过的废话从自己曾经的学生嘴里说出来的瞬间，神无月镜表面稳如老狗，但心里已经在短短几秒里经历了一场大型社会性死亡。 　　噫——硝子啊，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就还对这些废话有印象呢！ 　　他当初怎么就和个老妈子一样说这么多屁话呢！ 　　“是家入小姐高中时候的老师吗？”神无月镜颤颤巍巍地开口，心里写着良心两个大字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当背景板的伏黑惠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那……那个人现在呢？” 　　？？？ 　　好家伙！ 　　哪壶不开提哪壶，可真有你的伏黑惠！ 　　“他死了。”家入硝子剪断了手里的绷带。 　　窗外的天空，无光无月，只有稀薄的灯光沉寂洒落，坠在地上凝成霜雪的厚度。 　　家入硝子把染血的绷带扔进垃圾桶，垂眸声音嘶哑。 　　“悟最遗憾的，就是没能救他。” 　　…… 　　“他恨自己去得太迟，没能让老师看到他最后一眼。” 　　…… 　　所以那个温柔的人啊，最后是怀抱着亲眼目睹学生被杀害的痛苦死去的。 　　那么多死去的方式，上天偏偏要让他带着最无法释怀的痛苦和不舍闭上双眼。 　　真的很残忍吧。 　　家入硝子慢慢地低下了头，脸上的神情未变。 　　可十几年内的记忆却在心口结冰又开花，一瞬间的刺疼痛得她几乎要落泪。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过于薄情的人，不在乎周围人的看法，也不在乎别人的痛苦。 　　有时候想起来她甚至觉得讽刺，她这么一个冷淡到漠视生死的人，生得术式偏偏是只擅长治疗的反转术式。 　　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控制不住地去思念。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老师他到底是想到了什么呢。 　　他到底是想到什么，才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诅咒即将死去的自己，宁可化身成咒灵，也要留在他们身边。 　　“家入老师……”大概是没想到会看到家入老师露出这样的一面，伏黑惠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神无月镜则是完全傻在了一边。 　　啊这，他……他原来给这几个孩子留了这么心理阴影吗…… 　　明明他死得又干净又利索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最后也没说什么‘我恨我不甘心我想活着’之类的废话，这怎么就…… 　　家入硝子回过神来，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眼里已经浸满了闪烁的泪光。 　　“真是的。”家入硝子自嘲着转过身给自己点了支烟，“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居然在小朋友面前流眼泪。” 　　烟雾腾起的时候她看见窗外清朗的明月，突然清晰的回忆就这么化作二十袋清冽的月光滚过心尖。 　　原来，思念一个人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 　　“惠，风间君，你们能替我保密的吧。”她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记得不要在悟和杰面前提起这些。” 　　神无月镜微微一愣。 　　接着就是后背一阵发凉。 　　“不然他们会发疯的。”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的头盖骨有那么一瞬间的发麻。 　　故事很感人，情感也很真挚，前提是如果他不是这个故事里死掉的主人公的话。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不像听了个悲情故事，更像是亲临现场听了个马上会发生在他身上的恐怖故事。 　　真的恐怖如斯。 　　“因为那个人是我们尊重且信赖的老师。”家入硝子如是说道。 　　所以我们无法接受他的离开。 　　即使时至今日，那个人的死去依旧是缠绕在我们三个人心口，无解的诅咒。 　　我们无法释然。 　　因为他曾经包容了我们年少时所有的稚气和任性。 　　可我们却成了他一切痛苦和不幸的根源。 　　那个温柔的人啊。 　　就这么永远消失在了十三年前，那个紫阳花热烈盛开的季节。 　　作者有话要说： 　　家入硝子：老师，你良心痛吗 　　神无月镜：有话好好说，你先让悟把老师放出去好不好qaq 　　救命啊，小黑屋关人了 第22章 成为咒术师的第六天 　　提问：死了之后换个马甲遇到熟人是什么体验？ 　　谢邀, 人在高专，刚刚上任。我曾经的学生现在成了我的同僚，并且都觉得我的死是他们的责任, 我有预感但凡我敢掉马, 他们仨就敢一人一刀笑着把我宰了。 　　欺骗未成年的感情果然是要遭报应的吗…… 　　神无月在心里默默抱紧了弱小无助还可怜的自己。 　　从治疗室出来后神无月镜直接去了校长室。 　　按照惯例, 他作为新来的老师上任前要到校长处报到, 而他白天的时候忙着处理顺平的事就耽误到了现在。 　　推开校长室大门的时候, 房间里灯火通明, 五条悟和夏油杰都在。 　　神无月镜看着27岁不穿袈裟额头没有缝合线的夏油杰本杰，心里激动得那叫一个热泪盈眶当场螺旋升天。 　　没有缝合线！不是脑花！是活着的夏油杰！ 　　“是风间老师啊。”夜蛾正道抬头看到了他，“你来得正好, 这里刚好有件事要拜托你。” 　　没想到自己上任第一天就要深夜加班的神无月镜：仗着自己戴着面具所以尽情地露出不情愿的表情.jpg 　　好家伙, 他现在总算能理解为什么七海建人总是会把‘咒术师都是狗屎，劳动都是狗屎’这句话挂在嘴边了。 　　别说007了，根本就是全年24小时营业，随叫随到还不能拒绝。 　　“您说。” 　　“浮世绘町侦测到了咒灵出现的痕迹。”夜蛾正道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他, “现场还有两具受害者尸体被发现。” 　　神无月镜接过文件夹打开, 里面是有关于被害人尸体的检验报告以及一些现场照片。 　　“两个被害人都是十几岁的女高中生, 发现地点很接近，死因都是流血过多。”夜蛾正道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凝重。 　　神无月镜把手里的照片一张张摊开，发现两个女生身上干净整洁只有一处贯穿的致命伤，但脸上却像是遭人泄愤一样被划了很多刀。 　　尤其是嘴的位置，嘴角有很明显的割裂伤, 伤口几乎划到了耳廓的位置。这种死状乍一看似乎会让人立刻联想到变态杀手, 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这两个女孩的口腔也跟着割裂的伤口改变了构造。 　　掀开割裂的伤口, 外翻的血肉里面密密麻麻长满了锋利的牙齿。 　　不像人类, 反倒更像是某种存在于深夜诡谈里的怪物。 　　“所以现在是要让咒术师过去帮忙祓除咒灵吗？” 　　“警视厅要求我们这边派咒术师去协助调查, 所以我让二年级的学生过去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高专对这个咒灵的评级可能出现了失误，这很有可能不是二级咒灵而是接近于特级的一级咒灵。”夜蛾正道顿了顿，“二年级的学生没有太多对战一级咒灵的经验，如果是别的一级咒灵，我相信他们可以祓除，但裂口女并不属于普通一级咒灵的范畴。说实话，我担心二年级的学生会出事。” 　　毕竟上一次评定失误，高专差点损失了两位学生。 　　“我明白了。”神无月镜点头表示自己马上就走。 　　既然是去救学生，那这个班他可以加。 　　“对了，五条老师。”在走之前，出于人设考虑，神无月镜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问一下身为漫画主角的虎杖同学的安危。 　　“那个吞下特级咒物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高层当然是想把他杀掉。”五条悟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说道，“毕竟这可是两面宿傩的容器，那些老东西一接到消息就直接下达了死刑。” 　　“那五条老师你打算怎么做？”身为手拿剧本的预言家，神无月镜虽然已经知道了后续剧情，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当了回剧情工具人，“要杀了他吗？” 　　“当然——不是~”五条悟拖长了语调，“我用我的名义替虎杖做了担保，所以高层决定暂缓死刑。” 　　“这样啊。” 　　神无月镜觉得自己大概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了。 　　嘴上说着是用自己做担保，但实际上仗着自己强无敌直接用武力威胁高层让步的可能性更大吧。 　　神无月镜稍稍设想了一下。 　　然后震惊地发现就算他五条悟说出‘不把他留下的话就把你们都杀了好了’这样的话也一点都不OOC。 　　“那你打算怎么安置那孩子，悟。”夏油杰开口问道。 　　“我打算让虎杖做我的学生，把他培养成咒术师。”五条悟还是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 　　“那些老东西还非要和我说两面宿傩的容器必须要立刻处理留下来只会出事，但只要够强就无所谓吧，我们当初不也是问题学生吗？” 　　说着还不忘扭头cue他一下。 　　“风间老师你觉得怎么样？是个好主意吧。” 　　神无月镜：…… 　　不能说是不是个好主意，只能说确实是你五条悟能干出来的事。 　　“那我就先告辞了。”神无月镜看了看文件夹上的地址，然后背起装着咒具的小提琴盒就走。 　　等到他离开之后，伊地知看着文件上写着的‘一级（准特级）咒灵「裂口女」’忍不住有些担心。 　　“夜蛾校长，让风间老师去真的没问题吗？”伊地知说道，“据我所知，风间老师他是个二级咒术师吧，对付准特级咒灵……” 　　“他可不是普通的二级。”像是突然想到了，夜蛾正道叹了口气，“他之所以一直没有成为一级，是因为他一直在限制自己的力量。” 　　“如果真的单纯比咒术，他不会输给任何一级咒术师，甚至能和特级咒术师抗衡。” 　　- 　　在发现目标并不是二级咒灵的时候，禅院真希第一反应就是立刻撤退。 　　她不能确定对方的等级，但能展开“域”的存在，最差也是接近于特级的一级咒灵。 　　这种情况下，贸然进攻是大忌。 　　狗卷棘试着用咒言去阻止裂口女的靠近，但裂口女所创造出来的‘域’似乎有使咒言无效的能力，无论他们走多远都走不出这条小巷，而只要他们回头，裂口女就会出现在他们身后，时间一长，他们三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伤。 　　而就在这时候，熊猫突然想起文件上有关于裂口女的记载。 　　“我想起来了，其实「裂口女」以咒力强度而言完全是特级假想咒灵的水准，至于为什么被评定为一级——” 　　“当然是因为她有致命的弱点。”陌生的声音。 　　神无月镜用封印咒具的小提琴盒挡住了裂口女的一刀，然后一脚把对方踹远。 　　【事件已触发：祓除一级咒灵「裂口女」】 　　【事件说明：一级过咒咒灵「裂口女」，从小被家暴导致面部畸形的少女，因为整容手术失败她的脸上留下了无法愈合的‘裂口’，她因此对外貌极度自卑，由此诞生的咒灵会询问她遇见的人自己是否漂亮，如果说不漂亮就会被割裂嘴角并杀死。】 　　“我是东京都立咒术高专新来的老师，我姓风间。”神无月镜把受了伤的禅院真希推到熊猫怀里，“虽然很想和各位同学有个不错的初次见面，但现在看来，这件事还是先稍稍退后吧。” 　　“你们都退后。”神无月镜把目光落在重新举刀靠近的裂口女身上。 　　“既然有大人在场，哪里有让你们这些小孩子站在前面的道理。” 　　说着就冲了上去 　　裂口女的力气很大，大概是成为咒灵后肉体得到强化的缘故，即使他攥住了握刀的手，刀锋还是在缓慢往他的方向压。 　　“我美吗？”裂口女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看不到瞳孔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他。 　　神无月镜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脑海中多出了一个想要回答的想法。 　　像是有人靠在他的耳边，用低沉的声音不断地催促他——说出回答。 　　“咔哒——”刀柄被握住的声音。 　　冰冷的刀刃上倒映出绘着鲜红纹络的狐面，神无月镜用力把刀刃往自己的方向一压拉开距离，手腕上，飞速划过的刀刃在手腕上留下了一道细长的伤痕。 　　神无月镜在拉开距离的瞬间打开背上的小提琴盒。 　　咒力被注入、压缩，然后从弑楽的枪口猛地射出。 　　在他的视线里，裂口女的动作被无限度地放慢，像是一帧一帧缓慢移动的动画，无数破绽和弱点就这么暴露在他的视线里。 　　身为资深社畜，神无月镜本人对打架这种事一窍不通，运动细胞也少得可怜，不然也不会在黑手党的冲突里莫名其妙站着就被捅了一刀。 　　但这具身体却有着非常出色的战斗本能。 　　弹跳力，行动力，以及绝佳的动态视力。 　　像是曾经经历过无数次，不需要他多作思考，身体就会对咒灵的行动自动做出反应，预判对方的攻击然后分析弱点和破绽，接着做出最佳的反击对策。 　　神无月镜瞬间觉得自己支棱起来了！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爷我终于站起来了！ 　　蓝黑色的子弹正中裂口女的胸口，骤然爆炸的咒力能让咒灵在短时间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裂口女」的攻击有必需的触发条件。”神无月镜假装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腕上的鲜血，“只要不回答她的问题她就没有办法使自己的攻击带上必中效果。” 　　“但她毕竟是一级咒灵，她的询问已经隐约接近于咒言，如果成了特级咒灵恐怕就只有不让她说话直接把她祓除这种方法了。” 　　神无月镜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再看了看缩在墙角不断抽搐的裂口女。 　　然后慢慢地露出一个恶霸的笑容。 　　喜欢问我你美不美是吧。 　　破颜拳听说过没有啊小姑娘。 　　哥哥我啊，心眼可小了。 　　- 　　禅院真希的表情慢慢凝固了。 　　她是天与咒缚的拥有者，天生没有多少咒力但身体却非常强大。 　　她戴着的眼镜只是能帮助她看清诅咒，她本身的视力则要比普通人好很多。 　　于是，在她的视线里，那人像是艺术家欣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般专注地凝视着滴落鲜血的手腕，蓝紫色眼里有着似笑非笑的冰冷。 　　纤细不盈一握的腕骨，白瓷般淡雅白皙的肤色。 　　刺目的鲜红彩绘般交缠蜿蜒，最终顺着纤细的指尖缓慢滴落，在雪白的狐面上晕染开蜜般浓烈的红色。 　　“那么接下来——”那人俯身，手指掐住脖颈把裂口女按进角落，染满鲜血的手慢慢揭起面具的一角。 　　“回答我。” 　　雪白的长发在这一刻散落，那人笑着开口，苍白的指尖攀附着少女柔软的脖颈，冰凉的嗓音是刀锋渗血般的沙哑。 　　“我美吗？” 　　- 　　神无月镜发誓，他真的只是想皮一下而已。 　　他只是觉得裂口女逢人必问‘我美吗’有点意思，所以才出于恶作剧的心态摘了面具反问了一句。 　　但他是真的没想到裂口女会是这种反应。 　　“请您看着我，再多看一眼！”说时迟那时快，原本被他控制住动作的裂口女突然就像磕了药一样挣脱了他的束缚，握着刀一副受了巨大刺激想要冲上来和他贴贴的样子。 　　？？？ 　　等等？？你不对劲啊小姑娘！ 　　“求求您再多看我一眼吧！我愿意为您而死！” 　　欸喂！你干什么？！你干嘛扒拉我！ 　　滚啊！神无月镜二话不说反手就是一枪托砸在了裂口女头上。 　　“我愿意为您献出我卑贱的生命！请您再多看我一眼吧！” 　　这是什么属性奇怪的发言啊喂！别说这种奇怪的话！这个游戏这样真的能过审吗？！ 　　神无月镜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和网上认识的女朋友见面，对方见面就把他拉进小旅馆想对他动手动脚不说，脱了衣服发现这人居然是个男的。 　　“那你去死啊！” 　　走开啊！我没有虐待别人的兴趣！不要把我整得像个凌辱女高中生的变态一样啊混蛋！ 　　然而…… 　　说时迟那时快，手里拿着刀的裂口女愣了一下，像是在用自己仅剩不多的脑子思考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后二话不说，把刀捅进了自己的胸口。 　　！！！ 　　神无月镜：啊这…… 　　直觉告诉他，这好像有点不妙。 　　果不其然，神无月镜一脸懵逼地松手转身，看到的就是身后的学生满脸糅杂着害怕和尊敬的表情。 　　啊这…… 　　神无月镜一脸茫然地看着胸口插刀倒在墙边奄奄一息还努力伸手想要扒拉他的裂口女，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脸上现在一定写着四个大字—— 　　是个变态。 　　呸。 　　风评被害。 　　所有人都觉得他刚才对那个凶神恶煞的一级咒灵做了点什么，但实际上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恶作剧皮了一下而已，谁能想到那个咒灵突然就跟疯了一样拿刀自己砍自己。 　　所以……他现在到底该怎么解释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这件事。 　　“风间老师~”熟悉的，带着点散漫的声音。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神无月镜僵硬地扭头，然后从面具的空隙里看清了某个戴着眼罩的特级咒术师满脸蠢蠢欲动的好奇。 　　“风间老师，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的脸只能给未来的结婚对象看的吧。” 　　神无月镜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面具。 　　你妈的，救命。 第23章 成为咒术师的第七天 　　“请您再看我一眼吧……” 　　是快要嗝屁还身残志坚地爬过来试图和他贴贴的裂口女。 　　“风间老师原来是喜欢这样的吗？” 　　神无月镜抬手就是一梭子子弹下去。 　　你可以死了。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咒灵和人不一样啊五条老师。” 　　“风间老师~”搭着他肩膀的五条悟还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五条老师, 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的。” 　　神无月镜决定来一波反客为主。 　　“其实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五条老师你……这么在意我的长相。” 　　神无月镜的脑子里瞬间出现了青春校园言情小说的经典台词。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不然干嘛这么想看我的脸！ 　　然后成功地把自己给恶心到了。 　　“我是男人啊五条老师。”神无月镜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无奈又无辜, “难道说……你是……” 　　周围学生看五条悟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对劲。 　　神无月镜心里的小人快乐地在地上扭成一团。 　　没想到吧五条悟！没想到我会倒打你一耙吧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的视线顺着那个人的动作落在对方冷白的手腕上。 　　那只手细长且漂亮, 腕骨纤细, 其上釉纹般蔓延着浅青色的血管。 　　“开玩笑的啦~”五条悟摊了摊手, “今天各位都辛苦啦, 早点回去休息吧~” 　　神无月镜悄悄松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连忙把客服叫出来问它裂口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裂口女的‘域’其实是一种隐性的咒言。】粉兔子解释道，【她的攻击触发点在于对方是否回答她的提问，一旦回答‘域’就会触发强制的咒言效果, 亲亲你刚才反客为主问了裂口女同样的问题, 自然就能用这个规则让裂口女被你的咒言所束缚啦。】 　　“那她刚才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是怎么回事？！”神无月镜表示自己不背这个锅，“那一副为爱痴狂被渣男精神控制的样子！你没看到这些学生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吗？！” 　　一副‘老师好猛啊连咒灵都能为他寻死觅活真是牛逼plus’的迷幻表情。他难道不要脸的吗！ 　　【这个是您自带的体质哦亲亲，您上个马甲也是一样的，您忘了吗？】 　　“哈？”神无月镜觉得自己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您是吸引咒灵的体质。】粉兔子揉着自己的耳朵, 一边往后缩一边努力思考该怎么说才不至于被眼前这个人拽着揪耳朵揪尾巴一顿折磨。 　　【所以背景设定里和您亲近的家人、朋友全都特别容易受到咒灵的攻击, 哪怕成了咒术师您也是独自一人没有什么朋友哦。】 　　好家伙, 克亲短命，天煞孤星，好一个为虐而虐的设定。 　　【但这个吸引也不是绝对的哦，不是所有咒灵看到您都会是像裂口女一样的反应，要看对方心底最深的渴望或者执念是什么哦。】 　　- 　　到高专的第二天, 五条悟一大早就带着两个学生去接人。 　　神无月镜百无聊赖地待在员工宿舍里翻看背景设定, 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亮红色的任务提示。 　　【触发事件：咒胎戴天】 　　【请玩家立刻前往少年院, 祓除特级咒灵「咒胎戴天」——】 　　“这个任务我拒绝。”神无月镜直接把任务提示点了叉。 　　嫌烦是其次, 主要是他不想和两面宿傩见面。 　　鬼知道那个狗男人会不会和魔虚罗一样一下把他认出来, 在提前知道少年院事件不会有人出事的情况下，他只想避开两面宿傩。 　　【亲亲你真的不去吗？】 　　客服兔子把一张被两面宿傩占据身体的虎杖少年自己挖心的漫画截图放在了屏幕上。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的血压一下就被拉满了。 　　“你故意的是吧。”神无月镜说这话的时候后槽牙咬得贼疼。 　　非要用这张图来刺激他是吧。 　　【亲亲，您还要拒绝这个任务吗？】粉兔子歪着头一脸纯良无害。 　　“我去！” 　　又善良又可爱，又有点天然呆，这样的孩子试问谁能不喜欢？ 　　他怎么能看着这么乖的好孩子被两面宿傩那个杀千刀的狗东西迫害！ 　　神无月镜二话不说操起家伙就走。 　　系统标注出来的位置在西东京英集少年院，车开过去最快要十五分钟。他把油门踩到底穿过街区冲上高架桥，被车速提到几近爆裂的热风在他耳边肆意呼啸，尖锐的破空声刺得他耳膜钝痛。 　　“嘟嘟——！” 　　“嘟嘟——！” 　　有司机在迎面而来时猛打方向盘，咒骂和喇叭声在夜里奔腾呼啸，又被高速卷过的风隔绝在外。 　　在他的视线里，冰冷的灯光像疯了一样地急速流窜过视线，一个红灯，又一个红灯，呼啸的风声把为数不多的静谧狠狠撕碎。 　　转弯，减速，急刹，熄火，停车的时候他看见一个漆黑的罩子把整个少年院笼罩在其中，伊地知的车就停在少年院前的空地上。 　　“风间老师你怎么……” 　　“那些老东西疯了吗？”神无月镜这时候满脑子只想抓着做出决策的高层把他们脑子里的水倒出来，“让三个一年级生去面对特级咒灵？！他们是在拿学生的性命开玩笑吗！” 　　“风间老师，这个特级咒灵本来应该是由五条先生来处理的。”被他抓住的伊地知一脸‘我也不知道，都是上头的命令我也很痴呆’的表情。 　　“但是五条先生他出差去了，夏油先生他刚好也不在，所以高层才会……” 　　“东京的咒术师是除了五条悟和夏油杰就没人了吗！”神无月镜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故意没事找事还非要装出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 　　“其他的一级咒术师是都死完了吗！” 　　“为什么不先通知我！五条悟和夏油杰不在，我就不是人了吗？！那群老不死的怎么能让还没毕业的学生直接去面对特级咒灵！” 　　“风间老师，您不能进去。”伊地知急得汗都要下来了。 　　“里面是特级咒灵……” 　　“让开！”神无月镜把咒具弑楽握在手里。 　　“我是他们的老师，就算是死，也是我死在他们前面。” 　　- 　　神无月镜找到虎杖悠仁他们的时候，咒胎戴天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虎杖悠仁扭头让伏黑惠赶紧带着钉崎野蔷薇离开，自己则打算释放两面宿傩对抗面前的特级咒灵。 　　“砰砰砰——”三声极其微弱的枪响。 　　神无月镜抬手挡住咒胎的一击。 　　“惠，悠仁，你们快点带着野蔷薇走！”神无月镜拿着弑楽射出了一发子弹阻挡住咒灵的视线。 　　“风间老师……” 　　“快点走！”神无月镜觉得自己真的是被一腔父爱冲昏了头脑。 　　“赶紧离开，你们留在这里也只会拖累我。” 　　虎杖悠仁看着他，脸上一副不放心的样子，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老师，我可以让……” 　　“出去找五条老师或者夏油老师，让他们来处理，这里暂时由我来接手，惠。” 　　“老师，我明白了。”伏黑惠立刻召唤出一只不知井蛙把虎杖吞了进去，然后让鵺带着他快速离开。 　　神无月镜觉得自己回去得给伏黑同学发朵小红花。 　　关键时刻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这才是合格的好队友。 　　不过话说回来，他自己现在的处境也有点不妙。 　　能不能打赢特级咒灵他自己也不知道，技能他没试过，唯一全胜的把握是召唤魔虚罗，但现在是在帐里，如果他召唤魔虚罗一定会引起骚动。 　　“这招其实我自己也没怎么用过。”神无月镜抬手十指交握，无名指抬起，指腹相抵。 　　骤然波动的空气里，一扇巨大的障子门浮现出轮廓。 　　“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二级咒术师而已，一般来说遇见特级咒灵的话我是会死的。” 　　神无月镜咬紧牙关。刚刚替两个学生挡下一击的时候胸腹的位置应该是受了伤，现在大幅度地输出咒力整个身体都传来一阵阵虚弱感，如果不是强撑着他几乎要站不住。 　　“但你不过是个咒胎而已。” 　　神无月镜这时候也不忘挑衅一下面前这个刚出生的特级咒灵。 　　没想到吧，爷就是喜欢在放大招之前看看你们这群憨批无能狂怒的样子。 　　两根手指的两面宿傩都能开领域把你切成凉菜，就这你也好意思叫自己特级咒灵！ 　　“睁大眼睛看好了，什么才叫真正的诅咒。” 　　神无月镜把手指慢慢收拢。 　　绘着怨面般若的障子门在他身后轰然打开。 　　从中出现的，是浑身燃烧着苍青鬼火的巨大骷髅。 　　“连领域都没有成型的废物，哪里来的自信能杀了我。” 　　“附灵术式——咒杀！” 　　- 　　作为刚出生的特级咒灵，咒胎戴天虽然还没有像别的特级咒灵一样拥有更高层度的智慧，但他能察觉到，面前的人，在一瞬间释放出了怎样恐怖的东西。 　　他是从人类对彼此的仇恨里诞生的诅咒，无论是怎样的憎恨他都见过。 　　可如今出现在他面前出现的，是黄泉炼狱。 　　那是庞大到几乎能把他吞没的憎恨、不舍。 　　他的领域被轻而易举地撕开烧毁，接着空间被另一种力量闭合，数万亡魂嘶吼着逼近，所有不甘与怨恨的情绪最终变成施加在他身上的，恐怖愤怒。 　　神无月镜一脸震惊地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巨型骷髅。 　　【鬼物识别：荒骷髅】 　　【千年之前的神明以身渡化的数万亡魂化成的鬼物，因为神明身陨，受其渡化的亡魂便把不舍与悲恸凝化成名为荒骷髅的鬼物，它会守护神明的转世直到自己死去。】 　　【注：此为身份卡「神明」衍生技能，玩家可通过「附灵术式」将其从黄泉召唤至人间。】 　　苍青色的鬼火瞬间铺满了整个空间。 　　荒骷髅持刀用森白的骨骼将他笼罩在其中，完完全全保护的姿态，熊熊燃烧的鬼火触碰到他的皮肤只是微凉，但陷入火海的咒胎戴天却发出痛苦的嘶喊。 　　神无月镜能清晰地感受到外界的灼热，数万亡者的怨气燃起的鬼火足够把此地变成修罗炼狱，无论是咒灵还是人类都会被深重的怨气彻底抹消。 　　“吾等愿为您战死——” 　　汹涌火光里，很多个声音糅杂在一起，有男有女，有小孩也有老人。 　　他们模糊地在他耳边，絮念着一些支离破碎、却又饱含意念的话语。 　　“大人，请允许我们守护您。” 　　“为您而死是吾等的荣幸——” 　　神无月镜愣住了。 　　能清楚地感受到这具恐怖狰狞的骷髅上传达出的，想要保护他的强烈意念。 　　不顾一切，粉身碎骨也要守护的执念。 　　巨大的骷髅举起手中染血的刀刃。 　　他们曾经是枉死的鬼魂，饥荒和战乱让他们饱含着对人世的怨恨死去。因为尸骨无人收殓，被迫化成了游荡人世的怨鬼。 　　他们被迫每日每夜重复死时的绝望，感受着尸体日渐腐烂撕裂啄食的痛苦，直到那个白发的神明出现在他们面前。 　　银发蓝眸，白衣胜雪，飘曳的衣摆上绘着缥缈的流云鹤影。 　　他说：跟我走吧，我来渡化你们的痛苦。 　　“消失吧——” 　　染血的刀刃猛地落下，刃口由上往下贯穿了咒胎的身体。 　　他们会守护这位神明直到死去，任何胆敢伤害他的人都将成为他们的敌人。 　　与此同时，弑楽的子弹也贯穿了咒胎的胸口。 　　苍青色的鬼火逐渐收拢，身后绘着怨面般若的障子门重新打开，燃着火焰的骷髅悄然隐入门后。 　　神无月镜俯身从火焰里捡起了被鬼火侵蚀得面目全非的咒胎头颅，那么大一个咒灵就烧剩了这么点，拿回去应该也能交差。 　　【警告：「附灵术式」的副作用即将出现，请玩家保持意识清醒。】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包裹住，接着就是一阵细密的刺痛。 　　他的身上在流血，嘴里也是一阵腥甜，明明痛得发疯，可意识却清醒无比。 　　神无月镜扶着墙把咒胎戴天的头拿到自己面前，然后举起弑楽往上面开了一枪。 　　“托你的福啊，狗东西。” 　　- 　　夏油杰赶到帐外的时候三个一年级的学生已经出来了。 　　接到消息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高层为了消灭身为两面宿傩容器的虎杖悠仁，所以才会让他们进入有特级咒物的帐内救人。 　　他不敢去想自家挚友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他能做的只有尽快放下手里的任务赶过来救人。 　　雪白的长发，鲜红的狐面。 　　那人一手拿着枪一手拎着头颅一样的东西，长发飘曳，踏着火光一步步走来。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夏油杰能清楚地看到那双蓝紫色的眼睛里，狠戾得像是要杀人的寒意。 　　“今天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那人把头颅往地上一扔，握抢的手滴滴答答往下渗着血，眼里的神情冷得彻骨。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那些所谓高层在想什么，但我希望他们清楚一点。” 　　“这些孩子，既然入了学那就是我的学生。” 　　“我的学生，我不会让他们遇到危险，只要我还没死，那就没人能伤害他们。” 第24章 成为咒术师的第八天 　　夏油杰的表情慢慢地凝固了。 　　如果不是知道那个人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 再也不可能回来，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那个温柔的人回来了。 　　老师没有死, 他只是换了个身份又回到了他们身边。 　　“你还好吗？” 　　“没事, 就是手臂上受了点伤。”神无月镜下意识地避开了夏油杰的手。 　　对方是精通「咒灵操术」的特级咒术师，他身上的伤究竟是不是咒灵造成的他肯定一看就能发觉不对劲。 　　万一被发现附灵术式的存在, 他这次的副本任务就等于直接失败了一半。 　　“神无月老师。” 　　是夏油杰的声音。 　　神无月镜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让对方起了疑心，但他知道夏油杰现在只是在试探他。 　　因为「神无月镜」是在他们面前死去的, 已经死的人，不可能复生。 　　“夏油老师, 我的名字是风间月。” 　　神无月镜冷着表情回头看他，眼里流露出的神情是明显的不悦。 　　“我只是随便喊一声而已。”夏油杰笑起来的样子像只黑色的狐狸。 　　他迫切地注视着那双蓝紫色的眼睛，迫切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他想看到的情绪，他想伸手摘掉这张面具, 他想知道面具下的人, 究竟是不是他想见许久的故人。 　　气氛在一瞬间紧张到极点, 剑拔弩张的架势, 像是子弹上了膛。 　　神无月镜看到那双细长的狐狸眼的情绪，只觉一阵心惊肉跳。 　　“风间老师没必要那么大反应吧。”对方注视着他的眼睛一步步靠近，“还是说……” 　　“那就拜托夏油老师你收起你眼睛里的情绪。” 　　“夏油老师, 你眼睛里的情绪，太明显了。” 　　染着鲜血的狐面在瞬间靠近, 蓝紫色的眼瞳里属于他的倒影骤然放大。 　　神无月镜真心觉得自己这波要是不反客为主就要被这只狐狸崽硬生生扒掉马甲了。 　　夏油杰的表情一怔。 　　那是怎样违和的，让人手脚冰凉血液凝滞的眼神。 　　夏油杰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捏紧，刚才那一瞬间的熟悉感在此刻荡然无存。 　　神无月老师从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他该是像六月的紫阳花一样温暖柔和的人, 而不是像眼前这个人一样, 浑身上下浸染着刀锋般逼人嗜杀的冷冽。 　　“因为之前听家入小姐提起过, 我大概知道你刚刚说的人是谁。” 　　完完全全，陌生的嗓音。 　　“但是夏油老师，你自己也很清楚不是吗，我不会是那个人。” 　　“在来到这所学校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和那个人相似，或许那个人和你有颇深的渊源，但请不要把我看做那个人的影子。” 　　“我姓风间，不姓神无月。” 　　夏油杰的心在这一刻风停雪骤，泛滥的酸涩干涸，随之而来是荒芜的死寂。 　　是啊，老师已经死了。 　　是他亲眼看着老师下葬，又和悟一起为老师立了碑。 　　这明明是他亲自确认过无数遍的现实。 　　他清楚地知道老师不会再回来了。 　　可事到如今，他却因为几句熟悉的话就轻易觉得两个人相似。 　　“抱歉，是我冒犯了。”夏油杰侧过头，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努力压下眼里翻腾的阴翳。 　　“我在风间老师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说了这些冒犯的话真的很抱歉，还请风间老师你，不要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 　　没过多久，五条悟也从出差的地方赶了过来。 　　神无月镜从咒胎戴天的头颅里拿出了两面宿傩的手指，本想着让人立刻封印起来带回高专，可五条悟却直接把手指给了虎杖悠仁。 　　“没事的，有我在。”五条悟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右手的手指顺势轻轻拉下了眼罩的一角，露出的眼睛湛蓝仿若星辰海洋。 　　“悠仁的身体已经确认过可以容纳更多的手指，趁着帐还没收回，就在这里解决吧，就算两面宿傩失控我也会控制住的。” 　　神无月镜表示自己并不想见到两面宿傩，不过既然五条悟在场的话，说不定能控制住场面。 　　但事实证明，他真的不能相信他这个不靠谱的学生。 　　少年的面孔在吞下特级咒物的瞬间浮现出黑色的花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就算是同一张脸也能让人明显感觉到这是两个不同的人。 　　神无月镜决定悄悄的找个地方缩起来。 　　反正现在有两个特级咒术师在场，就算有事情也轮不到他头上。 　　然而—— 　　“我说怎么会觉得熟悉呢。”是熟悉到让他当场头皮发麻PTSD发作的狗男人的声音。 　　“六眼？”两面宿傩在看清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后猛地露出一个夸张的笑，“不对，应该是叫苍天之瞳才对吧。” 　　“据说这双眼睛能洞穿因果，堪破假象。” 　　“那你能看破你的因果吗，五条家的咒术师。”两面宿傩猛地冲上前，无下限术式在瞬间阻挡住攻击。 　　“你大概不知道吧，御三家的神子。”两面宿傩笑得肆意，“你引以为傲的这双眼睛。” 　　“其实是抢来的东西——” 　　“啪——”一拳到肉的声音。 　　神无月镜一巴掌按在了被两面宿傩控制的虎杖悠仁脸上，黑蓝色的咒力从他手心涌出，硬生生把出来占据身体闹腾的两面宿傩给摁了回去。 　　你妈的，你再讲！ 　　扒一个马甲不够你偏偏要把另外一个马甲的事也抖出来是吧！两面宿傩你本体是个长舌妇吗！ 　　要不是你现在占着别人的身体，老子非把你牙齿打歪不可！ 　　五条悟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他知道他不该听信一个咒灵的话，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曾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白发的少年。 　　如果不是他亲眼看见，他也不敢相信，那双藏在漆黑符咒下，色如苍天大海的眼睛，几乎和六眼毫无二致。 　　而在他的脑海里，那些骤然出现的记忆中，那个人眼睛的位置却是一片鲜血淋漓。 　　就像是有谁活生生挖出了他的眼睛。 　　…… 　　“不要因为一个咒灵的话就动摇自己。” 　　一片混乱中，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 　　混沌的思绪被打碎，视线开始重新聚焦，五条悟从一片混乱的思绪中勉强脱身，抬头看见那人蓝紫色的眼底，色如红玉的血光。 　　“你是最强的咒术师不是吗，五条老师。” 　　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像是要从他的眼里，找出那一丝骤然开裂的痕迹。 　　“不要在学生的面前因为这种话让自己露出破绽。” 　　- 　　“我这么在这里？！！”重新控制回身体的虎杖悠仁一清醒过来就被痛得呲牙，“嘶，好痛，我刚刚是撞在哪里了吗？” 　　“嗯？我的脸上怎么都是血？”虎杖悠仁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满手的血。 　　“不是你的血，是风间老师的。”伏黑惠叹了口气，“刚才你吃了手指之后两面宿傩出来了，不过风间老师又把他封印回去了。” 　　“好了，不要在这里呆坐着了，赶紧起来，我们回去吧。” 　　“哦。”虎杖悠仁说着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鼓足勇气屁颠屁颠地挪到神无月镜身边。 　　“风间老师——”是小孩的声音。 　　神无月镜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小孩，被两面宿傩的容器靠近，要说不紧张那也是假的。 　　但是—— 　　“老师……”虎杖悠仁仰头看着他，眼里的纯良任谁看了都是一通父爱爆棚，“对不起，给老师添麻烦了。”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一身的疲惫和伤势都被治愈了。 　　他两面宿傩是个狗东西关虎杖悠仁什么事？！ 　　神无月镜没有丝毫心理压力地摸上了小孩软乎乎的粉毛。 　　啊，这高端的手感，这可爱的脸蛋。 　　除了眼睛旁边那两道痕有点煞风景之外，其他的都是一级棒！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由着脑袋被rua的虎杖同学：豆豆眼痴呆.jpg 　　“你没事就好。”神无月镜亲切地捏了捏小孩的脸，“早点回去吧，老师也要先走了。” 　　不然再被夏油杰缠上就麻烦了。 　　“风间老师和我想象得不一样诶。”等到人走后，得到摸头杀的虎杖同学捂着自己被捏的脸嘿嘿傻笑了几声，“我原本以为会是那种戴着面具很不好相处的怪人，没想到出乎意料地是个温柔的好人。” 　　“大概是因为悠仁你长得可爱吧。”处理完被咒胎吸引来的其他咒灵，五条悟慢悠悠地拍了拍自家学生的肩膀。 　　“啊？”虎杖悠仁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可爱吗？ 　　“悠仁，走了，我们回去了。” 　　说着他的视线却越过众人，落在了那个有着雪白长发的人身上。 　　“风间月……是吗……” 　　- 　　回到高专后火急火燎地赶回自己的宿舍，关上门的那一刻神无月镜真心吓得腿都软了。 　　天知道他刚才有多紧张，要不是他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怂不能露出知道点什么的样子，他估计就要当场破防跑路了。 　　神无月镜赶紧给自己倒了杯水压压惊。 　　这孩子也敏锐得太可怕了！他明明戴着面具，而且除了张脸别的全都变了个样，就这还能觉得熟悉就离谱！ 　　神无月镜看着镜子里完全和之前的马甲对不上号的自己。 　　这分明就是亲妈来了都认不出的程度！他夏油杰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相似的？难道这就是男人的第六感吗！ 　　神无月镜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小马甲，觉得自己可以和系统商量一下把这个面具做成半永久别人摘不掉的那种。 　　【亲亲，这个不可以哦。】粉兔子趴在他肩头冷不丁地开口。 　　【玩游戏嘛，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要掉不掉的才能让玩家感受到游戏乐趣嘛】 　　“说白了，你就是想玩死我是吧。”神无月镜一把揪住了皮完就想跑路的兔子。 　　【亲亲，众所周知，掉马也是提升虐度的一环哦。】 　　【你想想看，在你这个马甲的任务完成准备死遁跑路的时候，突然面具啪一下掉了马甲刷一下被扒了，这个虐度不是嗖嗖嗖地就上去了吗？】 　　“叮铃铃——”手机铃响的声音。 　　神无月镜拿起手机点开屏幕，上面的来电显示是吉野顺平。 　　神无月镜按下了通话键：“是顺平啊，怎么了？” 　　“风……风间老师……”小孩的声音听上去很紧张，像是看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 　　“风间老师，我刚刚……好像在电影院里看到了奇怪的人。”吉野顺平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周围的人就像看不见他一样，而且他的行为举止，很奇怪。” 　　神无月镜瞬间联想到了某个不太好的屑东西。 　　“那个人长什么样？”神无月镜低头看了看自己变得邦邦硬的拳头。 　　“我没敢仔细看。”吉野顺平压低了声音，“但是他脸上有很多缝合线的痕迹，头发是灰蓝色的。” 　　你妈的。 　　可算被我给逮着了。 　　“顺平，你千万不要接触那个人。”为了防止漫画里的戳刀剧情再次发生，神无月镜立刻嘱咐。 　　“那是个很可怕的咒灵，千万要离他远远的，如果他假装要和你做朋友来接近你，你就立刻打电话给老师我。” 　　老师我当场骑着摩托来把他宰了。 　　- 　　“是冥冥前辈吗？”夏油杰拨通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刚睡醒。 　　“怎么是你啊。”冥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悦，大概是难得休息又被吵醒，一副没什么要紧事就赶紧挂电话的架势，“夏油，你联系我做什么？” 　　“当然是有事需要前辈你帮忙。”夏油杰也不生气，成为高专老师后他很少会和从前的前辈联系，更何况他现在联系的这位，除了钱，对其他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我希望你能帮我查一个人，酬劳方面都好说。” 　　“是吗？”一谈到钱，冥冥的语气瞬间变得温和了起来，说着还心情颇好地卷了卷额前的发梢。 　　“那说吧，你想让我帮你查谁？” 　　“二级咒术师，风间月。”夏油杰慢慢开口说道。 　　“我想要他所有的资料，包括他成为咒术师前。” 第25章 成为咒术师的第九天 　　虎杖悠仁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血水里, 周围堆满了奇形怪状的骨骸。 　　“啊咧？”没想到自己睡觉睡到一半睁开眼睛居然会在这么一个地方，虎杖悠仁一脸茫然，还以为自己到了地狱。 　　“我死了吗？” 　　“当然没有。”是两面宿傩的声音。 　　虎杖悠仁循着声音抬头, 坐在巨大骨骸上的男人单手托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是无机质的冰冷和淡漠。 　　“这里是我的生得领域, 你可以把他理解成内心世界。” 　　“我在你睡着意识薄弱的时候把你拉进来, 至于你什么时候能出去。”两面宿傩的脸上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那就得看我想不想放你出去了。” 　　“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两面宿傩想到了白天短暂掌控身体时见到的那股奇特的咒力。 　　因为时间太短所以他没法亲自确认，但直觉告诉他, 这一定是件有趣的东西。 　　“就是白天的时候见到了些有趣的东西，所以想和你定个‘束缚’而已”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虎杖悠仁表示自己并不上当，“和一个明显就不是个好人的咒灵定下‘束缚’，这怎么看都——” 　　两面宿傩面无表情地削了对方半个脑壳：“所以，你就是不同意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必要非要得到你的同意。”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两面宿傩把手按在了小孩头上。 　　居高临下的姿态, 口中吐出的话语带着漫不经心的残忍。 　　“听说人会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进入一种意识模糊的状态。” 　　“那么，你能坚持多久呢，虎杖悠仁。” 　　…… 　　虎杖悠仁感觉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太阳穴。 　　不是那种作用于神经的痛, 而是刺穿太阳穴直入脑髓, 整个大脑被真实贯穿的剧烈痛苦。 　　虎杖悠仁猛地睁大双眼，剧烈的痛苦在瞬间搅碎他的意识却又不让他轻易昏迷。 　　“和我定下束缚吧，虎杖悠仁。这个束缚对你没有坏处不是吗？” 　　“不过，就算你不同意也没关系, 反正定下‘束缚’后你会忘了这个约定。” 　　【禁】 　　正在缔结的‘束缚’被硬生生截断, 两面宿傩猛地收手, 以他为单方面主导立下的束缚就在这一瞬间被突然出现的力量强行抹除。 　　而随之而来订立的束缚, 则是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彻底偏向于虎杖悠仁。 　　说是束缚，倒不如说是施加在他身上的枷锁。 　　有人在他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侵入他的生得领域。 　　“该死的！”两面宿傩一把掐住了眼前人的脖颈。 　　紫黑的指甲嵌入皮肤，气管被挤压的痛楚被他刻意传导到肉体，以至于外界的身体也在连带着一同痛苦地颤动。 　　“修改束缚的人是谁！” 　　“你……在说……什么……” 　　“告诉我。”不容违抗的语气。 　　两面宿傩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满脸戾气双眸绯红，眼里满满都是恨不能噬人嗜血的残忍杀意。 　　“不然我立刻杀了这所高专里的所有人。” 　　“砰——”虎杖悠仁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从他的生得领域消失。 　　雪蓝色的火焰在他触动杀意的瞬间暴涨，强制烙印在他身上的咒言被触发，汹涌火光只几秒就吞没了他的整个手臂。 　　两面宿傩能清晰地感受到束缚施加在他身上的惩罚。 　　那是完全凌驾于规则之上，几乎不可能属于人类的力量。 　　被强行修改的束缚让他不能再在生得领域里伤害虎杖悠仁分毫，一旦他试图违抗，直接作用于灵魂的火焰就会把他焚烧殆尽。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两面宿傩伸手用指甲慢慢划开自己的手腕，几近于黑的血液从伤痕流淌而出，凝成悬浮的镜面。 　　两面宿傩把手心按在镜面上，黑色的血液开始沸腾烧灼，他在试着重新掌控虎杖悠仁的身体，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雪蓝色的烈焰。 　　“原来如此啊。” 　　叹息般，沙哑的语调。 　　满盈鲜血的镜面上，纯净无垢的火焰凝成晦涩难懂的文字。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还认不出这是什么，但作为存活千年的诅咒，两面宿傩一眼就看出这是神言留下的痕迹。 　　“我就说……普通人的咒力怎么可能轻易压制我。”两面宿傩慢慢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手指掐住那一串文字用力收紧。 　　“砰——”神言被触发，雪蓝色的火焰藤蔓般蜿蜒缠绕，很快就把他的左手烧成森森白骨，可两面宿傩却像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一样仰起头，眼里是猎人见到猎物时餍足的暗光。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两面宿傩慢慢伸出手压制住脸上泛滥开的狰狞笑容。 　　暗红色的眼里，一点刺亮的血红烧灼出沸腾的暗欲。 　　“真是好久不见了，神明大人。” 　　- 　　【提示：‘束缚’已修改。】 　　神无月镜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两面宿傩，真不愧是你啊。 　　神无月镜抖着快没知觉的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丝。 　　他一开始完全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担心两面宿傩搞事，所以才在白天揉小孩头发的时候悄悄留了一个禁制。 　　禁制的内容是在【定下‘束缚’时逆转‘束缚’】，算是一种只在极端特定情况下才会触发的神言。 　　结果你猜怎么着，真就被他猜中了呗。 　　神无月镜艰难地在床上翻了个身。 　　吐出一口血后，胸口闷得像是要窒息。 　　像是谁在骨骼的深处燃了一把火，浑身上下都是骨头被活生生碾碎一样，剧烈且细密的痛。 　　神无月镜掐着自己的脖颈陷进床里。汗水顺着面颊大滴大滴地淌。躯壳里像是有一团暗蓝色的火苗在烧，一路轰轰烈烈地燎烤。 　　“系统……客服你给我出来……”神无月镜真是痛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他妈倒是快点解释一下为什么老子现在痛得快要玩球了！ 　　不是说这个技能是神言的一种吗？他之前用神言的时候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怎么现在就痛得死去活来了。 　　【亲亲，您听说过有句话叫做‘人和人之间不可以一概而论吗’】粉兔子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幸灾乐祸。 　　“哈？这是什么意思？你他妈的在嘲讽我吗？” 　　【亲亲，你上次使用神言的时候用的是神明的身份卡，神明的身份卡使用神言当然不需要代价。】 　　？？？ 　　神无月镜是真的没想到这游戏还能搞这一出。 　　【更何况，亲亲，您也玩了这么多个副本了，我以为您已经清楚我们这个游戏的基本套路了呢】粉兔子趴在他身边悄咪咪地揉耳朵。 　　【能够强制逆转‘束缚’的技能怎么可能一点代价也不需要。】 　　副作用是不可能没有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没有的。 　　我们这个游戏的宗旨就是玩家想装逼就得迫害自己这样子，想要一点苦都不吃无痛装逼那就是在想屁吃。 　　“你和我玩文字游戏是吧。”神无月镜痛得那叫一个头晕眼花，偏偏自己还动弹不了。 　　【不过神言也是有好处的啦。】粉兔子继续说道，【只要订立‘束缚’，就算是两面宿傩也没有办法违抗，亲亲你不是不想遇见他吗，现在有了这个‘束缚’就可以避开他了。】 　　“这倒也是。”神无月镜想了想，觉得这句话有点道理。 　　虽然过程很痛苦，但只要气到他两面宿傩他就很快乐。 　　不就吐口血痛一下嘛，他又不是没痛过。八浮雪华咒他都熬过来了他还怕这个？ 　　【不过亲亲你要考虑两面宿傩认出你之前马甲的可能性哦。】粉兔子提醒道。 　　