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贩夫全神录》 作者:山原 内容简介: 当年,武则天对于太元正商上帝自献人头而践行信用的精神,感动落泪。 四年之间,商仙统领大帝又为了采冬凌草而坠崖身亡,臣更是痛惜不已,为商人的不易深深震撼。 这才首封他们父子为贩神,被后世宋太宗改封为商神。封了他们父子之后,武则天一发立起《贩夫神册》,向神农大帝祷告,托付他们父子冬凌公予以掌管,点化六十四方物产的商人成神。 时至今日,历经六百天,下界是六百年,点化大业如此旷日持久,足见商神商仙们意志之坚韧,正如玉帝陛下表彰的,三界人神鬼,三教道释儒,皆敬佩不已。 第001章 贩夫神册 话说大周则天大圣皇帝长安四年,皇帝念及贩夫殊为不易,立下《贩夫神册》,敕令冬凌公父子予以掌管,点化后世贩神。 由此,小生将神册中众神故事,撷其精髓,写下这部《贩夫杀怯践信六十四位神明全录》,省称《贩夫全神录》。以供后世贩夫效仿,并提点世人,躬身践信,安身立命。 贩者,从字面可知,买方交贝,卖方返回的是货。这是贩的本意。也就是商业行为,统称为贩卖活动。但贩卖二字几乎无人提及,后世普遍称为商务活动,这是为什么? 这就要从商人的来源说起。 话说武王趁殷伐东夷,朝歌城武备空虚,会八百诸侯,至于朝歌牧野,一战而夺辛王江山。 毕竟西岐小周,而王大殷广袤国土,德不配位,威不服众。乃令辛王之子武庚为禄父,祀殷。 姬发建周之时,多封公侯伯子男,禄父之封唯此一例。武庚之父,乃殷王辛,周恶谥之曰纣王。夏商周三代,王,就是皇帝,谁敢称王?禄父,什么概念,顾名思义,乃准王也。 姬发虽厚封武庚,心下依旧不安,继而封一母同胞三弟管叔姬鲜、五弟蔡叔姬度、八弟霍叔姬处,为卫 、墉 、邶三国之君。于东西北三个方向,监视禄父之国朝歌,史称三监。 却说禄父姑母,乃是姬发、姬鲜、姬度、姬处生母。禄父秉承商人能杀怯,好践信的旧例,短期内就博得了鲜度处三位表兄弟的敬服。 鲜度处三兄弟对于父兄夺取舅家的江山,甚为不耻,不但不再是监视关系,反而与武庚结为同盟。 武王驾崩,四弟周公姬旦成为摄政王,引起三哥管叔姬鲜极大不满。不久,以武庚为旗帜,集合殷朝旧时的铁杆属国,发动三监之乱。 周公姬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东征朝歌,诛戮表哥武庚,斩杀三哥管叔姬鲜,流放五弟蔡叔姬度,废黜八弟霍叔姬处,平定三监之乱。 此后,周室公卿皆以为殷民顽,不可控。于是营造雒邑,建成周,迁九鼎,困殷顽。 自朝歌城迁九鼎之时,鼎重累万斤,周人野蛮,技术落后,无计可施。周公以迁鼎为借口,使殷顽十余大族数千累万,不惜为他们营造好住宅,与鼎一起迁往雒邑。并分迁剩余殷遗民至各大诸侯国,解决殷顽问题。 然而,庞大的殷顽群迁到洛阳,附近土地已经分封下去,不得封,则不得土,无食。短期内可以调剂食物,久之则难以供给。饥则必反,殷顽问题将更为严重。如何处置? 周公姬旦终究想出一条,殷顽手中皆有金珠玉器,准其从事货物交易。往来各地,给予免税政策。自此,从事贩卖活动的人,被称为商人,商贩,商家,商户。 同时,周王朝又严厉控制殷顽货卖的行为。凡殷顽贩运者,必须进入王城及各诸侯国的肆市之内经营。凡商人往来各地,均需严格登记。并在肆市之内监视居住,严禁在肆市之外营造、购买住宅、土地,拥有奴隶。 这一对商贩近似于囚禁的制度,一直延续到隋唐。商人长期处于掌握国柄者的监视之下。这就是为什么商贩沦为三教九流之中,最末一流的历史渊源。 时间到了武周代唐之后。 载初元年,按公历,这一年是690年,距今1330年。则天顺圣皇后武瞾,即皇帝位,改国号大周。 前一年已经开始行周正,停夏历,用周历,以十一月为正月。 十年后,周历久视元年正月二十三日,乃是则天大圣皇帝七十六岁寿诞之日。周历此日,实为夏历十一月二十三日。 问题就出在这个二十三日之上。 这一年,则天大圣皇帝已将控鹤府改为奉宸府,以张易之为奉宸令,广罗十八岁以下美男为面首,供其采阳补阴,延年益寿。 至寿诞之日,东都洛阳文武百官自然要贺寿,宫中自然要大排宴筵。面首们也要大献殷勤,小身必会虚火大发。这就少不了即火即去的冬凌草。 原计划由洛阳成周肆市的商人子敬父,贡上朝歌三珍无核枣、淇鲫鱼、冬凌草,却因为子敬父到了朝歌一去不返,而少了三道菜。自然就少了冬凌草。 本来御厨完全可以调剂,却因为万岁奶奶前日已经严重虚火,小身疼痛,坐立不安。出席盛宴生怕露怯,于百官面前失掉体面。 如果到了盛宴之后,面首侍奉,更要上火。非要冬凌草冲茶,方可解痛,方可去火。 则天大圣皇帝闻报,子敬父到朝歌不返,问起缘由。 而朝歌人却以殷历卜吉凶,初五、十四、二十三这三天,为殷商初年名相伊尹所定的阳关忌日。 子敬父,子姓,殷商宗室苗裔。本想提前赶到洛阳,却因为到朝歌城南关的箕子庙祭祖,耽误了行程。 二十三这一天,断然不肯飞奔洛阳。武则天正要发作,施展她的震怒。 忽然,曾经的男宠御医沈南嫪来报,子敬父自献人头与朝歌三珍。其子子祝寿跪于丹墀候旨。 则天大圣皇帝的母性本能顿时生念,对子敬父予以封赏。着即封为冬凌公,食邑卫州卫县,即朝歌故墟。由其子子祝寿袭爵。 旋又诏冬凌公子祝寿,问其父遗愿。 冬凌公子祝寿奏曰:“家父一生谨守祖训,杀怯践信,乃有今日。家父遗令,但愿于周历二月初八生辰之日,葬于朝歌华胥山下。” 其父子践信如此,则天大圣皇帝甚为感动,当即宣诏,加封子敬父为周历二月初八日神祗。 并敕令朝歌城内,自周历二月初八至三十日,皆为商事集会。期间,举国商贩,皆可自由前往。届时朝歌守令,取消课税。 而周历二月初八,实际上就是殷历正月初八,是夏历的腊八。因而子敬父成为腊八贩神,也称之为腊八神。 后来民俗演变,每到腊八日五更天,要由子辈早早起来。细细熬好八种谷粮之粥,敬奉父辈。也就成了腊八饭,腊八粥。这一民俗,称之为子敬父风俗。 腊八饭,实为腊八贩。 而子敬父,实乃则天大圣皇帝所封的一位正神名讳。 朝歌城,至腊月初八至除夕的无税大年集,俗称腊八会,也就名动天下。古往今来,商贾云集,盛况空前。 朝歌城在淇水西岸,而淇水东岸的黎阳县,依样画葫芦,将正月定为大集会,也减免课税。 淇水两岸两县,恰好形成河西朝歌腊月备年货,河东黎阳正月搞玩娱。 子敬父受封之后,子祝寿继续向则天大圣皇帝进贡冬凌草。 四年后,即长安四年,子祝寿因采冬凌草,坠崖而亡。 则天大圣皇帝已经八十整,母性慈念愈强。闻沈南嫪报上此事,详问其事迹,乃封子祝寿为冬凌贩神。 则天大圣皇帝念及贩夫殊为不易,冬凌公恰姓子,不但是商人正宗后裔,而且于十二生肖,也是第一个。问及前朝可曾封过贩神。 沈南醪对曰:“前朝不曾,唯吾皇万岁怜爱敬重贩夫,创下首封之例。吾皇万岁实乃千古圣君,必将为后世贩者践信立下万世之功。” 则天大圣皇帝想了数日,胸中有数。着沈南嫪取六十四卦数字,列出六十四方所产涉及国计民生资用要物,敕封六十四位贩神。立下贩夫神册,逐次写入。 则天大圣皇帝沐浴更衣,就于上阳宫焚香再拜。将一份贩夫神册望天焚化。祈愿冬凌公父子予以掌管,点化后世贩神。 至若六十四位贩神,各在何年月日能够得到点化,再由冬凌公父子神示当世皇帝,按贩夫神册逐次册封。也可由冬凌公父子商议裁夺。 第002章 斑竹神贩 此时,冬凌公父子子敬父、子祝寿之神灵立于华胥仙境,接受则天大圣皇帝敕令,小心收好贩夫神册。 父子二神为报则天大圣皇帝隆恩,将贩夫神册一分为二,腊八贩神子敬父掌管上册,冬凌贩神子祝寿掌管下册。 为遴选出类拔萃之人,飞升为后世贩神,父子二神又按则天大圣皇帝圣意,立下堪受点化的要则,名为《五忘九略十四怯贩神点化经》,省称《忘怯经》。 之后,父子二神巡游普天之下六十四方,以《忘怯经》要义,按图索骥,寻访、点化贩神。 却说腊八贩神子敬父与冬凌贩神子祝寿,父子二神受敕领旨一百年后,到了大唐元和七年腊月初八。 他们在天界巡游,欲从中发现苗子。 此时的朝歌城腊八会越发繁荣,到处喧闹不已。 斑竹竿儿长,虞舜娶娥皇。 斑竹竿儿硬,女英嫁虞舜。 斑竹竿儿粗,竹筏四海浮。 斑竹竿儿细,笔杆最合意。 斑竹竿儿浪,竖起支锦帐。 斑竹竿儿奇,拿去做箫笛。 华胥山,斑竹竿,买主找我望云端。 老望站在竹阵之中,操着相州隆虑县口音,在这卫县腊八会上高唱不休。 望云端曾有三年不赶腊八会了,今年过来,这是从何说起? 此时,是大唐第十二帝宪宗圣神章武孝皇帝为当世万岁,讳纯。 元和七年,按公元纪年,今年就是812年。 今天的腊八会,早已是过了腊八第三天。 自则天大圣皇帝诏书一下,朝歌城腊八会吸引着卫州、相州左近二十余州县人民前来采办年货。自然也就引来了各地商贩。 望云端惯于贩卖斑竹竿,少不得占个摊位。 看这腊八会情势,熙熙攘攘,蔚为壮观。 从北门外老教场一直到南关箕子庙,从东门财神庙一直到西门摘星台,整个朝歌城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此时,望云端五十出头,贩卖斑竹竿三十多年。但见他: 枣红脸膛,五绺长髯。面肌发达,极少光润的鲜肉,显得老相。兰袄兰裤,花白的头发由兰布巾挽髻,高高簪起。右眉梢一颗硕大的黑痣,垂下老长的三根白眉,宛如下凡的神仙。 从他的双目神光、一身豪气可以看出,他不但是个竹贩,而且是个武行。岂但是武行,而且身手是非同一般的高强。贩竹三十余年,左近数十个州县,从未失手,就是逢着兵祸,也没有出过差错。 正所谓,十个商贩九学拳,一个不会要赔完。因此,隆虑县老家给他贺号“斑竹神贩”。 他货卖的斑竹竿,那质量可是杠杠的。每一根竹子都经过贾师的认定,竹竿匀称,成色一致。怀揣着司市凭签,盖着大印。司市、贾师、廛人都已钤印。 廛人为何钤印? 按卫县腊八会商贩免税旧例,虽然交易无税,但占取摊位,还是要交税。这个负担轻得多,只有五十税一。 他于腊八前在西坛的市仓寄存斑竹时,贾师验过,随即就交过了占地税。廛人收了咱的税,当然会钤印。 这样省得麻烦,地肆再来讨税,一亮凭签就行。提前交税,一般都是老贩家,货卖的把握十拿九稳。 老望对自己的看货眼力非常自信,想必今天的斑竹竿一样早早卖完。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将手伸入棉袄右衽。 摸摸贴身衣兜,看看司市凭签还在不在。 他搜罗的斑竹,出自华胥山下,属于淇园竹海中的上品好竹。 淇园之竹,自殷王辛广为植下,繁殖极好,达百里之广。至今两千年都没有砍完。历代名将制箭,莫不来伐淇园好竹。老斑竹制箭,尤其坚韧好用。 当然,斑竹不单单可以制箭,用途大了去了。经篾匠之手,所做物品数不胜数。 竹椅、竹凳、箩筐、筛子、簸箕、鱼竿、筷子、篱笆、爆竹、粮圈、牲口圈、鸡笼、筷笼、鸟笼、蒸笼、烘笼、狗窝、炊帚、竹炭、兵器竿、梯子、水车、椽子、篦耙、竹筏、撑篙、马车拦撆、笊篱、篮子、背篓、连枷、竹耙、鞭杆、扇子、雨伞、制纸、菜架、帐篷架、妇女首饰盒、脂粉盒、毛笔盒、纸筒、笔筒、笔架、灯笼、风筝、下粉条、粉丝的挑杆、瓜蔓杆。 可别小看这根竹竿,它可是家家必备的重要材料。 稍微讲究的人户,早在过了周历正月初一,也就是夏历的十月初一,就开始请篾匠来编,将家中旧物更换一遍。 篾匠请的晚了,极可能还挨不上。那就只能靠自己编,淘神费力,还没人家编得精致。 朝歌城每年一度的腊八会,小贩和农人无需进入固定的市内货卖。而且课税微乎其微。致使南至衡阳、北至幽州、东至海、西至长安,贩夫商家纷纷前来货卖。 商家前来朝歌,非但可以贩卖货物挣钱,还有个念想,趁着生意闲暇,可以祭拜他们的商人祖先。 由于货物免税,自然质高价低。附近二三十个州县之民蜂拥而至,都来这里置办年货。 眼下火神庙一带,摊挨摊,人挤人,水泄不通。 朝歌城火神庙位于西坛过街棚附近,供奉着赤帝祝融。对面是火神庙专设的大戏台。 每逢腊八会,庙主都会请梨园弟子、卖艺的把式,登台表演各式舞蹈、诗歌、词曲、舞狮子、玩龙灯等绝活。 戏台下的大街上,但见各色人等川流不息,各处街巷人声鼎沸,男女老少花花绿绿。 天南海北的商贩摊位密布,到处都是南腔北调的叫卖声。 望云端的叫卖声,经过三十几年历练,比梨园弟子的声带还要高亢悠扬。如果在半夜,足可以传出去十里开外。 他卖的斑竹竿,属于重武器。凭前些年经验,赶年会的人一般上午不会买,都到半下午回程的时候,将小物件都买过,才来扛起一两根就走。 斑竹竿卖价,既按口径,也按斤两。口径又大,竹龄老的,自然贵些。 口径三寸以上为大竹,口径二寸为中竹,口径二寸以下为小竹,口径一寸以下为等外品。 大竹三文一斤,三丈长,约三十斤,一根卖九十文。 中竹每斤二文五,两丈长,二十斤,一根卖五十文。 小竹每斤二文,一丈五,十斤左右,一根二十文钱。 等外不论斤,中指粗以下三文,拇指粗的五文,一寸的每根十文,一个子不少。 中指以下粗细的精美斑竹,一般用作笔杆、笔架、笙管,拇指粗细的精美斑竹,一般用作斗笔杆、笛箫管,这些要挑出来另外卖。按其精美程度,每根十五至五十文。 有的人带着篾匠来买,一般都是按编制物品,下料准正,上来就论根买。两下片刻成交,颇为爽利。 按照往年腊八会行情,大竹竿在会上卖的少,中小竹、等外竹、精致竹竿销量很大。 老望停一阵喊一阵,主要为了打个名号。其实,不喊也能卖掉。竹竿支起多高,各等分立街边,形成竹阵。过往买主老远就能看见。 今天腊月初十,按昨天、前天下午的劲头,这二十捆竹竿,今天下午不愁卖。他将竹躺椅放在竹阵之间,就着老阳儿,不冷不热。 附近卖香料的老李,一到小磨推胡椒面的时候,特呛人。不时让老望打一个喷嚏。 上会的买卖人,谁也不会忌怪这个,毕竟人气能够互相趁搭。 在躺椅上躺了一阵,连问家都没有。 老望再次站起来,喊起儿子给他编的吆喝词。 第003章 邋遢买主 斑竹竿儿长,虞舜娶娥皇。 斑竹竿儿硬,女英嫁虞舜。 华胥山,斑竹竿,买主找我望云端。 老望这套吆喝,有时候全背下来,有时候剪头去尾。内容诙谐好记,雅俗共赏,往往逗得附近的摊贩发笑。 “老望哥,你见虞舜大帝娶老婆了吗?”磨香料的老李,这会不忙,跟他开玩笑。 “兄弟,要能见到舜帝娶老婆,那不成神仙了?”望云端随意缝补他一句,却搞得心下一惊。他望望云端,若有所思。 说着玩笑,压下心惊,想起儿子望高之。 儿子将这卖竹号子编得多好,人人听了都感到有滋有味。 他中秋之后就进京赶考,也不知道报上名没有,开春能否考中。 如果开武科,老望以为绝对没问题,毕竟自己亲授,心中有底。如果武科不开,考文科,倒也不是不行,当爹的总是觉得没底。 望高之作为长子,如果能有个功名,必然能激起小弟兄的奋起直追。但愿苍天保佑吧。 还是一个月前来过一封信,到现在也没个消息。腊八指望长子端一碗子敬父的腊八饭,也没能吃到。 快过年了,看来老大是不打算回家团圆了。 眼看过午,大老远就看见次子望照之提着饭桶过来,后面跟着老伴、高之媳妇、大孙子、二儿媳。照之带着她们在腊八会上采买年货,这会应该是吃过了。 “爹,你吃饭,正宗朝歌糊涂面条,好吃。我来喊号子。”望照之递过来饭桶、筷子。 望云端靠边拉一下竹躺椅,开始用饭。 老二扯着喉咙吆喝大哥写的号子。 高之的儿子都六七岁了,照之媳妇的肚子还不见动静。望云端虽然不在乎,但搁不住街坊邻居扯闲话,惹得老伴不安,往往唠叨。 老望一大早就安顿过照之,下午让他带媳妇去一趟华胥山。 那上面供奉着华胥老奶。人家华胥,踩了一趟雷泽的脚印,就能生下伏羲爷。向她求个子女,绝无问题。人们都对此坚信不疑,求子者络绎不绝。 下午卖完今天的二十捆斑竹,自己也要到华胥山下,拜一拜伊老丞相,毕竟人家是商人成汤发达起来的栋梁之臣,是奠定商朝六百年江山的基石,相当于商人的保护神。 咱将来要是成为斑竹贩子的保护神,指不定也要接受祭拜。老望边吃边想,不由得好笑。 还别说,老望贩卖斑竹竿,还真是具有开创性。此前,极少有人听说卖竹子的。竹子随处都是,想用就自己砍几根。卖竹子这一行,自己挑起这个头,那也是年轻的时候急中生智,为了挣一口饭吃。 得到了好处,渐渐成为自己的行当,一干三十多年。还带出了大大小小二十几个斑竹贩,如今,大唐疆域所至,皆有淇园斑竹。 在外地只消喊起淇园斑竹,必然有人围拢探问。在朝歌本地,却要喊起华胥山斑竹竿。 吃过朝歌糊涂面条,砸吧砸吧其中滋味,美!真叫做回味无穷。 此时街上人流稍微稀了。赶会的要么寻了朝歌城亲友,喝起小酒,要么聚拢在馄饨摊、胡辣汤摊、糊涂面条摊。 老望拢一拢腰间的束带,躺在竹椅上,闭眼休息。 照之看人不多,也不再喊,让老爹多休息一会。 望云端刚刚睡着,突然,一声叫唤:“老望,全要了多少钱?” 大买主来了。老望“唿”一下站起来,看了看竹阵,让照之当着顾客数一遍。 望云端约略一算,答道:“大竹一捆,五百四文。中竹六捆,三千文。小竹八捆,三千二百文。等外五捆,一千三百文。总价八千零四十文。实心全要,可以略低。” 再看大主顾,生得膀大腰圆,与望云端个头相似,长着一身肥肉。虽然山羊胡须稀稀拉拉,倒也满面红光,看他的邋遢样子,约可六十多岁。 估计从无束腰,白肚皮露在棉袄外面。这大腊月,数九寒天,也算是奇了。但看他不时吸溜鼻涕。实在不行,袖子一蹭,搞得一脸污秽,浑身邋遢。看他走动,还是个罗圈腿。 “老兄,小可苌卜曲,在亲戚家看到这种斑竹,急忙跑来。望老兄高抬,多让让。”苌卜曲向老望一揖到底,深施一礼。 老望也深施一礼相还:“苌兄好说,小弟望云端。不瞒苌兄,小可这斑竹,除了运费,只有一成利,也就挣个茶水钱。要让的话,零头四十文不算,最多让三百文。” “按一成利,我给你留点。去掉七百,七千三百文成交,如何?”苌卜曲纠缠到。 既然纠缠,就是实打实要货。但又不可按他说的去做,否则,他还要再降。 “按老兄的计算,我一文都挣不到。最多再去五十文,七千六百五。”望云端盯着他说道。 “我再退一步,七千五整成交。否则不说。一口价,再不反悔。”苌卜曲高声起来,看样子是个爽利人。 “成交。”望云端一跺脚,决定下来。 望高之看大主顾成交,急忙补充:“苌老伯,自己扛走,还是给你运走。远不远。如果远,另加运费。” “过街棚东边就是,不远。我也有人来扛。”说着,苌卜曲伸手向白肚皮摸下去,竟然从大裆棉裤里掏出一个袋子。“这是二十两纹银,老兄找钱。” 这需要找他一万两千五百文,望云端从竹躺椅下面拿出一个褡裢,一看,哪有那么多。只好向苌卜曲作揖道:“苌兄见笑,小弟找不开。烦请苌兄换开。” 苌卜曲道:“好说,我到亲戚家换开,立即带人过来扛竹子。” 不大功夫,苌卜曲带了四五个亲戚赶来,交割了七贯五百铜钱,带来笔墨,要望云端写一张清单。 望照之一一写下: 大竹一捆,六根,每根九十文,作价五百四十文 中竹六捆,六十根,每根五十文,作价三千文。 小竹八捆,一百六十根,每根二十文,作价三千二百文。 等外五捆,二百根,每根六文五,作价一千三百文。 总价八千零四十文。 斑竹扛送完毕,望云端与儿子望照之告辞。临出门,苌卜曲出来问道:“借问一句,不知望兄这斑竹还有多少?” “有何见教?”望云端想着,他一下要这么多,必是倒卖的。如果又问,势必要大倒斑竹。 “不瞒望兄,除了除夕、初一燃爆竹,到正月初六,悉数作为爆竹使用。如果还有,也一并买下。”苌卜曲答道。 望云端抱定万事不可过贪,过急,卖个关子,朗声答道:“那要再设法贩运。后天,我还挨着香料李叫卖。到时候咱老兄弟见面。” 望照之听说老苌,要将这么多斑竹悉数燃爆,这倒是个稀奇事:“苌老伯,小辈不感动问,燃爆这么多斑竹,是要办多大的喜事?” “后天咱再谈。”苌卜曲看有客人到他家,一拱手,送望家父子。 望云端也觉得十分好奇。花这么大的代价,绝不可能单纯为了听响,肯定另有隐情。 既然还要斑竹,一并都要了,那还问不出原委么?这说不定也是斑竹的另一种大用途,到时候,借这个用途,多多贩运,必能更快获得更多的利润。 望云端跟二儿子到了摊位,彻底没事了,只剩到华胥山拜庙。吆喝老伴、孙子、两个儿媳,一起出发。 香料李也深感好奇,这时候问道:“老望哥,这个苌老头为啥一下买这么多斑竹?该不是想囤货,到二十八九卖高价的吧?” “不像是。”望云端答道:“刚才看他家里,像是也做着别的生意,他只说当爆竹燃放。” “燃这么多爆竹,该是多大的动静啊?”周边几个摊位的也都非常吃惊。 第004章 华胥仙境 望云端说不清楚,只能到后天与苌卜曲当面请教。 他带着孩子们按原定方案行动,到淇园之内的华胥山祭拜。一是二儿媳妇求子,二是自己拜一拜伊尹的庙庭。 到朝歌城后海,乘沬水之舟,到了淇园之外。下船步行,恰恰傍晚时分,到了华胥山下。 小溪曰林泉沟,沿沟乃森森竹林,竹林掩映大小村落。 林泉沟中部即是林坚崮堆,乃林姓始祖比干之子林坚的陵墓。其后三里有村,乃是守墓人,世代繁衍不息,守墓至今。 附近有小村,村旁就是元圣宫,内祀大商元圣伊尹。此村乃是看守元圣宫的守庙人,代代相传,守护至今。 小村后山,就是华胥山,也称华胥寨,华寨。上有三清宫、华胥庙等。 天色已晚,登山已不可能。索性居于民户,天亮一并拜伊尹,再登华胥山。大家一起行动,互相照应,相伴而登,免生疲惫。 翌日鸡叫,望云端夫妇早早起床,叫醒孩子们。洗漱已毕,告辞民户。到了元圣宫,但见极好景致。 大商元圣伊挚端坐中央,峨冠博带,神像威严。两旁分列商初四王,略微侧身颔首,皆以师事之。 正宫之外,偌大的院落,更有数十间宫室,依山就势,错落有致。数条小径穿梭其间,小径两侧,若非古柏参天,即是斑竹护卫。小径之外,更有潺潺泉流,清冽生烟,绕行而下。 望云端进到正宫,往伊相爷元神下拜。庙祝过来上香,望云端向神像面前功德箱里,一气投下一百文开元通宝。行三跪九叩大礼。 虔诚祷告:“伊老相爷,隆虑县望云端参拜你老人家。云端贩竹,略可过活。今日参拜,唯求三件。一是保佑大儿望高之皇榜高中,二是保佑二儿媳早早有喜,三是保佑行商贩竹顺利。” 祷告毕,作揖起身。指示老伴、长媳、次子、次子媳、孙子,都行三叩首礼。 拜过伊尹,与庙祝攀话,说这炷香燃的极好,必能所求如愿。出来元圣宫,一家子六口人望华胥山攀登。 一路绿竹掩映,松柏槭榉桃杏槐椿参差不齐。或望天高举,大可数围。或一带拥挤,林荫蔽日。沿山顺路,到处薄雪枯草。偶到突兀大石,登而上望,不知几时能够上到颠顶。 难怪元圣宫庙祝让在他那里喝点稀饭上路。 这要是登上峰顶,怕是半晌时分,早饭也没了,午饭还不熟。可苦了这不争气的肚腩。 幸亏大儿媳提着篾桶,灌满了开水。实在难耐,喝一两口。 老伴宽慰道,这就是考验咱们的心诚不诚,历经千辛万苦登上去,那就叫心诚。诚则灵。华胥娘娘必然能让二儿媳如愿怀上。刚才烧给元圣爷的那炷香,庙祝不就说了很好嘛。 老伴打气,望云端也将些笑话、典故拿出来,边走边说,逗着笑话。二儿也趁着话儿,挑起氛围。说说笑笑,轻松不少。 偶尔遇到下山的,说是还有多远就到。希望很具体,就不必忧虑拜不到神。 约略一个时辰,登到一处山峰,上面宫观巍峨,香火缭绕。问那些下来的人,这里也不是华胥庙,而是羲皇庙。里面的神主是华胥的儿子,伏羲大帝,百王之先。华胥庙更在那边最高的山上。 二儿却想去拜羲皇。那就让他拜过羲皇,再赶去华胥庙。 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华胥庙山门。 进到山门,左侧便是客堂。有知客前来打问,说了拜华胥娘娘。知客讲了华胥庙位置,招呼各位略微洗尘,掸衣,喝水。 就在这里买了檀香、锡箔纸,休息好了,继续往上登去。 又约略两刻时分,到了华胥山顶。迎面看到一根硕大男根雕塑,地表高耸两丈八尺,象征欲、色、无色三界二十八天,大篆镀金四字:华夏祖根。 绕祖根向北,略下数十台阶,一条巨石向北延伸里许,上面全是华人先祖庙堂。 前面是伏羲、女娲二皇同祀的庙庭,大书:人皇宫。 转过去,中间是始母宫,奉祀伏羲女娲之母华胥氏。 再后面,就是天皇宫,奉祀火祖燧人氏。 老伴带孩子们挨门进去,一一叩拜。望云端也跟着一一作揖。 拜过人皇、始母、天皇,又回到祖根。折而向西,这里又伸出一座孤峰,约有里许。峰顶是三清大殿,以及其他宫殿。 到这里观察整个华胥山,已经能悟到此山之妙。 从这里看,正北主位是天皇、始母、人皇,占据一处孤峰。 这边伸向西部偏南,又是一座孤峰。 登山来时,处于东方偏南,山门台阶,迤逦上来,也是一座孤峰。 三座孤峰,皆延伸里许,恰好构成一个人字。此处庙祝介绍,我华夏族的“人”字,最初就是由人皇伏羲在这里刻画出来。 从华胥寨四望,远远的四面皆山,各处嵯峨互连。伏羲走遍这些山,这些山川河溪,恰好构成八卦符号。伏羲八卦就此演成。 拜过各处,来回寻找向阳地方,坐下看景。渐渐的上山的人越来越多,热闹非凡。 不觉又过了好久,只听典造高喊:“开饭啦。” 望云端一惊,抬头看天,恰恰正午。这么快,就到了午饭。问了庙祝,凡上山的香客,均可吃到一碗糊涂面条。 那可是好饭,硬是要得!一家六口跟着典造,到了三清殿后院的伙房。各人盛一碗,香香地吃起。 午饭后,又到向阳背风处,望云端就着山石,躺下小寐。 午休起来,孩子们已经又转了一大圈。说是始母庙的香也燃得极好。总算如愿,相携下山。 到了山门,再进客堂,还是那位知客。老望热情探问这里各种说头。知客又细细讲了。 知客看他一家你问我探,十分好学,颇感兴趣,讲得更是带劲。引得许多上山香客,围拢听讲。 知客讲到兴头,问起望云端名讳,大号斑竹神贩,吓了一跳。 “无量天尊,老兄姓望,实乃贵人驾临。小道稽首了。”知客就要作势行大礼。 惊得望云端连忙相扶:“道兄,这是为何,折煞小可。” 他哪里知道,这姓望的却是道教中最为尊贵之姓。 史称,我华夏历史,曾有前天皇、地皇、人皇,中天皇、地皇、人皇,后天皇、地皇、人皇。 前三皇,无纪可考。 中三皇就是指的是盘古开天辟地之后,第一代天下君主,号称天皇氏,兄弟十三人。天皇氏发明了数字、天干、地支。 他是华夏史上第一个有姓的人。姓望,名获,字文生。别号天灵、防五、天雾、天尊、元始天王。岁纪摄提,以木德王天下。天皇氏执政一千八百年。最后一任天皇,距我大唐已经六千五百年之久。 后有中地皇出于雄耳龙门之岳,中人皇分治九州,乃是上古大九州,亦即全球。 我朝歌华胥山所祀,乃是后天皇燧人氏,后人皇伏羲女娲。 他这一说,果然惊人。望云端、望照之父子一起向他施礼道谢。 格老子,我们望家居然这么厉害。这个姓这么古老。堪称华夏第一古姓。几世几代望家子弟,硬是不晓得。这个好消息,硬是要得! 莫非拜过伊尹老相爷,拜过华胥娘娘,他们得到了感应,冥冥中指示这知客来讲。也未可知。 无论怎么说,这一趟华胥寨硬是来得对。看起来,所求三件,一定能应验。 第005章 云端接宝 望云端带着家人,辞别知客,就要下华胥寨,回朝歌城。 知客道人叫他稍等,从内室取出一个包袱,将望云端叫到一旁,双手递给望云端,秘授之。 口称:“请笑纳。这是华胥宫旧例,凡来贵客,必然有一份好礼相送。包袱内有镶金檀匣,匣内是一面露怯玄天镜,乃是人皇女娲以陨铁磨成。” 望云端十分惊诧,急忙推却:“小可无德无能,怎堪受此宝物。” 知客道人正色曰:“观老兄神色,有神仙风度,又是华夏第一姓氏,此宝与你有缘。万勿推却,拿去自能为贩夫造福。” 望云端听他这样说起,急忙双手接过,望天叩首,告曰:“娲皇在上,小可望云端暂收此宝。如有不逮,着即明示,还回此宝。” 望云端接过镶金檀匣,藏于怀中。略微一想,问道:“敢问道兄,此露怯玄天镜,有何妙处,如何使用?” 知客道人曰:“凡启用宝镜,只需默念所愿,一可还原凡人所梦,二可呈现凡人阴私,三可捕获神魔鬼怪真身。俗念过甚者,却不可轻启。妄启宝镜,恐生无妄之灾。” 知客道人又说一番露怯玄天镜来历。 此宝镜乃是娲皇补天之时所得。娲皇补天,至五岳采五色神石。到中岳嵩山,先是寻找青石无着。恰遇天降这块陨石,看看落于昆仑山。继而在嵩山一泉旁边又找到了青石。 娲皇为了补天,那里顾上陨石。急忙带上五色神石,到昆仑山炼制了七天七夜,将五色神石炼化成36500块。将天补好。 补天大任完成,想起天坠陨石。于是立于昆仑高天,神目巡视,找到了这块陨石。感觉精美异常,情知乃天降奇宝,将其拿来磨制。历经八天时间,用掉八块磨石,方才磨好。 此镜宽三寸六,高四寸二。平日藏好,莫让他人窃去。启用时,怀入内兜,极其方便。 后归于人间至圣伊挚,扶保商汤基业。商汤拜其为尹,总统群臣。到伊挚仙逝,后世商王不能严守伊尹教导,引起宗室内乱。娲皇收回宝镜,就放在朝歌华胥山元圣宫伊尹坐像之下。 望云端点头称是,唯唯而退。知客道人送他出门。 望云端忽见华胥山三清殿上空,五彩祥云飘荡,大为吃惊,向知客道人指云。却不见吱声。急忙回身看,哪里还有知客道人。 遍寻客堂,都不见他。却问内中香客,有说见知客一起出门,似有一股青烟涌起,再无身形。 惊得望云端急忙来到门外,望那三清殿上空的五彩祥云,翻身下拜:“弟子有眼无珠,还望神仙点化。” 也不见有什么回音,拜了几拜,怅惘而去。 下山,一路步行到了沬水靠山渡口,乘舟还望朝歌城下去。 到了朝歌城内,恰好天黑。六口直奔西坛肆市。 拿出怀中司市凭签,门首放了进去。到市内伙房,自己动手,整些吃食,大家饱饱吃了。 晚饭之后,安顿家小就在市内歇息。自己到院里转悠。看所存斑竹,一点不少。又看天上,很晚了,也去与老伴躺在一起入睡。 忽闻耳轮中响起知客道人话语:“斑竹神贩望云端,露怯玄天镜,可曾收好?” 惊得望云端急忙翻身下床。老伴惊问:“何事惊慌?” 望云端慌忙应曰:“如厕小解。” 他来到院中,见知客道人站在面前,和颜悦色:“附耳过来,小道教你露怯玄天镜使用咒语。” 咒语教过,知客道人对他躬身一揖:“小道说与你这露怯玄天镜来历。小道自从那年得则天大圣皇帝敕封,腊八拜了伊相爷。伊相爷将此宝镜恩赐小道,寻找有缘得主,距今恰恰一百零八岁。” 望云端再打量他风采,果然仙风道骨。 见他身着紫衣道袍,背着一根护商焚奸精铜睚眦杖,手执拂尘,腰悬八宝粮袋。长髯飘胸,精神卓越,冲天冠下,双眉霜白,恰恰一个倒写的八字。 双眉之间,印堂之中,一片宝珠般大小白记,这片白记又恍如鱼头模样。这唤作鱼跃天庭神相。 望云端看仔细了,已知遇到真神,惊问:“敢问尊神名号,小可将日日焚香而拜。” “日日来拜,那倒不必。小道子敬父,则天大圣皇帝册封为腊八贩神。望你收好宝镜,正月初六拿上,早早到伊相爷元圣宫,自有妙用。不可违误。”腊八贩神说罢,忽然飘飘飞起,进入云端。 望云端急忙跪地:“弟子蒙贩神爷点化,必当处处小心,望贩神爷时时提点,紧紧训斥。” 他仰望星空,怅然若失。 忽然,耳边老伴大喊:“老望,老望,这是咋的了,从来没有睡到过大晌午。怎么喊都不醒。” “爹,爹,爹。爷爷。”大儿媳、二儿、二儿媳、孙子都在喊他。 他这才知道做了好久的梦。 缓缓睁开双眼,打个呵欠。 众人看他醒来,顿时高兴,满屋子一片欢呼。 望云端醒来,老伴将米饭与他热一遍,吃了一碗。 今日已经无法出摊,就带家小随意转腊八会。几十年来,自己都是贩竹,看摊,叫卖。还真没有逛过腊八会,并不知其全貌。 到了腊八会上,望云端带着家小,凭他们购物,欢闹。自己边走边想心思。正月初六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苌卜曲到那天要燃放许多爆竹吗?腊八贩神子敬父师尊,怎么也让正月初六叫去元圣宫呢?难道这两件事能够叠在一起? 应该就是。不然的话,怎么那么巧合。 苌卜曲要将自己的斑竹全买下,而市内还存着至少三百四十捆,加上已经买下的二十捆,那可是三百六十捆。他能要这么多吗? 这么多爆竹,燃放起来,至少也得响起一整天吧。 再者说,二十捆就用去他七贯五百文,三百四十捆,那可将近一百二十八贯钱,折合纹银一百二十八两。这么大的花销,该会整出多大的气派,到底要搞啥名堂? 想着心思,就又到了自己卖斑竹的摊位,香料李占着,不错,还知道不让别人乱占。上去与老李攀话。 香料李拿过麻布,擦一下脸,问道:“苌卜曲又来问了,看你明天出摊准不准?” “准,咋能不准。哎,老李,这老苌,你也见了、虽然邋遢,但不像那种妖魔古怪的人。他要放这么多爆竹,到底会是什么大事?”望云端一听老苌又来过,不免问起。 “这个不好确准。就是县太爷,也不至于放这么多爆竹。今天这些摊贩都在猜这个事。要不,他再来,我问问?”老李应道。 “算了,他明天应该会说。真是奇了。”老望摇摇头,看家小走到前面去了,也就跟过去。 到了腊月十二一早,老望一家老小,抬的抬、扛的扛,往牛车上装运斑竹。还是二十捆,不多不少。 如果苌卜曲今天还要,还是这么爽利,干脆带着他到市里来看货。真要全买,省得年前一直在摊位上耗着。早早回隆虑县,早早收拾过年吃食,让老少过个消停年。 牛车拉了两趟,二十捆斑竹摆齐。还是司市划定的老摊位。 各处摊位都还没摆齐,大肚子敞怀的苌卜曲,一路抹着清水鼻子,又来了。上来就是那种久违的样子:“哎呀,老望,你的斑竹到底还有多少,我全要啦。” 老望一听他这口气,得,果然全要。回道:“连带这二十捆,一共三百四十捆。每二十捆零售八贯钱,你算吧。这么大的量,全燃爆,叫人心惊肉跳,我都不敢卖了。” 第006章 苌府内鬼 苌卜曲从袖筒里伸出胖手,向望云端作揖。 他到老望耳朵根,说道:“实打实全要,实打实正月初六全部燃爆竹。燃放爆竹,为的是家中有紧要事情。如果能行,我买过,还存在原处。着司市出一张凭签,到时候我找人再搬运。” 真的这么说,还是吓了老望一跳。禁不住后退两步:“老苌,家务事,倒是不便打问。但还是叫人害怕。你知道二十捆,大大小小多少根吗?这要燃起来,那爆响,还不把卫县震塌。” “我数过了,你前天那二十捆,大小一共430跟,比你写的清单还多四根。按这样算,再有十七个这么多,还差三十七根。我要再找一些,凑够七千七百七十七根。”苌卜曲一本正经地扳着指头算。 那好吧,既然这样,就全卖给他吧。老望再无话说,带着他直奔西坛的市内,让他点货。 苌卜曲点完斑竹,当着司市大人的面,交割了一百二十八贯钱币。望照之写好了清单,恰好七千七百五十根大小斑竹。他还差二十七根。 市里按惯例,收缴了保管费。每日十文,从腊月十三算起,到正月初六,共计二百三十文。早一日出货,退一日保管费。司市大人给他出了凭签,钤上了印信。 出得肆市,望云端给他指明另一处贩竹的去处,方便他凑够根数。苌卜曲谢过。各自告辞。 望云端带着家小,买好年货,多割些猪肉,一路回他的隆虑县。他家住在县城东关城河桥头边。到了家里,老娘接住。问起今年缘何早早回家。孙子望照之向祖母禀告了来龙去脉,说遇到了大买主。 这样的买主,居然要将这样多的竹子做爆竹,花巨资听响,真是天下奇闻。老太太也惊疑不定,直呼阿弥陀佛。 望云端大概算了一笔账,平均每根斑竹只赚了他一文钱稍多,共计赚得八贯钱。如果零售,当赚取十六贯,恰恰少赚一半。 经商么,就这个样子。八贯钱,对于普通人户,如果种麦,亩产二百四十斤,斤麦五文,亩入一千二百文。一家种上十亩地,尽数卖掉可得十二贯。 除去地里投资、交各种税赋,一粒麦不吃,净得六贯顶天。 一家人按平均五口人,生活用度,每人每日约合八两,日用四斤。一年五口人食麦一千四百六十斤,合七贯三百文。 干一年到头,如果只收一季粮食,恰好够吃。外带赔一两贯钱,稀松平常。需打零工赚取家中用度。断然买不得粮食,哪里会有钱花。 如果两季收,可以赚到手的,也不过六七贯。五口之家种十亩地,拼一年累死累活。紧巴着花,约略可以供全家穿衣杂用。 最怕天灾人祸。天灾来了,旱涝蝗,任你是谁也没有丝毫办法。 人祸,那就是兵祸劫掠、强征军粮、官吏豪强明抢明占、巨富放贷巧取豪夺,叫你乖乖交地,成为他们的长短工。那可就惨了。 一个腊八会,咱能净赚八贯钱,相当于全家干一年的收入,知足吧。一家老小算来算去,算出了满屋子欢欣鼓舞。 无论怎么说,望家过了个肥年。转眼就到了正月初五。 用过早饭,望云端带上二儿望照之,赶上牛车,一路望朝歌也就是卫县华胥寨而去。带个人去,防备万一不测。 隆虑县至卫县没有直通的官道,需要从共城县绕道。抄小路倒是很近,翻过去山,往东就是。但小路很不好走。万一遇到大雪封山,塌方,还得返回来,再走共城,反而误事。 索性绕道共城,走汲县,很快就到朝歌城。将牛车赶入肆市之中,托里面的看门人照应。再从朝歌城往西,就是华胥寨。 赶了一天路,将近黄昏,总算到了伊老相爷的元圣宫。 父子二人就此住下,单等明日,看这露怯玄天宝镜到底能管什么用。照之当然不知道紧赶慢赶,跑到这里干啥。只知道还来拜伊相爷。 望云端与元圣宫庙祝见过,烧了三炷香,默默祷告:“贩神爷,小可望云端到了元圣宫。有何吩咐,望予明示。切莫误了大事。” 祷告毕,父子二人简单吃了元圣宫的斋饭。翻身入睡,单等明日做事。 刚刚睡下,鱼跃天庭相忽然出现在望云端眼前。惊得望云端滚身下床,撩袍端带,急忙下拜。 腊八贩神子敬父微微一笑,将他搀扶起来。又引到元圣宫院外,进了一片竹林。其间有石桌石凳,子敬父与望云端相对而坐。 叫他正月初六拿上露怯玄天镜,来元圣宫所做之事,正是因为苌卜曲的家事。 按理说,家中乱事,当有自己处置,神仙也懒得干预。唯恐惹得自己犯了天条,烦恼加身,挥之不尽。 但苌卜曲这件家事,却涉及到践信神规的执行。因此,子敬父、子祝寿父子早已议定,如何匡正。 能惊动两位贩夫正神,到底苌卜曲是什么家事? 这苌卜曲父辈是登州蓬莱县人。因则天大圣皇帝敕令朝歌腊八会,他父祖就往来卫州、登州贩卖海带。不数年获利,在朝歌城置下房产。定居朝歌,便于海带批发。 久之,又贩卖带鱼。遂成为有名的海带、带鱼贩家。 苌卜曲接手家中商事,也已经三十年了。卫相二州方圆三十余县的海带、带鱼,都靠他贩卖,百姓才得以吃到。 白日黑夜连轴转,辛苦了一辈子。这三十年来,不是在海边,就是在各州县肆市卸货、叫卖,难免很少住在家里。 早年间,他带了一个徒弟,名唤卜涂赐,黎阳县人,相跟二十五年了。师徒往来登州、卫州,也颇为顺手。有几年时间,登州海带紧张,苌卜曲需要长住蓬莱县。家中商务就由卜涂赐打理。 一来二去,卜涂赐与师母阴氏暗通款曲,怀上了孩子。医生号脉怀上三个月时,卜涂赐与师母商议一个计策。 他匆匆赶到蓬莱县,说可怜师父离家之苦,来替回师父,回去天伦之乐一番。 苌卜曲自然高兴,夸徒弟知冷知热。回朝歌住了一个月,又回到蓬莱县,替回卜涂赐。 到阴氏生来孩子,苌卜曲不但不疑,而且高兴。为何高兴? 此前,苌卜曲连得三女,这下得子,那当然万分高兴。 转眼,孩子已经娶妻生子。实际上,等于是苌卜曲为卜涂赐养着儿孙。如果卜涂赐打消念头,就让孩子、师父这样过下去,也就算了。咱当神仙的也省得操那份心,不管怎样,老苌能过就行。 问题是,这中间,阴氏与他二十多年越发情深,搁不住枕边飓风,卜涂赐渐生僭越之心。 狗男女定下计策,必要苌卜曲哭笑不得,甚至于家破人亡。 你道是何计策? 他们私下早已与儿子苌南乡说透血脉关系,又买通先前怀孩子号脉的黑大夫,一名打卦的费卦师。 先是儿子苌南乡突然疯癫,着黑大夫诊治,经五副药,三次调方,大为见效。 不久之后,师母阴氏又疯癫起来。黑大夫再来诊治,经数次调方,七八副药,才勉强好了一半。 苌南乡孝顺,悉心侍候母亲。谁知道这侍候着,苌南乡又再次疯癫起来。一家两个疯子,到处凌乱不堪,脏兮兮臭气熏天。 一直这样好好歹歹,黑大夫诊治了两年,医药费花的多少还在其次,关键不见彻底除根。 望云端听到这里,为苌卜曲愤愤不平。难怪老苌浑身这么邋遢。按说出手如此大方,本该体面。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子敬父叹道:“事情就要向最后摊牌发展。” 第007章 妻与徒通 腊八贩神一番提点,让望云端大惊失色。 在这里听故事,如何为旁人吃惊? 卜涂赐与阴氏暗中与费卦师商议,让费卦师趁着苌卜曲在家,打上一卦。如此如此说法,事成以百两纹银酬谢。 费卦师依计而行。 截止腊八上午,苌卜曲将海带、带鱼批发完毕。朝歌城及附近州县海带、带鱼商贩纷纷批走。他也就成了没事人,单等过个好年。 腊八这天,家家子敬父,儿子早起为老爹熬制八宝饭。 这天五更时分,腊八贩神子敬父立于七曜摩夷天的华胥仙境,明察秋毫,看哪家子弟不敬乃父。 发现苌卜曲睡在肆市海带上;苌南乡在家抱着媳妇;阴氏与卜涂赐滚在一起。根本就没人熬制八宝饭。 直到卯时将过,苌卜曲在肆市之中,批发海带的商贩孝敬他一碗八宝粥。他倒没有心酸,看得子敬父在长天之上,一番浩叹。 由此,子敬父开始关注他家情势。 腊八下午,苌卜曲生意完结。阴氏、苌南乡继续疯癫。 卜涂赐蹭到师父苌卜曲面前:“师父,货物批完了,我看师母、师弟这么一直疯癫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认识一个费卦师,算得极准,善于破解。是不是请来费卦师,也给咱家算算、破破。” 苌卜曲一直忙生意,也想过找个卦师算一算,就是顾不上。徒弟真贴心,好孩子。老苌急忙让他去请,要多少钱都行,只要不是太离谱,狮子大张口。 卜涂赐很快就叫来了费卦师。使用奇门遁甲,掐指一算,连忙摆手,连喊不敢说,马上告辞。 苌卜曲大为惊叹,看起来人家的确有两下。急忙拦住,让他直话直说。 费卦师立马说出其独子两次疯癫年月,爱妻疯癫年月。 苌卜曲更是吃惊非小,就要跪拜恳请细说。 费卦师闭眼再算,说是母子疯癫,皆源于海带精、带鱼精的攀附。要想破解,赶走二精,恐怕太费周章。 苌卜曲忙叫他说破法,尽量不要太过铺张浪费,只要过得去,就可以去做。 由于海带精、带鱼精已经困住母子七千七百七十七个时辰,纠缠日久,业已生情,斩杀十分困难。 费卦师拿过纸笔,写下了斩杀二精需要准备的物品及做法: 正月初六日,午时三刻。 家中燃爆竹竿,要大小斑竹七千七百七十七根。 家中儿媳带孩子,围着爆竹七千七百七十七步。 户主参拜伊尹,七千七百七十七步到元圣座前。 带七千七百七十七粒稻米,双手呈送伊老相爷。 神灵及卦师所需酬劳,七千七百七十七个铜钱。 爆竹赶二精,媳孙绕二精,伊尹镇二精,稻米杀二精。铜钱将这七千七百七十七个时辰的神仙一一敬到。 一样配合不周,将前功尽弃。此事做得好,他们母女立即不再疯癫,从此平安无事。 费卦师写完,苌卜曲看过,连声说道:“此事好说,此事好说。就依费大师说的办。” 就这么,苌卜曲落入卜涂赐与阴氏布下窠臼之中。 近日,为了苌卜曲免遭灭顶之灾,冬凌贩神子祝寿已驻跸苌家神龛。元圣宫这边,特请望云端拿定露怯玄天镜,到苌卜曲跪拜伊老相爷之后,只听苌卜曲“哎呀”一声,让他看宝镜所现情景。 其他搭救事宜,统由腊八贩神子敬父调度。 苌家已于正月初五,雇人车将肆市之中的三百四十捆斑竹拉到家中。街门外、院子里,到处都是摞满的的斑竹。 卜涂赐与费卦师看到斑竹堆叠起来之后,也被吓到了。要燃爆这么多斑竹,恐怕三天也爆不完,午时三刻起爆,怎能做到。 做不到就得雇人燃爆。人多起来,不要坏事吗?可别弄巧成拙。 卜涂赐当即向师父苌卜曲说道:“这么多斑竹,几时能爆完。师父得寻思个法子。” 苌卜曲笑道:“为师早已定下人役十八人,院中摆一堆,门外摆八堆,一起燃爆。” “那好,那好。还是师父妙算。”卜涂赐连连称好。 子敬父讲到这里,一扬拂尘,没了踪影。 望云端接受任务,默默记下。单等明日苌卜曲拜过伊相爷,听到他“哎呀”,就念动咒语,让他看宝镜。 正月初六,二儿望照之早早醒来,却见老爹睡得好香。让爹爹多睡了一阵,将近辰牌,才叫醒爹爹。 望云端一看,天色不早,急忙洗漱,将周身捯饬规矩。到伙房一看,已没有稀饭。要了个馒头,就着咸菜,算作一顿。 苌卜曲一大早安顿了十八个人役,匆匆向华胥寨赶来。到淇园山外小码头,开始步行。经七千七百七十七步,到了元圣宫外。又紧赶几步,进入大殿。 时辰马上就到午时。 他也不顾得用饭,急急准备香箔,默默站在大殿之内,单等午时三刻下拜。 此时,望云端赶入。苌卜曲看见,望望伊相爷神像,互相一揖,相视而笑。都不敢高声。 望云端转身到了里屋,与庙祝低声攀话。以免苌卜曲动疑,免生节外话题。 午时三刻已到,略微停了一瞬。从朝歌城轰天响起的爆竹,越过三十里,经水路、山路,绕山梁,竟然传到了元圣宫中。这要是在跟前,还不得把人当时耳朵震聋。 苌卜曲听到爆竹响声,会心一笑,甚为满意。此时,庙祝已经点燃香箔,他递上一包稻米,共是七千七百七十七粒米。继而翻身下拜,行三跪九叩大礼。 一跪三叩首后,默默祷告:“相爷在上,小的朝歌城海带、带鱼商人苌卜曲再拜,因家中妻子遭受海带精、带鱼精纠缠,疯癫多时,无药可救。祈愿相爷可怜他母子,镇住二精,保他们平安。” 到他三跪九叩大礼拜毕,忽然伊老相爷神像开口说话:“苌卜曲,我在这里等你许久,早来拜我,那些无妄之灾早已去尽。” 苌卜曲听毕,先是暗暗点头,正要说话,忽然想起这是神像。顿时吓得“哎呀”一声,跌坐在拜垫之外。 这是子敬父驻跸在此,借伊圣相之口,予以提点。 庙祝和望云端急忙将他扶起,搀扶庙祝内室。 看庙祝在那里给他掐人中。望云端从怀中拿出镶金檀匣,取出露怯玄天宝镜,念起咒语。将宝镜放在苌卜曲面前。 苌卜曲悠悠醒来,却见眼前一幕,竟然是家中众人燃放爆竹。他十分惊奇,未等惊呼,又见费卦师从院子里跑向正堂。 费卦师伏身向神龛下拜,口称:“天地三界十方万灵各位神仙爷爷在上,今日之事,全在阴氏不洁,卜涂赐诡计。实不干小可甚事。望神灵明察。” 他放下肩头褡裢,再告:“这里是七千七百七十七个铜钱,现留下七贯,只取零头。家中老娘亲还等我用饭,先行告辞。到苌爷回程,切莫叫他将小可埋怨。怨只怨他的徒弟卜涂赐和阴氏毒妇。” 费卦师拜毕,就要起身走掉。却被阴氏过来,劈手抓住衣领,对他大吼道:“好一个费卦师,走的了和尚走得了庙么。” 苌卜曲大吃一惊。外面爆竹刚刚燃起,阴氏怎么就病好了?不对,看样子从来就是好的。 苌卜曲顿时咬牙切齿,闭气凝神,往下观看。 费卦师被她这样一抓,惊得六神无主。只好乖乖就范,跟随阴氏走入内室。外面人役燃着爆竹,她带费卦师进内室何干? 却见内室,弟子卜涂赐手拿钢钎,正在撬动后墙砖头。 不一时,撬出一个大洞。 转身吼道:“还不赶快收拾,更待何时?” 第008章 圣相指迷 阴氏急忙将三个包袱递给卜涂赐。 从包袱外观、分量、外露,大约判断,一个是金银细软,一个是房契及外欠凭据,一个是一包金银元宝。 苌卜曲看到这里,长吁短叹,正要摆手。 却见长女苌春花进来:“娘……。” 阴氏顺手将一把剪刀,猛地插入她喉管。春花顿时倒在血泊之中。 气得苌卜曲大叫一声“啊!”晕倒过去。 庙祝又给他掐人中,等了好久,苌卜曲再次醒来。起身就往外跑,急匆匆赶向山外,找到沬水码头。十万火急,乘船赶往家中。 庙祝再要来看宝镜,却不见望云端踪影。 他喃喃说道:“今日奇了,望云端有如此好一个宝镜,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如果能将宝镜夺来,叫我能迅猛发达,直教富可敌国。” 望云端在他给苌卜曲掐人中的时候,耳轮中响起子敬父说话:“快走,迟则宝镜遭殃。” 所以,匆忙来到外面,翻山抄小路,急急回朝歌城肆市去了。 苌卜曲父祖及其本身,从登州至卫州贩卖海带、带鱼长达八十余年,焉能就此眼睁睁家破人亡么? 却说他有一个师兄,乃是父亲早年从商的随从。冬凌贩神要借助他的力量,来庇佑苌卜曲。 此人姓范名朱公。单看这名字,就知道范家长辈起名,希望他向先祖范蠡一样,在商业上有些成就。 书中暗表,这范朱公就是范蠡转世投胎的神灵。因了这个人的出现,牵出许多事情。 在则天大圣皇帝册封腊八贩神与冬凌贩神之后,贩夫神册一出,天界众神立时轰动。 那些旧日经商的巨子,如范蠡、吕不韦、桑弘羊、刘备四位真灵,纷纷到七曜摩夷天的华胥仙境,参拜冬凌公父子,祈愿正神座次。 范蠡范少伯,楚国宛地三户人。以计然为师,佐勾践复国称霸,隐遁而三度营商,皆至巨亿。世称陶朱公,久已成为商圣,是商人神龛上供奉的祖师爷。 吕不韦,姜姓,吕氏,姜子牙二十三世孙,卫国濮阳人。早年经商于阳翟,以奇货可居,扶植秦国质子异人回国即位,成就一世英名。又聚天下才子,修成《吕氏春秋》巨著。 桑弘羊,河南洛阳人。乃富商之家,年仅十三岁就为家中理财,以“精于心算”名闻洛阳。被汉武帝诏为侍中,后为武帝连年用兵筹措钱粮,实行盐铁国营、均输平准,传至今日。 刘备,字玄德,涿郡涿县(今河北涿州)人,西汉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其贩履故事,尽人皆知。乃是从商贩而南面称尊的唯一枭雄。他祈正神之位,却又牵动魏蜀吴三国从商贾起家的几位英雄。 一个是卫兹卫子许,斥巨资帮曹操举兵。结同盟,谋天下。使孟德异军突起,列为讨董盟军诸侯。随曹操征战,英年殁于战阵。 一个是糜竺糜子仲,世家从商,资产颇丰。倾囊资助玄德公,并嫁妹与他,成就蜀汉大业。 一个是鲁肃鲁子敬,早年从商,家资累万。与周瑜素昧平生,敢以屯粮之半资助,继而成就孙氏霸业。 着许多前代商人中的雄杰,如何排定神位? 子敬父、子祝寿父子冬凌公一时犯难。 急切无计,前往显定极风天太昊仙境,拜人皇伏羲女娲,请羲皇娲皇予以神示。 这显定极风天太昊仙境,距离他们的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隔着十二重天,高可七万六千八百里。 腊八贩神、冬凌贩神父子驾云的神通,与他们所执掌事务有关。 他们执掌六十四位贩神的点化,而因贩卖冬凌草,得则天大圣皇帝封神,属于药食两用之物。因而,飞升之后,入于太上老君门下。经老君提携,赋予一个时辰驾云一层天的神通。 一层天相距六千四百里,老君为他这驾云神通名曰:层天云。 父子二神驾起层天云,恰恰十二个时辰,到了人皇宫殿。 伏羲爷、女娲娘娘思来想去,说了一番计较。举凡点化之事,断然不可有毫末闪失。故而谋之在先,至为重要。若为谋,则亘古以来善谋者,莫过于商汤之伊尹。 伊尹者,乃人间唯一先知先觉。其谋也,贯通人神鬼之间,管窥欲色无色三界,其擘画之妙,无可匹敌。 点化六十四位贩神,非伊尹擘画,方可使神界不疑,人界咸尊。 伊尹之能,治政、出谋、尚医、掌厨。药食之大事,天界尚且统归他筹划。你们父子起于冬凌草,恰与伊尹有缘。 最后太昊伏羲大帝命之曰:“可去那元载孔升天的朱襄昊英仙境,拜望伊尹,说明来意,自然为你父子筹谋。” 父子冬凌公得此神示,即可往拜伊老相爷。 元载孔升天朱襄昊英仙境,位于中岳之上,在显定极风天太昊仙境之下一万二千八百里。 父子二神驾起层天云,两个时辰赶到。却发现宫观巍峨层叠,宝树琼花无穷无尽,哪一座宫殿才是伊相爷的? 守门神将来问,说了原委。神将一指,最为高大最为华耀的那座宫殿,就是伊老相爷。 原来,这元载孔升天的朱襄昊英仙境,是太昊伏羲朝以来,华夏大地历代丞相,及周边属国居相位者,飞升之后仙居之境。 此境之名,乃太昊伏羲的两位得力大臣。朱襄为飞龙氏,造书契,昊英为潜龙氏,造甲历。 来到伊老相爷宫前,抬首而望,宫门横额大书元圣宫三字。这字却与华胥山下元圣宫字样一般无二。就是这里了。 未等寻找这里门将,只听一声高呼:“子敬父、子祝寿有请,本相候你父子多时了。” 但见伊圣相:高额长鼻,凤目绯腮。额头正中,一条竖纹直通印堂。下颌须髯长垂,耳鬓、上唇四绺微飘。头戴殷商束发玉箍,身着紫袍,足蹬玉靴。飘然而来,不怒自威。 伊圣相早知则天大圣皇帝对他们父子的册封。父子们除了皇帝钦定的《贩夫神册》不予明示,让圣相爷看了他们所著《忘怯经》。 圣相爷看过,给予三条神示: 一曰知往察来。可用他在华胥山下元圣宫的露怯玄天镜,足以知往,察来自然而成。 二曰培农助工。还去显定极风天找炎黄二帝。炎帝居于连山仙境,亲尝百草,始种五谷,刀耕火种,主宰人间农事。黄帝居于归藏仙境,造指南车,作夔皮鼓,铸鼎制衣,主宰天下工作。 二帝必能为贩神仙境铸炼至宝神器,助你们父子成就点化大计。 三曰镇恶惩奸。此乃法度,就以忘怯经为纲。但维护仙序,独木难支。必有宰辅,方成大事。 父子二神听他一番耳提面命,宛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不免就一些心中所想,再行请教。一晃在此盘桓数日。 那日,别过圣相爷,出来元圣宫,从他的元载孔升天朱襄昊英仙境,再往显定极风天。 约略两个时辰,到了显定极风天连山仙境,打探神农氏炎帝仙府。 到这里一看,炎帝仙府却不是一座,鳞次栉比,九座之多。按下层天云,到了宫外,与守门神将稽首。 神将介绍这处连山仙境,乃九代炎帝仙境。世人所谓炎帝,却是炎朝所有帝者统称。 神农帝生帝魁,魁生帝承,承生帝明,明生帝直,直生帝氂,氂生帝哀,哀生帝克,克生帝榆罔。这炎朝九代炎帝传位五百三十年。 听得子敬父、子祝寿敬服不已。那倒是找哪一个炎帝,才能得到神通广大的至宝神器呢? 第009章 神农赐宝 守门神将指示,只需拜望居中至为广大至为光明的宫殿,便是神农氏宫殿。 父子二神望而向前,到了宫门外,只见横额唯有两字“神农”。匾额金碧辉煌,眼目觉到刺痛。 再看宫门两边,十大元帅站班迎迓,煞是威严。 左首五牛元帅恶狠狠站立:秦牛元帅秦耕渭,晋牛元帅晋犁汾,宛牛元帅宛种襄,延牛元帅延辕车,鲁牛元帅鲁耙齐。 右首五马元帅气哼哼窥视:大宛元帅汗血宝,大漠元帅古壮飞,河曲元帅贡皇苑,益州元帅云贵川,三河元帅黑粟骝。 子敬父、子祝寿向牛马各帅报上名讳,一一见礼。十帅皆拱手相让,请他们入内。 原来炎朝开国大帝姓伊耆,也姓姜,烈山氏,号神农,名石年。诞于羲皇厉四月二十六日,出于姜水。生母任姒,名女登,有娇氏之女,有熊氏少典之正妃。世人所说炎帝,专意指的这位。 父子二神正待掸尘移步,忽然凌空飞来一神,神通十分令人骇异。定睛看时,他一身栗色盔甲,一袭栗色战袍,双手各持一柄三尺六寸长栗柄乌金爪。以其眉目相貌,却是一只硕大无朋的狸猫。 父子不敢怠慢,急忙报上名讳,问候请安。 他却是神目灵聪大将军猫纵天,乃神农大帝贴身护卫大将。 父子二神哪敢靠近,哆哆嗦嗦,不知如何是好。 恰在此时,伊圣相赶到,父子二神再行拜过。伊圣相对猫大将军唱喏:“本相接汤王圣旨,前来出席神农大帝都农大朝会,这朝会专为他父子二神召开,望大将军通融一二。” 神目灵聪大将军猫纵天曰:“神农大帝早知他们要来,派猫纵天专程来候,引领父子觐见。” 子敬父、子祝寿跟随伊圣相、猫大将军,一路战战兢兢,磕磕绊绊,到了神农殿内。 宫门外迎迓的五牛元帅五马元帅也都相随而进。 宫殿之上,又有两班文武,一个个仙风道骨,威风凛凛。 左首是八大炎帝,四大圣王,四大圣相。 八大炎帝是:二代炎帝炎魁帝,三代炎帝炎承帝,四代炎帝炎明帝,五代炎帝炎直帝,六代炎帝炎氂帝,七代炎帝炎哀帝,八代炎帝炎克帝,九代炎帝炎榆罔帝。 他们又各有宫殿。因神农大帝除非极其重大事项,素无朝会,他们平日就于本居宫殿各行政务。 四大圣王是:大唐王朝开国圣王尧帝伊祁放勋,大虞王朝开国圣王舜帝姚重华,大夏王朝开国圣王大禹王姒文命,大商王朝开国圣王商太祖成汤王子履。 四大圣相是:耒耜相禾必旺,市廛相库永盈,麻裳相衣民体,桐琴相介丝弦。 八帝四王四相又都有五岳四渎九州部曲各自分属的十八公卿,规规矩矩站在他们身后,个个韬略满怀,令人肃然起敬。 右首是八大粮帅,四大畜帅,四大禽帅。 八大粮帅是:稻谷元帅稻济民、高粱元帅高饭州、黍米元帅黍解热、大麦元帅麦消渴、小麦元帅麦飨华、黄豆元帅窦赐福、绿豆元帅窦去暑、豌豆元帅窦香蝉。 四大畜帅是:亥猪元帅猪刚鬣,未羊元帅羊氐趄,卯兔元帅土兔善窟,戌狗元帅犬忠门。 四大禽帅是:锦鸡元帅酉唱晓,栗鸭元帅鸭先知,素鹅元帅鹅护垣,天和元帅鸽宝信。 各大元帅分统所属五岳四渎九州部曲十八位将军,齐齐站于身后。无不是盔明甲亮,神圣。 猫纵天小心站立,高声奏曰:“启禀吾皇神农万岁,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武周敕封贩神冬凌公父子,在殿下候旨。” 父子不敢正视,慌忙跪倒,山呼万岁,拜舞不迭,奏道:“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臣腊八贩神子敬父、臣冬凌贩神子祝寿,再拜吾皇神农万岁,为点化贩神之事,猝然惊驾,望乞赎罪。” “子家爱卿平生,抬头来看。”神农大帝金声玉音,让他们父子站立起来。 父子二神抬头上看,但见神农大帝并无宝座,而是盘坐在一盘巨大的草编蒲团之上。再细看这蒲团,却泛着温润光芒,原来是几万亿年天地灵气生成的琼瑶神玉。 再看炎帝玉容,身高八尺七寸,龙颜大唇,身材瘦削,除四肢玉脑,果然通体透明。 神农大帝略微招手,神目灵聪将军一股青烟闪动,化为乖巧伶俐如小臂大小一只狸猫,飞身卧于神农大帝神。 神农大帝抚了猫纵天额头。转眼示意他们父子站到班位之内。朗声宣道:“你们父子事迹,则天皇帝已有奏报。此后,商人贩夫幸有仙界归属。此乃一桩人神鬼之间的大幸事。” 神农大帝顿一顿,曰:“纵使天下丰盈,四海富饶,而无商贩辛劳,渔夫难食粟稷,农人不知鱼美,幽燕难做漆器,云贵不获人参,皇帝不识外邦宝货,番夷难享中国奇珍。 “无沟通则万事绝,无商贩则家国危。农者,国之基石。工者,国之宝器。兵者,国之大事。商者,国之底气。掌国政,当左手用兵,右手营商。 “但愿你们父子好生掌管贩夫神册,悉心点化。若一时不得其人,宁缺毋滥。假以时日,必有神圣来归。 “我这里为你们父子备好八宝粮袋一个,内有八粮,稻谷、高粱、黍米、大麦、小麦、黄豆、绿豆、豌豆,可由腊八贩神子敬父掌管。其妙用有三: “一曰砸神魔,击鬼怪。率意一粒,砸中神魔,立时就擒,砸中鬼怪,魂魄不存。 “二曰钻筋脉,爆凡胎。任意一粒,钻入体内,生根发芽,筋脉钻透,凡胎挤爆。 “三曰成大阵,生雾霾。多粒入地,霎时生长,布成迷阵,雾霾顿起,神魂颠倒。神魔鬼怪闯入,自有八大粮帅调兵遣将,降服于他。 “此宝不到万不得已,休要滥用。只用得六十四回,自然失灵。切记在心,好生使用。助你们大事可成。如无他事,你们去吧。” 神农大帝将手一挥,八宝粮袋已到子敬父手中。 腊八贩神、冬凌贩神慌忙跪倒,山呼谢恩。 子敬父将其牢牢拴在腰际,父子二人唯唯而退。 此时,大商王朝开国圣王商太祖成汤王子履,上跨一步,从左班第十二位出列,掸衣弹冠。望上躬身一揖,奏曰:“吾皇神农万岁圣明,成汤在此替裔孙子敬父、子祝寿再拜谢恩。” 神农大帝笑道:“成汤族裔有此二神,专为商家立神界,可谓是全新事业,辉煌前程。望你部各神也要多加庇护,小心扶持。” “遵旨。”汤王转身,携腊八贩神、冬凌贩神,与众神一道,纷纷出宫。伊圣相也一路跟定。 父子二神感慨万端,神农大帝胸怀亿万苍生,千秋国运,不愧千古第一朝第一天子。 不大功夫,四神已到了汤王在本天所居玄鸟仙境,他的宫殿就是天乙宫。天乙乃汤王本名,也称大乙,其意义非常。 朱阁回廊,瑶松玉竹,玄鸟啾啾,神鹿闪闪。一路到了汤王寝宫。 有金童玉女为汤王除了龙冠朝服,戴了冲天冠,穿了赭黄袍,坐于璞玉茶台。但见汤王玉容:长方福面润如玉,五绺须髯幻似雾,竹叶眉,丹凤眼,宽肩长臂,玉掌葱指。神采璨璨,威仪峻峻。 汤王展开慈容,与他们父子序了辈分,给予圣示。 第010章 朱公拿奸 汤王以神农大帝圣谕,再三勉励他们父子。 你父子应该觉悟,今日神农大帝举行如此声势浩大的朝会,专为宣诏圣谕,御赐宝物,以资弘扬贩神精神。 让如此多的大神列班,就是表明态度,你们冬凌公父子腊八贩神、冬凌贩神,点化贩神大业,不可阻挡。 圣意不言自明,只能相助,不许生事。 听汤王老祖爷如是说,父子二神深感责任重大。 子敬父、子祝寿父子齐齐跪倒,于汤王面前,发出誓言。 绝不辜负汤王祖爷圣意。 绝不辜负伊圣相爷指教。 决不辜负则天皇帝圣意。 绝不辜负羲皇、娲皇、神农大帝的神谕、期冀、重托。 汤王爱惜他父子精诚,拿过一根三尺二寸长杖杆,递给子敬父。 宣谕曰:“这是一根护商焚奸精铜睚眦杖,凡杀怯不足,践信不力,耍奸使诈,审清察明,即可杖毙之。奸猾之辈经此杖击毙,尸焚神灭,再无灵魂。” 腊八贩神子敬父双手接过,插于背后。 汤王又拿过二尺八寸长一根称,一个秤砣,交给子祝寿。 宣谕曰:“这是一根量心计魂白玉称,商人中油滑狡诈者,只需在他面前一晃,立时五内锥痛,散了魂魄,现出龌龊。 “配一个琉光陨铁砣,警告不改,可以砣击,也是神灭灵废。遇到好人蒙难,被人击伤,却可以一指即愈,起死回生。” 子祝寿也收好汤王所赐宝物,叩首谢恩。 汤王亲扶他们父子起身,叙话一番。 他父子辞别,一路说话,已到了他们驻跸的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 绕过瑶玉竹林,看过冬凌仙草,一个到腊八神殿歇息,一个到冬凌宝殿小憩。 后又到华胥山下的元圣宫,取到伊圣相钧示的露怯玄天宝镜。父子两个将露怯镜、睚眦杖、白玉称、八宝粮袋的妙用,一一记在心中。 哪曾想,待他们要到黄帝宫中朝拜,华胥仙境守护灵猿来报。 前些日,范蠡、吕不韦、桑弘羊、刘备四真灵又来过,等候不及,纷纷别过。范蠡愤然,要再回人间,从零做起,复振从商威名。 一算时间,自从被则天大圣皇帝封神,一晃过了这么多天,一个贩神还没点化。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啊,指不定人间如何变化了。 因此,他父子也不及朝拜黄帝,就来云端察看下界。这就逢到苌卜曲家忧与望云端拜山。 父子分头搭救苌卜曲。 子敬父是神,不可直接现身。恰有望云端这番神遇,就由他执定宝镜,点化苌卜曲。 朝歌城内,子祝寿驻跸苌家神龛。早在正月初五,就投梦苌卜曲师兄范朱公,明示苌家有难。叫他于正月初六午时三刻,务要到苌家后墙等候。如若不遵法令,苌家将遭遇灭顶之灾。 苌卜曲在华胥山下元圣宫看了宝镜所示,火急赶往家中。 等他到家,见师兄范朱公在那里指挥扑灭爆竹之火。朝歌城内的卫县判兵法士西厅县尉刘仲烈带着几个捕快,也在这里。 范朱公和刘仲烈看他回来,一起上来相见。没等说一句话,苌卜曲心口剧痛,“哎呀”一声,翻倒过去。 范朱公、刘县尉和捕快,七手八脚,将苌卜曲抬到卧房,又是掐人中,又是声声呼喊。 范朱公夫人赶忙挑些爆竹火,熬起姜汤。 这一顿大气,真不知道苌卜曲能否挺住。 费了一阵功夫,苌卜曲醒来。范朱公给他端来姜汤,让他喝下。 苌卜曲翻身下床,对县尉和师兄非常感谢,问及家中是何状况。 范朱公扶住他来到堂屋,让县尉大人刘仲烈上座,自己做了下首,苌卜曲拉一条长凳,坐下一旁。从前到后讲了情由。 昨天晚上,范朱公做了一个奇梦。遇到一个身背白玉称的人,说是师弟苌卜曲家有难,让初六午时三刻,到苌家后墙等候。 范朱公一大早起来,将梦说与妻子。无论会是什么情况,也必须去。于是带了妻子、儿子和一位要好的邻居,四人到了苌家。 却发现苌卜曲不在家,院中、街上,摞满了斑竹竿。怎么着,七千七百七十七根,悉数燃爆。这他娘的是哪个遭天杀的主意? 范朱公一听,就不对头。师弟不在家,弟妹阴氏和侄子苌南乡疯疯癫癫,也无法探问。 问起侄媳妇云氏和侄孙,也说得糊糊涂涂,疙疙瘩瘩,好像是擒拿二精。费卦师在那里忙前忙后,神神叨叨。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范朱公作为局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梦中那人所说,苌家有难,定然就跟这个有关。既然有难很准,那么就代表神仙托梦,让去后墙等候,也必然应验。 将到正午,范朱公托辞家中有事,带着妻子、儿子、邻居走掉。他安排三位,务必不动声色,务必死守苌家后墙。 一到午时三刻,爆竹震天动地响起来。四位守在后墙。他家后墙,却是一处空地,内有几株春树。这里藏人,恰好无人知晓。 过了好一阵,果然有动静。有人趁着爆竹震天响,在可劲捣墙。哦,这就对了,必然有内鬼,这是要趁乱做事。 这么大的爆竹声,别说捣墙,就是杀人,也没人听得见。范朱公想到这里,惊出一身冷汗。过了不久,后墙被捣透。 范朱公四人守在洞口两边,一边两个。如有人出来,劈手擒住,万勿让他们跑掉。 刚守候过来,在爆竹声中,就隐约听见里面喊声。却像师侄卜涂赐的声音,又有人喊一个“娘”字,不见了动静。 突然,从墙洞里推出三个包袱。范朱公四人,一一接住,远远放在一边。 有一只脚出来了,两只脚出来了,屁股也出来了。等这人全部出来,范朱公急忙过去死死捂住他的嘴。果然是卜涂赐,王八羔子。 撕开这小子的棉袄,用一坨棉花塞进他嘴里。抽出他的腰带,结结实实将他绑了,扔在一边。 紧接着,先出来一个头,却是阴氏。范朱公劈手堵住她的嘴,邻居抱定她的头,往外拉。也如法绑了。 又出来一只脚,两只脚,屁股。这次却是苌南乡。 如此,帮了他们三个,来到了前面。 范朱公一脚蹬翻阴氏,噼里啪啦,左右开弓,打得她顺嘴窜血。 打了一阵,范朱公吼道:“再不说,往死里打。” 阴氏吃不过打,只好如实供了。 好嘛,这样算计师弟。恨得范朱公将卜涂赐、苌南乡一通好跺。眼看就要打死他们,西厅县尉刘仲烈带人来到,急忙制止。 “爆竹还燃不燃了?”被苌卜曲请来的人役问道。 范朱公气不打一处来:“燃尼玛卖批。还不快停。” 早已爆响得没多少了,大约不超过三百根。唉,算了,师弟破财消灾吧。 范朱公正在叹气,两名捕快从屋内搬出一具尸体。我的娘啊,竟然是春花,惊得范朱公夫妇顿时哆嗦起来。 夫人蹲下,一面泪眼婆娑,一面给孩子擦脸。 范朱公急忙奔屋里,还好,没有别的人出事。 “将他们三个押往县衙,禀报县令,着即开审。”刘仲烈指挥捕快,将阴氏、苌南乡、卜涂赐押走。 这里,范朱公指挥人役等灭火。 范朱公说完,苌卜曲放声大哭。众人安慰一阵,不管怎么说,孙子还在,儿媳妇还在。二女儿、三女儿虽然出嫁了,亲情还在。 刚才,范朱公审阴氏。她只说了劫财,并没说苌南乡怎么出生的。 如果这件事捅漏了,苌卜曲指不定能气死。 第011章 苌府结义 这么多爆竹燃响,惊得满县的人都在探问苌卜曲。 哦,这燃爆之事,却是因为遭了内贼。霎时间传遍了朝歌城。 却说华胥山下元圣宫外,望照之多等,不见父亲。右等,不见爹爹。于是来问庙祝。 庙祝看他打问望云端,奇怪了,他们父子没有一起走吗? 这老家伙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何不如此如此,将他宝镜弄到手。 于是正色吼道:“恰好要找你。你爹将宫中宝物偷走,我正在这里不知道怎么报官,还好,你没走。” 他说完,劈手抓住望照之手腕。 望照之其实吃素的,从小跟爹爹贩竹,啥没见过。一听就知道这老头要生坏水。他奋力一甩,将庙祝甩一个趔趄。 这庙祝姓王,单名一个舵字。生得贼眉鼠眼,瘦骨嶙峋。高挑的个子,山羊胡须。约六十多岁。年轻的时候,偷人家的鸡,被那家主妇一刀劈下,左脸从太阳穴至腮下,落下三寸多长的疤痕。 王舵被他无端推个趔趄,那肯善罢甘休。就势倒在地上,发声喊:“打人啦,打人啦。” 望照之上来,劈头盖脸跺他几脚,飞身就走。飞快跑出元圣宫,也抄小路往朝歌城肆市赶去。 刚到肆市之中,与父亲见面,还没说清头绪。 元圣宫就有人赶来,进门就喊:“老望,不得了了,王舵将你告了。快去县衙。别让他在那里瞎编胡说,于咱不利。” 赶来这个也是庙祝,却是个年纪稍轻的老头。姓董,单名一个驰字。年前望云端拜伊尹的时候,他是主事。与望云端谈的拢,互相有好感。也知道望云端是个有实力的香客。 今天却不是他当值,在后山修整水渠。 看他的样子,不胖不瘦,圆蛋脸,疙瘩鼻,五绺长髯。幼年腿疾,稍微有些跛脚。约五十多岁。 董驰素来看不惯王舵的行事风格,不少拌嘴。因而元圣宫住持将他们分开值班。 他急急慌忙前来禀报,的确是一番好意。这可怎么办? 望云端思之再三。这事情因苌卜曲而起,必须要他出个主意。想到这里,他带上董驰、儿子,出来肆市,直奔苌卜曲家。 到了他家,爆竹火堆已经熄灭。苌卜曲流流涕涕,范朱公和苌家的孙子陪在一边。其他人早已散去。 长女苌春花在院子里,被范朱公夫人擦拭脸面。她却突然醒来,已经送医。县尉刘仲烈本要让捕快去叫仵作,验尸入殓。这就好了,苌家没有死人,还算老天有眼。 他们哪里知道,这全仗子祝寿暗中帮忙。用白玉称一指,伤口愈合,已然无虞。送医只不过压压惊,三五日就能痊愈。 县尉带了捕快,告辞而去。交代苌卜曲、范朱公莫要远离,单等县令开审,上堂指证、画押。 望云端、望照之父子听他们说了缘由,也说起王舵告状的前因后果,一句不瞒。董驰也说了王舵告老望,告他手中有宝。 范朱公一掳长髯,皱一皱眉头,就要出谋。看他长得如何? 上唇八字胡,下颌笏板须,两鬓红润无须。额头奇高,兰布巾簪发。双睑桃叶开缝,眼瞳玉润。 望云端手里有宝,已经在这几人之中不再是秘密。苌卜曲请求再看看他家过往情形,望云端无法拒绝,索性就让看。既然看这个,范朱公也暂时闭口不言所想计谋,看完再说。 望云端让苌卜曲将他的孙子安顿在隔壁邻居家玩耍,又将院门、屋门紧闭,上了锁。屋内点起蜡烛。然后从怀中取出镶金檀匣,请出法宝,念了咒语。让苌卜曲默默祷告想要看的过往某事。 苌卜曲对宝镜深施一礼,默告曰:“看看阴氏与卜涂赐到底为何要害我?” 宝镜“啷”一声响,果然现出阴氏、卜涂赐过往情形。原来他们早已勾搭在一起,苌南乡也是他们的骨血,后来设计谋取苌家财宝,要带儿子远走高飞。她们将苌卜曲支开。燃起爆竹震天响,打洞就无人听见。 又将儿媳云氏和孙子定在院子里转圈圈,无法进屋。她们好收拾东西。 苌卜曲边看边叹气,一直看到师兄施救,还看到有一根白玉称超苌春花一指,春花苏醒,就是不见拿称之人。看得苌卜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一边坐着的范朱公、望照之、董驰三人,看此宝神威,骇得目瞪口呆。再看他苌卜曲的遭遇,无不愤恨。 当看到白玉称救了苌春花,这不是神仙才怪。惊得一个个翻身下拜,对着正堂神龛感谢神灵。苌卜曲被气糊涂了,看大家拜神,立即回过神来。也赶忙跪下,望神龛叩头。 难怪王舵垂涎三尺,告下了望云端。自己得不到,就让官家得。 望云端收下露怯玄天宝镜,还放入镶金檀匣。 对屋内众人说道:“这露怯玄天镜,本是娲皇获得上天之物,又赐伊圣相,知往察来,扶保商汤王江山。云端于腊月十一拜伊圣相之后,有贩神冬凌公托付于我,专门来救苌家。 “而今,苌家得救,此宝当归还冬凌公。因被元圣宫庙祝看过,只恐要生出事端。但小可相信,即便有谁贪心拿走,想必也无缘使用。” “既然如此,我倒有一番计较。”范朱公说出,果然是妙计。 一屋子人顿时捧腹大笑,心下无不爽快。 他们说完,早已到了该入睡时间。范朱公急忙着苌卜曲,准备几个菜,要谢谢恩公冬凌公和望云端父子。 苌卜曲找回孙子,捎带找了个厨艺颇好的邻居。过年食物本就准备的很多,约略两刻不到,十个盘子就端了上来。 范朱公果然满腹经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说起这番苌家遭难,多亏贩神冬凌公。 这样一来,几位沾着神迹,这可是天大的缘分。虽然受惊,却是一喜。就趁着这正月初六夜,三位何不就此结拜。今后从商,也好互相照应,共同在贩神指点下,好生做人,好生做事。 望云端一看,这确实地道的缘分,大为赞同。 “那就燃起香烛,让董大哥、照之等做个见证,就此义结金兰。”范朱公立时安顿。 香烛点好,三人论起名号、祖籍、年庚。 望云端,以字行,名霄,号斑竹神贩,相州隆虑人。乃肃宗朝乾元三年庚子生,属鼠。妻伍氏。方今五十三岁,居长。 范朱公,也是字,名丹,号锡锭贩主,潭州浏阳人。乃代宗朝宝应元年壬寅生,属虎。妻丁氏。方今五十一岁,为次。 苌卜曲,以字行,名度,号昆布贩首,登州蓬莱人。乃代宗朝广德元年癸卯生,属兔。妻阴氏。方今五十岁,为三弟。 范丹与苌度的父辈早年相识,都贩卖昆布,也就是海带。 范丹成年,拜在苌度父亲门下,成为师兄。因朝歌城腊八会能聚集天南海北绝大多数巨商,也就定居朝歌。后来累积了财富,就贩卖老家的锡锭。 苌卜曲由于妻子早已心属别人,不在他的身上,邋遢得不成样子。看起来有六十多,实际上刚刚五十岁。 一起跪在神龛之下,誓曰:“我们结义为兄弟,今后小心听从贩神爷提点,将贩夫信用精神发扬光大,造福世人。如有违逆,天打雷轰。” 继而,范朱公、苌卜曲一起拜大哥望云端。 苌卜曲再次跪下,拜二哥范朱公。他们本就是师兄弟,摆起来自然而然。 望照之对二叔、三叔也跪拜见礼。 苌卜曲的孙子也过来,对望云端、范朱公跪拜。 结拜之后,好不高兴。就此,号称朝歌三贩。 又喝些酒,再次絮叨范朱公奇计,明日依计而行。望云端等也就不回肆市,住在三弟苌卜曲家。 翌日一早,众位起床。苌卜曲的二女儿、三女儿赶过来。她们听说了娘家遭难,一大早赶来看。问明情由,已经无事,有惊无险,也就安下心来。又都拜了大伯望云端、二伯范朱公。 早饭刚过,县衙捕快打马而来。不知何事? 第012章 后衙露怯 捕快下马,传县令陈哲口谕。 要望云端、范朱公、苌卜曲到衙门一趟,县太爷有要事相商。 陈哲当着卫县县令,已经三年有余,听说正活动关节,要当京官。他能有啥要事,必然跟宝镜有关。 三兄弟相视而笑,暗暗点头。让捕快先走一步,三人立时赶往县署。望照之、董驰及苌卜曲的孩子们也都去,生怕有个三长两短。 说话间,早到了卫县县署。 真不知道这陈县令要怎么商量? 到了县署,有捕快接住,带到了后邸陈县令居住处。 陈哲着便装,一袭青色长袍。长脸短须,二目深陷。打量起别人,似乎阴森可怖。看样子三十多岁,颇善摆起官威。 他一看三位到来,打着哈哈。望云端等与他寒暄,作揖施礼。陈县令略微欠身,让座。大家纷纷落座。 陈哲为避免尴尬,讲一些古典讲起,大概意思是,要尊官,要识时务,要逆来顺受,要柔和温婉。 三位老商人,还需你这弱智的儒生教化么,谁不知道,他的潜台词就是要往正题上引。兄弟三人互相望望,暗暗耻笑。 望云端的性子宛如斑竹竿一般,哪里有工夫听他闲扯淡。有这时间,还回老家陪老婆孩子呢。 他“嚯”一下站起来,向陈老爷施礼道:“老爷有何事相商,尽管开口,小人家在隆虑,还要早早赶回去。” 陈哲微微笑道:“哪里有什么大事,无非听街巷传言,说望兄手中有件宝物,甚为神奇。就想着,普天之下的宝物,皆是大唐皇帝的宝物。何不拿来献与当今万岁,也可博得封侯拜将。” 看来,他是知道自己遇到了高人,也就不再绕弯子。 既然县令大人吐口了,这典故就往下续吧。就按昨夜二弟范朱公所言,往下进行,看他如何应对? 望云端答曰:“宝物是有,是一面露怯玄天镜,想必老爷已听说妙用。但冬凌公交给小人的时候,亲口谕示,此物不可轻用。俗念过甚者,妄启宝镜,恐生无妄之灾。” “能否让谁试试呢?看能有何等无妄之灾。”陈哲生恐自己遭灾,扯出这样一条。 范朱公微微一笑,欠身一礼,对答:“谁也不敢让自己生出无妄之灾。却可以让自己最恨的人,最可疑的人来试试,既能解恨,保不齐又能破个迷案。” “这倒也是。”陈哲沉吟一阵,说道:“那也不能说最恨可疑,只不过耍耍而已。” 他叫过来书童,耳语一阵。书童飞也似的跑去。 陈哲带三位转悠后衙景致,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等了约有半个时辰,书童带来一位绝色妙人,应该是青楼相好的。 这妙人叫云钗儿,一颦一笑,足可以让三位老兄弟为之折腰。 苌卜曲却认得她,正是儿媳云氏的妹妹,顺成坊的都知。道不同,素无往来。因此,装着没看见。 县令老爷介绍了情况,着望云端让她来试,看看宝镜如何神奇。 望云端当即跪下,诚惶诚恐说道:“宝镜名为露怯,我等都来观看,万一有失,万望老爷恕罪。否则,就算处以极刑,也不敢轻启。” 云钗儿看来与老爷随便的很,万福道:“于路听童儿说过。我也稀奇这宝贝,无论看到什么,妾身绝不懊悔。” 陈哲被她迷得,乐不可支:“既然妙人这样说,望兄尽管启用,我等一睹为快。就算露怯,断无任何罪责。” 望霄又说:“观看过后,小人需完好收存,若说献宝,另行商定举措。万不可争夺,坏了奇宝,反而是欺君大罪。” “那是自然,今日只是观看,别无他意。”陈哲摇头晃脑。 苌度看他表情,对他的打算略知一二,偷闲扯了一扯望云端的衣襟。意思是要警醒。 望霄早已将一切恶果考虑过了,就于怀中取出镶金檀匣。放置他的神龛之处,翻身下拜,口称:“冬凌公腊八贩神在上,今日之事,如有任何一方不守信用,还望惩戒。” 祷告毕,掀开匣子,请出露怯玄天镜。默念咒语之后,对陈哲及云釵儿说道:“你们默念一种事情,它就会开启,诸位即可观看详情。切记,默念之事,还是那些好事,好一些。” 陈哲看看云釵儿,说道:“妙人才学高妙,还是你先默念。” 云钗儿也不客气,默默念曰:“大老爷升官。” 露怯镜“啷”一声响,出现陈哲身影,在那里写信。 继而出现京师一官,卫县捕快递上一封信。他将书信展开,看过之后,撕得粉碎。卫县捕快飞身而逃,半路,找卖字先生,写了回信。回到卫县县衙,交与陈哲。 说了其中许多苦处,讨得了陈哲一锭赏银。 陈哲气得浑身哆嗦,汗珠子“嘀嗒,嘀嗒”开始往下落。 继而,元圣宫庙祝王舵跑到县衙,说起宝镜。陈哲与他耳语,其中一句:“实在不行,杀了他。”之后,陈哲给了他一锭赏银。 看到这里,陈哲大发雷霆,举手就要来划拉宝镜。 哪知,他的手举起来,就再也下不来,也拐不动。 又要抬脚来踢,抬起来的脚也下不来,也上不去。 又以头来撞宝镜,却好,身子失去平衡,“呼通”跌坐在桌子下面。再也起不来。滚也不动,起也不动,趟也下不去,定在了那里。 这是老哥儿仨没有料到的。这宝镜显影未完,还有这样的神通。 范丹抚掌大笑:“大哥,索性让他看个够。看他还要不要、敢不敢献宝。” 云釵儿更是目瞪口呆,在那里战战兢兢,不知道如何应对。 “看老爷的家室。”望云端也不默念,高声喊起来。 “啷,啷”两声,宝镜显影。一个贵妇,两个使女。 白天赏花,到晚上,陈哲爬床。短短一会,酣酣睡去。不大功夫,使女轻脚慢手过来,朝贵妇摆手。贵妇偷偷下床,使女背起贵妇,到了东厢房内。 这里躲着本县主薄,急吼吼与贵妇行起巫山云雨。主薄走后,稍停片刻。使女过来,重重挨了两耳光。使女泪流满面,又跑去。不久找来一位花子,用花布将他打扮。 半夜三更,贵妇并不能看清他是花子。也行云布雨起来。这番却连行三番,知道将要鸡叫。 却不知,使女那边,正与主薄嬉戏。主薄在她河槽,却湍流不息。 天亮时分,陈哲起来,直到正午,回到寝卧,夫人还没起床。问她哪里不适,只推失眠,要好好补觉。 看完这些,望云端收起宝镜,装入镶金檀匣,怀入右衽。 苌卜曲看定云钗儿,叫她不敢发作。 范朱公掏出事先写好的一张纸,上书:“宝镜之说,实乃妖言惑众。再有妄言者,杖脊三十。” 取来笔墨,拿着陈哲的手,签下了名讳。又将其官印拿过,钤上红印。范朱公又掏出一份,内容一模一样,丢在案上。 三人迤逦出来,别过捕快,返回家中。 苌度赶忙收拾金银细软,贱卖了房产,带了儿媳云氏、孙子,当即远游。 范丹也收拾利索,贱卖房产,举家迁走,无影无踪 望霄与儿子飞奔隆虑。继而与范丹、苌度到登州蓬莱县会合。这里是苌度老家。 三兄弟都在蓬莱乡下,在平山之下,找了一处依山傍水地方,看到两株特大的楸树,就于这里建起房屋,聚集一起,自造小村。将朝歌三贩的贩字和大哥的望字整在一起,取名贩望村,从此定居。 三家相聚,往往把陈哲的露怯拿来玩笑。 实践证明,这露怯玄天镜实在是不敢轻启,真的会挑起无妄之灾。你想啊,陈哲看了夫人、使女、主薄、花子的典故,还能与家室和平相处吗?不就生出无妄之灾了。 转眼过了科举考期,望云端一家老小在这蓬莱家中,都在思念长子望高之。不知道他到底考中了没有。 第013章 陈哲辞官 这一日,端午早过了半月多。 村外大楸树下,小溪边,望云端在收拾小船。 准备带家人到附近一处溪水中玩耍。顺带到蓬莱城,看看是不是有消息。毕竟从隆虑迁来这里,如果老大考中,也无人能知会。 长孙高兴得很,围在身边,像小鸟般欢快,嘁嘁喳喳。 望云端专心弄船,哪里顾得别个。 忽然,长孙跑来喊起:“爷爷,爷爷,有人来了,说是找你的。” 望云端站起来,掸掸尘土。举目一看,骇得他三魂出窍。 你道是哪个?居然是卫县县令陈哲,就站在跟前。 这可如何是好?望云端被陈县令堵个正着,无处躲藏,心下焦躁。 哪知道陈县令到他跟前,衣服也不整,翻身就拜,泪流满面。 这倒是怪了哈,惊得望云端张嘴结舌。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赶忙将县令老爷扶起,问他情由。竟然是看过宝镜,发生了一系列事情。现今辞官不做,到处寻找望兄,想拜师,跟着做贩卖。 这么回事啊。远方贵客来了,还等什么。急忙让到家中,喊来苌卜曲,一起陪着陈县令说话。指挥老伴、媳妇们整菜,摆起酒席,为陈县令远道而来接风洗尘。 范朱公却不在家。清明过后,就带了儿子回老家潭州浏阳,办些锡锭,运蓬莱货卖。往来大约两个月,此时还不该到家。 他们新建的贩望村,村后依着平山,村前就是平山河。顺河而下,三十里就是渤海。 酒席摆起,一面用酒,一面听陈哲讲起他的酸楚。 陈哲,字智之,郑州管城县人,大历二年生(即公元767年),三十六岁。家中行六,也称陈六。贞元十一年明经科及第,时年十八岁。 辗转地方,为官十八年,朝中无人,建树不多,止于卫县县令。 自打正月初七宝镜明示家丑,次日即休了婬妻,辞了主薄,续娶丫鬟田珠。升堂审问阴氏、卜涂赐、苌南乡、费卦师、王舵等人。 因宝镜有显现,他们无法抵赖。阴氏杀人,虽未致死,行为恶劣。判流刑三年,原地戴枷服役,杖七十。 卜涂赐谋人财宝,虽未得逞,性质严重。判徒刑二年,原地戴枷服役,杖六十。 苌南乡忤逆养父,与奸父合谋,致使苌家遭祸。判徒刑一年,原地戴枷服役,杖五十。 费卦师耍奸弄巧,助纣为虐。判罚没所得,杖五十。 王舵贪人宝物,搬弄是非。判笞刑,荆条抽臀四十。 案子了解,具状上呈。 到端午一过,递交辞呈,以奉孝老父为由,请求返回原籍。得吏部照准,结了职田米,带了田珠、子女,回了管城县。 为了生计,终究要有事做。就想起望云端、范朱公、苌卜曲等人做贩夫,何不寻找,拜师从商。这就告别家小,往来查访。 又回到卫县朝歌城,找到苌春花,看了书信地址,知道了三位迁居蓬莱。 哦,那些恶人得到了判处,还不错。 苌卜曲听他说完,不免又一通落泪。毕竟数十年经营的家业家室,就这么烟消云散,心中滋味,实在难过。 就留陈哲逗留,让他慢慢了解贩竹、贩昆布的路数。望云端将船弄好,又带他到了海边看景,尝了蓬莱小面。 到了城中,并未发现有长子望高之得中的消息。望云端难免怅惘若失,到了家中,就与老伴商议,准备进京找找儿子。 陈哲以为,无需进京,修一封书信到隆虑老家,自然知道下落。 那就由陈哲代笔吧。连写两封,一封寄给隆虑老家人,一封寄给隆虑县令。无论中与不中,肯定都会有消息。有了回信,再做打算。 转眼又过了两月,就到了七月中旬。天热得要命,整天就是坐在大树下乘凉。 苌卜曲今年只打算冬腊月贩卖一趟海带和带鱼,中间纯粹休息。 范朱公回到贩望村。看他的样子,这趟生意还不错。锡锭办了八百斤,从浏阳一路货卖,到蓬莱只剩百斤。 这天,老范没事,早早弄些酒菜。叫齐大哥望云端、三弟苌卜曲,一并叫上陈哲,热闹喝酒,谈些典故。 正说着,外面有牙门快马来到。说是望高之到了登州府,刺史大人留下饮宴,特来请义父过去赴宴。 谁的义父?这到底是怎么个说法? 快马也不甚了了,只好到了再说。 望云端、望照之父子急忙别过几位,从贩望村出来。随快马来的还有两匹马,父子二人骑上,跟随快马,飞奔刺史府。 到了登州刺史府,的确要比县署气派。 中轴依次过了照壁、大门、二门、戒石坊,再过大堂、二堂、三堂。看两边,依左文右武排列,鳞次栉比。前部东列吏户礼、西列兵刑工。后部左首长史、右首司马。 过了外牙,就是后邸,花园、箭亭错落有致。 远看假山之巅,古松之下,一处箭亭中,坐着两人。刺史不认得,儿子一眼就看见了。 望高之忙不迭从箭亭下来,接住父亲大人和二弟,父子们相拥成泣。说着别后思念,慢慢到了箭亭之上。 与刺史见礼,就要一起坐下。却见刺史向望云端深深一揖:“义子姬考击参加义父大人。” 这可把望云端给惊到了,忙问这是从何说起,怎敢如此僭越。 刺史扶着他,笑道:“义父培养出一个超绝豪杰,本刺史与高之弟在长安城义结金兰。事出突然,为能先行禀告,还望义父恕罪。” 原来是高之在长安结义的兄长,后文详叙。 看这登州刺史,姓姬名杵,字考击。三十七岁。单于大都护府云中都护府大同人也。德宗朝贞元十六年(即公元800年)庚辰科进士,辗转四五个县州,到现在居官已十三个春秋。 他便装长袍,花白须发。目若朗星,皓齿朱唇。五绺长髯,身材高拔。隆额高鼻,威严之相。坐如钟,站如松,有大将之风。 高之与刺史说得热闹。望云端与照之无甚可说,简单吃了,退席下来,在这后邸中转悠,看花看草看古木。 越一个时辰,高之向刺史哥哥告辞。父子三人出来刺史府,到了登州街面。雇请一辆马车,往贩望村而来。 于路攀谈,已知高之明经及第,现在是守选。至于何时授职,等上三五七载,能参加吏部铨试,顺利授职算是好的。朝中无人,寒门子弟,等到更久,不是什么稀奇事。 那就往吏部送钱吧。这样倒好,能快点授职,也要等空缺。唉,这官不做也罢。跟老爹一起贩卖货物,发家生子,也不是不行。 父子三人与赶马车的一路好聊。谈笑间,约略半个时辰,到了平山之下的贩望村。 长子望高之,以字行,名凌通。代宗朝大历十二年丁巳生(即公历777年),属蛇,二十六岁。十七岁娶妻李氏,十八岁得子。 长孙乳名九州,德宗朝贞元二十一年乙酉生,属鸡,也已八岁。长孙出世之后,高之致力于科考游学,长媳未再生育。 次子望照之,照之也是他的字,名准通。比高之小三岁。也是十八岁娶妻王氏。 长子一路说得怪热闹,老爹心中却打下了三个问号。第一,科考结束这么久,为何不给家里来个消息?第二,这次到登州缘何跟刺史姬大人坐在一起?第三,到底跟媳妇一起还生不生孩子? 到了门首,九州早就在这里张望,飞也似的跑来,扑入爹爹怀中。父子两个相拥而泣。 九州飞跑入内,发声喊:“爹爹回来了。” 第014章 歌仙缭云 一家老小蜂拥出来,问长问短。 高之进了正堂,扶定爹娘两边坐好,伏地磕头,口称爹娘受苦。 老太太伍氏抹起泪来,拉起儿子,左看右看,问寒问暖。 次媳王氏也来见过伯伯。 长媳李氏过来相见。他夫妻团圆,惊喜不定,到里屋说些体己话。 不大时候,范朱公、苌卜曲也来探看。高之一一叩头拜了两位叔父,把两个老家伙乐得嘎嘎嘎的。 就将大桌子抬到水边大楸树下,再摆菜肴,喝起来。 酒席宴间,望云端要将心中三疑,逐个问清。 贩望村大楸树下,谈笑风生。 席间,陈智之、望高之坐在一面,望云端、范朱公坐在一面,苌卜曲、望照之坐在一面。云端妻伍氏、朱公妻丁氏等老小,在家中开席,也都喝些酒,说些话。 望云端将心中三疑,问起高之。高之一一作答,却又有一段曲折,让人唏嘘不已。 却说望高之去年中秋之后,进京赶考。至今将近一年,方才找到蓬莱与父母妻子相聚。 科考一节并没有多少悬念。但这么久没能回家,却与登州刺史姬杵有些渊源。虽与他本人无关,却是他岳丈家的事情。一来二去,折腾许久,等到办清,一晃过了这么久。 登州刺史姬杵姬考击,云中府大同人。父辈即担任州县长史、主薄之类,早年娶并州太原府晋阳县潘氏为妻。 潘氏之父乃潘炎,代宗朝大历末,官右庶子,佐太子适。为当时宰相元载所恶,久不迁。后元载赐死,潘炎进为礼部侍郎,不久因病而免官。 而潘炎岳父又是刘宴,此人任户部侍郎,充度支、筹钱、盐铁等使,主持大唐财赋长达二十年。刘宴得罪宦官而获罪,潘炎被连坐,贬为澧州司马。带病上道,不予申辩。当时人都称他有气节。 然而,潘炎之子潘孟阳,即姬杵妻兄,却气尚豪俊,不拘小节。先是凭着父荫得封,后来又登博学宏辞科。公卿之中,父亲潘炎及外祖父刘宴的故旧朋友很多,屡屡获得举荐,官越做越大。 本朝万岁登基坐殿,进入元和年间。因他爹曾任万岁做太子时的从属。潘孟阳被任命为江淮视财赋,加盐铁转运副使,并察诸使治否。品级不高,但权势熏天。 他仗着万岁垂爱,朝中有人,倨傲不驯。所到地方,大会宾客,留连倡乐,广纳金钱,补录吏员。一通胡搞,人望尽失。回到朝中,被罢免,降为大理寺卿,掌管平决狱讼。 元和三年,万岁让他出任华州刺史,又升迁为剑南东川节度使。 后来又诏令他干起户部侍郎,判度支,不久又兼任京北五城营田使。这可是把全天下的钱都交给他开支。 他却不务正业,大把的钱花在倡乐伎唱优舞之上,以致贻误军情。 皇帝大怒,又罢免了他,降为左散骑常侍。皇帝是要将他带在身边,耳提面命。第二年,就又官复原职。 把搞到的钱,全部拿来挥霍,盖豪华宅第。被皇帝微服私访发现,急忙停止盖房。 由于他敢将国库的钱用在倡乐伎唱优舞方面,被很多人看不惯。皇帝在朝堂提起他,引来乱纷纷指责。 再次被罢官,还做皇帝的左散骑常侍。 这一番折腾,却一病不起。没能再风光起来,于今年春病亡。 皇帝追赠潘孟阳为兵部尚书,谥曰康。 问题出在,他死了,给人留下的后遗症却很多。 他最喜欢的一位唱伎,名叫缭云,京兆雍县人。 那歌唱得简直简简直呀,叫人听了五内如酥。潘孟阳现任左散骑常侍,他喜欢的缭云,免不了为皇帝唱歌。当今圣上也贼喜欢缭云的歌喉,脱口御赐歌仙大号。 歌仙缭云有一位弟弟,叫缭相,字破之。比姐姐小三岁。 因一起参加明经科考试,高之与他成为同窗好友。 高之进京后,经户部查了户籍,到礼部报上名后,进入准备阶段。参加国子监祭拜至圣先师。留下来听取名臣大儒讲座。 这些大师都是礼部特请的。既可以听,也可以辩论。十数日下来,偏重于学哪几本经书的自然而然聚拢,成为同窗好友。大家热烈讨论,互相砥砺。 此时,缭破之与望高之都不喜儒家空话连篇,偏重道家经典,选择了明经科的细目崇玄科。因而没多久,关系就结的很近。 破之的爹早亡,老娘多病,只靠姐姐唱伎生活。 此时,虽然礼部管饭,但上街玩耍,拜望考官,结交同窗,还得自己掏腰包吧。 他的钱就是姐姐缭云资助的。好几次,照之与他一起去唱伎馆,到他姐姐缭云居所,详谈甚欢。 缭云是满腹才学的佳人,绝非普通男子可以近身。 此时,潘孟阳一病不起,很久没有听歌。缭云的财源也就断了,捉襟见肘。 姐姐缭云见高之尚有些许银子,可以支撑起来。背着弟弟给高之跪下,说明原委,望他将缭相的考试支撑到底。 高之仗义,当仁不让。缭云感佩不已,与高之结义为兄弟。高之去年二十五岁,缭云同岁,但生月小三个月。高之为兄,缭云为弟。 高之见缭云歌喉殊异,为她支招。缭云听后,大喜过望。 翌日黄昏,长安城东北角的富人区。其中的一个大型酒肆,门额大书四字:仪狄正宗,书法乃明皇御封三绝之一的张旭稀世行书。 这里巨富高官云集,王侯将相满座。他们每到天黑,来这里饮酒赋诗。看看客人处于饱和状态,突然,楼上传来天仙一般的歌声。 唱的是李太白的《将进酒》,那歌声缠绕琼楼玉宇,惊动大罗金仙。高上去,宛如文君寻夫,西施登楼。啭下来,又似宣姜梦呓,许穆低吟。 霎时间,所有酒客停箸顿杯,侧耳静听。歌罢,众人顿时赞好声此起彼伏,大呼过瘾。 纷纷请求仪狄酒肆掌柜,让歌仙露出尊颜,再唱一首。 掌柜作揖打躬,宣称:“御封歌仙缭云,专为其弟准备科考,募集用度。如若再唱得好,望各位酒仙剑侠,给予赞助。本肆分文不取,悉数归缭云所有。” 众人纷纷叫好,鼓掌欢迎,把缭云二字反复喊起,震动屋宇。 看缭云的眉眼,描画如碧波仙子,打扮如九天玄女,款款下楼。 一边下楼,一边唱白乐天的《长恨歌》。不消几句,众人识得此歌,纷纷欢呼。此歌八百四十余言,缭云涌起抑扬顿挫,奋飞暗藏各种本领,演绎得荡气回肠。 唱到大半,掌柜拿个精致篾筐,满场转动,所有酒客,无一落空。待她唱完,掌柜呼喝:“缭云今夜来唱,已三日未得饱饭,有高人指点,以此法自救。这是勉强提起精神,需要将养数日,再来献艺。” 说罢,将篾筐交与缭云,送她出去。缭云一路向酒客施礼相拜,被阵阵骚动,好久才出了仪狄酒肆。 这一次,就得了铜钱、散碎银子约合五十余贯。总算松了口气,缭相缭破之的经费有了着落。 缭云欣喜万分,翌日一早,就将获利消息报于大哥望凌通望高之。望凌通叫上缭相,这才让他知道究竟。缭相对大哥甚为敬佩,感动不已。 兄妹三人到日中之后,入肆市买些好酒好肉,就于缭云租住处,把酒言欢,畅想未来。 此后,缭云更是好好养着嗓子。每隔一旬,到王公将相休息的时间,都去仪狄酒肆大唱。每次长歌两曲,短歌八曲,成为定式。 转眼到了开春。 缭云这天唱毕,正要与大哥望凌通、兄弟缭相一起开怀畅饮。 忽然,一位女子浑身血哩呼啦跑了进来:“云姐姐,救我。” 第015章 牧雨凄苦 “牧雨,这是咋了?快快,先坐。”缭云立时站起,来搀扶她。 此女姓牧名雨,京兆襄武县人,潘孟阳的小妾。乃缭云幼年的师妹,在唱伎馆拜在同一个师父名下学习,比缭云小五岁。 五年前,缭云已经二十岁,唱伎行当已经滚爬六年之久,小有名气。此时的牧雨十五岁,才开唱一年。虽然尚无名气,但歌喉婉啭,身段奇妙。虽不能倾国倾城,也让人望而思春。 一次,缭云带上她到潘孟阳府上献艺,被潘孟阳当即相中,花钱纳为侍妾。 眼看潘孟阳不久人世,妻妾间明争暗斗起来。牧雨虽育有二子,但年纪最小,势力单薄。 看她一脸血光,不知道吃了怎样的大亏。 牧雨被缭云拉进怀中,百般劝慰。 又给她拭去浑身血污,让她喝一口热茶压惊。问她出了何等是非,这才说出她的酸楚。 自从过门成为潘孟阳小妾,初时,日日承欢。不久怀上幼子潘瑶儿。在怀上之后,潘孟阳正妻鲁氏就看不上眼。 鲁氏育有三女,却没有子嗣。 中间几个妾也有生育,本来有两个儿子。不知道怎么,这两子一个三岁夭亡,一个长到十岁居然也夭亡了。 潘孟阳曾怀疑鲁氏捣鬼,苦于毫无把柄。毕竟家和万事兴,也就没有细究。 当时,潘孟阳看牧雨怀了,万千叮咛,务要小心鲁氏。牧雨每天战战兢兢,躲过鲁氏明里暗里许多打击,才生下了潘瑶儿。 潘瑶儿生下来,牧雨听从潘孟阳劝告,让她将孩子让给鲁氏,以为正妻嫡子。牧雨、鲁氏都答应,就签了文书,潘瑶儿给了鲁氏。 潘瑶儿两岁,牧雨又怀一胎。这次鲁氏没有打击,顺利产下了次子潘琅儿。眼下,琅儿也已经会跑,会叫爹娘。 哪里知道,潘孟阳此次贬官,一病不起。眼看断气,一家哀戚。 趁着潘孟阳无力起床,鲁氏却横挑鼻子竖挑眼,对这些妾一个个大用家法。稍微有错,就荆条猛抽,皮鞭相加。 牧雨为了避免抽打,往往带着潘琅儿一起出现。也就少挨几顿。 今天后半夜,老爷咽气,牧雨跟潘琅儿哭得死去活来。鲁氏不是安排如何治丧,却在那里大发淫威。 正哭得狠,因为鲁氏一句“止哭”,没有听清。劈头盖脸就是荆条猛抽。小小琅儿护母,这次却没能幸免。噼里啪啦,琅儿被打得满脸是血。 牧雨拼死护住琅儿,管家过来解劝,才算捡了一条小命。 潘孟阳的丧事,因故旧外放的多,前后办完,将在旬日之间。照这样打下去,琅儿必然没命。 牧雨想了计策,趁着出屋小解,与管家跪下,求他保护琅儿。 管家应允,拉着牧雨和琅儿见过潘孟阳母亲。牧雨将经过和盘托出。潘母拉过琅儿,叫道:“她要打琅儿,叫她连老身一起打。” 牧雨看琅儿没了危险,就又回到灵堂。 哪里知道,鲁氏转了几圈,知道了牧雨的安顿。这下腾出手,把更多的刁难耍出来,不到三个时辰,牧雨身上挨了三顿暴打。还没哭完,还没消痛,就又要挨一顿。 不行,不能就这么死在她手里。自己要拼死活下去,毕竟还要照顾琅儿,他才那么小,没娘亲怎么办? 牧雨想好,趁着到院子里盛饭,鲁氏正在抽打另一个妾。她将碗一扔,这才拼命跑出潘府,来找姐姐救命。 她这一番辛酸泪,让缭云心惊肉跳。 缭云本来想,这没嫁人的滋味,乃是女人的至悲至苦。哪知道,这嫁人一旦嫁入了这种门第,成了这种身份,还不如猪狗。 缭云触景生情,抱着牧雨泣不成声。脑子一盆苦楚糨糊,哪里还有什么计策帮她。 牧雨哭了一阵,推开姐姐,擦了眼泪。正色道:“姐姐,如今之计,该当如何?” 缭云被问得恍恍惚惚,慌成一团:“容姐姐慢慢想。” “慢不得,怎能在你这里久呆。守灵事大,断不可这样离开久了。否则,又要被她死命抽打。”牧雨摇摇她的胳膊。 缭云望望兄弟缭相,又看看大哥望凌通。 缭相挠挠头说:“何不与管家暗中许个好处,一并连你保护。” “这倒也是,算得上一个办法。即便献身与他,只要能保护妹妹母女,也是值得的。”缭云晃晃牧雨的肩头。 正说着,外面喊声大作:“牧雨,家里死了夫君,却来这里唱歌,找打。” “坏了,鲁氏带人来了。”牧雨浑身哆嗦。 这鲁氏的一声喊,果然吼声如雷,气势震天。 望凌通打小跟爹爹习武练剑,南北贩运,哪里惧怕这等雌威。越是来得凶,心中越是剧烈相抗。 此时豁然站立:“不要脸的婆娘,敢到别人家门首喊丧,找死。放她进来,我这个琅儿的亲舅父,今天照死里打她。” 他这愤怒一吼,顿时让大家乌云消散。 对呀,琅儿的舅父在此,鲁氏算那颗葱。无需七想八想,这就是个绝好的计策。 牧雨“呼通”跪在望凌通脚下,哀告道:“大哥救我母子,你就是我亲大哥,你就是琅儿的亲舅舅。就这么咬定,我这就出去。” 只见牧雨霎时间换了个人。怒冲冲出去,边走边喊:“鲁氏,我把你个遭天杀的猪狗。我娘家哥来到,正商议如何入府吊丧,喊你妈卖批哪门子丧。” 她疯了似的跑上去,劈手就是一个山响的耳光。把个鲁氏打得脑袋发晕,不知爪哇国在哪个方向。 她在外面闹,里面高之安顿缭云、缭相姐弟:“缭云万勿露面,免得鲁氏识破。只看我去就行。” 望凌通安顿好里面,紧跟窜到外面来。 强行拉过牧雨,怒吼道:“怎敢撒野,打伤了大娘,哥哥还有什么脸面进去吊丧?” 鲁氏一看高之的风范,乃一时的俊杰。人家教训妹妹,的确知书达礼。赶忙过来,陪着笑脸:“哟,琅儿的舅舅到了,那还商量的什么,快快进府,快快有请。” 这一通救人,真正猝然之计。望高之堂而皇之的成了潘府小舅子,却是始料未及。 高之拉着这个认识才两刻钟的妹妹牧雨,边往潘府走,边耳语道:“你尚不知我的姓名,请牢记,现在起,我随你姓牧,名凛通,凛然正气的凛,字高之。对话时,只叫哥哥。” “妹妹千恩万谢,记下了,牧凛通、牧高之。小女叫牧雨,潘牧氏。”牧雨也悄声说。 到了潘府,这才头一天,还不该随礼。望高之被管事的让到客堂,就着瓜子点心,有人陪话,在那里闲扯。 潘孟阳死后第四天,登州刺史姬杵得到飞报,带着妻子潘氏及孩子,一路两马轿车,昼夜兼程,两日之间赶到了潘府。 姑爷驾到,又是外任的刺史,毕竟身份不同。阖府上下为他忙活一通。姬杵与先到的亲党一一见了礼,也被安顿在客堂坐下。 一来二去,高之与之相识在吊丧期间。毕竟高之满腹经纶,人间经事又多,两下相谈甚欢,十分投机。 谈及治国理政谋略,高之将老子理论搬出,好一通高谈阔论。 他先以萧规曹随入题,套出定制可微调不可大动的观点。 如此理政,官吏执行方便,百姓遵循方便。定制之下,暗中出了新政,并不宣称新政,也就无所谓新政恐惧,不会觉到言而无信。 那么,宰执大臣也就无所事事。所谓无为而治,实则大有可为。只是如和风细雨,百姓觉到无般不妥,安然相从。此乃理政大要。 高之这一套论说,惊得姬考击连呼精妙,大为赞赏。 当即找个托词,拜望某某,相携而出,到长安酒肆,饮酒畅谈。 第016章 白马论道 姬杵相邀望凌通,到长安酒肆,畅谈理政之方。 高之接着前头的论说,归结到江山久长与短寿之上。 若按至圣、孟轲理论,宰执们进位,顺势而为,顺时而为。 时者,一日数变,理政就每每出新。人者,惯于已然,拒绝陌生。任谁接纳新事物,都产生万般恐惧。 这样的宰执,好似个个才华盖世,却让天下恐惧不安。天下恐惧,则乱生。乱生,则国亡。 故而,无为而无不为,乃是理政至高原则。切莫误入歧途。 看伊尹定制,而殷商传国六百载。殷商末世太丁王、乙王、辛王,于王位承袭上,大胆破例,落得家破国灭。 周公定制,更有成周八百年江山。始皇革新,也成了短命王朝。 和风细雨,能灌三丈之土。 倾盆暴雨,难湿三寸表皮。 无为而治,却能渐行渐远,早已达到目的,百姓无不称便。 猛革弊政,却使土壤板结,往往适得其反,百姓无所适从。 此道家最善治国,足见一斑。 至圣求教于老子,李聃所言,却一头雾水,不得要领。汉武尊孔,至今皆用至圣之言理政,再也没有六百年以上的江山。 两下把酒言欢,越说越亲近。就在酒肆,义结金兰。 高之说起报了明经科考试,要考崇玄科细目。考击甚为赞同,就以老弟所论道家理政方略,必能让考官醍醐灌顶。 他们为何醍醐灌顶?个个都将至圣奉为圭臬,几个研究黄帝、老子学问。民谚所谓,不怕慢,就怕专。 黄老学说理政,和风细雨,正合民谚这句话。文景之治,没有大喊大叫我要改革,却能收效甚大。我朝刚刚过去八年的永贞革新,二王八司马疾风暴雨,不但天下惶恐,将顺宗天子也搞得误入黄泉。 也恰好应了和风细雨,能灌三丈之土;倾盆暴雨,难湿三寸表皮。 这不是醍醐灌顶,还能是什么? 无需任何请托,只管去考,必然能考取。除非考官不识字,但有丝毫为国分忧的大义,必然让小弟明经科及第。 经了大哥姬杵的提点,望凌通信心满满。不久之后,果然考中。 潘家丧事既毕,登州刺史姬杵告别长安,还去登州管事。 望凌通到考中之后,往家中修书报喜,却杳无音讯。搞得心上不安,七上八下。他哪里知道,父亲结义三兄弟,都迁到了登州。 所谓缘分安排,各种因素,都会一起来凑。 缭相也一起中了明经科崇玄科。他家中困苦,当即由姐姐缭云,趁着唱歌,将腰身私会吏部该管大人。请托得手,将缭破之定了从九品下,放了个下县县尉,为县令从官,到滑州就任白马县尉。 潘孟阳故去,正妻鲁氏执掌家门。牧雨惨遭,再不敢逗留潘家,又要高之设法。望凌通与缭云、缭相一通商议,何不将琅儿留下,牧雨出来,另找夫婿。就看牧雨能否舍得琅儿。 牧雨看这情形,也无计可施。欲忍痛割爱,却怕今后飘零无助。跪于望高之面前,哭诉道:“如若哥哥不嫌弃,就做哥哥随身丫鬟。此生愿意为哥哥当牛做马,再不嫁人。” 望高之无奈,看她如此可怜,也只好应允。高之又到潘府,就以哥哥身份,与潘母说了缘由,将琅儿留在潘府,还是潘家子孙。让潘府出个告身帖,潘母、管家画押,给个明确,方才离去。 潘母毕竟英明,照此做了。牧雨临行,潘母又赐她纹银十锭二百两。牧雨尚气节,断然推掉。潘母感动,最后坚持给了她一锭大银,五十两。让她另寻夫婿,也好有个安家费用。 牧雨与琅儿相拥痛哭,推说到舅舅家看望。留下琅儿,洒泪而别。 就此,牧雨在望高之身后,寸步不离。 缭相毕竟有了禄米,走马上任。由于担心弟弟人地生疏,姐姐缭云、义兄望凌通,牧雨自然跟定。他们一路陪伴,到了白马县。 递上吏部敕牒、鱼符右符、自书告身,县令谷梁广带了一班人马出迎,三人相随而入。 与谷梁县令见礼毕,核实吏部敕牒及右符,乃是让他担任白马县东厅尉,判吏户礼。 谷梁广又带他到县署后邸,给缭相划拨了一个五间独院。 最初几日,与县令、西厅尉及相州别驾等酬来谢往。住了几日,发现谷梁广没有妻室,单身一人住在后邸。 望高之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这就有了趣味,何不就让缭云与谷梁县令成就姻缘呢? 经过饮酒赋诗,打问清楚。他与登州刺史姬杵却是同年及第,比之小六岁,有些联系。 姬杵是进士,起点品级,从六品下,授职上县令。 谷梁广是明经,起点品级,正九品下,授职下县丞。 现今一样居官十三年,品级距离拉得很大。姬杵的登州刺史,品级乃正四品下。如果是正四品上,就有资格得到伯爵之封了。而自己的品级还是个正七品上。 人家升了两个品级,自己升了两个品级还多一点,差别却太大了。 所以,再考功名,年轻的时候有冲劲,死命考进士。虽然进士录取仅仅三五十人,但起点高,前途不可限量。 更有些进士,起点就是五品,十数年下来,就出将入相了。 谷梁广作为过来人,可谓是感触颇深。一番比较,让望高之、缭破之不免生出悲观情绪。 但无论如何,也算是光宗耀祖了,拿着皇帝的俸禄。比种地、经商、做工,拼死累活,总是要强得多。 还有一条,先放个县尉、县丞什么的,拿着俸禄,铺陈人脉,慢慢编织裙带网。有了刺史、节度使或者朝中大员举荐,升迁就会很快。五品刺史入相的也屡见不鲜。 要么就是积攒治政经验,结合经学理论,再去考进士科。一旦考中,再次授职,将高出原任职务数级,比在底层打拼快了很多。 然而考进士,除了学问必须扎实,还是要裙带网。 每年参加进士科考试的三百多人,学问都很高,诗赋超群,相差无几。录取只有十分之一,取谁不取谁,就全看主考官跟你的关系了。 望高之、缭破之听到这里,心下安然。 就凭咱一介贫民,能考个明经科,能授个九品官,已经心满意足。不管怎么说,还是让百姓有了出头之日,究竟是皇帝圣明。 说到他为何孤身一人在这后邸,不免唉声叹气。 他看望高之、缭破之虽然年轻,但颇有见识,也就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将心中万般难处,抖了出来,也让人唏嘘不已。 谷梁广,字经纬。相州隆虑人,与望高之恰好老乡。现今三十一岁,十八岁中明经科。 论起考中,缭相比人家晚了四岁,望凌通比人家更是晚了七岁。 十六岁就已娶妻薛氏。育有二子二女。 天下姓薛的多了去了。但大唐薛家,因了薛礼薛仁贵三箭定天山,薛讷薛慎言大败吐蕃,父子两代获封平阳郡公,世代军门。因而天下薛家,无不效仿,纷纷习武,以战阵博取功名。 她父母也双双习武,薛氏也从小习武。在薛氏十二岁时,因兵祸,父母死于乱军。 其弟薛焘,字奔袭,自幼习武。比薛氏小六岁,跟着姐姐为大户干杂活度日。到谷梁广十六岁时,家中也很穷困,托人早早说媒。薛氏恰与之同庚,于是行嫁娶之事。 娶了他姐姐之后,薛焘在谷梁家生活,一起干活习武。 薛焘也到十六岁时,谷梁广看他长得英武逼人,就为他成了亲事。 从此自立门户,四年间生下一女二子,生活难以为继。 一身武艺,却愁眉不展。 第017章 薛燕投军 为了糊口,谷梁广看他武艺不凡,就托人让他投军。 他二十岁入了义成军,三年后充任队长。义成军节度使长期领有滑州、郑州,也叫郑滑节度观察使。 去年,万岁爷为了平定淮西节度使吴元济的叛乱,升迁汝州刺史兼御史中丞薛平,为滑州刺史,兼义成军节度使、御史大夫等。 薛平乃平阳郡公薛讷薛慎言的嫡孙,薛仁贵的曾孙。一到任,就整军作战。为了配合作战,又将谷梁广调任白马令,与滑州一道,悉归薛平统制。 此时,妻弟薛焘二十六岁,入义成军已六载。勇武过人,屡获战功,深得薛刺史嘉许。谷梁广又说破关系,薛平对薛焘益发看中,悉心培养。逢战阵,先点薛焘,欲要他多立战功,早入仕途。 可惜的是,夫人薛氏从家书中,得知兄弟每战先冲。看着他的儿女,往往心惊胆战。生怕兄弟战死沙场,他的妻儿难以处置。于是哭嚎着非要薛焘回家,再不上阵。 然而战事紧急,谁敢去说此事。 谷梁广之妻薛氏,名燕,家中称乳名锦屏。亦相州隆虑人。 与其弟焘一样,身高力健,自幼习武。 去年腊月,她不听劝告,飞马直奔薛刺史辕门。此时,薛焘因战功已升至陪戎副尉,从九品下,进入了仕途。 薛燕可不管这个,她只要兄弟回家,与薛刺史好一通理论。 薛刺史无奈,叫去谷梁县令,欲从中协调平息。 谷梁广不去还好,去了之后,没说三句话,就被呛到。 薛燕大喊大叫,她要替下兄弟。宁肯自己战死,也要兄弟回家。 薛刺史倒被她的这种精神打动了,就让一名翊麾校尉试她的身手。哪里知道,她随手取过一条虎头乌金枪,飞奔上马。 到了校场,只是五七回合,她就将翊麾校尉打落马下。 这下好了,薛平高兴异常。当即收录她为陪戎副尉,着薛焘回原籍。并责令薛焘养好他姐姐的儿女,但有差池,军法从事。 我的娘呀,这叫什么事儿? 薛焘回到家,倒也遵从薛刺史吩咐,将两家老小照管起来。姐姐薛燕从此落入军门,随薛刺史杀伐征讨。 谁知道,薛燕性烈,善枪法,兼谋略,比弟弟更能斩敌。年前年后四个多月,逐月有功,累四迁。历陪戎校尉、仁勇副尉、仁勇校尉,现已至御侮副尉。从八品下,誓要与丈夫比肩。 授军职中戍主,带一支百人女队,又作两小队。自带一小队,培养了一个副手带一小队。 她这支女兵队,随刺史左右,往往作奇袭尖兵。 吴元济部下扰边将校,往往对女兵不以为意。薛刺史加以妙用,出其不意,每战必克。加之薛刺史猛将如云,善于用兵,元济部屡遭重创,叫苦不迭,莫敢扰郑滑之边。 她在军门,倒是过了把武功瘾,这里却苦了谷梁广。却是为何? 毕竟薛焘惯于冲锋陷阵,到了家里,不喜务农。谷梁广只好用自己的禄米,来管起两家人用度。两家七个孩子,加上谷梁广及父母、薛焘夫妇,十二口之多。将他的禄米全部用上,只是勉强果腹。 这边白马县,处于战火漩涡之中。别说守节操,不贪污。就是贪污,动辄与薛刺史军门牵涉,哪个敢只要钱不要命。家小就安顿在隆虑老家,哪里还敢带到县署来招摇。 堂堂朝廷命官,一天天孤寡一人,宛如出家的和尚,别人笑谈倒无所谓。自己正值壮年,于床箦之间也翻来覆去,难以处置。 这也罢了,夫人薛燕薛锦屏投身军门,却不会一日半载归家。不到整个吴元济战事平定,不得辞去军职。不辄是判了谷梁经纬一个强行出家之罪。 说到这里,白马县令古梁经纬环顾左右,不禁大笑起来。 望高之跟着笑了几声,立时向他施礼道贺:“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今番有一桩天赐良缘,包您心甘情愿,万般如意。” 缭云缭破之看他这样说,初时一愣,继而微微一笑。托辞如厕,避个嫌,让他二人细说。 “养家糊口,捉襟见肘。哪里还能纳妾?”谷梁广正色道。 “小可所说这桩天赐良缘,有三个好处。不消您谷梁大人花半文钱。”望高之站起来,也一本正经。 “哪三个好处?倒是说来听听。”谷梁广饶有兴味。 “一个好处,不用您半文钱。第二个好处,能助您料理政务。第三个好处,能帮您三年五载铺陈一个好大的人脉圈。”望高之盯住他不放,诚心实意相告。 谷梁广见他说得这样好,忍不住问:“你说的这个女子,这样的殷实,又有才学,又有势力,人家在哪里,能从我么?” “此人就是我的义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望高之答曰。 “什么?在眼前,在哪个眼前。”谷梁广大为吃惊。 “你可知长安城的歌仙么?”望高之坐下来,耐心问他。 “歌仙之号,乃是当今万岁御赐。名闻遐迩,如何不知。”谷梁广还是没弄明白他要怎么说。 “歌仙就在白马县署。你还不知。你可知新来的东厅尉缭相是何人?”望高之逐渐透漏。 “缭相,字破之。明经科今年及第,如何不知。”谷梁广还是不明白。 “哈哈哈哈,谷梁大人啊,缭破之的姐姐,你见过了?”望高之这就成了逗他的乐子了。 “早已见过,国色天香。”说完这句,谷梁广忽然醒悟,大惊失色:“难不成破之的姐姐就是名震京师的歌仙?” “你可知道歌仙的名讳?”望高之再问。 这时候,谷梁广“唿”一下站了起来:“哦哦哦,歌仙缭云,缭相,果然是姐弟。地方官皆以为,缭云是个比喻罢了,敢情实有其人。” 他说完之后,在这后邸,从东走到西,从南转到北。倒背双手,无法安坐。 望高之看他兴奋莫名,故意喊道:“谷梁大人,小可有急事,要回隆虑去。这里,我就不便插手了。” 谷梁广急忙过来,拉住望高之:“我看兄弟敢往哪里走?既然说出这么大一件功劳,岂容你半途而废。” 两人哈哈大笑。少时,缭相进来后邸。望高之就着他叫来缭云。 缭相走后,高之说:“立刻叫你领略歌仙风采。听听是如何动人。” 顷刻间,缭云款款而来,向谷梁广道个万福。 谷梁广也是个正人君子,从没细看过缭云。这次细看她,果然惊为天人,一时痴在那里。 “大人,召唤小女子有何使唤?”缭云悠悠叫道。 谷梁广的魂魄刚刚到九霄云外飘荡一圈,听她这样莺啭叫声,惊得打个激灵:“哦哦哦,小生谷梁经纬,见过歌仙妹妹。你是御赐的歌仙,小生哪敢冒昧使唤。” 望高之看他有了几成意思,义弟缭云这头自然凭自己铺排,于是趁热打铁:“谷梁大人,谷梁大人,让我义弟歌上一曲,如何?” “好好好,我来抚琴。”谷梁广兴奋莫名。 望高之、缭破之忙不迭到里屋,往外抬琴。 起先就是一曲王维王摩诘的《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曲)》,缭云歌喉舒展,顿时后邸鸟雀来聚,相映成趣。 如此惊人好听的歌声,谷梁广听得目瞪口呆,忘掉手中的琴弦。 高之过去,“呤”一声,拨一下琴弦。 第018章 白马五义 谷梁广回过神来,轻轻鼓掌。 生怕打断了缭云的妙音。继而挥舞手指,合着缭云的歌声,筝筝然弹起。 一曲既罢,缭云鼓掌道:“谷梁大人指法如此精妙。妙不可言。” “哪里哪里。歌仙玉音,举世罕见。小生得闻,三生有幸。”谷梁广更是对她喜欢不尽。 一连三曲,高之看天色已晚,呼唤牧雨过来,收拾残局。五位相携,就往这白马县酒肆而去。 经高之一番说合,白马县令谷梁广与歌仙缭云情投意合。本要就此成婚,却因为谷梁广为县令,缭相为县尉,为了避嫌,暂不完婚。只得委屈缭云,先以侍女身份出现。 因缭云积攒不少私房钱,谷梁广有了底气,将父母及四个孩子终于接到了白马县署。一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从此,缭云有了归属。后几年,帮助夫君,打出极好的政声。还生下了一女一子,过得美满幸福。 薛燕偶尔到白马县署探望家小,见这个妹妹将家下收拾的井井有条,将她一番夸赞,十分待见。此后,他无牵无挂,在军中猛攻猛打,成为战功赫赫的一代女将。 缭相管着东厅的吏户礼,又对县令谷梁广献计道:“我大唐开基以来,世代尚武,家家尚武。农家尚武女子,何止薛燕一人。 “何不禀明薛刺史,将薛锦屏事迹做个模范,广为传布。招取更多女兵,悉归薛锦屏统属。也为女子们摆脱穷苦,谋个出身。” 果然是好见地。论公,既解决了女子们生活的苦楚,又解决了兵源。论私,还为薛锦屏增加了统属的队伍。 谷梁广当即申告薛刺史,得到薛平大为夸赞。旬月之间,仅白马县招募女兵五百余人。加之薛锦屏原有一百女兵,骤然增至六百,成为十二队。经薛燕严加整饬,悉心训练,成为薛平帐下一支女飞兵。 女兵打仗,非但武艺不次男子,且耐力强大,最善缠斗。所往威风凛凛,战无不胜。吴元济靠近郑滑各部,无不禁言来攻。 他们这些人配合默契,既为国立功,又家中和乐。 谷梁广看缭相果然不凡,心中有心栽培。又托白马县士绅,为缭相说了亲事,不久完婚,就居于县署。 等到缭破之完婚已毕,早到了七月初秋。缭相因招女兵有功,薛刺史已经予以荐举,恐怕不久就要移往另县高就。 他如能移任别县,谷梁广与缭云的婚事也就无需避嫌,成就美事。 望高之见他们十分和好,也领略了仕途风景。于是来辞他几人,要带上牧雨,回隆虑老家。 缭云万般不舍,哭哭泣泣。缭相也十分不舍,再三挽留。谷梁广顿觉失去知音,心中如同刀剜。 还是牧雨看透他们,索性提议,让他们一起结义。 谷梁广大呼赞同。于是摆起香案,序了籍贯出身、年庚次第。 白马县令谷梁广,字经纬,三十一岁,相州隆虑人,居长。 明经科及第望凌通,字高之,二十六岁,相州隆虑人,居次。 缭云,御赐歌仙,二十六岁,京兆雍县人,居三。 白马县尉缭相,字破之,二十三岁,京兆雍县人,第四。 牧雨,二十二岁,京兆襄武人,为小弟。 五人焚香而拜,誓言铮铮。互相对居长的一一拜过。 谷梁广提议,就此号称白马五义。 事情到了这里,明眼人都能看出,只要望高之松口,谷梁广可以借着夫人及薛刺史的关系,为他谋个县尉职事。 但望高之自从了解到薛燕、薛焘姐弟,以平民投军,一年半载就能立功授职。就算战死,比那官场纠缠,强胜百倍。 因而,他却羡慕军阵冲锋,因而想回家禀过父母,再来白马相聚,准备投薛平,征讨吴元济。 这样,他既有功名在身,想来薛平薛坦涂也不会犯难。届时立功入仕,顺理成章。 既然结义,也就是自家兄弟,望凌通望高之将胸中所思所想,与大哥和三位兄弟说明。缭相当即要试他武艺,被缭云阻拦。 望凌通却乐得比试。大家来找西厅尉,打开甲仗库,二人各取兵器。 望高之拿一条虎头湛金枪,牵一匹赤额黄骠马,铜盔铜甲。早已金光四射,丝銮扎紧。 看他威风,宛如其父,枣红脸,五绺须。面无鲜肉,显得年长。扮起军校,恰好透出能征惯战的威风。 缭破之执乌背砍山刀,牵出追风乌骓马,钢盔铁甲,乌金闪闪。 他的长相,却与姐姐缭云一般无二。雪白的面肌,顾盼的美目,举世无双的美男。白面黑装,更显得神采飞扬,宛如下界的神将。 二人打马直奔校军场,后面众人也都飞马而来。 待众人站好,由谷梁广发令比武。如有闪失,由西厅尉鸣金。 大唐子民,历来好武,侠风颇盛。源出府兵制,此制乃是大唐神尧大圣大光孝皇帝高祖李渊推行的。实行的是耕战结合,家家读书习武,文武之事,就像左右手一样。 看大唐将相,皆是文武双料大才。个个出能为将,入能为相。不似后代,文官孱弱不堪,贪生怕死,敌国来侵,稍一对战,就忙着投降。武将虽精忠报国,奋勇杀敌,战死沙场,还含冤被屈。 只看大书法家颜真卿如何封侯拜将,就知道大唐臣子,个个都不好惹。更有李太白号称诗仙,却是大唐闻名的剑侠。你看他描摹舞剑的诗句,如非武术的专家,绝不可能有那样的神笔妙语。 到了后代,哪里有颜真卿、李白这等文武全才。 上行下效,家家孩子自小练武宛如一日三餐,都成为习惯。个个是习性使然,无需刻意要求。 这里说起比试,断然没有谁怕的。果然两个悍将,就要展示幼年所学,也要看看自己强弱归于几等。 谷梁广一声喝:“比武开始。” 二哥望高之,四弟缭破之,互相拱手。施礼毕,各举刀枪,夹马飞驰。就在这白马县北门外的校军场,叮叮咣咣,鏖战起来。 先是缭破之挥刀砍来,并不取他人头,只剁他一肩。 望高之顺枪斜插,连挡带刺,奔他拿刀一侧的胸肋。 行家一看,出手就非同寻常,绝对千锤百炼的高手。 二人你来我往,直战到红日滚滚坠西山,早已对战二百余合,胜负难分。 初秋时节,酷热难当。他二人早已偷闲扔掉了盔甲,单衣鏖战。 几次险境,西厅尉都要鸣金,被谷梁广制止。 到了最后,单衣也被他们甩掉,赤膊恶斗。两匹宝马,飞驰往来。看得出,望高之略占上风。赤额黄骠马在那里盘旋,追赶缭破之。追风乌骓马也是有名的宝马良驹,不是那么好追的。 恰在此时,缭破之忽然回身,乌背砍山刀下撩、平推、斜拉,练使三刀。刀法配着快马,眨眼间将望高之逼入死地。 这回马三刀,果然凶悍异常,看得人心惊肉跳。 却见黄骠马忽然斜着飞去,上面无人。再看望凌通,却在乌骓马马上站着,双手举起缭相,望县令飞奔而来。 原来,望凌通看真他的刀法,躲过他乌背砍山刀的下撩、平推。等到他斜拉之时,扔掉手中虎头湛金枪。顺着他的刀杆,一跃而上,到了他的马上。 双收箍住他的左右腋,一举而起。再换一只手,托住他臀部。猛一旋动,缭相的砍山刀飞落地上。 县令大哥谷梁广看情势,双腿一夹,坐下超影白龙马飞驰而出。 也要亮一亮他的超绝武功,为他们二人解围。 第019章 商家真颜 瞬乎之间,谷梁县令到了他二人跟前。 猛可间,他在马背上站起。抖手而来,先拿住了望凌通的丝銮大带。另一手又掏到缭相腰间。大喝一声:“起。” 二哥、四弟被他冷不防来袭,双双被擒。 这边,缭云、牧雨在马上相继叫道:“看我的。” 缭云的腾雾狮子骢也飞奔而至,站在马上,劈手夺下弟弟缭相。 牧雨的奔电望云骓一齐赶到,翻身站立,双过二哥望凌通。 把个观战的西厅尉看得惊骇不已。 他稍微愣怔,大呼道:“高,高,实在是高!精妙绝伦。个个都是惊世骇俗的豪侠。” 几位纷纷下马,谷梁广过来施礼道:“二位贤弟苦斗,精疲力竭,大哥特来解闷逗乐。” 大家相拥致意,一时间哈哈大笑。 白马五义及西厅尉六人,骑马返回县署,宝马牵入县署右侧的马号,兵器还归甲仗库。 缭云系好围裙,可劲整菜,摆起酒宴,六位大嚼豪饮。缭云酒醉,又将李太白的《将进酒》唱起,谷梁广飞弹瑶琴。热闹至午夜方罢。 翌日一早,望高之携牧雨,望隆虑县而回。谷梁广、缭云、缭相分别给高之的父母打包了一些礼物。 受谷梁广委托两件,一是到他老家也看看妻弟薛焘一家四口,给他丢下一贯钱。二是到登州看看刺史姬杵,除一块墨玉,有一副自作七律的草书,让他斧正,如果还好,就让他收藏。 望高之到隆虑县城东关城河桥头,老家大门紧锁。一问邻居,拿出一封书信给他。打开看,是父母没有他的音信,十分心焦。邻居给他钥匙,开门进去,到处灰尘,果然半年不住人。 于是匆忙带了牧雨,赶到薛焘家,将谷梁广给的一贯铜钱交付。匆匆吃了薛焘的酒饭,说了白马五义结拜之事。就又一路赶往蓬莱。 贩望村,大楸树下。 卫县令陈哲、望凌通及父辈朝歌三贩望霄、范丹、苌度,兄弟望准通等六人,就着平山河的凉风,宴饮好久,说个没完。 范朱公见侄子说起白马五义的情谊,问道:“既然结义为兄弟,那你把五弟牧雨放在哪里?” 高之只好说,生怕家人想到其他,就让牧雨暂住在了蓬莱县一家客栈。 长媳李氏却很通情达理,听说此事,牧雨的遭遇这么苦,深表同情。让夫君赶忙让牧雨来家住下,今后就是一家人。 转天,望高之到登州刺史府治所蓬莱县城,从客栈找出牧雨,飞奔回到贩望村。牧雨一一见过义父义母,照之及两位嫂嫂。 高之和媳妇李氏,带上牧雨与二叔范朱公、二婶丁氏见礼,又到三叔苌卜曲家,与他见礼。 望家见牧雨言行高雅,礼数周全,教养优豫,仪态端庄,个个喜欢。长孙九州很快就与她打得火热,村里村外欢蹦乱跳。 家中知道望高之向进入军门发展,也都大力支持。虽然母亲和媳妇不舍,但家里的男人,能立下战功,别说封侯拜将,就是当个中下层将校,将来家小也要沾很多光。男人干什么用?就是做这件事的。 打定主意,给大哥谷梁广修书一封,顺带问候三弟缭云、四弟缭相。高之让五弟牧雨到蓬莱城,雇一匹快马,将书信送往白马。 牧雨收拾行囊。临行,一家人都送出来,要她一路小心。望云端叮嘱牧雨,千万提前打听前路有没有战事,绕过交战区域。牧雨抱拳施礼而去。 牧雨此去,最快也要两旬,慢则一月。中秋前后应该能赶回来。 高之与父亲、三叔合计,是否联手贩卖一趟海带。 高之认为,中秋节前这趟生意也很重要。人户在春节买的海带,早已吃完。而中秋节想吃海带,就没有了。 苌卜曲给他的建议,还是等春节。 以前中秋节也贩卖过,觉得买卖不理想。原计划今年只搞春节前那一趟。十月看货,冬月运输,腊八前批完。如果想挣中秋节的钱,六月就该看货,现在已经装船启运了。要不然恰赶到中秋到货,批不完。 那样的话,就只好贱卖,肯定赔本。要么囤起来,还到腊八前批出去。但保管费也会不少。况且春节前,海边的海带也准备得很丰富,价格肯定比平时低。这样的话,平时囤的海带再来卖,就没有优势。 陈哲听了苌度的这通议论,深感隔行如隔山,果然不假。像高之提出想法的时候,如果是外行,一定觉得很有道理。没有老行家指点,就会行动。到时候注定赔钱了。 就算到了海边,人家海带生产户告诉你,最好等春节。但这么远的旅费也不是平常人家花得起的,等于是赔钱。 那就问问二叔的锡锭怎么个弄法。 范丹以为,要搞锡锭,先问产地,再说贩卖。 锡是金银铜铁锡五金之一,华夏大地远古就有锡器,比铜铁要早的太多。 锡矿所谓,有锡必有砷,就是砒霜。锡锭以南诏产量最大。再就是衡阳、江华、桂阳、窦州、豫章、羁縻鸾州,这些地方大体集中于南岳衡山周围。 锡性软,熔点低,用途广泛。能做碗盘碟,酒壶酒杯烫酒器,茶壶茶杯茶叶罐,烛台香炉香台,笔筒笔洗笔架镇纸,汤壶,花瓶,首饰盒,饰品等,约200多种。 锡匠经熔化、铸片、造型、剪料、刮光、焊接、擦亮、装饰、雕刻等工序,制作出来的锡器挺秀精致,光亮诱人。 锡与硫合,会金光闪闪。锡铜三七、二八、一九熔合,是青铜重器,做兵器,坚硬无比。 至于挑选锡器,要闻其声,观其色,辨其质,赏其工,询其价。 闻其声。纯锡料扭曲有声,故称响锡。用指甲由手心向外轻扫,合金锡器有清亮声和短回音。纯锡声音不脆也没有回音,属上乘锡器。 观其色。纯锡,色如银,亮如镜。合金锡器亮而不白,暗亮。纯锡器貌似银器。 辨其质。纯度越高,越耐用,装食品长期保鲜。 赏其工。纯度决定工艺。合金锡坚硬,不易加工。纯锡质软,可以精雕、镂空。密封性很好,茶叶罐用力盖时,会反弹。 询其价。每件成品都有价,价格过低,有合金锡的嫌疑,有安全隐患。 二叔范丹说完,又是一大篇学问,这次轮到望凌通吃惊了。坐于书斋,死啃书本,永远也得不到这些道理。这可是二叔长年累月靠两条腿跑出来的学问。想起学问,望凌通对于隋朝以来的科举制度还是满意的。 但与父亲和两位叔父谈起贩卖、生意,却恍惚不是大唐子民似的。他们完全独立于这个世界。 就算你改朝换代,战死多少,只要还有人活着,就有他们的舞台。绝对是一个超乎儒墨道释另外存在的一个社会,而且与这些所谓的先哲大贤风马牛不相及。 无论从贩夫的生存之道、贩卖活动,还是奉行的理论、道义,都是独立特行的存在。其他任何理论、道义企图居高临下去教化贩夫,几乎毫无用处。甚至适得其反,遭致他们的集体厌恶。 这就导致儒墨道释占据主导的社会精英层,与他们处于隔离状态。数千年难以理喻,也就将他们打入另册。 而在家国存亡之际,却又不得不向他们摇尾乞怜,企求贩夫们拉一把。 第020章 三师二徒 这样下去,贩夫永无出头之日。 必须打出自己的理论,打出自己的旗帜,甚至于打出自己的教义,拿出自己的教规。久之,必然会有人深入窥探他们的内部。 江山若能以贩夫之道治理,那将真正实现曹孟德的山不厌高,海不厌深,总括云端之下四极八荒的物产、人民、道德文章。 那将是何等胸怀,前代所谓圣王,就显得孤陋寡闻,妄自尊大了。 望高之边思考,边谈论。 朝歌三贩一生从商,自然听得懂他所言何物。 却把陈哲听得目瞪口呆。果然是商家才子,这些道理亘古未闻。 下一步,这个出生于隆虑县城的望凌通,商家才子,到底要干什么? 望凌通每天拉条板凳,在这大楸树下与父辈讨教商经。 这一天上午,还是大楸树下。他忽然来了灵感。原来,我华夏第一王朝炎朝,就是商家理论真正的成型期。难怪炎朝能够成为千古第一朝。 你道怎解?陈哲旁听许久,也站在极为广大的层面,展开了深入思索。大约理解到了望凌通的意思。 “我试为贤弟解之。”陈哲陈智之拱手一揖。 望高之还礼道:“县令大人学识渊博,必有宏论。小弟洗耳恭听。” 陈哲以为,炎朝开国皇帝姜石年,之所以称为神农氏。恰恰是他通过贩卖活动,商业行为,使得农业发扬光大,拯救了华夏民族。 神农大帝亲尝百草,就在这中间,将能够饱腹而无毒的稻黍稷麦菽选出来,广为种植,代替大部分渔猎获食。 这就使得人们解脱了渔猎活动的危险。然而种植五谷,要从一地推广到普天下,势必要通过交换获得种子。 因而,神农大帝立市廛,首辟市场。日中为市,各得其所。这其中,较之狩猎、打渔省力又饱腹的五谷,必然是重要的交换物资。 天下人都知道种植五谷之后,继而又产生新的问题,五谷种植、翻锄、收割过程中,稻草、麦秸都会惹得浑身难受,于是神农大帝就有织麻为布,民着衣裳。穿上衣裳,就能避免扎到,割到。 这样,就更需要市廛交易,交易就会越来越发达。 种粮食的刺痒难受解决了,要想大面积种植,农具也很重要。单靠一双手怎么行?于是神农大帝又制耒耜,实现刀耕火种,彻底解决了耕种问题。 这样,市廛就会被帝王高度重视,神农大帝亲自管理,甚至就将市廛列为庙、社、朝、市四大重点建筑之一。左庙右社,前朝后市,也就产生了固定的都城建筑模式。 农业大兴,人民彻底摆脱原始的狩猎生活。那么一年之中,其他不收割的时间,粮食就需要好好贮存。这也成了大问题。神农大帝又动脑子,制陶器,存粮食。陶器不但可以存粮食,还可以用来煮粮食吃。 于是,制陶业又成为大事,设立掌管制陶业的专职部门。发展到后来,管理制陶业的官员,地位越来越高,直至成为最高执法官。皋陶也就产生了。 神农大帝的臣民有了储备粮,打不到猎物,捕不到鱼,也就无所谓。那些落后的民族,势必来争夺粮食,于是抢粮战争频繁爆发。在粮食种植过程中,还会遭遇野兽糟蹋。于是皇帝又发明弓箭,削木为弓。 衣裳、耒耜、陶器、弓箭,这一切都极其重要。那么,市廛也就更加重要。随着交易的活跃,粮食极其农民配套的衣裳、耒耜、陶器、弓箭,就能被更多邦国来交换。这就又会换到不计其数的宝物。 发达的农业,使得国家越来越富有,农民、大臣载歌载舞。神农大帝就又作神农琴,削桐为琴,结丝为弦。上有五弦,弹出五音宫商角徵羽。音乐就又产生了。 这样,我华夏族的生存品位令人羡慕,市廛会换来更多奇珍异宝。 良性循环,使得炎帝达到了以农业主宰天下的远大目标。谁需要农业,谁需要农业配套的衣裳、耒耜、陶器、弓箭、琴弦,谁就得臣服于我。 于是乎,贩卖活动更加被帝王、诸侯重视,成为帝王每天都必须关注的事情。以农称王,以市赢利,也就成为华夏治政的根本大计。 神农大帝之伟业,果然为我华夏族开创了万世基业。至今生生不息,子孙繁衍之旺盛,世界无以匹敌。 当今乃至今后王朝,如果忘掉这两个根本大计,必将开历史倒车,陷于万劫不复。 陈智之一篇宏论,丝丝入扣,精彩绝伦。恰合望高之所想。 高之“唿”一下站起来,为之鼓掌道:“县令大人高屋建瓴,果然见识非凡。无农不稳,而无商不富。无农则无商,无商则伤农。农,齿也。商,唇也。唇亡齿寒,齿亡唇豁,相依相存。家富、国富,皆起于农,而止于商。” 智之也站立起来,双目放光:“高之贤弟刚才一番提点,小可勉为议论。今生今世,我抱定了从商之路。就于今天,摆起香案,拜三位叔父大人为贩师。自此小心学习,认真经营。” 范丹哈哈大笑,兴奋莫名:“好啊,咱收下个县令弟子,就有了孔明先生,不愁干不好贩卖大业。” “老伍,摆香案啦。”望霄高喊起来,指挥老伴伍氏,办起拜师仪式。 邋遢鬼苌度却来吼道:“既然神农大帝立市廛,他就是我们贩夫的祖师爷。你娃娃拜师,总得写个牌位吧。黄纸呢?得去蓬莱买黄纸。” “这倒也是,那就选个黄道吉日,备齐牌位,牺牲,名签,作个正经仪式。”高之补充道。 智之也只好赞同。万事急不得,性急吃不得热豆腐。 照之久在父亲身边贩卖斑竹。听他们这么说,也要拜两位叔父为师。既然如此,三师收二徒,一并举行。 过了十数日,到了八月初一,备好了牌位、猪头、名签。就在望云端家中,举行拜师仪式。 八仙桌后一条通长的条几。正中墙上神位贴着黄纸所写牌位: 供奉五榖农夫市廛贩夫衣耒陶弓琴匠始祖神农大帝。 此之谓拜师仪式神主。 香炉中檀香缭绕,左右侧明烛照耀。 条几前八仙桌上,正中猪头大供。 四角四大盘,一盘大个核桃五颗,一盘炸好的红豆腐五片,一盘炖好的整只雄鸡,一盘红烧的硕大鲤鱼。 上好的鲜桃五颗,摆在八仙桌前面。 八仙桌左手边,红纸写好的庚帖折叠规矩,一杆锡制精称。 八仙桌右手边,精锡酒杯三盏,亮锡酒壶一个,边有酒坛。 待到吉时,换上檀香。 陈哲陈智之伏地,望神主叩首,三跪九叩,先拜神农大帝。 继而起身,先搀扶大师父望霄望云端,坐于左首太师椅,大师母伍氏坐于右首太师椅。 望神主跪正,磕一个头,将名签递交大师父。 再侧过身去,对准大师父、大师母本人,口称大师父、大师母,每人磕一个响头。 大师父口称,神农大帝在上,弟子某某为传承贩夫技艺,今收某某为大弟子,将名签内容读一遍。 一边由高之倒酒,交给陈哲,他向师父、师母各敬三杯酒。师父师母喝下。师父、师母各向他赐酒一杯,陈哲也喝下。礼成。 又搀扶二师父范丹范朱公、二师母丁氏,如前称呼,叩头,唱名,敬酒。 再扶了三师父苌度苌卜曲、三师母阴氏,依然如前仪式。 三师母阴氏接受叩拜,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021章 朝歌女图 先将拜师仪式说清楚,再说阴氏来头。 因陈哲出身县令,此番拜师,将拜师帖换成名帖。 拜师帖所写内容,大体上是多少年的收入归师父云云,因而不便采用。 他的名签,以小楷写就。按甲乙丙丁排写十项内容: 弟子名号,年庚八字,父母姓名,入师证人,入师时间,入师地点,师父名号,师母姓名,师门派别,掌门名号。 他这个派别,大书“贩夫”二字。 掌门写着“斑竹神贩望霄字云端”。 望准通望照之,也如师兄陈哲陈智之一样的拜法。老爹也是大师父、老娘也是大师母。也拜了二师父、二师母,三师父、三师母。 继而,照之将大师兄陈哲扶到太师椅上,伏地磕一个响头,口称大师兄。 整个仪式进行完毕。这开创了贩夫拜师的先例,从这年,也就是大唐元和八年癸巳八月初一始,贩夫一界成为名副其实的大派。三师二徒拜师仪式,自此成为贩夫收徒定式。 那么,阴氏接受跪拜,到底怎么回事? 此阴氏,非彼阴氏。 但二者系亲姐妹,是苌卜曲原配的小妹妹,又有一番传奇。 陈哲临来蓬莱之前,凭着智慧,审清案件。判阴氏、卜涂赐、苌南乡三人戴枷服役。 苌卜曲的家已经破了。孙子虽然已知不是亲生,但毕竟年幼可怜,苌卜曲就带上儿媳、孙子迁来老家。 苌卜曲的儿媳云氏,名镏儿,乃是云钗儿的一母同胞。 云家乃是朝歌城东云街村普通农户,生下云镏儿、云钗儿姐妹。到镏儿十四岁,钗儿九岁时,乃父就去世。母女三人孤苦无依。 当时有好心人到苌家提亲,恰好苌南乡十八岁,云镏儿虽然家贫,但也属于良善人家。苌卜曲也就同意了这桩婚事。 云镏儿过门之后,虽不是超群的能为,却也贤淑。生下了孙子苌丁儿。 丁儿现在已经十岁。不管怎么说,孩子姓苌,自小跟定苌卜曲,乖巧伶俐。此时,家中遭遇变故,就当抱养的来养。 自从苌度带云镏儿、苌丁儿迁居老家后,朝歌那边混在青楼的云钗儿,没了姐姐的羁绊,更加放大胆子。 却说朝歌城内的最大的青楼,也就是顺成坊。坊主宋翘儿,有着洛阳顺成坊的背景。 早年间宋翘儿家非常富有,早早读书习武。在她十岁左右,家道中落。父母多病,弟弟妹妹五六个。小小年纪,就为了承担家庭重任而远涉洛阳。由于才艺底子颇好,加之娇俏异常,被洛阳顺成坊收留。 经数年培养,十四岁为歌伎,歌喉宛如莺啭。十六岁为舞伎,舞姿又似飞天。十八岁为乐伎,琴音恰如云旋。二十岁歌舞乐全拿,主顾个个流连。一时间声名鹊起,响震洛阳。 二十四岁,成为洛阳顺成坊都知。王公贵族到此,喝得烂醉,宋都知也能够让他们高兴而来,尽兴而归。 此时,朝歌家中弟弟妹妹皆该成婚,于是辞去洛阳顺成坊。将私房钱悉数拿出,弟弟妹妹们全都成家立业,个个办妥。 之后,自己又开起青楼,经洛阳顺成坊许可,在朝歌城开起分号。洛阳顺成坊还派来数位歌伎、舞伎、乐伎,大力支持。 朝歌城虽然数度更名,数度变更县、州管辖,但古往今来,没有一个文人侠士不到朝歌的。百年前则天大圣皇帝敕令朝歌启动无税腊八会,更是天下商贩乐奔的第一名城。可以说,朝歌城就是大唐屈指可数的商家乐园。 因而,士商大腕,文武名士,莫不到这里寻觅歌伎、舞伎、乐伎。 青楼一曲,豪饮几壶。淇园竹海,互酬诗赋。泛舟淇水,才女倾慕。解万种风情,消百年愁苦。 云钗儿自从父亲去世,姐姐出嫁,自己与母亲相依为命。旋即,母亲又多病,总靠姐姐家接济,终归不是办法。于是自告奋勇,到顺成坊报名学艺。 朝歌顺成坊坊主兼都知宋翘儿听了她的凄苦,与自己有着略微相似的从前。收下她,亲自带着培养。十三岁为舞伎,缥缈如云。十五岁为歌伎,俏声绝伦。十八岁为乐伎,瑶琴惊春。 到二十岁,诗词歌赋无所不能,歌舞琴棋无所不精,成为顺成坊都知。 因姐姐的公爹苌卜曲素来不待见青楼,就这一家亲戚,却不能看好,因而她也不太往姐姐家走动。 倒是卜涂赐经常耍阔,带些酒中仙,往往到顺成坊附庸风雅。后来苌南乡也渐渐爱来,带些佳人来这里喝酒。 又说到卜涂赐,除了跟苌卜曲学得经商,并无其他才学,还不如苌南乡。偏要隔三差五到顺成坊点上几曲,还爱评价歌伎唱得好坏。其实连歌词、词牌都不懂,往往惹得文士豪杰耻笑。 还看不得别人笑话,往往借酒发疯,与人厮打。多次被云钗儿设法平息。因而,云钗儿对这个卜涂赐,极为反感。感觉他干的事,就是故意砸场子。 特别是卫县县令陈哲,让她一起看了家室丑陋。又听陈哲说卜涂赐如何设计师父,云钗儿怒不可遏,当即要陈哲重重判他。 缘何要重重判卜涂赐,云钗儿有两条理由。 一者,卜涂赐与师母弄这一出,实在让朝歌人丢尽了颜面。 二者,没有卜涂赐这番折腾,苌卜曲还在幸福中,陈大人也在幸福中。 所谓万事不可太过认真。如果家家、事事都用那面宝镜来照,哪一家,哪一县,哪一州,哪一国不露怯。一切皆由卜涂赐而起。不重判他判谁? 陈哲也从云钗儿说话中领悟了另一种滋味。因而,迅速作出反应。 却说,卜涂赐、苌南乡虽然被判,他们勾起的事情并没有完。卜涂赐与师母通,开始还能谨慎小心。几年后,索性怀了苌南乡。 就在阴氏对他百般信任的十余年间,卜涂赐又挂上了阴氏的妹妹。 苌卜曲的原配阴氏,叫阴菲儿,这个小妹妹叫阴莞儿。两个同父异母,相差二十岁。比苌南乡妻子云镏儿大七岁。 卜涂赐觉到阴菲儿年老色衰,就瞄上了刚刚十四岁的阴莞儿。带上她出入青楼,少不得到顺成坊点歌。 时间一久,阴菲儿自然能够察觉,与卜涂赐大闹起来。为了制约卜涂赐招惹她的妹妹,阴菲儿向苌卜曲告状。苌卜曲大怒,将卜涂赐暴打一顿,差点将卜涂赐赶出师门。 苌卜曲认为,这事儿还得按住。如果让老岳父和妻兄知道了,指不定将卜涂赐打死也说不定。就此,卜涂赐死了那条心,单单与阴菲儿暗通款曲。 后来,苌卜曲从认识的海带贩子里,挑了一家姓吴的子弟,卫州汲县人,使阴莞儿与他成了一家人。实际上汲县吴庄,反而离卫县比较近。加之吴家殷实,所以,两下都满意。 吴家这孩子叫吴师通,字尊教,比阴莞儿大两岁。因家中殷实,一直延师课业,文墨精通,武艺也行。 谁知道,卜涂赐趁着吴师通父子倒卖海带,不在家的空档。借口苌卜曲有事等等,将阴莞儿拉出来。大阴氏颇有心计,尚且得手,小阴氏年纪轻轻,自然也要行云布雨,帮吴师通也生个儿子。 阴莞儿迫于他的种种计策,虽然也从了他,但加着十二分小心,抵死不怀他的孩子。还好,阴莞儿凭良心为吴师通生下了一子一女。 就在阴莞儿的孩子们长到十来岁的时候。 秋收完毕,快过中秋了,吴师通在汲县城帮人买东西当账师。 卜涂赐又为阴莞儿惹下了祸根。 第022章 莞儿再嫁 这天,卜涂赐又借口苌卜曲有召唤,将阴莞儿拉出来。 苌卜曲毕竟是姐夫么,吴家人不疑有他。任由她过去。 但是,平素里阴莞儿跟吴师通说过不少卜涂赐的坏话。 当日,吴师通早早帮人家卖完东西,从汲县城回了家。 一问爹娘,说是卜涂赐将阴莞儿带出去,立时大为紧张。借了一匹马,打马飞奔朝歌城,到处找阴莞儿。 老岳父阴家没有,苌卜曲家没有,卜涂赐家也没有。能去哪里? 吴师通忽然想起媳妇说过顺成坊,快马飞奔顺成坊。果然在这里。 卜涂赐将酒来灌阴莞儿,两人喝多。点了歌,就在一个隔断小间里抱着,咀嚼唇齿。互相准备就绪,恰要行云布雨, 被吴师通劈头盖脸打起卜涂赐。阴莞儿酒醒大半,飞跑出去。 打过后,吴师通直接将卜涂赐带到他老婆面前,又经他家的人一番羞辱。然后再将媳妇带上马,回到家去。 以吴师通的处理方式,是要与阴莞儿好好过日子的。 但问题出在,这次,卜涂赐出事了。他与阴菲儿设计,要搞掉苌卜曲。陈县令案子一判,整个卫州都议论纷纷。作为苌卜曲的连襟,往往被那些毒舌拿来开玩笑。 这些玩笑话,最狠的莫过于,看那名字,卜涂赐,不吐刺。跟师母都能搞出孩子,让师父当乌龟。 你老婆那么水灵,保险不保险哪? 吴师通一想到这里,就五内翻滚。 想到阴莞儿与卜涂赐的搂抱,就又想起,会不会也这样搞了自己。 越想越疑虑重重,越想越心惊肉跳,越想越大闹天宫,死命打起阴莞儿。却不但要她交代与卜涂赐的密谋,还要她一发交代与苌卜曲有何关系。 阴莞儿虽然被卜涂赐设计了几次,但哪里与他有什么密谋。至于姐夫苌卜曲那里,这么猜疑,不辄是栽赃陷害。 但吴师通扭住那次被捉,大吼大叫,非要她招出实情。不招就往死里打。 阴莞儿彻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气得上吊自杀。 幸被儿女发现,叫人救了下来。 阴莞儿吃不过他的暴打,怒而出走。 她远远地离开吴庄后,一路走,一路寻思对策。随便她怎么打,咬牙过日子,但又觉得内心冤屈得很。如果直接找娘家人,那还不是劝她回去过日子。思来想去,那要找谁帮忙解开这个难题呢? 最说不清的在于,那次被卜涂赐设计,在顺成坊被吴师通飞马抓到。说不定顺成坊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坊主和都知肯定没少解决这类闹剧。 来到顺成坊,直接找到都知云钗儿。赖她收留卜涂赐,搞得丈夫起疑,自己狼狈不堪,有家难回。 云钗儿听了七前八后的因果,却不以为然。劝她何不就与苌卜曲成就鸳鸯。一者自己解脱疑心,二者也算是为姐姐的恶行给老苌作个补偿。 阴莞儿看她这样说,看起来顺成坊的确经常帮姐妹们处理这类事务,果然有几分道理。 便问:“妹妹,娘家人那里怎么交代,又如何能让苌卜曲接纳自己?” 云钗儿告诉她,须如此如此,只管去做。 “即便不予收留,还有我姐姐带着孩子,随苌卜曲住在一起。你们可以将就着生活下去。”云钗儿又将姐姐云镏儿的情况,与阴莞儿说清。 阴莞儿思来想去,也只好如此。将她所说,记在心上,立即行动。 从顺成坊出来,直奔娘家,就将此事原原本本说与娘家人。 娘家人果然劝她,还是回去过日子。当即不便回,可以住几天再回。 阴莞儿也是个烈性子,哪里还听劝,索性喊叫去找姐夫苌卜曲。 娘家人实在无奈,就托了中人去吴家相告,让他家出一张字据。 吴家人一看,事情弄到这一步,纯粹因为疑心造成的这种恶果。 没有办法,写个字据,就写上因为起疑而分,悉听阴莞儿另嫁。 阴莞儿一路打听,经苌春花拿出父亲的地址,直奔蓬莱县而来。 到了大楸树下的贩望村,阴莞儿见到苌卜曲,说明吴师通暴虐,自己不甘。苌卜曲劝她好生休息,冷静一段再回去过日子。就算来这里走亲戚,玩耍一阵。 气得阴莞儿大发雷霆,将吴家文书一亮,怒道:“此事因你苌卜曲看卦捉精而起。他吴家又咬定我与你不清不白,非要我招出与你私通。无中生有的事,叫人如何招认,岂不是天大的冤枉。 “如今,我阴莞儿无家可归,你苌卜曲要是不收留,马上就跳进平山河,再也不看阳间一眼。” 苌卜曲被他这一通说辞,搞得无可辩驳。一时间晕头转向,哭笑不得。云镏儿过来劝住她。苌卜曲让孙子叫来大哥望云端、二哥范朱公。 范朱公听到,抚掌大笑,大呼:“天送一个妙人儿当老婆,缘何犹豫?” 就这样,当即收下阴莞儿。 被范朱公安排,随即着望高之写好合婚书,带上他们,到蓬莱县署,找到东厅尉。东厅尉看了吴家文书,听了苌卜曲、阴莞儿各自情形,以为可行。又着礼房的吏员,为他们的合婚书钤了印。 回到贩望村,范朱公指挥,早已摆好婚宴。三家老少连同陈哲,一起热热闹闹,当晚就将他们送入洞房。 说道陈哲的三师母阴氏,牵出这一大堆。 白马五义中,二哥望高之派遣五弟牧雨,飞奔白马县,给大哥谷梁广送信,要他给薛刺史说情,是何结果? 就在陈哲、望准通师兄弟八月初一拜师之后,八月初九,牧雨打马而回。 牧雨果然办事利索。他不但带来了大哥谷梁广的书信,而且带来了滑州刺史兼义成军节度使薛平薛坦涂的亲笔信。 却说牧雨七月中旬去白马县送信。 一到地方,大哥谷梁广就问,二弟父母双亲对于他投笔从戎,决议如何。牧雨掏出书信,让大哥自己看。 谷梁广高兴异常。当即带上缭云、缭相、牧雨一行,到滑州帅府,拜访薛尚书。经辕门牙将通禀,薛尚书接出帅帐。 薛平,字坦涂,太保平阳郡王薛嵩薛薛尹之子。生于玄宗朝天宝十二年(即公元753年),一生三领节镇,八十而终。累封韩国公,以司徒致仕,逝后赠太傅,谥成肃。 代宗朝大历三年,薛平十二岁,出镇为磁州刺史。除了始皇帝嬴政为秦王时所封甘罗之外,他就是史上第二个十二岁高官。其才略、德望,自有他后来的赫赫功勋为其背书。 此时,乃大唐宪宗朝元和八年(即公元813年),薛平六十岁。已做过三十年南衙宿卫。 但见辕门外,门旗二面,九幅红绸制作,旗杆高耸,上有涂金铜龙头。 左边大旗是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义成军节度使、滑州刺史、郑滑颍等州观察处置使。 右边大旗是七尺二高,五尺四宽的老大一个薛字,振动乾坤。 辕门内,龙虎旌一面,两班侍卫刀戟森森,六纛鲜明迎风猎猎。 虎帐中,排开节一支,金铜叶做成,更有麾枪二支、豹尾二支。 此所谓双旌双节仪仗。旌以专赏,节以专杀,威仪极盛。 再看他身着绛紫袍,腰系金玉带,生得玉面雪肌,上颌八字须,下颌、双颊三绺,须发黑亮,英气逼人。一侧高挂银盔银甲,惯使吕温侯方天画戟。门外立起白马白旗,爱学曾祖父白袍将军。 战阵中呼喝如雷,帅帐里用兵如神。既有祖先的骇人武功,又有本身的超绝能为。叛军皆曰:一挨薛坦涂,便是血一滩。 看他才是大唐将帅中天神般的存在。全不似日夜操劳的老帅,倒好像武科逞威的健将。 牧雨看罢,好一番慨叹。 第023章 尚书揽才 白马县令谷梁广参见毕,先说了公干事项。 就如何配合薛尚书,输送兵源,招募女兵,筹集粮饷等节亲口说明。 书中代言,大营中,对于节度使这样的节镇大帅,如果在京中有职务,皆以京中职务敬称。薛元帅乃检校工部尚书,因而被称作薛尚书。 继而将缭相推出,特别说明招募女兵乃是他的谋划。 薛平大为高兴,将薛燕薛锦屏叫来帅帐,让县令夫妇团聚一回。 等他们夫妻说了些衷肠。薛尚书坐于帅帐正中,说了他的举措。 已将破之功劳呈报兵部,荐举破之的书呈也同时发去了吏部。如果不出意外,破之将改任卫州黎阳县,或依旧东厅尉,或迁县丞。黎阳县与滑州及白马县隔着黄河相望,届时,本镇尚有计较。 至若破之升迁与否,要看吏部考功司如何推定,不要怪他。 缭相听薛尚书这样一说,当即感动得泪眼婆娑。 深感薛尚书为人公忠与体恤并有,谋略与勇武兼得,至为敬服。 缭云也千恩万谢。一介平民,能得到当今万岁股肱之臣提携,实在是大喜过望。她心下暗暗打个主意,拉住薛燕、牧雨,姐妹们窃窃私语。 谷梁广又将今年明经及第的望凌通,向薛尚书举荐。说明望凌通在白马县校军场的上佳表现,他不欲枯坐官署,情愿上阵杀敌。 薛尚书当即表示欢迎,既然明经出身,正是军中缺乏的人才。 谷梁广看薛尚书如此豪爽干脆,就将望凌通写给自己的书信,递给薛坦涂。又将自己的荐书也一并呈上。 薛坦涂看毕,当场提笔,亲修两份荐书,盖上义成军节度使印信。着飞马入京,报兵部、吏部。 进京之路,出了滑州、郑州,再往西走,盖因吴元济叛军袭扰,极难短期通过。需要绕道,一绕就是千里之余。 薛尚书让谷梁广等耐心等待。 看天色已晚,薛尚书安顿谷梁广等,在义成军大营住下。 当晚,薛坦涂于帅帐摆起宴筵,相酬白马县令谷梁广、白马东厅尉缭相勋劳。账下数名大将陪坐,薛燕、缭云、牧雨亦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薛尚书兴起,要谷梁广这个才子县令来点下酒作料。谷梁广爽利答应,正要说他的酒令。 薛燕、牧雨赶紧向缭云使个眼色。 缭云看清,起身对薛尚书道个万福,又对众将一一施礼。截住谷梁广的话头,说道:“蒙尚书大人对舍弟垂爱,小女子将在京兆的本事,拿来献上尚书大人及众将,一表虔敬之忱,二为饮酒助兴,不知尚书大人允否?” 薛坦涂环视一圈,将目光落在谷梁广这里,笑道:“既是破之的姊姊,又是经纬的侍卫。当下由经纬执掌酒令,我看还是经纬发话。” 谷梁广掸衣而起,一圈施礼,告曰:“既然这般说,下官向尚书大人和众位将军说一个活掌故。各位可知长安歌仙否?御赐歌仙缭云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正是缭云。缭相者,缭云之弟也。” 薛坦涂大为惊异,也起立抱拳:“本镇不知御赐歌仙驾临,还望海涵。原以为歌仙缭云,缭云乃比喻其歌声婉丽。岂料真名实姓缭云。这可好,我义成军将帅今晚得享御赐歌仙献艺,乃是天大的幸事。” 众将纷纷起立,齐声高呼:“歌仙垂青,天大幸事。” 缭云朗声道:“更有同门师弟牧雨在此,我等一起献艺。” 大家欢声雷动。 缭云舒展歌喉,上来一曲岑嘉州的军旅名作《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第一句唱完,就是众将一连声的叫好。 此时,缭云早已将瑶琴摆起,和弦而弹。帅帐之内,顿时弦乐飘飘,仙歌袅袅,惹得外面牙将、远处哨卫纷纷侧耳倾听。 歌声一停,大家纷纷向缭云敬酒。一番豪饮,牧雨接替上阵。 此次滑州义成军前展演,薛尚书赞不绝口。越发对缭相多加关注,自然谷梁广、望凌通等也深受影响,此是后话。 牧雨的一番滔滔不绝,惹得望凌通心下好一顿热乎。 望家父母及望凌通妻子李氏,对于这个妹子,更是另眼看待。人家能跟定咱家望凌通,出力这么大,真是上辈子积了德。 这八月初九,果然是个吉日。 望家老少一起上阵,将牧雨围在中间。宛如众星捧月,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将薛尚书关切,悉数吃进肚子里。 又说起尚书风采,无不吃惊咋舌。整六十岁,居然还是个高富帅外加勇武神的样子,可不就是大唐人物的代表吗。 二叔范丹、三叔苌度两家也都跑来,乱哄哄大呼小叫。为望凌通高兴得一个个合不拢嘴。不免又动了酒肉,一通豪饮。 饮宴中,牧雨看到新三婶阴莞儿,不知究竟。望凌通给她介绍。 牧雨玩笑道:“三婶如此娇俏,难怪人家吴师通多心。将来三叔可别也闹心啊。” “胡扯啥呢?三叔的度很长么。”高之狠狠瞪她一眼。 吓得牧雨一缩脖子。但一想不对,他也在开三叔的玩笑:“还瞪人家呢,你说的啥子?” 苌卜曲名字叫苌度,可不度很长吗。惹得满屋子哄堂大笑。 转眼过了中秋节。这天就到了八月十九。 刺史府快马来到平山之下,直奔贩望村。后面远远跟着一队人马,仪仗整齐,鼓乐齐鸣,威风凛凛而来。这么正式吗? 快马到了贩望村口,问了望凌通门首。打马到了跟前,滚鞍而下,厉声高呼:“大唐天子敕旨下。请望凌通望大人更衣,刺史大人马上就到,准备接旨。” 牧雨恰在门口洗衣,将大木盆往一边猛地一推。去你麻的,不洗了。 忙不迭高喊:“二哥,二哥,望高之,望高之,快点,天子敕旨到了。刺史大人亲自来下敕旨啦。” 望高之这会儿正在扫院子,将扫帚一扔,赶紧进屋换衣服。牧雨和一家老小也都连忙更衣,纷纷到院子里,准备接旨。 片刻功夫,登州刺史姬杵姬考击,从佐从中乘马而来。 他头戴平巾帻,手按仪刀,腰系金带,浅绯大袖襦,浅绯大口裤,着蹲裆铠,适裆甲,脚踏高头履。果然仪态威严,人人见而加敬。 姬刺史佐从都有别驾、长史、司马、录事参军事,还有七曹参军司功、司仓、司户、司田、司兵、司法、司士等。 姬杵来到望家,直趋正堂,端正立于八仙桌前,理一下平巾帻,掸一下浅绯袍,朗声高呼:“望凌通接旨。” 呼啦啦,望凌通领首跪正,望家老少分跪于其后。 “臣望凌通听旨。”望凌通应道。 姬杵从扈从手中接过一个金丝楠匣子,拉开金丝,请出敕旨。 只见黄纸耀眼,徐徐展开,一字一顿,郑重宣道: “门下:卫公行伐,英公佐察。薛镇惜才,荐举贤达。相州隆虑县望霄长子望凌通,癸巳科明经及第。文武兼备,英姿峭拔。可封义成军行军司马,品翊麾校尉。着即施行。谨言。制可。元和八年月日。 “敕旨宣毕,望凌通领旨谢恩。” 望凌通等伏地叩首,再拜而朗声曰:“臣义成军行军司马望凌通领旨。谢天子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已毕,望凌通等纷纷起身,接过圣旨。细细看罢,收回楠匣。 又对刺史大人一揖到底:“高之不才,烦劳刺史大人不辞风尘,前来传旨,谢过大人。牧雨,快为大人的各位佐从看赏。” 考击晃动高之双肩,哈哈大笑:“恭喜贤弟,获吾皇万岁敕封,愚兄也欣喜莫名。你我兄弟,还说什么赏。愚兄代你美言几句,也就罢了。 “今番做了薛尚书佐使,别的不说,讨杯喜酒,还是当仁不让。” 第024章 司马赴任 “好好好,多谢兄台想得周到。”望凌通向他再施一揖。 他转身道:“爹,娘,摆开盛宴,登州将官悉数请入上座。” 望高之一通安排,全家忙不迭准备酒宴。 范朱公、苌卜曲两家早已闻听,也都纷纷赶来门首相望。 望云端、伍氏夫妇高兴得老泪纵横,相迎两位兄弟进来。 三家老少忙碌起来。不消半个时辰,屋里屋外拉开六桌,喧嚣饮宴。 饮宴之中,又出现一段典故。你待怎讲? 登州刺史姬杵姬考击坐于首位。两边所陪,左侧是新封义成军行军司马望凌通望高之,右侧是卫县令陈哲陈智之。再就是朝歌三贩,望准通等。 登州别驾、长史、司马、录事参军事、七曹参军及快马等在另外的三桌。 朝歌三贩家小另开两桌。 贺喜望凌通的酒喝到颠三倒四,陈哲敬酒。难免互相通名,就此结识。刺史大哥听陈哲治政,颇为欣赏,意欲效仿薛尚书,举荐他在登州任职。而陈哲对为官旧事,鄙夷气愤,抵死不从。 这样的士人,刺史姬杵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哪一个不是巴不得被举荐,他却如此愤愤然。这就引起姬杵极大好奇。 陈智之将自己领悟贩夫之道,拜三师等情节,一一禀明。 尤其对神农大帝的论说,姬杵大为骇异,以为神妙无比。姬刺史就于酒宴上与智之相约,他可以随时到登州府做客,还要听他的殊异见解。 饮罢喜酒,姬考击带领登州刺史府一干佐从,告辞而去。 家中把来皇帝敕旨颠倒来看,纷纷过来细品个中寓意。 曾任卫县令的陈哲,将敕旨行文、朱批、传旨之事,一一说来。 敕旨起首“门下”二字,乃门下省。 皇帝敕旨由中书省的中书舍人起草,中书令审核,上呈皇帝。 皇帝许可的话,用朱笔在最后的“制”字下,批一个“可”字。 皇帝朱批过敕旨,再转到门下省审核。门下省的长官是侍中大人,他没有意见,就算最终通过。侍中不同意,就只好搁车。 因而,敕旨开头“门下”二字,是皇帝对着门下省授意。 这样转几道手,敕旨才算过关。门下省再将敕旨转到尚书省。 尚书省管着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令及左右仆射,也就是宰相,见到皇帝敕旨,哦,封望凌通做行军司马。归兵部管,于是宰相将敕旨立即转到兵部。当然中书省的中书令、门下省的侍中,也都是宰相。 兵部尚书或者侍郎派人送往邮驿。 再经邮驿送到登州。 登州刺史看到是敕旨,这可是重要事项,得亲自处理,就会亲自传旨。 如果册封王公,将由皇帝身边侍卫及太监,顺邮驿道路过去传旨。 如果敕封高级官员,将由六部派人传旨。各道及大州节度使、中央军节度使、上州刺史的调动、升贬,会有侍郎一级大员传旨。 本敕旨由于是中下级官员的敕封,不需要中书省草诏。 薛尚书属于兵部外镇,他要的人,自然由兵部起草。 然后移交吏部。吏部核实该员出身,递交中书令。 中书省无疑义,呈皇帝御批。 再转门下省,再到吏部,再转兵部。 本敕旨中,“卫公行伐,英公佐察”,这是我大唐两位开国巨擘的典故。 卫公,指凌烟阁巨擘李靖李卫公。英公,是凌烟阁巨擘李绩李英公,即徐绩徐茂公,被皇帝赐姓李。 这两句是说,李卫公出征,有李英公当他的助手。 用了这个典故,接下来“薛镇惜才,荐举贤达”两句,是说薛尚书薛坦涂爱惜咱是个人才,进行了荐举。这是兵部、吏部表明所选将佐的来源。 品翊麾校尉,品阶在从七品上,属于中下等县的县令之位。 敕旨最后,看看这个制可的“可”字,是红字,乃当今吾皇万岁朱批。 敕旨装在楠匣之内。打开楠匣,更有兵部所给的鱼符一半,出身一纸。 给军官本人的这一半鱼符,乃右符,左符存在兵部。 出身之上,列明籍贯,祖父母、父母、本身及妻,科考所中科目,敕旨封官何职等项。 自此后,望凌通被皇封为行军司马,乃义成军将佐,薛尚书左膀右臂。 额滴娘呀,当今万岁封个官,还要经中书令进呈,还要侍中审过,全不是百姓所想的,皇帝想怎么封就怎么封。真是家有家规,国有国法。 这敕旨、右符、出身三件,乃官员的命根子,需要特别保管好。 望凌通这去上任,要与原任行军司马进行交接。义成军行军司马的印绶要交给咱,要交待清薛尚书给行军司马的职权范围是啥?哪些该管,哪些该什么部门什么人管。 还要交代,办结的公事有多少,待办、急办的是什么? 下属都有谁,他们的呼声、问题是啥? 所办的要件,如连续性很久,几任接力办,要特别交代已经办到什么程度,继续办该怎么干。如交接的原任官员属于被贬的,早已挂印而去,新任的就只好自己调查,该干啥不该干啥。这个就很麻烦。 经陈哲一番交代,望云端开起玩笑:“原以为当官了,就什么都好了。谁知道这么麻烦。” 陈哲呵呵一笑:“当官的事多了去了,可不让咱去吃干饭的。别说当清官难,就算当个糊涂官,需要处理的事情也照样焦头烂额。” 范朱公若有所思:“真是的,不管干啥,都有说不尽的道道。老天爷让咱站到哪个位置,就成了,停转了,就完蛋了。” 苌卜曲捣他一家伙:“啥叫完蛋了。瞎扯啥呢,海带还要再贩五十年。” 阴莞儿凑趣:“再贩五十年,恰好一百岁,那还不成贩精啦。” 他们互相缝补一顿,一屋子人被逗得乐乐哈哈。 “贤弟,近日打点行装,准备走马上任。”陈哲提醒道。 一说到这里,整个望家一片沉默。老太君伍氏抽泣起来,长媳李氏来扶她,长孙九州依入祖母怀中,伍氏非但没忍住泪奔,反而哭出声来。 儿子、儿媳、孙子都要走,都是心头肉。这要多久才能说句话,要多久才能见一面。 陈哲又将大唐官员休假制度作了说明,一年中累计可以休假三个月左右。包括旬休、丁忧、省亲、节假、事假、病假、丧假、赐假,新官上任或者官员异地调任,三十天至八十天。所以父母不随行的,大可不必担心。 这一说,老母亲破涕为笑,说道:“就是让跟去,也不想去。恰在这贩望村住得习惯了,又要搬家。高之如若调动,还要跟着搬家。一把年纪,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乡里远村耆老闻听这边喜讯,都纷纷来贺,也一一招待。 约略过了五七日,携陈哲、牧雨到登州辞别姬大人。姬杵设便宴招待,把酒言欢。陈哲由此与姬杵相交日厚,成为莫逆。 别过姬刺史,顺带买了一乘马车。到大楸树下贩望村,将各种所需物品装上去。 次日一早,高之携夫人李氏、子九州、五弟牧雨,一行四人,别过父母、二叔、三叔,一路赏景访友,望义成军而去。 于路心情大好,吟诗作赋,不日到了滑州地界。 这天申时将过,到了滑州城外,早望见辕门外两面举天的门旗,硕大的薛字招人喜欢。 到了辕门外,将右符、出身拿出,牙将立时向内报去。 不多时,薛尚书顶盔贯甲,率众出迎。左边是副使、支使、判官、推官一班文官,右边是押衙、虞侯、兵马使一班武将。 “司马大人到来,也不早早知会,有失远迎。”薛尚书笑吟吟抱拳。 望凌通哪敢怠慢,几步上前,立时跪倒。 喜泪奔涌而出,叩首谢曰:“小生蒙尚书大人抬爱,才有今日。知遇之恩,九死难报万一。” 第025章 黄河大汛 薛平上来扶起他,上下打量。 哈哈大笑:“快快请起。那都是当今天子英明,才能拔贤才于郊野。贤弟果然英姿峭拔,今日就任义成军,义成军之幸,朝廷之幸。” 李氏、牧雨、九州来拜薛尚书及众位大人,被薛尚书扶起,让进帅帐。 薛尚书吩咐牙将,快马加鞭,叫白马县令谷梁广带上歌仙缭云,过来与望司马接风饮宴。又叫来薛燕,一起相会。 白马县署距离滑州治所,相距区区三里,只是几道街。 不到一刻钟,谷梁广、缭云来到。进到帅帐,弟兄们见过,缭云又与二嫂李氏见礼。李氏也与大哥谷梁广、大嫂薛燕见礼。九州过来,拜了大伯谷梁广、伯母薛燕、三姑缭云。 薛尚书笑道:“望贤弟来得好快,兵部牒报到来,尚不足半月。” 谷梁广说道:“二弟初次为官,没有玩耍。老官油子,就不会这么快了。” 众位哈哈大笑。薛尚书又叫众将官与望凌通一一相识。 牧雨拉上缭云,与薛燕、李氏在那边嘁嘁喳喳,说些体己话。 独不见四弟缭相,却在哪里?原来,缭相经薛尚书举荐,果然移任河西的卫州黎阳县,升为县丞。 这边,谷梁广已经纳缭云为妾,举行过婚宴。 不多时,帅帐摆起酒菜,为望凌通接风洗尘。 少不得又是歌仙助兴,把帅帐轰得热闹非凡。 李氏、九州母子第一次听缭云歌声,如此妙音,惊得忘了吃菜。 一连数日,望司马接掌职事,了解军中详细及郑滑各县军情。 重阳节休假一天。 九月初十这天一大早,薛尚书升帐。两班分列文佐武将,商议军情。 恰在此时,牙将来报:“黄河大水漫堤,极其危险,望尚书大人早做决断。” 判官乌寺任说道,滑州城西二里就是黄河。这一带天气,春也旱,夏也旱,却是秋雨厉害。每年秋季,黄河都会大水漫堤,义成军马号、粮仓、甲仗库无时无刻都处于水患之中。 薛平薛坦涂朗声道:“休要惊慌,待本镇察看详细,再做决断。” 一干人随即出帐,各人骑马望黄河河堤而来。察看滑州西城墙外,黄河水势浩浩荡荡,暴涨数尺之高。 马号、粮仓守将已经在这里,指挥士卒打桩夯土,加高河堤。 望凌通看这水势,一望无边都是黄汤,心下骇异非常。看薛尚书脸色,也沉重凝滞,一脸不悦。 却说黄河水患,历朝历代都叫当皇帝的头痛不已。 尤其是黄河下游,不消百年,河床高可数丈。岂止漫堤,到时候必然决口。因而,在太行山以东屡屡改道。每次改道,都让这一带淹没殆尽。 而太行山以东历来又是华夏粮仓,不只是使得民不聊生,任意一个王朝都会因为粮食奇缺而天下大饥,被活活困死,断无延续江山的道理。 这隋唐之际,黄河下游从洛阳北面的泌阳,直冲东北而来。一路经汲县,到滑州城北,濮州城北。再到博州城南,德州城南,棣州城南,向东入渤海。 此时,薛坦涂等义成军将士镇守的滑州,恰在黄河紧要折转处。 薛尚书下马而行,边走边探问路遇的百姓,获取尽量多的信息。 步马兼程,直到黄昏,才走完滑州境内八十里黄河大堤。 是夜,挑起灯烛,于大帐之中商议应战河汛事宜。 望凌通经过细细思索,起而建议:“尚书大人在上,下官以为,黄河之事,古来为朝廷大计。应战河汛,举滑州之力,也只能解一时之危,却不可得长久之治。” 薛尚书当即点住他:“望司马心中作何想,无论涉及到多大的局面,尽管道来,本镇自有道理。” 望凌通见主帅如此魄力,心中一振,说道:“古来治黄,动辄涉及无数州县。欲河汛不淹滑州,仅局限于滑州本境,断无治理可能。 “因此,下官以为,需派出至少两路人马,一路限期摸清黄河北岸卫州黎阳的水势、地形,一路摸清上游卫州汲县的水势、地形。将这两地情形摸透,再综合施策,必能稳住黄河,成就百年大计。” 薛平赞道:“就依司马所说。传令:司马望凌通带一路,到黎阳调查,判官乌寺任带一路到汲县察看。皆限五日回报。所带钱粮、军马等项,度支王出进要足额供给。违令者,斩。” 望凌通、乌寺任、王出进接令,众将纷纷应诺。薛尚书退帐,各自休息,明日出发。 望凌通缘何有如此思路? 他祖籍隆虑,打小就跟随父亲跑朝歌城的腊八会。平日贩运斑竹,量大皆需船运,因而对这一带的河川地形了如指掌。 他早已知道,殷商时期,朝歌以东不远就是黄河,那时候的黄河经黎阳城东绕而向北。与我大唐此时的黄河河道却相隔数十里。也就是说,殷商时的黄河,此时向东滚了几十里。 这一带黄河及沿线情势,朝歌属于卫州,朝歌正东不足百里之内,就是卫州黎阳、滑州及白马,而黎阳与滑州之间,现今隔着黄河。上游更有卫州的汲县,垮着黄河两岸。 要彻底治好滑州河汛,涉及两州数县,不可简单从事。 到了家中,九州已经睡下。李氏、牧雨都围过来,问今日退帐如何到这么晚。高之说起军中大概,如今河汛吃紧。自己建议如何处置。 李氏说道:“夫君,为妻看来,要彻底治理滑州河汛,势必动用无尽的物资。当速作安排,让父亲大人早早备些竹竿,届时薛尚书急用,不必发愁。” “夫人见识,非同凡响。愚夫这就修书,让父亲早作打算。”望凌通当即拿起纸笔,修书一封。要父亲多备斑竹,于黄河西岸随时听用。 牧雨说道:“二哥,小弟以为,还有一件,需要早作安排。看薛尚书魄力,一旦启动大规模治黄,阖州粮草必不够用。河汛已有近月,河堤早已泡烂。万一滑州粮仓被淹,届时,粮草更加紧张。也要提前知会附近州县。” 望凌通点头称是:“是啊,薛尚书出镇滑州,乃三十年南衙宿卫出身,什么力量调动不了?此番以军令治理河汛,可谓前无古人。肯定已经想好,必要大动干戈。夫人和五弟所思,都是为尚书大人解忧的大计。” 他说的没错,薛坦涂南衙宿卫三十载。上至当今万岁爷元和皇帝,下至宰执重臣,乃至文武百官,哪一个不给他二分面子。就怕他不想干事。他要想干成一件事,决计能行。 望凌通再写呈文一篇,交薛尚书,就粮草之事,早作安排。 次日五更刚过。 望凌通到兵马使处,带出健卒一伍,战马七匹。将行军司马及名号旗帜打起。又到甲仗库,领了盔甲,兵器。五卒皆用佩刀,无需别物。高之喜用虎头枪,黄骠马,铜盔铜甲。均按出阵模样结束整齐。 为啥是七匹战马,五卒各一匹,自己一匹,还要给牧雨一匹送信。多出一匹马,于兵马使处,说是背驼物品。 又到度支王出进那里,领取纹银二十两,开元通宝二十贯。五日之内交令,到时候用不完,悉数退归。 五卒随他打马到家中,准备到黎阳调查。 望凌通又将书信与呈文交给牧雨,给她两贯路费。要她将呈文递交薛尚书,书信火速送往登州,交到父亲那里。 牧雨答道:“好久不见四哥,先将呈文送尚书大人,再与你会合,我也要随你去一趟黎阳。见过四哥再去登州不迟。” 第026章 衔命黎阳 望凌通略作思考,允诺道:“就于前头白马渡等齐。” 李氏收拾了一包物品,要牧雨交给公婆,聊表孝心。 牧雨应声而动,简单收拾,打马而去。 望凌通一行六人,擎起义成军行军司马及望字旗。不消两刻,就飞驰到了白马渡口。片刻间,牧雨来到,会合已齐。 牧雨说薛尚书大致看了呈文,对二哥的未雨绸缪,大表赞赏。望凌通一笑带过,来寻渡官。 白马渡口乃白马县管辖,此处乃官民合渡,是黄河沿岸知名的东西向大渡口。向西通往卫州,可到黎阳、朝歌、汤阴等地。东渡黄河,自然就是滑州乃至郑州各地。 到了白马官渡,将义成军令箭和行军司马兵部右符亮明。渡官忙不迭见礼寒暄。望凌通向伍长一使眼色。伍长眼尖,将渡官拉过一旁,将手心一窝开元通宝给他:“望司马让兄弟喝酒。” 渡官将开元通宝怀了,他一招手,过来一条大船。渡官递给船长一个凭签。船长通名刘德西,倒也爽快,吆喝一声,立即开船。 大船将他们摆到黄河中心,晃荡不前。望凌通再向伍长使眼色,伍长看到,递给船长刘德西一手窝开元通宝。 德西笑曰:“兄弟们再来,只消呼我。” 不一时,刘德西将望司马一行渡过黄河西岸。 到岸,望凌通向刘德西自告官职、名号,随手递给他一粒散碎银子,告曰:“兄长司渡辛苦,但少酒资,下官足够。” 船长刘德西一连声陪笑:“司马莫怪,黄河河伯自古不认鬼神,日日需要投币。小可也是无奈。下次渡河,就不需这等做法。” 望凌通微微颔首,笑道:“河伯掌故,下官如何不知。下官首渡,必须打点河伯。开个玩笑,难不成有人打了下官名号,也可以渡河么?” 船长刘德西连连后退,单膝跪倒:“小的所说河伯旧例,断无一句妄言。司马亲友渡河,只报司马名号、属曹属官,小的自会摆渡。” “原来如此,望某谨记刘公教诲。”望凌通拱手一揖,上马而去。 从白马渡到黎阳县署,弯弯绕绕,打马探问,约略一个时辰,到了县署。牧雨飞马去报。 不一时,四弟缭相带了黎阳县东厅尉、西厅尉并牧雨,来迎二哥。 九位骑马缓行。马上招风,说话皆用喝喊,一路高声,笑笑哈哈,到了黎阳县署。 黎阳县令公猛率六曹迎到县署门口。望凌通下马相见,笑谈而入。 公猛,字伯勇,益州新都县人。仅二十二岁,比县丞缭相还小一岁。 他虽然人高马大,看模样只有十七八岁。打问一遍,人家可是元和五年庚寅科的进士出身。起点就是县丞,恰恰过去三年,今春已迁黎阳县令。 公伯勇高挺峭拔,满脸鲜肉。唇边略有数髭,聊聊装点门面。乌纱帽下,双目清秀。设若换成女装,比牧雨还要秀气。 难怪牧雨一见,就与他喋喋不休,说起没完。叫望凌通好笑。 进到县署之内,几位谈笑风生。到县署后邸,入公伯勇官宅。 早已交未牌时分,一仙女飘飘出迎,与望司马道个万福,让各位进正堂落座。各位看这仙女,与公伯勇样貌一般无二,恰似双胞胎的样子。 但主人没有介绍,没一个敢胡乱言语,无法称呼。一时尴尬不已。 公伯勇望仙女略微施礼,转而对来客笑道:“望司马,幸勿见怪。萱堂年庚三十有八,讳瑶香。外祖父本皇室贵胄,偶犯律条,数族担承。萱堂怀子而逃,幸有伯勇今生。虽顽劣,略奉孝。” “额的娘呀,这仙女竟然是他娘。”牧雨凑在二哥耳边,好不惊奇。 望凌通何曾见过这等母子:“就是,忒年轻了,吓得我不敢说话。” 难怪公伯勇生得如此风流倜傥,看人家母亲便知一二。 额的娘呀,他外祖父既然是皇室贵胄,那,他娘也是大唐皇室李家的,叫个李瑶香。公猛外祖父犯罪,殃及几族,李瑶香怀着公猛逃掉。 现在公猛长大,进士出身。这一通骇人听闻的家世,被他轻描淡写带过,足见皇室之中,对此无妄之灾,司空见惯。 再看伯勇母亲,叫望凌通实在吃惊不小。比之公伯勇长得更为秀气。不,而是比牧雨长得更要秀气。 难怪公猛对他施礼,又这样自曝。他自知母子相貌惊人,怕人误会,赶忙说清。 寒暄已毕,望凌通所带五卒告退,西厅尉带兵曹去安顿他们用饭。东厅尉有事告辞,余曹皆散去。 公猛让望凌通坐了上座,自己坐于八仙桌下首。缭相坐在他的旁边。这边,牧雨随二哥坐了东墙一把椅子。 李瑶香却把眼来探看望凌通,望凌通也约略看到了她的眼神。似乎她那眼神带有黏性,望凌通心下惊怵,转而望公猛打哈哈:“公大人,裨将前来叨扰黎阳,既是公干,也是私情。因此,没有公函。” 公猛答曰:“望司马莫要再称下官为大人。有何吩咐,黎阳县但凭驱使。有缭县丞仁兄在座,就能替我做主,万勿客气。” 哦,看起来,老四给他说过白马五义这档子事。 望凌通也就不客气了,单刀直入:“公大人,如今黄河大汛,滑州危在旦夕。薛尚书将令,要裨将来黎阳,看黄河的古今关联,调查清楚,也好治黄。既是卫滑两州大计,也是为当今万岁分忧。” “尚书大人所思,乃是百年大计,圣上定然允诺。若治黄需要,黎阳县断无推辞之理。城东大伾山下,就是黄河故道,此处尚有镇河的大佛一尊,略逊嘉州大佛。今日已晚,明日带司马前往查看。”公猛侃侃而谈。 看样子,公猛虽年纪轻轻,果然满腹经纶。对我大唐域内掌故,了如指掌。一县有官如此,不愁百姓无福。 望凌通赞曰:“公大人公义为本,裨将颇为佩服。尚望公大人抬爱,四弟在你麾下,务要多加教谕,早早似你这般韬略。” 公猛笑道:“司马多虑,下官与你家四弟虽相识不久,却情同手足。所思所想,看看相恰。缭左堂才气,定能造福黎阳。” 缭相起身一揖:“蒙公大人抬爱,下官才可以略微施展。今后必将相报知遇之恩,终生不渝。但有违逆,任凭神灵处置。” 公猛笑道:“缭左堂,你我一令一丞,皆受皇封,哪里有什么知遇之恩。但凭公心,百姓之福。” 牧雨听明白了,哦,他们三个的品性八九不离十,一个德性。酸不拉几,搞啥名堂。 她出来捣乱:“哎呀,别拽文词啦,有酒没有,喝几杯叫我赶路。” 公猛打量她美若天仙,怎能说出军中女将的话语。转而一想她所说意思,不禁哈哈大笑。望凌通、缭相兄弟也都笑起来。 正喊着要酒,李瑶香早已进来:“望司马,丫鬟准备好几个菜,不成敬意,这就上来。” 话音一落,两个丫鬟已经端进来酒菜筷碟。 望凌通看县令家并无别人,一发请公猛母亲落座,一起用酒,互相说话。 一屋子年轻人,越喝越畅快,越说越投机。牧雨喝到性起,又亮起歌喉,惊得公猛目瞪口呆。 他也酒性发作,一发取出瑶琴,合拍而弹。 望凌通歌喉不济,抽出佩剑,与他们伴舞。 缭相不甘寂寞,也取出来公县令笛子吹奏。 这四个好不尽兴,惹得李瑶香也动了念头。 但见她出手,果然不凡。 第027章 黄河故道 李瑶香用什么镇住了几位? 她却颇善霓裳之舞。但见她: 身着天蓝薄绸长裙,拧腰转踝,宛如九天仙女灵动。 腰系桃红丝绫束带,酥胸翘臀,哪像一子人母姿色。 玉颈轻旋,粉肩翘耸,舞姿恰似丹青,彩绘松龄鹤仙。 葱指输电,藕臂飞蛇,妙手正像淡墨,素描梅爱兰恋。 她和着公猛琴音、牧雨仙歌、缭相神笛、高之剑舞,顷刻间满室生香。五人互动,个个才艺绝伦,宛如五仙荟聚,叫人叹为观止。 数曲歌舞既毕,李瑶香轻舒妙手,擦去微微香汗。要去内室换衣,不小心脚下一松,仙躯崩翻。恰在高之面前,被急忙扶住。她微撩凤目,一束穿心亮光抵入高之脑际。 高之轻摩她蛇腰,微微轻语:“小母瑶香,果有奇香。” 李瑶香显得娇羞异常,急忙起身,飞入内室。哪像个三十八岁人母,却似个二八佳人,真正令人骇异非常。 翌日一早,公猛本要陪定望凌通看大伾山镇河大佛,到前堂看,黎阳县又有公干。回到家中,正在踯躅不决。 李瑶香看他表情,知他公务缠身,立即补台:“你有公务在身,叫我陪他去看大佛和黄河故道。” “母亲所说,恰好为子解围。”公猛吩咐一个丫鬟跟定。 牧雨也见过了四哥,洗漱、用饭毕。别过二哥,县令大人。打马还奔白马渡口,往登州送信。 望凌通一行,由李瑶香带着,出了县署,到东山。这里就是大伾山大佛。这尊大佛,被称之为八丈佛爷七丈庙。佛头比庙还高一丈,乃天下奇观。 民谣:八丈佛爷七丈楼,佛爷坐在坑里头。也是说的这里。 这尊是一躯善跏趺坐式大型弥勒佛像,属于天宁寺。雕凿于十六国时期羯族首领石勒所建的后赵。是为了镇黄河,除水害,在天竺高僧佛图澄的主持下修建的。 李瑶香一路讲着,就到了近前。 但见弥勒佛像,面庞方颐,丰满适中。目平视,唇紧闭,挺两肩,表情庄重。左手覆膝,右手曲肘前举,示无畏印。坐四方墩,脚踩仰莲,脚面平直,五趾平齐。 举目上望,果然高伟。凡夫俗子,难窥全貌。 这尊弥勒大佛,比嘉州大佛的高度虽略逊一筹,但年代更为久远。嘉州大佛乃我大唐开元初年开凿,历时九十载,于贞元末始告完成。至今不过十年之间。而这尊大佛,距今已四百六十年。 过了天宁寺,迤逦登上大伾山顶。向东而望,黄河故道赫然眼前。再向东,极目远眺,当今的黄河由南向北,浩浩汤汤,波涛翻涌。 看了大伾山历朝历代无尽的碑文,迤逦下山。到了黎阳县城,已经正午。于是入肆市,找一家酒肆,一行随意点些菜,略微喝点酒佐餐。 餐饮已毕,打问午休的地方。肆主将他们让进里面,到后院,有东西厢房若干,都可以歇息。 望凌通在想下午的安排,李瑶香过来:“望司马,上午看得怎样?” “对于黄河故道略有印象,要防治河汛危害,还必须深入探求。下午要找黄河故道附近百姓,细致晤谈。”望凌通将打算说出。 “望司马登山半天,丝毫不倦,看你精力旺盛,不知望司马年庚几何?”李瑶香说着,坐在卧榻之上。 “裨将虚度二十六春,敢问夫人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望凌通见她话题拐弯,想来公务也就那么几句话,又是午休时刻,哪里还不放松。 “莫要叫我夫人,直叫瑶香即可。不知司马有何见教,尽管说来。”李瑶香秀目来撩。 “自打怀子至今,一直这样孀居么?”望凌通单刀直入。 这句话顿时戳了她的心窝,霎时泪珠涌出:“不孀居还能怎样?” 望凌通忽然想起什么:“裨将有一个心思,却可以救你。” “说来听听。”李瑶香顿时来了兴致,靠他这边近一些。 “军中骁将,不知能否中意?如果可以,裨将设法成全。只恐公大人那里面上难堪,耽误了你的妙意。”望凌通真诚相告自己所想。 李瑶香定神看看他,说道:“他那里也该知道为娘苦楚。他平日很是贴心,应该可以说动。” 提到说动,望凌通鼓掌道:“有了,有了。到时候请薛尚书出头,他来说动公大人,应该没有不成的道理。” 李瑶香当即眼前一亮,感动不已,顿时倚在望凌通肩头:“一定要看个像你这般英勇健壮的。” 望凌通看门外无人,过去关了房门,可怜她凄苦,顺意她依偎。 午休过后,望凌通对李瑶香曰:“下午恐要跑得远些,于路辛苦,怕你难以吃消。还是送你回县署,我们自己去。” 李瑶香当胸捶他一拳:“就是要跟定你,像适才累死也心甘。” “李夫人,咱准备出门了。”望凌通点住她准头。 “大唐女子,皆知大计不避家奴,阴私入于地府。”她果有男子担当。 望凌通无奈,由她跟定。叫了伍长,牵马出来。一行并不骑马,曲折向黄河故道而去。 到了黄河故道,一些地方已经成了田亩、树林、村庄。 看见村庄,望凌通大喜过望,急忙要上马,却犹豫不定。 伍长知他为了李瑶香犹豫,往前一步,禀道:“大人,我五个腾出一匹,让李夫人乘骑。” “这样也好。”望凌通过来牵一匹马,缰绳递给李瑶香。问道:“不知李夫人敢上马否?” 李瑶香并不答话,拿过马缰绳,飞身而上。又将丫鬟拉上去,只见她双腿一磕,已往前走了。 到了前面村子,望凌通下马探问。这里的老人家纷纷说,黄河故道除了这一带宽大的,再往东,接近当今黄河约十里二十里左右,还有黄河小道。 所谓小道,应该是过去黄河流经黎阳时,决口出现的岔道。但也一路随着黄河故道往前流,不知几百里后,又汇到一起。 这一说,望凌通眼前顿时一亮。忙问黄河小道怎么走过去。老人们指指点点,直接往东,朝着现今黄河过去,一定能找到。 望凌通为什么对这个小道突然很感兴趣? 既然古黄河可以有小道,为何今黄河不能有小道呢?这是给他的第一灵感。再者说,距离今黄河很可能不远,必然方便薛尚书决断。 黄河西边虽然是卫州地界,归魏博军管辖,那也无妨。薛尚书一定会凭借个人魅力将工作做通。 越想越觉得这黄河小道,就是薛尚书治黄的突破口。马越骑越快,沿着平原上的种种岔路,一路飞奔。 一直往东,约略一个时辰,曲曲弯弯拐到了一处沙地。仔细看,沙地蜿蜒向北,不知多远。这应该就是黄河小道。又走了一阵,看到一个小村。经探问,果然是黄河小道。 望凌通大喜过望。打马飞奔,沿着黄河小道一路往北。好远啊。 李瑶香打马赶上,高喊道:“大人,看黄河走势,如果按河东滑州作比,再往前,即将跑出滑州。” “妙啊,李夫人,有办法了。”望凌通兴奋莫名,高声应道。 “我们再往东跑一阵,看看距离黄河有多远?”李瑶香指一指东方。 “李夫人所说,恰合我意。走。”望凌通马鞭朝她的马尾打去。 “好你个望大人。”李瑶香也将马鞭抽打他的坐骑。 两人哈哈大笑,往东飞奔。伍长带着四个卒子,也飞奔追赶。 第028章 三支将令 千年之计靠贤人,百年之计靠黎民,十年之计靠家亲。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仔细勘察,黄河小道距离现今黄河,果然在十到二十里之间。 高之干事恨活,不到结茧不罢休。到他看得差不多了,早已申时过半。到一株巨椿之下,到处荻叶迎风,十分凉快。 此时,汗水早已流干,才想起饥渴。伍长早已备好干粮,从褡裢中取出干饼,一人一块。健卒打来溪水,找些柴草,就地支锅烧开,喝了一些。 高之将马背褡裢也打开,取出一张厚纸,笔墨,在那里绘制黄河小道简图。几位健卒也来看,共谋绘就。高之将李瑶香及伍长、健卒皆写入绘制者名单,以备功论功。 眼看将到酉时,急忙回程。到了黎阳县署,恰好天黑。伍长率兄弟们去找晚饭。李夫人、望高之还到公猛家中。 公伯勇早已到家,缭相陪在那里说话。丫鬟又准备好了酒菜。夫人及高之洗面,又喝些水,入席来谈。 到了次日,高之早早起床。到兵曹叫起伍长,都收拾停当。揖别公县令、李夫人等,望白马渡而来。李夫人看高之要走,恋恋不舍,暗暗拭泪。 恰到日中,回到义成军营帐。直回家下,着夫人炒几个菜,伍长及健卒一并用饭。下午,高之留下盔甲、虎头湛金枪及宝剑。伍长及健卒将军马等交回兵马使。 高之铺开笔墨,将简图一一补充,细细绘制,做个详图。又用蝇头小楷做了图例。图成,投入竹筒,单等次日卯时,薛尚书升帐。 于夜,与夫人李氏说些黎阳典故,黄河小道情节,相拥而眠。 次日一早,高之顶盔掼甲,到帅帐应卯交令。薛尚书接过令箭,问他调查的情况。高之详尽禀报,并将所绘黄河小道地图呈上。 薛尚书看了地图,又将高之叫到帅案,细细询问。大喜道:“这张图绘得极好,堪比司险专工。五日之限,望司马三日交令,果然出马非凡,夺得头功一件。” 望凌通谢过尚书,问道:“尚书大人,为今之计,计将安出?” 薛尚书看看他:“依司马之见,该当如何?” 望凌通禀曰:“末将以为,有快慢两策可用。快策,小道泄洪。昔日黄河既有小道,今日黄河为何不可也有小道。可分兵募民,将小道疏浚,就于堤坝筑砌出口,放水于小道,分洪泄洪。河汛将再无灾祸。” 薛尚书颔首,想了一想,又问:“试讲慢策。” 望凌通禀曰:“慢策,拓入小道。将小道西侧加固,掘开现今西堤,加宽黄河十至二十里。此策古来无人曾用,呈奏朝廷,兵部、工部及列位相爷,怕是批准较难,风险较大。” 他又说:“快策者,耗时少,民便,收效快。而时日久,小道淤塞,水患依然。慢策者,耗时多,民烦,收效慢。但数十百年,河堤不漫,河汛无碍。快慢之策,尚书大人明察。” 薛尚书颔首,站起身形,于帅帐踱步。对高之曰:“司马鞍马劳顿,先回去休息。容本镇细想。待判官乌寺任交令,请你相商。” 薛尚书又安排些其他军务,约略一个时辰,尚书退帐。 众将辞出,望凌通寻到度支王出进,将这趟黎阳花销报账。多报了一贯钱,留给度支五百用酒。王出进感谢不迭,相约晚间同饮。 至天晚时分,王出进来到司马宅,相携出军门。一路说笑,到滑州肆市,随意进了一家酒肆。二人相谈甚欢,结下深情厚谊。 到第五日,望凌通顶盔掼甲,早早到帅帐应卯。 不大功夫,薛尚书升帐。 判官乌寺任交令,禀曰:“尚书大人在上,末将至汲县察看,有呈文一道。” 薛坦涂接过他的呈文,说道:“还是口说好记。” 他禀告的情况,自然与黎阳县大为不同。汲县境却是横跨黄河两岸,境内治黄,历年来都是头等政务。 历任汲县县令、汲郡郡守,乃至卫州刺史,每年例行任务,冬春之际,募民固堤。境内河堤年年加高。工部每年冬季,对汲县有专款下拨。 又到汲县与白马接壤附近察看,白马县这边村户,也仿效汲县,自行运土,加高黄河河堤。 他以为:“末将以为,为了稳便,滑州可效仿汲县,呈工部,也将年年加高河堤变为例行要务。他策,对于治黄防汛,却难以实现。” “汲县方法,的确稳便。本镇以为,年年加高河堤,滑州虽然没有成为州县例行要务,但沿河百姓却自发做了这件事。看起来,这不是解决河汛的根本之策。近日,本镇权衡再三,决计拓宽河道。”薛尚书捋一下青须。 众将齐声宣喝:“尚书大人英明,我等单等令下。” “义成军众将听令。”薛平薛坦涂开始传令。 众将齐声高呼:“在!”。 薛尚书拿起第一支令箭,往下看:“行军司马望凌通听令。” 望凌通望高之抖擞精神,出班抱拳施礼,高呼:“在!” 薛平厉声喝道:“草拟奏章一道,本镇禀明当今万岁。明日一早,选精骑三十,打双旌,持双节。随本镇到大名府,拜望沂国公田安道。剑不离手,手不离剑。看我眼色,相机行事。” “得令。”望凌通双手捧过令箭,退入班位。 “中戍主薛燕听令。”薛平将第二支令箭举起。 女将薛燕薛锦屏已位至御侮副尉,授中戍主。只见她紧束银甲,腰佩龙泉,高簪青丝,威风凛凛。此时挺身而出,高喝一声:“在!” “带女团精骑三十,带足狼烟,明日随行。单等望凌通信号,杀入军帐。如无信号,帐外静候,不动声色。司马所带精骑三十,帐外由你节制。不得有误。”薛平将令箭递给她。 薛燕朗声答道:“得令。” 薛平拿起第三支令箭,喝道:“折冲都尉薛广、薛文范听令。” 薛广、薛文范乃薛尚书长子、次子。样貌与乃父一般无二,两兄弟常年紧随父亲,近不惑之年,看着只像二十七八,大唐绝对的帅哥。两兄弟摩拳擦掌,应声而出:“在!” “薛广率校尉三百,扎于大名府城外十里。但见狼烟,杀奔而入。薛文范率所部旅帅,选精骑两千,屯兵白马渡。但见狼烟,渡河杀去。不见狼烟,二将静候本镇回还。不得有误。”薛平将令箭交于他二人。 “得令。”他们兄弟接令,也退入班位。 “随本镇前往诸将,明日五更启程。其余众将,各司其职,随时等候将令。违令者,斩。”薛坦涂厉声通令。 众将齐答:“得令!” 薛平薛尚书拜访一个平级元帅田弘正,为何如此大动干戈? 却说这田弘正,本名田兴,字安道,平州卢龙县人。 魏博节度使田承嗣之侄,相州刺史田廷玠之子。好儒学,通兵法,善骑射,起家魏博衙内兵马使。 田承嗣乃安史旧将,降唐之后,镇守魏博诸州。自封属官部将,节度使家室内传,到田弘正已经传了五十年,开中晚唐节度使世袭先例。 去年,元和七年,田弘正率魏、博、相、贝、卫、澶六州归顺朝廷,授检校工部尚书、御史大夫、魏博节度使,册封沂国公,赐名“弘正”。 去年,薛平同时出镇义成军,与之隔河相望。 毕竟魏博六州新附,朝廷安排薛平掌控义成军,既能讨伐吴元济叛军,又能监视魏博动向。单看薛平与田弘正的加官,都是检校工部尚书、御史大夫,就十分值得玩味。 此时,薛平要与他商议治黄大计,当然要加着十二分的小心。 第029章 治黄寻援 翌日五更,白马渡。 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郑滑颍等州节度使观察处置等使薛平,率望凌通、薛广、薛燕等三百六十余骑,旌节招展,已经在这里渡河。 不大功夫,已到了黄河以西。这里就是黎阳县了,不归薛尚书管辖。 这次,薛平下大决心治理黄河,拓宽河道。而全部工程都在卫州境内的黎阳县,归田弘正管辖。他配合与否,这既是对田弘正的考验,也是对沿黄百姓的善举。 薛平以为,如果田弘正积极配合,说明魏博军的割据状态彻底结束,朝廷之万幸。如果他不配合,就势用兵,彻底解决掉。 也好腾出手来,征讨吴元济。而目前的状况,义成军几乎是腹背受敌。不解决这个战略态势,义成军很难有所作为。 治黄大计,是为了黎民着想。任你花言巧语,在为民之上畏缩不前,怎么都说不过去。这是把军事战略溶于国家大政之中,是一种上上韬略。 再者说,魏博军新附,即便田弘正有心忠于朝廷,就怕那些安史余党继续生事。这不是没有先例,魏博军的节度使,一度由牙兵推举。动辄杀掉不满的节度使,推出一个他们满意的人。 而朝廷一味迁就,这些被推出来的新节度使往往会得到正式任命。这就由助长了牙兵的歪脑筋。田弘正本不是前任节度使的嫡系,就是牙兵推出来的。早有民谚:长安天子,魏博牙兵。 这次让田弘正配合,还可以对魏博军中那些暗藏的歪军师起到震慑作用。如果配合得好,却可以帮他稳住魏博军。就看他田弘正怎么想了。 一行三百六十余骑,很快就到了黎阳县城外。 望凌通顶盔掼甲,打马而前。来到南城门之下,拿出兵部右符,与门卒见过。又说了县令公猛及县丞缭相都是朋友。 门卒看他们旌节招展,盔明甲亮,不敢做主,飞报县令公猛。 约两刻时分,黎阳县令公猛公伯勇、县丞缭相缭破之,带着东厅尉、西厅尉、六曹及亲卫十余人,冠带整齐,列队而出。 义成军行军司马望凌通打马而来,两相见过,出示兵部右符,说明来意。高叫道:“薛尚书亲到,不知公大人、缭大人迎接否?” 公猛翻身下马,高呼:“尚书大人驾到,黎阳县见礼。” 缭相等随从紧跟下马,过来见礼。 这边,望凌通也下马相见。后边,薛坦涂大手一挥,纷纷下马。 公猛前行几步,来到薛坦涂面前,单膝跪倒:“尚书大人莅临小县,有失远迎,望祈恕罪。” 薛平薛坦涂赶忙相扶,哈哈大笑:“黎阳不归本镇管辖,出此大礼,实不敢当。公县令将黎阳治理得井井有条,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果然英雄。” 公猛引领薛平军马等进入黎阳城。 到了县署大堂,公猛礼让薛平坐于正堂之上。简单寒暄,薛平说起治黄打算,希望公猛配合,到魏州一趟,见沂国公田弘正有话说。 公猛当即应允,着县丞缭相留守,相机处置县中公务。 缭相与大嫂薛燕见礼,简单叙话。 黎阳县安顿已毕,薛平带人马继续赶程。沿邮驿大道直奔魏州。 薛平率义成军精骑三百六十余人,过卫州黎阳,经相州汤阴、安阳、魏州魏县,入大名府地界。离大名府十里,薛广带三百骑驻留。 望凌通、薛燕带其余六十骑,护住薛尚书,往大名府而来。赶到之时,已过酉时,天将黄昏。 望凌通顶盔掼甲,执定虎头湛金枪,将黄骠马一磕。健卒打着行军司马旗帜跟定,到了大名府南城门之下。 城门大开,门尉过来。望凌通出示兵符,说明来意。门尉飞马而去,禀报魏博军节度使田弘正。 约略两刻不到,城内内一阵马嘶人喊,一哨人马出来。 双旌双节左右分列,左首副使、支使、行军司马、判官、推官等佐僚,皆文官装束,右首乃押衙、虞侯、兵马使等将校,盔明甲亮。 正中出来一将,但看他身着绛紫袍,腰系金玉带,生得铜面虎目,宽肩乍背。五绺长髯,两鬓斑白。金盔金甲装束整齐。袅丝环得胜钩挂一柄雪棱破甲槊。此将正是沂国公田弘正。 他身边飞马出来一将,牙兵也打行军司马旗。 望凌通等在这边旗下,两相见过,说明来意。 行军司马打马而回,向主帅回禀。 田弘正高叫:“薛尚书远道而来,安道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这边薛平听见,往前缓缓骑行,抱拳施礼:“花甲老朽薛平,因河汛之事,前来叨扰。沂国公如有不便,还望明示。” 这边田弘正田安道也往前而来,率先下马:“安道有幸拜见圣上宿卫,三生有幸。请入府叙话。” 薛平看他已经下马来迎,也滚鞍下马,向公猛摆手,说道:“坦涂深恐不便,还将黎阳县公大人也请来了。” 公猛急忙上前一步,单膝跪倒,口称:“国公爷在上,小县公猛参见。尚书大人路过黎阳,小县诚惶诚恐,作个伴当。” 田安道呵呵一笑,将他扶起:“做得好,薛尚书乃当朝重镇,就该护驾随行。你我同僚,无须多礼。” 田弘正又与薛平再次施礼,牵在一起。 田弘正将薛家将旧事提及,来与薛平攀话。薛平也将他田家英雄逐一念叨。两个哈哈大笑,入城而来。 望凌通、薛燕左右跟定,男女六十骑相随进城。 不多时,一路行至大名府署。天恰擦黑。 田弘正将薛平迎至采访使府厅堂,谦让薛平坐正堂。薛平让过,坐于左首。望凌通站在身后,虎视眈眈。公猛随魏博军数将站于右首。 帐外,薛燕带六十骑列队站立,等候号令。 薛平看他所处,乃采访使府,不免动问:“沂国公缘何不在节度大帐,偏居采访府,有何见教?” 田弘正微微欠身,笑道:“尚书大人有所不知,前任节度奢华,安道不忍魏州百姓困窘,不住那里,特来采访府理政。” 这句话倒是出乎薛平意外。看起来,他在竭力消除叔父田承嗣及嫡子、嫡孙的恶劣影响。与他叔父不是同类。这让薛平放心不少。 田弘正身边除了迎接的副使、支使、行军司马、判官、推官、押衙、虞侯、兵马使、黎阳县令等数人,也并未安排许多将校。 从他的一系列举动,薛坦涂心中有数,对望凌通暗暗颔首。 薛平观察、思量少顷,起身拱手:“坦涂在此有礼。既来叨扰,坦涂也就单刀直入,将治黄度汛的构想,细细禀告。” 田弘正也站起身形,躬身一揖:“尚书大人南衙宿卫,天下闻名。郑滑节镇,深得民心。还望大人切莫多礼,安道哪里吃得消。就以兄弟相称。兄台但有驱使,安道唯马首是瞻。” 薛平正色道:“目下黄河大汛,河堤距离滑州城仅仅二里。稍有疏忽,旌节被淹。滑州黎民,日日哀叹。黄河自古多沙,所过之处,淤塞不止。秋汛一起,防不胜防。坦涂权衡再三,决计拓宽河道,来个数十百年不愁。” 田弘正听得仔细,赞道:“兄台所虑,乃朝廷所忧,民心所向。河汛之害,岂仅滑州,魏博诸州亦是。此百年大计,安道但能牵马,实乃三生之幸。业已天晚,聊备薄酒,为兄台接风洗尘。明日与兄台斟酌。如何?” 薛平看他豪爽,也不再多礼,笑道:“治黄之策,愚兄帐下司马望凌通深得其妙。明日让他与贤弟详加禀告,你我兄弟作个决断。” 望凌通上前一步,深施一礼:“末将愿听沂国公号令。” 田弘正看他如此英武雄壮,笑道:“兄台帐下,果然虎狼。安道哪敢僭越,胡乱指使郑滑军将。各位有请,后邸叙话。” 第030章 斩将祭旗 次日,田弘正的魏州采访府。 望凌通将黄河小道详图拿出,一一指给田弘正细看。将薛尚书的拓宽河道之计,阐明利弊。 田弘正十分赞同,表示只要与治河相关,全力配合。与滑州隔河相望的黎阳县,悉听薛尚书调遣。从此,务使这一带黄河两岸百姓安然度汛。 既然如此,就由望凌通草拟拓宽河道奏章,薛平、田弘正联署上奏。 正事说完,薛平带人马即刻回程。 那边支使拦住公伯勇,逗留议事。 出来大名府,折冲都尉薛广接住。 望凌通磕马上前,对薛尚书施礼道:“尚书大人,末将以为,回程必有杀伐。” 薛平薛坦涂定神看他:“你待怎讲?” 望司马道:“昨夜宴罢,末将带剑执兵绕尚书大帐护卫,前夜无事。寅时却见远处黑影五七人,对尚书薛字旗指指戳戳。末将飞身前往,意欲探问,却不见踪影。今日议事,国公府中少了一人。” “少了哪个,这倒不曾留意?”薛坦涂骇异非常。 望凌通答道:“少了魏博军判官。我曾问他们的行军司马,推说相州有急事。说话中眼神闪烁不定,舌根不利索。昨日相迎无事,偏偏今日急务?必是背着沂国公,暗中安排杀戮。今日回程,更留下公伯勇议事。” 薛尚书一抖掌中方天画戟,怒道:“一个薛字,吓破他的狗胆。到了郊野,哪个怕他。传令:薛燕领三十名女骑,三十名男骑,前头开路。薛广一百骑殿后。司马二百骑居中。有强拦去路,斩讫报来。” 三将得令,整队而行。薛燕带六十精骑,飞马往前。 穿过魏县东南境,入相州安阳县东。只见前面尘土飞扬,果然有一支人马,约可千人,挡住去路。 看队前旗帜,乃相州安阳折冲都尉夏虎皋。 约略看他模样,凹兜黑脸,络腮黄髭,乌金铠甲,手执乌金瓜锤。耀武扬威,站在旗下。 薛燕性烈,攥定灼目亮银枪,攒动坐下飞雪骢。此马浑身雪花覆盖,衬着她的银盔银甲,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她飞驰而前,厉声吼道:“夏将军缘何拦路?” 夏虎皋身边飞出一匹白马,四蹄与尾白,唤作踏雪骧。一员铜甲将军,眼赛铜铃,豹眉豹头,掌中五股青铜叉。也有旗帜闪动,安阳折冲府右果毅都尉高胡侠。 他上前迎住,厉声喝曰:“安阳折冲府奉沂国公将令,特来捉拿薛平。哪里来的娘儿们,报上名来。还不下马受降。” 薛燕骂道:“瞎了你的狗眼,后面旗帜写着。” “逆光,看不清。”高胡侠真搞笑,这是什么地方,还在瞎扯。 “少废话,纳命来。”她抖动掌中亮银枪,朝他梗嗓刺到。 战马盘旋,二人战在一处。灼目亮银枪晃动日光,闪闪灼目。五股青铜叉扫起疾风,泠泠作响。 约可十余合,薛燕忽然站立马上,蹬踏马首,一枪直刺高胡侠。 再看高胡侠,早已刺落马下。 薛燕身后两名精骑飞马而至,一人一枪,结果了他性命。又双枪插定左右胸肋,将其高举,尸身带入本阵。枭首于枪头,高呼:“拦路者死。” 薛燕更不搭话,乘势掩杀。夏虎皋发生喊:“撤。” 不一时,薛尚书、望凌通赶到,问明情由。薛平沉吟少许:“颠倒队形,返回大名府,看沂国公作何话说?” 薛燕率六十精骑,飞奔朝大名府而来。 到相州安阳与魏县交界处,一座山丘。绿树掩映,风景秀丽。薛燕正要下马,让士兵喝些水再走。 忽听一通呼哨:“活捉薛燕。为高将军报仇。” 薛燕紧攥灼目亮银枪,看山丘内转出一人,旗帜随后。果然是相州安阳折冲都尉夏虎皋。 他高举乌金瓜锤,朝薛燕劈头就砸,怒吼道:“你杀我兄弟,哪里走。” 薛燕奋起神威,将灼目亮银枪来迎他的瓜锤。“噹”一声响。果然这兵器分量很足,薛燕心中有数,再也不能按常规战他。 夏虎皋看她力道略差,笑道:“如能下马受降,纳你为正妻,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再也不需阵前拼杀。” “丑鬼,放你娘的大驴屁。”薛燕气不打一处来。将掌中灼目亮银枪飞花轮动,不让他喘息。 夏虎皋不敢怠慢,使起他的乌金瓜锤,呼呼山响,招招致命。约略六十余合,薛燕力怯,眼看处于下风。 忽听背后高喊:“薛将军让开,望某来也。叫他束手就擒。” 话到马到,望凌通将虎头湛金枪直挺过来,赤额黄骠马旋动如飞。 夏虎皋看他枪法厉害,欲要先发制人,上来一顿猛力。乌金瓜锤朝望凌通面门、腰际、坐骑频频招呼。 望凌通并不看他招法。急送虎头湛金枪,使起曜日十八点,乱纷纷枪尖颤动,叫人眼花缭乱。 战至二十余合,夏虎皋渐渐难支。他心下骇异,正要躲去。 望凌通一枪槊到,大喝一声:“嗨!” 只见夏虎皋顿时栽于马下。薛燕飞马来刺,就要取他性命。 忽听山丘后一人高喊:“枪下留人。” 夏虎皋要滚动而逃,早被两名健卒下马,将他双手背剪。 山丘后是谁在喊,望凌通、薛燕熟悉,乃黎阳县令公猛公伯勇。 公伯勇手执一柄金背大砍刀,跳下黄骠马,向前一步:“望司马、薛将军慢来。国公爷深恐属下有失,急派本县追来。沂国公就在后面。” 望凌通、薛燕下马,立于山丘之上。看前面又是尘土飞扬。 再看凌空大旗,正是沂国公田弘正。看他的人马,只有约略百人。 看样子不是来打仗的。既不可鲁莽,也不可掉以轻心。望凌通、薛燕商议,见机行事。 不多时,田弘正飞马而至。下马来问:“望司马、薛将军受惊了,是何人拦路?” 望凌通、薛燕上前见礼。 薛燕一指被生俘的那位:“安阳折冲都尉夏虎皋。他帐下右果毅都尉高胡侠,已被我斩杀。” “唉,还是晚来一步。”他一跺脚,又问道:“尚书大人无恙乎?” “尚书大人正要回大名府讨教,也就到了。”望凌通虎目圆睁,逼视不让,毫不示弱。 正说着,后面喧闹,薛平薛坦涂已到了面前。薛广颤动方天画戟,护定父亲身边。 薛尚书手执方天画戟,不及下马,怒而施礼,喝道:“沂国公,坦涂属下无礼,斩杀你的大将,望海涵。” 田弘正上前几步,面有惭色:“兄台恕罪,安道驭下不严,做出无礼之举。杀之何惜。” 他说罢,“仓啷”一声,拔出佩剑,吓得众人纷纷后退。 却见他宝剑挥处,早将夏虎皋人头削落。又上前一步,歉意道:“此等擅行军事、不遵将令者,有一个斩一个。他两颗狗头,就算为尚书拓宽河道祭旗。” 薛坦涂看他的情势,似有隐情。急忙下马,再次见礼:“国公贤弟,夏将军无辜。罪不至斩。” 田弘正单膝跪倒,双手举起佩剑:“兄台受惊,以此剑将安道正法。” 薛坦涂急忙将他宝剑收起,也单膝跪地:“这是哪里话?你我兄弟,都是皇朝命官,焉敢无礼。既然见过贤弟,愚兄就此别过,来日拓宽河道,一如既往。” 田安道将他扶起:“兄台受此惊吓,不如还到大名府。略住数日,安道陪定,为兄台压惊。” 他又将身后行军司马叫来,吩咐道:“将判官奸计,说与尚书大人。” 第031章 嫂弟论功 魏博军行军司马所说,果如望凌通所料。 昨夜寅时,薛尚书寝帐之外几人,正是判官。他意在趁薛坦涂数十人马之际,除掉这颗魏博面前的钉子,今后朝廷大员,再也不敢来监视魏博。 安顿亲兵,应卯时请假。他却私自飞奔相州安阳折冲都尉府,假托沂国公密令,于路斩杀薛平一行。 带薛尚书离去,田安道喝问帐下,判官为何不来应卯。行军司马禀告,望凌通也曾问及判官一事。田安道大惊,简单说完公事。寻得判官,当即斩杀。又领公猛先行,自己亲来巡查。薛尚书果然被截。 薛坦涂听了经过,拱手一揖,“已知国公贤弟诚意,你我各有军务在身,不便逗留。愚兄就不再打扰。” 他转身令曰:“薛燕整队开路。即刻回军。” “得令!”薛燕飞身上马,带六十精骑,早已疾驰而去。 于路再无阻拦,薛平等回到义成军驻地。 翌日卯时,众将齐集。薛尚书看点卯已毕,抽出令箭,连发六支将令。 第一支将令,望凌通为滑卫交通使。 带五百步骑,进驻黎阳县。与公县令、缭县丞沟通,务必保证拓宽河道所用地亩。凡征用地亩,就于滑州之地相补。就中事宜,便宜处置。重大事务,回帐面商。 第二支将令,折冲都尉薛广为筑堤司士参军。 带三千军筑堤。就于滑州城西黄河西岸,征募民夫,着即勘察黄河小道,以现今黄河西堤以外二十里宽度,先行挖河、筑堤。军民同工,做出示范,全线开工。 第三支将令,判官乌寺任为修河调度使。 调度修河各处,凡有急需物料、工具、食物、人力、伤员、草料、工钱等项,及时呈报。 第四支将令,度支王出进为修河参军。 掌握郑滑各县财税,即用即支,不得延误。财力不足,需占用各县时,以修河为主,事后补缺。 第五支将令,折冲都尉薛文范为郑滑巡防使。 带三千军,巡弋郑滑之境,既防吴元济,又征修河之兵,募出工之民。 第六支将令,中戍主薛燕为修河司法参军。 带本部六百女兵,于滑州沿黄督工,凡不遵将令、不守律法者,依律依令,就地逮捕。 众将领命,依令而行。 看薛坦涂,当即将安顿修河各项,及所需军力、民力、资用等,草就奏章。又将魏博节度使田弘正支持、斩杀夏虎皋高胡侠等节,单行奏章。又将薛燕斩将,望凌通功劳,呈文兵部考功。着快马飞报长安,直呈当今万岁。 修河奏章另呈工部一份,讨要修河钱粮。 魏博奏章另呈兵部一份,照知此间动向。 薛望功劳呈文单报兵部。 说话间,冬月将过,就进腊月。滑州沿黄挖河筑堤工程,全线动工。 当今万岁敕旨早到,敕封望凌通,守昭武校尉,勋骁骑尉,正六品上,授义成军行军司马。敕封薛燕,守振威校尉,勋飞骑尉,从六品上,授亲勋翊卫旅帅。 白马县令谷梁广还是个正七品上。薛燕薛锦屏因此次战功,从八品下一跃而至从六品上,连升九级,比夫君谷梁广还高出两级。 从六品上,什么概念?在大唐的级别,那可是相当厉害了。 文官可授起居郎、起居舍人、尚书诸司员外郎、大理司直、国子助教、城门郎、符宝郎、通事舍人、秘书郎、著作佐郎、侍御医。 武官可授诸卫羽林长史、两京市令、下州司马、左右监门校尉、亲勋翊卫旅帅、上县令。 皇帝敕旨一到,薛尚书以滑州刺史传旨。望凌通、薛燕接旨罢,一直忙于河务,就没有庆功。 这天例休,望凌通从黎阳赶回,看望家小。缭相也跟屁而来,大呼大叫要给大嫂、二哥庆功。 薛燕也没事,就带他二人回白马县署家中,相聚把酒言欢。 这天中午,谷梁广、缭云给他们摆上盛宴。 看了薛燕的敕旨,高兴一阵。继而叹道:“完了,完了,夫人超我两级,白马县再升堂问案,百姓可有了笑料。” 望凌通叫道:“大哥,这要让五弟知道了,应该也会闹着从军。” 缭云过来叹道:“姐姐于战阵之中,随时都有性命危险,开什么玩笑。我看斩他一将,就该看那将的品级,对等授予姐姐。” 缭相惊道:“姐,照你这么说,嫂嫂斩了他的果毅都尉,那就是正六品上,与二哥一个级别。比大哥高四级,都可以当京兆的县令了。” 薛锦屏一听这个,似乎明白似乎糊涂,问道:“老二打翻了他的折冲都尉,那是几品?” 缭相答话:“那就从四品下了。如果二哥也授折冲都尉,那可是明威将军勋位。可以做京兆府少尹,亲王府司马。地道的京官。” 从军数月,望凌通以勋武骑尉,从七品上,因战功晋骁骑尉,正六品上,守昭武校尉。也是连跳六级。如果做文官,可做太学博士、京兆的县令。而事实上,朝中无人,根本想都别想。 几个在这里分析来分析去,谷梁广叹曰:“看来,文官还是不要做。二弟这个从军之路,是走对了。我也想呈请薛尚书,索性进他的军帐。” 正说得热闹,忽然牧雨闯进来:“你们说谁的坏话呢?” 望凌通早就让她去登州送信,一去两个月不见音信,她是从哪里来的? “牧雨,快来坐。跑这么久,到哪里去闲逛了?”缭云急忙过来拉住她,好不亲热。 “我可没闲逛。谨遵二哥将令,这两个多月,快把我跑死了。二哥,给我倒酒,犒劳我。”牧雨过来,一把扭住望凌通的耳朵。 “别动手,这就倒上。”望凌通忙不迭倒上一杯,递给她。 牧雨接过酒杯,“咕咚”一口,喝得一点不剩。抹了一把嘴唇,跑出去,到厢房洗脸。 瞬间又跑回来,咋咋呼呼:“进到滑州地界,于路都听百姓传言,大嫂斩将一员,二哥活捉一个,被田弘正砍了。咋样?皇帝封官没?” “正说呢。高之还怕你听见,也要闹着从军。”薛锦屏点她的鼻子。 “我从军,绝对能拿个五品开国男。”牧雨夺过二哥望凌通的筷子,一阵猛吃。看起来,是饿坏了。 “给水,喝点水,你慢点吃,别噎着。”缭云看她那样子,直觉好笑。 “牧雨,咱老爹办的竹竿怎么样了?全线开工,编制各种工具,马上就不够用。”望凌通拉过她,坐于自己身边。 “办好了。不但办好了,而且我也斩将杀人了。与老爹、二叔、三叔过礼山关,大杀一阵。老爹的枪法,嘿,厉害得很。被应山县令挽留,要不是老爹用宝镜,差点就留在了应山。”牧雨说到宝镜,悄悄对高之咬耳朵。 看她的样子,这段时间,让她快马奔来跑去,早没了潘府做妾的温柔娇气,变成了风风火火的假小子。 “什么礼山关、应山县?三老都出动啦?什么宝镜?你跟他们跑那边干啥去了?”望凌通被她说得心惊胆战。 他却不知道宝镜不敢乱说,大声咋呼。 大哥谷梁广、三弟缭云、四弟缭相也都大惊失色,一齐盯着她。谷梁广吼道:“五弟,停停再吃,饿不死的。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吃饱了,睡足了,午后再说。”牧雨还在猛吃,她才不管哥哥们着急。 第032章 比武应征 午休过后,牧雨终于详说了安州斩将经过。 内中不得不提到范朱公独子范职,因他娶妻张氏,乃潭州浏阳老家人,是舅母张氏的娘家侄女,可谓亲上加亲。 范职,字担当,代宗朝大历八年(即公元773年)癸丑生,方今三十岁。 妻张氏,唤作苗书儿。她比范担当小四岁,方今二十六岁,生三子一女。 长子铭儿,八岁,与望凌通之子九州同岁,生月略小。 次子镇儿,五岁。三子锐儿,三岁。铢儿,一岁。 父母已老,子女尚幼,范担当的担子很重。 尤其是三叔苌卜曲遭难,三家迁入蓬莱,更加感到压力很大。随父亲将贩望村的房子盖好。马不停蹄就动员父亲,跑了一趟浏阳老家,搞了八百斤锡锭。那一趟虽没有赚到很多,基本上将盖房的花销补了回来。 范担当与父亲范朱公,将剩下的一百斤锡锭在登州卖完,已经九月。 父子二人要再走一趟浏阳,这次计划多贩运一些,争取过个好年。 恰好牧雨送信回家,范朱公一看侄子的信,顿时眼放毫光。将苌卜曲找来,三位老弟兄一通合计,决定按范丹的路数往下进行。 薛尚书决计修河,所用物资主要是竹木,所用之量可以用大到惊人来形容。而大哥望云端精于贩竹,何不三家全力以赴贩竹。最大的赚钱点在于,大唐域内大面积产竹的地方,只有望云端掌握。 这就需要准备足够庞大的资金。望云端自然可以凭借与产地的老关系,可以赊购。而范朱公、苌卜曲新加入,就必须有雄厚的本钱。苌卜曲虽经家祸,但积攒并不少。范朱公虽然也积攒不少,但总觉得还不够多。 于是分两步走。第一步,抓紧治黄还没全线开工的时间,三家集中火力搞一次锡锭。第二步,将锡锭贩卖完,再集中火力搞竹竿。 三位老兄弟的话一说,子辈的范担当、望照之也觉得可行。县令出生的徒弟陈智之也觉得可行。于是师徒六人准备近日行动。 牧雨给他们提供了一个不利消息。她在送信途中,就拐了弯。目前淮西节度使吴少阳、儿子吴元济父子,把淮西境内搞成独立王国,朝廷屡屡用兵,无济于事。 而淮西节度控制着申、光、蔡、寿、安、唐六州三十八县,皆处于中原要道,要从登州往潭州,取道蔡、唐、安三州较近。否则绕道就是上千里。这三个州往往被吴元济随时烧抢。 倒不一定是他亲自干。他指使的,归他管的,人们统称吴元济烧抢。总之,现在要大规模贩运物资,走淮西很危险。但不走淮西又不行。需要想个万全之策。 范朱公父子才贩运过一趟,只是八百斤,也走的是淮西大道。虽然沿途听说了吴元济恶行,但加着小心,一般都是天不亮启程。稍热一点歇息。天晚再启程,直到深夜。多是寻找破庙,搭个帐篷过夜。 这大规模贩锡锭,还真得好好想想怎么办? 范朱公有的是办法。商人么,每次出动,都是一次远征。财富在其次,生死攸关才是主要的。若按兵家来论,他们的远征,一生也搞不了几次。而商人的远征,每年都在进行。 不远征也可以,就近批发一点,摆个小摊卖点零货,那注定挣不到多少铜板。凡巨富,莫不善于远征。征伐,比同用兵。而商人用兵,从无兵书,皆在胸中。代代相传,神秘莫测。 兵家远征,称之为讨伐。讨,自然是讨要。因为争夺物资、地盘的讨要。伐,人字旁,执戈,不用兵器,不叫讨伐。 商人远征,我们可以称之为贩伐。贩,自然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我们的贩伐,也必须执戈。单纯的贩,解决不了远征问题。必须执戈而贩。凡有损贩者利益,执戈伐之。 我们可以赶牛车贩卖,也可以赶马车贩卖。一旦有警报,可以把货丢弃,解开马匹,拿起兵器,随即上马厮杀。 杀退贼众,货物还是咱自己的。指不定还能为所过的州县除害。 高之以明经出身而充军,证明我们商人家传的武功不比谁低下。 范朱公条分缕析,怕的是兄弟儿子犹豫。 望云端却不喜欢这一套。他喜欢大计决定,随即出动,遇事随机处置。哪里有什么兵法,脑袋就是兵法。经商贩运,连保货的本事都没有,纯粹是瞎扯淡,干脆别干。 那就这么定下。按范朱公所谋,每人一乘赶马车,形成车队。马车上放好各自趁手的兵器,于路防范。 套车的马,选择两用马,既可以运货,也可以征战。如果缺乏两用马,就选战马或者车马。战马训练拉车,车马训练脚程,都叫他两用。 牧雨看他们说得津津有味,表示愿意一起去。 陈哲、范职都不欲女子随行,担心她的安全。 牧雨听他这么说,却不领情,吼道:“陈大哥,咱小辈的你是大哥,我如果把大哥赢了,算不算赢了照之哥。” “算。”照之来了兴头,在那里起哄。 牧雨飞奔进西厢房,取出两条寒铁竹节枪。来到院门以外,当路一站,扔给智之一条。 智之也不客气,接过长枪,手中一颤:“这也太轻了。换棍。” 照之忙不迭跑进屋内,取出一条镔铁盘花梃。这是望照之喜欢的大铁棍,重四十八斤。前些天,登州折冲都尉府组织的府兵训练,照之以此兵参加训练,之后比武考核,夺得前三。 陈哲接过,还觉得分量不足,但也恰恰好。 “牧雨,算了吧,智之哥可是卫县令。我大唐授刺史、县令者,无一不是马上的骁将。”范职一看这条棍,就觉得牧雨要遭。 牧雨手中的寒铁竹节枪,虽然是木头杆子,却是蚬木的。 此木坚硬无比,木匠开锯,火星四溅。俗称火木。抽在人身上,若非疼痛难忍,就是骨断筋折。 牧雨一撂脸子,甩一下长发:“智之哥,来吧。” “女子先出手。”智之向她抱拳。 牧雨道个万福,弓步换势,双手一抖,举枪朝他面门而来。 看她的速度和身形,望云端不禁叫好:“雨儿,来得好。” 陈智之也看到了他的速度,说明这兵器在她手上也嫌轻。臭妮子,陈哲暗暗有数。略微侧身,将棍拦住她的枪杆。 只听“咣”一声脆响。这才把陈哲惊到。妈呀,他这是啥木头,跟铁撞,怎么有这种响声。再也不敢轻敌,急忙跳开,要看清她的路数,再行反击。 牧雨何尝不知道她的小九九。将枪花舞起,飞奔陈哲而来。陈哲再退,却被她突然斜刺下去。 陈哲大约领教了她的本事,也不再客气。略微横里纵开,举棍朝她斜肩带背砸下来。这招如果能应付,说明她的水平更高。 牧雨并不接他这招,而是忽然滚翻在地。连续翻动身躯,朝陈哲而进。枪尖却始终不离陈哲两个脚踝。 “好,好,好!”望云端、范朱公、苌卜曲、担当、照之一起呐喊。 一霎时,引来三家老少都来观战。卜曲妻阴莞儿、儿媳云镏儿,担当妻张苗书等都看得目瞪口呆。这京兆妹子果然厉害,不愧生在武备重地。 两人大战七十余合,未分胜负。望云端、范朱公、苌卜曲皆暗暗点头。有这两员虎将,咱这趟远征万无一失。 突然,陈哲大喝一声“看打!” 他使出力劈华山,只见镔铁盘花梃打到了牧雨肩头。 第033章 贩伐浏阳 此时,牧雨渐渐力怯。已被陈哲看清,一梃砸下。 牧雨急忙竖起寒铁竹节枪,肩头却不见梃杖,正在惊异,腋下却被挑起。他的梃杖何时钻入腋下的? 陈哲看看要砸中她的肩头,疾速一抽一送,插入她的腋下。霎时间,牧雨被挑到了半空。 “赖皮。”牧雨于半空紧抓梃杖,吼道。 陈哲淡然一笑,将她放下:“雨妹果然高强。卫县捕快、兵曹没一个过得了陈某三十棍。今番一试,果然京兆豪杰。不输男将,堪比平阳。” 牧雨拍打身上,被她这一通夸,双颊绯红,羞怯不已:“陈大哥,雨儿真的能比平阳公主?” 望云端哈哈大笑:“雨儿比得了。”众位七嘴八舌,纷纷夸赞。 这平阳公主是哪个,大唐子民如果不知,那绝对不是大唐出生。 高祖李渊第三女,柴绍之妻。 李渊起兵之后,兵力不足,危机四伏。平阳公主散尽家财,招募军队。因其治军有方,号称铁娘子。四方豪杰闻其威名,争往投奔。短期之内,聚兵七万之众,超过父兄兵将。为父兄开创大唐基业输送了第一支劲旅。 死后,是华夏有史以来第一个以军礼而葬的女子。我大唐女子尚武,就是因她而起。女子武艺超绝者,最高的赞美就是:不输男将,堪比平阳。 刚才陈哲对牧雨由衷赞佩,将这八个字说出口。牧雨一时腮红,简直被夸到醉了。 阴莞儿、云镏儿、张苗书纷纷过来,将她围在中间,好生惊羡。 “什么也别说了,牧雨比武,壮我威风。明日买马买车,训练马匹。五日之后启程。”望霄高呼,众位兴奋莫名。 此番大举贩伐,定下人,按年齿论,依次是望云端、范朱公、苌卜曲、陈智之、范担当、望照之、牧雨。一行七人,七乘马车。 按每车装一千二百斤,即十石锡锭,七乘足可装得了七十石。而且可以互相照应,过沟过坎,一齐用力,比两人搭伴要好得多。 但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吃馍。利润能否裹住花销呢,这就看范朱公的铁算盘了。锡锭卖给锻打兵器的洪炉坊,那肯定赚得多。其次卖给打铜坊。锡铁合金兵器、锡铜合金青铜器,那可是韧性极好,耐久耐锈耐磨耐折。 “何不让高之与登州刺史姬考击去个信。登州洪炉难道不造兵器?”苌卜曲忽然想起这么一搭子。 范朱公说道:“这却不好使。姬刺史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的话,易于枉法。不答应就是不义。莫若锡贩自往洪炉,有利就干,无利走人。” 苌卜曲又道:“我要拉上三千斤海带,分装七乘,每乘不过四百斤,累不到马。沿路肆市分卖,到浏阳必能卖完。于路权当酒钱。” 望云端赞同范朱公、苌卜曲计较。大家无话可说,悉听范朱公处置。 数日之间,到蓬莱收到海带,家中兵器、撬杠、浸桐雨布、车配件、酒器、水具、餐具、称、算盘等,一应收拾停当,七乘马车就于贩望村启程。 由登州蓬莱出发,沿邮驿大道直奔潭州浏阳。沿途需要经过十一州,三千四百里。 登州往西是青州、齐州、曹州。折而向南是宋州、亳州、颍州。再折向西是光州、申州。又折而向南是安州,过礼山关,经鄂州、岳州。 最后到潭州。浏阳在潭州东北,不必进潭州城。 马车轻车可以跑快点,每时辰,八十里。一天跑四个时辰,可以跑三百二十里。十一天可以到达。于路下雨、滑坡等,需要驻站,问路,绕道,快则半月,慢则二十一二天。 采购锡锭,装货,费不了多久,三五天就行。 登州至潭州一个来回,恰好五十天。而朝歌至潭州,一千八百里。而且无需折转许多州县,三十天绰绰有余。 上次刚搬家,范朱公、范担当父子是边走边卖,就用了两个月。 于路,亮更上路,巳初歇息。午饭后,至申初再走,至酉末歇息。每天午前午后各走两个时辰。 如遇州县肆市尚远,巳午赶路一个时辰左右,次日多歇。沿途逢着雨天,马车难行,需要多住。轻车小雨可行,重车小雨也不行。远行必须守时守制,不可贪程。避免疲劳过度,于路生疾,反而耽误行程。 时也,制也,皆贩主自定。一旦定下,雷打不动。此为行商要则。 一路之上,范朱公前导,范担当殿后。七乘马车,形成商阵,果然招人眼目。沿途肆市的车马店,无不热情招待。 众位每到肆市,顺带吆喝海带,未到岳州地界,早已悉数货卖。苌卜曲后悔带少了。望云端劝他,万事不可太贪,得利便是福分。 范朱公约略给他的海带算了一笔账,去掉七乘人马路费,于路大嚼豪饮,买些零碎稀罕物,还会余下一贯多钱。 于路走了十八天。这天巳牌将近,到了浏阳。 范朱公的兄弟接住。他们一家因了范朱公贩卖锡锭,也于中取些利,早在浏阳县城南关买了宅子。 范职拜见叔父、婶娘已毕,不顾得风尘仆仆,飞快到肆市酒坊,买些浏阳好酒。等他到家,早已烧好鱼肉一大桌子。 范职叔父,单名一个苍字,字艾酒。比大哥范丹小十五岁,见今三十六岁。与范丹的丹字皆属颜色。范丹字朱公,还是颜色,外带陶朱公之意。艾酒则是驱邪宝物。 范苍妻林氏,名妆毓。育有一子一女。长为女,早已嫁人。次为子,却才十二岁,名聪儿。他家中间曾有一子,因病夭亡。 范苍一家三口,陪定登州来客七人,围成一桌,好不热闹。 午间豪饮,因赶路疲惫不堪,一众直睡到第二日交卯,大太阳高照屁股。纷纷起床,洗漱已毕,范朱公要大家莫慌,转一天浏阳城。 妆毓携定牧雨,聪儿一路蹦跳,他们走在前面。范丹、范苍兄弟带着其余贩客,跟在后面。边走边说浏阳风土人情,自然人文,古今典故。 浏阳,东汉建安中始置刘阳县,为周瑜四俸邑之一。隋炀帝大业初至大唐中宗景龙的百年间,曾并入长沙县。景龙二年复置。置县距今六百余年。 境内浏阳河串起浏阳八景。四境山水相间,一步一景。文人雅士最爱去的地方有大围山、道吾山、周洛龙潭、石牛寨等。 此间吃食颇为丰富,比之北国,大为不同。米粉、炒米、甜酒、油粑、酱干、甘草泡菜、旱茶随处可见。点心、面食皆为米面,不见北国小麦面。各种炒菜都配以辣椒,北国汉子难得熬过三天。 范丹早知道南北风俗,在这里讲得头头是道。 “是,是,浏阳的饭菜太辣了。”陈哲大呼小叫。 别看他当官许多年,刚刚以卫县县令辞职从商,还真没到过南方。 “我记得郑州人吃辣。”望云端笑笑呵呵。 “吃那种辣,只是稍微放点,调个口味。不像这里每种菜都是辣的。”陈哲刚到这里,就被辣怕了,感叹不已。 转到午时已过,约略未时过了三刻。 看范丹、范苍、范职还没有吃饭的意思。再看望霄、苌度、望准通,跟着人家继续转悠,津津有味。 再看小巷里、街坊中的人户,也不见炊烟。岂但不见炊烟,人们晃荡在街面上普遍很起劲。 陈哲陈智之观察着,肚肠开始造反。 怪了哈?浏阳人不吃午饭吗? 第034章 名关难过 转遍浏阳城,陈哲的肚子咕噜噜直叫。 客人家,哪敢说饿了。只好暗暗叫苦。 肚子饿的人,转得极没兴趣。终于终终于呀,到了未时五六刻的样子,望云端说话了,这才往回转。 这时候,陈哲再看街坊之内,总算冒出了炊烟。哦,额的娘呀,这在朝歌城,午休都该起床了。浏阳人怎么才开始做饭? 朝歌人来这里生活,如果改不过来,还真的受不了。浏阳千般好,没记住一句。午饭怎么吃,却给陈哲留下了深刻印象。 休息一日,三两结伴到炼锡坊收购锡锭。 锡锭的炼制主要在官营炼锡坊,民营炼锡坊数量要少得多。 官营锡自然是为了保证兵器坊的使用。民营在玄宗朝天宝之前是禁绝的,安史之乱后,禁绝无效,实际上呈半开放状态。 不仅炼锡坊如此,金银铜铁亦如此。为什么是半开放状态? 在武周之际,国力超过前代数十百倍,王公将相赏赐、禄米极其丰厚。许多丝帛金银到家中需要加工制作,皇帝允许司农寺为他们物色工匠。这样一来,工匠被钉死在作坊的制度实际上已经打破。 镇守地方的大员,比如颜真卿,安史之乱率义军平叛,爵至鲁郡开国公,这样的勋劳,皇帝就允许其私邸存在自己的工匠。也就是说,在地方,原来对工匠的控制等同商人,极其严苛。武周、明皇之后,就大为松动了。 到元和间,官营工坊、作坊虽然占比重大,但民营基本上呈现合理管控状态。而不是武周之前的坚决禁绝。 经过两天的收购,从民营炼锡坊收到了五石锡锭,官营炼锡坊卖给了两石。共是七石。这样不行,收齐七十石需要十天,有点慢。范丹、范苍兄弟决计将八人分成两拨。分头至乡里民营炼锡坊寻购。 每拨四人,进行分工。范丹、范苍、范职看成色,议价。一个人掌称,一个人打算盘算账,一个人付钱。交割完毕,装货则一起行动。 经过起早贪黑,又干了两天,几乎将浏阳地面的锡锭囊括一空,收到了四十三石锡锭。还差二十石。 范丹带领众人,以四乘马车直奔长沙。又经两天忙碌,收购了二十五石。 六天收购了七十五石锡锭、锡板。均价每斤四十文,共三百六十贯钱。 于范苍家庆功,豪饮一顿。这么多锡锭,卖到哪里去?哪个地方消耗量大,就去哪里。 陈智之为官十八年,经常看京师传来杂报,对于大唐域内各大都会的情况了如指掌。他建议直奔扬州。当今大唐天下,最为富庶的,扬一益二。扬州第一,益州第二。 而贩运锡锭,从潭州去益州,按说走水路很近。但水路慢,耗时长。不如从鄂州过江水,运往扬州。那里作坊林立,昼夜不停加工制作各种物品,做好的精美器物又卖往天下各处。 路线选择的是,出浏阳,奔岳州,经鄂州过江。再至安州,过礼山关,从唐州至申州。折而向东,至庐州,滁州。最后到扬州。 如时间宽裕,可以在路过庐州的时候,找找铜锭。如能从庐州南下过江水,到宣州义安县,那里是华夏自古以来的铜都。 既有这样好的军师,就依此说。铜锭暂且不说,卖完锡锭,时间宽裕,再折回宣州就行。 次日一早,别过范苍一家,即刻启程。到长沙,直奔岳州。 目的地:扬州。 阴雨连绵,又是重车,辗转十数日,过了岳州、鄂州,这日黄昏,恰到安州应山县城。前头就是礼山关。 于路早听商旅传言,淮西节度使吴少阳之子吴元济,派了手下悍将五雷六班,到关整饬,加重过往客商关市税,比原来多出三倍。 大唐礼山关,即武阳关。乃华夏九大名关之一,江南北国的南北分野之界。隔着桐柏山大别山。礼山关又居于桐柏、大别之间。北为唐州,属豫州地界,南为安州,属荆楚地界。南北风物大为迥异。 故而,史称其青分豫楚,气压嵩衡,襟扼三江。 而这礼山关属于应山县辖,应山县是安州该管。安州又是淮西节度使的地盘。那如果吴元济直接派人整饬,必定损伤应山县利益。 盐、酒、茶、铁、关五大税,是大唐户部收入重要来源。朝廷对这里一旦失控,被地方节镇卡住,南北往来将极其难办。 一旦过不去礼山关,这一趟锡锭只能折回鄂州,走长江水路下扬州。 水路倒不是不能走,而是马车坐船,分量加重,开销就大。这开销算起来,比陆路还省一点,关键是速度慢。滑州那边还要贩卖竹竿,等不了。 情况紧急,必须住在应山县,好好探查一番,再做决定。 就于应山县肆市,取得了司市大人凭签,暂且在肆市之内住下。 当晚,苌卜曲买些酒菜,边饮边商议过关事宜。 经过打探肆市门首,对礼山关的五雷六班不甚了了。说应山县令叫个漆雕又,字平复,剑南道戎州僰[bó]道县人。具体年庚不详,约有三十五左右。 陈哲陈智之要直接拜访应山县令。不管认不认,曾经为官十八年,总能找到晤谈的切口。 牧雨出身长安唱伎馆,又曾是潘孟阳妾,对于官道诸事也了如指掌。相跟着陈哲而去。 当即议定,两位假扮夫妻。就说是到岳州访亲,要一路往北,返回卫州朝歌。看他如何作答。 次日一早,陈哲带牧雨,各骑一马而去。牧雨早将马匹洗刷的漂漂亮亮。骑马去,是一种身份的象征,百姓是买不了马的。 到了县署门首,卫士拦住,陈哲自报:“魏博军卫州朝歌挂印县令陈哲,因岳州访亲,路过宝地,特来拜访漆雕大人。” 卫士听他这么说,再打量他的风姿,虽然长得丑,果然有官相。再看随从样貌,惊为天人,更是相信了大半。飞也似的进去通禀。 少时,漆雕又整冠而来,后面跟着两名随身卫士。到了县署大门,约略打量,抱拳施礼,口称:“上州大令,下官贞元二十年甲申科进士出身漆雕又漆雕平复,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但见漆雕又,果然三十五六样子。五绺青髯,绿衣官服。哦,这官样至少是七品官。身形修长,长脸圆颌。比陈哲还要高个头顶。看他肤色浅绛,行走如风,乃豪侠之辈。 陈哲还礼道:“见过漆雕大人,贞元乙亥科明经及第、卫县挂印县令陈哲陈智之,路过宝地,特来拜望。” 看起来,漆雕又的进士出身已经整十年,还在县令位置上。那么自己这个明经及第,干十八年,止于县令,也不算太坏。 进了县署,漆雕又带二人直奔大堂。 陈哲单刀直入,说自己辞官不做,欲要从商。今番岳州访亲,这要返回朝歌城。听说礼山关有吴元济的五雷六班整饬加税,不知礼山关怎么过去。 漆雕又说起话来,果然有戎州人风格。提起吴元济派人整饬加税,气不打一处来。 高声吼道:“不瞒陈兄,娘卖批,安州本荆楚之地,却划归淮西节度,也不知道是哪个昏脑壳的定制。吴元济个龟儿派人整饬礼山关,莫惹老子动怒。老子怒起来,信不信杀到礼山关,将他脑壳砍下当马子。” “大人,到底礼山关是如何整饬,为何加派这么多官,插手你应山政务?”陈智之见他怒气冲天,趁机问道。 漆雕又这一怒,陈哲就知道礼山关的税收,占据应山县相当大的分量。这是吴元济要与他应山县争利。趁他愤怒,恰可探听清楚。 “龟儿来了两休,也不见个鬼影。我应山县大堂,难道配不起他龟儿么?我正要弄个办法,杀过挈兴师问罪。”漆雕又吼着,站了起来。 “大人,来整饬礼山关的一干人姓甚名谁,多大的来头?”陈哲又问。 第035章 安唐上将 应山县令漆雕又越说越气,陈哲步步进逼。 吴元济派的五雷六班,实际上是一个人带了六个随从,并非有多少多少人。领首的,姓文名走霹,四十岁。陇右道阶州武都郡将利县人。乃吴少阳私授的果毅都尉。表面上比县令品级高,但他是私授,非朝廷命官。 只晓得勇武,不懂得文学。与他说理,惯用比武定夺。 生得豹头环眼,钢须竹发,脸膛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善使五股神叉,重可六十四斤。往来奔驰,不着盔甲。所遇敌手,皆五合取胜。安州、唐州一带,称之为五雷神将。 其子文应班,二十二岁。样貌与他爹相仿。志向甚大,不取刺史,不娶妻。持一柄豹头乌金枪。也不用盔甲,每与人对阵,吼声如雷,厮拼甚悍,鲜有败绩。自号安唐上将。既取安、唐二州之说,又取安定唐室之意。 文走霹还有五名义子,皆以班字为派,丁开班、沙进班、宋列班、李镇班、刘守班,个个堪称健将,身手与文应班不相上下。 因都是五雷神将的门人弟子,安唐二州之民,称之为五雷六班。外地来的以为五六十一,实际是师徒七人。 “看起来,很难对付,我们还带着货物,干脆返回,从扬州绕行。”陈哲一听,卖个关子,给人胆怯的感觉。 “莫听他号子喊起梆硬,犯到老子头上,杀他娘卖批片甲不留。我给你一道通关文书,看他如何对待。如果不行,返回县署,看我挈杀他龟儿。”漆雕又眼珠子瞪起,鼻子里哼哼粗气。 “那敢情好,谢过漆雕大人。”陈哲看他的确爽快,深感佩服。 漆雕又刷刷几笔,钤好官印,并不给陈哲。站起来说道:“正事就弄闷说到。跟我后邸喝几杯,为陈兄接风洗尘。” 陈哲上前两步,与袖中掏出一方砚台,递给漆雕又:“望漆雕大人笑纳,这砚台乃朝歌特产木鱼石,磨墨极好。陈哲赶路要紧,天有缘,让我们朝歌腊八会相见。” “硬是要的。朝歌腊八会,闹热得很。我应山县勒里也有商家挈卖豆干、腊肉啥则。勒个木鱼石砚折合多少,兄弟拿钱挈。”漆雕又收起砚台。 “一方砚台,千万不要说多少钱,那就见外了。”陈哲再三让道。 漆雕又挽留道:“远道而来,总是要喝口水。别个说起,勒个姓漆雕的,抠得要命,不够君子火。” 陈哲再三说明,急于赶路。如果不能通关,还有时间相会。 漆雕又也不再挽留。陈哲拿上通关文牒,带上牧雨,上马直奔肆市。 一行七乘马车,继续上路。约有二三十里,就到了礼山关下。 他们将马车远远停下。陈智之解下一匹乌骓马,操起镔铁盘花梃,打马来到关前。 关门大开着,门边守卫上前来问:“旅客还是运货?” “旅客怎讲?运货又如何说?”陈哲问道。 “旅客拿了通关文凭即可,运货先交关市税。以肆市凭签为准,十税一。”门卫高声叫道。 “稍等就来。”陈哲打马而回。 十税一,日他妈。简直是吃人。 大唐关市税定制,千钱税二十,竹木茶漆十税一。规定是规定,通关过津,大多是相邻州县的乡里乡亲,通常情况,只看货物不看市凭,而是论车或者论堆,平均不超过千钱税十。 