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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为虐文主角后》
　　文案：
　　洛晞离开了京城三年，京城依旧遍地是他的传说。
　　他写下的文章洛阳纸贵，他创办的商铺日揽万金，他收留的朋友官路坦途……这一切止步于三年前。
　　一朝醒来，洛晞却发现自己是虐文主角。
　　先是家庭不睦，后是朋友捅刀，再是知己背叛，最后连自己也搭了进去。
　　洛晞拿着剧本，每日兢兢业业搞事情。
　　然后——剧本崩了。
　　排雷：
　　1.耽美，主攻勿逆，作者主角控，主角是谁我控谁。
　　2.洛晞是个成年人，所以性格温和行为理智，不傻白甜更不会跪舔。
　　3.预留。
　　内容标签： 强强 励志人生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晞；杨延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当主角那些年
　　立意：人生赢家&天下太平


第1章 穿越
　　已是黄昏，廊檐外，有雨滴四处飘落，滴滴答答敲打在青石板上。
　　九月的江南总是如此，偶尔会来一场雨，之后又是天晴。雨也不大，淅淅沥沥恰好伴人入睡，空气格外湿润。
　　如果是往日，想必公子也会早早睡下了。
　　羊禹微微抬眸，扫了一眼还亮着灯的屋子，敲了敲门，然后在门外恭敬道，“公子，京城来人了，还送来了大老爷的信件，可要见一见？”
　　“不见。”短暂的沉默后，屋子里传出冷淡的声音。
　　两个字直白甩出来，羊禹也不意外，只以为自家公子还在生气，便交代周围的侍卫好生守着，然后直接离开了此地。
　　庭院重新归于平静。
　　事实上，屋子里，洛晞看着面前明亮的光球，没能忍住，伸手戳了一下。
　　光球约莫一拳的大小，浑身圆润，散发着月华般的光辉，幸亏不够明亮，不然早被人发现了。
　　咦，手感还不错，挺像果冻。
　　光球被戳个正着，不由抖了一下，默默移开了。
　　洛晞有些蠢蠢欲动，还想再来一下。
　　“系统？”洛晞和光球面面相觑。
　　即使光球没有眼睛，洛晞也能感觉出光球的情绪变化，察觉到其中的无奈。
　　洛晞上辈子也算是年轻有为，难得旅行一次还在海里翻船了，简直就是现代版泰坦尼克号。
　　奈何他不是杰克，也没有遇见他的罗丝，中间更没有什么凄美的爱情故事。
　　他只是茫茫众人中求生的一员。
　　窒息之前，他看见了一束白光，紧接着忽然来到了新的世界，变成了个刚出生的婴儿。这个世界还是架空的那种，压根就没在史书上出现过。
　　这也就算了，好歹他安安稳稳长大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一段记忆。
　　——昨天，他还是个青葱少年，年方十五，在京城里按照常规读书学习，平日也就想着和友人去东郊赛马，或者去游湖。他忙碌着经营身边的关系，打算日后按照家族的安排来正常出仕。
　　今天，他已十八，如今身在江南，离京城隔了老远。
　　折屏上的字迹出自大家，豪迈奔放；镂空雕银的香薰炉散发着幽幽的檀香；黄花梨木拔步床四周被帷幔笼罩。
　　屋子里的摆件不算少，各种布置格外精细，虽然比不得现代的空调风扇抽水马桶，但在古代，这些也就一个字，贵！
　　房间外，一批人等着见他。
　　据他身边的管家羊禹汇报，其中一撮人央求他再写一篇锦绣文章，最好是能达到洛阳纸贵的程度，然后送去边疆，让那些蛮夷看看我朝的风范；另外一撮人想着和他做生意，从他这里进货，想拜托他的商队来帮忙；剩下的就是单纯仰慕他的才华，想要结交他。
　　洛晞：“……”
　　对不起，风太大，我没听见。
　　合着他现在不仅是个大才子，还是个大财主。
　　花了整整两个时辰和各方人见面，客客气气将人送走，洛晞盯着铜镜那模糊的镜面瞅了许久，确定自己还是那张脸，只是成熟了些许。
　　他是真的震惊了，这个世界还带一言不和直接快进的？？？
　　三年的时光，就这么没了，洛晞唏嘘不已，人生哎，还真是无常。
　　还没等洛晞哀悼完自己的过去，这光球就冒了出来，带着那道熟悉的白光，自我介绍为系统，还称呼他为宿主，巴拉巴拉介绍了一堆内容。
　　洛晞不得不打断，“我好像还没有同意和你签订什么契约。”
　　光球似乎顿了一下，一道机械的声音传来，“我们已经签订了。”
　　洛晞问道，“强买强卖？”
　　“你自愿的。”光球慢吞吞回答。
　　“那我现在能后悔吗？能把我送回去吗？”洛晞不得不抓住最后的机会。
　　“可以，你有毁约的权利，但你的死亡和我没有关系，毁约之后，你会直接穿越到你死亡的前一秒。”光球道，“如果你认为你能够活下来的话。”
　　在大西洋的大海里翻船，洛晞哪怕会游泳，大概率也是死路一条。
　　洛晞深吸一口气，面对现实，“你有什么信息要告诉我？”
　　系统直接将一张纸给扔了过来。
　　1.相信系统，做任务。
　　2.是胎穿！别想了，记忆里的那个人就是你。
　　3.下次遇见杨延，一定要打一顿。
　　第三条后面还有两道横线，标明这个是要划重点。
　　短短三行字，原主留下的似乎极为匆忙，洛晞来回看了好几遍，看着这熟悉的字迹，这确实是他的笔迹。
　　记忆消失？看着语气，似乎是他主动的，有什么不知名的好处。
　　用词习惯，基本上也注定了就是本人。
　　字是他留下的，奈何他从未记得，自己写下过这三行字。
　　系统见洛晞不说话，避免洛晞不认账，不得不提醒，“你是失了忆又不是失了智，只要脑子还在，任务还是可以做的。”
　　洛晞暂时放下一团乱的往事，相信自己应该不至于坑自己，既然选择了系统，好歹是有原因的。
　　他看向系统，诚恳问道，“有新手礼包吗？”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在现代大数据的爆炸式冲击下，洛晞对于系统这一类的小说倒也略知一二，基本内容也清楚。
　　“……”
　　“有商城吗？”
　　“…………”
　　沉默的时间似乎越来越长。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尴尬，系统决定长话短说，“看过小说吗？”
　　“看过，基本的套路也懂一些。”
　　“现在你成了其中的主角。”
　　“当真？”洛晞有些怀疑。
　　天上掉馅饼也莫过于此。
　　“虐文主角。”
　　洛晞深吸一口气。果然，馅饼里有毒。
　　系统解释道，“这个世界未来的发展被一个作者的思维给捕捉到，然后写成了小说，但小说烂尾了还收到了大量负分。世界需要愿力，小说得到越多的人支持越好，当时落水的人中你离我最近，所以被我带了过来，占据主角的位置，给小说一个结局。”
　　“你要我做什么？”洛晞深知，世上没有绝对的便宜。
　　系统认真道，“世界的发展是动态的，我们没办法改变，但你可以确定自己的走向，让外人觉得你虐身又虐心，引起读者垂怜便可，之后的结局全靠你自己。”
　　“比如说？怎么个虐身虐心？”
　　“该打脸时憋着，该反抗时忍着，从心（怂）足以。”
　　洛晞委婉道，“我这个人脾气没那么好……”你不给点好处我可能会翻脸。
　　系统沉默片刻，“只要面上过得去就成。”
　　至于事后洛晞有没有把那些人套麻袋，和它无关。
　　洛晞心里满意几分，但还没迅速松口，“就这样？”
　　系统直接道，“所有剧情都完成后，你可以选择回现代，或者可以许一个愿望，力所能及我都可以帮助你实现。”
　　洛晞顿时改口，“成交。”
　　既然意见一致决定合作，洛晞找系统要了基本的剧本，打算今晚先把内容大致了解一下。
　　洛晞揉了揉眉心，“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系统正经道，“主角专属系统，代号100，有正规的出厂日期，定时检修更新资料库。”
　　这名字倒是高大上，洛晞忍不住有些期待，“那你有什么功能？”
　　系统：“提供陪聊服务，作为宿主的心灵导师，倾听宿主内心世界的声音；充当一位观众，陪伴着宿主走过金戈铁马的岁月，为宿主喊加油。”
　　洛晞：“……”
　　这辣鸡系统怎么没被回收？
　　系统化身的光球消散于空中，然后提醒洛晞，“以后我们可以直接在脑海中交流，由于能量有限，大部分时间我处于待机状态。当然，第一个剧情，我会出来指导你的。”
　　等系统走了，洛晞认真思考自己的情况。
　　虐文主角大多都是美惨强的人设。
　　论家世，洛晞不算差，自己也不是纨绔子弟；论脸，洛晞自认长得还行。
　　……就剩惨了吧？


第2章 气哭
　　洛晞昨晚难得熬夜，将剧本看完了。
　　这主角确实惨的一笔，不愧是虐文。
　　先是家庭不睦，后是朋友捅刀，接连婚事不顺，主角和她们全都成了朋友，知己背叛了，最后主角为了救自己亲爹把命给搭了进去，可惜最后家人还是死了。
　　等主角一死，后面的内容也没再继续写，但结局还是有的：朋友死光了，好兄弟挂了，所有的事业转眼没了。
　　洛晞思忖，这变态剧情，就算他是主角，也得打个负分。
　　难怪小说没人气。
　　洛晞已经在这里待了十五年，自然不可能完全把这小说当真，以为一切都会按照预定的步骤发生，所以他将其中关键的转折记下来，然后就把小说扔到了疙瘩角落里。
　　天气不错，洛晞干脆在屋子附近走走，没带任何人，洛晞走的有点远了，正好撞见了一个年轻弟子念念有词，“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定……”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洛晞随口道。
　　年轻弟子一拍脑袋，感激道，“啊，没错，后面确实是这一句。多谢你了，这《冰心经》我总是记不住，这次多亏你提醒。”
　　恰在这时，系统冷不丁冒出来：“恭喜宿主遇见前期反派，王俨。”
　　洛晞刚准备笑，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脸僵住了。
　　系统提示道：“打探情报的好机会，抓紧。”
　　洛晞打量这位年轻弟子一眼，这娃娃脸看上去格外年轻，怕是连十五都不一定有，讨喜又透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好骗的对象。洛晞心里下了结论，不由露出一抹属于大尾巴狼的笑容。
　　王俨也打量了洛晞好几眼，这人一身素衣，衣角绣着翠竹，举止从容气质文雅，明显是大家出身，倒也可以称得上陌上人如玉。
　　王俨刚来这江南没多久，也没几个朋友，乍然看见一位风姿绰约的神仙人物，不由有几分惊喜，想要结交一番，好歹能多个说话的人。
　　王俨自顾自说话，“你也是来这里参加文会的吧？我最近好像没有见过你，虽然那洛晞……哼，总归他创办了附近几大书院的交流文会，倒也让大家有了个共同交流的地方。”
　　洛晞听这语气，似乎王俨不怎么喜欢他。
　　想想自己虐文主角的身份，洛晞决定先探探口风，“没错，洛晞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王俨一脸不可思议看过来，包子脸气鼓鼓的，“虽然我不喜欢他，可我也不恶意诋毁他。这几年，要是没有他，江南的文风也不至于如此盛行。何况洛晞还自己花钱印制了不少书本，送到了各书院里。”
　　洛晞忍不住扶额，反派比他有节操。
　　王俨绷着脸，忍不住提点一二，“背后道人长短本非君子所为，我看你也是顺口一说，心无恶意，就不跟你计较了，你可不要到处张扬。”
　　洛晞点头，倒也略有几分好笑。
　　王俨转而和洛晞攀谈起来，两人转而说起文会的趣事。
　　“我才来这里没多久，恰好看这里热闹，也就过来看看。”洛晞给自己重新安了个身份。
　　王俨恍然大悟，“难怪我看你似乎不大懂这里的规矩。”
　　王俨顿时将自己当作了主人翁，给洛晞主动介绍起来，“自从洛晞三年前来了江南，就开始联络周围的几家书院，如今几家书院达成了一致，将九月初旬这十天当作了统一的文会，要是能拿到一个好名次，那也算是小有名气。因为参会人数不少，这庄子地方不小，就被洛晞拿了出来，不少学子为了来回方便，干脆住在这，我也不例外。”
　　这种论策有些接近现代的辩论了，不过是多方发言加上诸多学子在一旁作为听众，更容易被挑出破绽，也更容易检验出真才实学。
　　洛晞倒是觉得这主意不错，一个大众互相切磋的机会，又有些惋惜，“我自己看书比较杂，对这些写实论策倒是不怎么精通，如今出去也怕是丢人现眼。”
　　王俨跃跃欲试，“那不如你我二人小论一番，各自阐述观点。不过友人间随口一言，好或不好，我都不会随意传出去的。”
　　洛晞微一迟疑，迅速答应了。
　　其实他也挺好奇，自己大概是个什么水平。
　　王俨想了下，先是从‘礼’这个简单又不简单的话题说起，洛晞随口回答了几句先人的观点，转而又说到了自己的想法，最后将两者引申扩展，综合成一体，还提出了未来的基本畅想。
　　王俨有些惊喜，感觉自己发现了一块瑰宝。
　　两人的畅谈越发热切，话题一转再转，有些观点更是让王俨耳目一新，恨不得和洛晞再讨论个三天三夜。
　　“得遇兄长，此行已经没有遗憾了。”王俨心满意足，原本对洛晞还只是觉得这人长相不错，如今心中对他的评价一再拔高，称呼也从你变成了兄台、兄长，以示尊敬。
　　“你也很好，”洛晞秉承着商业互吹的理念，夸了王俨基础扎实出自名门等等。
　　王俨一脸感慨，“我出门前还自觉自己也算是个天才人物，如今见到了兄长你才发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洛晞含笑，“你太客气了，你如今年岁尚小，未来的发展不可限量。”
　　王俨愉悦道，“我拿到了此次文会论策的玉牌，本打算明早去找那洛晞去挑战一番，今日和兄长你交流一番后，倒是收获不少，想必明日把握也会更大一些。”
　　玉牌？
　　洛晞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刚刚王俨是说过，文会还有这么一个规矩，文会总共十日，表现格外优异者可得一块玉牌，这玉牌可用于去向别人挑战论策，别人不得拒绝，也可作为荣誉象征自己收着。
　　凭此玉牌，江南所有学院都欢迎此人入学。也正是为了这一点，玉牌的发放是极少的，也最多是一次文会流出三到五块玉牌。
　　所以，王俨努力了许久，就是为了挑战他？
　　王俨接着道，“我观兄长你也才华不俗，不如我举荐一番，兄长你也多去几场辩策，想必一块玉牌也不在话下。到时候你我可一起去挑战洛晞，还能有个伴。”
　　洛晞眉眼一抽，委婉拒绝，“这就不了，我也只是自顾自乐，不在乎这些虚名，既然你想要挑战，那我就不拦着你了。”
　　王俨不好意思笑笑，“我确实惦记着挑战他很久了，待会就得回去准备一二，我有些紧张，这才出门走走，没想到遇见了兄长你。”
　　王俨激动道，“我名王俨，是京城王家的子弟，在家中排行第六。说了这么久，我还没问过兄长你的名讳。”
　　一边说着，王俨掏出一块家族单独制作的令牌，塞到洛晞手上，“要是兄长你将来进京，大可拿着令牌来王家找我，我王家自会将兄长你视为座上宾。”
　　盛情难却，洛晞犹豫道，“我姓洛……”
　　眉宇间透着些许忧愁，从王俨的角度看来，仿佛有些苦闷。
　　王俨恍然，洛家？
　　王俨大义凛然道，“你放心，我知兄长你为人温和待人友善，不会将你和洛晞看成是一路人——”
　　正说到紧要关头的时候，羊禹小跑了过来，看见洛晞才松了一口气，“公子出门，怎么也不带上几个人。万一有人冲撞了可该如何是好？”
　　王俨眨了眨眼，觉得这人依稀有几分眼熟，好像前些日子就是这人给自己安排的食宿，迟疑道，“羊禹？”
　　羊禹这才注意道还有别的人，顿时行礼，“王公子。”
　　羊禹要打理洛晞身边的人员往来，也将这些身份贵重的公子哥基本上记住了。
　　王俨咬牙，“你们洛家在江南的有几个人？”
　　能被羊禹如此悉心照料的，他知道的只有一位。便是洛家其他的公子，羊禹也只需派其它奴婢前来便好。
　　羊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诚恳到，“自然是我家公子一人。”
　　马甲还没披起来就被戳穿了，洛晞有些惆怅。
　　系统说过，该打脸时憋着，该反抗时忍着。
　　那这时，他忍着好了。
　　王俨身子一抖，眼眶微微发红了，看向洛晞，“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洛晞想说的还挺多，奈何系统说了他该憋着，忍着，所以洛晞微微叹气，什么也没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
　　洛晞想，这下该是虐心剧情或者是反派奋起戏码了吧？
　　王俨眼眶瞬间通红，转身就想走。
　　洛晞叫住王俨，“你的玉佩忘拿了。”
　　王俨眼泪都快出来了，顿时转头怒吼，“你要是扔了，那就是看不起我王家。”
　　说完，王俨加快了脚步，飞快走远了。
　　羊禹有几分不确定，“奴看王公子似乎甚是焦躁，不如奴去找人劝慰几句？”
　　虽然不知道发声了什么，但羊禹无脑站边洛晞，但为了结交人脉，适当劝说几句是没错的。
　　洛晞摇头，笑意收敛，“他说明日要来挑战我，要是来，你就叫我过去，要是不来，就把我前些日子得了的一块端砚给他送过去，就说是我的赔礼。”
　　在脑海中，洛晞对系统道，“可惜他跑了，我其实还想他什么时候来虐我，打算给他出主意来着。”
　　系统：“那是被你气哭，所以跑了。”


第3章 鸽子
　　洛晞安慰系统，“没事，明天还会再见的，下次还有机会。”
　　殊不知，王俨跑回房间，第一件事就是让小厮给自己收拾东西。
　　书童惊讶发现，王俨挂在腰间的令牌没了，不由问道，“公子，您的令牌是送人了？”
　　不提还好，王俨脸瞬间黑了。
　　看这模样，也不像是丢了。
　　揣摩无果，见王俨神情不大对劲，书童暗恨自己不会说话，连忙生硬转移话题，“明日公子就要去挑战洛公子，为何如此着急收拾行李？要是胜利了，不妨留下来与诸多学子再交流一番。”
　　王俨想起了之前小辩的时候，洛晞三言两语让他哑口无言，不由暗恼，“不去了，今天就走！回京！”
　　过去干什么？怕不是还要被嘲讽一轮。
　　如此急促，书童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王俨如此坚决，倒也加快了速度。
　　被催促着回去喝药，洛晞也逛够了，极为配和。
　　王俨要走的消息自然瞒不住洛晞，好歹是他的地盘，洛晞无奈，“你替我准备些干粮和路上用的东西，替我送过去，还有那方端墨。”
　　羊禹应了下来，很快回来了。
　　“东西王公子收下了，只是似乎隐隐有些怒气。”羊禹摸不着头脑。
　　洛晞失笑，“那你替我再劝劝，就说我还想着这些天和他多多交流，要是走了，下次再见也就难了。”
　　这回羊禹传话后，王俨自己跑了过来。
　　看见洛晞，王俨冷哼一声，“你的令牌呢？”
　　大家子弟都有各自的排行和标识，算是身份的体现。
　　洛晞看了一眼羊禹，羊禹顿时奉上。
　　王俨拿了就走。
　　羊禹无奈，亲自送着这位贵客回去，一路说了不少好话，说洛晞难得对一个人另眼相看，还夸了王俨才华横溢。
　　听到这份夸奖，王俨忍不住脸红，洛晞那才叫才华盖世。他的怒火差不多都下去了，心想，交换了令牌，那就是被两个世家认可的情谊，绝对是朋友了。
　　这可不是他被忽悠了，而是洛晞想和他交个朋友，这才隐瞒了身份，但他王俨为人要大度要体贴，就算友人有什么小毛病也该适当忍让。
　　愉快给自己找好了理由，王俨心情舒畅了不少，又决定不急着走了，接下来可以多多去找洛晞交流心得体会。
　　想起王俨这些天参加了不少文会，关心着这些学子辩论的战况，洛晞让羊禹去给众多学子送去些汤汤水水，别嗓子都说哑了。
　　羊禹自然答应了下来，“公子大可放心，按照往常的规矩，这些奴都准备了，一些精彩的策论也都记录了下来，到时候会分发到诸多学院。”
　　洛晞颔首，古代不比现代，这里的信息流通是极为困难的，文人大家想要出个书还得自己掏钱，学子就更别提了，有的连束脩都凑不出。
　　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羊禹补充道，“那些学子知道了公子您的准备后，都感恩您的帮助，参加文会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洛晞倒不怎么在意这些虚名，说笑几句也就罢了。
　　羊禹想起一件事，问道，“京城洛家派了柳管家过来，您看？”
　　洛晞皱眉，“先不急。”
　　他还没搞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
　　今日一天的时间，洛晞把自个的状况给整理了一遍，不由有些头痛。
　　洛晞，洛家二房嫡出。亲爹和他关系不睦，在洛晞十岁的时候去了边疆，从此再没见过面。幸好还有伯父伯母，平日生活也算是优渥，只是不知道这三年发生了什么，他怎么跑来了江南。
　　一团雾水，洛晞也有些走神，他还记得前世自己是个孤儿，穿过来以后跟亲爹感情好像还不错，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回事，就渐渐没了联系。家里依旧会收到他亲爹的家书，里面却没有丝毫关于他的只言片语。再后来，一门心思讨好却收不到回应，洛晞也不想写信了，只是偶尔看在伯父的情面上敷衍几句。
　　坦白说，看自己住的地方，想必自己没和家里彻底闹翻，但要说感情多么好，估计也一言难尽。
　　羊禹瞥了一眼终于暗下来的房间，再一次扬着笑容，看向面前的柳管家，“我家公子已经睡了，柳管家不如明日来吧。”
　　至于明日见不见，那也纯看洛晞的心情。
　　明日？柳管家的表情有些僵硬，指不定就是明日复明日了。
　　柳管家试图劝说，“羊禹，我也是奉了大老爷的指示过来的，二公子回京是早晚的事情，你拦着我，又能讨上什么好？”
　　“我也是奉了公子的令行事，还望柳管家勿怪。”羊禹依旧笑吟吟。
　　柳管家有些踌躇，最后还是走了。
　　半夜的时候，一只鸽子从柳管家的院子里冲天而起，羊禹听到动静，翻了个身，无声冷笑。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天空中传来一声鹰唳，鸽子的羽毛漫天飞舞，一只苍鹰挥舞着翅膀，将抓到的鸽子摔到了院子里。
　　一个仆人打着哈欠，取下鸽子腿上绑着的信件，再拿出一根绳子将鸽子腿栓了，另一头绑在柱子上，自言自语道，“正好明日拿去给公子炖汤。”
　　至于那封信件，则被仆人小心收好，打算明天再去递交给洛晞。
　　鸽子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一丝杀气，顿时炸毛，发出咕咕咕的声音，扑腾着翅膀想要飞走，又被绳子给扯了回来。
　　在反复试探多次后，鸽子不得不委委屈屈缩着翅膀，靠在柱子上，就这么度过一晚。
　　-
　　慢悠悠起床梳洗，洛晞将庄子上的账簿看了少许。
　　羊禹也正在向洛晞汇报一些事情，正好又看见一个小厮前来通报，“京城来的柳管家又过来了。”
　　羊禹正要汇报这件事，“柳管家已经来了六回了，回回都让我堵了回去，怕是快要耐不住了。”
　　洛晞抿唇，“让他在外面歇一会，等我片刻。”
　　羊禹亲自端来了药，忍不住撇嘴，“三年前大老爷也没有拦着您来江南，如今随便指个人过来，怕是根本就不重视公子。”
　　大老爷是洛晞的伯父，也是洛晞极为重要的一个长辈，两人之前感情挺好。
　　洛晞将药一口饮尽，“重不重视哪里是一眼可以看出来的，我相信大伯。”
　　羊禹气闷，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洛晞沉思，“我以前在家里，好像也没怎么见过这位柳管家。”
　　羊禹随口道，“或许是这些年刚从庄子里提拔过来的。”
　　洛晞问道，“柳管家没说是有什么事？”
　　羊禹羞愧道，“奴追问了许久，也朝着过来的人打听了好几次，只是这柳管家格外坚持，丝毫不肯吐露，说是要亲自和公子说。”
　　洛晞摆手，“那就等会听他说吧。”
　　羊禹道，“那位柳管家一直想要向公子示好，这些日子给奴塞了一些物件，奴都记录了下来，公子可有什么打算？”
　　“结份善缘罢了。”洛晞没当真，“他送你就收着，太过贵重的提前告知我一声便是。”
　　左右逢源的人多的是，柳管家怕也是其中一个。
　　羊禹恭敬将昨晚的事情重复了一遍，“他说是受大老爷吩咐，有亲笔信要递给您，还带了一队侍卫。这些侍卫个个刀剑不离身，目光也格外凶狠，怕是见过血的，奴看像是兵营的人。”
　　洛晞越听，越觉得有点奇怪。
　　洛家有不少侍卫，平日里舞刀弄棍打人的算一波，有过战场经验的算一波，但第二类明显要更加贵重，大多都是伤残老兵退下来，胳膊腿齐全的少见。平日里他们常用的，也都是第一类。
　　洛晞感觉整个人都蔓延着药味的苦涩，“那队侍卫是来做什么？强行困住我还是另外有别的打算？”
　　羊禹压低了声音，“公子要是不满，奴可以趁机下药。芍药姐姐上次留下了不少的瓶瓶罐罐，不论是迷魂药还是其他的都应有尽有。”
　　洛晞不由侧目，他之前是将羊禹送去训练过，但也只是将他作为管家使唤，没想到这人还有这么彪悍的一面。
　　羊禹一脸严肃，仿佛要去执行什么机密任务，“公子放心，就算事败，奴也不会牵连了公子您。”
　　洛晞莞尔一笑，挥挥手，“不必，左右我身份在这儿，柳管家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先看看吧。”
　　小厮正好上来了，递上来了一只鸽子，还带着一小张纸条。
　　洛晞看了下，基本上是对自己的举止描述，只是重点加了一句‘恐有不逊’而已。
　　这信怕不是给他大伯的。
　　洛晞看完一笑便罢，心想这大概就是虐心的一部分情节，直接将纸条扔进了香炉里点燃。
　　见到人，洛晞陪着这位柳管家寒暄了几句，柳管家这次二话不说，将信件递给了洛晞，道，“大老爷让奴来接公子回京，特意准备了一众侍卫保护公子。”
　　回京？
　　洛晞一怔。
　　小说中的剧情基本上在京城展开，回京确实有必要。
　　当然，主要原因是，洛晞和家人许久没见了，现在确实有些想念。
　　但洛晞不傻。自己一人来江南的异样，已经引起了他的警惕。
　　三年前的家人是什么样，三年后能一样吗？时光足以让一个人面目全非。
　　洛晞将信拿过，按压在掌心，反问道，“我要是不同意呢？”
　　柳管家再拜，“那奴就陪着公子四处游玩或是在庄子里闭门读书，一切均按照公子的主意来。”
　　洛晞：“……”
　　柳管家不该强硬点，直接说把他绑回去？
　　那你带这么多人来，是干看着吗？
　　见洛晞不说话，柳管家只以为他还不信，补充道，“奴带来的这些侍卫，从来只听从洛家主子的吩咐，这次也是洛家派过来，以后专门给公子当差。”
　　猝不及防收获了一队侍卫，洛晞都被这些话给砸懵了。
　　揉了揉眉心，洛晞略微叹气，“算了，回京吧。”
　　柳管家喜不自胜，他都做好了长久战的准备，没想到这个难题这么快就解决了，他还以为洛晞短时间内都不会答应。
　　洛晞来了兴致，让羊禹举起鸽子给柳管家看，“我这有个匠人擅长熬鹰，这是鹰昨晚抓的猎物，特意扔到了院子里打算送给我，柳管家，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柳管家原本看着地面，目光不自觉移到鸽子身上，瞳孔微微一缩，身子有些僵硬，然后垂下了头。
　　听到这话，柳管家讪讪一笑，“这鸽子似乎是专门的信鸽，不如带回去，以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久寻无果后在这里又看见，柳管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含糊着忽悠过去，希望洛晞不要深究。
　　洛晞轻笑一声，让羊禹把鸽子拿过来，自己轻巧抚摸鸽子的头羽，“其实那鹰正好还缺份口粮。”
　　鸽子咕咕叫了几声，没有领会到洛晞言下的威胁，反而拿脑袋蹭了蹭洛晞的手指，似乎在卖萌。
　　柳管家脸色一僵，苍鹰可是把鸽子作为食物的一种。
　　这和羊入虎口有什么两样？
　　洛晞见柳管家面有难色，安慰道，“不然熬汤也行，鸽子汤据说也补身子。”


第4章 回京
　　柳管家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笑容，“其实您有所不知，这鸽子是府上特意送过来的，想让我转交给您，用于和您联络。”
　　洛晞打了个哈欠，没说话，目光中却有几分深思。
　　京城里的洛府其实没有养鸽子的习惯，所有的鸽子基本上都用来传递边疆情报了，毕竟信鸽容易折损，培养起来却不容易。
　　这鸽子是谁的，还不好说。
　　“柳管家也说了是家中长辈送给我的，那我好歹得悉心养着。”洛晞这回没把鸽子扔出去，而是交给了羊禹。
　　不管之前是谁的，反正现在是他的。
　　好歹也是专门的信鸽，现在养一只信鸽可不便宜，训练的费用高着呢。
　　柳管家心中忍不住叫苦不迭，不说是送的，这鸽子怕是保不下来了。
　　洛晞把信拆开了，里面无非是一些琐碎的事情，最后就是念叨着让他赶紧回家，这都三年了，不许他再到江南折腾，有事情回京城说。
　　语气再熟稔不过，洛晞怔愣，仿佛三年的时间隔阂从未出现过。
　　说完了鸽子，洛晞开始打量周围的事物。
　　这里的许多东西他都打算带走，好歹也待了三年，算是有感情了，日后能不能再来江南也不好说。
　　柳管家又陪着洛晞说了不少话，从三公子又欺负了同窗到大小姐新做了衣裳。
　　洛晞时不时嗯一声，表情自己有在听，实际上思绪已经飘远了。
　　见柳管家还能说上好几个时辰，洛晞回神后不得不打岔，“家里最近可有什么事？”
　　柳管家满脸笑容，“您回去了，那就是一桩喜事。”
　　洛晞轻笑，“别拿这些话哄我。”
　　柳管家闻言，笑容一滞，“您误会了，奴才一介下人，出来时洛府只说要迎接您回去，准备了不少新鲜物件，府里的几位主子都极为想念公子。”
　　彼此间的试探告一段落，洛晞还算满意。
　　虽然他已经成为了虐文主角，但不代表他想被狂虐，一切情况控制在自己的掌握之内更加合适。
　　洛晞有些发愁，剧情的内容太过简陋，很多东西都没有提到，比如说其中到底有哪些矛盾，又比如说他为什么离开京城来了江南。
　　不过没等他愁多久，王俨就来找他聊天了，两人又开始交流起自己读书的心得体会。
　　洛晞干脆和王俨提了自己要回京的事情。
　　“你来江南可还有事？不如一起回去吧。”洛晞提议道。
　　王俨沉默片刻，“你先走吧，我再等半个月就回京。”
　　洛晞纳罕道，“可需要我帮忙？”
　　王俨不肯再多说了，只让洛晞先走，一副他自己要静静的表情。
　　洛晞无奈，干脆给王俨留下了足够的人手，让他一直在这里住着，又安排管事照顾他衣食住行。
　　在洛晞离开之前，王俨叫住他，“等到了京城，记得来王家找我。”
　　洛晞含笑应了下来。
　　等走出来，洛晞才想起来。
　　嗯……王俨是反派没错吧？现在好像是化解了呢？
　　系统终于忍不住出声吐槽：“你才知道？要是这个反派跳到你这边来，后面的内容怎么办？”
　　洛晞满不在意，“后面就随意发挥吧，只要虐身虐心剧情凑够了不就行了？大不了我去找几个混混把我给绑架一次，再制造出一些意外，够虐身了吧？”
　　到时候把锅往别人头上一扣，指不定虐心的剧情也能给一次性凑出来。
　　其中漏洞多的是，洛晞都懒得说。
　　系统：“……你厉害。”
　　-
　　洛晞本来还挺开心，有了一只信鸽，以后要传递消息也方便些。
　　结果，他收到了‘短信轰炸’。
　　事情是这样的，某一天早上，洛晞还没起，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窗户外面一阵咕咕叫声，窗纸都破了几个孔，明显又得换新了。几个奴仆也似乎在上蹿下跳，在他窗户外面忙活着。
　　洛晞一身低气压，起床气彻底犯了，让羊禹去外面看看是怎么回事。
　　结果羊禹捧着一盆鸽子回来了。
　　真的是一盆！
　　羊禹用的是个大盆，里面装了十来只鸽子，这鸽子倒是极为听话，被他这么堆在一起也不闹腾。
　　羊禹将盆捧了过来，取下绑在鸽子腿上的信件，递给洛晞，“全部都是信鸽。”
　　洛晞：“……”
　　洛晞绷着脸，一个一个将信一封封看过。
　　【早点回来，别拖。】
　　【过年就差你了。】
　　【屋子给你收拾完了，想要什么？】
　　【药方别忘带了，身体要紧。】
　　诸如此类的话语不算少，洛晞愣住，这字迹他不完全眼熟，有大伯父的，有下面弟弟妹妹的，还有个不知道。
　　揉了揉眉心，洛晞再次翻了一遍自己的书房，确保里面没有任何的书信。
　　而洛晞有个习惯，喜欢保存家里人寄过来的信件，一般来说，都会放在固定的盒子里。
　　书房里没有，除非是这三年他们根本就没怎么联系过。
　　库房里也没有任何关于京城来人的记录，基本上都是他亲手打下的产业和别人送过来的一些礼物。
　　愣了片刻，洛晞叹了一口气，一个字也没回，将鸽子全部放飞了。
　　系统在那边疯狂记录，“没错，保持下去，等你回京后再提一下这个事，这就是虐心的点。”
　　洛晞原本还有点伤感，听系统这么一说，顿时气笑了，“你拿我当素材也就算了，还让我自己挖掘被虐心的点？”
　　系统正色道，“你自己来控制，总比真被别人虐了好。看看，这件事就是完好的剧情，可以顶替一些后面的剧情，到时候你不按规矩来也没事。”
　　洛晞听到最后一句话，倒是认真了几分，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
　　收到这么多鸽子，洛晞原本还在磨磨蹭蹭，现在不想走也得加快速度了。
　　收拾东西自然不需要洛晞出面，羊禹一手包办了，洛晞自己偶尔也会思考一下到时候怎么应对京城的众人，思量众多后依旧无果，干脆打算随机应变。
　　接下来的三天里，柳管家在洛晞身边刷足了存在感。
　　洛晞看书他点香，洛晞吃饭他伺候，洛晞喝药他端茶，还没事给洛晞找了许多的话本和各种物件，可以说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完全无惧羊禹的冷眼，每天都在洛晞身边待着。
　　王俨偶尔过来，看洛晞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有一次，趁着柳管家不在，王俨偷偷凑到洛晞身边说，“我看这人什么都替你做，你一个眼神过去，他就能清楚你想要什么，怕是连宫里的人都比不过。”
　　洛晞嘴角一抽，“家里派过来的，估计也有几分过人的本事。”
　　王俨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忠言逆耳，一看这样的人就不像是能劝诫你读书的。我见他几次引诱你出去玩乐，还特意找来了戏班子，怕是心思不正。”
　　洛晞浑不在意，“只要我自己主意正，他说什么都没用。”何况，这人脑子挺好使的，用用也无妨。
　　王俨这才安心离开了。
　　洛晞自己要带的东西不多，自己酿的酒算一个，喝的药算一个。
　　柳管家在一旁凑趣，“二公子想把这些酒都带回京？家中老爷最喜欢酒，到时候送上去祝贺，也能讨一份喜庆。”
　　洛晞笑容微敛，“我这些酒也就是自娱自乐，水平一般，就不拿去献丑了。至于要带些什么东西，管家看着办便是。”
　　“是。”柳管家有些失望。
　　等洛晞走远了，柳管家思索片刻，还是让人置办一些当地的特产，按照各自的需要分类做好标签。
　　洛晞自己的药是专门请的江南神医配置，又送了婢女去跟着那位神医学了点粗浅的医术，如今那位婢女芍药还不能离开，毕竟神医还挺欣赏她，打算再教一些东西。
　　洛晞也不阻拦，留了一批人马，到时候让他们等芍药一起上京。
　　舟车劳顿，江南离京城的距离也不短，洛晞自己都有些晕车，马车停了好几次，让洛晞歇息，羊禹还不忘每天给洛晞熬药。
　　这药洛晞从小就在喝，毕竟先天不足，偶尔身体好些了不用喝药，隔个一段时间就不行了。洛晞腻味的不行，但也没硬抗说自己身体没毛病。
　　路上倒是没出什么事，一来他们走的是官道，二来他们人多，又个个是好手，真要有那些拦路打劫的，看见洛晞这么一大群人膘肥马壮，也不会刻意招惹。
　　迷迷糊糊，洛晞忍不住想，难怪古代的商队格外容易折损人手，就这颠簸的程度，和坑坑洼洼的路面，实在是为难人家了。
　　等好不容易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以后的晚上了。
　　还未走进城门，洛晞似乎就听见了有人大喊，“来了来了，快准备好。”
　　来了什么？
　　洛晞的瞌睡去了一半，揭开马车的帷幔，往外面扫了一眼，瞬间清醒了。
　　外面飘起了桂花雨，纷纷扬扬的桂花从高处落下，整条街上都弥漫着桂花的芬芳，还有人在四处撒着铜钱，一片喜气洋洋。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有新嫁娘，怕不是十里红妆。
　　这花香太过浓郁，洛晞没能忍住，打了个喷嚏，感觉全身都是一股桂花味。
　　周围的人在不停起哄。
　　“洛晞，你终于回来了。”
　　“我们可是特意来迎接你。”
　　“不容易啊，都三年了。”
　　“洛晞，改日请我们喝酒啊。”
　　洛晞：“……”
　　这哪个傻Ⅹ出的主意？


第5章 迎接
　　蜂拥而至的人群忙着抢钱，还不忘说上几句讨喜的话，空气中弥漫着独属桂花的芬芳，漫天的花瓣飘了满地，就连洛晞的马车也没能幸免，车棚上堆积了厚厚一层。
　　还有不少人在往洛晞的马车方向挤，甚至有大胆的姑娘家摘下了自己的发簪和耳环，就这么朝着洛晞的方向给扔了过来，眼神欲说还休。
　　洛晞只能庆幸自家马车质量不错，才不至于让自己惨遭‘暗器’毒手。
　　在现代，洛晞也见过不少天王巨星出场的人山人海，但他这确实是第一次成为其中的主角。
　　在人潮中，洛晞一眼就看见了旁边酒楼里的男子，那人一身蓝衣身量挺拔，俊眉星眸又有些放纵不羁，腰间坠了浮云玉佩，对上洛晞的眼，也只是挑眉，无声做口型：惊不惊喜？
　　记忆中单薄的形象一下子对应了上来，不用说，这人就是杨延。
　　也就是洛晞在失忆前特意留下了纸条，特意注明了要打一顿的那个人。
　　没见到人前，洛晞还格外疑惑，这得多大仇多大怨？关键时刻留言还不忘提醒打人。
　　冷笑一声，洛晞这下子彻底明白了，难怪他之前就想打杨延，现在他看见了杨延更是无比手痒。
　　洛晞刚想回话，又没能忍住，再次打了个喷嚏。
　　洛晞：“……”
　　他现在感觉这香气太过浓郁了。
　　杨延顿时大笑出声，丝毫不顾及洛晞的冷眼。
　　揭下帷幔跳下马车，洛晞对着羊禹耳语几句，羊禹心领神会，瞬间叫来了柳管家和其他几个侍卫。
　　柳管家有些诧异，可也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反正他只负责保护洛晞，洛晞要是自己想折腾幺蛾子，那也没办法。
　　杨延脸一变，二话不说就想迅速离开，却被几个不知何时走出人群的侍卫给拦住了。
　　侍卫老实一笑，露出一口透亮的白牙，“杨公子，勿怪，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打！”洛晞慢条斯理抹平了衣服的褶皱，对着杨延微微一笑，就是话语的内容丝毫不客气。
　　见洛晞要动手，他迅速让身边的侍从给自己顶着，杨延溜得飞快，一边还不忘叫嚣，“等我下次来找你。”
　　周围的人终于被柳管家给劝走了一波，道路不那么拥堵，洛晞总算能走过来了，他牵走了杨延的马，“我先回去，你们慢慢跟着过来吧。”
　　杨延和洛晞的关系还算不错，偶尔也会心平气和聊聊天，但平日基本上属于冤家，没少吵架更没少打架，就连杨延的马都被洛晞糟蹋了无数次。
　　这一次，洛晞一牵引，马二话不说跟着洛晞走了。
　　说完，洛晞上了马，一勒缰绳跑远了。
　　柳管家倒吸一口气，心口有一瞬间的窒息，他们都还在这，结果公子跑了！
　　“还不快跟上去。”柳管家对着几个侍卫吼道，“要是人跟丢了，你们也别回来了。”
　　这是洛晞在失去记忆有了个系统后第一次骑马，有记忆中的各种技巧，洛晞几乎是一瞬间就立刻上手了，而且难得觉得有些新奇。
　　伸手拉住缰绳，洛晞果然在马鞍上摸到了一个空槽，空槽处有一张小纸条。
　　避开人群，洛晞展开纸条，瞥了一眼，上面只有四个字：小心洛珏。
　　洛晞漫不经心眺望远方，洛珏是他亲爹。
　　系统给他提供的小说剧情里有说到相关内容。
　　柳管家其实是洛珏派过来的，前半个月镇守关西函谷关的将领和士兵班师回朝，其中就包括洛珏。
　　不过洛晞也没怎么高兴，想想剧情里，主角家庭不睦，闹到最后基本上快要成仇人，他就有点心凉。
　　事实上，洛晞和洛珏确实关系不怎么样。
　　洛晞已经和洛珏整整八年没见过了，洛晞也不傻，这个时代孝字为重，他做好表面功夫敷衍过去就行，每个季度的信件就描述描述府里的景物讲讲废话，关于自己的重点则一个字都没有。
　　春天说外面花开了，夏天讲天气热，秋天吐槽院子里的梨树今年没结果，冬天抱怨雪大天气冷。这么点内容翻来覆去重复，语言真挚，就连洛晞大伯都没看出其中的诀窍。
　　要是洛珏细心一点，大概可以从这些年往来的信件中，判断出洛晞描述景物和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功力日益见长。
　　不过洛珏根本就懒得敷衍，去了边疆之后对洛晞一句话都没有，全当家里没这个人，那些信也从未回过，估摸着早扔了。
　　要是洛珏是因为边疆战事，所以不能传递消息，那洛晞也能理解。只是洛珏能记得侄子侄女的生日，惦记着他们要上学，却从来没有关于洛晞的只言片语。
　　绕着周围无人的街道小跑了一圈，洛晞一瞬间升起一抹冲动，现在就扬鞭纵马浪迹江湖，从此再不踏入京城这样的喧嚣之地，也不管什么虐不虐。
　　可他也清楚，他是洛家二房唯一的子嗣，亲爹手里还握着兵权。
　　哪怕洛珏不在意他，除非他死了，否则不论是皇家，还是洛家，都不会放弃他，他就算现在跑了，也跑不远就会被抓回来，就算死在外面了，尸体也会被带回来辨认。
　　还不如自己在京城慢慢折腾，搅个天翻地覆。
　　-
　　待情绪基本上冷静下来后，洛晞慢悠悠地走到了洛家附近的街道，将马丢给了在门口等候的羊禹，“好好照顾，别还给杨延了。”
　　马车等都在门口等着，见洛晞这个主人终于来了，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走吧。”洛晞眉目有些锐利。
　　系统在提醒他，“准备好，接下来就是第一个剧情，你父亲洛珏会让给管事来带你进去，马上就要虐心了。”
　　按照剧本，这个时候应该是很多人都在里面说话，只有一个管家出来接待他，让他从角门进去。等到洛晞进去了，他爹洛珏完全不搭理他，他大伯忙着问候自己亲儿子，他会一直被冷待到最后。
　　小说中的描述要多凄惨有多凄惨，仿佛主角成了个透明人。
　　洛晞怎么看都怎么觉得，这好像有点像红楼梦第一回 里面的林妹妹初进贾府，接下来是不是还得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洛晞自己觉得有些好笑，都成年人了，一时半会的冷落算什么。不过剧情简单，他也省了麻烦。
　　他还是相信小说的描述，自己列出了一二三四五个备用计划，用来应对不同的场面。
　　系统在那边叽叽喳喳，“宿主，下马威要来了，这个时候你就该双眼含泪，面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倔强着站在门前，不肯从角门进入，向大众表示你的骄傲与——”
　　洛晞刚刚吹了点冷风，正好面色有些苍白，他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强逼着自己挤出一点眼泪。
　　洛晞慢悠悠走着，柳管家欲言又止，但也没敢在这个时候催他快点。
　　直到洛晞走到大门附近，看见大门敞开着，门外挂的灯笼以及等待许久的一位中年男人。
　　男人已经四十余岁，目光极为锐利，五官的轮廓和洛晞有几分相似，身形倒是比洛晞健壮伟岸许多，看上去也格外精神，浑身的煞气也不怎么遮掩。
　　脸上有几道细小的划痕，挺拔的身姿带着几分傲然，也难怪在小说里，这样的人被誉为武安君再世。
　　这人就是洛晞亲爹，虽然洛晞已经有八年没见过了，但也可以透过男人的站位和气势判断出他的身份。
　　中年男子身后还跟了乌泱泱一批人，明显是在等他。
　　系统的那句话还没说完，“委屈……”
　　……说好的角门呢？说好的冷待呢？
　　洛珏肯亲自出来迎接，怎么也得说是看重了吧？
　　系统震惊到失语。
　　洛晞原本正在酝酿眼泪，好不容易给自己洗脑了一个悲伤的气氛，就看见了洛珏。
　　两人对视一眼，洛晞正好读出了洛珏眼中的震惊和无奈。
　　洛晞自己也惊了，洛珏怎么会在这？？？
　　眼眶泛红的洛晞原本正在想着悲情画面：“……”
　　眼泪戛然而止，流不下去了。
　　白酝酿了。
　　洛珏拍拍洛晞的肩，语气格外温和，“想家了？”
　　洛晞：“……”
　　这话他没法回答。
　　脑海中悲伤的气氛瞬间被戳破，洛晞默默把之前定好的计划给全部划掉，打算现在自由发挥。
　　洛晞忍不住戳了系统一次，“辣鸡系统。”
　　这都是些啥小说剧情？
　　尽知道误导他！
　　系统：“……”
　　没有一个备用计划预料到了这一点，洛晞只能临场发挥。他弯了弯眼角，压下种种思绪，上前称呼了一声，“父亲。”
　　没能得到洛晞亲口承认，洛珏也不意外，目光依旧温和，“进来说话。”
　　洛晞和洛珏并肩朝着屋子里走去，周围的人关门的关门收东西的收东西，洛晞的东西暂时被送到了他要住的院子，羊禹派人过去盯着，就怕有人不小心磕碎了什么。
　　在洛晞转身的那一瞬间，洛珏悄悄比了个手势。众人中，有人逆着人流退下。
　　这个手势暗示，查。
　　部下心思灵活，心想，看刚刚公子的模样，分明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又不愿意说。老爷这个做父亲的想偷偷帮忙，他更该用心才是。
　　远在江南的王俨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鼻子，这才十月，天气还不算冷，应该不用加衣服吧？


第6章 拜见
　　这个年头孝道至上，洛晞要是不想未来太过艰难，面上也得摆出一副恭敬模样来。
　　洛珏沉默片刻，主动挑起话题，“身体还好吗？”
　　“还好，有劳父亲挂念。”
　　“收到信鸽了吗？”
　　“收到了。”
　　“怎么没有回复？”
　　洛晞一脸惊讶，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我还以为这鸽子飞错了，干脆放走了。”
　　理由无比充实，因为以前洛珏没有给他写过信，洛晞不认识他的字迹理所应当。
　　洛珏看了洛晞一眼，淡淡道，“下次记得回。”
　　两人的话语点到为止，洛珏带着洛晞去了屋子里，洛尚书和王氏早已等待多时，一边站着的还有三个兄弟姐妹。
　　看见两人并肩而来，洛尚书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两人在家门口就吵起来，到时候消息压都压不下去。
　　洛尚书洛玮是他大伯，如今官至兵部尚书，娶妻王氏，两人有二子一女，再无妾室或庶出子女，是家中大房。
　　大房长子洛昶，在家排行第一，二十岁，尚未娶妻，十一岁就跟随洛珏这个叔父在边疆，如今也算是小有建树，和洛晞不熟，两人基本没怎么见过。
　　大房次子洛昱，在家排行第三，十六岁，平日和洛晞关系不错，如今在书院读书，平日里小霸王一个。
　　大房长女洛芷，在家排行第四，十四岁，在家养着，平日受王氏教导，性格有些娇气但不蛮横。
　　至于洛晞和洛珏，属于二房，洛珏也只有洛晞一子，洛晞母亲在生产时去世，所以整个二房也就两个人。
　　先得给三位长辈磕个头行礼。
　　要顺应时代的潮流，洛晞虽然没有那么多反感，但要说多欢喜也不尽然，只是按照规矩行个礼，挨个叫人，“伯父，伯母，父亲。”
　　“嗯。”洛珏颔首，递过去一个盒子，“见面礼。”
　　洛晞收了，转而递交给身边的羊禹。
　　洛尚书洛玮一把将洛晞扶起，将洛晞拉到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让我瞧瞧，这些年你一直在江南，倒是长大了许多，就是身子骨还是瘦弱。”
　　王氏也陪着抹眼泪，“也不知道身子养的怎么样了，我前几日找了太医院的圣手，不如明日就让他来给你看看。”
　　“大伯。”洛晞温和了许多。
　　在之前的时光里，洛玮作为伯父，明显是极为负责的，功课上丝毫没有放松，可以说是如若亲子。
　　不过，洛玮在朝堂中成就也不低，如今已至兵部尚书，手握实权，和洛珏两人遥相呼应。
　　几人说完话，接下来就轮到了洛晞和那位久未见面的兄长洛昶。
　　“见过兄长，”洛晞的笑容完美无缺。
　　洛昶微微一愣，沉默一瞬，“阿枝客气了，”他送给洛晞的是一块墨色玉佩。
　　阿枝是洛晞的小名，不过以前一惯只有洛尚书这么叫。
　　“多谢兄长。”洛晞依旧是将玉佩递给羊禹。
　　到了洛昱和洛芷的时候，气氛就要活泼多了。
　　“二哥，我要礼物。”洛昱气鼓鼓，“你都不怎么跟我写信，实在是太过分了。”
　　听到信这个字，洛珏眉心一跳，洛尚书洛玮也想起了往事，干脆瞪了洛昱一眼，示意他闭嘴。
　　洛晞只当没看见这些眉眼官司，桃花眼中流露出几分笑意，“最近新酿的酒，送你一坛。”
　　洛昱满意了，不过洛芷就没有这么好哄了。
　　洛晞先是送了一套头面，然后笑眯眯问道，“听说妹妹现在自己做了衣裳，这一手女工极为不错。”
　　“才不是给你做的。”洛芷下意识回答道，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干脆转头不看洛晞。
　　王氏忍不住笑出声，她这女儿一惯嘴硬，一句话就暴露了。
　　洛晞在脑海里戳了戳系统：“你不是说我会被冷落吗？”
　　果然，这剧本完全对不上。
　　系统：“……别问，问就是我要自闭了。”
　　洛晞哄了洛芷几句，洛芷又开心起来，转而拉着洛晞询问起江南的风景，和洛晞闲聊各地的吃食特点，洛昱偶尔问几句江南的文会，洛晞也挑了几件事讲给他们听。
　　洛昶几次想陪着说话，话题都被洛昱给刻意岔开了，摆明了不想带上他。
　　洛昶无奈，终于寻了个机会，提点洛晞道，“阿枝，你才回京城，不可在闹市中骑马。”
　　闹事骑马这种事可大可小，比如说引起大规模踩踏或者是根本就没有吓到任何人，就是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当然，洛晞的行为属于后者。
　　洛晞还没回话，洛昱直接呛声道，“二哥在京城里长大，难道还不如兄长你，会不知道这件事？”
　　洛芷跃跃欲试，想要从中推测出关键信息，“二哥，你是故意这么做的对不对？”
　　洛晞笑了下，没说话，算是默认。
　　洛芷继续道，“二哥这么做，算是给御史台提供了一个机会，不过骑马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看怎么处理，不过二叔回京不久，肯定没人敢——”
　　说到这里，洛芷想起了什么，顿时闭嘴，迅速看向洛晞。
　　洛昱缓缓道，“二叔的封赏还没下来。二叔这次占了越国五座城，这样的功绩，封王拜将也不算过。”
　　按道理说，皇帝应该就是这几日下旨封赏，但一直没有动静，无非是因为不想封那么高或者是还在犹豫怎么封赏。
　　如今洛晞亲手搭了梯子，皇帝的封赏就该落到了实处。
　　洛尚书叹了口气，越发心疼洛晞，是他在京城里权势不够，才让洛晞在江南都要为家里操心。
　　洛珏淡淡道，“洛昶一直跟着我在边疆，边疆里斗争不多，这些功课难免有所欠缺。”
　　-
　　时间也不早了，洛晞更是刚回来，还有些精神不济，王氏在陪着聊了几句之后，就带着自己的子女回了后院，将场地留给洛尚书和洛珏父子三人。
　　本来这该是留给洛珏和洛晞两人的谈心时间，但两人以前没有多少沟通，现在更缺少共同话题。
　　洛尚书有些发愁，害怕这两人直接谈崩，干脆自己留了下来，现在还不忘陪洛晞用晚膳。
　　“你们父子也难得见面，今日我们三个先好好聊聊。”洛尚书开腔道。
　　洛珏神色微动，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情，然后沉默了下来。
　　洛晞专心吃菜，配合着捧场，“还是伯父依旧记得我的偏好。”
　　洛尚书扶额，眉宇间有些无奈，他看了洛珏一眼，没说话。
　　洛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在洛晞身上飘忽不定，全程走神，也没有解释。
　　洛晞心头一动，手中夹菜的动作也一顿，居然错了？
　　洛尚书朝着洛珏那边看了好几眼，示意他说话，洛珏思索片刻，冷静对洛尚书道，“他之前眼眶有点红，大概是想你了。”
　　这个他自然是指洛晞。
　　洛晞：“……”
　　能别提那丢人的一刻吗？
　　洛晞顿时矢口否认，“没有，当时风太大。”
　　洛珏眼神格外温和，洛晞顿时明白了，这人大概率以为他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
　　洛尚书无奈，“既然想家就早点回来，江南哪里有京城好？”
　　洛晞眼眸有些冷淡，道，“三年没有一封信，我哪敢回来？”
　　洛尚书气笑了，“不是你威胁我说要自己冷静，让我别打扰你？还有，什么敢不敢，这里是你家，你要是乐意横着走都没人拦你。”
　　洛晞：“……”
　　洛晞按了按眉心，感觉今天一天受到的刺激比以往一年都要多。
　　所以这三年其实是他自己抑郁了，又或者说性子左了，根本就没什么剧本里虐身虐心的故事？
　　洛尚书继续道，“平时也就算了，年节你总该回来。我想着你大概是在外面心野了，还想着今年你再闹，就让洛昶洛昱去江南把你找回来。”
　　洛晞一怔，原本的丝丝不愉倒是消散了许多。
　　洛尚书竭力找话题，“阿枝，你酿的酒可曾带回来了？”
　　洛晞点头，“路上碎了点，大部分都带回来了，有的还需要封存一段时间。”
　　“桃花酿可曾好了？”洛尚书有些高兴，“以往都是我和你一起酿酒，这次都是你自己动手，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待会我让羊禹送去伯父那，”洛晞含笑允诺，又看见了洛珏，寻思着做儿子该有的态度，又补充道，“不知道父亲要不要？”
　　洛珏沉吟，带着几分玩笑口吻道，“在你眼中，我就是那个附带的？”
　　是啊。这两个字险些脱口而出，洛晞连忙起身，亲自给洛珏斟茶，“我本不知是否符合父亲的习惯，这才没有第一时间送上。”
　　洛珏也不介意，端起茶杯正要喝，却在低头时看见一张小纸条从洛晞袖口里滚了出来。
　　洛晞顺着视线看过去，脸色微变。
　　之前杨延将纸条塞在马鞍上，洛晞怕被人发现，干脆自己收在袖口里，没想到斟茶时不小心掉出来了。
　　将茶杯放下，洛珏将纸条捡起来，展开有些皱皱巴巴的纸张，看到了【小心洛珏】四个字。
　　洛珏眼中笑意收敛，正色道，“谁的？”
　　洛尚书也看见了，目光顿时微妙起来，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这就是你一直不回家的原因？”
　　洛晞：“……”
　　死道友还是死贫道，这真是个重要问题。


第7章 同理
　　洛晞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先回复洛尚书那个问题，“这纸条和我去江南没有关系。”
　　他都想暴打杨延一顿了，怎么可能为了他伤心离开京城。
　　洛尚书追问，“那和谁有关系？”
　　洛晞无奈，“我不记得了。”
　　洛尚书冷笑。编，接着编。
　　洛珏不紧不慢道，“你可以不说，我自己去查。”
　　书院中考试的试卷，平时的文书，可以比照字迹的地方不算少，再加上能够和洛晞通讯的人也不多，一一排查完全来得及。
　　洛珏顺便讲了几个经典案例，主要是关于边疆如何抽丝剥茧寻找出内奸的，用意不言而喻。
　　洛晞：“……”
　　迫于无奈，他最终还是选择将道友祭天。
　　洛晞三言两语讲述了杨延的事情，“杨延知道我一直没回京城，以为我不知道父亲回来这件事，特意跑来提醒我。”
　　洛珏没怎么听洛晞说的那些理由，拿了纸条，叮嘱洛晞好好休息，然后提前走了。
　　洛尚书追着洛珏走了。
　　回了自己的院子，洛晞找羊禹捧来了信鸽，展开小纸条，首先写了一行字：【礼尚往来，最近出门小心点】。
　　“去找杨延。”洛晞将鸽子放飞了。
　　系统；“这鸽子未必知道杨延的位置。”
　　洛晞当然知道这一点，毕竟信鸽以前跟着洛珏在边疆，现在又陪着他刚从江南回来。
　　“没关系，找不到说明天意如此。”洛晞为道友痛心三秒，迅速就忘记了这件事。
　　在洛晞没看见的地方，洛珏和洛尚书正在屋外赏月，一只鸽子迎面飞了过来，歇在了石凳上。
　　“这就是被他要走的小一？”洛尚书饶有兴致，“怎么感觉有点胖？”
　　其它鸽子洛尚书也看过几眼，好像都没有这一只圆润。
　　洛珏颔首，下意识抱着鸽子掂了掂重量，“是胖了点，大概是平时没少喂点心。”
　　洛珏没看纸条的内容，捧着鸽子直接放飞了。
　　洛尚书含笑道，“就任由他这么通风报信？”
　　洛珏淡淡道，“小孩子胡闹惯了，由他。”
　　两人默契移开话题，转而讨论起朝堂诸事。
　　屋子里，洛晞道，“来，跟我说说，这剧本是怎么回事？”
　　系统沉默半晌，“我客观分析了下，剧本是对未来的预知，是根据主要角色的言行举止来对人物未来的行为做出预判，然后总结出剧情。”
　　比如说，如果洛珏在边疆曾经对周围人说过，他不在意洛晞这个儿子，那么剧本也会刻意体现这一点。
　　洛晞扶额，缓缓道，“万一那人是个傲娇呢？”
　　口是心非的人多了去了。
　　系统：“……我现在才知道有这种可能性。”
　　作为一个系统，它以为每个人都是言出必行，却忘记了人性的复杂。
　　洛晞认真道，“而且，人的行为改变，会引起后期一连锁反应。”蝴蝶效应莫过于此。
　　综上所述，洛晞问道，“小说剧情还靠得住吗？”
　　这真是个好问题。
　　系统感觉这个问题简直是灵魂拷问，虽然它体内只有一堆电子零件，没有灵魂这玩意。
　　系统恢复了语气，“现在偏移不多，仅占全文2%，当然靠得住。”
　　洛晞和系统聊完了，信鸽也回来了，腿上同样绑着一张小纸条。
　　洛晞忍不住夸了鸽子几句，然后展开纸条一看，上面是杨延的字迹，龙飞凤舞依旧犀利。
　　【还威胁我？那你也出门小心点。】
　　这是和他杠上了？
　　-
　　收到了杨延的纸条后，洛晞第二天干脆没出门，不接招。
　　不出门也就算了，家里人还是要去请安的。
　　洛晞这才发现，伯父和亲爹上朝去了，洛昶去衙门点卯，洛昱去读书，洛芷在跟嬷嬷学习规矩，好像就他最闲。
　　洛晞干脆让羊禹收拾了一些江南的特产，打算去找伯母王氏，正好，王氏也有事要找他。
　　洛晞的目光在屋子里一扫而过，除了王氏和几个丫鬟，还有一位中年妇人，一位年轻姑娘。
　　王氏先给洛晞介绍她身边的妇人，“这位是齐家大房的夫人。”
　　洛晞含笑行礼，心里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齐夫人打量洛晞一眼，似乎极为满意，“早听说洛家二公子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凡。”
　　王氏陪同着客气几句，也是对着洛晞夸了又夸。
　　齐夫人转而说到了坐在一旁垂首不语的年轻姑娘，“这是我家姑娘，在家中排行第五，倒是比洛晞正好小两岁。”
　　齐五姑娘冲着洛晞微微一笑，行了个平礼。
　　王氏对这女子其实较为满意，身份自然不差，而且明眸皓齿容颜不俗，看这规矩，也可以夸赞举止有礼进退有度，听说平日性格也较活泼，估计能和洛晞说到一起去。
　　洛晞感觉脑壳有点疼。
　　眼前一幕他格外熟悉。小说中主角婚事不利，前两次中途夭折，第三次好歹正式商议，洛家才说要订亲，女方就表示不愿意嫁。而这位齐五姑娘，就是主角第一次夭折的婚事。
　　小说中没有提前两次夭折是怎么回事，第三次倒是有详细描写。
　　洛晞戳了戳系统：“这些内容，剧情有要求吗？”
　　系统认真道，“只要现在别谈婚论嫁就行，过程无要求。你要是喜欢她，也可以等到剧情结束然后和她成亲。”
　　洛晞满意了，切断了和系统的联系。
　　王氏越看越满意，开始问这位齐五姑娘都读些什么书，平日喜不喜欢出门。齐夫人搭话，说改日可以让洛晞陪着齐五姑娘出门，去寺庙里上香。
　　洛晞嘴角的笑容僵了僵，齐五姑娘含羞带怯，目若秋水。
　　借口要回房看书，洛晞总算顺利脱身，临走时，他还能听见齐夫人和王氏两人的笑声。
　　洛晞不得不认真思考这件事，毕竟他喜欢男人，不想糟蹋人家姑娘，所幸如今只是让他们见个面，两家接触一番，还没到要走六礼的程度。
　　齐夫人不急，作为女方，总要矜持几分，时间越久越能显示女方的矜贵和男方的看重。因此，这一次见面之后，齐夫人和王氏约定下次见面，施施然离开了。
　　-
　　等齐夫人一走，王氏身边的大丫鬟过来，说洛芷要他陪着去买首饰。
　　洛晞欣然同意，既然回来了，也该多陪陪亲人。
　　等上了马车，洛芷在那窃窃地笑。
　　“笑什么？”洛晞一挑眉。
　　洛芷故意拉长了语调，“母亲最近在打听京中贵女，我听说二哥今日和齐家姐姐相看了。”
　　洛晞眉眼一抽，“兄长都还没成婚，我不急，再等几年吧。”
　　洛芷戴上面纱，认真道，“我以前和齐姐姐不熟，但也说得上话，这回我可是辗转了好几个手帕交，才打听出一些消息来。”
　　洛晞叹气，妹妹太热心也不好。
　　洛芷歪头，问道，“二哥可愿陪我去挑一挑首饰？”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到地方了。
　　洛晞可以断定，只要进去了，就会‘巧遇’出门的齐五姑娘，到时候洛芷要买首饰，他就要陪着那位齐五姑娘说说话。
　　要是这次聊天愉快，那洛芷就顺利完成了任务，可以回去向王氏汇报了。要是不愉快，两人性格不合，也说不到一块去，那就礼貌再见，换下一家。
　　洛晞无奈，“走吧。”正好，趁着现在人少，赶紧给那位齐五姑娘解释一二，别耽误了人家的时间。
　　洛芷和洛晞并肩走了进去，掌柜早已注意到外面的马车，满脸笑容亲自出来迎接。
　　洛芷朝着掌柜微微点头，“去二楼吧。”
　　一楼人来人往，未免太过嘈杂，掌柜早有预料，特意再二楼挑了个安静的位置，给这两位世家公子小姐留着，如今干脆让管事陪着去。
　　二楼有不少隔间，洛芷特意安排卡好了时间，果然，洛晞走到二楼中央的那一刻，齐五姑娘刚好从一个隔间里走出来。
　　洛芷脸上灿烂的笑容顿时一僵，目光死死钉在齐五姑娘身边的一个男人身上。
　　那男人还和齐五姑娘牵着手，另一只手还在替五姑娘簪发。
　　齐五姑娘看到洛芷和洛晞，顿时甩开了手，脸色有些发白，向着洛晞介绍道，“这位是我表兄，和我一起玩闹着长大。表兄，这两位是洛家的二公子和大姑娘。”
　　男人勉强一笑，算是见了礼，主动退后一步，和齐五姑娘拉开距离。
　　洛芷挑眉，没心思寒暄，“即使是表兄，这关系也太过亲密了一些。”
　　男女七岁不同席，世家尤其注重这些。尤其是齐五姑娘刚刚看向那男人的眼神，倒不像是对待兄长的。便是亲兄妹，也基本上没有手牵手的。
　　何况，挽发这种事，实在太过亲密。
　　管事眼见这一幕快要变成捉奸现场，迅速比划了一个手势，让旁边的人去找掌柜过来。
　　洛晞温和笑笑，“正好，我也有事挂念着，既然今日遇见了五姑娘，不如早点说。”
　　男人脸色也有些苍白，他的衣裳没有齐五姑娘那么精致，洛晞也不熟识，大概也不是世家出身。
　　听闻洛晞这句话，男人鼓起勇气，为自己辩解，“我和表妹一块长大，如今听说表妹要开始订亲了，这才出门陪着她走走。”
　　洛晞没说话，男人感觉自己像在唱独角戏，很快也闭嘴了。
　　洛晞的目光太过冷静而透彻，反倒让齐五姑娘有些羞恼，“我和表哥发乎情止忽礼，因为小时候的情谊一时难以分离罢了，洛公子你也有姊妹，难道就没有一点同理心，何必这般看我？”
　　洛芷简直要气笑了，难以分离就在一起啊？难道是他们洛家逼着两人分开的？既然愿意成亲，那就别和其他男人还有掰扯不清的关系。
　　作为小说主角，确实要有同理心。
　　而小说的女主，也要有主角差不多的待遇。
　　听到齐五姑娘这番话，洛晞想了下，还是决定遵循这一原则。
　　“情之所至，五姑娘不必挂怀。”洛晞先行安抚齐五姑娘一句。
　　齐五姑娘微微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洛晞又道，“正好，我身边的芍药芳龄十八，伺候我许多年，我也对她难舍难离，不如以后一起生活，干脆成了一家人，也免了分离的痛楚。”
　　“除了芍药，还有秋兰，夏荷……”
　　每听到洛晞念一个名字，齐五姑娘的脸色就黑一分。
　　洛晞洋洋洒洒说了不少人，最后总结道，“五姑娘如此有同理心，想必也能理解我的感受。”


第8章 通房
　　齐五姑娘脸色惨败，心中已经没了任何侥幸。
　　二楼没什么人，齐五姑娘本是特意挑选的人少的时候，如今那些奴仆更是格外安静，一个两个恨不得装死。
　　洛芷冷眼道，“齐姐姐放心，这件事我会一五一十告诉母亲，绝对不会漏了半个字。”
　　不想掺和这样的事情，洛芷没了挑首饰的心思，也不理会匆忙赶来的掌柜，快步下楼。
　　洛晞落在后面，掌柜愁眉苦脸赔罪，自己的地方出了这档子事，一下子就得罪了两个主顾。
　　一楼，洛晞默默叹了口气，道，“送一套最新的宝石头面到洛府，精细些、适合年轻姑娘的那种。”
　　掌柜大喜过望，有生意就代表没事。
　　留下这么一句话，洛晞也上了马车，临走时还听到了二楼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出了门，洛芷还有些不忿，“都是世家，他们齐家就这么欺负人？仗着他们家人多？”
　　洛家嫡脉人少，前几代都只有一个男丁，就怕哪一天断了传承，到了洛晞这一代才好一点，但也没有其他家族那么人丁兴旺。
　　齐家就不一样了，年轻一代已经排到了十二，王氏就是看上了这一点。
　　洛晞安慰几句，横竖齐家要给洛家一个交代。
　　这门婚事原本两家都有意，已经开始接触。都是嫡子嫡女颇受重视，也算是上好的姻缘，奈何女方出了这么大的差错，男方还是亲眼撞见。
　　洛晞身边带了两三个仆人，洛芷带了不少的丫鬟，回去直接对着王氏告了一状，这事铁定瞒不住，婚事吹定了。
　　两家怎么协商又怎么处理的，洛晞没问，但当天，王氏让人给他送来了不少的珍贵物件，算是安慰他。洛珏那边也让人送来了一批东西。
　　当晚，王氏让人告诉他，齐家‘表兄’原本是想进京谋官，这下子直接被送回去了，齐五姑娘重新学规矩，短时间没法出门了。
　　洛晞一笑置之，挑几件东西摆出来，其余的全部放进库房里。
　　至于那套宝石头面，洛晞让人给洛芷送了过去。
　　闲来无事，洛晞收拾自己的东西，这才发现，自己的库房好像已经被塞满了，带回来的东西都快没地方放了。
　　“那里面都放了些什么？”洛晞问道。
　　“是二老爷之前给您送过来的。”羊禹很快就接手了院子里的事务，但单子都特意找出来了，就等着现在递给洛晞。
　　洛晞拿起单子，目光在其上一扫而过。
　　里面有宝石、布匹、毛皮、药材和金银器皿，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加起来也价值不菲。
　　洛晞心中有些触动，纵然还因为过去的事情有几分芥蒂，但也记住了洛珏的好。
　　“登记入库，东西收拾下，”洛晞看了眼堆得满满的库房，“再开个房间专门用来装东西，这些都收拾好。”
　　-
　　隔日，洛晞走出房门的时候，心情格外不错。
　　洛尚书和王氏正商量着什么，洛珏偶尔也会看一眼，不过基本上不插话。
　　洛尚书看见洛晞过来的时候，眼睛一亮，笑眯眯打趣道，“阿枝也不小了，房里也该放几个人了，该多配几个丫鬟使唤。”
　　洛尚书心里暗暗感慨，江南三年不见，阿枝似乎更加成熟了。
　　他们洛家一般没有安排妾室的习惯，但也会有一两个通房，这些个通房基本上也就是让男人略微知晓人事，不至于太过青涩，婚前自然会打发了另外配嫁。
　　当然，要是实在是喜欢，留下也可以，但是绝不能在正妻生下长子前有孕。
　　洛昶也在，脸皮都有些微红，明显之前也没少被洛尚书追着说这些话题，有些害臊了。
　　洛珏提点一句，“你年纪也差不多了，不要再推辞。”
　　洛晞大大方方，眼皮子一抬，“行啊，不过人我要自己挑。”
　　王氏递给洛晞一串名单，总共列了六个人的名字，“这些都是我瞧着不错的，也是在我们府上养了好几年教导了些许规矩，模样还算周正，性格也不爱挑事掐尖的。我和他们家里人商量好，她们自个儿也点头了，将来是会给了银子发放一批嫁妆。”
　　洛尚书挑眉，看向洛昶，“既然阿枝要自己选，那你也自己挑，尽量选符合自己心意的。”
　　王氏见状，干脆安排了人过来，六个女子穿着同样的衣服，大概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倒也可以称上一句清秀佳人，风姿绰约。
　　洛昶有些羞恼，“阿枝先选吧。”
　　洛晞扫了一溜未成年的小丫头，嘴角微抽，“兄长选吧。”
　　洛昶坚持。
　　洛尚书恰到好处插话，“兄友弟恭也好，阿枝先选吧。”
　　王氏也跟着道，“不过是几个丫鬟，谁先谁后都一样。”
　　洛晞端起茶杯看向六人，“会厨艺和针线的上前一步。”
　　六人中有四人上前了。
　　其中一人姿容最为艳丽，她虽然上前了，目光却不断落在洛昶身上，眼神还有些欲说还休。
　　丫鬟眉眼间含着些许春意，既然都是做通房，总要找个身份更好的，二公子哪里比得上大公子年轻有为？
　　哪怕洛晞早就在小说中看见过描述，知道有这么个丫鬟，洛晞都佩服她的胆量。
　　系统安慰道，“是她没眼光，早晚要凉。”
　　洛晞回道，“不用早晚，大概率待会就要凉了。”
　　洛昶冷了脸，没说话。
　　王氏隐隐有些不悦，她可没想到，今日还发现了一个狐媚还挑拨兄弟感情的。
　　洛晞点到她身上，“你退后一步。”
　　那人顿时后退，似乎还松了一口气。
　　其余三人大气不敢出，都屏息等着洛晞发话。
　　洛晞扫了三人一眼，问了个问题，“如果我在书房，父亲正好过来了，你们在院子里看见了，要如何做？”
　　被拿来举例，洛珏心平气和喝茶，倒是没说什么。
　　“请老爷进来坐，上茶。”最左边的那个小心翼翼回答。
　　“奴和翠荷姐姐想法基本是一样的，奴还会带着二老爷前来书房。”中间的那个声音有些轻。
　　“奴会让人前去通报公子，然后请老爷在院子里稍等。”右边的那个倒是声音格外清脆。
　　“就你了。”洛晞点了最右边那个，神情中稍微有些满意，“羊禹，将她带到院子里，把该教的规矩教了，让她做我的二等丫鬟。”
　　正好他还缺几个人。
　　羊禹对着这个丫鬟也有些认可，不论之前是谁的人，但进了公子的院子，那就是公子的人，一切要按照公子的规矩来。
　　别说是二老爷，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必须得通报，不能越过主子随意下决定。
　　“丫鬟？”洛尚书皱眉，明摆着不满意。
　　洛珏冷笑，似乎早有预料到洛晞还能折腾出幺蛾子。
　　“下不了口，”洛晞诚恳道，“何况，是我睡她还是她睡我？”
　　当然，洛晞未曾道出口的原因是，他喜欢男人。
　　洛尚书听洛晞说完，脸都黑了，“我还以为你长进了几分，原来还脾气还没改。”
　　王氏也劝道，“又不是娶正妻，一个通房而已，脸能看性格柔顺不就行了？”
　　洛晞但笑不语，只当作没听见。
　　洛珏难得开口，“随你，你要是日后后悔了，也可以把她收房。”
　　洛晞迅速应下来，“多谢父亲。”
　　反正他不可能后悔。
　　王氏轻笑，倒是不在意洛晞话中的推辞。
　　这男人到了年纪就会食髓知味，这么个漂亮的姑娘放在院子里，洛晞总有一天会忍不住的，到时候自然能成就好事。
　　王氏看向洛昶，“阿枝挑一个也就罢了，他平日也不喜美色，你可不行，再过一段时间就得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你至少要选两个，也不能拿去当丫鬟使。”
　　洛昶微一沉吟，也学着洛晞的态度，问了个问题然后挑了两个人。
　　姿容最为艳丽的丫鬟见自己没被洛昶挑上，咬咬唇，不由有些不甘，干脆大着胆子上前一步，朝着洛昶行礼，问道，“奴到底有何处不好，让公子您看不上？”
　　其实女子最想问的是，她是这些人中最出挑的，难道不比那些人好吗？
　　一个嬷嬷扣住丫鬟的肩膀，要把她拉下去。
　　王氏摆手，示意先让洛昶说几句。虽然没必要解释，但敲打剩下的那几个也好。
　　洛昶目光微冷，“既然看不上我二弟，想必你也看不上我，不如从哪来回哪去吧。”
　　王氏极为赞同，“是极，我们家留不下这种心大还敢挑挑拣拣的，你们几个也是如此。既然想要攀高枝，那就直接离开吧。”
　　原本被洛昶选中脸上稍微多了些许喜色的两名女子心头一凛，恭声应是，原本那点微不足道的小心思也消散了许多。
　　艳丽的丫鬟面露惊惶，双腿一软，就想朝着洛晞跪下。
　　嬷嬷眼疾手快将人一把拉住，堵了嘴带出去。
　　全程安静无声。
　　系统感慨道，“凉的真快。”
　　洛晞道，“本来就不可能扑腾出什么水花。”
　　他这伯母一惯治家严谨，不喜欢不守规矩的丫鬟小厮，如今可是撞枪口上了。
　　就连他那大哥洛昶，也不是一个轻易会为女色动容的人。
　　王氏挥手，示意无关人等下去，然后正色询问洛晞，“齐家那边就不说了，我将适龄的世家女单独整理了册子，你可要看看？”
　　洛晞委婉回绝，“我想过几年再谈这件事。”
　　洛尚书扶额，忍不住叹气，“再过两年你也要加冠了，到时候便是正式入朝，正所谓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你还想过几年？”
　　洛晞认真道，“三年。”
　　洛尚书算了下，三年后洛晞二十一，到时候再谈婚事，也不算特别迟。
　　“可以。”洛珏答应下来。
　　洛晞挑眉，心想，三年后他翅膀就硬了，就算不能找到合适的伴侣，到时候硬扛着不娶亲也足够了。


第9章 落水
　　陪着几位长辈又坐了一段时间，洛晞吃了不少点心，闲聊一些京中的事情。
　　洛尚书有点头疼，“陛下好几日没上朝了，听说有人献上了新的修仙方子。”
　　洛晞静静喝茶，没法评论。长生不老这个点，别说现在陛下受骗，就连21世纪后依然有不少人想要修仙永葆青春。
　　洛昶眼中有些失望，补充道，“不仅如此，陛下今日难得上朝，王御史劝谏陛下多多上朝，勿听这些荒谬言论，陛下却大发雷霆，当场将王御史下狱。”
　　洛尚书嘲讽一笑，“你还真以为陛下是真龙天子，这辈子都不会犯错？”
　　天真！
　　洛昶抿唇，明君贤臣，青史留名，这是他最向往的，但现实总比梦想要残酷几分。
　　他挣扎道，“陛下确实不是圣人，臣子也该尽心才是。”
　　洛晞冷静道，“这个时候的劝谏，在陛下看来，就是刻意阻拦他成仙。万一失败了，理由都是现成的，正好杀几个劝阻过他的人祭天。”
　　洛尚书点头，“观陛下今日举止，怕不会轻易放弃那修仙方子，等陛下消气了，我再请旨将王御史接出来便好。”
　　他们能做的不多，也只能如此尽心了。
　　回了房间，洛晞开始琢磨另一件事。
　　系统提醒他：“接下来的剧情差不多要开始了。”
　　洛晞记得，小说剧情里，主角和自己的朋友在游湖时引发了诸多争执，不知道被谁推入了湖中，为后期的朋友反目埋下了伏笔。
　　近日没什么事，洛晞干脆一连写了十来张帖子送出去，邀请自己过去的好友晚上一起游湖。
　　至于杨延，洛晞略微皱眉，不愿将火烧到他身上，还是略过了他的名字，这次干脆只邀请那些世家的子弟和他以前几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说起来，洛家是世家，但更偏向于武将，奈何在书院里，洛晞以前有些张扬，一个人吊打同窗众人，斗着斗着倒也有了几分感情。
　　洛晞毕竟多活了一辈子，经验和智慧都积累出来了，这一世难免顺遂几分，所以洛晞身边也有个小团体，以他为中心的那种。
　　如今被他发请帖的，基本上也就那一小撮人。里面有真心相交的，也有利益纠葛的，洛晞以前也是一笑而过，真真假假不过如此，哪能完全分得清。
　　临出门前，洛晞和系统商量了下，这是前期一个小又重要的点，必须布置好场景，准备好备用计划一二三四。
　　毕竟是落水，虽然他自己会游泳，洛晞还是带上了好几个会游泳的小厮以防万一。
　　洛晞心想，这也是个好机会，说不定能把那个推他入水的人给抓出来。等剧情一走完，他就把这人套麻袋。
　　晚上出门的时候，洛晞遇见了洛昶。
　　洛昶笑着和他打招呼，“二弟要出门吗？不如我和你一起？”
　　“不劳烦兄长了。”洛晞没打算多说，话语却稍带敷衍，没打算解释自己要去哪。
　　洛昶眉眼有些黯然，以为洛晞是不想说，更不想与他亲近，“那二弟就去忙吧，别回来的太晚。”
　　洛晞：“……下次吧。”
　　总不能说他是要去搞事情吧？
　　-
　　洛晞这一次回来，总共邀请了九个人，然后包下了一个画舫，一群人在里面喝酒。
　　当然，不可避免，也有一些婢女在里面表演。
　　画舫飘荡在开陉河上，周围偶尔也会有别的画舫游船经过，嬉笑声不绝于耳。河畔的灯笼全部呈莲花形状，每隔两米便有一盏灯，恰好照亮了周围的路。
　　三层的画舫是洛尚书自己的私人画舫，后来被洛晞讨要了过去，没少用来宴请好友，来的人对这画舫也极为熟悉。
　　洛晞自己一般不喝外面的酒，因为酿酒手法太粗糙了。这次，为表诚意，洛晞拿上来的也是他自己预留的桃花酿。
　　当然，由于其中要耗费太多心力，洛晞精力有限，也就给自己人品品，从不对外售卖，也不打算量产，抢别人的生意。
　　物以稀为贵，再加上洛晞这桃花酿品质确实优良，远远甩了现在的酒十条街都不止，所以这酒在京城子弟中也是格外受人推崇，算是某种意义上身份的象征。
　　好友成淳博深吸了一口气，来不及和洛晞寒暄，一把扑过来就抱着酒坛子不肯撒手，“不如我们来行酒令如何？谁输了就自罚一杯。”
　　“哈哈，这倒是好算盘。”
　　“成兄怕是打算一直输到底，干脆把洛晞的桃花酿全部喝了吧？”
　　“是极是极，哪有这样的规矩？这赢的人不能碰，输的人还把酒给喝光了，白白让我们馋着。”
　　“叮，”系统在提醒，“宿主，注意，第二个剧情的要来了，准备好。”
　　洛晞顿时集中注意力。
　　下一刻，岳清凌一拍桌子，似乎有些不满，“我倒是想知道，你洛晞远离京城长达三年，还有过去的几分才气？拿什么来举办宴会？你可知近年来京城的优秀作品？你还有多少时间来和过去的老师同窗交流？”
　　话语中暗藏的意味很多，有挑衅有提醒，也有对洛晞的不满。
　　洛晞一挑眉，“想挑战？”
　　看来这回剧情靠谱了。
　　原本还懒散靠在一边的众人顿时看了过来，俱都有些兴奋，一个个眼睛都亮了。
　　岳清凌下一句话就暴露了本来面目，“战便战！我辈文人，自当顶天立地，小小文斗一番算什么？我也不欺负你，你要是输了，那就把这桃花酿给我便是！”
　　洛晞顿了顿，问道，“那我赢了呢？”
　　岳清凌冷笑一声，“那我帮你扬名，这酒依然归我。”
　　系统：“……”
　　洛晞，“……呵。”
　　他把系统给扔进了脑海中的小黑屋。
　　看来是他想多了，这剧本依旧辣鸡。
　　岳清凌最后一句一出，顿时引来一片嘘声。
　　“我还以为少了个和我竞争的，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不如大家一起来比比，难得一起聚会一次，干脆也来品评个第一第二。”
　　“好说，只要把拿桃花酿当作彩头，我自然也会使出看家的本事。”
　　“既然洛兄是东道主，干脆别参与我们这些竞争的了，安安分分把酒拿来就行。”
　　洛晞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安排完了所有的计划，也是有几分哭笑不得，“既然如此，那我便干脆托大，当一回评委罢了，这酒也给你们准备好了，接下来就看各位才子吟诗作对。”
　　洛晞这回还是拿出了五坛桃花酿，先是开了一坛，每人倒了一小杯，也算是尝尝鲜。
　　趁着倒酒的时候，成淳博懒散靠了过来，“好友，这江南的景色是多么迷人，倒是让你三年都不愿意回京？”
　　洛晞玩笑道，“那里的山水再美，哪里能比得过京城的繁华？这不，我看腻了，又回来了。”
　　“繁华也是虚的，握在手里的才是实实在在的，趁早出仕才是正经的，”成淳博举杯，“好友，你说是不是？”
　　成淳博也是他们这些人中最早出仕的一个，目前也算是小有成就。
　　“是是是，你有理。”洛晞和他碰杯，两人一起饮尽。
　　“你知道就好，”成淳博摇头，唰地一下打开自己的折扇，“这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倒不如趁机为自己争取些好东西。”
　　成淳博是在隐晦暗示他，跟洛珏闹翻也没好处，不如多要点东西。
　　洛晞无奈一笑，“那多谢成兄指点了。”
　　“不谢，你待会给我适当放水，让我把酒坛抱回去就行。”成淳博说起这里，眼睛骤然间亮了，还不忘加一句，“我前些日子写了本诗集，正好你也回来了，帮我写个序言吧。”
　　成淳博在诗词上算是数一数二，这回让洛晞帮忙写序，也算是将两人稍微捆绑在一起，自然是为了帮洛晞刷一波名望。
　　“多谢就不说了，正好，我打算办个书刊，到时候我来帮你印刷。”这是洛晞一开始回京的计划，如今也是跟成淳博透露一二。
　　“好说。”成淳博满口答应。他也清楚，洛晞特别会赚钱，只是很少动手罢了。
　　有了洛晞相助，成淳博也能更好将自己的诗集售往全国各地。
　　“我还以为你们哪去了，原来是在这里说悄悄话。”
　　“这东道主不是要来招待我们？怎么半路就跑了？”
　　“好说，待会让东道主给大家写首诗观赏观赏，大家要是不满意，干脆今晚都别让他走。”
　　讨伐完了洛晞，这些人基本上也都有了自己作诗的思路，瞅着剩下的四坛桃花酿，纷纷跃跃欲试。
　　岳清凌品了一小口，顿时眼睛一亮，诗兴大发，想要拔得头筹，“我先来，我这就去酝酿一下，你们等着。”
　　“你这是要去哪？”有人看见岳清凌端着酒杯就想要往外走，不由有些愕然。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这好酒就得配上美景，才能够让我更加诗兴喷涌，我得去三楼甲板上看看，”岳清凌端着酒杯，大步走出了一楼。
　　其余的人还在嘻嘻哈哈，也有正经品酒思索诗词的，洛晞也稍微喝了一点，干脆拉开了帘子，从窗户一瞥外面的风景。
　　黄昏时刻，夕阳也只剩下一抹余辉，天边的晚霞格外绚烂，河岸上传来几声商贩的叫卖，河中有游船四处荡漾，有一艘巨大的游船就跟在他们身后，船上的摆设也格外精致。
　　洛晞愣了一秒才想到，他能看的这么清楚，不是因为视力特别好，而是因为两艘船离得太近了。
　　怕不是容易撞到一起——
　　“咚！”
　　果然，下一刻，两艘船就撞到了一起，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水面也响起了噗通一声，洛晞豁然起身，刚才岳清凌出去外面吟诗去了！
　　三楼甲板上传来小厮焦急的大喊，“来人啊，我家主子从船头掉下去了！”


第10章 争执
　　船头位置本就窄小，岳清凌喝了点酒，还不许仆从打搅他，非要一个人站到最高处，一览四周风光。
　　这不，一下子就掉湖里了。
　　为了救人，洛晞准备的几个会游泳的好手倒是派上了用场，一个两个又噗通跳下去了。
　　船舱的众人停止了说笑，从外面隐约的惊呼中，差不多也猜到发生了什么。
　　一人怒而摔杯，“我倒想看看，这京都里，有谁敢刻意撞我们几个的画舫。”
　　一群人簇拥着洛晞走出去。
　　还没等洛晞走出甲板，他就听见了一道略显漫不经心的声音，“好久不见啊，洛晞，想见你一面还真难。”
　　洛晞陡然觉得有些不妙。
　　在对面的画舫上，有一个劲装男子倚靠在甲板栏杆上，居高临下看着洛晞，眉眼格外犀利。
　　这声音再耳熟不过，和那漫天桂花雨下的是同一个人，也就是杨延。
　　毫无意外，这回也是杨延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想要搞事情，干脆直接让游船撞了过来，然后把岳清凌给撞下了水。
　　成淳博上前一步，眼中有些兴奋，对着洛晞耳语，“他站的位置也挺偏僻，要不我们也撞一回？也算是个岳兄讨个公道。”
　　洛晞扶额，把闲着没事瞎出主意的成淳博推远了，对着杨延认真道，“给个理由。”
　　不然这事还得有后续。
　　见洛晞不同意，成淳博无奈叹气。
　　“洛晞，我们好歹也认识了这么多年了，宴会不请我，我就只能自己来了，”杨延随口敷衍，“想过来跟你打个招呼，不小心就撞上了。”
　　场上一时无人说话，气氛越来越冷。
　　这哪像是不小心，分明就是故意的。
　　杨延轻啧一声，见洛晞有些不悦，勉强改口道，“岳清凌和我有点过节。”
　　行吧，落水这事勉强揭过。
　　这么一撞，大家的兴致也散了个七七八八，纷纷开始讨伐杨延。
　　“洛弟为何要请你？纨绔子弟一个，文不成武不就，是能吟诗还是能作文？”
　　“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书生，既不能上阵杀敌更不能为国效力，成天只会唧唧歪歪，那你们到底有何用处？”杨延一人就顶回去了。
　　这一句话更加惹了众怒。
　　“我等好歹不会像杨公子一般，成天在京城斗鸡养犬。”
　　“陛下都夸赞过我，你是对陛下有什么意见？
　　“游船直接就撞了过来，杨公子倒是威风！”
　　“我倒是比不过你，上回春风楼里，你一个人就叫了三个姑娘过去唱曲，当天夜里还嫌人少，又补充了两个。”杨延又嘲讽完了一个。
　　“你……你！”那人眼见说不过，急中生智两眼一翻，就要倒了下来，被洛晞一把扶住了，塞给仆从带下去休息。
　　眼见自己这边的人都快被撅晕过去，洛晞连忙一手拉一个，怕他们一个激动，再加上喝多了，又有几个人掉进河里。
　　岳清凌自己会水，再加上周围的小厮仆人也不少，虽然掉下去有些意外而且他略微有些醉意，但他很快就上来了，人也清醒了不少。
　　被搀扶着走上甲板，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衣服湿哒哒的，口中喃喃道，“我的桃花酿……”
　　岳清凌心痛万分，三年啊，这酒他都三年没有碰到过了。
　　好不容易重新得了酒，那一杯他还没喝完，直接就洒了！
　　还洒进了河里，全部喂了鱼！
　　不知道明天让人来这里捞鱼煮了吃，能不能从中品尝到丝丝酒意。
　　岳清凌满眼悲愤，看着杨延，感觉心里犹如被千刀万剐。
　　他这人平生只就爱酒罢了，如今被人毁去所爱，顿时心里火上来了，眼珠子一瞪，就要抓着杨延开喷。
　　眼见战火还要加剧，洛晞一把将岳清凌按了下去，咬牙道，“一坛桃花酿，送你了！”
　　岳清凌的火顿时就下去了，脸上的不满消散殆尽，还不忘继续讨价还价，一本正经道，“不行，起码得两坛。”
　　“换你的衣服去！”洛晞不松口了，干脆让人把岳清凌送到一楼，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别风一吹受了风寒。
　　耳朵格外好使的成淳博顿时看了过来，“好友，怎么能厚此薄彼？”
　　写完诗了的顿时要洛晞去品鉴，还没写的也有自己的歪理。
　　“刚才那首诗我都有了思路，又被杨延那厮给气回去了，分一坛桃花酿总不过分吧？”
　　“就是，我也要。”
　　原本还在和杨延吵架的人又看了过来，拉扯洛晞的袖子不让他走，把他团团围住，恨不得把洛晞的家底一次性给搬空了。
　　洛晞的笑容一僵，忍了又忍实在受不了了，干脆一甩袖子，把挂在自己胳膊上的成淳博等人给扒拉下来，怒道，“都给我住手。”
　　他衣服都快被扯开了！
　　洛晞眼神如刀，说好的矜持呢？一个两个都扒他身上。
　　剧本里分明不是这么写的！
　　原本晕过去的人顿时醒过来，自己站好了，众人讪讪一笑，迅速恢复成以往翩翩君子的模样。
　　-
　　杨延也饶有兴致站在一边，看洛晞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
　　“公子威武。”杨延身边的狗腿子见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周围的人又多沉默，干脆原地开始夸奖起了杨延，“还是公子厉害，三言两语就把他们给吓唬回去了。”
　　杨延愣了一下，转过身来，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狗腿子还以为自己做对了，顿时喜形于色，“公子，不如您再撞一下，让他们几个统统落水，这样他们定然会怕了公子，以后再不敢跟公子争锋。”
　　“这主意倒是有点意思，你是哪个女人安插过来的？”杨延嗤笑了下，没想到自己还漏掉了一个。
　　狗腿子眼神有些慌乱，但还是勉强说道，“公子说笑了，奴是庄子里选出来，厚颜托了人进了公子的院子，想给您做事来着。”
　　“是吗？”杨延点点头，一转身就把狗腿子顺便踢下了河，笑容更加肆意，“既然你是来陪我的，那你就在河里慢慢玩吧。”
　　洛晞和杨延的画舫虽然挨着，但要不是大声吵架，也很难将对面一些小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洛晞这边，他们刚刚都还在围着洛晞商讨桃花酿的问题，基本上也没注意到那边说了些什么，只听见噗通一声响，又有人落水了，还是杨延那边的。
　　也没有人去救，就看着那人在水里扑腾。
　　好不容易游上来了，又被杨延叫人给踩下去了。
　　发生了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自己人都踢下去？”那人咽了口唾沫。
　　“太狠了点吧。”
　　“不愧是杨延。”
　　洛晞心中也格外惊讶。
　　小时候，他和杨延关系还可以，那时的杨延虽然骄傲肆意，可也诚挚热情。
　　后来，洛晞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关系网络需要长期经营，洛晞和杨延的关系也就淡了些，两人偶尔吵闹偶尔一起聚会，更多时候都是各忙各的。
　　他回京的时候，杨延来迎接，偷偷给他传了消息。两人的关系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境地，偶尔互相算计一把，关键时刻互相帮助，那时的杨延依旧骄傲肆意，似乎没有人能拦住他。
　　而现在，杨延虽然在笑，眼中比以往多了些阴霾。
　　杨延从旁边小厮处接过一根竹竿，不耐烦道，“行了，我不想听你狡辩，不说是吧，那你就一直在湖里泡着吧。”
　　一边说着，杨延一边拿起竹竿，朝着那位狗腿子直接敲了过去。
　　狗腿子已经在湖里泡了许久，如今艰难着躲过杨延的竹竿，一边拼尽全力朝着洛晞这一边游动，大声叫着救命。
　　杨延轻笑一声，看向洛晞，“这人要算计我，你可别救。”
　　洛晞冷眼旁观，在那人靠近画舫的时候，道，“我父亲前几日倒是跟我讲了不少边疆趣事，也有不少审问人的手法，想必在你身上试试也无妨。”
　　狗腿子呛了一口水，眼见最后的希望都落空了，绝望道，“是，是玉夫人。”
　　有了答案，杨延满足了，让人把狗腿子救了起来。
　　玉夫人？
　　这谁啊？
　　跟着洛晞的众人脸色凝重，互相交换个眼神，愣是没人把这名和京中诸人给对上号。
　　他们不一定在意有人算计杨延，但多知道点消息，总利于自己的生存。
　　成淳博轻咳一声，提醒道，“有些人荤素不忌，他们养在外面的女子身份太差，不能进入家门，男主子又喜欢往这边来，下面的人为了讨好，也就称一声夫人，实则是没有名分的。”
　　狗腿子跟着点点头。
　　嘁，外室啊。众人顿时没了兴致。
　　“散了散了。”
　　“一点意思都没有。”
　　“亏我们还以为出来了个厉害角色。”
　　还有人直接嘲讽，“杨延，你行不行啊？怎么就沦落到了这么地步，现如今，一个外室也敢拿捏你？”
　　杨延脸黑了，冲着狗腿子道，“现在去画押，到时候该说什么，你心里有数。”
　　眼见两边又快吵起来，洛晞顿觉不妙。
　　“时间也不早了，是差不多该散了，”洛晞扬起一抹笑，让人将画舫划到了河畔边，将自己身边的友人一个个送上马车，还一人许诺了一坛桃花酿，答应接下来会去参加各种文会，这才把人送走。
　　岳清凌早就换好了衣服，见他们久久没回，干脆自己一个人把船舱里的桃花酿全给喝光了，如今整个人软绵绵倒在椅子上休息。
　　洛晞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叮嘱仆人小心点，让人送他回去。
　　在这个过程中，杨延也让人跟着洛晞，不紧不慢坠在他后面，但也再没刻意撞一下。
　　等洛晞将人送完了，杨延也走了过来，朝着洛晞伸出了手，“过来陪我说说话。”
　　“好。”洛晞抓着杨延的手走上了画舫，让羊禹抱上了最后被他保下的一坛桃花酿。


第11章 杨延
　　杨延此人，在京城也算是首屈一指。
　　他的仇人，和洛晞在京城结交的朋友，从数量上来讲，约莫是一样多的，甚至可能还略有超过。
　　洛晞是胎穿，从小就清楚自己未来的路线，没少结交权贵子弟，再加上他性格还算温和才华更是横溢，京城里基本上他都能说得上话，真正意义上靠一张脸可以在京城随便晃。
　　杨延就不一样了，他也可以在京城里横着走，连皇子宗室都得让他三分。
　　不去上课，和诸多世家子弟争吵动手，在皇宫里无礼，皇帝反而认为这是真性情，没少当着众人的面夸赞赏赐——直接后果就是，杨延的人缘关系一落千丈。
　　好在杨延自己的动手能力极强，嘴又够毒，吵不过就直接上手揍，不论先动手的是谁，皇帝依旧纵容杨延，还特意安排了太医照顾他。
　　也因此，杨延从另外一种程度上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不过是人人都想打的那种。
　　当然，皇帝的宠爱，是喜爱还是捧杀，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洛晞旁敲侧击提醒过一回，见杨延无声冷笑，就知道他肯定知道些许内幕，不是被冲昏了头脑。
　　似乎也是从这以后，暗地里，杨延待洛晞亲近了许多，明面上，两人依旧见面就吵。
　　杨延抱着肩，“你是故意把那张纸条暴露的吧？”
　　“真是意外，”洛晞无奈，虽然时间巧合了点，“难道我父亲真的去找你了？”
　　杨延冷笑，“他是没有，但他特意叮嘱我的老师，不要耽误我的学业，老师以为我又做了什么，盯了我整整十天。”
　　不然，他怎么会现在才出门！
　　洛晞平静抬眸，“桂花雨。”
　　谁都别说谁。
　　三个字，杨延气弱了，小声腹诽，“那还不是当时没法子了。”
　　说笑半晌，洛晞依旧可以看出杨延眼底的丝丝不渝。
　　想到这里，洛晞倒是有几分不解，亲自斟酒，递给杨延，玩笑道，“怎么？京城还有人敢招惹你？”
　　杨延一口喝了，冷哼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我父亲回来了。”
　　“我知道，这是好事。”洛晞淡淡道，“他回来了，你的压力少一些。”
　　杨延父亲杨炳华，也是边疆的重要指挥人物之一，地位仅次于洛晞的父亲洛珏。这一次，朝堂要大肆封赏，杨炳华肯定也少不了各种赏赐。
　　杨延一撇嘴，嘴角含着些许嘲讽，“你还记得我娘吗？”
　　也不用洛晞回答，杨延捂着额头，回忆道，“当年我娘是施家长女，我父亲还不过是个刚刚步入仕途的官宦子弟，他许诺此生携手并进再无他人，于是我娘带着十里红妆下嫁，施家倾力相助，让他仕途顺畅。”
　　洛晞点头，“当时的盛景还被人记录下来，杨将军和施夫人也是众人口中的神仙眷侣，说书人没少讲他们的故事。”
　　杨延冷笑，“要是故事到此为止，那确实是神仙眷侣。”
　　洛晞叹气，再次倒了一杯酒，“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边疆的战事紧急，哪里能容下那些儿女情长。”
　　新婚第一夜，杨将军杨炳华便接到了陛下旨意，当场挂帅奔赴边疆，将新婚妻子与父母留在京城，从此二十年未归。施夫人照料公婆抚养儿子，上下无一不说好，终于病逝，死前也未能等到夫君回来。
　　个人的情思，终究淹没在了历史的滚滚尘埃中。于历史而言，不过是角落的点缀，纵然当时光鲜明丽，实则微不足道。
　　杨延将杯中的桃花酿一饮而尽，稍微冷静几分，“他也就前几天才回来，第一时间祭拜我娘。”
　　见洛晞有些疑惑，杨延冷笑补充道，“带着他那八个外室一起祭拜，我倒怕脏了我娘的地方。”
　　听到这话，洛晞不由侧目，“八个？”
　　讲道理，洛晞自己也清楚，人家一去边疆这么多年，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可能没人伺候，施夫人也贤惠大度，送过去了不少年轻貌美的丫鬟，但八个外室……这就夸张了点。
　　“不止是外室，以前我娘问他，有几个庶出的子女也好，他说有我一个嫡出就够了，我娘信了，”见洛晞动作停了，杨延干脆自己给自己倒酒，“这次跟着回来的，还有五个庶子四个庶女，最大的那个只比我小一岁，最小的那个才将将五岁。他瞒的倒是好，我娘和我以前都不知道。”
　　洛晞一时无言。
　　他都想庆幸，幸亏施夫人已经去世了，不然可得活活气死。
　　“那你是忙着整治这些人？”洛晞问道。
　　杨延撑着下巴，“是啊，他们几个太烦了。”
　　洛晞无奈，亲自斟酒递给他，“多大点事，几个庶出而已，以后也是在你手底下讨生活。等他们去外面走一走闯一闯，自然就知道了天高地厚。”
　　“我父亲可舍不得，”杨延嗤笑一声，“他想给那些庶出保驾护航。”
　　说到这里，杨延又幸灾乐祸起来，“我总共四个庶出的妹妹，其中一个年过十六，正是要出嫁的年纪，我父亲整天忙着张罗人选，前几天还向我刻意打听你。”
　　杨延转了下酒杯，玩笑道，“这婚事可不能成，万一成真了，我们两不反目都不行了。要是我父亲真想促就这门婚事，那只能我来给搅和了。”
　　洛晞：“……”
　　洛晞冷着脸，不得不强调，“我是嫡子，她是庶女。”
　　只要不是他自己以死相逼，洛家怎么着也不会这么糟蹋他，让他迎娶这样身份的一个女人。便是联姻，也该是家世差不多的嫡女。
　　杨延忽而收敛了笑意，“那再加上边疆十万大军呢？这份筹码够重了吧？只要你出仕，他会直接保你去边疆接手他的一切。”
　　扪心自问，杨延自己都没有多少信心。
　　娶一个女人，换自己官运亨通。真要说起来，多划算的买卖。
　　就算是娶妻，以后还可以纳妾，依旧不耽误他寻欢作乐。
　　可他也期待，从洛晞这里听到不一样的回答。
　　“我拒绝，”洛晞挑眉，摊手，“我要什么，会自己亲手去拿，不需要别人给，更不需要拿自己的婚姻作为筹码。”
　　杨延愣了一下，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等到洛晞的答案，也没料到答案会如此肯定又不留余地。
　　继而，他又双眼微合，“果然，你是不一样的。”
　　“那，结盟吧。”杨延举杯，意味深长，“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好。”洛晞平静道。
　　酒杯相碰，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带着笑意。
　　-
　　等杨延走了，洛晞将系统从小黑屋里放出来。
　　洛晞问道，“你不是跟我说，剧情靠谱吗？”
　　系统沉默片刻，道，“有争执，对吧；有落水，对吧。剧情内容是没错的。”
　　洛晞质疑道，“不是说这是我的剧情？”
　　事情虽然发生了，但人明显不对啊！
　　系统冷静道，“那是因为你被人抢戏了。”
　　主角被虐的戏也能被抢，这话让洛晞嘴角一抽，“那你的想法是？”
　　系统认真道，“我分析了一下，主要原因是杨延被你刺激了，所以引发后续。”
　　洛晞揉揉眉心，“我没刺激他，是蝴蝶反应。”
　　天知道杨延是怎么冒出来的。
　　系统道，“这次你故意将杨延排除在外，反而造成了各种意外，下次不如你亲自陪在杨延身边，有什么意外也好及时阻止。”
　　洛晞狐疑道，“这样真能行？”
　　系统斩钉截铁，“当然。”
　　洛晞沉思片刻，“那行，我再信你一次。”
　　除此之外，洛晞还有一件事要做。
　　时间不算早了，洛晞下了画舫，倒是没有急着回去。
　　果然，成淳博自己驾着马车，施施然过来了。
　　“好友，可要我载你一程？”成淳博掀开帘子，对着洛晞微微一笑，仿佛不是来刻意截人的。
　　“那多谢了，”洛晞也不客气，干脆上了成淳博的马车。
　　之前他有话想单独说，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口，杨延就直接过来了，再然后便是一系列事故，硬生生错过了最合适的时机。
　　“可是有事找我帮忙？”成淳博也不绕弯子，直接兴致勃勃地问道。
　　“得劳烦你劝一下诸位，这几日帮我多上几道折子。”洛晞淡淡道，“好歹催陛下赶紧封赏忠臣，将边疆将士妥善安置。”
　　半个月了，还没给出封赏，也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好说，”成淳博满口答应了下来，眼中还有几分跃跃欲试。
　　他大概也猜到了，以洛珏这八年的功绩，这次就算不是异姓王也起码是个国公。
　　成淳博热切道，“是不是要立世子？”
　　虽然洛珏受封，但世子没那么容易立，洛晞自身有才名，皇帝指不定多么防备洛珏，心狠的话大概也能给他一拖就是个十来年。
　　但有了世子的身份，洛晞的地位能再提高一分。
　　所以，再困难也要试试。
　　“是，不过不是给我。”洛晞道。
　　“那给谁？”成淳博一怔，抬头问道。
　　“杨延。”洛晞缓缓道。


第12章 巧遇
　　杨延回家的时候，正好在大厅撞见了杨炳华在和大姑娘杨淑说话，那位玉夫人也在场。
　　“正好，人都在。”杨延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随手端起一杯茶，转而又放下了。
　　狗腿子二话不说，直接朝着杨炳华跪了下去，“老爷，是玉夫人让我去跟着公子，最好挑拨公子跟周围的人的关系……”
　　玉夫人当即一个茶杯砸了过去，脸色有些愤怒和慌张，“你都在胡说些什么？谁给你的胆子，来攀扯主子。”
　　热水泼到了身上，茶叶四散，狗腿子抖了一下，坚持跪在原地没动弹。
　　杨炳华没说话，脸色晦涩不明。
　　很多事情，根本就经不起查探。
　　“这屋子里哪还有什么夫人？”杨延意味不明笑笑，微抬眼皮，“我娘都死了三年了，玉姨娘是想去陪她吗？”
　　听到这句话，玉夫人的脸一瞬间有些泛青。
　　杨延漫不经心道，“外面来的就是没规矩，既然玉姨娘身边伺候的人不够懂事，那就换更合适的来。管家，把玉姨娘的人全都带走，待会挑些新人送过来。”
　　身形略有些肥胖的中年奴仆憨厚一笑，看上去比谁都老实，“公子放心。”
　　玉姨娘身子一抖，目光不由有些怨毒。
　　捏起帕子擦拭眼角，玉姨娘刚想哭诉，一位仆妇上前，“玉姨娘，您累了，该回房休息了。”
　　杨炳华不想去管这些闹剧，他不耐摆手，示意管家赶尽处理，他还有正事要办。
　　杨淑也顾不得玉姨娘被处理一事，反而将期盼的眼神看向杨延。
　　杨炳华格外温和，引导性地劝说道，“延儿，你是家中的长子，如今你妹妹年纪大了，我想着给她找一门好亲事，你可有什么意见？”
　　“我没意见。”杨延端起一杯茶，“随便你找。”
　　“你和洛晞关系似乎不错，难道你就不想让他做你的妹夫？”杨炳华谆谆善诱。
　　杨延格外诧异，“谁说我们关系不错？你难道还没收到消息，我刚刚去撞了洛晞的游船，把他同伴岳清凌撞掉下去了？”
　　杨炳华脸色一青，他还真不知道。
　　杨炳华深吸一口气，试图教导，“岳清凌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更是中书舍人，掌缮写诏敕文书等事……”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杨延不耐烦道。
　　杨炳华按了按眉心，怒火越来越旺盛。
　　杨淑不甘心自己被忽视，对着杨延道，“大哥，难道你就愿意看着我这个妹妹没有归宿吗？”
　　以往杨淑巴不得施夫人这个压在头顶上的嫡母早点死，可等到施夫人去世，来到京城后，杨淑才体会到，没有一个主母实在是太糟糕了。
　　很多正经世家，帖子都只会专门递给主母，由主母带着子女前往，又或者是足以顶门户的嫡子嫡女带着兄弟姐妹前往。
　　至于妾室，那是没有出场资格的，连拜见诸位夫人的脸面都没有。
　　很不幸，杨家的主母施夫人去世，杨家的嫡子杨延在京城名声较差，根本就没有几家会给杨延下帖子，杨家又没有嫡女，其他的庶出压根就没人太过关注，上好的宴会她们连门都摸不到。
　　杨延翘起了二郎腿，吊儿郎当问了一句，“那也行，你觉得自己哪方面比较出众？到时候我也好方便在别人夸奖一二。”
　　“就是容姿，品行……”杨淑有些害羞，但还是记得抓住机会，说了一堆关键点。
　　杨延认真点头，“我觉得你这些方面都不怎么样，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以前我们几个也讨论过，京城的大家闺秀空有容貌却少灵性，宛如一个花瓶，但要像你这样的，哪哪都不行，那大概就是花盆了。”
　　听到这花盆一词，杨淑咬牙，气的眼睛都红了，要不是有求于杨延，她真的想扑过去挠他一脸。
　　杨炳华鼻子都快气歪了，“淑儿有哪里不好！她在边疆长大，礼仪规矩也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除了身分低，她哪里比其他人差？”
　　杨延顿时一脸恍然大悟，“是不是还有几场相看，杨淑没被看上，人家直接拒绝了？”
　　杨淑羞愤，拿团扇遮住脸，“是那男人眼瞎！”
　　杨延嘻嘻一笑，笑容中满是挑衅，“是我我也看不上你。”
　　杨淑甩下衣袖，怒视杨延，眼中几乎要喷火，“你！”
　　杨延坐直，身子略微前倾，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就好意思大放厥词？大肆挑选京中世家子弟，你一个庶出，也敢挑三拣四？”
　　杨炳华绷不住了，警告看向杨延，“延儿，那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我娘就生了我一个。”杨延冷笑，“要是有妖魔鬼怪来蹭我娘的名声，那就别怪我大义灭亲了。”
　　-
　　相比杨家的腥风血雨，洛家就正常多了。
　　洛晞和杨延聊了许久，被杨家那堆事给洗脑了，如今看洛珏更像是看第二个杨炳华。
　　将来会不会他也被炸一次，猛然间冒出一堆姨娘和弟弟妹妹？
　　书房里，洛珏自然注意到了洛晞的纠结，正色问洛晞，“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你很为难？”
　　洛晞撑着下巴，努力整理措辞，“要是父亲身边缺人伺候，不如……”
　　“咳咳。”洛尚书顿时咳嗽出声，目光带着些许警告。
　　哪有子女插手到父亲房中的？实在是不像话。
　　洛晞叹气，整个人都忧愁了几分。
　　洛珏愣了下，才意识到洛晞是想打听什么，不由瞥他一眼，“我在边疆忙着战事，没有杨炳华那么闲。”
　　见洛晞还有些懵懂，洛珏补充道，“杨炳华在边疆待了整整二十年，也就勉强抵抗越国军队，我花了八年时间，拿到了主帅的权利然后反败为胜，也是因为我将精力放在了战场上。”
　　洛尚书赞同，“自古以来，沉溺于女色的，又有几个能够青史留名？”
　　既然说起了这事，洛晞自然要问一问自己的婚事。
　　小说中，这位杨家大姑娘就是第二位和他相看的女子，当然，还是吹了。
　　系统说过，这种只有寥寥一笔的人物，随便他处理，洛晞不想成婚，自然要避开。
　　洛珏颔首，“是有这么一回事，杨炳华试探了我几句，不过没说筹码，大概是希望你能真心求娶。”
　　洛尚书嗤笑，“他是在边疆待久了，如今忙着给自己的几个庶出找出路。”
　　洛珏安慰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在最近给你商议婚事。”
　　洛晞闻言，放松了不少。
　　隔日，他没事做，顺便送洛昱去了一趟书院，拜访了以前的几位老师。
　　回来的路上，一位姑娘和他相隔不到五米，面纱恰好掉了下来。
　　“呀！”那位姑娘匆忙拿宫扇遮挡脸，抬头瞥见了洛晞，不由羞红了脸。
　　洛晞匆忙低头，打算从旁边绕过去。
　　羊禹皱了皱眉，目光扫视在那位姑娘身上，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洛晞无奈，拉扯了他一把，“非礼勿视。”
　　人家姑娘不小心掉了面纱，他们也不该一直盯着看。
　　虽说本朝没有明文限制姑娘家抛头露面，但总有些世家格外讲究，希望自家的姑娘或是媳妇能够不被外人看了去，也是怕招惹登徒子。
　　羊禹会意，跟着洛晞从旁边绕开了。
　　一个小插曲，洛晞很快就忘记了，第二日，他陪着洛芷出门逛街，恰好又偶遇了那位姑娘。
　　洛芷自然要看些胭脂水粉，那位姑娘也要买上一些。
　　洛晞站在旁边发呆。
　　那位姑娘从洛晞不远处经过，恰好落下了一块手帕。
　　洛晞微微一愣，然后叫来洛芷，对着她耳语一番。
　　那位姑娘还未走远，洛芷拿着手帕，三两步跟了上去。
　　洛芷对着姑娘行了个平礼，压低了声音，“这位姐姐，你可曾落了什么东西？”
　　那位姑娘懵懵懂懂，还是旁边的丫鬟小心看了眼四周，“姑娘，您的帕子丢了。”
　　洛芷了然一笑，将手帕递给那位姑娘，“姐姐可要收好，这些私人的物件得好好保存，万一被哪些登徒子捡了去，可就说不清了。”
　　那位姑娘闻言，小心将帕子收好，“多谢妹妹，幸好我遇见了妹妹。”
　　洛芷温和一笑，“不敢当，姐姐不嫌我多事便好。”
　　两人你来我往交换了家世排行，然后礼貌道别。
　　洛芷回来的时候一直捂着嘴笑。
　　见洛晞一脸疑惑，洛芷更是闷笑出声，“二哥难道真以为，我们这些姑娘家，身上的帕子这么容易丢？旁边那么多丫鬟婆子看着，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顶事。”
　　洛晞微微一顿，无奈道，“就当没发生过便好，不论刻意还是偶然，说出去都不合适，对我只是一件趣闻，对他人就不是了。”
　　洛芷娇俏一笑，“二哥放心，我自然是知晓的。”
　　再过了几日，洛晞去了一家书院，淘书的乐趣总要亲自来才更加享受。
　　目光从众多书籍上一览而过，洛晞偶尔也会翻阅一些内容，但大多数都叫为浅显稚嫩，还没到足以让他拍案叫绝的地步。
　　终于，在拐角的角落里，洛晞发现了一本足够优秀的书，不过是手抄本，字迹格外清秀，像是出自一位姑娘的手笔。
　　洛晞惊喜的去前面掌柜处结账，又恰好遇见了昨日的那位姑娘。
　　掌柜开出一个价格，又对洛晞介绍道，“洛公子，还是您识货。这书可是孤本，幸亏这位杨姑娘不忍见此书被遗忘，这才拿了些手抄本在外售卖。”
　　洛晞一怔，在这个敝帚自珍的年代，他对分享的精神格外欣赏几分，“今日我能遇见此书，还得多谢姑娘。”
　　那位姑娘带着面纱，朝着洛晞道，“我不为公子，只要这书中内容能流传出去，能有人从中受益，一切便也够了。”
　　两人礼貌寒暄几句，道别的时候明显亲近了几分。
　　离开后，洛晞揉了揉眉心，将书直接交给羊禹，“查一下那位姑娘的身份，再查一下这本书的来源。”
　　杨这个姓氏，真的有些敏感。
　　希望是他多心了。


第13章 赏枫
　　回去后，洛晞犹豫半晌，难得主动去找了洛珏一回。
　　“我想找父亲借几个人，查一些事情。”洛晞简单讲了下自己这几日的偶遇，凝眉道，“我总感觉有些刻意，而且太过符合我的爱好。”
　　多亏于现代各种广告的轰炸，洛晞遇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就是碰瓷的来了。
　　洛珏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留下了那本书，说这事他会处理，让洛晞不必担心。
　　等洛晞一走，洛珏轻嘲一声，“杨家啊。”
　　手段越来越低俗了。
　　本来这是细作用来打进敌国内部的手段，如今倒让杨淑掐头去尾用在了洛晞身上。
　　“将书抄一份，然后原封不动给杨家送过去。”洛珏吩咐道。
　　杨淑出门回来，心情倒是颇好。
　　她和洛晞已经偶遇三次了，只要洛晞足够了解她，以她的容貌才情，洛晞一定会娶她。
　　进入正堂的时候，杨淑轻快行礼，“父亲。”
　　杨炳华沉着脸，手里拿着一本书，“你出门了？”
　　杨淑一愣，回答道，“父亲怕不是忘了，当日您亲口允了我，我可以出门走走。”
　　杨炳华深深叹了一口气，“那这本书是拿去干什么的？”
　　娟秀的字迹，熟悉的手法。
　　用起来的消息渠道，临时翻找出的孤本。
　　一桩桩一件件，杨炳华此刻是真的后悔，自己对这个女儿太不保留。
　　被抓的人手，暴露的消息渠道，流失的孤本。毫无疑问，杨淑做的事情，需要整个杨家来买单。
　　杨淑脸色一白。
　　杨炳华简直气笑了，“为了嫁人，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杨淑继而又无比愤怒，“那父亲打算将我嫁给谁呢？让我在家里当个老姑娘吗？杨延他什么都不用做，人家依旧捧着他，我到处讨好别人，却连个宴会都去不了。”
　　-
　　洛晞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可也不愿意去赌这种可能，干脆在家待了两天，安心等洛珏的消息。
　　这一等，就等到了新的剧情点。
　　一大早，系统就在叽叽喳喳，“宿主，今天你要去和郊外赏枫，在那里，你会遇见杨家大姑娘，那位姑娘惊慌下落水，你需要救下她。”
　　洛晞还有几分不清醒，起床气爆发了，“闭嘴。”
　　洗漱完毕，洛晞终于清醒过来了，也想起了相关的剧情。
　　这是本书第三个相关剧情点，小说中，杨家大姑娘也就是第二位和主角要商议婚事的女人。
　　按照常理，这位身份不够，根本不可能踏进洛家大门走到洛晞面前。但两人恰好在赏枫的时候遇上了，这位杨姑娘不小心落水了，主角二话不说跳下去救人，两人一同从水里出来……
　　同样的举动，在现代，那叫见义勇为值得夸奖，在这里，那就是主角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毁了人家的清誉。毫无意外，主角被舆论指责了。
　　由此可见，虐文主角是个多么高危的职业，好好救个人都要被迫负责。
　　洛晞将剧情思考了好几遍，不得不扶额叹息，问系统，“按照小说剧情，我身边肯定带了人，那些人游泳的能力比我强，怎么最后是我把人给救起来了？”
　　系统委婉道，“侍卫优先考虑姑娘清誉和自己小命，等着姑娘的仆妇赶过去救人，但主角你是个现代人，当时肯定想不到清誉，自然是你最为优秀。”
　　洛晞一点也不想这么秀。
　　不过，这事要是利用得当，也可以来一次反转。
　　系统提醒道，“上次杨延冒出来捣乱，这次得把他叫上，避免他再出什么意外。”
　　洛晞自然同意了这一点。
　　他和杨延一起去，他救的是杨家大姑娘，到时候就说人是杨延救上来的，人家是兄妹，这总不至于伤害姑娘家的清誉了吧？
　　等到剧情一走完，虐身虐心结束，洛晞就可以安排反转了。
　　将上下计划再次梳理一遍，洛晞还安排了上次几个救人的好手，这才给杨延写了一行字。
　　【秋日恰好，赏枫去否？】
　　将纸条卷起来，让人抱来那只鸽子，洛晞将纸条捆好，将鸽子放飞了。
　　一刻钟不到，鸽子回来了，腿上的纸条被洛晞取了下来。
　　龙飞凤舞两个大字，【不去。】
　　角落里还有一行小字，【除非你来找我。】
　　洛晞挑眉，夸了鸽子好几句，“回来真快。”
　　一边说着，洛晞也不忘给鸽子喂点心。
　　鸽子咕咕叫了几声，脑袋蹭蹭洛晞的掌心，迅速将点心吃了。
　　洛晞感觉这鸽子似乎饿狠了，顿时一阵怜惜，“下次我让人给你每天都送些点心过去。”
　　鸽子人性化点头，仿佛在赞同洛晞的意见。
　　洛晞收拾好东西，直接出门了。
　　在外面，洛晞恰好见到了洛珏，打了个招呼。
　　等洛晞走后，洛珏抱起迎面飞过来的鸽子，微微皱眉，“前几日才给你训练过，我怎么感觉你又重了？”
　　“咕咕咕。”鸽子叫了一声，满脸无辜。
　　-
　　想要找杨延，其实很简单，杨延一般不是在家或者皇宫，就是在各处酒楼。
　　常去的地方就这么多，洛晞在脑海中规划出路线，不过没能实现。
　　因为他洛府外面就看见了杨延。
　　“怎么在这？”洛晞大步走了过去。
　　杨延轻笑，“哪能真要你找？”
　　两人和以往一样闲聊，洛晞问，“不进去坐坐？”
　　杨延摇头，“又不是正经来拜见，别坐了。”
　　马车早就准备好，杨延干脆和洛晞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将自己的马让人牵回去。
　　上了马车，杨延这才想起正事，“怎么忽然想去赏枫？”
　　洛晞正色道，“看见秋日美景，想去外面走走，正好叫上你。”
　　杨延盯着洛晞看了半天，见洛晞咬死不改口，狐疑道，“当真？”
　　洛晞镇定自若，“我骗你有何用？”
　　“闲着没事干？”
　　“我就不能诗兴大发一回？”
　　此话一出，杨延顿时笑出声，在洛晞的冷眼下终于闭嘴了。
　　杨延思索半晌，“越是说谎的人越冷静，也罢，我去看了就知道。”
　　京城郊外有一片枫叶林，火红的枫叶铺满了路面，偶尔有风吹过，带起枫叶从高处旋转落下。
　　原本杨延还有些无奈，等到了这里，他倒是满意了不少。
　　“偶尔出门散散心也好。”杨延心情开阔了不少。
　　洛晞也暂时忘记了所谓的剧情和原本设想好的应对，沉溺于这篇景色中。
　　两人就像是早就约好的友人一般，把臂同游，从天高云淡说到人生哲理，最后又扩展到世间百态。
　　跟随的侍从对视一眼，稍微拉开距离，让两家的公子自由畅谈。
　　吹了许久的风，杨延觉得自己有些冷。
　　杨延提议道，“里面有个亭子，去里面坐坐吧，可惜没有带上你的酒，不然在这里温一壶酒更好。”
　　洛晞一愣，随即笑道，“改日再约，我一定把酒带上。”
　　林子深处有个小池塘，秋日只剩下残叶了。池塘旁边有个小亭子，不过里面有人捷足先登了。
　　杨延首先看到亭中的人影，不由厌恶道，“怎么又是她？”
　　见洛晞疑惑，杨延补充道，“我庶妹。”
　　洛晞也发现了，亭中有两位，一位是在家学规矩的齐五姑娘，另一位则是和他偶遇了好几次的那位杨姑娘，正是杨家的大姑娘。
　　亭内，杨淑正看着池塘悠悠走神。
　　齐五姑娘不由出声嘲讽，“杨姑娘是又让人打听了洛二公子的行踪，刻意来截人的？”
　　杨淑心中一慌，表面依旧冷傲，瞥她一眼，“齐妹妹怕是多心了，听说这里风景正好，我出来走走。”
　　齐五姑娘眼神有些晦涩，看着远处池塘的枯叶死水，心里只是冷笑。
　　洛家正是鼎盛，他们齐家和洛家合作的时候，却因为她，两家的关系明显出了裂缝。
　　一开始被表哥的花言巧语迷了眼，在经过长辈的教导后，亲眼看见那些私奔的女子日后的惨状，齐五姑娘很快就想清楚了，她到底要什么，家族才是她的后盾。
　　齐五姑娘想要寻找修补裂缝的机会，最好的方案自然是洛晞亲口跟家里人说，他不介意之前的事。如果两家能够结亲，不论是她嫁过去还是旁支联姻，那都是再好不过。
　　齐五姑娘多番打听洛晞的行踪，还没考虑好方案，就查出了这位杨家大姑娘。很明显，想攀高枝，也不怕摔断腿。
　　齐五姑娘琢磨许久，最后轻蔑一笑，自己的机会怕是落在了这位杨姑娘身上。
　　杨淑看了齐五姑娘片刻，最后露出一抹笑容，“妹妹可愿和我一起走走？”
　　齐五姑娘微微凝眉，“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既然亭中已经有了人，杨延也不想和几位姑娘挤在一起，干脆道，“我们回去吧。”
　　话音刚落，杨延就看见亭中的两位姑娘一起离开了，朝着池塘边走去，仿佛赏景去了。
　　洛晞微微一愣，“看来还是可以坐坐。”
　　杨延满意了，和洛晞一起进了亭子。
　　杨延看了下外面的池塘，不由有些惋惜，“可惜你回来迟了点，不然我们可以一起去摘莲蓬。”
　　洛晞也有些可惜，“江南那边，整个夏天都少不了雨，我都没怎么出门。”
　　说话间，杨淑和齐五姑娘已经走到了池塘边。
　　杨淑和齐五姑娘距离较近，仆妇四散，她们看上去就像是亲密的姐妹在说些悄悄话。
　　隔得近了，齐五姑娘自然能看见杨淑眼底近乎浅薄的恶意。
　　杨淑心中不由有些激动，只要从这里掉下去，洛公子一定会来救她。
　　本来她还想着，自己要是一个人掉下去，难免有些嫌疑，这不，天意助她，齐五姑娘恰好跟过来了。
　　齐五姑娘也是在京城齐家摸爬滚打一路走过来的，对着这些阴谋诡计，还真一点都不怕。
　　杨淑忽然靠近了齐五姑娘一步，已经拉住了齐五姑娘的胳膊，“还劳烦齐妹妹帮我一把……”
　　齐五姑娘也笑了，按住杨淑的手，奋力往自己的方向拉，“是我劳烦姐姐。”
　　说着，齐五姑娘飞快向旁边的池塘倒了下去。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齐五姑娘在水中沉浮，脸上的妆容已经花了，格外狼狈，“救……唔，救命啊！”
　　周围顿时一片惊慌尖叫，在外人看来，两人刚才的动作，就像是杨淑把齐五姑娘给推进了水里。
　　杨淑怔愣在当场，身子忍不住发抖，耳边还回荡着齐五姑娘悄悄说的一句话，“妹妹先跳为敬！”