【毕竟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千年之前足以对抗整个时代咒术师的最强诅咒，就算有‘束缚’在也不是完全保险的。】 　　“他两面宿傩现在就是个和蛔虫一个种类的东西，这有什么好害怕的。”神无月镜一边发表暴论一边给自己壮胆，“之前他还活着的时候我打不过他，现在他虎落平阳，我阴他一手怎么了？” 　　老子最爱看的就是那狗东西无能狂怒疯狂跳脚的憨批样了。 　　【亲亲，有一说一，你这样是很容易翻车的。】 　　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更何况是啪一下照着人家诅咒之王的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 　　粉兔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醒自家正在作死道路上越走越远的玩家，两面宿傩就算现在就剩了几根手指，但本质上还是个能表演大吃活人的变态杀人魔。 　　然而此时此刻，神无月镜已经被虚假的快乐蒙蔽了双眼。 　　在曾经狂虐自己的憨批脑门上伸出报复的jiojio，试问谁不快乐。 　　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两面宿傩的痛苦之上，后悔什么的根本不存在，他现在只想叉腰大喊一声‘好耶’。 　　“这不是你说的吗？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 　　有本事就跳出来打我呀！就剩几根手指的狗男人！ 　　你敢出来爷就敢让你爪巴！ 　　- 　　接到顺平电话的第二天，神无月镜一大早就开车去了吉野家。 　　把头发梳成正经模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吉野顺平听到铃声去开门的时候，看到门外穿着西装一副正经模样的神无月镜，还以为是自己一大早睡蒙了导致开门的姿势不对。 　　“是我啊，你这个臭小孩。”神无月镜伸手揉了一把小孩的脑袋。 　　“风间老师？？？” 　　“顺平，是谁啊？”房间里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接着，房门被一只夹着女士烟的手打开。 　　神无月镜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一大早就点着烟吞云吐雾完全看不出是个十五岁孩子的妈的女人，就是那个在漫画出场不过几话就惨遭咒灵分尸的顺平他妈。 　　“妈妈，这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风间老师。”吉野顺平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两个人认识。 　　毕竟，带着奇怪的狐狸面具，又穿着一身像极了上班族和保险推销员的西装，他的老师现在这幅样子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个有个奇怪癖好的怪人。 　　不过好在，吉野凪在听过自家儿子的描述后，对这个见义勇为正义感爆棚还温柔的老师有了磨砂玻璃一样的滤镜。初次见面，虽然觉得对方带着面具有点奇怪，但还是笑着把人请进了屋子。 　　“是风间老师吧。”吉野凪热情地请他坐下，“家里不常来客人所以没有准备茶水，啤酒可以吗？” 　　“不用准备这些了。”神无月镜说道，“我今天来这里也是有正事想要和您商量。” 　　“上次的事，顺平回来后都和我说了。”吉野凪看了一眼坐在一边满脸局促和羞涩的小孩，“这是他第一次和我说他在学校里的事，我也一直想找个机会正式地感谢您。” 　　“说感谢的话就太客气了。”非要说的话，其实他教训熊孩子的时候也很快乐，“这些都是我作为老师应该做的。” 　　“那么，风间老师您是想找我说什么事呢？” 　　“是这样的，吉野太太。”谈到正事，神无月镜一下子就进入了公事公办的模式，“是关于顺平的学籍问题。” 　　“我们学校经过考察后觉得顺平非常优秀，所以希望能在顺平他自己愿意的情况下转学到我们学校。” 　　“在学费和住校待遇方面您可以完全放心。”神无月镜搬出了他还是个推销员的时候烂熟于心的经典语录，“东京都立咒术高专采取一体化管理，学生宿舍全部都是单人单间，水电全免，食宿免费，不仅如此每月还会有专门给学生提供的学习津贴。” 　　“所以，我想来询问一下您的意见。” 　　神无月镜真心觉得现在的自己像极了在向岳父大人请求他把女儿托付给自己的混蛋小子。 　　吉野太太，把你的儿子托付给我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让他成长成祖国未来的花朵的！ 　　“顺平你是想去的，对吧。”吉野凪笑着掐灭了指间的烟。 　　“你那天回来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你看上去比平常开心很多，就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吉野凪的眼里含着笑意，“你很喜欢这位老师，对吗？” 　　吉野顺平没有抬头，低垂的视线也不知道是因为羞涩还是因为其他，一直注视着脚下的地板，直到最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他想去。 　　他想去到风间老师身边，想成为老师那样的人。 　　是老师肯定他的价值，保护了他，他只有在这个人身边才找到能在这个世界存活的意义。 　　一瞬间的释然。 　　吉野凪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顺平，妈妈只要你过得幸福就好。”吉野凪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无论是怎样的未来，只要是你选择的，我都支持你。” 　　- 　　没想到把顺平拐进高专这件事这么容易，和吉野凪商定好了转学手续之后神无月镜给伊地知打了个电话，通知他来一趟处理剩下的事宜。 　　那么接下来，就剩最后一件事了。 　　“抱歉，可以请问一下洗手间在哪里吗？” 　　“在最左边。”吉野凪给他指了指方向。 　　神无月镜起身点头道谢，步履匆匆地进了洗手间，然后找了个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悄悄蹲下取出镇魔符。 　　“青竜避万兵，白虎避不祥，朱雀避口舌，玄武避万鬼，黄龙伏魔，诸魔退避，邪魂消灭。” 　　神无月镜照着系统的提示念出咒语，一手把符咒按在墙壁上一手掐诀。 　　纸质的符咒像是在他的手里化成了一团活物，暗红的鲜血从纸面上脱离，顺着墙壁的缝隙渗入变幻，最后凝成一个暗金色的流云咒纹消失不见。 　　【提示：「用神明血液绘制的镇魔符」已生效，请玩家注意主线任务进度。】 第26章 成为咒术师的第十天 　　转学手续很快就办好了, 神无月镜和夜蛾校长说过顺平的情况后校长也很快拿到了允许入学的批示。 　　转学到咒术高专的前一天，神无月镜照例去了趟吉野家，打算和小孩商量下入学之后的事宜。 　　“顺平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既然从今以后这孩子就是自己的学生, 身为老师，神无月镜决定先从了解学生的喜好开始。 　　“我平时喜欢看恐怖片。”吉野少年羞涩地拿出自己珍藏的光碟，一副只要他开口他就愿意把所有他觉得不错的恐怖片从头到尾全部推荐给他的架势。 　　神无月镜觉得自己肩上的任务是真的艰巨无比。 　　“顺平啊。”神无月镜决定先从让小孩试着跳出舒适圈接纳新事物开始，“除了恐怖片你要不要试着去接触一下别的类型呢？” 　　什么热血少年漫啊，二次元美少女啊，三次元偶像什么的。 　　再不然涩涩的18x杂志也可以, 总之多看点积极向上青春洋溢的东西, 老是想着阴暗血腥的东西怎么能行？！ 　　这么想着, 神无月镜立刻在音像店里挑挑选选租了一堆青春校园题材的光碟, 又去书店买了一箱在高中生里好评大卖的漫画, 然后挑了间向阳采光非常好的学生宿舍把人安置了进去。 　　搬进宿舍的时候正好是周末, 神无月镜收拾好东西把人叫到自己的宿舍, 打算亲自下厨做一顿午餐庆祝自己成功地把人骗进了高专。 　　结果一探头就遇到了在走廊上晃来晃去不知道在干嘛的虎杖悠仁。 　　“悠仁？”神无月镜一看小孩迷糊的样子, 就知道昨天晚上两面宿傩肯定没干什么人事。 　　八成又是什么武力威胁吧, 神无月镜一想起那个大到能让他在里面荡秋千的鸟笼就一阵头疼。 　　阴间的代名词——两面宿傩，古人诚不欺我。 　　听到自家老师的声音, 原本一脸迷糊快要变成纸片人的虎杖悠仁立刻站直了身子：“风间老师好！” 　　“不用这么正式，随意一点就好。”神无月镜对于性格和长相都长在他审美上的小孩总是有别样的宽容, “午饭吃过了吗？” 　　“没有诶。”就是饿懵了才从地下室出来的虎杖悠仁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一副能量消耗殆尽快要死机的模样。 　　“没有吃过的话就进来和顺平一起吃吧。” 　　神无月镜决定先把人捞进来喂顿饭, 顺便增进一下好感度。 　　五条老师, 你的学生很不错我很中意, 所以他现在是我的了。 　　“啊, 是你！”虎杖悠仁一眼就认出了自家老师身边的新面孔。 　　“怎么？悠仁和顺平认识吗？” 　　“之前我抓四级咒灵的时候在街上遇见过。”虎杖悠仁回答道。 　　“当时发现他能看到咒灵我就想他会不会是高专的学生, 没想到新来的同学真的就是他啊。” 　　“既然认识那就好办了。”神无月镜一拍大腿猛地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 　　“顺平，你从今晚开始就和悠仁一起学着控制咒力吧。” 　　太好了顺平，老师找到能陪你一起鉴赏恐怖电影还能一起交流心得的影友了。 　　学会控制咒力什么的都是其次，心理问题才是首要的，和这么情商高、乐观开朗还能随时活跃气氛的同学在一起，老师相信你一定很快就能从之前的阴影里走出来。 　　- 　　“我真的可以吃吗！风间老师！”虎杖悠仁看着放在自己面前那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豚骨拉面，眼里的星星呼啦呼啦地往外闪。 　　“不要客气。”神无月镜把刚炸好的天妇罗添进小孩碗里。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不多吃点东西怎么行。”神无月镜笑着开口，心中的父爱在蠢蠢欲动。 　　看看，这才是纯情DK该有的样子。 　　又乖巧又听话还尊重老师，不是白毛疯批也不会故意用咒灵吓唬没有咒力的老师，总之就是非常可爱！ 　　“可是我都吃了，老师您……” 　　神无月镜觉得自己今天可能要被可爱死在自家学生的懵逼豆豆眼里。 　　“没事，吃吧。” 　　吃！都可以吃！吃大碗！不够老师再煮！ 　　虎杖悠仁你给我听好了，今儿个你要是不吃饱就别想走！ 　　“那我开动了！”小孩挑了一筷子面条塞进嘴里。 　　“呜哇！好烫！但是好好吃！” 　　“喜欢吃就多吃一点。”神无月镜顺势揉了把小孩的头发，“下次做顺平喜欢的天津井，悠仁你想吃的话可以一起。” 　　“真的吗！” 　　“如果惠和野蔷薇他们也愿意来的话，可以一起过来。” 　　“好的老师！”虎杖悠仁满口答应，神无月镜在他心中的评价也瞬间从‘温柔的好人’晋升成了‘会做好吃的饭菜而且性格非常好的好人’。 　　“咔哒——”宿舍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下午好啊~”按照正常上课时间现在应该在带学生出去跑任务的两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哦，悠仁原来你在风间老师这里啊。”看到两个小孩坐在一起吃饭，五条悟还惊讶地和自家学生打了个招呼，“难怪我买了杯面去地下室找你的时候你不在。” 　　“因为太饿了。”虎杖悠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本来是想随便找点吃的就回去的，刚好遇见风间老师，老师听说我没有吃饭就给我做了拉面。” 　　“哦？风间老师会做饭吗？”闻言，五条悟立刻笑眯眯地凑过来，“哇，看上去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运气能吃到风间老师做的饭？” 　　神无月镜：面无表情地看着你们.jpg 　　这是什么？学生来老师宿舍里蹭饭没半点问题，但你们两个年过半五十的成年男性是来凑哪门子的热闹？ 　　想吃白食吗？ 　　“风间老师，一份豚骨拉面~”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定义为吃白食的五条悟一坐下就自顾自地开始点餐。 　　“我这里可不是餐馆。”神无月镜冷淡的语气好像瞬间变了个人。 　　“阿拉阿拉~”五条悟单手托腮露出一个难过的表情，“悠仁可以，我就不行吗？” 　　行不行你不会自己照照镜子吗。 　　神无月镜表示自己并不吃这一套甚至还觉得有点做作和油腻。 　　“五条老师，你已经过了撒娇会让人觉得可爱的年纪了。” 　　说着神无月镜面无表情地拆了两盒方便面，倒了热水后往两个人面前一放。 　　“只有方便面。” 　　你俩只配方便面，爱吃不吃，不吃滚蛋。 　　神无月镜坐等两个人识趣点麻溜地滚蛋。 　　然而—— 　　出乎意料完全没有反驳的两个人：默默坐着等泡面泡开.jpg 　　？？？ 　　真就给泡面就吃泡面了？五条悟，夏油杰，你们两个转性了？ 　　神无月镜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往旁边一瞥，坐在一边当背景板嗦面的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悄悄向他投来了目光。 　　神无月镜总算是知道这两个家伙安静得像个鹌鹑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好家伙，以退为进在这里等着我呢是吧。 　　神无月镜觉得自己胸口某个叫良心的地方在隐隐作痛。 　　虽然知道这两个家伙可能是故意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但是—— 　　“知道了，豚骨拉面。”神无月镜现在的心情就像是面对打完架回家的熊孩子，你打他又舍不得，宠他又膈应自己，“夏油老师你呢？” 　　笑得像只黑狐狸的夏油杰：“一份凉面，谢谢。” 　　“对了风间老师。”五条悟还不忘提要求，“豚骨拉面我要多加一个温泉蛋。” 　　“那我要加一个溏心蛋。” 　　好嘛，你俩还真就点上菜了。 　　神无月镜看了看手里的菜刀，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想把这两个不要脸来蹭饭的家伙给剁了。 　　- 　　吃完拉面，虎杖悠仁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自己吃饱饱的肚子。 　　沙发上，神无月镜正坐着给咒具做保养。 　　“风间老师，我可以问个问题吗？”虎杖悠仁举手提问。 　　“什么问题？” 　　“老师不管什么时候都戴着面具吗？”虎杖悠仁表示自己对这个非常好奇，“睡觉和吃饭该怎么办？老师不会不舒服吗？” 　　神无月镜觉得这真的是一个好问题。 　　因为他在被迫接受这个设定的时候也想过同样的问题。 　　吃饭怎么办？洗澡怎么办？睡觉怎么办？ 　　“洗澡和睡觉都戴着，吃饭的话，我会找没人的地方吃。” 　　是的，你没有听错，系统给他的回答就是——忍着。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为了捂紧自己的小马甲，他只能忍着。 　　至于每天吃饭都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和做贼一样，神无月镜表示这些和掉马后自己可能遭遇的孽力回馈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不就是吃饭费点劲嘛，他干产品推销员的时候还蹲在马路牙子上吃过饭呢。 　　“诶？为什么？”虎杖悠仁表示自己不能理解。 　　“因为老师的家族有规定，要和看到自己脸的第一个人结婚，无论男女。” 　　第二次说出这个暴论的时候神无月镜心里已经没有了丝毫压力。 　　毕竟事实证明，只要说的时候表情认真一本正经，再离谱的话别人也会相信。 　　“诶？就和圣斗士星矢里的女骑士一样吗？看到了脸要么结婚要么杀掉。”小孩没有丝毫压力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啊，那老师这样岂不是很辛苦。” 　　“是啊。”神无月镜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嘴一句正在吃面的五条悟。 　　“尤其有些人的好奇心还挡不住。” 　　“啊咧？一般人不会好奇这种的吧。”虎杖悠仁挠了挠头。 　　接着一脸单纯地说出了让当事人毛骨悚然的话。 　　“也有可能是那个人很喜欢老师也说不定。” 　　哈？？ 　　虎杖悠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神无月镜说没被吓傻都是假的。 　　偏偏这小孩还很笃定自己的猜测。 　　“说不定是那个人喜欢老师所以想用这种方式告白呢？”借着学习控制咒力看了不少青春校园爱情片的虎杖少年觉得这也不是没有道理。 　　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神无月镜：五雷轰顶.jpg 　　虎杖悠仁，你这是想吓死你老师还是咋地。 　　- 　　“五条老师，我刚才说错了什么话吗？” 　　吃完饭走在回地下室的路上，虎杖悠仁回想起自己说出‘可能是告白’后那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觉得自己可能有必要找个时间和风间老师道个歉。 　　“没有哦。”五条悟笑着拍了拍自家学生的肩膀。 　　“风间老师不是那种会因为这个生气的人哦。” 　　“这样啊……”虎杖悠仁挠了挠头。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虎杖悠仁似乎隐隐约约从自家老师说的话里听出了一丝高兴的意味。 　　“对了，五条老师，我昨天晚上好像遇到了奇怪的事。”虎杖悠仁一想起昨晚的遭遇就头皮发麻，“两面宿傩把我拉进他的生得领域，要我和他订下什么‘束缚’。” 　　闻言，坐在沙发上的五条悟和夏油杰都是一愣。 　　他们很清楚所谓的‘束缚’是什么东西。 　　更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两面宿傩避开他们想要和悠仁订下‘束缚’一定另有所图。 　　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如果‘束缚’交换的是身体的控制权，就算五条悟做担保把虎杖悠仁的死刑变成无限缓期，高层也会立刻下决定把人抹杀。 　　“那你有和他订下‘束缚’吗？！” 　　“这倒没有。”虎杖悠仁的话让在场的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束缚’究竟是什么，但他凭直觉能猜到两面宿傩要和他订立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同意。 　　“我记得应该是没有，因为他最后很生气地掐着我脖子问我是谁修改了‘束缚’。” 　　“我想他这种反应，应该是没有成功订下‘束缚’。” 　　“修改‘束缚’？”夏油杰听到这句话微微皱起了眉，“据我所知没有一种咒术能够修改‘束缚’，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悠仁，你当时还有看到些什么吗？” 　　“好像没有了。”虎杖悠仁想了想，“啊！我还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图案。” 　　说着虎杖悠仁找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流云咒纹。”夏油杰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图案，“这是千代家的家纹。” 　　“这件事，我们可能要去找千代家的家主才能问清楚了。” 　　- 　　“没错。”在看到五条悟传过来的照片后，身为千代家现任家主的千代美留子语气非常笃定。“这是千代家世代供奉的那位大人留下的神言。” 　　“啊？”五条悟听到这个说法后反而觉得奇怪。 　　“那这个神言岂不是千年之前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现在，而且是在两面宿傩的生得领域里。 　　“这的确是那位大人的标志。”千代美留子说道，“更何况，照你们所说的，只有神言才能修改‘束缚’，因为只有神言才拥有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的力量。” 　　“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千年之前的事了吧。”夏油杰看着照片上的流云咒纹陷入沉思。 　　“千代婆婆，您能详细地和我们说一说那位大人的事吗？比如他有后代……” 　　“神明是天地孕育而出的独一无二的神物。”千代美留子打断道，“为了不让神力外流，他们不会有后代。” 　　“所以能使用这种神言的，只有那位大人而已。” 　　“你们或许会觉得我在信口胡诌，但我年幼的时候，的确曾经在祖先留下的画作中见过那位大人。”千代美留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尊敬和虔诚。 　　“那位大人身着白衣，衣摆上绘着流云和鹤影。” 　　“得他庇佑的生灵都尊称他为‘镜’。” 第27章 成为咒术师的第十一天 　　在听完千代美留子的描述之后, 五条悟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在十三年前遇到的那个奇怪的白发少年。 　　白发白衣，衣摆上绘着流云和鹤影。 　　还有那双像极了六眼的眼睛。 　　五条悟的脑海里逐渐有了一个可怕却又不得不让他相信的猜测。 　　他知道咒灵的话不可信，但两面宿傩作为存活千年的诅咒之王, 他第一眼见到他的眼睛时就准确地说出了‘苍天之瞳’, 还说这是抢来的东西。 　　为了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五条悟专程去了一趟千代家的本家, 想要见一见那副神明的画像。 　　但千代美留子却在知道他的来意后拒绝了。 　　“不是我不愿意。”千代美留子叹了口气, “只是那副神明大人的画像早就烧毁在了二十八年前的那场火灾里。” 　　“那场火灾发生得过于突然，不止是画, 祖上流传下来的所有有关那位大人的记载全部被付之一炬, 现在保存着的, 只剩下一些有关于那位大人神言的记载。” 　　“那能把那些有关神言的记载给我一份吗？” 　　“非常抱歉。”千代美留子拒绝了他的请求，“神言是我千代家世代守护的宝物，祖上有规定不能轻易外借, 尤其是御三家的人，绝对不能透露半分有关那位大人的消息。” 　　“我告诉你有关神明大人的消息已经是违背了祖训，所以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五条家的孩子。” 　　“那打扰了。” 　　既然对方明确表示拒绝, 五条悟也没有强求，道谢后就起身告辞。 　　“咔哒——”障子门突然被打开，身穿巫女服的女孩和他擦肩而过。 　　“美留子婆婆, 那位就是五条家的家主吗？”女孩的视线落在门外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上。 　　“是的，奈雪。”千代美留子轻轻摸了摸自家孙女的脑袋。 　　这孩子是千代家千年以来最有天赋的巫女, 生下来就有能看破一切术式痕迹的通灵之眼, 所以从出生开始她就把她留在身边, 作为下一任家主培养。 　　“你以后也会和他一样成为千代家的家主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奇怪了。”千代奈雪慢慢收回视线。 　　“嗯？奈雪你为什么这么说？” 　　“婆婆您不是说过, 五条家是咒术界御三家之首吗？”千代奈雪轻轻眨了眨那双泛着琉璃光泽的眼睛。 　　“如果是五条家的家主，那位先生身上怎么会有神明大人留下的神言，和曾经被术式抹除记忆的痕迹。” 　　- 　　神无月镜是被一阵透骨的寒意给惊醒的。 　　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还是漆黑一片，游离在空气中的水雾窜入肺叶是隐隐作痛的冰冷。 　　神无月镜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还没来得及喝一口耳边就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提示：「用神明血液绘制的镇魔符」已失效，请玩家注意道具副作用】 　　“咣当——”水杯砸在地上的声音。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捏紧，沙哑的咽喉骤然涌起一阵诡异的腥甜。 　　【警告：紧急事件已触发，道具副作用延后，请玩家立刻查看紧急事件】 　　啥玩意儿？ 　　从来没听说过还有紧急事件的神无月镜也愣住了，嘴里刚涌上来的一口血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先忍着疼查看光屏上大字飘红的紧急事件。 　　【事件触发：百鬼夜行】 　　【事件说明：数以万计的咒灵正在东京某处肆虐，请玩家立刻前往阻止。】 　　嗯？ 　　神无月镜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大概是当社畜时养成的习惯，系统每给他开放一段原著剧情他都会来来回回反复地看，小到某个龙套角色说的台词他都能记住，所以他可以很确定漫画里根本没有百鬼夜行这段剧情。 　　说起来，其实他一直都觉得有点奇怪。 　　按理说他提前把顺平带进了高专避开了之后的剧情，名叫真人的特级咒灵既然没有和顺平接触，那吉野凪也应该不会被投放特级咒物，自然也就不会死在咒灵手下。 　　但系统却以一种非常强硬的姿态把那张镇魔符作为道具给了他，就好像知道偏离原作剧情后会发生什么一样。 　　有点不对劲。 　　神无月镜觉得自己好像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 　　因为镇魔符失效就意味着吉野凪受到了咒灵的攻击，而顺平昨天才刚刚和他请假，说今天要回去和妈妈一起过生日。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顺平现在应该和他妈妈在一起。 　　一个刚学会控制咒力不久的孩子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类，就算他的镇魔符在失效后还能抵挡一阵咒灵的攻击，但时间一长，两个人必死无疑。 　　而以此同时，另一边的咒术界高层也因为这件突发事件启动了紧急预案。 　　这场百鬼夜行来得毫无预兆，等到有咒术师反映情况的时候，咒灵肆虐的地方已经被不清楚身份的咒灵施了‘帐’，阻止一切二级以上咒术师进入。 　　“里面的普通人都撤出来了没有？！” 　　“不清楚，里面的咒灵太多了，设下帐的人阻止所有一级及以上的咒术师进入，在找到设帐的咒术师之前，一级以上的咒术师都进不去。” 　　“那二级呢！让二级咒术师进去！” 　　“那么大数量的咒灵，二级咒术师进入中心地带就是送死，只能从外围开始清理！” 　　- 　　在亲眼目睹这一切之前，吉野顺平对所谓百鬼夜行的概念一直停留在恐怖电影粗制滥造的特效里。 　　但此时此刻，漆黑的夜里无风无月，星辰悬停在城市上空。 　　灯光稀薄的路灯下，数以万计奇形怪状的咒灵流窜而过，尖叫声，血肉撕裂声不绝于耳。 　　吉野顺平搂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吉野凪蜷缩在角落里，房门被他用衣柜堵住，窗户也被他锁上，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下他惊慌的喘息，和窗外咒灵爬过的脚步声。 　　“砰——”一声枪响。 　　在嘈杂凌乱的咒灵嘶吼声里，吉野顺平急切地想要从中辨别什么。 　　“砰砰砰——”又是几声枪响，原本环绕在周围的咒灵爬动声突然消失了。 　　有人打碎了窗户玻璃翻进了房间。 　　吉野顺平微微愣神，手里的棒球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抬眸猝不及防撞入那人温暖的怀抱。 　　像是快要冻毙在风雪中的人突然遇见了火光。 　　他在即将坠进深渊的前一刻被人抓住手腕拉回人间，来人温和的声音在他的世界里无限放大，一下一下震颤着他的耳膜。 　　“顺平，没事了。” 　　是风间老师。 　　“风间老师……” 　　吉野顺平颤抖着紧抓住身前的人的衣角，瞬间的放松过后锥心刺骨的惧意涌上他的大脑，逼迫得他完全无法呼吸。 　　好害怕。 　　吉野顺平急促地喘着气，大脑和视线几乎乱成一团。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他怕死，但他也清楚，一旦他逃跑，妈妈必死无疑。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束手无策。 　　“没事了。”神无月镜看着小孩眼里几近崩溃的情绪，不用细想也能知道这场声势浩大的百鬼夜行对于一个刚学会使用咒力不久的孩子来说是有多可怕。 　　“老师知道你尽力了。”他俯身轻轻搂住了小孩的肩膀，指尖在对方的后颈处用力一按。 　　怀里的人蓦然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闭上双眼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所以接下来的事，交给老师就好。” 　　- 　　神无月镜冲进帐里的时候，帐里的咒灵数目已经到了一个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犯病的程度。 　　他无心恋战凭着记忆直冲吉野家，有荒骷髅的帮助低级咒灵的攻击几乎可以忽略，但即使如此，他的身上还是难免受了些伤。 　　因为咒灵的数量太多了。 　　就像是压缩在密闭空间里的海绵球，设下帐的咒灵在阻止外界咒术师进入的同时也阻止帐内的咒灵离开帐，以至于他刚一进入帐里，面对的就是铺天盖地堆叠在一起的咒灵。 　　神无月镜的上半身狼狈至极，肩膀的位置被撕开了一道豁口，一道细长的抓痕从脖颈蜿蜒到锁骨，殷红的鲜血几乎染红了半边身体。 　　他站在某栋大楼的天台往下望，周围方圆十里的范围内咒灵随处可见，而有能力大范围快速处理咒灵的一级或者特级咒术师全部被阻挡在了‘帐’外。 　　神无月镜敲了敲系统，粉兔子应声从屏幕里跳出来，趴在他肩膀上晃耳朵。 　　【亲亲，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神无月镜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快要堆成山的咒灵。 　　要在短时间内聚集这么大数量的咒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来的路上，他想过无数种可能，直到有个低级咒灵哭着抓住他的衣角，求他杀了自己。 　　而直到那一刻他才发现，这些咒灵大部分并不是从负面情绪里诞生的咒灵，而是被强行改造成咒灵的人类。 　　【亲亲，你还好吗？】 　　粉兔子看着自家玩家脸上的表情，觉得这并不像没有什么事的样子。 　　“我记得你说过领域展开是需要消耗寿命的对吧。”神无月镜突然开口说道。 　　【对的。】粉兔子这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这人想做什么。 　　【消耗多少寿命和领域范围、时长有关哦，亲亲你要谨慎使用，毕竟这具身体只有30年寿命。】 　　“啊，居然还有三十年啊。”没来由地，神无月镜突然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粉兔子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平日里越是温柔善良的人，生气失控的样子就越可怕。 　　“那就没问题了。” 　　“其实一看就能看出来的吧，看着这么大规模的百鬼夜行，实际上是为了转移视线。”神无月镜联系自己看到过的原作设定就能大致推断出这群特级咒灵弄出这么大阵仗的百鬼夜行是为了什么。 　　“让咒术界高层的视线全部集中在这里，然后他们就能趁着无人在意完成自己真正的目的。” 　　“不得不说，这一招声东击西，确实想的倒是挺周全的。” 　　“但仅仅为了这个就肆无忌惮地杀害那么多无辜的人。” 　　神无月镜轻轻摘下了面具。 　　藏在染血狐面下的眼睛绯红到诡谲，浓重的鲜红裹挟着杀意彻底覆盖了原本的瞳色。 　　“不可原谅。” 　　身后，绘着怨面般若的障子门轰然打开，浑身裹缠着苍青鬼火的骷髅将已经昏迷的吉野顺平和吉野凪包裹着退入障子门里。 　　“领域展开——天照日曜界。” 　　- 　　这是神无月镜第一次使用领域。 　　不像其他的领域那样需要大幅度输出咒力以控制领域范围和存在时间，天照日曜界直接以神力为源，而他所消耗的寿命更像是人与神两个身份之间连接的纽带，能让他以人的身体顺利展开领域。 　　神无月镜看着眼前骤然变幻的一切。 　　刺目的雪白在他脚下急速蔓延，昼夜在此刻颠倒。 　　视线里头顶的天空是明镜般平静无波，日光如火般坠落，领域覆盖范围内所有存在的生物都在此刻定格动作。 　　接着大地开裂，镜面下涌出炙烫狱火，「曜」与「狱」在瞬间识别锁定领域内所有咒灵。 　　神无月镜悬浮在领域中，垂眸以一种神明俯瞰世间的悲悯姿态俯瞰脚下的一切。 　　“天照。” 　　“嗡——”一阵微弱的空间震荡向外扩散。 　　领域内，数以万计的咒灵在眨眼间抹去存在的痕迹，像是它们从未出现在此地。 　　神无月镜站在天台上看着深色夜空里朦胧的弦月，四周静得像是陷进了无昼无夜的深海，他咬牙忍下喉头的刺痛，淡色的嘴角一点点往下滴着鲜血。 　　【提示：「领域：天照日曜界」已解除，玩家剩余寿命：25年】 　　【异样的咒力波动已引起周围咒术师注意，请玩家立刻离开。】 　　“系统。”神无月镜伸手擦去了嘴角流出的鲜血。 　　【亲亲，在的。】 　　“我知道你们有办法的对吧。”神无月镜没有多说废话。 　　“五年还是十年，多少寿命都无所谓。” 　　老子今天必须在那个闸种身上留点东西，不然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 　　神无月镜慢慢睁开了双眼。 　　原本蓝紫色的瞳孔此刻透澈如霜雪。 　　【角色技能置换：「苍天之瞳」】 　　“找到了。” 　　神无月镜操控着箭矢穿透空间的束缚，千年之前守护此地的神明，他的眼睛能看清一切因果，看破一切假象。 　　“有句古话说得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神无月镜的左手在空气中晃过，黑色的雾气在他的手心凝聚。 　　“那就让你也尝尝被诅咒的滋味。” 　　【提示：「咒具.弑楽」已解封，形态释放——暗牙黄泉津】 　　神无月镜举起了手里的长弓。 　　“这支箭矢上附着因你而死之人的怨恨，这份怨恨不可消除不可毁灭，直到你死之前你都必须遭受这份怨恨的诅咒。” 　　雪蓝色烈焰无风自起，汇聚着怨恨的箭矢在他手中成型，箭尖是墨般浓稠的黑。 　　“附灵术式——积怨必还。” 　　长箭射出，雪蓝色的火焰腾空而起。 　　刺啦一声，像是时空被强行撕开了一个缝隙。 　　神无月镜在裂缝被打开的瞬间伸出手，五指精准地没入了对方的后心口。 　　“滋啦——”血肉撕裂的声音。 　　“被逃过了啊。”神无月镜啧了一声。 　　箭矢射中的瞬间，他能清楚地感应到对方用某种方式避开了致命的要害。即使他在空间裂缝闭合的最后一刻取回了一颗心脏，但不出意外那个咒灵肯定还活着。 　　神无月镜慢慢地收回了右手。 　　被撕裂的缝隙瞬间闭合，湿润的夜风吹起他雪白的长发。 　　【提示：状态已解除，玩家剩余寿命20年】 　　“这次就当他命大好了。”神无月镜冷笑一声，沾满鲜血的手里是他刚刚从那个咒灵身上剜下的心脏。 　　“但是，不会有下一次了。” 　　…… 　　“所以，祈祷吧。”神无月镜收紧了手指。 　　尚在跳动的心脏在他手心破碎，旋即被雪蓝色的火焰悉数焚去。 　　“祈祷永远都不要和我见面。” 　　“因为你我再见的那天，就是你的死期。” 　　到时候，我会让你以最悲惨的方式死去。 　　- 　　“差一点点就直接没命了。”真人捂着自己缺了一块的胸口喘了口气，“还好及时被拉开了。” 　　“不过这点伤不算什么，只要没伤到要害我就可以轻而易举地……” 　　真人脸上的表情陡然一滞。 　　“怎么会没法愈合……”祂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依旧在流血的胸口。 　　蓝黑色的咒力涌出的瞬间就被伤口上逸散的怨恨点燃，特级咒灵庞大的咒力就像是变成了无穷尽的燃料，稍稍动用就会让伤口燃烧溃烂。 　　“好痛！好痛啊！这是什么东西！我好痛啊！” 　　“真是吵死了。”漏瑚一手拿着狱门疆一手把正在地上捂着胸口打滚的真人推给花御。 　　“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漏瑚转身看向身边笼罩在黑袍里的人，“就连我都没有察觉到那个攻击，你一个人类怎么可能能发现。” 　　“因为这可是只有神明转世的人类才能拥有的「玉响之眼」啊。” 　　闻言，那人抬眸露出一个笑容，眼睛是鸢尾花般淡雅的蓝紫。 　　“虽然不能清楚地看到某个人的未来，但预见几秒后发生的事还是可以的。” 第28章 成为咒术师的第十二天 　　神无月镜痛得快撅过去了。 　　连着使用领域和附灵术式, 他承认挥霍十年寿命装逼的时候的确很爽，但是随之而来的副作用真的让他完全笑不出来。 　　神无月镜找了个地方把吉野顺平和吉野凪放了出来，打算喘口气再找机会出去, 却忘了自己身上还带着伤, 结果气喘着喘着就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以至于吉野顺平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自家老师靠在墙边闭着双眼浑身是血的样子。 　　伊地知接到电话的时候, 东京都立高专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都在会议室里准备应对这次突发的百鬼夜行。 　　夜蛾正道接到了咒术界高层的电话：“刚接到的消息, 帐里似乎有不知名的咒力波动, 好像是谁在里面展开了领域。根据在外围祓除咒灵的二级咒术师说, 所有的咒灵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什么？！”伊地知突然拔高的声音把在场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抱歉。”伊地知知道自己这样一惊一乍打扰到会议的行为很失礼, 可他刚才听到的消息实在是让他太过震惊。 　　“但是一年级的吉野同学说他现在在帐里。” 　　“风间老师在他身边, 似乎是为了救他和咒灵战斗受了很重的伤, 生死未知。” 　　- 　　如果神无月镜这时候还能有点意识，一定会当场一个仰卧起坐捂住自家学生的嘴求他住口。 　　顺平啊, 老师只是晕过去了不是死了, 你不要一副哭丧的样子打电话啊求求了。 　　但一切都没有如果。 　　等到夜蛾正道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家的两个特级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啪得一下，真的很快。 　　然后咣得一声，吉野顺平眼睁睁看着自家洗手间的墙被人一拳头干了个粉碎。 　　有人从墙壁的裂口里走了进来，是他见过的，负责教导悠仁的五条老师和夏油老师。 　　五条悟一语不发地走到那人面前，手指颤抖着覆上他染血的脖颈。 　　指尖触碰到微弱的脉搏。 　　还活着。 　　五条悟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瞬间松了下来。 　　“杰，这里就交给你处理了，我先送他去找硝子。” 　　五条悟把人轻轻抱在怀里, 无下限术式自动在周围形成保护圈以阻挡高速移动时产生的风压。 　　神无月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熟悉的黑色高专制服, 熟悉的黑色眼罩, 还有那一头熟悉的白毛。 　　是五条悟。 　　“啊……五条老师……” 　　神无月镜试着张了张嘴, 结果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风间老师。”对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下了一边的眼罩。 　　“一个人冲进帐里，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风间老师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神无月镜猛地感受到了危机感，一抬头，一只碧蓝色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他，眼里是野兽般无机质的冷光。 　　神无月镜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直觉告诉他，他现在藏在面具底下的脸一定是一副又怕又怂的表情。 　　“我知道风间老师你是想救学生，但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能力。” 　　五条悟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可那双碧海苍天般透澈的眼睛里，是连当事人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癫狂和失控。 　　“还是说你要让学生亲眼看着自己的老师为了救自己死在面前，然后让他愧疚一辈子。” 　　一阵死一样的沉默。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五条悟是真的生气了。 　　神无月镜悄悄咽了口口水。 　　作为曾在自家学生面前死遁的当事人，他觉得自己隐隐约约有被刚才那番话内涵到。 　　但神无月镜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我没想那么多。”非常欲盖弥彰，而且心虚的说法。 　　“一想到顺平在那里……” 　　神无月镜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搂着自己腰的手露出了青筋。 　　糟了，他怕不是踩雷了。 　　神无月镜有点心慌地吞了口口水。 　　下一秒，神无月镜感觉自己被抱着换了个姿势，有什么东西按住了他的面具。 　　“风间老师不想被我摘下面具吧。”近在耳畔的恶劣语气。 　　神无月镜是真的被这股子骨子里透出来的疯批反派气息给煞到了。 　　“你不要乱动。”神无月镜努力按着自己的面具，心里慌得一批，“看到了我的脸可是要跟我结婚的。”你五条悟该不是真的疯到要和男人结婚吧。 　　然而—— 　　“也不是不可以哦~”像是开玩笑一样的语调。 　　神无月镜当场吓成了个憨批。 　　他真的相信他五条悟会干出这种缺德事！ 　　于是—— 　　乖乖在对方怀里躺好的神无月老师：不敢说话.jpg 　　和疯批讲道理，他哪敢啊。 　　万一他马甲啪一下就被扒掉了，他不得回档键都来不及按当场嗝屁。 　　所以这个时候不说话就对了。 　　他五条悟再疯再随心所欲都不至于对个安静如鸡乖乖躺平的小兔子干点坏事。 　　- 　　家入硝子一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自家同级抱着新来的老师，一副恶霸强抢民女的样子。 　　原谅她用这样的形容词，可难得一脸正经的五条悟配上缩在他怀里满眼无辜和害怕的风间老师，她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来的就是她在网络上无意中看到的古早言情小说。 　　真的是完全没有违和感。 　　而另一边，神无月镜看到家入硝子就像是看到了家人。 　　硝子，老师当初果然没有白照顾你！快！快把我救出去！ 　　“进来吧。”家入硝子戴上了口罩。 　　反转术式治疗伤口很快，除开系统带来的副作用，他身上的外伤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外伤都治好了，只是有些失血过多，所以会虚弱几天。”家入硝子一边说着一边摘下染血的手套。 　　说时迟那时快，神无月镜立刻借着要去看看顺平的借口开溜，五条悟也没有阻拦他，只是一语不发地坐在椅子上。 　　“真是稀奇呢。”家入硝子直到那人消失在视线里才慢慢开口，“这是多久没看见你这副样子了。” 　　“硝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家入硝子叹了口气。 　　“但是悟，你要清楚，他不是神无月老师。” 　　“你不要因为两个人之间的相似，就擅自把自己的情感施加在他身上，这太残忍了。” 　　- 　　使用领域的副作用一直持续了很多天。 　　神无月镜疲惫地垂着眼，低头虚弱地喘息。 　　从一开始的剧痛难忍到后来的虚弱无力，他醒醒睡睡，干涩的喉头总是弥漫着鲜血的腥咸。 　　【主线任务已更新，请玩家及时查看。】 　　神无月镜是真没想到这游戏居然敢在他半死不活的时候蹦出个任务更新。 　　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点开系统光屏，神无月镜在看清任务说明后就是一愣。 　　【主线任务：阻止五条悟被狱门疆封印】 　　【任务说明：特级咒物狱门疆已在本次百鬼夜行中被咒灵方取得，并将在10月31日晚上19:00于涉谷用其封印特级咒术师五条悟，请玩家阻止该事件的发生。】 　　神无月镜终于想起自己觉得不对劲的事是什么了。 　　“系统，系统在不在？”神无月镜立刻把客服喊了出来。 　　【在的在的！】粉兔子立刻连滚带爬地从屏幕里钻出来。 　　【亲亲，你有什么事吗？】 　　“我记得原著里是有个长得像坨脑花的咒灵占据了夏油杰的尸体，这才让五条悟疏忽大意被狱门疆封印对吧。”神无月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并且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坑逼游戏似乎在驴他。 　　“但凡是故事都要有最基本的逻辑和因果，原作的主要故事线全部都是由夏油杰的死延展开的，照理说如果夏油杰活着，第三个副本根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神无月镜觉得自己抓到了盲点。 　　“我之前一直没有想到这点，但你现在给我发布任务让我阻止五条悟被封印，意思就是说原作的主要剧情根本没有改变，那你倒是告诉我，现在的夏油杰活得好好的，脑花是占了谁的壳子才能让五条悟他中招？” 　　突然缩成一团的粉兔子：不敢说话.JPG 　　好嘛，看来真的有猫腻。 　　神无月镜把准备悄悄跑路的兔子逮住来了个倒挂金钩。 　　“说不说。”神无月镜把手放在脖子上比了个‘把你做掉’的手势。 　　被捏住命运的后腿的客服兔子觉得自己今天大概是逃不过这场血光之灾了。 　　【亲亲，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qaq】粉兔子呜嘤呜嘤地用耳朵捂住了眼睛。 　　神无月镜右边眼皮猛地一跳，心里亮起一个红色的‘危’字。 　　果不其然—— 　　【亲亲，是上个副本死掉的那个操控角色呢。】 　　粉兔子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我草你妈！！！”神无月镜是真的没想到这个狗屁游戏敢整这种阴间剧情。 　　“你死后把我魂拉出来鞭尸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真的尸体拖出来搞事啊混蛋！” 　　神无月镜一想起原作里夏油杰头盖骨掀开露出那坨脑花的样子就一阵头皮发麻。 　　至于把夏油杰的脸换成自己的脸，然后对被狱门疆封印的五条悟来一句‘睡吧五条悟，我们会在新世界再次相见’。 　　神无月镜瞬间被自己想象的画面阴间到了。 　　这tm是何等的生草。简直就是阴间他爸和阴间他妈贴贴——阴间到家了。 　　“你TM到底是在刀作者还是刀我啊！”神无月镜也不管自己身上还带着伤，摁着兔子就是一顿狂搓，“我去救他们还得当着他们的面我杀我自己！你是真不怕他们发现真相把我sa了是吧，TM把我骨灰扬了给他们助兴得了！” 　　“别说了我现在就要退游，快点让我走！这剧情是个人都走不下去了！”神无月镜真的被这剧情给整吐了。 　　【亲亲！你就再坚持一下吧！】粉兔子一脸委屈。 　　【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的，我们系统可以给很多补偿的！】 　　“我要你的补偿有个卵用啊！”神无月镜现在只想发泄自己被阴间剧情气到的愤怒。 　　“我都是死人一个了！你难道能让我活过来吗！” 　　【亲亲你不要生气嘛，有事好商量QAQ】 　　- 　　入秋之后的天色昏沉得像是浸在一盏微凉的落日龙舌兰里随着细碎的冰块摇晃。 　　夕阳西下，日光模样颓唐，穿透玻璃时晕染的光感像是泛起了薄雾。 　　五条悟走到门前的时候床上的人正侧着身子看向窗外，裸露在外的背脊是幼鹿般易折的柔软。 　　温热的光线洒在他的身上，那是天使般的亮度，那个人身上有了明亮的光晕。 　　没来由地，五条悟看着他，有一瞬间，心里像是打翻了什么沉淀情绪的容器。 　　真的很像。 　　从他第一眼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像十三年前第一次见到老师时一样。 　　年轻气盛的时候谁都喜欢挑衅和征服，谁都自尊心比天高。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无外乎是这样的想法。 　　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觉得，一见钟情这个词发生在他五条悟身上很是荒谬。 　　因为他是五条家的家主，多大的能力就意味着多大的责任。所以从小到大，周围的人，包括他自己，都在反复地告诉他，他不能有弱点，不能感情用事。 　　可他却偏偏输给了那个人的温柔，又在失去那个人的十三年后，重蹈覆辙。 　　十六岁的五条悟和二十八岁的五条悟其实没有太大差别，有的只是一场刻骨铭心的离别。好像人生太过顺遂的人都是要尝一尝人间愁滋味，才能明白自己曾经的狂妄有多可笑。 　　他从来不是个关心则乱的人，也鲜少会让自己的情绪被别人牵动。 　　但他却在看到这个人浑身鲜血晕倒在墙边的瞬间，如坠冰窖。 　　那样酸涩到快要破裂的心情。 　　像是十多年前，亲眼看着那个人在他面前彻底死去，那样的惶恐无力。 　　五条悟闭眼压下眼底骤然剧烈翻腾的情绪。 　　如果不是确认了对方还活着，他丝毫不怀疑那时候的自己会在瞬间生出把这方圆几十里内的咒灵全部杀掉的想法。 　　五条悟慢慢伸出了手。 　　手指却在触碰到门的瞬间悄然收回。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是夜蛾校长发来的消息，要他现在立刻去校长室一趟。 　　五条悟叹了口气，转身去了校长室。推门而入的时候有人正好从里面走出来。 　　他认识那张脸和那个人身上的生得术式。 　　是禅院家的嫡子，禅院直哉。 　　夜蛾正道把一份标着绝密的文件递给了他，里面记载的事件是不久前刚发生的百鬼夜行。 　　“前几天在东京发生的百鬼夜行，有咒术师在里面发现了诅咒师的踪迹。”夜蛾正道的语气听上去非常凝重。 　　“这件事必须交给你去处理，因为这个诅咒师的生得术式，是将活人杀死取怨气炼制鬼物的禁术。” 　　“按照现场发现的咒力残余来看，那个诅咒师起码已经杀了上万人。” 　　五条悟接过了那份文件。 　　“所以高层的意思是。” 　　“找出那个诅咒师，立刻执行死刑。” 第29章 成为咒术师的第十三天 　　吉野顺平第二次遇见那个灰蓝头发的咒灵, 是在那家他常去的电影院里。 　　那个咒灵坐在电影院的前排，像是早就知道他就在这里一样回过头冲着他露出一个笑容。 　　吉野顺平没有理会，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离开。 　　因为风间老师告诉过他, 见到这个咒灵千万不要靠近。 　　这个特级咒灵非常危险, 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能相信。 　　但那个咒灵却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拦住了他的去路。 　　“不要这么警觉嘛。”察觉到对方的警惕，真人主动退后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察觉到对方的动作, 吉野顺平稍稍放松了随时准备进攻的姿态，后退一步拉大他们之间的距离。 　　和风间老师说的一样, 这个特级咒灵很奇怪。 　　明明是咒灵，行为举止却像极了人类。 　　“我要是想杀了你, 早就在看到你的时候就动手了。”对方单手托腮靠在椅背上说道。 　　“淀月！”闻言, 吉野顺平立刻召唤出了自己的式神。 　　巨大的水母在他身后出现，柔软的触手悉数化成了锋利的尖刺刺向面前的咒灵。 　　“还以为是专注防守的术式呢。”对方极其轻松地躲开了他的攻击, “原来不止能防守还能进攻吗？” 　　真人慢慢眯起了双眼, 眼里是猎人窥探猎物时掺杂残忍和愉悦的暗光。 　　“顺平啊，我没有看错, 你果然很有天赋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都说了我没有恶意。”真人还是那副笑着的模样, “顺平，我是来帮你的, 我的名字是真人，你的老师应该向你提起过我。” 　　“我不想听你说任何事。”吉野顺平扭头就想离开。 　　然而, 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在瞬间停下了脚步。 　　“就算是事关你的老师生死的事，也无所谓吗？” 　　“你说什么？！” 　　“你应该见到过那个人吧, 禅院家的嫡长子。他是咒术高层专门派来处死诅咒师的，是特别一级的咒术师哦。” 　　