今番七十五石锡锭,货值三百六十贯钱。按肆市凭签收取十税一,税三十六贯。这不是吃人是啥? 按朝廷定制一分不少,千钱税二十的话,也要交税七贯二百钱,那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按平时实际通关过津的收法,千钱税十,那也是三贯六百钱。对于他一个关津,这笔钱也不是个小数。 岂止是多出平日三倍,直接多出五倍、十倍。 几位商议,将漆雕又的文凭拿出来,看礼山关怎么应付。 牧雨喊道:“还是小心为好,他这关长,是淮西节度私授的果毅,品级虽高,但不一定认朝廷命官的文凭。他再把咱的货扣了,可就麻烦了。稳妥点,备好马,拿好武器,不行就杀。反正是私授官职,替朝廷将他正法。” 众人以为有理。望云端、范朱公、苌卜曲也都解下马匹。 望云端挺一根红缨透甲枪。范朱公、苌卜曲各操陌刀。陈哲仍骑乌骓马,操镔铁盘花梃。三老跟陈哲一起过去。 到了关下,还由陈哲搭话,只推运些谷子,将应山县通关文凭递上。 门卫忙不迭往里跑去。约一刻不到,门卫返回,将通关文凭交还,已经盖了关印。他高叫:“文关长有令,虽有通关文凭,运谷也要交税少许,按每车一贯收取,放关通行。” 范朱公一听,这个也不算多。七乘车,交七贯钱,相当于千钱税二十,符合朝廷定制。众位颔首,谢过门卫。 还将马匹套入车辕,赶马前行,准备通关。 到了关口,内里出来帐师,廛人,收了七贯钱,廛人于通关文凭上钤印。将他们放行。 范朱公收好通关文凭,指挥七位急急打马,连推带跑,往礼山关北猛跑。 下了礼山关,行五里许,转过山头,到了一处平原。看到一处合抱粗古桐树,几位坐下稍息。 牧雨解开他这乘车的黑马,名唤踏雪骊,到不远处的小河边饮马、吃草。男子汉们三老靠在车轮歇息,三俊倚着古桐假寐。 忽然,听得身后人喊马嘶。牧雨一个激灵,大喊:“不好,操家伙。” 飞身上了踏雪骊,到车边一俯身,抽出她的寒铁竹节枪。打马飞驰,去迎来人。约跑里许,迎住对面一哨人马。 领首的一个大约二十出头,修长身材。身穿黑袍,不着铠甲。豹头环眼,钢须竹发,脸膛黝黑。手持豹头乌金枪。这位就是自号安唐上将的文应班。 “哪里的歹徒,意欲何为?”牧雨青色女装,也无铠甲,怒喝道。 “安唐上将文应班,留下一车锡锭。自然放你们走。不听号令,杀无赦。”小子果然吼声如雷,猛可间震得耳鼓发木。 “本姑娘京兆牧雨。我们运送谷子,哪里来的锡锭。”牧雨纠缠道。 “让开,我过去察看便知。”文应班大喝道。 “看我掌中枪,能过去么?”牧雨持枪横栏大路中央。 “那就是找死。”文应班再不搭话,挺起豹头乌金枪来刺。 牧雨将寒铁竹节枪格挡。二人飞马盘旋,战在一处。 这小子果然力大枪狠。约有三十余合,牧雨渐渐力怯。她将计就计,拨马回旋,败逃而去。 文应班打马急追。牧雨突然拨马回身,急风暴雨般使起催命九枪。额、颈、胸、左右肩、左右肋、左右腿,飞速颤动,寒光闪闪。 文应班正追得急,看他回旋马头,略知要使回马枪。镫里藏身,略微拨动马首,奔她右侧过来。 但他的马速过快,却撞了个正着。被牧雨挑到他左腿。 这小子略一咬牙,怒喝:“老子活捉。” 他突然站在马上,舒臂来擒牧雨。 牧雨毫不示弱,也站在马上,猛刺他手臂。小子又被刺中。 此时,再看文应班,左腿、手臂均躺下鲜血。小子还真禁得起,挺枪来刺牧雨的踏雪骊。 黑马拉了半天锡锭,体力也渐渐不支,动作不够敏捷。眼看他刺到踏雪骊,牧雨边以枪来撇,边心中惊骇。 这可不行,黑马一旦受伤,锡锭还怎么运? 第036章 五雄十虎 牧雨心中焦躁,接战许久,掌中枪也渐渐凌乱。 再看礼山关那边,尘土飞扬,又过来一哨人马。 牧雨正在暗中叫苦,突然一声暴喝:“哪里的劫贼,纳命来。” 哦,望云端望老伯飞马而来。 但见他骑着自己马车上的龙额追风骅,挺动红缨透甲枪,早到了跟前,接住文应班厮杀。 牧雨躲过一旁,暂时喘息一下。 再看自己人,悉数手执兵刃,飞马而来。 恰好礼山关人马来到,却是文走霹五个义子。 丁开班龙驹白衣亮银枪,被苌度苌卜曲黄骠马陌刀接住厮杀。 沙进班黄骠锦袍湛金枪,被范丹范朱公黄骠马陌刀拦住拼斗。 宋列班绛騧绛袍乌金枪,被望准通望照之乌骓浑铁蟠龙棍横栏。 李镇班青骐青袍齐眉棍,被陈哲陈智之乌骓马镔铁盘花梃截住。 刘守班胭脂骝红袍陌刀,被范职范担当卷毛骢白虎三尖两刃刀将他抵住。 牧雨稍微定喘,略一思量。他们六班,只要拿住文应班,就等于散了他的气,将一股脑儿被擒。于是抖擞精神,杀入战阵,与望伯伯以二敌一。 文应班应付望云端,已战至二十合,领教了他红缨透甲枪的厉害,身上早已被扎到五六处,到处淌血。此时女将又来了,一看不好,拨马就逃。 牧雨要猛追猛打,望霄拦住:“慢,让他逃去。一起来捉这五位。” 望云端看苌卜曲大肚子喘息厉害,以为他力怯。正要上去帮忙,只听大肚老苌发生喊:“去你妈的。” 再看丁开班,刚好与苌卜曲战至二十合。忽然手臂一软,没挡得住苌卜曲天生神力。右臂被老苌陌刀砍掉,亮银枪飞空而去。当即栽落马下。 牧雨上前,将他腰带抽出,结实绑了。 望霄再看厮杀的几对,使齐眉棍的李镇班最为猖狂,与陈智之两马飞驰,两棍对撞。苌度也看到宋镇班厉害。二老正要前去相助。 “过来吧。”陈智之已将李镇班齐眉棍打掉,猛地站立马上,将他一把拿住,摔在地上。牧雨将他也绑了。 宋列班也已与望准通战至三十合,深知不是对手。一看两将被擒,已经大势去了,大喝一声:“走。” 沙进班、刘守班立时跟他飞逃。 望霄喊道:“穷寇莫追。” 大家团团过来,将所擒二将放于马上,骑回古桐之下。 望霄指挥牧雨,将丁开班白袍撕掉,给他扎紧右臂伤口。 范朱公以为,文应班这会应该逃回去了。五雷神将文走霹得报,肯定会追来,大家抓紧歇息。让马抓紧吃几口草,喝些水。看他本事究竟如何。 李镇班脖子一梗,吼道:“我师父来,你们哪个能过得了五合。” 陈哲哈哈大笑:“我们一路人困马乏,尚且将你们生擒,还要吹牛。就让他放马过来,我要他五雷神将,变成七窍血鬼。” 望霄微微一笑:“小子,你师父来,如果我能过他五合,该当如何?” “师父惯于比武决疑,那就看他怎么答应。”看这位老头如此说,李镇班低着头,没了信心。 这里,大伙拿出干粮,喝些溪水,休息的差不多了。 望云端附近麦地,刚才十数人对战,将麦地踩踏得到处是马蹄印,不觉想起农民的苦难。 正在这里发愣怔,远远的一声大喝:“哪里来的狂徒,敢砍我徒弟。” 这人一袭黑衣,满脸黝黑,舞动着五股神叉,应该就是黑炭团文走霹。身后跟着文应班、宋列班、沙进班、刘守班。 望云端顺手操起红缨透甲枪,飞身上了龙额追风骅,疾风一般迎上去,高叫:“来将可是文走霹?” “你是哪个?为何截杀我的人。”文走霹暴叫。 “你儿子要我们留下一车锡锭,不是明目张胆抢劫么?就是杀了他,我看官府如何判决。”望云端不温不火。 “今日之事,比武定案。你能过得了我五合,算你赢,什么都好说。”文走霹高叫着,将掌中五股神叉晃得“哗泠泠”直响。 望云端依旧不温不火:“怕是五十合也难分胜负,又该当如何?” 文走霹看他镇定情形,口中语调,必然高深莫测。这倒是第一次遇到,勒住马,不禁后退两步:“若如此,你我结拜为兄弟,帐下六班,悉听发落。” “敢击掌为誓么。”望霄望云端朗声吼道。 “来。”五雷神将文走霹纵马过来,伸出右手。 二人于马上“啪”一声,击中掌心。 贩夫六将也都纷纷上马,来到望云端身后。范职叫道:“大伯,还是让我来。你到一旁歇息。” 望云端看看他掌中的白虎三尖两刃刀,又看看文走霹的五股神叉,再看看自己掌中的红缨透甲枪,厉声高叫:“我的枪只有五十斤,估计分量不够,如有闪失,记得策应就行。” 文走霹舞动五股神叉,那可是五十八斤,志得意满,吼道:“看叉。” 只见他喊得很响,叉并没有动。望云端心中暗想,难怪难过他五合,这是与你快慢不齐,乘间取你空挡。好计谋。他略一思忖,高叫:“看枪。” 他却并没有设计,而是急速闪动枪缨。 “来得好。”文走霹看他胸部空挡,策马而来,五股神叉直奔他当胸。 望云端略微侧身,早将透甲枪对刺他手腕。差一点就刺中他的前把。 惊得文走霹:“哎呀。”撤掉前把,单手执兵,圈马躲开。 这边范丹、范职父子,苌度,陈哲、望准通、牧雨齐声叫好:“好枪法!”。 两人就此搅在一起,大战六十余合,未分胜负。 望云端撤马收枪,抱拳施礼道:“已经六十三合,还要怎样?” 文走霹扔掉五股神叉,滚鞍下马。单膝跪倒:“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就此拜见大哥。” 望云端见他说话果然豪爽,也翻身下马。扔掉红缨透甲枪。过来也单膝跪倒:“愚兄望霄望云端,大号斑竹神贩。相州隆虑县人,虚长五十三岁。” “兄弟文烈,文走霹,大号五雷神将。阶州将利县人。今年四十岁。”文走霹叫道。 二人相扶起身,哈哈大笑。两边众位也都一起过来,互相见礼。赶忙将丁开班、李镇班都松绑。 文烈文走霹强行挽留,务要补一补结拜仪式。大家只好将七乘锡锭又都往回拉。 到了礼山关,陈哲提及应山县令漆雕又苦恼。文走霹立即随陈哲、牧雨亲到县署,先行致歉,继而相邀入关饮酒。 漆雕又到来,文烈摆香案,与望云端要行结拜礼仪。 望云端说出他与范朱公、苌卜曲乃结义兄弟。文烈一一见礼,相邀一起结拜。既然四人要结义,漆雕县令何不一起结拜。 漆雕又慨然同意,就于关上结拜。 文烈小了苌卜曲整十岁,为四弟。漆雕又长得年轻,已经三十八岁,最小。因结义于礼山关,就号称礼山五雄。 等到文烈、漆雕又来拜苌度时,把他乐得嘎嘎的:“这下有人叫三哥了。” 老辈子既然结拜,文烈又安排他六班和贩夫四青壮一发结拜为兄弟。自长至幼依次是:陈哲陈智之、范职范担当、望准通望高之、牧雨、丁开班 、文应班、沙进班、宋列班、李镇班、刘守班。 又因礼山关居于安州、唐州交界,就以文应班的安唐上将,取安唐两字,就号称安唐十虎。 结义罢,忙送丁开班就医包扎。礼山关文烈的午宴罢,众位说说笑笑。漆雕又再三挽留。 就将七乘锡锭放在礼山关,由文烈贴了暂时封条,派关丁看管。除丁开班疗伤,其余的悉数开往县署。漆雕平复又摆起盛宴,好一顿狂饮。 五雄九虎酒饮才到半酣。漆雕又就喝晕了,居然嚎啕大哭起来。 第037章 贩神晓谕 应山县署后邸,酒还没喝多少,漆雕又哭得好凶。 礼山五雄中他是老幺,四个兄长一时间莫衷一是,不知如何解劝。 长兄望云端想了半天,劝他一句:“大丈夫脑壳掉了,碗大个疤。堂堂县令,哭的哪门子,丢人不?” 不劝还好,这一劝,他越发来劲了,嚎啕道:“大哥 、二哥、三哥、四哥,我老家也曾有四个哥哥,也曾有父母双亲。我进京赶考回家,却全部归天。看到你们,我悲从中来。如何哭不得?硬是要哭。” 他嚎叫完,索性躺在地上,撕心裂肺悲恸。 什么,这么一大家,全数归天!他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搞得四位哥哥心惊肉跳。漆雕又的夫人许氏、女儿卉妹纷纷过来,拉也拉不动。 众位赶紧强行将他拉起。漆雕又扑入大哥望云端怀中,胸口颤抖,双肩耸动,停了好一阵,才平复了情绪。 他这一通哭,弄得老老小小十几位噤若寒蝉。满屋子静得要命,恨不得有一根针掉下去,都能听见。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说出了一番迷案。 漆雕又老家在金沙江边的戎州僰[bó]道县,进士出身整十年。 他进京赶考,却离家五年之久。于德宗朝贞元十五年(即公元799年)夏,当时二十四岁,打点行装,带了一个书童,一路望长安而去。 贞元十六年庚辰科进士榜没有名字。所带银钱又花得精光,两个人生活,一路怎么办?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没有路费,饿也要饿死在路上。 怎么办?就在长安东北角富人区来回转,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 发现这里的家什坊紫檀木稀缺。但贩卖紫檀木代价又很高,手中仅有的银钱根本不行。于是就在富人区租了一间房子,从炒米开始。饭时候与书童一起卖炒米,闲时候读书,继续准备科考。 一晃一年过去,卖炒米挣到了几个钱,但要贩卖紫檀,还差很多。如果回老家,路费肯定是够。就争取第二年开春继续考,想着如果考中,就不需要贩卖紫檀。 第二年辛巳年有没考中。过个年将挣到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还是回不去老家。就又卖炒米。 如此反复,直到第四年甲申科才进士出身。再等待吏部冬季铨选,博学宏词科过关,实授户部的水部主事,从九品下。 转眼到了第五年端阳之后,领到了职田米。不到端阳,职田米是不结算的。过了端阳多久没领,职田米就不让领了。 这才带了书童回到僰道县家中。此时,书童已经该成家立业了。陪我进京时,才十四岁。回家已经十九岁。 哪里知道,到农村的家里一看,原来的青瓦、椽子、檩条几乎全部坍塌,只有房梁还在上面。前后两进院的主房、东西厢房都塌了。满院子都是蒿草。 顿时蒙了,哭天抢地。邻居闻听哭声,跑来看。才知道是我回来了。得知我中了进士,当了户部的官,好多邻居都哭了。 问及家人去了哪里?都说,四年前开始,四个哥哥先后进京寻找兄弟,全都一去不回。父母气得一病不起,两年前就先后去世。是邻居凑钱埋葬的。 管家呢?早在三年前,四个哥哥消失后,父母病倒,将管家、三个侍女也劝走了。 四个哥哥的妻子、孩子们呢?父母病后,四个媳妇带了孩子都被父母遣散了。一个人给了一点散碎银子。 遣散完,父母就再也没钱治病,生生耗死的。 还不错,到许家找到了自己的妻房许氏和女儿卉妹。 于是上表丁忧。丁忧需要去职,没有职田米。只好在家种田。种了三年田,一边打探四个哥哥的下落。往返四个嫂嫂的娘家,奇怪的是,四个嫂嫂都不在娘家。侄子侄女们也一个没见。 问她们的娘家爹娘,分别说是改嫁了人家。要去改嫁的地方找,她们的爹娘都说,这不可能允许。 哥哥嫂嫂失踪,六七个孩子不该没有下落?偏偏就没有下落。 丁忧三年满,朝廷召回,外放了个正九品上唐州方城县丞。干了三年之后,又迁申州罗山县丞,从八品上。又干了两年,再迁安州应山县令,从七品上。兜兜转转,老家的事情至今没能再过问。 老家的房子,经过修缮,免费租给了书童。让他住在那里娶妻生子。 如能解开哥哥们的谜团,哪怕一点点线索,就算是都死了,心里也总算安心。这弄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心里每每想起,都是七上八下的。 他说的这个情况,还真是天下少见。四个哥哥、四个嫂嫂、六七个孩子,全都这么不明不白没了影子。内中指不定会有多大的蹊跷。 陈智之对他那么多家属的莫名失踪,最是感到心痛。不免对望云端耳语:“大师父,何不请出宝镜,看看究竟。就算是殁了,也心下能安。” 文走霹大战望云端之后,深深敬服望云端的风度。其实那六十余合,望云端多次让着自己。要不然,不出二十合,自己就被打下马了。因此,望云端走一步他跟一步。 这会就挨着望云端,听到宝镜二字,立即大呼小叫:“大哥,什么宝镜?请出来看看呗。” 望云端无奈,只得说道:“在座的除了二弟、三弟跟智之、照之看过宝镜,这八九个月我都不敢请出来。三弟和智之看了家事,都生出了无妄之灾。因此,我跟二弟、三弟私下说过多少遍,绝不轻易看镜。” 漆雕平复顿时单膝跪倒,央道:“大哥,就请出宝镜看看。老家那么多事情,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我心下有备,尽管看来。断然不会生出无妄之灾。就算有灾,你我兄弟火这么多,还怕他不成。” “我可说好,就限于我们弟兄五个来看。小兄弟们必须屏退。”望云端看他迫切,还是心中不安。 安唐九虎纷纷出去。望云端看看许氏、卉妹,她们也都出去。 望云端从怀中掏出镶金檀匣,放在神龛之上,跪地祷告:“腊八贩神爷在上,望云端结义的五弟,礼山五雄的老幺,应山县令漆雕又漆雕平复,家兄四人皆无故失踪,启用露怯宝镜解谜。如有不逮,请明示。” 忽然,神龛之上的文昌帝君开口说道:“望云端……” 文昌帝君只说了三个字,惊得礼山五雄纷纷跪倒,不敢高声。 文昌帝君说道:“薛尚书治黄修河事大,今番看过露怯镜,要早早赶回。我这里点化大业尚需尔等相助,露怯玄天镜在人间显威,在黄河岸边许你一次。此后再也不显神威,直到带回华胥仙境听用。” “望云端谨遵贩神爷教谕。”望云端急忙磕头。 惊得众兄弟纷纷磕头。尤其是文烈、漆雕又两兄弟第一次遇到,满脑袋汗珠子“啪嗒,啪嗒”直往下滴。 望云端站起身形,虔诚打开镶金檀匣,稳稳请出露怯玄天宝镜。 将之安放在八仙桌上,宣称:“五弟,你最迫切想知道什么,默默祷告,宝镜自然显现。” 漆雕又虔诚站好,祷告:“宝镜,我只想看老家四个哥哥到底怎么了?” “啷”一声响,宝镜开始显影。深更半夜,先出来这个人看起来是管家。 居然看到人影在动,“呼通”一声,漆雕又吓得坐在地上。 文烈也吓得浑身哆嗦。 望云端赶忙将漆雕平复搀扶起来,一起观看。 第038章 甲乙丙丁 露怯镜显示的情形,让人哭笑不得,深感沉重。 漆雕又四个哥哥,分别叫甲乙丙丁,字分别是平方、平正、平均、平等。 看漆雕又家的状况,十分殷实。 深夜,管家孟亚生出现。匆匆出来院门,跑到他们家的桃园,这里有个看护桃子的竹庵蓬。庵蓬中却睡着大哥与一个神秘女人,姿色极其撩人。 漆雕甲见孟亚生来,急忙起身相迎。孟亚生跟他两个说道:“你们要想长久好下去,就推说去找老幺了。我替你们找了算命先生,明天是个吉日。错过明天,就要再等半月二十天。” 神秘女人给漆雕甲跪下,泪流满面:“大哥,就是吃糠咽菜,妾身也要跟你一起远走高飞。那个瘸子太让我失望了。你忍心让我这样下去吗?” 她正说着,突然干呕起来。 孟亚生神色慌张起来,责备道:“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梅女子怎么能怀上孩子?再不设法脱身,恐怕就没机会了。” 漆雕甲扶起梅女,一跺脚,答道:“明日天亮我就跟爹娘说,进京找老幺。”她摸摸梅女的肚子,“你到辰正,太阳两丈高的时候,在山那边的乌雀山滴水岩下等我。” 次日,平方拜别爹娘,扛个包袱,飞身往后山跑去。翻过一架山,到了乌雀山滴水岩,恰恰太阳两丈高。梅女子已经等着,什么也没拿。 平方带着她翻山越岭,吃山果喝山泉,七度日落日升。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二人看到一架山下有座破庙,放下行李,就此住下。平方将随身碎银子跑到一个集镇,买了油盐锅碗,在这里过起日子。 半年后,生下双胞胎。平方将这座破庙已经整得面目一新。自己四口住在后院。前面庙庭香客不断,里面的功德箱,悉数被平方拿来建房、用度。 在大哥出门后,孟亚生跟大嫂咬耳朵。 大嫂就带着女儿,母女一起走掉。随即女儿从外祖母家,嫁给了附近村子一个青年。这青年家没娘,大嫂跟着他爹一起生活。等于人家父子一起,娶了一对母女。 又一个深夜,管家孟亚生又跑出来,漆雕乙也睡在桃园的竹庵蓬。 “好你个漆雕乙,胆敢做叻个活路。看我告你老汉。”孟亚生厉声喝道。 漆雕乙和一个少妇忙不迭滚下床,磕头如捣蒜:“孟叔救我。” “我让算命先生算过了,你们恰合适挈打雷山发展。明天就跟你老汉说,杀挈长安找老幺。带上兰女子就走球哒。”孟亚生说的头头是道。 次日,漆雕乙辞别父母,拿些散碎银子,扛起包袱。翻山到乌雀山滴水岩,与兰女子会合。一路吃野果喝山泉,日升日落九次,到了打雷山。他们在这里找到一处好大的山洞,漆雕乙将兰女子安顿下来。 不久,孟亚生跟二嫂也咬耳朵。 二嫂带了两个儿子回娘家。大儿子住了几日,投军而去。二儿子不久也投军了。二嫂跟了娘家不远处的一个老光棍。 又一个深夜,孟亚生外出,翻山越岭,找到一个村子的里正。 漆雕丙在里面赌输了,孟亚生给他送来些散碎银子:“三少爷,我可就这么多,都给你了。再输了,就只能任凭里正发落。” 漆雕丙两眼发红,吼道:“任凭发落。” 不大功夫又输了。漆雕丙二话不说,翻身给里正跪下:“里正老爷,任凭发落。” 里正捋一下五绺长髯,呵呵一笑:“这事也不难,将我家哈女子带走,既往不咎。若不然,五贯,你晓得滴,五贯,你到哪年哪月才能还清我。” 漆雕丙苦着脸答道:“就带哈女子远走高飞,我的两个娃儿啷个办?” 里正答道:“我自有安排。” 漆雕丙从里正家出来,孟亚生与他耳语:“恰合明天是个黄道吉日,你就对老汉说,挈长安找老幺。” 漆雕丙依计而行,次日翻山过去,在乌雀山滴水岩与里正和哈女子相见。里正给了他一坨银子,让他带上哈女子飞奔而去。也是九番日落,到了打铁山,找到一处村子,将哈女子转手丢给了一个光棍。 漆雕丙又经过九番日落,到了一处大山之下,这里以菜蟒看家,以大象耕田。他开荒种地,盖了房子,娶了老婆。住下来了。 漆雕丙走后,孟亚生与三嫂耳语。三嫂带了一双儿女,翻山越岭到了那个里正家。里正将他们安顿下来,三嫂当了妾。里正给儿子找了一户女子,当上门女婿。女儿也成了里正的小妾。 又是一个深夜,孟亚生悄悄出门。翻山越岭,到了镇子里。敲开一户人家,里面出来一个窈窕妇:“他没钱还睡女子,哪个敢让他走。” 孟亚生笑道:“鬼妹,生意朗闷样?女子多不多?不行我就撤伙。” “雪女子,孟老爷来啰,陪到耍几棒棒。”一个白净的女子过来扶着孟亚生,进了西厢房。 不久,孟亚生穿戴整齐,来到东厢房。漆雕丁被绑在床边,坐在地上。见管家进来:“孟叔,救我。” 孟亚生温和儒雅:“救你可以,我问你实话,勒里生意朗闷样?” “生意好得很,整个前半夜,每间房子都在耍起。”漆雕丁答道。 孟亚生问道:“想不想入个伙?保你天天耍棒棒,还可以分利。” “硬是要得。我昨天一天,欠人家三个盔娃,折合一贯钱。恐怕人家不答应入伙。”漆雕丁没有信心。 “那还不简单,你屋头两个女娃一个婆娘,都水灵得很,随便朗闷带一个过来,就可以将盔娃欠账扯平,而且可以算成入伙。年底十分一。”孟亚生给他盘算起来。 “那要朗闷说起哦?”漆雕丁连连叹气。 “你家老幺在长安赶考,还不好说?就说挈找他。自己先从家里走出来,改天,我可以让你婆娘来找你。你屋婆娘看到弄闷好的许多棒棒,喜欢还来不及。”孟亚生高兴地指点迷津。 翌日,漆雕丁如法行动。父母给了他一些散碎银子。漆雕丁出门直奔镇子里,鬼妹接住,亲自陪他耍棒棒。 过了两天,正午,四嫂来到。漆雕丁不在,去了镇子上吃酒。 鬼妹接住,好一番攀谈,将春宫图看起,两个哈哈大笑。没多久,来了个肆吏,雪女子招待。 鬼妹带着四嫂听窗户,雪女子喊声大作,要死要活。 听得四嫂难过,恰听肆吏喊道:“还有盔娃莫得,老子要两个。” 鬼妹忽然拉起四嫂,往里面一推,大喊:“最拿手的盔娃,就怕你吃不动哦。” 就此,四嫂与鬼妹、雪女子等将这里做得风生水起。不久,四嫂又将两个女子设法带来,一家四口都干盔娃馆。 再后来,漆雕又父母病倒。孟亚生及家中侍女悉数遣散。不久父母相继去世,邻居帮衬,草草埋葬。 再看孟亚生,回老家修起两进院大宅,过起富豪生计。 一年后,孟亚生得了烂额病,无人能治。额头烂完,又烂到双耳,最后脸上的生肉全部烂完,生蛆而死。 看完整个家史,漆雕又泪流满面。望云端收起露怯玄天镜。 漆雕又跪于神龛之下,一声长叹,喊道:“爹,娘,幺娃子晓得你们受苦了。四个哥哥,还有嫂子、侄娃们,我都晓得了。苍天有眼,孟亚生成了面蛆鬼。” 屋内,礼山五雄个个心酸,无不沉重。 正在这时,屋外一声大喊:“老爷,不好了。” 第039章 盔娃构陷 漆雕又急忙起身,擦干眼泪。 朝外面喊道:“啥子事,吼啥子?” 众位开门一看,一个卫士气喘吁吁跑来。 等在外面的安唐九虎,及许氏、卉妹也都惊疑不定。屋内礼山五雄纷纷出来。漆雕又接住卫士,问道:“莫忙,慢慢说?” “左堂大人扭住一人,打得鼻青脸肿,正要送往南监。这人自称漆雕丁,是你的四哥。快出去看看吧。”卫士简短截说。 漆雕又大吃一惊:“龟儿漆雕丁,朗闷到应山来拉盔娃?带我挈。” 众人纷纷跟在身后,到县署前面左堂。 县丞李都正从左堂出来,满脸黑紫,气得浑身发颤。 李都,字率更,江南道泉州晋江县人。四十六岁。因军功入士,官至荆南节度使帐下果毅都尉,相当于游骑将军,从五品下。因押运粮草贻误军情,贬至地方,连降三品九级,为应山县丞,从八品上。 似这等军中高官贬谪地方,无人到署做事。能到职者,哪个敢惹。今番愤怒,绝非偶然。 莫看漆雕又是县令,李都是县丞,照样对人家点头哈腰。 他忙不迭近前,拱手一揖,致歉曰:“李大人息怒,你我一县一丞,毕竟好说。何事惊驾,尽管吩咐。” 一个驾字,就是高抬。从五品上为下州别驾,他最高是从五品下。等于漆雕又承认着他昔日的威风。 李都看他这般用意,一时不好作答,缓缓道:“补阙大人,这厮拿我夫人小女打主意,被我捉住。却自称你的哥哥,叫我好生气愤。” 他称漆雕又为补阙,也是对七品上的一种敬称。 漆雕又是从七品上,按吏部授职,可以是殿中侍御史、左右补阙、太常博士。对于这个品级的县令,可以尊称为御史大人、补阙大人、太常大人。 “如为下官亲属,定当补屈惊驾,如非下官亲属,定当严惩不贷。”漆雕又等于没说,给了个软钉子。 望云端看不惯这样婆婆妈妈,吼道:“无论是哪个,看明白再说。” 众人拥着漆雕又,到了县丞左堂,只听见一声大喊:“老幺,找你好苦。” 果然是漆雕丁,四哥真的到了应山县。惊得漆雕又不知所措,单膝跪倒:“四哥,找你们好苦,今天缘何在这里闹事?” 也是一桩好笑的故事。 漆雕丁将妻女三人赔进鬼妹盔娃馆。鬼妹算账,他每日三盔娃,如何如何,将母女三个盔值算尽,还欠鬼妹多少。最后,与鬼妹说好,再找三个盔娃,即可换走他家母女三人。 漆雕丁将此事说与夫人,又被夫人大骂一通。此生全被你钉死在鬼妹手掌,真正是无能透顶。 镇子里耍棒棒的,哪里不知道他家老幺当着应山县令,唯有他不晓得。于是,四嫂下狠心,一次侍奉三个棒棒,终于知道老幺确实是应山县令。 可是,可可是,漆雕丁如果直接来找漆雕又,也不会有这么一档子恶行。他却害怕老幺整他。 于是来到应山县署对面一个富户。口称自己是应山县令漆雕又的四哥,因有事,需要好些天才能走,临时租住。 那家富户看了他的出身凭签,热情招待,分文不要。他住下后,却将富户闺阁小姐当成盔娃,邀集一些应山县泼皮无赖与之耍起棒棒。 眼看事泄,就为小姐设法,说是如能将县丞、县令家女娃发展成盔娃,可以为他找到三个棒棒日夜侍候。 富户小姐于是到外面脂粉坊天天转悠。终于猎取到了县丞李都的李冰璧。冰璧做几日棒棒游戏,颇为感动。与漆雕丁结为生死之交。 暗中,漆雕丁叫冰璧如何如何听话。否则,将取消他的棒棒。冰璧已然堕于他的窠臼,哪能醒悟,一连声答应。 李冰璧开始糊弄爹娘,逐渐套取资费。准备跟定漆雕丁去远方享用很多棒棒,做一个一等一的盔娃。 县丞李率更,一子一媳早已分开,就这个如同掌上明珠。 近日,忽然觉到要钱多,居家少。他也没多大的事情,也不是故意跟踪。而是好奇女儿冰璧,到底玩什么好的,还跟爹爹捉迷藏。 就这么,被发现一个大她好多的男子,住在县署对面,指挥女儿东就东,西就西。今天,女儿冰璧还带了卉妹跟这个男子一起进出于富家。 李率更问及卉妹,却说:“南方人玩盔娃,好得很,你们不懂。” 这到底是干什么的?引起了李率更的怀疑。 他这才下意识的跟踪起来。下午,李冰璧与漆雕卉相携又去找这个男人,抓到漆雕丁恶劣行径。漆雕丁并不承认自己怎么回事。 被李都劈头盖脸一通好揍,才招认如之何等等。 这样的丢人事,让漆雕又短时蒙羞,无颜见人。气得他一头撞在左堂之外的明柱之上,霎时晕倒过去。 众人好一番抢救,终于醒了过来。当即施令,着左堂大人李都李率更全权处置此时。并带人往戎州,不惜一切代价,征求僰[bó]道县协同,破获盔娃案,将其一网打尽。 该杖该流,无论亲疏,悉听李率更判处。办完具状,上呈刑部请功。 李率更无奈,只好接手此案。带了一名法曹吏员,一名兵曹吏员,枷上漆雕丁,往投戎州僰道县[bó]。 临行,漆雕又略备酒菜,让漆雕丁饮下。陈智之曰:“李大人破案后,好生服刑,到刑满之日,兄弟再聚。日后好好做人。” 好容易相聚,却是这等模样。他兄弟们洒泪而别。众人也都唏嘘不已。 当晚酒宴,出了这么多事情。 于酒宴之上,望云端提出告辞,一行要去扬州。将锡锭卖掉,急着往朝歌淇园收竹。 说到锡锭,漆雕又当即让兵曹吏员找来兵器坊坊主。留下了五石,以每斤八十文打账,五石是六百斤,共四十八贯钱。 范朱公与望云端私下计较,每斤倍利,五石赚了二十四贯,当留些红利致谢。那就留下四贯,悉数交给老幺漆雕又。至于礼山关令文烈及兵曹吏如何分取,由漆雕又做主。 与漆雕又私下致谢,他再三推却。 吃不住两位兄长诚心,也只好收下,说了分取意图。要给了关令文烈一贯,兵曹吏一贯,受伤的丁开班一贯,自留一贯。 “我留一贯,断然不动,还是三位哥哥的酒钱。”漆雕又小心说道。 当晚安排停当,次日一早,列位启程。 出来县署,漆雕又一直送到礼山关。 文烈钤印了一张关凭,申告沿路淮西节度地面的唐、申二州各县各关,一律放行。吩咐尽去封条,七乘迤逦过关而去。 又走到古桐之下,众位看到这边一带平原,再次歇息。 牧雨看众位又是躺的坐的,打起瞌睡。开玩笑道:“再不会有人来追,来一番厮杀。” 她话音刚落,只听马嘶,有人打马追来。范职笑道:“牧雨的嘴再不要说话,说一句准一句。” 众位纷纷站立,准备解马执兵。牧雨一惊,抽出寒铁竹节枪,纵身上马。到了近前,却是一名女子,你倒是谁? 正是应山县令的千金宝贝漆雕卉。她怎么会来? 牧雨让开路,让她过来。漆雕卉并不与她搭话,飞马直奔古桐树。只见她翻身下马,直投陈哲怀中,珠泪连连。 怪了哈,这是什么情况,陈哲又做了什么? 陈哲将她扶住,说道:“说好还会来的,追来又有何用。” 第040章 分利编旅 礼山关北,古桐树下。 “经了漆雕丁一节,已经给父母颜面丢尽。我已与母亲说过,就此跟你远走天涯。此马算作陪嫁。”漆雕卉又扑入他怀里。 哦,看样子,昨晚,漆雕卉看中了陈哲,痴心追求,已经做下了花前月下韵律。不然的话,这么多人在场,怎敢如此恩爱。 那也不错,跟着走就走吧。陈哲恰好没个伴侣。 望范苌三老互相点头,哈哈大笑。苌卜曲爱打趣,笑道:“陈大人贩锡锭,却把这样的喜定。好啊,今天晚上又有酒喝。” “锡锭,喜定。不错,不错。大哥艳福不浅啊。”望准通也打趣。 范职、牧雨也来打趣。老少众人看这一对,还真般配,无不高兴。 陈哲见大家都很欢迎漆雕卉,也就答应将他带上。大家正要准备出发,又听马嘶。这次却是漆雕又赶来。 夫人将小女放跑,禀报了他。他知道女儿与陈哲暗结百年,虽然感到荒唐,但也佩服女儿的眼力。 此时追上,拉着女儿、陈哲,交代完闺女,再交代女婿,好一番不舍。 他于怀中取出一方于阗玉,送与陈哲。要他或刻章,或雕喜爱的事物。权作岳父的见面礼。 又取出一锭赤金,交与女儿,要她自己打几件首饰,再留下些作为用度,算作爹娘所给嫁妆。 非要让大伙回到县署,再住些日子。 望云端笑道:“等我们将扬州、黄河事情办完,早到明年开春了。就此定下吉日,我们明年春里为他们夫妻办婚礼。到时候,按这个吉日,大家相聚登州。” “好,好,好。时间你们定,到时候,我们夫妻、子媳一并过去。”漆雕又感动得泪珠滚滚。 弟子陈哲的婚礼不是个小事,三老一通商议。正月里没多大的事情,急切无法查黄历,就按殷历择吉方法,取个三六九。就定在正月十九。 漆雕又掐指一算,果然吉日,就此定下。 父女之间千言万语,好一番嘱咐,好一阵惜别的泪珠。 陈哲也陪泪,与漆雕又恋恋不舍。毕竟都是才高八斗的知县老爷,他们翁婿之间,心思相投。陈哲当即口占古诗一首,聊作赠别。 《礼山关桐下赠别》 露月逢露过应山, 十虎拼杀礼山关。 署中珍卉香褐氅, 关外战马嘶声咽。 于阗白玉当有情, 安州赤金岂无肝。 千年古桐证此时, 莫道西风不张帆。 漆雕又听他吟别诗,果然出手不凡,大为赞赏,当即记于心中。 众人与他洒泪而别,赶往扬州。 于路走了半月多,到了扬州。 盘桓数日,将锡锭售完。各处兵器坊、洪炉坊、锡雕坊,高地价略有不同,均算,获倍利。七十石锡锭,八千四百斤,加上应山县的二十贯,赚取毛利三百五十六贯。 去掉买马、车,七匹马三十五贯,七乘马车七贯,这是四十二贯。再去掉纳税、路费等项三十八贯。总费用恰好八十贯。净利二百七十六贯。 这趟大规模贩卖锡锭,让诸位感到了组织商团的力量。 又经十数日,才回到登州蓬莱县贩望村。 范朱公按各人出资,计算各位工钱,红利分成。 经望云端提议,每次贩运完毕,各人将分成尽数取走。再贩卖其他的,看各人兴趣,重新结伙,重新出资。一次一清,免生误会。 大家无不赞同。 是夜,在范朱公家,陈哲摆起算盘打账,望准通、牧雨点钱,范丹计费、算工钱。苌度核账,望霄分利。 此次贩锡,本金四百二贯。加上七人工钱,由于都是贩主,加之礼山关大战一场,不安民力值计算。每人每月按五贯,前后两个月整,共出工钱七十贯。总起来,本金在四百七十二贯。 净利中要去掉七十贯,净利二百六贯。 范职与其父范丹是合股,出资一百五十贯。 望准通与其父望霄也是合股,也出资一百五十贯。 苌度、陈哲分别是单股,苌度也出资一百五十贯,陈哲出了五十贯。 多出的两贯本金,范丹作为领首,情愿自出,不算股本。 二百六贯净利,除以四百七十二贯本金,利率取整,为四成利。 这样算下来,范丹范职父子分利六十贯。望霄望准通父子分利六十贯。苌度分利六十贯。陈哲分利二十贯。 剩余六贯,特别奖励牧雨两贯。礼山关外,如不是她先行迎战,就很危险。还有四贯钱,不再分,摆宴庆功。 牧雨没有入股,只算工钱和奖励十二贯,这可不是小数目了。 略微住了数日,一群人继续结为商团,赶往朝歌。这次多了漆雕卉,又给她置办了一乘马车。队伍成为八人八乘马车。 漆雕卉跟定陈哲,原本想着只是做个伴当。她却口出豪言,也要做起贩夫,提出贩卖戎州春酒的远大目标。 还当众背出杜工部那首《宴戎州杨使君东楼》: 胜绝惊身老,情忘发兴奇。 座从歌妓密,乐任主人为。 重碧拈春酒,轻红孹荔枝。 楼高欲愁思,横笛未休吹。 惹得众人对戎州春酒的垂涎。 也同牧雨贩伐之时旧例,今番由照之作考官,看她身手。 漆雕卉今年二十岁,生得颇像其父,修长笔挺,颇有神力。与望准通一起用镔铁盘花梃,捉对拼斗。 好一番恶战,直到四十合,方被照之砸掉她掌中梃杖。众人高呼厉害,贩伐队伍又多一员虎将。如何要说她厉害? 惜时,牧雨挑战陈哲七十合,牧雨所用竹节枪,分量比之镔铁梃少了数倍。女将能用四十八斤铁梃,与男将对抗,世上罕有。故而说她厉害。 员额至八,加之八乘马车,需要编制,便于申令。 按大唐府兵制,十人为火,由火长带领。五火为队,由队正带领。两队为旅,由旅帅带领。两旅为团,由校尉带领。四至六团为折冲都尉,左右果毅都尉佐之。全国五六百个折冲府,分别有十二卫大将军统帅。 为了贩伐之时接头方便,他们仿照兵制,将贩伐队伍编为贩伐丈疆旅。取义贩伐之志,丈量大唐疆域。简称贩伐旅、丈疆旅、贩旅、商旅。 以望霄望云端为旅帅,陈哲陈智之为军师。范丹范朱公、苌度苌卜曲为队正,各率一队。 他们不足十人,为何称旅?只为壮声威、镇顽恶、通道路、扩队伍。 《易经》复卦,象曰:雷在地中,复;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望云端将卦中商旅之意,赋予了实质而规范的内容。 各人所用名号、马匹、兵器、装束以及马车也都固定下来。 望霄,字云端,相州隆虑人,五十三岁。配龙额追风骅,挺红缨透甲枪。枣马,配他的红脸,衣绛。 范丹,字朱公,潭州浏阳人,五十一岁。配踏雪黄骠马,使檀柄陌刀。黄马,配他的微红脸,衣橙。 苌度,字卜曲,登州蓬莱人,五十岁。配龙鬃黄骠马,使檀柄陌刀。黄马,配他的白肚皮,衣柳黄。 陈哲,字智之,郑州管城人,三十六岁。配逾辉乌骓马,用镔铁盘花梃。黑马,长脸陷目,衣青碧。 范职,字担当,潭州浏阳人,三十岁。配白颈卷毛骢,使白虎三尖两刃刀。青白马,脸白润,衣青白。 望准通,字照之,相州隆虑人,二十三岁。配龙耳乌骓马,使浑铁蟠龙棍。黑马,枣红脸,衣橘红。 牧雨,字子舒,京兆襄武人,二十二岁。配飞电踏雪骊,执寒铁竹节枪。黑马,白面妙人,衣鸭卵青。 漆雕卉,字兰蕊,戎州僰道县人,二十岁。配越涧吐墨騧,执乌金崩云梃。黄马,长脸圆颌,衣湖蓝。 内中,漆雕卉的字,是他爹原本就起好的。牧雨的字,却是后来由望凌通起的,先行亮出。 漆雕卉为什么不用镔铁盘花梃? 第041章 禁律森严 毕竟四十六斤的分量,对于她有点过了。 她到登州,请洪炉坊老匠人,定制了一柄四十二斤的乌金崩云梃。 她又将爹爹给的一锭赤金换开。整二十两,将一半换钱,得八十贯钱。拿出三十贯借给陈哲,自己配股五十贯。 贩伐折冲旅一个个威武整齐,辞别家小,望朝歌淇园购竹。 白马县署后邸,五弟牧雨好一通讲解。 义成军行军司马望凌通为父亲等人的不易,长叹一回。 大哥白马县令谷梁广、三弟歌仙缭云、四弟黎阳县丞缭相也都深感贩旅艰辛,更多的是为八大贩将而骄傲。 一晃到了腊月二十,马上祭灶。 牧雨策马飞奔在淇园与黄河之间,往来传递信息。 一日,义成军节度使、滑州刺史、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薛平薛坦涂,带领修河调度使乌寺任、修河参军王出进,骑马简从,巡河督工。 义成军行军司马滑卫交通使望凌通、黎阳县令公猛、县丞缭相接住。一行巡河至晚,到黎阳县署歇息。 公猛请薛尚书到县署后邸,摆酒饮宴。 座中,牧雨献歌助兴,薛尚书不免动问。 望凌通将她身世禀明,说她眼下参与贩伐丈疆旅,乃八大贩将之一。 前些日大战礼山关,保护了贩锡生意。 现做着修河用竹的贩运,皆是淇园好竹,计值却低于肆市贩卖。 说了许多,却不敢透漏八大贩将详情,生恐出事。 皇朝律典对于官商之间的拉拉扯扯,规定很清楚。凡家中有从商的,不得入仕。为官者监临某事某地,凡有家属参与商事,皆犯罪。 提起贩竹,引起薛平极大兴趣。立时将乌寺任、王出进,从别邸叫到跟前,询问用竹量值。 修河调度使乌寺任禀曰:目前,八十里黄河西岸,扩河工程全线开工。一万民工,五十人一队,编作二百队。 每队五火,一火钎土扩道,三火挑土至堤,一火整土升堤。各有队正、火长负责。 每队挑土的三火,三十人,二百队六百火,六千挑夫,需要撮箕一万二千只。 仅撮箕一项,每五日更换一遍新撮箕。按口径三寸大竹,三丈长,一根大竹出三十斤竹篾,可编撮箕五只。五日之内,篾匠编好一万二千只撮箕,需要二千四百根大竹。 若是口径二寸中竹,每根出二十斤竹篾,三根中竹可编十只撮箕。纯粹用中竹,则是三千六百根中竹。 若按口径二寸以下小竹,每根出十斤竹篾,六根小竹可编十只撮箕,纯用小竹,需要七千二百根。 这些竹竿重六百石。每车拉十石,又需要六十乘牛马车。 乌寺任禀完用量,薛平薛坦涂又让王出进算出所值。 修河参军王出进禀曰:眼下用竹,大、中、小竹,均值每斤三文五,石四百二十文。每五日用竹六百石,是二百五十二贯。每月换撮箕六番,用竹三千六百石,是一千五百一十二贯。取整,每月用竹一千五百贯。 用竹是整个修河工程的主要支出,占总支出的两成。 廛人入税,按皇朝定制,千税二十,每月得税三十贯。 各地贩家,按税后什一之利,每月获利一百五十贯。 牛马车挣了运费,沿途饭肆酒肆挣了餐费,篾匠得利,砍竹刀锯、篾匠刀锯洪炉有利,竹农之利自不待言。 目前,扩河全线开工,滑卫州县之民,莫不参战,既是百年大计,又是藏富于民。尚书大人恩德,滑卫之民将数世不忘。 工程浩大,每项物资用量都十分惊人。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望凌通又惊又喜,喜的是父亲等人必能获利,惊的是如此大的数据,恐有闪失。 按牧雨所说,此次贩伐旅购竹,将贩锡得利悉数投入。 望、范、苌三家分别入资一百贯。陈智之原有股本五十贯,得利二十贯,借到漆雕卉三十贯,也入资一百贯。漆雕卉入资五十贯。 共计四百五十贯钱的股本。 牧雨呢?只有十几贯钱。 望高之让他将潘府所给的五十两银子作为股本,交与父亲望云端。八大贩将恰好凑足五百贯钱。 这些钱可以一次采购竹竿至少一千八百石。基本够三个五日的撮箕用量,半月工期。利不可贪完,预计工期六十日,至少可以贩两趟。全部完工,基本可赚三百贯。 问题是,一旦有人检举,望云端乃滑卫交通使望高之的爹,事情就复杂化了。赚钱与否事小,极可能犯事。 皇朝六典吏部律曰:凡官人身及同居大功以上亲,自执工商,家专其业,皆不得入仕。亲属在监临之地经商,处罚甚严。 所谓大功之亲,乃同一个祖父之下的兄弟姊妹。 高之心下沉吟,不知如何是好。 怕什么来什么。薛尚书赏了乌寺任、王出进几杯酒,将他们支走。转而与望凌通耳语道:“我的望司马,你我皆知六典吏部律条。牧雨乃尔等结义兄弟,贩竹之事,当如何处置?” 望凌通当即就淌下了汗珠子,慌忙回禀:“下官前程,全凭尚书大人关照。牧雨虽非大功之亲,也需防范紧些。” 薛尚书微微一笑,拍拍他肩头:“明日下午回滑州,本镇有话细说。” 当夜饮酒至晚,各自睡去。 牧雨半酣,望凌通相扶,二人难免耳鬓厮磨。 次日一早,薛尚书等人用过早饭,上马回程。 望凌通忙到正午,草草用饭,速向滑州奔去。 牧雨也打马跟定,看他面色难看,深怕出事。 半下午,到了帅帐。牧雨待在辕门外。望凌通无需通禀,直接进去。看薛尚书等在里面,身边并无他人。 望凌通与牧雨一路打马而行,一路商议琢磨。薛尚书一贯做人光明磊落,赏罚严明,他一定是猜到了家父从商。不然,他不会单独召见自己。 因此,望凌通一看没有他人,翻身向他跪倒:“尚书大人救我。” 薛坦涂过来将他扶起,微微笑道:“皇朝律典,为官绝不言商。官商之间,鸿沟高堑,壁垒森严,泾渭分明。令尊、令弟从商,皆犯皇朝大忌。如若不是你为义成军忠心赤胆,我早将你赶出帅帐了。” 望凌通吓得一脸煞白,再次下跪,连连磕头:“阁下于我再造之恩,高之不知如何报答。阁下既知家父之事,但凭发落,绝无怨言。” 薛坦涂再次扶起他,说道:“我之所以数落你,是因为带着私心。许多嘴巴,都在议论这件事。一旦处置不慎,岂但我的节度莫做,就是遴选你参考的户部、礼部,授职的兵部,都要担责。到那时,却要得罪多少人。” 节度使一番厉害陈说,大腊月,数九寒天,望凌通的汗珠子却越来越大。浑身哆嗦,不知怎样回答。 薛坦涂让他坐下,亲切说起:“我倒有个办法,闻听令尊、令弟皆武功卓绝,何不到我帐下效力。其余贩将还做买卖。他们之间虽有结义,有师徒,却无法扯到大功之亲。但有一条,望家父子,从此却要根绝从商之路。” 望凌通顿时感到云开雾散,长长喘一口气,答道:“多谢阁下垂怜,为我父子设下如此好的前途,高之在此,代家父、兄弟先行谢过。” 说罢,又要磕头。薛坦涂扶定他:“这些客套话,从此免掉。但不知令尊贩竹一生,能不能听从我的安顿。” 第042章 贩将投军 望凌通听到这里,实实在在松了口气。 朗声道:“阁下但请放心,高之明日一早就赶往朝歌,说父亲来军。” 薛坦涂看看他,和颜悦色吩咐道:“到军中,为了量才使用,安排他们到校场比武。拟由下戍主、折冲队正出阵。由掌书记李过江评定,予以聘荐。” 望凌通看尚书大人早已成竹在胸,千恩万谢。 从帅帐出来,牧雨接住,不及细说,直奔家中。 望凌通携牧雨到家,恰好天黑。 李氏挺着大肚子,急忙端来热水,让他们洗面。又做起热汤,让他们驱寒。又炒几个菜肴,三个围坐一起,边饮边说。都对薛尚书提点感恩戴德。 李氏也被这番景象吓得面如土色,嘴唇哆哆嗦嗦。 望凌通不忍心看她忧心忡忡,陪她入睡,百般安慰。 牧雨带上九州,翻来覆去,想了半夜,理出个思路,也默默睡去。 天刚蒙蒙亮,望凌通就起床洗漱。 李氏、牧雨也都起来,收拾早饭、行囊。 待望凌通闲下来,牧雨拉他到堂屋,说出自己的想法。高之大呼精妙。 恰好李氏进来,见他二人神秘,笑道:“你们兄弟搞什么鬼?” “今晚务要多加几个菜,必须为五弟庆功。”望高之难掩喜悦。 “好,好,好,五弟计策,必然高明。我也就不问,到晚再听。”李氏拉过牧雨,一番亲热。 “我要给五弟取个字。今后跟着我,少不得行军打仗,得了功名,也以字行。省得让人家将大名呼来唤去,好生无礼。”高之若有所思。 “好啊,快,我的字是什么?”牧雨迫不及待。 “每到我们窘迫、烦恼之时,你总能异乎寻常的出现,让大家转出迷雾,舒眉展颜。就叫子舒吧。牧雨,字子舒,牧子舒。怎么样?”高之问道。 “牧子舒,好,好。”李氏、牧雨不约而同叫好。 用过早饭,高之、子舒两马奔驰,望朝歌而去。 过了白马渡,往北稍走,再往西直行,不足百里,就是朝歌城。问了路径,打马飞奔淇园之内的元圣宫。 大约巳时正,到了元圣宫。望云端、范朱公二人恰好在里面闲聊,忽见高之进来,大为惊讶。 高之急忙向父亲、二叔见礼。 子舒也过来跟义父、二叔见礼,高兴地像个孩子:“爹,二叔,我有字了,二哥刚起的,以后叫我子舒。牧子舒,懂吗?” “好,好。咱家小五有字了。”望霄拉着她,看看范丹。 范丹也感觉不错:“好,小五有字了。那该怎么谢谢你家二哥呀?” “我才不谢他。整天欺负我。”牧雨嘟嘟着小嘴。 范丹来了兴趣,非要问出个名堂:“说说看,高之是咋欺负的,要不要二叔打他。” “打就免了,说几句就算了。”牧雨看看高之,吐吐舌头。 范丹、望霄、望凌通看她那样子,一时哈哈大笑。 稍坐片刻,扯完家长里短,互相牵挂。到了正题。 望霄正色道:“前几日,往黎阳河岸贩运了一趟。略知皇朝对官商之间的禁律。我与你们二叔、三叔、智之都分析过好几遍了,是不是因为我们从商,给你带来了麻烦?” 牧雨立时烦恼,泪水哗哗直流:“爹,二叔,薛尚书要将他赶出辕门。” 望凌通也摇头叹气:“薛尚书治军甚严,说是你们结义,在他军帐也算正亲。如今毫无办法,限今日黄昏,都要到军。究竟如何处置,要说个明白。” 望霄、范丹相视一阵,互相摇头。少顷,范丹说道:“马上到午,他们购竹的都会来元圣宫用饭。到时让军师说说,该如何处置。” “万事莫急,智之应该会有办法。”望霄看看高之,坐下默想。 子舒迫不及待:“不行,等不及了。我得去找找军师。” 范丹指了智之购竹的沟岭,牧雨骑马而去。 不多时,陈哲、漆雕卉与牧雨回到元圣宫。望霄、范丹接住,不等他坐下,就急急问起计策。 陈哲坐下,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问起高之:“望大人,薛尚书究竟想如何处置,应该胸有成竹。详细说来听听。” “你我既是师兄弟,何来望大人。薛尚书是这么安顿的。”高之实话实说,将薛节镇的提点,详加说明。 陈哲想了片刻,对望霄、范丹问道:“师父、二师父,为今之计,有三策可行。中策,师父、照之按薛节镇提点,随高之投军,从此断了贩事。凭武功得个军职,父子三人同军为官。” “上策、下策呢?”望霄看他沉稳,想必还有妙计。 “下策么。高之辞去军职,从此断了仕途。与我等一起从商,好不快活。”陈哲慢条斯理,不温不火。 “下策不行,高之好容易入仕,就此退出,不是好计策。上策如何?”范丹觉得这把高之弄成白忙活,不值得。 陈智之又喝一杯凉茶,缓缓说道:“上策,八大贩将悉数投军。都要凭着武功,授个军职。此前也基本攒够了家资,足可以安身立命。今后安心军务,虽免不了杀伐征讨,我等互相救应,谅无大碍,强似天南海北颠簸。” 陈哲此言一出,望霄、范丹倒吸一口冷气。毕竟贩卖一生,猝然撇下,心中一时难以转圜。 范丹说道:“贩夫讲究获利。无论从事哪个行当,从获利的目的来看,投军一途,虽多冲杀,但不比任何行当获利少。凡事利大于弊,就可以去做。只是心下一时不舍,还需思量再三。” “阿卉,骑马去叫苌老三、担当、照之过来,一起商议。”望云端指指外面高之的战马。 高之带她出来,拍拍赤额黄骠马,缰绳递给她,交代此马习性。漆雕卉打马去叫三人。 众位聚齐,说起官商禁律,照之率先表示,早想投军。 担当也摩拳擦掌,要到军中立功。 苌卜曲摸摸雪白的肚皮,嘿嘿一笑:“别看我胖,力气还大呢。杀他一两个悍将,够给子孙福荫就行。” 哦,感情都这么向往军旅生涯。 就差漆雕卉了,范丹看看她:“阿卉怎么想的?” 漆雕卉振振有词,把平阳昭公主说起,自己虽然不是公主,也能够为皇朝立功。将来有了子嗣,何愁子孙不贵。 好嘛,这小女子一番议论,倒显得望霄、范丹没词了。堂堂八尺男儿,一身武功,到老只是混个有钱。钱这个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不操心,说没就没了。而功名、福荫却不会凭空消失。 范丹一拍大腿,又拍拍望云端:“大哥,我看就采取上策,集体投军。薛尚书安排比武授职,什么叫授职,意味着咱一进军营,就是校尉,带有品级。如何去不得。军外要想得个品级,几辈子也甭想。” 望云端看范朱公也这么说,再看看陈哲,看他也点头。众位都在点头。 他于是发话:“就这么定吧。当务之急,马上赶往滑州军帐,集体投军。第二,所购竹竿,悉数交给薛尚书。本钱能给就行。军中收拾停当,或者义成军另派人来运,或者咱们来运。第三,自此以后,再摸提及商事。” 正午已到,大家匆匆吃了元圣宫的饭菜。望云端叫来庙祝董驰,给他三百酒钱。交代他看管附近所囤积的竹竿,不日将来运走。 午后,众人不及休息,纷纷上马,大队人马直奔滑州义成军大帐。 酉正,望凌通带着父亲等八人,一起来到军帐之外。 第043章 谁打头阵 他进去禀报薛尚书。 不大功夫,薛平一身戎装,满面笑容,大踏步出来。接住望云端,看他们马匹雄健,兵刃齐备,装扮整齐。果然不同凡响,表示热情欢迎。 到了军帐,众人大礼参拜。薛平一一问了姓名,所使兵器。 听到漆雕卉兵器,居然定制的四十二斤乌金崩云梃,大为讶异。薛燕的虎头乌金枪,铁柄的,也不过三十六斤。 薛平心中有数,暗暗喝彩,为平添八员虎将而高兴。 他要安排一场顶级比武,检阅各自真正的斤两。 义成军节度使大帐,薛平看他们英武,心中喜欢。 薛尚书让掌书记李过江,将他们八位姓名、籍贯、年龄及投军所带坐骑、兵器一一录下。 薛尚书看他们坐骑剽健,兵器锐利,大为嘉许。要他们次日一早,随望高之一起到帐应卯,准备比武较量。 八位贩将早早起床,到帅帐点了卯,单等薛尚书发令。 薛坦涂环视一圈,朗声喝道:“今日新增八将,各赐盔甲战袍。原意让下戍主、队正之属试之。看起来,个个威武雄壮,必得金檀十六骠出阵,方显我军威。传令:众将官,各执兵刃,北门校军场比武。” 八贩将与义成军帐下数十名文官武将齐声高呼:“得令。” 掌书记李过江出来帅帐,带领八贩将,按各自马色,配领了盔甲。他们顶盔掼甲,威风凛凛,随李过江直奔校军场。 薛尚书帐下金檀十六骠是怎么个来头? 去年,他执掌义成军,也是校军场比武。无论背景、亲疏,按比武结果,结合军功、资历,重新授职。这其中,有十六位军士武功卓绝,脱颖而出,均被授以陪戎副尉以上军职。 不久,薛尚书挑选十六匹黄骠马,介乎檀色与赤金色之间,统一给他们配骑。又给他们定制了铜盔铜甲,金檀战袍。因而,称之为金檀十六骠。 他们平时分散在各自对火,往往有重要活动或战事,方才派出。金檀十六骠一出场,往往全军肃然,敌军更是望而生畏。 今天,薛尚书让金檀十六骠出阵,一则是显示军威,二则是对八大贩将的高度认可和欢迎程度。 经李过江这么一介绍,八大贩将受宠若惊,更是精神抖擞。个个都要大杀一阵,来一声入门巨响。 这金檀十六骠,年龄均在二十五至三十五岁之间,皆为久经战阵的悍将。薛尚书又赐给他们响亮的名字,从长至幼分别是: 虎头金枪唐金骠,吞云金刀李银骠, 砍山金斧卫铜骠,耀华金钺徐铁骠, 摧锋金钩秦钢骠,斩关金叉程钧骠, 夺魄金镋罗钦骠,飞影金戟郭锐骠。 这八骠大号都带金字,又称八大金骠。 再就是: 透骨银枪刘赤檀,丧门银枪廖紫檀, 追魂银枪孙黑檀,锯齿银斩窦橙檀, 九股银叉白绛檀,月牙银斧都缃檀, 方天银戟申乌檀,昆仑银槊丁缟檀。 这八骠大号都带银字,又称八大银骠,名字都有檀字,也叫八大檀骠。 望云端一路听,感觉好笑,什么乱七八糟,花里胡哨。到时候打得他们一路狂飚,无路可逃。 苌卜曲无所谓似的,乐乐呵呵:“我们也是八个,再来个八大铜骠。” 到了白马县北门外校军场,望凌通、牧雨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他望司马投军之前,曾经与四弟缭相在此比武。 点将台坐北朝南,薛尚书稳坐紫绫金交椅。李过江、望凌通、乌寺任、王出进、薛广、薛文范、薛燕、薛焘等文武分站两边。薛字旗立于点将台前,迎风烈烈。左右两边旌节鲜明,仪仗威壮。 薛焘为何在列,后文自有叙述。先看比武。 只听掌书记李过江从薛尚书身边上前几步,高声呼道:“义成军各将听真,今有望云端等八大豪杰,新入队火。尚书大人特来校军场检视武技,着金檀十六骠出阵。一对一比武,期间不得相互伤害。击鼓而进,鸣金而退。” 旌节前十六匹黄骠马奋蹄扬威,左边是八大金骠,右边是八大檀骠。个个威猛无比,叫人不寒而栗。他们一声高呼,参见尚书大人。 这边,八大贩将盔明甲亮,威风凛凛。面向点将台,驻马凝视,一字排开,也高叫参见主帅。 白马县令谷梁广、爱妾缭云也打马过来,站立一边观战。 义成军节度使、滑州刺史薛平薛坦涂从金交椅中站立,前跨几步,朗声喝道:“义成军比武授职,已成惯例。今日比武,点到为止,切不可鲁莽。金檀十八骠何人打第一阵?” 薛尚书话音刚落,只见左边八大金骠中,第四位提马上前:“参见元帅,末将耀华金钺徐铁骠,愿打头阵。” 这边八大贩将退在一侧,看此将出马,众人看向望云端。 望霄略微一勒丝缰,厉声喝道:“谁打头阵?” 照之提起龙耳乌骓马,高举浑铁蟠龙棍,高叫:“小将望准通望照之,专打头阵。” 望凌通在点将台上,看二弟出马,心头一热,暖意轰然,不禁泪光盈盈。 早有小校雷响战鼓,“咚,咚,咚”三通战鼓响过。二将对马相交,互相施礼,再通名号。 望准通看他礼数周全,笑道:“今日幸会,客随主便,让你先动手。” 徐铁骠勒缰略退几步:“老兵就该礼让,还是你先动手。” 望准通再不搭话,挥动浑铁蟠龙棍就是横扫千军,朝他马头扫去。徐铁骠将耀华金钺来挡,只听“当”一声山响。 这声响,惊得满校场大气不敢出。从响声判明,好大的力道。二将都有千钧之力,神勇非常。 顷刻间,望准通的龙耳乌骓马,与徐铁骠的黄骠马盘旋在一处,鏖战不休。望准通的浑铁蟠龙棍舞动起来,恰似排山倒海。徐铁骠的耀华金钺望空飞旋,正是雷霆万钧。 二人互不相让,直战到五十余合,两马相交。望准通突然站立马上,一声巨吼:“啊!” 徐铁骠夹马侧飞,躲过他的力劈华山。望准通的大棍收回不及,点在地上。徐铁骠盘回黄骠马,耀华金钺朝他胸腰横扫而来。 校军场顿时一阵骚动,个个心惊肉跳。 却见望准通将棍点地,就势旋动身躯,霎时间站在棍尖。看他金钺横扫来到,一脚蹬翻浑铁蟠龙棍,飞身到了徐铁骠马头。 此时,徐铁骠扫过金钺,身子侧翻。望准通恰好抓到空挡,一脚踢在徐铁骠腰肋。徐铁骠狂喊一声:“不好。” 再看二将,双双落于马下。徐铁骠跌倒。望准通饿虎扑食,要生擒活拿。 点将台上,薛平深恐徐铁骠有失,急忙一使眼色,小校鸣金。 望准通听见鸣金,朝徐铁骠抱拳道:“失礼了。” 他退后两步,捡起浑铁蟠龙棍,招来龙耳乌骓马,回到本队。 牧雨、漆雕卉向他伸出大拇指。望霄沉着那张脸,微微颔首。 点将台上,掌书记李过江与薛尚书耳语罢,站到前面,宣布道:“第一阵,望准通胜,徐铁骠负。” 台下掌声雷动,叫好声直逼云端。就是他们金檀十六骠也很少经历如此精彩绝伦的比武。徐铁骠也回到左队,在那里鼓掌,他是真心佩服。 薛尚书侧身看望凌通,他在那里抹泪,笑道:“照之比你小几岁?” 望凌通上前一步,深施一礼:“大人,二弟比我小三岁。” “本镇见识了,颇有名将风范。不错,不错。”薛尚书赞不绝口。 李过江点着金檀十六骠,喊道:“谁打第二阵?” 第044章 虎将搏杀 右边八大银骠第二位,提马而前。 此人高叫道:“末将丧门银枪廖紫檀,打第二阵。” 这边八大贩将,不等望云端发话,一员女将飞马到了校场中央,叫道:“女将牧雨牧子舒打第二阵。” 薛尚书转身问起望凌通:“她就是你的五弟了。怎么样啊?” “大人,五弟手段,虽不比照之神力,但也不可小觑。”望凌通回禀。 丧门银枪廖紫檀来到校场中央,施礼道:“女将,敢比薛锦屏么?” 牧雨也施礼道:“那是我结义的大嫂。怎敢胡乱比较。” “女将先来,让你三合。”丧门银枪廖紫檀将马后退几步。 “三合之内擒你,却不要恼恨。”牧雨笑说道。 她看了照之那场比武,再揣摩礼山关大战,约略领悟了战阵擒敌奥妙。这就要试试她的心计。 既然先出手,牧雨牧子舒圈回飞电踏雪骊,到了廖紫檀近前。一抖寒铁竹节枪,朝他面门就刺。 丧门银枪廖紫檀果不食言,并不还手,欲要夹马飞去。 牧雨却快如闪电,起身站于马上。猛地蹬踏马首,飞至他黄骠马上。 丧门银枪廖紫檀始料不及,惯性使然,银枪朝他横扫过来。 牧雨并不管他手中银枪,俯身扳住他的铜盔,一声大喝:“下去。” 廖紫檀应声而落,跌于马下。 牧雨骑着他的马,寒铁竹节枪并不停歇,朝地上就扎,直奔他的梗嗓。 廖紫檀飞滚起身,一跃上了牧雨的飞电踏雪骊,银枪来寻牧雨要害。 二人再次战在一处。 点将台上,李过江恰要示意鸣金,却见廖紫檀又已上马,不知所措。 薛尚书此时站在那里,惊奇不已。看李过江局促不安,哈哈大笑:“让他们比下去。” 二将两条枪,举起来神出鬼没,扎下去平地风雷。黑黄二马卷地嘶鸣,兵器碰撞铿锵不休,看得人闭息凝神。 点将台上文武,那个不是久经战阵的骁勇神将。见薛尚书站立观看,也都乱了班次,纷纷前站,看这场拼杀。 二将缠斗,直战到八十余合,不见分晓。在这数九寒天,二将汗流浃背。 薛尚书一生武功精妙,在皇帝太子身边三十年,什么高手没见过。今番看牧雨使枪,果然不同男子蛮力。其中巧计多端,把枪法精妙演绎得叹为观止。他禁不住在台上指指点点,恨不得也要上阵比拼。 就在此时,廖紫檀借着牧雨的飞电踏雪骊神速,打个时间差。转至牧雨身后,使起他的绝招,梅花十三点。 牧雨夹马欲逃,腿部还是中了一枪。她“哎呀”一声,忍住疼痛,使个计策,飞马逃窜。 后面廖紫檀黑马撵上,又刺她后背。 忽然,牧雨拨马回旋,人却不在马鞍桥上。原来是镫里藏身,飞驰到了廖紫檀右侧。将寒铁竹节枪猛力上刺,廖紫檀急忙闪避。晚了一步,铁枪恰好刺在他的面门左侧。 “啊!”一声惨叫,廖紫檀脸上血流如注,捂着脸飞奔败阵。 牧雨要追,小校已经鸣金,只好返回本队。 李过江宣布:“第二阵牧雨胜,廖紫檀负。” 还没等掌书记问谁打第三阵。左队中第七位已打马而出,边跑边喊:“末将夺魄金镋罗钦骠,打他第三阵。” 这边漆雕卉按奈不住,要去对阵。望云端拦住,说道:“看他的金镋,按定制须在五十四斤。哪个上?” 范职提马而出,勒住白颈卷毛骢,舞动白虎三尖两刃刀,高叫:“小将范职范担当,打第三阵。” 他这白虎三尖两刃刀,也是五十四斤。 二将交马施礼,齐举神兵,霎时间战在一处。 夺魄金镋果然是金光夺目,远看尚且刺的眼疼,近处更要小心。 白虎三尖两刃刀晃动起来,也是白光曜日,叫人难睁双眼。 二将兵器对撞之下,两马铁蹄陷入校场近寸,叫人胆寒发竖。 二将恶斗至六十余合,范担当忽然感到腹痛难忍。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待要举刀,更加疼痛。顿时捂住肚腹,拔马而逃。 罗钦骠并不追赶,打马飞奔点将台,向薛尚书禀道:“看他情形,当是腹痛。末将不忍追杀,就此归队。” 望凌通看他如此风范,心生敬意。尚书帐下金檀十六骠,个个勇悍无比,果然武道甚严,名不虚传。 薛尚书颔首称是,向他摆手。 李过江宣布:“第三阵,罗钦骠胜,范职负。” 他话音刚落,八大贩将这边,急坏了一人,冲出本队,高叫:“小将陈哲陈智之,打第四阵。哪个敢来?” 只见他胯下逾辉乌骓马,掌中四十八斤镔铁盘花梃,青碧战袍,威风凛凛,豪气冲天而来。 范丹赶忙接住儿子,问他如何败阵?却是莫名的腹痛,绞痛难忍。 漆雕卉将父亲漆雕又所授的点穴止痛法,赶忙说与他。过了好一阵,才算止住了疼痛。 他们这里忙活,校场中陈哲早已与来将展开拼杀。 那边出战第四阵的是,右队殿后的昆仑银槊丁缟檀。他这柄大槊却是六十四斤。比陈哲的镔铁盘花梃足足重了十六斤。 丁缟檀第一槊砸下,陈哲以棍抵挡,顿时震得双肩发麻。陈哲自知难操胜券,心中想到,不用智取,断难获胜。 他尽量不去硬扛他的昆仑银槊,而是多用撇、撩、抄、捅、扫诸法。 丁缟檀焉能不知他的心思,筋骨活动开来,招招都是泰山压顶,偏要让他抵挡。 到了三十余合,陈智之趁着逾辉乌骓马的神速,忽然抽出腰佩青霜剑。站立马上,飞驰而来。 丁缟檀看这宝剑寒光,大为骇异。不挡绝对不行,挡了肯定不好。侧着昆仑银槊往他这里一撩。“苍”一声响,他的银槊被削到。虽未断裂,但铁柄被削入一半。 这边,陈哲的宝剑也不能拔出,换手将镔铁蟠龙棍来砸他。 丁缟檀再次格挡,昆仑银槊断为两截。青霜剑也掉落地上。 陈哲的镔铁蟠龙棍顺势而至,将要到他腰际。丁缟檀翻身藏入马腹一侧,飞奔败走,回到本队。 掌书记李过江宣称:“第四阵,陈哲胜,丁缟檀负。” 这边八大贩将和谷梁广、缭云高声叫好。 那边惹恼一人,飞马到了校场中央。却是左队第二将,他高叫道:“吞云金刀李银骠,打第五阵。对面哪个敢来?” 漆雕卉再不搭话,飞纵越涧吐墨騧,挺起乌金崩云梃,边跑边叫:“女将漆雕卉漆雕兰蕊,接战第五阵。” 李银骠已知这伙人个个不好惹,再不谦让,将他的金刀举起就砍。 漆雕兰蕊横梃而迎。“咣”一声刺耳碰撞,吞云金刀好生厉害。吓得漆雕卉顿时大呼:“不好。” 只是这一挡,乌金崩云梃正中,被砍下去三分深的裂纹。还有七分没断,这样战下去,不消几合,梃杖就被他砍断了。 琢磨他这金刀分量,倒是不太重,最多也不过四十二斤。力道相互匹敌。关键是这刀太锋利了,吞云宝刀果然名不虚传。是哪个铁匠打造的,这么厉害。漆雕卉不敢怠慢,盘马斜冲,想着办法,来对他第二回合。 必须斜挑歪打,直冲横扫,否则败阵无疑。想好计策,飞马直梃,捣向李银骠坐骑。 二人就此展开鏖战,直战到五十余合,胜负难分。 点将台上众文武二次站起,哪个不知李银骠的吞云金刀削铁如泥,稍有闪失,女将漆雕卉的梃杖必然断为两截。 都为这女将的梃术精妙而纷纷称奇。 第045章 二师打阵 漆雕卉得计,暗中好笑,金刀再好,不如计谋好。 稍微走神,坏了。吞云金刀扫她下盘而来。急忙拨马要躲。金刀已经扫到了她的越涧吐墨騧,宝马前腿顿时出现一条血印。越涧吐墨騧一声惨嘶,前蹄撩起多高。漆雕卉眼看不好,只得飞身跃下。 李银骠一声大喝:“招!”吞云金刀奔她面门而到。 漆雕兰蕊慌忙倒地,乌金崩云梃脱手而出,只好闭眼叫苦。 那边左队声声高呼:“好!” 李银骠冲她抱拳道:“姑娘,失礼了。”飞马归队。 小校鸣金,李过江宣称:“第五阵,李银骠胜,漆雕卉负。” 牧雨飞马过来,将漆雕卉扶起。二人牵了越涧吐墨騧回归本队。 薛尚书看到这里,禁不住哈哈大笑,转身对薛燕说道:“锦屏,设若你用她的梃杖,对战吞云金刀,胜算几何?” 薛燕向前一步,施礼道:“末将亦无胜算。” 望凌通过来解围:“吞云金刀果然名不虚传,李将军名将配宝刀,必然扬我义成军威名。” 此时,台下又出一将。 乃右队第五将,他高叫道:“九股银叉白绛檀,打他第六阵。” 一看这家伙身高八尺九寸,这又是个神力大王。 苌度一挺白肚皮,纵出坐下龙鬃黄骠马,忽闪掌中八卦开山斧,高叫:“老将苌度苌卜曲,对战第六阵。” 他原本使用檀柄陌刀,点卯之后,随李过江挑选铠甲之时,相中了斧子。当即欢喜莫名,舞动起来,一试分量,约略六十二斤,恰恰好。从此,将檀柄陌刀丢弃,使用这柄八卦开山斧。 白绛檀看他高可八尺五寸,吃得多胖,知他必有神力。再看他大肚子露在外面,数九寒天也不怕冷,也是奇了,甚觉好笑。 苌卜曲并不答话,飞马过来,“嗡”一下,八卦开山斧直奔他马腿砍来。 骇得白绛檀急忙拔马闪避。嘿,这老头上来就砍马腿,这该不是卢国公程咬金程老将军的杀法吧。再不敢笑,可得加点小心。 白绛檀的九股银叉,重五十六斤。每根叉齿都套着银环,舞动起来,“哗唥唥”山响。 二人相斗十余合,两厢筋骨活动开来,招数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猛。 八卦开山斧“嗡嗡”响起,顿时卷起狂沙,苌大肚好大的神力。 九股银叉“哗唥唥”飞过,黄骠马龙鬃旋舞,白绛檀劲猛异常。 这老将,看样子不输当年。点将台上看这两员神力大将鏖战,个个骇异,哪里还能安坐。纷纷到了台边,生怕看不清他们如何使招。 又战到四十合,苌卜曲早已摸清他的九股银叉路数。恰好九股叉砸向他,举斧一格,装着差点将斧子掉落。倒拖八卦开山斧,磕马逃窜。 后面白绛檀不知是计,以为老将力怯,奋勇追来。 苌卜曲侧身偷窥,眼看他追上,猛一回马,两马撞个正着。说时迟,那时快,故伎重演,一斧子砍向马腿。 白绛檀躲已来不及,只得飞身跳落。又被自己的马躲斧拐来,踏了他的左手,踏掉了他的九股银叉。 苌卜曲将八卦开山斧往怀中一顺,抱拳道:“白将军,失礼了。” 李过江宣布道:“第六阵,苌度胜,白绛檀负。” 薛平薛坦涂在台上看得目瞪口呆。自己善用方天画戟,也是重武器,重六十斤。今番看这大斧卷起的狂沙,应该比自己的大戟分量还重。 他忽然想起这大肚老将,点卯时拿的是陌刀,回身问李过江:“卜曲的斧子是在甲仗库拿的吧?” 掌书记李过江回禀道:“是的,大人。他嫌原来的陌刀太轻,换这柄八卦开山斧,六十二斤,舞了一阵,说是恰好。” “果然神勇。我义成军从此无敌矣。”薛坦涂由衷感叹道。 台下早有左队一将出列,高叫:“虎头金枪唐金骠,打第七阵。” 贩将队中,一人飞马而出,高叫:“老将范丹范朱公,应战第七阵。” 台上众人看他,坐下踏雪黄骠马,掌中紫铜盘龙棍。看马跑起来的架势,人和兵器分量都大,就知道又是一员神威大将。他点卯时也拿陌刀,在甲仗库换的这件神兵。 薛平在台上看见这条紫铜盘龙棍,顿时眼珠子泛红。他背剪双手转了一圈,既兴奋又担心:“八大铜骠已然现身。要不然,就别比了。” 他话音刚落,催阵鼓“咚,咚,咚”三声响。二将已经战在一处。 虎头金枪唐金骠,他不仅年龄居长,三十五岁,而且身高九尺三寸,也是最高,天生神力。掌中虎头金枪,重达四十八斤,舞起来雪花乱颤。 再看老将范丹,脸膛红润,须髯乌黑,宛如四十左右年纪。他身长八尺七寸,与大哥望云端相仿。常年贩锡,随意拿一条陌刀,无伴当闯南走北,从来不惧。 今番点卯之后,随李过江到甲仗库选盔甲。三弟苌卜曲换了八卦开山斧,引起他的好奇。也试几件,发现这条紫铜盘龙棍恰好称手。自己也喜欢用棍,就将陌刀放下,拿了这条棍来。 他并不知道这条棍的来由,这是薛平在汝州刺史任上的宝贝。去年出镇义成军,刚换了方天画戟,将宝贝收在甲仗库。故此,薛尚书一看到这条棍,太有感情了。 这条棍重六十八斤,在他掌中落败过多少豪杰。这也是他刚才准备叫停的原因。深恐有失,打坏的都是皇朝猛将啊。 唐金骠与范丹两匹黄骠马盘旋飞卷。 唐金骠的虎头金枪神出鬼没,怒卷狂涛。惊得擂鼓的小校暗中替他使劲,咬牙切齿,似乎自己在舞动金枪。 范丹的紫铜盘龙棍山摇地动,呼呼山响。骇得观战的谷梁广精神恍惚,宛如在看天界神将恶斗。 一个金枪技术精湛绝伦,一个铜棍奥妙穿梭绣花。 二将大战至一百余合,眼看申时将过,仍然未分胜负。 恰在此时,唐金骠的战马力尽,忽然前蹄跪下。唐金骠吓得魂飞魄散,大叫:“吾命休矣。” 他哪敢怠慢,急忙撇开战马,将虎头金枪戳地,飞滚而去。 范丹看他战马累倒,不欲伤他,猛勒丝缰。哪知道自己的马也剩这最后一口气,被他这一勒,忽然瘫软,四蹄卧下。 “快,鸣金罢战。”薛坦涂骇得汗都下来了。 这可都是义成军的宝贝,伤了哪个都不好。一通锣响,左队飞来两将,救走虎头金枪唐金骠。贩将队中,范职、望准通飞马来救范丹。 此时,李过江宣称:“第七阵,唐金骠、范丹战平。” 他话音刚落,左队中第八位飞马而出,嗷嗷大叫:“飞影金戟郭锐骠,打第八阵。” 看他的身架,足有九尺。再看他的战马,被上面的分量压得忽闪忽闪的,可以断定,他掌中的飞影金戟也必然在六十斤开外。 只见贩将旅帅,一夹龙额追风骅,挺红缨透甲枪,泰然自若,缓缓到了校场中央。厉声高叫:“老将望霄望云端,来战最后一阵。” 他为什么淡定,别忘了礼山关一战。他先看了文走霹的五十八斤五股神叉,开始对自己的五十斤红缨透甲枪没有信心,最后却能取胜。从此知道,战场上,枪乃是百兵之王。枪法好,一切都好。 薛坦涂看他气定神闲,身长也在八尺七寸,枣红脸膛,枣马绛衣。再看他掌中红缨透甲枪,寒光闪闪,必有五十斤。枪有四十二斤,即可所向披靡。 不愧八大贩将首领,贩伐丈疆旅的旅帅,果然是天神下凡。 第046章 列班金檀 义成军节度使薛平看了望霄,一时哈哈大笑。 他站立点将台中央,朗声道:“望霄无需再比。掌书记,今日新得八将,悉为牙将,列入义成军节度牙队八铜骠将。悉换黄骠马,铜盔铜甲,金檀战袍。以其武艺资功,正授旅帅、镇将。如何?” 李过江也抚掌大笑:“恭喜尚书大人,今日天赐八大铜骠,金檀十六骠从此成为金檀二十四骠。义成军无敌矣。” 左队八大金骠,右队八大银骠,侧队八大铜骠,纷纷走到一起,互相见礼,互通名号,互致敬贺。 一时间金鼓齐鸣,校尉们叫好声震天动地。 望凌通听了尚书大人和掌书记话语,高兴得无以言表。急忙跑下点将台,将录用结果告诉众位,引领父亲等八大铜骠,来拜谢尚书大人恩典。 望云端率众到台前,下马定神,整理盔甲,掸动战袍。纷纷单膝跪倒,齐声高呼:“多谢尚书大人知遇之恩。但有杀伐,万死不辞。” 薛坦涂乐得合不拢嘴,赶忙叫他们上到高台。再次问了各人名号,把他们这个看看,那个问问,喜爱非常。 掌书记叫道:“不觉得天色已晚,各位金檀骠将鏖战一天。今日乃义成军大喜,何不一起饮宴。” 望凌通看缭云到跟前,高叫:“更有歌仙助兴。” 牧雨对望凌通附耳道:“二哥,小心皇朝禁律。” 望凌通大惊,吓了一个趔趄。 牧雨看把他吓得,鼓掌大笑。 “死丫头,看哥哥打你。”望凌通被他一笑,知道是取笑前日之事。 当夜,义成军大排宴筵。金檀二十四骠个个勇武过人,尤其八大铜骠,拔擢于草莽之间,贩夫之内,全军气势高涨,呼声震天。 军中酒宴散罢,到了高之家下。李氏昨天就准备了好多菜肴。 苌卜曲高呼:“这才拼杀一天,就成了朝廷正官,比贩海带拼杀几十年都强。高兴归高兴,只是一件不好。” 望云端、范朱公大约知道他要说什么,兄弟俩只是笑,不管他的咋呼。 高之却一头雾水,问道:“三叔,酒宴上,薛尚书答应将你的马钱、竹竿钱一应结清。统一配盔甲、战袍。明日授了军职,品级等同县令,考取进士出身也不过如此。又列金檀二十四骠,我都没轮到呢。哪一件不好?” 牧雨过来,捅一下高之,指指苌卜曲的大肚皮,咯咯咯笑道:“二哥,你没看三叔的大肚子,今天八卦开山斧必然将他肚里的油水耗干了。估计呀,尚书大人的酒席没让他吃饱。” 谷梁广瞪他一眼:“小五,没大没小。怎么敢开三叔的玩笑?” 牧子舒看大哥瞪他,一伸舌头,跑去厢房端菜。 望云端看小辈的大哥说话,他这个老辈的大哥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小五说得没错。酒菜摆上,让你三叔可劲造。” “这就对了,还是大哥懂我。”苌卜曲一脸馋相,迫不及待。 当夜无话。次日天不亮,列位早早起床,洗漱已毕,进帐点卯。 薛尚书升帐,开言申明三件:“第一,新进八大铜骠,将家小接来,在白马县节度牙城安顿住处。第二,整军备战,操练不可懈怠。金檀二十四骠轮值折冲府及亲卫各部,务要严整。第三,扩河补地,黎阳失地者一户不漏。” 掌书记李过江以薛尚书钧旨,宣喝道:“薛尚书将令,新进八铜骠将,比于八金骠将、八银骠将,赐号、赐字,其品阶、授职如次。待尚书大人奏明天子,敕封正官。俸钱、俸料、仆役、职田,自今日始,由度支列计。” 八大铜骠一齐出列,单膝跪倒,静听将令。 望霄,号透甲铜枪,赐字云骠,品致果校尉,授中镇将。 范丹,号紫龙铜棍,赐字朱骠,品翊麾校尉,授中镇副将。 苌度,号开山铜斧,赐字卜骠,品翊麾校尉,授中镇副将。 陈哲,号盘花铜梃,赐字智骠,品翊麾校尉,授中镇副将。 范职,号两刃铜刀,赐字担骠,品翊麾副尉,授下镇副将。 望准通,号蟠龙铜棍,赐字照骠,品翊麾副尉,授下镇副将。 牧雨,号竹节铜枪,赐字子骠,品翊麾副尉,授下镇副将。 漆雕卉,号崩云铜梃,赐字蓝骠,品翊麾副尉,授下镇副将。 原八大金骠将、八大银骠将,品阶如旧,所担职事依旧。 牙队又分三队: 金骠队,以虎头金枪唐金骠为队正。 银骠队,以透骨银枪刘赤檀为队正。 铜骠队,以透甲铜枪望云骠为队正。 品阶与授职适当。从此,按品阶站班位,以所授职务管事。 不数日,贩望村关门闭户,集体迁走。望凌通带八大铜骠辞别登州刺史姬杵,惜别之情无以言表。 顺道,陈智之到管城县接到父母及一子一女。其子果儿,已十岁。女叶儿,也已八岁。 四家迁到滑州节度牙城,各自所拨的镇将府。范职、望准通各有正官府邸,分为六家。高之打定主意要娶牧雨,因而牧子骠与他同住。 陈哲又与漆雕卉联署两封书信,着节度邮驿,各寄安州应山县令漆雕又、礼山关令文烈。告之正月十九婚礼,于滑州牙城之镇将府举行。 到了年关,各家走动,扶老携幼拜望薛尚书。 才过上元节,漆雕又、文烈及六班悉数来到,单等陈哲、漆雕卉完婚。 恰在正月十八,天子敕旨及兵部照准、右符等颁发下来。 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郑滑颍等州节度使(义成军节度使)、观察处置等使、滑州刺史薛平,亲宣敕旨,众将跪接,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正月十九。陈哲与漆雕卉完婚。薛平亲到见证。陈哲原有妻室已离。续娶丫鬟田珠,见漆雕卉乃天子所授义成军正官,甘愿为妾,漆雕卉为妻。 漆雕又看到宝贝女儿得号崩云铜梃,名漆雕蓝骠,品级在翊麾副尉,授职为下镇副将,从七品下。只比自己低一级,这可是始料未及的。看起来,望凌通在薛尚书心目中举足轻重,他的家人朋友悉数入仕。 想到这里,不免多与望云骠、望凌通、望照骠父子及牧子骠加深沟通。总之,为了女儿,自己说什么好话都不嫌肉麻。这可不是他平日的风格。 次日,远道而来的漆雕又一家、文烈及六班等逗留一天,纷纷辞别。 又数日。薛平着行军司马望凌通,通令文武各官,次日点卯聚将,有要事晓谕。 次日一早,聚将钟山响,众将纷纷出府,齐聚牙帐。 点卯既毕,薛尚书升帐。看他怒气冲冲,面色沉重。众将不知何事,个个闭息凝神,莫敢言语。 少顷,薛平高叫:“本镇出京,实授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郑滑颍等州节度使、观察处置等使、滑州刺史。近因颍州沈丘遭劫,天子震怒,敕令速办。那颍州与我郑滑二州间隔汴州、宋州,如何观察,又如何处置?” 他在那里愤怒,众将依然不敢接话。掌书记李过江定定地看着统帅,也不知从何说起。行军司马望凌通也只是看他,一时不知怎样谋划。 薛平缓缓道:“上元节前,本镇已知会颍州刺史,于近日派将往剿。要他颍州折冲都尉府待符而动。本镇以为,颍州于义成军实属飞地,大军无法前往。拟于金檀骠将中遴选五将前往,持符整军,往剿劫匪。” 他说完打算,看看左班文官,指点李过江和望凌通,征询道:“本镇之意,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第047章 沈丘劫案 节度使薛平与众将商议颍州沈丘县遭劫一事。 设若劫匪乃吴元济部,该如何处置?尚未定好稳妥之计。 薛尚书又拿出兵部牒报,着众将传阅。申言,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今番集思广益,免却异日许多烦恼。 颍州刺史曹继本、沈丘县令石步礼均有奏报,年前腊月二十几日,被匪七百余人劫掠,民大恐。州县兵曹无能为力,急需派将统军征剿。 掌书记李过江禀曰:“尚书大人英明,只好如此。但有一条,劫匪到底是民众还是乱军,亦或是淮西节镇部,处置起来,不可同等用计。” “如何分别用计,详加说明。”薛平追问。 李过江禀曰:“民众劫掠,多因饥荒。只是赈灾抚恤之计,即可瓦解,继而擒获贼首,从者不问。 “若为乱军,当查明是何军出乱。晓谕该管折冲都尉府,严令征剿。我等阵后督促,也只是个督抚监军之计。 “至若淮西节镇吴少阳、吴元济部,属下以为,亦可知会淮西,催促其整饬部属。吴少阳应该配合,但恐其子吴元济桀骜不驯,此计难行。” 薛平也道:“本镇所虑,也在此处。”元和九年正月末,滑州帅府,义成军军帐。 行军司马望凌通看过,禀道:“属下以为,宣武军节度统辖汴宋亳颍四州。颍州之事,归宣武军。天子必然也有敕令。如派将前往,当与宣武军节度会商。否则,会引起误会。” 薛平道:“宣武军节度现为韩弘,治政有方,智计颇深。会商当不会说其他。但如此做法,开了我等飞境治颖先例,再有不逮,又要派将,不是长久之计。因而颇为烦恼。” 透甲铜枪望云骠也理清了头绪。此时,望霄跨步出班,施礼禀道:“尚书大人,末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今日议事,广开言路,当讲。”薛平和颜悦色,叫他说来。 望云骠曰:“朝廷以尚书大人为郑滑颖节度,意在运河漕运,保持江淮粮道畅通,便于东都吃粮。而汴州正当运河枢纽,韩弘及其前辈久镇宣武军,要尚书大人对颍州那边处置,无异于隔山打牛。不如快刀斩乱麻。” “怎么个斩法?”薛平看他有些道理,要他说下去。 望云骠曰:“三策并举。一策,飞将擒贼,长安报捷。二策,知会韩弘,出兵同剿。三策,奏请朝廷,只守郑滑。如此,我义成军叫朝廷放心。韩弘等节镇从此忌惮。朝中也不再枉加鞭笞。” 薛平赞曰:“望将军果然胸有宏图,正合我意。就如此办理。飞将擒贼就由望将军领队,如何?” 望云骠肃然站定,高叫道:“末将得令。” 薛平交与一支将令,又问道:“再去四员,随望将军擒贼。谁愿前往?” 武班众将齐刷刷出列,高呼愿往。 薛平看这情势,拿起四支令箭,点将传令:“砍山金斧卫铜骠,月牙银斧都缃檀,开山铜斧苌卜骠,盘花铜梃陈智骠,四将悉听透甲铜枪望云骠将令。携我书信,沿途知会,到沈丘擒贼,不得有误。” 望云骠、卫铜骠、都缃骠、苌卜骠、陈智骠等五大骠将齐呼:“得令。” 临出帅帐,薛尚书又道:“我金檀五骠远行擒贼,务要齐心,凡不听望云骠号令,处斩。陈智骠任县官多年,要多用计谋,成就此功。” 望云骠出班禀曰:“末将还有一事,望大人准许。” “尽管说来。”薛坦涂冲他一笑。 “他沈丘县遭贼,甚觉蹊跷。末将需得一员女将相助,方成此功。”望云骠这是要人呢。 薛坦涂任凭他挑选。望云骠就要了竹节铜枪牧子骠。 得了将令,六大骠将顶盔掼甲,各执兵刃,出帅帐,牵战马,立即出发。 众将出来相送,望凌通也与五将依依惜别。 沿路经郑州,入汴州。这日巳牌将过,到宣武军节度牙府。经通禀,韩弘邀入牙府。 但见他冠带整齐,朝服鲜亮,约五十左右年纪。白面透红,眉清目秀,五绺舒朗,身腰高峻。乃检校司空,同平章事,宣武军节度使。与当朝宰相平级,敕封使相。 望云骠将薛尚书书信递上:“小将参见使相大人,猝然拜望,请恕我等鲁莽。因薛尚书接天子敕旨,分派我等速往沈丘擒贼,尚望大人训喻。” 韩弘看过薛平书信,当即向行军司马吩咐道:“叫李飞镋进帐听令。” 不一时,李飞镋进来。他手执雕翼鎏金镋,铜甲护身,手端铜盔,威风凛凛而来。一看便知,身长八尺九寸,约有三十七八岁。绛色脸膛,比望云骠肤色还深。因而得号鸿沟赤豹。 韩弘看他进来,取出一支令箭,高声道:“下镇将李存听令:带牙兵精骑一队,听望将军指挥。即刻出发,前往沈丘平贼。” 李飞镋双腿一磕:“得令。” 他转身,与望云骠等五将寒暄,互致敬意。 韩弘传令毕,对他们说道:“沈丘遭劫,我也接到了天子敕令。已着颍州刺史、沈丘县令侦缉贼首,胁从不论。想不到天子又给了薛尚书敕令,那就协同擒贼吧。有劳望将军了。” 望云骠叉手施礼,说道:“谢使相大人信任。今番擒贼,作何布置,尚望使相大人明示。” “既然信得过望将军,擒贼细节,本镇概不干预。望将军等自滑州来,乃本镇桑梓之地。那我们就是老乡了,已该午膳,请到家中,便宴接风。”说罢,带众将直奔后邸。 约略饮了几杯,知他李飞镋乃韩弘老家人。说起滑州修河,既是百年大计,又是藏富于民。顿时熟络,谈笑风生。 韩使相赐宴毕,不及休息。望云骠带六将,点齐宣武军一队精健牙兵,五十余人直奔颍州而来。 沿运河通济渠的邮驿大道,穿过宋州、亳州,先到沈丘县。 沈丘县居颍水中游,县治在泉河之滨,东南距颍州一百五十里。 这日未牌将尽,一行到沈丘县署。 县令石步礼接住,说起情况,头痛不已。 去年冬小麦下种之后,先是武沟一带芦苇荡中,出现一支神秘劫匪。约略二三十人,每每将过往武沟的船只洗劫一空。 他们查清你船上有东西,就要扣留。只要将船交给他们,就不杀你。但是,只要装船的东西,当然是运送。谁也不愿意凭空将船给他们,自然起争斗。民众死伤数人之后,再也没人敢从武沟过船。 民众告到县署,着西厅尉带兵曹、刑曹属吏,纷纷出动。埋伏了半月多,也没有头绪。 撤出兵、刑曹吏,又着武沟乡耆老组织乡丁,募资组队,进行巡逻。附近里、保、邻也都积极配合。 每邻四家么,出一个男丁,一保是五个,一里二十五个。武沟恰恰组织了一百人的乡丁旅,由兵曹的曹正担任旅帅。乡丁集中使用,又分成两队、十火,各选队正、火长。昼夜分开,区域分开,轮流巡逻。 自此,武沟无事。半月过去,却突然冒出四股。北边胡冢、莲池,东边定庙,西边马桥,少的二三十人,多的五六十人。都是抢劫船只、牛马车。 着西厅尉按武沟募丁法,这四个乡也都组织了八十、一百人的乡丁旅。由武沟的队正、队副充任旅帅,展开巡逻抓捕。仍然没有抓到影子,但消停了一段时间。 到了腊月二十几,突然发面机爆发。 第048章 望霄挂帅 沈丘全县各地,每天都有人零散遭劫。 最多的一天,全县劫匪达到七百人之多。 过年这段时间,全县将原来组织起来的五个乡丁旅统一使用,贼众基本消停。如果说他们是民众,因遭灾而劫粮,根本不像。这些人军事素质极高,乡丁旅根本抓不住。但又全是布衣民装,无法查找下落。 望云骠等请石大人叫来武沟旅帅,他又是兵曹曹正,想必能提供多一些线索。 石县令说,由于腊月劫匪大爆发,武沟旅帅已是乡丁团总摄。索性让他和五个旅帅也都过来,看怎么说。 沈丘县乡丁团捕盗尉,姓韩,名皂,字奉玄,沈丘本地人。 韩皂祖父殁于安史之乱战阵之中,因战功而赐子田。子孙由此生活略可。至韩皂,少不喜文而好武,身长九尺,大唐伟丈夫。及成丁,被募为兵曹吏。 今已四十岁,兵曹二十年。至石步礼为县令,擢为兵曹曹正。方今县境遭贼,于武沟乡募男丁一百,悉心训练,而任旅帅。全县又有四乡遭贼,募集四旅,旅帅皆为他们武沟旅的队正、队副。今为本县捕盗尉,总摄乡丁团。 看他日夜整训、巡逻,白展展的脸膛被晒得成了榴红。髭须赤黄,目蓝瞳,口阔鼻挺。着赤铜盔甲,执赤铜赶山棒,骑赤兔马。说话嗡嗡炸雷,走路蹬蹬山响。宛如火神下凡,得号飞焰灵官。 身后带着五位旅帅,都是武沟旅出身的健将。 韩皂见过县令,得知义成军薛尚书、宣武军韩使相皆派亲卫牙将及牙兵前来,大喜过望。 他连忙过来,与透甲铜枪望云骠、砍山金斧卫铜骠,月牙银斧都缃檀,开山铜斧苌卜骠,盘花铜梃陈智骠、竹节铜枪牧子骠、鸿沟赤豹李飞镋等,一一见礼。 飞焰灵官韩皂韩奉玄说起捕盗,这三个月来,并非毫无收获。武沟那边,已经形成保、里常巡。平日,武沟旅外乡巡逻,他们又组织了一个五十人的巡逻队,坚持不懈。因而,武沟那边至今无事。 其他十余个乡只靠县署统一巡捕,顾此失彼,就比较乱些。 捕盗至今,线索有二。第一是,听那些遭劫的民船、牛马车主所说,劫贼的喊话声,皆是西邻蔡州口音。吴少阳、吴元济父子领淮西,节度申、光、蔡、寿、安、唐六州,那就是他们地盘上的人。 第二个线索,他们虽然扮着民夫,但来去有度,组织严密。沈丘县自从乡丁团巡逻以来,他们都能巧妙回避,一次也没有遭遇。 年关已过,春荒将至,大的劫掠应该就在二月。 透甲铜枪望云骠与盘花铜梃陈智骠一通商议,暗下决心。 望云骠对他们提议,这些都很重要,既然两节度派将擒贼,就必须为沈丘解除劫匪之患。为今之计,当从三处着手。一曰依民户,循贼迹。二曰入蔡境,觅虎穴。三曰设巨饵,一役毕。 沈丘县令石步礼听罢,顿觉心明眼亮,连呼精妙。 飞焰灵官韩皂更是眼放金光,将望云骠佩服得五体投地。 鸿沟赤豹李飞镋也是折服不已,看来义成军将领果然厉害。 石步礼一开始还有些轻慢,爱理不理。觉到他们这些武将,到我沈丘捕盗,人生地不熟,短时间内干不成什么。听了这三策,顿时改换了颜色,对望云骠、陈智骠等另眼看待。 又看透甲铜枪望云骠的品阶,乃致果校尉,任职中镇将,正七品上。高于他这个沈丘县令一阶。 想到这里,他开口说道:“望将军乃薛尚书帐前中镇将,捕盗之事,小县全权交付与你。飞焰灵官韩皂等乡丁尉帅,悉听望将军调遣。哪个不听将令,任凭将军以军法从事。” 望云骠让道:“宾不压主,末将但听县令调遣。” “望将军莫要推辞,今日已晚,后邸用酒。明日一早,请将军就于本县大堂传令,调兵遣将,早日平贼。”石步礼起身施礼,不容置疑。 望云骠只好应允,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县令但请放心。末将明日传令,卯时点将,铺排擒贼捕盗事宜。” 沈丘县授权既毕,官话说完。众将随石县令来到后邸,摆酒开宴。 酒宴欢闹,互相熟悉。石步礼得知盘花铜梃陈智骠乃朝歌县令出身,大为讶异。不免谈起入仕的不易与官场故事。 哪知道,他却是地道的朝歌人。原本朝歌山里人家,居于淇园之内林泉沟边,石佬宫便是。 石步礼,字孝恭,今年四十三岁。德宗朝贞元十一年乙亥科明经及第,按说已经考中十九年。 但因出身平民,既没有资财,又无门请托。在家务农,守选七年之久,方授县尉。为官十二年,辗转数县,干过东厅尉、西厅尉、县丞,在这沈丘县任县令已经三年。 望云骠贩竹三十年,哪能不知道淇园之中的故事。顿时双眼放光,有了许多话题。 他老家居然是林泉沟边的石佬宫,那可是天下石姓的祖地。大义灭亲这个成语,就是他石姓始祖、春秋时期卫国大夫石碏的故事。 当时卫国国都就在朝歌,石碏去世后,他的子孙就此姓石,住在淇园之中的石佬宫。因而,石佬宫成为天下石姓必去的地方。 说到这里,石步礼顿时热泪盈眶。他居然能讲出老家的典故,真的是他乡遇故知,说不出的高兴。 热热闹闹说道将近子时,方才散去。 次日一早,众将齐聚沈丘县大堂,由盘花铜梃陈智骠负责点卯。 点卯毕,简单商议一阵,望云骠传令:“兵分三路,各行其是,专攻一策。违令者,斩。” 三支将令传下,三路分别是: 盘花铜梃陈智骠一路。依民循迹。带领月牙银斧都缃檀及武沟旅帅,率宣武军精骑一火,乡丁团一队。分赴全县各地,搜寻民户消息,顺藤摸瓜,找到劫贼踪迹。限十日交令,违令者,斩。 开山铜斧苌卜骠一路。入蔡觅穴。带领飞焰灵官韩奉玄及马桥旅帅,率宣武军精骑一火,马桥乡丁一队。因马桥接近蔡州,较为熟悉。扮作贩夫、匠人、难民等,进入蔡州,探听劫贼下落,也以十日为限,违令者,斩。 鸿沟赤豹李飞镋一路。练兵设饵。带领砍山金斧卫铜骠及其他旅帅,将精骑及乡丁团严加整训,马战、步战、水战皆要精熟。也以十日为限,违令者,斩。 众将领过将令,各自行动。望霄又将李飞镋叫住,密语曰:“你处又分作两队。一队练兵,一队收竹竿一千石,皆斩为一丈备用,万物泄密。” 鸿沟赤豹李飞镋问道:“老将军用这许多竹竿,有何妙用?” 望霄笑道:“十日之后,自有分晓。你尽管去办就是。” “得令!”李飞镋拿起令箭,带上卫铜骠等,飞奔而去。 众将皆走,竹节铜枪牧子骠叫道:“将军为何不差子骠?” 望霄笑道:“你随我更有要务,不必急躁。” 传令毕,望霄、牧雨无事,就与县令石步礼说些贼众劫掠的话题。 石步礼、牧雨问及斩竹妙用。望霄答曰:“现需二位与我一同寻找最大的苇荡。到时候,斩竹妙用,自然明白。” 望霄带领石步礼、牧雨二人,略带五名宣武军精骑。出来县署,骑马往沈丘县各处,勘察苇荡。 望霄问明石步礼,一路去看沈丘境内几处通江达海的大苇荡。 到了北部莲池,这就是一处好大的水荡。望霄骑马跑遍四周,估量出长八里,宽六里,水面达二百顷之巨。荡边莲藕尚未出水,荡中散布多处芦苇丛。四周皆通河流,官船、民船往来穿梭。 望霄赞道:“好一个莲池,就在这里来个一网打尽。” 第049章 新蔡乱军 沈丘县北,莲池。 望霄一番赞叹,石步礼、牧雨明白了几分。他是要将贼众诱来,在这里设伏,来个关门打狗。问题是贼众散乱,不成大队,怎么能够一网打尽? 看好莲池,望霄对牧雨说道:“你的功劳就在这两万亩莲池之中。” 竹节铜枪牧子骠一阵疑惑,问道:“但凭主将调遣。末将却不知道将我作何派遣?” 望霄转身问:“石县令,沈丘县中,歌者多否?” “青楼颇有八九处,能歌者当不下百人。有何妙用?”石步礼越听越离谱,要歌者也能捕盗么? “还太少?能否到颍州相求曹刺史,借州城歌者二百,各人带好惯用乐器,一并捕贼。”望云骠定定地看着他。 石步礼看他一本正经,估计到,就是多问也不会作答。只好答应:“本县这就去颍州,面见曹大人,征集州城歌者。到底何时调用?” “就定于十日之后,都到县署聚齐,悉归牧将军调遣。”望云骠说道。 “啊,要我带三百歌者,能干什么?”牧雨更是不得要领。 望云骠捋一把长髯,微微笑道:“十日后,听我将令。” 石步礼问道:“下官有无事做?但凭望将军差遣,谨遵将令。” 望云骠说道:“这么大的事情,少了县令,无从立功。你明日拜过刺史,我等三人找一只船来,摆上酒菜,看莲池四周景致。由石县令将四处河道、港汊一一写出诗歌,届时有大用。” 次日,石步礼亲到颍州,向刺史曹继本禀明。义成军薛尚书与宣武军韩使相两下派将出兵,来擒拿沈丘劫匪。主帅望云骠发令,军中征集歌者三百名。沈丘县有一百名,想从州城征集二百名。 曹继本虽觉得稀奇,但军情不敢违误,当即着长史亲办。长史将青楼歌者名录拿到,点齐二百名歌者,晓谕九日后,齐聚沈丘县署,军中听用。 石步礼返回,陪定望霄、牧雨,日日周游莲池左近。石步礼写得十二首诗歌。均由牧雨试唱,十分动听。 十日之限已到,三路将领回县署交令。 清晨点卯已毕,众将按阶站班。石步礼另设一座,坐于大堂左首。陈哲、苌度、李存依次禀报情况。 陈智骠一路,果然摸到了窃贼踪迹。三个月之内所有劫案,虽然劫匪呈散乱状,但皆从蔡州而来。更有熟知沈丘地理的本地人,暗中做向导,得了好处。但这些人早已不在沈丘居住,散落在蔡州各地。 苌卜骠一路,入蔡觅穴,令人震惊。 他们由马桥乡丁带路,精骑一火,乡丁一队,计六十人,分成十二伍。每伍由旅帅、队正、队副、火长担任伍长。 十二伍分别行动,扮成各色人物。对蔡州所辖汝阳、汝南、平舆、吴房、西平、朗山、新息、真阳、上蔡、新蔡、褒信、郾城等十二县,进行仔细访查。最终结果却是,蔡州兵乱引起。 年前,淮西节度吴少阳病重,其子吴元济心中焦躁,酒后鞭挞亲卫。 上镇将崔祚,镇守新蔡县。蔡州节度使理所在汝南,于节度使牙城被打,怒而回到新蔡。 驻于新蔡的折冲都尉于桓,与崔祚乃结义的兄弟,二人密谋,不日设计斩杀吴元济。却被卫士告密。吴元济已知酒后做错,来函致歉,以图安抚。 岂料二人愈发觉到不可存身,当即与折冲府四团校尉及八旅帅商议,举兵而投汴州,入宣武军。却被一名团校尉暗中带人,夜逃汝南,通风报信。 于桓、崔祚等人旋即带兵出府,劫掠民众,悉数换了民装。隐匿新蔡、固始、沈丘、项城边界。暗中制订联络方法,不时结伙劫掠陆路牛马车、水路船只。又恐惹怒蔡州而遇剿,专以沈丘为劫掠方向。 所劫财物,统一支配。贱卖换钱,购买食物。腊月大出劫掠,过个肥年。吃干用尽之时,必然再行劫掠。 将百余名老卫士,又专设一旅,从事贩卖。分十火分散开来,远近州县收购货物,往来贩卖,得利统一支配。其中条令宛如军府,违令者斩。 又挑十二健卫为虞侯,往来各地执法。 劫掠财物、贩卖获利私匿者,处斩。 分食不公、结伙劫掠不从者,处斩。 官兵追捕、官府缉拿不救者,处斩。 前述各项,探得较清。唯其居巢,分散零落,一时难以摸清,只摸到了两名旅帅居所。于桓、崔祚所在,无从探知。 他这一路,情况至为重要。苌度详细禀明,众将唏嘘不已。 李飞镋一路,训练马战、步战,自不消说。水战训练也基本熟练。收竹一千石囤于县城之外。收时,叫竹农皆斩为一丈。 望霄听完,理一理盔缨,捋一捋五绺长髯,抽出五支令箭,振声传令。 陈智骠征用二十石民船一百艘,交李飞镋使用。 苌卜骠探查老蔡河、颍河、汾河、泥河、泉河、鮦河、流鞍河、涎河、苇河及莲池通达的各处水道。 李飞镋待陈智骠船到,以五十艘装竹,五十艘载兵。 牧子骠集合沈丘歌者,迎接颍州歌者,集训石县令诗歌。 石县令及县署众官吏供应伙食,备战鼓一百面,设军帐于莲池外五里。 宣布完毕,望霄厉声道:“各将官所司事务,限三日交令。违令者斩。” 石步礼接住令箭,与众将官一起高呼:“得令。” 众将拿上令箭,纷纷带队出发。 恰到午初时刻,沈丘歌者一百人云集县署。少顷,颍州歌者二百人在州长史带领下,也一起到来。 竹节铜枪牧雨牧子骠,宣布成立捕贼歌团,自任校尉。 将三百人之中的都知、歌长挑出来。参照军中序列,编组为三旅,由资深都知乐凤、琴雉、机巧任旅帅。每二十五人一队,每旅分四队,得十二队,由都知、歌长任队正。每队分五伍,由队正挑选伍长。 又将乐凤、琴雉、机巧、十二名队正集合起来,半日训练军操,半日学习诗歌。 石步礼所写十二首诗歌,伴以各自所带趁手乐器,每队只学一首。再由队正分头教会伍长,务要抑扬清纯,掐音准正。凡不听号令,处斩。 两日下来,各旅、各队、各伍军姿合格,诗歌均掌握精熟。 第三日黄昏,捕贼歌团校尉牧雨邀请主将望云骠、县令石步礼检阅演唱队伍。十二队分别演练军操,演唱各自的诗歌,果然气势不凡。余音岂止绕梁,都要绕凌霄宝殿了。喜的石步礼连声夸好。 次日一早,五将官交令,所司各项均已办齐。 望云骠传令,轻重船只都到莲池集合,于未时三刻,全数人马到莲池边的捕贼军帐用餐,申时聚将。捕贼歌团校尉、旅帅、队正一起听令。 午时正,一百艘轻重船只准时到了莲池。各路人马也先后到达。 申时,众将官及歌团首领齐集军帐。陈智骠点齐众将官,望云端抓起一把令箭,一一传令。 第一路,开山铜斧苌卜骠为诱军主将,飞焰灵官韩皂为军师。 率重船五十艘,精骑一火,歌者一旅,乡丁两旅,船工若干,战鼓五十面。分为五船一队,各队以精骑为队正。每船歌者两名,乡丁四名,战鼓一面。一律贩夫、巨贾装扮,到马桥、芦洼一带诱敌。 将船中竹竿盖好,盖布上堆放一层粮袋,再盖一层布,装扮粮贩船队。散开船队,将歌唱起,鼓乐奏起,大肉摆起,好酒饮起。 有贼来袭,且战且走。贼众不足,再行回转。 直至贼众足够,递次奔逃,将其诱致莲池。 第050章 贩伎诱敌 待敌悉数进入莲池,战鼓齐鸣。 将船返回至来时水路,抛竹入水,堵截水口。只留颍河、泉河水口。轻船再返莲池,大举冲杀。 第二路,盘花铜梃陈智骠为民船主将。 带轻船二十艘,精骑一火,乡丁两火,歌者两火。作船工夫妇装扮,或单船游弋,或三五结伙。 船上生火炊饭,饮酒嬉戏,一如船家。散于马桥、芦洼一带,遇诱军来船,讨价还价,高声喧哗。或成交,或不成交。 偶有成交者,诱军船归于民船队中。待苌卜骠发令,一起遁逃。 留绝大多数民船与诱军船难以成交。单等贼众劫船,或殴斗,或就范,载贼众追击诱军船。或被贼打下水,弃船而去即可。 第三路,鸿沟赤豹李飞镋为伏军主将。 率轻船三十艘,率精骑一火,歌者一旅两火,乡丁一旅八火,船工若干,战鼓三十面。在莲池中心各处苇丛设伏。 三船一队,分十队,精骑为队正。每船歌者四名,乡丁六名,战鼓一面。顶盔掼甲,备好旗帜、兵刃。静待号令,一齐杀出。 第四、五路,砍山金斧卫铜骠、月牙银斧都缃檀,皆为缉捕主将。 带各带精骑一火,乡丁七火,待贼众诱入莲池,堵死莲池各处小口。只留颍河、泉河水口,各守一处。待敌逃至,一起截杀。 第六路,竹节铜骠牧子骠为歌者主将。 率乡丁余部六火,歌者余部六火。距离颍河、泉河水口一里左近,各设十丈高台一处,各置战鼓十面。待敌逃至水口,歌者六火轰鸣战鼓,高唱诗歌。乡丁六火悉数杀出,务求全歼。 战后,击鼓为号,出动所有船只,将所抛竹竿熟悉收回。载入肆市,卖钱分赏。 透甲铜枪望云骠自为捕贼总摄,沈丘县令石步礼为副,各站一处高台。 各船战鼓信号节拍,由竹节铜枪牧子骠及歌团旅帅统一教授。 贼众多寡,诱致何处,何时出击,何时重船变轻船,何时截击,何时罢战,何时捞竹,皆不得混乱。 设伏、截击各将官,以苌卜骠鼓声为准。贼众既至莲池之内,所有参战者,皆以高台鼓声为令。 沈丘县各官、各乡、各里、各保,车船往来于马桥、芦洼,作势卖粮与苌卜骠处。又着人至新蔡边界,散播大粮商消息。立功者重赏。 望云端讲完,厉声高呼:“此战全在苌卜骠、陈智骠的配合。贼众一日不至,一日不懈怠。十日不至,十日不懈怠。均以鼓声为准。巨饵擒贼,毕于一役。众将官万勿有失,违令者,斩。” 众将官攥紧令箭,皆朗声应曰:“得令!” 大家听罢望将军一番部署,兵法亘古未见,战例闻所未闻,果然是绝妙好计,深深赞佩。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且说苌卜骠、陈智骠两路,一作大商贩粮,一作船家买粮。 盘花铜梃陈智骠率二十艘轻船先行,一路到了马桥、芦洼,分散开来,各船就于水上生火炊饭。陈智骠活动在芦洼那边。 每船两三人不等,皆有歌者,将船在附近飘来荡去。除了吃饭喝酒,就是唱歌嬉闹。有人好奇相问,皆称船家,近日有大商贩粮,来买些粮食。 开山铜斧苌卜骠率五十艘重船,次日也到,活动在马桥这边。各处分开,杂色装扮。有人来问,只说贩粮。将远州余粮贩来货卖,救应春荒。 越到有人来问,越是被陈智骠船讨价还价,成交之后,带船而去。问者远走,又将船带回,仍归本队。 过了三日,打问者越来越多,皆如是表演。随着经验积累,表演买卖愈发活灵活现。不时扯着喉咙,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动手打骂。 到了第五日晨炊时刻,马桥这边,忽然岸上来了许多打问的。 三五成群,各色装扮。苌卜骠派人暗中计数,约略三十多人。 这些人边问,边上了那边集中的五条船。他们装着讨价,却于暗中察看,果然是满舱粮食。 又说那边嫌贵,到这边三只船来讨价、察看,也都粮食满舱。 他们随意察看了几处,一概推说有大买主来,反复叮嘱万勿走脱。 苌卜骠过来,喊出他们的头儿,用朝歌口音吼道:“小贩苌度,来自卫州朝歌城。我这七船是一百四十石。不数日卖完就走,还等什么大买主。” “小的龙布青,新蔡人。我们可以交点定金。千万不要再卖了,大买主悉数来要。”领首的赶忙作揖打躬。 “那还可以,每船至少十贯定金。无定金,啥也莫说。”苌卜骠摸摸大白肚皮,不屑正眼看他。 不待龙布青再说,那边大船上一位榴红脸赤黄须身长九尺大商,操沈丘口音喊道:“苌兄,说好我全要,沈丘春荒厉害,我等要接济些人。” 他不是别个,正是飞焰灵官韩皂,装扮为富商。看到有人凑趣,过来唱起双簧,扯着喉咙在喊。 苌卜骠隔船喊道:“你有十一船还不够吗?不够就去收那几户的,那几户不是十二船吗,怎么也能凑七船之数。我这边龙掌柜正在说着。” 韩皂急了:“先来后到啊。我先靠住的,管家马上送去定金。” 苌卜骠无可奈何,对龙布青一抱拳:“兄弟,实在是他先靠住的。这叫我怎么做人?” 龙布青看这情形,也急了,朝身后的几个吼道:“快,快点,拿七贯钱,将这七船先定住。” 龙布青将他们的七贯钱拿来,交给苌度:“苌掌柜,写个清单。” 苌度摆手,过来一个小伙子,正是一名队长。他将算盘乒乓一顿打得山响,写好清单。又问道:“清单是写了,要限个日期。过期不候,定金退回。” “就在明日正午。未时作废。”龙布青急忙说道。 “就此定下,再莫反悔。”苌度伸出胖手,与龙布青击掌为誓。 苌度回转身,向韩皂抱拳致歉:“对不住了,老弟,人家龙兄已经定下。你只好去收那几家的。” “没个先来后到,破了贩家规矩。这样做事,你须赔我。”韩皂怒道。 他的管家恰好跑了过来,手中拿着褡裢。听他们这样说,很遗憾地愣在当场。看看苌度,又看看韩皂,说道:“看看,真的是坏了规矩。” “好说,好说,今晚着人多买些颍州地锅鸡,将刘伶醉三秋多敬你几杯。”苌度偷身过来,看看龙布青,挤眉弄眼,示意他快走。 龙布青向他笑笑,一拱手,匆匆带人走去。 看龙布青一行走得远了。苌度急忙派人,抽出一些竹竿,扎两个竹筏,等他的命令。又派出两人,到芦洼那边看陈智骠情形。 中间又有三五个过来探问。直到午后,再也无人过来。陈智骠那边也来人,说无人再问。 此时,苌度与韩皂一通商议,令两个竹筏前后救应,火速到莲池报信。 四名乡丁,撑起竹筏,飞也似的顺流而下。 他们刚走,苌度一拍大白肚皮,一跺脚:“不好。” 韩皂被他这一咋呼,吓了一跳:“什么不好?” “快,再扎一个竹筏,奉玄弟马上去追刚才的两个筏子。不要报信,赶快回来。否则,要坏大事。”苌度懊悔不跌。 众人七手八脚,迅速扎好一个竹筏。韩奉玄带两名乡丁,急追而去。 好大半天,三个竹筏相随而来。苌度终于松了一口气。 韩皂撑篙一点,跳上大船,说道:“果然如你所料。” 第051章 马桥神钓 韩皂去追,解决了一个烦。 正如苌度担心的,两个竹筏去送信,半路遇到三名无赖乘小船纠缠。先是探听往沈丘县城的路,继而又要他们带路。这里急着送信,哪敢耽误行程。不免耐心说服,反被咬一口,说这边的人不厚道。 纠缠好半天,正要动手开打,恰好韩奉玄赶到。问及何事,这边的人实话实说。那边的人却血口喷人,说这边要抢劫,才开打的。 韩奉玄喊道:“船长吩咐,不去镇里买肉了,也不买酒了。就在河荡里抓鱼吃酒,立刻返回。” 两个竹筏的送信兵二话不说,撑篙一点,直接回头。 三个无赖还要黏糊,韩皂怒吼道:“再要无礼阻拦,叫你们当水鬼。” 果然有一人冲过来,朝着韩皂就是一篙。韩皂也不答话,轻舒猿臂,将他的船篙夺了,远远扔到几丈开外,落入水中。也不纠缠,回头只管走掉。 后面那三个人嘀嘀咕咕,跟了一段距离。 恰有一火马桥巡逻队于岸上问话:“哪里的?” “三筏粮贩。”韩皂高喊。 乡丁一看韩皂,正是本县乡丁团总摄。一定是公干,假装粮贩。 “后边,你们是做啥的?”乡丁又喊。 “我,我们是买粮食的。”后面三个回应。 “拿来乡耆老或里正的凭签。”巡逻队员过去,用长竹竿截住他们。 他们哪有什么凭签,指不定从哪儿偷的船,拦截送信的。这回被盘问,看他们如何扮演。 哪知道,有一人朝前面大喊:“几位大哥,带我们买粮,过来说明一下。” 韩皂害怕他们胡乱转悠,跑到莲池去,直接喊道:“他们不是买粮的,刚才还想抢我们的竹筏。扭送他们去县署。” 韩皂说罢,这才撑篙疾驰,望马桥而来。苌度如不派人去追,被贼人堵截,万一逼问出来由,岂不误了大事。 次日午时一到,苌度情知大战在即,着本船两名歌者,务要不停歌唱。乐器奏起,游戏耍起,越嬉闹越好。 再叫韩皂率十八船,望莲池开去,做出昨日已卖掉好多的架势。一到莲池,迅速找背影地方,抛掉满船竹竿。与伏军一道,隐匿苇丛,准备接战。 这边剩下三十二船,慢慢等候,设计诱敌。 午时正,果然来了两个大买主。一个通名叫于桓、一个叫崔祚,正是新蔡乱军的首领。经商定,由苌度好一通斡旋,他们将三十二船悉数买下。交了三十二贯定金,按他们指定地点运送,到站再付清尾款。 既如此说,苌度正色道:“大主顾所去何处,我等该当预知。如有险情,却不能送去。” “哪里有险情?有我在,到处都是安全的。”于桓笑道。 “项城、新蔡、固始断然不去,听闻年前沈丘被劫,都是那边来的。”苌度作色股栗,嘴唇颤抖。 “只是到项城公刘,那里断然没有险情。于路如有危险,拿我是问。”于桓拍着胸脯。 “你说的地点,在汾河那边,官会镇东边。距离莲池只是二十里。我们在莲池尚有三百石,何不将船拐进莲池,一并装船,都买给你们。省得我们再找买主。”苌度听他说道公刘,还算是个地点。 “哦,莲池也有三百石。那敢情好,今春小弟必是遇到财神保佑。到了公刘,我们结义为弟兄,以后多多携手。”于桓看他答应,兴奋起来。 “送到了,我们可不管装卸,也等不得好久,还要急急赶回卫州,再收粮食。你们去哪里找这许多人装卸?”苌度问道。 “不急,沿路迤逦会请上来不少人。总有六七百。到地方,不消多久就能卸完。”崔祚过来安慰他,完全是胸有成竹。 苌度拍拍他的肩头:“兄弟果然大手笔。就这么说定,准备开船。” 他又转过身,对马桥乡丁旅帅陶去疾道:“起锚,开往汾河。” 马桥旅帅陶去疾高叫:“擂鼓,起锚。” 歌者舞动鼓槌,一通擂响。各船也都回应鼓声,三十二艘分头从各处出来,到下游不远会合。形成大队,一起开动。 待他们走远,陈智骠也将散在各处的二十艘轻船,集中起来,开往莲池。 船队每行三五七里,便叫停住,岸边七七八八上他们的人,他们手中有拿家伙的,有赤手空拳的。直到汾河徐埠口,再往西北三里,该往莲池转弯,恰恰上齐。 陶去疾暗中着人一路清点了一下,贼众共是六百七十三人。 苌度暗暗点头,果然被大哥算中,诱来了倾巢贼众。 船队前行,到了该转弯,又让停船。下去几十人,望船上扛兵器。 苌度过来,点着于桓、崔祚,怒吼道:“你们这许多人,多出我们六七倍,又拿这许多兵器,莫非要劫船不成。老夫要退定,这就撤走。” 崔祚赶忙陪个笑脸:“哪里是劫船,我们也知道这一带闹劫匪。听说莲池不太平静,所以要预备些兵器。到时候用不上,不是更好吗?” “既是这样,那就开船吧。”苌度左看看他,右看看他,还是不放心。 “苌兄多虑了,到时候如有战端,你们贩家只管躲藏。绝不会对你们有任何伤害。”于桓没听鼓响,转头看苌度不放心,也过来劝说。 苌度听他这么说,稍作迟疑状,对陶去疾道:“转向莲池。” 陶去疾高叫:“擂鼓,转莲池。” 歌者将臂甩开,擂响一通转向鼓,众船皆以鼓点应和。 苌度带领船队,一路赶往莲池。 后边,陈哲的二十船隔着五七里,也暗暗跟定。 船行二十五里,到了莲池边。苌度看水道情形和苇丛些许动静,闭眼畅想。陶去疾看他打瞌睡,也不指挥擂鼓,继续往莲池中央开去。 苌度估算到了莲池中央,忽然站立,对陶去疾使个眼色。陶去疾又对船上四名乡丁、两名歌者打个响指。 苌度吩咐:“让粮船出来。” 陶去疾高叫:“擂鼓,叫苇丛出来。” 两名歌者双双举起鼓槌,朝大鼓擂起信号。 霎时间,远处两座高台,牧雨得到信号,厉声高叫:“擂鼓,调兵。” 二十面大鼓擂响,发出天崩地裂响声,直可传出二十里开外。 苇丛中,鸿沟赤豹李飞镋得到高台信号,高叫道:“擂鼓,杀贼。” 他埋伏的十队三十船,每船四名歌者,将鼓擂得地动山摇。各船顿时冲出芦苇,纷纷杀向这边。 于桓、崔祚等贼众已知中计,纷纷操起家伙,寻重船伙计厮杀。 飞焰灵官韩皂也从苇丛杀出,鼓声震天。纷纷来救重船上的兄弟。 苌度、陶去疾早已从竹竿之内抽出各自兵刃。 苌度挥动开山铜斧,“嚓嚓”两下,连砍两贼。又连喊三遍:“杀贼不杀降,杀贼不杀降,杀贼不杀降。” 陶去疾手执枣木陌刀,也连砍两贼,高叫:“杀贼不杀降。” 他这船上近二十名贼兵,纷纷丢弃兵刃,跪地请降。 他与陶去疾指挥四名乡丁及新降二十名,靠边将船中竹竿往水中推下。 紧跟他的两船也如法大喊:“杀贼不杀降。”众贼丢下兵刃,纷纷请降。 莲池中,鼓声震天,早将贼众震得晕头转向。不少人被本船乡丁杀个措手不及,落水者宛如下饺子一般。 二月上旬的莲池,水中扎骨凉,呼救声又被鼓声掩盖,贼众叫苦不迭。 后边,陈哲率队也追进莲池。纷纷靠近重船,跳上去,大喊大杀。 于桓、崔祚及属下旅帅等夺得重船十三艘,约略有他二百余人,纷纷寻找出水口。转来转去,转到颍河水口和泉河水口。 砍山金斧卫铜骠、月牙银斧都缃檀等在这里,齐齐发令擂鼓,纷纷堵截。 卫铜骠守在颍河水口。他一看,船上有人指指点点,像是首领。急忙指挥将船靠拢,飞身上去。 这人正是贼首于桓。两个在船上好一通激战,不知胜负如何? 第052章 莲池大捷 卫铜骠可不是白给的,在八大金骠中位列第三。 他身长八尺六寸,掌中的砍山金斧,重六十二斤,绝对的重武器。 卫铜骠冲到船上,喝道:“某乃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致果副尉下镇将砍山金斧卫轨卫铜骠,特来捉贼。贼首通名,免得枉死无名。” 贼首于桓笑道:“某乃宁远将军新蔡折冲都尉,棒打淮西无敌手于桓于护城。把你个区区下镇将,敢在爷爷面前逞凶,还不跪下。” 果然不是吃素的。品在宁远将军,那可是正五品下。我大唐宰相最高是从二品。他这品阶,在朝中也是有位置的。武将单凭拍马逢迎混到这一步,绝不可能。这个东西,可不是跟谁开玩笑。 但见他身长八尺三寸,手执浑铁狼牙棒,精铁锻成。看他狼牙棒的长短,手握的粗细,舞动的情势,分量也在六十二斤左右。 卫铜骠岂是吓大的,厉声吼道:“素知淮西军吹牛不认爹,果然不假。今日叫你在金檀骠将面前,再也不敢号称无敌。” 于桓看他的砍山金斧,情知不妙。急于脱身,使出平生力气,要速战速决。一上来就是力劈华山,务要砸他个迸裂。 卫铜骠的砍山金斧迎上去,只听得耳轮中“哐”一声响,这声响总算盖过了到处都是的鼓声。卫铜骠并不防他使出这么大的力气,果真是棒打淮西无敌手。他被震得双臂发麻,两腿下挫,恨不得压断舱板。 卫铜骠接了他一棒,顿时清醒。奋起神威,将他的金斧一顺,撇掉了浑铁狼牙棒。再一跟步,斧头“嗡”一下横着扫出。 于桓将浑铁狼牙棒急忙下杵,来挡他横扫。哪知道,狼牙棒被他扫起多高,差点掉落。骇得他赶忙攥紧,再也不敢轻敌,急忙换招来战。 二将这么大分量的兵器,谁想胜谁,急切怎能办到。一旁要插手帮忙的校尉,也都无法近身。他们在这里你来我往,杀的舱板震颤,河水呜咽,芦花飞荡,天昏地暗。 都缃檀守在泉河水口。他将船横在水口,敌船四艘向他围拢,贼众乱纷纷登船,与乡丁展开激战。又来十数人将他围在垓心。 但见他身长八尺九寸,舞动六十四斤月牙银斧,寒光闪闪。霎时间,杀得贼众迸裂,尸分两段。被他扫着的也都缺胳膊少腿,跌落水中。 手下精骑、乡丁看主将如此神勇,也都喊声震天,不多时解决了本船战斗。又将船冲向敌船,纷纷登上去,拼命厮杀。不多时,泉河水口血水滔滔,整个莲池都染成了血水,到处都是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惨烈异常。 都缃檀带着乡丁跳上贼船,月牙银斧一顿猛劈狂扫,贼众哭爹喊娘,死的死,伤的伤。正杀得起劲,忽看一旁的乡丁纷纷后退,死伤好几个。他大吼一声,将银斧抡圆,杀入重围。 一看逞凶者,身长八尺五寸,脸色赤金,使两只夺魂青龙戟,每只约重三十一斤。双戟左右飞旋,矫健无比。刺到就死,粘着就伤。 对方一看他诺大的月牙银斧,情知是主将到了,高叫道:“来将通名,爷爷戟下不杀无名之辈。” 都缃檀叫道:“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翊麾校尉中镇副将月牙银斧都导都缃檀,无名小辈还不速速受降,免得动手。” 崔祚哈哈大笑:“区区一个中镇副将,也敢在这里耀武扬威。某家昭武副尉上镇将新蔡县守备,金面双戟崔祚崔驭朝,纳命来。” 都缃檀笑道:“拿两根烧火棍,在淮西竟能混个上镇将,真是皇朝卫士的耻辱。要你尝尝金檀骠将斧头的厉害。” 说罢,“呜”一声,卷起狂风,朝他腰际扫来。崔祚一闪身,挥双戟来架,哪知未能使上全力,被他沉重的斧头扫翻在地。 骇得他脸色陡变,急忙鲤鱼打挺,一跃而起。不敢有稍稍大意,插招换势,与都缃檀战在一处。 金面双戟崔祚与月牙银斧都缃檀互不相让,纠缠起来。崔祚的双戟如疾风暴雨,旋动如雪花乱飞,裹着身躯。冲过来,叫你躲避不跌。都缃檀的银斧哪怕你神将般发疯,直接剁入,魑魅魍魉骇得纷纷倒退。 二将恶战,直叫船舷摇荡,莲池飞簸,云遮雾绕,天色大变。 忽然,整个莲池之内,鼓声静了下来。这倒是稀奇,我等将帅及贼众一时间反倒不适应。许多人呆愣在那里。 静了一阵,有歌声响起。我方听得出,这是捕贼歌团校尉牧子骠的歌声。在这远离京兆之地,谁曾听过如此高妙如此诱人的歌声。尤其是贼众久不沾染亲人,顿时骨酥心颤,魂飞魄荡。不少人扔掉兵器,坐在甲板上听歌。 管他下一刻是死是活,我要听神仙唱歌。 此时,开山铜斧苌卜骠、盘花铜梃陈智骠、鸿沟赤豹李飞镋、飞焰灵官韩皂四将,解决了莲花池内众贼。除了被砍杀掉河死的,其余的贼,绑的绑,降的降。四将四条船到了这边水口。 苌卜骠、陈智骠到了颍河水口。陈哲看贼众听歌,顷刻间绑了一串串,受降一串串。又将两船开来,夹紧棒打淮西无敌手于桓。 此时,于桓苦斗卫铜骠,已大战八十余合,未分胜负。本想咬紧牙关,坚持到最后。一看又来两将,皆是重型武器。唉,大势已去。 他么,义成军远在滑州,狗拿耗子,跑这么远来打仗。于桓看三将夹攻,再看身边旅帅、卫士,死的死,被擒,投降,这仗还怎么打? 他正想着,大白肚皮苌度登上这船,将开山铜斧一晃:“于兄弟,对不住了。愚兄本不该收你的定金。但这是战场,不是商场。我大哥的将令难违,是他叫我来骗你的。要不你跟我去找他评评理?” 于桓一听,苦着脸嘟囔道:“战场上,有这么用兵的吗?这,这,这他么,兵书里有吗?” 看起来,就是跑了,还得被擒。算球,“咣当”一声,他将浑铁狼牙棒扔在甲板上,也坐地听歌。 卫铜骠过去,将他绑了。相携苌度、陈哲,去捕贼总摄那里交令。 鸿沟赤豹李飞镋、飞焰灵官韩皂到了泉河水口。 看金面双戟崔祚还在飞舞不懈,与月牙银斧都缃檀缠斗。迅速解决了两边船上的贼。小贼十有八九都坐地听歌,好绑,没人反抗。 李飞镋、韩皂上到他二将船上,李飞镋将掌中雕翼鎏金镋一晃:“小贼,可认得我掌中的玩意,六十八斤。试试不。别打了,没看那边吗?你的伙伴被绑,我们的人正去交令呢。” 韩皂也过来,飞舞赤铜赶山棒,叫道:“崔兄弟,粮食运到这里,都是望将军安顿的,可不怨我。要不,再试试某家六十二斤赶山棒?兄弟,别打了,做贼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话一出,崔祚恨道:“于桓怕死,害人不浅。” 说罢,飞身投入莲池之中。 众人急忙操起竹竿,开船四处截他。 他反而奋威拉动竹竿,他借着水力,无人能够拉得动他。被他夺了一根竹竿,将双戟倒插背后,又借着竹竿的浮力,凫向远处。 到了前面,飞身上岸,疯了似的奔逃。从莲池向西,不远就是项城。只要跑过县界,到那边就有办法。 李飞镋、韩皂岂容他就这么跑掉,急令开船靠岸。到了岸边,二将脱掉盔甲,只拿兵刃,飞身去追。看崔祚的跑动,简直跟兔子似的。 他么,这小子跑这么快,看起来他还有不少力气。 第053章 牧雨擒贼 也难怪,一场大战,贼们无盔无甲,爷爷们却顶盔掼甲。 打尼玛这么久,爷爷力气耗尽,龟儿子却还有力气。李存、韩皂二将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变成跟着崔祚的影子在走。 其他众将早已累得够呛,上得岸来,就没人再追。 崔祚偷眼向后观看,哦,两个笨蛋走着追。心中盘算,估计能够只身逃脱。到了那边,剩下二十多个兄弟看家,还能继续鼓捣。 他们追不上,那也不敢停。他稍微慢一阵,得到了喘息。急忙又加速飞奔,顺着冬小麦地,直直的往西。 李存、韩皂正咬紧牙关追得好苦,后面战马过来。扭头一看,是捕贼歌团校尉牧将军,两位立马散了架,坐地大喘。 牧雨叫道:“李将军、韩将军,赶忙擂响收竹信号。我去追贼。” “放心吧。”二将得到了一口喘息,爬起来,往回走。 崔祚正跑得起劲,希望就在眼前。忽听一声马嘶,就要追到跟前。 他急忙抽下双戟,定住身形。回身一看,是个女将,手里拿一根竹节枪。切,好嘛,这不是来送战马的么,万分感谢。指不定还能把这仙女虏获,去逍遥一生,快活一生,浪迹江湖一生。 他也不问问追来的是谁?人家是金檀二十四骠之一,此次捕贼歌团长官,竹节铜枪牧雨牧子骠。 她怎么就有战马,来追崔祚能行吗? 牧雨站在十丈高台,什么看不见? 这次组织水战,战马还真不多,只有两个从县署到莲池往来送信的,他们有两匹战马。 大战正在激烈之时,望云骠突然让停了战鼓,唱起歌来。牧雨本要争辩,唱歌能干什么用?但看望将军不容置疑,也就开唱、 望霄哼着小曲,回他的军帐去了。牧雨唱完一曲,由捕贼歌团的三位旅帅乐凤、琴雉、机巧接茬唱。 他在台上看到,许多贼众听到歌声,纷纷坐下来听歌。真是战场奇闻。牧雨这才明白,望将军要这么多歌者的用处。再就看到这许多听歌的贼,一个个被绑。 战至最后的两个,一个家伙被绑,一个家伙逃走。于是飞身下了高台,拿起竹节铜枪,也顾不上披挂,牵过送信的战马,骑上就跑。 崔祚一声坏笑:“哎,娘儿们,下来跟我过,大哥包你满意。” “死到临头,还他么废话。”牧雨抖手就是一枪。 崔祚挺戟来迎,“哐”,哟呵,坏了、这臭娘儿们,这么水灵,咋这么重的兵器。崔祚的一只戟“?”一声,飞向云端。吓得他魂不附体。 正要挺单戟再战,忽听莲池中鼓声震天,猛可间吓他一哆嗦。 牧雨自然知道这是收竹的鼓点,看他被吓一跳,趁机大喝:“看你身后。” 崔祚一听,啥呀,背后有人么?急忙扭回头,啥也没有。完了,“哐,嗤”两声响。单戟又飞了,小腿中了一枪。 崔祚疼得“哎呀”一声,跌坐在地。精神彻底崩溃,气脉彻底散掉,再也不做反抗,闭眼等死。 竹节铜枪牧子骠翻身下马,将他衣襟扯脱,撕成布条,结结实实绑了。又将他裤子脱掉,撕成长条,接成绳子,将他双手拴在战马上。又将他小腿伤口包扎住,别他么到军帐,失血死了。 她飞身上马,慢慢骑行。崔祚穿着空心棉裤还带伤,跟着她的马尾巴,龇牙咧嘴,叫苦不迭。还好,走了不远,听见好动听的歌声。他么,他们的望将军真会开玩笑,打仗带唱歌,也是奇了。 这会唱歌,不是打仗,是歌者跟精骑、乡丁们在一起捡拾水中的竹竿。唱歌是解乏、鼓劲的。战事结束,大家累得一时散架,唱着歌,顿时精神焕发。可真是,干活唱歌,舒筋活络。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这场大战下来,生俘新蔡乱军主将于桓、崔祚。俘虏贼众四百二十七名,莲池收尸二百二十具,趁乱失踪二十六人。三团校尉、六旅帅及十二队正,或斩杀,或被擒,无一逃脱。 全部贼众六百七十三人,彻底解决。 我方阵亡仅仅三人,伤不过十数人。苌度还收到他们的竹竿定金三十二贯。回收竹竿仍是一千石,叫人去县市廛卖掉。 据于桓、崔祚交代,留守的还有二十五人。加上失踪的,还剩五十余人。他们没了主心骨,要么会回到军营,要么四处流窜,要么偷偷回家。总之,已经翻不起大浪。 捕贼总摄,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致果校尉,中镇将,透甲铜枪,望云骠,传令回县休整。大宴三天,歌唱庆功。 又与沈丘县令石步礼,按大法,一起议定功劳。呈兵部、宣武军、义成军、颍州刺史,并上奏大唐天子,论功行赏。 翊麾校尉,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中镇副将,开山铜斧苌度苌卜骠,主持贩战,诱敌精妙,捕散乱之贼毕于一役,又生俘一旅帅,居首功。 致果副尉,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下镇将,砍山金斧卫轨卫铜骠,生擒贼首宁远将军新蔡折冲都尉,棒打淮西无敌手于桓于护城。居次功。 翊麾副尉,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下镇副将,竹节铜枪牧雨牧子骠,主持歌战,擂鼓助威,歌声惑敌,生擒贼首昭武副尉上镇将新蔡县守备,金面双戟崔祚崔驭朝,居次功。 致果副尉,宣武军下镇将,鸿沟赤豹李存李飞镋,训练乡丁,主持水战,设伏莲池苇丛,斩一团校尉,俘二旅帅,斩杀、擒敌若干,居次功。 翊麾校尉,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中镇副将,盘花铜梃陈哲陈智骠,主持民船征用,扮民诱贼,莲池俘一团校尉,斩一旅帅,杀敌若干,居次功。 翊麾校尉,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中镇副将,月牙银斧都导都缃檀,战败贼首崔祚,斩一团校尉及贼众若干,居次功。 沈丘县兵曹曹正,乡丁团总摄,飞焰灵官韩皂韩奉玄,先诱敌马桥,继设伏莲池,斩一旅帅,俘一旅帅,斩杀、擒敌若干,居次功。 沈丘县马桥乡丁旅帅陶去疾,配合贩战主将,诱敌有功。 捕贼歌团旅帅乐凤、琴雉、机巧,沈丘县乡丁团各旅帅等人功劳,一一载入功劳簿,一并上呈具奏。 一千石竹竿悉数回款,赏与众将官。 沈丘县令石步礼又专具奏章,将此次沈丘捕贼总摄望霄功勋予以盛赞。对其首开贩战、歌战、兵战结合之例,详加陈述。并饱蘸深情,附诗一首。 诗曰: 冬雪料峭已不堪, 忽遭劫匪益难安。 武沟乡丁巡逻紧, 颍河贼众奔驰喧。 义成骠将摄军帐, 宣武骑兵弄船帆。 贩战诱敌聚莲池, 歌团惑贼免鹖冠。 贩伎作兵谁曾试, 将军望霄敢为先。 莲池捷鼓震千里, 沈丘再无盗匪眈。 此番沈丘县擒贼之战,告一段落。 于桓、崔祚押往宣武军节度韩弘帐前,听凭处置。后韩弘卖乖,将二将交给吴元济,仍然是淮西重要将领,为祸数年之久。 其余俘虏旅帅以下兵将,愿回乡者,分发路费。愿留宣武军者,着沈丘县兵曹安顿,也送往韩使相帐前。 颍州刺史曹继本亲到沈丘县署,带来颍州地锅鸡一千只,颍州特产刘伶醉三秋二百坛,就在县署摆开盛宴九十桌,凡参战乡丁、歌者、船夫,若干乡耆老、里正等,皆参与饮宴。 捕贼总摄望云骠、县令石步礼陪定曹继本左右,金檀五骠、宣武军李飞镋、乡丁团韩皂、旅帅陶去疾八人依次坐定。 其他歌团旅帅、乡丁旅帅皆分头坐了。诺大个县署挤得满满当当。 曹刺史对沈丘劫匪的平定十分感谢,对此次奇特计谋大为惊奇,问道:“敢问望将军,本州有几处好奇,不知当问不当问?” 致果校尉,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中镇将,透甲铜枪望霄望云骠,看刺史大人动问,站起身形,躬身一揖,答曰:“曹大人容禀。自古道,官有官道,贼有贼路。若论平贼,须先知贼路,再论用兵。” 对此次用兵之法,他说出一番道理,教人赞不绝口。 第054章 范职搬兵 沈丘县署,庆功酒宴之上,捕贼总摄望云骠振声而谈。 所谓贼路,视其发端、手段、欲求等项,可分为五等。 第一等贼,争夺天下。发端于世暗。天下结盟,东征西讨,所求者多。贤士、猛将、土地、兵马、宝货,此五者皆求。贤士襄助计策,猛将攻城略地,土地足资粮草,兵马足资战阵,宝货足资赏罚。史称王朝。 第二等贼,割据称雄。发端于时势。亲友结党,主宰一方,所求族贵。求猛将、土地、兵马、宝货。贤士不多求,略有一二。所求猛将、土地、兵马、宝货四者。猛将守关,土地产粮,兵马攻守,宝货赏信。世称诸侯。 第三等贼,占山为王。发端于冤苦。或有冤情,或因穷苦,结义猛士,所求解恨。贤士无用,猛将略可。只求土地、兵马、宝货。土地限于数山,兵马足以成阵,宝货足以用度。皆曰草寇。 第四等贼,以权为祸。发端于积怨。譬如于桓崔祚。贤士、猛将、土地皆不求。只求兵马、宝货。以权掌兵,四处劫掠。逞一时之威,无四方之志。此为兵祸。 第五等贼,以利为扰。发端于极贫。贤士猛将不知何用,土地兵马不曾妄想,只求宝货。见利而动,无利即走,瞬忽缥缈。谓之飞贼。 于桓崔祚,无谋之辈,起乱而不开仓,仓猝逃于野外,暂时还做得了第四等贼。假以时日,个个都要沦为第五等贼。 此辈下等贼,巨饵可钓,聚而围歼。由是,方能毕于一役。 书中代言,望将军非饱学之士,焉有如此宏论?望霄所云,乃其一生贩夫经验之大要。将五等贩夫胸怀,套用五等贼,妙不可言。 便是饱学之士,作此总结,绝无可能。炎朝以降,且问哪本经书哪位先哲有此谋略?断然无有。皓首穷经,囊萤映雪,吐血而求,亦不可得。 曹刺史又问及贩伎为兵,亘古未闻,缘何出得此计? 望霄曰: 贩者,无不胸怀天下。烂熟国情,深知民心。用之为兵,无论何处诸等贼众,皆顷刻熟络。乘间用谋,陷贼不觉,战必全胜。 伎者,无不谙熟人情。交结官侠,周旋盗匪。以其为兵,无论何等奸诈险恶,皆应付裕如。借其歌乐,大乱贼心,战必倍功。 此二者,官兵无从学到,仕宦嗤之以鼻。是故,古来为将,皆懵懂不知。痴呆于兵书战策,耽迷于名将先贤。枉费多少心机,战死多少忠魂,战功不大,夺土不广。 此番以竹代粮,一旦开战,抛竹于湖,无毫发之损。急切有事,又可结以为筏。回收再卖,好笑依旧等价。他物少了这些优点,不堪为用。 望霄说罢,坐满县署的将士交口称赞,一时掌声雷动。将官们宴饮竟夜,好不热闹。 望霄所谈,被曹继本当即命人记下。再由曹刺史亲笔誊写,添头加尾,写成《五贼论》奏章一道。由望霄署名钤印,表奏当今天子。亦奉为颍州治政之圭臬。 次日又要宴饮,昨日太累,又兼饮酒过量,多数将官皆不能起。 望霄、苌度毕竟年长,早早醒来。兄弟二人在县署后邸抡拳拽脚,就近日擒贼之战,回味无穷,边说边笑。原来苦爬苦熬于贩途,封侯拜将却是这等轻巧。看得出,世之所谓猛士名将,与贩夫相较,不值一提。 一些话的奥妙,也只有他们兄弟一点就透。断不可与他人讲起。仕宦庸人来听他两个议论,要么一头雾水,要么耻笑胸无点墨,不合经义。 哪知道,他们说的,句句都是经义。只是迫于生计,一生东奔西走,无暇用墨。待到用墨之时,垂垂老矣,一笑而过,写他作甚。 故而,商经自古无有,贩经自古无有。只好辈辈口传,与庙堂仕宦那些害人的经义格格不入。 他们在石县令官邸用过早饭,相携来到大堂。三天大宴期间,并无公事可理。众将一起闲坐半时,相约去莲池钓鱼。 正要打马莲池,县署门卫带了一人,飞奔而来。 来人到了近前,向望霄等“呼通”跪倒:“大伯,三叔,大哥,四弟,救我父子。” 细打量,却是金檀二十四骠两刃铜刀范职范担骠。看他满脸血渍,一身泥灰,两腿瘸拐,盔甲歪扭,战袍撕裂,战马受伤,兵刃豁口。 惊得望、苌二老将和大哥陈哲、四弟牧雨,连忙扶起他:“担当,你们父子怎么了,快说。” 范担骠看到亲人,顿时泄气,浑身瘫软,休克过去。 石县令、陈哲、牧雨及众将连忙过来,将他抬入后邸。望霄指挥人,给他熬姜汤,掐人中,清面庞。忙活了好大一阵,范职醒来,睁眼看到望霄、苌度、陈哲、牧雨。扑入大伯怀中,泪如泉涌。 范职对望霄、苌度的称呼,是从朝歌三贩论起,也可以是从礼山五雄论起。对陈哲、牧雨的称呼,是从安唐十虎论起,陈哲为长兄,范职是二哥,牧雨乃四弟。 范职这是从曹州考城而来。他们父子率一团义成军兵,扮作流民,于考城欲斩李师道部将钮丈山,苦战不得脱。因属于密计,不可求救薛尚书,只好来搬征剿在外的大伯、三叔等。 李师道数世独立于朝廷,家族世袭平卢淄青节度使,乃有唐一代最大的藩镇。采取两面手法,表面臣事朝廷,内里勾结吴少阳吴元济父子以及范阳、成德、魏博等河北三镇,另立制度,自设将佐,赋税自用。 平卢淄青节镇西邻即是义成军、魏博军。其下辖区域至为广大,计有青、淄、齐、沂、密、海、曹、濮、兖、郓、莱、登十二州。还曾一度领有徐、德、棣三州。元和年间,领十二州。治所在青州。 考城所在,恰控汴水之北,此乃隋唐大运河,东南漕运要冲。 也就是说,薛尚书所在的郑滑地面,恰在武陟到黎阳一段隋唐大运河的沿岸,属于郑州往东北去的运河。而这一段州县皆是国之粮仓,义成军保障着这段运河的漕运畅通。 但是他的西岸却是魏博节度地面,东面又是平卢淄青节度地面。夹在这种恶邻之间,势必时刻防范恶邻的明争暗斗。 平卢淄青节度这边,对外拥有广阔的海面,对内陆路当然不用多说,四通八达。但水路通往东都洛阳及首都长安,就靠白沟和汴水,皆在考城县内。因而考城就是平卢淄青向西进京的门户。 镇守考城的守将,当然既要忠诚,又要智谋,更要勇猛,属于百里挑一的文武双料大将。这个钮丈山就是这样一个人物。 钮丈山,乃现任平卢淄青节度李师道之父李纳捡到的孩子。据说捡到时,婴儿肚兜里有一封乃父遗书和一方私印。私印自然是其父姓名。李纳将其养到十二岁,临死前不久,交出乃父遗书及私印,将身世给他说明。 继而作李师古卫士,一直跟随李师古十四年。因战功,从最低品阶的陪戎副尉,一直到昭武校尉。 后李师道接任平卢淄青,派其出镇州县军府,至今八年。辗转到考城,也已三年。此时的钮丈山已三十四岁,善使丈八烈焰蛇矛,正值能征惯战的威猛之际。 钮丈山被父子三任平卢淄青节度恩养、栽培,自然不是一般的忠诚。 李师道很喜欢威胁式的办法为人处世。背地里往往使阴招整人,制造暗杀、恐怖事件。因田弘正控制魏博军之后,不再奉行先前田家背离朝廷的做法,忠诚于朝廷。李师道对田弘正公开表示不满。 这引起田弘正警惕,并告之义成军薛平加以警惕。 薛平不动声色,只管治河,暗中观察李师道动静。 却派出密使,于临近的曹州、濮州,搜集其动向。 第055章 范丹出征 李师道控制的地盘,就在宣武军北面。 如果以义成军薛平控制的郑滑二州为中心,黄河、北运河在义成军西沿。 过河就是魏博军田弘正控制的卫、相、澶、魏、博、贝六州之地。处于义成军正西、正北两面。此时田弘正归顺朝廷,于义成军无害。 义成军西南则是东都洛阳,属于河阳节度,辖河阳、怀州、汝州。此时河阳节度使为乌重胤,他是忠于朝廷的名将。 义成军正南是忠武军李光颜控制的陈许二州。此人忠勇,朝廷颇倚重。 义成军再往南跳过去忠武军,才是淮西节度吴少阳、吴元济父子。是朝廷必欲除之的毒瘤。控制着申、光、蔡、寿、安、唐六州之地。 蔡州所属新蔡,正是沈丘乱贼的老巢。刚刚被望霄平定。 义成军东南是宣武军韩弘控制的汴、宋、亳、颖四州之地。望霄、苌度捕贼就在颍州沈丘县。这四州虽然属于朝廷地盘,但是韩弘心乖,挟贼自重。 义成军正东是李师道十二州地盘。此人残忍、阴毒,已数世不服朝廷。 对于薛平来说,目前他所面临的局势,北西、西南、南面的三节度,无害。东南韩弘也不会致命。就只是正东面的李师道,最需要警惕。 因此,薛平要做的就是时刻防备李师道。如果李师道胆敢冒犯,薛平立即提兵前往。 此时,李师道虽然与吴元济狼狈为奸,但淄青与淮西之间,毕竟隔着韩弘、李光颜两大节度。 西面,就算田弘正首鼠两端,只要有薛平看着,绝不敢公然对抗朝廷。所以李师道指望不上田弘正。李师道想往南出兵支持吴元济,中间隔着韩弘,又跳不过去。只能暗中捣鬼、添乱,与吴元济遥相呼应。 处于这样的环境之中,薛平自然也就给他来暗的。范丹、范职父子陷于考城苦战,就没啥稀罕。甚至稍微失策,献出身家性命,也不足为奇。 这次,范丹、范职父子是因为什么陷于考城苦斗的呢? 还是李师道捣鬼,目的就是给薛平一点颜色看看。那意思是,我将来想干什么,你别动我,只要观望就行。韩弘实际上已经怕了李师道,沦为阴阳两边三七开。 李师道太狂妄自大了。正如他兄长李师古临终所说:“彼不服戎,以技自尚,虑覆吾宗。”师古的意识是,他不知军事却自诩有才。我怕他会使我李家覆灭的。从后来的结局可以验证,李师古看人贼准。 就在薛平指挥修河的时候,田弘正也积极配合。李师道看不惯,怎么就碍着他的事了?这种人就这样,凡是他认为你威胁到他,一律不是好东西。 薛平不修河,田弘正还怎么配合。田弘正没地方配合,我李师道是不是就能摆置他。所以薛平也不是好东西。 于是乎,密切关注薛平动向,但有可乘之机,狠狠搞他一下。 薛坦涂在扩展黄河河道的过程中,千头万绪,需要调用的物资多了去了。除了前文提到的竹竿,包括修河大军要吃的粮食,也是很大的需求量。 于是着度支王出进设法,从徐泗、淮南、浙西三镇处卖粮食。买到粮食,通过运河漕运。从泗州起运,一路经宿州、宋州、汴州、郑州,从河阴转而向北,直达卫州、滑州。 这段路途中,考城就居于宋州至汴州段。考城虽然在运河北边,他只要搞鬼,还是很便利的。 这趟粮食搞了三千石。为什么这么多? 修河工期预计六十天,一万人干活。每人每天按吃一斤粮,六十天就需要五千石。这次搞的还不够呢,还要继续搞。 长途漕运,都用大船,每艘可以装六百至一千五百石。短途运输用小船,最小的船也要装五百石。装得太少,船家无钱可赚。 这次调粮,薛坦涂派了金檀骠将中的锯齿银斩窦橙檀,带了两火精卫,陪同王出进。他们在淮安住了几天,凑齐了三千石。于是雇了一千石大船三艘,从淮安经洪泽湖到泗州。稍微歇息,直上宿州、宋州。 薛坦涂派走他们不久,感觉心里还不踏实。与李过江、望凌通商议,感觉运河考城段很危险。 这一段虽然由宣武军控制,但考城这一小段运河,只有河道两侧十数里是宣武军的,河道南北分属李光颜的忠武军、李师道的淄青军。南边李光颜忠于皇朝,肯定没事。北边的李师道,却是个狂徒,很不保险。 行军司马望凌通禀道,“尚书,属下以为,要确保此次运粮安全,必须派出援兵。最好派明暗两路,互为掩护。” 薛尚书大略也有了眉目,想听听他的,问道:“该如何分派?” 望高之说道:“明的,在考城运河段守候。一旦出事,飞报义成、宣武和淄青三镇。但淄青军治青州,离考城七百里,最远。而滑州离考城三百余里。宣武军治汴州,离考城不足百里,驰援不消两个时辰。问题是……。” 望高之说起宣武军,欲言又止。韩弘是检校司空,同平章事,当朝使相,咱凭啥对人家吆五喝六。 薛坦涂微微一笑:“明的这一路,基本就是废棋。但必须有。一旦出事,知会他们,不指望他援救,总是欠我的。你说暗的,怎么分派?” 高之说道:“出一支军,扮作流民。逡巡考城段,一旦有事,迅速集结出战,以解漕船之危。漕船一过考城段,分散突围,渐次回军。但这只流民,须非常分散,绝不能让人识破,主将就很难掌控。需得治军与江湖皆通。” 薛坦涂点头称善,问道:“以何人为将,最为稳妥?” 望凌通说道:“流民四分五散,渐次进入考城。胜败皆不可暴露义成军。如果取胜,李师道、韩弘于明里欠我人情,暗中吃个亏。如果败仗,漕船出事,我们直接告御状,甚至出兵征讨他们。此次主将,范丹父子很合适。” “好。范丹父子常年贩锡,胸有四海,又勇武过人,是合适人选。就派他们带两团兵,扮作流民,前往考城。”薛尚书敲定下来。 次日点卯,薛尚书与众将说过治河,散帐。 留下范丹父子,商议出兵考城。 范丹以为,两团兵定编四旅,就是四百人,扮作流民,目标太大,必然叫人起疑。带一团就行。两旅兵,二百人,分散开,也要小心应付。 薛尚书听从了他的建议,传令下来,将一团兵交由他父子二人,稍加整训,择日出兵。 范丹、范职父子捧过令箭,点齐一团二百人。 与团校尉宋斗、旅帅邴坚、齐冲等一起商议。 既然是流民,还没法骑马。假设将战马先放在附近村庄,这二百匹马,草料也是个问题,必然还是暴露。只能步战,人家到时候马战,注定吃亏。 分析一通,这个任务非常艰巨。 必须先过装扮流民这一关,再说其他。召集二百人,经过集训,基本满意了,又估计漕船到考城的时间,这才向考城进发。 为了万无一失,他们采取了三个办法。 人员互相穿插。范丹总摄,宋斗与邴坚带一旅,范职与齐冲带一旅。 每旅十火,以火为单位,悉数分开。但每火流民,却是三五个,七八个,十几个不等,各火人员相互穿插。 一旦有事,每火出一人传递信号,迅速向一地集中。插在乱队里的,各归本火。队正、旅帅统一指挥。 第056章 智过鸡关 其次兵器藏匿。 到了考城,根据当地情况,再划分每火、每队的活动区域。各人的兵器藏匿在自己寻找的保密地点,一旦有事,迅速去取。 还要解决吃住。每人每天定标准,发放开元通宝。三五七人成群,埋锅造饭,或当花子讨饭。睡觉问题,可以寻找各自活动区域的村庄,设法让人家帮忙。每晚集中去睡。 到了地方,查看考城与运河的关系,这段运河从考城西边的杞县流向东南,进入襄邑县境内。考城最接近运河的地方,与杞县、襄邑三县交界。 杞县属汴州,襄邑属宋州,皆归宣武军韩弘。而考城又属曹州,成了淄青军李师道的地盘。 考城与杞县之间的界河,名叫茅草河。茅草河向东南流去,进入襄邑县境内,最终也流入运河。 考城县在这个交界地有三个村相互之间距离五里、八里不等。其中一个地方,向西南的杞县跑过去,只有七里,就是通济渠,也就是南运河。 这个地方叫乾王里,绵延二百多户,内置五个保长,一个里正。 乾王里向南,有一条官道直接到杞县境内的运河边,乃是考城县以及淄青军各处往运河去的必经之路。 由于商旅往来熙熙攘攘,这乾王里除了中心老村建筑规整,周边许多贩家盖起的房屋,挤挤撞撞,十分繁华。说是二百户,实际上杂七杂八住下的四百户也多。每户平均五口人,至少两千人,简直就是一个镇。 从乾王里官道,要想越过考城县境,必须得通过设在这里的关卡,专门稽查过往粮车的稽关。百姓叫转音了,称之为鸡关。 小关口是淄青军私设的,有两火淄青军。但鸡关令,却是钮丈山派的一名御侮校尉,叫陌盾。乃钮丈山帐下旅帅,骁勇非常,人莫敢与之争锋。 鸡关处于考城与杞县的界河茅草河东侧。过了关,一过桥,就到杞县境内。当然,沿着官道再走不远,还要通过杞县的吕屯乡。 缘何在此设乡?吕屯乡距离运河岸仅仅四里之遥,是一个码头,承载着考城方向装船、卸货等漕运及商贩活动。 既然设乡,就有耆老管理,乡吏必然盘查。没有关凭,肯定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可以过去的。所以,鸡关就显得更为重要。 流民要想过关,十分困难。极可能被陌盾扣留下来,扭送到钮丈山那里,叫你成为他的军兵。而要从别的地方进入杞县,除非到茅草河上游偷渡。 但人家淄青军的人,当然可以大摇大摆通关。 紫龙铜棍范朱骠、两刃铜刀范担骠父子,团校尉宋斗及旅帅邴坚、齐冲等五人,将两旅二百人分为二三十火,在两天之内陆陆续续集结到了乾王里。 各火流民想方设法,打探到了这里的情况,五位商议对策,乾王里距离鸡关不过三里。打起来,一个猛冲就到跟前。 从乾王里到运河边,区区七里,飞奔只消两刻钟,却要过考城的鸡关和杞县的吕屯乡。要想对我们的漕船行踪了如指掌,必须到运河边。一旦有事,还必须迅速得到信号,聚兵出战。到底该怎么办? 出发前的预案,多数无用。难怪兵法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范朱骠想来想去,否决了宋斗、邴坚、齐冲的偷渡意见。 带来的吃住钱绰绰有余,抽出一部分购置马车,每天就在附近收购粮食,叫售粮户帮助在乾王里办下廛人的凭签以及通关文牒。堂堂正正过鸡关。就算收取关税,也无所谓。 到了运河边,必然有粮贩,平价卖给他们。带了钱,再返回乾王里,继续收粮,继续过关。如此往复,每日都有最新信号。既不浪费钱,又不会遭到关令陌盾的怀疑。一旦打起来,还可以将马骑来参战。 车上套的马,可以趁黄昏,到乾王里之外的打麦场,训练战斗。 最后计算,原定每人每日吃住费一百文,二百人每天二十贯。准备了半月期限,三百贯。其他不可预料开支还有五百贯。 一匹拉车的普通马,五贯,可以先拿出四百贯,买八十匹马。加上他们五位骑来的五匹,就有八十五匹马可以参战。 将这八十五匹马分为十六个贩粮队,每队三五七匹不等,将口音一致的同乡兵结为一个贩粮队。今天出四队,明天出四队,后天再出四队。错开时间,稀稀拉拉,吊儿郎当,横竖不怕,陌盾就不会生疑。 兵器藏处,各自设法。牙兵们与乾王里的住户,混得熟络,给些好处。都藏好了地方。偶有牙兵索性不藏,就拿在手里,四处晃悠,也没人怀疑有别的什么。 谋划既定,五将齐心,以此法做了五日,探得吕屯码头陆陆续续有不少巨商往来。每出现一拨,都是前呼后拥。这些人全是从鸡关涌入的,分头住入吕屯乡的大小车马店。 范担骠认为,这极可能就是钮丈山的打劫队伍,也是化妆行动。范朱骠及宋斗、邴坚、齐冲皆赞成此说。 最后议定,明日范担骠带上邴坚、齐冲,以秘密手段,五乘马车,贩粮到码头探看,务要弄清这些人的来龙去脉。 范朱骠与宋斗守在乾王里,等候消息,应付不测。 次日,五车十人,分三拨,一拨四人,两拨三人。范担骠与邴坚、齐冲各带一拨。早早在乾王里收粮,刚到巳牌,满载的粮车就已经过了鸡关。 到吕屯码头,找了粮贩,平价买了粮食,收回粮钱。 一晃就到了黄昏。也找车马店住下,三拨十人,分住临近的两家车马店。将鞍辔、车辕卸下,店家喂上草料、黄豆、清水。空车停好,不误明晨赶路。 车马店无酒肉。就到附近的肉肆、酒坊随意买来,借了店家的桌凳,摆在房檐下喝起。三拨人各喝各的。撞到同住的,盛情相邀,一起喝酒。 范担骠毕竟跟随老爹贩锡日久,通晓江湖说话,与人很快近乎。 他这一拨是四个,住在刘成的车马店。四个除了范担骠,一个火长异猛,两个老牙兵龙搏、凤击。连日来经流荡和贩粮,也学会了察言观色,江湖话语,配合颇为默契。 隔壁住的,看样子是三个人,打扮颇为阔气,但却不见买酒买肉。范担骠猜定就是淄青军,领头的火长、伍长,自去酒肉逍遥,哪管他们。 范担骠对异猛一使眼色,他当然知道该干啥。撩开那三个的门帘,热忱相邀:“出门在外,不可亏待自己。来来,三位兄弟,出来檐下一起喝点。” 一个年长的阔佬站起来,谦让道:“无功不受禄,不敢不敢。” “哎呀,随意喝点,明日天各一方,说不定结个缘分,久后还有故事。”龙搏也过去请动。 那两个也站起来:“说的也是,缘分二字值千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三位搬了屋中的凳子,一起出来,寒暄喝酒。 很快喝完,凤击拿了钱和车马店的空酒坛,又去打来一大坛。越说越热闹,越说越近乎。 年长的叫高夺,两位年轻的分别叫吴中、盛有。互相热乎了,随意叫名字挂一个兄字。 第二坛又喝了不少,舌头已不利索。范担骠毕竟列于金檀二十四骠,恐贼方早已知名,这一直化名支党。此时他挑逗道:“高夺兄,你家支党弟,闻听义成军新授八大铜骠,皆起于贩夫,作何评价?” 高夺呷一口酒,挑一坨肉,吼道:“岂止是八大铜骠,金骠、银骠也是普通牙兵,比武挑出来的。人家薛尚书那是何等样人。老子没那福分。” 吴中更是怨气冲天:“老子们算是苦透了,估计一辈子就是个兵。” 第057章 流民斩关 盛有也呷一口酒:“屌,平卢淄青是他李家的,哪里轮到外人。” 果然是酒后吐真言,将他们是平卢淄青军的兵,抖了出来。这酒喝得好啊,还得喝,继续叫他们说。 喝到半夜,起来,支党向身边三位暗暗点头。 凤击应和道:“高夺、吴中、盛有三位兄弟,平卢淄青的兵,估计周围几镇谁也比不过。” 龙搏填空:“是啊,在平卢淄青当兵,绝对不会阵亡,猛名在外。” 异猛怒道:“苟继巴,老子就是个粮贩,一个顶他仨。” 吴中“唿”地站起:“你再说一遍,小看我们。现场教你几手。” 高夺站起来:“都喝多了,说话没有招前顾后。别别别,吃着人家的酒肉,还嫌不够么?” 他不劝还好,这一劝,吴中更上劲了,抬手就把桌子掀翻,骂道:“喝尼玛卖批,咋了,谁敢小看我们,要他不得好死。” 支党赶忙躲在一边,吓得哆哆嗦嗦:“龙,龙,龙搏,这,这他么撞到鬼了,走,走,睡觉。” 吴中上来扭住支党:“再说一遍?谁是鬼,谁是鬼?” 支党好怕怕,更哆嗦的厉害了:“我,没,没说。” 吴中一拳就朝支党的脸上打来,异猛一趔一拐过来,恰好挡在中间。脚下捣鬼,吴中栽翻在地。他自己也装着站不稳,栽倒在地。 盛有过来,赶紧拉着支党:“真喝多了,真喝多了,他平时不这样。” 支党趁机靠在盛有肩上,一摇一晃进屋。盛有扶住他进来。 支党哆哆嗦嗦挑起新话题:“我,我们,贩粮,粮,经不起打斗。明天就不来了,可别撞上吴中。听说义成军那边修河,需要不少粮食,明天往那边送粮。” 盛有脱口而出:“当然需要,老子们一把火烧他娘的,还不是重新买。” “烧,烧,烧,妙。烧就烧吧,烧了好,我们就可以多送几趟,赚大发了。”支党迷迷糊糊,躺翻在床,越说声音越小,睡了。 外面,异猛也爬起来,被龙搏扶进屋睡觉。 龙搏也就势躺倒,沉沉睡去。 凤击跟盛有好一通掰话。高夺强行扶起吴中,也进屋睡觉。 次日天不亮,支党就叫醒异猛、龙搏、凤击。谢过车马店老板,套上马车,一路嘻嘻哈哈,回到乾王里。 凤击在与盛有的掰话中,盛有继续支党(范担骠)的话题,说要烧粮。还说,参与烧粮的基本到齐,都住在吕屯乡各处。 邴坚、齐冲也回到了乾王里。 邴坚套出的话,是李师道还要加派人手。都扮成富商,会带来好多花生油,保证将义成军的船点着。 齐冲说的是,李师道还要加派牙兵,也都扮成富商,预防义成军人多。 范朱骠、宋斗综合了他们的消息,大为震惊。 看起来,他们对于义成军这批粮食,早就盯上了。甚至有可能沿路都跟踪着,就要在离淄青军最近的运河边下手。 如果这时候,返回滑州搬兵,恐怕明着来不了兵,还得装扮流民过来。这样,来不及了。再者说,这样往返,极可能被他们的人发觉。最好不往义成军方向有任何举动。 那么,这两旅二百人怎么个用法? 不消犹豫,必须摆在吕屯码头。这两天,三五队的都过去。将兵器也带过去,压在粮包之下。一旦过不完,被堵在考城这边,在那边就会限于苦战。而且两边分兵,都没有优势。 怕什么来什么,第一天范丹带着宋斗、邴坚、齐冲,从鸡关过去了一百来人。范职殿后,计划第二天全带过去。但是没机会了。 翌日,鸡关封关。而且茅草河沿岸好远都是巡逻的兵。连个联络信号都没有,也不知道吕屯码头到底怎么样了。 还好,火长异猛,老牙兵龙搏、凤击,一直跟着自己。看样子,他们还真不是吃素的。范职与他们三个紧急商议。 凤击献计道:“乾王里的里正、保长们过关办事,鸡关令陌盾总会让过吧。趁这个机会,杀掉陌盾,流民悉数冲过去。” 范职听了他的计策,急忙传令,全体准备冲关。先利用里正和几个保长的关系,能混过去几个算几个。到吕屯码头看情况。 如果没啥动静,我们只管这么一趟一趟的往那边混。如果情况紧急,跑回来几个,到茅草河边发信号,这边组织冲关。 兵器全部装入马车,上面码起粮包。如果空车,就填起秸秆、棍棒、苇草、麦秸等。 异猛带上五个流民,三贯钱,收拾好兵器、马车,找到里正黄当。 一见面,异猛就跪倒,说是老爹有病,昨天去吕屯乡找大夫。这一封关,回不来。万一在那边有个好歹,可怎么得了啊。万望里正帮个忙,将老爹领回来。说着将两贯钱递上。 黄当被他这么一说,只好跟他走一趟。异猛千恩万谢,一路到了鸡关。关令陌盾一看是里正黄当,客气一番。黄当说是如何如何,过去接个病人。 陌盾说是考城军府钮将军将令,让封关的。黄当急忙递上一贯钱,作揖打躬,务要通融。陌盾无奈,将他们放了过去。 范职等数十百位流民也乱纷纷说是过去抓药,找大夫,给马看病等。陌盾晃荡着手里的枣木凤嘴刀,死活不放行。 几位一到吕屯码头,额的娘呀,在吕屯乡早打起来了。富商们与流民混战在一起,装扮差异甚大,敌我很好分辨。 把黄当吓得,进到乡里就躲藏起来,没了踪影。 异猛当即命令五个流民取兵器,寻范老将军等参战。 自己解开车辕,翻身上马,飞驰来到鸡关。站在茅草河对岸,向范担骠挥动手中双刃掉刀,猛指吕屯乡,又做出格斗的手势。 这边,范担骠、龙搏、凤击看得真切,都暗暗解开马套。从马车上猛然抽出各自兵刃,一起赶车涌到关前。 范担骠看大家前后跟得还可以,大吼一声:“闯关。” 鸡关令陌盾将掌中枣木凤嘴刀往胸前一横:“大胆,敢造反不成。” 龙搏手起刀落,劈了下来。陌盾急忙举刀相迎,战在一处。范担骠哪里还容他在这里蘑菇,飞身上马,猛往前冲,两刃铜刀借势砍下。 龙搏急忙躲开。再看陌盾,早已身首异处。凤击带人早已斩落关索,砍死守关二兵,打开了关门。 范担骠骑马站在关门之外,大喝一声:“弟兄们快过。” 站在附近放哨巡逻的淄青兵纷纷往这边赶来。范担骠将两刃铜刀舞起,霎时间闯进前的两名淄青兵人头落地。 他高呼:“我们过关救爹,谁敢再来,一律砍死。” 淄青兵见关令陌盾已亡,这又被砍死两名,顿时慌乱。有人发生喊,都调转脑袋,逃往考城。 范职招呼近百流民,悉数过关。将马套都解掉,会马战的骑马,善于步战的猛冲。对所有弟兄们高呼:“我们救爹的,谁阻拦砍谁。” 一百名兄弟随他杀向吕屯乡。于路有二十多名富商,也不答话,不说什么理由,上来就砍,被堵截在吕屯之外。 “弟兄们,我们救爹,谁拦砍谁。”范职再次高呼。 百名流民高呼:“谁拦砍谁。”乱纷纷杀向这些富商。 其中一个骑着豹尾骊,飞舞青龙戟,上来就砍伤我两位兄弟。范职看得真切,他必是这一支人马的首领,忙飞马而来,与之展开激战。 二人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负。范担骠十分焦急,也不知道老爹怎样。 突然,那人身后有人高喊:“二弟,住手。” 第058章 血战吕屯 范担骠哪管这些,两刃铜刀朝那人大腿刺去。 那人恰要回头看叫他的人,腿上中了这一刀,马鞍桥上坐不稳,栽落下来。龙搏、凤击飞也似的上去,将他绑个结实。 范担骠一看得胜,急着冲过去,与父亲会合。正要再砍向其他人。 刚才喊话的又喊道:“支党老弟,你们不是去滑州了吗?” 这才仔细看,原来是昨晚喝酒的高夺。范担骠急忙喊道:“俺爹过来看病,结果鸡关就关了。救爹,所以杀起来。” “哎呀,走吧。凭你们能救得了吗?”高夺过来朝他拱手,继而指指被绑的这位,喊道:“快放了他。这是俺兄弟。” “敢情你们都是淄青军呀?这位大哥叫啥?支党可不敢松绑,他还会刺我的。”人家叫咱支党,那就还装到底。 被绑的这位高呼:“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平卢淄青节度李仆射帐下游骑将军,运河交通使,青龙戟将高标高志向。” 范担骠喝道:“某家乃潭州浏阳人支党,因与父亲贩锡到此,被劫。这里又不是淄青,怎敢拦住我们。” 高标哈哈大笑:“这里不是淄青,就不可以扮作富商么?此次要烧掉义成军三千石漕粮。李仆射有令,凡有干扰,全部斩杀。” 范担骠上去跺翻他,吼道:“你敢将这话跟义成军薛尚书说么?” “宁死不去,宁死不说。”高标脸色沉重,斩钉截铁。 范担骠喊道:“家小在李师道手里,对吗?一旦被擒,家小已经保不住。支某贩锡,与义成军薛尚书的八大铜骠全是老朋友。干脆投了薛尚书,再娶媳妇,重新传宗接代。” 高夺、高标兄弟被范担骠说中,一时被呛到,低头不语。 范担骠不再废话,着异猛将高夺也绑了,带两名流民将他们看死。打马就要望吕屯乡而去。 高夺一头将高标撞倒,恰好跪下。他也跪下,泣告道:“既然如此说,素闻薛尚书高义,恳求放了我们兄弟,戴罪立功,也好觐见薛尚书。” 范担骠抬手撕下身上一绺布条,扔了下来:“异猛,给他松绑,包扎好,你们先慢慢返回乾王里。高夺,骑上你兄弟战马,随我来。” 高标此时磕头道:“多谢支兄。大哥,淄青兵将,多数如我等情形。” 高夺翻身上马,叫道:“你去将养,我随支党兄弟走一趟。” 后面高标所带二十余人,见主将如此,纷纷溃散。龙搏、凤击等数十流民,跟定范担骠,一路杀向吕屯乡。 到吕屯乡边,只剩两个伍长带着少数富商与流民恶斗,父亲及宋斗、邴坚、齐冲等不见踪影。 龙搏、凤击都使檀柄陌刀,一阵砍杀,富商溃逃,将流民解救。一问众流民,才知范丹等杀入乡中去了。 高夺喊道:“随我来,必是乡中吴家楼那里。” 他们猛冲而入,于路遇到吴中、盛有,问高夺何故,也都随了支党。 他们到吴家楼一看,楼上宋斗手拿一根竹竿,挑着一匹蓝绸作旗帜,在那里高喊,这里人多,那里人多。他身后约略十数个流民跟定,在楼上四处跑动,观察动静。 吴家楼,三层高,南北约一百八十丈,东西约一百二十丈。上有钟楼、鼓楼,看样子是乡中耆老所在地,已被宋斗等人占领。 楼下四围环水,四座桥梁。水流之外是街道。每座桥过来,通向吴家楼的四座大门。此时大门紧闭,想必内中有流民把守。 许多富商往这边桥上冲杀,范丹骑黄骠马,攥紫龙铜棍,带二十余人,守于一桥之外,并随时看楼上宋斗信号,冲向另一座桥。 其他二桥由邴坚、齐冲二旅帅,各带约二十人守定。 范担骠带着龙搏、凤击等赶到,不辄是增添了生力军。此时,富商们在重新组织力量,还没再次冲来。 范朱骠看儿子到来,立即告诉他,运河边三艘粮船下,锯齿银斩窦橙檀带两火精卫,已经与这些富商打起来。吴家楼里面放着大量油脂,专门点火用的。决不能让他们杀进去。 从现在的状况看,富商们越杀越多。必须马上冲过运河,到沈丘搬救兵。 范朱骠说道:“如果你家大伯、三叔那边擒贼战事未完,让他们分兵过来。如果战事结束,最好全部过来。不可稍停,迟则生变,可是三千石啊。” 范担骠点着身边的龙搏、凤击,应曰:“孩儿这就走。他们叫龙搏、凤击,颇可为将。望父亲切莫小看火长、老兵,紧急情况,他们堪当重任。” 说罢,一磕黄骠马,举起两刃铜刀,望南冲去。 恰在此时,又有数十名富商奔来,领首的骑马,其余的步战。范担骠猛砍猛杀,面前倒下数名步战富商,一冲而过。 范朱骠看儿子远去,眼看敌人近前,喊道:“龙搏、凤击骑马操刀,各守一桥,我等互相轮换。” 龙搏、凤击高喊:“得令。” 范朱骠操着紫龙铜棍,望吴家楼中跑去,急令宋斗着四名老兵于四门发信号。其余人等,下楼将敌人准备烧船的油脂赶快倒掉。 宋斗率人下来,说道:“范将军,这里由我来办。你上楼指挥。” 众牙兵以为,油脂太多,万一流进运河,依然可以点燃。何不将其倒入石缸、粪池,或者就在院子里打坑,将其倾入,再悉数点燃。 宋斗赞成,将人分为两伍,一伍打坑,一伍倒入石缸、粪池。 恰在此时,异猛飞马而来,向范朱骠禀明情况。说几名流民将高标带往乾王里,他赶来助阵。宋斗当即交代,由他指挥处置油脂。 宋斗飞身上楼,向范丹禀明情况。下楼跨上战马,拿起他的单戟月牙枪,飞奔而出,杀向桥外。 自此,楼上由范朱骠指挥,四桥由宋斗指挥邴坚、齐冲、龙搏、凤击,进行艰苦抗击。异猛指挥十人,挖坑倒油、点油。 范担骠杀向运河边码头,看锯齿银斩窦橙檀与两名火长曲高、何鸹分别只带六人,各守一艘漕船。虽然漕船此时已经游入河道中央,但总不能扔下他们开走吧。他见过窦橙檀,说要去搬救兵。 眼看又一大队富商杀奔而来,范担骠与他们一起大杀一阵。他这里人太少了。范担骠急忙又冲回吴家楼,禀明父亲漕船需增兵。范朱骠立时又着一名伍长指挥挖坑、倒油,令异猛点四桥流民三十名,带去护船。 范担骠又带着他们,返身再次冲杀而去。这一次冲杀,被三名富商头领纠缠。范担骠以一敌三,强令异猛等三十人冲去河边,不要顾他。 范担骠奋起神威,经五十余合,虽杀他一员古月象鼻刀将,但自己也精疲力竭。双腿被敌将刺伤多处。 到了河边,锯齿银斩窦橙檀万分感动,立时将他双腿伤处包扎。找来一艘民船,护送范担骠乘船过河。 到了河对岸,总算没了敌人。范职打马而来,一夜不休,到了沈丘县恰好天亮。打问县署,有大早起拾粪的老农,给他指了路径。 沈丘县署,范担骠对大伯望霄、三叔苌度、大哥陈哲、四弟牧雨将情由简单说明。石步礼听了情形,也是大惊失色。宣武军地盘,出现如此咄咄怪事,真的不知道韩使相会怎么想。 望霄建议他跟韩使相写一封书信,禀明义成军漕船遇险。至于他管不管,并不会指望他。 立即命令金檀五骠,驰援吕屯码头。 第059章 夜擒耆老 宣武军李存过来施礼:“末将愿带精骑队,随望将军驰援吕屯。” 望霄感谢,也让他点齐人马,迅速收拾停当,马上出发。 石步礼向韩皂下令:“你带马桥乡丁,随望将军去救义成军粮船。” 韩皂当即令陶去疾,点齐他的乡丁旅,一起前往。 叫范职略作歇息。众位皆整装待发,在县署门外,单等主将传令。望霄顶盔掼甲,手执透甲铜枪,翻身跨上黄骠马,威风凛凛而来。 左有一镋三斧将,鸿沟赤豹李存,砍山金斧卫轨,月牙银斧都导,开山铜斧苌度。右列盘花铜梃陈哲、竹节铜枪牧雨、飞焰灵官韩皂、马桥旅帅陶去疾。两刃铜刀范职,紧随望霄身后。 望霄看看门外的宣武军精骑和马桥乡丁,振声传令。 以范职带路,李存为前锋,苌度、陈哲、卫轨、都导、牧雨等五大骠将为副,率精骑队,火速驰援吕屯乡。 自带韩皂、陶去疾,以马桥乡丁为后队。 望霄令曰:“到码头,无须装扮,就以宣武军名义执法。令其当即散去,不予追究。顽抗到底,格杀勿论。” 众将得令,随鸿沟赤豹李飞镋,飞马而去。 望霄拜别沈丘县令石步礼等。石步礼恐他路上开销,按每丁两贯,又拨给用度三百贯。望霄谢过,带马桥乡丁,于后面追赶。 且说范担骠带路,李飞镋及五大骠将、五十精骑,飞奔杞县吕屯码头。到了宋州,已近黄昏。战马疲累,李存本要过夜,范职哭请速走,只在宋城作短暂停留。分头于车马店喂了草料,兵将也都略微用饭,继续飞奔。 到了吕屯乡码头南岸,已交三更。往对面看去,偶有两处酒肆亮灯,到处静谧非常。 范职、陈哲、牧雨急忙寻找渡船,人家夤夜不渡。陈哲、牧雨将前日所得赏金悉数拿出,交与船家,方才找来八艘渡船。五十余骑被渡过北岸。 范职到了对岸,心生疑惑。为何不见三艘粮船?问起渡船,却说黄昏还在河中央偏南游弋,此时不知泊在何处。 也不及查寻,赶忙带人到了吴家楼。哨兵遇到范职,说都在吴家楼歇息。 范职进去,见过父亲。范丹大喜过望,急忙喊起邴坚、龙搏、凤击,一起到外面迎接援兵。 众位进入吴家楼。范丹叫来火头军,给众位做些饭点,又将战马都喂上草料。苌度见了二哥,就着灯光来看,范丹一身邋遢,浑身血污,满脸疲惫,几乎不成人形。将苌度看得心惊肉跳,禁不住泪光闪动,好一通安慰。 陈哲看了二师父模样,好生心疼。 牧雨看二叔样子,禁不住热泪横流。 范职不见团校尉宋斗、旅帅齐冲,逐屋查看入睡人马,少了一半人。 问起父亲,范丹简单说了缘由。 昨日,宋斗大战四门,竟日鏖战。他的单戟月牙枪,鏖战一员枣木槊富商首领,至五十余合。宋斗以回马枪将其挑死,又斩富商九十余人。因战马力尽倒地,贼众来擒,又杀五敌,自杀身亡。 齐冲与一员长柄锤将恶战八十余合,将其斩杀。又被许多人围攻,杀到浑身是伤,晕倒在地,被富商擒走。 我方流民八十余人,因持续恶战,疲累不堪,陆续阵亡。 贼众存放在吴家楼的油脂,已经悉数点燃,化为灰烬。 宋斗阵亡、齐冲被擒之后,由范丹与邴坚、龙搏、凤击守四门。楼上指挥,由点油的伍长严锥代替。援兵若迟至明午,这些人将伤亡殆尽。 李飞镋听了范丹所说情形,大为震动,为他们鏖战之苦,感到撕心裂肺的难过。气得他拍案而起,当即提议,就于今夜,找到那些富商,杀他个片甲不留。要他淄青军都去做鬼,再不敢染指宣武军地面。 陈哲也赞同夜袭,说道:“二师父、三师父,区区一个吕屯乡,就是户户屠戮殆尽,也要将贼众杀绝。为不伤无辜,可设计寻户主,恐吓他们,藏贼必死,必然就范。凡不听话,当即斩杀。户中其他人必然配合。” 范丹以为太绝,于心不忍。牧雨道:“大哥所说,乃战时非常之计,不得不为。其藏贼之罪,比之杀我,如何不可。” 范职也来解劝:“父亲,如果户主不危险,那么我们就会危险。” 苌度摸一摸大白肚皮,乐呵呵笑道:“我却有一法,不同于杀户主。先行寻找乡中耆老,恐吓他,不交出贼人,当即杀他一个亲人。再不听,再杀他一个亲人。勒索一人而可成事,强于杀若干户主。” 众皆称妙。杞县吕屯乡耆老唤作柳木桩。连战数日,任意唤一流民,都知道他的住所。于是纷纷叫醒流民,范丹发令:“装束整齐,随时出击。” 令苌度、陈哲、牧雨及一伍精骑兵,由邴坚带路,前往耆老柳木桩家中。 到柳木桩门口,邴坚翻墙而入。顷刻间,柳木桩被邴坚以刀架颈,战战兢兢出来开门。问及连日参战的许多富豪,都住在哪里? 柳木桩摸摸胡须,哆嗦道:“欲破此贼,只消杀死头目,安抚其余,自然成功。但你们杀了人可以走,我乡人民却走不成,惧怕他们报复。” 陈哲执定其右手,手起刀落,削掉他的拇指,厉声说道:“即便我等白日杀绝他们,就不怕报复么?我看你是脑袋被门挤了。” 柳木桩疼得杀猪般大叫,跪于地上:“爷爷饶命,我也是受了他们钱财,替他们说话。这就带你们去。” 苌度将其扶起,好生安抚,在衣服上撕下一绺,给他包上手指,说明宣武军执法。看那些富商都分住在哪里,该如何袭取,要他好生说话,否则就地正法。 柳木桩将他们让进门内,说出了淄青军此次寻衅根底。 这些装扮富商的,果然是淄青军人马。领首的就是考城军府镇将、昭武校尉、烈焰蛇矛钮丈山。有运河交通使、青龙戟将高标,他于前日已被流民擒走。还有七名镇将,都是振威校尉,品阶从六品上。 名字比同钮丈山,分别是: 镔铁斩鬼刀宁武山,乌金赶龙棒向春山, 追魂枣木槊羊登山,崩雷月牙斧于青山, 五钩神飞枪介穿山,灿金丧门锤耿开山, 古月象鼻刀令昆山。 这些都是李师道帐下号称十八山神的贴身牙将。也就是说,十八山神来了八员,誓要将义成军粮船焚毁。 古月象鼻刀令昆山已死,在范职突围搬救兵之时,被两刃铜刀砍死。 连日大战,追魂枣木槊羊登山已被一名单戟月牙枪流民挑死,这名枪民后战死。邴坚知是阵亡的宋斗所为,告诉了众位。 灿金丧门锤耿开山也被流民以陌刀砍死,这位流民被擒。砍死他的,无疑就是齐冲。 眼下,还有钮丈山等五将,分别住在南边两家大户人家。一户姓钟,一户姓梁。钟、梁两家相隔两家人户,一有响动,可以互为援救。 陈哲听了详细,不敢小觑。与三师父苌度、四弟牧雨、旅帅邴坚细细商议,既要偷袭成功,又要不惊动户主及邻里。 苌度略微思考,说道:“由柳木桩敲门,分别说,要他们趁流民主将不备,来个偷袭,成就功劳。我等伏在门外,出来一个,以麻袋套一个,胆敢反抗,刀斩其腿。活拿过来,再让他们到属下住处喊话,悉数活捉。” 就依此计。着陈哲、邴坚回吴家楼禀报。 范丹着范职、龙搏、凤击,仍带数十流民,死守吴家楼。自带精骑队人马并麻袋、绑绳过来,又将其分作两队。 义成军紫龙铜棍范朱骠带一队,盘花铜梃陈智骠、竹节铜枪牧子骠、旅帅邴坚跟定,带兵二十五名。 宣武军鸿沟赤豹李飞镋带一队,开山铜斧苌卜骠、砍山金斧卫铜骠、月牙银斧都缃檀跟定,也带二十五人。 吕屯乡耆老柳木桩带领他们,走街串巷,来到了南边,寻找烈焰蛇矛钮丈山等人的住处。 第060章 夜袭大胜 柳木桩,实乃柳穆庄,谐音顺口,也就叫响吕屯码头。 他就是本地人,文墨半懂不通,武艺半熟不精。但颇能混事,到码头来的各方神圣,都能顷刻熟络起来。因而被杞县东厅尉点为吕屯乡耆老。 被陈哲削掉右拇指,这才积极配合。众人被带到钮丈山等住处。 范朱骠等埋伏在钟家院门以外。李飞镋等埋伏在梁家门外。 陈智骠着便装,将盘花铜梃倚在钟家门外,暗藏青霜剑,执定柳木桩,前去敲门。 出来一个老者,沙哑着喉咙问道:“谁呀,这后半夜的?” “老伯,我是柳木桩呀,有紧急事务,惊动你老人家。”柳穆庄应道。 老钟将门闩抽掉,院门打开。他一看柳木桩身后还有一个大个子,不认得,急忙又要掩门。陈哲紧跟挤入,以手暗抵柳穆庄腰眼。 柳穆庄也进来,悄悄说道:“夜巡中,发现吴家楼防备松懈,特来告之钮将军,可趁机偷袭,成就功劳。这位是我表弟。” 老钟一听是这么回事,急忙问:“我该如何去做?” “老伯只消叫钮将军到门外计议。”柳穆庄悄声安顿。 老钟转到东厢房一角,蹬阶上到堂屋楼二楼,轻敲侧门三声。 门内传出声音:“老钟,何事?” 老钟依柳穆庄说法,二楼侧门打开,正是烈焰蛇矛钮丈山。他蹬蹬蹬几步下楼,来到院中,猛可间看到柳穆庄身边的陈哲,顿时怔住:“他是何人?” 柳穆庄上前一步,深施一礼,悄声说道:“深夜惊扰,事情紧急。这是表弟陈智之。为着将军功劳,我夤夜巡逻,发现流民占据的吴家楼,戒备不严,何不趁夜图之,免却白日许多辛苦。” “多谢柳大人。却该如何图他?”钮丈山追问。 “到外面细说,图与不图,先莫惊动他人。”柳穆庄应道。 钮丈山回身到西厢房,取出烈焰蛇矛,来到院中,说道:“深更半夜,都睡得很沉,就于这里说话。” 陈哲看这厮防范甚紧,忽生一计:“钮将军何故多疑,吕屯乡久战不下,必然引来宣武军执法。到时候,恐怕会将我表哥陷于不利。我将两名巡逻乡丁带来,你细问便知。” 陈哲说罢,击掌三声。牧雨、邴坚应声而入。 牧雨看钮丈山执定烈焰蛇矛,已知他多疑。也不答话,直接拉动邴坚,迅疾贴到钮丈山身后。 钮丈山隐约看出,邴坚乃白日间流民大将,大喝:“待要何为?” 陈哲一步跨上来,劈手夺掉他掌中蛇矛。牧雨、邴坚将麻袋一扣,正好扣住他。钮丈山大喊起来:“遭贼啦。” 陈哲哪容他大喊,急忙抽出青霜剑,“扑哧”一声,插入他脖颈。钮丈山死尸栽倒。 耆老柳穆庄和户主老钟吓得不成样子,都跌坐在地上。 范丹听到里面一声喊,率队一拥而入,叫精骑兵堵死各个门口。与陈哲、牧雨、邴坚各执兵刃,分守堂屋二楼侧门及东西厢房门口。 这里只住着五钩神飞枪介穿山,有卫兵五人,都作富商打扮。 介穿山听到主将大喊,急忙从床上跃起,将佩刀执定,要从二楼下来。把眼从门缝来看门外,见门口老流民,吓得大吃一惊。这不是白天打不死的老将吗?他赶忙回身,撞破正中窗户,飞跃而下。 陈哲、牧雨、邴坚从东西厢房一起赶到,将他围在中间,战在一处。 范丹从楼上下来,喝道:“你家主将钮丈山已死。凭你多大的本事,今晚定难逃脱。将军何不随我等另投明主,再立新功。” 介穿山稍微一愣神,被陈哲磕掉他的佩刀,牧雨、邴坚上来将他死死扭住,生擒活拿。五名卫兵惊醒,拿了刀枪,正要冲来。 牧雨厉声吼道:“这是宣武军执法队到了,尔等还不放下武器,胆敢顽抗,钮丈山就是下场。” 五名卫兵纷纷扔掉兵器,选择投降。 钟家院子解决。范丹着精骑队,每两人押解一位,回吴家楼待命。 众将又来梁家院子。这边离钟家不远,钮丈山第一声喊,就惊醒了镔铁斩鬼刀宁武山,乌金赶龙棒向春山,崩雷月牙斧于青山。 他们也与五名卫兵住在一起,纷纷起床,拿了兵器就往外面跑。 苌卜骠的斧头早候在院门外,见一把斩鬼刀露头,一斧头砍下去,恰砍在宁武山手臂。斩鬼刀脱落,被精骑队兵猛可间拉出,结实绑了。 后面向春山、于青山不敢再从院门出来,带卫兵跳墙而逃。李飞镋、卫铜骠、都缃檀三将飞奔去追,苌卜骠着两名精骑兵押宁武山去吴家楼。带其余众人也去追赶。 刚追出去几步,范丹等带人来到。合兵一处,都去追赶。 陈哲返身而去,范丹喊道:“去哪里?” “叫柳穆庄带路,省了我等寻找。”陈哲答道。 众位稍等,陈哲将柳穆庄提溜着,走在前面,飞奔带路。 “必是去车马店牵马去了。”柳穆庄经历了一场惊吓,不再哆嗦。 “吕屯乡几个车马店?”陈哲边跑边问。 “只有五家。将佐的马匹都在刘成店里。”柳穆庄气喘吁吁答道。 范丹听到这个店名,自然熟悉。儿子范担骠就曾在那里探到敌情。他急忙命令柳穆庄骑上一匹马,众将也都骑马,飞奔刘成车马店。 此时,天刚蒙蒙亮。众将到了刘成店,恰遇向春山、于青山打马出来,后面跟着十数名富商。这里五十余骑霎时间将其围在垓心。 李飞镋厉声高叫:“乌金赶龙棒向春山,崩雷月牙斧于青山,二将听真,吾乃宣武军下镇将李存,代行都虞候之职。闻听吕屯码头富商、流民殴斗竟日,特来执法。束手就擒者,尚有生机。胆敢顽抗,就地正法。” 他们身后的十数名富商,纷纷下马,扔掉兵器,举手投降。 向春山看这样子,将马靠近于青山,耳语道:“淄青军将佐阵前降敌,家眷全斩,奈何?” 他的耳语,被范丹祭起八方默侦之功听到,劝道:“向春山、于青山,见有青龙戟将高标已经投诚。据说,你们这样回去,不但家眷不保,自身性命也要白白丢掉。与其如此,何不归降宣武军,再成家室,繁衍血脉。” 经范丹一说,二将再看他黄骠马,掌中紫龙铜棍,知道是白日里鏖战不休、淄青八大山神无一能胜的老将,感觉逃走希望不大。“铛啷啷”脆响,二将扔掉乌龙赶山棒、崩雷月牙斧,翻身下马,俯首就擒。 一众迤逦回到吴家楼,夜袭大获全胜。八大山神死的死,降的降,悉数平定。大家欢欣鼓舞,兴高采烈。 范职又赶忙问及粮船之事,范丹说是昨天,粮船那边由异猛、曲高、何鸹三人抵挡着,锯齿银斩窦橙檀杀到吴家楼前,商议了对策。 吴家楼死命抵抗,吸引最多的贼众,打不散也要让他们精疲力竭,从而减少贼众对粮船的袭击人数。窦橙檀带人趁夜开船,望汴州而去,脱离吕屯码头的鏖战。难怪救兵到时,没见粮船。 战事基本结束,要快速撤兵,否则夜长梦多。那么望霄、韩皂、陶去疾的人马还在往这里赶,怎么办? 鸿沟赤豹李存说道:“飞镋前往迎住望将军,让韩皂、陶去疾带乡丁回县。我再护送望将军到郑滑辖境,回义成军中。” 范丹不放心,令陈智骠随李存前往。其余人众,当即开拔。 第061章 得胜回军 为了粮船无险,范丹又烦劳卫铜骠、都缃檀二将,走运河沿岸大道,快马追赶粮船。 众位套上马车,押上降将,往茅草河北的乾王里赶去。到鸡关一看,又有人众守把。范丹恼怒,着众将猛冲猛砍,斩关而过。 到乾王里,收拾所有物品,带上青龙戟将高标。又买了几乘马车,一路飞奔,全部回滑州。 恰到红日西坠,众将到了滑州地界。远远看见路边一支人马拦住去路,众人吃惊不小。正惊疑不定,有三人打马而来。 牧雨飞马迎去,却是颍州及沈丘县三位青楼都知乐凤、琴雉、机巧。 她们看到牧雨,纷纷下马,都单膝跪倒,口称:“牧将军,我等随望将军在此,早已恭候多时。” 我晕,捕贼歌团三旅帅怎么会跟义父在一起?他们怎么跑到前头了? 竹节铜枪牧子骠转身向范丹等招手,大家纷纷过来。这边望霄与陶去疾也迎过来,大家相见,好不欢喜。 紫龙铜棍范丹问道:“大哥,你怎么跑到我们前面了?” 透甲铜枪望霄回答:“心中焦急,就撇开沈丘乡丁,打马先行,昼夜兼程。将要到吕屯乡,迎面撞见鸿沟赤豹李存,说是战事结束。我就渡过运河,顺运河北岸大道到汴州,从封丘直插滑州。” 沈丘乡丁都是步行,望霄等不及,令韩皂带乡丁后面赶路。自己要快点赶来吕屯,陶去疾也跟定。 战事既然结束,望霄要陶去疾回程。他早知朝歌三贩传奇,死活不回,要永远跟定朝歌三贩。只好托李飞镋给韩皂捎信,让他把乡丁旅带回本县。陶去疾就此跟随朝歌三贩。 他们于运河北岸大道上,看到了三艘粮船,曲高陪着锯齿银斩窦橙檀殿后,何鸹居中,异猛在领首第一船。汴州境内毫无危险,到郑州就是义成军地盘。转板渚,过汴口,到北运河,即永济渠,更没有危险。 陶去疾,以字行,名社,沈丘武沟人。方今三十五岁。父母早亡,年前遭贼,妻子和儿子双双被杀。故而擒贼力大,积功多,大号斩阵阎王。被韩皂先后用为武沟乡丁队正、马桥乡丁旅帅。 既然贼平,乡丁必散,还需要再谋出路,再寻妻房。也是很伤脑壳的事情。索性跟定朝歌三贩,也寻个生意干起,决计不回沈丘。 二人顺运河北岸大道飞奔,后面却追上来三位女眷。 乐凤,字素娥,沈丘人,方今二十岁。颍州广益坊都知。乃颍州地面最年轻的都知,文武全才,貌若天仙,歌舞乐、琴棋书六艺皆能,得号颍阴娥皇。上有一兄一姊,各自成家立业。父母均已不在。尚未婚配人家。 琴雉,字羽翼,颍州人,二十四岁。幼年随父兄习武。十三岁时,父亲溺水暴亡,母亲远走他乡。兄长十七岁,相依为命。不忍兄长苦累,就到兴庆坊拜师学艺,至今十一年,得号颍州宣姜。二十二岁成为都知,未嫁人。 机巧,字云渡,亦颍州人,二十四岁。家中无子,五姊妹,居长。父母普通农户,养家糊口甚为艰难。十二岁进长延坊学艺。至今已做都知三年,因颇善筹谋,又才艺妙绝,得号巾帼不韦。也没有人家来娶。 范丹凑近望霄:“大哥,怎么一下子跟着三位姑娘,好大的威力?” 望霄使劲捅他一拳:“老二,瞎扯啥呢?人家也是要学陈智之,拜我等三人为师的?学经商贩卖。” “女娃娃,贩卖啥子?”苌度也凑了过来,一听要收女弟子,乐不可支。 “既然拜师,那还不得给她们支招啊。回军,到时候再说吧。”望霄拉着二弟范丹、三弟苌度。 朝歌三贩下令启程,返回义成军。陶去疾往流民队中跑来,上去抓着高夺的胳膊:“正取,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高夺也锤他一拳:“去疾,你咋也来了?” 他们是沈丘县五福寺的师兄弟。这里是我大唐太宗天子的诞生地。五福寺主敬药师如来佛,乃隋唐之际大寺之一。药师如来佛是东方琉璃世界的教主,与释迦牟尼、阿弥陀佛共为佛教三世佛,又称佛教三尊。 陶去疾十二岁成为孤儿,被五福寺护寺武僧德光化缘收留。当时高夺、高标兄弟二人也在这里习武。他们却是家里送来的。高夺比陶去疾大两岁,高标比他小两岁。 后来年长,五福师兄高夺带兄弟高标投了平卢淄青军。 高夺心善,杀敌少,故而终究只是个火长,管着九个人。高标善于冲杀,官至游骑将军,从五品上。 吕屯码头富商流民大战,青龙戟将高标被大哥高夺说服,归降了义成军。继而,高夺又随范职冲回去,劝降吴中、盛有,一直在吴家楼上巡哨。 说着,将陶去疾带到一乘马车边。高标大腿被范职刺伤,坐在车中,对二师兄欠身见礼。师兄弟三个猝然相遇,说起相聚的缘由,十分有趣。 范职过来打趣:“改天,我们兄弟一起结拜,更多几个师兄弟,岂不更加热闹,喝酒也有趣味。” 高标面有惭色,说道:“志向乃败军之将,怎敢奢望与金檀骠将结义?” 苌度将大肚子一摸,跑来笑道:“正取、去疾、志向,都是好孩子,我朝歌三贩一发将你们收为弟子,大家聚于薛尚书帐下,联袂征战,岂不妙哉。” 高标看他们豪爽,将那条好腿在马车上跪了,泪珠翻滚:“多谢苌将军美意,高标与大哥、二师兄等有此缘分,三生有幸。” “哎,哎,孩子,腿不好,可别搞这些礼节。等你伤好了,叫你智之哥哥选个日子,连同三个都知,我们收徒,你们结义,一起办了。”苌度拉过来乐凤、琴雉、机巧,叫他们相认,在那里笑得合不拢嘴,好不得意。 镔铁斩鬼刀宁武山、乌金赶龙棒向春山、崩雷月牙斧于青山、五钩神飞枪介穿山四将,身着绑绳,一起过来:“志向兄,还有我等四兄弟,也愿与你等兄弟一起结拜,从此效力薛尚书,不知中意否?” 望霄、范丹一起过来,哈哈大笑,齐声道:“孩子们,我等都中意,欢迎同为薛尚书效力。来,小四,给他们松绑。” 牧雨牧子骠赶忙过来,给他们四兄弟松绑。大家一路谈笑风生,迤逦往义成军大帐而来。 看看日将西沉,范丹已派邴坚,打马先去报信。 薛平薛坦涂顶盔掼甲,身披紫袍,腰悬宝剑,旌节齐全,文武列队,早迎在义成军辕门外。 透甲铜枪望云骠带五骠将,都是砍山金斧卫铜骠,月牙银斧都缃檀,开山铜斧苌卜骠,盘花铜梃陈智骠、竹节铜枪牧子骠,外带斩阵阎王陶社、颍阴娥皇乐凤、颍州宣姜琴雉、巾帼不韦机巧。望云骠交令,众将拜过薛尚书。 薛尚书一看,多带来四将,问明原委,高兴不已。将他们让过,十位分列两旁。 紫龙铜棍范朱骠、两刃铜刀范担骠父子,带领龙搏、凤击、严锥,后面跟定青龙戟将高标、镔铁斩鬼刀宁武山、乌金赶龙棒向春山、崩雷月牙斧于青山、五钩神飞枪介穿山、火长高夺及吴中、盛有等,他们是十三人。 范朱骠交令,向薛尚书略微禀明大概。 薛尚书哈哈大笑,一一安慰归降将校,携众将都进帅帐。 行军司马望凌通、蟠龙铜棍望照骠兄弟看他们回来,都急忙相见,嘘寒问暖。中戍主薛燕对于新来三位女将,颇为欣赏,拉上攀话,好不亲热。 金檀其他骠将也都过来,相贺战功。 薛尚书咳一声,众将立时静班,默默站立。 元帅朗声道:“众将官,将有大战分派。” 第062章 喜得千金 薛平坐于帐中,待众将安静,说出一番新的战事。 要待窦橙檀、王出进、异猛等押运粮船到来,再行传令。 尚书大人说道:“近日,黄河、运河沿岸县乡禀报,数股贼匪纠集在黄运之间,劫掠过往商船,气焰十分嚣张。望将军、范将军两队人马征战方归,将息数日,再整军平贼。” 众将议论纷纷,又有征战,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薛尚书简单说了军情,点着望霄,详听沈丘平贼战况。望霄说完,薛尚书对望霄用兵,大为惊奇,赞不绝口。 薛平赞道:“沈丘平贼,宣武军韩使相对望将军等金檀六骠奇谋大加赞赏,对我等主动为朝廷分忧深表谢忱。宣武军赐每人锦缎十匹,宝马一乘。天子也下了敕旨,今后颍州事务悉归韩使相。” 又点着范丹,听了运河护粮细节。对其艰苦奋战和巨大战果,深表嘉奖。 薛坦涂感慨道:“运河护粮,必使李仆射知道利弊。以后义成军事务,再不敢染指。” 他对出征及归降众将,一一点名,仔细询问各自战况,说道:“各将战功,战阵中脱颖而出的旅帅、队正、火长及新来众将,本镇将论功行赏,表奏天子,一一敕封。阵亡将校,亦将按功授勋,荫及子孙。” 尚书说完,对掌书记李过江耳语一阵。 李过江振声宣称:“望将军、范将军两路人旋归来,尚书大人体恤前方辛苦,今晚大摆庆功宴,特予犒劳。” 薛尚书宣布退帐,稍等开宴。 各位乐乐哈哈,出来帅帐,各处走动,互相问候。 不一时,帅帐中各将面前摆起酒肉。薛尚书领首,说些庆功的褒奖之词。众将纷纷举杯。吃喝约略饱腹,薛尚书与掌书记李过江、行军司马望凌通过来,对出征将校及新降将士一一敬酒。 先到透甲铜枪望云骠跟前,笑道:“望将军贵庚几何?” 望霄慌忙站立,恭敬禀曰:“末将乃肃宗朝乾元三年庚子所生,枉活五十四岁。幸得尚书大人抬爱,有了功名,云骠至死不忘恩德。” 薛平爽朗大笑:“本镇以为你我相差无几,这就知道了,我比你虚长七岁。今后你我同朝为官,私下相交,就以兄弟相称。” 望霄慌忙跪倒,颤声说道:“末将何德何能,敢攀大唐柱石,不敢不敢。” 薛平将其搀起,越看越喜欢:“贤弟奇谋,奏报天子,必然震动朝野。哪日天子诏我论兵,本镇带你前往,也叫天子放心他的义成军乃架海金梁。” 望霄心中一惊,禀曰:“末将在沈丘论兵,尚书看到了?” “哦,写了兵论么?尚未看到。”薛尚书更为惊奇。 “沈丘庆功宴上,末将所言五贼论,颍州刺史曹继本草成奏章,末将钤印,还将其奉为治颖法宝。”望霄说道。 “贤弟果然身有神功,胸有良谋。你我兄弟相遇,大唐江山之幸。”薛平听到这里,更是大为赞赏。 “尚书过誉了,此战没有苌将军、陈将军诱敌奇计,牧将军歌团妙法,卫将军生擒于桓,都将军战败崔祚,宣武军李将军苇丛设伏,断然难成大功。” 薛尚书又到苌度跟前,问起如何诱敌。苌度诙谐,说一番道理,惹得薛平哈哈大笑,帅帐中众将笑得前合后仰。 薛平挨个敬酒,一个个再次问及功劳,把些褒奖之词说出。众将无不感奋,士气高昂,单等再有将令,誓要赴汤蹈火。 薛尚书高兴,与众将饮宴至亥时方散。 出来帅帐,望霄要回自己官邸,次子蟠龙铜棍望照骠上前一步,向老爹禀告:“爹,前年腊月到华胥山拜了华胥老母,果然灵验。你家儿媳王氏给你生个孙女,明日十二天。要不要先看看。” 范丹、苌度一起过来,大吼道:“走,先看看小孙女去。” 朝歌三贩高声宣喝,吼叫着到了望准通府上。望凌通自然是知道的,就等二弟亲口跟爹说,此时也跟随前往。牧雨紧跟望凌通而来。 望云骠一脚踏进照骠院子,就喊:“老伍,快抱来孙女我看。” 伍氏慌不迭出来:“哟,老兄弟仨都回来了。喝些酒,别大喊大叫,孙女刚刚睡了。” 听伍氏吩咐,三老顿时闭息,蹑手蹑脚进入正堂。王氏轻脚慢手将女儿抱出来,递给公公。 把个苌度乐得,左掂右盘,看个不休。 范丹也是抱啊亲的,顺手掏出一块金子,约有五两。强行塞给王氏,说道:“给孙女打一对金镯子带上,算是二爷的见面礼。” 伍氏对二叔深施一礼,款款说道:“孙女谢过二爷爷。” 苌度不乐意了,抬高声音:“二哥,给孙女见面礼也不先说,三更半夜,叫我去哪里找钱。不行,你必须先借我五两,明日还你。” 范丹沉着脸:“没有。” 苌度哪里管他有没有,上去抱住二哥搜身。果然又摸出来一坨,也有五两。伸手塞入孙女婴儿包,说道:“我这五两见面礼,要给孙女打个金项圈。” 王氏也对他深施一礼:“小孙女谢过三爷爷。” 苌度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小孙女被他惊醒,“哇,哇”哭起来。 满屋子一时间哄堂大笑。 高之夫人李氏也在这里,挺着大肚子一步一挨过来,与公公、二叔、三叔见礼。 苌度一看:“哦,不久也要生了吧。大夫号脉没有,是男是女?” 李氏悠悠说道:“大夫说是女孩。” “女孩好啊,我大唐女子最为金贵。我跟你三婶就说过,不生个女孩,就休了她。你们不知道,她还犟嘴,说非要给我留个根苗。”苌度边说边笑。 范丹过来凑趣:“老三,莞儿那动静,说不定一生两个,一男一女。” 苌度忽然瞄住牧雨在一边沉吟,吼道:“高之,仗也打完了,牧将军何时与你完婚?牧将军生孩子,那才一准双胞胎。” 李氏说道:“我与高之已经商议好,近日就娶五弟过门。” 牧雨过来,朝苌度捶打:“三叔,说你的事,扯到人家头上干啥。” 伍氏过来,点住苌度:“老三没大没小,就是个活宝,管闲事不少。好了,天晚了,早点回去抱你的莞儿吧。可别叫她三祖母心焦。” 苌度吼道:“大嫂,就怕有些人被孙女占着,今夜更要心焦。” “老三,看我打你。”伍氏作势来打。 苌度飞奔出屋。众位嘻嘻哈哈散去。 次日点卯毕,薛尚书还是等窦橙檀押粮船回军,早早散帐。 望家孙女十二天。望霄张罗酒席。 望凌通、李氏夫妇,牧雨、九州早早过来干活。 范丹、丁氏两口子一起来到。 苌度、阴莞儿夫妇,带儿媳云镏儿,孙子苌丁儿,也都过来。 范职与妻张苗书,带儿子铭儿、镇儿、锐儿,小女铢儿,也齐齐来到。 陈哲、漆雕卉、田珠带着一双儿女果儿、叶儿,也来相贺。 白马县令谷梁广、正妻薛燕、侍妾缭云带着孩子,也都过来。 快到正午,酒菜准备停当,孩子们都吵闹着开席。大人们还在等人。正在议论纷纷,门首喊起:“大哥、二哥,看我带谁来了?” 谷梁广、望凌通一听,四弟缭相与宋吉娘来了,急忙跑出来。缭云、牧雨也相携出来。大家一看,居然是黎阳县令公猛和他母亲李瑶香。 望凌通与他们一一见礼,表示欢迎。对李氏怔了一怔,笑道:“李夫人光临,快,照骠,让客。这位可是大舞蹈家,蓬荜生辉啊。” 李瑶香爽朗笑道:“司马大人还记得这么个人啊,原以为早把奴家忘了。” 她说着话,过来拉住望凌通,眼中浸出微微泪光。 牧雨眼尖,急忙过来接住她,让进屋内。 第063章 五股河盗 望照骠喜得千金,亲友悉数来贺。 清晨点卯毕,望霄父子与薛尚书请了假。薛平知道他几家关系,给各位铜骠将及薛燕三天假。要他们好好乐呵,涤荡连日征尘。 沈丘来将陶去疾、乐凤、琴雉、机巧也听说此事,纷纷来贺。 这里亲友到齐,恰要开宴,只听两人高呼:“薛尚书驾到,望照骠接驾。” 却是砍山金斧卫铜骠、月牙银斧都缃檀的喊声。 众人纷纷出迎,只见薛尚书一身便装,乐乐呵呵来到,对卫、都二将嗔怪道:“参与私家宴会,哪里来的薛尚书,都是自家兄弟。” 望霄、望凌通、望照骠就要叩首,薛尚书急忙拦住:“到了家下,不讲官威。今后义成军要成为定例。” 众位谢过,揖让薛尚书、卫将军、都将军上座。 薛尚书看公猛、缭相也在座,欣喜不已,说道:“此次修河,黎阳县功莫大焉。你们令、丞二人为朝廷立下大功,坦涂定会表奏天子,予以封赏。” 公猛、缭相忙不迭单膝跪倒:“多谢尚书大人抬爱。修河之事,黎阳县将一如既往,但凭薛尚书、望司马下令,绝无二话。” 薛平将他们扶起,笑道:“大唐有如此俊杰,何愁天下不治。” 众位按品阶坐定,开始饮宴。众将围着薛尚书,不免问起河盗之事,薛尚书只说个大概。要大家公私分开,私宴不说公干,免得搅了兴头。 宴至半酣,薛燕指挥,要缭云唱歌。歌仙将数曲大唐名作唱起,待她唱毕,众人鼓掌喧闹。 该牧雨上阵,她一使眼色,沈丘捕贼歌团三大旅帅乐凤、琴雉、机巧一起站立,与牧雨配合,嘹亮唱起。 待她们唱完,薛尚书笑道:“果然妙绝,难怪贼众乖乖就擒。” 满屋子也都十分惊奇,被薛尚书一说,纷纷夸赞,欢笑不已。 公猛、缭相、李瑶香不知薛尚书所说何事,经卫铜骠、都缃檀一番解说,都为歌团参战,连呼妙计,唏嘘不已。 李瑶香听罢,感慨万端。我等女子,以这等奇妙之计出阵,千古奇闻。望将军果然厉害,薛尚书极善将兵。 归结到薛尚书,李瑶香把眼细看,相貌英武,惊为天人,偷问牧雨:“薛尚书贵庚几何?” 牧雨悄悄道:“昨日在军帐中,他说比望将军年长七岁。那就是六十一。” 李瑶香听她这样一说,惊得连连吐舌:“六十一,这么英俊吗?” 牧雨开她的玩笑:“怎样,义成军厉害吧。” 李瑶香生怕她乱说下去,急忙拦话,微微笑道:“厉害,厉害。” 屋中细枝末节,薛尚书了然于胸。又坐了一会,托辞家中老母有事,告辞而出。卫铜骠、都缃檀相随而去。 李瑶香看薛尚书风骨,果然将门之后。心下怅惘一回,就此打住。看望照骠新得千金,就到里屋与王氏攀话,与婴儿逗乐。 牧雨怎不知她凄苦,也一起到里屋陪话,挑起欢乐。 伍氏指挥孩子们用饭。牧雨也叫上乐凤、琴雉、机巧等女眷吃饭。 申时将到,朝歌三贩及陈哲、陶社等一起,还在饮酒说话。公猛、缭相与谷梁广、望凌通、望照骠等相谈甚欢,没有收尾的意思。 牧雨等女眷用饭毕,又陪李瑶香到院外说话。 李瑶香只是闷闷不乐。薛燕虽是豪爽女将,也知她心苦,呼牧雨在厢房摆起盘子,陪李夫人喝酒解闷。 女眷们只好边喝边等男客散席。直到申正,公猛喝好,摇摇晃晃,难以成行。李瑶香本想告辞,见儿子如此,也不好发作。只好扶他到高之家中歇息。哪知道公猛一睡不醒,李瑶香醉醺醺的,只得与牧雨一床睡下。 次日一早,李瑶香醒来,面含春色,志得意满。满屋子看,不见牧雨装束,倒有一顶平巾帻挂在帽钩上。细闻枕巾,知道是谁的味道。心下对牧雨十分感激,但有机缘,肯以死相报。 她穿戴整齐,来到院中。看高之在练武,也过来拿起高之的宝剑,并不答话,舞了一阵。与高之相视而笑,搭手一摇,飘然入厢房洗漱。 此时,公猛也睡醒,出来与高之攀话。 用过早餐,公猛携母到望准通那里告辞,回黎阳县。 高之送出,默看李瑶香双眼含泪,心下也一阵酸楚。 三日假满,八大铜骠及望凌通、薛燕于第四日入帐应卯。 薛尚书见众将聚齐,表彰了窦橙檀、王出进及异猛、曲高、何鸹等。讲起黄运之间盗匪,乃大股两队,小股三队,互不统属,相隔数十百里。 虽然他们活动的地面不在郑滑境内,但往往流窜扰我郑滑军民。现已知会河西的魏博军沂国公田安道,河南府的河阳节度张掖郡公乌保君,凡捕河盗,如需过境,互予方便。 让掌书记李过江介绍了河盗的情况。 最大一股河盗,姓孔,名岳,字泰华,大号淇水神蛟。乃卫州朝歌人,方今五十八岁。啸聚千余人。 孔岳有五子,个个名字怪异,号称五大水霸。 长子孔诗,字删减,号铲诗水霸。善绑州县官吏,斩指换宝,弃于指尽。 次子孔书,字篡改,号焚书水霸。善捉饱学之士,金银不至,啖之弃骨。 三子孔礼,字虚伪,号灭礼水霸。善诱好礼君子,教尔互骂,辱之喂虎。 四子孔易,字穿插,号乱易水霸。善拘巫医之流,洗空家族,纵之行凶。 幼子孔乐,字唯鲁,号改乐水霸。善拿歌乐男女,勒索不成,杀之沉水。 另一股较大的河盗,姓孟,名治人,字民贵,号苍水毒龙。乃卫州汲县人,方今四十五岁。相聚四百余人。 他的左膀右臂,是两名弟子,琢船鬼焦投,砍桅将蓝额。 其他三小股,分别是钻水怪东奔、坠脚鬼奚簒、捞宝神胡了,都在四十岁左右。各有数十百人不等。 东奔的人,钻入水中,二三对一,制服你,私刑捉弄,勒索钱财。 奚簒的人,在水里拴巨石坠双脚,沉水底,再出头打捞尸体挣钱。 胡了的人,在水中捋掉你金珠宝玉,放你回去,专门挣取捞宝费。 众将听了这些名号,感觉父母起名,就含着仇怨。对于他们下作的河盗行径,惊诧不已。 待李过江讲完,薛尚书又说:“前些日,着程钧骠、刘赤檀、申乌檀、薛锦屏、漆雕蓝骠五将,分头访察。孔岳考取明经,守选二十年未授官职。所以干起河盗,已为祸五年。又从他那里分出四股,到处为患。” 这番话顿时引起议论纷纷。义成军帐中,颇有望凌通等数位文佐,都是考取功名授职。考取后,守选二十年,堪称大唐奇葩,必是绝无仅有。 就算没有后台,同科考取的明经、进士,二十年里没有一个官至刺史、节度的吗?任意一人举荐,也不至于守选如此之久。此事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为祸五年之久,卫州都没管?不是没管,河盗颇善威胁利诱州县官,个个惧怕他下毒手,也就遮遮掩掩,任其发展。 薛尚书待众将佐议论一阵,又说道:“孔孟二盗及焦投、蓝额、东奔、奚簒、胡了等股匪,皆在河西,不该本镇过问。但前些日,修河所用竹竿,从淇园顺水而下,却被孔岳、孟治人两番劫掠。再不管他,要延误修河。” 苌卜骠听到这里,义愤填膺,跨一步出列:“尚书给末将一支令箭,定叫孔孟二盗绝迹。” “苌将军水性如何?”薛尚书颇为担心这个。 第064章 苌度布阵 开山铜斧苌度见薛尚书问起水性,不免笑起来。 他苌家三辈居于朝歌,岂止是水性好,那是相当的好。 朝歌临淇水,境内注入淇水的溪流不计其数,港汊、池塘遍地。这里的子弟自幼就泡在水里。这也是出现淇水神蛟孔岳等河盗的渊源。 苌度一番解说,请缨前往:“单看末将沈丘诱贼,就请尚书放心。孔孟等货色,做起水上典故,定叫他自己吃了水亏。” 此时,陶社也上前一步,叫道:“去疾新来,未立尺寸之功,愿随苌将军一道剿灭孔孟河盗。” 乐凤、琴雉、机巧也出列禀曰:“我等愿随苌将军平贼,为修河做事。” 高夺、高标兄弟也一齐站出:“我兄弟水性不差,愿随苌将军立功。” 他们一说,众将齐齐出列,都愿前往平贼。 薛尚书让众将先退回班列,问道:“苌将军既有剿灭河盗之志,必然胸有成竹,将计谋说来听听,本镇也好决断。” 苌度深施一礼,朗声禀曰:“此五股河盗,只要孔门一灭,则黄运太平。然孔门父子势大,想必汤、卫、黎、汲、新各县亦大费周章。末将以为,举凡财利,皆有不均。父子财利不均,尚且生隙。有一计,可使他父子反目。” 薛平听他这么一说,已知苌度必能成功,笑道:“莫非你也要学望将军沈丘平贼,给本镇卖个关子?” 苌度禀曰:“末将哪有大哥的城府。此计也需大哥出力。用大船五艘,一如沈丘购竿,也是一千石。大张旗鼓,诱敌来劫。再派大将袭其老巢,虏其妻子。限期来降,超一天杀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必获全胜。” 薛平鼓掌赞曰:“苌将军妙计。你们朝歌三贩果然用兵与别家不同,义成军往往无需多兵,就迭获大胜,皇朝之幸啊。” 苌度谦道:“贩夫之中,奇谋妙计多了去了。末将所知道的,万不及一。请尚书这就下令。” 薛平拿起一支令箭,高声喝道:“苌卜骠听令。” 苌度理正盔甲,雄赳赳站出:“末将在。” 薛坦涂令曰:“就以你为陆路主将,望云骠为副。秦钢骠、程钧骠、郭锐骠、刘赤檀、申乌檀、薛锦屏、漆雕蓝骠、高正取、陶去疾、高志向、乐素娥、琴羽翼、机云渡十三员,悉听苌将军调遣。率卫士三百,择日出征。” 众将齐齐出列,抱拳施礼,高呼:“得令。” 薛平又拿起一支令箭,喝道:“望高之听令。 望凌通往前一站,高叫:“末将在。” 令曰:“以你为水军主将,带水军三千,海鹘战船三十艘,艨艟战舰三十艘。宁武山、向春山、于青山、介穿山相助,屯兵白马渡,日日训练。但有苌将军信号,渡河杀去。亦听苌将军调遣。” 四大山神也一起出列,与望凌通一起高呼:“得令。” 薛尚书又令:“众将官,河盗胆敢劫我义成军船只,狂妄至极。此次大举出兵,务必清剿。苌将军另设军帐,悉听指挥。但有违令,斩讫报来。” 二十员将校齐呼得令。 苌度又进前一步,请曰:“末将有个请求。” “讲。”薛平以手点指。 苌度道:“卫士三百,其中一百换为女兵。末将自有铺排。” 薛尚书允诺。二十员将校唯唯退出帐外,紧随苌度,另设军帐议事。 苌度叫大哥望霄去找兵马使、度支等,点齐三百名卫士及甲仗、旗帜、钱粮等项。与望凌通商议停当,带众位一路到义成军行军司马牙帐,计议剿捕河盗之事。 苌度以为,要想将孔孟等河盗悉数剿捕,需理清这么几个头绪,购买竹竿,准备歌乐,暗查河盗居所,勘察淇水适宜围歼孔孟的地点,甚至于有必要打入孔孟内部。 苌卜骠说了想法,让大家充分议论。 少顷,望霄带领二百男卫,一百女卫,在司马牙帐外列队,等候将令。 望霄进来交令,带苌度检阅三百卫士,过目钱粮等。 进到牙帐,苌卜骠让位:“大哥上座。” “你是主将,我是副将。军中只有从属,哪有兄弟。望云骠静候将令。”望云骠赶忙将他推到主将位置。 开山铜斧苌度,因沈丘平贼有功,已敕封为致果副尉,下镇将。 大哥透甲铜枪望云骠,也因沈丘平贼之功,加之呈奏《五贼论》,当今天子朱批,叫各道各军节度、各州刺史诵读,敕封昭武副尉,上镇将。 二哥紫龙铜棍范朱骠,因运河护船有功,敕封振威副尉,果毅都尉。 哦,哦,他哥儿俩当主将立功,都升职了,就差我了。难怪薛尚书这次让我当主将,这就对了,薛尚书有意栽培。 想到这里,他定一定威严神色,整一整铜盔铜甲,掸一掸金檀战袍,掖一掖大白肚皮,晃一晃令箭檀斗,想一想薛尚书、大哥如何传令。 环视一圈,干咳两声,站起身形,拿起一支将令,厉声喝道:“昭武副尉上镇将望云骠听令。” 望霄抖擞精神,往前一站,高叫:“末将在。” 苌度令曰:“竹船诱敌,以你为主将。致果副尉下镇将秦钢骠、程钧骠、申乌檀、刘赤檀,仁勇副尉下戍主乐素娥,五将相助。分兵一半,率男卫一旅,女卫一队。假扮竹贩,置备乐器。寻五艘大船,到淇园购竹。 “以半月为限,到淇水枋城渡口候令。单等河盗来袭,大张旗鼓,吹奏喧嚣,越热闹越好。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望霄接过将令,五将纷纷上前一步,随他一起大呼:“得令。” 第一支将令先点大哥,苌度心下终于松了口气。额的娘呀,贩一辈子海带、带鱼,今番却做起元帅的活计。大哥听令罢,我看谁敢不听。就喊清各人职官称呼,也算是尊重。就这么干。 他拿起第二支将令,朗声高叫:“振威校尉亲勋翊卫旅帅薛锦屏听令。” 薛燕掖一掖秀发,站出位列,高叫:“末将在。” 苌度令曰:“探贼家址,以你为主将。仁勇副尉下戍主高正取、琴羽翼为副。率男卫两火,女卫两火。拿我家书一封,到朝歌顺成坊,寻都知云钗儿,刺探五股河盗家址、匪情。十日交令,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高夺、琴雉一齐站出,与薛燕齐呼:“得令。” 苌度拿起第三支将令,厉声高叫:“致果副尉下镇将郭锐骠听令。” 郭锐骠也站出班列,叫道:“末将在。” 苌度令曰:“诱贼来袭,以你为主将。仁勇副尉下戍主陶去疾、机云渡为副。率男卫一队三火,女卫三火。假扮民夫,于黄运之间各渡口,散播流言,就说有富商贩竹,必过枋城渡。十日交令,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郭锐骠接过将令,陶社、机巧也站出班列,三将齐呼:“得令。” 苌卜骠拿起第四支将令,喝道:“游骑将军果毅都尉高志向听令。” 青龙戟将高标声若巨雷,高叫:“末将在。” 苌度令曰:“以你为都虞侯,翊麾副尉下镇副将漆雕蓝骠为副,率卫士一旅,于枋城渡设帐。十日前要锦旗招展,十日后装扮民夫。你二人值守中军,监察军令,参谋军机,驰援各处。不得有误。” 青龙戟将高标接过将令,漆雕卉赶忙上前一步,二将齐呼:“得令。” 苌度传令毕,众将心悦诚服。果然布下了天罗地网,奇妙阵势。个个摩拳擦掌,单等河盗前来,好痛快厮杀。 苌卜骠布设的捕盗大阵,真的能奏效吗? 第065章 溺水奇案 高标虽然是果毅都尉,品阶却是游骑将军,整个军帐无出其右。 叫他当个中军官,执掌军法,不辄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他当即将中军令旗一挥,叫一旅人马向白马渡而来。叫了渡船,悉数渡过黄河以西的黎阳县。顺邮驿大道直接往西走,仅仅四十里就是枋城渡。 望霄也点齐人马,到白马渡。租用三艘大船,走水路,由黄河而运河,再经枋城渡,进入淇水。一路向北,折转而西,直奔淇园。 郭锐骠带陶社、机巧二将,购买民衣,假扮民夫。将八十名男卫、三十名女卫分为三队,各带一队。每队二十余名男卫,十名女卫。再将三队各分为十组,男女配开。或扮夫妇,或扮兄妹。纷纷到黄运间散播流言。 这两支人马暂且不表。 单说薛燕这支人马,与高夺、琴雉一道,带二十名男卫、二十名女卫,拿上苌度的家书,去朝歌顺成坊。 要探清五股河盗居所、详情,谈何容易。 这么多人,也不能都去顺成坊吧,薛燕叫来高夺、琴雉,商议下步到底该如何行动。 颍州宣姜琴雉在兴庆坊已经做了三年都知(dūzhī),对苌度的这个调遣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对薛燕、高夺说道:“青楼藏着女中人精。凡文艺的东西,这里就是一座至高无上的殿堂。因而,人只要有了钱,都会往青楼走动。” 单看孔岳对其五子所起名字,就知道他是一个很有文艺范的老爹。只是因为二十年守选,惹恼了心肠。他父子六人于水中劫掠那么多财宝,必然也会到青楼消遣。苌将军叫我们去青楼,请教都知,必有斩获。 男女四十人,何不分为五火,每火四男四女搭配。选出一个火长,将火长作简单培训,最起码要知道青楼中的说话、行事规矩。 五火再分头行动,以朝歌为中心点,东探黎阳县,北查汤阴县,南到汲县、新乡县。将五地青楼悉数问遍,再综合情报,刺探其居所。五股河盗总要有邻居吧,也会有乡耆老、里正、保长、邻长等,那就好问了。 薛燕经琴雉的一番分析,心中豁然开朗。 先找到朝歌顺成坊都知云钗儿,起码可以得到黎阳、汤阴、汲县、新乡四地青楼的名号。然后分头探查,毫无悬念。 当即叫高夺、琴雉分火,将朝歌、黎阳、汤阴、汲县、新乡五县籍人对应分开,实在不行,在五县有亲戚的也行。五名火长恰恰都是女卫,分别是:朝歌黑优、黎阳白伎、汤阴红乐、汲县黄舞、新乡蓝歌。 琴雉将黑优、白伎、红乐、黄舞、蓝歌叫在一起,经过简单培训,即刻出发。到了朝歌城,先找到肆市的裁缝铺,每人做一身民衣。又找旅社住下。三位将军、五名火长都安顿好,一起到顺成坊。 到的时候,已经过了未时。顺成坊这个时间没有主顾,恰好说事。 你看过我大唐青楼吗? 看了顺成坊就知道了。这里是临街七间三层,街门一侧六间全通,临街好大的客堂。门额楷书三个大字“顺成坊”,落款乃陈智之。必是陈哲当卫县令时题写。 到了院内,三进院子,九门相照。后院三栋主房、各院东西厢房,雕梁画栋,都是三层瓦房。 云钗儿接住,将她们让进第一进院的北厢房,到她的都知厅(dūzhī)。拿过阳翟白瓷茶具,沏上申州毛尖贡茶。 薛燕略微品茗,报上名字,递上苌卜骠家书。 云钗儿一看,对于姐姐云镏儿的公爹成为义成军下镇将,赶到十分震惊。这才一年不见,变化天翻地覆。惊奇之余,打问薛燕,到底怎么回事。 薛燕将苌卜骠因何入了军门细致说明,说到为她这门额题字的陈哲也一起成为义成军金檀骠将。更将苌度与望霄、范丹等三师收二徒典故,以及望霄、苌度、陈哲沈丘平贼,立功升职等情状一一讲明。 云钗儿听到陈哲到军中如此骁勇善战,心头温暖,禁不住眼含热泪。 薛燕说了朝歌人种种渊源,又介绍河盗作乱情节。河盗劫了滑州修河用竹,惹恼了薛尚书。这次大动干戈,务要平掉五股河盗。今番前来,就是刺探河盗底细,请求云钗儿伸出援手。 云钗儿沉吟一阵,给她们一一沏上新茶,在这都知厅转了一圈,朗声道:“孔岳及诗书礼乐易五子,孟治人及焦投蓝额,东奔奚簒胡了等,都来过顺成坊。他们原本都是孔岳的帮手,后来另立一派。” 他进一步介绍了相关情况。来顺成坊最勤的,要数孔乐、孔唯鲁。 云钗儿根据义成军得到的消息,作出进一步判断。看样子这小子来这里,却并不是单纯附庸风雅,而是来这里寻找猎物,予以勒索、枉杀。说到这里,云钗儿打了个冷颤。 奚簒相比其他人也来的比较多。这两年,不断有人在滂水关附近的淇水溺水而亡,总是奚簒组织人帮忙打捞死尸。死者家属往往要给五百至一贯钱,极难打捞的要出到两贯。却不知道这些死者就是他们干下的冤案。 提到这里,云钗儿哭了起来。卫县工曹曹正杨复,与云钗儿极为要好,两情相悦,定下了终身之计。经过好多波折,家中颇为殷实的杨家也同意了这门亲事。 哪知道,去年初秋,杨复携了云钗儿到滂水关戏水。杨复下去不久,云钗儿眼睁睁看着他沉下水去。 好生生一个风流倜傥的青年,平日里水性极好,滂水关一带,淇水宽七百六十步,他能一气游两个来回。此次却再也没有上岸,尸体也不见飘上来。 杨家只好着人请托,请到了捞尸高手奚簒。他找来两个人,三番五次下水寻找,也没找到。杨家着急,出价到两贯,奚簒亲自下去,总算将杨复尸身打捞上来。 “原来杨复溺死,就是他们干的。竟然做到老娘头上。此等恶贼,死有余辜。”云钗儿悲愤至极,“啪”一声摔烂手中茶杯。 她转过身形,“苍喨喨”将墙上的龙泉剑抽出,飞身就要外出。 薛燕上去抱住:“妹妹,这是要干啥?” “看老娘飞马将他人头提来。”云钗儿怒不可遏。 高夺、琴雉也过来解劝:“毫无把柄,你这样去,那叫滥杀无辜。相助我们,设计将其一网打尽,才是上上之策。” 云钗儿浑身颤抖,嚎啕大哭:“杨复,往之,我可怜的夫君,钗儿不为你报仇雪恨,誓不为人。” 她这番真情,这番深仇大恨,惹得琴雉、黑优、白伎等也都纷纷抹泪。 是啊,青楼都知(dūzhī)订一门亲事,那是多么不易。跟自己恩爱的人,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于非命。就是阎王如何糊涂,也不会饶恕这一干恶贯满盈的河盗。 高夺大男子汉,听了云钗儿的遭遇,也唉声叹气,禁不住热泪盈眶。 她在这里的大哭,惊动了顺成坊不少人。先是歌长(zhǎng)、舞长(zhǎng)、乐长(zhǎng)、诗长(zhǎng)纷纷过来,打问、解劝一番。 后来,坊主宋翘儿也被惊动。岂有此理,奚簒这厮如此歹毒。为了区区几个打捞费,竟然随意害死人命。 宋翘儿也陪着云钗儿哭了一会,又问了薛燕、高夺、琴雉的来由,了解到那些人竟然是五股河盗。 气得他花枝乱颤,振声说道:“薛将军放心,顺成坊不帮义成军擒获这帮混蛋,宋翘儿誓不为人。别说朝歌地面,卫、相二州,他就是东都洛阳的高官豪杰,老娘也照样捉他归案。” 宋翘儿这话说的,高夺、琴雉等有些半信半疑。 第066章 飞羽献计 朝歌城中,顺成坊坊主宋翘儿所说,没有半句诳语。 宋翘,字飞羽,父祖本是朝歌城北关大户,自幼文武皆精。后家道中落,辗转人生,以女儿家双肩,扛起全家大计,还办起这顺成坊。 薛锦屏看坊主发怒,果然气势非凡。心中有了打算,起身见礼,说道:“如能得宋坊主、云都知相助,剿灭五股河盗。薛尚书必将论功行赏,如能投军,少不得敕封校尉,成为当朝正官。” 宋翘儿一怔,缓了缓神,说道:“飞羽旧曾做洛阳顺成坊都知。东都达官显贵,哪个敢说不买我二分脸面。钗儿冤情,就是飞羽的冤案,黄运之间的百姓沉冤,也是我顺成坊的耻辱。拼了顺成坊关张,也要剿灭恶贼。” 她这样一说,高夺、琴雉以及黑优、白伎、红乐、黄舞、蓝歌等人,再看她那楚楚动人的风韵,清脆铿然的嗓音,双目如电的侠风,明白了她的厉害。纷纷站立,大礼参见。 薛锦屏抬眼看天,说了这许久,眼看这二月半的西天泛黄,就要天黑。她趁热打铁,起身说道:“今晚我代薛尚书宴请宋坊主、云都知及一众歌长、舞长、乐长、诗长。不知坊主作何安排?” 宋翘儿笑道:“飞羽先行谢过薛将军。我们每到天黑,就要忙碌起来,一直到子时方罢。歌、舞、乐、诗四长定然无法赴宴。钗儿,你去令诗长陈妤儿暂领都知。你我姐妹相陪薛将军宴饮。” 云钗儿应声而去。不多时就带了陈妤儿过来,宋翘儿又当面吩咐。陈妤儿领命,坐于都知厅应对客人。 一众十人出来,直奔朝歌城最大的酒肆,门额四个大字:肥泉烧酒。又是陈智之手笔,惹得薛燕等众女将好一阵议论。 说这朝歌肥泉,我大唐略微有点文化的都知道。 《诗经》名篇《邶风·泉水》中,有一句:“我思肥泉,兹之永叹”。辞书之祖《尔雅》说道:归异出同,曰肥。说的就是朝歌城西的肥泉,水势很大,流出之后分成两股。 薛燕本相州隆虑人,与朝歌只是隔着太行山,当然知道。高夺、琴雉乃颍州沈丘人,听到这么古老的典故,自然惊奇,刨根问底。 薛燕可劲点菜,肆主将肥泉烧酒直接抱来一罂,十斤装。这桌客恰好十人,每人一斤。薛燕、高夺、琴雉轮番敬酒,宋翘儿受宠若惊。待她三员主将敬过,自己和云钗儿也对她们八人一一敬酒。 边喝边聊,越说越亲热。 薛燕知道陈哲与云钗儿的关系亲如兄妹,故意把陈哲反复说起。云钗儿思念旧日与陈哲情义,禁不住含羞带雨,泪光盈盈。这倒很不错,将杨复枉死沉冤总算遮挡了一点,慢慢地笑逐颜开。 酒中就说了许多五股河盗详情,高夺要她们明日酒醒再说。 饮宴罢,薛燕等将宋翘儿、云钗儿送到顺成坊,她们八人回旅社歇息。 次日一早,宋翘儿、云钗儿双双找到旅社。说已经将顺成坊事务安排妥当,要亲自带领她们入虎穴,灭河盗。薛燕大喜过望,对两姐妹深表感谢。 五股河盗,淇水神蛟孔岳及五子水霸,自然是朝歌人,居鹿台乡孔家村。 宋翘儿介绍,这个村子原本叫子家村。子姓乃殷商后裔,殷亡之后,繁衍至今一千八百年,大多搬迁出去,还剩十余户。孔家父子霸道,将子姓十余户悉数赶走,低价收购了子姓所有宅院,又将村名改为孔家村。 鹿台乡中,将这件事叫做孔子内斗。这又是为什么? 殊不知,孔姓远祖也姓子。春秋鲁国的孔丘,他的得姓始祖是宋国大司马孔父嘉。而宋国始封国君微子启,传国于弟弟微仲。孔父嘉是微仲的九世孙。孔父嘉的六世孙为孔丘。 所以,孔姓源出于子姓,却这样数典忘祖,赶出子姓。孔岳父子的恶行,被鹿台乡人耻笑。 宋翘说道:“说起历史渊源,孔姓对子姓的恶行,还是孔丘带的头。孔丘删改尚书、春秋,将夏朝末代王夏桀的荒淫暴虐,悉数改到殷王辛头上,也就是被周公旦恶谥的纣王头上。看起来,孔家的恶行是代代相传。” 她的一番议论,使得薛燕等十分稀奇。又问及其他四股河盗的居所。 苍水毒龙孟治人,汲县人,住在汲县北部临近朝歌的黄孟村。 苍水么,也是朝歌地面的一条河,在朝歌南部。苍水过去十里就是汲县。苍水向东,至枋城渡注入运河。孟治人兴风作浪,必然从枋城渡起家。继而流窜黄运之间。 他两个徒弟琢船鬼焦投、砍桅将蓝额,都是新乡县人。同村,但不知道他们的村名。 东奔、奚簒、胡了三股,其中奚簒,就是朝歌滂水关人。东奔乃黎阳县南纸坊村人。 上面这些都是卫州人,好打听。胡了却是滑州白马县人,是哪个村的不太清楚。义成军就驻扎在白马县,稍微用心,必能找出来。 这五股,表面看孔岳势力最大,但最为脆弱。因不善驭下,往往内讧,就他五个儿子也往往大打出手。活脱脱像极了他们祖先的恶行。若能抓到把柄,让他们内部火并,必能事半功倍。 最难对付的其实是苍水毒龙孟治人孟民贵。他的嫡亲子侄一个没有参与作乱,八大弟子也只有两个徒弟焦投、蓝额参与作乱。从这一点来看,孟治人在五股河盗中最善谋略。 东奔、奚簒、胡了等,只要抓到他们三个,三火必能悉数就擒。 听了宋翘儿、云钗儿一番陈说,薛燕与高夺、琴雉商议,很有必要让她与捕盗主将苌卜骠面谈,适时调整捕盗策略。她们立即向宋翘儿表明心迹。 宋翘儿欣然愿往,说道:“我有一计,苌将军如能使用,必能大获全胜。” 云钗儿也当仁不让。事不宜迟,立即赶往枋城渡军帐。 将五位火长留在旅社待命,五人打马飞奔,只是一个时辰,就到了苌度军帐。苌度接住,叫来高标、漆雕卉,一起听宋坊主、云都知细说。 云钗儿见到苌度,先问了姐姐云镏儿及外甥苌丁儿状况。苌度说她们母女生活还好,只是苦了镏儿寡居。 说起苌南乡已经刑满释放,无处可居,流落街头。 苌度浩叹一声,叫云钗儿给苌南乡捎信。如果还认这个爹,能痛改前非,当爹的会收留他。虽然知道不是亲生,但起码也是个养父,养到他二三十岁,心中还是割舍不下。再者说,他与云镏儿夫妻间感情还是不错的。 苌度感谢她的撮合,自己已经续娶阴莞儿。现在莞儿有了身孕,产期就在四月下旬端午之前。 说完家事,云钗儿与宋翘儿互相补充,又将五股河盗渊源详情说了一遍。宋翘儿又将一番妙计,说与苌卜骠。 苌度大为振奋,当即说道:“宋坊主和云都知深明大义,卜骠深表感谢。此次本将捕盗剿匪,幸而成功,本将必将二位功劳呈递薛尚书,表奏当今天子。如愿投军,敕封校尉。如维持顺成坊,亦必讨得皇封。” 宋翘儿、云钗儿当即跪下,对苌度的义薄云天感动得涕泪四流。 宋翘儿说道:“顺成坊做起来,殊为不易,是许多姐妹养家糊口的指望。飞羽不忍舍弃她们,但愿能为顺成坊讨个皇封,生意必将大火。那将是姐妹们之福,也是朝歌之福。” 云钗儿说道:“钗儿今生运势,但凭苌将军主宰。如若上阵厮杀,钗儿比那些男将毫不逊色。” 苌度哈哈大笑,一一允诺二位的心愿。云钗儿就从现在起,于帐前听用。河盗平定之后,由薛尚书论功行赏,表奏天子,敕封正官。 苌度理一下思路,对于三个小股河盗有了新的部署。当即传令薛锦屏、高夺、琴雉、云钗儿等,叫如此如此。 第067章 奚府远亲 云钗儿精神抖擞,与薛锦屏平肩作战。 苌度又拨一火精骑,交给薛锦屏指挥。 薛燕得令,与宋翘儿、云钗儿等返回朝歌。到了旅社房间,薛燕将校尉齐集,兵分三路,传令下去。 一路由琴雉带领,蓝歌一火八人相随。到南边的新乡县,摸清琢船鬼焦投、砍桅将蓝额二贼家址及详情。 一路由高夺带领,黎阳白伎一火八人相随。过枋城渡往东,到黎阳县南纸坊村,刺探钻水怪东奔的底细。并回白马县,找谷梁县令,就说薛燕将令,要他派人查清捞宝神胡了详情。 一路由她亲自带领,云钗儿辅助,宋翘儿出谋,剩余三火二十四人听用。按苌将军授计,铺排捉拿滂水关坠脚鬼奚簒。 众人按薛燕将令,纷纷收拾前往。 缘何先从坠脚鬼奚簒下手?自然是宋翘儿所献奇计。 此贼最毒。一日不除,百姓一日遭殃。眼看天暖,滂水关一带,百姓戏水的季节也就到了。一旦有人下水,奚簒等势必害人性命。 旅社薛燕房间,剩下宋翘儿、云钗儿及朝歌黑优、汤阴红乐、汲县黄舞等五人,薛燕问宋翘儿:“飞羽妹妹,我忽然有个担心。苌将军大计,在于孔孟二匪。然而,这里先行捉拿坠脚鬼奚簒,孔孟会不会受到惊扰?” 宋翘儿略微沉吟,说道:“我又有一计,但不知军中是否允许?” 薛锦屏笑道:“但能破敌,都是妙计。尽管说。” 宋翘儿也笑:“二十四卫士中能挑出三个朝歌的亲戚么?” 薛锦屏让朝歌黑优,挨个房间查问。不一时,黑优拿过卫士名单,恰好三人,分别是赵谷、孙夸、陈箭。 薛燕看看宋翘儿,问道:“有何见教?” 宋翘儿过来与她耳语片刻。薛锦屏哈哈大笑,依计而行。 薛锦屏让黑优叫来三名朝歌亲戚赵谷、孙夸、陈箭,吩咐黑优为领首,汤阴红乐、汲县黄舞一并跟定。六人假扮夫妻或者兄妹、姐弟,到滂水关访问老亲。如此如此去做,不得有误。 六人听完将令,个个忍俊不禁,乐乐呵呵而去。今天休息好,明天,于日中肆市开张行动。 次日睡到大天亮,黑优好好打扮,与赵谷一对,假扮夫妻。并跨一乘战马,到肆市中买些点心,穿戴鲜亮,往滂水关先去。 黄舞与陈箭假扮兄妹。也并跨一乘,弄些灰尘,覆满全身,打马而去。 红乐与孙夸假扮主仆。租一驾马车,车上搭起轿厢,姐姐扮得花枝招展,坐于内里。弟弟扮得书童仆役一般,赶着马车。 滂水关中,密密麻麻千余户人家密集居住。街巷四方规整,青堂瓦舍鳞次栉比,邮驿大道横贯东西。滂水关矗立在淇水北岸,过去淇水桥不足二里,就是巍峨壮观的关寨。 黑优与赵谷并跨来到滂水关。此处关令看了他们出身,居然是义成军校尉,急忙让过。二人到了关内,挨门探问赵谷的舅外祖爷奚簒居所。 好事者关二爷看他们夫妇生得相貌非凡,赵谷宛如天神英武,黑优就像仙女俊俏。看他们的马匹也是价值无数的宝马良驹。再看他们的褡裢,鼓鼓囊囊必然是金银珠宝。 惊得一番慨叹:“奚簒这个龟儿子,居然有这么好的亲戚。” 禁不住将他们领到奚簒门首。看这一家,门外三丈开外就铺砌青石,一直铺到门内。好大的气派。 好事者敲门,仆役出来,问道:“哟,关二爷,那阵风把你吹来了?” “这一对小夫妻,来寻找舅外祖爷奚簒,不就是你们府上么?”关二爷打着干笑,指指这边的两位。 赵谷赶忙前来,作个揖,温婉问道:“舅外祖爷在家么?找得我好苦。” 仆役呆愣半天,看看关二爷,又看看天仙般的黑优,赶忙招呼:“哟,远亲来了,快快,屋里请。我去禀报老爷。” 赵谷一招手。黑优牵着马,进到奚簒家院。不大功夫,过来一个麻子。见他身长七尺开外,山羊胡须,一身青袍,肤色泛黄,一脸麻坑。略有四十岁。看样子他就是主人。 赵谷翻身下拜,黑优道万福,一起口称:“舅外祖爷在上,受外孙赵谷、外孙媳黑优一拜。” 坠脚鬼奚簒愣在那里,不知道这门亲从哪里说起。 赵谷连忙从褡裢里掏出两锭五十两的官银,说道:“来时,母亲再三关照,务要将这银子当面交上她的舅父。哎呀,我们一路找得好苦。” 坠脚鬼奚簒一看,见面就是一百两雪花银,整个人都是蒙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不骂送礼人。这么大的礼,还不赶快迎接。忙不迭笑道:“哎呀,外孙子,快快,正堂有请。” 奚簒拉着他们往里面二堂而来。仆役牵了马,去饮水,添草料。 赵谷叹道:“自从父亲前年滂水关溺亡,母亲就一直念念不忘舅外祖爷的恩德。前日父亲托梦,要母亲拜望舅外祖爷,感谢打捞尸骨,交代多多孝敬些银两,生恐舅外祖爷吃不好穿不好。母亲腿脚不便,我夫妇代劳。” 奚簒想了一会,振声说道:“哦哦,这么回事,你们是黎阳枋城渡的吧。沿淇水上下,亲连亲。可不吧,那次打捞你父,费了好大的周章。你母亲过意不去,多给了不少。经过攀话,却是亲戚。” 黑优飘起舞姿样的脚步,悠悠过来,不小心脚下被铺地青砖一绊,轰然栽倒,恰恰倒在奚簒怀中:“哎哟,哎哟,我的脚。” 赵谷怒道:“这么不小心啊,舅外祖爷岂是你这般无礼的么?” 奚簒看他模样,将麻脸一沉:“我疼俺外孙媳妇还来不及,吼的个啥。” 他急忙将黑优扶在太师椅上,低身形来看黑优的脚,又是吹又是揉。偷眼上瞄,黑优蓝裙颤抖,薄绸棉裤裹腿,好不诱人。 黑优被他一揉,急忙抬起脚:“哎哟,哎呦,别揉,疼。” 奚簒被她抬脚,看得眼馋。根本就没听清黑优在喊什么。 此时赵谷过来,也俯下身子,看黑优的脚。 奚簒这才觉到不妥,起身对仆役喊道:“还不给客人端茶。” 赵谷、黑优就此在他府上攀话,越说越亲热。奚簒喜欢得不得了。 奚簒与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叫过夫人楚氏:“瑶娘,快来陪外孙子外孙媳说话。我打马去朝歌肆市买些上好牛肉,今天中午上几个好菜。” 楚瑶娘款款出来,看姿色颇有几分。看眼目,却与奚簒大为不同。生得高挺峭拔,含羞带怯,十分慈善。 赵谷、黑优赶忙见礼:“舅外祖母在上,请受一拜。” 楚瑶娘赶忙将他们扶起,频频沏茶,说些亲故话头。赵谷、黑优顺着刚才奚簒所说枋城渡由头,添油加醋,热热闹闹。 奚簒打马出去,没多大功夫,院门外又有关二爷大呼:“老奚,迎接客人啦。” 仆役忙不迭出来,开门看,却是一对兄妹模样的,浑身灰土,疲惫不堪。二人滚鞍下马,高呼:“姨祖母,我们来啦,好累啊。” 正是黄舞与陈箭假扮的兄妹。陈箭在这里大呼,惹得仆役又是一愣,搞不清该怎么办。 黄舞过来,累得拖住陈箭的长衫,气喘吁吁:“姨祖母是这里不是呀?” 陈箭扶住她,对仆役问道:“这里不是奚簒奚老爷府上吗?楚瑶娘就是我姨祖母。” 仆役忙不迭回屋,喊起:“夫人,快快,你甥孙到了。” 楚瑶娘听说,慌不迭跑出来。 陈箭上前就翻身跪倒:“姨祖母在上,甥孙给你磕头啦。” 第068章 私奔妙计 楚瑶娘,卫州汲县人,父辈颇有些田产,家道比较殷实。 上面五六个姐姐,都嫁到附近州县。平日里,姐姐们的孩子还认得全,但孙子辈基本见不到,也不认。 这是宋翘儿早已掌握的消息,所以有这样的安排。 黄舞也是汲县人,好像很苦累,扶着陈箭道个万福:“姨祖母,总算找到您了。” 楚瑶娘一听乡音,顿时惊诧不已,赶忙扶起他们,也往二堂礼让。仆役牵了马,还去饮水,喂草料。 他们见到赵谷、黑优,愣神一阵。楚瑶娘赶忙打圆场:“这是他奚家客人,这是我楚家客人。都一样的亲戚,坐坐坐,喝茶。” 楚瑶娘倒了茶,看了看陈箭、黄舞,似乎还是不解。 陈箭急忙拿过褡裢,从中取出一副金手镯,一挂金项链,双手递给楚瑶娘,口称:“来时,祖母再三交代,要亲手将这两件礼物交给她妹妹,自然会好生招待。” 楚瑶娘推让一番,架不住两个年轻人嘴巴甜,只好收下。高兴地合不拢嘴,牢牢怀揣了金饰,说道:“哎哟,来就来呗,拿这么重的礼。管家,你先来陪陪赵谷。我带俺娘家人到里面说话。” 楚瑶娘看管家来到,与赵谷欠欠身,带着他们去了自己的卧房。 他们在里面说了一会话,不一时,楚瑶娘拉着陈箭,边出来边喊:“把你个陈箭,怎么不早说。快去,把红乐姑娘接来。怎么能把人家丢在后头,太冒失了。快快。陈舞先坐着,我到门首看看。” 看起来,陈箭名字没改,黄舞改成了陈舞。装扮的是兄妹么,嗯,不错。 约略一刻钟,红乐与孙夸假扮的主仆二人进门。 陈箭对楚瑶娘笑道:“姨祖母,红乐还可以吧。” 楚瑶娘欢喜不尽,笑道:“什么叫还可以,简直是仙女。你小子有福气,这么才貌双全的美人追求你,哎呦。快,红姑娘,跟我去里头。可别让外人看到你逃到我家。慢慢住下,慢慢想办法,跟陈箭成亲是迟早的。” 看来,红乐是陈箭的未婚妻,家中父老双亲不同意,这一定是从家里逃出来的。被陈箭带来远亲家里。这就是私奔了。私奔总的有个地方,找个远亲那是相当保险的。 就此,六位成功进入奚簒家。下一步要演起一出好戏。 等到坠脚鬼奚簒从朝歌城买牛肉回来,一看楚氏一下来了四个亲戚,拉过楚氏,大为惊疑。 楚氏讲,陈箭与红乐私奔,陈舞相助,那边是红乐的仆人。又拿出娘家姐姐关照的金镯子、金项链,让奚簒辨认真假。奚簒一听,哦,这就对了,私奔啊,那可不,是得找门远亲。别说了,那就好好安顿吧。 奚簒乐不可支,今儿又是雪花银又是金饰,这是赵公明眷顾,可劲往咱奚府送财呀。硬是要得。赶忙招呼下人,将十斤牛肉拿去,该炒的,该炖的,该炸丸子的,好好整。 陈箭万分感谢姨爷,又将褡裢拿来,从中掏出一方上等的于阗玉,晶莹剔透,叫人爱不释手。双手捧过:“临来,祖母再三交代,说姨祖母和姨爷十分好的人,千万将她敬奉的东西亲手递上。” 奚簒双手在身上擦了又擦,不敢直接来拿,让道:“哎呦,我的娘呀,你祖母这么破费,太见外了。孩子,你可知道这一方于阗玉值多少钱吗?一两玉一两金啊。雕刻成物件,还要升值无限。我可不敢受这么大的礼。” 陈舞过来,晃着奚簒的胳膊,将那种女孩撒娇的姿势摆起:“祖母说得没错,姨爷就是好人。快收下,要不然,我们可不敢待下去,这就回新乡县。哥哥跟红乐的事,只好任其发展。” 奚簒看看她如此俊俏的甥孙女,这般作势,叫人骨头都要酥了,半推半就,收下了于阗玉。高兴得像个孩子:“快坐,快坐。我去拿点好茶。” 陈舞看他上楼,对陈箭、红乐、孙夸挤眉弄眼,四个在那里忍不住“噗嗤噗嗤”好笑。陈箭忍不住高兴,过来对红乐就是一顿熊抱,红乐可劲往一边推他。 恰好奚簒下楼,看见这一幕,笑道:“小两口不急哈,午间多吃点多喝点,将肚子填饱。今晚就给你们准备个私会的房间,就算提前入洞房。” 陈箭、红乐双双跪下:“姨爷成全,我们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 奚簒赶忙放下茶叶盒,将他们搀起。好一番打量,果然天生的一对。 午间摆起两大桌,后堂是楚瑶娘的亲戚一桌。二堂是奚簒的亲戚一桌。 二堂这边,奚簒和管家陪着赵谷、黑优夫妇。 约略喝了几杯,赵谷又拿过褡裢,取出一尊蓝田玉弥勒佛,约有五寸高,玉质无可挑剔,雕工十分精湛。双手捧过,双膝跪倒,递给奚簒:“舅外祖爷在上,方才那是母亲的礼。这是孩儿夫妇孝敬您老人家的。” 奚簒看这尊佛,双手请过,爱不释手,又递回来:“哎呀,这可不少值钱啊,我何德何能,怎么能受得起这么贵重的大礼。” “玉佛跟你有缘,必得请去。要不然,外孙长跪不起。”赵谷实心送礼。 管家东头过来打圆场:“老爷,收下吧。孩子一片孝心。” 奚簒哈哈大笑,小心收起玉佛。过来重新坐下,好不亲热。 正喝着酒,赵谷突然仰脸在那里,酒杯、筷子放在桌子上,在藤椅上打起呼噜。 奚簒看看黑优,看看管家,笑起来:“这孩子,敢情是一路累的,就这么睡了。年轻就是好啊,说睡就睡。让他睡吧,没事,不耽误咱们喝。” 喝到半下午,二堂才撤席。后堂楚氏那一桌早就撤了。奚簒喝得东倒西歪,黑优急忙扶住他:“舅外祖爷,外孙媳搀你入卧。” 管家东头也来搀扶。到了他的卧室,奚簒倒下就睡,连一点缓冲都没有。 次日将近中午,楚氏大呼小叫:“管家,陈箭,快快,老头子和赵谷怕是要睡过去,快救人。送他们直奔朝歌城,找上好的大夫。” 管家、陈箭、陈舞、黑优、红乐、孙夸乱纷纷来看奚簒、赵谷。两个怎么晃都不醒,睡了一天一夜了呀。就是,这很危险的,得赶快送医。 管家东头急匆匆说道:“夫人,朝歌城最好的大夫,可是东关财神庙附近的李挂,要得可黑心啦,去不去?” 楚瑶娘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喊道:“就是李挂,快点。” 他们套上马车,将奚簒、赵谷一起拉上,既要快点,还不敢太颠簸。陈箭、陈舞、黑优、红乐、孙夸都跟着,出来滂水关,过了淇水桥。一路直奔朝歌城东关李挂大夫那里。 约略一个时辰,到了李挂家,门口写着济仁堂。大家七手八脚,先将奚簒抬进去,又将赵谷抬进去。有一个妙人儿正在那里,李挂给她认真号脉。 楚瑶娘、管家东头不认识,但跟来的五位都认得,那个妙人正是宋翘。 好大一阵功夫,宋翘起身就走,大家装着互不相识。李挂慌忙起身相送,到了外面,宋翘对着李挂耳边说道:“记住了吗?” 李挂笑道:“飞羽姐姐妙计,李挂怎敢忘记。” 宋翘儿骑马飞奔而去,回她的顺成坊,该干嘛干嘛。 李挂进来,俯身到靠近山墙的床边,将奚簒的手腕子拿起来,搭手号脉。过了一阵,又将另一只手拿来,继续号脉。 楚瑶娘急得跟啥似的,但紧病慢医生,又不敢太急。 还是等不急,楚氏轻轻问道:“李大夫,他到底咋了?” 第069章 瑶娘暴怒 朝歌城东关,济仁堂。 大夫李挂在那里眯起双眼,捋着花白的胡须,皱着稀疏的眉毛,蠕动着发皱的嘴唇,慢慢凭脉。 楚氏问起,他并不急着解释。而是又翻开奚簒的眼皮,看了看,又闻了闻奚簒的头发、胡子、衣裳。 望闻问切,还差问。抬眼看看管家东头和楚氏,问道:“请问,他睡了多久,喝的什么酒,吃的什么肉?” 楚氏慌不迭一一作答:“睡了一天一夜。喝的是肥泉烧酒。吃的是朝歌城里的关记牛肉。” “酒肉都没问题。但我怎么看像是食物中毒。”李挂朗声说道。 吓得楚氏赶忙就要下跪。李挂扶定她,说道:“不必多礼。要想救他,必须找到这种毒物的来源。你们家养的花鸟虫鱼都有什么?” 东头一一数着。养的花无非是石榴、牡丹、桂花及一些草本花草,这二月半,都还不该出叶子,更不要说开花。没有养过虫类。鱼也没养。鸟,只有两对鸽子,别的没啥。 李挂说道:“那就怪了,难不成……?” 他欲言又止,压低声音,叫楚氏附耳过来,悄声问道:“这些孩子是你家什么人?” 楚氏大拍胸脯,轻声说道:“这些孩子都是近亲,没啥事。” 李挂又悄悄问:“要不就是吃牛肉喝酒之前,你们行房了?” “行房,啥意思?”楚氏莫名其妙,小声反问。 李挂说:“吃牛肉配烧酒,吃酒之前,如果做了房事,那就要中毒。” “那是半月前的事情。过了这么老久,还会有啥影响?”楚氏摇摇头,表示不认可。 “那一个中毒的青年,谁是他夫人,你不妨问问。”李挂提醒她。 楚氏过来,与黑优耳语几句。又来到李挂身边,轻声说:“他们是昨天清早。房事没完,就被长辈喊着来走亲戚。” 李挂点点头,轻声说道:“我说吧。上年龄的,一个对时之内,就中毒。行得时间长,中毒后,醒的时间要乘以四十八倍,可能睡死过去。年轻的,如果前天晚上,就不会中毒。偏偏是昨天早上,这不是赶着中毒吗。” 楚氏恍然大悟,怒道:“这个遭天杀的,敢背着老娘偷腥。今天不叫他好看,老娘就不是楚瑶娘。” “那样啊,还救不救他?”李挂问道。 楚氏一愣怔,慌忙央告:“救,救,怎么不救。求求李大夫救救他们。” “他们中这个毒,性命无虞。但睡过一个对时,恐怕会变成傻子。”李挂说罢,拿过一张裁好的方纸。 将小楷笔拿来,在砚台里蘸一蘸墨,刷刷点点,写好方子。然后,翻转身,叫了徒弟,又叫管家东头跟去前堂去抓药。 东头包了几包药,回来问道:“这药怎么熬?有药引子吗?” “药罐熬两刻钟,熬大半碗就行。早晚各一次。药引子,如果有鸽粪,服药的时候,用指甲盖刮一点,弹进去。要不要都行。”李挂交代清楚。 黑优急忙来问:“李大夫,快看看赵谷。” 李挂笑笑:“一起喝酒,病状一样,无需再看。我只看看他的眼吧。” 他来到另一张床边,掀开赵谷的眼,看了看,说道:“的确相同。” 又叫徒弟去前堂抓药。黑优慌忙跟去。楚氏推一把东头。管家慌忙喊道:“我去结账,我去。黑姑娘在这里陪病人吧。” 东头紧赶几步,将黑优拦了回来。 赵谷的药也抓齐了。李挂又交代他们几句,无非是忌酒、忌辛辣凉之类。众位又将奚簒、赵谷抬着,放入马车,回到滂水关家下。 管家赶忙吩咐下人熬药,两个人的额分开熬。东头又搬梯子,看鸽子窝的粪便。略微扫了一点点,准备服药时,弹入一指甲盖。 熬好后,东头对两个碗里分别弹了鸽粪。大家将他两个扶起来,一勺一勺喂下去。 赵谷喝下去,约半个时辰,“哎哟”一声,起身就问:“怎么回事,梦里好像大家抬我进棺材,又将我弄出来,摆在太阳下暴晒。” 黑优一看,大喜过望,惊喜交加,泪水汪汪。对他说了中毒情形。 而奚簒却仍然不醒。赵谷醒来,又等了他一个时辰,还是不醒。楚氏拿过算盘,噼里啪啦,将算盘珠子打得山响。谁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她能干什么?在计算奚簒与人行房的时间。这么久没醒,除以四十八,不就是行房的时间。看她黑着个脸,算盘越打越气,浑身哆嗦。 奚簒又睡了一天多,中间又喂了两次药,这都天黑了,还不见醒。楚氏拿来算盘一打,大吃一惊。从前天中午酒后中毒,睡到现在,即便按二十四个时辰算。除以四十八,那也等于半个时辰。 气得楚氏将算盘一推,恨道:“平日里跟老娘,蜻蜓点水。偷腥,却能半个时辰,看我怎么收拾这个混蛋。” 到了天黑,楚氏着下人来看护奚簒。叫上东头和陈箭,往她卧房去。她又看看没人跟来,将房门闩紧。 扶着东头和陈箭坐于床边,翻身跪下,泪流满面,泣述道:“今晚请你们做个见证,必须将这个混蛋骟了。又请箭儿做个见证,老娘从今后就跟东头一起过。” 吓得东头、陈箭赶忙拉她,怎么都拉不起来。又听她说:“你们要是不答应,老娘就死给你们看。” 陈箭慌忙也跪下:“我答应,答应。姨祖母,到底咋了?” 东头见这样结局,也翻身跪下,泪水汪汪:“夫人抬爱,我也答应。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楚瑶娘抽泣着,也不擦滚滚而下的泪水。将心中的苦楚,和算盘打出来的时间,一一对他们说了:“今晚,我必须将混蛋骟了。