第14章 又来
　　洛晞虽说坐在亭子里赏景，和杨延闲聊，实则一直注意着池塘边的动静。
　　系统说过，接下来，杨淑就会从这里摔下去，他需要冲过去救人。
　　洛晞早就把一系列的计划全部安排好了，就连后面的舆论布置计划都有涉及，他自然是信心十足，认为这次绝对万无一失。
　　但他万万没想到，落水的人换了……
　　那问题来了，他救还是不救？以前的布置用还是不用？
　　系统分析了几秒，诚恳道，“该处剧情线已初步偏移，请宿主自由判定，尽力挽救剧情。”
　　洛晞听系统这用词就知道了，剧情已经摇摇欲坠，会偏到哪里去全看天意。
　　周围会水的仆妇已经冲了过去，纷纷跳下去救人。
　　杨延看了洛晞一眼，意味深长，“你带着我来这里，就是看这个？”
　　洛晞无奈扶额，“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说话间，洛晞已经和杨延两人飞快走到池塘边。
　　洛晞深吸一口气，飞快做了决定，还是决定努力一把抢救剧情。
　　反正都是救人，后期的发展就见机行事吧。
　　不过，洛晞盯着水面看了半晌，这才注意到，齐五姑娘虽然在水中沉浮，但好像沉浮地还挺有规律，基本上没有呛水——这姑娘怕是会水吧？！
　　洛晞只当作不知道，面露焦急，指挥着周围的人赶尽去救援，自己也朝着落水点走过去，打算救人。
　　杨延一把拉住他，“借这次机会给我一用。”
　　洛晞刚想说什么，又听见了噗通一声。
　　水面荡漾起无数波纹，伴随着的还有几声尖叫。
　　这次可不是哪位奴仆跳下去救人了，而是和几位仆人一起站在岸边的杨淑落水了。
　　同时，一位婆子垂泪，“大姑娘和齐五姑娘姊妹情深，如今大姑娘见齐五姑娘落水，于心不忍，要自己跳下去亲自救人，老奴一个人拉不住大姑娘，这才让大姑娘……”
　　一边说着，婆子一边啜泣，可以说是情真意切。
　　洛晞不由侧目，瞥了杨延一眼。
　　当他瞎？分明就是这个婆子将人推下去的！
　　果然，杨延这厮，忒记仇。
　　之前有玉夫人在他身边安插人手，杨延也干脆安插回去，大概杨家所有人身边都有杨延的卧底。
　　杨延面露笑意，“不论齐五姑娘是不是杨淑推下去的，为了证实杨淑的清白，她跳下去救人都是最好的选择。”
　　杨延压低了声音，凑到洛晞耳边道，“杨淑会水，这次不过是个小教训，你不用担心。”
　　池塘中，杨淑也听到了岸边婆子的话，纵然心头暗恨不已，也清楚对自己最合适的选择是什么，她竭尽全力朝着齐五姑娘的方向游过去。
　　齐五姑娘的身边已经聚拢了好几个仆人，朝着岸边游了过来，结果杨淑一过来，两人纠缠在一起，顿时齐五姑娘也失去了原本的平衡。
　　“救命……”
　　这回两人是真的呛水了。
　　岸边的婆子唱作俱佳，依旧泪水涟涟，还在感慨杨淑和齐五姑娘姊妹情深。
　　齐家的人脸都绿了，偏偏不好反驳。
　　洛晞警告看了杨延一眼，“救人。”
　　再闹下去，就真的要出事了。
　　杨延无所谓，不过没拒绝洛晞的话语。
　　这回不再是演戏，洛晞安排人将两人救上来，让身边的医者过去看了，各自拿了披风盖上，扶上各自的马车，迅速送回京城。
　　杨家和齐家的人走了，热闹的场地只剩下零散几个人。
　　杨延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抱歉。”
　　说到底，杨淑都是杨家的人，她今日出了事，还得杨延去收拾烂摊子。
　　洛晞叹气，“没什么。”
　　“她是冲着你来的？指望你救人然后来一个非卿不嫁？”
　　“或许。”
　　杨延脸色一沉，“了解你性格的人可不多，能够预估出你会亲自去救人的，可也没几个。”
　　“我会注意。”
　　杨延长叹一口气，“我在皇宫待了许久，对那些后妃的伎俩也知道一二。杨淑她刚从边疆回来，根本不知道京都贵女的手段，又被我父亲捧着，自然是心高气傲。”
　　虽然杨延不知道两人的冲突是怎么回事，但看结果就知道，这回是齐五姑娘更胜一筹。
　　两人商议片刻后，果断放下了这件事。
　　重新回亭子里坐了许久，洛晞和杨延继续之前的话题聊天。
　　洛晞看着面前的池塘，也没了欣赏的兴致，“回去吧。”
　　“也好。”杨延倒是有几分遗憾，可惜了，如今池塘的景色确实不怎么样。
　　-
　　洛晞原本是安排了人控制舆论，本来是想后期反转的，这下子倒好，源头都给掐没了。
　　傍晚的时候，齐夫人亲自来了洛家一趟，来向洛晞致谢，王氏在一旁陪同。
　　齐夫人正色道，“我那丫头不懂事，还得多谢你救了小女。”
　　洛晞自己都愧不敢当。
　　两人寒暄片刻，齐夫人终于说起了正事，叹了口气，“小女这些日子焦灼异常，我寻思着她大概也懂事了，这才让她出门，没想到巧遇了你。”
　　洛晞道，“齐五姑娘有勇有谋。”跳水的时候够狠。
　　王氏轻咳一声，洛晞恍然意识到，这个词夸赞女子似乎不太合适。
　　齐夫人看着洛晞，越看越喜欢，玩笑道，“你这侄儿比我儿子好多了，不如跟我去齐府可好？”
　　女婿可当作半子，这是含蓄的暗示。
　　洛晞含笑不语。
　　王氏跟着安慰道，“再没有比齐五姑娘更蕙心兰质的了，只是我这侄儿年纪尚小，又有大师说他近些年不适合议亲，不然我们洛家哪里舍得错过齐五姑娘？”
　　齐夫人心里暗暗叹气，很多事情，机会就是这么一纵而逝。
　　她也观摩了许多京都子弟，但最为满意的，还是洛家尊重嫡妻的家风和洛晞本人，奈何五姑娘一时行为偏差，还被洛晞亲自撞见了。
　　虽然有些遗憾，齐夫人面容不显，打算回去再好好挑选一二，为自己的五姑娘找一门上好的亲事。
　　送走了齐夫人，王氏揉了揉眉心，似乎心有余悸，“这事本来和你没关系，都是齐家自找的。”
　　王氏讲述道，上次齐五姑娘出格的举动让齐夫人心惊胆颤，齐夫人干脆将家族大义和自身归宿掰开了揉碎了讲给齐五姑娘听，还给齐五姑娘分析了朝中局势。
　　齐夫人着重强调了，齐家和洛家是站在一起的，齐家隐隐比洛家式微，需要联姻来加强两家联系，还夸大了几分效果，让齐五姑娘愧疚不已。
　　王氏端着茶，“我和齐夫人早已商量妥当，既然你和齐五姑娘不合适，那就不勉强你们，以免未来成为怨偶，让旁支联姻其实也行。”
　　虽然效果没这么好，但两家的姻亲关系还是坐实了。不过齐夫人为了给齐五姑娘一个教训，刻意隐瞒了此事，齐五姑娘还以为自己有损了家族颜面。
　　这不，为了补偿，齐五姑娘此次当仁不让，干脆利落跳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发展，也惊呆了齐夫人和王氏。
　　-
　　洛晞陪着聊了许久，这才回去。
　　回到房间，洛晞不得不把系统叫出来。
　　洛晞问道，“剧情偏移了多少？”
　　系统道，“7%。”
　　一个不大不小的数值。
　　洛晞现在是真的狐疑，“这剧情真的靠谱？”
　　看看这次，落水的人又换了！
　　后面的剧情也从英雄救美变成了姐妹情深，天差地别也不过如此。
　　系统小声为自己辩解，“可杨淑也落水了啊。”
　　洛晞淡淡道，“那是杨延让人把她推下去的。”
　　这能是一回事吗？
　　系统自知理亏，努力分析道，“其实我觉得和杨延有关系。”
　　洛晞瞥它一眼。
　　系统继续道，“你看，上次是杨延捣乱，这次也是他搞事情。”
　　洛晞凉凉道，“上次我没叫他，这次我叫他了，既然叫不叫都是一个结果，问题是怎么避免这类事情发生？”
　　推卸责任谁不会？关键是解决问题。
　　见系统给不出结果，洛晞微笑，转头就把系统扔进了小黑屋。
　　杨延回去的时候，正好见到了面容冰寒的杨炳华。
　　“延儿，她是你妹妹，”杨炳华有些失望，但还是尽力压制怒气。
　　杨延慢吞吞看了杨炳华一眼，“杨淑告诉你的？那你怎么不问问我？偏听偏信，你还是这样。”
　　这么一句话砸下来，杨炳华深深叹气，“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
　　杨延冷笑，“你有空质问我，不如想着怎么跟齐家解释吧。”
　　齐五姑娘虽然排行第五，前面还有几个庶出的姐姐，但是实打实的嫡出大房长女，更是齐家花了大心思培养出来的。
　　如今齐五姑娘落水，抛开那些婆子不算，她身边就杨淑一个人，这锅杨淑背定了。
　　杨炳华怒气越发上涌，干脆随便指了一个人，让他将当时的场景再描述一次。
　　杨延身边的人顿时加油添醋，着重讲了他们公子当时在亭子里，但看上去，像是大姑娘把齐五姑娘给推了下去。
　　杨炳华顿时矢口否认，“不可能，淑儿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杨延侧头，望向杨炳华，“她做没做，重要吗？”
　　反正众人看见的就是这样。
　　杨炳华脸色越发冰寒。
　　杨延喝了口茶，起身走人，“你还是跟她说清楚，让她一口咬定自己是下去救人，因为姊妹情深。不然，才回京就推人落水，她怕是真的嫁不出去了。”
　　当晚，京城里的流言姗姗来迟，但都是说两家姑娘姊妹情深。
　　隔日，杨淑房间的瓷器少了许多。
　　杨延让人整理了账单，“去，让人送给我父亲。”
　　谁砸的谁出钱！


第15章 世子
　　洛晞没有官身，自然也不用去上朝，又不用去书院，每天睡的晚起的更晚，经常错过早膳。
　　基本上他起来的时候，家里洛尚书和洛珏都已经去上朝去了，洛昶这些日子也要述职，跟着洛珏一起，洛昱去了书院不在家，洛芷待在后院里跟王氏学规矩。
　　可以说，在家里的前院只剩下他一位主子的时候，没人敢来吵他，所有经过他院子的仆人都会自动轻手轻脚，唯恐吵醒了他。
　　等到洛晞中午彻底清醒的时候，朝中拖延了这么久的封赏终于下来了。
　　洛珏，封镇国公，三代不降等袭爵。镇国公府邸就在洛府隔壁，两府直接打通，洛珏不打算搬家，干脆把国公府当作会客的地方。
　　杨炳华，封关内侯，其子杨延，封世子，三代不降等袭爵。
　　当然，洛晞的世子位置，洛珏没提，皇帝也没说，朝中无人上奏折，就这么含糊着过去了。
　　洛晞琢磨完圣旨，无声笑笑，还没等他出门，杨延就找上来了。
　　杨延脸上满是笑意，明显近日春风得意。
　　“还没说一句恭喜，”洛晞调侃道，“没想到世子第一个就往我这里来了。”
　　杨延不客气坐下，顺便让人端上果盘，基本上就和在自家一样自在，“那不是我清楚，这事还是你帮的忙。”
　　虽然洛晞没有明说，但杨延自认这点默契也是有的。
　　“反正皇帝也不会封我。”洛晞悠悠叹气，“封了你也好。”
　　杨延笑意微收，“不争取？”
　　“现在争取没用，”洛晞撑着下巴，有些无聊，“我父亲就我一个亲儿子，我和他再吵，又能闹到什么程度？便是皇帝现在拖延，我以后也有办法。”
　　杨延就不一样了，眼看着杨家要鸡飞狗跳，皇帝恨不得再加一把火，又有臣子接二连三的撺掇，这才封了世子。
　　“岳清凌这人倒是心眼小，还惦记着那天落水的事情，他还特意在圣旨上夸我这人心性纯良至情至孝，满朝的文武大臣当时一个劲看我那便宜爹，我在那都看见他嘴角直抽。”杨延眉宇间带着些许笑意。
　　虽然岳清凌是为了膈应他，但杨延一点也没被膈应上，反而还格外沾沾自喜。
　　要知道，他们前天才吵完架，杨炳华气的恨不得让他赶紧滚；今日杨炳华就得接受陛下的旨意认可他孝顺还纯善，不知道杨炳华心里有多么不舒服。
　　杨炳华不舒坦了，他就开心了。
　　洛晞瞥了一眼杨延，“你这就有点幼稚了。”
　　“那是因为我还有一点良心，”杨延辩解道。
　　洛晞无奈看他一眼，心里也佩服杨家这混乱的程度。
　　杨延认真问道，“我记得你手里还有一个戏班子对吧？正好，借我使使。既然是圣旨册封，想必我庆祝一下也无妨。”
　　洛晞狐疑看他一眼，还是让羊禹将戏班子的管事叫了过来。
　　“你不会顺便想做点什么吧？”
　　杨延正色道，“我有这么闲？”
　　洛晞没说话。
　　杨延见瞒不过，只能补充一句，“也就唱个戏，我还能做什么？”
　　洛晞再次叮嘱一句，“他们只是普通戏班子，没什么别的能耐，你可别把人给伤了。”
　　杨延敷衍点头，兴冲冲带着人走了。
　　杨家，杨延兴致格外不错，他特意叫来了戏班子的管事，将一本小册子递过去，“这是我写好的唱词。”
　　管事微微一愣，还是大着胆子问了句，“杨公子，这戏班子也是京城里有名的，什么戏曲都会，您这唱词可是有什么别的讲究？”
　　杨延解释道，“我这唱词有点长，你们也不用管京城里哪些戏曲更合适，按照我的来就行。”
　　管事应了，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是，他一翻唱词，脸色却渐渐古怪起来。
　　熟悉唱词练习唱腔，一人分一段戏，戏班子的组织还算快，当天下午就可以上台。
　　杨炳华出京去郊外兵营了，杨延有些遗憾，但还是叫来了所有的姨娘和庶出弟妹，请他们过来听戏。
　　杨炳华不在，敢当场给杨延甩脸色的还真没有，所有人都来齐了。
　　杨延也没有刻意找事，只说是庆祝庆祝家里的喜事，正好热闹一番，请个戏班子过来唱戏。
　　坐在下首的人也乐呵呵陪着说话。
　　不一会儿，青衣先上台，花旦紧随其后。
　　杨淑听着这咿咿呀呀的唱腔，没能忍住打了个哈欠，可不得不撑着，装出一副喜悦的模样。
　　可听了一会儿，杨淑渐渐回过神来。
　　戏曲里，主要是讲一个贵公子，母亲去世，上有无良老父，中有姨娘挑唆，下有不省心弟弟妹妹，于是这位贵公子不断逆袭，最后他上阵杀敌，弟弟妹妹下场凄凉，老父孤独到老。
　　如果说代入主角，这场戏确实精彩，有冲突有起伏角色有亮点。
　　就是……场景有点熟悉。
　　杨淑的脸僵了。
　　其余的姬妾和庶出的子女对视一眼，一个两个脸色也不好看。
　　杨延笑嘻嘻放下茶杯，“难得大家一起热闹，想必姨娘和弟弟妹妹不会这么不给我面子，现在就想走吧？”
　　-
　　当日下午，洛晞就收到了管事的信件，管事顺便把那唱词抄了一份送了过来。
　　洛晞：“……”
　　没有指名道姓，就算杨家其他人不满，也不能跳出来说杨延做错了。
　　只是，到底会让杨家其他人不满，怕是后期少不了各种麻烦。
　　也罢，反正杨家其他人早就对杨延不满已久，便是现在一昧忍让，未来依旧少不了麻烦。
　　抛开这些烦心事，洛晞认真计较这戏曲，发现虽然剧情转场不错，具体的遣词造句还有待改造，便干脆一字一句删改，帮助杨延将剧情更加完善。
　　当然，这事得保密。
　　洛昶下朝回来的时候，发现今天洛晞心情似乎格外不错，“阿枝可是有喜事？”
　　“确实有乐事一桩，”洛晞没有多讲，反倒忍不住感慨，“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脾气挺好的。”
　　看看洛家上下多么和谐，洛晞自认，好歹他没有搞事，很多事情也就当作不知道。
　　洛尚书正好听到这句话，顿时气笑了，“你还好意思说！难道你拿自己和杨延比？”
　　“有何不可？”洛晞轻笑。
　　和杨延比起来，他是多么纯善。
　　洛尚书也知晓一二，杨家那明摆着快要打擂台的场面越来越紧张，杨延摆明了车马，根本不搭理那些个庶出。京都子弟和杨延熟络，不少人乐的看笑话。
　　杨炳华气愤了，干脆去了一趟施家，也就是杨延的舅家。
　　施家不知道和杨炳华达成了什么协议，转头派人劝诫杨延孝敬父亲和善兄弟，不然就是大不孝，杨延当场和那位施家的人吵了起来。
　　而且，杨延有了世子的封号后，转身就一道奏折状告施家，说施家有纨绔子弟欺压百姓，贪墨银两。
　　皇帝连声说好，还夸赞杨延此人一心为国，再次给了封赏。
　　在场的大臣无一不是像活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洛尚书自己都震惊了，真要说纨绔子弟，谁能比得过万花丛中过气走了无数夫子还打过许多公子哥调戏了许多小姑娘的杨延？
　　何况，哪有这么坑自己舅家的？
　　不过，洛尚书想想这些年来施家的不闻不问，似乎隐隐也有了答案。
　　洛尚书一转话题，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你回来也有十来天了，身体也歇息的差不多了，以后的晨昏定省不要忘记了。”
　　洛晞微微蹙眉，“父亲说过了，此类晨昏定省不过是形式，不必在意。”
　　这也是他难得和洛国公保持一致的地方，好歹不用他早起。
　　尽管洛珏是眼不见心不烦，但洛晞领情，基本上也不在洛珏面前晃悠，维持这份距离产生的美。
　　“他说不用你就真的不去？”洛尚书头疼，揉了揉眉心，“长辈可以对小辈慈爱，难道小辈就不该表示自己的孝顺？”
　　洛昶在一边帮着洛晞说话，“爹，二叔这些日子也极为忙碌，等以后闲下来就好了。”
　　洛尚书冷笑，没搭理洛昶，只是逼着洛晞表态，“你今天黄昏时刻就去，什么理由我都不认。你爹回来了十来天，你和他总共也就见了三次，这哪里说得过去？”
　　说起来洛尚书就觉得气，明明特意安排了将他们父子的院子挨在一起，就这都还能十天见两次，平日里连个招呼都不打。
　　洛晞叹气，第一次见面是他刚回来，说了几句话；第二次见面和第三次纯属偶然，洛晞去拜见了，决定保持距离合作愉快。
　　虽说是一家人，但他们真的不熟悉，也没什么话好说，过去的距离足以让洛晞退避三尺，他也过了那个需要家人陪伴的年龄，如今身边没人他更自在。
　　明摆着，洛国公洛珏虽然没打算折腾他，但也看不出多么喜欢他，他何必非要去刷存在感？
　　很明显，洛尚书虽然平日里宠着洛晞，但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松口，洛晞最后只能应下来，今天晚上，等洛国公洛珏下朝后，他一定过去。


第16章 聚会
　　洛晞在书房里，将杨延的唱词又修改了不少，增加了几个过渡剧情，等到天黑的时候，洛晞微微叹气，还是主动去了洛珏的院子，没等洛尚书派人来叫他。
　　这回洛尚书不在，大概是希望他和洛国公两个人好好交流。
　　“坐。”洛国公扫他一眼。
　　洛晞规规矩矩坐了。
　　“书桌上有话本，旁边有点心，缺什么让人给你送过来。”洛国公低头，继续处理公文。
　　洛晞微笑颔首，顿时懂了。
　　营造出表象便好。
　　“咕咕咕。”一个鸽子从窗户处飞了过来，直接投入洛晞怀中。
　　洛晞有些惊喜，这鸽子分明就是他养的这只。
　　大概是知道他在这，直接追过来了。
　　怀中抱着鸽子，洛晞随意挑了个话本，顺便把装有点心的碟子拉近了。
　　一手喂食一手翻书，鸽子蹲在他胳膊附近，洛晞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后来完全沉浸于话本中，偶尔拿一块点心喂鸽子。
　　鸽子格外乖巧，洛晞喂它就吃，洛晞一时忘记了它就在他掌心蹭蹭，用柔软的羽毛提醒洛晞。
　　翻过一页，洛晞无意识伸手去拿点心，却抓空了。
　　洛晞抬头，点心碟子被人直接抽走了。
　　洛国公站在洛晞身侧，将碟子挪到书桌另一侧。
　　“再喂下去，它就要飞不动了。”洛国公淡淡道。
　　洛晞一惊，“不会吧？它看上去还挺瘦。”
　　想想现代的胖橘，这才哪到哪？
　　洛国公沉默几秒，不得不多解释一句，“你可以去看看府里其它的鸽子，它在其中最为健硕。”
　　洛珏似乎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面骗他。
　　洛晞这才意识到问题，这是信鸽不是宠物，“父亲说的是。”
　　洛国公递给洛晞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名字，“有人泄露了你的消息。”
　　洛晞心里微微叹气，拿起旁边的朱笔圈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我知道是他。”
　　被朱笔圈起来的，是岳清凌。
　　小说剧情里，收留的朋友官路坦途，就是指他，后面的朋友捅刀，依旧是他。
　　但小说剧情最多只能算是预言，洛晞不可能因为没发生的事情，就去揣测岳清凌现在的想法，更不可能因此对他下手。
　　洛国公颔首，“当年他贫穷入京，你救他一次，又找门路举荐他，但他这些年升的太快了，你去江南的三年里，他成了陛下的心腹，怕是后面他投靠了别人。”
　　“没关系。”洛晞敛眸，“我信他。”
　　当初他帮忙，因为这人是他朋友，而不是因为交易。即使岳清凌投靠了别人，那也是他的自由。
　　洛国公面无表情，“我不信。”
　　洛晞一时没说话。
　　洛国公将纸条折起来，“我会派人盯着，你也可以亲自去警告他，让他收起那些小动作。”
　　洛晞怔愣，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人不仅是他名义上的父亲，更是从边疆归来的武将，心机手腕一个不缺，从朝堂上厮杀过许多回。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洛国公吹了声口哨，鸽子乖巧跳出来，“它该训练了。”
　　洛晞眼神有些微妙，他刚刚才喂食，这鸽子转身就进了别人的怀里。
　　洛国公指了指书桌旁的话本，“喜欢可以带上。”
　　“不用了。”洛晞道，“接下来我也能猜到后续。”
　　打发时间罢了，正经品阅完全没必要。
　　等洛晞走了，洛国公看着鸽子，眼神微冷。
　　鸽子感受到不太妙的气氛，忍不住炸毛，挥舞着翅膀飞了起来。
　　洛国公收拾碟子，表情冷淡下来，“不是给你准备的。”
　　鸽子咕咕咕叫了一声，仿佛在为自己辩解，顺势朝着窗户附近挪去。
　　洛国公悠悠叹气，手指叩击桌面，陷入沉思，“不喜欢话本……”
　　鸽子抓住机会，毫不犹豫从窗户缝隙里飞走了。
　　洛晞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果然，洛尚书正在等他。
　　洛尚书似乎极为高兴，“去了半个时辰？”
　　有这么久？洛晞眨了眨眼，诚实道，“没注意。”
　　“高兴吗？”
　　“嗯。”洛晞配和笑笑。
　　洛尚书对这个答案更加满意，追问道，“你们聊了什么？”
　　洛晞一愣，刚准备编造一个话题，恰好鸽子撞入他的怀中。
　　洛晞干脆将鸽子举起，“聊了它。”
　　鸽子茫然又蠢萌，绿豆眼盯着洛尚书。
　　洛尚书脸上的笑容一僵，眼神陡然间变得凌厉起来，他顿时意识到洛晞没说实话，干脆甩袖，怒气冲冲走了，“改日就把这鸽子给煮了。”
　　“咕咕咕。”鸽子委屈叫了声。
　　“别怕，你跟着我就没事。”洛晞安慰道。
　　-
　　洛晞跟系统商议这剧本的未来。
　　洛晞道，“再这样下去，我觉得剧情一个都没办法完成。”
　　系统鼓励道，“不可能的，这就是最符合实际的未来走向，即使现在有了些许误差，后期也会朝着最终目标靠拢。”
　　洛晞玩味一笑，没说话。
　　系统再次鼓励，“宿主，就算前面的背景崩了，但那也只是感情线的一部分，你还有事业线啊！感情线容易随着人心一时的变化发生剧烈变动，但事业肯定不会。”
　　洛晞已经心累，“你上次也是用如此肯定的口吻跟我保证，剧情一定没问题。”
　　虽然洛晞不想被虐，但他辛辛苦苦走剧情，结果剧情一言不和崩了，那也太打脸了吧？
　　见系统哑口无言，洛晞正色道，“正好，我确实需要去找杨延，事业线也勉强能靠上。要是剧情对得上，我肯定不会消极罢工。”
　　系统连声安慰洛晞，同意了洛晞这个决定。
　　杨延和洛晞确实上次就约好了，杨延需要一次凑够足够身份的人，帮助洛晞打开事业。
　　洛晞回京这么久，也不可能天天在家咸鱼，他犹豫了许久，终究选择了报纸作为切入点。当然，这是份好东西，他需要拉更多身份足够的人上船，来保证船不会翻了。
　　这回，也是家门口，洛昶又把他给拦住了，“阿枝，你上次说过……”
　　洛昶欲言又止。
　　洛晞有些茫然，他说过什么？
　　洛昶不得不提醒他，“你说过，下次出门，我们兄弟一起去。”
　　洛晞：“……要不再下次？”
　　洛昶脸色一白，没说话。
　　“也行，”洛昶的笑容其实有些勉强，“那我就不打扰了。""
　　洛晞扶额，“去也行，但这次不是我主办的，我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些什么。”
　　这次是杨延拉着他那一堆人特意办的宴会，里面基本上都是勋贵和一些纨绔子弟，和平日里洛晞那边风格差异特别大。
　　要不是因为洛晞自己要忙碌着报纸一事，他也不会去这样的宴会。
　　洛昶脸色好看了许多，迅速答应下来，换了身合适的常服就出门了，还带了个礼盒。
　　大概以为是去看洛晞的朋友，洛昶一路都格外镇静，和洛国公格外相似。真要说起来，他们叔侄更为相似。
　　洛昶表面冷淡十足，唯有目光在看到他的时候，稍微温和几分。
　　是愧疚还是弥补？又或者是真的想要培养兄弟感情？
　　洛晞将脑海中诸多猜测全部甩开，没打算深究。
　　马车的稳定性还不错，不至于摇摇晃晃，洛晞和洛昶也没什么话好聊，两人一路沉默到长偃楼。
　　快到了，洛昶稍微整理一下衣裳，然后竭力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打算和洛晞的朋友好好认识，然而脸色不由一僵。
　　这里是杨延专门用来和朋友宴请的地方，洛晞也来过不少次，但没有一次这么头疼，因为他还没走近就听见了一阵靡靡之音。
　　洛晞自己举办宴会邀请好友的时候，也会找一些乐师，但要么是《清平调》要么是《平沙落雁》，偶尔也会有《阳春白雪》，而杨延……则是《玉树后|庭花》。
　　如此高调张扬，风格独特。
　　洛昶有些不敢置信看着洛晞。
　　洛晞面无表情，看他干嘛？
　　这曲子又不是他选的！
　　众多勋贵子弟习以为常，反倒哈哈大笑，偶尔还可以听见一两声暧昧的话语。
　　洛昶结结巴巴，“咳，是我猜测，猜错了，没想到阿枝喜欢……”
　　洛昶说不下去了，边疆里，梦里是挑灯看剑，战场上是四面埋伏，总归没有这样的音乐。
　　洛晞看向洛昶，只觉得一口黑锅来的又快又准，偏偏自己还没办法反驳，“兄长要是觉得不适，可以呆在这或是先回去。”
　　“……不了，我陪你一起去。”洛昶原本的轻松不翼而飞。
　　洛晞带着磨磨蹭蹭的洛昶走近了，正好听见有人在大声说话。
　　“……难道我就不会吟诗？野有死麇，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这才是好诗啊……”
　　洛昶的目光越来越凝重，他看了洛晞一眼，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走进战场。
　　洛晞扶额，忍不住磨牙。
　　他以往也很少来，只是这次杨延让他过来，他没办法现在转身就走。
　　洛昶欲言又止，依旧沉默，他还是决定先进去看看，有他在，总不能让那些外面的女子近了洛晞的身。
　　“没错没错，那些个读书人竟然批评为淫|乱之诗，淫靡之作，实在是太没眼光！”
　　“改天我就请人编纂一本《花间集》，将这些好诗都收录下来，然后挨家挨户送上一本。”
　　“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裳。合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那些傻子哪里懂得这番美妙？”
　　堂上一片轰然大笑。
　　洛晞见洛昶脸色越来越难看，不得不叹气，打算待会跟杨延说一声，让人送洛昶趁早回去。


第17章 报纸
　　这次的宴会在庭院中举行，周围的宾客不算多，附近的人却不少。
　　还没走近庭院，洛晞就听见一两声抱怨，“姑娘，这里实在是太乱了，哪里能让您亲自过来表演？”
　　“噤声。”轻细的女子声道。
　　洛晞随意一扫，迎面走来两名女子，一主一仆。女子刻意画了梅花妆，微微抬起下巴，表情带着些许骄傲。
　　但观衣着，根本没有世家姑娘的精致妥帖，明显不是前来参加宴会的人。再联系之前的表演一次，身份不言而喻。
　　瑞滢缓缓上前，怀中还抱着琴，见到洛晞时有些诧异，主动行礼道，“没想到洛公子也在这。”
　　洛昶看着洛晞的眼神瞬间不对了，他干脆上前一步，拦在了洛晞面前。
　　看这架势，似乎认为瑞滢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深怕瑞滢靠近了洛晞传染了他。
　　洛晞纳罕，“……我似乎不认识你。”
　　旁边的羊禹上前一步，悄悄在洛晞耳边解释，“这位是星月阁最近捧出来的花魁，以琴、棋两技闻名，入幕之宾不少，近日就要挂牌。”
　　洛昶的听力极好，羊禹说的话他也听见了，眼神不由更加犀利几分。
　　庭院中，舞娘跳着舞，一些人凑在一起说笑，也有人注意到洛晞被堵在庭院门口了。
　　“我曾多次听闻过洛公子的大名，素以为洛公子家世清贵人品端方，想要拜见却无处可寻，今日却在此地见到了洛公子。”瑞滢的话语中似乎透露出了些许嘲讽。
　　说话间，瑞滢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瞥了四周又垂眸，高洁又清雅的模样倒是格外吸引人眼球。
　　这是想嘲讽他和那些纨绔子弟同流合污？
　　洛晞眉眼一抽，提醒道，“姑娘慎言，我和诸位年纪相近，偶尔往来也实属正常。”
　　已经有人听见了门前的这番动静，听见瑞滢的话也只是静候下文。
　　不少人交换了一下视线，原本嬉笑的话语也压低了，只是偶尔之间窃窃私语。
　　瑞滢慢条斯理，抱着琴，绽放出一抹笑容，“难得一见，瑞滢斗胆，想要和洛公子您比试一二，斗琴一番！”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连原本跳舞的几位舞女都不知什么时候撤了下去。
　　不少人看着瑞滢的眼神都变了，原本他们还稍微有一点怜香惜玉，可这女人胆子也太大了，一个妓子，还敢主动提出来，向人家国公府的公子讨教琴艺还切磋一番？
　　就这身份差距，如果洛晞不想，瑞滢连上前拜见的资格都没有，也该识趣躲闪开。
　　庭院周围，有人玩笑道。
　　“陆兄待会可还要向洛公子切磋？”
　　“下次再说吧，我可不想和一个妓子相提并论。”
　　两人的谈话丝毫不避讳周围的人，言语间已经表明了态度。
　　瑞滢的脸有些发红，可还是倔强站在原地，“洛公子可敢与我比试一番？”
　　杨延本来在里面招待客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时正好听到这么一句话。
　　杨延面色一寒，“什么敢不敢？不过是缺了个人，我随意点了你前来表演的，识相便该表演后走人。”
　　“我……”，洛晞刚想说话。
　　洛昶气笑了，按住了洛晞的肩，明显不希望他开口，“杨世子好家教！改日定要在朝堂上讨教一番！”
　　周围的仆人瞬间上前，拦住了想要靠近的瑞滢，眼神格外凶恶。
　　洛昶目光有些冷，“一个妓子罢了，轮得到她来拉低洛家的品味！”
　　他不管京城的其他家族子弟是不是以为这种女人争风吃醋为荣，但这种不干净的东西，还敢来和洛晞比试，是想说洛晞也和她一个水准？
　　洛晞还想说话，“你……”
　　杨延出来的还算及时，一把拉住了洛晞，堵住了洛晞要说出口的内容，“这事是我没来得及处理。”
　　杨延看向瑞滢，脸黑了一半，“送走！直接送去京兆尹，就说她冲撞了本世子！”
　　难得以前熟悉的琴师有事，他让人送来一个琴技不错的，结果居然就送来了这么个人？
　　瑞滢惊慌抬头，有些茫然看着四周。
　　她抓着婢女的手，面色有些惊惶，想说些什么。
　　这些人不该夸赞她的高雅纯洁吗？不该认可她的才情，赞扬她的美貌，就算比起那些世家小姐也丝毫不差吗？
　　为什么这些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说话。
　　她眼眶发红，刚想说话就被杨延身边的人直接堵了嘴反绑了双手带走了。
　　在场的诸人也大多脑子清醒，偶尔开开玩笑便罢，倒也不会真的刻意得罪某些人，尤其是洛晞眼看着要成为京城新贵，人家讨好都还来不及，自然没有人会去刻意冲撞。
　　洛晞悄悄对身边的羊禹道，“你追上去，把人送到洛家去，我有用。”
　　羊禹悄悄向杨延的仆人询问事项，然后又退了回来，在洛晞耳边汇报。
　　“公子，杨公子的仆人告诉奴，瑞滢姑娘并没有被送去京兆尹，他认为可能会有某些人想要怜香惜玉，把人给保出来。”
　　洛晞诧异，“他想做什么？”
　　“杨公子说，要让瑞滢姑娘自食其力。”
　　洛晞扶额，感觉杨延又在搞事情，“所以说？”
　　羊禹低声道，“杨公子说，交给了人牙子，现在就带出京城，发卖到庄子里种地。至于去了哪里，杨公子不愿意告诉奴，说公子脾气太好，容易心软。”
　　洛晞：“……”
　　他是觉得那女人有问题，想要审问一番罢了。
　　-
　　洛晞不得不暂时将此事放到一边，好歹先把面前的宴会给过去。
　　洛昶脸色依旧不太好，看见杨延正儿八经赔罪之后才和洛晞一起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了，洛昶，没想到你这边疆一去就是这么多年。”有男子看见洛昶，迅速起身过来打招呼，笑容格外愉悦。
　　洛昶情绪缓和了一些，见洛晞正在和杨延说话，便和自己熟络的人也跟着聊开了，进入了自己的圈层。
　　杨延见洛晞情绪不高，干脆大手一挥，“你放心，有我在，保证让那女人蹦跶不起来。”
　　洛晞有些无奈，不过刚刚的想法也只是一个猜测，没有实证证明，“你找我是有事情？”
　　“帮你开路！”杨延一把拉过洛晞，将他带到偏远处的一个席位上，道，“这位是长平长公主的长子，这位是理亲王世子，这位是柳尚书的长子……”
　　这些人统共有一个特点，家里有钱有权，自己闲着没事干。
　　杨延难得把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有宗室有实权还有诸多官宦，再加上洛晞拉上的一批世家子弟，什么生意做不了？
　　长平公主的长子管铭往后一靠，“先说好，小生意我可不插手，你总得拿出点真本事来。”
　　这些人也都是天之骄子，要不是平时和杨延玩的好再加上洛晞以前的名气足，他们还真不一定愿意参与。
　　“我也不过多卖关子，诸位，可曾听过话本？”洛晞坐在众人中央，随意抛出话题。
　　“看过不少，不过现在出色的话本越来越少了。”柳冠兴致缺缺，“好多写话本的都是随意下笔，尽喜欢写世家姑娘跟穷小子私奔，这简直笑话，世家的姑娘能放着我们不要，看上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
　　“别这么说，还是有些不错的。”
　　“那各位认为，邸报如何？”洛晞又问。
　　“除了我爹，基本上没人看。”有人诚实道。
　　上面都是些皇帝的谕旨、诏书，还有一些朝堂重要公文，但他们大多没有出仕，这些和他们关系不大，偶尔知道些朝廷要紧事便够了。
　　“这样东西，我把它叫为报纸，算是两者的结合，又有些不同。”洛晞一挥手，羊禹自动把笔墨纸砚呈上来，杨延在一边研墨，让洛晞迅速上手。
　　洛晞三两下勾勒出轮廓，“和邸报不同的是，它不仅要播报一下朝堂上的大事，但不必太过张扬，还需要放一些民俗内容，以及一些大儒的文章，要上可阳春白雪，下可下里巴人，通俗易懂人人能悟……”
　　换而言之，他们和邸报的最大差别，就是定位的不同。邸报面向于官宦，他们面向于大众，所以内容上差异较大。
　　洛晞早就把报纸的版面都给划分好了，这次一次性给大家掰扯完了，为了确保大家都能听懂，还顺带着讲了几个合适的段子和故事，以示它们放到什么内容里面。
　　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听了洛晞说完顿时眼睛就亮了，不仅是可以预见的商机，更多的是因为这份报纸隐形的收益。
　　想一想，这份报纸传扬天下，他们的名字也将会四处传播，以后那些文人墨客能够登文在上面，可不得承他们一份情。不说交好，至少给人的印象绝对不会差。
　　杨延听洛晞说完了，陷入思索，“印刷好说，雕版印刷或者活字印刷，总有一个比较合适，不过人手是重点。”
　　“还有价格上，这个怎么定价？”
　　很多农家子弟之所以没办法读书，更多是因为笔墨纸砚耗费太快，价格太高，尤其是造纸繁琐，再次的纸张也价格低不到哪里去。
　　怕是很多百姓没有闲钱去购买一份报纸。
　　在场诸人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价格定高一点不就行了？主要卖给商户或者官宦。”
　　“必须让所有的读书人都看我们的报纸。”
　　“这报纸必须成为我们独一家的东西，不能让其他人给仿造了，谁要敢当下一个就弹劾谁。”
　　“稿子总需要人来审核吧？我家可以出人，占三个名额。”
　　“就你行是吧？咱们哪一家没人？”
　　洛晞嘴角带着些许笑意，有了这么多人的参与，便是皇帝将来对报纸动心了，想要抢过来，也得考虑下这么多家的感受，不得不让步。
　　周围的场地被直接清空，这些人找了个单独的小房间，各自协商好所出的银两和利益分割，抓紧时间，赶紧把重要内容给商量妥当，深怕错过了最佳时机。
　　洛昶和诸多好友一一见面闲聊之后要来找洛晞，洛晞只能让羊禹给他带话，再等等他，或者洛昶先回去，他还有急事。
　　洛昶微微凝眉，看了一眼讨论激烈的众人，心头一紧。
　　其余人或许只看出了“报纸”这一物带来的收益，洛昶却发现，洛晞始终没有放出报纸的掌控权，或许有人提出过，但都被洛晞压下来了。
　　分利不分权，重要的内容在洛晞手里，洛昶感慨一声，也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个弟弟的头脑。


第18章 有钱
　　洛昶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戌时，外面的天色都已经黑了。
　　大家都清楚这事必须赶紧定下来，也没人闹着说要先去用膳，最多是杨延让人上了几盘点心，然后大家一边吃一边讨论。
　　洛晞和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利润分割的方案，洛晞自己带了点子和十万两银子，占股三成，杨延组织了人手和十万两银子，占股两成半。至于其他人，就分割剩下的部分，也争吵的万分火热。
　　既然要做，那就是要做大的，以京都为中心，全国各县城统统铺设报纸据点，确保报纸能够流传到五湖四海。
　　旁边有人伸着脑袋想要过来打听，想要分一份份额，直接被爆脾气的管铭给推开了，还勒令他们不许靠近。
　　洛昶过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平静了下来，重点内容说完了，喝茶的同时不忘给洛晞塞帖子，“有空不忘来我家做客。”
　　洛晞一一收下了，含笑回复几句。
　　管铭拍了拍杨延的肩膀，“好兄弟，可真有你的，下回你可还要记得我。”
　　他们虽然没进入朝堂，但不代表他们不想做出一番成绩，管铭打算立刻跟他那公主娘说一说，把这报纸定为全国唯一的报纸，不允许其它报纸发行。
　　杨延笑了下，不把这些人都给绑上船，怎么来给洛晞保驾护航？
　　洛昶没看懂这其中的含义，只是试探着叫了洛晞一声，“阿枝，该回去了。”
　　亲自送他们出门，杨延顺口问了洛晞一句，“银两够吗？我记得你好像还要开几个铺子。”
　　“是有些紧，不是大事。”洛晞微微一笑，倒不怎么担心这件事。
　　周转过来不是问题，主要是他习惯留一手作为预备资金。
　　杨延顺势点头，塞给了洛晞一个盒子，“这是我份额的银票，先交给你。其他人的大概也会就这几日给你送过来。”
　　马车上，洛晞将盒子，打开一道缝隙后随意扫了一眼，不禁一怔。
　　洛昶看向洛晞，“十万两银票？”
　　“嗯，万通钱庄的。”洛晞垂眸，将盒子合上。
　　不，是十五万。
　　-
　　盒子被洛晞单独抱着，下马车见到洛尚书的时候，洛晞不由眉心一跳。
　　昨日，洛尚书怒气冲冲走了，又转头让人给他说，每日他必须过去给洛国公请安，早朝太早，他起不来也行，晚上他必须过去。
　　宴会中讨论的太过热烈，他连饭都没吃，自然把这事也给忘了，现在明显超时了。
　　这不，洛尚书来兴师问罪了。
　　“大伯。”洛晞规规矩矩行礼，争取把这事给忽悠过去。
　　洛昶面容极为恭敬，反倒看不出多少亲近。
　　洛尚书也是被折腾到没脾气，“我让你黄昏去拜见，你就刻意这么晚回来？”
　　洛昶辩解道，“阿枝在商量一些事情，所以回来晚了些许。”
　　洛尚书瞥了洛昶一眼，又看了下天色，“何止晚了些，幸亏陛下前些年停止了宵禁，不然今晚你们都不用回来了。”
　　洛晞没说话，没有为自己辩解，他确实是不小心忘记了。
　　洛尚书无奈摆摆手，“你直接去拜见吧，从下朝回来，他等了你两个时辰都不止了，别再拖延了。”
　　洛晞微微蹙眉，似乎极为体贴，“这个时候，父亲应该已经休息了，再去打扰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洛尚书冷笑一声，“没睡，一直在等你。”
　　看来是避不开了。
　　洛晞不得不答应下来。
　　等洛晞一走，洛尚书脸色就彻底冷了下来，对洛昶道，“跟我来书房。”
　　-
　　洛晞这次去的时候，书房里依旧留了一碟点心，不过话本撤了。
　　“在外用膳了？”洛国公放下了手中的公文。
　　“没有。”洛晞道。
　　洛国公起身，示意洛晞跟上，“厨房里给你热了菜。”
　　等洛国公和洛晞离开书房，一只雪白的鸽子从窗户缝隙里飞了进去。
　　饭菜一直热着，洛晞本来就忙碌许久，如今歇下来，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父亲不嫌弃我来迟了？”洛晞玩笑道。
　　“哪里有什么嫌弃可言，总归是亲子，这么点耐心我还是有的。”洛国公淡淡道。
　　这话可以说是再贴心不过。
　　洛晞没料到这个答案，一时有些走神。
　　再暖心不过，他险些就当真了。
　　“你一直抱着个盒子，东西很重要？”洛国公似乎不经意问了一句。
　　微微凝神，洛晞说道，“杨延临走前塞给我的。”
　　“你们感情不错。”洛国公淡淡道。
　　“长期处下来的交情，平时他也没少看我不顺眼。”洛晞无奈，他知道洛国公想说些什么。
　　别以为都是武将就感情好，其实洛国公这人性格冷淡，又和发妻感情不错，实际上根本就不太欣赏杨炳华此人，平时也不过是面子情罢了。
　　洛尚书跟洛晞提过这一点，但不阻止他交友，奈何洛晞和杨延越走越近，连带着两家感情也奇奇怪怪。
　　洛晞主动换了话题，说起了办书刊和纸张的问题。
　　书刊是肯定要办的，报纸必须掌握在自己人手里，这么大个舆论大杀器必须牢牢把控。纸张虽然降低了现有纸张的成本，但也损害了不少人的利益，将来怕也是有一番争执。
　　等洛晞差不多交代完，就看见洛国公牢牢盯着他。
　　“……你决定了？”洛国公眼神中意味不明。
　　洛晞还以为是在说书刊和报纸的事情，“是。”
　　“所做为何？”
　　“打下一片属于我的基业，”洛晞这话极为诚恳。成家立业，许多男子都有此类想法，他也一样。
　　就算换了个时空，洛晞也不是没想过出人头地。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洛国公沉声道。
　　“对别人而言，代表风险和利益，”洛晞深出一口气，“对我而言，代表未来的话语权。”
　　主要是针对帝王。
　　没有足够的权势，以他现在的位置，其实是空中楼阁，一旦洛家出事，他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即使我反对？”
　　“我总得要试试，最多路程艰难一些。”洛晞认真道。
　　洛国公深吸一口气，没说话，摆手让他走人。
　　这是不同意？
　　洛晞不得不服软，毕竟洛家现在握有兵权的就是洛国公，皇帝那边还得他出面，“爹，真不行？”
　　难道他还得给自己另外找好靠山？
　　难得没被洛晞叫父亲，听到了十年来第一声“爹”，洛国公恍惚一瞬。
　　“行。”沉默片刻，洛国公这一声回答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看着点总比你胡来要强。”
　　那就成了。
　　不是说确定了计划一切就完成了，其中涉及的金钱以及人手，肯定大部分要从洛家抽调，从外面选人，洛晞也怕有沙子掺进来。
　　既然说起了具体的规章制度，洛国公干脆让洛晞去他书房，两人直接商议清楚，将界限标出来。
　　推门而入，洛国公淡淡道，“厨房那边新送过来了点心，你正好……”
　　说到这里，洛国公剩下的话语戛然而止。
　　装点心的碟子空空荡荡，只剩下些许碎屑，旁边还有一根鸽子的羽毛，羽毛白润有光泽，明显是新褪的。
　　第二日，洛晞的那只鸽子训练量翻了一倍。
　　-
　　隔日，洛晞将详细的计划表誊抄了一份，往杨延那边送了一份，直接盘下了店铺准备好了人手，开始联系文人墨客在其中投稿。
　　大多数人矜持了解了其中的内容，没有立刻同意，想要看一期情况再说。毕竟这报纸的发展还不好说，万一玷污了他们的书稿，也不好说。
　　洛晞也不在意，横竖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要承担几番风险。
　　没等洛晞想好是拿自己的稿子去凑个热闹还是去找自己的几位老师，选一些精品内容分板块，杨延提了个主意，“既然话本能够被登上报纸，那我的戏曲为什么不可以？”
　　管铭笑了下，“你可算了吧，你的水平咱们都清楚。”
　　杨延不服气，悄悄瞥了洛晞一眼，干脆将戏词念了几句，昂着头道，“你自己品品，这词写的好不好。”
　　众人惊疑不定。
　　“好像……还行？”
　　柳冠来了精神，将记录戏词的小册子抢过来，翻了几下，狐疑看向杨延，“你不会是找人代笔了吧？”
　　“去去去，瞎说，”杨延轻咳一声，“有人替我修改了一些部分。”
　　一开始，他们就发现了这里面隐射了不少东西，其他人戏谑瞥杨延一眼，见他坚定要放上去，其他人也都同意了。
　　一个两个，都等着看热闹。
　　一份报纸，肯定需要有不少内容来作为支撑，为了凑够篇幅，洛晞将自己以前的文稿翻了翻，厚颜凑了个数。
　　洛晞这边办报纸风生水起，他的朋友自然也略有耳闻，关系好的，如成淳博，亲自过来一趟，送来了好几首诗词，不过顺便敲了洛晞一坛桂花酿。
　　平时忙碌的，如岳清凌，虽然没能亲自过来，但也找出了自己的得意作品，让人送上门。
　　可以说，第一期报纸虽然没有赫赫有名的文人墨客下场，但内容也不容小觑。
　　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下，这份报纸彻底火了！


第19章 上香
　　事实上，这份热度甚至超过了洛晞的想象。
　　报纸定价，要么价格高，一份报纸利润足够，要么价格低，全凭薄利多销。洛晞想了想，他求的是名，需要普及大众，所以选择了后者。
　　前期自然是砸钱，雇人卖报纸，盘商铺，发放部分稿费，甚至打通各酒楼茶楼，让那些说书人不经意间讲些报纸上的故事。
　　文人相轻，但也不是一昧诋毁，那些个有真才实学的人往往更加受人敬佩。
　　以往洛晞他们也就是自己的圈子里交流较多，对外也只是找几位老师讨教，但整个京城的文人，又有几个能完全了解他们的作品？
　　专门用来卖报纸的商铺里，有人专门写了信点评，也有人不服气，兴致冲冲托人送来了自己的代表作，要争个第一第二，还有的人开始含蓄打听报纸上稿件的标准，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得到赏识。
　　当然，谁都没有杨延的热度高。
　　那份戏曲唱词经过了洛晞的修改后，起承转合更加动人心魄，唱词也一句句精雕细琢，放上去的一部分恰好卡在高潮上。
　　大抵是因为大家确实比较缺乏精神食粮，如今陡然间出现一个如此‘励志’的故事，顿时让人沉浸了进去。
　　茶楼里，洛晞听着说书人讲述报纸上的故事，不由和杨延面面相觑。
　　“我以为第一个火起来的，该是我的骈文或者是成淳博的诗词。”洛晞调侃道，“百姓也就罢了，没想到文人也居然更喜欢你的戏曲。”
　　当然，主要原因是因为洛晞一次性把骈文和诗词给放完了，但戏曲只放了四分之一，打算来个连载。后续未知，更加让人抓耳挠腮。
　　杨延无奈，“你可以出去说，那是你替我改了好几回的。”
　　洛晞顿时摇头，“算了，我可不想这么个扬名。”
　　说书人掐头去尾隐去关键人物的名字，当说起那位贵公子如何发现自己兄弟的不良用心时，楼下的众人纷纷叫好。
　　跑堂的小二靠在柱子上，没钱的人站在门口不肯走，也专心听着说书人的讲解。
　　当说到最关键的地方时，说书人一拍惊堂木，“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说完，说书人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开始收拾东西。
　　“嘿，你这人。”众人顿时不满了，一个两个把说书人拦住，吵嚷着让他把后续给说完。
　　杨延摸了摸下巴，“你上回跟我说要断章，我本来还不是很懂，现在好像明白了。”
　　洛晞挑眉，暗笑不语。
　　被好几十号人给拦着，说书人没了法子，只得道，“这是我在报纸上看见的，报纸上只写了这些，你们再逼我也没用。”
　　“报纸是什么？”忽然冒出来个新东西，众人倒是一头雾水。
　　“嗨，老夫想着，大概和邸报差不多，就是内容上不一样罢了。”说书人干脆将卖报纸的地方说了出来。
　　见实在逼问不出什么，乌泱泱一批人干脆出门，直奔售卖报纸的地方。
　　“走走走，我们自个去买一份。”
　　茶楼上，杨延端起茶盏，“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
　　洛晞端起茶盏，举杯相碰。
　　“对了，那位瑞滢姑娘，是不是还在你那？”洛晞终于想起了正事。
　　杨延一愣，“怎么了？在我庄子里，估计在种地吧。”
　　洛晞沉思，“星月阁没派人来找你？”
　　杨延道，“找了，但我没放人。”
　　洛晞敲了敲桌子，“我感觉这位瑞滢姑娘的出现有些凑巧了，你不如再查一查她的身份。”
　　虽说他和杨延都对这位瑞滢姑娘没什么感觉，但人家既然敢表露出那样的神态，指不定还真有人喜欢那样的。
　　杨延面露嫌弃，但还是点了点头。
　　报纸的热度迅速席卷了整个京城，杨延的戏曲本就是戏词居多，有戏班子派人去了商铺，商议能不能花钱买下这份戏词。
　　也有人不想花钱，但一打听这家商铺背后的后台，包括但不限于洛家、杨家，公主府、柳家……原本想占便宜的人齐齐沉默了。
　　杨延毫不犹豫同意了，开了一个极低的价格，一次性售卖给了十来个戏班子，让他们好好排练，如果哪里有问题还可以派人指导，他势必要让这出戏火爆京城。
　　等到杨炳华回京的时候，同僚正好闲着没事干，邀请他一起去听人说书。
　　杨炳华不好拒绝，在茶楼里坐了一个时辰，后来，他越想越不对劲，干脆让人买了份报纸回来，细细看那戏词。
　　越看，杨炳华脸越黑。
　　然后，杨炳华在那份戏词附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杨延！”杨炳华气急，把手中的茶杯砸了。
　　-
　　回去的时候，天色尚早，王氏派人来叫洛晞，让他陪同一块去上香，同去的还有洛芷。
　　马车上，王氏和颜悦色跟他解释，“自从你回京之后，不少夫人都向我打听你，怕是有意结亲。但既然你上次说了最近三年不考虑成亲一事，我便琢磨着，找个时机放出话去。”
　　一次次的拒绝，难免让人以为他们洛家看不上人家的姑娘，将来再议亲，怕是会增添更多的阻碍。
　　闻弦歌而知雅意，洛晞上心了，“伯母是找了一位大师？”
　　稍微来个批命，说不宜成亲，那这事就解决了。
　　王氏颔首，“是护国寺的了尘大师。”
　　洛芷有些不解，“二哥，成亲不好吗？”
　　洛晞斟酌了一下话语，“对你而言，不是不好，要看对方人怎么样。我这个人戒心重，不喜欢别人进入我的房间，可是夫妻之间不该有太多隐秘，互相坦白更合适，否则容易互相怀疑。”
　　洛晞身上有太多秘密，也有一些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地方，他无法坦诚系统的存在。
　　但纸包不住火，怀疑一旦开始，那就是无穷无尽。
　　洛芷懵懵懂懂，“那遇到对的人，坦白之后，以后就好了吗？”
　　王氏笑了，“未来怎么样，总是慢慢过出来的，哪有这么可怕。有一个人能风雨同舟，相濡以沫，这才是夫妻之道。”
　　王氏的话让洛芷想通了不少。
　　洛晞笑笑，没说话。王氏那句话更多是说给他听的，只是他的情况不能一概而论。
　　护国寺算不上多么气势轩昂，石阶上，风吹雨打留下了一道道痕迹，厚重的历史韵味让王氏和洛芷面露凝重，一步步踏上石阶。
　　洛晞陪同在她们身侧，偶尔搀扶王氏一把。
　　虽然他自己是个唯物主义，但穿越这种事情都能发生，他自然也有了一二分动摇，但他选择敬鬼神而远之。
　　洛晞也去上了一炷香，但只是顺手为之。他心思平静，倒没什么需求。
　　回头的一瞬间，洛晞一怔，他好像在石阶上瞥见了杨延的身影。
　　旁边走出一位四五十年纪的和尚，他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冲着王氏道，“施主，不如去后面禅房稍坐片刻。”
　　王氏面露笑意，“那就麻烦了尘禅师了。”
　　王氏正要走，见洛晞还站在那，不由叫了一声，“阿枝，过来。”
　　洛晞转身跟上。
　　洛芷紧跟在王氏身侧，明显对寺庙和了尘禅师格外敬仰和好奇。
　　禅房里，了尘禅师亲自泡茶。
　　洛晞坐在旁边品茶，檀香悠悠，气氛正好。
　　王氏先是问了洛芷的情况，“大师，我这女儿如今也有十四，我担心她未来的婚事。”
　　了尘禅师仔细瞥了洛芷片刻，认真道，“观其面相，姑娘性格从容举止镇定，必是一生顺遂，家族兴旺，夫妻相和，子女孝顺。”
　　听见‘夫妻’二字，洛芷羞红了脸，把玩着身上的荷包，垂眸不语。
　　听了这些个好话，王氏放松了不少。
　　不论是真是假，至少在这个时候，王氏是当真了的。
　　王氏继续道，“还有我这侄儿，虽说年纪到了，可暂时还不想成亲，所以想找大师测算一二。”
　　王氏这暗示极为明显。
　　了尘禅师沉默片刻，转动念珠，最后一叹气，“贵公子命格极好，不用贫僧诉说，是鱼跃龙门之相。贫僧唯恐泄露天机，不敢多说，还望施主勿怪。”
　　洛晞没说话，他自己不怎么相信相面。
　　毕竟洛芷自己身靠洛家，自己也不是完全拘泥于情情爱爱，王氏肯定会给她找个优秀的世家子弟，两家联姻，夫妻之间少不了互相尊重，只要洛家中途不倒，基本上洛芷都能安稳走下去。
　　至于他那所谓鱼跃龙门的面相……这就有点扯淡了。
　　王氏仔细琢磨了一番，又觉得不够清晰，不由回归主题，继续追问道，“大师，那我侄儿未来的姻缘如何？可否需要再等几年？”
　　“贵公子近年来确实不宜议亲，”了尘禅师说到这里，不由有了些许笑意。
　　“禅师所言极是。”王氏附和道。
　　得了这么一句话，接下来她也好放出风声，婉拒其他人。
　　了尘禅师双手合十，“公子命犯桃花，若是今日不来这护国寺，这桃花自然会削减，但今日既然来了，怕是桃花劫不得不走上一遭。”
　　洛晞一愣，他最近桃花确实有点旺盛。
　　王氏皱眉，“这……”
　　了尘禅师平静道，“施主勿忧。是桃花劫还是桃花运，全看贵公子的选择。”


第20章 沉默
　　王氏原本是打算趁早回去，听了这话后不由蹙眉，仔细思索后道，“阿枝，不如你先出去转转。”
　　是福不是祸，一直躲着也不是个事。
　　洛晞嘴角一抽，心里原本不怎么相信那位了尘禅师的话，但见人家都直接说了，他在护国寺会有‘惊喜’，他也不得不先留下来。
　　原本的剧本中根本就没提到护国寺这里，后面直接是事业线的内容。
　　至于感情线上，三位和他议亲的女子，齐五姑娘是第一个，第二个是皇室公主，前两个基本上就是背景板，杨淑是第三个，后期还会再出场。
　　如今，那位皇室公主不知为何，一直从未出现过，洛晞想着bug这么多了，也不缺这一个，倒也不怎么关注。
　　王氏和洛芷留在房间里，继续和了尘禅师讨论佛理。
　　洛晞出了房门，直接朝着护国寺的后山走去。
　　那里人烟稀少，基本上没什么人往来，想必到了那里，他不会遇到所谓的桃花了。
　　才走出禅房不过两步，洛晞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位鹅黄色衣裳的姑娘小跑过来，看见洛晞，骤然间落泪。
　　洛晞不由后退一步，是杨淑。
　　他这次身边没带人，都留给了王氏和洛芷，如今还真是形单影只，更不敢和这些个姑娘有亲密接触。
　　其余的丫鬟婆子也呼啦啦跟着跑过来。
　　“洛，洛公子，”杨淑努力扬起一抹笑，眼泪却止不住，似乎受了不少的委屈。温软的姿态配上那精致的妆容，让整个人都格外惹人垂怜。
　　这要是其他人看见了，少不得询问一二。
　　齐五姑娘踩着小碎步，也跟着走了过来，一把扶住杨淑，“姐姐可是好久没见我，对我极为想念？”
　　杨淑一僵。
　　齐五姑娘拿着帕子，替杨淑擦拭眼泪，含笑道，“姐姐怎么不说了，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我们姐妹情深。”
　　洛晞嘴角一抽，齐五姑娘也是个妙人。
　　她拿着帕子，一边擦拭眼泪一边把杨淑脸上精致的桃花妆给弄花了，红色的胭脂晕染开来，沾染到眼角上，倒像是唱戏的。
　　“啊，姑娘，”一个丫鬟上前一步，想要制止齐五姑娘，这可是她们姑娘花了三个时辰上的妆！
　　齐五姑娘柳眉一竖，呵斥道，“干什么？没看见我在和杨姐姐说话？这哪里有你插嘴的余地。”
　　说着，齐五姑娘朝着洛晞行了个平礼，“洛公子，我等姐妹还有话要说，就先离开了。”
　　这个时候，杨淑看向洛晞，面露祈求，似乎有无尽的委屈。
　　只是杨淑脸上晕开的妆有些像调色盘，再看齐五姑娘干净妥帖的妆容，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洛晞忍俊不禁，轻咳一声，“慢走不送。”
　　杨淑还想留下，但被齐五姑娘拖走了。
　　等去了后院，杨淑慢慢回想洛晞忍笑的表情和周围丫鬟的惊惶，不由惊疑道，“去给我打盆水来。”
　　齐五姑娘坐在一边喝茶。
　　等水来了，杨淑看见水面倒映出的面容，不由尖叫一声。
　　“齐婕！”杨淑眼睛里已经快喷火了。
　　齐五姑娘慢悠悠回了声，“声音小些，我听见了。”
　　“你为什么要拦我？”
　　齐五姑娘拨了拨指甲，“凭你丢了京都贵女的脸面。”
　　就这点手段，还敢出门。
　　杨淑深吸一口气，“我是真的喜欢他。”
　　齐五姑娘听到这话，愣了下，不由冷笑，“喜欢他还是喜欢他的地位？等你见识到了其他世家的富贵，也会喜欢上其他公子。你这性子，要是进了皇宫赴宴，怕是再也不愿意出来了。”
　　-
　　洛晞心生戚戚然，幸好齐五姑娘来的够快。
　　对这位齐五姑娘，他不得不佩服几分，洛晞决定回去后就让人送一份厚礼给齐家，感谢对方仗义出手。
　　同时，巧遇前两位和自己议亲的女子，这也坚定了洛晞去后山的想法，势必砍掉所有桃花。
　　后山静悄悄的，十月里，后山只剩下满地的落叶，周围寂寥无人。
　　洛晞满意了，继续朝着里面走去，想必到时候根本就没人会撞见他。
　　前面有一块巨石，约莫人高，洛晞朝着巨石走去，恰好听见了一两声争执。
　　这里还有人？洛晞心头一惊，从巨石旁望去，正好看见了远处的一男一女。
　　两人似乎在吵闹什么，周围也没用带仆人，隐约间，洛晞也可以听见只言片语。
　　“公主，我是真的喜欢你……”男声带着些许哽咽。
　　“那你能娶我吗？”女声格外疲惫，“母后说了，你们王家没有同意，所以她打算隔日请洛府的王夫人入宫，希望将我嫁与洛家公子。”
　　洛晞瞥了一眼，迅速收回目光，有些踌躇。
　　男声是王俨，也就是剧本中初期反派，一开始还和洛晞在江南相逢，两人算是有了交情。
　　至于女声，则是剧本中第二位和主角议亲的女子，皇室嫡出公主，排行第三，名为陆蔷。
　　看两人的神情，似乎金风玉露一相逢，可惜父母阻挠家族不愿，皇后还想让公主嫁到洛家来，如此一来，王俨成了文中的反派，似乎也有了原因和苦处。
　　“公主，我会尽力说服母亲。”
　　“我已经等了你一年了，王公子，我已经没用时间了。”
　　“我会尽快。”
　　“你这是——”杨延的声音忽然从后方传来。
　　洛晞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将他按到巨石下面。
　　“谁？”王俨机警回头，扫视着周围。
　　他刚刚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洛晞按着杨延的肩，两人悄悄藏在巨石附近，只要不是走过来查看，基本上都没办法发现。
　　“做甚？”杨延没拒绝，拉过洛晞一只手，在他掌心写着字。
　　挨得太近，掌心有些痒，洛晞手抖了一下，将杨延放开了，在他掌心回道，“他们在说话，别打扰。”
　　杨延挑眉，偷听？
　　闭嘴。洛晞警告。
　　修长的手指在他掌心比划，有些痒又格外引人入胜，洛晞在和杨延交流到一半的时候，没能忍住把手握紧了，恰好也握住了杨延的手。
　　杨延愣了下，反应过来想要挣扎，却不小心用力了些许。
　　被踩碎的树叶传来咔咔的声音。
　　洛晞心头一紧，拉着杨延的手，示意他蹲下来，别出声。
　　王俨又看了看四周，只见一只鹧鸪冲天而起，没发现有别人这才舒了一口气。
　　陆蔷面容有些憔悴，“出来太久，我先回去了。”
　　王俨勉强笑笑，“我送你。”
　　确定两人走远了，杨延才出声，“你躲着干什么？”
　　洛晞这才想起来，他还抓着杨延的手。
　　拉着杨延站起来，洛晞迅速放手，刚想解释，就见杨延身子一歪。
　　原本松开的手又瞬间牵紧，不过来不及了，两人都摔了下去。
　　猝不及防倒在地上，得亏地上树叶多，摔下去也不疼。
　　洛晞撑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碎叶，朝着还躺在地上的杨延伸手，“起来。”
　　杨延断然拒绝，“我不！”
　　一边说着，杨延还干脆挑了个舒服的姿势，确保自己能晒到阳光。
　　“你想躺多久？”洛晞无奈。
　　杨延看了洛晞一眼，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是你拉着我蹲了半天，我才腿麻站不稳，现在该你赔我，我不走你也不能走。”
　　“幼稚。”洛晞没能忍住，在杨延脸上掐了一把，嘲笑杨延小孩子脾气。
　　不算痛，顶多有些羞恼，杨延一跃而起，朝着洛晞的脸袭去，完全看不出腿麻。
　　-
　　两人玩闹半天，最终洛晞还是陪着杨延，在后山待了两个时辰。
　　回去的时候，恰是晚霞，火红的霞光映照着一地落叶，天空寂寥空旷，仿佛世间只有他们二人。
　　杨延走神半天，冷不丁道，“其实我是心情不大好。”
　　“看出来了。”洛晞颔首。
　　“那和尚说我命犯桃花，近期要注意身边的人。”杨延轻蔑一笑，“我身边那些个女人，聪明的个个都想在我身上吸血，脑子里不知道装了多少算计；笨的只记得找我求助，关键时候就知道哭，跟个拖油瓶没什么两样。我宁愿一辈子一个人过，也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牵连。”
　　“哈，那位大师也是说我命犯桃花。”洛晞倒是安心了，今日，三位和他议亲的女子中，杨淑被齐五姑娘带走了，陆蔷和王俨感情相悦，他还能有什么桃花？
　　杨延摩挲着下巴，认真道，“肯定是那老和尚瞎编的，一看我们到了适合婚配的年纪，就说命犯桃花。”
　　洛晞认可，确实言之有理。
　　两人一直走到禅院附近，恰好杨炳华怒气冲冲，看见洛晞勉强压住火气，打了个招呼。
　　洛晞礼貌回应，又恢复成谦谦君子的模样。
　　杨炳华忍着怒意，“杨延，你也年纪不小了，为了不成婚，什么手段你都用，那你到底想娶个什么样的女人？”
　　“你现在像不像那些媒婆？”杨延嗤笑，“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这里塞。”
　　洛晞见两人快吵起来，顿时想离开。
　　奈何杨延一把拉住洛晞，示威般牵住他的手，“要是是洛晞，我倒贴过去都行。其余的，我看不上。”
　　这明显就是一句气话，奈何杨炳华本就是火气当头，一气之下有些口不择言，“那你倒是问洛晞，他喜不喜欢男人！又能不能看上你！”
　　洛晞脸色微变，选择沉默。
　　他没反驳，但也没认可。
　　有时候，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全看周围的人怎么理解。
　　杨延懵了。
　　杨炳华一愣，顿时意识到什么，不敢置信看向洛晞。


第21章 责罚
　　收到众多复杂的眼神，洛晞想了下，觉得自己容易让人误会，干脆坦荡道，“既然世叔问起了，那我自当承认，确实喜欢男人。”
　　杨延下意识拉住了洛晞的手。
　　杨炳华脸都绿了，恨不得时光倒流，他把刚刚自己说的那两句话给吞回去。
　　洛晞平静挣开，主动退后一步，“但我不动身边的朋友。”
　　兔子不吃窝边草，他还算有节操。
　　姗姗来迟的王氏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原本脸上完美无缺的笑容都僵硬了。她踉跄了下，幸亏身边的嬷嬷及时扶住。
　　洛芷抖了下，手上的宫扇都不小心吓掉了。
　　重新画了妆容的杨淑原本还打算去和洛晞再见一面，骤然间就听见了这么个消息，整个人都惊呆了，站立在远处，目光复杂。
　　姗姗来迟的齐五姑娘扶了扶发髻上的步摇，站立良久，拍了拍胸口，“天呐。”
　　再也没有比这更刺激的消息了。
　　角落里，王俨和公主陆蔷对视一眼，隐隐间松了一口气。王俨又忍不住有几分担忧。
　　“伯母，妹妹，该回去了。”洛晞镇定自若，主动朝着外面走去。
　　王氏有些恍惚，“走，这就走。”
　　要知道来这护国寺会有这么一出，她绝对不会来！
　　洛芷扫了杨延一眼，连忙跟上。
　　看着洛晞淡定的模样，杨炳华一愣，险些以为刚才是自己听错了。
　　等到人走了，杨炳华才反应过来，不得不对杨延叮嘱道，“你离他远点。”
　　杨延不置可否，漫不经心道，“上个月你还让我跟他多学学。”
　　杨炳华脸色都有了几分扭曲，“我哪知道他真的喜欢男人！”
　　杨炳华心里还有隐隐的担忧，洛晞和杨延走的太近了，万一洛晞真的看上杨延了呢？
　　“龙阳之好算什么？京都子弟里多的是。这事和你又没关系，你管他喜欢谁？”杨延不耐烦，大步走了，“他总不可能看上你。”
　　“杨延！”杨炳华脸一黑，追了过去。
　　-
　　回了洛家，洛晞倒是安宁不少。
　　关于性向的秘密，他一直憋着，面对家人的揣测和外面的狐疑，洛晞想着有朝一日等他实力足够了再爆发，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样也好，洛晞平静安排下去接下来报纸的相关方案，想道，接下来几天他怕是没办法出门了。
　　黄昏时刻，洛尚书直接让人传话，让他去跪祠堂。
　　洛晞二话不说，跟着柳管家去了祠堂。
　　柳管家一路念叨，“二公子，老爷回来就气的砸了杯子，后来还和夫人说了几句，这事怕是不好说。”
　　洛晞嗯了一声，继续朝前走。
　　柳管家悄悄看了看洛晞，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奴观老爷如今正是气头上，二公子若是愿意去认个错，或许也有转圜的余地。”
　　洛晞笑了下，从柳管家手中接过灯笼，“我去祠堂待着，你回吧。”
　　柳管家有些为难，还想说些什么。
　　啪，门关了。
　　险些夹住鼻子，柳管家唬了一跳。
　　将灯笼挂在显眼的地方，洛晞扫了眼祠堂。
　　煤油灯不少，有专门负责过来添灯的仆人负责照看灯火，光线昏暗，但也算不上多么阴森。
　　列祖列宗的灵位并不多，能摆在这里的都是嫡系或者支系有功之人，但洛家一直人口稀少。
　　将灯油添上，确保火不至于灭了，洛晞随意找了个蒲团坐下，呼唤系统。
　　系统：“宿主，有什么事？”
　　洛晞一本正经道，“找你商议剧情。”
　　其实他喜欢男人这件事情迟早会曝光，剧情中自然也有提到。
　　在原剧情里，这件事情引起了洛家的极度反感，主角和洛珏的关系本就摇摇欲坠，这件事出来曝光后，洛珏直接让他滚，主角干脆搬出洛家，这才有了后续。
　　当然，他现在和洛珏关系还没僵硬到这个程度，会闹成什么样也不好说。
　　洛晞倒是真心觉得，大不了被罚一次，也可以消弭其他人的不满，有大伯洛尚书在，最终结果上他应该不会太吃亏。
　　系统极为淡定，“宿主大可放心，所谓虐心虐身，都是靠着一件件的事情积累起来的，不可能一蹴而就，这个剧情只是提前了，但只要出现了就没事，我们静静等待后续便可。”
　　洛晞闻言，刚想问什么，就听见窗户附近传来了动静。
　　洛昶撑着窗沿，一跃跳了进来，外面有人给他递来了食盒。
　　洛昶双眼亮晶晶的，“阿枝，我给你准备了饭菜。”
　　洛晞想了下剧本的虐身虐心几个字，再想想这事确实是他给家里带来了负面影响，犹豫道，“祠堂里用膳，是否对先人不敬？”
　　洛昶恍然大悟，他一拍脑袋，干脆过去添了灯又上香，衷心祷告一番，扭头对洛晞道，“祖先告诉我了，洛家子弟当不拘小节，身体为重。”
　　洛晞：“……”
　　连托梦的借口都不找一个，干脆就直接心灵感应了。
　　洛晞干巴巴笑笑，“兄长说的是。”
　　“那快吃吧。”不用洛晞多说，洛昶直接将食盒打开，将筷子和碗塞到洛晞手中。
　　这是洛晞吃的最艰难的一顿。
　　洛昶盯着洛晞看了半天，冷不丁问，“你喜欢杨延？”
　　“咳咳咳，”洛晞是呛住了。
　　等洛晞平静下来，洛昶不好意思笑笑，“我也不是反感，其实边疆那里又没多少女人，将士中也有人有龙阳之好，只是杨延就……”
　　洛昶犹豫了下，给洛晞暗示，他可以帮忙找来更加眉清目秀、腰肢细软的。
　　洛晞：“……”
　　兄长，你怎么懂这么多？
　　将碗筷放进食盒，洛昶收拾好东西，低声道，“养面首的也不少，你要是需要，可以给你寻摸几个好的。”
　　“不了，”洛晞脸色微变，拒绝了洛昶的好意。
　　洛昶还想说什么，却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他眉头一紧，抱起食盒迅速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
　　推门声响起，这回过来的是洛尚书。
　　让人在外面守着，洛尚书一进门，眉眼不由一动。
　　祠堂里还弥漫着属于菜肴的气味，其中一道大概是笋丁鸡，也是洛晞喜欢的。
　　洛尚书只当自己不知道，冷眼看向洛晞，“你倒是长本事了。”
　　洛晞乖巧认错。
　　洛尚书心头怒气还未消，“杨炳华那老匹夫问，你还真就老实回答？你先把他给忽悠过去不行？等到将来自己有了权力，怎么着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洛晞原本闷不吭声听训，听到这里，诚恳道，“我不喜欢一段感情需要躲躲藏藏，连公开的余地都没有。”
　　听了之后，洛尚书更加火大，“前期忍一忍怎么了？京城里有龙阳之好的不算少，敢当着这么多人承认的还真就你一个，你是不想出仕了？”
　　训了一刻钟，洛尚书也有些心累。
　　洛晞扶住他，“大伯，我下次一定注意。”
　　积极认错先。
　　洛尚书眉眼一厉，“你还想有下次？”
　　洛晞：“……”
　　洛尚书也不需要洛晞回答，“这事你父亲说亲自处理，该认错的时候别死心眼，先把这事给糊弄过去。”
　　将洛珏容易心软的几个点仔细说了一番，洛尚书走了。
　　出门的时候，洛尚书恰好撞见了等在门口的洛国公洛珏。
　　洛尚书有些张口结舌，“咳，没想到阿弟你过来了。”
　　洛国公洛珏淡淡点头，“刚过来，也就等了一刻钟。”
　　洛尚书沉默。
　　一刻钟，正好把他说的话全部给听见了。
　　-
　　“回去休息。”洛国公打开了门，拿起了灯笼。
　　“啊？”洛晞一懵。
　　就这？
　　剧本里，洛珏不是对这件事格外反感吗？不是恨不得把他逐出家门吗？
　　洛国公淡淡道，“处罚从明日开始。从明天起，每天酉时来我这里习武，达不到标准前不许出门。你好歹把身体锻炼出个样子来，不求你上阵杀敌，但要有自保的能力。”
　　洛晞不得不含蓄提醒，“我天资比较一般。”
　　他平时用脑子多一点，而且他是难产出生，身体也不怎么好，所以运动也不多。
　　洛国公只以为他在找借口，干脆冷着脸，“什么时候你能够和你大哥打个平手，责罚什么时候结束。”
　　洛晞想了下，在洛昶请封的奏折里提到过，洛昶好像在边关多年杀敌建业无数，据说这一次还骑马斩杀了敌国的一个都督，可谓是年轻一代勇猛无双。
　　最关键几个字，勇猛无双。
　　而洛晞的骑射一课，大概也就勉强及格的水准。
　　洛晞垂死挣扎，试图讲道理，“这标准对于常人来说未免太高了一些，不如父亲以大众水平为界限？”
　　“真有什么事情，就你现在这样子，到时候跑都跑不远。”洛国公眼神微冷，“连洛芷都能上马骑射，下马对敌，也只有你连动手的经验都没有。”
　　洛晞无言，他一个人拉低了整个洛府的平均水平。
　　“回去早点睡，晚睡的习惯不太好。”临走的时候，洛国公亲自送到院门口，还不忘叮嘱几句。
　　晚上有露水，路面有些湿滑，洛晞险些因为这语气给吓的摔跤了，还是洛国公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你这样子……”洛国公皱眉。
　　洛晞小心站好，摸了摸鼻子，没话说。
　　他自己也觉得有点丢人。
　　“走吧，”洛国公亲自拿着灯笼，又让人给洛晞找来一件披风，“我送你回房。”
　　真让他自己走回去，指不定下一步就能摔了。
　　亲自送着洛晞走到房间，洛国公干脆坐了下来，打量着周围的布置，点评道，“太冷清了些，还得加点精致的摆件。”
　　其实是洛晞受不了屋子里摆一堆没用的东西，洛尚书刚刚给他摆放好，转头洛晞又撤了下去扔库房里。
　　洛晞将盒子放到一边，不得不提醒，“爹，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明日还得上朝。”
　　换而言之，你该走了吧？
　　洛国公一眼扫过去，语气有几分危险，“既然你知道，那还坐着干什么？现在还不想睡是又打算熬夜？”
　　院子挨得太近，洛晞这边是什么时候熄灯，洛国公一清二楚。
　　和洛国公对视几秒，洛晞不得不放弃挣扎，脱了外衫躺在床上。
　　洛国公面色温和许多，将被子替他压好，熄了灯，关上了房门。
　　被被子盖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连翻身都困难，洛晞戳了戳系统。
　　“我现在信这是虐文了。”洛晞惆怅道。
　　未来习武，一切以洛昶为标准，够虐身吧？
　　系统：“呵呵。”
　　这一次，系统主动进了小黑屋，拒绝和洛晞交流。


第22章 爆发
　　除开虐身的戏份，虐心自然也少不了。
　　在原剧情中，报纸已经红红火火，管理层什么人物都有，各色故事大肆传播，洛晞这事一出来，顿时引爆了某些不可描述的话题。
　　比起诗词、话本甚至是戏曲，风流人物的桃色新闻总是引人瞩目，尤其是龙阳之好这般不能轻易宣之于口的感情。
　　有伪君子想要踩着其他人上位，也有真小人拿此当作借口来攻击洛晞，再加上家人的反对和众人的诧异，这些构成了剧情中虐心的关键。
　　但是现在，报纸初创，热度不够，权力都在洛晞一个人手里。害怕这事没办法闹大，洛晞干脆昨日特意让人带话，这一期的报纸不用给他审核。
　　这可是整出幺蛾子的最佳时机！
　　果然，第二日，羊禹看着洛晞，欲言又止。
　　“可是外面出了什么事？”洛晞问道，心里倒是极为满意。
　　果然，他的布置用上了。
　　“外面流传了些许言论，关于昨日护国寺一事，恐对公子不利。”羊禹含蓄道，“公子，您看是否需要将言论压一压？”
　　“不必，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洛晞无比坦荡。
　　“可总有些愚民会妄加揣测……”羊禹低声道，“这一期的报纸审核也不知是哪一家做了手脚，竟然让那样的文章通过了。”
　　洛晞摇头，“这次我走不开，刻意拜托了两位好友前去审核文稿，我信他们。”
　　见羊禹还要争辩，洛晞反问，“报纸的销量可有所提升？”
　　羊禹一愣，“上一期报纸卖了五千余份出去，这一期倒是卖了八千份都不止，据说还在加紧印制。”
　　洛晞认可点头，“你看，就算我牺牲了些许名声算什么？至少报纸已经正式在京都传扬开了。”
　　羊禹叹了一口气，见洛晞始终坚持，也不再多说。
　　洛晞想了想，还是亲自给岳清凌和成淳博两人送去书信，让他们放心大胆去做，他对他们无比信任，所有后果他自行承担。
　　幕后挑事的人是冲着他来的，总不能让两位好友因此挨骂。
　　忙完了这些事，洛晞去书房看书了。
　　“对了，送一份这一期的报纸给我，”洛晞终于想起了这件事。
　　羊禹一愣，面露难色，“都卖完了。”
　　“那等重新印制了，给我送一份过来。”洛晞道。
　　-
　　酉时，洛府的练武场上，人基本上都被清空了。
　　一是没必要守着，怕不小心射伤到别人，二是万一哪位公子哥出了丑叫下人给看见了，也不好，所以没有下人会随便往那里凑。
　　洛晞特意换了件稍微紧致一点的衣裳，也方便待会运动，万一袖子太宽不小心摔了，那可真是一桩惨案。
　　洛国公似乎心情不错，还不忘给洛晞讲述自己过去的经历，“我成名依靠的主要是一套刀法，但到了战场上，很多的技巧也就不算数了，毕竟下意识的反应最为重要，没有那么多思考的时间。”
　　不止是口头展示，洛国公还亲自展示了自己的刀，然后握着刀柄虎虎生风给比划了下，还叫来洛昶，两人对打切磋一番。
　　洛晞也来了兴致。
　　年幼的时候，他身体弱，基本上也没怎么练习过，长大后也是用脑子居多，对洛尚书推荐过来的习武课程并不感冒，骑射也就学了个大概。
　　但如今亲眼见到高手对决，洛晞顿时有了新的想法，想要尝试着学习一二。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在大气磅礴的史书传记中，总也少不了各类武将挺拔的英姿和剽悍的战绩。
　　“要不要来试试？”洛国公大方道，示意他来碰触。
　　洛晞的手指慢慢划过冰寒的刀面，忍不住握紧了刀，想要仔细看一看。
　　然后，双手用力——
　　洛晞竭尽全力，保证刀在空中停留了十秒，然后又放到了地面上。
　　这刀至少也四五十斤了吧？！
　　以洛晞如今的水平，提起来保持住平衡都有几分困难，更别说挥舞出去杀敌了，怕是自己会把自己给摔了。
　　洛晞原本兴致勃勃，如今心凉了一半，梦想和现实的差距，真的有点远。
　　洛昶有些疑惑，从洛晞手中将刀接过来，随意掂了掂，一刀劈开了面前的木桩。
　　“不算重吧，”洛昶挠了挠头，有些茫然。
　　洛国公：“……”对比很明显。
　　洛国公和洛晞面面相觑，洛国公轻咳一声，“是我有些考虑不周，毕竟上手应该慢慢来，等我为你打造轻一些的刀具吧，今天我们先聊聊。”
　　洛晞颔首，示意洛国公先请。
　　洛国公不禁有些纳闷，“你的骑射课是怎么过去的？”
　　“杨延抢了不少别人的猎物当作自己的，最后会把他的猎物分我一半。”洛晞说道。
　　就这么过去的。
　　洛昶顿时惊异，“这算不算作弊？他居然脾气这么好，愿意把猎物白白让给你？”
　　“拥有一个强大的队友，这也是成功的一种方式。”洛晞慢吞吞道，“他会给我的。”
　　“要是杨延不肯帮你呢？”洛昶问道。
　　“那我就联合那些想打杨延的人，把他的猎物全部抢过来。”洛晞这话极为诚恳，“所以杨延和我商量了许多次，自己人不要内斗，不能让外人捡便宜。”
　　反正猎物上插着箭羽，全靠这个来认定是谁的猎物。要是洛晞把人家的箭给拔了把自己的插进去，那谁敢说这不是他猎的？
　　也正是因此，杨延老老实实和他搭配了这么多年，没怎么反抗。当然，洛晞也会给他传递一些消息，告诉他哪里有人准备抢他的猎物。
　　洛昶微妙看着洛晞，“以前都是我分猎物给别人，没想到还有如此简单的法子。”
　　洛国公沉默几秒，“兵不厌诈，理应如此。”
　　他不得不这么安慰自己。
　　洛晞顿感知音。
　　越过这些话题不谈，洛国公干脆讲述一些刀法的心得体会，打算让洛晞好好领悟。
　　洛晞努力记下来，但感觉自己大概悟性有限。
　　晚间的时候，洛国公让洛昶送来了第二天训练的刀具，刀具用盒子装着。
　　洛晞有些跃跃欲试，这下子自己总能拿起来了吧。
　　洛昶瞥了洛晞一眼，低声道，“阿枝，你先等一会，等我走了再把盒子打开。”
　　正说着，洛昶难得没有多留片刻，转身就想走。
　　洛晞眉眼一跳，心中有一股不详的预感，二话不说立刻把盒子开了。
　　盒子里放着一把木刀，大小尺寸倒是很合适。
　　洛晞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是小孩子用的吧？
　　“从头学起，理应如此，先打好基础，不必着急。”洛昶讪讪一笑，安慰道，“我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洛晞：“……”
　　-
　　当晚，加紧印制的报纸终于送到了洛晞的书房。
　　报纸划分了好几个栏目，其中‘市井人生’这一块是洛晞专门用来放小道消息的，也或者可以叫做广告栏。十天一期，上一期的内容是庆祝报纸诞生。
　　这一期，则换成了一个新的内容。
　　【话说两位公子情投意合，奈何饱受阻挠，不得不劳燕分飞，就连杨公子当场表明心意，洛公子都不得不忍痛拒绝，唯恐杨老爷对其子不满……】
　　虽说没用点出姓名，但知道的基本都知道主人公是谁。
　　洛晞愣了下，把这点内容翻来覆去的看，出去开头不说，这不就是改头换面的牛郎织女吗？！连王母娘娘都出现了！
　　署名处标的是匿名，旁边有一行小字标注：恐遭他人报复，不愿表露身份。
　　很好，关键时刻还内涵了一把“王母娘娘”杨炳华。
　　洛晞深吸一口气，“外面都是说些什么？”
　　羊禹犹豫了下，道，“都说您和杨公子太过辛苦，杨老贼不是东西，不让有情人在一起……”
　　反派人物总是容易遭到更多的诋毁，正派人物总是容易惹人怜惜，就算还有人抵触龙阳之好，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毕竟两位人物连见一面都难。
　　洛晞眼前一黑。
　　洛晞猛然间想起他那两个好友，“岳清凌和成淳博呢？他们负责报纸内容的审核，就没发现这件事？”
　　羊禹不解，看向洛晞，“奴猜测，这文就是两位公子合着，成公子还说您和他们心有灵犀，都想到一块去了。”
　　杨府里，杨炳华冷眼看着杨延，“我还以为洛晞是真脑子傻了，原来还留了后手。”
　　杨延打了个哈欠，有些困，“这不废话？你能算计他，还不许他算计你？”
　　经此一事，报纸火了，京都里人手一份，预计接下来要开始往其他郡县里发展；洛晞喜欢男人的事情半公开了，偏偏世人对他容忍度高，怜惜他感情不顺，尖刻的内容全部朝着杨炳华来了。
　　就连今日上朝的时候，都有同僚委婉提醒他，小辈的感情方面，何不顺遂他们的想法？强扭的瓜不甜。
　　杨炳华忍了又忍，回来后没能忍住，又把杨延叫过来说了几句。
　　杨延自己也看了报纸，越看倒越觉得还真是报纸里写的那么一回事。
　　拍了拍脑袋，杨延恍然间才想起来，他和洛晞只是因为结盟所以走的格外近，只是这报纸写的太过流畅自然，感情真挚让人潸然泪下，才让他都迷惑了。


第23章 风起
　　隔空撒钱一大笔，洛晞一次性敲定了数十个郡县，让人过去做生意，打算将各地的信息流通起来。洛国公不置可否，只是给他又安排了许多人手。
　　在家待着不能出门，洛晞除了日日在书房将计划书一再修改，基本上也就每日去找洛国公拜见以及习武。
　　洛晞一直都认为洛国公不待见自己，过去的八年里，洛晞从未收到过任何书信，这点洛晞心里有数，所以他也会知情识趣躲远一点，好歹没事别往枪口上撞。
　　不过，这些天来，洛晞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书房里，这次直接准备了两碟点心，鸽子尾随着洛晞飞了进来，依旧歇在洛晞手边，静等投喂。
　　洛晞一边和洛国公闲聊，一边喂鸽子，偶尔自己也尝一尝点心。
　　一开始权当是陪老父亲聊天，洛晞虽然不感兴趣但还是花心思陪着，后来发现洛国公的见识是真的广而且目光也确实犀利，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聊天对象。
　　洛尚书过来的时候，洛晞和洛国公两人正谈到报纸下一步的布局，听闻了洛晞的想法，洛尚书深深看了洛晞一眼，倒也有几分感兴趣。
　　说到这里，洛晞忽然间想起来了，看向洛国公，“爹，如果我有私产，需要交纳公中几分？”
　　洛晞以前在京城也有商铺，现在依旧收益颇丰，再加上报纸，可以说是资产不少。
　　他也承认，自己沾了洛家的好处。背靠世家，其余人想要对他用些阴私手段，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靠山够不够牢固。
　　如今提起这个话题，也是不希望留下后患。毕竟他属于洛国公的子嗣，还是未及冠的那种，真要说起来，大家长具有完全的家产处理权。
　　洛尚书头疼，现在提私产，洛晞以前从没和他说过这件事，这是暗示洛珏这个父亲可能会故意克扣？
　　“瞎说什么呢！”洛尚书脸色一黑，“以前我让你交过？你自己挣的就自己存着就是，府里又不缺你这点银两。二弟，你说是不是？”
　　洛珏一听就知道，这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洛珏目光微冷，看向洛晞。
　　洛晞也只是微微一笑，但丝毫没有退让的打算。
　　现在不说清楚，将来矛盾重重，那些东西到底是他的还是洛府的，那可就两说了。
　　洛晞不介意自己给家里做些贡献，但不喜欢时时被人拿捏。
　　洛国公忽然道，“我送你的盒子，你是不是没看？”
　　洛晞一愣，他刚回来的时候，洛国公确实给了见面礼，但他顺手放在自己书房，束之高阁，后来就忘记这事了。
　　洛国公表情透露出有些疲惫，“在你心里，我会这么算计你？”
　　洛晞诚恳道，“我们不够熟悉，我会尽快去信任您。”
　　洛国公沉默了下，忽然笑了，“这个答案也足够了。”
　　洛尚书隐隐松了一口气，试图转移话题，“阿枝，这鸽子好像又胖了点，你是不是又给它加了点心？”
　　洛晞原本打算再喂一块，听到这句话不得不自己吃了，“没吧，它最近经常训练，怎么可能胖？”
　　“咕咕咕。”鸽子歪头看了洛尚书一眼，又在洛晞掌心蹭蹭。
　　洛国公转而说起训鸽的一系列注意事项，让洛晞现在没事多多试飞，可以提高它飞快送信和到达地点的准确度。
　　洛晞一边听一边记笔记。
　　回了自己的房间，洛晞找出洛国公上次送他的见面礼。
　　挪动开关，盒子内部的事物印入眼帘，洛晞不由一怔。
　　依旧是万通钱庄的银票，整整十万两，还附带了一个京城郊区的庄子。
　　过去和现在似乎充斥着迷雾，心绪有些复杂，洛晞给自己的好友分别去了信，拜托鸽子送达。
　　成淳博看到自己桌角旁多了只白鸽，倒是极为欢喜。
　　洛晞的专属鸽子，他们基本也眼熟了。
　　熟练叫下仆端来点心，成淳博思索着回信，迅速写下内容，将纸条卷起来，重新绑在鸽腿上。
　　成淳博拿起旁边的酒杯，推到鸽子身边，陡然冒出一个新的想法，“吃了点心，要不顺便喝点茶？”
　　鸽子歪头看了他一眼，见是熟人，成淳博又一脸良善，便蹦过去轻啄几口。
　　“咕咕咕！”辛辣的口味格外刺激，鸽子怒而飞起，一翅膀扇到成淳博的脸上，连点心都不吃，直接飞走了。
　　“哈哈哈哈哈。”成淳博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
　　等到洛晞彻底休闲下来，他终于想起了剧本和系统。
　　系统：“汇报一下如今的剧情偏移程度，15%。虐心和虐身剧情达到程度，0。”
　　洛晞沉默数秒，“要完成任务，至少虐心和虐身需要达到什么程度？”
　　系统的声音透着些许哀愁，“至少也得及格吧。”
　　不敢提百分百完成度，系统现在只求六十分万岁。
　　洛晞如今也不敢保证，“只要剧情能靠上，我自当尽力。”
　　系统道，“本来这一次剧情是可以靠上的，但你安排了你的两位好友去审核报纸，他们完美达成了目标。”
　　洛晞诚恳道，“可我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剧本里只写了主角怎么惨，没写他是被谁整的这么惨，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安排自己人上任。”
　　剧本内容全部围绕主角展开，并没有上帝视角，很多细节都没有提及，一切全靠洛晞猜测和脑补。
　　系统当时解释，是害怕洛晞知道了全部内容后不断搞事，而且如果洛晞全知全能，那这金手指未免太过了。
　　“这次就是柳——”系统本想抱怨，说到一半忽然警醒，“我怀疑你是空手套白狼，想从我口中套话。”
　　“我是这种人？”洛晞微微低头，手抵住额头，似乎黯然神伤。
　　系统连忙安慰，将刚刚的揣测抛掷脑后，也错过了洛晞眼中的一丝笑意。
　　鸽子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洛晞这一封信是送给杨延的，不过这次花费的时间格外久。
　　“咕咕咕。”鸽子似乎有些累，它靠在洛晞怀里，不安地蹭了蹭洛晞。
　　鸽腿上的纸条没被动过，洛晞一愣，“杨延不在家？”
　　鸽子咕咕咕叫了半天，洛晞和它大眼瞪小眼。
　　洛晞：“……”感觉需要多学一门外语。
　　洛晞呼唤系统，让它帮忙翻译下。
　　系统：“……请宿主不要刻意为难系统。系统也不懂鸽语，只能听懂人语。要不宿主多问问，或许它成精了也不一定，能听懂你说的话。”
　　“他出门了？”
　　鸽子摇头。
　　“他出事了？”
　　鸽子这回点头了，“咕咕咕。”
　　洛晞有些头疼，这是巧合吗？
　　洛晞豁然起身，他必须亲自去看一眼。
　　杨家，岳清凌一手拿着圣旨，有些不耐烦了，“杨公子，请吧，有什么话你去和大理寺的大理少卿去讲，瑞滢姑娘死在了你的庄子里，怎么可能与你无关？”
　　“指不定有人刻意杀了她还想将屎盆子扣在我头上，”杨延冷笑，“我要是想杀她，会傻到在自己庄子里？”
　　“瑞滢姑娘已经自缢了，临死前还留下血书。”岳清凌吹了大半天的冷风，也有些不舒服，“你自己有没有逼死她，难道心里没数？”
　　杨炳华上前一步，“我儿若是真做了此事，我定当严惩不贷，只是因此事下诏狱，未免太过了一些。”
　　“我只负责传旨，关内侯若是对旨意有何疑惑，不妨亲自入宫求见陛下，想必陛下乐意解答。”岳清凌似笑非笑，笑容却极为轻蔑。
　　杨炳华脸色一青。
　　杨府的侍卫堵在门口，看着外面一圈人，目光警惕，静静等待着杨家的主子下令。
　　岳清凌身后也站了许多人，御林军身着盔甲手执长剑，看上去倒是像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杨公子，请吧。”岳清凌再次催促了一遍。
　　周围的人越发骚动，女眷基本上都已经回屋，其他的几个男丁开始催促杨炳华，一个小孩哇哇大哭，似乎是被这冷肃的气氛吓着了。
　　“父亲，陛下都下旨了，肯定不会冤枉大哥。”
　　“是啊，五弟年纪小，都吓哭了。”
　　“父亲，算了吧。”
　　杨炳华勃然大怒，“都闭嘴，他是你们嫡亲兄长！”
　　“陛下是想将此事交给谁检查？”杨延心往下沉。
　　岳清凌不太确定，“大概是柳大人吧，杨公子，你别浪费时间了，陛下下旨，证据确凿，不如你看看这周围，可有人敢替你担保，笃定你没做过此事？”
　　杨延看向杨炳华，杨炳华侧头，避开了他的眼神。
　　真切看到这一幕，杨延却也不怎么生气，只是觉得格外心寒又有些好笑。
　　一个儿子和四个儿子比，杨炳华选择了人数更多的一方，仅此而已。
　　“我替他担保。”骑着快马飞快赶过来，洛晞正好见到了最后一面。
　　拉住缰绳停住马，洛晞一扫周围，大约也知道了现如今是什么个情况。
　　鸽子紧随其后，拍打着翅膀飞了过来，最后落在了杨延的肩膀上，咕咕咕叫了一声，仿佛在安慰他。
　　周围的御林军让开一条路，他们对这位洛公子也略知一二，不会刻意拦着他。
　　被堵了回来，岳清凌一怔，脸色一变，迅速上前想要拦住洛晞。
　　但洛晞已经从马上跳下来，走到了杨延身边，将刚才的话再次重复一遍，“我替他担保，这事他未曾做过。”


第24章 误会
　　岳清凌被噎了下，脸色不太好，“洛晞，这是陛下的旨意。你难道要抗旨吗？”
　　“到底是陛下的旨意还是你去请的旨？”洛晞直白反问，勉强压住怒意。
　　杨延扫了一眼众人，上前一步，“慢着，可以，我去，但我有话要和洛晞说。”
　　“有话去诏狱说吧，保证让你们单独交流，不被打扰。”岳清凌不耐烦道。
　　“那行。”杨延爽快应了。
　　诏狱算是半地下室监狱，空气环境肯定不怎么好，好歹杨延自己还是世子，身份足够，所以岳清凌给他准备了单人单间，附近一个人都没有，也没什么刑具。
　　在杨延的罪名给坐实之前，他勉强是安全的。
　　“尽快。”岳清凌黑着脸，让御林军守在外面，关上了门。
　　房间里有桌子有椅子，也有床，当然，质地极为低劣，高处有一个小窗户，却没有任何光亮从其中透出。
　　杨延晃了一下水壶，果然，里面空空荡荡，“就不请你喝茶了。”
　　“我会尽快。”洛晞正色道，“别废话，把你知道的消息全部告诉我。”
　　看今天杨炳华的态度就知道，他已经动摇了。
　　那接下来他能出几分力，还真是个大问题。
　　“我请一群朋友去庄子里散心，第二天瑞滢就死了，”杨延撑着下巴，仔细回忆，“我也不知道是谁。”
　　庄子里当时去了十来位公子哥，附带仆从无数，谁都有动手的可能。
　　洛晞将人名记下，将当时的活动再三询问。
　　“我的事不重要，横竖我也死不了，出去肯定是能出去的。”杨延闷笑一声，“倒是你，小心些身边的人。”
　　洛晞将名字过了一遍，“你和他们中的谁结仇了？还是他们受人指使？”
　　杨延沉思片刻，“我查了一件事情，最后找到了一些证据，大概是这件事引来了灾难。”
　　正说着，杨延检查了一下门窗的动静，确保周围没有人。
　　不等洛晞发问，杨延一口气说完，“三年前，我们坠马那件事，我查出了一点头绪。我一直以为是哪一边想杀我们，但调查的方向不对，出手的有两方人，一方来自边疆，一方来自皇帝。”
　　“坠马？？”洛晞一愣。
　　他没有三年前的记忆，还打算去明里暗里探查一下，结果居然在今日知晓了。
　　“你忘了？”杨延比洛晞还惊异。
　　“你先继续。”洛晞淡淡道。
　　杨延耸肩，“两方人手一起动手，所以我们坠马了。”
　　居中细节他还没查明白。
　　“你拿到了什么？”洛晞追问。
　　“一份供词，”杨延叹气，“其实用处不大，只能说明皇帝当时让人在我们的马喂了药。”
　　洛晞微微一凛，杨延没领悟到这份供词的用处，但臣强主弱，这些东西足以给世家争取更多的好处，逼着皇帝退让。
　　“供词你收好了吗？”洛晞揉了揉眉心，看来这次皇帝只是想收回这份供词。
　　“我扔了。”杨延淡定道，满不在乎的表情。
　　洛晞和杨延对视三秒，洛晞气的转身就走。
　　手指碰触到门框的时候，杨延忽然叫住了他。
　　“洛晞，”杨延此刻格外严肃，“小心你父亲，最好谁都不要信。”
　　杨延再次提起了这个话题。
　　边疆为了不让越国的探子混进齐国，是不允许大批人随意出入，三代以内户籍清白，理由需充分，还需要上下打点。
　　能让一队人从边疆来至京城，那么这批人，肯定是经过了当年的洛珏和杨炳华同意。
　　洛晞微微一顿，朝着外面走去，没有回答。
　　岳清凌守在外面，看见洛晞冷哼一声，“这事和你又没关系，你管他作什么？”
　　“谁知道呢，”洛晞叹气，“当时猜到他出事，第一时间就想着过来了，其它的没想那么多。”
　　岳清凌沉默片刻，忍不住叹气，“你不如劝着他早点把东西交出来。”
　　“他说扔了。”洛晞揉了揉眉心。
　　岳清凌不可置信，“他真扔了？”
　　“说不好。”洛晞无奈。
　　杨延是什么人？从来都不讲规矩，也不喜欢政治的斗争。他一气之下把东西给扔了，还真的有可能。
　　岳清凌深吸一口气，“我会让人去试着找，你先回去吧。”
　　“他最后能活蹦乱跳出来吗？”洛晞看向岳清凌。
　　岳清凌抬眸，“我只能保证，他能活着出来。”
　　洛晞没再为难岳清凌，案件呈交给了大理寺，未来的可能性就不大好说了。
　　“洛晞，抱歉，”岳清凌忽然道。
　　洛晞摆手，大步踏出了此地。
　　外面，一只雪白的鸽子停驻在马背上，看见洛晞过来，顿时冲了上去。
　　“走吧，先回去。”洛晞眉宇间多了几分犀利。
　　-
　　洛晞一直觉得，其实这剧本不算虐，被人诋毁和身边人的不理解其实只对一部分人有效，像他这种固执的人，最多心痛几秒，然后就放开了。
　　直到今天，洛晞听了杨延一番话，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能成为这个虐文主角。
　　系统这回不用洛晞召唤，就自动冒出来了，“宿主，抱歉，这确实是虐身虐心的隐藏信息。”
　　剧情中不可能将一切都讲清楚，相反，为了不让洛晞这个主角掌握太多信息，很多内容会直接模糊或者去掉。
　　以往洛晞不在意，是因为那些所谓的虐文剧情根本没办法动摇他，但这次他不得不在意。
　　“下一个剧情是什么？”洛晞问道。
　　“是刺杀，按照剧情线推测，大概就是现在，从诏狱到你回家的路上。”系统道，“宿主，小心。”
　　剧情中，主角独自跑出来见杨延，回来的路上被捅了一刀，险些没救回来。
　　“我有主角不死光环吗？”洛晞疑惑。
　　系统含蓄道，“正常的主角有，但你与众不同……而且你被捅的是肾。”
　　虐文的主角，会不会死还真不好说。
　　这一次，万一洛晞被捅了一刀，系统也没办法保证洛晞能活下来。
　　“那我们赌一把吧，”洛晞慢悠悠骑着马，“我不知道过去是怎样的，但我赌一把现在，赌我爹或者我哥会派人来找我。”
　　系统毫不犹豫答应了，“这些内容是隐藏剧情，无法告知宿主。既然宿主不信，我们可以赌一次，如果这次输了，接下来我会给宿主提供更多的信息。”
　　系统内心有些不安，它也清楚，这些内容着实有点虐，所以它想多多安慰宿主，就算宿主输了，这次真的被虐到了，它也愿意让出一些信息，让宿主心态平稳几分。
　　洛晞轻笑，“那行，我也想看看，我爹能不能及时赶过来。”
　　街道上人来人往，可以说是有些拥挤，洛晞的马也慢悠悠晃荡着，基本上就是在散步。
　　闹市行刺，虽然洛晞不知道这是哪位的天才主意，但这也确实给他躲避增添了许多麻烦。
　　洛晞扫了一眼人群，似乎每个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街上人员来去匆匆，洛晞一般也生活在和平时代，还真看不出谁更加可疑，谁真的有问题。
　　想不出来就干脆别想，洛晞骑着马，有人不小心撞了上来。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那人一看洛晞的衣服，脸色瞬间变了。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得罪了个大家公子，他连声道歉。
　　洛晞微微颔首，没怎么在意。
　　这街上人有些多，拐角处没注意，不小心撞上了也实属正常。
　　男子松了一口气，连忙让到一边。
　　洛晞慢悠悠从他身边经过，男子眉眼一厉，掏出匕首就朝着洛晞扎了过来。
　　“咕咕咕。”鸽子用力，一翅膀扇了过去，又朝着他的脸啄了一口。
　　人群中响起一阵阵尖叫，周围的人迅速散开了，跑到旁边的屋子里避难，道路上瞬间少了许多人。
　　洛晞瞬间躲过，从马上跳下来，看着鸽子大战的英姿，喃喃道，“他们好像说过，这鸽子是在边疆待了许多年的。”
　　看上听话，实际上超凶。
　　见事不成，周围有更多的人冲了过去，一个个掏出了武器。
　　洛晞腰间也配了刀，如今有几分跃跃欲试。
　　在家里习武这么长时间，洛晞最多也就和身边的侍卫切磋过几分，像这种实打实的战斗，基本上没有遇见过。
　　“我看谁敢！”洛国公出现的比洛晞想象中还快几分，他骑着马提着刀，一次性拍晕了好几个刺客，后面跟着一队侍卫，也迅速加入战场。
　　洛晞抓紧机会，和身边的人打斗起来。
　　有鸽子和洛国公在，洛晞周围被保护的密不透风，洛晞有些脱力，胳膊有些酸，整理了下衣服。
　　洛国公看着侍卫抓获刺客打扫战场，扫了洛晞一眼，不由皱眉，“你脖子上哪来的血？”
　　洛晞一愣，伸手摸了下，又看了下手指，道，“破了点皮出血了，不小心沾上去了。”
　　和人打斗的过程中不小心把自己的手指给划伤了些许，虽然伤口不深，洛晞也不愿多提。
　　洛国公的表情似乎有些微妙，意识到了什么，“回去后训练翻倍。”
　　洛晞没说话，回去后他要先去查杨延的事情。
　　忙碌一夜，第二日，洛晞看到了新一期的报纸，瞬间被几个标题镇住。
　　【冲冠一怒为谁？明是鸳鸯却分离。】
　　【御林军今日多次巡查垃圾存放处，京都是否要进行整改？】
　　洛晞扶额，他曾经觉得，成淳博这人热爱诗词喜欢作文，再适合报纸不过，现在他看着这一个个标题，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在‘市井人生’版块里，洛晞看见了最新的内容。
　　【为爱人欲拔刀自刎，人间终归有真情！】
　　洛晞：“……”


第25章 计划【入V公告】
　　洛晞看了眼报纸的销量，终于眼一闭，只当作没看见这些内容。
　　昨晚回来时他忙碌的比较晚，在和洛国公商议杨延这事该怎么处理。
　　其实这个问题是由两件事叠加在一起：瑞滢姑娘身死、杨延手中的供词。
　　第一个问题，首先要找到栽赃给杨延的人。
　　洛晞戳了戳系统，“你昨日说，和我赌一把，输了就答应我一件事。”
　　系统：“你说。”
　　洛晞爽快答应了，“那你去学一门外语吧，我很喜欢鸽子，希望以后能和它流畅交流。”
　　系统沉默，“宿主，请不要提出太过非人类的要求。”
　　洛晞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告诉我，凶手是谁？”
　　系统：“……你别说了，我去看动物世界，学习鸽语。”
　　洛晞只当没听见，自顾自道，“姓柳对吗？”
　　上次系统自己说漏嘴了，洛晞可没忘记。
　　系统装死，只当作没听见。
　　那就是对了。洛晞列了名单，姓柳的人只有两个，目标直接锁定。
　　“叫上几个侍卫，和我一起出门。”洛晞眉眼含笑。
　　羊禹应了一声，转头刻意叫来了三十来个上过战场的老兵充当侍卫。
　　这次洛晞在街上遇刺，整个洛府早就围得密不透风，洛尚书不限制洛晞出行，但要求他带上足够的人手。
　　柳冠原本在喝花酒，怀里的一个姑娘轻笑，端来酒杯凑到柳冠面前，“公子，可要再来一杯？”
　　柳冠就着她的手喝下，眼看气氛正好，正打算更进一步，门忽然被人踹开。
　　“谁啊？这么不长眼！”冷风一吹进来，柳冠瞬间清醒了，顿时摔了杯子。
　　“公子，人就在里面。”羊禹只当作没听见，对洛晞介绍道。
　　洛晞走了进来，对着柳冠笑笑，表情似乎格外温和。
　　“洛晞？”柳冠面色有些古怪，不由脱口而出，“你不是拔刀自刎了吗？”
　　洛晞：“……”
　　羊禹不动声色，原本陪伴在柳冠身侧的女子给请了出去，周围清场。
　　洛晞只当没听见上面那句话，“我有话要问你。”
　　柳冠轻咳一声，至少表面恢复了正经，“你说。”
　　“是你让人杀了瑞滢？”羊禹端来椅子，又在上面铺了帕子，才请洛晞坐下。
　　“瑞滢是谁？”柳冠一愣，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似乎有些无语，“那个女人啊？我不熟，杀她干什么？杨延是因为这事进了诏狱？”
　　反应似乎不是作假，洛晞也有话直说，“我收到了情报，瑞滢是被姓柳的人指派过去的。”
　　柳冠想了下，脸一黑，“我有个弟弟，旁支的，认识的姑娘倒是不少，上次他还求着我引见你，我没答应，后来杨延举办聚会，就是我们商议报纸那次，我弟弟也去了。”
　　洛晞点头，示意他继续。
　　柳冠犹豫了下，没把话说死，“我回去查一下，要真是他，我肯定会秉公处理，如果不是他，我也会派人传信给你。”
　　洛晞闻言，放心了些许。
　　他们有共同的利益，在利益破损前，不会随意对盟友下手，毕竟一损俱损。
　　当然，他也不会完全将希望寄托在柳冠身上，以防系统情报有误，他不自觉被误导，洛家的人手也被他派了出去调查。
　　解决了正事，洛晞稍微寒暄了几句，就想着走人。
　　柳冠一把将洛晞叫住了，“那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到这里时，柳冠眼睛忽然亮了。
　　洛晞想了想刚才柳冠的配合，“你问。”
　　柳冠坐在桌旁，将纸张铺好，开始研墨，似乎还要动手记录，兴奋道，“听说你要和杨延两人殉情，这是真的吗？殉情地点选好了吗？要不要我给你推荐几个？”
　　洛晞：“……”
　　洛晞没说话，一开始问就刺痛了他的心，如今再来这么一句，他只想动手打人。
　　周围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作没看见。洛晞压着柳冠打了几拳，用实力逼他闭嘴。
　　等洛晞走远了，柳冠深吸一口气，叫来了下人。
　　“去找成淳博，”柳冠按了按有些酸痛的胳膊，“我有最新的新闻。”
　　嗯，是新闻这个词，没错。
　　-
　　第一个问题尚在调查中，第二个问题则是要找到那份供词。
　　杨延说是扔了，那肯定是从他那里问不出，但为了尽快让杨延能出来，必须有一份供词。
　　洛晞沉思片刻，干脆自己动手。
　　是时候无中生有了，既然没有供词，那就制造一份供词。至于供词上的画押和印章，他完全可以拿萝卜雕刻几个。
　　这要是洛晞闲着没事，只要有一个模板能给他仿造，拿根足够粗大的萝卜，玉玺的印章他都能给复刻出来。
　　就是供词的内容，还得再琢磨一下。
　　洛晞想了想，干脆用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重点是指出陛下因为边疆战事不利，想要杀害忠良之后，让他们动手脚，在马背上放了针，马场上备了陷阱，食物里下了药……
　　洛晞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将自己所能猜到的下套方示挨个写了一遍，又站在那些人的角度，写了自己的迫不得已以及后悔，再伪造了几个手印。
　　接下来，洛晞找了府中专门的匠人，想办法将纸张做旧，再在边缘处滴上几滴鸡血。
　　还没等洛晞想好怎么托人将这份‘供词’送到岳清凌和皇帝面前，王俨就自己送上门了。
　　王俨见到洛晞，先是长长一拜，面上含了些许怯弱，“洛兄，抱歉，我……”
　　“正好，我煮了一壶茶，”洛晞笑笑，“不如坐坐？”
　　王俨勉强笑笑，接了洛晞递过来的茶盏，品了一口，似乎坐立不安。
　　洛晞主动打开话题，“江南怎么样？那边风景如何？”
　　王俨放松了些许，“前期还好，就是后期有一位大家跟我熟络后，天天让我作文写诗，还必须要保证内容优异，他要亲自审核批阅。”
　　说到这里，王俨哀怨起来，“那位大家据说和你们洛家很熟。”
　　洛晞陡然想起洛国公曾担忧谁欺负过他，一查就查到了王俨头上，然后派了几个人去江南……
　　“咳，人是我推荐过去的，”洛晞给他添了茶，“你想想，有了指导，是不是进步更快？”
　　“是这样没错，”王俨还是觉得有点忧愁。
　　他在江南的那一段日子可谓是苦不堪言，天天学天天作文，他都感觉自己要被榨干了，被那位老师放过时他简直想感谢天地所有神仙。虽然回了京城后，他感觉自己进步也不小。
　　两人说起江南的趣事，王俨轻松了许多，转头又有些愧疚，“我哥他知道我们关系不错，想让我找你问出一些信息。”
　　洛晞一愣，打探消息的来了？
　　洛晞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件事告诉你也没什么不可以。”
　　王俨连忙摆手拒绝，“不了不了，我本来是不想来，我真心将洛兄当成朋友，也不希望这件事情毁了我们的交情，此次我来只是想提醒洛兄而已。”
　　这怎么行？
　　洛晞犹豫了下，组织语言，将杨家的事情讲了下，重点突出杨延怎么怎么苦，忽视了杨延高调又打脸的作风。
　　王俨听着这些秘事，忍不住义愤填膺，“我以为关内侯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他连亲子也不顾。”
　　当两个人同时说第三个人的坏话时，两人的关系最容易拉近。洛晞深谙聊天的技术，三言两语就让王俨热泪盈眶。
　　王俨沉重道，“洛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泄露你的任何消息，会替你保守秘密。如果我哥有什么动静，我一定给你通风报信。”
　　“那怎么行，”洛晞可没忘记，王俨是剧情中的反派，是来虐他的，“我这边有什么消息，你一定要尽快告知你的兄长，不然你没能完成任务，岂不是要在家中受到斥责？”
　　王俨眼泪都快出来了，再也没有比洛兄更体贴的人了。
　　洛晞手里拿出一个盒子，“这本是杨延交给我的保管的，这次他们要找的也就是这个盒子，只是杨延不愿意将它交出去，这才进了诏狱。我想着，还是将它交出去罢，便是忤了杨延的意思也顾不得了，我实在不忍心他一直待在诏狱里。”
　　王俨连忙道，“不行，洛兄，要是你直接交出去，那些人说不定怀疑这些东西是假的，而且杨延肯定也不愿意你受累。”
　　说到这里，王俨恍然大悟，有了新的想法，“洛兄，这事你不方便，我来帮你。我偷偷将此事泄露给我哥，他肯定会来要这个盒子，这么不知不觉将东西交出去才是最好的。”
　　洛晞有些犹豫，王俨却斩钉截铁，要帮洛晞做成这件事。
　　等回到家，王俨一抹脸，深吸一口气，拿出自己这辈子的演技来。
　　王俨掐头去尾，说了自己去和洛晞说话的事情，“……不过，他桌上放了一个盒子，洛晞不自觉会多看几眼，尤其是在说起杨延的时候。”
　　王家大哥扶额沉思，“这样啊。”
　　王俨点头，又找王家大哥问了些问题，了解了更多的情报，转头就写了信让人送给洛晞。
　　洛晞看着信，脸色都有几分微妙。王俨这双头间谍实在是太成功了。