“你的老师就是那个诅咒师哦, 他是来杀你的老师的呢。” 　　“怎么可能！”吉野顺平猛地拔高了声音, “你在胡说什么！老师他…” 　　老师他怎么可能会是诅咒师。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 你可以看看这个。”真人说着伸手撕开了上衣，露出胸口至今还在溃烂流血的伤口。 　　吉野顺平一眼就能感受到那个伤口上，深重到让人害怕的怨气。 　　这个咒灵没有在撒谎，这确实是诅咒师才能留下的伤口。 　　“你也是咒术师，你应该能看出来我身上的伤，是咒术师干的，还是诅咒师干的吧。” 　　“几天前的百鬼夜行，有咒灵设了帐，那个帐会阻止所有一级和特级的咒术师进入。”真人说道。 　　“你自己也知道的吧，你的老师来救你了不是吗？你真的以为，单纯的二级咒术师有能力独自一人突破那么多咒灵的围攻，把你和你妈妈从百鬼夜行的中心地带救出来吗？” 　　吉野顺平沉默了。 　　他知道咒灵的话不可信，但他的确在学校里见过那个陌生的咒术师，也确实从真希学姐的嘴里听说过有关诅咒师的事。 　　这个咒灵没有说谎，他全都说中了。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诅咒师究竟是谁，但他不敢赌。 　　因为那天进入到帐里救他的，只有风间老师一个人。 　　他绝对不能让老师出事。 　　吉野顺平握紧了双手。 　　就算老师是诅咒师，他也不能让那些人伤害他。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那你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真人摊着双手，语气轻松地耸了耸肩。 　　“今天晚上，你把那个人带到这里，我来帮你杀了他。” 　　“特级咒灵杀人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所以不会有人起疑的。” 　　“你到时候大可以把诅咒师的事全部推在我身上。” 　　说着，他满意地看着对方眼里，一瞬间的动摇和慌乱。 　　他知道，他想要的猎物已经上钩了。 　　“你很喜欢你的老师不是吗？”真人伸手弹了弹漂浮在半空中的水母触手，“就连你的式神的名字都带着那位老师的影子。” 　　“只要那个咒术师死了，高层的那些咒术师也就不会再找你的老师麻烦了。” 　　“那你想要得到些什么。”吉野顺平的视线落在了他脸上。 　　“我只是单纯地想要和你做个朋友而已。” 　　“顺平啊，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不是吗？”真人慢慢压低了声音。 　　“我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我，是同一类人。” 　　- 　　半夜窗外的天空雷声大作，神无月镜是被雷声给吵醒的。 　　窗外没有雨声，神无月镜从被窝里探出头，放在床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好几个未接来电。 　　是吉野顺平和五条悟。 　　他颤着手拿起手机，这时窗外又惊起一声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翻滚而来，再紧接着闪电，一时间眼花缭乱。 　　神无月镜坐在床边，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打开手机的消息栏，最上面的号码是顺平。 　　里面的邮件只有一句话。 　　【你的学生在我手里，想救他就来XXXXX——真人】 　　神无月镜猛地握紧了双手。 　　他仰起头看见窗帘缝隙中发亮的闪电和玻璃，彻骨寒凉的冰蓝在他眼里落下一道惨白的光影。 　　- 　　晚上七点，吉野顺平借着自己发现诅咒师的借口，把人带到了之前说过的地点。 　　“小子，你说的地方到底还有多远。”禅院直哉的语气听上去很是不耐烦。 　　要不是家里的老头非要把这个任务塞给他，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到会遇见五条悟的地方处理这些破事。 　　尤其眼前这个臭小子说话还唯唯诺诺的，连带个路都一副含糊不清的样子。 　　“禅院先生，那个诅咒师应该就在前面了。”吉野顺平紧张地握紧了手指。 　　他不擅长撒谎，一开始答应下来这件事的时候他没有考虑太多，直到真的把人带过来了他才开始后悔。 　　“我可能是记错了。”吉野顺平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果然还是做不到。 　　为了保护老师杀掉无辜的人，这种事他如果真的做了，风间老师绝对不会原谅他。 　　“哈？你说什么？”禅院直哉没想到自己半夜三更出门居然还是被个臭小子耍了，“你是不是——” 　　耳边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吉野顺平猛地回过头，周围的空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隔断了一样，原本跟在他身后的人就这么不见了踪影。 　　“干得不错啊，顺平。”出现在他面前真人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手机，“没想到你真的把人带来了。” 　　吉野顺平被吓了一跳，他想退缩，但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你答应过我的事你现在该兑现了。” 　　“这是当然。”真人歪头露出一个笑容。 　　这一切是该开始了。 　　像个人类一样，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一切。 　　从布局开始，小心又稳妥地计算，冷眼旁观，最后完美收网。 　　他喜欢模仿人类的行为处事，为了目的小心算计。 　　只要能满足他的欲望，牺牲谁都无伤大雅。 　　真人满足地露出了愉悦的笑。 　　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吧，这种亲手制造悲剧和绝望的感觉。 　　人类啊，不管自身多么强大，一旦有了弱点，就会得不堪一击。 　　所以，风间月，你会怎么做呢。 　　是看着你的学生在你面前死去，还是用你那些一旦使用出来就会被认定为异端立刻被处以死刑的咒术救你的好学生呢。 　　“顺平啊。”真人轻轻地把手搭在了身旁人的肩膀上。 　　不似人类的冰冷触感，像是攀附了一条黏腻冰冷的毒蛇，那样可怕地在他脖颈上缓慢游曳。 　　“你知道怎么解开我身上的诅咒吗？”咒灵笑着在他耳边轻轻开口。 　　“要解开我身上的诅咒，只有两种办法。” 　　“一是施术的诅咒师主动帮我解开，第二种，就是施下诅咒的诅咒师死去。” 　　“我当然没有那个自信能够杀掉你的老师。” 　　“但是那两个特级咒术师可以。” 　　吉野顺平颤抖着睁大了眼睛。 　　身后的咒灵贴着他的耳畔，尾音上扬全然一副愉悦到癫狂的模样。 　　“对了，我想你可能不知道你的老师为什么冒着术式被发现的风险对我下诅咒吧。” 　　“都是为了你哦，顺平。”近在耳畔的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张狂的笑意。 　　人类的绝望与憎恨，对于他而言，是那样美妙的存在。 　　所以，再痛恨一点吧。 　　“因为前几天差点让你和你妈妈丧命的百鬼夜行啊，是我一手策划的。” 　　再绝望一点。 　　“你的老师知道是我差点杀了他的学生，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我死呢。” 　　都是因为你啊，都是你害死了保护你、甚至愿意为你去死的老师。 　　“所以你啊， 奇*书*网 *w*w*w*.*q*i*s*u*w*a*n*g*.*c*o*m 真是蠢得很天真呢。”居然会相信一个咒灵说的话。 　　…… 　　吉野顺平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那些追悔莫及的懊恼和悔恨，那些逼仄在心口无处排遣的痛苦，在这一刻悉数涌上了心头。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时间差不多了。”真人看着不远处急速靠近的人影耸了耸肩，“毕竟我还不想死在风间月的手里。” 　　“但是给他送份难忘的礼物还是可以的。” 　　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在这一刻缓慢收紧力道。 　　吉野顺平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一阵冰冷的咒力涌进了他的身体。 　　“无为转变——” 　　- 　　神无月镜赶到的时候，偌大的房间里，早就已经没有了那个特级咒灵的身影。 　　有人躺在房间中央的地面上，半边身子是人，半边身子却是奇形怪状的咒灵。 　　是吉野顺平。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血管里流动的血液，就这么慢慢冻结成了冰。 　　“顺平……” 　　像是分辨出了他的声音，那个孩子眼里含着泪，挣扎着爬到他脚边，伸手似乎是想抓住他的衣角。 　　可他已经动不了了。 　　无为转变改造了他的身体却没有改造他的灵魂，这样的伤势，即使是擅长反转术式的家入硝子也无能为力。 　　“顺平……” 　　神无月镜试着去拉住他的手。 　　可那个孩子却没有拉住他。 　　他只是静静地，用那双流泪的眼睛看着他。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害怕，也不是求救。 　　他说—— 　　“老师，对不起……” 　　- 　　一瞬间的安静。 　　像是整个世界都在此刻凝固。 　　神无月镜低头看着躺在他怀里，那个已死的少年，蓝紫的眼眸被鲜血映成诡谲刺目的猩红。 　　“系统。”神无月镜嘶哑着声音开口。 　　粉兔子闻声从屏幕里钻了出来。 　　【亲亲。】 　　“我知道你们有办法。” 　　“不管是多少寿命，告诉我救他的办法。” 　　【亲亲，你也知道逆转生死的代价，这不是消耗寿命能解决的。】 　　“所以要用什么！” 　　“告诉我救他的办法！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你现在需要的就是告诉我办法，然后闭嘴。” 　　【附灵术式里有一种可以将死者复生的咒术，但代价太大了——】 　　“需要什么。” 　　【一只眼睛。】粉兔子的声音一顿。 　　一瞬间的沉默。 　　神无月镜低头轻轻摘下了面具，银白的长发垂落，他抬手把手指刺入眼眶。 　　鲜血开始喷溅，剧烈的刺痛随着手指嵌入血肉的动作蔓延。 　　他握着那颗鲜血淋漓的眼球重新戴上面具。 　　鲜血滑落，雪白的狐面像是泣出了血泪。 　　他抱起顺平的尸体，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间。 　　大概是暴雨将至的缘故吧，头顶的天空没有星光也不见明月，就连风声也屏息。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像是陷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沼泽里，他无力挣扎，只能放任自己越陷越深。 　　“啪——”一把刀贴着他的脸颊飞过。 　　是禅院直哉。 　　“原来你就是那个诅咒师啊。”禅院直哉开口，“没想到居然是学校内部的老师，看来东京咒术高专的领导层真的该换人了。” 　　“不要阻拦我。”神无月镜没有理会对方的话，只是抱着顺平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悬停在他身后的障子门浮现出轮廓，绘着怨面般若的大门轰然打开，从其中出现的，是浑身缠绕着苍青鬼火的骷髅。 　　由数万亡魂汇聚而成的鬼物，他身上附着的怨气能够抵挡一切咒力的攻击。 　　神无月镜低头看着怀里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少年，他的脸上没有表情，泛红的眼尾却凝着血丝。 　　“顺平，老师不会让你死的。” 　　苍青色的鬼火无风自动，雪蓝色的火光从他掌心燃起。 　　远在高专的虎杖悠仁在这一刻猛地睁开双眼，他的眼下浮现出黑色的纹络，属于两面宿傩的咒力在他的身体里涌动，却无法突破神言设下的束缚。 　　“该死的！”两面宿傩猛地合手结印。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力量，那个擅自欺骗了他的神明，他知道他就在附近。 　　“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附灵术式——死返！” 　　雪蓝色的火焰瞬间收拢，原本被无为术式转变的少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本该死去的身体逐渐有了呼吸和心跳。 　　神无月镜的身下浮现出漆黑的镜面，镜面下是黄泉枯骨、炼狱火海，无数冤魂厉鬼纠缠撕咬。 　　神无月镜艰难地站了起来，披散着长发，脚踝滴血。 　　缠绕着苍青鬼火的骷髅环绕在他身边，刀刃向下，完全保护的姿态。 　　但即使是荒骷髅，也阻挡不了拥有苍天之瞳的最强咒术师的攻击。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按着他肩膀的手温度滚烫，可那双眼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大片大片浓稠的暗色，冰凉得瘆人。 　　神无月镜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晃动的视线一半被血液浸染，他仰着头虚弱地喘着气，鲜血染红了那只掐着自己脖颈的手。 　　“五条老师，你要杀了我吗。”他微微仰头，沾满鲜血的手指在染血的狐面上划过，最后放在身前人的手上。 　　他把他的手举起，又轻轻落在他脖颈最脆弱的位置，血色褪尽的指尖衬着猩红，刺目得心惊。 　　“对不起，我骗了你。” 　　神无月镜笑了笑，他想他现在的样子大概狼狈到了极点。 　　身前的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可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颤意。 　　是愤怒还是其他，他不知道。 　　神无月镜抬起头。 　　只剩下一只眼睛的他已经看不清什么了，他疼得厉害，只能勉强地聚焦视线，凝望着那张在浓稠的黑暗中，隐隐浮现的，男人的面孔。 　　摘下眼罩，那双碧海苍天般透彻无垢的眼睛好像是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可他看不清对方此时此刻在思考些什么，他只是觉得好累。 　　“五条老师，你总是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有所顾虑啊。” 　　明明像你这样的人，生来就不该有弱点。 　　可你偶尔的恻隐和温柔，却总是被不怀好意者利用。 　　神无月镜按住了那只手，仰起了脖颈。 　　“动手吧。” 第30章 成为咒术师的第十四天 　　神无月镜大概能猜到那个特级咒灵为什么要给他发那条消息了。 　　附灵术式施加的诅咒无法被同样身为诅咒的咒灵覆盖, 除非他主动解咒，否则只有他死了那个诅咒才会消失。 　　不过话说回来，他现在担心的, 应该不是这个吧。 　　神无月镜虚弱地咳出一口血。 　　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 又顺着面具的缝隙，滴在那人的手背上。 　　神无月镜艰难地抬起头，他能猜到奉命赶来处死诅咒师结果发现对方是自己的同僚这种事对五条悟这种会有恻隐之心的人会是什么样的打击, 但他没想到对方会是那样的表情。 　　狠厉得像是野狼一样的眼神, 神无月镜没想过这种极端愤怒的表情会有朝一日出现在他五条悟身上。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情有可原。 　　都到了这时候还能想东想西，神无月镜觉得自己也是有够心大。 　　很愤怒吧, 想来也应该是这样。 　　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自己身边朝夕相处的人, 真正的面目居然是杀人如麻的诅咒师。 　　但神无月镜没来由地有点害怕。 　　掐着他脖子的手轻轻用力，下巴被抬起，视线在此刻交汇。 　　映入眼帘的是那双碧色的眼睛，如果不是人类圆形的瞳仁, 神无月镜丝毫不怀疑这种眼神应该属于野兽。 　　肩膀更痛了。 　　看似凶狠的力道，落在他的肩膀上却克制又隐忍，就连声音也是嘶哑。 　　五条悟俯下身, 一米九的身高轻而易举地把他困死在怀中, 像是野兽困住一只蝴蝶。 　　耳畔有热意上涌，对方用一种暧昧却形同野兽撕咬猎物的姿态靠在他的的耳边, 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炽热得滚烫。 　　“风间月。” 　　系统的提示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响起，可神无月镜知道，他不能死在这里。 　　“荒骷髅！” 　　巨大的骷髅猛地举起了手里的刀刃。 　　无下限术式在这一刻展开到极致, 荒骷髅的刀刃还没来得及触碰到他就被瞬发的「术式反转.赫」彻底击碎。 　　虽然只有几秒的阻挡, 但这已经足够了。 　　神无月镜虽然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抓着人家弱点跑路的行为有点不道德, 但他要是直接死在了这里，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等于白费。 　　“附灵术式——隐。” 　　…… 　　五条悟抬眸看着即将消失在自己面前的人。 　　那么干净，却又纤细孱弱得像是一缕轻烟。 　　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彻底破碎，内心有一个声音疯狂地阻止着他伸手，阻止他将面前这个人彻底抹消。 　　只是一瞬间的愣神，面前的人就已经消失在了汹涌的火光里。 　　“你居然放走了那个诅咒师？！”是禅院直哉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不是号称最强的特级吗，那种程度的诅咒师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为什么放走他！” 　　“五条悟，在你成为咒术师的时候你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不管那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我只知道那个人是诅咒师，他身后的那个鬼物你不是也看到了吗，那是要用几万条生命才能炼制出来的东西，你居然放走了那样一个人！” 　　“砰——”禅院直哉感觉自己被狠狠地拍在了墙上。 　　“你真的很烦啊，禅院家的臭小子。” 　　“我现在的心情很差。”五条悟慢慢松开了手。 　　“所以你不要在我耳边聒噪，这件事我会自己向高层解释，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说着，他转身离开了。 　　没有管在场的其他咒术师是怎样的眼神或想法，他一个人沉默不语地回到高专，夜蛾正道看着他沉默的样子没有说话。 　　“夜蛾老师，我下不了手。”他垂眸扯下眼罩 　　“我知道了。”夜蛾正道说着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作为老师也作为前辈，他很清楚刚才发生的一切对自己的学生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件事，我会向高层汇报的。” 　　“但是，悟，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夜蛾正道想起了刚才接到的，来自高层的质问。 　　他不知道为什么高层会这么看重这件事，但作为一个老师，他必须保护自己的学生。 　　“风间月的事，会有其他的咒术师处理。” 　　“您知道他走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他说对不起。”五条悟垂眸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 　　这只手曾把那个人的生命握在其中。 　　他本可以杀了他，可他最后还是没有动手。 　　五条悟回忆着指尖所触碰到的，炙热却也脆弱的触感。 　　心底最柔软的那一角，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缓慢收紧，每一寸收紧的血肉都不受控制地蔓延开酸涩的钝痛。 　　【五条悟，我不会怨恨你。】 　　- 　　吉野顺平是在人群的骚动声里醒过来的。 　　昏迷前的记忆停留在那个特级咒灵诡异的笑容，他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犯下了致命的错误，那个咒灵根本就不是想帮他，而是想要借着其他人的手，杀了风间老师。 　　对了……老师！ 　　吉野顺平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老师在哪里……老师…… 　　“哒——”有什么东西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落在了地上。 　　可怕的预感在这一刻席卷了他的脑海，吉野顺平颤抖着手把那颗圆形的珠子握在手里，微微冰凉的湿滑触感，满手的血渍。 　　这不是什么珠子，这是一只眼睛。 　　蓝紫色的瞳孔，是老师的眼睛。 　　吉野顺平猛地回过头。 　　晕眩的视线里，铺天盖地刺目的苍青，滚滚热浪将他无声包裹。 　　他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身后的人群一阵骚动，似乎是有谁在喊他的名字。可是他就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太疼了。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一阵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干涩的喉头滚烫，满嘴都是鲜血的腥甜。 　　“你不能过去！”身后有咒术师冲上来想要把他拉回去，“那个诅咒师很危险，你不能过去——” 　　“老师他不是诅咒师！”他固执地挣开想要抓住他的人，喉头一口滚烫的血就这么涌了出来， 　　“别拦着我……”吉野顺平颤抖着推开阻挡他的人的手，冷蓝色的淀月在他身后骤然出现。 　　你们能明白些什么啊。 　　老师他没有错，错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他。 　　都是他把老师害成了这副模样。 　　“老师……风间老师……” 　　火焰中的人像是察觉到了他的靠近，扭过头，用那只仅剩下的眼睛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平和的，完全看不出怨恨，更看不出责备的眼神。 　　“没关系哦，老师没有怪你。” 　　有一只手轻轻落在了他额前。 　　像是曾经在他被被欺凌时安慰他一样，那样温柔的姿态。 　　“啪——”火焰燃烧的声音。 　　苍青色的鬼火在一刻暴涨，那般铺天盖地浩大的声势，满眼都是刺目的苍青色。 　　他听见嘶哑的哭声。 　　在燃烧的火光里，浮动的空气中，一点点从模糊到清晰。 　　可他这时候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在火焰中坠落，像是折断了羽翼的仙鹤。 　　他的全世界，他的生命，就这么落进苍青的火里，消散为一捧灰，逸散成一缕炙烫的烟。 　　“老师，是我错了，老师……” 　　他声嘶力竭着冲进那片滚烫的火光，附着着深重怨气的火把他的双手烧成森森白骨。 　　可他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他只想伸手抓住那个，即将在火焰中消失的人。 　　“对不起老师……求求你……” 　　银白色的发丝，就这么在他手中流淌而过，消失了踪迹。 　　吉野顺平看着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那被苍青鬼火所守护的人，眼里的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啊——！！！”他身后的式神在这一刻彻底暴走，冷蓝色的水母膨胀成巨大的怪物，无差别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 　　“你们懂什么啊……” 　　那个人曾经是我活下去的希望，我为了他强撑着活到现在，无论是那些人毫无理由的欺凌还是生活都没有打垮我，就算再苦再痛我都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我只是想看着他好好活着啊…… 　　我只是想让他好好活着而已…… 　　我什么都不奢望，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是想我所珍视的这个人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而已啊。 　　吉野顺平感觉自己的后颈一痛，夏油杰站在他的身后，眼里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冷光。 　　吉野顺平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抽离，视线开始模糊。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弱小。 　　这双无力的手，关键时刻，就连保护自己重要的人也做不到 　　甚至他一厢情愿的保护，最后还成了把对方推进深渊、把他彻底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 　　- 　　神无月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他的大脑直到现在还是一片混乱，左眼的位置一阵阵钻心的刺痛，只能依稀记起自己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身后轰然出现的罗生门。 　　他利用荒骷髅的力量对自己进行短距离传送，而高强度地输出咒力，他也因此陷入了昏迷。如果不是魔虚罗及时赶到把他带走，他很快就会被擅长追踪的咒术师找到。 　　神无月镜松了一口气。 　　是魔虚罗救了他，又或者说，是五条悟放了他。 　　毕竟以六眼为依托构筑的领域「无量空处」，是凌驾于人类力量极限之上接近于神明的存在。如果五条悟要留住他，即使荒骷髅和魔虚罗合力也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带他离开。 　　“神明大人！” 　　察觉到他醒来的动作，守在床边的美美子连忙凑上前：“您还好吗？神明大人。” 　　魔虚罗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回来的时候她们都很惊讶，因为她们知道能够让魔虚罗像这样的保护的，只有那位把她们从苦难中拯救出来的神明。 　　虽然外表改变，但她们知道魔虚罗不会认错他跟随千年的神明。 　　神无月镜艰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起身的动作牵扯到眼眶的伤口，包裹着左眼的绷带很快就沁出了鲜红的血渍。 　　“神明大人！”是菜菜子惊慌的声音。 　　神无月镜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死返」需要付出的代价远不止一只眼睛，当初他为了逆转夏油杰的命运，八浮雪华咒夺走了他的生命作为施咒的代价，而现在，他用自己的眼睛作为媒介交换了顺平的生命，死者复生的代价则是施加在他身上不可解除的诅咒。 　　神无月镜轻轻伸手触碰自己空空如也的左眼。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伤口将永远不会愈合。 　　它会一直溃烂一直流血，一直隐隐作痛，直到深陷在这份诅咒中彻底死去的那一天。 　　不过，这也无所谓就是了。 　　“神明大人，您还好吗？”菜菜子跪在床边紧张地看着他。 　　神无月镜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两个女孩，没来由地有点恍惚。 　　“不用担心我。”神无月镜挥手让菜菜子和美美子离开。 　　偌大的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神无月镜拆了脸上的绷带，没了眼睛的眼眶一片鲜血淋漓，稍稍动弹就会淌出血丝。 　　“系统，在吗？” 　　出乎意料的，这次他的耳边没有响起任何回应。 　　神无月镜没有理会它的沉默， 　　“你应该不是个单纯的游戏吧。”神无月镜自顾自地对着空气开口说道。 　　其实他早就应该猜到的。 　　第一个副本的时候他能无限读档，是因为那时候的他是神明的身体，能使用死返玉的力量，之后他的真身和死返玉一同被封印在修罗鬼狱，神明转世的身体只能保留很小一部分力量。而之后的第二个第三个副本，他潜意识里像是完全忘记了这是个游戏能够存档读档，执着于完成系统给他的任务。 　　而实际上，这两个所谓的副本根本就不能读档。 　　因为这从头到尾就不是个游戏。 　　“我从第二个副本的时候就隐隐约约觉得有点奇怪了。”神无月镜说道。 　　“照理说，如果这真的是个游戏，在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事都应该在你的掌控之中。但你却没能预见顺平的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不是故意没有提示，而是你预见未来的能力，已经到极限了吧。” 　　神无月镜抬起头，用剩下的那只眼睛望向虚空。 　　“我说得对吗，神明大人。” 　　“嗡——”一阵模糊的电子音在耳边响起。 　　流动的时间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冻结，刺目的雪白在他身下延展开，眨眼间整个房间就变成了一片雪白。 　　“果然被发现了啊。”和他毫无二致的，熟悉的声音。 　　出现在半空中的人穿着白色的和服，外罩一件雪白的羽织。 　　雪发蓝眸，雪白的羽织上绘着黑白两色的流云鹤影。 　　神无月镜想他大概能触碰到所有的真相。 　　这一切的一切，马上就要在他面前揭开谜底。 　　“说吧，这一切到底是什么。”神无月镜慢慢平复了表情，“不要骗我，你知道我们本是同一个人。” 　　一阵沉默。 　　“这不过，是一个诅咒罢了。”悬浮在半空中的神明如是地说道。 　　“千年之前我封印修罗鬼狱的时候，那些咒术师取走了我的眼睛和一部分鲜血，也间接地从中获得了我的力量。五条家同化了我的眼睛，加茂家喝下了我的鲜血，禅院家从我的血液里剥离出通过影子操控式神的术式，狗卷家则是学会了咒言。” 　　“但人类也好咒灵也好，神明的力量对于他们来说过于强大，强行容纳是要付出代价，就像天与咒缚，就是天道规则降下的惩罚。” 　　“夺走我力量的人类把天道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惩罚认为是我的怨恨，以为我会回来夺回被抢走的力量，所以他们用他们的贪欲诅咒了我。” 　　“那这些副本……” 　　“这是代价。”神明微微垂眸，雪白的羽翼在他身后展开，姿态形同仙鹤。 　　神无月镜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猛地涌入了脑海。 　　无数疼痛的，甜蜜的，让孤独千年的神明为之沉湎深陷的记忆。 　　“和那些人类的诅咒无关，那是我无法回应那个孩子的爱，看着他一次次为我而死，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什么意思？”神无月镜愣住了。 　　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极其痛苦的回忆，他的眼里翻出酸涩，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这是我们欠下的，必须偿还的因果。”神明垂眸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那个孩子至死都没有想过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他只是孤注一掷，热烈地仰慕着我这个被贪欲封印束缚的神明，他想救我，想放我自由，即使代价是他的生命。” 　　“但这太不公平了” 　　“所以我诅咒了自己。” 　　“我诅咒自己将生生世世出现在他身边替他挡下劫难，然后生生世世，与他错过。” 　　-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很深的梦境。 　　像是有什么一直尘封的存在被猛地打碎，纷飞的碎片在他的意识里雪花般飘落。 　　睁眼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一颗枝叶葳蕤的黑椎木上，有人轻轻拽着他垂落的羽织下摆喊他，声音有些青涩的稚气，却异常熟悉。 　　他猛地回过头。 　　有个和五条悟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站在他身后，手里握着染血的眼珠，双眼鲜血淋漓，脸上却带着释然的笑。 　　他说：“神明大人，我把眼睛还给你。” 　　“先人的贪婪让您遭受了那么多痛苦，真的很抱歉。”他垂眸虚弱地咳着血，说出的话语里却满溢着热忱、浓烈到无惧死亡的爱。 　　“所以快点离开吧，我不会再让那些人把您封印在那里。” 　　“我会守护着您，直到我死去。” 第31章 成为咒术师的第十五天 　　那是他封印了修罗鬼狱之后的记忆, 一切的开端是一场纷扬的大雪。 　　山火烧了三天三夜，汹涌火光把整座山烧成了荒原。 　　他作为神明的肉身沉入修罗鬼狱，灵魂本该顺应天道转世, 可他却无法离开这座瘴气肆虐的山。 　　“原来是诅咒啊。” 　　他看着映在溪水里，那一条攀爬在背脊上形如毒蛇的咒纹。 　　那是由人类的贪欲和恐惧凝成的诅咒, 目的是让他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他被迫留在了山里, 他的神社在山火中被烧毁，本就残破的木屋只剩下一片漆黑的残骸。 　　山间常年弥漫着瘴气，别说人类，就是动物也没有办法在这种地方存活。 　　他无人供奉更无人祭拜, 与其说是神明残留在世间的意识, 倒不如说是一个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 　　他并没有怨恨，他只是茫然。 　　神明, 是被人所需要, 在人类强大的渴望和祈求里诞生的存在。 　　他已经完成了他所有的使命，死返玉和这片土地不再需要他, 而不被需要的神明, 没有存在的价值。 　　于是他成了徘徊在这座山里, 无家可归的亡灵。 　　因为终年弥漫着瘴气，这里寸草不生满目荒凉, 时间似乎在这里失去了该有的痕迹。 　　每一天每一天, 他坐在最高的那棵黑椎木上重复看着日出日落，孤独成了比诅咒更可怕的束缚。 　　直到有一天, 有人闯进了山里。 　　他坐在树上看着树下披着暗蓝羽织、佩着□□的少年一步步向他走来, 最后停在他面前。 　　“您就是这里的神明大人吗？”对方仰起头。 　　苍蓝色的瞳孔, 是他被夺走的眼睛。 　　原来是咒术师啊。他漫不经心的移开视线, 并不想和对方多说什么。 　　“不能告诉我吗？”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冷淡, 少年自顾自的在他身边说话，声音是少年独有的清朗，“我听说这座山里有位神明，一定就是您吧。” 　　“我不过是已死的神明残存在世间的意识罢了，”他记得自己这样说道，当时的心情说白了就是敷衍，“我曾经是神，但现在不是了。” 　　“因为不被需要的神明没有存在的意义。” 　　“那我以后可以经常来吗？”没有理会他的冷淡，少年犹自背着手绕着树走了一圈，然后笑嘻嘻地把一样用手帕包着的东西丢给了他，“初次见面，是给您的礼物哦！” 　　说着就自顾自地跑远了。 　　他打开那块手帕，里面是一根做工很是粗糙的木簪，一看就是出自并不擅长雕刻的人之手。 　　是他自己刻的吗？神无月镜把木簪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一点都不好看啊。”他这么说着，却把那根木簪收进了衣袖里。 　　-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和那个少年脱不了干系。 　　但或许是他独自一人在这里呆了太久的缘故吧，他没有拒绝这个少年的靠近，即使对方身上有着自己被夺走的眼睛。 　　更有甚者，就是这个少年的存在，他才会被困在这里。 　　但这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以为对方不过是一时兴起，但自那之后那个少年却每天都跑来和他见面。 　　有时候是花，有时候是一幅画，那个少年来见他的时候总是会准备许多小小的惊喜，渐渐的，他甚至每天都会期待着和他的下次相见。 　　最后一次来找他的时候，那个少年身上带着伤。 　　他笑着把一个漂亮的锦盒递到他手里，沉甸甸的质感，里面是一件绘着流云和仙鹤的羽织。 　　“第一眼见到这件羽织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您。”那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洒满了融化的星星。 　　“能允许我为您亲手披上吗？”他起身把那件羽织拿在手里。 　　丝绸般顺滑的质感，衣摆上绘着的流云鹤影有着栩栩如生的美感。 　　他点了点头，任由那个少年把羽织披在他的肩上，那样小心翼翼的动作，他一扭头就能看到对方脸上的认真，和眼眸里无法掩饰的欣喜。 　　十几岁的少年，就连喜欢一个人的样子也是直白得可爱。 　　“神明大人，您想出去看看吗？” 　　临走的时候，少年突然拉住了他的衣摆，眼里的神情像是在隐藏着什么。 　　“我没法离开这里。” 　　他披着羽织坐在黑椎木的树枝上，并没有把对方说的话放在心上。 　　以至于他根本没有看到，少年离去之前，眼里的神情是如何深情的沉湎。 　　- 　　自那天之后，那个少年再也没有出现。 　　他坐在那棵黑椎木上一直等一直等，却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以为是那个孩子把他忘了，毕竟人类生来就喜怒无常。 　　然而，就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他发现一直禁锢着他的诅咒消失了。 　　他被夺走的力量在逐渐回到他的身体，他能清晰地察觉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正在不断逼近。 　　他披着那件绘着流云和仙鹤的羽织下了山，一路上雪花纷飞，这大概是几百年来最冷的冬天。 　　经过一条小道的时候，他听见两个咒术师打扮的人站在一边说话，诸如‘眼睛’、‘处死’的字眼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没听说吗，五条家的嫡长子要被处决了。” 　　“你是说那个有着奇特六眼的咒术师吗？” 　　“据说是得了癔症被家族秘密处决的，死之前还胡言乱语，说自己的眼睛是从神明那里抢来的要替神明讨回公道。” 　　“那他的那双眼睛怎么办，我记得五条家的祖传术式没有六眼就使用不了，但是能出生就拥有六眼的孩子，五条家几百年才能降生一个吧。” 　　“所以五条家不就有人打算把眼睛挖出来移植到别的孩子身上吗……” 　　…… 　　他最后在那棵他经常坐着的黑椎木下找到了那个少年。 　　颤抖着轻轻拽住他的衣摆，失去了眼睛的少年把手里鲜血淋漓的眼睛递给他，声音是虚弱的沙哑。 　　“神明大人，我找到让您离开这里的办法了。”少年颤抖着咳出一口鲜血。 　　“这是五条家的咒术师曾经夺走的属于您的眼睛，只要您收回去就能离开这里。” 　　他猛地上前接住了对方倒下的身体。 　　指尖触碰到的，是大片大片蔓延开的鲜血。 　　“神明大人，我恐怕快要死了。”少年靠在他的怀里，脸上却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 　　“从今以后，就请您为自己活着吧。” 　　“有些话，我从第一眼见到您的时候就想告诉您，但是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神无月镜颤抖着抱紧怀里逐渐冰冷的人。 　　他能猜到怀里的少年想对他说什么，因为一个人看向另一个人的目光，从不会说谎。 　　“说出来吧。” 　　无论是怎样的话，我都愿意接受。 　　“还是算了。”怀里的人慢慢笑了，鲜血就这么顺着他的眼尾一滴一滴坠落。 　　“无法实现的愿望，说出口只会变成诅咒。” 　　“您是这片土地的神明，您爱的是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灵。” 　　“要求您独爱我一个人的话，太过分了。” 　　怀里的人气若游丝地笑了，伸出手似乎是想擦去他眼尾落下的泪。 　　“我不能像那些人一样把您束缚在我的身边。” 　　即使我曾像这样，热烈地仰慕着您。 　　那只抬起的手，终究还是垂落在了寒风里。 　　雪停了。 　　神无月镜一动不动地坐在树下，白发的少年在他怀里慢慢停止了呼吸。 　　这个孩子用自己生生世世不得善终作为代价，抹去了他身上的诅咒。 　　他垂眸看着怀里，已经再也不会醒来的人，眼里就这么慢慢流出了泪水，心口的酸涩在一刻痛得他难以言语。 　　- 　　那天真的下了好大的雪。 　　他踉跄着走在苍白到几乎辨不清方向的雪地里，满目惨白刺得他头晕。 　　他走得跌跌撞撞，脚底流血，冻得发青的手指在干冷的空气中触摸，仿佛是想伸手抓住某样即将离开世间的东西。 　　“神明大人，您知道人类的爱吗？”他还记得那人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嘴角。 　　绘着流云仙鹤的羽织落在洁白的雪地里，他仰头望着不见星月的天空，只觉得心如刀割。 　　“人会一心一意地爱上另外一个人，互相为对方而活，然后彼此相拥着死去。” 　　“没关系哦，过分一点也没关系。”他听见自己这样说道。 　　诅咒我吧。 　　用你爱而不得的怨恨诅咒我。 　　我愿意背负这份来自于你的怨恨。 　　总好过看着你用这么一副完全释然无所留念的姿态在我面前死去。 　　- 　　无形的诅咒在这一刻将他包裹，但诅咒的来源却是他心中的执着。 　　天道是公平的，试图改变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他封印了自己的力量封印了自己的记忆。 　　一次又一次，重复的转世，他一直在寻找将那个孩子从诅咒中解脱的办法，却只是在不断地重蹈覆辙，不断地看着那个人一次次深陷在悲惨的命运中死去。 　　比起爱而不得，彻底遗忘是更加可怕的惩罚。 　　这条他孤注一掷踏上的道路，从一开始就是无望的死途。 　　他知道人不同于神明，每一次转世，那个人都不会再记得自己。 　　可他还是选择一次一次奔赴而去。 　　成为他的老师，成为他的同僚，成为与他并肩的战友，一次一次在命运的纠缠里互相为对方死去。 　　愚蠢吗，或许是吧。 　　神明不懂人类的爱情究竟是怎样。 　　对于他来说，爱就是牺牲，是守护，是奉献，是不求任何回报的付出，是属于一个人的孤勇。 　　曾经的他将几千年的光阴付诸于守护这片土地。 　　而现在，他想用剩余的时光拼尽全力去爱一个人。 　　“我会成为你一个人的神明。” 　　- 　　神无月镜从回忆的梦境里慢慢清醒了过来。 　　无数疼痛甜蜜的回忆在他脑海中落地生根，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原本在他脑海里系统模样的光屏不见了，一直充当客服的粉兔子悄咪咪地蹲在床边，紧张地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这是谁家的肥兔子啊？”神无月镜笑着伸出手。 　　“镜大人！我是阿律啊！” 粉兔子一个飞扑跳进他怀里滚了一圈，“您当初开玩笑说神社的从者只要狐狸和狛犬，蹲在神社门口哭了超久的那个就是我啊！您封印修罗鬼狱之后就消失了，我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找到您留下的意识的。” 　　“所以你就装客服骗我是不是？”神无月镜轻轻捏了捏软绵绵的兔耳朵。 　　“嘤QAQ!” 　　“诶呀，开玩笑的啦。”神无月镜把怀里的肥兔子从头rua到尾，“好久不见了，阿律。” 　　“呜呜呜镜大人。”粉兔子在他怀里哭得眼泪汪汪，“大人您受苦了。” 　　“好啦好啦，不要哭了。”神无月镜把粉兔子搂在怀里揉了揉，“虽然很想和你叙旧，但现在恐怕还没到能够闲下来说话的时候。” 　　兔子阿律凭借着多年跟在自家神明大人身后当从者的经验察觉到事情有点微妙的不对劲。 　　“大人您是指那个陷害您的咒灵？” 　　“不止。”神无月镜微微眯了眯眼，“那个从千年之前就一直动手动脚背地里暗算别人的家伙，我也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更何况，他这次还占用了我转世的身体，似乎是想通过这个打开修罗鬼狱和人间的通道。” 　　“可是大人您现在的状况……” 　　“没关系的。”神无月镜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带着释然，“反正我们来世还会再见面的。” 　　“改变命运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不觉得这有多痛苦，因为他们注定生生世世都会相见。 　　不论结果，双向奔赴的过程就已经足够。 　　“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帮他清除那些障碍。” 　　“毕竟，我可是他一个人的神明啊。” 第32章 成为咒术师的第十六天 　　2018年10月31日晚上19:00, 以东急百货店、东急东横店为中心，出现了半径为400米的帐，由正体不明的寄生型特级咒灵一手策划的涉谷事变就此开始。 　　神无月镜从电车上下来的时候时间是晚上20:40，记忆解封后他觉醒了神明的力量。但使用的代价, 是这具身体剩余不多的生命。 　　20:44分, 距离五条悟被狱门疆封印, 还有20分钟。 　　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进入帐内，神无月镜顺着楼梯一路向下，此时此刻, 涉谷大厦的地下一层已经成了咒灵肆虐的炼狱。 　　“太碍事了。” 　　神无月镜取出了弑楽, 这把一直被伪装成枪械的咒具，解除封印后的本体, 其实是身为日本十大神器之一的暗牙黄泉津。 　　荒骷髅在他的身后出现, 苍青鬼火蔓延, 偌大的地下一层充斥着熊熊燃烧的怨气, 等级低于一级的咒灵一旦触碰到火焰就会瞬间死去。 　　“砰——” 　　神无月镜飞身避开向他袭来的火焰, 下一秒, 充满熔岩和烈火的空间在他头顶闭合。 　　“领域展开——「盖棺铁围山」！” 　　神无月镜闻声回过头, 身后出现的咒灵双手结印, 无数烈焰瞬间将他包裹。 　　“盖棺铁围山？”神无月镜嗤笑了一声，“区区一个咒灵的领域, 居然也敢给自己冠上地狱的名号。” 　　“你难道没发现你的火焰根本伤不到我吗, 特级咒灵。”神无月镜表示自己在气人这方面一直都很擅长。 　　“还是说，特级咒灵的水准，也不过如此而已。” 　　“你说什么！”名叫漏瑚的咒灵猛地睁大了眼睛, 极度的愤怒让脚下的地面都开始颤动。 　　“你一个二级咒术师也敢在身为特级的我面前说这种话！去死吧！” 　　“砰——”火焰被压缩到极致后爆发的声音。 　　布满岩浆的领域内, 碎石裹挟着喷涌的熔岩四处飞溅, 汹涌火焰猛地向被困在领域中的人冲去。 　　“字面意思罢了。” 　　火焰被挡下，流淌着熔岩的磐石被斩碎。 　　环绕在苍青鬼火中的人手握弓箭，雪蓝色的火焰在他的眼里明明灭灭，形同鬼魅。 　　“不过，既然你这么自信的话，我也不介意让你开开眼界。” 　　神无月镜笑着结印，周围飞溅的熔岩和碎石在瞬间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刀山火海、万千厉鬼。 　　“好好看着吧，咒灵。” 　　“这才是真正的铁围山地狱。” 　　…… 　　漏瑚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他展开的领域在瞬间被不知名的力量击碎，接着就是铺天盖地恐怖的威压。 　　他的膝盖被折断，背脊被压碎，数万怨灵的威压逼迫着他匍匐叩首。 　　是这个人的领域吗？漏瑚咬紧牙关浑身颤抖。 　　能轻而易举地覆盖击碎他的领域，这个人的咒力根本就是和五条悟一个水平，甚至可以说是更强。 　　但这怎么可能，如果他真的有这样的力量，怎么可能会差点死在那些咒术师手里。 　　“不是领域哦。”对方主动回答了他心中的疑惑。 　　“这里是铁围山地狱，也叫无间地狱。”他听见耳边有声音这样说道，“只有犯下深重杀孽的人才会被天道惩罚堕入此地。” 　　“你看下面。” 　　漏瑚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顺着那人的指引往下。 　　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恐惧在一刻涌上他的脑海。 　　他的身下是翻涌着无数厉鬼的火海，堕入此地的鬼魂被拔去舌头折断四肢，被迫在滚烫的岩浆里永远忍受痛苦，日夜哀嚎。 　　“入此地狱者永世不得超生，只能以受苦的方式自我救赎，除了永无止境的痛苦，不会有任何其他的感受。” 　　漏瑚感觉有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头上。 　　“那么，你想死一下试试看吗？” 　　- 　　与此同时，身在地下五层的真人微微一愣。 　　就在刚才，他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力量波动从上方传来，接着，原本身处那个位置阻挡咒术师的漏瑚的咒力在瞬间失去了踪影。 　　就像是被瞬间祓除了一样。 　　真人猛地起身冲向了地下一层。 　　那个人类交给他的事他已经完成了，□□也派去阻拦那些进入帐里的咒术师，漏瑚的咒力突然消失就意味着他可能遇到了危险。 　　会是谁呢？五条悟和夏油杰都在地下五层，但除了他们，还有谁会有这种实力能压制住身为特级咒灵的漏瑚。 　　真人猛地推开了门。 　　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是有着一头白发、背后伫立着骷髅鬼物的咒术师。 　　“风间月。”他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来了啊。”神无月镜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出现的咒灵，“真好，省得我一个一个去找你们。” 　　“漏瑚的气息消失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吗？”神无月镜漫不经心地冷笑一声，染血的狐面下，眸光寒凉如霜雪，“我送他去了一个不错的好地方。” 　　“因为想让你们察觉到动静，所以我稍微粗暴了一点。”神无月镜说着耸了耸肩，只剩下一只的蓝紫色眼眸被鬼火映成了苍青。 　　“本来我还以为要费一点工夫才能找到你，不过现在看来，事情的发展倒是比我想象得更顺利。” 　　神无月镜轻轻弹了个响指。 　　刺目的雪白以他为中心迅速蔓延，无数碎裂的镜面将空间包裹。 　　“这一招，你们可能没有见识过吧。” 　　“不过不要着急，我很快就会送你去和他团聚。” 　　- 　　对方展开领域的时候，真人下意识地也展开了自己的生得领域。 　　作为咒术中最高等级的存在，一旦身处他人的领域，最好的突破办法就是自己也展开领域。 　　但究竟该怎么形容那种可怕的感受。 　　空气被阻隔，咒力被压制，在光落下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凝固在树脂里的昆虫，明明活着，却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是压制咒力类型的领域吗？他在脑海里飞速思考着对策。 　　类似于咒物狱门疆，能让进入其中的人或咒灵无法移动无法使用咒力，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可以通过改变灵魂的形状找到这个领域的弱点。 　　然而下一秒，一股恐怖的力量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要在别人的生得领域里分心啊。”似笑非笑的声音。 　　雪蓝色的火焰在他身上燃起，但伤痕却不是作用于□□，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 　　他试着用咒力去抵抗，但身处这个领域，他根本无法使用咒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火焰里一点一点焚烧殆尽。 　　“看来总算是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了。”神无月镜慢慢俯下身。 　　“是发现被烧掉的部分没有办法还原了？还是说，害怕了？” 　　对方没有说话，又或者说，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没有办法再说话。 　　神无月镜缓缓垂下眼睑，被阴翳笼罩的眼底有一缕针般锋利的寒光流过，眸光如血。 　　“我早就说过，没有下一次。” 　　低沉的，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 　　他抬脚踩住那只不断挣扎的手，天照日曜界的领域效果还在继续，「曜」和「狱」强制锁定一切进入领域内的生物，随之而来的「天照」不可逆转地抹消灵魂和□□。 　　