谁也不能阻拦。谁拦,我就杀谁。然后与东头兄弟成就一对。明日我们搬去汲县娘家。” 陈箭哭道:“姨祖母,可不敢这样啊。等姨爷醒了,不说是我害了你们家吗?我和红乐还怎么待下去呀?” 楚瑶娘站起来,一脚将他踢翻,怒道:“老娘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在拦我,这就杀了你。” 说罢,她从床头摸出一把剪刀,过来就刺。 吓得陈箭“哎呀”一声,翻倒在地上。东头见状,死命抱住楚瑶娘,劝道:“夫人,箭儿说得对呀。你这样做,也将我陷于不义呀。我大哥东奔那里,也不好交代。他们可是八拜之交啊。” 他提到钻水怪东奔,倒叫楚瑶娘眼前一亮,轻吼道:“骟了混蛋,你就带我去找东奔,我倒要看看东奔对他这个结义的兄弟怎么处置?” 东头搞得哭笑不得,早知道这样,还不提大哥呢。正想着办法,忽觉怀中暖意,瑶娘倒在她怀中,享受这份温存。吓得东头赶紧松开手。 瑶娘又倒入她臂弯,悠悠说道:“要么,你就允了我,还留下他的命根子。不者,休怪我无情。连你也杀。拦我者死。” 她将手中剪刀猛地一翻手腕,放在东头脖颈。吓得东头腿都是觳觫的。素知瑶娘凶悍,但也从未这样动真格的。 陈箭哀告道:“东爷爷,可不敢出事啊,你就允了我家姨祖母。” 他说罢,对着东头“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出来门,将他们紧紧关在里面。自己站在不远处,招呼一下其他人的动静,不敢叫人惊扰他们。 过了好久,东头喜气洋洋出来。从怀中摸出一坨银子,塞给陈箭。 对陈箭耳语道:“安心睡了,答应不骟。睡吧,辛苦啦。” 第070章 奚簒覆没 陈箭略微推让一番,怀了银子。 轻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可千万对她好些,也是对我们好。不然我们私奔还往哪里去找亲戚。” 东头拍拍他肩头:“放心,我天不亮再来看看她,真的不敢叫她胡来。骟了,那成啥了,叫人咋活。” 陈箭冲他一抱拳,过去找红乐等人,简单说几句话,各自歇息。 半夜三更,从奚簒卧房传来“啊,啊,啊!”连声惨叫。 这叫声撕心裂肺,满院子客人、下人纷纷如同电击,都从床上弹起。 一个个疯了似的跑向奚簒卧房。有丫鬟找来蜡烛,众人乱纷纷敲门、擂门。里面闩得死紧。 陈箭也在队伍里,胡乱穿着衣裳。紧盯着管家东头,看他只是摇头叹气,口中嘟囔:“唉,完啰,完啰。这个家还算是个家吗?” 陈箭上前一步,一边敲门,一边喊道:“姨爷,姨爷,怎么啦?” 此时,房门打开,是楚瑶娘。大家看她手中的剪刀血里呼啦,齐齐后退。 她将手中的剪刀和一包污秽递给陈箭:“扔了。” 说完,头也不回,直奔马圈。拉出一匹马,取来一柄龙泉剑。将一个褡裢往马背上一搭,过来对着东头看。东头哆嗦着后退。 瑶娘“苍喨喨”抽出龙泉剑,指着东头,怒道:“还不走。” 东头毫无准备,看她的威风,不容置疑,不容冒犯。只得摇摇头,也去拉一匹马,拿一柄佩刀。到前堂,顺手摘下一盏马灯。点燃之后,挂在马背。二人出到院外,到了街上,一起翻身上马,消失在黑夜之中。 等陈箭扔了那包污秽,再返回卧房,下人们早已乱作一团。陈箭吼道:“奸夫逃走,还不快看姨爷。” 众人惊醒,这才涌入奚簒卧房。到床边,举起蜡烛看,奚簒昏死过去。陈箭指挥掐人中,敷冷水。 黑优、赵谷、陈舞、红乐、孙夸也都过来,帮着救人。 其他人哪里知道楚瑶娘做了什么,三个人知道,走了两个。 只剩陈箭知情。关键是这种事情,不好说出口。陈箭无奈,对奚簒的伤情也不好俯身收拾。还好,奚簒的独子奚旦往往不在家,今夜却在家住。 奚旦懒洋洋的进来,张嘴打哈欠,叫道:“爹,爹。俺爹咋了?” 陈箭过来抱拳施礼,奚旦还礼。陈箭将他拉到一边:“这么这么回事。你得赶紧将他的伤包扎好,连夜送医。失血过多,恐怕难以抢救啊。” 奚旦听完,吓得连连倒退。赵谷、黑优过来扶住他,看他的样子,痛苦万状。停了好一阵,奚旦揉揉绞痛的肚腹,叫道:“女的全出去,男的留下。” 丫鬟、女客先后出去。 奚旦将床单一撕,掀开被子。一看他爹的那里,血肉模糊。略微怔了一下,俯下身,用撕掉的床单布给他包扎。指挥众人又将他爹抬起来,七手八脚弄到马车上。 丫鬟点亮一盏马灯,陈箭和一个男仆跟上。 这会也不顾颠簸了,男仆驾着马车,奚旦和陈箭护住奚簒。一路飞奔朝歌城东关济仁堂,还叫李挂抢救。 一个时辰后,济仁堂中,李挂再次给奚簒号脉,摇摇头,长叹一声:“来晚了。来晚了。准备后事吧。” 奚旦这个浪荡公子,此时吓得“呼通”跪倒:“李大夫,万望再想想办法。我爹他不能走啊,还有一大家子,还有几十号兄弟。他不能走啊。” 李大夫、陈箭、男仆一起,将他扶起来。李挂劝道:“说起来,人人都有这么一遭。只是早晚之间的事情。生者要节哀,为逝者完成未竟的心愿,这就是大孝。去吧,去吧。” 奚旦无奈,顿时泪珠滚滚,泣不成声。转而跪在奚簒的尸身边上,晃动着尸身,惨叫道:“爹,爹,看看儿子一眼啊。睁开眼,你睁开眼。” 惨哭好一阵,男仆劝道:“少爷,咱带着老爷走吧。这里是大夫家,多有不便啊。” 奚旦也知道毫无希望了,只好站起来,问李挂多少诊费。 李挂摆摆手:“节哀顺变吧。不要再说什么诊费。算了。” “遇到这样,按规矩,不能白用人。”陈箭过来说道。 李挂只好象征性地收了十个铜板。 他们将奚簒尸身抬出,又放在马车上。三位告辞李挂,到街面上,直奔肆市。等到肆市开张,买了些纸烛香箔,白布麻绦,丧用物品。一路哀泣,沉闷苦楚,到了滂水关家中。 办起丧事,一杆客人也走不脱了,只好穿孝,吊孝。往外也没法通消息,陈箭趁着上朝歌采办丧用物品,拐到薛燕的旅社。 恰好宋翘儿、云钗儿都在。陈箭禀明详情,奚簒业已归西。 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宋翘儿大惊失色。她的计谋无非是搞乱奚簒的家政,还要将陈箭与红乐的婚礼办在奚簒家。要趁着奚簒的属下随礼,乘间用谋,叫他们悉数酒后中毒。 没想到这个楚瑶娘性子这么火爆,完全不在考虑之内。下一步怎么办? 薛燕倒是高兴不已,不费一刀一枪,死了一个河盗。但是他的几十号人马在哪里?怎么才能悉数擒获? 云钗儿笑道:“丧事比红事还好办。他们滂水关那边,丧事居然也要摆酒,只是不兴在家里。而是埋葬之后,找一家酒肆,让所有吊祭的亲友来宾饮宴。虽然这个饮宴不让行酒令,但也是可乘之机。” 薛燕顿时站起身形,大呼:“妙,妙!就依此计。” 由于奚簒还有老母,因此,他的丧事是停尸五天下葬。吊丧期间,毕竟奚簒的人际关系,奚旦不完全认得。而来吊丧的奚簒匪众,也不全认得奚旦及其内亲等。这就是个天大的空子。 薛燕让身边剩余的男卫女卫悉数吊丧。让陈箭说动奚旦,到朝歌城的肥泉烧酒宴宾。果然奚旦听从。 奚簒下葬之后,当日租用三十余乘牛车马车骡车,将所有参与吊祭的宾客,都拉到朝歌城肥泉烧酒肆。 当天下午,凡参与饮宴的,悉数酒醉,不省人事。奚簒属下的七十三匪,连同奚旦,无一漏网。全部被绳捆索绑,押往枋城渡。 苌卜骠接住他们,问明情由,大喜过望。对着宋翘儿及众校尉赞道:“短短十日不到,坠脚鬼奚簒一股全军覆没。坊主妙计,头功一件。既不会引起其他四股的怀疑,又收获了悉数拿获的功劳。” 他当即着漆雕卉起草捷报,向薛尚书报捷。 与此同时,薛燕派出的另外两火,也追到枋城渡,向薛燕献捷。 琴雉琴羽翼与新乡蓝歌一火。到新乡县,不但摸清了孟治人徒弟焦投、蓝额的家址、详情,而且取得了二人信任,与琴雉、蓝歌结义为异姓兄弟,号称新乡四俊。随时可以用谋,对孟治人施展攻略。 高夺高正取由白伎协助,到南纸坊探明了钻水怪东奔情形,恰有东奔的兄弟东头带一名俏丽妇人回家。两下见面,也结义为兄弟,号称黎阳四怪。 又到白马县找到谷梁县令,查清了捞宝神胡了详情,他是白马县沙塘村的。谷梁广已布下口袋,单等苌将军一声令下,捉拿胡了家眷。 既然如此,苌度略微思忖,决计顺势将东奔、胡了敲掉,腾出手来,专对孟治人。最后对付孔家六盗。 他叫来薛燕、宋翘儿、云钗儿、高夺与黎阳白伎、琴雉与新乡蓝歌等七人,商议对付东奔计策。 高正取亲见东奔家室,了解到他一些故事。他们两弟兄虽然都讲义,但东奔讲侠义,而东头好仁义。每到关节点,两兄弟格格不入。 苌度听罢,微微笑道:“如此如此用计,必能叫他自来投降。” 第071章 纸坊结义 宋翘儿鼓掌叫好:“苌将军韬略,神妙莫测。” 苌度令薛燕、云钗儿一路,与高夺、琴雉两路共四十人,合力对付钻水怪东奔。仍以薛锦屏为主将,依计而行。 宋翘儿留下,在中军帐谋划。朝歌顺成坊由诗长陈妤儿为正式都知,坊主不在,全权处置大小事宜。 苌度对奚簒一伙全部被擒获十分高兴,但对众人都中毒,却又并无大碍,感到纳闷。问起宋翘:“他们中的什么毒?能让人事不省,却醒后没事?” 宋翘笑道:“鸽粪毒么。一斤酒只要弹入一指甲盖的鸽粪,一晃荡,酒的颜色不变。每人不消三小杯,就如同喝了蒙汗药,人事不省。其实根本不用药,自己醒来就好。如果用药,除非喝得少,假如喝多,反而睡得更久。” 苌度哈哈大笑:“难怪奚簒睡那么久,酒还没醒,就又在药碗里弹入鸽粪,那不是越睡越久么。” 宋翘也笑起来:“对呀,要不然,楚瑶娘怎么能算出来他偷腥的时长呢?想不到楚瑶娘性子比薛将军还要烈,将奚簒骟掉,死于非命。” 苌度惊奇不已:“鸽粪参酒,这么厉害。除非你们青楼懂得,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中军帐一时间无不哈哈大笑,这个法子,也太好笑了。 滂水关那边已经无事,主要精力放在对付东奔。他所在的南纸坊,距离枋城渡不太远。 因此,薛燕军帐设在枋城渡中军近旁,用饭、取兵器皆在中军这边。只是另行就寝、议事。 休整一日,薛燕升帐,高夺、琴雉、云钗儿,朝歌黑优、黎阳白伎、汤阴红乐、汲县黄舞、新乡蓝歌,赵谷、孙夸、陈箭一并参加。十二人将苌将军将令,细致来说。看到底如何下手,尽量不使东奔一股盗匪漏网。 连日来,陈箭立功最多,果然了得,薛燕喜爱有加。等高夺、琴雉说完南纸坊情形,叫他再说说楚瑶娘及管家东头状况。 楚瑶娘,三十八岁,汲县人。在骟死奚簒之前,坠脚鬼手下不少铁打的金刚,从没有哪个可以打得了她的主意。要么功夫不济,要么义理难通,人送大号铁束腰。 她在奚簒那股七十多人中,权威仅次于奚簒。瑶娘风姿绰约,处事雷厉风行,义薄云天。因而吸引了不少其他势力。奚簒那一股的人,不少是从东奔那里跑过去的。奚簒的管家东头就是东奔的兄弟,可见一斑。 何不用铁束腰的威力,放出几个奚簒股领首的,一齐用力,对付东奔,将增加不少胜算。 云钗儿怎不认得瑶娘。奚簒往往到顺成坊玩耍,被瑶娘打马来找,都是云钗儿设法,将奚簒藏起来,用说辞支她回去。因此,没有让瑶娘捉住过奚簒的什么把柄。 这次,瑶娘听了李挂所说,乘以四十八倍,回家计算时间,算盘打得山响,越打越怒,以至于无法控制情绪,骟了奚簒。不意奚簒失血过多,一命归阴。这也绝非瑶娘本想要的结果。 云钗儿以为,陈箭所说,绝对能行。 高夺与黎阳白伎听了他们的分析,也摆一摆他们对东奔及楚瑶娘、东头的看法。认为瑶娘到了东奔那里,不消数日,又可以左右东奔手下的人。她有那个胆识和胎带的神威。 薛燕说道:“听诸位分析,难不成瑶娘就是这次破贼的第一功臣?” 她当即下令,让高夺、白伎直奔南纸坊。 对东奔、东头就说,有一桩好买卖,叫他们等一位县令夫人。继而高夺来带薛燕过去。届时,云钗儿随行,陈箭、赵谷、孙夸跟定,一起拜会黎阳四怪和瑶娘。琴雉留后,随时支援。 高夺、白伎仍旧民服,飞马直奔黎阳县南纸坊村。 东奔、东头、瑶娘都在,不免摆起便宴,招待二位。席间,高夺说道:“今有一桩大买卖,并不需要花费多大的代价,就能从中取利。” 既然是结义的兄弟,钻水怪东奔深信不疑。 他与东头长得一般无二,都是身长七尺开外,长方脸,大嘴叉,山羊须,高额隆鼻,白中透红的面皮。 此时,听高夺这么一说,侧身问道:“兄弟何不详说?” 高夺说道:“这买卖却在白马境内刘纪洼,是一批粮草,有军粮约三百石。被探知军将看管不紧,可以诱使军将豪饮大醉,继而全数运走。” 三百石是三万六千斤,如果百八十个弟兄来吃,足足可以吃上一年。如果按四文一斤贱卖,得钱一百四十四贯。虽然不是万贯家财,但是百八十个弟兄也足以吃喝四五个月。 三百石,无非租一条大船就行。搬扛粮食,自家兄弟齐上阵。一麻包一石粮,三百袋,弟兄们扛四趟,很快就扛完。 经高夺一说,东奔两眼大放异彩,问道:“如何才能诱使军将出来豪饮?” 高正取附耳道:“大哥有所不知,二弟与白马县令夫人是老亲。那几个军将,我叫不动,她却可以叫得动。今天她在附近玩耍。二弟想好,就于今午叫他来家中,兄弟们结识,做成这套买卖。” 东奔哈哈大笑:“好,好,就这么说,就这么干。快去叫,快马加鞭。” 高夺应声而出。不大功夫,薛燕带着云钗儿、陈箭、赵谷、孙夸就到了。大家见面,互相结识。薛燕夸赞东奔雄壮威武。东奔欣赏薛燕女中翘楚。一时间,满屋生辉,好不热闹。 东奔吩咐家人,再添筷碟酒器,多加好肉好菜。 喝到即将大醉,薛燕脚跟不稳,一晃倒在东奔肩头。东奔紧紧搀扶,哎呀,额的妈呀,县令夫人果然娇俏多姿,万分美妙。 云钗儿过来拉薛燕,没拉好,也不小心倒在东奔肩头。东奔腾出一只手,天啊,这哪里是人间女子,分明一个瑶池玉女,东奔的心都要蹦跶出来。 东头与瑶娘见到陈箭,也亲热无比。原来陈箭居然跟县令夫人也是旧识,这可不得了。众位醉醺醺,热烈烈,情深深。 薛燕看瑶娘的样子,比自己毫不逊色,撇开东奔,来寻瑶娘碰酒。一阵女儿家话语,好不投机。 薛燕大呼:“我们兄弟相聚,上天有缘。就于今天,在奔哥哥家摆起香案,八拜为交。奔哥哥,要不要?” 云钗儿更是可劲晃动东奔胳膊,吼道:“奔哥哥,还不快摆香案,县令夫人要当你兄弟,有何不可?” 东奔哈哈大笑:“好,吩咐家人,马上摆香案,论年庚,八拜为交。” 香案摆好,叙了年庚。 从长至幼分别是,大哥东奔、二哥高夺、三哥楚瑶娘、四哥东头、五哥薛燕、六弟云钗儿、七弟陈箭、八弟白伎、九弟赵谷、十弟老幺孙夸。 薛燕提议,个个英武俊俏,豪爽仗义,就此号称黎阳十豪。 当下商议,必须做下这笔买卖。 薛燕拉着瑶娘和东奔,兴奋不已,说道:“三百石军粮,叫他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灌醉这几个军将,属下健儿齐出,转眼扛完。等一上大船,开得远了。再着人慌忙禀报黎阳县,就彻底没事了。” 瑶娘、东奔附和道:“五弟妙计,黎阳十豪的福星啊。” 薛燕自告奋勇,喊道:“为了壮我等声威,明日叫三哥、六弟随我走一趟,到枋城渡面见漆雕将军,放出奚旦。” 东奔一发双眼放光,说道:“五弟好样的,还不顺势放掉我昔日的两个好兄弟。一个叫苍水蛇刘霸,一个叫滂水蟹平顶。这两位出来,此次借粮,恰好有用。” 薛燕叉守施礼,朗声应道:“大哥放心,五弟说到做到。但有差池,任凭大哥惩处。” 次日一早,薛燕带上三哥楚瑶娘、六弟云钗儿,一路到枋城渡。 见了漆雕将军,拉在一边,秘密说明来意。又叫云钗儿将三贯钱塞给漆雕卉。她推让好久,经不住楚瑶娘哭求,只好收下。 不一时,将奚旦、刘霸、平顶放出来,脱掉囚衣,换了民服,随薛燕等回到南纸坊。东奔喜出望外,大赞薛燕本事,果然手眼通天。禁不住又是大排宴筵,为瑶娘、薛燕、云钗庆功。 席间,滂水关的奚旦、苍水蛇刘霸、滂水蟹平顶对薛燕感激涕零,跪地嚎啕,发誓要为薛燕赴汤蹈火。 说到借粮三百石,薛燕又向大哥东奔说了具体方案。 东奔因了放出好兄弟,此时对薛燕全然不疑,就让她依计而行。 第072章 新浒混战 黎阳县南纸坊。翌日早饭罢。 薛锦屏兴高采烈,唱着歌儿出马。 她带了高夺、楚瑶娘、东头、云钗儿,到了白马渡,面见望凌通。薛燕拉二弟到一边,说了如此如此妙计。 望凌通连呼高妙,叫大嫂放心。对薛燕交代,刘纪洼三百石粮食,何人带一伍军兵把手,何时用何信号捉贼。 中午,四人转回东奔家。说白马渡望司马乃谷梁县令结义的兄弟,薛燕已探清刘纪洼三百石军粮,何人带了一伍健卒把手。下步,紧急商议何时聚集属下兄弟,在哪里装船。 钻水怪东奔一听,好不兴奋,当即分派任务。 令楚瑶娘、东头,前去租赁三百石大船,停于离白马渡十里开外的一处民渡——新浒渡。距离刘纪洼仅仅三里,不用租牛车,直接扛过去装船。到三天后初更行动,二人守护渡口。一旦有变,组织人马冲杀。 又令平顶及贴身属下三名,分头知会各地兄弟,三天后初更扛粮。 令薛燕、云钗儿,三天后天黑叫走看粮军将,交给薛燕五贯钱作为酒钱。 令陈箭、白伎,务要探清刘纪洼距离新浒渡,具体多少步远,路上有几处坑洼。画个详图,回来禀报。 令奚旦、赵谷、孙夸、刘霸等,扛粮之时,在刘纪洼巡逻,定下警报暗号。务必小心谨慎,切莫有失。 令高夺与他,与五名属下一起,随时调度各处。 钻水怪东奔安顿一通,薛燕赞道:“大哥果然豪杰,就是放在百万军帐,也照样指挥若定。五弟实实在在佩服。” 三天后,天将黄昏,薛燕、云钗儿到了刘纪洼,距离新浒渡恰恰三里。薛燕直接找到守将,一看却是镔铁斩鬼刀宁武山。两下一见,互致问候,禁不住笑起来。 宁武山一招呼,一伍兵丁相随。直奔附近的乔街乡,找到那处黎阳烧酒肆,胡乱要些好肉,八个恰好一桌。围拢起来,只管大吃大喝。 这里喝到即将初更,云钗儿与宁武山使个眼色,一抱拳。走出酒肆,提个马灯,上马飞奔而去。 薛燕与宁武山攀些义成军及薛尚书如何了得,许多故事,说得好不亲热。宁武山了解详细,相见恨晚,无限感慨。只觉得在淄青军好像白混了。 喝了约有一个时辰,云钗儿怎么还不回来? 薛锦屏、宁武山心下打鼓。二人及一伍兵丁正要散了酒席,忽听门外一声喊:“五弟,救我。” 薛燕一听是铁束腰楚瑶娘,声音透着凄厉,大惊失色。急忙往外跑,宁武山也飞身出来。 看楚瑶娘浑身血污,龙泉剑砍出了豁口,远处她自家的马也多处受伤。她看到薛燕,顿时散架,栽倒在地。 七位赶紧将楚瑶娘扶进酒肆,薛燕将她揽在怀中,急忙给她掐人中。呼唤道:“三哥,怎么啦,醒醒。” 宁武山慌忙取来温热的毛巾,给她擦拭脸上、身上的血污。薛燕看宁武山十分体贴人,就将楚瑶娘放在他怀中,自己要飞马去看新浒渡情形。 还没等她出门,苌度、高标到了跟前。苌度手中操着开山铜斧,高标掌中青龙戟、马上还挂着一柄丈二点金枪,无不沾满血腥。 薛燕惊问:“苌将军、高将军缘何到了这里?” 苌度一摸大肚皮,笑道:“本要俘虏活捉,却不料来了个大肆杀伐。砍完了,云钗儿说这里开着门,就来了。” “钗儿呢?”薛锦屏太不放心了。 “她呀,夺了一柄梨花枪,杀完了,跟俺哥在找陈箭、赵谷、孙夸。”高标高志向放下青龙戟,找水清洗满手满脸的血污。 “怎么就杀起来了?”薛锦屏不解。 她哪里知道,虽然东奔相信他。但放出来的三个人却坏了事。奚旦、刘霸、平顶三人对薛燕托人将他们放出来,千恩万谢。 到了第三天晚上,一切准备就绪。 三人总觉得哪里不对,找到东奔,又说起薛燕放他们出来,感觉太不可思议。东奔又对薛燕夸赞不已,说结拜了这许多弟兄,将来横行黄运之间,再无闪失。 这番话,惹得奚旦吃惊非小。详细问了结拜详情,各人样貌。引起奚旦大呼小叫:“坏了,你的弟兄今夜必然全军覆没。” 东奔不以为然,甚至想动手打他。刘霸、平顶急忙解劝,让奚旦说说道理,即便说错,也是好意。 奚旦将父亲、母亲一日之间认下六位远亲,当夜就发生了父母的火并,继而滂水关一股人马全军覆没。尤其是结拜的黎阳十豪中,竟然也有陈箭、赵谷、孙夸。尤其是这个陈箭,竟然是父亲死于非命的见证人。 这一番分析,叫钻水怪东奔倒抽一口冷气。当即操起七星丧门剑,丈二点金枪,跨上霜鬃追风骐,飞奔刘纪洼及新浒渡。 他还是反应慢了。等他到来,苌度、高标、漆雕卉带一队卫士,恰好到了新浒渡。留下了一队人马,由琴雉、宋翘儿和旅帅吴焰护住中军帐,看守滂水关河盗。 此时,是二月二十,隐隐有月光。苌度、高标正在集合扛包的河盗,每来一拨,就让他们站在一旁,等候发落。 看护渡口的东头,以一柄枣木槊与苌度战了十余合,被苌度开山斧砍落马下,身首异处。 铁束腰楚瑶娘以蚬木绣绒刀与高标大战二十余合,被青龙戟刺落马下,倒剪双手,捆在新浒渡码头。 高志向看又来一人,气势汹汹,看他的身形,约略七尺五,情知是个狠角色。他并不答话,拍马执戟,直奔来人就刺。二将战至三十余合,站在一旁的漆雕卉不耐烦,高举崩云铜梃,朝着东奔顶门就砸。 东奔一闪身的功夫,高标一戟将他丈二点金枪挑落。东奔一看不好,挥动七星丧门剑就砍,高标、漆雕卉躲闪之际,他飞马而逃,直奔刘纪洼。 漆雕卉拍马去追。高标下马,捡起丈二点金枪,挂在得胜钩袅丝环上,也要翻身上马,跟着追下去。苌度喊起:“志向,动手。” 这些站定的河盗,趁着领头的过来,苌度三将有二将去对付头儿,一哄而散,纷纷找出藏在不远处的兵刃,胡乱厮杀起来。苌度等所带一队卫士,立时冲散,混战在一处。 苌度看这些人真的不知高低,干脆送他们归阴吧。抡起开山斧,“啤秋咔嚓”,人头、胳膊、腿,满地崩滚,血肉飞溅。 高标也不再追,回马新浒渡,与主将一起展开诛戮。 却说,漆雕蓝骠去追钻水怪东奔,这家伙一阵狂奔,眼看距离漆雕卉较远了。忽然对面来一将,手中枣木陌刀,到近处一看,却是新结拜的黎阳十豪的老七陈箭。东奔气不打一处来,挥动七星丧门剑,上来就砍。 陈箭将陌刀来挡,还是有些迟疑了。被他砍到手指,扔掉了陌刀,飞马而逃。东奔并不追他,翻身下马,急忙捡起陌刀,飞马直奔刘纪洼。 等他到了刘纪洼,早已尸横遍野。这里被望凌通派了乌金赶龙棒向春山、崩雷月牙斧于青山、五钩神飞枪介穿山,会合赵谷、孙夸,好一通砍杀。 望凌通怎么会派将来战? 他经大嫂薛燕说过,后来也感觉不会这么顺利。这一股河盗既没喝酒,又不集中,一旦有响动,必然起乱。要他们悉数就擒,很难办到。 于是按捉盗时间,他派三将到刘纪洼察看,如有不测,机断处置。 第073章 东奔战死 那些扛包的河盗,并没有拥挤在一起。 而是在这二里路上,稀稀拉拉。有些走在后面的,隐约看到新浒渡上,一将的开山斧在月光下晃眼,扔下麻包就往回跑。 三将来时,刘纪洼这些还准备扛包的,正在议论纷纷,争执不下。他们一看这三个顶盔掼甲,宝马神兵,坏了。纷纷抽出放在一边的兵刃,有人发生喊,就往外冲。 向春山抡起乌龙赶山棒,“啪啪”两棒,砸翻两个,厉声喝道:“放下武器,就地投降。” 只有极个别人扔掉了砍刀、棍棒,多数河盗还是继续疯跑。于青山抡起崩雷月牙斧,介穿山舞动五钩神飞枪,飞马冲入敌阵,乱砍乱刺。向春山叫赵谷、孙夸看住投降的几位,也冲入贼群。 一时间,刘纪洼成了河盗的坟场。恰好斩杀殆尽,三将约略清点杀敌人数。此时,东奔赶来。 东奔悲愤不已,想以陌刀砍死一个算一个,为自己生死与共的弟兄们报仇雪恨。冲过来就朝向春山猛砍。向春山的乌龙赶山棒岂是摆设,死命一挡,“咣”一声。东奔手中的陌刀早已飞掉。 他哪见过如此神力,忙不迭再使七星丧门剑来砍。恰在危机,一边冲上来奚旦、苍水蛇刘霸、滂水蟹平顶。 奚旦飞马来救,手执素缨亮银枪,与东奔双战向春山。誓要胜他的乌龙赶山棒,没有那么轻松。 苍水蛇刘霸旋动战马,掌中水蛇浑铁棍,与于青山战在一处。铁棍寻找崩雷月牙斧的空档,哪里那么简单。 滂水蟹平顶飞马过来,旋动蟹爪浑铁枪,与介穿山的五钩神飞枪,要比个高下,也要为枉死的兄弟们报仇。 这里混战成一团,各有不到十合,漆雕卉赶到。她也不搭话,那条崩云铜梃飞马直捣一处空档,恰是苍水蛇的铁棍落下之际。于青山看到援兵,抖擞精神,他的月牙斧几乎与漆雕卉的铜梃一起到了刘霸的顶门。 “噗”、“嗡”,两声过处,刘霸死尸栽于马下。 于青山、漆雕卉二将一使眼色,分兵直奔酣战的两处。 又斗了不足十合,奚旦被向春山砸下马来。被飞奔而来的漆雕卉铜梃,一梃下去,驾鹤西游。 东奔这里,只有一把七星丧门剑,加之二战一,眼看不行,策马而逃。漆雕卉、向春山两条铁棍,不约而同向他投出去。东奔没有奔多远,颅骨迸裂,栽于马下。七星丧门剑从此成了向春山的宝剑。 二将各自捡起兵刃,就要来战滂水蟹平顶。平顶眼见连死三人,马上就又形成五打一。他倒是识时务,喊一声:“停,我有话说。” 介穿山怒吼道:“有屁快放,无屁受死。” “像我这样的,薛尚书能接见吗?”平顶扔掉手中的蟹爪浑铁枪,翻身下马,向各位一一施礼。 漆雕卉一梃捣在他的腿弯,滂水蟹平顶身体不当家,“呼通”跪在地上。介穿山飞身而下,将他腰带抽出,绑个结实。 三山和赵谷、孙夸集合在一起,略微商议,将几位投降的拴在马尾,一路往新浒渡而来。 这里的战事也已经结束。那么,云钗儿去哪里了? 云钗儿出来黎阳烧酒肆,飞奔新浒渡。看这里苌度与高标正在人靶子身上练武,义成军卫士正在这里展开一场混战。她提着马灯先找到高标,问道:“高将军,见到二哥没有?” “谁呀?”混战中,高标飞身跳到一边,高声问她。 “见到你大哥没有?高正取,在哪里?”云钗儿大声喊起来。 虽然黎阳十豪的结义,是一场阴谋。但在云钗儿心目中对这个结义的二哥非常在意,她要找高夺。 薛燕怎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所以就没拦她,随她来找。但高标这里,本是他的大哥,云钗儿喊起二哥,当然犯迷糊。 “不知道,他不是跟着东奔留守南纸坊吗?东奔被我刚才打跑了。漆雕将军去追了。”高标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坏了!奔哥来了,二哥却没来。好的,我去找他。”云钗儿一听这个,心里急得跟猫爪似的,几乎要掉泪。 正说着,高夺飞马而来,手中拿一柄大唐老兵最常用的枣木陌刀,也提个马灯。云钗儿上来就扑入他怀中,死命捶打:“二哥,你吓死我了。” 高夺看看兄弟,笑一笑,扶起云钗儿百般姣好的脸:“钗儿,别急了,快,找找瑶娘。” 大哥有了爱他的人,高标当然高兴。他也不讲究那么多,急忙过来:“大哥,大嫂,楚瑶娘被绑在那边。” 高夺、云钗儿赶紧过去,给瑶娘松绑。被苌卜骠发现,大吼道:“正取,钗儿,你们要干啥?” “放了她。三哥没事。”云钗儿太重义了,她跟薛燕对瑶娘都十分看好。 瑶娘被放开,指指地上东头的死尸,哭道:“他死了,他死了。”说着就昏迷过去,倒在二人怀中。 瑶娘性子比薛燕还烈,刚刚几天的情人,霎时间阴阳两隔,心中剧痛。见到高夺、云钗儿,更是禁不住感情大爆发,顿时晕厥过去。 “二弟,好了,二弟,醒醒。”高夺心善,对于这场结义阴谋从军机上来说,他深表赞同,而一旦结拜,他就觉得还是要对哥哥弟弟们负责。为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一点与云钗儿如出一辙。 云钗儿狠狠掐了楚瑶娘的人中。高夺也按揉她的太阳穴和耳垂。 瑶娘醒来,泪流满面:“二哥,六弟,他死了,我的四弟啊,我心如锥痛啊,叫我可怎么活呀。” 云钗儿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劝道:“三哥,快走,快去乔街乡找锦屏,叫她跟你解释这一切。她在黎阳烧酒肆。这里是战场啊,人命如草芥,快走。” 高夺也不由分说,将她扶上自己的战马。瑶娘跳下马,回身去找自己的兵刃。蚬木绣绒刀不知道落在哪里,龙泉剑泛着光,她捡起来,再次上马。直奔乔街乡黎阳烧酒肆。 高夺执定枣木陌刀,飞身进入混战之中。云钗儿也不示弱,看混战中的河盗,瞅准空档,劈手夺了一柄梨花枪,一翻手腕,刺杀了这名河盗。 不一时,河盗死伤殆尽。高夺、云钗儿双双过来见过苌度、高标。云钗儿说道:“你们也累了,去乔街乡黎阳烧酒肆吃点喝点。薛将军、宁将军在那里。我们去找一找陈箭、赵谷、孙夸。” 苌度看她想着朋友的安危,有情有义,十分高兴。喊道:“钗儿,天黑不好走,一路小心啊。找到,或者找不到,马上去乔街乡会合。别让大家担心。” “唉,叔叔,放心吧。”云钗儿回应道。 她找来马灯,跨上战马。高夺就在附近寻了一匹河盗丢下的战马。二人冲主将和中军抱拳挥手而去。 他们两个往刘纪洼而来。将要到地方,迎面撞见漆雕卉、向春山、于青山、介穿山、赵谷、孙夸,每人马后都有一名俘虏。独不见陈箭。 云钗儿下马来问:“老九、老幺,老七呢,陈箭,见他没有?” 赵谷高声回道:“老七、老八被奔哥安排画图。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孙夸下马,过来高叫:“陈箭、白伎两个鬼能得很,肯定没事的。别找他们,找也是白费力。至少有五个地方他们可以去,除了这里,还有新浒渡,南纸坊,枋城渡,滂水关。回吧,找苌将军交令。” 孙夸这一通说,云钗儿也就只好不再找陈箭了,但她又喊起来:“大哥呢,奔哥,东奔,他咋样啦?” 赵谷喊道:“阵亡了,他不投降。” 云钗儿“哇”一声哭了起来:“大哥,一路走好啊。” 第074章 军帐主婚 她这一哭一喊,弄得赵谷、孙夸也不好受。 是啊,虽然结拜是一场阴谋,但人都是感情动物。这一段时间,弟兄们多热闹,好不快活。因为是两个阵营,这大活人说没有就没有了。 他二人过来,一起喊道:“六哥,走吧,天亮了,弟兄们给他收尸,弄副好点的棺材。天很晚了。走,咱随二哥回去吧,先交令。” 高夺过来也劝道:“老六,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这就是战争啊。” 漆雕卉也过来解劝,将云钗儿揽在怀中,一顿安慰。 向春山、于青山、介穿山三位将军也经历过这些,淄青十八山神八位兄弟,到运河吕屯码头只剩他们四个。唉,战端一开,这很不好说。听了半天,大约明白怎么回事。原来钻水怪东奔与他们结拜过。 三山大将也过来,纷纷解劝。向春山说道:“打仗就这个样子。我们淄青十八山神,一场战役出来八个,阵亡一半,剩我们四个。也很无奈啊。” 这么一说,在场的八位,包括俘虏的滂水蟹平顶,都忍不住落下伤心泪。高夺不由分说,将云钗儿扶上战马。八位带着俘虏,往新浒渡而来。 到了新浒渡,漆雕卉心细,提着云钗儿的马灯,挨个清点死伤人数。又指挥现场几位将校,将受伤的悉数安顿在没来得及跑掉的劫粮大船上。船长本就是受雇,很快做通工作,放开绑绳,一起帮着救护伤员。 经清点,这边河盗阵亡四十一名,伤十七名。加上她在刘纪洼那边清点的阵亡人数二十七名,生俘六名。此战阵斩河盗六十八名,受伤被俘二十三名,钻水怪东奔一股河盗九十一人,一夜间覆灭殆尽。 眼看天亮,他们累得够呛,也就不再去黎阳烧酒肆了。 船长感谢义成军剿灭河盗,为行船摆渡的办了一件大好事。赶忙给大家弄些干粮、开水,大家草草吃了一点。 在船舱里,各自找地方,横七竖八,躺下休息。 苌度、高标、薛燕、宁武山早将楚瑶娘救醒。已将五股河盗惹恼薛尚书,此次重兵剿匪,除非主动投降,否则,叫他们死伤殆尽。这是战场,不是过家家。死人才是正常的,不死人就不是战场。 宁武山又将薛尚书、李过江所讲河盗劣迹,一一复述。铁束腰楚瑶娘浩叹一声:“可怜我楚瑶娘,嫁了这么个东西。可怜东头兄弟,死得好惨。” 薛燕玩笑道:“三哥的才略胆识,如能改换心思,为薛尚书效力,大展身手,必能赢得皇封。再嫁个虎狼之将,生一大堆儿女,岂不强似这般苦楚。” 楚瑶娘“扑哧”一笑,捣一下薛燕:“五弟的嘴皮子就是厉害。人老珠黄,谁能娶我。还生一大堆,生个鬼呀。” 苌度所思,从来不藏着掖着,一指宁武山:“刚才是谁抱着你救你的,就让他娶你。生一大堆,绝对没问题。” 宁武山站起来,争辩道:“薛将军推到我怀里的。我可没有歪主意。” 苌度哈哈大笑:“看看,看看,一说他好,他就发喘。” 楚瑶娘霎时间满面红云,羞怯难当,嘟囔道:“苌将军,别说他了。” “哦,呵呵,我明白了,满屋子就人家两个心里有数,咱都还蒙在鼓里。”苌度这一句出来,薛燕、高标连同一伍兵丁,无不大笑起来。 苌度平日喜欢喝酒,现在是主将,今夜又有战事,滴酒未尝。 薛燕取笑他:“三叔今儿稀罕啊。不喝酒。” 苌度馋啊,摸过来酒坛,打开闻了又闻:“还是算了,快吃点,走。” 大家草草吃了,薛燕让伍长结了账,一行往新浒渡而来。 他们到的时候,早已天亮。船长看到,赶忙接住,说了漆雕将军救伤员等经过。苌度到舱内看,几位都睡得很香,也就不打扰他们,吩咐将船开往白马渡。 巳牌正,到了地点,将伤员和粮食交给望凌通。刘纪洼及新浒渡码头还有些粮食,望凌通安顿些兵丁,还开这艘船去将粮食运回来。将向春山、于青山、介穿山功劳具状,还归望凌通节制。 苌度求望凌通一事,叫宁武山随他到枋城渡有事。望凌通慨然应允。 苌度带众将及新朋友,直奔枋城渡中军。琴雉、宋翘儿和旅帅吴焰接住,禀报了昨夜军情,并无事端发生。 苌度表扬他们恪尽职守。转而吩咐高标聚将,中午大宴庆功,下午好好睡觉。明日准备搞掉胡了,兵发白马县沙塘村。 苌度安排完,陈箭、白伎恰好赶来,还将东奔的女儿东韭儿带来。瑶娘一见韭儿,赶忙揽入怀中。韭儿此时已知父亲、叔父阵亡。红肿着双目,说是上边两个哥哥,都参与了昨晚的借粮。 瑶娘赶忙托薛燕。云钗儿察看一下生俘名单,看他两位哥哥还在不在。经漆雕卉一查,只有一个姓东的,叫东坛,押在白马渡。 韭儿一听,悲声大放,正是他的大哥。 铁束腰楚瑶娘祝福她好命,还留下一个哥哥。自己死了丈夫、新爱、儿子,剩下一个人老珠黄的家伙,不还是要活下去吗? 韭儿渐渐止住悲声,听瑶娘讲她的心酸。 快到午时,酒宴摆好,众将齐集。宋翘儿将苌卜曲拉到一边,何不趁此庆功之际,如此如此。 苌度大喜,连呼:“妙,妙,妙,正合我意。” 庆功宴开始之前,苌度叫来楚瑶娘、云钗儿、白伎,一通商议,都没有异义。瑶娘感谢苌将军成全,说起韭儿,也是十九岁了,不知道她作何打算。 苌度让她赶忙去做工作,帐下还有三山、高标,都是一等一的人物。 顷刻间,瑶娘回话:“但凭苌将军做主。” 苌度赶忙叫过高标,带着他去看了东韭儿。出来一通咋呼,高标从命。 好嘛,苌度一拍大肚皮,高叫道:“今日庆功宴,一发祝贺四对新娘新郎成婚。分别是……,这是宋翘儿的功劳,由她宣布。” 宋翘儿站到大帐中央,朗声高呼:“今日苌将军美意,亲自主婚、征婚,成就四对。是他们三生有幸。他们四对是……” 大帐中顿时嗨起来,纷纷鼓掌嚎叫。宋翘儿待他们叫完,双手下按,将眉眼扫视一圈,众人肃静。 她宣布:“祝贺宁武山将军与楚瑶娘成就一对。祝贺高夺将军与云钗儿结为夫妻。祝贺陈箭、白伎白头偕老。祝贺,刚刚成就的一对,高标将军和……” 众人早将中军高标抬起来,一通吊夯,齐声起哄:“谁?谁?谁?” “高标高志向将军和东韭儿。”宋翘儿将声音喊到最高度数。 此时,楚瑶娘带着云钗儿、白伎、东韭儿,都进入大帐,各自的夫君过来,牵着他们的手。漆雕卉将几匹大红绸拿来,披挂在四对新人脖子上。 婚礼举行完毕,当即将他们送入军帐做成的洞房。整个军帐好不热闹,喧嚣声恨不得将枋城渡震塌了。 热闹归热闹,军情焉敢有半点差池。 翌日卯时,刚做完新郎官的高标,早早起来,精神抖擞。东韭儿早给他烧好热水,匆匆洗漱,到中军帐。叫人擂鼓聚将,点卯既毕。 苌度再次问了高夺、白伎,使众将对于白马县沙塘村情形详细了解,将捞宝神胡了的活动情势全盘掌握。 这对小夫妻也是新婚欢喜,互相补台,滔滔不绝,说了个底儿朝天。 胡了一股,骨干力量有两个,一个叫垂亿,一个叫牛黄。两位是胡了的师弟。皆善使劈水鬼头刀。与胡了合起来,三位被人戏称为“胡吹牛”。三人是沙塘同一个村的。 既然是捞宝,就必须广为刺探各州县乡富豪,盯梢。只要下水,如同奚簒那样,叫你沉入水底,撸掉你身上全部宝贝。然后挣取捞宝费。 第075章 缚徒送官 捞宝神胡了一股,人数是最少的,但也有五六十人。 他下面的两位师弟,定制每人另外结拜两人。 依次下去,都是三人结义,形成三三制。 每三人为一涧,大哥称之为涧长。 每三涧为一沟,大哥称之为沟长。 每三沟为一溪,大哥称之为溪令。 每三溪为一水,大哥又称为水神。 按这个组织架构,一个溪令二十七人。胡了被称为捞宝神,一个水神下面,满员应为八十一人。而现在的实力,应该就是两个溪令的样子。 不出差错,他的两个师弟垂亿、牛黄就是那两个溪的溪令。 虽然三人都住在沙塘村,但是活动范围却不在白马县,而在新乡县至白马县之间。中间夹着汲县,即汲郡、卫州治所。这一带的河港密布,运河、黄河平行流经。 胡了虽然组织周密,法度森严,奖赏分明,但有一点,既是优点也是他的缺点。那就是对长辈特别孝顺,而沙塘村就他胡家这么一个大姓,崔、牛等其他姓都只不过一两户。 也就是说全村都是他胡家人,各户都有他的长辈。因此,谷梁县令建议,利用这一点,必能将其制服,力争不杀戮而使他们就范。 白马县令谷梁广已经分派人马密切监视沙塘村。由县丞李至全权负责,白马县兵曹曹正方勇带着县中兵丁一队,义成军在白马县的折冲都尉府也分派了一旅人马,旅帅为任登,都归李至统属。 苌度等听高夺、白伎夫妇说了详细,经与高标、薛燕、宋翘儿等计议,决定采取绑缚之计。 令薛燕为胡了股匪的剿捕主将,以琴雉为副将,以高夺、白伎为前锋。薛燕旧部男卫二十,女卫二十,由宁武山、楚瑶娘率领,紧随薛燕殿后。黑优、红乐、黄舞、蓝歌、陈箭、赵谷、孙夸悉听薛将军分派。 苌度厉声喝道:“就依谷梁县令之计,尽量兵不血刃。诸位悉听薛将军节制,如有抗命不遵,薛将军专行军法,斩讫报来。宁武山留用之事,另行知会望凌通。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众位皆高呼得令,随薛燕出帐,整队而行。 众将正要上船,望枋城渡对面而去。对面过来一船,上面有一杆旗帜,大书一个李字。来人看见薛燕旗帜,高呼:“薛将军留步,白马县丞李至,向将军献捷。” 薛燕大喜,喊道:“李左堂有请,到苌将军帐前说话。” 李至带白马县兵曹曹正方勇、义成军旅帅任登到了近前,又将捞宝神胡了及两名溪令垂亿、牛黄带到,都没有绑索。薛燕、琴雉、高夺、白伎、宁武山、楚瑶娘等接住,寒暄已毕,一行往中军而来。 瑶娘嘴快,笑道:“适才我还心跳,转眼间就成了义成军校尉,还怕到了沙塘村不知如何是好。这下好了,还没出门,战事就结束。” 宁武山捅她一下子:“你怕个啥,跟着薛将军,战无不胜,哪有你的话说。多嘴。” 琴雉往前一步,吼道:“得了吧,还不是托了苌将军的福,叫你们有机会耍嘴皮。要不然,打死也不认得夫君在哪里,娘子是何人。” 众人哈哈大笑,一路到了中军大帐。苌卜骠与高标、漆雕卉、宋翘儿正在商议望云骠贩竹之事,见薛燕等谈笑风生而来,惊疑不定。 薛燕引见李至、任登、方勇三将。李至禀告沙塘村军情,将捞宝神胡了及溪令垂亿、牛黄带进大帐。 捞宝神胡了递上河盗名册,果然是两个溪令的编制,另外多两人,共是五十六人。除了他们领首的三位,下面的全是白马县以外的人。三位情愿改邪归正,解散溪令、沟长、涧长,叫他们从此都做良民,造福乡里。 大帐中欢声如雷,果然是兵不血刃。 李至,字恰到,岭南窦州信义县人。四十九岁,元和六年庚寅科赐同进士出身,恰考取四年。 本姓纯,考官以其犯了天子名讳,而怜惜他岭南远州不易,呈奏申明,天子赐姓国姓李。善诗词,好孙武,对岭南风物了如指掌。 去年,谷梁广纳缭云为侍妾,为避嫌,薛尚书荐举缭相迁黎阳县丞。朝廷调李至为白马县丞。 因其满腹韬略,文武兼备,恰合县令谷梁广脾性,二人一唱一和,把白马县治理得井井有条,人口骤增。每逢白马县中涉及军务,皆出奇计,很快奏功。谷梁广与他二人,因而连番被薛尚书呈奏功勋,屡获升迁。 因人口大增,白马县升格为上县。谷梁广现已升迁为上县令,品阶为奉议郎,从六品上,与薛级。所以,谷梁广再也不闹着弃官投军。 李至也因功敕封为上县丞,品阶为承奉郎,从八品上。考取功名短短四个年头,属于很突出的人物。 这次兵不血刃,平定胡了这股河盗,全赖李县丞设谋用兵。 他抓住胡了至孝一点,将沙塘村六十岁以上的胡姓长辈十八人,三十六对夫妇,悉数请到县署。与谷梁县令一道,陪吃陪喝,三天不散。 胡姓长者享此等非常荣宠,全都感激涕零,不免问李至,这其中的原委是啥。 李至以诚相待,陈说薛尚书剿捕五股河盗的决心,你们胡家孝男胡了,就是其中的一股。现已有苌将军帐前校尉高夺、白伎,前来催促白马县缉捕。 这一番说辞,惊得众胡不知所措。他们只知道孩子孝顺,哪知道他的孝顺财源,全是干河盗得来的。 李至又将胡了一股的详情一一禀明众胡。这些长者中,当然就有胡了的父母双亲及叔父婶母。他们见县令、县丞如此仁义,既然这样对待,说明县官老爷想要法外开恩。那还不归顺朝廷,就此成为良民。 看谷梁县令、李县丞威势,就算包庇顽抗,最终只会落得尸首异处。指不定沙塘村胡家将兵连祸结,个个都要命丧黄泉。 十八胡到家,第二天就将胡了、垂亿、牛黄悉数绳捆索绑,带到了县署,任凭李左堂处置。李至禀报县令谷梁广。二位县官亲解绳索,当场释放。 胡吹牛三人顿时泪流满面。纷纷表示,如白马县、义成军有用,愿意随时效死。如不堪为用,自此老实做良民,干正事,再不犯法。 他们怎么这样快就来投诚?十八胡老中,除了他们的父母叔婶等,在胡了心目中权威很高的,还有他的师父、爷爷辈的胡轸镇住他们。 胡轸,字车支,见今五十三岁,在胡了、垂亿、牛黄三兄弟面前,那是说一不二。他为什么说一不二? 此人非但武艺绝伦,人品高尚,而且极善贩伐。 善使一对子母鸳鸯锤,长年走西域,贩卖西域特产天山雪莲、于阗玉、肉苁蓉等稀世珍宝。家资数千贯也多。 人称稀宝神贩。因姓胡,又称胡稀宝。 为了争取胡轸的信任、支持,李至单独与之交好,结为兄弟。 经了胡轸的一番训斥,三兄弟情知丢丑,不可再干,就势洗手。 说到这里,苌度感慨万端,非要结识这位胡轸。 李至禀曰:“今日前来,就是胡稀宝坐镇。他就在船上。” “快快有请。”苌度听说,忙不迭冲出中军帐,后面众将官纷纷出迎。 李至亲到船上,请下胡轸。他来到苌度面前,打量将军威仪,果然大唐豪杰,当即单膝跪倒:“苌将军仁义之师,望宽恕徒儿们的罪孽。” 苌卜骠慌忙将他搀起,大笑道:“稀宝神贩果然大唐侠客,苌某相见恨晚。今日相会,三生有幸。” 当即摆起酒宴,叫他师徒四人皆坐身旁,叫宋翘儿、云钗儿献唱。陆续唱出玄宗朝李太白的《将进酒》、《侠客行》,当朝大诗人白乐天的《长恨歌》,岑嘉州的《玉门关盖将军歌》,好一通热闹。 特别以《玉门关盖将军歌》作为压轴,足见苌度对胡轸的礼敬之情。 第076章 漩到蓬莱 枋城渡军帐,席间苌度与胡轸好不亲热,情投意合。 李至比他们小几岁,从中调味,更使得苌、胡之间无话不谈。苌卜骠心中生出一个意思,要叫上大哥、二哥与他一起结识,意欲结为贩夫四擘。 苌度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尤其是这次作为主将,眼睁睁那些人从面前死于非命,虽是敌方,但也事后心中打颤。 于是想到自己,毕竟五十多岁。战阵无情,忽然阵亡,虽为子孙落个福荫,那要是改朝换代怎么办?下一个王朝是敌方做主,谁他娘的还理你?何如还搞贩卖,任你杀伐征讨,改朝换代,总是不耽误好好活着。 难怪大哥、二哥这次不再抢着发言,不再抢着出征。应该是所想一致。 苌卜骠想了一通,暗记心里。 打算到剿捕河盗功成,与胡轸结义,管你娘的大唐江山,老子们自去贩伐,打自己的贩夫江山。就算死在贩伐路上,那也强似军阵之中日日胆战心惊。小辈的尽可博取功名,随他们去吧。 这就是固化思维。毕竟贩伐几十年,而且上两代人就是海带贩子,朝廷设置的功名利禄那一套,侵染不透他的灵魂。为什么? 因为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其中言行、规矩、讲究、盈亏、穷富的系统,十分规整。虽然没有成文的理论展现在世人面前,但是哪一个成功的贩夫不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商经。 假如他们也都写成书,那种规模,将盖过道墨儒释任何一派的典籍。 欢宴已毕,就要惜别。胡轸对于苌卜骠的心情十分理解,恋恋不舍。 毕竟苌将军是此次剿捕元帅,自己身在贩界,不好开口说那层意思。他相信苌将军不久就会找到自己,还探求贩夫妙义。 白马县丞李至带了义成军旅帅任登、兵曹曹正方勇,携定胡轸、胡了、垂亿、牛黄师徒四人,一起告辞。 苌度牵着胡轸的手,再三申言,异日拜访。胡轸表示,随时恭候大驾光临,依依不舍而别。 次日卯时,高标点卯毕。苌度令漆雕蓝骠撰写捷报。将剿灭奚簒情形及众校尉功劳,将白马县李至等人功劳,论了大小,一一写入。将胡轸缚徒送官大义也交代清楚。令快马飞报薛尚书。 三个小股河盗就此陨灭。现在腾出手来,专意对付孔孟之盗。 转眼到了十天期限,这天早上,郭锐骠、陶社、机巧三将应卯,交令。 他们一百一十名男女卫士,分为三十组。各带十组,民夫打扮,于黄河、运河间散播流言。昨天下午已经回到枋城渡,已知这些天的战况,三小股河盗或被擒或被杀或投诚,都惋惜未能参战,亲手杀敌。 昨夜,郭锐骠汇总了陶社、机巧两队情形。今日点卯毕,一一向主将苌卜骠禀明。 在散播流言过程中,机巧遇到一桩奇事,极可能是剿灭孟治人这股河盗的契机。说到这里,郭锐骠让机云渡自己向主将讲述。 机巧机云渡禀报:“大前天,我带两名男卫,装扮兄妹,散播流言。走到苍水下游的运河西边三里,再往西走就是孟治人的黄孟村,那里有个村子,叫酒涡村。我们对这个村名感到好奇,不免询问当地老者。” 酒涡村的老者说出了一番奇事。 苍水毒龙孟治人孟民贵,虽为孟家子孙,却自小不喜学文,专爱弄武。按理说,弄武的人不太信鬼神。而孟治人偏偏极其迷信鬼神,每次做河盗买卖之前,必定要烧香祷告。 你他么干坏事,还祷告神灵,不是自我告密吗?可见他信到什么程度。 机云渡笑道:“有人利用了孟治人信鬼神,故意使坏。你猜怎么着?” 做坏事之前不是要祷告么?必得有猪头大供吧,有酒吧。猪头大供也可以换成鲤鱼、雄鸡。孟治人自己喜欢吃鱼,往往就摆鲤鱼大供。 有两次祷告不灵,出去干坏事的弟兄们被运河一艘大船上的人,狠狠收拾。虽然有命,但一个个不是被剁掉一根手指,就是被割鼻削耳,惨不忍睹。后来,再也不见这艘船,估计是远州的,就过这么一趟。 气得孟治人嗷嗷大叫,报仇也找不到是谁。他不是责怪自己安排不周,而是在祭拜祷告上找原因。 于是就有人说,苍水下游有个酒涡村。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在这一段苍水中,水流正中有一个很大的漩涡。从这个漩涡取水,酿出来的苍水烧酒,那是香醇清冽,余味无穷,香飘十里。因此,这个村就被称之为酒涡村。 如果咱也搞些漩涡里的水酿酒,如此好的酒,敬奉给神灵,必然会有求必应。你想啊,咱以苍水左近发迹,你不敬奉苍水一带最好的酒肉,神灵能不生气吗? 孟治人深觉有理,当即叫人带了老大的水桶,开船去酒涡取水。 小船去了,当即消失在巨大的漩涡之中。后又派大船,去了还是被巨大的漩涡卷入河底。无论大船小船,一旦消失,再也找不到踪迹。既不见船,也不见人。 苍水毒龙所住黄孟村家中,有两个哥哥。一个叫孟治天,一个叫孟治地,不与他同流合污。 孟治天做着贩铁生意,已有二十余年,专门跑吴国鄂州永兴县。 孟治地做着贩铜生意,也有十八九年,专门跑陕州平陆县。 情知两位兄长不与他同道,但因为没人敢去取水,就跑回老家,跪求两个哥哥帮他取水。孟治天、孟治地被求不过,开船到酒涡村取水,也被巨大的漩涡连人带船搞失踪。 但是,半年后,汲县有人在登州蓬莱贩卖海带,见到过他两个哥哥。问起怎么会在蓬莱? 孟治天、孟治地却说,被苍水漩涡卷到蓬莱。一醒来,就躺在蓬莱县的平山河河滩上。赶忙找到龙神庙,跪谢龙神不死之恩。龙神居然开口说话,要他们从此居于蓬莱,以救赎冲撞苍水龙神的不敬之罪。 汲县贩卖海带的回家说起此事,迅速传到酒涡村,也传到了临近的黄孟村,自然就到了孟治人耳朵里。孟治人马上找到海带贩子,问明详情。 他按海带贩子所说地址,亲自到蓬莱县寻找两位哥哥,却根本就没有这个村子,也没有两位哥哥的影子。 孟治人当晚住在蓬莱县,做了个梦。孟治天、孟治地交代他,从此他们居于蓬莱,不见家人,以便专心赎罪。要他安心回家。 惊得孟治人当即醒来,天亮又到那个地方寻找两位哥哥。这次有了收获,见到了两头牛,在那里吃草,见他过来,对着他点点头,眼含热泪。他要上去摸摸,两头牛“哞哞”大叫,没命的跑掉。 孟治人这趟蓬莱县,回到家里就病倒。后来被游方道士施法,才好转过来。但还不死心,说只要有人能帮他取来酒涡村的漩涡水,就结为兄弟,叫他上刀山、下火海、去死,全都听从。 苌卜曲听到“贩海带”三个字,顿时心中一个激灵。 汲县还有谁贩海带? 苌卜骠那可是三代人贩卖海带,大号就是昆布贩首。朝歌城以外,这一带数州二三十县的海带,都是他家批出去的。 等机巧说到这里,苌度问她:“云渡,你说这个汲县贩海带的,打听叫啥了吗?能不能再说详细点。” 第077章 机巧前锋 机云渡禀道:“还真打听了。” 她说,汲县这个海带贩子叫吴师通。家住汲县吴庄,距离朝歌城很近,距离汲县城反而很远。 就说嘛,汲县海带贩子,除非吴师通。别人根本就没有蓬莱县海带户的信息、地址。 苌卜骠再往细了一想,大吃一惊,不免倒吸一口冷气。 这他娘的,拐来拐去,拐到老连襟那里去了。吴师通老婆阴莞儿跟自己成了婚,端午前要生了。他一儿一女没了娘,这要是见面了,算哪一回? 苌度暗暗好笑。这人间的事儿,怎么就这么寸? 家事归家事,现在是军务。苌卜骠收回脑子,理一下孟治人这件事的头绪。哦哦,他娘的,老子以为,河盗都他娘的青面獠牙,黑白无常,敢情也信鬼神,也有兄弟之情,也吃肉喝酒,睡觉也喜欢女人。 苌卜骠想着什么,就脱口说出什么,惹得军帐中众将哈哈大笑。 宋翘儿忍俊不禁,笑道:“苌将军真逗。跟你一起打仗,何止是生死置之度外,人生都要置之度外了。” 苌度也不搭他的腔,只管安排军务,朗声问道:“帐下是谁在薛尚书面前,率先答应跟我出征的?站出班位,我看看。” “在。”帐下六将一起高叫,哗啦啦应声站出。 当时薛平问到苌度水性如何,领首第一个要跟他出征的是斩阵阎王陶社陶去疾。再就是颍阴娥皇乐凤、颍州宣姜琴雉、巾帼不韦机巧三大歌团旅帅。还有五福师兄高夺、青龙戟将高标兄弟二人。 苌度站起来,高兴地看看六位,高声说道:“很好,巾帼不韦机云渡,果然韬略深邃。能从孟治人拜神,找出破敌之计。本将以为,要破孟治人,也来个一网打尽,就在这上面做文章。” 他继续说道:“用兵就在酒涡村,苍水漩涡边上。此次由本将打头阵,六将紧随。其他众将埋伏,单等一声号令,将贼众团团围住,叫他们缴械投降。有谁不降,就地斩杀。” 众将看他已经胸有成竹,纷纷出班,陶去疾、高志向带头,齐声高叫:“请将军传令,末将等万死不辞。” 义成军节度使薛平帐下,金檀二十四骠第十九位,品阶致果副尉,实职下镇将,开山铜斧苌卜骠,整一整铜盔铜甲,掸一掸金檀战袍,掖一掖大白肚皮,晃一晃令箭檀斗,抽出一支令箭。 厉声喝道:“仁勇副尉下戍主机云渡听令。” 机巧慌忙掖一下头顶的青丝,整一下盔甲,掸衣叉手,高叫道:“在。” 苌度高声宣喝:“剿孟之战,你为先行。仁勇副尉下戍主陶去疾为副将。于酒涡村苍水岸边布局结拜香案。如何部署,退账之后,二将找我细说。限三日完成,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机巧接过令箭,陶社出班,与之一起答道:“得令。” 他抽出第二支令箭,喝道:“致果副尉下镇将郭锐骠听令。” 郭锐骠应声而答:“在。” 苌度令曰:“伏兵擒贼,以你为主将。以游骑将军果毅都尉高志向为副将,振威校尉右监门校尉宁武山、楚瑶娘相助。 “你拿我令箭,到白马渡望司马处,调来精兵一千,归你统领。偃旗息鼓,开至汲县吴庄之外三里等候。后天晚上至酒涡村埋伏。第三天听到鼓响,杀奔而出,围住孟治人河盗。力争生俘,拒降立斩。不得有误。” 高标、宁武山、楚瑶娘应声而出,随主将郭锐骠一起大喝:“得令。” 苌度举起第三支令箭,令仁勇副尉下戍主高正取为主将,琴羽翼为副,他亲自随他们行动。到酒涡村的苍水漩涡取水。 第四支令箭,令振威校尉亲勋翊卫旅帅薛锦屏守枋城渡军帐。 以翊麾副尉下镇副将漆雕蓝骠为副,宋翘儿、云钗儿参赞军机,皆是一班女将。待昭武副尉上镇将望将军购竹归来,叫她们接住。悉听望将军调遣。他如果没有回来,由望将军全权指挥剿孔战事。 剿孔一旦开战,势必兵力不足。现在就去白马渡,要望司马将所剩两千精兵,开到距离枋城渡十里下寨。一见狼烟升起,即刻统兵杀来。 薛燕接过令箭,与漆雕卉、宋翘儿、云钗儿一起高呼:“得令。” 苌度传令毕,宣布退帐。各将分头准备。 机巧、陶社到他的寝帐,商议如何行动。 苌卜曲道:“云渡也打听过了,那个海带贩子叫吴师通。他原本是我的连襟,因为暴打夫人阴莞儿。搞得阴莞儿逃婚,后来莞儿嫁给了我。吴师通家在汲县吴庄,我不便过去。这番用计,却少不了他的功劳。” 机云渡听了这个,大为骇异,苌将军还有这么档子事,叫人好不唏嘘。 听他说少不了吴师通功劳,约略一想,明白几分,问道:“元帅只管吩咐,要吴师通所干何事?我虽然与他陌生,但与去疾两个一定可以说动他。” 苌卜骠拿过十贯钱,笑道:“带给吴师通五贯,就说苌卜曲夫人阴莞儿给的,谢他抚养儿女辛苦。你们自留五贯开销。孟治天、孟治地典故,是他传出。找到他,一块说动孟治人。就让他如此如此说,大计可成。” 陶去疾赞不绝口:“元帅果然妙计。我与云渡这就去办,到明日午后酒涡村会合。” 苌卜骠抚掌大笑:“只要第一计做成,哪里还怕他不就范。你们先行一步,我也就带正取、素娥、羽翼扮作水手,直奔酒涡村。” 却说巾帼不韦机巧、斩阵阎王陶社,带了一名男卫,两名女卫,一行五人,骑马飞奔汲县吴庄。一路打听,午时刚过,到了吴师通门首。 机巧打门。不大功夫,一位老妇人开门迎住,问道:“哟,姑娘从哪里来,找我们家啥事?” 机巧道个万福,笑道:“我们路过此地,你孙子孙女的母亲叫捎来消息。” 老妇人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恶毒的女人,扔下孩子不管,还有脸捎信。你们走吧,不听也罢。” 她正要往外推,里面一儿一女跑出来,子十一岁,女九岁。喊道:“婆婆,婆婆,娘来消息了?” 机巧对两个孩子点头,故意高声喊起:“是呀,你娘阴莞儿叫给你们捎来消息,大好消息哟。” 一会,吴师通和老爷子出来。看他们两个男人,三个女的,都牵着马,的确像是赶程过路的。毕竟吴师通行商,老于世故,问道:“姑娘说说看,阴莞儿捎来什么消息?” 机巧咳嗽一声,问道:“有一口水喝吗?喝了水,自然会说。” 老吴看他们不是啥坏人,一捋胡子,急忙让道:“快请进,快。” 五位被让到院子里的大椿树下。老妇人端来开水,机巧赶忙谢过,笑道:“谢谢老人家。我们年轻,急忙赶路,喝些冷水就好。” 两个孩子跑得飞快,从水缸里舀出两碗凉水,一看人多,又去舀出几碗。机巧看到这里,禁不住眼中含泪,多乖的一双儿女。 喝完水,机巧说道:“小女姓机,名巧,字云渡。在义成军苌卜曲苌将军帐下做校尉,这四位是我的伴当。正要去汲县城中办事,路过此地。苌卜曲夫人阴莞儿私下叫我捎给吴师通五贯钱,道声抚养儿女辛苦。” 说罢,机巧拿过褡裢,掏出五贯钱,递给吴师通。 吴家人听她这么说,顿时动了感情,一个个垂着头,无话可说。 老太太拭起眼泪:“吴师通就是个混蛋。我就说莞儿没啥,就是不听,非要将人家打跑。果然找了苌卜曲过日子去了。” 第078章 师通探穴 两个孩子见婆婆这么说,也都过来依偎在老太太怀里。 女儿禁不住就哭起来。 搞得吴师通无地自容,哆嗦着手,这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是啊,老娘骂得对。这段时间,家里没有阴莞儿,儿子女儿的照顾,全仗着老娘。一大家子,把老娘忙得顾头不顾尾。两个孩子比原来邋遢了不少。 自己也成了邋遢鬼。与别人坐一张桌子喝酒,看到身上的污渍,浑身不自在,说话也自矮三分,没有从前那么仗义。 这会儿,阴莞儿偷着拿出私房钱给咱,这要是被苌度知道了,指不定也要挨打。的确是自己发神经,错怪了莞儿。现在,莞儿捎来这五贯钱,接下吧,显得自己真的很贱。不接吧,辜负了莞儿一片好心。 陶去疾看得清,赶忙将钱塞进吴师通右衽。叹息道:“阴夫人说,她既已另嫁他人,就不便再与师通有瓜葛。但两个孩子没娘,实在可怜。阴夫人想起两个孩子,每每抹泪。这次我们背着苌将军,给她说要路过吴庄。” 机巧接着说道:“就这么,阴夫人偷偷将所有私房钱拿出来,叫都给师通。对你辛苦抚养儿女,道一声辛苦。” 把个吴师通说得,再也憋不住,蹲下身去,哭出声来:“我不是人啊,是我把莞儿害苦了。是我害了两个孩子。” 机云渡过去,一脚蹬在吴师通屁股上,搞他一跟头。吼道:“像你这样暴戾,一百个女子要打跑一百个。我替阴夫人蹬你一脚。” 老太太大吃一惊,怔在那里。这女的,也太狂了,敢在我家里蹬我儿子。 吴师通挨了这一脚,反而觉得舒服多了。就好像莞儿的怒气朝自己发泄,自己的羞愧有地方寄存。蹬得好,他心下的拥塞顿时消散。 吴师通翻身起来,拍拍屁股,向机云渡深施一揖,哈哈大笑:“蹬得好!机将军今后于军前但有驱使,吴某万死不辞。” 机云渡向她抱拳施礼:“刚才只顾着想阴夫人的苦楚,小妹失礼了,还望大哥海涵。要说军前出力,如果吴大哥能够答应,我们就不去汲县了。” “哦,那就请将军直说,我父子有几手武艺,想必在军前可以用到。”吴师通的老爹看这女子的抱拳礼,乃是地道的武夫礼节,上来也抱拳还礼。 老太太笑起来,急忙喊道:“贵客到了,快屋里请。” 机云渡过来,一手拉一个孩子,说道:“怎么样,刚才蹬你老爹一脚,替恁娘报仇了没?” 两个孩子也破涕为笑,嘎嘎起来,拉着机云渡一蹦一跳往屋里走。 机云渡进到正堂,礼让老爷子上座,自己坐于右首太师椅,说道:“既然说到军前出力,我们这次去汲县,本想凭着义成军令箭,找县令办一件功劳。如若大哥肯出力,那是再好不过,省得再央求汲县官员。” “是啥功劳,尽管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吴师通一揖到底。 他毕竟与阴莞儿育有一子一女。想当初夫妻恩爱,此时,夫人专门给自己捎来私房钱,将昔日情义一股脑爆发。诚恳要为机云渡做事。 机巧朗声说道:“我义成军带领沿黄百姓拓宽河道,军前需要许多竹竿。前些日,义成军竹船被河盗全部劫走。惹恼了薛尚书,这次叫苌将军挂帅,发重兵征剿。云渡领了将令,作为前锋,专讨苍水毒龙孟治人一股。” “有眼不识泰山。机将军民女打扮,适才老身无礼,还望恕罪。”老太太赶忙作揖打躬,对于不让进门一事,赔礼道歉。 “说哪里话。毕竟汲县是魏博军辖地,我义成军将官出入不便,因此民夫民女打扮。这是令箭。”机云渡说着,从怀中取出令箭和兵部右符。 吴师通看过,果然是皇封的仁勇副尉,真真的义成军令箭。振声说道:“将军只管下令,吴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老爹一听老伙计苌度挂帅,顿时来了精神,呼一下站起身形:“为皇朝除恶,为百姓除害,大唐子民,当仁不让。将军用人的地方,我吴公鼎也算一个。那些恶人,叫他个个死于我虬龙棒下。” 听了他的豪言壮语,细看他父子模样,果然生得威武。都是钢髯五绺,铁发枝杈,若非长发,定然刺破头巾。国字脸,紫铜色,一看便知常年贩伐,无畏风霜,敢趟火海。 老爷子吴公鼎,身长七尺三寸,虎背乍腰。额头偏右早年间与苌卜曲一道贩卖海带,棒打劫匪,留下一道疤痕。 吴师通身长七尺五寸,正值青壮。虎目之中,寒光四射。瞪你一眼,不寒而栗。跨马出征,所向披靡。 “不瞒吴老,云渡已经知道你早年与苌元帅联袂贩伐,所过州县,谁敢阻拦。你们虽没结拜,却情同手足,故而联姻。云渡正要趁着过路,探你们心思。既然愿为皇朝出力,云渡也就往下铺排。”火候已到,机巧不再客气。 机巧让陶去疾讲了苌卜骠妙计,要让吴家父子成就这份功劳。 他父子喜笑颜开,吴公鼎抖擞精神,哈哈大笑:“老苌还没忘我这把老骨头。是啊,想当年,到蓬莱贩运海带。大船绕海路,进运河,过宿州柳孜码头,遇到劫匪。我兄弟二人大杀一阵,一块疤如今还留在额头上。” 吴师通笑道:“既然孟治人垂涎酒涡村的漩涡水。苌将军以此设计,果然妙不可言。莫再提莞儿如何,命该如此。师通愿将这件功劳做得天衣无缝。” 机云渡朗声大笑:“今天就商议好,明天一早,到黄孟村找孟治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明天午后,到酒涡村与苌元帅会合。” 吴师通说道:“眼下离天黑还早,何不现在就去寻找孟治人,说动他。定叫他今晚给我们大摆宴筵。” 说起摆宴,老太太吃惊道:“哎呀,忘了。你们只顾说话,机将军、陶将军还没用饭吧?哎呀,你看看。叫我赶快去做。” 一屋子哈哈大笑,好不亲热,好不痛快。 约略两刻钟,老太太将捞面端来,五位吃的罄尽。留下一名男卫一名女卫,与吴公鼎攀话。机云渡、陶去疾带一名女卫,随吴师通直奔黄孟村。 从吴庄往西北走,距离酒涡村只有七里路。 过去酒涡村往西,再走三里,就是黄孟村。 只消半个时辰,就到了黄孟村中。一打问孟治人家,许多人只是摇头。再往前走,换成打问孟治天家,立即就有人带路。 辗转问了孟治天夫人,才找到孟治人家。吴师通上前擂门,出来一个二十六七岁青年。身长六尺八寸,满脸腱子肉,瓜子脸倒也耐看。只是右眼满是黑记,影响了他的帅气。青须三绺,高簪发髻,精神抖擞。 他打量来的两男两女,个个人高马大,女的美若天仙,男的英武非常,定了定神,问道:“请问客官,打门找哪个,有什么事?” “冒昧打门,先请海涵。在下东边吴庄的海带游贩吴师通吴大郎,请问孟民贵孟三郎哥哥在家吗?我有一件功劳献给他。”吴师通对他抱拳施礼。 “原来是吴大郎光临,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小弟唤作焦投。孟三郎乃是小弟师尊。叫我去禀报过,就来迎接。请稍等。”他就是琢船鬼焦投,虽然有块黑记,说话也彬彬有礼,怎么看都不像坏人。 不一时,从院子里传出哈哈大笑:“什么风将吴大郎吹过来,快快有请。”话到人到,弓腰礼让四位进去。 机云渡看他的样子,身长七尺开外,生得白面书生。四十岁的年纪,仿佛三十二三岁。三绺青须,眉清目秀。脸型长圆,背略弯弓。左耳扭扯着,应该是旧伤。说话声若洪钟,显得热情大方。 吴师通一面跟随他往屋里走,一面大叫:“三郎哥哥,小弟慕名而来,我给你找到一位能取酒涡村漩涡水的异人。专程过来禀报。如有不便,当即告辞。” 孟治人一听,大喜过望,赶忙说道:“难为兄弟为我操心,就冲这一点,今夜也要豪饮一坛。我看你往哪里走。” 说着就抓住吴师通,二人相视,哈哈大笑。 第079章 醉套匪首 六位进入正堂,但看孟治人神龛上供着苍水龙神。 机巧暗暗发笑,发现陶社看着牌位在那里愣怔,捣他一下,窃窃私语:“河盗供龙神,岂不是自找苦吃。” 斩阵阎王微微一笑:“人作死,自有道理。” 孟治人让各位坐下,令焦投给这些人沏茶倒水,好一番亲热。他对吴师通指点陶社,落入正题:“大郎所说异人,莫非所来英雄?” 陶社站起,恭敬施礼,并不看谁,稳稳当当说话:“我有异人消息,大郎拉我前来,冒昧登门。” 孟治人哈哈大笑:“大郎果然善于谋略。为了民贵焦虑,的确难为兄弟。既是如此,今晚且饮酒。边饮边谈,明日相会异人。” 吴师通叫道:“这中间尚有多人撮合,不便都来,显得下作。更有两位,都在吴庄陪定吾父。” “昆布耆老叔父也为我操心吗?三郎实实过意不去。焦投,打马吴庄,叫耆老前来饮宴。蓝额,撤掉象棋,快去朝歌城买些好牛肉、多些淇鲫鱼,今晚豪饮。不醉不归。”好嘛,果如吴师通所料,孟治人要盛宴招待。 半个时辰,焦投带了昆布耆老吴公鼎及一男一女两卫士带来。未停多久,蓝额也从朝歌城买来牛肉十斤,淇鲫鱼十斤。额的娘呀,这是要干哪样?吃得了吗?吴公鼎脱口而出。 孟治人哈哈大笑:“耆老与大郎帮我漩涡取水,三郎感谢不尽。今晚大嚼豪饮,不醉不归么。哪里还顾得李太白戏弄高力士。” 提及高力士,陶社气不打一处来,没饮酒就想发作。本要高声回应,暗中遭了一捣。低头看,却是主将机巧。顿时咽下一口气,不言不语。 陶社只听吴公鼎叫道:“不对,哪顾得安禄山认干娘。哈哈哈哈。” 孟治人一听,喝的一口茶悉数喷出,笑得几乎岔气,猛捶吴公鼎肩头:“耆老切莫再说安禄山认干娘,你要笑死人不偿命么。” 安禄山认干娘只不过为了掩饰与杨贵妃的阴私,偏偏得到玄宗皇帝一万分的信任。安禄山没反的时候,我大唐子民就都街谈巷议,天下必将易主。然而皇帝老儿、宰执重臣却个个对安禄山趋之若鹜,以为可交。 如此滑天下之大稽的买卖,在万古以来的华夏民族也算得上是巨浪滔天的幽默故事了。草民每每提及认干儿么,皆是玩耍中带有无尽的嘲笑。这个话怎么说着就拐到这上面了,岂不叫人喷饭。 待牛肉、淇鲫鱼都做好了,恰恰天黑,开坛饮酒。 吴师通说道:“天黑不好走路,还是少喝点。不然栽进沟里,望见水中影子,又说对影成三人。” 孟治人禁不住又是喷出茶水,哈哈大笑:“那我就做一回举杯邀明月。” 李太白喝酒的故事,多了去了。我唐人酒桌上没有李太白,那怎能叫饮酒,只能叫吃苦。狗日的,喝醉了还找理由,用个“对影成三人”来美化醉鬼形态。李太白啊李太白,他要不做诗仙,谁还能做得了诗仙。 众位一起举杯,开环畅饮。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吴师通叫道:“三郎哥哥,苍水两岸传言,谁能为你取来酒涡村的漩涡水,就与他结为兄弟,无般不听。今番却是数人搅动这件功劳,该如何结拜?” 孟治人双眼一瞪,厉声喝道:“在座各位有功之臣,一起结拜。”一看还有长辈吴公鼎,还有徒弟焦投、蓝额,感觉说了过头话,又改口道:“你我弟兄与那个取水人一起结拜。” 吴师通正色道:“要拜就一发声势大些,弄些鼓乐。就将香案摆在酒涡村的漩涡水边。取过来水,即刻结拜。在苍水龙神爷面前方显得三郎哥哥虔诚。也显得小弟为哥哥效力,费了一点心思。” “对,对,对。”焦投鼓掌道:“汲县赫赫有名的昆布耆老与昆布游贩皆为师父效力,必将镇伏许多臭嘴烂舌。徒弟们今后在苍水做事,必然一顺百顺。黄、运之间,师父威望日隆。” “哎,耆老叔父在座,切莫说为师什么威望。还不闪了你小子舌头。”孟治人对他凶了一通。 喝到最后,吴师通突然想起一事,惊呼道:“坏了,我们近日结为兄弟,却有一件要事去汲县城活动关节。恐小弟失礼,先行说明。” 孟治人怒道:“说定之事,焉敢改口。君子一言,八马难追。多大的要事,为兄现在支付你十贯钱,托个中人去办。漩涡水边结拜之时,谁缺席谁是苍水龙神爷的冤家对头。” “这,这,这,三郎哥哥,他不是十贯钱的事。贩界规矩,必得照面,方显诚意。”吴师通极其为难。 “这样,近日我等结义完毕,哥哥等立时陪你一起去汲县办事。除了十贯钱给他表示误时歉意,众人都与他跪下致歉。我看还能怎样?”孟治人拍着吴师通肩头。 吴师通万般无奈,只好说道:“真拿哥哥没有办法,这还没结义,就对小弟如此关照。小弟就是肝脑涂地,愿为哥哥效力。明天午后,我就带上那位异人前来拜见哥哥。” 就此说定,两下告辞。机巧、陶社赞佩吴师通果然脑子灵光,搞得孟治人跟着这边的脑壳转圈圈。 到了次日午后,众人在酒涡村相会。苌卜骠带着高正取、琴羽翼,机云渡带着陶去疾、吴公鼎、吴师通及三名卫士。两下见面,机云渡将苌卜骠拉到一边,详说了吴师通功劳及孟治人情形。 苌卜骠见了吴公鼎、吴师通父子,尚有尴尬之情。倒是吴师通解开疙瘩,两下互相认命。男人之间嘛,还是友情第一。毕竟时也运也,势也命也。 既然吴师通开朗豁达,苌度与吴公鼎的旧谊自然没得话说。两下相谈甚欢,将其中利弊说清,直奔黄孟村。过去的还是昨天的几个,一律民服,这次增加苌度一员。 孟治人接住,相谈甚欢。对于吴师通撂下汲县要事,为他奔忙再次表示谢意。看到苌卜曲,果然是硕大的人物。 众人谈起水性。苌卜骠摸摸大白肚皮,笑道:“兄弟们尽可将酒肉放在我肚子上,于沧水之中豪饮三个时辰,不会沉底。” 这本事,苍水毒龙孟治人也首次听说,惊奇不已。再看苌度,表示信任,赞道:“前辈如此水性,的确叫人敬佩。果然异人,就在明天取水,如何?” 吴师通过来,到一边与他讨价还价一通,取水成功,三十贯钱一次性支付。今后再取,完全免费。从此结为兄弟,孟治人任凭驱使。如不能成功,分文不取,各走半边。结义之事,也就无影无踪。 苌度听他说了这样的条件,爽快答应。 吴师通又与孟治人谈判取水时间。就定在明天午时三刻。 苌度震惊:“如此仓促……也罢,丢下其他活计,为了各位的盛情。” 孟治人见他爽快,过来握手言欢。继续把酒,喝到酩酊大醉。 酒席宴间,机巧十分担心酒后吐真言。保持高度警惕,死死盯住在座的每一位。还不能表现出来,也要跟着胡吃乱喝。真是难为她了。 从黄孟村出来,几位上马,摇摇晃晃到了酒涡村。 高夺、琴雉早安排了两家民户,大家简单说几句,酒醉的先去睡下。没喝酒的在那里说话。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看明天如何漩涡取水? 第080章 取水阵亡 当夜初更。苍水边,汲县酒涡村。 苌卜骠、吴公鼎、吴师通等睡得怪香,酒涡村外可难坏了郭锐骠、高标、宁武山、楚瑶娘四将。 带来的一千兵马,按将令埋伏在酒涡村。但是这个村子到处是平原,村子又不太大。村民还不到八百,埋伏一千人,怎么个埋伏法?等于白说。毫无隐蔽性,就是直接告诉人家要打仗。 经与机巧、陶社、高夺、琴雉等合在一起商议,决定分兵两部。 一团二百人,二十火分散至酒涡村四周,找破房、坏庙、坟地、渠沟,临时隐蔽。 四团八百人,退至三里外的一处山丘。那边没有村庄,是一片麦地。 无论怎么办,都可能早早暴露。 苌卜骠睡到三更天,酒醒来。机巧、高夺、琴雉等就没敢睡,看主帅酒醒,赶紧向他禀报埋伏的事,根本就办不到。 苌卜骠急忙找来郭锐骠,紧急传令,一千人马五团分头行动,由郭锐骠、高标、宁武山、楚瑶娘、陶社五将带领,分东南西北方向散开。夜行军开至十里以外。明日鼓响,紧急开来。 郭锐骠紧急通知五团校尉及旅帅,做简单动员。分属五将,各自开拔。 苌卜骠看郭锐骠等五将走远,放下心来。让机巧他们赶紧睡。 第三日卯时,众将习惯性的齐集主帅房间。吴公鼎、吴师通也一起赶来。大家议论今日取水如何成功,如何让他们击鼓? 就取水问题,高夺以为,为了避免卷入漩涡之中,可以用三种办法。一是以水桶拴长绳,将船停得远些,一桶一桶往船上的水柜里灌水。 其次是用大船拖小船,也将绳子放得长些,小船打水,大船保证小船不被卷入。即便小船被卷入,大船猛地开走,小船自然拖出来。 最后就是围堰取水。上水头围堰,降服漩涡水,不让他过于疯狂。然后采取上述两种办法,可以比较稳妥地取到水。 苌度点头赞许,表示,说得再多,不如现场一看。等天亮到苍水边看看漩涡,什么都明白了。 天亮不久,民户做熟早饭,几人草草吃了。问明漩涡方向,民户干脆带着他们朝村北而来。到了苍水边,找到了漩涡的位置。 苍水的水势好大。横宽三里多的河面,几乎铺平堤岸,浩浩汤汤向东流去。民户说,苍水每到冬春季本来没多少水,只有半河槽的样子。今天这才刚到二月下旬,水势就平槽了,极其罕见。应该是上游太行山中降了大雨。 再看漩涡,翻涌在苍水靠南岸一侧,足足有半里方圆。往来客商都靠北侧行船,绝不敢招惹漩涡。一靠近漩涡,就怕卷入,人船消失,无从寻找。 方圆半里之大的漩涡,中心被漩进去两丈多深,叫人毛骨悚然。苌度来时,故意拿了一根竹竿。此时,他将竹竿投过去,霎时间被卷入漩涡中心。又听得“轰”一声巨响,竹竿踪影全无。 看起来,这漩涡果然厉害,绝不可儿戏。高夺看过,也骇异非常,认为以桶栓绳、以大船拖小船两个办法都不太保险。须赶紧想个万全之策。 苌度又将一坨碗口大的石头,使劲投过去。石头被漩涡卷动,浮在一圈圈漩动的水圈之上。到了漩涡中心,也似竹竿一样,“轰”一声巨响,踪迹全无。 机巧扔下去一把枯草,被漩涡卷动,到了漩涡中心,这次并没有掉入。而是在中心漩动一阵,被逆向抛出来,漩到了扔下去的位置来。 这就奇怪了。轻的东西他不要,稍微有分量的东西,就被卷走。这到底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取到漩涡水呢? 苌度摸着大肚皮,顺手碰到忽闪着的衣襟,大笑道:“有了,有了。” 众将忙问:“什么有了?该怎么取水?” “用一件衣衫,扔进水中,看他能否回来?”苌度一说,大家恍然大悟。 机巧将披风扔下去,不大功夫,果然回到了原处。捞上来,用手一拧,水就下来了。她试着再次扔进去,还能回来,又得到了一些水。反复试验五次,都是这样。 苌度哈哈大笑:“就用这个办法取水。苍水边摆起大缸,叫许多人将衣衫扔进去,反复捞取,反复投入。虽然慢些,但只要人多,绝对没问题。” 就此议定,立即叫吴师通飞马到孟治人府上,与他商议此事。只说要他多准备些干净衣衫和水缸。问及衣衫缘故,就说祭拜苍水龙神要用。取水开始,要击鼓助威,镇住龙神。 吴师通三刻钟返回,说孟治人表示赞同。他的许多人马正往这边赶来,准备在漩涡边摆香案,击鼓助威。 转眼到了午时三刻。孟治人指挥人早将香案摆好,猪头大供,烛火熊熊,檀香缭绕。五面大鼓,五名猛士,准备擂鼓。苍水边摆起五条大水缸,单等取水。观战的,除了酒涡村的百姓,孟治人下面的四百余人也都围拢。 苌卜骠这边一切准备就绪,吴公鼎、吴师通、机巧、高夺、琴雉五人,又临时募集了酒涡村十名男女。全部听从苌度指挥,抛衣取水。 只听苌卜骠一声大喝:“擂鼓,取水。” 五面大鼓震天动地响起。十五名取水者,将一批衣衫投入,取到了第一次水。孟治人大呼:“好,好!果然妙计,使劲擂鼓。” 五名猛士几乎是在跳起来擂鼓,鼓响得叫人心跳神飞。这边十五人一轮一轮抛衣取水。苌卜骠、孟治人并肩站立,大呼助威。 孟治人看到兴头,也脱下锦缎披风,扔下去,亲自取水。他的属下焦投、蓝额也过来,其他属下十数人也过来,都这样取水。 苌卜骠也大为振奋,脱下金檀外披,也一样的办法取水。 突然,孟治人和苌卜骠的外披被抛回来后,猛窜而起,“哗啦”跌落,恰将两人盖住。霎时间,两人被外披裹住,双双跌入漩涡。岸上众人顿时呆住,鼓也不响了,人也无语了,岸边一片死寂。 只听漩涡中心“轰”一声天崩地裂巨响,二人漩入水下,无影无踪。 机巧几乎是撕心裂肺,穿云破雾一声剧烈大呼:“苌将军……”。 吴公鼎也一时惊醒,捶胸大叫:“兄弟,回来呀。” 吴师通顿时跪翻在地,脸色煞白,泪珠滚滚:“苌将军。” 高夺、琴雉也都纷纷跪下,哭天抢地:“将军,元帅,回来呀,回来呀。” 几乎同时,孟治人的徒弟焦投、蓝额也齐齐跪倒,一声声肝胆俱裂的呼喊:“师父,师父,回来呀,回来呀。” 整个孟治人的属下四百余人全都跪在岸边,悲痛欲绝,哀嚎声响彻云霄。 酒涡村围观的人一时醒来,也都吓得浑身颤栗,有的坐地纳闷,有的惊恐跪倒,有的随着这边哀痛。 忽然有孟治人的属下高声惊呼:“他们喊的是哪个苌将军?不好。” 这才惊醒了许多人。机巧也被惊醒,坏了。一时紧张,把将军二字喊出来,已经暴露行迹。吓得魂不附体,赶忙寻找放置兵刃的地方。 恰在此时,身后麦地里,五路伏兵铺天盖地而来。郭锐骠、高标、宁武山、楚瑶娘、陶社打马如飞,各执兵刃,就要跑到跟前。 高夺捣一下机巧,二人冲到焦投、蓝额跟前,轻巧擒住,将他们绑得结结实实。 郭锐骠已到近前,高呼:“孟治人匪帮听真,吾乃苌将军帐下大将郭锐骠,特来剿捕苍水毒龙孟治人。只拿首恶,余者不问。拒降者,就地斩杀。” 众河盗一大半还跪在河边,根本来不及反抗,除非投入眼前的漩涡。 焦投一看情形,听了郭将军喊话,高呼道:“师父已去,我等听郭将军号令,但求一条生路。” 蓝额怒吼:“弟兄们,还不动手?” 第081章 三军大哭 蓝额这一喊,内中孟治人属下不少死硬分子冲向义成军。 郭锐骠再次大喊:“只拿首恶,胁从拒降者,就地斩杀。” 机巧、高夺、高标、宁武山、楚瑶娘、陶社拿起各自兵刃,指挥大军,当场斩杀死硬分子三十余人。剩余河盗再没有话说。 义成军众兵丁过来,将他们一一绑了,活捉四百余人。 机巧与带兵五将说了苌将军被漩涡卷走,众将大放悲声,一通嚎哭。 酒涡村百姓这才明白,这是捉拿苍水毒龙的计策。顿时欢声雷动,有百姓再次擂起大鼓,纷纷叫好。 机巧机云渡、琴雉琴羽翼二将,和着鼓声,泪雨飞溅,唱起岑嘉州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此歌一起,全军将士与酒涡村民,恸哭声惊天动地,如丧考妣。其状无比惨烈,叫人肝肠寸断。 机巧在前,苌将军黄骠马跟定,开山铜斧挂在得胜钩袅丝环上。 吴公鼎、吴师通因了苌卜骠突然归天,心下沉痛,无力行动。就于吴庄家中别过众位,躺下歇息。 郭锐骠分派众将统兵、押俘,自己殿后,一路往枋城渡开拔。 昨夜,透甲铜枪望云骠运来一千石竹竿,驻泊枋城渡。秦钢骠、程钧骠、申乌檀、刘赤檀、乐素娥五将及一百五十名男女卫士,也都随行归来。 薛锦屏、漆雕蓝骠、宋翘儿、云钗儿等四女将接住,说了连日大胜,五股河盗已灭三股。苌将军亲到苍水,应该也能奏凯而还。又将苌将军交代,让他代行主帅,一一说明。 次日,薛燕点卯,望云骠升帐,代行主帅,安顿一番。不知怎的,他这一整天都是心惊肉跳,心情起伏不定,不知要如何爆发。 恰在他惊疑不定时,范朱骠带随身卫士吴中、盛有,一个拿着他的紫龙铜棍,一个牵着他的黄骠马,三人渡河而来。 两兄弟相见,范丹也说,今晨一起来,就感觉心里猫抓样难过,坐立不安。生恐枋城渡有事,应卯之后,向薛尚书讨了一支将令,过来看看。 将至正午,水军主将望凌通也来到枋城渡。他已将两千水军,距离枋城渡十里安营下寨。 望凌通说,今早一起来,向春山、于青山、介穿山卯时来参,个个都说心神不宁,似乎有大的不好。于是令向春山代行主将,自己前来看看。 望云骠平时午休习惯了,今天毫无睡意。范朱骠陪着大哥,望凌通也陪着老爹。三位站在大船之上,一直向酒涡村方向张望。 直到黄昏,见众将乘着几艘大船,得胜回还。望云骠、范朱骠、望凌通见到机云渡,只牵着黄骠马,马上挂着开山铜斧,独不见苌卜骠在哪里? 细看机云渡、陶去疾,皆是眼泡红肿,脸上一道道泪痕。后面兵丁也是如此。望云骠、范朱骠就知道坏了,已经泪雨倾盆,分别晃动机巧、陶社肩头,大呼:“苌将军呢?快说呀。” 机巧、陶社双双跪翻,嚎啕大哭,颤抖着嗓子禀道:“苌将军被漩涡卷走,无影无踪。” “三弟,痛煞我也。”望云骠“呼通”仰躺跌倒,背过气去。 这边,范朱骠痛呼:“老三,啊!……。”捂着胸口,昏厥过去。 望高之哪里还能忍受,晃了两晃,人事不省。 后面高标、宁武山、楚瑶娘过来,泪珠滚滚,纷纷来搀扶他们三个。 薛燕飞跑过来,听说苌卜骠无端失踪,痛呼一声:“三叔,你回来呀。”一时气绝倒下。 漆雕卉也过来,坐地呼天抢地。 后面宋翘儿、云钗儿都是如丧考妣。 一霎时,全军恸哭,悲声震天。 义成军行军司马望凌通悲痛欲绝,平复情绪后,挥笔草下七古以悼之: 惊闻噩耗顿昏厥, 天旋地转似传讹。 开山铜斧斩敌将, 爽朗大笑奏连捷。 沈丘诱敌有妙计, 枋城平贼乃武哲。 昆布贩首何处寻, 朝歌三贩怎忍别? 望云骠、范朱骠等,都被救醒,望霄将军令三军戴孝。就将苌度的铜盔铜甲用稻草穿起,作个假尸身,将开山铜斧陪伴于他。死者为大,望云骠、范朱骠兄弟守灵。义子望凌通、义长子媳薛燕当孝子。 宋翘儿当即与高标商议,此时当由望将军速作决断,剿捕孔盗之战就在眼前,断不可失了方寸。 可剿灭孔岳之后,专门举行丧事。在大战期间,可以闷丧。不设灵堂,不穿孝衣。民俗就有闷丧之事,军中亦可效仿。 高标赞同,与她一起拉过望云骠,商议此事。他们一说,望云骠倒吸一口冷气:“哎呀,险些误了大事。” 他急忙叫出二弟范朱骠、长子望凌通,对苌卜骠丧事,采取闷丧。孔盗大战在即,要三军将士为苌将军报仇雪恨,杀他个片甲不留。 范朱骠大呼:“谨遵大哥将令,杀他个片甲不留。” 重新收拾停当,完全恢复正常军务活动。 众将齐集帐中,议论纷纷。议论得最多的是,五股河盗被苌将军灭了四股,到底孔岳孔泰华一股千余河盗来不来。这个号称淇水神蛟的家伙,还会猖狂多久。 望云骠背对众将,静思默想。他在想三弟是怎么说的,要怎么对付淇水神蛟孔岳? 范朱骠当然也在想三弟生前的筹划,感觉不该有什么差池。 此时,望云骠让众将先议,自己带上范朱骠、望凌通,到别帐议事。 随后,让范丹叫来高标、漆雕卉、宋翘儿。一一问明了连日来的种种军情。三人详细禀报。漆雕卉一一复述苌将军起先所传四支令箭,又将前天离开枋城渡所传将令再次重申。 望云骠听了他们的叙述,颔首不语。又将机巧、陶社、郭锐骠等叫到近前。他们一一说了灭孟经过。特别提到吴师通功劳,以及吴公鼎悲伤。 范丹作为苌度的师兄,自然认得吴家父子。表示,这二人武艺超群,一旦上阵,也是英雄了得。望霄心中有数,暂没表态。 情况全部掌握,望云端对范丹、望凌通说道:“三弟之事,必然轰动黄运之间。高之即草捷报一道,苌将军阵亡殉职呈文一道,速报薛尚书。剿孔之战,两手准备。一旦枋城渡诱剿不成,即刻兵围鹿台乡孔家村。” 高之遵命,到漆雕卉帐中,与其一道,了解详情,起草捷报和呈文。写好拿给父帅过目,望云骠批阅、钤印。即刻送往滑州的义成军节度大帐。 这里,望霄顶盔掼甲,浑身利索,威风凛凛来到中军。范丹、望凌通、漆雕卉相随而入。 望霄站立虎躯,朗声吼道:“义成军节度薛元帅帐下,金檀骠将,致果副尉,下镇将,开山铜斧苌卜骠,因剿捕河盗殉职,现予默哀。” 默哀毕,望霄擦干眼泪,振声高呼:“众将官,因苌将军殉职,由我代行主将。望诸位同心戮力,务要替苌将军报仇雪恨。” 众将情知主将就要传令,纷纷站出班位,抱拳施礼,一起高呼道:“请望将军传令,替苌将军报仇。” 望霄拿起一支令箭,叫道:“望凌通听令。” “在。”义成军行军司马望凌通,浑身盔明甲亮,应声而出。 望云骠令曰:“宁武山,楚瑶娘随你去,将你部两千水军前移五里。但见狼烟,杀奔而来。三日后如无狼烟,就以你部为前锋,兵发孔家村。围而不战,摸清他村寨底细,一举歼灭。即刻出发,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望凌通接过令箭,宁武山、楚瑶娘紧跟站出,齐呼:“得令。” 他三将告辞,退出中军帐,自去十里外的军前。 望云骠拿起第二支令箭,喝道:“高标、郭锐骠听令。” 二将一起站出,高呼:“在。” 望霄大喝道:“高标为主将,郭锐骠为副将,统领义成军一千兵。在枋城渡周围五里范围内,隐蔽设伏。我这里击鼓为号,一起杀出。三日后如无信号,撤出埋伏,随我往鹿台乡孔家村讨贼。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二将捧过令箭,高呼:“得令。”退回班位。 第082章 平顶献计 望云骠拿起第三支令箭。 大叫道:“薛燕、漆雕卉、秦钢骠、程钧骠、申乌檀、刘赤檀、高夺、陶社、乐凤、琴雉、机巧,众将听令。” 大家一起出班,高呼:“在。” 只见他厉声喝道:“每人领战鼓一面,狼烟十斤,分领三百卫士。悉数装扮百姓,撤掉军帐旗帜,改换商旅帐篷。渡口穿梭,玩耍喧闹。但有劫船者,立即杀到。擂战鼓、点狼烟。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望云骠拿起第四支令箭,喝道:“范朱骠、宋翘儿、云钗儿听令。” 三位应声站出。 望霄令曰:“以范朱骠为主,宋云二人为副,带男卫十名,女卫十名,依旧着民服,五船轮流执哨。但有劫船,不可恋战,弃船而逃。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范丹捧过将令,三位退回班位。 望云骠传令的话音刚落,探马来报:淇水中游鹰犬城,发现五百民众集中练兵马。探问村中何事,说是河务巡访。 紧跟又有探马来报:鹰犬城上游十里的淇水关,发现五百民众十数条大船,集中练习水战。探问何事,亦说是河务巡访。 望云骠得报,略微思忖,就要再发将令。 范朱骠站出班位,朗声道:“望将军在上,末将愿带精细卫士两名,闯入鹰犬城,报名应征。成为坐探,于中取事。” 望云端捋一把须髯,笑道:“范将军所虑,恰合我意。现改动你的职事,带领高夺及你身边卫士吴中、盛有,一起到鹰犬城,依你所说,坐探取事。” 又一将出列禀道:“末将愿往淇水关船中坐探,为苌将军报仇。” 望云端一看,是陶社陶去疾,当即令他带去降将滂水蟹平顶。毕竟他熟悉淇水关至滂水关一带水势,一起前往淇水关。进入他的水军,就中坐探。 陶社到俘虏帐中,放出平顶,说出让他立功赎罪情形。平顶感激不尽,大呼要面见主将,有一计献上。陶去疾将他带至中军帐。 望云端问他有何妙计? 滂水蟹平顶说:“我等昔日皆在孔岳手下用事。因我与东奔等另立派别,才两下分开。今天这样前往,必然要详加审问。末将欲做个落魄的贩子,去他水军卖货。这样问起,必不生疑。 “到他水军,就以贩界同行许多,因薛平治理严整,没了生意。这样说法,再引若干贩伐兵将进入。窥其裂隙,引其逃出从商。孔岳必不生疑。三五逃去,日久逃完。兵不血刃,叫他土崩瓦解。 “若行此计,需要腰缠万贯,诱之以酒肉,引之以言辞,示之以身价。必有人随之逃去,再不为虎作伥。” 望云端抚掌大笑:“平贤弟果然妙计。就依你所说,我这就传令。” 他环视一圈,拿起一支令箭:“云钗儿听令,着即前往汲县吴庄,请动吴公鼎、吴师通父子。就说范朱骠范将军为报苌将军仇恨,有要事相商。速去速回,不得有误。贻误军机,定斩不饶。” 云钗儿应声而出,精神抖擞,高声答道:“得令。” 望云骠又拿起一支令箭,喝道:“薛燕听令。” 薛燕应声而出,高叫:“末将在。” “着即前往白马县沙塘村,叫李县丞与你一道,请动稀宝神贩胡轸胡车支。就说苌将军战殁,为报此仇,速来枋城渡有要事相商。速去速回,若有违误,定斩不饶。” 薛燕高呼:“得令。” 二将相继出帐,打马飞奔而去。 望云端令范朱骠等四人等到云钗儿、薛燕到来,再议如何坐探。 云钗儿带昆布耆老吴公鼎、昆布游贩吴师通连夜返回。 到望云骠寝帐略微商议。望云骠又叫来范朱骠。两下相见,吴公鼎与范丹把几十年的旧谊说起,又为苌度悲伤一会。望云骠对他们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吴家父子对望将军计策甚为敬服。 次日中军漆雕卉点卯,望云端升帐。 薛燕带了稀宝神贩胡轸,披星戴月而来。胡轸既知苌度战殁详情,进入中军帐,望霄、范丹及众将与之见礼。又说起苌度战殁,胡轸禁不住一顿嚎啕大哭。又勾起众将悲伤。 大家互相安慰,说起如何剿灭孔盗一股。胡轸约略听了薛燕所说,随马带来马蹄金一百两,制银五百两。誓要配合望将军将计策实施起来,彻底铲除孔家河盗。 除了大加资助,亦愿拼了身家性命,为苌将军报仇。报他的相知之情。 既然如此,望云骠给他打了借据,胡轸不要。望霄说就算作义成军借用,来日战事完结,义成军归还。强推胡轸拿住借据。 继而望云骠传令:“范朱骠听令,你仍带高夺及卫士吴中、盛有,前往鹰犬城。高夺打入河盗军中。范朱骠离鹰犬城不远,择民居,收逃兵。务要如此如此行事。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范丹等四人闻令而动。接过令箭,拿上望云骠所给的马蹄金二十两,制银二百两,打马而去。 望云骠又拿起一支令箭,厉声高叫:“胡车支、薛锦屏听令。” 胡轸整一整红缎锦袍,理一理长髯,双目瞪圆,与薛燕一起高叫道:“在。” 望霄令曰:“你二人带陶社、平顶,也是四人,前往淇水关收逃。陶社打入其水军。你等也如此如此。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四人抖擞精神,接过令箭。也拿上马蹄金二十两,制银二百两。打马飞奔淇水关而去。 范丹一路当即到了鹰犬城附近,附近有村二郎庙。范丹带吴中、盛有找一家临街民户,租住进去。 找来房东家的秤,将一锭二十两制银,用秤分为二十块。给了房东一块作为五天的房费。又给他一块,作为酒资。房东冯大郎高兴非常,得知他们来这里收纳贩夫,表示各种配合。 与冯大郎又找到了村正姚九爷,与之晤谈,请他饮宴。就买村中民户的两只肥美鸡鸭,叫冯大郎炖起。 又叫吴中快马飞奔朝歌城,多多买来上好的肥泉烧酒。 当夜,六十多岁的姚九爷,看范丹如此豪爽大方,问明情由。大笑道:“招纳贩夫,村户都是良民,恐怕难以说动。现在有淇水神蛟的人,为啥不倒腾出来,做起贩夫,强似他们做贼做盗。” 范丹见他这样说话,果然是一拍即合。就拉过高夺,跪在姚九爷面前,央求他请托淇水神蛟的人,将高夺收入鹰犬城,鼓动河盗前来投奔。 姚九爷当即答应,马上就叫了一个人。写了一张名签,叫高夺带上,随即前往鹰犬城。 范丹至为感谢,塞给他一两银子。惊得姚九爷不知如何是好,可劲端起烧酒,来敬范丹。冯大郎更是从中美言,很快交道深厚,无所不谈。 酒喝到打了二更,忽听外面喧哗,十多名精壮汉子纷纷涌入。 为首的就是高夺。范朱骠大喜过望。当即又给冯大郎二两银子,要他去捉肥美鸡鸭十只。 冯大郎推辞:“哪里要这许多。按肆市价格,鸡鸭最贵十六文一斤,合一文一两。一只鸡鸭最重不过六斤。无非一百文。十只鸡鸭一两银足够。” 范丹正色道:“多出一两,那是大郎的跑腿辛苦费。快去快回。” 冯大郎高兴得合不拢嘴,带上妻子,一溜烟跑去,收取村户鸡鸭。 高夺回军,这十多位汉子留在大郎家饮酒。直闹到四更天,才睡在大郎家搭起的通铺。 翌日,这些人睡到辰时正才醒来。 范丹交给盛有十两银子,要他带上这十多位兄弟,到朝歌城肥泉酒肆、顺成坊,连午竟夜,饮酒、唱歌。 务必叫弟兄们吃好玩好,否则,将盛有逐出师门。 第083章 纳匪过半 盛有吓得唯唯诺诺,带了众人。 雇了村户的两辆牛车,匆忙赶往朝歌城。 他们刚走,就又有十数人带了高夺信函,来到冯大郎家。 依旧让冯大郎大买鸡鸭,烧起老大一锅水,可劲炖肉。 不免又是豪饮。大家都是武行,说起来无限感慨,滔滔不绝,热情洋溢,千恩万谢这一个出路。 第二日入夜,一下子涌来三十余人。 第三日午间二十余人。入夜五十余人。子夜八十余人。凌晨一百三十余人。一天就收纳他二百九十余人。加之前日收纳的五十人。逃匪达三百四十人。鹰犬城应该收尾了。 范丹急请姚九爷唤回高夺,任务完成了。哪知道,高夺已被匪首斩杀。 孔岳次子焚书水霸孔篡改,三子灭礼水霸孔虚伪,四子改乐水霸孔唯鲁,三人负责鹰犬城集训。连续有大批喽啰逃去,引起警觉。孔唯鲁从中暗查,发现高夺正在与许多人聚在一起,许诺大家如之何。 五福师兄高夺高正取当即被抓。 孔篡改、孔虚伪审问了刚刚被鼓动的喽啰。喝令将高夺推出斩首。首级挂于鹰犬城南门示众。 痛得范丹当即晕倒。自己失策,太贪。应当早早叫回高夺,让逃出来的匪兵做接下来的事情。悔之晚矣,损我大将。 范丹被冯大郎、姚九爷救醒。 他深恐久留给他们带来灾祸,急忙忙选出七名队正,三名旅帅。将银两悉数拿出,吴中、盛有带人,于附近村庄买了牛马车,飞奔枋城渡而来。 他到枋城渡交令,将三百四十名逃匪悉数整列于中军帐前。望云骠对这些逃匪训话,凡愿意从军的,就此成为义成军兵丁。凡不听教训,再入孔盗,就地正法。 众匪此时才恍然大悟,其中一名旅帅当即跳起,就要奔逃。被范丹抡起紫龙铜棍,砸得脑袋迸裂。众匪纷纷跪地,全数投诚。 傍晚时分,稀宝神贩胡轸也带来孔岳水军匪徒三百挂零。薛燕、陶社、平顶全身而退。 他们的法子与范丹一般无二。陶社仅去一趟,就改由逃匪渐次拉拢。 只是来路上,被孔岳幼子乱易水霸孔穿插截住。他带了十余人巡查,发现逃匪却聚在一路,十分骇异,打马来战,喊这些人回程。 胡轸不敢怠慢,如果叫他多说,逃匪必乱。奋起他的一对子母鸳鸯锤,二话不说,劈头盖脸朝着孔易孔穿插就砸。 约略战至二十合,老将瞅准空挡,一只锤砸在他的马首。趁他的马将要失惊,又一只锤直接飞出去,砸中他的肩头。马儿恰好受惊,将其颠于马下。 薛燕看得真切,一夹她的飞雪骢,掌中灼目亮银枪早已刺到,孔易没等滚逃,霎时间死于非命。 孔易带来的十余人,被滂水蟹平顶喝道:“弟兄们,投降是唯一出路。我是滂水关奚簒帐下滂水蟹平顶,五股河盗已灭其四,孔家河盗必不能独存。识时务者为俊杰。是英雄是狗熊,各人考量。” 这十余人飞马逃掉两个,其余的翻身下马,缴械投降,一路跟随而来。 众将互相见过,斩阵阎王陶社一听大师兄遇难,顿时嚎啕大哭。众将来劝,他收起眼泪,攒动枣木陌刀,跳脚起来,大吼道:“看我去杀孔书、孔礼、孔乐,为大师兄报仇。” 既然如此,望云骠当即带众将出帐,到新投降六百四十名河盗队前。 只见他高声宣布:“孔家父子作恶多端。本将奉义成军薛尚书将令,特来剿捕。愿戴罪立功者,杀回鹰犬城、淇水关,见到孔家父子,能擒则擒,不能擒,格杀勿论。 “能劝动故旧好友弃暗投明者,立功受赏。军前不遵将令,立斩不赦。” 从中所选旅帅、队正纷纷跪地:“愿听望将军号令,虽肝脑涂地,至死不悔。现在前往,哪个不遵将令,各请自裁,莫要脏了望将军刀斧。” 这里正要发令,探马来报:“淇水神蛟孔岳散尽家财,又招泼皮及水鬼五百。今带一众河盗,号称三千人马,分水陆两路,沿淇水大举杀来。为他幼子孔易报仇,活捉望云骠。陆路已过二郎庙,距枋城渡三十里。” 望云骠哈哈大笑,当即传令:“来得好,省却了本将多跑几步。漆雕卉速令望凌通两千水军,高标一千人马,都到枋城渡杀敌立功。其余众将依原令行事,务要孔家盗匪尸灭神焚,再不作恶。” 望凌通、高标两军距离枋城渡,均不过五里。不消半个时辰,兵将齐集枋城渡。 出征时二十员大将,此时,苌度战殁,高夺遭敌残害。又有范丹前来。义成军十九员大将参战。新增宋翘儿等七员。共计二十六员大将,呼声震天,誓要讨平孔盗。 二十六员战将,依品阶站班,分别是: 游骑将军,果毅都尉,青龙戟将高标高志向。 昭武校尉,义成军行军司马,水军主将虎头湛金枪将望凌通望高之。 昭武副尉,上镇将,剿捕总摄金檀骠将第十七位透甲铜枪望霄望云骠。 振威校尉,亲勋翊卫旅帅,灼目亮银枪薛燕薛锦屏。 振威校尉,右监门校尉,镔铁斩鬼刀宁武山。 振威校尉,右监门校尉,乌龙赶山棒向春山。 振威校尉,左监门校尉,崩雷月牙斧于青山。 振威校尉,左监门校尉,五钩神飞枪介穿山。 振威副尉,果毅都尉,金檀骠将第十八位紫龙铜棍范丹范朱骠。 致果校尉,中镇将,金檀骠将第五位摧锋金钩秦钢骠。 致果校尉,中镇将,金檀骠将第六位斩关金叉程钧骠。 致果校尉,中镇将,金檀骠将第八位飞影金戟郭锐骠。 致果副尉,下镇将,金檀骠将第九位透骨银枪刘赤檀。 致果副尉,下镇将,金檀骠将第十五位方天银戟申乌檀。 翊麾副尉,下镇副将,金檀骠将第二十四位崩云铜梃漆雕卉漆雕蓝骠。 仁勇副尉,下戍主,斩阵阎王陶社陶去疾。 仁勇副尉,下戍主,颍阴娥皇乐凤乐素娥。 仁勇副尉,下戍主,颍州宣姜琴雉琴羽翼。 仁勇副尉,下戍主,巾帼不韦机巧机云渡。 白马县沙塘村,稀宝神贩胡轸胡车支。 朝歌城顺成坊,坊主宋翘儿宋飞羽。 朝歌城顺成坊,都知云钗儿。 卫县滂水关,铁束腰楚瑶娘。 卫县滂水关,滂水蟹平顶。 汲县吴庄,昆布耆老吴公鼎。 汲县吴庄,昆布游贩吴师通。 众将齐集枋城渡中军大帐,望霄虎目圆睁,右眉梢黑痣垂下的三根白眉微微颤动。老爷子将金檀战袍一甩,今儿不扫平孔盗,誓不为人。 他看看二弟范丹,早已顶盔掼甲,笏板须抖起多高。摩拳擦掌,也要替三弟、高夺报仇雪恨。 望霄举起一支令箭,厉声吼道:“贼众既然不知死活,我等务必布下天罗地网。一战而根绝孔盗,还黄运之间一个太平天下。 “范丹率精骑二百,楚瑶娘、平顶前头开路。陆路迎他一阵。且战且走,败至枋城渡。返身痛杀。违令者,斩。” 举起第二支令箭:“秦钢骠、程钧骠、郭锐骠、刘赤檀四将,各带一百精骑,埋伏于枋城渡之北三里。孔岳陆路过去,你们从背后杀出,堵死他的去路。但有贼首模样拼死逃脱,不必穷追。我自有安排。违令者,斩。” 他又举起第三支令箭:“吴公鼎、吴师通二将,各带一百骑,飞兵鹰犬城、淇水关。但有孔盗潜入,悉数生俘。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第084章 擒羊拆圈 望霄刚将第三支令箭发出,帐下一女将大哭。 众人一看,是云钗儿。她哭泣着站出班位:“元帅为啥不给我一支将令,杀我的夫君,正取的大仇,叫俺啥时候才能报啊?” 望霄双眼一瞪,示意她安静。漆雕卉赶紧拉拉她的衣衫。 望云骠又举起第三支令箭:“胡轸、申乌檀、宋翘儿、云钗儿四将, “各带一百骑,飞奔鹿台乡孔家村。村中孔姓,悉数押来,交义成军薛尚书安置。抗拒不来,就地斩杀。切不可滥杀。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望霄举起第四支令箭:“望凌通、宁武山、向春山、机巧四将,率义成军水军八百,海鹘战船十艘,艨艟战舰十艘。堵死枋城渡向东向南水路,拼死截杀,将其杀回。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望霄又举起第五支令箭:“于青山、介穿山、陶去疾、琴雉四将率水军八百,海鹘十艘,艨艟十艘。孔盗船来,绕至其后,上溯至三里外之淇水。单等贼船转来,抵死杀回。与望凌通等合力包抄。违令者,斩。” 他将第六支令箭举起:“高标、薛燕、漆雕卉、乐凤四将,随我居于中军帐。凡有孔盗来袭,以卫士三百,所剩貂兵二百,予以抵敌。将其杀回水中或者陆路返回。直至军帐四周无人。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分派完毕,望云端厉声喝道:“众将官,此唤作擒羊拆圈之计。务要叫淇水神蛟成为丧家之犬。此次剿灭孔贼,叫淇水以后千年再无河盗。” 传令完毕,众将捧了令箭,纷纷告退,分头准备。 恰要与高标等将商议中军五百兵丁如何抵敌,只见望凌通飞身转回,高叫:“薛尚书驾到,众将迎驾。” 望霄忙不迭率中军四将出帐迎接。刚刚退出的众将又纷纷返回。大家各按品阶排定在望霄身后。 望霄近前一步,撩袍端带,单膝跪倒。众将也都单膝跪倒。 望霄口称:“金檀骠将望云骠率众将迎驾。不知尚书驾临,有失远迎,尚望恕罪。” 薛尚书将他扶起,喝道:“众将平身。都随本镇进帐,有话要说。” 众将纷纷进入中军帐,看薛尚书腮有泪痕,两眼血丝。说话向来带笑,今天一脸冷峻,让人望而生畏。 薛平看众将站好班位,又多了数员大将,暗暗颔首。他站起身形,将头顶紫绸平巾帻脱下,端于左手。 他咳了一声,朗声说道:“自坦涂出镇郑滑以来,蒙天子洪福,喜得金檀八大铜骠。惊闻金檀二十四骠第十九骠将,致果副尉,下镇将,开山铜斧苌卜骠因剿捕孔孟诸盗,忽然战殁。本镇痛彻心扉,三军哭声震天……” 说到这里,薛尚书喉头哽咽,身形晃动,站立不稳。望凌通、薛燕急忙上前,左右搀扶。 薛尚书稳了一下情绪,任凭珠泪滚滚,说道:“自苌将军统兵剿匪以来,妙计迭出,连平四盗。不意于苍水殒去。看他平素谈笑风生,胸怀阔达,品德高尚,乃义成军之楷模。 “我已上奏当今天子,重重封赏,荫及子孙。并按其夙愿,敕封贩神。今日望将军排兵布阵,誓要捉拿孔盗,为苌将军报仇。所令众将之事,但有不遵,凭望将军军法从事。望众将齐心戮力,奏凯而还。” 众将纷纷脱掉盔缨,一霎时中军帐泪雨横飞,悲痛莫名。 望凌通站出班位,领首唱颂。众将齐声附和:“薛尚书放心,我等以苌将军为楷模,谨遵望将军将令,奋勇杀敌,早日克捷。” 薛平下来帅案,与众将一一寒暄,善加慰勉。 众将辞出,各回本帐,安顿军务。 高标、薛燕等为薛尚书搭起帅帐,薛尚书坐镇枋城渡。望霄等中军将官陪定,调度各处,静候众将佳音。 却说范丹与楚瑶娘、平顶三将,率二百骑,陆路迎击孔岳父子。 范丹自将一旅百骑。分给楚瑶娘、平顶前队一旅百骑。 楚瑶娘又将这一旅分为两队,自将一队五十骑,平顶带一队五十骑。 要说已经收纳匪徒六百四,他只剩三百六。就算又新招五百泼皮及水鬼,也不过八百六十人。这里二十六员大将,三千三百军兵,四比一的对阵,有什么好紧张的。 关键是这些河盗的再生、繁殖能力极强,除恶不尽,将代代遭殃。任何一支队伍,无论是官军还是盗匪,只要还有根苗,就会繁衍。历朝历代,即便是太平盛世,也少不了盗匪出没。 他们一行,沿淇水西岸大道,飞奔十五里,到了朝歌正东的青龙镇。 看前头锦旗招展,约略四百人马。前队旗帜大书“活捉望云骠,打翻义成军。”一杆名旗,上写斗大一个篆书金字“孔”,下书:朝歌骠骑将军铲诗水霸孔诗字删减。 这边前队的楚瑶娘一看,几乎要笑出声来。这他么也太滑稽了。朝歌就是卫县,卫县就是朝歌。你他娘的卫县骠骑将军,是什么品阶?这些家伙,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平顶跟在楚瑶娘身后,看前面的旗帜,有些恐惧。为什么? 滂水蟹平顶毕竟与钻水怪东奔、苍水蛇刘霸都曾是孔岳的属下。总觉得这样来攻打,亏欠人家什么。 那他不是坠脚鬼奚簒的得力干将吗?水下杀人再捞尸挣钱,这么黑心的事情都敢干,还有什么事情可怕?这就所谓人有人道鬼有鬼路。各种团伙中都有自己的规矩和道义。 楚瑶娘素知他们作何想,回身看平顶的样子,似乎战战兢兢。瑶娘怒道:“平顶,将昔日水下杀人的心拿出来。我们既然为朝廷做事,对面就是敌人。稍有疏忽,就叫他取了你的人头。惧怕他就是自寻死路。振作起来,杀!” 经楚瑶娘一通训斥,平顶一惊。瑶娘素来说话,他都奉若神明。这是拼命的敌对,你死我活,切不可胡思乱想。顿时气色大改,精神抖擞。 只见他打马而前,晃动掌中蟹爪浑铁枪,对来将大喝道:“对面来将,义成军特来剿捕尔等,还不下马受降。莫要待到我动手,把你个孔诗,今日删减在这淇水边。” 孔诗紧束铜盔铜甲,勒住缰绳,抖动掌中镔铁判官笔,怒道:“对面不是滂水蟹平顶么。何日卖主求荣,成了义成军虾兵蟹将,真正是恬不知耻。今日要你的狗命。” 平顶骂道:“你孔家枉顶着圣人虎皮,擅杀少正卯,挑散姜氏齐国,没办过一件人事。还敢在这里胡搅蛮缠,真正是万年华夏史上最不要脸的家族。今天爷爷不把孔门彻底删减,你不知道马王爷头上长了几只眼。” 这小子本是孔岳帐下大将,素知孔门无耻。气得孔诗再不搭话,挥动镔铁判官笔,直刺平顶的面门。 平顶可不是好惹的。那夜大杀刘纪洼,与义成军几位山神混战,尚且毫发无损。哪里怕你什么孔子洞子毒蝎子,孟子孺子赖皮子。 他将蟹爪浑铁枪来迎,瞬间斜插他的胸肋。他这条枪,尖是枪尖,但枪尖之下,皆是精钢蟹爪。盔甲挂到,撕裂脱落。肌肤粘到,皮开肉绽。 这一枪好生厉害,惊得孔诗急忙躲闪,顿时汗珠子下来。他么,这平顶三年不见,这么厉害吗?不敢怠慢,小心应对。 二马盘旋,鏖战在一起。约略斗至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平顶想起望将军命令,不敢恋战。卖个关子,显示力怯,拔马就逃。他这一队五十骑跟着主将败下去。 楚瑶娘一挥手,让开大道,自己这一队迎头前来。 后队范丹看到前头平顶撤下,指挥让道,也继续前迎。 没等楚瑶娘骂阵,孔诗喝道:“对面女将通名,某判官笔不杀无名之辈。” 第085章 棍王对战 瑶娘大喝:“老娘是义成军右监门校尉宁武山之妻,女团大将楚瑶娘。孔门为盗,丢尽了你家祖先哀荣,还不下马受降。” 孔诗怒道:“呸!不就是坠脚鬼奚簒娘子么。转眼杀了亲夫,投了仇人怀抱。天下哪有这样糜烂的货色。还不一头撞死,敢在这里卖弄。” 瑶娘怒骂:“奚簒要不是你孔门男盗女娼,怎能沦为河盗。孔家满嘴仁义道德,教坏了多少良民猛将。说到奚簒,看老娘今天如何为他报仇雪恨。” 孔诗不再论理,将镔铁判官笔抖动,直接来找瑶娘的蚬木绣绒刀。 瑶娘心中计较,本就是女子,就装武艺不行,用六成功力迎他。判官笔挑来,绣绒刀下磕。“当啷”一声,蚬木发出铁音。因用力少,差点脱落。她赶忙换动手把,奋勇再战。 战至二十余合,瑶娘闪得慢了,被孔诗打断了盔缨。瑶娘大惊失色,高喊一声:“撤。”她这一队五十骑,也跟着败退。 后队金檀骠将范朱骠迎来。背后大旗,篆书斗大的金字“范”,左侧楷字“振威副尉果毅都尉”,右侧楷字“金檀骠将第十八位范丹字朱骠”。只见他攒动黄骠马,铜盔铜甲,金檀战袍,掌中紫龙铜棍,威风凛凛而来。 孔诗看了他的旗帜,倒抽一口冷气。只知道金檀骠将来了望云骠,怎么这老家伙也来了。难不成金檀骠将之中来了好多?当加着十二分小心。 范丹看他惊疑不定,喝道:“朝歌骠骑将军?笑话,我是浏阳人,那就是浏阳宰相么?范丹奉了大哥将令,做剿捕孔盗的先锋官,根绝淇水河盗。凭你怎么反抗,徒劳无益。还不下马受降,准备等到猴年马月?” 孔诗看他说话,果有长者风度,略微沉吟,大喝道:“孔诗敬你是个前辈,饶你不死。还不逃命回去,叫望云骠来战。看我将他生擒活拿。” 范丹哈哈大笑:“你可认得本将掌中大棍,乃是薛尚书宝贝。敢来比划比划?”挥起紫龙铜棍,“唔”一声向他顶门砸去。 孔诗将镔铁判官笔往上一挡,“哐”,好大一声脆响。 孔诗孔删减“啊”一声惊讶,早已虎口震裂,疼得咬牙切齿。他勉强攥紧兵刃,奋勇再来交战。 这条紫龙铜棍,重六十八斤,曾是薛尚书宝贝。比武录用那次,范丹大发神威,与金檀骠将第一位虎头金枪唐金骠战平。薛平喜欢不尽,就将这条棍赐给了他。 范丹得了大哥将令,是要败退的,因此,只用了五成功力。要不然,似这等河盗之辈,只消一棍,就打落他的兵刃。再补一棍,结果他卿卿性命。 他在这里三心二意,随意砸几棍。可把孔诗累坏了,哪儿都是疼的。只是过了十几合,就吼一声“不好。”败退下去。 范丹哈哈大笑:“对面哪个敢来,果然是蚍蜉撼树。还不老实受绑。” 这时候,飞马过来一将。 只见他栗战袍,乌骓马,藤蛇棒。高达八尺的巨人,五绺花白,黒脸膛。疙瘩脸,长蛇项。乌金甲,乌金盔。约略五十岁。 这人上前大喊:“范丹不要猖狂。你赢得了我徒弟,却赢不了我这根藤蛇棒。” 范丹看他后面旗帜,也是篆书一个斗大的金字:“张”。左侧楷书“朝歌丞相”,右侧楷书“沬水螭龙张涯字平危”。 他这大号沬水螭龙,沬水,也称妹水。乃朝歌绕城之河,朝歌古名沬邑、沬乡,就来源于这条河。有古姓妹的,也源于沬水。 还有一条姊水相伴,古姓姊得,也源于朝歌姊水,原本也是三点水。因姊妹两水相伴,八千年后,姊、妹两姓含义转化,成为兄弟姐妹的代词。 看他的藤蛇棒,应该在六十五斤上下。依洪炉铁匠的规矩,锻造兵器的斤两不取整,不要伍。因此,必然是六十四斤。范丹心中暗暗惊奇,这军情打探还不够细致,孔家请有教师爷,却没人知道。 范丹不慌不忙,向前抱拳施礼,叫道:“看兄台样貌、手段,必是一等一的豪杰。为啥协助这样的盗匪,叫范丹不解。何不下马,到我大帐晤谈,撇开他孔门事务,专门切磋武学。也是一件快事。” 张涯不以为范丹上来对他礼数周全,会这样说话,顿时惊诧不已。在那里沉吟起来,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这时候,后面孔诗来对他咬耳朵:“老小子就是忽悠人,砸死他。” 张涯似乎警醒,急忙怒喝:“范丹,何必去你大帐。到我鹿台,肥泉烧酒一样飘香。我看你还是不要贪图朝廷的糊弄,跟着我干点自己的事情。” 范丹心中有数,脚下一磕黄骠马,举棍就砸。张涯看他姿势,早已明白几分,藤蛇棒“咣”一声迎了上去。震得两边兵丁耳朵发麻,果然是世所罕有的两名棍王级别,在这里展开拼斗。 黄骠马与乌骓马盘旋飞转,紫铜棍与藤蛇棒互不相让。 红润面庞为保货自幼练艺,黑脸大汉为糊口从来努力。 两个棍王在这里展开一场惊世骇俗的大战,看得孔岳匪盗目瞪口呆,也叫义成军兵大呼过瘾。 二人战至五十余合,不分胜负。范丹偷个空子,叫他得势,这边被砸得紫龙铜棍难以抵挡,拔马而逃。张涯哈哈大笑:“追,活捉范丹。” 孔家村人一看,额的娘呀,咱的教师爷果然厉害。追啵,“追呀”,乱纷纷喊起,一个个凶神恶煞般追了过去。 沬水螭龙张涯让过追兵,自己落在后面,暗暗思忖,该如何与范丹相晤。人生在世,知我者几人啊,五十了,机会渐少,怎可混混沌沌错过。 淇水神蛟孔岳折转身飞马过来,拍一下张涯肩头,叫道:“贤弟为啥呆愣沉吟,说出来叫大郎听听。” 张涯实话实说:“我看这次出战,极为不妙,为兄台担忧焦虑。” 但见孔岳,小眼眯缝,额头奇宽,刀削脸庞,身长八尺。才到五十八岁年纪,五绺长髯已经全白。坐下一匹黑鬃黑尾的枣红骏马,名唤飞电骝。掌中一柄钩镰枪,混铁打造。 孔岳与张涯本是同门师兄弟。张涯乃相州汤阴县人,孔岳乃卫州朝歌人。早年间,两家都很殷实,父辈将他们拜在华胥山下元圣宫西面道长门下。 张涯虽然比孔岳小了八岁,但张涯十岁入师,而孔岳十六岁才入师。因而有缘一起研习武艺,感情深厚。 二人学艺期满,各自回家。孔岳死啃书本,博取科考功名。张涯不喜欢那一套,娶了个朝歌深山里的蜂农林虽然之女,农闲倒腾蜂蜜。 后来,孔岳的儿子们长到十来岁时,请来张涯教授武艺。数年之后,张涯仍回老家务农,继续他的蜂蜜贩卖,生意做到附近千里之间,取得了极好的信誉,被汤阴人称作“花蜜神贩”。 孔岳因为明经及第而守选二十年,恼恨起来,聚众为盗。又将儿子们的名字全部改掉。这些天,得知义成拿耗子,跨境剿匪,为了把喽啰们训练得好些,请来张涯相助。将他的大号花蜜神贩,改为沬水螭龙。 这时候,听张涯说到不妙,孔岳问道:“贤弟有啥想法,尽管说。” 张涯说道:“兄台,你我都务实,不相信虚头巴脑的话。愚弟原以为他们领首的只是一个望霄,而刚才对阵,又出来一个范丹。我担心金檀二十四骠很可能出动了半数。这样看来,哪里还有胜算。为啥不早早作好打算?” 孔岳继续问:“贤弟尽管说,要愚兄作什么打算?” 第086章 孔岳逞凶 张涯认真看看他,顿了一顿。 正经说道:“你我兄弟,如同亲生一般无二。实不相瞒,那范丹说话,十分大气。看他的相貌,有神仙气,迟早是绝世的高人。我等为啥不能跟他沟通,结下深情厚谊,为子孙着想。” 淇水神蛟孔岳听了师弟一番说辞,不以为然。 他在那里哈哈大笑:“贤弟一片赤诚,愚兄感谢不尽。为人既然选择了一种事业,就算打得稀烂,也要保住自家的气节。绝不可朝三暮四,反而叫人耻笑。不要想那么多,只管擒他的大将,叫他求我的时候再说。” 张涯听他这一番说辞,感到与自己所想格格不入。战事紧急,没空废话,只好打马前行,飞奔战队。 追到五里左右,到了朝歌东南部的卧鸾渡。前面孔诗又遇到平顶来战。 后面张涯闻报,感到大事不好,拍马来找孔岳,说道:“像这样的战法,必然是诱敌之计,前面必有埋伏,还是小心为妙。” 淇水神蛟孔泰华一晃掌中钩镰枪,怒道:“不要怕。平原地带,哪里藏得住兵马。就怕他来得少,今天不抓获他几员大将,决不罢休。” 张平危心中一怔,别人骂孔门狗比不如,理论害人害神,果然不是假话。战场哪里能这样耍大牌,你算个鸟啊。再也懒得理他,默默跟着继续前赶。 不大功夫,探马又报,平顶退去,楚瑶娘也退去,范丹二次来战。 孔泰华也不答话,要亲自对阵。到底看看范丹如何厉害,压一压张涯的恐惧,涨一涨自己的威风。 范丹看清孔岳的旗帜,一面写着“朝歌大领主”,一面写着“淇水神蛟孔岳字泰华”。见他掌中钩镰枪,分量应该在四十八斤,看起来有两下子。 孔岳上来发话:“范丹,我看你还是回去抱孙子吧。就你那点本事,贩锡还行,战阵恐怕差一些。你去把望霄绑来,我封你们兄弟为朝歌左右大将军,共享荣华富贵。” 范丹一听,果然是孔家的人,如此酸邦烂臭的理论,痴痴呆呆的说法,简直不可理喻。他耻笑起来,慢条斯理喊道:“古往今来,都说孔圣人如之何,原来就是一坨狗屎,把你这样的儿孙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孔岳老脸一红,骂道:“作死的范丹,休要在那里胡搅蛮缠,区区一介不入流的贩夫,偶然取得功名,算哪门子豪杰。看枪。” 话到枪到,直刺范丹梗嗓。范丹心想,既然是孔盗的头子来了,还是加点小心。将紫龙铜棍狠命往上一挡,“哐,?,哎呀”。 第一声,挡住了他的枪。 第二声,他的枪被挡到甩过去,被甩到整个人扭转身子。 第三声,是孔岳的惊叫声。 范丹再不客气,挥棍连续砸、扫、捣、撩、撇,将绝活亮出来。 孔岳勉强应付到二十合,实在打不过,眼看就要被他的紫龙铜棍砸下马去。后面张涯大喝一声:“范丹休得无礼,敢砸我主,纳命来。” 张涯上阵,范丹与他缠斗三十合,再次卖个关子,假装败退而去。 经此一战,孔岳不是服气了,反而怒发冲冠,誓要灭掉范丹。张涯知他心胸与韬略,就是一头猪,进入死胡同,还不想回头。觉到这样的主子,也算是奇葩得很,你娘卖批,还要称王称霸,暗暗做下打算。 前面再有五里,就到了枋城渡。平顶、楚瑶娘、范朱骠依旧轮番来杀。这边孔诗、张涯上阵,将他们再次杀退。 已到枋城渡,孔岳指挥人马正要赶入中军帐,活捉望云骠。突然一通鼓响,平顶、楚瑶娘、范朱骠一起回身,恶狠狠杀来。 滂水蟹平顶上来,将蟹爪浑铁枪舞动如飞,集中火力,猛刺铲诗水霸孔删减。二十合不到,将其刺于马下。后面骑兵赶来,将其生擒活拿。 孔盗前队败走,后队沬水螭龙张平危赶来。平顶就要上前厮杀,楚瑶娘舞动蚬木绣绒刀,喊道:“平将军稍歇,看瑶娘也捉一员。” 平顶退后,瑶娘前赶。张平危经适才与之对阵,心中有数。此女将绝非常人可比,只是在那里作诱敌之计。无奈主帅不听,累死下属。二人无需搭话,直接大战起来。 楚瑶娘奋起神威,蚬木绣绒刀步步紧逼,飞花砍来。张平危将藤蛇棒绝艺使出,招招威猛无比,呼呼山响。二人大战八十合,未分胜负。 孔岳在后面,看这女将瞬乎间怎么变得如此强悍?莫非张平危与他戏耍不成?大喝一声:“张丞相稍歇,待我擒他。” 范丹也不答话,举起紫龙铜棍,上来就朝孔岳一顿猛砸。 把个孔岳打得手臂酸麻,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十数合过去,就在范丹要砸死孔岳之际。 那边,楚瑶娘被张涯的藤蛇棒砸中马尾,败阵而去。范丹一走神,孔岳抓住空挡,一枪刺到。范丹躲避不及,钩镰枪恰好勾住范丹的护臂铜甲。钩尖刺入右臂。范丹大呼:“不好。”就要败阵。 此时,只听得孔岳后面,四面八方,义成军四百伏兵大举杀到。秦钢骠、程钧骠、郭锐骠、刘赤檀四大骠将,各带一旅人马,一起赶入阵中。 秦钢骠举起摧锋金钩,程钧骠舞动斩关金叉,二将来到近前。秦钢骠大喝道:“范将军稍歇,某家来也。”他两个接住,双战孔岳。 孔岳那里是秦钢骠、程钧骠这等凶神恶煞的对手,不到五合,就将他的钩镰枪打飞。孔岳大惊失色,慌忙抽出佩刀,拔马而逃。 秦、程二将有望霄将令,对其主将不予追赶。转而对他们的喽啰展开大肆杀戮。混战中,范丹看这些喽啰毕竟可怜,厉声高叫道:“孔盗喽啰们,主将已败,前途渺茫,还不束手就擒,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程钧骠也大叫:“杀贼不杀降。” 此时,喽啰们早死了二三百人,余下一百余人。 有一位旅帅名叫西门卫,轮动掌中檀木大刀,正与秦钢骠交手。约略斗了五七合,情知不是对手,此时高呼:“大势去矣,我等愿降。” 众人停止杀戮,将他们一个个绑了。 却说这边,郭锐骠的飞影金戟如旋风一般,刘赤檀的透骨银枪神出鬼没。郭、刘二将到了阵中,一看“朝歌大丞相”四字。郭锐骠哈哈大笑,吼声如雷:“狗屁朝歌大丞相,老子们都是金檀骠将,要你们尝尝义成军的厉害。” 刘赤檀戏弄道:“郭将军稍待片刻,叫我拿他,解解手痒。” 张涯看他们四人的旗帜,我的妈呀,一下子来了四员金檀骠将。就一个女将险些招架不住,这样的阵势,叫我该咋办才好? 战阵之中,不容细想。他被逼无奈,只得奋起神威,与刘赤檀恶斗。张涯将平生力气使出,轮动藤蛇棒,与他的透骨银枪战至三十余合,不分胜负。 此时,郭锐骠等不了,大呼:“战阵擒敌,哪里还有常规,某来也。”他将飞影金戟插入二将之中,一顿招呼,形成二对一。 约略十余合,张涯的手掌再也难以把持藤蛇棒,情知要败。再看喽啰早已纷纷投降,算了,他寻个空挡,也拔马而逃。 众将不再追赶,打起得胜鼓,凯旋而归。 范朱骠、楚瑶娘、平顶、秦钢骠、程钧骠、郭锐骠、刘赤檀等七将,取得陆路大胜,一路谈笑风生。 陆路除了吴公鼎、胡轸两处,再无大战。看水路战况如何? 孔岳次子焚书水霸孔书、三子灭礼水霸孔礼、四子改乐水霸孔乐,率四百二十名水军,海鹘战船五艘,艨艟战舰十艘。皆为十二浆战船。淇水毕竟不是黄河、运河,大型楼船不便行走。这些战船恰好在这里冲杀。 我大唐创制的海鹘船,水战颇为厉害,虽风浪涨天,无有倾侧。 第087章 水军鏖战 海鹘战船,头低尾高,前宽后窄,仿海鹘之型而造。 左右各置浮板四到八具,如海鹘展翅。船行于惊涛骇浪,平稳如在陆地。并有排水以增船速。船舱左右以生牛皮围覆,似城墙,以防巨浪拍船,并可防火攻。牛皮墙上亦加搭半人高的女墙,设弩窗、箭孔。 甲板遍插牙旗,置战鼓。 艨艟战舰,自古就是水军利器,创制历史可上溯到夏商之际。 以生牛皮蒙船覆背,两厢开掣棹孔,左右前后有弩窗、矛穴,敌不得进,矢石不能败。 孔盗十五艘战船,浆手占了一百八十名,余下二百四十人,每船十六名貂兵。甲板下分别有弩两张,弓四张,矛士四名,水鬼两名。甲板上有甲士四名。 这样的河盗,假如不予平定,指不定会发展到多大的势力。 望凌通、于青山各带八百水军,各有海鹘战船十艘,艨艟战舰十艘。都是十六浆战船,每船二十四名貂兵。甲板下分别有弩六张,强弓六张,矛士六名,水手两名。甲板上有甲士六名。可谓是绝对优势兵力。 孔盗水军,以三公子孔礼为前锋,率五艘海鹘船,挂满帆,打满旗,如箭射一般,飞奔枋城渡。 二哥孔书居中,是五艘艨艟舰,也挂满帆,打满旗,疯狂飞射。 四公子孔乐殿后,也是五艘艨艟舰,紧跟前面,顺淇水而下。 将到枋城渡,见前头首舰大旗,乃是义成军振威校尉,左监门校尉,崩雷月牙斧于青山。 每隔五船又有将旗,分别是: 振威校尉,左监门校尉介穿山。 仁勇副尉,下戍主,斩阵阎王陶社。 仁勇副尉,下戍主,颍州宣姜琴雉。 于青山看到敌船飞来,高叫道:“擂响战鼓,让出水道。劲弩猛射,强弓飞矢。” 二十艘舰船分列两旁,让敌船冲过。又指挥舰船满帆上溯三里,静待敌船败回。 卫士禀报,过去的敌船上,发现居中五船有一面旗,上书“朝歌水军大都督”,“美沟应龙柴超字飞冲”。那将约有四十五六,红脸大汉,掌中一柄描金戟,显得十分威风。 于青山一听,哈哈大笑:“还有这么个人,名字起的很猛。还水军大都督,就这么十五艘战船,枉费了仓颉造字的一番苦心。” 这些贼船冲入枋城渡,望凌通的二十艘舰船早已等着。封锁了通往东面、南面的各处水面,严阵以待。 灭礼水霸孔虚伪一看对面水军,有舰船二十艘,却都是十六浆的,比自己的十二浆船,大出一号。水军将领都有: 昭武校尉,义成军行军司马,水军主将望凌通。 振威校尉,右监门校尉宁武山。 振威校尉,右监门校尉向春山。 仁勇副尉,下戍主,巾帼不韦机巧。 孔虚伪一看,笑道:“哦哟,他们四将,恰好对我们四将。我们十五艘,他们也不过二十艘。今儿不叫他全军覆没,老子不姓孔。” 他指挥擂响战鼓,叫旗兵立刻发出包抄机巧五艘舰船的信号。集中十五艘先打沉他五艘,逐一对付,必能稳操胜券。 这边望凌通看他的旗语,誓要包抄机云渡。当即传令,四面合围。这边旗兵挥动五面小旗,传令下去。宁武山、向春山各率五船,当即靠拢。 机云渡五船已经接战。两下箭雨纷飞。稍微靠近,矛士急刺。甲板上的甲士皆左手执盾,右手执兵,挡掉飞矢。 灭礼水霸孔礼孔虚伪一手盾牌,一手操劈水鬼头刀,大吼一声,登上机巧的海鹘船。顿时被船上六名甲士包抄。机云渡挺起一柄金凤刀,上来冲入战阵。孔礼将鬼头刀朝她头上就砍。机巧拼力一迎,“当”一声响。 孔礼不以为女将如何,只这一迎,震得他虎口发麻,知道厉害。就此小心应付,二将战在一处。 六名甲士死看住海鹘船两舷,敌船四名甲士难以登上。舱中六名矛士与对方四名矛士互相刺杀。双方弩手、弓手激射不休。 机云渡与孔虚伪战至三十合,不分胜负。此时。她心生一计。忽然,她掌中金凤刀被孔虚伪打落,赶紧就地躺倒,要往一边滚去。 孔虚伪急忙抡起大刀来砍。机巧早将所配紫烟剑抽出,在甲板上侧身躲过他的一砍,紫烟剑疾速挥动。再看他的劈水鬼头刀断为两截。孔礼“哎呀”一声,飞身就跑。机巧就势滚动,身形如飞,双脚一起蹬在他的脚踝。 再看三公子孔礼,早已载入淇水之中。甲板下两名貂兵看见,一起投入。他们钻进水里,死命抱住孔礼两腿,往水下猛拽。 机云渡也不怠慢,飞身跳入淇水。游到近前,将掌中紫烟剑一挥,顿时淇水染血,孔礼孔虚伪尸首异处。 两名貂兵将孔礼的人头和尸身提上甲板。 甲士过来,将他的首级高高挑起。 机巧船上旗兵急忙挥舞旗语,向各船报捷。 敌船中,朝歌水军大都督美沟应龙柴超看到旗语,再看孔礼首级,当即气冲斗牛。他将掌中描金戟一挥,艨艟舰朝机巧冲来,吼道:“贼将休要猖狂,敢杀我先锋。美沟柴飞冲来也。” 他将船来靠机巧的海鹘船,早被宁武山截住。宁武山操起盾牌,执定镔铁斩鬼刀,从海鹘船一跃而来,直冲柴超。这边甲板上四名甲士挥刀来砍。 宁武山奋起神威,四名甲士顷刻间死尸栽倒,单剩一个柴超。他这水军大都督眼看完蛋,不敢怠慢,将描金戟朝宁武山横腰扫来。 宁武山竖起镔铁斩鬼刀,磕开了他的描金戟。这一磕,互相探清了实力,属于旗鼓相当。宁武山吼道:“果然一员悍将,怎么就做了贼?” 柴超经这一照面,也知朝廷封他振威校尉绝非投机取巧。 退后几步,站定身形,笑道:“朝廷昏庸,阉竖控局,宁将军保他还有什么用。不如随我一起,将朝歌水军练起,夺他半壁江山。咱也自立朝廷,来个拜将封侯。” 宁武山一听,哦,志向很远大,现实很骨感啊。笑道:“如能赶快投降,还能到薛尚书面前保举于你,投降慢了,恐怕老兄死得难看啊。” “少废话,我这里没有投降的都督。”柴飞冲挺起描金戟就刺。 二将展开大战。直战到八十余合,未分胜负。柴超心生一计,突然滚翻甲板,将描金戟猛刺宁武山双腿。 宁武山被他冷不防这样搞法,一时愣住。腿上被他一戟刺到,宁武山大吼一声,滚翻在地。哪敢怠慢,也不顾腿上剧痛,鲜血流淌,将镔铁斩鬼刀招呼他全身各处。 宁武山心下一横,以必死决心,狠命朝柴超近身滚入。二将互相扭住肢体,刀戟撇在一边,论起了拳法。又战至五十余合,只听得胜鼓震天响起。 他们在这里拼死鏖战,那边望凌通早将来船的二公子孔书孔篡改斩杀。 焚书水霸孔书,善使青龙棍,虽也精熟,怎抵得望凌通的虎头湛金枪。只是二十余合,就被望凌通一枪刺入胸膛,透背而出,死于甲板。 四公子改乐水霸孔乐孔唯鲁,爱用板门刀。被向春山跳上他的艨艟甲板,将乌龙赶山棒一通猛砸。 约略三十合,孔乐的板门刀被大棍磕飞。紧接着又一棍捅在他肩头,被齐齐捅出甲板,落入水中。向春山带两名貂兵下去,将他生擒活拿。 等在上游的于青山、介穿山、陶去疾、琴雉眼看水战结束,没咱什么戏,指挥舰船飞奔而来。 四十艘舰船将他们十五艘围得水泄不通,众将与甲板上的甲士纷纷跳进贼船,于甲板上一通猛砍,贼众十五船六十名甲士损失殆尽。 这时候,只听见宁武山这边一声惨叫,众人惊骇不已。 第088章 打锣捉猪 宁武山与柴超鏖战之际。 一名水鬼拼命跳进来,要为柴超当帮手。被宁武山偷空一脚踹过去,身子直撞船舷,脑袋撞破,惨叫不止。 所有贼船,只剩甲板下的弩手、弓手、矛士、水鬼。 这边望凌通指挥,全力猛射,敌船难以招架,箭矢逐渐稀落。一则是伤亡过半,二者是箭矢射完。 贼众水鬼本可以下水凿船。但兵力太少,顾此失彼,水鬼皆参与拼杀。 而义成军的八十名貂兵,每八人一组,纷纷带上凿子,斧头,在水下拼命开凿。贼船十艘不多时进水,纷纷下沉。 剩余的一二百名浆手、弩手、弓手、矛士、水鬼,投水的投水,投降的投降。投水的也被这边的貂兵,砍的砍,捉的捉。一时间土崩瓦解。 七将一起来寻宁武山,见二人还在厮打。他们又厮拼了五十余合。望凌通举起虎头湛金枪,刺到柴超面前,怒吼一声:“绑了。” 众将七手八脚,生拉硬扯,将他死死绑住。 宁武山“啊”一声大叫,一时散架。他猛地精神放松,索性躺在地上,感觉浑身无力,顿时昏昏欲睡。 机巧、琴雉过来,一人拉他一条胳膊:“宁大哥,瑶娘来了。” “在哪里?”宁武山“呼通”一下坐起来。 向春山玩笑道:“敢情老兄也是个怕夫人的。” 宁武山摸摸脑袋:“你嫂夫人总爱打头,知道吧,他疼。” 众将点着他,一时间哈哈大笑,前合后仰。 把望凌通笑得肚子痛,蹲在地上,难以站起。 几位正在这里好笑,突然脚下感觉不妙。这艘艨艟舰在下沉。 格勾日的,这是柴飞冲的船,必是义成军貂兵在水下凿船,进水了。八将纷纷跳水,却把柴超忘在上面。柴超大吼道:“我命休矣。” 还不错,义成军两艘海鹘船看到这边船在下沉,甲板上还有人,匆匆赶来搭救。众甲士纷纷跳上来,将柴超架走。 众将跳下水,一个个都成落汤鸡。被附近海鹘船、艨艟舰纷纷靠拢,都救了上来。毕竟此时二月下旬,水还冷,大伙受凉,乱纷纷打起喷嚏。 甲士们给各位将军换上干衣,裹紧身子。大家将船靠岸,冠戴不整,狼狈不堪,到中军帐交令。 望霄知他们落水受凉,简单问了战况,叫他们各回帐中烤火,喝姜汤。经清点战果,义成军沉没舰船三艘,甲士、貂兵、浆手、弩手、弓手、矛士等阵亡五十一名,受伤一百有三人。大将无损,但各有轻伤。 孔盗舰船被凿沉十一艘,俘获四艘。 六十名甲士全部阵亡。水鬼、矛士、弩手、弓手等,阵亡一百五十三名,生俘一十九名。生俘浆手一百八十名。孔盗水军共计阵亡二百一十三名,生俘一百九十九名。基本对半。漏网逃掉水鬼八名。 宁武山腿部受伤,薛尚书亲来探视。 军医已经上药、包扎。但因鏖战过久,体耗甚大,加之腿部失血,伤口又经水浸,还受凉。这时候一脸苍白,昏迷不醒。 吓得楚瑶娘哭哭啼啼,守候在那里,寸步不离。 陆路战况,尚有两路未回。先看吴公鼎、吴师通一路。 按望霄将令,他父子各率一百骑,分兵鹰犬城、淇水关。 昆布耆老吴公鼎率一百骑,骑着乌骓马,掌中六十二斤虬龙棒,打着义成军旗帜,到了鹰犬城。将鹰犬城的村正找来,审清了情由。 村正看他们乃义成军旗帜,如实说了前因后果。 鹰犬城旧为殷纣王训练猎犬、猎鹰的地方。筑起三丈三尺高的台地,长宽各三百六十步,占地五顷又四十亩,规模甚大。为历代朝歌守将练兵场所。 此次,孔岳父子强行进入,按天付给村中资费,操练他的兵马。村中百姓都是良民,无人参与其中。 哦,格老子,这么回事呀。 村正又叫来那些平日里闲着没事,到台地看练兵的村民,都认得领头的几个。如果孔盗败回,情愿指认。 吴公鼎大喜,善加慰勉,留下三位村民听用。 安顿妥当,才将义成军旗帜收起,村口叫兵丁扮成民户,远远放哨。 又将一百骑分为两队,由旅帅任喊带一队,队正马叫相佐,负责村中南北堵截。这一队又分为两支伏兵。任喊分兵三火,伏在村南口,等待敌将过去,堵死村口。队正马叫带两火,伏于村北口,务必堵死去路。 另一队由队正打喷带领,分为十伍。吴公鼎抽出一伍作卫士,单等诱敌。 九伍之兵分散村中九处街口。敌将进入村中,将到街口,一人拼死打锣,四人举兵高呼,“这边捉贼”。四字一人呼喊一字,连续不断。待贼奔去,坐地歇息。贼人再来,继续打锣宣喝。 这叫做打锣捉猪阵法,务要叫他累成死猪,甘愿投降,再不反叛。 你说他这里的这旅帅任喊、队正马叫、打喷,为什么起了这样的名字? 三人是同门师兄弟。大师兄任喊是旅帅,师弟马叫、打喷为其属下两名队正。 他们幼年于白马县紫阳宫学艺,拜在一位叫琉球子的老道门下。琉球子素来不修边幅,嘻嘻哈哈,颇爱打趣。就给诸位弟子这么起名,说是将来叫人好记,易于扬名立万。 约略等了两个时辰,早过了午饭。哨兵来报,孔岳远远而来。 吴公鼎将虬龙棒操起,跨上乌骓马,带一伍卫士飞出鹰犬城。 朝歌大领主淇水神蛟孔岳孔泰华,跟着十数名随从。歪打着旗帜,歪披着盔甲,歪扛着兵刃。一路狼狈不堪,来到鹰犬城村外。 吴公鼎横栏大路,一伍卫士怒目相向。 孔岳一看,大吃一惊。慌忙取过随从的一柄枣木陌刀,抖擞精神,看他乃民夫装束,大喝道:“哪里来的强盗,敢劫官兵,在此拦路。” 吴公鼎大笑道:“孔岳,某乃汲县吴庄昆布耆老吴公鼎是也。今奉金檀骠将望云骠之令,等在这里多时了。还不自缚来降,休要累成死猪。” 孔岳听他说话,没有半点斯文,全是流皮俚语,禁不住耻笑:“就这样一个胸无点墨的海带贩子,也敢在本领主面前撒野,看刀。” 吴公鼎看他那副德行,果然是孔门伪君子。死都临头,还他娘的假斯文,真他娘的一头猪,今天不把他累成浆糊,老子不姓吴。 他再不搭话,非要狠狠教训他一顿,再捉死猪。看他陌刀将要劈到面门,将掌中虬龙棒拼尽平生力气,猛地上架。只听“哐,?(róu)”两声。一声是上架兵刃相碰之声。一声又是枣木陌刀飞入半空的声音。 吴公鼎也耻笑他一回,羞辱道:“我把你个伪君子,枉投了姓孔的猪胎。学你娘的孔子那些屁话,还敢自称大领主。就这点本事,论文学,守选二十年无人理会。论武艺,一个照面要你的狗命。还在这里假斯文。去你娘的。” 骂完,将虬龙棒猛地砸在他的马头。再看这匹战马,顿时颅骨塌陷,前蹄升空,将他颠下,撞得孔岳头破血流。战马远奔数步,倒地死去。 吴公鼎再骂道:“我猜你死守孔门教条,必然来破我的打锣捉猪阵。如若不敢,就是猪狗所生。” 吴公鼎又骂完,带了卫士,缓缓进入鹰犬城。 孔岳被随从扶起,擦掉一脸血污,怒道:“今日就是死,也要将这等不入流的东西活捉。剥皮抽筋,点了天灯。再也不敢羞辱我至圣门楣。” 随从劝道:“还是算了,我们回孔家村,休养生息,整兵再战不迟。” 第089章 拆毁孔圈 孔岳抽出佩刀,厉声吼道:“再敢胡说,立斩。冲。” 他捡起被打飞的枣木陌刀,将随从的一匹马骑上,冲入鹰犬城村中。 任喊在村口见他领头进入,大喊一声“杀呀”,伏兵四起。 任喊也是一条虬龙棒,乱砸一通,将他的随从打死数名。按照吴公鼎命令,给他剩下三名随从,随便他进去。 孔岳所带这三名随从,经枋城渡大战,早就精疲力竭。这时候又被任喊大杀一阵,浑身酥软,口渴腰酸,实在难以赶路。勉强跟在孔岳马后。 到了一处街口。忽然,一伍义成军卫士拦住去路。一人将铜锣可劲筛起,四人一人一字,连贯起来呼喊:“这边捉贼。” 吓得孔岳魂飞魄散,匆忙躲开,向另一个街口而去。 如此折腾一个时辰,吴公鼎忽然出现:“枉披了一张姓孔的人皮,果然是一头猪。甘心情愿自喊三声,我是猪。吴老爷自然将你捉来,赏给死猪一口水喝,一口饭吃。” 三名随从实在没了一点力气,腿肚子抽筋,口渴到干裂,两眼呈死灰,几乎累瘫。 孔岳何尝不是如此,骑马的屁股都几乎磨到要烂掉,已经不敢骑马。还不舍得将马抛弃,缰绳拴在手腕上,一步一挨往前走着。 这时候,听吴公鼎喊起,三名随从跪在他面前,哀求他:“大领主,你想怎样夺唐天子的天下,与我等毫不相干,求你放了我们。我们情愿大喊三声,我是猪,讨得吴老爷一口水喝。” 说完,有一名随从顿时昏厥过去。孔岳坐地大喘,手起刀落,将昏厥的这位脑袋砍下:“我替你成仁,到了天上,必得至圣表彰。此乃大幸事也。” 另两名随从看这情形,吓得魂不附体,霎时间有了体力,拔腿就跑。直奔吴公鼎面前,呼通跪倒:“我是猪,我是猪,我是猪。” 吴公鼎翻身下马,急忙将二人扶起,可怜道:“你二人又不是孔门之猪,何必喊起。今番你二人要到中军帐做个见证,说他孔门虚伪残忍至极,广布天下豪杰盗匪,叫他孔姓一族,再想举兵造反,断无一人投奔。” 二人连声答应:“好好,我等作这个见证。” 他们这里的一通对话,气得淇水神蛟孔泰华放声大哭,举起佩刀,搁在自己脖颈,准备自裁。 大叫道:“至圣先祖,大唐被这些人渣掌控,你睁眼看看吧,我来也。” 吴公鼎略一纵马,虬龙棒将他佩刀挑飞,喝道:“孔猪,算了吧,保着猪命,还要在羞孔的状纸上画押呢。” 他的佩刀被挑之际,划破了他的腮帮,疼得他叫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又不是父母,焉敢动我。” 吴公鼎积攒一口浓痰,狠命唾在他脸上:“呸,总算知道畜生是什么样。孔岳,老夫总算认识什么叫至圣,畜生都不如。绑了。” 卫士过来,将他五花大绑。吴公鼎大喝一声:“收兵回营。” 各街口卫兵将铜锣打成鸣金收兵信号,任喊、马叫、打喷三将,收拢人马,打着旗帜,擂响得胜鼓,就要往枋城渡赶去。 鹰犬城村正及众百姓,纷纷出来劳军。任喊讲述打锣捉猪阵经过,鹰犬城顿时爆发如雷般掌声,震天动地的笑声。 却说吴师通带一百骑到淇水关,等候他水军败回。 与关令接洽,问明情由。穆关令却说,孔盗水军在这里演练,经了卫州折冲府的颜果毅说项。自古孔至圣与颜家相亲近么。况且他只是个从九品下最低品阶的小小关令,哪敢违忤他正六品上的颜果毅。 这事也是无可奈何。孔门造反,历朝历代都不进史册,不入志书。防的是后世鄙夷儒学,不便天子驭民。 就是举报他颜果毅,上峰一定会来个无凭无据,不了了之。一旦惹了那些做高官的酸儒,把你这举报的判个流刑,叫你张嘴结舌。 吴师通自然懂得其中利害,也就暗暗驻兵。打定主意,管他娘的孔也好,儒也罢,只要败回,屠戮殆尽。反正也不计入史志,吴家后代毫无罪孽感。 左等不见败军,右等不见孔盗。着探马远远去探,到了天将黄昏,才得到消息。水战已经告捷,孔盗水军全部灭亡。 淇水关这处用兵,一刀一枪不费。吴师通一声令下:“开拔。” 一路打着旗帜,盔甲、兵刃仍旧新鲜。也打着得胜鼓,往枋城渡而回。 再说朝歌大丞相沬水螭龙张涯,于枋城渡败逃。带了四名喽啰,都骑马飞奔,一路寻找孔岳。到了青龙镇,张平危下马饮水。 这里是个十字路口。直接西奔,就是朝歌城。可以不进朝歌,于城北有路,继续西奔便是鹿台乡。而从青龙镇往北跑,却是鹰犬城。 略微探问,知道孔泰华去了鹰犬城。 张平危叹道:“枉学了数年武艺,辱没了元圣宫三字,也枉费了西面道长的一片苦心。却被孔子破书教化成如此不堪的一头笨猪。算了,教我一世英名毁于他手,从此一刀两断,恩断义绝。还做回我的花蜜神贩。” 四名喽啰纷纷叫道:“大丞相,我们都愿意拼死跟随你。” 张平危再叹道:“你四人也有家难回,有国难投。就随我贩卖花蜜,必能再娶妻室,重建住宅。从今后,教你们贩界征伐要义,再莫学那孔门歪理。” 四人一起跪倒,高呼:“师父在上,从今后苦学贩义,娶妻生子。如有背叛,天诛地灭。哪个再提孔门,叫他喉舌烂完而死。” 张涯听这些兔崽子赌咒,不觉好笑。掸衣站起,将他们一一搀扶。 既然收了这些弟子,必要为之谋条生路。张涯不再停留,直奔朝歌深山里,找岳丈林虽然,一则躲避这场灾祸,二者静待春暖花开。这都二月半了桃花已经开了。到时候贩些花蜜,教会弟子成家立业,红火过日子。 马上就是阳春三月,蜜蜂已经开始采蜜,生意很快就能展开。 淇水神蛟孔岳敕封的朝歌大丞相,就此挂印封金,专心贩蜜。 再说胡轸一路,带领申乌檀、宋翘儿、云钗儿,四位大将,四百骑,往鹿台乡孔家村,收押村中孔姓。 已知这村子里原有的子姓人家,孔家先辈就勾结乡里,赶走好多。到了淇水神蛟孔岳,将剩下的子姓人全部赶走。 为了不引起冲突,少杀无辜,胡轸事先令云钗儿,带一名卫兵,前往鹿台乡山外的阴紫村探问。最好找来个让孔门服气的子姓人。 村正阴刺说,村名本叫殷子村,全村都姓阴。本是从子家村被孔家赶出来的,该姓子。因为孔家父子作孽,不敢姓子,改姓殷。而殷姓又被做官的孔教腐儒厌恶,只好又改姓阴。 原来是这么回事,好不凄凉的一番子姓迁徙史。 阴家人难道就没有英雄豪杰么?怎么没有。只是阴家人自古能杀怯,好践信。没有什么苦难可以难倒。除非像周王朝那样,对他们实行全天下一千八百年的囚禁制度。就那样,也没有哪个商人后裔觉到无法生存。 阴家人除非血海深仇,绝无可能像周人那样,无缘无故夺人的江山,灭人的都邑,占人的田地,娶人的美妾,辱人的姐妹,劫人的财宝,改人的姓名,删人的族谱,焚人的史志,绝人的奉祀。 一番打探,引起云钗儿心情好生沉重。 延请阴刺,随官兵到孔家村一趟,细数他们的罪恶,将他们全部收押至义成军薛尚书帐前。并申告卫县令,将孔家村改回子家村,由子姓人前往居住,恢复子姓。 阴刺一听,欣喜万分。皇朝总算有人主持公道,为殷商后裔子姓人申冤做主。一路跟着云钗儿,往孔家村来。 到底阴刺能否叫孔家村孔岳的长辈服气,还不知究竟。 第090章 蟒湾遇截 路上,云钗儿说起朝歌城中的阴菲儿、阴莞儿。 阴刺问她们父辈是谁,云钗儿简单说了。阴刺说,他们就是子家村出去的,出去有三辈人了。凡是朝歌阴氏,甚至从朝歌迁到外地的阴氏,都是这样从子姓改了阴姓。 阴刺这么一说,云钗儿吃了一惊。心中暗想,这苌卜骠要是活着,娶了阴氏姐妹两个,更要将孔盗生吞活剥。难怪这次苌元帅铺下这么大的阵势,要将孔盗整治一回。虽然他去了,望将军不温不火,做的还是这件事。 他们到了孔家村,胡车支、申乌檀、宋翘儿已经将孔家村辈分最高的八股十五兄弟,叫到了古井附近。 这里三株参天大树,那株槐树有三围之巨,一株椿树大到一围半,一株榆树大有一围。 三树不远有一庙,乃是风神庙。子家村地理,居于山豁一侧,多风,往往如雷吼。树木、庄稼俱吹折。古时无人敢住。 子姓人历代不受待见,只有他们来住这种险恶之处。子姓人善敬鬼神,将风神庙一立,风变得和缓,树木庄稼长得极好。这三株参天古木就是证据。 如今子姓人将这里做成了幸福之地,却被悉数赶跑,换了孔姓人。百姓只知是风神庙,并不知风神来历。 风神,是子姓王朝商纣王大臣飞廉。 飞廉因善于飞奔、健步如风而为纣王所喜,周武王击败了纣王,飞廉殉国自杀。天帝感于他的忠诚,以石棺掩埋,敕封为风神,为秦国始祖。 说来说去,只要风神庙还在,创村者必然姓子。只有子姓人懂这个,孔姓人压根不明白。所以,谁想抠掉这个事实,恐怕办不到。除非将风神庙拆除或者砸烂,但哪个敢啊。万一再现多风,村子就完了,谁会那么傻逼。 三围粗的大槐树名叫赢来古槐,也有典故。 这里的赢来,实际上应该叫嬴来,是飞廉之子恶来的名字。飞廉、恶来父子姓嬴,子姓江山殷商忠臣。飞廉殉国自杀,而恶来被姜子牙处斩。 飞廉、恶来的嬴姓子孙,为了报周灭商的大仇,八百年后,将周朝送入坟墓。这就是为什么秦灭六国的原因。 子姓人为了避免后代对这个恶来的恶字产生歧义,就将这株创村所栽的槐树命名为嬴来槐树。到我大唐当今元和天子,早过去一千八百年之久,被人叫转了,就成了赢来古槐。取个吉利,赢来。 叫孔姓人悉数迁走,义成军薛尚书要集中安顿。 孔姓人八股十五兄弟还不服气,一个个好像很有理很委屈,怎么能因为孔岳就讲我们世代所居之地抛弃。恰好十五人,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这句俗语就是从这个故事产生的。 阴刺见他们不服气,高叫道:“我只讲两件,你们哪个能驳我,阴刺当即走人。并叫世代阴姓对孔姓远远避开。” 他就把风神庙和赢来古槐这两件,一一讲过。 继而怒道:“孔姓人称为至圣之后。我且问你,这个至圣在先,还是帝辛,也就势周朝说的纣王及飞廉、恶来在先。孔圣人本子姓后裔,你们后世孔门居然欺负祖先门楣,还高唱什么仁义道德,自己打脸,岂有此理。” 阴刺这一通话,果然如同他的名字,阴着刺中了孔姓八股十五兄弟,个个低头不语,惭愧有加。 胡轸为他这通说,也甚为折服。 见孔姓人不再言语,趁热打铁,喊道:“别说你们无辜,就是孔盗孔泰华被生擒,薛尚书也不会把他杀害。定会好好安顿你们。赶快收拾走人。慢了,等孔岳回来,要挟尔等,再也走不脱。” 众人无话可说,看胡轸样貌,是个信义君子,也就不再生气。纷纷收拾家当、行囊,带好各自出身、房屋凭据、地契等。男女老幼六百三十余口,跟定胡轸。 由申乌檀执定方天银戟前头开路。宋翘儿、云钗儿在孔姓队中与老人们攀话。胡车支双手执定一对子母鸳鸯锤殿后。将孔姓年长体弱者,四百骑腾出来一些,让他们骑着。一路浩浩荡荡,往枋城渡而来。 出来孔家村,翻山过岭,走了好久,就快出山。 一处山岭拐弯,再拐弯。这里怪石嶙峋,沟壑纵横。松柏之属,参天蔽日。一看路边巨石上写着:蟒湾。 申乌檀带一百骑,前面开路。旅帅余存骑着青骢马,执定厚背尖翅刀,作前面第一骑。他身后紧跟队正杜韶,骑着黄缎?,拿一柄加钢板斧。 三将看这一带地形,都觉到不妙。但毕竟四百骑兵,外带六百老少,千人的队伍,谅那些山贼不敢怎样。 怕什么来什么? 对面来了一位惨白脸膛、花红胡子大汉。约有四十七八岁样子,身长在八尺五寸,在我大唐这等长人,极其罕有。骑一匹玄天骊,掌中狼牙锯齿刀。 荼白战袍,荼白铁甲,趁着惨白的脸,宛如白无常现身,叫人心惊胆战。他单人独骑,横拦正路。 杜韶也不是吓大的,打马来迎。 他从一介平民,成为有品阶的队正。见今是仁勇副尉,那也是正九品下。比那些明经出身授个从九品下的县尉、关令,还要高两级。这是历经战阵拼杀出来的,不跟谁开玩笑。 他一磕黄缎?,举起加钢板斧,大喝道:“呔,何人拦路?意欲何为?” 这人开口说话,吓得人一哆嗦。沙哑而尖厉,宛如地府出声,直刺耳鼓:“某乃鹿台乡猎户巡天雪鹄孔渎孔河川,孔岳孔泰华胞弟。尔等狗拿耗子,来我朝歌地面撒野,今日不放下六百老少,叫尔等片甲不留。” 杜韶哈哈大笑:“某乃义成军薛尚书帐下仁勇副尉杜韶,青州博昌人也。尔兄沦为河盗,号称大领主,擅行敕封大丞相、骠骑将军,劫掠我义成军物资,谋反之罪。无需你来说话,我等替朝廷收拾。” “吾兄有罪,阖村老少不该牵连。少废话,看刀。”孔渎将玄天骊一磕,狼牙锯齿刀劈头盖脸砍来。 杜韶哪里客气,加钢板斧上举来迎。“哐”一声山响。好厉害的狼牙锯齿刀,少则五十八斤。杜韶不敢怠慢,不敢斗狠,必须智取。战至十五合,杜韶败逃,想要来个回马偷袭。 哪知道孔渎并不追赶,弯弓搭箭,“啾,啾,啾”连发三箭。 杜韶恰要转头来看他追的情形,三支箭到了近前。 吓得他惊叫一声:“不好。” 赶紧将身子趴伏在马背。一箭从他头顶飞过,一箭擦着他的脊梁,穿破了战袍。一箭正中马尾。 这黄缎?吃这一箭,顿时受惊,四蹄乱踏,将杜韶颠于马下。他刚掉落,又一支箭射到他头盔,“苍”一声,盔缨折断。吓得杜韶魂不附体,这要是没戴头盔,早将头颅射穿,死于非命。 巡天雪鹄孔渎正要打马来取杜韶性命。 余存骑青骢马飞至,将厚背尖翅刀一指:“呔,大胆孔渎,敢拦官军,这可是造反之罪。劝尔早早下马受降,莫待余某动手。” 孔渎看他背后旗帜,乃是义成军旅帅余存,御侮校尉,是个从八品上的校尉。笑道:“话不要说的太大,小心闪了舌头。你们强行掳掠我的亲族老少,这又是什么罪行。少废话,巡天雪鹄叫尔等知道,朝歌人不好惹。” 说罢,眼疾手快,直接连发三箭,同时抡起狼牙锯齿刀,飞奔而来。 余存不防备他如此快捷,连忙往后仰倒,躲他的三箭。鼻子尖过去一箭,吓得他豆大的汗珠子霎时滚落。他这一仰身,恰好将腹部露出。第二箭“噗”扎进了肚子。疼得他“啊”一声大叫。第三箭又射中青骢马眼。 这马飞腾而起,将余存重重颠落马下。 孔渎已经挥刀而至,要结果他的性命。 第091章 申孔比箭 “当”一声,孔渎的狼牙锯齿刀被拦住。 申乌檀将方天银戟格挡,怒喝道:“大胆狂徒,认得金檀骠将么?” 孔渎约略看他背后旗帜,乃致果副尉,下镇将,金檀二十四骠第十五位,方天银戟申乌檀。 哦,这才是正主儿,真正的将军。少则是个正七品下,按品阶站班,在中下县令的前面。 传言薛平爱民如子,治军治政皆是大才。看来大哥孔岳的确将薛平惹恼,金檀骠将都出动了。唉,孔门不幸啊。 孔渎略微一想,禁不住眼含热泪。一个娘生的,怎么就相差如此巨大,还偏叫他投胎当了大哥,真是有理无处说呀。 他哪里知道,金檀骠将一下出动了八位。孔岳岂但是惹恼薛平,简直是怒不可遏。薛家将历来爱民爱兵,与军兵亲如兄弟,你孔岳也来无端招惹,气得他恨不得灭掉孔门。 孔渎在这里想心思,申乌檀本想趁机偷袭,但转念想,还是提醒他。 将黢黑的麻脸一沉,怒道:“想你大哥多坏吧,薛尚书举世认可的好人,也被惹恼。你可知道,今番出动大将二十员,金檀二十四骠来了八位。” 说罢,将方天银戟直刺他正胸。 孔渎被他这一说惊出一身冷汗,我的个娘啊,薛尚书帐下一共多少大将,出动这么多。赶忙将狼牙锯齿刀来招架,两下一撞。嗯,众位金檀骠将够格,方天银戟少说也在六十二斤。 两位都不敢怠慢,战马盘旋,鏖战在一处。 杜韶早将余存救起。军医过来,将他肚子箭头拔出,上了金创药,扎紧肚腹。扶他到百姓队中,躺在一乘牛车之中。 巡天雪鹄孔渎大战方天银戟申乌檀,直战到八十余合,不分胜负。眼看天将日落,孔渎卖个破绽,拔马而逃,还要将神箭取他。 申乌檀久经战阵。他可不像八大铜骠,忽然起于贩夫。 义成军的金骠、银骠十六将,都是义成军的老兵。这些老兵能活下来,都是一刀一枪拼下来的,战力超绝。很多都不次于那些名将。为将者,直接冲锋,一生才几次。而当兵的一直都在直接冲锋。 因而,从士兵起家的将军,战力尤其不可小觑。 申将军看他败逃,掌中兵刃有数,他并没有该败的迹象。绝对又要放箭。那还等啥,咱也试试箭法。申乌檀也给他来个弯弓搭箭,“嗖”一箭射出。 孔渎前面一边跑,一边取了弓箭在手。回身一看,“娘呀”,这金檀骠将果然不是盖的,老兵油子啊。赶忙来个镫里藏身,圈马回程,瞅准申乌檀连发三箭。 哪知道,对面又来两箭。这是申乌檀惯用的以一带二箭法。先发一支,叫你躲藏。眼力看清你如何躲,瞬间连发两箭。败在他这箭法上的敌兵敌将,不知多少。这两箭专破他的镫里藏身。 自己两箭射过,看孔渎三箭接踵而来,他将黄骠马一圈,三箭全部躲开。而他这两箭,孔渎却中了一箭。他这两箭,一支取他藏在镫中的胸肋,一支取他飞奔而来的马腹。马腹受力面积多大,必中无疑。 果然,孔渎为了躲开朝他身上这支箭,本能地圈马去挡。结果可想而知,马背滑脱一支,也蹭掉了一块皮。肚腹这支,却结结实实被射进去。 孔渎的玄天骊,那也是宝马良驹啊,要不然,两箭都得中。顿时玄天骊疼痛难忍,将孔岳颠于马下。 杜韶飞奔来擒他。申乌檀知他善于用箭破敌,急忙大喊:“慢。” 还是迟了,孔渎在地上飞速一滚,就势射出一箭,恰中杜韶面门。杜韶当即栽于马下,剧痛难忍。 申乌檀早已搭箭在手,与他这箭同时射出。孔渎身形扔在滚动,恰到那边山路拐弯处。“呼通”一声,滚下山坡。只听孔渎边在山坡滚动,边打唿哨。他的玄天骊带着箭伤,飞驰去寻主人。 这边申乌檀的卫士,早将杜韶救走。军医一看,这支箭穿入鼻窦,绝难有命,叹息一声。 申乌檀过来探视,黢黑的麻脸禁不住珠泪滚滚。 这都是老兄弟啊。虽然大唐将领不固定率领哪一支军队,但经常合作的军兵与大将之间,还是一样,很多征战都在一起。 宋翘儿、云钗儿、胡轸也都到来,一个孔渎,叫我等一死一伤,还伤了两匹战马。这小子要是跟随了他大哥,还真了不得。 申乌檀跟余存分析,这孔渎看样子跟他大哥不一路人。若能擒住,必是一员良将,薛尚书肯定喜欢。 稀宝神贩胡轸听了他们的分析,一捋花白的胡子,想了一个计策。如此如此,必能将他擒获。这事必须宋翘儿、云钗儿来做。 宋坊主、云都知当仁不让,既然随着征战,就该参战立功。再者说,申将军有如此心胸,也是受薛尚书教化,我等随着这样的大将出征,死也甘心情愿。何况老爷子此计,并不是要咱拼命。 不一时,宋翘儿、云钗儿打扮为民女,到大队正中,找到了孔岳、孔渎的高堂老母及其妻子众人。 孔母姓罗,行三。罗三娘现今七十六岁,诗赋皆通,颇有武艺。只是老了,不再逞能。夫君老孔已亡二十年之久。 膝下二子三女。长子孔岳,幼子孔渎。中间三个闺女,远嫁他乡。对于长子的举动,屡屡劝诫,毫无效果。 倒是幼子孔渎,为人宽厚,义薄云天。不求闻达,安于清平。保住了一家老小在孔家村的颜面。 他们这一门,孔岳、孔渎兄弟在孔家村辈分最高,是超越八股十五兄弟的存在。如若云钗儿与阴刺的话叫他听见,就不会拦路截杀。他去朝歌城访友,数日未归。今番截杀,必是访友回家。 经罗三娘的一番讲述,宋翘儿、云钗儿对孔渎更加印象深刻,对这样的人深表敬佩。他兄弟给人的印象,恰好相反。这当娘的也无可奈何。 宋、云问了明白,对于胡车支老伯的计谋也甚为佩服,胡轸看人太准了。不愧是稀宝神贩,饱经世事,阅历万千。这件功劳,看来是胡老伯白白送给姐妹们的,越发对跟定这支队伍,心存感恩。 宋、云二人诚心诚意告诉罗三娘,如果孔渎能够立功,指不定会减轻孔岳的罪孽。现在请罗三娘出面,叫孔渎归顺义成军,不再拦截。 罗三娘深明大义,随即骑上一匹马,顺手拿一杆大唐兵丁普遍配置的长柄陌刀,随宋翘儿、云钗儿一起往前赶路。 恰恰被胡轸算中,孔渎果然换了一匹马,飞奔而来。于半路遇见了母亲和二位姑娘。云钗儿怎么看他都面熟,肯定在顺成坊见过。 孔渎一看母亲骑马来了,这老人家好多年不上马了。来不及多问,滚鞍下马:“娘,你为啥来到前面,不在他队形里头?” 罗三娘将掌中长柄陌刀一横,放在自己脖颈之上。 三娘哭道:“儿啊,你兄长之事,孔门有愧朝廷。反叛大罪,还想保住全家吗?薛尚书派人来,将整个孔家重新安置,其中恩德,天日可表。你却截杀义成军大将,糊涂啊。儿啊,听娘的话,给美妻娇儿一条生路吧。” 孔渎将掌中狼牙锯齿刀高高举起,朝身边一坨巨石砸去,当即断为两截。翻身跪下,对母亲磕个响头,大哭道:“娘,你放下刀,儿都听娘的。” 罗三娘翻身下马,将他扶起。宋翘儿、云钗儿也都下来,将他绑了,等候申将军与胡老伯前来。 约两刻钟,胡轸、申乌檀并马而来。胡轸对申乌檀耳语道:“此等良将,与将军恰为同类,还不将他松绑,将来敬服于你。” 申乌檀一听,二目一翻,“仓啷”抽出佩剑。 第092章 黄河归天 申乌檀急忙下马,挥剑斩断了孔渎的绑索。 他快步转到孔渎面前,躬身施礼:“孔兄乃大唐良将之才,孝勇兼备,气节堪嘉。受此一缚,尚望见谅。” 孔渎赶忙也深施一礼,赞道:“素知申将军金檀美名,今日不打不相识,果然英雄人物。” 二人相拥大笑,顿泯恩仇。都骑上马匹,一起相随往枋城渡而来。 他们一行到了枋城渡,早已入夜。中军四将高标、薛燕、漆雕卉、乐凤迎住,说薛尚书、望将军在一起议事,不便打扰,明日点卯交令不迟。 高标着人搭起帐篷,安顿他这千人队伍。 次日一早,薛尚书亲自升帐。乐凤点卯毕,望云骠喝道:“剿灭黄运五股河盗,就此奏凯。苌将军及本将使命具结,令箭交回。军中诸事,请检校工部尚书义成军薛元帅发令。” 众将高呼:“苌将军、望将军,率我等一路凯歌,当推首功,请薛尚书明察。末将等愿随薛尚书用命,为大唐万世基业效死。” 薛平掸一掸绛紫袍,扶一扶平巾帻,端一端金玉带,撇一撇亮银铠,虎目圆睁,扶着帅案,缓缓站起。 他大喝道:“众将官,自苌将军出征以来,恰恰半月之期,黄运间五股河盗悉数平定。贼众讥诮我义成拿耗子,我看此战,功在三面。一则为黄运百姓除害,二者保我修河资材无虞,三者震慑附近八州盗匪。” 众将齐呼:“义成军为百姓除害,为朝廷立功,全仗尚书英明。” 薛平一一表彰众将功勋,下帐亲见新到各将。叫望凌通、漆雕卉将五股河盗剿捕经过一一写明,众将功劳一一排定。既呈奏当今天子裁夺、敕封,又知会黄运间魏博军、各州县。 把孔岳罪状单行文本,按属地管理,交给田弘正处置。将罗三娘、孔渎母子大义另行旌表。 又将吴师通所探淇水关令之言,对卫州颜果毅通匪一节专意呈文,叫兵部处置。 宋翘儿看薛尚书治军,深深敬佩,丢下了顺成坊,自此进入薛燕帐下。云钗儿、楚瑶娘更不消说,自然是大唐女将。 枋城渡军务安顿完毕。薛尚书朗声说道:“本镇将亲扶苌将军衣冠灵柩,回滑州吊丧。已寻得高夺将军尸骨,高标、陶社扶灵,跟回滑州。” 望云骠、范朱骠双双出班,还没说话,早已珠泪滚滚,禀曰:“谢尚书恩恤。昨夜,三弟给我兄弟二人托梦,回军时,过白马渡,黄河之上务必护定尚书。待要问明,三弟却飞升而去。” 薛尚书见二将如是说,甚为感动,不禁滚下热泪,叹曰:“苌将军生为薛平分忧,死亦为坦涂告警,果神人也。天子必定封神,以彰其德义。” 薛平令众将渡黄河时,各加小心,率舰船、兵将高奏凯歌而还。 恰到午时,义成军将校带船到了白马渡西岸。过河东就是白马县,不消半个时辰,就能回到义成军大帐。 因望、范二将说起苌度托梦,薛尚书及众将校都加着小心。 高标、望凌通、望霄、范丹、薛燕、漆雕卉、乐凤、楚瑶娘,四男四女将手执兵刃,分列薛尚书左右。个个虎视眈眈,紧盯黄河河面,不敢走神。 薛尚书楼船恰到黄河中心,忽然狂风大作。楼船之前,卷起冲天巨浪,高可三十丈。浪尖站定一巨怪,龙头人身,锦缎披风,哈哈大笑:“吾乃苍水龙神,薛平犯我神威,还不纳命来。” 范丹急忙叫道:“大哥,宝镜照他真身。众将护紧尚书。浆手快回岸边。” 望霄迅速从怀中掏出露怯玄天镜,将其打开。顾不得跪拜,也顾不得悄声,将宝镜照准空中怪物,喊道:“看他到底是何等神魔鬼怪?” 楼船浆手拼足全力划桨,返回黄河西岸。将要到岸,只听宝镜“啷”一声响,镜中现出影子。 范丹与望霄一起看镜中情形。空中自称苍水龙神的,原来是一个人。根据机云渡曾经描述,他身披锦缎披风,正是苍水毒龙孟治人。宝镜继续照他,再看孟治人,却是一条硕大的黑皮毒蛇。 看毒蛇样子,吓得兄弟二人站立不稳,一起跌坐地上。恰在此时,这条毒蛇朝着他们兄弟飞来,以蛇尾一扫,露怯镜顿时被扫掉。楼船的几根桅杆顿时折断。众将急挥掌中兵刃,保定薛尚书。 就在此时,空中一声大喝:“招打。” 望霄看时,正是腊八贩神子敬父。急忙拉二弟范丹一起跪倒:“师尊在上,弟子望霄、范丹拜见师父。” 望霄、范丹怎不知道,在应山县署时,启用宝镜,就被师父告之,黄河岸边用一次,就要叫他们相助点化大业。 莫非……?想到这里,兄弟二人相视而笑。 只见子敬父顺手从八宝粮袋中,取出一粒豌豆,朝苍水黑蛇砸下。那黑皮毒蛇被砸中额头,顿时跌落。巨大的身躯一滚,尾部扫到望霄、范丹,一起滚入了浩浩荡荡的黄河之中。 子敬父于云头一招手,收走了露怯玄天镜。对楼船高叫:“薛尚书,吾乃腊八贩神子敬父,特来取我宝镜,安心走吧。望霄、范丹,随我来。” 他带了望霄、范丹元神,飞往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 黄河一时风平浪静。再看河面,泛出滚滚黑汤,想来必是这黑蛇尸焚神灭,化为黑水。 按神农大帝谕示,八宝粮袋中,率意一粒,砸中神魔,立时就擒,砸中鬼怪,魂魄不存。看来这苍水黑蛇,根本就没有成神成魔,只是个蛇怪。 薛平及众将只听得空中有人喊薛尚书及望、范二将军名讳,不见身形,已知是神仙来救。 大家纷纷跪在楼船甲板之上,齐声高呼:“多谢腊八贩神爷搭救。” 望凌通跪谢罢,倒地大哭:“爹,爹……”,顿时伏地不起,昏死过去。 薛燕、漆雕卉纷纷哭喊:“大伯、二伯……”。 薛平猛然醒悟,又折损我两员股肱爱将,两员神威虎将。一声震天大叫,“痛煞我也”,登时翻倒,晕厥过去。 众将也纷纷醒悟,各船飞也似的靠拢,飞奔尚书楼船。七手八脚来救尚书和司马,掐人中,揉太阳,提耳垂。 好一番抢救,薛平缓缓醒来,放声大哭:“云骠贤弟,朱骠贤弟,大功告成之际,怎忍心撇开愚兄啊。可教愚兄怎么活呀。” 望凌通醒转,撕心裂肺大哭:“爹,二叔,回来呀”。他喊了这一声,喉头又被哽住,背过气去。 三军众将无不悲痛欲绝,泪雨横飞。 朝歌三贩虽入军时间不长,但个个都是统帅之才,威望极高。他们带领众将,平定沈丘劫匪,保护漕船,剿捕河盗,所用奇计妙策,叫人叹为观止。义成军参战将校及投诚的将军,哪一个不受到他们的教诲和引导? 你们叫我等立功受封,你们却一个个说走就走。这样的长者,谁忍心他们出事,哪一个能承受得住这样巨大的悲伤? 宋翘儿发生喊:“尚书,众将节哀。大船怎可在河中久停,宜速速开船,渡过河去,回军帐治丧。” 尚书颔首称是,高声令曰:“整队开船。留下高标,带四团八旅水军,二十舰船,沿黄河寻找望、范二将军尸身。” 全军回到义成军大帐,各自与兵马使、度支等交割。伍氏听到望云骠黄河遇难,丁氏闻讯范朱骠驾鹤西游,阴莞儿就要分娩,得报苌卜骠噩耗,三家老幼无不是捶胸顿足,哭得死去活来。 望照骠、范担骠、陈智骠、牧子骠、漆雕蓝骠都是恍恍惚惚,以泪洗面。 薛尚书叫三家人集中一起,并高正取灵柩,全军举行大型葬礼。 恰在此时,一声仙歌传来,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第093章 李纯封神 歌仙缭云唱起诗鬼李贺的《雁门太守行》,前来吊丧。 黑云压城城欲摧, 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 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 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 提携玉龙为君死。 歌仙缭云和着倾盆泪雨,将这一曲高声唱来,众将都忍不住嚎啕大哭。 白马县令谷梁广、缭云闻听此次剿捕河盗,朝歌三贩三位义父,一霎时全走了,个个目瞪口呆,谁也不信。都赶到军前,哭泣吊唁。 县丞李至、兵曹方勇也紧随而来,想起苌将军风采,禁不住大放悲声。 白马县沙塘村中,胡了、垂亿、牛黄三兄弟听说,一路嚎哭,前来祭奠。 缭相得到大哥谷梁广所派快马禀报,也痛哭流涕,带了妻子,飞马从黎阳县赶来哭丧。黎阳县令公猛闻听噩耗,也带母亲李瑶香前来祭拜。 魏博军节度使沂国公田弘正闻报,也派行军司马等,前来吊唁。 巡天雪鹄孔渎也了解到朝歌三贩事迹,深表敬佩。对三兄弟前后数日一起归天,也十分痛惜,却无缘相叙衷肠。 薛尚书悲痛之余,找来掌书记李过江,将朝歌三贩功勋及事迹细细交谈。要亲写奏章,奏明当今天子,表彰朝歌三贩,可参照武周旧例,敕封贩神。 李过江据实禀告。商人,自宗周以来的一千八百年间,就如囚禁一般管制。从商者本人不许做官,子弟一样不得做官。朝歌三贩弃商从军,绝对是犯禁的。 这样奏明天子,陈哲、牧雨、漆雕卉偶尔从商还好说,是不是影响到望凌通、望准通、范职?甚至还会影响到宋翘儿、云钗儿、胡轸等的选用。 不知我大唐元和天子,将对朝歌三贩如何看待?又将对薛平作何裁决? 薛平想了两日,不再纠结,索性按例据实呈奏,将这犯难之事交给天子、诸位宰相。将自己想法,如实奏报,请皇帝陛下,对此等商人不但不要按唐律追究,还要重重封赏。要拓宽取材之道,保大唐江山万年长久。 到第三天,高标带兵丁在白马渡下游二十里,于黄河东岸沙滩寻到望云骠、范朱骠尸身。薛尚书令人将他们好生打扮,谨慎入殓。 再说望霄、范丹,随腊八贩神子敬父,到了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 穿行瑶竹玉林,欣赏冬凌仙草,相识守护灵猿。不多时,到了腊八神殿,冬凌贩神子祝寿已得灵猿禀报,从冬凌宝殿赶来。两下相见,互相寒暄。 冬凌公父子二神,自然又将则天大圣皇帝敕封贩神,立下贩夫神册,叫他父子行使点化大计,羲皇娲皇神示,伊圣相指迷,神农大帝神谕及所赐宝物等节,与他们兄弟三人细细说明。 为今之计,需得按照《忘怯经》纲要,寻宰辅之擘,立将相之局,定四方之职。列出六十四方要物,点化六十四位贩神,维护仙序,成就大事。 子敬父说到这里,温和笑道:“昨日叫望云端协助,救了苌卜曲。我父子今日去觐见轩辕黄帝,恰好要回本殿,往下界看,不料尔等在黄河中受到蛇怪纠缠,将尔等救回这里。莫在想那人间故事了。” 望霄吃了一惊,看师尊与子祝寿师兄如此和蔼可亲,也就壮着胆子问道:“师父,明明是昨年的事情,怎么却说是昨日?” 子祝寿哈哈大笑:“两位师弟尚不知晓,这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啊。” 范丹起身一揖:“师父,我家三弟苌卜曲到哪里去了?” “哦,我等只顾说话,他刚刚到了,还在后殿清洗一身的泥巴。寿儿,快去叫来。”子敬父微微笑道。 望霄一听,哦,他被漩涡卷走,应该也是师父救起。不禁笑起来:“老三这个大肚皮,一贯多吃多占,当神仙也比我们多到一时。” 他们正在这里笑着,苌卜曲到了:“大哥,二哥,说我的啥坏话呢?” 望霄、范丹与他相见,好不亲热。看他的样子,丝毫没变。望霄忙问:“三弟,你叫漩涡卷走,我们得到消息,三军大哭。怎么就到了师父这里?” 子祝寿说道:“某与家父去显定极风天归藏仙境,觐见过轩辕黄帝。刚出来,被苍水一声巨响惊动,恰见苌将军被漩涡卷走。我站于天上搜寻,却从登州蓬莱县的平山河边被冲出来。当即叫他上天,才洗漱完。” 范丹惊叹道:“难怪那漩涡如此厉害,竟然从汲县通往蓬莱去了。这地下暗河该是多远啊?” 子祝寿笑道:“相距一千六百里。这条暗河唤作地苍水,还只是赤县神州境内一条中等长度的暗河。最长的暗河从西域都护府于阗国一路至青州博昌县,有一条地玄水,蜿蜒相距一万二千八百里。为最长暗河。” 五位神仙又回味成神过往,说些人间趣话,一时间哈哈大笑。 他们正在开心叙话,忽觉香烟缭绕。乃是义成军方向檀香,三炷烟雾飘飘渺渺,直奔朝歌三贩而来。 顺着香烟,看薛尚书在那里宣旨:“望霄、范丹、苌度三位神明听封。” 惊得三兄弟慌忙跪翻,高呼:“臣望霄、范丹、苌度听旨”。 苌度跪着接旨也不老实,嘴里悄声嘀咕:“娘啊,这在人间需要一两个月,才能下来敕旨。在这华胥仙境才坐了一屁会儿,敕旨可要下来了。” 范丹踢他一家伙,才算老实。望霄忍不住在哪里噗嗤噗嗤笑。 大唐元和天子对望云端的敕旨是: 门下,并神农大帝神鉴: 立市廛,昌农桑。贩夫弱,误家邦。今有相州隆虑县人,昭武副尉上镇将义成军金檀骠将,望霄,字云端,率义成军将,沈丘捕贼,五贼论慷。黄运剿匪,德布义张。其智勇过人,万古流芳。 可封检校相州刺史,壮武将军,赐隆虑县开国子。妻伍氏,可封何涧乡君。 望卿固善贩竹,利在竹农,世称斑竹神贩。为旌表其德,可封竹木贩神。 谨言。制可。元和九年月日。 大唐天子李纯谨呈神农大帝。 望霄望云端高呼:“臣隆虑县开国子壮武将军竹木贩神望霄望云端,谢君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隆恩。” 只见下界,长子望凌通、妾牧子骠领旨谢恩毕,将天子敕旨带回家中。又将天子所赐金铸神牌立于正堂,焚香再拜,禀告先考。 妻伍氏跪谢皇恩。次子望照骠等子孙也一一叩拜。一家人个个痛哭不已。搞得望霄一阵心酸。 天子的这道敕旨,封官、赐爵、封神在一起。而且继武周敕封冬凌公父子为贩神之后,首开贩夫封神之例,值得载入史册。 大唐元和天子对范朱公的敕旨是: 门下,并神农大帝神鉴: 市廛不畅,农桑不兴。贩夫无事,税赋不增。今有潭州浏阳县人,振威副尉果毅都尉义成军金檀骠将范丹,字朱公,率义成军将,巧护漕船,善用奇兵。忠勇素著,雁过留声。 可封检校潭州刺史,壮武将军,赐浏阳县开国子。妻丁氏,可封枨冲乡君。 范卿固善贩锡,利军利民,世称锡锭贩主。为旌表其德,可封五金贩神。 谨言。制可。元和九年月日。 大唐天子李纯谨呈神农大帝。 范丹范朱公也山呼谢恩。 下界,范职范担骠接过敕旨,山呼谢恩,泪流满面。也回到家中,将天子所赐铸金牌位立于正堂。妻丁氏跪谢皇恩。媳张苗书,孙铭、镇、锐,孙女铢,也都一一叩拜。一家人嚎啕不休。 范朱公在这腊八神殿,看一家老少哭泣,也禁不住泪光闪闪。 大唐元和天子对苌卜曲的敕旨是: 门下,并神农大帝神鉴: 市廛既立,农桑累亿。贩夫驻足,皇朝折翼。今有登州蓬莱县人,致果副尉下镇将义成军金檀骠将苌度,字卜曲,率义成军将,沈丘捕贼,黄运匪毙。胸襟阔达,朝乾夕惕。 可封检校登州刺史,壮武将军,赐蓬莱县开国子。妻阴莞儿,可封北沟乡君。 苌卿善贩昆布,沟通河海,世称昆布贩首。为旌表其德,可封海产贩神。 谨言。制可。元和九年月日。 大唐天子李纯谨呈神农大帝。 苌度苌卜曲忙不迭拜舞,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下界,阴莞儿接旨,山呼谢恩。回到家中也将御赐铸金神牌立于正堂,焚香再拜,痛不欲生。儿媳云镏,孙苌丁,一一拜谢天子隆恩,抽泣不已。 苌卜曲看阴莞儿即将临盆,想她即将沦为孤儿寡母,也禁不住浩叹于长天之上。 竹木贩神望霄望云端,五金贩神范丹范朱公,海产贩神苌度苌卜曲,三位正神领旨谢恩毕,顿时紫气来集,浑身飘舞,宝光灿灿。 腊八贩神一指,就在这腊八神殿、冬凌宝殿之后,霎时间升起三座神殿。 你道是哪三座? 分别是:竹木玉殿、五金神殿、海产宝殿。 子敬父、子祝寿叫他们三神入驻,个个欢喜不尽。 神农大帝所赐守门神将也飞临而来,分别是青笋神将、锡石仙童、昆布仙姑。分别拜见望霄、范丹、苌度,就此守护三座神殿。 神殿、门将齐备。腊八贩神子敬父、冬凌贩神子祝寿,一百年前被则天大圣皇帝所封的父子二神,向三位高呼祝贺。 五大贩夫正位神明,相携相随,望显定极风天连山仙境,觐见神农大帝,拜谢神农恩德,并要再求神谕。 就要正式启动贩神点化大计。下一个贩神是谁呢? 第094章 炎帝布道 从五大贩神所处的七曜摩夷天,到羲皇、娲皇、神农、轩辕所在的显定极风天,隔着十二重天,高七万六千八百里。 腊八贩神子敬父按太上老君方法,将层天云的神通教了他们兄弟三人,一个时辰驾云一层天。十二个时辰,到了显定极风天连山仙境。 这连山仙境,恰如人间荆州神农山模样,层峦叠嶂,汉水绕行其间。山石、竹木、禾草、鸟兽皆已仙化。山石,化为黛琼;竹木,化为青琚;禾草,化为蓝瑶;鸟兽,皆是彩玖之身。到处仙雾缭绕,好一番仙界景致。 洛阳子姓二贩神与朝歌三贩神,驾着层天云,已飞至神农大帝宫殿。神目灵聪大将军猫纵天过来接住,相随进到神农大帝寝宫元廛宫。 初见猫大将军,将朝歌三贩神惊得浑身哆嗦。 看他双手所持一对栗柄乌金爪,威风凛凛,果然神通广大,叫人不寒而栗。经子敬父与猫纵天介绍,相谈起来,朝歌三贩神才觉得已成神仙,就该互相敬慕。 朝歌三贩神在贩望村收徒弟时,拜过神农大帝牌位。此次却是觐见神农大帝真神,哪敢胡乱相看。 三兄弟急忙跪倒,口称:“吾皇神农大帝万岁万岁万万岁,臣竹木神贩望云端、臣五金贩神范朱公、臣海产贩神苌卜曲,谢神农大帝隆恩,将我等点化成神。我等当谨遵神谕,协助师父、师兄,将贩神点化大计好好做起。” 神农大帝温厚笑道:“三位爱卿平身。数千年以来,贩夫神明没有归属,乱纷纷游荡在人神鬼之间,凡夫不敬,仙序不张。 “自则天皇帝敕封腊八贩神子敬父、冬凌贩神子祝寿而起,今番唐天子李纯又封朝歌三贩神,乃贩夫神明之幸事。你们要铭记李纯的爱惜之情,他可是冒着满朝宰执反对,打破了姬周至武周一千八百年定制。” 望霄、范丹、苌度山呼再拜,谢恩起身。 再看我华夏第一朝炎朝开国大帝——神农大帝,高簪金钗,赭黄龙衮。龙颜阔口,玉体通透。瘦削高挑,仙风道骨。慈祥敦厚,和蔼可亲。三贩神心中无限敬仰,顿觉亲近不已。 神农大帝赐座,五贩神看这元廛宫的神案下摆着八粮玉墩,分两班坐下。 八粮玉墩,乃是稻穗、高粱、黍米、大麦、麦穗、黄豆、绿豆、豌豆八种粮食所化玉墩,左首、右首各四个。子家二贩神坐于左首,朝歌三贩神坐于右首。 五神仰望神农大帝,见他微微一笑,说道:“赤县神州因我炎朝创制农业,使六千五百年以来,神州大地黎民鲜有饥馑,叫外邦好生羡慕。于兴农大业之中,寡人所创市廛,又功不可没。无市廛之盛,断无农事普及。”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朝歌三贩神对这番神谕好生熟悉,想起高之与智之论及,的确合于神农大帝本意。 神农大帝早知道贩望村中望凌通与陈哲所论,也看到三师收二徒所立牌位,还亲尝了供品,也就不再多说。 他话锋陡然一转,笑道:“望爱卿。” 望云端听到神农大帝点自己名字,急忙翻身跪倒:“臣望霄谨聆神农大帝教诲。” 神农曰:“望爱卿平身。我要将你们五大贩神的前世今生,一一说明,也好叫下界贩夫供奉,也助你们点化贩神。再点到哪位爱卿名字,皆免拜礼。为何先从望爱卿先说,少时便知原委。众爱卿有何疑问,也尽管提出。” 望霄还坐回麦穗玉墩,静听神农大帝讲经布道,铭记自己的前世今生。 望姓,乃人间第一代君主元始天王天皇氏之姓,此姓距李唐今日已经三十六万年之久,开华夏族姓氏先河。远古神州计数,没有百,个十千万进制,以此来论,三十六万年也是三万六千年。 因此,就从望霄的望姓来历讲起。 话说天皇氏望获,有兄弟十三人。 其中一人名恣,字肆正,世代王于瀚海。 望恣执冥杖,跨元鹿,以苍狼、夔龙作扈从,放牧青兕、玄武之属,追逐水草而居。冥杖所指,必是水草丰茂之地,故而他的子嗣亲族在瀚海周边皆有威望。 瀚海四围山戎、獫狁、荤粥数千族尽愿臣事之。山戎、猃狁、荤粥等族又仗着望恣一族本领,驯化野兽,逐水草而食兽类。 望恣遂创畜牧业,凡畜种美良者,号令聚于本尊帐中,都与他的元鹿、苍狼、夔龙、玄武、青兕交配。大帐四面密封,帐内不叫透光,避免尚有野性的畜种不听交配,伤害宝兽。 造字者描画这样的情形,有大帐围定,内有宝兽、良畜交配。念作宫。后世以瓦木建房,亦称之为宫。交配成功,以其状而造“洞”字。故而,宫、洞实为同一种事端。 后世将首领所处房舍,称之为宫。将大德至圣所居之处,称之为洞,意为孕育了正果,是一种敬词。 神农大帝以耻笑的口吻说道:“古书说某皇、某王、某帝、某神,居于某洞,也是宫殿,是对大德至圣居所的敬语。所谓神仙洞府,非是神仙住山洞,这样以讹传讹,就是笑话。” 良畜交配之后,畜类繁殖多而驯服,野性尽失,瀚海四围之族配种需求十分旺盛。 望恣又分畜种不同,定下每年交配之期。至期,望恣亲执冥杖以为护卫。前来交涉良畜交配的各族酋长,皆奉宝货、献美彘、供牺牲。 需求多,配种大帐就需要护卫若干。望恣就遴选瀚海四围之族最为剽悍者,充当大帐护卫,造字者又根据情状描画,造出“肆”字,就将这些护卫定名为肆。望恣亲统诸肆,不使紊乱。 因望恣字肆正,故而,大帐护卫队的统领,就被敬称为肆正。 由此,望恣的德望,瀚海四围之族无出其右,乃称瀚海大帝。国号肆,以青兕为旌旗,以玄武为前锋,以悍酋万人编为肆。皆以冥杖为兵戈,以元鹿为坐骑。望恣自为肆正,专征瀚海四围不臣之族。 竹木贩神望霄听到这里,为先祖的辉煌业绩感到无限荣耀。 他不禁问起来:“多谢神农大帝陛下宣谕这样好一番远古历史。臣有个疑问,瀚海国后世的可汗、大汗,他们还称我大唐太宗天子为天可汗。这又是从何说起?” 神农大帝微微一笑:“望爱卿问得好。瀚海国古时没有文字,靠口口相传。因而,他的后世不知肆正即是瀚海大统帅、大王,却称之为瀚海肆正王、肆正王、肆王、肆帝、瀚海王、瀚王、汗王、瀚、汗。甚至有称之为兕王者。” 下面五大贩神,一时间恍然大悟。还静听神农大帝继续布道。 神农大帝接着说:“故而,瀚海之族凡建军,最为悍勇的卫士称为肆,至高无上的统帅称为肆正。望恣嫡传后裔,皆称肆正之后,所到各族,荣宠备至。” 时间到了朕创农业。虽无良畜交配之事,却有良种推广之需。为推广良种,需防止那些化外蛮族胡乱吃了粮种。必教人定期限,有法度,做护卫。 此等事项,望恣一族最为擅长。故而诏令肆正之裔为统领,就于寡人朝廷之后谨慎举行良种推广之事。 神农大帝说到这里,自豪地说:“朕又将瀚海立帐交配之举,建房舍,筑高墙。这样的建筑叫做廛。固定人员住在里面看守,这些人被称之为廛人。 “将望恣的冥杖改为高杆,将炎字旗、农字旗、肆字旗,皆高高飘扬。造字者以旗帜之状而画,造出“市”字,读作市。 “由此立市廛,也称互市,易市。市之护卫称肆,故而肆市合称。” 数十百里为农者,乃至藩属远国,皆来市中交换良种,亦有定时。朕叫他们日中而市,各得其所。诸侯方国互得良种者,皆感朕盛德,也与朕奉宝货、献美彘、供牺牲。 久之,不限于良种交换,成为交易四方物产之所。 肆市不断扩大,占据面积十分广大。故而资费颇多,于是又叫廛人收取每个参与交易者一定的物品。用于支付建筑、肆卫等诸项费用。传至后世,廛人专司收取市内税,税吏也就称之为廛人。 又请望恣后裔德高望重的族长,来作肆市首领。人们沿袭旧称,将他称之为肆正。后世皇帝设立司市,也是承担的肆正职责。 我赤县神州地界,当今李唐天下,自武周敕封贩神之后,百年间,贩夫之属,渐渐打破姬周囚笼之法。贩夫不再固定在肆市之中,回归到寡人炎朝创市本意。 故而,古时贩夫所敬神明,并非寡人。而是供奉望仙爷讳恣,或供奉肆正爷,他才是贩夫的守护神。 到了后代,因许多帝王空有名号,无力俸养太史,导致古来事物,意义变化,那些文字,早已无人知其本义。 腊八贩神子敬父对神农大帝宣谕,感慨万端:“是啊,很多文字的本义,今人懵懵懂懂,糊糊涂涂,实在是太可惜了。比如,现在的人只知道商人二子,却忘了贩夫本义。而商人怎么来的,却糊糊涂涂。” 神农大帝微微一笑,轻抚一下长髯,说道:“是啊,子爱卿的感慨,朕也深有同感。至于商人、商家之说,乃是姬周将商朝的朝歌遗民,设计捆绑在天下肆市之中。将朕所创天下肆市,变成了捆绑殷商遗民的处所。” 到了后代,间隔时间久远,致使贩夫全成了商人。贩卖的物品就叫商品。商朝因祸得福,得以将这个“商”字刻在神州大地。 贩卖活动,成了商务、商事。贩夫的家庭,又称之为商家。贩夫的货场,就是商场。贩夫的货船,就是商船。贩夫之间议论纷纷,被姬周称之为商议。贩夫结伴而行,就叫商旅。贩夫度量物品,称之为商量。 神农大帝说到这里,声音高出几度:“乃至贩夫的取利机会,也成了商机。简直是岂有此理!” 望霄也十分气恼,说道:“如果依照古人供奉望恣肆正的做法,那么贩夫是不是又可以叫做望人。也就有了望品、望务、望事、望家、望场、望船、望议、望旅、望量、望机。” 神农大帝被他这么一说,立时哈哈大笑,其他四贩神也都忍俊不禁。 神农大帝被他激发,也开起玩笑:“论起来,市是寡人创立,贩夫若祭拜寡人,是不是贩夫也可称炎人?也就有了炎品、炎务、炎事、炎家、炎场、炎船、炎议、炎旅、炎量、炎机。” 神农大帝这一通风趣,引得下面五大贩神也都忍俊不禁。猫大将军也禁不住笑起来,顿时,整个元廛宫都充盈着开怀大笑。 神农大帝继续说:“至于望爱卿前世来历么,则是寡人立市廛之后。” 竹木贩神望霄到底是什么来历,神农大帝会怎么说? 第095章 苌度前生 显定极风天连山仙境,神农大帝寝宫——元廛宫。 神农大帝说到了望霄的前世来历。他说道:“寡人曾请过一位瀚海望恣的嫡派子孙。姓肆名祝,由他管理了三十年市廛。” 为何不姓望,而姓肆? 那是因为,自从肆正成为瀚海对大统领的尊称,其后裔多有以肆为姓的,也有姓肆正的。 肆祝默默无闻,不图报酬,无疾而终。 肆祝仙逝之后,朕甚为怀念,追封为市公,属农公、陶公、市公等三公之列,由其子袭爵。继而,又敕封肆祝为平神。 “朕对他缘何如此封赏?”神农大帝自问自答。 他执掌后市,无论是以物易物,还是以物易种,务教平秤。凡不平,即以冥杖毙之。因而,在他三十年的管束之下,交易者对于肆正的敬称,又改成了执平,司平,司等,平等。 诸侯万国纷纷效仿,皆以左庙、右社、前朝、后市为营建都城的定式。渐渐出现专司贩卖者,凡于居家,对于执平者,皆敬若上宾。 故而,朕封他为市公,平神。后世又将此神号四字,于贩卖交易中,省称为公平。交易行为,就称之为公平交易。 岂知,公平却是市公肆祝的爵位与神号的合称。将这些贩界掌故说给你们,希望传承下去。交易不平,可是要杖毙的,绝不仅仅是处罚。 却说武周皇帝敕封子敬父为腊八贩神、子祝寿为冬凌贩神之后,市公平神肆祝到我宫中觐见。也要讨个贩神正位。 他却是个管市的神,与贩界尚无尺寸之功,叫我如何说与子家爱卿?这不是私下请托,点化犯禁么? 他见我沉吟不语,就滚身而下,转世投胎去了。不想投到了相州隆虑县东关桥头望家。 “望爱卿,那就是你了。肆祝本就是望恣后裔,这次恰转世望家子弟。果然智勇兼备,迭出奇谋,见今被李纯封了正神,省却了寡人请托。”神农大帝看着望霄、子敬父,不禁笑了起来。 望云端赶忙再次跪下,感动得热泪盈眶:“神农大帝隆恩,叫小神如何报答啊?” 神农大帝笑道:“你护定子家父子二神,立下贩神界,点化贩夫神明,那就是报答。既是正神,哪里还分彼此,只是公务分等,私下却是一样的。” 众神又笑一回,感叹过往情状。 望霄听到这里,觉到炎帝神农更为亲切,不禁问道:“小神掌中红缨透甲枪,得来颇为奇妙。那日,小神二十而冠,要寻一条好枪。父亲却拿来一条冥色铁棍。我晃动一下,霎时飞电崩花,成了一条枪。这是为何?” “你这条红缨透甲枪,就是昔日执掌后市所用冥杖。你二十而冠,家中焚香,被我看见,你恰在寻一条枪。寡人顺手就将冥杖归还于你,随你心愿,化作一条神枪。故而越战越勇,神力无边,每战必克。”神农大帝笑道。 望霄听了,更为感激,说道:“神农大帝处处为小神着想,再造之恩,真正难以报答。” 苌度听到这里,大感兴趣,早已丢弃了初到神农大帝元廛宫时的拘谨,站起来,作个揖,问道:“神农大帝万万岁,小神使的八卦开山斧,却是从义成军甲仗库拿到,该不会有什么神话吧?” 神农大帝笑道:“古来为将,能赐爵封神者,所得兵器,皆有神界关联。你的八卦开山斧,也叫我说来。将你的前世也一并点明。” 古时,五金之属尚不齐备,只有锡一种,被冶炼出来。但开始的时候,炼锡主要供帝王将相、诸侯方国的君主、大夫等使用。 以锡制作的精美器物,除了贮存粮食的器物,还包括煮饭、炖肉用的鼎、镬(huo)、甑(zeng)、鬲(lì)、甗(yan)等。 普通人民吃食,还只是用火囫囵烤熟。粮食打下来,也不会贮存。为了让人民都吃到炖肉,对粮食妥善保管,寡人叫人发明了烧陶制作器物的办法。故而,人民皆用陶器贮存粮食,将食物炖熟来吃。 朕还专设了司陶,叫他们募集工匠,大规模烧陶。 无论是炼锡,还是烧陶,都需要砍来竹木,才能冶炼、烧制。朕又叫人发明了柴刀、斧头。炎朝时的斧头,还都是锡作的,不太坚硬。遇到砍伐硬杂木,有时候还不如石斧。 后来,在炼锡过程中,发现了铜。尤其是以铜为主,加入九比一、八比二的锡,炼制成青铜器,锋利、坚韧无比。 以青铜做成的斧、钺,除了征战用,还被当做礼器,仪仗。显示王侯威仪,震慑远州蛮夷。 古时伐木,不可率意。山川竹木,设专人看护,并敕封神灵庇佑。比同万事万物所有制度,有专人掌管。第一柄青铜斧就是司伐者所用。 我炎朝司伐之官,姓征名枯。朕令铜匠,以本朝连山易八卦之象,为其打造了一柄八卦开山斧,赐予他管理砍伐竹木的职责。 征枯者,司伐三十年,恪尽职守,绝不滥伐,至死不渝。 所谓滥伐,乃自征枯为我炎朝定制,凡竹木不老不伐。伐竹必三年老竹。伐木必十年大木。木生至三十年者,造册,禁伐。百年之木赐名。千年之木封神。万年之木登仙。 凡错伐竹木,每株,鞭十。至十株,乂鼻耳手足,任选一。至二十株,司伐以斧将其劈斩。 十步之内必存造册之木,十步之木尽伐,乂刑。百步之内尽伐,劈斩。 两步一丈么。以步,量取该伐错伐之事,被人称为步伐。而后世步伐,却并无此意。 征枯爱卿司伐之际,斧刃开寸口,做刻度。 检查伐木工所伐竹木时,以其斧砍出年轮,喝问非法,宣布刑罚。有造字者将他这一行为画作“讨”,念讨。 后世以征枯之举,为征讨,专指用兵、战事。却是征爱卿的一项职事。 有人将司伐征枯所管的竹木,凡造册赐名之木,都叫作枯木。到了李唐,枯木的意义早就变成了死木。枯,却有了死的意思,真叫做物是人非。 我炎朝司伐大臣征枯逝后,非但所伐竹木足够冶炼烧陶,而且竹木茂密,江山锦绣。三公皆以为功勋伟大,可赐爵封神。于是朕赐之以伐公。因其讨罪清楚,世人敬畏,敕令其为讨神。 炎帝说到这里,禁不住站了起来:“讨神,实乃伐公征枯之神号。到了后世,恐怕又要变成花子之神了。” 讨神,按大唐当今的字面意思,的确像是讨饭的神。炎帝这么一说,惊得下座的五神张目结舌。这意思反差也太过于巨大了。 炎帝看他们惊诧不已,就顿下来,闭口不言,等他们消化一下。 腊八贩神子敬父晃一下脑袋,奏曰:“吾皇神农大帝,腊八有一事不明?” 炎帝微微一笑:“子爱卿尽管问,不必口口声声一直这么呼喊。我等皆是一样的苍生所化神明,无非朕转世多些,你们转世少一些。” 子敬父问道:“适才说到的平神,封爵是市公。现在说到的讨神,封爵是伐公。他们的职田米,也就是俸禄从何而来?” 神农大帝哈哈大笑:“朕建神州第一朝,各类职事何止千种,都由农公、陶公、市公等三公分设。各官的用资、俸禄,皆由制度而来,靠职事而来,所以用职事封爵,比如市公、伐公。三公之中的农公、陶公也是这样。” 范丹忽然解开脑中的大唐思维,才刚刚进入炎朝思维。 他禁不住惊叹起来:“要按这样说,即便掌管天下如何处理人畜粪便,封了公爵,那也是累万亿计。比后代帝王假惺惺封以土地强的太多了。而且管理规范,人人用命。” 神农曰:“范爱卿所思之广大,非同小可。我接下去说讨神,伐公,征枯。又被后世曲解,搞成了讨伐、征讨、征伐,都指兵事。” 说到这里,神农大帝点着苌爱卿,笑道:“这就说到你了。此次立贩神新界,征枯因管理伐木之事,也与竹贩、木贩密切相关。就来问一个贩界神位,朕沉吟不语。他也转世投胎,到了两代贩卖昆布的苌家。就有了苌爱卿。” 苌卜曲急忙翻身跪倒,高呼:“谢神农大帝抬爱,小神谨遵敕令,小心做好贩神点化大业。不负圣意。” 神农又说:“苌爱卿,自打腊八贩神、冬凌贩神在朝歌要救你,朕就知道你成神之日不远。这才有了高之劝尔等弃商从军,取到你昔日宝物。当你去甲仗库时,朕将你的这柄大斧放在了那里。你一见到,就欢喜不尽。” 说到这里,苌度身后出现了他心爱的八卦开山斧,其长柄一丈三尺长。望霄身后也出现了一根一丈八尺长的冥杖。范丹的紫铜盘龙棍也立于身后,也是一丈三尺长。 苌度笑道:“可不吧,我原本以为拿不动这么大的斧头。谁知道,一拿起来,十分趁手,越耍越带劲。” 众神对他的可爱相和风趣味道,都禁不住好笑。 范丹实在憋不住了,大哥、三弟都有如此奇特的前世今生和掌中宝物来历,那自己呢? 于是,他急忙站起来,对神农大帝躬身一揖,高声问道:“神农大帝万万岁,小神前世却是哪个?这紫铜盘龙棍是何来历?” 神农大帝振声说道:“你却是我华夏知名的神圣,可由子家爱卿先行说明。我再说这紫铜盘龙棍渊源。” 子敬父看神农大帝如是说,也就不再缄默。 他朗声说道:“五金贩神徒儿听真,你乃姬周的春秋之际,越王勾践的宰辅重臣范蠡。以计然为师,授以七策。你用五策而保勾践灭吴复国,称霸于诸侯。你也就举世闻名。” 冬凌贩神子祝寿笑道:“你知那勾践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就拜别勾践,带走西施,泛舟五湖。至齐国,隐于陶。名鸱(chi)夷子皮,号朱公。实践计然七策,经商三致千金。被后世敬为商圣,在人民中至为尊崇。” 范丹惊得目瞪口呆,自己哪里知道是真的范朱公转世。只不过前辈一个希冀,一种寄托,咱还是货真价实的一个范朱公。 子敬父见他十分惊奇,说道:“那日,我父子二神觐见神农大帝。神农大帝专为贩神点化之事,召集都农大朝会。朝会毕,我们又拜望先祖商汤王。回到七曜摩夷天,守护灵猿却说你和吕不韦、桑弘羊、刘备又到。 “你们四位没等到,纷纷别过。而你却要再回人间,复振从商威名。这就又投胎范氏,渡过轰轰烈烈一生,果然被唐天子敕封为神。” 神农大帝见子家父子说完,又说到范丹掌中宝物的来龙去脉。 范朱公掌中兵器到底是什么宝物?有多厉害呢? 第096章 兵主蚩尤 显定极风天连山仙境,神农大帝元廛宫。 五大贩神在这里听神农大帝讲经,说起朝歌三神贩的神迹。果然是来历清晰,神通广大,叫人唏嘘不已。 神农大帝说起范丹的紫铜盘龙棍来历,牵出天下兵主蚩尤的来历,也是令人慨叹。 炎帝神农说道:“最初铜锡合金称为金,我炎朝的农事,都叫耒耜相掌管。首任耒耜相乃禾必旺,掌管天下耕作八十年。” 期间,冶金制作耒耜,统一由耒耜相管理。天下冶炼出的金属,只许用作耒耜制造。 而按禾必旺的定制,耕田方法,卯时点将,分发耒耜。辰时起鼓乐,赶虫兽,去杂草,由农人开始耕田。后来造字者,根据禾必旺的这一安排,造出了“农”字。 耕不到的边沿或狭窄之地,农人又由双手举起耒耜筑地,往往筑到石头,发出“冰冰冰”的响声。造字者根据这一事项,造出“兵”字。 我炎朝,凡遇诸侯反叛,外邦入侵,皆由耒耜相击鼓召集农人,举起耒耜,猛冲猛打。故而,农人即是战士,就是兵,农具就是兵器。兵、农本是一回事,所谓耕战不分,耕战结合,屯垦等等,皆源于炎朝农事。 因而,我炎朝不设专门管理战事的职官,悉听耒耜相命令。 后世,退兵或者休战,都要鸣金。那是农活干完,敲击耒耜等金属,禾必旺将其定制为,擂鼓而进,鸣金而退。后世成为兵家战事的规矩。 因市廛助推五谷种子的推广,到了我朝田地广袤之后,禾必旺又规定,东西耕曰横,南北耕曰由。而齐鲁之间,虫类繁多,所谓虫,就是蛇,那边蛇类太多。无人敢去那里传授农事。禾必旺就派他的属下九名黎正,前往齐鲁之间从事农作。 当时,我炎朝耒耜相之下,有卯正、辰正、午正、申正、戌正五官。 卯正,负责集合农人,教授农技,昭示警戒。 辰正,负责点火烧荒,擂鼓而进,纵横耕作。 午正,负责间歇动员,烧火做饭,午休管理。 申正,负责申明过错,惩处违例,发令再耕。 戌正,负责收管耒耜,鸣金而退,归家打更。 五正之间,为什么没有巳正、未正呢?巳时在辰午之间,未时又在午申之间,前晌、后晌的农作,都已按部就班,井井有条进行,因而只设五正。 五正之下各有五岳四渎九州之黎正。黎,就是众的意思,天下众国的属官,加一个黎字,区别于朝廷官名。 又根据朝中所分五正,各地及万国五正,都冠以卯黎正、辰黎正、午黎正、申黎正、戌黎正之名。其职掌比同朝廷五正之官。 五岳四渎九州万国的五大黎正,又有属官,又分为九正。分别为贪正、巨正、禄正、文正、廉正、武正、破正、辅正、弼正。 贪正,看谁贪多,吃得多,越轨多,干得多,睡得多,玩得多,占得多,总之,只要超出定制的事情,都由贪正来管。 巨正,拿着丈杆,刻上尺度,丈量每人耕作田地的多少,高声唱出。尺丈规矩,都由他来执定。 禄正,掌管计账、记功、佣金、俸禄、升迁、贬黜。 文正,负责耒耜等农具分类保管,标识记号,有功者面部描画吉祥物,违例有错、违令有罪者,面部画上诅咒符号。后世演化为文学、写字、文秘。 廉正,主管营建,测量各自厅堂侧边四至,杜绝破坏都邑、街坊、村社等固定的建筑模式。凡是违反的,及时按律处置。后世意义也大为改变。 武正,负责农事之余,农闲季节,教授农人执戈,练习使用农具、兵器。 范丹听到这里,若有所思,说道:“所谓止戈为武,原来是农闲季节,将耒耜等农具拿来演练。现今对于这个意义却不能明白。” 神农大帝笑道:“范爱卿所说,的确如此。现今许多字,人民所理解的意思,跟炎朝、黄朝创制文字之初的意思,要么意思不全面,要么是反着的。” 子敬父又问:“炎朝时的正,就是指某一种职事的长官,这个我等已经明白。刚才陛下所说贪、巨、禄、文、廉、武这六正,巨正、廉正的职事,陛下不说,我等根本无法理解。那下面的破正的职事是什么呢?” 神农大帝叹道:“这就是炎黄两朝之后,有些朝代就没有史官,文字含义传承含糊不清,导致的恶果。下面咱说破正、辅正、弼正的职事。” 破正,负责农田整理。将田地中的石头破掉,还负责违规建筑的拆除。所谓不破不立,指的也是农事。 辅正,负责制造车辆。牛车、马车、象车、鹿车的制作,修缮。以及銮驾之仪的制订、执行。道路规划、建设、修整。 弼正,负责。凡是帝王、万国诸侯、大夫出巡,皆有侍从,执弓弩作护卫。自然也用于御敌战事。这些都归弼正管理。 辅、弼二正,在帝王诸侯那里,地位显得重要。后世将辅与弼合在一起,引申为辅佐。 这九正,乃诸侯五大黎正的属官,因此,多冠以黎贪正、黎巨正、黎禄正、黎文正、黎廉正、黎武正、黎破正、黎辅正、黎弼正。 省称为黎贪、黎巨、黎禄、黎文、黎廉、黎武、黎破、黎辅、黎弼。我炎朝末年,那位大战黄帝的蚩尤,也叫蚩由、媸由。就曾是黎贪,实则是一个官职名称。后世讥笑他贪,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后世又讹传,说蚩尤有九大兄弟,其实,这都是他的同僚。 说蚩尤以金为兵,我炎朝本来如此,非蚩尤一族如此。到后来,黄帝属下不会冶炼技术,就将我炎朝旧物悉数拿去回炉,再造农具、车辆、兵器。致使我炎朝遗物荡然无存。 所谓蚩尤,实则是耒耜相属官,卯正,从天下遴选出来的九位很有本事的黎正,前往齐鲁间对付虫蛇,在那里开启农事,让他们不再单靠渔猎生活。 子祝寿叹道:“臣明白了。鲁国至春秋尚且设置有卯正,孔丘枉杀的少正卯,应该是卯正的副官吧?” 神农大帝点头称是:“是啊,我炎朝的职官制度,在鲁国传承最久。后来轩辕黄帝成为天下共主,黄朝代替炎朝。逐渐将我炎朝制度转化而用,又在蚩尤的基础上,制造发明更多武器。” 故而,天下仍有不服黄帝的,黄帝就以蚩尤还活着吓唬人,果然将谋反的诸侯吓到,从此臣服。 因此,秦始皇泰山封禅,尊蚩尤为天下兵主,是一位正神。 “那么,范爱卿的紫铜盘龙棍,是怎么回事呢?”神农大帝说到正题。 此物正是大战黄帝那位蚩尤所用兵器。后世传言,将蚩尤说成是一个人,实际上是管理鲁国农事的黎贪正。蚩尤,这个尤字,古字与由字同。后世错讹,尤、由,成为两字,且意义大相径庭。 蚩尤,实为蚩由,或者叫媸由。由,乃是南北向耕田的意思。最初黎贪正到了齐鲁之间,居于蚩水,他的子弟就姓蚩,也姓媸。姓媸的在南北向耕田。既不忘寡人当初派遣的任务,又切合了当地情形。 所以,蚩尤是这一族这一氏这一方这一国的君主名称。并非单指某人。 末世炎帝炎榆罔帝之际,最初由禾必旺派去齐鲁间的九黎正,其支脉庞大,成为主宰齐鲁间的九个大国。 他们仍然以最初敕封的黎正职官为自豪,因而将所建九国干脆称为九黎氏。古时,氏,即是国。唐虞之际,改氏为国。夏商之际,又将国改为方。商末及姬周,改方为国,复唐虞之制。 说起唐虞的唐,实为古晋朝。后世抄文写史者,代代错讹,加之说文解字距离我炎朝以前十分久远,将帝尧开国的大晋王朝,错写为唐朝。唐、晋,实为一字,后世变为两字,且意义殊异。也叫我在长天之上感到好笑。 后世更有尧、舜、禹禅让之说,更是无稽之谈。 子敬父听到这里,感触颇深:“臣以为,尧舜禹禅让说不可靠。那只是姬周为了粉饰他们的圣德,将前朝史实悉数篡改。不知道这个推断对不对?” 神农大帝朗声道:“子爱卿所说,的确如此。姬周代商,本是姑舅内争,却恶化为灭国,因而姬周德义不正。趁子受大军征东夷,朝歌无兵,偷袭得手,因而姬周心术不正。偏居西陲而王天下,其资望不正。怎么办呢?” 子敬父对曰:“臣懂了,姬周还能怎么办?无非是把各个前代王朝只保留一个开国帝王,杜撰这些开国帝王禅让传位。又将与之抵近的夏商末代王,丑化为万恶之源。这样,就证实了姬周偷袭朝歌得位正当。” 子敬父说到这里,子祝寿及朝歌三贩神,惊得汗都下来了。对不对呀?我的娘呀,真的是这样,那也太黑心了。 神农大帝鄙夷的一笑:“子爱卿所论,千真万确。我炎朝史实,幸得有个蚩尤。死蚩尤,尚且平诸侯。使得黄帝无法彻底消除我炎朝影响。就这,后世还以为炎帝就只是寡人一个。” 蚩尤曾作为黄帝首相,却不是最后大战黄帝那个蚩尤。作黄帝首相的蚩尤,管仲说“昔者黄帝得蚩尤,而明於天道”,他作为齐国首相,当然知道齐鲁掌故。 管仲说的这位蚩尤,是黄帝成为天下共主之后若干年,启用兵主蚩尤的一个后代。 到炎榆罔帝时期,蚩尤一氏的君主,成为九黎氏的首领。九黎氏也按照我炎朝职掌,各分九卿,名为:黎贪、黎巨、黎禄、黎文、黎廉、黎武、黎破、黎辅、黎弼。九氏共有八十一位宰执重臣。 这八十一位重臣又各管一方,也就是国。故而,后世传言,蚩尤大战黄帝时,有八十一位弟兄。这是历代都在焚灭前代史实,说前代都无恶不作,自己开国无限伟大,后世史官也无可奈何,就这么以讹传讹。 大战黄帝的蚩尤,统领八十一方与之鏖战。经九大战役,轩辕黄帝都不能取胜。 这位蚩尤,姜姓,蚩氏,名阳谷。又职掌铁石之事,即冶炼。俸禄就以铁石冶炼之中取得,史官记为“食铁石”。非是他吃铁,吃石头。而是我炎朝封爵制度。 铁,即是这位蚩尤第一个冶炼出来。铁易于腐烂,化为土。后世不知他的超绝能为。他所制造的兵器,其先进程度超出黄帝许多。黄帝采取围城久困的办法才将他斩杀。后世,以其名为县名,就是阳谷县。 这位蚩尤,可以叫他姜阳谷,也可以叫他蚩阳谷。 秦始皇封蚩阳谷为天下兵主之后,他曾使用的刀、斧、戈、棍等九种兵器,也成为千古神器。 其中,这条紫铜盘龙棍,蚩阳谷历经六十八天锻造而成的青铜重器。重六十八斤,化为神器,相差百倍之数,在神界就是六千八百斤。 神农大帝说到这里,范朱公目瞪口呆。望云端、苌卜曲也万分惊骇。 指不定神农大帝这里,还会有多大的爆炸性消息? 第097章 老君点化 炎帝神农讲完这一节,惊得朝歌三贩神好一阵不敢说话。 原来,炎帝神农治天下,设三公四相五正九黎之官。与黄帝以来职官制度大为迥异,难怪后世对炎朝故事一团迷茫,理不清楚。 炎朝实为农朝,从今世所传历法名称可以窥见端倪。益州人爱说夏历如何,豫州人又说殷历如何(有人误以为叫阴历),雍州人又爱说周历如之何。但天下人都说农历、黄历。 夏历,自然出自夏朝。殷历,自然出于殷朝。周历当然出自周朝。那么,黄历就是黄朝历法,农历自然是农朝历法。 炎帝作连山易,以之制订历法。黄帝作归藏易,以之制订历法。夏朝又用连山易,殷朝又用归藏易。唯周朝用姬昌所作周易制历。 神农大帝将他们朝歌三贩神的神历、掌故讲完,无不感慨万端。 腊八贩神子敬父起而奏曰:“神农大帝陛下,我等贩界立神,也需有炎朝一般的职掌,还望陛下神谕,叫我等奉行不二。” 炎帝神农正色道:“人间帝王,凡划定职掌,必须告天祭拜。所谓拜将封侯,将,缘何需要拜?将者,多临时授命征讨某地某人,其职事非为预先划定,不是定制,未经天帝认可。故而授将,需登台而拜。” 神农大帝看看他们,晓谕道:“贩界立神、点化之事,毕当亦有首领与辅弼。今以资功而论,朕敕令:……” 不待神农大帝将敕令说下去,五大贩神一起离坐,纷纷跪倒:“谨听陛下敕封,小神等谨遵职事,敬事敬神,将贩界众神一一点化归位。” 神农大帝正要敕封下来,忽听猫纵天一声喊:“太白金星驾到。” 神农大帝急忙闪身下来,紧赶几步,迎到元廛宫门首。五大贩神急忙跟定,一连声呼喊拜见太白金星。 金星扬一下拂尘,向神农大帝略微稽首,又向五大贩神一一稽首。继而笑道:“神农大帝陛下,金星奉老君之命,前来沟通贩神单设神部之事。” 神农大帝与五大贩神一听,老君将贩神界提格为诸天众神之单行一部,兹事体大。都急忙有请太白金星进殿细说。 他们尚未开言,神目灵聪大将军猫纵天又喊一声:“太上老君驾到。” 宫中七位大神皆蜂拥而出,大礼参拜。 霎时,太上老君来到宫中,也不多礼,就势坐于神农大帝位置。 神农大帝惊问:“太上玄元皇帝大成子师尊,缘何到此?有何教谕?” 神农大帝为什么将太上老君称作太上玄元皇帝? 他这个帝号,是我大唐高宗李治于乾封元年所封(666年)。而神农大帝却为何又称之为大成子师尊? 《太上老君开天经》早已载明:神农之时,老君下界为师,曰大成子。 作《太微经》,教神农尝百草,得五谷,与人民播植,遂食之以代禽兽之命也。 因而,太上老君是神农大帝师尊,这与太上老君十八度化身有关。 老君第一次下降化身,在太始时,口吐《太始经》,教其太始置立天地。 太始既没,历太素、混沌、九宫世纪。 老君第二次下降为师,口吐《乾坤经》,结其九宫,识名天地。 九宫没后,进入元皇世纪。 老君第三次下降为师,吐《元皇经》,教元皇治于天下。 元皇之后,历太上皇、地皇之世。 此时,老君第四次下降为师,号有古先生。 地皇之后有人皇,老君第五次下降为师,号盘古先生。 人皇之后,历尊卢、句娄、赫胥、太连诸世。 混沌以来,太连以前,名曰中古。太连之时,天生五炁,地生五味,人民食之,乃得延年。 在太连之后,进入下古,首有伏羲。 老君第六次下降为师,号无化子,一名郁华子,教示伏羲推归法,演阴阳,正八方,定八卦。 伏羲没后,有女娲、神农。 因而,老君当神农之世,乃是第七度下降化身为师。 第十八度化身为老子李耳,周敬王三十五年过函谷关,授尹喜万经之王《道德经》。故称老君为道德天尊,被道教奉为开山祖师。 老君向众神宣道:“方才黄河岸边震天一声响,惊得天摇地动。三官大帝齐聚我大赤天太清仙境兜率宫议事。看下界乃是平定河盗,出苍水黑蛇怪,望霄、范丹拿出露怯镜,子敬父祭起豌豆将其击灭。 “三官大帝一众又见李纯封贩神,才察往昔武瞾之封。见今已有五大贩神。市公、平神肆祝,转世化身为望霄。陶朱公范蠡,转世化身为范丹。伐公、讨神征枯,转世化身为苌度。今已册封正神。 “而吕不韦、桑弘羊、刘备、卫兹、糜竺、鲁肃等还没有结果。本天尊感到贩神一族,独立特行。需另立神部,对贩神一族专意管束、点化。兹事体大,着太白金星先行。本天尊随即而来,与神农帝面议。” 太上老君这么一说,子敬父急忙起身告退,带领其他四神出到宫外。 最高神明之间议事,他们自觉躲在一旁。他们在外面与猫纵天攀话,说些连山仙境奇迹。 约略半个时辰,太白金星出来,召唤五大贩神进宫。五大贩神与老君一一见礼。老君一一勉励他们。 老君晓谕他们:“就以《忘怯经》为纲,在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开辟贩神都领部,都领诸天贩神万世贩仙。神农大帝首立市廛,乃世间第一代称帝的天下共主,自然由他敕封尔等神位座次。 “都部既立,贩神点化册立、谪位降职悉听处置。贩仙升天坠尘,贩鬼焚尸灭迹,贩君立社失国,贩臣晋爵加刑,贩仕出身削名,贩夫取利掠福,皆需明察秋毫,惩奸恶、扬至德。” 老君说完,拂尘朝他们顶门一一拂到,又赋予五大贩神一项神通——瞬移大法。自此,他们往来三界十方,瞬乎之间立至,不消耗费诸多时日。 老君笑道:“如此,尔等往来顺便,不误点化神机。旬日之内,更有二神来归,尔等共为贩神之首。都将我瞬移大法咒语记下,也传与他们。” 既然旬日之间,又有二位贩神来归,神农大帝叫他们先回七曜摩夷天稍候数日。二神来时,一并敕封。叫他们将《忘怯经》化为智慧,经、神一体。 就此,太上老君、太白金星及五大贩神都出来神农大帝元廛宫,各回本天仙境。 到了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各回本殿歇息,次日共掐《忘怯经》。 神农大帝一番神谕,太上老君一番点化,五位贩神深感责任重大。早将俗世许多牵扯放在一边,各各思索点化大业本心体悟。 次日一早,五神齐聚腊八神殿。子敬父将所著《忘怯经》每人一本,各自展开。叫冬凌贩神子祝寿一一念来,一一讲解。 《忘怯经》,全名《五忘九略十四怯贩神点化经》。经文曰: 赤县神州自太始以降,历太素、混沌、九宫、元皇、太上皇、地皇、人皇、尊卢、句娄、赫胥、太连、伏羲、女娲、神农十四世纪。 朱襄五榖神农大帝经太上老君点化,立市廛,便交易,诞贩夫,实税赋,而成后世之商业。 由此,贩界存世,自神农至大唐元和之间,已六千五百六十年之久。 期间,亦有神明往来,庇佑至德,贬黜奸狡。 至大周长安四年,则天大圣皇帝帝念及贩夫不易,立下《贩夫神册》,敕令冬凌公父子腊八贩神子敬父、冬凌贩神子祝寿予以掌管,点化后世贩神。自此,方有贩神一界,为人神鬼三界贩夫,勘功过,辨善恶。 贩界之事,代代揣摩在胸,世无经义,不入主流。 无乃人神鬼各种身相、魂灵,每至捉襟见肘、形容枯槁、家破国危之际,必念贩夫褡裢,莫不顶礼膜拜,求之不得。 由此,化贩神,立贩界,叫都天九州地府之贩夫各有归属。此大功德大事业,必有纲领。故而,作此五忘九略十四怯贩神点化经,为贩神首领尊奉,以为不二法门。 贩事、贩业、贩界者,其所奉要诀,与士农工兵大为迥异。 事贩须尊昊天之德,有五要。 首立信用,次广爱心,三弥亲疏,四斩尊卑,五去私念。五者缺一,必至亏空无尽,倾家荡产。 首立信用。 贩家之践信,非艺人一日之信,非士人十日之信,非农人百日之信,亦非工人千日之信,恰与兵者同,有万日之信。 万日之间,无时无刻不践信,方称其为贩者。万日之中,但有一日不践信,贩事崩灭,九千九百九十九日所做功课,毁于一旦。 是故,执国柄必欲选信用之人,虽名臣大儒,难比后市摊贩焉。 次广爱心。 贩者,爱普天下之人。如无一视同仁之爱,必失信。一旦失信,贩事遂毁。万千教派,诸子百家,皆叫嚣爱人。十之八九,虚妄之言,糊弄一时。爱心最广者,寻来贩夫,虽峨冠博带者,望尘莫及。 三弥亲疏。 信用既立,爱心又广,何来亲疏。比如贩蜜,亲者多吃,疏者少吃?断无此事。是故,贩者最善交游,瞬间弥亲疏之别。 四斩尊卑。 信用既立、爱心又广、亲疏弥合,尊卑必废。谁言,老子孔子买衣裳,不付分文么?丞相节度买药物,不给分文么? 第098章 忘经本义 腊八神殿,五大贩神在这里继续掐经。 子祝寿讲到这里,笑了笑:“尊卑之事,在一个大教里是至高无上准则,然而作贩事却绝不可用,必须从灵魂上斩断。但我们的斩尊卑,是有内外之别的。因此,经文是这么说的。” —— 贩界之中,必是居家尊卑,而行事平等。 行事不平等,也要按尊卑定价,此等贩夫,人称愚夫,叫人耻笑。 是故,贩界精神,断无尊卑邪说。此法条,与某教所学,格格不入。 五去私念。 信用立、爱心广、亲疏弥、尊卑斩,私念渐去,皆以度量衡为规矩。所谓天下为公,唯贩者可以践行。他业他教,真正公心,古来未闻也。 立信用、广爱心、弥亲疏、斩尊卑、去私念,此五要集于一门者,唯贩界耳。有悖于诸子百家各教各门经典,唯合于《道德经》而已。 欲达成五要之境,当先修五忘之德。 五忘者,忘生养、忘母施、忘父斥、忘师指、忘我息。 忘生养者何? 铭生养,毁信用。 生我者,小死。养我者,苦多。生养之恩,必欲铭记。而贩者,必先忘生养,方成其事。为何? 生养之父母,来买货物,该分文不取。今日来买,不取。明日来买,不取。日日来买,不取。父母非买货,乃取物也。 他人问及父母,货值多少,必欣欣然而言曰:分文不取。 人人皆有私心,必然算计。父母再来,所取物品,已夹带他人算计。他人奉承父母,喜不自禁。于是所取日多。 忽被发现,断然不予。日日恩惠不觉,忽失恩惠,必是仇寇。父子母子反目成仇。恶果有三,生意被毁,生恩断绝,养恩不在,忤逆罪成。 是故,欲从贩事,首忘生养。 父母妻子来买,货值结算一视同仁。日日如此,习以为然。他人问及货值多寡,滔滔不绝,引以为豪。益处有三,财源滚滚,生恩得报,养恩有馈,贤孝名成。 是故,贩卖之事,古来称为生意。首要在于熟人亲党视同生人,方可成事。熟人变生人,亲党皆以生人之意待之,是以为生意。 忘母施者何? 铭母施,乱规矩。 母生我,又乳我,是施多。母养我,又衣我,是施多。做了贩事,亦必每念母施。 母至,或母携人而至,必反哺母施而优惠,甚而送与。又,世间人母多矣,恍如吾母眼前,多所折扣,甚而免费。自乱阵脚,生意必败。 忘父斥者何? 铭父斥,灭胆魄。 父者,威严之象。不忘父斥,萦回脑际。取人之利,深觉理亏。取人利多,好似杀人。每日战战兢兢。 至若奇货可居,奇宝之贩,摆手摇头,犹如逃兵,慌不择路。胆魄俱灭,生意难做。日日如此,依然困苦,遂弃贩而去。 忘师指者何? 铭师指,失变通。 贩者之师,唯人品之师。货品之师者,徒弟所学,必不久长。 每日贩卖,若不忘师指,货品情势日日在变,而师父指教却始终不变,如何?当随行就市,随时变通。师之理,困死人。 就市之举,如临阵用兵。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市无常情,贩无常法。故巨商神贩,多读兵法,不学五经,深恐毁我而误人也。 忘我息者何? 铭我息,无前程。 但有一息尚存,皆愿享福,此人之本性。 做了贩夫,我息不忘,信用、规矩、胆魄、变通,四件皆灭,贩事必败无疑。 是故,生意场上无父子,算盘珠中无兄弟,秤砣内心无偏私,贩经行间无死理。贩事既成,生意获利,反哺生养,是大孝,是大贤,是至德。 五忘之德成,始备贩者之格。 若为贩者,更有九略,九略皆从五忘而生。 九略,又生十四怯。 故,不知五忘,必不知九略。不知九略,亦必不知十四怯。 不知怯者为何,必不能杀怯。不杀怯,无以践信,不成贩功,不获贩利。 身无分文,孝从何来,家从何来,国从何来? 是失德,是废人,无家国。父母兄弟不耻为伍,比之五忘之德,苦甚矣。 五忘九略十四怯乃是: 忘生养,乃有视略、触略。继而又有明暗怯、热寒怯、生死怯。 忘母施,乃有聆略、取略。继之而生善恶怯、得失怯、阴阳怯。 忘父斥,乃有言略、行略。继之而生信疑怯、往来怯、文武怯。 忘师指,乃有知略、判略。继之而有智愚怯、虚实怯、兴替怯。 忘我息,乃有放略。继而生发恕怨怯、超凡怯。 九略为自知之明,十四怯为必杀之质。不能杀怯,必不能践信。 是故,贩者,能杀怯,好践信。 是故,贩神者,此中雄杰、将帅、君主矣。 至若九略十四怯,究竟作何解? 各人在心,最妙。而必欲注写清楚,有违贩者忘德。且好为人师者,多被耻笑,信夫。 是故,此经要在前言及五忘,要在明忘德,而非铭略怯。 忘德既立,韬略自成,杀怯则必,信用得践。为贩,日进斗金。为家,蒸蒸日上。为国,税赋盈库。人皆乐,人皆敬,人皆称颂不已。 是故,无忘德,则无韬略,也不能杀怯,亦不能践信。 不能杀怯,不能践信,如此为贩,日益萎靡。如此为家,日益困苦。如此为国,衰落不堪。人皆悲,人皆鄙,人皆耻笑不已。 此乃《五忘经本义》,亦可省称《忘经本义》、《五忘经》、《忘经》。 为贩者,先修五忘之德,至贩卖功成,获贩利,振家声。此时,大志得遂,亲师咸敬,甚而君主有求。乃获五铭之实,举世称赞。 为贩事,五忘之德,是至德,不可不察也。 经文到了这里,戛然而止。 望霄对此经恍惚就在脑海萦回,不禁问道:“师父,弟子看了这本经书,怎么觉得本来如此,并没有不解的地方?” 子敬父合上经书,笑道:“云端怎么就忘了,神农大帝、太上老君都已明示,你是炎朝首任肆正,乃肆祝的化身,封为市公、平神。忘经本义,要旨就在一个公理,一个平字,这对于你来说,当然顺理成章。” 子祝寿站起来,对望霄躬身一揖,笑道:“自打神农大帝封了师弟为市公,平神,后世掌管肆市的官员,再也没有得到过这个封号。你是普天下唯一一位市公,唯一一位平神。忘经对于你来说,就是你的灵魂。” 范丹起身在腊八神殿踱了几步,转身问道:“师父,忘经本义,也恰合范丹所思所想。至若九略、十四怯,究竟是些什么内容呢?” 子敬父笑道:“朱公,九略、十四怯也可详细成文。但我们的时间紧迫,日后再说吧。来归的贩神之中,必有经天纬地之才,由他们本照为师之意,写出《九略经》、《十四怯经》岂不更好?” 子祝寿也对范丹说道:“师弟感觉恰合所想,你本是陶朱公范蠡转世化身,人间的商圣么。过去,我们父子在洛阳家里,神龛上就敬着范朱公牌位呢。商圣所思,自然合于忘经本义。” 苌度一摸大肚皮,嘿嘿发笑:“不按规矩,就是要砍他的头。哪里有什么亲疏之分。我看了忘经,也无需多讲。只是感觉忘经一出,似乎与某些派别大相径庭,会不会引起纷争?” 子敬父微微颔首,说道:“卜曲,这个担心是必然会发生的。但万古以来,哪个门派的创设,那本经义的出世,不经历争辩、议论呢?忘经自有神农首立市廛以来六千五百年的各种事实为证,又怕谁来争辩?” 子祝寿也来摸摸苌度的大肚皮,笑道:“卜曲师弟,乃神农大帝的伐公、讨神征枯转世而来,也是万古以来唯此一人得到这样的封号。谁来争辩,不妨就由伐公按尺寸规矩去对付他,自然叫他哑口无言。” 五大贩神顿时哈哈大笑。 他们就在这华胥仙境的腊八神殿之中,研习五忘经。将个中管窥,互相切磋。将互相存疑,就中辩论。一连数日,经文在胸,所知同义,所言同声,皆有相见恨晚之慨。 《忘经本义》既入五大贩神灵魂,几位稍作歇息。进入腊八贩神寝宫——元信宫,茗香茶,听仙乐。这元信宫中仙乐何来? 但见青铜的编铙、编钟排列,编鼓演奏,磬、埙配合。玉磬有鱼形、虎纹,纹饰瑰丽,声音悠扬。如此美妙绝伦,引得朝歌三贩神无限遐思。 望霄茗一口香茶,起而问曰:“师尊宫中仙乐,却是何人所作?” 子敬父笑道:“说起我元信宫中仙乐,却是《桑林》之乐,我先祖商汤王于桑林祈雨所用乐舞,为大商王朝元圣伊尹所作。” 他说道,汤王成为天下共主之初,五年大旱。中间大臣也年年祈雨,不见效果。于是摆起最为盛大的祭天仪式,汤王亲自在桑林祈雨,伊圣相作乐。又连续三年的同一天,桑林大祈雨。到第七年,天降大雨,如愿以偿。 期间,伊圣相三次修改祭天之乐。到第七年降雨那次,十分美妙,感动了天帝。就将此乐定名《桑林》。殷商六百余年间,祭天都用桑林之乐。 此后,汤王感念始祖契,即帝尧异母兄,帝喾与简狄之子。就将简狄吞玄鸟卵生契过程,以女巫扮作简狄,在桑林乐曲演奏过程中,和着节拍进行表演。又称为桑林乐舞。 此乐舞一直传到宋襄公楚丘会盟,称霸诸侯,还是用的这一盛大乐舞。 到我殷商末代帝辛(纣王),乐师师延又将其予以美化,更是悦耳动听。说起师延,这人厉害得很,他家从伏羲以来,世世代代都是朝廷乐官。 师延精通阴阳,晓明象纬,总修三皇五帝之乐。能抚一弦琴,令地祇上升,吹玉律,使天神下降。考察各国音乐,预知其国之得失兴衰。 帝辛嫌师延之乐淡而无味,禁之于狱,欲戮极刑。师延于囚中,作清商流徵调色之音。狱卒上闻,帝辛嫌其淳古远乐,仍不释。师延无奈,只得屈服,乃作迷魂荡魄之曲,帝辛转怒为喜,放了他。 帝辛因此灭亡,焚身于鹿台,师延惧祸东逃,投濮水自杀。 周朝师涓过濮水,夜闻琴声,记谱而弹。后被师旷斥为亡国之音,即是师延当年献给帝辛之作。 足见师延音乐造诣之深,旷古未有。经他加工的桑林乐舞,相传久远。周王朝公卿竭力消弭殷商影响,唯独不能舍弃桑林乐舞。 这一通说法,叫苌度顿时对殷商文化之高,景仰不已。也对宋翘儿、云钗儿、机云渡、乐素娥、琴羽翼等坊主、都知另眼看待。彻底改变了不近乐舞的态度。 话题又回到点化大计。朝歌三贩神各有人选举荐,会是谁呢? 第099章 腊八巡天 海产贩神苌度想起一人,是谁呀? 不是别个,他是滑州白马县沙塘村的稀宝神贩胡轸胡车支。 子敬父问起,苌度将其贩伐之举,一一禀明师尊。子敬父大喜,胸中有数,因缘一到,必欲点化。 五金贩神范丹又说起剿孔之时,遇到一位异人。 他说的是沬水螭龙张涯张平危,孔岳私授的朝歌丞相。虽然只是战场相见,敌我之间拼杀一阵,但初见此人,即心中颇喜,也算是一代棍王。 看他风采,既非空谈的孔孟之徒,又非贪恋仕途的俗人匹夫。与我等言行相仿,想必亦是贩界奇人。 腊八贩神子敬父听他这样说起,大喜过望。 若此等英物列班贩神,又将庇佑多少贩夫。 竹木贩神望霄,又连荐两人。 一个是弟子陈哲陈智之,虽暂时落入军门,但他曾誓言铮铮,不喜仕途纠缠,羡慕贩夫心境。望霄推测,他必然还会弃职从商。 一个是礼山关令四弟文烈文走霹。此人黑炭团,看起来恶狠狠,实则最是以死捍卫信用。大号五雷神将。缘何荐他? 莫看在吴元济帐下威风,吴元济一旦被剿灭倒台,朝廷对他这些人必然连根拔起。假设还做将军,以他的性情,必然不会另投他人。又与我等曾结义兄弟,必然受到启发,从事贩卖。 他们在这里掐经,论道,一晃过了七日。 每日子夜初点,腊八贩神子敬父都要下降至人间天空,观看下界腊八节五更,子辈熬制八宝粥,孝敬父辈。缘何此时察看?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天上十二时辰,对应下界十二月份。 天上子时,自然对应下界腊月。 若在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往下看,人间皆恍恍惚惚,诸事皆如浮云飘荡,不知究竟,万事万物皆陷于无,陷于空,陷于混沌。 必下降人间之天,方可察知人间诸事。子敬父带着儿子子祝寿和苌度、范丹、望霄,降临欲界第一层天太皇黄曾天之下。 于朝歌华胥山之上三十四万四千丈高的云端,对三个徒弟所荐四人,一一寻找,在那里察看。 为何是这个高度,太皇黄曾天也是六千四百里高。一里是一百五十丈,三百步。一层天就是九十六万丈高。 在临界点之下,要想看清人间诸事,正月初一需站在一万一千丈高度。初二是一万两千丈高。初五就是一万五千丈高。 上元节自然在两万五千丈高度去看。过去一百天的话,站在十万一千丈高度。 今天腊八,距离除夕还有二十一天,今年已过去三百四十四天。因此,需站在三十四万四千丈高度,来察看人间诸事。 —— 天上七天,人间已经过去七年。 大唐天子李纯去年已经驾崩,元和年号存在了恰恰十五年。现在的天子是李恒,给他爹上庙号宪宗皇帝。 眼下已经是唐天子李恒的长庆元年(821年)。 这期间,人间必然又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既然想看贩夫,这腊八节,莫如看朝歌城。毕竟是武则天以来,无税大年集——腊八会,持续一月之久,普天之下的巨商小贩,都会在这里露面。 五雷神将文烈满脸黢黑,果然好找。 正如望霄所料,他已经从商。带着弟子六班,穿州过县,往来贩运阶州武都郡特产米仓红芪、武都黄连、花椒。 此时,师徒七人不在将利县老家,正在朝歌西坛肆市喝腊八粥。 再看他的夫人,在将利县家中焚香祷告,思念之苦,泪珠滚滚。 文烈将儿子文应班及五个弟子分成三拨。 分别经营红芪、黄连、花椒,他在三拨之间来回协调。看朝歌城其他商贩,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上街摆摊。 文烈的生意,从元和十二年(817年)冬月干起,一晃已经干了四年之久,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他为何从那年开始做生意?经了谁人指点?为何也来朝歌城摆摊?后文详叙。 陈哲呢?一晃七年不见,这在人间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师徒们别说七年不见,七天不见也要心焦。他跟漆雕卉两口子,干什么呢? 此时,军中早已点卯,看看义成军情形。义成军早已不是薛尚书统帅,薛尚书呢?哦,跑到海边去了。 朝廷于前年(819年)将李师道平定了,宪宗皇帝将李师道原来的地盘,青淄齐沂,密海曹濮,兖郓莱登,十二州之地,分为三个节度使。 其西南部的郓曹濮三州为天平军节度使。 其南部的沂海兖密四州为泰宁军节度使。 北部的淄青齐登莱五州仍为平卢军,也称之为淄青平卢军。薛平为节度使,兼管新罗、渤海两国。就在李师道原来的青州节度府办公。 义成军的金檀骠将早已残缺不全。这几年朝廷连续用兵,先是跟吴元济打了三年,又是平定李师道。金檀骠将中的八大铜骠,平定河盗阵亡三位老将,被宪宗李纯封了神。还剩陈哲、范职、望准通、牧雨、漆雕卉。 范职、望准通还在义成军。 牧雨跟着望凌通在青州,跟在平卢军薛尚书身边。 陈哲和漆雕卉呢?义成军里不见影子,平卢军里也没有。怪了啊,他两口子去哪儿了?后文逐次说来。 范丹看到了沬水螭龙张涯张平危,带着四个徒弟祖经、孙纬、富纲、桂绪,在方圆千里之间贩卖蜂蜜。 此时,他不叫沬水螭龙,而是花蜜神贩。弟子们也很孝敬,先给他端来腊八粥。一面在这里喝粥,一面有小贩来找他们批货。看来他们的蜂蜜纯正好卖。张涯匆匆吃完,急忙到西坛肆市之外,抓紧抻腿打拳。 等出摊了,啥也练不成。而张平危练到正精彩处,突然停了下来。 再看他对面十步开外,忽然一匹受惊的骡子飞奔而来。有一位十四五岁少年边追边喊:“爷爷,帮忙截住。” 张平危不敢怠慢,略一闪身,抓住骡子的左侧缰绳,稍微一勒。骡子慢了一点。又抓住骡子的鬃毛,一纵上去。骡子使劲尥蹶子,张平危死命夹住骡子,伏在它身上。 左手抓着一根缰绳,并紧攥鬃毛,身子尽量下探,右手总算摸到了右侧缰绳。左右缰绳同时慢慢收紧。骡子终于停了下来。 少年过来,深施一礼,连声喊谢,将骡子牵走。 此时又追来一人,对张涯道谢,看样貌是少年的父亲。与张涯相携进入肆市。意欲何为,下文详说。 苌度也看到了稀宝神贩胡轸。 他最善倒腾于阗宝玉、天山雪莲、肉苁蓉,却并不见他的货物在哪里?三个徒弟看样子也加入了他的队伍。捞宝神胡了及溪令垂亿、牛黄,挺孝敬师父,给他先端上腊八粥,自己才吃。 看他们的模样,都很苦恼。胡轸一脸郁闷,胳膊还打着绷带。 要说起来,他的武艺也了不得,怎么受的伤?看样子是新伤。 再寻找白马县沙塘村,胡轸家中。 老太太刘氏也在烧香磕头,祷告说:“为了薛尚书,倾家荡产,神仙保佑,叫他今年腊八会赚点钱,过个好年。” 苌度站在高天之上,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大惊失色。 什么?薛尚书遭了什么难?能叫胡轸这样的巨商都倾家荡产? —— 五大贩神于太皇黄曾天三十四万四千丈高天,看到这四位情形,下文一一展开。就将胡轸之事,先行说明。 就在朝歌三贩神被大唐宪宗皇帝敕封为神的同时,宋翘儿、云钗儿、胡轸、楚瑶娘,因战功均获得皇封。 宋翘,字飞羽,卫州卫县人(朝歌),品仁勇副尉,授职下戍主,充义成军薛燕女军左执戟。 云钗,字美髻,卫州卫县人(朝歌),品仁勇副尉,授职下戍主,充义成军薛燕女军右执戟。 胡轸,字车支,滑州白马县人,品仁勇副尉,授职下戍主,充义成军薛平节度府牙卫队正。 楚瑶娘,字琼肤,卫州汲县人,品仁勇副尉,授职下戍主,充义成军薛燕女军队正。 —— 单说胡轸。皇封虽然品阶只是个下戍主,正九品下,义成军节度府牙卫队正。但按皇朝定制,亲勋翊卫队正却是正七品上,品在致果校尉,相当于中镇将。故而,他的品阶虽低,实职比品阶却高出八阶之多。 为何如此?薛尚书自从失去朝歌三贩,军中与之年龄相仿的,几乎没有。许多人间事故难以互对。 特别是义成军所处尴尬环境,河西是新附的魏博军,他们境内生出事端,还需要义成军征剿。田弘正倒是省力,薛平反过来却成了他的守护神。 义成军东边又是李师道,经了范丹所用流民之计,虽然不敢对付薛平,却由于曾经对付薛平,也引得其他节度惧怕李师道。薛平憨厚,没有害人之心。李师道诡诈,反而利用这么一出,还大加发扬,直至刺杀宰相。 李师道反其道而行之,也是知道金檀骠将一旦去三老。在他以为,三老一死,二十一骠都是废物。因而肆无忌惮。 薛平陷于此种情形,急于寻找一位堪比三老的大将,也就将胡轸收在身边。然而,薛平急切用人,又以为乃是平定河盗功臣,却忘掉了比武选将的惯例。使得剩下的二十一员金檀骠将,对他不太服气,不太看好。 胡轸情知如此,但又不好一一去挑战人家二十一骠将吧。只好默默无闻当好牙卫队正。虽然帅帐议事,也列班,也参与,也计议,但总是反对的多,赞佩的少。 胡轸信奉贩条,凡事杀怯践信,厌恶空谈舌辩。征伐之间,随机应变,而非坐帐宣喝。待到敌军来攻,舌辩未毕,全军覆灭。此等举措,实在愚顽,叫人小看。又无苌度知音,更无望霄沟通,搞得他整天唉声叹气。 幸好行军司马望凌通对他还好,每每敬重,将他的计策糅合在呈文计谋之中,得到薛尚书采纳。 这样,薛尚书偶尔问起奇谋来由,望凌通将胡轸说出,总算保住了他那么一点地位。这样下去,胡轸能有什么作为呢? 第100章 带旨行商 然而,反对多,赞成少,毕竟一拳难敌十手。 久之,恨透了军帐,不屑于与这种不讲平等、只讲尊卑的人们为伍。 八个月之后。看黄河拓宽工程完结,薛尚书无事,他愤然找到薛尚书。拿出望云端借据,要辞去军职,继续营商。 薛尚书一看借据,居然是马蹄金一百两,制银五百两,大吃一惊。 如此庞大的数据,战事结束,就该随即处置,呈户部平账。 如今战事已过,找哪里平账?薛坦涂实言相告,按皇朝定制,官员俸禄、战事用度,超过多少时间不领取、不平账、不言语者,概不作数。 胡轸淡然一笑,禀道:“属下与苌度知音,此等金银,属下甘愿捐资。苌度战殁,主帅为望霄,强推借据与我。今日二帅皆殁,如朝廷说无钱,属下绝不再要。如朝廷说不算,谅尔等平得了孔孟,来剿我试试?” 薛尚书与朝歌三贩相交日厚,素知贩夫能杀怯,好信用。又知他乃赫赫有名的稀宝神贩,亦必大异于仕宦各界信用。 于信用之间,怎不知孔孟与宿贩相较,乃牛毛与巨象之比,尘埃与夸父之别。切不可搞到朝廷剿他,哪个还能收拾得了,急忙说出一番心思。 薛平说道:“为今之计,只好推说望霄灭孔借据,而主帅战殁封神,留下战时借据。出借之人,不懂皇朝平账定制,方才拿出,望天子平账。” 胡轸赞同。薛坦涂就以这番说辞,奏报朝廷。 元和天子接到薛平奏章,问及户部如何办理。 户部度支大为意外,拖到这么久还没平账,该支的早已安顿完毕,此时冒出从前用度,到哪里处置? 引得户部度支极为不满,就追查胡轸其人。 户部属吏查了胡轸出身,却是白马县商户。 而薛尚书居然用商户为将,进入仕途,属于严重犯禁。得亏薛平曾为三十年南衙宿卫,户部多官皆与他交好,不敢直接禀报度支,而是密呈天子。 元和天子还在太子之时,薛平就是扈从。作为天子,怎不知录用商户入仕,是何等罪责。想了一回,还是袒护薛平。 宪宗李纯毕竟是中兴之主,脑筋瓜灵活。 他将薛平擅用商人之错,闭口不提。何况前日还敕封了朝歌三贩为神,武周又有先例。索性对胡轸为国分忧,大为赞赏。特颁旨一道,将他放回原籍,还赐予金牌“稀宝神贩”,恩准其贩卖之时,腊八至除夕税赋全免。 胡轸谢主隆恩,又对薛尚书千恩万谢,辞别了望凌通等。回到老家白马县沙塘村,继续做他的稀宝神贩。 有了金牌随身,途中关津多饶过,减免若干税赋。所贩稀世珍宝,平日能卖则卖,不能卖,悉数到朝歌腊八会来卖。 朝歌腊八会又是武则天以来的免税大年集。敕旨所允免税期限,恰是腊八会期限。朝歌司市看了金牌、敕旨,一发免了摊位费。 三年下来,所挣累万。 又三年后,到了新皇帝李恒继位改元。大唐长庆元年(821年),还是出了事端。 这天是长庆元年冬月二十,刚要吃早饭。 望凌通一路飞奔,到了沙塘村。经过探问,直奔胡轸家中。胡轸恰好没有外出,赶忙接住。一看望司马浑身血污,惊得胡轸顿时坐地。 到底怎么回事?昔日于军中,多亏高之贤侄各方关照,六年之隔,为何这般模样来寻找。 望凌通将胡轸拉起来,单膝跪倒:“薛尚书让我来求救。” 胡轸听薛尚书三字,顿时热泪盈眶,忙将高之扶起,到内堂说话。 却说薛平自从就任平卢节度使,到青州坐镇已经两年。朝廷对于地方节镇,早已神经过敏。真正忠于朝廷的,一旦稍有差池,就被怀疑谋反。 为了叫朝廷放一百个心,昔日遴选出的金檀骠将,除了牧雨牧子舒跟定,其他一个没带。牧雨那也是因为望凌通带来,毕竟人家是夫妻。当然,少不了长子薛广、次子薛文范,他兄弟陪定父亲上任。 而青州地界,长达五十七年在李师道及其父祖统治之下,历经他祖父李正己、父亲李纳、兄李师古。到李师道,军中大小将佐,地方官员,全是李家安置的。 朝廷虽然平定了李师道,实际上平卢地面,李师道的影响还继续存在。这跟义成军控制的郑滑地面,可是大为迥异。如果来个一刀切,悉数更换,此地极可能再次反叛。需要逐渐消化其中的人事关系。 薛平采纳望凌通的道家治政方法,无为而无不为。采取的战略是稳固过往,暗中变革,渐行渐远,达到巨变于无形。因而,对于李师道原来无处不在的人事,基本不变。 此时,西南部为天平节度,南部为为泰宁节度,都是原来李师道地盘,李师道灭亡后,都被朝廷派员控制,威胁不大。 薛平控制的平卢辖区,其西北部是魏博军。原来一直由田弘正控制,因共同修河,也不该有多大的威胁。 北部是成德节度。去年节度使王承宗病故,宪宗皇帝将田弘正调来担任节度使。看起来仍与薛平相呼应,朝廷彻底控制这一带藩镇。 问题恰恰出在这里。成德节度一贯由王承宗一家世代控制。祖父王武俊、父王士真,到王承宗死,三代控制成德地面三十八年之久。 此时,不叫王承宗的人继承,却让田弘正来管。而田弘正又曾经讨伐王承宗的反叛,王家子弟势必报仇作乱。 果不其然,王承宗死后,众将推他兄弟王承元接任成德军。 王承元忠于朝廷,不接受,还密奏天子,让田弘正接手。 新皇帝长庆天子那可是巴不得,田弘正就这么来了。 但是王承元的牙内兵马使王术正看不惯田弘正,暗中设法诛杀。 王术正并非王承宗、王承元兄弟的嫡系王氏,而是他曾祖父曾经是王武俊的养子,从此姓王。实际出身回纥的阿布思部,属安东都护府。 此人抱负很大,但沉稳少语。因而他的爆发,叫人猝不及防。 去年,田弘正出镇成德军。不是没有防范,带了两千魏州兵为牙门亲军,王术正无从下手。 今年六月,田弘正以为安定,将魏州军遣回。七月二十八日夜,王术正便集结牙兵在府署外呐喊鼓噪,天快亮时,将田弘正和他的将吏、家属三百余人全都杀死。从此带领成德军反叛朝廷。 当今长庆天子大怒,以裴度为帅,敕令相邻各道各军围剿王术正。 同时,任命田弘正之子、泾原节度使田布,替代中间任节度的李酝,为魏博节度使,率魏博军进讨王术正。 又任命王承宗旧部深州刺史牛元翼为成德军节度使,悬赏王术正首级。 而王术正却十分能打,四周各军无论怎么打,就是打不败他。还想将原来成德军控制过的州县也抢到手,于春后兵发棣州。 这个州是薛平的平卢军北部近邻,早就被王承宗献给了朝廷,天子任命王稷为棣州刺史。 长庆天子李恒急诏薛平出兵。薛坦涂派平卢军将李叔山,率兵两千,赴棣州防御。而刺史王稷供给军需不足,军士怨愤。两千军兵于十一月上旬,乘夜溃逃。李叔山无颜面见薛平,投奔他乡,无影无踪。 军士又推队正马崟山[yín]为首,打着“找王稷,吃白米”的旗号,迅速聚集起各地杂兵七千人。转而又打着“找薛平,问奖惩”的旗号,直逼薛平坐镇的青州。青州城中兵少,不足抵抗。 猛一看,问题好像出在棣州刺史王稷供给军需不足,这的确是事实。王稷就是长安的一个花花公子,被派来当刺史,就没那本事。但是,马崟山一个小小队正,怎么就有那么大的号召力呢? 这事还得从李师道的死说起。 李师道前年被部下将刘乌山砍掉,从此淄青平卢军所辖十二州尽归朝廷所有,被一分为三。刘乌山也是淄青十八山神之一。 宪宗皇帝对刘乌山大加封赏,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义成军节度使,封彭城郡王。让他接掌薛平地盘。薛平则移镇分了家的淄青平卢。 恰好义成军中有原来的四大山神宁武山、向春山、于青山、介穿山,加之二十位金檀骠将,都是薛平带出来的良将,刘乌山节镇义成军稳稳当当。 今年初,长庆天子李恒即位,叫刘乌山移镇潞州,任昭义军节度使兼平章事。位同宰相。 这十八山神,被范丹、李飞镋在运河吕屯码头阵斩了钮丈山、羊登山、耿开山、令昆山。现在除了马崟山混得不咋样,都是正经的将军,甚至做到节度使。 