第26章 入V三合一
　　俗话说, 物以稀为贵，人们总是更容易相信自己千辛万苦拿到的消息。
　　洛晞刻意让王俨透露消息，将盒子留在了书桌上，又撤走了部分守在书房的人, 给王家的那位提供了最大的方便, 就等着他半夜上门来取。
　　洛晞算计的很好, 但他独独漏了一点：洛国公是在边疆带过数十万军队的。
　　再详细一点, 洛国公曾经训练过军队无数次，硬生生从势弱的局面啃下了敌国十来座城池, 不论是列阵攻击还是防守都是一流的, 洛家的侍卫巡逻路线正是洛国公亲自布置的。
　　这一次，从外围摸进来的小偷连外院都没有走出, 就被抓了绑了, 半夜翻墙想要潜进洛晞院子的，才翻过墙就被逮住了，偶尔有几个比较顽固, 交手就被打趴下。
　　就连在外面接应的王家大公子等人，也被顺藤摸瓜‘请’进了洛家。
　　听到外面的些许动静, 洛晞半夜起身，叫来羊禹。
　　羊禹感慨道：“二老爷实在是厉害，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人就全部抓住了。”
　　“人抓住了？”洛晞沉默片刻, 感觉喉头有些哽咽。
　　羊禹欣喜道，“是啊，公子，您可以出去看看。”
　　洛晞披了件衣服出门，外面灯火通明, 王家大公子被一群人围着，周围还绑了几十个人，洛国公冷眼看着这一切。
　　“卑鄙小人！”王家大公子一看见洛晞，顿时失去了原本的风度和气质，瞬间张牙舞爪就想过来挠人，脸气的通红，“你故意设局骗我，引诱我过来。”
　　周围的侍卫憨厚一笑，只当作没听见，推着王家大公子的胳膊让他缩回去，“王公子，站稳，您可别摔了。”
　　洛晞幽幽看了王家大公子一眼，默默转开眼神，简直不想说话。
　　关键信息都给你了，结果你自己不给力，一下子就被侍卫抓了，我连支援都来不及，这还能怪我？
　　察觉到一丝鄙夷，王家大公子气的更狠了，似乎要喷火，“洛晞，你敢说那些信息不是你故意透露给我阿弟的！”
　　洛晞：“……”
　　他也不知道王俨到底说了哪些内容。
　　洛国公听了半天，也差不多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他按了按眉心，“你回去睡吧，这事先放着。”
　　“那王焘呢？”洛晞问道。
　　王焘正是王家大公子的名字。
　　王焘冷笑一声，似乎想到什么，坚贞不屈道，“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我是不会屈服的。”
　　“扔客房里，明天送去王家。”洛国公淡淡道，“看那老狐狸给他儿子开出个什么价码。”
　　“爹，我有个新的主意，”洛晞眼睛一亮，对着洛国公悄悄耳语。
　　洛国公很快同意，“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下次有了计划，要提前告知我。”
　　洛晞应了下来。
　　两人都没搭理在旁边叫嚣的王焘。
　　第二日一大早，王老爷亲自上门，还带了不少礼物。
　　洛国公负责接待，两人寒暄了几句，直入正题。
　　“我那儿子有几分蠢，容易被人利用，”王老爷听了昨晚的事，揪断了自己的好几根胡须，心疼的呲牙咧嘴。
　　洛国公不咸不淡道，“贵公子带着人闯洛府的时候，可谓是智计百出，麾下也有武力超绝之人。”
　　王老爷乐呵呵一笑，只当没听出洛国公的讽刺，继续道，“我那傻儿子今日也栽了一回，我带回去肯定要好好教导一番。”
　　洛国公沉默片刻，道，“那盒子被我儿不小心收下了，据说是陛下要找的东西，盒子我没让他看，他又记挂着杨延的事情，你拿走吧。”
　　王老爷有些惊喜，但也没被冲昏头脑，反倒怀疑起来，“当真？”
　　“当真。”洛国公道，“我儿年幼，尚不知这东西的坏处，我不想沾染是非，所以你最好不要提我儿的名字。”
　　“没想到洛国公如此胸怀大量，”王老爷吹捧几句，又赞扬洛晞心性纯善。
　　洛国公微微一笑，“我儿才回京都，这三年他都在江南，对这里也有了些不熟悉，如今还需人带着他在京都游玩一番。”
　　王老爷子暗自腹诽，洛晞都回京两个月了，从小也是在京都长大，还需要别人带着？这理由太不走心了。
　　话虽如此，王老爷子露出一抹笑，接着道，“我儿也缺少几个同龄的朋友，不如我将他留下，让两人好好交流认识一番，他也能让洛国公教导一番。”
　　关键时候，王老爷子毫不犹豫把亲儿子给卖了。
　　此时，洛晞和王焘正在客房里对峙。
　　王焘抬头，高傲道，“别以为你可以轻易迷惑我，我爹已经来了，他定然会为我讨个公道。”
　　洛晞撑着下巴，还有几分瞌睡，“希望你能坚持你的想法直到最后。”
　　恰在这时，羊禹带着一位陌生的仆从走了进来。
　　王焘惊喜万分，那是自己身边的贴身仆人，“怎么样？我爹呢？”
　　“王老爷已经回去了，”仆人低头，“老爷说，让我带句话给您，让您好好陪着洛公子，多多聆听洛国公的教导。”
　　王焘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看向洛晞。
　　王焘道，“你给我爹下了迷魂汤？”
　　“王兄怕是话本看多了，连迷魂汤也知道，”洛晞微微一笑，“走吧，王兄，我这里还有一些事务尚未处理，正需你陪我。”
　　报纸的审核工作洛晞又接手了，再加上每天大量的投稿信件需要批阅，洛晞正好急需人手，但很多知名的文人墨客大都有官职在身，空余时间不多，尤其是需要审核的稿件内容太多了。
　　有人想把他们家养的一些文人派过来，但这些文人也就会写些锦绣文章，但要谈及一些实证问题，那就完全下不了手。正好，王焘也算是王家的翘楚，审核稿件绝对够格。
　　王焘憋屈地跟着洛晞去了书房。
　　羊禹指挥着下人搬过来一个小纸箱，里面塞得满满的，“里面都是最近的书稿。”
　　洛晞指了指纸箱，“这里面内容不算少，我也不为难王兄，我们一人一半可好？这都是要选在报纸上刊登的内容，不论合不合适，总得给出一两句的评论。”
　　王焘惊疑看了洛晞一眼，他平生最喜欢看书，可惜很多孤本他接触不到，如今他居然能直接接触到报纸的审核，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洛晞，洛晞其实是个好人？
　　王焘应了一声，拆开一封信件，仔细品阅起来，按照优秀、尚可、一般、勉强、待改进这五等进行划分，在信件后用寥寥数语给予回应。
　　眼看着王焘正式上手，洛晞极为欣慰，终于捡到一个优秀的免费劳力了。
　　-
　　回去后，王老爷派人布置了一番，让人把盒子给岳清凌送过去，重点讲了王家如何如何辛苦，在杨延的某一个庄子里找到了这个盒子，浪费了多少人手等等。
　　岳清凌将盒子收下，听着那人把话说完，淡淡道，“我会如实禀告陛下，有劳王大人。”
　　等王家的人走了，岳清凌问身边的人，“洛晞有给我传信吗？”
　　仆从为难摇了摇头。
　　岳清凌道，“有了记得尽快转交给我。”
　　岳清凌也不恼，这一次，他确实可以帮洛晞一次，但他没有，而且，他是亲自来抓杨延的人。
　　当夜，岳清凌梦见了往事。
　　那个时候，他和洛晞关系格外好，因为他是平民出生，就算才华横溢，也完全无法融入世家子弟的队伍中，只有洛晞愿意搭理他。
　　他必须抓住洛晞，因为没有第二个选择。
　　周围人异样的眼神让他难堪，仿佛每一个人都轻易看透了他心中的伎俩，唯独洛晞没有看透，或者说，看透却从未说出口。
　　洛晞给他讲了一个故事，一位勇士从小努力，长大后成功屠龙。
　　岳清凌追问着结局，洛晞却说，那位勇士收下了巨龙的珍宝，也因此变成了巨龙的模样。
　　岳清凌惊醒的时候，正是子时。
　　他垂头，忍不住笑出声。
　　在年幼的时候，他厌恶那些官宦肆意玩弄权柄，埋怨他们将百姓当作人畜，可现在，当他多年努力，终于踏入朝堂的时候，他和那些人似乎也没了多少区别。
　　“嘟嘟。”窗户外传来稀疏的声音。
　　岳清凌眯着眼睛，拿起了枕头底下的匕首，走到了窗户边，以为来了刺客。
　　“噗。”窗户纸被戳破了，一个鸽头忽然伸了进来，吓了岳清凌一跳。
　　“咕咕咕。”鸽子叫了一声，似乎在催促。
　　岳清凌目瞪口呆，将匕首放到一边，匆忙把窗户推开，将鸽子放进来了。
　　先给鸽子端来点心和茶水，再从鸽腿上取下信件，岳清凌展开信件一看，匆匆回信。
　　洛晞收到回信的时候，发现后面还有一行小字。
　　【另，鸽子撕碎窗户纸，糊窗户尚需数日，吾被蚊虫困扰，好友当如何？】
　　洛晞不由看向鸽子，问道，“你把他窗户上糊的纸给撕破了？”
　　鸽子咕咕咕叫了一声，歪着脑袋，似乎听不懂洛晞在说什么。
　　洛晞：“……”
　　要不是这鸽子以前格外聪明，他还真要信了。
　　洛晞回信道，【新酿桂花酒，来年共品】。
　　-
　　王焘一开始还觉得愤懑不平，认为洛晞这厮先是设计他后是欺负他，对着洛晞都不怎么搭理，后面就渐渐转变了态度。
　　一开始是报纸笼络了他的心，后来则是两人在交流过程中，王焘发现洛晞的才华不输于他。
　　王焘很快放下了过去的事，开始着眼于眼前的稿件和未来的报纸。
　　王俨上门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忐忑，毕竟他卖了自己的大哥一次，要是大哥被欺负的格外凄惨，他也会心生愧疚。
　　可结果呢？王俨上门的时候，王焘和洛晞聊的极为火热，两人就一篇文各有观点，正在互相争论，完全无视了王俨的到来。
　　王俨梗了下，上前，“大哥……”
　　“别吵别吵，”王焘摆摆手，示意他先安静，继续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和洛晞争辩着他的观点。
　　洛晞微笑颔首，还没等王焘得意多久，就继续用辛辣讽刺的语言辩论上一个问题，三言两语让他哑口无言。
　　王俨无奈，坐了将近半个小时，等两人讨论完，这才对着洛晞道，“洛兄，我爹让我接我大哥回家一趟，我们王家最近有族会，必须全族人都参与。”
　　“好，”洛晞爽快答应了。
　　有王焘帮忙，这一段时间，他们把之前剩下的稿子都给审核了一遍，任务已经减轻了许多，接下来就算王焘短时间没办法过来，他也基本上能忙得过来了。
　　“回去？”王焘一呆，这才意识到什么，直接抱着稿子不肯撒手，“不不不，我才不回去！那什么族会也就是我爹那一辈的人在上面讲些废话，我听的直打瞌睡，一点用都没有。”
　　王俨掰开王焘的手，试图将他扯下来，苦口婆心劝道，“大哥，你想想，你是家里的长子，族会怎么能不在场？这样太不尊重，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我不走！”王焘重新抱着桌子，死也不肯撒手。
　　“大哥，你想想，之前是谁说不愿意待在洛家不愿意看见洛兄？”王俨简直服气，不得不翻旧账，企图唤醒王焘之前的愤怒。
　　“那是因为之前我傻，现在我改邪归正，有何不可？”王焘理直气壮，看向洛晞，“你看，这份报纸的事业离不开我，我爹要是知道我如今认识了如此多的风流人物，肯定也会顺遂我的心愿。”
　　王俨一愣，“报纸？”
　　洛晞试着筹措语言，“嗯……”
　　一开始是免费劳动力，现在他觉得，多一个王焘他好像是轻松了许多。
　　王俨缓缓道，“洛兄，你不是说，将来报纸发展好了，也会让我参与进来吗？”
　　王焘大怒，“我还在这呢，你就想抢我的位置！”
　　王俨顿时不干了，“凭什么我在家要安抚我爹，出来后还得安抚你？而且我先认识的洛晞，还不让我也加入一起做报纸？”
　　眼看两兄弟瞬间吵起来，洛晞揉了揉眉心，“事情不少，你们要是愿意，绝对可以一起来。”
　　正好，他还在写其他地区的计划书。
　　王俨高兴了，冷哼一声，自己在旁边坐下，和王焘一起审稿，这次，有了不同意见的成了他们，两兄弟再次吵了起来。
　　王家，王老爷坐在屋子里等啊等，等到一壶茶都喝完了，新的一壶茶也开始凉了，天色开始暗沉下来，他也没能等到王俨和王焘回来。
　　王老爷看向管家，“你说这怎么回事？我让阿俨去接他哥，结果他自己人都不见了。一个两个的，族会明日就要开始了。”
　　管家不好瞎说，“或许他们在洛家还有事要磋商。”
　　王老爷抚了抚胡须，“我亲自去看看，这两个小的，实在是不省心。你继续帮我把一些东西给布置好，等着我回来便可。”
　　洛家，王俨和王焘沉浸在审稿中，偶尔拊掌大笑，偶尔皱眉思忖，偶尔怒骂，“这都写的些什么玩意儿！”
　　洛晞奋笔疾书，写那份其他地区的计划方案，毕竟其它地方不比京都，定价上要斟酌，但是很多稿件的审核又较为复杂，不能让人把信送到京都来，这样耗时太长。
　　王老爷和洛国公寒暄一二，两人一同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王老爷也听说过报纸这个稀罕物件，还特意叫管家订阅过，让人将每一期的报纸都送一份到府上来，如今一见洛晞正在看报纸，顿时来了兴致。
　　洛国公陪着喝茶，王老爷瞥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儿子，转头看向洛晞，“你这报纸，可是有了章程？”
　　洛晞看向洛国公，洛国公微微颔首。
　　洛晞心头一定，将他的简单计划了个大概，也拿出了自己草拟的计划书。
　　王老爷一边听一边皱眉，有时候又点点头，“可取之处不少，但有些方面还需要斟酌意儿，你看这些地方……”
　　洛晞一边听一边记录，偶尔争辩几句自己的观念，将计划书修修补补改了许多内容，洛国公坐在旁边喝茶，顺带着喂鸽子。
　　王家，管家看着彻底暗下来的天色，喃喃道，“老爷不是去接两位公子了吗？怎么还没有回来？莫非和两位公子一样，都留在了洛府？”
　　-
　　当晚，王家的三位老爷公子都没能离开洛家，三人都在洛府歇下了。
　　第二日，王老爷原本还有些恋恋不舍，不过见洛晞要出门，也终于想起了正事。
　　恰好，今日要开族会。
　　“走，回去，”王老爷一拉两个儿子，“先把族会解决了。”
　　正好，族会上也说一说报纸的事情，让年轻人开开眼界，多想些点子，最好多派几个人来洛晞这。
　　洛晞出门，是因为柳家的事情，柳冠给他递来了口信。
　　柳冠虽说平日是个纨绔子弟，但作为权二代，他实际上还是能靠得住的。自从洛晞说了那位瑞滢姑娘的死因后，柳冠就上了心。
　　果然，柳冠抓住机会，逮住了这位堂弟柳朗的把柄，逼问这事和他有没有关系。
　　柳朗原本还在狡辩，可等到柳冠将柳朗不在场的证据摔在他面前，他就顿时安静了。
　　洛晞来的时候，柳冠刚发完脾气。
　　“你自己说，”柳冠怒道，“看看你都做的些什么破事！”
　　柳朗哆嗦了下，小心翼翼看向洛晞，“我认识不少青楼的嬷嬷，她们也希望自己教养的女儿们能够嫁入世家，好给楼里挣一些颜面，我这才动了心思。”
　　“瑞滢姑娘是星月楼里容貌最为出众的，我想着，性格培养一下，便是不能入了洛公子的眼，也能被其他公子给看上，我也刻意问了下，他们都说洛公子喜欢冷美人，还要才华出众性格独特……”
　　柳朗小心翼翼解释着自己的原因，整个人简直欲哭无泪，他就是想着往上爬，这才动了歪心思，希望能够靠着献女得当受到重视，结果这位瑞滢姑娘当天就被杨延请了出去。
　　不仅没能收获到众人的赏识，反而得罪了一大批世家公子。
　　柳冠忍不住嘲笑柳朗的眼光，“谁说洛晞喜欢那样的，洛晞分明就喜欢像杨——”
　　洛晞一个眼刀飞过来，柳冠顿时想起了前几天被揍的经历，终于记起了闭嘴。
　　“后来呢？继续。”洛晞按了按眉心。
　　柳朗接着道，“后来我担心这位瑞滢姑娘把我给卖了，所以我才让人去提点她几句，说好过一段时间救她出来，结果她真的被杨公子安排去种田，在庄子里没少口出狂言，我就不想把她赎回来了。”
　　“再之后，杨公子请我们去庄子里游玩，那位瑞滢姑娘来找我，说是要我去给她讨个公道，我当初保证过会让她嫁进世家，但我根本没说过这些话，再然后——”
　　柳朗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再然后，那位瑞滢姑娘姑娘拿剪刀逼着我，说不然她就要寻死，我当时脑子冲昏了，就说她要死便去死，别缠着我，然后她就一剪刀捅了自己的肚子。”
　　柳朗害怕别人以为他是谋杀，就立刻跑了，结果事情居然变成了杨延逼着瑞滢姑娘自缢。
　　“胆小如鼠，”柳冠又骂了一句，“你早说不就没事了？既然人不是你杀的，那你怕什么？越是遮遮掩掩的越是有问题，到最后你也洗不干净了。”
　　洛晞看向柳冠，“你们家怎么说？”
　　柳冠诚恳道，“我父亲和几个叔叔商议了，说是让他配合着大理寺去记录一下案情，将事情从头到尾讲清楚，尽快洗清杨延的嫌疑。等杨延出来后，再让他去杨延那登门道歉。”
　　洛晞点了点头，又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些许。”
　　柳冠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其实有关内侯打点，杨延在诏狱里应该也没什么大事，最多被削去世子的位份，其实受不了什么罪，你大可不必来。”
　　洛晞无奈，“你让他没了足够的身份，和那些庶子庶女相提并论，一同仰仗着关内侯施舍的一丁点好处，那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柳冠狐疑道，“你家又没有庶出，你怎么这么了解他？这就是爱，咳，知己的力量？”
　　洛晞：“……”
　　他觉得知己这个词有点危险。
　　洛晞缓缓道，“你看过的话本也不少，难道就不知道，某些人知道的越多，就越容易被打？”
　　-
　　原委已经查清，供词也上交了，洛晞亲自去找了岳清凌，催促他尽快将此案了结。
　　岳清凌正在练字，听了洛晞的话，也是不紧不慢，“急什么？一个案件，走流程也要半个月左右，这才不到三天。”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他当时让你落水那件事？”洛晞无奈，诏狱那种环境，人待久了真的会哪哪都不舒服，心情也格外压抑。
　　“我哪有这么大的气性，”岳清凌放下笔，叹了一口气，“你这人，怎么不想想你自己。你打算什么时候出仕？”
　　“再等等，”洛晞不急，反正他大伯亲爹兄长都在朝廷里，只要他想出仕，随时都可以。
　　岳清凌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尽快吧，其实这次机会就不错，为了安抚武将一脉，只要你出仕，位置肯定不差。”
　　洛晞拒绝，“我不想踩着杨延上位。”
　　岳清凌冷淡道，“他们杨家当时可是想着踩着你上位，不也一样敢做？你要是下不去手，那就我来。”
　　洛晞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其实我想了许久，也没能明白，皇帝的人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三年前我坠马的时候，身边都是自己人，知道我行程的人也极少，能下手的也没几个。”
　　杨延说，马被人喂了烈性的药物，一开始还没问题，后期马就会肆意奔跑不听指挥，再加上可能的措施，骑马的人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当时，除了他们一众朋友和几个贴身侍卫，马场的仆人全是洛家的小厮。
　　岳清凌低低一笑，“对，是我。”
　　洛晞看着岳清凌，心里一紧。他对朋友的记忆定格于三年前，记忆中他们关系热络性情温和，偶尔说起一些新鲜事情，都格外开心。
　　三年后，明明容颜依旧，却是实打实的陌生。
　　岳清凌眉宇间皆是锋利，目光已经冷了下来，“是他们先动手的，我只是还击。当时我不能将事情告诉你，我只能用自己的办法来反抗。”
　　洛晞看着岳清凌，悚然一惊，“当时边疆的人，要杀谁？”
　　“你。”岳清凌道。
　　洛晞一怔。
　　岳清凌一笑，似乎又有些说不出的难过，“我发现了关内侯在其中的手笔，所以在皇帝让我表示忠心的时候，我借着皇帝的人，将陷阱移到了杨延身上，可惜有些内容我没能发现。”
　　八年前，洛国公去了边疆，彼时边疆还是处于日常厮杀状态，掌权人为杨炳华，等过了五年，杨延和洛晞在京城坠马，洛国公忽然上位，杨炳华被迫边缘化，京都送去了一大批粮草和军备去边疆。
　　洛晞思路通了，“他想杀我，嫁祸到皇帝身上，然后逼着皇帝安抚边疆武将，给更多的军备？”
　　这简直是疯了。
　　“哈，他们打了长达十几年的败仗，勉强维持局面，当时难得看见了胜利的希望，可不得抓紧，”岳清凌嘲讽道，“就连你父亲和杨延，也未必完全不知情。既然关内侯想要军备，那换成他儿子坠马，想必他更开心。”
　　“你……”洛晞看着岳清凌，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或许他不该让他入朝为官。
　　岳清凌的表情格外冷漠，他很累，对这一切也厌恶至极，却也不能休息。
　　岳清凌看着洛晞，玩笑道，“洛晞，你没错，我也没错，只是我们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推着走，没了自己选择的余地，现在我想着，要不把他们都杀了，不然我这辈子都没办法清净。”
　　洛晞平静看着他，“想想你的母亲，还有妹妹。”
　　岳清凌扶额，叹气，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对。”
　　有了牵绊，就必须让步。
　　-
　　岳清凌没有细说当时的情景，洛晞却能想象到那些日子的危机。更让洛晞心里发寒的是，事发地点是在洛家的马场上。
　　除了洛家人，其他的人手根本混不进来。
　　岳清凌代表着皇帝的一方，可以进入马场上下药，是因为洛晞信任自己的朋友，完全没有意料。
　　但边疆关内侯杨炳华的人呢？他拿什么混入洛家？
　　甚至，杨延、岳清凌都再三提到了，洛国公未必不知情。
　　慈不掌兵。洛晞在书中，最终看见了这么几个字。
　　深夜里，洛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翻看着边疆的卷宗，但怎么看，都只能发现，洛国公是这件事情的最终受益者。
　　更甚至，洛晞发现了自己的脉案。
　　洛晞和系统闲聊了许久，可惜这次系统什么也不肯说，说这是规定，不能随便开外挂，让主角全知全能。不过，适当的时候，回忆起过去可以有。
　　当晚，洛晞梦到了当年的事情。
　　他坠马的时候并没有死，只是五脏六腑受损，急需一味药材。他躺在病床上，一直在发高烧，可还有着最后的一丁点意识。
　　一位医师说，如果有那药材，或许能够救治妥当，没有就只能靠病人活生生熬过去，熬不过去就只能等死。就算没死，身体也会遭受到损伤。
　　很多药材洛尚书都让人送去了边疆支援给洛国公，也包括那一株药材。当日，洛尚书放飞了许多鸽子，让洛国公尽快将药材送进京，最好能亲自偷偷回来一趟。
　　要是洛晞熬不过，那或许便是最后一面。
　　可是没有回应，整整半个月，洛尚书都没有收到边疆的信件，也没有人送来药材。他整日整夜守在洛晞床边，就怕哪一日，洛晞的身体忽然就凉了。
　　梦里，他熬了过来，洛尚书的信件自然瞒不住他，在自家出事也让他开始怀疑起来。
　　杨府闭门，施夫人为了照顾杨延累倒，即将病逝。最后，洛晞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确定自己能够下地之后，求了洛尚书去了江南。
　　之后，便是三年的养病。
　　-
　　恢复了三年前的部分记忆，似乎也不是多么愉快的事情。
　　洛晞依旧是风轻云淡的表情，只是待着身边的人冷了几分。
　　原本洛国公给他添上去的摆件，他直接让人包好放进了库房；原本打算送过去的文章，也被洛晞暂时搁置。
　　那鸽子喜欢到处飞，今日在洛晞这里吃吃瓜果，明日去洛国公那里蹭蹭点心，后日又去找洛尚书。因为府里众人都知道是洛晞的鸽子，也没人会刻意为难。
　　今天，洛晞一边给鸽子梳理羽毛，一边道，“我养你还不够？你最近别往我父亲那边去了。”
　　“咕咕咕。”鸽子叫了一声。
　　洛晞端来一盘点心，“吃了我的点心就是我的鸽子，不许跟着别人跑。”
　　鸽子点了点头，大概是答应了。
　　洛晞很欣慰，喂了好几块点心。
　　等到点心一吃完，鸽子振翅飞了出去，转身就进了洛国公的书房。
　　洛晞：“……”小白眼鸽！就知道吃！
　　岳清凌收拾了下自己的官服，带着盒子进了宫。
　　“陛下，臣在对杨世子进行多番拷问后，寻得了这盒子的下落。”岳清凌将盒子交给了旁边的太监，恭敬道。
　　皇帝嗯了一声，“那女人的死因，可曾查清楚？”
　　“俱柳家旁支柳朗所述，那女子为自缢，她性格好强希望用此方示来逼迫他，结果柳朗不为所动，那女子便愤而自缢。”岳清凌将当时柳朗描述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罢了罢了，杨延也是世家子弟，便是真的杀了那女子，也不怎么容易定罪，”皇帝摆了摆手，见此作罢。
　　便是真的追究起来，杨延也大可以称自己不知情，是下仆所为，谁又能说得清其中的关键？
　　皇帝打开盒子，查看那份供词，越是看越是愤怒不已。
　　“还请陛下恕罪，”岳清凌跪拜道，“杨延迟迟不肯说出供词所在之处，臣最后决定遣御林军四处搜证，再加上王家的配和，这才寻觅到此盒。”
　　“与卿无关，”皇帝冷笑，“这些刁民倒是胆子大，一说要录供词，便什么脏的臭的都敢说，朕当年只让你去下了药，让侍卫去插了针，针都没用上就被查出来了，如今还敢说是朕指使的。”
　　岳清凌低头。
　　等了约莫一刻，皇帝平缓了怒气，“边疆那里，杨炳华那老匹夫想要抢功绩，连世家子弟都敢随便下手，差点打破了平衡，朕看他是还不够冷静。”
　　岳清凌一听这话便知道，关内侯大概会被冷处理一段时间。
　　至于有多冷，冷到哪个地步，什么时候结束，就全看杨炳华的本事了。
　　皇帝说到这里，微微叹气，“这些年，你为朕办事，也是劳累了你。”
　　“臣不敢说累，陛下能信任臣，是臣的福气，”岳清凌掐了自己一把，逼出些许泪光，看上去似乎被皇帝的这句话打动。
　　皇帝叹了口气，又对岳清凌安抚了好几句。
　　岳清凌说到这里，也想起来了一件事，“那一日，洛晞从诏狱出来后，洛晞当街遭遇了刺杀，下手的人极为有经验，如果不是洛国公赶来及时，怕是……”
　　岳清凌继续道，“臣观洛晞刚出诏狱就逢此事，怕是容易让人怀疑到御林军的身上来，所以想彻查一番。”
　　“有什么好查的？不过是几个小毛贼胆子大，想要劫持一位世家公子，恰好撞上了洛晞。”皇帝淡淡道，“不过一点小事，不必浪费人手。”
　　岳清凌的心一沉，面上低头，似乎在认真聆听皇帝的教诲。
　　“我知道洛晞是你的朋友，你也一直记挂着他，”皇帝和颜悦色道，“洛国公也上了折子，正好，也该为洛国公封世子了。”
　　岳清凌再次叩拜，“多谢陛下。”
　　-
　　得到了岳清凌的准信，洛晞亲自来诏狱接人。
　　诏狱里光线黑暗，哪怕已经走过了一回，洛晞依旧觉得这地方格外阴森。
　　旁边的侍卫负责领路，拐了好几个弯，洛晞终于找到了杨延所在的地方。
　　拿钥匙打开了门，杨延正歪歪斜斜靠在椅子上，听见动静后睁眼，看见洛晞，不由一愣，“你怎么会在这？”
　　“想见你，我就过来了。”洛晞坦荡道。
　　杨延一噎，“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没事往这边来干嘛？看我的话，你现在已经看完了，可以走了。”
　　洛晞嫌弃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又对着杨延道，“依你的脾气，能忍这几天，倒还真是不容易。”
　　“你这是讽刺还是夸奖？”杨延笑骂了一句，“快走快走，我这里不留你。”
　　洛晞拉着杨延站了起来，“其实我是来接你出去的。”
　　“你搞定了？”杨延一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自然。”洛晞挑眉。
　　杨延看了洛晞好几眼，“你倒是厉害，这么快就破局了。”
　　洛晞正色道，“我记得上次我和你说，改日再约，一同饮酒。恰好，我觉得今日天气不错。”
　　“随你。”杨延不无动容。
　　两人牵着手，从诏狱里面往外走。
　　走廊有几分阴森，杨延闲着没事干，就戳了戳洛晞的掌心，“你最近没事吧？”
　　洛晞欲言又止，不好意思告诉他，他们的舆论又上一层楼。
　　杨延见洛晞似乎有些为难，顿时直白道，“你放心，接下来再危险也不必怕，总还有我陪着你走。”
　　外面，关内侯杨炳华姗姗来迟，他正准备进去接人。
　　洛晞自然放手，对着杨炳华行了一礼，“世叔怕是来迟了一步。”
　　杨延漫不经心补充，“对，我答应了陪洛晞去喝酒，改日再回去。”
　　杨炳华沉默半晌，目光有几分复杂，憋出了一句话，“早点回来。”
　　回了洛晞的院子，两人举杯畅饮，洛晞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对了，那份供词，你真的扔了？”
　　“扔给你了，”杨延此刻有些醉醺醺的，“就上次宴会的时候，我递给了你银票，那盒子底下还有一层，里面放的就是那份供词。”
　　洛晞：“……既然你有，为什么不早点交出去？”
　　杨延打了一个嗝，“我还不是给你留着？嗝，你不是早看那狗皇帝不顺眼了？”
　　骤然间听到这句话，洛晞迅速用手捂着杨延的嘴，“你闭嘴。”
　　这种话，是能随便提的？
　　杨延一把推开洛晞的手，“不让说，我偏要，我还要说。”
　　耍起小性子的人总是格外让人难以招待。
　　洛晞有几分气恼，被酒精冲昏了头，一下子按住他的肩直接吻了上去，用实际行动封住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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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腰带
　　似乎有电流从脑海中经过, 理智在一瞬间消失，只余桃花酿的余香在空气中弥漫。
　　洛晞很快清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顿时后退好几步, 背后冷汗都快出来了。
　　杨延靠在桌子上, 眼睛有些迷茫, “你好像是在占我便宜？”
　　洛晞：“……我去让人给你安排客房。”
　　“不行, ”杨延虽然醉了，但动作依旧灵活, 他一把扣住洛晞的手, 嚷嚷道，“我这人从不吃亏。”
　　洛晞手忙脚乱按住他。
　　杨延也不抵触, 只是主动凑过去, 在洛晞脸上亲了一口，满意道，“好了, 我们打平了。”
　　洛晞一愣，扶额叹息, “你醉了，该睡了，我让人扶你去客房。”
　　杨延醉眼朦胧, 但这个时候他脑子格外好使, “凭什么我去客房？不行，我要睡主卧。”
　　洛晞双眼微合，也有几分醉意，“你是不是忘了？这是我家。”
　　杨延闹着不肯走，洛晞无奈, 不愿跟他争辩这个话题，匆匆让人给他洗了脸，干脆扔自己床上。
　　“进去点，”洛晞推了推他。
　　杨延一个人占了床三分之二的位置，挑衅道，“你倒是来啊，有本事和我抢啊。”
　　洛晞眯了眯眼，没说话。桃花酿的后劲十足，他是勉强让自己清醒些许，实则也有几分上头。
　　“真不让？”
　　“不让。”
　　洛晞冷笑一声，忍了半天的火气终于上涨，淹没理智。
　　他一只手扣住杨延作乱的右手，另一只手轻抚杨延的下巴，再次亲了上去。
　　不同上次的一触即分，洛晞这次存心整治他，难免要更加深入几分。
　　杨延初时还挣扎一下，后面便投入其中，也有了几分迷醉。
　　要不是看杨延有几分喘不过气来，洛晞大概还能再坚持片刻。
　　“赶紧睡。”洛晞熄了灯，将被子套在他们身上。
　　杨延也累狠了，很快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洛晞和杨延面面相觑。
　　屋子里，桌上的酒坛还有些酒液，椅子移了位置。
　　很明显，他们都没失忆，昨晚酒后的混乱场景，两人心中都有数。
　　“我……”洛晞揉了揉眉心，刚想道歉。
　　“我知道，都是喝酒误事，”杨延抢先道，简直不堪回首自己昨晚的举止，“就这样吧，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先回去了。”
　　外面，杨家正好有人过来接杨延，毕竟杨延昨日说了会回去，居然又留宿了。
　　杨延来不及解释，急匆匆回去了。
　　看样子，活像后面有妖怪在追他一样。
　　洛晞出来的时候，人已经跑了，他对羊禹道，“你把东西悄悄送过去。”
　　羊禹疑惑：“公子？”
　　洛晞无奈，“他穿衣服时不小心拿了我的腰带，把自己的留下了。”
　　幸亏他这里还有好几个备用的。
　　-
　　杨延出门时太过着急，实在是想逃离这尴尬的现场，等到走上街头，注意到周围人奇奇怪怪的眼神，这才发现了几分不对劲。
　　杨延低头一看，顿时一愣，他的腰带一惯是武将常用的，青黑色，金线所绣的刀斧格外威严，配着他的衣服刚刚好。
　　但现在，他的腰带是青玉浅色，祥云图案和翠竹交相辉映，明显和杨延这身衣服不大符合。
　　柳冠走上街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杨延这一身装束，不由走过去细看。
　　“你这一身……”柳冠欲言又止，“这腰带好像有些眼熟。”
　　他好像在别人身上见过。
　　杨延扯了扯嘴角，“不小心拿错了，你别多想。”
　　柳冠拉长了调子，“哦——”
　　“你这样子，怕不是找打，”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模样，杨延眯了眯眼。
　　柳冠一扬折扇，似笑非笑，嘲讽道，“那不如请杨公子来说说，你真的对洛晞没有丝毫其它想法？”
　　杨延几乎要脱口而出，“当然，我——”
　　后面的话却有些说不下去。
　　想想昨天他是怎么缠着洛晞不肯放他走，想想之前洛晞来救他时的感动，想想两人的默契与配和。
　　真没有？杨延自己都不敢肯定。
　　杨延脸一黑，吞下了剩下的话，捏了捏拳头，当着众人的面把柳冠暴打一顿。
　　等到杨延扬长而去，柳冠颤巍巍站起来，“他这是存心报复我。”
　　下面的仆人眼观鼻鼻观心，没人挑破柳冠先上去戳人家心眼的事情。
　　疼倒是不疼，基本也就是玩闹，柳冠还是气不过，“走走走，去找成淳博，我有最新的新闻。”
　　这么“好”的消息，总该跟大家分享。
　　-
　　洛晞原本忙着处理报纸的事情，如今不得不把东西先转交给别人帮忙看管，因为岳清凌过来了，还说有很重要的事情。
　　岳清凌抱着一个盒子，难得登门拜访。
　　见岳清凌急匆匆赶过来，洛晞屏退了下人，让他们守好书房，不许其他人靠近。
　　岳清凌喝了口茶，将盒子推给洛晞，“这是杨延的那份供词，是王家交给我的。”
　　洛晞一愣，“你不是送进宫较给皇帝了？”
　　岳清凌捧着茶杯，“我连夜伪造了一份假的，真的当然要自己留下。”
　　洛晞：“……”
　　他无中生有了一份供词，岳清凌还将那份供词再专门伪造一份，将假的交给了皇帝。
　　洛晞头疼，又不好意思说真的供词现在在他手上，“这东西有些烫手。”
　　岳清凌轻笑，“关键时候可是能派上用场。”
　　说到这里，岳清凌微微叹气，“当时在街上刺杀你的那群人，皇帝说不许再查，怕是皇帝想要你的命，又或者想看看洛国公是不是真的重视你。”
　　洛晞颔首，“我也猜到了点。”
　　岳清凌轻笑，“洛晞，我们去争一争从龙之功吧，换个皇帝，或许大家都好过。”
　　“你是来当说客？”洛晞按了按眉心。
　　岳清凌坦荡一笑，“不是说客，我只是提议，你可以不参与，我不强求。”
　　洛晞依旧镇定，不愿透露太多口风，“我不喜欢皇帝，是因为他接二连三算计我，那你呢？为什么这么不满？”
　　毫不夸张说，岳清凌牺牲了很多，但也因此受到了皇帝的提拔，年纪轻轻官居四品。
　　岳清凌沉默数秒，道，“对皇帝而言，像洛国公那样的朝中重臣，算人；像你这样的世家嫡系长子，算半个人；像世家其他的旁支子弟，只能算小半个人。”
　　说到这里，岳清凌轻蔑一笑，“可那些平民百姓呢？对皇帝而言，那就是畜牲，或许还比不过一头畜牲值钱，随意打杀了，又算什么？”
　　洛晞叹气，“阶级的存在，不是换个皇帝能消弭的。”
　　想法虽好，但结果未必能让人满意。
　　岳清凌坚持，“总比现在这个好。”
　　岳清凌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就恰好看见一位太监为皇帝倒茶，不小心有一滴落在了桌面上。
　　那位太监被拖下去活活打死了。
　　从那以后，哪怕皇帝对岳清凌再好，岳清凌都心有余悸。
　　“如果你坚持的话，”洛晞不愿多说，“我可以参与一二，但我不代表洛府。”
　　岳清凌眉宇舒展，“这就够了。”
　　两人又闲聊片刻，说起朝中的一些其他事情，等洛晞送走岳清凌，已经是傍晚了。
　　明日就是下一期报纸的发行，今日要尽快确定内容，洛晞眼看天色已晚，估摸着报纸大概已经印制了出来，干脆直接睡了。
　　王家，王焘和王俨两人大眼瞪小眼，成淳博笑眯眯看着他们，“你们看，洛晞都没说什么，那还不把我刚写的内容加上去？”
　　王焘蹙眉，“这事你没告诉过洛晞吧。”
　　成淳博挑眉，解释道，“我和他是至交好友，怎么可能故意坑他？”
　　王俨不解，看向成淳博，“那你为什么接连写一些……一些不大入流的东西，让世人误会洛晞和杨延的关系？”
　　成淳博哈哈一笑，“你怎么知道就是误会？”
　　王俨一呆，他好像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
　　成淳博摇了摇头，“逗你玩的，这是不得不走的棋。洛晞如今不想成婚，那报纸的多次报导就是最好的方案。”
　　王焘挥退了下人，严肃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凭什么这么说？”
　　成淳博漫不经心道，“三公主年纪也不小了，差不多该赐婚了，陛下有意和洛家结亲，大概是洛晞。”
　　但是报纸一事出了后，皇后再也没打听过洛晞的消息，皇帝也渐渐不提此话题了，只是皇帝依旧在收集京都世家子弟的名单，大概是想挑个好的。
　　王俨忍不住辩解一二，“公主哪里不好？”
　　成淳博狐疑看他一眼，还是解释道，“娶个世家女子，还能够对家业有所帮助，但娶了公主就不能纳妾，何况三公主虽是皇后所出，但皇后无嫡子，未来难说，我自然不能看着洛晞把自己赔进去。”
　　公主的名誉，说的是好听，那也要看是谁。
　　当然，成淳博没说的一点是，皇后也不过是个小家女子，对公主的教导虽然足够，但三公主未必有那些世家嫡女懂人情世故。
　　王俨不忿道，“我倒是想迎娶公主，还特意托了我母亲进宫。”
　　王焘暗道不好。
　　成淳博惊疑道，“不可能吧，我明明记得，皇后接见过王夫人，但王夫人直接说了，王家公子都有了婚约，与公主无缘。当时皇后有些下不来台，这事流传的还挺广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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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下雪
　　王俨愣了下, 脸色骤然一变，朝着主院跑去。
　　王焘脸一黑，“成兄，我不拦你, 我现在去劝劝阿弟, 麻烦你将我们剩下的内容顺便收个尾。”
　　成淳博点头, 眼睁睁看着两兄弟从他眼前经过。
　　王俨气喘吁吁跑到了王家主母王夫人的院子, 一把推开门，“母亲, 我不是拜托您去宫里提亲, 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说的？”
　　王夫人不急不慌在发髻处插了点翠发簪，笑着道, “别心急, 皇后娘娘不怎么高兴，大概是心里有了其他的人选。”
　　王俨眼眶有些发红，“你一直在骗我是不是？你根本就不想让我迎娶三公主。”
　　王夫人笑意微收, 原本打算贴的花黄也放下了，“一个连封号封地都没有的公主, 哪里值得你惦记？宋家何家都有适合的女子，也是嫡出，论模样品行都是不差的, 更加适合你。”
　　三公主名为陆蔷, 但没有封号，只是在宫中排行第三，才称呼为三公主。而真正的皇室贵女，有封地有亲卫队，更能带来皇家的青睐, 这才是夫家愿意迎娶的重要原因。
　　王俨一阵头晕目眩，他答应了公主，让母亲进宫，公主也愿意等他。
　　但如今他才知道，这只是一个笑话。
　　王焘进来的适合，恰好看到这一幕，他无声叹气，将王俨拖了出去，“时间不早，母亲早些休息。”
　　等出了房门，王焘认真对着王俨道，“你现在什么都没有，所以没有选择的余地，何况母亲不会害了你，给你挑的夫人也是按照你的喜欢来，只是三公主确实不行。”
　　王俨看着周围的人，他头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格外陌生。
　　-
　　洛晞在认真分析自己当年坠崖这件事。
　　事实上，他三年前就预料到了其中有皇帝和边疆势力的插手，所以才避开人群去了江南。不仅是养伤，也有避难的成分在。
　　将边疆的相关卷宗翻了个遍，洛晞终于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边疆缺军饷，缺军备，缺人手。
　　边疆的人要杀他，想用来要挟皇帝，皇帝知道了这件事，也不想坐以待毙，所以干脆让岳清凌借着这个机会反而对杨延下手，结果边疆的人棋高一着，两人一起坠马了。
　　或许边疆的他们当时只想着诬陷一下皇帝，逼着皇帝给出更多的支持，没想过让洛晞和杨延去死；或许皇帝也只是想着拿捏一下洛珏和杨炳华，证明边疆在自己掌握之中。
　　洛晞只能从简单的文字资料揣摩当时的境况，推断当年他们到底动了多少手脚。
　　也因此，想着迅速得到结果，洛晞正好错过了新一期的报纸。
　　洛国公看着报纸，眉心一阵阵发跳，他撑着额头，看向柳管家，“阿枝这些天在忙什么？多久没过来了？”
　　柳管家约莫盘算了下，“大约有四五日了。”
　　洛国公看着报纸，眼神晦涩不明。他敲了敲桌子，似乎陷入沉思。
　　柳管家小心瞥了一眼，正好看到好几个标题。
　　【恋人终究携手同行，诏狱不再恐怖阴森。】
　　【起居同室，是拿错腰带还是故意？且看杨公子的心机与直白。】
　　瞬间将故事的主人公与自家公子对上号，柳管家心里咯噔一响，连忙低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鸽子倒是风雨无阻每日准时过来，在这边蹭吃蹭喝，不过洛国公没看见它的主人，顿时冷了脸，关了窗户，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去训练，你该多动动。”
　　鸽子气的撕破了窗纸，脑袋从缝隙中钻出来，试图整个身子从木窗的缝隙中穿过去。
　　洛国公不管它，横竖点心他让人撤下去了。
　　“咕咕咕。”鸽子忽然叫起来，声音格外急促，拼命扇动翅膀。
　　柳管家走过去一看，只见鸽子的脑袋卡在木窗的缝隙中，胖乎乎的身子却进不来了。
　　“二老爷，这鸽子好像卡住了。”柳管家忍住闷笑出声。
　　“咕咕咕。”鸽子拿翅膀遮住脑袋，似乎也感觉丢人。
　　洛国公走过去一看，顿感心力憔悴，“让人拿斧头来，将窗户砍下来。”
　　总不能真把这鸽子一直扔这让它扑腾吧。
　　将鸽子解救出来，洛国公原本想让人将它带走，后来倒是觉得，正好去见一见洛晞。
　　洛晞推测三年前事情的时候，羊禹正好带着洛国公走了进来。
　　鸽子翅膀处还带着些许磨损，它一边咕咕咕叫着，一边委委屈屈一头扎进了洛晞的怀抱。
　　“怎么了？”洛晞捧起鸽子，恰好看见鸽子身上细小的伤口。
　　“自己犯蠢，卡窗户上了。”洛国公淡淡道，“我来给你送鸽子。”
　　洛晞：“……”
　　光听描述就能感觉到当时的惨烈。
　　洛晞原本还觉得，养胖点也没啥，反正他不缺钱，养鸽子绝对够了，这回他终于见识到了胖带来的杀伤力。
　　“下次少吃点。”洛晞摸了摸鸽子的头羽，安慰道，“养养就好了。”
　　鸽子蹭了蹭洛晞的掌心，“咕咕咕。”
　　洛晞权当它答应了。
　　羊禹端来一盘点心，洛晞拿了个小碟子，拿走了接近一半的点心放到自己面前，剩下的用来安抚受伤的鸽子。
　　-
　　洛国公看着洛晞，状似不经意问道，“你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洛晞顿了下，说了实话，“在查三年前的事情。”
　　“你可以直接问我，”洛国公直白道。
　　洛晞微微一笑，没说话。
　　他相信现在洛国公对他是真的好，可过去他们也是真的冷淡。
　　抛开其他事情不提，大概是三年前，他还依稀记得那时病重久等，他却连只字片语都无法收到时的绝望。
　　洛国公微微叹气，在他对面坐下，“有些事情我本不想你知道。”
　　“所以我自己查。”洛晞不愿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洛晞看着纸上列出的疑问，直接问道，“当时边疆动手的人里面有没有洛家的人？”
　　“有。”洛国公轻描淡写。
　　“为了杀我？或者给我制造一场意外让我重伤？”洛晞继续问道。
　　“不，杨炳华一开始和我商议的是杨延，想派一队人回京，希望以此争取更多的军饷”洛国公回忆道，“他临时变卦了，又忍不住后悔，舍不得自己的嫡子，所以偷偷将矛头对准了你，但我也安插了人手，虽然不多，他们以为还是杨延，所以布置了少量陷阱。”
　　洛晞气笑了。
　　杨炳华想拿捏他，洛国公想拿捏杨延，皇帝知道了计划，想完美处理这件事来拿捏边疆的人，结果没处理好，两人一起坠马了。
　　这都什么破事。
　　洛晞看着洛国公，感觉有些无力，“那你为何这么多年不愿意与我通信？”
　　洛国公避重就轻，“如果你是问药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当时洛昶被敌国探子所害，他中毒了，也需要那株药材，我只能先救他。”
　　“我只想知道，当时你给我传封信有这么难？关心下我死没死不行？”洛晞仍旧不解，心里压抑着丝丝怒意。
　　他要是当时死了，洛国公这番话大概只能上坟时说了。
　　洛国公没说话，只是静默。
　　“……我还有事忙碌，就不留父亲了。”洛晞按了按眉心，直接端茶送客。
　　等洛国公走后，洛晞有点伤感，捧着鸽子，“大概只有你对我毫无隐瞒了。”
　　鸽子歪着脑袋在洛晞掌心蹭了蹭。
　　洛晞手掌处多了些许点心的碎屑。
　　洛晞低头一看，鸽子的半盘点心早就吃完了，他面前留给自己的半盘点心，也已经空了。
　　刚刚洛晞忙着和洛国公说话，点心碰都没碰，那这点心怎么没的，大概就只有鸽子知道了。
　　-
　　起初是不知不觉的疏远，后来是尽量少去隔壁的院子，去了也就最多一盏茶的功夫就走人。
　　洛尚书隐隐觉得洛晞这些天似乎有些不大对，不过见洛晞忙碌着府外的报纸，再加上洛晞也偶尔去洛国公那里，洛尚书也就没再细问。
　　至于家里的其他人，一时半会也没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洛昶倒是看了洛晞好几眼，眉宇间有些担忧。
　　学武的事暂且搁置，洛晞接了杨延的帖子。
　　这次是正式的拜访，因为洛晞上次帮了杨延一把，尽管两人不怎么在意这琐碎的规矩，还是得彰显一下两人的交情。
　　隔日，杨延主动上门来找洛晞，还带了礼物，看上去挺正式的那种。
　　刚好，朝臣今日休沐，杨延得先去拜见洛国公和洛尚书。
　　洛晞看向杨延，杨延朝着他爽朗一笑，似乎放下了前几日的事情。
　　两人走在廊檐下，洛晞低声问道，“我的腰带呢？”
　　杨延同样悄声道，“我偷偷给你带过来了，待会就还你。”
　　“咳，”洛尚书看见两人窃窃私语，不由轻咳一声，让他们进屋。
　　洛尚书和杨延下了一盘棋，洛晞在一边旁观。
　　杨延落子飞快，很快黑白两色便占据了约莫一半的棋盘。
　　洛晞欲言又止，点心也不吃了。
　　洛尚书有些心塞，他微微叹气，“阿枝，有什么看法？”
　　洛晞撑着下巴，戏谑看了杨延一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人能恰到好处把自己所有生路全部堵死的。”
　　这得厉害到什么地步，才能刚好避开所有的生路直接踏上死路。
　　杨延脸一黑，将棋子放回棋盒。
　　洛晞安慰道，“以后再有下棋这种事，我来就好。”
　　杨延没说话，丝毫不觉得有被安慰。
　　洛尚书喝了口茶压压惊，他原本是想随便下一局然后夸赞几句后生可畏，奈何杨延这表现，他昧着良心也夸不下去。
　　洛尚书整理了一下说辞，“下棋不过是顺心而为，只是以棋会友，输赢不必在意。”
　　杨延憋屈，但还是接着话头和洛尚书攀谈几句。
　　洛晞礼貌寒暄几句，然后带着杨延走人，又去了洛国公那里。
　　洛国公直接带着两人去了练武场，看向杨延，“切磋几招？”
　　杨延也跃跃欲试，他也想知道，自己离这些边疆驻守的将士差距有多大。
　　洛晞慢慢喝茶，看着两人耍刀舞剑虎虎生风，也看不出谁更厉害。他只能说，杨延进攻居多，洛国公防守居多，看来是侧重于指点。
　　一盏茶的功夫，杨延自觉后退一步，笑容真诚了许多，“国公当真厉害。”
　　洛国公略微颔首，“耐力还有几分欠缺，其它都不错。”
　　杨延瞥了一眼在一边昏昏欲睡的洛晞，没能忍住问了一句，“洛晞实力怎么样？”
　　“进步空间很大。”洛国公含蓄道。
　　洛晞：“……”
　　杨延挑眉，“以后这种事情，我来就好。我可以保护你。”
　　这话和之前洛晞说的基本上差不多。
　　洛晞摇摇头，“你就算了吧，莽夫之勇。”
　　“你说谁莽夫？我一个能打你十个。”杨延顿时不依了，和洛晞争吵起来。
　　洛国公看着两人吵吵闹闹走远，面容淡淡。
　　旁边的小厮也是常年伺候的，看洛国公神情似乎有些复杂，凑趣道，“二公子和杨公子两人一文一武，关系友好，实在是相得益彰。”
　　“是啊，恰好相得益彰。”洛国公悠悠叹气，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
　　-
　　等到回了洛晞的院子，杨延顿时放松不少，他瘫在卧榻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天气有些冷，如今已是十二月，洛晞让人给他盖了被子，恰好洛昱过来了。
　　他是来向洛晞请教功课的。
　　洛昱笑嘻嘻，“二哥，人家都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难道这报纸上写的小道消息还有几分是真的？”
　　洛晞无奈瞥他一眼，“少打听这些，少看些话本，这样你也不至于连个优的评分也拿不到。”
　　杨延一觉醒来，和洛晞又说了几句话。
　　“你很累？”洛晞忽然问道
　　“忙着处理些家里的事情。”杨延没有细说，“我要回去了。”
　　洛晞起身，“我送你。”
　　洛晞回了自己的院子，洛珏好像又派人送来了一批东西，皮子珍宝各种都有，甚至还有一张非常完整的虎皮。
　　洛晞看了几眼，忍不住问身边的柳管家，“我用不了这些，要是给父亲送回去，你觉得怎么样？”
　　柳管家知道的多一点，他眼皮子一跳，不得不提醒道，“长者赐不可辞，二老爷对公子如此关心，公子也该有所回敬。”
　　“清点下库存，该入库的入库，”洛晞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拿一件皮子铺在软榻上，以后方便我休息。”
　　冬天还是得暖和点。
　　洛晞看向羊禹，“你和柳管家一起，替我挑几坛酒去送给父亲。”
　　柳管家欣慰，能听进去劝就行。
　　冬日，京城也开始下起小雨，洛晞越发懒散，几乎都不怎么出门了，更别说去洛国公那里。
　　鸽子整日依偎在洛晞身边，蹭着他的汤婆子，大概也是怕冷。
　　洛晞盘算着事情，今年剩下要做的事不多了，不过家里祭祖的事情还需要商榷，以前这事归他管，这次边疆回来了好几个人，肯定祭祖规模要有所变化。
　　洛晞眯了眯眼，也不知道大伯什么时候来派人问他。
　　洛昶难得亲自来了洛晞的院子。
　　洛晞连忙扬起一抹笑，让人温了酒，给他暖暖身子，“兄长怎么有时间过来？”
　　洛昶坐下，眉宇间有些急促，“阿枝，你是不是和二叔吵架了？”
　　洛晞笑意微收，“没吵，只是因为一些过去的事情，我们无法达成一致。”
　　洛昶喝了一杯酒，苦笑道，“其实这件事和我有些关系，是我对不起你。”
　　“兄长怎么这么说？”洛晞倒是极为淡定，“只有一株药材，真要救人，肯定是先救身边的，毕竟送过来了或许也迟了，还不如能保一个是一个。”
　　洛晞不是生气这一点，只是洛国公连一封书信都吝啬。
　　洛昶又喝了一杯，“阿枝，二叔一直很想你，他偷偷回京了一次，但是当时你已经去了江南，他没能找到你。”
　　洛晞摸着怀中的鸽子，只是保持浅笑，实则有几分走神。
　　边疆重臣偷偷回京，骗鬼呢？
　　这种事情一旦发现，扣一个谋逆的帽子，人就死定了。
　　“二叔没给你寄信，因为……”洛昶一咬牙，继续道，“因为他不知道这件事，当时我拦下了家里飞过来的信鸽。只有一株药，我怕——”
　　“你怕什么！”门被一脚踹开，一阵冷风吹过。
　　洛尚书三两步上前，一把揪住洛昶的衣领，“阿枝是你弟弟，你就这么对他？你不想死就送他去死？闹得如今他们父子不和，让你二叔替你描补，你就开心了？”
　　“大伯，”洛晞一惊，连忙起身，想上去拦。
　　洛昶脸色一白，没有辩解。
　　桌上的酒壶已经掀翻在地，酒液泼了一地，酒盏滚落在四周。
　　洛尚书快他一步，直接拖着洛昶出门，对洛晞道，“这事你别管，你待在院子里别出去。”
　　跟在洛尚书身边的几个好手无奈上前，拦住了洛晞，“二公子，得罪。”
　　洛尚书带着洛昶走远了。
　　屋外，恰好下起了雪，一阵阵寒风卷起了雪花飘扬，这是今年入冬来第一场雪。
　　作者有话要说：　　洛家往事全部在番外二三，可以提前阅读，四五建议先别看，里面有剧透
　　整个洛家没有绝对的坏人


第29章 权势
　　洛晞看了几人一眼, 不由问道，“真不行？”
　　为首的那人摇了摇头，“我等只听命于老爷，还望二公子勿怪。”
　　洛晞微微叹气, 回了房间。
　　不过片刻, 一只鸽子从窗户里钻出, 。
　　负责看守的侍卫面面相觑。
　　“这算不算走漏了风声？”
　　“好像不大合适。”
　　“不然呢？你去把鸽子给打下来？这可是二公子养的。”
　　鸽子在众人头顶盘旋一周, 咕咕咕叫了一声，直接冲向隔壁洛国公的院子。
　　一位侍女上前, “几位有礼, 我是公子的侍女，前来收拾屋子。”
　　几位侍卫一见是个弱质女流, 手里也没拿什么东西, 很快就让她进去了。
　　洛晞看见芍药，挑眉，“来得正好, 还差点东西。”
　　侍女芍药笑吟吟，“公子说的是。”
　　芍药从袖口中取出药粉, 倒进了酒壶里，又晃了晃酒壶，确保看不出痕迹。
　　洛晞出门, 雪花越来越大, 侍卫的身上不可避免也沾染了少许。
　　“不如几位进来坐一坐？外面冷，喝点酒暖暖身子。”洛晞看着面前几人，发出邀请。
　　这些侍卫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却是洛尚书和洛国公身边的亲卫，从小由洛家培养, 也是最值得信任的一拨人，地位不低。
　　侍卫们对视一眼，见洛晞似乎没有出门的意思，倒也没有多想，索性进了屋子。
　　一刻钟后，侍卫们东倒西歪靠在椅子上。
　　其中一个人还没彻底晕过去，他勉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又跌了下去，“公子，你……”
　　洛晞微微一笑，“外面下雪了，请各位在屋子里先休息片刻。”
　　“看住他们。”洛晞叮嘱羊禹，带着侍女芍药直接出了门。
　　心里将可能的几个地点盘算一遍，洛晞直奔祠堂而去。
　　书房里，洛尚书和洛国公在争执。
　　“这事你怎么能纵容他？”洛尚书格外愤怒，“他把兄弟手足当作什么了？”
　　“这件事说出去，除了能让他们之间多了更多的芥蒂，让阿枝再心寒一回，还能有什么用？”洛国公微微叹气，“该罚的我罚了该骂的我也骂了，他回来后对阿枝也不错。”
　　“是愧疚吧？心里终于过不去了。”洛尚书冷笑，又有些无力，“昱儿就不是这样，纵然顽劣一些，也不会做出这些事来。”
　　洛国公淡淡道，“洛家未来还是要看他们年轻人，他们关系友好，一条心了，洛家才能走的更远。况且洛昶一直跟着我，阿枝不适合边疆，再培养其他人也来不及了。”
　　祠堂附近空无一人，里面传来隐隐的光亮。
　　洛晞推门而入的时候，洛昶跪的笔直。
　　让芍药守好外面，洛晞拿了个蒲团，在他身边坐下。
　　洛晞撑着下巴，微微叹气，“你这也太认真了。”
　　虽然洛晞也被罚过去祠堂反省，不过洛晞从不委屈自己，一般都是随便找个地方坐一会。
　　洛昶没动，“父亲罚我过来。”
　　昏黄的烛火闪烁，洛晞侧身看着洛昶。洛昶今年不过二十，但长期在边疆苦寒之地，脸色有些发黄，手上也有不少茧子。
　　在洛晞十岁以前，他和这位兄长也有过不少的交流，不过等到他去了边疆，随着年龄渐长，洛晞渐渐就不怎么记得这个人了，只依稀记得过去的喜悦。
　　良久，洛晞懒散收回目光。
　　“算了，”洛晞扯着洛昶的衣袖，“走吧，天气有点冷，趁早回去。”
　　洛昶没动，他垂头，再次道歉，“是我的错，我不该——”
　　“这话你是想在对我说还是在替别人说？”洛晞打断了他的话。
　　洛昶的呼吸不由一滞。
　　洛晞轻笑，“还挺有意思的，大伯怕我和我爹失和，不提过去的事，我爹怕我们兄弟失了情谊，也不提，你倒是主动暴露了。”
　　洛昶握着洛晞的手，不自觉用力几分，指节发白。
　　“回去吧。”洛晞拉着洛昶站起来，心情倒是平和了下来，“你要是过意不去，正好我这边缺人帮忙。”
　　洛昶随着洛晞的力道起身，踉跄了几步。
　　门外，王氏匆匆走来，看见洛晞和洛昶在这，顿时松了一口气，“我听几个仆人说老爷发怒，这才过来看看。”
　　洛晞温和笑笑，“只是一些小事，伯父这些日子火气旺。”
　　王氏扫了洛昶好几眼，见他无事，和洛晞玩笑道，“他这些日子确实有些上火，改日就让医师给他开些方子。”
　　洛昶和王氏打了个招呼，他避开王氏看过来的眼神。
　　洛晞扯了扯洛昶的衣袖，“伯母，我找兄长给我帮忙，先走了。”
　　王氏含笑看着两人走远。
　　洛晞的屋子里，侍卫们差不多醒过来了，但手脚依旧有些发软。
　　羊禹拦着那几位，不愿放他们离开。
　　看着洛晞和洛昶两人联手走进来，几位侍卫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洛晞还是给几人赔礼，又让羊禹陪着他们走一趟，跟洛尚书说清楚。
　　书房里，洛尚书越听脸越黑，“都出去，这事不许宣扬，也不许将事情告知夫人。”
　　洛国公细细品茶，闻言也松了一口气，“看来阿枝已经做了决定，不需要你我插手。”
　　洛尚书气的不行，“你也出去，看见你就来气！连亲儿子都哄不回来，改天他指不定真能跟杨延跑了。”
　　羊禹回来的时候，洛晞恰好新拿出了一坛桃花酿，“要不我们继续之前的饮酒？”
　　“好。”洛昶一口应了下来。
　　虽说是饮酒，但实际上是洛昶一杯接一杯喝，洛晞发呆。
　　等洛昶喝醉了，洛晞摇了摇头，“送他去旁边房间歇息。”
　　窗外，雪花落了一地。
　　晚上，王氏忽然做了梦，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在洛晞十岁，洛昶十二岁的时候，洛家正是风雨飘摇之际，洛国公洛珏还是赋闲在家，他终于找到了机会，即将前往战场。
　　洛尚书寒着脸，“带个孩子走，不能将人都留在京城。陛下这些日子怕是想对世家下手。”
　　洛珏颔首，“阿枝跟我一起去。”
　　“阿枝不行，”洛尚书叹气，“他身体太弱了，怕是受不住路途的颠簸，我怕他坚持不到边疆，换阿昶跟你走吧。”
　　王氏死死抓着帕子，“老爷！”
　　洛尚书沉声道，“就这么定了，阿枝跟着我，我会像对亲儿子一样待他，绝不会委屈了他，阿昶交给你，我也信得过你。”
　　王氏抱着懵懂的洛昶，低泣垂泪。
　　洛昶拿着帕子给王氏擦拭眼泪，“娘，你哭什么？”
　　洛尚书深吸一口气，最后叮嘱道，“要是你在边疆听到洛家出事，那就直接南下或者举兵，不要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便是陛下拿阿枝威胁你，你也不能轻举妄动；要是阿昶死在了边疆，那也是他的命，你不必自责。”
　　“好。”洛珏艰难答应了。
　　王氏悲哀看着洛昶，竟不知是他还是洛晞要更加难过。
　　之后似乎是一场噩梦，王氏从梦中惊醒，发现早已泪流满面。
　　洛尚书有些疲惫，但还是起来安慰发妻，“你怎么了？”
　　王氏平缓了下情绪，“我梦见我儿在边疆出事了。”
　　洛尚书安慰道，“他们都回来了，怎么会出事？”
　　王氏闻言，顿时捶了洛尚书一拳，怒道，“那你今日还让他去跪祠堂！”
　　洛尚书没有直接回答，他不好将那些阴私的事情告诉王氏，“他不是早就出来了。”
　　“那是阿枝让他出来的，可不是你。”王氏翻了个身，背对着洛尚书，直接睡了。
　　洛尚书微微叹气，没说话。
　　-
　　洛昶当晚在洛晞院子里喝醉歇下了，第二天又去找了洛尚书请罪，洛晞原本还在不紧不慢用些膳食，也不得不加快动作，迅速跟了上去。
　　外面，洛尚书脸色微寒，在和洛昶交流什么，洛昶应了，似乎也看不出什么不满。
　　看见匆匆赶过来的洛晞，洛尚书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肩，“去书房等我。我有些事情要和他谈，你别担心。”
　　有了这么一句保证，洛晞干脆去了洛尚书的书房。
　　半个小时后，洛尚书也来了。
　　先是考校了洛晞的功课，洛尚书面色和缓了些，“看来你在江南也还不错，功课没忘记。”
　　“是大伯教导有方。”洛晞大方认了，还不忘夸奖洛尚书。
　　洛尚书不和他瞎扯，“我们刚才商议过了，明年祭祖你排小辈的第一个，站在我身后。”
　　洛晞微怔，“这合适吗？”
　　如果洛昶没回来，洛晞站了也没事，毕竟他在洛家排行第二，也可以说是按照长幼有序来排位。关键是洛昶回来了，洛家人到齐了，洛晞如果再站在第一个，这其中意味可就难说了。
　　祭祖的第一个，基本上就是默认的下一任族长了。
　　也就是说，洛家未来的资源，将全部交到洛晞手里来调控。
　　像洛尚书自己，能不到四十就做到正二品尚书，不得不说有家族的帮助。
　　关键是，洛晞可不是洛尚书的亲儿子，是侄儿。而洛尚书的亲儿子洛昶，更是洛尚书的嫡长子，都被洛尚书给否了。
　　“哪里不合适？”洛尚书表情淡淡，“再也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洛晞揉了揉眉心，试图讲道理，“大伯，自古以来讲究嫡长子继承制……”
　　不挑洛昶，甚至连洛昱都不要，放弃儿子选中侄儿，别人要是知道了，怕是下巴都得吓掉下来。
　　“立贤不立长。”洛尚书抬手，示意洛晞闭嘴。
　　洛晞道，“这样将大哥置于何地？”
　　洛尚书见洛晞还要分辩，不由怒道，“说来说去，不就是你不想做！他做他的武将，你进你的朝堂，你们两自然各有安排，让你来是觉得你更加合适。”
　　洛晞哑口无言，他确实是不怎么想要这位置。
　　洛尚书冷哼一声，“你自己看着办，趁早把家里的事情给处理好。祭祖的一切示意照旧，有问题再来找我。”
　　洛晞不得不先考虑下家族的未来，决定大致的人生方向。
　　先说皇帝，皇帝目前四五十岁，大部分皇帝寿命也就五十余岁，所以如今的皇帝特别怕死，上朝倒是没忘记，就是一门心思想要修仙，开了专门的宫殿供道士炼丹。
　　再说皇子一类继承人，皇帝没有嫡子，庶子倒是有五个，但他严防死守，害怕自己的儿子惦记自己的位置，如今大皇子已过二十，依旧在宫里读书，根本没能在外建府。
　　他们洛家以往是明哲保身，既不站皇帝也不站皇子，但看他一次坠马一次刺杀，这位皇帝明显不那么能容下洛家。世家和皇权角逐，怎么做还真是个大问题。
　　躺了卧榻想半天，洛晞干脆坐起来，研墨提笔，写下了【想获得权势，做什么比较快】这么一个问题，绑在了信鸽腿上，然后放飞。
　　好歹也可以适时询问一下好友，参考他们的意见。
　　信鸽飞往了杨家，直奔杨延的屋子。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信鸽也回来了，腿上依旧有一个纸条。
　　洛晞展开一看，上面只有豪放不羁五个字。
　　【做梦比较快】
　　洛晞：“……”
　　作者有话要说：　　亲自说出口的也未必是真的，一个家族里，总得有人牺牲……
　　番外二三有往事的具体内容，可以结合起来看


第30章 鸽质
　　杨延的回答朴实无华, 但也揭露了一个现实：权势并非一日之功。
　　在其位谋其职，洛晞陡然间有了一股紧迫感，希望能够尽快抓出一抹头绪。
　　杨延第二日又来了，午饭是在洛晞的院子里用的, 吃完饭, 洛晞就把身边的仆人清了出去, 只留一个羊禹在身边伺候。
　　杨延顿时没了之前的坐相, 懒散趴在桌上，“你昨天问我那个问题干嘛？”
　　洛晞一想起来就觉得头疼, “心有所感。”
　　杨延嗤笑一声, 没戳破洛晞的谎言。
　　洛晞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杨延, “你们杨家是怎么打算的？”
　　杨延愣了下, 这才意识到洛晞想问什么，“联姻。我爹他给自己的庶出儿子都已经订好了婚事，全都是京都的世家, 女儿也都尽量高嫁，就差把我卖出去了。”
　　洛晞侧目, “这样能行？”
　　杨延无奈，“或许，等过几日他还是逼我娶亲, 我就来你这里躲清静, 干脆不回去了。”
　　关键时候，姻亲靠不靠谱，实在是难说。
　　洛家现在也来了客人，正是杨延刚刚吐槽了半天的杨炳华，如今他亲自登门拜访, 然后去见了洛国公。
　　洛国公请他坐下，两人一时无话。
　　在边疆的时候，两人各有各的主张，没少争论，毕竟一个地方不可能有两个统帅。后来洛珏稍胜一筹，杨炳华捏着鼻子做事情，但也有几分不甘愿。
　　总归关系好不到哪里去。但要说有多糟糕，其实也不至于。
　　杨炳华主动开口了，“我观你家小子不错，想要和你结个儿女亲家。”
　　杨炳华的妻子施妤已于三年前逝去，妾室也不够资格出面；洛珏的发妻更是死了十八年了，真要说起亲事，也只能他们这些做父亲的来。
　　都是武将，也不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杨炳华也没打算绕弯子，干脆一次性就开口了。
　　能被杨炳华这么称呼的，只有洛晞，毕竟洛国公只有这么一个亲子。
　　不过洛国公表情极为冷淡，“我记得，你只有三个庶女，杨延可没有嫡亲的妹妹。”
　　“我家姑娘的品行一惯好，也是在我身边长大，”杨炳华一皱眉，“你要是计较，那我可以把我那姑娘记在我那妻子名下，充作嫡出，也可以扶她的母亲为妻。”
　　洛珏笑了下，不知道在笑谁。
　　杨炳华继续道，“我们两家也该联姻了，我倒是想过让杨延娶了洛尚书的嫡女，可惜她年纪太小暂时还不行，正好，我家大姑娘年纪刚好，也该订婚了。”
　　“何况，陛下如今隐隐不满，今日还在早朝上发火，我们两家绑在一起，陛下也得多多思量。到时候，我们两家也好互通往来，有什么事也好互帮互助。”
　　不然，他哪里会都不考校洛晞一二，就急急忙忙定下婚事？
　　“我觉得不妥。”洛国公直接拒绝了，“他是我的嫡长子，将来寻一门婚事至少也得是嫡出女子，最好是能撑起门楣的嫡长女。”
　　换而言之，一个庶出的，他看不上。
　　杨炳华继续道，“我家姑娘也是经由她娘常年教导，你在边疆也见过一二。”
　　“没印象，”洛珏极为冷淡，他一个男子，要是惦记着其他人家有哪些女眷那才奇了怪，“何况，你也说了，那是你的妾室教导出来的。”
　　杨炳华皱眉，“洛晞可是亲口说过他喜欢男人，世家女子一惯气性大，我家大姑娘虽说身世上略有不如，但一惯贤淑忍让。”
　　洛国公轻描淡写，“他不需要其他人忍让，你要是不信，可以唤他过来一问。”
　　院子里，洛晞听到柳管家转述的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杨延满脸同情，心中又有几分隐隐的不豫。
　　他将这一刻的不豫理解为，大概是不想看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被猪给拱了。
　　洛晞这样的人，理应得到世间最好的，而不是被迫答应一门婚事。
　　洛晞挑眉，看向杨延，“我有一个主意，可以一劳永逸解决我们两个人的麻烦，只是你的名声大概要受损，要不试试？”
　　杨延迟疑看了洛晞一眼，道，“其实我也有一个，我们两想的大概是同一点。”
　　柳管家只当没听见这两位公子光明正色的算计，目光在旁边的鸽子身上打转。
　　洛晞道，“我就不过去了，你替我转告父亲，就说我和杨延多日难得一见，如今正在共诉相思之情。”
　　杨延道，“我们已经私定终身，约定此生不负，只要洛晞不娶，我此生不再娶妻。”
　　杨延盘算了下，洛晞早就得了护国寺的批命，未来三年都不能娶妻，杨延心里放松不少，至少自己有了三年的空余时间。
　　“所有后果，我们自行承担，”洛晞继续道。
　　杨延补充道，“谁也不能拆开我们两人，我们之间也容不下任何的女子。”
　　柳管家微妙看了两人一眼，这两人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洛晞挑眉，“还不去？等在这里干什么？”
　　柳管家收回目光，他带着这些话，又回禀了洛国公和关内侯杨炳华。
　　洛国公还好，他早就知道洛晞不会过来，如今也只是以为洛晞故意整出这么一套说辞，除此之外没多大想法。
　　杨炳华脸色就难看了许多，他再也没提婚事，只是让人去催促杨延，说是家里有事，让他快些回去做事。
　　杨延只当作没听见，继续在洛晞的院子里蹭吃蹭喝逗鸽子，直到杨炳华忍不住过来领人，这才一脸兴致缺缺离开了洛府。
　　-
　　杨炳华脸色极为难看，回来后看都懒得看杨延一眼，直接让人请杨淑出来，对她似乎面有愧疚，“都是我这个父亲不够好，才让你受了委屈。”
　　杨淑脸色一白，今日杨炳华去了洛家也是她再三求的，如果不行，那怕是再无转圜的余地。
　　杨延本来想走，不过一看他们似乎要说什么其它事情，索性坐下了。
　　万一真出了什么篓子，他第一时间知晓，总好过被瞒着。
　　杨炳华叹了一口气，又劝道，“将你嫁与其他旁支子弟为妻，我又不甘心，可若是想要嫁得高门，怕是只能为妾，这也委屈了你的身份。”
　　旁支为妻，高门为妾……杨淑轻咬贝齿，这天底下，还有比皇家更高的门第吗？
　　杨淑一狠心，“爹，我想入宫，求您帮我。宫中的后妃，这身份也不算差。”
　　“这——”杨炳华有些犹豫。
　　“你疯了吧？”杨延目瞪口呆，“皇帝今年已有四十有五，后宫妃嫔无数，便是进了宫，又哪还有你的位置？”
　　杨淑信心满满，“爹，皇后也不过是小家女子，后族如今也比不得我们杨家显赫，女儿年纪正好，为何不能搏一把？若是有了皇子，一切自然不同。”
　　杨炳华轻叹一口气，仿佛也没听见杨延的话，“既然如此，你就去吧，爹永远是你的后盾。”
　　杨淑终于扬起一抹笑，轻快回了房间。
　　杨炳华回了书房，杨延跟着他去了书房。
　　“你拿她当棋子？”杨延总算是看出来了。
　　杨炳华瞥他一眼，淡淡道，“她自愿入宫，我也愿意支持她，成全她一次，怎么能算是棋子？”
　　“那是你女儿，跟着你在边疆这么多年，”杨延看着杨炳华，越发觉得这人实在太过心狠，完全不像他想过的父亲模样。
　　他不喜欢杨淑，那是天生的立场问题，但杨炳华和杨淑可是没什么矛盾。
　　杨炳华终于抬头，“我有四个女儿，如果我想要，我还可以有更多的女儿。”
　　-
　　鸽子来来回回飞了好几遍，杨延心里一肚子火，写信给洛晞时把杨炳华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又不知道该怎么诉说自己的郁闷。
　　平心而论，杨延不喜欢杨淑，但也没厌恶到希望看她一脚踩进火坑，更多的，则是兔死狐悲的苦痛。
　　飞到最后，鸽子累坏了。它瘫在洛晞怀里，咕咕咕叫了好几声，洛晞喂它吃了一叠点心，又催了它一遍，它才振翅飞出去。
　　等到了杨家，鸽子故态萌发，又瘫在了杨延怀里，蹭着点心和瓜果。
　　“今日辛苦你了，”杨延也知道，今天他和洛晞两人飞鸽传书传了二十来次，确实频繁了些，所以对着鸽子也格外容忍和包容，不仅注意喂食，还替它梳了毛。
　　想了又想，杨延还是传信给洛晞，说改日再约当面聊，今日到此为止。
　　鸽子振翅飞了回去，瘫在洛晞怀里，终于得到了半天的休息。
　　洛晞安抚着鸽子，皱眉沉思洛家以后的路。
　　肯定不能像杨家那样到处联姻，把族人当棋子随便利用，但洛国公手握兵符，皇帝又心有芥蒂，这确实是个问题。
　　外面的雪花越来越大，染白了地面，洛晞披了一件披风，站在外面赏雪。
　　“站在外面干什么？”不知何时，洛国公走到了洛晞身边。
　　洛晞顿觉自己似乎有点傻，“赏雪。”
　　洛国公不置可否，“药喝了？”
　　洛晞：“……”
　　一句话切中要害。
　　“你的进度落下了很多，”洛国公如实说。
　　洛晞看了看外面的雪花，“现在是冬季。”
　　洛国公颔首，“所以你该来我书房里学一些其它的东西，关于行军打仗，至少也得了解个大概。”
　　洛晞一愣，“父亲说的是。”
　　多学点这些东西也好。
　　又听到了这个称呼，洛国公眼神一暗，没说什么，转头看着依偎在洛晞怀里的鸽子，“它怎么不自己飞？”
　　“它今日累了。”洛晞替它解释道。
　　洛国公莞尔，“是累了还是胖的飞不动了，这可说不好。”
　　鸽子炸毛，顿时想要飞起来，但还是没能躲过洛国公伸过来的手。
　　洛国公拎着鸽子大步走了，“它先扣押在我这，我替你再训练几天，什么时候你的课程结束，什么时候你可以带走它。”
　　鸽子拼命挣扎，发出一阵咕咕咕的惨叫。
　　洛晞一愣，这是……鸽质？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这只咕咕扣在这里，我这就调整下时间，明日起稳定每日中午12：00更新，做不到就把鸽子煮了！感谢在2019-12-12 20:42:54~2019-12-13 22:3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月 2个；作者大大敲可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师兄有坑 6瓶；其实是天使、在这风起云涌的现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最新
　　很难说洛晞完全不介意之前的事情, 他原本是打算，等几日调节下心态，再去找洛国公去商议其它的事情。
　　不过，今日洛国公把鸽子带走了, 洛晞为了赎回那只鸽子, 不得不在第二天去了洛国公的书房。
　　平心而论, 洛国公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洛晞自认天资一般，也在洛国公的悉心教导下懂得了不少章程, 但距离达标, 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鸽子飞到了书柜的顶端，连洛晞唤它都不敢下来, 最后还是被洛晞拿点心哄下来了。
　　收到洛晞带着些许谴责的眼神, 洛国公极其淡定，“它以往在边疆和京都来回跑，飞个几天几夜都不累, 吃了一顿后就可以继续。”
　　说到这里，洛国公微顿, “你觉得，它像是只吃了一顿？”
　　都是看人下菜，这鸽子在洛国公这里就不怎么敢闹腾。
　　洛晞抱了抱鸽子, 好像是比过去的体型大了点？
　　这么一打岔, 原本的纠葛也放开了，等洛晞要走的时候，鸽子想跟着遛，结果洛国公亲自送洛晞回去，顺手逮了鸽子, “要见它明日来书房。”
　　洛晞看着一人一鸽走远，总觉得自己才是被钓鱼的那个。
　　隔日，王俨亲自上门，前来找洛晞。
　　洛晞这些天忙着分析形势，已经把剧情忘到九霄云外，如今看到王俨，他终于想起来了，这好像是一个剧情点。
　　王俨捧着茶盏，“我想请洛兄带我入宫一次，求见皇后。”
　　洛晞侧目。
　　他如今有了世子的身份，确实可以进宫，不过洛晞一般不去。
　　王俨自顾自道，“我想最后再试一次，求娶三公主。”
　　剧情中，皇后没有同意，反而嘲讽了王俨好几次，最后还说洛晞才是她心中的最佳人选，再后来就是王俨彻底成为反派，拼命打压洛晞的事业。
　　系统终于冒出来了，“宿主，这一次，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提供一个机会带他入宫即可，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让他离开，剧情会自行发展。”
　　剧情里王俨和洛晞关系不怎么样，最后是王俨花了三千两找了杨延。
　　系统极为激动，终于找到了一个主角完全不用出场的剧情，反派会和其他配角进行交流，它就不信了，这样剧情还能崩！
　　洛晞道，“我觉得这剧情不太行。”
　　开头就崩了，后续能对上才怪。
　　系统气鼓鼓，“这次一定行，这是我们众多AI计算了无数遍得出的剧情，怎么可能不靠谱？你不能因为前面的一点失误就怀疑我们的实力。”
　　洛晞不知道系统是哪来的自信，但他还是同意了带王俨进宫，好歹也是朋友，行个方便理所应当。
　　王俨大喜，洛晞和他一起出门，直接去了皇宫。
　　皇后要负责接见内外命妇，偶尔也有世家子弟前来拜见，不过人数极少。
　　听到宫女的传话，皇后扶了扶发髻，替自己加了个金钗，“请洛世子和王公子稍坐片刻，本宫这就来。”
　　洛晞坐在右侧，倒是隐隐猜到了结果，如今也只是希望王俨趁早死心。
　　王俨极为紧张，他喝了一杯茶，点心倒是没碰，只是额头还是浸出了些许汗渍。
　　皇后带着十来位宫女出来了，她面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一身盛装，贵气逼人。
　　洛晞扫了一眼就迅速垂头，拜见后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王俨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娘娘，我是王家七子王俨，今日入宫，欲求娶三公主为妻，此生相伴白首不离。”
　　皇后轻瞥王俨一眼，“王公子打算未来怎么护住我儿？靠着王家的权势亦或是其它？上次王夫人对我儿如此轻慢，王公子将来要如何周旋？”
　　洛晞扶额，这就是最关键的问题。
　　皇后自身处于漩涡之中，又没有嫡子，皇帝越发年老，立太子已经不远。皇后未来怕是连自己都护不住，自然想给女儿找个能靠得住的。
　　王俨的身份尊贵来自于王家，但没了王家，谁记得他王俨？
　　王俨脸色一白，但还是诚恳道，“我会尽快入仕，做出一番成绩，只要有我一日，就绝不会负了公主。至于母亲，她总是心疼我的。”
　　皇后轻蔑笑笑，“尽快是多快？就算你出仕，还不是在王家的羽翼下。”
　　王俨有些难堪，他依旧坚持，没有退后一步，只是再次作揖，恳求皇后同意这门婚事。
　　皇后沉默片刻，继而道，“我儿已经等了你一年，如今她年过十六，已经及笄，不能再拖了。等你出仕，至少也要三年，三年后她就是十九。你要是为她好，不如劝洛世子来提亲。”
　　王俨扭头，看向洛晞，险些站立不稳。
　　“咳。”洛晞原本在喝茶，结果听到了皇后最后一句，直接呛住了。
　　洛晞拱手道，“多谢娘娘好意，只是臣心有所属，不愿迎娶他人，更不敢耽误公主。”
　　难怪剧情里王俨要和他翻脸。
　　皇后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端茶送客。
　　洛晞拖着王俨走了，王俨渐渐回过神来，勉强笑道，“今日多谢洛兄，好歹让我见了皇后娘娘一次。”
　　洛晞无奈，劝了一句，“不如你再和家人说说，或许他们能同意。”
　　不过三公主确实是个烫手山芋，王老爷人老成精，也难怪王家不愿意接手。
　　“我知道皇后说的都是实话，我不想看着她嫁作他人妇，”王俨眼里隐隐有了泪水，“可我连争取的余地都没有。”
　　-
　　洛晞正准备劝说，却见迎面走来一位二十来岁的男子，几个太监跟随其后。
　　王俨勉强收敛情绪，“大皇子。”
　　陆瑕温和和两人打招呼，说道，“我想请洛世子去御花园亭子里坐坐，共同赏雪。”
　　只提了一个人的名字，王俨为难看向洛晞，洛晞笑笑，“你先回去吧，我陪大皇子坐坐。”
　　一个人赏雪，那是气韵，两个人大冬天坐在亭子里，看着外面寒风呼啸雪花飞舞，这叫做傻。
　　洛晞陪着陆瑕聊起风花雪月，心里倒是觉得要再加件衣裳，不然针要冻出风寒来。
　　当然，附近一片空旷，好歹也不容易被人偷听。
　　陆瑕绕了好几个弯子，终于说出了实话，“岳大人也对我等功课多有帮助，我也想着出仕，能够帮父皇分担一些朝堂的重任。”
　　洛晞嘴角一抽。
　　皇帝恨不得这些皇子读一辈子书，如今都还没安排婚事，哪能让他们轻易出仕？
　　不过岳清凌居然选了他……洛晞不由多打量这位大皇子几眼。
　　陆瑕郑重道，“我知口说无凭，如今仅凭我一两句话，洛世子也难以看出我的决心，只是我多年未曾娶妻纳妾，连通房也不曾有一个。听闻洛家姑娘品行俱佳，也听说洛家家风严正，无庶出子弟，我愿娶洛姑娘为妻，以洛家家风学习一二。”
　　这是许未来的皇后之位？
　　洛晞一愣，他倒不是惦记着外戚的地位，而是考虑着年长的皇帝不如年幼的好控制，皇后哪有女帝地位高，退一步孝庄太后那样的也行……
　　洛晞抛开一脑袋空想，想摄政哪那么容易，朝堂上一个个都是人精，这位皇子肯定也不傻，想培养出一个合适的女子还要保证她一心向着洛家，实在是有点难。
　　洛晞温和笑笑，避开这个话题，“家中子女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我等小辈哪有插话的余地。”
　　陆瑕有些失望，但也没一口咬死，“洛世子不如再考虑几番。我在功课上还略有不足，如若洛世子进宫，不如也给我留少许时辰，我想向洛世子请教一二。”
　　“也好。”洛晞随口应了下来，找了个理由脱身离开。
　　-
　　回了洛家，王俨还在等他。
　　洛晞有些愧疚，他和陆瑕打太极打了半天，都忘记了这边的事。
　　王俨情绪恢复了不少，再次道谢，“今日多谢洛兄。”
　　洛晞道，“我没能帮上什么忙。你未来打算如何？”
　　“以往我嫌弃官场污糟，不愿去，”王俨道，“如今我方悟了一个道理，虽然平日他人敬我依我，但那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握在手中的，那才是真的。若是我早些领悟，也不会如今连试一试的能耐都没有。”
　　洛晞看着王俨，王俨才十七岁出头，偶尔有几分傻气，但实则玲珑剔透，性格再嫉恶如仇不过。
　　“那你要？”洛晞迟疑道。
　　王俨一笑，“我要入仕，便不是为了公主，我也希望自己以后能少些遗憾，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一切错过。未来洛兄也要入仕，我等也当携手齐心，在朝堂打拼，互相照看。”
　　洛晞欣慰，“这样也好，你也不必太过难过，或许还有其它转圜的余地。”
　　听到王俨这么一句话，系统嘤嘤嘤了好久，痛哭剧情的反派无情倒戈，居然直接跳到了主角的阵营。
　　都要互相照看了，那怕是未来一个阵营。眼看着剧情崩的稀碎，系统感觉心痛不已。
　　洛晞安慰道，“没事，反正剧情还没怎么准过，这一次也不意外。”
　　系统：“……越说越难过。”
　　临走之前，王俨又道，“或许我和公主有缘无份，但洛兄既然要走那条格外困难的路，也当迎难而上，不可畏缩后退，或许最后你们能白头偕老，不必分离。”
　　洛晞心口一跳，这是何意？
　　翻阅完近期的报纸，洛晞终于发现了，自己和杨延这几天没见面，报纸上居然还能有关于他们的新闻。
　　【再难聚首，是否重重阻隔斩断了这惊世情谊？】
　　洛晞：“……”
　　想象力很丰富。
　　杨延当日策马过来了，没见到鸽子倒是一惊，“它呢？好几日没来我这里，你又没给它喂食？”
　　洛晞眼神微妙，“什么叫又？”
　　杨延挑眉，“它每次来了我这里都飞不动了，而且每天都不愿意离开，格外依恋我，而且我每次喂食，喂多少它都能吃进去。”
　　洛晞脸上笑容凝固，“它在我这里也是。”
　　他们怕是被一只鸽子给骗了。
　　杨延意识到这一点，有些不可思议，“都说物似主人，你就这么教的鸽子？”
　　洛晞气笑了，“它在边疆被我父亲养了好几年，你这话不如对他说去。”
　　杨延和洛晞斗嘴了许久，最后才说了来这里的目的，“那报纸天天逮着我们两的事情说，我没来它要说，那我来了总行了吧？”
　　洛晞一言难尽看向他，来了之后又会有新的新闻。
　　拿出账单给他看，洛晞道，“你先看看这收益，要是不开心，可以把这一块给砍了。”
　　杨延瞥了一眼最后的数字，再数数这是多少两银子，不由后仰，“……算了算了。”
　　报纸的问题迫于无奈放下，杨延心有戚戚，大不了以后不看报纸这一栏，假装无事发生。
　　杨延和洛晞关于鸽子的喂养问题讨论许久，终于得出方针，他们只能喂一两块点心，不能一碟一碟的喂。
　　这个时候，杨延格外叫屈，“我替你喂鸽子，如今还得考虑这么多。”
　　洛晞道，“改日煮了鸽子汤，分你一碗。”
　　直到吃晚饭，洛晞也没能和杨延争辩出这鸽子问题出在哪。
　　洛国公见杨延来了，客气几句留人吃饭，杨延没留，直接走了，害怕明日有其它新闻。
　　洛国公看着杨延的背影，倒有些稀奇，“你们不是一向感情不错？今日他怎么不多待片刻。”
　　“我们现在也感情不错。”洛晞眉眼弯弯。
　　洛国公摇头，“要吃晚饭，你把点心放下吧，别待会吃不消。”
　　洛晞这些天也差不多找到了和洛国公的相处之道，两人之间没有了那么多的隔阂，总算是多了点交流。
　　洛国公等洛晞吃完了，说起了一件事，“杨家大姑娘进宫了，封了五品才人。”
　　“谁？”洛晞茫然，没想起来。
　　洛国公提醒道，“杨延的庶妹。”
　　哦，据说看上他要和他结亲的那个。
　　洛晞挺庆幸的，又想起来某件事，“进宫？这年纪差距有点大。”
　　洛国公也有些腻得慌，“皇帝说要选大家闺秀来充裕后宫，繁育子嗣，杨炳华就把他女儿送上去了。”
　　洛国公道，“你以后离杨家远一些，杨延……算了，他就随你吧。”
　　洛晞应了下来。
　　洛国公转而说起正事，“等你再过个两年就要加冠，加冠之后也该出仕，如今你在家无事，不如来我这边学些基础的知识。”
　　这个知识自然就不是指四书五经的知识，而是朝堂上的奏折和事宜处理，甚至还包括攻城略地的战斗以及将士的选拔继任。
　　“那就拜托父亲了。”洛晞答应了下来，还隐隐有些惊喜。
　　洛国公挑眉，“嗯？”
　　洛晞从善如流改口，“爹。”
　　作者有话要说：　　京都人民：发出想吃瓜的声音
　　我保住了鸽子哈哈哈哈


第32章 争议
　　平静的生活忽然有一日被打破。
　　他们洛家有每隔个几日便聚餐的习惯, 基本上所有人都会到场。
　　等到用完膳食，洛尚书抬头道，“我仔细想过，阿枝是我们洛家下一代最出息的, 今后洛家的家业将由他继承。”
　　洛家一共也就两房, 各自都有私库, 但整个洛家的大头无疑是公库。
　　洛晞原本在喝茶, 如今他放下茶杯，认真看了一眼洛昶。
　　洛昶回以一笑, 似乎并不在意。
　　洛昱细细品茶, 眼睛都快闭上了，洛芷在吃些餐后甜点, 也不怎么关注他们的内容。
　　王氏捏着帕子, 张口欲言，但到底没说话。
　　洛国公敲了敲桌子，认真道, “我觉得不大妥，至少现在还不行, 还需要打磨一段时间。”
　　“阿弟？”洛尚书隐隐皱眉。
　　洛国公双眼微合，“我会为他安排好，你的出路不是最好的。”
　　哪还能有其它？
　　洛尚书隐隐有些怒意, 看向洛昶, 逼问道，“你觉得你合适还是阿枝合适？”
　　洛昶诚恳道，“二叔，不论是对京都这些世家的了解还是对人心的把控，阿枝确实要合适一些。”
　　王氏微微叹气, 握紧帕子的手松了，也补充道，“阿枝跟着他大伯这么多年，其他几个比不上。”
　　洛国公稳如泰山，“那就先换阿昱来。”
　　洛昱原本在喝茶，闻言顿时一口茶喷了出来，咳嗽了好几声。
　　洛芷扔过去一张帕子，嫌弃躲远。
　　王氏无奈起身，洛芷站在王氏身边，“我先带着他们几个回去休息，你们自行商量吧。”
　　洛昱二话不说跟上，摆明了不想做，洛昶紧随其后。
　　洛晞没动，他也想听洛国公讲讲原因。
　　洛国公先是看向洛尚书，“阿枝尚未加冠，这么急着立继承人，你在担心什么？以为洛昶会对阿枝动手？”
　　“他对兄弟不够友爱，洛家日后不能交给这样的人，我不选他也不行？”洛尚书格外烦躁，“你先说你的理由。”
　　洛国公点头，“抛开这些先不谈，阿枝，你告诉我，你敬畏什么？”
　　洛晞垂眸不语。
　　洛国公端起茶盏，“在你眼里，士人与匹夫毫无区别，皇帝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世家看重的血脉与身世，你根本没那么在意，不然就不会有岳清凌。”
　　岳清凌的出现，是洛晞对世家反应的一个微小的试探，很明显，大多数世家都没能查觉出来，毕竟当时洛晞年纪太小，岳清凌也格外稚气。
　　谁又能知道，当年的穷小子能迅速成长，一步步做到皇帝身边的重臣。
　　“那又如何？”洛尚书反问，“他想做什么，正好借着洛家的势，把控最好的时机，有何不可。”
　　“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洛国公缓缓道，“……而是因为你太过无畏，为了你想做的事情，我担心你哪一天连自己的命也敢当赌注压上去。”
　　洛尚书嗤笑，“你如今也开始退缩了，罢，这一点先不提，阿枝确实是最符合我心意的继承人。便是有什么不好，我大可日后慢慢教他。”
　　“你这话怎么不对洛昶说？”洛国公有些头疼，“因为一件事情就对他彻底放弃，不给他一个悔改的机会，你这个做父亲的是不是太过严苛？”
　　洛尚书不冷不热，“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再去看他要怎么个悔改。”
　　洛尚书不跟洛国公吵，强硬定下了这个决定，决定在祭祖的时候直接宣布。
　　洛国公甩袖走了。
　　洛晞坐在原地，没动。
　　洛尚书脸色和蔼不少，“怎么今日不去找你爹学些东西了？别把刚才的话挂在心上，这事和你没关系，他也只是担心你走歪路。”
　　洛晞撑着下巴，“我爹他把鸽子抢走了，拿鸽子当人质威胁我。”
　　洛尚书暗暗觉得好笑，但还是哄道，“我去找他，帮你要回来。”
　　知道洛尚书是说玩笑话，洛晞轻哼一声，没回话。
　　-
　　离过年祭祖还剩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里，洛晞依旧每日去洛国公书房里了解些边疆的内容。
　　鸽子似乎病恹恹的，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洛晞不免多看洛国公几眼，委婉提议要不他带回去养。
　　洛国公极为平静，“熬鸽汤前我会提前告知你，到时候分你一碗。”
　　等到洛晞一走，鸽子顿时活蹦乱跳，想要啄洛国公几口。
　　洛国公冷着脸，“再闹就多饿几顿。”
　　家中成年的女眷只有王氏一人，府中大小的事务都少不了王氏过问。
　　这次祭祖，洛晞自然要去找王氏问几句意见，最好要两个人手。
　　今年比以往多了洛国公和洛昶两个人，洛晞沉吟，干脆拿着列好的单子，让羊禹替自己准备些新鲜物件，自己亲自去拜见王氏。
　　在院子门口，王氏的丫鬟前去通报，然后歉意对洛晞道，“夫人还在梳洗，如今有些不方便，再加上夫人身子不爽利，就不接待二公子了。您若有什么事，和管家说也是一样。”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外等了这么久，结果连门都进不去。
　　洛晞微微一笑，看不出多少情绪，“那就不打扰伯母了，让伯母好好休息便好。”
　　回了院子，羊禹禀告，“大姑娘听说公子去了夫人那，托人送来了一件新绣的荷包。”
　　洛晞道，“替我说声谢。”
　　羊禹看了下周围，低声道，“夫人怕是对公子您有了意见，大姑娘大概是知道了这件事，是想着描补一二。”
　　洛晞颔首，“不是谁都像大伯一样。”
　　有几分不乐意，其实再正常不过。
　　后院里，洛芷也在劝着王氏，“娘，既然你已经同意了这件事，那为何还对二哥这么冷淡？”
　　王氏勉强一笑，忍不住叹气，“道理我也知晓，只是到底有几分意难平。”
　　洛芷再次劝说，“大哥他本不适合那些朝堂的算计，二哥对我们都很好。”
　　王氏欲言又止，现在很好，那未来呢？
　　过往的事情如同一块重石，压在她的心上。
　　王氏笑笑，安抚担忧的洛芷，“为人母亲都是这样，难免希望自己的儿子要比别人强过几分，是我自己一时想岔了，阿枝也很好。”
　　洛芷信以为真，没有再纠结这件事，以为王氏很快便能想开。
　　洛晞自己其实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别看洛尚书好说话，实则他是个完全的封建大家长，真要定下来的事情，根本不容人反驳。
　　但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洛晞出门了。他正好想巡视自己的店铺，第一个去的自然是开办报纸的店铺。
　　店铺里面，柜台处的报纸只剩下薄薄一层，大部分的内容都卖完了。
　　掌柜看见洛晞过来，极为惊喜，“公子，可要看一看近期的报纸？”
　　洛晞脸一僵，想起了什么，“不必了，我信你们做的很好，具体内容就不看了。”
　　掌柜低声道，“杨公子就在后院等您，这几日他每日都过来。”
　　洛晞一愣，“他每日都来？都做些什么？”
　　掌柜摇头，“就是在后院赏雪。”
　　洛晞打开门去了后院，杨延玩性正大，滚着一个雪球在堆雪人，装饰着雪人的模样。
　　看见洛晞，杨延眼睛一亮，“快过来，看我堆得像不像。”
　　洛晞仔细看了一眼，无非是两团雪球凑在一起，努力折腾出个鼻子眼睛。
　　洛晞辨认了一番，肯定点头，“很是憨态可掬的一头小熊。”
　　杨延不可置信看向洛晞，眼中尽是怀疑和惊讶，“你这是什么眼神？”
　　洛晞心头一跳，“还能是什么？”
　　“当然是我！”杨延站在雪人旁边，“你看它像不像我？”
　　一个英姿挺拔，一个矮胖可爱。
　　洛晞静默片刻，说道，“我眼不瞎。”
　　杨延气乐了，他放下了雪球，塞到洛晞手里，“那你来，我倒想看看，你能堆出个什么来。”
　　洛晞也有些手痒，干脆把雪球再滚大一点，打算堆个等身的自己。
　　杨延在一旁凑热闹，和洛晞吵吵嚷嚷。
　　洛晞随口问道，“你怎么忽然有兴致堆雪人了？”
　　“在屋子里太闷，昨天正好下了大雪，压断了好几根树枝，我半夜被惊醒，闲坐着又睡不着，干脆来外面走走，顺便看能不能遇到你。”杨延一边回答一边将雪球拼在一起。
　　“那怎么不去我家？”洛晞问，“你随时可以过来。”
　　杨延避开了洛晞的眼神，只是道，“一直去你家也不方便。”
　　他总不能说，自己看了近期太多的报纸，又听了民众的讨论，导致晚上开始做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总是有洛晞……
　　杨延不能说这是洛晞的错，民众的嘴他塞不住，只能少去洛晞家里，更多期待偶遇。
　　洛晞知道杨延没说实话，他也不强求，反而开始关注面前的雪人。
　　这个雪人是洛晞和杨延一起堆的，虽然洛晞有心堆个大点的，但杨延明显偷工减料，最后两个雪人差不多大小，面容上也看不出多少区别。
　　行吧，谁也别说谁，堆出来的都一样丑。
　　“唯一能分辨出来的，就是我的雪人瘦一点，你的胖一点。”洛晞认真道。
　　杨延比划了下，“我的是正常的，你的太瘦了，是你的问题。”
　　洛晞不和杨延贫，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对了，你昨晚说，树枝被雪给压断了？”
　　杨延随意点头，“是，这地上的雪都是一夜间下起来的，还挺大，正适合堆雪人。”
　　洛晞一愣，他在洛家屋子里待着，常年不出门，家里走廊的雪也有仆人清扫干净。就算他在花园里看到了雪花，也以为是下了好几天的雪积攒起来的。
　　洛晞一看这基本有十五厘米厚的雪，心头猛跳。
　　能把树枝压断，这雪肯定不小，很多百姓屋顶都是茅草，怕是屋子上都积了一层雪，再来点屋顶都能给压垮。
　　天空有些阴沉，鹅毛雪花四处飘扬，只是稍微减缓了些许。
　　洛晞拉着杨延就往外跑。
　　杨延跟上去，“怎么了？”
　　洛晞道，“这哪里是下雪？这分明就是雪灾的前兆。”


第33章 安排
　　京都地区不算小, 洛府所在的东区几乎都是世家，店铺也设立在东区，房屋屋顶大多大多用瓦，但就居住在西区的普通百姓而言, 瓦明显太贵了, 茅草屋顶才是他们的选择。
　　在现代, 住在茅草屋里赏雪, 那叫做超然物外，在古代, 大冬天住在茅草屋里, 那叫瑟瑟发抖。
　　让人驾着马车，洛晞和杨延亲自去了一趟京都的西区。侍卫警惕守护在他们四周, 提防着有人冲过来。
　　一排排的房屋, 已有少许的屋顶被压垮，不少人一边穿着件粗麻衣，冻得发抖, 一边拼命将屋顶的雪给铲下来。呼啸的寒风卷起了部分茅草，老人家追着茅草, 连摔跤了也顾不得，拍拍身上的雪继续赶过去。
　　有人看见了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洛晞等人，可大多数冷漠瞥一眼, 就收回了目光。
　　偶尔有人哀嚎, 咒骂这该死的雪，可也嚎个一两声就没了，因为天气太冷，落下的眼泪只会转化为刺骨的寒冷。
　　雪花不为人的情绪所感染，依旧纷纷扬扬从天空飘落, 看样子一时半会没办法停。
　　杨延原本不怎么关注这些，可看见面前这群人，沉默片刻。他扯了扯洛晞的衣袖，“要不我们给他们帮帮忙？”
　　“回去商量吧。”洛晞揉了揉眉心。
　　单凭他们数人之力，其实没多大用处，他该想的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这回不用洛晞劝，杨延主动上了马车，道，“先上个折子给陛下，禀告这里的事情吧。”
　　“钦天监就这么不作为？”洛晞简直是无话可说，“好歹他们也负责观测天象记录天气状况，如今雪都下了这么大，怎么都不管管百姓的死活？”
　　杨延轻咳一声，“这个我可以解释，前几日我入宫，陛下说他最近受仙人托梦，欲寻觅个上好的时机祭祀仙人，再开炉炼丹，所以让钦天监测算祭祀的时间和地点，钦天监递上去了好几个方案，结果陛下又不满意，说是来年太晚，最好十二月月底便能祭祀。”
　　洛晞：“……”
　　洛晞头一次觉得岳清凌要夺嫡的想法也不是那么不靠谱。
　　换个皇帝，或许能好点。
　　先是拜见了洛尚书，洛尚书一愣，“朝中还真没人提过这事，只是如今虽然雪大，但也称不上雪灾，还需观望几日。你如果有意，可以做些准备，洛家的人手供你指挥。”
　　回了书房，洛晞憋气，杨延主动跳过这个问题，两人开始商议需要做哪些准备。
　　外面的消息一条条递了进来，杨延轻啧一声，“粮价开始涨了，别的不说，商人倒是真的用了心，外面出点什么事他们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先把冬天熬过去，”洛晞开始动手记录，“报纸先用上，单独开辟一个板块，放一些小型的知识，可以加上预测的明日天气。”
　　要是他们早点知道会下这么大的雪，也能早点准备。
　　杨延帮忙磨墨，“冻伤的人也不少，还有风寒难治，先找好一批医师，将相关的药材收购一部分。”
　　“屋子塌了的人也要给安排个住的地方。”洛晞思忖，这冰天雪地里待一晚，人哪里受得了？
　　细节处交给洛晞，杨延拿着匆匆写好的奏折，打算直接进宫去拜见皇帝，还是打算试一试。
　　洛晞沉思片刻，提笔写下了报纸的第一栏招募信息，招揽擅女工妇人数百名，用于缝制冬衣，按件结算；另，招揽工人数百名，每日结算工钱，发放冬衣，要求力气大。
　　洛晞盘算了下，屋子塌了的人应该不多，其中的部分妇人正好可以专门来洛家缝制冬衣，报纸项目也可以趁机扩建，需要更多的临时人手，便是有少量的亏损，也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写完后，洛晞特意找洛国公要来了自己的信鸽，让它飞去了成淳博那里。
　　杨延迅速赶往了皇宫，一个时辰不到，他冷着脸又回了洛家。
　　“陛下说，这些不过小事，每年都有大雪，便是冻死了几十个人，那也是正常的。”杨延给自己灌了一口热茶，脸色不大好看。
　　对于皇帝而言，雪再大也有宫人清扫，宫殿里炭火十足格外温暖，至于外面的风雪和寒冷，与他无干。
　　杨延道，“陛下还念叨着，这些国事无关紧要，倒是祭祀一事不能再拖，还打算修个登仙台。”
　　洛晞脸色也冷了，“那先不管皇宫那边，我们自己做。”
　　杨延进宫的时候，岳清凌也在宫内，听到了这个消息。
　　等杨延失望要走的时候，岳清凌找他要奏折一观，杨延直接递给了他。
　　这份奏折又被岳清凌递给了陆瑕，岳清凌镇定看着他，“大皇子，如果是您，您将会如何？”
　　“施粥？”陆瑕试探着道。
　　陆瑕不确定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只能努力想象一下外面的状况。
　　除了灾年施粥，陆瑕也并不知道更多的事情，毕竟他成长的地区仅限于宫廷，连出宫的机会都没有。
　　“除此之外呢？”岳清凌继续问道，心中却升起丝丝无奈。
　　陆瑕看见不远处洒扫的太监，灵光一闪，“组织他们清扫屋顶的雪，或者去买些瓦，修个砖瓦房而不是茅草屋，这样屋子就不会轻易塌了。”
　　岳清凌叹气，“大皇子，您贵为天皇贵胄，身边仆从无数，也从不缺衣物饭食。可那些普通人，一家或许只有那么几件厚衣裳足以御寒，没办法所有人都出门扫雪，何况百姓大多贫苦，哪来的银两去购置瓦片？”
　　陆瑕微愣，对着岳清凌作揖，承认自己的不足，“我对诸事还有众多要学习的地方，劳烦先生帮我。”
　　岳清凌无奈应下。
　　至少比起皇帝而言，这位大皇子能够听得进劝，好歹也算是进步了。
　　-
　　王氏找了洛昶许多次，洛昶前几次还可以谎称自己出门了，后面只能主动去拜见。
　　王氏拉着洛昶的手坐下，塞给他一个汤婆子，“我儿，你手怎么这么凉？”
　　洛昶无奈，回道，“刚才在外面巡视，稍微吹了点风。”
　　王氏眼中的关切不假，洛昶有些难受。
　　王氏忽然间问道，“你爹对你怎么样？他这些日子晚上辗转反侧，怕是有些心事。”
　　洛昶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大抵是因为阿枝和二叔的事情，阿枝这些日子在外忙碌，一忙起来就把二叔给忘记了。”
　　王氏眉宇间有些忧愁，“我以为是当年的事情……”
　　“您放心，我和二叔说是信鸽丢了信件，”洛昶安慰道，“二叔也信了，这些时日只是想着弥补阿枝，爹也是担心两人再吵起来，这才格外担心。”
　　信鸽飞到一半飞不回来了，其实也有。
　　王氏信了这个理由，舒了一口气。
　　洛昶有些坐立不安，“娘，阿枝这些日子想帮那些百姓，可不可以——”
　　王氏笑了，“你放心，我惦记着这件事。”
　　洛昶和王氏又聊了许久，见王氏放下了心结，洛昶这才走了。
　　洛晞忙碌着报纸应聘这件事，这一期的报纸，洛晞干脆让人在西区立了好几个招牌，上面把报纸贴上去，四处传扬此事。
　　说书人大冬天扯着嗓子，把招聘的两则内容念了一遍又一遍，一开始只是有妇人或者孩童凑过去听一耳朵，等到知道了相关内容，他们眼睛瞬间就亮了。
　　“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哪里要人？”
　　“现在就可以过去，还是要再等几日？”
　　“这工钱要怎么算？”
　　说书人被人揪着袖子抓着不放，一个个问题抛出来，说书人挨个解释，很快又有了新的问题。
　　百姓虽说大多不识字，可流言传播的速度还是极快。周围乌泱泱顿时围了一圈人，你一个我一个朝前拥挤，顿时就把说书人给挤到了边上。
　　说书人脸都黑了，“谁把我的鞋给挤掉了！”
　　起先过来的是妇人居多，毕竟缝制衣裳，大多数妇人都会一些，只是有一些人格外精巧有一些人则要技艺粗劣罢了。
　　这些人自然不可能留在洛府，杨延在京都其它地方也有宅子，只是布置要粗糙许多，平时存放东西用，这时候倒是能用上。
　　一个屋子里准备少量炭火，再让人盯着她们缝制，内部排好次序，互相检举监督，做的好的再升一等，加点工钱。
　　王氏对这些再熟络不过，一个个想偷奸耍滑的都被她拉了出来，挨个敲打一番。为了以身作则，王氏褪去了钗环首饰，也亲手缝制了一件衣裳，指挥着屋子里的人开始动工。
　　妇人这边有了王氏接手，洛晞转而去忙碌报纸招工一事。
　　茅草屋子里，少年和中年男子缩在被子，有几分瑟瑟发抖。
　　“今年雪太大了，爹，我好冷。”
　　中年男子咬牙，“我去那个做工的地方看看，你在家等我。”
　　少年一惊，“爹，大冬天在外面做工，要是冻坏了怎么办？”
　　中年男子狠心一抹脸，穿了衣服起身，“屋子里漏风，便是缩在屋子里过冬也太冷了，接下来怕是还有雪要下，不如我先去看看。”
　　少年眼睛含着眼泪，看着中年男人走远，他也想跟上去，但没有一件厚衣裳。
　　晚上，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回来了，怀里还拿着一件衣裳，“走，你明日和我去做工，是在屋子里，暖和的很，管事人也好，晚上能有个饼子吃。”
　　中年男子一脸惊喜，那是瓦房，屋子里根本就透不进风，还有炭火可以暖暖身子，便是工钱再少些，他都乐意去，甚至恨不得一天到晚待在里面不出来。
　　听管事说，主人家心善，要是谁家的屋子塌了，也可以来他这里登记，据说会安排进一个叫做“宿舍”的地方，只是要十几个人挤一间屋子。
　　有了厚衣裳，那就不怕冷了。
　　少年惊喜抚摸麻衣，针脚并不细密，甚至格外粗糙，但这也是不可多得的衣裳。
　　报纸那边的事情基本上已经走上流程，妇人那边还要快上几分，当天就有好几件衣裳做了出来。洛晞在屋子里，看着王氏指挥着妇人工作，微微叹气。
　　人都是复杂的，王氏是个好母亲，也是洛家的宗妇，至少她担得起这样的职责。


第34章 家规
　　就目前而言, 灾民还不算多，洛晞将整套流程盘活以后，只需多加关注便可，这么想着, 洛晞也没多待, 打算悄悄离开。
　　王氏转身的时候看见了洛晞的身影, 悄悄让丫鬟请他过来, 找了间安静的屋子，又把人撤了下去。
　　桌上的茶水还散发着热气, 王氏看着洛晞, 眼中的神色复杂难名。
　　洛晞安静喝茶。
　　王氏长叹，“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洛晞颔首, “大致猜到了些。”
　　王氏道, “那我也不瞒你，是我对不起你。”
　　王氏对洛晞并没有加害的意图，只是王氏提前收到了边疆发出的信鸽, 洛昶中毒，恐有不测, 在洛尚书将信件写好后，王氏忽然有了悔意。
　　王氏需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只要拦下洛府发出去的信件, 再谎称久久没有收到边疆的回信, 没有人会怀疑她。
　　洛尚书信以为真，因为洛珏和洛晞的关系真的闹得太僵，平日洛晞根本就不提自己有洛珏这个父亲，洛珏也不说起洛晞这个儿子。
　　只有洛昶，在洛珏快马赶到京都之后隐约猜到了真相。
　　“既然如此, 你现在为什么又要说？”洛晞捧着茶杯暖手，“其实那封信寄出去，父亲也会将药留给大哥。”
　　“我不能赌，”王氏眸光温和下来，“我本就不可能永远瞒下来，也不愿意我儿替我顶罪。”
　　洛昶是什么都不肯说，但知子莫如母，王氏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洛昶的犹豫和无奈？
　　洛晞放下茶杯，“作为侄子，我不怨你选择自己亲子，只是你的举措到底让我和父亲诸多误会；作为洛家人，我希望洛家内部不存在漏洞。”
　　说到底，像以前那么亲近是不可能了，但洛晞也不会刻意报复，白白让别人捡了便宜。
　　王氏眉宇舒展，推过去一个盒子，“这是我的赔礼，对你或许能派上些用场。”
　　洛晞将盒子收下了，转身出了门。
　　盒子洛晞没看，他心情有点腻得慌。虽然他知道这么做是最好的，但他还是心情不怎么舒畅。
　　心情不好的时候，洛晞一般会自己冷静，不过今日杨延过来了，他看出洛晞神情不大好，但依旧凑了过来。
　　“洛公子不是一贯最温和，怎么如今还会一个人生气？”杨延在洛晞身边坐下，调侃道。
　　洛晞不好将洛家的那些事告诉他，只能含糊道，“对一些事情有点失望。”
　　杨延撑着下巴，“那我给你讲个笑话，我父亲跟我说，他最在意的子嗣只有我。”
　　洛晞不可置信看向杨延，“这话太假了吧？”
　　杨炳华当年那么狠心，施夫人去世都未能回京，对杨延也是只有每年按时的信件和从边疆送来的一些东西。
　　杨延道，“他认真的，因为他对其他人完全是利用，至少现在他还没想着把我卖出去。”
　　洛晞与杨延面面相觑，杨延耸肩，“你看，和我一比，很多事情也就不算事了。”
　　杨延对杨炳华一番话极为淡定，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他有自己的判断，不会轻易被别人干扰，而且他这人自我惯了，不愿去当杨炳华的“好儿子”。
　　洛晞低声一笑，“也是，是我执着于这些事情。”
　　家国天下，未来的路还很遥远。
　　只是，系统为什么还在提醒他，下一个虐身虐心剧情要来了？
　　-
　　王氏回了洛家，又换上了精致的装扮，亲自去了洛尚书的书房。
　　“夫人怎么过来了？”洛尚书一愣，扶着王氏进门。
　　王氏微微一叹，“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不能再瞒下去了。”
　　洛尚书心中忽然有了一股不大好的预感。
　　“当年洛府的信鸽被我截下了，洛珏没能收到信件，”王氏依旧平静，“你不必怪我儿，他是替我顶罪。”
　　洛尚书双手握拳，终于想起了那件事，呼吸一点点粗重。
　　王氏叹气，“阿枝会是很好的继承人，外面的女眷可以让芷儿来接待。”
　　洛尚书一顿，对着外面的管家道，“请二老爷和几位公子来。”
　　-
　　洛晞这边收到了岳清凌的信件，他要给大皇子讲课，但某些内容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所以问题又扔给了洛晞。
　　洛晞看了一眼信件，顿时觉得头疼。
　　“写了什么？”杨延随口问道。
　　岳清凌最近和大皇子走的太近，杨延心里早就有了些许猜测。
　　洛晞扶额，“他问我什么是为君之道。”
　　关键是他怎么知道？！
　　“善良，仁慈，宽和，能纳谏……”杨延张口就来，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
　　“你说的那都是平庸之主，关键的东西一个没讲，”洛晞揉了揉眉心，想想秦皇汉武就该知道，真正的君主大都说一不二，皇权稳固。
　　杨延疑惑，“你们要的不就是个傀儡？拿这番话搪塞他就够了。”
　　“实在不行，那就让他多思多想多学。”
　　“大不了让他多纳些妻妾，多生育些子嗣，到时候选择的余地也多些。”
　　洛晞看着信件，倒是隐隐察觉到岳清凌是真的在用心，他希望能够培养出一代贤德的君主，能够君臣齐心共创大业。
　　眼见杨延还要喋喋不休，洛晞眼疾手快塞了一块点心到他嘴里，“吃你的吧。”
　　杨延刚好想闭嘴，正好碰到了洛晞的手指，还不小心咬了一口。
　　洛晞脸一黑，杨延这才意识到，下意识又吮吸了一口，唇正好在洛晞的中指上亲了一下。
　　洛晞：“……”
　　触感有些麻，让他整个人都抖了下。
　　杨延：“……”
　　咦，点心好像还挺甜的。
　　洛晞他没说话，只是沉着脸抽出手，拿着手帕擦了擦手。
　　杨延顿时不干了，“你这是什么表情？我都没嫌弃你，你还嫌弃我？”
　　洛晞心累，靠在软榻上，不想说话。
　　杨延抱着手臂，等洛晞开口。
　　洛晞叹气，“你好歹也注意下，我有龙阳之好，虽然我是不打算吃窝边草，但你别随便和我接触太亲密，我会误会的。”
　　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万一哪天他脑子一抽，把窝边草给啃了一口，那岂不是罪过？
　　杨延简直要为洛晞倒打一耙的功夫气笑了，“是你塞过来的点心，怎么是我和你接触亲密？”
　　洛晞怀疑看向杨延，“你是不是也？”喜欢男人？
　　杨延一愣，下意识错开眼神，“我也不确定。”
　　只是他不反感，甚至心里有隐隐的喜悦，平时也更喜欢待在洛晞身边。
　　洛晞看着杨延，心想，他虽然不吃窝边草，但要是这棵草长着长着弯了，最后弯到了他的嘴边，好像他也没有刻意错过的道理。
　　洛晞的目光炽热又凌厉，杨延有些坐立不安，心跳一点点加剧。
　　鸽子歪头看着两人，见没人来喂它，它自己蹦蹦跳跳走到点心碟子旁，一口一口吃了。
　　门被忽然推开，一阵冷风吹进来。
　　洛国公形色匆匆，“阿枝，先跟我回去。”
　　洛晞看向杨延，杨延朝他笑笑，笑容不大自然，“我先想想上个问题。”
　　要不是洛晞这一次忽然问起来，杨延自己都没能意识到这个问题。
　　洛晞起身，跟着洛国公走了，鸽子飞在后面。
　　杨延隐隐间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失落。
　　“先去找些本子看看，”杨延琢磨着，好歹他也得搞清楚，这男人和男人是怎么一回事。
　　-
　　洛国公的表情隐隐有些急促，洛晞见脸色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一路沉默到了家里，洛晞跟着洛国公去了洛尚书的书房。
　　地上一地的碎瓷片，就快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洛昶垂着头任由洛尚书责骂，洛昱和洛芷缩在一边，连说话都不敢。
　　洛国公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顺便递给洛晞一杯热茶。
　　系统再次提醒，“宿主，剧情已启动。”
　　洛晞早就注意到剧本中的内容，洛家上下闹矛盾，主要是两次，洛晞猜第一次大概是因为王氏和他，这也是他不愿计较的原因之一。
　　不过看现在的样子，矛盾还是出现了。
　　洛尚书此刻格外急躁，又砸了个茶杯，“洛昶，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一个谎话接一个，要不是我今天知晓了，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洛尚书将洛昶翻来覆去斥责了好几遍，看那样子分明就是正在气头上。
　　洛昶求助看向洛晞。
　　洛晞低头喝茶，只当作没看见。
　　注意到洛昶的眼神，洛尚书转头看向洛晞，“还有你，你也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忽然被点名，洛晞一脸懵。
　　洛国公直接带着他回来了，洛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惹怒了洛尚书，他冷笑一声，“你还真能忍，是觉得我心疼你就不罚你是吧？我跟你说过许多遍，要爱惜自身，你就没一回能听进去。”
　　洛晞将自己暗地里做的事情盘算了一遍，忽然间发现，被洛尚书明令禁止的也不少。
　　洛昶舒了一口气，以为洛尚书终于将注意力从他身上挪开了。
　　不过这口气舒的太早了，洛尚书在把洛晞斥责一通后，又将矛头对准了洛昶，“平日我让你们兄友弟恭，你们就是在这上面齐心协力？”
　　洛晞小心扯了扯洛国公的衣角，洛国公指了指东边。
　　洛晞神色复杂，东边住的，王氏？这是王氏不小心暴露了三年前那件事？
　　这些内容没人能给他解答，洛尚书勉强压下怒火，“你把家规抄百遍，抄完了再来找我。”
　　洛昶松了一口气，被念叨了接近半个时辰，他脑子都大了。
　　正说着，洛尚书看向洛晞，“你也一样！”
　　洛昶拉着洛晞走了，洛昱和洛芷也跟着溜走，洛尚书无力坐在椅子上，洛国公神情淡淡。
　　-
　　洛晞都惊了，“为什么我也得抄？”
　　洛昶歉疚道，“爹说我是主谋你是从犯，两个人都有问题。”
　　天降横祸莫过于此，洛晞叹气，问道，“伯母呢？”
　　洛昶沉默片刻，道，“禁足了，东院先封起来，说是不许任何人探望，府里的事情先交给妹妹。”
　　洛晞不好说什么，只能回了自己的院子。
　　抄第一遍的时候，洛晞心平气和，默念就当练字；抄第十遍的时候，洛晞心情隐隐烦躁起来；抄第二十遍的时候……洛晞把笔一放，直接回去睡了。
　　他不干了！
　　系统在旁边庆贺，“恭喜宿主，剧情值为2%，虐身值变为1%。”
　　终于破零了，真不容易。
　　洛晞二话不说，将系统拉黑了。
　　等洛晞回了屋子休息，洛国公来了一趟洛晞的书房，他看着洛晞抄到第十八遍的家规，让人给他亮了灯，接着后面的内容抄了下去。


第35章 宴会
　　又一次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洛晞再去书房的时候，发现桌上已经摆放好了一百分家规，字迹也和洛晞的字迹相差不大。
　　洛晞下意识看向羊禹，“昨晚有人来过？”
　　羊禹笑笑, 垂头不语。
　　洛晞微微叹气, 将桌上的一百份家规收拾好, 去拜见洛尚书。
　　洛昶恰好也来了, 不同于洛晞懒洋洋的模样，他眼中还有这些许血丝, 似乎昨晚没睡好。
　　洛尚书不忙, 直接让他们进来，他先是扫了两人一眼, 然后检查了洛晞递上来的家规, 顺便问了句，“自己抄的？”
　　洛晞笑容不改，“自然。”
　　洛尚书意味不明笑笑, 自然也看出了一二，只是没有戳破, 反倒让人给洛晞上了点心，示意他随意自己玩。
　　转而，洛尚书一张脸阴沉的可以滴下水来, 看向洛昶, “你也是自己抄的？”
　　洛昶一愣，忙不迭点头，“是我自己抄的。”
　　洛尚书怒极反笑，接着昨天的话又把洛昶给骂了一遍，翻来覆去说他连为什么要抄家规都没想清楚, 认错的态度实在不端正，抄的家规不知道是在糊弄谁。
　　洛晞在一边吃瓜看戏。
　　洛昶懵懂又委屈，为自己辩解了几句，洛尚书怒火更胜。
　　战火很快又波及到了洛晞身上，洛尚书一拍桌子，“我给你们延请了一位老师，专门给你们讲一讲史书，你们两必须每天都去。”
　　不等洛晞反对，洛尚书看了洛昶一眼，“你的家规重抄，阿枝，你去盯着他。”
　　洛昶刚想说什么，被洛晞拉走了。
　　洛昶闷闷不乐，“难道爹就以为我是找别人代笔的？”
　　真·代笔·洛晞轻咳一声，“你想想，大伯他到底因为什么罚我们。”
　　“因为说谎。”洛昶有些尴尬。
　　洛晞同情看了洛昶一眼，“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因为你自作主张担了责任，实际上受了委屈。”
　　看似好心，但在洛尚书眼里，那就是实打实的办坏事。
　　凭心而论，洛尚书虽然有几分封建，但绝不是个喜欢责罚的人。他一惯主张认识到错误就行，惩罚内容不重要，所以洛晞才能这么轻而易举糊弄过去。
　　相反，洛昶连夜抄书，眼睛熬红了，看上去认错态度好，但只会被洛尚书打回重来。
　　“真的？”洛昶听他这么一说，也信了几分。
　　洛晞反问，“大伯可有要求必须什么时候抄完？”
　　没有要求那就是不拘时日。
　　“那现在？”洛昶也有几分不确定了。
　　“回去睡吧，”洛晞摇头，“你昨晚大概没睡，不如先去休息。”
　　洛昶似乎领悟了几分，冲着洛晞不好意思笑笑，大步走了回去。
　　洛晞随手捞起在他旁边飞的鸽子，去洛国公的院子里蹭吃蹭喝，顺便听他讲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
　　杨延这几日有几分恍惚，感觉他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以往知道洛晞有龙阳之好，但他也只是简单理解为洛晞更喜欢男人，不怎么喜欢女人。
　　两个男人在一起牵个手，起居一室，好像也不算什么？他们好兄弟不也偶尔会留宿吗？杨延完全不在意。
　　直到——某个小厮听他说想了解相关内容后，鼓起勇气给他送上了几本小册子。
　　小册子的描写极为详细，还配有插图，杨延一边惊异一边有些好奇，不知不觉就把这本书翻完了，小厮一看杨延的脸色，顿时送上了更多的小册子。
　　杨延：“……”
　　他随手赏了小厮，让他把这些东西拿下去。
　　当晚，杨延做了个比较旖旎的梦，梦中的内容居然对上了那个小册子。
　　梦醒后，杨延把《清净经》翻来覆去背了好几遍，才压下心头的火气。
　　洛晞特意让信鸽将纸条送过来，信鸽落在杨延桌前，杨延面色复杂，转头去了窗边赏景，假装没看见信鸽。
　　“咕咕咕。”鸽子转头又飞到了窗户边，等着杨延取下纸条。
　　杨延沉默，去了书桌旁看书。
　　这回信鸽干脆飞到了杨延的肩膀上，拿脑袋蹭了蹭杨延的脸，“咕咕咕。”
　　杨延微微叹气，捧着信鸽小心取下纸条。
　　里面的内容并不紧急，洛晞和他已经习惯了每日通信个五六回的频率，偶尔是关于朝中诸事，偶尔是风花雪月，也有四周的一些美景，书中的故事，抑或是生活中的不豫。
　　这一回，洛晞是讲洛尚书给他安排的老师，那位老师说是讲史，实则重点挑出了几个故事，讲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可自我毁伤等等，基本上是劝诫居多。
　　洛昶每日都和这位老师有几分观点冲突，洛晞也不是特别赞同这位老师的观点，毕竟有些时候要讲究效益，奈何洛尚书一力镇压他们去听课，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意见。
　　杨延原本是想讲些他的事情，可最后落笔，却不知不觉写成了另一句话，【我好像有些喜欢你】。
　　“咕咕咕。”鸽子催促叫了一声，又蹭了蹭他。
　　杨延一惊，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另外拿了一张纸写了些话，绑在鸽腿上，放飞了鸽子。
　　看着自己写下的这行话，杨延沉默半晌，到底没能舍得将这张纸条给扔了，而是找了个盒子放了进去。
　　-
　　洛晞这几天心情不大好，因为那位老师是洛国公的幕僚，他又不能冷着，等到这位老师劝服了洛昶以后，他就专门跟在洛晞身边，一天四个时辰不停讲述一些知识。
　　不可自我哀毁、不当随意牺牲自我，牺牲带来的结果也未必是好的，关键性的话语被这位老师翻来覆去念叨了无数遍，洛晞整个人都颓废了几分。
　　系统还在一旁喜极而泣，“恭喜宿主，虐心值上升2%。”
　　才出小黑屋的系统又被洛晞给扔了进去。
　　事实证明，多遍重复真的有洗脑的功效，最起码洛晞下次拿自己当诱饵的时候，总会想想这几句话和这几天的经历。
　　难得冬日收到一份请柬，洛晞二话不说选择出门，再也不想听这位老师唠叨了。
　　这一次的宴会是报纸的庆功宴，参加的人不算少，一部分是洛晞拉上来的好友，一部分是杨延这边的朋友，宴会则是柳冠心血来潮一拍脑袋给定下来的。
　　好歹知道这次的文人墨客不算少，柳冠收敛了许多，既没叫歌姬也没叫舞姬，最多让人上了不少美酒，准备了不少好菜，再加上一些投壶的小游戏。
　　洛晞来的还算早，成淳博看见洛晞，眼睛一亮，走了过来，首先敬了他一杯，“好友，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洛晞无奈笑笑，“还好。”
　　洛晞陪着一饮而尽。
　　成淳博陪着洛晞聊了许久，话题绕了又绕，最后转到了洛芷身上，“听闻洛姑娘明年三月有及笄礼。”
　　洛晞一愣，终于想起了什么，目光带着些许怀疑，“你问这干什么？”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成淳博死皮赖脸缠了上去。
　　杨延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眉眼不由一跳。
　　洛晞喜欢男人的事大家都知道，成淳博还故意靠的这么近？杨延心里有几分不悦，成淳博分明早就放话，他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
　　硬生生插在两人中间，杨延将成淳博隔开，“洛晞，我们可是约好了，有一些事要促膝长谈。”
　　成淳博一瞥杨延，冷笑一声，“听说杨家的戏词被大众传唱，如今杨公子的戏曲已经流入皇宫，戏班子还要表演给宫中的贵人。”
　　那戏曲讽刺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杨炳华可以说是暴怒，杨延还能闲的到处跑？
　　杨延玩世不恭笑笑，话语倒是犀利了好几分，“不比成公子，大冬天拿把折扇，不知是不怕冻还是想效仿那些风流才子。”
　　眼见两人快要吵起来，洛晞自然抽身，去了岳清凌那里，“你们聊，我先走一步。”
　　谁要和他聊？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移开眼神。
　　岳清凌原本正在和其他几人讨论一些事，见洛晞要过来，倒是和身边的人告罪一声，走到了洛晞身边。
　　“我为大皇子争取了明年开府，大皇子的婚事也该定下了。”岳清凌暗示道。
　　“一个庶出的皇子，如今前景又不够明朗，还不值得洛家下注。”洛晞无奈摇头。
　　岳清凌也就是提一嘴，“那也罢，我会劝大皇子另择他人。”
　　洛晞颔首。
　　岳清凌叹气，玩笑道，“大皇子虽然听得进劝，但还是差的远了些，要是阿枝你来，这个问题就好解决多了。”
　　洛晞抬头看他，眼中带上了些许探究。
　　岳清凌叹气，“罢罢，如今我在朝中艰难险阻，也知你不愿走这一趟浑水，还是我来吧，我先试试，要是大皇子实在靠不上，再另寻他路。”
　　等洛晞走了，成淳博有些忌惮看了岳清凌一眼，“你简直是疯了。”
　　岳清凌轻蔑一笑，“是你什么都不懂。”
　　成淳博表情趋于冷淡，“那总好过像你一样，利用着洛晞和你的感情，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柳冠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反倒是招呼着众人玩乐，顺便还敬了杨延一杯，“当初多亏你惦记着我们，让洛晞联系了我们。”
　　“都是朋友，说什么谢。”杨延随口道。
　　他端起酒杯，正准备喝下。
　　洛晞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你忘了？”
　　他们两上次一起喝酒，险些发生什么意外。
　　杨延略有些心虚瞥了洛晞一眼，道，“你放心，肯定没事。”
　　其实杨延巴不得出点事。
　　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如今清醒着，他不敢轻易诉说，可要是喝醉了……杨延才不管那么多。
　　洛晞皱眉，从他手中接过酒杯，看向柳冠，干脆利落一饮而尽，“我替他喝。”
　　柳冠下意识看了杨延一眼，整个人都有些回不过神，“哦，哦，好。”
　　他要怎么说，刚刚杨延已经喝过好几杯了，而且用的就是这个酒杯。
　　杨延看着洛晞用了这个酒杯喝酒，感觉脑子轰然炸响，理智被翻涌的情感淹没。
　　这这这……杨延忽然间不心虚了，或许洛晞也是在暗示他？
　　杨延咽了口唾沫，一瞪柳冠，示意他赶紧走，转头又冲洛晞笑笑，“我有话跟你说。”
　　柳冠后退几步，缩在桌子下面，拿个酒壶遮住脸，但还是牢牢盯着这边看。
　　“我也有话跟你说，”洛晞从袖子里掏出好几张纸，“郝医师将你的脉案给了我，说是你长期休息不好，身体需要修养，最好别喝酒。”
　　洛晞和杨延走的太近，郝医师见杨延不听劝，干脆来找洛晞了。
　　杨延：“……”
　　他脸上的笑容凝滞了，心中的欢喜凉了一大半，“你就想说这个？”
　　洛晞思索，又补充了一条，“接下来，你的饮食和按时用药会由我监督。”