“我啊，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所以在用这种恶心的手段置别人于死地的时候，最好先想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但你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吧，风间月。” 　　濒死的咒灵看着他露出一个癫狂的笑：“你不要忘了我是咒灵，等到几百年后我又会重新复活，只要人类的怨恨和恐惧还在，我就永远不会被杀死！” 　　“风间月！你只是个人类！等到我复活的时候，我会杀光和你有关的人！” 　　“人类的憎恨和恐惧的确不会消失。”神无月镜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逐渐被火焰吞噬的面孔。 　　“但你不会再复活了。” 　　神无月镜俯身按住了那张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 　　在他的身后，绘着怨面般若的障子门轰然打开，门后是烈火翻涌的尸山血海。 　　【受持神敕，天命听诏。】 　　“下地狱去吧。” 　　- 　　五条悟赶到地下五层的时候，出现在涉谷大厦地下的上千改造人已经被他消灭了大半。 　　那个形态近似于精灵的特级咒灵被他杀死，他展开了0.2秒的领域往在场所有人脑海里灌输了半年的无效消息，确保被卷入这起事件中的普通人能在一段时间的恢复后重新回归社会。 　　照理说，事情进行到了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悬念，他的能力完全凌驾于所有特级咒灵之上，可他却想不明白，那个名叫花御的特级咒灵为什么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把他阻拦在这里。 　　就好像是在等着谁来一样。 　　“咔哒——”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身边。 　　他猛地回过头，身后出现的是一个贴满封印的方块状咒物，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应该就是不久前失去踪迹的特级咒物狱门疆。 　　难道说—— 　　“悟。”熟悉的，温柔的嗓音。 　　五条悟的动作在这一刻停滞。 　　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眉眼细致温和，蓝紫色眼睛像极了盛夏时分盛开的鸢尾花。 　　“好久不见啊，悟。”那人笑着和他打招呼。 　　他的大脑因为这一声呼唤瞬间空白，又在短短的几秒后痛到肝肠寸断。 　　夏油杰也愣住了。 　　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面孔，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他看清了对方额头上，伤口缝合的痕迹。 　　如出一辙的伤疤与他记忆中所看到的重合。 　　这不是老师。 　　“悟！那不是老师！快躲开！”夏油杰猛地拔高声音。 　　五条悟因为这一声提醒回过神，站在他面前的人微微垂着眸，脸上却慢慢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解封——” 　　那是怎样违和的，让人如坠冰窖的笑容。 　　特级咒物狱门疆在这一刻解封，分裂而出的方块化成结界限制住他的行动。 　　“你不是老师！你是谁！”五条悟震惊地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 　　分明是同样的面孔，可老师从不会这样笑。 　　这种毒蛇般忸怩作态的阴冷不属于他记忆里那个一贯温柔的人。 　　“我是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神无月镜’仰头露出一个癫狂的笑，额头上的缝合线咔的一声断开，露出头盖骨下脑浆形态的咒灵。 　　“你总是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有所顾虑啊，五条悟。”那人伸手把裂开的脑壳重新合上，“所以我才能轻轻松松地把这副身体弄到手。” 　　“不过这个身体没有生得术式还是有些鸡肋啊，虽然有能预知未来的玉响之眼，但比起咒灵操术还是差远了。”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夏油杰愣住了。 　　“当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那人转过身，苍白的脸庞上带着狡黠的笑意，呲呲地对着他露骨挑衅。 　　“我本来是想要寄宿你的身体的，夏油杰。”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的术式有多强大，你的术式一旦彻底开发根本就不比无下限术式弱，可你却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使用。本该有着无限潜力的咒灵操术在你手里根本就是暴殄天物。” 　　“我做了那么多准备，一步步想把你逼进绝境，可你那拥有玉响之眼的老师却用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施展了八浮雪华咒让我无法对你动手。” 　　“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寄宿了神无月镜的身体。”他笑着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也正是多亏了这双眼睛，我看到了很多很有趣的东西。” 　　“夏油杰，你大概不知道吧，你们的老师，其实并没有死哦。”那人笑着俯身凑近他的耳畔。 　　“你们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发觉吧，被你们通缉追杀的诅咒师风间月，其实就是你们的老师神无月镜。” 　　“他为了保护你们，一次一次地为你们受伤为你们而死，他所使用的咒术，不是会让他自己受伤，就是会损耗他自己的寿命。” 　　“可你们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觉，甚至还打算亲手杀了他。” 　　“砰——”是墙壁被一箭打穿的声音。 　　飞溅的碎石里，本就摇摇欲坠的狐狸面具从脸上脱落，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神无月镜拉开长弓，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剩一只的眼睛里是锋锐的冷光。 　　“附灵术式——” 　　“积怨必返。” 第33章 成为咒术师的第十七天 　　由怨恨凝成的箭矢猛地射出, 漆黑的箭矢裹挟着雪蓝色的烈焰射中了对方的肩膀。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出现在视线中，那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神无月老师……”夏油杰满脸震惊地看着一步步向他走来的人。 　　“神无月老师！” 　　“嗡——”脚下突然传来奇怪的嗡鸣。 　　夏油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面前轰然坠下。接着，受他操控的咒灵像是撞在了一面透明的墙壁上, 整个世界都在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夏油！”神无月镜猛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弓。 　　“不要担心。”和他有着一样面孔的咒灵笑着摆摆手, “我只是不想让别人打扰到我们的谈话而已。” 　　“作为设下咒言的人,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被箭射中的咒灵回头望向他, “八浮雪华咒的效力是绝对的, 我的确没有办法对抗用生命作为代价说出的咒言，所以我只是用了某种办法让他暂时没有办法行动。” 　　神无月镜满脸残念地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说实话, 怪恶心的。 　　“所以，我们聊聊吧, 风间月。” 　　“不, 应该称呼你为神无月镜。”对方停顿了一下，“或者说，神明大人才对吧。” 　　猝不及防就被扒完所有马甲的神无月镜：？？？ 　　干，差点忘了这是个活了一千多年的老东西。 　　“您不用惊讶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那人像是丝毫不在意胸口的伤痕一样笑着向他走了过来，眼里的神情说是欣喜，倒不如说是狂热，“初次见面，请允许我自我介绍, 我的名字叫羂索，是一名术师。” 　　“您或许没有见过我，但我知道所有有关于您的事。” 　　“千年之前您为了拯救苍生而死, 御三家的咒术师不仅没有心怀感恩, 甚至还设法夺走您的眼睛和力量。” 　　“自己被活生生挖出来的眼睛出现在自己的学生身上, 这种滋味不好受吧。”对方一副仿佛和他当场共情准备和他贴贴的表情。 　　“可怜这些人还不知道, 他们引以为傲的继承术式, 全部都是来自于千年之前对神的掠夺。”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要呕出来了。 　　谢邀，没有不好受，倒是你现在占着老子的身体让老子觉得很恶心。 　　“所以，来吧，神明大人。” 　　“和我一起拯救这个腐烂发臭的世界吧，我们会重建这个世界的秩序，人类将因我们得到救赎！” 　　“重建世界秩序？ ”神无月镜也是被这番话给惊到了。 　　好家伙！他当场一句好家伙。 　　他真心觉得这狗东西当个咒术师真是浪费了，这他娘应该是个搞传销的天才。 　　敢情是以为他到现在还在记恨自己被咒术师挖走眼睛的事，以为说一番为他抱不平的话就能让他反水？ 　　神无月镜二话不说立刻合拢十指，极致的雪白以他为中心猛地散开。 　　怎么说呢？ 　　话说得不错，情感也挺到位，但可惜整的是个烂活。 　　鄙人并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 　　“我对你说的话没有任何兴趣。”倒是对你怎么死有那么一点点的兴趣。 　　神无月镜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无数碎裂的镜面隔绝空间，镜下是烈火烧灼的黄泉地狱。 　　重建世界拯救人类？ 　　我看你是当了一千多年的咒灵天天待在尸体里胡思乱想所以脑子不大清醒。 　　神无月镜抬起手指，「曜」、「狱」将领域中的人层层锁定，天照降临。 　　“千年之前发生了什么我比你知道得更清楚。”神无月镜再次举起了手里的长弓，雪蓝色的火焰在手心汇聚。 　　“与其在这里说废话，倒不如想想该怎么求饶才能让我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还拯救人类？拯救尼玛呢！没个几百年脑血栓都想不出这么搞笑中二的想法。 　　早点洗洗睡吧，傻逼！ 　　“领域展开——「天照日曜界」。” 　　- 　　碎裂的镜面在头顶闭合，火焰燃起。 　　天照日曜界内是绝对由他主宰的世界，进入其中的一切生物生死皆由他定夺。 　　神无月镜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天照焚烧抹消灵魂的人，抬手就是一箭正中眉心。 　　总感觉这货死得太容易有点不放心，还是补个刀比较好。 　　“神明大人。”已经被天照焚烧掉半张脸的咒灵突然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从你进入帐开始，你就一直在使用会让你寿命缩短的咒术，你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吧。” 　　神无月镜猛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说的没有错，从进入这个帐内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高强度的咒力输出，无论是召唤荒骷髅清扫低级咒灵，还是展开天照日曜界强杀那两个特级咒灵，就连附灵术式的使用都在不断地消耗他所剩无几的命数。 　　但这话从这个能在尸体里待一千年的变态嘴里说出来，总觉得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啧。” 　　神无月镜立刻加大了对领域的咒力输出，雪白的烈焰瞬间就把领域内的人吞噬得一干二净。 　　应该是解决了吧。 　　一旦被天照焚烧，所造成的伤害就完全不可逆，他的领域又自带压制咒力和控制行动的作用，可以说只要是被他的领域锁定的生物，能够活着逃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神无月镜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血痕，被挖掉的左眼淅淅沥沥地往外淌着血丝，这是这副身体快要到极限的征兆。 　　虽然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神无月镜走到了狱门疆前。 　　把五条悟成功封印后，重新变成方块的狱门疆落在地上。 　　作为千年前高僧圆寂后化身的特级咒物，狱门疆虽然没有强大的攻击能力，但它毫无疑问是最强大的封印结界。 　　一旦达成封印条件，谁都不能逃脱狱门疆的封印，即使是拥有苍天之曈的五条悟也是如此。 　　但这并不是无解，只要他愿意付出等同的代价，他就能像夺回顺平的性命一样，在狱门疆完成封印前将其彻底摧毁。 　　“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神无月镜回头看了屏障后的夏油杰一眼。 　　“抱歉了，刚和你们见面就要用这种方式离开。” 　　“老师！神无月老师！”察觉到了对方想做什么的夏油杰用尽全力一次一次地冲击着禁锢他的诅咒，砰砰砰的撞击声，砸在屏障上的手鲜血淋漓、深可见骨。 　　神无月镜伸出手，在夏油杰声嘶力竭的阻止里慢慢挖出了自己另外一只眼睛。 　　鲜血覆盖了视线，剧烈的刺痛里，他的整个世界就此陷入了黑暗。 　　“但这是我最后能为你们做的事了。”神无月镜握紧了手心的眼珠，粘稠的鲜血从他的指缝渗出，一滴一滴地落下，从他掌心燃起的雪蓝色火焰形同盛放在尸山血海上的花。 　　落在地上的狱门疆开始颤动，像是被某种外力强行撑开一般，上面睁开的每一只眼睛都在流血，表面也开始产生裂痕。 　　“解封！” 　　- 　　五条悟恢复对外界感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他面前双眼流血的人。 　　视线在震颤，巨大的冲击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听见一旁传来杰的呼喊，流血的双手和不顾一切的姿态，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一贯冷静理性的人露出这样悲痛欲绝的表情。 　　“老师……老师！” 　　“刺啦——”刀刺入血肉的声音。 　　像是下了一场淅沥的血雨。 　　五条悟的瞳孔在这一刻猛地收缩，温热的鲜血就这么溅在了他的脸颊上。 　　一把匕首从后往前贯穿了身前人的脖颈，细线般延展的伤口，血如泉涌。 　　是「天逆鉾」。 　　五条悟感觉自己心口某处就这么被撕开了。 　　那些曾经被他小心翼翼收藏进心底的温暖回忆，那些隐匿在酸楚和泪水中不敢言说的情愫，终于在这一刻褪去热意枯黄萎败，徒留下无言的歉疚和酸涩，藤蔓般赤裸地蔓延，无处隐藏。 　　“抱歉。”断断续续的，嘶哑的声音。 　　身前的人拥抱着他，像是正奋不顾身地焚毁着什么一般。 　　那样惨绝悲痛的姿态，每一次颤抖都会从被割破的喉间流出殷红的血。 　　而那双被活生生剜出眼珠的眼眶里，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鲜血，就这么洇染着稀薄的淡红，顺着眼尾一点点落下。 　　“对不起，老师没能救你……” 　　“真是感人啊。”从火光中站起的人慢慢拔出了匕首，冷白的手指如同毒蛇般缠上神无月镜的脖颈。 　　“神明大人，不要忘记你的玉响之眼还在我身上啊。” 　　“老师！”一瞬间的癫狂。 　　痛彻心扉，大概也不过如此。 　　庞大的咒力被狱门疆全部压制，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对方的名字，但被呼唤的人已经无法再对他做出任何回应。 　　“原来你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五条悟。”羂索掐住了怀里已然死去的人的脖颈。 　　“很绝望吧，你明明生来就被赋予了一切，可你却一次又一次，无能为力地看着这个人为你而死。” 　　五条悟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他从来，都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疼痛，这份快要把他活生生溺死的痛苦，就这么一点点掐紧了他的心脏。 　　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星辰海洋般透彻的瞳仁深处是疯狂撕扯的血光，他死死注视着面前的人，从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凝着鲜血的腥甜。 　　“我会杀了你。” 　　“我一定会杀了你。” 　　“是吗？”漫不经心的语调。 　　和‘神无月镜’有着同样面孔的咒灵笑着挖出自己的眼睛，然后当着他的面，割开了怀里人的额头。 　　“但你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打开修罗鬼狱的钥匙，是神明转世的人类才会拥有的玉响之眼。” 　　脑浆形态的咒灵把自己转移进了怀里风间月的身体，头骨闭合，原本死去的人笑着睁开了鲜血淋漓的双眼。 　　“本来以为错过了咒灵操术想要达成计划会有些困难，可没想到居然被我遇到了千年难得一见的附灵术式。”面前的人对着他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有了这个术式，修罗鬼狱的鬼物都将受我操控。” 　　“神明根本拯救不了人类，只有我才能给这个世界带来慈悲和救赎。” 　　“所以睡吧，五条悟。”原本处于半解封状态的狱门疆开始重新封印。 　　“我们会在新世界见面的” 　　- 　　完成封印，对于狱门疆而言只是一瞬间的事。 　　“砰——”一声巨响，夏油杰冲破了结界。 　　无数咒灵在眨眼间倾巢而出，铺天盖地如同百鬼夜行。站在其中的男人低垂着头，伤痕累累的手背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 　　“我要杀了你。”嘶哑的，咬牙切齿的声音。 　　羂索满意地眯起了双眼。 　　同时失去自己的老师和挚友，这份痛苦，恐怕是要把他逼疯了吧。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者在这个世界的法则之下，根本就没有话语权。 　　羂索抬起手，巨大的荒骷髅出现在身后，苍青色的火焰瞬间把一切靠近的咒灵焚烧成灰。 　　“真弱啊。”羂索笑着叹了口气，“难怪你救不了任何人啊，夏油杰。” 　　“就连你自己这条命，也是你的老师用他自己的命换来的。” 　　“闭嘴！！”夏油杰猛地冲上前。 　　那个人站着没有动，闭着的双眼却在他靠近的瞬间睁开。 　　空空如也的眼眶，眼尾淅淅沥沥淌着鲜血。 　　夏油杰抬起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苍青色的鬼火在下一刻缠上了他的手腕。 　　“真可怜啊。”叹息般居高临下的语气。 　　羂索转身走到狱门疆前，把封印着五条悟的狱门疆从地上捡起。 　　站起的瞬间羂索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咒力锁定在了他身上，一道火焰就这么贴着他的脸颊飞过。 　　是两面宿傩。 　　“谁允许你对他动手的。”察觉到神力波动就立刻赶来的两面宿傩猛地掐住了他的脖颈，脸上睁开的四只眼睛每只都染着渗人的血光。 　　“我应该和你说过，你要杀谁都无所谓，但你不能对这个人动手。” 　　“是吗。”羂索没有在意对方的怒火。 　　如果说之前的他还需要顾虑这个身为传说中最强的诅咒的男人，现在已经得到了附灵术式和玉响之眼的他已经凌驾于所有咒灵之上，成为了最接近神明的存在。 　　“看来是真的啊，那件事。” 　　“据说千年之前最强大的诅咒两面宿傩曾经为了一个死去的神明血洗御三家，甚至还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四处寻找和那位神明有着相同长相的人。我本来以为这只是个谣传，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他是我的所有物。”两面宿傩收紧了手上的力道。 　　“要怎么处置他是我的事，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虽然你这么说。”羂索笑着摊了摊手，“但这件事可和我无关。” 　　“他为了施展术式自己耗尽了自己的寿命，就算是反转术式也毫无用处，我给了他最后一击只是为了不让他用咒术把五条悟从狱门疆里解封出来而已。” 　　“更何况——”被他掐着脖颈的人突然咧嘴露出了一个笑容。 　　下一秒，一支由怨气凝成的箭矢刺进了他的腰腹。 　　“两面宿傩，你现在已经没有资格俯视我了。” 　　“我马上就能得到封印在修罗鬼狱里神明的身体。”羂索狂笑着掐碎了手里的眼睛，缠绕着无数锁链的虚空之门在他身后浮现出轮廓。 　　“我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神，把这个世界亲手打造成我想要的样子。” 　　“所以，向我臣服吧。” 　　他转身一步步走上了台阶，被封锁在无数锁链之下雪白的人影愈发清晰。 　　“我才是这个世界的正确和救赎！我才是有资格成为神的人！” 　　“嗡——”一声冗长的嗡鸣，像是陈旧的时光被打开了一个缝隙。 　　羂索狂笑的表情在这一刻凝固，悬浮在无尽锁链中，怀抱着死返玉的神明慢慢睁开了双眼。 　　“你不会以为，你的小把戏能骗过我吧，咒灵。”神无月镜将十指慢慢合拢。 　　色如碧天星海的眸里，雪蓝色的火光煌煌如昼。 　　“真正的苍天之曈能看穿万物因果，勘破诸天假象。” 　　“千年之前是谁向众人散播我是来自三途川的祸津神的谣言，又是谁怂恿御三家在我封印修罗鬼狱的最后一刻设法夺走我的眼睛和神力，这些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今天你得到的，就是你曾经种下的‘因’生出的‘果’。” 　　【受持神敕，天命听诏。】 　　羂索感觉自己像是坠进了一片滚烫的熔岩。 　　无论是附灵术式还是荒骷髅都在这一刻失去了作用，他听见耳畔响起虚无缥缈的神言。有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诉说着天道降下的愤怒。 　　隔绝地狱和人间的屏障在这一刻被打碎，白发的神明手捧玉石立在汹涌的火光中，无数苍青色的鬼手从他脚下的镜面伸出，誓要把罪无可赦的恶人拖入地狱。 　　“这是因你而死的人积久不散的怨恨。”白发的神明抬起了手。 　　他的脚下，绘着怨面般若的障子门轰然打开，无数缠绕着火焰的铁链把他从寄宿的身体中拖出，拖拽着沉入门后。 　　身下的厉鬼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得到天道认可的神明只有他眼前这位，其余的人无论如何相似，都只是可笑的赝品。 　　“五逆十恶，具诸不善，如此愚人以恶业故，当堕生无间地狱。” 　　“入无间地狱者，永世不得超生，罪人所受之苦，无有间歇。” 　　羂索挣扎着抬起头。 　　悬浮于尸山血海之上的神明一身白衣如雪，雪发蓝眸，眼里毫无悲悯。 　　“天谴。”他听见白发的神明如是说道。 　　连通地狱和人间的大门轰然闭合。 第34章 成为疫病神的第一天 　　狂风骤起, 东京冰冷的夜风卷起他雪白的长发。 　　察觉到神明苏醒就立刻匆匆赶来的魔虚罗和荒骷髅一同收刀跪地，万物俯首迎接他们的神明。 　　“好久不见啊，神明大人。”两面宿傩如是说道, 猩红的眼里是猎人终于捕捉到猎物时的愉悦。 　　神无月镜看着眼前这张满脸写着‘老子是个疯批’的脸, 说心里不慌那都是假的。 　　好家伙, 他转世了那么多次, 什么苦没吃过, 但这一切加起来都没有这家伙带给他的心理阴影大。 　　“我想神明大人你没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吧。” 　　原本还怀揣着一丝希望的神无月镜默默地在心里发出了死不瞑目的叹息。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欠的债都是要还的。 　　“抱歉。”神无月镜决定在跑路前给对方最后的体面。 　　履行约定是不可能履行约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要不是直接说这句话太掉价，神无月镜真的很想来一句‘逼数是个好东西, 我希望你有’。 　　“既然这样的话, 那就没办法了。”得到回答的两面宿傩冷笑着啧了一声，“反正你的拒绝从一开始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神无月镜在心里猛地吸了一口凉气。 　　果然啊，他就不该对这个不讲道理的疯批变态抱什么希望。 　　指望他两面宿傩能良心发现不要随心所欲干阴间事，还不如指望母猪能上树。 　　“我一旦离开，修罗鬼狱和人间的通道就会被打开。” 　　“是吗？”回应他的, 是那四只猩红的眼睛里渗人的血光。 　　“但这些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神明大人。” 　　“你以为我会看着你像上一次一样逃走吗！”两面宿傩猛地冲上前, 双手结印一副要当场来个领域展开大开杀戒逼他就范的架势。 　　“砰——”雪蓝色的火焰凌空燃起。 　　两面宿傩的身体突然定在了半空中，接着一根细白的手指轻轻抵住了他的眉心。 　　“你是从暴虐和混沌里诞生的人。”白发的神明这样开口，“对你来说随心所欲才是你的处事准则，我知道你不接受任何约束也不顾任何人的死活, 但我不可以。” 　　“我是守护这片土地千年的神明, 为了苍生而死是我的宿命。” 　　所以别爱我, 没结果。 　　和你履行约定？除非我脑子被驴踢了。 　　鄙人并没有被你关在笼子里当一辈子鸟这种想法。 　　“更何况, 和我定下约定的人是两面宿傩，不是虎杖悠仁。”神无月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面上不为所动，实则已经在心里乐开了花。 　　啊哈，没想到我还有这招吧！身为管理员NPC就是能为所欲为地钻系统BUG呢！ 　　有句话说得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诅咒也是时候该成熟一点，不要像个被欺骗感情的花季少女一样对渣男念念不忘。 　　有本事你上大号说话呀蓝莓酸奶！你占着别人的壳子之前的就都不算数！ 　　“醒来吧，虎杖悠仁。”指尖燃起的雪蓝色火焰就这么没入了对方的眉心。 　　两面宿傩感受到有一股力量正在和他抢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是他在和虎杖悠仁立下‘束缚’的时候随着‘束缚’逆转一同烙印在他灵魂上的神言。 　　“你宁可去死也要保护这个愚蠢可笑的世界是不是！”两面宿傩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过。 　　第二次，这是他第二次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跑。 　　这个该死的神明，居然敢一次又一次地愚弄他！ 　　“神明大人，你要知道我一点都不介意把你珍视的东西全部毁掉。” 　　“我的耐心已经在千年之前耗尽了！如果你不想亲眼看着这些人类被我杀死的话——” 　　“啪——” 　　神无月镜忍着心里对悠仁小朋友的愧疚感，反手一个巴掌把开始发表绑匪言论的两面宿傩禁了言。 　　你的话太多了，蓝莓酸奶。 　　反派死于话多，你当底下那两个特级咒术师是死的是不是？ 　　你一个连自己二十根手指都没找齐的家伙到底在这里嚣张些什么啊。 　　虎杖悠仁脸颊上的黑色咒纹开始褪去，恢复正常的眼睛昏昏欲睡地眨了眨，然后软绵绵地倒在神明的怀里。 　　神无月镜悄悄地松了口气。 　　神言的效果凌驾于‘束缚’之上，作为‘束缚’的被动方，他两面宿傩就算气得脑淤血也没办法抢回身体的控制权出来搞事。 　　他现在已经把最难搞的解决了，剩下的虽然也有点棘手但好歹还是能沟通的正常人。 　　夏油杰站在了他面前。 　　失焦的瞳孔，露出白骨的双手滴滴答答往下淌着鲜血。 　　一副沉浸在崩溃的情绪里还没缓过神来的表情。 　　神无月镜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对方的手，雪蓝色的火焰在他的手心绽开，修复着手背上鲜血淋漓的伤口。 　　“神无月老师……”夏油杰愣怔地抬起自己失焦的瞳孔。 　　白发的神明垂眸站在他面前，银蓝雪色在虹膜边缘水光般流转，眼底皓影铺平，一轮皎洁的明月在那双色如苍天碧海的眸里冉冉升起。 　　“咯噔——”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尘埃落定。 　　他的心在这一刻风停雪骤，无数疼痛压抑的情绪在他心口蔓延沸腾，最终化作眼泪落下。 　　“老师……对不起……老师……” 　　“不要哭啊。”白发的神明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日光般温暖的触感，眼泪如雨水般滂沱坠落，那人极尽温柔的眉眼在朦胧夜色里仿佛有着水粉画般柔晰的质感。 　　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难过过，就连入口的泪水，都是钝痛的苦涩。 　　“能认识你老师很高兴。”还是那么温柔的嗓音。 　　脸上的泪水被拭去，白发的神明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轻轻地，松开了手。 　　一盏明灯在他手里浮现，雪蓝色的灯蕊摇晃着琉璃般的色泽。 　　“荒骷髅。” 　　神无月镜回眸看向身后的巨大骷髅。 　　“归去吧。”他举起了手中雪蓝色的明灯。 　　火光袅袅，苍青色的火焰在夜色中蝴蝶般飞舞，蜿蜒灯火为滞留在人间不得转世的亡魂照亮了通往彼岸黄泉的路。 　　【神明大人——】 　　那是千千万万个亡灵的声音，缠绕着苍青鬼火的荒骷髅在这一刻放下手里的刀刃，跪地叩首。 　　“镜大人是吾等的恩人。”无数个重叠的声音从荒骷髅中响起，“与所谓的杀生炼制鬼物之术无关，吾等乃是千年之前死于战乱与瘟疫之人，死后怨气难以消解才滞留人间，若不是得镜大人渡化，吾等早就成了八大地狱里受苦的厉鬼！” 　　“化身鬼物守护大人的转世是吾等的选择，若能为大人而死，吾等死而无憾。” 　　“不必了。”神无月镜把手里的灯抛向空中，几只火焰凝成的蝴蝶衔着明灯为亡灵引路。 　　“我与诸位缘分已尽，不要再为了我苦守执念不入轮回。” 　　“魔虚罗，你也离开吧。”神无月镜转身看向半隐在黑暗里，自始至终一语不发的魔神，“明明解除了契约，却还处处麻烦你，真的很抱歉。” 　　“你不必再等我了。” 　　“大人。” 　　“我已经看到我的终点了，魔虚罗。”神无月镜不用想都知道对方接下来要对他说什么，“你也知道，天命不可违抗，这是我作为神明的宿命。” 　　“这里有个孩子继承了我的影法召唤，他很有天赋，也有着坚定的人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相信你会喜欢他的。” 　　“镜大人！” 　　“不必再多说了。”神无月镜说着轻轻挥了挥手。 　　狱门疆在瞬间解封，碎裂的方块一点点坠落，露出其中满脸鲜血的人。 　　是五条悟。 　　久别重逢，说实话，他有太多的话想要和对方倾诉，但命运早已注定他们生生世世生离死别、就此错过。 　　倒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记得为好。 　　“神无月镜是我，风间月也是我。”神无月镜说道，“我是千年前守护此地的神明，是苍天之曈的主人。”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问，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那位名叫天元的全知的术师或许能告诉你。” 　　“那么，再见了。”神无月镜笑着松开了手。 　　身后，已经处于半显现状态的修罗鬼狱现出轮廓。 　　五条悟愣怔地看着面前白发的神明。 　　温柔的面孔，绘着流云和鹤影的羽织，不是身为老师的神无月镜也不是作为同僚的风间月，而是在某些陌生的时间某些陌生的地点，他见过面前这个人。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神无月镜看着对方眼里的茫然，心中有那么一瞬的酸涩。 　　“没有哦。”白发的神明释然地露出一个笑容。 　　“除了十多年前那次，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所以，忘了我吧五条悟。”那人垂眸向着虚空踏出一步，源自修罗鬼狱的锁链把那道雪白的身影层层包裹，“无论是神无月镜还是风间月，不要记得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人。” 　　“你啊，一定要活得比谁都幸福。” 　　因为你是被神明所爱的人。 　　- 　　五条悟愣住了。 　　脑海的最深处像有什么东西被彻底击碎，无数痛苦甜蜜的回忆雪花般翻涌，他在一瞬间心痛得张不开口。 　　他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他像疯了一样地冲向了半空中那个如飞鸟般坠入炼狱的人。 　　胸口的位置阵阵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贯穿一般，是那样让人濒临崩溃的疼。 　　但是抓不住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伸出的手在半空中生生错过，他的指尖掠过那人雪白的衣角。 　　重现于世的修罗鬼狱被重新封印，白发的神明在层层锁链下阖上双眸就此永眠。 　　流云散去，鹤影匿迹。 　　一瞬万物屏息，一切回归原点。 　　五条悟呆呆地站在原地，双眼通红，泪光混着血丝斥满整个眼眶。 　　他在这一刻失控到心痛难忍、声嘶力竭。他睁着眼，眼里泪光扑朔，跌跌撞撞地奔向那个人消失的方向。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从来都没有人见过他这般失态疯狂的模样。 　　在他们眼中，这个强大到可怕的男人，从来都不会允许自己这般失态，像是陷入绝境濒临崩溃的困兽，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理智彻底疯狂。 　　“五条先生……”是伊地知的声音。 　　五条悟没有回应只是呆滞地望着空无一物的虚空，一星半点的泪光就这么顺着眼尾滑落，溅在他鲜血淋漓的腕骨上。 　　- 　　五条悟，你生来就被赋予了一切。 　　天道眷顾你，神明宠爱你，你人生中所有的劫难都被一一抹平。 　　但你的手，永远留不住你爱的人。 　　————————————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 　　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树影割断日光，不大的房间里只剩下细细绕绕的风声萦纡。 　　神无月镜揉着有些酸痛的后颈坐了起来，正寻思自己是枕着个什么东西睡觉，怎么又毛茸茸又硬邦邦的，结果一低头就对上了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 　　好家伙，这兔子怎么看上去有那么点眼熟？！ 　　“亲亲，我是客服阿律哦！”粉兔子立刻站了起来，“恭喜您通关了本游戏，根据您的表现，现在可以领取游戏的通关奖励了！” 　　“哈？”神无月镜微微一愣。 　　他只隐隐约约地记得他好像在死后被拉进了一个奇怪的游戏，至于游戏里是什么内容，他忘得一干二净，大脑回想起来只有一片空白。 　　“我真的通关了？”神无月镜一脸黑人问号，“我怎么一点记忆没有？” 　　“那是因为游戏存档出现了问题。”兔子阿律表示自己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是很有一套的。 　　都是老演员了，习惯就好。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阿律蹦跶着往自家神明脚边蹭了蹭，“亲亲，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专属客服，提供二十四小时贴身洗扫端茶送水按摩跑腿服务哦！” 　　“嗯？”神无月镜震惊地看着依偎在他脚边试图和他贴贴的兔子精，“你们游戏，服务这么到位的吗？” 　　把自己的员工转手送给玩家，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是的！我们游戏对玩家待遇超级好，游戏通关还附带赠送客服的！”粉兔子眼泪汪汪地挺起了毛茸茸的胸脯，“因为您在游戏中的表现相当优秀，所以系统决定给您本游戏的超级大奖——本世界身份卡一张。” 　　“有了这张身份卡，亲亲你就可以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想要离开的话也随时都可以离开的！” 　　哦~敢情是给他发了张绿卡啊。神无月镜瞬间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于是神无月镜跃跃欲试地翻开了手里的卡牌。 　　都是终极大奖了，这玩意儿一定是个好东西吧，快点让他康康。 　　然而—— 　　兜头三个大字——【疫病神】 　　神无月镜猛地把卡牌重新翻了回去。 　　不是他的错觉，这设定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疫病神是一个笼统的说法啦。”粉兔子解释道，“人们一般把所有会传播不好的东西的神明都归到这一类，其实疫病神也分好多种的。” 　　“那我是属于哪一种？” 　　“您大概是属于最没有危害性的那种。”粉兔子一副被人威胁不得不棒读设定的难过表情，“您不会传播不好的东西，相反您是以人类的负面情绪为食的。” 　　好家伙，敢情他是个人形自走垃圾情绪处理器。 　　“那我要是不吃会怎么样？” 　　“不吃会饿死的。” 　　“啊？？？这么惨的吗？”不吃就饿死，这tm是什么人间真实，都是神了难道就不能不吃东西也能活吗。 　　而且吸食人类负面情绪这个设定，他总觉得这不像个神明，更像个妖怪，而且还是下雨天香肩半露躲在破庙里等过路人进来避雨的那种。 　　“不过您不用担心，我会帮您想办法的！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某只粉兔子一想起那几个对自家神明大人满肚子坏心思的人就一阵兔腿发麻。 　　绝对要躲开那几个人！不然神明大人会被吃掉的！ 　　不行，他得赶紧想个办法让没了记忆的神明大人对这几个人类有戒备心。 　　“欸？你这是怎么了？”神无月镜蹲下身摸了摸粉兔子耷拉着的毛耳朵，“阿律，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是因为被游戏下派给我不大乐意吗？”神无月镜表示自己并没有强人所难这个爱好，“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强迫你的，能和你的老板商量一下让你回去也是可以的。” 　　“不！在下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原本还在默默替自家神明大人委屈的兔子阿律当场就是一个猛兔抱树往人脚面上一趴，“我超乐意的！实不相瞒我家老板天天让我996还不发工资，能有机会出来出差我超开心的，带薪出差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所以请您千万让我留在您身边！” 　　神明大人！从今以后您就由我来守护！ 　　什么‘束缚’、‘诅咒’，只要有我阿律在，那些个歪瓜裂枣意图不轨的臭男人一个都别想再靠近您！ 第35章 成为疫病神的第二天 　　兔子阿律这么想着, 立刻就身体力行准备让自家神明大人先对那几个人有点印象。 　　“神明大人，我把那几个人的画像画给你，这样方便您认人。”粉兔子兴冲冲地拿了纸和笔开始涂涂画画。 　　半小时后—— 　　“就是这个！”粉兔子兴冲冲地把纸递到他面前。 　　神无月镜一言难尽地看着白纸上过分抽象派的几张人脸。 　　没有冒犯的意思, 但这稀碎的长相和完全不成比例的五官, 您就是传说中的后现代主义抽象派大师吗？ 　　“镜大人！您千万要小心这几个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画技有多么抽象的兔子阿律指着其中一幅画给自家神明大人划了个重点, “尤其是他！” 　　神无月镜眯着眼睛开始研究这张画像上的人到底是戴了个黑色的眼罩还是戴了个黑色的口罩。 　　十分钟后—— 　　好家伙，真的是完全看不出来！ 　　不说别的，这画画的本体是个人就尼玛离谱！ 　　神无月镜看着蹲在他脚边一脸认真科普的兔子,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默默地把堵在嘴边的吐槽咽了回去。 　　人家毕竟是只兔子，能拿起笔画画就不错了，他用人的标准去要求人家实在是有点过分。 　　“神明大人，您要是遇到这个人一定要躲得远远的！”粉兔子疯狂跺脚，“他超可怕的！您要是被逮到了——” 　　神无月镜在危险的边缘试探性地伸出一只jio：“被逮到了会怎么样？！” 　　有一说一，他还挺好奇的。 　　“您知道您现在的身份是疫病神吧。”知道自家神明大人总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好奇心爆棚, 阿律慢慢地露出了一个老母亲恐吓自家小孩陌生人有多可怕的表情。 　　“您也知道疫病神在日本鬼谈里是什么样的风评吧。” 　　神无月镜悄悄挺直了背脊。 　　都叫疫病神了这风评能好到哪里去, 别说受人供奉了, 路过他神社门口不回去跨个火盆用柚子叶泡个澡去去晦气就不错了。 　　“所以问题来了。”粉兔子一本正经地支棱起两条前腿趴在自家神明大人膝盖上，“这个世界存在一群叫咒术师的人, 他们专门祓除从各种负面情绪里诞生的咒灵, 您因为以负面情绪为食的缘故体质特殊, 很容易会被他们当成咒灵。” 　　“所以，如果您被他们逮到的话，他们就会把您关在贴满符咒的小黑屋里。”粉兔子把声音压低，微微眯起的兔眼里满满都是恐吓, “什么蜡烛、鞭子、捅刀、拔指甲、放血, 只有大人您想不到的, 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而这个白毛, 就是所有咒术师里最强的那个。” 　　“被他抓到的话，会当场暴毙。” 　　？？？ 　　！！！ 　　懂了，反派BOSS！ 　　神无月镜立刻在心里记了一笔。 　　咒术师，要避开。 　　长着白毛的咒术师，要躲得远远的。 　　“那这个人叫什么名字？”神无月镜觉得为了自己的小命他还是得认真一点。 　　画得这么抽象，不给个名字他真的认不出来。 　　“啊？”兔子阿律愣住了。 　　对了，这个白毛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当初明明看到过好多次的，五条什么来着？ 　　五条油？五条傩？还是五条虎？ 　　啊！他想起来了！ 　　“他叫五条杰！”粉兔子一个兔脚啪的一下踩在了自己画出来的白毛脑阔上。 　　对！就是这个名字！ 　　“啊——五条杰。”神无月镜在自己的小本本上添了一笔。 　　好的，这回应该没有问题了。 　　神无月镜记完笔记，决定先给自己找点东西吃吃，适应一下新马甲的生活习惯。 　　然而—— 　　神无月镜一出门就被门外的阳光闪瞎了双眼。 　　“啊啊啊痛痛痛——”神无月镜捂着自己的眼睛在地上滚成一团。 　　粉兔子见状连忙跑了过来，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后才一脸难过地说道：“大人，您的眼睛好像不能见强光的样子。” 　　“啊？”好不容易缓过来的神无月镜愣住了。 　　“那我岂不是白天不能出门？那我怎么吃负面情绪？这里这么偏僻也没有人会过来啊！” 　　难道他换上新马甲的第一天就要活生生饿死？！ 　　“要不，先试试这个？”粉兔子从房间的角落里叼出了一根手指模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神无月镜看着面前造型和手指有异曲同工之处的东西，心中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是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粉兔子表示趁乱从高专内库里偷点东西并不是什么难事。 　　“哈？？？”神无月镜闻言猛地把手里的东西一丢。 　　好家伙，他还以为是长得像手指的东西没想到居然真的是手指！ 　　他没有吃死人手指的习惯啊喂！ 　　“那这个呢？”粉兔子又叼来一只长得像大号蠕虫的咒灵。 　　神无月镜看着面前奇形怪状丑得各有特色的咒灵陷入了沉默。 　　这不是能不能吃的问题，这是敢不敢下口的问题。 　　救救孩子吧，孩子虽然快饿傻了但真的突破不了心理障碍对这种丑东西下口啊！ 　　- 　　涉谷事件后，有关事件的详细内容最后还是传到了高层耳里。 　　被杀死的咒灵，重新化成封印的神明，还有因神明的沉睡完全获得苍天之曈力量的五条悟。 　　得知消息的高层蠢蠢欲动，五条悟的变强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原本拥有六眼的他实力就已经让一部分人忌惮不已，涉谷事变之后更是不少人以他精神失常危险性极高为由，提议把他囚禁在结界里直到他状态重新恢复正常。 　　得到消息的时候，五条悟已经独自一人在高专的禁闭室里呆了很久。 　　铺天盖地贴满整个房间的符咒和枷锁把他牢牢固定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这本该是能轻而易举镇压特级咒灵的禁锢，如今却只能在他还能自控的情况下短暂地限制住他的行动。 　　他快疯了。 　　他把自己残忍地开膛破肚，凌迟一般，从自己冰冷凋敝的躯壳里剥离出孱弱濒死的灵魂，然后自我剖析着细数每一道未愈的伤痕。 　　那些纠缠了生生世世的疼痛回忆在他脑海中翻涌，他时而清醒时而沉湎，整日整日的头痛，又断断续续地做着同一个梦。 　　他梦见那个温柔的人牵着他的手，梦见那个人对着他笑。 　　那人笑得那么温柔。于是他跌跌撞撞地跑向他，疯了一样地想要把那个轻烟般孱弱的人拥入怀中。 　　可他下一秒看见的却是漫天汹涌火光，那人站在荒芜的焦骸中抬眸看他，空空如也的眼眶淅淅沥沥往下淌着鲜血。 　　他猛地醒了过来，汗如雨下。 　　像是在三九寒天被兜头浇下一整桶掺冰的冷水，他的表情、动作甚至是呼吸和心跳，都因为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寒意结出刺痛的冰，扎得他鲜血淋漓。 　　那些曾经隐隐作痛血肉狰狞的伤口，鲜红丑陋的疤痕，如今更疼了。 　　他不想再挣扎，不想再睁眼，可那些渐渐流血化脓腐烂生蛆的痛，却一遍遍刺激着他脆弱不堪的神经。 　　然后用同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反复说道。 　　【他是为你而死的，五条悟。】 　　【你才是他一切痛苦和不幸的根源。】 　　他太疼了。 　　他颤抖着轻轻触碰这双神明留在他身上的眼睛。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会像这样满含眷恋地触碰这双苍蓝色的眼眸，因为这是那个人留给他最后的东西。 　　神明消失后六眼的能力得到了进一步的增强。 　　属于神明的力量在他体内积累，这不再是一双能精准控制咒力的眼睛，它能看穿一切因果，勘破诸天假象，是真正的，属于神明的苍天之曈。 　　依靠着这双眼睛，他知道了一切伪装之下的真相。 　　包括千年之前，御三家对神明的亵渎与背叛。 　　于是他离开了禁闭室。 　　越过所有高层派来监视他的咒术师的视线，现在的他进入受结界保护的高层所在地如入无人之境，抓住一个落单的咒术师自然也是轻而易举。 　　“怎么？不打算说吗？” 　　五条悟低头看着身前曾经对他处处限制束缚的高层之一，遮盖在眼罩下的苍蓝色眼眸慢慢泛起了亮光。 　　“你们的消息那么灵通，应该早就知道我已经知道一切了吧。” 　　“五条悟！你这是叛变！对高层动手你难道是想成为第二个加茂宪伦吗！” 　　“吵死了。”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折断了对方的手脚，“怎么就没有专门用来逼供的术式呢。我可没有耐心在这里和你耗下去。” 　　说着，他歪了歪头，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思考。 　　“要不然直接杀掉吧，反正知道这件事内幕的人不会只有你一个。” 　　“五条悟！”没想到五条悟居然会这么干脆地放弃逼问，被抓住的高层顿时慌了。 　　反转术式能够治愈外伤，但不能起死回生。 　　他原本以为五条悟只是一时气愤而已根本不会越过这条线痛下杀手，但谁能想到对方是真的动了杀心。 　　“你不能这么做！你是想要背叛整个咒术界吗！” 　　“你自己也是这件事当中的受益者！五条家的六眼，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加茂家的赤血操术，甚至狗卷家的咒言，支撑着御三家屹立千年的继承术式全部是来自于那个死去的神明！如果这些术式被夺走，咒灵就会——”那人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他的脖颈被掐碎，下颔骨被折断，鲜血混着被撕烂的碎肉溅了一地。 　　“不要给我用夺走这个词。”五条悟把手里还在嘶嘶喘气的头颅随手一扔，粘稠的鲜血顺着他苍白的指尖一滴一滴落下，红白交织艳丽如同鬼魅。 　　“本来就是抢来的东西，不要说得就像是你们本来就该有的一样。” 　　“刺啦——”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地面上被拖拽的声音。 　　五条悟转过身，看着黑暗中突然出现的咒灵将碎裂的尸体一口吞下，夏油杰背靠着树干，额前的刘海遮住眼底明灭不定的暗光。 　　“杰，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五条悟慢慢擦掉脸颊上飞溅的血痕，“这件事一旦做了，我们谁都没有回头路。” 　　“那就去做好了。”回应他的，是夏油杰微微眯起的双眼。 　　“我们是最强的，不是吗。” 　　夏油杰站在漆黑的树影下，粘稠的夜色河水般在他身畔淌过。 　　他的身后环绕着无数咒灵，冲天怨恨在漆黑的夜色里扩散蔓延，而被簇拥在其中的他，不像人类，反倒更像是千年之前率领百鬼夜行的大妖。 　　“我所追求的，不是保护弱者的大义，而是让该死的人得到正确的死亡。” 　　“如果你是叛徒，那我就是叛徒的挚友。” 　　他笑着抬眸望向身旁的人，眼里猩红的血色悄无声息地沸腾。 　　“我们，不过是共犯罢了。” 　　- 　　走进那间高层会议时常用的房间的时候，在场的人大多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 　　五条悟笑着锁上门，这双能看清一切因果假象的眼睛，如今也能轻而易举地看清潜藏在这些人心底深处的恐惧。 　　在他进入这里的时候，夏油杰就已经在周围设下了谁都无法离开的‘帐’，与其说这是兴师问罪，倒不如说是一场由他主导的单方面的屠杀。 　　“这都是为了御三家！为了人类的未来！”有人拦在了他面前，“为了这些，做出必要的牺牲是必须的！御三家也为这付出了代价不是吗！无论是天与咒缚还是别的——” 　　说话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咽喉，那人睁大双眼满脸惊恐地捂住脖子，下一秒，人头落地。 　　“我最讨厌的就是听别人给自己的过错找借口。”五条悟收回指尖涌动的咒力，被割断的人头滚落到他脚边，又在无下限术式的作用下被挤压成一堆碎肉。 　　“什么御三家什么人类的未来，你们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他的声音冷得像结了一层冰。 　　“一千年过去了，你们不仅从来没有想过道歉，反而为了留住这些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次次把神明的转世杀死。” 　　“就为了所谓可笑的权力，和地位。” 　　说着，他慢悠悠地走到房间正中央——属于高层领导者的位置上坐下，姿态随意又狂放。 　　“你们大概不知道吧，这双眼睛，能让我看到一切真相。” 　　“我知道你们当中的一些人私下里早就和那些咒灵有联系。” 　　他每说一个字，房间内的氛围都跟着沉重一分。 　　“你们以前想杀了我，现在应该更想看着我死，这些我都清楚。”五条悟伸手扯下了眼罩，“我一再忍让，不是我怕你们，而是我觉得还没到非要向你们动手的地步，也就是你们说的，恻隐之心。” 　　“但现在，我后悔了。” 　　“所以，我打算把你们全部杀掉。” 　　一瞬间的沉默。 　　无形的恐惧在空气中蔓延，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那股充斥在房间内，满含杀意的庞大咒力。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出生即被称作最强的年轻人，他这次前来不是为了恐吓也不是为了警告，而是来取他们的性命。 　　他是来为他的神明复仇。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停止流动。 　　