要说,马崟山也是十八山神的数,咋就还是个队正呢? 在刘乌山斩杀李师道的时候,偏偏马崟山是李师道的昭武副尉上镇将,充任卫队旅帅。 当时,李师道派刘乌山带万人,去抵挡魏博军田弘正的攻打。刘乌山带兵以宽仁为主,士卒不用命。结果被魏博军斩杀了大将夏对山等四十多人。 李师道怀疑刘乌山通敌,派人来杀他。 刘乌山先下手为强,将来人斩杀,带领万人军队反攻李师道所在的郓州。 第101章 万贯助军 郓州城,被刘乌山围得水泄不通。 刘乌山此时治军一反常态,不再宽仁,而是严明。 城中,马崟山出阵,与刘乌山的大将李华山大杀一场,拼死打败李华山。 刘乌山又派黄少山来打他。又拼老命将他打败。 刘乌山又派蔡嵩山来战。战至三十合,再叫李华山、黄少山上来,三山对一山展开车轮战。 都是昔日的兄弟,同样的十八山神,马崟山感觉这么没意思呢,于是败阵而回。 三山都还有昔日情义。加之马崟山是李师道多年的卫队旅帅,除了威望较高,武功也还可以,也就没人往死里打他,也没人拼命追他。 而刘乌山却毫不客气,火攻都用上了,烧毁城门,大军冲入郓州。 马崟山等近卫被冲得七零八落,自己又被李华山、黄少山、蔡嵩山逼住厮杀。 刘乌山冲入李师道后邸,生擒李师道及二子,全部砍掉脑袋送到朝廷。 因此,刘乌山从此如日中天,一开始就被封为郡王,如今又与宰相平级。 马崟山却因为护主,薛平到任,按军,对他连贬数阶。从正六品下的昭武副尉,贬为从九品上的仁勇副尉,下戍主,充任队正。按说,薛平为了稳定,没有斩杀他,基本保住了他的功名,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从此后,马崟山在军中,寻找一切茬口,指桑骂槐攻击薛平的治理。同是十八山神,夏对山白白送命,而人家刘乌山,转眼间成为封疆大吏。这一切使他受到启发,不造反,朝廷绝对不搭理咱,不把咱当成老几。 除了在运河码头吕屯阵亡四大山神,夏对山被魏博军阵斩,李叔山跑掉,效力义成军的四位,效力刘乌山的三位。十八山神中,加上自己,还有四位留在平卢军中。 刘乌山手里有三山就夺得郡王、宰相之位,自己也守着三山,为什么不可以? 棣州前线,因刺史王稷军需不够,军士趁夜溃逃。李叔山一跑,留下的三山还有曹晋山、甘茨山、岑寿山,虽然品阶比自己高,但都没有主意,来与马崟山商议何去何从。 马崟山将刘乌山发迹故事,来煽动曹、甘、岑。 继而说道:“当今藩镇,无一不是造反起家。大唐天子自顾不暇,哪里有钱粮去征讨,全都顺水推舟,正式敕封。刘乌山带了李华山、黄少山、蔡嵩山兄弟,位至郡王,宰相。我等哪一点比他们差。” 继而逐一点化,挑起斗志。 曹兄先祖曹操,字孟德,攻董卓、败袁绍、擒吕布、灭袁术、追刘备、镇孙权、征乌桓,而广有北国,奠定魏国江山,何等英雄。 甘兄先祖甘宁,字兴霸,对峙关羽,大战张辽,江表之虎臣,封折冲将军,吴国上将,位次吕蒙。更有甘罗,十二岁入相,辅佐始皇帝,几人能及。 岑兄先祖岑文本,字景仁,博通经史,十四为父伸冤,佐萧铣称帝。又为大唐高祖制诰,随太宗征辽。太宗褒曰:性质敦厚,文章华赡。更有岑嘉州,文武俱称雄奇。 我等何不趁此兵溃无主,广为收容。青州空虚,直逼薛平。必能成就万世功业。此等天赐良机,错过再无。听我号令,都取节镇、刺史之位,落个封妻荫子,祖宗有光,断无差池。 曹晋山热血沸腾,当即响应,赞道:“英雄所见略同,但听将军驱使。” 甘茨山、岑寿山佩服得五体投地,甘愿听令。 于是,先打“找王稷,吃白米”的旗号,旬日之间,聚兵七千。计谋得逞,转而以“找薛平,问奖惩”为口号,兵锋直指青州。平卢全镇哗然。 青州治所,益都。 城内,薛平薛坦涂对此变故,猝不及防。城中只有卫士两团,将四位旅帅分兵四门,严防死守。 薛平与望凌通、牧雨、薛广、薛文范等计议,设计御敌。 这个时候,望凌通结义的大哥姬杵早已调离登州刺史。他对马崟山兵乱,感到不用兵威,难保政局。而用兵,必须用全新的嫡系部队,平卢老兵基本不用,平卢旧将,基本剪灭。 因此,望凌通禀曰:“平卢兵,淄青官,乃李家数世所授。今马贼反,一旦得手,淄青必将哄然而起,再难制服。而寻援本镇五州,必然观望。莫如巨资募亲兵,只消一千,定然将其击破。再来个斩草除根,乱局遂定。” 牧雨也说道:“淄青各地,断无援兵。只有靠自己设法。马贼一平,以雷霆之势,淄青境内,悉数换官。从此,洛阳至海,再无割据。” 薛平点头,怒而起曰:“就依你夫妇所说,子舒将我家产折算,悉数募兵。高之替我上城,监督四门紧守。” 望凌通说道:“高之更有一处财库,借来募兵,平定马贼。” 薛平双眼放光,急忙问道:“所说何人,速去借来。” “此人就是滑州胡车支。他善行动,恶空谈。一向对尚书崇敬。只要知晓尚书逢贼,必能将家资借来。”望凌通深知胡轸性格。 “好,执我令箭,即刻前往。平定马贼,倍利相酬。”薛平当机立断。 时值黄昏,望凌通带一火精骑,顶盔掼甲,冲出西门。 从益都至白马县,恰恰八百里。快马每时辰均速八十里,十个时辰赶到,两昼夜可以返回。 马崟山逃兵之军阵,曹晋山守西门,约有千人。 望凌通只有一火骑兵,该怎么通过? 望凌通出来西门,远远见这些逃兵又分为许多种情形。有的结队整齐,呼喝如雷。有的东倒西歪,坐地胡扯。有的围拢一圈,游戏喧闹。有的坐立不齐,派有哨位。 他将一火精骑叫到身边:“尔等送我过去,就在城外村庄,等候我回转。遇敌对攻,先以六人冲开通道。两人一对一,另两人合力对一。两人斩敌,复身与第三人合斩。再腾出手,四人合斩。依次前冲,必能过去。” 十精骑闻听主将奇谋,皆鼓掌称妙。 望凌通一磕赤额黄骠马,当先冲阵。抡起虎头湛金枪,凡遇到抵抗,以家传曜日十八点,顷刻挑死。 十骑以他计谋,一通猛冲,护送望凌通过去。斩敌七十余名,冲出敌阵,十骑无一伤亡。 望凌通安顿他们在城外十里山村丁家岗住下,给他们两贯钱,打酒喝。静候主将回还,还用老办法冲入城内。 在村户中寻到马灯一盏,昼夜兼程,飞奔白马县沙塘村。趁着天上微微星月光亮,一夜没停,到了胡轸家门。 胡轸听了这样的情形,怒不可遏。 当时将所有能拿出的金银,悉数拿出。因凑不够整数,打马飞奔白马县,低价变卖了二十余块于阗宝玉。半日之间凑足马蹄金五十斤,合八百两,制银二千两,恰恰折合铜钱一万贯。 胡轸又将自己的坐骑专门驮着金银,让望凌通带走。望凌通感动得泪流满面,端正跪倒,替薛尚书向他致谢。 恰好午后,望凌通骑一马,带一马,飞驰往益都。 八百里路赶了十二个时辰,到丁家岗,恰恰子夜。 望凌通叫起十骑,以三倍之价,与民户交付了房钱。趁着夜黑风高,悄无声息进了青州城。 一到平卢节度使府,门校接住,赶忙带他到后邸打门。薛尚书不及穿戴,袜子着地,飞奔来迎。 望凌通简单禀道:“稀宝神贩胡公慷慨仗义,将家财悉数拿出,金银恰好折合一万贯。不求尚书归还,只求尚书平安。” 薛坦涂顿时热泪盈眶,扶定高之坐下,说道:“胡公之义,举世无双。本镇深感有负于他,异日当登门结义,以报万一。平贼之后,奏请厚赏。” 一万贯,在我大唐长庆天子之时,是什么概念? 白米五文一斤,可买米二百万斤,那可是一万六千六百六十石。薛尚书这个正三品一年的职田米也不过四百四十石,折合二百六十多贯。 胡轸拿出的钱,可以供三十八个节度使一年工资,几乎将唐朝全天下节度使的工资包圆。从九品的县尉一年只有三十石,折合十八贯。可供五百五十名县尉一年开资。 募兵之法,在我大唐尚无先例。大唐一直实行隋朝以来的府兵制,耕战结合,没有军饷。 现在,薛平打算,凡是能着铜盔、穿三重铠、开十二石弓、荷戈、带剑,裹三日之粮,拂晓至日中跑百里者,每人每年出饷钱十贯。 仅仅胡轸的钱,就可以募到一千精兵。一个兵,拿到县尉一半多的工资,很诱人了。 因此,薛平感动万分,除了自己的钱全拿出来,胡轸的钱必能解围。 军饷充足,不怕募不到精兵。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话果然不差。 消息一出,应募者如云。按标准经过严格遴选,三日之间,募到能征惯战的精兵两千人。 其中不少是从逃兵中偷偷跑过来的。他们辗转跑到别处,再折回青州城。不但是来之能战的精兵,而且提供了不少马崟山逃兵队伍中种种派系、矛盾的消息。 这样严苛的条件,挑出来的兵,不但薛尚书十分满意,当兵的也是信心满满,个个誓为薛尚书立下头功。大战一触即发。 是日后晌,恰在申时之正,青州城内平卢节度使府。薛尚书正在与招募而来的团级以上十名校尉,逐一谈话。 忽听府门外喧嚣不已,守门校尉飞奔前来禀报:“义成军六将前来,喊着参见尚书大人。” 薛平正在用人之际,义成军来了六将,都是谁呀? 第102章 九将驰援 薛平高兴得,盔、帽都没戴,不顾一切,飞奔出府,施礼相迎。 额的娘呀,为首的是薛燕、薛焘姐弟。后面跟着陈哲、漆雕卉、范职、望准通。再后面是谷梁广、缭相。歌仙缭云也顶盔掼甲而来。 岂止六将,这可是九将呀。薛平大喜过望,五大铜骠,牧子舒已经在这里,这会算是全了。赶忙让进府中大堂。他们是如何来到的? 马崟山逃兵作乱,围定青州城,此消息迅速传遍了附近各道各州县。千古未闻的怪事,叫薛平摊上了。尤其是胡轸得望凌通求援之后,等望凌通一走,就寻一匹快马,将到黄昏,飞至白马县,直闯义成军薛燕私邸。 此时,谷梁广已升迁为滑州长史,正六品上。五年前,县丞李至就接任了白马县令,现在李至又已调任他县。 谷梁广与薛燕、缭云一家几口仍旧住在老地方。 夫妇三人一听,薛尚书遭遇这等难处,我们这些受过恩遇的人,就该伸出援手。 薛燕急忙叫来薛焘,姐弟商议,何不趁着薛尚书募兵之际,往投薛尚书,还是薛家将旧部。薛焘当然十二分乐意,当即大呼赶路。 内中,八年前,薛焘的孩子们还小,薛燕生怕薛焘战阵冲杀出个好歹,哭嚎着让时任义成军节度使薛平,将薛焘弄回家去。 薛燕自己却投了军,经过她在军中的打拼,也成了名将。感觉兄弟如果再来军中,姐弟打配合,岂不更好。薛平思念薛焘,喜欢他的忠勇,就做薛燕的工作,薛焘二次进入义成军。 这时候,缭云看薛焘呼喊,也想起缭相。自己兄弟如没有薛尚书荐举,哪有今日,缭相也得去青州帮这个忙。 此时缭相已是卫县令。于是叫来卫士,连夜飞奔朝歌城,知会缭相。 此时恰恰天黑,谷梁广安排道:“今日天晚,明日一早卫士去叫破之。一天时间准备停当,后天一起开拔。” 正说着,陈哲、漆雕卉夫妇来串门,谷梁广大喜过望,又将薛尚书之事说一遍。陈智之说道:“我们也听说了,只怕消息不准,这才过府探问。少顷,担当、照之也会过来。” 不大功夫,范职、望准通果然来到。这些人自从薛尚书移镇青州,都改回了原来的名字。望照之进门就喊:“大哥、大嫂,还坐得住吗?” 一看满屋子人,他一愣怔,退后两步。 大家看他的样子,都笑起来。照之喊大哥大嫂,是跟着望凌通叫的。谷梁广与望凌通、缭云、缭相、牧雨等是白马五义,义成军谁人不晓。 陈哲从安唐十虎那边来论,他也是老大哥。范职看到他,往跟前凑一凑,问道:“大哥,看起来,薛尚书那边是真事。咱必须过去杀他一阵。” 陈哲笑道:“我来找谷梁长史,正是说这件事的。现在义成军节度是王尚书,看他性情,必能应允我等前往。明日叫来破之,我等一起前往节度使府,将事情说明。” 众人见智之这么确定,都纷纷响应。 他所说王尚书,是指王承元。此时是检校工部尚书、义成军节度使、滑州刺史,从成德军跳出来的忠于朝廷者,自然理解薛尚书境况。 就这么,九位大将一下子来到青州。薛尚书听说了前因后果,对于胡轸的举动更为感佩,不免关心胡轸的情况。 他问谷梁广、薛燕:“不知车支贤弟,如今作何打算?” 薛燕禀曰:“寻觅昔日的稀宝贩子,找些生意,挣些过年钱。” 薛尚书不禁动容,叹道:“我们要不除掉马贼,怎么对得起车支啊。” 对于胡车支的义举,阖府上下,皆感慨万端。 这不仅仅是救了薛尚书,不辄是对于李师道一家控制五十七年的淄青平卢军,一计劈头盖脸的重击。可谓是千钧之势,叫他这里的歪风邪气一下子打入娘胎。 说到这里,薛尚书当即叫望凌通写上胡轸的长生牌位,着匠人刻于檀木之上。将“敬祈滑州带旨行商胡公讳轸字车支福寿双全”等字,涂了红漆,大礼参拜。众将也都跟着参拜,祈愿胡老福寿双全。 次日点卯毕。薛尚书顶盔掼甲,穿绛紫袍,扎金玉带,骑黄骠马,执方天画戟,将戟往府门当中恨恨戳下。眼放寒光,白面紧绷,往帅案当中一站,将令箭举起。连发十二支令箭,紫檀箭筒都快掏完了。 折冲四将,守捉四将,城门四将。以北门为主,其他三门轰赶羊群。 令陈哲带一团,为北门折冲。望凌通带三团,为北门守捉。谷梁广带一团,为北门校尉。北门五团一千精兵。 令薛燕带一队,为东门折冲。缭相带一旅,为东门守捉。薛焘带一队,为东门校尉。东门一团二百精兵。 令漆雕卉一队,为南门折冲。薛文范一旅,为南门守捉。牧雨带一队,为南门校尉。南门一团二百精兵。 令望准通一队,为西门折冲。范职带一旅,为西门守捉。缭云带一队,为西门校尉。西门一团二百精兵。 鼓声一起,三门先冲,北门总捉。薛广巡守四门,薛平自率两团镇北门。此所谓群虎驱羊之计,必欲尽斩逃兵。 各门以守捉为主将,折冲、门尉为副将。各团校尉、各旅帅、各队正,悉听守捉、折冲、门尉指挥。 畏缩不前,不听号令者,悉听主将、副将斩讫报来。 薛尚书亲自掌握的两团,除随时出战,还负责城内守备及擂鼓,备弓弩箭镞、滚木礌石、滚热粪汤等防御设施。 这么一点丁人马,迎战城外七千逃兵,是不是很悬? 一点都不悬。想想薛尚书订立的募兵标准,铜盔、三重铠、十二石弓、荷戈、带剑,三日之粮,这几样该是多重呢? 都按最低限度计,盔5斤,三重铠60斤,戈5斤,粮三升(45斤),弓剑5斤,整套考核负重,至少八十斤。 再跑百里,那是五万米呀,还限时。这样募到的两千兵,全是来之能战的熟手。我大唐人忒猛了,个顶个的英雄豪杰,一旦开战,惨烈至极。 传令毕,薛广护定父亲薛平登上北门城楼。东南西三门一起开城迎敌,北门暂时不动。 北城外逃兵队马崟山带重兵四千,攻北门外。东、南、西三门各一千兵。甘茨山在东门。岑寿山在南门。曹晋山在西门。 望凌通前几天杀出西门求救,看到过西门逃兵的散乱。交代二弟望准通,西门战斗不妨借鉴他的冲阵办法。缭云第一次武装出战,要他多关心。 范职带望准通、缭云,点齐兵马,与团校尉韩道、两名旅帅韩墨、韩佛互相结识,申明薛尚书将令。 韩道、韩墨、韩佛为同胞三兄弟,乃原宣武军节度使、现任河中节度使、拜司徒、中书令、许国公韩弘的族弟。此次募兵遴选位列前三十。前十者一律为团校尉,三十名以内全是旅帅。 三将皆白面白袍白马,五绺青须,身长八尺,银盔银甲,使丈八亮银枪。枪重五十二斤,标配的枪王。号称韩家三枪。 从他们就能看出,此次所募精兵,都是大唐一流。 六将站立西门之上,单等薛尚书擂鼓。看西城外逃兵队伍,约有千人。应该是得到了情报,队伍整齐,旗帜鲜明,攻守有度。 主将曹晋山早已顶盔掼甲,左右排列团校尉、旅帅十数人,也都盔明甲亮,各执兵刃。 忽然北门鼓声震天,这是叫三门齐出的消息。 范职立即令小校也擂响战鼓,打开西门,留下歌仙缭云,五将整队而出。 曹晋山带队也向西门涌来。两军对圆,相距一箭之地。 范职看对面旗帜,提马而前,看他骑青骢马,掌中丈八蛇矛。 高呼道:“对面可是曹晋山将军么,你可知犯了何等大罪?逃兵当斩,此其一。带兵造反,此其二。反攻主帅,此其三。三条都是死罪。何不下马受缚,归来淄青,还做昔日将军?” 曹晋山早已前出数步,看范职骑黄骠马,执白虎三尖两刃刀,好不威风。 此时,他听得清楚,回应道:“看你旗号,乃是义成军金檀骠将。薛平视尔等为草芥,来青州一个不带。如此无义,还要热脸贴他的冷屁股,曹某为尔等好笑。何不归降于我,一起闯出个节镇、刺史?” 范职哈哈大笑:“原来马崟山是这样蛊惑尔等。皇朝节镇大帅,是这样好当的么,简直是不自量力。待我擒你,到斩将台取你的节镇?” 此时,望准通已打马而来,黄骠马高声嘶鸣,举起浑铁蟠龙棍,叫道:“主将靠后,望照之专打头阵。” 对面从曹晋山身后,也飞来一将,掌中月牙斧,大喝道:“来将通名。” “大旗自看,哪里来的替死鬼?”望照之喝问道。 “哦哦,也是个金檀骠将,不过如此。某乃蔡州邓文秀,纳命来。”邓文秀一磕坐骑,举起月牙斧就砍。 望准通带兵七年来,最恨的就是逃兵。 今儿打定主意,短毒麻利取他几将人头。见他斧头砍到,将浑铁蟠龙棍一顺,叫他的斧头拐弯。不给他任何机会,一勾手,拿住他的月牙斧柄。死命猛力一拽,先夺了他的月牙斧。 邓文秀吓得面如死灰,叫道:“不好。” 望准通奋力夹马,往前一棍,砸破他的人头。后面小校早来将邓文秀人头挑起多高,呼声震天。 望准通战马盘旋,厉声大叫:“还有哪个曹晋山的替死鬼?早早过来都受死。” 曹晋山大惊失色,天啊,这是人还是神啊,一个回合就斩我一员大将? 第103章 西门斩阵 娘呀,这是什么状况? 果然是金檀骠将,不好惹。骇得对面阵中,纷纷勒马后退几步。这边范职、缭云等众将高呼助威。 曹晋山拍马而出,大叫:“敢杀我大将,休要猖狂,看我擒你。” 他后面又闪出一将,喊道:“曹将军暂歇,看我擒他。” 看这员将,黑脸黑马,手执金瓜锤。望准通叫道:“替死鬼通名。” “去你娘的,某乃光州顾防。为邓将军报仇,砸死你。”顾防怒目圆睁,举起金瓜锤就砸。 望准通看他金瓜锤将到未到之际,双手接住,朝他用力的方向,狠命一顺,顾防连锤带人栽下马去。这里浑铁蟠龙棍补上去,结果了顾防性命。 照之怒吼道:“逃兵再来,一棍一个。哪个敢来?” 话音刚落,对面冲出两将,都使金瓜锤,哭叫道:“光州顾备、顾征,为大哥报仇雪恨。” 望准通一听这么说,勒住丝缰,后退两步。略一沉吟,唉,一不做二不休,一发送他们归阴吧。也不答话,猛磕黄骠马,直冲二将而来。将浑铁蟠龙棍横着执定,一边站立,一边咆哮如雷,震天吼道:“下马。” 顾备、顾征齐齐被他推下马去。望准通圈马回转,一棍一个,都被棒杀。 这边鼓声震天,缭云在西城楼上亲自擂鼓,带领精兵,一起高呼助威。 曹晋山飞马而至,挺动丈八蛇矛,高呼:“纳命来。” 望准通看他青骢马驮着他的样子,估计丈八蛇矛该在六十斤开外,不敢造次。略微一想,必用智取。他将浑铁蟠龙棍来撇他的丈八蛇矛,“哐”一声巨响,果然是十八山神。 曹晋山经了这一声响,也深知金檀骠将的分量。二人战马盘旋,鏖战在一起。直战到三十合,不分胜负。 范职看他厉害,这里不是纠缠之战,打马而来,叫道:“不宜纠缠,兄弟歇息,看我取他。” 望准通听主将如此说,圈马而回。 范担当将白虎三尖两刃刀使起,刀法、枪法、棍法三相结合,旋动如飞。曹晋山经他这样的生力军截杀,忙活得顾此失彼,且战且退。到十数合,范职猛然暴喝:“看刀。” 曹晋山急忙躲闪。范职的白虎三尖两刃刀并未刺来。曹晋山情知上当,急忙回身,挺起丈八蛇矛来刺。 他这样一愣怔,范职看得准,待他蛇矛刺到,将两刃刀缠住他的枪头,猛力一扭,再一顿旋动。 曹晋山哪里把持得住这种扭旋之劲,蛇矛被他旋落地上。 吓得他急忙拨马而逃,高声喊道:“撤,往北门撤。” 范职看对面阵脚大乱,发生喊:“冲,格杀勿论。” 一百五十精兵飞奔而来,虎入羊群。刀枪无情,好像砍瓜切菜。 缭云令队正看守西门,擂鼓助威。自己跨上他惯骑的腾雾狮子骢,舞动掌中寒铁竹节枪。此枪与牧雨牧子舒所用一般无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此时,她早已为谷梁广生下了一子一女,子谷梁池,女谷梁琼,分别六岁、四岁。由谷梁广老母在家带着,正要趁此机会,在外大显身手。 他从城门上看得清,带了五名精骑,出城直追曹晋山而去。 等他追到,看曹晋山掌中又拿一条枣木陌刀。 此刀乃我大士常备武器,其分量轻重,兵部有定制。看他掌中所拿,重在四十二斤。自己的寒铁竹节枪重三十六斤。但枪是兵中之王,其他兵刃皆不与枪比分量。 曹晋山一看追来一员女将,哦,他这马果然是宝马良驹,难怪追得上。素闻义成军薛燕女军厉害,这位莫不就是? 他勒住马头,厉声吼道:“女将可是薛锦屏?” 缭云一听,哦,姐姐的威名果然传的很远。今番老娘也要抖一抖师门的威风,将歌仙缭云的威名打入战阵之中,再不是简单的谷梁广妾。 想到这里,哈哈大笑,叫道:“那是老娘的姐姐。今天叫你尝尝歌仙缭云的另一种厉害。” 曹晋山当然知道这个,嘴巴一咧,鼻子一扯,嗤笑道:“歌仙自去青楼,战阵之中,叫你顷刻化为脓水。” 缭云再不搭话,一磕腾雾狮子骢,将寒铁竹节枪直奔他梗嗓就刺。 曹晋山将陌刀来撇,顿时领教。心中暗道,哟,这,这,歌仙也这么厉害吗?又看她的模样,简直简简直,叫人神魂颠倒。他这一走神,坏了。 缭云哪管他看啥呢,一枪刺到面门。 惊得曹晋山慌忙往后仰身,还是晚了一步。此枪正中面门,鼻子到额头,皮肉被穿掉。疼得他“哎呀”苦叫,少时血流满面,糊住了双眼。再也把持不住,“呼通”跌落地上。 缭云才刚刚三合不到,擒了一将。后面五骑早到,将曹晋山绑了。 其余逃兵一看主将被擒,顿时乱作一团。范职、望凌通、缭云以及韩道、韩墨、韩佛等将,一百五十精兵,都在这里展开绝世武功。 逃兵,我大唐开基以来,最罕见规模最大的一股逃兵,在青州城外被就地正法,好不凄惨。 等他们追杀到只剩一百余人时,已到了北门外。再看这里,早已血流成河,鬼魂乱撞。地惨惨尘土飞扬,天惨惨愁云暗淡,叫人心惊胆战。 这北门主战场,望凌通是守捉,陈哲是折冲,谷梁广守门。一千精兵压在这里,这可是此次募兵的一半,足见薛平用兵之凌厉,对逃兵之憎恨。 西门范职所带数将,一百五十精兵,就将一千逃兵几乎斩杀殆尽,何况这里是一千精兵。什么阵势,不言而喻。 望凌通的本事,投军之初,就生擒魏博军安阳折冲都尉夏虎皋。那是什么级别的战将,从四品下。 在我大唐,堂堂宰相尚书左右仆射也只是从二品,同为宰相的中书令、侍中才授正三品。夏虎皋是明威将军,上州别驾、大都督府及亲王府司马,可封子爵。 假如到正四品下,就是刺史,为将者拼杀到这种品阶,可谓凤毛麟角。 北门除了望凌通,更有曾任卫县令的陈哲。大唐刺史、县令一类地方主官,无不是文武双料大才,否则,不会轻易授职。 他有镔铁蟠龙棍,还有一柄当县令时所得青霜剑。投军之初,白马县北门校军场,以青霜剑斩断丁缟檀的昆仑银槊,奠定金檀骠将地位。在运河吕屯码头,又用青霜剑立斩李师道的考城镇将烈焰蛇矛钮丈山。 谷梁广也是县令出身。在白马县北门校军场,生擒望凌通、缭相二位兄弟。虽然他两位厮拼二百余合,精疲力竭。但二将的身体总得有三百斤不止,一提而起,足见其力大无穷。长枪、长刀随意拿,都能冲锋陷阵。 薛坦涂安顿这三员虎将在北门,其平贼决心其愤恨逃兵可见一斑。 敌方逃兵队,正将是马崟山,东南西三门各摆一千兵,将四千兵摆在北门。那也是志在必得。 四千兵中,按团来分,达二十团之多,不算每团两名旅帅,仅仅团校尉,也够城内的薛平砍杀半天了。只要赢一阵,他就可以指挥猛冲猛杀,拿下青州。而青州城门开处,只不过一千兵。四比一的战阵,马崟山自信满满。 主将望凌通打马向前,大喝道:“马崟山,你也想学一学刘王爷么?人家斩杀了李师道,为当朝立下不世之功。你来对阵的却是当今天子股肱之臣,能立下什么功?我再问你,就凭尔等逃兵,又能斩得了哪个?” 马崟山骑一匹乌骓马,执一柄梅花枪,略微磕马向前,大喝道:“望凌通,为虎作伥,有何结果。不如下马受降,与我一起夺得土地,各守节镇,成就世代将相之列。” 望凌通哈哈大笑:“梦想很天真,现实很残酷。今日金檀骠将就来了五员,更有仙班神将四员,又有薛家猛将三员,皆是一箭定天山的超绝武功。叫尔等过不了今日,都去阎君殿滚油锅边站班,成就炸死鬼之列。” 马崟山一时语塞,恰好身后转出一员大将,叫道:“镇青大元帅,莫与他口舌,看我掌中宝刀,叫他哑口无言。” 来将却是原平卢军的一员果毅,姓严,名正,字宇佐,乃交州县人。看他身长八尺二寸,铜面青须,约略四十五岁,坐下掣电龙,掌中冷月刀,果然是天神班的存在。 望凌通挺起虎头湛金枪,一磕赤额黄骠马,正要与之对战。后面陈哲飞马来到:“主将稍待,看我斩他。” 严正勒住丝缰,定睛看他。掌中镔铁蟠龙棍,坐下黄骠马,身背青霜剑。长脸陷目,阴森可怖。看他身后旗帜,知是金檀骠将。 严正将大手一点,喝道:“金檀骠将果然惯于狗拿耗子,还不趁早滚回滑州。莫待我劈为两段,后悔不迭。” 陈哲微微一笑,短须颤动两下,厉声叫到:“逃兵者,来一个斩一个,来一千杀一千。还敢废话。” 说罢,一抖镔铁蟠龙棍,黄骠马直撞严正马头而来。 严正也是久经战阵,从未见如此冲阵之法,骇得急忙拨马回旋。哪里还来得及,被陈哲一棍砸到马肩。 只听那匹掣电龙惨嘶一声,四蹄腾空,将严正摔于马下。 欲知严正性命如何?请看下一章。 第104章 薛燕被擒 陈哲一棍砸下,正要取他性命。 对面两将飞马而来,并刀接住陈哲蟠龙棍,大叫:“休伤吾父,纳命来。” 陈哲夹马旋动,勒住丝缰,厉声喝问:“两个狗子,通名受死。” “交州南定县严对,严措。淄青军下戍主,丑鬼看刀。”严对、严措兄弟只不过十七八岁,都生的八尺长,一个铜面,一个白面,帅气非常。掌中都拿冷月宝刀,坐下都是白龙马。 此时,严正被严对救走,严措挥刀来战。与陈哲刀棍相加,叮叮咣咣鏖战不休。直打到二十合,陈哲愤怒,不再与他猫捉老鼠。侧面到了他近前,瞬间抽出青霜剑,一剑劈到,将他掌中檀木包金刀柄斩为两段。 严措吓得大叫一声,拔马飞逃。却并没有向本阵逃回,而是飞马斜着往东门方向。再看严正、严对父子,两马追去,还要互为援救。 陈哲并不追赶,情知到了东门,自有人收拾。大叫道:“马崟山,还不自缚来降。再迟几刻,恐怕数千人为你殒命,枉了众人对你的信任。” 马崟山怒骂道:“丑鬼,今日不把你打回地府,不知道淄青地面还有英雄豪杰。” 他正要往这里冲来,后面又有一将闪出,铜盔铁甲,坐下追风骅,掌中亮银刀,大叫道:“贵州郁林县宝进特,专斩金檀骠将。” 宝进特话到马到,亮银刀早到了陈哲顶门。 “好快的战马。”喝彩一句,再不用棍,青霜剑飞劈而至,将他亮银刀片削落,只剩浑铁刀柄。 吓得宝进特怪叫:“不好。”急忙以刀法变棍法,朝陈哲马头抽到。 陈哲圈马收剑,镔铁蟠龙棍望空高举,黄骠马风驰电掣而至。两马相交,陈哲性起,立于马上,斜肩带背劈到。 宝进特急忙斜拉铁棍,过来撇他。被陈哲就势一绕,狠命望天绕飞。两人大棍皆飞空而去。陈哲再抽青霜剑,夹马飞驰,到了他近前。一剑挥下,人头落地。 后面精兵早已飞奔而至,一个提了宝进特人头,一个帮他捡回镔铁蟠龙棍。陈哲怒喝道:“马崟山,还要枉死多少豪杰,还不受降。” 望凌通此时赶来,并不答话,赤额黄骠马飞奔对面。他将掌中虎头湛金枪顺在身后,边跑边往前顺他的神枪。忽然到了马崟山面前。 马崟山吓得魂飞魄散,叫道:“找哪个?” 望凌通怒目圆睁,如雷吼叫:“杀逃。” 只见他话到枪到,腰身旋动,平生神力贯于虎头湛金枪尖。只是一枪,将马崟山脖颈刺穿。再一枪挑起他的身躯,佩剑割下他的头颅。 望高之将佩剑朝身后一指,厉声高叫:“大哥,陈大哥,冲阵,杀逃。” 一千精兵顿时如大漠狼群,震天动地嚎叫。 薛尚书在北门楼上看得清,见他主将人头,顿时劈天盖地一声高呼:“擂鼓,城外逃兵,格杀勿论!” 二十面六尺大鼓,宛如九天炸雷,震得青州城地动山摇。 霎时间,薛尚书、薛广父子都执方天画戟,宛如天神下凡,飞驰进入阵中,专寻他们的团校尉。到缭云、照之、担当三将追来之际,早已将他们的二十多员将校斩杀殆尽。 可怜那些将校,也曾跟随李师道父子们杀敌无数,英勇一世。眨眼间,被权势冲昏头脑的马崟山带到阴曹地府,沦为薛尚书马蹄下的肉泥。 歌仙缭云飞花舞动寒铁竹节枪,也在混战中斩杀他团校尉四名,逃兵三十余名。被他斩杀的将校、旅队首级,挂满了腾雾狮子骢。逃兵先看他美貌绝伦,再看他马上无数人头,吓得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正在她杀兴大起,忽见兄弟缭破之,舞动一柄佩剑,颤动追风乌骓马,朝她飞来。 缭云高喊:“破之,乌背砍山刀呢?你在东门守捉,为何到了这里?” “姐姐,快跟我走,救薛将军。”缭相到了近前,双眼杀得通红。 缭云急忙拨转马头,随他冲向东门,于马上喝问:“哪个薛将军?” “薛燕,薛将军。”缭相边跑边答。 韩道、韩墨、韩佛三兄弟,被范职安顿,一直跟在缭云左右。以防她首次参战,有个闪失。此时缭相来寻,看姐弟一起往东门杀去,也紧紧跟上。 东门缘何有此战况? 敌将甘茨山攻在东门。我方薛燕为折冲,缭相为守捉,薛焘为门尉。缭相是主将,却亲来搬兵,又是为何? 东门听薛尚书鼓响,缭相带领薛燕杀出东门,薛焘守定城门。 现任卫县令缭相打马而前,与甘茨山对骂几句。 薛燕性烈,力贯灼目亮银枪,将飞雪骢一磕,冲到前面,直刺甘茨山。 甘茨山将龙额骝转过一旁,掌中困龙戟一挥,怒喝:“女将滚回,耽误我杀人。” 话说这甘茨山,在李师道帐下时,论武功,仅次于钮丈山,排在十八山神前五。却屡屡不得挂帅,往往出征,屈身别人。 这次马崟山鼓动,一拍即合,也是有原因的。但无论你什么原因,撞在薛尚书杀逃令之中,不出意外,恐怕只好等候斩杀。 薛燕看他模样,八尺伟男,隆鼻亮额,白净面皮,一袭白袍,约略三十五岁。骑着这匹黑马,唤作龙额骝,困龙戟耀动日光,闪闪夺目。好一个大唐神将,却怎落到逃兵之列,不免心下一颤,动了恻隐之心。 听他要女将滚回,怒道:“义成军薛锦屏,哪个男将敢敌。看枪。” 她却不知道甘茨山为何这样说话。他十七岁娶妻库氏,十八岁得了爱女甘棠。二十岁入伍,开始南征北战,已有十五年之久。库氏在家俸养父母和爱女。爱女一岁时,不料被乱军劫掠村庄,父母被打死。 库氏将爱女扎紧在腰间,提枪上马,飞奔往村外冲去。眼看到了村外,却中了绊马索。库氏顿时滚落马下,乱兵陌刀纷纷砍来。库氏拼死杀出重围,又截下乱兵一匹飞马,远远逃去。 恰恰找到甘茨山军门,栽倒马下。甘茨山急忙来救,早已浑身鲜血流干。将爱女双手举起,不舍人间,魂归故里。 甘茨山痛不欲生,将爱女一直带在身边,也自幼习武。但甘茨山每每想起爱妻库氏,死活不让爱女上阵杀敌。也因爱妻为了护女,如此壮烈遇难,甘茨山发誓,终身不娶。战场遇到女将,一概怒喝赶回。 耳轮中听到“薛锦屏”三字,顿时一个激灵。细看薛燕,如此天仙般存在,就在眼前。模样恰如库氏般妙绝,倾国倾城。惊得他急忙躲闪薛燕的来枪。薛燕并不停留,举枪再刺。 甘茨山不再答话,也不敢走神,举起他的困龙戟,与薛燕战在一处。 薛燕与他战到十合之际,深知甘茨山厉害,必是李师道上将之属,心下暗中佩服。但甘茨山每到困龙戟将要刺到薛燕身上,即刻放慢速度,故意叫薛燕将他困龙戟格挡开来。 战阵为将,薛锦屏如何不知道他让着自己,可怜自己学艺不精,力道不狠,实难取胜。鏖战八十余合,未分胜负。此时薛燕心焦,浑身燥热,偷空撤下盔甲,减轻负重,释放神力,再与他拼斗。 薛燕与甘茨山又战至二十余合,缭相看缠斗太久,深恐薛燕有失。急忙一拍乌骓马,挥动乌背砍山刀而来。 薛燕正没柰何,看兄弟飞来,好不兴奋。恰在走神,忽然一手抓住了她腰间的丝鸾带,吓得薛锦屏大叫:“干啥?” “美人太像我妻,抓来细看。”甘茨山早将她擒过。 薛锦屏身无盔甲,腰肢绵软,被他劈手来擒,触到要害。不禁抡起一个耳光,“啪”一声响,打了甘茨山一脸五个指头印。看甘茨山双目飞电,刺得薛燕心中剧烈颤抖,羞答答叫道:“对不起,打错了。” 甘茨山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打得好。”就要带她而去。 恰好缭破之赶到,一看薛锦屏英雄十余年,居然被擒,感到莫名其妙。砍山刀直奔甘茨山,却又怕伤到薛锦屏。恰在既砍又收之际,北门那边飞来一位年轻将领,不是别个,正是帅气将军严措。 严措败阵于金檀骠将陈哲,为何往这里逃来。原来甘茨山的爱女甘棠与他交好,私定终身。却被甘茨山嫌他是交州人,相距万里之遥,何日才能见到一面,就粗暴阻拦。 此次大战,严措长个心眼。自己虽然打不过陈哲的青霜剑,不见得对付不了其他对手。何不帮岳父杀敌,也好成就因缘。 虽然冷月宝刀被青霜剑斩断,于路他夺一条逃兵的枣木陌刀,这分量也足够杀几个敌将。 只见他白龙马飞动,直逼缭相而来,大吼道:“看刀。” 缭相忽然被他斜刺里截杀,赶忙圈马让过。也不再问他是哪个,乌背砍山刀再次砍来,与之战在一处。约略五合,缭破之猛地刀头扫他面门,刀柄疾速上翻,“啪”一声,将严措抽翻马下。 缭相恰要再补一刀,结果他性命。 恰恰严正、严对父子赶到,两柄冷月宝刀逼住缭相。 不知谁胜谁负?请看下一章。 第105章 锦屏救敌 这时候,少将严措在缭相愣神之际,已经再次上马来战。 三位八尺大汉,三匹白马,三柄长刀,将缭相团团围在垓心。 这边甘茨山看薛燕,实在喜欢。久无妻房,见到如此勇武、如此美貌的女将,就在自己怀中,还要怎样,岂不是天赐因缘么。 早将那些终身不娶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对薛燕耳语道:“你我何不逃去,到深山老林隐居,多生些大唐好汉。” 薛燕见他英俊如同仙家,英雄爱英雄,不知道哪股神经错乱:“去哪个深山,你生太多养得起吗?” 甘茨山哈哈大笑,俯身亲她:“生他一百子也养得起。” 薛燕顿时恍惚,与他纠缠在一起。 薛燕缘何有此一出荒唐? 简而言之,谷梁广自打娶了缭云为妾,薛燕忙于军务,缭云居家侍候,那床笫之间的温情,十次有九次都轮不到薛燕。 虽然心下赞佩缭云将家中老少照管得好,但心中苦楚,也有口难言。今番遇到一生一世惊为天人的好汉,也就痴了,任凭老天安排吧。 这边缭相偷眼一看,薛将军居然与甘茨山干柴烈火,大惊失色。甘茨山使了什么妖法?这还了得。 气得他哇哇怪叫:“薛焘,薛奔袭。再不上阵,你家姐姐跟人跑了。” 薛焘远远只是看见搅在一起,深恐城门有失,不敢乱动。主将这样一喊,大为骇异。也是一柄与姐姐一般无二的灼目亮银枪,将坐下乌骓马一磕,将城门交与队正,又叫道:“校尉席众,旅帅陶穿,还不给我上。” 团校尉席众抡起浑铁枪,旅帅陶穿舞动宣化斧,随他飞奔而来。 甘茨山见一来就是三将,急忙“刺啦”一声,撕掉薛锦屏衣襟,将她结实绑住,交给逃兵,喊道:“娘子莫慌,待我再擒几将,回去成亲。” 薛燕高喊:“你要死啊,那是我兄弟。” 甘茨山看到对面那将,果然与薛燕生得相仿,叫道:“擒来兄弟,一起远走高飞呀。放心吧。” 舞动他的困龙戟,一夹龙额骝,直接飞向薛奔袭。 甘茨山的困龙戟与薛奔袭的灼目亮银枪战在一处。 薛焘吼道:“放我姐姐,饶你不死。” 甘茨山哈哈大笑:“我与锦屏已于马上私定终身,不消一年给你生个大唐罕见的天神般外甥。当舅舅的还不下马,非要气死姐姐不成?” 薛焘怒道:“放你娘的龙卷大屁,我姐姐就算嫁你,薛焘也要将你生啖。” 甘茨山知道这小子太过认真皇朝法条,嗤之以鼻。再不搭话,死命硬磕。二将鏖战不休,直斗到九十余合,双双精疲力竭,才被北门来将替下。 校尉席众,接过严措,以浑铁枪对战他的枣木陌刀。 旅帅陶穿,以宣化斧接住严对,与他的冷月宝刀恶斗。 东门守捉缭相,以乌背砍山刀大战严正的冷月宝刀。 这样一来,以缭相为主将的东门,打成了持久鏖战。 毕竟缭相还是年轻几岁,虽然当着州县主官,却是第一次经历生死绝杀。设若换成薛燕为守捉主将,缭相为折冲打头阵,必将甘茨山干掉或打败。 同样的三将,只需要调换角色,也许状况会有天渊之别。但是,天意弄人,莫怪哪个。看起来,调兵遣将真的是一门艺术。 薛燕被绑在敌阵之中,此时看兄弟与一见钟情的相好对战,心中难过,如同刀剜。气得她大喊大叫,离得太远,哪个听得清楚? 缭相看严正刀法纯熟,北门战将,怎么就赶到这里来了,该不是被陈大哥打跑的吧。想到这里,忽生灵感。 此时,他们已战至四十余合,还不能取胜。对自己的反应慢也恼恨异常,暗暗发誓,就算不要命,今天也要取胜。 只见他圈马再战,如同换了一个人。 再也不按一合拼几刀的战法。甩掉他的铠甲,扯脱身穿的锦袍,赤膊而来。舞起他的乌背砍山刀,将追风乌骓马夹得风驰电掣。站在马上,到了半途,却突然大吼:“要命的躲开。” 众位拼斗的看这阵势,惊骇异常,纷纷躲开。他直奔严正跟前。等到严正看清,缭相的乌背砍山刀早到他顶门。 严正急忙以冷月宝刀来迎,缭相的乌背砍山刀“哐”一声砍下来。严正死命一架,倒是架住了。再看冷月宝刀,断为两截。吓得严正疾驰而去。 缭相看自己的乌背砍山刀,刀刃被砍掉,剩下了刀柄。管不了那么多,大吼一声:“招。”将手中刀柄朝严正猛力传去。 前面,严正听见身后缭相喊招,急忙圈马俯身。这刀柄传来,恰恰打中马臀,他的白龙马,臀尾被传进一根大棍,登时暴叫一声,将严正摔下马来。由于在疾驰当中,严正当即摔死。 缭相再看掌中无刀,早听见北门二十面大鼓震天动地响起,情知北门得手,急忙奔向北门去搬救兵。缭云接住他时,问起乌背砍山刀,早被砍断了。 缭相一下子带来四员猛将,他自己又捡起一柄枣木陌刀。 五员大将冲来,甘茨山一下子头上冒出了冷汗。此时,他对战薛焘,忽然多来两个。 韩道、韩墨双双大喊:“薛将军稍歇,待我兄弟擒他。” 韩道、韩墨两杆大枪,呼呼山响,在甘茨山面前招呼。此时,甘茨山先战薛燕一百合,又战薛焘九十余合,早已精疲力竭。哪禁得起这两位枪王猛刺。不足二十合,臂、腿中了三枪,勉强还在那里支吾。 此时,韩道性起,一枪刺到。待甘茨山躲时,早将后把换前把,兜头朝他就是沉沉一棍。甘茨山顿时被打下马。 韩墨举枪就刺。恰在此时,薛燕倒剪双手,骑着一匹马狂奔而来,死命来撞韩墨。韩墨躲避不及,一枪刺在薛燕肩头。薛燕被刺下马,滚身伏在甘茨山身上,哭喊一声:“休要害他性命。” 薛焘看此情形,忽然懵圈。羞于跟姐姐搭话,大叫一声:“我去也。” 只见他的乌骓马飞驰而去,舞动着灼目亮银枪,直奔南门。 甘茨山受了这一棍,又摔一下,加之困乏,“哎呀”一声,昏死过去。韩道、韩墨双双过来,将甘茨山生擒。 那边韩佛加入校尉席众,双战严措,早将他打落马下,生擒活捉。 旅帅陶穿与严对恶斗,也已到一百合。都将盔甲扔掉,这冬月寒天,汗流浃背,还在悍斗。 韩家三枪一起过来,只是一合,将他刺落马下,本要结果他性命。 陶穿敬他宝刀厉害,急忙喊道:“枪下留人。叫薛尚书发落。” 三韩过去,也将严对生擒活拿。 此时,缭相顺手捡过严对的冷月宝刀,大喊:“全军冲阵,杀逃。” 城门战鼓轰天响起,一百五十精兵奋勇而来。众将东砍西杀,也将东门逃兵斩杀殆尽。不足百人逃往北门,又被那里的薛尚书等一顿斩杀。 此时,缭相忽然想起薛焘,他杀奔南门。一想,南门比这边结束还晚,该不会出啥事吧。他大喊到:“南门危矣,我等快去。” 缭云、韩家三枪等将,随定缭相,纷纷狂奔南门。校尉席众操起浑铁枪,也相随而去。叫旅帅陶穿留守东门,打扫战场。 南门折冲乃是金檀骠将老幺漆雕卉,守捉是薛尚书次子薛文范,金檀骠将牧雨为门尉。也是一团人马,二百精兵。 团校尉唤作黄羿,字有穷,是一员五十八岁老将,青州千乘县人。家住在棣州至青州的南北邮驿大道边,叫个黄潦村。 一生从商,贩卖芝麻黄豆花生等油料,家资虽不太多,也有三五百贯之多。就是因为马崟山逃兵,反攻青州路上,将他家掳掠一空,儿女皆已成家立业,老伴被逃兵打死。恰好薛尚书募兵,了无牵挂,直接投军。 黄羿身长七尺六寸,善使一条二十四节霸王鞭。每节六寸,加手柄六寸,通长一丈五。鞭梢十二节为牛皮,把手十二节为青铜。重四十八斤。 招法皆自创,翻转腾旋,滚动跳跃,马上步下,均能挥动自如。每鞭打过,“啪”一声山响,令人惊骇异常。一旦抽在树上,百年树皮顿时脱落。 在贩卖芝麻黄豆花生到站之时,占好摊位,即开始表演。鞭响不过三声,就会招来许多看客。但有不肖之徒劫掠,就是武器。由于是软兵器,人们往往不知如何敌对,败阵者不计其数。因而青州人给他贺号神鞭贩将。 这次投军,他将霸王鞭舞动,全军震撼。又按薛尚书标准负重百里,亦先行到达,大气不喘。问他为何从军,黄羿禁不住老泪纵横,誓要将这些逃兵消灭殆尽。 军士、军官录用商人,七年前录用八大贩将已有先例,而且三老战殁,还被当时的宪宗皇帝封神。薛尚书用人急迫,再不管什么官商禁律,当即任之为团校尉。 黄羿团中两名旅帅,也是这次募兵得来。一个是百辟横刀潘独,刀重五十二斤。一个是天煞魔棍张创,棍重六十四斤。 南门敌将岑寿山,以字行,单名一个交字,沂州费县人。但见他黑面黄须,身长七尺四寸,四十二岁。骑飞云骊,使三股托天叉,重五十六斤。在淄青十八山神中也是前五的数。 岑寿山更有一套办法,凡自告奋勇当校尉、旅帅者,与他比武,胜他者,当即代替自己。战平者,为校尉。稍弱者,为旅帅。 因而他所带这一千逃兵,硬茬却很多。至少有五名团校尉属于与岑寿山能够战平的悍将。 这么善于带兵的老将,薛文范带着漆雕卉、牧雨两名女将,该怎么应付? 第106章 南门惨烈 马崟山以捞取功名为诱饵,蛊惑七千逃兵,围攻青州城。 攻南门的岑寿山,沾了岑嘉州同姓的光,脑门洞开,挖掘不少人才。 他为了装声威,叫他们清一色使用三股托天叉,跟他一模一样的五十六斤。又给他们取了统一的名字,将原名都在中间加一个“破”字。按年龄大小,分别叫雷破昆、张破泰、李破阵、于破州、蒋破帆。号称五破神将。 那薛尚书布阵,为何将薛文范和两名女骠将放在这里呢? 那也是提前探过各门敌手情形,经过深思熟虑,才这么下令的。 女将素来善于缠斗,这是他从薛燕等人身上得出的经验。 最勇的男将对战二百合左右,皆精疲力尽,坐地瘫倒。而女将虽也会很累,但只要替下,稍微喘息一刻钟,整兵再战,又能再战二百合。 因此,这里放了两员女将,加之老将黄羿配合,不一定快速取胜,那也叫敌手寸步难行。等到东北西三门皆胜,南门自然援兵如潮,也就胜了。 薛尚书果然极善用兵,恰如他的妙算。此时,东门胜利,一下子向南门涌去六员战将。北门逃兵多,斩完耗时长,也马上结束,就来驰援。 缭相带着缭云、韩道、韩墨、韩佛、席众,杀奔南门而来。 到了南门,最显眼的莫过于一条神鞭“啪啪啪”山响。 他正是青州的神鞭贩将黄羿,老将神鞭到处,卷着人就横飞而去,皮开肉绽。卷着枯草、黄土,就凌空飞舞,天昏地暗。 此时,敌方三员大将,都执三股托天叉,团团围定他。分别是李破阵、于破州、蒋破帆。三员敌将一个个浑身盔甲都被二十四节霸王鞭打飞,贴身夹袄也被霸王鞭打得破烂不堪,棉絮颤颤。 黄羿气定神闲,骑马飞旋,一鞭紧似一鞭,叫人十分胆寒。三将只是困住他不伤别人,根本近不了身。 六将猛地过来,在定神观瞧,看如何切入战阵。 恰有一员小将,约略十四岁。双手双鞭,步战飞奔而来,大喝一声:“爷爷,黄昭来也。” 黄羿怒道:“快回去,娃娃不可造次。” “偏不。我要替祖母报仇雪恨。”黄昭大吼大叫,冲入敌阵。 看黄昭这小子,也如黄羿那般,在步下追赶敌兵。看他的两条霸王鞭,加起来也有四十八斤,却比老将更为灵活。两条鞭抡起来,霎时抽翻数名敌兵。夺得一匹战马,飞身而上。两条霸王鞭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看了一圈,不见主将薛文范、副将漆雕卉及牧雨,来援的六位正在烦恼。 敌阵中,飞马出来一人,抽出佩剑,作势就要投掷黄昭。此将背后旗帜,乃托天神叉岑寿山。 缭相不敢怠慢,飞纵追风乌骓马,端起冷月宝刀,直冲岑寿山,大喝一声:“休要张狂,纳命来。” 岑寿山看他无旗,怒喝:“哪里来的野鬼,报上名来。” “卫县令缭相,特来相助薛尚书,还不下马受降。”缭破之吼道。 岑寿山一手拿定三股托天叉,另一只手拿着佩剑,直接飞马而来,朝缭破之就砍。缭破之将冷月宝刀一迎,宝刀顿时断为两截,大呼:“不好。” 你道这剑如何?却叫做宋尹剑。 乃朝歌山打剑沟著名神兵锻手宋尹所铸。岂止是削铁如泥,便是好硬的石头,也一挥两断。 缭相作为卫县令,如何不知这柄神剑。他本来也要宋尹铸来一柄,然而宋尹要铸成一剑,需三年之久,这就没得到。 这几年,宋尹剑声名鹊起。起先,宋尹在朝歌城北关开洪炉坊。偶尔到朝歌山寻找一种铜矿石,却发现一种檀黄矿石,加入铁制刀刃之中,顿时锋利无比。经过反复实验,得到了这种名剑。 为此,就将洪炉坊开到了朝歌山打剑沟。这条沟乃昔日殷帝辛(纣王)造兵器的地方,稀有矿石虽然不成规模,但极其丰富。 寻这种檀黄矿石,也是天缘巧合才可以得到,十分难寻。铸剑工艺极其复杂,又需要六百四十天。因而,要得到一柄宋尹剑,必须三年之久。 缭相刚刚缴获的冷月宝刀,就这么一个照面,被岑寿山一剑削断。吓得缭破之大喝一声,急忙逃走。 后面缭云看得真切,心生一计,非要夺了他的宋尹剑。看破之败走,缭云大喝一声:“狗贼,再敢猖狂,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岑寿山转眼看他,这是哪里的女将?如此曼妙婀娜,不免心下颤抖。却飞来一物砸向他顶门,急忙挥剑。手臂尚未挥上去,缭云的寒铁竹节枪早刺到了他的挥剑手臂。宋尹剑顿时飞空而去。 缭云并不管他,将腾雾狮子骢一磕,直奔宋尹剑。她将腰间剑鞘扯脱,稳稳接住宋尹剑。后面韩家三枪呼喊叫好。缭云再一回马,挥剑来战岑寿山。把岑寿山吓得面如死灰,嚎哭震天,捧着一颗人头,拔马而逃。 他却哭什么?刚才缭云给他飞去一物,却是她腾雾狮子骢挂着的一颗人头。这颗头岑寿山却认得,正是他的亲哥哥岑车。 他当即心中一紧。岑车是攻北门的二十名团校尉之一,人头居然到了这里,已知北门失手。要不是宋尹剑飞去,哥哥人头却要被兄弟削烂。 他也不顾宋尹剑,急忙接住哥哥人头,捧在怀中。此时缭云二次来战,岑寿山顿时醒来,一夹飞云骊,哭天抢地而去。 这边雷破昆、张破泰一齐杀出。缭云与韩道接住雷破昆厮杀,韩墨、韩佛接住张破泰猛打。 南城门下,众将展开团团拼杀。城上,一时间战鼓轰响,震天动地。 再看城上,牧雨此时才冒出来。细看,披头散发,脸上缠满绷带,血污浸染,样子好不凄惨。 缭相又夺了逃兵的一柄枣木陌刀,狂奔打鞭的黄羿。黄昭对战李破阵,缭相对战于破州,黄羿专心对付蒋破帆。 缭相的枣木陌刀与于破州的三股托天叉双双举起,死命激战。虽然夺得的这柄枣木陌刀较轻,只是二十八斤。但以缭相神力,轮动起来,更加顺便。 二将大战三十余合,缭相再也等不及,直接磕马与之对撞。自己镫里藏身,举刀藏在于破州一侧。马到跟前,陌刀猛砍。于破州虽有防备,但距离太近,他的五十六斤三股托天叉,轮动回来,比之陌刀慢了许多。 等他三股托天叉磕过陌刀,缭相的腾雾狮子骢前蹄猛然一立,忽然转身而来。吓得于破州大叫:“吾命休矣。” 缭相挥刀而至,一刀刺入他的战马。那马顿时暴跳,将于破州颠于马下。缭相俯身一探,将他生擒活拿。撕开他的衣襟,将他绑了,扔在地上。 腾雾狮子骢似乎也越战越勇,不等主人忙完,早已飞入李破阵跟前。缭相趁着马快,将陌刀横扫过去。黄昭的一条鞭被他的陌刀扫断,退出战团。 再看李破阵,缭破之陌刀扫断霸王鞭同时,也扫到了他的右臂。三股托天叉顿时掉落,右臂只剩一层皮还在挂着。霎时间,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涌上来,一声暴叫,栽落马下。 黄昭上去,早将李破阵绑了,也扔在地上。 缭相一声喊:“还不帮你爷爷。” 二人飞马过来,三战蒋破帆。黄昭被扫断一根鞭,此时单鞭暴打。爷爷黄羿从南门战鼓一响,就在这里甩鞭,鏖战三将已二百余合。虽然也不同程度伤到了三将,但终归三人车轮战,打不散。 此时看救兵来到,奋起神威,“啪”一鞭抽到。蒋破帆左脚被缠,应声落马。黄昭身法快,下马又将蒋破帆生擒活拿。 顷刻间,这里三将被擒。 那边,缭云、韩道双战雷破昆。此将果然神勇,毫不畏惧,以一敌二,也战到三十余合。 缭云还是老办法,摘下一颗人头,朝他扔去。韩道趁机将丈八亮银枪直刺他的胸膛。雷破昆急忙闪身,晚了一步,丈八亮银枪刺到了他的左肋。疼得他“哎呀”一声,拔马而逃。 韩道岂能饶他,飞马追去。弯弓搭箭,射中他的马腿。战马腾空而起,将他摔落马下。韩道也将他生擒。 韩墨、韩佛两柄丈八亮银枪,张破泰的三股托天叉“哗唥唥”山摇地动,三将也鏖战至三十余合。韩佛以亮银枪虚晃他的面门,韩墨心领神会,直刺他的腿部。将他挑落战马,兄弟二人跳下马,将他生擒。 缘何这里五将,都是生擒?所谓英雄爱英雄,正是如此。这五大悍将,以韩家三枪神勇,尚且以一敌二,毫不惧色,自然惹得对战的一方心生敬佩。也就无人生出杀心,没人刺他们的要害。 此时,牧雨一脸绷带,飞马而出,接住众位,作揖打躬,连声喊谢。她将师兄缭云拉来,两人一并举起寒铁竹节枪,高呼道:“杀逃不杀降。” 南门这里还剩的七八百人,纷纷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牧子舒为何这样喊叫,薛尚书下令不是要格杀勿论吗?单看这里如此惨烈,战事持续之久,十分罕见,就知道岑寿山带兵,十分了得。 第107章 收服岑交 指不定南门逃兵中,各旅、各队也似这等选拔出来的高人带领。 此时,众人精疲力竭,如果再冲入敌阵,于乱军中,极可能发生不测。因而,牧子骠这个七年的金檀骠将,果断下令,就此罢战。 这些悍将狼兵,从此归附薛尚书,未免不是好事。 众将问起:“薛文范薛将军呢?漆雕将军去了哪里?” 缭相也急切问道:“奔袭呢?” 牧雨被问到这里,顿时泪雨纷飞,嚎啕大哭起来。众将惊得不知所措,愣怔一会,纷纷叫她下马,坐地详叙。 此时,薛尚书、望凌通带北门众将,范担当带西门众将,也都飞奔而来,北门战事彻底结束。马崟山本人及七千逃兵中的绝大多数都已经杀完。 薛尚书一到,滚鞍下马,看牧雨大哭,情知不好。但他还是先按捺住私情,朗声问道:“子舒,曾见智之没有?” 牧雨正要向元帅禀报,突然一声暴叫:“薛平,尔等杀我兄长,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纳命来。” “不好。”牧雨一看来将,正是岑寿山。那匹飞云骊距离薛尚书身后不足百步,三股托天叉“哗唥唥”响声已到了近前。 说时迟,那时快,牧子舒将掌中寒铁竹节枪一抖,飞身挡在薛尚书身后。 缭云立时将宋尹剑抽出,交给薛尚书。也将寒铁竹节枪护住。 薛平问道:“此宝莫非宋尹剑?” “正是。”缭相答道。 此时,岑寿山已与牧子舒接战。 薛平飞身上马,高叫:“众将躲开,看老夫擒他。” 薛平今年已是将近七十岁的老将,却须发皆黑,不见老相,可见其武学修为之高。他挺起方天画戟,一磕坐下黄骠马,众人闪开。看牧子舒面伤迸发,岑寿山已将他打翻在地,三股托天叉正要取牧子舒性命。 薛平怒吼一声:“敢伤我大将。” 话到戟到,挑开了他的托天叉。岑寿山骂道:“老子杀的就是你。” 岑寿山就势将叉与薛平搅在一处。薛平也不再跟他搭话,将方天画戟绝艺使出,两位战在一处。 岑寿山的三股托天叉,重五十六斤。薛平的方天画戟,重六十四斤。这两位大将闪电般的恶斗,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薛广也要过来参战,薛平怒喝:“走开,老夫今日非要生擒活拿。” 二人战至五十余合,未分胜负。薛平趁着圈马之际,甩开金盔金甲。只穿绛紫袍,这是三品以上高官的专用服色。绛紫袍迎风飘扬,宛如从天而下的神将。岑寿山也甩掉盔甲,身着朱红,这又是五品服色,刺人眼目。 薛平薛坦涂六十八岁,虎威骇人,扭转翻旋,一如当年。 岑交岑寿山四十二岁,正值壮年,身腰灵动,招法精妙。 二人好一通恶战,又战到八十余合,薛平暗暗称奇,这厮如此手段,胆敢跟老夫这般较量。 刚才,岑交将哥哥岑车的首级找个地方埋下,做了记号。恰遇民户,吃了些饭,马也喂了草料,此时力足。故而偷看薛平,这老头这么难打?他们鏖战一天了,滴水未进,好生厉害。心中暗暗佩服。 难怪头些年吴元济的兵,私下都说:一挨薛坦涂,便是血一滩。 这要是刚才没吃饭与他拼杀,早没命了。 想到这里,就不想打了,拔马飞逃。战场上,盖世的豪侠皆有惺惺相惜的情愫。此时,这一对老壮之间,亦是如此。 薛平怎不知他并未亏输半分毫,却要败逃,深恐是计,不敢去追。弯弓搭箭,故意大喊一声:“看箭。” 岑寿山急忙闪身,薛平再一箭,恰射在他躲来的肩头。又一箭飞至,射中他的马臀。飞云骊高声嘶鸣,将他颠落马下。这边薛广、范职飞马而至,将他五花大绑,解来尚书面前。 范职看他不跪,厉声喝道:“跪下。” “打仗靠吼,不如猪狗。要杀便杀,叫走便走。”岑交怒目圆睁,鄙视加轻视,昂首而立,誓不低头。 薛平将宋尹剑拿在手上,“苍喨喨”抽出来,举剑挥下。 众人大惊失色,个个紧闭双目。睁眼再看,岑交毫发无伤,身上绑绳全部脱落。薛平将他扶住,哈哈大笑:“岑将军果然皇朝良将,指挥若定。将军不知能否为平卢军继续效力?” 岑交万万没想到,薛平胸襟如此阔达,当即热泪盈眶,“噗通”跪倒:“尚书如此相待,寿山无地自容。但有驱遣,万死不辞。” 众将看尚书爱才如此,也都非常感动。想起来南门鏖战,岑寿山果然是韬略满怀,武功卓绝。纷纷过来与他见礼寒暄,互致敬意。 岑交就此跟在薛平身边,寸步不离。最终成为中唐之世威震天下的一代名将。 ——·—— 却说南门开战之初,漆雕卉为折冲,打先锋。薛文范为守捉,是主将。牧雨为门尉。 薛文范与岑寿山简单对骂,漆雕卉一磕黄骠马,将掌中乌金崩云梃高举而来,敌阵中却并没有出来五破神将,而是先冲出旅帅韦超。 掌中也是三股托天叉,他却是学着五破神将而来,叉的分量并没有五十六斤,而是四十二斤。与漆雕卉的乌金崩云梃恰恰分量相等。 互通姓名,漆雕卉一开始就生出心计,最多二十合斩下一员敌将。因此,韦超与她战至十余合,漆雕卉直接站起来,将乌金崩云梃砸向他的马头。韦超岂能不躲,漆雕兰蕊铁棍猛然倒转,趁着战马旋动,又捣向了他的马尾。 韦超当时被战马颠落。漆雕卉岂能饶他,一梃杖过去,将韦超杖毙。这是要给敌将一个下马威。身后新募精兵飞奔来将韦超首级取走。 敌阵中,恼坏了又一名旅帅崔较,他却是韦超结义的兄弟,使一条虎头枪,誓要为义兄报仇。 漆雕卉这次根本不给他机会,战马盘旋五个照面,大约知道了他的枪法。待他虎头枪刺到,漆雕卉却将乌金崩云梃挂在得胜钩袅丝环上,空手攥住他的枪杆。崔较神力无穷,猛可间一甩,将漆雕卉甩到半空。 漆雕卉大喝一声:“好。”顺着枪杆溜到了他的头顶,猛搬他的头颅,“咔嚓”一声响,崔较一命归阴。 这一招在她投军之初,看牧雨对阵丧门银枪廖紫檀时,使用这一招,给廖紫檀来了个下马威,最终取胜。此时,双方是死敌,哪里还再客气。 漆雕卉连斩他两员大将,敌军主将岑寿山气的大叫:“谁去将她砍了?” 此时终于出来五破神将雷破昆,他举起三股托天叉而来。漆雕卉正要再显神威,主将薛文范舞动方天画戟而来,大叫:“兰蕊稍歇,待我斩他。” 雷破昆一开战,就将叉奔他战马而来。薛文范的方天画戟与薛尚书一般无二,都是六十四斤。他将战戟一撇,将他的三股托天叉撇在一边。薛文范转手就刺,也刺他的战马。雷破昆圈马不及,战马当腹被刺。 此马狂暴跳跃,雷破昆死命抓住马鬃。这时,张破泰飞马而来,强拦战马,救下雷破昆。 与此同时,李破阵飞马而至,接战薛文范。他吸取了教训,小心应付,你来我往,与薛文范大战三十合,不分胜负。薛文范忽然站立马上,将戟直接投了过去。吓得李破阵赶忙圈马躲避。 薛文范飞马盘旋,方天画戟将要落地,俯身拿住,顺势直刺李破阵面门。李破阵赶忙闪身,被刺中肩头,三股托天叉望天飞去。吓得他拔马而逃。 岑寿山看薛家武功果然神妙莫测,难怪世代王公。再不敢这样对战,他飞马而至,将三股托天叉舞动山响,与薛文范鏖战。 战至十余合,忽然抽出宋尹剑,将薛文范方天画戟一挥两断。吓得薛文范怪叫:“不好。”拔马而逃。 岑寿山哪里放过,死命赶到薛文范马后,宋尹剑直接投过来,刺入马臀。马儿乱了方寸,乱拐乱跳。岑寿山奋起三股托天叉,“嗡”一声,砸中薛文范右腿。薛文范把持不住,栽落马下。 这边漆雕卉急忙飞马过来,边跑边喊:“休伤我主将。” 岑寿山早将三股托天叉挑中薛文范梗嗓,看漆雕卉过来,不及枭首,飞马而去。漆雕卉顿时大哭,与飞来的精兵,将薛文范尸身抢走。 战至此时,漆雕卉杀红了眼,不顾一切翻身而来。举起乌金崩云梃,直接冲入敌阵,誓要杖毙岑寿山。 岑寿山刚归本队,忽见她到了跟前,吓得急忙飞跃而去,到了一名旅帅马匹之上。漆雕卉哪管这些,在他阵中横冲直撞,非要砸死岑寿山。 被五破神将团团围住,在那里鏖战。岑寿山终于得到喘息,整兵观阵,不动声色。此时,南门主将战殁,牧雨不敢造次,必须死守南门。他急忙派旅帅百辟横刀潘独上阵。 岑寿山将宋尹剑一指,敌方旅帅一下子飞出三名,与他展开车轮战。潘独与每人战至二十合,他们就换人。 潘独心中有数,奋起神威,将他的横刀耍起,五合之间杀掉一个。又来一个,拼了死命,直接对冲,一个照面,又阵斩一名。剩下的那个不敢再战,飞马而逃。 潘独不去追他,直接冲入五破神将阵中,与漆雕卉并肩作战。 此时,牧雨一看,必须及时救出漆雕卉,迟则生变。 急忙大喝道:“神鞭贩将何在,还不去救漆雕将军。” 第108章 女将狂战 黄羿应声而出,甩起二十四节霸王鞭。 只见他一路飞奔,“啪啪啪”鞭响震耳欲聋,敌阵骇得一阵骚乱。 五破神将不知如何应对,霎时间纷纷中鞭。雷破昆、李破阵连连被打下马,疼得在哪里大喊大叫。 黄羿飞马到了漆雕卉跟前,将她强行拉住:“还不快走。” 潘独早已身被数创,死战不休。此时,看救兵来到,往前猛冲。漆雕卉跟定,黄羿断后。三将杀出重围,回到本队。 这边气得岑寿山怒目圆睁,骂道:“今日不杀他个一干二净,老子枉活一世。白白落下十八山神威名。” 他一通指指点点,排兵布阵。顿时,他亲自带雷破昆、张破泰,飞马而来,暴叫:“今日专寻神鞭贩将,要尔的人头壮我军威。” 黄羿坦然而来,挥舞霸王鞭,飞马直冲岑寿山,“啪”一声山响。岑寿山急忙挥剑,要削断他的霸王鞭。 兵刃之中,那些削铁如泥的神兵,越是刚硬的兵器,越能一挥两断。而对于软兵器却无可奈何。他所历战阵无数,从未遇到过使用软兵器的。 岂知霸王鞭前半截是牛皮制作,粘到宋尹剑,瞬间缠绕,差一点将他的宋尹剑夺走。吓得他死命抽出,还归剑鞘。只好舞动三股托天叉,与雷、张二将与之对抗。却又近不了身,就在那里困住黄羿。 老将的霸王鞭虽然厉害,也只是追逐鞭挞,无可奈何。 围困三十余合,岑寿山觉到乏累,他阵中又冲出李破阵、于破州、蒋破帆,替下主将,还是以三困一。 此时,漆雕卉、潘独得到喘息,二将看他们三将要回,再次飞出,直奔岑寿山。雷破昆、张破泰回马,将他二人接住,展开殊死搏斗。 岑寿山回归本队,继续指挥。他见漆雕卉、潘独英勇无敌,发个号令,忽然冲来六名旅帅,三三分开,团团围住漆雕卉、潘独厮杀。形成四打一阵势。又到二十合,潘独被张破泰三股托天叉砸下马去。对方旅帅将他枭首。 气得漆雕卉怒吼起来,长发甩起,连续三梃,砸死对面一个旅帅。再奋起神威,又砸死他一个旅帅。张破泰率另三名旅帅也已赶来,六战一打她。 又战至二十余合,漆雕卉力怯,暗暗叫苦。恰在此时,一声惊天动地暴叫:“谁敢伤我夫人?” 陈哲赶到。他们北门主要敌将皆失,不敢怠慢,急奔南门来看,果然极其惨烈。漆雕卉看夫君来到,顿时精神大振,直接站立马上,来取雷破昆。 张破泰见状,将三股托天叉朝他奋力传来。 待陈哲冲进阵来,漆雕卉恰被三股托天叉穿进左腿。陈哲不敢怠慢,舒臂而来,将他提到自己的黄骠马上。舞动镔铁蟠龙棍,呼呼山响,往外就冲。 雷破昆来拦截,陈哲挥起青霜剑,一剑将他的三股托天叉斩为两段。待他闪身,青霜剑连连挥动,顷刻间斩杀三名旅帅。对面闪出路径,飞马而去。 看漆雕卉腿上,三股托天叉早被漆雕卉拔掉,铠甲扯脱,皮开肉绽,股骨被砸碎。左腿鲜血喷涌,鏖战太久,累得浑身汗水湿透。 此时又无法进城,万一敌人尾随而进,必将满盘皆输。而漆雕卉哪敢这样失血,延误过久,必然命丧黄泉。他夫妇只好飞马投向青州城远方,寻找县乡骨伤医者包扎。 他们夫妇走脱,恰好薛焘赶来。接住雷破昆、张破泰等大杀起来。张破泰掌中没了兵刃,飞马回归本阵。 雷破昆与剩下的一名旅帅二对一战住薛焘。 城楼上牧雨见状,大喝一声:“天煞魔棍上阵。” 张创应声而出,舞动天煞魔棍,赶入薛焘阵中。 牧雨为何如此指挥,天煞魔棍一开始干啥去了? 就这么几员将,鏖战他这么多校尉、旅帅,该如何面对? 这叫做纵深布局,假如一开始就全上,哪能撑到现在。早就被岑寿山冲破城门,杀进去了。足见牧雨指挥也一样非同凡响。 天煞魔棍张创杀入战阵,接住一名旅帅。看薛焘将军亦是浑身血污,情知刚刚经历战阵。必须尽快破局,方能叫将军稍歇。他将天煞魔棍舞起来,只是十余合,便将那名旅帅打落马下,结果了他性命。 转而大喝一声:“雷破昆,纳命来。” 与薛奔袭共击雷破昆。薛奔袭见这旅帅张创如此厉害,也来了精神,飞旋乌骓马,将灼目亮银枪山呼海啸般颤动,与雷破昆战至二十合,一枪刺到他的腿上,将其挑落马下。正待张创要一棍砸下,忽然迎面过来三骑。 岑寿山与两名旅帅赶到。一名旅帅救起雷破昆,飞奔回到本队。岑寿山抡起宋尹剑,将天煞魔棍一削两截,吓得张创飞马而逃,回到城下。 牧子舒一看不妙,薛奔袭以一敌二,急忙将寒铁竹节枪举起,一磕黄骠马,叫道:“张创死守城门,不得有误。” 张创依令而行。得亏老将黄羿死死缠住他三员大将,要不然吃亏更大。牧雨打马绕到黄羿一侧,大叫:“黄老莫慌,救兵马上就到。” 黄老高声叫道:“末将晓得了。” 他已与三将战至一百三十余合。此时,调息纳气,奋起神威,继续抡起他的霸王鞭。李破阵、于破州、蒋破帆,浑身盔甲被抽脱,棉衣被抽到稀烂,叫苦不迭。 牧子舒不敢怠慢,飞奔来到薛焘阵中。擒贼先擒王,直接挺起寒铁竹节枪,趁着飞马惯性,刺向岑寿山。这边薛焘看得真切,见岑寿山躲闪,灼目亮银枪飞刺对阵的旅帅,将之当即刺死。 灼目亮银枪急忙转而刺向岑寿山,二将战住他一人。岑寿山疲于应付,腾不出手抽他的宝剑,死命抵敌他二人,直战到三十余合。此时雷破昆歇息了片刻,将腿伤结实绑好,又带三名旅帅前来接应。 再次形成以二敌一。牧子舒对阵两名旅帅。她此时杀得满眼怪光,失去了姣好模样。寒铁竹节枪与之战到二十合,一枪挑翻一名。待要刺死他,这名旅帅一条棍砸向她,只得专心应付。被那名旅帅逃掉。 薛奔袭这边,战至二十余合,被岑寿山的三股托天叉挑中几处,鲜血直淌。哪顾得这许多,奋勇一枪,直刺岑寿山,被他躲开。薛奔袭并不停留,战马直直向前,这枪又刺到旅帅,将其胸膛穿透。 灼目亮银枪无法拔出,只得抽出佩刀,接战岑寿山。两人势均力敌,被岑寿山拨马回旋之际,抽出了宋尹剑,俯冲过来,一剑斩断薛焘佩刀。紧接一叉过来,恰好刺中薛奔袭大腿。 薛焘恰恰吃紧,此时牧子舒已将另一名旅帅挑死,寒铁竹节枪直奔岑寿山而来。薛焘死命抱住他的三股托天叉,往怀中猛拉。 岑寿山一看腹背受敌,丢弃托天叉,挥剑直削牧雨。牧雨情知他的宋尹剑厉害,将寒铁竹节枪急忙往一边顺走。但宋尹剑削到了她的面庞。 牧雨奋不顾身,飞马到薛焘近前,猛力扯脱薛焘腿上托天叉,高叫:“走。” 薛焘哪顾得疼痛,与她飞奔入城。此时,牧雨的脸上,血流如注,糊住了双眼。张创看她腿部还有多处伤,血里呼啦,忙叫精兵四人,分别扶住他们,前往内城寻医。 牧雨临行,哭道:“天煞魔棍,就是战至一人,也要死守城门。” 张创也是泪流满面,单膝跪倒:“将军放心,张创与老将黄羿尚在。” 待薛焘与牧雨相携就医而去,张创模仿牧将军指挥办法。将两旅中的四名队正组织起来,两两出阵。叫他们互相掩护,坚持下去。 四名队正依计而行,两两出阵,苦战岑寿山、雷破昆。张破泰此时又寻到一柄三股托天叉飞奔而来,再带两名旅帅,与城中队正接战。 到缭相带着缭云、韩家三枪、席众等六将到时,四名队正拼杀掉他们的旅帅后,已经全部殉职,尸横疆场。 此时无将可派,天煞魔棍张创正在叫苦。 除了黄羿死战三破,只剩张创带着一团精兵死守城门。 小子黄昭是从老家冲来的,眼看爷爷难支,恰好杀出。 至此,青州城危机解除,大获全胜。 七千逃兵,阵斩逃兵六千余名,受降七百余人,失踪一百余人。 这一战,薛平威震天下,使得青州六十年无战事。平卢军腹背各镇,再也无人胡乱挑衅。一个个提及薛平,皆噤若寒蝉。许多年后,青州百姓提及此战,仍旧热泪盈眶,胆战心惊。 逃兵上七千的大唐奇闻,震动朝野。 杀逃六千余人的执法行动,大唐唯此一例,华夏战史唯此一例。 李师道遗留下来的率意造反混个节镇、刺史的恶习,在淄青平卢地界,六十年无人再敢造次。 青州杀逃大战就此打住。 薛平急令将阵亡将士厚葬。薛文范死在爹爹前面。薛尚书老年丧子,悲痛欲绝。 又将薛燕招致节度府,好生劝说,薛燕抵死不听劝说,硬要嫁给甘茨山。薛平愤怒,要军法从事。 薛锦屏性烈,“苍喨喨”拔出佩剑,就要自刎。 谷梁广无奈,拼死抱住,才救下她性命。 谷梁广当即给薛尚书跪下:“尚书请做个见证,经纬与她出个字据,听凭她另嫁。只要她好好活着,经纬纵死也无遗憾。” 缭云对薛锦屏跪下,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姐姐,为何如此啊?” 第109章 崔清误国 薛锦屏一声浩叹,说出一番衷肠。 她叹道:“有我在,妹妹永无出头之日啊。就算我死了,谷梁广续娶也轮不到你。敢娶妾及婢女者,犯罪。此等律条,叫我如何对得起妹妹。就让薛尚书做个见证,今日你就与经纬重新拜堂,成为他的正妻。” 薛尚书十分感佩锦屏所作所为,当即允许,并赦免甘茨山罪责。也不再择吉,两对新人立刻拜堂成亲。 缭云从此成为谷梁广正妻。薛燕投入甘茨山怀抱。缭云因这次战功,必然被封为将军,谷梁广给她起了字,瑶宇。从此,缭瑶宇就是缭云。 陈哲、漆雕卉尚无消息,薛平叫范职、望准通按他们奔跑的路线去找。 兄弟二人连夜寻找,次日天亮,见到二人死尸。 兄弟两个一人扛起一个,将尸身装车载回。 书中代言,漆雕卉终究失血过多,没等找到医者,就一命归天。 陈哲痛苦嚎啕,大呼大叫,终究未能醒转。到泪水打湿漆雕卉尸身,撕下衣襟素色内衬。抽出青霜剑,割破手指,写下遗言,怀入右衽,伏剑自杀。 范职、望准通兄弟在路边,发现陈哲的黄骠马。找到二人时,陈哲紧紧抱着漆雕卉,早已僵硬。兄弟二人看此惨烈情形,大哭一阵。好一阵才将他们尸骨分开,载回节度府。 薛尚书接过陈哲遗言,看他是以手指鲜血,在素布上写着殷红十六字: 卉逝哲寻, 儿女托云。 再拜尚书, 愿作贩神。 薛尚书看罢遗书,想起他夫妇七年金檀骠将,所向披靡,战功赫赫,禁不住失声痛哭。尚书府众将传阅陈哲遗书,无不悲痛万分。霎时间,帅府泪雨倾盆。 牧雨撕心裂肺,哭声震天,大叫一声:“大哥——”,昏厥过去。 缭云看到遗书,交给谷梁广看。她伏在陈哲尸身,嚎啕道:“大哥,放心走吧,你家儿女就是我与经纬的儿女。” 望凌通对陈哲、漆雕卉这样双双战殁,甚为敬重,赋诗一首: 大中两虎臣, 呼喝战阵如天神。 情重如山携飞冢, 教人痛哭泪倾盆。 薛尚书当即按照陈哲遗愿,草拟一道奏章,就青州杀逃战况,参战及战殁将校,列明功劳簿,一一呈奏。并奏请天子对陈哲、漆雕卉敕封贩神。 —— 子敬父、望霄等五大贩神在长天之上,未能找到他们夫妇,就是因为青州逃兵之乱。苌度在天上听到胡轸倾家荡产,也是同一件事引起。 望霄提及的文烈文走霹带着六班,经营他老家的红芪、黄连、花椒。 范丹推荐的张涯,继续搞他的花蜜。 他们在长天之上,看了一阵,子敬父有了帮助胡轸渡过年关的想法。教苌度一个办法,马上去办。 苌度嘿嘿笑起来:“师父,应该不会这样吧。” “会不会,也需要这么办。既为贩神,必佑商人。勤于用事,畏天恤民。”子敬父正色道。 师尊腊八贩神既然这么说,必有道理。苌度再不搭话,得令而去。他将自己元神按下,先来到薛坦涂节度府后邸的神龛之上。 —— 腊八节这天,青州战事过去十来天了。薛平叫将士们休假一天。 长子薛广将亲自熬好的八宝粥端来,孝敬爹娘。 老娘江氏叫薛平吃粥。薛平早已起床,点着蜡烛在书房看书。看江氏来叫,出来书房,点燃三炷檀香,也不说话,往上拜了三拜。继而起身,端起腊八粥,香香喝起。 早饭既毕,薛平无事。来到诺大的院子里抻拳踢腿,将方天画戟舞动一回。此时,薛广又来,对他耳语一阵。 薛平沉吟片刻,说道:“切不可鲁莽,容我三思。” 看儿子出去,尚书眉头紧锁,倒剪双手,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看起来,这件事叫他非常为难。 急忙返回客堂,又点燃三炷香,跪地祷告:“苌将军……。” 这时候苌度待在他家的神龛,正看满屋子书画,惊得一愣怔。 怎么回事,难不成尚书大人发现我在他家了? 苌度惯性使然,有问必有答么,赶紧答道:“尚书……。” 他的话还没说完,薛平“啊”一声大叫,被吓死过去。 苌度在神龛上顿时目瞪口呆。 忽然想起自己成神,也就是死了。死人忽然开口对话,不吓死人才怪。哦,哦,哦,今后可不敢这么不小心了。 —— 薛平这一声大叫,惊动了阖府上下。江氏急忙呼唤薛广及下人,都来纷纷救护。好一阵忙碌,薛尚书醒转。他略微怔一怔,忽然笑起来。 他还到神龛之下跪下,口称:“苌将军,薛平知你是皇封的正神,关照薛平,驻跸在此。适才冒昧,忽然惊扰。今有一事烦恼,胡车支以万贯家资,助我成功。奏请朝廷,平卢列支,却横遭非议。该当如何,还求神示。” 经了刚才那么一出,苌度不敢说话。薛平又将遭到的非议,一一禀明。 原来,万贯之资,在朝廷也是一笔天文数字,如何列支,就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引得朝堂上的宰执、尚书们争吵不休,展开了激辩。反对最厉害的当然是户部度支。当朝户部侍郎、判度支是崔清。 这崔清的堂兄弟崔淡,官拜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乃当朝宰相之一。 崔清居官清严,性介急,待僚属不以礼节。恃己之廉,见赃污者如仇。加之本家兄弟崔淡是宰相,谁也不尿,油盐不进。 田弘正从魏博军移镇成德军,为什么遣回两千卫士? 就是因为这家伙,他认为田弘正家奢侈。 田弘正四度奏请天子,列支这两千人的费用。而崔清死活不给,田弘正毫无办法,只得遣回两千魏博兵。 最后,王术正看田弘正无亲兵,策划谋反,杀掉了田弘正一家三百余口。田弘正忠心朝廷,与薛平一起稳住河北诸镇,屡屡出兵,替朝廷讨伐河北诸镇不听话的,为大唐江山做出了杰出贡献。 时任魏博军节度使、平定淮西之乱、雪夜入蔡州、生擒吴元济的名将李愬,叫魏博军全军戴孝,并遣将为田弘正报仇,斩杀王术正。可惜,李愬被气太过,旧伤迸发,于今年十月遗憾离世。王术正再也无人能够征服。 田弘正这么被杀,朝臣议论原因,就是他崔清以清廉办混事。 朝野一片大哗,天下节镇无论忠奸,人人自危。加之我大唐中流砥柱李愬,也因田弘正的死而病故,等于说崔清办的事,引起了一连串事端。 崔清办出这样叫人齿冷的事,可谓是朝廷凶兆,当今长庆天子德望尽失。河北诸镇经薛平、田弘正、李愬等人多少年努力,好好的。此时全都反了。 田弘正的事情,反过来也教训了河北诸镇,他们再也不会相信朝廷的鬼话。今后,唐廷恐怕永远也收服不了河北,势必形成永久的藩镇割据。 这次,青州逃兵之乱,只是崔清事件的余波。 薛平说道:“老夫借了民家的钱,也要在朝堂辩论。这样搞的话,我薛家将自我而后,彻底退出唐廷,任由他的存亡。” 薛平义愤填膺,面对神明说出这样的话,对宪宗之后的大唐,可谓透骨之寒,伤心至极。 薛平说到做到,他多年后去世,大唐再也不见薛家将踪影。 —— 苌度暗暗有数,当即从薛尚书家的神龛,到了另一家神龛。 谁家?新婚不久的缭云家。 谁让她是歌仙呢,必能对这个崔清有办法。 此时,谷梁广的长子谷梁太已经十八岁,业已娶妻,与父亲住在一起。 今天腊八,大唐天下有这么个子敬父风俗。谷梁太早早起来,熬好八宝粥,恭恭敬敬端给父母。生母薛燕投了甘茨山,继母缭云七年前就在家下,悉心照顾弟弟妹妹们,感情都很好,没什么不妥。 此时,缭云焚香,请谷梁广喝粥。谷梁广过来,将三个小碗略微盛一点腊八粥,放了三只小勺,分别搁在三个神位之前。对神龛翻身跪正,略为祷告:“三位神明义父,今天腊八,你们也喝一点腊八粥。” 老苌听他向义父祷告?猛吃一惊。再看他的神龛上,有三个神牌,分别供奉着: 义父竹木贩神隆虑县开国子望公讳霄字云端。 义叔父五金贩神浏阳县开国子范公讳丹字朱公。 义叔父海产贩神蓬莱县开国子苌公讳度字卜曲。 正中是望霄,左首是范丹,右首是苌度。他家没别的神牌,就供这三位。把老苌乐得,这小子孝顺,还把老子供起。 哦,老子是蓬莱子,他要不供,还真忘了这么个封爵。大哥是隆虑子,二哥是浏阳子,不错,不错,封的都是自己老家的子爵。 看他们夫妻,才经历一场大战,并无多大的妨碍,伤势已好。 要怎么给缭云说呢? 蓬莱子苌度一想,叫她喝完腊八粥就瞌睡,托梦。 约有一刻钟,谷梁广喝碗八宝粥,出门点卯走了,他们滑州义成军却没有休假。缭云喝完八宝粥,苌度借着神龛上的檀香缭绕,吹一口气参合在里面。她闻到几口香味,也就昏昏欲睡。 缭云对一个侍女说道:“钏儿,我瞌睡得很,进屋躺会儿,别惊动我。” 侍女钏儿答应一声,开始收拾碗筷,锅灶。缭云入屋,很快睡着。 苌度又向她的床上吹一口气,轻叫道:“云儿,有件事情要出手。” 第110章 贩神庇佑 缭云的元神一看,三叔怎么在跟前? 惊得她慌忙要跪,苌度紧紧扶住她。 急忙跟他出来说事,眨眼到了长安。 缭云将三叔带到过去自己租住的歌伎馆房间,问道:“三叔,什么事情?” 苌度问道:“见今户部侍郎、判度支崔清,认识吗?” “咋了?”缭云脑子里使劲搜索,似乎见过似乎又没怎么见过,很模糊。 缭云带着三叔霎时间又到了仪狄酒肆,这里达官显贵聚集最多。肆主詹登迎住歌仙,七年不见,好不亲热。 缭云看他热情,过意不去,就站在二楼楼梯口,献上一曲当朝大诗人白乐天的《琵琶行》。此诗为白居易名作,他于元和十一年(816年)被贬江州司马,刚刚过去五年。歌坊传唱极广,喜得满肆酒仙大呼精妙。 詹登向满肆酒仙大呼:“今日献歌,你道是哪个?” 众人被吊起胃口,纷纷喊起,都问何人? 詹登叫道:“乃宪宗天子御赐的歌仙,歌仙缭云,缭云。” 有人顿时站起来,领首喊起,满堂跟着高呼:“歌仙驾临,我等万幸,再来一曲,精彩绝伦。” 缭云无奈何,只得款款向满堂达官显贵道个万福,又唱元微之的《织妇词》,为当朝大诗人元稹名作,写于元和十二年(817年)。众人大呼精妙,博得满堂喝彩,掌声雷动。 元稹与白居易交道之厚,超过兄弟,天下皆知。唱他们两个的名作,也隐含着饮酒之间友情第一的意思。 歌罢,缭云谢过满肆豪客,过来问起詹登:“哪位是户部度支崔时觉?” 詹登瞭望一圈,指给她看:“恰好在这里饮酒,靠近帐师那边的紫袍官就是。要不要叫他与你攀话?” 缭云看看三叔,苌度点头同意。 詹登过去,与崔清耳语几句。 惊得崔清慌忙过来,与歌仙寒暄。简单叙话,相见恨晚。 缭云看他虽然清正之名颇盛,但也是吃五谷杂粮的人,对于仙女也是垂涎的。也就不再客气,莺啭一般问道:“时觉哥哥,云妹听得一事,如若做不好,将祸及中书侍郎,岂但崔姓甚危,当今长庆天子亦将德望尽失。” 只这一句“时觉哥哥”,就把崔清崔时觉搞得五内如酥,无般不妥。继而听得如此祸事,惊得大汗淋漓。 他慌忙作揖打躬:“究竟何等祸事,还望歌仙明示。” 缭云微微将他胳膊一扶,似黏似揉,莺啭道:“时觉哥哥,我与你引荐一位神明,叫他给你指点迷津。” 崔清大喜过望,忙不迭问神明在哪里? 缭云将苌卜曲拉过来,说道:“这位是宪宗天子敕封的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将军,叫他晓谕你一条。” 苌度顿时换上将军装束,铜盔铜甲,招来自己的八卦开山斧,将七尺五寸大长身躯站定。用手一指他,怒道:“我把你个只图清誉,不顾天下的混蛋,再不觉悟,皇朝危在旦夕。” 吓得崔清慌忙跪倒:“贩神爷,苌将军,下官犯了何罪?还望神示,务要救我崔家。” “罪么,倒是无罪。平卢军此次逃兵之乱,因何而起?”苌度喝道。 “马崟山收逃而反攻青州。”崔清振振有词。 “放你的大驴屁。”苌度开骂,吓得崔清磕头如捣蒜。 苌卜曲不再叫他说话,吼道:“马崟山收的逃兵是怎么派出的,不就是因为王术正造反么,要争棣州地盘么?王术正为何能杀掉田弘正,不就是因为你不给田弘正两千魏博兵军饷么?你办下如此混事,皇朝永无宁日。” 崔清终于服软,哭道:“下官为了大唐江山忠心不二,哪里能料到出现这么多状况。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苌度将他扶起,和颜悦色说道:“平卢军薛尚书此次募兵,平定马崟山之乱,是一位叫胡车支的大贤,倾其所有,万贯助军。薛尚书借人家的钱,就该户部列支,还要争个不休。怕是冷了薛平的心,大唐王朝瞬间瓦解。 “尔等这样清正做官的办法,恐怕中书侍郎为祸不远,至于你这样的清官废物,在天子哪里,猪狗不如。”苌度说完,带了缭云,闪身而去。 —— 托梦既毕,苌度回到师父子敬父身边,说起详细,惹得大哥望霄、二哥范丹、师兄子祝寿等哈哈大笑,都称快活。 缭云睡了好久,醒转已过一个时辰,甚觉蹊跷。慌忙整理衣衫,略微梳洗打扮,来到正堂,点燃一炷檀香,跪地祷告:“三叔,云儿晓得了。今午经纬回家,我就告诉他,让他设个法子,看能否帮到薛尚书。” 将到午时,谷梁广公事完毕,回到家中。听缭云说起此梦,要他设个法子,看如何帮一帮薛尚书。 谷梁广解梦认为,既然三叔这样托梦,崔清崔时觉必然也得到此梦。他绝不敢怠慢,会立即呈奏天子,迅速发去敕旨,叫平卢军列支。胡车支的万贯钱也就会在年前解决,不愁过个好年。 缭云对夫君所说,深信不疑,也就安下心来。 —— 大唐首都长安,民俗腊八为子敬父节日,天子叫休假一天。 户部侍郎判度支崔清家宅。 他也是早早吃了长子端上的腊八粥,忽然昏昏欲睡,也就躺倒床上。倒下就做起大梦。 竟然在仪狄酒肆饮酒,还遇到歌仙缭云。哎呀呀,白居易的《琵琶行》,元稹的《织妇词》,唱得太好听了。自己跟着一起欢呼。 肆主詹登当然熟得很,说是歌仙妹妹要与自己说几句话,哎呀呀,那是多美妙的事情。居然说起自己清正也惹来滔天大祸,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将军对自己一通大吼,吓得汗珠子直滚。 一觉醒来,被子都溻湿了,脑袋还冒着汗,浑身水渌渌的。仔细思量,确实有几分道理。既然是神仙托梦,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事得快办,莫让薛坦涂恼上来,那可真就给天子惹下了塌天大祸。 镇压其他造反的藩镇,天子尚且叫苦不迭。 一旦惹恼薛平,假设他有个三差两错,天下节镇大帅应该会一呼百应。到那时候,自己要么被天子斩杀,要么被薛平斩杀。哥哥崔淡这个中书侍郎也完蛋。贩神爷说得没错,大唐也就完蛋,整个崔家自然完蛋。 越想越后怕,狗日的,做清官也要看时势如何。万不可只顾头不顾腚,瞎忙活,办蠢事,反而落得家破国灭。 想清楚了,慌忙叫下人牵马,飞奔皇宫。 ——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再有三天,又该祭灶,一年将尽。 胡轸在朝歌腊八会上,正在表演他的子母鸳鸯锤,吸引客官来买他的玉石、雪莲、肉苁蓉。他不是家资悉数助军了吗,怎么还有西域珍宝在卖? 这是他设了个生存之法。 将原来买过宝贝的人户,都有账簿记录,他骑马飞奔各处,一一查访。凡收藏在家没有用掉的,许诺八折回购,写上字据,上元节一过,要么换成了钱,要么还是你的货。 如果于阗玉被雕刻过,想出手卖掉的,也可估价,让他帮着卖。也是许诺上月节后,要么是钱,要么是货。 因此,收到了百十件玉石、玉雕,十余个雪莲,以及二十余枚肉苁蓉。摆在腊八会的摊位上,围拢着许多看客。 他一生贩卖西域珍宝,其中人们最为关心的识别真假一项,最为引人入胜。往往围拢一大圈,听者如云。 还不错,此时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六十多件于阗玉的玉雕基本卖完。采取比较适中的价位,仅此一项,获利约在六十贯左右。 什么叫价位适中? 汴州、东都、滑州等地都有玉器坊,都有卖价,只要是来买的,基本都知道价格。加之他卖玉日久,很多买家虽然与他不亲不故,但都知道胡稀宝是老行家。找老行家买玉,绝无差错。 还有三十余件玉原石,由于跟玉雕件价格悬殊数倍,很多人反而在观望。为什么会这样? 玉原石与雕件根本不能摆在一起卖,这是他没办法的法子。摆在一起,价格当然悬殊巨大。而市面上买雕件的居多,也普遍知道价格。 而玉原石,原来都是些富商高官买走,收藏起来。也是预防家中有事,随即雕好,以雕件可以迅速平账或者获得一笔巨额财富,重新起家。故而,玉原石的买家,大多比较精通玉行,而不是普通买家。 他正在起劲给看客解释玉中故事。 忽然,一人急匆匆挤过来,叫道:“大伯,找你好苦,快回家,平卢军节度薛仆射在你家,说是平账、传旨来的。” “传旨,什么意思?”他猛滴一下没回过神。细一想,哦的娘呀,天子又来敕旨了?那次封了个校尉,干一年辞掉了,这次又封啥子。 他一面想,一面脱口而出。惊得看客个个大气不敢出,目瞪口呆的居多数。世上还有这样的人么,得了校尉,居然辞掉。还问天子又要封啥子?这这这怎么得了啊,该是何等样人。 满场看客呆了一阵,少顷,即有人醒来,纷纷欢呼致贺。 胡稀宝一看,今儿买卖结束,赶紧回白马县沙塘村接旨。 急忙收摊,热心的看客也帮忙,天子敕旨到家,赶紧的。 他这摊子很快收完,也就一个包袱,骑马跟随来人就走。 看客们个个怅惘若失,早知道还多买几件,藏起来必发。 晚了,果真是金玉有脚,眼睁睁看着,霎时间无影无踪。 是啊,该谁的是一定的,金玉不会随便乱找没有福气的。 哎,难怪财神爷老说,不该你发,金玉摆在眼前也白搭。 第111章 封爵结义 一个时辰,胡轸到了白马县家中。 沙塘村人,个个见他都作揖打躬。 回到家一看,见薛尚书、望凌通都在家品茶,坐在薛尚书身边的还有三个,全都不认得。一个老头,比自己大。一个妇女,华贵沉稳。一个中年,不是凡人。 胡轸不及一一寒暄,到薛尚书面前,单膝跪倒:“尚书在上,旧将胡车支迎驾来迟,望祈恕罪。” 望凌通快步过来,扶起胡老,笑道:“平定青州之功,天子封薛尚书为右仆射,魏国公。封伯母为魏国夫人。薛仆射念念不忘,如今的平卢军,胡公有再造之恩。薛仆射府上,立着你的长生牌。” 胡老起身,霎时热泪盈眶,说道:“薛仆射只要好好的,就是大唐的幸事。我等小民,为朝廷分忧,草芥不如,何足道哉。” 薛仆射起身,深深鞠躬下去。惊得胡轸忙不迭来扶他。薛平也热泪盈眶,并不顾及威仪。望凌通给他擦泪,被甩在一边。 他深情地对胡轸说道:“平卢军一定,大唐至少五十年无虞。成就此功,全仗贤弟。今日,待我传旨毕,你我结义为兄弟,一如英国公、郑国公、胡国公、卢国公故事,世代修好。” 薛仆射所说,是言出必行。平定马崟山之前,得到胡轸万贯助军,就发愿登门结义。今日位至宰相,亲到胡轸门首,就是为了结义来的。 他所说的四位国公,皆是我大唐凌烟阁二十四巨擘。 英国公是李绩。就是瓦岗军的军师徐茂公,归唐后,高祖赐姓李么。 郑国公是魏征。魏玄成,劝降英国公李勣。保太子建成却能被太宗信任。 胡国公是秦琼。秦叔宝,美良川擒获尉迟恭,奠定大唐江山。与敬德被高宗封为左右门神。 卢国公是程知节。他这文雅的名字是大唐太宗皇帝所赐,本名程咬金。苏定方荡平西域百国,其统帅就是卢国公。 这些名垂青史的人物,却是结义的兄弟,乃华夏历史所罕见。其荡气回肠的故事,被我大唐百姓争相传颂,家喻户晓。 薛仆射拉过夫人江氏,介绍给胡轸:“今日结义,必要两家内室也都认识,今后走礼,全赖她们照应。否则,连一口酒也喝不上。” 说罢哈哈大笑,众人也都笑逐颜开。 胡轸也将内子刘氏叫出,参拜薛仆射。刘氏与薛仆射、魏国夫人一一见礼。魏国夫人与刘氏说些家务事,到一边去坐。 薛仆射又将这位老者拉过来,是谁呀?正是霸王鞭黄羿。 薛仆射动情地介绍这位:“贤弟,今日结义,尚有这位神将。青州黄羿,字有穷,善使霸王鞭,惯贩油料,号神鞭贩将。平定青州之乱,贤弟苦战南门,居功第一。战后,贤弟累瘫,大睡五日方醒,叫人十分不忍。” 黄羿过来,与胡轸施礼相见,互致敬意,笑道:“大睡五日,众将皆以为黄某归天。只有孙儿黄昭知我善睡,诸位这才放心。” 满屋子人被他这样提及,这位还真是善睡的大王,不免哈哈大笑。 薛仆射又拉过那位中年,说道:“这位是沂州岑交,字寿山,武功卓绝,用兵如神。青州南门之战,我与他相见恨晚,今日一发结义为兄弟。” 岑交过来,也与胡轸见过,互致问候。英雄相见,好一阵热闹。 薛仆射见各位互相结识,也都英雄相惜,归入正题。叫胡轸、刘氏更衣,一起接旨。胡轸急忙着人到别院叫来儿孙,都准备接旨。 长庆天子敕旨曰: 门下:天下大州,青州居东。为御棣州,薛镇城空。今有滑州灵昌郡白马县胡轸,字车支,万贯助军,体国公忠。搬动救兵,九将折冲。可封安阳县开国公。妻刘氏,可封邺郡夫人。着即施行。 谨言。制可。长庆元年月日。 胡轸、刘氏及胡家子孙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长庆,是当今天子李恒的年号。长庆元年,为辛丑年(821年)。 胡轸助军,实属无奈。如不是田弘正被杀,就不会有王术正等河北诸镇造反。也就不会导致青州城空。自此而后,唐室少了许多藩镇供赋纳税,更是捉襟见肘。 此次,天子对胡轸的封赏,开中晚唐商家助军先例。后来,凡巨资助军者,多封显爵。每年例行到长安觐见皇帝,赐宴,看赏,游宫。 这样以来,商人贩夫被牢牢捆绑在肆市固定居住,自从姬周开国以来,一千八百年间,不得置办田产,不得拥有奴婢,不得为官,等等禁律,悉数被打破。 武周封贩神是第一个信号,再到宪宗封朝歌三贩为神,再到穆宗封胡轸为国公,实际上官商的鸿沟高堑被完全打破。为什么这么说? 大唐公爵,县公最低,品阶在从二品。但高于侯爵。从二品这样的官位,虽没有让他掌握实权,但当朝宰相最高品阶就是从二品,那可是尚书左右仆射,这就意味着商人被直接封官。 这样的爵位,按规定食邑一千五百户,一般实际封给的食邑在几百户。 就等于宣布,自此开始,贩夫对国家有杰出贡献的,不但可以拥有土地,而且皇室允许他有媵八人,视正七品给予俸禄,奴婢成群,直接为官。 因此,姬周扣在贩夫头上的紧箍咒被彻底去掉,捆绑商人一千八百年的大计,不攻自破。 薛仆射将此中厉害及贩夫一族命运的历史性转折,一一道来,引得满堂贩夫子孙感激涕零。 看他满门唏嘘,薛仆射也感慨万端,大笑道:“姬周禁锢贩夫,却叫贩夫摇身变为商人。一千八百年后,出个武周,将他的禁锢砸烂。前后两个周朝,所作所为却大为迥异,岂非天意?” 胡轸一面激动落泪,一面感叹:“凡事不可做绝,自有老天看着。” “趁此天子敕封大吉,我等四兄弟结义,来个喜上加喜,饮起酒来,岂不更妙?”薛仆射哈哈大笑。 黄羿、胡轸、岑交齐声曰:“仆射贵至相位,我等焉敢高攀?” “胡贤弟不也是国公么?何况五个指头,尚且不齐。兄弟之间,是个情投意合,莫扯官位怎样,贫贱如何。”薛平说出一番道理。 众位不再虚话客套,胡轸即刻命人摆起香案,牺牲供果。四人叙了年庚八字,籍贯出身,妻子老小。从长至幼分别是: 薛平,字坦涂,绛州龙门人。天宝十二年(753年)癸巳生,方今六十八岁,属蛇。薛平居长,为大哥。 其曾祖平阳郡公薛仁贵,祖范阳节度使薛楚玉,父高平郡王薛嵩。现为淄青平卢节度,右仆射,魏国公。大唐柱石,世代王公。 妻魏国夫人江氏。育有薛广、薛文范等八子。 胡轸,字车支,滑州白马人。上元二年(761年)辛丑生,方今六十岁,属牛。居次,为二哥。 近因万贯助军,皇封安阳县开国公。妻邺郡夫人刘氏。育有二子三女。 黄羿,字有穷,青州千乘人。广德元年(763年)癸卯生,方今五十八岁,属兔。居三,为三哥。 惯于贩卖芝麻、黄豆等油料,近因大战青州南门推首功,得天子敕封。品游击将军,授果毅都尉。亡妻李氏。育有三子。 岑交,字寿山,沂州费人。大历十四年(779年)己未生,方今四十二岁,属羊。居幼,为四弟。 旧时淄青军十八山神之一。勇武过人,善于用兵,近因青州阵前归顺,得天子赦免。仍为游击将军,授淄青平卢军行军司马。 妻郭氏。育有二子五女。 内中说明,望凌通做了七年行军司马,此次大战青州,神威无比,一合阵斩贼首马崟山。得天子敕封,品宁远将军,授青州別驾,封卫县开国男。 封其妻李氏为鹿台乡君。夫妇与妾牧雨,育有五子,许一子袭爵。真正是封妻荫子了。这在大唐将领之中,算得上较高层次。 大战之后,望凌通的行军司马一职,移交给岑交。 薛平、胡轸、黄羿、岑交,四大兄弟叙了年庚,伏地叩首,发出誓言。 继而薛平、江氏坐于太师椅,二弟胡轸及刘氏、三弟黄羿、四弟岑交,一一向大哥、大嫂磕头。 接着,薛平、江氏让出,由胡轸、刘氏坐于太师椅。三弟黄羿、四弟岑交,又一一向二哥、二嫂磕头。 胡轸、刘氏起身,黄羿坐于左首太师椅,四弟岑交向三哥磕头。三哥黄羿未带家眷,日后走动,再行叩拜之礼。 胡轸二子三女等亲眷,也一一给大伯、大伯母、三叔、四叔磕头。 仪式进行完毕,一个时辰过去。大哥薛平以为,就号称青州四镇。 一重意思是他这个淄青平卢节镇,是四人在一起做。一重意思是平卢军首府青州靠四人镇伏。 早过了午时,胡轸看三进院子全是街坊邻居,十八胡及弟子胡了、垂亿、牛黄等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一发都叫坐席,又请来沙塘村中七八位掌勺师傅,大鱼大肉烹炸,摆起二十余桌盛宴。 这里正在豪饮欢腾,忽然门外马嘶,一少年将军大喊大叫:“爷爷,爷爷,不好了。祖母悬梁自尽,幸被救下。快回去看看吧。” 薛平、望凌通、黄羿怎不认得,来将正是黄昭。 此时到来,说到祖母悬梁自尽,但他的祖母早被逃兵打死。 这又是哪个祖母?又为何要悬梁自尽? 第112章 嫡庶之争 白马县沙塘村。 青州四镇结义方毕,少年将军黄昭大喊而来。 说到黄昭,功在青州南门。恰在黄羿难以支撑之际,他手执霸王双鞭,夺马飞驰,所向披靡,连擒数将。 薛平论功奏明天子,获天子敕封,品翊麾校尉,授中镇副将。小子才十四岁,真正是少年英雄。 黄昭在平卢军中,数着爷爷结义后回家的天数。 这天到中军,薛燕点卯毕。并无杀伐将令,黄昭请个假,带了亲卫,回黄潦村看望家中父母兄弟。 略微提一下薛燕,因青州战场觅得新夫甘茨山,就此留在平卢军效力。因战功,擢为游骑将军,授青州长史。天子敕旨,比照男将封爵,封为鲁山县开国男,简称鲁山男。 平卢军元帅薛仆射、行军司马岑将军、卫县男青州別驾望将军,都去了沙塘村。薛平临行,叫薛燕代掌中军事务。 黄昭临行,薛燕给他一些金珠饰物,让他转交祖母、母亲。 为何薛燕也知道黄羿又有妻子? 青州之乱平之前,薛尚书曾许诺黄羿,战后让他续娶一房妻室。大胜之后,经四门守将陈述战况,牧雨力争,黄羿战功当推第一。薛尚书益发敬重他,兑现许诺,要给他寻一户青州女子为妻。 黄羿抵死不从,薛尚书不知为何? 经薛燕、缭云问及黄昭,少将军才说出,他父亲虽是长子,但是祖母管氏是妾。死掉的祖母李氏是爷爷正妻。今番,小将助爷爷立功,他如再娶别人为正妻,未免太伤管氏。 薛尚书得知,叫黄羿到私邸赐宴,两人细说家长里短。 薛尚书委婉说到管氏,黄羿无可奈何叹道:“恰如前日薛将军所言,皇朝定制,正妻死了,妾及奴婢却不能为正妻,需要另选良家女子为妻。我如这样去做,虽然合于法度,却叫管氏寒心。” 薛尚书深表同情,心中有数。 次日点卯毕,叫望凌通就黄羿与管氏情形,谷梁广与薛燕、缭云情形,写一个折子,呈礼部有司。他们改不改皇朝婚制,暂且不管,我平卢军地方,要依实情定夺。 后,礼部回函照准。此中事宜,平卢军可以另行裁夺。如有详细规定,叫呈送礼部一份,便于礼部尚书入朝备议。薛仆射懒得管他,并无规定。 这样,在平卢军地方,因青州平乱之战,婚制中,妾不可为正妻之制,虽未打破,但亦可灵活掌握。在天子论功行赏敕旨未下之前,薛平主持,叫黄羿与管氏结为正娶夫妻。 这样,管氏倒是高兴了一阵。但等到皇封一下,薛平发现,黄羿再升一阶,就能得封男爵,管氏亦必受封。而亡妻李氏却不可能得到追封。 这样的事情,虽然在黄羿来看无所谓,但在子女之中,嫡子、庶子关系,一旦皇封,朝廷论起来,却大相径庭,势必产生纠缠。甚至于两下产生火并,家中必然大乱。 难怪婚制会那样规定,早有多少朝代的教训了。 薛平想了一回,将心思与黄羿说了,叫他好好关照管氏,对待前期子女、孙子女务要一视同仁,一如之前李氏在时。黄羿也想到这一层,曾将一家子孙聚在一起,专申此事。 黄羿所育三子,管氏所生黄遥,却是长子。小将黄昭又是黄遥的长子。但按宗,他这一支是庶长子,黄昭是庶长孙。 初时李氏不育,为延续香火,纳妾管氏,因而黄昭现为长孙。继而李氏又生,一连产下二子,次子黄遵、幼子黄通。长大后,各自也都娶妻生子。 按宗,李氏这一支是嫡系。在家谱中排序,黄遵为长子,黄通为次子。人家是嫡长子、嫡次子。 黄遥虽然年龄最长,却只能排在黄遵、黄通之后,载明庶子。 如果不是正式纳妾所生,即外室生子,更排在庶子之后,叫外子。 若李氏在,黄羿一旦被赐爵封妻,自然是她的爵位。如果袭爵,必须是长子黄遵。而管氏之子黄遥,虽是长子,却是庶子,自然不会来争。 现在管氏为正妻,那么黄遥的地位变化,也是嫡子。兄弟们再排序,他一跃而为嫡长子。 黄羿如果被赐爵封妻,自然就成了管氏被封,黄遥袭爵。 如此一变,大相径庭。必然导致家乱。 那么,罪魁祸首却成了起初同意这样做的薛平,怪不得礼部并没有呈奏天子,而是给了一道函。叫他们平卢军自行了断,还要叫平卢军得出办法,他们备案。明显是一种不屑中的谦辞。 这样的家庭局面,恰恰类同殷帝辛(纣)子受德与大哥子启的关系。 子启同母兄弟三人,子启是长兄,中衍居中,受德(纣)最小。 母亲生子启和中衍的时侯,还是妾的身份,后来成为正妻后才生下了纣。 父母想要立长子启为太子,而太史则依据法典为此事争辩,认为有正妻的儿子在,就不可立妾的儿子做太子。子启因此没有成为商王的继承人。 这样,也为商朝灭亡埋下祸根。到后来,姬发没出兵之时,子启已是微国国君,子爵。因而称之为微子。 商朝封爵,多封子,最大的爵位只给伯爵。商朝被封伯爵,权势极大,所有附近地方的子爵诸侯,必须听命于他。 姬昌就因为装老实,被帝辛封了周伯,《封神榜》称之为西伯侯,这是胡乱写,胡乱叫的。伯与侯,是两种爵位,不可能在一个人身上。 姬昌成为周伯,按殷朝条例,就具有了统摄西部诸侯的权力,也就奠定了造反的基础。 微子恼恨帝辛,不待姬发用兵,就抱着祭器,暗中投降周伯。 如今,黄羿家,三兄弟的情况也陷入了这种困局。 黄羿听到长孙黄昭说起家中之事,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毋庸置疑,黄遵必然或被挑唆,或明里暗里与管氏弄气。黄通也会跟定黄遵去做,两个都对长子黄遥成为敌对。 这样搞来搞去,管氏必然难以承受,不上吊才怪。 薛仆射当然很清楚,此时摇头叹气。早知如此,还不如就让管氏继续做妾,黄羿或者不再续娶正妻,或者另娶别家女子。断然不会出现这等纠缠。 黄羿家中出事,薛平这个当大哥的自然要关照,心下好不烦恼。而他家的情形,却与薛燕、缭云情形大不相同。到底该如何处置? 大哥薛平对二弟胡轸、四弟岑交,一一说明前因后果。希望能得到一点建议,尽量将三弟黄羿的事情摆平。 岑交却将十八山神之一的老兄弟甘茨山抬出来,说甘茨山与薛燕如何恩爱,而甘茨山家就没听说这样的事情。 薛平看他这样说,便知其斤两。岑寿山于战阵中没得说,于家政、国政却相去甚远。 胡轸沉吟很久,说道:“大哥,三弟,四弟,你们都在场。我说一句不该讲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黄羿正无可奈何,急切问道:“二哥快说,无论怎么处置,宜早不宜晚。” 胡轸捋一捋胡须,掸一掸御赐绯色国公袍,说道:“宗法为嫡长子,还是第一位的铁律。这个在姒夏王朝就已成为定制,姬周王朝继承了这一宗法。中间的子商王朝,以兄终弟及之法传位。少弟的后代继帝位,还是兄终弟及。 “这种制度,到了周朝、秦朝、汉朝乃至我大唐,为什么不被采纳? “就在于帝后争为年轻,帝妃争着最后生子,还要卡准帝者最后去世的时间。于是巫术大兴。” 这个制度,是子商王朝圣相伊尹之谋。此制无可厚非,追求平等,当商帝么,在兄弟间都来一遍。其实,都是老小家的兄弟来一遍。最后,又是下一代老小家来一遍。这种制度,等于是建立了崇幺宗法。 为什么后代帝王,包括结义兄弟,都除了不惹大哥,就是绝对不惹老幺?源头就在这里。 至于三弟家事,无论前妻李氏的嫡系,还是后妻管氏的弟子,将原来的以正妻为嫡系的母系宗法,变为以父所娶正妻为嫡系的父系宗法,也来个兄终弟及。说白了,兄终弟及,就是父系宗法。嫡长子就是母系宗法。 足见,当帝王的,看起来对朝臣威风凛凛,实际上胎带的打上了母系操控的烙印。 武则天能够成功篡位,不就是窥透了这一点,而代唐自立的吗? 那么,在商朝,为什么从没有中间篡权、母后操纵、帝者被害短寿、外戚专权、宦官杀帝等事故,那是因为父亲说了算。 帝后者,凡干预朝政及帝系继承,随即可以废黜。而夏周的嫡长子制度,帝者却完全失控。假设被帝后暗杀,丢下的江山,全凭帝后处置。 恶劣循环,至于现今。孔孟如此无能之辈,却被立为国教,实则是母系后党支持。因而,孔孟一族,属阴,于国大害。 凡开国,拼死去做,皆兵家法家所教,断无一个开国帝王奉行孔孟可以称帝。盖因兵家法家皆为阳性。 以至于立国为帝,毫无尺寸之功的母系,在暗中操纵如何将先帝基业掌控。随即立孔孟等阴损之言为国教,如此,母党必胜。因此,孔教不绝。 经胡轸这么一说,黄羿顿时心明眼亮。对于胡轸的看法,就此改变,绝不仅仅看成是简单的万贯助军之功。 那么,他黄家这场嫡庶之争,黄羿找到了解决办法吗? 第113章 黄府等级 沙塘村,安阳县开国公胡轸哲语,就此解决了贩夫传承问题。 故此,江山轮流坐,贩夫不管他。但有求我者,莫将孔孟夸。 这不是贩夫与孔孟的天然敌对,而是父系管拼、母系管拿这种扭曲历史在伦理道德上的延续。 贩界如果不能解决好自己内部的嫡庶之争,就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父系、母系之争,到时候丈夫管拼、老婆管拿的历史还得延续。 最终恶果是什么? 稍微有了一点家业,就开始了内耗,根本就不能一辈更比一辈强,这个家业根本就做不大。 为什么财神爷都是男的? 而许多大神,拜到几百年变女的? 父系、母系之争,亘古不变,还在继续。就说女娲王朝,指不定开国皇帝女娲本来就是男的,也是拜了几千年上万年之后,却成了女的。 说这个话,是有凭据的。就说专指女性兄妹的词语姊、妹,却原本是两个国家,姊国和妹国。假设当今的人来评论,必然望文生义,说这两个国家必然是女性建立的。 虽然只剩下“朝歌乃古沬邑也”七个字,但也足以窥其端倪。而姊国、妹国到底还有什么?那些东西被母系的传承丢弃殆尽。 岑交听二哥说了一大篇,感觉怪怪的。不知道是哪里不对,还是自己理解不了,也说不上来。 黄羿早就坐不住了,匆匆吃了几口东西,起身向大哥、二哥、四弟及望凌通等人告别。必须得抓紧赶回去,万一管氏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不想活了。家事处理不好,在外面干啥都心情不好。 他叫黄昭逐个给三位爷爷、两位祖母磕头,祖孙辞别,打马飞奔。 滑州距离青州八百里,中间还要经过濮州、郓州、淄州地界,这些地方原来都是淄青平卢军地盘。现在濮州、郓州属于新划出来的天平军。淄州仍旧是平卢军地盘。 黄昭不要爷爷慌着赶路,该住店该吃饭的,咱慢慢来。一路平安,第二天傍晚,到了千乘县黄潦村。 一进村子,看到本村人的眼神怪怪的。黄羿赶紧下马,向一位坐在大槐树下的白胡子老头过去。 “三哥,看景呢?”黄羿向他拱一拱手。 这是他本门的三哥老喜,黄家的族长,七十五了。他早看到黄羿回来了,将白胡子顺一下,哆嗦着嘴唇,上来见礼:“黄将军,兄弟,你可回来了。哪里有心情看景?专门等你的。恁家的事情快把我气死了。” “咋了,三哥,俺家又咋了。”黄羿忙不迭来问。 不一时,围过来好几个老邻居,都表情复杂。 “弟妹不是前两天上吊吗,被救下来后,我看你也不在家,就去管闲事。劝你们家的黄遵、黄通,说恁爹总会处理好的,不要将恁娘逼出个好歹。谁知道,这一劝,黄通还好,黄遵反把我臭骂一顿。”老喜这个气啊。 “快,你是族长,跟我到家里看看。今天就是弄到天亮,也要把事情说清楚。以防今后再生乱子。两位年长的老邻家,也都一起跟我去,做个见证。”黄羿拉上老喜,急忙回家。两个老邻居也跟着他们。 拐了两个弯,到了自己家的三进院。还没进门,就听见黄遵的声音:“老子就是心里不忿,咋了!打死一个少一个,黄家死绝了才好。” 他老婆王氏吼道:“说的啥话,是叫他们死绝,我还没活够呢。” 黄羿怒气冲冲,三步两步跨进院子。一看管氏站在月亮门边,手里拉着黄昭的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两个小家伙吓得浑身哆嗦。黄遵和王氏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躲在他们几口住的东厢房。 再看老大黄遥,蹲在里面的堂屋门口,泪水汪汪,在那里抠着头皮。 老三黄通一家没见露头。估计在他们住的后院,不想插手。 黄羿怒吼道:“顺昌,胡扯激八啥呢,啥叫黄家死绝?” 顺昌是黄遵的字。老喜连忙扯他一把:“先问清咋回事再说。” 管氏过来道个万福,顿时泪流满面。见老爷怒气冲冲回来,也不敢说话。 黄遵一看老爹跟老喜大爷来了,勉强过来:“爹,老喜大爷,回来了。” “还认你这个爹呀。”黄羿一看他就来气,抡起手掌就要给他一嘴巴。 老喜急忙拦住,拉着黄羿,对黄遵吩咐道:“走,都到你爹的正堂来。” 黄遵、王氏跟上去。管氏拉着两个孩子也跟着。黄遥看爹回来,快步上前见礼。他老婆孙氏也叫出来,给公爹见礼。 两位邻居跟他这一大家,都到了黄羿、管氏所住最里面院子的堂屋。 两名使女赶紧打热水、递热毛巾,叫老爷、少将军擦脸。 管家黄贵慌忙来跟老爷见礼,见老爷一脸不高兴,就知道老爷什么都知道了。看看老爷,摇摇头,幽幽叹一口气。 黄羿擦几把脸,让老喜坐首座。老喜推让道:“奥哟,我可不敢。如今你是朝廷的将军,果毅老爷,村夫怎敢胡乱坐。一点规矩都没了,那还行吗?” 黄羿也就不再推让,坐了左侧太师椅,老喜坐右首。黄遥和孙氏夫妇,黄遵和王氏夫妇分列两旁坐下。 黄羿吩咐管家黄贵:“老贵,叫黄通两口子也来。” 不大一会,黄通带着老婆陈氏过来,都跟老爹黄羿见礼。 此时,孙子辈的没有说话的份。见大哥黄昭回来了,各房的小家伙纷纷出来,跟黄昭在大院子里唧唧喳喳,玩耍起来。 黄遵家的老大叫黄景,十二岁。他将黄牛皮的鞠拿出来,对他十岁的小弟黄晖、大伯家十二岁的哥哥黄智,三叔家九岁的弟弟黄显,一一招手,叫道:“大哥、二哥、黄晖、黄显,都来,咱们蹴几盘牛皮鞠。” 黄昭一看,这个不错,大为有趣,叫道:“来,来,蹴鞠。好玩。” 女孩每家两个,最小的也都七岁了。六个女孩纷纷叫道:“我们也蹴。” 黄景喊道:“男孩一队,女孩多一个,也算一队。咱们对蹴。” 大家一时欢呼起来,满院子飞奔,蹴起鞠来。霎时间,热闹非凡,简直是鸡飞狗跳。管家黄贵出来,大喊:“少将军,你们去街上蹴鞠,太吵了,大人没法说话。” “走,上街蹴啦。”黄昭一声招呼,呼啦啦十一个孩子,飞奔出了黄府。 “少将军,慢点跑。”侍女都知安芝从厨房探出头,喊道。 院子里顿时清净起来,偶尔听几声麻雀叫,后堂的大人们终于能够好好说话。安芝指挥侍女们按照管家的吩咐,忙活着整菜。老爷安排,今晚开四桌,阖府上下,侍女也叫参加酒宴。 安芝是侍女的领首,按照民俗,将她这个角色称为都知。今年二十岁,来到黄府十二年了,早就出落得身腰挺拔,凸凹有致,水灵娇俏。 当年一到黄府,就偷着学霸王鞭技。后被黄羿发现,本要发作打她一顿,看她练得非常好,也就不忍心打,默许她学下去。 安芝看侍女们忙得团团转,自己也到厨房,拿把菜刀,帮着削萝卜皮。掌勺师傅老堆要用萝卜心烧几道老爷最爱吃的菜。 对于黄府来说,下人当中,管家黄贵来了十一年了,也没她资格老。 但人家是编户,大唐算丁口的白丁。咱是非编户,在大唐根本不算人,不计入人口数,属于贱籍,又是贱籍中最低等的官奴婢户籍,也称奴籍。所以,按出身来说,跟老贵不能那么论。 满院子的孩子都是她抱大的,当然其他侍女也都带孩子,只是说,每个孩子都经过她的。 管氏成为老老爷的正妻之后,黄遵这个曾经的嫡子顿时嗷嗷大叫。气得管氏没少暗中哭鼻子。管氏也五十七了,老大一把年纪,从前安于做妾,总是乐乐呵呵,无忧无虑。临到老了老了,生好大的气。 安芝一面削萝卜,一面想心思。暗暗笑道,如果老天开眼,让自己这个奴籍的贱人有机会嫁人,做妾就做妾,绝不高攀什么正妻。生下的孩子们只要开心快乐就行,千万别把自己气得要死要活,不值得。 这些天,自打少爷黄昭当了将军,突然长大了。隔三差五就从青州请假回来。他回家这么勤,想干啥呢?长大了呗,少将军开始有想法了。 每到半夜,就偷偷往自己帐子里钻,非让人家给他暖身子。也是没法,谁叫咱是侍女呢,贱人,奴籍,生就的就是让主家随便处置。 少将军初时不懂人间好事怎么做,慌里慌张乱来。毕竟咱也是经过老老爷、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管家老爷教过不少,少将军可怜,咱就教他几手。少将军可聪明了,只是两次就会做了。 他一会做这件好事,可不得了。最多五天就会回来,半夜跟人家好上半个时辰。咱也一身武功,哪里惧怕他。 所不好的在于,万一闹肚子,指不定会被秘密处决。侍女只许陪玩,绝对不许有喜。这是给主人家丢脸,传出去就是败坏门风。 实际上,赶集上店,早就问过其他大户人家的姐妹,还不都一样。咱就是牲口一样,随便主家宰割,却绝对不能让主家蒙羞。 谁叫咱是死囚犯家的孩子呢,自从爷爷作为安禄山的护卫大将,而被安庆绪斩杀,没有满门抄斩就算开恩了。全家贬为贱籍,也只能这样了。 少将军真好,如今很会体贴人。对自己百般爱怜,不舍得弄疼自己每一寸贱肤,对自己每一块奴骨都那么柔情。 只是一样不好,咱比少将军大了六岁。要是再小几岁,少将军就算将咱纳为妾,也能花钱将咱的贱籍销掉。 唉,不想了,天生的贱人,这个苦海是脱不尽的。不管咋说,一个贱人,奴婢,这辈子得了少将军哪怕一丁点的雨露,也算没有白活。 想得太多了,随便发展吧。突然,安芝感到左手中指钻心的疼。 “哎呀”,她一声惊叫,将菜刀扔掉。 第114章 那一耳光 再看中指,雪白的指头肚被削掉。 一块肉挂着,鲜血哗哗直流。疼得她珠泪滚滚。 管家黄贵过来,劈手给她一耳光,怒道:“操的啥心?这么丧气。” 掌勺老堆忙说:“管家莫急,血是红的,好兆头。” 黄贵也不答话,看一圈厨房准备情况,转身出去。还往后堂议事。 黄昭来到厨房。蹴了好一阵鞠,有些饿了,本要寻找吃的。见安芝泪流满面,过来俯下身子,将她的左手中指含在口里,帮她吸血。老老爷的贴身侍女穷花拿来伤药、纱布,给她包上。 安芝见少将军这么心疼她,感动得泪珠更多,不断线往下淌。 是啊,那次黄府遭劫,多亏了少将军从学堂回来早,一把将自己拉起就走,先救了自己。继而一起找来黄遥、黄遵、黄通三位老爷。要不然,自己指不定就死了,府上也要死更多人,这些侍女搞不好会全部被杀。 自己这一生就是没人要,曾经有过少将军疼爱,也就值了。 老堆开玩笑:“安芝,少将军的口水最是消毒,一会就好了。” 安芝破涕为笑:“老堆哥,说啥呢,炒你的菜吧。” 黄昭随便拿了一块生萝卜,说一声“芝姐姐,我去玩了。别干了,多歇歇。啊,听见没?” 安芝笑笑:“就快干完了,没事的,多谢少将军。” 黄昭飞也似地跑出去,继续跟弟弟妹妹们蹴鞠。 他刚出去,穷花对安芝打趣,把刚才少将军的话学得惟妙惟肖:“芝姐姐,别干了,多歇歇。啊,听见没?” 安芝不用抬头,就知道是穷花。老老爷字有穷,所以对这个姓穷的侍女很感兴趣,就从集市上买回来,带在身边。她已经十九岁,也到黄府十年了,自小跟着老老爷。 到了前年,老老爷托自己偷着买了些药,在医者那里熬好,用饭桶提回来,让穷花服下。这才没有露出行迹,要不然早就没命了。 少将军钻自己帐子的事情,非常绝密,她应该不知道。但是管家黄贵就保不齐,夜里每个更点,他都会起来巡视一圈。一次两次发觉不了,少将军跟自己至少也有七八次了吧。 穷花的堕胎事件,在奴婢中已是公开的秘密。满院子侍女一共九个,平日里谁有一点点异样,一眼就能看出。 贴身侍女,就这么回事。只要老老爷和三个老爷的太太出远门或者走亲,贴身侍女的好事肯定会有。除非老爷们经商不在家,也就没什么办法。 那就只能看看管家老爷、老堆这几个人,能不能赏一口花蜜。贱籍的人,又是这个年龄,苦得很啊。 前年中秋之后,李氏、管氏两个老太太都带孩子走亲戚没回来,老老爷提前到家。到入睡吹灯的更点,自己就偷偷披衣下床,到老老爷卧房外听墙根。穷花果然在老老爷房内。 老老爷让穷花寻找牙帐里的芝麻,穷花再不说话,十分难过地呜咽似的。呜咽好半天,穷花才说一句:“老老爷牙帐里的芝麻真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听老老爷笑得合不拢嘴,又说:“可以让芝麻还有么,第二次寻找,肯定会更香。” 穷花又是一阵难过的呜咽,停了好大一会,穷花说道:“芝麻都榨成香油了,就是香。就是撮箕太累,要不然,一定将香油喝到一滴不剩。” 老老爷说道:“那就让我到神龛下找一找花生吧。” 穷花顿时咯咯笑起来,小声叫道:“可别把花生榨成油,那可就坏了。” 老老爷再不说话,也是好一阵呜呜咽咽。穷花似乎好累好苦好烦恼,不时在那里“嘶、嘶、嘶”。神龛在堂屋里,找花生该去堂屋呀,怎么就在帐子里找花生?黑灯瞎火的,那能找到吗,硌也要硌疼他们。 好一阵,穷花对老老爷忙不迭说道:“快快,别找花生了。快去磨坊,赶快推磨,将芝麻、花生都磨成面。” 老老爷轻声告诉她:“走,你自己拿磨杠。” 磨坊在后院西厢房,磨面也可以在帐子里吗? 听得安芝莫名其妙,我明早倒要问问穷花,怎么将芝麻、花生磨成面的。 他们磨面,推磨声却像打稀面一样,又好似扇耳光。穷花累得要死要活,不时喊一句:“老老爷,饶了琼花,这盘磨要被推坏了。” 老爷也很累,气喘吁吁,说道:“你这盘新磨,就需要好好推推,才会好用。不然,那些芝麻、花生是磨不成面的。” 又停了大约一刻钟,穷花累得大喘如牛,又说:“不得了了,蜂巢出事了。蜂蜜全部被盗。” 老老爷也大吼道:“恰好,洪炉火旺,锡杖炼成水了。全部给你磨盘倒进去,铸一盘新的锡磨。” 什么?锡杖都被炼化,帐子里还不失火? 惊得安芝“呼通”一下坐在地上,禁不住喊:“快,老老爷救火。” 只听老老爷一跃而起,到了窗前,低声而不容置疑地命令:“芝儿,快进来,帮老老爷灭火。” 安芝赶紧跑进去,老老爷对穷花命令:“花儿,你快去端水,将磨盘洗洗,好好睡。叫芝儿帮我灭火。今晚磨面、炼锡之事,只有你两个知道。” 穷花应声而去。老老爷如前,还是与安芝在牙帐里找芝麻,又到神龛下找花生,再到磨坊推磨,继而蜂蜜被盗,最后也是洪炉中炼化了锡杖,将锡水全都倾倒给磨盘,也是再铸一盘新的锡磨。又该救火,灭火。 原来是这样,安芝将老老爷好一通数落:“老老爷尽骗人,做这等逍遥事情,却说成找芝麻,找花生,推磨,盗蜜,化锡杖,外带灭火。” 老老爷对她好一阵笑,也叫安芝去洗磨盘,各自睡去。 但是,第二天,穷花却对自己灰着脸色,似乎不感冒。老娘为老老爷救火,也是拼死拼活,到头来,万一出事,还不是被杀。姐妹们都苦,何必这么计较。老老爷这样的富豪,叫几回贱人推磨,再正常不过。 侍女,大家都是非编户的贱籍、奴籍。又不是编户白丁,本来就不算人口,死了、活着全凭主家一句话。能这么得一点阳光雨露,已经是苍天有眼了。经过自己找时间,跟穷花说了这些道理,才解开了姐妹之间的疙瘩。 人心隔肚皮。指不定穷花会对自己怎么想,但是,至少表面上是好了。 看到少将军,想了这许许多多。这样心潮翻滚,也就忘掉了左手中指的疼痛。转眼,老堆将四桌菜全部做齐。管家黄贵请示老爷,让上菜,上酒。 所有的侍女都动起来,每桌碟子、筷子、勺子、痰盂、手帕全部上齐。每桌先上十一个菜,五荤六素。剩下一条鱼,要等管家发话,老堆再做。等到上鱼的时候,那就该老老爷敬酒了。 看老老爷、管氏老太太,三位老爷、太太,族长黄喜和两个邻居,全都喜笑颜开,乐乐呵呵。黄遥、黄遵、黄通三兄弟,一口一个爹,一口一个娘,叫得管氏热泪盈眶,好不温暖。 真是怪了,老老爷用了什么办法?刚才黄遵老爷两口子还破口大骂,现在就能转换这么快吗? 十一个少爷、小姐看到大人们这么和好,更加热闹起来。 两辈四个老爷、族长黄喜、管家黄贵、两位年长的邻家,恰好是一桌。 两辈四个太太、奶妈青五娘、管家太太支氏、掌勺老堆、侍女都知安芝,也是一桌。 十一个少爷、小姐挤在一桌。 老老爷侍女穷花与其他七个侍女一桌。 一大家子,开齐宴席,恰好四大桌。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老堆亲自端上来红烧鲢鱼。老老爷黄羿叫上管氏老太太,带着管家,挨桌敬酒。 敬酒到了侍女都知安芝这里,老老爷黄羿看她包着手,吃了一惊,问道:“芝儿的中指怎么啦?” “谢老老爷关心,只是菜刀削了一块,多谢穷花帮我包好,没事啦。”安芝急忙站起来,道个万福。 “酒宴下来,多歇歇。老贵,叫她让伤科医者看看。”黄羿赶忙安顿。 掌勺老堆坐在旁边打趣:“老老爷,她沾着少将军唾液,很快就会好。” 黄羿哈哈一笑:“那敢情好。还别说,童子身的唾液、尿液都是极好的中药,清热解毒,绝对没错。” 黄贵看老老爷这样关心安芝,心下一想,刚才打了她一巴掌,感觉自己做得过火。对安芝附耳道:“芝儿,今晚如有雅兴,能否叫我到神龛下捡几颗花生?就算刚才打错了,道个歉。” 安芝心中一颤,满脸绯红,轻声道:“多谢管家老爷垂青。就怕洪炉太旺,整座锡山都会炼化。” 管氏又过来,附耳来问安芝:“老贵是不是要捡花生?” “嗯嗯,奴婢很怕。”安芝故意这么说。实际上好些天来,因阖府上下都气哼哼的,她从没碰过任何人,早已焦躁不安。 “不怕。将洪炉烧旺些,只要不生事,咱女人,总不能叫委屈死。”管氏拍拍她肩头,跟随黄羿、管家给老堆敬酒。 敬酒到了穷花那里。看管氏伏在她的肩头,似乎在吩咐什么,穷花乐得,喜泪涟涟。 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管氏安顿她今夜侍候老老爷,好好炼锡。 管氏五十七了,兴趣不大了。但是老老爷却体壮如牛,为妻的怎能不好好安排他的生活。作为正妻,这是一件很重要的职责。 但是,这样对老老爷好是好,侍女万一不小心怀上,却要被秘密杀掉。 那侍女们冒着生命危险,为啥还是对侍寝视为美差呢? 第115章 奴籍命运 黄潦村黄羿家,家宴完结,早已深夜。 所有人散尽,各回各房。安芝也按时灭灯,合衣躺在床上,悄悄等着管家老爷黄贵的信号。 安芝想不明白,今儿老老爷黄羿怎么就神威无穷,怎么叫全家喜笑颜开的?这事可比捡花生、炼锡之类重要得多。 黄府一旦有差错,这些侍女也将沦落街头,编户籍的肯定不会娶咱。年龄又这么大了,当侍女都没人要,直接沦为猪狗不如。 管家恰好要捡花生致歉,这事可得探听清楚。虽然当个侍女,黄家的事情咱没资格去管,但是,心中有数,总会心情好一点吧。 安芝作为侍女都知,住在一个单间,与管家夫妇的住房,只不过隔一堵墙。黄府的三进院,住房、陪房都是两层,陪房略低。两辈四位老爷都住在主房之内,少爷、小姐、贱人住厢房。 这不是约好了吗,难道是黄贵喝多胡说的,到底咋回事? 等了好久好久,安芝都快睡过去了,还不见黄贵的信号。 恰在此时,听见隔墙那边吵起来。管家太太支氏虽没有声嘶力竭的喊,深怕惊动其他人,但明显听得出,十分恼恨。 隐约听见支氏低吼:“安芝?!早就知道那个狐狸精又骚又贱。她一个贱人,也敢勾引白丁,看我不去告老老爷,即便不杀她,也要扫地出门。” 安芝暗暗取笑,明明是黄贵勾引自己,但这种事,按户籍贵贱,都是这么颠倒着说的。就算逮到黄贵勾引自己,在论理的时候,一看出身,就会将那些道理完全颠倒。贱籍的命运就这个样子,随便她嚎叫吧。 看起来,黄贵偷偷下床,应该是被支氏逮到。你黄贵也够呛,怎么能直说看我呢,这不是没事找事吗?管他呢,安芝想到这里,闭眼睡去。 街上梆子敲打三更,所有人都深深入睡。黄贵照例起来,到院子里巡查。推了推安芝的房门,虚掩着。直接进去,摸到牙帐,开始点卯。 安芝正睡得好,感觉身子挨着冰块似的,猛然一惊,差点喊出来。 黄贵急忙捂住她的嘴巴,在她耳边极低的声音:“你老贵哥,来捡花生。” 安芝感动,急忙先去他的牙帐里捡芝麻。又叫他来自己神龛下捡花生。继而,拿到磨杠,开始累死累活推磨。 边推磨,安芝极低的声音问道:“管家老爷,贱人感觉今天的事情,处置的极好,也不知道老老爷怎么就让一大家子喜笑颜开了?” “这个呀,老老爷来了个兄终弟及,外加互助挣取功名。老爷又将其中规矩,列明五条。全部白纸黑字,都签字画押。下辈的三个老爷、三个太太,当着神明跪地毒誓,代代相传。”黄贵悄悄说起来。 是哪五条?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宗法制度,得好好听听。 甲条,凡嫡子,不分前后,年长者承袭家业、功名,长者过世,传与兄弟。小弟一支,往下一代传承,也是兄终弟及。 乙条,兄长之中,或因战殁,或因病亡,某一支没能继承家业、功名的,到了小弟,传回该门子弟,该门的兄弟们也是兄终弟及。 丙条,凡因不遵父命,不遵本法,或不守朝廷律条致死的,取缔继承权。 丁条,得到传承的一支为掌门,必须帮助其他分支,挣取相应财富、家业、功名。各分支也必须互助。任何一支不得以任何理由,违背这一家法。 戊条,但有哪一支违背这一家法,其他支脉共同声讨,直至取缔继承权。从此,掌门及其他支脉不得帮助他挣取家业、功名。 这五条兄终弟及的家法,得到了黄遥、黄遵、黄通及其妻房的共同认可,全都赞成。三对夫妻都对神明发了毒誓,也都签字画押。 哦,是这么个兄终弟及,这个比单纯的嫡长子家法,似乎要好一点。 安芝这么认为,黄贵也这么认为。 儿女多了,特别是儿子多,没有家法,肯定不行。家法怎么立,大多采用嫡长子制度。但黄羿的这个制度,未必不好。 话说的差不多了,忽然,安芝的房门响。吓得黄贵赶紧将磨杠卸下来,滚入帐子里面,浑身捂紧。安芝却不怕,反正就是个贱人,要杀要剐,或生或死,没办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披衣起身,出来中军帐,往房门这边来。一看,却是少将军,虽然曾经多次侍奉他,此时因为管家,还是叫安芝吃了一惊。 “少将军快走,管家巡查,还没回房,当心抓到。”安芝往门外推他。 黄昭轻声说道:“我起来小解,似乎听到你这里说话,怕你有事。” “没事,我关门睡了。改日再说。”安芝急忙将他推出去,拴死房门。 黄昭只好回他房间去睡。安芝吓得浑身哆嗦,生怕少将军说错一句,被黄贵抓了把柄,那可就遭殃了。 黄贵经过这么惊吓,了无兴致,穿衣要走。临行,告诉安芝:“芝儿,你这么好一个人,总不能一直这样当侍女吧。二十了,编户女子早已嫁人,孩子都该三四岁了。” 安芝看他这么关心,心中感动。此前,也曾侍奉过管家,但那时候,计较不多。是啊,这都二十了,太大了,再不设法嫁个人家,真就会成为老侍女,嫁人的事情,将一生无人过问。 她顿时泪水汪汪,赶忙翻身跪下:“管家老爷,贱人能有你这句话,就是死也心甘了。老爷对芝儿的恩德,芝儿就是当牛做马,也难以报答。” “好,要这么说,我必须帮你操心,还必须把事情办成。”黄贵将她扶起,帮她擦一下眼泪,回身出门。 次日,过去笼罩在黄府的阴霾,一扫而空,换成了晴朗的瓦蓝瓦蓝的天空。一家老少其乐融融,这个大院子终于恢复了以前的热闹。 现如今,黄遥、黄遵、黄通三兄弟也在计较一件事。 父亲当了将军,还跟薛仆射成为换帖的兄弟。好是好,昔日贩卖芝麻、黄豆、花生的生意却再也不能干。三个七尺男儿,这身高虽不是大唐最高的,方圆左近也极少匹敌。总不能就坐在家里,等着吃老爹的职田米吧。 这样下去,一大家子,再生一些孩子,恐怕还不如贩卖油料过得好。 虽然遭贼,被洗劫一空,但昔日里那么多油坊、豆农都还有联系。这么好的人脉,白白丢掉,经老爹一辈子结交,又经了咱弟兄三个的承袭,说丢就丢,感觉还是哪里不对。 官商之间,壁垒森严。不错,是该这样。但是,具体到这么一个大家庭,皇朝的定制,是不是有问题。这可不敢乱说,但心里总是犯嘀咕吧。 黄遥此前是庶子,与黄遵、黄通天然保持着距离,自小与管家黄贵较为亲近。此时,他说道:“何不叫老贵叔也参谋个法子。” 黄遵、黄通当然知道黄贵有的是办法,一起赞同。就将黄贵叫来,三兄弟将心中所虑,一一说清楚。 黄贵抚掌大笑:“老夫也在想这个事情。如今,这一大家不算我的孩子另外居住,连带下人,多达三十口。只是靠老爷、少将军的俸钱、职田过活,恐怕还不如从前经商。富日子过惯了,稍微苦一点,就会出状况。” 他提出一个暗度陈仓之计。如何叫暗度陈仓? 皇朝律条是明摆着的,下面的臣民莫敢违抗,也无权改变,甚至说都不敢说。那要怎么办? 咱不是培养了一个杰出的侍女都知安芝么,何不叫安芝拜在老爷名下当个义女,再嫁个人家,她的外人就是咱家的女婿。 将我们家的油料贩卖生意还做起来,对外全部是她们两口子的名义。表面上,对于官府来说,安芝与黄府毫无瓜葛。内里面,还是黄家的生意。不这样走一步,只靠老爷、少将军的俸钱养活一大家,真的不行。 再者说,帮助安芝成家,她家以后的祖祖辈辈都会感谢黄家。我们随时可以指挥她们怎么干。 从她家的角度,这也是一条很好的出路,我们在为她积德。 从我们的角度看,安芝的确干得不错,就算是对她的奖励。 今后,下人看到主人为他们着想,无论干什么事情,都会很愉快。 但是,这么做,少将军还小,不管这个,老爷是不是允许?这可是暗度陈仓之计能否实行的关键。 三兄弟一听老贵叔所说,果然是个正经办法。 安芝的本事,可不比谁差多少。她可是自幼偷学父亲的霸王鞭,得到了父亲默许。就算让她去做贩将,保货贩运也毫无问题。 黄遥认为,父亲能否同意,根本就不是个事情。 咱们直接对他说,为了安芝嫁人,为安芝夫家谋取职事,叫他们做起油料生意。积德行善,为人着想的事情,父亲指定高兴。到时候,实际上是我们在做,凭谁说,咱违反了哪家王法? 老贵觉得这样好,到时候,就算官府知道详细,也必然睁只眼闭只眼。 他们正说得起劲,忽然门外黄昭高叫:“薛仆射到啦,快出来接驾。”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薛平这么大个魏国公,跑来一个小小黄潦村干嘛? 第116章 仆射访冤 惊得黄家老少一阵慌乱,忙不迭出迎。 薛平薛仆射(pú yè,指尚书省长官,宰相之位),可不是自己来的,一如往滑州白马县沙塘村,仪仗严整,旌节招展。 卫县男、宁远将军、青州別驾望凌通为前锋,开道而来。 魏国公薛平身后,还有安阳县公胡轸,平卢军行军司马岑交。 他们原本要跟随黄羿一块儿来,因安阳县公胡轸新得皇封,薛平感觉匆匆离去,不太妥当。就没有作声,在沙塘村多呆了一天。既然是结义兄弟,黄羿的家事,也就是弟兄们的家事。胡轸也心下惊慌,跟随一起来看看。 这些人哪一个都是比县令高出好多级的人物。 看他们的官服颜色就知道,薛平、胡轸都是紫色袍服,望凌通、岑交是绯色袍服。四个人,三个有爵位,都打着耀眼的名号旗帜。每人都有护卫大将,这些牙将品阶也都在县令之上。 黄潦村一下涌入这么多皇朝高官大员,村民有几个见过这种阵势? 整个黄潦村都被惊动,满村的男女老幼都在街面上观看。纷纷猜测,这是往谁家去呢?还是来抓人的? 望凌通的牙将正要问路,黄羿、黄昭祖孙顶盔掼甲,冠带整齐迎到。管家黄贵、掌勺老堆赶忙紧跑几步,将红毡铺地。黄羿单膝跪下,黄昭双膝跪正,后面黄家子孙、太太们呼啦啦一大溜,二三十口全都跪倒。 族长三喜一看,哦,我的娘呀,昨天黄羿家还在犯难,此时来这么多大员。这老弟也不早说,叫我也跪迎一下。 满村子人都啧啧称赞。黄羿卖一辈子芝麻黄豆花生,因遭贼报仇,却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小小黄潦村,一下子出了他们祖孙二人为将,真的是本村千古没有的厉害角色。 薛坦涂翻身下马,急忙扶起黄羿,笑道:“三弟,愚兄来迟一步,兄弟家事安顿的怎么样啊?” 黄羿起身,先向后面跪着的家人喊一声:“拜见右仆射魏国公薛伯父。” 大家高呼:“拜见右仆射魏国公薛伯父。” 黄羿又高呼:“拜见安阳县公胡伯父,拜见卫县男望別驾,拜见平卢军行军司马岑叔父。” 一个个家人纷纷高呼起来。惊得围观的村邻老少目瞪口呆,什么情况? 两个公爵都是黄遥等人的伯父,还有个男爵不称辈分,平卢军行军司马居然是他们的叔父。那就是说黄老头与他们是歃血为盟、换帖的结义兄弟。 我的娘呀,老黄平日里不吭不哈,这么多大唐高品人物,从来不曾吹过牛,显摆过。哎呀呀,咱黄潦村的人,将来出去,别说在千乘县,就是去青州,也不怕那些乱七八糟的恶人。 薛平、胡轸、望凌通、岑交纷纷喊道:“都平身吧,快,都请起。” 此时黄羿向黄喜摆手:“三哥,过来一下。仆射、国公爷、男爷、岑将军,这是我黄家的族长三哥老喜,黄喜。三哥,你一一参见。” 黄喜赶忙跪下,薛平一看,老头子比自己要大得多,赶忙搀扶:“免礼,免礼。我家三弟给父老乡亲不少添麻烦,劳烦你们多操心啦。今后,到平卢军做客,愚弟亲为把盏。” 老喜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对于薛仆射,最开始来青州上任平卢淄青军节度,小百姓都觉得这地方被李师道世代镇守,薛家将也不见得能镇得住。 经过青州平乱,使得整个平卢军所辖淄、青、齐、登、莱五州之民,莫不张口结舌,敬服不已。 此时,薛仆射威名,早已传遍山野村邻,震动大唐海内外。 黄喜见薛仆射如此说话,大感意外,禁不住脱口赞道:“仆射的厉害,直可与尔曾祖父薛仁贵三箭定天山比肩。为何这么说,平卢军一定,整个大唐东部就稳当了。后世节度,直接稳坐金交椅,公乃大唐续命之臣啊。” 薛平哈哈大笑,相携他一面走,一面说:“三哥虽居村野,见识却不同凡响。比之不少朝臣都要清醒,不愧是黄家的族长,佩服。” 满村子观看这阵势的邻居,看薛仆射对咱的族长这么好,也都禁不住热泪盈眶。唉,咱老百姓苦啊,几辈子能有这样的人物关心咱。 到了黄府,薛平一侧目,看见安芝。这么高大,如此绝色,惊得他一趔趄。安芝眼尖,飞一步将薛仆射扶住。 薛平拉着她的手,略微看看,侧身向黄羿问道:“三弟,这位姑娘身手如此矫健,直逼三弟和少将军英勇,是府上什么人啊?” 黄羿一看是安芝,大哥对她这么夸赞,我黄府侍女尚且如此,必给大哥心中抬高我黄家许多印象。很感动,急忙回禀:“大哥,这是我黄家侍女都知,安芝。自小来家,学得我一点皮毛。” “安芝?莫非范阳安家?”薛平打一个激灵,脑海中现出一幅图景。 祖父薛楚玉,就是范阳节度使,因军事改革被罢免,不知所终。张守珪取代,而张守珪收的义子安禄山,做到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终于造反。史称,薛楚玉离职,加快了安史之乱。 其父平阳郡王薛嵩,乃安禄山旧将,自然参与了安史之乱。晚期,为史朝义镇守相州。河北副元帅大宁郡王仆固怀恩,打败史朝义,薛嵩率众出降。被封为检校刑部尚书、相卫洺邢等州节度使。 薛平生于安史之乱前两年,薛平幼年间就于安禄山、史思明等后来反叛的众将子孙,都在一起玩耍长大。提及姓安,他安家的人怎么不知道? 安芝款款答道:“奴婢爷爷曾为安禄山护卫大将,被安庆绪处斩。举家贬为贱籍。幸得将军老爷收留,善待奴婢,才有今天。” “你祖父却是哪个?但说无妨,不必害怕。”薛平也曾是反将之后,真是的,怕什么?咱又不是掌控国运的宰执,下面的人敌对双方都是无辜。 “启禀仆射,奴婢祖父讳枢,字环规。安家父子内乱,安庆绪杀爹。我家祖父因护卫安禄山多年,安庆绪不信任,被处斩,全家贬为贱籍至今。”安芝没有说完,就已经珠泪滚滚,泣不成声。 “哦,滦弟之父啊。你祖父与本相家父相交甚厚,本相该称作叔父。他也是武功盖世的名将,可惜啊。难怪你生得如此绝色,果然是名将之后。令尊还好吧?这么多年,他也不伸冤?”薛平深表同情。 “反贼内讧之事,谁去管呢?父亲说伸冤无益,徒增羞辱。后世子孙,但凭黄天给个命就行。”安芝这一说,将黄羿也惊到了。 买她来家十几年,谁想起来去问一个奴婢的身世。唉,薛仆射难怪能够坐到如此高位上面,对于人与事的探察,果然与下面的小官大异其趣。 到了后堂,薛平上座,众位依次坐了。 安芝辞出,欢欢喜喜去厨房指挥侍女干活。是啊,能得到当朝巨擘问寒问暖,就是没啥结果,今生今世也不白活了。至少将家族的怨气透给了朝廷大员。 什么?薛仆射居然能叫出老爹的大名,还问候他,他们是啥关系?老爹前几天还来看我,薛仆射在青州地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就该知道。怎么会一字不提? 安芝的祖父叫安枢,字环规。父亲叫安滦,字浚通。安滦与薛平是安史旧将家属中的发小,一起玩儿蹴鞠、泥巴。到薛平五岁的时候,父亲薛嵩替安庆绪出镇各地,几家分开,没了音讯。 安芝哪能知道这些。安滦当然只字不提。这种家史,提出来,吓也把人吓死了,谁敢挨咱。薛平位至宰相,贵为国公,咱还不把人家沾染坏了。这些废话不如不说,省得增添儿孙们的烦恼。 阖府上下,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管家黄贵慌忙叫安芝飞出府去,叫来村中颇善厨艺的黄家子弟。村邻看安芝喊人,个个乐得帮忙,呼啦啦来了一大群,不到一个时辰,宴席全部摆好。 黄羿经商一生,那脑子多管用。酒宴开始,他叫来安芝专门陪在薛仆射身边,小心侍候。安芝当然知道老老爷对自己多好,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指不定这一顿饭的侍候,就能将安家的屈辱洗涤干净。 薛平与众人寒暄饮宴间隙,不时与安芝攀谈。安芝谈吐不俗,反应敏捷,薛平非常喜欢。 黄羿陪坐在身边,看仆射喜爱安芝,就势说道:“既然仆射大哥喜欢芝儿,三弟做个人情,何不就带在你身边,日夜侍奉。” 薛平沉吟少许,与黄羿商议道:“帮人帮到底,救人救个活。既然愚兄管起来芝儿的事情,干脆就管好。依我看,何不就在贤弟府上,将她的前程改变,一并将她家的贱籍消除。叫他爹安滦与我等并肩战斗,成就功名。” 黄羿一听大哥如此魄力,甚为感动。当即叫安芝与大哥跪下,叫她替父母先行感谢仆射大恩大德。 薛平扶起安芝,更加喜欢不尽,对她和黄羿说道:“本相以为,先叫芝儿认你为义父,那么我就是当仁不让的大伯。这样,我带上她走到哪里,都没人慢待她。到时候,一纸呈文到户部,我出钱将她家贱籍取消。” 安芝听到这里,禁不住失声痛哭,规规矩矩跪下,哽咽道:“义父、伯父在上,女儿给你们磕头。这是我们安家的福气,也替列祖列宗和父亲给你们磕头。女儿此生无以为报,但凭一颗丹心,绝不辜负你们的恩德。” 管家黄贵站在一边侍候,忽然叫道:“怎能如此?” 第117章 义女安芝 青州千乘县黄潦村,游击将军黄羿家。 黄贵看到此情此景,也禁不住热泪盈眶。 他替安芝高兴,也为老爷有如此好一个义兄而骄傲。认义女,拜义父怎么能这么简单,必得有个正经仪式。 他一提醒,黄羿哈哈大笑:“就趁今日仆射大哥驾临,点起香烛,这就叫芝儿正式参拜。” 不一时,将正堂神龛的香烛点燃,黄有穷坐于左首太师椅,老夫人管氏坐于右首太师椅。正中神牌是过年就写好的“神农大帝”四字,无需更换。望凌通让黄贵拿来纸笔,写了安芝的庚帖,拜义父的契约。 安芝跪正,先向神明磕三个头。又对义父、义母分别磕一个响头,口称:“爹娘,女儿给您磕头啦。” 义父、义母分别给女儿一个红包。这就拜完父母。 继而,右仆射、魏国公薛平与魏国夫人江氏,也分坐两旁,接受义女来拜。安芝给大爹、大母磕头。薛平、江氏也都给了红包。 薛平拉过她,喜爱非常,微微笑道:“今天收你做女儿,给你赐个字吧,安芝,字香云。怎么样啊?” “谢谢大爹赐字,好得很。爹、娘,我的字香云。以后叫我香云。” 一屋子人,看薛仆射赐字,叫安芝幸福得不得了,都爽朗大笑。 往下轮,安阳县公胡轸与郡夫人刘氏也坐上去。安芝叩拜二爹、二母,也接了他们的红包。 再往下,平卢军行军司马岑交也坐上去,他没带夫人,接受义女叩首。安芝给四爹磕头,也领了红包。 黄贵与老爷黄羿商议,既然女儿拜了四位干爹,黄家子媳也该一并跪拜。黄羿赞同,叫来三个儿子、吩咐孩子们依次跪拜大爹、二爹、四爹。 从黄遥、孙氏夫妇开始,到孙子孙女们,依次对薛平、江氏等磕头。 管家黄贵转到安芝身边,给了她一沓子红包,耳语道:“下面该你拜哥嫂。稍等一会,还有少爷、小姐要拜姑母,这是红包,每人发一个。” 安芝动容,感谢不已。将哥嫂都扶上座,依次拜了三位哥哥黄遥、黄遵、黄通,三位嫂嫂孙氏、王氏、陈氏。也都分别给了红包。 此时,哥嫂们也知道了安芝的家史,个个大为骇异。能认下这么个妹妹,也是黄家积德才有的善果。再来看安芝时,恍如隔世,大异从前,简直就是天仙降临。她的一颦一笑,那么动人心魄。 继而,黄贵叫来少将军及众位少爷、小姐,叫安芝坐于正堂左首。 安芝哪里享受过这个座位,惊得目瞪口呆,如坐针毡,不时站起。黄羿笑道:“女儿,别怕,从今后,你就是我黄羿唯一的女儿,黄府的姑母。” 见父亲这么说,才稍微安心一点,但还是觉得不妥似的。这,这,这位置,下下辈子也轮不到自己坐,开什么玩笑。 她暗中死命拧大腿一下,真疼,一切都是真的。禁不住热泪横流,是啊,一个奴婢转眼间成了主人,真是遇到贵人了。 黄昭早换了便装,领头过来,翻身就拜,高呼:“昭儿给姑母磕头。” 阖府上下,看黄昭那样子,一时间哄堂大笑,好不开心。 安芝见他拜自己,心中发颤,一把揽过昭儿,嚎啕大哭。黄昭也禁不住泪流满面,伏在姑母怀中,亲热无比,感慨万端。 管家黄贵将他们拉开。安芝给了昭儿一个红包。 紧接着,小兄弟黄智、黄景、黄晖、黄显也一一给姑母磕头,领了红包。六个小姐也都排队来给姑母磕头,一一领了红包。 最后,安芝将管家黄贵好好扶住,让他与支氏也分坐两边太师椅。端端正正给他们跪下,口称叔父、婶母,规规矩矩给他们磕头。 支氏怎不知道她的苦楚,看孩子顿时脱离苦海,禁不住老泪纵横。将她揽入怀里,好一番唠叨。 安芝又将黄潦村的族长黄喜牵过来,也向他磕头。黄喜也无限感慨。 侍女们以穷花领首,分别跪拜姑奶奶,一个个无不伏在怀里,热泪横流。是啊,她们呢,每一个人都有一部屈辱的家史。唉,救不完的奴婢。 认亲仪式整个完毕,阖府上下更是喧嚣震天。 黄遥暗暗感叹,我们正要设法叫安芝妹妹嫁人,也是要让她过好。难不成妹妹家的祖坟冒了青烟,近两日好运连连,居然得到了这么大的转机。下一步,经营油料的事情,还找不找她,不找她该怎么办? 转眼,黄府热闹到了二更天,所有人都各自安歇。 黄遵睡不着,主动到大哥黄遥房里来,这可是很少见的举动。前段时间,黄遵对自己恨得牙痒痒。 黄遥赶紧吩咐老堆摆两个盘子,弟兄两个边喝酒边说话。他们两个,一个是现在的嫡长子,一个是昔日的嫡长子,都养成了为家操心的习惯。 一会,黄通从门首过,看两位哥哥说话,也就进来。他们三个的想法一模一样,贩卖油料的事情,到底还找不找安芝? 三兄弟正在犹豫不决,忽然有人敲门,黄遥问道:“不用敲,请进。” 却是安芝,三位一时间不知如何说话。 安芝款款给三位哥哥道个万福,说道:“小妹有今日,全仗三位哥哥悉心提点。听见三位哥哥叹气,不知有何难处,但有驱使,小妹万死不辞。” 黄遥一听,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将他们的心思一一说明。 安芝怎不明白,毕竟是侍女都知,管家知道的,他基本上是门儿清。这么一大家,就仅仅今日盛宴及认亲仪式,花销就够全家一个月用度。 穷家有穷家的苦恼,富家有富家的难处。穷家只不过一日三餐,过年弄一身新衣,哪里有如此多的道道,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开销。 而富户,这才是一个宴会。每到春秋换季,多少人口的衣服换一身,就又是一大笔开销。冬季烧炭卖炭,过年吃食、爆竹、好酒、新衣、走亲、邻居亲友来拜要摆席,等等,哪一项花销都会让穷家瞠目结舌。 不这样,你就撑不起这个门面。子女们过惯了这种生活,稍微差了一点,就会怄气、生事。停了赚钱的路子,哪里能行? 安芝对三位哥哥对自己的关照、关心表示十分感谢,当即说道:“就依三位哥哥之计,小妹但能嫁个人家,任凭驱使。将咱家的油料生意,由我来撑起,绝无二话。” 黄遥看妹妹这么说,欢喜不尽。拉着妹妹,左看,乖得很。右看,十分乖。细看,美若天仙。咋就这么好一个妹妹。 “哎呀,哎呀,大哥,哪有这么看人的,小妹打你哦。”安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甩开大哥,娇嗔起来。 三位哥哥哈哈大笑,黄通叫道:“小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美?” “大胆!”猛然间,一声虎吼,惊得三兄弟将酒杯都洒了。父亲听见了,他怎么还不睡,却在这里吼叫。安芝也直吐舌头,做着怪样。 兄妹四个赶忙开门。一看,不但有父亲来了,还有二爹、管家老贵叔。胡轸哈哈大笑,说道:“三弟,看你把孩子们吓得。快快,你们还坐。说得好,都在为家分忧,一个个都是孝顺孩子,都是英雄好汉。” 敢情老三位早听了半天,将他们所想和谋划,都听走啦。黄遥赶紧对胡轸施礼。胡轸笑道:“在自己家里,这些礼仪就免了。天子封个国公,弄的浑身不自在,没了从前的随意。” 黄贵打趣:“那也要得,别说封国公,就是封个少将军那样的,我们这些个百姓也想都别想。” 满屋子笑一阵,三老也都坐下。黄贵说道:“你爹叫上我和你二爹,我们老三位也在合计这个事。父子们想到一起了,正是要看香云怎么想呢?” 安芝看了大家一阵,过来摇着黄羿的胳膊:“爹,合着都在算计我呀,我一个小女子,能捻几根钉啊。” 黄羿拉过她,坐在自己身边,笑道:“女儿,你来撑起油料生意,凭他什么律条,也无法收拾。咱家这今后还会添丁进口,没有生意支撑,绝对不行。你老贵叔也与我想到一起了,还说你们跟他议过,爹很高兴啊。” “来,孩子们,给我们老哥仨也倒上,咱共同喝一杯。”黄贵见大计已定,也是高兴非常,提出喝酒。 喝过一杯,黄遥问道:“老贵叔,叫小妹嫁人,这个人家筛选过了吗?” 管家看看安芝,说道:“这个,我跟你爹也商议了。我心中有两家目标,一家是临近一个村子的豆农,老仝家的老二,仝家种着一顷地的黄豆。一家是千乘县的珍宝油坊,老珍家的独子。叫人提亲,应该十拿九稳。” 黄遵总跟着爹和管家收账、结账,这两家也认得,叫好道:“两家都行,两个孩子都是伟丈夫,大个子顶天,配得上小妹。” 这边,安芝听得筋骨都是酥的,一时痴在那里,两颊绯红。 黄遥、黄通当然也认得这两家,纷纷赞同。 胡轸说道:“香云的婚事,当慎之又慎。今后你们仆射大爹给她改了户籍,成为编户。再往后发展,香云及其未来的夫婿,家业、前途不可限量。现在不考虑周全,将来万一有啥不好,那可就晚了。” 安芝听到二爹这么说,一时间心中七上八下,到底要等到好久才嫁人? 第118章 西面道长 黄羿看香云呆愣在那里,不禁笑了起来。 他看看二哥,微微笑道:“成家立业,结果如何,却是女子决定大半。只要家中不乱,男子拼杀在外,一定不乱。比如元帅与先锋,我等大将阵前拼杀,斩将再多,到头来掌舵的元帅请降,哪里还有尺寸之功。” 胡轸听三弟这个议论,微微颔首,赞道:“三弟所说不假。女子居家,就是这一家的元帅。这个比喻非常恰当。那就看香云能否当好元帅了。” 安芝听着他们的谈话,想一想黄府上下情形,的确如此。 昔日李氏老太太治家,一点点吵闹声都没有,管氏老太太只管逍遥做妾,也相安无事。到了李老太太遭难,管氏老太太治家,不但起乱,而且自己气得悬梁自尽。 这就是她不曾操心治家的事情,一时接掌帅印,无所适从。多亏老爹赶回,一夜之间,扭转战局,全家又亲热起来。 昨夜听管家老贵叔的一通议论,对于老爹的治家之道,甚为敬服。 想到这里,安芝脱口而出:“就学着爹爹如何治家,一定要把这个帅印掌握好。今后,我成了家,还是爹爹和三位哥哥的家业,断然不叫他出半点差池。只要有解不开的事情,我就请教爹爹。” 黄贵赞道:“好,这话中听。你爹一生从商,年轻时也吃过败仗,但终归是家中稳当,才屡屡东山再起。后来,所有贩卖,无一赔本。岂止是你,就是你三个哥哥也要学很多东西。” 就此议定,明日就由管家托人分头去两家提亲。 次日,薛坦涂早早起来,吃过早饭,与胡轸、黄羿简单说话,告辞回军。本要践诺,将安芝带走。黄羿说要先给她成个家。 薛平沉吟少顷,安顿道:“你们看吧。实在配不上,还找我。平卢军中许多骁将,也有丧妻失偶的。虽然嫁过去落个续弦,但终归是一套富贵。” 黄羿代女儿谢过仆射大哥。薛平带上望凌通、岑交等,一路往青州奔去。 胡轸与三弟说了半天生意经,看时间不早,也就此告别。还要去朝歌腊八会,继续将手中的玉原石等宝物卖出去。即便卖不完,也不会丢太多。 玉原石都是大富之家收购,他们会以这个东西作为金钱增值的媒介。而大富之人,都要忙到腊月二十六七才有空赶会。好多直到正月才有空赶会,因而上元节之前,却是玉原石成交的好日子。 这转眼都祭过灶了,赶回去,已经是腊月二十五。恰好将玉原石处理几件。黄羿跟他开玩笑:“二哥,如今仆射大哥将你的万贯讨回,又封了安阳开国县公,还不去安阳县盖起国公府、整治赐田,卖的什么玉石?” 胡稀宝捅他一家伙:“你们祖孙二人都是将军,不也是还在商议生意吗?谁叫咱闲不住呢?国公府开春将玉石卖完再说吧。到时候盖好,少不得叫上大哥、你、四弟、卫县男望別驾都去喝酒。” 说了一通不舍的话,兄弟们依依惜别。一家老小也都来送别。 胡轸刚走一小会,管家老贵就跑了回来。一进院门就大喊:“老爷,老爷,猜我撞见谁了?这户人家包你满意。” “咋了,你说的两家不同意?”黄羿从堂屋出来,站在屋门口。 黄贵紧赶几步,到了黄羿跟前:“不是人家不同意,我都还没去找,就碰见汤阴县花蜜神贩,张涯张平危呀。那年不是跟你战成平手,忘了没?” “哦,那厮啊。拿条藤蛇棒。没我高,黒脸长脖。挺能缠斗,是个人物。那次因为啥俺俩打起来了,总有二十年不见了。这厮干啥呢,八百多里跑到这边干啥,咋不请到家里喝酒。”黄羿想起来了。 黄贵哈哈笑起来:“因为啥,你说蜜蜂搞坏了芝麻。你与他见面少,家里人见得多,咱家的蜂蜜都是他的。他说正午来的。这次是帮老丈人靠几处蜜源。咱这边春季刺槐满沟都是,秋季芝麻花也多。春秋两季都能放蜂。” 黄羿也笑起来:“是这么回事,打个平手,都累瘫在地。那也怨他,谁叫他说不清。还是他老丈人数落我一顿,才知道蜜蜂采蜜帮芝麻增产。快,叫老堆整菜,跟这厮好好聊聊。” “一会来,有他老丈人,还有他师父。”黄贵提醒一下,来客不是一位。 黄羿顿时吃惊:“哟,西面老道,九十也多了吧。我的霸王鞭还是经他提点,创出来的。可得好好拜他。他老丈人也不小了,也是这好多年没见。叫啥来着,只记得名字怪怪的,忘了。” “林虽然,老林头。朝歌第一大蜂农,在方圆千里之内都数得着,他所寻的蜜源地非常远。”老贵与老爷说得津津有味。 他们在门口说话,一直聊这个特殊来客,将黄遥、黄遵、黄通、安芝四兄妹都吸引出来了。听着这番话,知道来客不一般。 安芝心中打颤,双颊绯红,张涯家会有谁叫自己满意? 转眼到了中午,掌勺老堆整了十个菜,正在问管家端不端。 忽然门外有人喊:“老贵,老贵,张平危来了。” 老贵慌忙迎出去。黄羿也紧跑两步,迎到月亮门。 又听一个尖厉而带笑的声音传来:“有穷呢,没死吧。” 黄羿一下回忆起来,西面老道,没大没小,跟谁都往死里开玩笑。 赶紧又走几步,迎住这位白胡子飘到肚脐眼的高挺干瘪老头,牵着他的道袍,骂道:“西面,西面,胡球扯淡。你咋不死呢。” 老头上来就朝黄羿当胸轻捅一拳:“你才胡球扯淡,除了你敢给我瞎编这种骂人话。千里之内,谁敢?” 林虽然在后面打着哈哈。他却是个大胖子,白白净净,一袭月白的锦缎,果然是朝歌第一蜂农。上来朝黄羿抱拳:“林虽然,四海放蜂。” “久仰久仰,朝歌第一蜂农,快快有请。老堆,上菜。”黄羿赶忙迎住。 西面老道继续打趣:“听你们黄潦村这一带的人都吵吵遍了,说你祖孙当了将军,薛仆射亲到家中走访。就你那几鞭,到底打死几个没有?” “徒弟下手不毒,一个也没打死。倒是孙子活捉了几个。”黄羿忍不住好笑,自我解嘲。 西面老道吼道:“我只有那么几个徒弟,弄了好几年才出师,教得我烦都要烦死了。再也不喜欢谁叫我师父,谁当我徒弟。咱都是自家兄弟。” 嘿,这老道,老爹叫他师父,反而不领情,相互以兄弟相称,这兄弟间的岁数相差也太过巨大了。老道果然有趣。在各房门首张望的子媳、孙子们,都忍俊不禁。 他们进到后堂,推让首席,西面道长年届九十四岁,被黄羿让不过,只好独坐上首。黄羿陪左首。林虽然虽然也将近七十了,不敢乱坐,只坐了右首。黄贵与张涯打横,坐了下首。 好一阵热情寒暄,说些相识之后二十多年的变迁。 西面叹道:“是啊,一晃十八年不见,多少人都没了。我的那些徒弟里,就数郭暧叫人喜欢,也都死了二十一年了。” 此言一出,满座愕然。什么? 我的娘呀,郭暧是他徒弟,大唐中兴第一名将郭子仪第六子。郭暧比薛平大一岁,活了四十九岁。 郭暧娶的是代宗李豫嫡长女升平公主,野史称之为金枝女,正儿八经的驸马。十岁被代宗皇帝许婚,封侯,官做到左散骑常侍,陪伴在皇帝身边,袭爵代国公。 后世有著名剧目《打金枝》,就是郭暧打公主老婆,反而升官的故事。 他们的女儿郭念云更厉害。 郭爱云乃当今大唐赫赫有名的郭后,已故宪宗皇帝李纯的结发妻。宪宗坐朝十五年,只有郭爱云一个贵妃。她确实有两把刷子,辅佐皇帝丈夫创下“元和中兴”。 朝中重用名相杜黄裳、裴度、李绛,外镇重用名将李愬、薛平、田弘正,招降了河北三镇,剿灭吴元济,逼死李师道。使各藩镇相继降服朝廷。 郭皇后是当今长庆天子的娘亲。此后,穆宗、敬宗、文宗、武宗、宣宗五朝,皆为太后。 郭子仪的这个孙女,郭暧的宝贝女儿,虽然只活了五十九岁,但是太霸道了。除了年轻时生在福窝里,中唐时期,从宪宗元和天子继位,到宣宗大中二年(848年),长达四十三年,都极尽荣宠。 郭爱云一声历经七朝皇帝,五朝至尊。世称七朝五尊。是历史上所有皇后中福气最好的一位。 这老头提到郭暧是他徒弟,我擦,难怪他不再收徒。这他娘的一辈子就够了,到哪儿还不把他供到天上去。别看他嘻嘻哈哈,疯疯癫癫,没个正型,这才是胸中无杂质的厉害角色。 西面道长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惹得满堂吃惊,好一番议论,好一番感叹。 道长不以为然:“贫道却不看好郭念云。天下毕竟是李家的,后妃伸手过长,不是好兆头。说起徒弟,孔岳是稀糊涂烂酱的一个家伙,将老道的脸丢尽了。” 啊!什么?黄羿对这个名字太知道了,却也是西面老家伙的徒弟,这却是始料未及的。昨天晚上跟仆射大哥、国公二哥喝酒,还在骂这个淇水神蛟孔岳,居然是西面的徒弟。我擦,西面也够霸道。 最差劲的一个,还号称朝歌大领主。 老道该不会还有啥惊人之语吧,能不能给安芝带来个如意郎君呢? 第119章 臭骂召王 书中代言,西面道长,字展图,延州延川县人。 十二岁起拜在腊八贩神子敬父门下,虽师父一边贩运冬凌仙草,一边学习武艺。后成为平叛名将、大书法家颜真卿的贴身侍卫。比颜真卿小二十岁。 颜真卿,因率义军平安史之功,官至刑部、吏部尚书。因刚正,被宰相卢杞陷害,建议皇帝将颜真卿送到叛乱的淮西节度李希烈那里传旨。一年后,德宗兴元元年(784年)八月初三,被李希烈缢杀,享年七十六岁。 西面道长在颜真卿身边,从十八岁一直待到三十岁,长达十二年之久。他离开颜真卿那年,颜真卿五十岁。颜因刚正,当时就连续被贬过一次,出京任冯翊太守。转任蒲州刺史,封丹阳县子。又被人诬陷,降为饶州刺史。 那次,对颜真卿打击很大,泪别贴身数位伴当、侍卫等。 西面对颜真卿感情太深了,对官场不容好人、惨烈倾轧十分痛恨。离开颜真卿后,又拜正一派高道尹愔为师,出家当了道士,成为专职道家。 尹愔得知他早年拜在冬凌公门下,多年后点化他,叫他到朝歌淇园之中的元圣宫住持。 那时候开始收徒,传授武艺。前后八年,弟子们逐渐出师。再也不传技艺,四处拜访道教名山,探求道家摄养、导引、抻筋之术。 尹愔是谁呀?那可是大唐玄宗朝的国师叶法善的弟子。叶法善生前即被封为越国公、景龙观主,加号元真护国天师,皇帝给他在故乡卯山所建道观赐名淳和仙府。仙逝于开元十年(722年),活了105岁。 作为叶法善的再传弟子,郭暧拜在他门下,也就不足为奇。 黄羿以为他的话头说得差不多了,对他抱抱拳,说道:“西道长一生传奇,实乃道教的大神,我等能被您老提点一二,三生有幸。” 西面笑道:“只不过教你们抻筋之法,算不得什么本事。只不过对付几个兵将,能保活命就不错。还是专心搞贩卖好些,老道对平危的做法比较看好。他也不是没倒过霉,还曾被孔岳裹挟,当了几天朝歌大丞相。” 屋里的人本来很震惊,看他笑起来,也都哈哈大笑。 淇水神蛟孔岳的朝歌大领主下面,就是朝歌大丞相沬水螭龙张涯。被朝歌三贩平定,已经七年多了。原来那个张涯就是花蜜神贩,同一个人。民间传言,黄羿、黄贵都没有往花蜜神贩身上想。经西面一说,这才联系在一起。 是啊,孔岳也真够呛,他当贼也不合格,害了不少人。 说到这里,勾起了黄羿的兴趣,问道:“道长,孔岳守选二十年之久,到底怎么回事?隋文帝开设科举以来,最多有听说守选七年的。他这个情况实在让人想不通。” “本不想说这个死鬼徒弟。既然问起来,说几句也不妨。归根结底,我这个当师父的,没教育好。所以,更不敢乱收徒弟,怕误了人家前程。”西面道长又说出孔岳的一篇故事。 孔岳那次被吴公鼎擒住,薛平按属地管理办法,交给了魏博军节度使田弘正。将孔岳的罪行一桩桩写清,任凭田弘正处置。田弘正好儒学,尊孔,不忍杀他。又写奏章一道,押往京师,把这个叛贼推给刑部处置。 刑部主官将田弘正奏章呈给天子。宪宗李纯本就信奉道教,看了田弘正的奏章,忽然想起皇叔召王说过这个人。二话不说,提起朱笔,批一个“斩立决”。孔岳就此摆脱了苦海,进入西方极乐世界。 刑部又问,孔岳的罪行是否公告天下。经宰相辩论,有人反对这样做。宪宗无奈,只得将此事压下,算是给孔子二分面子。 当然,孔岳的母亲罗三娘、兄弟巡天雪鹄孔渎的义举,却挽回了孔家一点颜面,得到了朝廷旌表。 问孔岳为什么会守选二十年之久? 又有一段渊源。孔岳科考的时候,是德宗贞元十年(794年),考的是甲戌科明经试。考试之前,先是到礼部报名,之后户部查出身。都没问题,礼部召集大家,参加国子监祭拜至圣,听当朝名臣大儒讲座、辩论。 参与听讲座、辩论的半月左右,互相结识,称之为同年,或者同窗。 他结识一位同窗,人家邀请他去青楼玩耍。他点了一个绝色妙人,单独唱酬。这位同窗垂涎美色,并不商量,直接拉过去。这位妙人不是反抗人家无礼,反而献媚,热情得很。 孔岳本就不胜酒力,这时候早已经喝多了。 上去封着同窗的衣领,怒吼:“没想到你是这种好色之徒,枉费至圣先师的教诲,简直是长安的猪狗。” 他这样臭骂人家,这个人看起来更横,也趁着喝多了,对着孔岳大吼:“老子只信道,不信孔。再者说,至圣是谁封的?算个大热激八,会叫他服。就你这种人,对世情狗屁不通,就是考中,老子也叫你守选一生。” 翌日,孔岳再找那个人,无影无踪。 心说喝多了,哪能当真。但是,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叫他守选一生的人,还真是说到做到。他至死都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怎么做到的?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召王。 李偲,乃德宗的十一弟,宪宗叔父。召王去科场凑什么热闹,原本想着试试自己的才学,因与孔岳这次口角,不干了。每到吏部尚书换人,李偲就去提孔岳,绝不可叫他参加铨选。 你不能参加吏部铨选,那可不就一直守选下去吗?召王就是认死理,把这事盯得死死的。那还不叫他守选一生啊。 孔岳也是的,京城里也敢撒野,天子脚下,你能预料碰到的人是谁?多大的来头?根本就不敢想象。别说你一个小小的举子,就是节度、刺史将皇叔惹急了,那也要你穿小鞋走鬼门,有苦难言。 民谚说得好:在家狂,惹爹娘。在京狂,惹皇王。他这次,倒没有惹了皇帝,惹了一个王。这就齐活了。 这事儿吧,作为师父,还真的替他到郭暧那里打问过,郭暧问了吏部尚书,人家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吃郭暧逼问不过,才约定绝不外传,说了召王与这个家伙杠上了。这家伙也忒狂了,将召王臭骂一顿。 真是的,郭暧就说了,到了皇叔那里,孔子还真不算个什么东西。人家李家的祖宗是老子,可不就老子让你守选一生吗? 这话,哎哎,西面好像在说笑话,弄得满屋子人张嘴结舌。 西面出入京师,一找就是郭暧。我擦,这他娘的谁能想到。 黄羿有心思,叫大家喝一杯酒,说他的想法:“终于将孔岳的死故事说完,咱说点活故事吧。我家闺女的事情,还要各位操心,帮忙物色个愿意做生意的后生,手里有茬的,尽管说来听听。或者跟老贵说也行。” 他的话音一落,张涯坐不住了,拉起黄贵往外边走。 等了好大一阵,二人进来,黄贵面有难色,不知从何说起。 黄羿看得出,张涯肯定有茬,对老贵说:“不管好歹,先说说看。不怕提,成不成的,往下再议。” “老爷,他说这个人,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就是年龄大了点。香云过去,是个续弦。要不就别说了。”老贵还是欲言又止。 西面老道哈哈大笑:“就平危那点小心思,老子还不知道吗?无非就是说,吴元济的部下尤贯之子尤统,尤贯也是我一个徒弟,与平危同岁,生月小一点。吴元济私授的明威将军,蔡州別驾。” 黄羿看西面的意思,对这个弟子并不是多反感,就让他说下去:“西道长,尽管说。信息足够多,我才好定夺。” 尤贯,字通宝,潮州潮阳县人,今年五十七岁。早年随父亲到朝歌做官,拜在淇园之内元圣宫西面道长门下。后来,他老爹调入淮西节度当属官,这就坏了。从此一家落入李希烈、吴少诚、吴少阳、吴元济属下几十年。 他的幼子尤统,字总领,今年二十七岁。为蔡州治所汝南城外东南二十里沙口津的津令。 四年前,李愬雪夜入蔡州,活捉吴元济。 尤统得知消息,放弃沙口津,只身逃走。战事结束后,进城寻找父亲及家人,逃亡殆尽,苦寻至今,毫无下落。 平时,尤统靠为大官富商当挑夫、马夫挣口饭吃。当马夫偶尔到青州城外,听说这里也有元圣宫,就进去看看。这不就碰到了师祖么。 哦,怪不得西面老道能跑到家里,现在是青州元圣宫方丈。等于说,尤统是西面的徒孙,是张涯的师侄。难怪说得这么起劲。 “要说吧,这孩子二十七岁,年龄还不算太大,续娶很正常。就看孩子长的怎么样吧。”林虽然搭话。 “继续说,还没说完呢?”黄羿还想得到更多的东西。 张涯说:“总领这孩子,身长八尺开外,有一把子力气,才貌也相不脱。至于叫他跟随做生意,我看也不是问题,人很忠厚,不会耍花花肠子。但也不是谁可以玩弄的主儿,脑子很敏感。” “门外的,一直在偷听么?”黄羿突然发现门外的身影,猛地叫一声。 第120章 四题考婿 “爹,就是偷听,说我的事情,为啥不叫我听?”安芝直接进来,对老爹说过,羞答答给屋子里的人,道一圈儿万福。 西面、林虽然、张涯转身看她,哎哟,这,这,这闺女也太美了,黄家藏着这么好的一个女儿,简直美到爆。难怪黄羿在为她挑三拣四。 但张涯心中有数,尤统也在挑三拣四呢。别看人家是一个落难的吴元济旧将,论文论武,还真不是一般后生比得了的。 西面打眼一看,这样的绝色女子,不得了。对黄羿附耳说:“你这个女儿的相貌,惊为天仙。真要做贩夫,顷刻家资万贯,三十年后,必能封神。” 此言一出,黄羿惊得嘴唇都哆嗦起来。封神,我的娘呀! 仆射大哥薛平在义成军的金檀骠将,朝歌三贩都被封神。 那是什么样的人物,人家是什么样的韬略? 望霄平定沈丘盗贼,上奏的《五贼论》,成为大唐州县官必诵篇目。从商的、为将的、当官的,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啊。咱家香云也能封神,那可是,哎哟哟,该会成为多大的人物? 话说到这里,黄羿基本决定了一半,说道:“这个尤统,我要当面问他三件事,如果两件不行,以后就不要提他了,再选一个听听。” 张涯说:“老丈人问话,不要说三件事,就是十件事,也应该问。因缘天定,成不成,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我这就去元圣宫叫他。” 张涯话音还没落,只听见门外老二家的黄景大喊:“爷爷,爷爷,有人在街上跟大哥打起来了。” “哦,是哪个狂徒,叫爷爷看看。”黄羿猛地吃了一惊。 管家黄贵大为惊讶,是谁胆敢跟少将军黄昭干架? 西面道长、朝歌大蜂农林虽然、花蜜神贩张涯也都吓一跳,跟着黄羿往院门外去看。 到了院门一看,黄潦村的村邻已经围拢好多。黄昭跟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大汉打起来,黄羿看他们棋逢对手,煞是好看。就向西面、张涯摆手:“不要管他们,让我看看,怪好看的。” 西面、张涯约略瞄了一眼,赶忙退回院子。 这个汉子拿一条赶马车的短鞭子,约有五尺长,飞卷起来,也是“啪啪”直响。黄昭则是霸王双鞭,左右手飞花轮动。 这个汉子有八尺之高,白皙的面庞被晒成微微绛色,瓜子脸,俊眉眼,宽肩膀,大臂展,六寸长的须髯迎风飘舞,的确是一表人才。 对阵黄昭的霸王双鞭,躲闪有度,进攻迅疾,黄昭并不能胜他几分。看他的样子,明显是让着黄昭。估计是感觉自己大得多,让小的。 黄昭看爷爷出来,顿时来了精神。换了个人似的,忽然跳起多高。 他左手霸王鞭直接抽向汉子的腿部。没等汉子接招,右首霸王鞭也向他的腿部抽过去。汉子跳脚躲闪了一鞭,另一脚正要落下,看地上又来一鞭,脚没地方落。顿时被黄昭抽翻在地。 那汉子跳起身形,大吼:“横什么横,我师爷过来,一把就将你的双鞭夺了。你信不信?” 黄昭一梗脖子:“放屁,青州南门,我打翻多少,你懂么?” 此时,黄遥跑出来:“昭儿,大胆。谁叫你在大街上逞凶的?回去蹲马步半个时辰,走。” 黄遥一边吼,一遍过去拧住黄昭的耳朵。 黄昭龇牙咧嘴,包着泪珠,连忙告饶:“爹,他不讲理。我们蹴鞠,他将牛皮鞠一脚蹴到房上,不给捡,还要比武定夺。他输了,叫他上房捡。” 黄贵赶紧过来,拉过黄昭:“大少爷,少将军说的有道理,你别管。” 黄遥怒吼:“昭儿,今儿必须蹲马步,不然的话,哼。” 他说完,怒气冲冲回院子里去了。 村邻一看,议论纷纷:“我的娘呀,老黄家出个小孩都能拿个将军,看黄遥没?他要上阵,轻取镇将啊。” 有人嘀咕:“还有黄遵、黄通呢。我靠,都上战场,还不把青州的镇将府全拿到黄家。” 还有妇女也凑热闹:“你们还不知道呢,黄老将军的干女儿,就那个安芝,也厉害得很啊。她要上战场,搞不好,像薛锦屏、牧子舒。” “单看他爹那么严厉,就知道严父出虎子。”有老人家也是感叹。 黄羿看这位汉子,在那里愣了一阵,生得好威武啊,罕见。正要上去问话,西面道长哈哈大笑,过来一把拉过壮汉:“还不参见黄老将军。” 汉子单膝跪倒,喊着:“潮州尤统尤总领,见过黄老将军。” 黄羿一听这名字,倒抽一口冷气,退了一步,赶忙又上前搀扶:“哎哟,我说是哪里的英雄?原来是尤津令,快,快快,屋里有请。” 黄羿一回身,看见安芝飞也似的跑进院子去了,暗暗好笑,心下琢磨:“鬼丫头,这回相中了吧。” “爷爷,他还没给我捡回牛皮鞠。”黄昭跑上来,拉住黄羿。 “老贵,搬梯子。”黄羿哪里还顾得上跟他扯这个,招呼管家去捡。 到了后堂,叫尤统落座。黄羿按想好的三个问题,一一问他。这叫做老丈人考女婿,大唐百姓相看未来女婿的惯例。 第一个问题是,端午需要插艾,发现今年家里没有种艾,而去年放的老艾,又被虫蛀了,怎么办? 尤统想了好大半天,也没有回答上来。张涯也感觉这个问题很难答。西面微微发笑,也没法告诉他答案。林虽然似懂非懂,有些伤神。 第二个问题是,北方穷人到南方拆庙,发现夹墙内全是几十年以前的稻谷,全都扔掉。南方穷人却纷纷去抢,为什么? 西面开始发笑。林虽然想了一阵,一拍大腿,但只是看尤统,不敢说答案。张涯无论怎么想,都没有头绪。 尤统想了一想,肯定地说:“稻谷不烂,所以南方人要抢。” “好,答得好。你祖籍潮州,这个难不倒你。”黄羿点点头。 第三个问题是,一个卖姜的与一个卖蒜的搭伴,到安西贩卖。卖姜在安西饿死了,只有卖蒜的返回家园。为什么? 这个问题,西面也愣住了。林虽然、张涯全都搞不清。尤统想了老半天,没有想到答案,正要放弃。 忽然,黄昭在门口笑:“笨蛋,姜越煮越辣,没法吃,还不饿死。“ 尤统经这一提醒,想起来了,赶忙说:“蒜煮熟是面的,所以饿不死。” “也算,好。昭儿,少捣乱,去玩儿你牛皮鞠。”黄羿瞪一下孙子。 黄昭一吐舌头,飞跑出去。再看,有安芝在外面一闪身,黄羿喊:“香云,是你让昭儿捣鬼的吧,刚才那道题不算啊。不许你参合。” 安芝看爹爹发现了自己,无可奈何,只好走远。 补上一个问题,黄羿说:“猫和狗比赛走大漠。最后猫回来了,狗死在了大漠里。为什么?” 这个问题,西面、林虽然、张涯都是第一次听说,一个个抓耳挠腮。 尤统也一筹莫展。情知这是未过门的女婿必须经过的考试,赶紧想。多种想法,感觉都不合理,在那里沉吟不语。 正这时,黄贵在院子里喊:“少将军,咋还不出来,显儿要憋坏了。” 安芝也喊:“显儿憋坏了,快尿裤子了,你快点。” 黄羿大为紧张,好像泄密了似的,往外吼:“你们声音小点不行吗?” 尤统没有啥感觉,还是想不出来。 林虽然、张涯瞪着黄羿看,他到底紧张啥么? 此时,西面老道猛然醒悟:“他们一喊,惹得我也急,待我小解。” 张涯紧跟着说:“不行了,我也急。” 林虽然笑起来:“我也急。” 尤统心想,连续都出去,都尿急?难不成这个问题跟尿有关?忽然想起来,哈哈一笑:“有答案了。这狗为了记路,走一段就往树根、石头根尿尿。大漠里没有树,也没有石头。狗就被尿憋死了。猫却没事。” 黄羿站起来,对外面怒吼:“西面老道,不带这样帮徒孙的吧?” 西面进屋,哈哈大笑:“果然有缘分。这可不怨我,是你们家老贵提醒的。还有你的宝贝女儿,不也在提醒吗?” 黄羿也笑起来:“好,算数。那就看下面怎么说,找媒作中,合八字,父母定日子,下聘,举行礼仪。一通下来,怎么也到了明年秋冬季了。” 西面苦着脸:“暂时找不到父母,十分为难。实在不行,就由我这个师爷做主吧。总领,孩子,还是尽量寻找父母下落呀。人生大事,不可草率。” 尤统站起来:“多谢老泰山抬爱。总领会想一切办法,找到父母,再来完婚。务必让老人家亲自操办。” 尤统从怀中掏出一包散碎银子,递给西面道长,满眼激动的泪花:“师爷,你就做媒红吧。这是我给小姐的一点心意,略微买几件衣裳。虽然寒酸,但总领今后一定会挣到更多家业,来报答小姐。报答老泰山的赏识。” 西面收下来,说道:“是有些寒酸了。明天,我那里还有一锭银子,先借给你。唉,要努力呀。黄老将军一片苦心,栽培之恩,永远铭记吧。” “还要师爷想个办法,到底怎么找到父母?”尤统对西面深施一礼。 屋内众人被这个问题,一时难倒。 第121章 薛平训诲 千乘县黄潦村,黄羿府上。 尤总领的问题,还真的把这么多高人噎住了。 黄羿想了想,还是老办法,对尤统说:“孩子,既然说到这里,这里都不是外人。要尽量提供多一点信息,叫我们帮你分析。办法一定会有。” 尤统介绍了寻找父母的详细情况。 父亲尤贯,做到吴元济的蔡州別驾。当然属于上等佐僚啦,每天在一起商量事。但是,李愬雪夜袭蔡州那天,父母家人肯定都在家里。李愬将城中主要将领的家属都俘虏了,应该也包括我们家。 自己也打探了,蔡州叛将吴元济被市斩,同时被斩的属官有十余人,应该包括父亲。但到长安打探好久,知情人都说被斩的没有父亲。 蔡州城内的熟人都说,自从十月初十李愬入城,至今没见过你们的父母家人。这些人估计是逃脱了。但是,李愬治军严整,行事缜密,要么被俘,要么还是被俘,不是那么好逃的。 老家潮州潮阳县也看过,老家人都说没有见到父母及家人。 尤统说完这些,禁不住落下热泪。 黄羿又问他:“你镇守沙口津,到十月初十李愬雪夜入蔡州,这中间多久没回家?是不是这中间,家人早就出去蔡州城了?” 尤统说:“由于战事紧急,吴元济命令各州县、各关津死守不得动。中间至少三个月没回家。这个也考虑到了,蔡州城内的熟人也说这三个月不断见到家里的管家、侍女出入,应该不会是搬走的样子。” 黄羿想了一想,转而问西面道长:“西老道,你总是嘻嘻哈哈,这会儿咋不说话啦?你也分析分析么。你这个徒弟,平时做事是什么习惯?考虑问题是不是很周到细致?为人处世怎么样?” 西面瞪他一眼,缓缓说道:“就你敢对我吆喝。尤贯在做事上,沉着冷静,干脆果断。思考问题上,丝丝相扣,十分缜密。为人处世上,豪爽坦荡,与之相交如沐春风。我根本不担心他的安危。一时间失踪,终归会出现。” 林虽然一捋白胡子,两眼放光,说道:“既然是这样的人,一定预料到了吴元济的失败。必然提前安顿家人走掉了,留下管家、几名侍女,只不过掩人耳目。到出现李愬军队,管家、侍女也都走掉了。肯定是这样。” 张涯沉吟道:“泰山翁说得很有道理。按我的行事风格,也会这么做。估计其他佐僚也有人这么做。” “对呀,找一找没被朝廷斩杀的佐僚,或者找一找被斩杀的佐僚家属,一定能问出个名堂。”黄羿见他们说到这里,又提出一个线索。 尤统听到这里,又介绍了一个情况。 被斩杀的佐僚家属,早已迁往别处,不在蔡州城。 只有一个没被斩杀的佐僚,是吴元济的军师。吴元济最为信赖。此人叫申道,字乃平。李愬雪夜入蔡州时,申道在外镇守。李愬抓到他的家人,叫他儿子携带书信,到前线劝降,并答应朝廷不杀他。 申道一看,老巢都完蛋了,吴元济就是个笨蛋。自己继续在外面顽抗,已经毫无意义。家人又都在李愬手里。左思右想,也就投降了。 当朝廷要斩杀吴元济属官的时候,李愬站出来说明,就申道一人没被杀。 “申道啊,仆射大哥多次提起,赞赏他的才略。这样吧,你父亲在淮西这么多年,肯定跟申道也交道。明天一早,我要点卯。现在就该启程回青州。你跟我找薛仆射,让他给申道写封信。你去找申道。”黄羿如此安顿。 又约略说了些话,西面带着林虽然、张涯,与他们一起回青州。黄羿、黄昭祖孙直奔平卢军节度使府,到自己的官邸住下,明天早早起来应卯。 次日,平卢军行军司马岑寿山点卯毕,右仆射、魏国公薛坦涂安顿完各处整饬事宜,宣布散帐。 见黄羿不走,脱下盔甲,只穿大紫朝服,问道:“三弟有事儿吧?” 黄羿近前一步,说明了招婿的情形。尤统的父母没有下落,还请仆射大哥给申道写一封信,叫他去找申道,或许有点希望。 薛平十分好奇,笑道:“这么快就有了女婿?快叫进来,老夫看看。” 黄羿出来帅帐,将尤总领带进来。 薛平一看,说道:“小伙子还行,像我大唐人物。你要找申道,前些天我看了兵部杂报,申乃平现在是盐州刺史,远在阴山之下的五原郡。而且,那边党项族剽悍,往往掳掠。你去那里找他,可要小心啊。” 尤统赶忙跪倒,泣告:“草民多谢仆射关照。但能知道父母的片言只语,就是掉脑袋,也无所谓。没有父母家人消息,寝食难安。” 薛平倒抽一口冷气:“孩子,如果找到父母,必然找到家人,对吧?” “是的,仆射。”尤统不敢抬头看,答道。 “你的夫人,孩子也就找到了。大胆,这样做,你把香云放在哪里?信不信我定你个骗婚,将你判个流刑。”薛平怒道。 尤统磕头如捣蒜,哭道:“仆射,草民绝然没有这个意思。香云一家对我有再造之恩,娶了香云,必是正妻。原来的家人愿意跟随的,可以一起住,原妻如果还在,作为侍妾。我相信父母一定能够同意。” 黄羿也倒抽一口冷气,仆射大哥果然厉害。再看薛平,冷冷说道:“糟糠之妻不下堂,人家等你四年之久,到头来却成了妾。天下有这样的丈夫吗?” “总领无耻,任凭仆射处置。”尤统不再磕头,抬起头来,索性站起。 “有种。你知道吗,香云是我的义女。我给你出两条路。”薛平点住他,说了一番。 第一条路,薛仆射给他修书一封,让他去找家人。如果找到妻小,好好对人家。回书一封,这边香云另找夫婿。如果找不到,再回来提亲。 第二条路,现在由他作主,明天就叫安芝跟他拜堂成亲。尤统再也不要提寻找父母家小。因战乱失散,出现这类状况,再正常不过了。 尤统转身朝薛仆射、黄羿拱手一揖,朗声说道:“两条路,我选第一条。如若找到父母妻小,我还回来。任凭仆射、黄老将军处置,再说其他。” “好,够大丈夫。这才是男人的担当。本相这就给你修书一封。”薛平看他的样子,经这一番训诲,看来,这小子有血性。 尤统拿上薛平的书信,不敢再停,马上就要跑出去。薛平叫住他,给了他一锭二十两的银子。又叫来岑交,给他牵一匹战马,让他去找父母妻小。 尤统对薛仆射再次跪下,千恩万谢。又对黄羿说些感谢话,洒泪而别。 他骑马飞奔青州城外的元圣宫,与师爷西面说了薛仆射的训诲,又说了自己的决定,现在就去找爹娘妻小。 西面及林虽然、张涯也都对薛平的教训大为感动。这可是实实在在将咱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对任何人都能设身处地着想,这样的统帅,平卢军地面的老百姓有福气啊。 尤统问起青州至盐州路径,这个难不倒西面道长。 一路还走千乘县邮驿大道,向北过济水、黄河,到棣州。转而向西,奔德州。过运河,再到冀州。过漳水,到赵州。过井陉口,到北都太原府。再过汾水,到石州。再过黄河,到绥州。一直往西北,就是盐州。 棣州至盐州这一路,相距三千二百里。虽然是直路往西,但通关过津较多。按每天赶路四个时辰,可走三百二十里。如果沿途没有任何状况,算起来是十天到达,实际上按半月计算。毕竟一个人走,还是慢点好。 尤统问明,借用元圣宫纸笔,画了路径,一一标注。这才与他们也洒泪而别,打马而去。 出来元圣宫,到了荒郊野外。眼看辰时将过,就到巳时。赶一个时辰的路,能向北过了济水,再找地方用饭。 忽然,路边飞出一匹马,大喝一声:“哪里走?” 吓得尤总领一哆嗦,差点掉落马下,赶紧拨马回身。稍一定神,却感觉是个女的在喊。 此时背后那个女的哈哈大笑:“就这么一点胆量,还要独闯盐州吗?” 他也感觉自己太一惊一乍了,又回转身。一打量,似乎有一丁点印象,但不认识。辨认她的声音,忽然想起来,这不是香云吗? 尤总领赶紧下马,向前一步,拱手一揖:“香云姑娘取笑了。荒郊野外,空无一人。你忽然出来大喊,还不吓死。” 安芝也跳下马来,向他道个万福:“唉,叫你啥呢,就叫哥哥吧。敢不敢带我一起去盐州?也沿途逛逛大唐河山。” 尤总领惊得倒退几步:“你这想法太疯狂了,女儿家怎敢跟一个单身男子闯世界。再者说,于路万一有个好歹,我怎么向黄老将军交代?” “看你那点胆子。商人贩夫家就没这么多说法。无论男女,哪一个不是横闯九州四海。”安芝将长发一甩,手里拿一条霸王鞭,不以为然。 正在黏糊着,忽然后面尘土大作,飞马奔来。 这马直直的朝他们冲过来,吓得二人顿时慌神。这是要劫道吗? 第122章 泪别青州 后面来人一面打马飞奔,一面高喊:“香云。”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黄羿。老将军滚鞍下马,向安芝怒吼:“哪有你这样的,快跟我回去。快。” 老将军说着,就伸手来拽安芝。 尤统也赶紧说:“香云,回去吧,这样不好。小生今生今世永远铭记你和黄老将军的大恩大德,我无论什么结果,都会回来当面禀告。绝不辜负薛仆射一片苦心。” 安芝顿时泪流满面,哭道:“我也不知道仆射大爹说你什么了?反正你得回来,你得娶我。就是当妾,香云也心甘情愿。要不然,我就死。” 尤统听她说出这么一番话,顿时心潮翻滚,泪如泉涌。 想想自己四年来,风餐露宿,四处飘零,有谁给过一句暖心的话。此时此刻,这么好一个佳人对自己表白,作为已经有过妻小的人,真的不知道怎样说,才算对得起人家。 急得他跪倒在地,任由泪水横流:“香云,总领能得到你的爱怜,此生就算死也值了。放心吧,我一定会说动父母,细吹细打,将你明媒正娶,叫你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 安芝也忍不住哭泣,想一想一介奴婢,任由谁欺负谁打骂,嘴都不敢还。至于嫁人,对于这种奴籍的人,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好容易摆脱奴婢身份,咱从没想过要当谁的正妻。 好容易遇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男人,怎能轻易错过。 好容易有一缕光线透出命运的阴霾,绝不能无视。 她索性也跪下,直接扑入尤统的怀中,泣不成声:“不管你怎样,都要回来娶我。一定要记得,青州的香云在苦苦等你,你不回来,香云变成鬼也要跟着你。听见了吗?” 尤统听她这么说,深感香云情深意重。这份情,分量重到难以估量。是啊,人一生,能遇到这样的痴情女,真的就算现在死掉,也值了。 他扶着香云的肩头,看看远方的路径,安慰道:“好啦,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总领一定娶你。” 黄羿怎不知道香云的心情。是啊,苦日子过去了,香云在拼命追求一个家的温暖,情理之中啊。老人家也禁不住热泪盈眶,过来拉起香云:“走吧,跟爹回去,还没过门,决不可跟着。这还要爹说你吗?” 尤统转身跪向黄羿,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哭道:“老泰山,多谢你的栽培和恩德。总领正式叫你一声爹,爹!从此我尤统就是你的亲儿子。我去盐州,最多两个月。一回来,就与香云成亲。” 安芝也转身向黄羿跪过来:“爹,总领叫你爹呢。” 黄羿被他们的真心真意感动得嘴唇哆嗦不已,泪珠子直往下淌,答应道:“诶。爹听到了。孩子们,起来吧。恁爹贩卖一生,什么苦难没经历过。爹懂你们,一对苦孩子。今后,听爹的话,一定叫你们过上好日子。” 尤统、安芝被黄羿扶起来,擦干眼泪,禁不住又流出来。尤统掏出薛仆射给的那一锭银子,用牙咬。黄羿问他这是干啥。说是留下一半给香云零用。 香云拦住他:“不用了,你昨天给的,爹给我了。快装下,路途这么远,身上没钱怎么行。快装好。” 安芝强行将他的手放入怀中。尤统也只好装下。 二人又说了好久的衷肠。黄羿看看天,拉过安芝。 他将霸王鞭递给尤统,说道:“长话短说吧。既然这样,就快点赶路吧。三千二百里之遥,于路小心啊。宁肯多走一天,也不要贪程。这样反而是快的。将我的霸王鞭给你防身。到棣州,可以多买一件兵器。” “爹。孩儿记下了。香云,你们回去吧。”尤统推一把安芝,恋恋不舍。 安芝伏在爹爹肩头,看心上人跑到看不见了,才与爹爹一起打马回府。 安芝和黄羿是怎么追来的?原来,今天一早,安芝洗漱完,就跟老太太管氏说明情由,必须找一找尤统,当面说明心曲。老太太劝他一阵,看她坚决,只好应允。 安芝到马厩牵出一匹马,拿一根霸王鞭,问起管家老贵到青州元圣宫的路线。然后直奔元圣宫。到了地方,她远远等在元圣宫一边,又问附近村民,探听这里的大路。 村民说,从元圣宫出发的大路,要么回青州,要么往前走一段,就上了往棣州的大路。通向其他地方的,只有小路。 于是,安芝往前走了一段,等在往棣州的大路边。 黄羿从大哥薛平帐中出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感到心惊肉跳,心里火烧火燎的不安稳。略微寻思,尤统此去,肯定要走棣州,从棣州一路往西,不用太绕道。而走棣州,肯定过元圣宫。 于是翻身上马,追赶到来。恰遇见女儿安芝与尤统要走,心中恼火,这才将安芝拦回来。这样跟去,既不是夫妻结伴,又不是结伙逃难,未过门的女子,跟人家到处跑,有人问起来,算是怎么回事儿? 咱们继续说尤统,于路无话,穿州过县,渡河过关。 走了八九天,转眼到了正月初五。这时候已经到了太原府。 就在路上过了除夕、元旦。除夕年夜里,自己还在漳水西边的赵州。就在一处旅社,自己买了些肉,打了几角酒,独自过年。店家心好,陪着说了半夜话。 尤统这些年当车夫、挑夫,最远也就到过东都洛阳、青州。第一次到北都太原府,看起来果然是一座名城。 太原好热闹啊,虽不比东都洛阳阵势大,但里边的商业积极繁华。 酒肆、酒坊、早餐肆、午餐肆、晚餐肆、糕点坊、脂粉坊、青楼、金饰坊、银饰坊、玉雕坊、锡雕坊、布匹店、绸缎庄、兵器店、豆腐坊、女红店、陶瓷坊、杂耍等等,应有尽有。 晚上,街道两边很规整,到了辰时左右,整个太原城,就变得喧闹不已。人多,马多,车多,挤挤撞撞,让你觉得,不买些东西走,就是白来一趟。 尤统在太原逗留一天,过了破五。初六继续上路,还直接往西偏北,准备过汾水,到石州。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三四天就能赶到盐州。 出来太原城没多久,过了汾水津口,问路直奔石州。沿路是吕梁山,地形较为复杂。离石县是石州治所,打马跑到黄昏,距离这个离石县还有三十里的样子,进入一段山路。 既然已经黄昏,看前面山势陡峻,也就找地方住下再说。 距离前面高山约五里左右,是一处叫回马镇的地方。里面店家很多,酒肆、饭肆、茶肆、车马店、旅店密密麻麻。 咱又不赶车,直接住旅店。安顿下来,叫店老板找些草料将马喂上。尤统就在附近酒肆要了一碗烧酒,切些牛肉,先解乏再说其他。 酒肆门首招风旗上写着“回马半斤”,还有三个小字“不呲牙”。 回马半斤不呲牙,怎么回事? 总领感觉蹊跷,此时还没有客官,就他一个人用酒。叫来店家,问道:“店主,招风旗上写着回马半斤不呲牙,几个意思?” 店家过来拱手,说了“回马半斤不呲牙”的含义。 前面五里这座山,名叫呲牙寨。约有三十年了,有一位叫瓷牙的锅挫蛮人,带了二十四匹元江马来石州贩卖。 进到前面山里,因为困乏,坐在一坨巨石上歇息。却被毒蜂蛰到,他犯蜂毒,浑身哆嗦,口吐白沫,急忙下山,找人救命。 找到一家猎户时,没被抢救过来,临死只说了他叫瓷牙,南诏国的锅挫蛮人。二十四匹元江马,还请猎户找到,就算给猎户的酬劳。说完就断气了。 锅挫蛮,就是现在的苦聪人,氐羌后裔,现在被划为拉祜族,主要居住在云南的南平县。元江,就是现在的红河。这里的马,古来个子很小。 在神农大帝神殿前迎接腊八贩神的五马元帅,其中就有益州元帅云贵川。这些马就属于云贵川元帅的部属。我大唐文学家柳宗元曾写过一篇《黔之驴》,是讲黔驴的。云贵川的马、驴都小。 说起柳宗元,我大唐无人不知的大文学家,早在元和十四年(819年)就病故了。在尤统说话的时间,是长庆二年(822年)正月,马上逝世三年。 猎户看他断气,赶忙手执兵刃,进山寻找他的元江马。哪知道这些马见不到主人,个个飞奔而去。猎户翻岗过河,只逮到了两匹。就这样吧,将他这两匹马卖了,请人给瓷牙做了一口棺材,将他埋葬。 猎户没文化,就给他立个碑,写上:南诏国元江锅挫蛮呲牙之墓。 呲牙墓,就在山下大路边,人来人往都看得见。原本这座山叫隔石寨,就是隔断石州的意思。现在倒好,被人们叫成了呲牙寨。 呲牙寨除了因为锅挫蛮瓷牙的典故,最主要的在于这些元江马繁殖起来,估摸着现在有三四百匹。见蛇踏蛇,见人踢人,见到蜂类就狂嘶。 我的妈呀,谁上山都得加着十二分小心。万一被他一脚踢上,恰恰身后是悬崖,那就一命呜呼了。虽然只是些马,但野性出来,不好抓。所以,人人过山提心吊胆。 因为这些元江野马,每年都要死几个人,被踢伤的不计其数。 尤统虽然英雄,也被这一番话惊到了。呲牙寨该怎么过去呢? 第123章 遭遇野马 离石县回马镇,酒肆肆主在起劲介绍呲牙寨野马情形。 人们一提起过山,无不龇牙咧嘴。这呲牙寨更加名副其实了。 后来,人们请法师,请求施法赶走这些野马。法师却说,这些野马是不会走的,他们要世世代代看护呲牙之墓。 再者说,这些元江野马,见到蜂类就狂嘶不已,还能提醒路人早早躲避毒蜂,就不再被蛰。不也是好事吗? 我靠,说来说去,那就让这些元江野马自生自灭吧。 人们再过山,就免不了在山下多等一些人,结伴过山。 我们这个镇子,就因为过山而兴起。好多人到了呲牙墓,一打问怎么回事,就会回来。因此镇子就叫回马镇。 时间久了,人们总结过山窍门。发现一条,这些马却怪得很,凡是谁喝多了,酒气熏天,他们就躲着走。特别是上好的烧酒喝下肚,酒气更大,过山更安全。但谁能喝得了太多烧酒?大多数人喝到半斤八两,就醉翻了。 因此咱的酒旗上就写着:回马半斤不呲牙。半斤烧酒下肚,安全过山,当然不用龇牙咧嘴害怕了。 尤统边喝酒,边听他说完。看起来,这个呲牙寨,的确是一个难过的山寨。明天一早,也需要结个伴。 小心驶得万年船,咱这次出来,比不得从前。 那几年无牵无挂,生死由命,成败在天。 现在,安芝为自己牵肠挂肚,跪地相别,泣不成声。 老丈人千般叮嘱,赠送自己的得手软兵霸王鞭。 薛仆射苦口婆心,亲作训诲,送银子,送战马。 师爷对自己信心满满,师叔及其老丈人也都对自己抱着希望。 自己但凡有稍微不细心,不仅仅是自己遭难,却是对不起这么多人。 绝对不敢有丝毫大意,必须安全过去。想了一回,想到探问一下,成功过山的人们,都会用什么办法? 他吃喝差不多了,问店家多少钱。说是三十文一斤的好烧酒,喝了半斤,是十五文。牛肉六十文一斤,切了半斤,是三十文。吃了一碗面,十五文。共计六十文钱。他随身掏出早已换开的开元通宝三十个,结了账。 他并不急着离开,趁着刚结了账,店家高兴,要再探听更多的东西。问道,“请问店主,一般情况下,安全通过呲牙寨,都有多少法子?” “要是店里人多的时候,还真没工夫说。有三个法子。”店家说出一番过山办法。 喝酒过山法。回马半斤不呲牙么。出发前,带些烧酒、熟肉,到了险要路段,赶忙喝下半斤。元江野马不是怕烧酒熏它么,就不用回来喝酒了?也可以护着一位喝过烧酒的,一步一跟,小心过去。 绕道过山法。大约要绕三百里左右。根本遇不到元江野马,轻巧过去。 制服野马法。四年前的冬月初,曾经有一位将军,带着家小,从这里去石州。将军很善于烈马,所以他不怕。 到了山上,一头元江野马跑来,缠着他要踢他。被将军翻身骑上去,任凭这马如何踢跳,越涧穿山,无论怎样,就是颠不下来。后来,这头野马又返回起点,服服帖帖带领他们一家过山。 后面跟着好多人,也都不费一点力气,跟着过去了。 后来,将军放回野马,这头马居然还下跪,流泪了,恋恋不舍而去。 人们传说,这位将军一定是哪位神将路过,也没人问过将军叫啥,都称之为驭马神将。 但是,这四年间,再也没人敢像将军那样试试身手。山间崎岖险峻,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被那野马颠不了多远,就会摔死。 尤统听到这里,若有所思。想起一个人来,难道真的是么? 这人正是自己的爹,西面道长的弟子之一。颇善驭马,无论多不听话的烈马,老爹都能制服他。在淮西三十八县中,是鼎鼎有名的烈马神驭手。难道老爹带着家人四年前就到了石州? 尤统想到这里,一时间惊喜非常。喜的是,有了老爹的蛛丝马迹。 惊的是,这里发生的驭马神将故事,在四年前的冬月初。而李愬雪夜入蔡州是四年前的十月初十。很可能蔡州破城不久,老爹就带了家小往这边来了。应该就是。当时,自己弃津而去,他们到沙口津肯定找不到自己。 战乱之际,也就放弃了寻找,带上家小往这边来了。这边有老爹的朋友吗?肯定是这样。要不然,家小不会跑这么远躲来。 想着想着,就落下了热泪。店家看他发呆,又落下热泪,不免问起:“客官为什么流泪?难道我说这个驭马神将,与你有关?” 此处人生地不熟,不可多说废话,尤统撒一个谎:“哦,我想起一个朋友,因为逞能,没能降服烈马,被摔得不成样子。” 看店家点头,也就掩饰过去,追问道:“你说的这位驭马神将,是不是淮西口音夹杂着潮州口音?” 店家摇摇头:“我没见过,只是听不少人讲起,说他好生了得。” 看来也只能打听到这个程度了。尤统在他店里灌了一斤烧酒,用一个瓷葫芦装好,外面包上一层粗布,避免打烂。又秤了半斤牛肉,用牛皮纸包住。拿好酒肉,往旅店去,就此住了一夜。 翌日,太阳升起多高,大约到了辰时正,旅社旁边聚集了不少人,一问,都是过山的。等到有了十来个人,大家相邀一起出发。有挎着背篓的,有挑担的,有轻装挎个褡裢的,只有他一个人骑马。 干脆自己也别骑了,叫大家的背篓、挑担都放在自己马上。大家一路说说笑笑,相跟着往呲牙寨上面走。 到了寨顶,错落排列一连串的山峰。虽然也有缓坡,但峰回路转,曲曲折折,所有的路都穿行在山涧之中。山路转到了一处绝崖边,这里艳阳高照,宛如初夏一般。 忽然,那种熟悉的牲口叫声“嘶嘶嘶,嘶嘶嘶”。尖厉而骇人,传入耳鼓。众人纷纷后退,惊呼:“元江野马。” 这野马叫声,顿时将尤统的战马惊到,前蹄抬起,嘶鸣一声。马上放的背篓、挑担顿时跌落一地。尤统急忙勒住丝缰,将马牵牢。众人纷纷收拾掉在地上的背篓、挑担、物品。 还没等大家收拾完,一头野马从山顶的巨石边飞奔而来。 尤统急忙大喊:“诸位后退,叫我挡住。” 他将放在马鞍上的霸王鞭抖开,猛地甩了几下,“啪、啪、啪”,连响三声。还行,自己这一路练得不错。这三声响,震得山谷嗡嗡直响,这些结伴而行的朋友,没反应过来,被这响声吓得纷纷跌坐下去。 那匹野马被这鞭响,也吓了一跳,往一边跑了几步,站在路边的半山腰上。尤统看它不走,似乎害怕这鞭声,就又奋起平生力气,“啪、啪、啪”三声,比刚才的响声更加厉害,震耳欲聋。 那马又往山顶跑了几步,再次站在那里看。我靠,它咋不走呢? “他不动,咱走。”尤统大喊道。 众位战战兢兢跟在他身后,先慢慢走,看这野马还没动,就放快脚步。走过了这段绝崖,到了相对较缓的一处山坡路段。大家看后面那匹马没有跟来,都放心不少,继续往前走。 看起来,这野马也怕鞭响。大家纷纷叫好,让尤统一会还打鞭。 走了一段,又到了一处绝崖边,忽听“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坏了,这次可不是一匹野马。娘卖批,听声音,至少是两匹。 果然,从一个尖尖的山包转出来两匹野马,向这边行人直冲而下。一匹比刚才遇到的,要高大很多,一头明显是未成年的野马。高大的那匹野马,鬃毛很长,飞卷起多高。 “啪、啪、啪、啪、啪”,尤统奋起神力,连甩五响。震得山谷中的鸟雀乱飞。鞭梢到处,路边的荆条被抽得粉碎,积雪被抽得乱飞乱舞。不少结伴的朋友被震得捂住耳朵。 五声鞭响过,小马转向一边。长鬃马稍微停留了一下,见尤统停下了打鞭,忽然向人群飞奔而来。尤统不敢怠慢,甩起霸王鞭,“啪、啪”,只甩了两响,再看发生的事情,将他惊呆了。 行人全部躲在大树边,石头边,绕着大树、石头躲避。自己的马,却因为躲避行人,即将跌落绝崖,只剩前蹄还挂着崖边。他急忙俯身去拉马缰绳,还是晚了。这马一声惨嘶,跌落山涧。 尤统大惊失色,看这野马即将踢到自己,他奋起神威,猛一闪身,同时朝着长鬃马猛甩一鞭。“啪”一声,这次可不是空响、脆响,而是沉闷一声巨响。再看这匹长鬃马,扬起的后蹄被霸王鞭抽到。 霸王鞭前面十二节,已经缠住了这匹野马的后蹄。尤统大喜,一声巨吼:“嗨。”拼尽浑身力气,猛力一拉。这头马失去平衡,栽倒在地。 尤统一纵身骑了上去,挥拳就朝这野马的耳根猛砸,怒骂道:“敢叫我的马栽死,看老子不打死你。” 另一手将霸王鞭手柄的十二节青铜折起来,死命来砸。 这马发出炸雷一般的吼叫:“嘶嘶嘶嘶嘶嘶。” 尤统性命如何?请看下一章。 第124章 神拳毙马 尤统一手铁拳,一手霸王鞭铜节,死命砸向野马双耳根部。 双手一拳比一拳更狠,口中发出的暴叫声一声比一声更大。 尤统的暴叫声,野马的嘶吼声,震得人耳朵发麻,躲起来的人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整个山涧被震得树枝乱颤,野草乱抖,碎石乱滚,虫蛇乱窜。 尤统直打到两只手鲜血淋淋。浑身汗水湿透。发髻早已散乱。双眼怒目圆睁,眼角沁出鲜血。神臂甩动,将两只衣袖早已甩烂。骑在马身上的屁股,裤裆崩坏。他这一通令人毛骨悚然的暴打,直叫鸟雀噤声,山神告饶。 对准这头长鬃野马的双耳根,一直打了八十几拳,索性跪在马脖子上再打。此时,有行人从大树后转出来,轻声喊:“英雄,看是不是打死了。” 尤统这才细看,这头长鬃野马两只眼珠爆出,眼眶、耳根、口鼻都淌出鲜血,叫声早已停下。浑身抽搐,四蹄缓缓蹬动。挤出马粪,身下马尿四溢。原本支棱的双耳,已经耷拉下来。 估摸着这家伙是死了。尤统这才往马身上一靠,停歇下来。此时,好像过了几天似的,疲累顿时袭来,浑身散架,躺倒下去。 此时,结伴的朋友们纷纷过来,将各自所带的水、点心纷纷递上来。有人带头跪下,高呼:“英雄神拳毙马,救了我们的命,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他要不是就想睡一会,看大家这样的举动,只好缓缓坐起,说道:“情急之中,也是没有办法,才将他毙命。” 大家看他这样谦虚,更是佩服得很,纷纷叫道:“神拳大侠,举世无双。” 正在说着,猛然间,宛如天崩地裂,到处都是“嘶嘶嘶嘶嘶嘶”马嘶,吓得众人纷纷闭眼,跌坐下去。 尤统被这漫山遍野的马叫声,顿时惊得魂飞天外,“噌”一下跳了起来。但见山岭之上,两边道路,密密麻麻全是这种元江野马。“天啊,该不是打死他们的头马了吧,这都是来报仇的。完了。” 话音刚落,一匹枣红马飞奔而来,步伐稳健,鬃毛飞舞,样子十分招人喜欢。尤统急忙抖开霸王鞭,“啪、啪、啪”猛甩三响。这匹枣红马顿时停在了距离尤统十步之外。 再看这匹马,虽然没有北方马的高骏,但非常健壮,这红色十分诱人。正额头是一团雪白的皮色。堪称马中极品。枣红色的马,雅称为“骅”。纯白色的马,雅称“龙”。按战马起名的规矩,这匹马就是龙额骅。 武圣关云长的坐骑,就是这类马。因此这种马也叫赤兔马,尤统看见的这匹马也可以叫做龙额赤兔马。 就在尤统愣怔的功夫,龙额骅一声嘶鸣,将两只前蹄举起,向四周野马转一圈。继而放下前蹄,缓缓往前走来两步,朝尤统跪下。这倒是完全出乎尤总领的预料,他还准备着大打一场呢。 尤统试着往前靠近它,龙额骅并没有起身。而且将双耳垂下,紧贴面额,显得很乖。尤统索性走到它跟前,叫一声:“龙额骅,你如果愿意跟着我,今生今世就是我的兄弟,生死与共,永不抛弃。如果不想跟我,请你走吧。” 龙额骅似乎听懂了尤统说话,轻微嘶叫一声,朝他举起头,又低下头,做着点头的姿势,看它双眼滚落好大的泪珠。尤统知道他要跟着自己,也禁不住落出了喜泪。 上来抚一把龙额骅的额头,蹲下身子,用脸亲亲它,说道:“龙额骅,我给你加两个字吧。你从呲牙寨跟了我,就叫呲牙龙额骅。今后我就这样叫你了。好了,乖,起来吧,咱走啊。” 呲牙龙额骅蹭了一下尤统的脸庞,站了起来。尤统骑上去,它顺从地驮着主人,缓缓朝着众人过来。 其他站在满山的野马,纷纷嘶鸣,排成好长一队,远远地等在那边。 “真是千古奇观啊!”结伴同行的朋友禁不住被这场景感动,叫出声来。 众人纷纷感叹:“千古奇观。请问英雄高姓大名,绝对是神将下凡,才有这天赐神驹啊。” “小生尤统,字总领,潮州潮阳县人。要去盐州找申刺史,探问父母家小下落。”尤统向众位拱手一揖。 “将军降服呲牙寨野马,使得四面八方人民过山,再也没有危险。这样的英雄壮举,当禀明离石县的方县令,给予奖赏。我们也一起跟着喝杯喜酒。”众人乱纷纷高喊。 尤统连忙喊道:“各位好意心领了,在下的确要急着赶往盐州。” 大家不由分说,将他高高举起,呼喊口号:“神拳,神拳,神拳。” 哪里还好说其他,只得骑上新得宝马,往前进发。许许多多元江野马,迎住了这些人,纷纷躲到路边山坡。将要走过去的时候,后面跟着两匹一模一样的龙额骅。怪了哈,撵也撵不走,就这么一直跟着。 跟就跟吧,众人更是惊奇不已。神拳大侠尤统一下子得了三匹宝马,我擦,这不是神将下凡才怪。 众人相拥到离石县大堂外,县令方坎听见外面喧闹,问是怎么回事? 众人将尤统推到前面,回禀方县令,这位神拳大侠降服呲牙寨上的野马,为本县人民出行,立下了天大的功劳。有相随而来的三匹野马为证。 方坎大为震惊,详细问明情况,当即对尤统给以盛赞,堪比打虎英雄。 对尤统的英雄壮举要上呈户部,给予重奖。先行打赏一百两纹银,每日好酒好肉。为尤统披红戴花,请来本县镇将、回马镇耆老来陪着,游街夸耀三天。 又请来县中善于文学的绅士,详细采访尤英雄,写出诗赋。再叫县中最知名的青楼,叫来都知、歌长,唱诵这些诗赋。又张贴红榜,告示全县,表彰尤英雄壮举。 方坎太能摆活了。这一搞,一两天之内,神拳大侠打死野马,镇伏野马群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石州地面。为啥传遍石州? 离石县不就是石州治所么。他离石这么一宣扬,石州下辖的平夷、定胡、临泉、方山诸县一时争相传颂。人们争相前往州城,来看这位神拳大侠的尊颜,都要一睹为快。 石州刺史吕途也亲自召见,给予褒奖,也赏了一百两纹银,赏了一顿盛宴。吕途详细问了他的情况,尤统趁此机会,将自己真实经历,一一说明。吕途好一顿安抚,宽慰,叫他不要过于牵念从前,从此做好英雄。 这天,又是披红戴花,上街夸耀。街两边熙熙攘攘好多看客,内中有一对老年夫妇,看得热泪盈眶。老太太挤出人群,大叫:“五郎,尤五郎啊。” 老头儿急忙过来拉她,就是拉不住,依旧往前跑,口中大喊五郎。 尤统骑在马上,披着大红绸,戴着大红花,被离石县镇将、回马镇耆老簇拥着,往前慢慢走。猛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喊他的乳名。 他急忙翻身下马,转身来寻找。赤兔马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老太太从人群里追上来。尤统一看,果然是母亲张氏驾临,惊得他急忙当街跪下,泪珠如同山泉喷涌,高叫:“娘亲,五郎终于找到你们了。” 后面老头也已追上,正是父亲尤贯。尤统转一下身形,又对父亲跪正,泣不成声,高呼:“爹,五郎找你们好苦啊。” 父母将他亲亲搂在怀里,三人泪如雨飞,嚎啕大哭。耆老、镇将都过来,好一阵劝慰,一家三口这才站起来。 尤贯在吴元济反叛那年,做到蔡州別驾。参谋了两年,心中盘算,觉得他这种人终归成不了气候,就设计脱身。 由于宪宗皇帝重用裴度,调集各路人马,四面围定淮西。朝廷平定淮西反叛的三年之间,外面音信隔绝。他趁这个空挡,借口太原府太谷县折冲都尉府的折冲都尉陈品父是师兄弟,可以策动他带几员猛将来淮西帮忙。 吴元济深信不疑,叫他快去快回。这时候距离李愬雪夜入蔡州还有两个月,时间在中秋之前。 尤贯回家安顿长子尤纲,在他走后一月,带他的家小跟上,到东都洛阳东边的尤记玉雕坊会合,那是尤贯一位族兄开的。又安顿管家,再过一月,寻到老小尤统,一起跟到洛阳尤记玉雕坊。如此安排,不会引起吴元济怀疑。 老两口带一名贴身伴童、一名侍女,收拾了一些主要的金银细软,四个人到洛阳。找到尤记玉雕坊,住在附近的旅社。就此等候尤纲、尤统兄弟。 书中暗表,他们家中间有三个女儿,二娘、三娘、四娘都已出嫁,也就顾不得管了。只有大郎、五郎两个儿子。 哪知道,吴元济贼精明,采用割据藩镇惯用的办法,叫尤纲不得远离,务必每日应卯。 尤纲不得脱身,后来在蔡州被李愬攻破之后,尤纲被遣散。那就到了年底了。尤纲到洛阳寻找父母,杳无音讯,只好带着妻儿寻找地方,重建家园。 尤统当时镇守沙口津,也必须每天到当地县令处应卯,长达三个月没回家,根本不知道父亲有这么个安排。 结果,李愬破城太突然了,也就私自弃津而逃,管家也找不到。 尤贯老两口的遭遇还会有什么呢? 第125章 赤兔天缘 在洛阳的尤贯夫妇,等两个儿子,左等不见,右等还不见。 直到过了年关,叫伴童去蔡州寻访。 结果,管家、侍女全都无影无踪,府邸主人早已换了新任官佐。无可奈何,夫妇四人只好往投太原府陈品父。 到了太谷县折冲都尉府,打探陈品父,说是早在一年前调往石州去了。于是又赶来石州,找到了陈品父。师兄弟商议如何安身立命,经过淮西这么多年的盘腾,尤贯实在伤心官场,不想再提当官的事情。 陈品父见他伤心官途,也就不再解劝,将他的事迹上报当时的刺史。尤贯的情况又被石州刺史报到吏部,经过吏部核实,见他无意做官,就呈奏天子,封了个骁骑尉勋官。后陈品父调走,尤贯安家落户。 因为他在淮西任职的蔡州別驾,品阶至少是个正五品下。但他原来的任职是吴元济私授,吏部不予承认。又考虑到他父亲原本是别的地方调入淮西的正式官员,所以将他的品阶定在骁骑尉,属于正六品上。 这已经很不错了,得个勋官,守在县乡过生活,至少还算个县乡士绅吧。县里有个大事小情,还能参与参与。现在,尤贯被离石县令方坎用作乡耆老,管着离石县的北川乡,在石州城外往北二十里。 北川乡濒临北川小河,家就安在那个乡里。还是老父母、伴童、侍女四个人住,并没有其他家眷。 尤统一面与父母说起这些年的经过,一面往离石县大堂。方坎见他们早早回来,问是怎么回事? 尤统将方县令扶正,规规矩矩跪下,向方县令磕个响头。 惊得方坎慌忙来搀扶:“英雄这是怎么回事?本县怎敢受此大礼?” “县令将我父亲安顿得极好,小生给你磕一个头,表示谢意。”尤统说着,泪流满面。 方坎详细问了他们父子相认的前因后果,说道:“战乱一起,无数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人在太平盛世往往牢骚满腹,而到了乱世,牢骚的机会也没了。恭喜你们父子团聚。来,摆开盛宴,庆贺你们父子团圆。” 县主薄赶忙吩咐后邸摆宴。众人跟着方县令到后邸饮酒。 三天游街夸耀也已经期满,尤统向方县令告辞。临别,要将一匹赤兔马献给方县令当坐骑,哪知道,这马根本不听话,死活不从方县令。 方坎大笑:“多谢英雄厚意,本县心领了。宝马认主啊,除了天命主人,任何人都无法驾驭。” 从县署出来,又到府牙与刺史吕途告辞。刺史见他们父子团圆,也是感慨万端。尤统又要献一匹马给吕刺史,他牵过来一匹,对这马说道:“这是我们石州的刺史,今后你如能小心侍候,将来必然扬威天下。” 这马过来,对着吕途直蹭。额的娘呀,吕刺史就有福气得到。这把尤贯、尤统父子可是惊到了。吕途看他们吃惊,问是为啥?尤贯讲了方县令刚才没福气消受。 吕途也是大为惊奇,赞道:“果然是宝马良驹。多谢英雄美意,本州就此多一位生死与共的兄弟。我们也以马为媒,结义为兄弟。” 尤统大为震惊,急忙翻身跪倒:“小民哪敢高攀刺史,不敢不敢。” 吕途将他扶起,笑道:“这种际遇,天下少有。元江野马,在呲牙寨数十年,人民饱受惊吓。听说那年被一位驭马神将制服过一匹,也只是消停了两三个月。如今,贤弟一定是降服了他们的头马,所以,他们甘愿侍奉你。” 提起呲牙寨中的壮举,父子二人哈哈大笑。吕途问他们为啥笑? 尤统回禀道:“我也是刚刚证实,四年前的驭马神将,正是家父。当时没有报县署,只是民间传闻较广。” “哦,哎呀,你们父子都是神将啊,了不得。”吕途连声称赞,过来与尤贯见礼。 吕途强留他们饮宴,务必结拜。开宴之前,摆下香案,他们结义。 大哥吕途,字登用,兰州金城县人。德宗朝贞元三年(787年)丁卯生,今年三十五岁,属兔。出身军门,因战功入朝为卫将军,出而授石州刺史。妻崔氏,乃大唐名门望族崔家的闺秀,育有一子一女。妾王氏,庶子两人。 小弟尤统,字总领,潮州潮阳县人。德宗朝贞元十年甲戌生,二十八岁,属狗。出身军门,曾任蔡州沙口津令。妻迟氏,育有三女,因吴元济叛乱,母女流落江湖。 当场又叫出吕老爷、老太太。互相对双方父母磕头,都叫爹娘。 吕刺史的孩子们也都来拜过叔父。尤统拜过两位嫂嫂。 当晚饮酒至深夜,方才睡去。 次日,辞别吕刺史,随父母到北川乡。进入家中,看见伴童、侍女,都是昔日蔡州家里人,把尤统高兴得像个孩子。 父亲在这里,依山傍河,盖起了五进院大宅。 这四年间,他利用骁骑尉勋官出身,四处打探消息,在县令那里不时看朝廷来的杂报,处置吴元济的属官里面,没有两个儿子的名字。就想着两个儿子肯定不会有事,一定会慢慢聚拢。 各种来龙去脉说完,尤统提及青州千乘县黄潦村,说安芝姑娘如何痴情,五郎定要娶她。 把老母亲张氏乐得:“这就对了,人家一片真情,千万不要辜负了。这样的女子,嫁过来,必定是尤家的福分。” “只是原来所娶迟氏,一时找不到。万一又找到了,怎么办?”尤统又将平卢军节度使薛平的训诲说了一遍。 尤贯当即说道:“兵乱一起,何止是家破,好多时候国都要灭。我们当百姓的,只能这样往下生存。那些孔孟之道,且问哪个皇帝遵循,又有哪个将相恪守?即便迟氏回来,因战乱出现两房正妻,又该如何?不怕。” “既然父亲这样说,咱们看好一个吉日,一步步将事情办完。我曾发誓,一旦有了父母消息,立即回去告知。孩儿稍住几天,马上就通知他们。”尤统将打算说出来。 父母高兴得合不拢嘴。孩子有骨头,有能力。人家姑娘的爹是神鞭贩将,现为平卢军的将军,又是薛平的结义兄弟,他家的女儿,错不了。这门亲,选得好。一定要感谢师父西面,感谢师弟张涯,感谢张涯的老丈人林虽然。 咱这边也不差,五郎刚刚降服呲牙寨元江野马,一时间名震朝野。又新与吕刺史结拜,基本门当户对。 啥也不消说,这就启程。老爷子要陪着儿子走一趟,到青州元圣宫拜望师父西面。好多年不见他老人家,想起来幼年的教诲,叫人好不感动。 张氏见老头子也要去青州,沉吟一阵,说道:“相隔三千里之遥,去一趟很不容易。娶亲很多流程,再要于路途中折转往复。万一路上又遇到兵乱,可就说不清命运了。何不一趟办完,直接将新媳妇带回来。” 尤贯觉得有理,安顿道:“夫人所说很有道理。就用这个话去打动他们黄家,我看黄老将军必定能够准许。婚嫁之事,关键在男方安排。” 尤统也觉得这样可行,说道:“师爷又会掐算,就叫他确定个吉日。我们多带些银两,就在青州城租下大宅完婚。继而租了轿子,一路赶回离石县北川乡。师爷跟岳丈关系很好,乱开玩笑。我们这样办,绝无问题。” 他们一通议论,就这样决定下来。 话刚说完,北川乡几个村的里正呼啦啦涌入一院子,慰问尤统壮举。少不得又是摆宴喧闹。 闹了几天,父子二人上路,按尤统所走原路,直奔青州。尤统骑上新得的赤兔马,想要让父亲骑一匹,这马无论怎么央告,就是不行。我擦,算了,尤贯还骑家里备的黄骠马。 但那匹没人骑的赤兔马,死活要跟着走,真奇了怪了。那就叫他驮点行李吧,跟着走吧。就这样两人骑了三匹马,往路上走去。 到了呲牙寨,山上许多野马远远张望他们。又有一匹赤兔马飞来,与尤统所骑这匹相见,互相举起前蹄,对碰了一下。继而一声嘶鸣,上山而去。 它们这是告别?还是来接受任务?还是说其他啥?搞不懂。 结伴跟着父子的乡民,早知道前面就是神拳大侠。看了赤兔马之间的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常年养马的老人家,对这个现象进行了解释。 这些元江野马,并非完全变野,还有家马的灵性。它们的头马被活活打死,这匹被骑的马,就该是新头马。但是他又为了整个马群不再遇害,甘愿臣服于尤英雄。现在奔来的这匹马,就是来领任务的,它来接任新头马。 估计是这样的,要不然的话,就无法解释得通。 约有半月时间,到了青州元圣宫。 一进门,尤贯就迫不及待喊道:“师父,师父,徒儿通宝来啦。” 里面忽然飞出一把笤帚,西面道长在里面怒吼道:“给老子滚出去。混蛋,混蛋,混蛋。” 第126章 女婿封神 吓得尤通宝“呼通”坐在地上,冷汗直流。 到底怎么回事?这还没见面,就挨一顿臭骂,师父怎么了? 尤统上来拉起父亲,对里面大喊:“师爷,失火啦。” “胡说,哪里失火?”西面“唿”一下蹿出来,到处寻找失火。 尤统哈哈哈哈笑起来。西面过来拧住他耳朵,吼道:“失惊打怪,骗到老子头上来了。你爹呢,没一起来吗?” 嗯?什么情况?刚才叫他师父,挨了一顿骂。这会咋这么问? 尤贯过来,翻身跪正:“师父,我就是你徒弟尤贯啊。刚才用笤帚打我,骂我混蛋。” “哎呦,这,这这,快起来。那是骂童保那个王八蛋呢,天天蘑菇要拜师。老子不收徒弟,所以就惹火了,不骂他骂谁?哪里知道是尤通宝。”西面赶忙扶起他,左看看,右看看,高兴得泪都下来了。 童保是这里的一个庙祝,恰恰尤贯的字是通宝。 “这,刚一到就挨这顿臭骂。冤枉啊。”尤贯紧攥着师父的手,嚷道。 “咋了?冤个屁。师父骂不起呀。”西面笑得双眼成了一条缝。 尤统向师爷一一禀报了寻找家父的详情。说道呲牙寨降服元江野马,西面老道大惊失色。 继而哈哈大笑:“熊孩子,这么厉害!我咋没看出来?好,好,干得好。这几年,老道也曾经从呲牙寨过山,喝他娘的一肚烧酒,才勉强过去。” “师叔跟他老丈人呢?”尤统不见他们,问起他们的去向。 “熊孩子,人家不过年啊。你们走过,他们也走啦。林虽然是朝歌人,张涯是汤阴人。现在还没出正月呢。”西面老道板着脸,数划他一顿。 就是,只顾找老婆,急吼吼的。这一趟来回,横跨着年关,要说贵人多忘事吧,咱也不是太贵。尤统心下琢磨,挨师爷这通数划,活该呀。 父子被西面道长让进方丈室,一个庙祝进来,给他们倒水。这个庙祝挺年轻的,粉面高个,女相气。实际三十五,猛的一看,好像二十多岁。 西面抬一下眼皮,点一点尤贯的花白胡子,对这人咋呼:“童保,这才是我徒弟。懂吗?老子真的不能再收徒弟了。将来师兄弟见面,人家的孩子比咱还大,让人家的孩子叫你师叔,老子总觉得不灵光。” 哦,这就是童保,还真带着那么一股仙风。他赶忙向尤贯施礼相见,互相寒暄,都认识了。此时,童保对西面道长说:“童保谨遵教诲,理解道长的心思了。道长,我现在要入室拜师,该找哪位?还望提点。” “这么说,老子还能接受。动辄要拜我为师,烦都烦死了。所以,此前骂你,不要往心里去。”西面微微笑道,看他白花花的胡须,银光闪闪。 几位说了半天,尤统将心里话全都说完,请求师爷看个吉日,就此定下,往黄家合八字,换庚帖。 西面乐不可支,笑道:“熊孩子,师爷又要当媒红,又要当卦师,拜堂成亲,弄不好还要当总管,你得把我当几个人用啊。” 尤贯也笑道:“能者多劳嘛。师父的本事,大唐几人能敌。总领的事情,就是你自己的事情。拜堂之后,叫总领好好孝敬你几碗酒。” “拜堂之后,他入了洞房,哪还管我喝不喝酒。”西面捅一下尤贯。 西面老道在哪里都是谈笑风生,几句话又把众人惹笑。 啥也不说,今天先在元圣宫住下,父子两个歇歇脚。 到了晚上,西面带领他们师徒二人,到青州城内逛夜市。叫童保将元圣宫事务安顿好,一起跟着。 到了青州东市,附近几道街灯火通明,热闹非常。吹糖人、卖糖葫芦的、卖点心、卖包子馄饨、卖兔肉、卖红薯、卖丸子汤、卖牛鞭、卖戎州春酒、卖肥泉烧酒、卖笛子笙箫的,等等。能想到的夜间消费品,应有尽有。 转到青州酒肆门前,左右分别是戎州春酒坊、肥泉烧酒坊。再往两边,分别是牛肉坊、豆腐坊。尤统先买了肥泉烧酒,又买了二斤牛肉。西面要了半斤戎州烧酒。 忽然,戎州春酒坊的坊主双眼放光,惊呼:“尤別驾!尤津令!” 尤贯、尤统父子大吃一惊。仔细看他,五绺青髯,身形修长,长脸圆颌,肤色浅绛,行走如风。 尤贯想起来,抚掌大笑:“漆雕县令,哎呀,你怎么在这里卖春酒?” “还不是背了吴元济龟儿子的害,把老子一世功名,毁得干干净净。老家不是戎州的吗,盛产春酒。卖戎州春酒,原本是我女儿生前的愿望,我来帮她实现。”漆雕又简单讲述了来由。 他们都是淮西节度吴元济的下属官佐,经常互有勾连,自然认得。卉妹嫁给陈哲之后,那年吴元济的爹死了,淮西叛乱开始。 因文走霹武功超群,被吴元济提升为蔡州西平县的镇将。 既然是结义的礼山五雄,漆雕又颇善治政,文烈就经常在吴元济面前提起。吴元济就调任文烈为汝南县令。 汝南县就是蔡州城,等于是漆雕又成了吴元济的首府汝南县令。而尤贯又是蔡州別驾,尤统是汝南县沙口津的津令。因此,他们这些人经常在一起。 好家伙,在这里碰到昔日的同僚,真是叫人感叹不已。 “那还不关门,咱们喝几碗肥泉烧。”尤贯捅他一家伙。 “老许,快出来看门。淮西同僚到了,老汉陪他们喝半碗,一蛤蛤就杀割。”漆雕又向里面对老婆喊。 许氏应声出来,吼道:“喝半碗,喝半碗,天天都是喝半碗,啥子时候不是喝三碗。今儿再喝多,莫得上床。” 漆雕又也不再搭话,与众位哈哈大笑,相携进入青州酒肆。 尤贯父子将婚事需要办理的事项,与西面好一通商议。他们说完,话题又转到漆雕又,尤贯问道:“平复老弟,你们礼山五雄好生厉害,朝歌三贩全都封神,你也干起春酒贩卖,好啊,凭你的才学,封神也不是问题。” “哎呦,我礼山五雄,大哥、二哥、三哥,那是立下了大功劳咥。我叻样子,莫得啥子大功劳,挈哪里吽神罗。”漆雕又说话还是任性的戎州腔。 将“滴”说成“咥”,将“去”说成“挈”,“这”说成“叻”,“没啥”说成“莫得啥子”,把“封神”说成“吽神”。 作为淮西节度属下旧官,南腔北调的人多了去了,因此,他们互相之间,沟通没有丝毫障碍。西面道长一生跑遍全国,更没有一点点障碍。只是童保对于漆雕又说话,感到很难懂,稀奇不已。 就这,漆雕又还是照顾北方人,好多口音尽量按北方发音去说。纯正的戎州话,特别是僰道话,离成都那么近,北方人根本难以听懂。 西面对于封神这件事,当然十分关注,听漆雕又与朝歌三贩乃是结义兄弟,顿时来了兴趣。探问道:“年前腊月间,又有大战青州的陈哲、漆雕卉夫妇,被封为贩夫神明,敢问漆雕老弟,他们与你是……?” 漆雕又顿时落下泪珠:“妈卖批,两个娃儿,战得好苦。春酒贩神漆雕卉,就是我那哈女子。澄泥贩神陈哲,就是我那不听话的女婿。” 西面一听,慌成了一团,赶忙大礼参拜:“拜见二位贩神爷的尊父,西面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海涵。” 他们这样作势,将尤贯、尤统、童保也惊得张嘴结舌。 哦的娘呀,漆雕又的女儿、女婿双双封神,天下哪有如此厉害的爹。纷纷站立,二次见礼。 说到这里,再看陈哲、漆雕卉夫妇,他们阵亡之后,薛平按照陈哲遗书所求,自然要呈奏敕封贩神之事。薛平详细询问了范职、望准通、牧雨等,对于陈哲、漆雕卉生前愿望,作了详细了解。 漆雕卉被吸收进贩伐丈疆旅之初,就立志要贩卖戎州春酒。陈哲曾有愿望贩卖郑洛之间盛产的黄河澄泥砚,这是大唐最为盛行的砚台。陈哲的许多族叔就有人制作澄泥砚。大唐天下,人们评价澄泥砚为“砚中第一”。 因此,薛平按照他们的遗愿,在奏章中对天子一一说明。获得了长庆天子正式敕封,一个为春酒贩神,一个为澄泥贩神。 漆雕又在戎州老家呆了几年,现在凭着女儿的敕封,也就不再求人说那做官的事情。干脆就以女儿的遗愿,做起春酒贩夫。第一站就在女儿战殁的青州干起,这里是北国第一家戎州春酒坊。 女婿陈哲的愿望,那就等到他们的后代去干吧。干不干也无所谓,早就有澄泥砚贩夫,他当好神仙,管好这一行就行。 哎呀,哎呀,这位厉害。这么风趣。酒肆中周围坐着的酒客,一个个伸长脖子,生怕听不清。陈将军、漆雕将军为了青州,苦战而亡,双双封神。如此传奇人物,他爹发话,还不好好听听。 他们正说得热闹,忽听这青州酒肆门口,有人如同炸雷般大喝一声:“把你个漆雕又,酒坊给你砸烂,还不出来!” 这声吼,宛如盛夏之时九天霹下的一声雷响,惊得众人纷纷趔趄。 第127章 四部贩神 漆雕又一听,大吃一惊,心想,这厮是咋来的? 他赶忙向外跑,高叫道:“四哥,吼啥子?进叻里,我在叻里,快点。” 西面、尤贯、尤统、童保被他这声如雷的巨吼,惊得筷子都掉了,纷纷跟着漆雕又出来。一看,这家伙黢黑的面庞,人高马大,宛如鄂国公尉迟恭在世。如果上战场,就这声大吼,肯定能吓死几个人。 见这大汉过来,一把攥住漆雕又,不由分说:“走,叫四哥先看看侄女、女婿的神牌,喝酒么,等一下再喝。” “好,好,好。”漆雕又被他呼来唤去,也不恼恨,啥情况? 尤贯、尤统对这人太熟悉了,正要上前打招呼。西面道长深恐有失,冲进前来,挡在二人中间:“这位兄弟,是要干什么?” 漆雕又看把他惊到了,哈哈大笑:“说曹操,曹操到。他就是礼山五雄,我的四哥文烈文走霹。” “嗷呀,这么大的嗓门,把老子吓得。平生没见过这么大的叫声。”西面一听,这位就是文烈,顿时改换颜色,也笑起来。 尤贯上前几步,喝道:“大胆文烈,哪里走?” 文烈被这声吼,吓个趔趄,仔细看,却是尤贯。一拳过来捣在尤贯肩头:“尤別驾,今儿咋就撞在一起了?哎,听说你儿子在石州打死野马,朝野震动。真的假的啊?” “咋真的假的?就许你厉害,俺家孩子就不能厉害一把。来,五郎,参见文叔。”尤贯朝身后一挥手。 尤统急忙过来,深施一揖,高呼:“尤总领尤五郎参见叔父。” 文烈一看,爽朗大笑:“尤津令啊,今儿是个好日子,淮西大将都撞到一起了。好,好,叫我先看看他家的两位正神牌位。” 大家与他一起,相拥进入戎州春酒坊。被文烈这通如雷大吼,引来许多看客。我的娘呀,原来他们全认识。那不是元圣宫的方丈西面吗? 今儿过瘾,这趟酒肆来值了。见识了什么叫人物?什么叫大将? 戎州春酒坊一溜三通间门面,进到后面,是三进院子。前院全是好大的酒缸,每缸至少装一石[dàn](计量单位,念蛋)。屋里有许多密封的小酒坛,十斤、十五斤、二十斤不等,更有许多精致的瓷葫芦、锡葫芦、瓷瓶、锡瓶。 到了中堂,正中主神牌位乃是: 先兄竹木贩神隆虑县开国子望公讳霄字云端。 左右两边两个神牌,分别是: 先兄五金贩神浏阳县开国子范公讳丹字朱公。 先兄海产贩神蓬莱县开国子苌公讳度字卜曲。 中间三个牌位距离稍远,两边又分列两个神牌,分别是: 澄泥贩神管城县开国伯陈公讳哲字智之。 春酒贩神南溪郡君漆雕太君讳卉字兰蕊。 文烈看过,暗暗称是。哦,大哥居中,左边二哥,右边三哥。最后是陈哲、漆雕卉。 书中代言,薛平表奏天子之后,长庆天子准奏,一一敕封。 对陈哲的敕旨,将之追赠为检校郑州刺史,忠武将军,赐爵管城县开国伯,封澄泥贩神。陈哲老家就是郑州管城县。 对漆雕卉的敕旨,将之追赠为检校戎州刺史,忠武将军,赐爵南溪郡君,封春酒贩神。戎州及下属南溪郡,治所都在僰道县。 他们夫妇的品阶都是忠武将军,是正四品上的品阶。恰好在伯爵一格。 文走霹翻身跪倒,这是要磕头。许氏急忙点上三炷香。 文走霹看香烟缭绕起来,对着三位兄长神牌一一磕头,口称:“大哥、二哥、三哥、侄子、侄女,都要保佑我们师徒做好红芪、黄连、花椒生意,不求封神,但求不折本,能糊口。” 他这一番祷告,随着香烟缭绕,飘荡至华胥仙境。惊得望霄在他的竹木玉殿眼皮一跳,急忙顺着香烟往下界看,哦,四弟、五弟几个聚在一起。那位道长看起来道行高深,一对父子和一位玉面男子也都生得十分惊人。 望霄看了一会,说道:“四弟尽管去做,祸福天定,为兄还等你相助点化陆灵部贩神。” 哪知道,这句话却在下界漆雕又家的神龛上,传给了诸位。把文烈惊得,急忙连连磕头:“大哥,可别吓我,四弟好想你。” 说着,他哭起来,涕泪四流,抽泣不止。 站在他身后的漆雕又、西面道长及尤贯、尤统、童保,无不大惊失色,吓得个个浑身哆嗦,纷纷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不说他们吃惊,就是望霄在他七曜摩夷天的玉殿里也吃了一惊。 师父子敬父一再告诫,人神之间除非万不得已,不得直接传音。凡传音一次,损害自身七日道行,耽误公干七日点化,增加受者七日烦恼。 天上七日,人间就是七年之久。想想吧,传音的都是亲近的人,反而增加他们的烦恼达七年之久,能不叫人吃惊吗? 此时,守门的青笋神将来报:“竹木贩神爷,现有管城伯澄泥贩神爷、南溪郡君春酒贩神夫妇,相携来访。” “有请。”望霄一听,哦,徒儿陈哲、漆雕卉赶来,有何贵干? 这里是望霄的竹木玉殿的后殿,也就是寝殿——陆灵殿。为何取这个名字?因望霄已被神农大帝敕封为,市易贩伐神明大都领部陆灵部都统领。所谓都统领,就是大元帅。让他掌管陆生物种的贩运神务。 陈哲、漆雕卉进门,略微施礼,望霄让他们落座。 陈哲对他说道:“大师父,如今神农大帝已将贩神都领部单列,又设五大部,冬凌贩神掌管贩仙部,你掌管陆灵部,三师父掌管水灵部,二师父掌管金相部,叫我掌管土相部。兰蕊却是春酒贩神,究竟划入哪个部属。” 望霄答道:“戎州春酒,由五谷之类酿制,该土相部。如果单纯贩运五谷,没有经过匠工酿制,那就该我陆灵部。” 漆雕卉说:“原来老君和神农是这个意思。不经匠工的产物,分为陆灵、水灵。经过匠作的物品,分为金相、土相。水、陆元灵都离不开土,除了土生之物,当然就是矿物金属。但是,滑州胡轸贩卖的于阗玉,该属于谁管?” “你们刚来,就受到神农大帝召见,将我等划分五部。划不到金相、土相的物种,就划入陆灵、水灵。按神农本意,就该如此。”望霄对答。 望霄又将神农敕封市贩神明都领部及划分五部的前因,给他们讲一遍。 那日,在显定极风天连山仙境,神农大帝元廛宫。 腊八贩神子敬父、冬凌贩神子祝寿及朝歌三贩神,正要接受神农大帝敕封。太上老君过来说,旬日之间还有两位贩神来归,说的就是你们夫妇。 到你们夫妇被长庆天子封为正神,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的贩夫神明,已经有七位正神。老君已与神农议定如何设部,所以,你们一来,神农就组织好了都农大朝会。将我等一一敕封。 本要叫你们歇息几日,贩神部也叫贩神界,都天市贩大帝,也就是你们的师爷,要带我们三老,专门召见你们,详细说明。 除了分属问题,还有忘经本义没学呢?贩神大帝还指望着智之能根据忘经本义,将《贩略》、《杀怯经》写出来。 陈哲问道:“不管做什么事,名不正则言不顺。那我们既然单列出来,我们这个神部到底叫什么?” 望霄答道:“当时,老君与神农相商,所确定的贩神都领部,正式名称就是:都天市易贩伐诸神诸仙大都领部。可以简称贩神部。职权范围是都领诸天贩神万世贩仙。” 漆雕卉又问:“名字怪大,到底能管些什么事情?” 望云端笑道:“掌管人神鬼三界有关交易、贩伐的事情。包括:贩神点化册立,贩神谪位降职,贩仙升天坠尘,贩鬼焚尸灭迹,贩君立社失国,贩臣晋爵加刑,贩仕出身削名,贩夫取利掠福。这些全部包括在内。” 陈哲说:“哦,那还差不多。我知道了,贩神部又设五部,有我们五位正神分别担任都统领。但是,总摄及分部都统领的具体封号是什么呢?” 望霄答道:“贩神部总摄么,自然是我的师尊腊八贩神子敬父。他的正式封号是,都天元市元贩诸神诸仙元始大帝。省称:都天市贩大帝,元市大帝,元贩大帝,市贩大帝,贩神大帝。” 漆雕卉恍然大悟,说道:“大伯,我知道了。贩神大帝居于腊八神殿,寝宫为腊神宫。守护门神是腊梅仙君。今后倒要与腊梅仙君好好聊聊。大伯,神农大帝又封冬凌贩神子祝寿,为都天市易贩伐诸仙部都统领。怎么解释?” 望霄说道:“他的封号,可以省称贩仙部都统领,或称之为仙部大元帅。掌管市易贩伐仙部。我们应该知道,神是册封的,仙么,是自己修炼的。他这个贩仙部,就是掌管册封之外的市贩,自己修仙升仙的。” 漆雕卉大惊:“哦,我们夫妻虽然早早归天,却是皇封的神。那些长命百岁自己修炼的,却在另册。贩仙部都统领子祝寿,居冬凌宝殿,寝宫为贩仙宫。守护门神为冬凌仙君。今后倒要问问他,贩仙如何修炼?” 陈哲又问:“大师父,兰蕊这个都虞侯,到底管什么用?” 第128章 创部七神 望霄看看陈哲,笑他的痴情。 缓缓道:“智之,按神农大帝敕封,春酒贩神漆雕卉,为都天市易贩伐诸神诸仙都虞候。她总管神与仙的纠察、执法、信赏、惩罚、弹劾。简称虞部大元帅,代替贩神大帝执法。按人间说法,权势熏天啊。” 书中代言,都天市易贩伐诸神诸仙大都领部都虞候漆雕卉,居究明宝殿,寝宫为春酒宫。守护门神为春酒仙童。 陈哲又问:“大师父,你的正式封号为都天陆灵市易贩伐神明部都统领。省称:陆灵贩神都统领,或称陆贩大元帅。居竹木玉殿,寝殿为陆灵殿。守护门神是青笋神将。我们今后再来,没了青笋神将通禀,还不能进么?” 望霄哈哈大笑:“你们来,他都不让进,那也就该贬到下界了。” 漆雕卉好奇地问:“二伯现在是都天金相市易贩伐神明部都统领。在五金神殿问案,住在金相殿。守护门神是锡石仙童。我们夫妻过去拜见二伯,锡石仙童该不会说啥吧?” 望霄点着她的鼻子,笑道:“说你还小吧,你也不小了。无论我这里,还是二伯、三伯那里,包括智之公干的澄泥神殿及寝殿土相殿,你都是都虞候,通管。你三伯那里的昆布仙姑、智之的澄泥仙童,哪个敢不听啊?” 这样一说,漆雕卉高兴了,嘻嘻笑起来:“我就说嘛,在青州南门,快把我累死了。我就是累死的。总得有个交代,这就知道啦。” 漆雕卉这么一笑,望霄、陈哲也哈哈大笑。 陈哲板着指头,说道:“三师父是海产贩神,为都天水灵市易贩伐神明部都统领。在海产宝殿办公,睡在水灵殿。守护门神是昆布仙姑。 “我被皇封为澄泥贩神,为都天土相市易贩伐神明部都统领。在澄泥神殿公干,睡土相殿。守护门神是澄泥仙童。大师父,光这些东西,就得半天熟悉。哪里还有时间写什么经书啊?” 望霄看他那样子,笑道:“果然是县令。商经千古没有,贩经千古没有。我且问你,商贩不靠经书,绝种了吗?没有么。现世文人,道墨儒释,离了经书,肯定会绝迹?所以,贩神界大有可为,不可像其他界别做事。” 漆雕卉伸伸舌头。陈哲暗暗颔首。 从他们的交谈中,已知他们七位贩神,被神农大帝正式敕封为贩神之首,是都天贩神贩仙部创始神。子敬父为市贩大帝。子祝寿、漆雕卉为左右辅正。望霄、范丹、苌度、陈哲为四部都统领,俗称四大元帅。 在五大贩神拜望神农大帝的时候,神农就要对他们五个敕封。为何太上老君急急忙忙叫太白金星来拦了一下?难道神农大帝不懂得治政吗?到今天就明白了,太上老君的意思在于,要尽量多地囊括市易贩伐神明仙人。 特别是陈哲被授予都天土相部都统领,大元帅,意义非同一般。 万事万物,离开土,无法生长。陈哲在人间,曾官居卫县令,足智多谋,什么事情不了解?将他的地位摆在三位师父的同级水平,位置适当。 再者说,子敬父乃是贩神大帝,假设由子祝寿再掌管四大部,必然会有失偏颇。叫他独掌贩仙部,也是恰如其分。 至于漆雕卉,敢爱敢恨,敢冲敢杀,敢赔敢赚,敢怒敢言,为人忠心赤胆,做事无所畏惧,叫她作都虞候,也是适当人选。 可见,太上老君来给神农大帝参谋,断无差错,贩神部从此挺立天界。 望霄给他们夫妇传布贩神部职掌,忽听下界一声震天动地大响,惊得三神急忙往下看。 判断这声响来自青州地面,却烟雾腾腾,看不清楚。 等到烟雾消散,再看下界,却是薛平的节度府张灯结彩,看样子是娶媳妇。薛平都六十九了,难道还有儿子没娶亲? 他们哪里知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天上十二时辰,恰好是人间十二个月。他们在这里说些贩神部神务,早过了一个时辰,人间已过了大唐长庆二年(822年)正月,这天是二月初九。 一看这日期,就知道是按殷历择吉方法,取三六九。薛平的节度府娶亲,并非薛平娶亲,而是尤统娶妻。他娶亲怎么跑到节度府去了? 原本是要在青州城租个房子娶亲,然后带回石州离石县北川乡。按照寻找父母之际的打算,找到父母家小还回青州,当面向安芝说清。 师爷西面道长问及详情,尤统此时却不便往女方家乱跑。尤贯更不能去,按民俗,娶亲之前,双方亲家是不许见面的。 西面就要尤统先去拜望薛仆射。既然薛仆射是安芝的大爹,关心着这件事情,那就得让他先知道。何况薛仆射给咱的二十两银子、马匹,总得归还吧。战马栽死了,就将一匹赤兔马献给薛仆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么。 见过薛仆射,看他如何安顿,再一步步往下走。这是给薛仆射一个面子。 尤贯赞成师父的意见,就跟着儿子一起去拜望薛平。 于辰时过,父子二人从青州元圣宫直奔平卢淄青军节度府。去的早了,薛仆射肯定点卯,要安排军务及平卢军地面的政务。这时候来,军政事务都安排完了。守门牙将一问,赶忙进去禀报。 一会,薛平没带护卫,一个人穿着大紫朝服出来,迎住他们父子。一边寒暄,一边带他们到了后邸。到家里,薛平脱掉紫袍,换上便装。 互相礼让落座,又叫近卫去叫来黄羿、黄昭。他们边说话边等。 尤贯将前因后果禀明,拉过尤统,父子一起翻身跪倒。 尤贯表达谢意:“多谢仆射对犬子训诲,又给他盘缠战马。如此抬爱,我们父子受宠若惊。现将犬子擒获的赤兔马一匹献给仆射,聊表谢意。” 薛平慌不迭将他们扶起,说道:“兵乱一起,家家不安啊。你们父子受苦啦。异日迟氏有了消息,可以一起生活。因兵乱导致的家祸,这个不算无义。本相怕的是迟氏就守着父母,这里又行嫁娶,无情无义。” 尤统更是感动得热泪滚滚,当即邀薛仆射到牙帐之外,看跟随尤统跑到青州来的那一匹龙额骅。 奇了怪了,薛平上去一摸,这马温顺地跪下,任凭薛平怎么抚摸。英雄爱宝马,薛平喜欢得不得了。 