第36章 □□
　　杨延咬牙, 憋屈又欣喜，“你先听我说。”
　　杨延和洛晞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柳冠一开始还躲躲藏藏, 后来干脆光明正大坐在两人旁边，眼睛放亮，开始拿笔记录。
　　杨延深吸一口气，“我有个朋友，他家有个山洞，兔子喜欢栖居在里面, 兔子附近有不少青草，你说它吃哪一株比较好？”
　　洛晞挑眉, 心跳有几分加速。
　　柳冠抢答，“当然是外面的, 外面阳光更充足, 长得也更好。”
　　柳冠不知道护国寺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当日洛晞说过的话, 自然随口给出了回答。
　　杨延用力在桌子底下踹了柳冠一脚，柳冠吃痛, 但还是死死坐在原地不动, 只是用笔记录了下来。
　　洛晞觉得自己的节操还剩下丁点, “得看这棵草往哪边长。”
　　如果是向阳而生，企图在外面发展壮大, 那他何必干扰人家的大好生活？
　　杨延暗示道, “可那棵草已经弯了。”
　　反正兔子早晚要看上一棵草，这棵草也正好弯了。
　　兔子看上了别的草，杨延觉得心里不舒服，也不希望有人比他和洛晞更加亲密, 那为什么他不能自己养兔子？
　　洛晞眉眼弯弯，正要给出答案。
　　柳冠屏住了呼吸，门被一脚踹开。
　　“公子，”杨家的一位仆从迅速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老爷，老爷他要请旨，扶正玉姨娘，如今已经入宫了。”
　　仆从没有压制自己的声音，周围的人全部听见了。
　　宴会的喜乐荡然无存，所有人看向杨延这边，等着他的反应。
　　杨延摔了杯子，直接起身，看向洛晞，“等我。”
　　“快去。”洛晞微微一叹，催促道。
　　杨延大步离开了，外面还飘着鹅毛大雪。
　　出了这件事，原本想着庆祝的人也没了兴致，柳冠一边送其他人离开，一边还不忘跟洛晞闲聊，“你说他那个朋友是不是他自己，那棵草会不会是兔子睡觉时给不小心压弯了。”
　　洛晞将柳冠放在桌上的纸给抽走了，“还记不记得，报纸上期的那个小故事里，王公子是怎么死的？”
　　就是因为知道了太多，最后被灭口了。
　　柳冠哼笑，“那棵草要是想灭口，那我就去喂兔子。”
　　一物克一物，谁怕谁？
　　洛晞遗憾道，“可兔子不想被你喂，还想踹你一脚。”
　　-
　　杨延赶过去的时候，杨炳华已经递上了奏折，向皇帝请旨，请求册封诰命。
　　已经接近年关，皇帝过几日便要封笔，这时若下了旨，再想上折子都得压倒明年，那基本上就已经尘埃落定。
　　我朝早有律法，妾室不可扶正。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要是那位妾室忽然间病逝，又冒出来一位和这位妾室面容相似的大家闺秀，那自然可以娶其为妻。
　　杨炳华走的，便是这条路。
　　洛晞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不期然间想起了杨延刚才的话语。
　　卖报纸的商铺人来人往，便是普通百姓没几个钱，也会想着凑份子买一份报纸，看看上面有没有地方招工，再记下来报纸处的各种小知识，尤其是天气情况。
　　院子的雪地里，洛晞和杨延一起堆的雪人还在，两个雪人靠在一起，一把伞挡住了外面的风雪。
　　-
　　杨延去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杨炳华和陛下诉说完毕，杨炳华说是因为需要别人给他主持中馈，陛下也安慰杨延说要尊重嫡母，关内侯绝不会因此忘了他这个嫡子云云。
　　杨延面无表情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头一次觉得他们如此恶心。
　　施夫人是京都女子的典范，是严格教养出的世家女子，如今却要和一个妾室平起平坐。
　　杨延很快告罪离开，杨炳华还不忘跟陛下说，他这个儿子一惯坐不住，陛下也随着他的话安慰了几句，放他走了。
　　杨延冷笑一声，跟仆从道，“走，去墓地。”
　　杨家虽然发家很晚，但也有自己的家族墓群，杨延的母亲施夫人的碑就是立在了此处。
　　杨炳华一路跟上来，也攒了一肚子火气，“杨延，你能不能稍微听话些？我娶妻只是为了有人打理家中的事务，百年之后我身边自然只有你娘一个人，你有必要斤斤计较？”
　　“我娘可不想百年之后还和你在一起。”杨延上了一炷香，冷淡道，“百年之后，祝你和你那位玉夫人长长久久。”
　　“杨延！你够了！”杨炳华压抑着怒火，“难道你还想着把我的墓给挖了？”
　　“你想多了，我娘的墓怎么会在这里，这不过是衣冠冢，”杨延轻蔑笑笑，“你爱和谁合葬就和谁合葬。”
　　施夫人当年也是女中豪杰，可是嫁人之后也没了转圜的余地，边疆战士建功立业，杨炳华心思不在京都这里，她想和离都得不到首肯，皇帝不会应准。
　　可施夫人也不傻，重病仙逝之前，自己和当时在施家做主的老父说好，重新葬回了施家的祖坟，此事静悄悄办的，杨家这边不过是个衣冠冢。
　　这事自然不可能长久遮盖下去，施夫人死前也曾交代过杨延，要是杨家实在待不下去了，他回施家也无妨。
　　只可惜，施家当年的家主也很快去世，如今的家主是杨延的舅舅，对杨延可没什么同胞情谊，平日里也不过是利益相关随口关心几句，偶尔还会捅刀子。
　　杨炳华双目睁大，抓着杨延的手，死死盯着他看，“她的墓在哪？为什么不入杨家祖坟？”
　　“为什么不入，你心里难道不清楚？”杨延有几分好笑，“这地方留给你那些个妾室和庶出子女，岂不是更好。”
　　杨炳华当年拿他当棋子，他险些命丧，施夫人因此重病去世，杨延怎么可能不恨。
　　-
　　杨延被禁足了，这是洛晞打听得到的消息。洛晞派了好几个人去了杨家，奈何杨家那边只是说，他们家世子病了，没办法见客。
　　洛晞前一刻还在想着怎么将人给解救出来，下一刻，院子的围墙上就趴了一个人。
　　羊禹小心看了一眼四周，疏散了紧急围过来的侍卫，并让他们闭嘴，不要将此事给说出去。
　　洛晞看着杨延从围墙上跳下来，无奈摇头，带着他进了自己的屋子。
　　杨延身上的衣服都沾了些许雪花，他将外衣脱下，靠在软榻上，打了个喷嚏。
　　“怎么这么狼狈？”洛晞一边调侃，一边让人送来了汤婆子给他暖手。
　　“偷跑出来的，”杨延打了个哈欠，“他疯了，天天逼问我，想把我娘的墓给迁回来。”
　　洛晞摇了摇头，前面还是神仙眷侣，后面就是渣到不能再渣，如今杨炳华又后悔了，想着百年后合葬。
　　杨延和杨炳华斗了许久，白天吵晚上继续折腾，斗到他自己都头昏眼花，如今更是有几分精神不济，他很快就睡着了。
　　洛晞将杨延搬到自己的床上，又给他盖了被子，自己也睡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杨延睡眼朦胧靠在软枕上，还不想起。
　　“先喝药。”洛晞催促道。
　　上次郝医师便说了，杨延不爱喝药，身子久久没有调理，如今大雪天又吹风了。
　　杨延翻了个身，带着被子卷成一团，只当作自己没听见。
　　“快点起来。”洛晞扯了扯被子，杨延跟着用力，扯着被子，不肯撒手。
　　“我不喝，”杨延埋怨道，“你别听那个医师胡说，本来就没什么事，他们非要说得极为严重，仿佛我要救不活了一样，就是为了显示自己医术高明。”
　　洛晞看着杨延，无奈叹气，自己喝了一口，将药碗放到一边，捧着杨延的脸吻了上去。
　　连挣扎都没有，杨延顺从张开嘴，以为会和上一次一般香甜，一股子药味却冲了进来。
　　“唔。”杨延没反应过来，洛晞微微一笑，动作倒是不怎么温和，逼着他咽了下去。
　　一吻结束，杨延和洛晞大眼瞪小眼。
　　杨延不可置信看向洛晞，“是药三分毒，你喝干什么？”
　　“大部分都是你喝了，”洛晞看着杨延此刻的反应，觉得挺有意思的，问道，“要不继续？”
　　杨延黑着脸，把药一饮而尽。
　　杨炳华自然知道杨延偷跑了，他没说什么，只是让人给洛晞送来了一个盒子，说是先拜托洛晞，盒子又被洛晞扔给杨延了。
　　杨延打开一看，一张一万两的银票，他不由笑道，“看来我还挺值钱。”
　　盒子被两人束之高阁，杨延转而和洛晞讨论起外面的情况。
　　雪灾越来越大，雪不停的下，杨延感慨，“这可真的成了雪灾了。”
　　洛晞扶额，“一开始我们留出来的房子可不够，而且人越来越多，原本计划好的冬日做工也必须停下了。”
　　这个天气做工，实在是太为难别人了。
　　杨延沉思，“这问题其实也不是那么难解决。”
　　他们一力承担倒是可以，但做人不是这么做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风头盖过了所有人，也容易被记恨上。
　　但是，这回真的要皇家出力了。
　　杨延帮着磨墨，这回是洛晞要写奏折，不仅是以世子的名义，还代表了洛家的态度。


第37章 相思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 几乎覆盖了小腿，洛晞这边人来人往忙碌着扫雪，他干脆叫那些仆从歇歇, 等雪停了再去。
　　杨延抱肩，“前不久他们还说瑞雪兆丰年。”
　　这么大的雪，看他们还怎么夸得出口。
　　这次是洛晞头一次利用洛家继承人的身份表态，里面详细列了相关的数据，包括预估的屋顶破损户数和预计受灾人数，奏折很快被人送进了皇宫。
　　皇帝看着盖印了紧急的奏折, 将内容一览而过，眼神晦涩不明。
　　他豁然抬头, 看向旁边的内侍，“钦天监怎么不向朕回禀？”
　　皇宫里的雪日日有人清扫, 便是雪不停的下, 皇帝也不知道外面雪到底积压了多厚，皇宫的建造也一惯优良, 不可能漏风漏雨，自然他也不清楚百姓的处境, 但这怎么能算他的错？
　　他养了这么多大臣, 收集起来的数据竟然还每一个世家公子详细, 连信息都没他齐全。
　　好歹是京都，若是百姓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说起来不还是他这个皇帝治下不够海晏河清。
　　内侍惶恐垂头, “上次钦天监监正秦大人说有要事向陛下启奏……”
　　剩下的话内侍不敢说。皇帝当日心情不好，让秦大人下去，秦大人再三请求，结果被皇帝扔进了天牢反省。
　　这一反省就是十来天, 要不是洛晞这封折子，皇帝都要把天牢的秦大人给忘记了。
　　皇帝阴沉着脸，“让秦河滚出来，配和户部工部一起处理京都雪灾一事。”
　　内侍迅速应了下来，皇帝忽然又道，“去请洛昶过来。”
　　洛昶今日恰好当值，得到了内侍的传话，他连忙赶了回去。
　　皇帝先是很亲切关怀了洛昶，又问了问洛家的情况，道，“我听洛尚书说，是要你的堂弟来接手族中的事务。”
　　洛昶诚恳道，“臣堂弟年纪虽幼，但为人端方素通情理，也了解京都的世家情况，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皇帝叹气，“长幼不分，乃是乱家之源。”
　　此刻的他，俨然忘记了自己把大皇子一直拘在皇宫里读书的事情。
　　洛昶倒是还记得，但他也只是笑笑，“立贤立嫡，臣久居边疆，过往无法在父母身边孝顺，一切多亏堂弟，堂弟也是二房嫡长子，身份没什么不妥当。”
　　“那你看这折子如何？”皇帝使了个颜色，内侍迅速将奏折递给洛昶。
　　洛昶小心接了，翻看几页，道，“臣弟所言属实，如今雨雪越来越大，望陛下早做准备。”
　　皇帝脸色冷了几分，又和洛昶说了几句话，叫他下去了。
　　等到出了皇宫，洛昶回头，微微蹙眉。
　　洛昶心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皇帝对阿枝有些恶意，对他也有几分不满，大概是阿枝的名声实在是太好了。
　　-
　　洛晞这份折子还是很管用，至少份量足够，朝廷终于肯关注这件事，原本不敢说话的人也大着胆子，将灾情一点点汇报。
　　皇帝脸色不怎么好看，天灾人祸，打的还不是他这个皇帝的脸，不然老天爷怎么会降下惩罚。
　　洛晞这边还在盘算，“冬衣都放出去了，工钱也发放了，大概他们能熬过去。”
　　杨延打了个哈欠，有些不满，“皇帝终于下旨了。”
　　居然还是施粥。
　　“我们去看看，”洛晞拽了拽衣角，杨延坐在他身边，恰好压住了他的衣服。
　　“走。”杨延来了精神。
　　坦白说，洛晞一直觉得大冬天排着队等一碗粥的举动有些蠢，人在冰天雪地里冻的瑟瑟发抖，风一吹粥大概也冷了。
　　岳清凌负责此事，倒是让人搭了个草棚，在里面施粥。
　　粥的浓稠度基本可以立筷子不倒，岳清凌随手撒了一把灰在上面，原本打算蹭一碗粥的混混瞬间退散了许多。
　　百姓倒是不介意，家里的米粮就这么多，能有一碗粥就不错了，一点灰尘算什么？
　　岳清凌身旁的男子正是陆瑕，他帮着众人施粥，看着这么多人穿着残破的衣裳面色麻木，倒是有几分哽咽。
　　不管是做戏还是认真，周围的百姓都有几分动容，尤其是在知道了陆瑕是大皇子之后，倒是没几个人还记得洛晞前些日子的忙碌。
　　洛晞和杨延两人看了许久。
　　岳清凌和陆瑕终于发现了他们，忙不迭过来打个招呼。
　　“幸亏阿枝早就发放了冬衣，也准备了一批人手修缮屋子，”岳清凌极为感慨。
　　陆瑕火热看着杨延，杨延和洛晞一直在一起，这是京都众人都知晓的事情。
　　洛晞微微皱眉，还是帮着两人互相介绍一番，多余的话倒是一句都没讲。
　　杨延玩味笑笑，“大皇子可知，我才和关内侯吵过一次？”
　　陆瑕倒是认真礼贤下士，“父子之情乃是人伦天性，想必杨公子和关内侯早晚会和解。”
　　杨延诧异看他一眼，“大皇子也是这么和陛下说的？”
　　陆瑕的脸僵了僵。
　　“天色不早，我们先回了。”洛晞歉意看向岳清凌。
　　岳清凌无奈颔首，“慢走，我们这边还要忙，便不送了。”
　　等两人走远了，岳清凌叹了一口气，“杨延不怎么好说话，而且杨家的兵权都是关内侯一人掌控着，他不会随便下注，就算杨延表态也没用。”
　　陆瑕有些伤神，“是我心急了。”
　　成淳博远远看着洛晞和岳清凌说话，又看着他和杨延两人携手离开。
　　本来打算看望岳清凌的他忽然间不想过去了，他原本担心有人为难他，现在他觉得岳清凌大概是疯了。
　　救灾一事原本是洛晞在做，如今岳清凌直接摘了桃子给大皇子陆瑕，还想着把洛晞也拉到他的船上，就不怕船翻了。
　　成淳博叹了一口气，“直接回去吧。”
　　旁边的书童安慰了成淳博好几句，“公子，三年前的事情，似乎他们查到了后续。”
　　“走。”成淳博顿时来了精神。
　　三年前，皇帝也派了人对在洛晞的马场动手，他倒想看看这人是谁。
　　-
　　除了少数行色匆匆的赶路人，街上没几个人，店铺也关门了许多。
　　洛晞和杨延牵着手，慢悠悠从街上走过。
　　杨延认真看了看街道尽头，“我忽然想起了你回京都的时候。”
　　彼时他们都小心翼翼，唯恐哪一步走错了。
　　洛晞认真听他说。
　　杨延忽然间有些意动，“我想将来把京都种遍桂花树。”
　　“我没那么多想法，”洛晞替他将披风扣好，“我只希望等我们年老的时候，我还能调侃一句，杨公子风采不减，依旧和当年一样。”
　　杨延瞥了洛晞一眼，“到时候你我都是糟老头子，你还夸的出口？”
　　洛晞笑笑，没有回话。
　　这人最惊艳的模样，全都在他的记忆中。
　　杨延和洛晞两人磨磨蹭蹭回洛家的时候，已是黄昏。
　　洛晞先是让人给杨延端来了药，杨延无奈，还是喝了。
　　洛晞又让人上了点心和甜枣，杨延嘴角一抽，“你哄小孩呢？”
　　洛晞拿了一颗甜枣喂过去，杨延和洛晞对视数秒，洛晞坚持，杨延最终败退，将甜枣吃了。
　　“太甜了。”杨延咬牙。
　　都甜进了心坎里。
　　虽然人在洛家，杨延也没闲着，杨家关于杨炳华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杨炳华查来查去，最终查到了施家身上，开始给施家施压，逼着他们告知施家的祖坟。
　　施大人难得硬气了一回，他为人再不着调，也不能任由杨炳华把施家的祖坟给挖了，迁坟也不行，这不是在打施家的脸？
　　杨延乐得看戏，用他的话说，那就是两人狗咬狗，一嘴毛。
　　杨炳华天天在朝堂上盯着施家的人，日日弹劾，罪名都不带重样的，施大人脸色扭曲了许久，想让人来找杨延，可没找着，只能继续和杨炳华死磕。
　　杨家，玉姨娘又摔了一套瓷器，“老爷怎么能这样！”
　　旁边的丫鬟小心劝解。
　　玉姨娘怒气不减，当年施夫人活着，他们不许出现在施夫人面前，连拜见主母的资格都没有，就连子嗣也没资格上族谱。
　　如今施夫人终于死了，玉姨娘经营了好些年，终于笼络了杨炳华，有了扶正的机会。结果施夫人的儿子一句话，她就得低头，杨炳华天天去施家，要不就是在书房待着，再也不提婚礼一事。
　　她算是看明白了，别看杨炳华现在对杨延是横竖看不惯，但杨延怎么无视长辈，怎么不友梯弟妹，杨炳华都不在意。
　　管家憨厚笑笑，似乎根本没看出玉姨娘眼中的怨毒，“公子说了，姨娘若是要拿这些个瓷器撒火，库房可不会再行添补。”
　　玉姨娘身子一抖。
　　这位管家看着憨厚，实则是施夫人留下的，在他口中，杨家只有一个公子，后面的庶出都不算人。
　　玉姨娘扶了扶发髻，终于想起了正事，“如今我也该打理府中的事务，这中馈……”
　　管家笑笑，话语却不怎么友好，“公子说了，一切内务由云嬷嬷打理。姨娘若是不服气，不妨去找老爷。”
　　不管杨家怎么吵，赐封诰命的旨意终究下来了，玉姨娘松了一口气，她如今可以光明正大的称自己为夫人了。
　　可等她得知杨炳华连酒席都不准备，只打算家里人随便吃一顿饭，宣告这个消息便作罢，她的脸色再度扭曲。
　　-
　　杨家的帖子再次送来了洛晞这里，因为玉夫人如今成了诰命，也算是杨延的继母，杨延怎么也得出场。
　　杨延直接把帖子扔了，冷淡对着来人道，“就说我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在洛晞这里养病。”
　　来人应了，回去后给杨炳华说了，杨炳华摆摆手，也不在意。
　　倒是玉夫人，难得精心打扮一番，等着看杨延这个嫡子给自己叩头，奈何正主连回来都不愿意，根本不给她脸面。
　　洛晞看着杨延，微微蹙眉，“别自己咒自己。”
　　杨延顺势躺倒在床上，“我没错，我是真的病了，即将要病入膏肓。”
　　“什么病？”洛晞挑眉，“我倒是会些岐黄之术，不如我来为杨公子写道方子，看看里面需要加多少黄连。”
　　杨延看着洛晞，“此病名为相思，确实只有洛公子能解。”


第38章 内斗
　　这病该怎么解, 洛晞还不知道，但怎么逼杨延喝药，洛晞大概是摸出规律了。
　　先是哄, 哄不好就先逼他喝一口，喝了继续哄，喝完了再奖励一颗甜枣。
　　殊不知杨延还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刻意亲近几分。
　　两人你来我往，洛晞最后惊觉，好像自己也跳进了坑里。
　　成淳博那日匆匆回去后，就此沉寂下来, 既没找洛晞也没找岳清凌。
　　等隔了两日不到，岳清凌才带着解决完赈灾的事情, 一封弹劾就递了过来，目标直指岳清凌。
　　洛晞收到消息的时候, 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这折子谁写的？”
　　“成淳博。”杨延和洛晞对视，“他今日在朝堂上当众弹劾了, 还拉着不少成家一系的官员一起弹劾。”
　　洛晞扶额，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成淳博是成家这一代的继承人, 虽然爱酒也爱美人, 但实则脑子极为清醒, 和洛晞关系极好，平时和岳清凌也不错。
　　这只是个开始, 很快, 报纸上也开始有一些内容和诗词，暗自讽刺岳清凌坏事做尽。岳清凌的反击也很快，报纸上的内容顿时变得千奇百怪。
　　洛晞怒了，他用来开启民智的东西, 如今倒成了别人手中的枪。将成淳博和岳清凌两个人一起踢出管理层，洛晞自己接手了剩下的事情。
　　该删减的内容删减，洛晞将报纸的审核人员又筛查了一遍，好言好语辞退了三四个，这才稍微松手。
　　朝堂上的气氛变得越发诡异，岳清凌背靠皇帝，成淳博有成家支持，但皇帝不可能时时关照岳清凌，成淳博却可以日日指挥成家人，连环给岳清凌下绊子。
　　岳清凌没找洛晞，成淳博也没给洛晞递信，一副两人要分个你死我活的模样。
　　洛晞气笑了，干脆先给成淳博递了帖子，第一回 ，仆人回禀，成公子不在家；第二回，仆人依旧回禀，成公子不在家。


第三回 ，洛晞在门口把成淳博堵着了，似笑非笑，“听闻成公子最近不在家？”
　　成淳博想跑，杨延大步上前将人拦住。
　　“真不说？”洛晞的笑容冷了几分。
　　成淳博退后一步，“我不想说的事情，你逼问我也没用。”
　　杨延捏了捏拳，漫不经心道，“揍一顿就老实了。”
　　成淳博脸顿时青了，“读书人动口不动手。”
　　周围的侍卫为难站在原地，成淳博和洛晞关系一惯亲切，他们就是插进去了，怕也得不到好果子。
　　洛晞无奈，“杨延，走了。”
　　杨延悄悄叮嘱了鸽子一句，鸽子飞到成淳博的头顶上，歇下了。
　　成淳博脸黑了，“你下来。”
　　鸽子咕咕咕叫了一声，一拍翅膀，高傲飞走了。
　　岳清凌那里也差不多，他倒是没拦着洛晞不见他，但也没透露过多的消息，只说让他自己来就好，坚持不让洛晞插手。
　　回了洛家的院子，杨延看着面前的消息，也有几分头疼，“按理说，他们该是一个派系。”
　　怎么如今就自己内斗了？
　　洛晞笑笑，还是给成淳博送去了一封信，让他别太过，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大概是因为三年前的事情。”
　　也或许还因为，岳清凌如今和大皇子靠的太近了，成淳博实在是坐不住了。
　　-
　　两方隔空对战好几日，岳清凌的支持越来越少，在岳清凌请求让大皇子出宫开府后，成淳博爆出了岳清凌有意支持大皇子一事，岳清凌成功调任武陵知府。
　　虽然是平级调任，但离了京都的富贵圈，武陵此地地形险恶，百姓多贫苦，这和贬谪也没什么两样。
　　结果出来的那一晚，成淳博约了岳清凌喝酒。
　　大晚上，酒楼里二楼空无一人。
　　成淳博没动桌上的酒杯，“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岳清凌满不在乎，“你没料到的多得是。”
　　“这就是你算计洛晞的理由？”成淳博看着岳清凌，忍不住有些恍惚。
　　他有几分分不清，面前的岳清凌，是童年时候那高傲又有几分怯弱的人，还是十五岁时拿洛晞的命去当筹码的人。
　　岳清凌叹气，“我想活，更想着好好的活着，仅此而已。没有足够的地位，我拿什么去保护我身边的人？”
　　“这就是你当年给洛晞和杨延的马喂药，再拿着这个去向皇帝投诚的原因？”成淳博一边温酒，一边闲聊，“然后你还骗了洛晞，他大概以为是皇帝逼你下手。”
　　“你猜的没错，”岳清凌低声一笑，“靠洛家太慢了，洛晞当年没能拿到洛家的资源，那我只能靠自己。”
　　一楼，洛晞带着杨延过来了。
　　“你怕他们吵起来？”杨延有些不解。
　　洛晞摇头，“我是怕他们打起来。”
　　洛晞看向身边的侍女，“芍药，你替我将这坛桃花酿给送上去吧。”
　　芍药微微一笑，屈膝行礼，抱着酒坛走上了楼梯。
　　楼上，成淳博和岳清凌已经翻了脸，桌上的酒也洒了。
　　敲门声响，芍药将一坛酒放到桌上，“这是洛公子为两位送上来的。”
　　成淳博微微皱眉，洛晞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
　　岳清凌嘲讽一笑，“你这隐瞒的能力也太过差劲了些。”
　　这么一打岔，就算成淳博感觉芍药的面容似乎有些熟悉，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下去。
　　楼上，岳清凌和成淳博还在争执。
　　楼下，洛晞和杨延已经让人摆了棋盘。
　　昏黄的烛光下，光影摇曳，洛晞的心思不在棋局里，杨延倒是认真想要厮杀，逼得洛晞不得不想办法给他暗示。
　　可惜，一局棋再久，也有结束的时候。
　　杨延不在乎胜负的结果，只是有些遗憾，“我该回去了。”
　　新年将至，他总不能一直留在洛家。
　　“元宵再约。”洛晞让人将棋局留下，自己送着杨延回家，亲至家门。
　　成淳博倒出了酒，“洛晞新得的桃花酿，可惜来年你喝不到了。”
　　岳清凌漫不经心，“你想我半路遇见劫匪或者是贼人，来个暴毙？”
　　天高皇帝远，死在外面了，谁能说清？
　　成淳博微微一笑，倒是看不出了往日的风流，“我没你这么低劣，你和世家隔得太远，又是皇帝的人，实在是不能留了。”
　　岳清凌无奈，“你怎么就知道我和洛晞不是一条心？”
　　成淳博不和他狡辩，“早日上路，我们的感情就此作罢。”
　　说完这些，成淳博下楼了，一楼空空荡荡，只有桌上还剩下一个棋盘，黑子白子厮杀，其中一个黑子深入敌人腹部。
　　成淳博顿住了。
　　-
　　洛晞初始翻阅剧本时，就知道主角要经历朋友捅刀这一遭。这个朋友，指的就是岳清凌。
　　洛晞看了一眼系统，忍不住叹气，“你们系统不行啊，这么个只看表面，难怪剧情完成不了。”
　　系统坚持自己的观点，“就是岳清凌向着皇帝卖了你。”
　　洛晞无奈，“是啊，我让他把我卖了，他投靠皇帝的说辞还是我给他想的。”
　　本来想着随便制造一起意外，没想到洛晞真的坠马，皇帝彻底信任岳清凌，这个结果洛晞也没能想到。
　　系统傻眼，“这？”
　　如今成淳博和岳清凌两人闹翻，岳清凌又不好解释过去的事情，只能背锅。当然，岳清凌如今投靠大皇子，可和洛晞没关系。
　　岳清凌离京的那一日，正好是个晴天，洛晞原本折了柳枝，后来看柳树光秃秃也没抽出绿芽，又给扔了。
　　前来送别的人除了洛晞，再无其他。
　　“怎么不解释？”洛晞将自己准备的些琐碎银两送上，顺便给他安排了十来个洛府的侍卫。
　　岳清凌无奈笑笑，“我恰好需要一个人来显示世家的来势汹汹，成淳博恰好跳出来了。皇权势微，陛下最后信了我一回，愿意让大皇子出宫开府。”
　　“那位大皇子值得你这么用心？”洛晞叹气。
　　岳清凌看向旁边的雪地，“一堆烂萝卜中挑个不那么差劲的。我跟大皇子讲了许久，他接下来会主要信任你，你想做什么都行。”
　　要不是希望皇帝尽快退位，他也不至于这么赶。
　　外面是天高云淡，洛晞道，“你有没有想过，还有第三种可能？”
　　“嗯？”岳清凌一愣。
　　“罢罢罢，”洛晞催着他上路，不愿再提，“你快走吧，趁早赶路。”
　　-
　　很快到了年关，祭祖的时候，洛尚书念完了长长的祷告词，洛国公跟在他身边上香。
　　旁边的人静默无声。
　　“阿枝，你来。”洛尚书示意。
　　这是下一辈人的第一株香。
　　洛晞上前一步，点了香。
　　周围的人看着他，有审视也有信任。比起陌生的洛昶，大家倒是更熟悉洛晞。
　　当着众多族人的面，洛尚书将代表下一任族长的印鉴交给了洛晞。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写的超级卡……
　　你们一个两个都是预言家


第39章 番外之岳清凌
　　他一开始不叫这个名字,?他叫岳青。没有显赫的出身，他们家就是一个普通百姓，不过是地里刨食的。
??他和洛晞的交集,?仅限于八年前。那时正是建元十三年，洪水频发，一位贪官从修筑堤坝的拨款中剥夺了银两，堤坝损毁，田地被冲坏了。
??洛晞帮着洛尚书在京都救治灾民，而在众多灾民中,?他刚失了父亲，显得格外可怜些。
??那时,?洛晞挑了个尽量素雅的衣裳，但依旧算是锦绣华服,?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问他，“你将来想做些什么？”
??“我想做官,?想要杀掉那些贪官污吏，”岳青的目光有些仇恨,?“这样我爹就不用死了。”
??洛晞愣了下,?朝着洛尚书道,?“大伯，我想要个书童。”
??洛尚书挑剔打量岳青一眼,?见这个小孩比其他人稍微镇定些,?便也浑不在意点头同意了。
??“你还有家人吗？要不带着他们跟我一起走。”洛晞似乎有些兴奋。
??岳青看着和他差不多高的洛晞，分明十岁的模样，他却在洛晞身上见到了不一样的力量，“我还有母亲和妹妹。”
??洛晞不介意所有人一起打包带上,?直到进了洛家，见识到了世家的光辉精致，岳青才恍然间意识到，自己选择的人身份有多么尊贵。
??“公子，”岳青很快学会了谦卑和低头，只是在心中隐忍。
??“不，不要这么称呼我，”洛晞的目光极为温和，“既然你是想做官，怎么可以以下仆的身份？我们交个朋友吧。”
??当然，实际上，洛晞只是想拿一颗棋子，试一试朝堂上世家对寒门官员的看法。那些所谓的知己情谊，完全就是编造。
??不过这不打紧，有了洛晞的带领，在洛家经历了脱胎换骨的教育，岳青终于有了融入世家子弟小团体的机会，他也因此改名岳清凌。
??洛晞也坦白了一切，岳青毫不在意，只要有上升的机会，他不在意是否真心和利用，毕竟他是最终受益的人。
??洛晞的温和，柳冠的轻慢，杨延的无视，成淳博的讥讽……世家子弟中，他们的态度大多极为鲜明又排斥，要不是有洛晞的引荐，大概他们连看他一眼都闲多余。
??但岳清凌的努力还是卓有成效，至少成淳博他们一点点认可了他，不再关注他的出身，反倒开始关注他的官途。
??彼时洛家也恰处在风雨飘摇的时机，洛晞虽然一开始对岳清凌利用居多，如今相处久了，自然也有几分情谊。
??岳清凌脚步也松快了许多，他如今已有十七八岁，差不多也可以出仕了。岳清凌早就将自己划作了洛家的一派，彼时心思极为单纯，根本就没想过其他人会阻挠。
??直到——他的妹妹失踪了。
??一个世家的旁支子弟见到了一个貌美的姑娘，想要将其纳为妾室，姑娘不从，世家子弟擅自胁迫。一夜过去后，姑娘失身了。
??一个老套又恶俗的故事。
??如果不是发生在岳清凌身上的话，他大概也能够理智做决定，根本不会因为一个姑娘轻易和世家子弟对上。
??“一个小小八品官？这算个什么？在我们家里，我们族长官居一品，便是一个管事，也不是你们家可以得罪的起的。”
??那人的轻蔑显而易见，但看在洛晞的份上，也随便打发了一个人过来提亲，大概还是想着把姑娘直接纳进后院，而不是抛掷脑后。
??彼时，岳清凌原本压抑下去的恶意倏然膨胀，他要变强，他要爬的更高。
??洛晞赶了过来，他的脸色也很难看。
??“我想做最锋利的一把刀，”岳清凌看着洛晞，一字一句道。
??他要铲尽人间不平事。
??他原本以为，暗中投靠了洛家便够，如今他却想谁也不选，拼尽孤身一人的直勇，和那些个人死磕到底。
??洛晞叹气，“既然如此，那你去向皇帝投诚吧。”
??单纯的投靠自然不够，洛晞不介意自己制造点意外，拿自己当筹码的一部分。
??洛晞看着姑娘，却有了难色。
??姑娘渐渐止住抽泣，擦干了眼泪。
??古代失贞的女子，要么青灯古佛了却一生，要么嫁给那损毁她贞洁的人，要是留在家里，怕是家中的其他女子婚事也会受阻。
??岳清凌就这么一个妹妹，自然不希望她去庙里待一辈子，他愿意养，可她不愿意，她不能害了未来的侄女。
??“我可以给你第三条路，”洛晞缓缓道，“我在外面的产业还需一个女子看顾，以后也可以跟着我走南闯北，只是这女子名义上，必须是洛家的奴仆。”
??当然，实际上的待遇肯定不止这些。
??姑娘看了一眼岳清凌，“奴改名芍药。”
??从此，岳清凌的妹妹重病回乡休养，洛晞身边多了个侍女芍药，虽说是侍女，可也是掌管府外的事务居多，负责给洛晞打理产业。
??阳朔五年，岳清凌开始暗中布局，准备向皇帝投诚，同年，洛晞和杨延坠马，洛晞病退江南。
??此后，岳清凌步步高升，做到四品官，成了天子近臣。
??看遍了惨相，懂得了权势，岳清凌却越发厌恶这些人的算计以及对百姓的漠视。
??他将妹妹交给了洛晞，请洛家人派人护送他母亲回乡安置，他把所有的筹码留在了洛家，只身一人面对朝堂的烽烟，再无后顾之忧。
??站在皇宫的台阶上，岳清凌恍然惊觉，年少时的梦想如今成了他的执念。从希望天下没有贪官污吏，到希望天下没有不平事，再到希望海晏河清。
??这样的盛世，谁能打造？
??岳清凌将目光从龙椅上移开，至少不会是现在的皇帝。
??他希望有一位足够贤德的君王，君臣相得青史流芳，如今看来却是可遇不可求……直到洛晞说了“第三种可能”。


第40章 和亲
　　除夕的时候, 洛晞一大家子人守岁。
　　虽说是守岁，但也不可能傻傻坐在那里瞎等，洛晞和洛尚书原本在闲聊, 后来一看洛昶和洛国公正在进行沙盘对演，顿时也跟着凑了过去。
　　洛昱咋咋呼呼，偷偷看了洛昶的底牌，惊奇道，“大哥，你是不是想偷偷烧二叔的粮草？”
　　洛昶拍了洛昱后背一巴掌, 气笑了，“叫你多话。”
　　“要不再加几个人？”洛晞眼睛一亮。
　　洛国公挑眉看了他一眼, “可。”
　　洛国公原本以为他要来自己这里，结果洛晞直接坐到了洛昶的身边, 开始和洛昶商量战术。
　　洛国公眉宇微动, 难道不是他这边更加胜利在望？
　　洛尚书哂笑一声，眼见洛国公身边空旷无人, 便把洛昱叫了过去，他留洛芷在身边说话。
　　不同洛昶的大开大合, 洛晞则是一步步深入布局, 一个点放好几个坑, 再加上洛昱接二连三偷偷递过来一些情报，洛晞他们终于和洛国公打了个平手。
　　洛昶倒是有几分无奈, “这倒是我们几个耍赖了。”
　　洛昱得意洋洋, “分明就是兵不厌诈。”
　　四处灯火通明，洛晞捧着鸽子，这次没喂点心，“怎么感觉你胖了许多。”
　　鸽子炸毛, 振翅飞到了高处。
　　不期然间，洛晞想起了杨延，也不知道杨家现在怎么样。
　　写了张小纸条，让鸽子去找杨延，洛晞一回头，恰好看见了洛尚书惊疑的眼神。
　　“阿枝，”洛尚书看了窗外一眼，没有多说，“过来下棋。”
　　一盘棋终了，洛尚书看着面前的棋盘，忽然问道，“阿枝，你有喜欢的人吗？”
　　同样是下棋，如今洛晞要更加精湛几分，步步为营也更加谨慎，不同于以往的随意。
　　洛国公听到这句话，忽然看了过来。
　　洛晞一怔，没有回话。
　　洛尚书端起茶盏，慢悠悠品了一口茶，“喜欢也没关系，是哪家的，带过来让我们见见，是男是女都行。你爹要是不同意，我帮你说他。”
　　洛国公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洛晞摇头，“我自己还没想好。”
　　如果真要走那条路，洛晞不确保自己能否成功，也不敢随意许下承诺。
　　他可以给杨延其它，却不希望杨延陪同他一起接受失败的后果。
　　洛尚书摇头，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些什么，“那你慢慢想。”
　　鸽子恰好飞了回来，羽毛上还有些点心碎屑。
　　洛晞暗暗一叹，揉了揉鸽子，“你怕是瘦不下去了。”
　　鸽子傲娇抬头，嘴里衔着一张纸，鸽腿上还绑着纸条。
　　洛晞有些好奇那张纸是什么，展开一看，是一幅画。画上是洛晞初次回京的场景，下面还盖有杨延的私印。
　　笔触算不上大家，但画着的情意却丝毫不少。
　　洛晞一愣，戳了戳鸽子，“他让你带过来的？”
　　鸽子咕咕咕叫了一声，极为骄傲。
　　-
　　新的一年，剧情也翻开了新的篇章。
　　按照剧情，如今他们已经在中期，前期反派王俨，如今已经和洛晞一条心，中期反派……是那位大皇子陆瑕。
　　剧情里，他一开始是想着拉拢洛晞，后来是几番恳切不可得，又有了利益冲突，再加上王俨的搅和，他们就翻脸了。
　　自从岳清凌走后，陆瑕就好几次找人给他递信，这一回，洛晞跟着洛国公入宫参加宫宴，也就出门更衣的一段时间，陆瑕很快找了过来。
　　“岳大人告诉我，洛公子有惊世之才，”陆瑕作揖道，“还望先生教我。”
　　洛晞沉默片刻，“大皇子才智过人，不需我等多言。”
　　他实在是没什么话可说。
　　陆瑕有些失望，可还是任由他离开了。
　　洛国公见到洛晞回来，“可还好？”
　　洛晞道，“无事。”
　　宫宴倒也没什么稀奇，不过是一群大臣挨个祝酒，皇后坐在皇帝身侧，接见些内外命妇，洛晞随意一扫，倒是看见了杨淑坐在后排，只是身形有几分寂寥。
　　菜早就冷了，洛晞早就吃了些点心，如今还不饿，他看着面前表演的宫娥，再看着上面颇显老态的皇帝，倒是隐隐明白了大皇子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
　　陆瑕还是没回来，他不可能只找洛晞一个人，如今洛晞不表态，他转身就去找了王家公子王俨。
　　王焘早已出仕，也算是经历了不少，在陆瑕看来，自然是王俨更好拉上船。
　　王俨见到陆瑕，先是施了一礼。
　　陆瑕既然要礼贤下士，自然在礼仪方面不会差，寒暄了好几句，他道，“我见王公子天资聪颖，于仕途也饱有建树，还望日后与王公子多多交流。”
　　王俨听了许久，才明白陆瑕的意思，这是要他离开洛晞的阵营，去他那里？
　　联系到报纸上最近的一个词汇，王俨恍然大悟，挖墙脚的来了！
　　这个他也会啊，王俨很激动，但面上他极为镇定，“大皇子有所不知，我能有今日，全赖洛兄指导我，就连我兄长，如今也没少在洛兄的报纸上发文，两人关系甚密……”
　　陆瑕精神一振，感觉自己接触到了秘密。
　　王俨笑眯眯，有了几分王家主的模样，难道就你会挖墙脚？“……若能得洛兄相助，怕是天下再无难事。”
　　陆瑕有些迟疑，“可洛公子似乎对我等有些意见。”
　　王俨意味悠长道，“大皇子可曾听说过三顾茅庐？”
　　王俨这边拼命卖安利，洛晞也在找机会，能够和杨延说几句话。
　　关内侯杨炳华的位置在洛国公后面，宫宴又不能随意走动，趁着杨炳华上前敬酒，杨延手指一弹，一个纸条飞了过来。
　　白色的纸条极为明显，要不是这人是杨延，怕是许多人都会想着抓刺客。
　　“爹，那是什么？”有位公子喝多了。
　　他爹随手将他的头按下，面不改色，“你喝多了，看错了。”
　　现在的年轻人，倒是越来越会玩了。
　　纸条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在众目睽睽之下，洛国公飞快伸手，迅速接下后悄悄塞给了洛晞，“你们安分点。”
　　用衣袖遮盖住纸条的轮廓，洛晞匆匆扫了一眼，上面只写了短短一行字，【好久不见】。
　　没有笔墨，这是杨延用随身携带的炭笔简单写的。
　　杨炳华回来的时候，见杨延安分了许多，倒是有几分惊奇，“你不是坐不住？”
　　杨延冷笑，“你不懂。”
　　杨炳华瞥他一眼，不说话。
　　就杨延那一头栽进感情里的模样，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只是杨炳华有几分愧疚，所以才任由杨延胡闹。
　　宫宴散开的时候，洛晞悄悄往前走了几步，杨延暗暗落后。
　　“元宵等我。”人群中，洛晞不好多说，他悄悄塞过去一张叠起来的纸。
　　杨延同样压低了声音，“自然。”
　　等回了自己的屋子，杨延悄悄展开那张纸。
　　是一幅画，画面上呈现的是昔日杨延骑马的模样，马上的他英姿飒爽，落款：洛晞。
　　-
　　洛晞一觉起来，精神格外好，但系统萎靡了不少。
　　系统给他实时播报，“剧情偏移度30%。”
　　洛晞一愣，“发生了什么？”
　　他不过是睡了一觉，一晚上剧情就跑偏了15%？
　　系统格外忧伤，“还记得大皇子吗？”
　　“我记得。”洛晞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检测了好几遍，发现他如今有了新的目标，那就是学习你的精神，如今他买了许多报纸，正在让他的幕僚学习。”如果系统有头发，那现在大概会大把大把往下掉，离秃不远了。
　　洛晞：“……”
　　不止是报纸，陆瑕经过了王俨的劝说后，看洛晞的每一个举动似乎都有深意，更是把洛晞说过的话细细品味，终于成功把自己洗脑了。
　　洛晞说让他别找过来，不就是希望他别找其他人，最好是独自一人表明自己的忠诚，努力和皇帝和解，争取皇帝的支持吗？
　　别说，陆瑕这么一安分下去，皇帝看他还真的顺眼了一些，也不像往日直接漠视他了。
　　陆瑕给王俨送去一份谢礼，对洛晞更加重视了。
　　王俨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向身边的小厮，“我上回说的那些话，都是话本里的，难道大皇子还当真了？”
　　对着剧情，洛晞早已是逆来顺受，反正这剧情跑的太歪了。
　　新年时节，皇帝也要给大臣放个假，如今雪灾过去，雪虽然也会下一些，但比过去的鹅毛大雪好了许多。
　　也因此，姗姗来迟的越国使臣在冰天雪地里进了皇宫。
　　第二日，皇帝紧急召开大臣们上朝。
　　洛晞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越国要和我国议和，结为秦晋之好。”
　　朝堂上，使臣格外礼貌，“我朝太子尚缺太子妃，如今陛下愿娉良家女子为太子妃，听闻贵国女子姿容甚佳，故派我等出使。”
　　皇帝微笑颔首，能结亲自然也不错，何况太子妃的位置自然妥当，看来越国也是极有诚意。
　　使臣看见了站在前列的熟人洛国公，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顿时脱口而出，“听闻洛家姑娘品行俱优，不知洛国公可否舍得……”
　　“臣可率边疆三十万大军送洛家女前往越国。”洛国公风轻云淡。
　　只要越国敢娶，他也敢让洛芷嫁。
　　使臣脸色一僵，这三十万大军去了越国，怕是就不会回来了。
　　皇帝适时打圆场，“贵国太子身份不同以往，朕尚有适龄的女儿，宗室也有合适的姑娘。”
　　边疆重臣的女儿要是嫁去了敌国，万一将来洛国公心软，不敢在战场上下死手了怎么办？这个可能皇帝不愿赌。
　　王俨站在最后面，脸色忽然煞白。
　　皇宫里，大公主和二公主早已出嫁，四公主如今将将十岁，适龄的女子只有三公主陆蔷。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系统有好感值这一概念，那就：
　　系统：叮，您的中期反派陆瑕恶意值-30，现已清零。
　　系统：叮，您的中期反派陆瑕已成功被王俨说服，目前好感值+60


第41章 元宵
　　洛晞收到消息的时候, 已经下朝了。
　　洛尚书黑着脸，和洛国公一起回来了。
　　洛昶摇了摇头，对洛晞低声道, “鸿胪寺那边还在争执，说是要提高接待规格，要设宴款待越国使臣。”
　　“一定要和亲？”洛晞蹙眉。
　　他是真的不大能理解，打输了要和亲，因为要求和；打赢了为什么还要和亲？
　　“皇帝想一劳永逸，争取个二三十年的太平。”洛尚书黑着脸, 难得讽刺了一回。
　　知道自己女儿被人盯上，洛尚书心情自然不怎么好, 即使他知道看在洛国公的份上，洛芷不用去和亲, 但他心里也不舒坦。
　　“尽快给阿芷定亲, ”洛尚书下了决定，哪怕洛芷还没到及笄的年纪, 他也不等了。
　　大不了订婚后隔个好几年再出嫁。
　　洛晞看着面前的众人，倒是有几分走神。因为他们的位置不够高, 所以只能被动等待皇权做出决定, 一切反抗都近乎微不足道。
　　“阿枝, ”洛国公叫住了他，“你也来书房。”
　　果然, 皇帝不止说了这些, 等下朝后，皇帝还和洛国公说了，关于伤兵和老兵回原籍一事。
　　养兵要花钱，正好, 结了姻亲，皇帝也可以放心几分，那些个伤兵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可以赶走了。
　　洛尚书继续和洛珏商量相关事宜，洛昶开始和洛晞解释。
　　“陛下让二叔拿出个章程来，主要是伤兵抚恤以及边关镇守将领的问题，虽然二叔这几年大概不会去了，但接替的人选要定下来，而且这次班师回朝的军队，除了一部分要再返边疆，另一部分也要让他们自由归家。”
　　洛昶说了个大概，又把朝堂上洛珏上的折子递给洛晞看，然后继续听洛尚书分析形势。
　　洛晞粗略翻了一遍，心里也略微有数了。
　　别说是古代，就算是现代，军队裁员以及伤兵抚恤都是个大问题，甚至退伍的士兵该何去何从也是个隐患。京都刚刚经历了雪灾，国库也消耗了一笔，养太多人也确实为难。
　　尤其是刚刚打了胜战，朝廷里的某些官员认为短期内不会爆发战争，军饷可以减一减，军备可以少一少，抚恤银还能扣一扣……
　　至于伤兵？直接发放个几两的银钱，让他们自己滚回家不就完了吗！至于会不会死在路上，回去后会如何，那跟皇帝有什么关系？
　　“很急吗？”洛晞也有点头疼，他刚安置完灾民，转眼又来一波伤兵。
　　“还好，”洛昶微微叹气，“最多拖延到雪化以后。”
　　“送回原籍都好说，位置邻近的百来个人一起，再加上商队，”洛晞敲了敲桌子，“关键是伤兵回不回家有什么用？人已经残疾，便是回去了也只是多张嘴吃饭，农家本就没几个银钱，指不定亲情到最后都要消磨的一干二净。”
　　这么说起来，难怪剧本后期一堆人举兵造反，还有一部分是边疆退回来的老兵。
　　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到最后晚景凄凉，一辈子就这么凭空过去，也怨不得这些人最后心生怨气。
　　洛昶帮着出主意，“要不留下一部分伤兵在家里做侍卫？”
　　“这个主意还行，”洛晞嘲讽一笑，“伤兵也有好几千，京城总共才三万军队，侍卫的人数都快赶上军队的一半了，你这不是拥兵自重是什么？到时候别人一弹劾，抄家的理由都是现成的。”
　　洛昶脸色一白，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洛尚书揉了揉眉心，“他不懂这些朝堂上的弯弯绕绕。”
　　-
　　讨论来讨论去也没能得出个结果，离雪化还有个十来天，洛晞索性拿走了那些奏折，自己慢慢研究个方案出来。
　　最近，京都里订亲的人越来越多，就连洛家都有人一而再再而三找上门，言语中打探洛晞有没有订亲的想法，完全不顾及之前的流言。
　　鸿胪寺的官员陪着越国使臣在京都闲游，这位使臣除了想要一位皇家出身的太子妃，居然还想要几个身份高贵的世家女子作为媵妾。
　　皇帝也希望我国的女子能诞下太孙，居然还答应了这个要求。
　　有女的人家纷纷色变，成淳博和成家主在这时前来洛家求亲，虽然洛尚书有些舍不得，但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直接给宣扬了出去。
　　元宵节的时候，成淳博来接洛芷出游。
　　成淳博施施然行礼，这时脸皮超级厚，“大舅兄，我来找阿芷妹妹。”
　　元宵节是难得的佳节，也是不少情人携手赏花灯的时候。
　　洛昶瞪了他好几眼，最后还是同意了，让人将洛芷请出来。
　　洛芷和成淳博一起走了，洛晞早就和杨延有约，洛昱也想着出门，不过看洛昶一个人孤苦伶仃，问道，“大哥，要不我们一起？”
　　洛昶没好气看他一眼，“你想出去就去，我们兄弟两走一起，这算什么？”
　　等洛昱开开心心走远，洛昶微微收敛了笑意，提着自己抽空做出的花灯，去了王氏的院子里。
　　侍卫没拦，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洛昶将花灯挂在显眼的地方，王氏拉着他的手坐下。
　　洛昶微微一笑，“娘，今日是元宵，家里一切都好，阿芷订亲了，是成家的公子，您也认识……”
　　王氏时不时笑笑，偶尔也问几句家里的近况。
　　洛尚书站在门口，听着洛昶和王氏的对话，眼神晦涩不明。
　　鸽子歇在洛国公的肩膀上，感受到肩膀的沉重，洛国公淡淡道，“你好像又胖了。”
　　“咕咕咕。”鸽子飞了起来，绕着洛国公飞了一圈，也去找了自己的鸽友。
　　-
　　洛晞出门的时候，杨延已经等不及了，催促着身边的小厮，“上次成衣铺订做的衣服呢？赶紧拿出来。”
　　洛晞走到杨府的时候，离约定时间还剩一刻。
　　杨延恰好出门，正巧对上洛晞的眼睛。
　　满街的花灯下，星河闪烁，两相辉映，构成了京都最美的景。
　　但杨延只能看见景中的人，只觉这人勾住了他的心魂。
　　“不知杨公子可愿与我把臂同游？”洛晞目光中划过一次惊艳，笑言调侃。
　　今日的杨延不同于以往的玩世不恭，反倒多了几分锋利，却也更加让他心动。
　　“自然。”杨延扣住了洛晞的手。
　　两人暗暗十指相扣，用宽大的衣袖遮住两人的手。
　　街上的花灯一盏一盏并排放立，摊贩的老汉拉出细绳，摆了三排，梅兰竹菊与春夏秋冬四景统统不缺，也有诗词佳作。
　　杨延看中了一盏花灯，拉着洛晞走了过去。
　　杨延兴致勃勃，“敢问老先生，这花灯怎么卖？”
　　老汉抬眸，本来想开个价，但等他看到洛晞，眼睛一亮，“可是洛家的公子？旁边的可是杨公子？”
　　得益于杨延迎接他的一场桂花雨再加上报纸这些天的出名，洛晞如今彻底做到了家喻户晓，老汉一看他身上洛家的腰牌，便隐隐猜出了身份。
　　洛晞无奈颔首，“还望老先生替我保密。”
　　老汉改口了，“如果是别人想要，我二话不说，开个十两银子的价格也是使得的，但若是洛公子想要，只需一幅墨宝。”
　　一边说着，老汉拿出了笔墨纸砚，就等着洛晞动笔。
　　杨延抢先拿起了笔，“你这老先生，怎么就没想过让我们两人合着？”
　　老汉眼睛一亮，“若是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
　　杨延沉思片刻，看了洛晞一眼，在右侧写下四个字，【今夕何夕】。
　　洛晞纳罕瞥他一眼，“你还真敢写。”
　　杨延将笔塞到洛晞手里，催促道，“你快写。”
　　洛晞接过笔，在左侧跟了四个字，【见此良人】。
　　“这……”老汉惊疑不定，在两人身上逡巡不定。
　　“还望老先生替我们暂且保密。”洛晞微微一笑，随手盖了自己的私印，杨延紧随其后。
　　“好。”老汉沉重应下，复而一笑，“我也老了，一辈子也见了不少，还望两位公子日后齐心协力。”
　　老汉将花灯交给杨延，看着两人走远，将这副墨宝收了起来。
　　“总有一日……”杨延不满嘀咕了一句。
　　如今外面看见他们，眼中不是惊奇就是古怪。
　　洛晞眼中微带笑意，“你要干什么？”
　　杨延牵起洛晞的手，“我要在报纸上公开宣布，我们才是最好的，没有人可以隔开我们。”
　　洛晞笑笑，不期然想起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会有这一天。”
　　等到没人可以拦住我们的时候。
　　举着花灯，杨延喜悦起来，“这可是你说的。”
　　-
　　花灯展示的接道不少，洛晞也没遇见几个熟人，唯一看见的，就是没带宫女的陆蔷和没带侍卫的王俨在桥下紧紧搂在一起。
　　旁边不少人围观，可大多也是善意的笑笑，以为他们是未婚夫妻。
　　王俨朝着陆蔷笑笑，心里却越发难过。
　　他看见洛晞，精神一震，拉着陆蔷走了过去。
　　洛晞和杨延恰好也走了许久，打算找个地方歇一歇。
　　王俨自顾自和他们坐在一起，深吸一口气，“洛兄，你能不能迎娶公主？”
　　杨延脸一青，当场就端起桌上的一杯酒泼了过去，“我还坐在这里，你把我当什么？”
　　陆蔷垂眸，拉了拉王俨的手。
　　王俨抹了把脸，浑不在意，继续道，“你们这样不为世俗所容，迟早要娶妻纳妾，公主她不会妨碍你们，还可以为你生儿育女，她日后也不会见我，你不必担心……”
　　只要她能留在京都，好好的活着，不至于哪一日就死在了异国他乡，王俨如今什么都能接受。
　　“王俨！”陆蔷的泪水止不住，“你别说了。”
　　陆蔷的和亲已经在商议中，如今能出来一趟，都是额外的恩赐。
　　“我不会娶妻纳妾，”洛晞认真道。
　　杨延脸色稍微和缓，“我也不会，我认定了一个人，自然不希望有其他人插足其中。”
　　杨炳华那样的例子，出现一个就够了。
　　王俨嘲讽笑笑，“那世人呢？洛家呢？就算杨延他可以不认自己的生父，你洛晞能把洛家所有人都给甩开？”
　　“那是因为你没有反对的力量，”洛晞微微一叹，倒也不再介意王俨的冒犯，“如果没有权力就是错的，那我就亲手将它拿过来。”
　　他从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取自《诗经·唐风·绸缪》，一般是调侃新婚夫妇，象征温馨、甜蜜的感情


第42章 舆图
　　“拿过来？”王俨嗤笑一声, 什么也没说。
　　杨延恼了，“你自个儿要是愿意放弃，那就什么也别说, 要是你想再坚持……”
　　说到这里，杨延忽然间拉了洛晞一下。
　　洛晞下意识看过来。
　　杨延迅速朝着洛晞亲了一口，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道，“你要是想再坚持，那就抓紧每一个机会, 什么时候都不算迟。”
　　看，现在不就给他占到了便宜吗？
　　唇边的触感有几分柔软, 洛晞微愣。
　　他们坐的地方是角落里，王俨不希望有人发现陆蔷的身份, 周围也没几个人, 一时无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杨延在和王俨分析局势，只是脸上多了些许微红, 就是不看洛晞这里。
　　王俨一怔，复而一笑, “是我不如你。”
　　陆蔷低声询问, “你就容着杨公子胡来？”
　　“总还有我, ”洛晞微微一笑，倒也不在意这一幕被人看见了, “他高兴就好。”
　　陆蔷微微叹气, “或许两位能走到最后，我大概是看不到这一天了，提前祝两位白头偕老。”
　　杨延心情愉悦了不少。
　　王俨和陆蔷两人倚靠在一起，“你们先走吧, 我和她在坐一会。”
　　洛晞和杨延走了，洛晞送着杨延到杨府门前的时候，杨延忽然问，“刚刚我的冒犯之举，你可介意？”
　　“当着王俨和公主的面，我自然说不介意，”洛晞眼中有了些许笑意，“不过我想杨公子既然如此无赖，那我也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杨延忽然间意识到这是怎么个‘还’法，轻咳一声。
　　“等我多攒一些，到时候一并算账。”洛晞挑眉。
　　“我等着。”杨延心跳加快了几分。
　　杨炳华坐在大堂中央，等杨延已经多时了。
　　杨炳华问道，“你去了哪？”
　　“出门逛逛。”杨延不愿多说。
　　“也罢，”杨炳华忽然道，“明日你随我去一趟宫里。”
　　杨延有些不愿，“有什么事？”
　　“淑儿怀孩子了，”杨炳华脸色中带上了些许笑意，“你既然平日里和洛晞走得近，不如也劝一劝洛晞，能带动整个洛家就再好不过，这孩子将来铁定不凡……”
　　杨炳华已经盘算好了，皇后无子，皇妃出身一般，杨淑在其中倒是不算差了，大皇子的母亲不过宫婢出身，那么立幼子也不是不可能。
　　“你当我是你？”杨延脸色顿时冷了，“洛晞他怎么决定，与我无干，况且杨淑她只是怀了，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也两说。”
　　杨炳华脸一黑，“我是为了谁？这个家将来还不是要交给你？扶持这个皇子，杨家将来也就稳了，我也不必为你担忧。”
　　“你怕不是以为世人是傻子，”杨延不想在浪费口舌，转身离去。
　　-
　　翌日，和亲的旨意正式下达。
　　三公主陆蔷赐封昭阳公主，嫁往越国。
　　陆蔷接旨的时候，握紧了手中的宫扇，手指隐隐发白。
　　从小到大未能有的封号，如今她有了，却是这般。
　　如今正是一月，和亲的时间定为三月上旬，这两个月的时间，皇家也需要准备出一份厚重的嫁妆，以及等待越国送来的聘礼。
　　早该料到的，昨日元宵能出宫，便是皇帝对她仅剩的怜惜，可如今知道了结果，陆蔷还是忍不住垂泪。
　　皇后亲自披了凤袍，请皇帝来了椒房殿。
　　“陛下，蔷儿是我唯一的女儿……”皇后面色发白。
　　“杨婕妤怀孕了，”皇帝安慰道，“若是皇子，便抱养到你的名下，充作嫡子。”
　　说到这里时，皇帝心一狠，决定去母留子。
　　“那蔷儿呢？”皇后忍不住哀求，“我不要别人的儿子，我只要自己的女儿。不和亲不行吗？宗室也有适龄的女儿，还有四公主……”
　　皇后说不下去了，四公主如今才十三岁，平日里也要叫她一声母后，她平日里也没少赏赐些物件，可她哪里舍得自己的亲女儿。
　　皇帝无声叹气，将朝堂上的那些大道理讲了又讲，却没发现皇后的脸色已经惨白，越来越绝望。
　　皇后病了，皇帝派了太医过去医治，越国使臣只是说皇后对公主情深，一再保证越国会善待公主，太子对太子妃也自当和善云云。
　　洛晞看着这来来往往的信息，陷入沉思。
　　剧情里，关于这些内容，描述的都不多，只是陆蔷还是去和亲了，皇后一病不起，等陆蔷走后就病逝了，皇帝也变得越来越喜怒无常。
　　没等洛晞分析出个所以然，决定下一步要做什么，他收到了宫中的旨意，昭阳公主要见他。
　　洛晞看见陆蔷，发现她消瘦了许多。
　　周围来往的宫人不算少，还有少许孔武有力，明显就是来盯人的。
　　皇后和洛晞先说了几句话，又呵斥宫人下去。
　　洛晞无奈笑笑，陆蔷捧着茶杯，“还望洛公子替我带话，让他不要再等了。”
　　洛晞自然知道陆蔷想给谁说，如今也只是颔首。
　　陆蔷又说了些其它的话，无非是好好保重，她如今肩负一国使命，两人注定无缘。
　　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洛晞暗暗叹气，还是劝解道，“天无绝人之路，公主若是一昧沉迷于哀痛之中，怕也无济于事，不如思考着破局的法子。”
　　便是去了越国，只要位高权重，将来也有回来的时候。
　　陆蔷勉强笑笑，只是不见往日的娇媚。
　　等洛晞走了，陆蔷又去伺候皇后用药。
　　皇后拍了拍陆蔷的手，“别担心，太医说了，不是什么大病。”
　　陆蔷含泪道，“母后，您得保重。”
　　等陆蔷离开了，皇后看向宫人，“一晃眼就是二十来年，蔷儿也这么大了。”
　　宫女扶着皇后起身，劝慰道，“娘娘勿忧，您贵为皇后，以后自当更好。”
　　皇后看着铜镜中映出的苍白面容，不由笑了，“我也老了，只可惜我前两年没把蔷儿给嫁出去，如今反倒是害了她。”
　　“把药倒了吧，”皇后命令着宫女将窗户打开，“我也该最后为蔷儿做些事情。”
　　寒风瑟瑟，带走了椒房殿里的暖意。
　　-
　　洛晞让人给王俨送去了信件，将这些话递了过去，也不再多想。
　　王俨没有信件流出来，王家主也是个老狐狸，不可能任由王俨在外生事。如今元宵一过，他就替王俨告了病假，大概要等到昭阳公主离开京都，王俨才能出门。
　　洛尚书最近比较清闲，终于也抽出时间来，让那位老师来检测洛昶和洛晞的学习状况。
　　无关诗词无关史册，重点只在对待事务的处理上，看他们是怎么个态度。
　　洛昶卡在边缘线上过关了，洛晞又被训了一顿。
　　洛尚书有些火大，“你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洛晞微顿，辩解了一句，“我这法子比大哥快多了，效果也更好。”
　　“这就是你拿自己去冒险的理由？”不说还好，洛尚书一想起来脸色就不大好看，翻来覆去念叨了好几遍。
　　洛晞渐渐走神，这话他也听了好几遍，都快背下来了。
　　洛尚书一拍桌子，指着鸽子道，“你也是，不许帮他传信，让他在自己院子里好好反省。”
　　鸽子拿屁股对着洛尚书，继续和瓜果奋斗。
　　洛晞一愣，“大伯，我今晚和人约好了……”
　　他和杨延约好了，今日一起出门逛逛。
　　虽然没什么正经事要做，但在一起，总是开心的。
　　洛尚书不听他说，直接走了。
　　天色渐渐黑了，洛晞戳了戳鸽子，“要不你替我传信，让他别等了。”
　　鸽子一蹦一跳，躲开了。
　　它咕咕咕叫了一声，却不愿飞出去。
　　“行吧，”洛晞无奈，干脆换了身黑色的衣裳，“你在院子里等我回来。”
　　羊禹帮忙望风，顺便找几个理由支开那些侍卫。
　　坦白说，洛晞跟着洛国公学武许久，还没怎么试着翻墙，如今倒是第一回 。
　　所幸这些院墙都不高，洛晞对家里侍卫巡逻的路线再熟悉不过，如今轻易间就躲开了。
　　等到要出院子的时候，两重围墙上，洛晞正要往下跳的时候，看见了杨延在对面的围墙上。
　　杨延和洛晞隔着墙相望。
　　洛晞一愣，“你这是？”
　　“来找你看风景。等不到你，我就自己过来了，”杨延道，手臂在墙上一撑，直接翻了过来，“那你呢？”
　　杨延眼神中含着戏谑，谁不知洛晞这位世家公子平日里风度翩翩，这倒是他第一次打破了自己的形象，直接翻墙了。
　　洛晞喉头一动，“我想来看你。”
　　两人就这么聊着，一时间也忘记了时间，更没有注意到远处走过来的人。
　　洛昶前来的时候，恰好看见这一幕。
　　病弱的堂弟在围墙上晃啊晃，完全不在意自己待在多么危险的地方，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杨延眼带笑意，似乎还想诱惑着洛晞出门。
　　“你们两个，给我下来！”洛昶脸黑了。
　　-
　　洛晞这次被抓了个现行，又得抄家规。
　　洛昶念叨着，“你看看，哪家子弟从自家出门，还要翻墙的？这成何体统？”
　　“我啊。”杨延插嘴道。
　　杨炳华天天找事，杨延没办法，日日想办法出来，翻墙算什么。
　　洛昶脸一黑，和杨延倒是争执了起来，杨延不甘示弱。
　　论口才，洛昶还真比不过杨延，不过杨延看在洛晞的份上收敛了好几分。
　　洛昶狐疑看了杨延好几眼，主要是，洛晞之前说过他喜欢男人，如今杨延又和洛晞挨得这么近，难免让他心生疑惑。
　　当然，洛昶也不好意思去问洛晞看上了谁，要不要他帮忙制造几个机会。
　　杨延心里倒是有些发虚，面上还是一派镇定，“我们这是知己情谊，这京都里，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像洛晞一样了解我。”
　　“阿枝一惯聪颖，”洛昶收回了目光，干脆也转移了话题。
　　洛昶怕洛尚书和洛国公担心，倒也没把这件事说出去，只是要求洛晞抄两遍家规交给他。
　　等洛昶走了，洛晞看向杨延，含笑问道，“知己？”
　　“自然！”顶着洛晞带着热度的眼神，杨延咬定道。
　　报纸的第一页，是杨延新写的戏曲，主角依旧是那位杨公子，他道，“都说愿化作比翼鸟、连理枝，要我看来，这人世间，唯有一知己足以。”
　　-
　　虽说是抄家规，不过有杨延帮忙，两人一人一遍，抄的极快，当晚就给洛昶送了过去。
　　倒是洛昶，看着洛晞和杨延截然不同的字迹，心里倒是觉得怪怪的……
　　当晚，杨延又在洛晞房间里住下了。
　　鸽子想在被窝里蹭个暖，结果被杨延轰了出来，“去去去，你自己也有自己的窝。”
　　鸽子咕咕咕叫了一声，气势汹汹。
　　杨延一转身，正好对上了洛晞的眼，洛晞拿着点心碟子去哄鸽子，把它哄远了。
　　杨延脱了衣服，往里面靠了靠。
　　洛晞熄了灯，也跟着躺下了。
　　周围陷入一片黑暗，杨延戳了戳洛晞的腰，凑近了道，“我有些睡不着。”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洛晞的锁骨处，他一把捉住杨延的手，“别乱碰。”
　　虽说冬日渐寒，杨延自己火气倒是有点旺，“我一点也不困。”
　　他心里隐隐期待着别的事情。
　　洛晞沉默片刻，“那我给你讲个故事？”
　　来个睡前故事，似乎也可以。除此之外，洛晞也不知道怎么去哄另一个人睡觉。
　　杨延一愣，顿时有几分羞恼，他用力抽回手，“我才不想听故事。”
　　“那你是？”洛晞心口一跳，有了另一个猜测。
　　杨延哼笑一声，“我现在只想睡。”
　　临睡前，杨延愤愤心想，他离洛晞再近一些，大家一起火气旺，看谁先忍不住。
　　洛晞翻身，恰好握住了杨延的手，杨延顺势靠了过去。
　　-
　　昨夜又下了雪，洛晞和杨延起来的晚，两人依偎在一起，腻歪了许久杨延才离开。
　　恰在这时，大皇子陆瑕前来拜访洛晞。
　　洛晞自然是请他坐，让人上了好茶。
　　陆瑕苦笑道，“洛公子，好久不见。”
　　自从那次皇宫宴会后，洛晞就再没遇见过这位大皇子。
　　洛晞细细打量，却在陆瑕的额头处看到了好几个伤口。
　　“让洛公子见笑了，”陆瑕微微拉下翎帽，“妹妹要出嫁，我这些日子心思不宁，想跟父皇说换个人选，反倒触怒了他。”
　　额头上的伤口，一处是跪拜时磕出来的，一处是被皇帝用茶杯砸出来的。
　　“此事与大皇子无干，大皇子何必？”洛晞有些不解。
　　陆瑕摇头，神情多了些落寞，“母后她掌管后宫的时候，从未嫌弃过我母妃身份低微，我母妃这才能葬入皇陵，平日的用度，母后也从未克扣，妹妹对我等兄弟也从来友善。”
　　皇帝看不上庶出皇子，唯一的嫡出又只有一个女儿，他们这些兄弟姐妹也没了那些个算计，反倒处出来了几分真情。
　　“大皇子友悌弟妹，”洛晞微微感慨。
　　也难怪岳清凌愿意选他，一个帝王，若是能够为下面的人多思虑些，对旧情多挂念些，再待身边的人和善几分，官员也更愿意追随。
　　若是大皇子能成事……洛晞撑着额头，他也可以再看看。
　　“如今我只恨自己无能，”陆瑕脸色不大好看，勉强笑道，“还望洛公子教我。”
　　“最稳妥的法子，自然是等，多年后，大皇子若能执掌大权，自可筹划接昭阳公主回国。”洛晞淡淡道。
　　陆瑕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若我不愿等呢？越国的使臣先来，如今越国的聘礼也送来了，和亲一事怕是再难更改。”
　　皇后病重，如今汤药一日日灌下去，却完全无用。
　　陆蔷日日守在椒房殿，也可没让皇后好转几分。
　　洛晞无奈，“若是不用和亲，自然是最好的法子，如果昭阳公主在和亲途中离去，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只要上了花轿，陆蔷便是死，也只能死在越国。
　　否则，战端一启，陆蔷便是跑了，这辈子也没办法安稳下来，那些个因她而死的百姓也会在午夜时日日入梦。
　　话虽如此，洛晞还是认真拿出了一份名单，“公主此去越国，也需人手，这里面大多是边疆退下来的好手，只是部分伤残，但实力并不差，如今正要返家，公主若想，也可邀他们共往越国。”
　　组一小队军队过去，将来便是有个什么变动，也有个应变的路。
　　“多谢洛公子，”陆瑕也知道，自己这番话让人为难了，如今能得到这份名单，已经算是意外之喜。
　　洛晞目送陆瑕离去。
　　上次说的士兵回籍一事，部分人不想回去，毕竟山高水长，家人早已老去，何况他们身患伤残，便是回去，也落不了什么好。
　　他算了下，不想回乡的人中，一部分士兵进了他的作坊，帮忙制造报纸，一部分被他下派去各个驿站，充当联络人，还有一部分，用来保护商队，最后一批人送给昭阳公主。
　　至于其他，想要回乡的，洛晞也尽量安排妥当，多给些银两供他们傍身，若是洛家在当地有报纸的铺子，也可以让他们去铺子里做事，好歹有个营生。
　　将这些内容挨个写下，洛晞将这些递给了洛国公，洛国公没说什么，只是再加了一笔银钱，尽量安置好那些伤残的士兵。
　　细节方面，洛晞还和洛国公商谈了一些。
　　皇宫方向忽然传来了钟声。
　　洛芷急匆匆赶过来，脸色发白，“皇后娘娘病逝了。”
　　府中红色的装饰已经让人撤了下去，他们如今需要进宫一趟。
　　“怎么会？”洛晞一愣。
　　他当日去宫中见陆蔷的时候，皇后也和他见了一面，那时气色似乎还好，如今只隔了一个月。
　　-
　　皇后怎么会病逝？
　　这是洛晞不解的地方，皇宫里药材不缺也有医师圣手，可以说是最富贵的地方。
　　剧情中，皇后是等到陆蔷和亲去了越国，才一病不起，如今时间倒是提前了。
　　但太医说，皇后一月中旬便染了病，一直喝药熬着，惦记着昭阳公主，可惜最后还是受了寒，如今药石无医。
　　如今已是二月中旬。
　　洛晞忙碌着家里和报纸上的事情，希望加速扩张，所有的闲暇时光都留给了杨延，也没怎么关注皇宫的事情。
　　如今再入皇宫，洛家所有人都去了，祭奠皇后。
　　停灵的地方，陆蔷跪在前面哭泣，陆瑕在旁边接待众人。
　　洛晞也去上了香，低声劝慰，“节哀。”
　　陆蔷拿帕子擦拭了眼泪，一旁的宫女扶着她。
　　陆蔷勉强笑笑，“多谢洛公子。”
　　多余的话不好再说，洛晞微叹，站远了些。
　　王夫人也难得入宫，她看了陆蔷一眼，心平气和上香。
　　以往她看不惯这么个身份平庸才华全无的皇后，如今死者为大，她也对陆蔷有了几分怜惜。但若是要她赔上自己的儿子，那就不行！
　　皇后去世，停灵七七四十九日，民间一年内不得有喜事，迎亲娶妻大概都要往后拖延。
　　皇后身边长期跟着的宫女扶了陆蔷起来，“公主，如今娘娘还未下葬，公主也有三年的守孝，或许和亲……”
　　宫女眼中带着些许憧憬，陆蔷忽然悟了，她看向皇后的灵位，眼泪簌簌流下。
　　大皇子陆瑕也听到了这番话，他眼睛一亮，朝着旁边的皇帝跪了下来，“父皇，如今母后去世，昭阳公主是母后之女，也当为母后守灵守孝。”
　　先拖过四十九天，再来个三年守孝，这和亲自然就不用陆蔷去了。
　　陆瑕信心满满，再给他三年时间，格局自然会不同以往，或许不需和亲，他们一样可以和越国达成一致。
　　皇帝原本一直看着皇后的灵位，如今他阴恻恻移开目光，看向陆瑕，一脚踢了过去，“皇后要是看见了昭阳出嫁，自然更加高兴，你安的什么心！”
　　陆蔷脸一白，她勉强行礼，“父皇，能否让我等到母后下葬……”
　　“钦天监选定的吉日，哪好随意更改？”皇帝看着陆蔷，眼神却带着些许厌恶，“民间也有百日热孝期间出嫁的说法，三年后你年纪就太大了，你在皇后灵位前磕头，早日出嫁，也算是尽了孝心。”
　　陆瑕大惊，“父皇，民间那是结‘荒亲’，便是为了妹妹的名誉，也不当如此。”
　　民间结‘荒亲’，趁着热孝嫁女，要么是家里委实穷困，不愿意再养几年，要么就是因为这女子有什么不妥当，怕拖延了时日暴露出来。
　　皇帝一个茶杯砸了过去，“昭阳身负和亲重任，还有什么事能比这更重要？”
　　瓷杯碎裂，一些碎瓷片迸溅到了陆瑕身上。
　　陆蔷脸色惨白，她看着皇帝，默然无言。
　　皇帝发了一通火，怒气冲冲走了，陆瑕跪在地上，久久未曾动弹。
　　-
　　洛晞这边也收到了其他人通风报信，虽说具体的内容不清楚，但皇帝又朝着大皇子陆瑕发火一事倒是再真实不过了。
　　如今皇后病逝，为了降低些舆论，洛晞就连报纸的内容都清爽了许多。
　　朝臣虽说要去上香祭拜，但更多的是各家夫人出门，洛芷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公主这些日子消瘦了许多。”
　　母亲去世还要去和亲，一些催促陆蔷的朝臣都安静了许多。
　　洛晞的日子倒是和以往差不多，只是他心里惦记着事情，如今也紧急了些。
　　隔日，他进了洛国公的书房，洛国公一愣，他正在和幕僚商议些事情，桌上还铺开了舆图。
　　周围的人早就对洛晞格外熟稔，以前也没汇报，所以洛晞直接进来了。
　　幕僚看见洛晞，行礼后就自行告退。
　　洛晞看着舆图，眼睛倒是一亮。
　　古代不比现代，没有卫星GPS，洛晞也就把江南和京都的地形了解的差不多了，其他地方也是一眼黑，最多也就从书中知道哪个地方出产什么，具体的地形是完全不清楚。
　　洛国公一愣，想着把舆图收起来，“上次布置的功课，完成的怎么样了？”
　　“都做完了，”洛晞原本也是想过来问几个问题，他现在目光灼灼盯着舆图，“爹，能不能借我一观？”
　　察觉到洛国公的一丝怔愣，洛晞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突然，继续补充道，“我就是想知道，其它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忽然想起了某些渣男语录：我就蹭蹭……
　　感谢各位愿意等我，祝大家圣诞节快乐鸭。24h内评论本章即可掉落红包哇，小可爱快来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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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出使
　　洛国公颔首, “那你过来，我讲给你听。”
　　不管洛晞的理由走不走心，至少洛国公信了, 还将国家的主要疆域和四处地形给讲述了一遍，中间还掺杂着一些边疆的趣事。
　　洛晞看着舆图，尽力记下了大部分内容，最后成功找洛国公借了过来，为期三日。
　　当晚，回到房间, 洛晞毫不犹豫摊开纸张，将舆图重画一份, 打算给自己留着。
　　-
　　皇后去世时年近四十，又和皇帝是结发夫妻, 停灵的日子里, 皇帝一边哀悼皇后，一边又对陆蔷越发嫌恶。
　　要不是陆蔷硬撑着要来给皇后哭灵, 大概皇帝早就一道圣旨，直接让她回去反省。
　　陆蔷孝期出嫁已定, 皇帝再次下旨, 朝臣皆是静默。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 王俨终于突破了家里的重重阻碍，递上了一封奏折：他自请随和亲队伍前往越国出使。
　　皇帝朱笔一圈, 准。
　　王焘过来找洛晞的时候, 脸色不大好看，“他也没几个朋友能说话，我想着找你劝一劝他，他要是愿意回头, 我们王家也好去找陛下说情。”
　　王焘实在是不能理解，越国位处南部，地区湿寒，哪里有京都来的繁华？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又何必呢？
　　和亲队伍会有一部分人留在越国，毕竟昭阳公主在那里，肯定也需要人手帮忙，王俨争取的便是这个。
　　洛晞先是一愣，却也不大好拒绝，“我尽力。”
　　随着王焘一起上了马车，洛晞见到王俨的时候，却吃了一惊。
　　陆蔷这些日子守孝，又哀毁过甚，接连来瘦了许多，王俨被困在方寸的院子里，也一日日消瘦下来。
　　“大哥，洛兄，你们来了，”王俨只是笑笑，却没了往日的天真。
　　王焘脸色不大好看，“你去加件衣服了再过来，冬日里衣裳这么单薄，感染了风寒还不是你自己受苦受累。”
　　王俨也不和王焘争辩，只是和仆人说了一声，让仆人递过来一件披风。
　　王焘又说了好几句，王俨只是敷衍应着，偶尔笑一笑。
　　王焘没了法子，将这个地方留给了他们。
　　洛晞刚想开口，王俨忽然道，“洛兄可是来劝阻我的？”
　　原本想说的话忽然间拐了个弯，洛晞微微叹气，让人将酒坛送上来，“不是，我来请你喝酒。”
　　出门前，洛晞顺势带上了一坛桃花酿。
　　王俨这才笑了，“那我先多谢洛兄，这些日子我待在院子里，想喝点酒也不容易。”
　　洛晞亲自倒了酒，递给王俨。
　　王俨一杯接一杯的喝，初时什么话也不说，后面才问了洛晞，“公主近些日子怎么样？”
　　“正在准备一些要带过去的物件，忙着哭灵，”洛晞简略说了，这些内容基本上都是洛芷传达给他的，毕竟他身为外男，也不好去多么关注即将和亲的公主。
　　“是了，”王俨兴致低落下来，酒还是一杯一杯的喝。
　　洛晞看了一眼外面的仆人，还是劝解道，“王大人和王夫人只有你和你大兄两个嫡子，若是你去了越国停留在那里，怕是父母也少不了记挂。”
　　王俨叹气，“可我不能随了母亲的意愿，迎娶其他的世家女子。孝顺忠义，终究有一项我要欠缺了。”
　　说着，王俨又笑起来，“你放心，我总不至于和以往一般愚钝，终归还有回来的那一日。”
　　王夫人在外面听了片刻，听到这一句，终于快步走了出来，在王俨身上捶了几拳，眼圈发红，“你娘我总共也就两个儿子，如今你还要离开，你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看见王俨一日日消沉，王夫人终于有些悔了，早知如此，便是拼着不要某些利益，也该帮儿子提前迎娶了陆蔷。
　　王俨喝着酒，酒液沾湿了衣裳，“是我无能，这才只能随波逐流。”
　　洛晞看着两人的模样，微微叹气，让仆妇扶着王俨回去休息。
　　王焘亲自送了洛晞出门，眉宇间还带着些许忧色。
　　-
　　春瘦秋肥，这几日，鸽子瘦了好些，洛晞还有些担心，刻意找了几个医师询问，看这鸽子有没有生病。
　　医师有几分哭笑不得，还是洛国公看不下去，把洛晞给带了回去，“那鸽子本来就是你喂胖了，如今是刚刚好。”
　　洛晞捧着鸽子，倒是有几分心疼，“分明就是瘦了。”
　　原本他还想着少喂些点心，如今可好，洛晞在自己屋子里摆了不少果盘。
　　洛国公掂了掂他瘦胳膊，“你自己才是瘦了，平日也不注意些。”
　　洛晞觉得自己刚刚好，委婉道，“爹，京都的风流才子都是如此。”
　　要是胖成一个球，那还算什么风流。
　　以往洛晞不怎么在意这些，如今他也会在这些方面注意些。
　　趁着两人说话，鸽子从洛晞怀里飞出去，歇在高处，用自己的绿豆眼俯视底下的人。
　　洛国公一听洛晞这话，干脆冷着脸道，“喝补药还是你自己多吃点，你自个选。”
　　恰在这时，仆人过来通报，“杨公子来了。”
　　借着这个理由，洛晞迅速溜了。
　　洛国公想起了什么，对身边的柳管家道，“把府里的侍卫再训练一番，巡逻次数增加三次。”
　　别当他不知道，总有人喜欢大晚上翻墙。
　　-
　　杨延的面上显示出几分踌躇，“我父亲说，让我这次也去出使越国，攒一攒功绩。”
　　当然，他和王俨那种肯定是不一样的。
　　王俨那是一去不回，杨延则是去了那里，出使一次便回来，来回最多也就半年。
　　洛晞仔细盘算了一下，出使确实是个不错的功绩，如今和亲队伍里也确实缺一名武将，“你去了也好。”
　　杨延抱着洛晞的腰不肯撒手，“我不想离开。”
　　他没说不想离开的，是京都的繁华，还是洛晞这个人。
　　“先去外面走走吧，”洛晞一边笑一边故作嫌弃推开他，“年纪轻轻，你就想着在一个地方待到老不成？”
　　“那等我回来了，你给我个答案怎么样？”杨延忽然道。
　　杨延自己已经暗自表明过自己的心意，但洛晞的态度倒有些暧昧。
　　没有直白拒绝，平日里也接受杨延的靠近，但洛晞始终没有明确给出一个回复。
　　纵然是杨延，目前也有几分患得患失，担忧这人什么时候看上了别人。
　　洛晞失笑，“我等你回来。”
　　到时候，洛晞也该决定前路的方向，一一解决未来的阻挠。
　　杨延轻咳一声，“路途遥远，传信艰难，这鸽子不如我先替你养着。”
　　他知道洛晞宝贝这只鸽子，到时候鸽子在他那里，信件一日日传达，也不至于让洛晞一时半会就忘了他。
　　“好。”洛晞眉宇温和了下来，亲自将鸽子带过来，交给了杨延，顺带着叮嘱鸽子，让它稍微听些话。
　　杨延听着听着，不由转头，“怎么只见你惦记这鸽子，不见你惦记我？”
　　“当然是因为我信你。”洛晞没说自己打算接下来去和亲队伍里再安插十来个人的事情。
　　很快便到了三月，虽说还是国孝期间，但今日昭阳公主和亲大喜，街道上还是带上了些许红色，百姓的面庞也带着喜庆。
　　他们不知道昭阳公主姓甚名谁，但他们知道，和亲之后，越国就能安定下来，兵役也不会那么紧张，赋税或许也能好些。
　　皇宫里，陆蔷最后给皇后上了香磕了头。如今的她身着大红嫁衣，原本浅嫩的指甲也染成了深红色，面容带着少许的悲意。
　　皇帝在外面等她。
　　陆蔷对着皇帝下拜，皇帝恍惚一瞬，不期然间想起了发妻，难得伸手扶了她一把。
　　“父皇，日后保重。”陆蔷收敛了神色，就此沉默下来。
　　皇帝惊觉收手，“你也是。”
　　除此之外，他们再无其它的话。
　　喜娘拿出盖头，遮盖了陆蔷的视线，越国的使臣在一旁观礼，陆蔷看不见外面的人，但还是朝着本国的使臣处看了过去。
　　那里……王俨也在。
　　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红色，其余的什么也看不清，陆蔷收回目光，走向了前面。
　　和亲的队伍悠长，嫁妆满当当跟在后面，公主的鸾驾在前方。
　　周围的百姓纷纷磕头，献出自己的祝福，祈祷着和平与安定。
　　陆蔷怀中抱着玉如意，她听见外面的喧闹，一滴眼泪却流了下来。
　　骑马走在前侧的杨延朝着洛晞挥手，眉宇间皆是笑意。
　　洛晞看着长长的队伍离去，面色中不觉带上些许怅惘。
　　这一去，就是半年的时光。
　　大皇子陆瑕也在送亲的队伍中，等人走了，他过来，朝着洛晞深深施礼。
　　洛晞避开，“大皇子这是？”
　　陆瑕微顿，“我欲速速成就大事，改变这局势，还望先生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系统有好感度和黑化值这一内容，那：
　　系统：叮，反派王俨已黑化。
　　系统：叮，反派陆瑕已黑化。
　　emmm，皇后那里好像没讲清楚啊，那我写一章番外吧，皇帝对皇后算真爱


第44章 番外之皇后
?“咳,?咳咳，”皇后倚靠在软枕上，感觉全身无力。
??宫女在一边垂泪,?“娘娘，太医说了，您得保重身体。”
??“咳，”皇后又咳嗽了一声，无力摆手，示意她依旧将药倒了。
??皇帝白日和使臣周旋一番,?晚上抽空来了椒房殿，陪着皇后坐了一回。
??皇后勉强打起精神,?“陛下怎么不去看看杨婕妤？她还怀着身孕。”
??“都说少来夫妻老来伴，你身子不好,?我总是放心不下,?”皇帝感慨道，“杨婕妤那里有嬷嬷看着,?你要是喜欢那个孩子，到时候就抱过来给你养,?不喜欢就算了。”
??皇后微微叹气,?“蔷儿她这些天瘦了不少。”
??皇帝冷淡了下来,?“别管她，她享受了公主的荣华,?如今也到了她为百姓付出的时候。”
??能以一人之力止兵戈停战事,?皇帝根本就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洛家，洛晞也正在听洛尚书分析局势，顺便问了句，“既然陛下对皇后如此尊重,?为何又对昭阳公主毫不喜爱？”
??洛尚书抚了抚胡须，“这和一桩成年旧事有关。”
??在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他和昔日的皇后已经定亲，两人极为恩爱。皇帝当时并无继位可能，皇后也身份平庸，并非世家出身，但无人关注他们，自然也没几个在意这些。
??可惜，先帝太子仙逝，先帝大病一场，迫于无奈，必须择一继承人，于是改封皇帝继任。
??若只是皇子妃，官宦出身也算是够了，若是皇后的位置，那一般都是世家大族的女子。
??皇帝执意要封发妻为后，朝臣念着糟糠之妻的情分，想着退后一步，恳请陛下召选世家女子入宫，册封三妃九嫔。
??皇帝再拒，绝口不提此事。
??当时皇后尚未有孕，皇帝一怒之下宠幸一宫婢，宁愿让宫婢之子占了庶长子的名头，也不愿纳世家女子为妃。
??世家因此怒气冲冲，原本想要送女入宫的王家赵家宋家等干脆达成一致，世家女不入后宫，且等着看皇帝的好戏。
??恰逢此时，皇后有孕，皇帝惊喜万分，派了众多人手保护皇后，严防死守，担忧世家对皇后不利。
??“世家对皇后动手了？”洛晞恍然。
??占了皇后的名分，后宫的位份还不肯分出来给世家女子，也难怪那些世家眼热看不下去了。
??没了一个皇后，皇帝才二十余岁，也需要人打理后宫，迎娶新后是早晚的事情。
??洛尚书无奈点头，“当时陛下说太医诊治皇后孕像，脉象显示是皇子。”
??当然，是皇子也不能说明什么。一个不喜欢世家的皇帝，一个非世家出身的皇后，若是再来个嫡出的太子，世家也经不住这样的打击。
??皇宫内部风云变幻，皇帝的举动让世家寒心，世家自然也少不了报复一二。
??所以——皇后早产了，而且从此身体受损，未能有孕。
??一男一女的龙凤胎，最后却变成了龙死凤生，这兆像太过不吉，皇帝命人草草将皇子葬了，对外只说是皇后平安诞下三公主。
??洛尚书感慨不已，“当年那几家一个两个也心狠，要不是皇帝反应及时，怕是皇后都活不下来。”
??“这事似乎没几个人知道，”洛晞不自觉想起了陆蔷，她好像从不知道自己有过一个兄弟。
??洛尚书无奈笑笑，“也不算是什么好事，世家忙着处理首尾，皇帝想要遮掩下去，这事便这么不了了之了。”
??夜晚，皇后从梦中惊醒。
??身体越来越虚弱，她反倒格外容易想起往事。
??年少时的骄纵，为皇子妃的恩爱，为皇后的不易。
??她生产后，分明就听见了皇帝的一声怒吼，“为什么死的是皇子？”
??那不仅仅是皇帝的嫡子，还承载着皇帝对国家未来的期许。
??是啊，为什么是皇子呢？皇后留下了泪，却也因此更重视自己的女儿陆蔷。
??皇帝对皇后感情依旧，对陆蔷却多了几许厌恶和漠视，不再提起自己失去的嫡子。
??世家大妇看不起她的身份，她只能在平日后宫事务中忙碌，借以掩盖自己的不得意。
??没有嫡出的皇子，皇帝和世家闹僵，不愿纳世家女子入宫，未来的一切似乎都岌岌可危。


第45章 沙盘
　　洛晞有几分拿不准, 陆瑕口中的大事究竟是什么大事，干脆请他去府里坐坐。
　　仆人端了茶上来，陆瑕垂眸, 品了一口茶。
　　洛晞抬手，示意仆人先下去。
　　陆瑕整个人似乎阴郁了许多，原本的笑意也不翼而飞，紧皱的眉心已经成了个“川”字。
　　“大皇子可是有了新的想法？”洛晞含蓄询问道。
　　陆瑕深吸一口气，“我听闻岳大人多次推荐洛公子，今日确有正是, 欲寻求洛公子帮助。”
　　剧情中，大皇子没过多久, 便被圈禁了。具体原因，剧情中没能提到。
　　洛晞心中陡然间有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大皇子是想？”
　　“我欲要与卓大人结识一二。”陆瑕轻描淡写, 没有多说。
　　卓大人全名卓航，乃是九门提督使, 掌兵守卫京都。
　　洛晞将这句话回味了好几遍，品茶的动作都迟缓了几分——这位大皇子想学李二逼宫夺位？
　　“一开始, 我想着父皇只是受奸人所蛊惑, 这才沉迷修仙问道, 可父皇连皇妹也不顾，如今母后新丧, 皇妹便远嫁, 我这才意识到不能等了，”陆瑕紧皱的眉心不曾松开。
　　对他而言，皇后比皇帝远要亲切几分，就连陆蔷, 在他心中也比皇帝重要。
　　茶水从温热渐渐变得冰寒，洛晞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避而不答，“大皇子可有计划？”
　　洛晞这话其实问的有几分唐突，不过鉴于他和陆瑕之前也有了不少交流，再加上岳清凌平日没少到陆瑕面前提起洛晞，陆瑕很自然便接受了。
　　陆瑕大致讲了自己的计划，他正在培养一批好手，卓大人的妻妹嫁给了他的幕僚，他的副官陆瑕也不想错过，当然，这是分开的，避免有人泄露秘密。
　　不仅如此，他还凑出了一笔银两，打算陆续给京都其他兵营的塞钱，至少保证他们在最关键的一日哑口无言。
　　洛晞听了一圈，“大皇子是想今年七月？”
　　皇帝日常喜欢出宫避暑，正好也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是。”陆瑕的脸色依旧有几分阴沉，“我想请先生帮我。”
　　洛晞叹气，揉了揉眉心。
　　“我能为大皇子提供部分银两，”洛晞绝口不提其他事。
　　银两好说，只要是通用的银票，或者将真金白银上的印记给融了，到时候也看不出多大的问题。
　　陆瑕有几分失望，还是温和道，“多谢洛公子。”
　　洛晞委婉打圆场，“陛下信赖卓大人，怕是卓大人未必会轻易心动，大皇子若是有意，不妨去询问关内侯的意见。”
　　杨炳华这种老匹夫，肯定心里也少不了成算。
　　“那洛大公子？”陆瑕试探着问道。
　　洛晞微微蹙眉，“大哥他等到今天六月，或许便要返回边疆，怕是来不及。”
　　边疆的诸多事情，洛国公主要把控着，但下一代也要培养起来了，洛昶不可能长期呆在京都。
　　当然，就算待在京都，洛晞也不可能替洛昶将此事答应下来。
　　陆瑕再次施礼，“多谢洛公子。”
　　洛晞扶他一把，“大皇子言重了。”
　　看着陆瑕走远，洛晞的笑容倒是带着些许讽刺，未能掌权的皇子和垂垂老矣的帝王，啧，两个选择都不怎么样。
　　-
　　自从知道了陆瑕的谋算后，洛晞虽说没有去告发他而是等着后续，但出门也减少了许多。
　　成淳博干脆亲自找上门，“好友，平日难得一见，怎么你最近越发深居简出？”
　　洛晞轻笑，“你是想找我还是想找阿芷？先说好，要是让我帮你递信，我可是不会同意的。”
　　成淳博悻悻然，“罢罢，我说不过你，我是想请你去一乐。”
　　洛晞挑眉，跟着成淳博上了马车。
　　找了个人过来唱曲，顺带着叫了两个歌姬，成淳博一脸兴致勃勃打探消息，“洛晞，杨延离了京，你就连出门的兴趣都没了？”
　　洛晞嘴角一抽，“你想多了。”
　　成淳博继续道，“那我邀你去明月楼，你可愿去？”
　　明月楼这名字虽说大气动听，洛晞也略有耳闻，这是青|楼。而且，里面不仅有女人，还有男人……他们做生意的范围比较广泛。
　　窗户外，一只鸽子窜了进来。
　　“你去我就去。”洛晞冷笑一声。
　　成淳博摸了摸鼻子，“那就算了。”
　　成淳博心里暗暗感慨，看来洛晞是真的死心眼了，说不定还打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主意。
　　鸽子钻进来的时候，成淳博正在品酒。
　　“咕咕咕。”鸽子先是飞到了洛晞的身侧。
　　洛晞取下信件，杨延在里面简略写了他这一路的见闻，抱怨这阴湿的天气，也和洛晞分享趣闻，就连他兴致上来作的不那么押韵的打油诗，也占了一些篇幅。
　　洛晞翻阅着信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成淳博抬头看了一眼，不由摇头，又喝了一杯酒。
　　大概洛晞也没发现，他在收到杨延信件的时候，会格外温和几分，与平日的疏离冷淡完全不同。
　　好友不肯陪他，成淳博又将目光转向了鸽子，逗弄道，“我是你主人的好友，你主人现在忙着看信，要不我喂你喝茶？”
　　一边说着，成淳博将自己的酒杯给递了过去。
　　鸽子走了过去，正当成淳博以为他成功骗到鸽子的时候，鸽子一翅膀拍飞了酒杯，又飞到了他的头顶上，用力一爪子抓散了他的发带。
　　“咕咕咕。”鸽子趾高气扬飞到了洛晞怀里。
　　成淳博一呆。
　　“你是不是欺负它了？”看完了信，洛晞恰好看见这一幕，简直无语，“它上次从你家回来，就再也不肯往你那边飞过去，你别当鸽子就没脾气。”
　　成淳博愤愤然扎好了头发，“肯定是杨延这厮把鸽子给带坏了。”
　　-
　　回了信件，洛晞没有向杨延提及京都底下的暗潮，只说是一切都好，让他不必担忧。
　　三日时间已过，也该归还舆图。
　　洛晞忙碌了几天，终于将舆图差不多翻抄了一份，利用一些现代地图的绘图知识将内容详细化，又将各处不通的地方单独标识，打算到时候再问问洛国公。
　　洛晞去还舆图的时候，洛国公恰好有空。
　　想着早些询问，洛晞干脆摊开舆图，“爹，我看这些地方的绘图似乎有些不大清晰，不知您今日可否有空，能不能给我讲讲？”
　　洛国公随手拿过纸笔，拿镇纸压盖住舆图，说道，“看来你对这些倒是感兴趣。”
　　洛晞心口一跳，不敢保证洛国公是随口一问，又或者是有了什么怀疑，只是道，“报纸的规模越来越大，我也想着再开辟几条商路，把这些地方给连接起来。既然要开商路，总得把地方给摸清楚。”
　　“那可不是一日之功，”洛国公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是拿笔勾勒出详细轮廓，将这些地区一一描述，最后道，“有些地方本就是机密，你知道个大概便好。”
　　洛晞颔首应是，打算回去就将自己的舆图给填充起来。
　　将舆图收起来，洛国公转而拿出了沙盘，“除夕之时，你也曾看过我和你大哥的试炼，这些东西你也该知晓个大概，好歹将来能应变一二。”
　　洛国公是武将出身，对洛晞要求便是不那么严，但行军打仗也该知晓一些。基础知识洛国公也讲的差不多了，如今也该来到实际的沙盘演练。
　　洛晞自然无不可，多学一些，将来应该能派上用场。
　　洛国公又问，“你想拿哪里试手？第一次，总该选个你熟悉的地方。”
　　洛晞垂眸吃点心，“要不京都吧？我常年在京都长大，而且我听闻老祖宗也曾经随着□□，第一个攻下京都。”
　　“这倒是不假，”洛国公微微叹气，转而拿出了京都的沙盘，“这些内容到底对陛下不敬，你在外也不要提。”
　　洛晞倒是一愣，他是随口一说试探一二，可洛国公为什么连京都的沙盘也有？
　　洛国公轻咳一声，道，“京都易守难攻，但也不是没有破局的法子。既然是练手，那你来守卫京都，我来攻城略地。”
　　洛晞欣然同意。
　　攻城器械的数目都是一定的，再加上士兵的损伤以及银钱的变化，洛晞忙于防守，偶尔还会试探一二主动进攻。
　　两人你来我往，分别排兵布阵，不知不觉，便是两个时辰过去。
　　沙盘上，属于洛国公的旗帜终于插在了皇宫中。
　　“不错，”洛国公难得夸了一句，“不过实际中变数更多，还需要考虑更多方面，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明日我们继续。”
　　洛晞揉了揉眉心，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洛国公怎么打下京都的一二三四个计划。
　　洛晞深一步浅一步出了门，心中一个念头有些按捺不住。
　　既然他不能实际演练一下，不如让陆瑕来试一试？


第46章 怀疑
　　这个念头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洛晞回了房间以后，再度沉思，干脆将陆瑕可能拥有的人脉和资源一一列出, 再将京都的几个重要关隘列出来。
　　洛国公给出的舆图可以说有几分粗糙，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清晰，毕竟全靠人工测量，人力有限，这些问题在所难免。
　　洛晞犹豫片刻，还是利用前世的比例尺等知识, 拿着炭笔，重新绘制了一份高清版的地图, 将附近的山川地形以及街道小巷全部标注出来，甚至世家的位置也有。
　　画完了图, 已是戌时, 洛晞有些睡不着了。
　　洛晞不期然想起了杨延，以往他们靠在一起, 洛晞倒是睡地快，如今分开了, 似乎他的一部分心神也跟着杨延去了越国。
　　大概《诗经》里的“寤寐思服”还真有几分道理。
　　第二日, 洛晞难得出了门, 去了平日常去的茶楼。
　　“原来是洛公子，”掌柜笑呵呵打招呼, 倒是有几分意外, 不免多嘴一句，“怎么不见杨公子？”
　　“他去了越国出使，”洛晞也有几分遗憾。
　　掌柜恭敬请洛晞去二楼坐，大堂里那个靠窗的位置, 是洛晞和杨延常坐的。
　　大皇子陆瑕自然知道洛晞出门了，他不好日日去洛府拜访，毕竟皇帝还盯着，但在外面和洛晞巧遇一下还是可以的。
　　看见坐在窗边走神的洛晞，陆瑕难得流露出一分笑容，“洛公子。”
　　他刚想坐下，洛晞回过神来，正好起身，微微一笑，“今日我有些事要和大皇子商议，不如去包厢吧。”
　　陆瑕自然同意，和洛晞一起朝着包厢走去。
　　确定周围没有其它人，洛晞关上门，将准备好的那一张地图递过去。
　　“这？”陆瑕一眼扫过去，恍然觉得原本还有几分迷糊的京都地形彻底了然于胸，甚至每一家的位置都可以轻易找到。
　　“我一幕僚所画，”洛晞不愿多说，“送于大皇子，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洛公子大才。”陆瑕感慨不已，看着洛晞眼眶泛红，更是格外感动。
　　以往他相信岳清凌，所以有重要事件也会询问洛晞的意见，他相信，正是因为自己礼贤下士以及表达了信任，洛晞才愿意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托付出去。
　　也因此，洛晞连夜画了这么一幅地图，耗费了大量心神，才显得面色不好，带着有几分困顿。
　　洛晞：“……”
　　这地图只花了一个时辰不到。
　　既然已经误会，洛晞也不会刻意去解开，只是继续道，“我有一良策，愿帮助大皇子拿下京都。”
　　陆瑕顿时正色道，“先生请讲。”
　　陆瑕更换了称呼，以示尊重。
　　他这一次彻底意识到，如果能够把握住洛晞，他是占了多么大的便宜。
　　洛晞干脆摊开地图，将昨晚洛国公列出的一二三四个计划挨个讲出，重点讲述如何拿下京都后把控京城。
　　陆瑕眼睛发亮。
　　洛晞微微一笑，“大皇子觉得如何？”
　　“若我能成事，必拜先生为相。”陆瑕真心道。
　　洛晞冷静在纸上打了个叉，“以上的方案都不够。”
　　当着洛国公的面，洛晞自然收敛几分，对战也都是按照正统的来，兵对兵将对将，不会搞出什么骚操作，就算有陷阱也都是正常套路。
　　但面对陆瑕，洛晞就淡定多了，他干脆把一二三四个计划的精髓杂糅到一起，顺便加进现代巷战的特殊性以及游击战的灵活性。
　　陆瑕听的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看着洛晞的目光不自觉变了。
　　从亲和到尊敬，再到惊奇和畏惧。
　　洛晞适可而止，“大皇子不妨再想想。”
　　他说再多也没用，实施方案的是陆瑕，中间出了差错他也只能自己来。
　　陆瑕听的有些头大，前面还好，后面他有些跟不上洛晞的思路，听到洛晞这一句话，他舒了一口气，“多谢先生。”
　　-
　　送走了陆瑕，洛晞又坐回去喝茶了。
　　久久没出声的系统终于冒出来了，“宿主，你真要帮助大皇子逼宫？”
　　系统内心有些慌，按照剧本，大皇子是被圈禁了的，但剧本里可没有洛晞参与。
　　万一洛晞参与，再拉着一群人帮忙，结果最后成了呢？那剧本不是中途就崩了？
　　“你怕什么？”洛晞打了个哈欠，感觉有些困，“若是不能成，那剧本自然是继续下去，若是能成，那虐的方向换一换，其实也可以的。”
　　系统期期艾艾，仔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洛晞收敛了笑意，问道，“现在剧情完成度多少了？”
　　系统幽怨道，“剧情已经进行了40%，但完成度只有5%。”大部分的剧情，都偏移了。
　　洛晞沉默片刻，安慰道，“仔细算一算，还是有及格的希望的。”
　　系统嘤嘤嘤哭了半天，它一开始以为自己的宿主说不定能拿满分，如今却成了及格也困难。
　　洛晞不理它，直接回家了。
　　昨天他想了想，这布置似乎还有一两个漏洞，今日不妨再去询问一二。
　　再次去了洛国公的书房，洛晞拿着沙盘比划，“这个关隘似乎是严防死守，但好像可以更加变通一下？”
　　昨天一次性调动整个京都的局面变动，洛晞又是第一次，不免有些头昏眼花，漏掉了几个次要的地方。
　　洛国公微微颔首，又讲了讲他暗中留下的布置。
　　洛晞听的一愣，心中忍不住想，幸亏他没直接照搬洛国公的计划，不然这个布置最后都可以再次翻盘了。
　　洛国公安慰道，“你一时想不周全也是正常，我留此一手，也只是提防意外。”
　　洛晞总觉得洛国公似乎意有所指。
　　洛晞再次打量洛国公，不觉有几分恍惚，面前这人是他父亲，也在边疆中卓有建树，似乎在朝堂上极为沉默，基本上都是洛尚书一个人代替洛家出面。
　　有些问题，洛晞害怕洛尚书发现，所以都是拐着弯来问洛国公，也因此，他们交流的时间格外多。
　　那问题是，边疆的武将，真的就不懂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吗？
　　洛晞不敢再想，随便找了个理由回去了。
　　回了自己的院子，洛晞催促道，“系统，你确定一个世界只有你一个系统吗？”
　　“当然。”系统一蹦三尺高，“宿主，你要搞清楚，系统之间是会互相排斥的，何况像我这样的主角培养系统。这么大的挂，只能主角所有。”
　　要是是两个主角，那到时候该怎么抉择？
　　“那我爹是？”洛晞现在总感觉洛国公似乎有点不对劲。
　　朝堂上的事情不多，洛国公似乎在筹备什么。
　　系统委婉道，“那是宿主你自己是个狼人，所以看别人也觉得像是个狼人。”边疆不需要多加管控吗？
　　既然如此，洛晞也放下了心。
　　虽然这虐文主角的身份没多大用，但有了剧情，他好歹也可以推测一二，提前做好准备。
　　比如说，主角最后的死因，是因为造反。
　　-
　　越国那边也不大平静，杨延有些腻烦了。
　　身后，一个穿着劲装的姑娘追了过来，“杨公子，你等等我。”
　　杨延脸都快青了，让身边的侍卫拦住她。
　　姑娘不依不饶，继续道，“你喜欢谁？她难道能比得上我吗？”
　　姑娘对自己的容颜极为有信心。在整个越国，都是数一数二的。
　　“你？”杨延嗤笑一声，“你还没我好看。”
　　在杨延看来，洛晞自然是最美的存在，只要他在那里，整个世界就生动了起来。
　　杨延心里悄悄把自己排在了第二，这样他们才是最合适的。
　　姑娘：“？？？”
　　心中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但姑娘还是坚持着道，“杨公子，按照我们越国的风俗，若是有喜欢的人，自然可以把他抢过来，我要和那人比试一二。”
　　越国人人尚武，姑娘腰间也配了马鞭。
　　杨延一愣，随手一指，“也行，你能打过我身边的侍卫再说吧，到时候再来挑战我。”
　　就这么点花拳绣腿，杨延连看都懒得看。
　　姑娘气呼呼，“杨公子，我不是要挑战你，你的心上人是谁？”
　　“我知道，”杨延道，“可我的心上人也是男人。”
　　恰好，鸽子从洛晞那里飞了过来，施施然落在了杨延的肩上。
　　“你看，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杨延举着胖鸽，正色道。
　　鸽子歪头，“咕咕咕？”绿豆眼居然带上了几分鄙视。
　　姑娘眼泪汪汪跑了。
　　王俨在一边看笑话，一边道，“这鸽子分明是洛兄的信鸽。”
　　杨延捧着鸽子，“分明是我们一起养的，它能长这么胖，也有我的功劳。”
　　鸽子闻言，顿时飞到了王俨那里，朝着杨延愤怒咕咕咕叫了半天。
　　杨延摩挲着下巴，“其实那姑娘说的也不完全不对。”
　　至少那一句，喜欢就要抢过来，好像有点道理。
　　杨延心中暗暗下了决定，要是洛晞同意他们在一起，自然最好，要是不同意……那他就死缠烂打，争取把他抢过来。


第47章 告白
　　杨延不在的日子里, 洛晞和杨延的交流只能靠鸽子传信。以前两人时常交流，倒也不怎么觉得难耐，如今隔个好几天才有一封书信, 洛晞倒是分外想念。
　　陆瑕来找他的时候不多，一方面是为了避嫌，一方面他也极为忙碌，不仅是忙着手中的朝堂诸事，还要联络其他人。
　　洛晞无所事事，干脆忙着报纸的发展, 势必要将报纸卖向大江南北。
　　这一趟出使，杨延回来的远比洛晞想象中要快。
　　原本洛晞估算, 至少也要等到六月才能回来，可杨延快马加鞭催促着周围的人, 将将五月出头, 便赶回了京都。
　　已近黄昏，陛下体谅出使的人一路辛苦, 让他们先回府休息，允他们第二日再入宫禀告。
　　杨延二话不说, 骑着马去了洛府, 气喘吁吁, 一路不等他人通报，直接进了洛晞的院子。
　　仆人本想追过去, 却被羊禹一把拉住, 摇了摇头。
　　羊禹叮嘱道，“公子前几日说了，若是杨公子过来，可以不必通报。”
　　桌边点了灯, 洛晞正在作画，纤细的狼毫笔在纸上勾勒出轮廓。
　　杨延顿了下，整理了衣服，这才大步走过去，“我有些想你。”
　　洛晞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看了杨延一眼，不由莞尔，“是瘦了些。”
　　鸽子跟着飞了进来，歇在了桌子上。
　　杨延深吸一口气，额头还有些许汗渍，手指不自觉扣着桌子，试探着问道，“离开前我们的那个问题，你可曾有了答案？”
　　不论是什么结果，他总要知道的。
　　洛晞看着杨延似乎有点紧张的模样，干脆拉着杨延坐下来，不答反问，“我要是拒绝呢？”
　　杨延咬牙，“那我就——”
　　“嗯？”洛晞挑眉。
　　两人只有咫尺的距离，杨延伸手抱住了洛晞，直接亲了上去，“那我就死缠烂打。”
　　他本想说强抢过来，可看着面前这人温和的笑容，杨延忽然舍不得他难过，也不想逼迫他做任何事情。
　　一触即离的一个吻，反倒让洛晞心软了不少。
　　洛晞认真看向杨延，“不是我有没有答案，是你想好了没有。”
　　这次的出使，算他们的冷静期。
　　杨延眨眼。
　　洛晞收敛了笑意，“你出去这么久，有没有在外面遇见让你动心的人？”
　　杨延不可置信看向洛晞，“我怎么可能看上别人？”
　　洛晞抬手，扣住杨延的手腕，“杨延，我的感情不是闹着玩的，如果我认定了你，那你不可以娶妻生子，也不可以再和其他人有什么牵绊，不论什么理由我都不接受。”
　　其他世家子弟中，也有人有龙阳之好，但这不影响他们娶妻纳妾，孩子也不少。
　　但如果发生在杨延身上——洛晞不保证自己不炸。
　　招惹了他，再想脱身，那就不可能了。
　　杨延一愣，恍然道，“你就是因为这个冷落我？？”
　　这些天，洛晞回信都不多，字句冷淡有余，倒是看不出多少思念。
　　洛晞纠正道，“是冷静。”
　　他也压抑的很辛苦。
　　杨延抱着洛晞的腰，不满道，“你说的我自然能接受，但你要补偿我。”
　　既然谈妥，洛晞也温和了下来，“你想要什么？”
　　杨延看着洛晞，心跳有几分加速，“至少说点好听的。”
　　洛晞沉思片刻，直白道，“日后我待你，珍之重之，如珠如玉，我的一切都可与你分享。”
　　杨延的手和洛晞十指相扣，“我不会说这些，但我会一直守着你。”
　　两人依偎半晌，杨延忽而补充道，“如珠如玉也好，珠就算了。”
　　“你不喜欢？”洛晞挑眉，他原本还准备了几颗漂亮的琉璃珠，打算送他做礼物。
　　杨延摸了摸鼻子，“从一开始到现在，这鸽子胖了不少，我说它像猪一样胖。”
　　“咕咕咕。”鸽子等着绿豆眼，不满的叫了好几声。
　　-
　　第二日，杨延去了皇宫，要向皇帝禀告此次出使相关事项。
　　耿瑜耿姑娘从越国追到了京都，她倒是想看看，杨延的心上人长什么样。
　　杨延对她格外不耐烦，平日也不怎么搭理她，这次干脆把柳冠这个纨绔子弟给叫出来，让他帮忙敷衍一下，好歹别让人走丢了。
　　柳冠一边打哈欠，一边带着耿瑜闲逛，“其实京都也没什么好看的，虽说繁华了些，但也就那样。”
　　耿瑜兴致勃勃打量着周围的事物，看到前面茶楼的一个男子时，眼睛一亮，“走，我要去见一见这位公子。”
　　柳冠转头，正好看见了洛晞在茶楼喝茶，不由脸色一黑。
　　他算是发现了，这位姑娘就是看脸，看谁长得好看便多看几眼，最好看的他也就最想嫁过去。
　　关键是，选谁不好，偏要看洛晞！
　　耿瑜兴致勃勃冲过去，走到洛晞身边的时候微微行礼，“这位公子，附近可有座位？”
　　明明周围还算空旷，但耿瑜借着拼坐的理由，硬是走了过来。
　　“不巧，正在等人，”洛晞笑笑，看了耿瑜一眼，收回目光。
　　耿瑜不大相信，“等的是何人？”
　　“说起来，耿姑娘也认识，”洛晞温和笑笑，“是杨延。”
　　虽然杨延没有提起过这位耿瑜，但洛晞自己在和亲队伍也有人手，他自然知道，这位耿姑娘看上了杨延的美色，从越国一路追过来的事情。
　　但今天一看，洛晞觉得，这些人大概是走眼了。这位姑娘目光清正，根本就是有备而来，怕不是为了一个杨延。
　　耿瑜一惊，“你是那位洛公子？”
　　这吃惊的表情倒是有几分假。
　　洛晞不介意陪着打太极。
　　柳冠催促道，“走吧，洛晞还要等人，这里没你的座位。”
　　耿瑜干脆叫仆妇搬来了一个椅子，在过道上坐了。
　　这边不是桌边，但也可以陪着讲话。
　　柳冠脸绿了。
　　洛晞心里略有几分好笑。
　　果然，耿瑜说了几句闲话后，话题转到了报纸上面，“这报纸也是个新鲜物件，听闻是洛公子所创，我也想着这一次能不能见一见这样的神仙人物。”
　　“耿姑娘过誉，”洛晞并不居功，“当时的众多人都有参与，事后也有许多人一同谋划。”
　　耿瑜继续吹捧，“可惜我们越国未能有这么个好东西，还是贵国人杰地灵。”
　　洛晞只是笑，顺便端起了茶杯喝茶。
　　柳冠一开始还有点愤怒，后来倒是转过弯来了，合着这姑娘是看上了报纸，想要搬运到越国一部分？
　　寻了个包间继续谈，耿瑜终于直言，“我想要在越国同样开一个报纸铺子，希望寻得洛公子的帮助以及将贵国报纸也带一些回去，收益可以三七开。”
　　三七，自然是洛晞三，耿瑜七。
　　耿瑜也不傻，虽然他们可以偷偷做，但明显，洛晞这边风生水起，肯定是有不少文人墨客坐镇，她想要一时凑齐那么多人手也未必能够，何况还会因此受到攻讦。
　　洛晞认真盘算了下，“可以。”
　　他知道等到耿瑜站稳了脚跟，这报纸的收益账册肯定会有假，但没关系，等他撑过了这几年，一切就要重新算起。
　　接着，他们开始商议越国报纸的开端以及接下来的路线。柳冠全程走神，倒是格外惊奇，这报纸居然还要去越国继续发展。
　　耿瑜看着洛晞，心里感慨不已，忍不住问了句，“你愿意娶我吗？”
　　迟早要嫁人，不如嫁个厉害的。
　　杨延从宫中出来，兴致冲冲来茶楼找洛晞，结果没在原本的座位上发现人，等他询问了掌柜，才知道他们去了包间。
　　结果，他刚推门进来，就看见耿瑜和洛晞相谈甚欢，然后就是耿瑜那一句，“你愿意娶我吗？”
　　杨延：“……”
　　才离开半天，洛晞就被人看上了。
　　柳冠原本正在喝茶，看见杨延进来以及听见耿瑜这句话，顿时一口茶喷了出来，连连咳嗽不已，心头顿觉不妙。
　　杨延假惺惺一笑，铁砂掌抚上柳冠的背，“不是让你陪着耿姑娘在外游玩，怎么玩到这里来了？”
　　柳冠感觉一股大力从背后传来，咳嗽的更大声，他要被拍晕了。
　　耿瑜顿时眼泪汪汪看着洛晞，逗弄杨延的心思上来了，“今日我对洛公子一见倾心，还望杨公子不要阻挠我。”
　　杨延脸一黑，顿时想把人给扔出去。
　　“耿姑娘慎言。”洛晞微微一笑，眼中却含着警告。
　　别太过，别欺负他的人。
　　“洛公子，我是真的喜欢你，若你愿意娶我，我可以一直保护你。”耿瑜只想看好戏，顿时眼眶红了。
　　她知道洛晞是个文弱书生，但此刻她毫不介意这一点，话语中倒是透出几分真心实意。
　　洛晞平静看向她，“我仔细想了想，收益分成不如四六吧。”
　　耿瑜脸上的笑容一僵，眼泪顿时收回去了，直接起身，“洛公子，改日再见。”
　　这小气的男人！
　　-
　　等耿瑜走远了，杨延又和洛晞一起闲聊了许久，这才回去。
　　先是让侍卫去找耿瑜的侍卫“切磋”一二，杨延直白让柳冠带话，劝这位耿姑娘早日回越国。
　　哪怕他现在知道了事情原委，也希望耿瑜早点走，最好以后都别来了。
　　一路上，杨延琢磨着自己的事，虽说他和洛晞互许终身，但他们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也未能宣告世人，连两方的家族都可能阻挠。
　　嗯……先解决第一个。
　　想想自己看过的小册子上的图，杨延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发热，隐隐间也多了冲动。
　　杨延拐了个弯，去了自家的医师郝医师的院子里。
　　郝医师难得见到这位杨公子，连忙让仆妇上茶，“杨公子怎么亲自过来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大可让仆人传话。”
　　郝医师是施夫人留下的，对杨延也算是忠心耿耿。
　　杨延挥退了仆人，小心看了眼四周，“我想让你给我配个药，你不要走漏了风声。”
　　郝医师面色一惊，“公子可是受伤了？可容我把脉一观。”
　　杨延轻咳一声，稍微将那药的用途说明一番。
　　重点描述，男子欢好时容易受伤，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郝医师：“……”
　　杨延催促道，“到底行不行？”
　　郝医师抹了把汗，“好，我这就开始配药。”
　　杨延心满意足走了。
　　不过他忘记了，之前他不肯用药，郝医师这边的医药记录，都会送到洛晞这里一份，杨家的仆人以为这是惯例，这次也派了个人去洛府禀告洛晞一声。
　　洛晞原本还在制药，正在忙碌些杂事，“你说他去了郝医师的院子？”
　　仆人低着头，“正是，奴看公子挥退了下人，拿了什么药，奴等也不知。”
　　洛晞微微蹙眉，心里着实有些担忧，干脆放下了手中的药杵。
　　出使自然也有几分危险，但收益和风险成正比，洛晞看杨延精神还算不错，以为路上没遇见什么危险，没想到是杨延刻意瞒着他。
　　亲自出门，他去了杨府杨延的院子，洛晞冷着脸，“我听说你去配药了，身上可是有伤？”
　　杨延一惊，这也太快了吧？
　　“没什么，只是没事去那里坐坐，”杨延心跳忍不住加速，虽然他已经准备发生点什么，但如今正主找上门来，他一句话都不敢泄露。
　　洛晞越发觉得这人在说谎，看着他放在柜上的盒子，“那我先看看。”
　　在江南养病许久，基本的药理他还是通的。
　　“哎？你别——”杨延一惊，顿时跳了起来，想要拦住洛晞。
　　洛晞好歹学武这么久，短时间内平衡倒是极好，他微一收袖，快速打开了盒子。
　　杨延手忙脚乱抢药，脸上有了几分羞赫。
　　洛晞绕开他，快速将药瓶的瓶塞打开。
　　嗯，气味带着些许芬芳，似乎还挺好闻的，呈膏状，大概是用来涂抹的。
　　一不做二不休，洛晞小心挖出一点，细细一嗅，愣是没猜出来。
　　就是气味好像和他做的有些像。
　　杨延怒瞪洛晞一眼，迅速抢过瓶子，将瓶塞盖好，将盒子扔到了最高的地方，想着待会他就将那盒子毁尸灭迹，那药……咳，先留一下。
　　既然杨延没受伤，洛晞随口问道，“那药是用来干什么的？”
　　杨延：“……”
　　作者有话要说：　　杨延：这话我该怎么接