无数无效信息被强迫性地灌进领域内所有人的大脑，他们无法行动无法思考甚至无法呼吸，“知觉”和“传达”为了存活在脑海中强行将这些“无效信息”执行无数次，但身体却形同行尸走肉。 　　“怎么？害怕了吗？”五条悟慢慢抬起了手。 　　他的声音平静地可怕，可他的眼里却染满了血色斑驳的疯狂。 　　“为什么要害怕呢？”他笑着单手结印，血红的光在他指尖凝聚。 　　那一双双眼睛中满含的惊惧，又深重了些。 　　那份无所遁形的恐惧绝望，漂亮得刺眼。 　　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迟来的后悔，比什么都下贱。 　　“术式反转——赫。”猩红的血光在狭窄的房间内炸裂。 　　鲜血开始喷溅，惨烈的叫喊在空气中沸腾。 　　五条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冷眼看着面前由他亲手制造的人间炼狱，星海般深邃透澈的眼眸里剔除了所有人性的情感，如今剩下的只有难以遏制的赤裸杀意。 　　“既然选择做了，那就给我做好死的觉悟啊。” 　　“你们杀了他，我杀了你们，这很公平，不是吗？” 　　- 　　神无月镜遇见那个人是在公园的长椅上。 　　他的眼睛不好，白天没法出来活动，只能等到夜晚太阳落山后才能出来给自己找吃的。 　　一天没吃任何东西，他对着咒灵来来回回地反胃恶心，最后还是没能放下心里的芥蒂对那些丑东西下口，而普通人类身上的负面情绪又太弱，他试着吃了几个人只是让他越吃越饿。 　　正当他走投无路准备回去再试试吃咒灵的时候，他在街边的公园里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气息。 　　他第一次见到身上带着这么强烈负面情绪的人类。 　　如果不是能从对方的穿着和体温上确认这的确是个人，他差点就以为这是个人类形态的特级咒灵。 　　神无月镜悄咪咪地往前凑了凑。 　　白毛，戴眼罩，似乎有点眼熟的样子。 　　已经快饿昏头的神无月镜忽略了脑海里突然出现的危机感，满心都是终于能填饱肚子的喜悦。 　　这，悄悄吃一口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他现在处于隐身形态，除非是咒术师，普通人类应该都看不到他。 　　于是神无月镜放心大胆地走到对方身边蹲下，手指试探性地想要碰一碰对方垂落在一侧的手。 　　然而—— 　　诶？神无月镜一脸惊奇地发现自己根本碰不到对方。 　　明明手已经伸了过去，但他和对方之间就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一样，总是只差一点点就能碰到。 　　？？？神无月镜满脸黑人问号。 　　有没有搞错，好不容易让他找到了个能下嘴闻上去还挺香的人，结果告诉他他只能看不能吃？ 　　神无月镜决定自己还是回去吃咒灵算了。 　　他不受这个委屈，说不定那些个咒灵都是长得丑吃起来嘎嘣脆超级香。 　　然而，就在他准备站起来离开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猛地抓住了。 　　他对上了一双星海般瑰丽的眼眸。 　　凶猛的野兽咬住了猎物柔软的咽喉。 　　身前的男人在离他不过咫尺的距离里按住他的手腕，星海般璀璨的眼里欲望与偏执悄无声息地蔓延。 第36章 成为疫病神的第三天 　　黄昏后空无一人的公园小道, 趁对方不注意时落下的拥抱没有遭到多么猛烈的反抗。 　　五条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他的幻觉，更无暇顾忌他现在看到的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好疼好疼，像是有谁在他的心口生生剜去了一块肉, 他痛得发疯, 满脑子只想把这个温柔孱弱到让人心疼的人紧紧抱在怀里。 　　“放开我。”怀里的人推着他的手臂，声音是含着恐惧的颤抖。 　　五条悟猛地清醒了过来。 　　怀里的人仰起头望着他。眼尾微微泛红, 里头含着潋滟水光，像是有点委屈的模样。 　　不对劲。 　　苍天之曈窥见的因果告诉他这就是他要找的人，但那人的目光却陌生地落在他身上，眼里无风无浪没有一点情绪流淌的端倪, 有的只是茫然的恐惧和不知所措的慌乱。 　　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更不知道他是谁一样。 　　“我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也不是咒灵。”那双苍蓝色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 眼里是直白的害怕。 　　久别重逢的喜悦在这一刻熄灭成绝望，五条悟脸上的笑容就这么凝固在了嘴角。 　　神无月镜什么都不记得了。 　　就像曾经无数次转生的他一样, 把所有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 　　- 　　被按在长椅上的时候神无月镜整个人都是懵的。 　　非要形容现在的状况的话, 大概就是他偷吃未遂准备跑路, 结果刚一转身喷香四溢的麻辣烫就der一下自己飞到他面前强行喂他猛吃四大碗。 　　“我……我可是附近神社的神明哦！”猝不及防吃饱喝足的神无月镜捂着自己的嘴悄悄打了个嗝。“你知道亵渎神明是什么下场吗！小心我附身在你身上！” 　　不说别的，味道是真的好。可惜被抓包了以后看见了这人估计得绕道走。 　　这么想着，神无月镜悄悄地挪动身子，雪蓝色的火焰在手心悄然绽开。 　　“我当然知道, 神明大人。”一只手轻轻地按住了他的手。 　　十指交缠, 那人的手以一种非常温柔的姿态与他掌心相贴，热意顺着掌心的纹路回旋流淌。刚在手心汇聚的咒力就这么消散得一干二净。 　　是咒力。 　　神无月镜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短短一分钟内, 他的关注点从‘为什么这个人戴着眼罩还能这么精准地逮住他’、不对啊为什么这人能看见我’, 最后定格在了‘这人可以使用咒力’。 　　兔子阿律对他说过的话在他脑子里飞速转过, 吃饱喝足后恢复正常的大脑咯噔一声蹦出了正确回答。 　　因为这是个咒术师。 　　神无月镜的心顿时冒出了一个血刺啦胡的‘危’。 　　再看了一眼这长相。 　　白发，眼罩，脸上沾着疑似是血的东西。 　　好家伙。 　　终于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的神无月镜闭紧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呜呜呜，撞枪口上了，是那个叫五条杰的咒术师。 　　神无月镜闻到了一股鲜血的腥咸。 　　而且看这副样子，似乎还是刚从什么地方大开杀戒回来，身上一股子鲜血的味道。 　　神无月镜觉得自己的运气也真是没谁了。 　　游戏的终极大奖翻出那么张臭牌就算了。一万个人里出一个的咒术师，他出门就碰到里面最强的boss，他的运气难道是在屎里开过光吗QAQ 　　谁来救救孩子啊啊啊啊啊—— 　　神无月镜在心里发出了想要跑路的声音，并且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趁这人不注意偷袭他一下然后跑路的可能性有多大。 　　然而——下一秒现实就往他脸上响亮地甩了个巴掌告诉他逃跑什么的都是在想屁吃。 　　“啊！这不是五条吗？”就在这时候，有人从一旁的树林里探出了头。 　　五条悟按着怀里人的手抬起头，眼里暗光翻涌杀机毕露。 　　来的人是东堂葵。 　　五条悟大致能猜到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在清理好一切痕迹后撤除设下的帐，高层被血洗的消息想来也该是时候传到别的咒术师耳朵里。 　　果不其然—— 　　“高层那边似乎出了事，现在要召集所有二级以上的咒术师，你怎么——” 　　东堂葵的声音在看清楚眼前状况的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夜晚降临的公园，空无一人的偏僻小径，戴着黑色眼罩的不明男子和被压在长椅上哭得眼睛通红的白发少年。 　　东堂葵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好家伙，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五条悟！ 　　难怪你从来不回答我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原来你喜欢的居然是男人！ 　　等下，不对。东堂葵一愣。 　　咒术界公认最强咒术师居然对一个柔弱无力的少年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举动，这究竟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五条悟你怎么能对——” 　　“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砸飞出去的声音。 　　神无月镜看了一眼出场不到一分钟就瞬间失踪的肌肉男，再默默感受了一下自己面前这个人身上瞬间弥漫开的强大的咒力波动。 　　笑死，根本跑不了，换成他根本活不过一招的。 　　“亲，我看你印堂发黑忧思过度心浮气躁，要不要来个神明专属服务缓解一下疲劳。”被压在长椅上的神无月镜一脸安详地躺平。 　　“其实我刚才就是看你一副很累的样子才靠过来的。”神无月镜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念起了大悲咒，“人道主义关怀还是别的都可以，我是神嘛，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抱歉是在下孟浪了，是我不识抬举和您本人没有一点关系。 　　打是打不过的，这辈子都打不过的，强行中门对狙只会当场暴毙这样子。 　　抓着他手腕的手力道收紧。 　　手腕和对方的手心紧紧相贴，浓郁的负面情绪涌入身体带来微妙的眩晕感，神无月镜茫然地眨了眨眼，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紧紧地圈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那人的拥抱急促又猛烈，像是要不顾一切地挽留什么，鲜血微微苦涩的味道空气中蔓延开，神无月镜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可伸手却触碰到了黑色衬衫上晕染开的，大片大片未干的鲜血。 　　是受伤了？ 　　神无月镜挣扎的动作微微一顿，蓦然抬眸，他看见一滴眼泪，从那双星海般璀璨的眼眸落了下来。 　　？？？ 　　哈？？？这是什么情况？？？ 　　本来以为对方是要抓着他一顿暴打的神无月镜傻了。 　　不是他的错觉，这个事情的发展好像有点奇怪。 　　“神明大人。” 　　神无月镜愣住了。 　　他的心在这一刻猛地轻颤，四目相对的瞬间那双苍蓝的眼眸里暗火燎起，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但那双眼睛里过分炽热的目光还是烫得他陡然一惊。 　　那么熟悉，却又陌生的眼神，像是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神无月镜捂着嘴又悄悄打了个嗝，也不知道是不是饿了太久突然一口气吃太多的缘故，脑阔嗡嗡的一阵阵发晕。 　　然后嘎嘣一声，神无月镜的黑历史就此再添一笔——被活生生撑晕过去。 　　- 　　家入硝子万万没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自家无所不能唯我独尊的同级这么火急火燎的样子。 　　不能说幸灾乐祸，只能说很有意思。 　　当然，如果五条悟没有一脚把她治疗室的门踹飞的话。 　　“怎么了？”家入硝子叹了口气，“你和杰做的事我都听说了，你现在来找我——” 　　家入硝子的声音在看清对方怀里的人的瞬间戛然而止。 　　“神无月老师？”家入硝子的表情慢慢凝固了，望向五条悟的眼里满是诧异，“悟，这怎么会……” 　　“我也不清楚，我在公园里遇到他，但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五条悟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慌乱，“硝子你先看看他是怎么了吧。” 　　闻言，家入硝子连忙让五条悟把人放在床上，反转术式在她指尖亮起微光。 　　检查很快就结束了，家入硝子摘了口罩走到一旁，垂眸恰好对上自家同级询问的目光。 　　“悟，没有什么问题，老师只是睡着了。”家入硝子这样说着，但她眼里的凝重却和她所说的话大相径庭。 　　“但是悟，我发现一个事情。”家入硝子这样说道。 　　“老师他，现在似乎并不是人类。他的身体更接近咒灵，而且还是处于每时每刻都在逸散咒力的状态，如果咒力耗尽的话——” 　　- 　　东京的夜，慢慢地深了。 　　五条悟看着怀里昏睡过去的人，纤细的骨骼，柔软的腰肢，从他这个角度甚至还能看到对方雪白的后颈，纤瘦漂亮的脊骨顺着和服微微敞开的领口一路蜿蜒没入衣料下的阴翳。 　　一副乖巧又毫无防备的模样，像是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毫不在意，温柔细致的五官在稀薄灯光的洇染下透着几分与世无争的静谧美好。 　　五条悟把人轻轻地拥抱入怀，后知后觉上涌的疼痛在这一刻泛滥成灾。 　　他不知道已经成为封印的神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是这么一副忘记一切的虚弱模样。 　　又或者说，他不敢去猜测，他不敢去想这个人为了他们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他知道自己应该放手，他的理智不能接受他伤害这个人分毫，可内心翻涌的欲望和思念却让他无法再接受任何离别。 　　“悟，如果咒力耗尽的话，老师会消失。” 　　“我不想告诉你这样的事实，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老师他……随时都有可能会消失。” 第37章 成为疫病神的第四天 　　神无月镜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头顶陌生的天花板。 　　镊子, 手术刀，消毒水，好家伙, 这年头的禁闭室都不整符咒那玩意儿而是干脆直接布置成恐怖片里的解剖室了吗？ 　　神无月镜悄悄从床上爬下来, 结果一回头就撞进了某个白毛的怀里。 　　这波，这波只能叫自投罗网。 　　“神明大人。” 　　神无月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咔哒——”门开的声音。 　　得到消息就立刻赶回来的夏油杰推开治疗室的门，仓皇的视线略过自家挚友, 就这么直白地落在了另一道雪白的身影上。 　　“神无月老师……” 　　完全顾不上考虑对方为什么会知道他名字这件事, 从对方进到房间的那一刻起, 神无月镜就被空气中弥漫开的那股勾人的香味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好家伙！是水果泡芙和焦糖玛奇朵的香味！ 　　神无月镜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了那人手里的小黑球上。 　　在，为什么勾引我？ 　　前一秒还撑得要死的神无月镜瞬间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撑是不可能撑的, 放开我, 我还能吃！ 　　于是神无月镜悄悄地蹭了过去。 　　夏油杰看着对方一步步靠近, 就这么慢慢地屏住了呼吸。 　　“那个东西。”摸到夏油杰身边的神无月镜指了指对方手里的咒灵玉，然后一脸希冀地摊开手, “可以给我吗？”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夏油杰的视线就这么从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转移到对方脸上。 　　细细白白的手，软绵绵的脸蛋。 　　不能说是可爱，只能说是踩着他的萌点在他的心尖上疯狂跳舞。虽然他夏油杰对可爱的东西并不怎么感冒，但他双标一向很可以。 　　“可以啊。” 　　被自家老师要东西的小表情可爱到的夏油杰当场就给在座各位表演了一个丧失理智：身体快过大脑直接把手里的东西全部交过去.JPG 　　拿去！都拿去！老师要什么都可以给！ 　　这不能说是心动，只能说是欣喜若狂到原地爆炸, 宛如东堂葵为他的小高田当场咣咣撞大墙。 　　神无月镜看着手里多出来的一堆钥匙手机银行卡满头黑人问号。 　　啥呀？？？ 　　他明明只是想要那个咒力浓度很高的小黑球而已，这些奇奇怪怪的私人物品是怎么回事。 　　他的技能里应该没有咒言这个选项吧。 　　“我只要这个就够了。”神无月镜把除了咒灵玉外的其他东西还了回去, 然后悄悄退到一边。 　　总觉得这些号称是咒术师的人, 一个个脑子都不是很正常的样子。 　　五条悟看到这幕也没有阻止, 直到他看到自家老师捧着咒灵玉张开了嘴。 　　？？？ 　　！！！ 　　吃了？？？ 　　“那不是能吃的东西！”五条悟一把掐住了对方圆鼓鼓的脸。 　　“嗯？”神无月镜仰着头, 一脸无辜茫然的表情，然后咕啾一声把嘴里的咒灵玉咽了下去。。 　　水蜜桃味，嘎嘣脆！ 　　“怎么了……”神无月镜顶着两个人震惊又恐慌的表情一脸惊恐，“有什么问题吗？” 　　难道这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吗？可他吃着分明就是高浓度的咒力啊。 　　一阵无形的沉默顿时在空气中蔓延开。 　　见状，在一旁围观的家入硝子连忙把两个人请出了治疗室。 　　毕竟以她对他们的了解，这绝对是要当场打起来的节奏。 　　而她对他们打起来这种情况倒是无所谓，毕竟她一个生得术式是反转术式的人在这里，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就能当场救回来，但是吓到老师就是不行。 　　“夏油杰你疯了！”五条悟说自己不想给自家挚友来一拳头都是假的，“你怎么就这么给他了！这是咒灵玉啊！你不是说味道和擦过呕吐物的抹布一样吗！” 　　“我不知道啊！”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咒灵玉给出去的夏油杰也是一脸震惊，“你以为我是故意的吗！老师用那种表情向我要我能不给吗！换成是你你不也得照样给！” 　　“这是愿不愿意给的问题吗！”五条悟急了，“咒灵玉这种东西有多危险你用了那么多年咒灵操术你难道不清楚吗！这玩意儿怎么能和别的东西相提并论！” 　　“那你倒是拿回来啊！你敢吗五条悟！” 　　“我不敢怎么了！难道你敢吗！” 　　“我也不敢怎么了！你想打架吗！” 　　“无下限术式——” 　　“咒灵操术——” 　　“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家入硝子一脸无语地看着挤在走廊里快要打起来的两个人。 　　好吧，她并没有平白无故给自己增加工作量的爱好。 　　“我说过老师现在的身体和人类不一样吧，”家入硝子开口解释道，“杰可以通过吸收咒灵玉获得更强的咒力和术式，而老师他似乎能通过吞食咒灵玉补充自身流失的咒力。” 　　“所以，吃咒灵玉不会对老师有什么害处，对于老师来说，这只是一种食物而已。” 　　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微微一松。 　　“杰你不是很讨厌咒灵玉的味道吗，你以后出去做任务回收回来的咒灵玉都留给老师好了。我之前还在担心老师的身体一直逸散咒力得不到补充会不会出事，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那么，只能是咒灵玉吗？”五条悟抓住了重点，“既然咒灵玉作为高浓度的咒力可以，那咒术师的咒力经过压缩是不是也同样可行。” 　　“理论上当然是可以。”家入硝子说道，“从负面情绪里提纯的咒力比单纯的负面情绪更有效，像这种经过提纯的咒力的浓缩体就更好了。” 　　“但是咒灵玉应该更有效吧。”夏油杰说道，“毕竟很少有咒术师能把咒力压缩到咒灵玉这种程度。” 　　“是吗？我就可以呢。”五条悟一副不甘示弱的表情，“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连压缩咒力这种事都做不到吧。” 　　所以……你们又开始了是吗？ 　　家入硝子看着走廊里莫名其妙又开始剑拔弩张的两个人默默叹了口气。 　　现在的情况，指望这两个一看到老师就方寸大乱理智全无的问题儿童是不可能了。 　　老师还一脸不知所措地待在里面，但就他们这副样子，不添乱把人吓跑就不错了。 　　“喂，是七海吗？”家入硝子拿出手机拨通了七海建人的电话，“现在有空来高专一趟吗？这里有些事需要你帮忙处理。” 　　接到电话的时候，七海建人刚从公司回到公寓，没来得及洗漱甚至连晚饭都没吃。 　　作为一个白天公司上班晚上拎刀除咒灵的典型社畜，七海建人接到电话时候的心情就和下班时间被上司喊回去强行加班一样。 　　没什么想法，就是很烦。 　　加班是不想加班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想加班的。劳动都是狗屎，咒术师都是狗屎，他七海建人今天就是死，从窗口跳下去，也不会出门去加哪怕一分钟的班！ 　　然而—— 　　“神无月老师回来了。”家入硝子如是说道。 　　“你不想来见见他吗，七海。” 　　…… 　　已经准备跳窗的七海建人：“我马上到。” 　　七海建人开车赶到高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没有戴眼睛，没有打领带，就连平时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型也略显凌乱。他跌跌撞撞地赶到治疗室，家入硝子站在门前笑着向他招手。 　　“老师在里面。” 　　七海建人站在门口看向房间里那个面容熟悉的人，心中所有的期待和惶恐都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和你解释起来可能有点困难。”家入硝子斟酌了一下措辞，“一开始见到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但你知道的，悟他不会认错人。” 　　“这一切的原因就连苍天之曈都无法看清，我们谁都不知道老师究竟做了什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家入硝子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女士烟，没有点燃就只是轻轻含在唇间，“老师他，有时候真的很让人讨厌。” 　　“他总是顾虑别人的感受，却对自己毫不在意。” 　　“每当你想着来日方长，未来那么久总能陪着他慢慢变老，他却就这么变成一缕风、化作一阵烟，让你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怎么都挽留不了。” 　　“家入前辈。” 　　“都说了不要叫我前辈。”家入硝子笑着叹了口气，“我也就比你大一岁而已。” 　　“你进去看看老师吧。”家入硝子把治疗室的门推开一条缝，“对了七海，老师他现在谁都不记得了。” 　　“这也是我叫你来的原因。”家入硝子这样说道，“悟和杰，他们都对老师有太深的执念，我怕他们会控制不了自己。” 　　七海建人的脚步微微一顿，他没有回头，却听见家入硝子在他身后继续说道：“我知道神无月老师是你非常尊敬的人，当初你几乎要放弃成为一名咒术师，是神无月老师让你选择了现在这条路。但是，七海，不要对老师忘记了我们这件事有太大执念。” 　　我们没有权利对这件事有任何执念。 　　“怎么可能会有执念。”我们有什么资格要求他记得我们。 　　“只要老师他还活着就好，我相信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也是这么想的。”七海建人慢慢垂下了双眸，眼里氤氲开的眸光是罕见的温柔，“不记得也没有关系，那些东西，不记得对于老师来说或许更好。” 　　闻言，家入硝子微微一愣，旋即垂眸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 　　“是啊，只要我们还记得他就够了。” 　　这个人为了他们吃了太多苦，遗忘对于他们这些被守护的人来说或许是惩罚，是看不见尽头的折磨，但对于曾经倾尽一切守护他们的那个人而言更像是一种保护。 　　毕竟，谁都不想再让他记起那些曾经的痛楚。 　　- 　　被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神无月镜说不慌都是假的。 　　但是食欲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他能控制的，那么香的东西在他鼻子底下晃啊晃，这和一个美女脱了衣服站在直男面前搔首弄姿有什么区别。 　　不过，该不会他真的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吧。神无月镜悄悄捂住了嘴。 　　难道会出什么事吗？ 　　神无月镜越想越害怕，身后的门咔哒一声被打开的时候心里的恐惧感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然而，开门走进房间的不是那个看上去疯疯癫癫的白毛，也不是那个有点奇怪的眯眯眼，而是一个穿着西装乍一看很像普通上班族的男人。 　　“您好，我是七海建人。”普通上班族七海建人在自家老师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神无月镜悄悄松了口气。 　　应该……是个正常人？ 　　“请问该怎么称呼？” 　　“我叫神无月镜。” 　　神无月镜自己手动给自己顺了顺毛，然后一本正经地坐在椅子上回答道：“你好。” 　　“神无月君，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被迫半夜加班的靠谱成年人七海建人用一种接待客户的口吻开始处理自家两个前辈留下的烂摊子。 　　“当然，您不用紧张，这件事其实是个误会”。七海建人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们对您并没有恶意，您也不在我们的祓除名单内，我们咒术师只针对会对人类造成危险的咒灵，对于神明，我们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向来都是秉承着保护的态度。” 　　“至于今天把您带回来的那位——”七海建人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发表暴论，“那位是我们高专的老师，因为压力过大的缘故，他最近的精神状况稍微有一点问题，可能是一时间没调整过来把您认错成别人了。” 　　其实说白了应该是老毛病了，毕竟二十多年一直没好转过。 　　神无月镜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是这样啊。” 　　好家伙，难怪那家伙看上去奇奇怪怪的。 　　但是为什么我感觉你像是在驴我？ 　　“这个情况呢，我们也不求您理解。”七海建人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因为这确实是体制内的问题。咒术师的人数和咒灵的数量比例悬殊，几乎每个咒术师都是常年高强度工作的状态，精神压力过大状态偶尔会有点偏激这种情况我们都在试着极力避免但效果并不明显。” 　　“今天莫名袭击了您这件事我们很抱歉，具体处理措施的话我们愿意听您的意见，我们这边会先给他安排心理疏导，您想要他亲自道歉还是别的都可以。” 　　就是把这家伙卖给你，他五条悟也不会有一点怨言或许还会在心里大喊一声‘居然有这种好事’。 　　“道歉倒是不必了。”神无月镜连忙开口拒绝，毕竟这件事其实是他自己先动的手。 　　只不过是他比较倒霉一下就撞到他五条杰而已。 　　更何况—— 　　神无月镜被这一番资深社畜才能说出来的公式化道歉感动到了。 　　想当年他还是个保险推销员的时候，他也经常像这样被推出来，被迫向根本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客户一遍遍道歉。 　　好兄弟，别说了，我都懂。 　　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社畜何苦相互为难。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七海建人从椅子上站起，“您如果改变了主意随时都可以联系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啊，好的。”神无月镜伸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电话号码，然后猛地想起他好像连电话都没有。 　　“啊，那个我……” 　　“如果您没有电话的话，可以在高专先待一段时间，我们会给您安排好住处。”七海建人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自己进来前自家两个前辈千叮咛万嘱咐的话。 　　能成为特级咒术师的人，心果然都脏得很。 　　“哦？”神无月镜一听这话瞬间就来劲了。 　　他正好愁着没地方找东西吃，结果这人扭头就往他手里塞了一张饭票。 　　竟然有这种好事！那他不得敞开肚皮吃！ 　　“那个。”神无月镜突然想到了什么。 　　正准备离开的七海建人停下脚步：“还有什么事吗？” 　　“我刚才，吃了个东西。” 　　“您说的是咒灵玉吧。”七海建人回答道，“这个您不需要担心。” 　　“刚才是因为不能确定是否是您可食用的，所以五条老师他们有点慌张而已，但现在看来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无限量供应当做赔礼。” 　　反正他夏油杰肯定会非常乐意。 　　啊，那就没事了。神无月镜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七海建人看着对方脸上放松的表情，心里悬着的一丝紧张也缓缓松了开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神无月镜叫住了快要离开的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闻声回头。 　　“虽然这样问的话有点冒昧。”对方抬眸用那双苍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他，“我们以前，有见过吗？” 　　七海建人的动作猛地一顿，有那一瞬间他甚至想就这样吧所有的事都告诉对方，但转身触碰到那人月光般纯净的目光，他在那片无垢的星海里看到他的身影，心中骤然而起的冲动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选择了自我隐匿。 　　“应该是没有。”七海建人这样回答道。 　　“是这样吗？”神无月镜自己也愣了愣，“那应该是我记错了。” 　　“是有什么事吗？如果您有什么问题的话尽可能提出来就好，我们会想办法替您解决。” 　　“没有什么问题，就是见到你的时候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白发的神明歪头想了想，眼里的星光烟花般细碎地流转，“就好像能在这里见到你是一件很高兴的事一样。” 　　七海建人伸手轻轻关上了房门。 　　此时正值深夜时分，月亮陷在云的温柔乡里，温润月色霜雪般散落，以至于万物都是一片祥和的宁静。 　　转身快步穿过高专的走廊，回到车里的时候七海建人想起自己从治疗室里醒来后，五条悟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七海，你本来会死在涉谷事变里。”他至今还记得对方说这句话时，眼里沉痛摇晃的血光。 　　七海建人背靠着车椅缓缓闭上了双眼。 　　“七海，老师他，替你扭转了命运。” 　　- 　　房间里，得到了保证的神无月镜悄悄松了口气。 　　看那个人的样子应该不像是骗他。 　　好家伙，他差点就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神无月镜悄悄咂了咂嘴，神经一放松下来他又开始隐隐约约觉得肚子饿了起来。 　　都说，上好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虽然那玩意儿长得黑不拉几的，但是真的出乎意料的好吃！ 　　神无月镜对夏油杰的评价瞬间从看一个危险系数MAX的恐怖咒术师升级成了一个手艺绝伦的米其林三星大厨。 　　“咔哒——”门打开的声音。 　　刚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去的两个人重新走了进来。 　　已经完全没有心理压力的神无月镜同情地看了一眼据说精神方面有问题的某个白毛，然后悄咪咪地凑到夏油杰身边，伸手在对方刚才拿出咒灵玉的地方拍了拍。 　　小伙子，让我康康你还有没有存货。 　　“怎么了？”夏油杰低下头，说话时的声音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刚刚那个……还有吗？”神无月镜直白地摊开手。 　　我不装了。 　　哥哥，饿饿，饭饭。 　　- 　　“诶？夏油老师呢？”接到自家老师邮件赶来的虎杖悠仁探出了头，“家入小姐，您有看到夏油老师吗？老师和我约了一对一训练，说好今天晚上会回来的。” 　　“啊，是悠仁啊。”家入硝子笑了笑，“那你今天先回去休息吧，杰他出去加班了。” 　　“啊？”虎杖悠仁愣住了，“可夏油老师不是今天刚出差回来吗？听说是去解决了两只一级咒灵。” 　　“这次是突发事件。”家入硝子慢慢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放心，你夏油老师他一点都没有不愿意的意思。” 　　“他现在应该特别想加班。” 　　“那五条老师呢？我刚才还看到五条老师在学校的。” 　　“啊，悟他也加班去了。”家入硝子毫不在意地揉了揉眼底的黑眼圈。 　　这两个人，现在应该在哪个地方掐架吧。 　　- 　　“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地方莫名其妙地嫉妒心爆棚啊，悟。”没想到对方居然在纠结这个，正按着刚抓到的咒灵手搓咒灵玉给自家老师产粮的夏油杰心里有一句‘求你适可而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占有欲太强这点该改一改了，你再这样会吓到老师的。” 　　“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吗夏油杰。”五条悟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对方眼里的惺惺作态。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在搞什么小动作。” 　　又是主动投喂又是装出一副很好说话很温柔的样子，真有你的啊夏油杰，人贩子都没你会装好人。 　　“那怎么能说是小动作呢。”夏油杰笑着把压缩好的咒灵玉用符咒封印好，“大家都很喜欢神无月老师，我当然也是一样。” 　　“是吗？”五条悟威胁性地拖长了尾音。 　　“但你有资格和我竞争吗？”五条悟冷笑一声。 　　不过是个负责产粮的工具人罢了，搓咒灵玉就是你最后的价值，你夏油杰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谁知道呢，毕竟有没有资格这件事也不是你说了算。”夏油杰不甘示弱。 　　第一次就把人当场扑倒把人吓得半死的‘精神病患者’，你五条悟心里就不能对自己有点逼数吗。 　　“老师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我们的起点自然就是相同的。”夏油杰笑眯眯地点破现实，“悟，你自己也清楚的吧，比起像你这样糟糕的性格，还是我更受欢迎不是吗？” 　　“就连夜蛾老师都说过，你这种强势自我又不坦率的性格，迟早会吃爱情的苦。” 　　“是吗。”五条悟笑着压低了声音，黑蓝色的咒力在他的指尖明明灭灭，“不要说的好像你很懂我一样啊。” 　　“懂算不上，了解还是了解的。”巨大的虹龙在夏油杰身后探出了头。 　　“都是认识十多年的人了，你是什么样的性格我不可能一无所知吧。”夏油杰现在说话的语气像极了看上闺蜜的男朋友于是当机立断和闺蜜撕破脸皮准备偷家的绿茶，“不止是你喜欢老师，我也一样。” 　　没想到吧，我不是来加入你们的，我就是来拆散你们的。 　　爱情面前没有兄弟，大家各凭本事竞争，谁抢到就算谁的。 　　五条悟：“是吗。” 　　我看你是很勇哦。 　　夏油杰：“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废话，我超勇的。 　　五条悟真心觉得今天他们当中必须得没一个。 　　起了杀心.JPG 第38章 成为疫病神的第五天 　　五条悟和夏油杰回来的时候, 两个人就像刚从人满为患的超市里抢购完特价商品一样。 　　神无月镜坐在治疗室的床上昏昏欲睡，快要睡着的时候有人把一整袋咒灵玉放在了面前。 　　是五条杰啊。 　　神无月镜睡眼朦胧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白毛。有穿着西装看着像辅助监督的人从门外走进来，毕恭毕敬地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了对方。 　　“五条先生, 这些文件麻烦您签一下。” 　　神无月镜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右下角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五条悟。 　　嗯？神无月镜瞬间精神了。 　　原来他叫五条悟啊！ 　　那五条杰是谁？ 　　神无月镜的视线悄悄地落在了某个白毛脸上。 　　嘶——难道是他五条悟的哥哥或者弟弟？ 　　神无月镜悄悄凑了过去。 　　“那，你们五条家还有别的咒术师吗？比如叫五条杰的？”这时候的神无月镜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当场社死的边缘大鹏展翅，“就跟你一样白头发, 戴个黑色的眼罩或者口罩, 据说是最强咒术师的。” 　　一阵沉默。 　　正在收拾桌面的家入硝子默默转过了身, 压住颤动的肩膀努力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 　　好家伙, 五条杰。 　　“没有哦。”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今天喜提新名的五条悟悄悄压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我是家里的独生子，五条家继承了生得术式成为咒术师的也只有我一个。” 　　“啊咧？” 　　神无月镜的目光呆滞了。 　　“那也就是说——” 　　神无月镜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就像个憨批。 　　什么叫社会性死亡，这就叫社会性死亡。 　　记错别人的名字也就算了, 记错了还煞有其事地凑上去问人家你是不是有个叫五条杰的弟弟，这就让人很TM尴尬。 　　别说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他现在就是当场抠出一座芭比梦幻城堡都不在话下。 　　“五条杰，噗——”面前的白毛捂着嘴笑出了声。 　　虽然但是, 五条杰真的—— 　　“不要笑了！”神无月镜红着一张脸把自己缩进角落里开始自闭。 　　别说了, 他现在就是很后悔，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就想冲回去把告诉他名字的那只笨蛋兔子揪住耳朵吊起来打一顿。 　　五条杰你个头啊！人家叫五条悟啊混蛋！你的兔脑子是长在屁股上吗！ 　　然而，一切都没有如果。 　　同样身为受害人, 但这份尴尬如今只能让他一个人承受。 　　五条杰。神无月镜生无可恋地一头撞在了墙上。 　　去他妈的五条杰。 　　- 　　神无月镜最后还是没回神社。 　　究其原因，一是因为七海建人的挽留, 二是因为这里的饭实在是太香了。对方既然赶着把饭票送到手里, 他还硬着头皮说我不恰这口软饭我宁可出去要饭宁可饿死那就是个憨批。 　　在高专的日子出乎意料得平静, 大概真的是因为咒术师太少的缘故, 学校一个年级最多就四个人, 撇开老师不谈，即使是在校的学生也常年在外奔波处理和咒灵有关的事件。但即使是这样，咒术师的人手依旧不足以应对因咒灵而引发的事件。 　　而身为寄住在这里的神明，神无月镜每天的日常就是吃吃睡睡，然后看着其他人忙得脚不沾地。 　　不得不说，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社畜堆里我独美的感觉——真的棒极了。 　　神无月镜捧着夏油杰刚拿来的咒灵玉咬得嘎嘣响。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 　　过强的光线会伤到他的眼睛，每到正午的时候他都会把窗帘一拉躺在床上睡觉。 　　神无月镜吃完了手里的咒灵玉，灼烈的阳光照进房间。他眯着眼睛走到窗前拉上窗帘，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看到有人从窗外的树下经过。 　　神无月镜一愣。 　　某种不知名的情愫在瞬间爬满心口，没来的及思考这一切发生的原因，他跌跌撞撞地走到窗前，正午时分的日光洒落满身光影。 　　额前留着刘海的少年在他视线中经过，少年的身后漂浮着的，是琉璃般泛着蓝光的水母。 　　神无月镜的视线，就这么凝固住不动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移开目光，东京盛夏的日光那么刺眼，他的眼睛不能直视强光，瞳孔裸露在光线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火烧般的煎熬。 　　但他却睁着眼睛，就这么愣怔地看着那个少年，慢慢地从他的视线中走过。 　　左眼开始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此刻深深刺进眼眶，那样鲜血淋漓血肉厮磨的痛楚。 　　神无月镜捂着眼睛痛苦地弯下腰。 　　呼吸开始急促，视线因为疼痛模糊成一片。他蜷缩在角落里用力捂住双眼，分不清是鲜血还是眼泪的液体淅淅沥沥地淌下。 　　“砰——”房门被砸碎的声音。 　　有人抱住他的时候他闻见苦艾淡淡的清香，那人握住他的手，很近的距离，他仰头看见那人半隐在阴影下的五官，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像是坠入海底。 　　五条悟冲上去按住对方因为疼痛痉挛的手，掰开那人紧握的手指，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渗下，他看到两行刺目的猩红顺着对方冷白的眼尾滑落。 　　“好痛——”神无月镜控制不住地哽咽。 　　“硝子！”五条悟红着双眼大声喊着身后跑来的人，心里骤然翻涌的恐慌几乎要把他所剩无几的理智悉数击垮。 　　“镜！镜！” 　　神无月镜懵懵懂懂地晃了晃头，身前的人在这时候似乎和他说了什么，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什么都听不清了。 　　那一刻，在他的世界里，所有声音都变得那般模糊而遥远。像是一下子湮没入无昼无夜的深海，接着就是一片几乎要把他的意识全部吞没的黑暗。 　　五条悟呆滞地看着那个雪一样干净纯粹的人晕倒在他怀里。 　　苍白的肤色，淌着鲜血的眼尾。 　　被喊来的家入硝子在推开门的一瞬间被房间里扑面而来的咒力威压吓出了一身冷汗。 　　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野兽。 　　自从星浆体事件后她就没有再独自出过任务，她不清楚自己早已成为特级咒术师的昔日同窗究竟成长到了什么地步。她知道所有人都在说他五条悟是最强的咒术师，但她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尚未触碰仅仅只是咒力余威就让人浑身战栗的程度。 　　家入硝子忍着浑身被咒力压制的颤栗感走上前。 　　目呲欲裂的野兽拥抱着他心爱的猎物，暗光翻涌的苍蓝眼眸里杀意如火光明灭，眸光染血。 　　“悟，松开他。”家入硝子的嘴角慢慢流出了血。 　　“五条悟！松开他！老师他现在需要治疗！” 　　“你的任性是让你用在这时候的吗！你给我清醒一点！”家入硝子猛地抬手，被咒力包裹住的她现在同样也不好受，可她的手却在距离对方几公分的地方被无下限术式拦下。 　　已经快要失去理智的五条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形同野兽般冰冷的瞳孔，眼里是丝毫不加掩饰的赤裸杀意。 　　家入硝子颤抖着咳出一口血，她浑身的骨骼都因为骤然变强的咒力波动疼痛不已，但她知道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后退。 　　因为现在的咒术界，承受不了一个发疯的五条悟。 　　没有人有自信成为五条悟的敌人，这句话并不是空谈，因为就算是所有的咒术师联合起来，也无法与现在的五条悟相抗衡。 　　- 　　神无月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治疗室的床上，家入硝子正背对着他整理满地的玻璃碎片。 　　他稍稍动了动身子，指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紧接着一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是五条悟。 　　“你的眼睛……没事吧。” 　　“没事啦。”神无月镜回忆了一下自己晕倒前的景象，痛得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有人抱住了他，想来应该就是五条悟。 　　“不是什么大事。”神无月镜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原因，“我的眼睛不能见到强光，一见到强光就会痛而已。” 　　“是吗……”回应他的，是五条悟略显沙哑的声音。 　　不像是松了一口气，反倒更像是知道了什么无法释怀的真相。 　　“怎……怎么了吗？”神无月镜悄悄缩了缩手。 　　他眼睛碰到强光会痛难道很奇怪吗？ 　　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的神无月镜：额，好像确实是有点奇怪。 　　但是这马甲拿到手就是这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不能见到强光。非要抱怨的话，他也就只能抱怨系统偷工减料，说好给他的终极大奖居然扔给他一个眼睛不大好的残次品。 　　“我的眼睛一直都是这样的不用担心，只要不被强烈的光线直射就没有关系。”神无月镜说着眨了眨眼，灯光晃过瞳孔又是一阵刺痛。 　　“唔！”神无月镜立刻不敢动了。 　　好家伙，这到底是双眼睛还是个定时炸弹啊喂，这么脆弱那他跟瞎了有什么区别。 　　不过话说回来，这群人反应这么大，难道是他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是我的眼睛怎么了吗？”神无月镜试着睁开还在隐隐作痛的双眼。 　　“没什么。”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遮住了他的双眼。 　　剧烈的疼痛缓缓褪去，有人用温和的咒力包裹住他隐隐作痛的双眼，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套在了他的眼睛上。 　　“可以睁开眼睛了。”是五条悟的声音。 　　神无月镜睁开眼看到一片黑暗，有一层薄而不透光的布料遮住了视线。 　　“那我的眼罩就先借给您吧。”五条悟这样说道。 　　神无月镜下意识地伸出手抚上自己眼上的眼罩。大概是刚从对方脸上摘下来的缘故，柔软的布料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人身上的温度。 　　神无月镜戴着眼罩愣愣地坐在床边，眼睛的确是不痛了，但他很快就发现了其他的问题。 　　戴着眼罩他就看不见东西了。 　　“还是不用了吧。”神无月镜作势就想把眼罩摘下来，“这样我看不见东西了。” 　　“但是你的眼睛不能见到强光吧，镜。”五条悟按住了他的手。 　　没来由地，神无月镜似乎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点不对劲。 　　“五条君，你还好吗？”神无月镜试探着开口。 　　“叫我悟就好。”五条悟听见自己用沙哑的声音这样说道。 　　他似乎，并不该对自己的自制力抱有多大希望。 　　五条悟悄悄收紧了手指，身前的人以一种完全依赖的姿势靠在他的怀里，大概是眼睛看不到的缘故，细白的手指下意识地攀着他的肩膀。 　　五条悟一低头就能看到那人雪白的后颈下，细腻柔软的脊骨。 　　像是一只柔嫩的幼鹿，以一种懵懂的姿态倚靠在野兽怀里，雪白的发丝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串挑逗般发麻的触感。 　　雪般纯净无垢的人因为这一条纯黑的眼罩有了纯欲交织的色气，微粉的唇瓣又偏生是春染桃花的颜色。 　　五条悟握着身前人的手，俯身像着了魔一样地靠近，唇畔炙烫的热气在清醒和迷乱里纠缠，最后几乎要落在对方额前。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手腕一烫，像是有什么微微湿润的东西在左手无名指的指骨上轻轻落下。 　　然后啪得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边碎了开来。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捏碎了手里的咒灵玉，出现在门口的夏油杰似笑非笑地收回手，巨大的虹龙在他身后游动。 　　“你在做什么呢，悟。”夏油杰冷笑了一声。 　　没想到啊，我就回去拿个咒灵玉的工夫你就在这里光天化日之下对老师动手动脚。真有你的，色情骚扰狂。 　　“这句话我应该问你吧。”五条悟同样冷笑着回敬。 　　身为工具人就专心搓你的咒灵玉去，打扰别人谈恋爱是会孤寡一辈子的希望你夏油杰心里有数。 　　“是有人过来了吗？”听到另一个声音的神无月镜把眼罩撩开一个小缝。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人之间针锋相对的气氛瞬间消失，一秒露出温柔笑容的夏油杰拎着一袋新鲜出炉的咒灵玉笑着走上前，神情之温柔就好像前一秒冲自家挚友猛砸一个咒灵玉恨不得把正在试图对自家老师图谋不轨的某人砸成高位截瘫的人完全不是他一样。 　　“神明大人还是把眼罩戴上吧。”没等神无月镜伸手和对方打招呼，从来没觉得某个黑毛有这么碍眼的五条悟当机立断把人往怀里一按。 　　“等下——”神无月镜连忙说道，“这样我看不见啊。” 　　道理我都懂，但是看不见路难道要我爬着走吗。 　　“没关系。”神无月镜感觉有一只手环住了自己的腰，接着整个人轻飘飘地落进了对方的怀抱，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以一个被公主抱的姿势歪在了某个白毛的怀里。 　　“在想到解决办法之前，神明大人想去哪里告诉我就可以了。” 　　“我会很乐意效劳的。” 　　哈？？？ 　　神无月镜表示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其实并没有被男人抱着走路的爱好。 　　与其这样还不如给他整个轮椅推着他走，再不济给个拐杖也凑合。 第39章 成为疫病神的第六天 　　然而, 事实证明，轮椅是不可能的, 拐杖也是不可能的，要是不听话你就给爷爬。 　　神无月镜揣着手手假装自己是一只被人抱在怀里的白兔子。 　　不就是被抱着走嘛，习惯就好，自己的眼睛不争气也不能怪别人是不是。 　　神无月镜想开了，自我心理疏导这种事他向来可以的，反正是他眼睛看不见才这样的，被别人看到他一个大老爷们被别人抱着走也算是情有可原。 　　“五条老师, 夏油老师。”有人从走廊的转角处走了进来。 　　是刚出任务回来的二年级生。 　　“是真希啊。”夏油杰笑眯眯地向自家学生打了个招呼，“找老师有什么事吗？” 　　“啊，不是我有事, 是乙骨他出差回来了。”禅院真希指了指身后的人，“据说回来有一段时间了, 说是有事要找你们, 结果电话打不通发邮件也不回，我听硝子小姐说你们在这里所以就带他过来了。” 　　“这位应该就是神无月大人吧。”禅院真希说着撑开了手里的黑色遮阳伞, “硝子小姐让我来接您过去。” 　　神无月镜闻言立刻从某个白毛的怀里溜了出来, 眼罩一摘往五条悟怀里一塞。 　　感谢你！硝子小姐！ 　　出门的时候神无月镜和站在门外的少年擦肩而过, 对方看上去不过十来岁的模样, 黑发黑瞳, 背上还背着一把用白布裹着的咒具。 　　没来由地, 神无月镜的脑海里自动回放起了七海建人说过的话。 　　高压，高危, 全天上班全年无休。 　　好家伙, 看看这孩子的黑眼圈和这一身丧到不行的社畜气场, 这是得熬多少夜加多少班才能变成这副样子, 咒术师果然是个高压还高危的工作。 　　而与此同时，同样也在观察对方的乙骨忧太也是一愣。 　　身为特级咒术师，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个白发的男人不是人类。如果放在平时，他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拔刀把对方祓除，但今天他却在来之前就接到了N个人的通知，无一例外全都是嘱咐他在高专见到类似于咒灵的白发男人不要动手。 　　而就在刚才，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对方脸上戴着的应该是五条老师的眼罩。