当即骑上去,双腿一磕,跑了一圈。哎呀,真听话,既漂亮又健壮,既稳当又迅捷,真的是万里挑一的宝马良驹。 尤统又将擒获三匹龙额赤兔马的事由讲了一遍。其中一匹献给了石州刺史吕途,因而结义为兄弟。 薛平甚是惊奇,看起来这马的确通人性,那就今后成为自己的陪伴了。提及吕途,薛平告诉他,他是自己在南衙作十二卫的老部下。这孩子是挺好的,如今做了刺史,可谓是春风得意。 薛仆射说的南衙十二卫,可不是十二个卫士,那是控制大唐天下兵马的十二位大将军。 虽然他们不直接掌兵,兵丁都分散在全国各个折冲都尉府。但是,一旦有事,需要出征,天子就会任命十二卫大将军,带领某地兵丁前去征剿。 薛平三十年南衙宿卫,指的是这个身份。这可了不得,作为武将,在初唐时期,几乎是顶格的位置。 薛平得了宝马,听了尤统获得宝马的神奇经历,感叹不已。对于尤统的婚事,更要好好操办。 他们说了个差不多了,黄羿、黄昭祖孙从他们的将军府过来,参见仆射。 如今,黄羿带着管氏、管家老贵、女儿安芝以及黄昭,三名侍女,住在薛平给划拨的游击将军府。距离节度府没多远。三个儿子还住黄潦村。 薛平让尤贯与黄羿相见,互相寒暄,言归正传。尤统将如何操办的想法对仆射、岳父一一禀明,说明这样办,省却了三千里的来回不便。 薛平与黄羿到内室商议一阵,出来说道:“这个媒红就由西面道长来当。香云就在将军府出嫁。你们成婚,总领就是本相的女婿。本相以为,叫总领到我府上住下,由我这里娶亲。你们父子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惊得尤贯尤通宝瞠目结舌。 这可是极少见的事情。薛仆射对咱的孩子该是多爱怜啊,顿时热泪盈眶,连声说:“多谢仆射垂爱。但有一条不好,成婚以后,仆射也是泰山,怎么能在泰山家娶他的女儿呢?” 薛平朗声笑道:“这却多虑了,他黄羿有女儿,我就不能有儿子了?来,尤统,给老子磕头,认我做义父。这不结了,这就能娶了吧?” 尤贯急忙一捅儿子:“还不跪下。” 尤统简直被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被老爹一捅,回过神来,翻身跪倒,高呼:“爹,孩儿尤统尤总领给爹爹磕头啦。” 喊毕,“哐,哐,哐”,连磕三个响头。 薛平哈哈大笑,尤贯、黄羿从始料不及,到恍然大悟,也跟着他一起大笑。黄昭过来喊起:“大爷爷,叫我怎么喊姑父?从我家里该喊姑父。从大爷爷这里,又该喊叔父,叫我怎么办?” 三位老人一听,顿时蒙了。薛平拉过他,朝他头上“啪”弹一个栗子,笑道:“嘿,兔崽子,在这里等着你大爷爷。你不会到哪头随时改口吗?” 又惹得满堂大笑。 第129章 韩愈赴险 就这么,在二月初九这天,一切准备停当。 尤统这位神拳大侠,就在节度府娶亲。安芝从将军府嫁过来。 婚礼仪式举行完毕,将新郎新娘送入洞房。黄潦村所有近门的老老少少都来送亲,都在节度府喝喜酒。 满青州城百姓,将节度府挤得水泄不通。听闻这对新人的传奇,个个为他们所得的荣宠,感到心窝子发热。薛仆射,看人家待人,把老百姓当人看。不像过去李家主宰淄青平卢军,咱百姓就是李师道砧板上的一块肉。 前院满满当当摆着酒席,前堂正中是几桌娘家送客。黄遥、黄遵、黄通领首,黄府管家黄贵、黄潦村族长黄喜及黄昭等小辈的,按辈分排座。 薛平亲陪媒红西面、尤贯、文烈、漆雕又及童保,在后院饮酒。 西面是媒人,对男方、女方是两面光,但主要身份是男方这边的。薛平哪能不知道这种民俗,就将他邀入节度府。 尤贯呢?与黄羿是亲家,只能在这边。文烈、漆雕又也是男方的主角。童保自然跟着师父跑,虽然西面不认这个徒弟,少了他还差点什么。 忽然,行军司马岑寿山过来对薛平耳语,说韩侍郎如之何。 薛平怒道:“他敢,明天平卢军派悍将过去,吓破他的狗胆。” 薛平愤怒,而西面道长微微含笑。 在他这把年纪,多大的事没见过。无论发生什么,对他都无所谓。 尤贯、文烈、漆雕又、童保等,随着薛仆射的震惊而吃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岑交看喜宴正欢,也就不再多说。与薛平告退,单等明天点卯再说。 薛平见西面泰然自若,怎不知道他的道行,不免问道:“岑司马与我耳语,西道长想必是听见了?” 西面急忙拱手:“啥也瞒不住仆射火眼金睛。贫道略有侦默功,身边人只要开口,就能听见。仆射不必为此焦虑,贫道只需要举荐两三个平民,就能保证韩侍郎平安无事。从成德军安然回朝。” 薛平也拱手回礼,笑道:“道长寿高九十开外,还能使用侦默功,薛平敬服。还望道长传授一些练身体长寿的法子,也叫薛平追赶一下您的寿延。” “只消抻筋之法,就足以长寿。不仅长寿,还能保持武艺不衰。”西面道长毫无保留,没有神秘玄虚的套路。 “啥是抻筋之法?倒是说说,不再另设谢师宴。就眼前这桌酒席,就算谢师酒。”薛平爽朗笑道。 “薛家将武功代代相传,天下豪杰倾慕。贫道哪敢在薛家将面前称师。这个抻筋之法,实际就是习武者的基本功。将伸展筋骨的招法拿出来,专门练习,就是抻筋之法。筋长一寸,寿延十年。绝非妄言。”西面侃侃而谈。 “论起称你为师,也是有道理的,上柱国郭暧是你徒弟,他比我大一岁。我们经常在一起护卫天子,情深谊厚。唉,郭暧一晃走了二十二年了。抻筋之法,薛平记下了。明天起练。”提起谢师,薛平感叹。 看他的样子,对于抻筋之法一点就透。 尤贯作为西面道长的徒弟,童保作为道长的庙祝,当然也懂西面所说的是什么?这个抻筋之法,西面已经说得很透彻了。 文烈、漆雕又也是幼年习武,基本功谁不会。将其中伸展四肢骸骨为主的功法拿出来,专门练就行了。 单说脖子这一个部位,我们可以前压、后仰、前伸、后退、左压、右压、左转、右转、上伸、下挫,还可以左右旋转。 每个动作练十遍或二十遍自己选择,根据颈椎病轻重,每天逐渐加码。整个一套下来,坚持八天,颈椎病缓解。坚持六十四天,颈椎病治愈。坚持一年,颈椎病彻底根除,终身不犯。 练武的,自然是一点就透,无需啰嗦这么一大篇。所以,大唐人物之间说话,每一句都需要半天解释。而他们之间,却人人都懂。足见我们后世文化没落太多了。 说完抻筋之法,薛平甚为佩服。不免谈起刚才岑交禀报的事情,被西面侦默功听到,他们也谈过了。薛平没有反对西面的意见,就代表基本赞同。这时候,又拿出来说,就成了酒桌上的闲话了。 被西面侦默功听到的“韩侍郎”是谁呀? 在座的没一个不知道的,正是当前担任兵部侍郎的韩愈。 薛平为什么要派平卢军悍将过去,要干什么?这里不免多说几句。 又说起成德军王术正这个家伙。去年田弘正从魏博军调到成德军担任节度使,王术正挑起叛乱,斩杀田弘正一家三百多口。 名将李愬接替田弘正镇守魏博军,叫全军戴孝,誓为田弘正报仇雪恨。可惜李愬被这一场大气,战伤迸发,气绝而亡,没能报了仇。 朝廷就又把田弘正的儿子田布,从泾原节度使调入魏博军,接替李愬主持魏博军。一是利用田布报仇,从而替朝廷平叛。二是表明一个态度,魏博军及田弘正为朝廷立功,朝廷没忘。 此时,王术正就设法截断户部度支所送的供给,导致魏博军大乱。 田布的心腹牙将宁武山,本来是田布所派讨伐王术正的前锋大将。 这时候,魏博军都以为朝廷不给粮草,纷纷看不惯唐廷所作所为。宁武山被众人推出来,带头抗命,逼迫田布下令,实行割据,不再听朝廷命令。田布无奈,于今年正月十一,留下一道遗表,自尽身亡。 等于说,王术正又耍计策逼死了田布,魏博军也被这样搞乱。 出现这样荒唐的事情,看朝廷宰执的意见,却让人大跌眼镜。 此时,名将忠武军节度使李光颜带着兵将,在围攻王术正。 也因为户部度支的供给运不到前线,忠武军兵来自陈许二州,愤怒异常,军心不稳。李光颜只好采取坚壁清野的自守战术。对王术正无可奈何。 唐廷来了个趁势下坡,正月十七正式任命宁武山为魏博军节度使。 二月初二赦免王术正罪孽,正封为成德军节度使。同时,任命韩愈为宣慰使,出使成德军。此时,薛平派在长安的办事处昼夜兼程送来了消息。 任谁看,都感觉这唐廷简直是晕了吧唧,宁武山自己也稀里糊涂。 宁武山这个人,本来是李师道十八山神之一,那时候只是一般将领。 八年前,于杞县吕屯码头被苌度活捉,归降了义成军。后追随苌度,剿灭孔孟河盗。又经苌度主婚,在军中与坠脚鬼奚簒的遗孀楚瑶娘完婚。 大前年,薛平离开郑滑,来平卢军担任节度使。此时,斩杀李师道的刘乌山,成了义成军节度使。宁武山与他当然是旧相识,没得什么好说。 刘乌山在义成军干了一年,换了王承元。 楚瑶娘不愿意待在这个人帐下。就经过汲县娘家亲戚,找到了泾原节度使田布。毕竟老田家世代管着魏博地面,亲戚连亲戚,田布对他们夫妇表示热烈欢迎。宁武山、楚瑶娘夫妇也就脱离义成军,调入田布手下。 此时,被王术正设计断粮,想不到逼迫田布,却让他自尽了。 宁武山被魏博军众将推举为接班人,从此掌握了魏博军。 王术正的成德军在魏博军北面。如果韩愈经过魏博军地面,去宣慰成德军,应该没有差错。宁武山虽是李师道旧将,但跟随薛平多年,出生入死,加之楚瑶娘尚义,所以,韩愈经过魏博军地盘,没什么问题。 但是,韩愈也可以从长安直接往东北方向,经过河中节度、昭义节度地面,直接到成德军。那就需要赶快派人去与韩愈接头。 薛平为什么对韩愈的事情这么上心? 韩愈虽才高八斗,却不善于婉转说话。在当今朝廷,是存量微乎其微的敢说真话的人,也是存量微乎其微忠诚于朝廷的大将们的知音。 就说薛平借钱的事情,其中在朝堂上的激辩中,韩愈就主张,朝廷必须让平卢军列支,对胡轸大加封赏。否则,天下富商,只管趁着战乱可劲挣钱,谁还关心大唐江山? 这些话,涉及到官商泾渭问题,也只有韩愈的学问能够引经据典,替薛平说话。他又是兵部侍郎,这话很有权威。所以,最终使得户部度支崔清屈服。当然还有苌度、缭云托梦,将崔清吓到。 胡轸被封赏之后,薛平趁着进京述职,到韩侍郎府中拜望,深表谢意。 还别说,两人脾性相投。虽然文武不同,但对于大唐江山该如何走,这些观点十分契合。韩愈小了薛平十五岁,这次晤谈,一见如故,从此兄弟相称,结为莫逆之交。 韩愈,字退之。大唐首屈一指的文章大家,此时已经五十四岁。岂止是大唐,韩愈做文章,影响到后来一千多年。 他写文章宛如他的做人,想什么就写什么,直抒胸臆。这大大拓宽了文人作文的范畴,在他活动的时代,就产生了鬼怪小说,许多崭新的文学创作。无一不是他的影响。 当然啦,任何事情都独木难支。与他同时代的柳宗元,刚刚去世两年多不到三年,比韩愈小三岁,也是这么个性情。不但才高八斗,而且性格耿介。所思所行,率性入文。 韩柳二人,联合开创了中国文学的崭新局面。 说起韩愈,他一个文学家,怎么就当了兵部侍郎,皇帝脑子没毛病吧? 第130章 接应韩愈 韩愈对于兵事,不但了如指掌,而且韬略深邃。因而天子才会这么任用他。 韩愈青年时期,科举不顺。 十八岁开始,六年间连考四次,才登进士第。后来吏部铨选又屡屡考不上,直到三十三岁,第四次才通过铨选,考中博学宏词科。这期间的十五年,请托关系,两次到藩镇幕府中任佐僚。 恰恰是这十五年藩镇佐僚,奠定了他对兵事掌控的能力,为朝中主战派佩服,也就多所亲近。 三十三岁入朝为官,二十多年来,每每说话如刀劈斧砍,搞得满朝文武很不自在。每每被贬任地方小官。 幸好中间有个宪宗皇帝,十分看重他,又屡屡召他入朝。 在裴度任总摄的平定淮西吴元济之战中,裴度聘请皇帝喜欢的韩愈为行军司马。换个昏脑壳皇帝,估计以韩愈的性格,早在地方任职期间就气死了。哪里还能有机会成就平定淮西的大功劳。 这次,宪宗皇帝的儿子长庆天子,叫韩愈以兵部侍郎之职,去宣慰成德军王术正。以韩愈的性格,百分之一百会将王术正骂个狗血喷头。 而王术正这个货色,啥事干不出来? 你韩愈一介文官,胆敢指指戳戳,先摸摸脑袋在哪里?因此,朝中正直的大臣纷纷感到,此去成德军,必然死路一条。 此时,朝堂上的宰相是白居易挚友元稹和平定淮西的裴度。天子对韩愈刚一任命,元稹就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韩愈可惜!” 长庆天子被元稹这一惊叫,霎时间后悔了。但是,皇帝说话属于金口玉言,哪里还能收回成命。于是命令韩愈到成德军边境后,先观察形势变化,不要急于入境,以防不测。 韩愈却不怕,大义凛然说道:“止,君之仁;死,臣之义。” 他的意思是,皇上命我暂停入境,这是出于仁义而关怀我的人身安危;但是,不畏死去执行君命,则是我作为臣下应尽的义务。 他毅然决定,只身前去成德军面见王术正,昭示天子恩威。 就这样,朝堂上,兵部侍郎韩愈接受了这么个腰悬脑袋的任务。 作为薛平来说,这样的中流砥柱,就是没有交情,也绝不会袖手旁观。何况还是莫逆之交,一听,韩侍郎要出使成德军,立刻着急上火。 西面老道经历太多了。就说弟子郭暧一家,别看外表风光得很,那也一样,大事小情,麻烦事多了去了。 因而,他说的话,等于是不显山不漏水,给薛平出了计策。举荐两三个平民去帮韩侍郎,当然是好计。 薛平是什么人?自然是英雄相见略同。再者说,八年前运河护粮,范丹带了二百人,不就是装扮的流民么?怎么着?咱做事绝不授人口实。 到时候,保了韩愈,还抓不到我平卢军的尾巴。叫你个狡猾的王术正,就是识破,也无可奈何。 西面什么也不说,只是发笑。无论说什么话,都不必说得太透,给别人一点回旋余地。这才是高人该干的。 尤通宝暗暗想,薛仆射对咱儿子的婚事办得这么好,此时他着急上火,咱就该为他分忧。同为淮西旧部的文烈、漆雕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三人在战争的漩涡中活下来,对于西面老道的计策,当然心领神会。 文烈脾气直爽,当即开口:“作为今天婚宴的男方当事人,我们对仆射的安排感激不尽,正不知如何报答。现在韩侍郎面临危险,惹得仆射心里焦躁。文烈但凭仆射一句话,愿意陪着侍郎走这一趟,保证他的安全。” 尤贯、漆雕又见文烈这么说,也是当仁不让,异口同声表示:“我们都愿陪侍郎前往,报仆射恩德于万一。” 西面哈哈大笑,点着他们三人,对薛平说道:“怎么样?恰好三个平民。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三个人既是仆射所谓的悍将,又是地道的平民,还不失精明大义。” 薛平沉吟少许,说道:“八年前,坦涂就敬慕礼山五雄的才德,居长的三位是我薛平的虎将。可惜,一战之中,齐齐折损,痛煞坦涂。想不到在青州地面,巧遇劫后余生的两位兄弟。愚兄怎忍叫你们冒险。” 作为平卢军统帅,薛平的说话艺术绝对超人一等。 将礼山五雄这么一提,顿时将文烈、漆雕又排除在淮西旧部之外,将他们与自己的关系拉近到最佳状态。 两兄弟被他提到礼山五雄,顿时泪流满面。 文烈抽泣着,对薛平说:“当年大哥、二哥、三哥对我们的教诲,没齿难忘。走霹、平复家神龛上,再也不敬其他神明,单敬三位哥哥。仆射再也不要纠葛什么,尽管放话,我与五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薛平起身,指点他家的神龛,禁不住泪水横流,也说道:“作为一军主帅,麾下有大将封神,乃是至高荣誉。你们看,我家神龛上也不敬别的神明,就他们五位。” 是啊,礼山五雄三位兄长在义成军战殁封神,而陈哲、漆雕卉作为援兵,又战死青州而封神。薛平每每想起,感佩不已。可以说,今生今世永远对他们加着敬意。 尤贯在漆雕又的戎州春酒坊就看到了这五个神牌,薛仆射家(pú yè,指尚书省长官,宰相之位)也是这五个牌位,这可是大唐天子敕封的正神。 近年,大唐被封神的大将只有五个,礼山五雄就占了三席,安唐十虎老大哥又占了一席。全是薛平麾下的虎将,这样的主帅,在哪里坐镇,都叫人望而生畏。地面上必然稳稳当当,四周的临镇也绝不敢造次。 作为大将,能跟定这样的主帅,那也是一种至高荣誉。何况现在又将儿子认了义子,将婚事操办到节度府。自己就是死,也难报这样恩德。 想到这里,尤贯当即站起,走到薛平家的神龛之下,跪下去磕头,口称:“五大贩神在上,通宝何德何能,叫仆射如此抬爱。仆射大恩大德,九死难报万一,就在这里祈愿前去保定韩侍郎,相报仆射恩德。” 薛平赶忙将他扶起,如此至诚君子,将他也感动了,说道:“既然如此,到喜事办完,我安排你们三个如何去做。今天的任务,就是说好话,吃好菜,喝好酒,做好梦。” 众位兴高采烈,将心中所思所想,率性说出,好不爽快。 婚宴热闹至晚,大家个个喝晕,人人累倒。西面老道回他的元圣宫去睡。尤贯、文烈、漆雕又留在节度府,要等明日接受任务。 一觉睡下,就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薛平早就点卯完毕,安顿完军务,来到了后邸。 尤贯、文烈、漆雕又三人也都起来,洗漱过了,吃了早餐。见薛仆射回来,立即上来参拜。 保护韩愈,事情紧急。 薛平也就不再客套,说道:“你们兵分两路。一路由通宝先到成德军镇州城。那里有昔日义成军的将领陶社与云钗夫妇,与他们取得联系,必能帮忙。另一路么,平复、走霹拿着我的信函,直接到长安,尾追韩侍郎。” 陶社为什么跟云钗结为夫妇?他们为什么会在成德军首府镇州呢? 高夺在剿灭孔盗之时,被孔书、孔礼残杀,与云钗儿做了短暂的夫妻。战后,经薛燕撮合,将高夺的师弟陶社陶去疾介绍给云钗儿,两人成就鸳鸯。 自从朝歌三贩封神,云钗,云美髻十分悲痛。陶社,陶去疾重义,又曾拜朝歌三贩神为师,对于苌度、望霄、范丹的死,也不能释怀。夫妇当即请求不再做军官,往投镇州做生意,继承朝歌三贩遗志。 本相奏明天子,给了他们从七品上的武骑尉勋官。现在过去七年多了,具体是不是做青楼,尚不明白。但到青楼打探他们的下落,肯定没问题。 薛平也修书一封,让尤贯带上。 三位正要出发,尤统带着新娘子安芝来到,拜谢义父薛仆射。却见老爹尤通宝神色慌张,安芝给他施礼,问道:“爹,有什么事情,儿子儿媳但能代劳,可要说呀。不说就是对儿媳的不信任。” 这话说得,把尤贯搞得没抓没挠,只好说:“你大爹、总领的义父,叫我们三人保护出使成德军的韩侍郎。我们正准备出发。” 安芝当即拉着尤统,对薛平跪下:“大爹,你将孩儿嫁给总领,孩儿就是尤家的人。现在我爹要远去成德军,我们夫妇年纪轻轻,为何不能随他前往,万一有个好歹,总领好容易与父母团聚,也好有个照应。” 薛平也被她的说辞呛到,沉吟片刻,一跺脚,说道:“好,本相准许。原本想着你们新婚燕尔,哪能分派事情。既然这样孝顺,那就跟着你公爹,一路有个照应。总领,你要顶天立地,将你爹和我的女儿安全带回。” 尤统顿时热泪盈眶:“爹,孩儿谨遵教诲,谨遵将令。” “好了,男儿家有泪不轻弹。你们走吧。到韩侍郎安全抵达镇州之时,你们两路会齐,公开活动。与侍郎打好配合,这样才是最安全的。”薛平又一番嘱咐。 他说人家有泪不轻弹,此时此刻,面对两个新人,也感动得泪水盈满眼睑。禁不住擦拭起来。是啊,新婚的人,能做出这样的决断,此女绝非常人。 文走霹、漆雕平复、尤通宝、尤总领、安芝相携出门,分头准备停当,到了节度府外。 这一去,能安全回来吗? 第131章 途经汴州 薛平送出来,又将镇州那边情势,再三交代。 薛家前辈,按说与王术正的前辈,都是故交。 安史之乱以前,薛平之父薛嵩与王术正的曾祖,都跟王武俊关系很好。而王术正的曾祖父是成德节度使王武俊的养子。因此,等侍郎到了镇州,几位可以利用薛家与王家旧交这一层,将事情巧妙办好。 他们都骑上马,正要告辞而去。黄羿、黄昭打马跑了过来。 黄昭大喊:“姑姑,要去哪里?为什么不告诉昭儿?” 黄昭这声喊,叫安芝顿时无所适从。 黄羿过来,滚鞍下马,叫住黄昭:“昭儿,你姑姑有薛仆射密令,要去办事。办完就回来了。你不要添乱。” 这边要走的几个也都下马来见。安芝拉着黄昭的手,禁不住泪光盈盈。是啊,自从进入黄府,十几年相依相伴,突然要出远门,许多话哽在喉头,不知如何说起。 黄昭偎在安芝怀中,对付爷爷一句:“姑姑远行,昭儿来送送,怎么就是添乱啦?” 安芝看他这样说,和着泪笑道:“昭儿听话,姑姑很快就回来。你们回去吧。这次事情紧急,顾不得细说,回头我们见面再说吧。” 黄昭喊道:“我这就去找大爷,讨一支令箭,跟着姑姑去。” 尤统过来劝道:“少将军回去吧,我和你姑姑在一起,还不放心吗?” 漆雕又毕竟墨水多一些,也过来劝:“你仆射大爷爷分派的事情还多着呢,你跟我们走了,他有事找你,却去哪里找你呀。你是将军了,军帐中的事情还多着呢,对吗?” 黄昭听到这里,点点头说:“好吧,我听你们的。你们走吧,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买点好吃的。” “好的,小馋猫。回去吧,姑姑走啦。爹,多保重。香云一定会出色完成任务,等我们的好消息吧。”安芝擦一把泪水,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漆雕又、文烈、尤贯、尤统等,也施礼告别,上马而去。 黄昭拉着爷爷,直等到看不见姑姑,才恋恋不舍地回军。 两路人马,前去作韩愈的护卫,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尤通宝带着儿子尤总领、儿媳安香云这路,毕竟是到镇州打点关系,暂时不直接护卫韩侍郎,先按下不表。 咱先说文烈、漆雕又兄弟二人的去向。 关于文烈,他是怎么到的青州? 前文书已经交代,他是听说了漆雕又在青州开戎州春酒坊。他家远在阶州将利县,在秦岭西部以北,嘉陵江上游西侧,又是怎么听说的? 礼山五雄自从漆雕卉、陈哲在滑州完婚之后,三位哥哥剿灭孔孟二盗之战,一起战殁。就剩下他们两个,加之又是淮西旧部,因此,这么多年来,他们联系紧密。 漆雕又的家在戎州僰道县,位于马湖江北岸(现金沙江)。戎州,就是宜宾的旧称。僰道县,就是以僰人为主要民族的一个县。 戎州春酒,就是当今剑南春的前身。因而,漆雕卉曾发愿贩卖戎州春酒。却叫他爹帮他完成了遗愿,在他战殁的青州开起第一家戎州春酒坊。 他们兄弟两个都住西部,语言也比较接近。从戎州到阶州,南北之间隔着成都府,相距一千七百里。虽然也很远,但比起往东部青州,要近得多。 在青州开戎州春酒坊的消息,漆雕又给文烈写了一封信。文烈接到信就赶来了。他带弟子们于年前在朝歌城卖完红芪、黄连、花椒,年二十一才往家赶。回到家恰好除夕夜。年年如此。 除了赶朝歌腊八会,平日里贩卖,主要是长安、成都、太原、洛阳、汴州、扬州这几个地方。每年将这些地方转一遍,恰到腊八赶到朝歌。 这次,文烈拿到漆雕又的信,因为要到青州探望,就改变贩运路线,今年第一站选在了汴州。文烈在青州参加尤统婚礼,六班都在汴州卖货。 他们兄弟结伴,一路走,一路聊那些没完没了的旧事。 跑这么远,别看漆雕平复当过多年县官,对长距离奔驰却是第一次。 他在马上大声问道:“四哥,叻从青州杀挈长安,既要马儿不累,又要忙到挈,最快几天到长安?莫要杀挈长安,韩侍郎就走刮了。” 文走霹叫道:“从青州往西南,直奔郓州、汴州,再直着往洛阳,到长安。这一路,两千七百里。由于是轻装,战马可以多跑些再歇息,一天跑至少六百里。预计六天到达。” 漆雕平复一听,心里放心不少,说道:“叻还抢免。按惯例,大臣出远差,准备物品、亲友送别,十天才会动身。薛仆射得到消息,是加急叠,一天传千里,是四天。握们杀到,用陆天,恰合适赶上韩侍郎出门噶。” 文烈叫道:“你陆个干儿子,都在汴州卖货,总得看看吧。也费不了多少时间,趁着吃饭,见他们一面就走。” “要得,好久莫得见娃儿们。安唐十虎,走了大哥,六班在一起,担当、照之、子舒却不好见到。他们还在义成军吧?”漆雕又不免感叹。 文烈也禁不住挂念这些孩子们:“这些孩子都很守规矩,应该还在义成军。没听薛仆射说吗,大战青州,娃娃们个个都难得的帅才。” 他们一路说不完的话,恨不得要将这辈子的话都说完。 这天恰好将近午时,兄弟二人到了汴州。汴河边,其实就是运河边。这里到处都是鳞次栉比的商铺,当然也有南来北往的贩夫。 文烈找到了摆地摊的儿子和五个徒弟。独臂弟子丁开班上来迎住师父,急忙问候:“师父一路辛苦,看样子这是有事,又要去哪里?” 丁开班早在八年前,因礼山关大战,右臂被苌度砍掉。这些年,他努力训练自己的左臂,无论干什么,都能如同右臂一样。文烈每次看到他,就是最艰难的时候,也不忍抛开他。就这样师徒七人坚持了下来。 他们所卖的老家阶州特产红芪、黄连、花椒,三个品种,每年每次贩卖到哪个地方的数量多少,都是定数。一般悬殊不会太大。 漆雕又刚刚从商,对什么都好奇,见过了侄娃们,问起文烈:“四哥,你们从将利县带好多货闯天南海北,就勒样摆个摊摊,能卖完么?” 文烈笑道:“我们的红芪、黄连,指望民家来买,大牙都会饿掉。摆这么个摊位,每年的固定时间到他这里的固定地方,主要吸引药房搞采购的。他们附近州县的药房,每到这个时候,就会过来看货,多少都会拿一些。” “哦,叻样啊。是不是租他的门面不划算?”漆雕又再问。 文烈说:“当然不划算啦。比如到汴州来,我们带的货一般都是一两个月卖完。最多不超两个月。租个门面,一租一年,不就冤枉出钱了。” 漆雕又紧追不舍:“那我如果每年固定的时间租给你两个月,但每月均价稍微贵一点,你会租吗?” “那也不会租。你想啊,能够摆地摊卖掉,何苦租房呢?”文烈笑道。 漆雕又再问:“红芪、黄连吧,他是药材。花椒都怎么卖完?” 文烈说:“花椒至少有三用。家家必备,更好卖一些。” 漆雕平复问:“哪三用哦?” 文烈:“第一是调味,益州做菜不离花椒,要的是那个麻味。为什么呢?益州爱吃鱼,多雨雾,特潮湿,易生虫。花椒恰好温中散寒,除湿,止痛,杀虫,解鱼腥毒。所以益州菜不离花椒。” 平复又问:“第二种用处是啥子?” 走霹说:“当然是药用啦。治疗积食停饮,心腹冷痛,呕吐,噫呃,咳嗽气逆,风寒湿痹,泄泻,痢疾,疝痛,齿痛,阴痒,疮疥等。放在家里,随时可以用。家里没有,上药房去买。” 平复再问:“第三种用途呢?” 走霹吼道:“嘿,老幺,你准备逼死四哥吧,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平复对他突然气恼,始料未及,急忙说:“小弟这不是从头学习经商嘛。” 走霹颇不耐烦,答道:“花椒第三用,花椒叶子盖在咸菜缸上,咸菜不生虫、不烂。凡是放花椒的地方,都不会招惹虫子。牙疼,将花椒放一粒就行。院墙、地边种花椒,刺多,防贼。说完了,好啦,咱喝酒啦。” 漆雕平复一看,只顾着追问,孩子们早就撤了摊子,在汴河边的酒肆点好了菜,准备开喝。禁不住自己笑自己痴傻。 丁开班没了右臂,却无论做什么都那么勤快。这给漆雕又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不免问其他的情况:“开班,你家好多娃儿?” 丁开班将白衣掸一掸,雪白的脸膛看着最为年轻,个头自然是七尺开外,算得上大唐男子汉标准身长。他见五叔问自己,很是高兴,答道:“侄子娶妻张氏,育有三女一子。儿子才五岁。” “女娃多,有福之人。好好培养她们。”漆雕又温和地望着他。 他们还要赶往长安追韩愈,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第132章 追寻韩愈 简单吃喝完毕。文烈安顿弟子们,将这一批生意做完,就回将利县家中等他。估计也就是一月多完结,自己到长安的事情也基本就完结了。 弟子们唯唯诺诺,告别了师父。 儿子文应班有些不舍,黒脸膛一如他爹,此时显得更黑,说道:“爹,我想跟着你,心里总感觉不舒服。还是让我跟着你吧。” 文走霹握着儿子的手:“没事,这不还有你五叔一起吗?” 丁开班过来说:“师父,要不就让师弟跟着你吧,我们两个的红芪剩下不多了,我自己就行。” 李镇班过来,一袭青袍,呈水绿的白脸。 他也替两位师兄恳求:“叫他们两个都跟上吧,剩那一点红芪,我们四个帮着就卖完了。” 其他弟子也都纷纷这样说。文烈一看,红芪的确剩下不多,也就答应,让他们交账,点货,列清单,互相签字画押。弄清楚了,带了大弟子丁开班和儿子文应班,一行四人,望长安进发。 四匹马,恰好离开青州第六天晚上,到了长安城。 打听韩愈府邸,在靖安坊。在韦曲之东另有别墅。 漆雕又嘟囔:“叻老汉儿有两个家,要朗闷找杀?” 丁开班与文应班也觉得无所适从。毕竟这事儿太急了,不能磨磨蹭蹭地找。等咱找上几天,出事了,咱就白来了。 文烈想了一想,说道:“这么正式的出使,朝野震动,他绝不会待在别墅,一定就在靖安坊。我们到靖安坊问问,如果走过了,那还不问清路线,我们就不再找别墅了,直接跑到他前面必经之路守候。” 就这么定。四人直奔靖安坊。 到了韩府,探问门官,一开始支支吾吾。漆雕又赶忙拿出薛仆射书信,门官看过,这才说,今天早上就走了。你们几个民夫,能做得了什么。 文烈极不耐烦这个门官的德性,拉着漆雕又就走,大吼道:“好了,老子们走,走啦,别问啦。” 忽然,里面有人问:“门外何人,为何不让进门?” 门官急忙回应:“几个民夫,拿着薛仆射书信,说是护卫侍郎出使。”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一位五十来岁的花白胡子跨步出来,冲四位抱拳,说道:“朋友,我是管家韩彻,快客堂说话。快快有请。” 韩彻,是韩愈本族的兄弟,聘来府上当管家已经十五年之久,从无差错。 进到门内,进深四进院子,前面两进院子全部通透,没有月亮门,显得十分宽阔。东西一带七间之广,两边厢房。再到后边两进院子,也都有东西厢房。整个院落所有房舍都是两层,青砖白缝,雕梁画栋。 最后面的厅堂,是管家的客堂,四位坐下。几个侍女纷纷端来清水、面巾,让几位简单洗脸,掸尘。韩彻急忙给四位沏上好茶。 漆雕又洗过,上前一步,深施一礼,禀道:“汝南县弃职县令,戎州僰道人漆雕又,奉薛仆射密令,与结义的四哥、西平县去职镇将文烈,及其弟子、儿子,前来护卫侍郎出使成德军。叻是薛仆射书信。” 韩彻接过薛平书信,细细看过,顿时热泪盈眶,说道:“我家哥哥此番代天巡狩,满朝皆惊。想不到惊扰了薛仆射,麻烦你们跑这么远前来护卫。韩彻代哥哥致谢。哥哥于今晨过卯出发,想必已经到了河中府。” “哎呀,那得赶快走,不然就赶不上了。”文烈一听,立马坐不住了。 漆雕又不慌不忙,问道:“叻哈出使,侍郎对个人安危有啥子安排莫得?” “元相爷、裴相爷等许多将相都劝哥哥多带些人,他却毫不畏惧,说带的人越少,越是安全。一行只有五个人。四个随从分别是:扛旗的,执符的,开路的,殿后的。唉,无可奈何呀。”韩彻不免叹息。 说这话,侍女端上来热面,四人一边吃,漆雕平复又将薛仆射兵分两路的护卫计划,给韩彻讲了一遍。 韩彻十分感动,说道:“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这里,是个好计策。多谢薛仆射考虑周全。今夜住下歇息,明日早早去赶。哥哥他们不会走得太快,你们快马加鞭,追赶没有问题。” 基本情况问清楚了,漆雕又安慰四哥不要着急,今晚好好在侍郎府睡一觉,明天天不亮就走。到明天傍晚,肯定能赶上。 文烈也明白了详细情况,只好同意住下。韩彻安排四个人住于客堂侧室。 次日卯时,四位齐刷刷起床。天还不亮,为什么起这么早? 他们都是淮西节度帐下的将官,多少年来习惯了点卯。因此,不用谁叫,自然能够早早起床。 临行,韩彻又给了漆雕卉一柄昆吾剑,这是他的防身之物。 此剑除了削铁如泥,还有一个好处,无论怎么用,都不会折断。也可以盘在腰际,只要抽出来,立即一弹而直。 此剑有雌雄两柄,是当年上柱国郭暧赠给韩侍郎的。韩侍郎将雌剑转赠韩彻,自佩雄剑防身。侍郎只要见到昆吾剑,必然知道是自己人。 漆雕又感谢不尽,将宝剑好好收起。 韩彻看丁开班独臂,心生怜惜,又取出一条链子铜锤相赠,授了基本用法。这条链子铜锤虽只有十二斤,但他是软兵器,一旦缠绕住,霎时间夺了你的兵刃。锤头拐弯,打得你骨断筋折。 丁开班跪谢,四人与韩彻洒泪而别,去追赶韩侍郎。 却说韩退之出使成德军,于昨日卯时过启程,一天走了三百里,到了河中府。一行五人并没有打扰河中府尹,而是住在邮驿,今日还按卯时开拔。 但见韩愈韩退之,现任兵部侍郎。身穿四品大员官服,朱色小科(小团花)绫罗,圆领窄袖袍衫,腰系十一銙金带,头戴平巾帻,腰佩银鱼袋。 五绺花白胡须,稀疏垂下。双眉上挑,面堂红润。身腰硕大肥圆,佩昆吾雄剑,骑一匹白龙马,将马压得忽闪忽闪的。一路赏花看景,不疾不徐,向太原府进发。 前锋开路、殿后的卫士,是当今天子从大内配属的尉迟甘、哥舒容。张旗的、捧符的是韩愈的属官唐挥、郭骏。 四位都在三十岁左右,正值年轻力壮。 尉迟甘,字襄扶。先祖尉迟敬德,是我大唐开国大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他生的白白净净,终于为有名的黑炭团先祖争了光。 哥舒容,字共利。正是名将西平郡王、检校左仆射哥舒翰的孙子。哥舒翰是吐蕃王朝的克星,西部边陲的百姓有口皆碑,唱到:“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可惜啊,安史之乱爆发,哥舒翰死于杨国忠的瞎指挥。 唐挥、郭骏都是明经及第的举子,兵部属员。 尉迟甘问道:“侍郎,咱们从河中府到太原府还有九百八十里,需经过绛州、晋州、汾州三地。计划什么时候到太原府?” 韩愈在马上沉吟一阵,说道:“按四天吧,这里路途崎岖,稍微放慢一点。今晚还不进绛州城,住正平县邮驿。” “得令。”尉迟甘打马而前,远远探路。 中午赶到了猗氏县北孤山之下的孤山乡,简单用饭。 歇息一个时辰,继续赶路。过了孤山,就是绛州万泉县。不及多看,继续往前走。 快要黄昏,到了柏壁乡。一问路人,说是到正平县还有二十里。 唐史上,著名的柏壁之战就在这里。 武德二年(619年)三月至次年四月,秦王李世民在这里屯兵,平定了刘武周、宋金刚,俘杀数万。还得到了一员擎天柱。从此河东平定,奠定了大唐基业。 韩愈叫住前面的尉迟甘,笑道:“我们到了柏壁,你知道这里的故事吗?” 尉迟甘看侍郎问起,顿时热泪盈眶,朗声道:“先祖鄂国公在此降唐,此后随太宗皇帝征讨天下。随征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徐圆朗。武德九年(626年),参加玄武门之变。被太宗皇帝画像凌烟阁。后又随征高丽。” “那你知道,太宗皇帝当时为什么能取胜吗?”韩愈追问。 尉迟甘答道:“先祖业绩,我辈怎敢忘记。柏壁之战,可以说,唐兵与宋金刚对比,悬殊很大。而且论每员战将的个人武力值,也很难对付。但是,秦王采取了后发制人、疲敌制胜的谋略,取得了大胜。折服了先祖。” “折服你家先祖至为关键一仗是什么,我看你的评价如何?”韩愈又问。 尉迟甘擦一把泪水,答道:“至为关键一仗,是胡国公秦叔宝、郧国公殷开山等,在美良川截杀。原本先祖与寻相俘获了唐廷许多要员,美良川一战,先祖与寻相只身逃脱。后,太宗皇帝劝降,先祖率介休、永安降唐。” 韩愈感叹道:“说得好啊。英雄最重要的是懂得天下大势。你先祖敬德公、包括胡国公、郧国公都是这样的英雄。所以,我大唐战无不胜。” 韩愈看他动情,干脆就住在柏壁乡,带上几位孩子们凭吊一下先贤。 正要进乡,殿后的哥舒容飞马而来:“侍郎快走。后面有四位民夫,紧紧追着我们,让我拦住。” 说罢,他又转身回去。匆匆去拦截追兵。 韩愈大吃一惊,难道在这里会遭遇不测? 第133章 民衣钦差 韩愈高喊:“进乡,住店。” 尉迟甘已经问好店家,四人转身进入。郭骏出示自己的兵部出身,申明要住店,惊得店家急忙开房。 刚刚收拾妥当,外面喧哗之声直逼云霄,韩愈心想,坏了,追到这里来了。必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叫他们进来,看情形再说。 哥舒容进门就喊:“侍郎,却是薛仆射密令,叫他们过来护卫您老的。” 听哥舒容这么一喊,韩愈惊疑不定。当朝位居仆射的,姓薛,想起来了,必然是薛平大哥派人来。急忙出来迎接,先看见天神般高拔的黑炭团,上来就拜:“侍郎在上,我等护驾来迟,还望侍郎责罚。” 后面漆雕又、丁开班、文应班也一起跪下,大礼参拜。 韩愈一看,这几位猛士,个个英武了得。对于薛平的安排,万分感动,禁不住眼含热泪,慌忙将他们一一扶起:“诸位英雄哥一路辛苦,快坐下说话。仆射兄在青州还好吧?” 漆雕又上前一步,将昆吾雌剑托起,禀道:“托侍郎的福,薛仆射身体健旺,日日练武,好胃口,好精神,好功夫。这是侍郎府上管家韩彻相赠昆吾雌剑,叫以此剑与您老相会。” 韩愈拿过佩剑,两剑往一起一放,果然一般无二。爽朗大笑,感叹道:“韩彻为人心细如发,深怕我这边不能相认众位英雄。也是好意,快请坐。” 不等韩侍郎问,漆雕又、文烈主动将他们曾是淮西旧部说明,与朝歌三贩义结金兰,三位哥哥皆在剿捕孔孟河盗之时阵亡,后被封神。后说淮西之乱被朝廷平定之后,他们各自回乡,从此务农、贩卖度日。 韩愈感慨万端,尤其是对漆雕又进士出身,转来转去,半辈子为朝廷辛苦,却坏在了淮西,深感意外。 又看丁开班独臂,不免动问。 文烈哈哈大笑:“九年前,朝歌三贩到浏阳贩锡,路过礼山关。我等五雷六班被吴元济派到礼山关整饬。经一场大战,被他三伯父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砍掉了右臂。” 韩愈对他们的豪侠之气大为赞叹,说道:“豪侠之间,讲究不打不相识。看你们礼山五雄、安唐十虎的结义,真是荡气回肠,好不痛快。” 漆雕又收起宝剑,笑道:“要不是朝歌三贩神,我与四哥指不定还会挑起战端,搞个内讧。也就无缘在今天来与侍郎相会。” 韩愈又问:“你们一个在戎州、一个在阶州,怎么就到了仆射兄的青州,还被差遣给我护卫?” 文烈哈哈大笑:“安唐十虎中,陈智之是老大。他与侄女漆雕兰蕊,被昔日的薛尚书选拔在义成军效劳。后薛尚书移镇平卢军,遭遇马崟山逃兵之乱。智之、兰蕊驰援,亡于战阵。……” 韩愈顿时想起,惊呼:“喔呀,管城伯澄泥贩神陈智之、南溪郡君春酒贩神漆雕兰蕊是县令的女婿女儿啊。还有胡轸的事情,本部犯颜直谏,仆射兄与我因而成为莫逆。来,快请上座,韩愈怠慢之处,还望贤弟海涵。” 漆雕又哪敢上座,笑道:“因女儿战殁青州,我就在青州开起戎州春酒坊,恰遇四哥来访,又巧遇西面道长、黄羿老将军。一来二去,就成了薛仆射的朋友。鉴于护驾特殊,恰好我等乃平民之身,就受了差遣。” 韩愈感叹道:“嗳呦,代国公郭驸马的师尊西面道长,怎么也有九十五了吧。退之对道长超然物外、胸无羁绊,非常敬仰,只是无缘结识,心下怅惘。此次如能平安回朝,一定到青州元圣宫拜望道长、仆射贤兄。” 他这一说,倒是点醒了漆雕又、文烈。漆雕又忙说:“侍郎果然是过目不忘。西面道长今年恰好九十五岁。我等前些日受他的点化,身在其中,却不以为然。现在经侍郎提点,真的是此生之幸啊。” 韩愈端起茶来,一一敬茶,说道:“是啊,高道之人,点化人民于不知不觉当中,却叫人受益终身。我们很难做到。” 文烈看韩侍郎谈笑风生,心中原想着,京官,又管兵部,还是此次钦差大臣,指不定该摆多大的谱。现在一个亲民随和、满腹经纶的韩侍郎坐在眼前,让他深深敬服。 几位越说越亲近,韩愈叫郭骏到外面看看酒肆。韩愈改换民装,相携几位,来到柏壁街上。郭骏带入一家酒肆,一通豪饮,一通畅谈。 韩愈在酒席宴上,感动于薛平的心意,被漆雕又、文烈民夫打扮提醒,当即吩咐四位随从,明日一早,都改换民衣。 等到了成德军,再拿出旗帜,节符。即便王术正于路截杀,也找不到目标。等到突然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无可奈何。 想一想西面道长对仆射大哥的提点,果然是最好计策。 韩愈边安顿,边感叹:“韩愈有薛仆射关心、西面道长提点,心中顿感轻松。这样一来,此次出使成德军,就没了一点凶险。” 文烈说道:“是啊,我们还有一路,尤贯、尤统、安芝三人先到镇州,在当地还有仆射旧部陶社、云钗从商。我们到了镇州,回合之后,公开活动。” 韩愈越发感动:“仆射大哥果然是前方元帅,用兵如神。这样安顿,更是万无一失了。我们明天安心赶路,遇到紧急情况,就由文将军指挥。” 文烈振声高呼:“谢侍郎抬爱,哪里还有什么文将军,那是吴元济私授的官职,俺还是一介草民。但请侍郎放心,走霹不才,来一些劫匪,我等众人叫他有来无回。一路绝无险情。” 次日一早,一行九人准备出发。文烈叫郭骏掏出行军地图,议论一阵。 文烈说道:“既然都是民衣,九人分三队,前后呼应。” 一队前锋,尉迟甘为主,文应班随从。 一队钦差,除了唐挥、郭骏护卫,漆雕又随护。 一队殿后,哥舒容为主,丁开班随从。 他安顿道:“前锋与钦差两队相距半里。殿后相距一里。遇有险情,前锋只管带上钦差猛冲而去。由我与殿后收拾贼人。全队听我号令,一旦遇险,前锋、钦差冲出,我听哥舒将军指挥。” 众人看他的安排,无不心悦诚服。果然是久经战阵的老将,虽然是过去的淮西节度私授大将,但这种用兵调度的本事却是实实在在的。 走两天路程,天将黄昏。已经过了绛州、晋州地面。一行三队通过了阴地关,前头往北三十五里就是灵石县。 这一段路,处于雀鼠谷之中。汾水顺雀鼠谷迤逦向南,邮驿大道沿着汾水东岸往北走。东有高壁岭,西有贾胡堡。自古就是有名的险地。 一过阴地关,文烈就打马而前,对韩愈禀告:“这里地形非常危险。单听雀鼠谷这个名字,除了飞雀就是老鼠,阴森可怖。草民以为,天就要黑下来,我们不如渡河向西,住进贾胡堡。明日大天亮再过来赶路。” 漆雕又当然心领神会,赞同他的安排,附和道:“就算有贼,也不会想到我们会脱离大道,渡河住贾胡堡。但有一条,既然处于险境,什么都得考虑到。无论是赶路,还是渡河、住店,都要加着小心。” 韩愈也看看前面地形,山环水绕,仲春微微泛绿,景致倒是好,但论起兵法,必然险象环生。听文烈、漆雕又这么说,表示赞同:“就听文兄弟号令。叫尉迟甘、文应班找渡船过河西。” 文烈得令,打马向前,赶上尉迟甘、文应班,传令渡河,住贾胡堡。 二人沿着汾河又走了约一里路程,遇到一处小渡口,叫三家渡。 船家刘大郎已经开始吃饭。尉迟甘说明要渡河,到贾胡堡去。刘大郎叫他们稍等,吃完几口饭就开船。 文应班赶忙来后面禀告,众人加快速度,赶到一起。 刘大郎一看九人,九匹马,又喊起他儿子再开一船过来。两船相随渡河。 一边渡河,韩愈一边问话:“大郎看样貌比我年长,称一声兄,刘兄,这里为什么叫三家渡?” 刘大郎回答:“起初,就我们三家在这里摆渡,现在各有子媳,因此还叫三家渡。客官,这几天,在三家渡前后住过两拨人,都是探问一个人。” “哦,探问哪个?”韩愈顿感好奇。 “探问兵部韩侍郎。说是裴相爷派韩侍郎出使成德军,于路必有旗帜,节仗。听他们说话口音,像是镇州过来的。”刘大郎一边摇橹一边说话。 韩愈顿时打个激灵,相随的尉迟甘、漆雕又、文烈互相对视,个个吃惊。果然王术正不安好心,兔崽子,这样刁蛮毒辣。 漆雕又问道:“他们勒样胡求打听,能有啥子落果?难道没得说韩侍郎的相貌特征吗?” 韩愈听他这么问话,赶紧将发簪上的头巾往前面甩,遮了半个脸。 刘大郎笑道:“当然说啦,要不我怎么会提起。这位客官不要遮挡了,大郎早已认出。” 此言一出,吓得漆雕又“苍喨喨”抽出昆吾雌剑,上前一步,逼住刘大郎,厉声喝道:“难道你敢通同坏人?” 第134章 纸包耳朵 刘大郎镇定自若,轻轻撩开漆雕又的胳膊。 继续他的说话:“成德军出了个王术正,十分歹毒,世人皆知。大郎只是渡船挣钱,哪管他王公贵族、节度刺史。这些人对于我们,都是渡客。” 韩愈转身谢道:“多谢刘兄,虽然如此,还是要感谢您老的大义。” 边聊边过河,上岸之后,刘大郎又指了贾胡堡路线,过去大约十里才是贾胡堡,叫他们一路小心。漆雕又多给了他一点船钱,相约明日卯时三刻,开船到这里接人,还由他摆渡。 九人当夜住在贾胡堡,众人议论刘大郎所说,真是有惊无险。 韩愈想起朝堂上元稹大喊可惜,不免心惊肉跳。为元稹替自己担心,十分感动,禁不住要来店家纸笔,当即写了一封对元稹的感谢信。 次日一早,来到三家渡对面,却不见刘大郎,众人惊疑不定。正要设法走小路,沿汾水西岸往北走,虽然慢点,但避开了河东的邮驿大道。 忽然,刘大郎的儿子在河中央往这边开船,大喊道:“客官稍等,我来渡你们过河。” 文应班大喜:“是刘录,我昨天坐他的船。” 刘录靠岸,说道:“你们上吧,家父昨夜带领贼人往北走了。现在早过了灵石,在往介休的路上。家父将在介休北面的坞城泊边张难堡等候你们。看到四郎酒肆,是我四叔开的。门口倚着的镔铁挺,就找到了家父。” 文烈上去一把扭住他,怒吼:“该不是引诱我们到了那里,好下毒手吧?” 刘录从容跪翻,从胸中掏出一个纸包:“这是家父的耳朵。昨夜贼人逼问你们的下落,家父死活不说,耳朵被削掉。继而,家父扯谎,带他们连夜往前赶,假装去追你们。如果不信,可以砍掉我的人头,去见家父。” 韩愈过来,拉开文烈,扶起刘录,安慰道:“令尊果然高义,本部感激不尽。我们快渡河,后面还有几个人马,还需要你再渡一船。我们到前面,一定叫贼人死无葬身之地,为令尊削耳之恨报仇。” 刘录遵命,又渡了一船,众人在三家渡聚齐。文烈叫来刘录,问道:“令尊为了我们,受此一难,我等自当相报。我问你,你四叔在张难堡开酒肆,必然朋友很多,他们能否帮到令尊摆脱贼人?” “张难堡就是我们老家,那里刘姓人家多的是。我等乃夔国公刘弘基苗裔。对于王术正之流,怎么会看得起呢?各位尽管放心,家父到了那里,必然将他们一网打尽。”刘录愤恨,大嘴斜撇,双目圆睁。 夔国公刘弘基,大唐子民,谁人不知! 他青年时结交太宗,成为挚友。高祖起兵晋阳,刘弘基斩杀宋老生,击破卫文升。又为前锋,直取长安,生擒隋朝守将屈突通。又助太宗玄武门,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封夔国公。 此等人物,乃大唐开国虎臣。莫说韩愈官居兵部,就是丁开班、文应班这些小辈,也是如雷贯耳。 韩愈想起夔国公典故,他家应该就是夔国公苗裔。为什么呢? 韩愈赞道:“夔国公遗命,只留给诸子每人奴婢各十五人,良田五顷。遗言所谓:若贤,固不藉多财;不贤,守此可以免饥冻。千古将相能如此者,寥寥无几。夔国公高风亮节,我等实难望其项背。” 他这样制造残酷的现实来教育子女,子女必然自强不息。难怪昨天刘大郎认出了韩愈身份,连拜都不拜,果然很有气节。 文烈听韩愈这么说,又是一种人生况味,也不免感叹。文烈继而又问刘录:“兄弟,多谢指点。王术正贼人大约有多少?” 刘录说道:“要挟家父时,我本要冲进去,家母死活抱住。我在院外查看,到我家的只有三人。至于隐蔽在远处的,不得而知。但以我看来,不会少于三人,也不会多于十人。再多了,目标太大,那就不是刺客。” 文烈颔首称是。众人被他这么一说,都惊出了冷汗。 前几年平卢军李师道曾刺杀宰相武元衡、裴度,武元衡当即被刺死,裴度跳河受伤。这个王术正比李师道更为歹毒,刺杀韩侍郎不足为奇。 他们了解的差不多了,文烈拿出地图,下令:“仍按昨天队形,三队分开。我们争取在介休吃午饭。稍作休息往前赶,到张难堡,应该在申时将过。尉迟甘、漆雕又能冲过去,尽管往前冲。后面,我与哥舒容设法。” 正要告别刘录,远处一位农妇喊道:“子用,为娘有话要说。” 众人等她到了跟前,她放下一筐干菜,掸一掸衣衫,拉着儿子:“子用,四郎,你简单收拾一下,随他们前往张难堡。快。” 看来,刘录,字子用。他老娘更是深明大义,命令儿子随韩侍郎闯关。刘录惊道:“娘,我也去了,万一又遇到贼人,你怎么办?” “你只管走,保护好侍郎就是你的功劳。老娘自有办法应付贼人。你三个哥哥走霍邑的远船也快回来了,家里没事。你快去。”这位老母亲命令。 韩愈赶忙过来,谢道:“多谢嫂夫人,我们九个能行。就让子用在家吧。” “妾身韩七娘。我说的不错的话,韩侍郎乃河南河阳人。我也是河阳人。刘大郎少年时,在河阳随家父学摆渡,将我娶到了这里。我们家与你家乃同族同宗。因此,贼人打探,昨夜逼问,大郎都不泄露。”韩七娘说道。 韩愈一听,顿时闪动泪光,惊道:“河阳姐姐在此,嗳呀,快,受小弟一拜。搭救之恩,没齿不忘。” 韩七娘急忙扶住,转身对儿子说:“四郎快收拾,等你三个哥哥回来,我叫大郎、二郎去接应你们,三郎陪我应对。” 刘录不敢怠慢,急忙回屋,简单收拾。斜挎褡裢,牵出一匹马,提起一柄枣木陌刀,高叫:“娘,我跟他们去了,你要多用计谋对付。” 韩七娘一拍儿子的马,哈哈笑道:“就你那两个点子,还嘱咐为娘,好啦,快滚吧。” 众人跟着刘录,一路飞奔,果然午时正到了介休县。一行十人吃了午饭,文烈善饮,要了一碗烧酒。刘录、哥舒容也爱喝,就跟着要了烧酒。睡了半个时辰,文烈起身,叫大家出发。 估摸还有一两刻才过申时,到了一个村子,一问,这里已经是坞城泊边,前面不远就是张难堡。过去张难堡不远,是四座山、一条河夹着五股岔道,最大的岔道是往北面平遥的路。走错了,就都要折回来。 文烈叫大家下马,稍作歇息。就在村边的茶水摊,让大家喝些茶水,原计划不变,到了张难堡,尉迟甘、文应班不管有没有人阻拦,只管先冲。没人阻拦,即刻再返回接应。有人阻拦,返回一个报信。 漆雕平复带领唐挥、郭骏,并刘录,前后左右护定韩侍郎。 文烈与哥舒容、丁开班殿后,前队遇险,丁开班看死后面。文烈、哥舒容冲到前队,与尉迟甘等一起迎战。 漆雕平复带钦差队,趁乱越过交战区,直接往前奔。留下一人,返回头拼死堵截贼人追赶。其余人等,疾驰而去,千万不要管后边战果。 众人按照文烈吩咐,摩拳擦掌,准备应战。 尉迟甘叫来文应班,二人商议。既然有四郎酒肆、镔铁挺信号,只要看到信号,文应班下马与刘大郎接头。尉迟甘紧攥金背刀,先冲往前面,文应班与刘大郎紧随。如果没有险情,返回接人就行。 商议已定,二人飞马先行。不大功夫就到了四郎酒肆。尉迟甘飞马前冲。文应班勒住马,细看酒肆,门口却不见镔铁挺。 他赶忙下马,进到酒肆察看。一看里面,我的娘呀,乱得不成样子,桌凳翻到,碗筷、菜汤、酒肉遍地都是。坏了,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战。按刘录所说,刘大郎必然继续引领他们往北走。 既然已经发现了险情,再追上去应战再返回报信,耽误时间。文应班机断处置,随即拨马回程,恰好漆雕又率队赶到。 文应班大吼:“五叔,带队冲阵。我到后面禀报爹爹。” 漆雕又将掌中乌金崩云梃高高举起,“侍郎,紧随子用。唐挥、郭骏二将随平复前冲,走。” 韩愈抽出昆吾雄剑,也高叫道:“记得用你的昆吾雌剑,必能助我等闯过。唐挥、郭骏,务必听从平复将令,不可乱指挥。” 唐挥将掌中乌龙枪一摆,叫道:“侍郎放心,唯县令是听。” 郭骏也将盘蛇枪颤动,回答:“侍郎放心,县令指哪打哪,定叫贼人片甲不存。” 刘录也将枣木陌刀晃动,大叫:“县令放心,有我在,侍郎万无一失。” 他们边喊,边往前冲去。后面文走霹带着哥舒容冲来,乌骓马跑到最前面。他一蹁腿,将身形倒骑马背,晃动掌中六十四斤五股神叉,发出“哗唥唥”山响,叫人骇异非常。 如雷暴叫:“五弟,孩子们。杀贼不要心软。从来没有投降的刺客,不要指望受降。无论是谁,拼死护主。胆敢违令,定斩不饶。” 众位随他身后,直奔张难堡。 第135章 搏命五岔口 漆雕又一手挥动乌金崩云梃,一手“仓啷啷”抽出昆吾雌剑。 高声喊道:“四哥,晓得了。有五雷神将冲阵,万无一失。冲啊。” 哥舒容、刘录、唐挥、郭骏、文应班等也都大喊:“遵令。” 文烈的叫声,震得左近村民纷纷躲避,好像他的吼声会砸翻自己。 只见他倒骑飞马,尚且气定神闲。果然是五雷神将,这威势叫人毛骨悚然。可叹他昔日错跟了吴元济,埋没了满腹韬略。 今天,要在兵部侍郎面前,展示他的超绝本事。但见他略一翘腿,身形转向前面,第一个冲向张难堡。 韩愈没有看走眼,叫他当主将,的确意义非常。就这一声如雷暴叫,顿时激起所有人的斗志。包括韩愈在内,顿时抖擞精神,毫不畏惧。人的精气神一旦被激发出来,那股子劲道,真的会叫鬼神皆惊。 后面的安唐上将文应班也是如雷巨吼,紧随父亲。哥舒容大喊大叫,紧紧跟随。漆雕又怒目圆睁,率队也飞驰跟上。 张难堡街道两边的人户,一看这一队人马,个个好像着了魔,吓得纷纷躲闪,目送他们向北而去。 漆雕又不是白给的,一面跑,一面两耳晃动,收集人们唧唧喳喳的情报。 “刚才将四郎酒肆砸得稀烂,我就说那帮人迟早完蛋。看看,这不。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豪杰,也不是哪家店都可以随便砸。”有人站在路边巨石之上,边看人马飞奔,边这样带喊的说。 “朝廷就是一帮混蛋。王术正那种激八人,居然能猖狂起来,大唐还有没有一点骨头。”路边棋摊站着的人在说。 “大唐从此走下坡路了。朝中女人当家做主,随机换皇帝。下面太监当家做主,居然能掌兵。女子、太监,都他娘的阴损小人,阴人厉害,哪里还有阳刚之气。”端着碗喝茶水的偷闲说着。 韩愈何尝听不见,虽然战马边跑边听,半句半句的,但总是听得见的。百姓比之朝堂上的人看得还清。 这就是王朝,这就是官场,这就是男儿家要报效的神马神马江山社稷。哎,哎,不是为了那点禄米,哪个龟孙王八蛋才这样跟着干。 韩愈随刘录马后,冲出了张难堡。折转往北,大约两里路,看前面五岔道口,各种兵器的碰撞声,文走霹的吼叫声,震耳欲聋。果然有截杀,韩愈此时虽然已经置生死于度外,但还是恼恨一件事。 幼年,兄嫂要自己除了学文,多练武,就是不听。勾日德,命运捉弄人,还就叫咱到兵部管事,还就要出使那种饿狼出没的地方。 后悔少年习武少了,这不晚了吗? 韩愈呀韩愈,你就是个大激八,身为大唐臣子,草你娘武功不行,当草民都不合格,别说做朝廷大员了。 刘录看前面拼杀的情形,咱们的人是七个,敌方应该是十二个。 我擦,预料错了,十二个?这么多刺客,这是下了血本啊。请刺客,无论成败,必须安顿人家妻儿老小至少在活着的年月没有生活困难。 要不就是卸磨杀驴,任务结束,将刺客连同家人斩杀殆尽。一则可以减少负担,不用管那么多人一辈子吃喝玩乐。二则灭掉活口,调查无法进行。 王术正应该属于这种人。兔孙王术正,大唐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人渣。 只管往前冲,怎么冲?刘录看地形,看战斗,看韩愈,一时无计可施,只能死守。 唐挥的乌龙枪、郭骏的盘蛇枪飞花乱舞,在五岔口拼死冲杀,要杀出一条血路,带侍郎冲过去。 七个人,对付十二个,刀枪并举,喊声震天。 一个浅绯色战袍的,跟文走霹对战。 看他的战马是枣红色,红脸膛,大约四十岁。掌中金凤枪疾速点刺,武功超绝,看样子是个头目。文走霹六十四斤五股神叉扫到就会没命,这红脸大将不敢怠慢,要设计擒他。 这个红脸大将正是王术正的兵马指挥使,叫陈速,字迅捷,在成德军二十八年之久。现在的品阶是宁远将军,正五品下,真正的元老大将,曾任成德军行军司马多年。要不然怎么能穿浅绯色战袍呢?那是五品的标配。 干到这样的品阶,居然来当刺客的领队,足见王术正真的是下了血本。 二人大战至三十余合,恰好漆雕又的战马盘旋到了他们这里,与陈速擦肩而过。 再看陈速的枣红马,忽然狂嘶一声,后蹄尥蹶子。 原来漆雕又与人对战,躲避之间,蹭到这边。将手中昆吾雌剑顺手一扫,恰好扫到陈速马屁股。 战马猛地被扫,估计还没感觉。此时马屁股淌下鲜血,狂嘶暴跳。 文烈看得真切,当然知道他的马遭殃了。顿时奋起神威,宛如晴空霹雷,一声暴叫:“去你娘的。” “哐”一声,陈速的金凤枪被五股神叉砸落,吓得他赶紧要抽腰佩宝剑。已经晚了,文烈一叉过来,定在他的左肩。叉齿透出肩头,从后面钻出。 “呀!”疼得陈速难以忍住,跌落马下。 文烈用力过猛,五股神叉定入他左肩,却没能拔出来。心下也是吃惊不小,正要俯身去捡陈速的金凤枪。 恰好一位深绿袍赶到,一刀砍向文烈。文烈本就伏着身子,这一躲,“呼通”栽倒地上。 文烈急忙一滚身,抢到金凤枪,自己的乌骓马也跑到了身边。就在他飞身上马之际,只听一声大喝:“招!” 却是陈速咬紧牙关,拔掉了五股神叉,朝着他传了过来。 文烈躲闪不及,被叉定在了右腿上。 还好,没定入骨头,有三根叉齿穿进右腿大腿。 文烈暴叫一声,飞马到陈速跟前,将右腿叉齿拔出,朝陈速插下去。 陈速拼尽全力一滚,躲掉了五股神叉。却听见他一声惨叫:“不好!” 再看,这家伙滚出了路边,跌落山涧。 恰在此时,那位深绿袍将军大叫一声:“娘啊。” 原来他与另一名汉子是跟漆雕又对战,此时被漆雕又昆吾雌剑砍中了掌中亮银刀。刀杆折断,又被漆雕又的乌金崩云梃砸到腰肋,落于马下。 深绿袍也是较高级别的武将,一定是六品,这品阶也够厉害了。 此人叫王砸,字前锋,三十八岁。乃王术正的镇州真定城守将,是此次行刺韩侍郎的大将之一。 看他煞白的脸膛,手掌伸出来,不见血丝,也是煞白,人称白无常。 此时,王砸与漆雕又大战至三十五合,被打下马来。 文烈看他跌落马下,哪里还客气,将掌中金凤枪朝他梗嗓就刺。 吓得这小子连忙滚身,刚滚了两下,估计是腰肋疼痛难忍,龇牙咧嘴,停了下来。文烈枪到,一枪刺穿了他的喉管。王砸一命归阴。 就在此时,漆雕又大吼:“杀你龟儿子。” 刚刚打翻了白无常王砸,又上来一个浅绿袍填空,还是二对一。 又加入的这个人叫宫厂,字绰之。 漆雕又恼怒起来,对着这个新上来的,一手用乌金崩云梃格住,一手将昆吾剑削到。宫厂躲闪不及,右手被斩落地上。 漆雕又的梃杖往前一顺,砸到他的头顶。 浅绿袍必然是七品的中镇将或下镇将。操他娘的,王术正派出的刺客,阵容极为豪华啊。宫厂果然是镇州行唐县的中镇将。 漆雕又不顾地上的宫厂,赶忙应付对面的另一位浅绿袍。这位叫李元,字公措,也是王术正手下的中镇将,镇守房山县。 文烈看得真切,一枪刺到地上的宫厂。被他一滚,刺中了他的小腿。 文烈就势一捅,枪尖顺着他的小腿往前拱,疼的小子用吃奶的劲叫道:“啊!娘啊!娘亲!” 宫厂应该是疼得太过了,拔出佩剑,对准自己“咔呲”一下,抹断了自己的脖子。血水横流,一命归阴。 再看尉迟甘,也是以一敌二。与他对阵的一位深绿袍,一位浅青袍。不用说,一个是六品,一个是九品。两位都用点钢枪。 穿深绿战袍的叫邓刀,字冲阵,上镇将,镇守镇州九门县。 穿浅青战袍的叫辛枪,字摧锋,镇州兵曹参军。 尉迟甘将金背刀舞动起来,呼呼山响,招招致命。与邓刀、辛枪缠斗已经四十合,尉迟甘越战越勇。 看那边,文烈连杀两将,更是精神大振,猛地喊一声:“去死吧。” 战马恰好与邓刀擦身而过,金背刀斜斩下去。 邓刀一看,金背刀就要砍中脖子,急忙闪身。金背刀砍在了他的马背,战马顿时前蹄扬起,将他颠落马下。 文烈疾奔而来,一枪结果了邓刀性命。他将陈速的金凤枪扔掉,还举起自己的五股神叉,与尉迟甘一起对战辛枪。 这就很快了,尉迟甘更加势不可挡,金背刀一扫,将辛枪大腿扫掉一条。文烈五股叉也飞空砸到。辛枪颅骨碎裂,当场毙命。 只剩六个,众将奋起神勇,个个喊声大作。 哥舒容舞动板门刀,与对面一员深绿袍六品大将激战。 此将名叫仲勃,字起立。乃镇州鹿泉县上镇将,也使板门刀。二人两匹黄骠马盘旋,刀法不相上下,大战至五十合,未分胜负。 哥舒容情知不可持久鏖战,正要设法斩他。恰恰漆雕又赶到,昆吾剑挥处,将仲勃板门刀削为两段。哥舒容举刀朝仲勃头顶砍去。 忽听那边唐挥大叫:“吾命休矣。” 第136章 一剑亡二将 唐挥使一条乌龙枪,与对方一员深绿战袍战在一处。 这位深绿战袍,也是成德军的一员大将,叫常馈,字送与,镇州石邑县上镇将。他使一条浑铁枪,整条枪从柄到头,全是精铁打造,分量足有五十四斤,比唐挥的枪重了十六斤。 唐挥第一招就被他震到双臂发麻,情知自己的三十八斤乌龙枪不好对付他。使出平生的本事,以死相拼,勉强恶战至五十余合。唐挥力尽,被常馈一枪挑飞他的乌金枪,跌落马下,又一枪直奔他梗嗓。 此时,唐挥大喊:“吾命休矣”。 哥舒容正要砍仲勃,一抬眼,掌中板门刀忽然投向常馈。哥舒容手中没了大刀,翻身下去,将仲勃绑了。 这边常馈正要刺唐挥,忽见来一柄板门刀,急忙上翻掌中浑铁枪。 唐挥就势一滚,到了自己战马跟前,飞身上马,败阵而回。急忙抽出佩刀,站在韩侍郎身边,与刘录一起守在这里。 就在常馈忙着撇挡板门刀的空档,漆雕又飞马从他一侧跑过。他的右腿下半截被昆吾剑削掉,待他明白过来,吓得魂不附体,栽落马下。 又被哥舒容过来将他绑了。 突然,与唐挥对战的深青色战袍,趁着圈马之际,飞也似的朝着韩侍郎奔去。吓得唐挥高喊:“刘录小心。” 这个人叫李府,字管之,正八品上的宣节校尉,上戍主,王术正的贴身牙卫之一。使一条青龙棍,刚刚与唐挥的盘蛇枪大战五十余合,不见分晓。 此时,他们的人所剩无几。恰好腾出了空地,被他斜刺里飞马而来,要搞个偷袭。刘录将掌中枣木陌刀举起,看他的战马过来,抡圆扫去。 这小子猛地将战马撇向一边,又拐回来。唐挥一看这小子太狂,挥舞佩刀,一磕战马,直接撞过去。李府不防备这么以命相搏的打法,急忙将棍一撩。唐挥的战马早到了他跟前,一刀挥来,直奔李府脑袋。 李府一看不好,急忙侧身躲避,左臂中了一刀,还好没有砍断。他的战马驮着他已经飞过来一段距离,左臂暂时不知道疼。 这时候,李府恰好躲到了韩侍郎跟前,韩愈一声大喊:“大胆。” 昆吾雄剑恰恰削在李府右肩头。整条右臂与他的青龙棍,“啪嗒当啷”掉落地上。吓得他暴叫一声:“娘!” 只见这小子好像领悟了刚才郭骏的对撞,磕马直接撞向韩愈。刘录早到了跟前,横栏在韩愈前面。李府马到,他奋起最后的威风,蹬踏马背,朝刘录飞来。刘录举起陌刀,稳稳看着他无比凶悍的姿势。 “噗”一声,刘录的陌刀插入了他腹部,又从背后透出。刘录举起陌刀,猛一挥动,将他甩落地上。 郭骏飞马而至,将他一刀结果。 与文应班对战的是一名浅绿袍大将。乃正七品上的致果校尉,名叫张峰,字寒兵,王术正麾下牙卫队正,贴身卫兵头子。小子用青铜蒺藜棒,重六十二斤。身长八尺三寸,真正的神力大王。在成德军大号棍王。 安唐上将文应班将豹头乌金枪舞动如飞,使出平生绝活,与之已经鏖战至六十合,仍不见这小子有丝毫破绽。 但张峰要想胜文应班,谈何容易。安唐上将文应班从来不要盔甲,一出道就喜欢以命相搏。昔日在淮西军,有几个敢与他对阵? 此时,文走霹右大腿淌血不止,气力用尽,滚翻在马下。早被郭骏救走。 漆雕又往来驰奔,恰到二将跟前,他一声大吼:“应班让开。” 文应班应声躲开。漆雕又将昆吾雌剑一挥,吓得张峰急忙逃窜。文应班哪里容他跑掉,飞马直追。尉迟甘也紧随追去。 哥舒容又接战一位,又是深绿色战袍。 此人叫王将,字都督。手使开山斧,约有五十八斤。身长七尺九寸,脸色白皙,胡须稀疏,吃得好胖,宛如韩愈。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乃镇州境内白马关守将。 哥舒容早已捡回自己五十四斤板门刀。二人战在一处,两位的重武器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激烈程度简直叫人头发直竖。 刚才,王将圈马乱砍,一个也没砍上。此时与哥舒容单挑,哪想到这么困难。已战至二十余合,唐挥恰好挥舞乌龙枪,二战一。 哥舒容一看,这要不胜他,枉为大将。趁着唐挥乌龙枪搅动,哥舒容将板门刀直奔王将马腿。这匹黄骠马被他板门刀砍中后腿,顿时将后腿撩起多高。王将栽落马下。 唐挥哪里容他喘息,直接上来,将乌龙枪朝他梗嗓就刺。王将并不动弹,单等受死。这倒将唐挥搞愣怔了,收回乌龙枪,跳下马去,将他绑了。 只剩下两名敌将,一个李元,一个身穿深绿战袍,与漆雕又在一起大战,以二敌一。哥舒容飞马而来,接战李元,形成单对单。 此人名叫王御,字良马。与王将乃一母同胞。也是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乃井陉口守将。他也使五十八斤开山斧。漆雕又的五十二斤乌金崩云梃,比他女儿漆雕卉当年使用的,足足重了十斤。 斧将与棍将相斗,恰好旗鼓相当。漆雕又与他缠斗,无暇使用昆吾剑。这边唐挥赶来,二打一。王御一个不留心,开山斧被漆雕又一滚砸掉。唐挥乌龙枪恰好刺到,王将大喊:“枪下留人。” 唐挥撤枪,吼道:“还不下马受降。” 王御见五花大绑的哥哥王将过来,羞愤不已,大叫道:“去死。” 众人看王将的空挡,王御拔出佩剑,割喉自刎,死尸栽下马去。 王将紧赶几步,跪于兄弟面前,泪流满面:“我来也。” 话音刚落,将头颅伏在兄弟的脖子边,就着兄弟的佩剑,也自刎身亡。果然是燕赵豪杰,可惜他们兄弟,这样替王术正慷慨赴死,实在不值得。 单留一个李元,掌中一条四十八斤镔铁棍,拼尽全力,与漆雕又早已战至七十余合,又被哥舒容接住。哥舒容板门刀的分量,此时对他来说,太厉害了,就要拔马而逃。 此时漆雕又、唐挥过来,李元见状,将镔铁棍直接投向漆雕又。见众人侧目,他将马一磕,逃出圈外。 漆雕又喊道:“追。” 哥舒容、唐挥飞马而去。 漆雕又急忙回到韩侍郎身边,将生擒的仲勃、常馈叫来,一一辨认所死的众人。常馈的断腿已经被草草包扎,鲜血虽未止住,但也不会失血过多。郭骏掏出纸笔,当场磨墨,将名号都记下来。 经韩侍郎做工作,仲勃、常馈愿意跟随前往成德军,当场质证。 此时,文烈强忍疼痛,将五股神叉一晃,吼道:“五弟,带侍郎先走。我在后面等齐追兵,也就赶上。快。” 韩侍郎看他模样,战袍早已撕裂,包扎的大腿,鲜血染红了包裹布,一脸痛楚。侍郎顿时滚下热泪,拱手道:“贤弟保重,愚兄先走一步。” 漆雕又前头开路,韩愈居中,郭骏、刘录紧紧跟上。仲勃、常馈也骑马跟着。六位刚走不远,对面尘土大作,惊得众位纷纷勒住丝缰。 再看,乃尉迟甘、文应班飞马而来。 文应班左眼成了血窟窿,手提张峰头颅。 他们去追张峰。尉迟甘看前面路宽,狠命打马,飞奔到张峰前面。 张峰将青铜蒺藜棒抡得呼呼山响,直奔尉迟甘,誓要冲出去。尉迟甘将金背刀当路一横,来接他的大棒。二人战在一处。后面文应班赶上,直接站在马背上,豹头乌金枪朝张峰身腰就刺。 张峰旋动战马之际,恰好看到,抽出佩剑,向文应班手臂挥到。 文应班急忙撤手,圈马再来。形成二打一,恶斗不止。直战到二十余合,这小子毫无怯意。果然是棍王出身。 这样下去怎么能行,文应班的狠劲又上来,再次站立马上。眼看到了张峰马前,文应班直接跳到他的马上,来搬他的脑袋。张峰大吃一惊,猝不及防,被他扳到马下。 尉迟甘也翻身下马,操着金背刀来刺。 文应班与张峰一起滚落,二人在地上扭打。张峰奋力滚到上面,将文应班按住,一掌下去,朝文应班头颅击到。 文应班偏头躲他,没躲利索,左眼珠子顿时被他挤出。 尉迟甘金背刀一挥,将张峰人头削落。 文应班翻身而起,提了他的人头,二将返回五岔口。 恰见五叔带侍郎要走。文烈命令他们一起跟定,只留他自己等候哥舒容、唐挥以及后队的丁开班。 六人前面走后,文烈坐地,咬紧牙关,等候三将。等了约有一刻钟,他实在难以忍受,站起来,扶着乌骓马,与马儿说话,稍微解除疼痛。 正在没柰何之际,丁开班从后面大哭而来:“师父,救我。” 文烈急忙过去,还没牵住他的马,丁开班就栽落下来。再看他的战马上,挂着两颗人头,文烈就知道他也遭遇了贼人。 丁开班本就没有了右臂,叫他远远地留在三里开外一处山涧守候,幸亏韩彻给了他一条链子铜锤,一定帮了他的大忙。 文烈看他左臂,皮开肉绽,急忙问道:“开班,发生了什么?” 丁开班倒在地上,这是累瘫了,喊道:“叫我稍微歇息。” 还没等文烈俯身察看他身上其他部位,后面一声大喊:“哪里走?” 吓得文烈一哆嗦,赶忙提叉上马。 第137章 李元睡疆场 独臂丁开班刚到,后面又有喊声。 五雷神将文走霹不敢怠慢,抖起精神,打马而来。 跑了一段路,慢慢看清,却是哥舒容、唐挥追赶着李元。他们往前面追去的,怎么从后边来了? 果然如村民所说,五股岔道,只有大路能往北到平遥,其他的路都要折回来。再看李元却拿着唐挥的乌龙枪,哥舒容端着板门刀猛追,后面跟着唐挥,他却挥舞着佩刀,怎么回事? 哪管他怎么回事,五雷神将奋起神威,暴叫:“纳命来。” 他这声吼,震得山谷“嗡嗡”直颤,鸟雀乱飞。吓得李元急忙挥枪来刺。文烈将五股神叉死命一架,李元掌中枪顿时飞到半空。 哥舒容恰好赶上,板门刀砍来。李元情知后面有追兵,做好镫里藏身,发髻被削掉,吓得他大叫一声“哎呀”,栽落马下。 李元为什么会掉落马下? 此时早已精疲力竭,只剩最后一口气撑着。发髻被削,吃一惊,顿时气散了,再也没了丝毫力气。镫里藏身,可不就把持不住,跌落下去了。 小子在地上将双眼一闭,他不是等死,而是沾地就瞌睡。 文烈下马,一瘸一拐去绑他,哥舒容、唐挥也下马来看。这小子睡着了。 三位哈哈大笑。众位看看天,早已经过了午时、未时,现在是申时正了。拼杀这么久,李元果然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 英雄之间惺惺相惜,文烈不忍动他,看着他就这么睡。 再看丁开班,也在地上睡着了。哥舒容、唐挥也散了架,哪里还管地上干净不干净,躺翻就睡。 文烈等他们睡了两刻钟,先叫醒丁开班,问起他殿后的战况。 原本是要哥舒容与他一起殿后,因为贼众太多,而且个个都是成德军的悍将,因此,只留下他一个人看住后面。 五岔口杀声震天,山谷传音,在后面两里多的丁开班听得清清楚楚。他等了好久也不见贼人,也要拿上链子铜锤过来参战。 正要过来,忽听上坡上如雷一声响,滚下来一坨巨石,正砸向自己。他急忙磕马闪开,再看贼人,顺山坡向他冲来。贼人恰好冲下,后面一匹白马飞奔而来,恰好接住贼人。 这贼名叫马铃,字响远,一身浅绿袍,乃成德军正七品上的中镇将,负责稿城县守备。手执一条梅花枪,趁着马跑的惯性,直刺丁开班。 好大的力道,看样子久经战阵。丁开班甩开单臂,配合膝盖、脚踝,链子铜锤抡得呼呼山响。马铃一开始看他独臂,心中暗笑,觉得不消几合就能擒获。但再看这软兵器,一时傻眼,不敢乱来,小心应付。 马铃看这一带道路狭窄,躲闪了十余合,打马而逃,要找开阔地。丁开班哪里容他逃走,甩开铜链子,铜锤“啾”一声飞出。他这链子全部展开,是两丈长。马铃刚刚拨转马头,链子铜锤飞到,砸在了马屁股上。 这马被砸得生疼,猛一尥蹶子,将马铃颠于马下。梅花枪脱手,飞到一边。丁开班再一锤砸来,恰中马铃腰际。幸亏内藏软甲,虽没有受伤,但锤头还是将他砸出几步开外,噗通坐地。 丁开班不敢给他空挡,急忙又是一锤甩到。吓得马铃就地翻滚,却被铜链子缠住了一条腿。丁开班猛力一拉一甩,生生将马铃甩起来。猛地一松手,链子抖开,将马铃甩在山谷边的岩石之上。头部撞烂,死尸掉落岩石之下。 丁开班下马,正要割掉他的人头,忽然一声高叫:“去死吧。” 来了一位深绿袍大将,此人名叫杨显,字耀之,乃正六品下的昭武副尉,是赵州元氏县的上镇将。掌中一柄鬼头刀,威风凛凛杀来。 丁开班顾不得上马,将铜链一抖,铜锤直接来缠他的鬼头刀。杨显一看,鬼头刀上来就被缠住,吓得他使劲拉动。丁开班猛地松开一截链子,杨显用力过猛,“呼通”一下,掉落马下。 幸好,鬼头刀还在手上。也顾不得上马,就在步下展开厮杀。杨显刚刚一上来就吃了亏,心下加着十二分的小心。一边闪避,一边找空档砍他。 丁开班抡开铜链,双脚、双膝交替配合独臂,链子铜锤指东打西,指上打下,指前打后,神出鬼没,叫人眼花缭乱。 二人在这里大战七十余合,难分胜负。丁开班毕竟独臂,渐渐力怯。不免心中焦躁,琢磨该如何胜他。此时杨显也看出他力道不够,链子铜锤渐渐慢下来,心中暗喜,誓要将这小子砍死。 忽然,此时的丁开班背对杨显,链子铜锤尚未甩出,被杨显抓住空挡。他将鬼头刀猛地一扫,大叫:“招!” 丁开班情知他在后面使招,大呼:“不好。” 杨显的鬼头刀恰好扫到。说时迟,那时快,丁开班将链子抖开两尺左右,“哗哗”两声,将他的刀头缠住。猛力一拉,杨显鬼头刀脱手。 丁开班顺势一抖手,铜锤飞出,恰恰砸在他的面门。杨显一声惨叫,当场栽倒。丁开班不敢给他丝毫喘息,急忙过来,又一锤,结果他性命。 此时,丁开班早已汗水湿透全身,精疲力竭。再看独臂及两腿,被杨显的鬼头刀划到多处血口子,此时疼痛难忍。 他不敢停留,将这两员敌将枭首,挂于马上,飞奔往前面找师父。 “多亏了韩彻送你这条链子铜锤啊,真是贵人相助。”文烈感叹不已。 此时,哥舒容、唐挥醒来。 哥舒容到李元跟前,拍拍他的脸:“唉,兄弟,尿裤子了。” “胡说。”李元“呼”一下坐起来。 一看是哥舒容,吓得一声大叫:“哎呀。” “算了吧。还想打吗?”唐挥将佩刀架在他脖子上。 李元一声浩叹:“唉,算了,要砍要杀随你们的便吧。” 文烈过来:“你们刺杀当朝兵部侍郎,好大的狗胆。但你们只是爪牙,王术正才是罪魁祸首。只要你能够配合,我文烈在韩侍郎面前给你求个情,像你这样的英雄,必当另有重用。怎么样?” 李元见他这么说,当即跪翻,顿时泣哭,说道:“多谢将军大恩大德。公措此生愿意追随将军麾下,万死不辞。” 文烈过来扶他,不料大腿撕心裂肺的疼痛,霎时翻倒。李元见状,急忙将身子垫在地上,将文烈背起。 哥舒容、唐挥、丁开班都起来,乱纷纷扶住文烈。 李元问:“将军,您还能骑马吗?” 文烈龇牙咧嘴,说道:“不能也得能。快跑,到前面平遥县求医。” 几位哪敢怠慢,纷纷上马,过了五岔口,直奔平遥县。 这一战,李元从头打到尾,真正是悍勇非常。 一开始,哥舒容、唐挥追赶他,到了一处窄路。唐挥要趁机消灭他,将乌龙枪急往前送。 李元本来使一条镔铁棍,因投向漆雕又,此时空手。正往前飞奔,伏在马身上,侧身往后斜看,有枪刺到。那急忙抽出佩剑,边跑边将双腿一蹁,将脸朝后,倒骑飞马。 边跑边应付唐挥的乌龙枪。大约二十余合,李元看马蹄所踏地面,估计是一带开阔地。忽然心生一计,将马猛地圈回,直接来撞唐挥。 唐挥一看,好啊,端起长枪,恰好刺他。李元忽然将手中佩剑扔掉,双手稳稳拿住唐挥的乌金枪,顺着唐挥来势,猛力一拉。唐挥差点栽倒,掌中枪脱落。吓得他赶紧拨马回旋。 后面哥舒容看得真切,将板门刀拦住李元,二将在这处开阔地大战起来。 李元使起乌金枪,招法神出鬼没,枪枪直刺要害。哥舒容的板门刀十分精熟,逞起祖父的神威。 他两个果然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招法快如闪电,不到半个时辰,已战至二百余合。看得唐挥在一边目瞪口呆,这厮也太能拼了。不行,得想法叫他快点输掉。唐挥抽出佩刀,一看到空挡,就砍他一家伙。 此时,李元早已精疲力竭,哪里还禁得起两人夹攻,拔马飞逃。二人紧追不舍,就这么到了五岔口,被文烈使出最后的神威,将他掌中枪砸落。 几位一路说话,也解除了文烈不少痛苦。约有半个时辰,到了前面一个乡,看到路边有一面浅青医旗,李元赶忙下马,扶住文烈。 几位进入医者堂屋,此人叫连灸,高七尺开外,年岁在七十岁左右,雪白的胡须,瘦削脸庞。左脸一磕硕大的黑痣,垂下一根白毛。恰是骨伤科医者,人称连骨医。 他看文烈左腿伤势,略微皱眉,叹一口气。 哥舒容连忙问:“连骨医,他这伤情好治吗?” 连骨医朗声说道:“不好治么,有一条筋断在里面,要设法将两个头抽出来,接在一起。这个活不好干,懂吗?要是骨伤,反而好治,筋伤不但不好接,而且病人康复也很慢,需要三年之久。” 唐挥、李元、丁开班一听,纷纷摇头叹气。 文烈振声说道:“只要能接住就行,康复多久,倒无所谓。” 连灸问道:“接也好办,关键是去肉里找筋头,疼的久还疼的很?病人绝难忍受。” 文烈笑道:“尽管去找,不怕。” 第138章 连骨医接筋 连灸要去配制麻沸散。 文烈叫道:“别耽误时间了,直接下手。” 连灸大惊:“上了麻沸散,也难以忍住疼痛的。不上麻沸散,天下谁能忍得住那样的疼痛。” 文烈大怒,暴叫道:“快点。还要去前面追赶我的朋友们。” 他这一嗓子震得房梁掉土,吓得连灸浑身颤抖,赶忙取来钳子,给他手术。对几位大将喊:“每人扯住一头,四肢千万不能乱动。” 文烈一摆手,吼道:“让开,不需要。快动手。” 连灸用钳子将他左腿的鲜肉拨开,寻找缩进去的筋头。 文烈咬紧牙关,只听得牙齿被咬得“咯吱咯吱”直响。他额头、身上顿时汗珠滚滚,看得众将心惊肉跳。 连灸好容易翻找出上面的筋头,叫李元用钳子扯住。又拿一把钳子,怔了一怔:“英雄如此耐疼,连某见所未见,真是当世绝无仅有的豪杰。” 把李元看得泪都下来了。丁开班、哥舒容、唐挥也都咬紧牙关,淌下汗珠子。在一边拿工具的徒弟,端盒子的手吓得直打颤。 连灸又拨开他的鲜肉,寻找下面的筋头。下面的筋头缩进去更多,连灸索性将肉剪开一段,才掏出来筋头。 “英雄再忍一忍,叫我接好筋头。”连灸满头大汗,胡子乱颤。 哥舒容赶忙用袖子给他擦汗,嘱咐道:“连骨医一定要稳住,给文将军接好。” 连灸问道:“哪个文将军?听口音怎么是阶州人?” 文烈微微笑道:“晚辈文烈,字走霹,大号五雷神将,阶州将利县人。” 此言一出,惊得连灸慌忙大礼参拜,文烈稳稳扶住。连灸说道:“骨医连灸,曾在淮西行医二十余年,久闻将军大名,如雷贯耳。怎么却到了这里,又因何事受了这样的伤情?” 文烈与他笑谈起来,实话实说,将来来去去的情况跟他说了。交谈约两刻钟,两个筋头已经接好,外面鲜合。徒弟赶忙敷了伤药,包扎完毕。 连灸过来,深施一揖,赞道:“文将军果然是神将下凡,不同寻常。这皮外伤约半个月就能愈合,一百天痊愈。里面的大筋,虽然长得也快,但微微疼痛还是免不了,三年后才能彻底不痛。” 文烈站起,向他深施一礼:“走霹怎敢接受您老礼拜,多谢连医施救,走霹没齿难忘。” 他们坐在一边说些淮西故事,徒弟给其他大将的伤口,一一敷药、包扎。 前后一个时辰,全部包扎完。连灸又让家人给他们下了面,各人吃饱。 丁开班掏出银子,结算了费用。连灸再三嘱咐,半月之内不可让左腿太用力。临行,送他一根拐杖。文烈再三感谢,指挥上路。 文烈命令哥舒容前头开路,李元殿后,丁开班、唐挥跟着自己居中。一行五匹马飞奔去追韩愈。 到了平遥,恰好天将黑下去,文烈犯愁怎么找韩愈住处。刚到城门,看见文应班在这里。众位大喜,说说笑笑进入城中。 这次并没有住邮驿,韩愈亮兵符进了县署大堂,被县令李轻接住,安顿住在后邸。又叫了城中骨伤医,给常馈的断腿及各位受伤的一一包扎过,安排了酒饭。 他们一边聊一边等文烈。此时文应班接住老爹,与韩愈他们坐上桌子,相隔只是三刻钟左右。 韩侍郎在平遥地面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李轻深感不安,一再表示接受处罚。韩愈安慰一番:“民衣便装出使,为的就是突然袭击。怎能怨你。” 安慰过县令,韩愈一一看过大家的伤情。这次五岔口大战,个个遍体鳞伤,韩愈平生第一次面对面看见武将的拼杀,好不感动。难怪高祖、太宗要大唐子民左手拿书,右手执兵,只会舞文弄墨,真的会坏大事。 看了文烈伤情,听了哥舒容禀报的疗伤经过。 韩愈热泪盈眶,拉着文烈的手,动情地说道:“文将军不愧是五雷神将,此次没有你带伤指挥,退之危矣。到这次出使回朝,本部必将当面奏明天子,予以封赏。” 文烈看他动情,哈哈大笑:“侍郎栽培之意,走霹九死难报万一。今生有了淮西经历,再也不想做官统兵,只想好好贩卖我的红芪、黄连、花椒,不求大富,但求心安理得。” 韩愈赞赏他的境界,对于随裴相平定淮西,虽经三年之久,但对于淮西地面错综复杂的情形,还是了解不深。不免跟文烈、漆雕又说起淮西许多故事,对于他们这样失落贩界,感慨万端。 安安稳稳睡了一夜,次日仍旧卯末辰初开路前行。这次,大队中多了仲勃、常馈、李元三员大将,文烈让他们三个分别加入前中后三队。还按往日规矩,前面多跑一里,后面尾随二三里。 李轻与县丞、东厅尉、西厅尉等属官,远远送出十里开外,才洒泪而别。 按计划,今天到太原府。还不进太原城,只住驿站。 根据仲勃、常馈、李元所说,再也不会有刺客拦截。成德军中出类拔萃的战将,在五岔口损失殆尽。 常馈说:“侍郎,成德军经过这次恶行,元气大伤。就算重新派将镇守各地,将领们还有个熟悉、整饬的过程。王术正就是不臣服朝廷,也没有实力在侍郎面前吆五喝六。” 韩愈颔首,笑道:“本部自有道理,看我怎么说他。” 漆雕又说道:“经过这几天行走,人困马乏,我看就在太原府驿站多住一天,叫大家静养一下,恢复一下体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王术正将老本拿出来拼,万一又派了刺客,我们也好有力气斩杀。” 韩愈应允,笑道:“既然快到太原了,离镇州也无非两三天行程。我们就在太原驿站休息两天。” 文烈过来说:“对,放慢速度,养精蓄锐。再者说,薛仆射安排的打入镇州一路,也要有时间周旋。我们五六天以后到镇州,他们准备的也就差不多了。到时候里应外合,不怕他王术正不就范。” 韩愈哈哈大笑,说道:“仆射大哥为退之想得周到。打入镇州的几位叫什么名字?” 漆雕又答道:“尤贯带着儿子尤统、儿媳安芝夫妇。镇州那里,薛仆射过去在义成军的老部下陶社、云钗,他们军中立功之后,弃官从商。” 韩愈想了一想,突然吃了一惊,问道:“哪个尤统?是不是神拳大侠?” 文烈笑道:“正是神拳大侠尤统,字总领。在离石县呲牙寨神拳打死头马,降服元江野马,还得了三匹赤兔宝马。献给石州刺史吕途一匹,结义为兄弟。献给薛仆射一匹,被认作义子。自己留着一匹。侍郎是怎么知道的?” 韩愈笑笑:“看到石州牒报,对此人十分好奇,就多看了几遍。因而印象深刻,由他打入镇州,想必功劳不小。” 漆雕又也笑起来:“这次侍郎出使成德军,必然大功告成。” 韩愈大笑:“全仗各位英雄护卫,退之才有幸成功。” 众人说说笑笑,亲热无间,一路飞奔太原府驿站。一面走,韩愈对这一路的经过,感慨万端,到了太原驿站,写下七言古风一首: 奉旨宣慰过民庄, 张难堡外刺客强。 三队护卫逞悍勇, 五雷神将世无双。 霹雳呼喝震山谷, 断筋指挥扫敌光。 侍郎从兹何所惧, 不成使命不换装。 一行人到了太原府驿站,安稳睡下。 次日一早,刘录告辞韩愈,要回去寻找爹爹刘大郎。韩愈不舍,将随身所佩一只于阗玉的玉猴相赠。这是他的属相玉雕,随他已经二十年之久。 他们这边基本没什么大的事情,我们再说说尤贯带领儿子儿媳,到镇州城,会有什么收获?能不能如文烈、漆雕又所料,取得较好的进展? 尤贯、尤统、安芝出来青州城,一路往北,到了棣州。转而向西,走德州、冀州,到赵州。在转向西北,就到了镇州。 镇州,其实就是恒州,治所在真定。宪宗皇帝于晏驾之时,也就是前年,才改恒州为镇州。取义镇伏河北藩镇的意思。 父子三人到了镇州城,也就是真定县。按照薛仆射吩咐,怀揣书信,寻找陶社、云钗儿下落。 他们打马飞奔,经过五天的晓行夜住,这天半下午,到了真定县南关滹沱水桥内,找了一处旅社住下。 经探问旅社社主乔登,真定县由于是镇州首府,又是滹沱水上游重要码头,还是太原府过来的第一重镇,青楼有十五家之多。 问到有没有七年前开张的,说是没有,有一家新开张的云安坊,是四年前开的。坊主既不姓高也不姓云,而是姓阴的妙人,不知道是哪里人氏。 姓阴?这对他们来说,好像没多大意义。安芝建议,何不就找这家青楼,说不定会有斩获。 乔登热情相告,说道:“这个姓阴的坊主,叫阴菲儿,据说有五十岁光景,从相貌看,只不过三十七八的样子,十分俊俏。也很会说话。” 尤贯忽然想起在仆射府上聊天,提到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的夫人,不就是阴莞儿吗?被封为北沟乡君。 难道阴菲儿与她有什么关系? 第139章 做起绸缎庄 他们出来旅社,到真定街上,直奔云安坊。 要看看这个坊主阴菲儿到底是谁?跟北沟乡君阴莞儿是不是有关系? 到了云安坊,这里是坐东朝西的三进院子,临街一间过道,其余四间全通,当然是客堂。尤统、安芝先进去。 都知晁慧娘接住,二十五岁,身长六尺九寸,在女子中属于上中等身材。长脸凤目,肌肤雪白。凸凹有致,楚楚动人。说话如同琴音,摄人心魄。 互相通名,认识之后,尤统问道:“晁都知,我能冒昧问一句吗,这里的坊主是不是阴菲儿?” 晁慧娘一笑:“正是,怎么,找他有事吗?” 安芝接住话头,说道:“我们与朝歌顺成坊都知云钗儿是老朋友,想通过关系打探到云钗儿,我们有家书捎来。而云钗儿跟阴莞儿是好姐妹。” 慧娘一听,大为惊讶,急忙让座,说道:“云安坊的大东家就是北沟乡君阴莞儿,他不轻易过来,而是由她姐姐阴菲儿照管云安坊。云钗儿是这里的教师,但不做这一行,开着绸缎庄。” “她绸缎庄的名号是什么,在哪条路?我们这就找她。”安芝急忙追问。 慧娘答道:“她的绸缎庄在西门里,名叫美社绸缎庄。这名字是她夫君名与她的字的合称。你们到那里就看见了。” 安芝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小坨碎银子,约有半两,说道:“我们先定下八人的位置,晚些时候过来听歌。” 晁慧娘忙不迭给他们安排,叫他们认了位置。又叫来歌、舞、乐、诗四长,根据安芝的喜好,做了安排。 尤统、安芝出来,跟老爹尤统说明情况,三人到西门里找美社绸缎庄。 到了地方,这里是七间门脸,却只有四间贯通作为门面,三间打开当过道,这么大的过道啊。进入院子,进深是五进,好宽阔的大院。 第一进院子的东西厢房全通,一律是各色绸缎的样品,里面侍女各有三名,来客问话,个个热情应对。堂屋是三间通的大客堂。茶台、茶具三套,八仙桌、太师椅、长凳也是三套。侍女六名,招呼来客。 第二进院子的东西厢房也全通,一律是各色成衣展示,各有三名侍女,为客人试穿,介绍。东厢房是男服,西厢房是女服。二堂也是中间的三间全通,摆着各种花色的铜镜。茶台、八仙桌各有三套,也各有三名侍女照应。 第三进院子的东西厢房也全通,一律是裁缝,绣女。东厢房是裁缝男装的,西厢房是裁缝女装的。三堂中间也与前面一样陈设。 第四进院子的东西厢房也全通,东厢房摆着书案及文房四宝,来客可以写写画画。西厢房摆着瑶琴、围棋、象棋。四堂陈设也与前面一样。 三人转了一遍,到了四堂,见有几个男女在喝茶,探问庄主云钗在哪里? 有人高喊:“美髻,出来一下,有人找你。” 回答的声音就在四堂西侧房间,开着门,传出朝歌口音:“去疾,先接待一下,我这里正盘账,马上就该关张。” 这人站立,见尤贯身穿深绿官袍,品阶是六品,赶忙深施一礼,以颍州口音说道:“官家在上,鄙人陶去疾,本庄庄主的外子。请问何事?” 尤贯一听,哦,他就是陶社。哎呀,果然大唐伟丈夫,与自己身长不相上下。白净的面庞,五绺长髯微微有几根白的。身穿浅绿官袍,的确是七品官服。 尤通宝是正六品上的骁骑尉勋官,自然比他的七品要高,所以被称为官家。看他这样行礼,尤通宝也还礼,说道:“我们从平卢军过来,给庄主宋美髻捎来了薛仆射的书信。” 陶社一听,薛仆射,怎能不知道。如今天下有几个官居仆射的?必是义成军老元帅薛平来信。惊得他急忙让座,高声叫道:“美髻,薛仆射给你来信,快出来一下。” 里面算盘突然停下,飘然出来一个仙女,来到陶社跟前,向着三位道个万福:“钗儿请问官家,薛仆射现在可好?” 尤贯从怀中掏出薛平书信,双手递给云钗,见她小心而急忙地打开,连看两遍,顿时热泪盈眶。云钗收好书信,拍一下陶社:“还不下拜尤別驾,这是薛仆射密使。” 陶社看夫人泪水汪汪,也知道老元帅来信问候,顿时心中一热,也落下泪花,与云钗慌忙下跪。 尤贯急忙扶住,不让他们下拜,笑道:“通宝乃淮西故吏,现在只是个六品勋官。不必多礼,如果方便,犬子已经在云安坊定下位置,我们细谈。” 云钗急忙往里面喊一声:“柳帐师,我有老家客人,去云安坊玩耍。你盘清账目,一会带都知、堂长、布长、裁长、缝长、绣长、茶长也都过去。” 里面一位老头的咳嗽声,沙哑喉咙喊道:“多谢庄主,我浑身难受,就不去了。我叫高都知安排吧,堂、布、裁、缝、绣、茶六长都去。大郎、二郎、三姑娘怎么办?” “管家老燕、奶娘邢嫂带他们在西院吃饭,不叫他们去云安坊瞎起哄。”陶社一边跟着几位往外走,一边喊道。 敢情他这绸缎庄,下设都知一名,叫高滑。 就是庄主也要听他在生意上的统筹,由他总领整个镇州美社绸庄各个部属,掌握全面。各县的分号只有五家,由陶社负责管理。云钗主管扬州、成都、汴州绸缎进货。 临街大堂有堂长,院子里布厅有布长,裁剪师傅有裁长,缝线工有缝长,绣工有绣长,侍奉茶水琴棋书画的有茶长。我的娘呀,这生意做得这是老大了。有专门的帐师,还有管家、奶娘。 安芝感叹道:“这么大的绸缎庄,这可是将生意做到了再专业不过了。回头也去青州开一家,这么专业,保准赚钱。” 云钗儿拉着她,回道:“妹妹有所不知,一开始,我们只是有三间门面,仅仅卖绸缎。从汴州、成都、扬州贩卖过来。” 尤统十分好奇,接话:“那么远贩运啊?怎么就发展成这么大的规模?” 云钗儿笑道:“昔日朝歌三贩成立贩伐丈疆旅,跑得更远。规模么,做了两年,镇州各县小绸缎庄六七成的货都用我们的。也就吸引了成德军,将校战袍,家属衣服什么的,都来做。也就将裁、缝、绣全做起来。” 安香云大为惊叹:“这是多大的胸怀,才能有这样的规模。” 陶去疾叹一口气,说道:“外表光鲜,内里也有说不清的酸楚。前年夏季成德军做一批一千人的军服,连夜赶工,蜡烛翻了,裁好、缝好的,没缝好的,烧得一干二净。还差点烧死人。一年半白忙活,现在才勉强喘过气。” 尤贯暗暗点头,看起来,他们与成德军打得火热,必然能获得意外的东西。此次,必能为薛仆射的安排,做得一件功劳。 一路说话,不觉得就到了云安坊。说起这个青楼的名字,就是按照云钗儿的云字,加上阴菲儿现在老公安节的安字,合起来起的名字。 说起云钗儿与新封澄泥贩神管城伯陈智之的关系,云钗儿的话更多。又提起姐姐云镏儿,早已按照蓬莱子苌度的遗愿,与苌南乡仍旧过在一起。如今苌南乡与云镏儿就在镇州石邑县里开着美社绸缎庄分号。 苌丁十八岁了,于年前娶的亲,媳妇叫燕蓝娘,属猴,跟苌丁同岁。 苌丁继承了他爷爷的本事,贩卖昆布。往来于镇州、沧州、登州以及朝歌腊八会。 他们家住在蓬莱,爷爷被追封蓬莱子,婆婆阴莞儿被封北沟乡君,在蓬莱县北沟乡有朝廷划的八十顷私田,八千亩啊。 云钗儿居所就在美社绸缎庄西院,管家老燕,叫燕猛,就是苌丁的老泰山。奶娘邢嫂,叫邢四娘,是燕猛的小姨子,也就是燕蓝娘的姨娘。 苌丁的弟弟,也就是阴莞儿生的,叫苌壮儿,现在八岁了。母女二人住在蓬莱北沟乡,她是皇封的北沟乡君么。 他们正说这话,晁慧娘将阴菲儿与丈夫安节叫了进来。提及平卢军来客,阴菲儿禁不住眼含热泪,喜欢得不得了。是啊,她要不跟苌度徒弟卜图赐胡搞,妹妹阴莞儿的北沟乡君,铁定是她的。 多亏了陶社、云钗儿夫妇提携,才有今日。要不然,早就流落街头,见阎王了也说不定。 尤贯以为他们的家事不想了解太深,这属于不礼貌。但阴菲儿却不以为然,是啥就是啥,毫不遮掩,显得非常豁达。 也难怪,前半辈子与苌卜曲生活,生养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虽然儿子苌南乡不是苌度亲生,但脑袋瓜子接受的百分之九十五的理念,处事风格,都有着苌度的影子。甚至说话都很像苌度的乐乐呵呵、万事无所谓。 她为曾经是苌度的结发妻而自豪,为自己是一位正神的前妻而骄傲。滔滔不绝,无所顾忌。 这倒是出乎尤贯的预料,更出乎尤统及安芝的预料。他们还年轻,暂时理解不了这其中的人生况味。 安节一看,这安芝是老本家啊,顷刻间熟络起来,也是海吹神侃。安芝也趁势与他套近乎,力争获取更多信息,以图快速编织在镇州的关系网。他们正说得热闹。忽然外面喊声大作。 一个汉子如雷般的大叫:“安节,你混蛋,给老子滚出来。” 第140章 亲人聚镇州 安芝被外面的吼声吓了一跳。 似乎有一种莫名的东西重重敲击着心脏,感觉一阵揪心。安芝一哆嗦,差点翻倒,被尤统紧紧扶住。 安节立即到院外,操一根龙虎棍就蹿到街上。 阴菲儿急忙跳出来,跟在后面拼命喊:“敛之,放下,不要惹事了。” “他就是个傻屌,老子不把他打改,他不知道安爷头上三只眼。”安节安敛之边跑边回应。 里面晁慧娘、云钗儿、尤贯、尤统、安芝哪还能安坐,纷纷出来。 云钗儿到了街门外,问:“慧娘,这人是谁呀,胆敢到人家门口这样闹?” 晁慧娘说:“这人是成德军的安滹,虽然年龄比安节大不了几岁,但辈分大一辈。安节的爷爷叫安校,安滹的父亲叫安枢,亲兄弟……”。 安芝一听,娘呀,安枢不就是自己的爷爷吗? 这个安滹竟然是自己的亲叔。按这样论起来,安节是跟自己一辈的堂兄,难怪名字也是草字头,阴菲儿就是堂嫂。这些可是正经的亲人啊。他们叔侄之间怎么就水火不容? 再看安滹,果然跟父亲安滦长得相差无几。身长七尺六寸,花白胡须一尺长,五十八岁。双眉高挑,长脸高鼻,正额头一颗朱砂痣。掌中镏金棍,怒气冲冲而来。 安节安敛之出来,举起龙虎棍就砸,嘴里吼着:“没那个逼本事,还要猪鼻子插葱——装象。换我,早他娘的不干了。” 安滹气不打一处来,镏金棍一竖,挡他一棍,骂道:“兔崽子,要不是你给老子搅黄,能成为今天这种局面吗?” 安芝听他们对话,似乎没有天大的仇恨。再看这情形,打下去也解决不了。她急忙跑过去,往中间一站,喝道:“叔父,大哥,香云第一天认亲,可不能这么见面啊!” “谁是你叔父?”惊得安滹将镏金棍都掉了。 “我爹是安滦啊。爷爷安枢。”安芝喊完,翻身给他跪下。 安滹急忙来搀扶她,仔细打量,笑道:“果然是大哥的孩子。怎么到了这里,大哥还好吧?快快屋里说话。” 说着,安滹急忙拉着侄女就往云安坊里面走。 安节过来笑笑,对安滹一挤眼,问:“不打了?还打呗。” 安滹大叫:“混蛋,打你娘。快倒茶,老子今天不走啦,为侄女接风。” “我叫安芝,字香云。这位是我的外子,这位是我爹。”安芝拉过尤统给安滹一一介绍,好不亲热。 安滹问:“自从你爷爷被斩,我们失散五十八年,你父亲在那里生活?” 安芝回答说:“我们家住在青州千乘县。祖母也已经过世十七年了。” 安滹说:“当时为了保险,分散逃难。大娘带你爹逃走,我娘怀着我,与叔父安校一家逃走的。我们到了成德军的恒州,就是现在的镇州这里。” 安节过来,亲切地说:“妹妹,上辈的带三点水,爷爷辈的是木字旁,我们这辈是草字头。啥也别说了,滹叔,想吃什么,喝什么,我去安排。” 就这样,越说越亲近。安滹问道:“你父亲比我大三岁。该六十一了。你这年纪,上面应该还有哥哥姐姐吧?” 安芝说道:“你是知道的,我们成了贱籍,没有耕地,没有宅基,做生意也没有本钱。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姐姐跟我一样,都是八岁出来给人当伴童、做侍女。哥哥上面还曾有三个姐姐,都夭亡了。” 大哥安慕,字羡之,今年三十五岁,跟人当伴童,一走就没了消息。 二哥安获,字得之,今年三十二岁,也是伴童。起初逢年过节都到家,长大后跟少主人一起投军,也没有音信。 姐姐安芳,今年二十八岁,给人当侍女,前些年一直回家,这七八年没有音讯。打听那家主人,说是跟随少主人远游。 说完这些,安芝禁不住哭起来:“我和安芳之间,本来还有一个姐姐安莹,也是当侍女,老爷强行奸情,被主妇抓住,活活打死。” 安芝说完,泣不成声。尤统也泪水汪汪,被她以及家人的悲惨命运刺痛心窝子,抚着安芝肩头,轻声安慰。 满屋子人也都沉默下来,对她的辛酸都感到很难过。 安滹听他说完,若有所思,忽然大吃一惊,说道:“安获,字得之,想起来了,他随少主人投军,已经十二年了。他的少主人是不是姓李?” “是啊,记得不错的话,叫李元。你们认得?”安芝两眼放光。 安滹哈哈大笑:“岂止是认得。你二哥安获,肯定是随少主人李元改姓李了。我说呢,你要不说,怎么能搞清这个。成德军李获的字,就是得之,现在是赵州栾城县的中镇将,正七品上的致果校尉,跟李元一个品阶。” 说起品阶,看安滹身穿浅绯袍,腰悬十銙金带。尤贯当然认得这个,他是五品服饰。又听他刚才说是失散五十八年,比自己大一岁。不免问起:“请问兄台,你在成德军是?” 安滹转眼看,急忙说:“嗳呦,只顾跟香云说话,对不住啊。漕通在成德军已经三十八年,起先为了销掉贱籍,猛冲猛砍,二十八年才砍成从五品上的游骑将军。后来为了家小,不太冲阵。一直做了十年的武库令。” 哦,安滹,字漕通。安芝的爹安滦,字浚通。嗯,的确是一家人。 尤贯心中有数,他这必然也是成德军王氏节度私授的武库中尚署令。大唐武库令一般来说,只有长安、东都两处,最多也就加上北都太原。 成德军的王氏集团虽然换了王术正,其曾祖父是王武俊的养子,但毕竟还姓王,此后王术正的子孙传了百年之久。 再算上前期王武俊、王士真、王承宗四十年,王家控制成德军累计一百四十年,是唐朝各大藩镇中主政最长的一家,绝无仅有。 王家控制成德军这么久,只有一个王术正凶残毒辣,扰乱纲纪,目无君上,不讲仁义。后来,他的儿孙反倒是一改王术正的骄横跋扈,朝廷就一直任用下去。 说了好一阵家史,安芝开个玩笑:“叔叔,你怎么能跟敛之哥哥打起来?” 要换成别人问,估计安滹立马又要跳起多高。 这会远方的侄女在问,禁不住自己好笑,说道:“我也老了,家里的婚丧嫁娶大事也都办齐了。本来要向节镇大帅托病归田,就是你这个混蛋哥哥,跑到成德军反着说。叫王节镇狠狠剋我一顿。老子气不打一处来,要揍他。” 安节也笑道:“妹妹,你不懂得,成德军本就是私授官职,你病休必然啥也没了。一家老小吃屁呀。我说他傻屌,他还不服,非要打死我。” 安芝狠狠瞪了她一眼:“大哥,怎么说话呢?咱叔叔站在这里,怎么能带脏字。太不像话了,以后可不敢这样。” 安节哈哈大笑:“好的,听妹妹的。你不知道,他从小就欺负我,成天骂我混蛋。他比我大五岁,我们那时候都小,我就回骂他傻屌。” 这叔侄二人,原来这么逗啊。燕赵之地侠风盛,果然名不虚传。往往一点小事,只不过争一句理,动辄打起来,打完有人评理,还是兄弟。外来的,猛的一接触,还真吓人。这他么,谁能适应这个? 说说笑笑,边喝茶边聊。早过了一个时辰,云安坊到处挤满客人。怪不得一直不上菜,这没法开席呀。 云钗儿看这情形,客人一直这么喝茶,喝到话越来越少。估计这茶水早将肚子里的油水刮光了,这会该是饿晕了。她赶忙站起来,提议上外面酒肆吃酒,她管结账。 安节、阴菲儿夫妇一时间醒过来,赶忙起身赔礼。 阴菲儿安排说:“对不住啊,开青楼总是饭时候吃不成,习惯了。快快,出门不远就是封龙酒肆。敛之,你将那一罂二十斤的烧酒抱上。我安排一下就到,快,大家早饿坏了。” 云安坊留下都知晁慧娘看管,安滹、安节、阴菲儿带路,陶社、云钗儿陪住尤贯、尤统、安芝,一路直奔封龙酒肆。 大家于饮宴中,仍旧围绕亲情,说些祖上的故事。 座中,安滹与尤贯论起年庚,安滹大一岁,不免问起尤贯的过去。 尤贯又将礼山五雄中老四文烈、老五漆雕又与他昔日在淮西的交情讲了一遍。又将薛仆射认了儿子当义子,安芝是嫁给薛仆射的节度府,好不荣光,等等一一说明。 惊得安滹目瞪口呆,这薛平比成德军王家厉害多了去了。这样的元帅,恐怕到哪里都会叫人服服帖帖,肯定没人故意找茬。除非这人没脑子,就是个傻瓜二百五。 安滹听到薛平对侄女、侄女婿这么好,非常感动,朗声说道:“这样好的节镇大帅,别说你们会为他赴汤蹈火,就是我们安家亲人也会为他效犬马之劳。你们几千里跑到这里来,必然有事情,不要外气,直说。” 阴菲儿也说:“是啊,是啊。燕赵之地,多的是仗义君子,没几个像王术正这样的。咱都是一家人,尤別驾还是礼山五雄的朋友,什么都不要讲,有事直接说。只要能有一星星点的办法,在座的都没有二话可说。” 尤统看火候已到,说出一番话,惊得满屋子顿时不敢高声。 第141章 蓬莱子遗愿 成德军首府,镇州,封龙酒肆。 成德军地面上,镇州与赵州交界处,有个封龙山,在镇州西南方向八十里。那么,这个酒肆肆主肯定是来自封龙山的人。 尤总领看大家十分亲热,就将韩侍郎出使成德军,平卢军主帅薛平暗中派人护卫韩侍郎,兵分两路,他们这一路就是专门来找云将军和陶将军的。 这一说,满桌子人一时大为吃惊。他娘的,朝廷与节镇的勾心斗角,搞到酒肆来了,哪个不是心中打颤。一直在叙亲,猛地换了话题,而且这么高层的东西,至少也得有个转弯的时间。 他们正在吃惊,美社绸庄镇州总部的都知高滑,带着堂长、布长、裁长、缝长、绣长、茶长等人,纷纷过来,云钗安排他们另坐一桌。问他们怎么这么久才来?高滑说是又将各长下面的产品挨个盘了一遍,这才赶来。 陶社看安家这边的人一时语塞,情知还没有转换脑袋瓜子。 他振声说道:“去疾随时听从安姑娘一声令下,叫干什么,万死不辞。” 云钗儿也朗声说:“哪里还有什么云将军,就是个美社绸缎庄庄主,叫美髻就行。香云妹妹新婚燕尔,尚且不辞辛苦,我们绝无二话。” 阴菲儿见他们夫妇这么说,也附和起来:“我们云安坊全都听从调遣。” 安节也说:“只要不是杀他王术正,干其他的什么都能办到。妹妹尽管说,当哥哥的紧紧追随。哥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吧。” 安滹站起来:“今晚只管喝酒,明天上午云安坊肯定没多大的事情,我们在座的相聚云安坊,细致商议其中的蹊跷。我趁着明早点卯,再探听一些消息,咱们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必能为韩侍郎的安全找到办法。” 尤贯见大家都一片真情,十分感谢,说道:“士为知己者死。薛仆射能这样待人,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就定在明天上午辰时正,云安坊聚齐。” 众位一直喝到亥时正,才匆匆吃了热面。云钗儿与阴菲儿争着结账,安节强行拉开云钗儿,由阴菲儿结了账。云钗儿安排尤贯、尤统、安芝去自己的美社绸庄西院歇息。 安节要与安芝再说说话,只好分两处住。尤统与安芝去安节那里住,尤贯去云钗家住。 尤贯与陶社、云钗又说到午夜,帮他们理清头绪。最起码,韩愈出使成德军,薛平派人护卫,表明这个韩愈不能就这么在成德军出事。 文烈乃淮西悍将,大号五雷神将。漆雕又能培养出春酒贩神漆雕卉,那也说明他身怀绝技。两人这么大的分量,都被派去,就能看出薛平对这件事有多在意。 陶社、云钗也清理了头绪。咱们要在最短的时间,摸清王术正到底会怎么接待韩愈。如果在迎接的时候,暗中安排有杀戮,我们该怎么收拾。这一切都要看安滹能搜集到什么样的情报。 次日一早,尤贯早早醒来,看他们家的下人已经在做饭,与他们打个招呼,洗漱一番。到院子里掀拳拽脚,练习一通武艺。 刚刚要练完,陶社、云钗也都起床,陶社与他打个招呼,牵出一匹马,飞奔而去。尤贯问云钗:“大清早的,去疾要去哪里?” 云钗微微一笑,说:“我们夫妻商议,叫来石邑县分号的苌南乡与云镏儿,肯定能帮上忙。离这里不远,只有不到六十里,快马加鞭,一个时辰赶回来。恰好不耽误到云安坊说事。” 尤贯一时怔在那里。毕竟海产贩神爷苌度的家事,经文烈、漆雕又都说过。昨天遇到阴菲儿,就心里打鼓。今儿再遇到苌南乡,该不会把卜图赐也要招惹来吧? 云钗儿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早年作朝歌顺成坊都知,现在又开美社绸庄这么久,不但对江湖之间的事情了如指掌,而且对人心变化窥探深入。 见他听说去找苌南乡,顿时怔住,过来笑笑说:“尤別驾是不是在为阴菲儿以及苌南乡、卜图赐的事情打鼓?” 尤贯也是阅历丰富,对云钗儿这样的人精说话,无需藏着掖着。藏也藏不住,干脆说:“我以为还是要彻底理清头绪,用人不可莽撞。” 云钗儿告诉他,自从隆虑子、浏阳子、蓬莱子三兄弟归天封神之后,又经历了管城伯、南溪郡君阵亡封神,这八年来,她和陶社经历了许多风吹雨打,才走到这一步。其间,就有阴菲儿、苌南乡的许多故事。 八年前,也就是宪宗朝元和九年(814年),苌度封神之前,在枋城渡军帐,对云钗儿遗言,还认苌南乡这个儿子。 在他归天后,云钗儿不负重托,到朝歌城找到了混在朋友家的苌南乡。说明了苌度的遗言,也说了自己姐姐云镏儿寡居之苦。 叫苌南乡回头,千万不敢再与卜图赐搞在一起。苌南乡痛哭流涕,答应下来。他又提到娘亲阴菲儿还在服刑,恳请云钗儿给他们设个法子。 云钗儿将他们带到滑州,就于自己府邸,先将它们安顿下来。云钗儿去找姐姐云镏儿商议,云镏儿表示,只要苌南乡好好干,自己还愿意跟他。 云钗儿见姐姐这么说,最起码苌南乡和姐姐这个家还能破镜重圆。最后就看阴莞儿态度,他对于姐姐阴菲儿准备作何安排? 此时,阴莞儿就要临盆。 听了苌卜曲对云钗儿的遗言,阴莞儿说:“我与卜曲虽然时间不长,成了孀妇,但那也是天注定。现在被封为北沟乡君,户部已经来人,要在蓬莱县北沟乡给自己划田产。至于姐姐,刑满完全可以再找个人家。” 云钗儿把自己的想法给她说出来:“等她刑满,看能不能将苌将军生前的遗产稍微给她一些,也好让她安身立命。即便不看苌将军与她曾经三十年夫妻,至少看着你们亲姐妹的份上,给她一口饭吃。” 阴莞儿听到这里,大怒:“要不是她与卜图赐的勾当,害不了卜曲,也害不了镏儿母子,更害不了我与吴师通。我在汲县吴庄的孩子们怎么办?现在搞得几家都支离破碎,要不是亲姐姐,老娘杀她的心都有。” 云钗儿听她的说法,也十分有理。真是的,为了跟卜图赐合伙搞死苌卜曲,连自己亲闺女都杀。现在将几家好端端的家庭破坏成这个样子?她在亲人眼中已经没有一丝一毫地位,可以说没有了一切。 云钗儿沉吟许久,这话接不上去。转身就去找宋翘儿、薛燕商议对策。 此时,宋翘儿也因为战功,被皇封为仁勇副尉,下戍主,与云钗儿一样,都是薛燕麾下的高级护卫。经薛燕撮合,宋翘儿跟介穿山成就一对。 她详细给两位姐姐说,自己为了完成苌将军遗愿,去做阴莞儿的工作,被呛了回来。请二位出个法子。 薛燕性格不好,早知道三叔家事,这时候听了云钗儿说的七前八后,也是怒不可遏,大叫:“这种娘儿们,不长心眼,为了野汉子去谋亲夫,纯粹一个废物。杀他娘的,世上不需要这种人。” 宋翘儿以为不妥,毕竟罪不至死。再说了,就是把她杀了,苌卜曲、阴莞儿、吴师通、云镏儿等等,就能比不杀更好过吗?不见得。很可能心里更不好受,毕竟阴菲儿与苌卜曲夫妻三十多年。 女儿、亲家好几家,没了苌度,再没了她娘,三个女儿就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苌南乡又何尝不是这样? 经宋翘儿一番陈说,薛燕没啥好说,重重叹一口气:“唉,作孽啊。因为下面这个蚌壳不老实,坏了多少事情?” 她这话说得,顿时惹得宋翘儿、云钗儿忍俊不禁,“扑哧”、“扑哧”肩头耸动,憋着笑声,在那里说不成话。 薛燕自己也哈哈大笑:“哎,哎,你们姐妹俩笑就好好笑,扑哧啥呢?” 三人扶在一起,在薛燕帐中笑得岔气。 此时,外面一人大喊:“哎,你们仨得了啥好处,笑成这个样子?” 三人一惊,辨认声音,应该是楚瑶娘,这才止住了笑。 薛燕喊:“三哥,琼肤姐姐,咋呼啥呢,还不进来。” 此时,楚瑶娘是薛燕女军的队正,管着五十名女卫。 等她进来,云钗儿又将苌将军遗愿以及自己说动等细节,对她说了一遍:“毕竟我们都是因了苌将军博得战功,从此改换了出身。苌将军封神,他的后事,我们设法帮他处理好,总算是有个交代。” 楚瑶娘骂道:“这种娘儿们,啥德行!你把她叫来,老娘这就将她的蚌壳用蜀锦缝起来,叫她永远做不成那事。” 宋翘儿瞪她一眼:“刚才锦屏姐弄了一出,还没笑完,你又来了。去,去,少说几句。” 薛燕、云钗儿又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宋翘儿也无法说话,再次笑起来。 楚瑶娘一本正经:“我说的实话,真的给她缝起来,这种娘儿们,她么算个啥东西?” 第二遍说完,自己也感觉这事儿吧,他,他就是那啥?终于还是没憋住。四个笑成一团。把个云钗儿的愁眉苦脸,笑成了花团锦簇。 笑了好大半天,云钗儿收竹笑:“姐姐们别闹了,说到底怎么办?” 第142章 辞军救阴菲 人多智谋广,四位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有了办法。 经楚瑶娘将自己近日来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现身说法:“美髻妹妹,我觉得何不这样,这事就由薛将军出马说合。必要时,请出高之将军、担骠将军,毕竟他们是朝歌三贩神的嫡子。” 云钗儿问:“三哥,你叫六弟怎么去说?” 她和薛燕称呼楚瑶娘为三哥,还是按黎阳十豪的排序称呼。 当时,东奔是大哥,以下的高夺、楚瑶娘、东头,分别是二哥、三哥、四哥,薛燕是五哥,云钗儿是六弟。老七、老八、老九、老幺分别是陈箭、白伎、赵谷、孙夸。 大哥东奔为了他的河盗兄弟而战死,东头在新浒渡战死。 实际上黎阳十豪就是为了破敌而使的计策,此时已经不存在。 但毕竟结义一场,公是公,私是私,战事结束,于情义上转不过弯,还在按那个排序称呼。 楚瑶娘说:“六弟,像我和奚簒,也是好多年夫妻,儿子奚旦也阵亡。不也是家破人亡么?那只能怨自己前半生嫁错了人。奚簒的家财充公,其中就没有我的?但这又没法说。现在跟宁武山重头再来,能去分谁的家产?” 宋翘儿也说:“她阴菲儿要是有勇气重头来,以她的恶行,咱姐妹们设法帮她成家,就是老天对她好得不得了了。咱就压根不对阴莞儿提这个遗产的事情,时间长了,她们姐妹之间自然会处理好。” 薛燕听她们说的都有道理,下个决定:“飞羽妹妹自小单独扛起全家重担,她的弟弟妹妹们又该如何对待?所以,人啊,能好好活着就不错。咱就这么定,我叫上高之、担骠,把阴菲儿弄出来,帮她另找人家。” 之后,薛燕带上云钗儿,到高之府上,又叫来范职、望准通、陈哲、漆雕卉,将此事一一说明。 高之以为,这事没多复杂,我们帮她找出路,属于考虑过细,考虑太多。她当时与卜图赐、苌南乡合谋,如果也考虑这么细,这么多,哪里还有今天。 因此,对阴菲儿,简单从事。帮个忙叫她有饭吃,有衣穿,有伴侣,做到这“三有”就算是很对得起她了。 陈哲忽然想起一搭子事,说是师父望霄生前曾经提到。 在贩竹的三十年中,他认识一个恒州真定姓安的。岁数老大不小了,因为是贱籍,又没有投军,好端端的一个英雄,打着光棍。除了朝歌腊八会,平时,师父每年会贩一趟竹竿到那边,叫这个人帮忙打下手挣个钱。 师父曾私下对陈哲说,等仗打完了,将阴菲儿介绍给这个姓安的。不管咋说,阴菲儿与三师父夫妻三十年,也给她一条生路。二师父也赞同,也说了战后,要把他们三弟的家事处理好。 既然是这样,阴菲儿的事情,等于是大师父、二师父两个人生前的遗愿。这就更要一并完成三位贩神师父的遗愿。 范担骠也想起有这么回事,听老爹生前提起,大伯有这么个安排。 云钗儿问:“那家姓安的到底叫啥?安啥?” 陈哲看看望准通:“照骠跟师父贩竹,天南海北,几乎形影不离。你好好想想,真定的,打下手,姓安,叫安啥?” 经陈哲、范职这么一说,望照骠一拍脑门:“老是叫他老安,老安的,说过他的名字,好像叫?” 望凌通也有印象,虽说因为科考,读了几年书,但此前老爹贩竹,十三四岁就跟着跑。他也想起来:“老安的字,应该是敛之。我为啥记得呢?因为这样取字的,叫人好奇,我曾经问过。大名反而不太记得。” 薛燕一看有门:“既然知道叫安敛之,那还不好找,真不行一家一家挨门问。再者说,常年战乱,男少女多,光棍很少。利呱呱的一个人却是光棍,这就更好打听。” 此时,云钗儿暗中已经与陶社商量好,准备辞去军职,还干老本行。她心中的打算,是先将阴菲儿安顿好,姐姐云镏儿和苌南乡正值年轻,恰好形成一股力量,将顺成坊开到外面去。 如果阴菲儿的问题解决不好,姐姐云镏儿和苌南乡的日子里,必然会被阴菲儿搅和,干啥也无法安生。 既是对姐姐的考虑,也是对自己如何展开生意的考虑。更是完成朝歌三贩神的遗愿。这是云钗儿吃心吃力要办好阴菲儿事情的原动力。 经过陈哲、范职、望家兄弟一番回忆,心中有了底。何不就将安敛之与阴菲儿促成,就将顺成坊分号开到真定。 到了这时候,她觉得也没啥好保密的了,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得到了多数人赞同。 特别是宋翘儿,更是大力支持,表示,也要像当年洛阳顺成坊支持自己那样,歌长、舞长、乐长、诗长全都派过去,直到做顺手才撤回朝歌。 望高之还是有点遗憾,试图劝说:“云将军,战场厮拼,拿命换来的功名,说丢弃就丢弃,总觉得可惜。以云将军智谋和勇武,前途不可限量。” 楚瑶娘也叹息,也想劝,但不知从何说起。 云钗儿虽然不知道怎么说服望高之,但有宋翘儿支持,什么都够了。自己喜欢干的事情,不需要将身边每个人都说服,只要有最专业的人支持,就具备了开始冲锋的一切条件。 这是她的主心骨。再一点就是,自己和陶社都心善,对于战阵冲锋,特别是有情有义的人之间你死我活的厮杀,无法忍受。要说商场也有残酷的争斗,终归还给人的性命留了一个活的通道。 因此,阴菲儿的事情,必须赶快解决。 薛燕深表同情,毕竟她与谷梁广都是穷人的孩子出身。对于那些在生存上得心应手的人,无论她是什么阶层,均表示深深地敬佩。 云钗儿、宋翘儿、楚瑶娘都归自己管,那就给云钗儿表明自己的支持。 她当着大家的面说:“美髻妹妹的想法,与陶社的想法一定是相同的。战阵冲锋虽然立功就能改变出身,但是繁衍生息的话,就不如家传一种生存技艺来得实际。我支持妹妹。但也要尽量争取保留这种功勋荣誉。” 高之看薛燕表示支持,也无话可说:“美髻妹妹,无论你和陶将军要干什么,高之都全力支持。军中的勋业,可以通过薛尚书,申请兵部得以保留,这个我来帮你们办。需要找你们,我会通知你们。” 云钗儿深表谢意,当即就说,明天就要直奔恒州真定县。薛燕要她点卯之后,跟薛尚书说明,以请假的方式走。毕竟是军中大将。 次日点卯之后,看薛尚书部署完修河及军中事务,云钗儿请假,将心中所想,老老实实禀明。薛尚书也深表遗憾,再三挽留,云钗儿决计如此。 薛尚书当即叫来望凌通、薛燕,安排高之写呈文,将陶社、云钗儿的勋官品阶定在从七品上的武骑尉,由薛燕负责保持联络,还是义成军的一员。 只是待遇问题解决不了,这个要根据实际任职来定,这没有办法。但朝中、军中如果有赏赐,则与职事官一样对待。 又叫望凌通带着义成军印信,到卫县面见县令。将情况说明,就说是已故苌将军遗孀,以战功折抵阴菲儿罪刑,提前释放。 云钗儿非常感谢薛尚书的关切。她们夫妇本来是九品,没资格获得勋官,薛尚书额外开恩,给了他们七品勋官。勋官有什么用? 比平民的身份略高一点。一是由朝廷授给勋田。 二是在刑法上,与职事官待遇一样,祖父母、父母、兄弟、姊妹、妻、子孙犯流罪以下,减一等。 三是有充任地方吏员的资格。 四是有免除征役的特权,但须按规定到兵部和州县上番。 五是法律上禁止白丁重婚,而规定勋官则可以娶妾。 如果为了生计而进入青楼,则属于乐户,是贱籍,比商户、工户不如,比之白丁户籍就差得更远了。所以望凌通感到惋惜。好容易脱离贱籍,这又要主动跳进去。 薛尚书这样安排,等于是保留了军籍,而且还随时可以充任地方六曹曹正、乡耆老、里正之类。 陶社、云钗儿请过假,跟随望凌通将阴菲儿放了出来。 阴菲儿对望凌通、云钗儿千恩万谢。云钗儿又带她去拜谢薛尚书。 继而辞别薛燕、宋翘儿、楚瑶娘、望凌通、陈哲、范职等,又告别陈箭、白伎、赵谷、孙夸。 陶社、云钗儿、阴菲儿三人直奔真定。叫云镏儿和苌南乡暂时在自己府邸住下。 她们三人到了真定,打听安敛之,虽然不容易,但经过两天的辗转打探,终于找到了。原来安敛之叫安节。云钗儿与陶社先行与他见面,云钗儿单刀直入,说明来意。将义成军身份文牒拿出来,让他确认。 安节怕自己拿不准,就叫来在成德军中的堂叔安滹安漕通,看了陶社、云钗儿的出身,安滹忙不迭叫安节摆起酒席。 此时,安节已经四十五岁。父母均已亡故。两个姐姐给人当侍女,随了主人家迁走外地。一个哥哥投军后尚未娶亲,就战死沙场。自己一直靠着给人赶车、扛活、打零工挣钱糊口。 云钗儿听了,当即将眉头皱了起来,感到这事儿吧,唉! 第143章 什么叫无赖 云钗儿对他们说明阴菲儿情况,此时四十六岁。 因家中变故,沦为寡妇。保养得好,生理还正常,指不定还能怀上孩子。如果怀不上,阴菲儿答应,成家后给安节抱养一个。甚至生活好起来,可以让安节纳妾,繁衍子孙。 猛可间有这等好事,安节难以置信。安滹却认为机不可失。因而,很快就定了下来,直接见面。阴菲儿与安节一见,还真是般配,心中欢喜。 安滹找人看了吉日,给安节借了些钱,半月之内就进了洞房。 一年后,果然生下一个儿子。现在已经六岁多,叫尾儿。意思是阴菲儿最后生育的一个孩子。 阴菲儿的事情安顿好,云钗儿和陶社也马不停蹄来到恒州。 经过半年多,看房子,签租赁合同,装饰,招人,培训,办理相关手续。到了冬月半,终于开业。 当时,安滹请了许多名流过来捧场,加之顺成坊陈妤儿亲自坐镇,连续一年,生意都很火。就在生意火起来的时候,苌南乡开始整天跟云镏儿治气。说是云镏儿,在云安坊天天勾搭男人。 云镏儿只是当个帐师,整天闷在一边记账,哪有闲工夫勾搭男人。 云钗儿情知苌南乡狗改不了吃屎,病又犯了。一个不留神,就与云安坊的歌、舞、诗、乐工泡在一起腻歪。嘴巴甜,加之又是云钗儿的姐夫,乐工们被他忽悠得屁颠屁颠。反而,喝醉了打骂云镏儿不正经,勾搭男人。 明明自己不干不净,害怕云钗儿骂他,陶社烦他,就把自己干的坏事转嫁到别人头上。移花接木也好,混淆视听也好,搞的把戏无非是: 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阿二不曾偷。 由于云镏儿负责收银,苌南乡与她是夫妻,又恰好可以盘算云安坊赚了多少。暗中不乐意,咱们干活多辛苦,咱们这些人落了个什么?都是给云钗儿白忙活。这就将散播闲话、制造流言、挑拨离间的本事展演的淋漓尽致。 陶社怀疑,这小子一定是与他娘阴菲儿又合计出了什么幺蛾子。就像卜图赐那样,合计别人。 一提卜图赐,云钗儿就气不打一处来。看见苌南乡就破口大骂。 这更加激化了矛盾,苌南乡变本加厉对付云镏儿。没事找事,无端打骂。 云镏儿气得,一天天找云钗儿哭诉。问题是,这种事一直处理不清,搞得人心烦意乱,这生意还干不干了? 果然,就因为姐姐云镏儿整天以泪洗面,终于出了状况。 那次,当年的镇州王別驾,带着长安来的朋友到顺成坊点歌。你这开青楼的,凡是来的客人,所有服务的人员都得给人家笑脸相迎,咱又不是上战场拼命,也不是码头扛包,给客人笑一笑就挣了钱,这都做不来吗? 而且客人来了,都要喝酒。喝的醉醺醺的,你给他甩脸子,立马就会出事。果不其然,姐姐因为苌南乡而生气,泪珠子一串一串的,止不住。 王別驾亲自结账,这临走呢,看姐姐云镏儿苦着个脸,泪水汪汪,立马大发雷霆:“老子讨钱买唱,犯了哪家王法,叫你们甩脸子。去你娘的!” 王別驾甩手就给云镏儿一个耳光。云镏儿当即被打蒙,居然嚎啕大哭起来。更惹得王別驾暴怒,将云镏儿拖出来,一脚跺翻,可劲跺她。当时云镏儿怀着孩子,都五个月了,当场被跺得流产,差点要了命。 不过还好,事后,安滹抓住王別驾的这个把柄。在当时的成德军王节度面前告他一状,王別驾被节度训斥,专门又来云安坊赔礼道歉。虽然化解了一场险些倒闭的风波,但云钗儿从那里开始,对苌南乡十分不看好。 直接将苌南乡、云镏儿夫妇赶出了云安坊。阴菲儿求情,勉强留下了云镏儿。苌南乡直接滚蛋,云钗儿将他打翻在镇州街面上,臭骂他两个时辰。 从那件事情开始,云钗儿与陶社就对这母子彻底心寒。决心撤掉云安坊,重新干别的生意。于是就选择了绸缎庄行业。 将云安坊托给了阴菲儿和安节。 不管怎么说,安节这个人绝对的豪侠仗义。 因为钱不够,阴莞儿答应投资,由姐姐照管。此时,阴菲儿因为再嫁,阴莞儿参加了婚宴,也是对安节这个新姐夫很有好感,这才与姐姐和好。 为什么云安坊都知晁慧娘说的是,大东家是阴莞儿,不常来。教师是云钗儿,却不做这一行?就是因为这个苌南乡混蛋。 阴菲儿跟安节过了这么多年,基本上还能做到夫唱妇随,将云安坊的生意延续了下去,还不错。 可苦了云钗儿与陶社,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结果给他们干了一个摊子。算了,阴莞儿也仗义,多给了二十贯。 云钗儿又与陶社,一边扛着大肚子,一边重新找门面,搞装饰,办手续,还跑汴州、洛阳进货。苦撑着将美社绸缎庄开业。 开业之后两年,那个夏天。 这个苌南乡又厚着脸皮来蘑菇,要云钗儿帮他这个姐夫找个活儿干。 陶社当时就气得甩门而去,大骂云钗儿:“你如果敢收留这个王八蛋,老子就会颍州老家当和尚。再也不沾染你们一分一毫。” 是啊,因为他苌南乡,一手创办的云安坊被迫转出去。现在辛辛苦苦办起来美社绸缎庄,他又来了。这叫什么?这叫恶心。云钗儿知道陶社骂自己很对,知道陶去疾有多伤心。 云钗儿毕竟是女的,吃不过苌南乡软磨硬泡,渐渐松口。苌南乡看有门,不知道说了什么甜言蜜语,说翻了安节与阴菲儿,还说动了安滹,又大老远跑到登州,请来了阴莞儿,将他们和云镏儿拉来,摆起酒席,给陶社道歉。 当着这么多亲戚,苌南乡剁掉了自己一根食指。给云钗儿、陶社跪下,泪流满面,发毒誓:“我苌南乡从此痛改前非,好好对待云镏儿,好好对待所有亲人,好好做人,好好干事。如有违背,天诛地灭,五雷轰顶。” 这才叫陶社勉强同意,叫大家都设个法子,给他找个活干。 安节看不惯剁指头、发毒誓这一套,坚决不允许他回云安坊,说是给他找个码头工,叫他扛包去。 云镏儿也给陶社跪下,吓得陶社赶忙也给她跪下。 陶社虽然年龄大一点,但这时候,却是姐姐给妹夫下跪。他再不懂礼,也吃不住这个。 云镏儿泪流满面,央求大家:“去疾,美髻,在座的各位,求求你们再给苌南乡一个机会。他如果再犯,叫他自生自灭,自取灭亡,再也没人管。” 最后,安滹打个圆场:“我说一句不客气的。苌南乡啊苌南乡,好端端的一家人,好日子不过,非要成天像个娘儿们,嚼舌根、挑是非、使阴招。像你这样的,在我家不是被打死,就是被送官。我说个法子。” 安节瞪住叔父,意思是不叫管。安滹笑笑,说了一条。 既然苌南乡的爹是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那就让神仙来管他。在这几家都将蓬莱子神牌供起来,凡遇到苌南乡再有什么幺蛾子,无论在座的哪一位,都可以焚香祷告,向贩神爷告他的状。叫神仙用神界的办法整治他。 如果蓬莱子不管,我们将他永远赶出家门,叫他自生自灭,自取灭亡。 这时候,苌南乡才真正的浑身哆嗦,冷汗直淌。 陶社一看那副德性,鄙夷地说:“看了没有,刚才又是剁手指,又是发毒誓,根本就不是发自内心的。这才发自内心,才知道害怕,才知道什么叫猪狗不如。” 阴菲儿看着大家对自己这个儿子实在是恶心透了,脑袋瓜子回放自己与卜图赐的二十年奸情。想一想卜图赐的德性,这小子只是比卜图赐稍微强那么一点点,还懂得不能谋财害命。要不然,这些人早就遭殃了。 阴菲儿越想越羞愧难当,跑出去,到街上嚎啕大哭。 她这一哭,安节禁不住跑去解劝,问到底咋了。阴菲儿哪敢跟他说过去自己的毒妇行为,那还不当即将自己赶走才怪。 云钗儿也过来看她,解劝她。阴菲儿相携云钗儿,两个单独到一边商议。云钗儿综合大家的意见,出了个法子,但这个法子必须是阴菲儿、苌南乡单独去解决。否则无效。 阴菲儿跟云钗儿跪下,哭道:“美髻,你对我不辄是再造之恩,我阴菲儿就是来世当牛做马,也要当你家的牛马。尽管说,不把这个兔崽子的事情解决好,几家人都没法做生意,没法干活。” 云钗儿叫她必须如此如此,否则毫无效果。 阴菲儿一听,倒抽一口冷气,心中十分不安:“这样做,会不会叫那个龟孙再粘上我。那样的话,一个混蛋我就受不了了,再加一个,咱几家还不被坑死啊。” “你只管听我的,这件事情我会这么这么安排,你只需要配合一下,咱们必须办好。否则永无宁日。”云钗儿斩钉截铁。 阴菲儿还是不放心,唉声叹气:“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一旦种下这种孽缘,这才知道,叫人生不如死。拖累这么多人,死都不好意思去死。” 云钗儿再三叮嘱:“按我说的去做,一定能行。” 第144章 割舌跳粪池 阴菲儿只好答应,云钗儿又细致告诉她怎么办。 次日一早,阴菲儿与安节详细说了曾经的过往,又将云钗儿的安排,一一说明。自己总是不放心,害怕毁了咱们这个来之不易的家。 安节沉吟一会儿说:“这样吧,你们前面走,我在后面暗中跟着,万一出事,老子将那个家伙绑了见官。” 阴菲儿见丈夫不但没有责怪自己昔日的恶行,还这样体贴自己,心中暖融融的,感动得抱着安节大哭一场。 阴菲儿告辞丈夫,叫上苌南乡、云镏儿,推说到朝歌找一个娘家人。云钗儿等我们回来,就能给苌南乡安排活干。 云镏儿已经在昨夜经过了妹妹云钗儿的秘密安排,当然心知肚明。 苌南乡混到这一步,没有什么好说,听凭安排。 云镏儿将孩子委托妹妹看管。她们三人一路晓行夜住,五百里,走了十天,才到了朝歌城。 天还不晚,下午刚过未时。阴菲儿将他们夫妻安排在一家旅社住下,自己拿着云钗儿的书信,到了顺成坊,找到坊主兼都知陈妤儿,说明来意。 陈妤儿看了云钗儿的书信,好久不见,得到这样的问寒问暖,非常感动。 她思考了一下心中所托的事情,说道:“现在的卫县令叫李易,跟顺成坊的关系也很好。这件事情,虽然是前任县令陈哲判的案子,但咱们要去说,肯定能够帮忙。请放心,你稍等,我到县署一趟。” 约略过了一个时辰,李易随陈妤儿来到,简单寒暄,互相让座。 看李县令,约有四十七八岁,头发、胡子白了一半。身长六尺七寸,这身高在我大唐属于中等偏下。眼赛铜铃,鼻直口方,红润脸膛,说话宛如炸雷。那气势,衬得眼睛更大,恨不得将整张脸占满。 阴菲儿连忙跪拜。李易将她扶起,又当面问了阴菲儿想法。 等阴菲儿说完,李易说:“刚才调取了法曹的案卷,知道你们的渊源。可惜啊,要不是卜图赐胡搞,你现在必然因蓬莱子而得到封荫。” 阴菲儿泪流满面:“当局者迷,昔日的恶行,当时总觉得卜图赐说什么都是对的。多亏云将军这么救我,才有了今天。我和安节再也不能因为卜图赐,出什么幺蛾子。希望县令帮帮这个忙。” 说罢,阴菲儿从怀中取出一方于阗玉章料,双手举过:“这是我们恒州云安坊半年收入换来的,还望县令笑纳。” 李易大为吃惊,坚决不要:“你们收好,前任县令陈哲,已经来过,还带了义成军金檀骠将范担骠、望照骠、牧子骠、漆雕蓝骠。拜托我将这件事情帮忙办好。我们大宴一场,好不亲切。既然你们来到了,就听我安排。” 阴菲儿大为震惊:“金檀五大铜骠将都来了?哎哟,钗儿为了这事,真是操碎了心。我阴菲儿就是死一百回,也难报答这样的大恩大德。” 李易告诉她:“正是云将军来了书信,金檀五大铜骠看了书信,一起来到。她给义成军的书信跑到你前面了,我还寻思你是不是不来了。” 既然这么说,阴菲儿也就将于阗玉收好,哭泣着说:“阴菲儿前半生作恶多端,后半生一定要为县令和众位关心我的亲人朋友,做个样子看看。” 当夜,阴菲儿叫上陈妤儿,叫来苌南乡、云镏儿,一起陪李县令吃酒。 席间,李县令半字不提怎么处理,只是将一些人间笑话反复讲,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第二天过了卯时,阴菲儿带上苌南乡、云镏儿,到了卫县大堂。李易正在审理一桩案子,还没完结,让他们先到后堂等候。 他们一到后堂,卜图赐与西厅尉坐在那里。卜图赐见阴菲儿、苌南乡来到,急忙起身就要过来。阴菲儿急忙拉上苌南乡就跑,直跑到县署外面。 云镏儿怒目圆睁,抽出怀中一柄短剑,骂道:“还他娘的往跟前凑,信不信老娘一剑将你捅了。” 卜图赐不敢说话,还回到西厅尉跟前坐下。 等了半个时辰,主薄从大堂过来,叫西厅尉带上卜图赐过去。不大功夫,又来让云镏儿找齐人,都去大堂。 云镏儿到外面,喊上苌南乡、阴菲儿,三人一起来到大堂。 李易当堂一一问了几位,叫阴菲儿先说。 阴菲儿陈说:“昔日,自己被卜图赐设计,办下了毒辣的事情,对不起所有亲人朋友。苌南乡是我跟卜图赐生下的,如果苌南乡现在要跟卜图赐走,从此断绝关系。云镏儿与他解除婚约,另行嫁人。” 卜图赐低垂着头,不敢说话。李易又让苌南乡说话。 苌南乡说:“我情愿跟着云镏儿,跟着母亲,就是拼死累活,也心甘情愿。希望父亲永远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李易怒道:“还对他一口一个父亲,混蛋。要不是海产贩神爷遗愿,云将军及五大铜骠为你奔走,你他娘在还在街头流浪。像你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混蛋,忘恩负义之徒,还配说话么?来人,割下他的舌头。” 法曹吏及捕快霎时间上来,按住苌南乡,强行撬开他的嘴。 吓得阴菲儿顿时瘫倒在地,苦苦哀求:“求县令开恩啊,开恩啊。” 卜图赐也吓得“呼通”跪倒,热泪奔涌:“县令手下留情啊。” 看起来,李县令还没审几句,就暴露了苌南乡百般耍赖的背后主使人正是卜图赐。难怪云钗儿有这样的安排,估计早就看穿了,这次要将卜图赐与苌南乡彻底整到改。 李易的铜铃大眼瞪起来,猛拍一下惊堂木,暴叫:“像他这种婆娘嘴,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害人于无形,绝不敢叫他说话。将他舌头割下!” 捕快手里的剪刀“嘎查”一声,剪下来一小截舌头。疼得苌南乡杀猪般大叫,满嘴鲜血,哇哇痛哭。倒在地上,双手捂嘴,浑身抽搐。 云镏儿在那里战战兢兢,毕竟是自己的亲夫啊。根本不知道李县令会这么来,整个人蒙得天旋地转,瘫软在地。 再看苌南乡,裤子下面湿了一大滩。李易看他尿裤子了,还知道什么叫怕,叫捕快先松开他。 “啥玩意儿!你知道不知道,你每犯下的一桩,都比割掉舌头更让人绝望。给人造成万般苦痛,你反而逍遥自在,自以为很对。像你这样不懂是非的无赖,还活着干啥,干脆找个粪池,跳进去淹死算了。”李易怒吼。 吼完,又将惊堂木一拍,叫人将苌南乡押往县署后邸,找到那处最大的粪池,叫他自己跳。又请众人一起过去,现场见证。 大家见李县令怒起来,真的不是闹着玩儿的,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阴菲儿、卜图赐的裤子早已经流下了尿水,裤子几乎打湿完,两个都无法行走。 李易叫人扶着他们往后面走。叫云镏儿留在大堂,由专人守护。 陈妤儿也赶来,看到这一幕,也惊得目瞪口呆,吓得浑身哆嗦。勉强扶着一位捕快,跟着到了粪池边。 李县令叫人揭开粪池上面的竹篦子,里面满是蛆虫,冒着发酵的泡泡,顿时散发出冲天的臭气,叫人窒息。 “无中生有、不计后果的事情,什么都能干出来,这点事情太简单了,不就是纵身一跳嘛。这可比剪舌头轻巧多了。自己看着办吧。”李易怒目圆睁,倒背双手。 苌南乡泣不成声,浑身觳觫,顺裤腿还在流尿。吓得瘫在地上,整个人提起来一条,放下去一堆,一点点硬骨头都没了。 陈妤儿心下不忍,战战兢兢过来,替苌南乡求情:“李县令,我相信经过这一遭,他一定能改,还是手下留情啊。” 卜图赐也瘫软在地,听有人求情,赶忙向前爬几步。 他实实在在的往硬地上磕头,直到磕得额头稀烂,满脸是血,哀告道:“县令,放了他吧。都是我害了他们一家。南乡的坏水,都是我从小教的。惩治我吧,他还年轻啊。” 李易冷笑几声:“卜图赐,还有点人味啊。这是你儿子,才这样的吧。海产贩神爷是你师父,你胆敢霸占师母,还生出孩子。干出这种天打雷劈的坏事,要不是神灵保佑,苌家必然家破人亡。那时候,怎么不想一想?” 阴菲儿听了县令的数落,顿时羞愧难当,一纵而下,跳进了粪池。 卜图赐几乎与他同时,也纵身而下,高叫:“县令,饶了他吧,叫我死。” 苌南乡终于有了那么一点正常人的反应,也纵身而下,大吼一声:“叫我死,我是个混蛋。” 李易赶忙示意众人将他们打捞上来,乱纷纷将清水泼向他们。幸亏这是个大夏天,要不然,这清水还不将人泼死。 捕快们又拿来干衣服,拉起人墙,将他们分头围在中间,让他们简单洗一洗,换上衣服。三个人一时间“啊切,阿七七”,可劲打着喷嚏。 捕快们都想笑,看李县令的脸板得死紧,谁也不敢笑。太他么过瘾了,这三个混蛋,的确不是他么的娘生爹养的。他们的名字,在全卫县、全卫州都打鼻子臭,比这粪池还臭。 李县令就是有办法!佩服!捕快们都在窃窃私语。 这样,割掉他一小截舌头,几天就长好了,跳个粪池,洗一洗就行了。既不违法办案,也能给他们心灵上狠狠一击。 估计应该猛然回头。但是,但但是,那谁知道呢? 第145章 密会云安坊 卫县令李易,字权道。最善于不判刑罚而教训恶人。 捕快又引领这三位到了洗浴间,叫他们重新梳洗打扮。阴菲儿、苌南乡、卜图赐三人重新来到大堂,再次各表心迹。 果然说话大不相同。苌南乡决计做好苌度的儿子,此生再不认识卜图赐这么个人。阴菲儿自不消说。卜图赐以头撞地,发誓好好做人,祈求神灵允许他多干好事以赎罪。 李易喝叫卜图赐老婆到大堂,叫他亲口对自己老婆再说一遍。又被他老婆好一番怒骂。当堂按各人所说,写了文书。上面写清: 苌南乡乃阴菲儿所生,乃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养大。苌度遗言,承认苌南乡是自己的儿子,可以入葬苌家祖坟。除此之外,苌南乡与任何人不存在生养关系。其他任何人再有破坏,按律加重判处。 一式三份,叫阴菲儿、苌南乡签字画押。卫县令李易签字,大印也盖上。 又写一份文书,上面写着: 卜图赐,乃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徒弟,因私通、谋财等项,已经服刑期满。此后,再也跟苌度没有任何关系。包括苌度的至亲,亦不再跟卜图赐有任何关系。如有违反,按律加重判处。 一式五份,叫阴菲儿、卜图赐、苌南乡、云镏儿都签字画押。李易签字,盖印。 几位下来大堂,各自散去。 阴菲儿带上苌南乡、云镏儿到了顺成坊,与陈妤儿说些感谢话。仍将那方于阗玉章料留下,恳请陈妤儿代为转交李县令。 李权道因奇妙执法,叫刑部、吏部的尚书、侍郎个个称奇,名闻遐迩。他在卫县三年,全境民风为之一新。 后奉调入京,卫县百姓送行者络绎不绝,拥塞道路,走了三天才走出县境。到长安,担任京畿重地万年县令,仅一年,就治理得井井有条。 阴菲儿带儿子、儿媳又经十多天,到了恒州真定县,找到云钗儿、陶社。苌南乡将卫县大堂所签两份文书,都交给云钗儿保管。诚心诚意叫云钗儿监督自己,但有违反,自己回卫县投案。 这才赢得了陶社、云钗儿、安节、安滹等人的谅解。 经云钗儿调动各方力量,才将这个苌南乡制服。 还不错,近几年,云钗儿看他们兢兢业业,贡献不小,就特别准许他们夫妻在石邑县开了一家美社绸缎庄分号。注资八成,只按两成取利。干了一年,姐姐云镏儿将利润注入,自占八成股本,理顺了股本、分利关系。 说起苌南乡、云镏儿,他们在经营上,还真的有两下子。 苌南乡将苌度生前的本事,全都捡起来,紧锣密鼓定下每一步行动方案,白天黑夜互相催促,务必完成每一个步骤。并逐渐完善店里的制度,做得十分规范。 后来,云钗儿将恒州总号改为卖布与缝纫配套,除了都知是原有的,其中的堂长、布长、裁长、缝长、绣长、茶长,这六长的设置,都是苌南乡的建议。这两年,恒州改为镇州,咱这镇州美社绸缎庄,名闻遐迩。 吸引了许多大客户前来订制衣服,比如成德军每年都要在这里作军服三千多套。因此,云钗儿没有忘记苌南乡的功劳,每到年底分红,仿照大唐的军功评定之法,将他每一个建议,每一次功劳都算上,给与奖励。 说到这里,尤贯才勉强松了口气,赞道:“这样的人,用好了,的确是一股力量。他们的脑袋瓜子都十分灵活,用到正地方,真的比一般人立功更多。咱不是怕他原来那些歪脑子么。” 云钗儿又说:“不怕他改不好。现在姐姐云镏儿经过许多年贩夫锤炼,也想开了。他敢乱来,真的与他分手,将他赶回老家,叫他人财两空。现在他们石邑县分号每年获利怎么也有上百贯,他舍得这样丢弃吗?” 尤通宝听到这里,开怀大笑,总结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尤其是自己辛辛苦苦干起来的家业,谁都会视若珍宝,没人会轻易丢弃。” 不觉得就过去了一个时辰,早饭也吃了,两位正在张望。 恰好陶社带领苌南乡、云镏儿,三匹马到了跟前。三位翻身下马,陶社给他们互相引见。苌南乡过来,躬身一揖,大礼参见:“尤別驾辛苦,叫您老久等了。” 尤通宝上下打量他,这小子衣服鲜亮,青须青帻,白净面庞,十分干练。左脸有一处杏仁大小的朱砂胎记,又因其做事风风火火,步子赶得很急。得个大号丹骓绸贩。骓,毛色青白相杂的马,恰合他的相貌。 这两年,不喜欢别人对自己大名呼来唤去,取字洞北。既然名为南乡,再洞察北方,不是南北都通了吗。 苌南乡也打量尤通宝,地道的官老爷风姿,一通寒暄,苌南乡朗声喊道:“去疾、美髻,既然为了薛仆射大事,咱们还是先商议个简单路子。然后一步步紧着干,没有做不好的。” 陶去疾跟云镏儿去吃点饭。云钗儿早已打扮好了,出来喊苌南乡:“哥,姐姐在里面吃饭呢,你也吃一点。” “嗳呀,这么磨叽,看我怎么吃的。”苌南乡到了厨房,没吸完三口气的功夫就出来了。 云镏儿也赶紧吃完,喊道:“洞北,这样快吃,对胃不好。” “去疾,咋还没吃完呢?”苌洞北的确换了个人,这事业心也忒重了,像个催命鬼似的。 陶社一面抹嘴,一边跑出来:“法子不用在这里商量,我们到云安坊一起商量。大家定了分工,各自行动就行。” 云钗儿到店里安顿两句,出来了,一挥手:“走,云安坊。” 他们到了云安坊,安节、阴菲儿夫妇,尤统、安芝夫妇早已等在这里。就差安滹,众人一面等他,一面寒暄认识,简单议论这次该怎么行动。 又等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安滹来到,还带来一人。大家惊疑不定,安滹正要介绍,安芝忽然往前几步,紧紧拉着来人的手,翻身跪下。 来人也认出来了,也对面跪下,相拥在一起,哭喊道:“芝儿,二哥想你好苦啊。” 安芝千言万语哽咽喉头,抽泣中勉强说出:“二哥,芝儿可算见到您了。” 满屋子人有的明白,有的不明白,安滹说:“这位正是成德军致果校尉,栾城县中镇将,李获李得之将军,他就是香云的二哥安获。他随主人李元投军,现在已经在成德军十二年,早已封官入仕。” 众位纷纷鼓掌欢迎。看他的样子,跟安芝一样的面庞,长圆脸,不胖不瘦。八寸青须修剪整齐,五绺而下。身长七尺九寸,男子汉的阳刚之气写在脸上,走动起来,显示出虎骨神力。 浅绿袍,带着七品身份。举手投足间,露出右手食指少了两节。这是他少年时期当伴童,因打柴而落下的。右手砍不动了,换左手砍。左手却不听使唤,砍掉右手食指。典型的苦出身、贱籍留下的标志。 李获与妹妹安芝相扶着站起来。尤统也过来跪拜哥哥。把李获高兴得,扶着尤统好一番打量,好一番问话。禁不住脱口而出:“这么好的一个妹夫,神拳大侠,嗯,不错不错。” 满屋子一时间充满了幸福的喜悦,充盈着开心的笑声。 李获说:“众位找一处僻静地方,我有机密向众位禀报。” 云安坊都知晁慧娘赶忙将他们带进后堂,进到坊主阴菲儿的房间。这里是两间全通,除了八仙桌、太师椅,摆有瑶琴、茶台。这个茶台好大,围桌起来,可以坐十二人。 大家纷纷落座,座中从长至幼分别是: 成德军正六品上昭武校尉,武库令,镇州人安滹安漕通。 北川乡耆老,正六品上骁骑尉勋官,潮州人尤贯尤通宝。 苌卜曲前妻,云安坊坊主,朝歌人阴菲。 望云端旧友,云安坊总办,镇州人安节安敛之。 义成军从七品上武骑尉勋官,颍州人陶社陶去疾。 成德军致果校尉,栾城县中镇将,青州人李获李得之。 丹骓绸贩,美社绸庄石邑县分庄,朝歌人苌南乡苌洞北。 美社绸庄石邑县分庄庄主,朝歌人云镏。 神拳大侠,原蔡州沙口津令,潮州人尤统尤总领。 义成军武骑尉勋官,美社绸庄庄主,朝歌人云钗云美髻。 云安坊都知,镇州人晁慧娘。 黄羿义女,青州人安芝安香云。 济济一堂,共计十二人,巨大的茶台恰好坐满。晁慧娘给诸位专门沏茶,众位只管商议如何行动。 李获与妹妹安芝十二年不见,说些别后伤心。得知安芝认在霸王鞭黄羿跟前,妹夫尤统又被薛仆射认作义子,脱了贱籍,感慨万端。兄妹挨着,看不完,说不尽,互相拭泪。 看大家等着自己发话,拉着妹妹的手拍一拍:“诸位,得之将所知成德军应付韩侍郎情况,在这里说明。因为是军机大事,一旦走漏,得之再没有头颅。还请诸位知道军帐的厉害。” 云钗接话:“薛仆射密使,尤別驾、尤津令、安姑娘虽是平民,但都是昔日军中大将。镇州这边要么是军中旧将,要么是军中家属,这些都晓得。将军尽管放心,这里没有一个外人。” 尤贯郑重站起来,环视一圈,虎目圆睁,朗声表态:“今日之事,任何人对外敢说半个字,集体诛戮。” 众位跟着表态,绝对保密,绝不给李将军带来半分危害。 李获介绍,成德军除了安滹这样的老资格做幕后的,掌握州县兵权或者节度牙卫中,比较有名的悍将,包括他在内,被王术正列为成德二十八宿。 这次派往半道截杀的,去了十六宿。其中十四位派往太原、汾州方向,派往魏博、郑滑方向的两位。现在魏博方向的人已经回到节度府,汾州方向还没消息。 派往汾州方向的十四位,以五品宁远将军、兵马指挥使,陈速陈迅捷为首,其中就有他昔日的少主人,七品致果校尉、房山县中镇将,李元李公措。 其他十二位的分别是: 正六品下昭武副尉、真定守将白无常王砸王前锋。 正六品下昭武副尉、九门县上镇将邓刀邓冲阵。 正六品下昭武副尉、鹿泉县上镇将仲勃仲起立。 正六品下昭武校尉、白马关上镇将王将王都督。 正六品下昭武校尉、井陉口上镇将王御王良马。 正六品下昭武副尉、元氏县上镇将杨显杨耀之。 正六品下昭武副尉、石邑县上镇将常馈常送与。 正七品上致果校尉、行唐县中镇将宫厂宫绰之。 正七品上致果校尉、稿城县中镇将马铃马响远。 正七品上致果校尉,节度牙卫队正张峰张寒兵。 正八品上宣节校尉、牙卫队上戍主李府李管之。 正九品下仁勇副尉、镇州兵曹参军辛枪辛摧锋。 这些人至今还没回到镇州,应该是探到了韩侍郎的行踪,不然的话早就回来了。李获为什么知道呢? 因为他们这些县、关的镇将,每隔两天都要到镇州节度大帐点卯议事。这些人一下子不见,必然是干这个去了。 李获说道:“前好些天了,公措从他镇守的房山县专程跑到我的栾城县,中间相隔一百二十里,却只说了一句话:一个月后不见人,家小托付给我。再问,并不作答,酒也不吃,飞马就走。” 他这一番话,尤贯听完,顿时汗珠子掉落。薛仆射真的是料事如神,王术正果然下了狠手。岂止是狠手,这是要绝杀。目的无非就是,给朝廷一个下马威,我成德军的地方,我说了算,皇帝你说了不算。 众人听了,每个人的冷汗都在往下滴。屋子里静极了,只听见鼻息声。 这么大的刺客阵容,谁有本事能够保证韩侍郎的安全? 第146章 尤贯施三策 尤贯毕竟当过蔡州別驾,擅长军帐筹谋、前敌指挥。 等李获说完,大家静了一阵,内中云钗儿、阴菲儿、苌南乡都将目光投向他。毕竟此次来镇州的密使是他,尤统、安芝是随行,大家肯定得听听他的办法。 尤通宝看看在座的各位,振声说:“韩侍郎进入成德军,我们要公开接头,公开活动,造成一种内外支持韩侍郎的声势。目前外部有文烈、漆雕又,自然是随行护卫。我们这些人是内部做铺垫,必须三策并举。” 他说完,理一下思路,看了看在座人员,理一下花白胡须,沉吟良久。 他沉吟什么呢?你想啊,这些人对于尤贯来说,绝大多数都是陌生关系,以生人指挥熟人,当然难以服众。 座中,安滹岁数最大,又在成德军三十八年之久,什么看不出来?此时此刻,要叫尤贯做决断,这个风险很大啊。自己不站出来发话不行。 安滹说:“在座的,既然为了亲人、为了朋友、为了薛仆射、为了韩侍郎,我们聚在一起,现在就是一个特别军帐。下面,尤別驾下令等于是军令,不能够、不愿意、不坚决执行的,现在就请离开。一旦接令,万死不辞。” 众人纷纷表明心迹,亲连亲,薛仆射是这一大堆人的救星,这件事情,只要尤別驾一声令下,坚决服从。 尤贯看大家的意见基本统一,这才将上中下三策一一讲出。 上策是机密挖掘,需要买翻核心人物。 将成德军参与决策的掌书记、行军司马等,买翻一个就行。该花的钱,不惜一切代价。 这件事情,由安滹为主,以尤统为副,可以对他们公开神拳大侠故事。云镏儿负责出钱,事后用了多少,由平卢军结算。紧密配合,互通消息。并随时向云安坊沟通进展情况。 中策是爪牙失灵,需要结交牙卫主将。 韩侍郎进入成德军,如果王术正使坏,必然安排牙卫主将施行。采取交友与金钱双配套的办法,尽量拉拢。实在不行,就采取非常手段,将他俘获,逼迫他就范。叫王术正使坏失灵。 做这件事情,以李获为主,苌南乡为副,尽管邀请他们到云安坊玩耍。阴菲儿给他免费,事后也由平卢军结账。 下策是枕头生风,需要控制节度家属。 王术正的家属,要成为我们的朋友,该结拜的,该说服的,该威胁的,投其所好,无论什么办法都行。将他们牢牢控制。如果韩侍郎那天来,王术正使坏,将他的家属斩杀殆尽。 做这件事情,以云钗儿为主,陶社、安芝为副。安节、晁慧娘配合。尤贯也随这一组行动。为什么这一组人最多? 因为他们的家属,尽量全部争取到手,尽量以说服为主。这其中,情义为主,财宝紧跟,计策缜密,武力配合。四者缺一不可。 十二人就按这么分工,同时行动,交叉进行。 每天后晌的申正集合,有事随时沟通,需要人手随时调配,需要财宝立即解决。时间错不开的,随时过来沟通。 尤贯当即拿出一百两黄金、三款宝玉雕件,对大家说:“估计这些就够了,实在不行,云镏儿、云钗儿、阴菲儿三家顶上去。” 他从哪里搞到这么多黄金? 那不是儿子要到青州完婚吗,从北川乡出来的时候,就带得多。结果儿子结婚成了薛仆射操办,不但家里的钱没用上,还收了许多礼金。这些礼金本该薛仆射收下,他却分文不取。 这次领受镇州密使任务,经与儿子、儿媳商议,就将这些钱换成了黄金一百二十两,宝玉雕件五件。另外留下二十两黄金,两件宝玉,防备不测。 安滹看他这么大的出手,顿时精神大振,信心满满,说道:“没问题,我这一组,行军司马就是我的徒弟,二十八宿之一,我把他引荐给尤大侠,我再从中周旋,定能买翻。” 李获也对尤贯的安排心悦诚服,表示:“成德军牙卫主将与我及少主人是同批投军,他是云中府大同人,也是我们二十八宿之一,也不成问题。” 云钗儿说道:“请放心,我会将他家的人都变成自己家人。” 尤贯一听,抚掌大笑。众人也都哈哈大笑。 苌南乡站起来,环视一圈,恳请大家注意:“我们的时间,要根据文将军、漆雕县令那边的时间来推算。他们从青州一路向西到长安,再到太原、镇州,这一路少说也需要半月。所以,我们的时间应该在五天左右拿下。” 尤贯对他的推测深表赞同:“这个时间很准确。我们就以四天为限,上中下三策全部办好。从现在起,即刻行动,到第四天辰正交令。” 出身军门的安滹、李获、陶社、云钗儿、尤统一起站立,互相看看,齐声高呼:“得令。” 其他众位顿时被激发出万丈豪情,也都纷纷喊:“遵命、晓得了。” 安滹、尤统、云镏儿三人,立即就要出发,直奔安滹在成德军的府邸。云钗儿忽然想起一条,当年跟随苌将军剿捕河盗的时候,曾经提到沈丘捕贼使用歌者,既然要买翻核心人物,何不派去两名歌者? 他这一提,尤贯顿时两眼放光。他也听薛仆射说过望霄搞了个捕贼歌团,立了大功。这样奇异的兵法,除非他懂得怎么用,后来的人没人会用。 “你详细说,怎么个用法?”尤通宝追问。 “如此如此,必然能叫这个行军司马紧随我们。”云钗儿说出来,一屋子人都称妙计,果然战史上闻所未闻,兵法上见所未见。 阴菲儿当即叫都知晁慧娘点了两名歌者,一个叫傅灵,一个叫年珍,都是十八岁的妙龄女子,身腰高峻,眉眼俏丽,歌喉婉转。云钗儿叫她两个到一边,面授机宜,姐妹两个咯咯大笑,表示绝对做成。 安滹、尤统、云镏儿带上傅灵、年珍,马上出发。他们到了安滹府邸,商议一通。安滹问:“傅灵、年珍,云将军交代的是啥呀?” 傅灵、年珍一一说明,安滹、尤统、云镏儿都笑起来,这应该能成。 当天午饭后,安滹到军中武库公干,恰好自己的徒弟、行军司马谢共过来,说是要挑一批上好的兵器,准备用于仪仗。 谢共,字问正,冀州南宫人。今年三十七岁,元和元年(806年)明经及第,跟望凌通类似,考中后,经朋友说合,进入成德军效力。 一开始只是正九品下的仁勇副尉,做中镇的兵曹参军。十六年间,几经战阵拼杀,屡屡升迁。前年接替陈速,成为行军司马,正五品下的宁远将军品阶,超过了师父安滹一品三阶,与陈速同阶。 安滹见他开列的兵器清单,枣木陌刀二百柄,点钢枪五十条,亮银刀五十柄。不免好奇,随口问他:“你怎么亲自来要兵器?这么多兵器摆成仪仗,是要迎接谁呀?” 谢共笑道:“师父,这可是个大人物,王大帅安排,要展现成德军的军威,排场要大。” 安滹当即话题拐弯,神神秘秘地说:“我有个潮州小兄弟远道而来,还带了两个妙人,割喉好得很。今晚去我府上陪陪酒宴。” 谢共笑笑:“行啊,今晚还真没事。我给师父带一罂鹿泉烧酒,二十斤装的,泡的天麻。” “哪能喝那么多?倒出五斤就够了,留着你待客。”安滹愣他一眼。 “那还是你留着,我去喝吧。”谢共简单说几句,拱手而去。 到了晚上,谢共如约来到。还带了自己的随从,牙帐的兵曹正刘纯,是个从八品下的御侮副尉品阶。刘纯抱着酒罂,一看武库令府内菜肴上齐,客人坐好,单等他们,好不高兴。 安滹将谢共、尤统双方客人一一介绍,推谢共上座。 谢共连声说:“不敢,不敢,师父在这里,哪有徒弟的座位。” 安滹只好上座,左边谢共、右首尤统,往下依次是刘纯、云镏儿、傅灵、年珍。谢共要叫师母李氏来坐,安滹推说她不想饮酒。这就恰好七个人一桌,安滹独自坐于上首,三面各坐两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互相寒暄,也都认识了。谢共闻听尤统就是呲牙寨的神拳大侠,一人独得三匹赤兔马,惊得站了起来。又是一通互相敬酒。 尤统与他们熟悉了,也不客气,叫起来傅灵、年珍,向大家提议:“今天远道而来,到安将军府上叨扰,特意从云安坊带了两个酒令高手。” 谢共一听,大为惊奇:“贤弟要行什么酒令,还专门请了高手?” 傅灵接过话头:“这个酒令唤作挂杯。怎么个挂杯?” 各位闻所未闻,纷纷瞪大眼睛,支棱着双耳,仔细听她说酒令。 她解释了玩法,由轮到喝酒的人,斟满一杯酒,把酒杯挂在美女手背或者手臂。挂不上去,罚酒三杯。挂上去的,由美女喝下这一杯。 美女一旦使用哪一只手背或手臂,无论挂杯的人使用什么办法,都不准乱动,动了也要罚酒三杯。美女如果不喝罚酒,就罚唱一支歌。 喝过罚酒,不服的,还可以继续挂杯。 叫年珍当场示范。她斟满一杯酒,叫傅灵伸出一只手背,将酒杯往手背上挂。年珍用香舌舔一下酒杯,把傅灵的手背侧立,酒杯成功挂上。年珍就不用喝三杯罚酒,而是由傅灵喝一杯。 大家一看,这个好玩,呼声震天。整个安滹的堂屋,顿时气氛热烈。 刘纯挨着傅灵,就从刘纯开始挂杯。这到底行不行啊? 第147章 杖打谢司马 刘纯斟满一杯酒,也用舌头舔一下酒杯,稳稳扶住傅灵手背。 却没能挂上去。喝罚酒三杯。刘纯大喊:“不服,我还要挂。” 这次,他斟满酒,扶住傅灵手背,稍微倾斜,居然就挂上了! 傅灵输了,只好喝了一杯,吼道:“这个就算了,以后不许叫手背倾斜,杯子挂上,必须垂直在那里,否则,挂上也算输。” 经过刘纯这么一实验,知道怎么个玩法了,大家越来越起劲。 该谢共了,刘纯起身,让出位置给傅灵。傅灵一坐,谢共也斟满一杯,却不舔杯子,而是舔傅灵的手背,垂直挂上,标准得很。 书中代言,这种杯子为什么能够挂上呢?大唐酒器多是锡制的,金属与肌肤的粘合,唾液当然最好啦。再者说,锡制酒杯,菲薄菲薄,分量很小,只要懂得这个,挂杯酒令还是可以完成的。 傅灵的手背被他这么一舔,那不是痒痒么。挂上杯子后,她没忍住,手背晃荡起来,将杯子晃掉了。那就也罚酒三杯,傅灵也不争辩,一扬脖子,三杯酒下肚。 大家一看,哦,这么玩儿,有意思。那就舔手背、手臂吧,好像这样更好挂。到了首座安滹,他年龄大,不好意思舔人家姑娘的手背,酒杯没挂上,自罚三杯。 到了尤统,他借鉴谢共的办法,直接撸开傅灵袖子,舔一舔傅灵手臂,满杯酒也稳稳当当挂上。傅灵还是忍不住痒痒,手臂又动了,自己喝三杯。 到了云镏儿,她斟满一杯酒,却拿出自己的手背,将酒杯夹在两个人的手背之间。谢共一看,不干了:“耍赖,这不叫挂杯,这叫夹背,不算,两个人都罚三杯。” 大家齐声赞同,于是云镏儿喝了三杯。傅灵唱一支歌,顶替三杯酒。 歌声一起,纷纷鼓掌欢呼。这个好玩,继续。 最后到了年珍,她也斟满一杯酒,这次却不挂她的手背、手臂,捧着傅灵的脸颊,舔两口,将酒杯稳稳挂上。 谢共、刘纯、尤统、云镏儿大呼:“绝了,好,挂得好!” 这次傅灵没有嫌痒痒,酒杯挂了一阵,稳稳取下。傅灵只好喝下她这一杯。大家一看,哦,挂在脸上也行,难不成挂在唇边也行? 这引起了尤统的浓厚兴趣,这次他先来。斟满一杯酒,酒令换年珍坐庄。他将年珍嘴唇舔了几舔,酒杯果然稳稳挂上。年珍含羞带怯,没忍住笑,酒杯滑落。只好唱一支歌代替三杯酒。 这也行?大家对这个酒令产生了无限的探索欲望。一直玩到很晚,安滹回房歇息,尤统陪着他们继续玩。云镏儿和傅灵、年珍一起上阵,与尤统、谢共、刘纯形成一对一的酒令。 恰好傅灵对谢共,年珍对刘纯。六位的酒都喝到舌根发软,谢共使出新招,将傅灵肚兜撩开,舔几舔雪白的蒸馍,也将酒杯稳稳挂上。这杯酒挂上后,傅灵忍不住花枝乱颤,酒杯又滑落。 傅灵喝酒已经喝不下去,唱歌也舌根不利索。那怎么办,谢共设个法子,对她耳语道:“我有一支上好的斗笔,需要你帮我研墨,才能写出好字。” 傅灵迷迷糊糊,带谢共进入安滹家的客房,将他的斗笔取出,傅灵研墨。写了许多好字,两人心满意足,兴高采烈出来。 刘纯如法泡制,也舔年珍的馒头,挂上了酒杯。年珍也没忍住,酒杯滑落。刘纯也与她耳语:“我有一盏马灯,今夜没油回家。你要帮我添油。” 他们也进入客房,刘纯取出马灯,年珍给马灯添油,春风满面出来。 云镏儿喝醉,趴在桌子上睡着。尤统继续跟他们玩酒令,一直到街面上打响五更梆子。谢共的斗笔又写了两遍,刘纯的马灯也加了三遍油。 安滹醒来,对谢共、刘纯喊道:“别玩酒令了。快,收拾应卯。” 谢共、刘纯依依不舍,懵懵趔趔到厢房洗漱。 两人跟随安滹,到成德军大帐应卯。大家一看行军司马喝多,掌书记只好代为点卯。王术正大怒,要将谢共、刘纯推出帐外,斩首示众。 吓得谢共、刘纯顿时酒醒大半,吓得浑身哆嗦,慌忙跪倒。 谢共泪流满面:“元帅饶命,小的愿戴罪立功,将功补过。” 安滹及众将也都纷纷求情:“元帅息怒,念他们初犯,又是用人之际,还请饶恕他们。” 但见王术正,以字行,名端,四十二岁。顶盔掼甲,紫袍鲜艳,腰系十三銙金玉带,按三品礼服装扮。长脸雕刻阳刚,下颌稍左一颗黑痣,垂下一根紫毛。五绺长髯,绛紫与青黑相间。 站在那里,身长在八尺开外,在大唐属于顶级身长的好人才。双眼圆睁,不怒自威。不苟言笑,《旧唐书》说他沉勇寡言,雄猜有断。他往那里一站,叫人天然畏惧,感觉咱生下来就矮他三分。 善使一柄锯齿飞镰刀,龙尾骊载着他所向披靡。这龙尾骊,是一尾巴白色的纯黑马,属于极少见的宝马良驹。 王端见大家求情,谁没有二分面子,不好就这么砍了。再者说,他到底怎么了,需要审清楚。 于是,王端怒喝:“重责三十军棍,散帐之后,押到后邸审问。” 谢共、刘纯被执法虞候按翻在地。毕竟平时都是好弟兄,谁也不忍心实实在在往死里打,就这也将二人屁股打烂。谢共咬紧牙关,勉强忍住剧痛。刘纯嗷嗷惨叫,高喊饶命。 打完了,军帐中该安排的事情也说完了,王端宣布散帐。谢共、刘纯一瘸一拐,被两名虞候押着到了王端的后邸。 二人不敢坐,屁股打烂,也没法坐,跪倒在地。 王端怒喝:“昨夜喝酒,为啥喝成这个样子,还不招来。” 谢共只好如实禀报,简单说了挂杯情节,玩到五更。 王术正的面肌微微动了几下,嘴角撇了几撇,问他们:“挂杯?怎么挂杯?老子怎么没听说过?详细说。” 刘纯战战兢兢说:“详细说了,怕你还打,末将哪里敢说。” “站起来吧。尽管说,没有任何罪责。”王术正示意虞候将他们扶起来。 两名虞候分别将他们扶起来,由于没法坐,就这么扶着说话。 刘纯将挂杯细节,一一说明。虽没有说谢共斗笔写字、自己马灯添油的细节,但王术正明白了这个酒令的玩法。 看他们龇牙咧嘴,屁股打烂,禁不住少有的发笑:“难怪你们玩个通宵,不错,这他娘的是谁发明的,这么个酒令?十个英雄有十二个都得玩到通宵。今晚,带上我,老子也跟你们去体验一把。” 谢共、刘纯两个从没听说过他对啥感兴趣的,这次奇怪了,半信半疑,不敢答话。 王端冲他们大叫:“下去找军医疗伤吧,天黑带我去安府。” 谢共、刘纯哆哆嗦嗦回答:“遵令。” 他们由两名虞候搀扶着,一瘸一拐出来,找到军医,上了最好的伤药。说是半个时辰止痛,两个时辰就活动自如。 两名虞候告辞,两人回各自府邸歇息。 谢共的长子叫谢名,已经十八岁,除了没留胡须,相貌与他爹相差无几。国字脸,白里透红,人高马大,声若洪钟。看老爹被打成这个样子,拿起一根九股托天叉,大吼:“看老子去把这个王八蛋扎死。” 谢共吓得,急忙去拉他,屁股猛地一疼,侧翻在地。夫人李秀娘飞身前来,一边搀扶谢共,一边骂儿子:“大郎,你敢乱来,老娘打断你的腿。” 谢名将九股托天叉“哐当”扔掉,带着哭腔:“操他娘的王端,本少爷与他不共戴天,哪一天撞到我手里,一叉扎死他。” 谢共怒骂:“还不回屋,瞎嚎叫啥呢?生怕别人听不见是咋了?” 谢名怒冲冲回到自己房内去,一会儿又出来,与母亲一起搀扶老爹。大吼:“三君、四向,你们还不出来,爹都成啥了,再不出来就是找打!” 三娘谢君,四郎谢向,一听大哥怒吼,纷纷从各自房间跑出来,七手八脚来扶老爹。两个小的,分别十四岁,十二岁。他们中间曾经有一个姐姐,二娘七岁夭亡。 李秀娘是中镇将李元的堂妹,因此,李获与谢共也算是亲戚。类似王家这种几代人节镇的藩镇,其内部大将的关系都是这么错综复杂。 谢名急忙给老爹找了一根顶门杠,谢共在屋里拄着,就这么呆呆站着。 军中的行军司马被杖责,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应卯众将看了这情形,也都心惊肉跳。散帐后,各自料理手边军务。 这会,纷纷前来谢府看望。安滹、李获也都过来。李秀娘指挥侍女、伴童,给他们沏茶。 李获看他受伤情形,非常愤怒,看众将走过了,只剩安滹,于是叫道:“谢司马受此大辱,难道就这么忍了?” 谢共本来感觉军法么,就该这样。众将一来看望,顿觉羞愧难当。此时,被李获这么一问,将自己的羞愧,顿时变成了羞愤。长叹一声:“唉,军中从属,就该这样,忍就忍吧。” 安滹瞪一眼李获,缓缓说道:“怎么能挑起不满,不要再说了。好好守着自己的衣食饭碗就得了。” 这样一说,反倒将李秀娘激怒了。 她将手中的茶壶一顿,恨恨说道:“王端算哪棵葱,他又不是王家嫡传子孙。投机取巧,也想代替王家执掌成德军。真他娘的猪鼻子插葱——装象。再惹老娘,将他全家杀个干净。” 李秀娘这话说得也太那啥了吧?真的假的呀? 第148章 王术正赴宴 谢共一看老婆说话也太离谱了,怒道:“婆娘家,少他娘的添乱。滚!” 长子谢名不干了:“爹,俺娘说得没错。刚才要不是俺娘拦住我,早他娘的杀掉他了。什么东西,还耀武扬威当元帅,叫他当鬼帅。” 谢共暴怒起来:“你们娘儿俩再胡说一句,信不信老子将你们先杀了。” 李获、安滹急忙将他们娘儿俩劝入内室。 出来将谢共好一通安慰。看他们家的情况,这也不敢走啊,万一李秀娘、谢名真的杀到元帅家,这事可不得了。先在这里待下去吧,看住他们。 一直陪谢共说些过往轻松故事,缓和情绪。早过了半个时辰,谢共当真能够稍微坐一坐。 这时候,十二岁的谢向出来,跟他爹谢共说话:“爹,我想问你一句话。” 谢共早已经没了什么情绪,微微一笑:“问吧,你师爷、舅舅都在,我解答不了,还有他们呢。” 哦,这倒引起了安滹、李获的兴趣,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还有他爹解答不了的问题吗? 只听谢向问:“爹,我感觉成德军王家会比大唐的寿命还长,但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爹,你能站在我的角度分析一下吗?” 谢共双眼瞪圆,吼道:“胡扯啥呢,都是大唐臣民,分析个鸟啊!” 安滹、李获被这个问题惊得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怎么去想。谢向被他爹呛一句,缩缩脖子,退到他房间去了。 李获对安滹耳语:“童言见真知。仔细想想,感觉这句话异乎寻常。” 安滹也感觉这孩子太奇特了,这么小,就要跟他爹探讨这类国运、族运问题,极其罕见。但这种问题,他爹就是懂,也不好作答。再者说,咱又不是袁天罡、李淳风,就算明白大唐气数,也不一定相信自己的判断。 又过了半个时辰,李秀娘出来,看谢共好了不少,这才放心,与二位沏茶、敬茶,说些笑话。谢名也带着妹妹、弟弟出来,有说有笑。 安滹、李获告辞。各回自己的公署,问完公事,各自回家。 眨眼间到了黄昏,谢共想起王端说了要去见识酒令,但对家人也不好说。正在为难之际,刘纯在外面喊:“李夫人驾到。” 谢共慌忙站起,杵着顶门杠就往外走。 李秀娘一声招呼:“孩子们,快开门。” 谢名、谢君、谢向三兄妹当然知道李夫人是谁,飞快前来开门。 这李夫人是谁呀,叫谢府的大大小小这么尊敬? 她就是王术正的母亲,与原来的成德军节度使王承宗的母亲,也就是老节度王士真的夫人,是亲姐妹。是王氏掌控成德军之前的节度李宝臣的两个女儿。这里盘根错节的关系,比大唐任何一个藩镇都复杂。 王术正叫自己的母亲来谢府,等于对于白天军法处置谢共,是一种歉意。表示的是,帅帐之中,必须军法从严。私下里,咱还是好兄弟。 王端对母亲说了审问谢共的整个过程,请母亲到谢府一趟,将谢共夫妇叫出来,都去安滹家玩耍。 李夫人对谢共安慰一番,说道:“如果谢司马还不消气,今晚叫他跪在我床边思过,不准就寝。” 李秀娘赶紧接话:“姑母息怒,可不敢叫元帅这样受苦,军帐之中,没有军法是坚决不行的。” 李秀娘为啥叫李夫人为姑母呢? 说起成德军这母族李氏,虽然王家当着节度,王家的母族却是李氏,也是李宝臣的女儿、侄女、族女等等。 这就有意思了。李秀娘本是李元的堂妹,而李元是谁?李元就是李宝臣的堂孙。 李宝臣原本姓张,叫张忠志,范阳人,安禄山的养子,是安禄山手下少数几个能征惯战的悍将之一,分别镇守大州。 后来,安史之乱失败,这些人投降朝廷,都被就地封为节度使。大唐藩镇割据时代就是这帮人掀起来的。 张忠志被赐姓李,赐名李宝臣。按说李宝臣死后,只有三个儿子他能繁衍多大的支脉呀?但是,原来的张家堂兄弟及较亲近的族人,为了沾光,也都请求李宝臣跟着姓李。 截杀韩侍郎的十四宿之一李元,他家就是李宝臣堂兄弟改姓李的。经当时交好的淄青军李师古、李师道兄弟收留,成为青州李家。实际上都是范阳张家。 范阳安氏就比较惨,安禄山完蛋后,范阳姓安的绝大多数都成为贱籍。更别说安芝他两个爷爷安枢、安校还当过安禄山的牙卫大将。 按辈分,李元、李秀娘都叫李夫人为姑母,与当今窃取成德军元帅位置的王端是表兄弟。 还有一个李氏,那就是安滹的老婆李氏,跟王端他娘又是堂姐妹。安滹就是王端以及前任节度王承宗的姨夫,更是老节度王士真的妹夫。因而,他虽然十年不愿意上阵杀伐,一直管着仓库之类,也没人敢小觑他。 但是,这种权利漩涡里的亲戚,实际上只要稍有闪失,就会人头落地,狗屁不是。因而,安滹更加淡出他们的核心层。 这次,要不是亲侄女安芝到来,他绝对不会管闲事的。 我的娘呀,成德军的这种关系,说得人口干舌燥,太他么复杂了。 难怪小小谢向突然冒出一句,成德王家估计比大唐的寿命还长。他就在这个漩涡里生长,小孩的直觉往往是真理,历朝历代皇帝都重视童谣,这不是开玩笑的。 后来的史实也的确如此,大唐亡掉了,成德军还在王端的后代手中。 为什么说这就有意思了? 老太太上场,一切烟消云散。何况老太太带上儿子王术正、侄女女婿谢共一起,到自己妹妹安滹家走动,串门子,太正常不过了。 李秀娘毕竟跟着夫君这么多年,成德军王家、李家、安家的微妙关系,太知道了。特别是安节这个光棍,四五十岁时,突然娶了个贩神遗孀,霎时间云安坊、美社绸庄,风生水起。 成德军哪一家男人不往云安坊跑,哪一家夫人不去美社绸庄? 李夫人,叫李滋娘。她姐姐、原来的老节度王承宗及其兄弟王承元的老娘叫李济娘。 她们姐妹两个的名字都是成德军地面两条河水的名字。赵州境内有个济水,而滋水在镇州境内。说明生她们的时候,父母在这两条水边。 安滹的老婆李氏,叫李三娘,没有比较正式的名字,就按排行这么起。 李滋娘安慰谢共几句,招呼他说:“走,秀娘一块走,咱去漕通家玩一晚上。你哥说了,明天休假一天,今晚随便玩。” 秀娘什么不知道,昨天谢共玩通宵,指不定安滹搞了多好玩的东西,自己去说不定会搅了他们的兴头。赶忙说:“姑母去吧,侄女就不去了,还有三个小家伙照应。” 李滋娘也不再多让,拉着谢共就走。谢共跟着,略微瘸着腿,慢慢往安滹家走。走出谢府没多远,王术正等在那边,侍从牙将安巨急忙过来,寒暄道:“谢司马辛苦了,王元帅还怕你不来了呢。” 谢共笑笑说:“元帅有约,末将哪敢不听。” 王术正听见,过来搀扶谢共:“贤弟,还望体谅愚兄。叫你受苦了。” 几人相扶着,没多久,就到了安滹家。院门大开着,院子里灯火通明。 打鼻子一闻,嗳呦,准备的菜肴真香啊。再一闻,里面掺和着一股脂粉的异香,真好闻啊。 安滹出来,还有两位精壮的大汉,乃漕通两子,平日里在下面军中做事,闻听元帅知会明天休息,也都回到了家里。 长子安荫,字乘功,三十八岁,井陉口上镇副将。品阶是正七品下的致果副尉。主将王御执行秘密任务走了,自己代行职务。 次子安董,字继功,三十岁,新市仓监丞。品阶是从八品上的御侮校尉。 早已听老爹说了昨夜故事,今夜主帅也要来,就紧锣密鼓准备灯烛、菜肴、酒器、茶具。 一早,尤统、云镏儿、傅灵、年珍四个回去,与尤贯禀报、会商,睡了大半天。申时过,又到安滹家问情况,等了一阵,安滹回家,密商今夜该如何。于是返回云安坊,晁慧娘又加派舞者花水、艾婵上阵。 这次,傅灵、年珍拿上乐器,更要掀起超嗨氛围。 一如昨夜,一直玩到喝晕,安滹今夜不要离席去睡。只得在一边,支起茶台、棋盘,一边喝茶,一边跟姐姐李滋娘下象棋。 到了兴头上,王端过来,将老娘和姨夫安滹让到后堂去喝茶、下棋。行军司马谢共及其随从刘纯被打了军棍,屁股还不行,还是坐坐走走,因而早早回家。 在酒桌上继续玩挂杯酒令的,就成了王术正、安巨、安荫、安董、尤统、云镏儿、傅灵、年珍、花水、艾婵。 一开席,安滹就将尤统介绍过了,说他在呲牙寨打死元江野马,神拳大侠。王术正早在京师杂报里就看过,当然知道啦,大为赞佩。到后来,挑起热烈氛围后,尤统、云镏儿继续出溜到一边。 他们在那里四男四女,好不热闹。尤统对于这场计策产生这样的结果,感到非常吃惊。 这要是暗算他王术正,非常方便啊。 第149章 淬火镇州夜 王端看身边的人,都比自己小,鬼主意顿时冒出来。 尤统感觉,这毕竟是安滹家,出一点点闪失都不行,歪脑筋不能用。于是找个借口,说:“昨天晚上喝得太多了,今天这时候头还疼,我去歇一会,停一会早来陪元帅大哥。” 云镏儿也说:“术正哥哥慢慢玩,妹妹肚子痛,先去休息了。” 王端王术正看他们一走,剩下的都是自己属下,那还不好办么? 花水到了他身边,该他挂杯。他把刚才尤统的办法略微改装,撩起花水长裙,给她搭在肩上。朗声说出一个办法:“这次数三个数,如果花水将杯子滑脱,必须要陪我割草。” 傅灵经了昨夜玩耍,早已精熟,在那里叫着:“割草就割草。” 王术正见花水只是好笑,也就俯下身子,对着花水丹田舔几舔,将斟满酒的杯子稳稳挂住,在那里哈哈大笑。 花水的丹田部位刺痒难忍,禁不住嗤嗤发笑,身子一抖,酒杯滑脱。王术正二话不说,拉着花水就走,喊着:“陪我割草。” 花水跟着他进了客室,两人互相钻入草丛,各使本门武器,互相割草。过了好一阵,二人割草大获全胜,心满意足跑出来,继续挂杯。 又喝了几杯,王术正酒兴更浓,兴趣越来越大。又叫起来:“还叫我先挂,这次我要艾婵也滑落,帮我到灶房烧火。” 刚才花水陪他割草,此前傅灵已经陪他的侍从牙将安巨对练赶山,就差年珍还没输过,这时候急忙凑热闹:“你们烧火,我去帮你们抱柴。” 王术正大喜过望,斟满两杯酒,将艾婵、年珍拉过来,一边坐一个。又将她们的长裙撩到肩头,俯下身去,先对着艾婵的中极穴舔下去。艾婵实在受不了,当即笑岔了气:“饶了我,肯定输了,烧灶就烧灶,谁怕谁。” 再来看年珍,也俯身下去,舔起她的中极穴。年珍刚才一直没笑过,这下终于领教了,果然是笑穴。顿时花枝乱颤,笑得趴伏在王术正肩头,笑着说:“我也投降,跟你们抱柴去。” 王术正拉着她们,并没有去厨房,还是进了客室。王术正添加柴草,将她们两盘大灶烧得旺火冲天,里面的惊叫声传出来,叫满屋子人垂涎不已。 这一夜,又是个通宵,各位趁着酒兴,玩得好不开心。 外面敲响五更,李滋娘及安滹、李三娘夫妇、尤统、云镏儿逐渐起床,堂屋的八个人这才散了酒席,停了酒令。 王术正对花水、年珍尤其恋恋不舍,看老娘就在院外,不好说啥。尤统眼尖,看出了他的心思,过来对王术正耳语:“元帅大哥,今夜我们换个地方,怎么样?” 王术正拍拍他肩头:“今夜再说吧,如果还玩,我找个地方,过午就叫安巨来这里知会你。” 李滋娘看他们嘀嘀咕咕,神神秘秘,当然知道说的什么。 顿时来了兴趣,过来拉过尤统,附耳问他:“大侠兄弟,我昨天听说你的稀奇酒令,专程来看了一夜。像我这样的,能玩这个酒令吗?” 尤统吃了一惊,再看看她,大约比王术正要大十五六岁,已经五十七八。但保养得好,身腰挺拔,凸凹有致,仍有无限姿色。 既然这么问,何不如此如此。尤统在这里想计策。 李滋娘看他发愣怔,又轻声说:“今晚,你安排好术正的事情,带一两个健将,还来这里,我与妹妹三娘都要试一试这个酒令。” 尤统故作沉吟,装作很为难:“不瞒姐姐,这歌者、舞者在青楼就有,只是差我的酒令。而面首却不好找。找那些有妻室的,害怕姐姐抢了人家,破了人家的家庭。找没有家室的,他又玩不好酒令。” 李滋娘慌忙从怀中掏出一坨金子,捅他一下:“就叫你这样的来两个。” 尤统只好答应:“这就去物色,实在找不到,小弟亲自陪你。” 李滋娘大喜过望,轻轻拍拍尤统,又拧他一下。 王术正大约猜出老娘要人家干啥,过来拍拍尤统:“这就对了,小兄弟真会来事。娘,咱先走。” 他们相随而去。尤统惊骇万分,汗都下来了。李夫人与自己的说话,莫非王术正听得真切?要不然怎么会来这么一句。仔细琢磨王术正话头,难道这也属于孝顺的一种方式? 或许吧,尤统在那里摇头暗笑。 云镏儿过来,往他脸上摇摇手:“愣怔啥呢?他们这里就这样。范阳王氏、李氏、安氏,祖上都是胡人,只要不当着面,子与父妾、父与儿媳都很正常。更不要说不认识的人,只要合适就行。” 尤统听她这么一说,既有些明白,又张嘴结舌。看起来,维系他们这些藩镇长期霸占一地的纽带,很可能这就是重要的一种。但我们也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将计就计,对付赖皮就用赖皮法,叫他乖乖听话。 难怪云钗儿要使出这样的计策,教了傅灵、年珍这样的酒令。这样就能立功受赏,哪个女儿家不是一百个愿意。 这又不是干坏事,而是等同上阵冲杀。但这种计策,如果由男将口中说出,没有一个女子是情愿的。那为什么? 通过男将这么分派,女儿家会反着想,说咱教她学坏,误会咱要将她推入火坑,甚至臭骂咱就是个畜生。 看起来,还得抓紧找云将军谋划,叫她分析一下,怎么应对李滋娘的要求。指不定五天的任务,今晚就能收工。 此时安滹过来,也拍拍他:“贤侄,我们这里就是这样,不必多想什么,只管按照李夫人委托的去办。她外子死了七八年了,好容易抓到这么个机会,你能帮她一把,解决了心中的苦闷,对咱们的大事,只有利没有害。” 尤统这下才转过弯,急忙说:“伯父放心,总领这就去办。” “哎,这就对了,快去吧。”安滹也不留他用饭,直接让出去。 尤总领从他家的马厩牵出自己的赤兔马,飞身上去,直奔美社绸缎庄。 云钗儿接住,赶忙问昨夜进展。一听王术正参加了,抚掌大笑:“我以为当元帅的都是铁石心肠,不料比普通百姓还渴。” 陶社也过来,将尤统让进绸庄的后院,随意找个茶台坐下。茶长吩咐侍女过来,为他们沏茶。 经过一番议论,云钗儿心生一计。 但施行这个计策,需要的人却很不好找。必须符合三个条件,一是跟李滋娘阅历旗鼓相当,才能成为知音。二是心怀韩侍郎安危,才不至于忘乎所以。三是善于见缝就钻,叫李滋娘为我所用。 那肯定需要在现有的十二人当中筛选。能够与李滋娘阅历相当的,只不过两个人,一个是安滹,一个是尤贯。 安滹就在成德军当军官,绝对不能干这件事。那就只剩尤贯了。但去做这种事情,尤贯会不会接受呢?谁去说他才能说动呢? 叫尤统去说,肯定说不出口。即便说出口,也会挨一顿臭骂。云钗儿去说,弄不好会产生厌恶,甚至惹急了,来个啥也不管。 陶社听云钗儿分析来分析去,将一杯茶一饮而尽,说道:“现在不是上中下三策并举吗?还是尤別驾下的令。安滹、尤统、云镏儿这一组,负责买翻核心人物,已经马到成功。我们负责下策,控制节度家属,不正好吗?” 对呀,李滋娘正是最厉害的家属。这一组归云钗儿、陶社、安芝、安节、晁慧娘,尤贯随这一组。那还犹豫啥? 云钗儿当即说:“去疾,你去说別驾老叔。实话实说,今夜成功,就牢牢掌控了节度家属。岂但上策做好了,下策也做完了。只剩李获、苌南乡的中策了。何不就利用安滹家,将中策也做了,结交他的牙卫主将。” 尤统思考一下,以为:“全都在他家发生,万一事后王端恼恨,安老伯恐怕就是灭顶之灾。李获不是也有府邸吗,完全可以在他家,也用挂杯之计,叫他们乖乖就范。” 云钗起身:“去疾,你去告诉別驾老叔,今晚我与他都去安滹家。我跟随总领兄弟,带姐妹随王术正过去,別驾老叔就在安家,控制李滋娘。安节也去,李滋娘不是要两个吗?安节虽然大了些,但足够精健。” 陶社看看云钗儿,略微怔了一怔,将拳头一砸:“好,为了韩侍郎,咱啥也不说了。上阵杀敌,命都会丢,哪里还怕这个!美髻,你小心一点就是。” 陶社说罢,含泪而去。牵出马来,向云安坊就走。 是啊,将自己老婆亲自送入贼口,这需要多大的魄力,这是多揪心的事情,这叫人怎么能正确面对? 反正,尤统绝对不敢说叫安芝也去。这种锥心刺痛的计策,极难下得了决心。不是极难下决心,而是绝不可能下这个决心。 云钗儿自小以幼弱的双肩为家庭分忧,都经历过多少常人难以承受的磨难,这是尤统但凭讲故事,是绝对体会不出的。云钗儿的决断,往往出乎意料,也是尤统难以想象的。他对这个女人既敬服,又感到有几分陌生。 云钗儿见他还在发愣怔,大喝一声:“总领,安芝跑了!” 顿时吓得尤统面色煞白,“呼通”跌坐在地:“她去哪儿了?” 第150章 两府开宴会 云美髻略施小计,将尤总领吓得魂不附体。 看他那样子,神拳大侠对付元江野马毫不畏惧,对付这样的惊涛骇浪却精神恍惚。云钗儿故意吓他一跳,安芝怎么会跑呢? 还真的把他吓到了,云钗儿禁不住哈哈大笑:“我的好兄弟,大英雄,你觉得弟妹会跑吗?” 尤统拍拍屁股,站起来就朝云钗儿一拳,云钗儿哪里防备这个,“噗、噗”两声,一声是尤统的拳头砸在了她的馒头上,一拳是云钗儿屁股坐地的声音。疼得云钗儿龇牙咧嘴,忍不住泪珠滚滚而下。 尤统一看,惹祸了。他哪敢怠慢,赶忙过来,一把将她抱起来,飞奔进入一侧的账房,将她放在床上。作揖打躬,赔礼道歉:“美髻姐,姐,小弟混蛋,你打死我吧,你杀了我吧,你吃了我吧。” 云钗儿看他那滑稽样子,强忍疼痛,禁不住“噗嗤”笑出来。刚笑了一声,馒头特疼了,缓了几口气,嗔怪他:“总领,姐姐怎么舍得打你,又怎么舍得杀你,倒是吃了你还蛮可以的。” 尤统一听,哦,这,这不是取笑我吗,飞身扑来,抱住她就是一口狠咬:“姐,不等你吃了我,弟弟先把你吃了。” 云钗儿摸一摸火辣辣的脸颊,笑道:“滚吧你,叫你去疾哥看到牙印,我就说是你。别看你是神拳大侠,看他怎么收拾你。” “别,别,我怕你了你们两口子,还不行吗?”尤统又是作揖。 云钗儿好不暖心,感觉好多了。起身下床:“走,这两天也不见苌南乡,谁知道叫他跟李获结交牙卫主将,是个什么结果?” 正说着,陶社骑马回来了。 尤统赶忙看向云钗儿的脸,牙印还在,顿时心中打鼓。像小孩犯错似的,抠着手指头,在那里也不知道怎么说话,坐立不安。 云钗儿看他那样子,这孩子,也不算小了,咋这么可爱呢。禁不住又笑起来:“总领,你去叫那谁沏茶。” “哦,好叻。”尤统出去,不知道找谁,漫无目的瞎转悠。 陶社下马,对云钗儿摆个笑脸,高兴起来:“別驾老叔说了,美髻去,但就呆在安库令家,本组就是对付家属的,大家全力以赴,将李夫人拿下。至于安滹、尤统、云镏儿一组,还是紧盯谢共。买翻还差一步。” 也是,定下了行动方案,就必须雷打不动,不能改来改去。云钗儿也松了口气,看起来,还是老将厉害。一个军帐,能有一两个老将,大家干事分外觉得有谱。他们就是定盘星,主心骨。 过了好大半天,尤统才回来,并没有找到沏茶的人。 此时,安芝步行来了。陶社问:“你是从哪儿来的?刚才我去云安坊,怎么没见你?” 她说是从云安坊步行过来的,一路走一路看街景。尤统过去,拉上她来茶台坐下。安芝眼尖,看见云钗儿脸上的牙印,笑了一笑。 云钗儿当然知道她看了自己,就当啥也没发生,亲自在那里沏茶。 四人决定,午饭之后,稍微歇息。然后还到云安坊集合,几组的人,互相沟通一下,互相透透消息,便于更好的行动。 下午,他们又见到尤贯,互相都说清楚获得了什么,下步怎么办? 云钗儿提到,昨天李夫人还带了几个女眷,到美社绸缎庄定制衣裳。 马上二月下旬,民谚说得好,冷惊蜇,暖春分;一声春雷响,全家换衣裳;桃花怒放,单衣褐氅。换季的衣服渐渐都要做齐,镇州地面,她家总是带头的,慢慢的其他人家都要来做。 尤贯一听,顿时眼前一亮,这可是用兵设谋的人极难想到的东西,没有做过商家,怎么会有这样的消息。急忙问:“其他富贵人家都有谁去你们美社绸庄?一一说说看,我们好对症下药。” 李滋娘只要来过,其他好多女眷都会来。由于咱只问女眷名字,至于她们都是谁府上的夫人,却不能完全搞清楚。这还是总领说起王术正的老娘叫李滋娘,才对上号。因此,就是罗列出来,咱们几个,还是搞不清。 尤贯对她说:“就这么办,今晚你随我陪定李滋娘,务必从她嘴里掏出更多消息。能将成德军主要人物的家属都掌握,咱们就什么都不怕。” 充分酝酿,下定决心。定于黄昏之前,上策组与下策组都到安滹家集合。 黄昏他们刚到安漕通家,李滋娘已经早早等在这里。 安芝经安节介绍,认识了两位哥哥安荫、安董,高兴得合不拢嘴。安荫、安董看这个妹妹貌若天仙,惊得目瞪口呆。 安荫惊叫:“哟哬,咱家有这么美一个妹妹,爹也不早点说。” 安董也吃惊打怪:“老爹也真是,美到叫人窒息,怎么不叫早早认识。” 尤统见两位哥哥这么惊喜,也故意高声,笑说:“是啊,妹夫见香云第一面,就茶饭不思了。” 安芝过来锤他,娇嗔地悠悠说道:“总领,你就别起哄啦。” 看这一对,一个神拳大侠,一个瑶池仙女,惹得满屋子人哈哈大笑。 安节经过云钗儿、晁慧娘、安芝对他悉心打扮,今天显得与众不同。那种大唐伟丈夫冲天豪气和美男子各种棱角,全都包含在内,叫安滹差一点没认出来。 安漕通过来捣他一拳:“敛之,今天晚上是要大显身手啊,搞得我都认不出来了。仔细看了好一阵,才愣怔过来。” 李三娘忽然转过身,紧赶两步,朝着安节也是一拳,惊呼:“什么,敛之!我的老娘呀,我根本就不敢认。那时候要弄成这样,早就儿女成群了。” 安节爽朗大笑:“这叫做有福不在忙,无福跑断肠啊。今天是我平生第一次这么装束,还真的感觉有点飘,就是有一样不行。” 李三娘过来拉着他,好不奇妙,大叫:“都这样啦,还有啥不行。” 云钗儿、安芝、晁慧娘过来,一起推一把安节,恰好将安节推入李三娘怀里,一起叫起来:“浑身不自在。” 李三娘哈哈大笑:“这是想吃婶子的奶啊,贴这么近。” 满院子顿时笑得屋檐打颤,桃芽抖动,黄鹂惊飞。 尤贯就像进了自己家,率领大家直奔正堂。见正堂三通间,摆起了两大桌子筷碟酒器。坐于一边茶台,就剩下等着王术正、李滋娘怎么安排了。 正说着,安巨跑来,跟尤统耳语两句。尤统急忙向傅灵、年珍、花水、艾婵四人一一安排,又对安荫、安董说:“你们先带他四个过去,就在谢共家里。我再去安排四个唱歌好的,这边两个,再去那边两个。” 晁慧娘过来说:“你们去吧,我去安排四个人,一会送到谢府。” 李滋娘一听,也赶忙过来,对尤统说:“你去谢府,叫秀娘往这里来耍,不要管他们那些疯男人。” 李三娘也过来说:“就是,叫秀娘来俺家,他们疯玩,我们也要快活。” 尤统带着安荫、安董及傅灵、年珍、花水、艾婵,直奔谢府。 晁慧娘打马而去。这边安排摆上酒菜,李滋娘这时候就要开始。 安滹对她耳语:“姐姐,悠着点,今晚可是通宵达旦。” 李滋娘朝他耳朵吹气:“漕通,啥时候教我枣木陌刀。” 安芝过来,凑在他们中间:“叔叔的陌刀尽可以教给姨娘。” 安滹微微一笑:“既然香云都这么为你求情,那就这么定,今后教你。” “今晚不教几招?”李滋娘攥紧他胳膊一点肉皮,拧他一把。 疼得安漕通咬牙切齿,撂下一句:“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尤贯对所有人的动向看在眼里,这还没喝酒,一屋子人就疯狂了。看起来,云钗儿这一招棋,满盘皆活,开启了很好的局面。 云安坊距离成德军牙城三里不到。 晁慧娘很快就赶着马车,拉来了四位楚楚动人的仙女,分别是李翡、唐翠、江绫、山罗。都在二十刚出头,水灵灵顾盼生辉,娇俏俏仙风缥缈。 尤贯听了她们报名,心头一震,对晁慧娘说:“安排江绫、山罗去谢府。叫李翡、唐翠留在这里。” 慧娘就按他的吩咐,叫李三娘带路,领着江绫、山罗去谢府。 到了谢府,看屋里,两张桌子并拢,众人围坐,好大的阵势。他们已经开喝,一位紫袍的总是哈哈大笑,引起满屋子人不时大笑。 紫袍的,无疑官最大,肯定是王术正。还有一位浅绯袍的,这可是五品的长史、別驾大员啊。我的个娘呀,怎么李获、苌南乡也在座?难怪一下子要这么多歌者舞者。加上江绫、山罗,仅仅云安坊就来了六个。 座中男客八个,差不多,六个就行。一对一反而不好,必须有争抢更好。 慧娘暗暗点头,把江绫、山罗交给尤统,随李三娘出来。刚要走,秀娘在后面喊:“姑姑,等我。马上就好。” 哦,她还没打扮好,今晚要盛装出行啊。看样子她也很感兴趣。那她家的孩子们呢?不是有三个孩子名君向吗? 等了一阵,李秀娘出来。天啊,这是要做哪样?这也太美了吧! 惊得晁慧娘倒退一步,将自己这个青楼都知都比得黯然失色。 第152章 成亲邀田笑 听声音,大概是李秀娘。叫她求饶,还有谁能做到? 这一桌男客就四人,陶社那孩子有老婆守着,绝对不会。安滹年老,应该没那能耐。那就除非安节,虽然他也不小了,但是光棍许多年,加之阴菲儿年龄大了,索取较少,必然就是他。 他们这边,尤贯将成德军家属这一坨面,彻底和好了。 我们再看谢府的情况,除了王术正,到底那个五品大员是谁?李获、苌南乡怎么混到这里来了? 这个时候,傅灵、年珍、花水、艾婵、江绫都已经行过酒令。 安巨叫傅灵罚酒三杯,傅灵率先以砍柴代替罚酒,二人心满意足。 安荫叫年珍以登山代替罚酒。 安董叫花水以耕地代替罚酒。 尤统让艾婵输掉,艾婵提议,以拜神代替三杯罚酒。 王端以掌沾唾液,采取揉搓的办法,对着江绫关元穴反复揉,酒杯挂好。江绫禁不住大笑,恰好数三个数,酒杯滑落,该罚酒三杯。江绫叫他以纳鞋底代替罚酒,王端带她去客室纳鞋底,也是志得意满。 山罗行酒令,到了五品大员跟前。此时大家早已熟络,山罗咯咯咯笑说:“春池哥哥,这次你如果输了,不要喝酒,以伐木代替罚酒怎么样?” 春池,是检校亲勋翊卫羽林郎将蔡润的字,云中府大同人,成德军二十八宿之一。品阶是正五品上的定远将军,王术正的三千牙卫主将。 他是怎么来的?李获与昔日的少主人李元投军时,他们是十二年前同一批入伍的。今年三十三岁,比李获大一岁,比李元大两岁。而且他们曾在一个队里三年之久,关系非同一般。 在尤贯传令的时候,李获(即安获)没有把话说太满。毕竟人心隔肚皮,人家的具体打算还需要摸摸底。 这三天,苌南乡跟着李获。 第一天等李获点卯完,两人商议。苌南乡问及蔡润的家眷,叫田笑娘,乃石邑县大户田家的千金宝贝。蔡润的家眷就住在石邑县老泰山家附近。 老泰山叫田起,字奋威,十八年前,也就是德宗朝贞元二十年,曾做过成德军节度使王武俊、王士真父子的行军司马,位至正五品下的宁远将军。后来托病,顶着正五品的上都骑尉勋官回家务农。 苌南乡听他这么说,自家的美社绸缎庄就开在石邑县,当即出了一计。 李获听完,认为其计可行。叫他回一趟石邑县,依计而行。 苌南乡快马飞奔,到了美社绸庄分号,查了账册,还真有田笑娘的名字。问店内的大姐夫、都知孙舟,说这田夫人可好了,说话特别热情,从不刁难店员。几乎难隔半月就会来,裁长给她量身,往往会跟裁长聊上好大半天。 孙舟,字行远,卫州朝歌人,乃大姐苌春花的外子。苌南乡决心好好做苌家子孙,因而,特意叫上姐夫孙舟前来做事。 开始是熟悉店内各种情况,干了两年,成为这个店的都知。其实就是后代所说的掌柜,前头柜案上的事务全当家。 去年,大姐苌春花带了孩子也过来,在后面当缝长。两家住在一个大院子里。这院子距离美社绸庄只隔着一条胡同,是前年买下的。 苌南乡听姐夫这么说,就叫来裁长成亲。 成亲跟苌南乡年龄差不多,三十五岁左右,生得白面红唇,青须飘飘,身长八尺巨人,如果将好绸穿上,绝对的风流倜傥。 他姓成,名亲,字友仁,出身石邑县当地的裁工。他爹给他起名也真逗,你姓成,哦,他么,就要成亲?来个女客,跟你聊天,呼来唤去都是成亲,这叫外人听见,还不起疑?难怪田夫人跟他一聊就是半天。 由于苌南乡从来不让大伙叫他庄主什么的,都以兄弟相称,所以大伙跟他说话都很随便。就是嘛,绸庄是你家的,不用叫你是庄主,还是你家的,但感情上就会拉得更近,干活也卖力。 “洞北,不是有急事走几天么,咋窜回来了?”成亲问他。 “友仁,田夫人最近来过吗?”苌南乡不跟他绕弯女子,直奔主题。 成亲扳了几下指头,笑笑说:“快来了,应该就在今明两天。” 苌南乡盯住他,很好奇:“友仁,你小子怎么就能算出她什么时候来不来?是不是跟她偶尔砍柴?” 成亲捅他一家伙,笑道:“倒是很想砍她的柴,问题是,你叫我上什么地方砍?这儿?人来人往,早将你屁股按住,惹得他爹田起拿来鸭嘴枪一顿猛刺,叫你浑身成筛子,急匆匆拜见阎王。” “得得得,别废话,问你正事。田笑娘如果来店里,咱俩叫上她吃一顿好酒,她会不会赏个面子?”苌南乡拧着眉头,一本正经。 成亲看他的样子,不是开玩笑,对他说:“咋了?跟你办的事情有关系?那我就试试请她,肯定会跟咱去。她一般都是前晌来,这都后晌申时过了,估计到明天才来吧。” 苌南乡点点头,若有所思,慢条斯理说:“这件事,你要能帮我办好,指不定会上到兵部的功劳簿。” 成亲一听,惊得目瞪口呆。娘呀,兵部,什么概念? 兵部管着天下的节度、折冲府、州县兵曹,这可不是小耍的。 他赶忙说:“要不,今晚我请你,咱合计合计?” 苌南乡捅他一家伙:“开什么玩笑,怎么能叫你请我的客?走,叫上行远,咱仨今晚好好喝一壶,我请你们。” “说好我请,不能改。要不然,我就不去了。”成亲说一不二。 苌南乡当然知道他的脾气,突然想起他属牛,三十七了,果真是一头犟劲牛。答应他:“好啦,你请,叫行远收拾一下,我中午都没吃饭,早点开喝。我先去里面看看。” 成亲去跟孙舟说喝酒的事,孙舟当然没有二话。叫来苌春花看着钱柜、算盘、账簿、布样和长尺。 不大功夫,苌南乡对堂长、布长、缝长、绣长、茶长一一见面,问了一些问题,当场拍板。然后带着大姐出来看门,与孙舟、成亲就往外走。 一个笑哈哈的贵妇走来,叫道:“哟,友仁跟着洞北、行远,这是要去哪里成亲呀?” 成亲鼻子都气歪了,上去对着贵妇肩头就是一拳:“跟你成亲,你敢吗?” “在石邑县,就没有我田笑娘不敢干的事。你小子太狗眼看人低了。来来来,信不信我现在就跟你锄草去?”她就是田笑娘。 真的是富贵人家,胆壮气豪啊!一句话就将你呛到没词。 看她生得,三十五左右年纪,应该比蔡润大两岁。面皮紧绷,略施粉黛,双目鱼尾纹细细划过,一点不显岁数大。身长七尺三寸,女子当中属于上上等身材。左手玉镯子,趁着手腕处拇指大一块朱砂胎记,更显华贵。 人送绰号红腕子。叫转音了,又叫红丸子。 成亲作为裁长,天天跟数不清的夫人、太太量身,种种贵妇见多了,他当即将脖子一梗:“还真的邀请你喝酒,现在就去洨水酒肆(xiáo),走啊。” “真的假的啊?我说一出门就左眼皮跳,而且青波斯(青色小蜘蛛)往身上缠绕,又是来财又是有亲人,敢情是成亲的亲。你们玩吧,我就不去了。谢谢兄弟美意。”田笑娘谢绝。 成亲却不管那些,直接挎着田笑娘就走:“真的是请你,一会洞北到酒桌上要讨教你一件事情。” “去就去,别这么挎着胳膊,让那些嚼舌根的看见,又给老娘惹事。”红腕子田笑娘挣脱手臂,相随着一起走。 苌南乡往她跟前侧过身,作一个揖:“洞北见过姐姐,真的是要请你喝酒。刚才友仁说你估计明天上午才来,我们就出门了。这不,姐姐恰好来到,一会咱四个多喝几杯,请教姐姐一件事情。” 笑娘见他实实在在是要请自己,赶忙说:“哎呦,可不要多礼。洞北,我跟你说话少,跟成亲聊得多,就像亲兄妹一样。咱一家人不说外话,走,有啥事尽管开口。” 到了洨水酒肆,他这里有朝歌的肥泉烧酒,苌南乡、孙舟大为惊奇,吼叫先上一罂十斤。 成亲与笑娘十分震惊,不约而同说:“十斤?!咱四个人能喝得了吗?” 苌南乡故意说:“有酒湑我,无酒酤我。见到石邑县最美夫人,今儿高兴得很,就是要大醉三天。” 田笑娘大惊,“有酒湑我,无酒酤我”,这两句出自《诗经》中的《伐木》。意思是,有酒就喝哦,没酒就去买哦。一个绸缎商贩,丹骓绸贩,怎么可能随口用诗经说话? 成亲见笑娘惊疑不定,朗声大笑:“妹妹,你不知道吧?洞北和行远是朝歌人,《诗经》中十成有三成都是写朝歌的,他们打小就背。” 田笑娘这才明白,脱口赞道:“我的娘呀,朝歌人这么厉害。平时议论殷纣王传奇很多。还真是,诗经里大量篇幅也是写朝歌的。” 苌南乡被她这一夸,第一次感觉当朝歌人的自豪。 原来还念叨祖籍蓬莱,这无意中来一句诗经,竟然还有这个好处? 第153章 酒令打油诗 苌南乡被田笑娘夸到诗经,心中突然有感,生出一个极好的酒令,就在今夜耍起。 他对笑娘微微一笑说:“姐姐见笑了,愚弟只是说咱今夜不缺酒。欲问花前尊,依然为谁设。今天面对姐姐这支牡丹花,酒杯是专门给你设置的。” 笑娘又被惊到了,这苌南乡的确厉害啊。 看着像个武将,居然能吟诵当朝大诗人白居易的《花下对酒二首》! 引用如此贴切,用诗句来夸我的美。 羞得田笑娘立马一脸红晕,越发楚楚动人。 成亲过来对她耳朵悄悄说:“怎么样,服不服?要不要我给他说说,今晚的酒令咱就对诗?他们朝歌人都这样,对诗歌就像吃饭一样随口就来。” 孙舟附过身来,听见了他们的嘀咕,欢呼起来:“好啊,咱们就来张打油,怎么样?” 苌南乡一听,他们两个跟自己想到一块了,不谋而合啊。顿时兴趣盎然:“打油就打油,谁怕谁?念不出诗,怎么个喝法?罚酒才是关键。” 成亲笑起来:“妹妹,你看看,我就说嘛,人家对于诗歌叫啥?” “耳他娘几句。”苌南乡与孙舟不约而同。 成亲赶忙介绍,“耳”相当于成德这边说整、鼓捣、弄、甩的意思。 田笑娘顿时笑得跟啥似的,不知道有多快活:“好!妙!咱今晚就耳他娘几句。我跟着两位朝歌人学学张打油。” 打油诗,乃大唐诗人张打油创立。内容通俗,词句诙谐﹑不管他什么平仄韵律,要求的文学水平不高,便于普通人口耳相传。 不一会,厨房端上来大鱼大肉六个盘子。 苌南乡吼道:“大哥先来,我宣布一下酒令。起头就用桌子上的六道菜耳出打油诗,每人一首。耳不出来,罚酒三杯。耳出来的,其他三人每人喝一杯。大哥面前是牛肉,开始。十个数不能耳出第一句算输。友仁计数。” 成友仁开始慢慢的一字一板数数。孙舟并不慌乱,挑起来一片牛肉,左看看,右看看。数到七的时候,耳出第一句:“一身绒毛有亿万。” 苌南乡看他成功耳出第一句,大呼:“好,牛毛亿万也多。” 孙舟接下来耳出:“宰杀过后都不见。” 成亲点头鼓掌:“是啊,牛杀了,还要牛毛干啥。” 孙舟接连耳出:“有朝一日跟老君,磕头的磕头,拜山的拜山。” 这一转,转出了奇妙,田笑娘惊得站了起来,可劲鼓掌:“妙,妙啊,地地道道的张打油!韵味十足,意境高远,雅俗共赏,朝歌人果然厉害!” 苌南乡端起酒杯:“来,大哥也端起来,耳得好,我们喝罚酒,你喝一个庆功酒。” 四位一起举杯,一饮而尽。成亲又将这首诗复述一遍: 孙舟耳《牛》诗: 一身绒毛有亿万, 宰杀过后都不见。 有朝一日跟老君, 磕头的磕头, 拜山的拜山。 众位纷纷品评,顿时欢声笑语。惹来那些刚刚进来的酒客,也连呼高妙。 成亲一看自己面前是一盘蒜薹炒肉,那就是猪肉啦。笑娘忍不住笑,给他数数。到第九个数,成亲耳出第一句:“饭来张口像老爷。” 苌南乡刚喝一口茶,被他这句逗乐,转身“噗”一下,将茶水喷了一地。 邻桌的酒客个个忍俊不禁,全部笑翻。 笑娘笑得哟,对着成亲可劲捅一家伙。 孙舟笑几声:“别笑,叫他继续耳。” 成亲却没有笑,思考了一下,耳出下面几句:“一身污秽也不觉。有朝一日配了种,当娘的当娘,当爹的当爹。” 田笑娘直接笑岔气,满嘴的食物喷了一地。跑过来,可劲锤他的肩:“把你个成亲,啥时候都不忘成亲,打油诗也在成亲。” “这话说得,有点意思,符合诗意。”苌南乡缝补一句。 酒肆肆主也憋不住啊,大叫:“列位诗仙,这诗耳得好。叫我到外面,嗳呦,笑得受不了,到外面透透气。” 孙舟也复述一遍,成亲打油诗《猪》: 饭来张口像老爷, 一身污秽也不觉。 有朝一日配了种, 当娘的当娘, 当爹的当爹。 满堂八九桌的食客又听一遍,也都受不了,纷纷跳到街上,一个个笑得前合后仰。 笑完了,大家纷纷落座,轮到苌南乡。笑娘看那样子,憋不住笑:“洞北,可别让喷饭了,到时候这酒也要喷出来。” 苌南乡说:“笑娘,这回不会了。我面前是一盘鸡肉,叫我想想啊。来,刚才友仁过关,咱还碰一个。” 四位一起举杯,“哐哐”碰过,全部一饮而尽。 成亲还负责数数。到了五个数的时候,苌南乡一口气耳出来整首诗: 一身紫袍非宰臣, 凤冠高举卧树林。 卯时三声大叫起, 找裤的找裤, 穿裙的穿裙。 满堂食客和这里的几位连声叫好。四位又一起碰杯,一饮而尽。 最后轮到田笑娘,她跟前是一条鲤鱼。 在他们三位耳诗的时候,她已经开动脑子,想了一句,但后面的几句还没谱。看成亲开始数数,数到第九个数的时候,她耳出第一句:“头小肚大尾巴红。” 成亲赞道:“是鲤鱼的样子,不错,继续。” 田笑娘顿了一顿,抚了一把胸口,也不知道行不行,耳出来第二句:“跳过龙门化为龙。” “好!好!这句耳得好!”苌南乡、孙舟鼓掌。 众位食客都站着静听,也纷纷鼓掌叫好。 笑娘也站起来,对满堂食客万福,继续耳:“洨水忽然旱干了,全都钻进泥窟窿。” 成亲也给她的《鲤鱼》打油诗复述一遍: 头小肚大尾巴红, 跳过龙门化为龙。 洨水忽然旱干了, 全都钻进泥窟窿。 成亲故意将最后一句再喊一遍:“全都钻进泥窟窿,好!” 众位也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娘也觉得这打油诗很好笑:“好玩,快活,真快活!来,兄弟们一起干杯。” 满堂食客也凑趣附和,乱纷纷干杯。 耳完打油诗,平复了情绪,苌南乡说起正事。他放低声音,问田笑娘:“你家外子是不是成德军的牙卫主将蔡润,蔡春池?” 田笑娘向他笑笑:“是的,正是笑娘的夫君。哥哥问他有啥事吗?” “哟,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就看蔡将军怎么做了。”苌南乡顿一顿杯子,正色相告。 笑娘看他这么严肃,顿时收殓笑容,问道:“哥哥细说一下,自己兄弟,尽管说。笑娘这两天总做噩梦,就怕应到他身上。” 苌南乡将韩侍郎要来成德军宣慰,以及王端派人截杀等情节,一一向她说清。继而悄声说:“杀了韩侍郎倒也罢了,怕就怕那些截杀的人没能完成任务,韩侍郎突然出现在成德军。” 田笑娘被这话惊得一哆嗦,筷子顿时掉落。成亲赶忙重新要了一双。 苌南乡又说:“到那时候,王端势必要派蔡润下手。然而,这可是替他王端干坏事,替他王端对抗天子。天子就是吃素的么,必然会派人斩杀蔡润,至少要叫王端交出蔡润的人头。咱这一家人怎么能承受得了啊?” 惊得田笑娘顿时冷汗直流,手抖腿颤。哆嗦着问:“亲哥哥,你可得帮我想个办法呀,真要是这么发展下去,那还得了,叫我可怎么活呀。” 苌南乡对他耳语:“这件事,你必须叫蔡润心向朝廷,心向韩愈,心向你笑娘及一家老小。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命中贵人,运势的福星。你如果没有做好,那可是全都玩完了。” 笑娘惊得泪都下来了,赶忙说:“看样子,哥哥必然有办法,今晚小妹就是陪你喝到天亮,喝死在这里,你也必须给妹妹支招啊。” 苌南乡将她拉入酒肆后堂,看哪里都是乱哄哄的,说不成话,拉着笑娘就要出来。笑娘也顾不得啥了,直接推开一扇角门,将里面的人让出去,说是有几句话说完就出来。 一进门,笑娘就跪下去:“亲哥哥,笑娘情愿为哥哥砍柴锄草,你要笑娘怎样就怎样,只求说出办法。” 苌南乡赶忙拉起她,郑重说道:“哥哥爱养鱼,也用打油诗来说吧。” 天黑放田一条鳝, 邻妇想偷又怕暗。 去叫夫君挨顿骂, 灶头也有鳝, 坟里也有鳝。 田笑娘立即破涕为笑,果然是敢爱敢恨的女丈夫。 她上去一把将苌南乡抓住,“嗤啦”一声,将苌南乡束缚扯脱,吼道:“老娘今儿不把鳝鱼养死,不叫笑娘。” 二人一面悉心养起鳝鱼,一面认真合计。两刻多钟,鳝鱼养死,计策恰好说完。笑娘自信满满,对苌南乡百般爱怜。 次日天一亮,笑娘亲自打马到了成德军。 蔡润办完公事,见夫人失急慌忙跑来,大为意外。从石邑县赶到这里来,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 急忙将她拉住:“笑娘,这是怎么了,家里出大事了吗?” 田笑娘顿时“哇”一声哭起来,扑入他怀里:“春池,我的夫君,你已经面临塌天大祸。马上跟我走一趟云安坊。” 他们到了云安坊,李获、苌南乡等在那里。蔡润一看李获,都是二十八宿,又是老战友,急忙问事情的原委。 李获将韩侍郎要来、薛平暗派护卫及密使、成德军派出去的十四宿极可能成为枉死鬼,这里薛仆射的密使也布置下了天罗地网,恐怕将军再不醒悟,即将没命。 蔡润听完,倒背双手,在这云安坊的小房间里踱来踱去。 他眼珠一转,一跺脚:“薛仆射密使在哪里?我这就要面见他。” 第154章 喷酒杀南乡 苌南乡看他越着急,自己越是不急。 缓缓说道:“蔡将军,现在还不是面见密使的时候,我们必须将王术正针对韩愈的所有打算搞清楚,才好对症下药。白天只管公干,今晚咱们跟夫人一起,先说个初步办法。明天晚上,咱可以与一起吃几杯酒,侧面交锋。” 他这么安排,蔡润能同意吗? “就这么定。春池多谢二位仁兄关切。”蔡润脑子清醒,决断迅速。 就这么,他们经过商议,蔡润决计试探王术正想法。到第三天,他约王术正饮酒。王术正直接叫他晚上到谢共那里。 就这么,苌南乡作为李获的客人,几位聚到了谢共家中,玩起挂杯酒令。 就凭他们,能套出王术正的心思吗? 镇州,成德军行军司马谢共家。 成德军节度使王术正,这个斩杀田弘正、逼死田布、气死李愬的刽子手,心术狡诈多端,手段毒辣阴狠。他们看似人不少,也只不过陪他玩耍,哪一个敢真正与他交心? 苌南乡跟他们一桌,酒令玩了半天,王端、蔡润、谢共、李获、安荫、安董、尤统、苌南乡等八位男将,与傅灵、年珍、花水、艾婵、江绫、山罗等六位歌伎舞伎,各种花样都玩过了,大家仍然沉浸在挂杯之中。 没有一个人节外生枝,唯恐王端这个阴损小人发怒,惹出事来。 苌南乡情知谁先挑头谁倒霉,但这事不能就这么胡乱玩下去。 趁着江绫的酒令轮到他这里,他提出:“江绫到我这里了,元帅哥哥,洞北觉得,这挂杯一直都是女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不行,把我们大丈夫的威风搞反了。应该倒过来,男子大显身手,叫她们老实待着应关。” 蔡润被他一说,顿时知道他是什么心思,立即反驳:“不行。我看这样,一对一行酒令,或输或赢,男女双方随时约定。女侠不够么,这样,谢司马身体不便,休息一下。” 苌南乡一看蔡润接招,当即站起来:“好,我让出来。这两天被我媳妇整怕了,还没复原。” 王端点着他,禁不住好笑:“洞北老弟,你媳妇叫什么?好厉害的功法!” 苌南乡本该巴结讨好,但是脑子飞速一转,必须立刻发怒。他霍一下站起来:“元帅哥哥,我媳妇叫云镏儿,我给你背一首诗,介绍一下她。” 远看青白一棵葱, 近看虬挺一株松。 半夜偶尔摸一把, 上面气汹汹。 下面唿嗵嗵。 他念的这首诗,是受到那天打油酒令的启发,现编的句子。 刚一说完,还要再说,没机会了,王术正实在憋不住笑,急侧身,一口酒喷出。我的娘呀,看他鼻子眼睛,哪儿哪儿全是污秽。喷过了,咳嗽不止。他这是笑喷,继而呛到了。 花水、艾婵赶忙过去给他擦拭,捶背。众位看主帅这个样子,强憋住。但不敢看苌南乡,一看他就得笑,一看他就赶紧捂肚子。 王端缓过神,看到处是他喷的污秽,感觉自己丢丑,顿时沉下脸子。将双眼上下打量苌南乡,转身抓起一把酒壶。“哐”一声,在桌上摔烂,手里只剩下一截参差不齐的瓷片。一伸长臂,飞速刺进苌南乡喉管。 苌南乡虽也略微有防备,但还是慢了,这瓷片将他喉管刺破。 他惨烈地“喔”了一声,栽倒在地。谢共急忙来看,苌南乡喉管“咕咕咕”冒着血裹着的气泡。双手拼命在乱抓乱挠,双眼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李获过来,一手紧紧往一起捏他的喉管,苌南乡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四个字:“斩杀王端。” 王端一听,顿时暴怒,到墙边抽出谢共的镇宅宝剑,过来不由分说,刺入苌南乡胸膛。 在王端面前,真的是谁先挑头谁倒霉。 神拳大侠尤统看他如此暴虐,当即将桌子掀翻,将早已放在腿边的宝剑抽出,挥剑就到了王端跟前,一剑挥下。怒道:“兔崽子,你算个激八什么东西。敢搅乱好端端的酒宴。” 王端吓得“啊”一声大叫,急忙闪身。他的紫袍肩头被削落,连带着掌心大小一块肉掉落地上。王端也不怠慢,挥动他手中的宝剑来砍尤统。 尤统一转身,到了他身后,将他的脖子一勒,脚下一踢,叫道:“跪下。” 王端应声跪下。尤统发一声如雷大吼:“王端,你可知道老子怎么打死野马的吗?今夜就叫你尝一尝。” 双拳抡圆,朝着王术正劈头盖脸,连打五拳。他双眼角被打烂,额头起了两个大包,鼻子窜血。 蔡润、谢共、安荫、安董、李获一齐用力,勉强将尤统拽起来。尤统已经狂怒,大吼:“谁拉我谁死。” “呜”一拳过去,离他最近的谢共当胸被捅到一拳,齐展展翻倒过去,“咣”一声,脑袋磕到砖地。立即昏死过去。 王端还要拿剑来刺,肩头血流如注,剧痛发作,大吼一声,摔门而去。 尤统的剑为啥这么锋利? 那是石州刺史吕途吕登用赠给他的。吕途得了一匹赤兔马,人家用命换来的宝马,心下过意不去,结拜之后,将自己最钟爱的一柄墨剑赠给他。 尤统一看-,王端离去,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当即传令:“李获,安荫,马上到安府叫李滋娘看死他儿子,如不遵命,杀死这个老妖婆。蔡润、安董立即到牙卫大帐,决不许任何人动三千牙兵,谁不听话,立刻斩首。” 操他娘,神拳大侠俨然成了成德军元帅,几位还在愣怔。 尤统暴怒:“马上行动,不遵号令者……”,他将墨剑顺手一挥,八仙桌边上的瓷酒壶齐刷刷断为两截。 “这就是下场。韩侍郎这两天就到,谁不听命,先杀家眷,再杀本人。如果不信,……”他又将地上王术正掉下的一块肉拿起来,放入口中,恶狠狠骂道:“如果不信,我神拳大侠生吃他的肉。” 这一通吼,众人互相看看,还是不服。谢共此时醒来,站起来就骂:“尤统混蛋,怎敢打我。” 尤统急忙过去搀扶他,准备任凭他处置。 谢共定定神,高叫:“王端感觉喷饭丢脸,就能滥杀无辜。这样的蓝逼,再敢造次,谢某去拿他的狗头。而诸位都看见了他丢脸,必然跟苌南乡下场一样。绝不能犯半点迷糊。按尤大侠说的,快点执行,来不及了。” 蔡润见行军司马这样说,顿时醒悟,当即将佩剑拿好,拉着安董,星夜直奔他的牙卫大帐。李获也拉着安荫飞跑回安府。 蔡润与安董,李获与安荫,跑出谢府,一路出来将官住宅区。刚到街上,对面一队卫兵,打着马灯,全副武装,截住街面两头的去路。 领头的是王术正私邸牙卫队正王符,蔡润根本不答话,到了近前,一剑将王符人头削落。冲着这些卫兵怒吼:“王端残暴不仁,喝激八几口酒,居然能斩杀朋友。谁敢拦路,王符就是下场。” 一名火长拿着马灯到跟前,仔细一看,四位都是成德军赫赫有名的大将。惊呼:“娘卖批,怎么就让我们来执行这个任务。” 李获当即将他扭住,喝问:“什么任务?” “元帅说叫来截住几个醉鬼,格杀勿论。”火长说完,跪地求饶。 安荫、安董兄弟过来,两把剑一起插入了他的胸膛,火长死尸栽倒。 安荫高喊:“王端喝多,滥杀无辜。你们胆敢截路,就地斩杀。” 安董喊起军操号子:“向后转,目标:王端私邸。跑步走。” 其余四十八名牙兵,一齐转身,快速跑去。 四将分头行动。李获、安荫到了安滹家,将安滹拉到一边,说是苌南乡被王端因为喷饭丢面子而斩杀,又将尤统传令、谢共态度详细说明。 安滹飞快跑到客室外,拼命擂门,也顾不得李滋娘与尤贯在里面和面,急忙大喊:“通宝、滋娘快出来,王端杀人啦。” 他这一喊,安节、李秀娘恰恰捉鱼完结,刚出来就听见这个。李秀娘大惊失色,这可是在她家呀,立即大呼:“杀死王端,别让他逃脱。” 尤贯早已穿好,就陪坐在李滋娘身边。 这时候,外面这两声大喊,顿时如同被雷击了一样,一把拉起李滋娘,在她耳朵上叫道:“快呀,去救你儿子。” 李滋娘一下子跳下来,胡乱蹬上长衫长裙:“王端怎么啦?” 二人飞奔出来,李获、安荫又将谢府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说了一遍。 李滋娘顿足大哭,和着泪水喊道:“通宝、安节、李获、安荫、陶社,你们五个立即跟我回家,王端敢乱来,该捆该杀,按我的号令。” 云钗儿酒劲早已醒了一多半,一听姐夫苌南乡叫他杀了,拿起佩剑就往外闯。怒吼:“她敢杀我姐夫,狗日的找死。” 安滹也顾不上那啥了,赶紧上去,死死抱住云钗儿。 李秀娘过来,以剑指着安滹,大喊:“放开她,我们去杀王端。再不放开,信不信老娘连你也砍了?” 第155章 苌度赐神杖 李滋娘一看这情形,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遭人恨。 顿时哭喊:“秀娘、美髻,听我一句,韩侍郎宣慰事大,一切都是小事。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呀。陶社留下,这里谁敢乱来,就地斩杀。通宝,走!” 他带着尤贯、安节、李获、安荫四将,连哭带怒,一路大喊,提着马灯,飞奔回她的王家。 陶社过来,对着云钗儿、李秀娘翻身下跪:“美髻,李夫人,求求你们醒醒好吗?我们到底在干什么?千万别乱了方寸啊。” 李秀娘顿时泄气,将宝剑放入剑鞘,急匆匆往自己家赶去。 云钗儿看夫君这样说,打一个激灵,慌忙叫:“去疾,快跟秀娘过去,这里有我。千万看看洞北,只要有一点点希望,也要救活他。” 陶社看她清醒,急忙翻身去追李秀娘。 安滹叫满院子人回大堂说话。安滹条分缕析近几天战况,认为大获全胜。有必要天一亮就派人往井陉口,与文烈、漆雕又接头。不要等他们来了乱找,根本就不可能找到我们。 李三娘被刚才一幕幕吓得浑身筛糠,还在那里哆嗦。晁慧娘过去给她捶背,细声安慰。 李翡、唐翠也吓得不轻,毕竟年轻,这时候情绪缓和。云钗儿叫晁慧娘带着她们回云安坊,回去什么都不要说,就当啥也没发生。 李秀娘带着陶社回到家里,看谢共、尤统早已将苌南乡抬起来,放在厢房小侍女彩珍的床上。傅灵、年珍、花水、艾婵、江绫、山罗六位,已经被尤统命令回了云安坊。 陶社赶紧来看苌南乡,摸摸身体,还是温热的。拨开眼睛,不像是咽气死了,好像睡过去的眼睛。 他连忙对谢共、尤统、李秀娘说:“抓紧写上我三师父海产贩神爷蓬莱子的牌位,焚香祷告,求他救救洞北。” 谢共慌忙取来砚台、毛笔,李秀娘从神龛下的小抽屉里,翻出一块黄纸。谢共按陶社所说,写上:供奉海产贩神蓬莱县开国子苌公讳度之位。贴在神龛正位上面。 秀娘叫侍女拿出檀香、火捻子,交给陶社。 他将檀香点燃,翻身下拜:“三师父,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将军在上,现在你儿子苌南乡被王端刺杀,生死悬于一线,请您赶忙施救。” 尤统、谢共、李秀娘也依次跪拜,祈祷。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海产宝殿。 水灵部都统领苌度,按壮武将军装束,顶盔掼甲,披深绯袍,系十一銙金带,手按佩剑。在这里看水灵贩伐品类名录,琢磨该点化多少水灵部贩神,赶快报师父子敬父。 忽然,他这里的守护门神昆布仙姑跑进来,叉手施礼:“大元帅,大唐镇州成德军飘上来一股檀香,四个人都是祷告请您救人。” 苌度一听,大惊:“救谁?” “您儿子苌南乡。”昆布仙姑禀报。 “什么?这小子不是变好了么,老是给我烧香祷告。叫我看看。”苌度来到海产神殿外面,站在一株百丈高的红树下,往下界观看。 谁他娘的这么坏,竟然将洞北的脖子刺烂。他魂魄不散,还等着救援。 苌度带上昆布仙姑,以瞬移大法到了谢共家上空:“仙姑,你用一块昆布修复他的脖颈,我到谢家神龛上说两句话。” 昆布仙姑手拿一条万年海带,飘然来到苌南乡床边。 她将海带微微往苌南乡脖子上一拂,苌南乡魂魄回到体内。又将万年海带撕下一条,盖在苌南乡脖子被刺烂的部位,轻吹一口仙气。 再看苌南乡,身体马上就能动,昆布仙姑也到谢家神龛来看。 苌度端坐在他的神位上,面向屋中各位说道:“谢司马——” 声音还没落下,惊得谢共不由自主跪在八仙桌下,顿时泪如泉涌,使劲磕头:“海产贩神爷,蓬莱子爷爷,请您神示,小的一切照办。” 陶社,尤统、李秀娘、侍女也跪在他身后,个个留下惊喜的泪水,乱纷纷祷告:“三师父,蓬莱子神仙爷爷,说吧。我们都照办。” “谢司马,去疾徒儿,尤津令,李夫人,明天巳时正,韩侍郎到井陉口。你们去人迎住,就说有苌度护驾,不会有闪失。叫他拿一条海带,大胆闯他王端的辕门。”苌度从昆布仙姑的万年海带上撕下一绺,放在神龛之上。 苌度带上昆布仙姑,瞬移回到海产宝殿。 听了好久,神龛上也不再说话,陶社说道:“我三师父蓬莱子已经回去了,咱们起来吧。商量一下明天迎接韩侍郎。” 他们站起来,对于我大唐贩神显灵唏嘘不已,个个感动得热泪盈眶。 正说着,十一岁的侍女彩珍跑来,气喘吁吁:“司马、夫人,苌南乡活过来了,变成了一绺好高的海带,吓死人啦。” “什么?胡说!”谢共跟着她就跑去看,后面陶社、尤统、李秀娘大惊失色,也跟出来。 大家来到彩珍房门口,苌南乡已经出来房门,在这里伸腰打哈欠。很正常啊,哪里变成海带啦。 彩珍看到他,却“呼通”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司马,他他他,海带!”说完就昏迷过去。 李秀娘抱起她:“这孩子中邪了吧,洞北好好的,哪里有海带。” 谢共看彩珍这个样子,见到苌南乡时,倒退两步,不敢近身。 陶社过来,拉住苌南乡:“洞北,醒来就好,嗳呀,吓死人啦。” 苌南乡笑笑:“俺爹刚走,叫我明天跟你们去迎接韩侍郎。说是放下了一绺海带,在司马家神龛上。说这绺海带,是韩侍郎接见的信物。” 尤统看他没事,也过来跟他牵手。热乎乎的手,好好的人,怎么彩珍就说他是海带? 谢共看他们有说有笑,也过来拉拉苌南乡的手:“温热的手,正常的人,彩珍怎么就说你变成了海带?” 苌南乡大笑:“她才变海带了,胡说。” 李秀娘将彩珍放到他屋里,出来也跟苌南乡拉一下手:“兄弟,可别吓我,你到底是人,还是海带?” 苌南乡急了,朝她脸上亲一口:“咋样,感觉有海带味道?切。” 李秀娘摸摸脸,顿时醒悟,朝苌南乡就打。苌南乡飞也似的向正堂跑去。惹得陶社、尤统、谢共在后面哈哈大笑。 谢共来到堂屋,看神龛,果然有毛笔大小的一绺海带,放在蓬莱子的牌位下面。他急忙祷告:“海带仙爷,只要叫我们平安见到韩侍郎,庇佑韩侍郎宣慰无事。可不敢叫家里出事。” 他祷告完,过来拿起这绺海带,刚到手上,这海带就开始长。等待他转身让大家看的时候,再看这绺海带,已经长成五尺长,半寸粗细。吓得谢共“嗳呀”一声,扔掉了海带。 众人又看海带,还在长。一霎时,长成了一条丈二长的昆布神杖,粗有七分左右。一头是光滑的,一头却像手撕的棱齿状。 陶社看这情形,再想一想刚才三师父、彩珍所说,脱口而出:“好啊,这是三师父送给韩侍郎的一条昆布神杖啊。” 他一说完,急忙俯身来捡地上的昆布神杖,刚站起来,就又开始变小。将他也吓一跳,“呼通”跌坐下去。昆布神杖又掉落地上,又开始变大,又变成刚才丈二的神杖。 看得尤统、苌南乡、谢共、李秀娘都是目瞪口呆,刚才取香的侍女依偎在李秀娘怀中,哆哆嗦嗦。 陶社站起来,冲谢共抱拳施礼:“司马,三师父是喊着你交付的昆布神杖,看起来,还需要你来取。旁人恐怕没这个本事。” 此时,谢共早已定神,上来将昆布神杖拿起,足足有六十八斤的样子。来到院中,略微舞动,果然十分趁手。 他转念一想,说道:“这样叫韩侍郎拿着,以他的身份,似乎不太合适。如能像刚才毛笔大小收藏,到用时再变成这样大,最好不过。” 他话音刚落,苌南乡喊道:“看,真的变成毛笔大小了。” 谢共赶紧将昆布神杖放在神龛上,再拜而祷告说:“海产贩神爷,末将谢共一定完成您的神示,将昆布神杖交给韩侍郎。您放心吧。” 满屋子人也都跪下祷告。祷告完,大家起身,看院子里微微晨光,天就要亮。几位一阵商议,由于司马臀伤病休,恰好不用点卯。马上由谢共与苌南乡一道,前往井陉口迎接韩愈,交付昆布神杖。 又叫陶社、尤统等在这里。韩侍郎到成德军时,苌南乡会先来告诉,该怎么行动,到时候再议。 再说李滋娘带着尤贯、安节、李获、安荫四将,回到成德军后邸,面见王端。此时,王端酒醒,正在那里摇头叹气。 李滋娘一进门,将手中宝剑直接刺来,王端吓得滚翻在地。 李夫人破口大骂:“兔孙,遭天杀的东西,人家好心好意陪你玩个酒令,竟然动手杀人。娘卖批,天下哪有这样的朋友?” 王端忽然站起,暴叫一声:“都走,随我来。” 第156章 井陉口换将 成德军节度使,野心的继任节度,王术正,一声大喝,众人胆战心惊。 这时候,大家习惯性的跟着他出去。到院子里一看,马上该点卯了,怪不得他喊叫都跟他走。无缘无故点卯不到者,斩。 那还不赶紧走吧,先点卯再说。军人的第一习惯,这种事情,能够冲淡一切杂七杂八的事情。除了尤贯不是他们成德军的,安节、李获、安荫不约而同跟着王端往军帐中跑去。 还真别说,安节也这样稀里糊涂跟去。从此成了成德军的大将,脱离了民籍,成了地地道道的将军。 李滋娘撵出来:“术正,你给王家留一条活路吧。” 王端扭转身大喊:“娘,回去吧,术正会安排好的。” 王术正既然这么说,李滋娘算是放心了。 她看就剩尤贯一个人在她身边,其他的都是下人,一把拉上尤贯:“走,混蛋,老娘要好好算你的账。” 尤贯吓得浑身哆嗦,这老娘儿们,刚才的阵势,真他娘的吓死人。 难怪人家的儿子可以当元帅,咱的儿子无非就是个小将。这又要算我的账,尤贯也如同刚才的几个,不由自主跟着人家往屋里走。 鬼使神差到了李滋娘屋里,被紧紧拴住门。尤贯嘴唇都是哆嗦的:“算,算我什么账?” 李滋娘直接上手,抓住尤贯的胡子,一把将他甩翻在蚊帐之内,叫道:“混蛋,为什么不早早叫醒我,叫术正干出这么混蛋的事情。今天老娘不将你剥皮抽筋,生吞活剥,老娘就不姓李。” 李滋娘吼着吼着,找来宝剑,“仓啷啷”抽出,上来就放在尤贯的脖子上。尤贯顿时吓得浑身筛糠,虽然一生见过武力威胁的情况多了去了,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就被这娘儿们吓住了。真的是她占理吗? 尤贯六神无主,翻身跪在蚊帐之中,泪都下来了:“滋娘,不,李夫人,我吧,我真的不知道你儿子会是这个样子的人。” 李滋娘一耳光过来,尤贯躲过去。李滋娘又一耳光,尤贯又躲过去,但扇到了肩头。她手里的剑一歪扭,别住了尤贯的腮帮子,一块肉就下去了。 李滋娘终于停手,扔掉了宝剑,慌忙将那块肉捡起来,给尤贯的腮帮子贴上去。过来用舌头抵住这块肉,紧紧地抵住。两只手也上来,死死按住这块肉的边沿。 就这样,过了好久,这块肉粘上去了。李滋娘这才松开手,松开嘴,嚎啕大哭:“通宝哥哥,对不起,滋娘把你弄伤了。滋娘现在赔你,随便你怎么栽树吧。” 尤贯脸上火辣辣的疼,龇牙咧嘴,哀叹道:“通宝今生今世遇到你,算是倒了血霉了。我都这个样子了,还他么栽树。干脆跳河自尽吧。” “怎么都行,你无论要怎样,我都知足。”李滋娘开始准备跳河的一切。 外面李滋娘的贴身侍女叠花大吃一惊,在外面大喊:“夫人,可不敢跳河啊。你要跳河,我可怎么向元帅交代啊。” 李滋娘翻身而起,拉开门闩,叫叠花进来,怒吼:“快,一起跳河。” 叠花战战兢兢,不知道怎么办。仔细看,二人并不管她,直接开始人间最乐的事情。叠花满脸红云,低着头,抠着手指甲:“夫人,这,这样跳河啊?恐怕是人间最快活的跳法了,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唐人就是这个样子,不这样,就不是唐人。其和面、砍柴、栽树、跳河等等,无不叫人惊心动魄。那种追求灵魂深处契合的劲头,正如陈子昂的名作所描绘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苌洞北随同谢问正,一早就打马飞奔井陉口。 井陉口在镇州获鹿县境内,是一条很远的大峡谷。东起抱犊山的土门关,途径天长镇,西到娘子关,横跨太行山,长达近百里。 土门关也叫井陉关,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颜真卿的哥哥颜杲卿及侄子颜季明,抗击安禄山,就牺牲在这里。书法名篇《祭侄文稿》,就是写侄子颜季明事迹的。 这里历代的守将大多是五品大员。安滹长子安荫,还只是井陉口上镇副将,上镇将王御执行任务一直没回来,他这几天代行主将。 点卯毕,王术正觉得土门关太重要了,千万不能这么疏忽大意,万一韩愈带了大队人马过来,那绝对不行。 他急忙下令安滹为土门关令,井陉口主将。安滹从来不接大任,这次当仁不让,带着安荫飞马而来,直奔土门关。 安滹绝对够格,三十八年成德军老将,品阶是从五品上的游骑将军。军事阅历在成德军凤毛麟角,战阵经验也无出其右。 老天爷还真是有眼,叫安芝的亲叔父和堂兄,这爷儿俩镇守土门关。这下,韩侍郎通过这道险关,肯定是万无一失啊。 安滹临行前,到家里只说了一句话:“老子出镇土门关,家里弄好。” 带了安荫,起身就走。屋里的李三娘、云钗儿大喜过望。云钗儿飞奔到谢府,与尤统、陶社说了情况。尤统尤其高兴,老丈叔亲自镇守土门关,那还有什么差错?几位决定,就在谢共家等着。 谢共用黄绫包着昆布神杖,装在一个长条的镶金楠匣里,放入怀中。苌南乡紧随身后。二人打马飞奔土门关。 二人一到土门关,就与守关兵丁的旅帅纠缠起来。 旅帅拿出成德军内部牒报,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谢共、刘纯点卯饮酒,各杖三十。起码也得歇息十天吧,怎么就能跑到土门关来吆三喝四。你就再是行军司马,歇息期间,绝不会是最高指挥官下达的任务。 这旅帅这么牛,苌南乡没进过军帐,哪里懂这个。军营之中,法度森严,可不是你想怎样就怎么样。 你想进入土门关,光凭着自己是行军司马,那差得远了。最起码需要王术正的令箭,两个人的右符,还要有掌书记或者行军司马出具的凭签,盖着他们的印信。 谢共无奈,只好带了苌南乡退在关外的茶肆等候。 二人的屁股刚坐稳,安滹与安荫父子打马而来。谢共猛地吃了一惊,安荫是这里的副将,该来。老爷子是武库令,跑这里干啥来了? 他急忙上前拦住马头,一问情由,哦,这么回事,谢共、苌南乡简直是大喜过望。父子二将带他们进了关门,到了关寨牙帐。 安荫叫卫士队正过来,说明主将更换。叫他周知土门关所有将校、官佐、市廛、耆老及里正、保长等,半个时辰后齐集相见。队正急忙又吩咐人给他们端茶倒水。 安滹略微喝了几口茶水,与谢问正急忙商议。 安滹以为,王端所担心的无非怕韩愈接着宣慰之机,带兵而入,直取成德军主将。实际上,这是个防备万一罢了,根本就不会这个样子。倒是恰恰好为韩侍郎进入成德军先打个前站,吃一颗定心丸。 谢共向他说明了在家中发生的事情,以及尤统的安排,自己的支持等等。 最后他说:“估计到王术正派出的截杀队已经损失殆尽,现在只能凭着瞎猜来安排事情,反而非常被动。韩愈如果有顶级武将韬略,真有魄力的话,这是斩杀王端的天赐良机。趁着灭了截杀人员,一鼓作气解决。” 安滹哈哈大笑:“韩愈就是个文官,威望再高,用兵韬略却极可能是一名三岁小孩。再者说,王家稳固,我等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害处。我们的做法,既要看住王端,保证韩愈安全,又要保证韩愈也不能乱来 。” 苌南乡也笑:“都不乱来,才是最好的结果。毕竟我们大家的各种利益都摆在镇州,这是朝廷为大家无法解决的。” 安荫则认为:“我们也要大胆假设一下,假如王端杀了韩愈,我们到底怎么做才能真正的保住各方面利益?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场斩杀王端,立即派人将他的人头献给天子。我们再推举各方满意的节度。” 谢问正认为:“到那个时候,唯有这个办法。杀李师道的刘乌山成了节度使,自然保住了一大帮子人的利益。王端杀田弘正的道理也一样。” 苌南乡不太懂,反问一句:“那样的话,你这里韩愈也被杀了,王端也被杀了,朝廷并不加封我们推举的人,而是另派节度,你不就傻眼了。” 安滹笑道:“唐廷对于这些藩镇基本没有这种魄力。不是小看那些高官,一个个对这些藩镇怕得要死,只要不是反唐,他们就阿弥陀佛了。” 他们议论了好一阵,转眼就到了巳时正。韩侍郎该来了呀,昨晚海产贩神爷蓬莱子已经神示,不该有差错。 正说着,一名兵丁跑来:“兵部韩侍郎驾到,在关口等着。” “走,迎接韩侍郎。”安滹安漕通大手一挥。 谢共、安荫、苌南乡跟随下寨,打马飞奔土门关口。 安滹到了跟前,兵丁一指那个大胖子。见他身穿一袭深绯袍,腰悬十一銙金带,头戴平巾帻,腰佩银鱼袋。果真是四品大员,侍郎品阶。 后面跟着十余人,其中居然有仲勃、常馈、李元。 安滹哪顾得跟成德军三将说话,翻身下拜,大叫:“土门关令安滹安漕通,迎接韩侍郎来迟,请您责罚。” 韩愈怒气冲冲,一声如雷高叫:“大胆!” 第157章 众将服韩愈 韩愈这一声怒吼,吓得安滹“噗通”跌坐在地。 李元急忙上前,对韩愈耳语:“这里的主将原本是王御,是白马关主将王将的兄弟。两兄弟在五岔口伏剑自尽。这个老将却不是王术正的嫡系,王端既然派他来,必然内部有变,这应该是表示诚意的。” 韩愈又看看仲勃、常馈,他们也都点头表示认可李元的说法。 既然这样,韩愈上前一步,将安滹搀扶起来,一抱拳,温婉说道:“退之不熟悉成德军情,还望老将军海涵。后面三员,都是哪个?” 安滹给他一一介绍。文烈、漆雕又一听苌南乡的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在脑海中狠狠搜索,总算想起来了,是三哥苌度的儿子。这小子出现,难道跟尤贯、尤统、安芝有关? 漆雕又善于说话,拉着文烈过来,问苌南乡:“你是叫南乡吧,你可知道我们是哪个?” 苌南乡打量一番,一个黑炭团,一个浅绛脸,仔细想也不认得。赶忙回话:“晚辈正是洞北,不知您二老是?” “礼山五雄,我排老幺,漆雕又漆雕平复。他是四哥,五雷神将文烈文走霹。好好想一想。”漆雕又亲切地看着他。 苌南乡一听,慌忙单膝跪倒:“嗳呀,四叔、五叔驾到,洞北该打。” 文烈哈哈大笑,赶忙搀扶他起来。三人说起苌度那时候很多故事,好不亲热。不觉得就到了寨子里。安滹将韩愈请到主将交椅坐好,亲自端茶。 等安滹忙活完了,苌南乡近前一步,向韩愈深施一礼:“侍郎一路辛苦,小人乃苌度之子,苌南乡,字洞北。我将这边的几位,向侍郎一一说明。” 韩愈一听,慌忙说:“好啊,贩神之子,幸会幸会。尽管说。” 他拉着安滹,说道:“安老将军,正是薛仆射派往镇州的密使安芝的叔父,他与安芝之父从小失散,相隔五十多年,在镇州云安坊相识。通过安老将军一番筹谋和施展,今天被王端派来镇守土门关,迎接侍郎。” 韩愈惊讶不已:“安老将军受委屈了,刚才退之不知究竟,望海涵。” 安滹急忙深施一礼:“漕通在成德军三十八年,王术正接掌,做了节度使,老朽本来是申请退养,弄个勋官,回家贩卖谷粮。