第48章 重病
　　杨延脸色有几分纠结, 道，“就是个普通的膏药……会让人更舒缓些。”
　　洛晞以为杨延看上了这膏药的香气与柔和，以为这是日常拿来放松揉搓穴位的, 玩笑道，“我还以为你喜欢它的气味。”
　　淡淡的清香，不浓不烈恰到好处，洛晞虽然也在配药，但他这边存了些桂花蕊，香气要扑鼻些。
　　“还行, 这兰花香恰到好处，”杨延面不改色。
　　洛晞有些遗憾, “我原本以为你更喜欢桂花。”
　　他回京后，两人初遇, 便是那一场桂花雨。
　　杨延微愣, “我以为你喜欢。”
　　洛晞失笑，“我没什么喜欢的花朵。”
　　就连衣服, 他也一惯不用熏香，但某些具有纪念意义的, 他总会格外记得一些。
　　杨延轻舒一口气, “我倒是挺喜欢那些不同的花。”
　　洛晞自然并无不可, “我记下了。”
　　以后都安排上。
　　杨延有一瞬间的心跳加速，总感觉洛晞似乎在说些什么有点危险的话题。
　　不过他见洛晞神色平静眉眼温和, 只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等过段时间, 我想出去游学，”洛晞忽然道，“去的地方有些远。”
　　“去哪？”杨延迅速问道，“我陪你一起去。”
　　“还没定下来, ”洛晞玩笑道，“只是想着，带你一路同游。”
　　“该是一世同游才对。”杨延挑眉。
　　耿瑜一开始还想着逗弄杨延，结果洛晞面不改色心不跳威胁了她一番，还砍下了一成收益，她的行为顿时收敛了不少，专心致志研究报纸的布局。
　　可报纸也少不了和洛晞去商议，耿瑜找洛晞的次数多了些，又被杨延找上了门。
　　不同洛晞的先警告后动手，耿瑜的侍卫再次被“切磋”了一次，所有人都鼻青脸肿，有的人甚至都没办法站起来。
　　柳冠乐得在一边看戏，耿瑜脸都青了，“我都说了，这次是正常的交流，没有其它。”
　　杨延那眼神，仿佛她要去做贼一样。
　　柳冠嘲讽笑笑，“谁让你之前开口就求嫁娶，实在是吓到了他们。”
　　耿瑜咬牙，“这事一了我就走，绝不多留。”
　　她加快了速度，迅速将相关人员点齐，一些问题也记录在案，有了相应的解决方案后就打算直接离开。
　　耿瑜要离开的那一天，洛晞和杨延还是出来送行了。
　　杨延脸上多了笑容，当着众多人的面，勉强客气一句，“怎么急着走？不如再留下多玩几天。”
　　耿瑜呵呵一笑，心里腹诽不已，看见我要走你这么开心，我真留下了你能忍？
　　洛晞拉了杨延一把，冲着耿瑜道，“一路顺风。”
　　耿瑜冷哼一声，“我还会再来的。”
　　看着人员渐渐远去，柳冠舒了一口气，这祖宗终于走了。
　　-
　　这一个月里，洛晞带着杨延，几乎走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看荷赏景，偶尔两人纵马出游，也是难得的快活。
　　临近七月，天色阴沉沉的，乌云一点点飘了过来。
　　“我想请洛公子替我坐镇京都，”陆瑕比以往镇定了许多，“我准备半个月之后在京郊行宫动手。”
　　洛晞面有难色，“最近陛下似乎在敲打我等，我怕到时候……”
　　洛晞是想拒绝的，毕竟陆瑕前途未卜，他不想把自己搭进去，何况要是洛晞帮助陆暇的事情暴露，基本上整个洛家也要搭进去了。
　　“若是洛先生那时候有空，便替我看着京都的状况吧，”陆暇感慨道，“如今我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皇宫的苦闷，朝臣的猜忌，一点点在逼着陆暇，不进则退，他没了选择的余地了。
　　“这个自然。”洛晞一口应承了下来。
　　等到陆暇走远了，洛晞微微叹口气，对芍药道，“替我把药拿过来”。
　　侍女芍药走了过来，还拿着个小盒子，推到洛晞面前，“江南的圣手说这药副作用极大，最近一个月都必须修养，他让公子小心服用。”
　　洛晞揉了揉眉心，这药其实很好，对身体极为滋补，奈何药效过猛，吃了之后反倒像是重病一场。
　　洛晞之前一直担忧着京都的事情，所以也不敢随意服药，就怕出点什么事情，自己没有反应的能力。
　　不过，现在倒是恰到好处。
　　借着他这次重病，将整个洛家全部摘出去。
　　先是让鸽子飞去了杨延那里，说他此次不过是作戏，让他勿忧，又让人给成淳博带话，让他把报纸先负责好，最近事情都交给他，别作死。
　　等到事情安排妥当了，洛晞对羊禹道，“去请父亲过来一趟。”
　　等羊禹走了，洛晞吞了这颗药。
　　“咳，”洛晞没能忍住，咳嗽了一声。
　　他拿着帕子擦拭一下，只见血迹斑斑。
　　洛国公来的时候，正好见到这一幕，脸色顿时沉了，“去叫医师来。”
　　仆人惊慌跑过去，洛国公顺手扶住洛晞，看向羊禹，目光格外阴沉。
　　洛晞拽了拽他的衣袖，在他掌心写道，“自有安排。”
　　洛国公原本还在担忧，等他反应过来时，顿时气笑了。
　　“等你好了，给我等着。”洛国公冷着脸道，动作倒是放轻了不少。
　　医师来的很快，一诊脉便是脸色大变，用眼神示意洛国公出去说。
　　洛晞轻咳一声，拉着洛国公的袖子，不让他出去。
　　洛国公正色道，“直接说。”
　　“这，这脉象怕是不大好，”医师吞吞吐吐，“洛二公子似乎心血耗尽，有油尽灯枯之相。”
　　他其实更想说，这人怕是只能续命了。
　　洛国公攥着洛晞的手一点点握紧，哪怕他知道洛晞是服了药，此可也不得不有些后怕，他咬牙道，“去请太医来，多找些医师问诊。”
　　消息流窜的很快，洛晞有些支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既然洛晞要他配和，洛国公自然知道该做什么，他找来了京都赫赫有名的医师，让他们挨个问诊，甚至还刻意去了皇宫求医。
　　不出一天，整个京都都知道，洛晞旧病复发，似乎已经油尽灯枯。
　　-
　　洛家以不能耽误病情为由，直接闭门谢客，谢绝任何人来访，就连杨延也被挡在了门外。
　　杨延心里憋着一口气，连日写了纸条让鸽子飞过去，可是他很少收到回信，似乎一天才有一条，也总是让他勿忧。
　　陆暇亲自上门了一回，见洛国公神色不大好，府里的仆人也一个个面带愁容，顿时劝解了好几句，说天无绝人之路，之后定当好转等等。
　　陆暇也有些心虚，难道是洛晞为了忙碌他的事情，直接累病了？
　　洛晞心里是有些后悔，他以为这后遗症就是在床上躺几天，关键是他现在每天都睡的格外死，怎么折腾都醒不了，要不就是咳血。
　　洛晞自己看了看铜镜，发现镜中的人脸色苍白，嘴唇失了血色，似乎大病一场命不久矣。
　　周围的医师小心翼翼，连夜商讨法子给洛晞续命，就怕他哪一天眼睛一闭就睁不开了。
　　补药开了不少，又怕人虚不受补，金针刺穴也没少刺。
　　洛晞病恹恹的，难得醒过来一次，精神也不怎么好，食量倒是没减的太过。
　　洛尚书脸色很难看，哪怕他得了洛国公的消息，知道洛晞这是自己吃了药装的，也回想到了三年前那些不太好的往事。
　　一改往日的严苛，洛尚书忧愁道，“你这病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看来还是得再找几个医师。”
　　“咳，”洛晞咳了一口血，倒是感觉精神了不少，他懒洋洋道，“其实民间有个法子，或许有些用处。”
　　洛尚书道，“什么法子？你尽管说。便是龙肝凤胆，我也想办法替你谋划来。”
　　“民间传闻，冲喜一事，说不定能冲走些晦气。”洛晞此刻精神格外好。
　　洛尚书：“……”
　　他现在想打人了。
　　“说来说去，就是为了这个？”洛尚书气的直接拍了拍他的背，“你也不想想，折腾自己一回，能有个什么好？”
　　“哪能啊，”洛晞轻咳一声，“还有些别的事情。”
　　洛尚书深吸一口气，不和病恹恹的侄子计较。
　　洛国公在一旁坐着，忽然问了一句，“你想和谁冲喜？”
　　“杨延。”洛晞缓缓道。
　　洛国公看着洛晞，沉默不语。良久，他叹了一口气，走到一边支开了窗子，打算先透透气。
　　恰好，正在此时，杨延害怕洛晞隐瞒自己的病情，不肯让他担心，所以没说实话，于是直接□□进来打算偷偷看一眼。
　　周围的侍卫他也熟了，再加上羊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杨延小心避开了外围了巡逻侍卫。
　　等他潜到洛晞屋子窗外的时候，窗户正好开了。
　　洛国公：“……”
　　恰好被抓了现行的杨延：“……”
　　洛国公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冷着脸把窗户用力合上了。
　　京都百姓发现这几天消息一个接一个。
　　先是洛家那位赫赫有名的二公子，忽然间就病重了，好像还命不久矣；
　　再是几个医师都说，如今全靠续命，能不能活就看运气了；
　　紧接着，洛家抛出了惊天炸弹，他们要给那位洛公子冲喜！
　　作者有话要说：　　起初：
　　吃瓜群众：啊，瓜真香。
　　后来：
　　吃瓜群众：手里的瓜都吓掉了。


第49章 初七
　　不论外面怎么热闹, 洛家此刻倒是寒风凛冽。
　　准备溜进来的杨延被洛国公当场捉住，他只来得及看了洛晞一眼，确定他躺在床上精神还好, 便不得不跟着洛国公走了。
　　洛尚书气笑了，“不行，反正我不同意。”
　　“咳，”洛晞轻咳一声，又有一丝血迹从嘴角流下。
　　洛尚书脸黑了，他焦躁在屋子里走了几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性子，你要是愿意先纳个妾室, 要两个孩子，这事我也可以再考虑。”
　　“我要孩子作什么？”洛晞这回不咳嗽了, 但也一脸抗拒。
　　“你将来难道不需要人祭祀？？”洛尚书真想把洛晞拉起来教训一顿,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洛晞自己就不担心死后的凄凉？
　　“我还活着，怎么就得把死后的事情给安排上？”洛晞不以为然.
　　他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 他自己也没多少兴趣养孩子。
　　看着洛尚书不大好看的脸色, 洛晞提议道, “不如您让我爹娶个继室，再给我生个弟弟。”
　　“瞎说什么！”洛尚书冷着脸, “他要是愿意娶早就娶了, 还能等到你说。”
　　这件事似乎陷入了僵局。
　　洛尚书看着洛晞坚定的神色，微微叹气，没把话说死，“如果等你到了三十而立, 你的这份心思还未改变，那把洛昶的次子记在你名下。”
　　虽然洛尚书觉得，年轻人总是心思变化多端，可能这份感情连坚持个三年都不一定。
　　“好。”洛晞答应了。
　　如今正是七月初三，洛尚书盘算了下时间，“既然是冲喜，那就尽快，总归你们两个男子身份相当，谁下聘都不好，便干脆跳过这一环节，两方家长凑在一起，办个宴会吃个饭算了。”
　　洛国公早有预料洛尚书会松口，因此，他现在直接在和杨延商议冲喜一事。
　　杨延被忽如其来的消息砸懵了，但他反应极快，一口应承下来，“好，什么时候？”
　　“七月七日不错，”洛国公道，“你那边有问题吗？”
　　“没有，”杨延咧嘴一笑，“您放心。”
　　“既然如此，你和洛晞算是定下了口头婚约，”洛国公面不改色，只是道，“定了婚约不适合见面，你回去吧，等到冲喜那一日再过来。”
　　杨延：“！！！”
　　杨延没能忍住，再问一句，“我能不能先看他一眼？”
　　“不必，”洛国公面上冷静，心里此刻恨不得把他踹出去，只是压抑着没发作。
　　“你要是有心，就去找你的父亲，让他来和我商议宴会的请帖一事，”洛国公毫不留情送客。
　　杨延恋恋不舍看了洛晞的屋子好几眼，里面还亮着灯，烛光摇曳，隐隐绰绰的人影映在墙上。
　　“时间不早了，”洛国公再次催促道。
　　杨延收回目光，朝着原来的方向走了两步。
　　洛国公脸一冷，“走正门。”
　　再抓住翻墙一次，干脆以后都别进洛家门。
　　杨延迅速溜了。
　　-
　　杨炳华刚从朝堂中回来，就看见自己的儿子在大堂里傻乐，似乎极为欣喜。
　　杨炳华捧着茶杯，喝了口热茶，随口问道，“可是有什么喜事？”
　　“嗯。”杨延笑容不减，“我要成亲了。”
　　杨炳华一愣，不可思议道，“……我怎么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知道？”杨延反问道。
　　杨炳华被噎了下，脸色不大好看，“三媒六娉，总需要我这个父亲在场，还有，玉夫人如今是你继母，也该和对方的夫人聊一聊这些事情，商议婚礼怎么办。”
　　“不需要，”杨延反射性皱眉，听到玉夫人的名头脸色就不大好看。
　　杨炳华不跟他计较，“是哪一家的姑娘？”
　　虽说紧急了些，但他还是想着，先去打探下那家姑娘的名声和品行，稍微了解一些。若是好，他自然要赶紧下聘，凑出一堆丰厚的聘礼，不能让杨延难堪。
　　“是个公子，你也知道，就是洛晞，”说到这个名字，杨延的语调上扬，明显想起了些开心事，“洛家那边已经同意了，七月初七我们冲喜。”
　　杨炳华被这句话炸愣了，等他反应过来，他一拍桌子，脸黑了，“不行，我不同意。”
　　两个男子，成何体统？他还指望着嫡孙。何况洛晞那奄奄一息的模样，指不定哪天就病死了，到时候岂不是平白多一件伤心事。
　　“那你到时候就别来，”杨延轻松做了决定。
　　对他而言，重要的母亲，死了；有瓜葛的施家，联系断了。至于父亲？哦，爱来不来，不来也好。
　　杨延将要邀请的好友名单列完了，兴致勃勃走了。
　　杨炳华在后面气急败坏，“杨延！你给我滚回来！”
　　许多流程被直接砍掉，六礼倒是极快，杨延第二日就出门，抓了一对大雁，送到了洛家，洛昶也代替身体不好还在养病的堂弟，抓了一对大雁，送到了杨家。
　　杨炳华脸黑了，但他看着带着笑容的洛昶，也不好发火，干脆和洛昶一起去了洛家，他要亲自找洛国公商议此事。
　　等一个时辰后，杨炳华叹气，“罢罢，儿女都是债。”
　　摊上这么个债主，他除了顺遂杨延的心意，也没了别的法子。
　　此时尚是国孝期间，这也算是一门喜事，洛国公和杨炳华两人亲自上奏，恳求陛下同意。
　　朝臣脸色微变，皇帝一听是冲喜，再加上洛晞也快死了，干脆大笔一挥，同意了这一桩事，顺带着还赐下了不少物件，算是庆贺，只是这事的规模不能太大。
　　七月初五，喜娘上门，来量体选择喜服，幸亏两府财力都不少，尽快置办一身合适的倒是不难。
　　七月初六，喜服进行最后的修改。请帖也一一发了出去，洛家的合作伙伴，杨家的合作伙伴，洛晞的朋友，杨延的朋友，加起来，基本上京城里的世家一网打尽。
　　洛晞精神好了不少，毕竟药效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洛国公见状，干脆将洛晞拉到练武场，亲自给他演示了不少贴身敌对时的有效击打手段，怎么在最快时间内制住一个人，还让人给他在屋子里准备了少量熏香。
　　洛晞温和笑笑，对洛国公的好意全部接受了。
　　洛国公见他心里有数，倒也放下了悬着的心。
　　-
　　初七，洛府早已挂好了红。
　　因为洛晞身体不好，又是冲喜，洛国公强硬把婚礼的举办地点定在了洛家，杨炳华咬牙，干脆在杨家也举办了宴会，只是没那么盛大。
　　不论其它世家怎么个面面相觑，好歹陛下已经下旨，算是承认了这一门婚事，身份适当的人也该亲自过去一趟。
　　仪式被砍了又砍，但拜天地还是留下了。
　　洛晞脸色有几分苍白，风姿不减以往，依旧温和坚韧，如今他身着红衣，显得整个人越发消瘦，倒是让在场的议论小了许多。
　　杨延手牵着红绸，朝着洛晞安抚笑笑。
　　傧相在一旁唱礼，“一拜天地。”
　　屋外，天气晴好，白云悠悠，正是钦天监难得算出的好日子。
　　“二拜高堂。”
　　屋内，洛国公和杨炳华对视一眼，不管以往多少仇怨，至少他们这一刻放下了。
　　“夫夫对拜。”
　　傧相忍不住擦汗，这一条被改了，毕竟两家都不想低头。
　　洛晞看着杨延，只觉这人哪里都好看，恰好入了他的心思。
　　杨延心想，他们一起长大，也一同遭受那些磨难，合该是天定的缘分，所以才有了这一日。
　　送入洞房这一句也被砍了，洛晞身体看上去不大好，但还是陪着杨延在外喝了一杯水酒，算是敬一敬过来的宾客。
　　两人携手离去，柳冠遗憾笑笑，“我还打算替洛晞把杨延灌醉了，方便他下手。”
　　管铭一颗花生砸过去，“坑杨延你就这么高兴？”
　　“难道你不高兴？”柳冠不答反问。
　　管铭顿时不说话了，别说，他其实也准备灌酒来着。
　　得得得，杨延和洛晞走了，但其他的人还在。
　　成淳博自认是洛晞的挚交好友，想也不想拿了一坛洛晞准备的桃花酿，“来来来，我陪你们喝。”
　　洛昶无奈，这人是为了帮洛晞撑腰还是单纯想喝酒？
　　鸽子也受到了最好的照料，为了不让他去惊扰新人，洛国公难得替它准备了好几碟点心，让它在外面歇着。
　　洛晞和杨延携手回了洛晞的院子。
　　周围的仆人已经清空了。
　　杨延喝了杯酒，看着面前的人，不只是酒意上头还是美色迷人，他忍不住牵着洛晞的手，道，“我以后一定会永远陪着你。”
　　洛晞失笑，“我也是。”
　　两人一起坐到床边，杨延匆匆倒了两杯酒，“先喝交杯酒。”
　　火红的烛光摇曳，洛晞也被勾动了心思。
　　一杯酒下去，酒杯被两人放在桌上，洛晞拉着杨延躺在床上。
　　洛晞忽然问道，“你怕吗？”
　　杨延凑近，在他耳边道，“我有什么好怕的？”
　　杨延猴急，翻了个身，开始抽洛晞的腰带，“你放心，我看了不少书。”
　　洛晞轻笑，任由他折腾，“我会温和些。”
　　该准备的药，他都准备好了。
　　拉着杨延躺下，洛晞轻扣一吻，杨延迷糊了几分，沉溺在这一吻中。
　　洛晞低声问道，“那些书中是怎么说的？”
　　“咳，要先脱衣服，然后，就这样……”杨延一边说，一边比划了一下那个姿势。
　　洛晞眼中笑意不减，将杨延的衣服脱了下来，一边继续一边问道，“是这样的吗？”
　　杨延理智更加飘远，沉浸在此刻的温柔中，“嗯嗯，下一步是……”
　　洛晞从枕下拿出了药膏，“下一步我们继续。”
　　杨延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动作好像没错，就是哪里不对？
　　兰花香的芬芳在空气中蔓延，霍然间被入侵，杨延的呼吸不自觉紧促了几分，他握紧洛晞的手。
　　洛晞亲吻他，“还是你更喜欢桂花香？要不我们换一款试试。”
　　杨延咬牙，身体发软，轻呼一口气，理智终于回来了一半，“骗子。”
　　折腾他的体力倒是好得很，亏他还担心他的身体。
　　“不舒服？”洛晞用力了几分。
　　杨延接下来的话语破碎在□□中。
　　此刻，他只想把老实交代书中姿势的自己给掐死，让你天真让你傻！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能过审……
　　卡文的我好难哦
　　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鸭！今年不更了（狗头），我们明年见！


第50章 混乱
　　半夜, 杨延忽然间醒了过来，他小心翼翼起床，腿还有些软, 差点摔倒。
　　洛晞极容易惊醒，身边有了动静，他也起来了。
　　“怎么了？大半夜，这是想溜？”洛晞挑眉。
　　洛晞表面温和笑笑，内心倒是盘算开了，这人要真是想溜……
　　杨延嘴角一抽, “我去拿把剪刀。”
　　洛晞也没问，干脆按着他坐下, 自己披了件衣服，很快拿了剪刀过来。
　　杨延剪下自己的一缕头发, 洛晞看着他, 也剪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
　　杨延将两束头发叠放在一起，灵活编织成一个同心结, 小心翼翼拿一个锦囊装着。
　　“好了。”杨延将锦囊收好，满意不少。
　　洛晞将剪刀放了, 恰好看见这一幕, 凑近道, “我们也是结发为夫妻。”
　　杨延语调有几分上扬，“自然。”
　　缺了个环节, 那怎么行？
　　洛晞的眉眼温和了不少, 搂着杨延睡了。
　　重新熄了灯，洛晞忽然问道，“不怨我？”
　　杨延一愣，想了半天, 这才意识到洛晞想问什么，豁达道，“有输有赢，这次我输了，我们以后日子还长着。”
　　洛晞闷笑，道，“屡战屡败和屡败屡战，其实没多大区别。”
　　杨延轻哼道，“我就不信了。”
　　下一次，他把洛晞吻迷糊了，不也一样可以供他折腾。
　　洛晞好脾气替他揉了揉腰，“那我等着。”
　　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杨延朝着洛晞的方向再靠近一二，两人睡了。
　　隔日，洛家依旧是闭门谢客，对外只说洛晞身体依旧不适，不便惊扰，让洛晞和杨延两人相处便好。
　　杨延依旧窝在洛晞的院子里，两人毫无意外起晚了。
　　中午都是各人在各人的院子里用些膳食，这些和以往没什么变化，只是厨房有些含糊，另外送来了一大碗汤。
　　仆人面色似乎有些微妙，“这是二老爷特意叮嘱我们熬制的。”
　　洛晞一愣，让他先走了。
　　杨延兴致勃勃打开食盒，仔细一看，脸色不由僵硬了。
　　汤里面有枸杞、鹿茸、牛鞭……仔细想想，还真是大补。
　　洛晞嘴角一抽，对亲爹这份好意敬谢不敏，将汤给杨延推过去，“你喝吧。”
　　毕竟杨延昨晚好像有点精力不足的样子。
　　杨延不可置信看向洛晞，“我像是要补的样子？？”
　　说一个男人肾不好，这就是最大的污蔑。
　　洛晞顿觉好笑，“那我喝算了。”
　　也免得洛国公再三过问。
　　洛晞拿起汤匙，喝了一口。
　　杨延看着汤匙，不自觉想起了昨晚那个吻。
　　走神半天，杨延忽然想起来，洛晞要是把这碗汤给喝了，还不是要折腾他？
　　“咳，既然是洛国公的好意，那还是我来吧，”杨延背后汗都快吓出来了，昨晚洛晞便折腾了半天，再喝了药，今晚还睡不睡了？
　　洛晞挑眉，将碗推了过去。
　　杨延就着洛晞用过的汤匙，将汤喝了，里面的东西自然也没放过。
　　体谅着杨延的身体状况，再加上洛晞好歹也是养病，两人不好出去张扬，只是在屋子里待了一下午。
　　晚上，一家人用膳的时候，洛晞带着杨延出场了。
　　洛昶一呆，两人走在一起，好像是挺配的。
　　洛昱和洛芷对视一眼，低头喝茶。
　　洛国公和洛尚书准备了见面礼，杨延收了。
　　打个招呼，算是暂时承认了杨延的身份，洛晞身边加了把椅子，让杨延入座。
　　好歹是家里所有人在一起，洛国公这次又让人准备了补汤。
　　杨延深吸一口气，连着洛晞的份一起喝了。
　　他才不给洛晞折腾他一晚的机会。
　　洛尚书在和洛晞商量正事，“你还要病多久？”
　　“再等等，冲喜也得过个好几天，才能冲好，”洛晞捧着茶杯，“这段时间，大伯不如减少上朝的时间，大哥也是。”
　　至于洛国公，早就以亲子病重为由告假。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洛尚书蹙眉。
　　前几日，皇帝带着众多大臣和后宫嫔妃前往了京郊行宫避暑，洛家由于洛晞病重一事，一个人都没去。
　　洛晞摇头，“这事不好说，我也只能先等着。”
　　晚上，洛晞和杨延回去了。
　　杨延早已洗漱完毕，洛晞洗漱后，也躺在了床上。
　　杨延还等着洛晞靠过来，两人大战一回，结果洛晞闭着眼睛睡了。
　　杨延心下不忿，“我这么大个活人靠在你身边，你就没点感觉？”
　　洛晞一把捉住杨延的手，正色道，“别闹，你昨晚是第一次，今天先休息一天。”
　　接连折腾，他怕杨延受不了。
　　原来是替他着想，杨延嘴角微翘，抱着洛晞，两人相拥在一起。
　　一盏茶后，杨延感觉自己有些发热；一刻钟后，杨延觉得自己今晚精力格外旺盛，极想发生点什么。
　　杨延将白天的事情思索一遍，顿时明白了，那三碗补药！
　　现在可好，洛晞是没折腾他，他身上的火却开始烧了，只希望有人能给他灭火。
　　翻来覆去睡不着，杨延辛辛苦苦忍了半个时辰，终于没能忍住，推了推身边的洛晞，轻咳一声，“其实天色还早，不如我们折腾一次？”
　　洛晞其实还没睡着，挑眉问，“一次？”
　　杨延主动吻了过去。
　　当然不止一次，有这三碗补药的帮助，这一回，他们闹到了天亮。
　　虽然不见客，但下人还是允许来往的。
　　柳冠虽然遗憾见不到洛晞和杨延，但还是贴心送来了不少补药，以及小册子好几本。
　　杨延接近中午才醒来，看见小册子，脸色不由一黑。
　　“不如我们一起来研读一番？”洛晞调侃道。
　　这分明是杨延让柳冠给搜集的。
　　杨延心虚，义正言辞道，“这些物件，哪里适合洛公子品阅？不如我去搜集些孤本来，再交你品鉴。”
　　洛晞摇头，“都说学以致用，杨公子既然看了不少，总得试一试哪个更好，我闲来无事，只能在这些事情上帮杨公子一二了。”
　　-
　　虽说洛晞没出门，但外面的消息他让人放出去了不少，京都百姓也跟着报纸追此次事件后续。
　　七月初八，洛晞再次重病。
　　七月初九，洛晞被抢救回来。
　　七月初十，洛晞的病开始好转。
　　七月十一，洛晞的昏迷日渐减少，药也能喝下去了。
　　七月十二……好些个军队包围了京都，在沿街搜查。
　　百姓们纷纷惊恐回家，商铺直接关门，没来得及跑的，都被军队的人带过去了。
　　尤其是那些个身份尊贵的看上去像世家子弟的，都是军队抓捕的第一目标。
　　不止是沿街抓人，军队还会挨家挨户敲门，搜查犯人，甚至是世家也被兵围了起来，洛家自然也不例外。
　　洛国公好久没去衙门，今日和洛尚书一同在皇宫内处理公文，如今也被困在了那里。
　　洛晞看向杨延，“你先回去。”
　　杨延也有些着急，“那你行吗？”
　　“洛家人都在京都，没问题，”洛晞淡淡道。
　　杨延狠狠抱了洛晞一下，抓紧时间走了。他母亲遗留下来的仆妇商铺，都还在杨家，偏偏杨炳华去了京郊行宫，杨家没人能撑得起来。
　　洛家此刻也有些惊慌，好在大多数人训练有素，洛晞也站了出来。
　　在洛国公和洛尚书不在的时候，他的身份最高，是定下的洛家继承人，自然可以指挥的动洛家那些侍卫以及暗藏的兵力。
　　洛晞匆匆点了一波侍卫中的好手，交给洛昶，“你先去皇宫，带伯父和我爹出来。”
　　洛昶点头，“好，家里交给你。”
　　至于其他人，洛晞按照家里一惯的巡逻方案，加紧巡逻，大门处和侧门处也埋伏了不少人，要是有人闯进来，也可以拼杀一波。
　　有人安排，主子也不慌，下面的人顿时镇定了许多，一切重新变得井井有条。
　　但外面也需要人说话，洛晞的目光在殷切看向自己的众人面上逡巡，自己又借口病重，洛昱尚年幼，洛芷脸色都白了几分。
　　实在不行，他出面确实是最好的，洛昱和洛芷怕是镇不住外面的人。
　　“外面我去。”难得盛装打扮的王氏出来了。
　　外面的动静这么大，她不可能完全没收到消息。
　　洛昱咬牙，自从三年前的事情发生后，他就很少去王氏的院子，毕竟他受了许多教导，满心以为家里人哪里都好，怎么也不能接受自己的母亲做出这种事情。
　　可现在……
　　多日不见，王氏依旧带着世家大妇独有的矜贵，重复一遍道，“我去是最好的选择，家里交给你。”
　　来不及寒暄，洛晞点头，“外面就拜托伯母。”
　　当然，他会派出足够的人手，保护王氏的安危。
　　“娘，”洛芷轻呼出声。
　　王氏没有回头，她挺直了脊背，朝着大门走去。
　　头一回点兵布阵，就用到了自己家里，洛晞越发冷静，将周围的地形灵活运用起来，也将武器挨个发放下去。
　　芍药也领了一把匕首，这些年，她待在洛家，也学了一二自保的手段。
　　洛晞眉宇间有些忧色，他目前还不确定，军队是大皇子陆暇的，还是皇帝的。
　　军队来的很快，为首的将领态度格外傲慢，“有贼人进了洛家，我们需要搜检，让开。”
　　当然，这只是个借口，这群人进了洛家后，会发生什么，那就不好说了。
　　王氏走了过来，“我看谁敢！”
　　将领脸色微变。
　　王氏表情冷肃，“我是洛家的宗妇，是王家的大姑娘，更是陛下亲封的一品诰命，我洛家男儿个个勇猛，也不惧怕你的那些个官威。如今尔等见我夫君不在，便敢欺压上门。若是有本事，大可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苏武《留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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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逼宫
　　将领皮笑肉不笑, “夫人，我等也是受了陛下的旨意，在外搜查贼人, 还望夫人行个方便。”
　　王氏束手站立，“那陛下的圣旨呢？”
　　将领一时语塞。
　　便是有，王氏也能把它说成是乱臣贼子伪造的。
　　将领有些不耐烦了，“夫人说这些，可是为了拖延时日，让那些个乱臣贼子远走高飞？”
　　洛晞为了让自己的面容显得憔悴些, 重新拿粉掩盖了下，又安排完了家里的防卫, 这才匆匆来迟，“陈大人一口一个乱臣贼子, 可是什么时候看见有人进了我洛家大门？”
　　一边说着, 洛晞咳嗽几声。
　　话虽如此，洛晞身后的侍卫却虎视眈眈。真要论实力, 他们反而要高一层。
　　不过洛晞不建议在自家门口动手，毕竟家里只剩下老弱妇孺, 万一让人潜进去大开杀戒, 怕是会惊吓到那些人。
　　将领瞥一眼洛晞, 旁边有个人上前，对着将领耳语一番。
　　将领嘴角一撇, 似乎不大满意, 但还是让人收了兵，“是我的兵看错了。”
　　洛晞看着人走远，心却渐渐沉了下来。
　　看来他们是大皇子陆暇的人，他们两个私下有不少交流, 但都是背着众人的来往，只有陆暇的几个心腹知道。如今有人看见他出场，自然要陈大人离开。
　　只是，看这么大的动静，再看陆暇这一番处事，怕也是被逼急了，是想拿捏世家当人质。
　　王氏担忧看向洛晞，洛晞回神，道，“关闭府门，留两道侧门。”
　　他们洛家处在世家的中心地带，如今周围四通八达，倒也不好防守。
　　杨延急匆匆回了杨家，杨家没个能主事的人，玉夫人掐尖要强要是可以，但让她去调动府中的侍卫，那就太高估她了，其它的庶出更加靠不上，一个两个自己都吓得不行。
　　如今看见杨延回来，不少人痛哭流涕，仆人也有了主心骨，就连玉夫人心里都舒了一口气，期盼看着杨延，等着他说几句话。
　　杨延懒得多看他们，随意安慰几句，让仆人扶着他们各回各的院子，然后开始安排人手。
　　玉夫人不愿意走，她浑身发抖，但还是坐在这里等消息。
　　嬷嬷低声安慰她，“夫人，您别担心，还有世子在，老爷定会很快就回来了。”
　　玉夫人握紧了她的手，不住点头，“你说的是，老爷会回来的。”
　　杨延继续安排附近的人手，将每个院子都保护起来，重点防卫在大门口，等着搜查的将领过来。
　　没等到其他人，杨炳华匆匆从外面赶来，行色匆匆，“家里可还好？你怎么样？”
　　看见杨炳华，玉夫人顿时扑了过去，又被他身边的仆妇直接拉开。
　　杨炳华打量杨延好几眼，见他无事，倒是松了一口气。
　　杨延一愣，“你不是去了京郊行宫？”
　　“我听闻有人谋逆，所以先赶来了京都，平定这边的叛乱，”杨炳华轻描淡写，不愿多说，“我留一队人给你，你在家里守着，自己注意安全，我在外面还有事。”
　　杨延随意点头，“好。”
　　杨炳华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玉夫人，转身就走了，也一句没问那些个庶出子女如何。
　　玉夫人浑身发软，几乎站不稳，这就是她争了一辈子的夫君，紧要关头，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你们随我来。”杨延的目光凌厉了不少，他带着人，直接朝着外面走去。
　　洛家，王氏看向洛晞，“接下来呢？等老爷他们回来？”
　　“他们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死等也没用。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洛晞扫视周围的侍卫一眼，“我们杀出去。”
　　将这一块区域给扫平了，洛家自然也就安全了，何况，打杀的事情发生在外面，也不会太过惊扰到府里的众人。
　　尽管洛晞对陆暇寄语了少量希望，但陆暇这步棋明显就走错了，洛晞也冷着脸道，“有人敢拦，格杀勿论。”
　　-
　　很明显，洛晞和杨延的方案是一致的。
　　洛晞先派人去了成家和王家，看两家怎么样。成淳博是他好友，王俨远走，王焘和他也有情分，能帮总要帮一把。
　　两家勉强保持着镇定，但基本也没有人员损伤。
　　但其他的世家，已经有的屋子空了，明显防线破了，人被带走了。
　　洛晞冷着脸指挥侍卫将周围十步一岗的士兵全部捉起来，不然就直接就地处决，连罪名都给他们扣好了，“尔等以下犯上，属于谋逆。”
　　这个时候，洛晞的世子身份终于发挥了用处。
　　天色渐渐黑了，洛晞抓紧时间，不敢耽搁。没过多久，洛晞和杨延就在街道尽头汇合了。
　　“潇洒不羁杨公子，”洛晞挑眉，调侃道。
　　杨延此刻可不像以往表现出的那般纨绔。
　　“病弱温和洛公子，”杨延嘲讽道，洛晞这不也是装的吗？病弱是假的，温和也是假的。
　　洛晞洒脱一笑，“走吧。”
　　杨延跟在洛晞身侧，小心看着周围，提防着周围的人放冷箭。
　　洛国公和洛尚书还有洛昶身边也跟着人，正在和那位陈将领对峙。
　　陈将领看到洛晞身后带的人，脸色微变，“洛公子？”
　　洛晞毫不犹豫，暗暗一根针扎向自己的穴位，嘴角一丝血留下，倒了下去。
　　杨延唬了一跳，赶尽将人扶住。还是身边的侍卫先反应过来，“尔等以下犯上，故意惊吓，让世子病情更加严重。”
　　罪名扣完了，这么多人都是目睹者，洛晞就是受害人。
　　洛国公不废话，第一个动手。
　　洛晞坐在后排，没他什么事，感觉还挺悠闲。
　　-
　　京郊，这一场动乱终于要落下帷幕，二皇子也参与了谋逆，已死在叛乱中，杨淑的孩子流了，六个月大的孩子依旧没保住，她躺在床上，连哀叫的声音都低了些。
　　父亲呢？为什么没来？杨淑眼泪止不住，父亲说过会替她保下这个孩子。
　　外面，月光照耀在行宫处，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水面荡漾起波纹。
　　陆暇面无表情站在那，众多御林军拿着□□长剑指着他，其它的叛军已经伏诛。准备了那么多，但杜大人还是皇帝的人，他到底是输了。
　　皇帝对陆暇也没投入多少父子情谊，如今更多是被挑衅的暴怒，“直接赐死。”
　　“父皇，”三皇子终于冲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哥他一惯遵从您的旨意，求您饶他一命。”
　　皇帝眼神冷了，他就五个皇子，前三个中倒了两个，如今三皇子还敢不要命为大皇子求情。剩下的两个皇子，一个十岁一个六岁，年龄太小，明显如今不堪大用。
　　这是要逼他？
　　陆暇苍凉笑笑，嘲讽道，“三弟还是起来吧，父皇明知道母后最喜爱三妹，还能把她嫁出去和亲，我不过一宫婢之子，又能算什么？”
　　不提皇后还好，一提，皇帝眼神瞬间变了。
　　皇帝一个瓷杯砸了过去，破碎的瓷片滑破了陆暇的额头，丝丝鲜血流了下来。
　　“先圈禁。”皇帝冷笑。
　　要想折磨一个人，方法多的是。
　　皇帝看了一眼三皇子，“既然你能为了你大哥连朕这个父皇都不顾，那你就去陪他吧。”
　　-
　　洛国公接手了洛晞和杨延的人手，让他们小辈回去休息，洛尚书紧急联络其他几个世家的人手，商议接下来的方案。
　　京郊的动向他们还不知道，但他们还是更看好皇帝一些，毕竟一看陆暇这想捉拿世家子弟当人质的手法，就知道他是狗急跳墙。
　　洛晞和杨延回了洛家，靠在一边腻歪。
　　杨延眉飞色舞，比划道，“可惜你没看见我一开始的英姿。”
　　“那我下次可得画下来，”洛晞好笑。
　　杨延轻咳一声，“那也不用，你把我记在心里就好。”
　　洛晞道，“那杨公子可得努力。”
　　杨延挑眉，“要我怎么做？还是说洛公子想怎么做？”
　　月明星稀，今夜注定不眠。
　　洛晞的眼神炽热起来，他将杨延推到了床上。
　　杨延配和吻住他，到底有几分慌乱，或许一场情|事是最好的安慰。
　　第二日，仆人匆忙从杨家赶来汇报。
　　“关内侯是听说京都打乱，第一时间带着人赶了回来，”仆人恭敬道，“因为他放心不下世子。”
　　杨延打了个哈欠，“然后呢？”
　　行吧，杨炳华确实没把其它妾室和庶出放在眼里，但要说对他多么真心，杨延全当是谎言。
　　仆人面有难色，他看了一眼洛晞。
　　杨延斜睨，“我和他都成亲了。”
　　仆人道，“关内侯带着人去了施家。”
　　“他去帮忙了？”杨延见怪不怪。
　　杨炳华对施夫人好像还有几分感情，施家又是施夫人的母家，两家联姻，杨炳华去看看，好像也正常。
　　仆人面有难色，“关内侯去了施家祖坟地。”
　　杨延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脸黑了。
　　现在杨炳华还惦记着把他娘的坟墓给迁出来。
　　洛晞也不由侧目，这时机倒是抓的够准。
　　仆人垂头，继续道，“当时时间较紧，天也黑了，关内侯挖错了……”
　　杨延舒了一口气，只觉一阵头疼。
　　洛晞追问道，“挖了谁的？”
　　仆人小声道，“听闻是施家老太爷。”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一段我和我基友的聊天：
　　我：今天2020，但我没被消灭
　　我：不容易啊
　　我：这暗示着
　　我：我可以浪了
　　基友：？？？
　　我：此刻一只沙雕路过.jpg
　　基友：你在说啥呢
　　基友：断更必被消灭
　　基友：我亲自动手


第52章 湖广
　　当然, 杨炳华在意识到自己挖错后，又把土给填回去了，尽力恢复原状, 似乎还打算再挖一下旁边的。
　　但是，施家收到消息后，所有人都炸了，这可是实打实的祖坟被挖。
　　施家老爷飞快冲了过去，当场就和杨炳华打了起来，旁边的侍卫面有难色, 也没人敢拉开他们，只好眼观鼻鼻观心看着两个三四十来岁的官老爷互相斗殴。
　　杨炳华自己在边疆待了十来年, 实力自不用说，不过他内心稍微有一点愧疚, 还是没对施老爷动手, 只是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让开。
　　但施老爷自己也是个纨绔子弟, 就算年轻时学过君子六艺骑马射箭都会一些，也好些年都没能怎么运动过, 身体也没那么好了。
　　仆人继续道, “……施老爷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脚崴了一下，好像有些严重, 说是关内侯暗算他。”
　　谁是谁非, 当时的场景，已经没办法判断，仆人竭力描述清楚，但还是有些含糊。
　　杨延微闭眼眸, 忍不住扶额叹息，感觉无比心累。
　　洛晞好笑之余也有一点担忧，他看向杨延，“需不需要我代你往施家送些东西表达心意？”
　　杨延摇头，“不必。”
　　他和施家也没那么亲近，自从施家同意杨炳华续弦那事，杨延就对施家心怀芥蒂。
　　杨延转头看向仆人，“就说我受了惊吓，这几日有些发烧，就不回去了，你随便列个礼单，替我往施家去一趟。”
　　杨家他不回，施家他不去，这事他不愿意掺和。
　　皇帝回了京都，本想第一时间处理那些叛军，最好救下一部分世家子弟，让他们收心，可惜洛国公和洛昶动作太快，已经保下了大部分的人。
　　至于其它身份不那么重要的，洛国公也会搭把手，皇帝也看不上，干脆便无视了。
　　之后，便是需要处理大皇子陆暇谋逆一事，皇帝还没想好怎么给出个合适的解释，杨家和施家就掐起来了。
　　施老爷让人扶着他上朝，在朝堂上痛哭流涕，“我梦见了我死去的父亲，他大骂我不孝，连祖坟都没护住。”
　　杨炳华脸色微冷，“我只想带我发妻离开。”
　　要不是拄着拐杖不方便，施老爷大概能扑过来再和杨炳华打斗一番。
　　这次，杨婕妤杨淑的孩子流了，皇帝内心也难免有些愧疚，所以不好处罚杨炳华，干脆打着哈哈，想将此事含糊过去。
　　洛晞这边原本还在“病重”，如今受了刺激，等京都好不容易平定下来后，报纸终于姗姗来迟播报了后续。
　　经过了杨延彻夜不休的“照料”后，洛晞这边的病情终于有了好转。
　　洛晞病好了，杨延倒是累倒了。
　　医师替洛晞诊脉后，极为欣慰，“洛公子的脉象强劲了不少，这些日子倒是卓有成效，药方再改改，接下来再用些补药，也就无事了。”
　　“都是杨延他太担心我，这才日夜不休照料我，”洛晞眉宇间带了些许愁容。
　　杨延面无表情揉了揉腰，拿被子盖住脸。他为什么起不来，这个问题不该问洛晞？
　　昨天他有些激动，结果洛晞比他还激动，大半夜逼着他一点点交代小册子上的姿势，试了不少，结果他险些闪了腰。
　　医师原本和众人一样，也不大赞同男子之间的事情，更看重阴阳条理，可如今两人情真意切无比恩爱的模样，倒是让医师感慨不已。
　　医师激动道，“洛公子大可放心，杨公子只是身体稍有些虚弱，歇息几日便好，我给他开一开补药。”
　　洛晞极为赞同，杨延脸黑了，一提起补药，他就想起洛国公接连送来的牛鞭鹿茸。
　　暗地里，医师没能忍住，和同僚嘀咕道，“难道这冲喜一事还真有几分成效？”
　　同僚煞有其事点头，“我觉得倒是，你看这民间，也少不了冲喜便好转了的，看来是需要喜事来洗刷那些个晦气。”
　　医师抚着自己胡须，“老夫记下了，或许以后也能用上。”
　　同僚一愣，感慨道，“还是一家子人都平平安安，以后也不要用上的好。”
　　报纸上自然也少不了报道一番，民间也多了几分喜庆，好歹这是陆暇谋逆之后的第一件喜事。
　　-
　　皇帝终归对陆暇下了旨意，大皇子谋逆，以下犯上，剔除宗谱贬为庶民，从此拘禁在冷宫中，终身不得踏出冷宫半步。
　　三皇子对陆暇兄弟情深，那三皇子便亲自去冷宫照料陆暇，什么时候想通了知道错了，才可以离开。
　　洛晞亲自去找了洛国公，央求他帮忙，掩护他去一趟皇宫。
　　他自然知道洛家有安排人手在皇宫，只是不多，但肯定有。这部分人手都在洛尚书和洛国公那里，他还没拿到名单。
　　洛国公看着洛晞，半晌才道，“没有下一次。”
　　洛晞微微叹气，点头同意了。
　　大皇子陆暇是岳清凌从众多皇子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也是最符合岳清凌关爱百姓、善于纳谏这一要求的皇子。
　　陆暇再次看见洛晞的时候，自己都吃了一惊。
　　他如今的衣裳隐隐泛白，日常的膳食也从以往的精致变成了现在的一碗稀粥。住所处，偶有蜘蛛网，打扫的人也不细致，柜子上还落了些灰尘。
　　三皇子正在外面争执，“我还是皇子，凭什么要克扣我的饮食？”
　　外面的太监阴阳怪气道，“三皇子既然愿意陪着那个罪人，那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是三皇子忍不了，大可离去。”
　　陆暇从容笑笑，只是笑容中多了些苦涩，“让洛先生见笑了。”
　　洛晞看着陆暇，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从来便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陆暇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如今依旧有几分唏嘘。
　　陆暇略微叹气，“我知道先生想问什么，我还埋了一些银两，也准备了其它的铺子，藏在京郊一个庄子里，还望先生收下，顺便拜托先生替我向岳大人送去书信，就说来年赏雪，怕是不能够了。”
　　昔日，岳清凌贬官，陆暇失落万分，只是想着改变格局再接他回京；而今，岳清凌不在，这是陆暇唯一幸运的一件事，至少这次没把岳清凌给拉下水。
　　“好。”洛晞点头。
　　两人将地点核对完，洛晞也顺便讲了讲京都的事情，尽量安慰陆暇。
　　陆暇笑笑，忽然道，“先生，岳大人曾和我描述过，总有一日，这世间会有盛世，你说还有这一天吗？”
　　洛晞一愣，肯定道，“会有的。”
　　陆暇颔首，“那我等着。”
　　临走之前，洛晞将一小包碎银子交给他，也报了两个洛家藏在冷宫的人手，有了这些，至少生活上不必忍饥挨饿。
　　等洛晞走了，三皇子蹬蹬瞪跑进来，忍不住愤懑道，“皇兄，那些个太监宫人简直太过，居然这么欺压我们。”
　　陆暇温和看向他，目光中多了些许愧疚，“你早些离开吧。”
　　看那些个太监就知道，这只是磋磨的开始，三皇子不该和他一起受这些苦难。
　　三皇子一慌，“皇兄？”
　　陆暇缓缓道，“这事和你没关系，你本就不该求情。”
　　三皇子咬牙，“你是我的兄长，我自然要跟着你。”
　　三皇子确实不懂陆暇为什么要谋逆，可比起好几个月见不到面的皇帝，他自然是和这个如兄如父的陆暇感情好。
　　-
　　洛晞收了陆暇的这一大笔金银，等风头过了，他自然会去盘点下财物，将东西拆开贩卖，转化为账面的银两。
　　系统实时给洛晞播报，“剧情进行度60%，虐心值30%，虐身值40%。”
　　洛晞一愣，“虐心值和虐身值怎么上涨的？”
　　系统沉默了下，话语带着几分微妙，“我修改了判定规则。比如你装病，那也算虐身，至于虐心值上涨，那是因为你在大皇子身上投资了不少，但失败了。”
　　考卷中答案完全不对，怎么办？系统想了又想，终于有了个法子，那就是去修改评分规则，篡改参考答案。
　　真要按照原来的标准，那洛晞现在的虐身值和虐心值都保持在1%，它这个系统还要不要见人了！
　　洛晞安慰道，“辛苦了。”
　　系统呵呵一笑，话语中透着几分幽怨，“没事，人生本就是个起起落落落落的过程。”
　　像它，好歹是曾经涨过1%的虐身虐心值的系统。
　　出了皇宫，外面的血污已经被洗刷了，外面的人又重新多了起来，脸上重新多了笑容，商铺也开门了。
　　洛晞看着外面的天空，心里盘算着剧情点，剧情进行到这里，后面就是主角造反谋逆的整个过程。当然，主角死了。
　　他大抵是没得选，那便只能迎难而上，解决前路的危机。
　　洛国公在外面等他出来。
　　洛晞平静道，“爹，我想出去游学，和杨延一起。”
　　洛国公微微凝眉，打量了他一眼，“再养一个月，你可以出门。”
　　“难不成爹知道我要去哪里？”洛晞玩笑道。
　　洛国公轻瞥他一眼，“湖广。去就去吧，多带几个侍卫，一路要安排好足够的人手。”
　　洛晞脸上的笑容一僵，心跳飞快加速。
　　湖广熟，天下足，那边的地形极为重要，如果真要造反，光靠个人屯粮肯定不够，不如去抢夺一地的粮仓。
　　可洛国公怎么会知道？有一瞬间，洛晞都怀疑，这剧本洛国公真没看过？
　　洛国公补充道，“那里文风盛行，地区富饶，不论是真的游学还是想去玩耍，都是个好地方，其它地方太过偏僻，我也不希望你过去。”


第53章 游学
　　洛国公不补充还好, 洛晞只以为自己不小心记下了这个地点，洛国公看了他的文字记录，这才得知了地点。
　　这么一补充, 倒是让洛晞忍不住怀疑，洛国公这是会了读心术？
　　洛晞的目光太过惊奇，洛国公轻瞥他一眼，“先回去。”
　　洛国公的书房里，鸽子正在上蹿下跳，看见洛晞走近, 猛地扑了过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咕咕咕。”鸽子连续叫了好几声, 似乎有些委屈。
　　洛国公表情淡淡，在旁边帮着翻译道, “它说它太想念你了, 思念成疾，所以把自己饿瘦了。”
　　鸽子怒瞪洛国公, 又叫了好几声。看这架势，要不是打不过, 大概它会飞过来啄几口。
　　洛晞捧着鸽子, 实在是无法从它蓬松的羽翼下, 判断它到底瘦了没有，至少洛晞自己没多大感觉。
　　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顺便拿了叠点心喂鸽子, 洛晞继续和洛国公的谈话。
　　“咕咕咕，”鸽子格外委屈，点心都不肯吃了。
　　洛晞安慰道，“下次我肯定亲自带着你, 不把你留给别人。”
　　鸽子歪头，看了洛晞一眼，这才蹭了蹭洛晞的手掌心，恢复了以往的亲近。
　　洛国公看向洛晞，“你和杨延，是认真的吗？”
　　洛晞下意识皱眉，以为洛国公反对。
　　洛国公抬手，“你先别急着反对，你要想好，大多数人都认为男人娶妻是主流。先不管我对你们感情的看法，至少我希望你能走一条简单的道路，不用一路披荆斩棘，这样实在太累。”
　　洛国公一开始不反对，是因为洛晞如果只是想冲喜闹着玩，他可以容忍，但如今，洛晞明显将杨延纳入了自己的未来计划中。
　　“我确定。”洛晞肯定道，“我们不是因为一时的兴趣或者是玩笑，中间我也有过深思熟虑。”
　　洛国公叹气，“既然如此，那也罢。”
　　洛国公转而说起行程的一事，“你身体才好，非要出去我也不拦你，只是该带的人要带上，一路注意安全。”
　　洛昶下个月要回边疆，洛晞这一走，自然是送不了他，洛国公也叮嘱洛晞，“记得提前和你大哥道别。”
　　洛晞问出一开始自己最关心的事情，“爹怎么知道我想去湖广？”
　　“你觉得我够不够了解你？”洛国公不答反问。
　　洛晞含蓄笑笑，没说话。
　　十岁前，他和洛国公交流确实不少，十岁到十八岁，他和洛国公基本没有交流。
　　“虽说我们没怎么通过信，但我对你的交流不算少，”洛国公有些怀念，“当时迫于无奈，和你断了联系，但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京都，所以在你身边多安了几个人。”
　　洛晞早有预料，他身边的人，肯定有洛国公和洛尚书的探子。当然，这主要是在他在外惹事后，洛尚书忙着收拾后续。
　　当然，三年前，洛晞去了江南后，人手更新了不少，探子也大部分清出去了，换了个地方供他们发挥自己的光和热。
　　现在看来，他的一举一动，洛国公大概也知晓不少，所以才敢说了解他。
　　洛晞抱着鸽子，继续喂点心，随口问道，“几个？”
　　“几……十个。”洛国公淡淡道。
　　洛晞：“……？”
　　洛晞抚摸鸽子的手一顿，三年前，加上洒扫的仆人，他院子里加上外面商铺的人，也就四五十个。
　　洛国公坦然道，“现在没几个了。”
　　洛晞笑容有些崩，扶着额头忍不住叹气，“我前几日才清理过一次。”
　　他当时可是自豪觉得，身边肯定一个探子都没有，就算是洛尚书的，也被他收服了。
　　-
　　成淳博来找洛晞的时候，洛晞正好烧了一张纸。
　　屋子里有少量烟雾，成淳博咳嗽几声，“你这是干什么？”
　　“你不知道我这些天都经历了什么，”洛晞悠悠叹气。
　　自从他和洛国公说开后，洛晞干脆从他那里学了不少边疆情报的保险传递方案，也是大开眼界。
　　成淳博再次打了个喷嚏，“我是来找你商量报纸一事的。”
　　洛晞拍了拍手，“好，你说。”
　　成淳博义正言辞道，“如今谋逆已结束，百姓也需要多少娱乐活动放松身心，我们报纸也需要改变你之前的方案。”
　　洛晞看着他，面无表情。
　　成淳博之前的方案就是日日在报纸提及洛晞的故事，编造的那叫一个九转回肠潸然泪下，标题个个耸人听闻，不去UC震惊部太可惜了。
　　后来国丧，洛晞终于名正言顺将这一栏给去掉了，恢复了报纸以往的严肃与风趣并重的路线。
　　成淳博一拍桌子，“你自己看，我打理报纸的时候，是不是销量最高？”
　　“那也是因为国丧期间，百姓不好娱乐，所以销量下降，”洛晞摆摆手，示意他走人。
　　现在基本上，京都稍有余钱的每家每户，都会有一份报纸。
　　“我不走，”成淳博耍无赖，“我联合了不少报纸的参股人员，他们都支持我这一点的意见。”
　　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个世家子弟如今闲着无事，自然想着搞事情，所以纷纷同意了成淳博的想法。
　　“那也没用，”洛晞冷着脸，“我和杨延占了一半的股，我们不同意。”
　　他当初留参股这一手，就是防着人来这一招。
　　成淳博勾着洛晞的肩，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可杨延已经同意了啊！”
　　洛晞一愣，拿起纸细读。
　　成淳博一挑眉，得意洋洋，“怎么样？”
　　洛晞瞥他一眼，“给你也行，报纸的事宜一并交给你，但你得答应我，在我离开京都之前，你不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他再过几天就要走了，只要这几天别写他，到时候眼不见心不烦，便是成淳博又招惹了谁，那也与他无干。
　　成淳博满口答应，旋即又好奇洛晞要去哪里游学。
　　洛晞一一解释，打发他走了。
　　成淳博撇嘴，“我知道你想和他一起去。”临走的时候，他顺便顺走了洛晞的一坛桃花酿。
　　杨延傍晚的时候，也过来了。
　　洛晞似笑非笑，“杨公子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下，这报纸一事？”
　　杨延搂着洛晞的腰，轻哼一声，“我这不是担心？”
　　男女之间媒人下聘，官方也要登记文书，户籍和公文都有；可男人和男人……杨延厚着脸皮去问了，然后被宋大人毫不留情给轰了出来。
　　杨延恨不得拉着洛晞去衙门盖个戳，证明他们是一对。既然这条路走不通，杨延干脆让成淳博帮忙，在报纸上诉说两人情深。
　　洛晞微微一叹，“也好，随你。”
　　这些不安的情绪，总需要时间来抚平。
　　杨延主动吻上了洛晞的唇。
　　-
　　杨延和洛晞商量着离开的时候，最终敲定了七月底就走。
　　虽然天气偏热，但他们这一路走水路，再加上仆从众多需要收拾的物件也不少，实际上洛晞和杨延也极为松快。
　　第二日，杨延早早离开了，他还得去忙着交代杨家的事情。
　　洛晞去找了洛尚书，言语之间，难免想打听一二，以前他爹为什么要在他身边安插几十个人的。
　　洛尚书原本还带着笑意，一听这事，笑意倒是收敛了好几分。
　　洛尚书沉吟片刻，“你还记不记得你娘？”
　　洛晞一愣，诚实摇头。
　　他母亲难产，在他出生后便去世了，家里也从不提及这个人，再加上洛晞自己心理偏成熟，偶尔也会去祠堂上香，但不会刻意过问以往的事情。
　　“你娘是越国人。”洛尚书轻描淡写。
　　洛晞微微蹙眉，“十八年前，我们和越国似乎还在打仗。”
　　而且，他们是输了。
　　“对，”洛尚书微闭眼眸，“一开始，你爹已经做到了四品官，也是年轻气盛，娶了你娘。当然，你娘也就是个普通的越国世家女子，只是恰好在边疆入了你爹的眼。”
　　但是，皇帝不这么想，朝臣也不这么想。
　　洛国公洛珏，娶一个敌国的女人，这就是一个最好用来攻讦的把柄。不管这女人有没有做间谍的本事，至少她有越国的身份。
　　洛尚书感慨不已，“当时洛家也是风雨飘摇，你爹因此被罢官，杨炳华抓住机会，去了边疆，你娘拼了命不要生下你。可就算这样，也是十年后，他才等到起复。”
　　顺风顺水的人生骤然被腰斩，将士最好的十年蹉跎在京都里，洛珏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洛国公都不忍心回忆。
　　“爹他不怨？”洛晞皱眉问道。
　　当时他太小，家里重要的事情，基本都接触不到。
　　洛尚书无奈，“君臣本是如此，拿什么去怨呢？何况他还有一大家子人需要照料，不得不听令行事。”
　　洛晞垂眸，若有所思。
　　洛尚书微微叹气，“你别看他平时不动声色，其实最在乎的便是你，只是一般不表达罢了。”
　　洛晞随意笑笑，“我知道爹对我好。”
　　他又不是真傻。
　　抛开这个话题，洛晞兴致勃勃和洛尚书说起自己打算去游学的计划。
　　洛尚书颔首同意了，只是同样的叮嘱，让他多带人，注意身体，有什么事情及时和家里传信，府里信鸽不少，信件也要及时回，别看了就扔，早点回来等等……
　　等洛晞在府里忙碌了一圈，又去看望了洛昶，总算等到了这个月月底。
　　初始离京，他们需要坐马车走一段路，然后便可以转水路，一路顺着直达湖广。
　　洛昶亲自来送他，又看了杨延好几眼，道，“这一路，还得麻烦你照顾阿枝。”
　　杨延握着洛晞的手，“这个自然。”
　　洛昶有些放心不下，忍不住道，“要不我陪你们去？”
　　洛晞嘴角一抽，“大哥，你过几日便要去边疆，这事可不能拖延。”
　　皇命下达，洛昶哪里还有多少空闲。
　　洛昶也就是想想，如今只能遗憾叹气。
　　成淳博也依依不舍送别洛晞。
　　洛晞淡定道，“我在院子里留了三坛桃花酿，专门留给你的。”
　　成淳博顿时眉开眼笑，所有的伤感不翼而飞。
　　-
　　他扶着洛晞上了马车，看着车队一点点走远，心里倒是有几分感伤。
　　洛昶客气道，“成公子可是要回成家？我等可一同。”
　　成淳博摇头，“我得去报纸铺子一趟。”
　　洛昶点头，“那成公子请便。”
　　马车上，洛晞认真思索，“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杨延急着和洛晞亲近，“差什么物件，到时候沿路采买便可，不必担忧。”
　　洛国公的书房里，鸽子瞪着绿豆眼，看向窗外，眼睛无神，“咕咕咕。”
　　洛国公忙着批阅公文，只是道，“想追就去。”
　　鸽子歪头，看了洛国公一眼，干脆振翅飞了出去，朝着洛晞的车队方向追了过去。
　　成淳博恰好看见天边有一只显眼的肥硕鸽子飞过，自然也知道这鸽子是洛晞的。
　　隔日，报纸终于更新了。
　　成淳博想着，既然洛晞不希望他用震惊系列，那他可以换下一个，稍微含糊点也可以。
　　【洛公子和杨公子昨日离京，一路疾走，连爱宠信鸽都未能带上。】
　　知道洛晞是去游学的人不多，毕竟洛晞也想和杨延一路游玩，可能不会去拜访多少文人墨客。
　　京都百姓认真品味这一行字，倒是没人怀疑报纸的真实性，只是越品味越发现不对劲，总觉得这句话意味深长。
　　这两位公子……怕是因为家族反对，所以私奔了吧？！不然怎么非要急着走。
　　虽说上次洛家有过冲喜，但明显没大办，指不定家里还有不少反对的声音，现在他们又反悔了。
　　众人偷偷交流着此次情况，看着杨家和洛家的眼神分外惋惜。
　　朝堂上，王大人一本正经过来询问，“宋大人说杨公子一惯才华内秀，上次还想着指点他一二，不知杨公子近日可在家？”
　　杨炳华还不知外面的流言，只是道，“他和洛晞两个游学去了。”
　　王大人眼神微妙，仿佛理解的点头，悄声道，“是私奔吧？”
　　为了家族名声，就改口说游学？为了遮掩一二，他懂。不过杨炳华把杨延压抑的太狠，不然也不会有这一遭。
　　杨炳华：“……”


第54章 日常
　　杨炳华不可置信看过去, 根本没听懂王大人想说些什么，“王大人何出此言？”
　　王大人挑眉，不以为然, “这京都子弟谁人不知？”
　　谁人不知……
　　杨炳华喉头顿时涌起一口血。
　　王大人义正言辞道，“我们王家外放的子弟不少，如果杨大人有需要，我可以送去书信，让他们寻觅杨延和洛晞的踪迹。”
　　“断无此事，”杨炳华一口否定, 咬定道，“杨延他不过是日常出门, 定是那报纸胡编乱造，这才泼脏水。”
　　王大人狐疑看他一眼, 道, “既然关内侯如此肯定，那不如再等等吧。”
　　反正丢的不是他家的子弟, 他自然也不担忧。
　　杨炳华矜持颔首，放心离开了, 他们不过是去游学, 最多几个月就回来了。
　　洛国公自然也接到了别人或隐晦或直白的问候, 但洛国公顺着他们的话。面无表情道，“对, 两个人私奔了, 连鸽子都没来得及顾上。”
　　杨炳华身子一僵，猛地看向洛国公。
　　周围的朝臣挤眉弄眼，大多玩笑几句，又很快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上朝去了。
　　大概是骗他们的，杨炳华这么告诉自己。这一路，仆人会接连传信过来，他完全不必担忧。
　　结果，一天，两天，五天，十天……整整十五天，杨炳华都没有收到杨延的一封信件，甚至连一句话也没用。
　　外面的报纸越吵越激烈，等他们得知，洛晞和杨延久久未回，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的时候，所有人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杨炳华终于坐不住了，在杨家大堂里走来走去。
　　这两人到现在半点消息都没有，不会真的私奔去了吧？！
　　越想越觉得心慌，杨炳华深吸一口气，“你们几个追过去，就说是我说的，如果他们在游玩，你就让他们早点回来，记得寄信，如果他们真要私奔……那就把他们强行带回来。”
　　事实上，杨延目前和鸽子正在打架。
　　“你给我下来，”杨延怒气冲冲。
　　他正在和洛晞亲热，两人都抱在了一起，吻的极为深入，忽然间窗户破了，一只鸽子的脑袋从窗户缝里伸了进来。
　　洛晞吓了一跳，自然而然松手，转头抱了鸽子进来，让它不要钻窗户。
　　进入状态的杨延瞬间被冷落了。
　　趁着洛晞转身拿东西，鸽子趾高气扬飞到了高处，骄傲抬头，“咕咕咕。”
　　拿完了东西，眼见这一人一鸽子快要打起来，洛晞连忙一手安抚一个。
　　鸽子啪唧一下摔在桌上，仿佛受了什么挫伤，委屈道，“咕咕咕。”
　　杨延一愣，脸再黑一分，这简直就是个戏精鸽，说倒就倒，比京都那些世家女子还要会演几分。
　　洛晞难免有几分愧疚，他昨天还说，下次出门把鸽子带上，结果转头就忘了，还是鸽子给追了过来。
　　“是我对不住你，”洛晞诚恳道，“这一路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听到这一句话，鸽子顿时原地复活了。
　　接下来的一路，鸽子陪在洛晞身边，蹭吃蹭喝蹭梳毛，玩累了就靠在洛晞的怀里歇息片刻。
　　有鸽子在，洛晞不愿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一直都是那副正人君子温和如玉的模样，最多偶尔和杨延读书，连亲吻的次数都直线下降。
　　杨延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直接抓着鸽子扔了出去，让仆人看好，自己扑向了洛晞，“你是不是忘了我？”
　　洛晞顺手抱住他，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试试杨延的主动，似乎味道也很不错。
　　鸽子在空中翻了个圈，原本还想再试着飞进来，结果在马车帘子外听到了某些奇妙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
　　空气中，一股桂花的浅香开始弥漫。
　　“咕咕咕。”鸽子顿时炸毛，飞远了。
　　一个时辰后，替杨延将衣服穿好，洛晞怀抱着他，奔涌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
　　杨延还没缓过神来，“你到底带了多少瓶药？”
　　兰花味似乎换了。
　　“不多，”洛晞淡淡道，“就是每一种你提过的香味带了一瓶。”
　　杨延一呆，下意识握住洛晞的手，缓缓问道，“……那我提过多少种？”
　　洛晞认真回想，“你说春夏秋冬四景，你都不想错过。”
　　所以洛晞也分了四季，分别准备了十来种叫为出名的花朵，刚好这次凑够一小盒。
　　当然，洛晞此刻自然知道了杨延曾经找医师要的药是用来干嘛的，那些药杨延自个扔一边了，都忘记了，全被洛晞给收了进来，作为备用。
　　这个消息现在便不必告诉他了，洛晞此刻格外善解人意。
　　杨延眼一黑，感觉自己受到了剧烈冲击。
　　杨延拽着洛晞的衣袖，轻咳一声，加重暗示道，“有些话，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必当真。有时候，遗憾也是一种美，错过了也无妨。”
　　“君子一诺，”洛晞微微一笑，“我在江南三年，没能陪你赏遍四季景色，那不如用这种方式来铭记。”
　　杨延咬牙，“我确实铭记了。”
　　-
　　闲暇时刻，系统欲言又止，戳了他好几次又主动关闭了联络，似乎不大忍心洛晞真的走上虐文主角的道路，但又担心剧情该怎么完成。
　　洛晞极为淡定，“你不要慌，一个小举动都可以引发巨大的转折，何况是这样的大事。”
　　其实就主角的事业来说，不能算完全失败，至少敌人和主角同归于尽了，但就主角个人来说，那确实死的有点惨。
　　系统哼哧哼哧应了，幽幽道，“宿主，我可以帮你扫描周围三米远的危险，你能不能好歹配合我一下，好歹装一下被虐的样子。”
　　洛晞懂了，将系统扔进小黑屋，拉着杨延进了屋子。
　　从马车上下来，洛晞和杨延转而上了船，一路顺流而下，中途只需在附近的港口补充饮水食物，二十来天便可到达湖广。
　　前面几天，杨延一直没能露面。
　　偶尔有仆人问起，洛晞都是淡定道，“他这几日有些晕船，等适应了便好。”
　　仆人一脸恍然大悟，没想到看上去英姿飒爽的杨延还会晕船。
　　等洛晞走了，仆人又格外崇敬，洛公子一惯冷淡，没想到一直愿意照顾杨公子，如今更是连气色都没有以往那么好，两人可以说是不离不弃。
　　杨延自然也听到了洛晞的解释，他抓起旁边的鸽子，用力撸了把鸽头，“我不晕船，我们下次早点睡。”
　　猝不及防被敌袭，鸽子咕咕咕叫了半天，才从杨延的魔爪里逃脱，跳到一边自己给自己梳毛去了。
　　“要不给你揉一揉腰？”洛晞坐了过来，又靠近几分，“我保证不做些别的。”
　　杨延警惕挪远，“你先别过来。”
　　前几天洛晞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揉着揉着他们就睡到了一起，虽然当时是很舒服，但一夜之后，杨延的情况不仅没好转，反而腰更疼了。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文人的心格外黑，洛晞在床上的承诺，完全不可信。
　　系统忍不住戳洛晞，“说好的虐呢？”
　　它现在只觉得杨延似乎被虐身了，虐到躺在床上都起不来了。
　　洛晞心痛不已，“你看看我这几日熬夜熬出的黑眼圈。”
　　系统：“……”
　　我可去你的吧！
　　-
　　见杨延真有几□□体不适，洛晞微微摇头，老老实实抱着杨延睡了一晚，第二天，拉他早上起来看日出。
　　天光乍破，金色的阳光洒满河面，波纹的荡漾让杨延也有些心驰神往。
　　杨延和洛晞靠在一起，有几分沉醉，周围的仆人都刻意走远几分，就怕惊扰了他们。
　　等太阳一点点升起，杨延忽然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时候没和我说？”
　　“我在犹豫怎么向你开口，”洛晞叹气。
　　坦白说，拉着伴侣要求一起共患难，真不是他喜欢做的事情，他更希望将一切都安排好。
　　更何况，还是这种一旦彻底失败就是诛九族的大事。
　　杨延握紧洛晞的手，“我们说好了要一起承担，而且我早就知道了你的计划。”
　　“哦？”洛晞挑眉，不觉有几分好笑，“那你知道多少？”
　　“难道不是打造盛世？”杨延道，“我虽没有你这样的壮志豪言，但也愿意多做一些事情。”
　　“打造盛世……”洛晞微微叹气，倒是佩服那些个伟人，目标很宏大，就是现实有些困难。
　　知易行难，每一步抉择都格外艰巨。
　　杨延道，“怕什么？你放手去做，朝堂上还有我帮你。”
　　洛晞也不喝茶了，问了杨延一个关键问题，“你说，就算我给国库装满了银两，皇帝是愿意去炼丹还是愿意去修路？”
　　他现在手里有不少方案，但没几个能拿出来。
　　如果是现代，那肯定是修路搞建设；但如果是当今陛下……那绝对是修仙炼丹。
　　杨延沉默片刻，暗示道，“良禽择木而栖，或许下一任帝王会好些。”
　　如果不够好，那就强硬逼着他改变。
　　洛晞往后一靠，“谁敢保证呢。”
　　杨延深思，“要不我们拥护皇子上位吧，选个年纪小的，有从龙之功，我们自己摄政，时间上也好掌控，等山河安泰那皇子也该亲政了，想功成身退也可，想迎难而上也可。”
　　洛晞也曾有过这个想法，但如今他主动放弃了。
　　一方面是这条路其实不好走，另一方面是史书上的例子不少。
　　前有吕不韦奇货可居最后被杀，中有王莽和司马家摄政然后造反，后有多尔衮和鳌拜，多尔衮死了尸体还要被糟蹋，以史为鉴，摄政的权臣有几个能功成身退？
　　而且，摄政做到一半，洛晞怎可可能轻易放手握在手里的权利？
　　就算洛晞百年后，洛府这么多人，不死几个才怪。
　　杨延挠头，“难道等皇子大了干脆把洛家的女儿嫁给他，然后再等有孕之后把皇子给废了？”
　　虽然杨延也了解朝政，但还真没想过如何去彻底把持朝政。
　　洛晞坐直了身子，正经道，“其实还有一个方案。”
　　“你说。”杨延来了精神，目光灼灼看向洛晞。
　　洛晞道，“造反吧。”


第55章 撒网
　　杨延愣愣看着洛晞, 刚才他好像听到了某些不得了的话题，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等到反应过来，杨延不知该说洛晞胆子大敢想, 还是该说他心思细密真敢做。
　　洛晞拉着杨延的手，目光柔和起来，“但你不在我的预料之中。”
　　杨延轻哼一声，看向平静的河面，紧紧牵着洛晞的手，“就会说好听的。”
　　心里, 他倒是开始盘算，如果洛晞真要走上那条路, 他身边有哪些资源可以利用上，这一路的主要危险在哪里。
　　洛晞无奈一笑, 继续道, “我现在想着，先替你安排好后路, 如果事成自然一切都好，如果事不成, 你也可以借着一些证据和我摆脱关系, 能保足自身平安。”
　　杨延忽然回头看向洛晞, “那你呢？凭什么我们要断绝关系？”
　　洛晞认真道，“这样你更安全。如果真有这一日, 你也不必放心不下, 你能好好的我更开心。”
　　杨延霍然起身，脸色变了，“你是打算叫我守寡还是做个鳏夫？最后独自一人苟活？”
　　洛晞眨眼，斟酌了一下用词, 含蓄道，“我希望你保重自身。”
　　杨延咬牙，“你不如现在气死我得了。”
　　杨延甩开了洛晞的手，自己回房了。
　　洛晞一懵，跟了上去，试图敲门进去，“杨延？”
　　里面没有声响，没人回话，门也锁了。
　　系统听完了洛晞的一席话，劝慰道，“宿主，只要你在最后的节点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大体上就能影响到结局。”
　　洛晞微微叹气，看向河面。
　　剧情里，主角造反了，准备了许久，在外面建立了自己的基地，前期格外成功，但洛家人没能成功出京，成了皇帝手里的人质。
　　皇帝可没什么不能拿捏人质的想法，相反，他足够狠，一开始就杀了王氏，外带洛晞的熟人若干，逼着洛晞回京，不然五天杀一个洛家人，直到杀尽为止。
　　大好的基业，就是这么崩盘的。
　　系统也想起了这一段，劝道，“要不就学刘邦。‘伊昔临广武，连兵决雌雄。分我一杯羹，太皇乃汝翁。’万一亲爹被抓了，就直接说，把他们煮汤了麻烦记得分我一碗。”
　　洛晞嘴角一抽，二话不说把系统扔进了小黑屋。
　　他不愿拿家人做棋子，更不希望杨延最后被牵连，要承担后果，所以如今不得不提前把话说好，避免杨延死心眼。
　　看见一边的鸽子，洛晞眼睛一亮。
　　拿着一边的小纸条，洛晞挥笔，写了一句经典的句子：【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将纸条绑在鸽腿上，洛晞轻轻推了鸽子一把。
　　鸽子懂了，扑腾着翅膀，从窗户处钻出一个洞，脑袋伸了进去，催促道，“咕咕咕。”
　　杨延原本火气十足，看见鸽子，只觉快要爆炸的心口顿时被戳了个洞，怒气顺着洞口倾泻出去，只剩往日的甜蜜。
　　杨延余怒未消，还是打开了窗户捧着鸽子，然后不顾洛晞看过来的眼神，啪嗒一下把窗户合上了。
　　取下纸条，杨延细细一看，眼中的情意瞬间凝固。
　　各自飞？！
　　杨延气不过，一把打开门，把鸽子轰出去，顺便将洛晞的枕头也扔了出来，“飞什么飞，翅膀我都给你折了。”
　　鸽子格外无辜，歪着脑袋有些茫然，转头惊恐看了眼自己的翅膀，“咕咕咕。”
　　洛晞抱着枕头：“……”
　　这是让他去别的地方睡？
　　黄昏时刻，洛晞顶着晚风，依旧在外赏景。
　　仆人感慨不已，恭维道，“洛公子果真不一般，才能领悟那些个风花雪月的精妙诗词。”
　　洛晞莞尔一笑，“不过是随意见一见人间风月，有所领悟罢了。”
　　等到天色一点点暗沉下去，附近没了人，洛晞拿出自己藏在衣袖里的铁片，试图将窗户撬开。
　　翻窗而入，杨延靠着墙，似笑非笑，“这是哪里的小贼？莫非看中了这里的财物？”
　　“我不爱那些俗物，今日前来，只为偷香窃玉。”洛晞关好窗户，然后上前一步，抱住了杨延。
　　杨延气了许久，如今火气也散了，磨磨蹭蹭跟着洛晞到了床上。
　　“不是说在外赏景？”杨延嗤笑。
　　分明就是吹冷风。
　　洛晞的声音有几分低沉，“你不就是最好的人间风月？”
　　杨延脸有些发烫，这人倒是什么话都能往外说，撩拨地他心动不已。
　　情迷意乱的时候，杨延试探着开口，“我们终归是伴侣，生同寝死同穴，这才是相守之道。”
　　他知道，这个时候的洛晞格外好说话。一般有个什么事情，洛晞都能答应他。
　　洛晞只当作没听见，继续自己的动作。
　　杨延沉默片刻，又道，“下次我们试试荷花香味的。”
　　洛晞点头，道，“好。”
　　杨延别过头，压抑着喘息，心里倒是忿忿不平，说到床上的事，现在你又能听见了是吧？
　　-
　　造反，如果成功了，政令可以上通下达，原本的制度全部推翻重来，重新建立官员体系，培养新的继承人，确保国家安稳。
　　不得不说，很多事情皇帝做得大臣做不得，盛世一般都要有一个明君来般配，或者是权臣把持朝纲皇帝作为傀儡。
　　从结果上来看，确实收获多多，也只有在高位，洛晞才能将脑海中的蓝图来一一实施。
　　隔日，洛晞起来的时候，杨延早早就起了。
　　打完了一套拳，杨延擦了擦汗，和洛晞一起用膳。
　　杨延冷不丁道，“洛家未必会帮你，洛昶又回了边疆，你需要一个武将，我就是最好的人选。”
　　洛晞微讶，“其实我也可以。”
　　他是不太擅长，但也不是完全不会，基础的内容他都已了然于心。
　　“我更合适，”杨延坚持道，“你的精力有限，去忙碌别的事情。”
　　“如果有险境……”洛晞看向杨延。
　　杨延正色道，“我一定先护好自己。”
　　“行。”洛晞和杨延勉强达成一致。
　　既然是出来游玩，洛晞也不会太过紧张，而是拉着杨延到处溜达。
　　运河单调的景色千篇一律，杨延看腻歪了，坐了片刻便不耐烦，干脆看向洛晞，“不如我们去钓鱼吧？”
　　“好。”洛晞眼睛一亮，让人去准备好钓竿鱼饵，打算安静垂钓。
　　杨延挑眉，对着一边的仆人道，“去，给我准备张大点的渔网。”
　　直接一网打尽，岂不更好？
　　洛晞哭笑不得，也同意了。
　　渔网就这么抛洒在河面上，渐渐往下沉，杨延把控着时间，准备拉网。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杨延让仆人站到一边去，亲自拉扯绳索，开始收回渔网。
　　杨延脸色微微一变，这渔网似乎格外沉。
　　洛晞跟着拉了一把，这至少百斤了吧？
　　渔网另一头也传来了一股力道，似乎想往回拉。
　　杨延双臂用力，洛晞叫来了几个好手，给杨延帮忙。
　　几个人跟着杨延一起用力，渔网渐渐浮出水面。
　　“这是水鬼？！”一个仆人惊恐道。
　　渔网里分明就有个人形。
　　“先拉上来，”洛晞微微蹙眉。
　　洛晞冷静的态度也感染了周围的仆人，忙活许久，杨延将渔网拉上来了，顿时气笑了，“刘叔？”
　　没想到一网下去，居然还捞着了一个活人。
　　刘侍卫是杨炳华的亲兵之一，平时极为得用，这个时候也该跟着
　　刘侍卫拍了拍身边的浮叶，甩掉芦苇，无奈行礼，“公子。”
　　刘侍卫他是跟着府里的一众侍卫出门的，快马加鞭赶上来，洛晞一行人慢悠悠的，时不时靠岸歇息个几天，还真给他们赶上了。
　　杨炳华派他们来找人，确定杨延的下落，他们便琢磨着，等见到人了，先看看杨延是怎么个态度，是不是真的想私奔。
　　天气热，刘侍卫他们乘坐的也不过是个小船，刘侍卫自认水性好，便下水游一游，结果等他靠近了自家公子的船，迎面而来一张网，把他也给笼罩了进去……
　　洛晞听的嘴角一抽，不管那边的动静，仔细看渔网里面。
　　除了刘侍卫这个活人，渔网里还有一个比脸盆稍大的乌龟。
　　仆人大喜，“公子，这是祥瑞啊。”
　　洛晞玩笑道，“神龟长寿，确实是祥瑞。”
　　随意让人先养着，洛晞道，“先委屈龟兄几日，等我们离开的时候，便把龟兄送回河里。”
　　杨延眼睛一亮，倒也不在意刘侍卫的目的，“既然你们都来了，那便留下吧。”
　　正好，他们下午便能抵达湖广，到了那里，杨延准备置办个宅院还有庄子，开始训练部曲。
　　看，训练的人手都送上门来了，到时候对打都是现成的。
　　刘侍卫背后感觉一阵冷风，“公子，我还有其他的兄弟在船上。”
　　杨延兴致勃勃点头，“都叫过来，一个都别剩，跟着我一起去湖广。”
　　刘侍卫茫然点头，总觉得这似乎有哪里不对……
　　京都里，杨炳华越来越坐不住，忍不住叹气。
　　前些日子，刘侍卫还传信说，见到人了，怎么这几日就没了动静？
　　杨炳华没能忍住，再点了一拨人，务必让他们劝杨延和洛晞早些回京，再飞快送信放飞信鸽，问刘侍卫他们怎么样了，又说派了人协助他们。
　　杨延只看重要信息，眼睛顿时一亮，“我爹给我们送人手过来了。”
　　来多少他收多少。
　　洛晞也看了信，嘴角忍不住翘起，“关内侯怕不是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葫芦娃救爷爷，一波一波送。
　　训练的教官，get


第56章 日食
　　初临湖广, 等船靠岸，洛晞和杨延走码头下来。
　　早在来湖广之前，洛晞的报纸铺子就已经开到了这里, 这边的掌柜先是找了中介买了个五进的宅院，又买了几个庄子，全部都挂在洛晞名下。
　　洛晞带的仆人不算少，也有一些个好手，掌柜买来的仆人也不算少，大多都是冬天雪灾里家破人亡的百姓卖身为奴。
　　极少数身体太差的被掌柜拿去当仆人使唤, 剩余的都一个个养好了身体先做些琐碎的事情，教导些基础的规矩, 等着洛晞来安排。
　　掌柜将名册递给洛晞，“人手分别安置在三个庄子里, 有男丁三百余名, 其余都是些老弱病残，当不得大用。”
　　名单被洛晞交给了杨延, 杨延也极为利索，直接去了庄子里, 告诉他们成为洛家部曲, 接下来要开始训练。
　　十人编成一队, 所有人员一律打散，杨延让刘侍卫安排他们分好队伍, 让这些侍卫带领部曲, 按照计划开始操练。
　　有不服的，直接压着打；有想偷懒耍滑的，一次性惩罚一个队伍；再之后，杨延让人放出风声, 刘侍卫等人终究要离开，这段时间看他们表现，如果表现得当，未来也可以升为小队长。
　　有赏有罚有了集体，再加上家人的牵绊，人群很快安稳下来，杨延极为欣慰，继续编排下一次训练的内容。
　　刘侍卫拍了拍隔壁张侍卫的肩，“我怎么觉得，公子像是要在这里常住？”
　　宅子有了，部曲有了，仆妇也正在□□，等个好几个月，差不多就可以走上正轨。
　　虽说部曲没有经过实战，但有几个世家的侍卫是实实在在经历过战场的洗礼？
　　张侍卫茫然，憨憨一笑，“公子自行决定便好，常住也并无不可，我看那些个小子进步很快，多捶打一些还是能用的，到时候正好给公子守住宅院。”
　　刘侍卫内心的焦虑无处诉说，他越发觉得老爷的担心不无道理，杨延可能是真的和洛晞私奔了，如今正在积攒资本。
　　这一点担忧，在杨延决定让两个小队对打演练后达到高峰。
　　三百余人分成三十六队，平均分成红队和蓝队，两队人自行组织演练，在庄子里大豆，一切地形都可以利用起来。
　　张侍卫兴奋地嗷嗷直叫，自从他们回京后，他就许久未曾参与过战斗。
　　刘侍卫叹气，主动去拜见杨延，“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不急，”杨延查看着周围的资料，漫不经心道，“我和洛晞在这里过的也挺好，不比京都差，留个几年也并无不可。”
　　刘侍卫忧心忡忡，悄悄给远在京都的关内侯杨炳华送去书信，言及世子恐有私奔之嫌，如今正在演练部曲，便是想着反抗未来杨家来人。
　　杨家的信鸽不多，但速度还是极快的，等到三四天后，杨炳华收到信件，脸色顿时一黑，“再多派一些人过去，别等了，直接带他回来。”
　　接连派去三波人手，王大人有次来杨家做客，倒是玩笑般问了句，“杨府好像少了些人？”
　　杨炳华脸一僵，“派他们出去做些事情。”
　　都怪杨延这逆子！
　　-
　　洛晞在和湖广的太守交流，既然来了此地，洛晞也随大流，递了帖子过去，算是先拜见当地的长官。
　　太守寻了个闲暇时光，和洛晞见了一面。
　　洛晞是想着要不要来提醒一件事情，这事在剧本里作为后续背景。
　　两人勉强寒暄几句，太守道，“听闻洛公子此次前来游学，路上倒是有不少乐事。”
　　洛晞随便挑两件讲了讲。
　　太守追问道，“本官听那些打渔的百姓说起，洛公子似乎得了神龟，此乃祥瑞之兆。”
　　下船的时候，仆人刻意好好照料着乌龟，周围难免有百姓瞧见了几眼，倒是传的越发邪乎。
　　太守连连扶着胡须，虽说湖广此地颇为富饶，百姓安居乐业，但他也在此地六年有余，早就盼望着回京。
　　想要回京高升，不仅是政绩要出众，还得有上司提拔补官。为了琢磨这件事，太守这些日子都有些走火入魔了。
　　太守原本还想着给陛下送些什么才好，或者是怎么去打点吏部的官员，结果就等来了洛晞，和他的神龟。
　　洛晞闻弦歌而知雅意，“那乌龟不过大些，也算不得多么神异。”
　　太守微笑，“这也算是个稀罕物件，本官想着，不如呈给陛下，也算是臣子的一番心意。”
　　拿他的东西做人情？洛晞眼中渐渐没了笑意。
　　太守顿时道，“洛公子放心，本官自当递上洛公子的姓名，让陛下知晓洛公子的辛苦。”
　　陛下一向在寻求这长生的法子，乌龟长寿，这神龟活了这么久，更是个再好不过的兆头。
　　洛晞沉吟片刻，道，“非是我一直拒绝，只是这乌龟如今还在我那庄子的小池子里养着，现在也无法带过来，不如再等几日。”
　　太守也不想逼得太紧，毕竟洛晞自己也是世家子弟，传出去名声难听。
　　太守大喜，道，“此事还得多谢洛公子献宝。”
　　等出了府衙，洛晞就冷了脸色。
　　羊禹小心觑着洛晞的脸色，道，“公子可真要将那神龟献出去？”
　　“龟兄自河里来，自然要回河里去。”洛晞漫不经心道。
　　羊禹道，“那公子可是有其它打算？”
　　洛晞笑容微冷，道，“再过几日，你且看他。”
　　再过几日，便是八月三十，也是剧本里的日食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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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始，太守以为洛晞答应了，只是等着洛晞将神龟送上来，他再好好养着。
　　结果，等了两日，洛晞一直没派人过来。
　　太守不好亲自催，便打发仆人过去询问，问洛晞什么时候过来喝茶。
　　仆人出门，直接往洛晞庄子的方向去了。
　　洛晞在庄子里看杨延训练部曲，和杨延小声商议以后的事情，“看上去架势倒是够了。”
　　“好歹养了一年，这些个人没那么虚弱，倒也拿得起刀枪，只是胆子还是小了些。”杨延格外精神，这是他正式训练的第一支队伍。
　　洛晞报了几个地名，“这些地方都有少数盗匪，等再过个几日，不如去实战一番。”
　　养在庄子里的部曲，从未见过血，怕是无法发挥多少的威力。
　　杨延爽快同意了，决定先从小的地方开始，将湖广周围横扫一遍。
　　洛晞忽然道，“我这些日子计算一番，倒是得了个结果，说是今日有日食。”
　　杨延一愣，忍俊不禁，“你这还做起了钦天监的活计？”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洛晞还有这个本事？
　　洛晞摇头，“你不信算了，待会跟着我。”
　　仆人正好过来催促，刚准备进院子，就见天色忽然间暗沉了下来。
　　他抬头望去，太阳正好缺了一块，缺口在不断增大，黑色扩张。
　　仆人瘫软在地，嗓子有些干涩，他勉强道，“这，这是天狗食日。”
　　底下的人瞬间吵嚷开。
　　原本训练有素正在跑步的部曲也出现了慌乱。
　　“这是怎么了？”
　　“天狗食日，快跑。”
　　队伍出现了混乱，一群人想要朝着自己的屋子跑去，不愿再待在外面。
　　“停下，不要慌。”杨延牵着洛晞的手走过去，“所有人，按照原本列队，都坐下。”
　　好在这些日子的训练总算是卓有成效，部曲纷纷坐下，倒是没人随意乱跑。
　　杨延微微放松，又握紧了洛晞的手，目光凌厉看向周围，怕有人趁机叛乱。
　　天色一点点黑下去，终于，这个世界失去了光亮。
　　比起外面的生生铜鼓和喧闹，他们庄子里格外安静，部曲坐在地下，倒也避免了四处乱跑引起的踩踏。
　　洛晞紧扣杨延的手，察觉到他的紧张，道，“不要怕，我会陪着你。”
　　杨延的喉头有些干涩，忽如其来的黑暗，仿佛是这个世界的尽头。他能做的，大概只能抓紧面前这人的手。
　　羊禹在紧急时间摸黑跑回了屋子，拿了蜡烛出来，点燃的灯油散发着光，稍微驱散了人们的恐惧和绝望。
　　被掩盖的太阳又渐渐透出一丝丝光芒，黑色开始消失。
　　部曲中传来一阵欢呼。
　　“天狗被赶跑了。”
　　“我们安全了。”
　　等太阳重新恢复原状，周围的人安静了下来，杨延深深看了洛晞一眼，继续去训练自己的部曲，打算有些话等到晚上问。
　　府衙里，太守失手打翻了茶杯，看着外面，“这是不祥之兆。”
　　太守脸色极为难看，如今日食发生在湖广，岂不是说他这个太守失职？就连陛下，或许也要下罪己诏，陈述自己的过错。
　　仆人终于回来了，他低头回禀，“洛公子说，怕是太守说要将神龟带离河内，触怒了神龟，这才有了这次天狗食日。”
　　神龟的名头是太守扣上的，将神龟带走献入皇宫也是太守的想法，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再扣个大帽子，想必皇帝自然愿意承认，是太守惹怒了神龟，不是自己治下出了差错。
　　即使太守心里清楚这神龟不过是活得久些想讨个好兆头，如今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太守生生挤出一抹笑意，连忙道，“你去回话，这神龟自河里来，我等自然不敢惊扰，改日我等便送神龟回河里。”


第57章 训练
　　等周围的事情安定下来, 日食带来的恐惧渐渐消退，洛晞和杨延合计一下，多方打听了四周哪里有盗匪, 干脆带着人去了最近也最小的一个。
　　三百多人一起去，未免打草惊蛇，杨延干脆打扮成个商队的模样，点了三四十个人，一路慢悠悠朝着那边走去，洛晞带着剩下的人, 远远坠在后面。
　　杨延吊儿郎当骑着马，周围的队伍两人一列, 中间守着货物，从道路中迅速通过。两旁的道路郁郁葱葱, 倒是极容易埋伏人手。
　　部曲早已得到了三令五申, 这次要装的老实巴交，等到接到命令就迅速动手, 洛晞拿着简易制作的望远镜，看的直皱眉, 一个个时不时就摸一下腰间的武器, 要是细看, 破绽倒是不少。
　　好在盗匪没看出这些个破绽，杨延不耐烦看着四周, 终于等到了一条横木拦住去路, 一群盗匪从远处跑出来，包围了他们。
　　为首的人穿着马褂，一扬手里的刀，“要想从此过, 留下买路财。”
　　杨延一挑眉，“这还是第一个敢让我交钱的。我可没少带护卫，你这点人想吓唬谁？”
　　为首的盗匪上前一步，丝毫不畏惧杨延后面的三四十号人，他吹了声哨子，更多的人从两旁的草丛中钻出来。
　　他冷笑一声，“你还是乖乖交钱比较好，我们这么多兄弟，你能打得过？”
　　两边的人自动将杨延包围，挥舞着手里的锄头木棍，“交钱，交钱！”
　　杨延粗略扫了一眼，有些满意，看来这里有一两百人。
　　“上。”杨延一蹬腿，驱赶着马直接冲了上去。
　　洛晞确定周围没什么埋伏的人了，挥了挥棋子，示意后面的人赶紧上。
　　头领见着后面乌压压一片人头，脸色一变。
　　杨延已经骑马冲了过来，短兵交接四五招，一刀将他拍远，硬生生撕开了包围圈的一个口子，后面的部曲有样学样，跟着往前冲。
　　头领嘴角都是血，拼命爬起来，大吼，“这是狗官的军队，快跑。”
　　周围的盗匪一哄而散，想要往外跑，杨延一愣，他还没打过瘾，“追，一个都不许放过，全部抓活的！”
　　洛晞慢悠悠骑着马赶过来，杨延正好抓了那个头领。
　　将人丢给洛晞，杨延直接走了，继续去前面监督战况。
　　头领一脸倔强，“要杀要挂，悉听尊便。”
　　洛晞饶有兴致打量他，“我们不是官府的人。”
　　头领眼中有些诧异，不可置信看了过来。
　　洛晞干脆道，“我们几个是世家子弟，想要自己训练下部曲，所以干脆挑了你们这个寨子，看看实战效果怎么样。”
　　头领的脸色险些绷不住，仿佛是想说，你们怎么就这么闲？
　　洛晞笑容和缓，“别着急，我们先聊聊，我也不是什么坏人，不至于对你们下杀手。”
　　人死了就没有用了，留活的压榨多好。
　　头领信以为真，见洛晞表现温和举止从容，干脆一抹眼泪，讲了讲自己的委屈和无奈，“俺们那边收成不好，去年又是个大雪灾年，屋子压塌了地里的粮食也冻坏了，俺们村子里的人都过不下去了，便想着来湖广这里讨生活。”
　　结果，还没走到湖广，他们的钱就用光了，中间还被人骗了好几次，他仗着自己有不少力气，便干脆点了几个兄弟，带着人抢了些钱回来，不然家里的婆娘孩子就要饿死了。
　　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又发现自个被通缉了，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占山为王，想着抢一些过路人的钱财，偶尔再让一些没被通缉的女人去买点粮食回来，好歹也能活下去。
　　头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这年头，愿意当个良民，谁愿意做些恶事？俺们本就是个庄稼汉，全靠老天爷赏饭吃，如今地也冻坏了，俺们实在没了法子。”
　　洛晞继续问道，“你们可有杀人？”
　　头领顿时摇头，“俺们没这个胆子，最多抢几分钱，要是他们那边受了惊吓，俺们还会派几个兄弟护送他们走出这里，去下一个地方。再说了，俺们在这里杀人，以后商队不敢经过，或者是引来官府讨伐，俺们不也还得饿死？”
　　也正因为他们这里是小打小闹并不凶残，所以官府都懒得多管，只要他们不进城。
　　哟，现在抢劫都还得讲究个可持续发展。
　　洛晞哭笑不得，“你们被我抓了，我也不会将你们交给官府，可愿去我庄子里做事？”
　　头领咽了口唾沫，“那俺们可有地种？还有孩子婆娘，俺不能把他们给扔下了。”
　　“有地，人都可以带上，”洛晞轻描淡写，“靠着口粮，活下去不是问题。若是表现好，也可以成为庄子里的部曲。”
　　头领狠狠点头，“俺们都愿意，那些个兄弟愿意听我的，俺来说服他们。”
　　洛晞再和他交流了好几句，确定要让头领多信任他几分。
　　洛晞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你也看见了，我们是现如今缺人手，顺便训练部曲，这才四处走动罢了，那你周围可有什么认识的兄弟？”
　　头领微一犹豫，狠狠点头。
　　-
　　忙碌许久，洛晞回了湖广的宅子，杨延忙着将这些人消化、打散，务必让他们忘记自己以前的身份，只记得自己是这个庄子里的人。
　　今日，湖广太守来和洛晞放龟。
　　湖广太守的养气功夫不错，如今对着洛晞还能笑出来，“洛公子，这神龟也该放生了。”
　　洛晞只当以前的龃龉没发生过，如今也只是一笑，“还有劳太守陪同。”
　　他们一行人去了码头附近，羊禹指挥着仆人小心将龟放下。这龟太大，如今懒洋洋趴在河边，羊禹推一下，它才朝着河里爬去。
　　湖广太守恋恋不舍，这神龟要是拿去献给陛下，怕是未来升迁有望。
　　洛晞先走一步，湖广太守略微有些沉闷，看着河面许久，对自己的仕途格外发愁。
　　“太守，太守！”外面传来一个声嘶力竭的学子声音，“我有祖传一宝，愿献与太守。”
　　湖广太守原本不耐烦这些，不过他这几日太过惦记着宝贝，这才听了一耳朵，让人将人带过来。
　　学子的青衫都有些陈旧，他怀里抱着个盒子，气喘吁吁，“这是我家祖传的宝贝，如今愿献与太守。”
　　一边说着，青衫学子心疼将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一个琉璃茶盏，透明又有简单的装饰，四条蟠龙聚在茶盏周围。
　　湖广太守猛地色变，“你跟我来。”
　　回了府衙，湖广太守对青衫学子亲和了许多，“你可是有什么急事？”
　　“男儿读书，总想着要出人头地，我如今也近而立，未来却没个着落，”青衫学子笑容微赦，“这是我太太爷爷出海所得，如今传给了我，我爹说让我拿来。”
　　湖广太守懂了，想谋个一官半职。
　　见青衫学子紧紧抱着这个盒子，湖广太守露出一抹笑容，“不急，你坐下，我们慢慢商议。”
　　宅子里，洛晞看着盒子里的琉璃茶盏，吩咐道，“那个窑洞推平，其余的琉璃茶盏全部砸碎，所有的工人一个个打点，将他们的家属接到庄子里过活。”
　　杨延把玩着茶盏，倒是有几分啧啧称奇，他还没见过这样透明的茶盏，放在太阳底下更是光芒四溢，格外耀眼。
　　“怎么忽然想着要送礼，还要借着湖广太守的手给送出去？”杨延问道。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洛晞收拢大部分的江南学子，这世上升米恩斗米仇的人还是极少数，大多数人看重恩情，对洛晞的要求也毫不犹豫应了，何况，这对他们本也无害。
　　洛晞微微一笑，“当然是希望陛下好好用这个茶盏。”
　　他送去，皇帝肯定百般提防，再好的东西也是扔府库，但湖广太守就不一样了，从湖广到京都，中间经手的人太多，底下臣子的孝敬，再自然不过。
　　这茶盏，可是他专门涂了浅浅一层铅，专门为这位陛下准备的。
　　-
　　紧赶慢赶，杨延派来的第三波侍卫这次学乖了，一见庄子里有人在训练部曲，上来就直接围了庄子。
　　为首的李侍卫极为镇静，“抓人为主，尽量不要伤人。”
　　刘侍卫原本在训练部曲，倒也不算是猝不及防，只是下意识道，“列队，迎接敌袭。”
　　原本坐在地上歇息的部曲迅速跳起来，拿好武器穿好藤甲。
　　李侍卫没动，他和刘侍卫面面相觑。原本都在关内侯底下做事，如今倒成了敌对的两方。
　　杨延带着另一拨人赶了过来，如今见李侍卫似乎带着人手要和刘侍卫打起来，顿时眼睛一亮，“慢着，我这边的人也要加进来。”
　　同时，杨延还不忘问李侍卫一句，“刚赶来是吧？要不先歇息会再来训练？”
　　李侍卫心头有些复杂和微妙，但还是问了句，“公子打算何时回京？”
　　杨延一愣，他早就忘记了自己还要回京这件事。
　　一看这表情，李侍卫懂了，一扬手，“列阵！”
　　打赢了直接将人带回去。
　　杨延兴奋道，“准备好。”
　　当日，洛晞回来的时候，杨延已经把李侍卫打趴下，顺带着将其他的侍卫捆了。
　　杨延看着自己的人也躺了一片，倒有些叹气，“还是因为人多，这才没吃什么亏，毕竟我们四百多人李侍卫才两百人。”
　　“那就再来几次，好歹也多训练几次，”洛晞看穿了李侍卫的目的，但他没有戳破。
　　没关系，反正用起来都是一样的用。
　　杨延点头，让人放了李侍卫，还贴心让刘侍卫去陪着往日的兄弟说几句话。
　　李侍卫摸不着头脑，旁边的刘侍卫解释道，“公子说，他想来个七擒七纵。”
　　李侍卫脸顿时黑了。
　　他好歹也是战场上摸爬滚打一路过来的，如今难得输了一遭。
　　杨延放了李侍卫的所有人，洛晞还专门给他们安排了庄子住，顺带送去了米粮外来几个做饭的厨娘和洗衣的仆妇，鼓励他们下次继续，再接再厉。
　　李侍卫：“……”
　　“叫他们几个过来，”李侍卫咬牙，一开始是他大意了，这才给了杨延可乘之机，如今他要按照对待外地攻城掠地的程度来做准备。
　　两个庄子的对敌似乎成了习惯，有大晚上入侵的，有爬梯潜入的，还有正经攻打的，偶尔逼急了，刘侍卫也会带着人打到李侍卫的庄子里去，两方短兵相接直接斗殴。
　　花费了十天半个月，李侍卫终于有一次潜入了对面庄子的中心，摸到了杨延的屋子，里面却空空荡荡。
　　随便抓了个人问，李侍卫道，“公子人呢？”
　　部曲一愣，知道他是对面的人，道，“杨公子一直在洛公子屋子里住。”
　　回了这一句话，部曲打了过来，想着擒贼擒王领一笔赏。李侍卫顿时被缠住，两人扭打起来。
　　又花了十来天时间，李侍卫潜进了洛晞的屋子，发现了里面也没人，只有一封信。
　　李侍卫心中已有不祥的预感，只见信上写着：
　　【我和杨延已前往湘江，打算顺流而下，四处游览大好河山，十月归】
　　一看落款日期，二十天前。
　　李侍卫恨不得吐血三升，他们又跑了！
　　那他这些天在忙活什么？


第58章 回京
　　甩开了这些个追兵, 洛晞这回认认真真安排了行程，他们先是顺着湘江再一路南下，然后拜访各地的名胜古迹。
　　“我们先去鱼龙山那里, 听闻赵将军离京后便在这里定居，我陪你去拜访一二。”
　　杨延眼睛已经亮了，这位赵将军也曾是赫赫有名的武将，只是垂垂老矣，便退了下来，但经验极为丰富。
　　“再去鱼龙山附近的阳兰县, 那里的煮茶倒是有名，你也陪我去坐一坐。”
　　“等附近玩够了, 我们再去溪阳坡那里，待上半个月, 好好放松几日, 听说伴侣在那里许下承诺，便可一生不离不弃。”
　　杨延用心将这条记了下来。
　　“最后, 我们再去邑平坊待个几日，我们喜欢的小吃, 倒是不少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一言为定。”杨延看着洛晞, 眼神格外明亮。
　　约莫五天的路程后, 洛晞和杨延先到了鱼龙山，第一时间递了拜帖和洛国公早就写好的信件。
　　听到门人的通报, 赵将军难得高兴起来, “快请他们进来。”
　　要不是身份不合适，他都想亲自出去。他自个没什么出息的后辈，如今见到同僚的子嗣，倒也亲切几分。
　　聊过几句后, 赵将军将杨延和洛晞留了下来，考校一番，安排他们暂时住下。
　　洛晞原本以为赵将军年近花甲，大概也是个温和又和蔼的老人，没隔两天就发现了这人的小孩子脾气。
　　“你这鸽子都喂成什么了！信鸽怎么能不去训练？”赵将军瞪了鸽子好几眼，硬是没从这庞大的体型里看出边疆信鸽的风姿。
　　“咕咕咕。”鸽子委屈不已，将脑袋埋在洛晞怀里。
　　杨延一把拎着鸽子扔出去，淡定道，“让它自己去外面玩吧。”
　　他都没怎么在洛晞的怀里蹭过，这鸽子倒是占了不少便宜。
　　赵将军吹胡子瞪眼，先是找了杨延比试一番，洛晞坐在旁边看戏吃瓜。
　　等打完了，洛晞的瓜也刚好吃完了。
　　赵将军擦了擦汗，气笑了，又让洛晞过来下棋。
　　这一局棋格外漫长，天色渐渐黑了，洛晞专心盯着棋盘，赵将军神色紧张几分，还没想好怎么去破局。
　　杨延扫了一眼棋盘，指了指一个位置，信誓旦旦道，“听我的，走这一步。”
　　下意识以为两人水平差不多，赵将军信了，在这个位置上落了一子，随即皱眉。
　　洛晞一挑眉，跟着落了一子。
　　这这棋结束的倒是极快，洛晞把赵将军的大龙给吞了。
　　赵将军喝了口茶，看向杨延，“你不是说那里好？”
　　杨延点头，“是很好，胜负不是很快就出来了？时间差不多，刚好可以去用膳。”
　　只要胜负分出来即可，洛晞赢不是更好？
　　赵将军哭笑不得，顿时明白了这两个小子一条心，倒也不服气，“老了老了，倒被你们摆了一道。”
　　洛晞安慰道，“您身体健壮，看着一点也不老。”
　　杨延一挑眉，“便是像我爹那样年轻，不也被我们摆一道？”
　　洛晞露出含蓄又有些微妙的笑容。
　　赵将军：“……？”
　　怎么感觉杨延还得意洋洋？难道洛晞也算计过自己亲爹？
　　赵将军心里微妙，暗暗思忖，子孙没啥大出息也好，万一有出息又跟杨延洛晞一个脾气，他说不定得少活几年。
　　在赵家一路学习或交流，洛晞和杨延离去的时候，赵将军没送别，只是让人送来了他写的兵书。
　　洛晞和杨延遥遥行礼，转身去了下一个地方。
　　“两家麒麟儿，”赵将军的眼中有些艳羡，对着管家道，“他们两个倒是关系好，想必日后定能互相扶持。”
　　就是两人走的太近了些，偶尔还起居同室。赵将军感慨，“这才是兄弟情深。”
　　管家有些疑惑，他总感觉两人太过默契，大概好兄弟都这样？
　　-
　　洛晞和杨延一路游山玩水，大江南北都留下了他们的踪迹，中途，洛晞和杨延还特意“修身养性研讨书籍”半个月。
　　李侍卫在知道真相后，没能忍住，把刘侍卫暴打一顿，然后试图寻找两人的踪迹。
　　奈何已经过了二十余日，人早就跑的没了踪影，李侍卫拿着洛晞写的那封信件，干脆回了京，将纸条递交给杨炳华。
　　李侍卫愧疚道，“公子他特意拖住了我等，等我知道消息时，时间已经错过了。”
　　杨炳华看着信件，盯着洛晞龙飞凤舞的字迹，渐渐走神，脸色不大好看。
　　内心里，杨炳华自然觉得自己儿子哪哪都好，就是洛晞拐了杨延私奔，指不定到时候还不认账，谎称是去游学，白白占杨延便宜……
　　李侍卫劝慰道，“公子一惯注重承诺，洛公子也不曾说谎，想必等到十月，两位公子便该回来了。”
　　杨炳华憋着一口气，“也罢，等他们十月回京，到时候再说。”
　　万一他现在漏出些什么风声，洛晞和杨延又跑了怎么办？先把人哄回来，到时候再教训。
　　李侍卫垂头应是。
　　杨炳华看了他一眼，顺口问道，“刘侍卫呢？怎么不见他？”
　　好歹是能记住名字的亲兵，杨炳华还是有几分看重。
　　李侍卫目光闪烁，“刘侍卫……他在帮公子训练部曲，如今还在庄子里忙碌。”
　　别说，与其在京都里日常巡逻，刘侍卫觉得训练部曲，偶尔再靠那位山贼头领指路，去打一打盗匪，更加有意思。
　　杨炳华：“……”
　　不见了儿子还没了亲兵。
　　洛晞等人游玩够了，确实是九月末准备回程。
　　九月底，刘侍卫又在湖广的庄子里看见了洛晞和杨延，不由大吃一惊，“公子不是说要十月回来？”
　　洛晞颔首，“确实提前了两天。”
　　刘侍卫一愣，“可回京还有半个月的路程……”现在出门，好像迟了些。
　　杨延奇怪看他一眼，“我们说的是回湖广，又没说要去京都。”
　　刘侍卫眼前一黑，只怪他心思单纯，压根没想到这一种可能。
　　想着可能已经信誓旦旦给侯爷禀报的李侍卫，刘侍卫心里暗道，兄弟，一路走好！
　　-
　　十月初，杨炳华早早安排了人，日日去码头附近守着，就等杨延和洛晞早日回来。
　　一天，两天，十天……杨炳华看着李侍卫的眼神渐渐不对劲了。
　　刘侍卫跟着杨延跑了，现在还在杨延庄子里训练部曲，这李侍卫不会也暗地里投靠了洛晞和杨延，故意拿一张纸条，让他苦苦等待吧？
　　李侍卫暗暗叫苦，他脑子灵光一闪，大声道，“侯爷，公子他只说了十月回京，没说是十月初还是十月末。或许他们游山玩水，导致迟了些时日。”
　　杨炳华也不愿怀疑自己的亲兵，勉强相信了这个回答。
　　洛晞和杨延留在湖广是为了正事。
　　这接近两个月的时间，湖广太守已经眼疾手快将东西献了上去，大概到了皇帝的手里，那个青衫书生杜朗也用最快的速度，成了湖广太守府衙内的一名小吏，虽说只有正九品，但也是实打实的官员。
　　湖广这一块区域发生了日食，皇帝没有下罪己诏，一直拖延着时日，附近的官员也必须调动。
　　太守也是因此事牵连，调任其他地区。受那件重礼的影响，皇帝对太守宽容几分，虽说他没了回京的可能，但好歹保住了等级，未曾贬官。
　　太守需尽快离开湖广，新来的官员还未来，只留下一众差异和小吏等候新任太守的到来，杜朗也是在这个时候，摸清了府衙的地形以及湖广好几个仓库囤粮的数量，甚至和那些个守卫仓库的人交好了关系。
　　顺利依靠这些信息画出舆图，将几个粮仓的位置重点标注，再趁着众人不注意，扩充部曲的数量，使部曲达到了一千人。
　　杨延跟洛晞解释道，“虽然精锐战斗力只有一千，但还有两千的佃农作为补充，平日他们也有过训练，只是实力不济没能选入部曲。”
　　平日为了掩人耳目，这两千人都在种地。当然，真要到了大战的时候，自然是三千人一起上。
　　洛晞估算了一下，三千人差不多够，到时候他们再支援一二，大概能迅速拿下湖广，就是守不住，肯定后期要补充人手。
　　杨延有些遗憾，“还是缺了点。”
　　“不急，”洛晞极为淡定，“再等等，时日还没到，我们先回京。”
　　等到彻底天下大乱的时候，那才是他们动手的时机。
　　出门的时候是七月，回去已经是十一月底。
　　杨炳华这些日子在和洛家死磕，找御史把洛家上下全部参了个遍，连和洛家有姻亲关系的成淳博都受了无妄之灾。
　　成淳博也搅和了进来，帮着洛家打压杨炳华，两方渐渐闹大，越来越多的人搅和进来。
　　杨延回来的时候，杨炳华都有几分不可置信。等了两个月，他都等到了心灰意冷，感觉成了个心力憔悴的老父亲。
　　亲自去了码头接人，杨延和洛晞正在指挥仆人卸下行李。
　　杨炳华内心宽慰，眼眶都红了几分，“延儿，你可总算是回来了，我不怪你。”
　　杨炳华想，私奔便私奔吧，早日回来也好，他要是再计较，这小子指不定哪天又跑了。
　　杨延嫌弃后退一步，避开了杨炳华伸过来的手，一脸疑惑。
　　杨延理直气壮问道，“难不成你还想怪我什么？”
　　杨炳华内心的激动瞬间就没了，这不孝子！
　　洛尚书看着洛晞，“你……”瘦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洛晞心里有些微妙，他确实在外面过得不错，天天有肉吃。
　　“咕咕咕。”鸽子站在洛晞的肩头，骄傲看着洛尚书。
　　洛国公打量鸽子和洛晞一眼，淡定下结论，“胖了点。”
　　就是不知是说人还是鸽子。


第59章 算账
　　接到了人, 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洛尚书上前一步，假笑道，“关内侯一惯公事繁忙, 我等就不叨扰，改日再叙。”
　　杨炳华冷笑两声，“哪里哪里，我不比洛尚书，下次有空再交流。。”
　　两家长辈在前面互相讽刺，洛晞在交代杨延, “你回去记得喝药。”
　　杨延低声道，“你放心, 等我搞定了我爹，就来找你。”
　　洛晞握紧了他的手, “不急, 你缓和些，等我忙完了直接去杨府。”
　　“咳咳, ”杨炳华拼命咳嗽，他耳朵好着呢。
　　杨延嗤笑一声, 不看他, 只是继续抓紧时间和洛晞温存一二。
　　洛国公催促道, “回去歇息吧。”
　　等洛晞洗漱用完膳食，洛国公叫了洛晞去下棋。
　　坦白说, 洛晞和洛尚书这个伯父对弈过很多次, 和洛国公倒是没怎么对弈过。
　　洛国公将白子推给洛晞，示意洛晞先行。
　　烛火闪烁，鸽子在旁边吃点心，洛晞心中也格外安宁。
　　随意挑了个位置开始, 洛国公一边落子一边问洛晞，“出去了一趟，可曾高兴些？”
　　洛晞道，“还好，只是出去散散心，顺便游学。”
　　洛国公也不细问，只是道，“接下来恐怕没有多少可供你外出的时日了。”
　　洛晞微讶，不紧不慢落下一子，看向洛国公。
　　“日食之后，陛下拒绝下罪几诏，便想着提拔几个世家子弟，转移视线，”洛国公道，“陛下说，你和杨延年纪不小，是时候入朝为官，我暂时给拒了。”
　　当然，这是存着好意还是打算日后打压，两说。而且，洛国公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够拒绝。
　　洛晞微一思忖，“那就年后吧，我没意见。”
　　洛国公并不意外洛晞的选择，“京都内还是外放？”
　　“外放。”洛晞果断道。
　　给他足够的地方，他大可以放开手脚折腾，瞒住重要的信息。
　　洛国公诚恳道，“洛家在外面人手不多，能帮你的也有限。”
　　洛晞盯着棋盘上纵横交错的棋子，玩笑道，“无事，大不了再回京，想必爹也能护着我。”
　　话虽如此，洛晞已经暗暗琢磨着，到时候那块地该怎么发展，怎么去掌握一州之地，作为日后重要的筹码。
　　洛国公落下一子，道，“京都这里你放心，边疆那里有你大哥，不必我过去。”
　　洛晞原本以为自己对洛国公足够了解，可收集了足够多的信息，将这段时间发生在京都里的事情过了一遍之后，又觉得有些意外。
　　洛晞落下了最后一子，试探着问道，“爹，你真的不怨陛下？”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洛国公虽然没有主动表态，但他似乎很希望皇帝发罪几诏，名声再受到一波重击。
　　洛国公拎起鸽子，递给洛晞，避而不答，“明早带它过来一起训练，今晚早些睡，别熬夜。”
　　“咕咕咕，”鸽子开始挣扎，绿豆眼盯着桌面不肯移开，碟子里还有点心没吃完。
　　洛晞安抚摸了摸，带着鸽子回去了。
　　等洛晞走远了，洛国公微微叹气，怎么可能不怨？只是当时无能，没有还手的余地罢了。
　　如今总归是不一样了。
　　-
　　十二月初的早晨，寒风一吹，总要格外冷一些。
　　到了中午，天空飘起了雪花。
　　洛晞背着洛国公，悄悄打点人手，入了宫，转了好几次，去见了大皇子陆暇。
　　冷宫越发冷清，原本的嘈杂吵闹如今都没了踪影，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陆暇一个人。
　　洛晞放下了手中的食盒，“怎么就你一个人？三皇子呢？”
　　“他离开了，”陆暇风轻云淡，只是有些发色有些枯黄，气色也不那么好。
　　“怎么了？”洛晞不免多问一句。
　　陆暇无奈笑笑，“两个月前我大病一场。”
　　冷宫里缺衣少食，医师更是半个都没有，就算洛晞好不容易安排了几个人手，也只能暗地里照拂一二，毕竟陛下还盯着这里。
　　没有医师，三皇子一直照顾陆暇，到处求人求药，甚至还要担忧每日的饭食，宫人还说陆暇既然起不来，那就不必准备饭食了，也避免浪费。
　　等到陆暇好转，三皇子什么也没说，只是转头就求了宫人，离开了冷宫。
　　“久病床前无孝子，”陆暇微微叹气，“他离开了也好，好歹能自己过的好些，要是得了父皇看重，未来更是不可限量。”
　　洛晞有些忧心，皇帝想要折磨一个人，总有法子。
　　克扣衣裳，不给饭食不让喝水，陆暇在这一年里，瘦了许多。
　　洛晞微微叹气，“你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等到来年，我便要请求外放，或许许久我们也未能见上一面。”
　　“帮我给岳大人传一封口信吧，就说我一切都好，让他不必担忧。”陆暇这些日子回想往事，倒是释然了许多，“前路漫漫，还望先生一路小心。”
　　“你也保重。”洛晞道。
　　-
　　恢复了日常作息，洛晞除了每日去洛国公那里听课或是习武，就是接见一些族人，查阅掌柜递上来的账册，为下一步做决定，最近半个月都没个空闲时候。
　　杨延那里也是同样忙碌，不仅如此，他还要敲打自己家里的那些个庶出兄弟，避免他们飞的太高，最后惹了事还得杨延出面来摆平。
　　偶尔抽出片刻空闲时日，洛晞都会给杨延写信，或是无奈自己书房里丢失的点心，或是分享自己闲暇的故事。
　　杨延就大胆多了，干脆回了自己前些日子写的个小故事，天天撩拨洛晞。
　　【杨某以前自认自己勇猛无双随性洒脱，偶遇一公子，见其举止从容风度甚佳，翩翩贵公子，愿与之结为兄弟，奈何洛公子道：不愿为兄弟，愿为契兄弟。】
　　洛晞避开了鸽子伸过来的脑袋，将不小心瞥见纸条内容哈哈哈笑了半天的系统扔进了小黑屋，面无表情将纸条放进了玉盒里，在纸上记了一笔。
　　杨延愈战愈勇，又恢复了以往在报纸上写戏曲的生活，偶尔还刻意编排了词曲，问洛晞要不要将这曲子传唱下去。
　　洛晞微笑，再记了一笔。
　　杨延这几日传信格外多，洛晞将纸上记下的东西来回扫了一眼，这几日加快速度，总算抽出半天时间，干脆亲自去了杨府，拜见杨炳华。
　　“杨伯父，是我来迟，该早日来杨府拜访。”洛晞的态度格外热情几分。
　　杨炳华有几分膈应，忽然间想起了这人和他儿子的关系，“贤侄不必多礼。”
　　他想，幸亏洛晞没叫岳父或者是其它，不然他这脾气可不好，说不得要发作一番。
　　洛晞顺便还补了一份极为丰厚的礼单，杨炳华嘴角一抽，这礼物越丰厚，往往想求的便越多。
　　杨炳华心里不舒服，难免要考校一番学问，洛晞对答如流，偶尔还能给杨炳华扩展一下思路。
　　杨炳华越问越心塞，毕竟是对头的儿子，他可没什么多余的同僚情谊。
　　想着想着，他这么安慰自己，虽然人家儿子不错，不也栽在了他儿子身上？
　　他虽说知道洛晞是来找杨延的，但杨炳华到底存着一线希望，希望两个年轻人分开，所以一句话不提杨延，只是和洛晞闲聊，连京都里的景物都挨个讲了一遍。
　　一刻钟后，杨延自己出来了。
　　“爹，”杨延轻快道，“既然洛晞是来找我的，那边和我走了。”
　　杨炳华放下了茶杯，暗暗感慨杨延不争气，“很快就要用膳，既然你来了朋友，那我和你们一起用膳。”
　　他深吸一口气，对管家道，“今晚来了客人，你多准备些菜色，洛晞和杨延都是习武之人，该准备的补药也不要少。”
　　杨延轻微蹙眉，想要拒绝，洛晞轻瞥他一眼，微微摇头，示意他答应下来。
　　杨炳华只当没看见，让管家迅速上菜，摆好碗筷。顺便，杨炳华特意让管家端来了补药。
　　杨延拧着眉，还是喝了，洛晞同样笑纳了杨炳华的好意。
　　这一顿饭，杨炳华用的格外不安生。
　　看着洛晞和杨延互相布菜，两人眉来眼去的若有若无的情愫，杨炳华感觉自己有几分噎得慌。
　　还是先行离席，杨炳华走后，对管家道，“洛晞走的时候，你替我送一送。”
　　晚上，杨延带着洛晞回了自己的屋子，关好门，急匆匆开始扯洛晞的腰带。
　　“急什么？”洛晞带着杨延躺到床上。
　　杨延咬牙，“还不是那些个补药。”
　　他本来肝火就有些旺盛，越补越上火，好在洛晞就在他身边，可以帮他灭火。
　　洛晞温和吻了下去，杨延习惯了洛晞的安抚，此刻倒是放松了不少。
　　洛晞笑吟吟抬头，“不如你先和我解释下，你这些日子送来的纸条？”
　　杨延心口一跳，没注意到洛晞话语中的内容，只觉这一刻的洛晞有些危险，又格外让人沉醉。
　　咳，格外想让人亲一口。
　　洛晞计算道，“故事里，洛公子和杨公子偶遇了十八回，一见钟情了五回，睡了三十来次，不如我让你故事成真可好？”
　　杨延眨了眨眼，背后一凉。他顿时意识到洛晞想说些什么，开始挣扎起来。
　　洛晞到他耳边低语，“你放心，我数的很清楚，绝不会漏了。”
　　撩拨他的火气，可得杨延亲自来灭。
　　晚上，杨炳华自己要去玉夫人房间歇息，顺口对管家道，“洛晞今日过来，送了不少东西，等明日你也整理出一份合适的礼单，让延儿给洛家送过去。”
　　杨炳华内心不服气，都是武官都有钱，他才不占洛家便宜。
　　管家应是。
　　朝臣倒是摸不着头脑，前几日洛家和杨家还要死要活，怎么今日就互送礼物？这是两位公子回来了，便要往事恩怨一笔勾销？