而且那姿势—— 　　只谈过一次恋爱且初恋已死的纯爱战神乙骨忧太用自己为数不多的恋爱经验思考了一下。 　　然后他果断地放弃了思考。 　　大人的世界他并不想知道，他只要有里香就够了。 　　“忧太，进来吧。”是五条悟的声音。 　　乙骨忧太推门走进房间：“老师，刚刚那位是？” 　　“这位是附近神社的神明大人。”五条悟心情非常愉悦地向自家学生介绍道，语气之自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向自己的学生介绍未来的师母。 　　“因为一些原因现在暂住在我们高专，忧太你以后应该会经常见到的。” 　　“好的，我明白了。”乙骨忧太没有多问，对于自家老师认可的人，他向来都是持十分尊重的态度。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么着急地赶过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乙骨忧太也不拖沓，直接开门见山地开始说明情况，“是箱根那边的突发事件，有家温泉浴场里有奇怪的咒灵出现，希望东京这边能提供支援。” 　　“奇怪？”五条悟闻言轻轻歪了歪头，“能让忧太你觉得奇怪的咒灵可不多啊。” 　　“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既然这件事传到了你的耳朵里，这也就意味着箱根那边已经向你请求过支援了。” 　　“是的。”乙骨忧太没有否认。 　　“那这么说来的确是很奇怪啊。”对箱根当地的咒术世家有点印象的夏油杰回忆了一下那位传说中因为和高层不对付所以就回箱根养老的一级咒术师，“按照箱根那边那个老头子的脾气，就算是特级咒灵他也绝对不会这么急迫地向东京求援，而且求援的对象还是你这个特级咒术师。” 　　“除非是他很清楚，以他的能力已经没有办法处理这件事，再拖着只会出大事。” 　　“这也是我专程回国来找两位老师的原因。”乙骨忧太摊了摊手。 　　“那你就说说看具体的情况吧。”夏油杰也没有急着发表看法。 　　毕竟这是他和悟教出来的学生，他很清楚，能让乙骨忧太这样天赋异禀的特级咒术师认为这件事单凭他一个特级咒术师无法处理，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可想而知。 　　乙骨忧太也没有多说废话，转身就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沓标着绝密加急的文件。 　　“按照现在知道的消息，那个咒灵是在两个月前出现。”乙骨忧太指了指文件开头的记录，“一开始的评级只是二级，浴场的老板向警方报告了温泉出现的异常，经过初步调查排除了人为的可能，所以那边就派了两个二级咒术师过去祓除咒灵。” 　　“结果第二天早上浴场的员工在温泉里发现了那两个二级咒术师的尸体。” 　　乙骨忧太继续说道：“他们不是被溺死，身上也没有被咒灵袭击的痕迹，而是被活活烫死的。” 　　“烫死的？”夏油杰微微一愣。 　　“对，全部都是烫死的，就像是被丢进沸腾的开水里煮过一样。”乙骨忧太说着文件夹里拿出了几张照片，“老师，这些是现场的照片。” 　　“硝子。”夏油杰喊了一声身后正好走过来的家入硝子，“你是医生，这方面的东西你肯定懂得比我们多，你来看一下这几张照片。” 　　家入硝子虽然平时很讨厌被麻烦，但这毕竟是事关人命的大事，又是自家同窗的学生的委托，她虽然表面上有些不乐意，但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几张照片。 　　“是烫死的。”这是家入硝子看到照片后第一时间的回答。 　　她成为医生和活人死人打交道这么多年，对于各种伤口的形成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原因。 　　“乙骨说的没有错，这两具尸体都是烫死的，但是烫死的方式有点奇怪。” 　　“照理说人在接触到温度高的东西的时候都会本能地挣扎，水不同于铁，水的沸点最高只有一百度，想要把人活活烫死最起码也要让人在水里待上十五分钟。”家入硝子指了指照片上的两具尸体，“但是你看，这两具尸体看上去完全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外伤，没有骨骼错位，甚至身体被烧伤到了这种程度都没有出现肌肉蜷缩的情况。”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概是某种领域之类的东西吧。”家入硝子叹了口气，“类似于限制行动把人封闭在一个充满开水的空间里，水汽充足的地方可能对它施展领域更有帮助，所以它才会待在温泉浴场这种地方。” 　　“那照这么说的话，这个咒灵的真实等级应该在一级到特级。”五条悟说道，“毕竟二级咒灵是没有办法展开领域的。”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乙骨忧太的表情看上去并没有轻松多少。 　　“但奇怪的时候，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咒力残秽，装在浴场走廊上的监控也只是显示那两个咒术师在临近傍晚的时候进了温泉，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我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去过那个浴场，说实话我靠近的时候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但是在我进门的时候里香阻止了我，她说里面有和她一样的东西，她不想让我进去。” 　　“和里香一样的东西？”闻言，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里香是乙骨忧太亲眼目睹自己的恋人里香出车祸死去后出于‘不想让里香离开’的想法而诞生的特级咒灵。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类的亡魂能在死后化成这样强大的诅咒，而里香之所以能够变成特级咒灵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施加诅咒的乙骨忧太是日本三大怨灵菅原道真的后代，他天生就有极为庞大的咒力，所以才能轻而易举地把死去恋人的亡魂变成咒灵。 　　“里香不会对我说谎。”乙骨忧太脸上的神情有些许凝重。 　　“我觉得这件事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所以我希望两位老师能和我一起去一趟箱根。” 　　“好啊。”五条悟几乎是在对方话音刚落的瞬间就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自家学生的请求。 　　“毕竟是学生的要求，作为老师的我没有理由拒绝吧。” 　　“好久没有带学生出差了，趁这次机会不如把一年级的学生也一起带去。”五条悟心情愉悦地打了个响指。 　　“理由的话，就说出任务辛苦了所以带他们去泡温泉好了。” 　　- 　　神无月镜一觉醒过来发现自己被人抱着躺在车后座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明明是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睡着的，难道他现在是在做梦吗？ 　　“我们在去箱根的路上哦。”五条悟笑着向他解释，“算是出任务吧，不过和神明大人没有什么关系，您就和一年级的学生一起休息好了。” 　　哦？神无月镜一听到温泉两个字瞬间就不困了。 　　在他还是个社畜的时候他做梦都想请个月假去箱根休息上一个星期泡泡温泉，然而这个梦想还没实现他就被路过的□□一刀子捅得人没了，现在居然有免费的机会，他当然开心得一批。 　　“悟，你带老师他一起出来真的没问题吗。”夏油杰看着被一年级的学生牵着往浴场走的神无月镜，眼里有那么一丝担忧，“毕竟我们这次的任务难度还不好说，有可能会很危险。” 　　“那总比把他一个人留在我们顾及不到的地方好。”五条悟说着轻轻拍了拍自家挚友的肩膀。 　　“杰，我们是特级咒术师。” 　　“你要清楚，现在没有人能比我们更强，如果我们两个联手都保护不了他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保护他了。” 　　- 　　晚饭过后，五条悟和夏油杰跟着乙骨忧太出门不知道去了哪里，剩下的一年级睡觉的睡觉，泡温泉的泡温泉，神无月镜向浴场的老板娘要了一件水蓝色的浴衣，一吃完晚饭就舒舒服服地找了个露天温泉泡温泉看夜景。 　　“啊！抱歉！”身后突然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 　　神无月镜回过头看见粉毛的小孩围着浴巾站在温泉边，看见他转身脸颊猛地一红，支支吾吾地扭头避开他的视线。 　　“对不起，我以为这里没有人所以就直接进来了。” 　　“没关系，过来吧。”神无月镜痛快地表示温泉就是要好几个人一起泡才有乐趣。 　　“你叫虎杖悠仁对吧，不用在意我，我不介意一起。” 　　“不……不用了吧。”虎杖悠仁红着脸开始瞳孔地震。 　　笑死，一起泡澡他哪里有这个胆子，他连看都不敢看人家。 　　五条老师告诉他这就是风间老师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呆滞的，他有设想过风间老师虽然戴着面具但长相肯定不会差，但如今突然独自面对这么一个赤身裸体的美人，就算明知道对方性别为男，但他还是莫名觉得有点脸红。 　　“来嘛来嘛。”神无月镜招了招手。他对这个长相可爱性格更可爱的小孩初印象就好得不得了，现在有机会独处他满心都想着逗逗这个可爱的小孩。 　　害什么羞！是好兄弟就一起泡澡！ 　　都是大老爷们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人之间的友谊就是靠泡澡建立起来的！ 　　“真的不用了！”虎杖悠仁红着一张脸转身想要落荒而逃，结果脚底一个打滑，就这么笔直地一头扎进了温泉里。 　　“咣当——”大概是连人带浴盆一起砸进温泉里的声音。 　　没想到小孩居然会突然摔进温泉里，神无月镜连忙游了过去捞人，结果人没捞着，倒是被突然从水面下站起来的小孩溅了一脸水。 　　“悠仁，你……你纹身还挺好看的啊。”神无月镜看着突然沉默的小孩身上跟变魔术一样浮现出的花纹，愣了一下之后发出了捧场观众的赞叹声。 　　如果是放在以前，别说看到咒纹了，就是让他单独和没有咒纹的虎杖悠仁待一块他都要随时握着咒具弑楽防止某个活了一千多年的老诅咒不讲武德突然偷袭。但是现在，对于突然一个魔法变身亮出一身黑色咒纹的两面宿傩，他不仅没觉得奇怪甚至还很好奇地凑上去想仔细看看。 　　羊入虎口，不过如此。 　　“是遇热就会出现的那种吗？”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憨批的神无月镜说着还轻轻戳了戳那些出现在皮肤上的黑色咒纹。 　　好家伙，这是真的酷炫。 　　要不是他很怕痛，他也想去整一个。 　　然而—— 　　没等神无月镜在心里感叹完这个遇水就出现的纹身有多神奇，前一秒还笑得像个温暖小太阳猛戳他萌点的小孩突然一个黑虎掏心掐着他的下巴把他按在了温泉边的石壁上。 　　？？？这是什么18X小电影才会有的展开？？？ 　　不对，他是男的啊！ 　　“好久不见啊，神明大人。”完完全全陌生的男人声音。 　　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神无月镜一脸懵逼地看着面前笑得一脸疯癫的人，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以为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 　　好家伙！刚刚那个可爱的小孩呢！明明是一样的脸，这个一看就像是刚从疯人院里跑出来的家伙到底是谁啊！ 　　“啊，看来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两面宿傩有些无趣地啧了一声，“还以为是那两个特级咒术师编出来骗我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神无月镜一听这话更懵了。 　　什么失忆？什么叫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在说他吗？ 　　“不过也无所谓就是了。”两面宿傩说着松开了手。 　　“我可是等了好久才有机会抢到这副身体的控制权呢。” 　　还没回过神来的神无月镜：立刻跑路.jpg 　　啊啊啊啊救命啊！这啥呀！好好一小孩怎么突然人格分裂出了一个有奇怪嗜好的变态啊！ 　　五条悟！夏油杰！你们人呢！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们是不正常的疯子了！和这位大哥一比你们简直就是根正苗红的日本好青年！ 　　然而—— 　　“扑通——”神无月镜还没来得及爬上岸就被重新抓回了水里。 　　有一只手猛地捏住了他的肩膀，很重的力道。他的身体一个后倾跌回温泉里，泉水上涌没过他的肩膀。 　　“怎么就想走了呢。”一阵让人浑身发麻的滚烫鼻息就这么直白地落在他的颈侧。 　　“我可是一直在期待着和您见面啊。” 　　“可是我不认识你。”神无月镜颤抖着往后缩了缩，“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啥玩意儿啊！我一点都不想和你见面！你不要扒拉我啊！ 　　“认错人？”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两面宿傩仰头露出了一个足够当场把小孩吓出童年阴影的笑容，然后低头笑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餍足的叹息。 　　“我等的就是神明大人你啊。”一只滚烫的手轻轻地落在他的脖颈上。 　　神无月镜突然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 　　“神的血肉，一定和凡人完全不同吧。” 　　啥玩意儿！！！ 　　如果说刚才神无月镜还只是有点害怕，担心对方会做些奇奇怪怪的事，那他现在担心的，已经完全从奇怪的事变成了自己的小命。 　　本来以为你只是个单纯的变态，没想到你原来是要表演一个大吃活人！ 　　事情的走向直接从18X的小电影咔嚓一声过渡到深夜恐怖食人魔纪录片了啊喂！ 　　有没有人来救救他啊啊啊啊！ 　　神无月镜感觉自己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他想逃，身后的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只极度危险的野兽，无论是大脑还是身体都在催促着他赶紧离开，但还没等他挣扎他就已经被对方死死地困在了怀里。 　　“不要逃跑啊，神明大人。”充满戏谑意味的声音。 　　神无月镜是非常罕见的冷白皮。干净的肌肤看着像月光清冷无温，指尖触及却是暖得温润。 　　这样的皮肤，最能满足他凌虐的欲望。 　　“刺啦——”血肉被刺破的声音。 　　野狼张口咬住了猎物的咽喉。 　　没想到对方居然真咬的神无月镜在这一刻哭出了声。 　　草！遇见变态了呜呜呜！ 　　“吵死了。”没想到只是咬了一口怀里的人就开始呜嘤呜嘤地哭，并不想被打扰进食的两面宿傩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 　　后颈被咬住，大脑传达的感知在这一刻悉数被疼痛侵占。 　　神无月镜张着嘴细细地喘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又在滑落的瞬间被身后的人强硬地抹去。 　　两面宿傩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在鏖战后酣畅淋漓地饱食了一顿猎物的血肉。 　　怀里的人被整个拢进他身前的阴影里，纤细的骨骼，柔软的皮肤下血液脆弱地流淌。 　　他一低头就能看见那双苍蓝色的眼底覆落的阴翳，像是蝶生双翼般美得让人心尖发颤。只要他的指尖稍稍用力，那双干净漂亮的眼睛就会因为恐惧和疼痛落下眼泪。 　　逃走的鸟，现在终于被他抓回了笼子里。 　　两面宿傩心满意足地拭去嘴角淌下的血丝，眼里赤裸的欲念化作暗色翻涌。 　　“砰——”是玻璃门被砸开的声音。 第40章 成为疫病神的第七天 　　磨砂玻璃制成的门被一下击碎, 两面宿傩抬头看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冲破水雾，怀里的人下一秒就被赶来的五条悟抱进了怀里。 　　五条悟伸手轻轻拨开怀里人被水沾湿的长发，一个鲜血淋漓的咬痕赫然印在雪白的颈后, 殷红的血丝顺着微凸的脊骨曲线下渗。 　　两股极强的咒力瞬间释放。 　　“杰, 你先带镜出去。”五条悟头也不抬地开口说道。 　　“如果你在这里的话，我不好控制领域展开。” 　　虽然平时日常掐架但是关键时刻总是秒懂对方意思的夏油杰立刻上前从自家挚友怀里接过还在瑟瑟发抖的人。 　　“神明大人, 到我这里来。”夏油杰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就像是在哄一个被吓哭的小孩子。 　　神无月镜红着眼睛伸出手,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丢人，但是亲身经历过刚才发生的事, 那种清晰感受到自己被吃掉的感觉，还是让他害怕到浑身发颤。 　　“那我就先出去了。”夏油杰招了招手，巨大的虹龙在他身后游动成一个防御的姿态。 　　“悟, 把握好分寸。” 　　“知道了。”回应他的，是那双苍蓝色的眼眸里无情无感的冷光。 　　“夏油老师……”是闻声赶来的伏黑惠, “是出什么事了吗夏油老师？” 　　“没有什么事。”夏油杰说着抬手往温泉的周围设下了用以屏蔽视线的帐。 　　伏黑惠在帐还未完全落下前去默默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 　　粉发，纹身，红眼。 　　是两面宿傩。 　　伏黑惠回头看了一眼自家老师的表情。 　　不能说难看，只能说是在暴走杀人的边缘蓄势待发大鹏展翅。 　　如果没猜错的话, 应该是两面宿傩跑出来惹事了。 　　伏黑惠认命地拿出手机拨通了家入硝子的电话。 　　看来虎杖今天这顿打是躲不掉了。 　　“喂，是家入老师吗？我是伏黑。”伏黑惠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关上只剩下一半玻璃的门，顺便把身后赶来的不明真相的同学及前辈拦在了身后。 　　别看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现场罢了。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早就已经知道自家两位老师心里那点小九九的伏黑惠淡定表示人可以没有阅历，但不能不会察言观色, 否则下场就会像虎杖一样, 明明不是自己的锅还要被迫接受一顿社会的毒打。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尽快赶来一趟。”伏黑惠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对, 现在情况很紧急, 照目前来看我觉得五条老师他可能会当场把被两面宿傩附身的虎杖打死。” 　　- 　　“我应该和你说过不要对他动手吧。” 　　“你应该没有资格对我说这些话吧, 五条家的咒术师。”两面宿傩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这是我和他定下的‘束缚’，我只不过是来取回我应得的东西而已。” 　　这不是五条悟第一次从两面宿傩嘴里听到‘束缚’这个词。 　　之前在涉谷事变的时候，两面宿傩也曾经说过这些，而神无月镜在对方说出‘束缚’之后也没有否认。也就是说，他们之间的确存在某种生效的‘束缚’。 　　“你说的‘束缚’到底是什么。”五条悟沉着声音问道。 　　“原来他没有和你提起过啊。”两面宿傩单手托腮坐在温泉边的石头上，“这是我和他千年之前定下的约定。” 　　“为了拯救那些可笑的蛆虫，高高在上的神明跪着求我放他离开，甚至不惜把自己作为交换的代价。”两面宿傩说道，“你应该没有见过吧，你捧在手心不敢亵渎的神明被我关在鸟笼里，像只快死的雀鸟一样对我唯命是从。” 　　“作为我放他离开七天的代价，他永生永世都要被我掌控，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砰——”极强的咒力在一刻以五条悟为中心猛地释放，浓白的水雾被冲散，原本热气翻涌的温泉在这一刻凝结成无波无澜的镜面。 　　“你说什么！” 　　“阿拉，这个愤怒的表情。”两面宿傩仰头发出了畅快的狂笑，“我果然没猜错啊。” 　　“你想救他吗？”两面宿傩在这一刻展开了领域，巨大的神龛在他的身后浮现轮廓。 　　“那你就抛弃自己的未来和尊严，像条蛆虫一样跪着求我吧五条悟！” 　　“否则的话，你们的神明大人永远都是我的奴仆！只要‘束缚’的惩罚还在，他永远都逃不了！” 　　“闭嘴——” 　　红蓝两色的咒力在他身后汇聚，术式顺转「苍」和术式反转「赫」在此刻重叠，最后转化成他指尖压缩为奇点的蓝紫光点。 　　“如果你想发动虚式的话我倒是无所谓。”两面宿傩笑着掐住了自己的脖颈，“我只是一抹意识而已，你的虚式无法摧毁我，最多只能让我重新变成特级咒物被封印，但是虎杖悠仁就不一样了。” 　　“你要亲手杀了你的好学生吗？五条老师。” 　　五条悟手中凝聚的咒力，就这么慢慢消散成虚幻的光影。 　　原本重叠的「苍」、「赫」缓慢分开，红蓝两色泾渭分明地悬浮在他身后。 　　两面宿傩看到这里，就知道他说的话正中了对方的痛处。 　　虽然他不介意和这个被称作最强的咒术师战上一场，但玩弄人心、亲手把人逼入绝境也是他的乐趣之一。 　　然而—— 　　面前的人慢慢地朝他踏出了一步，空间中充斥着的咒力在瞬间收拢。 　　“没办法，本来不想下这么重的手。”五条悟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浸满了无机质的冷光。 　　“你在我眼里其实和那些普通的特级咒灵没有任何区别啊，两面宿傩。” 　　“把你留在高专无非是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悠仁是我的学生，二是我觉得只要够强，就算把你留在悠仁身体里也无所谓。” 　　“这其中，完全没有任何一个理由是因为我处置不了你。” 　　“但现在看来，你好像对现在的状况不是很清楚啊。”五条悟说着慢慢拉下了眼罩。 　　雪白的碎发垂落眉梢，其下睁开的双眼色如苍天碧海。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伏魔御厨子」的领域效果在瞬间被覆盖，失去掌控的咒力意味着在咒力强度和咒术相性方面他彻底输给了面前这个有着神明之眼的人类。 　　接着，无数无效的信息在瞬间涌入大脑，骤然放空的思绪被强制要求感知周围的一切。 　　两面宿傩能清楚地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 　　不仅是身体，就连他的意识都无法退回到他设置在虎杖悠仁体内的生得领域。 　　意识被囚禁在领域展开的那一秒之内的无限时间里，在被对方拖入无下限内侧的瞬间，他的大脑就开始出于“活着”的本能不断强制性地重复感知信息和处理信息。 　　“在我还没有完全得到苍天之曈的力量前，我就已经能赢过全盛时期的你。” 　　“更何况——”五条悟的手指轻轻按住了他的眉心。 　　“你现在不过是个只能寄宿在人类身体里的诅咒而已，两面宿傩。” 　　“你没有资格反抗我。” 　　- 　　五条悟最后是扛着昏迷过去的虎杖悠仁出来的。 　　接到电话赶来的家入硝子立刻就给两个人做了检查，和她一起赶来的还有正好在休假的七海建人。 　　神无月镜说实话并不是很想管自己脖颈上的咬伤，毕竟反转术式需要消耗的咒力不少，他也不好意思这么点皮外伤还要麻烦人家动手治疗。 　　但五条悟最后还是一声不吭地按着他让家入硝子替他消除了后颈上的伤疤。 　　美名其曰，被特级咒灵咬了晦气，看着也碍眼。 　　神无月镜摸着自己光滑如初的脖子想了想觉得他五条悟说得也有点道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点莫名凉飕飕的。 　　虎杖悠仁很快就醒了。 　　五条悟顾虑着对方是他的学生下手有分寸，小孩基本没受什么严重的外伤，只是大脑被无量空处灌输了太多无效信息导致一时间大脑有点死机。 　　在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虎杖同学二话不说当场就是一个土下座诚挚地表示自己的歉意。 　　“对不起，神明大人。”虎杖悠仁对自己一不小心摔在温泉里结果把两面宿傩摔出来的行为作了深刻检讨，并且再三表示以后绝对会注意，一定时刻和他保持距离。 　　神无月镜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脸诚恳的小孩只觉得心疼。 　　什么叫被迫背黑锅，这就叫被迫背黑锅。 　　明明和他完全没有关系，结果挨打的是他，道歉的也是他。 　　虎杖悠仁，惨还是你惨。 　　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才会摊上这么一个天天想着搞事搞完事还要你背锅的变态咒灵。 　　- 　　中间出了那么一档子事，神无月镜说实话并不是很想泡温泉。 　　但机会实在难得，神无月镜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温泉水实在是不想因为别人放弃泡温泉的机会，最后还是头顶毛巾悄咪咪地把自己泡了进去。 　　“咔哒——”门开的声音。 　　已经对开门声有心理阴影的神无月镜猛地回头，眼里的警惕在看到来人是七海建人的瞬间放松了下来。 　　是正常人，那就没事了。 　　神无月镜转身眯着眼睛继续泡温泉，其实是被赶进来的七海建人端着木盆站在温泉边进退两难。 　　有一说一，他现在更想躺在自己的公寓里，一个人吃饭看新闻睡前再来一罐啤酒，而不是因为某个无良前辈的电话被迫放弃一年一次的假期赶到这里来泡什么劳什子的温泉。 　　今天也是痛苦加班人的七海建人默默地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去。 　　不想加班，好想回家。 　　“七海先生，其实你可以靠过来一点。”神无月镜默默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缩在温泉一角的男人，“温泉这么大，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在欺负你。” 　　“啊，抱歉。”缩在角落里的七海建人默默调整了一下角度，“请不用在意我，这是我泡温泉时的习惯。” 　　“是这样吗……”神无月镜看着说是泡温泉实则是在和石壁贴贴的七海建人，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困惑。 　　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参差？ 　　神无月镜伸手捞了片浮在水面上的花瓣。 　　“叮咚——”手机铃响的声音。 　　七海建人拿起放在防水套里的手机打开邮件箱，最新的邮件上赫然写着自家两个前辈咄咄逼人的‘请求’。 　　真是够了。 　　七海建人真的觉得自己的心好累。 　　“神无月大人，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神无月镜愣了愣，“而且，你没必要对我用敬语的……” 　　之前叫他神明大人的时候他还没觉得，但是现在带着他的姓氏张口闭口一个大人他的压力真的很大，还不如随性一点直接叫他神无月。 　　“不能不敬神明，这是从古时候就流传下来的规矩。”七海建人开口，“因为是比较私人的问题，所以我觉得在开口之前还是先询问一下您的意见比较好。” 　　“那你问吧。”神无月镜悄悄支棱起了小耳朵。 　　让我康康你憋了那么久到底想问我什么。 　　“五条老师和夏油老师，您觉得哪一个更符合您的喜好？” 　　“啊？”神无月镜一下子愣住了。 　　就这？你在角落里犹豫自闭了半天，开口就问这个？？？ 　　“如果您不想回答的话不回答也没有问题。”七海建人立刻说道。 　　“倒不是不想回答。”只是你问的这个问题真的很怪。 　　不是，问一个男人这两个男人你更喜欢哪一个，你有点不对劲啊小伙子。 　　“非要说的话，这……没法回答吧。”神无月镜蹲在崆峒山上表示自己的喜好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两个人的影子。 　　“毕竟我的性取向里……不包括男人。” 　　好家伙！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是这个回答，问出这个问题的七海建人瞬间感受到了一股从脚底爬上来的尴尬。 　　所以那两个人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蹿唆他过来问这个？分明就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那两个人到底是哪来的十拿九稳的错觉？ 　　“那如果，如果五条老师和夏油老师都是女性，您觉得哪一个更符合您的择偶标准？” 　　“他们哪一个都不符合我的择偶标准。”神无月镜不带半点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喜欢温柔善解人意还会撒娇的可爱女性。” 　　像他们那种精神似乎有点不正常还自带危险buff的人，无论是男是女都绝对不适合成为交往对象。 　　“那假如这两个女性同时追求您的话——” 　　“不要说这么恐怖的事七海先生！” 　　神无月镜光是这么一脑补头皮就开始发麻了：“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要是真的发生这种事我绝对会逃跑的！” 　　被两个疯子追求哪还了得，现实生活中两个女生争风吃醋就足够可怕了，要是还自带病娇疯批属性完全就是从恋爱剧一头扎进深夜恐怖档！ 　　要是这两个人打起来到还好，万一三方对峙一人拿着一把刀非要让他二选一，那他绝对就是被乱刀捅死的命。 　　所以珍爱生命，从远离疯批做起。 　　“话说七海先生，你为什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神无月镜隐隐约约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古板社畜上班族突然聊起恋爱问题，你不对劲哦七海建人。 　　该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我记得七海先生你还是单身吧。”神无月镜悄悄露出了准备吃瓜的表情，“难道是有喜欢的女性了吗？” 　　说时迟那时快，七海建人瞬间感受到了年末回家被亲戚疯狂催婚的压力。 　　“没有。”单身二十七年如今一心只想赚钱出国养老的资深社畜七海建人如是说道。 　　“那你为什么突然问我择偶标准？”神无月镜大眼一眯发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你不对劲哦七海先生—— 　　其实是被自家两个无良前辈强行逼过来打探口风的七海建人：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想不开要答应那两个不靠谱的成年人.jpg 　　于是，三秒钟之后—— 　　“神无月大人，咒术师的结婚年龄普遍都很晚。”七海建人二话不说把矛头往自家两位前辈身上一转，“像是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都是单身。” 　　所以不要谈论他了，要催婚要八卦去八卦那两位大龄剩男吧。 　　“他们单身很正常吧。”神无月镜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地在两位偷听的特级咒术师心口插了一刀，“想象不到什么样的女性能接受他们这样的性格和工作。” 　　一个成天戴着眼罩宛如行为艺术家，一个留着杀马特刘海把咒灵当宠物养，天天出差不见人影性格还奇怪得一批，这样的人配谈恋爱？ 　　他们配吗？配几把呀？谁眼瞎了才会看上他们啊？ 　　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当场发表暴论的七海建人：呆滞.jpg 　　听见了吗，五条前辈，夏油前辈。七海建人默默看了一眼一旁用木板围起来的墙壁。 　　你们没有希望，一点没有希望，所以请你们两位不要再莫名其妙地互相掐架吃醋了。 　　- 　　不得不说，温泉对人的疗愈效果真的超出想象。 　　在温泉里待了一个小时之后，神无月镜几乎完全忘记了两面宿傩带给他的心理阴影，喝了杯果汁直接裹着被子躺在榻榻米上睡了过去。 　　神无月镜悠悠转醒的时候时间还是深夜，窗外无风无灯，只有树影照着月色在门扉上轻轻摇晃。 　　神无月镜猛地睁开眼睛，身旁绘着樱花图案的障子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了一条缝，粘稠的血迹从走廊的转角一路蜿蜒到他门前。有人睁着一双鲜血淋漓的眼睛透过障子门微微拉开的缝隙死死凝视着他，距离之近他甚至都能闻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腐烂的臭味。 　　握草！什么鬼东西！ 　　神无月镜猛地从榻榻米上爬起来后退了一步。 　　脚踝上，有什么锋利的东西猛地划过皮肤。 　　察觉到疼痛的神无月镜立刻低下头，有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贴地横在他身后，要是他再后退一步就能抓住他的脚踝把他拖出去。 　　“卡拉——”似乎是骨骼碰撞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试着爬进他的房间。 　　神无月镜往右边一跳避开伸过来的骨手，不知道是血还是尸液的东西顺着对方的动作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神无月镜不必细看都能猜到这只手的主人长得有多抱歉。 　　这要是放在以前，神无月镜八成可能已经吓晕过去了。但自从他也成了不是人的东西，他对这些长得血刺啦胡丑得千奇百怪的东西不仅不觉得害怕，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在心里吐槽一句‘丑东西你辣到了我的眼睛 ’。 　　长得丑不是你错，但出来吓唬人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神无月镜二话不说推开门就往外跑，身后的血骷髅在他身后狂追。 　　啊哈，是不是看见我跑出来了很兴奋啊。神无月镜循着记忆转过走廊，身后的血骷髅越追越近，地板被踩得吱嘎作响，快要被抓住的时候神无月镜一个低头当场表演了一个弯道急刹，然后猛地扒拉住了面前的门缝。 　　丑东西，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想把我逼出来吗？ 　　神无月镜当机立断推开障子门，然后一个猛子直接扎进了五条悟的被窝。 　　诶嘿，没想到吧！爷也是深谙恐怖片套路的人！想把我单独引出去干坏事你想得美！ 　　神无月镜抬起五条悟的胳膊就把自己往里面塞，然后扒拉着人家的两条胳膊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去躲好。 　　外面的丑东西你给我听好了，我的被窝里现在躺着一个号称最强的咒术师，隔着一扇门的房间里躺着另外两个特级咒术师，我管你是人是鬼，特级咒灵还是什么妖魔鬼怪，有胆你就进来试试看！ 　　果不其然，在他走进房间的瞬间，外头紧追不舍的血骷髅瞬间就失去了踪影。神无月镜抓着五条悟的两只手轻轻松了口气，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苍蓝色的眼睛。 　　妈耶，你怎么没睡啊五条悟！ 　　“晚上好啊，神明大人。”五条悟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愉悦。 　　神无月镜的心里猛地冒出了一个‘危’。 　　震惊，一男子竟半夜三更爬进另一男子的被窝，这究竟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那个……”神无月镜顶着对方的视线悄悄咽了口口水，然后支支吾吾地努力试着找出一个借口解释自己半夜三更爬到别人被窝里的行为，好让对方不要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然而—— 　　“睡觉吧。”从有东西靠近开始就一直醒着的五条.心机深沉.悟笑着把人用被子裹好抱在怀里。 　　【捕捉到野生神明一只】 　　只是晃了一下神就被裹成蚕蛹的神无月镜：？？？ 　　为什么他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第41章 成为疫病神的第八天 　　“刚刚有东西进了我房间。”神无月镜揣着手手努力组织了一下措辞, “我不清楚那是个什么，一开始我看到有个人坐在我房间的门外透过门缝看我，然后就出现了一个血骷髅一样的东西想要抓住我。” 　　“所以我就跑过来了。”神无月镜的表情有点小紧张, 视线不住地往身后瞟。 　　这血骷髅怎么就这么怂, 刚才追他的时候不是很起劲的吗？怎么现在影子都不见一个？这没点证据听着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在瞎编。 　　“这样啊。” 　　被自家恋人的小动作可爱到的五条悟：一边假装认真在听一边趁人没反应过来隔着被子把人揉吧揉吧团进怀里.jpg 　　“那神明大人今天就在我房间里睡吧。” 　　五条悟说着又把人往自己怀里塞了塞，藏在眼罩下的蓝瞳望向门外的某个方向。 　　【术式顺转——「苍」】 　　苍蓝的咒力在空中稍纵即逝, 空间内卷闭合。 　　飞速逃窜的血骷髅被拉入无下限内侧，两侧空间断裂折合将其吞没，无论是断裂的骨骼还是滴落的血迹都在瞬间被抹除得一干二净。 　　虽然半夜能和自家恋人同床共枕是件很美妙的事，但是胆敢对他在意的人下手就要做好死的觉悟。 　　毕竟，从亲手血洗高层的那一刻开始, 他的心里就已经没有任何对弱者的恻隐之心了。 　　保护弱者, 原谅容忍别人的过错什么的，统统都和他无关。他只想保护自己在意的人，至于这个世界如何，那些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如何, 全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只要有神明大人就足够了。 　　五条悟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人。 　　而与此同时，被裹得像个蚕蛹似的缩在某个白毛怀里，神无月镜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他抬头对上五条悟的脸，神无月镜才猛地想到了自己到底是忽略了什么。 　　是无下限术式。 　　神无月镜真相了。 　　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相当于一个被动buff, 照理说他应该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根本碰不到人才对。 　　至于他刚才是怎么做到完全无障碍扒门爬床钻被子一气呵成的—— 　　“五条悟，你刚才是不是一直醒着？”神无月镜像条被逮上岸的鱼一样在五条悟的怀里蹦跶了一下。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收紧了手臂，温热的呼吸就这么直白地落在他的后颈上，安静地像是睡着了。 　　嗯？真就一秒入睡？ 　　神无月镜表示试图用睡觉来逃避质问的男人都是屑。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察觉到了！”神无月镜说着动了动自己被被子裹住的身体。 　　因为两只手被裹着没法动弹, 于是他低下头照着搂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张嘴就是啊呜一口。 　　不搭理我试不试？！神无月镜一脸凶狠地用牙尖一下一下戳着对方的手臂上的青筋。 　　不给我说实话今天你就别想睡觉。 　　五条悟一开始的确是想用装睡来蒙混过关。 　　毕竟能和自家神明大人同床共枕的机会实在难得, 他就是耍无赖也要想办法把人留在这。 　　但他却错误估计了自己的自制力。 　　神无月镜觉得自己像是猝不及防地坐了次过山车, 裹在身上的被子被解开，他咕噜咕噜晃了几圈，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被褥上，有人攥着他的手腕把他按进柔软的被褥里。 　　五条悟这时候已经很难自控了。 　　背脊的皮肤微凉，和肌肤相触却摩擦出异样的滚烫。把人按进床褥的时候五条悟的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烈火里滚了一遭，焚身热意难以自持地在血液中流淌。 　　“五条悟？”神无月镜悄悄伸出了试探的小jio。 　　不会吧不会吧，这人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神无月镜悄悄噤了声，手腕稍稍用力，还没抬起就又被身上的人按了回去。 　　糟了，看来真的是生气了。 　　可是他五条悟到底生气什么啊？！神无月镜觉得自己不能理解。 　　“你……” 　　“神明大人，不要做危险的事。”微微沙哑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耳畔响起。 　　啊？？？神无月镜一愣，对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属实让他当场懵逼，还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身前的人突然附身靠近。 　　神无月镜下意识一颤。 　　夜色太浓，神无月镜看不清身前的人到底做了什么。他只察觉到有一点热意在他咽喉的位置轻轻拂过，接着一只手轻轻盖住了他的眼睛。 　　一片突兀的沉默。 　　“抱歉。” 　　神无月镜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阵冰凉的咒力涌进了他的身体，一整天没有摄入负面情绪的身体就像干涸的海绵一样疯狂吸收涌入的咒力，几秒后饱腹的餍足感让他昏昏欲睡。 　　这波，这波叫喂饭攻击。 　　万万没想到对方会用这一招的神无月镜愤愤地张嘴用牙尖在面前的手臂上磨了磨。 　　你不要以为给我喂吃的我就会原谅你的不作为！这不是一顿饭就能解决的问题！ 　　被强行喂饱的神无月镜满脸怨气地睡了过去。 　　感受着身下人逐渐平稳的呼吸，五条悟伸手慢慢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大概能猜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这么躺在自己身下，毫无防备的姿态，雪白皓腕被他束缚着陷进深色的被褥里。 　　他的脑海里回响着对方白天说过的话，沸腾的占有欲在烧灼他仅有的理智，他给自己施加了太多的束缚和伪装，希望能压制住心里膨胀到可怕的欲望，可偏偏事情的发展总是超出他的预期。 　　五条悟慢慢摘下了漆黑的眼罩。 　　色如苍天碧海的瞳孔，名为占有和偏执的情绪在眼底晕染出浓郁的黑影。 　　而他的手指，就这么轻轻抚摸过身下人纤细的脖颈。 　　生着粗粝薄茧的指腹，皮肤摩擦带起一阵微微酥麻的痒意。 　　“请您喜欢上我吧，神明大人。” 　　- 　　五条悟在神无月镜睡着之后就离开了房间。 　　推开房门，察觉到咒力波动的夏油杰和乙骨忧太站在门外的走廊上，靠近房门一副准备敲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的架。结果门还没敲，房门就咔哒一声打开，两个人一抬头就看见站在门口戴着眼罩的自家挚友/老师。 　　以及房间中央的榻榻米上，裹着被子睡着很熟的人。 　　啊，原来两个人真的是这种关系吗？乙骨忧太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那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悟，这是怎么回事？”夏油杰觉得自己的拳头有点硬。 　　老师怎么半夜三更在你的房间里，还是那么一副衣服半脱不脱睡着的样子。 　　“你指的是哪一个？”五条悟笑着耸耸肩，“如果你是指镜的话，他是自己过来的哦。” 　　“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从上一个新世界大门回过神来的乙骨忧太又是一愣。 　　原来这不是两个人的关系是三个人的关系吗？ 　　只在电视剧里见过三角恋的乙骨忧太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这种事会发生在他身边，互为情敌的双方竟然还是有最强搭档之称的五条悟和夏油杰。 　　总觉得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乙骨忧太觉得自己现在不应该在这里。 　　“你不是也察觉到了嘛。”五条悟弹了个响指，经过折叠的空间自动还原，一团染血的骷髅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我还以为那是你放出来吓唬镜的咒灵啊，杰。” 　　“我是疯了才会拿这种东西去吓唬老师。”夏油杰看着地上被空间挤压得不成样子的骷髅面无表情地啧了一声，“你当我还是十多年前那个喜欢恶作剧的高中生吗？” 　　“更何况，那个东西分明就是带着杀意靠近老师的。你就是开玩笑也说点靠谱的东西吧，悟。” 　　“这我当然知道。”五条悟说着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那你觉得那到底是什么呢，杰。” 　　“不清楚。”夏油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是咒灵操术的持有者，关于咒灵，想必没有任何一个咒术师能比我更了解，所以我可以非常笃定地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刚才老师遇见的那个血骷髅到底是什么东西。” 　　“非要形容的话，这东西接近咒灵但不像是纯粹的咒灵，身上感受不到咒力的存在反而更像是个被负面情绪覆盖的普通人。”夏油杰扭头看向身旁的五条悟，“你用六眼看到的想来跟我说的也差不多。” 　　“但是很显然，那种样子，根本就不可能是人类。” 　　“看来这件事确实比我们想象得还要棘手啊。”五条悟漫不经心地弹了一下指尖，“如果那东西是咒灵一切都好说，但现在我们就连对手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而且那东西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也毫无头绪。” 　　“总之先小心一点吧。”夏油杰说着叹了口气，“我会提醒一年级的学生不要单独行动，有七海待在他们身边应该不会有事。” 　　“那我们现在先去看看出事的温泉吧。”乙骨忧太说道，“老师的六眼能察觉到任何细小的咒力残秽，您看过之后应该能发现些我没有发现的事。” 　　“那就麻烦你带路了，忧太。” 　　出事的温泉在浴场的西南角，自从发现那两个咒术师的尸体后这个温泉就被封闭了起来。 　　“果然没有任何咒力残秽。”五条悟重新戴上了眼罩，“和忧太说的一样，现场干净得就像根本不是咒灵做的事，但那种死状的尸体，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 　　“但这样就说不通了。”夏油杰说道，“除非是个别特级咒灵，一般的咒灵都没有什么智力，更不会懂得处理自己留下的咒力残秽——” 　　夏油杰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散布在浴场里的咒灵发出了警报。 　　“是谁在哪里？” 　　“是我，冥冥。”说话的是一只黑色的乌鸦，略显慵懒的音色相当有辨识度，“因为我现在有事走不开，所以就让乌鸦替我传个话。” 　　“我这次来是天元大人的意思。”冥冥开门见山地说道，“他知道你们现在遇到了困难，所以特地让我来给你们带个消息。” 　　“在这个浴场出没的，并不是咒灵，而是某种由诅咒师控制的傀儡。” 　　“傀儡？”在场的三个人都是一愣。 　　“这种术式被视为禁忌千年，你们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乌鸦用鸟喙啄了啄被水汽沾湿的羽毛，“不过看你们的样子，想来已经见过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了。” 　　“那我就直说了，骷髅鬼分为两种，一种是因为天灾人祸而死的众多亡魂不得解脱滞留人间凝化而成，一般只会出现在重大灾难或者战争后。这种骷髅鬼虽然怨气深重，但是它不会主动袭击人类。而你们遇见的那个，是血骷髅。” 　　“生者惨死，亡魂不得解脱拘于肉体就会变成血骷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骷髅鬼死之前曾经遭受过极大的折磨，杀死她的人在她死后把她的尸体制作成可供驱使的傀儡鬼物。” 　　冥冥的声音顿了顿。 　　“这是一种非常残忍的咒术，我想你们也应该猜到这是什么了。” 　　“附灵术式。”夏油杰面无表情地说出了回答。 　　“但这根本不可能。” 　　“杰说的没错。”五条悟伸手摘下了眼罩，色如苍天碧海的眼里冷光粼粼。 　　“六眼能看穿一切术式，现在的神无月镜就像一张白纸，他使用不了任何咒术，所以根本不可能是他。” 　　“所以，这是天元大人让我传达的第二个消息。” 　　“小心身边出现的普通人。” 　　“据天元大人所说，诅咒师的阵营里似乎出现了一个被称作‘神明’的人，他能赋予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使用术式的能力。” 　　- 　　神无月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昨晚还缠着他不放的五条悟早就不见了踪影，大概是一大早就出门去处理事情，隔壁的夏油杰和乙骨忧太也不在房间。 　　神无月镜懵懵地坐在榻榻米上伸了个懒腰，房间里光线很暗，不带眼罩眼睛也不会觉得痛，贴在床头的便利贴上写着五条悟出门前留下的话，大致意思就是说今天要和夏油杰他们出去处理事情没法陪着他，如果他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去找七海建人。 　　好家伙，原来七海建人在你眼里就是个好使的工具人吗？ 　　神无月镜看着便利贴上不知社畜辛苦的无良上司的发言，沉默了一会后找到了七海建人给他的墨镜戴上，打算出去走走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卖纪念品的小店。 　　出门的时候神无月镜特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五月的箱根正是天气阴晴不定的时候，云层厚重的天空泛着淡淡的霜白。 　　神无月镜戴着墨镜出门左转，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白雾，大概是水汽太浓郁的缘故，他甚至还能感受到皮肤上泛起的潮湿触感。 　　神无月镜一开始并没有在意，毕竟这里是温泉浴场，空气湿润有雾气很正常。但很快他就发现这雾气似乎太重了些。 　　浓白的雾气完全遮蔽了视线，就算这里是温泉浴场，也不该有这么重的水汽。 　　更何况——神无月镜用衣袖捂住了鼻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臭味，像是有什么东西腐烂了之后，那种让人作呕的恶心气味。 　　有一说一，神无月镜觉得他快吐了。他能猜到自己有可能是倒霉进了什么不该进的地方，但现在除了往前走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手机没有信号站在原地等别人来救他也不现实。 　　最后七拐八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浓重的水雾终于有了逐渐消散的迹象，阳光穿透云层洒落，神无月镜看见自己的右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座房子的轮廓。 　　神无月镜匆匆朝着水雾里若隐若现的房屋走了过去。 　　房子是和温泉浴场里完全一样的日式和屋，房门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神无月镜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推开了那扇绘着淡粉樱花的障子门。 　　“有人吗？”神无月镜站在门边悄悄往里面探了探头。 　　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几个盖着白布的画架，地上散落着纸张和画笔，一桶看不出成分的红色颜料倾倒在榻榻米上，靠近门边的地面上还留着几个残缺的红色脚印。 　　神无月镜的脑海里瞬间冒出了只有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阴森布景。 　　画室，没人，一地血刺啦胡的痕迹，光看外表就能猜到这是个和阳间沾不上半点关系的地方。 　　神无月镜猛地收住了自己想往里面试探的jio。 　　众所周知，反派死于话多，憨批死于好奇。作为一个对阴间东西完全不感兴趣，遇见转身就走不带半点犹豫的人，神无月镜表示自己一看这布景就丝毫没有想要进去的欲望。 　　作死是不可能作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鄙人并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 　　所以，拜拜了您。 　　神无月镜转身就走。 　　