恰好侄女安芝及侄女婿尤统作为薛仆射密使,赶到镇州,也就不再提退养之事,设法迎接侍郎。” 韩愈深表感谢,两人作了一番交谈。韩愈比安滹小四岁,感慨万端,叫安滹与他以兄弟相称,不要客套。安滹哪里敢,仍旧称侍郎。 苌南乡又介绍了安荫,乃安滹长子,安芝的哥哥。安荫参拜韩愈,现场背诵了一首韩愈在元和五年(810年)的诗作《送湖南李正字归》: 长沙入楚深,洞庭值秋晚。 人随鸿雁少,江共蒹葭远。 历历余所经,悠悠子当返。 孤游怀耿介,旅宿梦婉娩。 风土稍殊音,鱼虾日异饭。 亲交俱在此,谁与同息偃。 韩愈在这地方居然能听到有大将背他的诗,惊奇不已,大为感动。 苌南乡又将行军司马谢共推到前面。不等他说话,李元上前一步:“侍郎,我们是一起入伍的,同为成德军二十八宿。说起安将军父子与安芝是一家,我幼年的伴童安获,投军时改名李获,也是二十八宿之一。” 安滹也上前一步,禀告韩愈:“谢共是老夫弟子。李获已经与安芝相见,他们是亲兄妹。李获为了侍郎安全,也没少奔走。” 韩愈听到这里,彻底放心了,哈哈大笑,将他们又一番询问。对他们投军背景及各种战功,表示钦敬。 安抚过后,又将王术正派十四员大将在五岔口搞暗杀的情况,向众位通报一遍。 叫文烈宣读了死亡名单,死了陈速、王砸、邓刀、王将、王御、杨显、宫厂、马铃、张峰、李府、辛枪十一个,仲勃、常馈、李元三个投降。 惊得安滹、谢共、安荫、苌南乡等四人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说话。 韩愈说道:“幸亏薛仆射体恤,不然老夫到不了成德军。算了,过去的事情了。咱们往下说,怎么进成德军?” 最后,谢共单膝跪倒,朗声禀报:“昨夜,王术正酒后杀洞北,薛仆射当年在义成军的老部下陶将军提醒我们祷告海产贩神爷,蓬莱子驾临寒舍,救活洞北。特赠侍郎一条昆布神杖,还说他今天要亲自护在你左右。” 说完,从怀中取出镶金楠匣,规规矩矩摆在正堂神龛之下。将楠匣打开,揭开黄绫,现出一支毛笔大小的海带。 谢共慌忙点燃一炷香,翻身跪地,口里祷告:“贩神爷苌子在上,小将谢共谢问正已按照您的神示,将昆布神杖交付侍郎,有还有什么给侍郎说的,请您开口。” 苌度站在七曜摩夷天,正在华胥仙境海产宝殿之外的百丈红树下观看,见土门关的香烟向他飘来,已知韩愈到了这里。瞬移到神龛之上的武圣姜太公牌位,看谢共祷告完,苌度说道:“韩侍郎——”。 韩愈原来不以为然,什么神呀鬼呀,根本不信。 元和十四年,也就是三年前,还曾在朝堂上公开反对宪宗天子迎接佛骨。险些被宪宗斩首。 看谢共说这么一小根海带,竟然是昆布神杖,感觉很滑稽。又看他祷告,撇着嘴不耐烦。 忽听姜子牙牌位喊他。苌度喊出韩侍郎这三个字,叫他顿时脑袋炸响,差点吓昏过去。 他身形摇晃了两下,人家海产贩神爷为了救咱来的,再不济也要尊重吧。 他哪敢怠慢,急吼吼撩袍端带,双腿跪正,高声回应:“海产贩神苌将军请明示,韩愈恭谨听取教诲。” 苌度说:“此杖乃万年海带仙的肌肤,他舍掉一绺赠送给你。没事的时候,他只是一支笔。一旦你有危险,只要喊一声‘变’,他会变成丈二昆布神杖,有胆敢害你的,一指就死。其他人拿到,却毫无用处。” 苌度说完,瞬移回去。还到海产宝殿的百丈红树下,与昆布仙姑聊天,静观韩愈及成德军动向。 等了好久,姜子牙牌位无声无息,苌南乡说:“父亲应该是回天了,大家收拾往成德军走吧。我先回谢府、安府报信,内里做好准备。” 韩愈起身,掸一掸浅绯袍,擦一擦满眼泪,安稳坐在正位。 他朗声高呼:“既有苌将军神明庇佑,今天就直闯成德军。文四将军仍旧统属各将,包括李元、常馈、仲勃。你们呆在辕门外一里。如果本部安全,谁也别动。如有不测,杀入军帐,直取王端人头,疾驰长安交给天子。” 这一句话,真的是振聋发聩。 刚才成德军几位所议论的,全部想错。武将们喜欢的就是这样钢刀利水的统帅,那些婆婆妈妈的,谁都鄙视。越是这样,大家越是敬服得很。 安滹当即带领谢共、安荫,抱拳施礼:“我等愿随侍郎效死力。” 韩愈振声说道:“安荫守关。安滹、谢共随我一起走。到了辕门,你们进去禀报,公开说是我的护驾。继而待在王端左右。不要管我,看好王端就行。苌南乡前头给安滹、谢共两家报信,带人也都守在辕门外。” 众将看他调兵遣将,镇定自若,额的娘呀,这大文豪居然他么是个地地道道的元帅呀。 大家彻底敬服,一起高声答道:“我等谨遵将令,万死不辞。” 文烈聚齐护卫众将,还叫尉迟甘、文应班做前锋,唐挥张旗,郭骏捧符,漆雕又执昆吾雌剑护住韩侍郎,哥舒容、丁开班殿后。自己跟随尉迟甘行动。 苌南乡赶紧打马回还,直奔成德军家眷居住处。到了将校住宅大院,飞快到安滹家,李三娘说大家都等在谢共家里。 他到谢共家,李秀娘接住,尤统、陶社、云钗儿都在,大家听了韩侍郎的部属,非常震惊。这老头,疯了吧,这种安排,他是要独闯辕门啊。 但仔细想,还真的万无一失。看死王端,还有啥事?再者说,尤贯老爷子还看着他娘呢。 等安滹、谢共到了,等于是公开告诉王端,二人倒向韩愈这边,内部又有安节、李获、蔡润、安董接头。六员大将看不住一个王端?再者说,王端那么多心眼,怎么能看不透里面的微妙关系? 韩愈这老头不简单啊,怪不得天子叫人家当兵部侍郎,这家伙就是霸道。 他们按照韩愈的安排,五个人各执兵刃,到辕门外远远等着。 等了一会,李秀娘说:“我去看看尤別驾,给他也说好。” 众位让她小心为好。李秀娘抱拳而去。 秀娘到了王端家,侍女叠花接住,说李滋娘与尤贯跳河之后,吃了些早点。滋娘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神威,又与尤贯去采茶了,这会应该采完。 秀娘气得,直接过去擂门,大叫:“韩侍郎马上就到,你们还在乱来。” 里面李滋娘一听,顿时泄气。急忙整理衣衫,与尤贯出来。 李秀娘也不顾辈分什么的,直接开骂:“大战在即,还在苟且胡搞,老娘没见过这等猪狗!” 第158章 李滋娘进帐 王端家府,李秀娘怒吼起来。 她愤而发令:“尤別驾看死李滋娘,绝不可有半点差池。李滋娘如能到一趟王端牙帐,最好再警告他一遍。你们看着办吧,要不然,还继续采茶。” 她说到这里,一剑挥下。斩掉他家八仙桌一角,吼道:“死到临头,还他娘的在这里发贱发骚,简直是猪狗不如。” 李秀娘说完,冲出屋外,还奔辕门外与几位相见,说了自己愤怒。大家纷纷赞赏她的虎威。 尤贯被李秀娘一通训斥,羞得满面通红,浑身打颤。只见他“仓啷啷”拔出佩剑,朝自己脖子抹去。 吓得李滋娘凄厉大叫:“通宝哥哥,要走,咱一起走。” 镇州,成德军节度使王术正的私宅。 他在军帐里安顿迎接韩愈,母亲李滋娘在家里与尤贯两情相悦,无休无止描写花前月下的故事。被谢共老婆李秀娘发现,上来就是一通臭骂,尤贯这个薛仆射密使羞愧难当,拔剑自裁。 吓得李滋娘魂飞天外,上来死命抱住尤贯,直接用手来握尤贯的宝剑。霜刃霎时间将她手指割破,鲜血淋漓。 尤贯心疼她的手,心中一颤,手中松动,被李滋娘夺下宝剑。 李滋娘翻身跪下,抱住尤贯裤管,哭着说:“通宝哥哥,虽然认识很晚,但你我兄妹就是天生的一对,你必须给我好好活着,懂吗。术正就是再坏,终归还听我这个当娘的。咱们就按秀娘说的办,叫我到军帐里一趟。” 尤贯被她这么一说,顿时脑袋清醒过来。我的娘啊,韩侍郎今天到成德军,我这个密使事情还没办完,怎么能自裁,这可不能儿戏。与李滋娘通奸,无非就是所走的一步棋,还怕谁他娘的说闲话么。 他急忙把李滋娘扶起来,紧紧抱在怀里,对外面大叫:“叠花,你陪着夫人,赶快到大帐里去一趟。” 叠花过来,看李滋娘还在他怀里,顿时满脸通红。李滋娘看她进来,起身回屋准备装扮。尤贯将叠花揽进怀里,好一番温存。 被李滋娘看见,又拉叠花进去,三个人一起跳河,耍得好不快活。深深佩服尤贯宝刀不老,神通广大。 尤贯对叠花郑重说道:“叠花,你为我立功,等我办完事,就帮你脱掉贱籍,找一个好人家过日子去。” 叠花听尤贯这么说,感动得死死抱住,泪珠滚滚:“別驾放心,我一定听你的话,就是死,也要为你做好这件事情。” 尤贯交代她:“滋娘进大帐训斥他儿子,你一定要剑不离手,手不离剑。千万保护好她。我估计,王术正对你们不会有太大的动作。” 叠花站好身形说:“叫我也装束一下,老爷有一副护心甲,我这就穿在里面,防备万一。再叫上四个姐妹,一起过去。” 李滋娘打扮整齐,高耸盘桓髻,横簪金钗,略施粉黛。胸前璎珞晃动,榴红大袖纱罗衫,细花点缀。裙带高系当胸,将一个兰花手帕拿在手中,既是随身物品,又能掩饰刚才手伤。 尤贯再看李滋娘,真正是天仙下凡,楚楚动人,全不像五十八九年纪。这时候,叠花也简单收拾好,带了四名侍女,全都腰佩宝剑,一个个威风凛凛而来。 李滋娘到厢房,取出一根沉香拐。叠花前面带路,后面四名侍女端着长裙,不急不慢,直奔成德军大帐。 尤贯看她们出去,也急忙洗漱,收拾一下。又到安滹家,骑上他的龙尾騧,攥紧他的烟火棍,来到大帐后门等候李滋娘。 李滋娘带着五名侍女,到了成德军后门——尚勤门。 叠花打门,这里的老牙兵、尚勤门监门校尉北昌开门,一看老夫人驾到,急忙让进去。 李滋娘气势汹汹,一路直奔王端的后堂,直接坐入锦缎金交椅。叫来这里的大营牙将何方,赶快通禀王端,老娘有话要说。 王端听说老娘跑到军营来了,老太太从来不进军营的,今天这是要做哪样?赶忙跑来,一进门就单膝跪倒:“母亲,什么事情惊动您老人家,竟然跑进军帐?” 李滋娘厉声喝道:“术正,我的儿,为娘只说三句话,如果不听,为娘今天就在这里自裁,还请您帮忙收尸。” 吓得王端面如土色,牙将何方及其他贴身护卫也噤若寒蝉。王术正赶紧回禀:“母亲尽管教诲,孩儿遵命就是。” 滋娘说:“第一,必须保证韩侍郎安全。第二,必须保证薛仆射密使及韩侍郎护卫安全,第三,必须保证军内心向韩侍郎将官的安全。” 王术正眼珠翻滚,做着战战兢兢的架势,在思考如何作答。 恰在这个时候,蔡润来报:“韩侍郎派人前来接洽,等在大堂。” 蔡润当然认得前来接洽的安滹、谢共,一个是三十八年老将,一个是行军司马。两个都投诚了韩愈,这是不言而喻的,蔡润消除了那份忐忑不安,亲自来禀报,暂时不说韩愈派谁来接洽。 蔡润刚说完,辕门守将来报:“辕门外苌南乡、李秀娘、尤统、陶社、云钗儿五将,顶盔掼甲,远远守住,虎视眈眈。” 王术正一听苌南乡三个字,大吃一惊,都那样了,这小子为什么没死? 转念一想,又暗暗高兴,这几个都叫他一命归阴。他为啥这么有把握? 天将黎明的时候,他经过母亲一通怒骂,招呼安节、李获、安荫随他点卯。点卯完毕,派安荫跟安滹去土门关迎接韩愈。 等众将走后,他急忙命令何方在辕门外挖个陷阱,做个活动面板。只放韩愈一人过来,其他人经过,拉动面板,全部陷落,填土坑杀。 何方按照王端计策,先将四周用布围起来,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啥。很快挖好,在上面盖好木板,在木板上设好机关。将拉动机关的绳子从土里远远的放出去好远,就等韩愈过去,这么一拉,齐活。 怎么掉下去就能齐活? 陷阱足足五丈深,里面埋好了半尺长的铁蒺藜、竹签子。每只铁蒺藜,竹签子相距不过半尺,大活人掉下去,穿不透胸膛,也变成刺猬。 再将盖板一拉,闷死在里面。叫喊,外面听不见。在里面越扑腾,铁蒺藜、竹签子扎上的越多,岂不妙哉。 就算是不杀韩愈,这老小子为了人间的那个“义”字,回京也会被气得活不了几天。他一死,嘿嘿,唐廷,我的乖乖儿,老子叫你们干啥就干啥。 韩愈就算是告我的御状,也纯粹多余,我看那个兵部大员还敢来? 他正以为得计,后门牙将北昌来报:“尤贯手执烟火棍堵在后门。正准备轰他走开,又来了谷梁广、缭云,卫县令缭相,除了白马五义来了三个,还有义成军范职、望准通两大铜骠,一个个顶盔掼甲,到了后门。” “什么?什么?义成军咋这么喜欢狗拿耗子,沈丘平贼、黄运捕盗、青州大战,怎么哪儿都有他们的人?”王术正脱口而出。 他不说还好点,这样一说,倒是让蔡润喜出望外。心下合计,这五员大将必然受了义成军五大贩神的提点,要不就是托梦。这下好啦,王端该守规矩啦。看起来,真的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李滋娘听后,气得浑身打颤,骂道:“术正,你个混蛋!这些人全是五大贩神的子弟、门人,你得罪了多少人,能叫神灵惊动?作恶多端,必然人神共愤,你好好想想吧。” 老娘这一通吼,王端顿时冷汗直流,慌不迭回应:“母亲教诲的对,术正这就去前堂好好安排,绝不让韩侍郎有半点差池。” 他心中暗想,母亲从后门过来,怎么这个尤贯也能跟来? 这个尤贯必然与母亲私通,他们一直在一起。想到这里,他对老牙兵北昌耳语一番,叫他如此如此。尚勤门监门校尉北昌应声而去。 继而对母亲哭道:“韩侍郎已经派人到了前堂,容孩儿赶忙去接。” 李滋娘一看军情紧急,喊一声:“切记我的话,快去吧。” 王端起身,跟着蔡润往前厅飞跑。 到前堂一看,并没有不认识的人,正在纳闷,安滹、谢共一起上前,抱拳施礼:“元帅,我等接住韩侍郎,随行护驾,前来禀报。韩侍郎马上就到。” 谢共身后还有随从牙将刘纯,这小子得到了谢共迎接韩愈的消息,早早就等在辕门外。这会迎住,一起进帐。 王术正一听,人家轻巧掩盖了投诚韩愈的细节,以随行护驾为名,名正言顺,还叫你不好发作。 他心中暗骂:“安漕通,你个老狐狸,老子信任你去镇守土门关,这么快就倒向了韩愈,看我事后将你碎尸万段。” 安滹看他好久不作回答,也知道这个阴毒小人,必然在生坏水,吼道:“韩侍郎马上进帐,主帅如果没有安排,叫蔡润前去接来。” 说完,直接按住宝剑,站立王术正身后。谢共看安滹这样,也毫不怠慢,紧跟站在王术正身后。一人一边,紧紧护定。刘纯站在谢共身后。 王术正转身怒吼:“你二人敢造反么?” 第159章 独闯成德军 面对王端的怒吼,安滹、谢共、刘纯一起单膝跪倒。 安滹三十八年老将,不是什么恐吓、残暴可以吓到的。他向来行事稳健,坦然说道:“整个成德军,多半大将都被韩愈暗中买通。韩愈来到,万一有诈,我与司马死死护住元帅。” 安节、李获、安董也紧跟一步,同声大喊:“我等也死死护住元帅。” 蔡润拉他,大喊:“辕门内,末将已按钧旨,代替谢共,排定五百健卒,分别是枣木陌刀二百柄,点钢枪五十条,亮银刀五十柄,弓手一百,弩手一百,拔刀开弓,摆成仪仗,迎接韩愈。元帅如果不许,立刻撤掉。” 王术正被他们这一通搅合,有点犯迷糊,这么多人,难道都投了韩愈? 长庆二年(822年)三月初三。镇州,成德军大营。 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中原自古就有这个民谚,这天是黄帝诞辰日,又被称为上巳节。 成德军节度使王术正对大将们的举动,有点莫衷一是。 他心想:安滹、谢共跑过去了,算两个,他们很可能得到了韩愈的封官许愿。但是,这边安节、李获、安董、蔡润、刘纯又没去,也没见过韩愈,总不至于都反了吧。 难道真的是自己决断有错?来不及七想八想了,得赶紧下令。 他恢复情绪,坐于正堂锦缎金交椅,大喝道:“拔刀开弓,迎接韩愈。” 安滹、谢共、刘纯、安节、李获、安董、蔡润七将,以防备韩愈有诈为名,紧紧护住王术正。 大营牙将何方、侍从牙将安巨按照主帅吩咐,顶盔掼甲,大踏步走向辕门。见辕门口一个大胖子老头,身披四品深绯袍,腰悬十一銙金带,头戴平巾帻,腰佩银鱼袋,双眼怒视,手按昆吾雄剑,威风凛凛站在那里。 这无疑就是韩愈。何方、安巨打量他,却是孤身一人。其背后高挑起两个黄绫包裹,明显包着长条匣子。一个匣子肯定是天子册书、兵部右符、告身锦卷,那么另一个匣子是什么呢? 何方、安巨二将不及细想,单膝跪倒:“钦差韩侍郎在上,成德军节度使王术正,有请侍郎检阅健儿,大帐金交椅虚位以待。” 韩愈大喝一声:“叫我看看王常侍多大的威风。” 他为啥这样称呼王术正? 二月初二,天子已经封了王术正为检校右散骑常侍、成德军节度使。按照惯例,地方官在朝廷有职务的,按京中职务称呼。韩愈代表天子赶到成德军册封慰问,恰恰一个月时间。 韩愈高声喊过,看大营之内,五百健儿整队而来,霎时间列成阵型。 二百精兵执枣木陌刀,耀动日光,架起长廊。 五十精兵执亮银刀,五十精兵执点钢枪,刀枪交叉,对向而立。 弓手一百,弩手一百,弓开满,弩上箭,怒目而视。 这样的仪仗摆成三百步长近一里远的阵势,刀剑森森,弓弩齐张,虎狼林立,叫人不寒而栗,肝胆俱裂。 说的是检阅,但真刀实枪,拔刀开弓,谁知道下一瞬性命在哪里? 韩愈略微掸衣,缓缓整冠,款步而来,不疾不徐,双眼平视,目中无人,直奔节度府白虎正堂而来。 两边五百健卒看他过去,兵刃纷纷开列,肃然站立,单等一声令下。 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携昆布仙姑立于云端,目不转睛,聚精会神,看王术正如何处置。 忽然有一名牙卫队队正高呼:“欢迎韩侍郎!” 果然是杀韩的信号。再看前面最末端的八名卫士,个个都是巨人,弓弩齐刷刷转向韩愈。 这时候,韩愈哪能不知道这个队正所喊就是刺杀暗号,他一面大步走,一面轻喊一声:“变!” 背后飞出昆布神杖,电光火石之间,变为丈二长的大杖。韩愈以杖头对前面这八名卫士一掠而过,八卫消无声息,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前面无兵,韩愈一抖昆布神杖,变为一支毛笔,放入袖筒。 不一时,大唐兵部侍郎韩愈韩退之,威风凛凛到了白虎堂门口。 看王术正及其身后诸将,他并不答话,怒冲冲直奔正堂锦缎金交椅,高声喝道:“检校右散骑常侍、成德军节度使王术正接天子册书。” 王术正看韩愈硕大的体型,威严的神貌,大无畏的气概,经过这样的枪林刀阵面不改色,果然是神人。再看刚才靠近的八名卫士,忽然吓死,王术正也心下十分骇异。 昆布神杖并没有让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看见踪影,他以为那八名恶狼是被韩愈吓死的。 他还在愣怔,猛听韩愈高声一喊,惊得一哆嗦,急忙领头跪下。后面所有大将都纷纷下跪。 韩愈将背后一条黄绫包裹取下,展开竹简漆书,一字一顿宣布册书。 按大唐定制,对于三品以上大员封官,称为册授,五品以上称制授,六品以下称敕授。王术正的右散骑常侍,为从三品。对他的册授二月初二旨意已定,只是没有派员正式宣诏。 在钦差大臣宣诏之前,这中间的时间,兵部要紧急制作竹简漆书、兵部右符、出身锦卷、紫色袍衫、十三銙束金玉带、金装鱼袋、紫色常服。 更要为其母亲、正妻、子女进行对应封赏,制作对应出身、服饰。 还要对其新选的属官将佐进行一一敕封,制作相关出身、右符、朝服。 韩愈对着竹简漆书,朗声宣诏: 门下: 井陉之间,大唐重镇。公侯守卫,职分相称。今有回纥阿布思部王术正,胸怀卓识,善驭部属,兵威肃然,堪当大任。赦其冒犯弘正之罪,册授检校右散骑常侍、镇州大都督府长史、成德军节度使、镇冀深赵等州观察使。 其母李氏,可封伊吾郡夫人。 其妻孙氏,可封龟兹郡夫人。 着即施行。谨言。制可。长庆二年二月日。 韩愈宣读完毕,高叫:“王常侍接册书,加朝服,并请伊吾郡夫人、龟兹郡夫人领旨谢恩。” 王术正老娘李滋娘及妻孙氏早已候在里面,听到这里,一起出来,众将让开位置,叫她们跪在王术正身后。所跪众人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王术正谢恩起身,看韩愈一脸灰尘,急忙让他到客堂稍歇。 韩愈并不多说,直奔客堂。那些摆起仪仗的五百卫士,没有哪个叫他们散去,仍旧手执兵刃围在院中。 韩愈镇定自若,看此情形,勃然大怒:“王常侍,这些仪仗兵为什么还不散去,如此大胆放肆,无礼举动,难道要行刺本部不成?” 王术正胡乱指一指身后的大将,对答:“韩侍郎容禀,之所以这么放肆无礼,都是这些将士干的,不是我的本意。” 韩愈双眼一瞪,厉声喝道:“放你娘的大狗屁,天子觉得你有将帅之才,所以册授你为节度使,却想不到你竟指挥不动这些士卒!” 王术正的侍从牙将安巨,手执兵器上前几步说:“请问侍郎,先太师(指王武俊)为国家击退朱滔,他的血衣仍在这里。我军有什么地方辜负了朝廷,以致被作为叛贼征讨!” 他说的这件事,是指去年王术正杀死田弘正之后,朝廷不承认王术正的节度使,另外任命深州刺史牛元翼为成德军节度使,悬赏王术正首级。牛元翼是王承宗旧部,而王术正的兵马围困深州,一直到现在。 也就是说,到现在王术正被正式册授成德军节度使,在成德军有两个合法的节度使。 韩愈听他说的不是没有半分道理,于是缓和情绪,进行耐心说服。 他说道:“不愧燕赵豪杰,还记得先太师。尔等先太师初时叛乱,后又归顺朝廷,而朝廷不计前嫌,对他加官进爵。因此,由反叛转而富贵,难道还远吗?从安禄山、史思明到吴元济、李师道,割据叛乱,不听朝廷规劝,他们的子孙至今还有没有存活做官的?” 王术正及安巨,乃至蔡润等众将都回答:“没有。” 韩愈又说:“田弘正举魏博以归顺朝廷,他的子孙虽然还是小孩,但都被授予高官;王承元以你们成德归顺朝廷,还未成人就被任命为节度使;刘乌山、申道当初跟随李师道、吴元济叛乱,后来投降朝廷,现在,都是节度使。这些情况,你们都听说过吗?” 安巨及卫士旅帅等却不太服气,回答:“田弘正刻薄,所以我军不安。” 韩愈鄙夷的一笑:“你们就是一头头的猪,说话顾头不顾腚。你们也害死了沂国公,又残害他全家,说说看,这又是什么道理?” 安巨及众旅帅哑口无言,只好都说:“侍郎教训得对。” 王术正听到这里,深恐韩愈再“噗哒、噗哒”一通说,引起所有将士军心动摇,厉声喝道:“侍郎前来,代天巡狩,哪有你们的屁放,滚!” 安巨哪敢怠慢,带着所有五百卫士,跑出成德军大营的院子。 王术正现场领教了韩愈的韬略和胆识,这厮绝非常人可以对付,已经不再想七想八如何对付了。 他对韩愈说:“侍郎这次来成德,想让我干什么呢?” 韩愈说:“神策六军的将领,像牛元翼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但朝廷顾全大局,不能把他丢弃不管。为什么你到现在仍包围深州,不放他出城?” 神策六军,是玄宗时哥舒翰围困、阻挡吐蕃建立起来的,后来成为天子直接掌控的军事力量。到宪宗时,主要任用宦官担任神策军大将,使得宦官专权尾大不掉,形成中晚唐藩镇割据、宦官干政的被动局面。 韩愈这样说话,是开列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药方,既然册授王端为成德军节度使,牛元翼这个节度使就必须作废。而牛元翼如果没有去处,当然也难以交代。 他这时候,哪里还顾得回奏天子,必须机断处置。否则,白来一趟。不但是白来,必然失信与王端及其部将,也是失信于天下节镇。足见韩愈胆魄。 王术正听他这样安排牛元翼的去处,也就彻底放心了,赶忙说:“我马上就放他出城。” 正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王术正大喝道:“谢共、蔡润,你们还不赶快摆宴,为钦差接风洗尘。” 这场惊心动魄的军营政治较量,以韩愈大胜而收尾。 王术正看韩愈洗漱一番,将他请到宴席正中位置坐下。 恰在这时候,安巨来报:“牛元翼突破深州重围,围城主将情知韩侍郎在,就等您下令再追?” 王术正笑笑:“任凭他走吧,追他又有啥用?” 这里大摆宴筵,众将如众星捧月,将韩愈围坐在中间。 韩愈笑道:“我有几个脚夫,还扛着天子赐给王常侍的朝服、旌节,在辕门外等候,叫他们也来喝一口热水。” 王术正大惊失色,辕门外的陷阱翻板拉了没有啊? 第160章 三神救文烈 恰在这时候,大营牙将何方急急赶来。 他对王术正耳语:“辕门外那个地方以外,有十多个人喊着要面见韩侍郎。看他们个个都很厉害,其中有仲勃、常馈、李元。是不是拉动翻板?” “拉你娘呀,笨蛋。快请么!”王术正对他大吼大叫。 这种人,不看老子就要跟侍郎喝起来了,还他娘的这个那个,不长眼色。 何方并没有立即走,而是在这里搓手,眼泪都快下来了。 王术正一看,估计有不好消息,他赶紧出来客堂,往远处多走几步:“怎么回事,怎不去叫他们进来?” 何方“噗通”跪下:“刚才有三个人往门口走,远远埋伏的卫士拉动过了。其他人发现有陷阱,大喊见韩侍郎。” 王术正一听,汗珠子下来了。 他点着何方,跳起多高,大骂起来:“娘卖批,老子在里面接待韩侍郎,你们是瞎子?!也不看形势,天子册封了我,你们一个个也要受封。为啥不让他们等候命令?这一拉,到底把谁陷进去了?叫我怎么跟韩侍郎交代?” 何方情知大事不好,吓得脸色煞白,翻身跪倒,听他发落。这时候,恰好随身牙将安巨从客堂赶来:“韩侍郎问你在外面喊啥?” 王术正气得咬牙切齿,怒火冲天,“仓啷啷”抽出佩剑,“唰唰”两下,将何方、安巨人头削落。大喊道:“蔡润在哪里?” 蔡润坐在客堂陪着韩侍郎,听到这一声暴叫,急忙飞跑而来。 到了王术正面前,一看何方、安巨的人头掉在地上,吓得倒退几步:“元帅因为啥事发怒?” “你提了这两颗狗头,跟着我先到辕门外迎接韩侍郎随从,求得他们原谅,再返回客堂,将拉动翻板罪责向韩侍郎说清。”王端一边怒吼,一边往外面紧赶。 韩愈已经出来,早听见了他们对话。也紧赶几步,怒目圆睁,逼视王术正,问道:“王常侍,是怎么回事?” 王术正也无法隐瞒,急忙就要翻身下跪。 韩愈稳稳托住他的双臂:“论品阶,你在我之上,韩愈哪敢接受这样的礼拜。即便有天大的事情,也有解决办法。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端只好说:“昨夜在辕门外挖有陷阱,防备你会带好多人马,深怕家小、众将不保。不料看守陷阱的卫士不等将令,就拉动了翻板,侍郎的随从掉落陷阱三名。我刚刚将两名牙将斩杀。这是我的佩剑,请侍郎将我正法。” 韩愈大惊,略微沉吟,将他的佩剑放入他腰里的剑鞘:“常侍乃天子册授,韩愈怎敢擅杀天子股肱大将。既然犯错的大将被斩,你我先到辕门外看看情况,韩某自然会处理好。” 王端紧跟韩愈往辕门外而来。蔡润早到了门口,急令伏兵全都出来,将陷阱翻板打开,看里面都是谁?他并不认得。 辕门那边,漆雕平复嚎啕大哭,带众人冲来看。 掉落里面的却是五雷神将文烈及前锋尉迟甘、文应班三人。韩侍郎、王常侍已经赶到跟前,看下面三人,其状惨不忍睹。 文烈、文应班、尉迟甘三人被半尺长的铁蒺藜、竹签子穿进多处,血肉模糊,鲜血汩汩直流,不知是死是活。 他们看韩侍郎进入成德军大营很久,一直没有动静。文烈性急,尉迟甘、文应班也沉不住气,三人商议,先到门口问问情况。就这样被伏兵拉动翻板,三人一起掉落这五丈深的大陷阱。 韩愈看文烈惨状,痛不欲生,急火攻心,“嗳呀”一声,栽倒过去。 王端惊慌失措,急忙过来扶起韩愈。漆雕又、哥舒容、唐挥、郭骏、丁开班、李秀娘、苌南乡、云镏儿、尤统、安芝、陶社、云钗儿、阴菲儿、晁慧娘等十四人赶紧过来,紧急抢救。 其中云镏儿、安芝、阴菲儿是听晁慧娘说了昨夜情由,一起赶到安滹家看,李三娘告诉他们,尤统等人去了辕门外。于是也都赶过来。 蔡润急忙指挥人,坠绳下去,将三位全都拉上来。纷纷给他们掐人中,擦血污,喂温水,按摩揉搓各处。 韩愈被掐了人中,悠悠醒来。急忙俯身来看文烈,大哭道:“走霹贤弟,都是愚兄害你。” 尉迟甘被人擦了脸上血污,一通揉搓,勉强睁开双眼:“侍郎——” 韩愈急忙到他这边,热泪滚滚:“襄扶,襄扶,怎么样?” 尉迟甘欣慰地看了看他,拼尽余力说了一句话:“侍郎没事就好。” 可怜一员虎将,皇宫大内护卫,尉迟敬德嫡孙,说完这句,再无声息。 韩愈晃动他虎躯:“襄扶,怎么忍心离开我呀?” 文应班这边,却始终没有一点点反应,伤口渐渐被鲜血淤住,不再涌血。慢慢身体冷了,无法抢救。看他身上的情形,应该是拼命挣扎过久。越挣扎,越是被铁蒺藜、竹签子扎得深。 等了好久,文烈缓缓醒来,众人慢慢扶起他。检视他身上,被扎中五处,一处在小腿,一处大腿,一处腰际,一处肋部,一处肩头。恰恰都在左半个身躯。被扎住后,就一直凝神屏息,不敢乱动,等待救援。 他醒来,一眼看见韩愈,泪如泉涌:“侍郎好吗?” 韩愈泪雨横飞,抚着他的身躯:“贤弟,愚兄很好。这是王常侍。” 王端也泪眼模糊,过来扶着他的右边胳膊:“醒来就好,小弟愚蠢,害了兄台,但凭处置啊。” 漆雕又泣不成声:“四哥,好险啊。快快,叫军医包扎。” 文烈略微偏头,看见儿子文应班没动,撕心裂肺大叫:“壮娃子,壮娃子,嗳呀,我的儿啊!” 文应班的名字叫文壮,字应班。因师兄弟六人都带班字,所以文应班三字很闻名,文壮反而没人知道。 文烈对着儿子喊叫几声,胸口剧痛袭来,急忙双手捂胸,顿时昏厥过去。 蔡润急忙叫卫士以战袍结成软床,抬起文烈和尉迟甘、文应班。 众人纷纷跟进,哥舒容怒吼:“王术正,我们能不能进?” 王端赶紧回转身,对众人一揖到底:“成德军怠慢各位将军,还望海涵。快请,快快有请。” 这时候,里面客堂原本坐着的人全都出来了。大约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安滹、谢共及众人大气不敢出,一个个战战兢兢,都挂着受惊的泪花。 到了军医处,经过把脉,一位六十开外的老军医对着紧跟在文烈身边的韩愈、王端摇摇头。 老军医翻身跪倒,说出诊断结果:“这位伤号,旧伤失血过多,气血还没复原。又遭受这样的伤势,大量失血。刚才又剧烈伤心,恐怕——” 漆雕又往前一步,跪在伤医面前:“老兄一定要救我四哥啊。” 苌南乡急忙跑到院外,望天跪下:“父亲,海产贩神蓬莱子,你快救救四叔啊,救救文烈。” 陶社急忙跟着苌南乡跪倒,撕下身穿浅绿袍服,大喊要火镰。 云钗儿从伤医房内取出火镰,陶社点燃浅绿袍,当做香烛,大声祷告:“大师父隆虑子、二师父浏阳子、三师父蓬莱子,你们朝歌三贩神,快快救救你们的四弟啊。”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望霄、范丹、苌度三贩神几乎同时闻到锦缎烧焦味道,忽然听见徒弟陶社、苌度之子苌南乡在哭天抢地大喊。 三神不约而同立即行动,瞬移到成德军,对文烈紧急施救。 望霄将青笋神将掌中青笋拿过,朝文烈身上一挥。青笋中的琼浆玉露顿时泻入文烈口中,霎时间溢满全身。 范丹将锡石仙童手里的锡葫芦拿过来,颠倒倾翻。里面炼锡烟雾喷出,包裹文烈全身,伤口瞬间愈合。 苌度将昆布仙姑手中的万年海带撕下一绺,又撕成碎条,往文烈身上一抛。文烈被伤的筋骨开始生长,顷刻间长在一处。 文烈“嗳呀”一声,翻身下床,跪翻在地,望天大哭:“大哥、二哥、三哥,你们的四弟多谢哥哥们活命之恩!今生今世,誓将贩夫信用发扬光大,造福亿万苍生。” 说罢他对着外面使劲磕头,直到额头磕烂。 韩愈、王端看文烈这样的情形,刚才的确就要死了,突然就能跳下床,说这么多话。个个被这情景搞蒙,一时间惊恐万状。 他们听文烈跪谢贩神,禁不住率领众将一起跪在文烈身后,口称:“贩神爷在上,多谢救命之恩。” 陆灵部都统领望霄、金相部都统领范丹、水灵部都统领苌度一看这情形,算了,走吧。虽然救活了文烈,但还是晚来一步,那两个魂魄已经远走,不知踪影。幸亏文烈凝神屏息,强忍魂魄不走,要不也归天了。 这段时间,苌度跟大哥、二哥说了搭救韩愈的事情。望霄提醒他,神仙不可与凡人直接沟通说话,这样对人家不好。这时候,爱说爱笑的苌度哪里还敢说话,与大哥、二哥一起回华胥仙境。 好久好久,并没有神明说话。苌南乡、陶社带领众人,这才纷纷起来。大家来看文烈,韩愈十分好奇:“伤医,你快看看他的伤情。” 伤医用温水打湿文烈身上衣服,血污粘在身上的烂衣服被慢慢揭开。大家来看文烈一处处伤口,哪里还有伤口,都是好好的。 嗳呦,大家这一看,可不得了了。韩愈领头,拉着文烈就往外跑,他也不看文烈被脱成了赤体,飞奔来到院外,再次望空跪下。 韩愈泣不成声,望天高喊:“竹木贩神望子,五金贩神范子,海产贩神苌子,我等愚钝,怠慢之处,望多多包涵。今后,叫成德军为您们兄弟三神建庙祭祀,我也到家供奉你们的神位,以求得宽恕。” 成德军所有将佐、尤统等人也都跪在韩愈身后,紧跟韩愈一句一句的呼喊。苌南乡、陶社、云钗儿更是抽泣不已,激动万分。 这时候,蔡润过来,对王端耳语:“常侍,后门尤贯打起来了。” 第161章 剑王刺尤贯 王端气得浑身哆嗦,这叫什么事儿? 成德军后门,最先只有尤贯一人,手执烟火棍,骑在龙尾騧上,看看有什么事发生,随时应对。 后来,谷梁广、缭云、缭相、范职、望准通也都来到。 他们这五员大将,缭相是卫州朝歌令,与其他四人都是义成军的,不归一地统属,怎么就一起来了? 那不是苌度说了要护定韩侍郎么,他在七曜摩夷天,在百丈红树下站了一会,瞌睡虫来袭。又怕耽误事,就叫澄泥贩神管城伯陈哲、春酒贩神南溪郡君漆雕卉夫妇,帮忙暂时管管老韩的事情。 贩神界土相部都统领陈哲、贩神界都虞候漆雕卉闻听礼山五雄中,父亲漆雕又,跟四伯文烈护卫着韩愈,这么一趟危险差事。我的娘呀,他们怎么不给咱俩说说,早早保护。 再一想,不对,咱们是晚辈,他们怎么能想起给咱烧香?不烧香,怎么能得到消息。得不到消息,怎么早早保护?唉,啥也别说,动员咱们可以动员的一切力量。 通知安唐十虎其他四班,离得太远,来不及了。 于是分别给滑州司马范职、滑州军府果毅都尉望准通等托梦,叫他们就近出动。越过义成军北面的魏博军,飞奔成德军,救援薛仆射密使尤贯及四叔文烈、五叔漆雕又等人。 好嘛,范职、望准通都在滑州任职,而滑州长史是谷梁广,缭云又是谷梁广的老婆,缭相在卫县,隔着区区不足百里。当然五位就一起来了。 他们来到梦中所说的镇州云安坊,一问尤贯,里面的诗长说,让去找成德军安滹府上。安府的李三娘不认得他们,说尤贯跟节度使他娘往王端府上了。到王端府上,管家又说,尤贯跟随老夫人去成德军后门了。 绕了一圈,终于找到尤贯。互相认识了,谷梁广说明来到这里的缘由。尤贯大为惊奇,自己人还有这么多啊,这还了得。高兴非常,将七前八后,给他们说了一遍。惊险即将发生,大家严阵以待。 尚勤门监门校尉北昌,领了王术正密令,要射杀尤贯。 没想到又来了五员大将虎视眈眈,这个活儿怎么干呢? 乱箭射杀吧,误伤了其他几位,可别闯祸。 于是北昌叫来一名极善短兵劈刺的老牙兵,为从八品上的御侮校尉,担任后牙卫士旅帅,他叫冉衮,字云华,四十三岁。赵州人。八尺身高,虎眼白面,三绺胡须,腰肢灵活。 冉衮的剑术,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在佩刀、护手钩、鸳鸯拐、打将鞭、降魔杵等短兵器上面,在镇州及成德军无出其右。大号成德剑王。 尤其是近两年,得到了一柄宋尹剑,更是所向披靡,谁也不敢开玩笑跟他试试身手。 北昌将他叫来,说了节度使密令,要斩杀尚勤门外的老头。 冉衮从门洞里往外看了情形,问道:“还有五位将军。看样子不是成德军的,品阶还很高。打起来,万一误伤,该怎么办?” 北昌一瞪他:“节度使直叫杀那个尤贯,其他人由于摸不清来头,还是不要乱动,惹出事情,扯不清,咱也要小心被砍头。” 冉衮心中有数,叫来身边骑士五名,叫他们各自拿起丈三长的亮银枪,出门后,每人抵住一个壮年大将,往一边败退。这里,由他收拾尤贯。 外面滑卫五大将正跟尤贯说得热闹,忽然尚勤门大开。里面连声大喊,飞马冲出五名骑士,朝着他们五个就冲过来。他们一出来,明显的是在里面看好了的,出来谁接战谁,目标十分明确。 谷梁广对面,冲来一名红袍骑士,亮银枪直刺他的面门。由于措手不及,谷梁广拔马而逃。 他们连夜赶来,走得匆忙,牵出超影白龙马,随意取了一条五十六斤的素缨枪。马上战将,长枪重四十二斤,足可以成为一军名将。 谷梁广的神力,那可不是盖的,今天拿着这枪,还觉得轻了。他伏在马上,侧身偷窥,这名骑士来得好快。眼看就到跟前,谷梁广缰绳一抖,战马拐弯回来。他将掌中素缨枪随意舞动了一招——迎面三点。 再看这名骑士,头盔掉落,一只耳朵被挑烂,一只眼睛被点爆。小子“嗳呀”惨叫,倒拖亮银枪往小路飞逃。 谷梁广啥没见过,情知是计,并不追赶,直接回马尚勤门。坏了,都被引开了,就剩一个尤贯与一个白脸剑客在地上论剑。 尤贯的龙尾騧已经被剑客斩断脖子,倒在一边淌血。他的烟火棍断为两截,扔在一边。手里一柄佩剑,勉强跟这位剑客缠斗。真的是快如疾风闪电,眨眼间两人已经战至三十余合。 剑客手中的这柄剑,谷梁广怎不认得,他就是宋尹剑么,大战青州,爱妻缭云不就夺了一柄。战场上曾交给薛仆射护身,战后,薛仆射又还给了缭云。这次来就佩戴着。不行啊,这家伙,这么跟他拼,迟早坏事。 谷梁广约略看了尤贯情形,躲闪有度,身法不差。老将军不愧是驭马神将,別驾出身,武学修为是够高。 关键兵器不行,不敢接招,只能躲避,偷空挡还击。 这缭云跑哪儿去了?宋尹剑呀,快来呀。把谷梁广急得冷汗直冒,他比尤贯还急。不行,自己得去搅场子,叫尤別驾休息片刻。 想到这里,谷梁广厉声大喝:“狂徒通名。”素缨枪已经插入二人中间。尤贯起身跳开,去一边喘息。 实际上,漆雕又也有一柄昆吾剑,关键是他不在这里。谷梁广只是在陈哲漆雕卉婚礼上见过老爷子,七八年没见,他满嘴戎州话,又不好懂。这时候,谷梁广还不知道他们就在前面。 “某家成德剑王冉衮,你是哪个?敢在我面前撒野。”冉衮虎目圆睁。 谷梁广虽然也胸怀绝技,但对于这种短兵王,却轻易不敢招惹。虽说兵器里有一句话:一寸长,一寸强。那是指的两下都用长兵器。太长的兵器与太短的兵器对抗,这句话就纯粹扯淡了。 昔日,我大唐开国巨擘,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胡国公秦琼、鄂国公尉迟恭都有一对锏鞭短兵器,长短相间,斩杀上将无数。 与他对战,只能算是拖延时间,要不就跟尤別驾对他展开车轮战。转瞬之间想好,谷梁广将素缨枪使起。 他远远拉开架势,抖起追魂三十六刺,头部六枪,胸腰六枪,丹田六枪,下盘六枪,双肩两边各六枪。霎时间,梅花点点,落英缤纷;雪花飘飘,从天而降。 冉衮应接不暇,剑王对他这枪王,一时间施展不出来。格勾日德,这是谁呀?看他的浅绯袍判断,是个五品,这枪法,怎么应付? 因从未有过枪剑对战的经历,谷梁广胆怯短兵,何况人家是成德剑王。这一通扎挑刺抽,看把冉衮搞成在这里躲避,不赖。看起来,枪是百兵之王,是有道理。 谷梁广越战越勇,大发神威。冉衮左躲右闪,不大功夫,就与之接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负。这时候,冉衮想了一个办法,要以剑破枪。 谷梁广将素缨枪来扎他双肩时,冉衮来了个横纵大挪移,绕到谷梁广马后,紧随他的超影白龙马。谷梁广知道他用计,要从马后面制服自己,叫这枪往后扎,没法施展。于是将计就计,磕动超影白龙马,叫他追,累死他。 超影白龙马当然快得很,眨眼间跑出去两里多远。往后看,这剑王并没来追。坏了,还是中计了,把咱赶跑,还是要杀尤別驾。 谷梁广急忙磕马回还。到跟前一看,尤贯的胳膊被宋尹剑斩掉一条。右小臂从肘部掉落,手中佩剑也在地上,在拼命躲闪冉衮的凌厉攻势。 恰在谷梁广吃惊的时候,缭云赶回,她的腾雾狮子骢上挂着一颗人头,寒铁竹节枪沾着鲜血。 谷梁广急忙大喊:“将宋尹剑给我,砍死这个老家伙。” 缭云已经看到尤贯掉了一只胳膊,血流如注,在苦苦躲闪。哪里还管许多,并不听夫君的话。只见她翻身跳下腾雾狮子骢,“仓啷啷”抽出宋尹剑,大喝一声:“看我的宋尹剑。” 缭云将平生所学舞伎功夫糅合到剑术之中,“唰唰唰”,与冉衮战在一处。二位剑客身形如电,眨眼间就到了一百二十余合。 缭云的柔韧性越来越好,整个人被剑花包裹的宛如一团雪球。冉衮心下一惊,这是什么人?又是怎么剑法? 她哪里知道?自从缭云得到了宋尹剑,就如同得到了爱不释手的宠物。天天揣摩,早将她幼年的舞技融入到剑术之中。但从来还没有试过战阵,今儿恰好遇到对手,也就耍一耍。 缭瑶宇看对手眼中透出惊疑,抓到了机会。只见她拧腰转体,前刺后桥,左盘右旋,三招一气呵成,如同一招。再看冉衮,发髻已被削落。 惊得冉衮目瞪口呆,“哇呀呀”怪叫。这是哪里的战将,也有宋尹剑,身法如此不可捉摸。不用绝世剑术,断难取胜。 第162章 歌仙归宝剑 成德军大营后门——尚勤门,剑王与歌仙对决。 只见成德剑王冉云华蹬地而起,凌空而来。就在空中挥手,将宋尹剑“嘶”一声,投入半空,再看人影,早到了缭云身后。这一剑天下谁人能接?必然结果敌将性命。 缭云将杏眼圆睁,看得真切,将宋尹剑的剑鞘举起。迎着他那柄宋尹剑下坠的寒光,飞身纵起。 这时候,缭相骑着追风乌骓马,也挂着一颗人头赶来。看见姐姐这样与人论剑,吓得魂不附体,掌中的乌背砍山刀不由得掉落地上。 一袭金檀战袍也飞了过来,正是范职。他的黄骠马上同样挂着人头,掌中两刃铜刀沾着鲜血。看缭云这样,目瞪口呆。 望准通几乎同时到达,蟠龙铜棍倒是不见血,但黄骠马上也挂着人头。发现缭云的险招,顿时傻眼。 “瑶宇,瑶宇,歌仙——”谷梁广惨叫着,声声呼喊缭云的字瑶宇。 缭云缭瑶宇迎着成德剑王的下落之剑,这样的危险动作,谷梁广情知爱妻是不要命了,声声惨叫。 哪里知道,冉衮的宋尹剑飞落下来,稳稳当当穿入了缭云的剑鞘之中。缭云转身递给呆愣在一边的范职,一声喊:“你有缘,就归你了。” 冉衮吓得脸色煞白,飞身跑入尚勤门。他原本要用的绝招,叫做曜日绝杀。宋尹剑凌空下来,吸收的日华瞬间释放,会将敌手双眼当场刺瞎,主人只消接住,轻轻一挥,敌将的人头霎时落地。 他却不知道,这女子更有如此手段。 这样的剑法,在大唐天下,只有被玄宗御赐三绝之一的裴旻能这样接住,这招法早已失传。她是哪个师父教的? 缭云不是哪个教的,现场闪动念头,你他么剑都扔掉了,还剑王个屁啊。老娘接走,送人还不行吗。她根本就没有拘泥于神马神马古旧的剑术道道,就势用招,随心所欲。 娘呀,这才叫艺高人胆大。这么危险的动作,叫人惨叫起来,她却是故意的。冉衮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高人,疾速逃命。 他刚进到门内,只听北昌在里面一声大喊:“射箭!” 四员大将在冉衮往里跑的时候,已经追到门外,恰好将尤贯护在身后。 缭云急忙拉起尤贯,上马飞奔,直往前门——辕门。 里面刚射出几支箭,被四将打落。有人一声大喝:“停射。都滚开。” 再看,大门打开,蔡润带着文烈、漆雕又、尤统、安芝、苌南乡、云钗儿赶来。 范职、望准通飞身下马,对四叔、五叔翻身下拜,两下相见,热泪盈眶。 谷梁广、缭相也急忙下马,与他们互相见礼。 刚才,监门校尉北昌到大营里面转了一圈,发现王术正说得怪凶,见了韩愈不还是唯唯诺诺,情知不妙。格老子,叫我当恶人,射杀尤贯。到时候韩愈怪起来,还不是跟何方、安巨一样,我的人头又去哪里找? 他想了一圈,就禀告蔡润,叫他这个牙卫总管去说。蔡润听北昌这么说,将他先骂了一通,急忙禀报王端。跟在韩愈身后磕头的文烈等六人,也急忙跟着他到后门来看。 蔡润认得尤贯,急忙问:“尤別驾呢?” 谷梁广赶紧说:“尤別驾被我娘子救走,往辕门跑了。” “走,你们谁跟我到辕门?”蔡润随手拉过一名骑士的马。 谷梁广抱拳:“某随你去。” 这边,北昌、冉衮纷纷出来,向各位致歉,带领大家往前面客堂饮酒。 蔡润、谷梁广二人到了辕门,恰看缭云搀扶着尤贯,跟门尉在那里交涉。蔡润一声断喝,门尉匆忙让他们进去。 蔡润看尤贯右小臂没了踪影,急忙低身形背起他就跑。一路飞奔到了军医处,军医给他急忙上了伤药,包扎好。 幸亏尤贯战阵经验丰富,趁着缭云接战冉衮之时,撕脱一绺布条,用自己的牙咬住,死死捆扎过。要不然,到现在早就将一腔热血流干了。 尤统、安芝听说老爹受了大伤,匆匆赶来,痛哭流涕,陪护在尤贯身边。蔡润带着谷梁广、缭云夫妇,到客堂与韩侍郎等坐在一起。 王术正已经听北昌、冉衮禀报了后门情况。这时候见到这么窈窕绝美的仙女,大为震惊。 他赶忙起身,抱拳施礼:“早就听说歌仙大名,如雷贯耳,今天得见,三生有幸。不但貌美倾国,而且剑术绝伦,收走我帐下剑王的宋尹剑。” 韩愈闻听,也倒抽一口冷气。薛仆射大哥到底派了多少人马来成德军护卫我韩某? 这可不是虚头巴脑的情义。单看歌仙胜了他的剑王,文烈更有三位贩神兄长相助。假设不及时制止,里应外合这么多大将,成德军大营今儿估计会被整个抄没,王端绝对没命。 韩愈也早就听说歌仙故事,并且大战青州,兵部那份青州平定逃兵事件的牒报,就是自己亲自写的。对歌仙杀入敌阵如此勇猛,印象深刻。 这时候,王端说完,韩愈站起来,也抱拳施礼:“歌仙果然名不虚传。难道是把歌舞之妙融入了剑术吗?那就不好捉摸了。” 缭云赶紧道个万福,要跪下行大礼。韩愈急忙前跨一步,将缭云稳稳扶住。近身接触,天啊,双臂柔到没了骨头,眼目宛如飞天下凡,身材如同男子高低,肌肤弹指可破。惊得韩愈一时间恍恍惚惚。 缭云怎不知道,韩侍郎身边侍妾如云,广有当今长安城美女,日日承欢。韩侍郎才名满天下,此中名气也当仁不让。 她一转念,悠悠说道:“叫我为侍郎和常侍及在座大将,唱上两曲,叫大家忘掉一切不快。江湖一笑泯恩仇。” 韩愈看她轻启檀口,那说话声,天啊,这这这,我怎么就没碰到过这么美的人。听见她说献歌,带头鼓掌:“好,今天到成德军享福了,有歌仙降临,我等当痛饮三百杯。” 顿时,客堂里三大桌子,全都鼓掌欢呼。缭云看,既然韩侍郎在座,何不就唱他的诗歌。于是抿了一口茶,润一润喉咙,掸一掸战袍,就要开唱。 她又从腰间抽出宋尹剑,交给谷梁广,对大家万福一圈,说道:“叫我夫君舞剑助兴。” 谷梁广自报名号、官职,大家又一阵欢呼。 缭云递剑,忽然想起刚才王端故意提及收了冉衮的宋尹剑,这不是索要吗?急忙对范职一招手。范职当然知道她要做什么打算,十分不舍地解下宋尹剑,交给缭云。 缭云捧过冉衮的宋尹剑:“早就听说冉将军这成德剑王的威名,今天小女子是趁着他久战之后,勉强取胜。小女子佩服。冉将军,宋尹剑物归原主。” 冉衮过来,双手请过,朗声高呼:“歌仙风采,大唐一绝。缭云剑术,出神入化,我哪里还敢再称什么剑王,惭愧惭愧。” 韩愈哈哈大笑:“果然是剑王风度。今天剑王遇到歌仙,我看,谷梁长史就稍微歇息一下,叫剑王舞剑,歌仙唱歌,恰好叫我等一饱眼福。” 这里交代一下剑王出处,他不是赵州人吗,年纪都四十三岁了,怎还是个成德军牙卫旅帅? 按大唐兵制,男子二十岁为成丁,行冠礼。如果这时候入伍,二十三年战阵冲锋,绝不可能只是个从八品上的御侮校尉品阶。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他是赵州有名的茶商。赵州不产茶,但赵州茶却名闻遐迩,这又是为什么? 在安史之乱后,又经历藩镇之间、藩镇与朝廷之间的混战,人民天天都是胆战心惊。很多家破人亡的,就投奔寺院、道观出家。 代宗大历年间(767—779)。赵州郊外有个破庙观音院,有一名老僧,自号赵州老苍。实际上他就姓老,名苍。后人解释,翻译,却把他改称为“赵州老人”。老苍,在我大唐,就是老人的意思。 老苍接引人,非常奇怪。凡是来客,不认识的,出口三个字:“吃茶去”。 但观音院的监院却发现,恰好一个熟人来了,老苍也是出口三个字:“吃茶去”。监院忍不住问他,老苍叫着监院的名字,监院答应,老苍还是三个字:“吃茶去”。 原来,老苍所用的接引办法,叫做“本分事”。也就是当处、当下的心。不需要在经文里寻找接引之法,这个办法最好,是正在进行的,活泼现成的。这种接引之法,也称“绝待之心”、“自心现量”、“诸法实相”。 只是一杯茶,生活与信仰都有了,所以在赵州就有了禅茶一味的说法,继而传遍天下。 因为老苍的独特接引之法,使“赵州茶”声名鹊起。许多人开始从事茶叶贩卖,赵州不产茶,却能荟聚天下好茶、名茶。茶具更是五花八门,品类之多,数不胜数。 冉衮幼年学艺,他的师父就是老苍的弟子有茶。 这位有茶和尚,跟随老苍二十年之后还俗,专门从事茶叶贩卖。因到唐州一带贩茶,偶遇武当山五龙祠道士化剑,对于剑道中的精髓大感讶异。 于是,有茶又拜入化剑名下,学习八年剑术。当然啦,平时还是以贩茶为业。一年四五趟,每趟贩茶都要在五龙祠练剑十数日至数十日不等。 冉衮的父辈就开始了贩茶,与有茶过从甚密。等冉衮长到八岁,有茶十分喜欢他,就收为徒弟,悉心传授毕生研习的剑术。当然啦,没有宝剑怎么办,其他短兵器也随手能用。 今天,在韩侍郎面前,剑王与歌仙一起献艺,也是我大唐一件盛事。 他们正要开始,忽然,安芝大呼:“痛煞我也。” 第163章 歌剑和琴舞 尤统赶紧过去,不知道怎么回事。 云钗儿、缭云也急忙过去,一看她的情形,属于腹绞痛。尤统按照幼年跟老爹习武的指导,给她掐虎口、揉肚子,不一会就好了。尤统还在揉她的肚子,安芝禁不住大笑起来。众人收回惊怵,一时间哈哈大笑。 尤统、安芝这时候是被老爹支开的,身边有李滋娘陪着说话。这时候,腹部难受,还回尤贯病房。一是陪护老爹,二是能让安芝休息。 缭云开唱之前,看冉衮穿着八品深青袍,腰系八銙瑜石带。再看他年龄,感到好奇,就多问了一句:“兄台什么时候投军的?” 冉衮情知她的疑问在哪里。大官及文官,一看服色及腰带,就知道怎么回事。 他朗声说道:“愚兄跟随先师有茶学剑十年,成人跟随贩茶二十年。三十八岁时,先师病故,冉衮悲痛,不能振作。茶庄渐渐冷清。军中是检验剑术和贩夫智慧的最佳阵地,于是选择投军。入伍成德军恰恰五年。” 缭云道个万福,惊讶不已:“五年之间,晋为御侮校尉,厉害!” 冉衮一跳,到了院中空场,就等缭云开唱。这时候,缭相找来了一台瑶琴,拉过大哥谷梁广,恭敬坐下。 缭云朗声说道:“小女对韩侍郎的李花诗非常喜欢,就唱《李花赠张十一署》,请韩侍郎、王常侍鉴赏、批评。” 韩愈顿时一震,热泪涌出。这是他在宪宗元和元年(806年)创作的。 元和元年之前三年,他在监察御史任上,痛感宫市弊政害民之烈,与同为御史的张署上疏力谏。德宗大怒,将他贬为岭南山阳县令,张署贬为郴州临武县令。 被贬三年后,宪宗即位大赦,升迁韩愈为江陵法曹参军,张署为江陵功曹参军。两人被调在一起干事。这年二月末的晚上,他携酒独游江陵城西,观赏桃李花,诗兴勃发,写了这首诗赠给因病未去的挚友张署。 江陵城西二月尾,花不见桃惟见李。 风揉雨练雪羞比,波涛翻空杳无涘。 君知此处花何似? 白花倒烛天夜明,群鸡惊鸣官吏起。 金乌海底初飞来,朱辉散射青霞开。 迷魂乱眼看不得,照耀万树繁如堆。 念昔少年著游燕,对花岂省曾辞杯。 自从流落忧感集,欲去未到先思回。 只今四十已如此,后日更老谁论哉。 力携一尊独就醉,不忍虚掷委黄埃。 韩愈作诗,从不依傍任何前人韵律,以散文笔法,自铸伟辞。 单看这首诗,决不在李杜之下。我大唐这位极具独创性的文学巨匠,功夫就在这首诗里。 缭云开唱,前两句“江陵城西二月尾,花不见桃惟见李”,那歌喉之妙,谁人听过?惊得众人顿时掌声雷动。 韩愈更是泪流满面,自己写了一辈子诗文,今天被歌仙来演绎,叫众人欣赏。那份入骨的激动,是别人难以体会的。 天啊,抑扬顿挫之间,一会宛如滔滔江水巨浪翻涌,撞击峡谷暗礁,真的是天崩地裂,骇人心魄。一会低诉浅吟,却字正腔圆,深入骨髓,宛如花前月下,鸳鸯戏水,叫人心旌摇荡。 再看谷梁广,十指在瑶琴之间,伴奏绝妙音色,更显得歌仙艺冠天下。 门外,剑王冉衮飞动霜刃,轻旋时,柳叶微拂,芦花曼舞,轻裘裹身,仿佛裴旻在世。疾跳起,剑风卷沙,霜刃曜日,乱云飞渡,江潮涌来,叫人魂飞魄散。 他们三人,歌、琴、剑,仿佛一人,歌喉与琴弦一体,剑锋与歌声齐飞。看得众人哪里还能吃酒,都站在那里吃歌。 云钗儿这个老牌都知,听了缭云歌喉,果然天下难寻。顿时来了兴头,跳入院外,将她的身腰转动,舞姿耍起,也似飞天下凡。她可是宋翘儿这个洛阳顺成坊都知手把手教出来的,歌舞乐全拿,技艺妙绝。 韩愈大为惊奇,今日怎么聚了如此多的大唐绝世豪杰。索性走到门口,打起节拍。惹得众将乱纷纷出来。 远处的卫士,莫不伸直脖颈,他们哪里能见到这么妙绝的配合。 缭云唱完韩愈这首诗,王术正这个对音乐舞蹈半懂不懂的元帅,也为之深深震撼,被这首诗的意境感动得泪光闪闪。 他站起来,高声喊道:“侍郎的绝妙好诗,歌仙的绝妙歌喉,剑王的绝妙剑术,长史的绝妙琴音,美髻的绝妙舞姿,真的是大唐以来,绝难相逢的大盛事。咱们请歌仙和众位将这首诗再来一遍,好不好?” 韩愈带头高喊起来,第一个响应,众将纷纷叫好。掌声震动屋宇,传遍成德军大营。 他们在这里热闹,文烈却在军医那里,看着儿子尸身,悲痛欲绝。 哥舒容也守着尉迟甘的尸身,怅惘若失。 尤贯右小臂被斩,幸亏自己先行包扎,勉强活了下来。躺在那里,痛苦不堪。这时候尤统、安芝又过来,与李滋娘一起看护。 安滹、蔡润过来,好一通安慰,成德军必然能够好好对待他们,韩侍郎以及大唐天子也绝不会袖手不管。 哥舒容听见后面客堂院子传来歌声、琴声,妙绝至极,止住悲伤,过来劝文烈:“文将军还是节哀为好,韩侍郎是代天巡狩,钦差大臣。我们还要护定他安全回京。少将军和尉迟将军的后事,就交给蔡将军吧。” 安滹劝道:“文将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三位贩神兄长保驾护航,想必日后贩药生意必能做遍天下。还望好生保护身体,才是第一大事。” 文烈忍住悲痛,被他们扶着,站了起来。文烈来到尤贯房间,探视伤情。 尤贯对他欠身施礼:“文将军护卫韩侍郎,一路辛苦。刚刚遇难,幸好朝歌三贩神将你救下,今后必能洪福齐天。” 文烈也安慰他:“別驾痛失右臂,今后也要保重。” 尤统、安芝过来跟他见礼,一别半月多,互相牵挂,亲热无比。 李滋娘也过来,向文烈道声辛苦。她约略听了一点儿子派人在五岔口的截杀,基本明白这几位极可能就是灭绝儿子的神将。 这时候,她对文烈表示歉意:“文将军受苦啦。今后,文将军及漆雕县令凡到成德军地面贩卖药材、春酒,一定畅通无阻。老身亲自为你们销售,叫你们成就大业。你说说看,术正那个兔崽子,五岔口怎么回事?” 文烈对她表示感谢,简单讲了五岔口大截杀的经过:“王术正派了十四名大将,我们斩杀其中十一名,仲勃、常馈、李元投降了韩侍郎。” 提到李元,安芝大为震动,不就是哥哥李获的少主人吗。她又细致问起李元的情形。 文烈在土门关就已经知道,李获与李元的关系。对李元大加赞赏,认为他的武艺绝非常人可及。从头杀到尾,毫无怯意。要不是人多,很难擒获他。李获幼年就跟随他,当然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武艺也不会太差。 那边客堂外,缭云又连唱两遍韩愈的《李花赠张十一署》,又唱了一首韩愈的《听颖师弹琴》。 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 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 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皇。 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 嗟余有两耳,未省听丝篁。 自闻颖师弹,起坐在一旁。 推手遽止之,湿衣泪滂滂。 颖乎尔诚能,无以冰炭置我肠! 这首诗,是韩愈在宪宗元和十一年(816年)写的。当时,有一个名叫颖的和尚,从印度来到中国,人们尊称他为颖师。 颖师演奏古琴十分出名。据说有人生病,听到颖师的琴音,顿然病好,坐了起来,不再服药。韩愈慕名拜访,写成了这首诗。 剑王冉衮舞剑、谷梁广弹琴、云钗儿伴舞,大家又是掌声雷动,喧嚣声传出军营。 成德军中许多复杂而沉闷的心思,经过缭云献艺,顿时烟消云散。王术正对她们这样的绝配,大为赞叹,十分动情。 正式开宴,王术正却发现好几个人不在,他的心思多缜密,赶忙叫北昌带他找到军医处。一进门就看见老娘陪着尤贯,腮有泪痕。旁边尤统、安芝陪着,还有安滹、蔡润、文烈、哥舒容也在这里。 北昌翻身跪在尤贯床前:“小将罪该万死,请尤別驾责罚。” 尤贯大手一挥,笑笑:“起来吧,韩侍郎来到之前,你我还是各为其主。现在大家都在大唐这一个锅里吃饭,哪有什么罪责。” 王术正对他的这番话深深折服,果然有长者风度。老娘没有看走眼。 他上来也单膝跪倒:“术正多疑,害了各位,大家对成德军的爱护,术正感恩戴德,九死难报万一。今后凡到我成德军地面,各位都是我的座上宾。哪个敢说半个不字,打掉他的狗牙。” 尤贯忙不迭从床上强行起来,将他扶起:“还是感谢文烈、漆雕又、哥舒容他们吧,叫他们多喝几杯。为了韩侍郎,为了成德军,他们牺牲太多了。” 文烈看他十分挚诚,也过来相搀:“韩侍郎宣旨前后,是两个世界。过去的就翻过去吧,再提前面也是枉然。走,不敢冷落了韩侍郎,我们都去。尤別驾、李夫人也都过去。他为了你们成德军,真的是肝胆相照。” 王术正深深感动,热泪盈眶:“文将军果然大义,术正会将令郎和尉迟甘将军好好安顿,对他们的妻子儿女也要好好抚恤。请您老放一万个心。” 李滋娘过来,凤目圆睁,将沉香拐高高举起,冲天暴叫:“孽障,一意孤行,害死多少人命,看我不打死你!” 第164章 张涯骂辕门 安滹、文烈急忙将她拦住,夺下她的沉香拐。 文烈说道:“王常侍韬略满怀,镇守成德军恰合天意。夫人也不要再提这些,大家不打不相识,以后都是生死之交。” 李滋娘高喊:“走,陪陪韩侍郎,连日来,叫侍郎操碎了心,我们都去陪陪。过去的总归要过去,我也不再提了。” 众人搀扶着伤号尤贯,一起往客堂过来。 剑王冉衮看见尤贯被王常侍、李夫人左右搀扶,慌忙过来,当面跪下:“尤別驾,小将冉云华无礼至极,任凭责罚。” 王术正一脚将他蹬翻,点着蔡润,大吼:“拉出去,砍了。” 冉衮被蹬翻在地,顿时冷汗直流。 尤贯忍痛将他扶起,转身对王术正说道:“常侍饶了他。既然前面那一页翻过去了,我与剑王也是生死之交。” 王术正怒吼:“还不谢尤別驾不杀之恩。” 冉衮慌忙起身,再次跪在尤贯面前:“多谢尤別驾活命之恩。別驾以德报怨,云华感激涕零。今后世代交好,报答您老的大恩大德。” 这时候,漆雕又赶来,与文烈一起,搀扶剑王。 漆雕又说道:“素闻云华兄乃茶贩剑王,我与四哥也都是贩夫,如不嫌弃,我等与尤別驾、安关令一起结义为兄弟。做个真正的世代交好。” 安滹也过来,大呼:“兄弟请起,我与尤別驾都有弃官从商的打算。今天就叫韩侍郎、王常侍、李夫人做个见证,你我结为镇州五贩。不知兄弟能否赏脸?” 天啊,王常侍一通摆活,将自己砍断尤贯胳膊的罪责也免了,还有这么多大牌人物要跟老子结义,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缘分啊。 冉衮当即感动得热泪横流:“愚弟何德何能,敢在尤別驾、文将军、安关令、漆雕县令面前称兄道弟。愚弟驽钝,还望今后多多提点。” 李滋娘看这情形,大叫起来:“那不行,我不准许这样。” 尤贯惊疑不定:“夫人是啥道理?为什么阻拦?” 李滋娘振声说道:“没有诸位手下留情,哪里还有我儿术正的节度使。滋娘为了感谢诸位大义,情愿与您们结义为镇州六骥。叫镇州王家也与你们世代交好,永远感恩戴德。” 王术正看他们这样论起,禁不住哈哈大笑:“我这就禀明韩侍郎,给你们做个见证。今天大喜一场,镇州六骥务必大嚼豪饮。” 一时间,围在一起的人,也都开怀大笑,相携着热热闹闹往客堂走。 正走着,蔡润快步跑到王端跟前,侧耳禀报:“王常侍,坏了,汤阴县花蜜神贩张涯找事来了,在辕门外大骂不止。” 王端大怒:“这个混蛋,啥时候来不行,非得今儿来,看我不弄死他。” “可不是这样说,他还带了一个汲县的昆布耆老吴公鼎。看样子,吴公鼎比他还厉害。”看这情形,这档子事,也就蔡春池与王术正两个清楚。 王端眼珠一转,吩咐:“吴公鼎,是我娘的事。他们怎么凑在一起了,真是越头疼越事多。你先带人饮宴,我看尤贯阅历很深,叫他、俺娘和我三个出去看看。另外,那个云钗儿见多识广,你叫她也赶紧到辕门一趟。” 就是,这张涯、郭暧、孔岳、尤贯几个是西面老道的徒弟,你吴公鼎贩卖海带的,怎么就跟张涯混到一起了?到底怎么回事? 王术正不是说了吗?吴公鼎的事,是他娘的事。 吴公鼎的姐姐,叫吴春儿,就他们亲姐弟两个。 早年间,吴春儿十六岁就嫁给了恒州李家,也就是李滋娘的大哥李奋。要论年龄,李奋比李滋娘大十岁,但吴春儿与李滋娘相差无几。因此,姑嫂之间感情深厚。 李滋娘的哥哥李奋,四十二岁那年战死,吴春儿才三十二岁。带着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就这么过活。全仗着李滋娘这边和吴公鼎家支助。 现在过去三十年了,吴春儿的孩子们全都娶亲、出嫁。独子就是那个刺客李府,三十二岁,在成德军干到正八品上的宣节校尉,充任牙卫队上戍主。这次截杀韩愈,还战死了,剩下几个孩子,一家孤儿寡母。 当然,现在家属们还不该知道详情。既然家属还不知道,那吴公鼎这个舅舅干什么来了?这么大老远,每年过年才走动一次。 李府在五岔口战死后,给母亲、舅父分别托了个梦,说自己已经离开人世,让舅父对母亲多多关照。 李滋娘对李府的事情,也多次关照王术正,要他多带带李府。 吴公鼎除了过年来镇州,平时来,都是贩卖海带,顺路看望姐姐。并留下一些钱,叫姐姐家生活用度。 去年,王术正斩杀田弘正之后,成德军内部并非都支持他王术正,地位岌岌可危。特别遇到过年,更加被动。恰遇吴公鼎贩卖海带到了镇州。 李滋娘知道他有的是钱,打个主意,拼了与他砍柴,借到了吴公鼎一千贯钱。帮助王术正渡过难关,使得将校们过了个不能算肥但也还可以的年。 这事王术正当然是知道的,但成德军内部直到韩愈宣诏,才算稳定。这笔钱还没能在军中列支,所以王术正说,吴公鼎的事情是他娘的事情。这是瞒着蔡润。 张涯怎么来的?也是钱的问题。 花蜜神贩张涯的生意,以汤阴县画圆,半径千里之内的地方,哪里不去?六年前,王术正还是恒州別驾的时候,就与张涯结识。 那是因为,张涯将花蜜一股脑批给了王术正的一个做生意的远亲,这个远亲家因为失火,花蜜款三百贯给不了。张涯再次带来花蜜,订金也给不了。连这次的货款,叠加在一起,恰好八百贯。 这可怎么办?这样压下去,张涯的本钱也完蛋,贩蜜生意就陷于瘫痪。张涯愤怒,要运走这次蜂蜜,再找其他地方批发,要这家赔一点损失。 哪知道,这家人找到王端,叫王端说情。王端哪懂得生意场上的事情,说的很难听:“不就八百贯吗,等他三年,翻身了必然还你。” 张涯当即愤怒:“放你娘的屁!三年后我就家破人亡啦。” 王端这个恒州別驾,怎么也是个正五品下,甚至是从四品下。难道张涯看不出王术正的官服是几品,竟敢这样怒骂? 在他心目中,你王术正算个狗比,老子还当过朝歌大丞相呢?无非是个人间游戏,人家皇帝老儿玩弄你呢,还真把自己是个啥啥啥品阶当回事啊。他将这种人称之为猪。 王术正被这一骂,非要杀掉张涯,叫远亲的债务从此没了债主。 张涯二话不说,将掌中六十四斤藤蛇棒挥起,骂道:“看老子今天不把成德军灭了,不姓张。” 王端操起五十八斤烈焰蛇矛,非要杀了他。二人大战一百三十余合,难分胜负。最后两边战马都累瘫,要肉搏。 王端的这家远亲总算良知未泯,过来跪求两人别打了,答应张涯将这批蜂蜜运走,之前的债务限时结清,并赔偿这次的损失。 王术正通过这一战,认识了这位老将的威力,也是大唐一等一的豪杰,心下十分敬佩。一口一个叔,缓和了关系,从此结下忘年交。 但这个远亲到现在还欠人家张涯三百贯,这么大的数字,人家张涯当然心里不耐烦。每到大量贩卖之前,都会来镇州讨账。这家远亲每次都叫王端陪客,说好话,弄得王端也哭笑不得。 要说起来,半月前,张涯不是跟着老泰山林虽然在青州地面么? 正是因为这个,后来西面师尊提起尤贯、文烈、漆雕又等如何帮韩愈。提及王术正阴险,张涯顿时气冲斗牛,恰好趁此机会,要账。 你王端不是成德军节度使么,这三百贯就由成德军给我。不给,好办,老子藤蛇棒将他的辕门砸个稀烂。什么东西? 西面只是笑,不作答。那就是允许,说走就走。这就来了,站在辕门外破口大骂。有两名八品牙卫将领出去开打,都被张涯五七合打翻,继续大骂。没砸死人,就已经够意思了。 那张涯、吴公鼎怎么就碰在一起了? 他们两个不约而同来了,也才刚刚认识。二人在辕门外一面大骂,一面有一句没一句扯闲话。 张涯说贩卖花蜜,间断过一段时间,那是因为参加师兄孔岳的河盗,与范丹对战过。 吴公鼎说:“某家跟范丹、苌度在年轻的时候,都是贩卖海带的老兄弟,你师兄孔岳是老子活捉的。” 嘿,这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张涯说出心思:“当时对战范丹,就想着跟范丹结识,为子孙打算。结果,范丹跟他大哥一起死于黄河,封了神,没机会相见了。” 王端当然不清楚他们怎么就弄到一起的。赶忙叫上老娘,扶着尤贯,飞跑往辕门来。 张涯一看,什么?师兄尤贯咋跟着王端这个混蛋? 尤贯上来,右胳膊剩半截,左胳膊来跟张涯拉手。 张涯不敢怠慢,单膝跪倒:“参见师兄。你咋跑这家伙军帐来了,老子正要砸烂他的辕门呢。你这驭马神将,胳膊咋了?谁干的?老子修理他。” 尤贯脸色一沉:“平危,一天天咋咋呼呼,消停会好不好。跟我进帐,等着你来与几位大侠结义呢。” 王端一听,尤贯掩饰了胳膊的事情,还一并要结拜,哎呀,尤別驾韬略深啊。不过,这真正是个好法子。 他急忙上前:“就是,快快,客堂有请。” 李滋娘过来拉住吴公鼎,一通亲热,也盛情相邀进帐说话。 张涯老实不客气,一面跟着尤贯往里走,一面大喊:“师兄,跟谁结拜呢?吴公鼎也是当世豪杰,何不一起结拜?” 李滋娘一听,嘿,这个提议不错,急忙高叫:“对,对,公鼎也一起结拜。咱们恰好是八个,就称为镇州八骏。回头我陪兄弟们贩卖所有物品。” 王端高呼:“好,果然很好,镇州八骏。这就摆香案。” 吴公鼎怒道:“我的一千贯不给我说清楚,结拜个鸟。信不信老子将你大营砸他娘的稀烂。” 第165章 镇州结八骏 李滋娘小心陪着吴公鼎,笑容可掬,不敢接话。 张涯过来,拉着吴公鼎笑道:“我就不信,跟李夫人结拜,还要不回你的一千贯么?就怕欠你的少了,一万贯更好。滑州胡稀宝,不就是万贯助军,被封为安阳县公吗?” 吴公鼎听他这么说,也还算是个道理,将掌中六十二斤虬龙棒随意一顺,也笑起来:“就怕术正不好好干,乱来一气,弄得鸡飞蛋打。” 李滋娘赶忙讨好:“他敢乱来,老娘的沉香拐砸死他。” 吴公鼎笑道:“姐姐可不敢啊,术正有个好歹,我们去哪里要账,我和张涯先拿你是问。” 几位哈哈大笑,一个个满面春风往客堂而来。 韩侍郎一听王术正的说法,深表支持。惊叹道:“掌国政者,就该左手用兵,右手营商。没银子,就没军队。但农业、工业还是根本,否则,商业就成了无本之木,军队也就成了砂砾建房。” 既然侍郎也这样说,王术正叫行军司马谢共给他们写庚帖,摆香案。供品就将盛宴的好肉上一些,写了朝歌三贩神牌位,燃起檀香,准备结拜。 镇州八骏依次是: 吴公鼎,以字行,名举,卫州汲县人。五十九岁。代宗广德元年(763年)癸卯生,属兔。从六品上飞骑尉勋官。大号昆布耆老。为长兄。 安滹,字漕通,镇州真定人。五十八岁。广德二年(764年)甲辰五月生,属龙。从五品上游骑将军,现职土门关令。为二哥。 李滋娘,乳名秀兜,镇州真定人。五十八岁。广德二年九月生,属龙。刚刚被长庆天子册封为伊吾郡夫人。为三哥。 尤贯,字通宝,潮州潮阳人。五十八岁。现居离石县北川乡。永泰元年(765年)乙巳正月生,属蛇。也过了生日,长了一岁。正六品上骁骑尉勋官。大号驭马神将。为四哥。 张涯,字平危,相州汤阴人。五十七岁。永泰元年乙巳五月生,属蛇。大号花蜜神贩。为五弟。 文烈,字走霹,阶州将利人。四十八岁。大历九年甲寅生,属虎。曾任礼山关令、蔡州西平镇将,吴元济败,经商。大号五雷神将。为六弟。 漆雕又,字平复,戎州僰道人。四十六岁。大历十一年丙辰生,属龙。德宗贞元二十年甲申科进士出身,曾任安州应山、蔡州汝南县令。吴元济败,误了前程。为七弟。 冉衮,字云华,赵州人。四十三岁。大历十四年己未生,属羊。从八品上御侮校尉,任后牙卫士的旅帅。大号茶贩剑王、成德剑王。为八弟。 其中,吴公鼎的勋官需要交代。八年前,他在朝歌鹰犬城活捉孔岳之后,与儿子吴师通在义成军干了四年,因战功,一起升至振威校尉。 期间,在薛平撮合下,吴师通与巾帼不韦机巧成婚。不久机巧怀上孩子,吴公鼎、吴师通父子申请辞去军职。当时薛平奏请天子,叫他们父子及机巧都获封从六品上的飞骑尉勋官。 机巧为啥跟吴师通成了一对? 机巧当先锋官破灭孟治人的时候,第一次见吴师通,就蹬他一跟头。从那儿开始,吴师通家的两个孩子跟机巧关系特好。后来,机巧嫁给他,两个孩子与她就像亲母子一样,没有什么隔阂。 七位兄弟安滹、李滋娘、尤贯、张涯、文烈、漆雕又、冉衮,依次向大哥吴举磕头。 下面的六个小弟也依次给二哥安滹磕头。再下面五个小弟给三哥李滋娘磕头。把李滋娘乐得,今后也要做贩将,就贩卖女红,跟大家逍遥江湖。 四哥尤贯见李滋娘这么说,也对做贩将大感兴趣,发愿回头贩卖离石县特产红芸豆、案糕、豆钱钱和老家潮阳县特产乌酥杨梅、姜薯、鲎馃。 以此类推,一一叩拜。最后老幺冉衮给七个哥哥一一磕头。 冉衮磕头最多,站起来吼道:“快把我头磕烂了,给红包。” 韩侍郎、王术正及众将官无不哈哈大笑。当哥哥的一一给了弟弟们红包。还不错,这会冉衮笑了,数他的红包多。 大哥吴举吼道:“坏了,我出红包最多。本来是要账的,又赔进去这么多红包。” 韩侍郎说道:“全体叫你大哥,你还发号施令多呢。” 大家纷纷叫好,满客堂又是一阵大笑。 镇州八骏中,子媳、徒弟有在场的,依次给伯父、叔父磕头。 大哥之子吴师通不在跟前,回头逢年过节走动时补拜。 安滹长子安荫守在土门关,次子安董、侄子李获、安节、侄女安芝,对大伯吴举磕头。对叔父李滋娘、尤贯、张涯、文烈、漆雕又、冉衮分别磕头。 老三李滋娘之子王端,要说也不例外,但毕竟官居三品大员。只是微微屈膝,对伯父、叔父们连连作揖,改一改称呼,免掉他磕头。 老四尤贯之子尤统、儿媳安芝,分别对大伯吴举、二伯安滹、三伯李滋娘一一磕头。对下面四个叔父张涯、文烈、漆雕又、冉衮也一一磕头。 老五张涯的儿子、徒弟都不在跟前,过年时补拜。 老六文烈长子文应班阵亡,次子、三子在阶州老家,徒弟丁开班对五个伯父、两个叔父一一磕头。儿子、徒弟回头补拜。 老七漆雕又之子漆雕古不在跟前。女儿漆雕卉、女婿陈哲封神,长辈虽然不用给他们行大礼,但起码要敬香、作揖。 老幺冉衮的子媳、徒弟都在赵州,相邀哥哥们,近日都到他家做客品茶。 原礼山五雄的子弟范职、望准通、苌南乡,按照各人父母在世年纪,对镇州八骏自行称呼,也一一磕头。 白马五义按望霄在世的年纪来论,望霄是宝应元年壬寅生,属虎,今年六十整。镇州八骏全是叔父,谷梁广、缭云、缭相也一一拜过。 韩愈一看,哦,歌仙缭云、琴侠谷梁广也是要磕头的,是从白马五义望凌通那里论。不免对白马五义详细了解,大为赞赏。 陶社作为朝歌三贩的弟子,带着夫人云钗儿,按大师父望霄论,镇州八骏也都是叔父,对他们一一磕头。 一番结义的礼仪进行完毕,恰恰过去了一个时辰。 大家热烈祝贺,欢呼不止,大口吃肉,大杯豪饮。 成德军大营中,连续五天盛宴,招待韩侍郎。到了第六天,也就是三月初九,韩侍郎要走,回长安向长庆天子交旨。 王术正依依不舍,亲自送到井陉口的土门关。 镇州八骏也对韩愈的肝胆相照,恋恋不舍,跟随王术正一起送到土门关。 韩愈从长安出来的时候,带着唐挥、郭骏、尉迟甘、哥舒容,这时候没有了尉迟甘。文烈、漆雕又、尤统三人跟随,要将他们送回长安。 以王术正现在的架势,看来对韩侍郎佩服得五体投地,路上肯定没事,为什么要送到长安? 文烈想到其子文应班的死,那不到了成德军辕门吗,不还是被王端整死?自己要不是三位贩神哥哥搭救,哪里还有命?再者说,按薛仆射意思,也是要将韩愈安全送回京城。 所以,文烈等一路紧随韩愈,将他送回长安。他们三个还要再返回镇州,为什么? 老幺冉衮约好叫去他家聚齐。安芝还在陪着尤贯养伤,恰好与叔父安滹、哥哥李获多说些话。李滋娘没事,天天陪尤贯东拉西扯,说个没完没了。 安芝对结义的长辈,称呼有点复杂。可以从叔父安滹那里论,也可以从公公尤贯那里论。她说个办法,跟尤统在一起,就随着尤统称呼。自己在一边,就随安家人称呼。大家都听她的。 转眼八天过去,韩愈早到了长安。 他们经过汾州灵石县雀鼠谷三家渡的时候,拜访了韩七娘、刘录。刘大郎因引领刺客到绝路,投崖而死。被刘录找到了尸身,背回家已经埋葬了。尸身是在独臂丁开班殿后的路段找到的。 那天,在后面与丁开班拼杀的马铃、杨显,应该就是凶手。 韩愈大为感动,一时泪雨纷飞,到刘大郎坟前祭拜。 韩愈到家后,叫管家韩彻好好整了一大桌子,犒劳随护诸位。 次日向天子交旨。奏明此次出使成德军,于路有薛平暗中派人护卫,又派人作镇州密使,里应外合,促成了成德军归顺朝廷。 奏请对此时随从、薛平及所派护卫、密使、三家渡刘录、义成军、成德军大将、镇州商户、乐户等予以封赏,按功劳依次是: 文烈、漆雕又、尤贯、刘大郎、尉迟甘、哥舒容、丁开班、文应班、唐挥、郭骏、刘录、尤统、安芝、云钗、陶社、苌南乡、安滹、蔡润、谢共、安荫、安董、谷梁广、缭云、缭相、范职、望准通、李元、李获、安节、仲勃、常馈、云镏、阴菲、韩七娘、孙舟、成亲、田笑娘、李滋娘、李秀娘、李三娘、晁慧娘、傅灵、年珍、花水、艾婵、李翡、唐翠、江绫、山罗。共计四十九人。 其中:刘大郎、尉迟甘、文应班阵亡,奏请天子予以追封,抚恤。 田笑娘、李滋娘、李秀娘、李三娘等都是成德军家属,给与赏赐。 长庆天子准奏,叫兵部拟旨,曾有功名者、白丁、商户一一封赏。不愿为官者,赐勋官。 晁慧娘、傅灵等九名乐户,先由兵部呈文,户部拟旨,改掉户籍。继而按白丁户籍封赏。 韩愈将天子谕示,向各位转述,叫他们先回镇州。兵部、户部很多手续办完,敕旨下到镇州,将需要一个月要多。到时候,王术正自然会传旨。韩府又摆起盛宴,与护送回京的诸位饯行。 转眼又过了七八天,到了三月下旬。 这些天,王端已经安顿属下,收殓了尉迟甘、文应班尸身,等他们的家人运走棺材。文烈要到老幺冉衮家看过,再带儿子棺材回阶州。 问题是,韩侍郎一走,镇州八骏谁能镇得住文烈,他不找麻烦吗? 第166章 山贼劫棍王 文烈在镇州没找什么事,而是直奔赵州城南关,剑王冉衮家。 按照事先约定,不带子女,镇州八骏专门来看冉衮家小。 当然啦,谷梁广、范职、望准通、缭云、缭相等早已回滑州。只剩下尤统、安芝,还有丁开班。他们三个跟定。 王术正承诺,等他们从赵州返回成德军,一定将昆布耆老吴举的一千贯结清,将远亲欠花蜜神贩张涯的三百贯,也由成德军一并还上。 其实吧,这事王术正跟兵部侍郎韩愈当面说过了,得到了韩愈的准许。一直憋着不说,好叫吴举、张涯对他感谢,承这个人情。果然,大伯吴举、五叔张涯对他好一通表扬,连声感谢。 看老幺冉衮家,三进院子,横跨五间,每个院子都有东西厢房,主房、厢房都是两层楼。原本五进院子,因茶庄关张,家资不足,卖掉了两进院子。 父母已经亡故几年了。妻汤荷娘,与他同岁,也是四十三岁。 这天,太阳和煦,春暖花开,到处洋溢着春的气息。 大家谈笑风生,忽然,街门外一声惨叫:“救命啊!” 冉衮直接操起宋尹剑,飞奔而出。 吴举带领众兄弟,纷纷手执兵刃,也都跑出来。一看,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已经倒在血泊之中。看四周,除了一匹乌骓马,并没有其他人。 既然是战马,为啥长枪短剑都不见,他的兵器弄哪儿去了? 他惨叫一声,就倒地了。还用细想么,必然是经过恶斗,败阵而回。身上受伤,加之体耗过大,昏死过去。 众人七手八脚来抬这孩子,看他身穿蓝布长衫,檀木簪子簪着发髻。生着四寸长的三绺青须,面庞白白净净,眉清目秀,身长在七尺六寸。 左脸颊的伤明显是枪挑的,两寸长一块肉被他自己按在那里。左右腿各有两处枪伤。腰间佩剑只剩剑鞘。衣服裤子到处染着鲜血。 去牵乌骓马,这马的肩部、两条前腿也有三处伤,在往下缓缓淌血,马儿浑身打着战战。 冉衮看这情形,淌下泪珠子,一面抬着孩子往里面跑,一面喊着:“穿州,穿州,醒醒,怎么回事?” 将孩子抬到后院厢房伴童的床上,赶紧给他清洗面庞,汤荷娘指挥下人去熬姜汤。这里先喂点热水,掐着人中。 好大一会,孩子醒来,看到满屋子这么多人,顿时泪珠滚滚。 他对冉衮说:“师父,可恨黎阳津令商继,将我锡制茶具八百套全部扣留,我与他二十多人恶斗,败逃回来。” 张涯顿时目瞪口呆,前跨一步,拉着穿州,大叫:“什么?什么?黎阳津令商继,他娘的逼,造反!” 李滋娘看张涯嘴里不干不净,过来拽着他的耳朵:“老五,你嘴里说话,不要带逼好吗?” 大哥吴公鼎去年就跟三弟李滋娘砍过柴,听他这么说话,也吼起来:“秀兜,你没注意到自己嘴里怎么说话的吗?” 李滋娘一看大哥这么说自己,一脸委屈。心中暗想,老娘为了一千贯,还陪着你砍柴。儿子已经承诺回去就给你。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给俺弄难堪,什么意思? 所谓官大脾气大,滋娘的地位高,也就骂声高。 李滋娘当即反嘴大叫:“大哥,就算秀兜说栽树跳河,和面烧火,砍柴割草,赶车吃馍,谁敢把我怎么样?” 吴公鼎早看不惯这类官员老母的做派,岂但是看不惯,从来就嗤之以鼻。哟哬,今儿她还上劲了,气不打一处来,大吼:“秀兜,还在胡说,信不信大哥当场叫你跳河。” 吴公鼎这话一出,除了尤贯,其他人顿时目瞪口呆。 李滋娘暴跳如雷,大叫:“大哥,今晚咱就来一盘酒令,让你跳河叫苦,砍柴无力。叫你生不如死,给秀兜求饶。” 尤贯实在看不上,当着小辈的,怎么能这么胡说八道。赶忙解围:“三哥,跳哪一条河?少说几句,憋不死的。” 李滋娘最服气四弟跳河,他站出来说话,估计是气急了。咱也不能把谁都得罪了,到时候谁还跟咱跳河呀? 再细看大哥吴公鼎,仔细想想,为了那一千贯,曾经的砍柴,砍了好多哦。其实吧,大哥比四弟厉害一点。但大哥吧,这人就是江湖惯了,脾气贼大,粗话还特多,特爱训人,那些训人的话,张口就来,叫你反驳不成。 怪不得活捉孔岳能想出那么奇葩的办法,什么打锣捉猪阵,将人家姓孔的羞到嚎啕大哭。这办法根本不上桌面,不合经义。翻遍诸子百家,找不到这样的计策。他要再给咱来一个奇葩办法,整咱一家伙,那可吃不消。 李滋娘想到这里,赶紧转而对大哥恬着脸,过去晃晃吴公鼎的胳膊:“大哥,秀兜今后改还不行吗?” “哦,敢情节度使他娘也会犯错啊。”文烈一声叫,惹得哄堂大笑。 二哥安滹毕竟跟冉衮同在成德军,看受伤的孩子,根本就没听清他们在计较什么,赶紧问张涯:“五弟,你骂谁呢,说谁造反?” 原来,受伤这孩子所说的黎阳津令商继,是张涯的小徒弟。 张涯一生收徒不多,除了孔岳五个孩子诗、书、礼、易、乐,再就是败走枋城渡,在青龙镇十字路口收了四个徒弟。 在其他地方收的徒弟,就只有一个商继,这孩子的来历很苦。 三年前的夏天,张涯带着四大弟子,顶着大太阳贩卖花蜜。拉了满满一马车,约有五百斤,一路到了相州隆虑县的林虑山下。 恰遇占山为王的强盗,下山打劫。张涯及四大弟子看得清,前面遭劫的众人,横七竖八,已经倒在血泊中十几口。还有一个少年护着一个妇女,在拼命砍杀。 张涯将坐下乌骓马一磕,晃动掌中六十四斤藤蛇棒,五绺花白的胡须随风飘舞,长蛇项上顶着黒脸膛,到了近前,将少年和妇女拦在身后。 厉声高呼:“某乃花蜜神贩汤阴张涯,强盗通名,免得白白送死。” 对面的强盗也是黑脸大汉,估量他的身高,在八尺开外。看胡子略有几根泛白,年纪应该在四十开外。坐下青骢马,手使丈六金瓜锤,大约六十二斤。看起来,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对着张涯大叫:“某乃青州李师儒也,李师古、李师道胞弟。对面大将,我看你也是英雄豪杰,要不然下马结义,多招兵马,杀回青州,夺回我李家的地盘,叫你做平卢军节度副使,免掉你贩卖花蜜辛苦奔波。” 哦,平卢淄青军,李师道灭亡了,居然还有个兄弟李师儒。 张涯听他叫完,倒抽一口冷气。他娘的,平卢淄青军节度使李纳原来有三个儿子,李师古、李师道、李师儒。 不对,既然这样起名,是不是还有李师佛、李师墨、李师法、李师兵、李师农,诸子百家搞他娘的一大窝? 张涯略微愣怔一下,哈哈大笑:“李师儒,你将佛、墨、法、兵、农五个兄弟叫来一起上,一次砸翻,叫我省得费力。” 李师儒一听,这老家伙咋说话呢,俺娘能生这么全乎的儿子吗?气得鼻子都是歪的,怒吼起来:“少激八废话,砸死你老不死的。” 李师儒说罢,举起金瓜锤就砸。张涯估量了他的大锤分量,赶忙就将藤蛇棒举起来格挡。 青龙镇十字路口收的四位徒弟祖经、孙纬、富纲、桂绪,都拿藤蛇棒,都是四十八斤,打马冲上来,与师父一起乱砸李师儒。 李师儒吓得魂不附体,这他娘的是什么情况? 五条藤蛇棒,还要人活不活了。一个照面下来,李师儒偷空就跑。四个徒弟飞马去追。 张涯退后,来看住一马车的蜂蜜。忽然,山包一边转出来十几个喽啰,领头的一声大喊:“快,将这车东西拉走。” 张涯恰好赶到跟前,大怒:“留下姓名,打死好报官。” “某乃林虑山大都督李师儒帐下別驾有壶,有无的有,水壶的壶。乖乖留下这一车货,叫你走人,否则,死的很难看哦。”有壶颇为自信。 他凭什么自信啊?哦,手里使的一柄方天画戟。栗色马,栗色袍,栗色脸,额头偏右还有一个栗子包,极有特点的一个人。 张涯微微一笑:“汤阴张涯,花蜜神贩。来吧,等你送死呢。” 这里正说着,十几个喽啰蜂拥而上,来牵马车。 张涯也不客气,飞马而前,只不过一棒,牵马的喽啰颅骨塌进了胸腔,没顾上说话,找阎王点卯去了。 还有一个继续来牵,还是一棒,捅入胸腔,将他前胸与后胸贴成了肉饼。 又来两个一起牵马,还是一棒,将左边这个一扫,叫他的死尸撞飞右边那个,一起死了。 没人再敢牵马车。张涯赶来砸有壶:“怎么样,你喜欢几棒去死?” 有壶将方天画戟直接来刺张涯。张涯并不管他怎么刺,直接一棒斜肩带背扫出去。有壶不是用戟来破这招,而是急忙圈马躲开。约略战至二十余合,张涯毕竟是棍王,他能对战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张涯也摸清了他的路数,以躲为主。他仗着年轻,是要耗干咱的力气,准备后发制人,岂能叫他得逞。 张涯挥动藤蛇棒,使出自己的绝艺——阴阳十二砸。有壶能躲得过去吗? 第167章 隆虑县收徒 阴阳十二砸,是棍王张涯所创的独门绝技。 只见藤蛇棒两头翻转,从马腿上翻,一直到他头颅,渐次上砸。如同穿针引线,密不透风,处处都是招数。 这下,有壶终于没能躲过去,到第九砸,藤蛇棒两头旋转,该砸双肩之际,方天画戟“啾”一声飞到半空。 藤蛇棒还没停呢,早就到了他的马头。 “嘶”一声马叫,这马知道是疼的,腾空而起。吓得有壶急忙抓紧马鬃,磕马飞逃。剩下的几个喽啰没命地跑掉。 这里打跑一帮,四个徒弟飞马而回。怎么回事?有收获吗? 祖经、孙纬、富纲、桂绪一起说,李师儒上了山寨,紧闭寨门。 师徒五人赶忙来看少年和妇女。这名妇女浑身是伤,哭成了泪人,拉着少年给他们跪下:“隆虑县西关崔芬娘、儿子商继,给五位恩公磕头。” 看崔芬娘,虽然被打得不成人形,但看得出是极为姣好的女子。 少年商继左腿被打折,双臂被砍伤,浑身汗珠子和着鲜血。 四个弟子急忙将他们扶起来,问起情由。 原来,崔芬娘这是带着孩子与隆虑县西关一群老人和妇女,到这林虑山碧霞宫烧香还愿的。这是下山回家,绕到山这边,就被山大王李师儒截杀了。幸亏儿子跟他爹学了几手,勉强保住了母子性命。 救人救到底,师徒五人将他们扶上马车,护送到隆虑县城西关。 到家一看,就他们母子二人,住着破旧的五间瓦房。再问他的家人,他爹外出贩卖核桃去了,要半月多才回家。公婆早已亡故。有两个女儿,八九岁就跟人家当童养媳走了。 张涯将他们母子送到附近骨伤医,给少年的左腿打了石膏。将母子二人的伤都包扎好。张涯付了钱。继而送他们回家。 崔芬娘看张涯师徒这样救人,感激涕零。 当即又叫儿子给张涯跪下:“张伯伯,我们家实在没钱偿还医药费。如果能相中商继,就让他当你的徒弟吧。武艺也好,贩蜜也好,不管教他啥都行。一来有一口饭吃。二来报答你的恩德。” 张涯看他家的情形,的确过得很苦,就答应收下商继。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人喊:“芬娘,开门。” 吓得母子两个浑身哆嗦。谁呀,能把他们母子吓成这样,不知道来人到底有多凶? 进来一个精瘦老头,七十三四岁,山羊胡须约略六寸,一脸麻子,眯缝眼,镰刀眉。高有六尺七寸,身板倒还笔挺。一望便知老于世故。 崔芬娘急忙迎到院子里,给他道个万福:“阴爷爷,俺家真的没钱了,还得再缓一阵,等他爹卖核桃回来就能给你清账。” 这个姓阴的老麻子一皱眉头,只要喝嗽一声,就会吓得崔芬娘和商继一哆嗦。他不紧不慢地说:“那样啊,这中间又有一点利息,就叫商继还去帮俺家放牛,你每天帮我砍一捆柴,将利息顶了。” 崔芬娘顿时泪珠滚滚,慌忙跪下:“阴爷爷叫我砍柴,叫我割草,怎么都行。求你饶了商继吧,才叫他拜师学艺,认了师父,拜师宴都还没着落呀。” 商继也要过去给他跪下,被桂绪紧紧拉住。富纲上前,一把扭住这老小子。阴老头纳闷,他们凭什么这样? 不凭什么,师徒五人一听就明白了,这就是个老无赖,老混混。 富纲笑一笑,抬手就要扇他耳光,张涯死死擒住他的手,对阴麻子喊道:“麻子,他家欠你多少?是怎么欠的钱?好好说话,不然的话,哼。” 张涯脚下一扫,将老头子扫出去两丈开外。老头子顿时倒地,捂着胸口,抽筋似的在地上抽搐。张涯对二弟子孙纬使个眼色。 孙纬来到老小子跟前,踢他屁股一脚:“别装死。问你话呢,欠你多少钱?看,我这里是一锭五十两的马蹄金,够不够?” 崔芬娘已被祖经拉起来,听孙纬这么说,与儿子商继一起,大为惊奇地看向他,五十两金子,天啊,太多了吧。这一看,怎么他手里是一块半截砖啊?哦,明白了,他是专治老无赖的。 阴麻子翻身坐起,弹身站立:“马蹄金?在哪里?叫我看看真的假的?” 这一出,张涯及祖经、富纲、桂绪都忍不住好笑。 孙纬一砖拍在他的肩头:“怎么样,这马蹄金分量还可以吧?叫你看真假,你还不全说是假的?都将他们据为己有啊。” 阴麻子顿时又坐在地上,哭喊:“杀人啦,商继杀人啦,芬娘杀人啦。” 一霎时,邻居男女老少围拢十几个,一看张涯师徒这架势,知道今儿赖皮碰到湖,有戏。 一位老者不阴不阳,故意挑起话头:“阴差,芬娘和商继没动你呀,怎么说他们母子杀你啦?” “阳错,滚远点,你坏了我多少事,还没找你算账呢?”阴差怒喝。 张涯禁不住好笑,心想,好嘛,这一对老头,一个叫阴差,一个叫阳错,凑在一起当邻居,有点意思。 孙纬看邻居们对他并不怎么样,于是继续:“我马车上有五百斤蜂蜜,够不够替他家还账?” “胡说,谁有那么多蜂蜜?”阴差这下没有立即弹起。 “我看你就是个老赖皮,如果不说清楚他家怎么欠你的钱,今天就立个字据,一笔勾销。再敢胡搅蛮缠,将你老妻、姑娘全部抓来,跟我们师徒六人砍柴、跳河,一个个受苦而死。”孙纬将他一把提溜起来。 这老小子急忙告饶:“爷爷饶命吧,他家只不过欠我五贯钱,不要了还不行吗?从今后保证不找他母子的麻烦。” 张涯当众抱拳:“众位老邻居,我是商继的师父,花蜜神贩汤阴县张涯,张平危。既然阴差说到这里,就叫他画押,大家都按上手印,做个见证。” 阳错笑道:“好说好说,就这么干。” 当天在商继家盘桓一天,总算将这件事弄清。搞得一天没吃上饭。张涯叫祖经去买些熟肉,好酒,叫阳错也坐了,在他们家大吃一顿。让他母子也就着改善一顿。继而给了崔芬娘一贯钱,叫她安顿生活。 李滋娘听五弟张涯絮絮叨叨讲到这里,神神秘秘来到张涯身边,附耳过来:“五弟,芬娘没叫你砍柴?” 张涯一愣怔,继而将她一拳捣开:“三哥,你再没大没小,兄弟可真的会打你的。” 尤贯龇牙咧嘴摸摸打着石膏的半截右臂,笑得咋恁难看:“五弟,你要打你家三哥,就要用鞭子抽,赶车最好。” 李滋娘怒道:“老四,这几天没叫你砍柴,你不老实是吧。皮痒痒啦?要不行,还叫老八将你那一条胳膊也砍了。” 众人一听,哦哦,他俩的花花故事这是公开化了。谁还能禁得住笑啊,满屋子人哈哈大笑。 尤统、安芝、丁开班觉得这八位一个个胸襟开阔,对人情世事不拘小节,对于恩怨情仇如此豁达,深深折服。 躺在床上的青年,对他们的风趣也感到好笑,这么一群老人,一个个老顽童,多好啊。 冉衮看他笑起来,也听到了哥哥们的说笑:“穿州,这七位老者都是你的伯父,前些天在义成军结义的镇州八骏,师父我是老幺。你先安心歇息一下,我过一会再来看你。不管有多大的事情,我们都能帮你摆平。” 这青年姓有,名航,字穿州。赵州元氏人。二十三岁。是冉衮师父有茶的族孙。五年前,有茶去世之前,将有航叫来,拜在冉衮门下。 冉衮虽然丢弃了茶庄,转而投军,但有航还在继续奔忙,往来贩卖名茶、茶具等。还用师父冉衮昔日的字号,叫个云华茶庄,只是搬了地点。往往生意上有解不开的疙瘩,就找到军中求教。 有航先前曾跟随爷爷有茶几年,也学了些剑术、贩茶之术。有茶毕竟年老,跑动不便,怕误了孩子的前程,就将他托付给冉衮。 五年来,有航从小到大做起,现在也积攒了不少资财。 这次是倾其所有,到扬州锡器坊采购了八百套锡制茶具,十分精美,如能运到镇州,必然是抢手货。仅仅成德军将官的家属,就消耗很大,城中百姓富有的也必然纷纷效仿,因此,不愁卖不掉。 有航看师父和伯伯们出去,想想这次遭遇,禁不住暗自伤神,热泪横流。 住在这个房间的伴童金楼,自然跟他熟悉得很,过来安慰他。又叫来附近医者,来给他敷药、包扎。 最后,又叫来一个侍女,看护在身边,让他好好睡一觉再说。 侍女银蔓当然也跟他十分熟悉。不但熟悉,而且要好。银蔓轻轻给他按摩、捶背,看他的疼痛渐渐舒缓,给他盖好被子,坐在一边绣花。 银蔓刚把手帕上的一枝莲花绣好,娃娃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忽然,有航梦中伸手,将她死命抱住:“师父,师父,银蔓去哪儿了?找遍了赵州城,去哪儿了?你打死我吧。” 银蔓看他是睡着的,在他脸上亲吻一下,轻柔地拍拍他的脸,不说梦话了,又沉沉睡去。再看看手中的并蒂莲,就快要绣完,正是送给有航的。 “银蔓,快出来,再不出来,打断狗腿。”外面一个人怒喝。 吓得银蔓面如死灰,战战兢兢,浑身筛糠。 外面是谁这样大喊?把银蔓吓成这样? 第168章 金楼与银蔓 银蔓在想心思,忽然被这一声喊,吓得魂飞魄散。 她想不到有航在梦中还能拼命找自己,就这份情义,没齿难忘。也不枉了去扬州之前随了他的意,在奴家这一片荒山苦苦种树。 再看看有航清秀的脸庞,想一想人家可是商户,现今户籍地位几乎相当于白丁。而自己却是个贱籍,天生的奴婢,哪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绝无可能。想到这里,银蔓禁不住泪珠滚滚,擦不干的眼眶。 忽然,一串眼泪打湿了绣品,恰好落到刚绣好的莲花之上。银蔓怪自己这么不小心,心头一颤,禁不住打自己一个耳光。 银蔓正在痴想,被外面的喊声惊到。 喊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冉衮正妻汤荷娘。 她对有航这个徒弟也是疼爱不已,心中打算,将自己的小女冉鹂许配给他。只是这件事情,暂时还没跟老爷提起。因此,夫人汤荷娘最看不得这小丫头围在有航身边。 有航喜欢银蔓,去扬州之前,与之相拥,纵情欢乐,种了好久的树。二人暗结百年,有航叫她不要慌张,自己会想办法让师父同意。 有航一走,汤荷娘就将银蔓叫到一边,让她跪下老实交代三句话:为什么对有航起意?怎么勾引的有航?如何诱使有航做下许诺的? 银蔓只是承认侍寝,无非是商籍男子对于贱籍女子的正常戏耍。荷娘看她不说实话,叫她脱去外衣,将皮鞭猛抽她腰背。 每一鞭抽上去都有名目: 第一鞭叫做一句扯谎鞭,第二鞭是二句扯谎鞭,第三鞭是三句扯谎鞭。 第四鞭是起意一鞭,第五鞭是起意二鞭,第六鞭是起意三鞭。 第七鞭是勾引一鞭,第八鞭是勾引二鞭,第九鞭是勾引三鞭。 第十鞭是诱使一鞭,十一鞭是诱使二鞭,十二鞭是诱使三鞭。 十三鞭是一棵树鞭,十四鞭是两棵树鞭,十五鞭是三棵树鞭。 种一棵树算一鞭,不老实交代,就按五百鞭。念及她到冉府多年,可以少打,那也至少打够一百鞭。 打到第三十鞭的时候,银蔓已经疼昏厥过去。背上泼了凉水,与伤口一激,生疼得醒转来。叫她交代两下誓言,银蔓咬定没有誓言。 又打了几鞭,银蔓背部被打得钻心疼痛,皮开肉绽,死活不说两下誓言。 幸亏金楼将此事报给了管家。二人前来,管家对夫人好一番劝说,夺下了皮鞭。金楼将银蔓救下,背起就走。 事后,管家冉武到她床边看望,好一番教训。侍女绝对是不可能跟少爷成就什么的,只可能送命。今天要不是金楼看在同是下人多年的份上,跪求于他,这不就打死了。死了又能怎样? 就算你家里来人,说客气一点,是你暴病而亡,给点散碎银子,叫家人收尸而去。说恼了,要将家人一同告到官府,告你贱民勾引良民,不但拿不到丧葬费,家人还要落个管教不严,当堂杖脊。你知道杖脊吗? 那可不是皮鞭抽打,而是脱掉外衣,用斑竹竿作的水火棍抽打。执杖的牙役对白丁、商户往往会手下留情,不使全力。而贱户挨杖,他们都恨得咬牙切齿,三十杖打不完就毙命的,屡见不鲜。 这可不是吓唬谁的,大唐律法如此。岂止是大唐历法,秦汉以来,历朝历代的律法都一样。 就说今天挨鞭子,夫人要不是念及你在这里这么多年,也不出三十鞭就将人打残废了。官府大堂上也有鞭刑,叫那些凶神恶煞的牙役用皮鞭打人,也可以三十鞭打死人的。 冉武语重心长劝她:“年轻人谁不想种树、跳河,但户籍不同,门户不对,可千万不要七想八想,自己的结局很惨。甚至连累家人。我就说这些吧,一定要根绝门户不对的想法。你好好养伤。” 银蔓对管家的搭救和教训千恩万谢。管家又叫其他侍女给她擦拭伤口,敷了伤药,叫她卧床休息几天。 一直到这时候,背部的鞭伤将要好清,还有两块大一点的血痂没脱落。想一想二人因为一次私会,自己在家中被打得死去活来,而有航又遭此大难,难不成老天不能保佑我们的真情? 银蔓擦干眼泪,飞快跑出金楼的卧室,金楼恰好进来。匆匆对他耳语:“没事,今天客多。金楼会帮你和有大哥,不要乱说就行。” 银蔓对这样好心肠的兄弟,禁不住飞溅两滴热泪。急忙憋回泪腺,跑到汤荷娘跟前:“夫人有何吩咐?少爷浑身是伤,疼痛难忍,嫌我碍事,正要叫金楼陪他。” 这样一说,汤荷娘变换了脸色,由愤怒变为鄙夷,鼻孔中说话:“还不去正堂端茶倒水,该上酒肉了,催促管家快点。” 还行,被掩饰过去了。银蔓答应一声,飞快去正堂。其实吧,这里早就有三个侍女在端茶倒水,根本就是夫人作怪,要支开自己。一刻也不想让自己待在有航身边。 管家冉武也在这里,陪着镇州八骏说话,回答各位的种种好奇。 金楼房内,冉鹂已经被老娘叫了过来。汤荷娘要她多陪陪有航。冉鹂却别别扭扭,不太情愿。但冉鹂一看见金楼,却改换了苦瓜脸。汤荷娘以为她很高兴来陪有航,起身到厨房催菜。 等老娘一出门,冉鹂即刻抱住金楼:“想死我了。” 金楼急忙拧她脸蛋子一把:“恁娘又来了。” 吓得冉鹂赶紧闪开,一看,娘没来。气得上来就捶打金楼的肩头,金楼飞也似的往外跑。汤荷娘问他:“冉鹂看着有航吗?” “冉鹂说肚子不舒服,想回房躺一躺。”金楼胡乱诌一句。 “死丫头,一叫她陪有航,就肚子痛,一点点心机都没有。跟他爹咋那么像,也是个笨蛋。”汤荷娘嘟嘟囔囔,还往正堂去跟镇州八骏说话。 恰好管家出来,听到金楼与夫人说话,过来对金楼暗暗发笑。金楼朝着他挤眉弄眼:“二老爷,你笑啥?冉鹂真的肚痛。” “大嫂还说冉鹂像他爹,自己当年不也是这样,死缠活缠,大哥彻底沦陷。将她娶了,花钱改了户籍。”冉武轻声念叨。 金楼、银蔓、冉鹂三个年龄不相上下,金楼、银蔓同岁,都是十九岁。冉鹂十八岁了,一直对不上好人家。 要是农户家,可不敢这么大还不出嫁。超过十七岁,就很不好嫁人。农户男女孩子十六岁普遍成婚。 晚了,剩下的茬口,男的,不是老光棍,就是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女的,不是贱籍,就是孀妇,要么就是名声不好。 大户人家,也最多十八岁成婚。晚了,一对对都有了归属,也不好找般配的人家。有航这孩子比较例外,他事业心很重,大业不立不成家。 现在眼看资财丰盈,已经超过千贯之巨。这样年纪轻轻的,全靠自己拼搏得来,绝对是出类拔萃。岂但是汤荷娘喜欢,就是冉衮也很喜欢这个徒弟。但要说叫女儿冉鹂嫁给有航,恐怕冉衮不会那么爽利答应。 冉鹂是幺女,那可是冉衮的掌上明珠。剑王家的宝贝丽人,冉衮对她的婚姻到底怎么想,还没跟谁透漏过。 金楼也是贱籍,当然不奢望能成为冉鹂的夫君,也只不过作为人家的玩物,陪冉鹂跳了两次河。跳河归跳河,咱当奴才的可不敢有贪天之想。人家迟早是贵夫人的命,天下有几个女孩能拧得过父母,非要嫁给奴才的? 金楼对此也很头疼,小姐与自己跳河的事情,万一暴露在夫人、老爷面前,自己就活不成了。这又不是没跟冉鹂说过,可她就是不听,钻个空子就来缠着跳河。说是河水泛滥,得跳下去簸一簸,才能风平浪静。 嘿,这事吧,好是好。但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难道冉鹂根本不顾自己的性命吗?如果这样的话,那她的心肠可就太毒了。 每每想到这里,金楼都不寒而栗,禁不住暗暗抹泪。但冉鹂却以为自己抹泪是想她了,进一步缠得紧。真他娘的倒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你说我咋那么混蛋,就听了她的话,跳了河。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要命的撑杆,老天就不会让贱籍的人不长吗?有时候,真的想一刀将这个撑杆斩断,省却了冉鹂再来纠缠。 堂堂男子汉,干啥苦活脏活累活,咱都不怕。就怕冉鹂跳河这件事。真的会不留神就小命呜呼了,家里的老娘还指望谁给零花钱呢? 唉,贱籍的命苦,比黄连还苦。这苦不是干多么下贱的活,而是…… 金楼、银蔓的苦处,官户、农户、商户是不太懂的,只有他们互相之间懂得。所以,金楼每每向着银蔓。而当金楼遭打的时候,银蔓也会设法救他。苦命的贱人,互相照应吧。 冉鹂跟金楼跳河的事情,怎能逃过银蔓的法眼,只是心照不宣,绝不乱说罢了。都是一样的贱人,何苦将人往死里逼。再者说,有金楼在,自己还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但金楼作为男孩,迟早会成家,还对自己能照应到什么时候呢? 第169章 冉鹂撂脸子 金楼心里也清楚,银蔓替自己瞒着。 金楼还清楚,夫人当年就是贱籍,被老爷娶了,改换了户籍。 女孩是有这个可能的,男孩就别痴心妄想了。因此,不管学习什么,金楼每每比冉家少爷和有航少爷更加发奋。 特别是剑术、枪术,两位少爷都比不过自己。只是作为伴童,不便表现比他们强,往往被他们当靶子。别说自己比两位少爷强,就算是银蔓,也毫不逊色。 在剑术、枪术方面,冉府小辈的到底谁最强,也只有金楼、银蔓互相心中有数。但愿苍天有眼,给个机会,展现剑术,改换一下户籍,从此也做一回英雄豪杰。 谁知道苍天是不是有眼?谁知道祖坟上有没有那股青烟? 他们的剑术、枪术,绝非他们自己心里有数。还有一位清楚得很。 他不是别人,正是有航。有航每到闲暇时间,与他们对练,虽然金楼、银蔓屡次落败,但知道他们是故意的。武艺只要不差,谁都能看得出对手高低,假装不行谁还看不出来。 当然,冉衮的儿子冉鹏也是知道的,但冉鹏已经在前年投了成德军,现在也做了正九品上的仁勇校尉,任职赵州元氏县丞。住在县署自己的府邸,已经娶妻三年,育有一子一女。经常不在赵州家中,管不了下人的事情。 冉鹏,字济海,现今二十一岁。是冉衮的独子,比有航小两岁,是师弟。冉衮二十岁与同岁的侍女汤荷娘成婚,第三年生下了冉鹏。他与妹妹冉鹂之间,相差三岁。他们兄妹下面还曾经有过两个妹妹,都早早夭亡了。 冉鹏十二岁起,跟随父亲冉衮贩卖茶叶、茶具,十八岁投军,曾经从事贩卖活动六年之久。一入伍就由王术正撮合,将本族妹妹王宣娘许配给他。 这次镇州八骏都来赵州家里,冉衮叫卫士打马元氏县去叫了,应该也快来了。那肯定得见见这么多伯父,得跪拜。他拜过,才轮到冉鹂、有航及其他下人。嫡长子么,何况还是独子,那是铁定的规矩。 伯伯们问了管家冉武,就等孩子们跪拜,都准备好了红包。 镇州八骏全面了解过冉家情形,吴公鼎以为,少年从商的,到最后还离不开贩伐一途。他和儿子吴师通就是这样。 当年,父子二人在义成军,与孔渎、柴超、胡轸等不相上下。胡轸早早就回家,继续贩卖西域珍宝。吴家父子呆了四年,也回家继续昆布贩运。只有柴超、孔渎留在了义成军。 吴公鼎说到这里,顿时引起张涯兴趣。 孔渎作为师兄孔岳的胞弟,太熟悉了。禁不住感叹起来:“哦,河川、飞冲这俩小子竟然投了义成军?还一干这么久,不觉得过去八年了。” 漆雕又惊叫:“哪个飞冲?是柴超吗?娘卖批,是不是啊?” 吴公鼎笑道:“七弟先别搅合,飞冲的事情一会儿再说。” 八年前,吴公鼎生擒孔岳,没想到跟孔渎却做了朋友。这人间的事情,真的捉摸不透。孔渎入军后,膝下两个儿子,将次子改了姓。怕的是将来子孙受他哥哥的影响,留一股在孔姓之外,传承血脉。 张涯一听,心想,这倒是有意思,忍心将儿子改姓,这计谋韬略也太深了。自从那天朝歌青龙镇十字路口发誓与孔岳一刀两断,收下四个喽啰徒弟,到现在八年之久,对他孔家没再打听过。 张涯不禁问:“孔渎次子改了什么姓?好忍心啊。” 吴举说:“孔渎长子孔声,次子孔壶,改姓有。又叫长子跟着他一起投军,次子安顿投奔一位竹木贩子,这个竹木贩子具体叫什么,还真不清楚。” 张涯听到这里,顿时擂了大哥一拳:“我刚刚说过与有壶对战,救下了徒弟商继母子,你怎么不说?” 吴公鼎微微一笑:“不管哪个姓,都会有重名的,但壶的同音字也多了去了。为兄怎敢胡乱猜测。再者说,孔渎的孩子,怎么能沦为山贼呢?” 尤统过来,他这些年寻找亲人好苦,期间多少波折,因而对于前路多舛感受最深。 他说道:“大伯、五叔,这事儿可不好说,我们淮西军下面,这类事情恐怕多不胜数。按那个有壶的手段,能过得了五叔二十合,什么概念?五叔那可是棍王。说不定这个有壶,就是孔壶。” 吴举摇摇头:“总领,你看啊。你五叔既然跟孔渎那么熟悉,难道认不出孔壶或者叫有壶?不对,这里面肯定还有蹊跷。” 张涯想了一想:“还别说,孔渎的两个孩子只是很小的时候见过。那是在孔岳家教他们诗书礼易乐五个孩子习武。我走的时候,孔渎的孩子还抱着。这都过去二十多年不见了。要是按年龄,孔壶、有壶倒是相仿。” 他们正在争论,这时候,恰好有航一瘸一拐被一位年轻将军和一位年轻夫人扶进来,后面跟着一位千金小姐。 有航惊问:“有壶?你们认识?他就是这次劫我茶具船的帮凶。” 众位大惊失色。没等细说,冉衮赶忙喊起来。 他指着进门的四个,喊道:“哥哥们,这就是犬子冉鹏冉济海、儿媳王宣娘。受伤的是小徒有航啊。后面是小女冉鹂。来,就等你们拜七位伯伯啦。” 按亲疏排序,冉鹏、王宣娘作为长兄、长嫂,冉鹂作为幺女,有航作为弟子,逐次拜了七位伯伯。 吴举每人给了一串开元通宝。按各自年龄,冉鹏、王宣娘的各二十一个,冉鹂的十八个,有航的二十三个,都用红绸串起,用红纸包着。 为啥这么少?现今长庆天子李恒的天下,一斤白米七文钱,冉鹏、王宣娘的七个红包,才买二十一斤米。冉鹂也得到七个红包,才买十八斤米。有航的红包只不过可以买二十三斤。 这是吴公鼎的安排,考虑到八大弟兄兜儿里的钱参差不齐,多少不等,这样做,在统一问题上,绝无问题。 再者说,民间流传的老规矩,义父给义子必须红绳拴铜钱,一岁加一个钱,一般给到结婚或者出嫁。但新结拜的,第一次给红包,直接按年龄给。 至于各人对侄子、侄女、徒弟的心意,根据自己的钱袋子,或者根据褡裢里的宝物,下来仪式之后,可以各行其是。 尤统及妻子安芝也要给伯父、叔父及幺婶汤荷娘挨个磕头,吴公鼎宣布,尤统、安芝前些天已经给老几位磕过头了,现在给幺婶汤荷娘磕头就行。 尤统二十七岁,比冉鹏、王宣娘大六岁,比冉鹂大九岁,比有航大四岁。安芝虽然二十岁,但她是尤统夫人,得按尤统那儿来论。 独臂丁开班,是文烈的大弟子,三十一岁,比阵亡的文应班大一岁。年龄更大了。丁开班是文烈在将利县老家收的徒弟,长子都十二岁了。镇州八骏,他该以师伯、师叔相称,汤荷娘自然是八师娘。也给汤荷娘磕个头。 平辈的因为不是结拜,只是互相作揖,互相认识,知道大小怎么叫,就免了磕头,当然也就免了红包。 镇州八骏加汤荷娘,九个人恰好坐在正堂正中的一张八仙桌,正对门的神龛一面,大哥吴举、二哥安滹并排而坐。 再就是左边三哥李滋娘、五哥张涯、七哥漆雕又坐东面。 西面是四哥尤贯、六哥文烈。 屁股对门的末座,左面是八弟冉衮,右面是八弟媳汤荷娘。 这张桌子的东边也摆一张桌子,是管家、小辈的兄妹。 这个没长幼,只能论贵贱亲疏。神龛一面是冉鹏、王宣娘夫妇。东面是冉鹂、丁开班,西面是尤统、安芝夫妇。末座是有航、冉武。 西边也有一张桌子,全是奶娘、管家夫人、厨房掌勺师傅、伴童、侍女。金楼、银蔓就坐在那边。 冉鹂嘟着小嘴,一脸不高兴,谁知道怎么了? 老爹这么高兴的事情,就算假装高兴,也得装,怎么能这样? 你爹虽然是剑王,不还是败在歌仙手里吗? 你爹虽然是成德剑王,但相州棍王张涯你五伯比试过吗? 吴公鼎你大伯生擒孔岳,而孔岳只比张涯、范丹略差,试过身手吗? 五伯张涯、大伯吴公鼎守着成德军辕门,破口大骂,小姑娘知道吗? 你爹在成德地面很厉害,又跟五雷神将你六伯文烈比试过吗? 剑王的宋尹剑再厉害,又跟漆雕又你七伯的昆吾剑比试过吗? 安滹你二伯在成德军,是三十八年老将,到底多厉害,知道吗? 李滋娘你三伯这么大岁数,与四伯尤贯昼夜跳河,掌中沉香拐试过吗? 这么多大唐武林顶尖人物,天下贩界顶尖富豪,你一个剑王千金,嘟着个嘴,什么意思啊? 各种菜吃得差不多了,各种酒上的礼节进行得差不多了,冉武招呼掌勺师傅上鱼。鱼早就红烧过了,是现成的。从蒸笼上揭下来,撒上芫荽,直接就上来了。 鱼上来,就该主家敬酒。这规矩,贩界大侠个个都懂。大哥吴公鼎更不消说,他一辈子搞贩伐,海带最远卖到西边的甘州,北至大漠,南到南诏,什么官没拜过,什么富豪没见过,什么语言没听过? 这鱼一上,不但是看大哥的笑话,主家水平怎么样,也立马现行。 今天的主人是冉衮,可别叫人耻笑,他的水平能行吗? 第170章 她有闺怨疯 主家敬酒,必然拉上当场最当家的大哥或者红白事的总管。 这要是不懂,就会让在场的人耻笑你没见过世面,不齿与你相交。 冉衮除了是成德剑王,主要是茶贩剑王。在军界、政界,可能这个成德剑王更加叫人着急上火。其实,在贩界,这个贩茶剑王却比成德剑王要厉害多了去了。成德军,只是局域性的。贩茶,是走天下的。 他冉衮,堂堂剑王,哪能不懂上鱼是什么意思? 只见他将鱼盘子一调向,让鱼头朝着大哥吴公鼎。就这一个动作,满桌子的哥哥都暗暗点头。啥意思? 这意思很简单,这些人点头,表示老幺不枉了剑王称号。 大哥这个角色,你做的配不配呢?也在如何吃鱼这上头。 实在太忙,急着散席的话,那就挑一根青菜叶子盖住鱼眼,喊一声:“一概不说,大家一起干。” 这就算大哥发号施令了,大家随意吃鱼,就该上汤上饭,准备撤席了。 如果弟兄们没多忙的事情,今儿就是专门喝酒消遣的。 那好办,大哥发号施令之初,不是青菜叶子盖鱼眼,而是自己先喝鱼头酒。大哥喝一个、三个不等,肯定喝的是单数,绝不会喝两个、四个。但一般都会喝三个。 继而,大哥发令,头三尾四肚五脊六拨浪七,尾叉各加一。 什么意思?鱼头对着大哥,已经喝了三个。 尾巴对着谁,头三尾四,就该喝四个。鱼肚对着谁,喝五个。脊背那边的人喝六个。谁特爱吃鱼,呼啦啦将一面吃完,让与翻身呢,那你喝七个。 尾巴开叉很大,尾巴朝着的两个人,头三尾四么,喝酒数是四加一。 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吃鱼方法。酒席上,吃鱼方法还有很多。 基本都是辈分最大,或者大哥发言。其他人,如果没等长辈或者大哥发言,就动筷子的,比同拨浪七,直接喝七个。小酒量喝七个酒直接趴下,叫你吃鱼?屁也吃不成。这是教训、整治不懂规矩的。 看吴公鼎这个大哥是否镇得住众位,只需要看他让大家怎么吃这条鱼? 昆布耆老吴举站立起来,对众位说道:“鲤鱼跃龙门,跃上龙门,鱼就化而为龙了。既然是这样,我们就来个鲤鱼跃龙门的吃鱼法。” 下面众位兄弟及汤荷娘不免惊奇,左右两桌也都静听所说。 吴举说他的酒令:“既然鱼头对着我,我先喝下三杯。第一杯酒,敬首立市廛的神农大帝。” 他说罢,将手中斟满酒的杯子聚过额头,往空中一酹。自己再满饮一杯。 第二杯酒,敬九泉之下的商人贩夫祖先,庇佑我等无往而不利。说完,将身形低俯,酒杯放在膝盖高低位置,往地上酹下一杯。自己又满饮一杯。 第三杯酒,敬在座的各位父母双亲,生育了我等,叫我们情意相投,结为兄弟。说完,转身面向神龛,又从腰间往地上酹下一杯。自己又满饮一杯。 只是这三杯酒,满屋子人顿时鸦雀无声,十分敬服。 继而,吴举朗声说道:“二弟安漕通、三弟李秀兜、四弟尤通宝、五弟张平危、六弟文走霹、七弟漆雕平复、八弟冉云华、八弟媳汤荷娘,大家一起,随我连干三杯。一起跃上龙门,不再单个一一敬来敬去。” 众人哗啦啦站立,侍女忙不迭斟酒,一起连干三杯。吃鱼的仪式结束,吴举将筷子挑起一根青菜叶子,盖住鱼眼,口称:“一概(盖)不说。” 继而,他随意挑一坨鱼肉,表示已经可以开吃。大家纷纷举起筷子,来吃鱼肉。 这时候,冉衮与大哥一使眼色。吴举端起酒杯,冉衮也端起酒杯,拿个酒壶,先到儿子冉鹏这一桌敬酒。 敬到冉鹂这里,看她脸色黑沉沉乌云密布,冉衮和蔼地玩笑一句,企图叫她改换脸色:“丫头,高兴点,今儿这么多伯伯到家里相聚,多快活呀。” 哪里知道,冉鹂却“唿”一下站起来,大吼道:“我就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哥哥那么晚才赶到家,你咋不吵他?我不吃了,也不喝了。” 说完,她好像中了魔似的,箭一般飞跑出去。 这吼叫的啥,自己心里有鬼,看什么,想什么,都极其敏感。她爹只不过简单提醒一下,就引发如此让人目瞪口呆的反弹,叫人无法缓过气来。 冉鹏一看,简直莫名其妙,怒道:“小鹂,回来。看我去把她拎过来。” 尤统挨着他坐,一把将他拉住。王宣娘也赶紧死命扶住他,说道:“你不要动,你出去说不定能打起来。冷静一点,冷静。” 冉鹏深吸一口气,愤怒地看着门外,缓缓坐下。 当娘的赶紧去吧,汤荷娘起身就往外跑。漆雕平复也被她这话刺到,由冉鹂的举动,想起自己的宝贝女儿漆雕卉,没过门的时候,跟这丫头的表现,简直是如出一辙。 他紧跟着汤荷娘一起出去。二人看见冉鹂往后堂二楼自己的秀楼去了,一路跟着上楼,进入冉鹂房间。 汤荷娘点着冉鹂,怒吼:“我只说一遍,两句话。如果不听,随便你胡闹,再也没人理你。第一,你这样做的意思,是对所有伯伯表示仇恨,让爹娘一番苦心结义的兄弟化为泡影。第二,马上滚回去,改换脸色。” 汤荷娘说完,起身就走。到了楼门口,“哐”一下,将房门重重摔上。听见他一面往下走,一面暴怒地喊着:“冉鹂,今天如果不听话,皮鞭伺候,至少一百鞭。不打得你皮开肉绽,就算老娘没本事,老娘就一头栽死。” 漆雕又对楼下喊道:“弟妹,千万别乱说。有我哒。” 下面其他人还要往楼上来,被文烈拦住:“老七是老县令,什么案子没办过,嘴皮子又利索,叫他在上面就行。” 文烈随手一点围在身边的两名下人,恰好金楼、银蔓,吩咐道:“你们上去,给七老爷倒茶,陪小鹂说话。” 金楼、银蔓正要上去,汤荷娘又喊:“银蔓不许去。” 文烈眼珠子一瞪,大吼:“今儿听我的,你们两个上去。弟妹再说一句,将你轰出冉府。走,继续喝酒。” 这一声宛如晴空霹雳,如果在战阵上,将有多少敌将吓破了胆。 大家一看,我的天啊,这文烈真的是五雷神将,吼起来,房梁恨不得震塌。看起来,汤荷娘治家,手段太少。女儿已经添乱了,当娘的怎么能接茬大吼大叫呢。这不是明摆着,给整个冉府又增添了一道涙气吗? 再看楼上漆雕又怎么做? 她看金楼、银蔓上来,问了姓名。 再看冉鹂,她看看金楼,立马现出一种热切的脸色,而且泪花顿时涌出。 漆雕又立即就明白,冉鹂是发什么疯了,这叫闺怨疯。外向的女子,会烈火般如同雷暴发作。内向的女子,会忧郁成疾,甚至一命呜呼。 “金楼,要想给小姐消气,必须你来帮个忙。”漆雕又对金楼和颜悦色。 “七老爷尽管吩咐,哪敢说什么帮忙。”金楼忙不迭回应。 漆雕又点着他:“你到老爷的书房,给我请来一点黄纸,拿来笔墨,我要写一张神仙的牌位。” 金楼应声而去。这边却叫冉鹂、银蔓听得莫名其妙,呆呆地看着七老爷。 漆雕又吩咐银蔓:“你给小姐梳一梳头发,勒样会让她安静下来。再点燃一炷檀香,对镇静、安神有帮助。” 银蔓照着做了。金楼上来,将笔墨纸砚全拿来了。 漆雕又唰唰几笔,写下了一张牌位:供奉春酒贩神南溪郡君漆雕太君讳卉字兰蕊。 写完后,他将牌位交给冉鹂,对她吩咐道:“女娃,我是你七伯,名叫漆雕又。这牌位上,是我屋头女娃漆雕卉,比你大十岁。昨年子大战青州,与女婿一起阵亡,被天子封神。勒件事情,你晓得不?” 冉鹂一听,哦呀,天啊,父亲早就说过。天下战将的家庭,估计没有一家不知道的。七伯竟然是夫妇贩神的老爹,不可能,怎么能与俺爹结义呢? 但转念一想,爹也是响当当的剑王,也说不定。何况人家写这个牌位,那么顺溜,外人绝对做不到。 她赶忙站起来,对着漆雕又道个万福,又跪伏在地:“七伯,冉鹂愿意听你说。你怎么说,冉鹂就怎么做,都听你的。” 漆雕又看她还知道敬服个人,将她搀扶起来:“我们八个既然结义了,牌位上的这位正神就是你亲姐姐,晓得么?” 冉鹂顿时一哆嗦,赶忙回应:“是的,就是亲姐姐。” 漆雕又看了看她:“将你姐姐的神牌贴在你这屋头的八仙桌中央的墙上,心里有哪些委屈,不明白的事情,想让姐姐帮到你,你就烧一炷香,磕三个头,将心里话给她说。她一定会回答你的。” 冉鹂半信半疑,与金楼、银蔓一起,将牌位贴好,檀香点燃。 端正跪倒,对着漆雕卉的神位磕三个头。金楼、银蔓也跪在她身后磕头。 不知道冉鹂会祷告什么?春酒贩神漆雕卉能回答她吗? 第171章 犯禁传话音 赵州城南关,冉鹂在她的秀楼上。 她对漆雕卉祷告:“春酒贩神,南溪郡君,兰蕊姐姐在上,小妹是镇州八骏老幺冉衮的小女冉鹂。心中想着与他白头偕老,也已经跟他跳河。却怕爹娘不允许,反而害了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总爱发无名火,还请姐姐明示。” 她刚祷告完,神龛上一声:“冉鹂妹妹,听姐姐说。” 冉鹂急忙寻找说话的地方,金楼、银蔓也乱看乱找。却发现声音来自神牌,三个人吓得魂不附体,顿时翻倒。 冉鹂大叫:“姐姐——”。她被吓得气绝过去,不知道生死如何? 金楼、银蔓也吓得不成样子,漆雕又赶忙叫他们给小姐掐人中。 等了一会,冉鹂醒来,“哐哐哐”将头死命磕在楼板上,额头磕破,鲜血直流。她也不管流血,祷告说:“姐,我心中的苦楚,还望姐姐指明办法?” 神龛上的漆雕卉神位又开始说话:“妹妹,这种事情,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归根结底还是看你自己。否则,什么事情也办不成。你随七伯还下去,拿上桌子上的酒杯,给伯伯们敬酒,乖一点。宴席散去,必有结果。” 漆雕卉说完,转身拿过春酒仙童的一支锡制酒壶,朝她八仙桌上的一个杯子洒了三滴酒。带着春酒仙童驾云而去。 漆雕卉到了华胥仙境的春酒宫,陈哲过来,问她:“你洒给她三滴仙酒就行了,为什么直接传音?八天前,师祖腊八贩神在黄河岸边对薛尚书直接说了一句话,使得薛尚书七天后遭难,青州险些不保。” 漆雕卉一吐舌头:“咱们年轻,拜的人还少。猛地接受跪拜,就忘了师祖所说。我咋能不知道,凡传音一次,损害七日道行,耽误七日点化,受者七日烦恼。” 陈哲点点她的鼻子:“对呀,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啊。七年之内,他们迟早有一场烦恼。黄河岸师祖传音一次,七年后薛尚书在青州不就出事了?咱们也战死了,还好,被天子封神,但好多战死的人就没什么结局。” 漆雕卉点点头,惭愧地说:“今后可要牢记,还真的不敢胡乱传音。” 陈哲禁不住叹道:“刚才,三师父给谢共、陶社、尤统、李秀娘、韩愈都说了话。这七年之间,他们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他们夫妻二神在那里议论点化之中的失误,咱们还看下界。 冉鹂、金楼、银蔓跪在楼板上,等了一阵,再也不听神位说话,惊疑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漆雕又拉起冉鹂,吩咐她:“端起八仙桌上的酒杯,跟到我,给伯伯们敬酒,一定要乖一些。” 冉鹂泪光闪闪,向漆雕又道个万福:“嗯,都听七伯的,谢谢七伯。” 金楼、银蔓也异口同声:“谢谢七老爷,谢谢您老人家。” 他们相随到楼下敬酒,漆雕又喊道:“小鹂对却才的失礼,表示歉意,给伯伯们个个敬酒哦。” 金楼给她拿过来桌子上的一只酒壶,将杯中仙酒倒进去,晃一晃,递给冉鹂。这时候,冉鹂改成一脸笑靥,说道:“七位伯伯,孩儿刚才失礼,对不起啊。孩儿给每位敬三杯。” 漆雕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他左边是末座的汤荷娘、冉衮,他右边是张涯、李滋娘。汤荷娘非常好奇,忙问:“七哥用了什么办法,死丫头变得这么好?” 漆雕又说道:“叫她拜了一位女神,心情立即就好呱啦。” 汤荷娘更加好奇,同样引起了张涯、李滋娘、冉衮的好奇,纷纷问:“哪位女神,这么灵验?” 张涯忽然想起:“该不是春酒贩神南溪郡君吧?” “正是我屋头女子,她是姐姐么,给妹妹冉鹂人神传音,小鹂就好哒。”漆雕又既自豪又矜持。 大家无不惊讶,李滋娘说道:“今后小姑娘、小媳妇们,就让她拜春酒贩神,拜咱的侄女。省得胡乱烧香,胡乱拜神。” 大家无不称是,个个脸上写满了自豪,顿时喜笑颜开。刚才差点就没了兴致的酒宴,充满欢声笑语,恰如这春天的气息,哪儿哪儿都是美丽的。 冉鹂敬酒,金楼执壶,银蔓拿着小姐的手帕。先从吴公鼎开始敬酒。 吴公鼎喝了一杯酒,再看冉鹂,忽然看见她头上的玉钗变成了一只雌鹿,非常可爱。再看金楼这孩子,头上的檀钗,也变成了一头雄鹿,健壮高大。 吴公鼎再看,两个孩子好好的。于是喝她敬的第二杯酒,眼前又是一闪,冉鹂整个人变成了雌鹿,金楼整个人变成了雄鹿。 吴公鼎使劲晃晃脑袋,再看,两个孩子还是好好的。这就奇了怪了,吴公鼎心下暗暗称奇。 在喝她敬来的第三杯酒,这次却看见,冉鹂变得雌鹿与金楼变的雄鹿,两头鹿金光灿灿,两相交欢,好不喜人。 吴公鼎脱口而出:“神了,好一对神鹿,天作之合!” 等他说完,再看俩孩子,还是好好的。 众人一起转头,惊讶不已。李滋娘挨着他,捣他一家伙:“大哥,看见啥了?看你一惊一乍的。” 吴公鼎笑而不答。众人更加惊奇,不知道怎么回事。 凡是敬到男的,喝下三杯酒,都看到了这三幕。 敬到李滋娘,第一杯就直接显现雌鹿和雄鹿在那里欢爱。 第二杯酒饮下,却见欢爱的两头神鹿,被她母亲汤荷娘一通皮鞭,打得皮开肉绽,飞奔而去。 李滋娘喝下第三杯酒,看见雌雄两鹿飞奔上了一座人字形的高山,继续欢爱。这座高山太熟悉了,前年才去过,为我儿王术正祈求富贵。 李滋娘脱口而出:“天呀?这座山不就是朝歌的华胥山吗?” 当然是华胥山,三岭高耸,又结合在一起,恰好是个“人”字。 敬酒到了汤荷娘,也如同李滋娘看到的三幕,惊得汤荷娘呼喊:“冉鹂、金楼,你们怎么变成鹿了?” 她喊完之后,再看俩孩子,哪儿哪儿都是好好的。汤荷娘禁不住叹道:“今儿这是咋了,这么奇怪?” 李滋娘专门跑过来,对汤荷娘耳语:“必然是春酒贩神的神示,要对俩孩子好一点。咱不行,明天就给他们把喜事办了?” 要换成平时,李滋娘突然这么说,汤荷娘绝对要跳脚。今儿在惊奇之余,也感到这事情蹊跷,她也说:“三哥很有道理,一定是春酒贩神的示意,人神之间没法说话,这样暗示。就看老冉怎么想了。两头金鹿啊,真可爱。” 酒席散去,管家冉武给各位兄长安顿好房间,都纷纷歇息。 冉衮做了个梦,又梦见女儿敬酒时的情景。雌鹿卧在他身边,泪流满面,还说话啦:“爹,你就成全鹂吧,叫我跟金楼哥哥永远在一起。” 冉衮抚着雌鹿的头,将手一招,雄鹿过来,带着雌鹿就走。走了好远,雌雄两鹿忽然变成金鹿,转回身朝他下跪,都是泪流满面。 天啊,好乖啊,两只神鹿太乖了,太可爱了,惹得冉衮禁不住热泪滚滚。再看两只神鹿,一起喊一声:“爹,冉鹂、金楼逢年过节会看你的。” 两只神鹿说完,飞奔而去,无影无踪。冉衮翻身坐起,四处张望,黑咕隆咚,半夜时分。原来是个梦。 冉衮立即叫醒汤荷娘,给她说梦里的情形。哪知道汤荷娘做的梦一般无二。又说起傍晚喝酒,冉鹂敬酒,虽然男女看到的情景不尽相同,但意思是一样的。汤荷娘又说起三哥和自己的对话,冉衮更是惊奇不已。 “今晚先睡,这事吧,趁着七位哥哥都在,要办起来,还真的不用另行通知。咱明天找大哥和七哥商议一下。毕竟七哥断案经验丰富,又是进士出身,是我大唐出类拔萃的豪杰。”冉衮叫夫人先睡。 汤荷娘叹道:“对,听七哥的没错,没看人家选的女婿吗,夫妻封神。再者说,春酒贩神都这么提醒咱了,真的不照办,恐怕对咱家不好啊。问题是,我曾经想将丫头许配给有航那小子,这一弄,可把有航苦了。” 她却将有航跟银蔓种树,银蔓挨鞭子的事情藏在了心里。 冉衮一听,怎么还有徒弟有航的事情? 他略微一想,说道:“有航这孩子,虽然没能手把手带着他贩茶,但悟性极高,一点就透。他将来必是贩神之类,娶老婆根本不愁。我看,都不小了,干脆叫七哥问清他们的心思。如果有航心有所属,干脆一起办了。” 汤荷娘叹一口气:“只好这样了。不过,仔细想想金楼这孩子吧,虽然是个贱籍,但也是一点就透,那剑术我虽然不懂,咋感觉都不次于你。” 冉衮顿时来了兴趣,脑子一翻转,几乎是喊起来:“真的吗?那好啊,明天就来个比剑招亲。他要真行,立刻就堵住了那些爱说闲话的嘴巴,俺闺女虽然嫁给了贱人,但不丢分,那是响当当的少年剑侠。” “你那一套,我不管,我也不会弄。你看着办吧,我没啥意见。睡睡睡,你要不睡,要不就砍柴?”汤荷娘翻过身去。 “砍柴就砍柴。谁怕谁!”冉衮直接将她扳回来。 次日一早,大家都起得很早,在院子里掀拳拽脚。 冉衮将大哥吴公鼎、七哥漆雕又叫到自己书房,好一通商议。 不知道三兄弟会商量个什么结果? 第172章 义成军七少 这天不到午时,冉府门前摆起了比剑招亲擂台。 冉衮已经叫仆人到成德军,将一封书信交右散骑常侍、节度使王端,给二哥安滹、三哥李滋娘和自己请假七天,专门操办女儿的事情。 王端闻报,叫蔡润安排时间,凡与冉衮走礼的将校,一起过去随礼祝贺。 擂台摆起来,规定三条,第一,为小女冉鹂寻佳偶,凡登台者,必须使剑,过冉衮五十合者为胜,择为女婿。第二,时间三天,过期不候。第三,比剑年龄与小女冉鹂上下不得多于三岁。 明眼人能看得出,泰山出阵招女婿,必有隐情。否则,谁会多此一举。有好事者经过打探,果然有隐情,是她家女儿冉鹂要嫁给伴童金楼。比剑只是为了堵嘴,叫那些爱嚼舌根的人无话可说。 这消息很快传出去,报名比剑的也就没了兴趣。倒是看热闹的围得水泄不通,到底要看看这个金楼有多厉害? 第三天下午,眼看就结束了,负责报名的李滋娘和尤贯没有接受一个报名的,心下十分焦躁。 但这天下午,终究来了五位不速之客。他们并不了解他家比剑招亲的缘由,其中的三个都来报名。李滋娘和尤贯看过他们的出身,李滋娘不以为然,尤贯却大吃一惊。 报名的三个,分别是: 吴雕,字专义,卫州汲县人,十九岁。 陈果,字局德,郑州管城人,十八岁。 柴署,字度佐,卫州朝歌人,十八岁。 还有一对少年夫妻,站在一边,对他们三个指指点点。他们又是谁? 有人报名,李滋娘为什么不以为然? 她心中一直想着神鹿的事情,感觉这样做多此一举,直接让俩孩子成婚就行。谁跟谁过一辈子,当初父母就是再怎么谋划,基本都是白费。夫妻们最后开创多大的家业,也难以预料。孩子们的婚事,还是随缘的好。 她一直在想这个,至于是谁报名不报名,都不在心上。 这几个报名的,尤贯为什么会吃惊? 他在青州时,跟师父西面道长在一起多日,约略听薛平、文烈、漆雕又等,说过义成军情形。 尤其是这个陈果,如果不错,他是陈哲前妻所生,陈家的长子。为啥?陈哲阵亡被追封为管城伯,澄泥贩神。这个陈果又是郑州管城人,八成就是陈哲的孩子。 吴雕虽然不知道是谁?但看他的样貌,有几分像大哥吴举,大哥又是汲县人。保不齐就是大哥的孙子,吴师通跟阴莞儿所生的孩子。 还有这个柴署,朝歌人。大河盗孔岳手下不是就有个美沟应龙柴超吗?朝歌水军大都督,与宁武山打个平手。美沟不就是朝歌地面的河流?难道这孩子是柴超的孙子? 尤贯再看这对年轻夫妇,何不问他一下。 他将当丈夫的拉到一边,作一个揖,问:“请问少爷,你高姓大名,贵府哪里?” “我已娶亲,不参加比剑。”这位少年也还一个揖,指指那位美少妇。 “我看出来了,你不参加。看你跟报名的三个,情谊非同一般,就想问一问,证实我心中推测的一件事情。”尤贯实言相告。 少年看他这样说,也就实话实说:“既然这样说,晚辈也就不再瞒着前辈,我们四个都是义成军子弟,还有三家小兄弟谷梁亢、望钦、范铭,人称义成七少。我是二哥,乃海产贩神蓬莱子之孙苌丁。” “停停停,叫我快去叫人,你们稍等。”尤贯一听,端着独臂上的石膏赶紧往冉府大院里跑去。 他三步并作两步到了中堂,没进门就大喊:“大哥、五弟、六弟、七弟,快快,快跟我出来一下,几个报名的少年英雄,是你们的子弟。” 吴公鼎一听:“什么?走,看看去。兔崽子们,怎么跑这来了?” 张涯、文烈、漆雕又也赶紧跟着大哥往外跑。 一到外面,吴公鼎一眼就看到长孙,大喊起来:“专义,兔崽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吴雕转身一看,我的娘呀,爷爷怎么在这里? 他赶忙跑过来:“爷爷,您老怎么在冉府?你不是到成德军要账了吗?好久不见消息,祖母叫我去找你。我们这就是准备去成德军找您的。” 这时候,才把李滋娘的思绪拉回来,什么?这小子是大哥的孙子?天啊,这也太帅了吧。鼻直口方,白净面庞,身高七尺八寸,宝蓝的锦缎外披。 腰悬长剑,掌中六十二斤虬龙棒,与爷爷的一般无二。人送大号玉面仙。 一匹白马,鬃毛之间大多是黑毛,唤作玄鬃龙。 她上来就拉住吴雕,左看右看:“嗳呦,我的儿啊,这么俊俏的少将军。成德罕见,河北少有,大唐奇才。” 吓得吴雕赶紧后退,这是谁呀,美老太太。惊疑不定地看着李滋娘。 吴公鼎哈哈大笑,过来拉过孩子,将孩子的手交到李滋娘手上,一把拉过尤贯:“这是你三祖母,成德军节度使王端的母亲李滋娘。这位是四爷爷,神拳大侠尤统的老爹尤贯,都是跟爷爷结义的兄弟。快磕头。” 李滋娘脸一沉:“什么叫三祖母,就叫三爷爷恰恰好。” “哦哦,三祖母在上,受孙子吴专义一拜。孩儿拜见来迟,三祖母恕罪。”吴雕听爷爷这么一说,翻身下拜。 吴雕又给四爷爷尤贯磕头。吴公鼎又将张涯、文烈、漆雕又一一介绍,吴雕也一一磕头。 把李滋娘乐得合不拢嘴,慌忙将孩子拉起来,一把抱在怀里:“兔崽子,还往后退,我看你往哪里退。” 李滋娘这一抱,一骂,一圈人哈哈大笑。 苌丁、陈果、柴署一看,大家对吴爷爷都熟悉,看吴雕给这个风姿绰约的老太太磕头,又给好几个爷爷磕头,哗啦啦围过来:“吴爷爷,你怎么在这里?专义叫我们陪他去成德军找您呢,这还没走到。” 吴公鼎当然认得这几个孩子。前些年,在义成军效力,军营将军们的府邸中,苌度、望霄、范丹、柴超的孙子,陈哲、吴师通的儿子,薛燕次子,都年龄相仿,常在一起玩。 七家的武艺也穿插着学,号称义成军七少,也称义成七少。 这是来了四少。没来的三个分别是: 薛燕与谷梁广生育的次子谷梁亢,字庆隆,十七岁。 望霄长孙九州,正式名字是望钦,字公辅,十六岁。 义成七少最小的是范丹长孙,范铭,字弼正,十六岁,比望钦生月小。 薛燕与谷梁广所生长子谷梁太,字庆卫,虽然才十九岁,但十五岁就已经娶妻,孩子都三岁了,不跟这些小屁孩玩耍。要不然恰好也是八个。这些孩子虽然没结义,但自小泡在一起,感情深厚,宛如兄弟。 吴公鼎一看来了四少,心里热乎乎的。兔崽子们,还知道心疼吴爷爷,跑这么远来找。 吴公鼎拉过苌丁,也将他的手交到李滋娘手里:“秀兜,通宝、平危、走霹、平复,这位是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的长孙苌丁。来来来,那边是你媳妇吧,叫过来,认识一下爷爷们。” 苌丁又将燕蓝娘拉过来,吴公鼎给他一一介绍。 文烈大喊道:“小子长这么高了。那年兰蕊与智之结婚,他还是个小孩。现在都有媳妇了。我和漆雕又是你爷爷的结义兄弟啊。现在又在成德军结义了镇州八骏,这些都是你亲爷爷。” 苌丁,字又实,也十八岁,属猴么。卫州朝歌人,祖籍蓬莱。样貌与苌度相仿,白胖,大头,大肚,稍微有点罗圈腿。身长七尺六寸。也是宝蓝锦缎披风,腰悬佩剑,也骑一匹白马,四蹄黑色,自然唤作玄蹄龙。 看他的身形,宛如门神一般粗壮,必是神力大王,也喜欢爷爷的八卦开山斧,也是六十二斤。有人给他贺号白玉墩。 燕蓝娘,无字,瓜子脸,柳叶眉,方口长鼻。身长六尺九寸,在女子中属于高大人物,女中豪杰。细花黄栌裙,也是宝蓝锦缎披风。也身佩利剑,掌中绣绒刀,牵一匹青骢马。也有个大号荷亭仙。 陈果,与其父长得一模一样。长脸瘦削,二目深陷。打量别人,阴森可怖。身长八尺,十分高大。蓝衣蓝裤,宝蓝锦缎外披。腰悬青霜剑,一匹乌骓马。掌中方天画戟,五十三斤。人送大号陷目神。 柴署,身长七尺九寸,绾紫脸膛,绾紫长衫,也是宝蓝锦缎外披。腰悬长剑,一匹黄骠马。掌中一柄描金戟,与其祖父美沟应龙柴超的一般无二,也是五十六斤。人送大号绾面侠。 义成四少这一通好拜,冉衮急忙将孩子们让到中堂。吴公鼎又给孩子们一一介绍了安滹、冉衮及其夫人汤荷娘,孩子们也都一一拜了。 冉衮又叫出来冉鹏、王宣娘、冉鹂、有航,互相参见,好不热闹。 冉武又将金楼、银蔓叫来,也跟孩子们相见。他们都是十九岁,与义成四少年龄相仿,话题自然很多。 这都是亲人朋友了,比剑的事情该如何进行? 冉衮急忙叫来大哥吴公鼎、七哥漆雕又,再次商议。 吴公鼎觉得,这没多大的意思。说道:“干脆直接定下,就让冉鹂与金楼成就因缘。这么多孩子也一起参加婚宴,热热闹闹办下来。” 漆雕又看大哥这么说,出了个折中的法子:“既然八弟计策是要堵嘴,叫人无话可说,那就假戏真做。叫报名的三个娃儿上台,跟八弟杀起。都不叫超过五十合。然后让金楼上台,叫他超过五十合。” 吴公鼎想了一想,点头称是:“也好。但八弟对阵四个人,就算每人四十合,那也是一百六十合,都是正当年的年轻小伙,这还不累瘫啊。” 冉衮倒无所谓:“小弟也才四十三岁,还能行。就怕刀剑无情,伤到孩子们。毕竟没有在一起对练过,互相无法关照。” 说到这里,漆雕又心下一惊,哆嗦了一下:“伤到娃儿们倒莫得啥则,都年轻,好得快。伤到八弟却不好看,也好得慢。” 三人左想右想,一时间踌躇不决,比剑擂台到底该怎么办? 第173章 比剑招女婿 此时,李滋娘跑进来,大喊大叫。 “我看别比了,伤到谁都不好看,这么亲近的关系,可别因为一场比剑结下什么梁子,弄得老弟兄们十分尴尬。”李滋娘说的不无道理。 年轻人火气大,万一有一个越比越来劲,结局那可就不好说了。 冉衮也很珍惜镇州八骏的结义,对于三哥的说法,认为有理。他看一眼三哥、七哥,一跺脚:“这样,我听大哥一句话,大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大哥吴公鼎顿了一顿,说道:“老八,你看啊。孩子们的婚事,虽说父母当家,但我们该把哪些关呢?第一婚配可靠,第二门当户对,第三郎才女貌。现在只差第二,金楼有真本事,到军中立功,改户籍不是手到擒来吗? “索性叫吴雕、金楼上,我暗中交代吴雕,不叫他乱来。陈果、柴署不上,我去给他们说明其中道理,相信孩子们能够理解。” 就这么办。不这么办还不行,擂台摆起来,直接撤掉,也不好看。 吴举将孩子们都叫到另室,一一说明比剑招婿的缘由,得到了义成四少及燕蓝娘的理解。 就由吴雕上台,跟八爷比划三四十合,败下阵来,在由金楼上去,叫他拿下这个女婿。 吴举赞道:“孩子们,金楼处于贱籍,其中苦处,你们难以理解。今天能成事,就是积德行善,对金楼、冉鹂是一份功德。” 孩子们纷纷点头,都不再说什么。 吴雕甩掉宝蓝锦缎披风,扎紧腰带,飞身往擂台下而来。众人纷纷跟随,要来看这场虽然是假的,但也有可看性的比剑。 成德剑王冉衮已经装束整齐,拿着宋尹剑,等在台上。 吴雕的长剑叫做灵昌剑,是义成军设在灵昌县的兵器坊所锻造,在河北一带也是名剑。义成军凡有品阶的校尉,都会由节度使授予一柄灵昌剑。吴雕的这柄灵昌剑,其实就是爷爷当年的佩剑。 义成军因为有灵昌名剑,周边其他节度帐下的校尉与义成军大将对阵,无不加着小心。因此,极少有其他节度贸然与义成军作对,义成军也就在中晚唐乃至宋朝,一直都是相当稳定的一个地盘。 李滋娘带着吴雕上到高台,她向台下看客作个罗圈揖,高声叫道:“吾乃伊吾郡夫人——。” “哇”一声,台下掌声雷动。什么情况? 韩愈册封王端及其母亲、妻子的消息,早就被各县写成了榜文,昭告黎民。这样至尊至贵的人物,老百姓自然记在心里,早已街谈巷议许久。这时候,伊吾郡夫人现出真身,果然风采照人,不同凡响。 我的娘呀,冉衮比剑招婿,是伊吾郡夫人压台,这么高的规格啊!台下人群越围越多,都要看看怎么个比剑招婿。 李滋娘将台下喧哗声,以手势按压下去。继续宣喝:“成德剑王、御侮校尉、成德军牙卫旅帅,冉衮,冉云华,设此擂台,比剑招婿。比剑者先行登记,过五十合为胜。都叫点到为止,不可互相伤害。现在开始。” 冉鹏将一面大鼓擂响三声,震得街面上一时间纷纷捂住耳朵。 冉衮也向台下抱拳施礼,叫道:“小女冉鹂,年方十八岁。因云华无暇照管择婿之事,设此台招婿,以了老夫心愿。” 此时,李滋娘前跨一步,叫道:“卫州汲县玉面仙吴雕、吴专义,执灵昌剑,来比冉衮、冉云华的宋尹剑。” 吴雕也前跨一步,向台下看客施礼。“仓啷啷”抽出灵昌剑,转身又对冉衮深施一礼:“前辈多多承让。晚辈冒犯之处,还望宽恕。” 天啊,这小伙子长得也忒绝了,鼻子眼睛,身材气度,哪儿哪儿都恰恰好,没得挑。他爹娘也不知道是咋生的,咋这么会生? 吴雕一亮相,引得台下一片惊呼。果然是玉面仙,名不虚传啊。 冉衮略微抱拳还礼:“比剑切磋,只有剑术高低,没有年龄之分。少侠还请体谅老夫,手下留情。” 冉衮也“苍喨喨”抽出宋尹剑霜锋,顿时耀动日光,刺人眼目。再看他的身形,随天就地,不着痕迹,没有拳架。果然是名将宝剑,当代的剑王。 吴雕执灵昌剑,与冉衮的宋尹剑,略微一点,两剑相交相识。 继而两人各退三步,再次近身,变换招式,霎时间缠斗在一起。 吴雕逞起少年才华,身腰灵活,剑随身动,玉面仙宛如哪吒在世,剑光搅动九天琼瑶。 直立起来,塘苇巧笑,任凭恶浪滔天。 劈叉下去,莲藕迎风,怎怕泥沙俱下。 横冲入怀,婴儿吮乳,情知母身难躲。 直撞相拥,子孙坠臂,谁家父祖不喜。 飘飘乎雪花纷飞,袅袅也青烟指天。 冉衮施展平生本领,眼放寒光,剑气逼人,茶剑王宛如杨戬下凡,剑术飞舞八荒风云。 水波不兴,暗潮涌动,谁知招数如何? 金光耀眼,瞬乎移动,教尔心惊胆战。 指天为龙,威逼斗牛,神将躲避不及。 画地为牢,温婉用意,就此臣服敬佩。 浩浩乎莫知宽阔,赳赳然雄风漫卷。 吴雕与八爷比剑,到了十几合,就找到了感觉,与之对舞,今生至为爽快的大事。就算被宋尹剑送命,也感到非常值得,早忘了今天擂台的规矩。 冉衮久未逢此敌手,约略几合,就知道这少侠果然是名师出高徒,不愧是大哥的嫡孙。顿时激起神威,也将少年之勇奋起,心中爽快,忘乎所以。 二人纠缠,漆雕又也剑术精妙,看得真切,早过了四十合,急忙示意台上的李滋娘鸣金。李滋娘拿起铜锣,可劲猛筛,祖孙二人根本就没听见似的,还在那里酣战。 吴公鼎顿感不妙,惊呼一声:“不妙,谁去解开他们。” 只见侍女银蔓飞身而上,执一柄普通长剑,就要插入祖孙二人战阵。 吴雕猛可间看见天仙般妹妹出现,愣神在想是哪个? 眼中余光看见,宋尹剑已经到了手臂,他急忙用缠蛇吐信,回缩手臂。稍微慢了,剑柄被斩,食指随霜锋飞走,手中只剩剑柄。 他大叫一声:“不好!”飞身滚翻,直接滚下擂台。 吴公鼎看得真切,孙子灵昌剑和食指被斩,飞身而前,稳稳抱住。 台下金楼飞身上来,冉衮恰在休息,被金楼一剑刺到。冉衮急闪身躲开,连同椅子被趟翻。 银蔓大喝一声:“好生无礼。”执剑迎上,二人战在一处。 刚才,台下的人被祖孙之战惊得目瞪口呆。这时候,怎么换了两个人?不是说冉衮招婿吗?不跟冉衮战,怎么成了这两个战在一处?顿时掌声雷动,胡乱起哄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台下早有人看不惯,你倒是谁? 正是有航。他为什么看不惯?师父冉衮招婿呢,死丫头银蔓你上去干啥?乱来,简直是乱来。他飞身而上,要将银蔓带下来。 金楼看有航带伤上台,也不顾怎么回事,直接退出战斗。有航与银蔓展开激战。比之刚才祖孙之战虽然略逊一筹,但也非普通人可以做到。台下掌声再次响起,叫好声震天动地。 冉衮一看他二人对战,顿时惊诧非常,银蔓这丫头也这么厉害吗? 李滋娘手里拿着铜锣和锣锤,脖子一伸一缩,看二位的搏杀津津有味。这二人的剑虽然都是普通佩剑,但剑术高妙,也很值得欣赏。 二人疾风暴雨般的鏖战,霎时间,就战至五十余合。冉衮看台下,几位哥哥,包括吴雕不顾食指被斩,都在热烈为他们鼓掌,自己也禁不住为他们鼓掌。 台下、台上乱纷纷鼓掌,这才把李滋娘惊醒,将铜锣可劲筛起。二人退出战阵,互相抱拳站立擂台两边。 李滋娘左看看,又看看,祖孙之战与他们两个对战,这结果该怎么宣布呢?只宣布吴雕、冉衮肯定不行。让台下那么多看客作何想? 她急中生智,对冉衮耳语道:“这两位也够厉害呀。是不是将银蔓说成是义女,招婿么,义女也招婿。我宣布啦啊?” 冉衮整个人还沉浸在懵懵懂懂之中,胡乱答道:“三哥尽管宣布。” 李滋娘宣称:“刚才,冉鹂招婿,由其父冉衮过招,吴雕败。现在义女银蔓招婿,她亲自过招,有航过了五十合,老爷承诺,有航成为银蔓夫婿。下面,尚有金楼等待跟老爷过招,继续冉鹂招婿之战。” 台下一听,哟哬,今儿冉老爷找两个女婿呀。要知道,老子还上呢。唉,晚了,鲜花插在牛粪上。口哨声、鼓掌声、叫好声,顿时热闹非凡。 冉衮一听,什么?什么?有航成了银蔓的夫婿?嗳呀,咋这么乱?算了,就这么定吧。公布过了,算了,算数。 他执定宋尹剑,来到台中。金楼再次过来,按剑礼逐次进行,两个战在一处。金楼没有好剑,他的剑,是刚刚尤统借给他的墨剑。 准女婿与准岳丈大战在一处。金楼舞动墨剑,感觉好生灵动,叫他干啥就干啥,十分听话,越舞越带劲。 冉衮看着孩子,剑术怎么这么凌厉,这是下了多大的功夫啊? 他心中暗暗喜欢。然而,然然而,剑客比拼,绝不可有丝毫杂念。电光火石之间,输赢立判,阴阳两隔,这可开不得半点玩笑。 就在冉衮暗暗赞叹的时候,早已过了四十合。金楼看准岳丈怎么一直愣神呢?这可是要命的节奏! 准女婿难道可以刺死他吗? 第174章 冉府嫁两女 还是喊一声吧,提醒他一下。 金楼假动作刺到,出招之先,大喝一声:“招剑。” 冉衮迟疑了一下,猛听见金楼大喊,急忙插招换势。 哪知道,金楼的真动作紧跟而来,他没能躲过,被墨剑斜插而来,恰恰削在发髻。金楼紧缩手臂,冉衮的发髻还是被削落在地。 金楼翻身跪倒:“老爷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 冉衮一看,哦,小辈的拜我呢,习惯性的赶忙扶起:“勾日德,今儿你厉害,将老爷发髻斩落。有种!” 台下听了他这话,无不哈哈大笑,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李滋娘筛起铜锣,等大家静下来,厉声高呼:“冉衮负,金楼胜,金楼为冉鹂夫婿。比剑到此结束,谢谢各位客官捧场。” “娘啊,这金楼也太厉害吧。” “这可是墨剑,这可是真砍。” “成德剑王啊,宋尹剑啊,我擦,输给女婿了。” “不过也不错,输给女婿有啥丢人的?” 台下的人议论纷纷,看得好不过瘾。 冉衮的老哥哥们在台下,也大呼过瘾,鼓掌就没停,还在可劲鼓掌。 吴公鼎已安顿人给吴雕包扎。这时候,几步来到台上,扶着冉衮下台。 李滋娘也扶着金楼下台,赞美他剑术高强,堪称新一代剑王。 银蔓扶着有航,紧跟着高高兴兴下来。这时候,有航才感觉浑身伤痛,苦不堪言,他不禁说道:“刚才怎么就使不完的劲,这时候浑身的伤痛一起爆发。什么意思?” 金楼扭头对有航伸伸舌头,做个鬼脸:“少爷刚才为了心爱的人,忘记了一切。现在遂了心愿,那些疼痛就全冒出来了呗。” 银蔓踢他一家伙:“就你懂得多,滚吧,去抱你的美人吧。” 李滋娘听他们打趣,也感觉好笑:“怎么样?今天都遂了心愿啦,该怎么感谢我呢?” 银蔓赶紧过来扶住她:“三老爷,不不,三姑母,也不对,三伯伯——” 李滋娘揽过她,拧一把银蔓的鼻子:“小丫头片子,敢跟老娘开玩笑。” 众人哈哈大笑,一路往冉府中堂而来。管家冉武急忙叫人拆掉擂台,收拾东西。比剑招婿圆满结束。 李滋娘站在中央,大喊:“今儿老八可算是喝了蜜了,冉府一下子冒出三位剑客,都是一等一的剑侠。只是苦了吴雕,白白陪进去一根食指。” 吴雕龇牙咧嘴过来,叫道:“三祖母,你筛锣劲儿太小,我跟八爷爷根本就听不见。” 冉衮笑眯眯的过来,一把搂过吴雕,恨不得吃进嘴里:“专义的剑术绝不次于老夫,我这剑王甘心情愿让出来。比剑就是这样,专心到什么都干扰不了才行。八爷爷对不住啦,销掉你的食指,叫我心疼了好一阵。” 吴公鼎上来,看老八对孩子这么亲,顿感自豪,叹道:“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舞剑弄棒,那时候发愁啊,他能成个什么材料呢?” 满院子人一个个高兴得合不拢嘴,只有汤荷娘在那里抹泪。李滋娘眼尖,过去问她:“弟妹,今儿的比剑结果,是不是不合你的心思?” 汤荷娘心中一怔,看看冉衮,看看满屋子人,还是不说那些难过了,急忙改换笑颜:“都合意,都合意。为孩子们高兴,忍不住落泪。” 既然这样,吴公鼎拉过冉鹂和金楼,叫李滋娘拉过有航、银蔓,宣布道:“择吉不如撞吉,今天比剑结束,后天就是吉日,将这两对送入洞房。” 大家齐声叫好,冉武又安排四桌好酒好肉,大家热热闹闹喝起来。 喝到半酣,有航带着银蔓过来,对着李滋娘、吴公鼎、冉衮、汤荷娘一一磕头,两个人泪流满面,万分感激师父们成全。 吴公鼎想起孩子的八百套锡制茶具还在黎阳津商继手里,孩子身上的伤还没好清,拉过张涯:“孩子,别拜我,多拜拜你五师父,黎阳津令商继是他徒弟,一准能想个办法,把你的锡器弄回来。” 有航、银蔓一听,顿时又是满脸泪珠,慌忙给张涯跪倒:“五师父,救救我。这批锡器是我全部的积蓄,如果没了,再想爬起来,至少还得五年之久,甚至十年也不见得好转。” 张涯怎不清楚,经商一旦赔光,再翻身比登天都难。他赶忙扶起有航:“把你们的婚事办了,我到成德军要回欠账,立即跟你到黎阳津。” 有航感谢不尽,又将锡器被劫的情形给张涯详说。张涯安慰他,先别多想,婚礼之后,带他到黎阳津办事。 四位新人既然后天就要结婚,等于说是冉衮一下子出嫁两个闺女。这件事说起来简单,但具体安排却十分叫人头疼,毕竟时间太过于仓促。 经过几位合计,叫来街坊中最善于管事的老张为总管。镇州八骏都是副总管,其实就是挂个名,撑个场子,增加人气。 按常理,有航娶亲,当在元氏县家里。由于时间紧迫,叫有航就在云华茶庄娶亲。有航连夜到元氏家里,叫来父母亲人,都到云华茶庄摆酒收拾。 金楼家就是赵州城郊的,很好办,也通禀了父母亲人。这可不得了,金楼要娶冉衮的千金宝贝,这样破天荒的雷人消息,把全家人直接打蒙。倾尽所有,到处借钱,高高兴兴收拾起来。 安芝、燕蓝娘分别给冉鹂、银蔓打扮起来。 银蔓既然是义女,就补上个仪式,拜了义父义母,而且义父义母一大群,那也要拜,给镇州八骏挨个磕头。 次日一早,冉府张灯结彩,大排宴筵。冉武一夜没合眼,将里里外外安排得井井有条。 将近正午,下人飞报,右散骑常侍、成德军节度使王端带领许多校尉,蜂拥而来,叫赶快接驾。 众人纷纷出迎,唯有李滋娘安坐不动,尤贯跟她开玩笑:“三哥,节度驾临,还不接驾?” 李滋娘瞪他一眼,附耳笑道:“你叫我多多跳河,或许会去接驾。” 尤贯哈哈大笑:“跳河之事,这两天恐怕还是谨慎为好,当心溺水。” 王端被接入中堂,看母亲在座,急忙过来,翻身下拜。李滋娘扶起他,叫他坐了正位,自己去内室与汤荷娘攀话。 成德军校尉中与冉衮不错的全到,都有: 行军司马谢共及妻李秀娘,子女谢名、谢君、谢向。 牙卫主将蔡润及妻田笑娘。牙将刘纯。尚勤门尉北昌。 井陉口上镇将安荫。新市仓监丞安董。土门关丞安节。房山中镇将李元。栾城中镇将李获。鹿泉上镇将仲勃。石邑上镇将常馈。 安滹老婆李三娘领头,带着镇州城中一大帮,都有: 美社绸缎庄云钗、陶社,石邑县分号苌南乡、云镏、孙舟、成亲。云安坊阴菲带着晁慧娘、傅灵、年珍、花水、艾婵、李翡、唐翠、江绫、山罗。 冉武一看,我的娘呀,仅这些人就三十四人,每桌八人,四大桌。赶忙找总管老张,紧急商议。 老张叫把中堂全腾出来,专门坐这些客人。其他人安排前堂、后堂及楼上摆席。实在不行,就在院子里拉开桌子。叫街坊邻居帮忙的,四处借桌凳餐具茶具酒具。 王术正叫老娘过来,又叫来蔡润、谢共,一通耳语。 李滋娘急忙拉上蔡润、谢共寻找吴公鼎、张平危。要干什么? 清账呗。吴公鼎借给李滋娘的一千贯交割清楚,多给了一百贯利息。 张平危的三百贯由王术正拿出来,先还上,也多给了利息三十贯。 成德军欠两人的款项就此结清,债务纠纷从此平息。再也不用张涯堵着辕门大骂,也不用李滋娘跟吴公鼎砍柴了。 蔡润、谢共出去向王术正禀报。吴举、李滋娘、张涯三兄弟又说些话。 李滋娘看这个事终于落地,深情地看着吴公鼎,翻身跪下去:“大哥,你不但救了术正,也救了我们全家,大恩大德,王家世代不忘。可你却没了外甥,秀兜要是能生,就替你生一个外甥。” 他说的外甥,当然是指李府了,姐姐吴春儿的独子,也是李滋娘的娘家亲侄子,被王术正派出刺杀韩愈战死了。 张涯一听,顿时被这话挑逗起来:“三哥,前面的话那么正式,咋后面就变味了?难不成你跟大哥那啥?” 吴举将她拉起来:“秀兜,胡扯啥呢。你怎么能给我生出外甥?这辈分也不对呀?切,你就是个活宝,滚一边去。” “咋啦,赖好俺是伊吾郡夫人,你叫我滚,我偏不滚。老五做个见证,你家三哥今晚要不把他的柴砍得一干二净,等于我认怂。”李滋娘脖子一梗,还来劲了,气得吴举哭笑不得。 “就是,这辈儿也不对呀。”张涯在那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吴举不再搭理她,你跟这类贵妇老娘们一起,那种话根本没法接招。他起身往外面,还去找老兄弟们唠闲嗑,说三国。 转眼冉府嫁女办清,冉鹂嫁给了金楼,银蔓嫁给了有航,有情人终成眷属。苦命人的苦尽甘来,今生命运改变。 等有航带着银蔓新婚三天回门之后,张涯就要带上有航、银蔓,到黎阳津,向徒弟商继讨要八百套锡制茶具。 商继能够顺利交还吗?是不是转手卖过了?或者另有隐情? 第175章 斩杀假津令 有航去讨要八百套锡器,都该叫谁去呢? 新婚爱妻银蔓当然放心不下,自己也有一身剑术,也就跟去。扣留货物的黎阳津令是张涯的弟子商继,自然少不了张涯。 吴举要账到手,要回汲县,与他们顺路,也就带着来找他的义成四少吴雕、苌丁、陈果、柴署及燕蓝娘。 尤贯、尤统、安芝、文烈、漆雕又、丁开班,六人要回平卢军向薛平交代,加之沙进班、宋列班、李镇班、刘守班还在汴州等着,这六人也跟他们顺路,都一起跟着去。 师父冉衮本来也要去,在成德军所请假期已到,又看到这么多人都跟着,也就先派金楼跟着有航过去。自己回成德军,过几天军中无事了,也到黎阳津迎一下徒弟。 冉鹂看新婚的夫君要去黎阳津,也跟着金楼一起去。 安滹、李滋娘、冉衮三人送别吴举、尤贯、张涯、文烈、漆雕又,镇州八骏一霎时就要分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个个都禁不住热泪滚滚。 汤荷娘过来拉着张涯,恋恋不舍,再三叮咛,一定要帮徒儿有航取回货物。张涯也眼含热泪,不忍离别。 李滋娘看他们拉在一起说不完,过来对张涯耳语道:“荷娘这一别,要想捉鱼,可就难上加难了。” 汤荷娘看三哥与张涯这样亲昵,禁不住脸有醋意,赶忙过来问:“三哥爱跳河,是不是再约时间啊,你要不跟过去?” 张涯正色道:“荷娘,不要胡思乱想,三哥是在说你呢。” 李滋娘又对汤荷娘耳语道:“是不是后悔跟你五哥捉鱼少了?” 汤荷娘立刻恼恨,使命捶打李滋娘:“三哥太坏了。” 李滋娘飞也似的跑开。吴举、安滹、尤贯当然知道这个李滋娘又挑攉事情,都在那里相视而笑。 赵州到黎阳津,相距七百五十里。一行十七位老少说说笑笑,往黎阳津而来。水陆兼程,第三天下午到了黎阳县城。 吴公鼎毕竟在义成军四年,熟悉过去的黎阳县令公猛。拿着出身,到县署打探。 县署东厅尉接住,介绍了公猛情况。他于六年前,与魏博军司马一起代表田弘正到京述职。因其俊秀非常,又治政有方,留吏部任职。以奉议郎品阶(从六品上),担任秘书郎。 秘书郎三年,又迁承议郎(正六品下),出京担任商州司马两年。 又迁朝散大夫品阶(从五品下),现任徐州司马。 进入吏部任职之后,娶了当朝名相裴度孙女裴素英。这时候,孩子都该四五岁了。母亲李瑶香却在长安城中万安观出家为女冠,每年出京,到公猛曾经任职的地方遍访女冠道观,拜访公猛昔日的朋友。 中间已经换了一任县令,也是个益州人。这么多年来,县丞及县尉等都换了两茬。 此时的黎阳县令叫冯察,字文清,益州灵池县人。现年四十二岁。元和九年甲午科(814年)进士出身。 黎阳县百姓民谚说:“三任县令出益州,黎阳说话变川牛。” 可不吧,公猛是益州新都人,连续八九年都是益州人当县令。百姓打官司告状,办各种事情,你不说川话,啥也干不成。 打探黎阳津令商继情形,说此人虽然年轻,但声誉极好。这就怪了。 吴公鼎出来县署,已经天晚,安顿大家先找旅社住下,找酒肆先吃酒。议定一个法子,明天去找商继。 吃酒之时,经过一通商议,张涯以为,商继不该有什么问题,但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必须见面才能弄清。所想一切办法,暂时都没用处。 次日一早,张涯带上有航、银蔓、金楼、冉鹂四人,个个骑马执兵,腰悬佩剑,先到黎阳津找商继。 到了黎阳津。这里是黄河北岸重要官方渡口,运粮运货的大船川流不息,樯楫林立,商贾云集。酒肆、饭肆、茶肆、绸缎庄、银楼、青楼、车马店、船厂、竹木场、药房、竹器店、花肆、盐行、菜市、卦摊等等,应有尽有。 向东南过去黄河,不远就是白马渡,属于白马县。这里,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昔日里,袁绍、曹操在此对峙,演绎过惊心动魄的战争故事。 因而,历代朝廷在这里除了设黎阳县,同时设有黎阳津。县有县令、县丞,津有津令、津丞。太平时期,黎阳津归黎阳县管辖,战时,黎阳津归军事统帅直接管辖。 因而,这里的津令、津丞,虽然品阶最低,但属于军政合一体制。既要征收津税,又要缉拿走私,还要预防盗匪。随身携带刀剑,随时投入战斗。 张涯带两对少年夫妻,直闯津署。卫兵拦截,喝问他们找谁? 有航搭话,说是找津令商继。 卫兵急忙进去禀报,一会儿,出来一个少年将军,约二十二三岁。 只见他身长八尺七寸,巨人中的巨人。堪与神农大帝比个头。 白面金发,身穿浅青袍,腰悬八銙瑜石带,头戴浅青幞头。这是地道的九品装束。腰悬佩剑,掌中也如同张涯,执定一根藤蛇棒,约有五十二斤。比张涯的少十二斤,肯定不够棍王级别。但也足以封侯拜将。 少年将军高呼:“本津乃儒林郎商继,谁找本津,有何要事?” 张涯一看,并不认得这个自称商继的人,惊得目瞪口呆。天下难道还有这样同名同姓同样官职的人么?在那里惊疑不定。 转眼看有航,顿时气愤填膺,对着这人直接上前两步,大喝道:“才几天不见,扣留我的八百套锡制茶具,胆敢装作不知道么?” 这少年将军怒道:“你不就是赵州有航吗?八百套锡器你是从哪里劫掠来的,尚且没有审清,胆敢在这里撒野,看我不抓起来送黎阳县令。” 张涯顿时明白几分,估计是假冒的商继,但又不确定。张平危眼珠一转,怒吼道:“大胆,商继吾儿,还不下跪,连你爹都不认得了么?” 少年将军一听,顿时怒气冲天,大骂:“老子还是你爹呢,何方狂徒,胆敢冒认官亲,左右给我拿下。” 张涯将掌中藤蛇棒举起,顺手砸下,将戒石坊的四尺六高戒石砸得稀烂。 津署卫兵吓得纷纷逃出数步开外。张涯怒不可遏,再次举起藤蛇棒。 气得他如雷暴叫:“哪个敢来?当即砸死。我且问你,你娘是哪个?你的家住在哪里?你邻居最长辈的是哪个?你曾经拜过的师父叫什么名字?答得上来,今天放你。答不上来,今天砸碎你的脑袋,然后报官。” 少年将军也将掌中藤蛇棒一横,怒道:“那里来的死老头子,本津怎不知道,家母崔芬娘,家住隆虑县西关,邻居最长辈乃阴阳二位爷爷。说出某家师父,吓破你的狗胆,乃汤阴花蜜神贩、棍王张涯。再敢胡来,擒你见官。” 张涯约略品味其中滋味,棍王就在你的面前,还他娘的瞎球扯。禁不住哈哈一笑:“你阴阳二位爷爷真名实姓是什么?你师父现在哪里?说得清楚才能饶过,说不清楚么,小心狗头。” 少年将军脱口而出:“阴阳二位爷爷,一个叫阴错,一个叫阳差,师父现在带着四位师兄贩卖花蜜,到了镇州。” 张涯哈哈大笑:“真正的狂徒,不知道死期来临。” 就冲最后这一句,你师父就站在眼前,草泥马,还在瞎扯。有航总算明白了,敢情这家伙是个冒牌货,根本不是真的商继。 气得有航二话不说,直接将师父叫他暂用的宋尹剑指过去:“胆敢冒名任职,今天叫你见官。” 少年将军对他不屑一顾,脸都不带扭转:“你不是对手,换人来吧。” 有航再不搭话,直刺他的梗嗓。少将将军将藤蛇棒顺势来挡,只听得“仓啷”一声,他的藤蛇棒霎时断为两截。有航情知他是个假商继,哪里还惧怕杀官,直接一剑,取他的胸膛。 这小子就地一滚,脚下“啪啪”两声,将有航踢翻。果然有两下子。 金楼、银蔓、冉鹂三人听也听见了,看也看见了,就是个冒牌货,对这种人还讲什么客气,直接送他上天。三人三柄剑齐齐过来。 这小子飞速滚身,又将冉鹂蹬翻。 金楼、银蔓二人对视,将他们平日里合练的金银斩使出来。金楼长剑直奔少年将军腰际,同时发生喊:“金银斩,指腰眼。” 银蔓挥剑直进,点击少娘将军脸部。同时对答:“腰转环,斩猪脸。” 有航素知他们合练的情形,也曾跟们他二人对练。顿时想起金银斩路数,也来对答:“斩猪脸,送肝胆。” 这小子身法还真灵,耳朵也够尖,连续躲过了金楼银蔓的两剑。但是,有航的宋尹剑终于没能躲过,早已插入他的胸膛。 这小子以手来取宋尹剑,此时还没喷血,也没发作疼痛,口里还在骂:“你娘的比,在哪里弄一把宋尹剑,弄死你,叫你到阎王殿报到。” 有航再也懒得理他,直接抽出宋尹剑,飞跳五步开外,观赏他喷血。 这小子站起来,怒目而视,还想拼死一搏。宋尹剑穿透的胸膛,宛如喷泉一般,往外喷血,他脚下一松,又翻倒在地。 “师父,误我前程——。”少年将军再也没力气说下去。 第176章 血溅县大堂 众人听他这样说,情知他的师父另有其人,冒名任职毫无疑问。 那么真的商继被他弄到哪儿去了?他是怎么代替了商继的出身? 张涯紧赶一步,俯下身躯,抱起这小子的头:“你到底叫什么?你又为什么要冒名任职?你师父是谁?不妨叫我替你报仇。” “多——谢——。某乃韩郢,飞焰灵官韩皂之子,师父叫——安——慕——。”说完,小子摸摸右衽,歪过头去,再也不能醒来。 韩皂是他爹,安慕是他师父,韩皂、安慕是谁?在场的基本都听见了,谁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的来历。这小子长这么高,韩皂也一定是个巨人。 津署卫兵二十余人执定兵刃,纷纷过来,团团围住这里五人。领首的这位,二十五六岁,张涯十分面熟,但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小子大叫:“某乃黎阳津丞石所,尔等擅杀朝廷命官,休做无谓抵抗。” 金楼向前一步,对石所如雷吼道:“冒名任职的津令,将他碎尸万段,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黎阳津令韩郢被斩,津丞石所带人将张涯、有航等五人围定。 与金楼同时,张涯将手摸入韩郢右衽,掏出来一个绣袋,长四寸八,宽三寸六,里面明显是个长形硬物。张涯顾不得细看,将其怀入自己右衽。 石所怒吼:“摸出什么东西?胆敢搜身,交出来?” 张涯将藤蛇棒往他面前一指,怒喝道:“快将韩郢尸身带上,随我到县令冯察处审案。如果不从,将你一并斩杀。” 石所一愣怔,倒退一步,大叫:“他是此处津令商继,哪里有什么韩郢?” “商继乃张某弟子,假商继刚才临终说出,他叫韩郢,他师父叫安慕。我徒弟商继被他弄到哪里去了?其中必有惊天大案,快快跟我见县令。”张涯这么一说,惊得石所顿时失声。 他看看韩郢,忽然回过神:“你的弟子商继,有何凭据?” 张涯掏出商继的拜师帖。石所一看,曾经在假商继那里见过,更加疑惑了,这这,这老头手里与自己见到的,肯定都是真的。难道津令商继出了问题?想到这里,石所倒抽一口冷气。 他将庚帖还给张涯,向身后的卫兵一指:“将商津令盖好,抬到县署。你们五位,都不能走脱,一起到县署说清。” 八名卫兵抬上韩郢尸身,石所及这边五人一起到县署。 到了黎阳县大堂,县令冯察看到津令商继尸身,异常震惊,叫一个个陈说。又看了张涯手里的拜师帖,顿时陷入迷雾。 张涯高叫:“斩杀韩郢之前,我审问他说出商继高堂、邻居,商继邻居中最年长的叫阴差、阳错,他却说成了阳差、阴错。小民就知道他乃冒名任职。我就是商继师父,站在他面前,他居然不认得。” 冯察怒道:“商继已死,死无对证,全凭你在这里瞎掰,不足为凭。来人,将五个擅杀朝廷命官的家伙,给我枷上,各杖五十,打入大牢,等候发落。” 牙役过来就要给他们戴枷。有航大怒:“我被黎阳津扣掉八百套锡制茶具,如果今天不说清楚,还要继续杀人。” 金楼听他这样说,应声站起,挥剑削掉了靠近的牙役人头。 银蔓早已飞身到了堂上,一剑挥下,将冯察耳朵削落一个,愤而喊道:“把你个昏官,再敢胡说,再削掉一只耳朵。” 冯察大怒,略一闪身,抽出佩剑,来斩银蔓。 有航眼疾手快,早已将他右手斩断,冯察右手和佩剑一起落于地上。 冯察吓得魂不附体,略一愣神:“造反啦,造反啦,还不擒拿。” 张涯早已到外面取来了藤蛇棒,“啪啪”两棒,又将两名企图捉拿他们的牙役,当即打成无头鬼,死尸栽倒。 张涯将藤蛇棒指着满堂人物,大喝道:“黎阳津劫掠商家资财,比同反叛。韩郢冒名任职,比同反叛。冯察有冤不申,不承担唐室职责,比同反叛。黎阳县有三条反叛大罪,再敢乱动,张某今天替唐廷将尔等斩杀殆尽。” 我的娘呀,这么大的口气,杀我官牙吏员,竟然这么镇定自若,这人是谁呀?冯察听了他的说辞,深感问题严重,真的要把这几位惹恼,黎阳县将产生当朝第一支起义军。到那时候,自己的脑袋也应该留不下来。 正要说什么,此时断臂喷血,顿时晕倒。黎阳津丞石所本想来捉拿这几位,一看这种武学修为,咱根本不在一个层次,还是静观其变吧。他装作吓得不行,坐地哆嗦。 牙役乱纷纷过去,将冯察扶进内堂包扎,有人将三具死尸收拢,以白布盖上,有人飞身去报县丞林器、西厅尉冯敢。 县丞林器听说,居然有人敢在县署大堂杀人,这可是闻所未闻。冯察难道这么不懂官威吗,吓唬几个老百姓都干不好?不该呀,还是哪里不对。 他跟着牙役三步并作两步,火速赶到大堂,一看黒脸长项的张涯,顿时呆住,惊呼:“姑父,你,你怎么杀到大堂上了?这可是死罪啊!” 张涯怎么不认得,居然是这小子,妻侄林器。这小子啥时候到了黎阳任职的,他不是在魏博军当田弘正的护卫吗? 看他上来先问罪,怒道:“卧槽尼玛,黎阳津劫掠商家资财。韩郢冒名任职。冯察不担唐室职责,黎阳县三条反叛大罪,我正是在这里替朝廷斩杀,再敢胡说,将你也当场杀死。” 张涯话到手到,一把封住林器的领口,另一只手将藤蛇棒砸烂大堂桌案,怒目圆睁:“想审,就先审清再放屁。不想管,就给老子滚蛋,去叫你们的卫州刺史来。再敢胡说,这张案桌就是你的归宿。” 林器被姑父这么暴怒,真的吓到了,难怪冯察惹恼了他们,敢情是来讨要货物的。他略微愣神:“姑父,别别,我好好审。什么韩郢?我们这里没这么个人啊?” 张涯放开他,叫他开审。这也没桌子了,我擦,惊堂木总不能拍地吧,这叫怎么审?干脆,拉来一把椅子,先将姑父让到上座,自己站着审吧。 林器,字质瑞,卫州卫县鹿台乡人,朝歌大蜂农林虽然之孙。现今二十八岁,二十岁投魏博军,曾任田弘正近卫六年,屡屡升迁。前年,黎阳县向田弘正要一位能征惯战的人充任县丞,田弘正就将他派来。 他刚到黎阳县任县丞不久,田弘正移镇成德军,去年被王术正斩杀。田弘正的将吏、家属被杀三百多人,林器错过这一劫,差一点死在一起。 看他的样子,跟林虽然长得相仿,白白胖胖,三绺青髯,身材高大,约在七尺八寸,也是一位神力大王。八品深青袍,八銙瑜石带,有些官威。 他先给姑父磕个头:“姑父,今天咱把丑话先说在前头。在家里,你是质瑞的姑父,家事全听你的。在大堂之上,我是县丞,公事全听我的。如果您老认为不行,质瑞立马走人,就叫卫州刺史来审。” 西厅尉冯敢召集了一队五十人的牙卫精兵,个个手执陌刀,恶狠狠赶到了大堂之外。进来恰好听到县丞所说,也就暂时不予发作,静候审问结果。 张涯将他扶起,高叫:“好,就依你的。老夫将高座让给你,开审吧。” 金楼、冉鹂、有航、银蔓四位少侠,一看,哦,这个人说话还差不多。还是五伯的妻侄,这个好,那就乖乖叫人家审案吧。 有航打头,带领几位纷纷跪下:“我等都听左堂审案,不再动手。” “都起来回话。”林器大喝一声,看姑父让座,也就坐到正堂这把椅子。 大家纷纷站立,看他怎么个审法。 林器喝道:“刚才听张平危所说,黎阳津劫掠商家资财,是谁的资财?怎么被劫的?谁下手劫的?” 有航上前一步,作个揖:“林左堂,他是这么回事。” 这是七天前的事情,有航从扬州采购到八百套锡制茶具,都用木箱包装,共是八百个箱子。每套连同箱子重九十斤,共是七万两千斤,六百石。雇了一条大货船运回。 每套都有茶灶一盘,烧水大壶一把,茶盘一个,沏茶小壶两把,二两茶碗八只,配大茶碟八只,五钱茶盏八只,配小茶碟八只,茶籯一个。茶海一尊,茶挟一个,茶匙一个,茶则一个,茶针一个,茶筒一个,茶罐一个。 每套除了茶海是檀木的,全部是锡制精美器物,扬州知名打锡坊德顺坊制作,每套八贯钱。因常年用人家的货,这次有七百套都是赊购的。签下了契约,下次到端午节后十日之内进货,一次性付清,违约赔付每套一贯钱。 并且丢下了师弟李臣在那里给人家帮忙打杂,实际就是人质。 黎阳津将船货全扣,还有两名随从被打伤之后扣押。 林器一听,好大的数字啊,黎阳津这么大的胆子吗?随即又问:“姑父,怎么就认定津令商继是冒名任职的?” 第177章 林器审迷案 张涯略微思忖,何不就将韩侍郎搬出来? 于是,在说经过的时候,一五一十从镇州八骏说起。 如何跟王术正大战一百三十合,如何骂营,如何到了茶贩剑王冉衮家,如何遇到有航,如何来讨要锡器,如何识破假津令,如何将假津令斩杀,又如何随津丞石所到了县署。 又将林虑山大败李师儒及有壶,救下商继母子,继而收徒,与假商继对质,斩杀韩郢等过程,也如实说出。 说完之后,张涯怒道:“冯察这厮实在可恶,我等将情节都已禀明,他居然说,商继已死,死无对证,要将我等打入大牢。莫说你区区一个黎阳县,就是魏博军辕门,老子照样杀他个血流成河。就算你小子也不例外。” 这通话一说,西厅尉冯敢以及黎阳津丞石所全都汗珠子淌了下来。 天啊,镇州八骏的结义是兵部韩侍郎主持,成德军节度王术正是他义子。真将老爷子惹恼,叫成德军杀进黎阳,那可就好玩了。要说这冯察也太草率了,怎么就问不出这些东西呢? 林器也满脸淌下来汗珠子,为了三百贯,居然大战王术正。天啊,韩侍郎主持了他们的结义,这次来了十六人,杀到县署的才五个。我这个姑父恼起来,真会把天捅漏了。这要不是自己赶来问清,黎阳县今天还得死人。 他定定神,不敢再耍丝毫官威,征询的口吻问道:“姑父,你不是说掏出了商继的一个绣袋吗?能否让我看看?” 张涯从怀中掏出绣袋,怒目圆睁:“小子,我可没看过一眼。你看了敢胡说,老夫甩手就走,直接杀奔黎阳津,抢回货船。你该知道老夫掌中的铁棍,凭你黎阳县,哼,老夫不是小看你们,拦得住吗?” 林器接过绣袋,急忙说:“姑父,你把侄子看成啥了,放心,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 他打开绣袋一看,里面是一个玉匣子,小心抽出。玉匣子是抽拉式的盖子,将盖子抽开,里面是一封白绫所写的信。林器看了头尾两处,顿时吓得跌下高椅,屁股落到了地上,玉匣子险些掉落。 他急忙一翻身站起来,惊呼:“姑父、冯敢、石所,都来看,你们为朝廷立了大功一件啊。这可是惊天大案,真的需要卫州刺史来办。” 张涯及四少侠一听,什么,大反转啊,为朝廷立功了? 几人围拢过来,看了白绫上所写,个个都是倒抽冷气。 却是隆虑山李师儒的亲笔信,写给名叫安慕的人,叫安慕安顿韩郢,劫几艘货值大的船。按照信中所说,以半月为期,李师儒将派人扮作商户,来黎阳津趁夜将所劫货船开走。信的末尾,还署有两个小字“黎悉。” 这“黎悉”两字,张涯不知道是谁署上的,明显跟信中笔迹不一致。但林器、冯敢、石所却大惊失色,他们认出来,这笔迹正是县令冯察。 娘啊,冯察跟林虑山大都督李师儒暗中沟通着,中间人是安慕,韩郢果然是个冒牌的津令。那么商继弄哪儿去了? “韩郢之父乃韩皂,这个人又是谁?”林器禁不住问起各位。 这时候,张涯看妻侄林器一改刚才的官威,不免提出心中的疑问:“老夫看石津丞,十分面熟,你老家是不是朝歌深山里的石佬宫?” 石所一听,果然说得对,大为惊奇:“老伯所说不错,有何见教?” “乃父石步礼,字孝恭,曾任沈丘县令,对吗?”既然猜得对,张涯大喜过望,进一步核对自己的判断。 石所听到这里,料到他必然跟父亲有旧,双目放光,深施一礼:“石步礼正是家父名讳,现今在阶州,以朝议大夫,任职別驾。我父子天各一方,一年才得以团聚一次。老伯您与家父是怎么认识的?” 听到这里,张涯哈哈大笑:“老夫贩卖花蜜,经常往来朝歌山里,与乃父有些交情。老夫结义的六弟文烈,就是阶州将利县人,与令尊有八拜之交。现在住在黎阳城旅社之中,叫他们过来,一定能破获韩郢冒名任职的迷案。” “这样论起来,老伯与家父也是兄弟,请受小侄一拜。”石所翻身下拜。 张涯赶紧将他扶住:“你是朝廷命官,老夫怎敢受此大礼。” 石所,字其方,卫州朝歌人,二十六岁。与石步礼生得面目相仿,高拔挺直,方面阔口,白净面庞,身长七尺五寸。 他是宪宗元和十五年(820年)戊戌科明经及第,去年春季,通过吏部铨选,授最低级的文官从九品下将仕郎。 他家与林器家的村子,相隔一座山。都在黎阳任职,早已结为兄弟。 林器见这样论起,他转身对西厅尉冯敢看看,当即决定:“快请旅社中的各位英雄,都到黎阳县署议事。将县令冯察收押,等候刺史发落。念其臂伤,又是本县正堂,监视居住。” 冯敢看了密信,又分析张涯来历,早知道冯察完蛋了,应声而去。 有航、银蔓飞奔前往旅社,将众人迎来县署。林器一看这么多英雄人物,急忙让到后邸,到家里摆开盛宴,边饮边谈。 张涯将镇州八骏的大哥吴举、四哥尤贯、六弟文烈、七弟漆雕又,及晚辈的神拳大侠尤统、安芝、丁开班,义成四少吴雕、苌丁、陈果、柴署及燕蓝娘,以及血溅县署的冉门四侠,一一向林器、冯敢、石所做了介绍。 哗啦啦好大一片,两大桌还坐不下,需要稍微挤一挤。天啊,真悬啊,这些人物,哪一个都是小县的将佐难以应付的,差一点就将黎阳县荡平。 张涯又将斩杀津令、血溅县署、林器细审,以及林器、石所来历,向十二位老少大侠,一一介绍。 文烈早已与石所寒暄过了,五哥张涯话音刚落,当即站立,拉过石所:“其方,只知道你到卫州老家任职,哪里知道你就在黎阳津。早知道这样,我跟过来,也不至于弄成这么大的误会。” 石所笑道:“为今之计,还要列位伯父出谋划策,将这桩通匪大案审清,有大侠的宝货也好早早归还。” 文烈拍拍他:“你看我黢黑,显老是吧。你爹石孝恭可是我的大哥,比我大三岁。这位漆雕县令以及剑王冉云华,你们叫叔父。我上面的大哥吴公鼎、四哥尤通宝,五哥张平危,你们都叫伯父。” 林器过来,对各位伯父、叔父施礼,朗声道:“鉴于县令冯察犯通匪之罪,本左堂代为署理县务。为今之计,当速速做出三种决断。列位大侠今夜休整,明天听我号令,一起将有航锡器追回。” 吴公鼎一看,哟哬,这小子真的有两下子,不愧是县丞啊。这就直接对我们这些人发号施令了?果然是少年英雄,胆略过人。 尤贯赶忙拉着尤统、安芝站起来,都向林器施礼:“孩子,你祖父林虽然,是尤总领、安香云大婚的见证人,是我尤家的大功臣,恩人啊。” “哦,爷爷与您老是旧识?”林器骇异非常。 尤贯又将尤统呲牙寨毙马,黄羿收义女,青州娶亲,西面、林虽然撮合,薛平密令,镇州内应,韩愈宣旨,八骏结义等过程,简单说了。 惊得林器、冯敢、石所更是目瞪口呆,一个个战战兢兢。 林器心中寻思,他说的哪一个不是当今大唐如雷贯耳的人物,这伙人,跟他们全是亲密的朋友,难怪姑父气冲霄汉。别说有冤情杀了黎阳津令及三名牙役,斩断县令一手,就是没有冤情,误杀,恐怕这也是白杀。 大唐律法,武官的勋功可以折抵很多东西。勋劳是积累、溢余制度,勋官制度就是其中的一种,最高勋位是上柱国,但不一定有实职。 本人此生封官加爵用不完的,溢余勋劳可以叫子孙得封,也可以折抵子孙其他的官府事项。 尤贯推出漆雕又,说道:“叫你家漆雕叔父来铺排这件案子,他可是春酒贩神南溪郡君的生父,澄泥贩神管城伯的岳丈。试试听一下他的说法,对你们肯定有帮助。” 尤贯的这一通推介,又叫林器、冯敢、石所吃惊一阵。一家出两个贩神,天啊,这老爷子该有多厉害。 漆雕又看五哥张涯跟县丞是内亲,六哥文烈又跟津丞有瓜葛,四哥尤贯还跟县丞的爷爷是旧识,这就好办了。 再者说,尤贯、文烈、尤统与自己都曾是淮西旧部,对于淮西地面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四哥将自己推出,毫无悬念。 林器叫众人继续吃酒,他拉上张涯、漆雕又、冯敢、石所,到书房商议。拿出韩郢密信,叫漆雕又看过。 漆雕又心下分析,沈丘平贼及大哥的《五贼论》,宪宗皇帝曾经晓谕天下。韩郢之父韩皂,不就是大哥望霄、三哥苌度沈丘平贼的飞焰灵官韩皂吗?还能有几个韩皂?那时候,凡当过官的,几人不知? 飞焰灵官韩皂韩奉玄,那可是大哥帐下曾经的虎将,儿子韩郢怎么会落到这一步?难道韩家也出了大变故? 又忽然想起,侄媳安芝的两位哥哥,长兄不就叫个安慕吗? 想到这里,漆雕又打了个冷颤,这可怎么收场? 第178章 冯察交实底 安慕、安获兄弟与安芝失散多年,这中间到底有多少变故? 安芝与夫君尤统、公爹尤贯充当薛平的镇州密使,在镇州巧遇二哥安获,却改了姓,成了李获。 而他的大哥安慕还没找到,现在眼看有了线索,却是这个样子。安慕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就成了韩郢的师父?难不成在中间斡旋这种勾当? 这件事情一旦说给黎阳县这三个小官,问题将更加复杂,案子的结局将变得难以预料。 漆雕又想到这里,急忙对五哥张涯耳语,张涯大惊失色,汗流如注,惊问:“这样的话,七弟你以为该怎么铺排?” 漆雕又略微沉吟,悄声对五哥说道:“怪不得四哥将叻件事的孔明兄推给我,他是不是预感到棘手。我觉得,当弄闷弄闷,杀割皆大欢喜。” 张涯叹道:“贤弟果然胸有良谋,不愧是老进士,真有经天纬地之才。” 两兄弟叫三位县官稍等,他们出来书房,叫出四哥尤贯,将情况说清,又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侄媳香云好容易有了她大哥声启,必须弄闷弄闷,才能叫本案圆满杀割,稍有不慎,杀割难以预料哦。” 尤贯当即竖起拇指:“七弟果然奇才,唐廷放任你在江湖,损失巨大。” 漆雕平复笑道:“你我兄弟火,莫说勒个外话。今天我就当一次孔明兄,叫李师儒束手就擒,大家立功。” 漆雕又携张涯二次进入书房,他对林器等说道:“三位贤侄,我老汉也为官多年,晓得做官最恼火的是啥子,有弄闷句话不晓得能不能开腔?” 林器忙说:“叔父尽管讲,我们求之不得。” 漆雕又咳嗽一声,说道:“做官最恼火的不是审不清案子,也不是治不好百姓,更不是结交不好名流贤达,那是啥子呢?最恼火的是在一个地方,好久好久不得升迁。我摆起一个计策,必然叫你们全部升迁。” 林器站起身形,深施一礼:“叔父为我等升迁着想,万分感谢。” 漆雕又缓缓说道:“目前,将我等十七人与你们三个,集中使用。县丞于左堂调度,津丞坐镇津署,其他十八人,每三人一股,分头行动。都在你勒塔塔集中消息,弄闷弄闷弄闷,勒件大功劳手到拿来。” 果然奇计,都有功劳。那还等啥,今天吃酒,明天一早行动。 当晚,漆雕又分别跟六股人马,一一交代了任务。第二天一大早,在县署用了早饭。五老与有航恰好每人带一股,各自行动,既要找回锡器船,又要擒获李师儒,都来立功。下面,将六股行动分头讲述。 先说漆雕又与柴署、冯敢一股,直奔县令冯察在县署的后邸。 冯敢,字凌厉,滁州清流县人。二十四岁。身长六尺八寸,唐人中等偏上的身高。圆蛋脸,白皮肤,五绺须,额头稍微偏左有拇指大小的朱砂胎记。幼年学武,少年学文,文武皆精。善使长枪。有大号鸡冠蛇。 宪宗元和十一年(816年)丙申科十八岁明经及第。守选三年,任黎阳县西厅尉已经三年,即将调任其他地方。 他与县令冯察都姓冯,五百年前是一家,平日里关系打得比较好。 漆雕又当然知道官场那点猫腻,单凭一个冯字,就能判断出他们关系不错。要不然,大家议论纷纷,他一直保持沉默。如果不把二冯的事情做好,肯定满盘皆输。因此,由他亲自来做这个工作。 再怎么说,冯察是县令,掌握的各种情况要比任何人都多。只要冯察能够配合,这个惊天大案也就迎刃而解,一顺百顺。 三人到了冯察府邸,十数名牙卫围住这里,由一名兵曹带队。经冯敢说明来由,兵曹将他们放了进去。 进门之后,冯敢介绍了漆雕又,柴署。冯察失掉右手,打着石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懒洋洋坐在太师椅上,左手略摆,叫三人都坐。 漆雕又鄙夷的一笑,朗声说道:“冯县令是益州灵池人,平复乃戎州僰道人,都在一个节度地面。老子是德宗朝甲申科进士出身,曾任应山、汝南县令。论年龄,你比老子小四岁。如果不是老乡,哪个龟儿子来管你? “再要摆起臭架子,信不信老子起身就走,管你娘卖批死活。 “前几天,老子结义镇州八骏,认了成德军王术正作义子,兵部韩侍郎主持结拜仪式。莫说你通匪大罪,就算杀人,老子一样给你弄得平平展展。” 漆雕又连珠炮一通轰炸,看冯察略微动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当即走人,怒道:“柴署、冯敢,跟到走。莫管他勾日德酸邦烂臭的闲事情。” 冯敢一看,漆雕又真的要走,这可不行。这一弄,冯察就完激八蛋了。 他赶忙上前拦住,也顾不上上下级关系,对冯察怒吼道:“漆雕县令还是春酒贩神南溪郡君的父亲,澄泥贩神管城伯的岳丈。更是这次韩侍郎出使镇州的密使、护卫。冯县令,你就说两句吧,可不能让他走啊。” 冯察听了这个,顿时站立,对漆雕又赶忙单膝跪倒,哭道:“下官冯文清通匪,另有隐情,还望漆雕县令明察。不图洗清,但求免死。” 漆雕又赶忙将他扶起,笑道:“这就对了嘎,我就说蜀人讲道理,不会平白无故叫人当枪使。尽管说,如果弄不平,信不信老子杀挈长安,整到天子那里挈。把他龟儿金銮殿杀到天翻地覆。” 那可是真的,就凭陈哲、漆雕卉被封神,当爹的就该每年朝觐天子。而且按定制,天子还应该设宴招待他。就凭他这性格,又能打仗,又善舌辩,不把天子弄得哭笑不得才算怪了。 在这一点上,就是节度使这样的方面大员薛平、王端等,也不可能这样干,他却可以。 冯察当然清楚官场这些道道,急忙改换颜色,说道:“兄台既是老乡,又是两大正位神明的老汉,我勒个事情,必然有办法。” 他将一些来龙去脉说出来,三位都吃惊不小。 按说,林虑山大都督李师儒,属于相州地面,这边黎阳县属于卫州地面,不该有什么沟通。但是,相州、卫州归谁管?上边属于魏博节度使。现在的魏博节度使是新上任的宁武山。 八年前,宁武山从李师道手下归降薛平,三弄两弄成了魏博军节度使。当年李师道的老规矩,凡是上战场不用命,投降的,家小都被斩杀。因此,经过苌度做工作,娶了军中女将楚瑶娘。 然而楚瑶娘年岁大,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就再也没了生育能力。无奈,楚瑶娘托人,又给他娶了一个妾,叫安芳。这个安芳是从颍州嫁过来的,飞焰灵官韩皂是他的义兄,原本贱籍,韩皂为他花钱脱籍,成了良民。 安芳美若天仙,宁武山与她如胶似漆,短短五年,连生三子。 楚瑶娘备受冷落,她性子刚烈,想什么就干什么。在家没意思,索性跑到林虑山碧霞宫当了女冠。 因碧霞宫主道场在泰山,北国各地遍布行宫,比如朝歌卧鸾渡边就有一处碧霞宫。她每年往来各处碧霞宫,这样散心,倒是很好。 安芳成为宁武山的宝贝侍妾之后,其兄安慕也从颍州过来,凭着安芳的势力,往来颍州及魏博地面做些生意。谁知道,他偶尔上林虑山碧霞宫烧香,结识了楚瑶娘,二人一见如故,一番打柴,好成了一个人。 那些年,安慕在颍州从商,已有家室,与飞焰灵官韩皂是结义兄弟。 韩皂在竹木贩神爷沈丘捕贼那次,也娶到了捕贼歌团的一位歌伎,生儿育女,过得很好。 在那次捕贼中,韩皂还收了一个义子刘郢。 刘郢是沈丘乡丁团马桥旅的,才十五岁,也是因为于桓、崔祚起乱,家人死了好几口,成了孤儿寡母。韩皂看孩子生得伟岸无比,又叫他拜在安慕跟前,学习武艺。 第三年,韩皂之妻武氏病故。而刘郢他娘也才三十二岁,一直寡居。经人说合,韩皂娶了刘郢之母,韩皂比人家大八岁,也算不错。既然成了一家人,刘母劝孩子改姓韩,刘郢从命,改为韩郢。 安慕经商,是靠打通官府、军府关系,见缝插针,官府、军府需要什么就贩卖什么。 李师道被杀,淄青平卢十二州被朝廷平定。李师儒逃入深山,在林虑山占山为王,自封大都督。山寨设在距离碧霞宫五里之外的一处易守难攻的山头,闲来没事,也到碧霞宫玩耍。 一来二去,与楚瑶娘相见恨晚,楚瑶娘性烈,李师儒也豪爽干脆,二人视为同类,结义为兄弟。但楚瑶娘一开始并不知道他居然是山大王。 安慕与楚瑶娘关系密切,慢慢与李师儒结识。 为了获利,安慕与李师儒私定密计,对即将到任黎阳津的商继,来个李代桃僵。就这么韩郢被派来成了商继。 楚瑶娘是个痴情种子,为了安慕,啥都敢干。她从魏博军中掌握了商继情形,交给安慕,让韩郢牢记商继家世,自此成为商继。 韩郢从过往商船中寻觅货值很大的商船,扣留下来。 扣留了,无论该交税还是该处罚,终归要给商家一个说法吧,那又该怎么办呢? 第179章 怒斩冯县尉 再由安慕给李师儒传信,叫他偷走。 继而贱卖,李师儒为了军费,安慕获得暴利,各得其所。 货主找上门来,追索货物,既不见船,又不见货,黎阳津又该怎么办呢? 等货船被偷走,货主来告状索要,就将李师儒提供给商家,叫他们设法去林虑山讨贼取货。天下有哪个货主能灭得了李师儒这样的山贼,最后不了了之。黎阳津无事,李师儒、安慕得利。 商家成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有冤无处诉,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然而,假的黎阳津令上任后,真的商继弄哪儿去了? 商继住在黎阳津的水牢里,与外界不通消息。由于才上任不久,他父母也还没来过,因此真假津令的事情还没有暴露。 津丞石所难道不清楚津令的真假吗? 不知道,黎阳津令、津丞是同时换人,只要韩郢说得天衣无缝,石所不可能知道底细。 县令难道不知道吗?一开始也不知道。但县令定期要去给宁武山那里说公事,被宁武山偶尔问起商继怎么样?县令当然说的都是好话。但从宁武山偶尔对商继身形、武技的描述中,冯察感到其中出了问题。 于是,设私宴密审韩郢,但韩郢死活不认账。事后,突然冒出来楚瑶娘和安慕,也设私宴款待冯察,并当场给了一百贯茶水钱。虽然他们没说商继的真假问题,但这已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阿二不曾偷。 冯察深感问题重大,表面与他们应付,私下叫一位东关的枣贩子李井,进行秘密调查,做好爆发的准备。李井是他冯察的结义兄弟,此人义薄云天。这件假津令劫船的案子,不是通天的人物,宁肯受刑,绝不说出。 黎阳县令冯察说到这里,堂堂一个唐朝县令,在那里泪雨横飞。其心下委屈,不言自明。 漆雕又、冯敢听得目瞪口呆,这样的内幕,叫下面的人如何处置?莫说是个小小津令、县令,就是魏博军六州刺史,也难以处置。 绾面侠柴署乃义成七少之一,虽然年龄小,但对于宁武山、楚瑶娘的传奇从小时候就很熟悉。 毕竟宁武山夫妇出身义成军,柴署及吴雕、苌丁、陈果打小就在各将军府邸来回跑着玩耍,宁武山、楚瑶娘特喜欢孩子,岂止是熟悉,还非常亲热。 绾面侠听完冯察的哭诉,也感到这事情十分棘手。安慕利用一个情字,将楚瑶娘陷于如此不义境地,想要为这样的人摆平事情,七爷爷恐怕难办。 绾面侠柴署也不再多想,过来对七爷爷耳语:“宁武山、楚瑶娘夫妇,我们义成七少在小时候,都曾经在他们怀中撒娇,十分亲热。却不知道宁武山成了魏博节度使之后,楚瑶娘生出这么多事情。是不是想个别的办法。” 漆雕又听孩子这么说,顿时眼放毫光,惊叹道:“既然你娃娃与宁仆射弄闷亲近,那还不好用计么,听我的。” 宁武山此时已被朝廷加封检校尚书左仆射、魏博军节度使、魏州刺史。 宰相品阶的节度使,也可以称之为使相,也可以称呼他的官名,因而叫他宁仆射。 漆雕又略微思忖,转而对县令冯察说道:“勒些天还要委屈你一蛤,我带几个人杀挈大名府,找他宁仆射理论,直接叫楚瑶娘倒戈,设计生擒李师儒。如冯县令有何吩咐,我等照办。但切莫泄露了我等计策。” 冯察听到这里,看漆雕又面色坚毅,果然是蜀人本色,当即含泪跪下:“苍天有眼,叫桑梓故人救我,望兄台保重,我随时配合。” 漆雕又略微安慰他几句,带上柴署、冯敢出来,直奔左堂,来找县丞林器商议。 他们一路走,冯敢一路担心:“漆雕前辈,我看这件事情,绝不可直接质问宁仆射。那样做,叫人面子上挂不住啊。一旦惹恼宁仆射,我等当即尸身分为两段,还到哪里摆平。” “你怕宁武山,也不问问老子怕么。我昆吾剑下,护送韩侍郎斩杀多少大将。”漆雕又给他加油打气,尽量争取他的积极配合。 恰好到了左堂,林器与尚未出发的张涯、苌丁、燕蓝娘三人在谈话。他们这一股负责查找商继下落,当然要尽量多的从县丞这里了解情况。 冯敢正在与漆雕又辩论,嘴巴没有停歇:“无论怎么说,尊卑之事,还是不要忘记。像你这样不论尊卑,有辱我儒家风范。我劝前辈还是另想办法。” 漆雕又岂是由他小小毛孩子来教训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莫跟老子提儒家风范,你娘卖批不想自救,可以不挈。你怕官威,老子却不怕。你堂堂西厅尉,黎阳出了勒样的怪事,罪责难逃。请你娃娃早做打算。” 冯敢一听老爷子这么一通训斥,顿时恼恨,转身就走:“老子不去,也不会泄密,请你们自便。” 漆雕又“仓啷”抽出昆吾雌剑,看都不看,一剑挥下,冯敢人头落地。 人生抉择,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前途大为迥异。漆雕又对柴署笑道:“此等儒生鼠辈,你不杀他,必坏我大事。” 林器一看,大惊失色:“叔父,怎敢随意诛杀朝廷命官啊?” 漆雕又暴怒:“勒里已经成了战场,哪里还有命官?稍微差池,我等毫无作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娃娃敢畏缩不前,也一样就地斩杀。” 林器一看这是来真格的了,慌忙跪地:“但凭叔父调遣,权当冯敢为此次平贼祭旗。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此次平贼总摄,谁敢不从,立斩。” 漆雕又毫不客气,当即叫他打开黎阳县正堂,坐于大堂之上。众人纷纷跟来。漆雕又厉声高叫:“还有谁没出动的,赶快叫来,重新排兵布阵。” 林器上前一步,禀道:“吴举、吴雕、陈果已经飞马林虑山,诈降李师儒。文烈、丁开班、金楼往颍州,已经去找韩皂。在黎阳的还有三股,尤贯父子查找安慕,有航、冉鹂、银蔓查找货船,平危老伯也在这里。” 漆雕又当即叫道:“六哥,你马上找来四哥。苌丁去叫有航三人。越快越好,紧急商议,紧急行动。四股十二人,已被斩一将,尚有十一人,足可以将这边摆平。” 张涯看七弟办事如此凌厉,顿时热血沸腾,转身就走。苌丁也不怠慢,急忙去找有航。 待他们出门,漆雕又对柴署耳语:“打马快去,到东关找枣贩李井。” 继而又命令一名牙役,去叫黎阳津丞石所。 过了两刻多钟,众人齐聚黎阳县大堂。 计有:尤贯、尤统、安芝一股,张涯、苌丁、燕蓝娘一股,有航、冉鹂、银蔓一股,柴署,林器,石所。枣贩子李井也到了大堂。连同漆雕又,一共十四人。 大家看漆雕又坐于正堂,怒气冲天。再看地上,白布盖着西厅尉冯敢尸身,已知这是要大动作。个个噤若寒蝉,尤贯、张涯带队,垂手立于两边。 漆雕又叫柴署,将黎阳县令冯察所说,细致向在场的各位一一说明。 众人一听,个个瞠目结舌。 特别是安芝闻听大哥安慕居然是这次大案的关键人物,主谋之一,顿时气得大哭起来。好容易知道了大哥的下落,居然是这样,心中思念,纠结,苦恼,五味杂陈,只能用眼泪表明心迹。 对于姐姐安芳的下落,感到惊喜交加。姐姐居然嫁给了节度使,绝对出人意料,但多少也有些不尽如意,没团结好楚瑶娘,引出许多是非。 尤贯、尤统父子耳语一阵,深感安慕问题严重,到底该怎么叫他免受刑罚呢?二人无计可施,在那里搓手跺脚,只好将一些好话安慰安芝。 苌丁也是说不出的难过,从小跟母亲云镏儿、祖母阴莞儿生活在爷爷的将军府,楚瑶娘看他们家没个大男人撑门户,每每跟宁武山过来照管他们家,真的是很亲近的。 这时候,楚瑶娘痴情于安慕,在这件大案中扮演着很不光彩的角色,到底该怎么办呢?他整个人都是蒙的。 张涯一听弟子商继关在水牢里,着急上火,嗷嗷大叫:“那还不放出来?等啥呢?” 李井上前一步,禀道:“漆雕县令,思源还知道锡器船在哪里?” 漆雕又看李井样貌,国字脸,长下巴,因常年贩枣,风餐露宿,脸色呈绛色。一袭灰色布袍。身长七尺四寸,约三十七八岁年纪,满头黑发高高簪起,三绺须约四寸长。 他手执两支亮银枪,均为七尺,略与身长等同。各重二十八斤,取二十八宿之意,是个地地道道的双枪将。 自称思源,必然是他的字。漆雕又暗暗称奇,贩枣,关云长关二爷不就是贩枣的么,这家伙使双枪,必然不是凡人。 漆雕又打量完,对他点头,叫众人议论一阵,也要听听众人的说法。 有航、冉鹂、银蔓听李井知道锡器船下落,大喜过望。不管怎么说,还没有被弄走,价值数千贯锡器,总算有了眉目。三个都禁不住热泪盈眶,也在那里窃窃私语。 有航上前一步,对李井深施一礼:“多谢李叔,叫我如何报答?” 第180章 商继出水牢 黎阳县署,众位在大堂上议论纷纷。 李井扶住有航,笑道:“报答我是小事,这可是冯县令冒着多大的风险叫我暗查的,还是要感谢冯县令。” 漆雕又看大家没啥说的了,咳嗽一声,叫道:“锡器船谁都不要动,暗中看死就行,我自有妙用。” 有航一听,大惊失色,脸色煞白,汗珠子滚滚而下。这可是八百套锡制茶具呀,几千贯啊,七伯这是要干什么? 漆雕又安顿一番,大家恍然大悟。 漆雕又是这么想的:这件事情因李师儒而起,必须叫这个李师儒吃到自己屙出的屎,绝不可这么轻易放过他,否则,对枉死的韩郢、冯敢也交代不过去。冯县令还被斩掉一只手,还死了三名牙役,又该叫谁来背这个罪责。 当然他心中所想,说出口来,变得柔和一些:“所有死伤人员,都因为李师儒而起,必须拿到李师儒,才能杀割。否则,勒个官司谁也打不清。” 众人心悦诚服,依计而行。 这次他将主要力量放在魏博军节度使宁武山身上,必须叫宁武山出手。 由县丞林器、黎阳津丞石所、双枪将李井带队,先叫大家看了锡器船。大家放下心来,不管怎么说,还没有落入敌手。 继而石所打开黎阳津水牢,将货真价实的黎阳津令商继放了出来。 整个人被水泡的,脖子以下全是淤青,四肢无力,双眼无光。猛地看到外面阳光,刺得他赶紧捂住双眼。大家赶紧将他抬进津署屋里,给他擦洗,过了好久,才能勉强睁眼看人。 商继一看,师父张涯带了这么多人来救他,禁不住热泪盈眶。经他描述,又经众人互相分析,理清了头绪。 现在的商继,字又启,三年前,师父张涯收他为徒之时,才十六岁。头一年,跟着师父贩运了几趟朝歌花蜜,后因父亲得病,只好守在身边,无法外出。父亲病好,因隆虑西关老家穷苦,就到相州折冲都尉府投军。 武艺还算可以,就被安阳折冲都尉推荐到大名府,充任新节度使宁武山的贴身侍卫。因一次魏博牙兵的刺杀,商继死命护驾,免了宁武山一场惊险。宁武山将他的功劳表奏天子,获封正九品上的仁勇校尉,仍作贴身侍卫。 在二十天前,自己忽然被任命为黎阳津令。按品阶,这个职务是适当的。但年仅十九岁,这套功名对父母来说,这可是很了不起。高高兴兴带了三名卫兵,从大名府前来上任。 一路骑马,执定藤蛇棒,走到内黄县大枣园。 忽然被一队十余人的强盗拦住去路,领首的两个,一个三十五六岁,一个二十二三岁,是个超高巨人。不多时,三名卫兵被杀。自己与他们两个战至三十余合,被生擒。他们将所有随身的凭信全部掳走,将自己投入水牢。 这么回事啊。经过张涯、漆雕又给他条分缕析,这才知道那个巨人冒名任职,已经被张涯带冉门四侠予以斩杀。根据他描述的那个三十五六岁的人,安芝再次大哭,正是他的大哥安慕。 商继哪知道这些人的复杂关系。由师父张涯陪着他,让他慢慢问,慢慢消化。天啊,八百套的锡器船,每套进价也在七贯五,这可是价值高达六千贯的宝船。如果按市值来论,每套起码是九贯钱,那可是七千二百贯之巨。 这么大的货值,他们也敢扣下,还要弄丢,胆子也忒大了,这可真是吞天之胆。 漆雕又传令,事不宜迟,得赶快到魏博军找到宁武山,说明此事。他亲自带张涯、商继、有航、石所、苌丁、柴署、安芝,共八人,一起前往。 又叫尤统飞马追赶吴举、吴雕、陈果三人,说明楚瑶娘很可能在林虑山碧霞宫,要吴雕、陈果去找楚瑶娘。说明黎阳县调查结果,希望楚瑶娘配合。如果楚瑶娘不配合,就地斩杀。 尤贯臂伤不便,带冉鹂、银蔓、燕蓝娘,待在黎阳县署,等候消息。 漆雕又一路八人,经两个时辰,到了大名府宁武山节度使府。 这时候天将黑下来。由安芝、苌丁、柴署三人先进去。其他五人待在节度使府附近的茶肆里。 经门尉通禀,安芳开门接住,三个人她全认得。尤其是安芳、安芝两姐妹突然相见,激动得泪珠涟涟,将思念之苦好一番唠叨,惹得苌丁、柴署也禁不住泪珠打转。 安芳果然与安芝一样,貌若天仙。虽然已经二十八岁,是三个儿子的娘,但没有丝毫邋遢之相,依然凸凹有致,移步如柳,顾盼生辉。 说不尽许多衷肠,安芳对安芝与苌丁、柴署一起来到,大为意外,禁不住问道:“妹妹与他们义成七少是怎么认识的?” 安芝按照事先约定,与苌丁、柴署对视。 柴署上前一步,说道:“伯母在上,我们相识于赵州,在成德剑王冉衮府上。更有一番荡气回肠的故事,需要说很久才说得清。” 安芳急忙招呼他们到客堂入座,苌丁又说:“伯母,我们外面还有五位英雄,人多,不便打扰。就不坐了,明天天亮再来。” 安芳大喊:“快快,都叫进来,今晚开怀畅饮。管家,多整些菜。” 外面管家答应一声:“好勒,一会就上。” 安芳带着妹妹安芝及苌丁、柴署,飞奔出来,将漆雕又、张涯、商继、有航、石所迎了进来。 安芳一见商继,看他形容枯槁,大惊失色:“又启,走的时候好好的,这才半月多,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商继少气无力,见安芳问起,勉强打起精神,顿时泪珠滚滚,说道:“夫人有所不知,最好叫宁仆射回家一趟,我有惊天的冤屈向他禀报。” 安芳转而看安芝:“你们是不是都因为又启的事情走在一起的?” 安芝顿时泪流满面:“姐姐,快叫姐夫回来吧,再晚了,恐怕还要出大事。越快越好啊。” 安芳大惊失色,急忙安顿门尉去大营,叫宁仆射回家,就说有塌天大祸。 门尉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约有一刻多钟,宁武山打马而回。还没进门就喊:“素玉,怎么回事?什么塌天大祸?还有宁广拿不下的吗?” “老爷,快快,你先看看又启就知道了。”安芳忙不迭跑几步,将宁武山迎住。 漆雕又带着老少齐齐单膝跪倒:“参见宁仆射。冒昧叨扰,还望恕罪。” 宁武山一看,哗啦啦跪着一大片,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定一定神,喊道:“快快,都请起。既然跟又启来的,都是一家人。快坐。安顿上酒菜。” 管家一声大喊:“上菜,上酒。” 侍女们霎时间将酒菜筷碟杯盏全部摆好。安芝、安芳看人多,一人搬一个凳子坐在宁武山身后。 宁武山看到安芝,再看看安芳,嗳呀,这么好的玉人。顿时脱口而出:“天仙下凡啊,这一定是安芝了。” 安芝起身道个万福:“拜见哥哥。妹妹正是安芝,安香云。” 宁武山见这小姨子这么美,笑得合不拢嘴:“你姐姐的字素玉,是我起的。都叫我宁武山,过去是李师道十八山神,我们每个人的字,都以某山来起,我的出身上的大名叫宁广。你这香云是谁起的?” 安芝款款说道:“妹妹的字是薛仆射起的。” “嗳呀,薛仆射,那可是我的老元帅啊,栽培之恩,没齿难忘。你怎么跟他有缘?”宁广顿时坐直身子,大为惊讶。 安芝给他解释起来:“我义父霸王鞭黄羿与薛仆射、胡轸、岑交是结义的青州四镇,我嫁给了薛仆射的义子神拳大侠尤统尤总领。” 宁广顿时站了起来,哈哈大笑:“这几位护着你这个宝贝,那可了不得。胡轸有御赐金牌稀宝神贩,带旨行商。霸王鞭黄羿在青州南门一战成名。岑交与我早年间都是十八山神,他叫岑寿山。这四个都是我敬重的当世英雄。” 他们是近亲,那些家长里短,人情世事,好一通说辞。 宁广与他们说完,转身将商继拉到身边,上下打量。看孩子一身惨状,少气无力,禁不住大怒:“哪个大胆狂徒,把又启整成这个样子,快说,老子将他碎尸万段。” 安芝看姐夫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虎威果然吓人。顿时给宁广翻身跪下,泣不成声:“哥哥,今天连夜赶来,就是因为商继的事情,还牵连到瑶娘和我没见面的大哥安慕,以及林虑山大都督李师儒。” 宁广一听,顿时眉头紧皱,倒抽一口冷气,情知案情复杂。他将安芝扶起,安慰道:“牵涉到博平郡夫人,这事情容我详细了解,必然处理好。” 他口称的博平郡夫人,必然是楚瑶娘。现在宁广是左仆射,从二品大员,武当县开国公。正妻自然就是郡夫人,品阶也是从二品,这可了不得。 安芳再得宠,也只是妾。身份比同二品大员允许的八媵,视为正七品。 漆雕又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中有数。约略想了在黎阳县所计划的,就等着该他发言,要说出一番惊人计策。 他的计策,能叫皆大欢喜吗? 第181章 宁广审爱妾 大名府,魏博军节度使宁广府邸。 天子册封的正妻,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对她怎样的,再者说,楚瑶娘对于他宁广,是当时重娶妻室、重新起家的精神支柱。因而,对于触动楚瑶娘的丁丁点点他都会极不情愿。 宁广听到这事情极其复杂,就顾不得宴饮,按照他的思路,一一往下问。 先问商继,上任二十天,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 商继说:“又启上任,在内黄大枣园,被人截杀,三名卫士阵亡,自己被打入水牢。到今天才由师父搭救,放出水牢。” 继而问津丞石所,是谁当了新的津令? 石所说:“这人自称商继。张平危带冉门四侠,将他打死。临死前,指指怀里,得到了李师儒密信。这才证实他是假商继,真名韩郢。也证实是他和安慕截杀了商继。现在漆雕前辈已经派人到颍州,寻找韩郢之父韩皂。” 假津令一节渐渐明朗,就差韩皂辨认死尸。 接下来,就该理清锡器商船被扣的情形,到底怎么回事? 有航说:“小人从扬州贩运八百套精美锡器,货值八千贯。因绝大多数属于赊购,以师弟李臣为人质。到了黎阳津,被无端扣留。两名随从被打伤扣留,自己只身逃脱,到赵州搬救兵。现在已经看过货船,还在黎阳津。” 宁广听完,继续问道:“这就纯粹是黎阳津的事情,怎么就牵扯到山贼李师儒,甚至于博平郡夫人呢?” 漆雕又振声而谈,将密护韩愈,张涯寻徒,斩杀韩郢,冯察乱审,血溅县署,林器细审,兵分六路,冯察交底,怒斩县尉,合力营救,商继出牢,来拜仆射,等十二节情由,条分缕析展现出来。 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宁武山对他的口才甚为赞美,对他脑袋之清晰惊叹不已。叫你再怎么亲情纠葛,也听得出是非曲直,除非你没长耳朵。 宁武山听完详细经过,在客堂里站起身形,踱来踱去。他一开始阴着那张脸,双目冒着寒光,死死盯住前面,恨不得将对面事物一个个刺穿。继而越走越快,绕得众人不胜其烦。 安芝过去,劈手将他拉住:“哥哥,烦不烦,到底说个办法。” 宁武山深深清楚,假设今天脑袋不清醒,就凭漆雕又腰中所佩昆吾雌剑,加上有航有八千贯仇恨,自己一家老小,极可能顷刻间被斩杀殆尽。看安芝如此做派,宁武山顿时怒气发作。 只见他右手抡圆,“啪”一声巨响,将安芝一耳光扇出去一丈开外,冲天怒吼道:“可怜我对安慕信任,居然背地里睡我老婆,与李师儒串通一气,这种狂徒,罪恶滔天。还敢为他求情,再说一句,连你拉出去砍了。” 安芳当即摸到墙上一柄佩剑,“仓啷啷”抽出霜刃,架在宁武山脖颈:“敢打我妹妹,还想杀我哥哥,你才是狂徒一个,老娘——。” 没等她说完,宁武山一低身形,肩头一顶,早将她顶出客堂之外。安芳手中剑早已甩落地上,头撞砖地,顿时鲜血涌出。 宁武山“仓啷啷”抽出佩剑,厉声高呼:“素玉,你竟然谋杀亲夫,认奸夫做亲人,再不认错,老子先将家事理清,再杀李师儒、安慕。” 安芝一听这句喊,顿时打个激灵。是啊,自己哥哥缺德,睡了楚瑶娘,还勾结山贼,冒名任职,这等滔天大罪都能做下,宁武山真的将安家斩杀殆尽,也有理有据。 不遭重击,不能清醒。不受苦难,不知甘甜。安芝顿时清醒,大哥这样的人,已经丧失了为他求情说话的一切权利。 她赶忙出去,扶起安芳,哭道:“姐姐,都是我不好,惹起你们夫妻不合。大哥的事情莫再提起,安家全部受死,也难以赎回他的滔天大罪啊。起来吧,我们只管去内室,这个家可是你好容易建起来的啊。” 安芳顿时嚎啕大哭:“大哥不该是这样的人,楚瑶娘也不是那样的人,这中间肯定还有其他冤情。” 这句话当即点醒了漆雕又,是啊,素闻楚瑶娘性如烈火。这样的人就像六哥文烈,往往爱憎分明,绝不会做下叫人齿冷的事情。漆雕又想到这里,赶忙上前一步,劈手坐下宁武山宝剑。 他深施一礼:“仆射息怒,芳娘说得对啊。我与安滹结义为兄弟,连日来又与安芝、李获、安荫、安董、安节交好,他们都是仗义的豪侠,安慕也不会太差。其中必有隐情。只有见到人,才能理清头绪啊。” 张涯也急忙上前一步,深施一礼:“仆射息怒,七弟所说,我也以为安慕之事,必有隐情。博平郡夫人楚瑶娘我虽然不认识,但久闻大名,女中豪杰,保定仆射位至使相,且问哪个女子堪与匹敌?这其中必有原委。” 苌丁、柴署也过来劝道:“伯伯千万别动怒啊,伯母是什么人,我们还不知道吗?是不是李师儒捣鬼,也像冒名任职一样,李代桃僵,也未可知啊。” 俩孩子这么一说,惊得宁武山、漆雕又、张涯三位不约而同,倒抽冷气。 漆雕又捶胸顿足,大叫:“大事不好。俩孩子提醒得好!瑶娘、安慕极可能出事了,必须尽快找到他们。仆射,你有多久没见他们?” 宁广冷汗直流,目瞪口呆。跌坐在太师椅上,缓了好一阵才说:“家事我都很少操心,叫我请素玉来说。” 安芳、安芝早听见他们的喊叫,已经进来。安芳过来,朝宁武山就是一拳:“看你发怒,真的会吓死人。夫人平时除了节气,每月初一都会回来,在正堂上香为你祷告。在家安顿一天家事,初二一早就走。” 宁武山听安芳这样说起,对瑶娘为了这个家的奉献,真的是感动万分,不由得热泪盈眶。他拉过安芳的手,又问:“素玉,羡之多久没来了,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情况?” 安芳被这么问起,忽然想到什么,顿时吓得面如死灰,跌坐在地。安芝、苌丁急忙过来将她搀起。安芝也预感到大事不好,问道:“姐姐慢慢说。” 安芳泪流满面,哽咽抽泣,说出好多情形。 二十七年前,安慕八岁,被送到青州城外一个正六品上骁骑尉勋官家,给一个大他五岁的少年当伴童。 老爷乃安北都护府大同人,叫姬钧,字权重,曾任白登州长史,少年冲阵,中年娶妻,四十岁得一子,四十五岁又得一子。 长子姬杵,字考击,现已四十五岁。本书前文已有叙述,乃现今卫县男、宁远将军、青州別驾望凌通在长安赶考时结义的大哥。 姬杵曾任登州刺史,那时候,恰好朝歌三贩迁居蓬莱,与三大贩神共同的徒弟陈哲交厚。陈哲也得到了封神。 姬杵登州任期未满,就被李师道不耐烦,只好呈请回京,做了三年尚书右丞,佐尚书仆射(宰相)掌管钱谷。 因得罪掌管神策军的宦官,被贬为万州长史。从正四品下通议大夫品阶,成了正六品下承议郎品阶。 次子姬棕,字歌秋,现今四十岁,比安慕大五岁。他与大哥姬杵迥异,姬杵文武双全,但偏重文学。他呢,也文武全才,但偏重武学。十五岁起就带着安慕,到处拜访武学名师。当时安慕才十岁,就开始了跟名师习武。 因而,安慕一进他们家,就基本没回过自己的爹娘家。 姬棕那年十九岁,到了颍州沈丘县的五福寺,这可是我大唐太宗皇帝的诞生处,寺内及附近村庄武学名师济济。 姬棕拜在一名老剑客青霜伯门下,学习剑术。这人亦僧亦道,亦儒亦墨,满腹经纶,性情怪异。收徒规矩,只收初一、十五恰恰有缘遇到的孩子,必须二十岁以下,不得是颍州本地人。自称姓青名霜伯,与佩剑青霜剑同名。 那年六月十五,沈丘县兵曹吏韩皂带着妻小,来五福寺烧香还愿,顺便拜访青霜伯。 这时候,安慕已经十四岁,跟随姬棕四年之久,每天陪练武艺,与姬棕所拜师父虚心学习。不但个头长得奇高,已达七尺开外,还一身武艺。 这天,姬棕陪师父青霜伯到五福寺内拜访方丈,叫安慕在外面看马。安慕就将三匹马拴在五福寺外一里远的两株古槐树下。既凉快又看景。 当时,韩皂恰遇青霜伯进门,好容易撞到,就黏糊着非要学几手。吩咐夫人武氏带孩子先走。 武氏出来五福寺,刚拐弯,就要走到古槐之下,路边小路跑出来三个小子,调戏武氏。 武氏一手拉一个孩子,都才三四岁,这怎么行,顿时大喊救命。 安慕急忙摘下马上挂着的一根檀木棍,飞奔而来。 三个小子一看,有人管闲事,也都拿着木棍,两个来打安慕,一个继续对武氏下手。安慕不但怠慢,狠命几棍,将对战的两位,个个头上打成大包,飞逃而去。 调戏武氏的这位,捡起一根木棍,大喝道:“兔崽子,敢坏我好事。” 过来对着安慕,直接力劈华山,安慕举起檀木棍上架。顿时感到虎口震裂,情知不妙。 安慕口不择言,大吼一声:“老槐仙爷在哪里,还不动手?” 第182章 槐荫三梃杖 那人摆头寻找,什么也没看见。 安慕急中之智得逞,猛力一挑,将这人掌中棍挑飞。再一棍砸在这人肩头,这小子顿时龇牙咧嘴,边跑边喊:“有种你别走,看老子收拾你。” 安慕对武氏大吼:“还不快走,回五福寺去。” 武氏忽然醒悟,当即带着儿女给安慕跪下:“多谢恩公救命。” “快走啊,他们再来,有我顶住。”安慕将她扶起。 武氏拉着一双儿女飞也似的跑进了五福寺,赶紧寻找韩皂。 等她找到韩皂,出来看时,安慕已经被十几个无赖围在中心,滚在地上,挥舞棍棒鏖战不休。看样子,安慕已经浑身受伤,难以抵挡。 毕竟才十四岁,力气还没长成,哪能扛得住这些惯于斗殴的地痞无赖。 韩皂飞奔而来,劈手夺掉贼众一根木棍,吼声如雷:“兵曹吏韩皂,尔等跪下受绑。” 话到棍到,两棍下去,将两名无赖直接打昏死过去。又砸几棍,十数名无赖滚翻一群,哭爹喊娘。 领头那个调戏武氏的家伙,看韩皂身材奇高无比,稍微愣怔,但毫不示弱,跟韩皂对打。 约略二十余合,韩皂耐不住性子,也不看他怎么砸,直接朝他胸口近身。右肩被对方砸中,强忍疼痛,已经到了他胸口,用肘死命一捣:“去你娘的。” 这小子顿时倒地,捂着胸口,一口鲜血喷出:“草拟娘。” 恰在这时候,姬棕闻听大槐树下打起来了,赶忙出来看,竟然是安慕救人挨打了。 姬棕怒不可遏,上来封住倒地的小子,就要开打。 韩皂急忙劝住:“兄弟慢来,切莫打死他。” 姬棕将那小子拉起来,一脚蹬在他屁股上,“噗嗤”一声,被蹬出去三丈开外,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狂喊一声:“杀人啦。”再无声音。 韩皂急忙跑过去看,小子整个脸颊被路面磨烂完,红肉茬子和着泥土,不成样子。估计是晕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也就不管他。 不久,有人跑来,将这小子抬起就跑。他们已经认出韩皂乃兵曹吏,号称飞焰灵官,哪个敢惹啊。人家不追究咱就算烧高香了,一跑了之。 韩皂过来,对着安慕深施一礼:“小兄弟救我妻小,大恩大德,无以为报,韩某愿与你结义为兄弟,世代交好。” 安慕这时候,哪儿都是疼的,一瘸一拐过来,对自己武技不行面有惭色,红着脸说道:“某乃姬棕家奴,怎敢与白丁良民结义,不敢高攀。” 姬棕一听这话,老大不高兴,吼道:“你从来都是我兄弟,什么时候将你按奴才对待过?再敢胡说,小心掌嘴。” 韩皂哈哈大笑,来搀扶安慕坐地休息:“某家飞焰灵官韩皂。救命之恩,我韩皂及武氏永生不忘,稍微歇息,随我到县城,我等三人一起结拜。我就算拼尽家资,也要将你的贱籍改掉,兄弟尽管放心。” 就这么,三人到了韩皂家里,结义为兄弟。韩皂当时二十七岁,姬棕十九岁,安慕十四岁。 因安慕救武氏于五福寺古槐之下,又都善使棍棒,号称槐荫三梃杖,也称槐荫三杖。 韩皂还专门请托洪炉坊,打造了三根一般无二的赤铜赶山棒,也叫赶山铜杖,都是六十二斤,每人一根。 韩皂、姬棕挥舞毫无问题。当时安慕还小,勉强舞动几下。直到十八岁,才能够像韩皂、姬棕那样随意挥舞,所向披靡。 三年后,韩皂果不食言,积攒、借贷银钱,托人将安慕贱籍销掉,改为良民。并在沈丘分得十数亩田地,有了耕作的土地。 这些土地,安慕托人耕种,自己只收取稍许能够果腹的粮食。平时还跟姬棕游走江湖,拜师学艺。 到姬棕二十五岁时,看安慕已经二十岁,与韩皂一道,为他举行了成人冠礼。安慕对两位哥哥感激不尽,誓要为两位哥哥赴汤蹈火。 从此,姬棕勉励他好好种田,娶妻生子。自己远游他方,还要继续习武,也就与他洒泪而别。 后来,姬棕移居扬州,至今十五年来,安慕已经三十五岁,姬棕只是每年正月到沈丘看他们。 问到他具体做什么,总是推说继续游学武艺。事实上,看样子也是贩卖什么货物的巨商,只是他父亲、大哥都是朝廷命官,不敢对任何人说起。 安芳比安慕小七岁,比安芝大八岁。安芳十九岁时,跟少主人远游学文,恰到五福寺住了一段,巧遇大哥安慕。 安慕此时务农六年,已经娶妻生子,拼了田产卖完,也要给妹妹改掉贱籍,成为良民。但是十几亩地卖了,钱还是不够。 韩皂听说,再次借钱,为安芳改了贱籍,并与安芳也结义为兄弟。 这时候,安慕没地可种,怎么办? 有的是办法。自己一身武艺,干点啥还不行啊。于是就到城中街坊、肆市之中转悠,什么紧缺,就借钱倒腾什么。因此,他这八九年经商,就没有专攻哪一行,就这么杂七杂八贩卖。 第二年,安芳二十岁,安慕二十七岁,韩皂四十岁,韩皂经了望霄平贼大战,功劳巨大,在沈丘地面如日中天。被封为朝廷正官,品阶是从九品上的陪戎校尉,当了沈丘县西厅尉。 被封官之后第二年,又被颍州刺史曹继本举荐为颍州司马,品阶为正六品下的昭武副尉。这年六月,领过了朝廷的职田米,为了对望霄、苌度表示感谢,带着义弟安慕、安芳,到义成军来拜望二老。 哪知道望霄、范丹、苌度都已归天,疼得韩皂嚎啕大哭。被陶社、琴雉、乐凤、机巧接住,好一番亲热。他们都是三老的弟子,拜过师的,还因为跟随三老征战,都成了朝廷正官。 又将高标、东韭儿叫来,说起来过往情形,无不感慨万端。 这时候,宁武山、楚瑶娘与他们撞在一起。也与韩皂、安慕、安芳一见如故,楚瑶娘了解到安芳的情形,生出一个意思,叫宁武山娶她为妾,生孩子,传香火。 安芳二十一岁到宁府,几年下来,连生三子,现在最小的都会跑了。 说起大哥安慕最后一次到宁府,还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当时,安慕身边带着一个人,似乎是做生意的伴当,但安慕对他很敬重,甚至于唯唯诺诺。安芳叫下人给他们准备了几个盘子,那人每问一遍宁将军,安慕就给他吹捧一遍宁武山。 他们吃了酒,当晚就没停,非要赶程,说生意上时间紧迫。 这时候,安芳想起两人的言行举止,才发现不妙。安慕自十岁开始跟随姬棕,往来各地拜师习武,一直到二十岁,在青春年少长达十年之间,学得了一身武艺,没有怕过谁。安芳觉得疑点有四个。 第一个疑点,他从不巴结讨好谁。武艺不敢说没几个能敌,至少他平时行商,从没有对任何人唯唯诺诺。总是谈笑风生,豪爽仗义。这次对这个人却低眉顺眼,人家说一句,恨不得巴结三句。这就怪了? 再一点,大哥经商,虽然也有些是凭宁武山的关系,但大多数情况,还是看各地紧俏物资而长途贩运。每年过了年,至少进三月才行动,这次怎么二月多一点点就急吼吼连夜赶路? 还有一点,大哥一边喝酒,似乎胳膊不太顺溜,是不是被这人控制着,故意来宁府套取什么话的? 最后一个疑点,就是每次来,都带着徒弟韩郢。这孩子是韩皂的养子,续娶夫人带过府的孩子。这次,身边并没有韩郢。这又是为什么? 安芳说完,已经浑身哆嗦,哭着叫宁武山及众位英雄一定要找到安慕,可不敢让他出什么状况。 众人听了她的讲述,一个个陷入沉思。看安芳的情形,没有什么假话。再者说,安芳进宁府,还是楚瑶娘做主叫她来的。难怪她对楚瑶娘是敬重的,也是很看好的。 宁武山听完,回想一下这么多年来,安慕的情况,的确跟安芳说的一样。 他站起来,对众英雄抱拳:“羡之最后一次来,绝对出了问题。要不是有航追到我宁府来,我家还蒙在鼓里。好险啊,感谢各位好意。” 苌丁说道:“我们义成七少始终都相信伯伯和伯母的为人,所以,力主来你府上面议。果然不是黎阳县令所说,安慕并非仗着你们在做生意。” 柴署也说:“我们从小被伯伯、伯母带大,就如同亲生,怎么都不相信你会跟李师儒有什么瓜葛。看来敌人设计了好大一个圈套,真的很险啊。” 安芝听到这里,禁不住泪流满面,过来对姐夫道歉:“哥哥,刚才安芝错怪你了,要打要骂,请随便来。” 宁武山扶住她,开玩笑道:“这么美丽的佳人,哥哥再也不舍得打你一指头。真的要按刚才逼我,可就完蛋咯。” 张涯哈哈大笑:“好啦,好啦。香云、素玉夫人、宁仆射都消消气。既然理清了头绪,今晚畅饮。经一夜思量,明早计议。采取个计策,找出韩皂、安慕,什么都明白了。再设法剿灭李师儒,为枉死的众人报仇雪恨。” 漆雕又也说:“今夜啥子也莫说,明晨集中行动,就以五哥说的办。” 宁武山再次感谢众位,一一让老少英雄坐下,一一敬酒,好不快乐。 酒席宴间,漆雕又与有航耳语,叫他趁此良机,如此如此。 第183章 破案变剿匪 有航当即站起,向满屋子抱拳施礼。 继而朗声高叫:“今夜叨扰仆射伯伯,都是因有航而起。我宣布一件事情,此次锡器船被扣案一旦告破,我将拿出一千贯,五百贯劳军,五百贯分给各位英雄作酒钱。” 众人一时哗然,苌丁、柴署、商继、石所、安芝纷纷叫好。 宁武山正色道:“我魏博军地面出此大案,宁某出兵出力破案理所应当。本镇能有今天,全仗朝歌三贩神师尊的点化。漆雕县令与朝歌三贩乃结义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师叔,都不是外人。 “大案一旦告破,不但不要你的五百贯,本镇还要按功劳大小,一一表奏天子,按功行赏,封妻荫子。再不许提及劳军如何,届时我有安排。” 众人高呼:“仆射英明,愿听从调遣。” 魏博军主帅动怒,动用军队破案,李师儒的道路还会走多远呢? 次日一早,检校尚书左仆射、魏博军节度使、魏州刺史宁广,早早到军帐点卯。处理完军政事务,带上左膀右臂,回到家里,亲自与众人商议具体行动方案。他在魏博军的左膀右臂都是谁啊? 分别是行军司马高标、亲勋翊卫校尉陈箭。 这个高标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吕屯乡被范职所俘的李师道大将高标。 后来,高标与淄青四大山神宁武山、向春山、于青山、介穿山,淄青老兵高夺、吴中、盛有,及沈丘四旅帅陶社、乐凤、琴雉、机巧,十二人同时都拜在朝歌三贩神门下。 朝歌三贩神此前在蓬莱县贩望村收了两个弟子陈哲、望准通,考城护粮之后,收高标等十二人为徒的时候,范职、牧雨、漆雕卉也一并拜师,共计十七大弟子。号称贩门十七将。 虽然收徒不久,朝歌三贩阵亡封神,但十七位在大师兄陈哲带领下,一如既往,常年按规矩走动,孝敬三位师母。互相之间沟通频繁,情投意合。 贩门十七将排序是: 澄泥贩神陈哲、五福师兄高夺、斩阵阎王陶社、宁武山、向春山、青龙戟高标、于青山、介穿山、两刃铜刀范职、蟠龙铜棍望准通、吴中、盛有、竹节铜枪牧雨、乐凤、琴雉、机巧、崩云铜梃漆雕卉。 高夺阵亡于八年前鹰犬城收逃。陈哲、漆雕卉于年前在青州阵亡封神。到这时候,贩门十七将还有十四人。当年同在一军,这股势力堪称庞大。 高标怎么就成了魏博军行军司马呢? 这个举荐人就是亲勋翊卫校尉陈箭。他又是谁? 他不是别人,正是践行宋翘儿私奔妙计,剿灭坠脚鬼奚簒的陈箭。那年中秋之后,也在薛燕、楚瑶娘安排下,他还真娶了女兵红乐姑娘。 当年平定五股河盗之后,他的战功仅次于楚瑶娘。被封为从九品上的陪戎校尉,被白马县谷梁广要去当了西厅尉。 一年后又因战事,被薛平调回义成军。再次立功,被封正八品上的宣节校尉,任义成军军器监主簿。 因与楚瑶娘等曾是结义的黎阳十豪,跟宁武山、楚瑶娘夫妇走得很近。 这次,宁武山忽然被推举为魏博军留后。宁武山当即从义成军将陈箭、红乐夫妇要来,意欲叫陈箭充任魏博军行军司马。叫红乐仿照义成军薛燕办法,也在魏博军开始招募女兵,要集训一支女飞兵。 红乐当仁不让,立即着手。 陈箭深感阅历不足,又举荐义成军悍将,苌度扫平五股河盗就是中军官的高标。他当时的品阶就高达游骑将军,对军中各种事务了如指掌,如何排兵布阵,如何整训,如何协助元帅,无不井井有条。 再者说,他与夫人东韭儿成就姻缘,也是楚瑶娘撮合的,苌度见证的。因此,夫妻两个对楚瑶娘甚为敬服。虽然高标不善于拍马逢迎,但论武艺,不次于十八山神,论治军,不次于任何元帅。 宁广大喜,自己也为高标的卓绝才华表示赞佩,何况还是自己在贩门十七将中的师弟,更是早年间在淄青军的老搭档。当即叫陈箭携厚礼到义成军相邀高标。 都是朝歌三贩神的门人弟子,高标心目中本来就对这些师兄弟感到是一家人,没什么好客气的。陈箭一说,当即带着东韭儿,给此时的义成军节度使李飞镋说明情由。 鸿沟赤豹李存八年前参与沈丘平贼大战,也因那次战功,被当时的宣武军节度使韩弘十分看重,每每让他挑重担。 因而他对朝歌三贩神素来敬仰。爱屋及乌,也就对他们的门人弟子高看三分。高标这样一说,李存无话可说,当即应允。 鸿沟赤豹李飞镋怎么就成了义成军节度使? 简而言之,积功甚多,屡获升迁,有韩使相一路举荐,官至节度使。 先将有航商船被扣案说完,这件事也是大史上仅此一例的稀罕事,更是贩夫神明录中的典型事例。 宁广在军中点卯之后,已经将黎阳津锡器船大案前因后果,给高标、陈箭讲了一遍。高标一看宁府这些人物,个个都是英雄,心中就明白了几分。就算宁武山不管,这些人也足以施展计谋,与李师儒周旋。 经宁武山介绍,漆雕又乃礼山五雄,当即单膝跪倒,口称师叔,叫漆雕又多多训喻。 漆雕平复乐呵呵将他扶起,看高标样貌,果然是豪杰之类。又将这次大案的几点蹊跷给高标说了一遍。 高志向略微想了想,说道:“现在找安慕,恐怕极难找到。就算叫来韩皂,只是证实被斩的假津令韩郢的身份。最终的结果,必须杀奔林虑山,搞到李师儒底细,很多事情才能迎刃而解。” 陈箭分析说:“那个有壶,应该就是孔渎次子,但他为什么投了李师儒,也是个谜团。何不叫孔渎出马,暗中安排一次与有壶的接头?说不定从有壶那里能挖出好多事情。” 漆雕又赞同二位的说法,现在就是要收紧兵力,集中在林虑山。 宁武山看眉目基本清楚,站起来说道:“师叔,现在就以你挂帅,张涯老伯为先锋,陈箭带一团亲卫二百名,魏博军及黎阳县众英雄一并归你指挥,直接杀奔林虑山。高标带一千魏博军后援,一旦开战,也统一归你指挥。” 漆雕又、张涯带头,对宁武山叉手施礼,高呼:“得令。” 高标、陈箭等众人也都纷纷应和,高呼:“得令。” 各人收拾整齐,纷纷出门,牵上各自战马,就要回黎阳县集合。 恰在这个时候,一人浑身血污,狼狈不堪,飞奔而来。到了宁广跟前,从马上栽了下来。 宁广急忙上前将他扶起,一看是黎阳县丞林器,除了满脸血污,左臂被斩断,扎紧着布条。林器堂堂县丞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黎阳津丞石所大惊失色,赶忙过来给他掐人中。安芳命人将他抬到客堂。下人端来热水,给他擦拭一脸血污。 众人也纷纷回到客堂,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忙活了好一阵,林器醒来,泪流满面,哭道:“昨天晚上亥时正,一股将近百人的盗匪杀入黎阳县署,县令冯察已被敌人斩杀。摆在冯察门外的十数名牙卫全部被杀。尤別驾因臂伤不便,也被杀。” 众人大惊失色。张涯、漆雕又当即哭了起来,大呼:“四哥,小弟不为你报仇,誓不为人。” 安芝一听公爹惨死,大喊一声:“爹啊——。”昏倒过去。 安芳、苌丁、柴署急忙过去救她。宁武山叫林器继续说下去。 昨夜,林器闻报之后,执兵冲出,命令兵曹、法曹吏员及牙卫三十多人,全部顶上去。由神拳大侠尤总领集中指挥。燕蓝娘、冉鹂、银蔓三女将恰都住在县署,当时正准备都睡,一起冲出来,展开大战。 直到天快亮,贼众丢下五六十具尸体,四散飞逃。牙卫三十多人战死多半。贼众逃跑极有章法,各自都是事先看好的地点,战马就拴在那里。从县署一逃,就骑马远去。后面追出去,早已无影无踪。 活捉了两名受伤没逃脱的贼人,进行了简单审问。一个说是奉了楚瑶娘将令,前来杀冯察灭口。一个说是奉了安慕将令,来杀韩郢灭口。 林器令尤统继续带着燕蓝娘、冉鹂、银蔓三女将及剩余的十几名牙卫,看护现场,预防不测。他本该向卫州刺史禀报,但知道众英雄在宁仆射这里说事,就直接向这里飞驰而来。 宁广听完,气得哇哇怪叫,一脚将八仙桌踢翻:“走,都跟老子走!本镇不踏平林虑山,就是枉披了一张人皮。” 他双眼瞪圆,厉声高叫:“传我将令:陈箭即刻点齐一团亲卫精骑,随我直奔黎阳县。高标点齐一千精兵,立即兵发隆虑县,先与县令接头,探明林虑山攻守形势,待我与师叔一到,即刻用兵剿匪。” 又命令林器立即跟高标到军中,找军医治疗被砍断的左臂,黎阳县丞之职,由商继暂为署理。 陈箭火速带出二百亲卫,随宁武山、漆雕又、张涯等,一路风驰电掣,飞奔黎阳县。剿匪能顺利吗? 第184章 双枪将护船 宁武山亲带人马,将到午时,齐集黎阳县署。 张涯、漆雕又急忙来看尤贯尸身,看尤统身穿重孝,跪在那里,哭得死去活来,早已喉咙哭哑。 两兄弟想起结义以来情形,四哥为了韩愈宣慰成德军,作为密使想了好多办法,断了一条胳膊,这又为了有航的锡器船死于非命,禁不住放声大哭。 安芝跪在公爹身边,更是哭得天残地缺,叫人禁不住跟着落泪。 众人将他们拉开,好一番劝慰。宁武山叫他们节哀,以告破此案来为尤贯报仇雪恨。 将生擒的两名贼人拉出来,宁武山亲自审理,还是说的楚瑶娘命令杀县令,安慕命令杀韩郢。宁武山暴怒,要将他两个斩杀。 正在这个时候,双枪将李井提着一颗人头,直冲大堂而来。 惊得众人目瞪口呆。他是个枣贩,怎么就杀人去了,难道他不知道这是死罪吗?石所赶忙接住,问他怎么回事? 双枪将李井怒道:“我的卖枣车停在锡器船附近街面,忽然见两人鬼鬼祟祟,来张望锡器船。过去盘问,说是想租船的,不知道这船的主人在哪里?” 李井情知不是好鸟,二话不说,抽出双枪,直接逼住其中一个黑脸大汉,高喊:“李师儒来了。” 两个人都急忙转身,并没有人,黑脸大喊骂道:“李师儒大名,也是你这鼠辈乱喊的么,招打。” 黑脸大汉抽出佩剑,就来与李井对战。李井双枪只是三合,将他刺翻。正要结果他性命,另一位红脸大汉骑了一匹马飞奔而来,举起亮银刀就砍。 李井是步战,他是马战,虽然没有马力的优势,但李井常年走南闯北,练的就是步战,自有他的斩敌办法。 只见李井飞身直奔他白马前蹄,一枪刺中马脖子。红脸大汉的亮银刀也已经到了李井头顶。 李井并不接招,而是直接钻入他的马腹之下,一枪猛地上刺,亮银枪穿进马腹。 白马脖子和腹部连中两枪,暴跳起来,将红脸大汉颠落马下,大刀飞入附近黄河之中。李井刺过他的白马腹部,早已就地滚身,躲开马跳。这时候,再次飞身前来,双枪直刺红脸大汉。 红脸大汉又抽出佩刀,弹身而起,来接战李井。 刚才被刺翻的黑脸大汉一声呼啸,飞来一匹黄骠马,马上挂着一柄五股神叉,摘下来,飞奔李井。 李井并不管他的五股神叉,直接一近身,将红脸大汉的佩刀一枪挑落,瞬乎间再一枪,刺死当场。 刺过之后,赶紧滚身而去。好险啊,黑脸大汉的五股神叉足有五十八斤,恰好砸在刚才着地的那个点。 李井鲤鱼打挺,站起身形,奋勇再来收拾黑脸大汉。 二人大战五十余合,未分胜负。引得远远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李井杀了半天,还不知道所杀何人,跳出圈外,厉声高叫:“敬你是个英雄。某乃双枪枣贩李井,枪下不杀无名之辈,通上名来。” 黑脸大汉笑道:“某乃林虑山大都督帐下征东大总管李叔山,你无端刺死我属下平济将军戴准,是何道理?” 李井怒道:“林虑山大都督,何不改称粪池大都督,地盘更大些。你们这些草寇,有一个杀一个,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吼大叫。” 说罢,再也不跟他废话,双枪飞舞,再去战他。再看李叔山,早已骑上黄骠马冲出人群,飞驰而去。估计被李井这句话提醒了,吓得赶紧跑掉。 双枪将李井提过来的人头,自然是戴准。 宁武山听完他的述说,大为震惊。李叔山是去年平卢军节度使薛平派往棣州的防御使,因棣州刺史王稷供应物资不足,导致两千平卢兵趁夜溃逃。李叔山无颜面见薛平,不知所踪。 马崟山鼓动逃兵,趁青州城空虚,于路收容七千兵反杀薛平。被薛平高标准募兵,将七千逃兵斩杀殆尽,成为千古以来第一大杀逃事件,也成为千古以来一次性杀逃最多的战例。青州人提起此事,无不是胆战心惊。 在这个时候,李叔山怎么从林虑山冒了出来,保了山大王李师儒? 难不成过去的淄青平卢兵将,还会有好多逃往林虑山吗? 提及李叔山、马崟山、岑寿山,想当年都是平卢军的兄弟,号称十八山神。刘乌山因斩杀李师道有功,还做过短暂的义成军节度使,使薛平移镇平卢军,现在的刘乌山已经成为使相级的昭义军节度使。 李叔山啊李叔山,怎么能走这条路呢? 宁武山又想起自己重建家室的经过,大约明白了几分。 李师儒一定是学着父兄,控制属下大将的家小,你只要敢乱来,就将你的家小斩杀殆尽。这种黑心办法,当山大王也在用吗? 宁武山大约想了一回,对李井好生安慰,一通夸赞。就这么直接杀上林虑山肯定不行,必须在黎阳津看好锡器船,可别案子没破,宝船被劫,那可就鸡飞蛋打了。 他将心中所想对众位说出,征询大家的意见。 李井以为,何不来个金蝉脱壳? 将船中的锡器全部运走,该怎么卖就怎么卖。大船还在原地不动,其吃水位置已经生成青苔,不妨将土石填入,还到那个位置,叫人看着货船还扣在那里。 