第60章 内乱
　　第二日, 杨炳华早上用些早点的时候，又看见了洛晞和杨延携手走了出来。
　　“咳咳咳，”猝不及防, 杨炳华这回是真的噎住了，他接连咳嗽好几声，忍不住问道，“洛晞，你昨晚不是回去了？”
　　虽然昨晚和洛晞闹到很晚，但杨延认为这是他和洛晞的私事, 对外两人依旧是一条心。
　　杨延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我让他留下来睡。”
　　杨炳华憋着气, “洛家和杨家不远，想必洛国公也想念他。”
　　“一日不见, 有什么好想的？”杨延这时双标得很, 完全忘记了自己前几天对洛晞是怎么个日日撩拨，希望他早日过来。
　　洛晞无奈看杨延一眼, 示意他淡定些，拱手道, “关内侯有理, 我确实该回去了。”
　　杨炳华脸色终于好看几分。
　　杨延跟着洛晞往外走。
　　杨炳华大声喝道, “杨延，你要干什么去？”
　　杨延漫不经心道, “跟洛晞一起去洛家。”
　　山不就我我就山, 既然杨炳华不希望洛家来杨家，那他就多多去洛家，不也差不多？实在不行他们以后买个宅子，都去外面住。
　　杨炳华脸色黑了, 他深吸一口气，“……洛晞，你等等，不如在杨家多留几日。”
　　不论杨家怎么个内部争执，至少在洛晞和杨延回来后，杨家和洛家终于达成了一致，保持着最后的默契，将以前准备的弹劾奏折和各种证据暂时封存。
　　既然他们处理好了，洛晞也只当作不知道，将这些资料一笑而过，暗地里发展自己的人手。
　　朝堂上，原本斗到一半，忽然间喊停，朝臣们倒是格外感慨，看来这两家公子都是格外受宠。
　　不过，两家不斗了，不代表朝堂中便没了其它的事情。
　　八月末，湖广等地区日食，九月初，消息快马传到了京都。
　　御史谏言，“此乃帝王失德亦或百姓受难之兆，望陛下自陈己身过错，晓喻天下。”
　　陛下当时没说话，只是快速跳过这一项，明显不愿下发罪几诏，只是这个话题被一提再提，世家暗暗推波助澜，如今终于绕不开了。
　　在御史再三提起后，这位御史成功去了诏狱，革职查办、抄家。
　　这只是个开始，陛下接连找出不少臣子的错误，该贬则贬，该废则废，能被放过的基本没几个，还大多有功劳或者家世作为庇护。
　　洛家正在忙碌洛晞出仕的准备，基本不参与，洛晞也在准备自己的班底，到时候直接带一套人过去。
　　里面不仅有洛家的族人，洛国公送来的幕僚，还有洛晞以往未曾发迹的朋友，洛晞在江南结交的学子。
　　洛国公带着洛晞进宫一趟，好歹要让他见皇帝一次。
　　皇帝也只是按照惯例问了几句，没说什么多余的话，便留洛国公说话，让三皇子陆泽带洛晞走走。
　　洛晞这是第二次见三皇子陆泽，上一次是在冷宫，这一次三皇子便离开了冷宫，重新靠向了皇帝。
　　洛晞心里微微叹气，没有出言指责，可也没有以往的温和，只是疏离又冷淡几分。
　　陆泽目光有几分黯然，但对着洛晞还是极为亲近，偶尔会问些外面的情况。
　　等到洛国公出来，洛晞利落起身，跟着洛国公走了。
　　“感觉三皇子怎么样？”洛国公漫不经心问道。
　　“就那样。”洛晞只感觉出了这位三皇子大概挺想和他打点好关系。
　　洛国公忽然道，“陛下问我，洛家有没有年纪合适的姑娘。”
　　自然是为了这位三皇子。嫡系的姑娘则为妻，支系的姑娘则为侧室。
　　洛晞蹙眉，“要立储？”
　　那陆泽可是好本事。
　　陆暇好几年没做到的事情，陆泽倒是动作迅速。
　　洛国公道，“还早，陛下还舍不得分权，只是有这个意向。况且，此一时彼一时。”
　　大皇子废了，二皇子死于叛乱，三皇子今年十四，四皇子十岁，五皇子五岁。陛下的选择已经不多，如果真要立，肯定是三皇子亦或是四皇子更合适，毕竟陛下已经垂垂老矣。
　　“且再看几年吧。”洛国公道。
　　-
　　系统难得主动戳了洛晞一回，“宿主，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我最近在准备外放，”洛晞谨慎回答道。
　　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外放，然后他在外面建立了基础，等到天下大乱的时候举兵。
　　系统道，“……宿主，正常情况下，世家嫡系子弟极少会外放。”
　　穷乡僻壤不是说笑的，想吃点什么都难上加难。京都最为富贵，有几个世家子弟愿意去那些个破旧的地方？
　　剧情里，这里还有一段过渡剧情。主角在经历了多次塞人之后，终于爆炸了一回，说自己喜欢男人，找不到喜欢的就孤独终老，不愿意娶个女人。
　　然后，洛家也跟着爆发一回，逼着洛晞赶紧定下来。
　　主角道，他这就请求外放，再也不要受到洛家的掌控。
　　洛家洛国公道，要滚赶紧滚，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除非娶妻，否则别想和解。
　　一般来说，只要说了别回来，那主角就真的不会回来……剧情里也是如此，下一次再见时，已经是天人永隔。
　　这里，系统还特意标注，正是虐身值和虐心值同时大幅度上涨的地方。
　　洛晞看着这一段极其傻逼的剧情，忍不住吐槽，“这主角真是我？我有这么蠢？”
　　娶妻的目的是为什么？不谈感情只谈利益，就是为了联姻、打理家族内务，生儿育女。前者只要实力足够也可解决，中间可以让管家代劳，后面的也可以抱养族人的子女。
　　完全可以和平解决的事情，非要撕破脸。洛晞一度怀疑，这剧情有毒吧？要不就是另有隐情。
　　再说，洛国公也没那么天真和愚钝，儿媳妇再重要，还未出生连个影子都没有的孙子再重要，能有亲儿子重要？便是洛晞不肯听，大不了慢慢让时间来消磨这些。
　　系统沉默片刻，辩解道，“人在被怒气冲昏头脑后总会做出各种不理智的事情。”
　　洛晞从不以为自己就是个书中的纸片人，如今也只是对此无奈一笑，便抛掷脑后。
　　系统道，“最关键的是这里的剧情发展，现在卡死了。”
　　洛晞觉得直接外放也可以，不过他也愿意听一听系统的想法，“那你是想？”
　　系统小声道，“要不你试试剧情中主角的话，看能不能和洛家人吵一架，好歹敷衍一下把剧情给走一遍……”
　　洛晞沉默片刻，想了想，没有直接拒绝，“我叫洛昱过来。”只要是洛家人就行，那还是让洛昱这个弟弟来接受折磨吧。
　　洛昱恰好从书院回来了，他见到洛晞，倒是极为高兴，“二哥。”
　　洛晞强忍着尴尬，学著书中的主角道，“我向来喜欢男人，找不到喜欢的就孤独终老，不愿意娶女人委屈一辈子，你们若是不同意，我便离开这京都。”
　　洛昱一愣，恍然大悟，压低声音道，“二哥，你是觉得上次冲喜不够盛大，想再娶二嫂一回？还想着去别的地方多办几场婚礼？”
　　洛晞：“……”
　　系统瞬间萎了。这个时候，他们不该吵起来吗？
　　潜进来准备给洛晞一个惊喜的杨延耳朵极好，恰好听到了洛昱这一句，感觉从天而降一碗蜜，忽然间把他泡进去了。
　　洛昱一抬头，恰好看见杨延进来了，不由捂住嘴。
　　杨延给洛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走，不顾自己还有几分腰酸，直接朝着洛晞扑了过去。
　　洛晞迅速戳系统，“吵架不行，打架可以吗？”
　　系统含泪道，“可以。”
　　不用洛晞多说，系统自己进了小黑屋，屏蔽了感知。
　　-
　　云销雨霁之后，洛晞一脸餍足，和杨延靠在一起温存片刻。
　　今年的雪花也不小，只比去年勉强好上几分，不过屋子里格外暖和，杨延倒是有了几分困意。
　　待杨延睡下，洛晞替他盖好被子，出了门。
　　系统播报道，“剧情完成度+10%，现为70%，冬日打架，虐身值上涨至50%，劳心劳力，虐心值涨至50%。”
　　洛晞安慰道，“辛苦了。”
　　系统没有回话，它都快习惯了。
　　雪花纷纷扬扬，地面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完整的白色，洛晞撑着下巴，看着屋外。
　　去年他刷了声望，今年日食，陛下格外注重几分，难得早早让人准备赈灾。
　　各地的粮仓调动起来，一旦有灾民，便妥善安置，这个冬日或许可以无忧。
　　朝臣封笔前，皇帝再次在皇宫召开宴会，邀诸大臣及其妻室子女参加，洛晞自然也跑不了。
　　酒过三巡，皇帝吞服了一颗丹药，红光满面，歌舞不停，一波波表演的人来来往往。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守军不顾宴会，飞快冲上前来，跪拜在地，颤抖着道，“陛下，渔阳内乱，还请陛下发兵。”
　　洛国公冷静喝酒，只当没听见，洛尚书悚然一惊，看向下面。
　　皇帝沉着脸，目光渐渐阴沉。
　　宴会喜乐的状态骤然被打破，四处一片寂静，偶尔有人喝高了在互相调笑，也被人捂了嘴，迅速带下去。
　　洛晞淡定放下筷子，也不吃了。剧情里提的，可不只是内乱，而是百姓举兵造反了，不然何必陛下发兵镇压？
　　作者有话要说：　　吃完饭回来发现定错时间……我的锅


第61章 敲打
　　底下的官员没几个敢看皇帝的脸色, 上一刻还在恭祝国泰民安的官员瘫软在地，恨不得时光倒流，把前面自己说的话给咽回去。
　　那个急匆匆赶过来的士兵未能察觉到宴会中微妙的气氛, 只是将自己的话再重复一遍，期盼看着皇帝。
　　皇帝阴沉着脸，勉强一笑，“天色已晚，众卿家也该回去了，朕今日便不多留你们。”
　　一个小太监偷偷跑到了洛国公面前, 低声道，“国公, 陛下有请。”
　　洛晞抬头看向洛国公，洛国公微微颔首, “你先回去, 早些休息。”
　　天空中还飘着雪花，宫灯散发着浅黄的光芒, 杨炳华也不知何时悄悄离去，大概也是被皇帝给偷偷请了过去。
　　杨延迅速溜了过来, 牵住了洛晞的手。
　　“你手有点冷, 我帮你暖暖, ”杨延义正言辞道。
　　洛昱眼神微妙，不就是想牵？这理由倒是不少。
　　洛尚书拉了洛昱一把, 示意他让让, 走远点，别挡在他们两个附近。
　　女眷那边已经离席，洛晞不急着走，杨延忽然抱住了洛晞, “我有些担心。”
　　洛晞安抚一笑，“不要怕。”
　　他们这边消息灵通，洛尚书已经迅速得到了相关内容，渔阳地区爆发内乱，数千百姓在施粥途中反抗，打伤了无数官吏，当地的粮仓被抢，连太守的府衙都被洗劫了一遍。
　　准确来说，渔阳已经被□□的百姓占领，里面的官员怕也是危在旦夕。
　　回了洛家，杨延看向洛晞，有些反悔了，“不行，你外放谋官就够了，我直接跟你走，正好贴身保护你。”
　　万一洛晞的地方也发生□□，杨延简直无法想象，那洛晞到时候要怎么办？
　　洛晞摇头，“我们各自出仕，一人去一个地方，等时机到了两个地方联合，这是最合适的方式。”
　　见杨延还要拒绝，洛晞坦率道，“只要百姓能吃饱、有事做、有希望，他们为什么要叛乱？”
　　即使是野心家，也需要充足的环境作为温床，不然没有百姓支持他，野心也无法实现。
　　就像他，要不是皇帝想要他的命，他也不至于没事就想着如何推翻皇帝。
　　杨延沉默片刻，不得不妥协，“我会小心自身，那你得小心，注意安全。”
　　“好，”洛晞见杨延还有些闷闷不乐，干脆调笑道，“你身子有点冷，我帮你暖暖。”
　　再熟悉不过的一句话，杨延嘴角一抽，但还是任由洛晞动作。
　　洛晞垂眸吻了上去。
　　-
　　一夜醒来，地面素白，雪花不停落下，覆盖了整片天空。
　　用完早膳，杨延不得不先回杨家，洛国公特意让人来叫洛晞。
　　洛国公依旧平静，先让洛晞坐下。
　　不用洛晞多问，洛国公直接先介绍渔阳那边的情况，“渔阳那边内乱，是因为赈灾途中，各地层层剥削，十五万银两到最后只剩三万两。”
　　这三万两交给渔阳太守，又经过层层剥削，等到最后施粥的时候，只有一些稀粥，甚至还是沉糠，原本定好的衣物也没了，安排的食宿更加没有，所有人全部驱赶到破庙里。
　　洛国公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这事和你也有几分关系。”
　　洛晞微讶，抬头看向洛国公。
　　他的人手大部分都在湖广，可真的没有安插人手到百姓里面，鼓动他们造反。
　　洛国公点了点报纸，“你上面写的太清楚了。”
　　以前百姓不知道，所以自然是官员说什么就是什么，官员说，朝廷只是施稀粥，没有衣服，那他们自然也不得不接受。
　　关键是，洛晞的报纸里，把政令一块放进去了，专门做了一个专栏。
　　百姓原本还好，结果有那么一两个聪明人一看报纸，说好的浓稠的粥，没了；说好的御寒的衣服，没了；说好的官吏安排挡风的屋子，没了；说好的……
　　当涉及到自身利益时，人们总会更加焦灼和用心。就这样，还能忍？
　　一年多的时间里，报纸火遍大江南北，从未出过差错，无数文人墨客在上面留下记录，没有人怀疑报纸的真实性。
　　那错的是谁？自然是那些个狗官。那几个聪明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当着众人的面把报纸念一遍，然后就引发了□□。
　　洛国公继续道，“太守一家已死，相关的官吏被百姓打死了不少，当地的粮库也被抢光了，商铺也都被抢了个一干二净。”
　　唯一还能开的，就是洛家安排在那里的报纸商铺，不仅没人抢，还有人天天保护，就等着报纸里的消息。
　　“那陛下的意思是？”洛晞问道。
　　洛国公隐隐皱眉，“陛下想杀一波镇压一波，正在犹豫派谁过去。”
　　当然，陛下的原话是，全杀了也不打紧，不过是些愚民。
　　洛晞看向洛国公，跃跃欲试，“爹，我去如何？我想直接在渔阳出仕。”
　　情况紧急，现在就走最合适。
　　洛国公眼神一沉，脸色冷了几分，“我替你选在山东。”
　　山东地区富庶，洛家在那里也有少量人脉，足够供洛晞折腾。
　　洛晞诚恳道，“我觉得现在的渔阳就很不错。”
　　下面的官吏都死光了，正好过去就安插人手，一次性清洗原本的痕迹。
　　两人第一次不欢而散。
　　洛国公不松口，洛晞转头又去找了洛尚书，洛尚书一听是渔阳，也决口不同意。
　　洛晞干脆坐下，“都不同意那我就自己递折子，反正陛下同意了便够。”
　　洛尚书气的放下了茶杯，“那地方有什么好？又不富庶又不安稳。”
　　洛晞觉得这地方将来起兵最为合适，但这话没法讲。
　　争执许久，洛尚书得了洛晞的重重保证，还是暗暗叹气，去和自己亲弟弟洛国公商量这件事，果然得了好几个冷眼。
　　-
　　杨延反倒是后面才知道消息。
　　杨延急匆匆赶过来，看着洛晞，有些恋恋不舍，“我以为至少这个冬季我们还可以一起过。”
　　“你留在京都，和家人一起过吧，”洛晞无奈，道，“我准备了足够的人手，也带了不少部曲，没你想的那么危险。”
　　杨延深吸一口气，抱着洛晞，久久没有说话。
　　既然渔阳这个烂摊子洛晞敢接，皇帝自然也要做出个表面的安抚，先是十万两银两直接交予洛晞带去渔阳，再就是下了圣旨让他便宜行事，任意斩杀刁民。
　　同行的，还有朝廷送来的千人军队，洛国公帮他补充的八百人洛家侍卫，到时候都是他的部曲力量。
　　洛晞走的那一日，杨延没有送行，只是在府里默默练武。
　　洛国公也没来，大概还有些生气，鸽子倒是陪在洛晞身边。
　　洛晞深深看了京都一眼，毫不犹豫上马，“走。”
　　时间不等人，未免渔阳发生更多的□□，他们必须抓紧时间。
　　急行军十日，洛晞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赶到了渔阳。
　　渔阳的守军一开始被百姓打懵了，后续倒是反应过来，辛苦占着城门，等待朝廷援军过来，百姓也没有要杀守军的意图，更多是抢夺粮食。
　　洛晞进了渔阳，果然，街上人烟稀疏，地面上偶尔还有血迹，暗处还有偷窥的人，守军小心翼翼守在洛晞周围，就怕渔阳的新太守不愿待下去。
　　最前面的那位将领一看洛晞的年纪，心就沉了下去。
　　羊禹轻瞥他一眼，“我们公子可是世家出身，也是洛世子，还创办了报纸。”
　　那位将领一愣，倒是消散了些许轻视，只是道，“小人巴鸿，听从太守指令。”
　　“孙侍卫，”洛晞道，“你和巴鸿一起，先把当时带头抢夺粮库的叛军给抓出来。”
　　是的，现在那些人不该称为百姓，而是叛军，毕竟他们还占据了府衙，杀了不少官吏，这事不可能轻易抹平。
　　守军不敢随便动手，也是因为怕太守和朝廷责备，如今有了洛晞的命令，他们自然敢主动进攻。
　　洛晞扫了一眼四周，对羊禹道，“告诉他们，私自窝藏叛军的，一旦有人检举揭发，情况属实，所有人同罪。”
　　孙侍卫留了一拨人守在这，骑着马带着巴鸿就往府衙的方向冲。
　　巴鸿有些赶不上，内心倒是又信服几分。太守底下的能人倒是不少，这样的实力，怕是他们所有守军里也没人能赶得上。
　　厮杀声一直到天黑，巴鸿兴致冲冲前来汇报，“太守，人全部拿下了，共两千多叛军。”
　　孙侍卫紧随其后，道，“有少部分受了轻伤，大部分人都被我们活捉。”
　　巴鸿紧张道，“太守可是要杀还是流放？”
　　袭击官员可是重罪。
　　巴鸿面有难色，关键是，他们牢房也不够放这么多人，管理还真是个大问题。
　　洛晞起身，“让医师去看看，别让他们死了，留着去修堤坝或者去铺路。”
　　人死了就没有价值了，何况，要是这么多人死了，下一□□乱大概也就不远了。
　　渔阳这里，难的不是镇压叛军，而是安抚百姓，让他们活下去。
　　雪花纷纷扬扬，洛晞看向孙侍卫，“其实还有不少叛军偷溜了出来，你去保护渔阳本地的几个大族，务必亲自保护，不要让叛军伤了他们。”
　　当地的大族也是叛军抢夺粮食的主要对象之一，只是他们部曲不少，个个高大，再加上叛军人心不齐无人指挥，反倒是一开始太守死了，粮仓乱糟糟，这才先被抢夺。
　　洛晞微微一笑，太守剥削了银两，他可不信这些大族一点都没分到，最多只是多少的区别。
　　如今，收了多少都要给吐出来。
　　施家，施家主脸色僵了僵。
　　孙侍卫憨厚一笑，手里还握着刀，“尔等放心，有我们守着，没人敢闯进来。”
　　施家主内心暗骂不已，他一开始以往来了个好哄的年轻人，现在他算是清楚了，人家手段狠着呢，一来就先逼他交一波粮食。
　　施家主露出一抹笑，“总算等到了太守，施家也不敢耽搁太守的正事，我们家还存了些粮食，还望太守笑纳。”
　　孙侍卫是个耿直的人，“太守说了，不能随便拿百姓的东西。”
　　施家主笑容满脸，劝道，“是我等自己捐献给太守，怎么是太守拿？”
　　头一次，施家主这么劳心劳力劝别人收礼。


第62章 太守
　　有施家主见势不妙立刻示好, 也有几家大着胆子拒不交粮，干脆门一关，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是太守又不是叛军, 没有个足够的罪名，还真的轻易奈何不了他们。
　　洛晞二话不说，随意找了几个理由，将所有府衙里出自这几家的官吏一撸到底，将自己的班底全部安插进去。
　　巴鸿嘴角直抽，他是真的怀疑, 现在府衙还能处理这么做的公事？
　　原本府衙里大大小小官吏百余名，底下的县官也不少, 如今县官基本更换，百余名的府衙官吏砍至一半。
　　虽然他是守军的一员, 不是文职, 但目前他的职位最高，是正六品, 下面的人纷纷怂恿他来劝解一波，“太守, 不如您再增加少些人手。”
　　洛晞摇头, “人手够了。”
　　羊禹的动作很快, 已经指挥仆妇将重要的区域给收拾出来，洛晞今夜注定没办法早些休息, 如今一堆人在大堂轻点账单。
　　“……府衙银库仅剩三千余两, 大批金银不知所踪，贵重物品失窃不少，和账册基本对不上。”
　　洛晞扶额，他听见这话, 大概就像听见现代一个市被霍霍地只剩下三十万的感觉差不多。
　　“粮仓粮食已清点完毕，剩余粮食六十五万石，损毁粮食一百一十万石……”
　　洛晞越听脸色越难看，这帮叛军无人指挥，各抢各的粮食，抢了之后赶紧吃或者往家里抱，还扔了一批甚至烧了一部分，白白浪费了粮食，还被那几家趁机搬走了一大批。
　　轮到巴鸿了，他道，“渔阳原有守军三千人，与叛军交战，死亡五百余人，受伤两百余人，还有八百余人溃逃……”
　　巴鸿说不下去了，这八百余人不仅溃逃，还仗着自己的身份，顺便跟风抢了一波粮食，而且他们个个身体强壮，抢的比叛军更多。
　　洛晞摆手，他听完了，合着这地方缺钱、缺粮、缺守军，难怪皇帝给钱给的这么爽快。
　　一件事一件事来，洛晞道，“先登记造册，确定哪些守军死在了战斗里，每家每户都有抚恤银，再赶紧去请医师照料，受伤的守军全部要好好医治，”
　　还是冬季，但渔阳没有京都那么冷，洛晞干脆点人，“让所有叛军都去修路。”
　　这坑坑洼洼的地面，他来一次就受够了，好歹把渔阳的中心区域给全部修一遍。
　　妇女可以去冬衣缝制，男子可以去做工，老年人也能帮忙运送下东西，渔阳附近被糟蹋的不行，必须全部维修或者推倒重建。
　　要不是洛晞还有点节操，小孩子他也能算作劳动力，全部给安排上。
　　施家，施家主喝了三天的茶，忍不住揪下了自己的胡子，和族人商议，“你说太守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现在还不来找我们？”
　　好歹他们家是第一个跪的，就算不是千金买马骨，也总该给点奖赏给点好脸色，拉拢一下他们本地的几个大家族，好歹接见一下吧？
　　莫非是在敲打他们？想了想洛晞背后的世家身份，施家主摇头叹气，“罢罢罢，先让族人这些日子小心行事，做事万万不可张扬。”
　　羊禹替洛晞将很多事情记录在册，负责提醒洛晞，最近有哪些事情要尽快做出决策。
　　等到羊禹提起本地家族的时候，洛晞一愣，“……我忘了。”
　　最近渔阳的基建如火如荼，谁还能记得他们？
　　-
　　一开始的叛军大部分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全凭一身悍勇，等遇到带着长枪穿着护甲的守军和洛晞的部曲，瞬间就抓瞎了。
　　百姓们也紧张等待着太守做出指令，叛军大部分为男性，共有两千余人，基本上都是家里的壮年，涉及到的户数不少。
　　等他们得知叛军要去修路而不是流放或者砍头，大都松了一口气，可也格外紧张。毫无疑问，修路是众人眼中的苦役。
　　躁动暂时安抚下来，等洛晞派来的监督严格按照十小时工作制，早中晚督促他们修路，管饭管住，回去后还可以睡热炕，不至于受冻。
　　偶尔有表现积极的，还专门有赏银，下发给这些叛军的家人。这些人也因此不再偷懒，便是为了家里人多得些银两，也得好好干。
　　百姓渐渐回过神来，修路的日子……好像还不错？
　　“啧，我也想去修路。”
　　他们有的几家屋子都破了，之前叛乱也不敢出门，家里的米都没了，而且还没这些叛军住的好。
　　不等百姓骚动，洛晞又下达了新的指令，农夫可做工人，还有些稍微轻省的活计，农妇会缝纫者可为工人裁衣，会农活者可帮忙喂鸭。
　　原本的放粮直接被洛晞喊停，改为售粮。自己粮仓也不剩多少粮食，要不是敲了那几家一笔，指不定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
　　洛晞专门在好几个地方设了铺子，官府卖粮，粮价一律要均衡，要确保百姓手中有余钱可以买到一家十来日的余粮，但也不许多买。
　　不是没有家族的仆妇来偷偷买粮，但百姓自从听太守说，粮仓也没用粮食，家族囤粮了之后，就自顾自开始揪人，凡是生面孔，全部打出去，上交官府。
　　等到冬日结束，工人们熬过了最难熬的冬季，一手拿着衣裳一手抱着几只大鸭子回家，不由一脸茫然。
　　工钱他们算的很清楚，太守也未曾克扣，但太守为什么还要求我们每一家每一户都要喂鸭子？还不许我们宰了吃。
　　-
　　忙碌完渔阳的事情，洛晞终于请了三家本地大族的人过来，施家主为表诚意，亲自来了。
　　洛晞亲切道，“今日邀诸位前来，一是为了感谢诸位的馈赠，二是为了告知大家一声，未来渔阳要来不少人。”
　　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施家主上前一步，道，“太守，渔阳刚经历内乱，怕是外地商人不敢轻易前来。”
　　洛晞道，“我也知此事，所以打算写信，邀一些文人墨客来共赏花开文会，不敢说像江南那般盛大，但也要足够规模。”
　　宣传的地方就在报纸上，时间定在夏季，确保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过来。
　　实际上，是府库没多少钱了，洛晞冬日折腾一回，钱和粮都花出去不少，总要想个办法回收一波银两。所以，旅游业倒是可以适时发展下。
　　文人墨客的追随者可不少，来了渔阳，吃住少不了，商税还不是落在了府衙里？
　　底下的人没想这么深远，都在盘算自己能从中得到些什么。
　　施家主依旧是最先下决定，“太守既然想办文会，我等自然也该出力，我家也有几个适龄的子弟，愿意去文会中侍奉太守。”
　　说是侍奉太守，但洛晞也不缺这么几个仆人，最后肯定是借着这个名头进了文会，最好宣扬一波名声，结交几个知己，最好刷一波声望。
　　施家主说的含蓄，底下的人倒是领悟很快，暗骂施家主厚颜无耻趁机塞人，眼睁睁看着施家主最先和洛晞达成一致。
　　为了家中子弟的未来，施家主主动交了一笔不菲的金额，愉快离开，其他几家也匆忙下了决定，就怕接下来没了位置。
　　洛晞一点账册，扬眉，钱又多了。
　　春耕在即，洛晞派了人手，务必下到每一个乡镇，确保春耕及时，甚至要督促他们喂鸭。
　　百姓们暗自腹诽，但还是好好把这鸭子喂了，就当家里多个下蛋的。
　　洛昱高高兴兴从京都跑出来，洛晞见到他时，倒是大吃一惊，“你怎么过来了？”
　　洛昱嘿嘿一笑，“我来游学。”
　　正好，渔阳这里有二哥在，洛昱就一路游走了过来。
　　洛晞眼睛一亮，“确实，多看看总是好的，来，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他还缺几个统筹的人才，还没想好挑谁，就有人自个儿送上门了。
　　洛昱实则还有几分单纯，毫不犹豫就跟着洛晞跑了。
　　……一天后，洛昱眼泪汪汪，“二哥，你骗我！”
　　一点都不好玩就算了，洛昱还要将一些话掰开揉碎了将给那些人听，还要纠正那些人大大小小的错误，看着那些个百姓偶尔偷懒耍滑，官吏时不时欺压几句，火气都上涨了好几分。
　　“你看，你一路的收获，或许都没有这一日多，”洛晞正色道，“这里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要是离开了，那才是我的损失。”
　　洛昱眨眼，“那，那我再等等。”
　　洛昱虽然好骗，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心眼，这几日，他也在打听洛晞做过的事情。
　　洛晞先是梳理了官吏的队伍，清除一拨人，修完路，春耕的同时，洛晞还鼓动了他们养鸭，顺便还组织人手开垦荒田，顺便修了城墙。
　　修完城墙冶炼钢炼打造武器，炼完钢铁训练守军，孙侍卫经常带着八百部曲，将剩下的一千多守军摁着打，还偶尔摇头叹气，仿佛格外看不上，让巴鸿越来越火大，咬牙训练底下的人。
　　要不是人手抽不出了，洛晞还能顺便把堤坝也给修一遍。他还预备着，接下来要将周围的盗匪全部清理一遍，再将军队扩员一半。
　　“朝廷好像不允许各府拥有太多守军？”洛昱提问道。
　　洛晞抚摸洛昱的狗头，仿佛在关爱智障，“我说那不是守军，是普通百姓，那他们就不是。”只要他们养得起，这些都不是问题。
　　感谢这里官吏差不多死光了，剩下的也被洛晞一一收服，关键岗位换上了自己人，瞒住消息不困难。
　　看着窗外仿佛要列阵杀敌的守军，洛昱有点怀疑人生，“二哥？”
　　正常的太守要做的事情，好像不是这样？


第63章 蝗虫
　　洛晞一脸温和, “你看，渔阳这边刚刚经过暴动，百姓不安, 自然不能缺少兵力。”
　　洛昱恍然大悟，迅速消除了内心的疑惑，“那确实需要扩军。”
　　洛晞谆谆善诱，“巴鸿本只是一守军将领，对阵杀敌的本识不够，孙侍卫他们不能轻易离开我这里, 想要去战斗外面的盗匪，我还缺一个监军……”
　　洛昱拍了拍胸脯, “我来！”
　　忙忙碌碌半个月，洛晞又道, “河道清理完毕, 还缺个监督的人……”
　　“我来！”洛昱自告奋勇。
　　一个月后，洛晞再道, “百姓种地的情况也不知怎样，最好有个人替我四处去看看……”
　　“我来！”
　　看着勤勤恳恳的小蜜蜂四处忙碌, 等洛昱一走, 洛晞终于抽出了空闲, 将那些暗地里给他做手脚的人再次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顿，又撸了一批人杀鸡儆猴。
　　洛昱能够歇口气的时候, 已经是六月了。
　　洛晞特意替他斟了一杯茶, “外面——”
　　“庄稼我看了，抽了十来个村子检查，基本上指令都下达了下去，没人偷懒耍滑, ”洛昱脱口而出，“家里人多的，连房屋都修缮了一遍。”
　　洛昱简直是心有余悸，他总算知道，洛晞这里为什么没人内斗了。
　　因为事情多，洛晞问的又格外细致，要求每一项资料都有具体的数据，所以需要官员不断核查。
　　以往囫囵吞枣写个数百可以过关，如今洛晞要求精确到个位，还不定时抽查，增加了无数了工作量。精力被消耗，内斗的精气也被消磨干净，自然没几个内斗了。
　　洛晞无奈一笑，“我又不是什么黑心人，怎么可能让你一直忙碌？我是想说外面都差不多忙完了，给你放几天假，让你休息休息，好好恢复精力。”
　　洛昱顿时松了一口气，满眼感激。
　　两兄弟闲聊片刻，洛昱问起了正事，“那些叛军要怎么处理？”
　　洛昱对这些人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他们里面许多人都是当时被群体带着走，自己本身愤怒交加；另一方面，他们的罪行也是实打实的，给渔阳造成的伤害，没个好几年都很难恢复过来。
　　洛晞不以为然，“全部修路去了，我给陛下上了折子，说人数太多，牵涉数目太广，所以干脆将人都留在了渔阳。”
　　两千多个青壮劳动力，也就是两千多个家庭，一旦破碎，渔阳内部怎么也得再波动一次。
　　“正好，”洛晞展开了地图，“中央区域的路，冬日就修完了，东方和北方也修完了，如今该修南方和西方的路，修完路去修堤坝，人手越多越好。”
　　洛昱问道，“二哥，你不会觉得，他们这些人实在太过，怕是于社稷有碍？”
　　主要是，这些人可是把上一任太守给杀了。
　　洛晞打了个哈欠，“所以啊，不能只折磨一阵子，要利用一辈子。人一死，也就没了价值。”
　　天色已晚，洛晞回去睡了。
　　洛昱看着洛晞的背影，忍不住想，二哥让他这几日多多休息恢复精力，不会也是想着多次用用他吧？
　　信鸽哼哧哼哧朝着洛晞蹭蹭，洛晞捉住信鸽，取下了信件。
　　杨延春日选择了外放，地区离洛晞不算远，中间只隔了一个州府，离湖广更近，两地就是挨着的。
　　比起洛晞上下敲打拉一打一的手段，杨延就更加雷厉风行些，干脆“请”了不少地区大族的青年优秀子弟，给了个高大上的名头，让他们进了军队历练。
　　当然，军队里面一切事务保密，最多半个月让家人见一面。手里捏着人质，杨延一边加快速度给人质洗脑，一边一脚把大族踢开，自己处理政务，时不时还得问一问洛晞的意见。
　　洛晞看的嘴角直抽，杨延这手段太过粗暴，怕是得罪了不少人，最近给他下绊子的人不少。
　　一边写信，附上解决方式，洛晞一边思念远方的人。
　　表面一本正经，洛晞悄悄画了一幅画，并在信件上注明，让他盖个印章，算是纪念。
　　等画晾干后，将信件和画小心包好，洛晞戳了戳信鸽，“再帮我跑一趟。”
　　信鸽蹭了蹭洛晞的手，展翅从窗户飞了出去。
　　杨延那边收到信件后，二话不说，先给信鸽端来了点心，让它好好歇息片刻。
　　看完信件，杨延还满脸笑意，等展开画——
　　画上的人物纤毫毕现，就是在床上，衣衫半褪含而不露，比杨延看见的小册子要更加让人激动几分。
　　画上主人公的脸，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自然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这画还能盖私人印章？？？杨延咬牙，难道洛晞还想着流传千古？
　　杨延下意识握紧了画，看向信鸽，“他让你送来的？你确定没带错？”
　　“咕咕咕。”信鸽歪头。
　　养了许久，基本的反应杨延自然能看懂，不由冷笑一声。
　　“你出去！”杨延一把捉住信鸽，把它扔了出去，合上了窗户。
　　“咕咕咕，”信鸽翱翔飞过来，气的在他窗户上一连戳了十来个洞，才解气飞远。
　　“整日就惦记这些，”杨延一边腹诽，一边手脚麻利盖上了章，将画偷偷放好。
　　-
　　预热了许久的文会终于要召开，正是六月赏荷季，渔阳地区河流不少，荷花自然也多。
　　虽然一开始目的是为了圈钱，但洛晞还是认认真真做事，把渔阳认真清扫了一遍，又邀请了无数的文人墨客过来助阵，还邀请了江南的一批学子过来游学。
　　等到六月中旬，人们便渐渐过来了。
　　“我还以为渔阳应该还处于破败之中，”一名文人感慨不已，“这地方虽然还比不上京都富裕，但百姓们个个面有红光，无人乞讨，也算是治下有方。”
　　他们虽然是文人，但也关心朝廷的事情，尤其是像渔阳内乱这种在报纸上占了大篇篇幅的事情。
　　下面的弟子有些震惊，“我还以为渔阳今年没办法恢复过来。”
　　想想他们顺流而上看见的一路金黄的麦田，鸭子在河水中游动，明明还没到丰收的季节，却也能感受到百姓的喜悦。
　　施家主有些激动，连日携着重礼，前来拜访洛晞。
　　洛晞秒懂，叫来洛昱，“我这些日子也极为忙碌，外面来了不少人，你替我接见一二，我还替你安排了几个助手。”
　　施家主对着洛昱和蔼极了，洛昱这些日子也和不少人打过交道，自然知道该流露出个什么态度，热络和施家主走了。
　　文会定于六月二十五开始，七月初五结束，江南的规矩也掺杂在里面，这些时间，各人可以开讲坛，也可以互相辩论，互相挑战，洛晞也下了血本，特意留出后面一期内容，准备专门报道此次文会。
　　如果有文人愿意出书，洛晞也可以帮忙印制，放在自己的书店里售卖。
　　看见这么多外地人过来，本地人经营的商铺和小摊小贩都经过再三敲打，不允许宰客，不允许随意涨价，官吏会时不时检查。
　　宋大家一行人进了城门，就恰好看见这一幕，小摊小贩们个个脸上挂着笑容，向他们兜售自己的点心或是糕点。
　　好奇当地的民风民俗，宋大家干脆让自己的学生们都歇下，自己买了一碟点心，顺便向周围的人问一问太守如何。
　　说别的，老汉还真不怎么会说，但说起太守，老汉倒是话不少，“太守真好，组织人手帮我们修了房子，还督促我们春耕……”
　　宋大家越听笑容越多，时不时和老汉对话一二。
　　“哼，哗众取宠。”其中一位弟子不忿道。
　　有人喜欢自然就有人不喜欢，这位弟子倒是觉得，洛晞弄出个报纸扬名，文人个个投稿，倒是让他们没了心思去钻研学问，尽去写一些乱七八糟的诗词话本。
　　那些先贤的文章，难道不更加值得钻研？
　　宋大家摇头，“你就看见了这，怎么就没看出报纸好的一面？”
　　弟子一撇嘴，“要不是报纸，渔阳怎么会内乱？”
　　宋大家好笑，“那让百姓什么都不知道，今年渔阳会饿死一批人，还要夸上任太守仁慈，那就好了？”
　　让宋大家选，他宁愿有了报纸，好歹知道个一二，懂得自己是为什么会饿死。
　　弟子一时语塞。
　　渔阳附近的村子里，村长正唾沫横飞，督促村民养鸭，“既然太守说了，那自然是有道理，便是养只鸭子，也花不得多少……”
　　底下的村民辩解道，“还不是我那媳妇，她怀了六个月孩子，正是嘴馋的时候。”这鸭子便因此进了锅。
　　村长拄着拐杖，道：“那就再养一只。”
　　村民讪讪一笑，答应了，“其实我家也还有三只。”
　　傍晚，村长刚想说散会，就看见田地处一片黑压压的。
　　村长年纪已大，眼神不太好使，问身边的人道，“那是什么？”
　　村民仔细一看，惊恐叫道，“那是蝗虫啊！”
　　地里的粮食就是村民的命，村民心口一疼，就看见一只鸭子从水田里跳出来，一口将离的最近的蝗虫给吞了下去。
　　蝗虫、鸭子战成一团。


第64章 反应
　　村民冲过去查看情况, 老村长拄着拐杖，也加快了速度。
　　原本慢吞吞走到田野间的鸭子这时动作凌厉快速了许多，一口一个, 将周围的蝗虫给吞了下去。
　　不过鸭子数量不多，还是有少数小麦遭了殃，被蝗虫啃了几口，少了不少。
　　有胆大的村民咬牙切齿拿石头砸，也弄死了少数的蝗虫，大多数进了鸭子的肚子里。
　　战况结束后, 鸭子吃饱了，嘎嘎叫着慢吞吞走远了, 村长带着村民，望着被啃噬了一小部分的麦田, 默然不语。
　　就连原本那些嫌弃鸭子叫声难听还不怎么下蛋的村民都不说话了, 一个两个抱着鸭子，恨不得把它们当成宝贝, 替自己看顾麦田。
　　村长微微叹气，看了眼村民, “我去城里, 早日将消息递给太守, 你们好好喂鸭子，可千万别偷懒。”
　　洛晞坐在府衙里, 看着呈报上来的消息, 有几分头疼。
　　系统提供的剧本对他而言，也就背景格外有用，知道哪里有个什么天灾人祸，可以早早避免, 比如说这次的虫灾。
　　渔阳这边只是被扫到了台风尾，蝗虫不算多，但目前已经有五六个村子里遇见了蝗虫，未来范围将进一步扩大。
　　可问题是，各地的蝗虫是流通的……它长着翅膀，完全可以四处飞，四处霍霍。
　　洛晞看着下方的官吏，道，“迅速派守军，前往各个县城，通知各地县令做好抵抗虫灾的准备，务必让县令在一天内通知到每一个村子，让村民把鸭子放养在自己田里。”
　　巴鸿迅速领命，赶紧跑了。
　　时间不等人，拖一刻便多一刻的危险。
　　洛晞自己研磨，打算写一封信去京都，让洛家动用所有信鸽，传信前往各地报纸商铺。
　　洛晞三言两语简单描述事情，摸了摸信鸽，“这次你得快点过去。”
　　信鸽蹭了蹭洛晞的手，振翅一飞，消失在天空中。
　　除了洛家，洛晞还另外还皇帝准备了奏折，拖守军快马加鞭赶过去，务必让信件飞速传达。
　　洛家，洛尚书都准备睡了，一只鸽子忽然落在他的肩上。
　　“小一？”洛尚书勉强从它的体型和肩膀上的重量辨认出来，捧着信鸽，玩笑道，“阿枝给家里写书信了？”
　　“咕咕咕。”信鸽催促着，不见以往的亲昵和撒娇。
　　微微凝眉，洛尚书抱着信鸽，去了书房。等到看了纸条，脸色一肃，对着仆人道，“替我掌灯。”
　　这份公告，他亲自写是最好的。
　　洛尚书房里的灯一直亮到子时，当晚，一大群信鸽从洛家飞出去，奔向各地。
　　湖广店铺的掌柜是丑时被人叫醒的。
　　“怎么了？”掌柜一脸凶像。如今天还黑着，三更都不到，他整个人根本就没能睡醒。
　　“京都那边传来了消息，”小二道。
　　掌柜精神一振，取下鸽子上的纸条，粗粗看完，不由脸色一变。
　　“走，”掌柜随便披了件衣服，“跟我去商铺。”
　　小二连声喊道，“掌柜，您忘了拿灯。”
　　垣川，掌柜看完信件，拍板道，“报纸全部重新印制。”
　　底下的人愕然，“可是东西已经做出来了，明天就要拿出去售卖。”
　　报纸一惯是十日一刊，明天正好是下一刊的时候。
　　掌柜沉着脸，“那就再加个附加页，必须把这个内容给附上去。”
　　鹿渭，掌柜点了点人手，道，“明日请几个报童，去街上叫卖报纸，将这篇文上的所有信息大声念出来。”
　　“这？”
　　众人有些迷茫，毕竟除了一开始报纸要扩大规模，这才有人叫卖，如今都没有再专门找过人去做这件事，毕竟他们的报纸都能卖完，不必浪费钱。
　　“按我说的做。”
　　-
　　宋大家带着自己的弟子和学生在渔阳闲逛，逛累了，随意找了家酒楼。
　　学生捶了捶自己的腿，感觉腰酸背痛，“小二，快上茶。”
　　“好，来了！”小儿迅速跑过来，提着一壶茶，先给各位倒了茶，再细问道，“各位想吃些什么？”
　　“上次那个叫花鸡我都吃腻了。”
　　听着底下学生的议论，宋大家莞尔一笑，随意对着小二道，“那就来一盘牛肉，来一盘炒鸭……”
　　原本还在谈笑的酒楼众人听到这一句，顿时看了过来，目光有些诡异。
　　小二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茶壶重重搁置到桌上，不忿道，“鸭这么有用，你为什么要吃它？”
　　宋大家：“……”
　　“就是，”旁边的人也一脸怒容，“我家里想买只鸭子都买不到，市场上的都被人抢光了。”
　　“现在还惦记着吃鸭肉。”
　　掌柜听到动静，迅速跑出来，先是对着众人告罪，然后一看宋大家的衣服，再听一听口音，就懂了，“各位是外地来的文人或书生吧？”
　　宋大家也不生气，和善道，“确实，我等才过来没多久，也不知贵地是否有什么习惯，我们不小心冒犯了？”
　　掌柜呵呵一笑，“实在是情况特殊，这才怠慢了诸位来客。昨日有五个村子里发现了蝗虫，幸亏太守让我们养了鸭子，这才勉强保住了田地，如今大家都自觉不吃鸭子，让村民把鸭子买回去。”
　　宋大家还真没料到，也就一两天的功夫，渔阳就出事了。
　　掌柜怕他不信，还刻意拿出今日的报纸，“你瞧，报纸上都登出来了，兴唐村等五个村子都遇见了蝗虫，今日怕还有别的村子也要遭殃。”
　　报纸上，洛晞用简洁有力的笔力，简单描述蝗虫灾害的可怕，以及哪些动物吃蝗虫，包括怎么防治等等，让众人不必恐慌，跟随命令来。
　　宋大家看着报纸，感慨不已。
　　原本说报纸没用的弟子羞愧低头。
　　洛晞这边的数据在一点点收集，昨日是五个村子，今日是十七个，好在命令下达及时，基本上各个村子都有了准备，就是有的人一开始就把鸭子给煮了吃了，如今偷鸭案频发。
　　村子里，到处都是嘎嘎嘎的声音，村民们不仅不觉得吵，反倒觉得这声音好听极了。
　　快马加鞭赶到朝廷，皇帝再急匆匆给予批复，通知各地准备好。
　　来来回回，折腾了不少人力物力，可等到皇帝的旨意到达湖广，已经是七八天后了。
　　蝗虫已经来了一波，虽说有了报纸提醒，但他们还是损失了接近二分之一的产量，但比起以往颗粒无存，太守已经极为欣慰。
　　太守想想市场上被抢购一空的鸡鸭鹅，再看看比圣旨还快的报纸，以及报纸规模的又一次飞速扩张，百姓们恨不得人手一张，天天催掌柜多印制一些，只觉得无比胃疼。
　　他如今若是禁止报纸售卖，怕是那些个百姓都能把他给活吞了。
　　果然，太守将旨意下达给各县令的时候，县令面上恭敬，眼中倒是有几分不以为然。
　　等县令走了，太守忍不住叹气，与其等圣旨，还不如看报纸，那圣旨还有多少效力？
　　-
　　蝗虫的来临并未影响到渔阳地区的文会召开，相反，有了这么一次天灾之后，渔阳的民心更加稳定了几分，至少他们扛了过去。
　　洛昱等人感觉自己的胳膊腿都瘦了一圈，全部是这些日子给跑出来的，整个人都瘦了十来斤。
　　命令基本下达，洛晞每天处理的政务堆的老高，等到这些琐事忙完，六月底，文会正式召开。
　　宋大家对洛晞这位世家子弟已经慕名已久，不论是年少时各个老师的赞誉，还是后来江南文风的盛行，直到现在的报纸，都给洛晞披上了层层光辉。
　　等到真正见面时，宋大家以为洛晞会是个雷厉风行态度冷硬的人，结果却是个温和的谦谦君子，倒是更加多了几分好感。
　　洛昱跟在洛晞身边，随着洛晞拜见诸位大师。
　　等洛晞被人众星捧月请去说话，宋大家的一众学生给丢下了，其中一个学生看着洛昱，“你知道那些圣人学说该怎么解读吗？”
　　他就不信了，洛家出一个洛晞便也罢，洛晞的弟弟，难道也够资格进入这里？还能和这些大师随意交流？
　　洛昱学着洛晞，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看似温和实则嘲讽，“你知道外面小麦多少钱一斤？你知道怎么管理一县之地？”
　　他确实读书不算好，辩才也一般，但论起民生知识，完全可以吊打这些人。
　　学生涨红了脸，“你，你荒唐！”
　　“读书读的是什么？”洛昱毫不脸红，“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换而言之，学生的境界还不够，目前还在前者，但他不一样，他已经到达了后面的境界。
　　洛晞听的心头一梗，别以为他不知道，前些日子洛昱还贪玩，险些把村民的牛给丢了，还是孙侍卫忙碌许久帮他找回来的。
　　宋大家起身，拊掌大笑，“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原本的几家大族子弟在和几位大师交流后，又看了看完全不用往前挤，但依旧会被人格外赞赏的洛昱，倒是心头一凝。
　　说的再好听不如做的多，或许出仕才是最好的选择。
　　文会长达十来日，第一日，洛晞带着洛昱和其他一些人，挨个见过这几位如今的大贤，刷了个脸熟。
　　倒是没人对他冷着脸，便是有人觉得他龙阳之好太过荒唐，也只是委婉提醒。洛晞微微一笑，依旧是坚持。
　　宋大家豁然一笑，“私德压不过公德，便是你私底下狂放不羁，但为人正直治下有方，也没人会刻意抓着不放，只看那一块地方。”


第65章 秋收
　　早早从剧本中得出这次蝗虫灾害, 洛晞还特意让孙侍卫带入，拿着袋子捉蝗虫，倒是捉了不少。
　　洛昱看了一眼, 嫌恶移开眼神，“这虫子真丑。”
　　“待会可有大用，”洛晞让人叫来了羊禹，特意让他去厨房一趟。
　　洛昱最近闲的有些无聊，洛晞瞥他一眼，“怎么不去文会？”
　　洛昱道, “一大堆人来找我挑战，那些文人墨客, 没事就把我叫过去听课。”
　　一次两次，那叫做受欢迎, 许多次, 那就是要命了。
　　书院的课他都不愿去听，何况是文会里大家引经据典挥斥方遒。
　　洛昱内心气鼓鼓, 斗不过他二哥就来欺负他，这群人当真不要脸。
　　洛晞摇头, 没有多劝。
　　附近的接道又格外安置了路灯, 专门有人负责添油。天色已晚, 文会的众人渐渐散去，洛晞安排人送他们回专门的客栈休息。
　　街道尽头, 有人骑着马小跑了过来, 孙侍卫眼睛一咪，不动神色朝着洛晞靠近几步，以防有人行刺。
　　等人靠得更近了，孙侍卫一愣, 默默让开。
　　洛晞有几分稀奇，“你不是该在你的府衙？”
　　“我跑出来了，这几天不回去也好，”杨延理直气壮，朝着洛晞伸手，示意他上来，“你是不是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
　　街灯一路闪烁，对应着星河，弯月清浅，街道上没有多余的人，洛晞眼中也只能看见杨延。
　　洛晞握着杨延的手，直接上了杨延的马，一甩缰绳带着人走了，“去我那里。”
　　后面的侍卫没明白两人打什么哑谜，看向自己的头儿，“老大，你知道杨公子在说什么吗？”
　　“明日初七。”孙侍卫微抬眼皮，现在已是七月。
　　隔日，文会上，洛晞带着杨延出场。
　　宋大家面色有几分古怪，原本想朝着洛晞走过去的几位大师动作一顿，有些游移不定。
　　洛晞不管这边的动静，只是让羊禹端来一盘盘碟子。
　　宋大家那位格外活跃的弟子看了一眼，惊叫道，“是蝗虫。”
　　就是是死的，似乎是被油炸过。
　　宋大家眼神微妙，这是对蝗虫有深仇大恨，所以刻意用油炸一遍，希望以后蝗虫不敢来渔阳这里？
　　洛晞兴致勃勃看过去，“要不要尝尝？”
　　弟子脸色瞬间绿了。
　　不会是看他这段时间有过不太好的言论，洛晞刻意整治他吧。
　　洛晞看向洛昱，洛昱迅速后退一步，躲避意味十足。
　　洛晞嘴角一抽，自己拿了筷子。
　　杨延把洛晞手里的筷子抽走了，如临大敌，“我来。”
　　万一炸了的蝗虫有毒呢？万一特别难吃呢？
　　洛晞无奈一笑，“你尝尝，其实还不错。”
　　杨延脸色凝重，小心夹起，咬了一口。
　　洛昱难得没和那位弟子吵架，有志一同用看着勇士的眼神看着杨延。
　　杨延尝了一口，微微一愣，“还挺香。”
　　洛晞招呼众人坐下，一起吃，自己也拿了筷子，“炸起来确实味道不错。”
　　宋大家无奈看了一眼周围，自己也拿了筷子，大义凛然吃了一口。
　　弟子目不转睛看着宋大家，只见他吃了一口，然后皱眉，迅速又夹了一只蝗虫，再吃了一口……
　　宋大家默不作声，其余的人也纷纷加入，尝了一口后，不由眼前一亮，迅速筷子出动。
　　这回不用洛晞多劝，其他人迅速将那三碟子的蝗虫给吃完了。
　　宋大家有些惋惜，他早膳吃多了，这蝗虫虽然美味，却也不能再多吃。
　　柳先生含蓄道，“我等尚未用午膳，不如吃的随意些，那些个原本准备的大鱼大肉便不用上了。”
　　洛昱直白多了，“二哥，还有吗？”
　　“没了，”洛晞遗憾摇头，这点都是麻烦孙侍卫给折腾出来的，他们这边蝗虫本不多，鸭子倒是不少，根本也剩不了多少给他们抓。
　　洛晞起身，“今日还要劳烦诸位，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诸位大师品食蝗虫，也避免百姓对蝗虫恐慌。”
　　宋大家想起前些日子听说的村子里有人祭拜蝗虫娘娘，顿时肃然起敬，“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柳大师等人纷纷起身，送洛晞离去。
　　下一期的报纸，百姓发现，这一次似乎有许多赫赫有名的文人墨客发文，共同描述那一场蝗虫盛宴的美食。
　　不少百姓撤掉了家里给蝗虫娘娘供奉的香火，反倒开始琢磨，要不他们也捉一些尝尝，说出去，那也是无数名人吃过的菜……那些龙肝凤髓他们弄不到，但蝗虫就简单了许多。
　　-
　　杨延在洛晞这里逗留了许久，晚上和洛晞厮混，白日倒是做了点正经事，帮着洛晞把部曲和守军又锻炼了一番，尽量淡化巴鸿的影响，让小队长直接听令洛晞。
　　要不是杨延府衙那边接连传来信息，催促杨延赶紧回来，杨延大概还能待个好几天。
　　洛晞算了下，渔阳的军备力量，守军一千八，朝廷送来的士兵一千，他带来的部曲八百，共计三千六。
　　如今渔阳有了银两，大可以再扩军一次，洛晞盘算了下，再加个一千四人，五千的兵力，也不算特别少了。
　　文会结束的时候，洛晞特意来相送，还给诸位大师送来了不少礼物。
　　见此地欣欣向荣，也有大师刻意将自己的几个得意弟子留下，希望能由洛晞安排他们出仕，或者是做个幕僚也成。
　　说实话，他们看着洛昱能滔滔不绝简单就安排出一个县城的规划，也是有几分羡慕，希望洛晞能将他们好好教导。
　　洛昱朝着宋大家的弟子露齿一笑，“我们又见面了。”
　　弟子警惕退一步。
　　施家主见状，干脆一狠心，把自己的几个嫡子也给洛晞送来了，说是随便洛晞安排，其他几家有样学样，也送来了不少子弟。
　　洛晞扫了一眼名单，倒是大为满意，如今他正要扩大规模，让府衙加快速度运转起来，就缺这些人手。
　　大概是日子太过顺利，蝗虫灾害虽然可怕，但也被洛晞控制了起来，朝廷倒是没怎么挂念这件事，于是又有了新的幺蛾子。
　　八月，皇帝要加税，因为要修登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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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官面文章肯定不是这么写的，洛晞这边得到的旨意，是经过了无数遍美化，写陛下梦中所见、感怀先祖，欲修缮阁楼，祭拜祖先，或许能得仙人传授妙法。
　　各地的赋税都有加重，只是渔阳加重的最多。
　　洛昱看见旨意，脸色瞬间就黑了，“那可是我辛辛苦苦督促他们种出来的粮食！”
　　渔阳这里本就多灾多难，人口也不多。赶跑了蝗虫，小心翼翼护住了田，今年是个灾年，本就不算大丰收。正经事情也就罢了，皇帝要求仙就加税，凭什么？
　　洛晞也有几分头疼，他原本都计算好了，这些收来的粮食，一部分他购买收入府库，作为未来的储备粮，一部分他要拿来奖励那些叛军，日后这些人他还有用。
　　不能直接回拒皇帝，洛晞在暗暗思忖，尽力打算将这件事给搅和下。
　　报纸自然也尽责报道了这次加税事情，各地的税收调整都一一附加在报纸上。
　　渔阳百姓原本个个脸带笑容，如今笑容骤然多了一层阴影。
　　八月的秋收，洛晞暗暗叹气，剧本里没有详细描述，只写到了八月底，一群人揭竿而起。是因为这件事吗？
　　事实上，百姓的忍耐力还是很高的，至少目前还没什么。
　　一直到八月中旬，洛晞一直在观察各地的动向。
　　八月底，北边传来了最新消息，安建县被游牧民族羌族掠夺，当地死伤无数，刚收上来的粮食被抢夺的一干二净，只有藏在地窖底下的还剩余一些，县令写了折子让人送出去后，率守军砍杀，不敌羌族军队，力竭战死。
　　可惜，这折子一路传递，需要人疏通关系才能加紧送过去，可县令已死，这折子便无人问津放在柜子里，被朝廷积压了许久，等到被翻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日。
　　剩下的官吏待羌族退去后，写了折子，恳请陛下暂缓此次交税，并希望朝廷派来新的县令，最好能再给出一二抚恤，安抚百姓。
　　八月底，各地的税收已经送过去了一部分，皇帝终于知晓了这件事，但也只是冷着脸驳回，并斥责县令无能，派遣新的县令过去交税。
　　安建县的百姓很快得到了消息。边疆子弟多骁勇善战，一个两个火气也足，等新的县令趾高气昂要求收粮，收不到就直接让守军来各地抢粮之后，终于死在了愤怒的百姓手上。
　　原本的县令坟冢被再次修缮，安建县拒绝朝廷派来的官员，自己内部组织了守军，和朝廷彻底闹翻了。
　　头一次，朝廷压下了安建县□□的消息，也特意派人来洛府警告，让报纸不要透露风声。
　　皇帝沉思许久，派了杨炳华出京镇压，率五千军队，务必镇压暴民。
　　洛家将朝廷内部的消息一个个送往渔阳，洛尚书百忙之中还不忘安抚写道，【只是一次小变故，勿忧】
　　洛晞看着纸条，默然无语。
　　这次“小小”的变故，直接引发了后来的天下大乱。


第66章 纳税
　　安建县的动静不算大, 至少洛昱他们就不知清楚，每天依旧兴致勃勃，带着众人上山看风景下河摸鱼。
　　虽然渔阳的税格外高, 有皇帝不满洛晞的缘由，但湖广的税也好不到哪里去，谁叫这里是赫赫有名的鱼米之乡，土地肥沃呢。
　　田好就得多交税，湖广的百姓也隐隐不满。平日未曾减产，一亩地产小麦八百余斤甚至更多, 要上交两百斤，也不算太过, 可如今经历了蝗灾，却还要上交三百斤。
　　农夫愁眉苦脸看着田地, “今年一亩地只收了五百斤粮食。”
　　这还是拼命伺候、狠心买了鸭捉蝗虫、日常勤浇水常施肥的结果。他们这还算是好的, 还有几家不那么勤快，也没买几只鸭子的, 一亩地只剩下三百多斤粮食。
　　交完税，留足够的良种, 那他们今年吃什么呢？
　　农夫拼命挤出笑容, 将几个铜板塞到差役手上, “官爷，能不能通融通融？”
　　差役斜睨他一眼, 朝着京都的方向拱了拱手, “陛下说要收粮，咱们还敢说不？我拿什么给你通融？”
　　农夫大急，“可我家没那么多的粮食。”
　　交完了税，还得选最好的留种, 剩下的粮食还不够一家人的口粮，冬天该怎么熬过去？
　　差役冷笑，“不交的一家人都去做苦役，死在了路上可别怪我没提醒。”
　　正好，陛下要修登仙台，确实还需要不少苦役，粮食不够，那就拿人来凑。
　　渔阳这边要安分些，毕竟他们这里受灾情况好一点，虽然情况有点紧巴巴，但好在洛晞将差役敲打了无数回，又有洛昱等人分批去各个村子里亲自盯着，没人敢趁此机会踢斗，有的直接被洛昱拉出来轰出去，就此罢免。
　　真要说起来，洛晞手下的人分成四波，巴鸿带领的守军早已归附，毕竟巴鸿自己也是渔阳本地人，一家老小都在这里，既然县令治下有方，他也不会刻意对着干。
　　孙侍卫带领的八百部曲，全都是洛家训练出来的好手，现在也是他的人；后来招上来的一千四百余人，直接听令洛晞。
　　唯有一开始朝廷送来的一千人手，说是保护洛晞，实则当不得大用，那位五品的武将秦彪倒是对皇帝忠心耿耿，但底下的人已经适应了渔阳的生活，甚至对孙侍卫等人的待遇格外心动。
　　“这税也太高了些，”巴鸿嘟囔着。
　　湖广那里一亩地收三百斤税，他们这里收四百斤！
　　虽然没怎么受灾，今年收成有个七百斤，但也经不住这么霍霍，钱财大部分都在去年冬天花了个干净，可以预见，今年冬天，百姓家里又没什么粮食。
　　秦彪道，“陛下自有他的用意，我等俗人不必过多揣度。”
　　一边说着，秦彪一边催洛晞早点将收来的粮食运送回京。
　　巴鸿蹙眉，总觉得秦彪这人对太守不够尊敬。
　　洛晞微微一笑，“秦将军所言有理，这些粮食也是我渔阳一地的税收，里面还有我献给陛下的贺礼。只是我不能轻易离开这里，还望秦将军祝我一臂之力。”
　　秦彪颔首，“这粮食数目不少，我等人手也有限，便分成两批运送，我先送去一批。”
　　等秦彪走了，巴鸿不忿道，“太守对他也太过客气。”
　　洛晞微微一笑，“等他回来再说，我再慢慢教导。”
　　如果他还能够回得来的话。
　　这么大一批粮食，想要运送过去，自然得前期依靠人力，后期走船运。秦彪心里有数，只是催促着军队的人加快速度，将粮食运送到河道上面去。
　　杨延早就收到了信鸽，带着人手埋伏在过道上，一扬手，“上。”
　　这些人都是杨延和洛晞一开始安置在湖广的人手，如今训练得当，也该临阵斗一场。
　　-
　　将粮食安心送了出去，等了七八日，洛晞终于收到了消息，有劫匪抢走了他们的粮食，秦彪被盗匪砍杀，余下军队溃逃，大部分灰溜溜跑了回来，粮食只抢回来了一成，还有少部分被抓了。
　　底下的人没了主心骨，顿时痛哭流涕，重新跑回了渔阳，哀求洛晞给他们做主。
　　洛晞能做什么主？自然是好声好气劝着他们，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写了奏折，让人赶紧给陛下送去。
　　巴鸿唉声叹气，“看来是大型的劫匪，不然也不敢劫朝廷的粮食。”
　　洛晞关切看向底下的士兵，“你可看清楚了？那些人有个什么印象？”
　　士兵支支吾吾，“就是极为凶悍，那些人手里好像还有这老茧，倒像是做惯了农活的或者是日常跑镖的。”
　　想想去年渔阳这边的人把太守都给杀了，这群悍匪是怎么来的，似乎也有了答案。
　　洛晞叹气，“既然如此，便也罢，我先往朝廷送去奏折。”
　　“多谢太守，我等愿为太守效死，”士兵磕头道。
　　洛晞默默给自己计划打了个勾，成功收服朝廷的军队。
　　如此一往复，便又是十余日过去了。
　　皇帝对渔阳的迟迟不动早已不耐烦许久，收到奏折也只是面无表情，催洛晞派军击杀悍匪，加快速度将粮食送到京都。
　　这十余日，各地交粮吵闹不断，安建县的事情终究有风声流露了出来，羌族掠夺的越来越多，范围越来越广。
　　好不容易等来了杨炳华，杨炳华却首先将屠刀对准了安建县的百姓。
　　民间舆论瞬间哗然，眼看着等不到保护的军队，只等到了助纣为虐的人，终于有人喊出了口号：【苍天已死】
　　这下子消息可真是想压也压不住。
　　巴鸿下意识看向了洛晞，企图从他身上看见什么，洛晞移开了目光，什么也没说。
　　巴鸿目光有几分闪烁，他还有几个远房的族兄，上次也跟着众人哄抢粮食，成了叛军的一员。
　　洛晞忽然问道，“那些叛军怎么样？”
　　修了一年的路，再加上堤坝也得到了巩固，洛晞总算看这些人顺眼了些，至少脾气应该打磨的差不多了。
　　巴鸿笑道，“他们看太守励精图治，渔阳越来越好，都心生悔意。”
　　洛晞道，“其实渔阳人手还有些欠缺，或许也到了再次扩充军队的时候。”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当然，如今他们都成了叛军的一员，也就不提这些了，何况洛晞手底下的兵过的不差。
　　巴鸿爽快道，“我这就去传达。”
　　“且慢，只选一少部分就够，”洛晞道，“先来一次体能测试，合格者才有资格申请，还需家人作保。”
　　巴鸿对这种体能测试也熟络了，就是跑步冲刺、仰卧起坐、俯卧撑等，还有时候也有拳脚功夫的较量。从洛晞这里拿了条子，兴致冲冲离开了。
　　-
　　洛府，洛尚书皱眉，“皇帝又在催阿枝交粮。”
　　如今，皇帝嫌弃路途一来一回耽误时间，也干脆用上了信鸽。
　　洛国公随口道，“阿枝或许是在拖延时日，想着和陛下商议，看能不能少交一些粮税。”
　　洛尚书叹气，“为人臣子，总是要格外艰难些。别看渔阳如今好了些，但实则底子单薄，哪里经得起陛下这般折腾？”
　　王氏淡淡道，“我养了不少的鹰。”
　　洛晞十五岁的时候，她就是靠着这些鹰截下了信件，如今，这些鹰也可以派上用场。
　　只要信鸽飞不到渔阳，死在了路上，谁敢说是洛晞抗旨？
　　北边地区已经开始动荡，皇宫里，皇帝终于慌了，开始给杨炳华补充人手，又送去了一万五的兵力。
　　湖广，农夫农妇的哭泣赶不走凶悍的税吏，眼看着家里的粮食被搬走，一群人嚎啕大哭。
　　“这一年又白忙活了。”
　　“官爷，官爷，你再给我们剩一些，加上旁边洒落的粮食，这都不止三百斤了。”
　　“我说刚刚够那就是刚刚够，”税吏直接将人一把推开，推着装满粮食的车走了。
　　湖广□□是迟早得事情，洛晞盘算着时日，敲定了一天，对着巴鸿道，“我决定亲自率领军队，去击杀悍匪。等事情解决了，再将税粮运送去京都。”
　　巴鸿大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守，这渔阳哪里离得开您？不如还是我去率军。”
　　“不妥，”洛晞执意道，“我父亲是国公，在外骁勇善战，我也跟他学了不少，孙侍卫会跟在我身侧，你虽是守军，但经验还不够。”
　　巴鸿有些羞愧，他最多也就平日里和孙侍卫对打。渔阳城地处内陆，基本上也没经历过多少战乱，盗匪也没多少，但秦彪出事的地方已经离渔阳较远，那里据说不怎么安宁。
　　巴鸿叹气，“是我等无能。”
　　“你留下守着洛昱，”洛晞已经将事情安排妥当，“他可以代替我先暂时管理渔阳内务，一切等我回来便罢。”
　　巴鸿狠心点头，“您放心，我一定守好渔阳，保护好洛公子。”
　　将巴鸿的人留下守城，洛晞点了三千人出去。
　　果然，没等他出城多久，就收到了新的消息。
　　继原本的渔阳之后，湖广太守区域也发生了暴|乱，许多差役被砸，百姓们纷纷怒目而视，不愿再缴纳税粮。
　　“都说湖广富裕，可我家当家的男人，却连吃饱肚子也困难。”底下的妇人咬牙切齿，狠着心朝守军扔了块石头过去。
　　“打死他们，”男人们挥舞着锄头，终于将仇恨爆发出来。
　　同时，附近一股盗匪也终于朝着湖广下手，开始抢劫旁边的几个村落。
　　太守自认忙碌到吐血，督促百姓交粮，但百姓却不认账，个个虎视眈眈，无法，太守为保全自身安全，只能先溜一步，躲进了府衙。
　　湖广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洛晞带着人马赶到了，先是驱赶了前来掠夺的盗匪，又拿着渔阳的令牌，叩开了湖广的大门。
　　原本的太守大喜，毫不犹豫放行，他正想着有军队的人来治一治这帮刁民。
　　洛晞极为温和，“我是渔阳太守，自然知道您的为难，既然我恰好经过此地，击杀盗匪追逐到此，自然要帮着湖广一二。”
　　太守也不含糊，拿出了适当的金银珠宝，还帮洛晞找了闲置的宅院安置人手，派仆役做好饭食，“这些礼物，不成敬意，还望洛兄弟收下。”
　　坦白说，看着洛晞的士卒兵强马壮，太守感觉有安全感了许多。本地湖广的守军只有三千，还派了一千出去剿匪，如今暴民也不止这点，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可就不好说了。
　　他可不想和上任湖广太守一样，在职位上英年早逝。
　　洛晞笑容带着些许深意，“宋太守大可放心，此事交予我来做便好。”
　　太守满脸红光，“他们要是不交粮，你就带着军队去他们那里吓一吓，这些人就安分了。”
　　太守哼着小曲离开了，洛晞开始安排人手。
　　将军队融入湖广守卫中，趁着这位太守不注意，洛晞走访了不少湖广的村落，大致了解了情况，也成功说服村民，先缴纳两百斤粮食。
　　村民们见洛晞愿意听他们说话，也不愿真的和军队真枪实干来一场，倒是松了口气，隐隐愿意示好。
　　过了五六日，太守终于回过神来，洛晞的军队怎么还在这？
　　孙侍卫也在问洛晞同样的问题，“公子，我们已经偏移了路线，是否要加快速度？”
　　“没有偏移，”洛晞懒洋洋道，“这里就是我的目标。”
　　他都进了湖广，自然得长久的“保护”湖广的百姓，以及粮仓，维护这里的安定。


第67章 软禁
　　太守一拍脑袋, 委婉对洛晞道，“洛兄弟来了湖广许久，想必早有要事在身, 我就不多留了。”
　　洛晞微微叹气，“我也想着早日做完这些事，可据村民所说，有不少生面孔来了湖广，我也不放心离开。”
　　太守脸色微变，不知洛晞说的是真是假。
　　含糊绕过了此话题, 洛晞写了一封信，“你还记不记得岳清凌？”
　　信鸽歪头, 眨了眨绿豆眼。
　　“帮我把信送给他。”洛晞没有解释。
　　武陵地区，岳清凌原本在忙碌, 天空中一只信鸽飞过来, 落在了他的桌上。
　　岳清凌取下信件，纸条上只有一行字：【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
　　岳清凌提笔回信，【固所愿也, 不敢请尔。】
　　看着信鸽消失在天空, 岳清凌放下了手中的笔, 叫来人，“来人, 今夜守住城门, 不许任何人出入。”
　　不止是岳清凌，为保边疆稳固，洛晞还刻意写了一封信，前几日让人递给了越国的耿瑜, 请她务必让越过乱一阵。
　　当然，洛晞也没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随着报纸铺开，洛晞自己也在越国安插了部分人手，只是不想一次性暴露开就是。
　　同时，洛晞前几日还写了书信，邀请王氏带着堂妹洛芷来渔阳游玩，毕竟洛芷没能出过京，现在出来走走也好。
　　系统看着洛晞一个个指令下发出去，心里有了不详的预感，“宿主，你要开大了？”
　　洛晞闷笑一声，“你没看见他们都说，苍天已死？”
　　算算时日，也确实到了剧本最后面的内容。
　　这几日，报纸收到了北边无数地区的投稿，他们终于注意到了，报纸这个掌握舆论的好东西，一个个疯狂拉拢，试图在上面喊口号拉人手。
　　洛晞统统给拒绝了，这是他留下给自己的净地，可不能让其他人给污染了。当然，他也没为朝廷说话，只是依旧讲述一些农桑知识，说说各地的基础情况。
　　北边的叛军已经占领了小部分地区，杨炳华被牵制在北边战场上，湖广秋收的粮食经过一日日拖延，还未送到京都。
　　洛晞在等，等一个最重要的消息。
　　-
　　京都冷宫里，宫人恭敬朝着陆暇行礼，“大皇子，陛下有请。”
　　陆暇幽幽长叹，“走吧。”
　　时间到了，皇帝对这一场折磨陆暇的游戏终于没了兴致。
　　宫殿里寂寥无人，只有早就准备好的毒酒和白绫。
　　陆暇在旁边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宫人，微微一笑，端起毒酒一饮而尽。
　　宫人看着倒下去的陆暇，再看看旁边督促旨意的太监，欲言又止。
　　太监撇嘴，“庶人一个，陛下说了，随意埋了便好。”
　　反正无人在意，便是扔在了乱葬岗，也不会有人去关注。
　　宫人诺诺应是，等太监一走，便自己背走了陆暇，转头又找了身形差不多的尸体，埋在了坟冢里，作戏做全套
　　当日，洛国公暗暗让人给三皇子陆泽送去了陆暇曾经的玉佩，并一把匕首。
　　听人说，三皇子陆泽房间的灯亮了一夜。
　　陆暇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悄悄运到了宫外，成家的庄子里。
　　成淳博打了个哈欠，看向芍药，“怎么样？”
　　芍药不客气道，“五脏六腑受损，根基损毁，日后必须好好修养。”
　　他们救治及时催吐成功，但毒药还是给陆暇喝下去了，中间耽搁了些许时日。
　　成淳博不住嘀咕，“怎么总感觉你和岳清凌有些像。”
　　芍药挑眉一笑。
　　陆暇虚弱咳嗽一声，“外面如何了？”
　　成淳博睁着困乏的眼睛，“皇帝赐死了一个庶人，现在什么风声都没有。”
　　开玩笑，陆暇在冷宫里关了一年多了，还有几个人记得他？便是朝臣知道了，也最多暗暗在心里感慨一番，多余的自然一句都没有。
　　芍药提醒道，“陆公子，大皇子已死。”
　　陆暇颔首，“我只是陆暇。”
　　望着外面的月色，陆暇有些隐隐的担忧，“也不知三弟他们如何了？”
　　成淳博打了个哈欠，眼里涌出少许泪花，“你管他们作什么？陆泽都快封太子了，哪里需要你担忧？”
　　大皇子身亡的事情终究是传了出去，也被有心人利用上了。
　　一年时间，足以让人忘记陆暇曾经做出的功绩，也足以让人淡忘陆暇犯下的错误。
　　武淳县，一个壮年男子站在台上呼号。
　　“各位叔伯兄弟，皇帝连他自己的亲儿子都给杀了，如此不讲究人伦。”
　　“更别说其他暴行，我那个去修宫室的亲爹，便死在了路上。”
　　“如今，我们交不出税粮，那些官兵就要拆我们的房子，砸我们的东西，连一点米都不愿意给我们留，还要拉人去做苦役。”
　　“听说北边的好几个府衙都已经不愿再听皇帝指挥，我们这里，知府只知道唯唯诺诺，欺压百姓，太守养的畜生都比我们吃的好。”
　　“反！反！”底下的百姓群情激昂。
　　当人们裹挟在群流之中，便格外容易被带动情绪，随着大流做出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
　　湖广，太守听到南边武淳县也造反的消息，杯子都吓得摔掉了，“这些刁民，简直是岂有此理，我看他们就是吃的太饱了！”
　　洛晞敷衍点头，心里在默默盘算，什么时候能够把剩下的几个府库拿下，湖广的守军也是三千，但有一千人出去剿匪了，只有两千人在这里。
　　太守想想自己粮仓里堆满的粮食，再想想武淳县造反的原因之一，脸色有些阴晴不定，“洛兄弟先休息片刻，我还有些琐碎的事情要去忙碌。”
　　洛晞看着太守走远，暗暗叫人远远跟上。
　　就任一年就积攒了不少财富，这么大的硕鼠，不杀真是可惜了。
　　皇帝曾经犯下的错被彻底收集起来，洛晞终于放开了报纸，任由这些文人骂战。
　　先是北边列数皇帝的数十条错误，头一条便是诛杀亲子，第二条便是日食，皇帝无能的佐证；南边的文人则斥责他们是乱臣贼子，说这些人搅动天下大乱，不安好心。
　　两方人在上面骂战，洛晞也偶尔去刷刷声望，写两篇文搅和浑水，说皇帝当贤良，选贤举能善于纳谏，对下宽容。
　　太守这个月已经邀请了洛晞参加宴席五六次，他心中的不安越来愈大，“洛兄弟，渔阳地区事务要紧，你就一点也不急？”
　　“舍弟在那，大概目前也在陪着伯母堂妹玩耍，渔阳地方小，也没什么极为紧要的事务，多谢太守担忧。”洛晞坦然道。
　　太守脸色有些难看，“可湖广如今也安定下来，本官多谢洛弟的帮助，如今本官也该自己整顿内务，洛弟在这，怕是不怎么方便。”
　　舞姬在下面跳舞，完全不受上面的影响。
　　洛晞刚想回话，就察觉天色暗了下来。
　　第二次日食。
　　“啊！”
　　下面一阵惊慌尖叫，幸亏有人眼疾手快，点了灯。
　　“别乱跑，”旁边的管家大声吼道。
　　太守只是死死看着洛晞。
　　洛晞慢条斯理道，“太守大可放心，这些日子，你没怎么处理湖广内务，不也一样事事妥当？至于内务，确实需要整顿，再过几日我便开始。”
　　太守脸色很难看，“洛晞，同为朝廷命官，难道你想造反？”
　　三千洛晞的军队就守在湖广，太守终于感觉如芒刺在背，晚上都格外睡不着。
　　洛晞轻笑，“只是想请太守多休息一段时日罢了。”
　　太守脸色阴沉，看着洛晞，“你会后悔的。”
　　洛家人都在京都，洛晞绝对赢不了。
　　洛晞无所谓，反正洛昱洛芷和王氏都在渔阳，洛尚书和洛国公根本不需他怎么担心，还有成淳博帮忙接应，只要时间来得及，一切都不是问题。
　　既然话已经摊开，洛晞干脆“请”太守去屋子里多多休息，他体贴让人驻扎在外面，保护太守的安全，还专门送去了医师。
　　驻守湖广的守军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些，谁让太守长期不在府衙，日日在屋子里休息，何况洛晞依旧是和以往一般，也没人关注离去的太守。
　　系统心情格外复杂，“宿主，你要当开国皇帝？”
　　系统没能忍住，再翻翻自己的剧本，这可是虐文呐。
　　剧情里，主角死的挺惨，后续事业也交给了别人，就算成功，那也无法享受到胜利的果实。
　　“要不总统？主席也行啊。”洛晞玩笑道。
　　也就是一个称呼的问题，行政变革还不急。
　　系统：“……”再见！
　　一句话就气跑了系统，洛晞摇头叹气，顺便开始处理湖广的内务，将自己的人手缓慢渗透进去。
　　至于皇帝的书信，谁管他？
　　洛晞信心满满，等再过半个月，他便直接打出反旗。
　　不过总有事情超出了掌控。
　　隔日，京都一只信鸽气喘吁吁飞到洛晞身上歇息。
　　洛晞取下纸条，只见上面写道：【陛下山陵崩】


第68章 基地
　　第二次日食的时间出乎预料, 洛晞完全是依靠着系统剧本作弊，天底下能人倒是不少，真的没有人会试着算一算？洛晞不信。
　　而陛下死的时间, 则和日食有了少许的重合，谁又知道，京都里其他人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洛晞暗自感慨，到底小瞧了天下英雄。
　　系统顿时心态炸裂，“卧槽？”
　　皇宫里那么多人护着，那么大个皇帝, 怎么说没就没了。
　　系统的话语一言难尽，“宿主, 是不是你……”
　　洛晞顿时否认，“我没有, 我还没动手, 你别瞎说。”
　　系统内心更加复杂了，没来得及动手, 不是没有这个打算对吗？
　　洛晞还真没打算怎么玩阴的，最多也就让皇帝更加虚弱点, 皇帝被他真刀真枪拿下, 抵抗力都不小, 要是皇帝不正常的死因和他有任何关联，万一被发现了, 天底下的人还不喷死他。
　　洛晞揉了揉眉心, 将纸条多读了好几遍，试图从简短的信息中揣摩京都的近况。
　　纸条末尾还沾了些末点，略显急促的笔迹等不及墨干，便被折叠送了过来, 除了这五个字外，再无其它话语，看来洛尚书既没有时间讲述其中问题，也不清楚皇宫发生的事情。
　　洛晞自己也有几分头疼，“是谁先下手了？”
　　真要说起来，对皇帝心怀恨意的，好像也不少，就看皇帝打压了那么多朝臣，税收还涨了，恨他的人肯定不少；但真有办法下手的，好像也不多。
　　系统已经傻眼了，“宿主，皇帝可是最后的反派……”还是把洛晞想方设法给阴死了的那种。
　　可现在，反派先走一步，那主角怎么办？
　　洛晞回道，“那再立一个？”
　　洛晞翻完了手中的剧本，已经冷静下来，他还留了人手在京都，在修筑报纸铺子的时候顺便挖了地道，专门为洛家预备，关键时刻，保命还是够的。
　　系统咬牙，“也行，那谁是对皇帝下手的幕后黑手，谁就是反派了。宿主，怼他！打他！”
　　系统内心哭唧唧，主角不靠谱，反派还提前挂了，统生艰难。
　　除了这个信鸽，洛晞再没有收到其它的信件，鸽子也自顾自在他这里歇下，一日日在洛晞这里吃吃喝喝，原先的小一顿时炸毛，仗着自己体型大，天天和这只鸽子打架。
　　鸽子羽毛四处飞舞，接下来的一日，京都那边再也没有丝毫的信息泄露出来，洛晞心头一沉。
　　没有收到后续，那要么是情况紧急，洛尚书和成淳博还有一干人手都抽不出空闲来，要么就是太过危险，京都被封，他们这些人已经被控制了。
　　洛晞抱着小一哄了又哄，“你替我去京都看看。”
　　信鸽昂着脑袋，一翅膀拍飞了后来信鸽伸过来的脑袋，“咕咕咕。”
　　“别欺负它，它现在也没地方去，”洛晞安慰了几句。
　　这只信鸽由他养了好几年，似乎也越来越充满灵性，如今京都那边情况不对劲，也只能拜托信鸽，看能不能飞进去。
　　信鸽蹭了蹭洛晞的掌心。
　　洛晞面色有几分忧虑，“你去洛家附近看看，要是有人拿着弓箭，你就先回来，赶紧跑，不要急着往里面闯。”
　　眼看着信鸽飞走，洛晞脸色平缓了些。
　　羊禹劝慰道，“公子不必忧虑，这信鸽以往跟着洛国公在边疆待了许久，那些个箭雨，它也见了不少。便是无法闯进去，跑应该不成问题。”
　　不止是信鸽，洛晞还特意遣了商队一路去京都，试图知道那里的情况。
　　五日后，信鸽回来了，腿上空空荡荡。
　　信鸽委屈钻进洛晞怀里，咕咕咕叫个不停，洛晞眉眼一沉，信鸽身上蹭破了一块皮，明显是被利箭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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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如此，京都暗地里没有消息出来，明面上也无人知晓陛下的死讯，一切消息被恰到好处的封锁。
　　既然决定不再等待，洛晞干脆传信杨延，让他迅速动手。
　　洛晞地处湖广，洛昱在渔阳，杨延在上古，上古和湖广中间还隔了一个广阳。
　　随着北边越来越失控，南方也人心浮动，杨延和洛晞商议后，另外派了商队去广阳。
　　“听说你们是从北边来的？”百姓们看着货郎，一个个都有些躁动。
　　货郎摆摆手，“别说北边了，这一路走来，到处都乱成一团，我都没几个地方能去，就怕货物被人抢了去。”
　　“吓，那些地方的叛军这么凶？”
　　“那当然，他们命都不要了，自然一个两个格外凶狠。”
　　货郎听着人群里的议论，只是笑着道，“不必着急，虽说北边那些人还想着打过来，但有太守顶着，我们肯定会平安无事。”
　　这一番话倒是情真意切，也没什么不好的言论，就是让底下的百姓越发面面相觑。
　　他们太守……上次打猎就摔了，这样的太守，能扛得住叛军？
　　北边的叛军只是百姓组织起来，仗着人多席卷了不少州府，但没有受到过多少训练，真要说起来，还是打不过骑马射箭的游牧民族。
　　当日，叛军打压普通百姓，倒是轻而易举，听说叛军要往南迁徙，广阳郡的百姓脸色都变了。
　　如此传播了三四天的流言，确保广阳的各个地区都能知晓此事，杨延率着军队姗姗来迟，让人叩门，说是要从广阳借道。
　　杨延面无表情，背着干巴巴的台词，“太守有所不知，这些叛军一路南下，已经抢了不少地方，马上就要到达渔阳，我想着先行打散，好歹不能让这些叛军借着人多为非作歹。”
　　广阳太守有些犹豫，“杨公子，借道此事，本官怕惊扰百姓，况且渔阳太守是洛家洛公子，杨公子何必如此着急？”
　　老实说，叛军离广阳还有点距离，但离渔阳已经很近了，太守不着急，这些重要的借道一事总得提前问清楚，杨延好像太热心了些。
　　杨延皱眉，“我担心他的安全。”
　　广阳太守这才想起去年杨延和洛晞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不由讪讪一笑，看来是他想多了。
　　杨延有些不悦，拿出奏折递给太守，上面还盖着玉玺，“我就是请示了陛下，一来一去才耽误了时日，不然我也该早些就调动人手。”
　　这章子是洛晞自己偷偷拿了个萝卜雕刻的，既然皇帝已经死了，那造假也无妨，反正没人能去问一问。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劝，杨公子自身注意安全便好，”广阳太守顿时决定放行，通往渔阳广阳的叛军没了，他也能少担忧一些。
　　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广阳太守小心通知百姓，让士兵监督，放着杨延从广阳经过，去埋伏了叛军。
　　五日后，杨延回转，依旧要经过广阳。
　　听说了杨延大败叛军的英雄事迹，广阳太守这回自然也是毫不犹豫就放行了，对着杨延脸上笑出了花，“还得多谢杨公子，解了渔阳和广阳的燃眉之急。”
　　杨延漫不经心点头，“叛军只是打散了，还有一部分被我们抓了带走。先别急着谢，我也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洛晞。”
　　上一次杨延经过，广阳太守见他爱惜子民，有亲兵不小心踢了人家的篮子都要求重新扶好，这一次便也不再要求守军拿着武器警惕守着。
　　广阳太守也不介意，让人拿着水酒，亲自在路上敬杨延一杯，“杨公子辛苦。”
　　杨延面无表情喝了，广阳太守也紧跟着喝了下去，为以示敬意，还一口喝完了。
　　一杯酒下肚，温暖的阳光下，广阳太守脑袋有些晕沉。
　　杨延扔了酒杯，扯出一抹冷笑，“统统拿下！”
　　跟在杨延身边的军队顿时亮出了武器，开始追打旁边的守军，并大喊，“缴械不杀！”
　　原本出来看热闹的百姓尖叫跑远，连摊子也来不及收拾，街道上瞬间空旷了不少。
　　广阳太守站立不稳，“杨延！你……”
　　杨延点了个亲兵过来，拽着太守站在一侧，“把太守也给绑了，和那些叛军一起扔柴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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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盘地图上，湖广、渔阳、广阳、上古四地连成一片，被洛晞标红。
　　有粮仓的湖广，有剽悍子弟的渔阳，有广阳的水利工程，有上古的居中要道。
　　洛晞自己动作迅速，再加上岳清凌卡死了他那边的消息渠道，整整半个月时间，在洛晞已经初步将四地梳理一遍后，消息终究传了出去。
　　没有天下哗然，还得多亏洛晞自己把报纸这一利器捏在自己手里，凡是有隐射洛家和斥责他造反的，他统统不允许刊登在报纸上。
　　但责骂洛晞狼子野心的书信，也装了整整一箱。洛晞通通不看，一把火烧了。
　　趁着舆论还没有彻底爆炸，洛晞亲自在报纸上写文，阐述自己有小道消息，言及陛下山陵崩，京都封锁，恐有内忧，故愿自请匡扶天下，护佑百姓。
　　后面还不忘提，若是陛下安好，他们愿意归附，若是有人作祟，他们则独善其身。如果百姓担忧处境害怕叛军，不妨前来湖广渔阳等地，他们可以帮助安置。
　　一番话可以说是让人怅然泪下，似乎敢为天下先。
　　洛昱这些日子也赶来了湖广，将王氏和洛芷安置在渔阳，自己奔赴洛晞这里，跟着过来帮忙。
　　一开始，洛昱知晓了洛晞的打算，还觉得这计划格外疯狂，可看着外面的叛军……既然那些人都行，那他二哥为什么不可以？
　　洛昱心态还没转换过来，他看着洛晞撰写的文，有些懵懂，“陛下要是还在呢？”
　　“那也该死了，”洛晞冷淡道，话语中暗藏杀意。
　　既然京都失联，伯父提前来了信，那接下来就必须把这件事捶死了。
　　“要是陛下立了太子……”洛昱有些担忧，怎么着也得讲究个名正言顺。
　　立太子的话，自然是三皇子陆泽，陆泽不像是耳根子软的，但年纪小，也好糊弄。
　　“那就是他们伪造圣旨，”洛晞毫不客气道，“不然，他们拿什么证明，这是陛下生前的旨意？”
　　有本事把皇帝从坟墓里叫出来证明，没行过大典没祭拜先祖，这个太子便坐不稳。
　　再等等，等他稳住了这边，就一路打到京都去。


第69章 钓鱼
　　不管外面有多少的骂声, 百姓们在知道皇帝死后，勉强哀悼几声，象征性撤去了屋子里的红色装饰, 又去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等到洛晞的政令下达，百姓们发觉自己的日子未能受到多少影响，也不曾因此损失多少，原本冷淡的官吏也多了笑脸后，对如今的日子越发心满意足。
　　洛晞走在街上，看着旁边的孩童们嬉笑玩乐, 不由感慨一声，“如今皇帝新丧, 百姓们倒是不怎么伤怀。”
　　洛昱暗自撇嘴，就那样的皇帝, 整日沉迷于修仙和玩弄权柄, 百姓又能对他有多少记忆？一次次的加税，他是希望他死的人也不少。
　　当然, 为了体贴自己温和可亲又善良的二哥，洛昱委婉道, “百姓都是善忘的, 但二哥自然是不一样的。”
　　洛晞无奈一笑, 来到这个时代，谁能没个青史留名的想法？
　　感慨一番后, 洛晞回了府衙, 决定引以为鉴，继续处理公务，开始对政策进行一次次的调整，减少农税增加商税, 鼓励百姓开垦荒地。
　　既然他们四个地区已经不听朝廷指挥，那原本打算送到京都的税粮自然也不用再交了。洛晞干脆将收上来的粮食收为己用，开始日常招工，将各个地区的道路逐一打通，以求未来行军方便。
　　杨延这些日子也很忙，他将游荡在附近的叛军逐一打散，能收编的则尽力收编，逃难的人则带回湖广，给洛晞充作劳力，少数手中沾满了鲜血的便就地处决，维护这一片地区的安定。
　　这些人走到湖广的时候，原本种地的农夫扛着锄头，正要回家休息，一见这群人，脸色都变了。
　　衣衫破旧，头发散乱，双目无神，眼睛死死盯着一个孩童手里的烧饼，要不是杨延派了军队看管他们，怕是他们能扑过去。
　　骤然间被这么多人看着，孩童握紧了手中的烧饼，哇哇大哭起来。
　　一个妇人啐了这些人一口，抱着孩童快速跑远了，啪的一下关上了门。
　　“走，直接去安置点。”一个人大吼道，指挥着守军安排人手，不能让这群流民四处作乱，抢夺百姓的衣食。
　　洛晞早早收到了书信，安排了人手，给这些人烧了热水梳洗，还让人熬了粥，先送过来再派官吏来清点人手，确定有多少人可用。
　　医师在人群中走动，观察哪些人生病了，小孩便优先用药。
　　芍药穿着一身浅黄的衣裙，神色肃穆，“所有人来我这里登记，挨个排好队，会做工会打铁识字会写的要另外说清楚，太守会安排分工。”
　　有人见是一女子，眼神有几分轻蔑，芍药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刀刃朝下插在了桌子上，“听不懂的，直接滚，敢闹事，我带来的部曲也不是好欺负的。”
　　跟着芍药的部曲直接亮出了刀，四散分布在周围，死死看着附近的人，插队的拎出来排到最后面，躁动的人群顿时安分了许多，变得井然有序。
　　“你叫什么？”芍药让人搬来桌子，自己亲自登记。
　　“何坊。”那人局促摸了摸自己的破布衣裳，小声道。
　　“会做什么？打铁，看病，识字，还是能做些木匠活？有别的本事也可以。”芍药道。
　　“会打铁，锄头和锅小的都能做，”那人舒了一口气，不怕别人磋磨，就怕他的本事人家看不上，连口饭都不给他吃。
　　见芍药神色微动，那人一愣，看了看旁边的士兵，又补充道，“小的祖上还给官府打过刀剑做过盔甲，这些我也会一些。”
　　芍药面色和缓，登记完名字，“你拿了衣服先去休息，等着我叫你。下一个。”
　　整个湖广设置了四处收留流民的区域，不同的人各自负责不同的地区，当晚，洛晞收到了芍药汇总的名录。
　　与此同时，洛晞再次在报纸上刊登文章，愿意招收流民，只要他们好好工作或者种地，可登记为当地人员，拥有户籍。
　　“目前流民约有三千七百二十一人，会打铁的二十八人，会医术的十六人，识字的四十九人……据杨公子所说，西北方的流民还在源源不断往南逃。”
　　洛晞听着她一一汇报，将打铁这一项圈了出来，“以前我借着商队的名义，也招收了不少工匠，如今将人手合并吧。”
　　至于其余的，培训后再安排到各个岗位，没啥特殊技能的统一去修路，或者去耕地。
　　等芍药走了，杨延抬眸，“要那么多工匠作什么？我们的盔甲和刀剑都不缺。”
　　“接下来还要扩大人手，”洛晞盘算着，“原本的东西都是花钱买的，接下来我们要自己造。”
　　下一步，就是云州的铁矿。
　　“怎么感觉你有些着急？”
　　洛晞无奈一笑，“京都那边没个消息，我不放心。”
　　-
　　第二日，洛晞刚准备出门，羊禹递来了消息，“广阳太守道，他有话和公子说。”
　　洛晞眉宇微动，暂缓了自己接下来的事情，“也好，你请他来我这里坐坐。”
　　在洛晞眼里，官员分为三类：有真本事一心为民的，这类极少；没太大本事但也可以稳定一地的，贪污一部分银钱的，这类占约一半；还有一种，便是既没多少本事还喜欢连吃带拿的，这类也有一部分。
　　前两类还可以抢救下，适当敲打也能用，第三类洛晞看都懒得看，至于广阳太守元宏放，那便是第二类，他没有太多的功绩，可也没有做出什么坏事，对上对下都还算妥帖。
　　元宏放来的时候，洛晞正在喝茶，他站在那里久久未动，洛晞也不看他。
　　终于，元宏放叹了一口气，弯下了腰，“还望洛公子教我。”
　　他还有家眷老小，实在是不愿意为已经奄奄一息的皇族陪葬。比起还在谩骂不休认为洛晞将来死定了的湖广太守，他看的更远，这天下终于要乱了。
　　洛晞颔首，“客气，以后自当齐心协力。”
　　元宏放苦笑，光看广阳的安定，他就知道，如今是不得不低头的时候了，广阳没那么需要他，他再不做出点什么，怕是小命难保。
　　洛晞挑眉，“元先生想去何处？我这里各处都缺人。”
　　元宏放咬牙，“听闻洛公子尚缺人出使其它府衙。”
　　洛晞一顿，继而一笑，“好啊。”
　　方法不在老套，好用就行，元宏放假装自己带着忠仆连夜出奔，这忠仆自然也是洛晞身边的人扮演。
　　原本的太守本想拒不接纳，毕竟像洛晞这样帮忙最后占据了领地，像杨延这种借道顺便把广阳给占领了的操作，他们早已知晓，可不想自己中计，白白成了笑柄。
　　可听闻元宏放是广阳太守，从洛晞手里逃出来，又只带了一个仆人后，还是放了他进来，想要打探更多的情报。
　　府衙里，仆人担忧恐惧看着四周。
　　元宏放隐隐垂泪，说话时格外愤怒，“都是那杨延，卑鄙无耻，我本是想着，既然有陛下的旨意，我等同为朝廷命官，也该齐心协力一把。”
　　太守勉强安慰着，眼中有几分不屑，时不时打探广阳的情况和洛晞如今在做些什么。
　　元宏放一问三不知，只是道，“不怕老兄你笑话，我这胳膊都还有些青紫，这些日子，我一直被锁在柴房里，哪能知道外面的动向？”
　　仆人低头，偶尔面无表情扫视周围的情况，将一切布局都记在心里。
　　夜晚，洛晞和杨延两人窝在书房里，分析天下的局势。
　　洛昶远在边疆，带着边疆的十万大军和越国遥遥相望，这是洛家最后的力量，但即使洛晞得了耿瑜的保证，洛晞也不敢随意动用这一股力量。
　　一旦撤军，谁知道越国会不会瞬间翻脸？到时候可真就是生灵涂炭。
　　因此，即使洛昶知道了天下的变动，再三追问情况，洛晞也只能告诉他，他这里一切都好，京都那边他会赶去驰援，让他不必过多担忧。
　　杨延倒是有几分高兴，“我爹被牵扯在了北边，短时间内顾不上我们。”
　　边疆接壤越国的势力暂时不用愁，北边一片焦灼，洛晞如今将全部的重心都放在了南边。
　　“还是得靠打仗，”洛晞玩笑道，“光是说些话，也就只能日后实现，现在想夺取地区政权，还得靠军队来。”
　　一切地区要挨个打过去，接壤的地区不少。
　　“下一个地方去哪？”杨延随口问道，专心解洛晞的衣裳。
　　“云州，那里有铁矿和铜矿。”洛晞微微一笑，“岳清凌在云州附近，正好截住一部分人。”
　　有了矿，他可以再扩充一批军队，如今再想要分批次购买武器，已经不能够了。
　　杨延不满洛晞这个时候提别人的名字，轻哼一声，“我十日就能给你打下来。”
　　朝廷多年重文轻武，和越国打了这么多年，有名的武将大多战死沙场，云州虽然已经靠近边疆，但太守也不过是个文臣，可没多少临阵对敌的经验。
　　“不打，”洛晞懒洋洋道，“我们温和点来。”
　　“嗯？”
　　“要下雪了，”洛晞悠悠叹气，“围个半个月，云州自然就会乱。”
　　今年夏天蝗虫灾害，云州也严重受灾，没有粮食，不能出去，外面是虎视眈眈的军队，或许用不到半个月，洛晞就能等到结果。


第70章 起兵
　　十一月底, 杨延带着一万的军队去了云州，一路的后勤工作由洛晞亲自调控指挥，确保补给到位, 不至于中途断粮。
　　临别前，杨延骑着高头大马，“等我回来，一起过年。”
　　洛晞放手，“好。”
　　到了离去的时间，队伍渐渐走远。送走了杨延, 洛晞感觉自己心里也有些怅然若失，回头就看见了洛昱复杂的眼神。
　　洛昱拉着洛晞走到偏僻的地方, 低声问道，“二哥, 你哪来的这么多人手？”
　　在他记忆里, 仿佛刷地一下就多出了这么多军队。
　　洛昱记得很清晰，整个渔阳也就五千的部曲, 这还是经过洛晞多轮磨合，收服了朝廷的人, 确保他们归心后的数量。虽然渔阳现在也将要扩军, 但明显还没开始。
　　“渔阳是只有五千, 但杨延自己也带了四千过来，”洛晞玩笑道, “怎么能没留点后手？广阳和湖广的守军被收编, 又多了四千人，我自己在庄子里还有两千人。”
　　洛昱：“……”所以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云州太守名为米皓，平日里对百姓也还算妥帖，只是对上次不假辞色, 所以多年未曾升职，一直待在云州此地。
　　各地叛军，他不怕，云州的城墙足够坚硬，云州内部民心稳定，纵然对当今局势有些惊慌，可也不曾闹出过乱子。但今日围城的，是正规的军队。
　　眼见着云州被围，旁边的幕僚格外焦急，“太守，所有的商路都被切断了。”
　　城门紧闭，城墙高耸，固然保护了他们，却也让他们轻易动弹不得，不敢承受打开城门的后果。
　　米皓强自镇定，“不必惊慌，一万大军外带辅兵，如今各地缺粮，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就算我们只有三千守军，守城也不是问题。只要我们守住云州一段时间，他们自会退去。”
　　杨延看着城墙，干脆利落指引士兵安营扎寨，做好打长久战的准备。
　　让人堵住城门，米皓亲自上城墙，守了城门一天，结果杨延什么都没做，只是让人把这里围住，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米皓脸色一变，终于看出了杨延的险恶用心。以往云州缺粮，百姓们无法完全自给自足，还需要从湖广等地再借一批粮食。
　　这次赋税加重后，云州就更缺了。原本他早已和其他商队商量好，购入一些粮食，如今这主意自然要落空了。
　　要么动用云州备用的粮仓，消耗军粮；要么让百姓恐慌出奔。幕僚小心翼翼看着米皓的脸色，竟不知哪一种选择不那么差劲。
　　虽说围而不攻，但杨延也不可能就真的只是驻军后便不动了，如今正是十二月初，这一次也是练兵的好时机。
　　米皓一天能接到十余次杨延率军攻城的消息，脸色渐渐麻木，最近半个月都没好好睡上一觉，心里怒火也愈发高涨，别以为他不知道，杨延刻意将人手分成四次，不同时段骚扰他们。
　　有一次，杨延叫所有士兵一起上，还险些把城门给攻破了。米皓原本都去床上躺着休息了，也不得不硬撑着爬起来，亲自去城门上守着，督军。
　　不知道哪一次人手最多，米皓不得不也将人手分批次，轮换防守分批休息，就怕哪一天守不住。
　　天气越来越很冷，洛晞坐镇湖广，亲自指挥粮草运输和物资派送，不是没有人想来烧粮草，都被洛晞给反杀了回去。
　　米皓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看着军粮和军备的一天天消耗，他比谁都心疼。
　　-
　　十二月五日，岳清凌调兵三千至云州境内，杨延开始改换阵型，继续练兵。云州压力倍增。
　　十二月中旬，洛晞补充兵力三千。
　　十二月末，云州太守米皓确定了朝廷已经鞭长莫及，在城内城外的双重压力下，愿意投降，但要求湖广等地赈济云州三十万石粮食。
　　顶着来使凌厉的眼神，杨延脸不红心不跳，慢悠悠写了一封信，顺便后面附上情话若干，拜托信鸽跑一趟，飞去了湖广。
　　隔了好几日，信鸽飞了回来，杨延匆匆扫了一眼，“十五万石，所有的事务由我们这边派人接手。”
　　“不行，太少了。”来使据理力争。
　　杨延一笑，露出一口锋利的白牙，“有本事，你就去找朝廷求粮。”
　　没有下家，他们就是云州最好的选择。
　　来使脸一青，一开始，他们还以为陛下尚在，拼命写信求援，结果京都那边连一个回应都没有。
　　要不是心灰意冷，他们怎么会这么容易松口？
　　不止是云州有了结果，元宏放也带来了新的消息。
　　最为一个守城不利仓皇奔逃的太守，元宏放自然得不到什么好脸色，也正因如此，别人对他大多轻蔑或嘲讽，基本都以为他仕途已结束，只等京都安定下来，便会有了裁决。
　　没人注意他，他也只是整日沉迷酒色，更无人注意跟他来了这里的仆人。
　　整理完这里的信息，再去各地商铺里将消息传递出去，仆人每日行踪不定，十二月末，当地太守洪焕还在醉生梦死之际，便被仆人绑了。
　　城门从内部撬开，洪焕看见旁边的元宏放，破口大骂，“我好心好意救你，没想到你居然反倒刺我一刀。投靠乱臣贼子，你不想活了？”
　　元宏放哈哈一笑，“你是想看我笑话，还是真想救我，我心里有数，你放心，我死不了，你也死不了，我的仕途才刚刚开始，你且看着吧。”
　　年底前，洛晞又收了两座州府，报纸上只是歌功颂德，讲一讲湖广等地的政策，顺便夸一夸他底下军队的英勇，上拦叛军下扩地图，鼓励百姓迁居。
　　不提洛晞私底下收到了多少痛骂的信件，至少天底下都为这个速度震惊。
　　“洛晞……他真的是临时起意？”
　　“这些军队的人手，到底是哪里来的？”
　　“杨延他不是个纨绔子弟？”
　　暗地里，众人交流完信息，感觉细极恐思。
　　-
　　合计六地，洛晞已经拥有了立足天下的资本。
　　巴鸿原本是渔阳的守军将领，对洛晞口称太守，只是洛晞造反一事暴露出来，巴鸿渐渐被边缘化，可他们一族都是渔阳人，巴鸿不敢轻易得罪了洛晞，便一次次称病。
　　洛晞也不计较，找了个地方让他荣养，然后培养其他人。如今眼见一个个人走到前面，和他并列，甚至越发受重用，他自己却没什么功绩可言，巴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暗地里，巴鸿看着天下大乱烽烟四起的局势，内心微微叹气，如今他知晓天下大事的渠道，直接成了报纸，上面什么都有，如今湖广等地被好好保护，不必遭受敌人侵袭。
　　巴鸿暗自琢磨了许久，终于一拍脑袋，挑了个人多的时候去求见洛晞，不再称呼太守，反而道，“主公。”
　　“哦？”洛晞手中还端着茶杯。
　　巴鸿道，“主公已掌六府之地，不适用太守、府君一词，我等琢磨许久，当称您为主公最佳。”
　　要不是洛晞还披着层匡扶百姓的衣服，京都的动向又不明朗，巴鸿都恨不得让洛晞来个皇袍加身。
　　原本打算上前回话的人微微一顿，内心恍然大悟。
　　既然他们都打算争一争这天下，那自然不能再用朝廷的称呼，不然未来算怎么回事？
　　洛晞温和叫起，转而问起巴鸿近日的状况，算是接了这么话题。
　　称呼一词被这么明朗点出来，不过一天时间，各个臣属便自觉换了称呼。
　　洛晞也愿意让他们安心，“诸位放心，尔等的功绩，我都一一记下，等日后天下安定，自然会给出封赏。”
　　报纸上的文章也一一改了称呼，底下的文人大骂不已，洛晞只当自己不知道。
　　隔日，京都传来消息，朝臣商议许久，陛下临终前立三皇子陆泽为太子，已于十二月二十五日在京都登基。
　　各地陷入冷凝气氛中，一个之前没有太子名分没有功绩的皇子，如今才十五岁，现在各地叛乱，还有外族趁机掠夺，谁管他？
　　但有名望的文人墨客却越发骚动起来，一个皇子，一个成功即位已经登基的皇帝，这无疑使他们的目标，派人说服各地叛军归附皇帝，这是下一步的任务。
　　宋大家亲自带着人来拜访洛晞，只称太守，“敢问洛太守，前些日子，洛太守说愿匡扶天下百姓，可还算数？”
　　洛晞眼睛一眯，大概猜到了这位宋大家想说什么，只是道，“自然算数。”
　　宋大家一脸正直，坦然道，“如今陛下年幼，洛太守若有意，大可入京，清君侧扶皇帝，肃清朝纲，诛尽逆贼。”
　　杨延冷笑一声，直接戳破那一层窗户纸，“让洛晞累死累活替陆泽打下江山，最后再被除么？岂不闻飞鸟尽，良弓藏。”
　　洛晞安抚捏了捏杨延的手，对着宋大家道，“我等远离京都，一样可以匡扶百姓，宋大家路经湖广，可曾看见丝毫乱象？”
　　宋大家沉默，就是湖广太好，百姓脸上有了笑容而不是惶恐，再对比其他地区百姓的惊惶不定，才越发让人失落。
　　洛晞微微叹气，“宋大家不妨回去想想，三皇子陆泽便是登基了，怕也坐不稳这位置。”
　　没钱没人没军队，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公子，”羊禹气喘吁吁跑过来，眼睛一亮，顾不得宋大家在侧，匆忙道，“京都报纸商铺有了动向，京都的报纸发了出来。”
　　自从京都紧锁城门后，便没什么消息流出，就连洛晞自己，也和京都的报纸商铺断了消息。
　　洛晞一把抢过报纸，只见上面首页一栏写着：【三皇子陆泽系谋害先帝凶手，现已自尽，洛国公率军守卫京都安稳。】
　　洛国公的军队不是在边疆吗？
　　洛晞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年关，我也处于卡文中……因为已经到了重要的情节，再加上要慢慢收尾，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收，我尽力存稿，争取准时更新，今天的更新对不住大家QAQ又迟了


第71章 未来
　　深刻了解战场套路的洛晞很清楚, 很多的驻军守卫，守着守着，就把地方变成自个的了, 里面水分太足。
　　那洛国公是个老实又让人欺压的性格吗？会忍住诱惑完全不下手吗？洛晞扪心自问，他熟知洛国公的为人，这点完全没办法保证。
　　宋大家和洛晞坐地挺近，匆匆一瞥也看见了报纸上的大字刊印，顿时身子前倾，想要将报纸抢过来。
　　羊禹上前一步, 伸长胳膊拦住宋大家，面含警告, “宋大家想做什么？”
　　以防有人行刺，洛晞身侧都安排了足够的人手。旁边的人虎目怒视, 手已经握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宋大家惨然道, “皇帝已死？”
　　“是三皇子陆泽已死。”洛晞也唏嘘不已。凶手是陆泽？
　　不期然间，洛晞也会想起, 陆泽在冷宫时对陆暇的好，偶尔的欲言又止和小心试探, 以及后来的漠视。
　　往事不可追, 洛晞微微一叹, 心中倒是舒了一口气，不可否认, 他前面的路上又少了个障碍。
　　宋大家怒火高涨, 一拍桌子，“这是污蔑！”
　　四皇子五皇子年幼，一个十岁一个五岁，别说主持大局, 怕是想成为傀儡，即使在朝堂上会被排挤到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都不可能。
　　洛晞平静看着宋大家，“不是他，那些世家能轻易认可我爹？又或者，你有其他人选？”
　　宋大家一时语塞。
　　真要是洛国公栽赃陷害，京都那么多世家虎视眈眈，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大好的机会？但无论如何，最后得利的人就是洛国公洛珏。
　　深吸一口气，宋大家摇头苦笑，“好一个洛家，好一个洛国公，好一个洛公子！”
　　说到最后，宋大家近乎咬牙切齿，目光中带着些许恨意。
　　洛晞端茶送客，“请。”
　　等宋大家走了，洛昱也小跑了过来。
　　“二哥，家里来了信鸽，我爹来信了，”洛昱手里捧着信鸽，和洛晞面面相觑。
　　洛晞手里还拿着报纸，将它递给洛昱，“你坐，先慢慢看。”
　　信鸽承重有限，洛尚书的信依旧简略，洛晞拆了读了一遍，里面主要讲述了京都如今的现状以及问他们需要什么物资，京中形势不大好，但他们也正在遣军队紧急运输粮草过来，让他们不必担忧。
　　至于洛国公，只来得及让洛尚书写信给他，自己又带着人去稳定局势。
　　最后一行字，话语中终于带出些许怒气，【你们兄弟倒是情谊深厚，待日后一同清算】。
　　洛昱揪住洛晞的袖口，欲哭无泪，“二哥，我是无辜的！我一开始真没想去打天下。”
　　他就是过来游学而已，正巧被拉壮丁，然后莫名其妙就融入了进去，最后深深陷入洛晞画的大饼中，偶尔自豪一下自己的事业。
　　洛晞顿一下，对着他认真道，“我也是无辜的，我之前也就想圈块地，自己安心点。”
　　局势造英雄，这话不假。
　　洛昱哭丧的脸一僵，他默默放开了拽着的袖子，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违心道，“二哥，我自然信你。”
　　洛晞看着洛昱走远，心里微微叹气，他说实话都没人信。
　　系统冒了出来，“宿主，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洛晞记忆力很强。
　　他还记得，当时皇帝死了，系统和他约定，再立一个幕后主使为反派，继续剧情。但现在，这位幕后主使很可能是他爹。
　　洛晞认真问系统，“你觉得我和他真能翻脸？况且两军交战，我能打败他吗？”
　　剧本里，主角与皇帝大战八百回合，两人你来我往斗了无数回，主角好几次快要赢了，又被皇帝反败为胜。如今换了人——洛晞心里格外微妙。
　　洛国公要是认真，怕真能迅速捶死他，加个杨延倒是能勉强平手；洛晞要是认真，那就制造几个仙迹，稳扎稳打慢慢推进，争取让洛国公军中哗变。
　　系统小声辩解，“赢了也好，有来有往多打几次，适当放水就行；输了也没啥，宿主，你别忘了，你可是虐文主角……”
　　虐文主角的输，那是正常操作，不必惊慌。
　　洛晞揉了揉眉心，“我们肯定打不起来。”
　　真要打起来，肯定都得实力打伤，所以多大的矛盾都得先收拾外人了再说，毕竟还有好几番势力虎视眈眈。
　　系统一针见血，“父子相见不可怕，战场谁输谁尴尬。宿主，打他！你可以的。”
　　洛晞道，“……你闭嘴。”
　　重新将系统扔进小黑屋，洛晞仔细看信件，皱眉不语。
　　即使洛尚书没有详细讲述洛国公背后的动作和京都的凶险，从只言片语中，他也可以察觉一二。
　　如今，洛家是真的处在漩涡之中，轻易退不得了。
　　-
　　十日前，皇宫里，后宫一众嫔妃并众多宗室族老凑在一起商议，偶尔有人小声抽泣。
　　“我们该去哪？”
　　“京都不能再待了。”
　　“洛国公狼子野心！”
　　后宫诸妃的身份都不高，这时终于有人小声提问，“四皇子和五皇子呢？”
　　“不见了！”
　　“好几天前就没了踪迹。”
　　随后又是一阵惊慌和尖叫，几位族老面面相觑，都有几分迟疑。
　　“去北边，我爹在那里，有军队护着我们，”杨淑终于站了出来，她身子隐隐发抖，但还是勉强道，“我是我爹的长女，他一定不会不管我。”
　　南有洛晞，中有洛国公，解决了京都的守军，西北有叛军，东边海盗猖獗，唯有北边杨炳华带着朝廷的军队在那。
　　“关内侯杨炳华杨侯爷？”
　　“杨昭仪所言属实？”
　　“他的嫡子可是杨延，杨延和洛晞有多亲近，不用多说了吧？”
　　杨淑愤怒看着质疑的人，“我爹最疼我，杨延不过是仗着嫡子的身份，你可曾见过我爹对杨延有多么看重？二十年不见，能有多少感情？”
　　商议时间，杨淑一一压过了所有反对的声音，最后，赞同的人占了多数，行动方案就这么确定下来。
　　一位族老沉着脸，“要走，就得尽快，今日就收拾出金银细软，今夜离开。”
　　否则来不及了。
　　七日前，洛国公终于和世家扯皮结束，打着召回宗室的旗号，洛国公亲自率着人马，追赶逃离京都的宗室及皇宫嫔妃。
　　洛晞不知京都的风云变化，依旧稳扎稳打挨个收服府衙里的官吏，疏通脉络，尽力保持完整，让百姓不至于太过陌生和恐慌。
　　叛军依旧肆虐猖狂，进了一座城便抢一地，又没有专门的领导班子，很快就糊成了一团散沙，内务稀碎，百姓纷纷闭门不出，唯恐自己遭遇迫害。
　　偶尔也有其他起义的军队，但都没有洛晞准备得当，也没用洛晞的口号响亮和舆论造势，终究是一步晚步步迟，只能跟在洛晞身后喝汤，不成气候。
　　为了避免和京都接壤后陷入尴尬境地，洛晞首先选择往南发展，同样，洛家洛国公选择北上。
　　两人都选择了一个政策，围而不攻。
　　洛晞围了半个月，顺便练兵，但洛国公就——
　　“后来呢？”洛晞追问着洛家派来的信使。
　　信使自豪道，“二老爷挖断了其中一个堤坝，洪水倾泻，冲毁了城门，河安郡不攻自破。”
　　当然，不止是挖断了一座堤坝，洛国公还使了不少计策，还特意敲打了信使，很多内容不必多提，更不用跟洛晞讲。
　　洛晞一愣，“……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信使解释道，“河安郡总共有三座堤坝，二老爷只让人挖断了其中一个，另外两个都是好的，不至于后续一泻千里，况且，二老爷也下令修建，百姓都格外感激。”
　　打个巴掌再给个枣，整体的行政体制被强行犁一遍，所有人员全部更换，虽然一时恐慌百姓繁忙，但河安郡格外乖巧，都知道这帮人凶狠不好惹。
　　洛晞缺粮，还要找世族敲打了再借，洛国公则干脆利落带着军队包围那里，逼着他们挨个交粮，带走部曲充入军队，剩三成粮食给他们都嫌多，所以军中完全不缺粮食。
　　世族再恨洛国公，没了部曲，也得靠洛国公的军队守城，才能避免底下的叛军，也没谁会想着干脆同归于尽。
　　洛晞默默喝茶，他这边是民心所向，允许反驳允许试错，洛国公那边的人是百姓完全不敢动弹，所以也格外听指挥。
　　送走了信使，洛晞看向杨延。
　　杨延沉思，“是有点有伤天和，但这是速度最快的方式。”
　　光看洛国公后续势如破竹，后面的三座城池都是意思意思打一架便迅速投降便可知道，没几个敢招惹洛国公，更没人想试试这些手段，这些人原本心里的小火苗都全部熄灭了。
　　洛晞按了按眉心，他习惯按照现代人的思想思考，每打下一个地方都得兼顾一个地方的建设，梳理一遍，将后勤建设一部分，所以速度慢。
　　洛晞叹气，还是拒绝了这个诱惑，“不管我爹怎么动，我们这边继续，就当两边不曾联络过。”
　　隔日，东边水津州的太守直接送来了投降的公文，还专门派了侄子作为信使，过来表示自己的善意。
　　信使努力推销自身，“水津州上上下下久闻洛公子贤明，如今我等愿意依附，还望洛公子前来。”
　　洛晞陪着他们兜了半天的圈子，忍着打哈欠的欲望，催促道，“是不是还有些什么事情？”
　　信使尴尬一笑，“水津州守军只有一千，洛国公的军队离我们那里只隔一座城池。”
　　任谁也能想道，洛国公的军队打下了前面的城池，会顺手把水津州也给拿下来。
　　洛晞：“……”
　　难怪这么催着他，他是真想知道，洛国公到底是怎么带兵的？
　　北边，杨炳华看向亲兵，“你是说，淑儿带着皇族宗室前来投奔？”
　　亲兵道，“是，杨昭仪行色匆匆面色苍白，有仆妇带杨昭仪去换衣裳了。”
　　杨炳华冷笑一声，继而哈哈大笑，“走，去见见我的好女儿。”
　　杨淑勉强换了身衣裳，一见杨炳华便隐隐垂泪，“父亲，您得救我。”
　　杨炳华拍了拍杨淑的肩，目光中精光闪烁，“你放心，我一惯最疼你，自然会保住你。那些个宗室，爹也会帮你好好安置，绝不会亏待了你。”
　　尤其是南王，那可是先帝的亲弟弟，三皇子已死，兄终弟及，再合适不过。
　　“还是跑了？”洛国公冷着脸。
　　追了那么久，还是没能追上。
　　底下的人屏住呼吸，递上了折子。
　　杨淑一行人还是跑到了杨炳华的军队附近，杨炳华如今也将人团团守住。
　　洛国公的面容有些冷酷，看着行军地图，手指缓缓收紧。想挟天子而令诸侯，也得看份量够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祝所有小可爱在新的一年健健康康，身体平安，未来顺利！
　　本书不坑，接下来我尽量日更写完。
　　跟大家解释下，我坐标湖北，家乡道路已封，前几日也有武汉回来的人，21日晚上，有一户刚从武汉回来两到四天，又不得不开车走了。据邻居所说，他们是胃炎犯了，但那晚我恰好出门，正好听到那户的人说，是送到市医院还是去武汉……心态炸裂自然不用提，我真的是有些担惊受怕，这个时间太凑巧了，家里全部用八四消毒，我跟家人说情况严重，每日灌输带口罩和洗手消毒的观念，我爸妈还想去拜年，然后今天大年初一趁我还没起来偷偷先去拜年了——厉害了：)
　　等他们回来，我先给他们喷了酒精消毒，接下来几日打算不再外出，让他们好好在家休息。各位小可爱，你们也多洗手多消毒，有备无患，一时繁琐可以减少多少风险，别不当回事。