然而—— 　　“砰——”绘着淡粉樱花的障子门在他身后突然合上，原本只是站在门边的神无月镜就像被谁推了一把一样一个踉跄直接栽进房间，一个不留神还碰倒了门边的画架。 　　神无月镜一脸震惊地看着白布下露出的一角鲜红。 　　揭开盖在画板上的白布，几株妖艳盛绽的血色花朵肆意铺满了整张画纸，茎叶被花瓣浸染成血红色，花茎无刺却有顺着枝叶留下的鲜红血滴，刚轻触上花心的白色蝴蝶倾倒在花辦中央，在短暂生命的尽头被美丽却危险的毒液环绕。 　　是彼岸花。 　　没来由地，神无月镜突然伸出手，像是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催促着他触碰那些盛放在画纸上的花朵。 　　【请救救我吧，神明大人】 　　属于女孩的，悲戚绝望的声音。 　　神无月镜愣住了。 　　因不安而急速跳动的心在一瞬间从云巅坠落。触目惊心的腥红裹挟着深重的怨恨涌入脑海。 　　“死亡、杀戮、欺骗”，无数充斥着怨恨与诅咒的记忆火焰一般焚烧着他的整个瞳孔。 　　神无月镜猛地后退了一步。 　　天气即将进入盛夏，阳光落在肌肤上的柔软却慢慢消弭。神无月镜颤抖着望向画板上羽翼断裂的蝴蝶，这片笼罩着要将他吞噬的白昼，看似温暖却胜冰窟。 　　“咔哒——”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 　　半掩着的障子门啪得一声打开，狂风涌入画室把其中摆放着的画架吹得东倒西歪。 　　神无月镜一脸震惊地看着被风吹落的白布下露出的画作。 　　血流满面的少女，支离破碎的尸体，放在画室内的所有画描绘的都是同一个少女。 　　从被杀死到尸体完全腐烂白骨森森，从一到九，九幅图。 　　是九相图。 　　神无月镜猛地打了个冷颤，某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在这一刻拢上了他的心口。 　　回过头，戴着狐狸面具的女孩站在他身后，手里握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剪刀，已经溃烂得不像样子的胸口一滴一滴往下渗着鲜血。 　　“我终于见到您了，神明大人。” 第42章 成为疫病神的第九天 　　回头杀, 向来是恐怖电影里的经典桥段。 　　作为一个阅片无数却依然胆小得一批的当代社畜，神无月镜表示人不会被恐怖电影吓死那是因为潜意识还知道这是假的。而当电影照进现实，神无月镜一点都不怀疑这瞬间的视觉冲击能把心脏差一点的人直接送走。 　　JK、少女、白幼瘦, 一般来说，带着这三个要素的女孩长得不是清纯可人就是人畜无害, 但凡走在街上都是要让周围路过的大哥哥在心里大呼一声美少女赛高的存在。 　　但前提是这美少女的手里没拿着血淋淋的剪刀, 而且胸口没有烂得像刚从坟里爬出来。 　　神无月镜看着那堆烂得都能见到骨头的腐肉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这TM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阴间东西, 人不人鬼不鬼也不像咒灵，半烂不烂的样子简直就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不许看我！”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原本还挺冷静地和他打招呼的女孩瞬间暴起, 整个人就像是癫痫发作一样举着剪刀就扑了过来。 　　神无月镜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血淋淋的剪刀砸在画架上，刀尖把画割破了一角。大幅度的动作牵动女孩胸口，本就摇摇欲坠的腐肉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神无月镜光是听着滴滴答答的血流声就一阵阵反胃恶心。 　　“您马上就要属于我了，神明大人。”女孩盯着他举起手里的剪刀，眼里的神情是狰狞到渗人的急不可耐。 　　“只要把你献给那位大人, 那位大人就会给我受肉让我获得健康永生的身体。” 　　神无月镜猛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突然从房顶垂下的黑红丝线像是拥有生命一样把他牢牢缠住, 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女狞笑着举起了手里血淋淋的剪刀。 　　刀尖刺进他心口的刹那, 意识开始模糊，骤然暗下的视线里最为清晰的是画纸上顺着花茎流淌而下的一列血红。 　　- 　　收到冥冥用乌鸦传来的消息后，五条悟和夏油杰转变了思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冥冥的说辞解决了他们一开始的疑惑。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确定对方是个会使用附灵术式、而且在不久前还是个普通人的诅咒师。两个二级咒术师被杀死的现场没有留下咒力残秽的原因则是因为对方使用了用人类尸体炼制的傀儡。 　　“那我们就从最近几个月附近失踪的人开始调查吧。”夏油杰说道，“血骷髅需要用人的尸体来制作, 而且必须是制作傀儡的人亲手杀死才有可能成功, 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是盗用死去很久的人的尸体。” 　　“忧太, 看来要麻烦你去附近的警局跑一趟了。”五条悟二话不说就把这个任务扔给了自家好学生, “去查一查最近附近报告失踪下落不明的人有哪些，特征的话，女性，年龄在十六到二十左右。” 　　“明白了，老师。”乙骨忧太拿出手机拨通了警局的电话。 　　十多分钟后，警局那边有了回应。 　　“我让警局的三木警官按照五条老师给出的特征排查一下。”接完电话的乙骨忧太回答道，“最近两个月，的确有符合老师所说特征的人报告失踪了，而且这个人恰好和这座浴场有关系。” 　　“是谁？” 　　“一个叫高桥美香的女孩。”乙骨忧太把手机屏幕调转，露出屏幕上三木警官发给他的照片。 　　“她在三个星期前失踪，至今没有下落，和她关系最好的朋友是这座浴场老板的女儿秋山芽衣。” 　　“这座浴场老板的女儿？”夏油杰愣了一下，视线蓦地朝某个方向看去。 　　“悟，有情况。” 　　被他散布在浴场各处的咒灵突然发出了警报。 　　有一只咒灵被杀死了。 　　夏油杰连忙朝咒灵被杀死的地方赶了过去。 　　推开紧闭的玻璃门，扑面而来潮湿的水汽，朦胧的白雾里，有个穿着高中女子校服的身影蹲在温泉边，手指攒动似乎是在泥土里挖些什么。 　　夏油杰立刻冲上前抓住对方的肩膀，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张布满裂痕的狐狸面具，留着及腰黑发的少女起身仓皇地挣开他的手，转身就消失在了回廊的尽头。 　　五条悟连忙追了上去，浅褐色的木质地板上，沾着泥土的脚印一路蜿蜒到某扇房门前。五条悟没有多做犹豫直接拉开障子门，房间内空无一人，正对着门口的榻榻米上摆放着一张少了一半的照片。 　　上面是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女孩。 　　无论是穿着还是打扮，都和刚才他见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五条先生？”身后突然传来男人陌生的身影。 　　是这座浴场的老板秋山建。 　　“五条先生你怎么在这里？”秋山建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这里是我女儿的房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出去。” 　　“抱歉。”五条悟说着扬了扬手里的照片，“能告诉我这张照片上的人是谁吗？” 　　“这是我的女儿芽衣。”秋山建解释道。 　　后一步赶来的夏油杰看着照片上戴着面具的女孩微微皱了皱眉。 　　“你的女儿，一直戴着那个狐狸面具吗？” 　　“那是芽衣的朋友从烟火大会上买来给她的。”秋山建说道，“虽然质量不是很好但芽衣她很喜欢。” 　　“芽衣这孩子不太擅长交际，一见到陌生人就会紧张，所以平日里只要有客人在她就会戴着面具。” 　　“那你现在能叫你的女儿出来一下吗，我们有问题想问问她。” 　　闻言，秋山建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踪影。 　　“两位在说笑吧。” 　　“我的女儿芽衣，早在半年前就因为车祸去世了。” 　　“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夏油杰回过头发现五条悟和秋山建都不见了踪影，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耳畔除了风声就只剩下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有什么东西就站在他面前这扇门后。 　　没有多做犹豫，夏油杰下意识地召唤出了虹龙，由无数咒灵凝聚成的漩涡悬停在他身后。 　　而细碎的脚步声就这么停止在了门后。 　　很近的距离，夏油杰甚至能透过绘着血色樱花的门扉，隐约看到门后人清瘦的轮廓。 　　“是谁在哪里！” 　　面前的障子门被一只手轻轻打开，细白的手腕，漆黑碎发下是一双鸢尾花般温柔优雅的蓝紫色眼眸。 　　端坐在门后的，是他们高专时期见到的神无月镜。 　　“你是谁？！”夏油杰不受控地后退了一步，故人熟悉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和记忆中毫无二致的温柔笑容和语调，几乎是在瞬间勾起了他深藏在心中多年不敢言说的痛楚。 　　“我是谁？”门后的人歪了歪头，蓝紫色的眼里是熟悉的温柔笑意，“夏油同学，你这么快就不认识老师我了吗？” 　　“你不是他。”夏油杰抬起了手，黑蓝色的咒力在他指尖凝聚，“老师他已经死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要装神弄鬼！” 　　“是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对方笑着低下头。 　　“原来你也知道神无月镜已经死了。” 　　“所以你为什么还能有脸活着啊。”沙哑低沉的语调。 　　夏油杰震惊地抬起头。 　　倒映在他眼底的眼睛依旧是记忆里温柔的蓝紫色，可那双眼睛里的神情，却陌生到让他手脚冰凉。 　　“神无月镜和风间月已经死了呀，就是你们亲手把他害死的不是吗？” 　　“他们一个为了扭转自己好学生的命运用八浮雪华咒献祭了自己的性命，一个为了救差点把他当做诅咒师杀掉的人活生生耗尽了自己的命数。” 　　“你们直到最后也没能做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千年之前被人类杀害被人类诅咒的神明重新为了拯救这个世界牺牲自己，你们难道，就真的不会觉得歉疚吗。” 　　“夏油杰，你私下里去查过风间月的信息吧。”和神无月镜有着相同面孔的人靠近他的耳边，“你也觉得他像对吧。” 　　“看着那个和自己死去的老师像又不像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你又期待又害怕，你希望神无月镜并没有死，但你查到的那些消息，却让你更希望这是两个人。” 　　“因为你还记得那两个妖怪对你说过的话。”那个人继续说道，“人死后执念难消化身守护灵，灵体挡下的每次劫难消耗的都是死去之人来世的命数。” 　　“你害怕风间月就是神无月镜的转世，你害怕你查到的一切追根溯源都是由你而生。” 　　“克亲短命，不得善终，多可怕的命数不是吗？” 　　’神无月镜’笑着开口，口中吐出金属相击般冰冷沙哑的话语。 　　“所以你把冥冥给你的资料全部收了起来，你害怕了，你害怕神无月镜和风间月真的是同一个人，你害怕为你而死的那个人来世还要因你受尽世间苦楚。” 　　“你啊，从十多年前开始就是这副优柔寡断的样子。”’神无月镜’说着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衬衫的纽扣，“自以为是地温柔，自以为是地动摇，又自以为是地选择一走了之。” 　　夏油杰颤抖着闭上双眼，源自于记忆深处极端剧烈的刺痛疯狂焚烧着他的瞳孔。 　　“怎么，不敢看吗？”金属般华丽冰凉的音色。 　　他被迫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人脱掉了上衣，纤薄衣料遮盖下隐藏着的身体，是只有大病未愈之人才会有的嶙峋瘦骨，像是整具身体中的养分都供给了那朵盛开在心口，雪一般纯净的曼陀罗华。 　　“夏油杰，我是为你而死的。”那个温柔的人笑着伸手抚摸胸口盛开的花纹。 　　曼珠沙华般蜷曲的花瓣，花蕊殷红。 　　那双蓝紫色的眼睛里，就这么盛满了直白的恨意，刺得他痛不欲生。 　　“所以老师我啊，最讨厌你了。” 　　- 　　五条悟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站在身边的夏油杰和秋山建已经消失了。 　　空气中的咒力波动一闪而逝，想来应该是有谁提前在这里设下了某种咒术，只等他和夏油杰自投罗网。 　　于是五条悟慢慢抬起了手，无量空处蓄势待发。 　　咒术界的规则力量即是规则，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只要他展开领域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啪嗒——”是门被拉开的声音。 　　一道雪白的身影就这么落进了他的怀里。 　　“镜？”五条悟吃惊地看着扑进他怀里的人，“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你了呀。”怀里的人亲昵地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甜蜜的吻，软绵绵的语气像是在对恋人撒娇，“我醒过来发现只有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 　　五条悟愣住了。 　　他从来没设想过自家爱人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这种只属于恋人之间的爱语不是失去记忆的神无月镜会说出口的话。 　　不对劲。 　　“镜，你都记起来了？”五条悟一时间只想到了这种可能。 　　“对啊。”怀里的人如是回答道，扬起的脸颊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所以——该说好久不见吗，我久别重逢的爱人。” 　　刹那之间，蔓延在心口再也无法抑制的酸涩涌上脑海，五条悟抱紧了怀里的人，一个滚烫的吻就这么落在对方的额前。 　　“那么，悟，我能问你一件事吗？”‘神无月镜’笑着注视着他。 　　“什么事？”五条悟垂眸拥抱着怀里的人，被思绪占满的脑海在一瞬间闪过了许多他不敢言说的话。 　　然而—— 　　“你——用着我的眼睛，很开心吧。”怀里的人冲着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原本轻柔摩挲着腕骨的手指突然收紧。 　　一瞬间的如坠冰窖。 　　“六眼，无下限术式。”像是在精心细数着谁的罪名，‘神无月镜’拖长了语调，泛白的指尖上，那些被精心修剪削尖过的指甲缓慢嵌入了他手腕处的皮肉，“从你出生开始那些人就称你为神子，说你拥有看破一切虚妄和因果的眼睛。” 　　“那么，你能看透自己的因果吗？” 　　怀里的人笑着抬起手，被对方握在手心的手腕鲜血滴落，冷白的皮肤酣畅淋漓地撕扯出浓烈的腥红。 　　“五条悟，你知不知道我的眼睛被挖出来的时候有多疼。” 　　…… 　　一瞬间的心神剧震。 　　‘神无月镜’伏在他的耳畔残忍地笑着，染血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手腕上被他撕扯开的伤口。 　　“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可原来你爱我的方式，就是继续肆无忌惮地用着我的眼睛，然后虚伪地看着我因为你而痛苦吗？” 　　五条悟颤抖着睁大双眼。 　　白发的神明笑着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眼尾，苍蓝的眼眸在眼睑闭合的瞬间淌下鲜血，再睁眼，鲜血淋漓的眼眶里已经是漆黑一片。 　　“五条悟，是时候了。” 　　“把我的眼睛还给我。” 　　- 　　神无月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锁在一间阴冷的地下室里。 　　几条不知道材质的锁链把他的手脚捆紧，神无月镜低头看到插在自己胸口的那把剪刀，愣了一下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 　　好家伙，那熊孩子居然搞偷袭？！ 　　神无月镜低头看着视线里那把将他胸口贯穿的剪刀。 　　他现在不是人类而是神明，照理说普通的武器根本伤害不了他。 　　能像这样在他的身上留下伤口并且限制住他的行动，这最起码是件特级咒具，而且上面还附着了能对神明灵体造成伤害的诅咒。 　　不得不说，确实准备得挺周到。 　　但是—— 　　“有点意思啊，居然拿附着怨气的咒具来对付以咒力为食的疫病神。”神无月镜冷笑着拔出了插在胸口的剪刀，“拜托有点脑子，搞清楚对象行不行。” 　　你TM搁这给我送兴奋剂呢。 　　我没还手，你还真当自己牛逼得要死是不是。 　　神无月镜慢慢阖上了双眼，雪蓝色的火光在他眼里流淌，束缚着他的锁链在火光中寸寸断裂。 　　“解——”神无月镜漫不经心地动了动有点发麻的手腕，胸口被刺穿的伤口在剪刀拔出的瞬间就恢复如初。 　　拿和咒力相关的东西对付疫病神，不得不说那小姑娘属实有点脑血栓，估计是脑子烂了智力也连带着下降，脑子有点不清醒。 　　神无月镜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打量着周围。 　　【请救救我吧。】 　　带着哭腔的少女声音。 　　神无月镜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神情在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而他的视线，就这么落在了地下室的一角。 　　那是个遮盖着白布的立式水族箱。 　　神无月镜走上前，手指攥着白布用力扯下。 　　巨大的立式水族箱里装满了浅色的透明树脂，解开顶端遮盖的白布，被封存在其中的人终于露出了真容。 　　那是个很年轻的女孩，看穿着打扮大概还是上高中的年纪。大概是被使用了某种咒术，她的身体已经腐烂，头颅却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三根手指粗细的钢钉为了拘束她死后的魂魄从她的头顶贯穿而下，而她就这么仰头张着嘴，脸上的神情永远定格在了临死前，那副痛苦扭曲的模样。 　　【请救救我吧，神明大人。】又是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 　　神无月镜颤抖着伸手触上光滑的玻璃。 　　透明的树脂下，被封存在其中的少女一动不动，可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从中传达而出的，那份冲天的怨恨和深陷此地永世不得解脱的痛苦。 　　神无月镜没有说话。 　　他不觉得害怕，他只觉得心疼。 　　十六七岁，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应该是这一生里最美好的时光，可就是这样本该如花般绽放的孩子，如今却只能躺在这不见阳光的地下室，像只死去的蝴蝶一样被封存在这里。 　　施暴者用最残忍的方法将她杀害，折断手脚开膛破肚，凝结的鲜血混着破碎的内脏晕染开几近于黑的血迹，即使隔着凝结的树脂，他也能嗅到那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 　　【请您救救我吧，神明大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本来我可能真的没法动手，毕竟天理伦常一切皆有定数，神明不能插手。”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神无月镜垂眸将十指缓缓收拢。 　　“高桥美香，你的请求我已经听到了。” 　　雪蓝色的火焰手心倏然绽开，浓重黑暗里，映着炼狱众生的镜面在他脚下延展。 　　“那么现在，我给你化身厉鬼从地狱重返人间的机会。” 　　“你所做的一切将得到神明的认可，” 　　“所以，尽情去复仇吧，高桥美香。” 　　“去把杀害你的人拖入无间地狱。” 第43章 成为疫病神的第十天 　　“特级咒术师也不过如此啊。”看着深陷幻境里彻底失去抵抗能力的两个人, 秋山芽衣抬眸漫不经心地啧了一声，“冠着特级的名号还以为能有多厉害，原来这么弱。” 　　“不过也是，「溺之女」能勾起人最痛苦最不愿意面对的回忆, 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脱身, 除非是精神非常坚定的人, 否则短时间内只有被禁锢的份。” 　　秋山芽衣说着慢慢走到夏油杰面前, 手里染血的刀尖抵上了对方的心口：“「无下限术式」处理起来还是有点麻烦，所以还是从你开始吧。” 　　“放心, 我很快就会让你解脱的。”秋山芽衣的眼里染满了疯狂的喜悦，“就算能力再强大又能如何，只要内心有破绽就不值一提。” 　　“所以, 感恩吧咒术师。”秋山芽衣猛地抬起了手里的剪刀，血红色的咒力在她手心汇聚, “我会把你死后的尸体制作成傀儡, 让你用你引以为傲的术式杀死你的同伴，这座浴场里所有的咒术师都会成为我的收藏品！” 　　“噗。”一声压低的轻笑。 　　刺向心口的剪刀就这么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藤蔓状的咒灵拔地而起包裹住秋山芽衣握刀的手。 　　“小姑娘，你知道有句话叫做——人不会在同样的地方犯两次相同的错误吗？”夏油杰抬起头，脸上疯狂和悲伤的情愫在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 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身后涌出的咒灵遮天蔽日。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这种漏洞百出蹩脚到不行的幻境能够限制住我们吧。” 　　“怎么会！你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挣脱「溺之女」！” 　　“「溺之女」？你指的是这个连领域都算不上的东西吗？”夏油杰垂眸掐住了秋山芽衣的脖颈, “小姑娘, 不要小看特级咒术师啊。” 　　“你的咒术或许能控制那两个二级咒术师的大脑, 但对于我们来说, 你太弱了。” 　　“准确地说, 这种程度的幻境除了激怒我们之外不会有任何效果，而上一个利用我们的记忆戏耍我们的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杰，可别把人弄死了。”五条悟慢条斯理地晃悠着手里摘下的眼罩，垂落的白发下，睁开的眼眸像是无尽延展的碧蓝晴空。 　　“毕竟我还有事想要知道，你要是就这么把她弄死的话我会很苦恼的。” 　　“你说对吧，诅咒师小姐。”五条悟的声音顿了顿，旋即笑着改口。 　　“或者说，秋山芽衣。” 　　“秋山芽衣？”闻言，夏油杰一愣。 　　“悟，你说她是秋山芽衣？”夏油杰吃惊地看着面前形同死尸的少女。 　　“可按照秋山建的说法，秋山芽衣不是已经死在了半年前的车祸里了吗，警方和医院都有记录，怎么可能会突然活过来。” 　　“这就要问问秋山芽衣小姐了。”五条悟说着扭头望向了一旁被咒灵束缚住的少女。 　　“我一开始的确觉得奇怪过，为什么六眼完全察觉不到咒力残秽。在涉谷事变后六眼不仅能看穿细微流动的咒力，还能看穿事物的因果，可以说只要我愿意，我可以看透一切已经发生的事的真相。” 　　“但我现在明白了。”五条悟伸手摘下了对方脸上的狐狸面具。 　　“赋予你术式的人应该告诉过你六眼能够区分咒术师和普通人吧，所以你才会戴着这个能够屏蔽六眼探测的面具，好让我暂时发现不了你的存在。” 　　布满裂纹的面具在摘下的瞬间四分五裂，遮挡在面具下的脸一半已经腐烂露出白骨，另一半却还是活人的模样。 　　“还给我！”秋山芽衣在面具被摘下的那一刻仰头发出愤怒的嘶吼，腐烂了一半的面孔表情狰狞，已经化成脓水的皮肉伴随着挣扎的动作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杰，冥冥传递给我们的天元的消息是假的。”五条悟面无表情地垂眸，色如苍天碧海的眼底流光燎燎如焰火。 　　“根本不存在什么能把术式赋予普通人的诅咒师。”五条悟慢悠悠地解释道。 　　“咒术的使用完全靠天赋，除非是天生就拥有咒力的人，比如像顺平那样本身就能看到咒灵的人，或许能够通过后天改造大脑的方式觉醒自身的生得术式。但即使是如此，改变人类大脑构造这种事也非常困难，据我所知现在能做到这件事的除了那个死在涉谷事变里的特级咒灵就只有身在东京总部常年不露面的那个特别一级，至于赋予普通人咒术，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那秋山芽衣的情况该怎么解释？” 　　“就像你说的那样，她半年就已经死了。”五条悟解释道，“没有任何虚假，她的的确确死在了半年前的车祸里。” 　　“那么现在在我们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当然是秋山芽衣了。”五条悟回答道，“只不过她现在已经称不上是个人，只能算是个半人半咒灵的怪物吧。” 　　“杰，那个被称作神明的诅咒师，其实并不能把术式赋予普通人，他所做的，不过是把死去的人的尸体做成傀儡，然后往其中刻印术式。”五条悟说着扭头瞥了一眼还在发狂挣扎的秋山芽衣，苍蓝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看她的样子，大概那个诅咒师是用了某种术式篡改了她的记忆，让变成傀儡的尸体以为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而已。” 　　“至于那具袭击镜的血骷髅，那是她杀死了自己的同班同学高桥美香后用对方的尸体制成的。附灵术式能够把人的怨恨凝聚成鬼物，想来被她杀害的高桥美香的尸体现在正藏在这座浴场的某个角落。” 　　“那她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夏油杰微微皱眉，“假设你说的一切都成立，那么这件事缺少的就只剩下一个动机——也就是她为什么做这件事。” 　　“所以接下来才是重点。”五条悟收敛了脸上的神情，褪去一切情绪的眼底冷光流转，一刃雪白锋利如刀，“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秋山芽衣小姐。” 　　“六眼能勘破万物伪装，所以我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有人在这件事的因果上施加了束缚，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我用这双眼睛看到因果。” 　　回应他的，是秋山芽衣的一声冷笑。 　　五条悟也不生气，相反，他还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耐心漫不经心地开口。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我也不介意自己猜一猜，毕竟这双眼睛，看到一些有关于生前的事还是能够轻易做到的。” 　　“呵，是吗？”秋山芽衣冷笑着啐了一口唾沫。 　　“不要不相信啊。”五条悟笑着拖长了语调，“毕竟这可是神明的眼睛。”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不妨听我说说看。” 　　…… 　　“秋山芽衣，你有很强烈的表现欲，你想让所有人都看到你的与众不同，所以你在网络上发帖，通过编造一些谎言来博取别人的关注。可你没想到你为了引人注目撒的谎传到了你的学校里，你的同学对你指指点点说你不知羞耻，你迫于压力不敢去上学，每天就这么躲在家里在网络上发泄自己的怨念——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你成了那个诅咒师的目标。” 　　“你撒谎！” 　　“他需要这样充满怨恨又容易被诱导的灵魂，所以他策划了你的死亡，让你死在一场所谓的意外车祸里，然后又用某种手段得到了你的尸体让你的意识重新回归肉体。” 　　“他告诉你你有复活的机会，教你掌控咒力的办法，教你发掘自己的生得术式。”五条悟看着对方逐渐转变的脸色继续说道，“他甚至还和你达成了某种束缚，约定只要你完成他交付给你的事，他就会治愈你的身体赐予你永生。” 　　“所以你开始试着通过虐杀动物的方式增强自己的术式。一开始只是鸽子、猫狗之类的小动物，但很快你就发现虐杀动物得到的力量有限，你不满足这种程度的力量，于是你亲手杀害了你的同班同学高山美香。” 　　“然而，很快你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给我闭嘴！”秋山芽衣大喊着打断对方的话，只剩下一层皮肤包裹的咽喉哗啦啦地涌出腐臭的血水，“你给我去死！给我去死！” 　　五条悟没有理会对方的歇斯底里，相反，对方过激的反应恰好印证了他说的话的确是事实。 　　“把这个术式赋予给你的人大概没有告诉过你这件事吧。” 　　“没有什么东西是不需要代价就能得到的。” 　　“通过虐杀他人得到的力量必然附着死者的怨气，已经死去的身体无法负担日渐积累的诅咒，于是很快就开始有了崩溃的迹象，这也是你迫不及待要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原因。” 　　“你说我说的对吗，秋山小姐。” 　　秋山芽衣没有回答，她低着头颤抖着肩膀，腐臭的血水就这么顺着她的嘴角滴下。 　　“是又怎么样？我想活着，这有什么错。” 　　“更何况，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我马上就能拥有新的身体了。” 　　“你什么意思？” 　　“你们以为我用幻境把你们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秋山芽衣低头露出一个阴冷的笑，“杀了你们？笑话，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你们。” 　　“在你们把注意力完全放在追查血骷髅这边的时候，那位跟随你们来到这里的神明已经被我抓住了。我还在他的身体里埋下了特级咒具，咒具上的诅咒会消耗他的力量。”秋山芽衣几近癫狂地撕扯自己脸上的腐肉。 　　她想看到这两张可恨的脸上露出惊讶和绝望的表情。 　　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一次又一次被杀死的痛苦，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怒。 　　“如果你们杀了我的话埋在他身体里的咒具就会释放诅咒，你们的神明大人会给我陪葬！！” 　　“你在说什么梦话啊。”一只手突然按住了她的头顶。 　　秋山芽衣的笑声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所以说我最讨厌中二病的小孩了。”神无月镜低头对上她的双眸，居高临下的姿态，苍蓝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悲悯。 　　“一副高高在上全世界我最特别的样子，不思进取不说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是稀奇古怪的想法，总觉得全世界都欠了自己，明明是靠着父母辛苦打拼赚来的血汗钱才活在这世界上，却完全看不到别人为自己做出的牺牲。” 　　“你明明被我用特级咒具——怎么可能——” 　　“你说的是那把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剪刀吧。”神无月镜低头面无表情地开口，“居然用附着着诅咒的东西对付我，看来你并不清楚我到底是谁啊。” 　　“我是疫病神，是传说中，会给人类带来不幸和诅咒的神明。” 　　神无月镜挥手拂过空气，骤然扭曲的时空就这么裂开一道缝隙。从中出现的，是满身鲜血披头散发的厉鬼。 　　“我能将已死之人从地狱中带出，给他们复仇的力量把罪人拖入地狱。” 　　“你应该认得她吧，秋山芽衣。” 　　急促的风声在一刻停驻。 　　秋山芽衣啪嗒一声跪倒在地，下巴被不知名的力量抬起。 　　“怎么会……我明明用聚魂钉封住了……” 　　“被你杀死的高桥美香，她是你生前最好的朋友。” 　　“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可你却用这种方式杀了她。” 　　“谁要和那种人做朋友！”秋山芽衣颤抖着反驳，“我只是看她可怜所以和她说了几句话，我是要跻身上流社会的人，那些财阀名门的子女才是我想要结交的对象，和她这种人站在一起只会显得我是个穷酸可笑的下等人！” 　　“是吗。”神无月镜抬手慢慢结了一个往生印，原本静立在他身后的高桥美香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化作利爪的十指猛地掐住了秋山芽衣的咽喉。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秋山芽衣，你费尽心思想要接近的那些朋友没有一个在乎你的生死，可高桥美香却曾在你的葬礼上为你的死去真情实感地流过泪。” 　　“甚至在我给她复仇机会的时候，她还因为你是她朋友而犹豫。但很可惜，你不配。” 　　神无月镜的眼里慢慢燃起了雪蓝色的火焰。 　　秋山芽衣颤抖着抬起头，前所未有的恐惧在这一刻笼罩全身，她的眼里倒映着神明眼中雪蓝色的火光，浑浊不堪的眼眸中就这么淌下了血红的泪。 　　“你大概还不清楚吧，生拘亡魂炼制鬼物有违天理伦常，附灵术式本来就是以施术人寿命作为代价施展的咒术，你越是渴望强大的力量就会越接近死亡，死在你手下的每一个生命，他们的怨恨都会化为诅咒加深你的业障。” 　　“你本该拥有幸福的人生。这座浴场的名字取自你的名字，你的母亲早逝，父亲为了养活你日夜奔波，你是在众人的祝福里降生的孩子，你所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没有亏欠你，而你沦落到现在的地步，都是因为你自己。” 　　雪蓝色的烈火在瞬间布满了她的眼眶，窜出的火舌曼妙如同黄泉彼岸盛放的骨花。 　　秋山芽衣的身体在燃烧，咒力在沸腾，化身厉鬼的高桥美香抓着她的脚踝把她往镜面下的炼狱拖去，而她整个人就这么在烈火里一点一点被拽进了满是厉鬼哀嚎的无间地狱。 　　“所以不要怨恨任何人，我给了你最后的机会赎罪。” 　　“是你自己把自己拖进了地狱。” 　　- 　　燃着烈焰的镜面就这么消失了。 　　神无月镜关上连通无间地狱和人间的通道，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阵力量被抽空的虚弱感顿时遍布全身。 　　他颤抖着身体，鲜血就这么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五条悟的神情在瞬间从平静转为慌张，他像疯了一样冲上前接住那个轻烟一般孱弱的白色身影，独属于他一人的神明晕倒在他的怀里，两手鲜血，满脸血痕。 　　五条悟已经没有办法再考虑别的了。 　　他甚至没有管身后夏油杰的呼喊，抱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神明跌跌撞撞地闯进家入硝子的房间。 　　“悟，我无能为力。”家入硝子看着自家同级怀里面色苍白的人，犹豫再三后还是摇了摇头，“老师他现在的情况不是因为受伤，是因为他的身体自行在崩溃，这已经不是反转术式能够缓解的事了。” 　　“你不是说他能通过摄取咒力来维持吗？硝子！”五条悟缓缓抬起了头。 　　“把我的咒力全部给他。” 　　“悟，现在咒力已经没有用了。”家入硝子看到了那双苍蓝色的眼睛里，猩红如血的绝望。 　　“对不起，其实我早该告诉你的。” 　　“从我第一次给老师做检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老师他现在的状况，溃散消失其实是迟早的事，摄入咒力其实只能勉强维持平衡——” 　　“为什么不告诉我！”五条悟的声音嘶哑得，像是每说出一个字都染着粘稠的鲜血，“家入硝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能告诉你！”家入硝子颤抖着后退一步，“悟，我不能看着你发疯，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老师离开，我太清楚你了，你受不了的……” 　　“所以你就要让我现在面对这一切是吗！”五条悟抱紧了怀里的人，滚烫的泪就这么从他的眼里落了下来。 　　“镜大人！”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猛地窜到他手边。 　　五条悟低下头，六眼告诉他这是跟随在神明身后的从者。 　　“你知道方法的吧！”五条悟猛地抓住了对方。 　　他现在已经什么都管不了了，苍天之曈无法看到拥有者的因果，作为苍天之曈真正的主人，五条悟看不到能将他的神明挽留在身边的办法：“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你一定知道有办法能救他的对吧！” 　　“你有办法的对吧！” 　　“镜大人这么虚弱的原因，是因为他失去了自己的本体。”兔子阿律强忍着被咒力压迫的不适感解释道，“六眼的拥有者，你也能察觉到不是吗？现在的大人只是一个灵体，他封印了自己的记忆和绝大部分的力量，这才勉强稳定住封印修罗鬼狱后受创的灵体，这也是他需要吸收咒力的原因。” 　　“我不想听别的，我只想知道，怎么救他。” 　　“方法确实有一个。”兔子阿律抬起那双红通通的兔子眼这样说道，“但如果我是镜大人，我宁可死也不会让你去做这件事。” 　　“我只要你告诉我。”五条悟一把揪住了兔子的耳朵，眼里的冷光锋芒带血，“做不做是我的事，你只要告诉我就足够了。” 　　“那好吧。”阿律说着叹了口气。 　　“要让神明大人恢复，就要取回大人留在修罗鬼狱的身体。”阿律说着在地板上用爪子画下了一个三角形的咒纹。 　　“你的眼睛是打开修罗鬼狱的钥匙，而取回大人身体的关键，就是找到封印的替代品。” 　　“我想你应该猜到方法是什么了。”阿律抬头看着面前人苍蓝如海的眼睛，沉默一瞬后一字一句地开口问道，“神明的身体对于整个封印来说是相当于阵眼一样的存在，但这并不是不能替代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这次遇到的事件，背后的操纵者就是那位被封印千年的祸津神。” 　　“所以——五条悟，你敢弑神吗。” 　　“天道五逆罪里，弑神是最重的罪名。” 　　“你敢堵上自己的灵魂和永生永世的轮回，去背负弑神的罪名吗。” 第44章 成为疫病神的第十一天 　　吉野顺平接到电话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傍晚。 　　正值高峰期, 车流艰难缓慢地动。 　　下了出租车，吉野顺平骑着公共单车，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学校。 　　他从来没有这么多力气，他不知疲倦地飞快地骑着, 风吹起他的发, 吹痛他眼里酸涩的泪意。 　　归心似箭, 酸涩的泪意却越发强烈地盈满全身，吉野顺平不知自己是怎么扔了那辆单车,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撞了一路的人, 他跌跌撞撞地跑过高专的走廊，路过的夜蛾校长似乎对他说了什么, 而他恍若未闻转身飞蹬上一级又一级的台阶。 　　他最后停在了治疗室前。 　　半掩的门扉, 门外站着的人全都是一副不敢言语的沉痛模样。 　　吉野顺平站在门边向房间里望去，五条老师背对着他一动不动，被他抱在怀里的人面色苍白, 纤细孱弱得就像是一缕轻烟。 　　吉野顺平的手按住了门，脑海中的冲动让他想要不管不顾地冲进去, 可身后的人却拉住了他的手。 　　是家入硝子。 　　“顺平, 别过去了。”家入硝子拉住了面前的少年，“让悟他们静一静。” 　　“家入小姐……”吉野顺平的眼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家入小姐你的术式那么厉害, 你能想办法救老师的对不对！就像当初您救我的时候那样——” 　　“顺平, 那时候救你的，不是我，是风间老师” 　　家入硝子的一句话让他瞬间僵在了原地。 　　“您在说什么……”吉野顺平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您是在骗我对不对……” 　　“抱歉, 顺平, 但这就是事实。”家入硝子伸手关上了门，“反转术式对无为转变没有效果，那时候的你已经死了，是风间老师以自己的眼睛作为代价用附灵术式救了你的命。” 　　“因为害怕你知道后一时间没有办法接受，所以学校商议后决定暂时不告诉你这件事。” 　　…… 　　沉默，像是有形的手。 　　雾气般粘稠的黑暗化作层层蛛网，悄无声息地把在场的人缠绕其中，逼仄的钝痛，无法呼吸。 　　吉野顺平感觉自己就像是陷进了一个可怕的沼泽，他拼命地想要挣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断坠落。 　　他哭了。 　　双手捂着眼睛，酸涩的眼泪就这么落下来，从无声地啜泣逐渐变成声嘶力竭的流泪，以至于世界都是模糊的一片。 　　“家入小姐，你知道这世界上最绝望的事什么吗。” 　　“我曾经以为孤身一人就已经够可悲了，我害怕死，害怕痛，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吉野顺平挣扎着抬起头，“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死，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你得到的和你想要守护的东西在面前失去。” 　　“家入小姐，我从来都没有这么痛恨过我自己。” 　　那是怎样惨痛悲戚到极致的声音。 　　吉野顺平睁着双眼，滚烫的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老师离开后的每一天，我躲在地下室里一个人看着老师给我买来的影片，心里想的都是为什么我还活着。” 　　“我总是要是我能代替老师去死该多好，要是那时候我没有相信那个咒灵说的话该多好。” 　　少年的声音嘶哑，满脸狼狈的泪水，仿佛每说出一个字，都会从喉间，淌下粘稠剧痛的鲜血。 　　“都是我的错。” 　　“顺平，因为他是你的老师啊。”家入硝子轻轻搂住了小孩的肩膀，“因为他是你的老师，所以他没有办法看着自己的学生出事。” 　　不只是你，在他还是神无月镜的时候，他也曾经像这样用尽全力保护他的学生。 　　他从来都是那么温柔，温柔得有些时候又让我觉得他真的太过残忍。 　　可因为他的温柔，谁都无法对他的残忍报以怨恨。 　　“硝子。”是五条悟的声音。 　　治疗室的房门被打开，家入硝子看着从中走出来的五条悟，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话。 　　“杰，你在这里帮硝子照顾镜吧。”五条悟看向一旁的夏油杰，“我去薨星宫找一趟天元。” 　　“悟，我和你一起去。” 　　“杰，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回应他的，是五条悟没有丝毫回旋余地的拒绝。 　　“这是我的因果，不该让你来替我分担。” 　　夏油杰看着对方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五条悟慢慢地摘下了眼罩。 　　“杰，那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了。” 　　“不要说这种话，悟。”夏油杰攥紧了放在身侧的手，“抱歉，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杰，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五条悟轻轻拍了拍自家挚友的肩膀，“所以到此为止吧。” 　　“接下来的路，只能我一个人走了。” 　　离开高专的时候，黄昏已经被夜色覆盖。 　　抬头看着天空，五条悟眼里突然蔓延开难言的酸楚，今夜月色真的好美。 　　几乎要飞溅出来的星辰，一颗颗，一颗颗微微颤动，好像在聒噪着喧嚣。 　　五条悟闭上双眼，一瞬间的刺痛像是看见了一场凛冬深夜的花火，那些燃烧着的光点就这么一点点溅落在心口，烫得刺心。 　　【你喜欢过一个人吗，就是那种仰望式的喜欢，满心渴望却不敢靠近】 　　【是的，我曾经拼尽全力地爱过一个人，爱到愿意为他强撑着苟活，爱到愿意为他惨烈地赴死】 　　“再见了，我的爱人。” 　　- 　　五条悟走进薨星宫的时候，天元已经等在了那里。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天元直接开口说道，“祸津神，也就是传说中的祸津日神，别名为大绫津日神、大屋毗古神。” 　　“他是污秽之中化生出的神明。经常和为除祸而化生的直日神一起在传说中出现。” 　　“直日神代表善、正、清洁、平安。而祸津日神代表恶、污秽、灾难，祸津神和直日神，两位神明相生相克，力量此消彼长。”天元解释道，“直日神象征着善，是人世的守护者，而祸津神则象征着灾厄。对于祸津神而言直日神不仅是死敌更是一道天道施加的枷锁，无时无刻不在克制约束他的力量。为了维护人世的安稳，直日神曾一度把他封印在黄泉炼狱里千年，只有直日神彻底消亡，他才能重新降临人间。”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设法抹除那位神明大人的原因。”天元转过身对上五条悟的视线。 　　“六眼术师，守护你生生世世的神明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小神。他本来是来自苍天的直日神。是因为封印和轮回禁锢削弱了他的力量，他才会变成现在这副孱弱的模样。” 　　“所以，只要杀掉那个祸津神就可以了对吧。”五条悟沉声开口，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在他眼底晕染出一大片浓郁的阴翳。 　　“我不需要知道别的，你只要告诉我现在那个祸津神在哪里。” 　　“非常抱歉，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你。”天元遗憾地摇了摇头。“我虽然被称作全知的术师，但我说白了其实不过是个服用了神明的血液后得到了些许神力的人类而已，就算我现在已经化身成了世界意识的一部分，但高于人类的神明，我无法得知有关他们的消息。” 　　“这样啊——”五条悟慢慢抬起了手，汹涌的咒力在他指尖汇聚，苍蓝的眼底令人心悸的寒光刀锋般锐利。 　　“那就把整个东京都毁掉好了。” 　　“五条悟你在说什么！”天元震惊地后退一步。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身上有着神明的眼瞳，现在的他已经看不透眼前这个被称作最强的年轻人。 　　“这不是最简单的排除法吗。”五条悟毫不在意地看着手心涌动的咒力，“把每一个可能的地方一个一个找过去，总能找到那个祸津神的不是吗。” 　　“你疯了！你知道你这样做会杀死多少无辜的普通人吗！” 　　“是吗。”白发蓝眸的男人扭头对上他的视线，“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个世界就算被毁掉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毁掉这个世界就能让镜回到我身边的话，我会很乐意这么做。” 　　“你——” 　　“如果是想知道那位祸津神大人的消息的话，或许我能帮得上忙。”空无一人的薨星宫里突然响起了陌生的声音。 　　五条悟扭头看见穿着纯白羽织的少年从黑暗中走出，暖粉的发间柔软地垂着两只长长的兔耳。 　　是阿律。 　　“镜大人早些年曾经教授过我问天占卜之术，我虽然是一介妖怪，但跟随在神明身边多年多少也受到神力熏染，说不定能够占卜出那位祸津神现在的藏身之地。”阿律说着双手合拢。 　　雪蓝色的咒纹在他手心明灭，无数丝线在他身后出现又消失，最后在某一刻悉数断裂。 　　“找到了。”阿律猛地睁开了双眼。 　　像是被什么东西勒紧了咽喉，他脸色煞白，滚烫的血就这么从他嘴里涌了出来。 　　“在东京的八坂神社。”阿律颤抖着开口。 　　站在一边的五条悟连忙伸手想要扶住他，可阿律却摇了摇头自己勉强站直了身子。 　　“能占卜出来真是太好了。”阿律一边擦拭着嘴角的鲜血一边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我本来还以为会直接死掉的。” 　　“什……什么？” 　　“你不用觉得抱歉，在我答应替你占卜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过最坏的结果了。毕竟问天占卜之术等同于窥探天机，哪里是我这种小妖怪能轻易做到的。” 　　阿律虚弱地咳出一口鲜血，他的声音嘶哑，眼泪就这么顺着眼尾流了下来：“镜大人是个非常温柔的神明，他让我成为他的从者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强大，而是为了保护当时非常弱小的我，这样温柔的人怎么可能会教我这种稍有不慎就会让我身死魂消的术式。” 　　“五条悟，说实话我从一开始就不认可你。”阿律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嫌弃，“你只是一个人类，你有生老病死有转世轮回，这样的你对于生命永无止境的神明来说，太残忍了。” 　　“我不想看着大人一次次看着你衰老死去，更不想让大人在俗世的轮回里孤身一人等待和你的重逢。可谁让你是大人选中并庇佑的人。” 　　“所以这一次，我想相信你。” 　　“但是你要想清楚，那是祸津神，他比你遇见过的所有对手都强大，杀死神明会受到天道的惩罚，严重的话甚至会直接堕入无间地狱。” 　　“无所谓。”五条悟慢慢地露出一个疯狂的笑。 　　再抬眸，漆黑的眼里有了刀光剑影的偏执。 　　“只要能达成我的目的，用什么手段要付出什么代价都无所谓。” 　　“就算让我下地狱让我为他去死，我也不会犹豫。” 　　- 　　五条悟当晚就照着阿律给的地址去了位于东京郊外的八坂神社。 　　站在神社门外催动咒力施放术式，五条家的无下限术式能够控制空间，打开隐藏在神社中的结界轻而易举。 　　空无一人的神社在瞬间变成了遍布尸山血海的黄泉地狱，黑发血瞳的神明坐在人骨堆砌成的神龛里，垂眸露出一个居高临下的轻蔑笑容。 　　“怎么，你也是来求我饶你一命的吗？” 　　“听你的语气，似乎有很多人来求过你。”五条悟抬起了头，白发下的苍蓝眼眸锋芒凛冽，“所以我今天是来杀你的，祸津神大人，” 　　“杀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祸津神垂眸笑得恣意。 　　“人类，你很有意思。也很狂妄无知。” 　　“是吗？”五条悟说着表情恶劣地歪了歪头，庞大的咒力在他指尖汇聚，“那可真抱歉，我一点都不觉得荣幸。” 　　端坐在高处的祸津神在看清来人眼睛的刹那玩味地眯起了双眼：“原来是那个蠢货的眼睛啊，我说怎么能感应到奇怪的神力波动。” 　　“那这么看来，你就是那个被他庇护的人类了。”祸津神慢悠悠地露出了一个笑容，“真有意思，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时候来找我。”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呢，人类。” 　　“如果是求我放你一马的话我可以同意，毕竟你也算是我的杰作。” 　　“我没有什么目的。”五条悟看了一眼周围望不到边的尸骸堆。 　　“我只是来送您上路的而已，祸津神大人。” 　　“噗——”坐在王座上的神明在听完他的话后突然笑出了声，“人类，你知道上一个扬言说要杀死我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场吗。” 　　五条悟没有回应，不间断连发的术式狠狠砸在堆积的骨墙上，整个领域里都回荡着骨骼被砸碎的声音。 　　“不要生气啊，虽然你现在打碎的这些，全都是你同类的尸骨。” 　　又是一击术式顺转砸在了骨墙上。 　　五条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释放咒术，脸上冷然的神情像是对对方说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从某种意义来说你真的和我很像。”见状，坐在人骨神龛里的神明嗤笑一声，“我是来自苍天的神明，生来就是规则的缔造者。人类对于我而言不过是随手可以杀死取乐的玩物罢了。” 　　“所以——别把我和那个蠢货混为一谈啊人类。” 　　祸津神漫不经心地抬手一划，一道森白的骨刺就这么刺穿他的肩胛。 　　“我可没有他那样的耐心和宽容，能够允许你们这些蛆虫放肆。” 　　“你应该也很清楚吧，那个蠢货总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怜悯弱者。”祸津神说着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右手手心托起一颗婴孩的头颅漫不经心地把玩，“整天说着行善行善，那副懦弱的样子想起来就让我觉得恶心。” 　　“闭嘴！” 　　苍蓝的咒力在他指尖凝聚，术式顺转「苍」向着坐在神龛中的黑发神明直冲而去。 　　祸津神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指，散乱堆叠在他脚边的骨骸拔地而起组成一面骨墙，轻而易举地挡下了袭来的攻击。 　　“啧，这是生气了？”一声嘲讽意味打满的冷笑。 　　骨墙褪去，轰然倒塌的骨骸后是半靠在神龛里姿态随意的神明。 　　“你有什么资格生气啊，人类。”祸津神一脸玩味地指了指对方脸上那双如同天空般明亮澄澈的眼睛，“你的这双眼睛不就是他的眼眶里挖出来的吗。” 　　