漆雕又第一个赞同,众人都以为是妙计。 宁武山当即吩咐有航,趁半夜子时,雇人将八百套锡器全部搬走,同时将那艘货船装入土石。但有航还需参与捉贼,叫他妥善安排时间。 漆雕又对有航耳语,叫他如此如此,两不耽误。 有航急忙叫上银蔓、冉鹂,叫她们到黎阳津,紧急雇用两艘六百石大货船,一船寻购六百石的石头,一船等着半夜装运锡器。 二人心领神会,知道怎么办。但还是没走,明显的看得出,她们两个第一次单独做事,在发怵。但看看在座的人员,宁武山肯定还要分派任务,分不出人跟她们去。 有航及众人正在焦虑不安,文烈跟一个冲天高的大个子,一路大吼大叫进来大堂。看来人,榴红脸,赤黄须,蓝瞳阔口,说话嗡嗡炸雷,走路蹬蹬山响,宛如火神下凡,正是槐荫三杖之一飞焰灵官韩皂。 这时候的韩皂,身穿四品深绯袍,腰悬十一銙金带。手执赶山铜杖,泛着赤色亮光,骑着赤兔马,趁着他的榴红脸、赤黄须,真正是飞焰灵官。 他为什么是四品服色? 原来,他现在已经升至从四品下的明威将军,担任宣武军治所汴州别驾,爵至安喜县开国子。封爵地安喜县是定州治所,省称安喜子,韩子。 现在的宣武军节度使是李愿,乃讨灭吴元济的名将李愬胞兄。两兄弟都是西平郡王李晟之子。 但这个李愿却是对家室内亲宽而又宽,对将佐兵士却严刑峻法。他跟李愬的为人处世方法恰好相反,善做的事情就是官逼民反。 这一对兄弟,恰好跟孔岳、孔渎兄弟类似,互相反其道而行之。 宁武山对文烈略有印象,他们礼山五雄的老四、老五偶尔到义成军拜访三老的妻小,自然见过面。但对韩皂却没有印象,猛的一看,这么大的个子,应该是唐人之中绝无仅有的了。 文烈看众人吃惊,急忙介绍一番。介绍过后,怎么看尤统、安芝不在,而且五哥、七弟都腮挂泪痕,赶忙问怎么回事? 一说尤贯昨夜被贼人斩杀,顿时嚎啕大哭。飞奔来看尤贯尸身,伏地磕头,泣不成声。他哭起来,一声声宛如炸雷,惊天动地。 文烈乃阶州将利人,带着几个徒弟闯中原,如今死了长子文应班,灵柩还没扶回家去。因此,他对于兄弟们的结义,有着灵魂深处的珍爱。哪里能够忍受这样的悲痛? 漆雕又何尝不知道这位礼山五雄的四哥,三位哥哥封神之后,四哥始终带着自己,亲如同胞手足。就算再没钱,每年也要带着他来义成军拜望三位嫂嫂和侄子们。 这时候,看现在的镇州八骏六哥哭得如此伤心,也禁不住大放悲声。 韩皂于路也听文烈说了镇州八骏结义的故事,看他们这样悲伤,也禁不住陪泪,好不凄凉。 众人好一通解劝,才将他们扶进大堂议事。 经过紧急商议,韩皂对于安慕的下落,也是一头雾水。 韩皂就在汴州担任別驾,文烈找到他的时候,赶忙将文烈在汴州卖货的四个徒弟请进他的府邸,好生招待。 文烈安排丁开班打马先去青州,飞报薛仆射,将护送韩侍郎情节详加禀报。要他回到汴州,带上四个师弟沙进班、宋列班、李镇班、刘守班,还去老家,继续收购红芪、黄连、花椒。 可以根据情况,只收两种或者集中火力只收一种。叫他们兄弟都听大师兄丁开班指挥。 韩皂最后见到安慕,也是一个月之前的正月底。 按说,汴州处于南北运河的要冲,安慕家在颍州,无论往哪里走,都会到韩皂府上坐一坐。往往跟着徒弟韩郢,最多二十几天,少则半月,他们就会见面。 这次超过一个月没见,韩皂不以为他会出事,只是觉得蹊跷,还打算见了面好好罚他几杯酒呢。文烈、金楼就找上门了,搞得韩皂不得要领。 金楼随着文烈、韩皂回到了黎阳县,对于突然发生的变故,也感到目瞪口呆。这要是没有七伯漆雕又的随时调整战术,指不定还会出大多的乱子。 现在,从赵州来的十七人,牺牲了尤贯,丁开班有别的事情,吴举、吴雕、陈果去林虑山诈降,还剩十二人。多出个李井,江湖人士共计十三人。 韩皂听说这件事越来越复杂,决心留下来,帮助破案,还安慕一个清白。 既然这样,宁武山将先前的决定说出,由漆雕又挂帅,张涯为先锋,文烈、韩皂都没有意见。 漆雕又毫不客气,当即请下来宁武山,他往正堂一站,厉声传令。 能不能破获这个惊天大案?还真是个未知数。 第185章 岩国露端倪 黎阳县大堂上,漆雕又令所有十四人通名报号,由兵曹吏员记录在案。 包括他自己,分别是:飞焰灵官韩皂、花蜜神贩张涯、五雷神将文烈、春酒贩客漆雕又、双枪将李井、神拳大侠尤统、黄府义女安芝、白玉墩苌丁、荷亭仙燕蓝娘,绾面侠柴署、冉门四侠中有航、银蔓、金楼、冉鹂。 魏博军节度使宁广、亲勋翊卫校尉陈箭、黎阳署理县丞商继、黎阳津丞石所,他们是这次破案的军方、官方代表。 漆雕又先令众人都到县令冯察府邸,勘察一下现场,看他的死因。 牙卫叫上仵作,带大家打开冯察府门,死去的牙卫尸身都在院子里盖着白布,冯察的尸身放在正堂中间。 漆雕又揭开冯察身上盖着的白布,一点点仔细查看。由仵作从头到脚,逐次打开身体各个部位,一面叫大家看,一面介绍他的分析判断。 贼人杀进来,从冯察的手掌伤情来看,一定是冯察用手直接握住了刀剑刃口,继而遭到了冯察剧烈反抗。这种刀伤冯察身上还有十多处,又可以判断,一下子涌入了至少四五名贼人。为什么说冯察在剧烈反抗呢? 从这些刀伤深浅不同,房间四周血液喷溅的情况,以及桌凳盘扭翻侧,甚至冯察胸膛留下一段刀刃,可以看出,冯察以自身骨肉为武器,在与贼人展开殊死搏斗。有两名贼人都是被膝盖顶碎头骨而死,足见冯察武艺之精。 最终,一拳难敌四手,被十几名贼人打死。从头部伤情来看,明显是在冯察翻倒之后,被乱脚跺死的。 冯察从卧房打到正堂,始终没能找到自己防身兵刃,就这么靠肉体搏斗,最终死于非命。 漆雕又及众人为冯县令的英勇顽强,感到深深震撼。 但问题来了。漆雕又大惑不解:“别说堂堂县令,就是普通民众,防身之物,必在身边。昨夜,冯县令如此苦斗,为什么找不到防身之物?守在外面的十数名卫士,里面如此激烈打斗,难道听不见,且一个也冲不进来吗?” 他转而问身边其他人:“大家认为呢?” 尤统说道:“七叔,冯县令所受伤情,跟家父相似。我们昨夜被贼众包抄,几乎都是以一敌十。由于事发突然,一开始没有形成统一指挥,冯县令和家父事发不久就被贼人杀掉。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银蔓说道:“七伯,昨夜尤大侠带领我们三女将,与贼众厮杀,以我和冉鹂的剑术,有一个贼人竟然能以一敌二,激战之间,霎时间就是八十余合。最后尤大侠墨剑杀来,三对一,才将他斩杀。这样的高手,绝不是一般草寇。” 冉鹂急忙上前,掏出一个天龙葫芦玉佩:“七伯你看,这个拇指大的葫芦上刻着壁虎,就是那人剑穗上被我斩落的。” 漆雕又看了看:“这个玉雕没什么怪异之处,葫芦上刻着壁虎,寓意是:福禄双全,必得幸福。” 燕蓝娘也上前一步,将一截剑刃递给漆雕又:“五爷爷,这是那贼人的佩剑,前半段在激战中,被我的灵昌剑斩断,他执定后半段从我手里跑掉。又去与冉鹂、银蔓厮杀。” “半段剑就可以与人格斗好久,如此厉害吗?”宁武山大吃一惊。 尤统也将手柄那半段递上来。漆雕又将这柄剑对在一起,来到院子里,对着阳光仔细看。隐约看到四个字:“岩国护军”。 这是个什么意思?从哪儿冒出个岩国? 李井作为土生土长的黎阳人,对附近州县的境况了如指掌。 他介绍,隋唐两代的初年,都曾在隆虑县设岩州。按这个口气,难不成李师儒在林虑山建立了岩国?岩国护军,按大唐九品三十阶官制来论,护军勋位是从三品,可封侯爵。 漆雕又禁不住叹道:“呦呵,娘卖批,李师儒龟儿硬是要搞大嗲!勒个娃娃有几个人,敢弄闷猖狂?” 大伙都摇摇头,谁也不知道人家的底细。 漆雕又看到这里,急令:“总领,你带金楼、银蔓,将所有被杀的贼,挨到搜身,看还有啥则?特别要搜一搜勒个岩国护军。” 尤统及金楼、银蔓应声而动,带着牙卫们挨个搜。 众人回到大堂,单等搜身结果。 贼众被斩五十六具尸体,包括岩国护军在内,搜出了三面金牌。这些金牌佩戴在各人腰间。 岩国护军的金牌,正面名称跟其佩剑一致,还是“岩国护军”,反面刻着:镇东将军宋吉字食侯。 另一块金牌正面是:岩国上轻车都尉,反面是:平黄将军李户字钱伯。 再一块金牌正面为:岩国上轻车都尉,反面是:平运将军云阶字粮伯。 众人看完,漆雕又转身问李井:“你杀死的是不是平济将军?” 李井答道:“对,平济将军戴准。李叔山是征东大总管。” “快去,看看戴准的尸身,也要找出金牌。”漆雕又急令。 尤统随李井飞马而去,约一刻钟,两人返回。 戴准尸身被街面上的人盖了白布,放在被杀不远处,有黎阳津吏员看守。从他腰间果然搜到了一面金牌,众人纷纷来看。 这一面金牌正面是:岩国上轻车都尉,反面是平济将军戴准字草伯。 漆雕又哈哈大笑:“李师儒的岩国正在筹备建国了。李叔山这个征东大总管必然是公爵。下面的镇东将军宋吉,是负责筹集食物草料的侯爵。宋吉的下面是平黄将军、平运将军、平济将军,分别是筹钱、筹粮、筹草的伯爵。” 又叫众位传看这四块金牌,果然如此,宋吉是护军勋位,下面三个都是上轻车都尉勋位,跟大唐勋官制相同,封将军的名号,是按照平定黄河、运河、济水的次序分封,爵位以所管理职事分封。 宁武山大惊失色,叫道:“小窟窿掏出这么大一个螃蟹,李师儒在我魏博军地面也太猖狂了。师叔,赶快传令,尽快铲平李师儒,不能叫这些家伙越做越大,时间一长,断难收拾。” 漆雕又略微思忖,贼人一定发现了韩郢被杀,但任凭他们怎么打听,韩郢被杀也是有航的人干的。这个不会引起他们太大的警觉。 何不顺水推舟,来个如此如此。不但要叫他的食侯出动,还要叫他的军侯、土侯、城侯、民侯、士侯、药侯、市侯等等纷纷出动。继而再来个声东击西,雀巢掏蛋。 那就无需有航的锡器船躲躲藏藏,大摇大摆开走就行。该干嘛干嘛,好好做自己的生意。 众人纷纷叫好。既然大家赞同,漆雕又振声传令。 除宁广之外,将十六人分为四队,冉门四侠为第一队,以有航为主将,冉鹂、金楼、银蔓为副将。 将锡器船开走,就到赵州、镇州卖锡器。争取冉衮及王术正支持,尽快将八百套锡制茶具卖完。 继而作势去扬州,半路在汴州拉些土石。五百石漕船,装二十船,是一万石。每船五名精兵,扮作富商押运。二十船在十天内渐次到黎阳津。 张涯率一队,以陈箭、商继、石所为副将,带精兵三火,将土石船渐渐扣押。同时,散播种种消息,引诱山贼劫船。 韩皂带一队,以尤统、安芝、李井为副将,带精兵四火,到青岩山打劫拉火,魏博军兵渐次投奔,宣布成立妹国,挑战岩国,发动妹国统一之战。 文烈带一队,以苌丁、燕蓝娘、柴署为副将,带精兵一旅,反叛妹国,投降岩国。与先期打进去的吴举、吴雕、陈果会合,里应外合,捣毁岩国。 漆雕又与宁武山坐镇黎阳大堂,加强黎阳防范,调动魏博军将。 漆雕又通令曰:“韩別驾在这边捉贼,由宁仆射知会宣武军李愿。有航、张涯两队限期两个月。韩皂、文烈两队限期五个月。各队互通消息,主将专赏专罚,机断行事。违令者,斩。” 十六位英雄高呼得令,摩拳擦掌告辞准备。 冉门四侠得令,大大方方将八百套锡制茶具运走,直奔镇州。有航、银蔓、冉鹂到军前,参见师父冉衮。 剑王听到黎阳那边,四哥因徒弟的事情而殒命,痛苦万状,嚎啕大哭。自己将四哥右臂斩断,现在四哥又为自己的徒弟送命,这种恩义,只有他内心最为清楚。 他当即赞同七哥的指挥,急忙向三哥李滋娘禀明黎阳详情,誓要讨平李师儒,为四哥报仇雪恨。 李滋娘闻听尤贯仙逝,气得浑身颤抖,泣不成声。当即将此事告诉王术正,也要冲向黎阳,为四弟报仇。 剑王又飞马直奔土门关,向二哥安滹禀明黎阳战况,大吼道:“二哥,那边由扣船大案已经演变为平贼大战。不能耽误啊。” 安滹当机立断,留下安荫守土门关,自己亲率安董、安节、李获杀奔黎阳。听凭七弟指挥。 王术正怎能不知道母亲与尤贯之间的儿女情长,深为老娘担忧,令蔡润加派人手。蔡润派尚勤门尉北昌,率领牙卫精骑一队,跟定伊吾郡夫人。 李获得知妹妹安芳消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加之四叔尤贯噩耗,更是急切参战。不知道漆雕又会怎么调遣这些成德军大将? 第186章 妹国聚匪兵 安节回家跟阴菲儿一说,又通知了云钗儿,来了苌南乡、陶社二将。 斩阵阎王陶社听说四师弟居然做到左仆射、节度使,又兼这样的大事发生,也奋勇而来。 冉衮带上安滹、李滋娘、安董、安节、李获、北昌、苌南乡、陶社,九员大将一路飞奔黎阳。 有航带上一箱锡制茶具,送给王术正一套。王术正就将这套茶具摆放在后邸正堂,谁来就用这套茶具招待。 如此精美的茶具,惹得许多将佐喜欢不尽。半月之间,成德军的将官各家各户买下了五百套,都以每套十贯钱成交。 镇州富户豪客都见到这套茶具精美绝伦,纷纷找到有航,都以十二贯成交。不到二十天,八百套精美锡制茶具货卖一空。 有航将算盘一打,获利颇丰,取整,八百套锡制茶具净赚两千七百贯。 银蔓高兴的合不拢嘴,早忘了黎阳县惊涛骇浪的画面,也忘了生死搏斗的艰难,过来盯着心爱的夫君,笑道:“一趟就赚了这么多,两三千贯啊,这是什么概念?!” 高兴之余,他狠狠抱住有航,翻身就是一顿砍柴、跳河。 床笫之间,有航与银蔓商议:“既然在黎阳县署许诺拿出一千贯犒劳诸位,必须践信。否则,哪能还有这后续的钱赚。事实上,这趟贩卖已经不是个人行为,而是许许多多人的集体行为,要感恩每一位英雄。” 银蔓当然没有二话,以她个人的体悟,叹道:“普通人家有一千贯,就可以一百年啥都不干。要那么多钱,还不是过一辈子。” 有航、银蔓又商议,金楼、冉鹂跟着跑前跑后,冒着生命危险,酬劳不能给得太少。按每人每天三百钱酬金,先将这几天的酬劳给了他们夫妇。 他们死活不要。有航说:“凡经商,都要按贩界规矩,否则就是失信。” 金楼、冉鹂夫妇无奈,只好收下。 金楼拉着冉鹂到自己房内,一看手里的钱,这辈子哪见过这么多,惊呼:“这么二十天,给了十二贯,这可相当于种二十亩地一年的收入。” 他太兴奋了,禁不住大叫“冉鹂,今儿必须死命割草、捉鱼。” 冉鹂拧着金楼的耳朵,怒道:“岂止是割草、捉鱼,更要多多种树。” 两人哈哈大笑,将黎阳这一趟的许多辛劳忘到九霄云外。 他们的生意做完,有航立即带着三人往汴州。路过黎阳县,到大堂见过漆雕又。漆雕又当即给他分拨一百精兵。 有航又到黎阳津租到一艘五百石大船,直奔汴州。叫金楼带着冉鹂联系汴州当地大船、民工,胡乱装土石。自己带上银蔓趁这个装船的时间,赶往扬州结账,将师弟李臣带回来。 等他们夫妇及李臣到了汴州,恰恰一万石土石最后两船刚刚装完。先期装好的已经陆陆续续运往黎阳津。有航叫大家分头给码头装卸工、土石运输工、土石老板结算。二十船全到黎阳津时,运土石恰恰用了二十天。 他们到黎阳县署,恰好四十天交令。又带来了李臣这位少年将军。 有航与漆雕又谈起这趟贩卖茶具,单膝跪倒:“七师父,这次贩卖锡制茶具,没有这么多人帮忙,恐怕早就黄了。一千贯拿出来,就由你支配。咱必须说话算话。” 漆雕又大为感动,孩子的确是苦出身,懂得感恩,懂得信用,懂得贩夫精神。将他夸赞一番,问道:“八百套茶具,一下子拿出一千贯,赚了多少啊?可不能叫你为了感恩而伤筋动骨。” 有航听七师父这么说,感动得泪水汪汪。 他详细禀告:“每套进价七贯三,军中五百套,除去送给王常侍一套、宴会玩乐开销,获利一千三百余贯。富户三百套,获利一千四百余贯。总获利两千七百余贯。除去一万石土石开销二百贯,还有两千五百贯。” 漆雕又叹道:“不错,贩界奇才。土石二百贯自有黎阳县结算。你娃娃勒是急于脱手,端午节赶到扬州结算。假使莫得弄闷多变故,每套十四贯出手,赚五千贯也多。老子一开始怀疑弄闷奢侈的茶具,能不能卖得出去哦。” 有航说道:“七师父,徒儿这次的确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不是差一点就丢了身家性命么。多亏贩神姐姐相助,不但娶了妻,还叫这么多人帮我。” 他说到这里,漆雕又禁不住热泪盈眶:“你娃娃又来提你贩神姐姐,唉,老汉却莫得你娃娃勒种拼劲,还是年轻好啊。” 一万石土石陆续运到黎阳津,都被张涯、陈箭、商继、石所在不同时间带人扣押,集中在宝货停泊点。二十船分别贴满了黎阳津各种名目的封条。 有航、张涯两队,漆雕又分派新任务。商继留守黎阳县署,署理县丞。石所就在黎阳津,与李臣一道,带那三火精兵,死看硬守二十船土石。 张涯带领冉门四侠,再给他们分一火精兵,共是十五人。分五组,五人每人带两个兵,由张涯集训,分头到黎阳县、隆虑县、朝歌城、林虑山碧霞宫、朝歌青岩山等五个地点,散播谣言,就说黎阳津扣押一万石贵重物资。 漆雕又分析道:“老子以为,他们既然有粮侯,就会有军侯、药侯等等,就说这一万石贵重物资,多数是军用甲仗、骨伤药物、车马鞍辔及零部件,其中几船几船是开好榫眼的木料,组装就是军车。必然引起他们的兴趣。” 张涯点头称是,带领十五人,都化作兄妹、夫妻,以他花蜜神贩的江湖经验进行两天训练。继而分头开拔。到漆雕又所说五个地点,散播谣言。 —— 冉衮带过来的八员大将,比有航早到了四十天,都去了哪里? 他们集中都投奔了妹国公韩皂。分别以攻打寨门被擒、直接投奔等各种情况,集中在朝歌城西三十里的青岩山。 这里本就有玄微宫,乃纵横家鼻祖、旷世奇才、道家重要传人、太上老君亲传弟子玄微真人王诩的主道场,自称鬼谷先生,后世尊之为王禅老祖。苏秦、张仪、孙膑、庞涓四大弟子天下闻名。 司马迁在《史记》中写到苏秦、张仪时,赞道:“此二人真乃倾危之士也!”又被人称之为:“一笑则天下兴,一怒使诸侯惧。” 唐末五代前蜀杜光庭撰古代神仙集《录异记》,其中记载:鬼谷先生者,古之真仙也。云姓王氏,自轩辕之代,历于商周,随老君西化流沙。周末复还中国,居汉滨鬼谷山。 鬼谷子四大学问,一曰数学,日星象纬,占往察来;二曰兵学,六韬三略,鬼神不测;三曰游学,广记多闻,万口莫当;四曰出世学,修真养性,冲举可俟。 青岩山中的玄微宫,居于九龙聚首宝地,自东汉末年以来,香火极盛。诸葛亮及好友徐庶、崔州平、石广元、孟公威都到玄微宫叩拜。 孔明深深敬服王诩奇谋异策,一坐十二日,寝食皆废。以至于四友轮流陪定,深恐其不吃不睡亡故过去。孔明自打保定刘皇叔,奇计迭出,舌战群儒,借东风,八阵图,全是鬼谷子的韬略学问。 玄微宫之外,只有两个山口能上去,而且立陡立岸。建立关寨,只需要三五十人把手,就绝对攻不上去。真正的易守难攻。 韩皂带着尤统、安芝、李井及四十名精骑,一到玄微宫,就将其中住持、知客等一一叫来训话,准备在这里立国称霸。叫大家不要怕,凡是积极配合的,每人每月五百文酬劳,立大功的封官赐爵。 当即分发了第一个月酬劳,每人拿到五百文现钱,那可是乐不可支。十之八九答应积极配合,只剩三两个不愿意这么干的,任凭他逃去。 第三天开始,旬日之间,陆续又来了冉衮、安滹、李滋娘、安董、安节、李获、北昌、苌南乡、陶社等九员大将。 过去一个月,韩皂聚兵达七百人。号称妹国公,建立双旌双节。 开始募集民夫,见立寨墙,设立关口。上下的香客一律不问,随便进出。但凡官家、富豪,先留下银钱宝贝再放行。 朝歌城中,卫县令缭相已得到魏博军行军司马高标的知会,亲到青岩山寨,密会相商,拟定了计策。 与他这里同时,文烈也筑寨聚兵。 他在青岩山北十里左右,也属于太行山东麓,有一座山叫朝歌山。不错,宋尹就在这里的打剑沟铸剑。地理位置极其险要,只有一处山口可以进去。外面山峰林立,里面却良田美景,比之陶渊明所写桃花源更为漂亮。 半月之间,就有苌丁、燕蓝娘、柴署三人,各带小股人马纷纷往投。不足一个月,聚兵一团,二百余人,文烈号称朝歌山大将军。旗帜高高飘扬。 一月之后,李师儒闻听这边连续有两山聚兵,叫征东大总管、冀国公李叔山,派人前来劝说,以图收编。 使者王舵到来,韩皂听明来意,破口大骂:“他李师儒能建起岩国,老子就不能建一个妹国么,老子现在就是妹国公。老子有三千人马,区区一个李师儒,迟早叫他乖乖投我。” 不知道韩皂到底怎么对付李师儒的使者?请看下一章。 第187章 王舵使妹国 这个使者王舵,正是朝歌淇园之内元圣宫庙祝。 八年前,他因贪图望霄手里的露怯玄天镜,被时任卫县令陈哲判了笞刑,荆条抽臀四十。元圣宫因其被判过刑,取消了他的庙祝身份。 他只好回家务农,但歪脑筋一刻不停转动。现在七十岁了,听说李师儒封侯、封伯,以为机会难得。就自告奋勇,经过几件事情,李师儒发现这老头果然计谋广,于是叫他做了参军。 他哪里见过韩皂这样的九尺大汉,此前只是传说,今天看到飞焰灵官动怒,吓得不敢乱说。他年轻时偷鸡,左脸落下三寸疤痕,这时候颤动不止。 看韩皂吼完,他战战兢兢禀道:“大都督可没说建立什么岩国,人马虽然只是两千人,却天天操练,十分精悍。大都督帐下有四大总管,十二侯,三十六伯,文韬武略,职事明确,迟早是争夺大唐江山的最强力量。” 韩皂听完,沉吟不语。叫使者歇息,由安芝等人每天好酒好肉相陪,十数日之后再来晤谈。 次日,探马来报:“朝歌山大将军文烈骂战,他说今天专来征讨青岩山妹国公,要杀上山来,先斩了李师儒来使,两处合兵,讨平林虑山,要做河北五镇大将军。” 韩皂一听,鼻子都气歪了,暴跳如雷:“文烈有几个鸟人,敢来征讨我青岩山妹国公,真的是不自量力,看我擒他。” 韩皂当即发令,以安滹为元帅,带三旅,三百精兵,以李滋娘为先锋,生擒文烈。 李滋娘顶盔掼甲,带一旅人马,苌南乡为副,杀到青岩山下的沃阳湾。苌南乡打马来战。 文烈一看,好嘛,老子派前锋苌丁应战。苌南乡一看是儿子,大骂一通,两下交战。不到十合,苌丁被苌南乡擒走。 燕蓝娘大怒,不等文烈命令,拍马而来,又被苌南乡不到五合擒走。 文烈派柴署出战,与苌南乡大战一百合,文烈深恐有失,鸣金收兵。营帐四周挖好陷阱,洒了铁蒺藜,围好鹿砦,高挂免战牌。 一连五天,朝歌山大将军文烈及唯一大将柴署都不出战。 沃阳湾周围十几个村庄的人,远远看见双方旗帜,一方是妹国公,一方是朝歌山大将军。娘呀,朝歌境内连出两股山贼,还打起来了,这怎么了得。纷纷报到卫县县署。 这消息越传越神,远远前来观战的百姓越聚越多。 这一天,苌南乡再次出战,文烈亲自上阵,两边战鼓擂得震天动地。躲在远处看热闹的百姓捂着耳朵。只是二十合,五雷神将文走霹将苌南乡生擒。 妹国公帐下先锋官、女将李滋娘出战,又被文烈三十合取胜,生擒活拿。一旅人马全成了文烈的。先前被擒的苌丁、燕蓝娘毫发无损,又被文烈救回。 妹国公帐下元帅安滹大怒,点齐人马,来寻文烈厮杀。 文烈依旧高挂免战牌。却趁夜将人马全部带走,留下一座空营。 次日一早,安滹发现敌人全跑了,急忙禀报妹国公韩皂,请求趁机追去,灭掉朝歌山大将军。 韩皂大怒,将妹国所有人马点齐,只剩一百精兵守山,亲自带队,前往朝歌山征讨文烈。 经过九天鏖战,韩皂大胜,将朝歌山人马收编。这样一来,妹国声威大震,许多吃不上饭的流民纷纷前往投奔,聚兵两千。号称五千精兵。 此时,韩皂帐下兵强马壮,战将济济一堂。都有安滹、李滋娘、文烈、冉衮、安董、安节、李获、北昌、陶社、李井、苌南乡、苌丁、燕蓝娘、柴署、尤统、安芝。多达十六员猛将。 又听说黎阳津有二十艘宝船被扣,要兵发黎阳津,夺取一万贯宝物。 这才将李师儒使者王舵放回,叫他给李师儒传话:“知趣的早早来降,不知趣的,休怪韩某踏平林虑山,统一淇园领地,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王舵打马仓皇逃窜,昼夜兼程,于第二天后晌,回到林虑山大寨——林冠寨。 寨门喽啰一看参军王舵出使妹国回来,急忙打开寨门。王舵打马进去,绕过两架山梁,到了李师儒的岩国大都督府。 他不是林虑山大都督么,怎么就改成了岩国大都督? 这时候,早已得到各方面消息,青岩山韩皂,短短不到两个月,聚兵两千,直接打出了妹国公旗帜。自己干了三年多,打出岩国旗帜,有何不可? 因此,将林虑山两个字抠掉,直接打出岩国旗帜。 看参军王舵一去半月,这才归来,急忙迎住。 他将黒脸膛展开笑颜,捋一把花白的胡子,将八尺高身形对着王舵略微施礼:“参军一路辛苦。我岩国虽然打出旗帜很晚,但已经存在三年之久,想必收编一个小小妹国,不在话下。不知道那韩奉玄是什么态度?” 王舵接过卫士给他倒上的水,喝了一口,缓缓坐下。 他开始编造:“大都督,王某到妹国地界,韩皂率大将倾巢出迎,仪仗极盛。经一番晤谈,叫老夫给他谋划。老夫见朝歌山大将军前来征讨他,给他出奇谋,使韩皂扫平朝歌山。四方豪杰纷纷投奔,霎时间聚兵五千。” 李师儒大惊失色,慌忙站起来:“这小子这么能打啊,这么短时间,就聚兵五千?咱们才一千五百人,是不是收编韩皂没戏?看起来,咱们还不够强大,下一步该怎么办?” 王舵正色道:“有老夫在,咱岩国威风必须盖过他。老夫将我等兵马说成是八千,帐下四大总管,十二侯,三十六伯。韩皂大为敬服,要留老夫作他的妹国相,老夫岂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因而回来,继续效力大都督。” 李师儒哈哈大笑,拍拍王舵肩头:“量海老伯果然厉害,胸襟足以量取大海。我还真有打算,将征东大总管、征西大总管扩展为东南西北四大总管。已经拟好对征北大总管、征南大总管及其属下侯伯的册封名号。” 不消说,王舵,字量海。见李师儒这么说,他起身说道:“老夫有一计,可以迅速聚兵真正达到八千,甚至更多。” 李师儒大为振奋,忙不迭问道:“是什么妙计?快快说来。如果可行,奉圣一定封老伯为我岩国丞相。” 李师儒,字奉圣。此时,王舵见李师儒这么说,顿时来了兴致,振声而谈:“既然立国,兵少不行。我岩国深藏太行山,朝廷一时不好收拾。何不趁此良机,采取薛平万贯募兵之法,更有胡了溪令之法,即可迅速募到千军万马。” “要去哪里得到这上万贯的银钱?”李师儒摇头,以为没有着落。 王舵当即将一万石宝船的消息告诉他,继而说道:“韩皂已经在安排劫船的事情,我临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商议。这几天就要兵发黎阳津。” 李师儒说道:“上次用你的计策,锡器船没弄到手。还将冯察、韩郢两条人命搭了进去。更损失我食侯、钱伯、粮伯、草伯四员大将。” 王舵献计道:“何不与妹国合谋,一起去取黎阳津万石宝货?” “怎么个合谋办法?韩皂能同意吗?”李师儒心存疑虑。 王舵说道:“老夫在他寨中十几天,探问到昔日李仆射平卢军的十八山神中,宁武山当了魏博军节度使,管着咱林虑山地面。韩皂寨中女将安芝的姐姐,居然是宁武山妾。何不叫征东大总管如此如此,必能成功。” 李师儒一听,心中顿时犯了嘀咕,当时就改换了颜色:“量海老伯,我看韩皂一伙,必然是对我林虑山的诱敌之计,这种劫宝船的计策,还是算了。” 王舵顿时语塞,李师儒甩手就走。 恰在这时候,前往妹国的探马飞报:“妹国帐下卫公、冀州大都督文烈,偷袭黎阳津,夺得宝船四艘,宝货两千石。被滑州富商胡轸收购,得银钱一万贯。正在重金募兵,不日就要兵发大名府,夺取魏博六州。” 探马这一通高吼,惊得李师儒“呼通”坐回金交椅,喃喃自语:“草塔娘的,韩皂果然反了。一万贯啊,几百个县令一年的俸钱,这得招募多少兵啊?唐廷有的好看了。” 王舵被探马这条消息顿时激发,急忙过来:“大都督千万不要多疑,韩皂绝非是什么诱敌之计。他本是汴州別驾,因李愿酷刑相加,怒而造反。他誓要夺取唐廷江山啊。人家根本就不把咱放在眼里。他要兵发大名府,宁武山老婆就是安芝的姐姐,一旦里应外合,很快就成事。” “这个,这倒是事实。还是再等一等,看黎阳津的探马怎么说。”李师儒派到各处的探马,这才回来一路,他要再等。 王舵瞪圆双眼,正色道:“老夫看人,从没走眼。韩皂大号飞焰灵官,性如烈火,身长九尺,举世罕见的大个子。善使赶山铜杖,重达六十二斤,跟我岩国之商侯吴公鼎的虬龙棒一般无二的分量啊,乃当世棍王之流。我看他必成大事。” 李师儒了解到韩皂如此威风,沉吟不语。 过了一会,又一名探马来报,这一下,惊得李师儒目瞪口呆。 又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 第188章 冀国公秘影 林虑山林冠寨,岩国大都督府。 从黎阳津过来的探马,飞奔来报:“大都督,黎阳津昨夜大战,妹国公帐下卫公、冀州大都督文烈,劫走四艘宝船。津丞石所及多数卫兵被打入黄河。今早探清,石所昨晚被打入黄河而阵亡,黎阳津举哀。” 王舵叹道:“文烈这个朝歌山大将军,大号五雷神将,那五股神叉六十四斤,曾经是淮西节度使吴元济帐下西平县镇将。面色黢黑,高大人物,如同鄂国公,上阵从不披挂,遇敌五合取胜。我看他不会久居韩皂之下。” 李师儒对这个很感兴趣,急忙问:“为什么这么说?怎么回事?” 王舵说了半天,李师儒已经有些不耐烦,一听文烈长得黢黑,像鄂国公,怎么就来劲了?他本人不就是黢黑脸膛么,黢黑爱黢黑,人以群分。再者说,文烈不能久居人下,那就是说可以在韩皂和文烈之间搞事。 看大都督一说这个人,顿时来劲,王舵立刻找到了感觉。 他急忙说:“你想啊,文烈本来占据朝歌山,还征讨韩皂。结果被韩皂倾巢出动,八大猛将对文烈展开车轮战,将他累瘫,才生擒活拿。昔日淮西兵败,文烈不屑于跟随别人,开始经商。他能甘心这样居于韩皂手下么?” 李师儒听这人的经历,太猛了,禁不住赞叹:“果然是盖世的豪侠!” 正说着,征东大总管、冀国公李叔山蹬蹬蹬步履山响,闯了进来。 李师儒看他一脸凝重,急忙问:“冀国公怎么一脸愁容?” 李叔山惭愧不已:“杀我草伯平济将军戴准的家伙,居然投奔了韩皂。老子盯梢好久,在沃阳湾设伏杀他,为草伯报仇。被韩皂的人反包围,李井双枪来刺,差一点刺死我。属下无能,这征东大总管还请另换良将。” 李师儒一听,这么回事,这韩皂的大将一个个这么厉害吗?刚才还在说五雷神将,这又冒出来一个李井,不知道还有多厉害的人物。 想到这里,他深沉地说道:“冀国公不必急躁,怎可因为一个李井,就将征东大任轻易换人?我看必须将韩皂分化瓦解掉。否则,我岩国必危。” 李叔山听他这么说,上前一步,说道:“我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师儒赶忙扶他坐下,叫牙卫给他倒茶,笑道:“你我淄青老兄弟,有什么不当讲的,有什么计策,尽管说。” 李叔山看王舵在座,欲言又止。 王舵看他的情形,情知将自己当外人,立即告退。 李叔山说道:“想我昔日的淄青军十八山神,刘乌山、宁武山皆成为唐廷的使相、节度使。何不利用这层关系,将韩皂分化瓦解掉?” “请贤弟详说,愚兄洗耳恭听。”李师儒对于这个老淄青十分看重。 李叔山以为,现在韩皂的十六员大将,成分极其复杂。趁他们刚刚建国,立足未稳,分权不明,关系不顺之际,恰好进行瓦解。 特别是几个姓安的,听说都是前朝安禄山的族人,计有安滹、安董、安节、安芝,十六将仅仅姓安的就占四个。何不就从安芝下手,这个女将,听传言他姐姐居然是宁武山妾。 我们完全可以找到义成军的向春山、于青山、介穿山跟宁武山沟通,叫宁武山妾将韩皂这些姓安的劝走,到他魏博军安置。趁机再叫安芝说动文烈,我看文烈悍勇无双,必然会另寻出路。这样一来,瓦解大计可成。 李师道点头称是,叫李叔山具体安排。有必要的话,他亲自密会向春山、于青山、介穿山等。 分化瓦解之策,王舵也想要往下说,但没机会了。这就是亲疏之别。李叔山毕竟与李师儒都是李师道过去的嫡系旧部,王舵再怎么老谋深算,人家就是不耐烦,不想听,甚至怀疑你。 李叔山说得怪起劲,关键是向春山、于青山、介穿山还在不在义成军? 向春山等三山与宁武山、高标,自从八年前被范丹收服,投了时任义成军节度使薛平,都拜朝歌三贩神为师,又经历剿灭河盗大战,早已是义成军的中流砥柱。 当时参与收服他们的也有李飞镋,那是沈丘平贼之后,李存李飞镋带宣武军一队精骑,支援范丹吕屯护粮。这时候,李存成了义成军节度使,也算是另一种情形的老关系。 剿灭河盗之后,朝歌三贩阵亡封神,也是经薛燕撮合,向春山与乐凤成就因缘,于青山和琴雉是一家,介穿山与宋翘儿成为一对。那个机巧呢?跟了吴师通么。 由于乐凤、琴雉、机巧都是从颍州来的,三家关系自然很近。而介穿山乃十八山神的一员,而宋翘儿与乐凤他们三个又是一样的青楼都知出身,这四家串门最勤,走动最多。 自从三年前薛平移镇平卢军,滑州这边的义成军节度使前后换了刘乌山、王承元、李飞镋,几乎是一年一换。 在刘乌山调走之后,宋翘儿就觉得再待下去,毫无意义。 介穿山与他辩论,被宋翘儿一通呛:“比之薛尚书治理郑滑,刘乌山连个小拇指都不如。还没干一年就换,今后义成军就成了节镇镀金炉子,谁还管下面的死活。武山和瑶娘不就走了,连这个还看不清,等于白混了。” 那到底干什么?还开顺成坊,那也不是心里的意思,毕竟为了唐廷,脑袋别在裤腰上,说辞就辞,也不舍得。那怎么办? 瑶娘托亲靠友找了田布,咱就不能找个关系?宋翘儿是何等精明,带着介穿山,直奔洛阳顺成坊,找到自己的师父、坊主公卿荻。 经坊主公卿荻一通撮合,与东都洛阳附近的河阳节度使曹继本接上了头。 一听曹继本这个名字,宋翘儿突然想起沈丘平贼,望霄《五贼论》还是这人亲自操刀的杰作。越说越亲近,宋翘儿当即将皇帝对她和介穿山的敕旨,拿给曹继本看,又将介穿山拜望霄三贩神为师等情节一一说明。 曹继本点头,对他们表示赞赏,叫她明天去河阳节度府详说。 宋翘儿一听就知道要干什么,当即撒娇,以手扶他的肩头:“尚书哥哥,还等什么明天,咱现在就去酒肆。妹妹给你唱歌,一起吃白面馍。” 曹继本在沈丘平贼时,是颍州刺史。这些年辗转多处,现在是检校户部尚书、河阳节度使,敬称为尚书。 曹继本哈哈大笑:“妹妹果然懂事,那敢情好。我是说,明天你们到河阳牙帐点卯详说。” 就这么电光火石之间的沟通,从明天详说改成了明天点卯,这就是录用了,同意要人。 当即,宋翘儿安排介穿山在洛阳顺成坊住下,自己和公卿荻要随曹尚书出去一趟。公卿荻安排歌长陪定介穿山,随宋翘儿一起,陪曹继本好一通大喝大唱。宋翘儿毫不吝啬,就叫曹继本香香滴吃了一顿特制白面馍。 次日一早,他们夫妇就到了河阳节度大帐点卯去了。之后办了调动,他们成了河阳节度的大将。 吴师通与机巧在四年前随吴公鼎辞去军职。四家现在还剩向春山与乐凤、于青山和琴雉两家,都在义成军效力。 这天傍晚,向春山没什么事情,在义成军将军府跟三个孩子拌嘴、瞎扯。乐凤与管家、卫士、奶娘在那里玩麻将。 突然,卫兵进来,说是李叔山拜访。唉哟,这家伙好多年不见了,什么风将他吹来了? 向春山连忙起身,将李叔山迎进来,让到中堂坐下。侍女画媚赶紧过来烧茶,端来洗脸水,递上热毛巾。 寒暄已毕,向春山问起李叔山的来龙去脉。李叔山情知这种关系,不便隐瞒,急忙要给向春山跪下。 向春山将他强行扶住:“老兄无论到了什么地步,但说无妨,春山及素娥绝不会危害你半分毫。” 李叔山将所有自己的经过一一说明。当初,薛平叫自己挂帅,到棣州防御。结果兵士溃逃,自己孤身逃脱。 跑来寻找义成军节度使刘乌山的路途中,巧遇李师儒,林虑山共举义旗,被封为征东大总管、冀国公。现今妹国公韩皂威胁,设法瓦解韩皂。这次作为李师儒密使,秘密来义成军,找你们帮忙,等等情节和盘托出。 向春山并不是十分惊讶,义成军已经知道河西大概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清楚李师儒的岩国里面,居然有李叔山。 等李叔山说完,向春山说道:“你我兄弟一场,明人不说暗话,凡是跟义成军有关,或者是你我战场相见,一概不说,该怎么对阵就怎么打。如果说是叫帮其他的忙,只要能行,春山当仁不让。” 李叔山说,要他帮忙找一找宁武山及其妾安芳,叫安芳将韩皂手下姓安的四员大将,给他拆散就行。 向春山二话不说,当即答应。李叔山认为,为了稳妥,最好跟于青山一块去。就这么定,向春山当即找来于青山,三个摆起酒菜,说些昔日话题。 次日一早,向春山、乐凤与于青山、琴雉两对夫妇,到义成军大帐点卯毕,二山向李存请两天假,说是到大名府一趟。 李飞镋当即眼珠子一瞪,大喝道:“你们找宁仆射,到底想干什么?” 他李存听了他们去大名府,为什么会这么反应? 原来,宁武山早在一个月之前,就秘密知会了义成军节度使李飞镋、成德军节度使王术正。并密奏当今天子,书呈兵部,将黎阳津大案详细禀明,说明妹国公之事,是一项平贼密计。请朝廷及义成、魏博观望就行。 但向春山、于青山哪里懂得这个,吓得汗珠滚滚,不知如何作答。 第189章 毒打前将军 义成军节度使李存,只问一句话,二人吓得冷汗直流。 向春山一向耿直,单膝跪倒:“李尚书,这事是这么这么回事。” 现在李飞镋是检校工部尚书、义成军节度使、滑州刺史,与当年薛平担任义成军节度使所封职务一模一样,因而按唐廷职务尊称为李尚书。 李飞镋一听,略微沉吟,缓缓说道:“你们二位的兄弟,自然是本镇的兄弟,本镇想面见李叔山,一定能帮你们解开这个扣子。快快有请。” 向春山、于青山无可奈何,只好将李叔山叫到义成军节度府。 两下见面,李叔山战战兢兢,大礼参拜,口称:“平卢军罪臣李叔山,幸会尚书,不知尚书有何见教?” 李存拍案而起,厉声叫到:“征东大总管、冀国公李叔山,好大的胆子,竟然大摇大摆到我义成军做事。他二人无论帮不帮你,传出去都是通匪死罪。你和李师儒就是这么做人的吗?谅尔等也成不了气候。” 吓得李叔山“呼通”跪倒,磕头如捣蒜,哭道:“尚书既已知情,要杀要剐,但凭发落。千万莫要怪罪春山、青山二位兄台。” 李存起身,叫向春山出来,耳语两句,叫他们带李叔山到他的后邸叙话。 到了李存家中,让进书房。鸿沟赤豹李存将黎阳津大案及宁武山知会等情况,和盘托出。 继而李存劝道:“李叔山,青州逃兵之乱,你一人远走高飞,使平卢军七千人成为冤魂。做事如此不堪,还要为李师儒卖命,你将自己的名节越搞越臭怎么行啊。我劝你就此改换心思,做回好端端一个人。” 李叔山慌忙跪倒,哭道:“昔日李师道惯例,兵溃、败阵,主将问斩,家小皆斩。因此小将逃命而去。被李家管了十几年,杯弓蛇影,犯下罪孽,后悔不及。尚书但能提携,小将怎不想做回一个正常人啊。” 李存就叫他跪着,冷冰冰说道:“摆在你面前的有三条路,第一,继续跟随李师儒,做你的征东大总管。第二,做个正常人,找地方搭个窝,娶个妻,过生活。第三,帮助朝廷灭掉李师儒,立功受赏。你自己思量吧。” 李叔山答道:“经了许多风浪,早已心寒齿冷。小将只愿做个正常人,李师儒和朝廷两边都不再效力。” 义成军节度使李存听了他的诉说,将他扶起来,问道:“李师儒是不是跟父兄一样,绑架下属家小,凡有罪,家小连坐?” “是啊,所以,这三年,小将不敢娶妻。也不知道青州城中的家小还活着没?”李叔山说到这里,喉头哽咽,珠泪滚滚。 李存看他的情形,沉沉一叹:“唉,李师道、李师儒这样的恶徒,真正是大将的噩梦。你们连做个正常人都成了奢望。这样吧,我可以帮你走上正常人的生存之道。” 李叔山哭道:“叔山从此改变方向,为自己成家立业打基础。” 李存命令他将计就计,跟着向春山、于青山,带着钤有义成军官印的书信,到黎阳县直接找宁武山。不必要跑大名府那么远。宁武山怎么安顿,肯定错不了。当年投向义成军的四山,哪一个不是生活得好好的。 三山出了李存后邸,直接飞奔白马渡,过河到黎阳县,找宁武山。 黎阳县署,宁武山与漆雕又都在,七前八后,曲里拐弯,都了解清楚。又看了义成军节度使李存的来信。漆雕又于是吩咐李叔山如何如何。 漆雕又虽然从商时间不长,但亲眼看到有航是怎么做的,深知人人都有私心,这一条谁都逃不过。对现在的李叔山,只是口头许诺,极可能反复无常。于是,他对宁武山耳语。 宁武山听漆雕又说后,当即将自己随身佩戴的一件马上封侯玉佩摘下来,交给李叔山:“咱们是平卢军老兄弟,将这件玉佩交给你暂时保存。战事结束,你交来玉佩,我自有安排,决不食言。” 李叔山再三推辞,禁不住宁武山一片诚意。李叔山小心收下玉佩,记下宁武山的安排,出来义成军。向春山、介穿山也出来,两下分手。向春山、介穿山回滑州义成军,李叔山怀揣宁武山书信,直奔朝歌青岩山。 到了青岩山,说明来意,被喽啰领到玄微宫。飞焰灵官韩皂接住,李叔山将宁武山书信呈上。 韩皂看完书信,转而一想,怒吼:“此等伎俩,还想骗我不成?将他绑了,待我踏平魏博六州,再将他放出。” 李叔山并不辩解,随便他怎么样吧。要怪只怪自己,棣州兵溃,自己不该逃走。人生如棋,一步错,步步错。 韩奉玄看他被绑,毫无反应,面色冰冷,毫无表情。十分奇怪,暴叫一声:“将他推出去,斩首示众。” 李叔山就像没听见,唉,可怜我李叔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混到这一步,也算是够了,斩就斩吧。 韩奉玄再偷眼看,校尉们往外推搡他,还是不见脸色有丝毫变化,而且争辩的话也没有一句。就算是骂人话也好,但此人好像心如死灰。 校尉们已经将李叔山推到大旗之下,按翻李叔山,就要砍掉他。 这时候,妹国相、斩阵阎王、美社绸缎庄主陶社恰好前来,找妹国公韩皂商议事情,看到准备砍人,立即大喊:“刀下留人。” 监斩官当即停下,向陶社禀明情况。陶社吩咐,等他的消息。 陶社到了正堂,看韩皂在那里心不在焉的翻看一封信。陶社施礼说道:“主公为什么要砍掉李叔山?” 韩奉玄微微一笑:“此人反复无常,留他何用?” 陶社说:“这必是宁仆射、漆雕元帅的主意,有书信吗?” 韩奉玄将书信推给陶社,自顾品茶。 陶社看后,爽朗大笑:“这李叔山果然该杀。本相有事,告辞。” 忽然,又进来一人,大吼:“主公、国相,李叔山既然来投,却要被杀,叫妹国英雄心寒啊。今后谁还敢来投奔?你们如果一意孤行,老子这就卷铺盖走人。信不信我还会带走不少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五雷神将、妹国五虎上将、前将军文烈。 韩奉玄一听,暴叫如雷,骂道:“我把你个不知死活的黑炭团,来人!将他重打八十军棍,轰出山寨。” 五六个校尉过来,不由分说,将文烈按翻就打。 打到三十军棍,文烈的臀部、背部被打得皮开肉绽,嗷嗷怪叫,破口大骂:“妹国公算个狗屁!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好好做我的朝歌山大将军,怎能受你的窝囊气。” 这时候,文烈的大呼大叫宛如晴空霹雳,惊动了满营将校。白玉墩苌丁、荷亭仙燕蓝娘、绾面侠柴署等昔日朝歌山旧将,纷纷过来跪下,为文烈求情。 绾面侠柴署看韩皂不理会,又来求国相陶社,也不理会,气得他飞奔而出,直接趴在文烈身上,替文烈挨打。也被打得皮开肉绽。 妹国五虎上将、左将军安滹,五虎上将、右将军李滋娘,五虎上将、后将军冉衮,五虎上将、镇军将军尤统,四人也过来求情。 安滹喊道:“主公要赶他走,那就是一只破碗,扔掉就行,再打他一顿,能起到个什么作用呢?只会增加仇恨。” 韩皂听到这里,转身对陶社喊:“将文烈赶出山寨。他原来的兵将一个不留,叫他们留在这里,迟早都是祸根。叫他们快滚,别脏了我的双眼。” 陶社出去,点齐二百精骑,交给文烈,将苌丁、燕蓝娘、柴署一并放走。 安滹又说:“李叔山就算是不放心,也让他滚,不就完了,砍掉他又多一个冤家对头。一并放了吧,爱去哪儿就让他去。” 陶社再也不等韩皂的命令,直奔大旗之下,将妹国公意思说出:“妹国新立,防范很紧。无论什么风吹草动,妹国公都有点神经过敏,你走吧,什么事情也说不成。” 李叔山被放开,冷冰冰看看陶社,并不答话。他找来自己的黄骠马和五股神叉,面无表情,飞马而去。 到前面赶上文烈,大吼:“某乃岩国大都督帐下征东大总管、冀国公李叔山,想要荣华富贵的,都跟我往林虑山。” 不等文烈答话,自己飞奔往前就走。 文烈暴叫:“带我等前往,愿借岩国大都督兵马,来踏平青岩山,不报羞辱之仇,誓不为人。” 他这四将及二百精骑,随李叔山飞驰下山。 刚过山门不远,到了一处巨岩之下。后面一将打马追上。荷亭仙燕蓝娘大吃一惊,将青骢马往前一带,高举绣绒刀迎了上去。 妹国虎威将军、双枪将李井飞马而来,怒道:“让开,叫我斩杀李叔山。” 燕蓝娘大叫:“有何冤仇不能解开,非要赶尽杀绝。” 李井大怒:“再不让开,连你一起杀。李叔山必须杀掉,有他在,妹国、岩国都将永无宁日。” 燕蓝娘不让道,二人展开大战。 李井挥舞双枪,如秋风扫落叶,周身只见枪缨,不见躯体。 燕蓝娘翻飞绣绒刀,似战舰划巨浪,卷起阵阵狂风,难寻破绽。 二人直战到六十余合,燕蓝娘力怯。李井瞅准空挡,一枪直刺下盘。燕蓝娘小腿被刺中,疼得“唉哟”大叫,正要逃掉。 白玉墩苌丁、冀国公李叔山双双过来将其拦下,接住李井厮杀。 李井这是怎么了?难道他不明白这其中全是耍的计策么?还要刺伤人,该不会杀死人吧? 第190章 获封燕国公 李叔山今天的脑子,犹如高山潭水一般,毫无涟漪。 他并不看李井的双枪如何刺杀,将六十四斤五股神叉只是按照在家练武的套路,乱纷纷耍起。 这反而叫李井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加上大胖子苌丁的八卦开山斧,重达六十二斤,两位重武器大将对他猛砸猛砍,双枪勉强应付。 大战至三十余合,李井渐渐难支,被李叔山五股神叉砸到马腿。马匹顷刻卧倒,他被颠下马去。 苌丁挥动开山斧就朝李井砍去。李井疾速滚身,一声惨叫,滚入山下。 李叔山与苌丁打马向前,带着二百精骑,浩浩荡荡向隆虑县林虑山林冠寨而来。 到了林冠寨。守寨门卫过来,看是征东大总管回来,急忙飞奔进去,向李师儒禀报。 李师儒听明详情,倒吸一口冷气。他李叔山这么快就拉回来四员大将、二百精骑,该不会上了韩皂的圈套吧? 他叫来征西大总管、晋国公于桓,商侯吴公鼎,军侯崔祚,紧急磋商。 于桓分析:“就算是苦肉计,也要收留。到时候两军对战,叫文烈等人先冲,我等背后督阵。如果的确是内讧,岂不是平添四员猛将,二百精骑。” 崔祚赞同,说道:“只要厚待,促膝谈心,私下好好结交,叫他假投降也会变真归顺。” 李师儒微微点头,看吴公鼎沉吟不语,问道:“商侯乃海产贩神至交,阅历丰富。依你之见,他们会是什么情况?” 吴举捋一把胡须,笑道:“老夫每年赶腊八会,与这五雷神将有所接触。此人性如烈火,不善于诡诈。今番占山为王,被韩皂打败,他为什么会当山大王,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以老夫看来,多半是不服韩皂,起了内讧。” 李师儒抚掌大笑:“好,快快出迎。” 以岩国大都督李师儒为首,四人顶盔掼甲,盛装出迎。 到了寨门之外,李师儒翻身下马,带着一公两侯过来与众位见礼。细看文烈、柴署、燕蓝娘伤情,急忙将他们让进寨门。二百精兵装备整齐,喜得李师儒开怀大笑。 李师儒叫来寨里的骨伤医,给文烈、柴署、燕蓝娘一一敷药,好好包扎,亲自扶着他们三人到卧房歇息。 将李叔山、苌丁叫道跟前,挨个又问了到底怎么回事? 李叔山冷若冰霜,面无表情,将自己找向春山、介穿山如何说,他们向义成军节度使李飞镋请假,被识破。 又如何找到魏博军节度使宁武山,又带宁武山书信投奔韩皂。而韩皂多疑,要将自己处斩,妹国相陶社、前将军文烈都劝,毫无效果。 文烈说了两句过头话,被重打八十军棍,柴署求情,替文烈挨军棍。 妹国五虎上将安滹、李滋娘、冉衮、尤统也过来求情。经了安滹说了什么,韩皂索性将文烈等四将全都轰走。自己也被轰走。 出了山门,又被虎威将军李井追杀,燕蓝娘受伤,自己与苌丁合力将李井打败。苌丁差一点砍死李井,被他滚身逃脱,滚入山下。 他这样一点不加隐瞒,细致说完,最后说道:“叔山的确如同韩皂所说,是个反复小人,请大都督以军法从事,断无半句怨言。” 李师儒听他这样说,面有惭愧之色,顿时热泪盈眶。 他对李叔山深深作个揖:“叫贤弟受到这么大的委屈,都是愚兄之错。今后再也不用家兄连坐家小之法,如有违犯,天打雷劈。还请贤弟不要抛弃岩国,共创大业。” 晋国公于桓,商侯吴公鼎,军侯崔祚等听了李叔山所说,看大都督泪目,也都感佩不已。纷纷劝李叔山不要太过伤心,振作起来。 李叔山面如岩石,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快上酒菜,先吃饱饭再说。” 李师儒哈哈大笑,大叫摆开盛宴,为冀国公压惊、庆功,为新来四大悍将接风,以一万分热忱欢迎新来二百精骑。 于桓、崔祚在八年前就是新蔡乱军的首领,被望霄挂帅于沈丘擒获,解送宣武军节度使韩弘。却被韩弘卖人情,送给了吴元济。朝廷平定吴元济叛乱三年,他们还是大将。吴元济被李愬生擒,这都过去五年了。 这时候又出现在林虑山李师儒这里,这俩小子看起来是跟唐廷杠上了。他们在朝廷平定吴元济之时,怎么就没出事吗? 当时申道是淮西军镇守在外的统帅,申道一降,整个淮西六州三十八县纷纷请降。这时候于桓、崔祚是两个县的镇将,害怕朝廷斩杀,当时逃掉。 在这三年对抗朝廷之战中,长了心眼,叫属下于淮西之外,每年藏下数量不等的银钱宝贝。 果然吴元济失败,这些银钱有了大用,叫他们逍遥过活了两年多。但终归心中有鬼,怕捉,于是在江湖上到处跑动,搜集情报。知道李师儒啸聚林虑山,自告奋勇来投。一拍即合,成为股肱之臣。 这要是望霄活着,还不得气死。多少人拼命捉住的敌将,竟然被韩弘这么放掉,在淮西为祸,居然又跑到魏博为祸。 李师儒这里,现在实际上只有两大总管,一个是征东大总管李叔山,一个是征西大总管于桓。 这两大总管是公爵,下面各有三侯九伯,总计两公六侯十八伯,战将二十六员。 此前已经殒命于黎阳县署及黎阳津的有一侯三伯,分别是护军、食侯宋吉,钱伯李户,粮伯云阶,草伯戴准,三伯都是上轻车都尉。还有战将二十二员。这时候,李叔山又带来四员,恰好补齐原来的余缺,还是二十六员。 大宴三天之后,李师儒趁着文烈等四将到来,仿照青岩山,封王舵为国相,总管内政。仿照唐初旧例,秦王李世民为天策上将,总领天下兵马。他自兼天策上将,统率四大总管。 又听从王舵建议,将征东大总管、征西大总管扩展为东南西北四大总管,都是公爵。下面分属三侯九伯。 除了国相、天策上将,公侯伯三等爵位一下子增至五十二人。原来只有二十六员大将,现在伯爵人数不够,挑选武功超绝的校尉册封伯爵。 四大总管分别是: 征东大总管、冀国公李叔山; 征西大总管、晋国公于桓; 征北大总管、燕国公文烈; 征南大总管、荆国公有壶。 文烈这个好说,曾经是一个山头的首领。有壶呢,他原来是林虑山別驾,升至大总管、荆国公,那可是随着李师儒拼杀出来的山寨元老。 四大总管下面分别有三侯,乃食侯、商侯、军侯。 三侯下面又分别有三伯,食侯下面是钱伯、粮伯、草伯。商侯下面是木伯、铁伯、盐伯。军侯下面是兵伯、城伯、船伯。 崔祚仍旧是于桓下属的军侯,吴公鼎现归有壶,仍为商侯,属下木伯吴雕、铁伯陈果。 燕国公文烈下属三侯,食侯燕蓝娘、商侯苌丁、军侯柴署。文烈初一上山就位列四公,炙手可热。 侯爵一律是岩国护军,伯爵一律是上轻车都尉。 共计四公、十二侯、三十六伯。所有侯伯都是按职事分封,战时统一参战,没有战事就按照职事下山找东西。搞到财宝,统一支配,并对行动参加者按功劳大小奖赏。 现有人马一千七百人,倒过来说,号称七千人马。 又按照燕国公文烈建议,逐次查访各镇历次战乱散失的老兵,许以重酬,广为收纳。不怕他不服,就怕带他多劫掠。广为劫掠,犯下罪恶,还想回家当好人,那是痴人说梦。 这叫做度贼之术,叫他一个个一日为贼,终身为贼。 果然是好计谋,仅仅十余日,经过于桓、有壶的访查,收纳各地老兵三百余人。又过几日,收纳四百余人,整个岩国达到两千四百人马。 又叫这两千四百人马分属四大总管,每位分属六百人。四人轮番统兵,广为劫掠,都叫这些人一个个背上抢劫大罪。 轮到不外出的三名总管,刻苦训练士卒,军法严整,操练纯熟。 岩国大闹起来。卫县、黎阳县、林虑县纷纷请求剿灭李师儒,一时间朝野震动。天子敕令户部度支,急忙下派钱粮、物资,都押往黎阳津宁武山处,就由魏博军统一支配,限期平贼。 除了唐廷督促魏博军征讨,妹国公韩皂也已发出将令,要统一妹国疆域,先伐魏博,再吞岩国。 转眼六月半,李师儒的岩国大都督府,点卯既毕。 众位公侯伯齐集议事。说起韩皂,五天前,以七百兵马留守青岩山,亲自统军两千,以五虎上将、新晋前将军、神拳大侠尤统为先锋,杀奔黎阳津。这时候不知胜负如何。 李师儒听到这些议论,自己也大为振奋。他娘的,妹国公真牛啊,敢跟宁武山较劲。何不两山合作,互为犄角。想起前些天派王舵去收编人家,蠢啊,那时候就该定下盟约,互为友好。 王舵看大家议论纷纷,对李师儒说道:“大都督,妹国公这样的动作,万一取胜,将俘获无数,势力会更加庞大。就算失败,却能从此立威,投奔者络绎不绝。我们怎能坐视不理,难道不能有什么作为吗?” 征南大总管、荆国公有壶及其属下商侯吴公鼎一起出班,献出一计,叫韩皂的战果瞬间变为岩国战果。 如此好计,到底是什么计策?李师儒能采纳吗? 第191章 新晋石国公 有壶与吴公鼎献计,乃是暗劫战果之计。怎么个暗劫战果? 韩皂、尤统征战黎阳津,回程之时,我们在半路设伏,将他所获财宝一并截获。半路等候一样多的空车,前面派人抵死抗击,后面将车上的财宝卸完,给他们车里填满草木,还给他盖好。 我们撤走,等他们发现的时候,我们已经跑远。昔日,赤壁大战之后,荆州绝大多数地盘却让刘备抢占,就是这个计策。 到时候来讨要,自然可以给他开条件,他韩皂总得屈服一二。想敌对还是和好,任由大都督裁夺。 李师儒哈哈大笑:“此计必是吴侯所出,果然妙计,就以荆国公所部三侯九伯六百精兵,依计而行,来个暗劫战果。” 韩皂率两千妹国兵,大战黎阳津,七天取胜。宁武山大败,逃回大名府,要再带精兵,征剿妹国公。 黎阳县的两千魏博兵,大将被擒数人,兵丁败逃散失无数,被俘五百人。韩皂这边伤亡、逃跑失散七百余人。连同俘虏,现在是一千八百兵。 黎阳津剩余的十六艘宝船被韩皂悉数劫走。早已沟通了巨商,当天就将宝货变卖,得银四万贯之巨。仅仅拉银钱的车辆就超过四十辆。 但他们回程过程中,还没出黎阳县境,就在枋城渡发生争抢钱财的内讧。一半银钱被抢。一千八百兵中,抢到银钱的八百人一哄而散。韩皂还剩一千兵,二十辆车的银钱。 这里有壶带领吴公鼎等,埋伏在韩皂从黎阳回青岩山的必经之路,鹿台乡的金牛岭中。 等韩皂、尤统带队过来,吴公鼎拍马而出,与尤统战至二十余合,将其打败,韩皂有伤,跟随逃跑。一千妹国兵被吴公鼎俘虏四百多,约有六百人跟着韩皂逃走。 二十车银钱全部被劫。原计划所用的草木换财宝空车,根本没用上。 回到林虑山,李师儒看到二十车银钱,两眼发直。我的娘呀,这可是两万贯啊!岩国从此钱粮无忧矣。 吴公鼎所俘获的四百多兵,都归吴公鼎统帅,不再分属各部。 按一公三侯建制,有壶统帅六百兵,三侯分别领有二百兵。现在吴公鼎自己就有六百兵,李师儒大加封赏,加封吴公鼎为征石大总管、石国公。 意思是,将来叫吴公鼎征讨安西都护府碎叶镇西之石国,就让吴公鼎为石国公。石国公属下三侯,吴雕为食侯,陈果为商侯,还差一个军侯,就以俘虏兵中最善战的李获为军侯。 吴公鼎所献计策,取得这么大的胜仗,李师儒的欲望无限膨胀。单看吴公鼎的封爵,就知道,他的抱负随着银钱、兵马的增多而增长着。 当时摆开盛宴,给有壶、吴公鼎庆功。 酒席宴上,李师儒对吴公鼎赞不绝口。 惹得于桓、文烈颇为嫉妒,咱怎么就没想到这么个计策,这韩皂怎么就受伤了,被吴公鼎抢了这么大的功劳。于桓跟文烈在那里嘀嘀咕咕,两人又找到李叔山,也要设个法子,立个大功。 李叔山自从文烈上山以来,一直就是冷若冰霜,面如石板,毫无表情。任谁说什么,轻易不答话,而一旦搭话,就是三个字“拿酒来”。 棒打淮西无敌手于桓于护城,当然知道李叔山这段时间的变化,拿着一大坛酒,与文烈来找。 他对李叔山、文烈抱抱拳,开口说道:“冀公,燕公,加上我这个晋公和荆公,四公之中,荆公是唯一一个帐下再出公爵的国公,现在岩国呈现五公鼎立局面。咱们的帐下是不是也得有所动作,叫多出几个国公啊?” 文烈开口就是大嗓门:“冀公不爱说话,先敬酒么。敬了酒,冀公肯定有好计谋。到时候,咱每人帐下都出一个国公,就来个八公鼎立。” 于桓叫道:“对,八公鼎立。我帐下军侯崔祚崔驭朝就不次于我,取个国公之位,手到擒来。燕公帐下商侯苌丁苌又实,掌中八卦开山斧重达六十二斤,更是国公人选。冀公帐下……。” 不等于桓继续鼓动,李叔山叫道:“拿酒来。老子帐下食侯宋吉最有把握,却与他帐下的三伯全部战死。商侯李端李服庄、军侯李章李服文,均为大都督嫡子,叫我指挥哪个?” 李叔山说完,再不言语。劈手夺过于桓跟前的酒坛,“哗哗咚咚”倒了一碗,一饮而尽,只管吃菜。 于桓、文烈一时被呛到,无话可说。 还真是,他不敢指挥李师儒两个儿子。而食侯宋吉与钱伯李户、粮伯云阶、草伯戴准都战死,新封的食侯及三伯,都是校尉、旅帅才上来的新手,现在李叔山几乎就是个冀公空架子。 文烈想到这里,忽然有了灵感,急匆匆来找新晋的石国公吴举,一通耳语,两人哈哈大笑。于桓跟来问他们笑什么?文烈又跟他说了一番新词,并非跟吴举所说的话,惹得于桓也哈哈大笑。 文烈这是对两个人两套词,都说的什么呢? 他对吴举的耳语是:“设计叫于桓、有壶再下山打劫,叫韩皂悉数擒走他们的人,我们这边打韩皂,多俘虏一些,将他们的三侯九伯都变成魏博兵,还当他们的国公,变成空架子。这叫偷梁换柱之计。” 吴公鼎当然哈哈大笑,绝妙好计么。到了那时候,林虑山都换成了魏博兵,不战而胜,岂不妙哉。 他对于桓的公开说法是:“再下山的时候,多劫掠一些美女,叫五位国公每人左搂右抱,一年生俩孩子,岩国后继有人。到时候我们都有了嫡子,各指挥各的孩子,省却了冀公的烦恼,岂不妙哉。” 于桓当然也是哈哈大笑,果然是眼光长远,有备无患么。 李师儒还按轮番劫掠的办法派将,五大国公每两天一换,各带各的兵将,劫掠上来,论功行赏。 那天,轮到征南大总管、荆国公有壶下山劫掠,他这里现在是四百兵,满员应该六百,但还没补充上来。 倒霉透顶,到隆虑县东山,撞到妹国公帐下五虎上将、左将军安滹。战至三十余合,被安滹将他掌中方天画戟打飞。又被他的乌骓马赶上,差点被他的盘蛇枪刺死。四百兵被安滹俘虏大半,带着一百多人狼狈逃回。 气得李师儒要将他的征南大总管罢免,夺掉他的荆国公爵位。多亏昔日老部下、征石大总管、石国公吴公鼎跪下,给他求情,并同意将他的六百精兵分拨给他一半,充实进去。感动得有壶不知如何是好。 有壶是什么来头,吴公鼎、吴雕、陈果上林虑山这么久,查清了吗? 文烈早就问过了陈果,毕竟陈果是陈哲的孩子,跟自己这个礼山五雄的四爷爷还是很近乎的。 有壶果然是孔渎的二公子孔壶,字为陶。八年前,孔渎进入义成军,安顿一位竹木贩子收他为徒。 这个竹木贩子叫谷方,字呈元,乃夏州朔方县人,五十二岁。早年曾随望霄往夏州贩竹,拜在望霄门下。按这个师承关系,有壶与陈果是一个辈分,但比陈果大得多,现在已经二十八岁,整整大出十岁。 望霄早年间贩竹,往哪一方贩卖,就带哪一方人作帮手,一来熟悉当地环境、语言,二来也给这些人一个闯世界的生路。安节当年属于在镇州这边的帮手。有的年龄小,大多拜师,有的年龄大,就这么作帮手,不拜师。 望霄一生收弟子二十多人,分别是贩竹所到之处的当地人,弟子们互相见过面的极少。在蓬莱县贩望村及义成军所收弟子,是跟范丹、苌度一起收的,这些弟子一下子拜三个师父。 那些没拜过师的朋友还有二三十人。他贩竹走了多少州,就有多少弟子和朋友。 这个谷方到底排在望霄弟子之中的第几,只有望霄能够理清楚。但他成神了,更难使这些弟子聚拢。但望霄被封神的消息,天下尽知,各州县的徒弟们各自心中有数,各自骄傲,各自供奉。 有壶不是拜在谷方门下吗,孔渎又为什么将次子孔壶放到他那里? 谷方跟孔渎少年习武,曾拜在同一个师父门下。当时,孔渎拜在林虑山碧霞宫南冥大师的门下,与天煞魔棍张创七前八后,晚一年谷方、黄遥拜师。因而,孔渎是大师兄,张创是二师兄,谷方是三师兄,黄遥是小师弟。 也就是说,武学上,谷方是南冥的徒弟,与孔渎是师兄弟。贩界中,谷方是望霄的徒弟,与陈哲是师兄弟。 去年,天煞魔棍张创因薛尚书重金募兵,经不住这么大的诱惑,选择投军。在青州南门一战成名,成为平卢军大将。 黄遥就是大战青州第一功臣黄羿的长子,现在还在贩卖油料作物。 他们为何会拜南冥大师,这根南冥的师兄西面也有扯不清的关系。西面将孔岳、张涯这些人教到出师之后,再也不收弟子。有朋友的孩子要拜师,被求不过,就推给南冥。南冥大师现在已经八十九岁了,马上也要九十岁。 谷方这十来年一直在贩卖木材。两年前,带弟子有壶,也就是孔壶,师徒二人在隆虑县收购木材,准备贩运到东都洛阳。 途中,中了李师儒的埋伏,师徒与李师儒、于桓、崔祚及李师道的两个孩子李端、李章五将展开苦战,双双被生擒。李师儒百般劝留,师徒合计,就是走,本钱也叫李师儒全劫下了。干脆留下,啥时候将本钱搞到手再说。 他们这样的心迹往外面透露了吗? 吴公鼎他们对有壶做没做工作呢? 这个谷方怎么不见在林虑山露头? 第192章 密计全失控 岩国李师儒所封征南大总管、荆国公有壶,明显带有冤情。 这样的人,在林虑山呆了二年多,也真够能忍的。最奇怪的是,赫赫有名的五公十五侯四十五伯中,没有他师父谷方的名字。 漆雕又分派吴举、吴雕、陈果上林虑山诈降之初,要探寻的楚瑶娘、安慕两人又在哪里?有没有他们的线索呢? 楚瑶娘与安慕的关系是不是黎阳县令冯察所说的那样,他们之间私通? 楚瑶娘有没有下令斩杀冯察?安慕有没有下令杀掉韩郢? 这一切疑点搞不清楚,黎阳津扣船大案就不能算彻底破获。 实际上,只要找到谷方,这一切就迎刃而解。毕竟李师儒发展壮大的转折点就在谷方和有壶身上,是他们的大批木材被抢劫之后,被李师儒、于桓卖掉,有了资本,林虑山才真正壮大起来。 书中代言,谷方谷呈元才是楚瑶娘真正的情人,为什么会这样? 谷方带弟子有壶贩卖木材,而隆虑县作为山区县,可伐之木很多。有壶老家不是朝歌鹿台乡孔家村吗?那里翻过去山就是隆虑县。有壶从小在那里长大,当然知道隆虑县木材多。 谷方也就利用徒弟熟悉地理、方言的优势,由贩竹改成了贩木。一直活动在隆虑县及周边的太行山之间,何况林虑山碧霞宫又是他少年学艺的地方,师父南冥常年就住在碧霞宫,每到逢年过节就来拜望师父。 楚瑶娘在碧霞宫出家为女冠,没多久就跟谷方打得火热。 谷方老家远在夏州,孤身一人拼搏在外,每年过年回老家送钱,平时都在隆虑县活动。而楚瑶娘为什么出家?也是因为感情纠葛么。 就这么,二人情投意合,每每在楚瑶娘的寝宫谈些过往故事,往往性起,也就合作伐木。谷方一身武功,极其善于伐木,楚瑶娘喜欢不尽。谷方带徒弟收购木材,往往本钱不够的时候,楚瑶娘二话不说,大加资助。 自打谷方、有壶那次被李师道打劫,那次购木多达六千贯,其中两千贯就是楚瑶娘资助的。谷方对于楚瑶娘的资助,从来算作他是合股,每次生意结束,分账的时候,都是按股分红,而不是仅仅表示感谢、出利息之类。 所以,这次不但谷方、有壶的家资被李师儒剥夺殆尽,楚瑶娘也深陷其中。师徒被李师儒生俘之后,谷方采取“四不”办法,从不设谋,从不出征,从不点卯,从不聚饮,只是在林冠寨与碧霞宫之间来回走动,活动筋骨。 有壶跟着李师儒胡乱打劫,他也装着没看见。 安慕又是怎么回事?他跟李师儒是什么关系,跟楚瑶娘又是什么关系? 安慕的确是个不专攻的贩夫,逮到什么就倒腾什么。 李师儒劫了谷方、有壶的木材。此事被安慕探知,当即上山跟李师儒谈条件,以七折之价谈妥,转手卖给了河阳码头的木材贩子,以九折成交。他赚取了两折利,那也是一千多贯。 从此,安慕成为李师儒的财神爷,每到林冠寨,无不是盛宴款待。还每每亲自作陪,到碧霞宫游玩。李师儒到碧霞宫,自然是隐瞒身份的,胆敢暴露身份,仅仅一个南冥老道,就能叫他灰飞烟灭。 一来二去,李师儒、安慕与出家在此的楚瑶娘渐渐熟络。 谷方虽然与楚瑶娘暗中经常伐木,但谷方自打上了李师儒贼船,如同徐庶,比徐庶还自由,想怎么跑就怎么跑。时间一久,谷方越跑越远,甚至于跑回夏州老家,一住就是三两个月。 他绝不仅仅是来回乱跑,于路在到处探查从相州隆虑县到夏州朔方县之间,那座山产什么木材,产什么竹子,产什么药材,出什么金属矿产,有什么顶尖的手工作坊?对这些一一记录在案。 为什么这样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当今大唐天下,李师儒、于桓之流,绝难成事,灭亡是迟早的。咱总不能就这么无所事事,等他灭亡后,跟着灭亡吧。咱的日子还得过,有壶迟早还得做回自己的徒弟。 楚瑶娘见李师道和安慕如此英雄豪杰,不免探问他们的家世。李师儒化名楚项,字居东,楚州山阳人。久之,李师儒就不敢陪着安慕过来,深恐楚瑶娘看出马脚。 安慕则真名实姓,但绝口不提老家是青州的,只说是颍州沈丘人,与韩皂、姬棕是结义兄弟,号称槐荫三杖。 楚瑶娘与安慕越来越谈得拢,也结义为兄弟。楚瑶娘为兄,安慕为弟。外人看他们往往出双入对,实则是捕风捉影。为什么这样说? 楚瑶娘早就看出了他与安芳长得相像,也早就摸清了李师儒是干啥的?人家嘴上不说破,这样的滔天大罪,当然谁也不敢说破,咱也就不给他点破。因而,楚瑶娘的心思在于,既然化名交往,就按他的化名交好。 迟早有一天,能帮到安慕一把。万一真的是安芳的哥哥,就能救下他。这既是帮安慕,更是帮安芳。这就显现了楚瑶娘的韬略,在义成军的时候几个不服,要不然宁武山怎么就变成了节度使?全仗瑶娘的韬略。 究竟他们兄弟之间,有没有伐木、捉鱼、跳河,不得而知。但以楚瑶娘性格,断然不会。否则绝不会跟他结义,会直截了当像谷方那样伐木。 还有一点,安慕将李师儒劫掠的木材倒卖掉,这木材的主人却是心上人谷方,他楚瑶娘真的跟安慕有一手,那还不把谷方气死。惹恼了谷方,就等于惹恼了他师父南冥老道,这碧霞宫还怎么待下去? 因此,初步判断,楚瑶娘不会跟安慕砍柴、烧火之类。 楚瑶娘、安慕、李师儒、谷方、有壶五者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个状况。但是外界并不清楚,这就给王舵出主意提供了绝好的契机。 当喽啰探知宁武山成为魏博军节度使之后,王舵就利用楚瑶娘的博平郡夫人身份,给李师儒献计。何不趁着宁武山猛的一上任,必然会更换一些县令、津令、关令,而且肯定是自己人。就来个乱中取胜。 先来个张冠李戴之计。打探谁将接任黎阳津令,将之换为咱这边的人,冒名任职。继而来个监守自盗之计。扣留一些宝船,便宜货卖,山寨不愁没有钱粮。但这个冒名任职的人选,最起码要跟宁武山派的人年龄相仿。 这番计谋,李师儒连连赞好。于是就有了劫商继,说动安慕,叫他从弟子中选一个跟商继年龄相仿的,取代商继上任。宝船一旦扣留,马上倒手卖掉财宝,冒名任职者直接溜掉,真的商继上任,商家、县令都无可奈何。 安慕也以为这事没多大的风险,可以合作一把,就叫徒弟韩郢来冒名上任。还真的唬住了不少人。为了韩郢的安全,必须打点黎阳县令冯察。那要谁能镇住冯察呢? 除非大哥楚瑶娘。安慕将王舵叫到碧霞宫,将计策的详细做法交了底,只干这一票,立马撤走,绝不恋战,保证韩郢的安全。也不需要楚瑶娘具体跟冯察说什么,就只是陪冯察吃个饭,安慕给冯察结个账。 事情到最后,却越弄越复杂,韩郢丧命,冯察丧命,尤贯丧命,山寨死了一侯三伯。完全失去了安慕的掌控,出乎预谋甚远。 王舵为了引起魏博军及黎阳县内讧,安排人杀冯察,故意说是楚瑶娘下令。包括冯察所了解的安慕与楚瑶娘的关系,也是王舵叫人这么说的。叫他们搞得迷雾重重,互相猜疑,最好是宁武山家出乱子,更是妙不可言。 为什么这段时间,山寨不见安慕的踪影? 自打韩郢一死,深感自责,对李师儒大发雷霆。二人大吵大闹,安慕愤而离开,跟随楚瑶娘游览别处碧霞宫去了。李师儒反过来对王舵大发雷霆,王舵干咳不说话,装哑巴。 漆雕又派往林虑山的两路人马,现在已经会合,又多来了个李获,他可是安芳、安芝的亲二哥。叫他上来,也是要探清楚大哥安慕跟楚瑶娘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打入李师儒帐下的,计有吴举、吴雕、陈果、文烈、苌丁、燕蓝娘、柴署、李获等八员大将,吴举、文烈更是列入五大国公。他们现在以燕蓝娘为纽带,互通有无,基本上理出了统一行动的思路,制定了一些暗号。 现在按照吴举与文烈的计策,准备将山寨的兵逐渐换成魏博兵,给他搞成空架子。这些魏博兵表面上呈散乱状,或被俘上山,或跟文烈上山,或以文烈之计收纳老兵上山,其实,暗中都有自己的火长、队正、旅帅管束。 现在的林虑山,两千多兵,几乎一半都是魏博兵。再稍微多一点,就可以发动平贼大战。其实现在也可以的,只是一比一的对决,还不太保险。 又到征北大总管、燕国公文烈下山劫掠的时间,这次他带着六百兵,直奔青岩山挑战。提前探知,韩皂病倒。 文烈心中有数,半路就派密使出动。公开宣称叫他向南到河阳打探军情,实际上向北狂奔,直接上青岩山说明计策,要给李师儒多带些俘虏兵过去。 这次下来,魏博兵在林虑山的占比,必将倒转,大战一触即发。 究竟漆雕又会怎么安排这场剿匪之战呢? 第193章 大军讨岩国 燕国公文烈带兵攻打青岩山的妹国,此计绝密。 而属下食侯燕蓝娘、商侯苌丁、军侯柴署,一开始当然知道漆雕元帅的方案,但事情发展到现在,也就成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懵懵懂懂,个个都要争抢国公之位。 受妹国公韩奉玄委托,妹国相陶社监国。陶社令五虎上将、前将军尤统总摄兵事。尤统与陶社商议,得之六叔文烈密计,哈哈大笑。 当即分派五虎上将、后将军、八叔剑王冉衮作为应战文烈的主将,率三团兵马,也是六百人,以安芝为先锋,以苌南乡为殿后。 暗中将六叔文烈密计说给八叔,冉衮一合计,干脆叫他零敲碎打,全部俘获。于是他与安芝、苌南乡三人平均分兵,每人一团二百人,各自相隔半个时辰下山。就算真打,六哥有六百兵,那也是必败无疑。 果然如此,安芝到了阵前,虽然不知道密计内容,但觉得开进林虑山的兵将越多越好。与食侯燕蓝娘互通姓名,展开大战,两人鏖战至八十余合,燕蓝娘被安芝的素缨枪挑落马下,被安芝生擒。 文烈暴叫如雷,叫商侯苌丁、军侯柴署双战安芝,不到二十合,将安芝生擒。文烈指挥冲阵,她的一团二百魏博兵除少数逃回山寨,多数被俘。 如法炮制,殿后的苌南乡一团人马过来,文烈直接叫苌丁、柴署两人一起上,苌南乡勉强支撑三十合,被生擒,这一团魏博兵又俘虏大半。 最后剩下冉衮,先被他的宋尹剑砍断了苌丁、柴署的兵器。二人逃回阵中,文烈接住厮杀。不等冉衮用宋尹剑来砍,苌丁、柴署重新找来兵器,双双使出灵昌剑来对战冉衮,形成三战一。 冉衮与他们战至六十余合,被文烈五股神叉打下马去,就此生擒。他带的一团二百魏博兵,逃走十几个,多数被俘。 文烈奏凯而还。多出五百四十多名生力军,还俘获他妹国五虎上将、后将军冉衮,把个李师儒高兴的合不拢嘴。 李师儒情知冉衮厉害,当即劝降。冉衮破口大骂,死活不从。 由文烈出计谋,先劝降安芝,逐次攻心。果然奏效,安芝一投降。苌南乡交给苌丁、燕蓝娘劝降,一看儿子儿媳都在跟李师儒效力,无可奈何,只好投降。继而安芝、苌南乡、苌丁、燕蓝娘、文烈等一起来劝冉衮。 冉衮嚎啕大哭,选择有条件的投降,相约一旦遇到韩皂,还要回到妹国。 李师儒大喜,封冉衮为征交大总管、交国公。以安芝为食侯,苌南乡为商侯,叫他儿子李章为军侯,各带一团人马。征交大总管是什么意思? 交州么,南诏之南,大唐设有安南都护府,由交州都督府改来。李师儒给他封到那里,将爵位称之为交国公,虽然是画饼充饥,却表明李师儒的抱负比同历代伟大帝王。 李章不是在冀国公李叔山手下担任军侯吗,他那边叫谁担任军侯呢? 就以团校尉宋壮为军侯。这个宋壮也是李叔山带出来的山寨老兵,乃食侯宋吉一母同胞的兄弟。 至此,李师儒帐下六大国公,文烈、吴举、冉衮各占一席。山上兵马三千四百人,魏博兵占一千九百多人。 苌南乡出个计谋,叫属下去采冬凌草煮茶,顺带将山上形势飞报青岩山。 漆雕又得知林虑山情形,虽然没有楚瑶娘、安慕的下落,哪里还管这个,直接攻打。 先以诏安为理由,将青岩山剩下的人马悉数带到山下。继而调动两千魏博兵,连同韩皂先前还有一千八,共计约四千人马,大举杀奔林虑山而来。 到了隆虑县署,得到县令方勇的大力欢迎。这个方勇是谁? 方勇正是八年前跟随白马县丞李至,解决捞宝神胡了河盗的那位兵曹曹正。因那次立功,被时任县令谷梁广荐举为白马县西厅尉,从此进入仕途。 方勇现在任隆虑县令也将近两年了。对这个林虑山李师儒山贼,也曾经募集兵丁征剿。无奈手中兵少,也没什么大将,败了两次,也就只好天天上报相州、魏博节度。 这次终于等来大军,当然热烈欢迎。对节度使宁武山、征剿总摄漆雕又,及随征大将韩皂、安滹、李滋娘、张涯、陶社、尤统、李井、安董、安节、北昌、陈箭等,接风洗尘,大宴通宵。 第二天点卯,少了一员女将,漆雕又大怒,喝令将她拖过来,重责三十军棍。天啊,漆雕又真急了,这是要打谁呀? 正是李滋娘。她昨夜酒后发疯,缠着安节砍柴、跳河,闹到三更天。安节卯时到了,她却未到。剿匪大战马上开打,焉敢如此,漆雕又要来个杀一儆百,严明军法。 李滋娘被卫士拉来,虽然已经惊醒,但仍然酒气熏天。 漆雕又怒喝:“中军官,点卯误时,如何责罚?” 中军官乃魏博军行军司马高标,他站出班位,厉声高叫:“点卯误时,杖三十。点卯不至,处斩。” 漆雕又站起来,将帅案“啪”的拍得山响,点着李滋娘:“念你首次犯禁,按点卯误时责罚。卫士们,将李滋娘拉下去,重责三十军棍。” 安节一步跨出班位,慌忙施礼:“昨夜伊吾郡夫人喝多,他原本让我给她请假,都怪我,是我忘了。” 安滹、张涯这镇州八骏里的兄弟,比谁都清楚,伊吾郡夫人喜欢安节,指不定又是一宿捉鱼、烧火,他两个禁不住好笑。 宁武山不知究竟,急忙起身劝道:“漆雕将军给个面子。念她首次犯禁,暂且记下,立功赎罪。如有再犯,加重责罚。” 漆雕又大吼:“请宁仆射靠边,今天不把军法执行下去,恐怕会有更多人耽于玩乐,军纪败坏,到时候大败亏输,丢不尽的脸。卫士们,还不拉下去,打。” 卫士们不由分说,将李滋娘拉到班位之外,将一条长凳拉过来,按倒李滋娘。将她外衣撩起,只剩内衬,举起两寸宽、八尺长竹板,两边开打。李滋娘的翘臀被打得火辣辣生疼,每打一下,都杀猪般大叫。 叫了几声,就掺和了破口大骂:“老七,你个不要脸的,总有一天犯到老娘头上,将你剥皮抽筋,扔进滚油锅。” 满军帐的人随着李滋娘每惨叫一声,吓得挤一下眼。 计数的卫士高喊:“二十杖。” 李滋娘喉咙喊破,泪水狂涌,只剩抽泣声,再也没力气惨叫。一辈子了,虽然没有大富大贵过,但也从来没挨过任何人的一指头。 现今更是天子册封的伊吾郡夫人,哪个敢惹?早知道受这样的打,老娘还不跟你们结拜呢,老娘还不跟你们来呢。 这时候,卫士报数二十杖,李滋娘却没了声音,该不会打死吧。 安滹急忙上前一步,翻身对漆雕又单膝跪倒:“元帅息怒,念她年老,且记下剩余的十杖,日后立功赎罪。” 众将也都纷纷单膝跪倒:“元帅容情啊,饶了伊吾郡夫人。” 漆雕又喝令:“看众将情面,放了李滋娘。还有十杖,暂且记下。” 众将七手八脚来搀扶李滋娘,她哪里还能走路。韩皂俯身将她背起来,送去军医疗伤。 众将回到班位,漆雕又传令:“今天兵发林虑山,现三天之内将岩国荡平。哪个不听号令,定斩不饶。” 众将纷纷高呼:“但凭元帅发令,荡平李师儒。” 漆雕又叫兵分两路,前锋带一路,自带一路。以高标为前队主将,韩皂、尤统为副将,安滹、李滋娘、张涯、李井、安董、安节、北昌为折冲,十员大将带两千精兵,每人一团,飞奔林虑山下。 漆雕又自带后队两千精兵,陈箭为中军官,陶社为参军,宁武山坐镇,与前队相隔十里下寨。高标夫人东韭、陈箭夫人红乐随后队行动。 各将手捧令箭,漆雕又振声高呼:“剿灭李师儒,前期已经打入林虑山一千九百魏博兵。前队如何与诈降者沟通、如何挑战、如何攻击、如何调兵遣将,由高标专断,无需禀报。有谁不听高标的将令,斩讫报来。” 众将皆高呼:“得令。” 前队十将由高标率领,无不旗帜鲜明、刀戟森森、盔明甲亮,浩浩荡荡,半日之间,到了林虑山下。因林冠寨的山门之前,无法集结重兵,离五里之外一处较大的坝子停下。 众将都安营扎寨,高标叫打响聚将钟,商议攻打之策。李滋娘由于臀伤,不能到帐议事,仍旧趴在自己军帐的担架上。 高标大叫道:“众位将军,此次剿匪,历经数月准备。期间韩将军假建妹国,再受诏安。经过妹国与岩国对阵,输赢之间,暗中打进林虑山已经一千九百多人,十数员大将。他山寨就是再多的兵马,也必败无疑。漆雕元帅所谋,剿匪之战,不战已胜大半。但要取得完胜,全仗众位用命。” 众将齐声高呼:“但凭主将下令,我等万死不辞。” 定远将军、南充县开国子、魏博军行军司马高标,离开帅案,到众将前面,一一施礼。继而缓缓说道:“发令之前,还请诸位豪杰、大贤,将胸中奇谋异策,都献出来,也好少受损失,夺得完胜。” 尤统前跨一步,叉手施礼:“卯时,伊吾郡夫人在隆虑县大帐被打,何不将计就计,叫她上山,一来下战书,二来诈降。即便李师儒不接受她投降,也必然获得我等内线的消息。” 高标转而看向众位:“诸位以为尤大侠所说如何?” 老将安滹抱拳出班:“老朽以为尤大侠所说有理,但她还无法行动,如何进得了山寨?我们既然已经下寨,想必李师儒已经得到了探马飞报。即刻就会派将前来,来人要么挑战,要么下战书,到那时候,可以趁机用谋。” 正说着,探马来报:“南充子,高将军,岩国来使。” 高标看看安滹,暗暗赞佩老将料事如神,怒喝:“带上来。” 众人一看,卫士们带进来的这位岩国来使,胖大的白肚皮露在外面,腰间左悬灵昌剑、右悬金牌,都禁不住“噗嗤噗嗤”笑起来。 大家看到这个人,为什么禁不住笑,有什么好笑的呢? 第194章 打一万军棍 来的岩国使者是谁呀? 竟然是白玉墩苌丁,无论冬夏,白肚皮总是露在外面。他也不知道是故意学他爷爷苌度啊,还是胎带的毛病。人们一见他,无不觉得滑稽可笑。 高标强忍住笑,大喝一声:“岩国来使通名,有何话说?” 苌丁捎来了李师儒的什么话呢? 他摸摸大白肚皮,嬉皮笑脸:“某乃征北大总管、燕国公文烈帐下商侯苌丁,苌又实。今奉岩国大都督将令,前来劝降尔等。叫你们乖乖自己绑上,都去大寨集合操练。将来夺取大唐江山,个个敕封公侯。” 老将安滹、张涯实在憋不住笑,岩国大都督是什么玩意儿?什么?老六那黑炭团居然是征北大总管、燕国公,苌丁这兔崽子也是商侯?我的娘呀,李师儒也忒他娘的猖狂了。他两位一笑,满军帐的大将无不哈哈大笑。 高标一听,哟哬,来头不小啊,勉强忍住,看众将笑得差不多了,咳嗽两声,军帐静班。 他朗声说道:“要不是看在你吃得胖,本将军把你割鼻削耳,将你打回去。速去禀报李师儒,叫他早早投降,或许还可以对天子说个情。如果不知道天高地厚,定然将林冠寨化为齑粉。滚回去吧。” 众将更加忍俊不禁,什么叫吃得胖就能免掉割鼻削耳?高将军还真沉得住气,看他样子,就是不笑。他不笑,咱笑吧。 李井实在忍不住,缝补一句:“什么叫吃得胖就不割鼻?将他鼻子割了,今晚大家配酒喝。” 他这么一说,高标也忍不住,顿时哈哈大笑,满军帐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苌丁这家伙却一本正经,说道:“临来时,燕国公塞给我一个纸团,你们看完后,就知道岩国不好惹。”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被揉得不成样子的纸团,脏兮兮的。 高标接过,展开看,啥也没有,就是一张脏兮兮的纸,甩手就要扔掉。转念一想,既然是文烈给的纸条,绝对不会没有东西,退账之后,再好好研究。他又将这张破纸揉成团,怀入右衽。 副将安滹笑完,转到高标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高标点头:“安将军不提醒,差点忘了大事。就这么办。苌丁,念你多胖,跑来不容易,就留下你吃一顿饭,略微饮几杯酒,晚上再走不迟。” 苌丁谢过,跑到安节跟前,毕竟他亲生的祖母阴菲儿,现在是安节的夫人,这个关系还是比较近乎的。苌丁见大家都在,独不见李滋娘,不免问起。安节跟他说起早上点卯被打,面对小辈,又无法说因为什么。 苌丁大为惊讶,五爷爷挂帅,真打呀。我的娘呀,三十军棍,还不把娇滴滴的李滋娘屁股打烂啊。就是男将,又有几个能吃得住三十军棍?今后还是对五爷爷躲得远一点,这家伙,可不敢开玩笑。 十员大将中,尤统最年轻,过来陪着他说话,到饭时候,一起吃酒。 尤统、苌丁都喝得差不多了,苌丁还要回山寨,也就不再喝。但左等不见高将军安排什么,右等也不叫自己走。干脆去看看李滋娘吧。 尤统将他带过去,简单问候李滋娘两句,告辞而去。 李滋娘见苌丁过来,本来要欠身迎接,刚一动就龇牙咧嘴,摸摸屁股:“来,又实,帮我揉揉。都是男兵,说不出口,你来了正好。轻一点啊。” 他既然跟四爷爷、五爷爷是结义兄弟,那也是一样的爷爷,苌丁没啥不好意思,过去就给她轻轻按摩。揉一阵,说一会话,再揉一阵。 直到深更半夜,李滋娘还真敢坐了,对苌丁好不感谢。拉着苌丁的手,又流起眼泪:“又实乖,今夜带我走吧。老娘实在不想呆在漆雕又那个混蛋的军营,这样把我打一顿,此仇不报,老娘枉活一生。” 苌丁一听,顿时明白几分,敢情这就是留我用酒的原因。 他急忙起身:“趁着夜黑,赶紧走。” “来人。”李滋娘忍者痛缓缓下床,朝外面喊。 两名卫士进来,李滋娘叫他们跟自己一起走:“不要问太多,碰到军中巡逻的,只说找主将议事。” 两名卫士扶着她,苌丁走在后面,四个人一步一挨往林冠寨下面走。 到了寨门,苌丁亮出腰牌,说明情况。喽啰放他们进去。苌丁又命令门尉派几个人,临时扎一个担架,将李滋娘抬着,直奔李师儒的大都督府。 李师儒还等着苌丁回话,坐在大堂,就着蜡烛看书。一看苌丁带了三个人来,一个面目及其高贵的女人被搀扶着,惊问是什么缘故? 苌丁如实禀报,将李滋娘引荐给他:“这位是成德军节度使王常侍的老娘亲,伊吾郡夫人,姓李讳滋娘,字秀兜。本来是到黎阳县走亲戚的,被魏博军主帅漆雕又拦下,军中听用。却因为点卯误时,生生打了三十军棍。” 李师儒急忙大礼参见:“嗳呦,伊吾郡夫人驾临小人山寨,蓬荜生辉啊。” 李滋娘怒目圆睁,正要大吼,突然屁股剧痛,龇牙咧嘴差点坐在地上。 李师儒赶忙亲自扶住她,坐在自己的金交椅里面。 李滋娘坐也不敢坐,扶着金交椅,怒吼道:“姓漆雕的混蛋,老娘本来是要帮他们么,毕竟跟楚瑶娘有旧,心想着来劝降你们几个大将。他却仗着当了主帅,目中无人,将老娘一顿暴打。此仇不报,无脸见人。” 李师儒一听,哦,这么回事啊。解劝道:“在我这里静养几天,想回成德军,但请自便。如能帮我出谋划策,本都督感谢不尽。” 苌丁并不知道该怎么说,临时编造,说道:“伊吾郡夫人跟已故的黎阳县令冯察是表亲,本来是要帮魏博军的,哪知道哪个漆雕又目中无人。” 李滋娘只顾轻揉屁股,嘴里嘶嘶哈哈,好不痛苦。揉了一阵,说道:“大都督所派使者,又实恰好是我早年的旧识海产贩神苌度的孙子,这就暗中接头,先来投奔。再要待在他们军中,指不定还将我残害了。” 李师儒也已经知道苌南乡、苌丁是海产贩神苌度的子孙,听到这里,舒了一口气。 他过来扶住李滋娘:“多谢夫人对小可山寨的信任,尽管住下,谁敢不招待好,我要他的狗命。来,叫伤医,拿上最好的伤药。叫厨房,多整些菜,给夫人压惊接风。” 不大功夫,伤医过来,李师儒将李滋娘扶进自己寝宫,伤医给她上了药,说道:“我这个伤药叫‘半时走’。只需要半个时辰,伤口完全愈合,即可正常走动。这是为了军情紧急,专门研制的。请夫人安心。” 果然过了半个时辰,李滋娘起身,哪儿都不疼了,正常走动,大喜过望。走到李师儒身边,向他道谢。 这时候,八个盘子早已上齐,李滋娘就爱喝酒。不多时,陪着李师儒喝到微醉,将苌丁支走去睡,留下两个带来的卫士,陪着继续喝。 又喝了一阵,李师儒也喝到了兴头上,对平添了这样大的一个靠山,大为感叹。李滋娘又与他是老本家,越说越多,越说越亲近。 李滋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叫耍起挂杯游戏。这个时候的天,已经是六月半,本来就热,穿得很薄。她的翘臀、深沟,早已引得李师儒眼珠子冒火,每喝一杯,都要用眼来剜她的大好河山。 这时候,李滋娘说出挂杯如何玩,李师儒大为兴奋。不多时,李师儒学会了如何挂杯,李滋娘连输三盘,输到第四盘,李滋娘喊道:“再喝一点点,就会吐酒。不能再喝了。甘心情愿叫你杖责,重打五百军棍吧。” 李师儒猛一听,没反应过来,细一品,好嘛,哈哈大笑:“好,就来个杖责,我有天神一样的军棍,闲置好久,今天就重打你一千军棍。” 两名卫士一听,直接蒙圈:“这怎么可以啊,八十军棍就会死人啊。” 李滋娘也不再搭话,站起来,拉着李师儒:“有本事,打我两千军棍。” 二人进入李师儒寝宫。这时候,两名卫士才恍然大悟,禁不住笑起来:“这样打军棍,谁都喜欢。” 李师儒大吼:“滚,你们都滚。老子今天要对伊吾郡夫人,重打一万军棍。谁敢来扰乱,就地斩首。” 两名卫士急忙出去,这里的守卫急忙叫厨房收拾干净,谨遵将令,死看住大都督府,不叫任何人擅闯。 李滋娘看到这样一位久旱梃杖,哈哈大笑。与李师儒展开殊死搏斗,誓要将他一万军棍的神威全部诱出来。 李师儒哪见过这么神的女将,将平生所学功力,全部拿出,誓要荡平这一处荒漠田地,恨不得一起登仙。 两个在寝宫咆哮不止,哪里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此时,高标早已派了韩皂、安滹、张涯、北昌、尤统五将,进入了山寨里面。韩皂俘获了两名喽啰,恰恰是魏博兵。这两个兵带他们分头叫醒了文烈、吴举、冉衮三大国公。今夜,就要将李师儒全部生擒活捉。 商侯苌丁刚才上来还需要亮出腰牌,他们又没有腰牌,却是怎么上到山寨的?山寨不是看守很严吗,难道他们会飞? 第195章 断灭七步刀 以韩皂为首的四将能进入山寨,全拜苌丁拿的那个破纸团。 苌丁不是说了吗,那个纸团是征北大总管、燕国公给的吗? 当时高标展开纸团,发现啥也没有。等尤统陪着苌丁饮酒之后,高标带上副将韩皂及折冲北昌到他的寝帐,到底要看看这个纸团有什么秘密。 为什么带北昌去看,而不是别人? 北昌那可是王术正的贴身牙卫大将,军中什么密件没见过,带上他必能破解秘密。 至于漆雕又任命的两名副将,韩皂位至汴州別驾,曾有二十年兵曹曹正经历,对于兵事可谓精通至极。而尤统最为年轻,但其神拳大侠的威名足以成为许多年轻士卒的榜样。而且这位也是经历丰富,颇有韬略。 到了高标寝帐,他掏出纸团,叫韩皂、北昌看,的确什么也没有。北昌却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军中特殊密件,可以用米汤在纸上写,米汤一干,什么也没有。将纸团展开,平铺放入水中,纸张见水,就显示出米汤所写内容。 高标急忙取来一盆水,将纸团展开,铺到水面。纸张一湿,果然显出来了字迹。上面写着:“门左千步,蜿蜒小路,偶有绝壁,葛藤攀附。” 这不但写得非常清楚,而且合辙押韵,嘿,这该不会是文烈写的吧。想了一圈,有这个水平的,打入他们内部的除非陈果。毕竟他爹澄泥贩神陈哲乃明经及第,曾任县官十八年之久,陈果也是打小左手习武,右手习文。 高标当即让北昌去通知韩皂、安滹、张涯、尤统,叫他们五个,每人带精兵一旅,是五百人,到山上集合打进去的三公八侯及一千九百人。 虽然高标并不知道他们山上兵力多少,里应外合,加上李滋娘共是十七员大将,两千四百精兵,够他李师儒喝一壶了。 而山上一共三千四百兵马,属于李师儒的只有一千五百人,对阵这两千四百人,可不就会很玄乎么。 再者说,山上六大国公,我有三个,十八侯,我有八个,基本占一半。十七员大将对比他的十三位,算上李师儒十四位。也基本够用。 两千四百魏博兵,那可是十二个团,自然还有十二名团校尉,二十四名旅帅。在大唐的军营里,管五十个兵算是队正,级别就是九品。所以,干到旅帅、团校尉,武功也都不是白给的。而李师儒山贼中的这个级别将佐,水平肯定差一大截。 对比起来,是没问题,关键是黑夜行动,山上敌我混在一起,好多普通团校尉、旅帅、队正、兵丁不一定知道这个密计。一旦起乱,很难控制。 按照高标命令,上山途中,北昌、安滹、张涯、尤统听取韩皂号令。上山之后,与李师儒三公接上头,统一听从征北大总管、燕国公文烈的号令。特别要找到李滋娘,她可是伊吾郡夫人,不保护好她的安全,谁也好不了。 韩皂等五将被两名魏博兵带到了燕国公文烈牙帐,两名魏博兵又分别叫来石国公吴举、交国公冉衮,也不点灯,秘密商议。他们带上来的五百兵伏在山坳草丛、灌木丛。 文烈将联络暗号布谷鸟的叫声学了三声。霎时间,三位食侯燕蓝娘、安芝、吴雕,三位商侯苌丁、苌南乡、陈果,两位军侯柴署、李获,全部齐集文烈牙帐,十六将聚齐。就差李滋娘了。 苌丁禀报:“李滋娘被李师儒酒后打军棍,正打得厉害。李师儒说了,打一万军棍,任何人不得干扰,否则,就地斩杀。” 韩皂一听就蒙了:“你怎么不早点禀报燕国公,他本来就挨了二十军棍,再叫李师儒打下去,还不打死。” 吴举、安滹、张涯、文烈、冉衮这几兄弟听了,全都忍俊不禁,五兄弟在那里不敢笑出声,前合后仰。 文烈笑了几声,正色说道:“三哥这可是立了大功了。先将大都督直接砍了,叫他群龙无首。我们这里的公侯赶紧通知各团校尉,叫他们组织人马,整队听令。斩杀李师儒的时候,千万保护好三哥。谁去干这件功劳?” 安滹、冉衮应声而出:“我们去,二对一。” 文烈命令:“八弟一定要用宋尹剑对付他,这小子武功绝非平平之辈。二哥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好三哥,她要是酒还没醒,直接扛起他就走。” 冉衮说:“放心吧,宋尹剑带着呢。李师儒有没有宝剑、宝刀之类的?” 安滹说:“放心吧,老三要是酒还没醒,我有办法对付他。” 冉衮提到宝剑、宝刀之类,吴举大吃一惊。毕竟他打入山寨时间久了,什么都清楚。 他一想不好,急忙说:“李师儒还真有一把宝刀,乃安南都护府爱州日南县所出,铸匠名叫吞耳,乃安南名匠。此刀喂有七步蛇毒,因而称为七步爱刀。一旦被砍伤,蛇毒七步开始发作,百步之内身亡。” 冉衮骇得倒退两步:“那要怎么办?将他的刀偷了?放在什么地方呢?” 众人一听这么说,也都惊出冷汗。这刀要是被他发狂,那得死多少人啊。 这个时候,文烈帐外一个声音,阴不阴阳不阳,宛如从石头里挤出来的,硬邦邦一声:“看密谋的都是谁?全都绑了。” 里面的十六位英雄大惊失色,冉衮第一个拔出宋尹剑。 荷亭仙燕蓝娘、白玉墩苌丁、绾面侠柴署、玉面仙吴雕同时拽出灵昌剑,陷目神陈果将他爹留下来的青霜剑也拔了出来。 众位都纷纷紧攥各自兵刃,大气不敢出,单等敌人进来。 “荆国公?”吴公鼎根据声音判断,应该不错。 冉衮哈哈大笑:“有壶,还不进来受死。” 征南大总管、荆国公有壶手执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刀,闯了进来。冉衮及五位少侠执剑一起围住他,怒目圆睁。 有壶一看众位这样对他,顿时哈哈大笑:“冀国公还不进来绑人?” 征东大总管、冀国公李叔山应声而入,手执佩剑。冷冰冰的喊道:“交国公,还不放下刀剑。你们不是要偷七步爱刀吗?荆国公给你们偷来了。” 他说完,劈手夺过有壶掌中宝刀,递给冉衮。 吴公鼎十分惊讶,过来抱拳施礼:“冀国公,这是怎么回事?” 李叔山、有壶相视而笑,向吴公鼎还礼:“难道石国公忘了古松之约了吗?今夜就是来找各位豪杰应卯的。” 吴公鼎当即改换颜色,一手牵住一个,对众位哈哈大笑:“不必紧张了,都是自己人。赶快商议,如何袭取各个要点。” 林虑山有一处绝崖之上,是一处十几亩大的台地,上面五株古松不规则围在一起,参天蔽日。星月之下,看这景致,其幽静高妙,天下无双。 那夜,吴公鼎、吴雕祖孙与李叔山、有壶,微微酒醉之后,在古松之下,相谈甚欢。李叔山、有壶对吴公鼎深深赞佩,发誓一旦天色有变,立即跟定吴公鼎,披荆斩棘,携手共进,同创一番新天下。 所谓天色有变,就是指完全改换道路,抛弃老路,开辟新路。 吴雕当然知道古松之约是什么内容,对他们言出必行赞佩有加,当即单膝跪倒在李叔山面前:“小辈吴专义拜见冀国公。” 苌丁等四位少侠及安芝也都单膝跪倒,拜见李叔山,表示敬意。 李叔山将他们扶起,禁不住热泪盈眶,说道:“专义,在场的各位英雄,成败就在今夜,要当机立断,迅速动手。” 冉衮抱拳施礼,说道:“今夜所有人,都听燕国公文烈指挥。” 他又拉过来小路上山的韩皂等五位大将,一一介绍。李叔山、有壶大惊失色,不约而同问道:“妹国公不在青岩山,却怎么就到了这里?” 韩皂爽朗大笑:“妹国就是一个计策,整套连环计都是漆雕又所出。直到现在的一切行动,我都是听他的。” 有壶大为惊叹:“天啊,谁敢以占山建国作计,这套连环计亘古未闻。这要不是石国公结交我等,就是死,也根本不知道怎么死了。” 满帐好汉一时间开快大笑,好不亲热。 冉衮将七步爱刀交给文烈:“六哥,你也没个宝物,这个归你吧。” 李叔山介绍这柄七步爱刀:“此刀削铁如泥,吹毛即断,杀人不沾血,伤到即中毒,七步毒发,百步毙命。” 众位看这宝刀寒光,个个不寒而栗。文烈微微一笑,就于帐中石台,“啪啪啪”三声响过,七步爱刀断为四截。他对苌丁命令:“扔到绝崖之下,叫它永不害人。马上回来,听我传令。” 苌丁喊一声得令,就在床上扯脱一绺床单,将七步爱刀碎片捡起来,包成一包,往外冲去。 不大功夫,苌丁飞跑回来,文烈环视一圈,喝道:“今夜五公齐聚,本将传令,恰好分兵五处。解决于桓、斩杀李师儒及保护三哥、两处险要路段、寨门,五公带本部人马,各取一处。韩皂率所部五旅殿后,寨门外集中。” 文烈站起来,虎目圆睁:“虽然六公有其五,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山寨,战端一启,变化莫测,各位务必用命。但有差池,定斩不饶。” 众位齐声高呼:“得令。” 他们摩拳擦掌,真的会那么顺利解决林虑山匪帮吗? 第196章 绝杀林冠寨 六月半,深夜,林虑山林冠寨上,五雷神将文烈部署剿匪事宜。 令交国公冉衮斩杀李师儒,为了保险,改令韩皂亲自配合,抢走李滋娘。 令征石大总管、石国公吴公鼎解决于桓部,韩皂分兵一旅配合。 山上两处解决,吴公鼎、冉衮部向寨门进发,路遇战事,即刻投入。韩皂带所部五旅,将山寨上宫室、寨墙、府库等全部拆除、焚毁。 令冀国公李叔山收拾本部人马抢占大都督府之外不远的卧虎崖。 令荆国公有壶收拾本部人马一起跟进,抢占杀开通道,直奔卧虎崖下的青檀坡,务必抢占。 文烈也随李叔山、有壶进发,闯出重围,直奔寨门,抢占门禁。 众将闻令而动,随即展开对李师儒、于桓的战斗。 李叔山是李师儒的征北大总管、冀国公,先前只有两位国公之时,他就是其中之一,可谓林虑山李师儒的左膀右臂。 有壶现在是征南大总管、荆国公,也是李师儒旧部。 这两个人在李师儒那里炙手可热,他们可靠吗? 李叔山经过面见宁武山,得到了宁武山赠给的马上封侯玉佩,又经历韩皂要杀他,早已经暗下决心。一旦天色有变,立即改弦更张,往投宁武山。 他对吴公鼎的为人极为佩服,所以交往越来越厚,虽然没有说透要反掉李师儒,但谁都明白各自心迹。 因此,他为了追求正常活着,是没有问题的。 有壶的事情,则是吴公鼎有一次趁着下山,带上有壶,直奔白马县。吴公鼎拿上勋官出身,到了义成军,打听孔渎,居然还在义成军。于是将他叫出来,到一处酒肆,安排他们父子相见。有壶见到老爹,当即跪下。 孔渎于路已经听了吴举来找他的情由,一见面就给有壶一个大嘴巴:“就算赔光,也不能这么跟着他干下去。就凭李师儒这样为人处世,他要能成事,老子将头砍下来当尿壶,当马子。” 吴举将有壶搀扶起来,见他珠泪连连。劝道:“你们父子见一面不容易,何苦呢。孩子知道该怎么干,好了,咱说点快活的,喝酒。” 经了那次晤谈,有壶一直跟吴举保持很紧密的沟通,随时准备行动。 因而,这两个人有没有问题,吴公鼎心里最清楚。 文烈用兵,与李师儒大为不同。在他看来,某人只要是弟兄们认为行,虽然自己不了解,也只管大胆用。特别是大哥吴举认为行,那就更没问题。 主帅表现的躲躲闪闪,含糊其辞,疑神疑鬼,就算真心投奔、忠心做事的也会离心离德。 别看文烈是个黑炭团,单看护卫韩愈,大战五岔口,指挥众将的胆略和勇武,就能明白,他绝不是一个粗人。 那里面韩愈带的四个,尉迟甘、哥舒容是皇宫大内侍卫,唐挥、郭骏是韩愈中兵部遴选的随从,文烈根本就没管他服不服,直接指挥。最终证明,武将要的就是果断坚毅,不需要你疑神疑鬼。 为什么韩愈不用曾经任县令的漆雕又为主将,而是任用文烈? 说明韩愈在对比他弟兄两个的时候,肯定认为文烈略胜一筹。 也说明韩愈这个兵部侍郎绝对眼光独到,善于用兵。 这次漆雕又铺排这么大的连环套,最后的一线总指挥还是文烈。也足见漆雕又对这个黑乎乎的四哥,同样十分看好。 从刚才文烈下令,人马这么铺排,也能看出来,他早将山上山下的地形地貌勘察得一清二楚。说明他在指挥打仗方面,绝对有天赋。 行动已经开始,韩皂带领一名旅帅及一百精兵,跟随冉衮杀奔大都督府。冉衮手执宋尹剑,带着安芝、苌南乡及本部六百精兵,将大都督府团团围住。 韩皂已经将守在大都督府门口的四名卫兵斩杀。另四名卫兵亮出身份,却是魏博兵,一起跟着往里面冲去。冉衮飞快跑到韩皂前面,直闯寝宫。 寝宫里面,李滋娘被李师儒狠狠打军棍,正打得“啪啪”山响。忽听外面惨叫,李师儒翻身下床,也不管李滋娘怎么回事,草草穿了单衣,飞身逃出寝宫。刚要到前厅大堂,就听见密集的脚步声朝他而来。 他赶紧一跃而上院墙,跳到院子外面。找到他的青骢马,丈六金瓜锤,腰怀利刃,飞身上马而去,直奔冀国公李叔山牙帐。他为什么先找李叔山呢? 那不是长子商侯李端在李叔山帐下么。何况李叔山为了山寨发展壮大没少出力,又是老淄青,在他看来比之国相王舵更值得信任。 还没到李叔山那边,只看见大都督府四周各处高低起伏的山包台地、犄角旮旯,满山的兵都往山下跑。 他正要上前问什么情况,迎面一将飞来,却是石国公帐下食侯吴雕。这小子怎么了?李师儒大吼:“专义,这是干啥呢?” 吴雕并不答话,玄鬃龙疾驰而至,举起六十二斤虬龙棒,朝李师儒顶门就砸。惊得李师儒目瞪口呆:“你小子要造反不成?” 他急忙挺起金瓜锤来迎。他这长柄大锤也是六十二斤,往上一架,震得双臂发麻,他娘的,这小子这么厉害。 两人战马盘旋,战在一处。约略二十合,趁着十五夜的圆月,偷眼看见大都督府出来好几员战将,李滋娘也跟着他们,什么情况? 李师儒一闪念的关头,玉面仙吴雕的虬龙棒扫到了李师儒腰间。好大的力道,李师儒把持不住,直接栽下马去。 他哪敢怠慢,飞身一滚,鲤鱼打挺站起来。恰好吴雕赶到跟前,虬龙棒又朝他砸来。李师儒将自己金瓜锤撇下,伸手直接来夺他的虬龙棒。恰好拿住,趁着吴雕砸过来的劲道,猛地一拉,吴雕栽落马下。 吴雕不敢怠慢,抽出灵昌剑,直接削到李师儒面门。李师儒就势拿着吴雕的虬龙棒来架,“苍”一声脆响,虬龙棒断为两截。惊得李师儒连连倒退,急忙摸他自己的腰间,坏了,出来的紧急,七步爱刀没带。 这可怎么打?跑吧。他手拿半截虬龙棒,飞逃而去。 冉衮、韩皂、苌南乡已经上马来到这里。安芝扶着李滋娘,在寻找马匹、兵器,恰好看见李师儒的马和金瓜锤。 李滋娘俯身捡起金瓜锤,就要上马。一掂分量,有点重,自己的沉香拐只是四十六斤,凑合用吧。 韩皂对安芝吼道:“安芝,你快跟冉将军去追李师儒,我看住李夫人。” 冉衮早已飞马望着李师儒的身影追下去,后面紧紧跟着苌南乡。安芝执定霸王鞭,飞马去追。他们三人不把李师儒砍掉,绝对不行,这是死命令。 尤统不放心安芝,大喊道:“韩将军,末将请求与安芝一起去。” 韩皂答道:“快去快回,你们四个务必带回李师儒人头。违令者,斩!” 尤统高喊一声“得令”,打马而去,很快追上安芝。夫妻两个一前一后,朝冉衮、苌南乡的方向追下去。 林冠寨上,韩皂带着安滹、张涯、北昌,由吴雕带着,去寻吴公鼎、陈果,一起收拾于桓。 于桓、崔祚可是韩皂的老对头了。 八年前沈丘捕贼,大战莲池,卫铜骠将棒打淮西无敌手于桓堵在颍河水口,被苌度、陈哲包抄,生擒活捉。都缃檀在泉河水口堵住金面双戟崔祚,鏖战不休。飞焰灵官韩皂和鸿沟赤豹李飞镋一起上船,将崔祚打败。 那次是分开对战,这次于桓和崔祚在一起,很可能更难对付。 他们到了于桓牙帐,果然展开了激战。 这边的魏博兵迅速冲入混战之中,与吴举的六百人马并肩作战。团校尉、旅帅及兵丁对于桓的六百人,形成二比一混战。 吴公鼎的六十二斤虬龙棒已经跟于桓打起来。于桓号称棒打淮西无敌手,他的浑铁狼牙棒,也是六十二斤。两个棍王级别这一通大战,叫人心惊胆战。 这六月的月圆之夜,山风凉爽,本该好好休息,却成了拼命之夜。 山寨征石大总管、石国公吴公鼎的虬龙棒闪动,绕在铁棒上的青龙,随着吴公鼎的挥舞,好像活龙盘旋,张嘴就会吃人,叫人十分害怕。 山寨征西大总管、晋国公于护城的狼牙棒翻飞,缀在大榜上的狼牙,随着于护城的劈砸,宛如恶狼猛扑,尖牙随时咬你,令人毛发直竖。 他们这些人到跟前时,二人早已大战至五十余合。 韩皂怒喝一声,将他的赤铜赶山棒直接插入战队,双战于桓。他这条赶山铜杖也是六十二斤,三人同一个级别的棍王,二对一相搏。 不到十个回合,于桓被打下马去。这边北昌赶到,一剑砍掉他的脑袋。 吴公鼎、韩皂、北昌三将解决了于桓,直奔崔祚那边。吴雕的六十二斤虬龙棒与崔祚的双戟对战,也战到了五十余合之时,陈果赶到。 陷目神陈果使用的是五十三斤方天画戟,插入战队,也形成二对一。虽然方天画戟分量比之铁棍轻一点,但枪是百兵之王,对战中不以分量来论。因此,吴雕、陈果双战崔祚,应该不是问题。 等吴公鼎、韩皂到时,四战一,又战了二十合。这金面双戟崔祚的戟术果然厉害。 韩皂哪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飞马猛奔战阵,如雷一声暴叫:“崔祚!” 崔祚对这声音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来,一愣神的功夫,韩皂的赶山铜杖早已到了崔祚顶门。吴雕的虬龙棒、陈果的方天画戟也一起砸来。崔祚脑袋碎裂,死尸栽于马下。 再看士兵们的混战,也基本结束,投降的约有百八十人,被阵斩的约五百人。战事基本结束,大家纷纷下马歇息。 突然,地上有个人一跃而起,飞身跳上一匹战马,疾驰而来。恰从吴公鼎、安滹之间穿过。这人手执利剑,左右挥动两下。再看吴公鼎、安滹二将,顿时人头飞落,脖颈宛如喷泉,鲜血望天猛射。 这么厉害的两员大将,镇州八骏的大哥、二哥,同时被一个无名小辈斩杀,简直不可思议,谁也没反应过来,就归天了。 张涯还算反应迅捷,他将掌中藤蛇棒猛地朝这人传过去,这人惨叫一声,栽落马下。 他娘的,这人是谁呀?他们全军覆没之际,来个绝杀。 李滋娘也到了近前,忽然看大哥、二哥一起没头了,吓得震天动地一声惨叫,栽倒在地。众人对这一幕无不瞠目结舌。 第197章 斩杀李师儒 张涯的藤蛇棒那可是六十四斤,比之庸常所知六十二斤铁棍即可称王还要重,一棍过去,这人被打下马。 众人纷纷往这边赶来,此人并没有被彻底打服。只见他又一滚身,宛如黄鳝弹起,那柄宝剑直刺韩皂。韩皂闪身躲开,再看四周,张涯的人头又被此人的利剑斩掉。 韩皂大吼:“砍死他。” 众人乱纷纷举起兵刃,将这人剁成肉泥。韩皂看到这里,心如刀剜,九尺最大身高的人,发出如雷般一声巨吼,顿时栽倒地上,昏厥过去。 这个人是谁呀,靠他娘,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连杀镇州八骏的大哥、二哥、五哥,这可都是大唐当今之世绝顶的豪杰。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宋壮,李叔山帐下被李师儒新封的军侯。在黎阳县署被斩杀的那个食侯宋吉的同胞兄弟。当然这事情是以后才知道的,此时被剁死,当然不知道他是哪个。 宋壮怎么就在于桓、崔祚的队伍里?他不是李叔山的军侯吗? 而李叔山被文烈命令去抢占大都督府之外第一个险要据点——卧虎崖,宋壮为什么没有跟过去? 宋壮自有他的生存法则。他感觉最近这段时间,山寨虽然连连获胜,总觉得哪里不对,就暗中操心。虽然左右不了局势,但他有他的生存法则,今天的表现,就是他的生存法则。 既然选择了做贼,生俘或者战死,结局基本一样。何不临死拼掉几个算几个?所以,当全军失败的时候,他选择了休息。躺在地上装死,暗暗听着,等敌人彻底放松,这才发作,连斩三将。 这个生存法则,当朝天子会说他愚昧。 这个生存法则,假如李师儒能抢到天下,一定会说他忠义。 这种生存法则,被没有抢到天下的李师儒来看,他这种残忍的勇猛必然以为他就是个莽夫,甚至以为他有精神疾病,根本不敢重用,直接打入另册。 儒么,师儒么,这就是乳家的生存法则。但是提倡这种生存法则的至圣、亚生从来不会这么以身作则的,只要你们这些猪去干就行了。所以,这样生存的人被贩界称之为猪。 李师儒早已经跑他娘的,你还奋起神勇,连杀三将。李师儒如果能活下去,不会觉到你是举世无双的英雄,只是感觉你二,你很二逼,换句话说,五百除以二,一贯除以四,或者叫做一吊钱除以二——半吊子。 就算李师儒胜了,夺了大唐天下,也不过以为你还是太二,不可大用,也绝对不敢大用,这却又是帝王的生存法则。 这就是他的悲剧,所以被众将直接剁为肉泥,并没有谁问他姓甚名谁,刀下不死无名之辈,并没有谁敬重他是个英雄。 比如岑寿山,他杀了薛平的次子——南门主将薛文范,在岑寿山指挥下,青州南门至惨烈,大唐之战史绝无仅有。而平卢军节度使薛平不但没有杀他,没有将他剁为肉泥,反而结义为兄弟。这就与宋壮的命运是反着的。 岑寿山在战场上的表现,完全可以像宋壮一样,趁着薛平给他斩断绑索的时候,一举而杀掉薛平。但是岑寿山却选择了给薛平跪下,彻底抛弃了与马崟山的誓言,彻底抛弃了所谓乳家的男盗女娼学说。 誓言,以及教化,都是骗人的。自己该怎么选择,才是真实的。不要等到被剁成肉泥,才清楚这一点。都成了肉泥,还有机会想道理吗?没机会的。 被剁成肉泥感觉很惨,是吧?是的。但这样的忠义,反而会被人笑话你,二,有病,傻逼,半吊,等等。 所以,贩界之中,断无这样痴痴呆呆活着的生灵,都是活得清清楚楚的,宛如算盘珠,噼里啪啦,毫无差错。 他们管你娘的普天之下到底归谁,管你娘的道家、乳家、佛家到底如何神圣,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看法,你他么,二,有病,傻逼,等等。 希望通过宋壮连杀三老的行为,对世人有所警醒。贩界一族,绝非我等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以为他们就知道钱啊?反过来问,你不懂钱吗?那你为什么挣不到呢? 因为,你根本不理解贩界对人生的考量。所以,你进入贩界,无非就是,二,有病,傻逼。白白给别人送银子,还以为老子也曾经当过什么什么店主。 你呀,最好将全国的钱白白送进去,贩夫们不但不会强取豪夺,还会叫你心服口服。 所以,唐代的宪宗李纯敕封朝歌三贩神,那可是字斟句酌的敕旨。 不妨翻回前文书,好好看看第九十三章《李纯封神》,好好思量一下,那三道敕旨绝非仅仅是对贩神的褒奖,对普天下的人,应该都有极其重要的启迪。 众人目瞪口呆好大一阵,才回过神来,一个个泪流满面,一个个泣不成声,一个个精神恍惚,一个个痛苦无言,一个个急忙救醒李滋娘和韩皂。 韩皂一声令下,大家又将死掉的贼人挨个用刀枪对胸膛刺一遍,叫他们真死,叫他们装死的一个个归阴,防止出现第二个宋壮。又令大家拆除大都督府及所有建筑,继而将得胜鼓擂得山摇地动,给各处大将报喜。 吴公鼎、安滹、张涯阵亡,韩皂统一指挥。留下李获,带一旅人马,等候追杀李师儒的冉衮、苌南乡、安芝、尤统等四将。其余兵将都向寨门开拔。 到了卧虎崖,这里早被李叔山占领,防守在这里。 这里有贼众一旅人马防守,深更半夜的,并不知道山寨突然发生了什么。经李叔山喊话,多数人选择投降,极个别人反抗,被李叔山带人斩首。 李叔山从山寨出发之前,已经将李师儒的长子李端及不愿投降的兵将一律斩杀。为什么没杀掉宋壮? 这个家伙滑溜,假装顺从李叔山,刚走没多远,他就偷偷遛回了大都督府,结果算计了三位英雄的人头。 总的看,卧虎崖这里基本没有问题。韩皂对李叔山赞佩有加,叫李叔山带少数人继续守候,等待李获带冉衮四人下山。多数人马跟着他一起下去。 到了青檀坡,有壶的人马几乎全在,毫发无伤,守在这里。原来,守候青檀坡的旅帅、草伯山高,是有壶的老兄弟。有壶直接下令,山高带人就地投降。有两名喽啰曾任李师儒侍卫,当即反抗,被山高斩杀。 韩皂叫有壶留少数人继续守在这里,大多数人马也跟着他下山。 到了寨门,这里早被文烈占领。 直到这时候,大家就彻底明白了文烈最后消灭李师儒之战的部署,是如何的环环相扣,万无一失。韩皂剿灭山寨于桓,平掉大都督府,继而迤逦下山,逐次会合沿途的李叔山、有壶二位伪国公。 再看文烈夺取山门之战,守在寨门的是一旅李师儒的嫡系喽啰,由旅帅、钱伯章猛带领,进行了激烈抵抗。 食侯燕蓝娘打头阵,以绣绒刀与章猛的亮银枪对战三十余合,相持不下。 经过近段时间的战阵经验,燕蓝娘终于以生命代价换回了战场游戏法则。哪里管他娘的什么规矩,偷空拽出灵昌剑,将章猛亮银枪斩断,恰被文烈指挥苌丁、柴署合力攻到,将章猛一口气斩杀。 另有两名队正,都是子爵,又经过文烈的五股神叉劈砸,以一敌二,也将他们斩杀。约有半数兵丁不降,死命拼斗,被这边的六百兵包抄,都剁成肉泥。另有半数喽啰选择投降,寨门这才被占领。 众人在山门外等候李获、冉衮、苌南乡、尤统、安芝等归来,要看到他们提回李师儒人头,撤兵回黎阳县。 一直等到天亮,山上的众将才全部下来。李师儒的人头提到吗? 且说李师儒一人逃掉,只有半截虬龙棒,不敢走大路,抄小路飞奔。后面四将也只好丢弃马匹,飞跑去追。 追了好久,李师儒突然拐弯,不见踪影。冉衮、苌南乡都到了跟前,无非两个岔路口,分头去找。尤统、安芝赶到,守在路口。 冉衮向左边岔路寻找,到了一处绝崖之下,突然上面“呼隆”一声,滚下来一坨巨石。冉衮飞身躲开,急忙寻到小路往上攀爬。爬上去,远远看见了李师儒的身影。 冉衮死命猛跑,追到一处山坡,看下面恰好是右边岔路。李师儒已被苌南乡截住,苌南乡以八卦开山斧对战李师儒的半截虬龙棒,叮叮咣咣,激战不休。顷刻间到了二十余合,苌南乡一斧头将李师儒的半截虬龙棒磕飞。 李师儒索性赤手空拳来夺八卦开山斧。苌南乡的斧柄被抓到,李师儒猛力一扭,将大斧夺下。苌南乡急忙躲开,抽出灵昌剑,挥剑斩下,八卦开山斧被斩为两段。 李师儒后退几步,一弯腰,从战靴一侧抽出一柄短剑,朝苌南乡飞速杀来。苌南乡以灵昌剑来迎,灵昌剑却被他的短剑挥断。苌南乡急忙逃跑,李师儒紧赶几步,短剑刺中苌南乡左臂。苌南乡滚身而下,顺山坡逃命。 恰好冉衮拼命飞奔,赶了下来,宋尹剑直刺李师儒。李师儒以短剑与之对战,两人战至八十余合,不分胜负。 尤统、安芝等了好久,不见他们的踪影,也分开从岔路找。分别看到他们短兵相接,都会合过来。尤统抽出墨剑,安芝挥舞霸王鞭,三战李师儒。 只是十余合,李师儒浑身装束被霸王鞭打成碎条。他身上多处鞭伤,疼得他龇牙咧嘴,勉强鏖战。又斗至三十余合,李师儒浑身剧痛难忍,抽身就跑。冉衮得到了喘息,奋威直追。 李师儒忽然回身,与冉衮以命相搏,短剑直刺冉衮胸膛。冉衮掌中宋尹剑也刺入了李师儒胸膛。恰好尤统、安芝赶到,墨剑急忙将李师儒砍翻在地。冉衮抽出宋尹剑,将李师儒人头削落。 尤统、安芝二人来扶冉衮,冉衮胸口剧痛难忍,颤巍巍说道:“他的短剑必然是七步爱剑,跟七步爱刀处处相同,有七步蛇毒,我已经活不成了。你们快下山坡,急救洞北,他左臂中了短剑,必须斩断左臂才能活命,速去。” 冉衮说完,尸身栽倒在地。安芝大哭,尤统泣不成声。二人来不及伤心,稍微哭了一阵,赶忙按照冉衮临终的吩咐,到山坡下寻找苌南乡。他倒在山坡下的草丛之内,捂着左臂,痛苦不堪。 尤统将冉衮阵亡及临终遗言给他说了,苌南乡一把夺下尤统的墨剑,挥剑而下,左臂被瞬间削掉。少顷,鲜血喷涌,苌南乡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他夫妇急忙将衣服撕烂,紧紧勒住左臂所剩一截,给他简单包扎。 等了一阵,苌南乡醒来,尤统给他斩一根树枝,叫他拄着,搀扶他上坡。尤统又返回身寻找冉衮尸身,将冉衮宋尹剑收下,背起他的尸身,到苌南乡这边会合,将宋尹剑递给苌南乡。自己背着冉衮尸身,安芝提着李师儒人头,三人一步一挨,寻找马匹。 找到四匹马,将冉衮尸身放在他自己的马肩。四匹马缓缓到了李师儒的大都督府,这里早已被拆毁,有李获带一旅人马等着他们。这才一路往寨门而来。沿路守将看李师儒人头提到,冉衮阵亡,又惊又喜,撤兵都下去。 转过两个山包,就要到寨门,突然山坡上一声大喊:“哪里走?” 众人大惊失色,急忙高举兵刃。结局到底会怎样?请看下一章。 第198章 三少妇打趣 “老夫南冥,求见你们的主将漆雕又。”碧霞宫武术大师南冥飞跑下来。 他后面还跟着两男一女三个人。有壶一看,师祖南冥到了,急忙前迎。再看师祖身后,师父谷方、碧霞宫女冠楚瑶娘、安慕居然也来了,急忙逐个见礼。 李叔山当然也认得这几个,将苌南乡、尤统、安芝给他们互相介绍。 有壶问道:“师爷、师父,你们找漆雕元帅是要干什么?” 南冥哈哈大笑:“我去找漆雕又,给你们师徒讨要赔进李师儒的钱。” 众人一路欢笑,来到寨门。 寨门外,李滋娘、文烈看八弟冉衮殒命,禁不住号啕大哭。众将好一阵劝慰,文烈宣布岩国灭亡,剿匪之战大获全胜。令各将整队,打起得胜鼓,往十里之外的中军帐而来。 宁武山、漆雕又接住众将,喜笑颜开。 漆雕又看侄子苌南乡自斩左臂,再看将班中,少了大哥吴举、二哥安滹、五哥张涯、八弟冉衮,大声喝问文烈:“六哥,怎么回事啊?” 文烈将战况详细禀明,漆雕又大放悲声,急寻四位的尸身,一个个哭喊一遍,哪里还能回魂。 镇州八骏,先前在黎阳县署战死了尤贯,现在只剩下李滋娘、文烈、漆雕又。宁武山及众将也都泪雨横飞,悲痛不已。 众将看南冥老道,生得鹤发童颜,鼻子尖一颗黑痣,十分显眼。身长八尺开外,手拿拂尘,腰悬利剑,紫色天仙洞衣裹身,头戴五岳冠,看起来他受过三坛大戒,在道教中身份极高。 宁武山要让他上座,南冥不敢,就站在班位的第一个。他也不客气,直截了当说明李师儒劫了谷方、有壶师徒六千贯木材,看贼人已平,朝廷能否将这笔损失补回来。 宁武山爽朗大笑:“道长所求,本相自当奏明天子。况且有壶将军立下如此大的功劳,就算朝廷不给,魏博军也要平账。” 漆雕又前跨一步,对南冥深施一礼:“末将拜过道长仙驾,末将有一事不明,散帐之后,还望道长指点迷津。” 南冥笑道:“莫非是问博平郡夫人谜团么?只要老道知道的事情,必然毫无保留。” 这老道果然神机妙算,咱一开口,人家就知道你想的什么。看他说话,清楚明白,毫无粉饰。漆雕又暗暗叹服。 行军司马高标看大军告捷,宣布拔寨而起,往黎阳县署庆功。众将各带人马,高奏凯歌,欢欢喜喜进发。 等到了黎阳县署,聚将点名,却发现少了一人。你道是哪个? 双枪将李井不知所踪,众人大惊失色。他出了什么事情,还是去了哪里? 他跟漆雕又偷偷说了,并没有去哪里,而是回家去了,继续贩枣。宁武山感慨万端,要将他的功劳呈奏天子,赐给他勋官,也来个带旨行商。 李井,字思源,三十八岁。他并非黎阳人,而是常州金坛县人。他家兄弟二人,他是大哥。二弟李泉夫妇,八年前因遭受县令谋算而失踪,至今还在查找。因而,他对于当官一途,不仅仅是嗤之以鼻,还憎恨不已。 这次帮助黎阳县令冯察,秘密查访韩郢背景,继而卷入剿匪大战。但终归痛恨当官,战事结束,甩手就走,还去逍遥江湖,继续贩枣。 冯察是益州灵池人,他们是怎么结识的? 那是冯察九年前的事情。元和八年七月末,当时冯察往长安赶考,将要到长安的路上,过骆谷关之后,在骆谷以北的山中,遭遇劫匪。伴童被打死,随身银钱被洗劫一空,本人也战至浑身无力,滚下山崖。 山崖下,恰好李井赶着马车,往长安贩枣走到这里。将他救起,放在马车上,载入附近村庄,找了伤医,给他敷药、包扎。 情知他包袱丢了,马匹也没了,兵器也没了,书籍也没了,身无分文。就陪他养了两天,替他结了账,结伴往长安。于路说起两人遭遇,情投意合,结义为兄弟。当时冯察三十三岁,为大哥。李井二十九岁,为二弟。 到了长安,李井将十二石红枣连批带零售,用了十几天,恰好赶在中秋之前卖完。每斤红枣卖价,按二十至二十五文不等,每斤平均赚取六文钱,十二石多一些,总计一千五百斤,赚取九贯钱。 加上带有五贯钱防备急用,共有十四贯钱。直接给了冯察十贯,叫他赶考零用,自己带四贯钱,继续贩枣。到了那年冬月下旬的九十多天,又贩了四趟,赚了四十贯多一点。 再雇四辆大马车,收了五十石,去赶朝歌腊八会。到年二十四,全部卖完,赚了三百贯。再回长安与冯察相见,直接给了冯察五十贯钱,叫他好好考。自己怀揣其余的钱,回常州金坛县老家过年。 等他赶到金坛县李家浜时,已经是正月初九。年都要快过完了。 李井父母先后病故于十九年前,当时李井十九岁,已经娶妻生子。二弟李泉才十四岁,还没娶亲。李井就担起当大哥的责任,将他好好抚养。 从那年开始,他带着弟弟到北方闯荡,兄弟双双拜在枣贩子门下,经过三年闯荡,自己带着弟弟李泉开始单干。 干了一年,李泉十八岁,给李泉娶了媳妇,借钱给他修建了房子,单过。 李泉也开始贩枣,两人不走一路。只是逢年过节碰在一起,互相砥砺。 今年正月初十将到中午,李井从长安回到李家浜,却发现兄弟李泉夫妇不在家,两个女儿和一个刚会走路的儿子在他家吃饭睡觉。 当即感到大事不好,急忙问老婆罗云:“思本和温情呢?怎么不见人?” 二弟李泉,字思本,二十四了。弟媳温情,与弟弟同岁,附近村子的编户人家。他们夫妇成家立业已经六年。 李井这一问,罗云顿时泣不成声,向他说出了好一通叫人气愤的案情。 那是腊月二十三祭灶之后发生的事情。 祭灶那天一大早,温情将孩子们给大嫂送来,与本村年岁相当的两个媳妇到金坛县赶年集,买过年的东西。 罗云还给了她二百钱,交代她给自己家捎二三十斤海带。温情牵着一头毛驴,跟那两个媳妇一块说说笑笑,直奔金坛县城。 但是到了晚上,温情没有回家,吓坏了罗云,急忙去问那两家媳妇汤婷、苏娇。汤婷才刚刚进门,正要去通禀罗云。见罗云来问,顿时泪水汪汪,说是发生了塌天大祸。 她们三个一大早经过一个多时辰,到了金坛县城,先是满城转悠,胡乱问价。到了正午,到西关的一家酒肆要了三盘菜,一斤金坛烧酒。边说边聊,打算简单吃酒完毕,也不吃饭,上街买些东西,直接回家。 这个酒肆名叫金坛烧酒。烧酒自从武则天时代发明出来,已经一百多年。那是御医、曾经的面首沈南嫪奉武皇诏令,发明一种叫面首们饮用的好酒。此酒一碗下肚,顿时浑身热乎,雄性大发,说话如同雷震,办事不计后果,床笫山摇地动。 面首们饮过烧酒,一个个再为武则天侍寝的时候,宛如天神下凡,武则天是骨酥魂散,夜夜都是爽快不已。 渐渐的,武则天吃不消面首们的侍候,也喜欢喝起烧酒。往往半斤烧酒喝过,武则天神威大发,将每夜侍寝的面首打发得浑身颤抖而去。 自此以后,烧酒风行天下,各地都争相到东都洛阳学习烧酒的制法,各地的酒肆也都以某某烧酒命名。金坛烧酒自然是本地烧酒,仅仅这个名字的酒肆,不出金坛县城就有四家,十多个乡里也都有。 温情跟汤婷、苏娇将一斤烧酒喝完,感觉还不尽兴,索性又要了两斤,三人平分。一边喝,一边扯些家长里短。 汤婷家男人就是烧酒坊的帮工,温情开她的玩笑:“汤婷,你家李考,喝完烧酒,应该不比武皇的面首差吧?” 这时候,汤婷被烧酒的热劲烘得面红耳热,两眼传情,直勾勾盯着温情,见他这么问,禁不住笑起来:“温情,你懂吗?李考李考,夜夜点卯。李考李考,浑身是宝。李考李考,烟雾飘渺。” 苏娇应和道:“哪天叫姐妹们按倒李考,到底看看他哪里有宝?” 温情也禁不住“噗嗤噗嗤”笑起来:“应该这样作诗:手舞李考,汤婷足蹈,初更作法,直至点卯。” 三个少妇哈哈大笑。等到笑完一阵,温情觉得汤婷好幸福,那么苏娇怎么样呢?不禁问道:“苏娇,你家李通作蜜枣,应该不少喂你花蜜吧?” 她们的笑声,引起一位翩翩人物的好奇,叫随从将酒菜端到靠近三名少妇的桌子。希望从她们的闺房话里找到一点自己需要的。 这边三位女客并没人留意这个,自顾说笑打趣。 苏娇听到她问起自己夫君,想想自己的苦楚,转眼间发怒:“李通这个混蛋,老娘叫他五天一通,都不敢应承。老娘也有歌谣骂他:李通李通,来去匆匆。李通李通,外强中空。李通李通,比屁都松。” 汤婷听她这么说,禁不住“噗”一下,满嘴的青菜喷了一地。温情也禁不住哈哈大笑,使劲捶打苏娇。 苏娇看她们笑完,说道:“温情,有人给你夫君也编了歌谣,听听吗?” 温情听她这么说,顿时腰身一颤,禁不住满口蜜水,咽了下去,急忙问道:“快说,都怎么说我家李泉的?” 第199章 夫妇失踪案 苏娇欲擒故纵:“要想听,先喝一杯酒,还不许恼恨。” 温情淡然一笑,抬手端起一杯金坛烧酒,一饮而尽:“尽管说,咱图的就是个开心,哪能恼恨?” 苏娇使劲挤一挤眼睛,一本正经说道:“枣贩李泉,温情可怜。年节回家,屋顶盘旋。温情惨叫,如雨挥汗。震天动地,顿时花残。” 汤婷听得目瞪口呆,惊问道:“温情,真的假的呀?改天李泉回来,叫姐妹们听听窗户,到底怎么个惨叫?” 温情顿时动手,对她两个的腰肢一边一巴掌。三人笑得前合后仰。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绝对没错。她们三个嘀嘀咕咕,好不快活。那个挪过来酒菜的翩翩人物,基本探清了三个人的底细,禁不住暗暗点头。 随从看他点头,早知道他想什么,伸长脖子过来对他耳语:“县令,这次换便装出来喝酒,收获不小吧?是不是那啥?” 这人正是金坛县令孙久,字绵长,舒州盛唐郡人,即同安郡人。元和九年(814年)这年,他二十五岁。元和五年(810年)庚寅科进士出身。考中进士不足四年就正授县令,这在大唐是极为罕见的。为什么他就能? 刺史、县令这类州县正官,大唐吏部筛选极为严苛,必须是文武双料大才,大多还都是从九品官最低品阶做上来,积累丰富的地方治政经验。 他当然是文武全才,最关键的是他二十一岁考中进士之后,经人说合,娶了当时登州刺史姬杵的女儿姬蜜。经姬杵请托吏部该管大员,吏部铨选的博学宏词科一过关,立即授职为县丞。两年后即被授予金坛县令。 结婚三年多,姬蜜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哪知道,姬蜜到了金坛县却因为水土不服,整天上吐下泻,病得不成样子。好多医者都找了,就是不见好。 到金坛县一年半了,姬蜜因病,孙久从没与她同房。姬蜜作为正妻,当然体贴孙久的苦楚,就叫他选择个良家女子,纳个妾。 孙久一时不得其人,就采取自小跟在一起的随从包圆的计策,从青楼找倡优解决急需,慢慢凑姻缘。 刚才,包圆看主人脸色,猜中是他对这边三位少妇起意,就一起侧耳倾听。明白了三位的情形各不相同,汤婷的夫君是李考,此人夜夜点卯。苏娇之夫是李通,此人五天一通。温情之夫李泉,年节挥汗。 三个少妇都这么水灵,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美人结交美人。相比之下,温情恰如其名,更显得含情脉脉,温情款款。而且李泉只有年节才会与她屋顶盘旋,如雨挥汗,顿时花残。果然是可怜得很。 包圆见主人点头,当即站起,装着来三妇桌子上拿醋。身子一晃荡,翻倒在温情身上,将一碗醋全都洒在温情怀中,顺着脖颈直流到肚脐。 温情顿时大发雷霆,骂道:“眼瞎啊,赔我罗衫。” 孙久赶紧过来赔礼道歉:“对不住啊,对不住,我帮你擦擦。” 孙久说着,就用手慌忙给温情来擦,脖子里被擦掉,又说:“好了吧。” 温情怒气未消,低声吼道:“都流到肚脐了,什么叫好了。” 孙久赶忙又将手往下去擦,一连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温情感到他的手是那么会擦,禁不住捉住他的手,趁机叫道:“下面,哪儿都是醋。” 孙久蹲下去,将头伏下,顺势将自己宽大的外披一撩,遮住自己的脸,恰好也遮住温情的脸,以手继续往下面擦。直擦到温情的肚脐,顺着醋往下继续擦,擦到温情关元穴。手臂上面不紧不松揉着膺窗穴。 霎时间,温情洮湖漫堤,曲骨开张,满口香津,一脸羞红。 孙久见她不再出声,急流勇退,在温情耳边悄声说道:“小生孙久,敬你天姿国色,不妨到酒肆之后厢房叙话。” 温情一怔,悄声问:“哪个孙久?你是县令?” 孙久急忙答道:“正是下官,我看你关元穴发硬,需要好生察看。” 温情悄悄道:“你先去,我叫温情,我等一会就到。” 孙久起身作揖打躬:“对不起啊,如果要赔罗衫,尽管开口,我到后面洗手。等娘子回话。” 他和包圆起身,对金坛酒肆肆主打个招呼,到后面厢房等候。 这里,汤婷、苏娇看刚才一幕,吃惊带羡慕。看孙久、包圆一走,汤婷笑道:“温情好厉害,洮湖涨水了没?” 洮湖乃金坛县的大湖泊,拿洮湖开玩笑,是本地人特点。 温情将她耳朵拧住:“再胡说,将你耳朵拧下来。” 苏娇附耳过来,对温情悄悄说道:“该不会叫你厢房看关元吧?” 温情大吃一惊:“你听见了?死丫头。看我打你。” 苏娇急忙拉起汤婷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温情,叫他结账就行,我们去铭功桥那边转转,买些海带,一会来找你。” 等汤婷与苏娇转了一大圈,约略过去一个时辰,回到金坛烧酒肆,帐倒是结了,温情却不见了。问起肆主,说是温情跟那位客官到厢房说话,过了三刻多钟,温情跟他们一起走掉,并不曾说往哪里走。 这下可好,汤婷、苏娇顿时慌了神,难不成温情被那位客官拐跑了? 汤婷当即封住肆主的衣领,怒吼道:“人从你这里失踪,酒肆怎能脱得了干系。快说,那位客官叫什么?” 酒肆肆主听他这么一吼,也感觉事态严重,急忙作揖致歉:“我只能提供他们的姓名,别的真干不了。那位洒了醋的叫包圆,擦身的叫孙久,是金坛县令。包圆是县令的随从。你们可以去县署探问一下。” 汤婷、苏娇一听,顿时傻眼,县署是随便能进的吗?怎么个探问法? 二人急忙疯了似的往李家浜跑回去,禀报给李井夫人罗云。 罗云也被这消息打蒙,怔了好半天才想起个法子,其实也根本没法子,直接去县署要人。罗云借来一匹马,飞奔往金坛县署。 对县署守门兵丁说尽好话,勉强叫他进去,只准停一刻钟。罗云没命的往里面跑,问及县令孙久,说是刚刚才回到县署,去后邸了。 又跑到后邸打门,下人问明来意,孙久被惊动,出来喝道:“哪里来的妖妇,敢在这里大吼大叫?” 罗云慌忙跪倒,哭问:“民妇罗云参见孙县令,请问午间在金坛酒肆与你说话的温情在哪里?” “温情?不错,见过。早就回家了呀?我怎么知道她这时候在哪里?”孙久一脸惊诧,似乎受到惊吓,倒退两步。 罗云站起来,哭着说:“县令,她没有回家。我们是妯娌,他家是二弟。两位邻居说,酒肆肆主看见,温情跟你说完话,一起走掉的。你怎么能推得一干二净呢?” 孙久紧皱双眉:“不错,肆主说得不错。我还给温情结了账的。我们在厢房说完话,一起出去酒肆,温情就告辞回李家浜了。这么久还不到家,该不会路上遇险了吧?快,我叫法曹的捕快跟你去找。” 说着,孙久飞奔到了曹吏值守处,叫了两名捕快跟罗云一起找人。 先是将满城大街转了一遍,早已天黑。又顺着李家浜到县城的路,仔细找,一直找到半夜,都不见人影。 当晚,罗云给两名捕快炒了几个菜,叫他们住在家里,请求他们第二天继续找。两名捕快谢方、贺正喝多,叫罗云与他们分别捉鱼、炒米。 一连找了三天,叫谢方、贺正捉了三次鱼,炒了三顿米,毫无下落,只好作罢。 等到腊月二十八,兄弟李泉回家,闻听此事,甚觉蹊跷,当即到县署找孙久讨个公道。哪知孙久在腊月二十四,就回老家舒州盛唐郡过年去了。 李泉只好回家,又细问汤婷、苏娇,再到金坛酒肆去问肆主,又沿路一番寻找,毫无头绪。李泉整天唉声叹气,这个年过得一点兴趣都没有,只好带着孩子跟嫂嫂一起过年。 到了正月初六,李泉去县署,还找县令孙久。孙久还是派捕快帮他找,找了一天,毫无头绪。 李泉对孙久开骂,叫他必须交出温情。 孙久也老实不客气,将皇朝律条拿出来,无端诽谤、辱骂县令,当即就要扣下李泉,判以笞刑。 李泉甩手而去。可并没回到家里,至今也是没有踪影。 罗云再次去求孙久,看孙久的样子,又是大吃一惊。说是李泉当即就走了,并不知道他会去哪里?又是深表同情,派了捕快谢方、贺正跟罗云再找李泉,找了两天,又陪着他们捉了两次鱼,炒了两顿米,还是没找到。 李井初十到家,一听罗云这么说,两个大活人,不可能一前一后都凭空消失。情知孙久捣鬼,但又毫无把柄。八成将温情弄失踪了,兄弟兴师问罪,又将兄弟弄失踪。 李井当即叫来汤婷、苏娇,详细分析孙久的动静。又叫来李家浜的族长李分李三爷商议。李分也是自己幼年的武术师父,在金坛县地面颇有些人缘。 李分七十出头年纪,乃道教武术大师东由的得意弟子,他早听说了李泉、温情夫妇失踪的蹊跷案子,就等李井回来商议。经李分老爷子一通分析,李井吓得面色苍白。 族长李分到底说了什么? 第200章 李井封男爵 李家浜族长李分,将他掌握的情况说出,叫人心惊胆战。 李分,字双互,七十一岁,长于武术,曾经在金坛县署做过十年兵曹吏,当过几年兵曹曹正。早就不干了,还回李家浜管本门的闲事。 要说起来,干到兵曹曹正,前途总会有的,怎么就不干了?那是因为村中发大水,回李家浜修房子,欠下许多债务。遂辞去曹正,专事贩卖金坛雀舌茶。三十年贩茶,积攒颇丰,这些年收官,在家养老。 他其实还有个江湖身份,那就是茅山栖真堂东由老道的弟子。 东由与西面、南冥都是师兄弟,东由是二师兄,现今九十三岁,居于金坛县茅山修道,前后断续达五十年之久。比西面小两岁,比南冥大四岁。 他们后面还有一个北来老道,与南冥同岁,生月小一点,居于安南都护府的爱州天尊洞。曾有人怀疑李师儒的七步爱刀就得自于北来。 说到这里,一并将大唐域内当今最高辈分的老道挨个点名,除了西面、东由、南冥、北来这四个师兄弟,还有三位九十多的名道,分别是: 安西都护府龟兹镇元阳宫戚纯,九十六岁,西域道教的领首。 成都府青城山巴我,九十一岁。漆雕又所学武艺,按传承,该是巴我的徒孙。至于春酒贩神漆雕卉,当然是徒曾孙。 安北都护府狼山九寒,九十八岁,大唐玄宗天子宠妃杨玉环(719—756年)作太真女道之时的师弟,长城以北的道家弟子多为他的门人。 这七个老道,在中唐之世的武林道,可谓是泰山北斗,被武行称之为“武道七老”。你在他们修道的地域活动,只要对军镇节度、州县官一报他们的名号,立即就会高看一眼,盛情款待。 这武道七老的师父更加厉害,你道是哪个? 正是腊八贩神冬凌公子敬父,这些人乃都天元市元贩诸神诸仙元始大帝亲传弟子。加上冬凌贩神子祝寿,当年被子敬父号称为贩门八虎。 子敬父当年在东都洛阳往来朝歌,贩卖冬凌仙草,为武则天提供这种消火补虚贡品。贩卖冬凌草的过程中,前后收下这几个弟子,贩卖冬凌草无论走到哪里,卯时起床练武,辰正出发收购、采摘、运送冬凌草。 到大师兄子祝寿去世后,这七位徒弟各寻出路。西面出师早,十八岁就走了,他跟了颜真卿。其他的几个也都贩卖朝歌特产冬凌草及其他各地宝贵药材。 到了后来,个个家财殷实,不再操心儿女的事情,先后出家做了道士,相约各自掌握一处道家宫观,收徒传道。 他们在冬凌公那里当徒弟之时,自然是按照入门先后为师兄弟,并不按你的年龄论师兄弟。 武道七老师兄弟的排序是:西面、东由、南冥、北来、戚纯、巴我、九寒。实际年龄数得着九寒,将近百岁。 他们经过长达半个世纪的修道,七位逐渐没人能超过他们的辈分,在武道之中,均是顶尖人物。再者说,贩界为保货,必然会拜师习武,这些师尊在贩界,比在道界得到的尊崇还要高一个层次。 谁能叫出他们年轻时“贩门八虎”四个字,必能得到七老极高的礼遇。因为他们更喜欢这个称号。 但是能叫出贩门八虎的人,活到他们这么大岁数的,恐怕少之又少。人们大多只知道武道七老,而且武道七老的大号,也限于辈分很高的人知道,年轻人多数不曾听说。 李分掌握什么情况,叫李井那么害怕? 目前金坛县传言四起,说是有三位神秘人物,专干腰菱、长瓠贩运。所谓腰菱,实际上指的是少妇。长瓠,指的是已婚成年男丁。 凡遇到孤身一人、忧心忡忡的少妇、男丁,于险要路段,或绊马索或陷马坑将你生擒。嘴里塞了棉花,五花大绑,脑袋扣住。将腰菱送往妓女馆,将长瓠送往面首阁。 亲人朋友无处寻觅,特别是腰菱到了妓女馆,又在个陌生地方,根本就回不去老家。况且天天逍遥快活,久之习以为常,反倒不想家。 长瓠到了面首阁,自然要经过女相筛选,按长瓠大小分等、定价,将时间卖给达官显贵的夫人、小姐。将你管得死死的,以神药调剂身体,等到你习惯了,一天不做就会五内如焚,痛苦不堪。到那时,也就不想家。 经了李分一顿说,李井失去了找到兄弟的希望,但不死心,贩枣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暗中查访。 因而,他对于打探、查访之事,颇为擅长。这次黎阳津真假津令的查访,李井功不可没。 功成身退的李井,还继续贩枣。将马车套好,一路飞奔,到盛产红枣的地方收购,贩卖。 林虑山剿匪战事过去两个月,八月十四了,明天就是长庆二年(822年)中秋节。 常州金坛县李家浜,李井的家里。李井将中秋之前的这趟枣子卖完,今天一大早就到了家。 看着满院子的孩子们,连同兄弟的三个,七个孩子。最大的是自己的长子李峡,已经跟着自己贩枣了,兄弟李泉的儿子最小,也有九岁了。李泉、温情两口子失踪八年来,李井苦苦支撑这么一大家。 常年贩枣,他不觉得苦。每每回家看到李泉家的孩子,往往会觉得苦。 李井在听罗云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孩子们的事情,突然听见外面高喊:“天子敕旨到,常州孙刺史传旨,李井接旨。” 李井忙不迭跑出去,一面跑一面大喊:“罗云,将一些散碎银钱拿好,给刺史随从看赏。快叫孩子们简单打扮,都出来接旨。” 罗云整个人都是蒙的,什么什么?李井在外面立了什么功劳吗?怎么从没提起?这,这死鬼,也不提前说一下,激动得她顿时泪如泉涌。 李井跑出来,迎住喊叫接旨的快马,孙刺史还有一段距离才到,简单问了是哪个孙刺史。快马却说,孙久做了常州刺史。他八年前是金坛县令,中间到朝中任职五年,又外放到常州做刺史。 李井心中对这个孙久虽然不太感冒,但毕竟人家是来传旨的,赶紧回到屋里,换一件光鲜的衣服。 罗云及儿女们也都收拾停当,一起迎出来。 这时候,孙久带大队人马已经到了近前。 但看他头戴平巾帻,手按仪刀,腰系十一銙金带,深绯袍罩着盔甲,脚踏高头履。仪态威严,从佐从中骑马而来。 佐从都有别驾、长史、司马、录事参军事,及司功、司仓、司户、司田、司兵、司法、司士等七曹参军。 李井带领妻小呼啦啦当街跪倒,一声高呼:“李思源迎接刺史大驾。” 孙久滚鞍下马,前来搀扶:“将军请起,正堂接旨。” 李井带领众人进入院落,孙久直趋正堂,从镶金檀匣中取出黄绫,徐徐展开。大喊:“李井听封。” 这时候,族长李分及邻居汤婷、苏娇等,许多老老少少早已将李井家围得水泄不通。到底李井立了什么功劳,怎么没听他吹过?天啊,天子就来敕旨了。这可了不得,到底要封个啥呀? 李井振声高呼:“臣李井听旨。” 门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林虑之山,李匪劫苦。今有常州金坛县人李井字思源,智探贼踪,奋威剿捕。可授骑都尉勋,封黎阳县开国男,赐红皱神贩金牌一面,许其带旨行商,畅通无阻,天下关津,课税不罟。妻罗氏,可封枋城乡君。着即施行。 谨言。制可。长庆二年七月日。 李井顿时泪流满面,罗云禁不住再次抽泣起来,夫妇高呼:“臣骑都尉、黎阳县开国男李井,臣枋城乡君罗云,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年岁隆恩。” 孙久将天子敕旨双手递给李井,又将镶金檀匣递过来:“恭喜李县男,兵部勋官出身、男爵制授册子、许媵三人文凭、红皱神贩金牌都在檀匣里面,请收好。御赐袍服及十銙金带及乡君服饰,都在箱子里,请穿戴起来。” 李井单膝跪倒:“多谢刺史亲临寒舍传旨,略备薄酒,为刺史接风,为州中各位长官洗尘。罗云,给快马看赏。” 孙久扶起他,哈哈大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在将军府中喝一杯喜酒。” 李井看族长李分也在,急忙喊:“师父,快来参见刺史,招呼李家浜老少都来吃酒,叫人杀一头猪,快些安顿。有多少口算多少。” 李分过来,对孙久单膝跪倒,高呼一声:“李家浜李分参见刺史。” 孙久急忙将他扶起,寒暄几句。李分立即招呼村中老少,杀猪炖肉,烹炸菜肴,呼啦啦摆起二十多桌,各门各支主要夫妇都叫坐桌,小孩不占座。 汤婷、苏娇顿时乐开了花,帮着罗云穿戴乡君礼服。 那些年轻人,找来竹竿,在院子里可劲燃爆。许多爆竹不住声的震天动地巨响,恨不得把李家浜震到天上去。大人小孩一个个捂着耳朵,满村子老少喧嚣不已,热闹非凡。 敕旨中的红皱是什么呀?红皱就是枣子的雅称,写进敕旨,不知道是谁想起了这个文雅的词语。红皱神贩,这个御赐金牌那可了不得,免税啊。 李分将外面安顿的差不多了,进到正堂,来与刺史攀话。说了几句客套话,看別驾、长史跟刺史互相说话,就起身来找李井,对李井一番耳语。 李井急忙点燃三炷香,插进正堂神龛的香炉之中,望神龛上的牌位拜下去,口称:“曾师祖在上,徒孙多谢您的庇护。” 祷告完,李井恭恭敬敬对着神牌行起三跪九叩大礼。 他家的牌位上曾师祖供奉的是谁呀? 神牌上写着:供奉曾师祖冬凌公腊八贩神子公讳敬父之位。 等他拜过,李分也跪下去,口称:“师祖子公在上,徒孙幸得师祖庇佑,夺得这样的功劳,您老人家还要多多关照,多多点化。” 李分刚刚站起来,外面高喊:“茅山栖真堂东由道长驾临,弟子接驾。” 李分、李井、罗云大吃一惊,天啊,他这么高身份的道长,今儿也惊动啦。谁也不敢怠慢,纷纷出迎。 刺史孙久闻听,也是大为讶异,带领常州佐僚一起迎驾。 东由早已进到院子里,爽朗大笑:“贫道得了腊八贩神师尊神示,前来为徒孙李井助兴,替师尊讨杯酒喝。” 孙久听到这里,大惊失色,慌忙跪倒在东由道长面前:“弟子孙久有罪,今天禀明师伯祖,但凭发落。” 满院子人看他这样的朝廷四品大员居然跪拜一个老道,又听他口中这么说话,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第201章 刺史认旧罪 为什么常州刺史孙久也称呼东由道长为师伯祖? 为什么东由将腊八贩神抬出,孙久当即跪倒认罪? 孙久老家不是舒州盛唐郡的么,他今年三十三岁,十三岁习武,拜在青霜伯门下。当时,青霜伯住入盛唐郡老君观,初一、十五收弟子,看缘分。 这位青霜伯的师父,乃是武道七老南冥的弟子。他从南冥门下出师之后,立战功,被封伯爵,善使青霜剑,自称青霜伯。世人不知其真名实姓,后文详叙。 天下善使青霜剑的人,早年习武无一不是拜在他的门下。那你说,陈哲善使青霜剑,武学老师是不是青霜伯? 当然是了。虽然陈哲得到青霜剑是到了卫县令任上,但十来岁习武,就拜在青霜伯门下。青霜剑的剑法早就学会了,但想得到一柄青霜剑,就比较难些。 拐来拐去,原来,陈哲在子敬父那里,从武道论起来,叫子敬父该叫曾师祖,南冥是他师祖。而从贩界这里论,望霄、范丹、苌度是三位师父,子敬父是师祖,又长了一辈。 看起来,孙久却与陈哲同是青霜伯的武学弟子。但是孙久并没跟陈哲见过面,只是听师父提及过同门师兄弟都有谁。自从陈哲大战青州,阵亡封神之后,孙久对师父的本事更是大为骇异,越发敬重有加,日日练习不缀。 孙久自然与槐荫三杖也是同门师兄弟。韩皂位至汴州別驾,虽然没自己坐的位置高,但人家韩皂是苦孩子出身,纯靠武功上去的。其汴州別驾的含金量,作为师弟自然也是非常敬重。 青霜伯飘忽于各地宫观,从来不供别的神灵,在自己所住的地方,只供奉师祖冬凌公腊八贩神子公讳敬父。徒弟们有问起的,就给他们讲述师祖传奇,师父南冥的神通。因而,弟子们都知道自己的师承关系。 东由乃南冥的二师兄,自然是孙久的师伯祖。这在李井这里来论,恰好跟李井也是同辈的师兄弟。 东由看他跪拜自己,哈哈大笑,将他搀扶起来:“刺史喊我师伯祖,这是从那里论起?说来叫贫道听听。” 孙久急忙跟新封黎阳县男李井一道,一边一个搀扶着师爷,往正堂而来。 满院子李家浜的男女老幼顿时大气不敢出,天啊,这位老道也太能活了,徒孙都当刺史、男爵将军了。 看东由老道这一袭道袍,装束与南冥一般无二。也是手拿拂尘,腰悬利剑,紫仙洞衣,戴五岳冠,看起来他也必然受过三坛大戒。 他的须发并不全白,多半都还是黑的。身长七尺六寸,左面颊留有二寸长伤疤,应该也是年轻时搞贩伐搏斗留下的。这条疤痕恰恰像一个略微曲绕的地龙。因而早有个大号茅山地龙。 但这个大号只是被百姓偷偷叫,或者弟子们在别的地方晤面,提起来互相认个同门。正经在他面前,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称他的大号,除非你疯了。 到了正堂,孙久礼让师伯祖上座,自己陪坐下首。坐了一会,东由见孙久欲言又止,情知是在众人面前难于出口,笑道:“既是同门师徒,与我到别室叙说。” 李井站立在一旁陪侍,赶忙将他们让进自己的卧房。 东由道长去掉紫仙洞衣,只穿内里的道家常服,李井将他的紫仙洞衣好生收起。东由道长一抬屁股,坐在床沿。孙久拉一把椅子,陪坐一边。李井告退,叫他们两个说些本门体己话。 原来,八年前李分所听说的传言,在孙久这里找到了源头。 当年金坛县境内,有三个神秘人,专门绑缚腰菱给妓女馆,绑缚长瓠送面首阁,后台就是金坛县令孙久。 主谋和操盘手就是包圆!最开始,无非是因为姬氏一直有病,包圆给他寻找青楼歌者,约出来吃酒,叙话,捉鱼。后来,就猎取美妙绝伦的少妇,温情就是其中之一。 久之,包圆生怕县令这样的劣迹暴露在百姓面前,就私底下设法,雇请三名不务正业的赖皮,绑缚腰菱给远方妓女馆。又发现人家的丈夫往往找上门来,索性将这些长瓠绑送面首阁。 虽然前后只是做了二十四个男女,被孙久知道,越想越害怕,怎么能这么干下去?于是勒令停止,还将包圆赶回老家,再也不想看见他。 初开始,当人家的夫君来找孙久,孙久的确感到很蹊跷,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后来发现了包圆的恶行,这就严重越过了寻花问柳的界限了,这是恶劣的犯法行径,自己就是可耻的后台。 身为一地的主官,此事一旦暴露,将天下大哗。哪里还会有什么前程,指不定夺去功名,甚至将天子、宰执们惹恼,贬为贱籍都说不好。 将包圆弄走,又将那三位神秘人送进寺院剃度为僧。托老丈人姬杵设个法子,入朝为官。一边勤于政务,一边闭门思过。这些年,干得兢兢业业,品阶也就不断升迁,直到外放为常州刺史。 东由听完他的叙说,点头说道:“还不错,算你良知未泯,没有落下人命。此事,交由本尊处置,将一家家腰菱、长瓠都放回原籍,算作道门的一点功德。你这当官的,需从俸钱中出一点路费盘缠及安顿资费。” 孙久当即感动得热泪滚滚,翻身就给东由跪下:“师伯祖提携之恩,徒孙九死难报万一。今生今世,必在我所到地方,大力弘扬冬凌公贩神之道,叫所管地面贩家,都供起贩神爷神牌,广为弘扬。” 东由爽朗大笑,将他搀扶起来:“本尊已三十年不吃酒,今天能得到你这样的说法,走,陪你吃几杯金坛烧酒。至于如何找到腰菱、长瓠下落,怎么救回,回头专门商议。” 孙久唯唯诺诺,喜笑颜开,规规矩矩跟着师伯祖出来。 这时候,酒菜已经上齐,李分过来,对师父耳语道:“今天思源获得皇封男爵,他说不好啥子,师父何不对李家浜老少及常州官员,说几句什么,开始宴会。” 东由点头同意,略微想了一想,站起来冲里里外外的客人抱一抱拳。 只听他振声说道:“自则天大圣皇帝敕封师尊冬凌公为腊八贩神,已经过去一百二十二年之久。贫道也已经虚度九十三岁。师尊门下有我等师兄弟七人,贫道居次。久居茅山栖真堂,不觉得就是五十年光景。” 他说到这里,茗了一口茶。众人听得目瞪口呆,个个惊奇不已。果然是大德高道,人家师父早已成神,看他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么大岁数,精神矍铄,耳聪目明,奇人! 东由继续说道:“贫道所授弟子中,多为贩夫,既是弘扬武道要义,又是弘扬贩界精神。幸有徒孙李思源,于林虑山剿匪有功,被当今天子封为黎阳县男,御赐金牌红皱神贩。既是光大师门,也是为国立功。” 大家听到这里,顿时想起雷鸣般的掌声。 东由略微抬高声音,叫道:“天子对贩界厚爱,就是对苍生的厚爱。我等有幸作大唐子民,也是福气。来,大家共同举杯,热烈庆贺。” 屋里屋外所有人都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东由拿着杯子,转身对着师尊子敬父的神牌。 李分眼尖,看刚才的香已经燃尽,急忙过来,又点燃三炷香。 东由这才对着神牌深深鞠躬下去,将这杯酒高高酹下,口中默默祷告。再倒一杯,才一饮而尽。 李分、李井师徒也对子敬父神牌鞠躬行礼。 孙刺史也赶忙站起,对子敬父神牌躬身施礼。 李家浜许多来客,并没看清神牌供的是谁,看最高辈分的道长及刺史、黎阳县男都在对这位神灵行礼,也都纷纷效仿。 这时候,李井家的香烟及酒香直接飘入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子敬父的元信宫济济一堂。 最新被封的五位贩神,和朝歌三贩神及子祝寿、陈哲一起,一面掐经,一面听昨天被封的漆雕卉给他们讲解前世今生。 陈哲、漆雕又被封明明是昨年,为什么说是昨天被封?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么。凡是人间一年间的事情,天上只不过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又为什么是漆雕卉给他们讲前世今生? 是因为子敬父将这项职事交给了她。 新封的五位贩神都是谁呀? 分别是镇州八骏的大哥吴公鼎、二哥安滹、四哥尤贯、五哥张涯、八弟冉衮。这五位在林虑山剿匪大战中阵亡,都被长庆天子李恒敕封贩神。 他们阵亡之际,元神就飞到了华胥仙境,被朝歌三贩神接住,引入了师父子敬父的寝宫元信宫。说话间,在李井接旨之前,天子的敕旨早就到了魏博军,对他们一一封神,天子敕旨、金铸神牌分别被各家子弟捧回家中。 先说对吴公鼎的敕旨。当时,在魏博军驻地大名府,由左仆射、节度使宁武山宣旨,其子吴师通、媳机巧、长孙吴雕跪接。 父亲阵亡的消息,早就经宁武山派人到汲县吴庄知会,叫吴公鼎到黎阳县启运棺椁、等候皇封。这次,天子敕旨下得很快,战事过去不足一月。为什么这么快? 敕封商人为国公,胡轸已有先例,敕封贩神也有旧例。宰执们无需争议,直接按照魏博军呈奏,一一下旨。 天子穆宗李恒只需要朱笔刷刷签字:“可。”但当穆宗看到中书省草拟的对尤贯的敕旨时,顿时犹豫起来。 那意思,他这个人就没做过贩夫,该怎么封呢? 第202章 穆宗封五神 长庆天子穆宗李恒,手览中书省草拟的敕旨,一时犯难。 这道敕旨原文中,除了封爵之外,敕封贩神一段,是这么写的: 尤卿善驭烈马,军中服膺,世称驭马神将。又发愿贩潮石南北二州特产红芸豆、乌酥杨梅,为旌表其德,可封芸梅贩神。 这其中,驭马之事与后文的芸梅风马牛不相及,到底该怎么封? 尤卿发愿作贩神,还不便违背其遗愿。 李恒想了一阵,勾圈点画,将文中所述,调整一下。将贩神之封,改了两字。又换朱笔签上“可”字。 林虑山剿匪结束,尤统、安芝被宁武山挽留,就等在大名府。他们夫妇及父亲将有三道敕旨,一直等着接旨。 宁武山就在帅案宣旨,宣读了尤贯敕旨。 门下,并神农大帝神鉴: 市廛不兴,税赋不增。南北宝货,调剂民生。今有潮州潮阳县人尤贯字通宝,勋骁骑尉。善驭烈马,军中服膺。衔命讨贼,黎阳飞升。可封定远将军,检校御史中丞,赐潮阳县开国子。妻张氏,可封金玉乡君。 尤卿崇敬商事,发愿贩征。离石红芸豆,潮阳酥杨梅,南北易水果,往来大志遂。为旌表其德,可封水果贩神。 谨言。制可。长庆二年七月日。 大唐天子李恒谨呈神农大帝。 尤统、安芝伏地大哭,再拜天子,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尤贯的封爵就是原籍,简称潮阳子,或称尤子。 神拳大侠尤统,因斩杀贼首李师儒,赐骑都尉勋官(从五品上),封武宁县开国男。发愿从商,贩卖油料,赐“油料贩将”金牌一面,准其收购封地武宁县油料免除课税。他这个封爵在万州,爵名简称武宁男。 安芝与尤统并力斩杀贼首李师儒,赐骑都尉勋官,封武宁县君。发愿从商,赐“油料贩君”金牌一面,准其收购千乘县油料免除课税。 她们夫妇品阶相同,天子对于他们贩卖油料的愿望,可谓是给予了充分满足。天子为什么会这么做? 人家夫妇斩掉李师儒,这么大的功劳,不求做官,只愿从商。算算他们夫妇的品阶,就算再活三十年,这俸钱朝廷需要掏得了多少?所以,天子基本将这些俸钱折算了一下,从课税上给他们夫妇补屈。 武宁男尤统、武宁县君安芝换上御赐冠带,手捧金牌,一个伟岸丈夫,一个县君美人,顿时焕然一新,站列一旁。 刚才,最先宣读的敕旨是对吴公鼎的。 吴师通、机巧夫妇及吴雕三人跪接敕旨,宁武山宣旨。 门下,并神农大帝神鉴: 昆布之用,利水消肿。海产万千,唯其飨众。今有卫州汲县人吴举字公鼎,勋飞骑尉。曾擒孔盗,才略天纵。今剿师儒,堪称国栋。可封定远将军,检校卫州別驾,赐汲县开国子。妻李氏,可封汲水乡君。 吴卿善贩昆布,海陆互通,世称昆布耆老。为旌表其德,可封昆布贩神。 谨言。制可。长庆二年七月日。 大唐天子李恒谨呈神农大帝。 吴师通、机巧夫妇及吴雕,顿时嚎啕大哭,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吴公鼎的子爵为原籍卫州汲县,简称汲子,或称吴子。 吴雕因战功,又因为愿意投军为将,被封为翊麾校尉,山南东道别将。品阶为从七品上,在山南东道节度府襄州划拨府邸。 因祖父为贩神,父母及本人都有战功,准其父母营商,继承昆布商事。但其为官,须离开户籍地一千里,且其任职与家中商事不得有牵涉。 对于吴师通、吴雕父子的封赏,虽然为了避免官商勾结,远离故居当官,不得从事有牵连的行当,但还是打破了一个千八百年的旧例。当官的家属决不许经商,这一定制已经因为战事而被撕碎。 安荫作为安滹的长子,专程从土门关赶来,与安董一起接受父亲封神。 安滹宿愿就是退养贩卖谷粮,加之本来就是从五品上的游骑将军,因这次剿匪之功,被封为忠武将军,检校工部侍郎,范阳县开国伯。 许一子袭爵。妻李三娘,封范阳郡君。 对安滹所封,品阶在正四品上。封地范阳是玄州治所,属幽州,范阳节度使下辖。简称范阳伯,或称之为安伯。 安滹在这次所封五神之中,按官场级别,仅次于冉衮。 天子敕旨称:“安卿崇敬商事,发愿贩伐。谷粮之属,四方通达。为旌表其德,可封五谷贩神。” 张涯长子张炼也从汤阴县赶来大名府,接受宁武山集中宣旨庆贺。 张炼,字简伯,乃张涯与林氏夫妇二十岁所生,今天三十七岁。下面有两个兄弟,两个妹妹。妻也姓林,乃汤阴的林,与他外公林虽然不一家。育有两子三女,长子张境已经十八岁。 张炼带着母亲林诗娘规规矩矩跪着,等候宁武山宣旨。 长庆天子对张涯的敕旨是这样的。 门下,并神农大帝神鉴: 黎阳津令,惨遭欺凌。赖卿智勇,冤狱得平。今有相州汤阴县人张涯字平危,先斩假令,继毙顽冥。神威破贼,武德兹盛。可封定远将军,检校魏博军长史,赐汤阴县开国子。妻林诗娘,可封宜沟乡君。 张卿固善贩蜜,千里誉名,世称花蜜神贩。为旌表其德,可封花蜜贩神。 谨言。制可。长庆二年七月日。 大唐天子李恒谨呈神农大帝。 林诗娘接过敕旨,顿时泣不成声,勉强随张炼一起高呼谢恩。 张涯的封爵也是原籍,简称汤阴子,或称之为张子。 长天之上,冉衮与望霄极其谈得拢,两个人一见如故。对贩界体悟的总结相差无几,正在那里滔滔不绝,忽听下面宁武山高喊:“贩神冉衮接旨。” 惊得冉衮呼通跪倒:“臣冉衮听旨。” 门下,并神农大帝神鉴: 师道已平,师儒逆行。啸聚林虑,筑寨结营。今有赵州平棘县人冉衮字云华,阶御侮校尉。巧潜敌寨,阵斩丑狞。岩国匪首,传至朝廷。可封云麾将军,检校安西大都护府长史,赐解县开国侯。媵六人,视从七品。 妻汤荷娘,可封平海郡夫人。 冉卿固善贩茶,佐人香茗,世称茶贩剑王。为旌表其德,可封云华贩神。 谨言。制可。长庆二年七月日。 大唐天子李恒谨呈神农大帝。 冉衮热泪盈眶,急忙高呼:“臣云华贩神、解侯冉衮领旨,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隆恩!” 云华,既是冉衮的字,也是茶的别称。解县开国侯,简称解侯,或称其为冉侯。 看下界,儿子冉鹏、女儿冉鹂、女婿金楼、徒弟有航及其妻银蔓,也都山呼谢恩,个个泪珠滚滚。叫冉衮好生心酸,恨不得还要回到下界,跟他们说说话,来点家长里短。 金楼、冉鹂、有航、银蔓四人也都封了勋官,品阶都在七品,少有差别。 新封五神看宁武山继续传旨,轮到文烈。 他是这次剿匪前线总指挥,又是护卫韩愈的主将,被封为云麾将军,检校博州刺史,赐爵长阳县开国侯。简称长阳侯,或称其为文侯。 品阶为从三品,赐紫袍,十三銙金玉带。媵六人,视从七品。赐“阶药贩侯”金牌一面,所过关津免除课税。许一子袭爵。 妻李氏,封夷陵郡夫人。 长子文应班因护卫韩愈之功,追封宁远将军,检校阶州別驾,追赠将利县开国男。妻冯氏,封将利县君。 漆雕又是林虑山剿匪元帅,乃韩愈出使的近卫,被封为云麾将军,检校御史大夫,赐爵平昌县开国侯。简称平昌侯。或称之为漆雕侯。他这个封地在德州。 品阶为从三品,赐紫袍,十三銙金玉带。媵六人,视从七品。赐“春酒贩侯”金牌一面,所过关津免除课税。许一子袭爵。 妻许氏,封平原郡夫人。德州就是平原郡。 李滋娘因缠定李师儒之功,御赐金牌“女红夫人”,爵位改封为襄阳郡夫人,许其贩卖女红,免除津关课税。 陶社、陈果、苌南乡、苌丁、燕蓝娘、柴署、李获、高标、韩皂、安董、安节、北昌、陈箭、东韭、红乐、李叔山、有壶、冯察、林器、商继、石所等二十一人,均各有封赏,差别不同。 谷方、有壶的六千贯木材,早已被李师儒卖掉,无从追回。天子除了给有壶封了勋官,准予师徒三十年贩木不收赋税,以补偿其损失。宁武山决定,从魏博军无息借给六千贯,叫他们重新起家。 安慕、韩郢勾结山贼,倒卖劫掠物资,韩郢罪有应得。安慕因能及时归顺,配合剿匪,免于惩处。 西厅尉冯敢惑乱军心,被处斩,罪罚不当,由魏博军对其家属善加优恤。 华胥仙境,新封五大贩神从长至幼分别是: 昆布贩神汲子吴举,字公鼎。 五谷贩神范阳伯安滹,字漕通。 水果贩神潮阳子尤贯,字通宝。 花蜜贩神汤阴子张涯,字平危。 云华贩神、解侯冉衮,字云华。 贩神界创始七大神纷纷过来致贺,相贺的分别是: 都天市贩元始大帝腊八贩神冬凌公子敬父。 仙部大元帅冬凌贩神冬凌公子祝寿。 陆灵部大元帅竹木贩神隆虑子望霄。 金相部大元帅五金贩神浏阳子范丹。 水灵部大元帅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 土相部大元帅澄泥贩神管城伯陈哲。 都虞候春酒贩神南溪郡君漆雕卉。 新到五大贩神纷纷给元贩大帝子祝寿跪地叩首,感谢点化成神。子祝寿将他们一一搀起,逐个勉励。就在元信宫举行盛大桑林乐会,摆起盛宴,庆祝五大神明来归。 宴席上,元贩大帝叫他们五位先休息三天。三天后,需要了解各自前世来历。共掐《忘经本义》。了解神农大帝晓谕各类市贩掌故。铭记太上老君及元圣伊尹点化等等。再之后,要将他们在贩神界的职事进一步分工。 会叫他们分别管什么呢?这可是对下界贩夫很重要的事情。 第203章 门人拜南冥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元贩大帝元信宫。 子敬父安排他们的日程,除了做出分工,还要共掐陈哲新著《九略经》。将这些都进行完,各自按照职事分工,分头实行点化大计。 这时候,元贩大帝、腊八贩神子敬父将大手一指,在陈哲、漆雕卉神殿之后,霎时间升起五座神殿、五座寝宫。叫新封五大贩神都进去看看。 子祝寿又默报神农大帝,将这里五大贩神来归简要禀明。神农大帝御赐的五位门将也纷纷降临,来参拜新到的五大贩神。 昆布贩神汲子吴举,居昆布神殿,寝元昆宫,守门神将是昆布神将。 五谷贩神范阳伯安滹,居五谷玉殿,寝元谷宫,守门神将是稻秧仙姑。 水果贩神潮阳子尤贯,居水果神殿,寝元果宫,守门神将是红芸女神。 花蜜贩神汤阴子张涯,居花蜜宝殿,寝元蜜宫,守门神将是赤县蜂王。 云华贩神、解侯冉衮,居云华玉殿,寝茶山茅屋,守门神将是茶道仙翁。 子敬父等创部七神带着他们一一看过宫殿,回身对子祝寿、朝歌三贩神及陈哲、漆雕卉夫妇说道:“再有神明归位,你们就要给他们造宫殿,向神农大帝祈求守门神将,有时间的话,还要置备乐舞。不能总叫为师操心。” 子祝寿、望霄等一起高呼:“谨遵元贩大帝神谕。” 十二位贩界大神喜笑颜开,纷纷回到元贩大帝的元信宫,来欣赏大型音乐会——桑林之乐。 再看下界,李师儒山贼被灭,黎阳津恢复正常秩序,百姓额手称庆。 书中代言,独独不见了李师儒次子李章及岩国相王舵,他们会去哪里?可不敢叫他们在一起再搞出什么幺蛾子,给这一带的贩夫造成无尽的灾难。 先说王舵,这家伙满肚子歪点子,可比李章危害要大。 这厮在众将小路夜袭的当夜,起来小解,发现不对头。 匆匆穿了衣服,趁着夜暗,绕开密密麻麻的人头,来大都督府寻找李师儒,却发现卫士怒目相向。说李师儒有令,只要敢进,当即斩杀。 王舵随即脚底下抹油——开溜。他心中也有一条小道,星夜逃回家中。他为什么这么爽利直接溜掉? 情知山寨中了韩皂奸计,但不知道会怎么发展。此时发现不对,又见李师儒这样麻痹大意,必然坏事。还不开溜,非要等死吗? 宁武山与漆雕又商议,看如何对付这老头。漆雕又问苌南乡,这家伙因为那年看了宝镜,竟然向卫县令陈哲告状,与陈县令密谋,叫望霄献宝。这事苌度也参与了,苌南乡印象应该深刻。 苌南乡说,这个老头,无需大军搜捕。只消义成七少连带玩耍,就将他人头搞掉了。 宁武山当即点着苌丁、燕蓝娘、陈果、吴雕、柴署,看他们哪个能去。苌丁、燕蓝娘、柴署当即应允,他们两家都是朝歌老户,找个王舵王量海还不成问题。陈果、吴雕表示还要相随一起,以防万一。 说到万一,长阳侯文烈、平昌侯漆雕又、新封东乡子陶社再三叮咛,这个王舵真不愧是老奸巨猾。这么秘密的夜袭行动,他都能逃掉,要他们小心再小心。 书中暗表,陶去疾被穆宗封为上骑都尉勋官,正五品上,爵东乡县开国子,妻云钗被封为李湾乡君,封地东乡县在山南西道的通州。 陷目神陈果在这次剿匪中,因战功,被封为正六品上的骁骑尉勋官。他不愿为官,所以勋官封得比吴雕的实职要高得多。 苌丁、燕蓝娘、柴署都不愿当官,也封了跟陈果相同的勋官。 陈果有些像他爹,是这义成七少的军师。他叫文烈、漆雕又、陶社不要担心,自己说出了一个办法,肯定能搞掉王舵人头。 他出了个什么点子?他这么年轻,能有王舵的点子高明吗? 陷目神陈果说出了一番计策,叫探宝诱贼。 就以打探李师儒藏宝为借口,到朝歌淇园的元圣宫,先打探王舵家的住处,继而到王舵府上,就说探宝来的。既然曾经做过岩国相,必能提供线索。他如果矢口否认,就威逼他就范。继而将他带出村子,砍下人头。 陶社赞赏他的计谋,指不定还能引出更多贼出来寻宝。 安慕听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人,惊呼道:“李师儒还有个儿子李章,斩杀名单里怎么不见?可不敢把他忘了。” 还真是,怎么敢把这么危险的人给忘掉。 长阳侯文烈也惊呼:“李章李服文不是在八弟下面做军侯吗?解侯杀他爹之前,难道没有收拾他?” 安芝当时是解侯帐下的食侯,苌南乡是商侯,两个也纷纷站出来,说是只顾着斩杀李师儒,还真将这个茬口忘了。从战后统计岩国死伤俘人数来看,他应该没带什么兵,是只身逃脱。 武当公宁武山立即叫高标、陈箭重新统计人数,跟文烈、李叔山、有壶掌握的情况对一对。 这一对,就明白了,跟着军侯李章逃脱的有他身边的两名伯爵,也就是唐营中的旅帅。分别是兵伯刘卫字慎护、城伯全登字及第。他下面也有船伯,混战中被打死。 武当公宁武山听他们报上来,倒吸一口冷气,不无忧虑地说道:“假设李章带着刘卫、全登,找到了王舵,他们四个拧在一起,会有什么后果?” 南冥道长微微一笑,朗声说道:“王舵早年间在朝歌元圣宫当庙祝,那里的方丈是我的一个弟子,叫他配合陈将军,想必找到王舵等人不是问题。指不定还有意外收获。” 道长说的陈将军,当然是指陈果,如今是六品的骁骑尉,如果是实职,可以担任中府果毅都尉,按官场的尊称,也可以称之为陈果毅。称他为将军,是高抬的称呼,实际上距离将军的品阶还差一阶。 南冥介绍,淇园元圣宫住持,是弟子乌金伯。兵器根据名字来,善使乌金棍。在元圣宫已经住持十八年之久,现今七十六岁。 收徒弟侧重那些为保货的贩夫弟子,规矩极为严苛,一年只收元圣宫东南西北中五个弟子,两年满不满十个都截止。等这期间的弟子出师,要停五年再收。 说道乌金伯是他徒弟,韩皂、安慕大吃一惊,急忙站出来,向南冥翻身跪正,口称:“师祖在上,收徒孙一拜。” 南冥大感讶异,急忙一面搀扶他两个,一面问:“韩将军、安大侠,快请起,这是从哪里论的?” 韩皂站起来,点着安慕,朗声答道:“我与姬棕、安慕,号称槐荫三杖,自幼拜在师尊青霜伯门下。早年师尊说到棍法,叫找他师兄乌金伯。但没能寻找乌师伯,就出师当兵曹吏了。师祖如不提及,一家人还认不到。” 南冥抚掌大笑:“好啊,他总是来无影去无踪。我上次见他也有十年了。对于你们的情形,他说得很少。只推说,孩子们有出息了,师尊自然知道他是谁。年前大战青州出现一位青霜剑,应该也是你们的师兄弟。” 韩皂禀道:“徒孙已经探听过了,那位青霜剑名将是澄泥贩神陈哲,管城伯早年也拜在师尊青霜伯门下,只是未曾谋面。他是大师兄,去年大战青州阵亡,封神时已经四十三岁。” 他们这样一论,惊得陈果慌忙跪在南冥面前,手举青霜剑,高声喊道:“曾师祖在上,可别再喊我陈将军了。徒孙陈果,字局德,澄泥贩神是我的先父。” 南冥急忙将他扶起来,大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一家人。乖孩子,快,快起来,叫曾师祖好好看看。” 陈果站起来,又对韩皂、安慕跪下,口称师叔,顿时珠泪滚滚:“师叔,这次必须跟我到家,认一认侄儿的家门。侄儿没了爹娘,你们就是我的亲爹娘。一定要多住几天,叫侄儿好好跟你们学一些道理。” 韩皂、安慕也被孩子感动得热泪盈眶。是啊,大师兄与大嫂都被封神,孩子是怎么过的?这还没成亲,可怎么办啊? 安慕想到这里,拉起孩子:“局德,给我起来。我和你別驾师叔一定要将你的事情办妥才走。” 安芝、李获看大哥这么说,也纷纷过来:“局德,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别怕,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文烈、漆雕又一听,陈哲的儿子叫南冥为曾师祖,论起来,南冥就是陈哲的师祖。陈哲拜在我们跟前,是安唐十虎的老大。那么,南冥也能算得上自己的师父,急忙都过来,对南冥深深施礼,说明情由。 尤统更是要拜了,老爹是新封潮阳子、水果贩神,是西面道长的弟子,而西面又是南冥师兄。他急忙翻身跪倒:“师叔祖在上,代西面师祖向您问候。” 南冥赶紧将他拉起,好一番亲热。 问起大师兄西面的近况,尤统将他们夫妇成亲、作镇州密使、又赶到这里剿匪等情况,简明扼要说明。尤统说道:“这一切没有师祖的点化,哪里有家父封神,尤统、安芝立功。” 南冥大为讶异:“孩子们这一路搞得,真的是惊心动魄,你们受苦了。” 宁武山看大家这么亲热,爽朗大笑,宣布退帐。叫火头军整些好酒好肉,大排盛宴,庆贺各位得到皇封。 宁武山拉上贩门十七将中的三哥陶社、六哥高标、十六弟机巧,也过来跟南冥道长叙话。从贩门十七将的大哥陈哲那里来论,南冥道长也是这些人的师祖。 但是,朝歌三贩立下贩门之时,以腊八贩神冬凌公子敬父为师,这又该怎么论呢? 第204章 夫妇被打瞎 武当公宁武山这么一说,可把南冥老道给乐坏了。 他禁不住大笑起来:“贫道和西面师兄、东由师兄及北来、戚纯、巴我、九寒师弟,都出自冬凌公师尊门下。这么论,朝歌三贩神当是我的师弟,你们贩门十七将,是我的师侄。” 宁武山、陶社、高标、机巧一起要下拜师伯,被南冥死命搀住,不让下拜。毕竟宁武山贵为仆射,就免了跪拜之礼。 这样一来,长阳侯文烈、平昌侯漆雕又跟朝歌三贩神乃是结义兄弟,都算是冬凌公的弟子,辈分却跟南冥一样。 南冥赶忙向他二人致歉,以师兄弟相称。 陈果是叫文烈为四爷爷,叫漆雕又为五爷爷,那么南冥也是师祖,却比刚才长了一辈,该叫师祖,而不是曾师祖。 南冥叫他们就以礼山五雄那边来论,开玩笑说:“千万别惹恼了望子、范子、苌子三大贩神师弟,那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一看,急忙重新来拜文烈、漆雕又。从此,冬凌公的弟子,还在世间活动的,武道七老加上朝歌三贩的贩门十七将、文烈、漆雕又,成为贩家十大门。人间贩门,成为无处不在的第一大门派。 严格来说,发展到后来,已经没人简单地用门派来对待,而是人间的一个庞大的界别,与士农工三界平齐,世称商界。实质上是贩界。 他们之间,唯有礼山五雄是冬凌公子敬父成神之后所收弟子,因而,礼山五雄的门人弟子,被称为元贩大帝的神仙弟子。 南冥对于青霜伯的门人弟子如此枝繁叶茂,甚为感叹:“霜伯这孩子,打从学艺就是个拧劲人,可不好管。想不到他的门人弟子布满了义成军、魏博军,这才叫只管干活,不管废话。实实在在的传道者。” 大名府酒宴摆好,大家觥筹交错,说得热闹。 突然,商继嚎啕大哭,过来对南冥道长跪翻,说出了好一通叫人心酸的事情,惹得众人纷纷落泪。 汤阴子张涯正在元信宫听桑林之乐,突然心惊肉跳。他急忙往下界看,小徒弟商继在哪里哭鼻子,堂堂黎阳署理县丞,这小子又怎么了? 张涯一生,就收了这么几个徒弟,当然心惊了。 早先,是孔岳让自己去,教他五个儿子习武,孔诗、孔书、孔礼、孔易、孔乐。继而大战枋城渡,逃跑路上,到青龙镇收下了喽啰兵祖经、孙纬、富纲、桂绪,最后才收的商继。 十个弟子,孔家五兄弟早就随他爹上天了,剩下的这五个弟子,数得着商继最小,还数他最有才略。自己给他赐字又启,希望他再次启动商事辉煌。 张涯作为西面的小弟子,南冥师叔就是商继的师叔祖。论辈分,跟陈哲、韩皂、安慕平辈,比陈果大了一辈。这可是不得了的,他得参见师叔。无论走到哪里,这辈分都会沾不少光,将来闯荡天下,必然无往不利。 果然,南冥道长将他搀扶起来。陈果上来就拜商继这个师叔。商继又惊又喜,才将他的心酸说给南冥道长。 商继的老爹商腾、老娘崔芬娘二老的双眼都被人弄瞎,如今生不如死,成天哀叹不止。而且,他们还不知道是谁将他们弄瞎的,成了一件无头案。 那天,隆虑县西关,商继家中。 时间就是自己被假津令打入水牢的间隙,二月末三月初,父亲商腾继续收购、贩卖农家的核桃。那天往深山里的农村收购核桃,半路却被人以绊马索拌翻,四五个人一哄而上。 商腾急忙滚身,没有跳起来,就被这些人按住。有一个人上来就以手指捅瞎了自己的双眼。商腾惨叫不已,叫了好久,也不见动静。 仔细听,早已经没人。自己瞎着两只眼,勉强摸到一棵树,搂抱着爬上去。拼死命折断了一根树枝,就当作盲杖,按照心中记着的路径,一步一挨往前面不远的村子走去。 幸亏村中的农户有认识自己的,将自己送村医。伤医说是两颗眼珠子被挖掉了,只能将伤口养好,成为盲人。 村民无不大骂,这是谁这么缺德,下手这么阴毒,将人的双眼挖了,还叫人怎么活? 商腾也收不成核桃了,将所带散碎银钱,给伤医结了账,托好心的村民带自己回隆虑县西关家里。 回到家,阴差、阳错二位老伯都在家里,二人将他迎住。 阴差几乎哭出来,震天动地惊呼:“驰穹,芬娘被人弄瞎双眼,你怎么也成这样了?这可怎么没得了啊?” 商腾,字驰穹,阴差对夫妇两个同时遭难,大为惊骇。 书中代言,阴差经过那次被张涯师徒整治,全村人都大呼过瘾。加之阳错这个师弟的监督,从此改邪归正,多做好事,不再干坏事。 商腾闻听噩耗,宛如晴天霹雳,顿时“呼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护送他回家的山民和阴差、阳错急忙将他扶起来,自己强忍泪珠,问明情况。 伤医再三交代,这几天不敢有泪,一旦伤口不能一次好清,往后就会很麻烦,不是溃烂就是阴天下雨又痒又疼。 芬娘拉着商腾的手,医生也交代了不能见泪,坐在那里,黑着的世界,一言不发。阳错将情况简单说了,说是自己在不远处的家里劈柴,忽然听到芬娘震天动地惨叫。 “我和阴差几乎同时往你们家里跑,发现有三个人跳院墙跑了。我们俩赶紧来看芬娘,已经倒在灶火边,满脸是血。两颗眼珠子在地上,被踩爆了。唉,我们扶着他找了伤医,这儿会儿,早已经止住血了。”阳错唉声叹气。 商腾听完结果,长叹一声:“还算老天开眼,没将我们两口子杀掉,活得好好的。感谢阴伯伯、阳伯伯,伤医那里该多少钱,帮我结一下账。” 阴差可怜道:“孩子,遭了这么大的罪,可别说钱了。我和你阳伯伯掏得起。好好养啊,可千万不敢有泪,养好伤,慢慢锻炼瞎摸干活,要不然,这怎么生活呀。” 阳错安慰道:“是啊,就算我和你阴伯伯帮你们的,不说钱的事。这段时间,我们两家先轮流着给你们做饭。等你们的伤好了,再慢慢学做饭。” 商腾感激不尽,真的是远亲不如近邻啊。他拉着芬娘,摸着床沿给两位伯伯跪下,对每人磕一个响头:“多谢阴伯伯、阳伯伯,回头叫又启多孝顺孝顺你们。” 阴差、阳错将他们夫妇拉起来。商腾给护送自己回家的山民一百文钱,山民看他两口子凄惨,死活不要。 阳错过意不去,就将这些钱拿去,买了些酒肉,叫阴差一起,陪着山民吃顿饭,吃一顿酒。咱可不能对不起这么好的人,可别叫山民挖苦咱城里人半个脸。 过了十来天,伤口好了,两口子的眼伤都好的不错。这期间,已经学会了摸索着找东西,劈柴、烧火、做饭也基本能够干一点。走路靠着盲杖,也还勉强能行,但走不远,只是在屋里院子里简单转一转还行。 这消息一旦让儿子知道了,不知道会多么伤心。唉,叫他在军中安心干吧,他有时间,肯定会回家看的,到时候再说吧。 在商继被救之后,剿匪期间,一直署理黎阳县丞,为前线输送马匹、钱粮,天天忙于公务。剿匪结束,宁仆射呈奏天子,说是自己因这次战功,请求天子正式敕封自己为黎阳县丞。 这时候,回了一趟隆虑县西关老家。要将父母接到黎阳县署后邸的一套独院里居住,叫爹娘从此不再贩卖核桃,来跟着自己一起享福。 谁知道,爹娘双双被人打瞎。问爹娘那些坏人是干什么的?都说搞不清楚,猜测是林虑山的山贼。但是,咱家又没有招惹过山贼,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山贼凭啥要这么做。 商继心中猜测,应该是韩郢暗中派人干的。将父母弄瞎,他这个冒任津令就无法被父母看到容貌。但是,韩郢死于师父及冉门四侠的攻击之下,又能去哪里问这件事。 师父张涯也已经阵亡,被封了花蜜贩神,汤阴子。这件事情想跟师父唠叨唠叨,希望出个法子,看能不能破案,也没地方去说。见到师叔祖,就忍不住哭诉缘由。 内中,韩皂听到这里,对安慕怒目而视,他对安慕耳语道:“羡之,你知道这件事情吗?今天要不说清楚,你我恩断义绝。” 安慕顿时吓得浑身颤抖,悄声回答道:“大哥,羡之绝对没有指使奉楚这么干,奉楚也绝对没有这么残忍。我们鬼迷心窍,被李师儒套牢,韩郢冒名任职及一系列变故,都是他那个岩国相王舵的歪主意。” 韩郢,字奉楚,这个字是安慕给他起的。看他这么说,韩皂分析过往情形,认为安慕的确不是这么坏的人,禁不住对这个王舵更加恼恨。 他向前一步,将师祖南冥和师弟安慕拉到一边,把商继父母被打瞎的分析说了一遍,怒道:“这个王舵,必须活捉,不可杀掉他。他嘴巴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掏出来。这个,还需要师祖发话啊。” 南冥一听,略微沉吟。心想,这个王舵还真的是个人物,要是用到正地方,指不定还能成点大事。但是,商继父母的冤情,却不容这么稀里糊涂过去,必须叫王舵说清楚。 要怎么收拾这个王舵呢? 第205章 青楼认姑母 多想无益,徒增烦恼。或被处死,或能出家,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南冥想到这里,又往深里想了一下,如果捉不住王舵,指不定文烈、漆雕又及商继等贩神一族,会对我南冥的弟子,大加猜疑。那可就麻烦了,必将引起越来越纠缠不清的混乱,甚至是火并。 说是不想了,想到这里,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韩皂说的绝对没错,必须活捉这个王舵以及李章、刘卫、全登,不能简单取到他们的人头就算完事。 除了商继的父母遭受莫名其妙的残害,指不定还有多少百姓也被这些人残害,将他们活捉之后,都叫有冤仇的过来,弄个冤有头债有主,才能免除这场极其危险的猜疑。 那还等什么,必须趁着大家都在场,将想法说个一清二楚,说清楚为什么要活捉王舵?不然的话,人们一散开,各走各的,稍微有人猜疑,必将引起难以预料的贩界杀戮,恶果不堪想象。 这么敏感的话题,南冥道长自圆其说,能说的清楚吗? 文烈、漆雕又及商继等贩神弟子这边,能被说服吗? 商继父母的迷案,果然引起长阳侯文烈、平昌侯漆雕又的不忿,他们兄弟与女红夫人李滋娘,在为商继的事情窃窃私语。 毕竟五哥花蜜贩神张涯不在人世,其弟子商继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 南冥道长趁着敬酒的时候,站起来,对满屋子人说明了三点。 首要的就是依法办事。商继父母双眼被打瞎,无论是谁干的,任何人不得对恶人抱有法外开恩的想法。该送官该判刑,绝不留情。 其次是以事实为准绳。在没有找到元凶之前,任何人不得作出无端猜疑,甚至是故意挑拨是非,引起贩界乱局。王舵实行李代桃僵之计,就曾经引起大家互相猜疑,如果不是平昌侯及时介入,肯定引起好人之间的火并。 最后就是王舵必须活捉。甚至于李章、刘卫、全登也应该尽量活捉,只有从他们嘴里审清问明,才能叫冤屈得到平定,正义得到弘扬。此前所议的提来王舵人头,建议改为活捉。 这三句话一说,大家纷纷赞同。陈果表示,先前的探宝诱贼之计,依然实行,重点放在生擒活捉上来。 这许多人在魏博军驻地大名府,盘桓了这么久,剿灭李师儒的前前后后,发生的许多事情,这才算告一段落。 此前,张涯只不过想着找到商继、救出有航的锡器船就行,哪知道一晃过去数月之久。从三月中旬一直待到了八月初,文烈、漆雕又再到成德军去领旨,天子此前的封赏肯定没有这次重要,基本没意义了。 但敕旨该拿到还是要去拿,毕竟是家门荣宠之事,谁不要才是傻逼。 他们在魏博军呆了两天,一路又到成德军。南冥没往这边来,回他的林虑山继续传道。 各位面见王术正,说了一番剿匪故事。王术正已经看到兵部杂报,知道了镇州八骏五位被封神,禁不住热泪盈眶。为他们感到骄傲,感到自豪。 得亏自己果断将大伯吴举的一千贯、五叔张涯的三百贯平了账,假设拖下去,这下被封了神,随便恼恨自己一下下,那可就说完就完蛋了。到那时候,还想当好这个节度吗?恐怕卖炭卖柴都得赔本。 看起来,信用这个东西,千真万确是一柄双刃剑。失信者,将万劫不复。守信者,将无往不利。 右散骑常侍、成德军节度使王端又摆起盛宴,将各位好一番盛情款待。 长阳侯文烈将孩子文应班的灵柩扶着,一路直奔老家阶州将利县。 尉迟甘的灵柩早就被他的家人运走了。 平昌侯漆雕又还回他的青州,继续卖他的戎州春酒。尤统、安芝也回青州。三位一起向薛仆射交令。 苌南乡还继续作石邑县的美社绸缎庄分号。 陶社回到云钗儿身边,他们此前在义成军就是从七品上武骑尉勋官,这次剿匪有功,陶社被封为上骑都尉勋官,爵东乡子,云钗被封为李湾乡君,得到御赐金牌一面:美社绸庄。 从此,东乡子、李湾乡君的美社绸庄在成德军地面广开分号,二十年后,又将分号开到了贩门十七将兄弟们所有家乡,成为中晚唐罕见的大商号。 苌丁、燕蓝娘、陈果、吴雕、柴署五人,就没来成德军,他们早在大家来镇州的时候,就离开了大名府,直奔义成军。 他们来找贩门十七将的长辈。这边的五叔向春山、十五姑乐凤、七叔于青山、十六姑琴雉两对夫妇接住他们,摆起酒宴,为孩子们获得皇封庆功。 席间说起他们五个应承了活捉王舵的事情,想叫叔叔、姑姑们多提供一点朝歌的情况,以防失策。 五叔向春山告诉孩子们,这时候的卫县令缭相,已经因大战青州为东门主将,镇州护韩、隆虑剿匪等件功劳,不按吏部考功,而按兵部叙功,累封至正五品上的定远将军,赐爵巴县开国子。简称巴子,或缭子。 就此脱离了政界,被薛仆射向兵部要去了平卢军,任平卢节度府长史。与望凌通同为薛仆射的佐僚,比望凌通这个青州別驾还高出了一阶。 到卫县已经找不了缭相,那该找谁呢? 十五姑乐素娥说道:“还找顺成坊,都知陈妤儿现在是坊主,乃宋翘、云钗手把手带出来的都知,咱们义成军的人,只要一去,肯定热情相助。” 十六姑琴羽翼也说:“为什么要找她?我们青楼的坊主、都知,对于当地名人的动向了如指掌。县令知道多少,我们就知道多少。对于百姓的事情,甚至比县令掌握得还要详尽。” 苌丁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先找到陈妤儿,再找元圣宫的乌金伯。按我爷爷这边排辈的话,南冥道长与我爷爷是一辈的,乌金伯就跟你们贩门十七将是同辈。我们该叫乌金伯为师伯。” 说起南冥、乌金伯,引得五叔向春山大为吃惊:“南冥这么高的辈分,好多江湖人士都称之为师祖,甚至曾师祖。你们说的这个辈分是怎么排的?” 苌丁不免将腊八贩神冬凌公子敬父在早年收了贩门八虎的事情讲了一遍,大师兄子祝寿袭爵冬凌公,被封神之后,现在落下武道七老,全都九十多岁将近一百岁。 提及武道七老,七叔于青山也大为震惊:“早就风闻武道七老,问及都是谁,几乎没人说得清楚,都说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下明白都是谁了。咱们三大贩神师父跟他们是平辈的,那咱也不就跟乌金伯一辈么。” 向春山、乐凤、琴雉好不快活,十分自豪。 酒宴完毕,五人各自回家,与家人团聚一下。 美沟应龙柴超看了孙子的敕旨,被封为正六品上的骁骑尉勋官,先是惊异非常,继而兴奋不已。 祖母听了这一通惊涛骇浪,吓得目瞪口呆,泪流满面。 又说到要去活捉岩国相王舵,祖母死活不让去。经柴署说了大半夜,还是爷爷同意了,才算安心睡去。 次日一早,苌丁、陈果、吴雕都来到柴署家集合。这次燕蓝娘不再跟去,她已经有了身孕,就先在向春山、乐凤家住下来。 柴超送孙子出门,嘱咐道:“你们四个要互相照应,就像岑寿山攻打青州南门那样,互相救应。事儿办完,专义还要去襄州上任。时间虽然很紧,但切记不要慌乱。王舵诡计多端,要多长个心眼。陈果要多用计谋。” 小兄弟们一连声答应,八月初的天儿太热,都不着铠甲。个个手执兵刃,三个腰悬灵昌剑,陈果腰悬青霜剑,威风凛凛,打马而去。 他们从白马渡过去,再过黎阳津,一路直奔朝歌城。 到顺成坊的时候,将到午时,直接找到陈妤儿,说明来意。 陈妤儿将他们让进茶室,关上房门,说出一篇故事。 当时还在剿匪期间,缭相还是卫县令,这个王舵就曾来朝歌顺成坊打探过相关消息。缭相早就安顿好了,陈妤儿按照事先编好的一套,将王舵糊弄一通。王舵非常感谢,留下了十两银子作为酬劳。 陈妤儿顺水推舟,收下银子。但过意不去,就叫王舵到肥泉烧酒肆喝酒,算是对人家的银子一个回报。到了外面,王舵随身带了一个护卫大将,叫个全及第,意思是不管考什么,全都能考中及第,把人笑死了。 陈果说:“按贩门十七将论,介将军、宋将军是我们的长辈,坊主也就是我们的长辈,叫您一声姑母吧。姑姑,这个全及第,叫全登,字及第。他是岩国征交大总管下属军侯李章的城伯。他是不是王舵的专职护卫呢?” 陈果所说介将军是指介穿山,宋将军是指朝歌顺成坊创始人宋翘儿。 陈妤儿一听几位将军叫自己姑母,受宠若惊,忙不迭去拿红包,打趣说:“既然从宋将军那里论,我也就当仁不让这个姑母。每人一个红包,只有二十四个钱,象征凌烟阁二十四巨擘。请你们收下,图个吉利。” 要问全及第到底是不是王舵的专职护卫? 陈妤儿因为应承了姑母身份,顿时比刚才亲近了许多,就像跟家里人说话一样,又说出了一篇叫人震惊的消息。 她到底说出了怎样的事情?会对抓捕王舵有多大的帮助呢? 第206章 仙子双胞胎 朝歌顺成坊,坊主陈妤与将军侄子们亲切晤谈。 这个全登跟陈妤年龄相仿,二十六七岁。在饮酒当中,陈妤最开始是对全登这个名字很好笑,一接触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为什么要多看几眼呢? 全登生得虽不是那种帅哥的样貌,但身长七尺六寸,属于上等身材。浑身肌肉饱满,双目如电,走路步伐规整,身腰笔挺。声若洪钟,干脆利索。长脸的正额有拇指肚大小的黑记,特别叫人好记。人送大号玄冠侠。 陈妤因身在青楼,一直就没找到如意郎君。按普通民户女子,孩子都该八九岁了。眼前见到如此伟丈夫,心生爱慕之情,禁不住多些攀谈。 全登心直口快,提及身世,叫人唏嘘不已。他又为什么对一个青楼都知提自己的身世呢? 他本来是棣州渤海县人。十年前,因家里失火,一切物品被焚烧殆尽,房子也被烧塌,父母就带着他这个独子外出逃难。辗转千里之间,两年之内,父母相继病亡。十二岁的全登设法回到棣州,成为一家富户的伴童。 一晃过了六年,这家富户因遭遇官司,家业赔完,遣散下人。十八岁的他只能流落街头,因为在富户家跟着练习六年武艺,这时候生得力大无穷,就给人扛活过日子。没有家,就住城中的过街棚、破庙之类。 到了二十岁,终于到了投军的年龄,于是就投了成德军。 当了六年兵,遇到田弘正接管成德军。因户部度支崔清不给田弘正自带的两千魏博兵资费,田弘正遣回两千亲兵。自己就曾被选为田弘正的牙卫兵,也算是个流外官。 田弘正任成德节度使,加官是检校司徒、中书令、镇州大都督府长史,全登这些属下称之为田司徒。本来田司徒许诺这些新选牙卫,成德军一稳定,不但给大家找妻房,还要凑请朝廷封正官。 而好景不长,成德军兵马使王术正设计谋害田司徒,新选的牙卫与之展开殊死搏斗。但王术正人马太多了,这一百多名牙卫几乎被杀绝。全登及十数名牙卫看田司徒一家老小已经被杀,拼死跳墙逃走,各谋生路。 原本要投靠田司徒的儿子田布,他被调来魏博军,征讨王术正。哪知道魏博军又起乱,田布被逼自杀,换了宁武山成为主帅。 全登只好将散碎银钱拿出,于路贩卖黍米、小米之类。不巧,经过林虑山的时候被打劫,大杀一阵,抵不过人多,被生擒。经劝说,也算一个生活的出路,就此留到山寨。被李章看中,提拔为城伯。 辗转这许多年,终究还是孤身一人。所以,全登遇到这么美的陈妤,也不想错过机会,想着与陈妤相交,万一因缘天定,从此成家立业。 陈妤看他坦诚,紧抓机遇,就叫王舵为证,当即与他结为兄弟。全登大一岁,是大哥,陈妤是小弟。全登与她相约,终有一天会扭转命运,一定叫小弟过上好日子。 王舵起劲夸赞全登的本事,说一旦岩国大胜,全登将是开国大将,那可不得了。就算岩国失败,全登也不愁谋个好出身,光宗耀祖。 这次结义之后,全登曾找到顺成坊,跟陈妤私会。兄弟二人单独饮酒,说了好多衷肠,不免相拥痛哭。就在酒肆后院的厢房跳河捉鱼,私定终身。 全登却是平生第一次跳河,被陈妤教他,顿时会做。伏在陈妤身上,泪如泉涌,发誓要明媒正娶陈妤,要为陈妤挣取好大的功业,过美满日子。 陈妤也被他的威猛折服不已,跳河捉鱼直做到一个时辰才散,宛如升仙一般逍遥。陈妤感动得热泪横流,发誓非他不嫁,就是等到老死,也要等到全登。 两人收拾好渔网,穿好衣衫,相拥在床头,互相泪如泉涌,说不尽的衷肠。陈妤劝他,岩国迟早灭亡,趁着还有机会,早做打算。不要等到灭亡那一天,真的会玉石俱焚,枉费了爹娘生得一个威壮好汉。 全登跪地发誓,一定会听从陈妤劝告,全身而退,来娶陈妤,过红火日子。陈妤也跪地,与之相拥大哭。一对老大一把年纪的年轻人,将心中苦处,以横飞的泪珠来宣泄。 眼下,陈果等四兄弟前来探问岩国余党消息,陈妤想起全登,禁不住泪流满面。将她与全登的誓言简单说明。 陈果大喜过望,这还不好办吗?怎么个好办? 剿匪大战已经过去一个半月,宁武山又没有发布缉捕余党的通缉令,全登既然跟陈妤私定终身,必然在最近就会来找。 特别是将到中秋节,他这样孤苦一生的人,对陈妤更加牵肠挂肚,预料不错的话,就在这几天,他会在顺成坊露面。到时候,坦诚相待,叫他帮忙寻找李章、王舵下落。 即便找不到王舵、李章,全登也肯定知道不少岩国内幕,至于商继父母的沉冤,肯定会有眉目。如果能找到王舵、李章,全登那可就立下了不世之功,必然被天子封赏。从此成为当朝正官,陈妤的命运将完全改换。 经过陈果的条分缕析,陈妤十分敬服。跟随而来的苌丁、吴雕、柴署也都深表赞同。四人与陈妤约定,在中秋之前,他们去元圣宫打探王舵的家门,尽量多摸一点王舵的线索。四位就住在顺成坊附近的旅社,便于商议。 陈妤大为振奋,答应亲自带四位到元圣宫。 他们热热闹闹说了好大半天,早已经到了正午时分。陈妤叫都知负责顺成坊的生意,出来茶室,叫上两名绝色歌伎,都腰悬佩剑,随时防身,拉上陈果等四人,一路到肥泉烧酒肆吃酒。 坐上桌子,吴雕看挨着自己的这名女子,身长达七尺三寸之高,在女子中绝对的高人一等,就是在男子中,也算得上大个头。 再看她的眉眼,柳叶眉梢,凤目含露,长条脸,白面肤,左脸耳垂下面一块绯红的胎记。腰身柔美,漫步缥缈,简直美若天仙。 闲谈中,吴雕禁不住问:“这位姑娘宛如凌波仙子,敢问尊姓大名?” 这女子悠悠站起来给各位道个万福,说道:“小女子乃顺成坊歌伎杨絮,字曼舞,现今十八岁,恰被大哥说中,小女子的绰号就是凌波仙子。” 惊得吴雕急忙起身还礼:“你我同庚,真正是天缘巧合,多谢陈坊主将你带来,如果不嫌弃,今天我们几个就跟你结义为兄弟,也好互相照应。” 杨絮早已打量他们好半天了,猜想他们绝非凡人匹夫,听吴雕这么说,不辄是一声炸雷在耳轮中响起。 你想啊,沦落青楼的女子,哪一个没有一部屈辱落魄的家史。能被这些少侠高看,与咱结义为兄弟,那可是上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陈坊主为了能嫁人,竟然冒着交结盗匪的危险,与全登私定终身。眼前这几位少侠,那可比陈坊主选中的人,出身高贵多了去了。 吴雕话音一落,杨絮又惊又喜,被惊得顿时泪珠翻涌,慨然应允:“能与四位少侠结义为兄弟,小女子就是肝脑涂地,也难报知遇之恩。” 苌丁是过来人,娶过了老婆,看这个女子,果然非同凡响,迟早不是久居人下的奇女子。专义兄弟果然好眼力。 陈果、柴署与苌丁的看法一般无二。 陈果被吴雕的举动震到,这时候才看自己身边这位。 天啊,也跟杨絮长相基本雷同,宛如碧波仙子。 他禁不住脱口而出:“敢问这位姑娘,与曼舞姑娘是姐妹吗?” 这位姑娘也款款起立,向各位道个万福:“小女子杨绒,字曼歌,与曼舞乃孪生姐妹,我是姐姐,她是妹妹。” 柴署这时候也细细看她,天啊,禁不住脱口赞道:“简直是碧波仙子临凡,你们姐妹是怎么长的?” 杨绒笑道:“多谢少侠赞誉,小女子的绰号恰恰是碧波仙子。” 陈果一听,禁不住鼓掌大笑:“难怪姑姑将他们带上,一个碧波仙子,一个凌波仙子,双胞胎仙女。我等有这么好的缘分,何不一起结拜。” 苌丁、柴署、吴雕不约而同高呼:“就在店里,点上香烛,我等结拜。” 排定年庚八字,除了吴雕十九岁,属猴。五个都是十八岁,属鸡。那就按生月往下排。依次是:大哥玉面仙吴雕、二哥白玉墩苌丁、三哥碧波仙子杨绒、四哥凌波仙子杨絮、五弟陷目神陈果、六弟绾面侠柴署。 一起拜了肥泉烧酒肆所供奉的姜太公,继而小的依次给哥哥磕头。 大哥吴雕提议,叫陈妤上座,一起跪拜姑母,正式认为义姑母。 将陈妤感动得泣不成声,下贱的青楼人物,猛可间有了这么好几个侄子,灵魂都被震碎。 经陈妤寻思,这六位相聚,个个都不是凡人,今后必然增添江湖许多荡气回肠的故事,就提议六位号称朝歌六侠。 众位欢呼叫好,杨绒、杨絮感动得热泪横流,与哥哥、弟弟们相拥而泣,亲热无间。 恰好酒菜上齐,大家按新排长幼顺序坐下,互相敬酒,好不痛快。酒喝到微醉,耍起酒令,喧嚣震天,惹得酒客争相来看他们。 正喝得兴起,突然有一人闯进来:“陈妤哪里走,纳命来!” 惊得朝歌六侠中四个男的,纷纷坐地,惊骇不已。 第207章 朝歌八剑侠 姐姐碧波仙子杨绒看到来人,怒目相向。 妹妹凌波仙子杨絮嘴巴厉害,站起来就骂:“及第大哥,胡乱吼啥呢,作死啊。把你家娘子吓死,看谁还能嫁你?” 来人居然是全登,岩国征交大总管麾下军侯李章的城伯!看他长脸正额果然有块黑记,真是玄冠侠到了。 陈果料事如神,将陈妤高兴得合不拢嘴,喜泪涟涟。全登也不管人多,上来就将陈妤揽入怀中。陈妤死命捶打全登,肩头耸动,喉头哽咽。他们惊喜交加,一时间泪雨横飞。 这一幕看得杨绒、杨絮姐妹也热泪盈眶,替坊主姑母感到幸福。 吴雕等纷纷站立,来跟全登见礼,都口称姑父。 这可将全登吓到了,一连声高呼:“这样不妥,绝对不行。泉妃,怎么能这样,我们只比他们大十来岁,况且曼歌、曼舞都是一样的姐妹,绝对不能胡乱当长辈。来,再点檀香,我们八个一起结义,就号称朝歌八虎。” 凌波仙子杨絮也站起来,叫道:“好,一起结义。朝歌八虎,不好听,我们三个女的难道是女虎吗?这不是自己找骂呀。我提议,叫朝歌八辣。” 刚才全登为什么将陈妤称呼为泉妃? 陈妤,字泉妃。经过全登的一通吼,陈泉妃以为的确有理,怎敢胡乱沾别人的光,就当起长辈? 陈妤也站起来,说道:“弟兄们,及第大哥说得有道理,我们都是兄弟。朝歌八辣不太响亮,我们一个个都惊为天人,腰悬宝剑,此种因缘际会,千古难遇,就叫做朝歌八剑,如何?” 陷目神陈果率先起立,高呼:“好,朝歌八剑。这名号响亮。” 吴雕、苌丁、柴署纷纷响应,高呼朝歌八剑四字。惹得碧波仙子杨绒、凌波仙子杨絮也大呼精妙,与吴雕、柴署两两相对,跳起拍手舞。 陈妤正色道:“别闹了。既然这样定,现在到酒肆后院的正堂,摆些供果,选一位正神作见证,重新结拜。” 大家纷纷来跟肆主说明。经过肆主收拾,很快供果就摆好。 白玉墩苌丁提议:“就拜在大伯陈哲及伯母漆雕卉名下,夫妇都是皇封的正神,一个是澄泥贩神管城伯,一个是春酒贩神南溪郡君。” 陷目神陈果听到拜爹娘的提议,自然没得说。 玉面仙吴雕看白玉墩苌丁都不提自己爷爷海产贩神苌度,自己也就不提爷爷昆布贩神吴举。毕竟是爷爷,拜起来,称呼不太顺溜。 全登、陈妤、杨绒、杨絮见苌丁这么一说,无不大惊失色。天啊,陈果的爹娘这么厉害啊,都是正神,这可是举世罕有。 绾面侠柴署索性又将苌丁、吴雕推到前面,把海产贩神、昆布贩神的故事一一说出来。众人更是瞠目结舌,今儿碰到这么多正神家的子弟,真的天有缘啊。个个都幸福得不得了。 就将肆主的笔墨拿来,陈泉妃以蝇头小楷写了黄纸牌位。 供奉澄泥贩神管城伯陈公讳哲字智之之位。 供奉春酒贩神南溪郡君漆雕君讳卉字兰蕊之位。 众人看陈妤的字,写得宛如欧阳询原版一样好看。她糅合着女子的脉脉含情,又比欧体字更为隽秀,无不赞叹。 陈泉妃笑道:“诸位兄弟有所不知,因为小女子这样写字,有人给了个绰号真书仙子。” 众人细细品味这字,无不敬服,不愧真书仙子雅号。 八人再叙年庚,玄冠侠全登二十七岁,为大哥。 真书仙子陈妤二十六岁,为二哥。 下面依次是:三哥玉面仙吴雕、四哥白玉墩苌丁、五哥碧波仙子杨绒、六哥凌波仙子杨絮、七哥陷目神陈果、八弟绾面侠柴署。 众人对着陈哲、漆雕卉牌位伏地叩首,除了陈果称父母,其余都口称师父、师母。小弟们又逐次拜了当哥哥的,礼仪进行完毕。 八剑都将佩剑抽出,八只手合起来,恰好组成一族莲花。又都粉嘟嘟的脸庞在剑莲四周贴成一圈,好不温馨。 就此,朝歌八剑成为陈哲、漆雕卉的门人弟子。此后,他们纵横贩界几十年,在中晚唐闯出了好大的声威。因为是夫妇成神之后收徒,朝歌八剑也被称之为神仙弟子,其后世弟子将这一个门派称之为朝歌剑门,或八剑门。 结拜完毕,陷目神陈果叫再上酒菜,重新开席。朝歌八剑欢腾热闹,自午至夜,喝到星斗满天。 席间,大哥玄冠侠全登得知义成四少要寻捕王舵、李章,慨然应允作这个前锋,趁机为朝廷立功。七弟陷目神陈果见大哥果然是豪气冲天的英雄,就想出了一个计策,叫明天大家早早起床,再详细安排。 当晚都到顺成坊点歌,一直闹到午夜方散。 当晚,二哥陈妤不让他们再找旅社,就让大家直接住在顺成坊。反正这八月初的天气,就是躺在地上也不会受凉。 义成四少慨然应允,随便拉几条毯子,各自找个隔断小间,随便躺倒。 二哥陈泉妃与心爱的人好容易相见,大大方方相拥进到自己的房间,做他们的跳河捉鱼大计,构筑夫妻大厦。 老八绾面侠柴署酒量奇大,只是睡了两个时辰,就醒转过来。 睁开眼看,这是睡在顺成坊的点歌大厅,是个小隔断。整个大厅黑乎乎的,从窗户隐约透进来微微星光。定了定神,略微侧身,伸出脑袋往大通道里看,勉强能够看到前面。 再仔细看,不远处的隔断,怎么是四只脚叠在一起? 情知发生了摘桃故事,边闭息凝神,听听到底是谁? 稍微停了一会,一个娇媚轻柔的声音传入耳鼓:“三哥,今生今世俺就是你的人了,你走到哪里,俺就跟到哪里,将来就是做妾,俺也甘心情愿。” 什么?三哥玉面仙吴雕这么速度啊?这是跟谁在私定终身呀? 怎么这声音跟白天不一样,喉头哽着什么东西似的,听不出是哪个美女。继续听,看还会说什么? 只听玉面仙吴雕似乎也哽咽含泪,轻轻说道:“曼舞,我对你真的是一见钟情,不能自拔。在众位兄弟面前,不好直接表白,就提议结拜兄弟。我爱你!我爱你的美貌,更爱你的爽朗大气,还爱你腰悬佩剑,颇有侠风。” 哦哦,六哥呀,凌波仙子杨絮,杨曼舞。好家伙,这么快就一起摘桃打杏。难怪三哥一见到六哥,就喊着结拜,原来是这么个心思。弟兄们之间,没必要这么遮遮掩掩,就算是直接表白,我们也不会捣乱。 一想到这里,不对,刚认识就直接表白,恐怕不行吧,人家女孩还不说咱是疯子? 三哥果然大一岁,就大不一样,这么快就将一个凌波仙子搞到砍柴,还私定终身,真的服了,好手段啊。这可得好好学学,将来遇到自己中意的美女,可别糊糊涂涂错过去。 也是怪了,这黑灯瞎火的,凌波仙子杨絮是怎么找到三哥玉面仙吴雕的?难道事先就约好了?那该怎么说出口呢?能直接说今晚你来找我砍柴吧,这样能行吗? 女孩子到他这里来,这里男的睡了好几个,就不怕被发现吗?六哥凌波仙子这胆儿也忒大了。难道六哥对三哥也是一见钟情,不能自拔?除非是这样,要不然咋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三哥玉面仙的胆子也够大,这个似乎是遗传,他爷爷昆布贩神汲子吴公鼎,敢手执虬龙棒打到成德军辕门去。他爹吴师通暴打阴莞儿,又娶了巾帼不韦机巧。机云渡那是何等样的脑筋瓜,居然被他抢到手。 改天得跟三哥好好取经,咱自己能定下一门亲,省却了父母操心。 柴署想了好久,不觉得又想睡。忽然,六哥凌波仙子满嘴“嘶嘶嘶”的,轻声喊起来:“天啊,你这青岩山蔓延也忒远了,马上就叫俺要上华胥寨。” 青岩山吧,不就是供奉鬼谷子的地方么,为了破敌,还成了个假妹国。这华胥寨是哪里呀?青岩山怎么就蔓延到华胥寨了?什么意思呀? 凌波仙子杨曼舞这么一说,玉面仙吴专义立即就忍不住了,轻声吼道:“打剑沟太逼窄了,宋尹剑马上出炉,不行了,庐山也要垮了。” “飞吧,俺喜欢你的庐山瀑布,还像刚才一样,飞流直下三千尺。啊!”凌波仙子杨曼舞也吼起来。 听到这里,柴署才笑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难道三哥的青岩山蔓延很远吗?这个改天要趁着如厕,跟他偷偷比一比。看样子,这个会叫女孩很幸福。如果自己不行,那可得找大夫好好想个办法。 想到这里,柴署禁不住冲动起来,庐山巍峨壮观,直逼云霄。怎么办呀?总不能这时候如厕吧,那该叫他们多尴尬啊。只好死命掐了自己大腿一下,闭眼睡吧。 老幺绾面侠柴署又听见六哥凌波仙子杨曼舞说道:“天快亮了,我得回屋。你也没睡好,好好睡一会吧。庐山瀑布飞溅三度,我心疼你的身子。” 三哥玉面仙吴专义轻声说道:“你也快休息吧,苍水河槽决口四五次,一定要好好保养,不然,明天会火烧火燎的疼,走路都走不好。可别叫曼歌发现你的形迹,骂你一顿。” 只听“吧”一声,杨絮轻飘飘套上长裙,极轻极轻的踏着地面,飞出了点歌大厅。三哥玉面仙和六哥凌波仙子的私定终身大计总算告一段落。 柴署也跟着他们好累好累,沉沉睡去。 他正睡得香,忽然被五哥碧波仙子杨绒猛地拉起来,大叫:“老幺,你混蛋,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老娘,今天送你见官!” 吓得柴署一脸煞白,浑身哆嗦,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第208章 柴署刺杨绒 次日一早,绾面侠柴署醒来,发现自己还在点歌大厅躺着。 这才知道是个梦,怎么就梦到杨绒来逮自己?心中暗暗好笑。 再看三哥玉面仙吴雕,早已洗漱完毕,跟四哥白玉墩苌丁、七哥陷目神陈果在点歌大厅门口,就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在那里嘻嘻哈哈说着什么。 自己伸个懒腰,坐起来,发现庐山顶峰暴怒异常,忍不住打它一下,怒道:“还不缩回去,等到哥哥们看到,还不羞死你。” 将搭在小隔断上面的御赐深绿袍服穿好,九銙银带一勒,往外就走。来到门口,问道:“三哥、四哥、七哥,洗脸在哪里?” 吴雕、苌丁、陈果转过身,异口同声:“总算起来了,洗脸就在后墙一个小间,快点,大家都等你出发呢。” “哦哦,你们都吃过早饭了?”柴署一边往回跑,一边高喊着问话。 吴雕也喊着:“早就吃过了,给你拿着包子,边走边吃,马上去元圣宫。” 柴署跑到点歌大厅后墙的小间。这里锅灶上烧着热水,一边放着脸盆、毛巾,另一边还有一个好大的石缸,里面装满了凉水,缸里放着一个瓠瓢。 他赶忙用瓠瓢舀了一下凉水,又舀了一下锅里的热水,一参和,水温恰恰好。三把两把洗了脸,又舀一瓢凉水,简单漱口。脸盆架有一面镜子,撑开头发,拿起铜梳子将长发梳顺,挽起发髻,将御赐的银簪插上去。 好些天没顾上剪胡子,略微五绺的青须已有几分长。 啥时候才长到二十岁,举行了冠礼,就不用天天剪胡子了。要是十八岁举行冠礼多好,省去了很多麻烦。看老爹和爷爷,那胡子多美。唉,皇朝定制,就是欺负年轻人。 陈果大喊:“老幺,能不能快点,你的梦中情人等得不耐烦了。” 柴署一听,什么叫梦中情人,简直是胡扯蛋,这是从哪里说起?气不打一处来:“七哥,怎么听你像驴叫呢,你才有梦中情人。” 他的话刚说完,耳朵被人提溜起来,一个女生大吼:“度佐,你做梦喊谁的名字都不知道吗,装什么装。” 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六哥杨絮的声音,柴署听她这么说,顿时吃了一惊,心中暗想:“难不成梦里真的跟五哥作庐山瀑布了,不对呀,老子的庐山没有瀑布呀,裤子好好的。难道做梦喊杨绒的名字了?他们这几个什么意思?” 梦想很美妙,现实很残酷。耳朵被杨絮揪得生疼,眼泪都下来了,怎么就下手这么狠。急得柴署恨不得打死这个老妖婆,大叫道:“放开我,惹急了,将苍水决口喊出去。” 杨絮忽然松手,轻声吼道:“少来你的那一套威胁啊,什么叫苍水决口,没有的事,听见了吗?要不然,你喊梦中情人去看钱塘潮,想都别想。” 钱塘潮?老子在梦里喊了吗?胡说八道。但是,万一梦里喊了,被他们早早醒来听走,也怪丢尅的。 还梦中情人,老子有吗?无中生有。但是,但但是,他们都这么说,怎么解释?天啊,我听了半夜,人家反而早早醒来,逮到我做梦乱喊,肯定是这样。我梦里真的会喊五哥杨绒?碧波仙子杨曼歌?切,不会这么疯狂吧。 管他呢,跟着杨絮出来,在点歌大厅过道,佩戴好灵昌剑。到了门口,果然看见五哥杨绒在外面极不耐烦的转圈圈,嘟嘟囔囔:“老幺咋啦?真是个老慢牛,要走就走,不走就在朝歌城玩。” 柴署想想自己刚醒来,这速度够快了,大家怎么都针对自己呢? 他怒气顿时发作,直接冲着五哥杨绒就吼起来:“杨曼歌,不就是个碧波仙子吗,嘟囔啥呢,再说一句,今后再也不叫你什么五哥。” 绾面侠喊过这几句,耳轮中再回放一下,也被自己的粗暴惊呆了。恰在呆愣之际,只听见“苍喨喨”一声拔剑的脆响。 绾面侠柴署急忙抬头看,只见五哥杨绒大发雷霆,怒骂而来:“柴度佐,老娘今天不把你宰了,就不姓杨。多了不起呀,不就是个正六品上的骁骑尉勋官么,扯激八淡,老娘见过的五品大员都多了去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五哥杨绒话到剑到,直接劈向柴署面门。这却是柴署始料未及的,他急忙飞纵而去,边跳边抽出自己的灵昌剑。 还没等柴署还嘴,又听见杨绒怒骂:“还敢跟老娘拔剑,好啊,好啊,来呀,今儿老娘不把柴度佐变成佐度柴,就不是娘生爹养的。” 柴署彻底蒙了,管她娘的,干翻她再说。平生以来,我柴度佐没挨过一句骂。这臭娘儿们,可恶至极。今儿不把她爱骂人的毛病打回去,就不是柴度佐。正想着,碧波仙子杨绒的佩剑早已刺到当胸。 柴署挥剑而上,看她的这口佩剑,无非就是龙泉剑,哼,什么东西。唉,一个女孩,咱胜了他也不是啥英雄。想到这里,柴署手上的力道变柔缓,技巧边笨拙,好像心不在焉。自己的灵昌剑被她的龙泉剑打落在地。 自己躲开她再次挥来的一剑,滚身下去,轻巧捡起灵昌剑,再一滚身,滚到了顺成坊门外的街心。无非是个鲤鱼打挺,咱起来。认输了,还能怎样?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就代表我屈服了,行了吧。 绾面侠恍恍惚惚,宛如闲庭信步,执剑往顺成坊门口走来。却越发听见碧波仙子杨绒暴叫:“柴度佐,你混蛋,不屑于跟老娘比剑是吧,你本事很大是吧,好,今儿老娘照死里砍你,我看你到底多大的本事?” 唉,男人啊男人,千万别结交一个烂女人。怎么就糊里糊涂结拜了这么个五哥,还不都怨三哥找老婆。你他娘的找老婆,攀上我们干啥?这一切都是三哥挑起的,回头饶不了他。 想着心事,杨绒的龙泉剑又刺到了正胸。你龙泉剑算个什么东西?终于抛弃了什么男不跟女斗的屁话,老子绾面侠今儿就是要降服这个臭娘儿们。想到这里,恶向胆边生,将灵昌剑一撇,与她展开搏斗。 恍恍惚惚,她刺来的龙泉剑,宛如蛟龙盘旋而进,柔中带刚,好生凌厉的样子。 自己胡乱挥舞灵昌剑,无非是顺势就力,她直刺我绕飞,她绕动我闪击,她闪击我滚地,她滚地我看戏。 就你一个青楼屁女孩,还想跟侠客斗,老子玩死你。胡乱缠斗了大约一百八十合,实在赖得跟他这样的人玩耍了,好想睡觉。 忽听一声大吼:“老五,老幺,这是干啥呢。都给我停。” 哦哦,大哥呀,她不停我也不停。你不是全登吗?想蹬谁就蹬吧。 碧波仙子杨绒停下了。自己的剑正挥舞得寒光闪闪,想停,但不当家,停不了呀。唉,抬高一点吧。 猛听见一声大哭:“哇!” 嗯,咋回事?柴署收住身形,将灵昌剑还回剑鞘。这时候才看见,天啊,怎么就将杨绒的发髻给削平了,正头顶没了头发,四周的头发还在。既不像尼姑也不像女冠,她咋不躲呢,不是挺横么。 “啪啪”两声响,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哦哦,二哥也来了,真书仙子,陈妤,顺成坊坊主,不就是大哥的老婆吗,打我干啥? 想到这里,柴署一晃荡脑袋,顿时感觉疲惫不堪,躺倒在地,沉沉睡去。隐隐约约听人们喊:“度佐,老幺,柴署,醒醒……。” 自己站在顺成坊点歌大厅的房梁上,看见碧波仙子杨绒这个臭娘儿们伏在老子身上,嚎啕大哭。啥意思?哭激八啥呢?老子又不是你啥人。这种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冉鹂?你怎么来了?柴署站在点歌大厅房梁上,却被冉鹂缠住脖子,简直莫名其妙!冉鹂不是比武招亲,玩假的,嫁给了有航吗? 柴署对这个有夫之妇怎么就看不惯呢,禁不住脱口而出,骂道:“冉鹂,你离我远点,小心老子的庐山瀑布?喷死你。” 只听见又有两声“啪啪”巨响,自己的这张脸被扇成了猪脸。再看碧波仙子杨绒,大吼起来:“冉鹂是谁?柴度佐,你个混蛋。” 她喊什么呢?怎么就哭着跑了。走就走吧,走掉也不错,省得我闹心。 又看见大哥、二哥两口子嘀嘀咕咕,二哥陈妤说:“老幺这是丢魂了,快快,抓一把米,点香。” 大哥全登点燃了檀香,一边点,一边祷告:“澄泥贩神师尊,春酒贩神师母,叫老幺醒醒吧。” 忽然看见大伯陈将军、大伯母漆雕将军双双降临,他们身后还带着澄泥仙童、春酒仙童。 他们也不说话,大伯从澄泥仙童手中的一个篮子里取出一撮黄泥,往自己嘴巴里一扔,怎么就感到一股清凉。 大伯母又拿过春酒仙童的锡制酒壶,朝自己一晃,一滴春酒洒到咱脸上,顿时闻到了好香好清爽的味道,脑子顿时清醒到连二哥的雪山都能看见。 二哥陈妤两只手又接过三哥吴雕、六哥杨絮抓来的黄米、白米,两只手轮番撒向这点歌大厅四周和房梁。自己怎么就承受不住这两种米的打击呢?霎时间跌落到躺在那里的肉体上。 自己喉咙干得很,死命咳嗽一声,翻身坐起,看大家纷纷过来,都是泪流满面:“老幺,你可醒来了,把我们吓死了。” 此时,柴署一晃脑袋,顿时清醒,知道碧波仙子杨绒爱上自己了。 “天啊,曼歌会去哪里?”柴署赶紧起身,朝外面疯了似的跑。 众人一听,哦哦,果然是梦中情人? 陈妤叹道:“老幺做梦这时候才醒,刚才比剑一百八十合都在梦里。” 老七陷目神陈果看绾面侠柴署跑远,这才倒抽一口冷气:“坏了。” 第209章 造访乌金伯 陷目神陈果这一声喊,虽然只有两个字,却分量很重。 老幺绾面侠柴署中邪,人家碧波仙子杨绒伏身大哭,他却口里喊着冉鹂,顿时将碧波仙子杨绒气跑。绾面侠柴度佐这时候去追,不坏事才怪。 老幺柴度佐就算去解释,能解释得通吗?鬼才信你是怎么回事。 咱这里也不能不去元圣宫吧,这可是中心任务,急得陈果直搓手,禁不住脱口而出:“这时候,怎么就闹出这么一出,正事还干不干了。” 六哥凌波仙子杨絮怒道:“七弟什么意思,人家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就不是正事吗?你们爱去哪就去哪,我要去追姐姐。” 六哥杨絮说完,骑上一匹乌骓马,朝老五杨绒、老幺柴署跑去的方向飞奔。凌波仙子这一跑,三哥玉面仙吴雕也傻眼了,稍微愣怔,二话不说,也骑马飞奔下去。 好嘛,朝歌八剑,一眨眼功夫,跑了四位。老七陷目神陈果一挥手:“不管他们。走,咱们四个去元圣宫。” 大哥玄冠侠全登、二哥真书仙子陈妤、四哥白玉墩苌丁跟着老七陷目神陈果,翻身上马,直接去元圣宫。 四剑侠顺着沬水河沿的大道,半个时辰到了淇园之内的元圣宫。 难道全登不知道王舵、李章、刘卫的下落吗?这不还没等说话呢。昨天喝了一天酒,昨夜又跳了一夜河,说好酒醒议事,柴署中邪又摆活这么久。糊糊涂涂就跟着到了元圣宫。 也不错,来到这僻静地方,恰好说事,不怕隔墙有耳。打问主持乌金伯,庙祝带他们进去方丈室。 乌金伯七十六岁,看脸盘,方面大耳,大眼宽肩,胡须黑的多白的少,满面红光,宛如五十来岁年纪。 细一看,右眼比左眼明显小一点。右眼扬起的一角有一绺疤痕,恰好将眼角好像延长很多。人们不知究竟,看到他这里会心中惊怵。 陷目神陈果、白玉墩苌丁说明了来意,主要问一问王舵的下落。乌金伯听他们说是师父南冥叫过来的,变换了一脸冰霜,开始热情起来。玄冠侠全登与真书仙子陈妤坐在一旁,十分恭敬,不敢高声。 乌金伯简单问明来由,逐一问了四位身份,微微一笑,点着全登:“无量天尊,全兄弟什么都明白,还需要问我吗。即便是问我,还真的不知道王舵的消息。自从八年前被我赶走,就没敢来过。” 陈果、苌丁转脸看看大哥全登,忽然想起昨天喝酒的时候,大哥说了酒醒后议事的。两个一起拍脑袋,纷纷跟乌金伯致歉。 陈果说:“先父陈哲乃青霜伯弟子,那你老人家就是师伯祖。但是,父亲又是朝歌三贩神的弟子,朝歌三贩神与南冥道长是一个辈分,父亲就与您老是一个辈分,小辈不知该如何称呼老前辈?” 乌金伯爽朗大笑:“傻孩子,你爹是朝歌三贩神的徒弟,自然跟我同辈。叫我师伯恰好对头。” 陈果急忙翻身下拜:“师伯在上,徒儿陈局德拜见您老。” 乌金伯哈哈大笑,将他搀扶起来。陈果又点着四哥苌丁,说明这就是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的孙子。 一说到这里,乌金伯顿时两眼放光,大为震惊。他忽然起身离坐,来拉着白玉墩苌丁,微微笑道:“果然像你爷爷,来,我这里有一张纸,你拿回去,交给你祖母。” 说完,乌金伯进入内室,拿出一个樟木匣子。抽开之后,里面有好几张纸,他翻出其中一张,展开看了看,又递给苌丁一个空匣子。 这才缓缓说道:“你们家有一桩冤案,只有我这张纸条能破解,你拿回去,交给阴菲儿,她会明白一切。” 白玉墩苌丁拿过来这张纸,上面写着四句咒语: 兹事虽混,却是自遴。 长孙仿祖,再告贩神。 白玉墩苌丁也看不懂,拿给七弟陷目神陈果看。陷目神陈果更是一头雾水。玄冠侠全登、真书仙子陈妤看看,也没有头绪。 苌丁问道:“师伯祖,这个能解释一下吗?” 乌金伯问他:“你父亲多大了?” 苌丁说:“父亲三十六岁,贞元二年(786年)丙寅生,属虎。” 乌金伯叹道:“这就对了嘛,你爷爷封神之后,你婆婆曾到元圣宫祷告,与我详谈了过往。我一时没能算出,叫她怅惘若失。后来,忽然想起来,就记下了这么四句话。这对你婆婆很重要。再往下问,贫道就不能说了。” 见他这么说,也就将这张纸条放入空匣子,找了一绺青布,将匣子拴好,放入随身的褡裢。 陈果见乌金伯也没别的话说了,给元圣伊尹神像磕一个头,往功德箱里扔下一把铜板。苌丁、全登、陈妤也都来拜了元圣。 四人告辞出来,看天色还早,就转进元圣宫四周的参天古木之下,就着石桌石凳,一边乘凉,一边说话。 玄冠侠全登说出了王舵的藏身之处,但李章、刘卫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却并不知道。为什么? 王舵只身一人,主动投奔李师儒,一直就将全登视若家人。一旦有个什么事情,就会立马叫全登跟着他。这次也不例外,王舵逃走之前,跟自己就说过了打算,相约去什么地方相见,相商做点什么糊口。 陷目神陈果听完,一拍大腿,兴奋莫名,喊道:“那还不赶快找他,走,咱们这就走。也不说擒拿什么的,就说我们不愿当官,经商路过,恰遇到岩国老同僚,就进来拜望一下。” 白玉墩苌丁听完,感觉哪里不太对似的,问道:“以王舵的脑袋瓜子,他的话能相信吗?我感觉这样直接进去,他会设计逃脱。” 陷目神陈果倒抽一口冷气。他怎么能不明白,四哥苌丁这是话里有话。明着是说王舵鬼点子多,暗中是提醒自己,全登既然跟王舵走这么近,叫他带我们去找王舵,这里面有没有别的什么? 陈妤从十二岁进入顺成坊,在青楼一干就是十四年,世间的事情,什么没见过,各色人物只要一句话出口,就知道什么意思。听苌丁这么说,陈果抽冷气,就知道他们对全登不太放心。 她望望全登的眼睛,从全登澄澈透明的眼神中,看透了全及第根本就没啥别的意思。他铁定是为了自己,情愿牺牲王舵。 于是,真书仙子陈妤起身说道:“我们四个,只要找到王舵,就由四弟死死跟住他,就是如厕也跟着,我看她还能往哪里逃?” 玄冠侠全登也回过神来,一拍陈妤肩头:“就这么说,咱在元圣宫吃过午饭就走,中午不休息,骑马走山路,半下午就到了。” 四哥白玉墩苌丁、七弟陷目神陈果表示赞同。 四人在元圣宫简单吃了一些免费的大锅糊涂面条,骑马就绕向元圣宫山后的路。一路翻山过岭,到了隆虑县城的西关。 三绕两绕,马上就到一户人家。 玄冠侠全登说这家姓阴,这家户主是王舵早年间习武的师兄。相距不远,还有他一位师兄,姓阳。 “这么巧吗?两个师兄恰好是阴阳?”陷目神陈果大感兴趣。 玄冠侠全登笑道:“还有更稀奇的,大师兄叫阴差,二师兄叫阳错。” 他的话音一落,惊得白玉墩苌丁、陷目神陈果张嘴结舌,不约而同惊呼:“黎阳县丞商继的邻居。天啊,仇人就守在他们家边。” 玄冠侠全登也大为震惊:“商继的爹该不会是商腾吧?” 陷目神陈果连忙点头,赶紧拉一拉玄冠侠全登:“先别进阴差家,咱们到街上找个树荫商量好再进去。” 又从胡同里钻出来,到街边看见不远处一株大槐树,四位过去乘凉。 陷目神陈果将黎阳县丞商继苦苦寻找打瞎父母的情况,详细说明。 玄冠侠全登告诉他们,这件事情,自己也很稀奇,曾经问过王舵。他只是说想不明白就别瞎想。 原来,王舵和全登先后从林虑山逃掉,会合的地点就是阴差家。往往听阴差提到商腾、崔芬娘双双被人打瞎,如何可怜。阴差、阳错两家轮流给两口子做饭。现在好多了,能够自己摸索着做饭了。 玄冠侠全登躲了几天,就四处寻找一个给人当马夫的活儿,往往戴一顶草帽,将自己的脸遮盖起来。听人们并没有提到朝廷捉拿岩国余党的消息,这才下山,到朝歌城顺成坊与陈妤私会。 陷目神陈果综合了情况,看看天,已经就要黄昏,说道:“咱们四个先坐在这里说话,听我安排,如此如此,万无一失。” 众人皆呼好计,于是依计而行。 到了黄昏,他们故意找了一家跟阳错家临近的酒肆,坐进去点菜要酒。店家很快上了六个盘子,四斤烧酒。全登约略喝了几杯,翻身出去。 不大功夫,进来了一位老者,全登介绍道:“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阳错阳老爹。今晚恰好在家没事,就过来喝几杯。” 陈果、苌丁、陈妤纷纷起身见礼,互通姓名。 酒喝到半酣,陈果见阳错十分豪爽,是个仗义的君子,也就直奔主题,将王舵曾经担任岩国相的事情捅漏。又将商继被人冒名顶替去当黎阳津令,被他师父张涯救出后,继而又得知其父母双双被人打瞎。 阳错大为震惊,说道:“凭谁打破脑袋也想不到商继遭了这么大的难。看起来,他父母被打瞎也跟冒名任职这个案子有关。 “王舵这个人虽然跟我们是师兄弟,也仅仅限于昔日一个师父的情分,他的所作所为,我跟阴差都不敢苟同。他做过什么,我们既不想知道也从来就不问。他自己也从来不提,只是在阴差家骗吃骗喝。 “看起来,既然商继被害的事情是王舵谋划的,那么商腾、崔芬娘被打瞎,也必然跟王舵有关联,至少他知道来龙去脉。你们要想擒拿他,老夫一点点意见都没有。没有亲手将他送官,就算还有那么一点同门之谊了。” 他正说到这里,外面忽然进来一人,惊得阳错筷子都掉了。谁来了呀? 第210章 神算擒王舵 谁来了呀?正是阴差。 阳错正在说王舵的事情,而王舵就住在阴差家里,怎么能不吃惊呢。 阴差乐乐呵呵,笑道:“我早已察觉王舵办了天大的坏事,只是没发作。我正是要找阳错商量这件事的,家人却说在这里吃酒。你们说的我约略听懂了,我这里绝无问题。你们继续说吧。” 陈果赞道:“阳老爹、阴老爹果然深明大义,这也是他王舵的福气。要不然,我们原本是要直接砍掉他,提着他的头去见宁仆射的。” 阳错重重叹一口气:“这人啊,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千真万确。早年间一起学艺,他就是坏水多,惹得师父没少打他。但不管用,出师之后,更加无人管束,想整谁就整谁。” 听他说到这里,苌丁也气不打一处来:“我爷爷当年就坏在王舵手里,朝歌三贩被迫一起迁居蓬莱。” 阴差、阳错一听朝歌三贩,大惊失色,不约而同问道:“你是蓬莱子贩神爷什么人?” “海产贩神蓬莱子正是我的爷爷。”苌丁欠欠身答道。 阳错抚掌大笑:“咱们是一家人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你曾祖父是不是叫苌岭?大号昆布侠。” 苌丁大为震惊,自己走过不少地方,从不曾有人能说出曾祖的名字,这位老人家是怎么知道的?他不敢怠慢,赶紧回答:“昆布侠苌岭正是小生的曾祖父。老人家,您是……。” 阴差、阳错顿时热泪盈眶。阴差抽泣起来:“他就是我们的大师兄啊。走了好多年了。可惜啊。我们幼年练武,都拜在北来大师门下。” 阴差这一说,惊得苌丁、陈果顿时张大嘴巴,不知如何说话。他们在大名府,已经听南冥大师说过贩门八虎及武道七老的典故,北来的踪影却在这里发现,怎不叫人吃惊? 天啊,苌丁的曾祖父是北来大师的大弟子,难怪海产贩神苌度有那么大的神力,这是胎带的,遗传的。 这几位道家武术大师,西面却居东,在青州。南冥却在北,在相州。北来却居南,在安南的爱州。东由在常州,还基本算是跟名字配套。看来,天上第一贩神子敬父当年在给弟子们起名的时候,就奠定了基础。 这也是正经的师承关系呀,要这么论起来,苌丁就该叫阴差、阳错、王舵为曾师祖。 但爷爷苌度却跟随望霄、范丹拜在子敬父门下,与南冥、北来、西面是一辈的,子敬父是苌丁的曾师祖,是阴差、阳错、王舵的师祖,他们该叫爷爷苌度为师叔,与父亲苌南乡平辈,自己又该叫他们师伯。 苌丁将其中原委讲了一遍。阳错哈哈大笑:“还是按照你爷爷这里排比较合理。毕竟我们的师祖收了朝歌三贩神为徒,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澄泥贩神陈哲与阴差、阳错也是平辈的,因而陈果也叫他们为师伯。 这边,朝歌八剑结义的大哥全登、二哥陈妤也叫他们为伯父。 既然这样,阴差、阳错就是师伯了,毫无差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酒越喝越开心,越说越亲热。 阴差、阳错二话不说,直接带上全登,去阴差家里叫王舵出来。 希望他当场认下师侄,看他如果能幡然醒悟,那是最好不过。如果执迷不悟,就地逮捕,当即绑了,解送至魏博军牙帐。 他们三个去了不久,匆匆赶了回来。阴差一进门,就跌足浩叹:“唉,还是被他逃掉了,这家伙太滑头了。” 玄冠侠全登进来,摇头叹气,对陈果他们说道:“我们到家里,要找王舵,伯母却说,跟阴伯父一前一后出去的。家里人还以为兄弟二人相跟着。” 阳错也叹气:“他好久都没出过门,既然出门,必然是跑掉了。” 陷目神陈果想了一想,问道:“他会奇门遁吗?” 阴差点头:“他的确会奇门遁甲,算得极准。应该是给自己算过了。” “好,我也掐一下奇门遁,看看他跑到那里去了?”陈果开始掐指。 陈果算了算,又摇摇头:“他根本没走,还在你家里。这不对呀?要不你们再去看看。我算的应该不错。” 他们三个又回去看,不久又空手回来。但这次,阴差手里多了一个金牌,上面刻着“岩国相”三字。陈果一看金牌,一跺脚,懊悔不跌,原来是金牌扰乱了掐算。 他急忙又掐奇门遁甲,大家等了一会,看他反复掐算,都焦急起来。 忽然,陷目神陈果一声大吼:“快,到家了。快去。” 这次白玉墩苌丁也跟了去。四位不大功夫,前后左右围定王舵,相拥到了酒肆。王舵一进门,大喊道:“座中是哪位大侠善掐奇门遁?” 陷目神缓缓站起,对他以礼相待,作个揖,说道:“小将陈果陈局德。” “莫非澄泥贩神管城伯陈哲之子?”王舵也略微回礼,一屁股坐下来。 陈果答道:“正是家父,请问有何指教?” 王舵微微一笑,直接拿起筷子,挑一口菜,细嚼慢咽,又呷一口酒,这才说话:“你父任卫县令时,我与你父颇为交厚。我说出来一件事情,恐怕会将你惊到。本不想说,今天既然我王舵要遭此一劫,也就不怕什么了。” 陈果笑道:“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惊到小将也没什么不可以。” “你可还记得当时你爹的主薄吗?不是他毁了你生母的前程么,你与妹妹叶儿跟生母还有联系吗?”王舵一提这个,还真的将陈果惊到了,不知道他狗嘴里会吐出什么象牙? 陈果点头道:“父亲所用主薄宋宸,被父亲辞了之后,我们就回管城县了,再没见过。我跟叶儿也再没见过生母。怎么啦?” 王舵又说:“宋宸被辞,转年就考中进士,这个咱不说他。你们的生母魏绮被休,想知道她的下落吗?” 这话一出,陈果当即被困。敢说不想知道吗? 天下哪有这样的儿子。看来这个王舵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厉害,得加着十二分清醒,不然的话,一旦陷入他的计策,很难拔出。难怪安慕、韩郢师徒被他牢牢拴死。 陷目神陈果既然能想到这一层,果然高人一等。他略微沉吟,想好了应付办法,说道:“生母下落,自然想知道。但说无妨。” 王舵微微一笑:“少将军果然城府很深,能掐会算,量海佩服。不说了,我跟你们走吧,将我绑起来,当心会被我逃掉哦。” 王舵这么一说,引起了苌丁的极大兴趣,还想追问。没等说出口,被陈果踢他一家伙。苌丁缄口不言。这是王舵的欲擒故纵之计,陈果当即识破,因此不再顺着他的套路往下走。 陈果突然将面前的酒杯一摔,“啪”一声摔得粉碎,怒吼道:“全登、苌丁还不动手,绑了。走,连夜返回魏博军。” 当场所有人被陈果的举动都吓住了,一时间愣怔在那里。全登、苌丁稍微一愣神,急忙过去,将王舵双手倒剪,撕烂他的外衣,将他双臂倒绑得结结实实。 陈果也不管天黑不黑,站起来,对阴差、阳错抱抱拳:“多谢阴伯父、阳伯父,这件功劳,局德将禀明宁仆射,叫他奏明当今天子,给予封赏。” 王舵当即破口大骂:“阴差、阳错,两个王八蛋,出卖同门,不得好死。” 阴差当即过去,抖手就是一个脆响的耳光,怒道:“你将我阴差害得多苦,神明自会清楚。老子不是为了你,怎么能在那几年讹人的钱利?老子不是为了你,怎能留下那么多恶名。倒了八辈子霉,摊上你这么个同门。” 王舵转而大骂全登:“卖主求荣的小人,竟然亲自跟敌人来捉拿我。” 玄冠侠全登不屑地看看他,温和一笑:“你的花花肠子多,及第自愧不如。但我是直肠子,知道绑了你,我就能立功赎罪,娶妻生子。这就是现实,你认命吧。你剩下的工作,就是用奇门遁好好算算,宁仆射会不会杀你?” 王舵当即低头不语,随着陈果,前往魏博军。 临出门,苌丁给酒肆结了账,安顿阴差、阳错,随时等候宁仆射传问。又给了他们每人五两银子,叫他们补贴家用,吃酒压惊。 星夜兼程,全登与陈妤并跨一骑,腾出一骑押王舵。 将王舵这匹马拴在陈果的马尾,一路趁着微微星月之光,还是翻山越岭,走元圣宫山路,回朝歌城。 到元圣宫,王舵非要进去拜乌金伯。陈果怕他又生出什么诡计,坚决不许。到了朝歌城,天刚麻麻亮。大家急忙寻找杨绒、柴署、吴雕、杨絮,四个人都没回顺成坊,不知道会往哪里跑? 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陈果叫全登、陈妤还跟着,一起去魏博军。叫他们当面向宁武山禀明活捉王舵的前因后果,洗脱全登罪责,正经获得封赏。 以王舵的诡计多端,陈果最担心的是,宁仆射等人指不定会落入他的窠臼。毕竟王舵曾经就利用过楚瑶娘、安慕,做下了不少坏事,这又是他搅乱宁仆射胸襟的切入口。 陈果这孩子,仅仅十八岁,看起来比他父亲陈哲更胜一筹。他爹就不曾学过奇门遁,他却学了,而且是神算。他的考虑如果真的发生,魏博军最高首长,必将自乱阵脚,叫苦不迭。 那么,宁武山、楚瑶娘会不会落入王舵的窠臼之中呢? 第211章 怒走绾面侠 全登、陈妤、苌丁、陈果四兄弟押着王舵,从朝歌顺成坊一路到了大名府,早已经是黄昏时间。 宁武山大喜过望,当即叫高标、陈箭亲自审问。帐中其他人都各自回去,宁武山叫来楚瑶娘、安芳,一起陪着他们四人吃酒说话。 听说他们结拜了朝歌八剑,说到绾面侠柴署与碧波仙子杨绒大战一百八十合。宁武山大惊失色,比剑能到这个回合数,如此超绝武功,世所罕见。夸赞他们必然成为大唐后世顶天立地的雄才,不会比剑王冉衮逊色多少。 只可惜柴署中邪,与杨绒、吴雕、杨絮不知踪影,这可得好好找一找。但也不必对他们太过担心,毕竟拥有一身盖世的武功,到哪里也吃不了亏。 陈果说:“四叔,我们临行之前,柴爷爷再三嘱咐,要我们四个互相救援。出去四个,剩下我们两个就这么回家,没法跟柴爷爷交代啊。必须得马上出发,去寻找吴雕、柴署的下落。” 宁武山看他们这么说,只好安顿,将全登、陈妤暂时留下,帮助审清王舵一案。到时候,各位功劳,将一一向天子呈奏,给予封赏。 陈果又说明了王舵的狡猾,只要有人的地方他就能搅和起来,就像老鼠似的无所不在。只要有人接触他,就能瞬间说一套,叫你落入他的窠臼。这次要不是自己多个心眼,差一点就被他套牢。叫仆射四叔千万小心。 苌丁跟着陈果叫四叔,说道:“四叔,实在审不出来,不免向我爷爷他们祷告一下,必能弄清他的行迹。我们这次去寻找四位兄弟,恐怕也要祷告。” 宁武山动情地说:“孩子们为四叔操心,四叔很感动啊。你们路上小心,我给你们每人一百两制银,就算军费开支了,路上不要亏待自己。” 