第72章 抉择
　　水津州的使者还在努力推销自身, “水津州地大物博人杰地灵，曾经出过不少的人才，当地还有不少风水宝地, 更甚至早有传言，此地还有龙脉……”
　　这就越说越扯淡了。
　　洛晞端起茶杯，“天色已晚，不如使者先去歇息一晚，有事我们明日商议。”
　　使者脸色一白，“洛公子, 我们水津州是实打实的诚意——”
　　洛晞神情坚定，再次道, “请。”
　　使者沉默片刻，跟着前面的侍从下去了。
　　夜晚, 杨延搂着洛晞的腰, “白送来的水津州，怎么不要？就是穷了点, 要耗费些钱财。”
　　“我爹拿着也一样。”洛晞不紧不慢道，“今年春节, 我想和你一起过, 不想出门。”
　　那使者实在是太过大惊小怪, 只要他们本身没出多大问题，想必洛国公也不会刻意伤害当地的官员, 最多荣养起来。
　　在洛晞眼里, 洛国公从未凶过他，平时一惯温和体贴，对待下属也极为认真负责，更不可能是个残暴的人。
　　杨延闷笑一声, “那好。”
　　说着，杨延又吻了上去。
　　正是一月初，外面还飘着雪花，洛晞和杨延依偎在屋子里，一边温酒一边闲聊。
　　洛晞忧愁捧着鸽子，感受着掌心沉甸甸的重量，“你是不是真的该减肥了？”
　　离京前，鸽子经过许久的锻炼，终于看上去矫健了不少，如今秋冬养膘，鸽子又变大了一圈。
　　鸽子咕咕咕叫了一声，绿豆眼格外无辜，似乎还以为自己像两年前一样娇小可爱，时不时蹭蹭洛晞的掌心。
　　洛晞放下鸽子，认真叮嘱道，“今天不许吃了。”
　　鸽子点头。
　　杨延把玩着洛晞的手指，戏谑道，“看鸽子这么久，都不看看我？”
　　“你不是一直在我心上？”洛晞也凑近了几分。
　　玩闹的时候，鸽子趁两人不注意，偷偷啄一口点心，然后又扭头站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桌面撒了些点心碎屑。
　　杨延眼尖，正要训斥这鸽子几句，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洛晞替杨延整了整衣服，正襟危坐，“进来。”
　　羊禹身后还跟着一人，那人是个生面孔，身着盔甲，似乎是个士兵，他直接朝着杨延行礼，目光中隐隐垂泪，“公子，老爷如今病重。”
　　这病倒是凑巧，杨延漫不经心想道。
　　“嗯，知道了。”杨延还有些燥热，因此也有些不耐烦，只希望人赶紧走，“如果情况紧急，你再传信给我便可。”
　　士兵再次提醒，“老爷说，希望您回去。”
　　杨延灌了一口茶，“我回去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医师，对他的病症毫无方法。何况如今天寒地冻，也不适合赶路。”
　　士兵一时语塞，又道，“如今正是新春时节，老爷说他正在病中，对公子格外想念，想和公子您一起过年。”
　　杨延义正言辞道，“可我先答应了洛晞，今年实在是无法脱身，况且我也一直思念我爹，只要我们互相挂怀，见不见面又有什么区别？”
　　士兵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再次试图劝说，“公子，老爷一直担忧您，这些日子也就惦记着见您一面。公子，您也离开京都许久，就不曾思念老爷？”
　　“不必担忧，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你既然见了我，直接去回话就行。”杨延伸手，戳了一下鸽子圆滚滚的肚子，把点心挪开。
　　鸽子迅速跳开，咕咕咕叫了一声，展翅从士兵上空飞走了。
　　顺便留下一坨屎，恰好落在士兵头盔上。
　　-
　　来来回回折腾许久，见洛晞真的完全不曾意动，水津州的使者再次前来，朝着洛晞深深一拜。
　　洛晞揉了揉眉心，“不必如此多礼。”
　　使者咬牙，“实属无奈，上个月，水津州意外探得铜矿，愿献与洛公子。”
　　使者内心格外悲痛，这要是个铁矿，可以冶炼兵器，这要是个金矿，迅速开采也可以得来大批收益，唯独铜矿，耗时长，还需要一次次精炼，收益也比不过金矿，实属鸡肋。
　　当然，平白多出一个矿，这也算是个惊喜。只是他们刚刚惊喜了一次，然后就惊闻噩耗，洛国公的军队已经不远。
　　矿？洛晞与杨延对视一眼。
　　铜矿主要是用来铸币，未来国家建立政权稳定，这是必需品，现在的用处倒不大。
　　杨延握紧了洛晞的手，对着他点头，示意他还是应下来。
　　洛晞需要足够多的筹码来争取更多的地位，一个水津州不算什么，加个铜矿就不一样了。
　　洛晞微微叹气，“我去一趟。”
　　使者大喜，再次拜道，“那就有劳洛公子。”
　　定了洛晞出门的事情，杨延开始准备出行要带的东西，顺口道，“点五千精兵送你过去。”
　　洛晞嘴角一抽，“不必，五百就够了。”
　　五百足够掩护他离开，关键时刻也足够用来应变；五千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和洛国公打起来了。
　　杨延沉思，还是同意了，“那好，我也去趁这个时机，见我爹一面，有些话干脆说清楚。”
　　“到时候我去接你，”洛晞安慰道。
　　快去快回，洛晞迅速收拾了东西，转头就带着人去了水津州。
　　迎着士兵格外欣喜的眼神，杨延扯了扯嘴角，对着旁边的下属道，“点三千精兵，跟我走一趟，这里交给巴鸿和洛昱。”
　　士兵被噎了一下，迟疑道，“公子，这样行程难免迟缓些。”
　　杨延耸肩，遗憾道，“我也是考虑行程这个关键因素，这才只点了三千精兵。”
　　算起来，连偷袭一次都有些勉强。
　　听出杨延的言外之意，士兵脸顿时绿了。
　　-
　　一路赶路，洛晞带着人悄悄去了水津州，水津州的太守早已收到信件，刻意收拾好了院子准备好人手，打算安稳过度。
　　将水津州的地图手下，又收了太守的名录，洛晞没怎么大规模调动各地的官署，只是给原本的太守给安排了一个副手，顺便送来了若干学子，让他随便使用。
　　太守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但还是应了下来。
　　聊完公事，终于到了拉近感情的放松时刻。
　　天色尚早，太守原本还想着给洛晞宴请一番，准备了美食美酒美人若干，男女都有，刚端起茶杯，打算请洛晞移步，结果外面匆忙跑来报信的人。
　　那人跪倒在地，“洛国公的军队刚刚进驻了宁康州，目前正朝着水津州方向移动。”
　　太守顿时没了宴请的心思，他脸色一白，看向洛晞。
　　洛晞淡淡点头，“今晚我去，现在我先去歇息。”
　　洛国公如何表态，后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太守顿时松了一口气。
　　傍晚时分，太守打开了城门的侧门，亲自送洛晞出去。
　　随身带着数十人，洛晞朝着太守微微一笑，“太守勿忧。”
　　剩下的士兵都扔在了水津州里面，外面还有洛国公五万大军，想必水津州太守也不敢这个时候玩阴的，洛晞自然要格外温和几分。
　　太守忧喜掺半，“我等静待主公归来。”
　　晚上，洛国公令人安营扎寨后，正在查看行军地图。
　　忽然有亲兵进来回禀，“国公，世子深夜造访，如今就在外面等候。”
　　“阿枝？”洛国公猛地抬头。
　　亲兵一晃眼，洛国公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洛晞正在外面喝茶，离开京都前，伯父将一方族长印鉴交给了洛晞，虽说洛国公的军队不怎么认识他，但凭着印鉴，洛晞成功走进了内围。
　　“这么冷的天气，怎么过来了？”洛国公眉眼温和几分，拉着洛晞起身，进了自己的营帐。
　　“忙点事情，顺便想见见爹。”洛晞没有细说。
　　洛国公也不逼他，只是让人给洛晞拿个汤婆子来暖手，随口问道，“水津州你收了？”
　　这个时候洛晞能出城，想必是和水津州的太守等人达成了一致。
　　“收了一半，”洛晞含蓄道，“这里有点小惊喜。”
　　“那你拿着，”洛国公不打算细问，只是询问起洛晞接下来的计划，顺便和洛晞商议，“什么时候去纳个妾室？”
　　洛晞目光一沉，依旧笑着道，“我和杨延早已私定终身。”
　　“所以我不逼你娶妻，你只要纳妾便可。”洛国公淡淡道，“但现在情况不一样，过继终究没有亲子安稳，民心也需要稳定。”
　　为什么如今的王朝容易乱？因为没了继承人，失了一个主心骨。
　　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已死，四皇子五皇子失踪，洛国公一路追过来，也是想把未来的隐患给掐没了。
　　“我可以在朝堂上多多用心。”洛晞蹙眉，“这不是必需用后宫子嗣来摆平。”
　　“有简单的路可以走，为什么要走困难的？”洛国公背着手站立，“阿枝，你如今才不到二十，你的未来还很漫长，还不曾见过那些极致的诱惑和美色，你现在喜欢的，又能坚持多久？一时的冲动，不值得你付出这么高的代价。”
　　“我是真的想要和他共度一生，也只是他。”洛晞再次重申这一点。
　　“当年我哥也是这么说的，”洛国公淡淡道，“后来一样纳妾，只是为了几个孩子，新鲜劲一过，又给远远打发了，这也不影响他们夫妻共度一生。”
　　“我这人心眼小，容不下第三个人。”洛晞坐着不动。
　　洛国公话锋一转，“阿枝，你要天下，那杨炳华就是你的阻力。但杨炳华是杨延的亲生父亲，他们感情不好，不代表杨延可以眼睁睁看着亲生父亲死在我手上。”
　　说到这里，洛国公微微低头，看着洛晞，“如果杨炳华死了，杀父之仇，你和杨延拿什么在一起？”
　　洛晞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没有说话。
　　气氛一点点凝固下来，洛国公旋即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只要你纳妾生子，我成功那一日，就封你为太子。”
　　-
　　相比洛晞，杨延的速度就慢了不少，他慢悠悠赶到了北边，就算有点不情愿，他还是去见了杨炳华一面。
　　“总算是舍得回来了，”杨炳华冷哼一声，“回来了就留下，你爹我也很忙，正缺个得力助手。”
　　“我不是还有好几个庶出的弟弟？”杨延微抬眼皮，“你有事就找他们，别找我。”
　　“他们去前线了，”杨炳华道，“将军与士兵共饮共食，才能激发士气。”
　　当然，杨炳华是不会亲自去的，把他那几个儿子派去，自己不必承担风险，还能博得美名，可谓是一举两得。
　　杨延气笑了，“那你打算打发我去哪里？”
　　“跟着我，学调兵遣将，”杨炳华说到这里，一脸不悦，“洛晞要造反，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杨炳华有些惋惜，可惜没抓住时机，不然还可以打压一下洛晞的势力，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他做大。
　　杨延霍然起身，“我走了。”
　　见也见了，剩下的无话可说，他们也说不到一起。
　　杨炳华脸色冷了，“你给我回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帮洛晞？”
　　“不然我帮你？”杨延嗤笑。
　　杨炳华轻蔑一笑，仿佛在嘲讽杨延的天真，“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洛晞成功以后，哪里还有你立足的余地？他是未来的天皇贵胄，你是什么？一个见不得光又上不了台面的情人？只等着哪一日，便消失不见，彻底被抹去这个污点。”
　　杨延只是嘲讽，“你自己感情上失败，就觉得世间没有真情？那你真够可悲。”
　　杨炳华继续道，“将希望寄托在洛晞身上，你不如来帮我，我们一起争夺天下。我确实对庶子不够重视，但你是嫡子，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的继承人，绝不会轻易放弃你。”
　　杨延好笑看着他，“我凭什么放弃洛晞选择你？”
　　杨炳华道，“这怎么能叫放弃？等你随我成就大事，日后我的一切都属于你。你可以将洛晞留在你的院子里，洛家剩下的人作为牵制。他除了你再无其他依靠，自然会继续爱你，你也可以继续爱他，或者爱其他的人，娶妻纳妾，一切照收。江山美人，你依旧可以兼顾。”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我会恢复日更——跟家长斗智斗勇好几天，如今我们这小地方也有了几十例确诊，他们终于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大家不要大意，我们蹲家里就好，一定都要平平安安鸭


第73章 演戏
　　杨延看了杨炳华许久, 沉吟问道，“当初，你是不是也这么想我娘的？”
　　总以为那个人会一直等着自己, 总以为一切可以圆满，所以最初轻而易举放弃，所以施夫人宁愿葬回祖坟，不愿百年后合葬。
　　呼吸都有一瞬间的停滞，杨炳华志得意满的笑容凝固了，“杨！延！”
　　他永远知道戳哪里最疼。
　　这要不是自己亲儿子……杨炳华有些手痒。
　　“你真自信, ”杨延轻蔑笑笑，转身就走。
　　杨炳华的脸色迅速冰冷下来。
　　门外, 一大群士兵身着盔甲举着□□，虎视眈眈看着杨延。
　　他们在外面也守了很久了。
　　“看来你是走不了了, 不如坐下聊聊？”杨炳华重新让人上了茶, 却没有撤下围在外面的军队。
　　杨炳华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 他会尽力劝杨延留下，让他看清洛晞的虚情假意, 另一方面, 他也准备了强硬手段, 打算将人扣押在这里，还附带千娇百媚的美人一枚。
　　他缺这么一个儿子, 更不希望洛晞多这么一员大将, 便是不能为自己所用，也不可白白便宜了敌人。
　　杨延自然不知道杨炳华心里的弯弯绕绕，但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又被杨炳华强行拉着坐了下来。
　　杨炳华满意一笑, 又开始絮絮叨叨过去自己的忙碌和愧疚，以及自己未来的野望。
　　杨延听的昏昏欲睡，见杨炳华说的格外起劲，干脆将桌面前一杯茶推了过去，“说这么多你不累？”
　　杨炳华一时精神放松，没留神，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总比你死心眼要强。”
　　等喝完，杨炳华一看茶杯，手顿时一抖。
　　杨延好奇问道，“里面加了什么？”
　　看这反应，他猜对了。
　　杨炳华脸一黑，查觉到体温不断上升，用力捏碎了杯子。
　　那位为杨延准备的千娇百媚的美人，可能得他自己用上了。
　　顶着杨炳华恨不得杀人的目光，杨延感慨道：“我娘以前就说过，不要随便在外面吃吃喝喝。”
　　当心别人下药。
　　另一边，洛国公也在努力说服洛晞，“不止是因为未来继承人的原因，当初，你的小名叫阿枝，就是我希望你能够让洛家开枝散叶，未来家里也能热热闹闹。”
　　洛晞慢吞吞道，“可大伯告诉我，那个时候正是冬季，您觉得树叶太过脆弱，风一刮就落了，树枝连在树身上，至少不会轻易掉下来。而且，您特别不喜欢小孩子吵闹。”
　　当然，洛尚书重点讲了洛国公多么期待多么喜欢他，洛晞以前自然是半句都不信，权当洛尚书编造的，今天又忽然想起来了。
　　“……”洛国公喉头微动，以手撑额，终于忍不住叹气，“大哥和你都说了多少？”
　　洛晞迟疑道，“应该不算多。”基本上的内容都涉及了些，就是他没用心记。
　　心知等不到下文，洛国公没有再逼迫，“你自己先想清楚。”
　　“那杨炳华？”洛晞抬眸。
　　“一时半会死不了，他手里人马也不少，看样子还能折腾，”洛国公表情有些冷淡，“但他不死，我们能放心？”
　　斩草要除根，要不是顾及洛晞的感受，洛国公连杨延都不会放过。
　　洛晞沉默下来，杨延对杨炳华的感情格外复杂，但曾经是在意过的，否则不至于回京时那么期盼，得知那一连串庶出弟妹时那么愤怒。至于现在，反倒不好说。
　　或许恨，但也没到眼睁睁看着他去死的地步。甚至，舆论不会轻易谅解杀父之仇。
　　天色开始渐渐变化，远处传来一声声鸡鸣，天亮快要来了。
　　洛国公看向洛晞，“留几天？”
　　“不了，我抓紧时间回去。”洛晞摇了摇头。
　　他来的时候正是天黑，早点走，别人也无法知道他们父子见过面了。
　　洛国公没有劝，只是安排了一些人，让他路上小心，从大军中直接穿过去。
　　洛晞安排好水津州的事情，转身带着人去了杨炳华在西北的阵营，打算去悄悄接人。
　　-
　　杨延还在慢悠悠喝茶，戏谑看着杨炳华脸色白转青青转黑，冲着旁边的士兵道，“还不给侯爷准备准备？”
　　士兵一脸茫然，迟疑道，“您可是身体不适？”
　　杨炳华深吸一口气，“无事。”
　　杨炳华匆匆叮嘱两句，叫来外面的人，监视杨延的事情被交给了杨炳华的二子，杨萧。勉强说了几句，留下一个侍卫，杨炳华急匆匆去了自己的营帐，顺便送过去的还有一个美人。
　　趁着换人的空挡送出去了消息，杨延转头又开始对付杨萧，不过杨萧不是杨延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杨延抓住了空子，联系到了自己的人马。
　　搞定了杨炳华，杨延也正式摆开了三千精兵，打算打一场冲出去。
　　两方人马已经打了起来，前面撕开了一个口子，杨萧面无表情道，“大哥，爹说希望你留下，他舍不得你走。”
　　杨延一枪挑走一人的长剑，反问道，“那你呢？”
　　周围肃然一静，杨家嫡庶之间的不和几乎已经快摆在明面上，有人偷偷觑杨萧的脸色，试图解读出更多的信息。
　　杨萧微微一顿，慢慢笑了，眼神却格外凛冽，“大哥多心了，我自然也是希望你留下的。”
　　没有回京都以前，在杨萧心中，杨炳华确实是个不错的父亲，会按时关心他的学业，过问他的身体状况，对他也算有些偏爱，可直到回了京城，他才知道，最大的纵容和喜爱是什么样子。
　　在家中，所有人都要退一射之地，如果杨延厌恶了他们，杨炳华也会逼着他们认错，就连玉夫人这个继室也没资格管教杨延一句。杨延说要和洛晞在一起，杨炳华确实反对过，可最后还是顺遂了他的心愿，同意了那场荒唐的冲喜。
　　嫡长子，这三个字成了杨萧心中的隐痛。作为庶出的二子，注定被压到抬不起头。在外面，提起杨家，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杨延，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他。
　　杨萧不禁想，要是没有杨延，那一切该多好。他们一家在边疆过了接近二十年，为什么要忽然多出来一个杨延呢？
　　目标是撤退而不是打出个结果，杨延且战且走，大笑道，“既然你犹豫，那不如这里就留给你，老老实实让我走。”
　　寒风飒飒，雪花一片片飘落，杨延迅速指挥精兵连结成各个团队，变换阵型，自己冲刺在最前线。
　　没有人敢伤他，毕竟杨炳华的想法也是留下人，杨萧不出声，下面的人也格外迟疑，硬生生给杨延厮杀了出去。
　　等到人快要走出包围圈，杨萧面色有些发冷，亲自取了弓箭，拉弓搭箭，对准了杨延。
　　旁边的侍卫大惊失色，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拦下，“二公子，侯爷说了，不能伤了世子。”
　　杨萧面无表情，“父亲的嘱托我自然记得，只是大哥他一心想走，我也不敢辜负了想父亲留下大哥的心愿，如今只能先动手，等日后再去向大哥请罪了。”
　　手中的箭已经飞了出去，杨萧勾起一抹笑容，示意他们收拢阵型，“加快速度，将我大哥留下。”
　　三千精兵人数不多，陷入八万大军里，几乎很难动弹，所幸杨炳华担忧不远的洛珏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被人趁机偷袭，干脆让六万大军不动，只有两万腾出手来收拾杨延。
　　洛晞过来的时候，两方斗争格外激烈，原本在旁边助阵的士兵一扭脖子，朝着杨萧那边跑去，“杨将军，洛国公派人袭营了。”
　　杨萧没有参与近战，只是一箭紧跟一箭，无视身边侍卫欲言又止的眼神。
　　听闻消息，杨萧的手一抖，原本对准杨延四肢的箭改成了明晃晃对着胸口，侍卫上前一步，箭已经飞了出去。
　　一瞬间，原本护卫在杨延四周的士兵被死死缠住，杨延无暇顾及远处，只来得及挡下面前那人奋力的一击，那只箭越来越靠近。
　　心跳有一瞬间的骤停，洛晞面容一白，赶过去的时候，只来得及扶住从马下跌落的杨延。
　　“杨二公子好箭法。”洛晞脸沉似水，他看了眼四周，“撤！”
　　杨萧迟疑一刻，不确定杨延到底死没死，考虑要不要将洛晞给拦下，又担忧洛珏疯狂报复。
　　不等杨萧做出判断，侍卫脸色格外难看，“二公子，若是世子因此事出什么意外，我等该如何向侯爷交待？”
　　杨萧垂头，“人若是死在洛晞那里，我们何须交待？”
　　侍卫一愣，暗自琢磨，倒是压下了报给杨炳华的心思。
　　-
　　等撤出包围圈，杨延瞬间就坐直了身体，“走走走，抓紧时间，别被他们发现了破绽。”
　　他可是专门带了护心镜，找了这么一个机会。
　　洛晞微微叹气，哪怕杨延迅速给了他暗示，在杨延倒下的那一瞬间，他也格外难受，心神一瞬间揪紧。
　　见洛晞脸色不大好，杨延安慰道，“这次众目睽睽之下，杨萧射中了我，以后我也有了名正言顺不过去的理由，一劳永逸。”
　　就说担心命丧黄泉，再时不时抱个病，将黑锅扣在杨萧头上，都是这一箭惹的祸。
　　说完这件事，杨延飞快转移话题，“你那边怎么样？”
　　“谈崩了一半，关键的地方，我爹不肯退。”洛晞扶额，不知道该怎么讲他爹如今把杨炳华看作眼中钉。
　　“嗯？”杨延一愣。
　　洛晞玩笑道，“看来以后真的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能和平收拢最好，不然就只能核平了。
　　回了府衙，洛晞又匆匆忙忙去处理事务，杨延叫了几个医师，不得不待在屋子里，还不忘熬药，假装自己深受重伤。
　　洛国公和杨炳华两边又打起来了，要么洛国公拿下了两座城池，要么杨炳华夺回了一个关卡，两方你来我往。
　　保皇派的文人不甘心，干脆咬牙集资，狠心花了一大笔钱财，办了《忠报》，取自忠心报国之意，也找说书先生去讲文章，想要和洛晞一开始创办的报纸打擂台。
　　洛晞干脆把对面报纸的观点引证过来，再一一击破，养了一大批文人继续反驳，也刊登在报纸上，还不忘特意给《忠报》的铺子送去几张他们的报纸，戏说为互相学习。
　　宋大家暗自吐血，转而又指责起洛晞父亲洛国公占据京都意味不明，皇帝和皇子接连去世，连宗室斗不得不连夜出奔，洛国公似乎狼子野心，甚至可能早有谋朝篡位之意。
　　借着这个观点，宋大家夹杂了不少内容，含沙射影指责洛晞出身不正，所谓父子一体，或许他也早有反意。
　　洛晞一沉思，干脆写文回应，道既然大众怀疑洛国公狼子野心，杨侯爷又有挟宗室令不臣之举，那不如干脆来他这里做个田舍翁或者教书郎，独善其身，培养下一代。
　　洛国公收到了报纸，细细看了一遍。
　　旁边的小吏不敢说话，就怕洛国公一时怪罪。只是他心里忍不住腹诽，他们和杨炳华打的头破血流，世子却想着把两家墙角给一块挖了。
　　“一点小事，无需在意，”洛国公只是无奈，放在了另一边，转头又写信给了洛昶，“再调三万人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躺平任嘲


第74章 书院
　　流言总是比事实真相传播地更为迅猛。
　　先是说杨延重伤, 每日汤药不断，渐渐就变成了垂死，最后面就成了洛晞开始准备后事……
　　洛国公洛珏非常好心将那天的事情详细描述一番, 夹杂在公文里给杨炳华递过去，顺便把杨延不治身亡的流言也给递了过去，然后率军切断了杨炳华打探外界讯息的通路。
　　杨炳华接到公文的时候摆足了架子，傲慢撇了使者一眼，最后也只是嗤笑一声，“不过是流言罢了, 以我儿的命格，就算洛晞死了, 他也定然会平安无事。”
　　使者保持微笑绝不多话。
　　两军交战，杨炳华不斩来使, 当着众人的面将洛珏冷嘲热讽一阵后, 杨炳华直接让他走。
　　等来使走远了，杨炳华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他让人叫杨萧过来，不等他行礼, 就一脚踹了过去。
　　空穴不来风, 洛珏说的未必全真, 但杨延在他这里受伤总是真的。
　　杨萧忍痛跪倒在地，咽下刚刚得知消息时心头那一抹喜悦, “父亲, 我也是权宜之计，这才不小心伤了大哥。是我的错，我甘愿受罚。”
　　杨炳华没说话，好一个不小心, 若不是洛珏多此一举故意拿这件事来刺激他，他还会被隐瞒到什么时候？
　　旁边的副将小心劝慰道，“侯爷，二公子也是一时情急，也是情有可原。况且若世子真有什么意外，也得二公子来……”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副将心忖，如果世子已经去世，那只能怪他命不好。如果不是他非要走，又哪里会有这一桩祸事？
　　何况，世子死了也无可奈何，但杨萧还活着，培养他总比悼念一个死人要划算得多。就算杨萧不可以，也还有其它的几个公子。
　　杨延阴着脸，“去查，看洛晞现在都在做些什么。”
　　说完，杨延又将目光转移到杨萧身上，眼神格外冰寒，“滚下去。”
　　-
　　北边又飞过来好几只信鸽，洛晞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看这瘦小的体型，就知道不是洛家的。
　　洛晞很忙，他最近忙着印书，还打算将洛家原本的一部分藏书给整理出来。
　　鸽子没事做，干脆飞在洛晞身边，晚上跟他一起回去了。
　　杨延在府衙等他，递给了他一碗乳白色的汤。
　　洛晞喝了一口，倒是觉得味道不错，顺口问道，“这是什么汤？”
　　“鸽子汤。”杨延含笑道。
　　洛晞一呆，看向杨延。
　　鸽子原本在饭桌上蹦蹦跳跳，靠在杨延右手上吃点心，闻言顿时飞到了洛晞肩膀上，远离杨延，叫声有些急促，“咕咕咕。”
　　“上好的信鸽，肉质最为鲜美，就是这几只信鸽瘦了点，下次还是找几个胖些有肉的，”杨延遗憾道，“这次抓的不多，也就三只而已，以后只能拿——”
　　“咳咳咳，”洛晞一阵咳嗽。上午那大概是杨炳华飞过来的信鸽，如今倒是成了他们的口粮。
　　说到后面，杨延的眼神慢悠悠转移到了鸽子身上。
　　受惊一跳，鸽子迅速飞远了。
　　杨延没有解释他为什么没回信，洛晞也没问，两人手谈一局，又商议起其它事情。
　　杨炳华和洛珏又打起来了，而且洛珏这次明显格外用心，也不知道杨炳华哪里刺激了他。
　　与此同时，洛晞和洛珏上次的沟通内容传去京都，洛晞和洛家之间紧密的联系也断了。
　　当然，这并不是指两方断绝来往，而是指洛家每半个月都会送来的钱财、兵器和粮草不见了踪影，虽然两方依旧会互通有无交流信息，但以往的援助没了。
　　洛尚书这个伯父并不反对洛晞和洛珏的争执，只是表态，如果洛晞一直不退，那么他想要的就只能自己去拿，他不会偏帮，情报可以给，但其它不行。
　　事实上，洛尚书远在京都，默默叹气。他并不是特别理解洛晞的态度，毕竟他弟弟就这么一个儿子，根本不可能偏心别人去。
　　既然早晚都是他的？那么早还是晚有多大差别？晚一点也有好处，朝堂上已经整理好了，该杀的也早就死了，只要洛晞按部就班稳固山河，自然轻松又自在，还不用落个残暴的名头。
　　思前想后，洛尚书只能将其归结为开国皇帝的位置诱人。
　　事实上，杨延看了书信后，也有同样的问题。
　　他想起了洛晞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一边不紧不慢给洛晞按压穴位，一边挑眉重复道：“你是想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洛晞闷笑一声，“后者不就是现在？”
　　杨延一怔，慢慢发觉自己被调笑了，只是握住了洛晞的手，用了几分力，“美人迟暮，将军白头……”
　　洛晞看着他，仿佛在关爱一个小傻子，“那我也老了。”
　　难不成他还能一个人成仙，然后长生不老？
　　不待杨延伤感完，洛晞又暗示道，“何况，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杨延脸一黑，心底那一丁点伤感瞬间没了，捂住洛晞的唇，“你别说了。”
　　再说下去，他担心今晚蜡烛要点到什么时候。
　　等到玩笑结束，洛晞拉下了杨延的手，终于坐了起来，“名声对我而言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时机，现在是变革的最好机会，如果我不是上位者，就只能眼睁睁错过。”
　　他见识过现代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十巷九空的场面，早就歇了炫耀的小心思，何况，皇位固然意味着荣誉，也意味着被刺杀的风险。
　　“那你是想做什么？”杨延凑近了些许。
　　洛晞摊开一张地图，上面有十个专门圈出来的地方，“我要开书院。”
　　杨延皱眉，世家的人数都不少，基本上每一家都有自己的族学，也有自己的老师，去外面书院的一般是旁支或者是游学，正经读书的并不多。
　　不等杨延说话，洛晞又着重强调了一句，“能让贫家子弟入学的那种书院。”
　　“然后？”杨延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想到了什么事情。
　　“五年之后，我要开科举选官。”洛晞沉声道，“这些人将会成为我的第一批力量，全部下放到各个郡县，来和世家博弈。”
　　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句话并不假，就算洛晞自己亲手打下来了这么多城池，也不得不给城池里的那些世家足够的颜面。
　　因为百姓极少有人识字，城池需要管理，管理层便只能是世家的。
　　他们垄断了知识，也就垄断了权力。
　　一方面，过个二十年，洛晞怕政令出不了中央，底下的人欺上瞒下；另一方面，他希望自己能够给这个时代带来什么，至少让更多的人能够有往上爬的路径。
　　诚然，科举也有许多毛病，但这已经是能解决困境的最好办法。
　　“你可真大胆，”杨延感慨一声，这事可不亚于挖了世家的祖坟，他抱紧了洛晞，“那我们一起去做吧。”
　　“你不怕？”洛晞看向他。
　　“如果赢了，我们青史留名，我们改写了既定的朝堂格局，是非功过不用他人评说，”杨延把玩洛晞的手指。
　　“输了呢？”
　　“那我帮你，杀光他们。”杨延的声音陡然转冷。
　　到时候，所有的错，我来承担。
　　洛晞握紧了杨延的手，“我们不会输。”
　　-
　　杨延原本是打算把那三只鸽子全部煮了，现在他又干脆拎了一只出来，写了信让它飞回京都杨家，让那里的老仆替他将书运送过来。
　　既然洛晞要建书院，藏书自然少不了，两人窝在一起商量细节。
　　“就简单分为小学、中学和大学。”
　　“小学教育三年吧，三年时间，一年认识基本字和数字，两年熟悉简单文章以及计算，再来一些武学课程。”
　　“武学课程教什么？”
　　“强身健体？弯弓射箭？”
　　“中学教育也是四年，它有准入门槛，开始简单分科，巫医乐师百工另外学习，想要走文举之路的深入学习文章和珠算，走武举之路的要开始锤炼筋骨，修习兵法，排兵布阵，两者都要修读律法。”
　　“大学主要是提供给入朝为官者，那些人既然要下放，总不能光靠读了几本书学了些东西，实战训练绝对不能少，一年差不多够了。”
　　“那十个地方的选址，先开五家小学，再开一家中学，大学暂时用不上，但也得记下。”
　　洛晞还是很现实的，科举是一个筛选人的手段，但学会和会用两者差距太大，现代社会上岗前还有实习，这些人直接要为官，肯定也必须先从简单处慢慢上手。
　　洛晞在纸上快速记录，不断加加减减。
　　阳光洒下来，映照着洛晞的脸，睫毛一颤一颤，杨延有些手痒，忍不住想上手。
　　杨延看着他，忽然道，“武学那一块我来带吧。”
　　这群人培养好了，将会成为军队中的中坚力量。
　　洛晞一口应了下来，顺口问道，“那些文人安分了？前几日不是还说要追寻正统寻找宗室？”
　　“被我抓了二十来个，正关着呢，”杨延打了个哈欠，“还有不少漏掉的。”
　　洛晞眼睛一亮，学院正好还差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就把我当那只鸽子吃了吧
　　最近感觉对正文失去了热情，好想写番外，可惜番外只能等到最后写


第75章 开学
　　得了杨延的消息, 洛晞仔细一想，干脆亲自去见一见那些个文人，看能不能挖两个可用之人。
　　杨延干脆道, “那我和你一起去。”
　　好歹为了名声，虽然杨延对这群人不怎么满意，也不好直接下狱，而是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庭院软禁着。
　　庭院门口，两个侍卫笔直站立，看见两人直接打开了门, 其中一人分出来给洛晞和杨延带路。
　　大厅里，一群文人正在商议着什么, 约莫有十来人。
　　洛晞随口问道：“他们平日都在商量什么？”
　　侍卫一本正经道，“商量如何逃离这里, 前些日子还打算收买我们。”
　　洛晞挑眉, 有些不大相信，“他们愿意出多少？”
　　这年头, 文人要名，就少不了各种宴会, 最好还要去外地游学辩论, 开销可不少。世家里人又多, 这么一分摊下来，许多世家子弟也就看着光鲜亮丽, 实际上也没多少银钱。
　　侍卫不屑道, “他们说待日后扶持陛下，定会记得我们的恩情，说不得也给我们一个父母官做做。陛下早已山陵崩，谁知道他们的诺言能不能实现？何况我在太守这里衣食无忧, 父母安泰，何必去做这种要掉脑袋的勾当。”
　　就知道画大饼忽悠他，拿仁义来压他，实质上的好处根本看不见。
　　再说了，要他来看，那些个文人要扶持的什么个宗室子弟，他听都没听说过，又哪里能比上他们家太守？可惜太守没称帝，也不能直白讲。
　　杨延一撇嘴角，“商量多久了，怎么还不行动？”
　　侍卫垂头，掩去眼底的尴尬，“诸位先生已经行动过了，只是被我等阻止，又送回了房间。”
　　当然，他没详细说的是，由于本人实力和行动计划差距甚远，很多文人连墙都翻不过去，直接被他们逮柱了。那天队长又心气不顺，干脆把他们的计划大批一顿，还气晕了好几个文人。
　　杨延漫不经心点头，“哦，贼心不死。”
　　大厅处，早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听到杨延这话顿时怒目而视。
　　洛晞轻咳一声，“这叫屡败屡战。”
　　如果说杨延那叫做傲慢轻蔑，那洛晞就是典型的火上浇油，非但没有安慰到他们，反倒让这些人更加愤怒。
　　“久闻洛公子才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顿时有人开始阴阳怪气。
　　“过奖。”杨延轻飘飘两字堵回去。
　　“我和洛公子说话，不知你杨延一介武夫，又凭什么说话？”
　　杨延盯着人群中那脸色通红的人，慢悠悠笑了，干脆拉起洛晞的手，还特意晃了晃两人紧扣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炫耀，“就凭这个，够不够？”
　　那人总算想起洛阳城里疯传的内容：洛晞和杨延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脸色都青了。
　　洛晞牵着杨延的手，穿过人群径直走向主位坐下，“是我招待不周，今日才来拜访诸位。”
　　众人扬起职业性假笑，互相寒暄几句，一开始站出来的那人，也就是脾气最为火爆的姚戈，被大众默默挤到了后面。
　　洛晞刻意模糊了这些人的来意，温和问道，“得知诸位有意来我这里游学，与当地学者切磋研讨，我格外感动，不知各位接下来有何打算？”
　　堂下的诸人面面相觑，这是愿意和他们商量？
　　姚戈冷笑一声，当即就想拍案而起，要求离开这里，却被身边的人死死按住肩膀，不让他连累自己。
　　迎着洛晞温和又冷淡的眼神，看着杨延时不时把玩着匕首，姚戈身边的人冷汗都快下来了，心里把姚戈骂了一遍又一遍，竭力保持平静，“既然来了洛公子这里，那我等自然要听从洛公子的安排。”
　　都到了人家的地盘，哪还有底气来提要求？谁知道洛晞是不是故意钓鱼，会不会转身就把提要求的人给杀了？
　　姚戈自己作死就算了，鬼知道洛晞会不会迁怒？
　　“我这里如今百废待兴，恰好需各位助一臂之力，尤其是不少孩童正是垂髫之际，幼学必须好好建立。”洛晞只当作没看见后面人的动作。
　　“可是本地世家子弟？”前面有人提问。
　　众人暗暗舒了一口气，教导世家子弟，也不怎么丢脸，对得起他们的身份。
　　“是普通顽童罢了。”洛晞风轻云淡。
　　姚戈脸都绿了，刚想站起来，又被后面的人给按下去了。
　　在一旁凝眉的宋桢抬头，道，“既为学子，自当教化百姓，洛公子安排甚好，我等并无异议，随时可走马上任。”
　　坐在他身边的几人也忙不迭跟着应了下来。
　　后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基本上也就答应下来了，只剩少数几个顽固分子没开口。
　　洛晞依旧温和，“几位不愿也无妨，既然不是为了来我地游学，那我也不愿多留，便直接送客。”
　　见某些人面露喜色，杨延抬了抬下巴，“走之前，先把这些日子的账单结了。”
　　侍卫默默上前，将几份账单分发给那些没表态的人。
　　姚戈看了一眼，险些没一口气厥过去。
　　平常人家，一家三口一个月的生活，一两银子绰绰有余，还能过的不错，杨延居然敢开出半个月一人五百两的饮食费！
　　这也就算了，除了饮食，还有住宿、服饰、纸笔、护卫……各种巧设名目，洋洋洒洒列了三十来项，大小加起来总共六千两。
　　知道的了解他们被抓了，困了半个月，不知道的看见这花销，怕是要以为他们去哪个洞天福地享福去了。
　　宋桢倒抽一口凉气，“那我等……”他们再有钱，也不能一下就扔出来个六千两。
　　洛晞平缓道，“诸位愿意建设此地，不过是区区日常花销，我便是一力承担又如何？”
　　这么大义凛然的话，宋桢听的隐隐牙疼，还不得不道谢。
　　马上有人按下账单，“我观此地人杰地灵，我等在此地也受益良多，愿意为太守分忧。”
　　杨延扫了一眼，侍卫撤下了此人面前的账单。
　　后面的人有一个学一个，也艰难开口，就连姚戈也青着脸说了一番话。
　　洛晞也不介意这些人言不由衷，含笑又和他们聊了几句，转身带着杨延走了。
　　等两人走远了，宋桢靠在椅子上，一身冷汗，扶额提点姚戈，“你对杨公子注意些，这人可不好说话。”
　　“洛晞我也就不说了，好歹也是正经世家出身名师教导长大，可那杨延以往也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如今也只是一介武夫，凭什么让我等礼让？”姚戈怒气冲冲。
　　“那他也是掌握了五万大军的武夫。”宋桢没说的是，杀你易如反掌。
　　望着门外，宋桢忍不住叹气，不同于父亲宋大家的野心勃勃试图扶持新帝，也不同于其他人的满腔热血，他没那份心思，只想着保全自身。
　　只是在这乱世，这个愿望也格外困难。
　　-
　　在洛晞名下的书坊拼命印刷，所有人轮班工作了整整一个月之后，书院的基础终于准备好，至于师资力量，礼仪和普通四书的教授，基本都来自于被洛晞威逼利诱的那些个文人。
　　而放在重点的思想、数算及武学，则被洛晞重点安排了自己的人手，坚决不给敌方渗透的机会。
　　轰轰烈烈的书院建造，一大批建筑的修葺，也让不少人啧啧称奇，此地即将开放书院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半个月后，州府的主要接道，贴出了告示：《湖广小中大学开课公告》
　　同时，报纸的第一版面让给了这一份公告，将详细内容讲的明明白白，翻来覆去强调读书的重要性，并且列出了成绩优等的各项奖励以及未来发展空间。
　　茶馆里，一群人听着说书先生讲报纸，听的目瞪口呆。
　　“所有适龄子女都要上学？”
　　“还是徐家、宋家、姚家那些世家子弟来教导？”
　　“小学居然不收学费？中学半年的学费也才十两银子。”
　　“大学之后居然可以做官？那我儿子是不是也可以……”
　　有性子急的，直接跑出去买报纸，自行研究其中的内容，也有脑子灵活的，顿时意识到机会的难得，已经在心里盘算怎么叮嘱自己的子女，争取在学院里一鸣惊人。
　　有为此兴高采烈的人群，自然也有冷嘲热讽丝毫不信的人。
　　“你看看周家那小伙子，读了二十年的书，从来不下地，如今连想做个铺子的账房都还得到处求爷爷拜奶奶，直到今天也没个着落，世家家生子就把位置给占了，哪里轮得到我们。”
　　“读了有什么用？不过是认识几个字，读来读去只把心思念歪了，天天想着在外闯荡，也不想着脚踏实地做事情，这书不读才是最好的，我们家祖上从不读书，现在不也过的很好？”
　　不止是府衙附近的人开始闹腾，各个村子里，里正敲着锣，挨家挨户敲门，让他们来村子祠堂附近，听候官老爷的吩咐。
　　“可是劳役？”
　　“说不得是今年的税收？”
　　农夫农妇们窃窃私语，时不时打量一眼站在最前面的官吏崭新的官服，话语中透露出几分羡慕。
　　前面的小吏也不含糊，直接拿着告示糊在墙上，大声道，“太守有令，所有适龄子女，凡是七岁到十五岁，都必须去官学报道，按照年龄和学识进入小学、中学和大学。”
　　也不用其它人多问，小吏自觉把告示上的内容简单介绍一遍，喉咙都说干了才停下来。
　　里正从怀里掏出碎银子，往小吏手里塞，“官爷，我们这十五岁的娃，男娃要下地干活，女娃也要忙着家务准备出嫁，您看能不能——”
　　小吏不收钱，直白道，“老丈人，多学些东西，总没有坏处，那些活谁都能干，可这些学习的机会，一旦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里正犹豫，有些心动，谁不想做官老爷？
　　可天底下又能有多少官老爷？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便是孩子读了书，又哪里比得过那些官爷的子女？可有了希望，终究是好的。
　　一个农妇匆忙扒开人群挤到最前面，露出一抹小心的笑容，“官爷，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男人学些东西也好，女儿总得顾着些家里。”
　　说着，农妇拉了把身边的少女，握紧她的手腕，“大丫，你说是不是？你肯定也不想去读那些书，想帮着爹娘在家干活，是不是？现在干活利索了，将来也好找个好婆家，我是你娘，还能对你不好？”
　　旁边的少女脸色苍白，她咬了咬唇，却不愿开口。
　　农妇推搡了她一把，不耐烦道，“你快说啊。”
　　少女眼圈一红，眼泪近乎要滴下来，声音格外低沉，“是，是我不想——”
　　小吏似笑非笑，“那你可得好好管管你闺女，太守可是说了，所有人统一分配学院，缺一个人，那一户今年收六成粮税，缺两个，那就七成税，上不封顶。尤其是各家的女儿，得重点清点人数。”
　　太守仁厚，他们这里去年的税收不过三成，如果这些人不愿意去上学，税收直接翻倍。
　　去年天灾人祸，太守放粮的同时，还特意挨家挨户登记了名字，确保一个人不缺，按人头领粮食，如今，这些刁民可跑不掉。
　　小吏强调道，“她一个姑娘家，能为家里做多少活？这六成的赋税压下来，怕是一家人就难以过冬了。而且不拘男女，要是在学院里表现优异，挣得银钱也不罕见。”
　　农妇压根没把后面那句话放在心上，她只觉得有些肉疼，但还是挤出一抹笑，“您说的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也没她贴心，自然也得疼她。便是她要留在家里做活，我赶也得把她赶去上学，哪能让她给耽误了。”
　　旁边的仆役安慰道，“要是学得好了，太守需要一批女官，洛小姐身边也需要玩伴，将来说不得就能出人头地，也不比你家儿子差。”
　　万一一飞冲天了，也是人家女娃的运道。
　　少女红着眼睛过来道谢，最后找小吏讨要了这份报纸，捂在怀中，仿佛抱着此生的希望。
　　-
　　洛晞很忙，忙到不得不把洛芷拽过来打下手，让她赶紧去找人。
　　洛芷眨眼，拿着帖子写了邀请函，广泛邀请湖广此地能排得上名号的世家女子，在府衙举办宴会。
　　眼见洛家形势大好，洛晞又是这边的太守，没人会不长眼不给洛芷颜面，只要收到了邀请函，能赶过来的都来了，没收到邀请函的厚着脸皮，和亲戚一起进了宴会。
　　有希望能够和洛芷攀个姐妹交情，有带着家族交好的重任过来的，还有的希望能够借着洛芷认识下洛家的男子，众位女子衣袂飘飘，环佩叮咚，脸上挂着完美无缺的笑容，或者拈花或是准备写诗作画，争取表现自己最佳的一面。
　　洛芷最后才出场，却也没将大家带向花园，而是选择了露厅，摆好了桌椅。众位女子将目光移到洛芷身上，都等着她说话，宣布宴会的开始。
　　洛芷抚了抚钗环，露出一抹和洛晞格外相似的温和微笑，“多谢各位姐姐妹妹捧场，今日就有劳诸位，陪我一同整理资料。”
　　能进这里的都是世家女子，日后大多要管理小院或者族人，打理账册，这些事情也难不倒她们。
　　一旁的丫鬟搬来了整整十箱的名册。
　　拈花的女子手里的花已经吓掉了，她拿着绣帕捂住嘴，这，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洛芷浅浅一笑，“如今学院即将开学，可入学名单和入学考试还未能准备妥当，我能力有限，只能拜托诸位姐妹同我一道。”
　　名册已经下发到每个女子的手中。
　　洛芷道，“诸位，请。”
　　原本热闹的气氛陡然安静，没有人愿意走，今日能进这里，她们也准备了许久。就算和她们想象中不一样，也不能现在就退场。
　　宁婉看了一眼洛芷已经开始批改公文整理名册，心中不知不觉有些羡慕，父亲的书房，她是不能进去的，更别说接触公文。咬咬唇，她翻开了名册的第一页。
　　洛芷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默默记住名字和脸，尤其是那些格外主动的，这些人也会是她的第一波班底。
　　宋桢也很忙，忙到头都大了。
　　起初，他不知道洛晞的豪言壮志，以为洛晞说书院学子不过普通顽童只是谦称，就算不是世家子弟，也好歹是个官吏的孩子。
　　结果，等见到学生的时候，宋桢才知晓，洛晞一点都没说错。
　　这是裤子上还有泥点的真·顽童，衣着朴素，甚至有些连纸笔都没见过，更从未受到过合适的家庭教育，也从没有翻过一页纸读完一本书。
　　这也罢了，洛晞一次性修了众多的书院，学生倒是各有去处，但老师的数量远远不足。
　　怎么办了？在洛晞看来，这事好办，那就一个老师每天上七堂课，几个书院轮流跑就是了。
　　宋桢心里把洛晞骂了好几遍，感觉自己胳膊腿都跑细了一圈，教授那些孩子教到怀疑人生。
　　女班的孩子他不好靠近，但大多数性格宁静也听话，格外珍惜读书的机会，男班的孩子才是真的不好带，平日喜欢打闹，平日问题也多，喜欢追着他问。
　　每天都得唾弃一番洛晞把人当驴子使唤的行为，宋桢心里隐隐的不满也渐渐消失了，看着各个班级里学生的迅速成长，忽然间想起了洛晞偶尔说起的一句话。
　　那次，洛晞在学院的开学典礼上，说：“十年后，诸位才是当地的栋梁，而在此之前，我会为大家提供学习的机会。”


第76章 大学
　　周炬一家在村子里也算是赫赫有名, 原因无他，周炬是个众人眼中的笑话。
　　周炬的祖父一直嚷嚷自己祖上曾经是某个世家的分支，只是后来破落了, 但学问不能丢，日后总有起复的机会。
　　周围的人嘻嘻哈哈，只当他酒喝多了瞎吹嘘，也没当回事。
　　周炬的祖父坚持己见，儿子没有读书的天赋，就培养孙子, 大孙子是记忆力最好最聪明的，那就让大孙子不干活多读书, 花钱去上学。
　　“娘，今天我去地里干活吧, ”周炬面色羞愧。
　　农妇一把拽过周炬, 不停喘气，咬牙道, “是不是那几个碎嘴的妇人又到你面前胡言乱语了？”
　　周炬想扯回袖子，却没扯动, “没有, 是我自己不想在家里闲下去了。”
　　读书二十载, 寒窗苦读依旧无人问津。
　　昨日，周炬去了一个有名的铺子, 想要和掌柜谈谈, 看能不能当个账房先生。
　　掌柜轻蔑看他一眼，“你不过是个农家小子，若是偷了什么东西，或是不小心摔碎了什么贵重物品, 我反而要损失不少。”
　　周炬涨红了脸，试图讲理，“这是城里三位大人替我写的保书，我算账很快，如果掌柜不信，我可以当场演示一番。”
　　掌柜不耐烦摆摆手，“去去去，站远点，我们徐家的铺子，从来都是用家生子，哪里有你个外人来当账房的，便是跑堂的也不想要个外人。”
　　出了商铺，周炬失魂落魄，又去了附近一家小些的铺子，但好歹不是世家的生意。
　　掌柜倒是和善，耐心听周炬讲了许久，但也帮不上忙，“小兄弟，不是我刻意为难你，只是我这铺子就这么大，也不需要额外的人手，我一个、我媳妇、我弟弟，本来铺子也就将将养家糊口，哪里有余钱去请个账房先生？”
　　周炬哑口无言，不得不再次离开。
　　回了村子，一些农妇见了周炬，还不忘嬉笑几声，“周家小子，你读了那么多书，一个月月钱多少？”
　　“周家小子，怎么就没有媒人上你家提亲？”
　　天天在家吃用，却没有做出任何的事情，甚至因为他，阿弟的婚事受阻。周炬甚至有些不敢见父母一面，更不敢见对他报以最大期望的祖父，在外也越发茫然。
　　好在换了太守后，村子里的赋税少了不少，他们家其他人勤快做活，养一个周炬并不难。但周炬一点也不想被养着。
　　周炬余光一瞥，正好见到祖父进屋。
　　祖父面容一整，叫嚷道，“周炬，快来，我们这里有书院了。”
　　周炬没看，只是面露难色，“祖父，就算去了书院，怕也难崭露头角。”何况……家里快没钱了。
　　他不想再让家里人一次又一次失望，为他承担许多。
　　书院里也存在着看人下菜的行为，便是学问好，老师愿意写信把你推荐给世家做幕僚，也存在不少条件和要求，而且他们贫家子弟，很多圈子根本进不去，想置办一身参加宴会的衣服都难。
　　祖父拿着报纸，直接拍在周炬手上，“这湖广大学里不过一年时光，若是考核通过，便能直接授八品官入府衙就职，这是最好的机会，我看太守府衙里正缺人手，你一定要去。”
　　便是家里彻底没钱了，去外面借，也要借到足够的钱。
　　被祖父拉着报名，填完信息，记下考试时间，周炬拿着那张准考证，还有些不敢置信。
　　小吏和善点头，“准考证可不能丢，丢了便不能进入考场，要是能够考取前三，学费全免，如果能进前五十，书院可帮忙垫付学费，只要三年内偿还便可。”
　　此次大学招生人数最少，不过两百人。小学可直接入学，中学的考试也较为基础，而大学的考试，则是露天场合安排监考，封闭式阅卷评分，排出排名。
　　在周炬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台轿子落地，宁婉走了出来，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我要报名。”
　　周炬震惊看过去，这似乎是个女子？！
　　小吏抬头，忍不住啧啧称奇，虽说这报名从昨日便开始，但宁婉还是第一个过来的女子。
　　宁婉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再次重申，“我要报名大学。”
　　小吏有很多问题想问，不过他也知道，这不是他该问的，所以他按照流程登记，递给宁婉准考证。
　　见顺利报名，宁婉渐渐放松下来，早在看见报纸的时候，她便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
　　既然没有要求只能是男人，那她自然也想要试一试。
　　带着一份报纸回家，宁婉主动敲了宁父书房的门，不仅详细说了自己在洛芷宴会上的见闻，还说自己也要去报名大学。
　　宁父沉默了许久，终究同意她去试一试，如果她能成功报名，那么宁家也愿意支持她。
　　拿到了准考证，宁婉脸上流露一抹笑意，直接离开。
　　周炬不得不感慨，“这姑娘当真是胆识过人。”
　　小吏赞同点头，“确实难得。”
　　考试时间是一周后府衙内，报名人数过千，被洛晞分为十五个小考场，打乱随机抽取人员进入考试，纸笔一律由府衙提供，不许携带任何物品进入考场。
　　考试内容不算难，周炬两个时辰回答完毕后，被留在了府衙。
　　洛晞这边的所有人员出动，分板块改题，很多题目都有固定答案，很快，分数统计表就出来了。
　　周炬吃着府衙准备的午食，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通过考试。
　　一个时辰后，周炬收到通知，“恭喜，你通过了笔试，接下来请准备复试。”
　　周炬一愣，“怎么还有复试？”
　　以往书院里不都是一次考试就没了？
　　小吏笑道，“太守格外看重，今年干脆增加了一个面试的环节，笔试选五百人，面试再优中选优三百人，而且太守今年亲自给书院出题，接下来还要当面谈一些问题。”
　　周炬以为复试不过是简单和师长见礼聊天，倒也放心了。
　　一个时辰后，周炬和其他九个人一同进入了一个房间。
　　负责面试的是洛晞手底下的一个六品官，也是从江南学院选拨后调过来的。
　　面试官看了一眼流程，直接请他们十个人坐下，道：“现在你们面前有各自的编号和材料，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阅读材料，之后每个人半炷香时间陈述自己的看法，再给小半个时辰供你们讨论，最后需要你们选出一位代表陈述讨论得出的观点以及你们的方案。”
　　洛晞选择了照搬现代结构化面试的流程，再根据湖广本地的情况，选取水利、渔业、农桑等方面基础问题，提供数据，制成了十份各自不同的材料。
　　周炬茫然一瞬，很快理解了流程，他还来不及惊讶一同进来的人居然有当日报名的宁婉，以及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就被这紧凑的面试时间给吸引了注意力，将身心放到这份材料中。
　　材料中写道：湖广虽然富饶，但也洪涝频发，修筑水坝有利于防洪，但抽出人手较为困难，也影响秋收春种，目前被洪涝影响最大的地区主要是xx，这些地的年产量和人口数是xx，府衙中主要有以下三类意见……
　　没有什么高屋建瓴的治国之策和格外宏观的政治布局，所有的材料全部涉及到本地的政策和数据，落实在最基层。
　　陈述意见时还好，周炬虽然紧张，但也磕磕巴巴讲完了重点，等到讨论的时候，周炬原本还矜持，结果见宁婉观点犀利称述利弊，狂批其他人意见脱离实际，其他人与宁婉意见相左，认为这不符合当地实际，周炬也迅速加入战局，参与讨论。
　　面试官只负责记录，全程一言不发。
　　等到面试完，周炬一脸虚脱，感觉自己从来没有一次性讲过这么多话，内心深处对女子也给予重视，光看宁婉的表现，在讨论过程中完全不输任何男子。
　　结果出来的比想象中还要快，以总排名四十七的成绩，周炬选择了先行贷款，日后再补偿学费的做法，来到学校就读。
　　结果，入学第一天，周炬就又见到了熟悉的面试官，面试官直接编组，将当时面试意见统一的众人分为一个小组，和蔼道：“既然你们当时已经有了支持的方案和相应的计划，那就直接开始行动吧，我是你们的指导老师。”
　　周炬：“！”
　　宁婉率先开口了，“老师，您的意思是，我们需要来做这项工作？”
　　面试官点头，“当时讲的内容比较浅薄，如果你们需要，府衙可以提供更多的数据，不必留在学院里，你们想去哪里搜集资料整理方案都可以。”
　　唯有在家务农的周父周母一脸茫然，“儿啊，你不是去了大学，怎么又回家了？这些人是？”
　　周炬轻咳一声，“爹，娘，这是我同窗，我来这里，是想问一下你们的意见……”
　　-
　　“所以你是让这些学子都直接做事去了？”杨延饶有趣味听着洛晞讲述书院里的趣事。
　　洛晞笑道，“别看这些人没怎么做过事情，但主意不少，还有几个考场面试过程中意见相左，连桌子都摔了的。”
　　杨延刚想说什么，只见外面一只信鸽废了过来。
　　洛晞接过信鸽一看，忍不住皱眉，“大伯让我立刻回京。”
　　“怎么了？”杨延问道。
　　洛晞将信递给他，“越国有使者直接带着一位公主前来，说是要和亲。”
　　杨延的动作慢了一拍。
　　这时候和亲，还让洛晞赶回去，用意不言而喻。
　　但现在也是关键时候，边疆不能乱，越国的使者必须好好接待。
　　洛晞猛地道，“要不趁我爹还没赶回来，直接把人塞他后院里。”
　　反正是个洛家人就行，要不请他爹牺牲下？


第77章 公主
　　杨延很想来一句‘好啊’, 只要不是洛晞牺牲就行。但转头想想，洛珏这人对洛晞也很重要，对他本来就有点意见, 人又难缠下手又狠，便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真要让洛珏知道是他怂恿的，搞不好以后他再难进洛家大门。
　　洛晞有点蠢蠢欲动，不过想想可能的后果，不得不歇了这份心思。
　　洛晞和杨延对视一眼，双双终止了这个想法。
　　“一起回去吧, ”洛晞扶额叹息。
　　回去之前，洛晞先写了信件, 精简话语询问起因，尤其是说起洛家的来信, 打算先问问洛昶知不知道边疆的动向。
　　洛晞低头, 将信件卷成一团，折叠成长条状。
　　杨延捧来了鸽子, 鸽子梳理了自己的羽毛，轻轻拍打翅膀, 任由洛晞将信件绑在它腿上。
　　“快去快回, ”洛晞道。
　　“咕咕咕, ”鸽子歪头，只当作没听懂, 走了一步又不肯走了。
　　杨延戳了下它的肚子, 戳地它一个踉跄，“别装傻，知道你聪明。”
　　鸽子蠢萌的绿豆眼看着桌上那叠点心，仿佛在问你在说什么, 我怎么听不懂。
　　洛晞沉默一瞬，补充道，“回来后，点心任你挑。”
　　“咕咕咕，”鸽子急促叫了一声，飞快振翅，从打开的窗户窜了出去。
　　杨延看向洛晞，“这鸽子越来越机灵了，现在还会谈条件了。”
　　“我爹教的。”洛晞毫不犹豫甩锅，丝毫不承认这鸽子可能是受了他们的影响。
　　边疆，洛昶看着外面乌压压一片人手，脸色不大好看，等到看见那只赖着不肯走、非要蹭一盘点心歇歇脚的鸽子后，就只剩下无奈了，“阿枝就是这么教你的？”
　　大概是物似主人行，洛昶对这只鸽子也格外放纵些，总感觉看见它，就仿佛看见了洛晞的影子。
　　鸽子歪头，“咕咕咕。”
　　请这只鸽子吃好喝好后，洛昶放飞了鸽子，又对着旁边的侍从道，“去请耿姑娘过来，我有话要问。”
　　洛晞收到鸽子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
　　“必须要回去了，”洛晞有一搭没一搭梳理鸽子的羽毛，和旁边的杨延道，“大哥说越国一边派了来使，一边还有小股军队在边疆巡游，旗号是随时接应公主。”
　　就为了这一点，这位越国公主也得好好来到京都，再被他们完美送走或者找个地方安置。
　　杨延颔首，“只要你不心疼，自然会有办法解决她。”
　　“我心疼她作什么，”洛晞只头疼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要是这个越国公主不留下，那就必须洛家出一个足够分量的，嫡系的女子，就像当年的陆蔷出使和亲一样。
　　很不幸，洛家嫡系的姑娘，只有一个洛芷。
　　别说洛芷已经定亲，和成淳博也算是两情相悦，就算洛芷如今年龄恰当愿意前往，他也不希望唯一的堂妹远赴他乡。
　　“走，先回京，”洛晞没打算把这件事情和洛芷说，只是交代他们看顾府衙，有什么事情自己决断就好，附近的驻守已经安排好了。
　　洛芷将最近要办的事务一一记下来，答应了，不免好奇问一句，“二哥，你回京都要做什么？”
　　洛晞叹了一口气，“大伯说我爹他……”
　　洛晞故意将话说到一半，剩下的全部给洛芷脑补。
　　洛芷瞬间理解，“好的，二哥你放心，我绝对不让小叔把人手渗透进来。”
　　洛芷也知道，洛晞和洛珏在争夺以后的天下，只是虽然有对长辈的钦佩，洛芷还是坚定立场，选择了帮助自己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堂兄。
　　-
　　回去一路平安无事，回去的时候，又是一年桂花香。
　　“你还记不记得，我刚从江南回来，就收到一场桂花雨？”两人同骑，洛晞戳了戳杨延的腰身，在他耳边低声道。
　　“那个时候还不是想引起你的注意，”杨延摸了摸鼻子，反正他那个时候还是纨绔子弟，做出什么举动都不算太出格。
　　而且，京都城门惊鸿一瞥，让他将洛晞这个人烙在了心底，之后更是想方法去多见他一面，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城门口，两人默契分开，洛晞回了洛家，杨延去杨家处理一些事情。
　　洛尚书见到洛晞，焦急让他进来，松了一口气，“你可算是回来了。”
　　“越国公主已经来了？”
　　“昨天到了，说想和你见一面。”洛尚书揉了揉眉心，感觉自己快要未老先衰。
　　“见我干什么？”洛晞不客气道，“您是洛家的族长，更是位高权重。我们年轻人资历浅地很，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
　　洛尚书气笑了，“洛晞，我今年都四十五了！人家一个十七岁的姑娘，能看得上我？而且这话你怎么之前不讲？我也没见你有多尊老爱幼。”
　　“那我爹——”洛晞试探问道。
　　洛尚书喝茶，平静道，“你爹虽然没有妻妾，但也四十三了。就算她嫁过来，你爹继位，封她为后，她又能立刻怀孕，等孩子加冠足以争夺储位，你爹那时候也六十四了。”
　　平心而论，六十已算长寿。何况一个刚刚加冠的小子，哪里比得过一直被作为继承人培养、掌权二十余年的洛晞？在朝堂上，他们输定了。就算是后宫，洛珏也轻易不会被美色打动，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随便放弃自己的继承人。
　　到时候，还不是孤儿寡母任由洛晞拿捏？搓圆捏扁也顺着洛晞的心意来。洛家也不会说什么多余的话，根本不可能为他们主持公道。
　　这么赔本的买卖，越国也不是个傻子，既然要投资，当然是要长期投资。比起一把年纪了的洛珏，明显无妻无子又年幼缺少经验的洛晞更合适。
　　洛晞凝眉，这实在是个烫手山芋。迎娶了倒是一了百了，但他不愿意。
　　“你娶了正好，后宫挑个地方塞进去，反正皇宫你说了算，她也不可能在你眼前蹦跶，你要是日后喜欢，再招过来见一见，不喜欢就这么晾着也成。”洛尚书随口道。
　　洛晞毫不犹豫拒绝，“不行，即使只是名分，我也不想委屈了杨延。”
　　既然当初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那现在多出来一个妾或者妻算什么？既然是尊重，那就必须进行到底，即使是伪装也不可取。
　　“当真？”
　　“自然。”
　　“你爹说，这事你办好了，后面的事情你说了算。你要是不娶也可以，但你得把这个人给解决了。”洛尚书无奈道。
　　洛晞一愣。
　　洛尚书冷笑一声，“这不是怕这个越国公主万一心急，做什么母仪天下的美梦。”
　　万一真就认定了洛珏，洛珏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收下她。
　　所以洛珏和洛尚书商议，干脆把这锅扔给洛晞，横竖由他处理。
　　洛晞终于露出一抹笑意，“既然如此，那一切好说。”
　　洛尚书垂头喝茶，掩去一抹深思。
　　洛珏和他说的当然不止这些，如果越国的公主无法打动洛晞，甚至洛晞宁愿不走简单的迎娶之路，而是愿意花费大量的精力来解决这个局面，那或许洛晞是完全认真在对待杨延——那或许，他们真要做好洛晞一辈子无子的打算。
　　洛尚书幽幽叹气，真要这样，那下一代就只能盯紧洛昶和洛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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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听闻洛公子回京，越国新城公主亲自写了信，约洛晞出来见一面。
　　字迹婉约，文字细腻，洛晞无声笑了下，对着管家吩咐几句。
　　管家有些惊讶，看向洛晞，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快去。”洛晞催促道。
　　管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一溜烟小跑了出去。
　　收到洛晞同意见面的帖子，新城公主特意画了洛阳的桃花妆，带上自己亲手做的秀囊，打算送出去聊表心意。
　　至于洛晞早已有心上人？杨延？没关系，新城公主表示自己完全不介意，她的目的是生下一个孩子，一个健康、能够继承未来君王位置的孩子，至于宠爱，可有可无。
　　只要不是这方面的利益冲突，即使是后进门的妾室，她完全可以把她们当成自家姐妹，聊表关心，一派和气，胭脂水粉钗环首饰等礼物一一送上，尽可能团结后宫，守护自己的孩儿。
　　凭借这样一份大气，新城公主在越国脱颖而出，被越国皇帝格外重视，这次前往和亲。
　　清风吹过，新城公主抚了抚秀发，她一瞥，跟随的宫女自动站立原地，绝不会阻挡了公主的计划。
　　新城公主好奇看着面前这人倒茶的背影，身姿挺拔动作随意，心跳不由慢了一拍，这人就是洛家公子？
　　“洛公子，”新城公主用着自己最柔美的语调，“我对公子心仪已久，如今愿为公子弹一曲《凤求凰》，用以聊表心意。”
　　倒茶的人动作一顿，捧着茶杯转过身。
　　看着面前这人剑眉星眸，眼波流转，新城公主脸上的笑容越发真挚。
　　男子笑了下，放下手中的茶杯，“自我介绍下，在下杨延，听闻公主喜欢我家阿枝，我也愿意网开一面，先替阿枝见一见公主。”
　　新城公主面容一滞，握紧了手中的秀囊。
　　远处，洛晞撑着下巴，拿着望远镜看好戏。
　　系统默默戳了下洛晞，“宿主，你还记得我们拿的是个什么剧本吗？”
　　洛晞轻咳一声，掩饰那一抹尴尬，“既然剧本没有后续，那我们就自由发挥算了。”
　　“那我们现在偏离了主旨。”系统默默拔自己头发，感觉发量日益稀疏。
　　洛晞义正言辞道，“我们离虐文只差亿点点距离。”
　　系统呆滞，“真的只差一点点？那我就这么汇报给总部？”
　　“对，没错，你放心。”洛晞一脸正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和基友码字，艰难复建
　　我：我写了两百啦！骄傲.jpg
　　基友：我写了三百了，我比你多！（超大声）
　　横批：菜鸡互啄


第78章 新城
　　杨延轻抬眼眸, 将新城公主打量一眼，笑了，“公主请坐。”
　　新城公主抚了抚头上的金钗, 面容一整，原本的温柔妩媚彻底收敛，竭力恢复最端庄的模样。
　　不能一开始就输了阵势，更不能让其他人爬到自己头上，但也要尽可能保持良好的关系。新城公主心跳不免加快，不知道这位赫赫有名的杨延找自己何事, 率先开口，“杨——”
　　新城公主猛地卡壳, 如果对方是女性，她又想着入府, 自然最好亲切称呼一句姐姐或者妹妹。
　　但这人是男的呢？难不成叫一声哥哥还是弟弟？这称呼想想就恶心。
　　搅了搅帕子, 新城公主心里格外憋屈，展露一抹微笑, “久闻杨公子大名，今日能够一见, 是新城的荣幸。不知杨公子代替洛公子来见我, 可是有何要事？”
　　杨延捧着茶杯, “他不想见你，所以我过来了, 正好我也想见一见, 越国的公主是怎样的国色天香。”
　　还没走到京都，越国公主花容月貌、天仙下凡的名气已经远扬，不少文人墨客为其写诗撰文，夸赞新城公主的美貌和品德。
　　杨延漫不经心想, 也不知道一路塞了多少钱，看来越国确实下了血本。
　　新城公主的手指微微一顿，没有相信杨延的话，笑容凌厉了些，拿起的茶杯又重新放在了桌上，“我愿代表越国，和洛公子结两国之好，为洛公子提供支持，还望杨公子勿要强行阻拦。”
　　如果洛晞不娶她，那洛晞去哪里找一个身份更加高贵、名声更加好的女子？何况她是越国公主，洛晞如果想要天下，想平稳边疆，就是不娶也得娶。
　　想要这里，新城公主心里隐隐可惜，洛家明显势大，要是押宝压在杨家，那杨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杨延嗤笑一声，“一定要洛晞？找个身份足够的世家子弟，难道还配不上你？”
　　耿瑜耿姑娘也是越国人，早早将一些信息飞鸽传书递过来，新城公主是和亲公主没错，但是生母不过是个普通宫女，生育有女后才勉强给了个才人。
　　等到皇帝需要人和亲，新城公主才匆忙被记到皇后名下，抬了身份，又封了封地，叮嘱她在洛晞那里好好表现。
　　越国皇帝毫不怀疑新城公主，毕竟她的生母还在后宫待着，想要过得好，想要生母安然无恙，就必须依靠越国。
　　新城公主丝毫不退让，“我对洛公子钦慕已久，自然一心为他而来。”
　　能嫁一个更好的，何必退让？
　　-
　　洛晞把玩着望远镜，隔着老远分析形势。
　　如果没有什么急事，他不打算去见这位新城公主。毕竟万一她摔了或者磕了，想要诬赖他，他也说不清楚了。
　　要掐灭所有的可疑苗头，洛晞一直注意着新城公主身边侍官的表现，试图进一步揣摩越国的底线在哪。
　　“公子，有一个人自称是您的故人，要见您一面。”羊禹忽然从外面奔走过来，并且递上来一个托盘，托盘里面装着一块洛家独属的令牌。
　　洛晞拿起令牌一看，熟悉的记忆浮上心头，“快请。”
　　王俨一身青衣，脸上还有着清晰可见的疲惫，看见洛晞后展颜一笑，“好久不见。”
　　秋日的风格外温和，枫叶飒飒，几年未见的友人忽然出现，洛晞放松许多。
　　亲自倒了一杯茶，递送过去，洛晞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决定回来了？”
　　“嗯，没想到回来后发现这世事都不一样了，”王俨感慨道，“我以前见你，就知道你这人胆子大，倒没敢往改天换日这方面想。”
　　两人寒暄许久，洛晞随口问道，“陆蔷怎么样？”
　　王俨无奈看他一眼，“自从皇帝，不，现在该叫先帝了，自从先帝死后，和亲的队伍人心就散了，然后等朝纲大乱，和亲队伍就彻底失控，我和陆蔷趁乱逃了出来。”
　　但陆蔷不愿意来见洛晞，毕竟皇帝是她亲父，陆家天下是她的家族，虽说两人不睦已久，但洛家依旧是她的仇人——即使她知道洛晞这样做是对的。
　　她所能做的，就是不见、不听、不闻，尽可能帮助剩下的宗室好好生活，帮助他们侥幸保留一条性命。
　　洛晞饶有兴致，听懂了他的言外至于，“所以你是代替她来给我做交易的？”
　　“是，”王俨冷静道，“我们在越国待了好几年，如今新城公主身边，恰好有我们的人手，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里应外合，让新城公主意外折损。”
　　他很清楚洛晞和杨延的感情，所以愿意当这把刀。
　　“条件呢？”
　　“那几个小孩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还活着吗？那些个公主影响不了你的统治，现在在哪里？”
　　“都还活着。”
　　洛晞没多说。
　　王俨顿时松了一口气，当初，他一口气听说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去世，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失踪，剩下的妹妹也格外分散，陆蔷顿时就哭了。
　　虽然和父亲关系格外不和睦，但陆蔷和兄弟姐妹感情都不错。
　　“他们交给我，我保证让他们从此不会损害你的统治，养废也好让他们一直无知也罢，日后做个平常富家翁就好。至于新城公主，我们帮你设计，要她死还是残，都可以。”王俨首次显露了杀伐果断的一面，再不复以往的幼稚。
　　新城公主是好是坏没人在乎，王俨目前只想着保住陆蔷的弟弟妹妹，护住陆蔷。
　　洛晞哑然失笑，他还不至于这点
　　洛晞沉思片刻，慎重道，“既然你们在新城公主身边安插了人手，那不如我们换一个交易内容。”
　　一次性，将两个问题都解决。
　　-
　　等洛晞回洛家的时候，不由神清气爽，结果在洛家门口，前面拥堵了一群人，手里各自拿著名帖，疯狂往前挤。
　　这些人看见洛晞，顿时眼前一亮，朝着洛晞的方向挤了过来。
　　“大人，我是王家的管家。我家主子欲邀请您过府一叙，在我等府中赏花品酒。”有人看见洛晞，眼前一亮。
　　“洛公子，我是徐家的仆人，我家和洛家素来交情深厚，两家若是联姻，必是上上之选。”
　　“我家小姐如今年方十六，正是上好年华，平日知书达理孝顺长辈，为人体贴做事负责……”这人一边往前挤一边背诵，也难得他说的这么流畅迅速。
　　洛晞看着面前的人群，脸都青了。前面的人一个挨着一个往前挤，恨不得冲到他身边来。
　　好在仆人还算给力，侍卫匆忙赶过来拦住众人，害怕有人趁此机会刺杀。
　　其它家族的仆人也不敢靠太近，但路基本堵住了，摆明了不收帖子他们就不放洛晞离开。
　　侧门现在根本不敢开，怕是一旦打开，会瞬间被无数拿着帖子的仆人给淹没。
　　“洛晞。”
　　听到熟悉的声音，洛晞下意识抬头。
　　洛府里面，杨延站在旁边的高树上，朝着他笑了下，伸出了手，“我拉你进来。”
　　阳光熹微，光线从树叶中穿过，落在杨延的侧脸上。
　　洛晞眼睛一亮，从旁边的石狮子脚上借力，一跃而起，抓住了杨延的手。
　　杨延拉着他，飞快溜走，不给其他人留下丝毫的机会。
　　等彻底进了内院，洛晞才松了一口气，“外面今天怎么了？”
　　“这不是被那个越国公主给刺激了？”杨延漫不经心道，“有个家主说，与其让外来的女人得了先机，不如你娶了世家的女子，世家姑娘都是经过良好培养的，也不会像越国公主心存外心。”
　　洛晞忽然看向杨延，“那有没有人去你家提亲？”
　　“……没有。”杨延面不改色，“存放名帖的书房里，有个书童不懂事，把灯弄倒了，恰好把别人送来的帖子给烧了，我还没来及的看，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
　　“我也没有，这些都是来找别人的，和我没关系。”洛晞打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解决这件事。
　　杨延笑笑，和洛晞十指相扣，“我知道你最近很忙，你别担心，我们日后还很长。”
　　其实他知道，这样的求亲场面，总是避免不了的。
　　就算洛晞和他拜堂，其他人依旧不会放在心上，终究是大众不够认可，只要洛晞无妻无子，在这些人眼里，那么就值得他们付出更多来绑定姻亲关系。
　　或许他该知足，毕竟他们依旧真心相爱，约定从此不分离，又或许四十年后，这样的情况能够改善，这个世界愿意承认他们，不会有其他人试图插|入。
　　只是，知道归知道，他依旧有些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到收尾阶段，争取6.30前正文完结


第79章 和谈
　　洛晞扣着杨延的手, “我会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但你也绝不能中途放弃。”
　　这个时间不会太长。
　　“我不会放手，”杨延认真道。
　　当晚, 两人纠缠许久，第二天，趁着洛晞出门，杨延挨个给京都的世家发帖子，准备找他们好好‘聊聊’。
　　第二日，王俨和陆蔷商量了许久, 洛晞在一边等待，同时递上洛家现有的人手。
　　“你替了新城公主的身份, 我把那几个小皇子小公主放了，到时候给你送过来。”洛晞撑着下巴。
　　“成交。”陆蔷道。
　　驿站里, 新城公主正在慢慢卸妆, 对着身边的侍女道，“也不知明日能不能见一见这位洛公子, 这个杨延倒是不讲理，他凭什么阻碍我？”
　　侍女恭敬道, “公主所言甚是, 以公主的姿容, 足以令天下男子见之欣喜。”
　　新城公主随手取下头上的金钗，“等我嫁了过去, 以后有了孩子, 我也就有了依靠。”
　　门外，陆蔷作侍女打扮，听到这么一番话，笑容中隐隐露出一抹嘲讽。
　　很快, 她收敛好表情，用越国口音道，“公主，药来了。”
　　口音是带着越国京都独有的腔调，想起越国，新城公主放松许多，她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隔日，新城公主大病一场。
　　王俨单独见了越国的主使一面。
　　十日后，新城公主重新出现在人前，只是面容有些改变，一旁的侍女解释道，“我家公主水土不服病了许久，今日才勉强恢复过来，所以气色不大好。”
　　有越国的使者作证，纵然别人心里嘀咕，但也无话可说。
　　有眼熟的夫人等人一走，忍不住拍胸口，“这就像是当年的……”
　　害怕忌讳，众人欲言又止。
　　先帝也有嫡女，只是那位公主当年不算得宠，出宫门的时间格外少，见过的夫人也不多，后来更是和亲越国，当年盛大的和亲场面也让众人感慨不已。
　　可问题是，这位公主不是远嫁去了越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以越国新城公主的身份！
　　没等众人得到结论，这位新城公主迅速和王家嫡子见面，三见倾心，洛晞和使者达成一致，恭贺二人新婚，日后王家嫡子和这位公主将承担两国外交职责。
　　越国皇帝本有不满，不过想想王家也算是京都上流世家，王俨也是年少英才，和洛晞关系不错，再加上隔着太远操控困难，不得不认了。
　　“恭喜，”洛晞与王俨碰杯。
　　王俨兴奋不已，连连喝了三杯，“我和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在一起了。”
　　陆蔷不愿见洛晞这个既得利益者，选择了和杨延单独坐别的地方。
　　杨延和陆蔷坐着喝茶，努力找话题。
　　以前杨延没少入宫，两人还算熟悉，不过他们以前关系不亲密，现在也不怎么说话。
　　“解决了新城公主，以后也会有别的女人，”陆蔷重新穿上了越国的华丽服饰，淡淡道，“这件事的关键点在于洛晞有多么爱你，既然认定了，好歹你也要有足够的地位来永远陪着他。”
　　“我自然知道，”杨延倒不是很在意，“好歹外面的世家应该能够安分一段时间了。”
　　新城公主换人，原本的公主暴毙，就算想要拿自家女儿来搏一个富贵，也要想想到底能不能赚到足够多的收益，万一人赔进去了利益又亏了岂不是损失更大。
　　“祝未来如你所愿。”陆蔷抬手，敬杨延一杯，算是感激他当年真心实意为皇后哭灵。
　　“一定会。”
　　酒楼里，正好有几家世家子弟在聚会。
　　“成兄，我等可需要你的指点。”青衣男子拉着成淳博诉苦水，“我家姊姊非要我来打听洛晞的喜好，我也没了法子。”
　　成淳博拽了拽袖子，没拽出来，没好气道，“要我是女子，就不去找洛晞。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何必去找一个心有所属的。”
　　青衣男子无奈摇头，“这不就是看着洛家要起来了，想搭一波东风。”
　　成淳博用力，终于把袖子从他手中扯出来了，“你看看如今的新城公主，就该知道洛晞对这些女人到底有没有丝毫怜惜。再说了，杨延也是个小气的，他要是知道你妹子看中了洛晞，你还在旁边帮忙，指不定先把你揍一顿，连你家也不放过。”
　　青衣男子面有难色，他确实想搭上洛晞，但又不愿意得罪杨延。
　　成淳博一本正经忽悠道，“这男人到了年纪自然就容易转变心思，现在杨延火气正旺，你等个两三年，等日后杨延的兵权卸了，洛晞也开始转变心思了，就容易多了。”
　　青衣男子若有所思。
　　又送走了一个，成淳博感觉自己离见到洛芷进了一步。
　　看着外面熙熙攘攘，成淳博内心呵呵一笑，就洛晞那样子，一二十年都不见得改变，现在谁扑过去谁倒霉。啧，或许等他七老八十了，也会想着左拥右抱儿孙绕膝呢？世事难料，谁也说不定。
　　-
　　此去经年，已是两年后。
　　京都里，纵然许多人对新城公主和王家嫡子的婚事怀疑不已，两人依旧成了有名的神仙眷侣，还以各自的身份联通两国商道。
　　洛晞早已回了湖广，现如今，第一批的大学学生已毕业走向，90%的人进入府衙做事，剩下的极少数人留校任教或者是被洛晞暗地里派了出去，在外巡游。
　　有了第一批考试人员的良好示范，人们对大学的热情瞬间爆满，原本说读书无用的百姓瞬间改口，看着在学校读书的儿女，表情格外和颜悦色。
　　以前是没有晋升渠道，如今见府衙下发通知，为官者必须前三代无案底在身，各地的风气都好了些，刻意挑事的人也渐渐退散了。
　　两年时间，足以让洛晞将学校模式铺遍自己的所有州府，也足以渐渐换下一部分世家的无用人手，使得管理更加透明。
　　全国的疆域，也进行了重新的划分。洛晞自己占据东南这一块，洛珏占了东北和西南这一块，杨炳华在西边的势力不断萎缩。
　　同时应对洛珏和杨延，杨炳华这次也气到吐血，“这个逆子。”
　　不帮他就算了，还帮洛晞。
　　写了信不会，送去的东西照收，杨炳华气累了，干脆不看杨延，只当作普通的将领。
　　杨延心安理得，都上了战场还论个什么父子，他目前也是承担了一地的希望，自然不会轻易被外物打动。
　　洛晞就好多了——只是给洛珏的领地也修了学校，派去了老师而已。
　　当然，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就是顺带着收拢了洛珏领地的民心。
　　洛珏没说什么，随便他在下一任官员中插手，偶尔也挑几个能用的放府衙里或者军队里，不排斥抵触，却也不会主动宣扬。
　　洛晞不急，他有充足的耐心，只要继续下去，他毫不怀疑，自己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眼见着杨炳华的州府一座座失陷，洛珏反而开始加快了速度，似乎要尽快置杨炳华于死地。
　　也正是在这个冬季，洛晞收到了杨炳华的信件。
　　杨炳华约他单独见面，有要事相商，见面地点就在湖广。
　　看着这则消息，洛晞有些惊讶，但还是准备了人手去了约好的地方。
　　杨炳华打量洛晞好几眼，“我要和你做一个交易。”
　　“您请说。”洛晞还算客气。
　　真要说起来，也算是老丈人，就是不怎么靠谱。
　　“我可以助你一把，所有领地都让给你。”杨炳华面不改色。
　　实际上，洛晞的学校攻势太强，要不是杨炳华这边卡路引卡的格外死，怕是有不少人会选择搬家或者是来湖广这里学习。
　　洛晞眯眼，杨炳华这边还剩十三座城池，要是折腾也不是完全没希望。
　　“要求呢？”洛晞还没被冲昏头脑。
　　“第一，登位的只能是你，不能是你爹，如果要封太上皇，那就让你爹好好养老。”杨炳华不客气道。
　　“……你和我爹有仇？”洛晞揉了揉眉心。
　　这个要求不过分，就是有点恶心人，而且洛珏一个武将，让他直接去养老才是最过分的。
　　“你觉得他当年是怎么在边疆起来的？”杨炳华压着怒意。
　　“一步步打拼。”
　　杨炳华冷笑一声，“这话也就能骗你。”
　　当年洛珏远处放了一只冷箭，然后贼喊捉贼，一次性干掉竞争对手，之后杀人放火的事情也没少做。
　　“那你又是怎么在京都起来的？”洛晞面无表情。
　　答案洛晞早就知道，是靠裙带关系，靠当年的施夫人，杨延的生母。
　　杨炳华脸青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说了第二个条件，“我要王位，而且兵权不可能交给你。”
　　洛晞没回话，只是示意他继续。
　　杨延道，“第三点，迎娶我杨家女，我不要求皇后的位置，但至少封妃，让她产子。我还有两个女儿没有出嫁，一活泼一文静，可以都送过来。”
　　“我爱的人只有杨延，”洛晞头疼，为什么他们就觉得一个孩子能够影响大局？而且他又不是精虫上脑，怎么会随便和其他人睡在一起。
　　早在喜欢上一个男人的时候，他就很清楚，自己这一世无子孙缘分，他也能接受这一点，不会得陇望蜀。
　　至于继承人，抱歉，他才二十多，就算五十五岁退休，也足有三十多年的时间来建成自己的帝国，到时候再提前在宗室留意合适的孩子就足够。
　　“那就去母留子，孩子交给杨延养大，到时候就当是你和杨延的亲子，也和你们感情深厚。”杨炳华直接改口。
　　他根本不相信，有哪个男人会不重视自己的子嗣。
　　洛晞：“……”
　　洛晞开始认真思考，要不制造点什么意外把杨炳华彻底留在这里。


第80章 后位
　　杨炳华皱眉, “你对哪个要求不满？”
　　所谓漫天还价，就地还钱。杨炳华也不至于天真到以为洛晞会直接一口答应下来，其中的余地才是他真正要争取的。
　　“哪个都不满意。”洛晞压了压袖口, 遗憾道，“算了，你走吧。”
　　想想好歹是老丈人，死在这里不明不白反倒会影响他和杨延的关系，洛晞勉强放弃了脑子里翻滚的想法。
　　杨炳华脸色顿时冷了，以为洛晞是故意这么说。
　　洛晞冷静分析道, “第一点不可能，我和我爹关系亲近, 他对我好，我总得承情；第二点也不现实, 封了异姓王, 你我都不放心。”
　　基本上，异姓王都死了, 或者篡位了。
　　“至于第三点，”洛晞直接道, “我拒绝。”
　　“杨延他蠢, 连孩子都不愿意要一个, 如今你的孩子，就不能给他养？”杨炳华顿时不悦, “就算你对我杨家有意见, 他跟了你这么久，你也该为他考虑几分，娶了他庶妹，好歹也算我们两家的孩子。”
　　“我不要子嗣, ”洛晞再次强调，“洛家人口稀疏，但也没少到一个人都没有的地步。”
　　杨炳华气笑了，明显不大相信，“你拿什么承诺？”
　　“拿我日后的后位。”洛晞淡淡道。
　　“后——”杨炳华刚准备说洛晞这人不切实际，等到他把洛晞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意识到，洛晞说的是什么。
　　杨炳华手一抖，迅速冷静下来，冷笑，“简直荒谬。”
　　“不信算了。”洛晞起身，准备走人。
　　这一点，洛晞还没和杨延说，毕竟他还需要前期多多准备，后期压力肯定不小。
　　纵然杨延已经默认了两人的关系见不得光，无法摊在阳光底下宣告，但洛晞还是决定尽自己所能，拼一把。
　　“站住，你说清楚，”杨炳华一拍桌子，牢牢盯着洛晞，不放过他的丝毫表情，“这天底下哪里有男人封后的？”
　　“前人没有，我这里也可以有，”洛晞扬了扬下巴，“既然我能君临天下，他怎么就不能陪我一起？就算是史书上，我们的名字也永远连在一起。”
　　“你怕是不要命了，还想拖着杨延一起死，”杨炳华一边呵斥，眼底却火花跳跃。
　　“对伯父而言，是杨延总比其他人好。”洛晞露出一抹笑意。
　　杨炳华没再反对。
　　洛晞没再和杨炳华说话，反而看向了外面，“他来接我了。”
　　远处，杨延骑着马，带着人赶了过来。
　　杨炳华气不顺，“怎么就不能是来见我？”
　　洛晞但笑不语，没再刻意刺激他，一起等着杨延过来。
　　杨延骑着马哒哒过来，先是看了杨炳华一眼，敷衍打个招呼，然后拉着洛晞的手四处检查，看他身上有没有伤痕，害怕杨炳华暗地里使绊子。
　　洛晞任由杨延动作，眼里尽是温柔的笑意。
　　两人一同上马，准备离开。
　　“杨延，”杨炳华忽然叫住了他。
　　看在多年不见的份上，杨延尽量让自己耐心点，“怎么了？”
　　杨炳华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想知道杨延这些年的动向，想知道他当年受伤到底严不严重，想知道他和洛晞感情如何、未来打算……
　　想的太多，看见两人紧扣的手，偶尔对视时眼中的信任，却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那是他和妻子施夫人曾经拥有过的，后面又永远失去了的东西。
　　杨炳华叹气，“你走吧。”
　　杨延诧异看他一眼，转头就在洛晞耳边嘀咕，“这糟老头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还没走远，杨炳华听的一清二楚，他深吸一口气，刚刚那一点伤感不翼而飞。
　　-
　　“他来找你说什么？”杨延和洛晞咬耳朵。
　　“说和谈的事情。”洛晞没有具体说。
　　“你别答应他，他现在肯和谈，肯定要求不少，”杨延没追问，只是道，“他要是说让你为我考虑，你也别信。”
　　洛晞只是笑，真要让杨延知道杨炳华一开始的想法，怕是他会转头就找杨炳华单挑。
　　话题被轻易转换，杨延陪洛晞聊天，心里却把这件事记上了，抽了个空闲时间特意去见杨炳华一面。
　　“想见你一次真难，我都让人给了递了多少次帖子，你自己数数，”杨炳华有点欣慰，又有点生气。
　　“这不就见着了，”杨延轻啧一声，“你身边好几个儿子，也不差我一个。”
　　杨炳华懒得和他争辩，只是不免多问一句，“洛晞对你怎么样？”
　　“反正比你好，”杨延顿时警惕，以为杨炳华又是想着劝他离开，“不用你多说，我和他这辈子不离不弃。”
　　杨炳华气笑了。
　　见到了人，又有些无话可说，杨炳华三言两语把杨延打发走，直接无视他话语中的试探，再给洛晞传了封信件，直接回了西北。
　　西北地区，一切还算风平浪静，等杨炳华回来以后，又格外活泼了些。
　　对杨淑而言，一切似乎没有太大改变，她是杨炳华的长女，又嫁入宫廷为妃，还带着宗室来了西北，也算是在杨家有足够的地位，根本不用担忧自己的花销。
　　“西北的风太大了，”杨淑拿着帕子，怔怔看着镜中倒映出的眼角细纹，“要是能回京都就好了。”
　　说罢，她叹了叹气，自己都感觉不可能，叫来丫鬟去账房支银子，打算去外面逛逛。
　　丫鬟清脆答应了声，去的很快，回来的更快，眼眶红了，“夫人，账房只给了五百两银子。”
　　杨淑柳眉一竖，“你没和他们说，是我要出门？”
　　“说了的，可是……”丫鬟揣揣不安。
　　杨淑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直接站起身，冷笑一声，“我倒要去看看，是哪个账房这么大的胆子。”
　　出了门，杨淑才发现，外面一片兵荒马乱，许多仆人都在清点物品，登记账册。
　　难道战事临近？迟疑一分，杨淑还是感觉丢了脸面，决定先去找账房算账。
　　在府中的账房门口，杨淑怒气冲冲走了进去，看着坐在中央指挥众人的管事，直白道，“就是你拦了我的丫鬟？”
　　管事拱了拱手，道，“是老夫所做，如今侯爷下令，清点所有物品，银钱不可随意流动，账册必须分明。得罪了大姑娘，是老夫的错。”
　　一番话说的杨淑憋气不已，“父亲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清点账册？”
　　管事道，“听侯爷说，两军议和，杨侯爷也要准备后路。”
　　真要议和，这些州府都要让出来一部分，自然目前要把账册盘算清楚。
　　“这不可能！”杨淑顿时尖叫出声，她还打算未来做个太后或者公主，期盼能够成为人上人，怎么如今就要议和了呢？
　　不敢相信管事的话，杨淑提着裙摆，跑向杨炳华的书房。
　　书房里，杨萧也格外惊怒，“父亲，为什么要议和？坚持下去，我们未必没有机会。”
　　杨萧的心一片冰凉，他斗走了嫡兄，收服了庶弟，拉拢上上下下的人，就是试图未来子承父业，甚至登上御座。
　　可如今，一切都要没了。
　　等到议和，他又成了一个普通的侯府公子，再也不是这天下的有力竞争者。
　　杨炳华这才认真看他一眼，平心而论，杨萧是个不错的副手，对上对下都不错——可也仅仅是用的顺手、算是不错而已。
　　“你比延儿还是差了许多，还要多学，”杨炳华不免皱眉，当初京都那般暗潮汹涌的日子，杨延都敢和洛晞两人离京反抗，覆灭整个王朝。
　　如今不过是议和，兵权未必会上交，就算上交，杨萧要是有心，凭借这些年经营西北的能耐，再度收拢人心，也未必不能在多年后打开一番天地。
　　“还是说你这些年就忙着四处结交，实际上根本就没给当地的百姓做出什么功绩？”杨炳华终于想起这一点。
　　内务方面，杨炳华沾手不多，大多交给了下面的官员，让杨萧自由学习，至于杨萧学成了什么样，杨炳华没工夫管。
　　“那些根本不重要……”杨萧试图辩解。一个武将，最重要的是打下江山，至于治理，总有人可以代劳。
　　“那你也不能什么都不懂，”杨炳华更加失望，“你看看洛晞，一招科举，收拢天下民心，就算不能登基帝位，也足够青史留名，可见内务再重要不过。”
　　“罢了，你下去吧，”不愿再多说，杨炳华摆手，示意杨萧下去，看着呆滞站立在门口的杨淑，他微微叹气，“你也别怕，总归能护住你们的。”
　　儿子不争气，嫡长子还跟别人跑了，女儿养傻了。
　　就算是撑不下去，一个人在边疆的时候，杨炳华也愿意鱼死网破，若不是为了护住这几个孩子，他也不至于想着这个时候议和了。
　　-
　　洛晞给洛珏再次去了信。
　　按照当年所说，只要他解决越国和亲一事，迅速稳住边疆，洛珏就同意后面的事情他说了算。
　　这个说了算的范围，包不包括日后的帝位？
　　试探着去信一封，洛晞将事情原委再讲一遍，连杨炳华的条件也提了几句。
　　鸽子难得勤快一回，迅速给洛晞带来了消息。
　　洛珏被这场战事给拖了三年，心里也正有几分腻歪，答应了洛晞。
　　但也有要求，杨延要过来跟着他学习一段时日。
　　洛晞看着信件，倒是哭笑不得。
　　杨延看了眼，觉得没什么不好，只是隐隐可惜要分开一段时间，“那我就过去几个月，也没什么不好。”
　　“我爹的实际意思是，让我自己去面对京都的朝臣，把我们两的事情解决了，”洛晞道，“这个学习的时间，视我解决的速度而定。”
　　杨延一愣，“不如我陪你一起回京都。”
　　说起来，他也有些紧张。
　　越是最后关头，塞人给洛晞的越多，他既担心洛晞被哪个世家刁难，也担心洛晞被人算计，和其他女人有了肌肤之亲。
　　洛晞抱紧了杨延，“你信我吗？”
　　“自然。”
　　“那你就去，”洛晞认真道，“等你回京，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杨延不在意这些惊喜，只是看着洛晞，“注意安全，其它的一切有我，大不了我们继续把其它地方打下来。”
　　-
　　既然和洛珏、杨炳华都有了口头协议，洛晞二话不说回京，第一件事就把宅在家里三年的成淳博给拽了出来。
　　“这些年也劳累你帮我盯着京都，如今还有件事情要麻烦你，”洛晞的笑容格外真挚。
　　成淳博一脸警惕，“你想说什么？”
　　这三年里，成淳博虽然没在外地奔波劳累，但也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每天就在书房里整理京都各世家的资料，收集信息，根本就没清闲过。
　　好歹念着洛晞不仅是挚交好友，还是自个小舅子，如今自己又没成婚，成淳博这才没甩手不干了。
　　“帮我准备登基事宜，这可是个涨名望的好机会，”洛晞一脸坦荡，“这种好事，我总要惦记你。”
　　“你的还是你爹？”
　　“我。”
　　“当真？”成淳博一脸狐疑，这个事情确实不错，也算是大大露脸一回。
　　就是他感觉以洛晞的性格，怕是还会闹出点什么。
　　“就是得把杨延的封后大典安排在同一天。”洛晞补充了一句。
　　“……啥？”成淳博手里的杯子瞬间摔了。
　　一个时辰后，成淳博深一脚浅一脚走出了洛家大门。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能只坑害自己一个人，这份痛苦，需要所有世家来一同承担。
　　作者有话要说：　　想好了几个番外，结局卡了好久好久，登基那一章就结束正文，大概还两章


第81章 争执
　　“我不同意！”一个腊梅映雪的青瓷杯从屋子里斜飞出来, 摔成碎片。
　　仆人安静收拾地上的瓷片，外面一片静悄悄，也间接放大了屋子里的咆哮声。
　　“你见过哪个帝王会立男后？岂有此理！”
　　是, 他们早就盼着洛家能给出个章程来，确定新朝，他们也好早日跟着飞升，最好能官拜三公九卿，青史留名。
　　但不代表，他们希望拜皇帝的时候还得拜个男后。
　　一个中年男子双手拽着成淳博的衣领, 似乎想要把他脑子里的水给晃出来，唾沫快要喷到他脸上, “你自己用脑子想想，这算个什么事？”
　　旁边的人纷纷劝和, 却也语重心长, “淳博兄，我知你和洛公子关系好, 可这种事情，你需坚持圣人言论, 提倡阴阳调和, 洛公子如今年纪尚轻, 难免意气用事。”
　　成淳博脸都绿了，身体跟着那人的动作晃了好几下, 很想当场来一句, 这话你怎么不当场跟洛晞讲？
　　哦，他们不敢。
　　洛晞这次回京，除了调配人手准备登基事宜和天下初定的官员分配，还带足了三万精兵来“保卫”京都, 这些精兵个个披甲执胄，骑着战马，久经沙场。一旦有什么意外，这三万军队就是最有力的手段。
　　再加上洛晞这人忒记仇，当年未及弱冠就敢谋反，现在还真没几个人来试探洛晞有多少耐心。
　　成父迅速解救自己的儿子，轻咳一声，“我儿年幼，如今洛公子气势正旺，若是洛公子不愿，我儿也无可奈何，只能先寻求诸位援手。”
　　一旁的王尚书也不愿意在成淳博身上过多纠结，只是也面露不满，“天子立身以正，男女方合伦敦之道，以往身边有一二宠侍便也罢了，怎么可以宣之于众，奉为国母？”
　　以往他们不在意，只以为年少轻狂，或是认为此事无关紧要，但一涉及到新朝的建立，他们就再也不坐不住了。
　　这可是开国皇后！注定青史留名、堪为天下妇人表率的开国皇后！
　　要不是洛晞脾气强硬，他们又没什么明显的功绩作为靠山，杨延自个儿也拥有兵权，他们早就指着鼻子开骂了。
　　旁边的李侍郎紧跟着嘲讽，“他洛晞要是立了男后，日后成了昏庸之君，那我们这些人算什么？”
　　算无能之臣，谄媚枉上，奸佞小人！
　　后代评议洛晞此人不讲究礼仪，他们这一代的臣子全部跑不了，都得被拖出来挨个鞭尸，更甚者，会有无数文人批判他们为臣无能、为将无用。
　　青史留名不用想了，遗臭万年基本预定。
　　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官职崇高，便不是为了家族利益，也要为了大义名分来做出表率，断不能同意这么荒谬的事情！
　　成淳博听着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只觉得头大，偏偏洛晞让他离开之前还大笔一圈，说如今十一月，天气渐凉，来年二月立国正是不错。
　　三个月的时间，要说服面前这些人，还要拿出个纲领来，想到这里，成淳博就眼前一黑，恨不得不干了。
　　成淳博隐晦地给成父使了个眼色，成父恰到好处插了一句话，“这事还是要洛晞站出来表明态度，我们更得适当劝诫。”
　　“不错，”一开始发言的严御史冷笑一声，“若是洛公子坚持己见，我等也只能退位让贤了。下官才能有限，洛公子既然想要改变旧例，还是另请高明吧。”
　　王尚书愣了下，慢了一拍，“我等自当如此。”
　　“下官也是。”
　　“若洛公子是贤明之主，自当广纳谏言。”
　　成父没有多说，只是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他们家和洛家早早联姻，如今他不愿放弃这好处，也只能硬着头皮将后面的路走下去了。
　　-
　　第二天一大早，成淳博就把昨天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重点把其中几个人的反应描述清楚，然后遗憾感慨，“这些人打着为帝王劝谏的名义，士人就算不支持，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反对。”
　　毕竟这件事确实是洛晞私德有亏，再加上士人不应当以言犯罪，所以这些人确实是有恃无恐。
　　成淳博给自己灌了一口茶，啪地一下展开折扇，看热闹不嫌事大，兴致勃勃道，“但我爹也说了，你要是还没登基就退了一步，日后怕是不好过。”
　　洛晞想着给杨延确定地位，这些人也想着杀鸡儆猴，皇帝能多多纳谏，最好能来个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洛晞撑着下巴，“那他们也就是要辞官或者是告病？”
　　成淳博点头，“不错，而且目前洛府已经积压了几十道折子了，底下告病的小官小吏更是不计其数。”
　　虽说这些人地地位未必多么不可替代，但一时间缺了那么多空闲，京都这边想要政令下达，可以说是格外困难，要想要调用整个京都的资源，就更别提了。
　　洛晞笑容中带着些许深意，“……那可真就太好了。”
　　“哈？”成淳博一脸惊异。
　　洛晞没有多说，只是道，“成兄，既然如今李侍郎想要辞官归隐，我也不能阻拦了这一老臣的心愿，还望你替我看望一番，然后挑起重任，让李侍郎安安心心的归隐田园，不必担忧朝野。”
　　成淳博很想提醒洛晞，你口中的“老臣”李侍郎不过四十余岁，正是大好年华。
　　不过，管他呢！
　　成淳博的眼睛骤然亮了，李侍郎走了也好，一个萝卜一个坑，他正好有了合适的位置，去发挥自己的才能。
　　“好说，”成淳博顿时应了，格外兴奋，“也让我们来下一下这些老臣的威风。”
　　昨天被喷整整一宿，他心里也憋着气，如今洛晞派他去见一见那位欲辞官的李侍郎，可不是正好？到时候再说他是被洛晞逼迫的，想必这些人脸色就更好看了。
　　送走了成淳博，洛晞打开了自己带来的名册，忍不住笑了。
　　一个萝卜一个坑，这话确实没错。
　　两年大学，他这里可是培养出了不少高质量的大萝卜，在湖广里历练了几回，如今正缺合适的坑来培养。
　　-
　　这一场不见硝烟的战斗迅速铺开，洛尚书看不过眼，也帮着洛晞处理点小事，只是偶尔也忍不住嘲讽，“你看看，你大概是唯一一个还没登基，就快被折子给埋没了的。”
　　要不是洛晞坚持这一点，哪来的这么多麻烦？
　　洛晞精神百倍，一方面是和世家战斗斗智斗勇，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杨延的后位定下章程。
　　随着年关渐渐到来，世家没料到洛晞后面仿佛层出不穷的人手，洛晞也没料到世家也能这么不要脸，各种手段都用上。
　　撞墙的、大哭先祖的、自杀的、跳河陈情的……
　　要是死了人，有理也变没理。不过洛晞也发现，都是千年的狐狸精，那些个脑子好使的，还真没彻底伤到自己，不过是表面作戏罢了。
　　洛尚书捏着鼻子处理前来洛家煽风点火的人，最后干脆冷着脸把洛珏留下的兵符当众丢给洛晞，冷笑道，“这就是我弟弟的心意，还不满意的去北边亲自问他去。”
　　这玩意本是等最后看洛晞撑不下去，给他镇压用的，结果洛尚书实在是受不了一波又一波前来打探洛珏什么时候回京的人群，干脆直接表明态度。
　　至于这些人心里不满意，那关他屁事？
　　一切进展还算妥当，唯一让洛晞不满意的，大概就是看着雪花飘下，却少了一个人和他煮酒烹茶。
　　而远在西北的杨延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也不期然想起了曾经和洛晞在京都看见的雪。
　　那次还堆了雪人，可惜堆得不太像洛晞。
　　等下次下雪，或是回京之后，可以弥补上次的遗憾，再次围炉赏雪。
　　想着，杨延的唇边多了微笑。
　　“咳咳咳，”杨炳华拼命咳嗽，脸黑了一半。
　　他能大冷天跑出来，可不是来见杨延傻笑的。
　　杨延迅速收敛笑容，静静听着两人和谈。
　　洛珏面无表情，死死看着长达十来页的文字协议，试图抠出更多的细节。
　　杨延在一边发呆，一方面是因为这件事他不好插话，只适合旁听，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根本不相信纸上协议——这玩意他一个人都不知道撕毁过多少次了。
　　不过，杨延想想所谓的文武大臣，貌似相信这一纸协议的人，怕也不少。这玩意倒是能让不少傻人安心，但聪明人也就心里有数，所有的协议都是由时效性的。
　　杨炳华憋了一肚子火，在一开始和谈选址的时候，洛珏就和他别苗头，双方互相信不过，结果洛珏直接把杨延踢了出来，让他负责和谈的安全保障。
　　杨炳华不得不认了，再就是处理宗室的时候，固然他以前为了方便将那些宗室养废了，但懦弱到连多看洛珏一眼都不敢——这就是实打实的丢人。
　　洛珏面无表情，再瞥了杨萧一眼，嘲讽不言而喻。
　　杨炳华看了眼杨延，再望向京都的方向，冷笑一声，两人半斤对八两。
　　初一见面，新仇旧恨，两人就快打起来。
　　要不是惦记着和谈这件正事，两人当场就能撕破脸，闹个天翻地覆。
　　两人快刀斩乱麻，加快速度敲定细节，然后准备交割人质。
　　不过等一切忙完的时候，也已经是来年一月了。除了鸽子匆匆带来的一句新年祝愿，杨延掐指一算，他和洛晞已经有三月不曾见面。
　　“走吧，”杨炳华心里暗暗感慨，只是如今也由不得他后悔了。
　　杨延准备和洛珏班师回营，见杨炳华跟了过来，不由提醒道，“要不你走远点？赶紧回你那边吧。”
　　万一洛珏临时翻脸，这里又是洛家军多，出点什么事情，他可护不住杨炳华。
　　杨炳华懒得多说，“跟你回京。”
　　他也要看看，洛晞当年的承诺，能兑现几分。
　　若是统统做不到，这蠢货还是跟他走了最好，也避免未来狡兔死走狗烹。
　　杨延丝毫没体会到杨炳华难得的‘慈父心肠’，反倒往旁边走了两步，试图和他拉开差距。
　　杨延又想起了杨炳华昔年做的那些事，“你不会还想着把我娘的坟迁走吧？”
　　是的，洛珏和杨炳华商议的结果是：杨家所有人可以保存，愿意跟着杨炳华的军队只能退往越国，而且宗室必须交出来。当然，他们要是个人愿意带个七八个仆从来这边游玩，也可以短暂回来一段时间。
　　明面上，杨炳华也接收一个洛晞给出的出使越国的身份，保留一份尊容，却也从此不再回京。
　　杨炳华沉默许久，最后道，“罢了，故土难离，你娘想必也不愿走。”
　　庄夫人连杨府都不愿意多呆，更何况是和他去异国他乡？罢罢罢。
　　-
　　这几个月的时间，洛晞琢磨出了诀窍。
　　世家哭，试图用情怀打动世人，他就讲法文，画大饼，陈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婚嫁自由，用以忽悠群众；世家讲道理，他就讲情分，讲他和杨延多年的不容易，再提一提先帝对他两的赐婚。
　　说到这里，洛晞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先帝纵然去世多年，也是我等心中不可多得的贤德帝王，昔年先帝有赐婚义举，愿我和杨延摆脱世俗观念，一辈子重修于好，如今先帝病逝，皇子失踪，我洛家不得已承担重责，纵我有所成就，也不愿忤逆先帝的旨意，断不能和杨延分离。”
　　先帝指不定是自己病死，还是死在了洛珏手上。
　　但说这些，洛晞会羞愧吗？不，他不会，他只会感慨自己下手迟了步，居然不小心让亲爹抢先了。
　　世家的人一脸麻木看着洛晞演戏，有的倒是挤出了两滴眼泪，但也只能跟着哭一哭先帝，还不敢哭的太真心，就怕洛晞当真了，日后清算。
　　世人多爱真情，又多喜欢看糟糠之妻不下堂的戏码，洛晞手握报纸这一大杀器，慢慢扭转舆论，倒是成功歪曲了重点。
　　再等到科举一事搬上议程，世家的目光终于从杨延封后上面移开，开始朝着另外一件事争论不休。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大事，便是国号、年号和都城名称是否更换。
　　“前两个给我爹定吧，京都这名字俗气了些，还是我来换吧，”洛晞随意翻了翻书册，漫不经心道，“我观古籍，还是洛阳这一名称合适。”
　　成淳博把这名称念了好几遍，倒是哭笑不得，所幸封后一件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再加个京都易名也不算过分。
　　趁着空挡时间，洛晞写了纸条：冬雪已化，可缓缓归矣。
　　鸽子扑腾着翅膀，穿过寒风雨雪，径自飞向西北。


第82章 登基
　　洛珏和杨延回来的时候, 还带了西北地区的十万军队，不仅是再度震慑某些人，也是打算让一些精兵来共同参与建国登基的典礼。
　　既然是真的要回来, 洛珏还带了众多搜刮来的宝贝，打算到时候封赏功臣。
　　队伍中，还有杨炳华率着一千轻骑兵压过来的宗室，这些人一惯矜贵，也就上一次连夜逃往边疆寻求杨炳华帮助的时候吃了些苦头，平时也极少赶路, 拖慢了行程。
　　“杨炳华，你不得好死！你辜负了先帝！”原本被杨炳华扶上皇位的宗室破口大骂。
　　杨炳华冷笑一声, 就算他不把人交给洛晞，也没打算未来真的让这人登基。他可没有给别人做嫁衣的打算。
　　只能说, 棋差一招, 这枚棋子如今他用不着了，干脆拿一笔不错的价格卖给洛晞。
　　“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杨炳华对这些宗室本就看不上眼，以前也是应付了事, 如今撕破脸皮, 直白道, “等到了京都，希望你对洛晞也能说出这番话。”
　　杨延冷不丁插进来一句, “现在京都改名叫洛阳了。”
　　杨炳华顿时被噎住了。
　　暗自磨牙, 杨炳华心里默默叹气，也不知道该高兴好，还是该感慨洛晞又弄出来一件事。
　　十万大军出没，洛晞自然早就收到了风声, 等算到具体日期的时候，洛晞亲自率领众多世家子弟出城门迎接。
　　“你爹那边？”成淳博低声道。
　　洛晞点头，“已经商量好了。”
　　洛晞身后，不少人也在交换眼神。
　　既然在洛晞这里讨不了好，那洛珏也是个不错的目标。
　　青黑的长队排列有序，鸦雀无声急速行走，手中的□□似乎还沾着鲜血，肃杀的气氛迎面而来。洛珏和众多将领骑着战马在中央。
　　成淳博深吸一口气，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多达十万人的军队，也是第一次迎面毫不掩饰的杀气和战意。虽不至于两股战战，但心里也敲响了警钟。
　　原本后面还会传来窃窃私语，等军队靠近的时候，成淳博感觉，后面一下子安静了。
　　洛晞回来的时候一切从简，带着一小队人直接入城，三万人直接驻扎城外，也没用如今的排场。当然，他自己用不用没关系，但也不介意给洛珏造势。
　　等走到城门前，军队瞬间止步，中央的人员分开战列，往两边移动，犹如摩西分海般，给中间的将领让开了位置。
　　洛晞上前，先是和杨延简单对视一眼，杨延下意识扬起一抹笑，杨炳华在一边冷眼看，隐隐感觉牙酸。
　　收回目光，洛晞看向洛珏，“恭迎父亲。”
　　“一起回去。”洛珏表情温和不少。
　　立刻有人牵了一匹马过来，洛晞上马，洛珏颔首，然后一挥马鞭——
　　一阵灰扬起，风吹过，只能看见众多将领的背影。
　　成淳博站位离洛晞最近，也不可避免被吹了一脸灰，可问题是，他们这些人就直接被甩在这里了？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搭上？
　　成淳博敏锐感觉到，原本准备告状的某些世家子弟脸都绿了。
　　-
　　“不用多搭理他们，”等回了洛家，洛珏才开始提点洛晞，“作为上位者，你不需要给他们太多的信息，他们会自己揣摩。”
　　在洛珏看来，自己的意思已经很明确，要是还有人非要来他这里撞一下，那他也不会客气。
　　说完这一点，再将军队的几个主要人员叫过来让洛晞认一遍，洛珏也有些撑不住，先回去休息了。
　　至于堆了一整箱的拜帖，洛珏让洛晞自己处理。
　　处理就处理，洛晞一挑眉，干脆让人去请他们过来喝茶。
　　等到他们坐了半个时辰，洛晞才施施然走过去。
　　为首的王尚书眉眼一跳，“洛国公可是有事不能前来？”
　　洛晞微微一笑，“父亲说这些小事，让我来处理就好，他老人家刚从边疆回来，想多休息一段时日。”
　　至于见面，就不用想了。
　　“这个一段时日是多久？洛国公如果身体不适，我等还有医师良药，愿献给洛国公。”有人还不死心。
　　“父亲说，二月初九是个合适的日子，适合见客。”洛晞只是悠然道。
　　下面的人脸色瞬间绿了。
　　二月初九，也是钦天监和洛晞商议，圈出来的登基时日。
　　王尚书微微叹气，朝着洛晞一拜，“一切听凭洛公子吩咐。”
　　既然最后一条路也给堵死了，他们也就没得选了。
　　有人带头，后面的人也纷纷下拜，“望洛公子指点。”
　　洛晞只是笑，“如今新朝初立，各地学院待建，皇宫需要重新修葺，未来皇子也需要老师教导，还需各位助我一臂之力。”
　　王尚书喉头微动，“王某虽不才，家中也有不肖子弟，愿供洛公子指使。”
　　科举便科举罢，他们世家的底蕴在这里，老师也更加精良，而且教导这些贫民的，多是世家子弟，日后怎么样，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洛晞看懂了王尚书的言外之意，却也毫不气馁。
　　他已经为下一代打开了方向，至于百年以后，是真的成了取士不问门阀，世家泯然众人矣，还是说科举出的子弟成为了新的世家，他也看不见了。
　　但想必，总要比十年前要好得多。
　　底下的臣子暗暗感慨大势已去，原本稳固的世家联盟就此分崩离析，既然有人朝了洛晞靠拢，那不患寡而患不均，剩下的人自然要争先恐后表达衷心，洛晞收拢所有人心也就不难了。
　　-
　　连消带打收服了一部分世家子弟，再拿着大学培养出的人才填补了一些关键但又官职不高的位置，洛晞如今算是达成了初步胜利，科举事宜也在初步商量中。
　　时间将近，洛家一行人也要搬去了皇宫。
　　皇宫里的风景，他们早就见过了无数回，只是如今作为主人进来，心态又不一样了。
　　原本不合时宜的花草早已被铲除，里里外外全部进行过清洗，宫女和太监也重新登名造册，分配到各个宫室。
　　之前，洛晞没有进来，但差不多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如今倒是只需要他们这些人进来就好。
　　“这永寿宫倒是不吉利的很，”洛珏目光隐隐有些挑剔。
　　当初这里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那就拆了重建。”洛晞毫不犹豫道。
　　“太和宫也修建颇小，需要再扩大规模。”洛尚书顺便也点评了几句。
　　“拆了重建。”
　　“奉天殿也经久失修……”
　　“拆——”洛晞说到一半想起来，奉天殿是上朝的地方，不能轻易拆，“算了，以后找个机会修一修。”
　　洛晞还真看不上前朝那浮夸又奢华的装饰风格，一处处镶金带玉，闪的他眼睛都快瞎了。
　　逛了一圈，众人大多满意，找了个地方休息。
　　洛晞落后众人几步，带着杨延去了未央宫，“给你留的。”
　　未央宫在后宫里位置靠前，和上朝的奉天殿相距不远。
　　杨延反手握住洛晞，“难道不是也给你自己留的？”
　　“那是自然。”洛晞眉眼灿灿，“总要和你一起才好。”
　　临时赶回京都的洛昶正在找洛晞哪去了，恰好从门缝里看见这一幕，他感慨一声，还是悄悄替洛晞把门掩上了，等到洛珏询问，只是道，“阿枝在寝殿休息。”
　　洛昱闻言，只是嘻嘻一笑，仿佛有什么瞬间了然于心。
　　洛芷满不在乎点头，大方打量周围的景致。
　　洛珏扫了眼人群，见杨延也不在，倒也明白了。
　　也未必需要洛晞在，将小辈都打发出去，洛尚书和洛珏两人寻了个清净地方聊天。
　　“以后住宫里还是住洛府？”洛尚书随口问道。
　　“外面吧，”洛珏放松不少，“总得让我也休息休息。他也不小了，那些事情，他能自己处理。”
　　住在宫里，皇宫不能够有二主，也少不了各种磕磕碰碰。
　　“洛昶回来之后，我打算这几年都不让他走了，”洛尚书拿起酒壶，斟酒两杯，将起中一杯推给洛珏，“他和洛昱的婚事被不少人盯上了。”
　　眼看着新朝建立，洛家的人都被挨个盘算，洛晞咬死了不娶，那剩下的人倒是遭殃了。
　　别看他四十多，还有不少胆大的世家要送人给他，适龄的洛昶和洛昱更是遭到炮轰。
　　“定下来也好，”洛珏点头，“总少不了利益交换。”
　　“等孩子生下了，三岁后送到你的院子里来，让你来教，”洛尚书有些怅惘，“也不知是福是祸。”
　　固然，这些孩子多了为帝的机会，日后的成长却也要格外辛苦些了。
　　-
　　二月初九，黄道吉日，宜搬迁、动土等。
　　太阳挂在天空，温暖的阳光洒在地面，悠悠白云在空中飘荡。
　　钦天监抹了一把汗，昨晚忽然下起了小雨，万一今天又下雨，可不是不够吉利？
　　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他们自然要承担责任。
　　洛晞倒是没这么多想法，只是登基的日子不比其它，延后也影响人心，真要下雨那只能尽快走完流程，事后再在报纸上补上“春雨贵如油”的文章，鼓励春耕。
　　虽说文武百官，可实际到来的人数可不止百人，京都的世家加起来就占了七八十个名额，为了表示洛晞的宽和，前朝旧臣和宗室又占了三十个名额，再加上洛晞的自己人，洛珏的武将，杨炳华带来的人，加起来都快三百了。
　　为遵循古礼，洛晞一身玄衣，行走至太和殿前。礼乐奏响，唱祝新朝。
　　按照传统的“劝进”流程，全体官员以王尚书为代表，用最恳切的言语概述前朝过失，又道皇子具丧，此乃天意，还请建立新朝。
　　百官随之应和，并以此进行劝谏。
　　第一次，洛晞只是道，“我等感慨先帝，悲痛朝廷苦难，不愿去想个人名位。”
　　第二次，一个将领上前，“前朝无道，洛公子能力挽狂澜于天下，止兵戈、休战事，是我等之幸。还望洛公子勿要谦虚，登基帝位。”
　　洛晞依旧道，“我尚不及而立，天下有才者众多，我也需多学习，不可接受。”
　　第三次，杨延上前，“当今天下，只有洛公子一人能使天下归心，使百姓和顺，招揽有志之士，还请洛公子以社稷为重，勿要推辞。”
　　洛晞方才接受，“我愿与诸位共建新朝，还望诸位日后与我戮力同心，共创盛世。”
　　群臣三呼万岁，礼成。
　　既已登基，奉天殿内，洛晞连下三道圣旨。
　　“今建国楚，改元永光，史当称永光元年。”
　　“改京都为洛阳，择日祭天。”
　　“有佳人相识十余载，陪朕三载，今当封后。”
　　这些内容大多早已商议好，封后仪式更是直接定在了下午。
　　群臣稍微歇息片刻，转场太和殿。
　　杨延换上了和洛晞差不多的玄衣，只是款式略有差异。
　　为商量封后大典的仪式流程，成淳博和其它的礼部官员争论不休，直到二月初才勉强定下来。
　　删减了后期的内外命妇拜见，增添了前期的皇帝与皇后同去太庙叩拜先祖，真要论起来，和登基大典也就少了个“劝进”的流程。
　　杨延按照着指示添香，接受金册。
　　礼乐再次奏响，恭贺皇后初立。
　　洛晞等在一侧，等杨延走完流程，和他并肩接受群臣大礼。
　　洛晞握紧了杨延的手，从现在起，他们彻底成了夫妻，也得到大众认可，未来死同穴，共入太庙，就连青史上，也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杨延回以一笑，夙愿一朝实现，他的心跳格外迅猛。
　　从此以后，所有的荣辱共同分担。
　　宗室里，洛昶眉眼含笑，真心为洛晞能有今日欢欣鼓舞，洛昱倒是已经盘算开，日后要怎么争取外放，他可不想一直留在京都，洛芷作为初封的公主，眼中也俱是喜悦。
　　洛尚书和洛珏已经开始商议，接下来的休假，要先去哪个逍遥。
　　杨炳华面容复杂，有欣喜有唏嘘，也有对杨延的祝愿。
　　朝臣中，成淳博真心对着洛晞一拜。不仅是感慨好友如愿以偿，更是庆贺这个国家迎来了新的主人，未来一片光亮。
　　王俨同陆蔷携手并立，恭贺新朝。
　　岳清凌没能够赶回来，如今在府衙处小酌一杯，算是庆贺过往的努力终究有了结果。
　　一批被洛晞带来洛阳城的官员跟随洛晞起事，或是从大学选拔而出，如今也有人泪流满面，有人感慨不已，大业已成，未来可期，日后他们会有一片更好的天地。
　　宫门外，隐隐可以听见百姓的欢笑。
　　夕阳的余晖依旧金灿灿，明日又会有新的太阳升起。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感谢各位不离不弃容忍我时不时断更，捂脸，下一本我一定存够十万再发。
　　感觉写到登基就已经大局已定，番外从明天开始掉落，我要串一串以前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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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番外一：述职
　　我, 是个系统。
　　我，莫得人气。
　　我，莫得任务。
　　我, 莫得金钱。
　　还，莫得宿主。
　　于是，在那年大明湖畔（划掉），呸，在那年狂风怒号、电闪雷鸣的海洋中，我脑子一抽, 绑定了一个拼命自救又快呛水的青年，并满心以为, 像这样努力自救坚强拼搏的青年，正适合我这样充满事业心的宿主。我可以和他一起, 打破我记录为0的业绩, 开创一片辉煌。
　　以上，就是我带着宿主洛晞穿越的根源, 二十多年后，我们的传说也成了经典的励志故事。
　　——当然, 是反向的。
　　-
　　洛晞听着系统讲了半天, 总算是听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和你一起去述职？”
　　“是啊, ”系统的眼神格外幽怨, “说好的只差一点点细节呢？你都登基了。你忽悠我也就罢了，可我现在要述职了。”
　　“这个问题其实不大，”洛晞摸了摸下巴，“不过我是人, 你们是系统，我掺和进来也可以？”
　　“我们尽力用语言说服他们，”系统化作白球，在空中飘来飘去，“如果说不清楚，就靠你来撑腰了。”
　　为了防止系统压榨宿主，所以系统的主设置里是不可以武力伤害所有同部门的宿主，但可以主动申请解除绑定。
　　当然，宿主也不可以刻意伤害系统，最多是某些时候把系统关小黑屋，不允许它感受外界环境。
　　总部要是不满意，系统也就只能依靠洛晞来撑腰，躲过这一劫。
　　“好，一起去。”洛晞也饶有趣味，想看看这个穿越系统总部是怎么个工作法。
　　穿越总部被一片白茫茫的迷雾笼罩，偶尔飘出来几个白团子，然后迅速飞远。
　　系统唏嘘感慨，“最近烂尾的小说越来越多，我们也越来越忙了，为了平复读者的怨念，我们也希望这些主角能够足够能搞事，走完所有的剧情。”
　　洛晞戳了戳旁边的系统，一脸正义，“我们不仅走完了剧情，还创造了新的番外。”
　　系统默默飘远了，“爱别提。”
　　想想最后的发展就扎心了。
　　办公室里，圆桌上，一群白团子飘荡在上面，看见系统和洛晞，齐刷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系统100，你还敢过来述职？”最胖的白团子先开口了。
　　系统原本还有点怂，听见这话顿时不满，“我凭本事带出来的宿主，凭什么不敢述职？”
　　“呵，你不是挑了虐文剧本？你看看最后的结局都成什么样了？”
　　“这哪里虐了？一群读者怀疑挂羊头卖狗肉。”
　　“虽然反馈还可以……但最多对你从轻发落。”
　　系统毫不示弱，“你带出来的宿主有我的厉害吗？有我的能干吗？”
　　洛晞自己端了个椅子，找了个位置坐下，撑着下巴看着一群白团子吵架。
　　在系统眼里，那是一个个和它同部分的系统，在洛晞眼里，就像是一堆汤圆在空中飘荡，就不知道是个什么馅的。
　　系统原本还理直气壮，结果同时被一大堆团子怒喷，又缩了回来，求助地飘到洛晞身后。
　　洛晞眨眼，“各位不如听我一言。”
　　“你就是那个故意忽悠系统100的宿主？”白团子警惕地道。
　　洛晞摇头，“此言差矣，怎么能说是忽悠？我一惯是以理服人。诸位，先听我讲一讲系统的述职。”
　　“既然是虐文，那只要证明如今还是虐文走向就对了吧？”
　　众多白团子点头。
　　“我十五岁之前身体不好，我爹远走边疆，和我多年未见，我还得受那个皇帝的监视和打压，这作为故事背景，算不算虐？”
　　“……算？”为首白团子迟疑道。
　　有了洛晞撑腰，系统顿时活蹦乱跳，“这当然算。”
　　“你们以为我现在过的很幸福，实际上我早起晚睡，天天天不亮就要起来上朝，朝堂上还要和臣子斗智斗勇，”洛晞感慨道，“晚上回来后也不能休息，要陪着杨延耕地。”
　　系统在一旁搭腔，“身体虐的不行，最近都虚了。”
　　洛晞继续道，“再说说虐心，我和我爹误会这么多年，也算是吧。而且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造反，结果还被人抢先了，连胜利的果实都没能一个人独享。”
　　白团子们面面相觑。
　　“好像还有点道理？”
　　“听起来是挺虐的。”
　　“……我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为首的白团子道，“就算这样，一个虐文，也不能只虐了主角一个人。”
　　“你说的不错，”洛晞道，“再说杨延，身体上，有时候早上起不来，还要被御史一顿批，每天弹劾的折子一大把；精神上，他一直觉得当初新婚夜被我忽悠过去，格外后悔，经常屡败屡战，屡战屡败，这份打击也格外沉重。”
　　“还有王俨，和公主陆蔷多年求而不得，在一起了都被迫分开，够虐吧？”
　　“岳清凌如今还没有回京，忙着到处调研砍官员脑袋，得罪的人一大把，想杀他的到处都是。”
　　“成淳博娶了我妹妹，结果洛芷也喜欢喝桃花酿，两人争夺那一小坛酒，结果他把酒坛摔碎了，我妹妹把他轰出屋子里让他去书房睡。”
　　“我爹也从此不能抱了孙子，凄凄惨惨一个人待在洛府。”
　　“还有……”
　　白团子们窃窃私语，时不时点头，交换个眼神。
　　听起来确实好惨啊。
　　为首的白团子越听越懵，不断翻阅资料，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薄弱点，“还有你的鸽子呢！”
　　系统顿时爆炸，这绝对是挑刺。
　　洛晞拦住了系统，微微叹气，“它昨天吃多了，又喜欢钻窗户，结果被窗户卡住了，然后被我爹拎走带回去教训了，大概最近少不了多动动。”
　　那叫声，才叫一个凄惨。
　　白团子把资料一扔，不服气道，“那陪你的系统呢？它悠闲过了这么久，根本没废多少心力。”
　　“谁说我没废心力？”系统不服，直接从洛晞身后飞出来，飘到白团子面前，“明明是我、洛晞、杨延三个人的故事，我却一直没有姓名，大多数时候都被关小黑屋，难道我还不够虐？”
　　系统心里才觉得悲苦，明明有宿主，它却一直形单影只，没有人理解它为了凑齐虐心值和虐身值花费了多少心思。
　　越说越气，系统一爪子挠在了白团子的外壳上。
　　“好啊，你还敢殴打我。”大白团子的火也上来了。
　　两人顿时打成一团，原本还冷静听述职汇报的白团子们顿时放开了，一个两个兴致勃勃讨论起来，时不时加入战局。
　　洛晞跟在后面捡团子，拿个小盒子装好。
　　等到系统和大白团子战斗到中场休息，大白团子才惊奇发现，场中的白团子已经少了许多。
　　大白团子看着洛晞手里的盒子，面露警惕，“你要干什么？”
　　“我就想煮一煮。”洛晞道，“现在也到我日常用膳的时间，正好有些饿了，我倒想看看系统和汤圆有什么区别。”
　　大白团子呆滞。
　　一刻钟后，述职报告被盖上了戳，洛晞和系统都被轰了出来。
　　“宿主，述职之后，我就要走了。”系统有些不舍，“你的剧本已经彻底完结，未来属于你自己掌握。”
　　洛晞一愣，心里有点失落，但还是耐心安抚，“加油，你以后一定会成为最强的系统，肯定可以带出更多的主角。”
　　怎么感觉像是一口毒奶？
　　系统一噎，又道，“宿主，我找回了自己的中心数据，所以我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等你回去后，你就可以收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的故事，其余见番外四