祸津神说着慢悠悠地露出了一个笑容：“不过，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也没有机会布下这场局彻底把他抹杀。” 　　闻言，五条悟猛地一怔。 　　“啊，原来你还不知道啊。”祸津神笑着摆摆手，“看来人类的身体还是限制了苍天之曈的力量啊，如果是直日神，他只需要一眼就能看穿因果了吧。” 　　“不过没关系，今天我心情不错，倒是可以纡尊降贵告诉你。” 　　祸津神说着捏碎了手里的颅骨：“简单来说，你现在知道的一切，都是我为了杀死直日神设下的局。” 　　“而你不过是我的棋子。” 　　五条悟的动作，就这么僵住了。 　　分神的功夫腿部被骨刺贯穿，五条悟踉跄着单膝跪地，血顺着伤口一滴一滴地下落。 　　“你什么意思。”五条悟冷着声音开口。 　　“当然就是字面意思啊人类。” 　　“不然你以为光凭人类哪来的本事把神明之眼收为己用。” 　　“非要说理由的话，”祸津神咧嘴露出一个满不在意的笑容，“就是没有理由。” 　　“我是祸津神，他是直日神，我们生来就是死敌。天道创造了他作为禁锢我的枷锁，所以我们两个注定有一方要死在另一方手里。” 　　“更何况，那些人类都是自愿的。毕竟没有人能抵抗神力的诱惑不是吗？” 　　祸津神俯身靠近按住了他的肩膀。 　　“所以你应该站在我这边才对，术师。” 　　“你能得到这双眼睛全都多亏了我精心布局，要不是那个蠢货自己为了封印修罗鬼狱让自己变得那么虚弱，你们也没法轻轻松松地从神明身上夺走他的眼睛。” 　　“这本来就是场双赢的交易啊。”身旁的神明笑着拔出了刺穿他肩胛的骨刺，“你们得到想要的力量，我重获自由，我们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吗？” 　　祸津神的视线如有实质地落在他身上。骤然靠近的声音满是玩味和兴奋。 　　“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对那个蠢货有别的心思吧。” 　　五条悟猛地攥紧了拳头，可还没等他抬手，几道骨刺就穿透了他的手臂。 　　“在我的领域内就不要试着做小动作了。”黑发血瞳的神明开口，“只要你向我臣服，我会留那个蠢货一命，把他变成供你寻欢作乐的玩具。” 　　“高高在上的神明堕落成你身下的玩物，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五条悟。” 　　“砰——”术式「赫」打在骨骸上的声音。 　　血红的光芒猛地在空间内炸裂。祸津神看着自己手心被烧灼的痕迹，眼里有那么一瞬的诧异。 　　“没想到人类会拥有这样的力量吧。”白发的人类突然出现在了他身后，“这是我的能力，只要压缩出发点和终点之间的距离和空间，就能达成近似瞬移的效果。” 　　“啊，那的确是让我有点诧异的能力。”祸津神说着抬起了手。 　　“但也仅仅止步于此罢了。” 　　五条悟察觉到有一股冰冷的力量落在了他身上，然后就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畸变的骨骼刺破他的皮肤，滚烫的血液还没来得及滴下就蒸发在了空气里。 　　“人类，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你能够挑衅神明。”祸津神漫不经心地欣赏着面前狼狈不堪的人。 　　“那可不一定，祸津神大人。”五条悟嘶哑着笑出了声。 　　抬眸，那双苍蓝眼瞳里的寒光锐利得让人心惊。 　　“从我进入这个空间开始我就在观察你，你的能力是控制人类的骨骼和血液，可以说只要是活着的生物，你都能轻而易举地杀死。” 　　“但你不要忘了，我是被那位神明庇护的人。”五条悟冷笑着掰断了自己手心生长出的骨刺，“你千年之前赢不过他，千年之后自然也是一样。” 　　祸津神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不祥的预感在这一刻直冲脑海，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庞大的咒力。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祸津神的力量失去了作用。 　　“我的术式能干涉原子等级的物质，支配空间，能把魔幻的无下限化的阿基里斯“悖论”里收敛的无穷级数带到现实，也就是凭空创造出一片不该存在的虚空。” 　　站在他面前的人类浑身是伤满脸鲜血，照理说这样的重伤对于人类的身体来说已经接近负荷的极限，再强行使用咒术只会加速身体的崩溃。 　　可眼前这个人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再一次举起了血肉模糊的手，已经只剩下骨骼的手指向前伸出，狼狈又疯狂的模样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祸津神大人，好好看清楚了。”那个人类说着，红蓝两色的咒术在他面前交叠。 　　下一秒，几乎要割裂时空的恐怖能量劈开了他的胸口。 　　“现在杀死你的，是你唾弃和蔑视的人类。” 　　【虚式「茈」】 第45章 恢复本体的第一天 　　恐怖的蓝紫电光就这么贯穿了整个空间。 　　高高隆起的骨骸被四散的气浪击飞, 鲜血雨水般洒落，五条悟半张脸上溅满了猩红的血痕，浓稠的血水顺着发梢淅沥滴落。 　　“神明, 也不过如此。”五条悟用自己只剩下白骨的手掐住了对方的脖颈。 　　刚才的一击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咒力, 杀死神明的机会只有一次，他甚至用了公开术式的方式增强自身术式的力量, 只为了一个弑神的可能。 　　“你不可能杀死我的, 人类。”倒在血泊里的祸津神嘶哑着声音开口, “就算你拥有的力量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接近于神明, 但我做不到的事你也不可能做到。” 　　“你杀不了我的。” 　　五条悟没有说话。 　　的确, 神明是天道的创物，相比人类而言他们不死不灭，如果不是某些的特定情况导致灵魂溃散, 几乎永生不死。 　　但他的目的, 从一开始就不在此。 　　“祸津神大人, 我看你似乎还没弄清楚现在的状况。”面前满身鲜血的人类突然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杀死你，只是我计划中的一个选项。” 　　“杀不死也没有关系，只要让你暂时失去反抗能力就足够了。”五条悟说着单手结印, 雪蓝色的咒纹在他手心凝结，眼里是可怕到让人心悸的寒光, “我只是需要你的身体完成封印而已，祸津神。” 　　“你说什么？”祸津神的笑声戛然而止，不祥的预感在修罗鬼狱的封印被打开的瞬间达到了顶峰。 　　“你说得很对, 我们的确很相似。”五条悟面无表情地看着来自修罗鬼狱的烈火把挣扎的身影完全吞没, “我们都是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一切代价的人” 　　解封修罗鬼狱需要以他的眼睛作为依托, 他强撑着睁开双眼, 瞳孔是被火焚烧一般的疼痛。 　　“弑神也好，天道五逆罪也罢，这些都无所谓，我只要那个人回到我身边就足够了。” 　　“轰隆——”结界闭合的声音 　　通往修罗鬼狱的门重新被封印，无数晃动的锁链之下，怀抱着死返玉的神明阖眼沉睡。 　　五条悟颤抖着用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拨开缠绕着火焰的锁链，白发的神明坠入他的怀中，他伸手接住了自己的神明。 　　雪蓝色的光，就这么在夜色中朦胧亮起。 　　巨大的雪白羽翼在神明身后展开，那些柔软的羽毛有着朦胧的光感，缓缓收拢将他温柔地包裹在内。 　　五条悟如有所感地抬起头，眉眼温和的神明搂着他的后颈，一个温柔且克制的吻就这么落在了他的额前。 　　下一秒，安放在神明心口的死返玉倏然流淌出温润的光线，那些星辰般的柔光一点一点落在他的指尖，悄无声息地愈合着他身上的伤口。 　　“他是受我庇护的人。”白发的神明这样说着，纤细的手指在他额前轻轻滑动。 　　【所以请原谅他的过错。】 　　五条悟能清晰地感受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身上飞快消失，眼瞳的刺痛被一股冰凉的咒力包裹，原本死死压迫在心口快要将他撕碎的疼痛瞬间烟消云散。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一声极其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天命听诏】 　　五条悟猛地抬起了头。 　　“悟，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白发的神明望着他缓缓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绘着流云鹤影的羽织被风轻柔扬起。 　　雪白的羽毛纷扬坠落，五条悟伸手急切地想要抓住面前化作光点消散的人，可指尖摸到的却只有微凉的空气。 　　“为什么会这样……” 　　五条悟伸手捂住了沾满鲜血的脸，微微张开的指缝间，殷红的血光慢慢浸满了他的整个眼眶。 　　苍蓝的眼瞳色彩变换，濒临崩溃的庞大咒力无意识地割裂时空，眼瞳色如暴雨来临前火烧般的黄昏。 　　“啾~”一声细细软软的鸟叫声突然在他身边响起，五条悟低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原本接近临界点的咒力猛地一收， 　　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小孩裹着雪白的羽织蹲在他脚边，笨拙地晃悠着身子想要去抓他垂落的指尖。 　　“镜？！”五条悟诧异地蹲下身，眼底几欲冲破束缚的癫狂就这么慢慢融化成了一汪柔软的苍蓝。 　　突然被人搂在怀里的小孩歪了歪头，像是对眼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清澈见底的眼里满是懵懂。 　　- 　　刚从外面出差回来的夜蛾正道听到自家学生差点把八坂神社给拆了的时候，整个人的心情都是崩溃的。 　　他不是不清楚自己教出来的这几个问题学生是什么德行，咒术师本身就是成天和咒灵以及负面情绪打交道的存在，但凡干这一行的多多少少都有点心理问题，因为职业特殊孤寡一辈子的咒术师也是大有人在。 　　而作为一个离过一次婚而且已经到了不惑之年的靠谱中年男性，夜蛾正道表示自己此生最大的追求就是给咒术界培养更多人才，然后做做咒骸一辈子光棍到老，挑事找刺激这种事只适合血气方刚的小年轻。 　　但很显然，他的教师生涯中教出的最优秀的学生并不想让他这么轻松地为了教育事业奋斗终生。更离谱的是等到他回到高专的时候在场全部的人都是一副知情的模样，但就是没有一个人肯对他说实话。 　　直到治疗室的门被一个满身鲜血的人打开。 　　“各位好啊。”是熟悉的五条式问候。 　　半张脸沾着血的五条悟抬手慢悠悠地冲着房间里表情凝重的人打了一声招呼，表情轻松得像是他刚才没有在生死边缘走一遭。 　　房间内沉重的气氛骤然一松。 　　夏油杰在看到神无月镜的灵体消失的时候就猜到五条悟已经成功地完成了计划，但神明从者所说的神罚却像是一块石头悬在他的心口。 　　他不想看着自己熟悉的挚友赴死，但他同时也清楚，对方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更改，他阻止不了对方，他能做的只有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提供帮助，然后选择尊重对方的决定。 　　“杰，我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堆衣服的五条悟笑着对他开口。 　　原本紧张得几乎做好给自家挚友收尸准备的夏油杰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然后立刻眼神暗示自家挚友赶紧跑路。 　　然而—— 　　“过来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并不知道自家学生此行其实是去弑神的夜蛾正道向着某个白毛投去了死亡凝视。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让普通人发现咒术师的存在。” 　　“抱歉。”还是熟悉的五条式道歉。 　　夜蛾正道看着面前一副毫不在意的轻松表情，放在身侧的拳头就这么硬了。 　　自家这个性格外向的学生，最擅长的就是在他的雷区蹦迪、 　　夜蛾正道觉得自己的心真的好累。 　　所有认识他的咒术师都说他培养了非常出色的学生，在他任职东京都立咒术高等学校校长期间，从高专毕业的学生都成为了现在咒术界活跃的骨干力量，其中最让人交口称赞的，就是他面前的这两个特级咒术师。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几个小兔崽子背地里到底给他惹了多少麻烦。 　　“这件事其实是个意外，八坂神社那边我会让五条家派人去协商赔偿费的事。” 　　五条悟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把自己封印了祸津神并且差点搭上自己小命的事告诉对方。 　　毕竟在尊重的长辈面前，就算他是特级咒术师也只有低下头乖乖挨打被训的份。 　　而这件事说出口，只会让眼前这位面冷心热的长辈过度担心。 　　“意外意外！你都意外了多少次了！”夜蛾正道想起那些年他收拾过的烂摊子就头疼，“不是附近的咒术师在察觉到不对的时候立刻设下了帐，你现在就上新闻了知道！” 　　“抱歉，夜蛾老师。”五条悟又是一句抱歉脱口而出，娴熟的道歉流程一看就知道这种事发生在他五条悟身上并不是第一次。 　　“五条悟——” 　　“啾——”一声细细软软的鸟叫。 　　被裹在羽织里的人一脸茫然地探出头，七八岁小孩的模样，雪白的长发，苍蓝的瞳孔。 　　“抱歉，我吵醒你了吗？”五条悟温柔地戳了戳自家爱人柔软的脸颊。 　　“啾？”小神无月镜伸手揉了揉眼睛，大概是刚刚睡醒所以还有点懵，眨了眨眼睛后慢吞吞地伸手轻轻抓住了夜蛾正道的衣角，背脊上一对软绵绵的小翅膀轻轻地动了动。 　　原本打算教训自家学生的夜蛾正道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 　　！！！ 　　白色的头发，苍蓝的眼睛，这是任何人看见了都会大呼一声‘握草五条悟你居然孩子都这么大了’的程度。 　　夜蛾正道在心里默默思考了一下自家学生在百忙之中抽空谈恋爱并且孩子都已经六七岁的可能性。 　　然后震惊地发现这种英年早婚孩子都能打酱油的事发生在他五条悟身上竟然一点也不违和。 　　“这是神明大人。”五条悟小心翼翼把人用羽织裹好。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离得远远的就怕被波及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立刻凑了上来。 　　“啾——”突然被一群人盯着看的神无月镜有点害怕地往五条悟怀里缩了缩。 　　“悟，你说这是老师？”夏油杰震惊地看着自家挚友怀里不过六七岁模样的小孩。 　　白发，蓝眸，像个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孩冲着他眨巴眼睛，一副乖得不得了的样子。 　　于是夏油杰试探性地伸出了自己的手，结果还没碰到自家老师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挡在了空中。 　　是无下限术式。 　　被抱在怀里的神无月镜歪着脑袋看着面前留着奇怪发型的人。 　　“是个奇怪的大叔哦。”五条悟说着手动把自家恋人的视线移回自己身上，“小孩子不要理这种奇奇怪怪的人，不然的话会被抓走卖掉的。” 　　瞬间变成自家挚友口中的人贩子典型的夏油杰：拳头硬了.jpg 　　“我记得我比你小一岁吧，悟。”夏油杰皮笑肉不笑地回怼。 　　更何况，浑身是血一副刚从杀人现场出来的人到底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是奇奇怪怪的大叔？ 　　在场所有人里最不像好人的应该是你五条悟才对吧！ 　　“好了，先让我给老师做个检查吧。”家入硝子无奈地开口。 　　于是五条悟把怀里的人抱到床上，被家入硝子用反转术式检查身体的时候对方也没有露出害怕或是不安的表情，小小的一只裹着羽织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软绵绵的雏鸟。 　　“镜大人？”察觉到熟悉的神力波动，原本还晕在一边半死不活的兔子阿律支棱着兔子耳朵猛地睁开了双眼。 　　回应他的，是自家幼体版的神明大人一个温柔的摸头杀。 　　说时迟那时快，知道自己这时候该做什么的阿律立刻一个猛兔抱树窜进自家神明大人怀里，顶着周围两个大男人瞬间变得威胁意味十足的视线露出了软绵绵的肚皮。 　　“我检查过了，老师的身体没有问题。”家入硝子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老师是因为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样子，但有了身体之后灵体溃散的情况就消失了这是事实。” 　　“镜大人的本体就是仙鹤。”恢复兔子模样的阿律乖巧地缩在自家大人怀里躺平任摸，“但是我也没见过大人幼体的样子，毕竟直日神是已经存活了几千年的神明了。” 　　夏油杰低头看着面前变成小孩的自家老师，心里一瞬间萌生出了某种奇怪的情绪。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父爱？ 　　本质上还是个单身大龄青年的夏油杰被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奇怪想法吓到了。 　　“别的事我们先不提，你们现在也看到了。”家入硝子看了一眼正在专心致志摸兔子的神无月镜，“老师他这副样子生活自理都成为问题，没有人照顾是不行的。” 　　“所以你们——” 　　“我可以！”夏油杰立刻举手表示自己能行。 　　“是吗？”五条悟冷声反驳，“论照顾孩子，我是惠的监护人，肯定比你有经验。” 　　“先别急着说这个。”家入硝子立刻打断两个人之间掐架，并且发出了灵魂质问，“你们两个，到底知道怎么照顾小孩吗？” 　　突然沉默的两个成年人：…… 　　变成小孩后智商暂时下线的神无月镜：低着头专心摸兔子.jpg 　　- 　　在听完自家同窗反复保证自己会照顾好老师之后，算是有些照顾小孩经验的家入硝子难得亲自出门去了一趟附近的超市。 　　超市离高专很远，坐了一个多小时出租车后拎着买来的东西回到高专，准备回去看看自家老师的家入硝子在走廊上遇到了伏黑惠。 　　“我听说风间老师平安回来了。”伏黑惠开口说道。 　　大概是因为性格本身就不外向的缘故，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学生某些时候表现出来的样子更像是个成年人。 　　“虎杖他知道消息后很想来看看，但是因为两面宿傩的缘故不方便，所以特地让我来问一声。” 　　“你放心，没有什么大碍。”家入硝子回答道，“现在悟和杰在照顾他，你们不用担心。” 　　“你说五条老师……”伏黑惠的脸上瞬间出现了错愕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眼神躲闪了一瞬后抬眸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家入小姐，那您——还是赶紧回去看看。”伏黑惠如是说道。 　　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家入硝子也是一愣。 　　“是有什么问题吗，伏黑？” 　　“没有什么问题。”就是突然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和成为他监护人的某位成年人睡在一张床上，结果半夜三更被对方夺命一脚踹下床，差点当场晕厥的这件事。 　　不能说不靠谱，只能说在照顾孩子这方面，相信他五条悟靠谱的人都是憨憨。 　　“我没有不相信五条老师他们的意思。”伏黑惠努力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只是老师他们没有照顾过小孩，某些方面可能会犯一点常识性的错误。” 　　然而，事实证明，这个一点常识性的错误实际上并不能称作是只有一点。 　　家入硝子前脚刚和伏黑惠信誓旦旦地保证这两个不靠谱的成年人这次应该能靠谱一回，后脚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两个人把自家老师围在中间，一个试着喂牛奶一个试着喂红烧肉。 　　确认过事实，是看到就会觉得这两个人在虐待儿童的程度。 　　“五条悟！你到底会不会喂孩子吃饭啊你！”万万没想到自家两个同窗会这么照顾小孩的家入硝子连忙把已经快要哭出来的老师抱到自己怀里，“你不知道小孩很脆弱要小口小口喂饭的吗！那么大块的肉你直接往他嘴里塞！你们是想噎死老师是不是！” 　　“很大块吗？”自觉已经把肉撕成很小块的五条悟一脸茫然地看着碗里指头大小的红烧肉，“这已经很小块了，我看镜他吃得——” 　　“哇——”被两个毫无育儿经验的大男人折磨了一个中午的神无月镜哇得一声吐出了嘴里的红烧肉，亮晶晶的眼泪就这么在眼眶里打转。 　　…… 　　瞬间动了杀心的家入硝子：累了，男人什么的都给我毁灭吧。 第46章 恢复本体的第二天 　　求问, 职业能力和生活能力差距太大是一种什么体验？ 　　谢邀，人在高专，正在现场。就在刚才, 当今咒术界四位特级咒术师中的两位遭到了全员的一致批评和谴责, 身为后勤治疗人员的家入硝子小姐一度暴走，就差没把这两位赫赫有名的特级咒术师的脸按在饭盆里。 　　“话说，这两个人是笨蛋吗？”站在一边看戏的禅院真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大概是吧。”恰好路过的钉崎野蔷薇也是一脸无语的表情。 　　“啊, 话说回来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称呼那位。”钉崎野蔷薇看了一眼被自家老师抱在怀里的小孩，“叫风间老师的话好像不大对, 叫神明大人又太生份, 而且那位现在又是一副小孩的样子, 感觉不管怎么称呼都怪怪的。” 　　“你们想怎么称呼都可以，只要和对方保持一定距离就行了。”早就看透了一切的熊猫发出了明白人的声音，“毕竟恋爱中的男人都是领地意识很强的野生动物。” 　　“恋爱？”禅院真希愣了一下, “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五条老师喜欢这位了。” 　　“这倒没什么，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占有欲强一点也情有可原。” 　　“但是像五条老师这种特别擅长自我攻略的男人, 恐怕根本不会考虑自己被拒绝的情况吧。”钉崎野蔷薇思考了一下，“类似于‘我是最强的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我’这种想法？” 　　“那你们就想错了”，熊猫打断了两位女性的猜测，“悟他从来不会做完全没有把握的事。” 　　“哈？” 　　“非要说的话——”熊猫说着努力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 “悟他真的没有任何不擅长的事，虽然平时和人相处的时候总是看着很随心所欲的样子, 但实际上他很懂得考虑别人的感受也很明白怎么掌控人际交往的分寸, 如果是他喜欢的人绝对不会不留余力地把人追到手。” 　　“就像五条老师从原先的高层手里保住虎杖一样？”钉崎野蔷薇觉得自己似乎举了一个不大恰当的例子, “五条老师还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啊。” 　　“要和你解释的话你可能不太能体会到。”熊猫耸了耸肩, “毕竟我们立场相同, 悟他不会成为你们的敌人。”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是个相当可怕的人呢，无论是从长辈还是从恋人的角度。” 　　“确实。”钉崎野蔷薇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如果做他的情敌的话，大概会被大卸八块吧。” 　　“这应该不是大卸八块的程度。”禅院真希面无表情地吐槽，“反转术式「赫」不至于留那么完整的尸体。” 　　突然陷入沉默的三人一熊：…… 　　这一招下去别说尸体了，就是骨灰也能给你扬得一干二净。 　　“啊这……”熊猫愣住了，沉默了一会后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办法反驳这句话。 　　“但五条老师他的确也有这样的底气。”钉崎野蔷薇无奈地摊了摊手。 　　“毕竟是被称作最强的男人，这个世界上能赢得过他五条悟的人估计还没出生吧。” 　　“话说——”原本摊在自家神明大人怀里接受摸摸的阿律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咒术师，你真的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说到这个五条悟自己也觉得奇怪，本来他都做好了承受神罚的准备，结果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你不是神明从者吗？这方面的事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不要随便岔开话题。”阿律支棱起兔子耳朵严肃地问道，“神罚不可避免，就算是拥有神明力量的人类也无法抵抗来自天道的力量，但你身上居然半点神罚的痕迹都没有。” 　　“大概是因为，我是被神明宠爱的人吧。”似乎想到什么的五条悟说着轻轻搂紧了怀里正在伸手扒拉他眼罩的人。 　　没办法，被神明宠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呢。 　　默默虚眼的阿律：“咒术师，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样子真的好欠揍。” 　　“是啊，某人看上去很得意的样子啊。”夏油杰笑着歪头，略带揶揄的语气就像平时一样，“你这么得意小心老师有一天移情别恋。” 　　“那就要让你失望了。”五条悟得意地回头，漆黑的眼罩被一只小手抓住一角，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互相对视，末了相当默契地相视一笑。 　　“我们可是生生世世的缘分。” 　　“呵，你这副得意的样子还真是碍眼啊，悟。”夏油杰表示自己在膈应自家挚友方面一向很可以，“老师能不能恢复还是个问题，小心你恋爱谈不成直接喜当爹。” 　　“呵，你这都是嫉妒。”五条悟表示自己并不想理会对方吃不到葡萄硬说葡萄酸的小学生行为。 　　被戳破心思的小学生夏油杰：扭头就走.jpg 　　“夜蛾校长说有事要我去处理。”夏油杰镇定表示自己已经失去了在这里当电灯泡的欲望，“你也别老缠着老师，别忘了学校里等着你去处理的事情多着呢。” 　　“知道了。”五条悟完全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 　　夏油杰没有理会对方疑似要耍赖皮把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推给别人的举动，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和悟休息的这段时间学校里的任务都交给了三个年级的学生，夏油杰出门走了没多久就遇到了恰好过来找家入硝子治疗的虎杖悠仁。 　　“夏油老师好。”身为高专吉祥物的虎杖同学乖巧地向自家老师问好。 　　然而，还没等夏油杰回答，他的右脸颊上突然裂开一张嘴，今天也是生气干饭人两面宿傩张开嘴就是一通叭叭叭：“吵死了。” 　　“我说你快点让我出来，臭小子！” 　　“不可能。”虎杖悠仁啪得一下按住了自己右脸颊上那张叭叭叭说个不停的嘴：“都说了不会让你出来的。” 　　“你每次出来都没什么好事，上次把风间老师咬了这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虎杖悠仁说着就转身往学生宿舍的方向走。 　　“要不是这该死的神言——” 　　“你好烦啊。”虎杖悠仁面无表情地再次捂住了还想试图叭叭叭的某个特级咒灵。 　　被神言压得死死的就算你是特级咒灵又能怎么样。 　　因为束缚没法反抗的两面宿傩：无能狂怒.jpg 　　- 　　夏油杰回到宿舍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黑了。 　　晚风裹挟着微凉的温度缓缓吹过，夏油杰看着窗外寂静的树林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一瞬后释然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能被神明这样眷顾宠爱，这段看着像单向奔赴的感情其实早就已经是两情相悦了吧。 　　夏油杰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邮箱里发来的电子邮件。 　　千篇一律，还是家里的老母亲隐晦地催他回家相亲的信息。 　　单身二十七年依旧孤寡的大龄剩男夏油杰叹了口气。 　　快乐果然都是属于别人的。 　　不过话说回来，他是不是真的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找个自己喜欢的人相互陪伴似乎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不然到时候看着悟那家伙天天显摆，一定会被他烦死。 　　- 　　照着硝子的吩咐把育儿指南来来回回读了几遍，终于有点靠谱成年人模样的五条悟最后如愿以偿地把人带回了家准备洗澡睡觉。 　　“有不舒服吗？”洗完澡后把人用浴巾裹着抱回卧室，生平第一次给小孩洗澡的五条悟难得地有点忐忑。 　　“啾~”刚洗完澡的小孩裹着浴巾坐在床上，表情蔫蔫的，大概是因为翅膀被沾湿不大舒服，一边扭着身子啾啾地叫唤一边用那双苍蓝色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 　　“那现在要穿衣服咯。”五条悟说着拿起新买的儿童睡衣把人从浴巾里刨了出来，然后动作笨拙地把人往衣服里塞。 　　“啾——”神无月镜扑棱着被衣服压住的翅膀发出了不舒服的抗议。 　　说时迟那时快，发现自己操作失误的五条悟立刻用咒术在衣服背上开了两个洞，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被水打湿的小翅膀摸出来用吹风机慢慢吹干。 　　神无月镜一开始还是坐在床上配合地抬起翅膀，但温暖的风吹在羽毛上实在是太舒服了，本来就有点困的神无月镜吹着吹着就抱着被子趴在床上软成了一滩。 　　五条悟吹着吹着就发现自己手里的小翅膀慢慢松了力道，最后整个软绵绵地在他手心摊平。抬头一看，趴在床上的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被子睡着了，小黄鸡款式的睡衣把人毛茸茸地裹成一个球，只露出几缕雪白的长发。 　　五条悟见状立刻关掉了吹风机，熄了灯后小心地把床铺好抱着小孩躺进被窝里。 　　大概是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可以信赖，被抱进被窝里的时候神无月镜没有挣扎只是小声地啾啾了几句，找到一个自己觉得舒服的位置软软地摊开了自己的翅膀。 　　没来由地，五条悟突然感受到一阵久违的心安。 　　自从成了咒术师后他睡眠的时间一向很短，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事需要身为特级咒术师的他处理，而他也习惯了这么忙碌的生活。 　　但如今糯米团一样的小孩蜷缩在他怀里，依偎的姿态总会给人一种被依赖被信任的愉悦感。 　　“晚安。” 第47章 正文完 　　神无月镜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暖和的被窝里, 有人搂着他睡得很沉，他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雪白的碎发，淡薄的晨光在那人眼尾晕开一点潋滟的浮白。 　　神无月镜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 然而腿一动就猛地发现了自己现在不大对劲。 　　等下，为什么他光着身子？神无月镜撩开被子瞅了自己一眼。 　　然后猛地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神无月镜觉得自己可能遭遇了出生以来最大的危机。 　　因为这不是光着胳膊的问题, 这是他从上到下什么都没穿的问题。 　　神无月镜默默缩起了腿。 　　在, 为什么让他一醒过来就遇上这种大型社死现场？ 　　光着身子什么都没穿也就算了, 洗澡的时候多得是自己观摩自己，但身边有人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尤其这个人和他之间的关系还是那种，就那种某些时候可以坦诚相见的—— 　　神无月镜真心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情况突然他现在一点准备都没有, 但凡身后的人睁开眼他就能当场表演一个尴尬到直接去世。而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想办法给自己找件衣服。 　　神无月镜悄悄伸手撩开了被子。 　　身后的人没有醒，他搂着自己光溜溜的胳膊小心翼翼地下床, 脚趾踩在地板上忍不住一阵瑟缩,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摸到沙发上的黑色外套就往身上穿。 　　以至于五条悟刚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神明背对着他撩开长发, 露出雪白后背的模样。 　　被搂着按进被褥里的时候神无月镜整个人都是懵的。 　　万万没想到自己真的会当场社死, 神无月镜在被抓住的瞬间把脸埋进被子里欲盖弥彰地发出一声“啾——” 　　然而，事实证明, 被人当场抓包后的掩耳盗铃，除了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之外毫无其他用处。 　　“为了维持无下限术式我睡眠非常浅。”五条悟温柔地按住对方的手腕, 雪白的肤色在深色的床单映衬下有着别样的暧昧。 　　不太妙。神无月镜悄悄瑟缩了一下。 　　不是害怕，而是某种隐秘且不可言说的情绪就这么在心里蔓延生长。 　　“神明大人。”五条悟笑着俯身贴近他耳边，“还是说叫镜会更好？” 　　神无月镜因为这一声过分亲昵的称呼躁动难安地扭了扭被握住的手。 　　“等一下——” 　　没有给对方挣脱的机会, 五条悟温柔地握住对方的手, 十指交缠, 掌心温柔地相贴，热意顺着掌心回旋的纹路流淌，无下限术式在此刻自动创造出一片无人能侵犯的虚空。 　　神无月镜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本该是限制敌人一击毙命的术式，可对方的动作却温柔得过分。 　　神无月镜慢慢地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五条悟的眸光，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他的手心热得滚烫，但神明的颈窝却是微凉的。 　　吻上喉结的时候缠绵的樱花开在了他的唇间，身下的人大概不知道他漂亮的下颚曲线和天鹅的脖颈一样优雅且诱人，吻他如同隔着奄奄白雾亲吻一朵水凝露珠的鲜花。 　　但神无月镜的感受却截然相反。 　　咽喉被触碰的时候，一阵无法言说的酥麻直窜大脑。 　　雪白的猎豹咬住了白鹿的脖颈。 　　神无月镜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片滚烫的炙热包裹，雪白皓腕陷进深色的被褥，他抬头看到那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苍蓝眼眸里沸腾的亮光，燎原烛火沿着背脊一路烧灼到心脏。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放开你。”他听见对方这样说道。 　　可那双苍蓝如海的眼眸里，却分明是竭力隐忍着的爱意，和无需言说的沉湎沦陷。 　　大概，是躲不了了。 　　神无月镜红着脸避开对方的视线。 　　不过，也无所谓就是了。 　　生生世世的双向奔赴，他早该对这段延续千年的感情坦诚。 　　握着他的手慢慢收紧。 　　情难自已时一切荒唐都变得顺理成章，他没想逃避只是羞赧。 　　神无月镜能猜到自己现在应该是脸颊绯红，灯光昏暗，他用指尖轻柔摩挲过爱人的脸庞，然后微微仰起脖颈在他耳畔温声嘱咐。 　　“那就温柔一点吧。” 　　“我怕疼。” 　　- 　　高层被血洗之后掌控咒术界的人重新洗牌，禅院家和加茂家虽然有反对的声音，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抗议都毫无意义。 　　他五条悟既然能血洗之前的高层，那么现在只要他愿意，他自然也能抹杀所有反对的声音。 　　更何况，他的身后还有一位降世的神明和同为特级咒术师的挚友，和这样的人成为敌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过你们放心，我对统治咒术界什么的不感兴趣。”参加高层会议的时候五条悟慢悠悠地说道，“作为特级咒术师，需要我去做的事已经够多了。” 　　“我没有兴趣也没有这种欲望，我想要做的只是给这个腐朽的咒术界带来新的变革而已，所以你们不需要这么提防我。”五条悟说着耸了耸肩，“当然，只要你们不做触及我底线的事。” 　　“我想你们应该知道，之前那些人是因为什么被处死的吧。” 　　“五条悟——”有咒术师猛地站了起来。 　　“咔哒——”门打开的声音。 　　一道雪白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五条悟身后。 　　“他是我庇佑的人。”白发的神明如是说道，完全保护的姿态，绘着流云鹤影的羽织在阳光下流淌着细碎的斑斓。 　　原本还怒气冲冲的咒术师瞬间没了声音。 　　人类天生就对神鬼有着本能的畏惧，更何况面前这位，是在古代神鬼传说中都赫赫有名的直日神。 　　“我今天要说的就这些。”五条悟笑嘻嘻地拖长了语调。 　　自家爱人就站在身旁，他没有兴趣更没有耐心在这群还心有不甘的老东西身上浪费时间。想来上次血洗之后这群被他刻意放过的老东西能安分一段时间。 　　“神明大人，我们走吧。”五条悟起身望向身旁的人。 　　离开会议室的时候五条悟笑着拉住了自家恋人的手，白发的神明扭头不看他，藏在发丝下的耳尖却泛着淡粉。 　　时值盛夏，六月最热闹的莫过于烟花大会。 　　五条悟带着自家神明去了市区的烟火祭典，熙熙攘攘的人群间蔓延着节日的喜悦。神无月镜在临街的店铺里挑了一张狐狸面具斜戴在头上，扭头的时候却被一只大手按住了肩膀。 　　“话说风间老师，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谁看了你面具下的脸你就要和他结婚吧。”五条悟说着替他把面具戴正。 　　“啊咧？”没想到自家恋人到现在还记得自己之前说的瞎话，神无月镜一脸无奈地转过身，手指轻轻撩开眼罩的一角。 　　“你怎么到现在还记得——” 　　“神明大人应该言而有信吧。” 　　“那就要看我愿不愿意了。”神无月镜故作疏离地后退了一步。 　　“阿拉阿拉，如果风间老师不愿意那岂不是要杀掉我？”五条悟歪了歪头，苍蓝的眼里盛满了笑意，“不过没关系，反正我是最强的。” 　　“那你可要想好了。”神无月镜如是说道，“如果摘下了，你和我，可就要纠缠生生世世了。” 　　“荣幸之至。”五条悟笑着摘下了面具。 　　白发的神明笑着仰头看他，就像无数次在轮回中相遇的那般，那双苍蓝的眼里是他今生的星辰大海。 　　盛夏的风那么温柔，细悄风声撩动心弦。五条悟笑着牵住对方的手，金白日光将他与他生生世世的爱人连接在一起。 　　“神明大人，这次你可逃不掉了。” 第48章 番外1：五条猫猫 　　（社畜镜镜子和五条猫猫, 时间线和正文不同，且内容无关） 　　五条悟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潮湿狭窄的空间里，耳边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脑海中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和高专的学生聚餐, 从国外出差回来的夏油杰给他带了件据说是被神明施加过祝福的小挂件， 　　他当时看着手里造型新颖, 一看就像是新时代工业产品的猫咪挂件顺口吐槽了几句，但毕竟是自家挚友送的礼物，他嘴上吐槽但还是把礼物收进了口袋里, 没想到回到宿舍一觉睡醒就到了这里。 　　五条悟想着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雨水的猫爪。 　　人和猫的构造不同, 咒力的循环方式也完全不同, 现在的他暂时不能用咒力不说, 还变成了这副模样, 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 　　害人不浅啊, 夏油杰。 　　可真有你的。 　　五条悟烦躁地扒拉了几下纸箱。 　　他就不该相信这个人会给他带什么好东西。 　　“啪嗒——”积在纸箱上层的雨水就这么噼里啪啦地浇了他一脸。 　　身为无下限术式的拥有者, 五条悟表示这种猝不及防雨水洗脸的体验还是他出生以来的第一次。 　　不能说心情烦躁，只能说是起了杀心。 　　五条悟默默挺直了身子。 　　纸箱不大，他塞在里面几乎没法转动身子，因为外面在下雨的缘故，纸箱的底层已经潮乎乎得湿成一片。 　　五条悟试着拍了拍头顶的纸板,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他无论是待在这里还是冒雨跑出去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更何况手机什么的都不在身边, 他也不清楚自己现在在哪里, 可以说他现在的处境就是进退两难。 　　于是五条悟决定放弃思考—— 　　换个角度想，他现在就是光明正大地翘班休假，不用跑东跑西祓除咒灵, 当只小猫咪岂不美哉？ 　　当然, 前提是他没有这么凄惨地大雨天躺在不知名的纸箱里, 完全一副被人遗弃的模样。 　　神无月镜下班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走出公司大门坐上回家的电车，他租住的房子离市区很远，平时上下班要坐将近一个半小时的电车。 　　“连续加班的第十五天。”抓着扶手给自己找了个能倚靠的位置，神无月镜默默在手机日历上做了个标记。 　　打开手机邮件，昨天给部门主管发去的询问加班费的邮件没有回音，神无月镜完全有理由相信他已经被对方拉入了黑名单。 　　公司上司不干事，一有破事就拖着他这种普通员工做挡箭牌，他累得要死要活每个月还就那么一点少得可怜的工资，加班费还一拖再拖迟迟不给他。 　　说实话，神无月镜觉得自己再留在这个公司里就是脑子有坑。 　　但现在经济不景气，到处都是失业成为网吧难民的同龄人，在没有找到合适工作的情况下，他只能继续待在原先的公司当个资深社畜。 　　“诶呀，是只小猫咪啊。”神无月镜打开了纸盒。 　　一只灰头土脸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的猫咪从纸箱里跳了出来。 　　神无月镜放慢了动作。 　　他生来就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但无奈他天上就没有动物缘，就算鼓起勇气去猫咖这种地方试图和心爱的毛茸茸近距离接触，他也会被全体猫咪以一种遇到天敌的待遇非逃即挠。 　　但眼前这只猫看见他不仅没有害怕，反倒凑到他脚边，讨好地仰起头用那双碧蓝色的眼睛看着他。 　　神无月镜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爱情。 　　是你吗，我的天选之猫？神无月镜试探性地伸出了手。 　　颤抖的心啊颤抖的手。 　　生平第一次当猫的五条悟盯着那只伸出来的手歪了歪猫脑袋。 　　雨天，无家可归，穿着西装的上班族。 　　五条悟把视线移向对方的脸。 　　还是个美人。 　　非常懂得如何利用自身优势的五条悟当机立断一个后腿起跳弹射撞进对方怀里。 　　这时候装可怜就对了。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大坨一只猫的神无月镜：当场被掀翻在地.jpg 　　这猫…… 　　神无月镜摸黑用手比划了一下。 　　这猫是不是因为吃太多长太壮才被人弃养的？ 　　“喵——” 　　知道自己可能干了坏事的五条猫猫歪着脑袋发出了撒娇的喵喵声。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小猫咪就是想找个无偿饭票蹭吃蹭喝而已。 　　神无月镜因为这一声软绵绵的猫叫当场破防，。 　　抬起头，一双晶莹剔透的蓝色卡姿兰大眼往他跟前凑了凑，歪着脑袋一副可怜到不行的样子。 　　前一秒还在微妙地嫌弃人家太大只的神无月镜立刻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小伙子！你怎么回事！ 　　都是猫咪你怎么能区别对待？长得大只难道是它自己的错吗？！ 　　神无月镜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灰不拉几的大猫乖巧地蹲在他脚边，被雨水打湿的尾巴可怜兮兮地轻轻晃悠。 　　神无月镜觉得自己要是不把这只猫拐回家他今晚一定彻夜难眠。 　　“小家伙，要跟我回家吗？”神无月镜试探性地去抱对方，也不管对方身上的泥水会不会弄脏他的衣服。 　　五条悟一声不吭乖乖趴好，生平第一次被猫咪如此亲近的神无月镜瞬间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大猫好啊！同样的品种，更高端的享受！满满一大只抱在怀里快乐直接翻倍plus！ 　　鄙人就是有这样世俗的欲望！ 　　- 　　神无月镜把猫抱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楼下宠物商店买了一堆猫咪专用的洗浴用品。 　　因为抱着猫的缘故，他身上穿着衣服沾满了泥水。 　　为了给猫洗澡，神无月镜干脆把自己脱得一干二净，一人一猫泡在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原来你是白色的啊。”神无月镜一边给猫猫搓爪爪一边感叹道，“你也太乖了，居然不怕水。” 　　“好了，洗完了哦。”神无月镜抖着胳膊把泡了水之后愈发敦实的白猫捞出来用浴巾裹住，然后自己急匆匆洗了个淋浴。 　　五条悟蹲在浴巾里抖了抖毛，身旁的人完全没有戒备心地侧对着他洗澡，氤氲的热气里那人纤瘦的身体有着介于成人与少年的生涩曲线，温和的眉眼和他喜欢的类型一分不差。 　　说时迟那时快，某位特级咒术师当即决定要发挥自己只是只小猫咪的精神，干点只有小猫咪才能干的事。 　　比如，偷窥，呸，光明正大地看。 　　从一开始的偷看到最后明目张胆地欣赏，某位开始心怀不轨的特级咒术师眯着眼睛大着胆子上下打量。 　　然后慢悠悠地在心里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等很久了吧。”神无月镜洗完澡换上衣服，然后抱着猫去了自己的卧室。 　　照理说猫咪对于吹风机之类会发出噪音的东西都很敏感，神无月镜拿出吹风机按下低档键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忐忑。但某只白猫就像是完全听不到一样窝在他怀里，一边享受着人工吹毛的服务一边一下一下跟撒娇一样地勾着自己衣服上的图案。 　　“哇，你居然让人摸！”身为重度猫控的神无月镜语无伦次地顺着白猫柔软蓬松的白毛。 　　看看这肥美的屁股，这圆润的大脸盘子，还有这毛绒蓬松的尾巴。神无月镜爱不释手地捏着对方的软垫。 　　您就是下凡拯救我这颗受创社畜心的神仙猫猫吗？ 　　“今天没来得及给你买窝，就将就一下睡在这里吧。”神无月镜把吹干后变得极其蓬松的白猫抱在了怀里。然后当机立断一个猛子扎进了白猫怀里，脸埋进肚皮的软毛就是一通猛吸。 　　呜呜呜——诸君！人间又值得了！ 　　这种大猫咪我能一口气亲秃一百只！ 　　乖乖躺平的五条悟：眯着眼睛任摸.jpg 　　“你真的太可爱了。”神无月镜抱着猫咪呜嘤呜嘤地撒娇，“这是我配拥有的猫咪吗？你真的好乖好听话，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猫！” 　　“喵——”五条悟眯着眼睛用舌头舔了舔对方的手心。 　　距离之近，他甚至还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 　　真巧，我也这么觉得。 　　变成猫，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坏的事情。 　　- 　　五条悟就这么在神无月镜的家里住了下来。 　　神无月镜准备给他取名的时候，他一爪子踩住了杂志封面上的字，于是他的名字就成了‘悟’。 　　待在神无月镜身边的日子很悠闲，白天对方上班他就在家里睡觉休息，晚上仗着自己是只小猫咪先一步爬到床上要求同床共枕。 　　神无月镜从来不拒绝他，就算他干了类似于摔碎盘子打碎茶杯之类的坏事也不会生气。 　　大概是因为那个挂坠的效力在消退的缘故，五条悟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生变化。 　　镜子里毛茸茸的大猫逐渐有了野兽的特征，愈发健壮的身体和藏在皮肉中的利爪，五条悟从自己能逐渐控制咒力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在恢复，但神无月镜却对此毫无察觉。 　　五月下旬的某个清晨，难得的休息日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推门看到门外那张天天在职场上膈应他的人脸的时候，神无月镜表示自己真心是想甩上门让对方滚蛋的。 　　但毕竟是在职场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神无月镜虽然在心里硬了拳头，但最后还是保持着商业笑容把人请了进来。 　　“家里不怎么来客人，我去给你泡杯茶。”神无月镜决定把自己茶柜里最难喝最便宜的那款红茶拿出来恶心一下这个没脑子还爱膈应人的憨批。 　　吃屎吧傻狗！你不配喝老子的好茶！ 　　“神无月君，你真的太客气了。” 　　来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神无月镜进了厨房，确定对方不会回头看到他后立刻起身假装闲逛地走到了摆放文件的书架前。 　　“不过是个没有背景的人罢了，居然还不自量力地想着和我抢升职的机会。”他一边小声嘀咕一边动作匆忙地翻动着柜子上摆放的文件。 　　“每天都在上司面前卖乖一副自己了不起的样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等我拿到了这份企划——” 　　“刺啦——”血肉被撕开的声音。 　　刚醒过来就发现有碍眼的家伙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的五条悟漫不经心地舔着染血的爪子，微微眯起的苍蓝眼瞳里浸满了渗人的寒意。 　　原本打算破口大骂的人在看清眼前究竟是什么东西的瞬间没了声音。 　　他记得神无月镜曾经在公司里说过他在家里养了宠物，但现在的情况显然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他颤抖地往门的方向后退。 　　五条悟乐得看到这种人恐惧失态的表情，他没有继续动手的打算只是装出一副准备进攻的姿态步步紧逼，染血的爪子在地板上踩出一个个斑驳的印记。 　　这任是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不是只普通家猫。 　　原本上门准备找茬的人夺门而逃。 　　锋利的尖牙，雪亮的利爪，眯着双眸压低背脊步步靠近的样子怎么可能会是能被人类驯养的宠物。 　　这根本就是可以轻而易举伤害人类的野兽。 　　神无月镜端着茶水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客厅空无一人，那个在公司里处处给他找麻烦的同事不见踪影，只有自家可爱温顺的大猫蹲在地板上冲他轻轻晃着尾巴。 　　“诶？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吗？”其实也不是很想招待对方的神无月镜放下手里的茶杯，然后坐在沙发上冲自家大猫招了招手。 　　“悟，过来。” 　　雪白的猫咪温顺地攀上主人的肩膀，收敛倒刺的猫舌一下一下在对方的颈侧留下属于他的气味记号。 　　神无月镜笑着揉揉挨着自己的毛绒脑袋，然后扭过头在自家猫咪嘴角落下一个亲昵的吻。 　　下一秒，雪白的野兽撒娇般按住自家主人的嘴角，一个试探的吻就这么落在唇上。 　　- 　　五条悟恢复身体是在三个月后的一个早上。 　　找到神无月镜的手机给夜蛾正道和夏油杰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五条悟穿着明显有点不合身的衣服走进卧室，床上的裹着被子缩成一团，一副睡觉睡得正香的模样。 　　五条悟走到床边轻轻撩开了被子，手指在那人脸颊上轻轻戳了戳。 　　“怎么了？”神无月镜睡意朦胧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平常会在蹲在他枕边睡觉的猫咪，“悟是饿了吗？” 　　躺在他身边的人轻轻抓住了他的手。 　　猛地察觉到不对劲的神无月镜晕晕忽忽地睁开眼，身旁的人白发蓝眼，过分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狡黠的笑意。 　　“早上好啊，镜。”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