第84章 番外二：前尘
　　#投胎没喝孟婆汤是什么感受？#
　　#穿越了第一反应该如何？#
　　#一个婴儿的视角究竟是什么样？#
　　以上问题, 洛晞终于有了解答的机会。
　　上一刻感觉自己窒息了，下一刻又活了过来。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视力一片模糊, 而且手脚无力，根本没办法说话但可以哭……而且，有人一只手抱着他在低声说话。
　　落水获救后他还身体缩水了？缩到了只能喝奶的程度？！
　　洛晞有了不妙的猜测。
　　半个月后，洛晞心态崩了。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穿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而且现在已经不是现代了。
　　空调、电脑已离他远去, 能喝到牛乳还是他目前的家家大业大。洛晞生无可恋吐出一个泡泡，歪头睡着了。
　　在洛晞有限醒过来的时候, 他常听见古琴铮铮，琴音或淡雅或激昂, 至于洛珏弹的是什么, 他完全没听懂。很快，琴音催人眠, 他又睡着了。
　　琴音来来回回换了不少，好在不需要他一个婴儿给出什么反应, 洛晞权当这是不定期更换的铃声, 听久了也觉得挺有趣。至于什么高山流水, 他完全没听出来。
　　彼时，洛珏一脸狐疑看着洛尚书, “这样真的有用？”
　　洛尚书肯定道, “当然，小孩子就需要这么从小熏陶。”
　　好在洛晞不嫌琴声吵闹，洛珏也没看出熏陶了个什么，只发觉洛晞睡的还挺好。
　　-
　　就这么吃吃喝喝无聊至极, 洛晞也基本见过了这一世的亲人，大致眼熟了喜欢到处跑的大哥洛昶，温和的大伯，一脸笑意的伯母，以及抱他最多的洛珏。
　　洛晞很想知道外面的讯息，但事实证明，小说中和电视里的都是骗人的。亲爹和大伯谈话会直接将小孩子抱下去，身边的仆妇也被多次点醒，不许在他耳边提不好的事情，上一个多嘴了一句的被拉了下去，洛晞再没见过。
　　规矩严格，饮食服饰无不精细，洛晞最多从自己用的些物件勉强判断出，他们家大概很有钱，极大可能是官宦，甚至是世家。
　　六个月后，洛珏又开始给他念书，洛晞静心听了半天，很明显，文言文句式再次把他砸懵了。
　　这都啥玩意？？？
　　洛晞瞪大了眼，试图传递自己的迷茫给洛珏。
　　不过洛珏没有接受到，相反，他认为如今只是熏陶，根本不必理解含义，所以只是念书，根本不解释，洛晞的眼神也从迷茫变成困惑，然后渐渐闭上了眼睛。
　　他再次睡着了。
　　等这次睡醒之后，洛晞终于清醒过来，他是不是比其他小孩子睡的多？就算是婴儿，那也不可能一天也就两个小时不到的清醒时间吧？！
　　一岁后，医师欣慰点头，“可以用药了。”
　　之前公子太小身体也太过虚弱，医师也不敢用药，就怕一不小心药性太冲或者太补，直接把洛晞给治死了。如果洛晞一岁之前生了大病，那基本上都不用用药，直接可以准备后事了。
　　洛珏面色和缓下来，让人给了赏，又开始让人着手准备，每天又多了一件事，哄洛晞喝药。当然，是以糖丸的形式。
　　难得被人当小孩子劝，洛晞心里有点复杂，就算糖丸带着药味他也吞下去了。
　　洛珏对他很好，洛晞没什么不满意，偶尔那一点无奈，也很快被他抛开了，试着将心态转变过来。
　　-
　　吃吃喝喝玩到三岁，洛晞终于要面临一件事：启蒙。
　　洛昶比他大了两岁，两人根本不在一起上课，洛晞无从横向对比其他人的启蒙内容，只能说，他的启蒙内容非常简单。
　　一个时辰听洛珏讲故事，一个时辰出去走走散心，一个时辰看看琴棋书画，学学鉴赏，不想学也可以出去玩。
　　年终，一家人在一起吃年夜饭，洛昶弹了一首破阵子，慷慨激昂又感情真挚。
　　洛晞迷迷糊糊睡醒，正好听到曲尾的腔调，大手一挥，“赏。”
　　洛尚书嘴角一抽，洛昶好奇瞪大了眼。
　　洛珏无奈，“小孩子睡迷糊了。”
　　洛昶跃跃欲试看着跳舞的歌姬，“爹，我也想试试。”
　　哇，刚刚弟弟一把钱扔出去，简直看呆了他。
　　“试什么试，”洛尚书脸黑了，“他是二子，身体不好，这些不学也罢，你不行。”
　　洛尚书有点忧愁，看洛珏这么个养法，怕是日后洛晞会成为纨绔子弟。
　　-
　　五年后，洛晞近日交了个有趣的朋友。
　　起因是洛珏不怎么放心他单独出门，所以经常主动带他串门，认识同龄人。
　　不过洛晞实在是和一堆不到十岁、说话还漏风的小屁孩聊不到一起去。
　　洛珏却很忧心，认为一个孩子不能一个同龄玩伴都没有，洛晞被唠叨到头晕脑胀，找了个机会偷偷溜出门了。
　　街道上，他正好巧遇了京城徐家九岁的庶三子。
　　就当后面多了个跟屁虫，洛晞时不时应一声，逛街的兴致也隐隐没了。
　　护城河边，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占据了最佳的位置观赏风景。
　　徐三见了，立刻道，“洛公子，这人家世不好，往日还没少说您得坏话。如今他见我们要过来赏风景，还霸占了最佳的位置，您不如上前一声令下，让他把位置让出来。如果他不让，您大可请洛老爷来。”
　　洛晞看了徐三片刻，笑了，“好啊，你去吧，要是你不行，我再叫我爹。”
　　徐三脸色瞬间白了，“洛公子，我是为您考虑，这人父亲当年抢了洛老爷的职位，如果您能把他教训一顿，想必洛老爷也会对您多多夸赞。”
　　洛晞漫不经心点头，催促道，“快点，别浪费我时间。”
　　徐三磨磨蹭蹭上去了，少年臭着脸听他讲了几句，然后冷笑一声，一脚把他踹进了护城河里。
　　下人大呼小叫跑过去救人，少年却慢慢走了过来，在洛晞身边停下了。
　　“喂，别信那个傻逼的话，”少年冷哼一声，“他就是个喜欢挑拨的，闲着没事干见不得别人好。你要是真的听了他的话来揍我，我们两都讨不到好。”
　　洛家公子身体不好也算是出了名，洛晞要是动手，少年不可能不还手，只是万一洛晞受了点刺激倒下了，两人都要倒霉。
　　少年从来没有让别人嘲笑的打算，所以他干脆把这种一门歪心思的人一脚踹下去，让河水洗一洗他的脑子。
　　洛晞打量这个所谓的京城一霸，倒也觉得感官不错。
　　听说杨炳华杨将军久在边疆，将妻儿留在京都，其子长久被接到宫中抚养，他还以为会养傻了，或者是养废了。
　　现在来看，倒是格外清明。
　　少年让开了位置，“地方分你一半。”
　　“你叫什么？”洛晞忽然问道。
　　“杨延。”少年先报了姓名，然后又看向洛晞，“你呢？”
　　“下一次见面，我就告诉你。”洛晞道。
　　-
　　十岁时，洛晞喝完了药，听着侍从的汇报，颇为愕然，“爹已经走了？”
　　他都没能起来送别。
　　侍从无奈道，“二老爷特意叮嘱我等，不可打扰公子歇息。大抵二老爷也不愿公子伤怀，更不愿公子清晨送别，伤了身子。”
　　洛晞默默叹气，他也有几分忧愁，他这身子也和林黛玉差不了多少了，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父亲才刻意不带他去边疆，而是选择了大哥。
　　以往他觉得，啃老就啃老吧，有能耐啃老也说明他们家不差，可如今洛晞终于发觉，自己似乎太过颓废了。
　　匆忙过来的洛尚书看见洛晞这小大人叹气的模样，倒是笑了，“小孩子别想这么多，你爹不在，我这个伯父也陪着你，可不会像你爹那么纵容你。”
　　洛晞忽然抬头看向洛尚书，头一次有了紧迫感，“大伯，如果我好好学，是不是以后就可以帮到爹？”
　　洛尚书一愣，正色道，“你学或不学，都不影响你将来出仕。只要你日后不是个纨绔子弟，稍微明白些事理，便达到了我的要求。”
　　唯一能够对洛晞出仕会产生重大影响的，只有洛家的权势以及洛珏手中的权柄。
　　洛尚书心里默默补充了这一句，面上倒是又柔和下来，将洛晞带到身边亲自教导，带着洛晞四处走走，偶尔授课，也不拘束君子六艺琴棋书画，任由他自己挑选。
　　至于武艺方面，在多个医师都表示要静养后，洛尚书只能遗憾放弃，尽可能砸药，慢慢培养，但也叮嘱洛晞要每天走一走，不能一直闷着。
　　洛晞一一应承下来，只是计算着日子，等到洛珏差不多到边疆稳定下来，迫不及待写了一封家书，夹在洛家的家书中，让洛尚书一起托送过去。
　　家书中，有嫌弃最近的药越来越苦，有不满洛尚书不许他看书太久，也有炫耀最近的京都美景和他酿的桃花酒。写完信，洛晞看着自己颇显亲近的话语，都不由莞尔一笑，感觉自己怕是彻底融入了这里。
　　洛尚书在一边喝茶，欲言又止看着洛晞。
　　洛晞放下笔，“大伯？”
　　“……无事。”洛尚书没有说话，只是收拾好了家书，安抚笑笑。
　　一个月后，边疆给洛家的回信也到了。
　　洛珏的回信不多，有给兄长洛尚书的，有给侄子洛昱的，也有给侄女洛芷的——唯独没有给洛晞的。
　　洛晞不满蹙眉，看向带来信件的士兵，“你弄丢了父亲给我写的信？”
　　洛尚书握紧了手中的信，垂下了眼眸，没说话。
　　士兵满头大汗，“这，这……许是丢了，我等再去找找。”
　　洛晞撇嘴，却也知道士兵带了不少东西，还从边疆赶到京城，偶尔弄丢一两件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只能就此作罢，看一两眼洛尚书的信件。
　　边疆苦寒，但也距离遥远，洛家不可能时时和洛珏保持联络，但也基本保持着两个月一次的交流，每隔两个月，洛家就能收到一次洛珏的信件。
　　洛晞心里憋着气，只是又写了一封信，絮絮叨叨府里的事情，讲讲身边的趣事。
　　两个月后，往返京都和边疆的熟悉士兵带来了洛珏的信件，洛晞翻了翻，不由沉了脸。
　　这一回，他没忍，干脆越过洛尚书，从自己庄子里挑了一个合适又能打的好手，协助这位士兵传递信件，避免中途再有东西落下。
　　洛尚书张了张嘴，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阿枝，你爹最喜欢的就是你。”
　　洛晞奇怪看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再次强调这一点，“我当然知道。”
　　他怎么会怀疑？毕竟十年交心的相处，足以让他们彻底信任彼此。
　　第三次收到信件时，洛晞翻完了所有信件，面无表情。
　　顶着压力，侍从跪地，艰难道，“二老爷……他没有给公子回信。”
　　没有写，自然也就没信。不是他们漏了，是洛珏漏了。
　　洛晞没发火，只是平静又写了封家书，要求洛珏解释，顺便提了一句很快是他的生日，他要一份贺礼，即将年关，边疆怕是有大雪，希望洛珏保重身体。
　　迎着洛尚书担忧的目光，洛晞笑笑，“爹他或许另有苦衷，我可以等，只是我生辰也快到了，要求一份贺礼并不过分。”
　　他想要的，他不会一直等，而是会亲自去拿。
　　洛尚书点了点头，再次重申，“阿枝，你别多想，现在局势紧张，他也另有要事在身，这才无法和你书信往来，等局势明朗，一切就好了。”
　　洛晞转头将这件事抛掷脑后，又开始联络起各家的子弟，偶尔和别人四处游玩，偶尔听琴焚香。
　　直到京都下起了大雪，洛珏从边疆运到京都的年礼和信件也送到了洛家。
　　洛晞恰好出去参加宴会，等他回来，正好看见仆从卸下年货。
　　有皮子，有武器，有玉石，还有各种边疆|独有的奇珍。
　　洛昱和洛芷叽叽喳喳，偶尔看见一件新奇的物件，更是惊呼不已，洛晞也是格外惊喜，脸上不自觉有了笑容，“那我的生日礼物？”
　　洛尚书匆忙避开洛晞的视线。
　　洛晞的笑容微微一淡，直接拿起了桌上的年礼单子，匆匆一扫。
　　上面铁画银钩的字迹再熟悉不过，给侄子、侄女、兄长、长嫂都准备了充分的年礼，再贴心不过……唯独没有他洛晞的。
　　洛晞没说话，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退了出去，回头就关了院门，隔绝一切闲言碎语。
　　也是从那时起，洛晞才惊觉，自己对洛珏太过依赖。
　　从感情上，洛珏是他穿越过来后最亲近的人，无声的纵容早已经将洛晞腐蚀，让他相信这一世的亲情足以圆满。
　　直到如今，他依旧确定十年时光里，洛珏对他是真心相待，可他也相信，多年的冷淡后，不管一开始是何原因，洛珏也可能彻底忘记了他，又或者只剩下一层敷衍。
　　人心易变，他不能赌。
　　不论如何，这份依赖都该减少了。
　　收拾好情绪，洛晞看着苍茫天空，开始给他的好友们写请帖，邀他们参加宴会。
　　-
　　洛晞似乎很忙。
　　这是洛珏从洛晞来信中推测出来的。
　　洛家一切照旧，皇帝在洛珏离去后优厚对待将士家属，洛尚书也换了个实差，进入了兵部。从家书中，也可以查觉那份喜悦。
　　但洛晞寄给他的家书却越来越薄，从一开始的洋洋洒洒十来页，到现在三页不到，也不再提及自己身边的人或事，更是从不提起自己的朋友。
　　洛晞忙着参加宴会结交知己，忙着学习功课修养身体，似乎也逐渐忘记了年幼的时光，除了十岁那年说要一份生辰贺礼，后面再也没有过这样的言论。
　　洛珏心中越发冷静，只是加快了速度。他想着早日回家团圆，看看洛晞都在忙碌些什么，有没有和大哥拌嘴，有没有嫌弃家里的食物不够精细。
　　为了敷衍那位陛下也为了不让洛晞太过惹人注目，洛珏没有再对洛晞表示过任何关心，平日里更是冷淡十足，只希望洛晞以后不要怨他。
　　恰好这时，杨炳华派人来请他，和他商议一个法子。
　　杨炳华笑道，“京都送来的粮草越发少了，越国如今恰好出事，不如我等趁此机会拿下些城池，也好建功立业？”
　　洛珏冷漠道，“陛下不会轻易增派援军，国库有限。”
　　洛珏也不想放弃这样的好机会，但军队后勤实在是不行，越国实力也不弱。
　　粮草、军饷、士兵，这哪一样不得花钱？
　　“如果陛下对我等有愧呢？”杨炳华讽刺笑笑，“陛下最重颜面，若是将士家属损伤，自然要好好安抚我等，粮草也可以试着争取。”
　　洛珏眯了眯眼睛，“谁？”
　　“杨延。”杨炳华弹了弹桌面，“我的嫡长子，他的份量够了。”
　　杨炳华还有好几个庶子，洛珏并不意外这个回答，他没轻易答应下来，“我考虑考虑。”
　　“好。”杨炳华满口同意。
　　等洛珏走了，杨炳华嘲讽笑笑。
　　他怎么可能真拿自己儿子做筏子？洛珏也有一个嫡子，万一死了残了，洛珏自己也会心神不宁，如今这边疆，可只有洛珏和他对着干了。
　　洛珏看着窗外的月光，心中一片宁静。
　　他来到边疆也五年了，这五年里，他一点点培养军队，终于能够和越国一战，只是还差了点支持。
　　再过几年，洛晞会真的不记得他了。
　　如今，为了这点支持，为了这恰好的局势，他还需要再加一点砝码逼着陛下退步，来打破这边疆的战况。纵然牵扯到无辜人士，他也顾不得了。
　　“可。”洛珏终于给了回复。
　　但洛珏还有问题，“你要什么？”
　　“日后的军功，你我各一半。”杨炳华开出了条件。
　　五年的边疆生涯，足以让洛珏建立自己的基础，也足以让众人见识到洛珏战略的优良。眼睁睁看着洛珏快爬到自己头上，杨炳华也坐不住了。
　　洛珏微一思忖，答应了，“这件事可在我名下马场进行。”他也好控制过程。
　　到时候一切就推说是越国奸细，试图污蔑他。
　　想好了理由，洛珏与杨炳华达成一致。
　　如果不出意外，洛晞的人生将会和那些世家子弟没有太大不同。
　　依靠父辈出仕，倚仗家族支援，最后凭借自己的才华和对人心的掌控走上高位，最后在青史中留下或浅薄疏淡或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过，人生的轨迹总是在猝不及防之下拐了弯。


第85章 番外三：雷霆
　　从病弱不出门到引领京城风尚的贵公子, 洛晞依照前世现代的记忆，在京城玩的风生水起，也终于有了一批身边的朋友。
　　旁人以能够拿到洛晞文会的帖子为荣, 洛晞倒只是笑笑，纵然有他本身的优势，但到底也有洛家和远在边疆的洛珏给他底气。
　　虽说洛珏和他关系一点点冷淡下来，洛晞也不得不承情，作为在京家属，他得到来自皇宫的优待, 至少平日里没人会想不开刻意为难他。
　　但同时，洛晞也开始小心经营自己的势力, 渐渐积攒商铺和人手。
　　洛晞和杨延保持着明面上不冷不热的关系，很少在众人面前聊天, 毕竟在众人眼中, 他们的父亲不和是摊在了平面上，而且皇帝也未必高兴他们走到一起。
　　偶尔, 杨延带着众人来他面前转一圈，闲着没事干也闯一闯他的文会, 一边炫耀一边暗地里提醒他皇宫的动向, 洛晞投桃报李, 偶尔也会故意说自己不喜欢四肢发达空无大脑之人，似乎意有所指。
　　皇帝劝劝杨延又安慰洛晞, 做足了好人。
　　杨家, 庄夫人看着信件，眉眼里露出一抹笑意。
　　“咳咳咳，”她一手捏着帕子捂住嘴唇，压低了咳嗽声。
　　杨延兴冲冲往屋里走, 看见桌面的信件不由拉下了脸。
　　看他娘笑了，肯定是那个远在边疆的亲爹写了信件，啧，十几年没回来，也亏得他娘能够一直等下去，还这么痴心不悔。
　　“延儿，快过来，”庄夫人温声道，“你爹听说你想要礼物，特意给你送来了好马，这可是军中驯服了的越国战马。”
　　杨延听到后面倒是眼睛一亮，“当真？”
　　庄夫人颔首，一惯苍白的脸色多了抹红晕，“这是自然。而且他听说你和洛家洛晞关系好，还说他和洛将军商量过，你们平时也可以走近一点。”
　　杨延脸色有点不自然，“我没说我和他关系好。”
　　只是他觉得，同样是武将家庭，同样亲爹在边疆，又同样的能够看穿皇帝的耍猴把戏，所以格外亲切、喜欢和他待在一起罢了。
　　平心而论，洛晞确实比他身边的一群蠢货有趣多了。
　　可想想上次洛晞看见他都没有打招呼，杨延忍不住磨牙，这家伙不会假戏真做，真的对他有意见了吧？
　　一旁的将士搭腔，“将军在边疆不能回来，也一直希望公子能有几个朋友，杨将军说洛公子品行不错，善良温和，更好适合公子的性格。”
　　“正好，你可以约他一起去赛马，也好走动走动，”庄夫人没戳破自己儿子的小心思。
　　“那母亲你的身体？”杨延有几分忧色。
　　庄夫人无奈一笑，“不是什么大毛病，医师说了，只要不再受惊受累，好好养着，便什么事都没有。你安安心心出去吧，我在家里能出什么事？”
　　“……好，”杨延答应了，“正好，洛晞也很久没有出门了。”
　　洛晞在家里确实无聊，闲着没事逗一逗洛昱和洛芷，偶尔翻阅几本书。
　　小时候顶了个病弱的名头，如今为了麻痹那位皇帝，洛晞也只能时不时就“病”一场，在家休养十天半个月。
　　“在家坐不住了？”洛尚书看着好笑，也不去解救自己眼泪汪汪的小儿子洛昱，反倒对洛晞道，“出去跑马转转也不错。”
　　“还是算了，”洛晞看了外面一眼，又收回眼神，只是撑着下巴叹气。
　　哪几个‘病弱’的人深秋还在外面跑马？不怕着凉？
　　恰在此时，管家来报，“杨公子并其他几家的公子，来邀请洛二公子去跑马。”
　　洛晞眼睛一亮，洛尚书好笑看向他。
　　“既然他来挑战我，我也不能堕了我们家的威名，自然要应战。”洛晞迅速给自己找好理由。
　　洛尚书没好气摆手，让他自便。
　　外面，杨延已经等待了一段时间，看见洛晞也只是扬头，“走吧，去比一场。”
　　“既然是你先挑战，那也该轮到我挑地方，去我家马场吧。”洛晞顺口道。
　　其实洛晞挑自家的马场，纯粹是因为希望事后找个安全的地方和杨延聊天，劝他少在京都惹事，每天弹劾他的奏折越来越多了。
　　“行。”两人瞬间达成一致。
　　其余的仆人自然也是顺遂洛晞和杨延的心愿，随便他们去哪。
　　马场得知消息，迅速经过了一遍清理，恭迎两位公子的到来。
　　两人本来也是打着挑战的名义找机会相处，杨延轻咳一声，“也别说我欺负你，看在你身体的份上，这次就不设置障碍跑，设个简单的终点便罢。”
　　“那我承情，”洛晞看着马场的管家，“把我常骑的五号马牵过来。”
　　管家抹了把额头的虚汗，“五号正好昨日病了，公子，不如六号如何？这也是您偶尔骑过的，最近精神也好。”
　　“也行。”洛晞并不挑，反正输赢也不过是个玩笑。
　　马场位置庞大，杨延带来的狐朋狗友直接一次性塞观众席上，不允许他们打扰自己赛马，其他人也习惯了杨延的霸道，默默接受了。
　　马场上，只有杨延和洛晞两个人。
　　随着裁判挥下手中旗帜，杨延一扬马鞭，马匹迅速奔远。洛晞很快跟上。
　　杨延道，“最近挺无聊，想找你出来还得找七八个理由。”
　　洛晞加快了点速度，和杨延并排，“最近边疆局势似乎有些紧张，也难怪皇帝紧张，让你安分点。”
　　杨延不满轻哼一声，“皇帝……”
　　杨延跳过了这个话题，反而给洛晞展示了下自己的马，“怎么样？这可是边疆那里，我爹俘虏的越国战马。”
　　洛晞扫了下健壮的马身，点头赞道，“确实比京都这边培育的马匹要高大一些。”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杨延道，“你慢慢跑吧，我先冲。”
　　正说着，杨延一甩马鞭，加快了速度，隐去一抹笑意。
　　到时候就说他赢了一局，在外人面前要求洛晞请他吃饭，正好，下一次的相处机会也找到了。
　　洛晞倒是放慢了点速度，秋日的风吹在身上有点冷。
　　杨延已经超过了洛晞五个马身，忽然，杨延的马蹄朝着前面冲去，已经偏离了跑道。
　　“驾——”杨延脸色一厉，这马忽然失去了控制。
　　“杨延！”洛晞一懵，然后迅速挥动马鞭朝着杨延那边冲去，朝着他伸手，试图把他救过来。
　　杨延拉直缰绳，可马的速度丝毫没有下降。
　　外面的裁判和看守马场的管事见此，顿时大呼小叫，叫人牵了马想要冲过来救人。
　　关键时刻，洛晞的发挥总要好一些，他很快就冲到了杨延身边。杨延不由屏住呼吸，洛晞却在接触到杨延手指的一瞬间，马匹忽然一歪，洛晞直接从马匹上摔了下来，朝着地面撞去。
　　眼前一黑，洛晞昏过去前忽然想起了杨延的邀请、边疆送来的战马、自家马场管家闪烁的目光——有人在算计他们。
　　-
　　洛晞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
　　勉强喝下一碗药，确定杨延也还活着，只是摔伤了胳膊需要修养之后，洛晞撑不住，再去昏昏睡去。
　　医师上前诊脉，脸色不大好看，“又发烧了。”
　　“快去给洛珏传信，”洛尚书砸了杯子，着急上火到嘴唇起泡，“让他先把那棵百年灵芝送回来，还有些其它的补药，不然阿枝这边怕是不行了。”
　　当时洛晞还小，洛珏又去了战事纷繁的边疆，洛尚书做主，除了洛晞所需的一些药材，其余的重要药材全部给洛珏打包带走，包括各种保命的百年灵芝、人参和其它丹药。
　　王氏刚刚送走了皇帝派过来的御医，如今听到这句话也只是目光一闪，道，“昶儿写了信回来，你先坐坐，看看他的信。”
　　洛尚书摆手，格外疲惫，“这个时候我哪有时间去看信？你帮我回了吧，我要守着阿枝。”
　　王氏藏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握紧，“你连亲儿子都不顾？”
　　洛尚书诧异看她一眼，“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阿枝也是我一手带大，和亲子也没差别，如今他危在旦夕，我哪有功夫去管别人。”
　　王氏微微低头，“可御医也说，阿枝撑不过这几天……如今传信去边疆，便是累死累活送过来，怕也赶不上。不如将那些补药就留在边疆，毕竟那里更加危险。”
　　洛尚书脸色不是很好，“不要说这么丧气的话，阿枝一定可以没事。先传信给阿弟，这事总要让他知晓，等天一亮我就去皇宫求药，还有其他世家。等拖上一段时日，边疆的药回来了，阿枝总能救回来。”
　　王氏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躺在病床上、纱布上还隐隐渗血的洛晞，目光从犹豫、不舍渐渐变成坚定。
　　“我去给你端碗鸡汤来，”王氏微微叹气，“你这样死守，也得吃点东西，不然哪里撑的过去，怕是阿枝还没醒你就要病倒了。”
　　洛尚书没多说，只是感激看了一眼发妻。
　　出了门，王氏脸色微肃，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哨子，又耳语几句，递给了自己的贴身侍女，催她快去。
　　京郊边，一个绿衣女子吹响了哨子，吹了整整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了三只雪白的信鸽。
　　信鸽原本正从京都飞向西北，听见熟悉的哨声倒是停了下来，朝着绿衣女子飞去。绿衣女子拧着信格的脖子，眼神一冷，右手用力。
　　除了洛家放出去的信鸽被截杀，还有洛尚书派出去的侍卫十余人前往通风报信，试图接应洛珏。
　　“杀了传信的侍卫，信件直接烧毁。”绿衣女子对着旁边的侍卫道，“不留一切活口，掩埋痕迹。”
　　-
　　杨延浑浑噩噩跪在地上，旁边传来哭号的声音，四处哀声一片。
　　庄夫人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些日子为了照料他一病不起，等他勉强能下床，庄夫人也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杨延只来得及将自家的全部补药给洛晞送去，又从外家庄家讨了一份补药，就不得不开始准备庄夫人的后事。
　　自己披麻戴孝，自然去不得洛家，杨延只能偶尔派仆役过去打听几声，问问洛晞的烧有没有降下来，有没有恢复过来。
　　亲母丧命，好友命在旦夕。
　　杨延跪在地上接着圣旨，听旨意夸奖他母亲持家有道抚养子女有功，心中头一次升起恨意。
　　恨他的父亲轻易算计他，恨皇宫的那位连自己母亲的死都要拿来做文章，更恨自己无能、反倒将所有人拖入局中。
　　如果有一天——
　　旨意念完了，内监也跟着抹了本不存在的眼泪，道，“杨公子，陛下一惯记挂着你，若不是群臣劝阻，陛下定要亲自来宽慰你。如今庄夫人忽然去世，陛下对公子极为挂念，特意让我来询问一二。”
　　杨延扯出一抹生硬的笑，对着内监感谢陛下的封赏，将所有的愤懑都压在心底。
　　洛家，洛尚书迟迟没有等到洛珏的书信，御医已经在催，“如今来看，不用药最多可以撑到明天辰时，如果能够下份虎狼之药，或许还有三成的可能保住公子性命。”
　　就连这份虎狼之药的药材，还是杨家送来了一部分，洛尚书舍了脸面去京都其他世家求来的。
　　洛尚书再次派人给洛珏送信，疲惫揉了揉眉心，“……用药吧。”
　　三成可能，总要赌一把。
　　洛晞再次醒来的时候，洛尚书刚去休息，喝了药，洛晞精神还不错，只是询问外面的事情。
　　得知他已经躺了半个月，边疆没有丝毫消息传来的时候，洛晞依旧平静，只是眼底的冷意越来越多。
　　等洛尚书来的时候，洛晞看着他，“大伯，我想去江南养病。”
　　洛尚书原本还在欣喜洛晞平安醒过来，闻言顿时拒绝，“不行，在家哪里不好？”
　　“大伯，我想去，”洛晞的笑容温和，又冷漠，“我差点死了一回，去江南清净几年都不行？”
　　洛尚书没说话。
　　已是黑夜，房间里有几盏灯照亮，但也无法驱散所有的黑暗。明明是熟悉的洛府，底下却隐藏着看不清的幽暗和丝网，似乎将所有人都笼罩了进去。
　　“……好，”洛尚书闭了闭眼，“我帮你请旨，十五天后就去。”
　　洛晞离去的时候恢复了不少，跟着他的还有好几个医师和堆满一车的药材。
　　京都里格外安静，平日里喜欢打马游街的纨绔子弟少了许多，看见地上洒落的纸钱，洛晞咳嗽几声，询问仆人，“是哪一家有人去世？”
　　仆人为难看了洛晞一眼，小声道，“是杨家的庄夫人，正好是今天送灵。”
　　秋风瑟瑟，洛晞在马车上也感到几分寒冷。
　　如今这一次大病，洛晞的身体也虚弱许多，深秋就开始用着汤婆子。
　　伸手捻了捻搭在旁边架子上的狐裘，洛晞垂着眼，只是道，“追着队伍给杨延送过去，就说是我送的。”
　　仆人一愣，“是。”
　　正在队伍前列送灵的杨延看见这件狐裘，不由回头看去。
　　只见一队车队，缓缓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
　　洛珏连夜赶了十天的路，眼睛充满血丝，累死了三匹马，他才从边疆回到京都。在京郊，他稍微改变妆容，混进了一个商队里，悄悄进城，进了洛家侧门。
　　“阿枝怎么样？”洛珏来不及喝茶，直接进了洛晞的院子，却没看见几个人，又冲进了洛尚书的书房。
　　“活着，没死，”洛尚书没好气道，又甩给他一道折子，示意他自己看，“去江南养病了，大概他这几年都不会想回来。”
　　这个时候和回来的速度……洛尚书想想洛晞临行前的冷漠就觉得头疼。
　　洛珏看了眼折子，见上面写的是洛晞病重下江南养病，而不是病重身亡，终于舒了一口气。
　　洛尚书叫人收拾洛珏留下的痕迹，问道，“怎么回来了？还这么迟？”
　　洛珏脸色不大好看，但他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
　　“我去江南看他一眼，”洛珏说着，转身就要走。
　　洛尚书一把拉住他，脸黑了，“你疯了？”
　　“你是边疆将领，无诏不得回京！”
　　“失踪十天半个月便也罢了，你这一去江南还不知道要多久，时间你耽误的起？”
　　“既然关心他，怎么他病了的这半个月不写一封信回来？”
　　洛尚书越说越气，“你现在去了江南有什么用？时间拖了这么久，万一皇帝发现你偷偷回来了，洛晞才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洛珏冷着脸，他当然知道洛尚书说的是对的。
　　可越是知道，就越是难受。
　　“叫人去看看他，我的人陪你的人一起去，”洛尚书叹气，“你赶紧回边疆吧。”
　　洛珏沉默许久，道：“……好。”
　　洛晞已经在江南安顿了下来，在自己的庄子里，洛晞大部分时间都在屋子里喝药看书，极少出门。
　　江南的天气总是小雨居多，冬日来临，今天还伴有几声雷声，偶尔有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洛晞正准备用针挑灭灯花，仆人恰好来报，“公子，京都来人了。”
　　“不见，”洛晞面不改色，依旧研究面前的灯花。
　　屋外，恰好响起了雷声，淅淅沥沥的大雨磅礴倾下。
　　仆人有些为难，说：“公子，来人是洛府的管家，他说一同前来的还有边疆赶来的人，是二老爷特意派过来看望您的。”
　　洛晞放下手中的针，拿起温热的帕子擦了擦手，“那你替我问他，从我落马到现在，已经整整两个半月的时间。两个半月后的今日，这个时间过来，他是准备看望我，还是来给我上坟？”
　　原本打算替他们说话的仆人瞬间没了声音。
　　“东西和人全部扔出去，”洛晞熄灭了灯，“以后也不见，让他们赶紧滚。”
　　作者有话要说：　　还剩三章番外吧大概，两章讲暗线，然后还要预留几天的时间，我把全文的错别字再修一次，大家要是有啥想看的番外尽快说，不说就默认我都写到了


第86章 番外四：峥嵘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为一章可以写完所有事情并且讲清原委，太难了……这些内容不是错误和重复的，是对系统剧本的解释，我尽量下一章写快点
　　洛晞做了梦, 梦见过去的一些事情，但和记忆有些冲突。
　　其实他在江南的日子还算悠闲，而且有了点意外惊喜。
　　“系统, 现在几点了？”
　　“系统，帮我定个闹钟，三小时后提醒我喝药。”
　　“系统，帮我……”
　　系统面无表情，大白团子显形，看着洛晞, “你把我当什么？”
　　“你是我们这里唯一的智能化产物，”洛晞将系统夸了又夸, “是跨越时代的奇迹。”
　　毕竟是架空时代，洛晞自从和系统沟通上后格外惊喜, 对系统定位不断更新, 如今变成了：精准的闹钟和有趣的陪聊。
　　系统隐隐觉得不对劲，感觉自己似乎被驴了一次又一次, 干脆问洛晞，“你什么时候才能愿意和我签约？”
　　“为什么一定要签订协议？”洛晞反问道, “我就是我自己, 就算和你签订了协议, 也不会去主动做那些任务。”
　　系统道，“可以订一个和宿主你的理想极为接近的任务。我们这个主角系统是为了帮扶你, 也是为了吸收一定的愿力, 但不是想要压榨宿主。”
　　“比如？有哪些任务？”洛晞来了点兴趣。
　　系统晃了一圈，兴致勃勃出主意，“宿主，现在的逆袭打脸就不错, 你看你可以智斗渣爹，让他后悔这几年对你的冷淡，然后抢了整个洛府，让所有都匍匐在你的脚下。”
　　洛晞：“……”这系统未免太过中二。
　　系统继续道，“也可以是科举朝堂流，宿主你从小官做起，最后平步青云，辅佐帝王成就一带伟业，改革历史举措。”
　　洛晞叹气，“你说的帝王就是如今的皇帝？那我没这能耐。”
　　一个沉溺于玩弄心术的皇帝，心思都不在建功立业上，更没有改革的魄力和勇气。他作为被忌惮的对象，也没心思讨好皇帝。
　　系统一时语塞，又道，“种田经营也可以。”
　　洛晞看了看自己的药碗，上面还残留着些许药渍，“可以，你去种田，我去经营。”
　　就凭他瘦胳膊瘦腿，真要下地，怕是粮食也收不了多少，养活自己都困难。
　　系统翻了翻资料库，拉到最后不由傻眼，“那宿主你想做什么类型的任务？”
　　“我啊，”洛晞整个人格外平和，“我目前只想作为一条咸鱼，时不时翻个身晒太阳。”
　　晒太阳的同时顺便和周围的人聊聊天，安抚大众的同时，偶尔讲一讲历朝历代开国皇帝的故事，埋下一两颗火种，最后收服一两个有志之士。
　　至于多年后，江南这里首先举兵反叛，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系统抖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宿主，你恨洛珏吗？”
　　来了江南，洛晞再也没有提过京都发生的事情，连查都没有查过，想必是已经有了思量。
　　“不恨，”洛晞淡淡道，“我只恨自己被京都的风花雪月、世家的高床软枕冲昏了头脑，连很多事情的参与权都没有，所以打算未来掌握主动权。”
　　洛晞不愿提起过去的事情，也没用阐述自己内心心理变动的欲望。
　　系统反而兴趣高涨，“那宿主，你甘心日子就这么过下去？”
　　洛晞笑笑不语，没有解释。
　　他静静看着窗外，如今正是寅时，天光乍破，朝霞给天空点缀一抹红艳。
　　再等等吧，如今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
　　没隔多久，洛晞就收到了洛家的来信。
　　吸取前几次直接被轰出来的经验，洛家这次派了不少人过来，大概是铁了心要把他‘请’回去。
　　洛晞兴致缺缺，身边的仆从羊禹见状，干脆三言两语打发走，始终不放人进去。
　　直到某一天，羊禹捉了一只鸽子，献了过来，洛晞眼前一亮。
　　“咕咕咕，”鸽子有气无力叫了两声。
　　洛晞抱着鸽子顺毛，心里盘算着怎么要过来。
　　如果是以前，他会直接和洛珏说，现在嘛，洛晞让人端来了点心，温和道，“饿了吧，多吃点。”
　　喂胖了才好下锅。
　　“咕咕咕，”鸽子拍了拍翅膀，蹭了蹭洛晞的手，绿豆眼中充满感动。
　　洛晞真是个大好人，是这里对他最好的人了。
　　再拖延了一段时间，管家的态度越来越强硬，洛晞猜到了点消息，终究同意了回去。
　　随便收拾几件衣服，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收拾了半箱，洛晞轻车从简，就这么回了京。
　　京都喧嚣热闹，洛晞赶路还算快，一路也没惊动其他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到了洛家大门前。
　　管家急匆匆上前汇报，洛晞坐在马车上，没有下车的意愿，只是道，“我今天回来，进洛家门也得提前递消息。”
　　站在一侧的羊禹垂头不语，所幸洛晞也不需要他发表什么见解。
　　底下的管家还在和仆从交流，等着里面的人传个消息出来。
　　洛晞抱着鸽子取暖，羊禹不声不响跟在他身后。
　　“踹开，”洛晞扬了扬下巴，示意羊禹直接动手。
　　管家脸色微变，忍了一路的侍从迅速拦住他，羊禹快步上前，把周围的人一推，一脚踹开了洛家的大门。
　　“看，这不就可以进去了？”洛晞似笑非笑，扫了一眼周围惊慌失措的众人，记下了脸。
　　-
　　也不用其他人废话，洛晞亲自把自己带来的一些东西安置好，晚上吃饭的时候才姗姗来迟。
　　桌上多了洛珏和洛昶，洛晞打了个招呼就当没看见，该干嘛干嘛。
　　洛尚书一边问洛昶边疆的情况，一边关怀洛晞的身体状况，不断把话题引过来。
　　洛晞听的都心累，只是回复‘嗯’、‘好’。
　　等用完饭，洛晞迅速起身，绝不多待，“就不打扰伯父一家团圆，我先走一步。”
　　洛尚书脸都黑了，他们一家团圆，那二房就不是？
　　事后，洛尚书又拉着洛晞讲了好几遍，说一家人相处要和和气气，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洛晞随意敷衍过去，只是心里稍微慎重了些，好歹表面的礼节完善了许多。
　　明面上，洛珏和洛晞见到了也会打招呼，当然，两人的沟通也仅限于此。
　　洛晞给过去的一堆朋友发了请帖，高调举办宴会，宣告他重回京都。
　　等宴会结束，洛晞特意让鸽子去给杨延传信，“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是终于放下过去的事情，原谅自己的父亲，重回纨绔面目，保全自身安全；还是将此记在心底，盘算着有朝一日报复回去？
　　如果是前者，他会继续和杨延保持距离，至少未来不至于连累他，如果是后者，他们可以再聊聊其它。
　　鸽子回来的很快，带来的纸条上也有杨延的寥寥数语。
　　字迹有些凌乱，纸条上还有些墨迹，大概都显示了杨延内心的不平静。
　　两人没有过多废话，干脆约定了一个时间见面，有什么事情当面聊。
　　简单寒暄，洛晞说他身体安好，在江南养病心平气和，杨延说他一切都好，这三年里他在家守孝，除了没怎么出门，一切如旧。
　　只是在说到最后的时候，他顿了下，继续讲述自己如何给亲母下葬，通知杨炳华回来，但杨炳华没有回来。
　　洛晞看着杨延，只觉他似乎改变了许多，过去的无忧岁月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你也知道了，”杨延给洛晞倒了一杯酒，推了过去，“顺便我查了下过去的事情。”
　　杨延将这三年他查的资料分享给洛晞，洛晞翻了一遍，放下资料，忽然道，“我打算争取外放。”
　　进可攻，退可守，无论是有朝一日举兵，还是做个山大王，都算是不错的选择。
　　“外放？你要出仕？”杨延一愣。
　　洛晞点头，“正好，我父亲回来了，现在出仕正是时候，而且他人在京都，我也能争取外放。”
　　杨延低头，手指摩挲着纸张，“……我试试，我想和你一起走。”
　　这杨家，如今太过冰凉，或许换个地方会好一点。
　　洛晞看着杨延，迅速移开目光，面容依旧平静。如果真有那一天……那杨延最好和他走。
　　-
　　洛晞一边组织人手准备出仕，联络了好几个世家旁敲侧击获取信息，一边打算在京都最后留下一点惊喜，等明年三月开春，雪化之后，就离京外放。
　　大概是想着快要离开了，洛晞的态度温和不少，就算对着洛珏，也能够笑着打个招呼。
　　洛珏也会偶尔问候一两声，时不时派人送来一些东西。
　　直到——洛珏一声不吭给他定亲了。
　　初始得知这个消息，洛晞手里的杯子摔了，“我不同意。”
　　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两家庚帖都交换了。很明显，如今不是商议，而是通知。
　　“她的身份确实低了点，”洛尚书也有几分不满，“不过杨炳华说了，他会把他的那个妾室抬成正妻，到时候子凭母贵，那位杨家大姑娘就是嫡女，嫁妆自然也按照嫡长女的份例来。”
　　“还有两个妾室，人选还没定，这些身份都还可以，”洛珏递上来一本薄册，“作为补偿，你可以挑几个喜欢的。”
　　在洛珏看来，他递上来的这本册子确实算是苦心孤诣，里面的姑娘家世都还算可以，不高不低但都握有实权，家世清白族人和睦。他看中的都是人家的嫡女，教养得宜品行俱佳，他就算要帮洛晞娶过来，也得花费一番心思。
　　“你疯了吧，”洛晞不可思议看向他，丝毫没有接过来看一眼的欲望，“你才回来几个月，这么急着卖了我的婚事联姻？”
　　洛珏放下手中的册子，只是问道，“那你有喜欢的人？”
　　“我没有就要娶妻？”洛晞只觉洛珏不可理喻又控制欲旺盛。
　　洛珏冷着脸，“洛家和杨家联姻势在必行。你没有喜欢的人要共度一生，怎么就不能联姻？”
　　洛晞只是反问，“那你自己怎么不娶？”
　　两人不欢而散。
　　-
　　关系重回一开始的冷淡，洛晞彻底和洛珏撕破脸，干脆连招呼都不打，就当家里没这个人。
　　洛尚书没办法，只能拉着洛晞谈心。
　　“你要是不赶紧定亲，怕是皇帝就要赐婚了。”洛尚书头疼的是这一点。
　　洛晞脸色不大好看，这皇帝闲着没事，就这么关心臣子子女的婚姻？
　　洛尚书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讲，“上一次宋将军的儿子也是想着慢慢挑，结果皇帝赐婚了个宗室，那宗室养大的姑娘又少了些眼界，平日和世家交往不多，如今家里也是鸡飞狗跳一团乱麻。”
　　“我能不能上书说我不娶？”洛晞试图挣扎，“未来十年我都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洛尚书无奈道，“别想了，什么法子都没用，你如今还差两年加冠，成年后基本上男子都已经成婚，你的时间不多了。”
　　皇帝还有五个女儿，嫡出的三公主如今十七都未订婚，便是为了犒赏将士留下的。如今洛珏率军大获全胜，这位三公主自然要被赐婚了。
　　可问题是，这位三公主早就心有所属！娶了公主，洛晞也别想纳妾了。就算是为了表示对帝王的尊重，洛晞都不得不去关爱这位公主，根本就不能轻易冷落。
　　不然，洛尚书也不会催着洛晞赶紧订婚，就算杨家大姑娘不好，也比个心有所属的公主好，何况公主身份复杂，洛晞沾上她，未来前程自然要大打折扣。
　　大不了，洛尚书难得有些心虚，杨家大姑娘身分低，大不了将来洛晞停妻另娶，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再说。
　　洛尚书感慨道，“也幸亏你回来了，好歹能够挑几个顺眼的妾室。不然皇帝赐婚直接把公主送到江南和你完婚，你连反应都来不及。”
　　洛晞越听他讲脸色越难看，这都什么事？
　　杨延也不希望这桩婚事能成。
　　“我一个嫡长子，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庶女？”杨延格外不服气，喝的酩酊大醉。就算要两家联手，他和洛晞感情好，难道还不够？
　　要是洛晞娶了杨家的庶女，那将来，他们的感情也不得不疏远。他早就认定了洛晞是他的朋友，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洛晞娶了杨家女？
　　洛晞抢过他手中的酒杯，把酒倒了，“少喝点，最近你的医师都来找我说了。在你父亲心中，说不定还真不够，而且联姻也更加稳妥。而且我爹大概也是想着借着联姻，一次性把皇帝那边的赐婚给打发了，而且也能控制我的婚事。”
　　“那你怎么办？”杨延抹了一把脸，酒醒了不少，“我爹最近也频繁入宫，但还没和我提这件事，我那个庶妹倒是好解决，她对你没那想法，反倒嫌弃你在洛家不得宠，如今也哭着闹着要选个更好的世家子弟，还说你大哥就不错。”
　　杨延对此冷眼旁观，只是看戏，要不是联姻，她连见洛晞一面都困难，如今倒想着挑三拣四，嫌弃二房的嫡子不够有权势，也不看看自己庶出的身份哪有资格来挑剔。
　　可惜杨炳华早早处理了下人，硬是没传出去半点风声，保住了她的名声。
　　“找个青楼女子，说非卿不娶怎么样？”洛晞也格外头疼，如今三书六礼，聘书已经送到了杨府，纳吉时刻，洛家正在找大师测算两人年庚八字，摆明了要逼着洛晞娶亲。
　　“我庶妹应该会中计，趁此要求退婚，”杨延摩挲着下巴，“但皇家培养的公主，会不会大方帮你把那个青楼女子接进门，换个身份然后平息此事？”
　　在世人眼中，这简直是贤德妇人的表率。
　　说实在的，一个妾室，一个青楼出来的妾室，想威胁主母的身份，确实太难了。洛晞要是希望抬上这个妾和公主打擂台，几乎没有胜利的可能。
　　洛晞想了又想，决定干脆暴露自己算了，“那就说我喜欢男人，不喜欢碰女人。为了不耽误大家，趁此早早表明。”
　　他就不信了，说到这个地步，皇帝还能不要脸赐婚。
　　“这法子好，”杨延眼睛一亮，“我那个庶妹肯定会飞快退婚，你这么牺牲名声，皇帝明面上也没少给三公主赏赐，装作是个慈父，肯定得顾忌天下人的眼光。”
　　哪个慈父会把女儿嫁给喜欢男人的人？这不是让亲女守活寡？
　　有了粗糙的想法，洛晞开始完善计划，“先要和这个人有一个了解熟悉的过程，多多相处，在人前保持暧昧，再要当街搂抱，吹吹谣言，最后还要找个机会让人撞破，不能是我亲口说出去，外人撞破的更有戏剧性，也不容易让人怀疑。”
　　杨延跟着点头。
　　“这些都好办，就是人选不好定，”洛晞开始思索自己身边的人，身份太低了不行，太容易被洛家压制，身份太高了不行，世家子弟大多不愿意陪他演这一场来污了自己的名声。
　　杨延目光灼灼，心头忽然一动，脱口而出，“那你看我怎么样？”
　　-
　　杨延以皇帝也要给他赐婚的理由说服了洛晞，毕竟两人先后看上了别的男人就太过巧合，还不如扯他们是互相看对了眼。
　　有了计划，两人一拍即合，迅速开始敲定细节，约定明天乃至未来一个月的相处。
　　明天去游湖，后天去骑马，再后天去射箭……洛晞和杨延在外人面前刷足了存在感，手牵手拍拍肩格外常见。
　　事实上——
　　洛晞捏了把杨延的腰，杨延微微抖了下，“痒。”
　　洛晞握住杨延的手，“别乱动，正好有路人看过来了，我们保持好姿势。”
　　两人靠的太近，又近乎拥抱，杨延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总觉这一片天地到处都是洛晞的气息，仿佛自己被包围。
　　洛晞又不是真直男，如今抱着个符合自己审美观又有好感的朋友，难免有点小心思。
　　心里默念着兔子不吃窝边草，洛晞把心里那点微妙迅速驱除，只打算将两人的暧昧保持在众人面前。
　　有了共同的目标，又为了铺垫两人日后的‘恋情’，洛晞白天几乎都和杨延在一起，要么在外游玩要么共处一室。
　　房间里没人会看见，关上房门，洛晞忙着做出舆论大杀器报纸，杨延忙着梳理杨家的财务底细，没打算把所有内容都交给杨炳华。
　　偶尔见洛晞忙不过来，杨延也会帮忙研磨递笔，偶尔说一说自己的见解，帮着洛晞处理事务，两人会心一笑，默契也与日增长。
　　“是不是差不多了？”洛晞看向杨延。
　　杨延盘算了下时间，“明天我们就去放出风声。”
　　翌日，京都流传起谣言，杨延依旧加冠，洛晞也已十八，两人都未定亲，不会是好男色吧？
　　下面的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睛，“上回我还看见他们牵手了。”
　　“那可不？我还看见他们两人同骑一马格外亲密，说不定……”
　　“快别说了，那都是世家公子，哪里是我们能够随便讨论的？当心把你拉去县衙。”
　　明面上，有人呵斥了，但这个流言终究飘散开来。
　　一次宴会上，杨延难得好心，带着杨淑去见了各个世家公子，又带着杨淑去参加了宫廷的宴会，让她见到了皇子。
　　洛晞也有了进展，打算去自己的温泉庄子那里举办个宴会，邀请众多好友。
　　当然，他早早打听到第二天族里有聚会，洛家应该会派人来催他，洛昶和洛昱的可能性格外大。
　　头一天，洛晞和以往一般举行了宴会，只是过程中和杨延格外亲密，晚上，洛晞又借口大雪，邀请各位好友住一晚，明天再走。
　　其他人最近也没什么事，大多答应了下来。
　　岳清凌捧着酒杯，“不如我们玩飞花令？”
　　其余人大声叫好。
　　杨延暗道不好，刚想推辞就见成淳博笑的不怀好意，“杨公子不会想跑吧？都是世家子弟，不会有人连飞花令都不会吧？”
　　众人紧跟着起哄，逼着杨延答应下来。
　　第一轮，毫无意外，在杨延这里卡住了。
　　杨延冷着脸把酒喝了。
　　第二轮，杨延又喝了一杯。
　　第三轮，杨延正要喝，洛晞抢过酒杯，“他前些日子风寒刚好，如今不怎么能喝酒，我替他喝。”
　　成淳博一愣，眨了眨眼，洛晞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说起来，成淳博眯了眯眼睛，查觉出丝丝不对劲，洛晞似乎和杨延走的太近了。
　　岳清凌摇了摇头，“这哪有代替喝酒的规矩？既然要代，那至少得罚酒三杯。”
　　洛晞二话不说连喝三杯，算是揭了过去。
　　其他人顿时起哄，一个个跟着叫好，夸洛晞好酒量。
　　第四轮，第五轮……
　　洛晞终于醉了，杨延一把扶住洛晞，一边对众人道，“你们先玩，我带着洛晞去休息。”
　　成淳博收回怀疑的目光，笑着道，“好说，我们也要散了。今日给洛晞灌了不少酒，怕是明日他要生气了，我得赶紧想个法子才是。”
　　杨延一一和周围的人打招呼，抱着洛晞回了房间。
　　等关上房门，洛晞瞬间睁开眼。
　　杨延放松坐下，“接下来呢？脱完衣服躺下？”
　　反正等众人闯进来，他们没穿衣服抱在一起睡一张床，剩下的全凭脑补。
　　洛晞摇头，扯开袖口，用手指指甲在胳膊上留下一道划痕，“还得留下痕迹，不止是手上，其它地方也要有。”
　　杨延懂了，帮忙在洛晞的背部抓了一把，两人互帮互助，迅速把痕迹处理到位，然后脱了衣服。
　　冬日总是寒冷的，杨延忍不住哆嗦了下，迅速躲进被子里。
　　等洛晞也躺下后，两人调整着姿势，倚靠在一起。
　　“那，睡吧。”杨延有些紧张。
　　肌肤与肌肤相接，温热的触感传来，杨延忍不住往后靠，“你别离我太近了，热。”
　　洛晞一言难尽看着他，“现在是冬天。”屋外还在飘雪。
　　话虽如此，他也离远了一点。嗯……睡在一张床上，确实有点燥热。
　　“我们隔这么远，明天别人会相信？”杨延道。
　　洛晞无奈，干脆又凑过来，一把揽着杨延的腰，“那我们就这么睡。”
　　杨延忽然又睁开眼，“洛晞，当年除了我父亲，还有皇帝。”
　　皇帝在军中有探子，本来打算借着这件事情敲打边疆，结果一个没处理好才闹成这样。
　　洛晞道，“还不是时候。”
　　杨延追问，“那等到了时候，你要怎么样？”
　　洛晞没有回答，只是道，“我不想一辈子都忍让着不能出头，也不想永远要提心吊胆，担心皇帝忌惮我家，从而对我下手。”
　　那样的生死体验，有一次就够了。
　　-
　　天蒙蒙亮，洛尚书清点人手，准备晚上族中祭祀的时候才发现洛晞还没回来，连羊禹这个贴身仆从也没带上，不由皱眉，“他去哪里了？”
　　羊禹垂头道，“公子在庄子里宴客。”
　　洛尚书揉了揉眉心，这回祭祀洛珏认为洛昶应当站主位，和他又有了争执，洛晞干脆不干了，这些事情都要他一个人来忙，“你去叫他回来，就说我有事情找他。”
　　羊禹脑袋垂的更低了。
　　洛尚书也想起了之前的争执，看向洛昱，“你陪着羊禹去，把你二哥喊回来。”
　　“外面天气冷，不如我去吧，”洛珏主动道。
　　洛尚书一愣，“好。”
　　有这么个机会，也让洛珏和洛晞关系缓和一点。
　　洛珏牵了马，迅速朝着洛晞的庄子里奔去。
　　如今还早，昨晚他们大多都喝了酒，许多人还未醒，一把的仆人只是道，“公子在房间里休息，昨日公子喝了酒，或是还未醒。”
　　仆人刻意隐瞒了洛晞和杨延一起进了房间的消息，只是引导洛珏朝着洛晞的房间走去。
　　“将军，早。”岳清凌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洛珏。
　　洛珏颔首点头，打了个招呼，随口问道，“去见洛晞？”
　　岳清凌笑着道，“他昨日还叮嘱我早点喊他起来。”
　　其实洛晞说的是，让他等着洛家来人，尽量把人引过去。
　　“他喝多了？”洛珏微微皱眉。
　　仆人小心点头，“是有些醉了，也没喝醒酒汤。”
　　按照洛晞的想法，来人不管是谁，要他去参加族中祭祀，自然不会让他耽误了时辰，肯定会去房间把他叫醒。
　　洛珏果然朝着洛晞的房间走去，让仆人准备洗漱的用具，迅速端过来。
　　房门没有锁紧，一推就开了，洛珏脸瞬间就冷了。
　　“洛晞！”岳清凌惊叫出声。
　　咣当。仆人瞧见这一幕，一盆水泼到了地上。
　　洛珏本打算迅速关门，结果岳清凌一声尖叫，引来了已经早起的众人的窥视，室内的画面已经被众人瞧见。
　　只见床上，两人的衣服和腰带零散放置，混在一起，杨延似乎还没醒过来，撑着手要坐起来，露出了赤果的胸膛。
　　岳清凌这回是真的倒抽一口凉气，杨延腰间和背上还有手指抓出来的痕迹，红痕一直蔓延到腰迹，反而更让人忍不住猜测两人昨晚发生了什么。
　　该不会……
　　洛珏的脸瞬间冷了。
　　杨延余光看见洛珏，不由一滞，又摔了下来。
　　两人本是拥抱入眠，这次杨延直接摔倒了洛晞身上，不小心碰到了嘴唇。
　　洛晞瞪大了眼。来的是洛珏，这么个刺激可还行？
　　杨延一脸无辜，他也有些他腿麻，这才摔了。
　　洛晞看回去，那现在怎么办？
　　杨延用眼神示意，继续继续，现在不能喊停了。
　　成淳博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洛晞胆子是真的大，如今父亲过来了，还敢躺在床上和杨延眉目传情。
　　“穿好衣服，滚出来！”洛珏关上了门，看着周围的人，目光微寒似乎要记住他们一个个的脸。
　　成淳博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周围的人总算想起来了什么，一个个忙不迭告退。
　　“将军，我想起来了，家中还有要事，恐怕不能久留，就不和洛晞亲自告别，麻烦您帮我传达。”
　　洛珏看着岳清凌，目光没有丝毫温度。
　　别人或许不知情，岳清凌知道的总要多一些。
　　岳清凌忍不住苦笑，他垂眸拱手，站到了另一边。
　　洛晞迅速穿好了衣服，一把把门推开，牵着杨延的手。
　　“不用遮遮掩掩，我迟早要宣告世人，”洛晞大声道，“我喜欢杨延，我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即使此生不娶妻生子，我也心甘情愿。”
　　两人的手上还有些红痕，斑驳交错，似乎是吻痕。
　　杨延恍惚了下，心脏忍不住剧烈跳动。
　　迅速回过神来，杨延看着杨延，格外恳切，“伯父，我和洛晞是真心相爱，还望您成全我们。”
　　这么一句话下来，成淳博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岳清凌心底默默叹气，洛珏的脸彻底黑了。
　　-
　　庄子里的事情被洛珏强行按了下来，外面的谣言却此起彼伏，一个两个都说自己亲眼见了两人从一张床上下来，身上痕迹不少，昨晚格外激烈。
　　尤其是洛晞一番宣告，彻底流露了出来，更是给无数的人增添了谈资。
　　“喜欢一个男人，我看你是疯了，”洛珏在庄子里没发火，在洛家实在是忍不住了，现在又砸了个杯子，“还为了个男人不娶妻生子，你自己在外面看看，哪个世家子弟像你这般放肆。”
　　洛尚书按了按不断跳动的眉心，“你是为了拒婚这么做？”
　　“当然不是，我确实喜欢男人，”洛晞大大方方承认了，又补充一句，“我也喜欢杨延。”
　　洛珏冷笑一声，没说话，只觉气血上涌。
　　洛昶盯著书房中央，忍不住微微出神。
　　上一次叔父这么生气，还是三年前，洛珏得知他压下了京都传来的消息的时候，但也很快克制了下来。
　　洛珏根本不认可洛晞忽如其来的感情，也不认为两个男人能有什么结果，阴着脸驳回洛晞说过的话语。
　　洛晞笑着讽刺洛珏和他娘感情深厚，反倒认为别人就不能有真情。
　　洛尚书在一边劝劝这个劝劝那个，只觉得头疼。
　　羊禹悄悄离开了洛家，去了外面，递了一封折子给岳清凌。
　　岳清凌没看，只是叹气，“我会迅速递给陛下。”
　　很快，宫廷陛下宣召。
　　皇帝看着折子，皱眉思索。
　　折子是洛晞和杨延联名递上来的，请求皇帝给他们赐婚。
　　骤然一开始得知自己的公主无法嫁给两人，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想想两人要是成了有情人，他也可以得到更多的收益。
　　只是，皇帝敲了敲桌子，他要是赐婚，怕是洛家和杨家真的要闹翻了天，对他这个皇帝也有了不满的情绪。但他也担心洛晞和杨延两人有了子嗣。
　　有了想法，皇帝召集两家所有人，拿出了折子。
　　一面告诉洛晞杨延男子不可成亲，他不能下旨，一面又安抚洛珏和杨炳华，两人只是小孩子不懂事，等未来或许就好了，如今不妨再等等，不要逼迫太过。
　　等说完了场面话，皇帝再次下了旨意，赐下宅邸一座，又伴有仆从若干，让洛晞和杨延两人搬入其中居住，又感慨道，天底下有情人少，若是能终成眷属，也是美事一桩。
　　纷纷扰扰的诸事夹杂其中，洛晞顶着洛家压力迅速当日搬家，杨延也跟着过来了，明显是打算两家不承认就再不回去。
　　杨炳华不是没过来找杨延，反而被杨延拿庄夫人的事情戳心肺管子，戳到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终于不再过来打扰。
　　“今晚祭祀你也不回来？”洛珏冷着脸，最后问了一遍。
　　“我回来作什么。”洛晞毫不犹豫拒绝。
　　洛珏气笑了，甩袖离去，“那你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回来。”
　　不用洛珏多说，洛晞转头就撰文登了报纸，说自己要和洛家脱离关系。
　　杨延帮着研墨，忍不住咂舌，“真要这么写？”
　　“嗯，”洛晞不全是气话。
　　他不能接受洛珏的思想，也不能理解他时不时的忠君和忍让；但也因为他未来要做到的事情，所以目前必须要和洛家保持距离。
　　更何况，演戏要演全套。
　　这张报纸彻底引发京城轰动，也证实了洛晞和杨延确有其事，甚至闹到了皇帝那里。
　　除此之外，洛晞另外上书，希望自己能够入仕，但又想着和杨延一道外放，还希望皇帝给他下一道圣旨，最近十年都不成婚。
　　杨延同样写了这样的信件。
　　皇帝没有批复，朝堂上也诡异的保持沉默。
　　洛晞就和杨延每天上书，时不时牵着手在外面走一圈，偶尔还在众人面前有过拥抱。
　　有了岳清凌时不时的话语，再加上洛晞早前联系的各个世家子弟帮忙奔波，除夕前，皇帝的旨意终于下来了。
　　“来年三月，我们一起去并州。”洛晞道。
　　并州并不算富裕，那里产粮一般，也不在什么重要关口，在西南地区，离京城也远，只能说算一般。
　　洛晞却很满意，那里皇帝也不够关注，很适合他们发展。
　　除夕夜，外面钟声敲响。
　　“敬自由。”杨延举杯。
　　“敬未来。”洛晞挑眉。
　　“敬岁月。”想到未来的几年都是和洛晞一同度过，杨延似乎也有了些期待。
　　“敬山河。”他们终将走出这里，共建山河。
　　两人含笑对视一眼，共同饮下了这杯酒。
　　未来多峥嵘，山河多寂寞。
　　但他们会是最合适的盟友，也并不孤单。


第87章 番外五：孤烟
　　自从洛晞登报要和洛家脱离关系, 洛珏就再也没来找过他。
　　洛晞乐的清闲，也不介意以往和他联系紧密的世家子弟和他断开联系，每天就是在院子里转转, 闲着没事布局，试图趁自己在京都的时候让报纸销量涨上去。
　　洛珏虽然没过来，但洛尚书过来了。
　　没提洛家那些事情，洛尚书蹙眉，只是跟洛晞讲了又讲，让他忠君爱国, 要记得那是皇帝，不是他可以随便算计的人……
　　别人或许还没看出来, 但洛尚书坚信岳清凌没有背叛过洛晞，洛晞也没有真的喜欢杨延, 这一切只是为了争取外放。
　　这一步步计划, 未免太过大胆了些。
　　洛昶也不赞同，“阿枝, 我们要对皇帝忠心，他自然不会辜负我们。”
　　洛晞微抬眼皮看了眼洛昶, 看来在边疆, 洛珏也将洛昶保护得很好。
　　洛尚书一噎, 洛昶是政治上太蠢，真的忠君爱国, 洛晞就是太聪明, 喜欢玩火，一点敬畏心都没有。
　　被念叨了一次，洛晞很快被杨延解救出来——京都出现了雪灾。
　　杨延欲言又止看着洛晞，“不如我们也去施粥？”
　　既然想着脱离家族外放, 那自然不能拿家族的钱。杨延自己手中的金银倒是不少，但洛晞如今是他的盟友，两人总要保持一致才好。
　　“好啊，”洛晞爽快同意了，开始商量具体怎么安排。
　　隔得近了，听洛晞讲述接下来的计划，杨延不自觉怔了怔。
　　洛晞看向杨延，眨了眨眼，“这么看着我作什么？”
　　杨延轻笑，“就是感觉你很好，比我想的还要好。”
　　能遇见洛晞，也是他的幸运。
　　三月来临，洛晞离开了京都。
　　临走送别的时候，岳清凌没来，他被成淳博堵在了路上。
　　“你的手倒是长，”成淳博难得冷了脸，“洛晞去并州，是你动的手脚？”
　　外放也是有余地的，成淳博早就看好了一个富裕的地方，想要做出什么成绩来也简单。但并州，那就是个有些贫困的地方，山路不好走，除了民风悍勇地区稳定外，什么优点也没有。
　　岳清凌心里苦笑自己给洛晞又一次背锅，面上倒是义正言辞，“我只是遵循陛下的旨意。”
　　成淳博不屑道，“他也说了让你去和大皇子三皇子走这么近？”
　　岳清凌一时语塞，没再辩解。
　　成淳博掸了掸袖子，质问道：“岳清凌，你到底有没有把洛晞和我当成朋友？”
　　岳清凌无法说话。
　　低调准备了马车走人，洛家还是得知了消息，洛昶作为洛家代表，特意来送洛晞。
　　附赠仆人若干，美男一枚。
　　洛昶见洛晞要说话，急忙道，“这是叔父以前在战场上救下来的，说是要给我叔父做仆人，叔父说不能耽误他，所以打算送给你，你以后是给他安排职务也好还是护佑你安全也好，都随你。”
　　当然，洛昶没说，这是洛珏在一干人选中挑了又挑，选中的最符合京都对美男子的追求的一个，也是一惯让洛晞最为欣赏的类型。
　　这位男子上前一步，自行介绍道，“公子，我名井鉴，擅武艺及排兵布阵，还望公子收留。”
　　洛晞本来要拒绝，听到后面倒是又改口了，“既然来了，那就留吧。”
　　去了并州，他也需要人帮着整理内务，既然这人能练兵，倒是省了些麻烦，只是用的时候斟酌些便够。
　　想到这里，洛晞随便挑了些话题，和井鉴说话。
　　洛昶见状，悄悄松了一口气，飞快走了。
　　杨延扫了眼和洛晞相谈甚欢的男子，心里不自觉有些烦躁。
　　他当然看出来了，这是洛珏的阳谋。光明正大送人，打的保护洛晞的名义，而且也是真的有些本事，反倒让洛晞真的愿意将人留下。
　　他不喜欢这个人，不想洛晞留下他，但他能以什么身份让洛晞拒绝？就算其他人不知道，他和洛晞也清楚，两人明面上的感情，不过是作秀。
　　“说些什么呢，”杨延坐了过来，拉起洛晞一只手，把玩他的手指。
　　“正说你呢，”洛晞一愣，又想起两人“正在热恋”，便由着杨延，只是道，“你是通判，有了井鉴，也可以帮你轻松些。”
　　说实话，杨延以前一直是个纨绔公子，似乎在学堂也不够认真，虽说有些聪慧但也未必懂排兵布阵，留下井鉴，也好帮着杨延描补一二。
　　井鉴笑道，格外温和体贴，“是呢，有我在，杨公子大可放心。”
　　杨延看了眼井鉴，眉眼锋利了许多，“……那可真就麻烦了。”
　　一个纨绔子弟的名头固然给了他喘息的机会，如今却也让他比井鉴差了些，无法得到洛晞的全身心信任。杨延心里盘算着去了并州就好好干出一番事业，逐渐淡忘庄夫人和杨家带给他的伤痛。
　　在洛晞低头品茶的时候，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中似乎有火花闪过。
　　-
　　并州风平浪静，洛晞过去的时候格外顺利，迅速就接手了相关事宜，开始布局，试图将并州打造成稳固的堡垒。
　　而井鉴，也在持续长久的关注下，终于发现，洛晞和杨延之间远没有他们表露出来的感情深厚。两人极有可能只是作戏，通过这种方式来从京都脱身罢了。
　　井鉴顿时大喜过望，想要传消息出去，给洛珏汇报。
　　结果——当晚，井鉴放出去的鸽子被洛晞养着的信鸽啄秃了头顶的羽毛。
　　“咕咕咕，”壮了一圈的鸽子理直气壮叫了一声，歇在了房梁上，绿豆眼巡视着周围。
　　另一只稍微瘦弱的鸽子拿翅膀盖住脑袋，缩进了井鉴的袖子里，瑟瑟发抖。
　　洛晞只当作没看见，“井鉴，你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洛家联络？不如我帮你送信。如今并州猎手众多，平日也喜欢四处打猎，万一伤了信鸽反倒不美。”
　　井鉴的笑容有些艰难，“我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鸽子没事跑出去玩闹。如今我来了并州，自然该帮着公子做事。”
　　难怪洛晞这么爽快带他过来了，原来是早就打算不让他传出去只言片语。
　　得到答复，洛晞满意了。至于井鉴是不是发自内心这么想，与他何干？
　　只要井鉴帮他处理好事务，训练军队就够，发挥价值就够了。
　　敲打了井鉴，洛晞将全部的精力放在并州的建设中，只是机会远比他想象中来的要快——日食一下，朝野震荡。
　　洛晞自然不肯放过这么好一个机会，暗地里推波助澜，再加上世家也需要一个人来背锅平息民怨，逼着皇帝下了罪几诏。
　　有了第一个污点，剩下的也快了，洛晞自己也不善农事，但他听得进别人的建议，也能够时不时在外巡查，考虑一线的实际情况。
　　有老农胆大心细，终于拦了洛晞身边的仆役，递上了话：【蝗虫将至】。
　　越国迎娶三公主陆蔷，为了陪嫁，皇帝已经抽调了部分百姓修路，甚至要求各地供奉奇珍异宝。但越国明显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和善。
　　一年后，边疆重启战火。洛珏赴边疆督战。
　　两年后，蝗虫依旧，渔阳附近颗粒无收。为缓解上次蝗灾，各地粮仓早已消耗大半，如今各地告急，百姓哀嚎。
　　三年后，大皇子身死，储位依旧未定，皇帝要求修建摘星台，悼念皇后，劳役之下，百姓死伤无数。
　　同年，天下大乱。各地起义频发。
　　“接下来要到我们了，”洛晞看着杨延。三年时间，足够他布局，也足够他交付足够的信任给杨延。
　　杨延看向窗外，“皇帝下了令，说是要让我们回京。”
　　皇帝也坐不住了，毕竟洛珏如今手握边疆大权，天下又正是动荡，自然不肯洛晞和杨延还在外面。当然，圣旨不会直白到这个地步，只是说如今战乱，世家子弟理应进京护佑陛下。
　　洛晞琢磨着怎么跟杨延开口。
　　其实并州内外对朝廷也有些不满，只是洛晞在这里治理得当，所以很多人还愿意忍让，对皇帝的怨气更多是体现在话语中。
　　但洛晞是打算，借着这个机会举兵。
　　京都要处理是一方面，并州这边要保持上下一心，这也是一个问题。
　　可他当初打着在外散心逃避皇室的理由将杨延忽悠过来，可没说他自己是打算借机谋反的。洛晞难得有点心虚，想着怎么跟杨延解释这件事。
　　虽说杨延也不喜皇帝，但谋反一事牵扯太多，怕是杨延也不会轻易答应。
　　杨延的思绪也有些飘远，如果是要回京，洛晞的婚事肯定要提上议程。
　　不可否认，洛晞是个最好的朋友，有他在身侧，杨延感觉自己放松了许多。但等洛晞成亲，怕是也没有这么多的时间留给他了吧，偶尔能和他见一面，都是不容易。
　　他压了压胸口，自己真的能接受？杨延看着面前写满京都消息的纸张，心中的欲望渐渐膨胀。
　　况且，皇帝这人也不怎么样，如今天下大乱，他们为什么不能争一争？
　　如今其他下属就坐在下面等他们开会，杨延试探着道，“我觉得并州不错，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去周围的地区散散心。”
　　嗯，顺便带着几千人去，两个人不安全。
　　洛晞眼睛一亮，以为杨延看穿了他想要把周边的几座城池给打下来，到时候过去管理，“你当真这么想？如果你不想参与，我也可以派人送你回京。”
　　“凭什么要我走？我们难道不是朋友？”杨延不悦，“我们一起来的并州，将来要回去也要一起。”
　　井鉴看着洛晞看着杨延，总感觉两人之前似乎有点粉红气氛。
　　试图给自己寻找更多理由，杨延又道，“如今各地都在谋反，战争众多，如果我们回京路上遇到点什么事情，反应也来不及，不如我们一同待在并州，我也可以保护你安全。”
　　洛晞看着杨延，为杨延的话语动容。
　　有一个人愿意陪你在外奔波，陪同你三年，甚至在未来的危险时刻也愿意陪你一道，洛晞没办法不感动。
　　想着兔子不吃窝边草，担心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把这句话默念个几十遍，洛晞总算压下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回到正事上面。
　　杨延放下手中的茶杯，陡然露出锋芒，“杀了那个人，不要让他踏进并州。”
　　洛晞看向坐在下手的井鉴，“那就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井鉴颔首，“我这就去。”
　　只要天子使臣未到并州就身死，那洛晞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继续留在并州。
　　井鉴出门了，忙着去刺杀传旨之人。
　　洛晞又布置了些其它内容，包括收容流民、安置百姓、跟上司讨价还价少交一些赋税等，甚至还响应皇命，让杨延清点了三千精兵，打算到时候送去京都。
　　打着护佑皇帝的名义，倒是可以去将洛家人和杨家人接来并州，好歹也不能让家里人落在皇帝手上。
　　-
　　乱象远比洛晞想象中来的更快。前几日还不过是有五六座城池反叛，到了十来天后就有二十余座城池不愿接受皇命。这天下，逐渐失去了控制。
　　一面派了人送军队去京都，周围的局势一点点恶化，洛晞终于打着守卫山河的名义，和周围的几座城池‘联合’，开始攻打周围地区。
　　周围混乱，驿站的人早就离去，能够和京都联系上的只剩下那一只信鸽。
　　洛晞让信鸽送去了信，三千人的军队只会来了一小半，两千人还留在京都等待皇帝命令，人也只接回来了洛昱和洛芷。
　　“大伯和伯母呢？”洛晞皱眉。
　　前去京都的将领无力苦笑，“卑职劝了洛尚书许久，尚书坚持要留守京都，洛夫人说是孩子过来就行，她要陪着洛尚书一起，撑起洛家。”
　　如今皇室还未溃散，洛尚书不能走，只有在京都，才能收到更多的消息。不仅是为洛晞周转，也是为远在边疆的洛珏洛昶争取更多物资。
　　临别匆忙，洛尚书只来得及给洛晞写了信讲述情况，让他照顾好自己，甚至没有来得及商议洛晞的谋反行为到底对不对。
　　“二哥，”洛芷见到洛晞的时候，眼角还有些许泪痕。
　　一夕之间，父母脸色忽变，要把他们迅速送出京城，就算洛芷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事情，也知道如今格外危险，连哭泣都不敢出声。
　　洛昱成熟了些许，眉宇间多了些坚定，“我来帮二哥做事。”
　　洛晞安抚完两人，这才放心离去。
　　越国再次卷土重来，边疆又重新陷入一片战火，原本成长起来的洛昶镇守在西北角落，洛珏则去了东北处巡查，如今大概也在匆忙赶过去。
　　杨延陪着洛晞坐了许久，无声安慰。
　　洛晞一笑，“我没事，我们做的越快，打下的地盘越多，未来的赢面就越大。”
　　王氏亲自去了皇宫照料公主，洛尚书也日日在朝堂上和诸位大臣商议对策，皇帝越来越不放心两人离开皇宫，至于洛昱和洛芷，则被王氏以洛昱染病的理由关在了家里。
　　主要的大人在，洛尚书又是洛家族长，王氏是宗妇，两人都没离开，皇帝自然也没怀疑。
　　只是还在并州的洛晞，成了他心头一根刺。
　　皇帝看着站在下首的洛尚书，“如何处理那些叛军，就靠爱卿了。”
　　洛尚书垂头，“谨遵陛下旨意。”
　　皇帝抚摸着胡须，点头表示满意，“边疆那边战事也有些严重，等打压了关中的叛军，我们也要送一批物资过去，毕竟边疆将士也多有操劳。”
　　终于听见了一句满意的话，洛尚书和朝臣连连恭维，心中的担忧放下了少许，又忍不住想洛晞会不会趁机搞事情。
　　万一洛晞真的……那他也只能帮忙将消息压下去一段时间，给他发展的机会。
　　-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边疆的景色远没有话本描述的那般美好，相反，它粗犷又寂寞，偶尔一阵狂风吹过，里面似乎夹杂着血腥味。
　　战斗大多残酷，将军百战死……如今，终于轮到了洛昶。
　　“不能，不能撤，”洛昶的声音已经嘶哑，胸口中了一箭，鲜血已经染红了衣衫。
　　“将军，”旁边的士兵眼泪滴了下来，“我们走吧，医师就在下一个城镇。”
　　士兵的手在抖，胸口的箭不敢拔，但血已经止不住了，他拼命将止血散撒在伤口附近，却又被鲜血淹没灰色的药粉。
　　“不走，”洛昶看着外面的孤烟，瞳孔渐渐涣散。
　　离了这里，这一城的百姓要遭殃，而且，这里和并州距离不远，他走了，洛晞怎么办？
　　这么多年，他想要忠君爱国，想要家庭和睦，却一个都没有做到。如今，他只能战到最后一刻，守卫这里。
　　好在他也重伤了对面的越国将领，对方也要养伤许久，最近大概精力不足，估计够二叔赶到这里。
　　“我死后，不、不能发丧……”匆匆说完最后一句，洛昶就闭上了眼。
　　他没能等到洛珏赶过来。
　　纵观这一生，遗憾似乎太多，他有未能尽孝的父母，有没来得及补偿的弟弟，有来不及送她出嫁的妹妹。
　　士兵在旁边嚎啕大哭，装着止血散的药剂瓶从手中脱落，咕噜噜滚远了。
　　勉强保持镇定的副将擦干眼泪，咬牙指挥军队，叮嘱众人封口，打扫城池外的战场，消除痕迹，并且将洛昶的遗体运送回军营。
　　一日不发丧，就可以民心安定、敲打越国。
　　城池内，纵然兵临城下，依旧井然有序。
　　里正和其它衙役一起，男人搬运石头，女人缝补衣裳，脸上虽有担忧却不恐惧。
　　里正看着天空残阳如血，安慰几个揣揣不安的小孩子，“不用担心，有洛小将军在，他一定能战胜归来，再次打败越国。”
　　似乎是想起了这位洛小将军的威名和过往的英雄事迹，小孩子们也嬉笑起来，不再担忧未知的明日。
　　京都里，王氏正在和几位公主一起品茶，斟茶的时候，手却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溅出一两滴，烫到了手腕上。
　　“夫人，您没事吧，”旁边端坐的几位公主围了过来，叽叽喳喳询问。
　　王氏没觉得手腕上有多疼，却查觉心口一阵窒息。
　　见王氏没有开口，其中一位公主道，“夫人，您是不是在担忧叛军？父皇说了，那些人都是乌合之众、乱臣贼子，京都一定会没事的。”
　　王氏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那是洛昶特意从护国寺秋来送给她的。她勉强挤出一抹笑，呢喃着，“会平安的，一定会平安的。”
　　她看着面前锦衣玉食依旧纯真无忧的公主，心中不免有一丝厌烦。如今天下大乱，皇帝的江山都未必能保住，她的儿子在疆场出生入死，她们却可以在这里轻松品茶，商议着选谁做夫婿。
　　王氏掩去嘴角那一丝嘲讽，又恢复了之前的镇静，温柔道，“我们继续吧，刚刚说到了云山雪雾……”
　　-
　　洛晞忙着扩张领土，忙着上下齐心，犹豫要不要举着旗号来吞并周围的几座城池，又怕暴露了野心之后反倒害了京都的洛尚书和王氏，也只能先悄悄扩充军队。
　　杨延就更忙了，他需要借着保卫城池的名义，来攻打四周的盗匪，清理道路，趁此机会练兵。
　　偶尔想过心中的悸动，最后都不得不无奈一笑，总归是时机难得，等日后，他做出一番成绩，总要当着洛晞的面表露清楚。
　　他的喜欢不是玩笑，更不是胡闹，而是经过了深切的思量。
　　洛晞却打算最近少和杨延见面，再多看几眼，他怕自己的节操会碎掉。
　　躲避杨延的同时，洛晞开始联络附近几座城池，打算借着友好的名义先占下来再说。只要消息不泄露，谁知道城池背后的主人是谁？
　　冬去春来，皇宫里，王氏发出一声尖叫。
　　“你说什么！”王氏首次失态。
　　洛尚书脸色也有些扭曲，皇帝好狠的心！洛昶死了，还刻意压着消息不告诉他们，不就是希望他们继续为皇帝卖命！
　　要不是洛珏传信过来，他们家信鸽多，怕是直到现在都不会知情。纵然如此，也隔了四个月了，怕是一路信鸽都被射下来了许多。
　　洛尚书不得不抱着王氏，不让她太过冲动，“你冷静点，我们先安排好他的后事……好歹让人把遗体送回来，葬入祖坟。”
　　王氏猛地推了一把洛尚书，“那是我的儿子，是我的长子，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洛珏他人呢！他当年答应过我，会保证洛昶活着回来的。他为什么没有做到？！”
　　洛尚书也心疼，可洛珏还在边疆……
　　已经死了儿子了，他不想再失去弟弟。
　　隔得太远，洛尚书不得不投鼠忌器，连去和皇帝请求的勇气都没有。
　　“你再等等，等日后，”洛尚书没有细说。
　　他和洛珏早就商议好，找一个机会让叛军送皇帝上路，再扶持一个小皇子做傀儡，到时候也能护得洛家百年太平。
　　王氏的眼里淬着毒，表情渐渐平静，“……你放开我，我冷静下来了。”
　　洛尚书拍了拍王氏的背，“你放心，我都记得。”
　　王氏面无表情，手指却掐进了掌心，记得，那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凭什么她的孩子和她十年分离，最后死在了边疆，皇帝的子嗣却能够平安喜乐，安定一生？
　　洛尚书闭了闭眼，心里发狠，还是继续柔声劝慰王氏，“你先去歇息，不要在皇帝面前露出了把柄，京都里就靠我们俩支撑。你想想和阿枝一起在并州的昱儿和芷儿，也不要随意冲动。”
　　王氏涩然道，“……好。”
　　洛晞依旧不动声色盘旋在并州附近，但也联络上了以往在江南培养的人手，带着洛昱和洛芷熟悉事务，道，“将来我奔波在外，这里就要靠你们两人撑着。”
　　洛昱点头，终于露出了笑容，“好，我一定好好学。”
　　以往是他太过胡闹，如今才既无法分析出天下形势，也无法为家族分忧，他也该长大了。
　　洛芷在一边跟着点头，好奇看着文书。
　　洛晞很忙，正因为要遮遮掩掩，要做的工作反而多了不少。杨延也会小心翼翼借着过道经过某一座城池，迅速拿下，然后换上一套领导班子，留下以前的知府，依旧给朝廷撰写公文。
　　随着布局的一步步推进，洛晞以前准备的人手也渐渐排上用场，为了行军方便，洛晞沉思再三，终究选择了跟随杨延北上，将这里留给洛昱和洛芷守着。
　　洛昱终于意识到洛晞在做什么，他狠狠点头，送别了洛晞。
　　春光正好，王氏依旧是以往优雅贵妇的模样，继续泡茶，给众位公主讲解品茶。
　　王氏笑容依旧温柔，“也好久没有见过几位皇子，不如大家一起来坐坐。”
　　因为皇帝不关注后宫，对皇子公主都较为冷淡，他们的兄弟姐妹感情倒是格外不错，如今王氏提起，稍微说起多日未见的感慨，几位公主迅速跟着同意，就连还在襁褓中的五皇子，都被抱出来晒太阳。
　　“我的技艺只是一般，如今也厚颜请诸位皇子品尝，”王氏笑道。
　　就连五皇子，她都特意倒了一杯茶。
　　乳母连忙摆手，“五皇子还小，可不敢给他喝这些。”
　　王氏笑容依旧温柔，“那真是太可惜了，也是我忘性大，忘了小孩子不能喝。”
　　一位公主看了眼王氏，悄声道，“夫人，您今日似乎没有戴您平日的那串佛珠。”不仅这样，公主歪着脑袋，王氏今天的衣服似乎也格外素雅些，不如往日雍容华丽。
　　王氏倒茶的手顿了顿，笑容不变，“串佛珠的红绳断了，我就拿了盒子收拾起来，等以后闲了再去修复。”
　　另一位公主不耐烦说这些琐事，追着王氏问一些品茶的技巧，王氏也跟着品茶，讲一讲自己的心得体会。
　　似乎是再美好不过的画面。
　　-
　　洛晞终于玩崩了。
　　准确来说，是在他拥有第二十三座城池后，想要拦截消息的压力越来越大，不止是流民，还有商队、各类盗匪、叛军和投机者。其中一个人摆脱追杀、逃出了拦截线，不知踪迹。
　　发觉人数不对，洛晞的脸色瞬间变了，迅速让鸽子跑一趟，让洛尚书和王氏尽快撤退，不能再拖了。
　　接到信件，洛尚书顿时一口茶喷了出来，“咳，咳咳！”
　　这四年时间，洛晞到底做了什么！
　　洛尚书不知该喜还是悲，但目前走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王氏沉静转着佛珠，“孩子怎么样？”
　　“都还好，”洛尚书深吸一口气，“就是我们不能多呆了。”
　　洛晞居然早就准备谋反了，这事瞒的也紧，如今消息泄露，他们再留下去，就要成为人质了。
　　洛尚书一边收拾重要物品，一边给王氏讲解洛晞如今的状况。
　　王氏怔了怔，难得有了一抹笑容，旋即遗憾道，“可我下午还约好了和几位皇子公主一起品茶。”
　　见洛尚书皱眉，王氏淡淡道，“你收拾收拾，先出宫等我，我忙完了就来找你，如果我没有按时出现，怕是陛下会有所怀疑。”
　　洛尚书无奈道，“好，我去外面等你，你早些过来。”
　　宜早不宜迟，洛尚书很快如往常一般，去了一个较偏远的院子散心。
　　临行之前，洛尚书只是随身携带了一本薄薄的册子，还不忘叮嘱王氏，“我在宫外等你，你快些过来，不要耽误时辰。”
　　王氏温柔颔首，“你放心，我自然不会耽搁，万一被几个公主缠住了，你就先走。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多少价值。”
　　洛尚书一脸无奈，“都是一家人，说这些作什么，我们一起生活二十余年，未来也要一直走下去。”
　　王氏看了眼洛尚书，沉默笑笑。
　　见状，洛尚书只好道，“你放心，我会先安顿好自己，我在京都城门处等你。”
　　洛尚书没发觉王氏的不对，简单再记录一些内容，就兴冲冲离开了暂住的宫殿。
　　看着洛尚书走远，王氏的眼神渐渐冰冷下来，取出了妆匣下压着的一个纸包，对着一袭绿衣的侍婢道，“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夫人不必多虑，”侍婢浅浅一笑，“夫人对奴一家有大恩，奴愿为夫人做事。”
　　王氏看了眼窗外的悠悠白云，“走吧，正好还可送我那侄儿一份大礼。”
　　依照着往日的热闹，王氏依旧邀请了所有的皇子公主，亲自为他们斟茶。
　　皇子们对着边疆战事和外面的叛军高谈阔论，公主们品茗赏花，王氏穿梭其中，不时斟茶，确定所有人都喝了后，又静静给自己倒了一杯，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过。
　　绿衣侍婢看着王氏一饮而尽。
　　恍惚间，王氏似乎又看到了小时候的洛昶，陪着她在家中闲坐。
　　乖巧又孝顺，是她最喜欢的孩子。
　　顺着密道出了皇宫，洛尚书没有按照原定的计划立刻离开房子，而是依旧停留在宅邸内。
　　成淳博劝解道，“世叔，如今不知夫人多久才会回来，不如您先离去，也好安顿下来。”
　　洛尚书摇头，“我总要等她一起回来才好。之前说我先走，不过是为了安她的心。但我放心不下她，总要等着她才好。”
　　成淳博无奈，只好道，“您在皇宫忙碌许久，也多日未曾好好休息，不如先去歇息一二，我替您等候。”
　　洛尚书迟疑一瞬，想想自己还未能完善的京都布局图，以及早就熬红了的眼睛，还是答应了，“倒是我麻烦了你。”
　　他也怕接下来的路程自己没有力气。
　　成淳博狡黠笑笑，“世叔若是真的心疼我，不如早日将芷儿嫁给我。”
　　两家早已定亲，约定等洛芷十七岁便成婚，只是如今兵荒马乱，洛芷去了并州，婚期变得遥遥无期，只能延后。
　　洛尚书失笑，“好，等战事平息，我便为你们主婚。”
　　说服了洛尚书，成淳博连忙安排人手，低调带着洛尚书去了别的府邸，自己亲自在这里守着，等着王氏过来。
　　-
　　既然已经揭露了真实面目，洛晞干脆没再遮遮掩掩，直接大张旗鼓招揽人手，趁着朝廷没有反应过来飞快扩张，又吞并了两座城池。
　　如今，他也一跃成为规模较大的势力，另一股叛军不过十五座城池，而且是农民起义，管理疏漏极多，内部也有了溃散的迹象。
　　还没等洛晞高兴两天，京都的消息就传来了。
　　皇子公主聚众品茶，众人皆亡。除了一个尚不足一岁的婴儿，皇帝其他的子嗣死了个干净。
　　杨延眼睛一亮，“看来皇帝这阵子焦头烂额。”
　　杨延不免有了笑意，皇帝已经不年轻了。一个婴儿，皇帝敢保证他能活下来不中途去世？能保证将来能平安过渡不至于被架空？选个年纪大的宗室子弟，怕是皇帝也不忍心将多年的心血让给别人的子嗣吧。
　　而且一次死了这么多人，皇帝也需要不断处理后事，还得给朝臣一个交代。
　　没有后嗣的皇帝，这帝位也不够稳固，更何况是这种时候。
　　洛晞也得知了另一个消息：洛昶在边疆去世了。
　　王氏死在了这次品茶中，同为中毒。
　　如今，外人以为王氏是被牵连，一同和皇子公主毒发身亡，洛晞却从这两则消息里窥探出部分隐秘，以及那些藏在暗中的恨意。
　　吩咐府中挂白，洛晞不免头疼，洛尚书为了等待王氏，还没有离开京都。
　　而他做的事情，已经彻底暴露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剩下内容在作话：
　　如果说众多皇子皇女的身亡让皇帝脸色格外难看，那忽然前来报信的人告知的消息，洛晞暗地里勾结其它势力一举反盘则让皇帝暴跳如雷。
　　“洛玮呢？”皇帝眼神阴翳，心中的怒气不断上涨。洛玮是洛尚书的名字。
　　侍卫长跪在地上，后背处有清晰可见的汗渍，额头也不断有汗水落下。
　　皇帝阴沉着道，“去找，顺着他的路线掘地三尺，封闭京都，不允许任何人离开，许进不许出。”
　　皇宫的动静还没有传出去，侍卫长在皇宫内加快速度，终于找到了那条暗道，也逮到了还在府邸内的成淳博。
　　成淳博心头一跳，面对来者不善的众多皇宫侍卫，依旧镇静无比，“诸位为何擅闯我的府邸？”
　　暗中，他手背在身后，迅速做了几个手势。
　　侍卫长眼睛一眯，“不如成公子去诏狱里解释，为什么这是你的府邸。”
　　好歹是成家的人，又没有现场抓到洛尚书，成淳博勉强熬了两天。虽然没有直接动刑，但各种暗地里的手段也少不了。
　　傍晚格外吵闹让他无法入睡、食物中的腐臭，如今还要加上饮水中格外浓郁的盐。
　　半天没有碰水，成淳博扶额，思绪忍不住飘远。
　　岳清凌来的时候，就见到成淳博对着一面墙沉思。
　　“想什么呢？”岳清凌随口问道。
　　成淳博转头，有些稀罕看着岳清凌一眼，“平日三请四请也不见你来我家坐一坐，如今你倒是过来了。怎么？皇帝给你下了旨让你来问我？”
　　岳清凌放下手中的餐盒，递过去一壶茶，“我想来就来了。”
　　行吧。成淳博也懒得追究缘由，这段时间来审问他的人太多，个个想从他口中知道洛尚书是怎么离开的皇宫，最后去了哪里。
　　“我家怎么样？”成淳博难得吃到正常的饭菜，如今也和颜悦色。
　　“还好，就是一些人丢了官位。”岳清凌随口道，“现在这个情况，丢了官也好。”
　　如今局势越来越不好，洛晞反了，边疆又没有人能接手，朝廷因为这一点争论不休，如今特意去洛家抄家，却一个洛家人都没找到，看来预谋已久。
　　成淳博放下了筷子，“下次别来了，浪费精力。”看皇帝那越来越紧的逼迫，看样子要对他下手了。
　　“你还记得你上次问我的问题吗？”岳清凌忽然道。
　　成淳博一愣，“什么？”
　　他和岳清凌已经许久没有见面，自从洛晞离开后，两人几乎不再交流，平日的文会，他再也没给岳清凌递过请帖。
　　“我的回答是，我们是。”岳清凌收拾东西站好，“你家人在努力，我也是。”
　　【岳清凌，你到底有没有把洛晞和我当成朋友？】
　　成淳博终于想起那一次的争吵。看着岳清凌走远，他忽然笑了。
　　都在坚持，他总也要继续下去才是。
　　-
　　没等皇帝搜到洛尚书在哪，洛珏的信件和奏折就从边疆来了。
　　信件中，洛珏只是汇报了最近边疆的战事，又着重说明了边疆的重要性，以及一旦防线突破，越国骑队赶到京都只需一天。
　　被这么暗着威胁，皇帝撤了对洛尚书的搜捕令，又阴沉着脸把茶杯摔了，尤不解气，砸了旁边的花瓶，渐渐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来人，带成淳博上来。”
　　动不了活人，还动不了死人？他就不信，为了个已经去世的王氏，洛珏能不顾洛尚书洛玮和他翻脸？
　　看着成淳博，皇帝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到底是洛玮预谋已久的逃跑，倒是害了你被牵连。”
　　成淳博连忙低头，只说自己有错。
　　皇帝又道，“我倒是愿意宽容，只是朝臣逼迫。如今，我可以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洛晞既然要反叛，不如你去带着礼物出使，我愿招安他。”
　　成淳博心头忽然一冷。
　　洛晞也难得收到了边疆的信件。
　　随着信件前来的，还有五万军队。
　　话没有多说，洛珏只能在保证边疆稳定的同时，尽可能给他提供帮助。除了资源和战术的简单交代，其它的话也太过苍白。
　　洛珏也难得给了他保证，只要边疆稳定下来，他会尽快赶回来帮着洛晞开疆扩土，让洛晞不要担忧他，边疆一切都好。
　　洛晞看着信，目光怔怔。如果一切都好，洛昶怎么会死？如今这五万人手，怕也是洛珏好不容易凑出来的罢。
　　没有时间悲伤和多想，被众多压力包围，他的精力只能放在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上。
　　这一两个月，洛晞依旧是疯狂扩张，即使是大热天也不例外。洛尚书还在京都，洛珏的边疆也不稳定，他越强大，皇帝越不会轻易杀了他。
　　如今，天下四分，洛晞一人便占据了半壁江山，农民叛军占了一小半，势力不断缩减，皇家还有三分之一，而剩下的边疆线则由洛珏一人把控，皇帝也不再信任，不肯提供任何资源。
　　黄金九月，京都的来使和运送礼物的小队军队姗姗来迟。
　　会议室内，两派分两边坐。成淳博在一边疯狂挤眉弄眼。
　　洛昱在并州镇守，洛芷后来来了洛晞这边学习，如今倒是趁机对着成淳博微微一笑，和他对视，欲说还休。
　　“来使客气，”洛晞隐隐牙疼，对着熟人成淳博，倒是不怎么好攻击，不过成淳博一看就是个被架空的使者，副使倒是孔武有力。
　　副使献上一个礼盒，笑容有些古怪，“陛下挂念洛公子，如今也体谅洛公子远离京都已久，特意让我送来京都礼物一份。”
　　“陛下客气，”洛晞微微叹气，好歹给个面子情。
　　杨延拧着眉打量出使队伍，总觉得这支队伍不怀好意，不像是真心招安。
　　倒像是……刻意激怒。
　　朝着洛晞众人的方向，副使揭开了礼盒的盖子。
　　“啊！”，洛芷后退一步，顿时发出一声尖叫，眼泪从眼角流下，直接晕死了过去。
　　旁边的仆妇顿时搀着洛芷，掐人中的掐人中，倒茶的倒茶。
　　洛晞豁然起身，脸色顿时青了。里面装的是王氏的人头。
　　成淳博的脸瞬间白了。那皇帝倒是好算计！
　　杨延一把刀横了过去，挡在洛晞面前，表情格外难看，“副使意欲何为？”
　　周围的侍卫收到指令，顿时上前一步，拿出盾牌和刀剑，虎视眈眈看着出使的使者们。
　　副使不急不怒，只是道，“听闻洛公子十岁后便是王夫人教养，如今三年未见，特意让洛公子见一见夫人。如果公子想，陛下也愿意将其余的送过来，何况洛尚书也还在京都。”
　　洛芷悠悠转醒，看着使臣们，正好听到最后一句话，眼中多了恨意和冷漠。
　　成淳博张了张嘴，却无法开口。来的路上，副使将这所谓的‘礼物’保存极好，基本不让他过手，可别人不知情。如今洛芷的恨意——也包括他。
　　洛晞脸色难看，心中也有了杀意。
　　他和王氏确实有龌龊，但也只限于族内的矛盾，只是不满洛尚书和洛珏的偏心以及让他忍让，绝没有到这种连死人都不放过的地步。
　　副使将礼盒放下，“陛下对洛公子挂念已久，希望我等能够陪着公子一同进京，共叙过往情谊。不仅如此，说是若我等未能及时回归，只好派使臣再送一份礼物，如今王夫人……”
　　副使没有多说，只是露出一抹充满恶意的笑容。送了头，还有躯干，要是洛晞能接受，他们也愿意多送几次，再送的零碎些。
　　洛芷恨恨盯着副使，忍了又忍才没冲过去杀了他。
　　接过礼盒，洛晞冷着脸，没和副使多说，直接送客。
　　至于礼盒的头，洛晞叹气，亲自取了冰，让人准备棺材。
　　其余的人也纷纷下去，杨延牵着洛晞的手，帮他温暖掌心。
　　“你不能去，”杨延正色道，“你必须稳住，我替你去也一样。”
　　洛晞反手握住杨延的手，面容有些苍白，“既然如此，我们一起过去。”
　　皇帝送了这么个礼盒，一是挑拨感情，二是逼他来京都。
　　为了孝，为了洛尚书，为了洛家的完整，洛晞都必须去。
　　房间里，洛芷望着窗外的树，眼泪簌簌。
　　一旁的侍女面色犹豫，小声道，“成公子来看望姑娘了。”
　　两人早已订婚，侍女也知道两人关系亲密，只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
　　“让他走吧，”洛芷苦笑道，“我现在看见他，就想起我娘，他们连让她入土为安都不愿意。”
　　是，她也知道成淳博是无辜的，大抵是被推出来的，可她娘呢，就这么被成淳博的使者队伍带了过来，连尸体都不得清净。
　　-
　　隔日，洛晞重新接见了使臣，面带微笑，笑容中带着杀气，要去京都是吧？
　　去！带着十万大军一路去！
　　整个使臣团队被直接挟持，成淳博被洛晞作为人质留在了这里，其余的人被洛晞带着北上，一路行军，直去京都。
　　使臣来的时候都是经过北部的城池，都属于朝廷管控，无人反叛，如今洛晞走了原路，带着大军，踏破了一座座城池的大门。
　　每到一个地方，洛晞留下一批人整顿，然后继续前进。
　　副使叫嚣道，“洛晞！你想一想你的伯父伯母，难道你想就这么去京都？你不怕你最后什么都得不到，他们死无全尸？”
　　洛晞擦拭着自己的长刀，这是洛珏送他的，他用的不多。听到这么一句话，他没抬头，只是道：“他们要是死了，就拿京都来给他们陪葬吧。”
　　洛珏的消息断断续续，边疆和越国又陷入苦战，洛晞只是简单交代了如今的情况，打算一路打到京都门口。
　　除此之外，洛晞养着的鸽子最近很忙。
　　杨延发现，这鸽子不是去了边疆，似乎是前往了京都方向。
　　夜晚，洛晞难得呼叫了系统，“你上次和我说起过，如果完成任务，有一定的奖励。”
　　系统点头，“如果完成任务，我可以分成八成能量给宿主，帮助宿主穿越时空回到现代，还能够给宿主提供其它资源。”
　　洛晞道，“如果我不回去呢？我可以和你签订协议，但我想要提前预支所有奖励。”
　　“你要放弃？”系统一愣。
　　洛晞格外不适应这里的环境，没少嫌弃这里没电没网。那如今是谁打动了他，让他愿意留下？
　　“只要人活着，在哪里都一样。”洛晞倒是看开了。他在现代无亲人牵挂，倒是如今方便。
　　听完了洛晞的要求，系统犹豫半晌，“可以是可以，但此方天道不会轻易允许，可能中途会有一定风险，而且，我附带的能力不足，还需要宿主做出一定努力，而且要舍弃自身……”
　　洛晞的驻地离京都并不远，只隔了两三座城池，这里遇见的反抗也是最多的。
　　洛珏也传信了过来，说自己会尽快过来，让洛晞不要冲动。
　　洛晞也不想冲动，可——皇帝送来了王氏的一节手指，还有一束洛尚书的头发。
　　这是第五份礼盒。
　　洛晞不得不加快进度，继续朝着京都奔去。
　　刺杀、军队埋伏，各种套路用了个遍，杨延不放心，干脆陪着洛晞同吃同住，希望最大限度保证洛晞的安全。
　　洛晞坚决反对。
　　杨延有些不满，“我们是兄弟，睡一张床怎么了！”
　　虽说杨延心里还有些别的想法，但如今他确实只是为了洛晞的安全。
　　洛晞扶额叹气，好兄弟就更加不能睡在一起，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但也架不住这草疯狂在窝里蹦迪，试图把兔子包围。
　　洛晞也是个人，会因为接触增多了解，因为了解而默契，因为默契而动容，因为动容而渐生好感，因一次次生死与共不断加深感情……洛晞感觉自己真的要栽了，现在不能再和杨延接触，不然大概率他要忍不住袒露感情。
　　洛晞只能哄着杨延，“下次吧，下次我们一起睡。”
　　杨延阴着脸，“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结果遇到了刺客。”
　　争执小半个时辰，两人终于达成一致，以杨延的胜利告终。
　　躺在床上，看着洛晞眼中星光闪烁，杨延道，“洛晞，我——”
　　“怎么了？”洛晞有些困倦，凑近了些。
　　杨延看着洛晞，不语。
　　他想说我喜欢你。
　　可想想还未平息的战事，京都里的困难重重，生死未知的洛家人，杨延看着洛晞有些疲惫的面容，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再等等吧，他想。
　　等到山河初定，不论未来如何，他都要表露自己的心意。
　　洛晞忽而一笑，“是不是担心战事？别怕，我们一定是最后的赢家。”
　　看着洛晞明媚的笑容，杨延鼓起勇气翻了个身，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唇间亲密的接触，一触即离，洛晞呆了。
　　“咳，睡觉。”杨延一把拉上被子，将头蒙上，遮住发热的脸。虽然他刚刚想的是之后表白，但现在情不自禁就亲一口，应该不要紧吧。
　　“你给我起来，”洛晞晃了晃杨延。
　　杨延扯下被子，忍不住回味刚才的滋味，“早点睡吧，别这么小气，我刚刚是不小心碰到的，大不了明天我让你碰回来。”
　　洛晞气不过，拽过来一半的被子，背对着杨延，拒绝和杨延再交流。
　　-
　　多亏昨日茶盅中下的药物，杨延今日睡觉格外沉，天蒙蒙亮时，他还没有醒。
　　“守好他，”洛晞冷着脸道，“如果我没有回来，所有军权直接移交给杨延，众将士直接听令于他。”
　　带着副使和一小队人马，洛晞直接叩开了京都的大门。
　　看着京都内仇视他的众多执枪将士，洛晞直白道，“走吧，去皇宫。”
　　底下的百姓却悄悄私语，看着洛晞，好奇又喜悦，时不时有人不小心撞击到军队，又讪讪退后一步，继续围着这里。
　　有了报纸，洛晞一路的成绩早就被众人知晓，就连皇帝偶尔收不到情报，也不得不依靠报纸的某些消息来获取信息，也因此更加怒气冲冲。
　　皇宫门前，皇帝早就等着了，眼神倒是有些复杂，“没想到你能走到这一步。”
　　皇帝有些遗憾，要是早知道……他绝对不会给洛晞离开京都的机会，不可能任由他发展。不，最好是趁洛晞还小直接杀了。
　　两人虽然是交流，却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周围布满了军队护卫。洛晞带来的人不多，却一个个都是好手，如今紧密围在他周围。
　　岳清凌遥遥站在一边，那笔记录着内容。
　　洛晞没有碰面前的茶杯，“陛下这么催我来，是有什么用意？”
　　“洛玮跑了，你不给你伯母收尸？”皇帝讽刺道，“他不肯来皇宫，只能我接你来了。”
　　事实上，洛晞知晓，洛尚书一直没走，不仅是因为离开京都困难，也是因为放心不下，才错过了一开始的离开机会。
　　洛晞微微一笑，“我来了也没用，杨延也跟着过来了。”
　　皇帝看着洛晞，目光格外忌惮，“你们感情倒是好。”
　　不是没想过离间，皇帝送去过各种俊男美女，要么被退回去要么被当仆人使唤，杨延还嫌弃这些人碍眼，没少折腾。
　　皇帝似乎真的相信他和杨延是爱情，洛晞不由笑笑，目光柔和许多。
　　皇帝见不得洛晞的好，倒是阴着脸道，“你倒是笑得出来，不知道收到王氏和洛昶的死讯的时候，你能开心吗？”
　　洛晞摩挲着腰间的匕首。
　　皇帝继续道，“挑起天下纷争的人是你，战争起了，越国想要趁机开战，洛昶才会死，洛昶死了，王氏才会死，洛玮如今才不得不东奔西走四处避难，这天下百姓才会流离失所，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就是不知，王氏死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养大的侄子会害死自己的亲子？洛玮奔波逃命的时候，有没有怪你害他们一家□□离子散？”
　　洛晞心头一窒，喊开始的是他，中间的起义和越国动向，确实是他失去了对格局的掌控，一切发展的太快。
　　“我承认自己计划有缺陷，”洛晞也不是任人打压的性格，顿时嘲讽回去，“不过没有我，你依旧会天下大乱，你的江山依旧坐不稳，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取代你。”
　　皇帝脸黑了。
　　岳清凌过来给皇帝倒茶了。
　　皇帝没碰，两人的对话已经结束。
　　“你一个人进来吧，”皇帝道，“你进来，王氏的尸体送出去。”
　　正因为地盘一点点失去，皇帝才格外恐惧，洛晞正是个最好用的人质。不论是远在边疆的洛珏，还是近在附近的杨延，都和洛晞关系紧密。
　　至于洛尚书，他并没有追到人，只是上次追杀时砍下了一缕头发，用来威胁洛晞罢了。
　　“行啊，”洛晞大大方方答应了。
　　皇帝倒是有些怀疑，他看了眼岳清凌，眯了眯眼，“你去运送王氏的尸身，送至洛家门前。”
　　这是要唯一和洛晞有过一段时间接触的人都离开，岳清凌心里微微叹一口气，表面恭敬应下，和洛晞擦肩而过。
　　想着洛晞之前传信让他准备的硝石和硫磺，岳清凌心中格外忐忑，他按照吩咐将东西埋在了皇宫门前，还有别的来往宫人四处活动过，洛晞应该是有别的计划吧？
　　这入了皇宫，再想要出来就难了。
　　胡思乱想着，岳清凌运送着上好的棺椁，走到了街道的转弯处。
　　“轰隆！”
　　一阵热浪伴随着一声巨响，岳清凌被热浪掀翻在地，棺椁也落到了地上。
　　岳清凌回头望去，大脑不由一片空白。
　　只见原本洛晞站立的地方弥漫着滚滚浓烟，猩红的火焰迅速燃烧，似乎要吞并一切。
　　惨叫并着哀嚎，火光中，似乎有人叫着太医，疯狂往外逃命，以为是天罚。
　　跟着洛晞前来的将士被波及的不多，毕竟洛晞朝着皇宫的方向走了百来步，爆炸的忠心地带在洛晞和皇帝四周。
　　北门处，一队军队已经开了进来。
　　听到巨大的声响，洛珏骑着马赶了过来。
　　洛晞在抓紧时间写遗书，留给未来的自己，一次爆炸，炸死了皇帝，也毁了他的身体。
　　此刻的他是魂魄状态，勉强被系统的护罩包围着。
　　系统抓紧时间吸收着刚死皇帝的能量，感受到皇家的能量终于被彻底斩杀，心情好了许多，再次催促道，“宿主，走吧，你们还能再见。回到了过去，宿主可以抓紧机会改写一切。”
　　时间倒流和穿越，这是系统拥有的两大主要功能，施展一次就要耗费许多能量，尤其是前者。还好，如今有一个皇朝的能量供它补充，它还往天道借了许多，希望宿主未来足够给力，开创盛世还债。
　　隔着浓烟，洛晞也看不清外面的人，只能心里默默叹口气，同意了时光的倒流。
　　这大概就是重生，洛晞不由胡乱猜测。临别此生，洛晞不由想起了之前杨延那个吻。
　　啧，可惜没能够问清楚，下次再这样，他就……打杨延一顿？千万别放过他？
　　洛珏已经骑着马赶到了现场，直接闯进了浓烟，忽然看见了一个白团子围在洛晞四周飞舞，不由眼神一厉，一把抓过去，手指从白团子中直接穿过，喝道，“你是什么东西？！”
　　“卧槽！”系统难得爆粗口，为什么这人能看见魂体！
　　系统终于想起了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天道，总算知道了天道不可能让他们开太大的挂。
　　时空倒流的关键时刻，系统的检测系统开始自动报告，警报声不断响起，“嗞——主程序部分丢失——嗞——启动自检防御措施——”
　　-
　　江南，依旧是烟雨蒙蒙。
　　洛晞和一个白团子面面相觑，系统道：“宿主，我们已经签订了协议。”
　　洛晞无力吐槽，“强买强卖？”
　　系统检测了一下自身空荡荡的能量，欲哭无泪，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宿主，我连奖励都预支给你了。”
　　看在纸上自己的笔迹，认为自己应该不至于坑自己，洛晞勉强相信了系统的鬼话。
　　系统检测了内部程序许多次，发现它内部储存着洛晞未来五年的经历，以为是主系统根据大数据计算得出的结果，干脆替洛晞将内容导出，写成了虐文剧本。
　　洛晞看完剧本，不由狐疑，“那你有什么用？就看着我受苦受累？”
　　系统一本正经道，“我是主角专属系统，编号100.我可提供陪聊服务，作为宿主的心灵导师，倾听宿主内心世界的声音；还可充当一位观众，陪伴着宿主走过金戈铁马的岁月，为宿主加油。”
　　冥冥中，似乎也有过这么一阵经历。
　　洛晞一脸嫌弃，又有几分熟悉，“垃圾系统。”
　　边疆处，洛珏睁开了眼。
　　“……这是未来？”洛珏看着外面的孤烟，心里下了决定。
　　-
　　真正的作话：
　　综合下，就是洛晞预支了未来回去的机会和奖励，还借了天道一笔债，重回过去，他以为的穿书是他上辈子内容。至于虐身值和虐心值，因为系统出了故障，它以为洛晞是真的虐文主角，结果……
　　洛晞没等洛珏：因为不信，因为很多事情消磨了信任，即使是后来也没改善，他不相信洛珏会回来，也不敢再等下去。
　　洛晞对杨延下药让他睡过去：因为担心系统穿越出问题，那么这个世界里，洛晞死了，杨延还可以撑下去，他们的事业依旧可以完成。
　　洛珏最后的出现：重生+有记忆，天道不能容忍，然后小推了一把，洛晞的未来记忆以及在江南的三年记忆就直接没了，算是对他重生的一个平衡。但由于洛珏抓了系统一把，某些系统的记录数据他那边也有。
　　洛晞认为是虐文，因为系统为了方便剧本，模拟了一个结局，后续内容是：
　　1.岳清凌是活下来了，却阴影众多，没了支持他的洛晞，最后倒在了要扶持寒门的路上；
　　2.洛尚书因为王氏一夜白头，郁郁而终；
　　3.洛珏回了边疆，再也没回京
　　4.洛芷和成淳博始终未能成亲，一开始是洛芷心理阴影，后来是洛晞死了，洛家人太少，京都只剩下一个洛昱，她为了洛家也不能嫁；
　　5.杨延为了洛晞的事业，此生孤老，却也不敢自杀，因为想要实现洛晞曾经想要做到的事情，但没有洛晞，很多细节没办法落实，杨延不是智力型的人物，最后功败垂成，天下又回到了世家争权的时代。
　　以上内容才是我想写的第一本，不过后来经过一系列魔改，觉得主角确实有点惨，于是作为了故事背景，想写一个欢乐点的故事，所以洛晞重生成功了。
　　BUG挺多，还剩最后一章番外，由于背景过多导致我写的不太好，很多内容没有展开，捂脸


第88章 番外六：未来
　　大梦初醒。
　　屋外是静悄悄落地的雪花, 屋内是温暖的被褥，桌上还有酒杯倾斜，袅袅香烟从香炉中飘出, 又散落在房间里。
　　“做梦了？”杨延凑近了瞧着洛晞。
　　洛晞睁眼，静静盯着杨延。
　　面前这人对他满是关怀，洛晞早就习惯了他。也不知是习惯了前世里看着杨延从颓废走向从容，还是今生里杨延一如既往的肆意。
　　从高床软枕的公子哥到沙场征战的将军，杨延脸上也多了斑驳的岁月痕迹，手指上也多了薄薄一层茧子, 虎口处有一道细小的划痕。
　　被盯着久了，杨延不免耳红,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就是想多看几眼。”洛晞伸臂，勾住杨延的脖子, 朝着他的唇吧唧亲了一口。
　　洛晞一本正经道, “我昨天做了个梦，梦见你夜晚偷亲了我一口, 还说是不小心碰到的，我现在只是亲回来。”
　　上一世, 他不敢说, 杨延不敢问, 临别前一夜那个试探的吻就是杨延最大的勇气。
　　杨延的目光有些复杂。
　　洛晞一愣，原本只想逗一逗, 没想到……
　　洛晞试探着问, “你知道了？”
　　“咳，”杨延努力组织措辞，“其实我也做了个梦。”
　　同一个世界，系统发放的同一款礼物。
　　一边说一边笑, 杨延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见你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就觉得要抓紧你，不能离你太远，最好胆子大一点。”
　　具体的事情今天才忆起，但感情却传承了下来，越发厚重。
　　洛晞没想到能听见杨延这么一番话，干脆轻松扯开他的衣袖，在他耳边道，“那你抱的再紧些。”
　　皇宫里，洛珏早早起床练刀，听到仆人汇报洛晞还没起，倒也不怎么意外。
　　平日里早起上朝能坚持下来就不错了，如今休沐，怕是昨晚闹地太晚或者是今早又继续了。
　　鸽子趁着洛珏转身，叼一块点心飞走了。
　　练完刀再回来换身衣裳，洛珏发现自己案几上的一盘点心已经空空荡荡。
　　脚步轻快的宫女小声交流，“太上皇喜欢吃点心，特别是绿豆点心。”
　　“似乎太上皇从来不碰加了杏仁的。”
　　“今天一盘太上皇都吃尽了，不如明天多摆一些上来。”
　　听力极好，洛珏听到这么一番话，对着鸽子冷冷一瞥。
　　“咕咕咕，”鸽子仿佛受到了惊吓，从窗户里溜走了。
　　洛珏敲了敲案几，心头倒是格外平静。过去已被改写，未来是新的开始。
　　只是这两世，唯一没多大变化的，就是这鸽子越来越胖的体型。
　　-
　　阳春三月，吹吹打打的媒人队伍停在了洛家门口，十里红妆已经在昨日送到了成府。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喜娘在一旁唱礼。
　　王氏帮着洛芷戴上凤冠，最后叮嘱了她几句话，盖上了盖头。
　　有不舍，却也欣慰，王氏看得很开，都在京都生活，想要见一面轻而易举，时时可以看顾。如今洛芷封了长公主的身份，便是去了成家也无人能欺负她。
　　洛家门外，成淳博被洛昶拦在门外。
　　成淳博带着庞大的伴郎队伍，好不容易解决了洛昱，又面临着想要以武服人的洛昶，不由看向洛晞求救，“好友……”
　　杨延轻咳一声，拉在洛晞往旁边站，明摆着不愿意掺和，“今天天气不错。”
　　洛晞回以微笑，“我不为难你就不错了。”
　　今天是洛芷出嫁的日子，洛晞也想着来参加，干脆换了常服带着杨延一起过来。
　　勉强和大舅子走了十招，这还是洛昶放水的结果，眼看着吉时快到，一群人闹哄哄嚷着请新娘子出门。
　　洛昶背着洛芷出了洛家门，送上了花轿。
　　花轿里，洛芷抚摸着手中的玉如意，心中一片喜悦。
　　成婚后，她有自己的公主府，也可以回洛家小住。往常负责的女子科举为官事宜也将继续下去，成淳博也支持她继续在朝中发展，至于成家，作为既得利益者，更加不会反对。
　　热闹的人群朝着成家涌去，洛昱瘪了瘪嘴，“送亲也轮不到我，我爹还要抓我去看书。”
　　洛尚书最近才是焦头烂额，一边操心闺女的婚事，一边想着未来洛家谁来接手。
　　培养的大儿子去了边疆负责军务，看中的侄子造反当了皇帝，好不容易发现自己小儿子的才能，洛尚书自然抓了洛昱作为壮丁。
　　洛昱虽然在洛晞身边勤快了几年，回到京都后旧态萌发，希望继续遛狗逗猫当个普通世家子弟，仆人来劝，他就抱着柱子不肯撒手，“我都有两个哥哥了，怎么还要轮到我做事？！”
　　洛尚书气的拿著书简追打他，洛昱飞快跑远了。
　　洛珏和洛晞一起回了他们的院子，杨延临时有事情，匆匆忙忙离开了。
　　院门的梨树已经有了小小的花苞，郁郁葱葱的枝叶四处伸展。
　　“后来你挖出来没有？”洛珏叫仆人拿了把小铲子过来。
　　洛晞十岁的时候，洛珏发觉自己要去边疆，便和他约定，每年酿酒一坛，专门埋在梨树下，等多年后来来一同挖出来。
　　“没有挖，”洛晞也拿着铲子，循着记忆确定方向，“每年埋了一坛，后来去江南中断了，等我回来后又继续。”
　　找准了方向，果然挖出了八个酒坛，封好的酒坛也散发着丝丝酒香。
　　“今夜一起品酒赏月？”洛珏邀请道，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自然要和父亲一起。”洛晞道。
　　过往的事情也埋入沉酿里，越发浓厚。曾经的芥蒂终于被消磨，真挚的感情不曾褪色。
　　-
　　回门日，成淳博带着洛芷来见礼，见洛芷一切都好，洛家人也终于放下了心。
　　于是……作为洛家长子的洛昶，面临着所有年轻人都会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催婚。
　　“你都二十五了，”洛尚书脸色不好看，“等你三十了，还有哪家姑娘能看上你？”
　　洛晞咳嗽一声。凭借洛家如今的权势，洛昶真要看上了谁，其他的世家基本不可能拒绝。
　　王氏拿出往昔的热情，将京都适龄女子的资料都搜集一份，张罗着洛昶去见一面或者参加几个宴会，洛昶不愿意应下来，干脆躲到了皇宫里。
　　洛晞随他挑一个宫殿，横竖皇宫位置大，他和杨延两个人住在这里，他爹偶尔来歇一歇，其余地方都空着。
　　进了宫，自然少不了见面和开会。
　　洛晞叫来了自己的班底，开始暗搓搓商量事情，看能不能搞越国一手。
　　“我们内战人家过来抢劫，这算盘倒是精明，”成淳博不忿靠在椅子上。
　　都是自己熟悉的人，也没有那么多规矩，洛晞干脆一人一案几，围在一起吃吃喝喝和看越国以及边界地图，商量国事。
　　洛昶不懂朝廷的纷争，只是给洛晞计算了下这次内战消耗的人力物力，边疆战士的损伤，最后得出结论，“五年内最好不要开战。”
　　岳清凌跟着点头，给洛晞算了一笔账，“这些时日，我们换了不少世家的人，自己的人手也不够了，目前只能先紧着紧要的地方。”
　　科举才举行了三四年，纵然政策再好，也需要时间来发展，岳清凌现在也不得不忙碌各个地区，帮着开学院、传递上意。
　　如果钦差的身份不够高，底下的人自然容易欺上瞒下，岳清凌干脆求了洛晞的私人令牌，四处巡逻，如今难得回京。
　　洛芷补充道，“女子入学一开，各地抚孤院也送了女子入学，改善环境也需要时候。”
　　芍药是岳清凌的妹妹，跟在洛晞身边许久，如今有了光明正大的科举机会，也参加了科举，跟着洛芷处理朝廷事务，试图为女子打开新的局面。
　　听完了所有人的建议，洛晞不得不遗憾放弃攻打越国这一个诱人的计划，还是得先发展自己才行。
　　散会后，岳清凌叫住了芍药，询问她有没有看中的年轻人。
　　虽说芍药曾经失身，但……如今她跟着长公主，自己科举出仕，岳清凌也是朝廷重臣，总有不介意的人家。
　　芍药一愣，继而一笑，“我已打算终身不嫁。”
　　岳清凌叹气，似乎也料想到可能有这个结局，终究同意了芍药的举动。
　　看着岳清凌走远，芍药在后面遥遥行礼，感谢兄长多年的照料和帮扶。
　　她未来将为女子科举奋斗，也祝愿兄长为百姓踏出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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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大皇子躲在这么个地方，”王俨携手陆蔷四处游玩，在一个镇子里落脚，倒是在本地的书院看见了了不得的人物。
　　陆暇也不介意陆蔷话语的锋利，只是问道，“不知陆蔷你是故国公主，还是越国公主？”
　　陆蔷和陆暇冷冷对视，王俨打岔道，“既然都是隐居，就不必计较过去的事情。”
　　陆蔷看着‘早就去世’的陆暇，轻哼一声，“既然你还活着，那几个皇子也在？”
　　说到这里，陆暇隐隐有了一抹笑意，“嗯，他们都在书院读书。”
　　洛晞的态度远比他想象中大方，他以为他们会被圈起来，会被养废，会被折磨辱骂，但洛晞只是给他们换了身份，告知他们三代内不得出仕。
　　至于其它的，洛晞懒得管。
　　选了一个小镇隐居，拿着一大笔钱过着富家翁的生活，陆暇带着弟弟在书院教书，生活也有声有色，偶尔他也会见一见奔赴赶路的岳清凌，感慨他的坚持。
　　自己不是他的明主，但好歹岳清凌终于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
　　“皇姐？”前来给陆暇送饭食的三皇子看见陆蔷，惊喜打招呼。
　　曾经的天家子女天各一方，如今终于有了重聚的时候。
　　月光下，皇宫里，洛家一群人也在喝酒赏月。
　　一群人说说笑笑，夜色太晚，杨延感觉自己喝醉了，有些头晕，悄悄带着洛晞退场。
　　有人注意到这边缺了人，正要叫嚷，又被人捂着嘴按了下去。
　　“嘘——”
　　不要打扰了人家。旁边的人用眼神暗示。
　　没有点灯，杨延模模糊糊坐在床上。
　　端了碗醒酒汤过来，洛晞刚想说话，杨延就扑了过来。
　　“你身上好香，”杨延嗅了嗅，倚靠在洛晞手臂上。
　　自己先喝了几口醒酒汤，洛晞道，“应该是倒酒的时候，我不小心撒了点酒在身上，所以有一些酒香。”
　　来了异世，除了一些技术的改良，洛晞还回忆起曾经的酿酒，自己闲着没事做了些桃花酿，如今看着杨延，配上酒香，倒也觉得古人那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再合适不过。
　　“不是酒香，”杨延戳了戳洛晞的腰，“你凑过来，我告诉你。”
　　洛晞顺势靠近。
　　杨延压低了声音，迷迷糊糊道，“是你身上的香。”
　　“那你要不要仔细闻一闻？”洛晞哄着他把醒酒汤喝了下去。
　　“要。”杨延目光灼灼。
　　月亮渐渐转移了方向，月光倒是依旧柔和，光芒不曾黯淡。
　　京都里，各类店铺繁花似锦，府邸鳞次栉比，过往百年最繁华的时机不过如此。
　　放眼天下，湖广江泽良田千顷，各地书院兴建，一切似乎绽放着新的生机。
　　旭日东升，洛晞前往上朝。
　　今日又是新的一天。
　　璀璨山河，盛世早已注定。
　　作者有话要说：　　全书完
　　-
　　小剧场：
　　身为九五之尊，后宫佳丽三千必不可少。
　　暗恋季琛许久的白琦，暗戳戳将自己的名字加进了选秀的花名册里，排在第一位。
　　季琛随意翻看册子，又看了看腿上乖巧的肥鸽。
　　“咕咕，还是你最好。”说完，季琛非常温柔地顺了顺鸽毛，“我的后位，非你莫属。”
　　躲在大树后面的白琦：“……”
　　头号暗杀对象出现了。
　　大型种田基建流，沙雕风，系统背景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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