楚瑶娘也非常感动,说道:“丁儿跟果儿提醒得好。这个王舵的确是个鬼难拿。不管是谁,只要挨着他,就会叫你脱一层皮。武山,要不将他多关些时间,还请平昌侯过来审他。我怕咱们的人与他接触,会起乱啊。” 宁武山怎不知道平昌侯漆雕又的厉害,但人家去青州卖春酒了,审个犯人,还要跑这么远去请人家,这魏博军是不是也太怂了。他对于楚瑶娘的建议模棱两可,暂时未予表态。 该说的都说了,该吃的酒也吃了,兄弟二人第二天一早,起身告辞。 玄冠侠全登、真书仙子陈妤恋恋不舍,多好的兄弟啊。不但顺手擒获了王舵,还将我们两口子成全,更要为全登争取功劳,还为魏博军这么设谋,难得的大才啊。这一别,啥时候才能见面啊。 陈妤交代他们先从卫县找起,杨绒、杨絮姐妹是卫县青龙镇人,在淇水边上,位置在朝歌城东,不必进朝歌城。从黎阳县往西稍微偏南,有大路,直接过去,很好找。 千叮咛万嘱咐,四位禁不住相拥而泣,强忍心酸,互相挥手而别。 两兄弟一路走了两个半时辰,赶到了青龙镇,恰恰午饭时间。 这时候去打门问事,属于不礼貌。天儿这么热,人家吃饭,穿的都很随意,猛可间有生人进去,所以属于不礼貌行为。再者说,饭时候,都是花子敲门。 一进镇子就有饭肆,随便点了面食,草草吃下。找一株大树,将马鞍子摘下来,倚着睡一觉,起来再去人户问事。 恰在他们就要睡去,远处有人往他们这里走来。细一看,恰好是吴雕,兄弟二人急忙起身,问道:“三哥,你果然在这里。” 玉面仙吴雕过来,稍微有一点激动,但显得不是特别高兴,说道:“四弟、七弟,你们抓到王舵了吗?” 苌丁、陈果向他说明了情况,现在仆射叔父叫人审讯。问起杨绒、杨絮姐妹及柴署,吴雕叹口气:“唉,这一弄,将我们的事情也搅黄了。” 苌丁、陈果大惊,这却是怎么回事?既然都这样了,那你还在这里干啥? 柴署在迷糊中,喊出冉鹂的名字,当即惹恼了杨绒,打马飞奔而去。柴署醒来,急忙去追。后面吴雕、杨絮也追。这就一路追到了青龙镇。 到了这里,杨家姐妹没了父母,家里有个弟弟,十六岁,叫个杨喻。 碧波仙子杨绒一见到弟弟,就嚎啕大哭。恰好绾面侠柴署追到门口,杨绒大喊:“杀了他,杀了他,咱家的仇人。” 杨喻手执千牛刀,飞奔出来,与柴署战在一处。柴署虽有灵昌剑护身,毕竟与碧波仙子杨绒悍斗一百八十合,又没得到休息,还没吃上早饭。不到二十合,就被杨喻将灵昌剑夺了,举刀就要砍死柴署。 正在这时候,玉面仙吴雕、凌波仙子杨絮赶到。 凌波仙子杨絮大吼:“住手。” 杨喻这才愣住,柴署急忙拍打街门,大喊:“五哥,杨绒,听我解释。” 碧波仙子杨绒忽然跳出来,一剑直刺柴署胸膛。玉面仙柴署没躲利索,被刺穿左肋。杨绒疯了似的,二次再刺。 玉面仙吴雕看柴署赤手空拳,深恐有失,急忙挥剑,一下子挑开了碧波仙子杨绒的龙泉剑。杨绒不防备吴雕会救柴署,被吴雕的灵昌剑挑中了手臂,顿时鲜血直流。 凌波仙子杨絮一看跟自己私定终身的家伙这么坏,大发雷霆:“吴雕,混蛋,敢杀我姐姐。” 她一面大哭,一面也以龙泉剑来砍吴雕。杨喻挥动千牛刀一起来战吴雕。无可奈何,吴雕只能应战,直被他们姐弟大战七十余合,吴雕瞅准空挡,飞奔而逃。 绾面侠柴署看他们姐妹的样子,大为失望,怒骂道:“杨曼歌,狐狸精,今后不要让我见到你。” 他捡起灵昌剑,飞奔而去。恰从吴雕身边跑过,大喊一声:“三哥,不要相信她们姐妹的鬼话,白做她一夜算了,咱回家。” 玉面仙吴雕气不打一处来:“说的啥屌话,今后别跟我说话。” 绾面侠柴署大怒:“好,你去追求你的情人。老子谁也不管你们了。” 柴度佐打马疾驰,再也没有回头。 吴雕一直待在青龙镇,在她们家门外,好话说的比东海的水还要多,人家死活不让进去。这会人家午休,自己也找个地方睡一觉再去说好话。 昨晚就是这样度过的,央求到半夜,没人理咱,才来这里倒地而睡。 外披就是床单,也顾不上蚊子咬,瞌睡得很。早起一看,浑身都被蚊子咬成了大包。 苌丁、陈果听了他的遭遇,大为意外。怎么就成了这样的局面,往下面该如何是好呢? 陈果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来一个办法,他一拍大腿,大吼:“有了。” 他这么一惊一乍,吓得苌丁、吴雕一哆嗦。吴雕急忙问:“快说。” “走,咱们快找一找他们杨家的族长。将结义之事及一连串误会一一禀明,即便继续冷战,最起码有人知道详情,将来也好收拾。”陈果说道。 是这么个道理。他家没了父母,只能靠三姐弟胡乱处置。杨喻一个小屁孩,只能被两个姐姐越说越气,肯定以为我们合起伙来在欺负他们呢。 吴雕心里顿时云开雾散,三兄弟这就去打听杨姓族长。 问了一家,说是这里只有三个姓,杨家人口最多,约有两千人之多,占整个青龙镇一多半人口。他们的族长叫杨庭,是本镇有名的医者,八十岁了,辈分要比杨喻高出三辈。杨喻该叫太爷爷。 一路到了杨庭门首,这里果然是个医堂,门上挂着牌子“淇仁堂”。 这倒省的敲门了,直接进到大厅,一位白胡子老爷爷在竹躺椅里微微摇晃着,手里拿一本医书在看。再看大厅里面,顺墙排满了药柜,小抽屉不计其数,每个小抽屉外面都写着药材的名称。 竹躺椅一侧,一张八仙桌,上有一沓子裁成方块的白竹纸。一个笔架上挂着两支比着小的小楷笔,笔架下面是一方雕有瑞兽的澄泥砚。桌子里面有一大一小两挂算盘,小算盘九档的,大算盘有十五档。 算盘一边还有三根秤,一根是筷子粗细的锡秤,勺子大小的秤盘,中指粗细的秤砣。一根是中指粗细的木杆秤,还有一根是拇指粗细的大秤。 小锡秤一定是称量贵重药物的,木杆秤称什么都能用,大秤一定是收购药材用的。 八仙桌里面的神龛上供奉着药王孙真人讳思邈之位。香炉里还燃着一根檀香,满屋子香气飘飘,甚为美妙。神龛长条几两头各有一盆兰草。 中堂是民间画匠所画的孙思邈斜倚梅兰图一幅,中堂画两边的对联是: 书著千金,肘后灵通今古远; 丹还九炼,壶中神化天地空。 白胡子老爷爷看有人进来,呼叫一个其他人的名字,那意思叫别人来接诊,肯定是徒弟。陈果连忙作揖,问道:“请问您老是杨庭老爷爷吗?” “哟,找我呢,将军有何见教?”一看服色,就知道是一位将军。 七弟陈果一一介绍了三哥吴雕和四哥苌丁,简单说明了来意。 杨庭缓缓从摇椅中站起,说道:“杨喻没了爹娘,两个姐姐靠在青楼卖歌舞养活弟弟,三个孩子都很苦啊。处于苦孩子的自我保护意识,三姐弟性格敏感很正常。 “但是你们所说的这些误会,就算我去解劝,他们心里也会抵触的。只能用时间来消除这种愤恨,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自己就想通了很多人情世故。年轻人火气都大,不要紧的。你们只需要留下地址,老夫自有办法。” 苌丁写蓬莱县北沟乡,吴雕写汲县吴庄,陈果写义成军。 杨庭一看这些名字和地址,大为惊奇。禁不住问道:“三位将军所居并不在一处,为什么会来到朝歌城与他们结义为兄弟?” 第212章 玉面仙订婚 苌丁与继祖母北沟乡君一起,虽居于蓬莱县北沟乡,但往来贩运海带,在义成军这边的时间几乎占了全年一多半。 这趟贩海带完结,与燕蓝娘一起,到汲县吴庄找吴雕玩耍,又一起到义成军找到了陈果、柴署,从殷历三月中旬一直弄到了八月中旬,一晃五个月还没回到蓬莱县。中间经历了这么多,真的是惊心动魄。 杨庭听他说完,顿时叫摆开盛宴,为他们接风洗尘。又对朝歌八剑之间的种种误会,一一重新提问,还用小楷笔不时记下一些关键词。 饮宴中,杨喻来淇仁堂给碧波仙子杨绒拿伤药,看玉面仙吴雕在这里喝酒,还带了两个,什么情况?这是搬来救兵,准备大打的么?这还了得,气得他大叫:“太爷爷,你怎么能招待俺大姐的仇人?” 杨庭眼珠子一瞪:“胡扯,小小年纪,仇人?你懂个狗屎。快将药送回家,给老子马上滚回来,我有话问你。到家不许你提在这里见到谁了。” 杨喻吓了一跳,太爷爷从来都是和颜悦色,今儿动这么大的气,这中间指不定被吴雕胡说啥了。好啊,我等回来了再算账。答应一声,飞跑而去。 他很快回来。杨庭叫他一起坐上桌子,先吃一杯酒,挑几口菜再说话。 杨喻说道:“我不跟仇人坐在一起。” 杨庭强行拉着他坐过来。席间,叫杨喻尽情地说怎么个仇人。惹得吴雕不服气,一直辩驳。真的把杨庭搞急了,怒吼:“我叫杨喻说话,谁再插嘴,老子不管你们的破事了。随便你们乱打乱闹。” 经老太爷一通吼,杨喻这才算说了一通囫囵话。 哦,他引述大姐碧波仙子杨绒的话,却是只咬住她听到见到的,并不知道事情的全貌。看起来,亲眼见到的,亲耳听到的,也不一定是对的。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句话在这件事里面,完全不成立。 吴雕又想说话,被杨庭强行阻拦:“你就别说了,还是叫陈果说。” 陷目神陈果将冉鹂这个关键人物说清楚,人家嫁给了金楼,怎么会跟柴署有关系呢。人中邪了,在混混沌沌的梦幻状态,谁知道他遇到了什么鬼神? 碧波仙子杨绒又不容他解释,还被气跑了。这样发展下去,朝歌八剑就等于散伙了,结义磕头,白瞎了。这是过家家吗?想不算就不算吗,简直是荒唐透顶。 杨庭听了陈果的一番叙说,结合杨喻所说,这不就完全明白了。老人家明白了,在桌子上坐着的几位也就全明白了。 杨喻听完,感到有些惭愧:“我还真的以为是什么仇人,这明明是爱人。” 杨庭趁机训喻:“你也十六岁了,男子汉了。咱男人做事怎能听风就是雨,不过脑子就直接开战,看看,这一下将好端端的姐夫打跑了。你大姐就等着守寡吧。” 杨喻被这一通训,惊得顿时泪珠滚滚,急忙说:“太爷爷,我们姐弟的事情就是您的事情,就由您老人家做主,随便怎么安顿,都是对的。” 杨庭微微一笑:“我怎么能随便安顿呢,肯定会安排得井井有条。被你们打跑的柴署,还有这三位,都是皇封的将军。这三位苌丁、吴雕、陈果,人家的爷爷、父亲都是皇封的正神。你家几辈子才能遇到这么好的缘分。” 玉面仙吴雕性子急,直接从右衽摸出兵部右符和敕旨,递给杨庭。这可把杨庭惊到了:“天啊,这还要等着去襄州上任呢。” 他转而对杨喻说道:“你二姐跟吴将军这是多好的一对啊,这一成亲就是将军夫人,你们还打算怎么闹?好了,往下的事情,就听我的安排。” 杨喻也拿过吴雕的敕旨、兵部右符,乃皇封的翊麾校尉,授职山南东道别将。真是的,大姐怎么就这么混呢?自己的事情没处理好,还将二姐弄到这么被动。他禁不住翻身给杨庭跪下:“任凭太爷爷做主。” 杨庭将他扶起:“女孩再大,家里没有男子当家就不行。你虽然是弟弟,但也是当家人。既然这么说,我就当仁不让。人家吴将军品阶为从七品上,一上任在襄州就有府邸。杨絮过门就有豪宅,多好的事情。可不敢生事了。” 杨喻连连点头,问道:“下一步怎么办?我该做什么?” 杨庭说了一番道理,叫如此如此,肯定能行。 玉面仙吴雕又拿出一锭二十两的制银,说道:“我准备了一点银子,叫你二姐买几件衣服,你拿回去交给她。” 杨庭补充道:“你可别傻乎乎的干事,将你二姐叫到一边,偷偷给她。就说是我做主叫收下的。先将你二姐的工作做好,下一步你大姐的事情不就顺理成章了么?去吧,听我的,错不了。” 杨喻高高兴兴揣着银子往家里跑去,只顾着操心手里的银子,出门就绊了一跤。他家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大的一坨银子?这姐夫太嗨了。 来到家里,杨喻叫二姐出来,到街门口对二姐说:“二姐,你知道吗,吴将军为了等你,一直睡在大槐树下,浑身到处都是这么大的包。” 杨喻比划一个碗口,绘声绘色讲起来吴雕为了她多么多么受罪。接着又将这坨银子拿出来,塞给杨絮,说道:“这是咱杨家族长太爷爷当家做主,叫收下的,吴将军说他永远爱你,爱你到永远,今生今世非你不娶。” 凌波仙子杨絮顿时“哇”一声哭出来:“喻儿,专义在哪里?带我去见他。蚊子叮好多包,就不会叫太爷爷拿点药抹一抹,真是个笨蛋。快,带我去看看。” 杨喻拉着二姐,飞也似的到了杨庭家。 凌波仙子杨絮一进门就冲向玉面仙吴雕,拉着他浑身看一遍,叫道:“笨蛋,浑身咬这么多包,不疼吗?太爷爷,你也不给人家抹点药,光会喝酒。” 杨庭一看,哟,他两个这不没事嘛,顿时哈哈大笑:“曼舞,好孩子,来,挨着太爷爷坐,我给你说两句话。” 凌波仙子杨絮拉一个凳子,坐在杨庭身边。 杨庭郑重其事地说:“老夫只说两句话。第一,你跟吴将军的婚事马上就办,我来当媒人。你姐姐随便她怄气,本该她先办了,才轮到你出嫁。今天老夫也惹急了,先办你的。第二,你们现在就去找柴署。” 凌波仙子杨絮一梗脖子,愤恨不已,吼道:“找他干啥,他将我姐刺伤,明显就是个混蛋。” 杨庭说道:“他就是个混蛋,即便需要判个斩立决,也有人家说话的权利吧?你们让他说话了吗?他中邪了说的话能不能当真呢?指不定那个冉鹂是几百年前的鬼魂缠着他了,你们问了吗?做事情怎能如此武断。” 凌波仙子杨絮听到这里,感到太爷爷说的很有道理,当时的确是这个情形,根本就不听柴署说话,也不给他机会说话,直接砍杀。还真是的,类似这样的事情,眼见为实,也不可靠啊。 但是我们姐弟三人将柴署气成那个样子走掉,人家还能回头吗?想到这里,杨絮顿时吓得珠泪滚滚,不知道如何是好。 杨庭继续劝她:“曼舞,你要嫁给吴将军,过人家了,还会遇到数不尽的事情。凡事都要过过脑子,再做决断。郑国公与太宗皇帝说过一句话非常好,叫做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很多事情,必须正反两面都要听啊。” 凌波仙子杨絮抹一把眼泪:“太爷爷,孩儿记下了,放心吧。这次教训叫我刻骨铭心。今后绝不会这么犯浑了。” 玉面仙吴雕想开口说话,杨庭使劲朝他一挥手,示意他免开尊口。老爷子看人太准了,吴雕性子急,胡乱说一通,指不定又搞乱了。 “吴将军赶着去襄州上任,你们成亲,一块上任去。杨喻也跟着去,省得在家连个媳妇都找不到,也给杨喻抓紧成一门亲事。十六了,不小了。择吉不如撞吉,我看今天就在我家里直接拜堂。”杨庭越说声音越高。 陈果赶紧捅一下吴雕,示意他赶快答应。吴雕还在愣神,这也没通禀父母,能行吗。就这么定吧,父母一准能行。他遭这一捣,赶忙过来拉着杨絮,一起给杨庭跪倒:“但凭太爷爷做主。” 凌波仙子杨絮也是蒙的,但玉面仙吴雕的确很不错,不但很会体贴人,而且再三说爱我。她一边跪拜太爷爷,禁不住热泪横流,一下子扑入吴雕怀里,泣不成声。 杨庭将他们扶起来:“吴将军快起来。曼舞是苦孩子,吴将军将来一定要好好对她。她没了爹娘,老汉就代表她父母将这件婚事办了,相信他父母的在天之灵也是满意的。” 吴雕随身带来的银子还有二十两,拿出来交给杨庭,叫他操办几桌酒席。 杨庭说道:“哪里用得了这么多,杨家几房的长辈叫到一起做个见证,无非八桌,每桌十六个菜,二十斤大肉都用不完,连带其他杂花,三两银子足够用。剩下的还是你们的。” 凌波仙子杨絮也拿出来刚才的二十两,说道:“我这里还有专义刚给的二十两,一起拿上,酒席办得好一点。” “那要这么办,事情就大了。需要时间准备,马上中秋,我看按殷历取个三六九,定在八月十六。吴将军回去吴庄准备娶亲,就在我家里往外出嫁。到时候,估计需要开三十桌,预计十两银子足够。”杨庭就此敲定。 看起来,杨庭是农村红白事的老总管,开多少桌,用多少钱,一口就能报出来。这样的总管,叫你不花冤枉钱,还办得体体面面。 关键在于,吴雕私定终身的婚事,他爹吴师通及母亲机巧能同意吗? 第213章 师通不允婚 杨庭说开三十桌,十两银子足够用,真的假的呀? 不但够用,连带嫁妆都包括在内。不信吗?咱算一算就明白了。 大唐天下,一般农村开席,用酒是一大项,在朝歌地面很好的肥泉烧酒无非一斤二十文,每桌平均四斤,三十桌就是一百二十斤,恰好一石,折合两贯四百文,也就是二两银子另四百铜钱。 再就是用肉,一般一桌酒席,八寸大盘子上十六个菜就很体面了,外带六大碗杂拌菜及丸子汤、鸡蛋汤等等。其中八道荤菜,每道菜按四两肉就是很肥的席面。每桌用肉三十二两,恰好二斤。 每斤猪肉是三十文,一桌六十文。三十桌一贯八百文,也就是一两银子另八百铜钱。 三十桌酒席下来,共计四贯二百文,五贯钱绰绰有余,也就是五两银子,随便伙房怎么铺张浪费都够用。 另外的五两银子,置办一些在农村很过得去的嫁妆等等,也是绰绰有余。 所以杨庭说,十两银子足够用。吴雕、杨絮他们年轻,每人掏出二十两,这全用上,足够开二百多桌酒席。就是宰相嫁女,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阵势。 一般百姓嫁女,三十桌那可就是全体亲友、全村稍微近门的都到齐了。多数嫁女十来桌就办好。 杨庭当即用秤将二十两银子一分为二,还给吴雕一半,说道:“我丢下十两绰绰有余,一定把婚事办得漂漂亮亮的。你回去禀明父母,属于私定终身,恐怕他们会阻挠,你回家就如此如此行事,他们必然乐意。” 吴雕就是担心这个呢,这下有办法了。一脸阴霾当即消失得干干净净。 既然这么定下了,杨庭表示,与此同时,他会尽量将杨绒的工作做好。柴署住在义成军,也不太远,随时通知他来也不是问题。假设柴署能一起办婚事,离八月十六还有六七天,时间也来得及。 陈果、苌丁分为两路。陈果留下来,先住在杨庭家,等候杨绒的消息,随时通知柴署。苌丁陪吴雕回吴庄,毕竟苌吴两家是世交,有事好说。 吴雕带着苌丁,当即出发。杨絮依依不舍,扑入怀中,莫名抽泣。 兄弟二人回到吴庄,婆婆汲水乡君李氏接住孩子,看苌丁也来了,亲热得不得了。此时的吴府,在吴庄是最大的宅子,前后达四进院子,九门相照。府门横额大书“汲子”二字。五座主房及所有东西厢房都是两层的青砖蓝瓦、白灰勾缝,院子中原来的大椿树显得更为茂盛。 吴师通、机巧夫妇没在家,婆婆说晚上才能回来。妹妹吴鸯住在最后一进院子,给她安排了秀楼,住在最后一栋主楼的二楼,楼下是侍女及吴鸯的各种花花草草、女红材料。 继母机巧所生的两个弟弟,三郎鸥儿五岁,四郎鸷儿三岁,都由奶娘带着。这会应该是去串门玩耍了。 吴雕叫苌丁先跟婆婆唠嗑,自己飞奔到妹妹房内。吴鸯早就从楼上的窗户里看到哥哥了,看吴雕往她这里来,急忙躲起来。 吴雕从主房左角的楼梯上到角门,敲了两下:“鸯儿,我是大哥。” “鸯儿不在家。”吴鸯来一句就藏起来。 吴雕听见说话,直接推门进去。人呢?在哪里说话呢? 发现被子蒙着头,藏猫猫呢。吴雕轻脚慢手到了她床前。吴鸯恰好偷偷掀起被子看,两个人吓得嗷嗷大叫。 吴鸯一把勾过吴雕的脖子,撒娇道:“哥,去哪里撒野了,都快半年没见你了。鸯儿想你都快记不清你长啥样了。” 兄妹亲热一番,吴雕给她说了要娶老婆的事情,希望得到妹妹的鼎力支持。今晚就要趁着爹娘回来,摆个家宴,苌丁也参加,把这个事情敲定。 吴鸯听他一面说,就一面流下了泪水:“哥,你有老婆了,是不是就不能到我房里看我了?” “傻妹妹,咋不能呢?你什么时候嫁人了,哥哥当然就不能到你房里了,那是你和丈夫的空间。”吴雕拧一下她的粉嘟嘟脸蛋。 “我必须找一个像你一样的,否则不嫁。”吴鸯羞怯地看着吴雕。 吴雕哈哈笑起来:“你也十七了,还真就该嫁人了。说傻话,天下哪有长得一样的人。你是没接触到,一旦机缘巧合,碰到了,你就收不住脚了。哪里还想跟谁谁一样这回事。好叻,一会爹娘回来,不用我叫你啊。” “诶,知道了。老婆迷。”吴鸯蹬他一脚,吴雕转身出屋。 到了天将黄昏,飞骑尉吴师通、机巧夫妇一起回到家里。两位徒弟兼帮工将两辆马车卸下鞍辔,牵马到前院东厢房喂上草料。他们夫妇跨步进入第二进院子的正堂,侍女急忙端来清水、毛巾,叫他们擦脸。 他们这是干啥去了?还能干啥,批发、零售海带呗。这马上八月中秋,是各种食物消耗很大的节气。 吴雕、苌丁带着鸥儿、鸷儿,簇拥着婆婆,都来到爹娘的堂屋。鸥儿、鸷儿一起扑入机巧的怀里。吴雕将爹娘端正扶到左右太师椅中坐好,翻身跪下:“爹、娘,你们辛苦了。专义回家来迟,你们责罚吧。” 没等他说完,苌丁也过来,翻身跪倒:“爹、娘,又实拜见您们。” 机巧急忙来扶起他们,惊叫:“又实怎么也叫我们爹娘呀?” 苌丁说道:“我们在朝歌城结义了朝歌八剑,专义是三哥,我是四哥。其他几位兄弟,最近就要到府上大聚会,办起好大阵势的宴会。” 吴师通笑道:“好,男子汉就该这么风风火火闯荡。既然结义,各家的父母都是一样的爹娘。办宴会是自然要办的,为什么却说好大的宴会?” 吴雕本想直截了当,又要说话。苌丁拉上他:“走,叫爹娘稍微歇息一下,咱去卖点好酒好肉,今晚孝敬爹娘几杯酒。” 吴雕被他强行推出来,也只好打马去附近的常屯乡中买些牛肉、肥泉烧酒。等他们回到家里,将牛肉交给厨房的掌勺师傅,再到爹娘的正堂,发现老爹阴着个脸,老娘在一边跟吴鸯在偷笑。 婆婆在堂屋门口的大椿树下,一把藤椅坐着,鸥儿、鸷儿围着她在捣乱。 吴雕大约猜出了怎么回事,就等着老爹发作吧。直接进去,拉一把椅子,陪坐在老爹一边。苌丁也拉一把椅子,陪坐在一边。 吴师通看样子是强忍不发怒,低沉的声音问一句:“专义,说说吧,女家是什么人?” 吴雕朗声答道:“结义的六弟,朝歌青龙镇人,叫个杨絮,字曼舞。” 吴师通缓和了一下情绪,又问:“具体点,他爹娘都是干什么的?家庭情况怎么样?杨絮又是干什么的?” 苌丁深恐有失,赶紧说道:“杨絮没了爹娘,家里有一个双胞胎姐姐杨绒,一个弟弟杨喻,都是一身好功夫。杨绒跟柴署比剑,大战一百八十合不分胜负。这个杨絮的剑法也十分了得,两姐妹不相上下。 “专义的未婚妻杨絮,绝世的美人,大号凌波仙子。对专义一往情深,已经私定终身。她姐姐杨绒也是美若天仙,大号碧波仙子,对柴署含情脉脉。” 吴师通看他说了这么多,就是没点住要害,截断他的话:“别给老子扯这个,我要听的是杨絮是个干什么的,姐弟们是怎么过日子的?” 对这个致命的问题,苌丁一时间语塞。只要说出青楼的歌伎,必然一连声反对。不说,肯定绕不过去。 吴雕习惯于直来直去,当即接下去回答老爹的问题:“姐妹两个都在朝歌顺成坊作歌伎,除了姿色一流,剑术也是一流水平。孩儿已经由他们青龙镇杨家的族长做主,定下了这门亲事。娶亲时间就在八月十六。” 吴师通当即被打懵,脑袋晃了两晃,差点栽倒过去。一口闷气壅塞在胸口,好一阵没能还上那口气,仰倒在太师椅背,脖子后仰,看着房梁。 机巧过去,给他揉一揉肩头,轻声说道:“木已成舟的事情,叫孩子怎么面对姑娘啊。消消气,专义老大不小了,所选妻房错不了的。” 吴师通这会缓过气来,怒吼道:“坚决不同意。吴专义,你只要敢再提这件事情,老子打断你的狗腿。还不给我滚,滚远点。” 吴雕当即吓得冷汗直流,不敢说话。苌丁起身,带着吴雕往前院他自己的房间。机巧看到吴雕面如死灰,此时眼含热泪,两腿软飘,精神恍惚。 她禁不住脱口而出:“坏了,孩子要出事。你别生气了啊,孩子马上也要去襄州上任,你爷俩都不能给我有个好歹。我得过去看看。” 吴师通心下一颤,还想吼叫什么,勉强压了一下火头,起身往卧房走去。 吴鸯坐在一边,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哥哥既然已经跟人家私定终身了,就是啊,人家姑娘等于说是从此有了人家,再也不会有人提亲。这里再不算数,就等于彻底毁掉了姑娘。 她知道老爹的性格,火爆性子,但还是通情达理的。于是默默跟着老爹,扶她到卧房休息。婆婆也跟进来,坐到床边,看样子也是等着老爹消消火气再说话。不这样,老爹的火气会越来越大,他气急了,敢将房子点了。 到底汲水乡君李氏跟孙女吴鸯,能否改变吴师通的主意呢? 第214章 乡君理家政 吴师通躺倒在床,翻身一滚,啥也不想了,直接入睡。 李氏和孙女吴鸯一看,这,这还怎么说事?相视苦笑,默默退出来,叫侍女守在外面,注意别叫他睡觉压到脖子。 吴鸯扶着婆婆,到了婆婆的房间,叫侍女先出去等一会再进来。吴鸯悄悄说:“婆婆,你说大哥这个事能成吗?” 汲水乡君微微一笑:“咋不能成,实在不行,叫专义在朝歌城租个房子,不叫恁爹看见,也得把这事办下来。专义走马上任,带着夫人不是正好吗?孤身一人跑到襄州,年纪轻轻的,得了相思病,那可是要命的。” “不会吧,男的也会得相思病?”吴鸯大为惊讶。 汲水乡君揽过孙女:“你懂啥呀,男的得了相思病,比女的厉害得多,身体会迅速垮掉。越是急性子的人得了相思病越严重,他肝火旺,那可真不得了。你哥要去给人家当别将,万一有战事,那可不就要命了呀。” “俺爷爷、俺爹性子也急,他们得过相思病吗?”吴鸯大感兴趣。 汲水乡君点着吴鸯的鼻子,笑道:“臭丫头,在这儿等着婆婆呀。好吧,说给你也无妨,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知道这些了。” 那年,你爷爷昆布贩神、汲子吴公鼎,年轻的时候,因为跟我生气,我回娘家住了三个月。看把他气得,瘫软在床,什么都干不了。还是邻居套驴车拉着他,去俺娘家说好话,才感动了我。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装的,一身武艺,怎么就会瘫软?结果,半年都没恢复?整天成了药罐子,几乎就要丢下我去西天。这才把我吓到了,经过老辈子人说起,肯定是那次自己离家出走,得了相思病,一直就没好。 怎么办呢?老辈人说,要想叫他的相思病除根,必须婆婆给他说最暖心最让他乐意听的话,或者道歉,他才能好起来。 那夜,我就抱着他,哭诉自己如何爱他,如何心疼他。你好不了病,我也不活了,丢下儿子女儿随便跟人家当伴童、当侍女。 汲子啊,那夜哭得好惨,抱着婆婆,哭得死去活来,说如何爱婆婆,爱到骨头里了,生怕婆婆有一点点伤心的地方,生怕婆婆不要他了。所以,婆婆那次离家出走,他伤心透了,一病不起。 我们抱在一起,和着倾盆泪雨,用骨髓爱抚,用生命耙田,用灵魂栽稻。 经过那夜之后,你爷爷再也没吃药,渐渐恢复了身体,而且终其一生都没再得过什么病。 婆婆也是这样,从那以后,凭谁说你爷爷不好,我从不相信,而且也没有得过什么病。 至于你爹么,你现在这个娘,也是青楼的都知,是跟隆虑子望将军、蓬莱子苌将军沈丘平贼的歌团旅帅,薛燕要介绍她跟你爹过日子。一开始,你爷爷不乐意。哪知道,你爹已经跟你娘摘了桃子。 你爷爷一怒,你爹第二天就病倒了,可危险了,真的是命悬一线啊。婆婆是过来人,就劝你爷爷。 汲子想起他自己那场病,也吓怕了。赶忙改口,叫他娶来你娘。过门第二天,你爹的病就好了。一直到现在,他两口子也是没再得过病。 “婆婆,爷爷跟你怎么用生命耙田,用灵魂栽稻?什么叫爹娘摘了桃子?”吴鸯莫名其妙,大为好奇。 汲水乡君说道:“改明儿,婆婆专门跟你说女儿话。今天啊,咱们等你爹睡醒,咱娘俩就将爷爷和他的相思病讲一遍,他就不反对哥哥了。你哥哥是将军,婆婆还是汲水乡君呢,就算你嫂嫂是贱籍,咱还不能给她销掉吗。” 吴鸯亲婆婆一口:“嗯嗯,婆婆真好,哥哥要高兴死的。” 吴师通睡到半夜,口渴得要命,起身要水喝。侍女趁着出来端水,赶紧禀报李氏和小姐。李氏带着吴鸯连忙到了吴师通卧房。 李氏笑笑,点着吴师通:“尊教,我问你一句话,为娘是不是心疼你?” 吴师通一怔:“娘,这是咋说的,没有娘心疼儿子,哪里有今天的吴尊教。娘,你咋了?可别有什么事往心里搁呀。” 李氏看看孙女,吴鸯对婆婆做个鬼脸。 大约过了两刻钟,吴师通就下了床,再次洗了脸,大叫:“云渡,饿了。叫专义、又实都过来,将他们买来的牛肉、好酒都端过来。咱今夜不醉不休。” 机巧过来,对婆婆笑笑,耳语道:“娘,你怎么将这头犟驴降服的?” 吴鸯拉着娘和婆婆,咯咯咯笑了起来:“娘,这里面主要是你的功劳呢。” 机云渡吓一跳:“什么?这话是从哪儿说起的?” “暂时保密,回头叫女儿跟机将军详加禀报。今夜主要任务是吃酒。走啦。婆婆,你不准跟娘说,回头我说。”吴鸯说完,起身就往外跑。 “臭丫头!”李氏跟机云渡不约而同笑起来。 次日一早,吴师通带着吴雕、苌丁,亲自往青龙镇。三匹马顺着官道,一路往北,直接就到了。 杨庭接住,一打量吴师通,大为讶异,好大的汉子。不禁问起所从何业。 吴师通简单禀明,说夫妇与老爹曾经在义成军效力几年,得了个从六品上的飞骑尉勋官,辞官不做,贩卖海带。前些天,老爹因剿灭岩国阵亡,获封汲子,昆布贩神。老娘获封汲水乡君,天子给了些赐田,继续贩海带。 杨庭一听,大为赞叹:“诶哟,天啊,你就是参与剿灭孔孟的吴师通吴大郎啊?在卫汲二县那可是威名赫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你夫人是不是叫巾帼不韦机云渡?那也是远近闻名的智囊啊!” 吴师通哈哈大笑。当即定下娶亲的各种流程及娘家规矩如何应对,杨庭给他摆起一大桌,叫来青龙镇有名望的乡绅陪酒,好不痛快。 八月十六,吴雕的娶亲大花轿来到了杨喻家门。 按风俗,妹妹凌波仙子杨絮出嫁,姐姐杨绒、弟弟杨喻都该参加送亲队伍。但姐姐碧波仙子杨绒已经病倒,形容枯槁,水米不进,难以行动。 朝歌八剑中,大哥全登、二哥陈妤、四弟苌丁、七弟陈果、八弟柴署都在娶亲队伍中。凌波仙子杨絮五更天就起来,本就百般姣好的女子,早已打扮的天仙一样,满面含春,等着坐轿子。 几位兄弟听杨喻说,五哥碧波仙子杨绒病得不成样子,纷纷推柴署去看她,叫柴署当面道歉。柴署怒道:“人家不是想我的,我道歉,不是白费吗?” 陷目神陈果看她实在可怜,请出杨庭老太爷,跟他耳语一阵。 杨庭微微笑道:“火候应该到了。我去看看,看她什么反应?” 不大功夫,杨庭满含热泪,出来对陈果躬身一揖:“想不到陈将军如此神机妙算,老夫实在折服。你们都进你去吧,她已经听杨喻说了很多了,什么都知道了。怕柴将军气恼了,彻底不管她了呢。” 七哥陈果对老幺柴署说了几句,柴署顿时也感动得热泪盈眶,三步两步跑进杨绒的卧房。也不管房间里许多青龙镇杨家姐妹,直接扑过去,捧起杨绒的脸庞:“五哥,曼歌,都是小八不好,要杀要剐,你随便吧。” 碧波仙子杨绒顿时来了精神,使劲捶打柴署:“什么叫随便,胡说啥呢。” 七弟陈果起哄:“哦哦哦,五哥有夫君罗,看见五哥打夫君罗。” 杨绒顿时坐起来,拿起枕头就扔过来,大吼:“老七,你才有夫君了。” 满屋子人一时哄堂大笑,好不热闹。 四哥白玉墩苌丁大喊起来:“五弟、老幺,走啦,今儿全体开往吴庄,当送客,吃大肉。” 柴署对杨绒耳语道:“五哥,我这两天想你想疯了,爱死你了,可想将你的肉拿来,吃个一干二净。” 杨绒死命咬住柴署的脸颊,留下深深的牙印,恨道:“柴署,这辈子都饶不了你,看我不天天吃你的肉。” 柴署一把将她拉起来,大叫:“走啦,六哥今夜洞房,该不会想我吧?” “死柴署,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你要死呀。”杨绒来打柴署,早被他一蹿,飞了出去。 杨宅顿时满室生辉,碧波仙子杨绒赶紧打扮,准备当送客。一切病症,被柴署这场表白全部涤荡干净。 绾面侠柴署与碧波仙子杨绒虽然也互相表白了,但是爷爷美沟应龙柴超横亘中间,死活想不通娶贱籍这件事。 十五年后,碧波仙子救下了一位长安巨商,立下大功,获得皇封,才最终跟柴署成就因缘,那时候已经三十三岁。后文会慢慢讲到。 朝歌八剑中,玉面仙吴雕娶了凌波仙子杨絮,后来绾面侠柴署娶了碧波仙子杨绒,在江湖上传为美谈。 杨喻随同二姐夫到襄州,早早娶妻生子。长到二十岁,人高马大,刀剑皆精,成为一代豪杰,得号青龙刀仙。吴雕、杨絮为他举行成人冠礼,支持他投军,挣取功名。杨喻的军事生涯自然也要生出许多故事,此是后话。 吴雕的娶亲队伍,一路细吹细打,回到了吴庄。 这里早已摆起香案,燃起香烛,点燃爆竹。汲水乡君的孙子娶亲,街坊邻居都得看看,整个吴庄欢声笑语,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之中。 按总管吩咐,吉时将到,由吴师通焚香告神。那还用胡乱拜神么,就拜自己的父亲、昆布贩神汲子吴公鼎。 堂屋正中神龛,熊熊的蜡烛照耀着一个御赐金铸神牌:“供奉定远将军检校卫州別驾汲县开国子昆布贩神吴公讳举字公鼎之位。” 吴公鼎望着檀香,跪地祷告,向父亲禀明吴雕今日完婚,望父亲神明庇佑他们百年合好,早生贵子。 这里的檀香缭绕,随着吴师通的祷告,飘到了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 昆布贩神吴公鼎正在他的元昆宫揣摩《忘经本义》,忽然檀香朝他飘来,耳轮中传来儿子的祷告声。哦,长孙吴雕完婚啊。 感动得吴公鼎热泪盈眶,差一点就要说两句什么。忽然想起大肚老苌再三交代,人神之间不得传音,否则会增加亲人的烦恼达七年之久。 惊得他一趔趄,不敢吱声。 正没柰何,水灵部都统领、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进来,当胸捅他一家伙:“愣怔啥呢?快走,忘了么?元贩大帝召集朝会,宣布你们的职事,宣讲你们的转世神迹。” 第215章 五都大总管 汲子吴举经蓬莱子苌度一提醒,赶紧起身。 昆布仙姑跟定苌度,昆布神将相随吴举,二人来到腊八神殿,都天市易贩伐诸神诸仙都虞候漆雕卉迎在门首,她身后跟着春酒仙童。 腊梅仙君也迎住施礼,将他们迎入神殿。 都天元市元贩诸神诸仙总摄元始大帝子敬父坐于神殿正中的瑶玉秤砣,左手托露怯玄天镜,右手拿《忘经本义》。 这个瑶玉秤砣,乃是大商王朝时期掌管肆市职官祭祀上古历代肆正的通灵宝玉。 说起商朝掌管肆市职官,商汤王成为天下共主之后,首任市廛主官被称之为市正。这项职事一直由商王室主要成员担任,以收敛税赋,足资征伐。 至于殷商文丁王之际,封其弟仲戊为梅伯,充任市正。梅伯实行百税一,天下贩夫纷纷涌入王都沬邑(朝歌前身)。肆市大兴,税赋猛增,国库充盈。梅伯职掌天下税赋五十年,至于殷王辛(纣王)登王位。 纣王看府库充盈,展开对不臣之国的大举征讨。念梅伯之功殊异,又是叔祖,就封其为司徒,位居三公。 纣王后期,居功自傲,不纳忠言,叫梅伯增加课税标准,企图倍增税赋。梅伯苦谏不从,被剁为肉泥,夺其封爵。 姬周代商,封梅伯玄孙仍为梅伯,国于黄梅。后世梅国迁梅城、梅里,成为吴国的一部分。梅伯也成为梅姓始祖。 梅伯后裔中未被封爵的子弟仍姓子,姬周代商,到周公姬旦平定武庚之乱,将九鼎和这些殷商遗族,全都从朝歌迁往洛阳。到了唐代,子敬父出生,乃梅伯六十一世孙。 而梅伯乃汤王天乙的十五世孙,故而,子敬父是汤王的七十六世孙。 因此,武周临终之前几年,慈念愈强,对子敬父自献人头以践信的举动,感佩不已。念他又是商汤王嫡孙,子姓传承有序,故而慨然破例,首封贩神。 这就是元贩大帝子敬父的来历。至于转世化身,子敬父则是轩辕黄帝首相蚩尤。前文已经详述,蚩尤是阳谷县附近的一个国的名称。黄帝首相蚩尤乃大战黄帝的那位蚩尤的嫡派子孙。 黄帝念他辅佐自己功勋伟大,算出武周及唐宪宗、唐穆宗之际,必将打破贩夫一千八百年囚笼管制政策。贩界必将另立神部,独立于昊天之上,因而点化他转世投胎。就到了洛阳子姓人家转世。 子敬父从商,选择了冬凌仙草,培养出贩门八虎弟子。而今果然带领贩神一界独立神部,被神农大帝敕封为都天元市元贩诸神诸仙总摄元始大帝。 腊八神殿之内,元贩大帝坐于六尺四寸高的瑶玉秤砣之上,穿衮冕之服。其衮冕,金饰,垂白珠十二旒。玄衣,纁裳,十二章。八章在衣,日、月、星、龙、山、华虫、火、宗彝。四章在裳,藻、粉米、黼、黻。 革带、大带、剑、佩、绶等皆是帝王之相。 元贩大帝瑶玉秤砣之下,都虞候春酒贩神漆雕卉立于左侧,执定护商焚奸睚眦杖,此宝乃汤王赐给元贩大帝的神器。春酒仙童拿着她的乌金崩云梃。 当时汤王神谕,此杖功用为:凡贩夫杀怯不足,践信不力,耍奸使诈,审清察明,即可杖毙之。奸猾之贩经此杖击毙,尸焚神灭,再无灵魂。 腊梅仙君立于右侧,手捧八宝粮袋,这是神农大帝赐给元贩大帝的宝物。 众神两边站班,左首五大贩神是: 贩仙部大元帅冬凌贩神子祝寿,一手执定量心计魂白玉秤,一手拿着琉光陨铁砣。冬凌仙君站在他的身后。 陆灵部都统领竹木贩神望霄,执定丈八冥杖。青笋神将手拿青笋,站于他身后。 金相部都统领五金贩神范丹,执定紫铜盘龙棍。锡石仙童拿个锡葫芦,站于他身后。 水灵部都统领海产贩神苌度,执定八卦开山斧。昆布仙姑拿条万年海带,站于他身后。 土相部都统领澄泥贩神陈哲,执定镔铁蟠龙棍。澄泥仙童拿一方澄泥砚站在他身后。 右首五大贩神是: 昆布贩神汲子吴举,执定六千二百斤虬龙棒。昆布神将拿条海带根站在他身后。 五谷贩神范阳伯安滹,执定五千四百斤盘蛇枪。稻秧仙姑捧着稻秧瓶站在他身后。 水果贩神潮阳子尤贯,执定六千二百斤烟火棍。红芸女神拿一枝红芸豆站在身后。 花蜜贩神汤阴子张涯,执定六千四百斤藤蛇棒。赤县蜂王拿一个蜂巢站在身后。 云华贩神解侯冉衮,执定五千六百斤柘木槊,腰悬宋尹剑。茶道仙翁端个茶壶站他身后。 每人都按所赐爵位穿戴朝服,一个个威风凛凛,峻峻。 今天的贩神朝会,为什么这么正式? 今天是元市元贩大帝第一次召集众神坐朝听奏。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第一次坐朝? 那不是去年冬月经历青州大战,今年才到八月中旬么,人间虽然过去了九个月,天上才过了九个时辰。 陈哲、漆雕卉腊月封神,距离新封五大贩神也不过七个多时辰。而新封五大贩神归位,才刚刚休息了一会,这时间算是赶得很紧了。 今天这第一次大朝会,有两大任务,第一是确定新封五贩神职掌,第二是共掐土相部大元帅陈哲所著《贩夫九略经》上部,也称之为《贩略上经》。 子祝寿与望霄带头,都与元贩大帝深深施礼,各自唱名山呼:“臣望霄等参见都天元市元贩诸神诸仙总摄元始大帝,元贩大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贩大帝朗声说道:“众爱卿平身。” 众神站立起来,齐刷刷高呼:“谢万岁。” 都抬眼来看元贩大帝,但见其身长八尺三寸,通体宝光四射。额头左右各有核桃般小丘,泛着微微光亮。衮冕整齐,金线绣花,玉饰叮咚,须髯花白,玄衣飘舞,纁裳鲜艳,趁着瑶玉秤砣,好不威严。 元贩大帝一招手,腊梅仙君将手上举,从他手中飞上去一道黄绫敕旨。元贩大帝看了一遍,微微颔首,将敕旨飞入漆雕卉手中。 “都虞候将贩神部敕旨一一宣读,叫新归各位神明知道该管职事。”元贩大帝略微侧身,对漆雕卉谕示。 都虞候漆雕卉徐徐展开元贩大帝敕旨,略微一看,朗声宣布:“新归五大贩神听封。” 昆布贩神吴公鼎领首,五位齐齐跪倒:“臣吴举等谨听圣谕。” 漆雕卉宣布道:“昊天有德,贩神立界。近日大唐天子所封吴举等五贩神,朕据各人才略,与陆灵部、金相部、水灵部、土相部四大都统领商议,以之为神州五大贩都总管。可封……。着即施行。祭告天帝,并呈神农大帝。” 元贩大帝的敕封如下: 昆布贩神汲县开国子吴举,为中部贩都洛阳贩夫贩神贩仙贩鬼大总管,常巡中岳嵩山及四围千里高天。 五谷贩神范阳县开国伯安滹,为北部贩都幽州贩夫贩神贩仙贩鬼大总管,常巡幽州及长城以北高天。 水果贩神潮阳县开国子尤贯,为南部贩都广州贩夫贩神贩仙贩鬼大总管,常巡广州及交州高天。 花蜜贩神汤阴县开国子张涯,为西部贩都成都贩夫贩神贩仙贩鬼大总管,常巡益州及西域高天。 云华贩神解县开国侯冉衮,为东部贩都扬州贩夫贩神贩仙贩鬼大总管,常巡扬州及海路高天。 五大贩都大总管听完敕封,无不是感激涕零,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都虞候漆雕卉将敕旨每人一份,并各自印信封入玉匣,用手一指,到了五位手中。贩仙、陆灵、金相、水灵、土相五大都统领过来,向五大总管一一致贺。 众位将玉匣都递给各自身后守护门神。 元贩大帝对土相部都统领叫道:“陈爱卿,将你所著《贩略上经》分发下去,都去你土相殿掐经。众神皆需以《忘经本义》为纲,兼用《贩略经》及以后的《杀怯经》,好生点化后世贩神。众爱卿有事奏来,无事掐经。” 众神接住陈哲的《贩略上经》,唯唯而退。相拥到了陈哲的土相殿。 土相部大元帅陈哲让各位围绕黄河澄泥陶桌坐定,都虞候漆雕卉正要过来沏茶。扬州大总管冉衮身后,转出茶道仙翁,将手中锡制茶壶一举,霎时间,围坐的众神面前,茶碗里早已溢满澄澈的碧螺春香茶。 水灵部大元帅苌度禁不住哈哈笑起来:“今后贩神界有了茶道仙翁,诸天众神众仙免不了嘴馋的,想讨杯茶吃,冉大总管尽管收取他们的酬金。” 贩仙部大元帅子祝寿笑道:“师弟去收还行,我等去收,却怕那些大神大仙耍赖,反而于面子上不好看。” 扬州大总管冉衮微微一笑:“到众神众仙求我茗茶的时候,还是叫上都虞候漆雕郡君好些,将护商焚奸睚眦杖执定,叫他们不敢坏了贩界规矩,也不忘茶道规矩。” 众神不免哈哈大笑,这个好,护商焚奸睚眦杖被元贩大帝交给漆雕卉掌管,以她的脾气,可不管你是哪路神仙。还是个女神,叫他们无可奈何。 众神玩笑一会,幽州大总管安滹、广州大总管尤贯对于《忘经本义》稀奇不已,感叹一回。望霄、范丹、苌度等与他们议论一阵《忘经》。 继而洛阳大总管吴举、成都大总管张涯问起陈哲新著《贩略经》:“陈大元帅,这本贩略经,刚刚略微翻了几页,写得极好,还望做个详解。” 陈哲笑道:“你们五大总管,俗称也是大元帅,我们四部都统领是按类管理,你们是属地管理,相互监督,互相促进,身份都是一样的。至于说到贩略,我是这么认为的,不知道能否合于各位大元帅的意图?” 第216章 掐经问前世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贩神界土相部。 该部都统领澄泥贩神管城伯陈哲,在他的土相殿,先给众神领颂一遍《贩夫九略经》上卷,简称《贩略上经》。 经文领颂完毕,共同掐经辩疑。将众神辩疑经过录下,供世人领略《贩略》要义,或可用于商事活动的提点。 《贩略》尚未写完,只写了前四略,后面还有五略,经文开篇是这么说的: “炎帝神农首立市廛,本意在于交换良种。 “经首任肆正之官肆祝悉心管理,凡交易不平,皆以冥杖毙之。历经三十年规范,市廛规模扩大,交易范围拓展,天下各种物产皆到市廛交易。 “为何来市廛交易?因此处乃平等之所。 “肆祝既逝,神农大帝封之为市公,赐爵平神。自此,市公与农公、陶公并列为炎朝三公。自此,后市与前朝、左庙、右社,并列为都城四所。 “后市交易万物,所从何来? “乃贩夫所为。市廛既立,必诞贩夫。而贩夫自神农大帝首立市廛以来,已近六千五百七十年。 “其间,贩夫经姬周禁锢,至武周年间首封元贩大帝为贩神,此间一千八百年,名为禁锢殷商遗民,实为禁锢贩夫。贩夫之名不存,商人之名遂兴。殷商因祸得福,商人得以留存万古。 “可叹,武周之前,贩夫一族,亡身之后,只有人、鬼、仙,并无神明统领,亡魂乱纷纷跌撞于三界十方。 “自武周而后,方有贩神,见今有神农大帝主持,太上老君参赞,于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创设都天市易贩伐诸神诸仙大都领部。以都领诸天贩神万世贩仙为职事。掌管人神鬼三界有关交易、贩伐之事。 “其职事有:贩神点化册立,贩神谪位降职,贩仙升天坠尘,贩鬼焚尸灭迹,贩君立社失国,贩臣晋爵加刑,贩仕出身削名,贩夫取利掠福。 “若欲备贩者之格,需具备五忘之德,即忘生养,立信用;忘母施,定规矩;忘父斥,存胆魄;忘师指,善变通;忘我息,广前程。 “故而,立信用、广爱心、弥亲疏、斩尊卑、去私念,此五要集于一门者,唯贩界耳。此乃《忘经本义》,不予赘述。” 经文看到这里,洛阳大总管、昆布贩神、汲子吴公鼎起而叹道:“忘经本义已经领会,与我等胸中所思,恰好相合。至于说贩界单列神部,的确是人神鬼之间的急务,我一度替普通贩夫鸣不平,这下就好了。” 贩神界都虞候漆雕卉缓缓一笑,对吴公鼎说道:“汲子,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普通贩夫鸣不平吗?” 汲子吴公鼎被这么问起来,怎能知道他要说什么,急忙问道:“都虞候要提点何事,尽管说来听听。” 都虞候南溪郡君漆雕卉笑道:“贩帝敕令我掌管众神来历,已经将你们的前世今生都查了个清清楚楚。汲子却是汉武帝掌管钱粮的桑弘羊转世化身,因而,元贩大帝将你封为洛阳大总管。洛阳乃桑弘羊老家。” 吴公鼎大为震惊,慌忙说道:“汲子得元贩大帝如此垂爱,真是感激不尽。也要感谢老伙计水灵部苌大元帅点化。” 蓬莱子苌大肚过来捅他一家伙:“说什么感谢,做好职掌,为贩夫造福就好。你的前世是桑弘羊,他家祖上就是巨商,十三岁就为家里管账,深知普通贩夫不易,因而你刚才就为普通贩夫鸣不平。” 众神一听,哦,这么回事,有道理,纷纷向吴公鼎道贺。 其他几位强忍住打问自己的前世今生,还继续掐经。 《贩略上经》下面的经文是这么说的: “此《贩夫九略经》,要在五忘之德又生出九略,将其要义,简要成文,可助贩神点化,可资贩夫筹谋。 “忘生养,乃有视略、触略。从何说起? “我身尚未脱离幽冥之境,还是肉胎之际,目不能视,触不明物,有何韬略可言? “继而诞生,数日睁眼,方知浩浩乎不知几何,视觉既有,方有视略。人无视略,茫茫然不知其可。故而降生以来,视略第一。 “终此一生,视略为首。何为视略? “文武之事,男女之情,百艺千工,万事万物,所知者,视觉所获,占据十之八九。既是如此,读书万卷便不如游历百处。又是为何? “著述者,乃他人所视,亦必他人所悟。既是一人韬略,缘何替代我等万千人韬略?不如自去游历,即便不能著述,所视所悟,乃自得其乐,韬略断然不与著述者同。故而,视略乃第一韬略。 “故而,所谓视略,又分为三等。是哪三等? “第一等视略,认字于前人著述,辨物于亲师传授,限于人云亦云,处于隔山打牛境界,读书越贪,拜师越多,越陷于痴呆懵懂。 “第二等视略,识物于双眼所见,丈量于双足所涉,限于固化思维,处于以皮相马境界,虽知是马,良马劣马,却不能深明大义。 “第三等视略,知事于著述师承,明察于云里雾里,启于事物本源,处于以表识真境界,忽来诡计,妖法魔阵,终不会为之所动。 “贩神之属,不至第三等视略,乃盲贩也。贩界诞生以来,几人敢恃盲为贩? “至于此等视略,与我等降生之初,早已大相径庭。是故,忘生养而生视略。” 成都大总管、花蜜贩神、汤阴子张涯叹道:“设若我在人间读到这样的经文,哪里还去跟孔岳瞎参合,妄想夺个天下。也不会导致王术正的远亲欠我一屁股债,生出许多事情。以忘经和贩略为纲,永远作贩夫,强于争夺功名万倍。” 都虞候、南溪郡君漆雕卉笑道:“汤阴子,你可知道,你的前世却是汉昭烈帝刘备刘玄德啊。你前世贩履,那时候哪里有什么忘经和贩略,所以就结拜了枣贩关云长和肉贩张翼德,放弃贩途,争夺天下。” 张涯道吸一口冷气,惊叫:“天啊,我就是刘备,这这,多谢元贩大帝点化,多谢金相部范大元帅荐举。” 浏阳子范丹过来与他抱拳施礼,笑道:“本帅并不知道你就是刘先帝转世化身。只是剿孔之战,相敬于你。贩帝师尊他知道你的前世,却又不说破。 “你和桑弘羊的元神都曾在数十年前找过贩帝师尊,没有遇到,就纷纷转世投胎,誓要做起贩神。这不就得到了唐天子正式敕封么。” 望霄过来相贺,说道:“你本就钟情商事,却没有出头之日。这下好了,不用非要跟谁争天下去。说起转世投胎,前朝知名贩夫,却是二弟第一个先投胎转世。他乃商圣陶朱公范蠡转世啊。” 范丹笑道:“大哥,提我干啥。我这次转世,并没有做到累千累万,实在叫人汗颜啊。” 新封五大贩神听到大哥吴公鼎前世是桑弘羊,五弟张涯竟然是先主刘备,陶朱公就在眼前,无不是大惊失色,纷纷过来致贺。 热闹一阵,还继续掐经。下面的《贩略》是这么说的: “忘生养岂止是生出视略,同时生出触略。 “所谓触略,该作何解? “生而寻乳,是为常婴。生不寻乳,必是病婴。故而,触觉生来亦有。触觉生成我等韬略,仅次于视觉。因而视略、触略排在前面。 “因触觉所感而生之触略,欲成巨商,乃必备韬略。 “此略乃别于各派各界之关键。上上境界贩夫,多不用口。不听尔吹嘘美妙,不理你种种忽悠,见物以触略加之,必破尔妖言惑众,或轻取宝物。 “触略者,分高低两层境界。 “底层境界,宛如寻乳,得汁便是母乳,习性养成,有奶便是娘。 “虽一时成就,终究知个表皮,忽一日所寻之乳却是白水,甚或渐变毒汁,迟早断送万贯家资。是故,炎黄时代财帛之官,非巨富不用,便是如此。为何?其触略必然。 “高层境界,宛如抚琴,摸弦便知好歹,久而久之,一摸便是宝。 “虽久未得到,终究深知奥妙,功力使寻常之琴发出妙音,破琴渐成名琴,迟早迎来百鸟朝凤。是故,神农以来巨富之家,凡暴利不取,便是如此。为何?其触略必然。” 广州大总管、水果贩神、潮阳子尤贯掐完这一篇,赞道:“陈大元帅写得好!的确如此,我虽然只是发愿从商,但于人情世故还是略知一二,感悟颇深。还请问都虞候,我的前世却是哪一个?” 都虞候漆雕卉笑道:“终于还是没憋住问这个,好,我说给你。你的前世却是大名鼎鼎的吕不韦啊,所以,一直做官,没能真正做过贩夫。但是,作贩夫是你难以割舍的愿望。” 潮阳子尤贯哈哈大笑:“我那个官却是吴元济的別驾,不提也罢。我吕不韦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众人看他这么风趣,禁不住哈哈大笑。 蓬莱子苌度过来相贺,笑道:“你要不是吕不韦才怪了。这次作为密使,除非吕不韦有这样的奇谋,才能将李滋娘搞乱,也才能制服王术正。” 潮阳子笑道:“苌大元帅,你可不敢那样开玩笑,还不是为了你们的薛平大哥,将我的命都搭进去了。” 这话说得,一旦苌度较真,还不打起来么? 第217章 半部贩略经 蓬莱子争辩道:“嘿,你儿子认薛仆射当义父,却赖起我来了。” 众神又是一番哈哈大笑,好不快活。继续看《贩略》下文怎么写的? “忘母施,乃有聆略、取略。从何说起? “母施之以乳,渐成习性,无乳即是无饭,嚎啕大哭。 “断乳早,忘乳必早,忘施亦早,寻求全新食物。因而启动聆觉,人语必欲尽知,探求能食之物。聆略已生。 “亦必启动取略,于母乳之外所取可食之物,加之以触略,辨别或食或弃。因而,断乳之后,对所视所聆众物,均牙咬舌舔,辨别或食或弃。故而,取舍之智启,是为取略之初。 “由此观之,母施愈多,甚至喂饭至十余岁,后辈聆略生愈迟,取略生亦迟。故而,母施愈多,子略愈少,尤其聆略、取略几近丧失。必忘母施,方生聆略、取略。 “聆略既生,其境界又有高低之分。 “聆略低者,乃直觉判断之境。 “他人所言,聆摄耳内,若蜜语,甚觉美妙,则欣欣然鼓与呼。顿时赞赏感动,唯他好,唯他贵。 “若苦语,甚觉郁闷,则愤愤然怒与嗔。顿时宣喝激辩,唯我对,唯我尊。此等聆略,于士农工三界,尚可。于贩夫商界,是无略,必至跌入他人窠臼,断无财富可聚。 “聆略高者,乃你说我听之境。 “任尔万千说辞,我自用视略、触略去察,究明其理,再施奇策。 “比如蓬莱子苌师于苍水漩涡取水,先有诸多说法,苌师至漩涡,凭其触略找到办法,于先前所论,风马牛不相及。 “故而,聆略高时,最厌空谈,最恨舌辩。人众宣喝鼓噪,我自静聆不动,痴呆呆如同木偶。此亦胡轸弃军复商之故尔。 “聆略高时,最喜视察,最尚触摸,以视略、触略代替所聆。故而,贩夫商界,聆略高者,人言只限于辨名,知其名之后,所聆基本无用。” 扬州大总管、云华贩神、解侯冉衮对此篇最为感动,赞道:“陈大元帅所写聆略一篇,恰合我意。我在贩茶的时候,许多茶贩滔滔不绝,我却极少说话。只管叫来客看茶、品茶,他觉得好,自然会卖。聆略实则无略。” 土相部大元帅陈哲为官多年,最善品茶。他这几句话,恰合心意,禁不住说道:“解侯贩茶之略,恰证聆略高者之举,归于视略、触略。” 都虞候见解侯冉衮赞佩夫君,心中美滋滋的。 她对剑王施礼道:“难怪你不爱说话,的确是卫兹转世投胎。卫子许认准曹孟德雄杰,不但将自家经商所得给了曹操,又募集、拆借资财,帮曹操举兵,共谋天下。可惜随曹操征战,英年殁于战阵。” 解侯听了这个,倒抽一口冷气,说道:“我却从没想过这个,先辈贩茶,某起初并不喜欢。随恩师有茶练剑,经他提点,才造就了今天。” 尤贯过来拍拍他:“八弟果然善行动,恨空谈。看起来,茶道与剑道都崇尚视略与触略,而剑道更有聆略之妙。幸好愚兄视略好些,才保住了半条右臂。过去,我们研究兵家谋略,哪里见过这等贩略说法。” 冉衮惭愧不已,只是对着尤贯落泪,不知怎样回答。 蓬莱子过来,笑道:“安唐十虎的小五丁开班是我的侄子,没结义之前,被我砍掉右臂,四弟文烈一样与我等结义,我们的大义,异于常人。你们兄弟这叫做不打不相识,会世世代代好下去。” 老苌这一通说,尤贯也很感动。他与文烈、漆雕又过去晤谈很多,怎能不知道丁开班的事情。与冉衮两相无言,相拥而泣,互相拍拍肩头。 众人看他们这样情深义重,禁不住回味过往在人间的许多纠缠,感慨万端。众神哪个不是经历无数风风雨雨走过来的,英雄爱英雄,更显得这样的聚首,弥足珍贵,要干好这贩神点化大业。 大家继续掐《贩略》经文,上卷最后所讲,乃取略。 “何为取略者?索取之略是也。分小取、大取之略。 “小取之略,乃一滴不剩取来。 “见物见利,必风卷残云,唯恐此利别人取走。夺人城池,必掳掠一空,唯恐此城复归他人。见民稍富,即刮地盘剥,唯恐民富危及王室。此种取略,纵使夺得天下,亦必瞬间瓦解,是短视,是失策,是败亡之兆。 “大取之略,乃百中取一之法。 “见物见礼,当思其如何休养生息,百中取一,不伤筋动骨,无需多久,依然复原。再来百中取一,万事万物,感于尔取少,必繁衍更多以报大德。 “故而,万代之后,亦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此种取略,纵使偶遭变故,必有万灵续命,是长策,是德政,是富强之兆。” 《贩略上经》到这里突然收尾。 管城伯陈哲说:“《贩略》上部只论述了视、触、聆、取四略,还有言、行、知、判、放五略,放到下部论述。除了南溪郡君职掌贩神界律条,我等十元帅都职掌具体神务。还望大家多提供谋略,尽快写出下部。” 哦哦,陈哲的下经还没写出来,等于宣告这次掐经告一段略。 茶道仙翁又给众神斟满碧螺春。 各位茗茶之间,回味经义,无不感慨万端。 汤阴子张涯叹道:“作贩夫如有这样的经义传世,也设立学堂,学透再从商,贩夫亏本之少,天下流通之好,当成倍增加。” 幽州大总管、五谷贩神、范阳伯安滹,从来不慌不忙,这时候,他看看兄弟们,也就差自己不知道前世。 于是对漆雕卉施礼问道:“请问都虞候,漕通却是何人转世化身?” 南溪郡君笑道:“范阳伯做事稳如泰山,恰如你的前世糜竺。汉末糜子仲,世家从商,资产颇丰。倾囊资助玄德公,并嫁妹与他,成就蜀汉大业。说起来,你的前世和汤阴子的前世,却是姑舅之亲。” 成都大总管张涯过来笑道:“二哥,难怪能结为镇州八骏,原来你是俺的大舅子。那不行,你还得找个妹妹嫁给我。” 安滹瞪他一眼:“五弟,胡扯啥呢,我这把年纪,还去哪儿给你弄个妹妹。真是的,色眯眯的样。” 嘿,哪儿跟哪儿呀。转世投胎过了,谁还认谁呀,尽瞎扯。众神一听,一个个禁不住将喝到嘴里的碧螺春,“噗噗”喷了一地。 都虞候漆雕卉等他们说完,重申了各位前世及现任职掌,都虞候将开始按照这些职掌进行监督。 竹木贩神隆虑子望霄,乃平神炎朝市公肆祝转世,为陆灵部都统领,常巡九州陆生物产贩卖之事。 五金贩神浏阳子范丹,为陶朱公范蠡转世,为金相部都统领,常巡九州金相之物贩卖之事。 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为讨神炎朝伐公征枯转世,为水灵部都统领,常巡赤县境内江河湖海水生物产贩卖之事。 澄泥贩神管城伯陈哲,乃吴国横江将军鲁肃转世,为土相部都统领,常巡九州土相之物贩卖之事。 昆布贩神汲子吴举,乃大汉御史大夫桑弘羊转世,为中部贩都洛阳大总管,常巡中岳及四围高天。 五谷贩神范阳伯安滹,乃蜀汉安汉将军糜竺转世,为北部贩都幽州大总管,常巡幽州及长城以北高天。 水果贩神潮阳子尤贯,乃秦国丞相文信侯吕不韦转世,为南部贩都广州大总管,常巡广州及交州高天。 花蜜贩神汤阴子张涯,乃汉昭烈帝刘备转世,为西部贩都成都大总管,常巡益州及吐蕃、安西高天。 云华贩神解侯冉衮,乃汉末孝廉曹操义弟卫兹转世,为东部贩都扬州大总管,常巡扬州及海路高天。 漆雕卉重申完毕,大家看着土相部大元帅陈哲大为震惊。他居然是鲁子敬转世,难怪才高八斗,能写出这么好的《贩略经》。 惹得张涯禁不住问:“陈大元帅,你的前世是鲁子敬,我的前世是刘玄德,借荆州的借据呢,你也该还给我了吧?” 范丹哈哈大笑:“平危,几辈子以前的破事,开什么玩笑,他还去哪里还你。做你的大头梦吧。” 众神禁不住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他们在陈哲的土相殿共同掐经,探讨各自神迹,好不亲热。 冉衮笑完,满殿的神明,包括没来参与掐经的元贩大帝在内,绝大多数都知道了前世今生,唯独贩仙部大元帅子祝寿、都虞候漆雕卉还不清楚。 他禁不住好奇,先对漆雕卉作个揖,问道:“都虞候,云华冒昧问一句。你从礼山关追随陈大元帅,入贩伐丈疆旅。继而列金檀骠将,新浒渡一战成名。苦战青州南门而封神。如此英雄人物,你的前世却是哪个?” 南溪郡君被这样问起,不好矜夸,含笑不语。管城伯陈哲也笑而不答。 隆虑子望霄见状,站起身形,朗声说道:“侄女兰蕊不喜自夸,还是老夫来给众神说明他的前世。” 她是殷商王朝盘庚之侄商高宗武丁之妃,叫个妇妞。 武丁,姓子,名昭,有六十四妃。 殷商之世,男女地位,如同贩事,最尚平德,因而男女在治政、为将、祭神、贩卖等各种事务中,与男子一般无二。姬发以此污纣王用妇人言,实际是殷商本来如此。 妇妞这个名字咋这么怪?满座贩神都难以理解。 第218章 丑妃封妇爵 陈哲的土相殿,望云端正在传布漆雕卉的神迹。 说起妇妞,望云端情知众神难以理解,这牵涉到姬旦、姜尚的灭史运动。 武王姬发、周公姬旦的母亲却是殷纣王的姑姑,如果继续按照商朝男女平等的制度,姬旦怀疑母亲会将大周江山归还给商朝。 于是,在武王死后,制定了类似于囚禁殷商遗民的严酷制度,将女性地位降到奴婢一样的地位。又怕后世骂他们的倒行逆施,就与姜尚合谋,开始了大规模的灭史运动。 只保留姬周掌故,炎朝以来的古黄朝、唐朝、虞朝、夏朝、商朝史实,悉数被灭。因而,后世才有武周恢复周朝之前男女平等地位。这是天帝故意安排以武周推翻姬周的做法,叫两周抵触,有讥笑之意。 从武丁选妃可以看出,凡选妃,非尚武之女不得进。妇妞,实为丑方之女。丑方,商朝所谓方,就是国的意思。丑方,子姓方国,子爵,在今青州。 丑女天生神力,武功超绝,善使乌金崩云梃,被武丁看中,列入六十四妃,排在前八。 后来,丑方被其左尹丑枭操纵,不听商王之命,不纳税赋。 武丁派丑妃前往征讨。丑妃带兵三千,征讨丑方。丑枭,在丑方号称战无不胜,此时带兵五千应战。 丑妃念在他是族兄的情分,先是劝其归顺朝廷,丑枭却不听劝告,叫嚣要斩杀丑妃,借以震慑商朝,不敢再来讨伐。 丑妃奋起神威,只是六合,以乌金崩云梃将丑枭砸死。丑妃看他主将已死,带兵趁势掩杀。丑枭所带五千兵半数投降,半数被杀。 在丑妃的主持下,丑方还政于丑子,凯旋回朝。 武丁大喜,赐丑妃姓妞,改丑国为妞国,以纪念这次大胜。 原来丑方的君主是丑子,因监国无力,被武丁夺掉他的子爵。改封妞妃为新的妞国国君,封爵为妇。妞妃与其爵位妇,合称就是妇妞。 妇,乃是商朝对女性大将因战功封爵中最高等的爵位。并叫她在朝中作贩正之官,管理贩夫。 妇妞在商朝管理贩夫二十年,在炎朝以来的基础上,进一步规范了贩夫的行为准贼,共有三令五申。 所谓三令,一令不与敌国交易,二令不作金贝交易,三令不事违禁交易。 所谓五申,一是未卖之先申明质量、价格,二是既卖之后,申明可否退换,三是对市廛申明交易量值,四是大宗货物交易向产地官方申明去处,向卖地官方申明来源,五是宝玉药物交易申明产地、用途、利弊。 到了后世,三令五申不再单指贩事,而且含义变化。 妇妞为武丁育有一子一女,儿子是武丁的近臣,女儿颇像其母,勇武而有韬略,袭妇爵。丑方从此成为妞国。 商代,妞字读音同丑。加一个女字旁,读音不变。凡这类地名,表示商王曾经敕封女性大功臣为该国君主。因姬发、姜尚灭史,后代不知究竟。 后世历代王朝,对于获封亲王及公侯伯子男等爵位的正妻,也都要封同等的女性爵位,称之为命妇,就是从商朝的妇爵而来。后世,都将已婚女性称之为妇女,那可是至高无上的尊崇称呼。 妞,在后世也被用作对爱女的称呼,渐渐又成为没过门女性的代称,都来源于商高宗之妃、名将妇妞。 望霄说到这里,叹息道:“兰蕊实乃妇妞转世化身,商高宗武丁的贩正。妞国在青州,恰恰在她前世封国战殁封神,这不是天意吗?” 众神一听,天啊,他这个前世,包含着这么丰富的商朝信息,真叫人瞠目结舌。要不是解侯冉衮问一问,谁能知道这许多商朝典故。 范阳伯尤贯三代为官,对于女性地位变化,感慨颇深。特别是唐代女性地位大大不同于秦汉两晋南北朝。 他感叹道:“我大唐女子改变命运,归功于平阳公主。早年间,她所募精兵达七万之多,超过父兄之和,奠定了父兄夺得天下的坚实基础。 “因而,她死后,高祖比同男性功臣谥为昭。对她的葬礼,采取与男性亲王一样的规格,并以军礼下葬。从此,大唐女子骑马射箭、治政公干一如男子。也就有了长孙皇后辅佐太宗的许多故事,更有武后代唐自立。” 安滹听到这里,也感慨万端,说道:“武周的确是砸烂姬周两大囚笼制度的重要朝代。敕封两大贩神,立下贩夫神册,商人囚笼被破。代唐自立虽然挨骂,却将天下治理到超过前代百倍,女性囚笼被破。” 陈哲见他们这样说,叹息道:“现在还不错。但是,各类制度原则,有史以来都在循环往复进行,不知道后世帝王还会不会走姬旦、姜尚的老路。” 他这话顿时引起众神沉思,一时间默默翻起来《忘经》和《贩略》。 陈哲见大家这样没劲,知道自己扫了大家的兴头,必须得挑起一个叫大家活跃起来的话题。他转身朝贩仙部大元帅子祝寿作个揖,振声问道:“大师伯,智之冒昧问一句,您的前世却是哪个?不妨叫我等也开阔眼界。” 众神一听,这个问题硬是要得,纷纷鼓掌欢呼。 冬凌公子祝寿坦然一笑,答道:“既然问起,不妨将本帅前世也说一说,以飨诸位。只是不要见笑就行。” 子祝寿于大周长安四年,因到朝歌深山采冬凌草,坠崖而亡,被则天大圣皇帝封为冬凌贩神。四年前的久视元年元贩大帝子敬父被封为腊八神,赐爵冬凌公,子祝寿袭爵。到子祝寿获封贩神,子敬父也被改封为腊八贩神。 已知子敬父乃汤王及梅伯嫡派子孙,是轩辕黄帝首相蚩尤转世,不再赘述。那么,子祝寿到底是谁转世的呢? 他却是华夏史上第一个贩夫,名叫甘贩。最初这个人没有名字,是神农大帝给他起的名字。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炎朝之初,神农大帝首立市廛之后第十二年。此前,市廛的功用一直是诸侯万国交换粮种。这一天,忽然有位老者带来一牛车甘草,喊着:“甘草甘草,农人喜欢。清热解毒,止咳祛痰。谁换甘草,以粮兑换。” 被当时管理市廛的肆祝发现,如果按市廛规矩谁的秤不平斩杀吧,他又不是拉来的粮种。任凭他交换吧,破坏了市内的规矩。只好将他扭送到神农大帝那里,叫神农处置。 神农问了他的情况,亲自尝了尝他的甘草,果然如同这人说的,很有妙用。农人往往冒着酷热锄地耕田,极易中暑,这东西配点绿豆熬水喝,解暑效果立竿见影啊。这东西的确能叫农人喜欢。 此前,以物易物在民间十分活跃,但在市廛之内,却从没想过这么干。朝堂上,农公沉吟少许,出班对神农奏曰:“这甘草对农人是好东西,完全可以在市廛中交易。但市廛是以粮种交换为主的,可否考虑个万全之策。” 市公肆祝奏曰:“既然这样,干脆扩大交易范围,凡对农人有利的物产,都到市廛交易。但有两条,第一,粮种交易仅限以粮换种。第二,其他物品的交换以贝为媒介,先换贝,再用贝换其他物产。” 三公之中,陶公不管这事,市公、农公都这么说了,神农准奏,正式开启市廛之内各类物产的交易活动。 这个人的行为,被造字者称之为“贩”,这个人就是天下第一贩。神农感念他的功劳,赐名甘贩。 甘贩一生从事甘草贩卖三十七年,活到九十五岁。 神农大帝感念他带动了贩业发展,追封为贩子,易神。甘贩成为子爵,乃贩夫中第一个有爵位的人。 南溪郡君听到这里,看子祝寿欲言而止,笑道:“元贩大帝在洛阳贩卖冬凌草,被易神贩子从天上看到,十分敬慕,不觉就投胎到他家,成了有史以来第二贩神。” 哦哦,这才是地地道道的第一贩,以贝交易就是从他开始的,这一神迹叫人极为惊叹。众神听完他的这一神迹,顿时敬服不已。 他们十一位贩神在这里谈笑风生,好不亲热。 说着说着,张涯提到人间旧事,念念不忘师父西面的教诲,才有今天的封神,禁不住热泪盈眶。子祝寿看他如此威猛过人的大将之材,怎么就在那里落泪,不免问他缘由。张涯提及西面师尊如之何。 子祝寿哈哈大笑,说道:“要这么论,你还要叫我一声师伯呢。” 惊得张涯目瞪口呆,刚忙施礼问道:“难不成……?” 子祝寿笑道:“昔日元贩大帝贩卖冬凌草,在洛阳先后收有七大弟子,连同我,号称贩门八虎。我既是最年长的,也是大师兄。我父子四年之间先后归天封神,人间留下了七位师弟,想来也都一百五十多岁了。” 张涯急忙翻身跪倒:“师伯在上,受师侄一拜。” 子祝寿慌忙将他扶起:“你我一般无二的神明,今后再无这样的人间繁文缛节,只是心中有数即可。说起七位师弟,分别是西面、东由、南冥、北来、戚纯、巴我、九寒,或名山或名观住持弘道,传布贩门平德。” 此言一出,众神中一阵骚动,有一神大呼“师伯祖”,过来就拜。 大家无不惊诧,这位贩神到底是哪个呀? 第219章 二帅巡中天 众神一看,却是土相部大元帅,这土相殿神主陈哲。 陈哲见他这样说起,惊呼道:“要这么说,智之幼年曾拜在青霜伯门下,他又是南冥师祖的徒弟,我就该叫你师伯祖。” 他说到这里,也要翻身下拜。 子祝寿急忙拦住,笑道:“你更不要这么说了。我在神界的三位师弟,不都是你的师父吗,那从陆灵部、金相部、水灵部三大帅这里,我却是你的师伯。所以,今后既然做了正神,只管做好神务,人间因缘记得就行。” 水灵部大元帅蓬莱子苌度听到这里,急忙过来解围,他说道:“如果从人间师承关系来论,家父昆布侠苌岭拜在北来道长门下,子大元帅就该是我的师伯祖。智之更要叫子大元帅曾师伯祖。” 贩仙部大元帅子祝寿哈哈大笑:“我就说不要那么论了。我等贩神界,只认神明间的师承,不必将人间的师承带过来。再者说,假设按转世投胎来论,指不定更要扯出多远的辈分。” 他们正在这里说些神明间各种传奇,忽然苌度闻到一股檀香味道,顺着香味,耳轮中响起原配阴菲儿撕心裂肺的嚎啕。 他情知阴菲儿有事,看看天,将到亥时,马上就是腊八,元贩大帝就要带领众神巡天。再看土相殿里掐贩略、论神迹已经差不多,急忙起身告辞。 望霄、范丹、陈哲、漆雕卉看他一脸惊异,急忙相随到了水灵殿外。其他众神也都禁不住相随而来,不敢乱说话,纷纷猜度苌大元帅出了何种状况。 苌度站在水灵殿外,却见苌南乡、云镏儿、苌丁、燕蓝娘这四口罕见地聚在一起。 这是镇州云安坊后堂,檀香缥缈,神龛上供着他和大哥、二哥的牌位。阴菲儿伏地大哭,苌南乡等问她哭啥,死活不说。好像千言万语,说不清楚。 院子里,安节、云钗、陶社在说话,被她这哭声惊动,急忙过来搀扶。 幽州大总管五谷贩神安滹看这情形,也吃惊不小,阴菲儿这是怎么了? 陆灵部大元帅望云端多少年来这是第一次看到安节,却跟阴菲儿在一起,也莫名其妙,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金相部大元帅范丹对阴菲儿、卜图赐过去的做法很不感冒,看阴菲儿在哭,这么多人解劝,她还会有这么好的人缘?也想不明白。 众人正在惊疑不定,突然,腊梅仙君一声喊:“众神各按职掌,腊八巡天,不得有误。” 新封五神尚不明白怎么个巡天法,元贩大帝已经赶到这里。众神纷纷跪倒,大礼参见:“我等参见元贩大帝。” 元贩大帝朗声敕令:“仙部及二灵二相五都主神,各按敕封职掌,站于太皇黄曾天三十四万四千丈高天,巡视腊八情形,要在监督子敬父风俗,从中访查贩夫冤枉及点化贩神。念五神新封,仙部及二灵二相分别点拨。” 众神齐呼:“遵旨。” 昆布贩神汲子吴公鼎为中部贩都洛阳大总管,自然负责巡视洛阳及其四周高天,水灵部都统领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相随与他,先到镇州这边,来看云安坊阴菲儿一家情形。 刚才在七曜摩夷天所见,是冬月下旬的情形,这时候是腊八的五更天。只见苌南乡并没有在石邑县绸缎庄,苌丁也没回蓬莱县北沟乡,这段时间,两对老少夫妇一直守在云安坊,悉心照顾阴菲儿。 苌丁早早熬好腊八粥,盛了三小碗,拿上三个勺子,放在神龛之上。又从一个匣子里掏出一张纸,放在神龛之上。 点燃檀香,伏地磕头,口称:“爷爷,俺是苌丁啊,今天腊八,给您和大爷爷、二爷爷每人孝敬一碗腊八粥。这四句咒语是乌金伯给的,说是能破解咱家一桩冤案,但祖母看后就病倒了。” 苌度细看这张纸上的内容,十六字咒语: 兹事虽混,却是自遴。长孙仿祖,再告贩神。 吴公鼎和苌度一时搞不懂。吴公鼎的昆布神将用海带根一挥,海带根扭曲盘旋,变成了这十六个字,示意回头细看。苌度的昆布仙姑用万年海带一拂,苌丁抬起头来,将他的样貌印在海带上。 苌度将元神附在安节身上,来到阴菲儿卧房,看她形容枯槁,奄奄一息,禁不住附在她身上。阴菲儿一看安节,她眼中看到的却是苌度,莫名其妙一声喊:“卜曲,好想你。” 一把勾住安节的脖子,将安节死死的勾到眼前,好一阵找芝麻。 继而又将安节拉入纱帐,不由分说,就是一通跳河,口中大呼:“卜曲,卜曲,菲儿好想你呀,你是我的心肝宝贝。你没看乌金伯的四句吗,洞北是你的,洞北是你的啊。我有天大的冤枉啊,这话叫我跟谁说呢。” 跳河未完,阴菲儿体力不支,早已散架,四肢松开,沉沉睡去。 安节轻脚慢手起身,给夫人盖好,在她脸上亲一下,缓缓退出。 苌度心中暗暗有数,元神飞回天上,带上吴公鼎,到别处巡察。 安节回过神来,赶忙端上一碗腊八粥,再次进入阴菲儿房间,要她吃粥。 吴公鼎带苌度来到汲县吴庄,吴雕也熬好了腊八粥,正跪在神龛下祷告。 孩子的祷告挺有趣:“爷爷,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孙媳妇杨絮杨曼舞已经怀上了,婆婆、爹爹、娘亲,都说曼舞有本事呢。我打算拜师贩卖海宝,就是砗磲、玳瑁、珊瑚、珍珠之类的东西。” 这孩子不是去襄州当他的别将了吗,怎么又说卖海宝?汲子吴公鼎忍不住想开口说话,蓬莱子苌度赶忙捂住他的嘴巴。二人飞身回到高天,再看其他地方。 汲子怒吼:“苌大元帅,为什么不让我给孙子说话?岂有此理。” 蓬莱子笑道:“元贩大帝再三训喻,人神之间不许传音。凡传音一次,损害七日道行,耽误七日点化,受者七日烦恼。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你想叫吴雕烦恼七年么?那你还回去跟他说话吧。” 洛阳大总管汲子吴举大惊失色,赶忙恬着脸说道:“这样啊,总忘这个茬口,差一点说起来。我想看看蓬莱县,嫂夫人北沟乡君不知道怎么样了?” 水灵部都统领蓬莱子苌度笑起来:“那东边的事情,归扬州大总管解侯冉衮,二哥浏阳子跟着他,他们肯定会看的,不要管了。咱看看朝歌腊八会吧,那里是贩夫聚集最多的地方,指不定能访查到意外之事。” 又是腊八,朝歌城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人挨人,人挤人,到处都是水泄不通。天南海北各种物品,在这里都能找到。九州四海各地巨商小贩,在这里都能找到身影。 除了城里的火神庙一带,祭拜的香客络绎不绝,南关的箕子庙更是摩肩接踵。这种无所不在的香客,甚至于绵延数十里,青岩山鬼谷祠、淇园华胥寨下的元圣宫也都挤挤撞撞,喧嚣不已。 文烈与五名弟子及次子文应虎还是分三组,分别叫卖红芪、黄连、花椒。 文应虎也跟父亲一样,一张黑脸,身长七尺九寸,十分高大,看样子有二十七八岁。 独臂丁开班还是负责红芪,文应虎与之搭伴。沙进班、宋列班负责黄连。李镇班、刘守班负责花椒。文烈在三组之间来回走动,招呼各种事情。 原来的六班,因文应班在成德军阵亡,现在还有五班。兄弟们在师父兼义父文烈的带领下,相互照应,这几年的生意比较顺手,在将利县老家都盖有三进院大宅,妻子儿女幸福美满。 今年,看样子他们顾不上吃腊八粥,忙得不可开交。许多客商来到他们租住的民居,都是成包的批发。估计到不了中午,他们的红芪、黄连、花椒就会销售一空。今年可以早早回老家,好好过个肥年。 吴公鼎眼尖,忽然看见有个白白净净的富商,趁着李镇班、刘守班抬着一包花椒,给人用大秤过数,用一个收粮取样的钎子,忽然插入一包花椒。 他这个钎子却不是取样的,而是往麻包里送东西的。插进去什么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钎子插过花椒,继而顺手递到身后。钎子被后面站着的一个人拿走,这个人却是盛唐郡的包圆。 只见这个富商大喊:“先不要过数,我要打开这一包看看,如果有问题,你们这些花椒我只出半价。” 李镇班、刘守班将肩上抬包的铁棍抽下,将大秤放在地上。 李镇班一脸疑惑:“我们阶州大红袍花椒,是一颗一颗选拣过的,怎么会有问题?刘掌柜尽管打开看,绝无问题。” 这位富商叫刘定,乃舒州盛唐郡人,正是包圆的姐夫。八年前包圆贩卖腰菱、长瓠的落实者,这几年与包圆专门贩卖花椒。 刘定不再答话,将手中的一个小刀挑断麻包的口绳,猛一用力,将花椒倒在地上。刘定用脚扫两扫,花椒里面现出不少辰砂颗粒。 李镇班、刘守班急忙蹲下细看,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这可是剧毒啊,物产参着毒物卖,这可是死罪。两兄弟顿时傻眼,吓得直冒冷汗。 第220章 枷锁长阳侯 刘定吼道:“花椒里竟敢放辰砂,这批货不要了。包圆,咱们走。” 包圆一脚踢来,将地上的花椒踢得乱飞,怒气冲冲吼道:“这样的花椒,说不定会毒死多少人,也敢拉到腊八会来卖,真是胆大包天。” 李镇班脑子里一过电,这不对啊,每一包花椒在收购的时候,都是两兄弟亲自看过的,怎么会出现辰砂? 刘守班也想到了这里,他急忙夺过刘定手中的小刀,将所剩四包全都挑开口绳,倒在另一边。仔细查找,半粒辰砂也没有。 李镇班一看,必是这俩小子捣鬼,贼喊捉贼。你他娘的,今天要你好看,他哪里还再客气,过来劈手抓住刘定衣领,骂道:“要不起就说一句,胆敢偷放辰砂来要挟老子,去你娘的。” 李镇班脚下一使绊子,刘定被绊倒在地。 包圆大喊:“花椒参辰砂,还要打人,哪有你这样的商人。” 刘守班过来,赶忙捂住他的嘴巴,生怕不远的客商听到。被包圆一拧身逃脱,边跑边喊:“杀人啦,花椒参辰砂,强买强卖,杀人犯啊。” 文烈听见,急忙跑来,还没等问怎么回事,恰好巡逻到这里的地肆赶到:“此等奸商,过来受绑,县署走一趟。” 文烈吼声如雷:“你敢,来一个打死一个。” 他这一嗓子,顿时将一圈人吓得纷纷跌坐在地。地肆没命的跑掉。文烈抓起刘定,怒道:“怎敢陷害好人。” 话到拳头到,一拳将刘定打翻在地。刘定大叫:“花椒参辰砂啊。” 文烈哪里容他乱喊,劈头盖脸一通拳头,只是三拳下去,刘定一命归阴。 李镇班、刘守班一人再补上一脚,踢断了刘定的脖子。刘守班二话不说,就用刘定自己的小刀将首级割下。 吴公鼎身后的昆布神将和苌度身后的昆布仙姑都要前往协助。苌度一看时辰,喊一声:“时辰到,我等需回元信宫交令。” 两位正神无可奈何,只好回到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 文烈叫丁开班、文应虎、沙进班、宋列班四兄弟收拾东西,倒在地上的花椒,除了参有辰砂的,其余还都装好,准备回老家。 还没等他们收拾好,包圆带了西厅尉孙夸及五名捕快赶到。 这个孙夸是谁呀?正是八年前随苌度平定卫县河盗的那位孙夸。战后,经薛燕、楚瑶娘撮合,与蓝歌成就一对。 薛平移镇平卢军之际,他请求到地方任职,薛平荐举他到卫县作西厅尉,得到天子准许。在卫县干西厅尉已经三年。 刘定的人头就在地上,哪里还管你辩解,直接将文烈及李镇班、刘守班枷上。文烈师徒并不反抗,随便他们怎么处置。孙夸带三名捕快将他们押往卫县县署,两名捕快看着现场。 包圆看着姐夫的人头,泪流满面,跟着一起去。 这时候的卫县令是丁冠,字成道,唐州上马县人,四十二岁,元和五年(810年)庚寅科进士出身,守选三年考取了博学宏词科,通过了吏部铨选。为官九年,今年刚接替缭相成为卫县令。 这人生得干瘦修长,眯缝眼,刀窄脸,山羊胡须,花白头发。 孙夸将文烈及弟子李镇班、刘守班带到县署大堂。丁冠整冠而出,看到一颗人头,喝问是怎么回事? 孙夸禀报:“包圆告发李镇班等花椒参辰砂,还行凶打人。我等前去,刘定已经被他们打死。” 丁冠大怒:“包圆,到底怎么回事,从实说。” 包圆跪下说道:“刘定是我姐夫,我们一起贩卖花椒。今天早上批发李镇班、刘守班的阶州大红袍,发现他们的花椒里参着辰砂剧毒。我们不要了,他们无理取闹,动手就打,我跑来报官,姐夫就被他们打死。” 丁冠将惊堂木一拍,大喊:“李镇班何在?将犯罪事实从实招来,但有半句假话,必将重判。” 李镇班、刘守班当即跪地。丁冠看文烈不跪,大怒道:“大胆狂徒,见到本县为何不跪?” 文烈一声如雷暴叫:“叫你看我的出身,吓破你的狗胆。不给老子下跪就算好的,还敢在这里狐假虎威。” 五雷神将这声叫,常人哪里受得了?丁冠、孙夸、包圆及满牙吏员,吓得纷纷坐地。谁他娘的听过这么厉害的吼声啊,简直是如同天雷霹下。 过去好一阵,丁冠回过神来,将惊堂木啪啪啪连拍三下,大吼道:“这厮胆敢咆哮公堂,来人啊,将他按翻,给我重打三十杖。” 李镇班忽然站立,大吼:“县令真的不敢打他,你们从他怀中取出他的出身及天子敕旨,自有道理。” 丁冠看李镇班这么说,再看文烈相貌,黢黑脸膛宛如鄂国公在世,高大之相又似天神下凡,心下一惊。急忙让孙夸搜身。 果然随身带着一道敕旨,天啊,云麾将军,检校博州刺史,赐爵长阳侯。 吓得丁冠、孙夸慌不迭过来,翻身就拜:“文侯千岁,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二人这一拜,惊得满堂吏员纷纷下跪,也都山呼千岁。 丁冠纳闷,这么大个军侯,怎么就贩卖花椒呢? 孙夸顿时想起他是何人,这不就是礼山五雄的老四吗?前段时间风闻他为主将护卫韩侍郎,继而讨平岩国,怎么跟花椒贩子在一起呢? 李镇班喊道:“还不将他的枷锁打开?” 孙夸及捕快等慌忙打开师徒三人枷锁。丁冠礼让文烈坐正堂。 文烈笑道:“县令审案,寡人概不干预。只是不要偏私就行。” 丁冠作揖打躬,连声称谢,急忙给他搬来一把太师椅,坐于大案左侧。继续问李镇班,叫他说明情由。 李镇班说道:“我们在过称的时候,他们捣鬼,继而刘定说要打开一包看看,如果有问题,他只出半价。结果就出现了辰砂。我们当场打开所剩四包,全都没有。已知是他们捣鬼,故而被打。” 包圆喊起来:“县令,李镇班血口喷人,我们怎么会这样捣鬼。” 丁冠又拍一下惊堂木,大喝:“带本县到现场看完再说。” 丁冠礼让文烈坐下,先等候一阵。他与孙夸跟随李镇班,返回他们师徒租住的民居。 到现场详细查看之后,按照李镇班所说,如果是刘定偷放进去的辰砂,必然会有蛛丝马迹。 丁冠经过近一个时辰的现场勘验,果然找到了洒在地上的辰砂,微微有一条线,通到了桌子底下,捡起来一支取样钎子。晃了一晃,里面还有辰砂。 孙夸当即将包圆一脚踢翻:“再不老实交代?长阳侯定会叫你紧随姐夫,一起去阎王殿滚油锅边吃你自己的炸肉。” 包圆顿时吓瘫,晕倒过去,倒于地上。孙夸端来一碗凉水,朝他脸上一泼,包圆顿时醒来。 他哪里能料到,这次下黑手,企图骗取人家的花椒,弄个免费进货,却撞在一个军侯手里。不交代么,估计少不了一顿杖打,就咱这身板,打不到三十杖就该玩完。 越想越怕,吓得泪珠滚滚,跪倒在地,说出了实情:“原想着叫他们慌乱,免费弄他一批花椒。哪知道?唉!” 众人将他押回县署,当着长阳侯的面,丁冠从头到尾将此案再审一遍,叫包圆画押。判杖脊三十,流三千里,去泸州牢城营服役。刘定投毒害人,是死罪,已被长阳侯就地正法,呈报刑部并奏明天子。 包圆一听这个判决,想到马上就要挨打,当即失神落魄,唉声叹气。 丁冠看他的样子,以曾经担任三年县丞的经验来看,这厮如此胆小如鼠,却能想出这么歹毒的计策,平日里必然就是凭着歪主意混日子的。 既然是这类人,肯定还做下了别的好多案子,何不趁机叫他说完。于是丁县令吼道:“包圆,我看你流刑三千里,也怪可怜,但皇朝律条,不是哪个可以改动的。你如果能立下一点功劳,可以将功折罪,轻判一点。” 包圆一听,顿时泪如雨下,跪下去问道:“草民要怎么样才能立功?” “如果能将过去犯下的罪孽一并说出,配合破案,就能减轻罪责。如果没有,本县也无能为力,到泸州服役,生死全凭天命。”丁冠微微一笑。 包圆大喜过望,慌忙说道:“我和刘定贩卖花椒之前,曾经贩卖二十四个腰菱、长瓠,这些男女至今还不能与家人团聚。我可以配合破案,叫这些人重返家园。” 丁冠惊问:“腰菱、长瓠是什么意思?怎么就叫人不能团聚?” 包圆说道:“那也是为了给主人套取美人跳河、捉鱼之类,忽然心生一计,这些臭娘儿们既然喜欢跳河、捉鱼,何不将他们卖给妓女馆,叫她们天天快活。就在金坛县找了三个神秘人当帮手,趁着妇女落单,秘密绑走。” 他交代,女的像腰菱,男丁像长瓠,所以腰菱就是少妇,长瓠就是成丁。有的男子到处寻找失踪的腰菱,如果落单,也被麻袋扣翻,绑去远方的面首阁。长瓠天天有贵妇小姐玩耍,也就不想家,久之,落在了面首阁。 他在金坛县负责绑腰菱、长瓠,刘定负责联系妓女馆、面首阁。 他这一套说辞,惊得长阳侯及众弟子、卫县大堂众人目瞪口呆。 丁冠看他就这么说出了一桩,肯定还会有别的案子,于是一拍惊堂木,怒喝道:“大胆包圆,还不说实话,还有一件案子,快说。” 包圆顿时疑惑,他凭什么这么问?难道他知道那件事? 第221章 茅山盗宝案 包圆仔细一想,不对,老子上当了。这丁县令一定是诈我的。 小子当即回答:“哪里还有什么案子,一定是县令睡迷糊了吧。” 丁冠怒喝:“还敢抵赖,金坛县茅山的火浣宫、栖真堂是怎么回事?” 包圆一听,顿时目瞪口呆,这丁县令难道能掐会算?吓得急忙磕头,说道:“县令息怒,草民详细说了,您可要减轻罪责啊。” 丁冠冷笑道:“依照皇朝律条减轻,本县怎敢儿戏。” 包圆无可奈何,只好如实交代。那是八年前,自己随孙久、姬蜜夫妇到金坛县上任。途中路过盛唐郡家中,住了几天。 姐夫刘定却相中了姬蜜色相,暗中趁孙久喝多,两下于帷帐之间缓缓登山飞瀑,一路上到最顶峰,好不幸福。 姬蜜感动刘定的登山功法,故意放纵孙久豪饮,夜夜登山飞瀑。过了几天,离开盛唐郡老家,一路到金坛县。姬蜜因思念刘定,茶饭不思,卧床不起。包圆情知是怎么回事,就与夫人约定,只说水土不服,不叫孙久起疑。 姬蜜每每被孙久要求去寻医问药,包圆只好跟随夫人到处找医生。刘定也得了相思病,半年后苦苦追寻而来。包圆暗中安排他们在县署之外相见。 堂堂县令夫人,总不能在街面上就找地方登山吧,怎么办呢? 于是就带他们到了茅山火浣宫,刘定私下请托火浣宫庙祝杜简通融一个单间。杜简接了他一片于阗玉,就将他安顿在紫虚元君殿左侧一个藏书阁里。 紫虚元君就是魏华存魏夫人,乃道教四大女神之一。被尊奉为道教上清派第一代宗师,世称“南岳夫人”。 就这么,姬蜜能够到这里假托拜魏夫人,而与情人私会,登山飞瀑,好不快活。每逢重要节令,姬蜜都要来拜魏夫人。一年后,水土不服慢慢好了起来,勉强允许孙久跟她过夫妻生活。 庙祝杜简偷看了刘定与姬夫人登山场景,甚为垂涎姬夫人姿色,也企图尝一尝登山味道。就勒索刘定,要他每次私会姬夫人必须向他交出一片于阗玉,否则,这事他就向火浣宫住持告发。 刘定为了维持与姬蜜的情人关系,不得不求告包圆设法。包圆明知道刘定这样下去,对不起自己的姐姐。但苦于姬蜜没了刘定,就好不了病,转而孙县令也就不能过正常夫妻生活。于是秘密给刘定设法。 叫刘定寻找腰菱、长瓠收购地,这边雇用三名神秘人,专绑腰菱、长瓠。绑了六个,基本够换来一片于阗玉。绑到二十四个之际,被孙县令发觉,大怒起来,这才作罢。 但杜简继续这么逼迫,谁能有那么多于阗宝玉,这不是吃人吗?于是他就趁着姬蜜再到火浣宫,两人商议怎么办? 姬蜜也无计可施,急得泪水汪汪。 刘定实在无奈,只好趁着夜深人静,在这火浣宫内到处翻找宝贝。还真不错,扣开了火浣宫的一个地下密室的入口。小子冒着万千恐怖,进去密室查看,点燃蜡烛这么一看,可不得了。 火浣宫地下密室收藏着自从南岳夫人魏华存以来的许多金银玉器,宝藏之丰富,令人瞠目结舌。于是胡乱怀了几件,慌忙出来。 自己又将这几件宝贝秘密藏好一个地方,等姬蜜再来相会,就给庙祝一件,怎么也能抵上二十片于阗玉。这就好办了,这几件宝贝足可以支撑起两三年私会的资费。 哪知道,姬蜜那次是八月十三来拜魏夫人,杜简向刘定逼问资费。刘定叫他稍等,就从私藏之处拿出一件太上老君纯金站像,高约八寸,法相惟妙惟肖,雕工精美异常。 惊得杜简目瞪口呆,吓得唿嗵坐地,翻身就拜老君。 刘定问他:“再敢狮子大开口乱要资费,我倒要告发你。” 庙祝杜简哪敢再说其他,用黄布包上老君金像,唯唯诺诺退出。随即对住持谎称家中老母有病,再不来了,从此无影无踪。 姬蜜看到刘定居然出手这么阔绰,禁不住逼问老君金像来历。刘定一五一十对姬蜜说明,说杜简拿到这一件宝贝,至少一年不再要资费。 两人登山飞瀑既毕,姬蜜到他的秘密存放地点,看了另外三件宝贝,更是惊得魂飞天外。 一件是一方于阗玉的南岳夫人坐像,足足有一尺二寸之高,手臂粗细,通体透明,精美绝伦。不说价值连城,也必然可值几千贯。 一件是陶弘景私印一枚,于阗玉质,赤金镶边。陶弘景正是这茅山上清派真正的创始人,他的这方金镶玉私印,堪称茅山的镇山之宝,已经不可用价值估量。 又一件是一本赤金册页的《道德真经》,刻画字体极其隽永,最后书写者留名乃尚书右仆射、知政事褚遂良,奉诏写于永徽四年。天啊,这可是绝版金册啊,价值更加无法估量。 姬蜜顿时被这些稀世珍宝所震撼,脑子嗡嗡直叫。她毕竟乃饱学之人,一看就是茅山火浣宫之物,必然是刘定偷来的,当即大怒,要他追回老君金像,将这些全部放回去。 刘定当即给姬蜜跪下,痛哭流涕,央求姬蜜同意他将这三件宝带走哪怕一件也行,从此隐遁山野,不出江湖。 姬蜜一听,厉声喝道:“你如果还要惦记这三件宝贝,我与你的情义一刀两断,从此再也不要跟我相好。” 刘定无可奈何,只得听从姬蜜的计较,将三件稀世珍宝放回去。为了防备火浣宫寻找那件老君金像,从此离开茅山,另外找地方跳河捉鱼。 但是,刘定死活再也找不到那个密室入口,还叫去包圆,深夜一起找,始终没能找到。三件稀世珍宝放不回去,怎么办? 包圆二目一翻,计上心来,何不将三件宝放到栖真堂。那边的住持、庙祝一旦发现,肯定能看出是火浣宫的宝贝,由他们自行处置。 包圆将此计一说,刘定认为也只好这样了,没别的办法。姬蜜也同意。 于是,刘定、包圆趁着暗夜,将三件宝放在栖真堂太上老君坐像之下的暗洞之中。从此以后,刘定、姬蜜再也不来茅山私会。 问题又出来了,就在刘定、包圆将三件宝放在栖真堂一年后,在栖真堂住持的高道东由发现了这三件宝,大为震惊。 既然是南岳夫人魏华存的玉像,必定是火浣宫的宝贝。就将火浣宫住持茅俱叫来,让他看这三件宝是不是他们的秘藏之物。茅俱一看,顿时吓得浑身哆嗦,这还了得,这是谁将宝贝倒腾出来的? 藏宝密室谁能进得去?这样的宝贝怎么就被东由发现了? 必然是东由管教弟子不严,被他的人偷了出来,继而东由在这里演戏,企图掩盖弟子们的盗宝行为。茅俱气得当即跟东由大吵大闹起来,东由被他这样一闹,一时间六神无主,只好闹到金坛县大堂,叫县令孙久判处。 孙久一看,这两个住持都是八十岁开外年纪,耳聪目明,声若洪钟,必然是高道之人,也必然能掐会算。既然会掐算,这件事还值得吵闹吗? 经县令一提醒,二人急忙掐指算来。茅俱算出,说道:“一年前被人半夜下到密室,拿出来四件,当即转送给了庙祝一件,庙祝携宝逃去。” 东由所算,更为详细,说道:“拿宝之人经一贵妇劝告,将这三件宝要放回密室,苦于找不到入口。又怕火浣宫找他们的麻烦,只好放到了栖真堂,依此方法物归原主。” 茅俱对于东由所算甚为折服,当即改换颜色,给东由致歉,两人爽朗大笑,再也不吵闹。但是庙祝带走那一件宝贝是什么?带到哪里去了?却被这个庙祝施了法,掐算之人找不到蛛丝马迹。 孙久笑道:“这有何难。茅道长何不下到密室查看一番,被庙祝拿走的是什么宝贝,不就知道了么?” 众人回到茅山,孙久跟随结案。茅俱叫他们等在紫虚元君殿,自己下密室察看。回到紫虚元君殿一番查看,回来禀告孙久,丢失了一尊老君金像。继而查找一年前辞工的庙祝,却是杜简。 孙久一看经过明确,不免笑道:“那就查找杜简下落吧。金坛县会叫专人查找,火浣宫也要展开调查。两下配合,必能找到杜简下落。” 此案暂时告一段落,火浣宫与栖真堂的关系和好如初。 包圆在孙久断这个案子的时候,已被赶回家了。但刘定跟姬蜜还在维持情人关系,为什么能维持这么久? 刘定毕竟家在盛唐郡,逢年过节之前,就得赶到金坛县私会,路途资费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怎能维持这种庞大开销。只好跟包圆倒腾花椒,慢慢将私会的次数减少,逐渐结束这种要命的关系。 却被姬蜜每每哭泣,倾诉酸楚。刘定与包圆在倒腾花椒过程中,就耍歪点子,尽量空手套白狼,尽量多地赚取利润,也好维持跟姬蜜的关系。 包圆说完这一个案子,丁冠甚为满意,答应给他减刑。杖脊三十免掉,流三千里改为流一千里,去徐州牢城营服役。 文烈对于丁冠审案,表示十二分的佩服,三言两语下来,居然能将这小子这么多事抖落出来。 丁冠对长阳侯耳语道:“火浣宫、栖真堂之案,却是下官诈出来的。” 长阳侯一脸疑惑:“朝歌距离常州金坛县,怎么也有两千里之遥,你怎么就知道茅山有这两处道观呢?” 第222章 捂住卖人案 丁冠禀告:“千岁,茅山乃道教名山,里面只有这两处宫观。京师杂报往往能看到这些知识,他既然曾在金坛县作案,八成也会牵涉到茅山。因而本县将火浣宫、栖真堂说出来诈他,这小子果然中计。” 文烈哈哈大笑:“县令高明,你问案的时候,将寡人也惊到了。原来是利用他不以为你知道这两处宫观的名称,将他镇住,不得不说出这桩案子。” 丁冠说道:“千岁,这类奸狡之徒只要犯事,就绝不会只有一件。毕竟做贼心虚,怎能吃得住别人诈他。” 文烈想起案子中的东由道长,已经在大名府听南冥道长说过,这东由是他三师兄。而礼山五雄却都拜在腊八贩神子敬父门下,这么论起来,东由也是自己的三师兄。而李井却是三师兄的徒孙。 想到这里,文烈打了个冷颤。李井曾说,他兄弟李泉及弟媳温情双双失踪,难不成跟包圆倒卖腰菱、长瓠有关? 他将丁冠拉到一边,将心中所想,给丁冠一一说明。 李井因剿灭岩国有功,被封黎阳男,赐“红皱神贩”金牌一面,妻子罗云被封为枋城乡君。他兄弟李泉、温情夫妇失踪的时间恰好就在包圆倒卖腰菱、长瓠的时间段。 丁冠当即出来大堂,对包圆再次开审。他一拍惊堂木,大喊道:“包圆,可记得金坛县李家浜李泉、温情夫妇?” 包圆被这么问话,这腊八节这么冷的天,也禁不住汗珠子往下淌。心想,这个丁县令也太他娘的厉害了,他怎么就能知道这两个人的名字?难道有什么道法不成?或者他会奇门遁甲,像东由那样善于掐算不成? 这个温情可厉害了,当时叫孙久赔罗衫,两人好不亲热。 由于赔罗衫的时间较久,温情心想一起赶年集的汤婷、苏娇回家走了,就自己一个人回家。被三个神秘人跟踪,当做菱角绑了。经刘定看了样貌,卖到了宿州城下邳妓馆,宿州城就是虹县城。 后来,李泉寻找温情,眼看逼得主人孙久无法交代。包圆下狠心,一不做二不休,叫三位神秘人将李泉也绑了。被卖到了扬州天瓜面首阁。 卖出去的腰菱和长瓠,只有温情一个是陪过孙久的,因此,包圆印象极其深刻,至今记忆尤深。还将他丈夫也卖了,夫妇都被绑的,也仅此一对。 因为这个温情和李泉,使得包圆每每想起,都心中打鼓。总觉得这事做得太过分了,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人追究。 该来的总会来,丁县令问起来,心中一阵紧缩,顿时冷汗直流。 县令丁成道看他淌下汗珠子,沉吟不语,将惊堂木再次拍响,大喝道:“再不如实招来,杖脊十下。一句谎话加十杖,你自己掂量吧。” 包圆心想,这下彻底完了,这个丁冠好生厉害,怎么就什么都知道呢?又没有了姐夫刘定的帮忙,自己孤身一人,看来对付不了这个阵势。心下长叹一声,哭泣道:“草民什么都说,还请县令记得减轻罪责。” 于是将温情、李泉八年前失踪情形一一说明。主薄写好了他的供词,叫包圆画押。丁成道喝令,先将包圆看管起来。 亲自动笔,给金坛县写一道函,明天一早送往邮驿。函中将卫县大堂所审的情由及长阳侯提点一一说明。叫金坛县带走包圆,破获腰菱长瓠大案。 此案,孙久在李井家传旨的时候,就给茅山栖真堂东由道长承认了罪责。东由道长表示要查访这二十四个被卖掉的男女,替孙久保密下去。 那是中秋节传旨时说的事情,现在都腊八了,已经过去一百多天,有什么进展吗?关键人物刘定已亡,卖掉这些腰菱、长瓠全都是他干的。包圆只知道极少数人的下落。 看样子,东由并没有找刘定、包圆,不需要这两个关键人物,他能够一一找到这些腰菱和长瓠吗? 还别说,东由带着弟子李分,只是一个月时间,将金坛县有过失踪腰菱、长瓠的人家挨个找到。 又按主家所报家人失踪的具体时间,用奇门遁甲一一推算。都算到了下落,一一记下。李分告诉这些人户,这件事情惊动了茅山栖真堂东由道长,他老人家亲自过问,亲自出手,要一一将这些人解救回家。 各家都对东道长千恩万谢,纷纷拿出积蓄,要东道长当巡查资费。东由一概婉言谢绝,分文不取。人户更加敬重,好多家属都表示,一旦需要出人出钱,尽管开口。 常州刺史孙久自然十分关注这件事情,随时给东由、李分提供一切方便条件。派人跟随他们往这些人被卖的州县,一一解救。 按照孙久的看法,这事情夜长梦多,包圆一旦在别的地方发案,带出这个案子,那可就全玩完了。因此,这件事情进展很快,到腊八,二十二人都已经回到了家里。他们这些男女跟家人团聚,没有一个不感谢东由道长的。 单单就差温情和李泉没有下落。这段时间,李分也对温情和李泉的事情盯得很紧,几乎解救每一个,都会跟罗云分析情况。罗云也紧张得很,怎么就没找到兄弟两口子的下落呢? 腊八会上,李井就在那里批发、零售红枣。 丁冠审过包圆,带着长阳侯师徒到后邸叙话。 将到中午,李镇班、刘守班已经将剩下的四包花椒批完,那包参过辰砂的被清扫、焚毁,灰烬被深埋处理。丁开班、文应虎的红芪也卖完了。沙进班、宋列班负责的黄连也已经卖完。 他们都被孙夸请来丁冠府邸。丁冠摆开盛宴,给长阳侯压惊。 席间说起腊八会的规模,丁成道十分自豪,滔滔不绝。又说起黎阳男李井,丁成道以为,他既然有“红皱神贩”金牌随身,贩卖红枣肯定也会出现在朝歌城。 经丁县令这么一分析,文烈当即大吃一惊,审案子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这个茬口呢? 文烈吼道:“快点派人去会上寻找,叫李井也来吃酒。” 丁冠笑道:“腊八会将朝歌城横九街竖九街都挤得水泄不通,城里城外经商的赶会的,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人。没有目标找一个人,那简直是大海捞针。就说火神庙一带,每到巳时开始拥挤不堪,人的脚板谁能挨到地啊。” 也是的,每年都有三五个人被活活挤死,县署、司市、滂水关、淇水关各种官府的人马全体出动,维护秩序,也只是保证少挤死两个人。 不过,午时正点到未时正点这中间的一个时辰,赶会的都找地方用饭吃酒,街面上不是太挤,应该好找。 既然分析到这里,那就去找吧。谁认识李井呢? 在座的只有文烈认识。文烈叫丁开班、文应虎随行,到街上打听买红枣、核桃、花生、海带及带鱼之类的干果肉干等干货之类的摊位。有老人家说是在西坛肆市一带,到那里全都是这些东西,摊位一家挨一家。 县署大堂距离西坛肆市无非就是三四里路,很快就到。这时候街面上的拥挤基本不存在,但也有不少人来回转悠。他们看了一圈,文烈一眼就看到了红脸大汉李井,正端着一个饭桶在往嘴里扒拉。 文烈推开不多的赶会人,飞跑而至,大喊:“黎阳男,哪里走?” 李井被这声巨雷大吼,吓得饭桶掉落地上。再细看,居然是黑炭团文烈,惊得大喊起来:“文侯千岁,天啊,我怎么就没想到你也会在腊八会上。” 他急忙上前一步,单膝跪倒:“黎阳男李思源参见长阳侯,您老千岁千岁千千岁。” 文烈一把拉起他,大喊大叫:“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走啊,跟寡人到卫县大堂吃酒。” 李井被他这么热情拉动,只好叫长子李峡先看住摊位,跟着文烈就走。 忽然,一声大喊:“武宁男参见六叔,您老千岁千岁千千岁!” 文烈被吓一跳,尤统这孩子也在这里呀。他赶忙回身,尤统跪在自己身边,急忙将他扶起来,还没等说话,安芝跑了过来:“香云参见六叔。” 文烈扶一扶她,笑道:“油料贩将武宁男尤统、油料贩君武宁县君安芝,好孩子,好样的。走,跟寡人一起到卫县大堂吃酒。” 安芝跑回摊位,安顿一通。原来看摊的是黄遥、黄遵、黄通三兄弟,他们的摊位好大一片哦,还是贩卖芝麻花生黄豆等油料。安芝跟三兄弟说了情由,跑来跟着尤统、文烈兴冲冲往丁冠的官邸。 丁冠接住众位,我的天啊,来的这三位都有御赐金牌,都是男爵,了不得啊。丁冠一一跪拜见礼,叫两张八仙桌对起来,将他们都让到上座。 李井、尤统毫不客气,宛如风卷残云,连喝三大杯,连续往嘴里挑菜。看得文烈哈哈大笑,这才是风吹日晒、霜雪熏陶的商家。 菜已经吃饱,酒至半酣,文烈拉上李井、丁冠到侧室说了今天大堂审案情况,包圆知道李泉、温情下落。惊得李井目瞪口呆,他为什么吃惊? 他这里掌握的东西,是师父、师祖在帮助解救那些八年前失踪的腰菱和长瓠,而丁县令和长阳侯这里却是大相径庭的审理结果,原本就是刘定、包圆干的事情。这在皇朝法条来说,常州刺史孙久无论怎么说都难脱干系。 而孙久却是青霜伯的徒弟,也是腊八贩神的贩门弟子,都是一家人。但是,自己兄弟和弟媳是目前唯一没能解救的一对。按照卫县审理结果,让包圆去,肯定能找出李泉、温情,这样的话,孙久的乌纱就会完蛋。 红皱神贩、黎阳男、双枪将李井想了半天,到底自己该怎么办? 第223章 英雄龙兴子 丁冠看李井的眼神及脸色,这是陷入了迷惘。 他站起来,咳嗽一声,朝李井抱拳一揖,说道:“黎阳男李将军沉吟不语,似乎有难处,现有长阳侯作主,不必想得太复杂,有什么尽管说,可别误了大事。” 李井听县令这么说,还真是个提醒,何不跟文侯商议一下,再做定夺?于是起身对丁冠还礼,说道:“县令不必多礼,我与文侯千岁到侧室说几句话,一会由他定夺。” 文烈起身,随他直奔侧室。李井将常州刺史孙久传旨认罪及师爷东由、师父李分已经解救二十二人,现在就剩李泉、温情还没下落,等等情形,一一说明。 李井说道:“明显看得出,师爷这要对百姓隐瞒,是个两全之策,一要保住孙久的刺史乌纱,二要将解救之事全都揽在自己身上,成就道家美名。” 文烈倒抽一口冷气,说道:“东由师兄这么处理,再好不过了。卫县已经写好了函件,明天一早邮差就会送走。好悬啊,得亏我去找你。一旦现任金坛县令接到函件,孙久之前的案子就坐实了,那可不全完了吗。” 李井见长阳侯称呼师祖东由为师兄,大为震惊,这当人的总不至于当了侯爷辈分也大了吧?他在那里张大嘴巴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话。 文烈见他这样,问道:“不放心卫县吗?我叫丁冠妥善处置就行了。” 李井赶忙摆手:“不是说这个,千岁怎么就称呼我的师祖为师兄呢?” 文烈哈哈大笑:“礼山五雄拜在腊八贩神子敬父门下。因此,子祝寿、西面、东由、南冥、北来、戚纯、巴我、九寒等贩门八虎,都是我们的师兄。昔日,大哥隆虑子望云端手里拿着师父的露怯玄天镜,还看了五弟漆雕又的家史。我辈因而就是神仙弟子了。” 李井恍然大悟,天啊,望霄曾经拿着神仙的宝物,难怪能够成就那么大的功劳。文烈也为韩侍郎护卫,灭岩国立下大功,现今封长阳侯,果然厉害。 贵人就在眼前,还曾经对岩国并肩作战,文烈作为前敌总指挥,韬略非常人可及,那还不好好结交啊。 心中略一闪念,李井急忙翻身下拜:“师叔祖在上,侄孙李井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恕罪。从今后,李井总算找到了贩界知音,还望多多提携。” 文烈急忙扶起:“要这么论,我可就吃不消了,我们拜师是拜的神,在这里跟你却是世间的师承关系。我看这样吧,你我不必要这样扯,就以兄弟相称吧。我到了东由那里,背着你的脸,叫他师兄就行了。” 李井大惊失色,连连摆手,倒退两步:“千岁,不敢不敢,绝对不敢这样乱称呼。是什么就是什么,千岁就是我的师叔祖。我们李家浜,刚出生的小孩辈分就是叔祖,侄孙可能都八十岁了。这个该怎么论就怎么论。说话办事的时候可以随便点。” 文烈看他这么认真,哈哈大笑:“好,就依你说的,说话办事咱随便,不要讲那么多繁文缛节。按我们北方人习惯,这样的情形,相互之间称呼一声‘爷儿们’就好。” 李井也笑起来:“对,爷儿们。这个好。走,你去跟丁县令说吧。” 长阳侯文烈到外面,又将丁成道拉进侧室,是这么这么这么回事。继而说道:“还请县令帮这个忙,将函件收回,要不然,枉费了东由道长一番苦心。也将常州刺史孙久的功名毁于一旦。毕竟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丁成道惊道:“摊上包圆这种随从伴当,背地里整出这样的事情,谁都得倒霉。看来,想安安稳稳当官,挑选下人、属吏,必须慎之又慎啊。” 丁冠这么说话,就等于表示要照办了。二人出来,继续谈笑风生,只管吃酒。到了未时已过,酒宴结束。 李井还是不放心,又问文烈,看丁冠什么意思。 他这样追问,倒是提醒了文烈,急忙叫丁开班拿出四贯钱,强行塞给丁冠,要他务必如此如此。丁冠遵命,收下了四贯钱。 两贯钱交给了孙夸,叫他派人押上包圆,拿着本县的公函,到常州刺史府,直接找刺史孙久。另两贯钱自己安排卫县主薄及参与此事的捕快吃酒,妥善安排,对包圆供出的金坛县人口失踪案,绝不外传。 黎阳男李井实在过意不去,掏出四贯钱给文烈,这件事情办妥,已经感谢不尽,哪里还能叫爷儿们赔钱。文烈只好收下。 文烈、李井、尤统、安芝及县令丁冠、西厅尉孙夸等越说越亲近。文烈本来要告辞回家,被他们再三挽留。就叫丁开班、刘守班留下,次子文应虎随同沙进班、宋列班、李镇班回家过年。 自己在朝歌城逗留三两天,还要拐到丁开班在汝州龙兴县的新家看看,五天后也启程回老家。 出来卫县大堂,李井回到红枣摊与长子李峡一起,叫卖红枣。 他们的红枣还有两千八百斤。赶了两辆马车,拉了三千斤,昨天才到,今天一上午卖了一百斤。 按往年赶腊八会,起会第一天,能卖三四百斤,初九开始的十天,每天只是卖一百斤左右。到腊月二十开始,每天能卖三至五百斤。 有时候,遇到大户早早批发,初十就卖完了,早早回金坛老家过年。 文烈、丁开班、刘守班随从尤统、安芝到了他们的油料摊位。他们也是既批发也零售。尤统去招呼摊位,安芝将三位哥哥黄遥、黄遵、黄通叫来,与长阳侯一一见礼,丁开班也跟他们黄家三兄弟一一见礼。 黄遥看丁开班虽然独臂,却身高马大,英武逼人,不禁问起他的情况。丁开班笑道:“因护卫韩侍郎之功,皇封检校汝州长史、龙兴子,比之师父的长阳侯差远了。” 天啊,人家被封的是子爵呀,比男爵高一等爵位。惊得尤统、安芝这对男爵夫妇赶忙与他重新见礼。 丁开班因护卫韩愈,负责殿后,独当一面,以链子铜锤斩杀王术正的大将马铃、杨显,被韩愈大为赞赏。 综合考虑他原来在淮西就有品阶,乃从六品上的振威校尉。此次独臂立功,韩愈奏明天子,被封为正五品上的上骑都尉勋官,检校汝州长史,赐爵龙兴县开国子。妻张氏封为温泉乡君。 御赐“红芪贩将”金牌一面,往来关津免税。比尤统、安芝、李井的勋位、爵位都要高。而师父文烈乃长阳侯,也就不显山不漏水,从不张扬勋劳。 因他的封爵在汝州龙兴县,妻子的温泉乡君封爵自然也在龙兴县,他这次却不用再回将利县老家,而是回温泉乡。 八月封爵之后,户部官员到将利县找到他们夫妇,带到汝州、龙兴县及温泉乡,与当地刺史、县令均已见面,户部在温泉乡给他们划了二十顷赐田。 就在龙兴县城盖起房子,主体竣工,张氏带着子女已经入住。只是木匠活还在继续干,桌椅柜龛等等,慢工出细活。 二十顷赐田,是两千亩,就是再不济按每亩收获一百斤小麦,每年是两万斤。每斤贱卖乱卖,至少也要值五文钱。因此,这二十顷地,每年收入至少一百贯钱。因此,就找了个管家,负责将赐田管好,将皇恩浩荡体现出来。 管家不是别人,正是安唐十虎老幺刘守班的父亲刘春。丁开班自幼父母双亡,沦为孤儿,一直在将利县老家村子里吃百家饭长大。 十二岁时,被本村好心人介绍给文烈当徒弟。一边习武,一边给文烈干杂活,就生活在文烈家里。 又有沙进班、宋列班、李镇班、刘守班四个同龄孩子拜在文烈门下,连长子文应班在内,六个孩子都同龄。文烈给他们起名就都带班字。 孩子们到二十岁成丁,文烈带领他们一起从军。文烈因吼声巨大,每每震得人跌落马下,有人给他贺号五雷神将。六个孩子都带班字,从那时候起,五雷六班响彻淮西大地,所到之处,吓都会将人吓死。 刘守班的母亲几年前病亡,父亲刘春在家协助儿媳看管孩子。这时候,两个孙子一个孙女一边上学,一边拜师习武,刘春无事可做。丁开班得了皇封,经文烈作中,就让刘春来当丁开班的管家。 刘守班因父亲来到龙兴县,也准备举家搬过去。这次准备趁着年关,确定个地方,开春叫父亲一边当管家,一边找人盖房子。因此也留下来,跟师父和丁开班一起走。 安芝也是苦命人,禁不住对丁开班大感兴趣,一直这么刨根问底。终于将丁开班的人生历程了解个差不多,真的是一部自强不息的活剧。 自幼沦为孤儿,礼山关被苌度斩断左臂,这次护卫韩侍郎,幸亏韩府管家韩彻赠送一条链子铜锤,一战成名,封妻荫子。尤统也对他的人生经历大为感佩,这才是一个坚韧不拔的强者。 黄家三兄弟也对这位独臂爵爷深深佩服,当人就得这样,想成一番功业就得这样。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炼成了一个英雄人物,需要的是这股子越磨砺越强大的精神。 聊了不少,文烈看他们摊位上客人很多,急忙叫他们先忙。自己去李井的红枣摊看看,丁开班、刘守班也跟随而来。 刘守班之所以生出搬家的念头,其实是另有原因的。这事吧,说起来也是心里酸酸的。毕竟跟随师父投军以来的十一二年,在外多,在家少,就苦了娇妻王氏。这夫妻生活上头,难免就有那么那么些不好吧。 他跟师父谈了这个事情。文烈果断决定,趁着他爹刘春给龙兴子当管家,劝他举家迁到龙兴,以摆脱王氏那边的纠葛。 这一招灵不灵呢?假如也像姬蜜一样,得了水土不服,也出一个刘定得了相思病,那不还是没有摆脱吗。 王氏跟人家是不是像姬蜜跟刘定的情形,黏糊到难以摆脱呢? 第224章 初害相思病 刘守班,本名刘宜,字守班。老家将利县刘家湾,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 妻王氏,叫王柳,将利县王家湾人,距离刘庄直线距离不到三里。说起来很近,但山路一里顶十里,隔着两架山,弯弯曲曲的山路如果拉直了算,怎么也有三十里。 王柳的娘家王家湾,如同刘家湾一样,因山岭多,平地少,无法建成大村落,群居的最多不超过五户。一家一户散居在各个山腰、山坳,一般都是竹林当院墙,人在房檐下,看着满院的鸡鸭,自成系统。 王柳家就住在一个三面环山的山腰里,左面隔山,住着一户姓李的,右面隔山住着一户姓尚的,下面一户也姓王。他们四家还算距离近些,走动也就比较亲近。 右山较小,距离最近,王、尚两家的孩子从小玩耍在一起。尚家与王柳同岁的是一对龙凤胎,姐姐尚玉,弟弟尚立,都比王柳大四五个月,三个孩子亲近得不得了。 从小打打闹闹,转眼到了十二岁,尚玉和王柳两个女孩都有了月假,渐渐懂得了男女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而尚立作为男孩子,毕竟成熟晚了两年,还不太懂男女更高一层的情感。还是一如既往地拉着姐姐尚玉、妹妹王柳,漫山遍野奔来跑去,赤条条下河捉鱼,闹着跟尚玉、王柳打水仗。 一次,尚玉月假难受,尚立只好拉上王柳去捉鱼。等到鱼捉得够两家吃了,将鱼篓用树枝往水边一插,一把将王柳推进河里。二人游着水,打着水仗,欢笑声震动山谷。 忽然,王柳蹈一个猛子上来,呛到水,咳得满脸通红。尚立猛地钻水过去,要给她捶背。王柳又一声大咳,身子一扭动,恰好转过去正对尚立。而尚立是钻水来的,根本不知道她转身,一头钻进了王柳身下。 王柳顿时痒痒,紧紧扶住他的头,一面咳嗽一面好笑。尚立将头上扭,想钻出来透气,嘴唇却恰恰碰到蚌壳。王柳更加奇妙难忍,霎时间觉到那种男女之间的极致欢乐。 王柳索性将尚立拉出来,躺倒在岸边的草滩上,叫尚立好好亲。尚立亲得王柳欢乐谷溪水潺潺,大呼好妙,哥哥真好。等到她快乐无限告一段落,也报答尚立,为他的小鱼儿打口舌,尚立也感觉怪好的。 两个快活得无以言表,相约天天到河边捉鱼,翻蚌。 很快一个夏天过去,秋天也过去,到了冬天,已经无法捉鱼。王柳还总往尚立家跑,与尚玉钻一个被窝暖和。尚立也在被窝的那头。 王柳、尚玉都将束腰松开,一人拉来尚立一只脚,放在河蚌之上蹭。尚立也松开束腰,叫王柳、尚玉的脚来蹭鱼儿。 真正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好不叫人留恋。就这么一年年过去,一晃到了十六岁,尚玉被婚配给远村。剩下尚立和王柳也该成婚。 那次,一连三天不见尚立的额影子,王柳闷闷不乐,茶饭不思,精神恍惚。一时间头昏眼花,四肢无力。 到河边洗完衣裳,起身回家的时候,一头栽倒,恰好撞在河边的石头上,顿时头破血流。一步一挨到了家里,父母急忙包扎,扶自己坐在床上休息。 忽然,外面父亲王钟说道:“尚立这小子有福气,这次跑那么远相亲,估计能娶个好媳妇回来,” 王柳一听这话,宛如晴空霹雳,将她猛然击倒。顿时天旋地转,胸口剧痛。“呼通”歪倒身子,口中涌出一口鲜血。 母亲李菇听见王柳的动静,飞奔而入,一看王柳喷血,惊叫道:“她爹,快来啊,柳娘吐血啦,快点啊。” 王钟也急忙过来看,吃惊不小。将王柳拉起来,背起就跑,喊道:“她娘,你抱着被子,叫杨娃子扔掉锄头,跟上来,与我轮换背柳妞。” 哥哥叫王杨,字云飞,已经十八岁,正说着媒茬,她家就兄妹两个孩子。 他家起名字也按大唐人户普遍的金木水火土偏旁,老爹王钟是金字旁,儿子王杨、女儿王柳是木字旁。 王钟背着女儿飞往山下的本家大哥王针家,他是远近有名的医者,最善内科、儿科。跑了一段,王杨赶上,继续背着妹妹跑。母亲李菇抱着被子紧赶慢赶。 到了山下河边的一处竹林,进去就是王针的大瓦房。一带七间,左右两边拐出来陪房。左边是灶房,右边是粪凼、猪圈。正堂屋是两间通,五间卧房。阶州这样的建筑模式,与山南的成都农村相似。 王杨背着妹妹直奔正堂,王针正与附近的邻里围着火炉子烤火,一看是王杨,惊呼:“杨娃子,柳妞这是怎么了?” 王钟、李菇夫妇也赶了进来,李菇说道:“柳妞这几天都不想吃饭。今天在河边洗完衣裳,昏过去磕破了头。叫她在床上休息,吐了血。” 王柳少气无力,话都懒得说,软绵绵坐在八仙桌边的凳子上。王钟提个烘笼,坐到桌子边,取过两个布垫,推给王柳一个,自己垫一个。抓起王柳的左手腕子,仔细凭脉。 凭了一阵脉,又看看王柳的舌苔,翻一翻王柳的双眼,点点头说:“这是气血两虚证。发病时间不长,不碍事。开点补血开胃药,只要能吃饭,几天就好了。” 王钟、李菇看大哥这么说,顿时放心。王杨问:“伯伯,既然不碍事,那柳妞怎么就吐血了?” 王针说道:“大约能看得出,柳妞长大了,有些心病,也发病不久。可以加一点开胸顺气的药。时间久了,会发展成为癔症或者失心疯。” 王针说到这里,王柳顿时双颊绯红。 李菇一看,这是被医者看透了病症。赶忙想,她的心病从何而来?想了一圈,与她从小玩到大的无非就是尚玉、尚立姐弟。难不成死丫头为了尚立害病了? 再一想,尚立相亲一走,柳妞就吃不下饭,一连几天,成了这个样子。她们三个孩子,从小就一起下河,捉鱼、提蚌壳,一起钻被窝取暖,她这心病,一定就在尚立身上。作为母亲,对这个自然一想就明白。 王钟、王杨虽然没有当娘的想这么深,但也猜到了几分。王钟想,难怪俗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中留必成愁。 这愁字上来,叫人形容枯槁,甚至于生不如死。得赶快给她找个人家,嫁出去,有了夫婿守候,必然不再愁。 王钟想到这里,看王针在写药方子,对大哥作个揖:“大哥,你手里有媒茬没有?给咱家柳妞撮合撮合呗。” 王柳娇嗔道:“爹,说啥呢?我才不嫁人呢。” 王针微微颔首,笑道:“天下哪个男子不娶妻,又有哪个女子不嫁人的。撒娇归撒娇,你大伯会替你操心的,一定给你选个如意郎君。指不定将来拜将封侯,柳妞也成为皇封的夫人、郡君、县君、乡君,成为王家湾的荣耀。” 李菇笑起来:“柳妞真的被皇封了,一定好好答谢她大伯。” 王柳听大伯这么说,心中一颤,那要嫁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得到皇封啊?看起来,情这个东西,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痴情太过,真的会要命。 虽然尚立也没有将鱼儿放进自己河谷,只不过脚丫子蹭蹭,最多也就是嘴巴提溜蚌壳,但还是这么想他。怕失去尚立,竟然这么难过,饭都吃不下去。那将来嫁了人,天天鱼儿过河,一旦不在身边,还不得疯了呀。 王柳被大人们这一通说,勾起十分复杂的想法,乱七八糟,叫人好笑。 忽听见王杨说道:“我认识一个刘家湾的宜娃子,武功十分了得,听说就要跟着师父充军。宜娃子就发誓,将来必须封侯拜将,封妻荫子。大伯何不就做个中,我看宜娃子与柳妞怪般配。” 王针抚掌大笑:“杨娃子跟老夫想到一起了。宜娃子是你伯母娘家远房侄子,生得红扑扑的脸膛,十分英俊。他们家的大病小灾,都找老夫。宜娃子师从九峰乡的文烈,已经出落成一条好汉,迟早出人头地。” 哥哥王杨与大伯王针的对话,顿时击中了妹妹王柳的心窝子,好热啊,一霎时袭来一股暖流。就好像这个宜娃子在水里捉住了自己,跟尚立那次在水里钻来那样奇妙,身上怎么有那么奇怪的反应。 难道这就叫缘分么?此前父母、哥哥也曾经议论过介绍谁谁谁,都没产生过这种美妙的感觉。今儿一说宜娃子,怎么就这么奇妙? 就好像宜娃子是万里晴空飘来的一朵彩云,将自己这株摇曳多姿的春柳团团缠绕,好美好美的意境。 这时候,王钟说道:“那就全仗着大哥的谋划了,宜娃子就宜娃子,只要孩子知道奋斗、打拼,就是好汉。事成之后,多多谢你。” 王针笑道:“好,柳妞这么漂亮,恰好郎才女貌,我保证将这件事情说成。他爹这两天就要来给他师父带一包洗筋搓骨的药,帮助增加武力的。” 王柳听到这里,心脏更是小鹿乱撞,“噗通噗通”跳得好厉害。这个宜娃子,真的那么英俊吗?也会叫我像思念尚立那样神魂颠倒吗? 第225章 大唐当军嫂 过了春节,王钟接到本族大哥王针的通知,男方要来正式提亲。 王钟准备好了相看新女婿的几个提问,要当面试试宜娃子的智慧与见识。 转眼就是二月二。这天一早,刘家湾的刘宜跟着父亲刘春,由王针带着,来到了王家湾。王柳被安顿躲在里屋,不得出来。 王针将刘宜与王柳双方的年庚八字问明,刘宜十八岁,王柳十六岁,掐指一算,果然是好姻缘。王钟与刘春都很高兴,下一步就该老丈人提问了。王钟宣称,三个问题答对两个就算过关。 王钟的第一个问题是:“鱼刺卡到喉咙,该用什么办法去掉?” 刘宜刘守班想了一想,答道:“至少三种办法,第一,喝一大口醋,含在喉头,等鱼刺软化,将醋咽下,鱼刺也就跟着下肚。第二,先不管他,次日一早喝一碗井水,自然下去。第三,慢慢吞咽橙子皮,化解鱼刺。” 王钟微微笑道:“答得好。第二个问题是,练武人忽然肚子痛,按哪个穴位可以解痛?” 刘守班对这个问题只是略微一想,就答了出来:“只需要掐住虎口。” 王钟笑道:“好,也对。将第三个问题一起说了吧,你试着答一下。在山上割草、砍柴,忽然受伤,急于止血,该随地采什么草药?” 刘守班板板指头,一口气说了五种草药:“刺牙菜、柏叶、艾叶、槐花、茅草根,将他们嚼烂或者砸烂,敷在伤口,都能很好的止血。” 王钟站起,笑道:“好,通过了。这都是些生存之道,生活技巧,当男人就该早早知道。大哥做媒红,就往下说吧。该怎么办,全听大哥安排。” 在里屋的王柳听着刘守班说话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好有磁性啊。父亲提问的每一个问题,除了鱼刺卡喉自己能答上来,后面两个自己就答不上来。看来宜娃子是有备而来,有两把刷子。 等到父亲说往下办,禁不住脸飞红云,双手冒汗。好像那洞房花烛已经照耀着自己百般姣好的脸庞。又好像看到宜娃子掀起盖头,自己的美艳将他高兴得一把将自己抱起,可劲亲着每一寸肌肤,简直是醉了。 二月二老丈人考女婿之后,经过小见面,择吉,大见面,下聘礼等等程序,转眼就到了八月初四吉日。宜娃子的花轿终于过门来抬新娘子,整个王家湾都欢腾起来,王钟杀了猪,请了掌勺师傅,可劲整菜,好好待客。 坐进轿子里,就由闺蜜尚玉当伴娘,一起到刘宜家。 花轿从尚玉家门口过,王柳禁不住撩开轿帘子往外看,只见尚立呆呆地站立在那里,双眼含混模糊,精神似乎是恍惚的。这叫王柳心下一惊,难道尚立还想着自己吗?唉,这就是因缘天定啊。 尚立不是早就相亲了吗,难道没有成?是哪里出了问题?该不是回答老丈人提问,答不上来吧? 王柳放下花轿帘子,捅一下尚玉,问道:“立娃子定亲了没有?” 尚玉回答:“定了,九峰乡的文姑娘。听说这个姑娘就是宜娃子师父的本家侄女,姿色很好。但立娃子却对这个女子似乎不上心,每每提及,心不在焉。谁知道他想的啥子。” 王柳顿时明白了,尚立一定想着自己。唉,长大了就不能在一起玩耍了吗?这是谁家的王法?王法没这么规定呀。 想想那年,立娃子和柳妞翻滚在草丛中,他擒蚌壳,我含鱼儿,自己第一次享受了什么叫乐趣。记得好像是一片猪殃殃,自己这段时间,每次到河边洗衣服,都会坐在草丛里寻找立娃子的味道。 是立娃子他给了自己这么美好的少年。唉,自己马上就会跟宜娃子生儿育女,再也回不到少年的两小无猜。此时,王柳禁不住泪珠滑落。 尚玉看她落泪,约略猜到她想什么。自己跟弟弟和柳妞,从小长大,最美好的回忆,都跟弟弟有关。柳妞看见了弟弟,却只能隔着轿帘子,残忍地被抬到宜娃子家去,柳妞心里能好受吗?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啊。 尚玉想到这里,又想想自己所嫁男人,人家对自己好得不得了。这些日子,早将少年时的玩耍忘得一干二净了。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就要为所嫁男人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多幸福啊。 她扶着王柳的腰肢,劝道:“不要想小时候了。嫁了人,生儿育女,那种天伦之乐,你会为之陶醉的。我们长大了,各自建立家庭,这就是命啊。想太多对自己不好。你会在宜娃子身上发现许多好处,好好享受吧。” 听了尚玉的这一番解劝,顿时心下敞亮不少,就等着宜娃子掀盖头吧。 拜堂成亲之后,宜娃子的五个师兄及嫂嫂们热闹非常。五个嫂嫂将自己簇拥着,送入了洞房。 当晚,宜娃子喝了不少酒,掀开盖头那一刻,宜娃子一看盖头下的自己,一定是美若天仙,他那种激动无以言表,顿时抱住自己,在屋里旋转起来。 直到他手臂没了力气才将自己放在床上。咱被转晕了,死死勾住他的脖子,生怕自己会旋飞出去。 宜娃子三下两下将自己的束腰及饰物清理掉,两下香腮相贴,激情四射,好不逍遥。俗话说,人生四大得意之时: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 自打青春萌动,多少个日日夜夜,想入非非,每天战战兢兢的等候,心焦到难以形容。为此害得多少人病魔缠身,憔悴不堪。为此害得多少人琴音凄楚,绣针刺手。为此害得多少人巾短情长,哽咽喉头。 柳妞尽情地享受着宜娃子的爱。宜娃子不但细心爱抚,而且神勇无比,四番登山皆见九天飞瀑。柳妞四番享福,也是飞花溅玉,魂醉魄酥。直到天亮鸡叫,才相拥睡去。 刚睡不久,婆婆叫醒,按规矩还有事务,不敢睡到自然醒。 曼妙绝伦的生活过了没几个月,柳妞就有了身孕。嫁了人,再也没人叫柳妞了,都是叫的柳娘。怀上孩子,反应好激烈啊,上吐下泻,不能好好吃饭。多亏婆婆的经验,叫自己尽管吃,强迫自己逮到啥吃啥。 十月怀胎已满,生下来一个大胖小子。百天宴客,宜娃子给孩子取名伯东,乳名就叫东娃子,将来的大名就是刘伯东。意识是再生儿子的话,下面就是仲西、叔南、季北,一劳永逸,一连串孩子的名字都有了。 时间过得真快,东娃子出生半年,又怀上了。这次刚怀上不久,刘宜满二十岁,到了投军的年龄,就与师父文烈、五个师兄集体投军。要凭着武功博取功名,誓要叫柳娘也到皇封,过天下女人最开心的日子。 他们所在的淮西节度,屡屡对付朝廷,对兵将要求极为苛刻,投军新兵一年半决不许回家。满了一年半之后,也是每年只允许轮流回家看望一次。六班年纪轻轻,对于妻儿的思念之情,那可近乎撕心裂肺般难过。 家书,对于这样的家庭,真的可以抵得上万金。丈夫、妻子之间只能靠家书来倾吐衷肠,每当拿到家书的日子,就好像过年那么快乐,而那些苦苦等候家书的日子,就显得那么苍凉凄苦。 柳娘所生第二个孩子,又是男孩。毫无悬念,当然就叫仲西了,乳名就叫西娃子,长大后的大名自然是刘仲西。 长子东娃子长到三岁时,次子西娃子也会走了。 本来刘宜先前的来信,说是满一年半,可以回家几天。却忽然来信说,因军务紧急,要往后推几个月,具体推多久尚不清楚。 这消息直接将王柳打晕,顿觉天旋地转,恰如那年害相思病那么难过。想起来相思病,禁不住想起立娃子对自己的好。 唉,这两年走亲戚的时候,也问过爹娘,说立娃子娶了亲,过得很好。但始终不见立娃子串门,这是故意躲避吗?生怕旧情复发吗?立娃子家跟自己娘家相距仅仅一个小山包啊,他一定是在故意制造咫尺天涯。 立娃子做得对,自己也是有夫之妇了,一连生下两个儿子。公公刘春及婆婆高兴得合不拢嘴,天天下地干活可带劲了。虽然也因为些小事情磕磕绊绊,不少吵嘴,但终归和乐是主调。 刘守班的姐姐、妹妹对自己也好得不得了,往往来走亲戚,都特意给自己带些上好的脂粉,绸缎的裙装。 转眼是出嫁第四年的端午节,闺女要走娘家。五月初六,自己带着东娃子和西娃子,带上婆婆准备的礼品,到王家湾看看老爹和娘亲。 到了娘家,哥哥王杨带着老婆孩子也去了老丈人家。老爹烧火,老娘可劲整菜,收拾了一大桌子。 这次,尚立夫妇及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被老爹邀请了过来。就这么九口人热热闹闹围坐着说话,好不亲热。为啥会邀请立娃子一家四口呢? 他岳丈岳母都已经过世,再去走亲戚,就是上妻兄家里。而妻兄跟他老婆初六会走亲戚,这边当闺女的只能初七过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立娃子不时将眼来看柳妞,不时给柳妞挑菜。柳妞怎不知道他心里想自己,但毕竟都已经成家,儿女成群。他这举动,也只是表达一下兄妹情义吧。 但是,他老婆不在跟前,也这样对自己好,会不会燃起熊熊大火呢? 第226章 王柳捉迷藏 想什么来什么,立娃子老婆不胜酒力,留下孩子,自己回家先睡。 柳妞与立娃子打小青梅竹马,李菇这个当娘的当然知道。这次安排他们见一面,也是鬼使神差,有意无意的。毕竟闺女年纪轻轻当起军嫂,日子有多难熬,当娘的也着急上火。 老两口吃过饭,就去午睡了,看立娃子陪柳妞说话,十分感动,这么多年不见,毕竟是打小一起玩大的兄妹。就让他们多聊聊,也是对柳妞的宽慰。什么时候说完,由柳妞收拾桌子上的碗盘。 父母睡后,柳妞热情洋溢地跟立娃子敬酒,立娃子深感这份情的深厚,也一杯接一杯敬柳妞。二人喝到酒醉,话说到动情处,相拥而泣。两家的孩子们在院子里飞奔玩耍,多乖啊。 柳妞火热的心被立娃子的拥抱勾起昔日的回忆,他禁不住还像小时候那样捉小鱼。哦呀,这么多年没有挨过,长瓠太那啥了,惊得柳妞目瞪口呆。立娃子也禁不住来他神龛下找花生。 二人顿时坠入竹林之外的河流之中,开始互相编织卷舌阵,互相寻找少年时代的美好时光。卷舌阵被破,立娃子来拿蚌壳,这里早已春江潮涌。 柳妞跟立娃子都是过来人,哪里还再羞怯,直接到中军帐,摆脱浑身的桎梏,开始酣畅淋漓的翻越高山峡谷,品味飞瀑流泉。 直到做了两番,就要进行第三番。李菇在外面咳嗽一声。吓得柳妞和立娃子翻身坐立,浑身哆嗦。 王柳急忙说:“你穿好衣服,直接睡吧。我出去就说给你盖毯子来着。” “好,你去吧,早早叫醒我,免得我的内子在家醒来起疑。”尚立回应。 王柳一边穿裙子,一面安排他:“往后我来走亲戚,可不敢这样了。” 尚立胡乱穿上衣服,笑笑:“就怕你急得不行,怎么办?” 王柳俯身亲他一下,笑道:“果然不辱没你的名字,尚立,真的是立娃子。好啦,再走亲戚来了,看情形吧。谢谢你的爱。” “这种爱,注定是苦果子,千万不要太上心,懂吗?不然会毁了你我的。”尚立闭着眼,开始睡觉。 “唉,柳妞记住了,哪能没完没了呢,人总得忍受一些苦,才能成人。亲哥,睡吧,我一会叫你。”柳妞志得意满,一脸红晕走出来。 李菇拉过女儿:“柳妞啊,为娘替你担惊受怕,这种事情千万不要当真啊。回婆家千万对公公、婆婆好些,把家维持好,才是你的本事。今后,刘宜真的博取了功名,那可是享不清的福。” 王柳伏在老娘怀里,顿时泪流满面,轻声说道:“娘,女儿记下了。一定会做个好媳妇,放心吧。” 就这么,王柳每每在走亲的时候,与尚立幽会一次。 后来,还是吴元济叛乱被平定之后,那就到了宪宗朝元和十二年冬天(817年),转眼间,刘守班与师父、师兄投军六年之后,返回家园,开始经商。 元和八年的时候,六班兄弟那年二十二,随师父在礼山关整饬,结义了安唐十虎。 一晃又过去了五年之久,现在都三十一岁了,刘守班的长子刘伯东已经十二岁,次子刘仲西也十岁了。女儿刘淑婻是投军第三年生的,现在八岁了。 就在今年二月,师父文烈、师兄丁开班、文应班去护卫韩侍郎,三月里大师兄丁开班将大家带回老家,继续收购红芪、黄连、花椒。 这次到家恰好是清明节,东娃子在家,刘守班问起西娃子,父母说西娃子陪王柳去她娘家上坟祭祖去了。刘宜也到自己家坟上拜了祖坟,看父亲烧的有纸,略微表示,回家收拾酒菜,招待姐姐、妹妹。 酒饭之后,刘宜酒后兴奋,就想去接一下王柳。一路走到王家湾 ,还没见王柳的影子。于是直接往岳丈家走,他家的狗远远叫了几声,迎住自己。 此时,岳母李菇匆匆迎出来,大喊:“柳娘,宜娃子来接你了。” 过了好大一阵,王柳才衣衫不整地出来,见到刘宜,神色慌张,张口结舌。刘宜约略猜测,难不成是跟妻兄王杨做事?算了,姑爷舅子之间无非如此,刘宜也就没有当回事,带着王柳与西娃子回家。 当天晚上,刘宜故意要求跟王柳登山,王柳勉强应允,河床却始终是干涸的,最终搞得刘宜了无兴味。问她怎么了?推说心情不好,为自己在外面经商担惊受怕。刘宜暗暗好笑,暗中也就探清了她白天已经登过高山。 转天,次子西娃子看老爹要走,还去会同九哥李镇班收购花椒,泪水汪汪要跟爹走。他才十岁,怎么能吃得了经商的奔波之苦。刘守班大为不解,就将孩子揽入怀中,轻言细语问是为什么? 西娃子却说:“在外婆家,娘跟立伯伯捉迷藏,自己闹着回家,被娘狠狠拧了大腿一下,现在还黑青生疼。不想在家,宁肯跟爹去吃苦。” 立伯伯,哦哦,一定是岳丈家的邻居尚立,还有个尚玉,他们是龙凤胎姐弟,跟王柳是同岁的发小。 这就对了,昨天去接她,惊慌失措,而晚上河床干涸,只是推说心情不好。原来与尚立已经捉过迷藏,再跟亲夫做,还能顶上去吗? 所以,趁着师父叫家父给大师兄、五哥、龙兴子丁开班当管家,自己也想把家搬一下。师父问原因是啥?就只好将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 本来想找个节日捉奸,但是,这样一搞,势必家破人亡,遭殃的不是王柳一人。两个孩子也要受苦,自己再重新找续弦,重新培养感情,也是苦恼。 文烈二话不说,当即同意他们搬家。 这次腊八会的生意早早结束,恰好拐到汝州龙兴县看个宅基地,将定金交了。到开春化冻,就由老爹招呼着盖房子。 现在,夫人王柳跟三个孩子已经住在了丁开班家。老家没人了,房子准备卖给本门的兄弟们。 到了晚上,丁开班、刘守班陪着师父,跟李井、黄家三兄弟及尤统、安芝一起吃酒。就在肥泉烧酒肆,点了个隔断单间。 老黄羿的三位公子,黄遥专心芝麻生意,黄遵专门做花生,黄通专门做黄豆。三兄弟负责收购,卡好质量。尤统、安芝负责联系油坊、炒货坊、豆腐坊等买主。 芝麻花生到不了腊月初十就会被油坊、炒货坊批完。黄豆多一些,也顶多到腊月十五就会被油坊、豆腐坊批完。 席间,安芝对文烈师徒的生意非常感兴趣,不免问道:“千岁,六叔,开春准备先到哪里?” 文烈答道:“开春第一站还像今年一样,先到汴州,顺带看看七弟及戎州春酒坊,拜访一下薛仆射和你们家黄老将军及西面师兄。再看看青州药铺,如果能行,打算将阶州红芪、黄连、花椒卖到青州。” 三黄表示热烈欢迎。尤统、安芝当然是高兴莫名。 安芝说道:“春暖花开,花蜜贩神汤阴子的长子张炼、长孙张境及四大弟子,肯定会到青州,他岳父林虽然也会到。你们一去,那可就热闹了。” 龙兴子丁开班问安芝:“那你们明年怎么打算呢?” 安芝想了想:“我和三位哥哥基本有个思路,准备过了清明到镇州、大名府两个地点看看。叔父及哥哥李获、安荫、安董、安节都在镇州。大名府有姐姐安芳在那里。想做这两个地方的油坊、豆腐坊、炒货坊。” 丁开班一听,这个思路很好,当即说道:“好,我们也要趁趁安家的威风,将生意打入镇州、魏州。” 刘宜叫好:“这个思路好,大家齐心协力攻打一座城池,想必更加省力。” 文烈大受安芝思路的启发,惊道:“兵部、博州都在催寡人建长阳侯府,也是魏博地盘,可以在博州展开生意啊。开班的龙兴子封地在汝州,总领的武宁男封地在万州,八弟的解侯封地在蒲州,这些都可以开拓。” 尤统一听这个,实在是大有可为,兴奋莫名,笑道:“家父潮阳子封地在老家潮州,大伯汲子封地在卫州,二伯范阳伯封地在幽州,五叔汤阴子封地在相州,都可以冲过去。那样的话,咱们几家的生意可真要如日中天哦。” 几位越说越兴奋,尤其是三黄,更是精神振奋,纷纷给文烈敬酒:“今后我们就追随千岁,不愁没生意做。” 忽然,邻桌的一个声音好熟悉,大声说话:“四爷是长阳侯,封地在博州。五爷是平昌侯,封地在德州。都是要建侯府的。明年的生意就做过去。” 这是谁家的孩子呀?这么称呼,除非是礼山五雄三位哥哥家的孩子。 文烈站起来,隔着隔断看个背影,再看女孩,是燕蓝娘。文烈过去就提溜说话这小子的耳朵:“臭小子,也在这里吃酒啊?” 惊得这小子急忙跟燕蓝娘一起跪下:“文侯四爷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尤统、安芝惊呼:“苌丁?燕蓝娘?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第227章 腊八汇巨商 朝歌城,肥泉烧酒肆。腊八节晚上。 今年这个腊八会,出了刘定投毒案,又引出英雄相聚。神拳大侠尤统问起苌丁、燕蓝娘夫妇怎么也在这里? 苌丁说:“我们夫妇贩卖海带,今天直到天黑才批发完,就没工夫做饭,随便来酒肆吃几杯酒。” 文烈与他说些别后故事,两下好不亲热。三黄看他们夫妇的穿戴,苌丁是浅绯袍,十銙金带,燕蓝娘也是浅绯服色,必然是五品服饰。 黄遥看他们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成就,禁不住问起来:“两位英雄少年得志,不知仙府是哪里的?” 没等苌丁开口,安芝笑道:“大哥,这位是海产贩神苌元帅的孙子苌将军,这位是他孙媳燕将军,都是征剿岩国的功臣。” 黄遥看看苌丁,又看看文烈,惊叹道:“将门虎子,果然不差。苌元帅等礼山五雄事迹,仆射大爹每每提及皆有泪光,十分感佩。” 文烈自豪地说:“三哥的孙子孙媳,是有名的剑客。听江湖传言,你们又结义了朝歌八剑,是吗?” 燕蓝娘一听这个,有些嗔怪的口吻说:“四爷爷,剿灭岩国之后,他跟吴雕、陈果、柴署去捉拿岩国相王舵,跑到这朝歌的顺成坊,跟坊主陈妤及全登、碧波仙子、凌波仙子结义,我在家生孩子,要不然一定是朝歌九剑。” “哟,孩子生了?起名了没?叫什么?”文烈高兴非常。 燕蓝娘回禀:“四爷爷,生了双胞胎兄弟,叫苌方、苌引。满两个月了。” 文烈哈哈大笑:“诶哟,双胞胎,好命啊!方,是体积,引,十丈为引,长度,这俩名字起得好。有点意思,耐琢磨。” 安芝一听他们比自己小两岁,居然生过了,顿时感到了紧张,慌忙问道:“燕将军好福气啊,今年是虎年,生了一对小老虎,厉害。我也想抓紧给总领生个孩子,可惜跑来跑去不安稳,就没怀上。” 尤统笑起来:“这个慌不得,今年过年准定能行。” 李井一直在听,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皇封了自己黎阳男,内子罗云获封枋城乡君,准定要在黎阳县枋城乡赐田,也必然要在黎阳县盖房子。这样的话,再公开在黎阳乃至卫州经商,到底朝廷还惩治不惩治? 文烈这时候才发现,李井在沉思,禁不住问道:“思源,爷儿们,你在犯什么思量呢?说来听听,大家都吸取吸取。” 李井见师叔祖问起自己,答道:“我在思考,户部要给罗云在黎阳县枋城乡划赐田,我们必然在黎阳建宅子,再要公开经商,朝廷会不会惩处?” 这个问题的确是个很残酷的事情。在座的都顶着勋官甚至爵位,但官商禁律始终没有废除。既然有勋爵,就是官员,怎么能公开经商呢? 大家一时陷入迷茫,刚才热火朝天的议论,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些议论全是痴人说梦,基本属于胡扯八道。 黄遥看大家陷入烦恼,略微笑笑,说道:“我父亲结义的青州四镇中,二爹被封为安阳县公,盖起了国公府,中秋竣工。仆射大爹,我爹,四爹带着三家,吃了乔迁喜酒。二爹是带旨行商,御赐金牌稀宝神贩。这又怎么说?” 黄遵说道:“你不记得了?咱爹曾回忆,仆射大爹传旨的时候,就阐明了一个观点,对二爹的封赏,就代表着姬周对贩夫一千八百年囚禁政策被彻底砸烂。从二爹起,勋爵经商,好多都有御赐金牌,不需要顾忌什么。” 黄通也说:“对,天子都恩准带旨行商了,还御赐金牌,这不就等于这条禁律属于不宣而亡。” 他说到这里,安芝禁不住掏出自己的“油料贩君”金牌看看,说道:“御赐我这块金牌的时候,敕旨载明,收购原籍千乘县油料免税。” 尤统也将“油料贩将”金牌掏出:“对我的敕旨也载明了收购封地武宁县油料免税的。” 丁开班掏出“红芪贩将”金牌,说道:“对我的敕旨也载明了的,六个字:往来关津免税。我带着二虎穿州过县,关津看了敕旨,的确没人收税。” 三黄和刘守班禁不住纷纷拿过他们的御赐金牌,好生端详。 李井也掏出自己的御赐金牌,笑道:“我的金牌是红皱神贩,敕旨中说的是:许其带旨行商,畅通无阻。天下关津,课税不罟。传旨的孙刺史解释,天子敕旨意思是,往来大唐天下贩枣,都是免税。” 苌丁也掏出一面金牌“昆布贩将”,是捉住岩国相王舵之后,宁武山排定陈果、苌丁、全登、陈妤、阳错、阴差的功劳大小,奏明天子予以封赏。 天子敕封陈果为正五品上的上骑都尉勋官,检校荆州长史,赐爵江陵县开国子,赐金牌一面:澄泥砚商,许其收购澄泥砚免税。尚无妻室,父母已封神,于江陵县赐田二十顷。 天子敕封苌丁为正五品上的上骑都尉勋官,检校楚州长史,赐爵山阳县开国子,赐金牌一面:昆布贩将,许其货卖海带免税。妻燕氏,封车桥乡君。 苌丁掏出金牌,叫人出乎意外。文烈问起情由,说是擒获王舵之功得封山阳子,也要去楚州山阳县车桥乡建房,料理赐田。 文烈的金牌自然是“阶药贩侯”,敕旨载明,所过关津免除课税。 他们这一桌,除了三黄、刘守班四人,全都有爵位,全都金牌随身,惹得肥泉烧酒肆的酒客纷纷起立,前来围观。这许多金牌商贩恰恰都是朋友,堪称当今大唐一件极为罕见的盛事,叫人啧啧称奇,真可谓一时美谈。 这样的盛事,也只有在朝歌腊八会能够得见。众人对于上腊八会,更是热情高涨,这地方不来,那可是亏得慌。 众人正在感叹,外面“呼啦”涌入一群人,共是五位。你道是谁? 正是三黄及安芝刚刚说起的二爹安阳县公胡轸,穿紫色袍衫,束十三銙金玉带,戴平巾帻。带着三名弟子胡了、垂亿、牛黄,还有一位,是他的长子胡权。 胡轸指挥大弟子胡了点起酒菜,忽然从一个隔断里站起好几位,为首的正是黄遥。惊得胡轸慌忙过来。 黄遥急忙跨出座位,翻身跪倒:“胡公二爹千千岁。” “娘啊,这又来个公爵的大佬,看见没,他们也是亲人朋友。”坐在一边看热闹的窃窃私语。 胡轸一屁股坐在这边,喊道:“加一副碗筷,我就坐这边。恒准,你们点好酒菜,坐那边吃酒。” 胡权过来答应一声,对这座朋友拱手一揖,去安排座位。不消说,胡权,字恒准。看他的样子,须发泛霜,足有四十二三岁。 黄遥给在座的介绍:“这就是我们的二爹安阳县公,先是资助蓬莱子平灭孔孟河盗,并用奇计迁走孔家村,收降孔渎,御赐金牌为稀宝神贩,带旨行商。继而万贯助军,滑州搬兵,天子敕封县公。” 哈哈,好嘛,这位厉害!文烈这个长阳侯也只得乖乖垂手而立,静听训喻。胡轸看大家服色,大多数都有较高的品阶,笑道:“都坐都坐,我最不耐烦别人喊我胡公、千岁什么的,就叫我车支兄,那才是最舒坦的感觉。” 文烈一听,这话顺心,也笑起来:“别人喊起文侯千岁,走霹也特别的别扭,咱就称兄道弟,都是贩界朋友。” 这两位大爵这么说了,那就省了许许多多礼节。这时候,李井才感觉到,文烈曾不要他论什么辈分啊爵位啊,当你看到满桌子都是高人的时候,这就有感了。 是啊,这来个县公高爵,要拜起来,整个酒肆恐怕都得下跪。那样耍大牌,很爽吗?真的有意思吗? 尤统、安芝夫妇又将文烈及李井等给胡公逐个介绍一番,胡轸对他们都十分敬重,逐个碰酒。大家顷刻间熟络起来,特别是文烈的大嗓门,这桌高人那个气氛,叫人热血沸腾。 胡轸看文烈这礼山五雄的老四,果然如同传说中的那么黑,宛如鄂国公尉迟敬德在世,的确不假。再听安芝介绍他带着漆雕又、丁开班等护卫韩侍郎,大战五岔口,接筋平遥县,简直是天神下凡,胡轸更是相见恨晚。 看到苌丁,宛如看见他爷爷苌度,胡轸禁不住眼含热泪,今生今世的知音,也就苌度一人。当年苌元帅战殁,三军大哭,胡轸也悲痛万分。 他对苌度这样动情,惹得文烈顿时热泪横飞,泪雨和着烧酒,与胡轸开怀畅饮。人的层次,在这里霎时间被分了出来,胡轸与文烈绝对是一个层次的。他们越说越亲近,恨不得彼此钻进对方的肚子里当蛔虫。 人有多大的胸襟就能做多大的事情,在这一桌,安阳县公胡轸的到来,提及苌元帅乃唯一知音,顿时将长阳侯文烈惹哭。 文烈的大弟子丁开班当年在礼山关截杀苌大元帅及望云端、范丹兄弟,被苌度砍掉了右臂,文烈被望云端战败,当即认输,并与望云端、范朱公、苌卜曲及漆雕又,结义为礼山五雄。 这样的做派叫常人绝难想到。徒弟被斩右臂,还要跟人结拜,鬼才相信。 安阳县公胡轸,被平路军节度使薛平派望凌通从青州跑去借钱,二话不说,将家资上万贯悉数拿出,请问天下经商的多了去了,但有几个让人具有这个胸襟? 请问,薛平城中只有四百人,马崟山逃兵七千人围攻,就按军事对比来论,这样借给薛平一万贯,任谁都得担心打水漂。但是胡轸做到了,不但借给薛平,而且打马飞奔义成军,搬动义成军九大悍将驰援青州。 这样的人,这样的胸襟,是几个人比得了的。难怪当时的宪宗皇帝对胡轸的行为感动得一塌糊涂,直接册封公爵。 所以,我们从胡轸和文烈成就看得出,人的胸襟决定今生今世的成就,一点不假。 喝到半酣,胡轸盛情相邀这一桌子英雄,都到他的安阳县公府邸做客。文烈爽快答应,明天一早就带丁开班、刘守班过去。 他们这样决定,李井忽然站起来,一本正经,怒吼道:“这样哪里能行?” 安芝、燕蓝娘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他一直沉稳少语,又没有喝多,这样吼叫,到底是怎么了? 第228章 青年贩运客 众人不知道李井这是怎么了,纷纷盯着他。 李井笑笑说:“我的意思是,文侯的货已经批完,尽可以与胡公过去,但我们却还要等几天。这一来就需要胡公招待两番,年根这几天家人本来就忙,这样麻烦胡公,实在不地道。我提议,文侯还搞点花椒零售,胡公继续卖稀宝。几天后,几家的货都批完,咱一起到胡公府上。” 刘守班因为王柳的事情,他却坐不住,对丁开班耳语,意思是先走一步,回汝州龙兴县,叫师父留下,慢慢玩几天再走不迟。 丁开班想了一想,对他说道:“你自己先走能行吗?我还是陪着师父吧。” 刘守班答应,随即跟师父说了。文烈当然知道他的情况,当即应允他先走,自己和丁开班再盘桓几天。 就按李井的提议,几位在腊八会上又呆了五天。 到了腊月十三黄昏,各家生意基本完结。胡轸、胡权父子带着文烈、李井、三黄及安芝,一路往安阳县胡公府。他们原本那么多人,这时候为什么只剩下这么几位? 原来,胡轸叫三个徒弟胡了、垂亿、牛黄,相携回了白马县沙塘村老家。 尤统要回青州给老爹水果贩神尤贯上坟,先走一步。安芝要看看二爹的县公府,还要跟三位哥哥到二爹那里,探讨下一年的计划,也就留了下来。 水果贩神尤贯不是住在石州离石县北川乡吗?怎么葬在了青州? 尤贯阵亡之后被封神,尤统反复思量,决定在青州盖房子。将离石县的房子给了伴童和侍女,主持个婚礼,叫他们两个成就一对,就住在那幢房子里,守着老爹昔日的田产。将老娘接来青州,跟他们小两口一起住。 这样,就将老爹的灵柩先丘在了青州千乘县黄潦村的农田里。等有时间了,归葬潮阳县,正经做他的潮阳子。 李井批发零售红枣,不是带着长子李峡吗?李峡怎么不跟着? 李井原本是要李峡跟自己一块拜望胡公,但苌丁、燕蓝娘与他同龄,三人非常投缘,说是顺道蓬莱,拜访一下苌丁的家,然后直接回金坛。这样也好,他们年轻人话题多,就让他们一伙先走。 苌丁、燕蓝娘带着李峡就要走,忽然两位年龄相仿的剑客截住去路。一个丑鬼大喝一声:“留下钱财,放尔过去。” 吓得李峡赶紧抽出佩剑:“哪里来的歹徒,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燕蓝娘却将脖子放进丑鬼宝剑下面:“杀呀,杀呀,杀一个你试试。” “嫂子,你起来,我杀四哥。”丑鬼嬉皮笑脸。 苌丁也将脖子放到他宝剑下面:“你狗屁,一个也杀不了。” 两个执剑的立即扔掉宝剑,一时间哈哈大笑,与他们两口子大笑相拥。 李峡被这样的举动搞得吃了一惊:“山阳子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苌丁拉过李峡,笑道:“我们就是朝歌八剑啊。一个陈果,一个柴署。” 原来,陈果在腊八会上卖澄泥砚。 柴署守着朝廷在卫县美沟乡划的二十顷勋田,统一由祖父柴超派人打理。平时就没他的什么事,冬腊月更没事,这不就跟着陈果打下手。 李峡与他们顷刻熟悉,叙起年庚,李峡也是十八岁,但是冬月生,比柴署还小三个月。这就跟柴署越说越近乎,问道:“朝歌八剑,现在都还好吧?” 柴署一捣他:“什么叫还好,都好得很。玉面仙吴雕与凌波仙子杨絮已经到襄州府邸生活。朝歌这边还剩下全登、陈妤、苌丁、陈果、杨绒和我。” 柴署说到这里,倒是提醒了陈果,他提议:“这也天晚了,咱几个何不到顺成坊看看?听说全登、陈妤闹翻了,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走就走,李峡跟着他们,去看剑侠如何开青楼。刚走没几步,苌丁眼尖,大叫一声:“张境,你的花蜜卖完没?” 张境?卖花蜜?李峡对这个人毫无印象。但见他生得黒脸膛,疙瘩脸,长蛇项,比陈果的丑陋好不到哪里去。张境与祖父花蜜贩神张涯一样,身高达八尺,膀大腰圆,膂力过人,善使藤蛇棒,腰悬灵昌剑。大号黑煞神。 燕蓝娘、陈果、柴署看样子对他都有印象,有说有笑。 陈果赶紧拉过李峡,介绍道:“李峡,字道江,常州金坛人,他父亲是黎阳男红皱神贩李井,父子皆善使双枪,大号金坛双枪,既是指他自己是双枪将,也是指父子都使双枪。” 李峡赶紧对张境施礼相见。张境抱拳道:“在下张境,字定边,爷爷是花蜜贩神汤阴子张涯,与令尊曾在剿灭岩国之战中并肩战斗。” 苌丁补充道:“他的大号黑煞神,怎么样,有神仙气吧?” 这样啊,两家的家长是战友啊。天啊,一家人,李峡与张境很快熟悉。 几位年轻人还往顺成坊进发。一进门,发现这里人山人海,里面稍微有个地儿,都挤坐着客人。要按照这个情形,全登、陈妤忙得不可开交,有功夫吵架怄气吗? 刚往里面挤了几步,柴署看见一个绝色美女,抱头就走。这倒是怪了? 苌丁看李峡纳闷,张境也看着柴署背影发愣怔,拉过他俩,耳语道:“这个美女是五哥,碧波仙子杨绒。那次,柴署中邪,与她比剑,一百八十合不分胜负,精彩绝伦啊。五哥对柴署有意,柴署爷爷不同意,所以要跑。” 李峡再看杨绒时,碧波仙子果然是名不虚传。这歌唱得,高亢妙音,飞越千山万水;低音回旋,缭绕云海玉盘,简直是美到不能再美。 他禁不住脱口而出:“难怪这生意这么火爆,人美歌喉美,不得了啊!” 苌丁打小就在朝歌长大,给他分析一通:“朝歌城内,岂但是顺成坊生意火爆,七家青楼处处火爆。晚间的酒、饭、茶肆、车马店、旅社等等,到处人满为患。这要归功于则天皇帝啊,是她下令朝歌为无税大年集的。” 李峡惊叹道:“倒也是,我们每天晚上找酒肆,去晚了就没地方了。天啊,这卫县仅仅腊八会的摊位费怎么也要收上万贯吧。” “这个倒是没人考证,但这些当地人,任意摆个摊摊卖包子、馄饨、糊涂面条、卤面什么的,腊月挣的钱足够一年花。”张境给他介绍。 张境虽是汤阴人,但从小就跟爷爷张涯、父亲张炼来腊八会卖花蜜。他们家仅仅从腊八到年二十八卖出去的花蜜,恰好能抵大半年生意。 这会儿,父亲张炼与爷爷的四大弟子,也已经去找地方吃酒了。半夜全家要在旅社会合,明天一早继续出摊。 李峡与张境一论年龄,张境居然也是冬月的,比自己小三天,这把李峡得意的,当个哥哥。张境最小,是老幺。 苌丁一看这里生意太忙了,估计就是找到全登、陈妤,也说不成话,叫陈果走。陈果也是这个意思,干脆明天白天来找吧。 苌丁、燕蓝娘、陈果、李峡、张境出来,看柴署站在顺成坊大门外看街景,陈果大吼:“度佐,肚朝左,走啦。” 突然,一个手掌从陈果背后插进他们的圈子,劈手抽掉了柴署的灵昌剑。吓得李峡、张境同时抽出佩剑,转身指向这人。 陈果转身一看,哈哈大笑:“大哥啊,我们看你这儿生意太忙,正要走掉,计划明天白天来找你的。” 玄冠侠全登将宝剑递给柴署:“老八,绾面侠,看见碧波仙子了吗?” “切,你才看见她了。我看她干啥,怎么会看她?”柴署将佩剑插入剑鞘。 全登捅他一家伙:“我全及第天天看碧波仙子的,怎么样,生气不?” 苌丁、燕蓝娘异口同声:“走,找地方吃酒。这儿太乱了,说话都说不成。咱几个好好聚聚,好好说道说道。” 全登叫道:“这时候找酒肆,没有僻静地方了,哪儿都是乱哄哄吵得不行。谁跟我我去切二斤牛肉,二斤猪肉,二斤花生,十斤烧酒,咱到顺成坊后院我的茶室吃酒,那里面僻静。” 李峡、张境都附和着:“我跟你去,走。” 苌丁、燕蓝娘、陈果、柴署等在这里,免不了还是反复说碧波仙子的事情,搞得柴署不胜其烦。但没人说的时候,他自己却憋不住还是老绒如何如何,曼歌长曼歌短的。 等了不大功夫,买酒肉的回来了,大家蜂拥到全登的茶室。将茶台清理一下,就用茶盏当酒杯,恰恰好。几位海阔天空,扯得好不高兴。 忽然,有个美妙的女声在外面大喊:“大哥,谁在里面喝酒呢?咋听着好像度佐?是不是度佐在里面啊?” 吓得柴署慌不迭找躲藏的地方,看那边内室,推门就进,反手将们掩上。 全登、苌丁、燕蓝娘、陈果看他那样子,禁不住个个发笑。全登赶忙回答外面的话:“曼歌,老八没在这里,你进来吃几杯酒吧。” “不吃酒了,还要去唱歌。”说着话他就进来了:“度佐不在吗?” 众位以为她要走,怎么就进来了?一个个慌神起来。 第229章 暴虐恋爱经 唯有黑煞神张境坦然自若,微微笑道:“谁叫度佐?” 他这反问,搞得李峡以为他真的不知道度佐就是柴署,禁不住疑惑地看他一眼。就这一眼,被碧波仙子杨绒捕捉到,转而盯住燕蓝娘:“这位美女,你不认识度佐?” 燕蓝娘被她这一问,搞愣怔了,该不是怀疑柴署被我放起来了吧,神色慌张地回答:“度佐,刚才不是去找你了吗,怎么问起我来了?” 碧波仙子点着苌丁:“四哥,这个美女是度佐什么人?” 苌丁被这话问得莫名其妙:“她怎么能是度佐的什么人?是我老婆呀。” 全登、陈果、李峡、张境也都莫名其妙,惊呼:“对呀,人家是一对。” 杨绒顿时泪水汪汪,大叫:“你们合伙骗我,柴度佐背着我有了新欢,都不说实话。好,四哥既然跟这位美女是一对,敢不敢当着我的面亲一个,敢不敢当着我的面登山、跳河?” 全登听她这话太离谱了,怒道:“曼歌,老五,你给我滚。什么乱七八糟的,哪有这样对待客人的?” 碧波仙子顿时大哭,飞奔而去:“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老娘不活了。” 陷目神陈果顿时目瞪口呆,赶忙往外跑,边跑边喊:“亲就亲,登山、跳河又怕啥,这一骂她,坐实了柴老八跟燕蓝娘。” 碧波仙子突然折转身,对陈果骂道:“王八蛋,陷目神,老娘多相信你,柴度佐跟这个臭娘儿们好上了,为什么这时候才说出来?” 陈果顿时吓得跌坐在地上,刚才自己怎么弄出这么一句,她难道只要后半句吗?天啊,悔之晚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碧波仙子上来对着陈果抖手就是一记耳光:“陈局德,给老娘记住了,老娘不是叫人随便欺负的。” 陷目神陈果捂着火辣辣的脸庞,顿时愤怒异常,从进屋内,直接抽出自己的青霜剑,飞也似的追上碧波仙子,骂道:“你这种没人要的妖怪,敢打我?陈局德今天不把你劈为两段,我自己一头栽死。” 骂完,将青霜剑直接扫向碧波仙子腰际。再看杨绒,身腰一闪,后下腰就是铁板桥,青霜剑恰恰扫掉了她的外衣,扫断了她的束腰,长裙顿时脱落,漏出了雪白的双腿,蚌壳笼罩着茅草展现在陈果面前。 碧波仙子感觉蚌壳一冷,必然是曝光了,就势一个劈叉,扫向陈果,嘴里骂道:“陈局德,臭流氓,丑鬼。老娘这一下算是看清了,你是吃不到天鹅肉,故意破坏我跟柴度佐的关系是吧,好啊,看吧。” 陈果看她白花花的大腿着地扫来,听她嘴里这么说,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女人起了疑心,比什么都严重。干脆,脆干,一不做二不休,宝剑直刺他的梗嗓。 此时苌丁早已赶到,灵昌剑上来,“苍”一声接住了陈果的青霜剑。 陈果怒道:“四哥,让开。这臭娘儿们,今儿不把她砍死,老子不姓陈。” 一面说,要甩开白玉墩苌丁,还去刺碧波仙子。此时,荷亭仙燕蓝娘和金坛双枪李峡、黑煞神张境飞到跟前,将碧波仙子杨绒强行架走。 杨绒抬脚踢了燕蓝娘一脚,骂道:“狐狸精,勾引老娘的男人。” 燕蓝娘小腹被踢,彻底心凉了,甩手还了碧波仙子一耳光:“老娘是荷亭仙燕蓝娘,与白玉墩苌丁是一家,瞎了你的狗眼。” 荷亭仙燕蓝娘打完,骂完,大哭一声,飞奔而去。 金坛双枪李峡、黑煞神张境看她下身衣裙这个样子,往前面还怎么去,不由分说,赶紧将她塞进茶室的内室。 看里面点着蜡烛,将门一拉,李峡喊道:“换衣服吧。” 情急之中,将她塞进去,全登大惊失色:“坏了,坏了。” 白玉墩苌丁、陷目神陈果没有进来。怎么回事? 苌丁去追燕蓝娘去了。陈果恼恨苌丁横拦,去追杀苌丁。 李峡、张境听全登这一惊叫,顿时醒悟,就是坏了,柴署就躲在内室,这一下不坏才怪。 果然,里面连续几声耳光,“啪啪啪啪”山响。 碧波仙子打着耳光怒骂:“混蛋,躲着不见,背着老娘找新欢。” 绾面侠也不示弱,对扇耳光,回骂:“蓝逼,人家找不找,碍你啥事?” 碧波仙子根本不顾自己没有下衣,一连对绾面侠扇了两耳光,更是骂得死难听:“你才蓝逼,你蓝燕鱼,你爹、你爷爷全家男的将燕鱼蓝完。烂掉你祖宗八代的燕鱼,叫你们柴家断子绝孙。” 绾面侠柴署怒到浑身颤抖,一脚将她踢翻,看她就没穿下衣,直接骑上去,一边骂一边将燕鱼给鱼缸投进去:“我燕鱼烂掉之前,也要将你的鱼缸搞臭,叫你永世没有男人要,叫你生不如死,叫全世界骂你贱货。” 碧波仙子杨绒骂道:“老娘鱼缸洗一洗还能放新鱼,今儿不把你的燕鱼彻底掐死,老娘不姓杨,王八蛋,柴署就是全天下最混蛋的种。” 外面听见“啪啪啪啪啪”山响的耳光没个停歇,渐渐的骂声越来越小,改换成杨绒的惨叫“啊,柴署不得好死,啊啊”,柴署的暴叫“嗨哟嗨,杨绒是个臭鱼缸,嗨哟哟嗨。”。 这怎么得了啊,一直就这么扇耳光,还不将脸打肿?黑煞神张境急忙要冲进去拉架。玄冠侠全登一把拦住,坚决不让进去。 金坛双枪李峡听见里面的耳光声山响,暗暗发笑,这两个人谈恋爱这么暴虐啊,一面做人间极致的好事,一面扇耳光。唉,人啊,恋爱起来什么方式都会发生。 两人扇耳光好久好久,忽然,耳光的声音越来越脆,越来越急,宛如疾风暴雨,听见柴署杀猪般惨叫:“杨绒,彻底砸烂你的臭鱼缸。” 杨绒更是天崩地裂高喊:“柴署,你八辈子的臭燕鱼,烂成脓水。” 继而停下,继而又是“啪啪”两耳光,杨绒嚎啕大哭:“柴署,臭燕鱼,胆敢这样对我,老娘杀了你。” “仓啷啷”抽宝剑的声音,坏了,这可是要动真格的。只见柴署飞奔而出,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碧波仙子胡乱穿了二哥陈妤的衣裙,边系束腰边往外追,朝着柴署的方向,大骂不止,也一起消失。 全登一看,好嘛,一大屋子朋友,已经跑掉五个,禁不住对于年轻人的恋爱好笑:“幼稚,不管他们,来,双枪,黑煞神,只管痛饮,管他呢。” 李峡、张境对视,听老大哥这么说,苦笑起来,碰杯吧,喝吧,管他呢。 他们哪里知道,不能让碧波仙子就这么跑掉,为什么? 杨绒去追,到了外面,追了几条街,到了一处街口,杨绒找不到柴署。 但柴署远远地看着杨绒拐弯,想去追,忽然感到小腹剧烈疼痛,翻滚在地上。疼得他冷汗直流,紧紧捂着小腹,忍受着“嘶嘶哈哈”钻心的痛。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行房到了巅顶之际,猛然抽身而去,必然要发生的事情。对于男子来说,轻则小腹钻心疼痛,重则猝死房中。两个年轻人哪懂这个? 恰好这附近是一带旅社,有位店家到外面倒碳灰,发现地上这人捂着小腹剧痛的样子,急忙来问。柴署给他说了自己跟陈果所住的旅店。原来就挨着没多远。店家将他虎口掐住,死命掐下去。 柴署感到虎口猛地一疼,继而一股麻嗖嗖的热流迅速传入小腹,小腹疼痛当即消失。店家一松手,小腹的剧痛又来了。柴署情知,再追杨绒已经没了一点点可能,先保住命再说,只好恳求店家将自己送到所住的店里。 店家又掐他的虎口好一阵,才缓缓松开。柴署被他扶着,勉强能够站起来。店家搀扶他,慢慢往前走,到了自己住的地方。这家店的店主一看,是自己的客人,急忙接住。 扶他进了房间,又给他拿来锡汤壶,垫上一个棉垫子,放在他小腹上。这样一来,疼痛减缓不少。他自己学着刚才那个店家的办法,右手死掐左手的虎口,配合汤壶的温热,疼痛变成了一阵一阵的跳动袭击。 过了好久,柴署感到精疲力竭,似乎要累死,瞌睡虫袭来,沉沉睡去。 大半夜,陈果回到房间,看柴署睡得很沉,再看他没盖被子,小腹上放着汤壶,大约猜到是有什么病。也就不打扰他,给他盖上,自己也拉上被子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陈果起床,到隔壁敲门。他从管城县老家叫来的两个帮手睡在这边,安顿他们还去老地方摆摊。自己看看朋友,马上就去。 陈果不是去追苌丁了吗?追到追不到又能怎样? 追到了,一直追到了苌丁在朝歌城中的二姑姑家。人家看他们三个跑的满头汗,赶紧又是递毛巾,又是问这问那。 咱能说啥?啥也不说,战斗就此结束。 陈果想起昨夜的事情,摇头再摇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就跟碧波仙子杨绒干起来了?简直是莫名其妙。 难道大哥的那个茶室风水不好,就是个生气的场所?他坐在柴署床边,仔细回想那间茶室的方位布局,推演一遍,果然茶室风水有问题。一会得去跟他说清楚。他那间茶室,凡是有女的进去,不消三五句话,就得翻脸。 难怪风传全登跟陈妤拌嘴怄气,应该天天都是这样。但换一个场合,立马就会相互谅解,想想刚才怄气,实在莫名其妙。 第230章 骤停暴毙多 陈果又推算一遍,心中暗暗有数。看柴署还不醒,就飞奔顺成坊。 到了地点,全登在后院练拳,陈果直接将他拉进茶室,逐次审问。 果然不错。这间茶室是全登跟陈妤结婚之后,全登为了应酬朋友而开辟出来的。活捉王舵之后,宁武山表奏天子,全登和陈妤被封为七品勋官,从七品上的武骑尉。 全登自然被免于追究岩国罪责,陈妤也脱离乐籍,双双成为魏博军的将校军籍,每人还划了十顷勋田。在今年九月初八,两人进入洞房,成为夫妻。 还真是,自从开辟了这间茶室,陈妤及女的只要不进来,男性朋友之间,怎么都没事,越说越亲近。只要陈妤进来,或者是顺成坊其他女工进来,不消五句话,双方就会大发无名火,互相对骂。 那要怎么办呢?整一次很费劲,是不是将这间的墙还捣了,恢复原貌? 陈果说,完全不需要那要。他当场跟大哥一起,将茶台位置和一面墙上的字画挪动位置,又在门上挂起半截门帘,这就齐活。 他们刚弄完,陈妤进来,一看摆设:“哟,七弟算过啦?多谢操心啊。我就感觉是这间房子摆弄得有毛病,但咱也不会算。老是进来没几句话就跟你大哥大吵大闹,事后想想,又觉得没啥,简直是莫名其妙。” 陈果笑笑:“二哥,今后再也不会吵闹了,你们夫妻两个会越来越恩爱,很快就会生个胖小子。” 陈妤过来,拉着陈果的手:“老七,你的婚事啥时候定啊?需要二哥操心的话,尽管开口。顺成坊的如果不行,社会上的朋友我也认识很多。” 陈果一翻开陈妤的右手,约略看她的手相:“哟,不得了啊,二哥可是家财万贯,一百二十岁寿延啊。三子二女送终。十五年后会改行,你的万贯家资来自新的行当。四十五岁左右会得一场大病,再也没其他不好。” 把个陈妤乐得,捶打陈果肩头:“老七真厉害,好,叫二哥我怎么酬谢你呢?今儿中午就给你约一个绝色妙人,非叫你们成就姻缘。” 全登也忍不住拿出左手,陈果撇开,而是拿起他的右手,在那里看起来。 全登好奇地问:“看手相不是说男左女右吗?你怎么看我的右手呢?” 陈果淡然一笑:“男左女右看手相的说法,包括看坟地、家宅风水等现今的说法,都是太宗皇帝和袁天罡、李淳风布下的迷魂阵,故意不让后世的人看得准。否则,都成龙成凤,还要李唐天子干啥?不就天下大乱了吗?” 全登、陈妤听他这么说,双双吃惊,感觉自己傻乎乎的。 全登更是目瞪口呆:“难怪我这茶室老爱吵闹,捯饬的时候,找了个老头看过的,是按他的说法摆设的。” 真书仙子陈妤想起杨绒,今天早上发现她不在顺成坊,问起全登:“曼歌是怎么回事?今天怎么没有应卯啊?” 玄冠侠全登倒抽一口冷气,禁不住倒退两步。 陷目神陈果也大惊失色,急忙掐指来算,将奇门遁甲一连推演了两遍,叹一口气:“坏了,杨绒跑得很远了。偷了一匹马,这时候已经到了洛阳北岸。她往洛阳那边去干什么?那里有亲戚吗?” 真书仙子陈妤顿时泪水横流,哭道:“你们到底把她怎么了?这么大个活人,万一青龙镇的杨喻来找,让我怎么交代啊?” 全登倒背双手,在茶室里转圈圈,想了一会,说道:“要不让我骑马去找找她,不管跑多远,不追上她不罢休。” 陈果也想一想,说道:“这件事终归是老八的事情,还是叫他去找比较合适。我们这些人去找,她很可能躲着走,任凭你怎么找,也不会有结果。但是,看老八的样子,昨晚由店家弄个汤壶偎在他小肚上,是不是……?” 陈妤一听,顿时吃惊,失急慌忙问道:“及第,是不是他昨晚跟你吃酒之后,跟人行房了?” 全登沉吟起来,本来要隐瞒,看来这件事情越搞越复杂,不能捂着。 他说道:“昨晚也是因为在这个茶室,曼歌跟我们大吵大闹,度佐藏到内室。之后,曼歌还跟局德打起来,被李峡、张境强行弄到内室。他们在内室可劲扇耳光,但后来的扇耳光声音,明显是在行房。再后来,双双跑掉。” “她们那个样子,你们为什么不阻拦,不拉开?行房到巅顶状态,突然收住,是要死男人的。曼歌懂个狗屁,还跑洛阳?度佐死了,我看她还跟谁去闹?”陈妤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此言一出,宛如一声炸雷,把陈果和全登吓得面如土色,齐齐跌坐下去。看陈妤往外走,两人急匆匆跟上去。 三人往旅社疯跑,到了房间,看柴署紧紧捂着被子,蜷缩成一团。陈妤急忙上去摸他的头:“好烫啊,快,到东关财神庙找李挂。” 全登一把将柴署被子掀开,拿一条毯子给他裹上,背起就走。 半路,换陈果背。恰好撞到苌丁、燕蓝娘往顺成坊,也要看昨晚的事情弄成啥样子了?看柴署成了这样,二人也是大感震惊。 苌丁吃得胖,力气大,二话不说,赶忙低身形换下陈果。全登、陈果、苌丁轮流背,五个人疯了似的飞奔济仁堂。 到了地点,李挂搭手号脉,摸摸柴署的头,赞道:“你们来得及时,真是贴心的朋友啊。假设任凭他睡下去,千日之久难以恢复房事。以后也会蜻蜓点水,沾着就完事,苦恼一辈子。开点疏滞补阳药,很快就会好。” 全登一想,这方子可得弄到手,对来访的朋友们肯定有用,赶忙说:“谢谢李大夫,这方子能叫我带走吗?” “可以啊。只是一样,冬夏用药有区别,现在是按腊月出事开的方子,我再写一张夏季用的方子。”李挂用小楷笔唰唰写下去。 燕蓝娘问陈妤:“度佐到底怎么了?病成这个样子?” 陈妤将她拉到一边,说明情况。惊得燕蓝娘目瞪口呆,不知如何说话。 陈妤悄声告诫她:“这也是昔日宋坊主告诉我的,说是黄帝内经里面有。今后,我们当女人的千万注意啊,行房到巅顶时刻,绝不敢突然闹事。咱的男人真的暴毙,人们会骂咱扫把星,绝大多数情况就是这样引起的。” 燕蓝娘叹道:“我就知道有个邻居俏妇,换了四个男人,前三个都是莫名其妙突然死掉的。前三家前后都告到县牙,县令审不出个名堂,仵作验尸也没有丝毫问题,敢情就是这么回事。真吓人啊!” 陈妤微微笑道:“以后,记得跟苌胖子相亲相爱的时候,一定要柔情一些,就绝不会导致老八这样的病情。” 燕蓝娘捶打起陈妤:“还说人家,你跟全及第也要注意,可别叫他像打雷似的,猛劈猛炸。” “好你个小娘儿们!”陈妤也捶打起燕蓝娘,两人霎时间追打了好远。 全登喊道:“走啦,老八能走啦,咱还回顺成坊吃茶。” 陈妤和燕蓝娘收住打闹,赶忙过来。看柴署一脸通红,眼珠子陷进去多深,已经坐了起来,在那里活动筋骨。原来是李挂给他服下了一个退烧的药丸,喝下了不少凉白开,这就好多了。 全登在李挂这里买了一个药罐,带上李挂开的三副药,几位陪着柴署慢吞吞往顺成坊而来。 每副药熬两天,早晚各饮一顿,三副药完事。李挂说,你们年轻,这个好得快,要换成四十五以上的,已经断气了。就这,柴署回去,也需要练习吐纳,气归丹田,七七四十九天甚至一百天,才能恢复以往的体能。 柴署问起杨绒:“曼歌也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去?我得去找她。” 玄冠侠全及第正额上的黑记扭扯着,瞪他一眼:“还一口一个曼歌,记吃不记打,将你快整死了。先养好病再说。” 陈果笑道:“老八的绾面侠还是改一下,以后叫霹雳登山侠。” “七哥,陷目神,哎哟。”柴署本要作势来打陈果,这么一激动,忽然小腹又一阵钻心的痛,捂着小腹蹲了下去。 众人吃惊,纷纷蹲下看他,疼得他浸出一脸冷汗。看样子,这玩意儿真的不敢胡来,真的需要柔情似水才行。 再也没人乱说话,等了好久,柴署才缓缓站起来,跟大家一起走。 陈妤忽然想起来宋翘儿说过这事,惊呼:“曼歌肯定是去找飞羽姐姐了,飞羽姐姐跟介穿山就在河阳节度当大将。这就对了,他不会有事。” 转眼过了春节,又过了上元节,闹过了元宵。 柴署的小腹虽然不再剧痛,但稍微用力,还会猛地疼一下。特别是想到登山、跳河之事,会更疼。天天练习吐纳,练习丹田气。 金坛双枪李峡、黑煞神张境和他们都去苌丁在蓬莱县北沟乡的大宅子热闹了几天。李峡应该在除夕夜能回到家,张境跟着柴署、全登、陈果一块回来的。陈果半道上回管城县家,几个也在陈果家吃了酒。 一晃春暖花开,马上就是阳春三月,柴署练气将近一百天,果然好了。小腹不再疼痛,就算是自我安慰解决庐山瀑布,小腹也不会疼。 他决定在麦收之前,到洛阳一趟,找一找杨绒,看她到底在那里没有? 第231章 少年大家长 大唐长庆三年(823年),三月初三。 今天是上巳节,轩辕黄帝诞辰日,唐人要在水边饮宴、城外游春。 河阳的北中城,骁骑尉绾面侠柴署、澄泥砚商江陵子陷目神陈果,两兄弟带着一个妙龄女郎,三人刚刚到来。他们是要趁这个日子,来找碧波仙子杨绒,希望有个好的结果。 两兄弟身穿标志身份的服色,腰悬佩剑,牵着战马,得胜鼓袅丝环上挂着各自长兵器。 柴署穿六品服饰,深绿袍,系九銙银带,悬灵昌剑,黄骠马上挂着五十六斤描金戟。 陈果穿五品服饰,浅绯袍,系十銙金带,悬青霜剑,佩澄泥砚商金牌,乌骓马上挂着五十三斤方天画戟。 将到中午,他们走到街上,行人纷纷避让。不少摊贩窃窃私语,娘呀,这么年轻就杀到五品、六品高位,该是多厉害的大将啊。 妙龄女郎跟在陈果身后,形影不离,看得出她们是一对。她是谁呀? 正是朝歌顺成坊坊主、真书仙子陈妤给陷目神陈果介绍的伴侣,叫白淼,家中是朝歌城富户。 白淼长得虽不是碧波仙子杨绒、凌波仙子杨絮那样的绝色妙人,但白白净净,高挑身腰,尤其是两座山峰,宛如昆仑高挺。 腊月十四经陈妤约出来,与陈果相见,共同吃酒。陈妤说奶大养虎子。陈果对此深信不疑,当即相中。自己会掐算,已经择吉,就要在今年中秋之后,于管城县家里完婚。 如今,在陈果这边,这过来年,他自己既是十九岁的未婚男子,又是陈家的家长。妹妹陈叶也已经十七了,该出嫁了。 母亲漆雕卉所生弟弟盖儿八岁,震儿六岁,妹妹荻儿四岁。 姨娘田珠所生的弟弟冠儿七岁,妹妹芦儿五岁。 因此,摆在陈果面前的担子很重,得亏姨娘田珠很干练,无怨无悔撑着家里的大事小情。要不然,仅仅治家,就让他够呛。 他自己既是孩子也是家长,这很特殊,也创下了未婚而带女子到处闯荡的大唐先河。 河阳,自然是河阳节度府所在地,河为黄河,水北为阳,所以河阳在黄河北岸。河阳节度就是东都洛阳的北部屏障。 原本叫河阳三城节度使,管着黄河之北的北中城、中潭城和南城。后来将怀州、卫州逐渐划归,又称之为怀卫节度使。 有时候管辖汝州,也曾管辖陕州、郑州。但卫州在中唐之世多归魏博军。郑州多归义成军。而陕州、汝州多归东都洛阳的都畿道防御使。因此,河阳节度使始终不变的管辖范围主要是河阳三城及怀州之地。 打探过河阳节度府将校住所,三人直奔介穿山和宋翘儿府邸。 这里是个三进院。一打门,出来个管家,六尺三的低个子,国字脸,大眼浓眉,山羊胡须略有些霜白,大约四十三四岁年纪。柴署递上朝歌顺成坊陈妤儿的信函,管家急忙对二位将军抱拳施礼,让进客堂。 今天上巳节,河阳军休假一天,宋翘听管家介威说老家朝歌来客,忙不迭从第三进院子跑出来,到中堂来迎。 介穿山也跑出来,一看是陈果、柴署带一个女孩,高兴得不得了。他们怎么就一眼认出来了?陈果与其父陈哲的样貌相差无几,柴署又像他爷爷柴超,这都是昔日义成军最闹腾的几家孩子。 介穿山,以字行,名璜。这个字是一种弧形的玉器。贵族朝聘、祭祀、丧葬时所用礼器,也作装饰用。“半璧曰璜”,其实多数璜只是璧的三分之一,只有少数接近二分之一。这么起名,透着上辈人对他的希冀。 介璜身穿五品服饰,浅绯袍,系十銙金带。互相一问,陈果是正五品上的上骑都尉勋官,而介璜是从五品上的游骑将军实职。勋官往往高出实职一品或者三四阶。唯其江陵子这个爵位却是实实在在的,按爵赐田没得说。 介璜现在是怀州长史,同谷男,封地同谷县在陇右道的成州。 宋翘儿的女服也是五品配饰,被封为同谷县君。为什么不是乡君呢? 介璜、宋翘都是实职的将军,封妻与其夫同阶。而勋官得封四品爵位者,他们的母、妻才被封为乡君。 介璜曾经拜在朝歌三贩的门下,乃贩门十七将之一。宋翘从苌度剿灭孔孟河盗投军,是苌卜曲、望云端在中军帐的主要参谋。又在义成军干了多年,陈果、柴署这两个孩子到来,那是说不尽的亲热。 柴署祖父柴超,昔日是朝歌大领主孔岳帐下的水军大都督,大号美沟应龙。宁武山与之长兵器大战八十合,斗拳一百余合,在望凌通等众将的强扭之下,才将柴超生俘。足见柴超武功超绝,是一等一的悍将。 其子孙承袭家传武学,自然错不了。再加之在义成军时,这些孩子被几家悍将互相穿插着教授,他们比之前辈更加厉害。 陈果之父陈哲,曾任卫县令,继而拜朝歌三贩为师,学习贩伐,又集体投军,列入金檀二十四骠,沈丘平贼、吕屯护粮、大战青州,阵亡封神。 这两个孩子到来,那就是亲人来了。介璜、宋翘看他们的服色,这么年轻就斩获军中高位,更是喜欢莫名。 简单寒暄,恰好午时,宋翘吩咐管家介威多加几个菜,为两个孩子接风洗尘。介威上齐了菜,将两个少主人也叫来,一个叫攻儿,七岁,一个叫克儿,五岁,这都是宋翘与介璜在义成军成婚后所生。 攻,指的是攻打,或指责、驳斥,或致力研究、学习。克指的是能,或攻下据点、战胜,或指消化,或指严格限定。两兄弟按这样起名,意在将来互为倚仗,相携共进。 介穿山原本淄青军十八山神之一,那时候,李师道规定,凡被俘或投降,家小全部斩杀。因此,听取范朱公、范职父子的建议,再建家庭,繁衍后代。 介攻、介克两个小兄弟顷刻间就跟两个大哥哥熟悉了,缠着热闹起来。陈果、柴署一人抱一个,于席间跟叔叔、婶娘说话。 陈果说到杨绒腊月十三跑掉,至今杳无音信。柴署猝发丹田病,这才调理好,希望能找到杨绒。 宋翘虽然没有亲自培养过杨绒,但经常去顺成坊,认识碧波仙子杨绒、凌波仙子杨絮双胞胎姐妹。听到他们这是要来这里找人,顿时沉吟不语。 介璜看看宋翘,欲言又止。 陈果那可是人精里的人精,看柴署要追问,下面踢他一下,开口说道:“婶娘,你将叔叔家料理得这么好,经验可不要保留,要给白淼都传授传授,白淼还小,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对于治家还真的欠缺。怎么样?” 他这是要用家长里短,来进一步拉近跟宋翘的关系,要成为真正的婶婶,让她站在咱这边说话。 宋翘看这小子夸赞自己,笑道:“你小子从小就嘴巴甜,在义成军的时候,婶娘老被你哄得团团转,没少骗吃俺家的点心。说起点心,我还是跟你姨娘学的,田珠会做很多点心。但就是把得紧,每个孩子只能吃几个几个。” 陈果看她打开话匣子,顺势说道:“婶娘可是三师爷的军师啊,义成军几个能比得了?点心做法,一学就会。我们家孩子多,生母生了我和叶儿,娘生了盖儿、震儿、荻儿,姨娘生了冠儿、芦儿。所以点心卡着吃。” 宋翘听他这么说,禁不住问道:“你爹和你母亲封神之后,一家人全仗你小子了,这么多兄弟妹妹,都养大,再将婚事办完,那可得费老劲了,唉,苦了你了。你姨娘还好吧?你生母有下落没?管过她的事情吗?” 宋翘说完,替陈果的苦楚抹起泪来。 陈果也被她的关心感动了,禁不住泪光闪动,但他将头颅扬一下:“婶婶,叔叔,多谢你们的问候。姨娘很好,我不在家,全仗她料理这一大家。我找了八弟的父亲、义父柴循当管家,帮助姨娘料理,老人家也很尽心。” 本来要回答婶娘对于生母的问候,但这件事真的很敏感。 当年父亲在卫县后牙看露怯玄天镜,发现生母与县主薄私通,被休掉。县主薄也被辞掉。作为儿子,怎能不关注呢。但只是偷偷打问,秘密相见,从不敢公开自己曾经找过生母。 生母魏绮,被父亲休掉之后,在娘家悲痛欲绝,大病一场。 于第三年才好了病,经家中姐妹出谋,只身一人辗转数千里,找到老主薄宋宸,连哭带嚎带央求,说动宋宸将其收留。 宋宸,字士阁,本是陈哲早年间进京赶考的结伴同乡,也是管城县人。 他当年没考上,就随陈哲辗转当属吏。陈哲当卫县令时,就请他当主薄。魏绮每每对宋宸的高大身材产生幻想,久而久之,开始密会。 陈哲看了露怯镜,再三思量,没有做绝,只是将宋宸辞掉,给他留下了投奔前程的余地。 宋宸哪能不知道陈哲用意,虽然两兄弟无颜见面,但心中有数。魏绮落到这步田地,他收留下来,既有私通的情义,也含着陈哲的情义。 宋宸被陈哲辞掉那年,当即发狠,再赴长安考取功名,有了多年跟随陈哲的底子,一举考中进士出身,比十八年前考取明经及第的陈哲强得多了。 他又发奋努力,请托关系,次年开春就通过了吏部铨选的博学宏词科。因其有主薄经历,又善使五十四斤锯齿刀,被外放武州(阶州)覆津县西厅尉,负责一县的兵法士诸曹。 第二年、第三年连续带领兵曹吏员,借用武州刺史兵马,扫平两股山贼,立下战功,获得从七品上的武骑尉勋位,因而允许纳妾。 魏绮毕竟丰姿绰约,跟随陈哲多年,办事十分干练。加之宋宸正妻多病,全仗魏绮指挥这个家,也颇给宋宸长脸。这时候,宋宸已经脱离政界,成为陇右军翊麾校尉,武州长史。于是正式纳魏绮为妾。 到宋翘问话这个时候,魏绮为宋宸生下了一子一女。前两年宋宸正妻病故,一直没有续娶正妻,魏绮成为宋家顶梁柱。现在的宋宸已经担任正六品下的上镇将,镇守武州盘堤县,进入高级将领行列。 陈果想了半天,自己曾在武州贩卖澄泥砚的过程中,偷着约出来生母,多次见过她的面,她老人家过得很好。 这时候,宋翘问起来,到底该怎么回答呢? 第232章 宋翘恨柴署 宋翘那是多精明,自己问的话,关于他生母的事情还没有回答。 于是,她叹息一声:“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孩子,咱作为人子,生母、养母是一样的恩情。上辈人的恩怨,自有他们去处理。对吗?” 陈果听宋翘说到这里,早已珠泪滚滚,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波涛汹涌,抽泣道:“婶娘教训得对。局德怎么会忘记生母呢,她过得很好。” 白淼看他悲伤,依偎过来给他擦泪。 柴署也感到了心酸,由他的心酸,又想起追求碧波仙子的苦楚,心中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心酸的事情,对于谁都有。但对于陈果这样的,尤其感到沉重。坐在一桌的这些人,或许只有宋翘能够感同身受。为什么这么说? 宋翘很小就凭着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双肩,扛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这在义成军是人所共知的,也是义成军将校对他十分敬重的原因。 陈果也不顾忌什么了,对宋翘、介璜、介威及白淼、柴署,将生母的所有事情,全都说了出来。满桌的人无不是唏嘘感叹。 宋翘为这位嫂夫人的遭遇感到非常沉重。其实吧,男人、女人谁还没有一点私人空间,满足一下生理需要,跟夫妻感情存续毫无干系。 正如云钗说的,全怨这个卜图赐,要不是他搅乱苌卜曲的生活,就不会出现露怯玄天镜,就不会导致陈哲夫人露怯,指不定现在还生活得好好的。 正如云钗当年说的,每一个家,每一个国,都用露怯镜来照,全都会露怯,世界上哪里会有绝对干净的空间呢?就算你每天洗脸一百次,就算你每天泡在浴缸里,还是会感觉不干净。 宋宸虽然死了正妻,但是皇朝定制不许娶妾及奴婢作正妻,这样做要犯罪。所以,魏绮永远也不会成为正妻了。倒是薛仆射解决了黄羿与管氏、谷梁广与缭云的问题,但谁又能遇到薛平那样被天子敬重的节镇大帅? 宋翘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惹得陈果更是悲伤不已。原本是想通过唠唠家长里短,拉进与宋翘的心理距离,哪知道弄巧成拙,自己悲伤不能自拔。 柴署看他们说得差不多了,终于忍不住:“叔叔、婶娘,度佐对曼歌是十二分的爱慕,真心实意想与她白头偕老。只是我年轻,酒后犯浑,有惹恼她的地方还请她能原谅。” 宋翘笑起来:“度佐,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将你的话捎给曼歌,这是确定曼歌在我家了。怎么能这样先入为主呢?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果一听,婶娘必然见过杨绒,要不然她怎么能跟柴度佐一起这么顺溜地说“曼歌”二字?肯定曼歌述说了闹起来的过程,叫人感到我们做的过火。所以,婶娘才会这么对柴度佐不客气地说话。 听柴署将打闹的经过一五一十说完,宋翘轻言细语说道:“度佐,婶娘知道你很爱他,但你家里人嫌弃她是乐籍,你就有意无意躲着走。但真正面对面的时候,你却难以掩饰自己爱的冲动。对吗?” 柴署红着脸,十分局促,抠着手指甲,像小孩做错了什么,说道:“是啊,婶娘。我与她面对面的时候,整个人都会疯掉,难以自拔。” 宋翘微微一笑:“你的错至少有五点,是姑娘家难以饶恕的。” 首先是无视对方。自从她逃走到现在将近三个月,这么久才知道来找。 其次是态度野蛮。人家姑娘玉身给你,连一句好话都没有,一直骂人。 其三是逃避责任。姑娘问大家你在哪里,却躲着不见,是想逃避什么? 其四是集体欺凌。满屋子朋友为什么一开始就没人说实话,引起误会。 其五是朋友无礼。姑娘发怒,男孩子为什么不能忍让,还要举剑搏杀。 陈果听到这里,不是服气了,怒道:“男孩凭啥就得让着姑娘家?” 他撂下这么一句,拉上白淼,头也不回,飞奔出府而去。 宋翘淡然一笑:“柴署,我不知道是你恋爱还是别人替你恋爱?局德这样做朋友,尺度过了。你去告诉他吧,待在我这里没用的。” 柴署翻身给宋翘跪下,泪流满面:“婶娘,你批评度佐的五大错,度佐心服口服,确实是度佐不对。但那天晚上,度佐的确差一点见阎王,幸亏哥哥们及时将我背到了李挂那里。” “什么?李挂怎么说的?”这可是宋翘始料未及的,大为震惊。 柴署一看,婶娘并不知道这个,哭道:“当时看见曼歌,正要去追,小腹剧痛。被店家搭救,发起高烧,第二天被哥哥们背进济仁堂。李挂说:凭我睡下去,千日难以行房。以后也沾着就完,苦恼一生。开了疏滞补阳药。” 宋翘当即将柴署拉进怀里,泪流满面:“婶娘知道你追杨绒好苦。孩子,登峰骤停要人命啊。女的如果故意害人,这是最毒之法。死了人,一丁点害人的罪证也没有。俗称逍遥鬼。男人可不敢这样,千万记住。” 柴署长叹一声:“婶娘,曼歌去了哪里?你真的不知道吗?” 宋翘扶他起来,给柴署擦一擦眼泪:“度佐,曼歌的确来了我这里,开始只说跟你闹翻,住一段。前段我发现她呕吐,是怀孕了,想用药给她处理。她死活不让,这才说打闹经过。经你这一说,才知道她说的只对了一半。” 柴署一听,杨绒怀了自己的孩子,一个姑娘家,没有嫁人怀孩子在外躲避,算怎么回事啊? 那种担心那种揪心那种刺心的难过,将泪腺全部打开,顿时嚎啕起来:“婶婶,曼歌为了度佐,想不到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可得设法叫她好好的,让她别委屈了自己。我柴度佐无论等多久,都会将她明媒正娶。” 宋翘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孩子,乖。别哭了,误会造成了,要想解开很难。现在曼歌并不在我府上,她自己说是去投一位陇右的亲戚,已经走了一个月了。她说了,到分娩的时候会给我来信。你还是先回去吧。” 为什么到这时候宋翘这才说出杨绒的下落? 以宋翘的本意,是按照杨绒所说去判断这件事的,因而一连给柴署扣了五顶大帽子,对他们的做法极为反感。只是碍于亲友的情面,没有赶人就算好的了,根本就不打算给他们说杨绒的下落。 为什么陈果跟白淼被气走的时候,宋翘及介璜拦都不拦?就是因为这个。刚才听了柴署的经过,这才发现偏听偏信十分不妥。但是已经气走了陈果,那也没有办法。 柴署听到杨绒的下落,心里好受了一些,但还是牵肠挂肚,很想去找她。 宋翘以为,就是去找到杨绒,已经生成的误会,依然说不清道不明,白白增加杨绒的心烦。还不如不去找。 柴署听到这里,更加着急:“我这么久没找她,她指不定有多恨我。如果更久不找她,误会和恼恨会越来越深。我必须去找她,哪怕让她看到我,将我臭骂一顿,暴打一顿,她总算知道我还爱着她。” 宋翘被他的痴情感动,叹道:“世上备受折磨的人,恰恰是你们这样的痴情男女。假设她索性嫁了人,你也索性娶了亲,什么见不见的,任凭风吹雨打,反倒没了这些烦恼。” 说到这里,突然外面大喊:“柴度佐,老八,到底还走不走了?快点。” 哦哦,是陈果在喊,他还没走啊。看样子,他跟白淼等着柴署呢。 介璜应声而去,到门外跟陈果说话。将刚才的误会解释开,说是宋翘一开始只是按照杨绒的说辞在恼恨,现在听了柴署说的经过,才知道错怪你们了。陈果禁不住眼含热泪,与介璜再次将柴署暴病说一遍。 这时候,宋翘跟柴署、介威都出来了。宋翘拉过陈果:“果儿,是婶婶不好,偏听偏信了。原谅婶婶的不对,来来来,咱进屋吃酒。” 柴署在后面推着他,白淼也只好跟着进来。 这时候,才仔细打量介璜正堂所供神牌,虽然只有一张神牌,却排列着五大贩神。从上到下写着: 供奉竹木贩神隆虑子、五金贩神浏阳子、海产贩神蓬莱子、澄泥贩神管城伯、春酒贩神南溪郡君。领首写着浏阳子,中间右是浏阳子、左为蓬莱子,下面右是管城伯、左为南溪郡君。 排列采取顶腰双展翅格式,恰成宝塔状下来,十分得体。 这个牌位写得好,字体端正,排列规整。这表明主人对长辈及昔日的战友深深怀念,还将他们作为自己府邸的保护神。 陈果看到三位爷爷、父亲、母亲都写在一起,当即默默记下这个格式,自己回去也要这样写,很好看。宋翘看他对着神牌愣怔,赶紧点燃三炷香。 陈果翻身下拜,默默祷告。白淼看他下拜,也跪在一边磕头。 显定极风天归藏仙境,轩辕黄帝后宫元鼎宫之前。 今天是黄帝诞辰,众神诸仙比较高层的,都在这里集会,在这后宫大院子里赏花,歌舞,饮酒。 贩神界十二大贩神分坐两桌,元贩大帝与朝歌三贩神及陈哲、漆雕卉一桌,仙部大元帅与五大贩都大总管在一桌。 陈哲、漆雕卉忽然闻到檀香,往下界看,却是儿子陈果与一个姑娘跪在一起。嗯,他们这是结拜?还是结婚?还是求神?到底怎么啦? 望云端、范丹、苌度也闻到了檀香,与他们夫妇一起往下界看去。 第233章 二神战茶山 显定极风天,归藏仙境,轩辕黄帝元鼎宫外。 贩神部都虞候漆雕卉忍不住从席间站起来,向下界仔细看。 挨着陈果跪下的姑娘,曼妙高挺,好生秀气。再看前来搀扶他们的却是介璜、宋翘,看他们的府邸,并不在义成军,而是在洛阳之北的黄河北岸,乃河阳节度府。哦,估计这是陈果带了个妙人未婚出游。 水灵部都统领苌度也看见了,笑起来:“宋翘这孩子,跟穿山生了介攻、介克,嘿,攻克,这名字起得好。再生两个我看他还怎么起名?” 南溪郡君漆雕卉也禁不住笑起来:“再生两个,就叫占领,介占,介领。” 土相部都统领陈哲略微沉吟,说道:“我觉得,应该叫奏凯,介奏,介凯。合起来就是,攻克奏凯。” 金相部都统领范丹赞道:“智之不愧是军师,一肚子墨水,那还不给宋翘托个梦,叫她再生两个,就这么起名。” 澄泥贩神陈哲倒退一步,愣怔一下:“对一个绝色妙人托梦,我做不好啊。还是兰蕊去吧,妙人之间贴心话多。” 春酒贩神漆雕卉当仁不让:“那好,今天晚上我就去托梦。十八年后,攻克奏凯,介家将威名远扬的时候,却不敢忘了本君。” 陆灵部都统领望云端微微一笑:“你们尽在为别人操心,还不给果儿托个梦,叫他跟白姑娘生个双胞胎,给你们的孙子赐名。” 海产贩神苌度鼓掌:“对对,叫他们趁着黄帝陛下诞辰,怀上双胞胎。” 管城伯陈哲一本正经,说道:“未婚先孕,一旦被世人传开,你们叫白姑娘怎么活啊。赐名倒是可以,婚后怀孩子就用这名字。” 蓬莱子苌度一听,是这么回事,盯着陈哲:“军师就是军师,考虑得多。那还不赶紧起名,咱们说话的功夫,人间就天黑了,睡下了。” “我想了一下,就这么起名,老大叫陈管,老二叫陈溪。我这管城伯的管字,他娘南溪郡君的溪字,恰好够用。”陈哲侃侃而谈。 元贩大帝一直在笑看他们说话,此时赞道:“好,这名字起得好。管,既是乐器,也是掌管的意思。溪,是流入大河的小河,寓意川流不息。” 都虞候漆雕卉见元贩大帝都说好,顿时谢道:“多谢陛下给孙子赐名,我这就下界去给果儿、飞羽托梦去。” 元贩大帝点着漆雕卉的背影,爽朗大笑:“都虞候就是个开心果。” 众神无不开怀大笑。等漆雕卉没了踪影,陈哲转到元贩大帝跟前,奏曰:“徒孙昨夜起草了《贩略下经》,还请师祖批阅,近些日一并掐经颁行。” 元贩大帝朝另一桌摆手,水果贩神潮阳子看元贩大帝向自己招手,赶忙过来,对贩帝深深一揖:“陛下,叫通宝何事?尽管吩咐。” 贩帝点着陈哲,宣谕道:“土相帅智之写出了《贩略下经》,你代朕看一下。如果可行,叫智之刊印,出了书就立刻组织掐经,届时朕也参加。” 广州大总管尤通宝对于贩帝安排这个任务始料不及,慌忙推辞:“陛下,贩界诸事,潮阳子尚需学习,怎能审阅这等贩界大经?” 贩帝笑道:“无论什么经,无非就是一篇论文。凡论文无不是逻辑与论据之间是否靠谱,你作为多年的別驾,又曾是薛平派往镇州的密使,对论文还看不懂吗?就由你看,与智之相商定夺。” 贩仙部都统领子祝寿过来,对潮阳子尤贯赞道:“水果贩神乃文信侯吕不韦转世,主编《吕氏春秋》。今为我贩神界南部贩都广州大总管,生前又是蔡州別驾。除非你和土相大帅能做这件事,就不要谦虚了。” 都虞候漆雕卉此时已经回到这里,打个圆场:“我看广州大帅就不要推辞了。您老和智之商榷也好、争辩也好,叫您老的护卫神红芸女神放下红芸豆,智之的护卫神澄泥仙童放下澄泥砚,都分别记录,连带记录刊印。” 仙部大帅子祝寿笑道:“不错不错,你们的问答录,也可以作为经文刊印么,方便后来神明及世间贩夫学习。” 哦哦,这也可以吗?尤贯吃惊道:“那样刊印,书名可怎么起?” 元贩大帝略微沉吟,笑道:“《贩略上经》今后就叫《贩略经》,经过你们问答的《贩略下经》,就叫《陈尤问答》吧。” 望霄赞道:“这个好,智之是管城伯,可不就是陈伯吗?通宝是潮阳子,就是尤子,尤子问,陈伯答,形成一部《陈尤问答》。问答之中,必然有广州大帅的观点切入,名垂神史啊。” 就这么,轩辕黄帝寿宴结束后,尤贯到陈哲的土相殿来看《贩略下经》,结合《忘经本义》及《贩略上经》内容,仔细推敲。 思路基本成熟,将疑问一一提出,陈哲以《贩略下经》主要观点逐次回答。红芸女神与澄泥仙童坐在一边飞笔记录,之后,由澄泥仙童将他们的问答录规规矩矩整理成文。又由陈哲、尤贯分别签字认可,交贩帝终审。 尤贯经此番与智之问答《贩略下经》,深感贩界韬略之妙,也感到陈哲韬略之深。设若成为人间宰执重臣,那可不得了,必将使得这个王朝金珠遍地,富得流油。从此,他与智之的交情越发深厚,凡是多所沟通。 元贩大帝在他的元信宫正捧着《陈尤问答》看得津津有味,忽然腊梅仙君进来奏报:“东帅解侯与中帅汲子在茶山下扭打起来,不知何故?” 元贩大帝大为吃惊,宣谕道:“既然成神,怎能不讲一点体面,还打起来,岂有此理。你去找都虞候,与她一起执定宝物,前往解劝。如果不听劝,以宝物相击,擒来元信宫受审。” 腊梅仙君手执八宝粮袋,飞身前往春酒宫,禀报都虞候漆雕卉。都虞候大怒,执定护商焚奸睚眦杖,当即携腊梅仙君、春酒仙童到云华贩神所居茶山之下察看。 到这里一看,到处烟雾腾腾,寒光四射。汲子吴公鼎抡圆虬龙棒,解侯冉衮挥舞宋尹剑,二人打得难解难分。 虬龙棒抡动之时,盘龙滚烟,喷云吐雾。竖挡一下,龙吟天外,星斗乱颤。横扫过去,茶山落叶,气冲八荒。 宋尹剑所指之处,剑气翻飞,寒光四射。上翻霜刃,直逼九霄,乱云激射。下翻手腕,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他们这一仗才斗了三十合,人间早已地动山摇,暴雨倾盆,山洪暴发。到处房倒屋塌,良田被淹,惨不忍睹。天子跪求,灾民哀号,不知几时完结。 漆雕卉大喝道:“本都奉旨调停,还不住手,小心宝物。” 两人各自跳开,扔掉兵器,过来对都虞候叉手施礼,与她相见。 漆雕卉手举睚眦杖,问道:“中帅与东帅所为何事,值得大打出手?” 洛阳大总管汲子吴公鼎退后一步:“开战乃冉侯挑起,叫他先说。” 扬州大总管解侯冉衮向前一步:“下界常州刺史孙久,不但为贩界谋利,更为万民造福,人人称颂,政声极好。却突然遭遇大理寺拿问,竟然是因为卫县令丁冠审包圆而起。问及吴子,他却说早已知道,惹我愤怒。” 漆雕卉一听,这么回事啊,朗声高叫道:“都是公事惹起愤怒,何苦动这么大的干戈?只需要找陆灵大帅商议,什么事情解决不了?你们已是正神,怎比人世之际。看下界,因为你们的打斗,洪水滔天,为祸极惨。” 腊梅仙君也说:“记得不错的话,冉侯你还跟吴子是镇州八骏的兄弟吧,小弟怎么就能够跟大哥打起来呢?叫范阳伯、潮阳子、汤阴子知道了,你们不脸红吗?” 云华贩神冉衮看看下界,果然到处洪水滔天,大唐天子李恒在长安神农殿跪地祈求,天下黎民百姓嚎哭震天,一时面有惭色,转身对吴公鼎施礼:“小弟对不起大哥,今后再也不敢了,望大哥海涵。” 昆布贩神吴公鼎哈哈大笑:“老幺,你这臭脾气比在凡间更大了,要收敛一点。” 他们正说着,幽州大总管安滹、广州大总管尤贯、成都大总管张涯一起来到,个个惊疑不定。看这情形,已知老幺犯错了,正在给大哥致歉,这才放下心来。 五谷贩神安滹过来,一手拉着大哥,一手拉着老幺,将两神的手叠在一起,说道:“就算你觉得大哥有错,也要问清缘由,万不可这么莽撞。” 水果贩神尤贯甩着一条半胳膊过来,说道:“好啦,老幺从来公私分明,燕赵剑王,从不会记仇,对吗?” 花蜜贩神张涯过来,叫道:“走,咱到都虞候的春酒宫坐一会,将事情理个头绪。” 到了春酒宫,春酒仙童要去倒酒,这大白天的怎么就要吃酒?众神纷纷告饶。 茶道仙翁从云华贩神冉衮身后闪出,将锡壶一举,手指一点,顿时茶台飘来,茶具整齐,每人面前斟上毛尖。 茶道仙翁再一指,请来了元信宫的琴仙俞伯牙,铮铮然弹起《高山流水》。再看茶杯之内,香气飘舞,顿时茶香四溢。茶香合着仙乐,果然是高雅的享受。 春酒贩神漆雕卉对于他们打起来的原因还真是不太清楚,茗了一口茶,问道:“这次由你们的大哥吴子说话,到底丁冠审包圆怎么回事?怎么就跟两千里外的常州牵扯到一起了?” 汲子吴公鼎茗了几口香茶,茶道仙翁再给他斟上。吴公鼎振声而谈。 到底怎么了?丁冠审包圆之时,文烈、李井不是按住了,不给金坛县公函吗?怎么孙久还是出事了? 第234章 都虞候裁决 常州金坛县李井的兄弟李泉及弟媳温情,找到了吗? 红皱神贩黎阳男李井的师父是李分,师祖是东由。孙久这个常州刺史,师父是青霜伯,师祖是南冥。所以,李井与孙久是同门师兄弟。 而失踪案的主角李泉、温情却是李井的亲兄弟,李井虽然央求长阳侯文烈说服了卫县令丁冠,卫县也派人押着包圆去了常州刺史府找孙久,但是,假设还找不到李泉、温情,哪头更亲近?李井自然还是要恼恨孙久。 李泉、温情失踪长达八年之久,找到了没有呢? 答案是肯定的,但稍微有一点波折。按照包圆所说的地点,孙久将此事禀告东由道长,东由带上李分、包圆,亲自去宿州下邳妓馆找到了温情。 妓馆的老鸨拿出契约,说是掏了多少多少银子卖的,如今利息又有多少,温情偿还不了,永远别想走。 李分将皇朝律条搬出来,把温情的良籍平民出身亮出来,扭住老鸨大怒道:“老鸨,你可知道犯了什么罪?非法买卖白丁良民,我必须当场扭送见官,除了杖脊八十,至少判你个流刑,发配远恶军州服役十年。” 老鸨当即吓得跪翻在地,拉过来温情,当场致歉。又将买卖合同撕毁,放走温情。两下恋恋不舍,老鸨按每年十两纹银赔偿,给了温情八十两纹银。又将温情私得客官所送的珠宝首饰都装好百宝箱,恭恭敬敬递给温情。 到了金坛县李家浜,温情直扑大哥家。这时候,李井已经从安阳国公胡轸的公爵府辞出,回到了老家。温情看到孩子们都长到多大了,将一个个孩子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温情到家,叫李井、罗云夫妇激动得热泪横流,好好摆起酒宴,热闹了一宿。次日,李井跟随师父李分、师祖东由,带上包圆,直奔扬州。 找到了天瓜面首阁,探问李泉。这里的首长却说,四年前李泉因与一位国公夫人交好,被人家讨钱赎出,到府上当营田参军去了。 这位国公夫人是高陵县开国公的夫人,高陵县公因参加淮西之战阵亡,高陵国夫人孀居之际,不甘寂寞,来面首阁消费。相中了李泉神勇,每天都来,三个月过后,讨钱赎走了李泉。 天瓜阁首长还亮出了收购合同,以及被赎字据。李井亮出黎阳男出身及红皱神贩金牌,叫首长务必跟随一起去,面见高陵国夫人及李泉。 到了高陵县,找到了高陵国夫人,见到了李泉,兄弟相拥大哭。说了来龙去脉,李泉大为震惊,居然是这么被卖到天瓜阁。这时候看到包圆,气不打一处来,拔剑就要将他杀掉,被东由拦下。 经与高陵国夫人协商,征求李泉本人意见,李泉还愿意在高陵国公府当营田参军。管着二十五顷赐田的种植,国夫人对他的确很好,赐给李泉一座营田参军府。 李泉也曾经趁着农闲,秘密回过金坛县查访温情下落,但毫无线索。这次,高陵国夫人支持李泉,将温情及孩子们都接到高陵国营田参军府。 按说金坛县这桩人口失踪案全部获得解救,案子已经圆满结束,常州刺史孙久怎么就被大理寺弄走了? 这事谁也不怨,长阳侯文烈贩卖花椒,被刘定、包圆投毒,刘定被当场打死。这么大的事情,来龙去脉怎么处理的,卫县令丁冠结案之后,肯定要禀告卫州刺史及刑部主官。 刑部主官看到包圆供出的金坛县人口失踪案,牵涉这么多人,大为震惊,当即交给刑部尚书过目。继而就到了朝堂之上,天子震怒,叫大理寺务必传讯、追查人口失踪案发之时的金坛县令。 大理寺这一查,当时的金坛县令正是现任常州刺史孙久,立即奏报天子。长庆天子李恒严令,此案必须审出个水落石出,主犯必须严惩不贷,给胆敢如此嚣张的那些官员从属也敲响警钟。 就这么,常州刺史孙久被大理寺召回长安审讯。 云华贩神解侯冉衮负责东部贩都扬州及海路巡天,被黎阳男李井在家祷告元贩大帝,檀香自然飘到了冉侯的鼻孔。 听李井祷告说,孙久是他师弟,他的随从包圆犯案。原本在卫县说好,设法不牵涉孙久,现在孙久为什么却被大理寺拿问? 冉侯就叫茶道仙翁去请大哥汲子过来,看他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情。吴公鼎过来,被问及这件事情,当然知道啦。冉侯当即愤怒,知道还不制止,搞到这个局面?当即动手,兄弟两个打起来。 幽州大总管范阳伯安滹听完来龙去脉,笑道:“八弟,就这么一件事情,就要跟大哥干仗,今后东部贩都要管的事情多了去了,那还不天天跟我等切磋武艺啊。没看下界洪水滔天吗?今后可不敢这样了。” 广州大总管潮阳子尤贯指一指漆雕卉的护商焚奸睚眦杖,笑道:“叫都虞候将睚眦杖使出来,那还不尸焚神灭,再无灵魂。枉费了贤弟人间拼杀,枉费了天子封神的苦心。” 成都大总管汤阴子张涯看说得差不多了,对漆雕卉拱手一揖:“此事告一段落,请都虞候做个裁决,各自散去。西部贩都地面我还要关切一件事情。” 漆雕卉表示:“此次你们兄弟拼斗,虽然不会引起贩神界什么严重后果,但却给人间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按元贩大帝所订禁律,这样有失正神体面的打斗,必须捆在华胥仙境通天祖根之下反思七天。念在初犯,改为自囚茶山茅屋七天。但孙久之事,责成尔等联袂解决。具体怎么设法,本都不问。” 汲子、冉侯双双拱手作揖,异口同声:“遵令。” 五大总管贩神纷纷告退。漆雕卉到元信宫,觐见元贩大帝,奏明情由,奏报处理情况。 元贩大帝一笑而过:“处理得好,再有犯禁之神,必须捆往通天祖根。陈伯和尤子的《陈尤问答》朕看过了。你宣陈伯过来,拿去刊行吧。” 漆雕卉告退。不大功夫土相大帅陈哲觐见。 元贩大帝赞道:“这本《陈尤问答》写得好,抓紧刊行。包括《忘经》及《贩略》,各大贩神及随护神仙每人一套。多刊印一些,报送天帝、老君、神农、黄帝及人祖华胥、伏羲、女娲等。” 管城伯陈哲奏曰:“陛下,臣以为,这本《陈尤问答》应该将里面的尤子提问,改为陛下问,小神来对,书名改为《陈伯问对》。再一点,今后还有《杀怯经》,这些都是贩神立界大经,是否以金册刊行?成为都天贩神部至宝。” 元贩大帝笑道:“就由尤子问,书名、原文不改。准以金册刊行。今后凡叫你做事,该怎么做,全权处置,朕就不管那么具体了。” 陈哲谢曰:“陛下英明。臣这就去安排。” 说完,陈哲从元信宫出来,直奔他的澄泥神殿。 他盘坐于一方三尺六寸巨砚之上,想一想该怎么刊行?既没有书局,也没有匠工,到底怎么解决印制问题? 他翻来覆去想了好一阵,叫澄泥仙童去贩仙部都统领那里去,请来冬凌贩神随护冬凌仙君,前来本殿有事相商。 不一时,冬凌仙君来到,对陈哲叉手施礼:“参见陈大帅,召唤小仙有何吩咐,小仙当竭尽全力去办。” “你将东汉以来书法仙家及刻板、制册仙家请几个过来,组织一个贩经局,刊印我贩神立界大经。本部意见,你回去禀报子公大帅,贩经局就归于你们贩仙部统属,由你具体职掌。”陈哲对他谈了想法。 冬凌仙君慌忙跪倒:“小仙谨遵钧命,具体时限如何?还望大帅明示。” 陈哲约略算了一下,吩咐她:“贩经局两日设好,书法仙家抄经,刻板仙家、制册仙家需要的具体时限,根据他们的情况而定。如有必要,可以叫本部去听听他们的意见。总之,既要出精品,又要往前赶。” 冬凌仙君问道:“东汉以来书法仙家,首推蔡邕、蔡文姬父女,曹操、曹植父子,张飞、诸葛亮,继而是钟繇,卫夫人,王羲之王献之父子,再往下乃大唐虞世南、褚遂良、欧阳询、张旭、怀素、颜真卿。该用何人字体?” 陈哲想了一想,说道:“以褚遂良为主,虞世南、欧阳询、颜真卿为备选,就看哪位有时间吧。” 冬凌仙君领受任务,告辞而去。 一晃过了三八二十四天,褚遂良书《忘经本义》,虞世南书《贩略上经》、《陈尤问答》,各制金册一百册,已经制好。 欧阳询、颜真卿在神农大帝那里,配合司马相如整理《炎朝史略》及《炎朝职官录》,没有时间。故而得到了褚、虞两家妙书。 次日一早,元贩大帝叫腊梅仙君传旨,都叫集中于广州大总管尤贯的水果神殿,共掐《陈尤问答》。 元贩大帝坐于正堂,众神分坐于堂下两侧的各色水果宝座之上。 由红芸女神分发金册,每神一套。 由都虞候漆雕卉站立在元贩大帝一侧,领诵这本贩神界新经。 各神翻开《陈尤问答》金册,果然是虞书精品,雕工十分精准,字迹金光闪闪,金册装帧精美。 红芸女神焚起檀香,微微香气缥缈缭绕。元信宫的琴仙俞伯牙已在侧室奏起《春江花月夜》,琴声优美柔缓。茶道仙翁也一一斟上了名茶。漆雕卉正要开口领诵,众贩神也都准备静心掐经。 忽然,听得下界天崩地裂一声巨响,元贩大帝及众神急忙下看,却是陇右道沙州传来的。是有人将发源于祁连山、自南向北流的甘泉水上游堰塞,继而决水淹军,发出来的巨响。 成都大总管张涯急忙跑出水果神殿,护卫神赤县蜂王紧随而出。他们往下细看,怎么发现神拳大侠尤统和油料贩君安芝在这里? 尤统须发已经半白,安芝与他一前一后,骑马飞奔,后面相随的还有黄昭等许多后生。众神以为黄昭还是后生,其实他已经四十岁了。 决口的堰塞湖水疯狂咆哮,追赶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甘泉水的咆哮声,人群的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 这样的大水淹军,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第235章 张议潮起义 自从冉侯、汲子茶山一战,到今天掐经,过了二十五天。 广州大总管潮阳子尤贯,陆灵部都统领隆虑子望云端,也都跟在张涯身后,他们的随护神红芸女神、青笋神将也都相随察看。 为什么他们也跟来?尤贯当然关心儿子的事情了,望云端是陆灵大帅,凡陆生众灵之事都要过问。 在贩神界,陆灵、水灵、金相、土相四部是朝廷四大部,另有贩仙部及都虞候,所管事务囊括天下所有贩事。 东西南北中五大贩都的大总管,就是地方实力派,具体过问每一个方向的贩夫贩神贩鬼贩仙各种事情。 到了紧要关头,就显示出朝中都统领的权威,随时发令,机断处置。 竹木贩神望云端看这情形,令曰:“红芸女神去察看尤统、安芝情形,青笋神将去察看黄昭及黄羿一家情形,赤县蜂王去察看沙州情形,一刻钟为限,到成都大帅元蜜宫回禀,再行商议。” 三神应声而去。张涯带领尤贯、望云端到自己元蜜宫,负责洒扫庭除的蜂童小仙,前来沏上姜汁蜜水。 不到一刻钟,红芸女神、青笋神将、赤县蜂王纷纷回到元蜜宫,禀报详细情况。原来是沙州张雄起义,驱赶吐蕃驻军,恢复大唐统治。 内中涉及到各路富商、陇右及安西各路豪杰,尤统、安芝、黄昭就是这样涉及到的,更不消说于阗五老、燉煌十二雄等许多豪杰。 前些天,解侯、汲子大战之后,人间已过二十五年之久。 早从大唐穆宗李恒的长庆三年(823年)到了大唐宣宗李忱的大中二年(848年)。中间,历经敬宗李湛宝历两个年头,文宗李昂太和九个年头、开成五个年头,武宗李炎会昌六个年头。 众位贩神所见沙洲大水淹军,发生在大中二年八月。 此时,正是天界众神掐经的时辰。 这支被淹的军队,乃武州刺史宋宸及妻魏绮所率五千军。他们是以朝廷名义前往配合张雄沙州义军行动的一支劲旅。 今年正月,沙州张雄举义,集结六千人马,杀入沙州治所燉煌城内,驱除吐蕃的沙州节度使占堆。 义军在与吐蕃兵展开激战的同时,城中唐人望族及豪杰之士无不群起响应,自动配合义军对吐蕃兵展开杀戮。义军与豪侠配合,迅速将城中吐蕃兵打败,占领了沙州城。 沙州城中的唐人望族乃张、李、索三大族,以女侠张云、索娇,豪杰李充为领首,将三大族中善战者两千余人带到街上,各自施展绝世武功,给予张雄以极大支持。 张云、索娇、李充都是张雄的结义兄弟,下文专门交代。 望云端问起赤县蜂王:“宋宸乃智之任卫县令时的主薄,怎么就成了武州刺史?魏绮就是露怯玄天镜里的智之夫人,怎么就成了宋宸的正妻?” 赤县蜂王回禀:“宋宸被辞,发愤图强,考中了进士,又立战功,辗转为将至今。魏绮被休,大病三年。之后找宋宸,求个落脚处,成为宋宸的妾。至于成为宋宸的正妻,乃是改头换面之计。” 竹木贩神望云端十分好奇:“怎么个改头换面?” 赤县蜂王禀道:“毕竟魏绮将宋家料理的极好,宋宸不愿再娶她人来做正妻,唯恐影响家业。此生经历了陈哲辞退一次,就够心寒了,再不敢出现任何闪失。那他使的改头换面之计是怎么回事?” 宋宸与魏绮商量好,借鉴杨玉环旧例,叫魏绮先是出家作女冠,入了道籍,从此销掉魏绮的妾身份,另纳她人为妾。给外人的印象是魏绮二次被休。 魏绮作女冠三年之后还俗,在宋宸镇守的武州盘堤县,被宋宸明媒正娶,可不就成了宋宸的正妻吗? 花蜜贩神张涯赞道:“哦哦,看起来,宋宸的确是个仗义君子,叫魏绮落了这么好的结局。” 赤县蜂王回禀:“是啊,宋宸及魏绮,从此大显身手,一直活动在武州二三十年。成为大唐牢牢钉在陇右道的钉子,死死看着吐蕃、党项人的一举一动。” 早在魏绮被纳为妾的那年,时任武州长史宋宸前妻所生三女一子就都已经长大,嫁娶之事都已经办完。 经人撮合,于宪宗元和十二年(817年),时年二十岁的长女宋钥,嫁给了十八岁的沙州富豪张家公子张雄。 西帅张涯看看赤县蜂王,问道:“这个张雄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就能发动沙州起义?” 赤县蜂王回禀:“张雄,字议潮,祖上数代皆为沙州部将,经世代繁衍,张家成为沙州鼎族豪宗。他生长在吐蕃人暴政之下,饱受。” 安史之乱以来一百八十年,陇右十八州,除了唐廷断续争夺掌控的武州(阶州),瓜伊西鄯、河廓沙甘、叠洮肃兰、宕岷秦成渭十七州先后落入吐蕃统治。 此子少而有侠名,志向甚大,到处拜那些武学名家,拼力研读孙武、白起,誓要恢复陇右诸州。他从十四岁起遍访陇右十八州,每至一地,与当地少年豪侠恶斗竟日,继而结义为兄弟,为日后蓄积力量。 到他十八岁时,陇右十八州,全都有张雄的结义兄弟。每州三至十二人不等,结义名号全是某州几雄。 比如到了河州,结义了八个兄弟,就称之为河州八雄。陇右十八州累计有他的结义兄弟达六十余人,皆是手段高强的悍将。 今年,张雄四十九岁,在举行沙州起义的时候,他的结义兄弟们历经三十多年磨砺,都繁衍成为各地豪族大家,故而群起响应。到处都是激烈鏖战,个个都要回归大唐怀抱。 西帅张涯听到这里,沉吟少许,又追问:“凡成大事,独木难支。靠那些结义兄弟恐怕也不行吧,千军万马都是怎么来的呢?” 赤县蜂王禀曰:“沙州起义以及数月以来的陇右各州起义,主要有三个方面的人物。” 一是豪杰义士。张雄少年结义的弟兄,这股势力是各地主将。 二是名门望族。通过结义兄弟的盘根错节关系,结交到沙州的名门自不消说,更有各州的地方豪俊。 三是佛门僧众。河西佛教信众势力极为庞大,而领头高僧洪辩虽然被吐蕃授予了“知释门都法律兼摄行教授”,但他远怀故国,愿被皇风。 洪辩作为吐蕃王朝的一方法主,为什么能支持张议潮的起义呢? 洪辩俗姓吴,其母乃南阳张氏,与张议潮同宗。此其一。 再就是洪辩之父吴绪芝,乃唐廷战功赫赫的陇右大将。安史之乱爆发,对抗吐蕃的名将哥舒翰奉调平叛,带走陇右及西域许多健卒悍将。吐蕃趁势用兵,争夺大唐陇右及西域广袤国土。 其父吴绪芝带残部殊死抵抗,终因兵少,随主帅退守沙州。他们这一股力量一直坚守沙州一百二十年之久,才最后沦陷。 因而洪辩虽为佛门首领,却心怀唐廷。陇右僧众武风又盛,张议潮沙州起义,沙州僧团在洪辩的支持、组织、率领下,纷纷加入义军。吐蕃军顿时土崩瓦解,沙州在被吐蕃侵占六十年后,又回到了唐廷怀抱。 张雄岳父武州刺史宋宸一家,在临近的武州一带也已经成为豪族,更不消说,那必然是张雄非常得力的唐廷援兵。 宋宸乃昔日陈哲的挚友,两下智谋旗鼓相当。虽然经了私通一幕,但此人韬略并不会埋没。前文已知他被陈哲辞掉卫县主薄之后,发奋考取了进士,继而又将武功使出,屡获升迁。 此时,陈哲前妻魏绮熬成了宋宸正妻,更是拼死将宋家的家业做得风生水起,誓要让贩神前夫看看自己的本事。 西部贩都成都大总管张涯在他华胥仙境元蜜宫中,踱来踱去,问道:“刚才看到尤统、安芝、黄昭飞马奔逃,又是怎么回事呢?” 赤县蜂王对曰:“他们就在宋宸的队伍里,安芝是这次宋宸发兵沙州的助军巨商。” 因朝廷之外的诸路藩镇早已纷纷割据,极少数京畿重地及河南、淮南、江南节镇还在上缴赋税,唐廷在西部、北部、河北及黔南、岭南诸多藩镇所纳税赋十分有限。 加之朝廷宦官弄权,唐廷每每出现战事,只能大量依靠富商助军。 南部贩都广州大总管潮阳子尤贯对儿媳的举动大感兴趣,问起红芸女神:“安芝为什么就能为宋宸助军呢?这二十五年来,都发生了什么?” 红芸女神禀曰:“时间如白驹过隙。昔日里西面道长曾对黄羿耳语,说安芝顷刻家资万贯,三十年后封神。西面老道果然善相术,看得极准。咱们还从那年腊八会安阳县公胡轸府上聚会说起。” 当时长阳侯文烈及三黄、武宁县君安芝、黎阳男李井等几位,相随胡轸而去。在胡轸府上,胡轸长子胡权,自然对这个美若天仙的义妹百般殷勤。 安芝也对胡权的经营之道甚为佩服,她与黄遥、黄遵、黄通三位哥哥来胡府,就是专门来取经的,到底要怎么将油料生意做大? 毕竟胡轸是我大唐万贯助军第一人,得了公爵之封。不要说这万贯钱的挣取殊为不易,那种为了薛平这样的朋友而倾囊出资的举动,试问天下有几个商人有这样的胆魄? 又恰恰是因为这种韬略,才会经营西域珍宝。 谁不知道,安史之乱后,陇右道及安西都护府陆续成了吐蕃的地盘,西域跟中原的道路早就不通了。还有几个敢于走这条路贩运货物? 更别说稀世珍宝的贩运,恐怕遭劫连尸首都没了。 人家胡轸的胆魄、韬略可不是想学就能学到的。不经过深入交往,只看外表,逢迎讨好,吃酒吹捧,根本连个皮毛也学不到手。 红芸女神问道:“安芝及三黄这次拜访,从胡轸这里学到了东西吗?” 第236章 油料十三将 众位贩神被红芸女神这么一问,都不能预料胡轸会不会传授经验。 红芸女神笑道:“稀宝神贩胡轸这个二爹,对于安芝及三黄可谓毫无保留,使得安芝学到了很多东西。” 那年安芝拜访胡轸于朝歌腊八会期间,是穆宗长庆二年(822年)。 当时胡权四十二岁,乃胡轸十九岁得子。跟黄遥年龄相当,生月大一点。胡权十六岁就跟老爹闯西域,长达二十六个年头,一起贩卖西域珍宝。 其母邺郡夫人刘氏,育有二子三女。胡权为长子,中间二娘、三娘、四娘,下面最小的弟弟胡栋比安芝大十二岁,长庆二年之际也已经三十四岁。 就说胡栋,也够厉害的,同样是十六岁起,跟随父亲和大哥一起闯西域,也闯了十八个年头。 胡轸父子闯西域过程中,在万贯助军之后的第十二年,也就是文宗太和七年(833年),也是青州四镇老大哥薛平逝世第二年,胡轸在安西四镇之一的于阗镇结拜了五大弟兄,号称于阗五老。 此时水灵部都统领苌度赶过来,昆布仙姑也相随而来。 苌度笑道:“听闻你们在说安阳县公胡轸,本帅也对这个人十分看好,专门来听听。请红芸女神说下去。” 红芸女神对苌大帅拱手一揖,继续说道:“胡轸结义的于阗五老,从长至幼分别是:滑州胡轸、于阗朱展、沙州张釜、疏勒郭镇、伊州李翰。当时胡轸七十二岁,最小的李翰也已六十岁。” 滑州胡轸,字车支,安阳县公,自不消说,乃稀宝神贩,滑州首富。 疏勒朱展,字开平,时年六十八岁。安史之乱后,死守安西十四载的都护朱信之孙。朱家世传追魂枪,百步穿杨箭,枪法、箭法都堪称妙绝。大号追魂神将。 朱展以贩卖安西葡萄干为生,捎带于阗玉生意。所走地方至为广阔,东至高丽(今朝鲜国),西至沙蓝国(今约旦国),往于阗镇回运的当然是高丽参、沙蓝毛毯。 沙州张釜,字谦逸,时年六十五岁。乃张议潮之父,沙州旧将。善使金背刀,也是家传刀法。佩鸣沙剑,此剑乃陇右西域名剑之首。大号鸣沙剑客。 张釜则主要贩卖牛羊皮革,从西域及陇右各州往成都运生皮,再从成都往长安、洛阳、扬州贩运熟皮。生熟皮都获利。 于阗郭镇,字护西,时年六十三岁。接替朱信的最后一任安西都护府都护郭昕次子,曾祖寿州刺史郭敬之,祖父郭子云,伯祖郭子仪,善使家传天命战戟,腰佩御赐长剑——昆吾剑。 其父郭昕于元和三年(808年)逝后,朝廷再无人来料理安西军政,安西地盘被吐蕃全部攻陷。之后,郭镇隐居疏勒镇,常年贩运肉苁蓉及疏勒镇特产伽师瓜。因郭子仪被赐号尚父,他的大号是尚父雄鸷。 苌度惊叹起来:“这几位个个背景深厚,经商都成为当地首富。那么,于阗五老中伊州李翰是什么背景呢?” 红芸女神将探查到的消息继续说来:“伊州李翰,字羽翔,乃大汉飞将军李广苗裔,功夫乃家传武学。” 陆灵部都统领望云端顿时吃惊:“哟,人人敬重的李广,其后裔在这里出现了。快,大声点说,我们都要好好听听。” 红芸女神笑笑:“我也很敬重这个人。此人丰神俊逸,宛如其祖。善使梨花枪,箭无虚发。遇贼劫道,单衣直冲。贼首要么被顷刻挑死,要么被神箭射落。贼众往往遇见,远远的就会一哄而散。大号伊州瓜神。” 众神一听,无不啧啧称赞。 西帅张涯赞道:“好啊,李广的神奇武功没丢,还在大唐传承。” 红芸女神继续下去:“李翰主要贩卖伊州特产甜瓜,也就是当今闻名天下的伊吾瓜。他贩运的路线主要往来于伊州至安西四镇的焉耆、龟兹、疏勒、于阗之间。” 朱展、张釜、郭镇、李翰的商队往往跟胡轸父子结伴同行,在于阗镇会合最多。因而,在于阗镇朱展家里结为生死之交。 也就是说,胡权、胡栋与张议潮及所有于阗五老的儿子们也是兄弟,但胡轸得子早,胡权、胡栋都比张议潮年长不少。 安芝在胡国公府上拜望那年,是长庆二年(822年)腊月,当时张议潮才二十三岁。跟安芝年龄不相上下,只比安芝大两岁。 正是因为胡轸父子三人常年跑西域,他们的视野比常人更为开阔,对大唐广袤疆域的各地风物了如指掌,对大唐江山之大也更为珍视、热爱。这种胸怀和胆略是这样锻造出来的,谁能比得了啊? 说到油料生意如何做大?二爹胡轸及胡权、胡栋兄弟,均给出了极好的建议。绝招就是跨地贸易。 一则是跨州。要将视线放远至三千里以外,实地考察,掌握巨大差价,继而贩运。当然油料贩运不比珍宝贩运,珍宝不占多少地方,几个包袱就走人,骑马飞奔而过。油料却需要大船行走,需要不少护船大将。 二则是跨境。大唐周边属国无数,组织大船队远航贩运,这里面的利润更大,但风险也更大。除了河道、海路的风浪,主要是语言障碍,要配通译人员。更要大量的护船大将。 跨地贩运,还必须解决大船卸货之后空船返回的问题。那就要提前在贩运目的地,找到适合油料产地的商品,装船回来,挣取返船利润。 经过胡家父子一番提点,宛如醍醐灌顶,三黄及安芝兄妹茅塞顿开。 黄府上下不缺的就是人,护船大将不是问题。现今就有三黄及尤统、安芝、黄贵六人,真正能干翻青州黄家将的江湖豪杰,应该不太多。 谋定而后动。既然安芝与三黄得到了胡公提点,那他们这二十五年间是怎么挣到万贯巨资的呢? 安芝带着三位哥哥从相州安阳县回到青州千乘县,就在过年期间,与父亲黄羿及管家黄贵、少将军黄昭等,商议好了行动方案。 过了年,也就是长庆三年(823年)开始,先由安芝与尤统夫妇,骑马飞奔成都一带,发现这边菜籽油特多,花生油、豆油极少。 这可是大好商机。不敢怠慢,当即返回。这年就开始筹集大量资金,大规模从平卢军东部地盘往成都一带西部贩运花生、黄豆。 一直到张议潮起义的大中二年(848年),他们的花生、黄豆贩运,水陆都走,遍及益州、戎州、雅州、阶州(即武州)、凉州,最远达到沙州。 一招鲜,吃遍天。异地差价这一招,果然使黄家赚到了巨额财富。 特别是文宗太和六年(832年),薛平以司徒致仕的次年,享年八十在长安逝世之后,第二年(833年),黄羿、黄昭祖孙以正五品上的上骑都尉勋官辞军,都加入贩运之列。 此时,三黄及尤统、安芝,加之管家黄贵,他们已经异地长途贩运十年之久,经验丰富。再加上这祖孙两位正牌将军,更是迅速发达。 陆灵部都统领望云端大惊,顿时泪珠子滚落:“仆射大哥仙逝,我等却没人知道。到哪里去见他呀?” 水灵部都统领苌度笑笑:“大哥,别说百姓活到八十的不多,王侯将相活到八十而终的,更是罕见。仆射大哥如此高寿,必然登仙。改天叫贩仙部去老君、神农那里查他的去向,邀请仆射大哥做咱们贩神界的护法神。” 望云端擦一把眼泪,笑起来:“这倒是个正经说法,我们只顾忙于神务,想不到仆射大哥仙逝,在人间算来,已经十五年之久了。” 红芸女神对他们道个万福,禀道:“陆灵大帅、水灵大帅节哀,咱还继续说安芝及黄府的事情。” 黄智、黄景、黄晖、黄显陆续长大,也都加入这支油料贩运大军,黄府十二位虎将,往哪里一去,没有几个敢劫道的。 黄羿辞去军职的时候,整七十岁,之前两年就被皇封为菊潭县开国子,封地乃邓州下辖。妻管氏被封为菊潭县君。 黄昭辞去军职的时候,也是子爵,被皇封为武连县开国子,封地在剑州。妻韩氏被封为武连县君。 黄昭此时二十六岁,早已娶妻韩氏,儿子黄傅都八岁了。韩氏乃韩家三枪老大哥韩道之女,叫个韩萍,也是家传的一身武艺,也跟着贩运油料。 油料黄家多达十三将往来各地,其势力几人能敌啊? 贩运中间,当然也免不了遇到疾病和灾荒年,不是每年都那么顺。总体来说,是越做越顺手。 他们往西部贩运油料,返程的时候,如果走陆路,就到武州(即阶州)将利县跟长阳侯文烈的弟子李镇班、沙进班、宋列班接头,拉上他们的红芪、黄连、花椒,省得他们另外租车。 如果走长江水路,到戎州僰道县,找平昌侯之子漆雕古,或者平昌侯的四哥漆雕丁。大船装满戎州春酒,拉回青州,交给平昌侯的戎州春酒坊。 就在黄羿、黄昭辞军那年,他们一大家每人赶一辆马车,贩运花生、黄豆到了沙州。 此时,丁开班、文应虎的红芪、沙进班、宋列班的黄连,李镇班、刘守班的花椒,都在沙州有生意。丁开班、刘守班住在汝州龙兴县,沙进班在博州长阳侯府当管家。 他们的生意,东部就由丁开班、沙进班、刘守班负责。西部的生意由文应虎、宋列班、李镇班跑动。 因而,安芝的商队往沙州,往往安排一个人,打马拐到将利县,叫文、宋、李一起跟上。 他们早就听闻沙州地面传言,张雄乃当地第一豪杰,就专程拜望。 不知道张雄会怎么对待他们这些人? 第237章 南北两大捷 张雄要的就是豪杰,无论你是哪里来的,也无论你从事什么行当。所谓韩信将兵,多多益善。 安芝带领黄家众将到了张雄府上,被张雄热情接住。经过简单寒暄,青州过来的客商,这么大一群人,张雄高兴的合不拢嘴。 但见他生得:身长八尺二寸,长脸白皙,双瞳小,眼白多,双眉上挑,五绺青须。说话宛如金珠落玉盘,干脆而具有特殊磁性。 他因敬仰当年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也穿铜盔铜甲,金檀战袍,手使五十六斤虎头金枪。比当年金檀骠将第一名唐金骠的枪还重八斤,骑黄骠马,大号“陇西骠将”。 他对神拳大侠尤统的传奇经历及油料贩君安芝的辛酸家史颇为感佩,一看自己的年龄与安芝相差无几,有心结义。 立即叫来他在沙州当地的结义兄弟,开悦油坊的坊主李充,保云堂药铺的女堂主张云,正香调料坊的女坊主索娇,他们分别代表着沙州三大望族。 都来与三黄、尤统、安芝、文应虎、宋列班、李镇班一起,结义为“燉煌十二雄”。沙州治所就是燉煌县,因而这样称呼。 黄遥、黄遵、黄通分别是四十四、四十二、四十岁。宋列班、李镇班同为四十二岁。尤统三十八岁。文应虎三十七岁。 此时,尤统比张云大两岁,比张雄大四岁,比李充大五岁,比安芝大七岁。索娇最小,三十岁。 因而,燉煌十二雄排序为:黄遥、宋列班、黄遵、李镇班、黄通、尤统、文应虎、张云、张雄、李充、安芝、索娇。 内中张云,是张雄同宗远门的姐姐。李充与张雄是早年习武的师弟,都拜在伊州瓜神李翰门下。 索娇是张雄妻弟宋铠的老婆,孩子的舅母。本来在武州刺史宋宸帐下当女兵,因生儿育女,辞去军职,专心经商。宋铠还在武州军中效力,与父亲一道冲锋陷阵。 西帅张涯听到这里,感叹起来:“我们从安芝与张雄的结义,就能窥见张雄必欲举事的端倪。这才仅仅是在沙州地面结义的十二个,而他在陇右十八州,到处都有这样盘根错节的结义兄弟。这才是真正的韬略深邃。” 红芸女神笑道:“是的。加之他爹张釜、师父李翰又同期结义了于阗五老,父子两代豪杰,其势力几乎囊括了陇右安西最厉害的人物。” 南帅尤贯禁不住赞道:“看起来,这个张议潮的大计,从少年时代起就开始打底子,这条路走了三十五年,才最终成就,也给我等许多警示。” 此时,青笋神将起而禀曰:“说到这里,我来禀报一下查看结果。” 武宗李炎会昌年间(841年—846年),吐蕃年年灾荒,加之此前内乱不止,国力衰减。这对于大唐就是天赐良机,有识之士准备收复失地。 宣宗大中元年(847年),河东节度使、宣汉侯望凌通率代北诸军一万两千兵马,发动盐州大战。 陆灵大帅望云端顿时两眼大放异彩,问道:“高之怎么就成了节度使、宣汉侯啊?这小子,干得不错。” 青笋神将笑道:“宣汉侯的事情,容小神慢慢道来。这次盐州大战,其子望钦为前锋,二弟望准通及白马五义大哥谷梁广的孩子谷梁太、谷梁池随征,金相大帅之子范职、孙子范铭殿后。” 水灵大帅苌度惊叹:“九州都成为先锋官了,铭儿也成为大将了。好啊!” 青笋神将说:“这时候,他们中最小的无疑是缭云所生的谷梁池,也已经三十岁了。” 望凌通已是六十一岁老将,他的宣汉侯是怎么来的呢? 文宗开成元年(836年),他五十岁时任涪州刺史。 到开成三年,牂柯蛮(牂,音臧)五千人扰涪州。望凌通率所部三千军击破,阵斩其首领——牂牁蛮土王以下三千人,生俘五大酋长以下两千人。 因此战之功,望凌通被文宗册封为宣汉县开国侯,妻李氏封为通川郡夫人,封地在巴蜀的通州。妾牧雨在此次大战中,阵斩其土王,战功巨大,比同男将封为竹山县开国伯,封地在房州。 陆灵大帅望云端赞道:“子舒徒儿智勇兼备,难得的将才啊。有他帮衬高之,真是我望家的福气。” 陆灵大帅苌度指指他:“大哥,高之夫妇三人,一侯一伯一夫人,世所罕见啊。咱继续听下去。往下不许插言。” 望云端爽朗大笑,众神一时也都笑起来。 青笋神将继续禀告:“这次盐州大战,竹山伯牧雨因病没有随行。宣汉侯望凌通率领代北诸军,大败吐蕃的洛门川讨击使论恐热。” 论恐热就是后来的尚恐热,他所率吐蕃军一万五千人被望凌通等斩首六千,生俘七千,溃逃两千余。史称洛门川大捷。 大中二年(848年),凤翔节度使介璜率军向北,与望凌通代北诸军遥相呼应,相继收复原州、威州、扶州,及石门、驿藏、木峡、特胜、六盘、石峡、萧关等七关,史称三州七关大捷,或称之为原扶大捷。 苌度禁不住站起来,笑道:“介穿山这小子,在我贩门十七将里面,应该是八哥吧,他们拜师之后,哥哥弟弟们就开他的玩笑,八哥,八哥。” 望云端瞪他一眼:“你也不许说话。自己的规定,只叫别人遵守么?” 苌度一缩脖子,勒一勒大白肚皮,伸伸舌头。众神又一阵大笑。 青笋神将说道:“一北一南两年大捷,这一带的吐蕃势力被彻底清除。夹在这一带及吐蕃之间的陇右之地,张议潮趁机起兵,因而势如破竹。” 张雄正月沙州起义,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沙州与长安之间横亘着吐蕃占据的凉州,音信不通,朝廷连个的空头委任状也没有,怎么办? 他一口气派出十路使者往长安报捷,一等就是两年之久。 粮草、兵员资费,需要极为庞大的财力支撑,这期间,如果稍微露怯,必然全军覆没。 于是,三策并举,一是自称大唐兵部尚书,服饰、仪仗规整,凝聚人心。实行耕战结合,积极操练,建立稳固而锋锐的沙州军。 二是广纳富商资财,解决燃眉之急。特别是燉煌十二雄,纷纷伸出援手,包括安芝在内,几乎都是倾囊助军。 三是派出盖世的豪侠,带着他的号令,积极策动临近各州起义。 汤阴子张涯等众神在天上所见,这时候到了八月,横穿沙州的甘泉水怎么就被人堰塞放水了?是谁干的? 尤统、安芝、黄昭怎么在这支宋宸统领的大军之中? 去年秋收之后,安芝率领油料商队经过凤翔节度府时,顺路拜望介璜、宋翘夫妇,就知道了望凌通大军取得的洛门川大捷。 得知介璜也在整饬人马,准备奏请天子趁势北伐,与师弟望凌通相呼应,收服原扶各州各关。 宋翘所生孩子介攻,已经三十二岁,介克三十岁。漆雕卉托梦之后,七年间,宋翘又生了四个孩子,其中三娘、四郎就按神仙托梦,起名介奏、介凯。四郎介凯也已经二十四岁。介奏已是宣宗的介贤妃,后文详叙。 真真正正的形成了介家将阵势,介璜所到之处,声威远播。 苌度又禁不住笑起来:“智之起的名字,兰蕊托的梦,穿山这孩子还真就用了。不错不错,还他娘的出一个皇妃,看起来起名真的很重要。” 望云端不再理他,看看青笋神将,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青笋神将继续说:“介攻的儿子介厘都十五岁了,开始闹着上阵杀敌呢。宋翘当着一群孩子的祖母、外祖母,主要教育子弟,不再上阵。” 吴雕此时乃介璜大将,也已经四十三岁。二十五年来,辗转数地而任歧州別驾。歧州就是凤翔府,凤翔节度治所。 此时,一神忽然大吼而进:“专义怎么样了?叫我听听。” 中部贩都洛阳大总管汲子吴公鼎闻听孙子的名字,瞬移而至。 青笋神将冲他作揖施礼,笑笑说:“吴雕与凌波仙子杨絮所生的孩子吴彝,也已经二十三岁,也成为大将,跟随父亲一起征战。 吴彝的儿子吴昂也四岁了,吴雕当了爷爷。他爹吴师通这时候六十二岁,升格为曾祖。” 正在此时,金相部都统领范丹、土相部都统领陈哲也赶了过来。 范丹恰好听到吴师通当了曾祖,惊道:“人间过得真快啊。中帅吴子如果还在人间,那就八十四,成了吴昂的高祖。子吴师通、孙吴雕、曾孙吴彝、玄孙吴昂。” 青笋神将也对他们拱手施礼,继而问道:“说到吴雕,他们朝歌八剑现在都怎么样了?陈果跟白淼怎么样了啊?柴署跟碧波仙子杨绒的结局到底是什么?咱一一道来。” 这顿时勾起了土相帅陈哲的兴趣,像个小孩子一样,认认真真往下听。 青笋神将自问自答:“朝歌八剑中,陷目神陈果是军师,能掐会算,文武双全,十八岁就被封为江陵子,又有澄泥砚商御赐金牌随身。在江陵县有赐田二十顷,由义父柴循当管家,照应着这些赐田。” 书中代言,二十顷赐田是什么概念呢? 大唐土地面积单位,二十顷就是两千亩,按普通白丁户籍拥有田地,每户平均五口人有地二十亩,相当于一百户食邑。 因此,陈果就算澄泥砚生意干的不咋样,也不耽误吃香的喝辣的。别看他长得丑,那也不耽误娶个好老婆。 南帅潮阳子捋一把胡须,由衷赞道:“看起来,青少年时期猛冲猛打,对于一个人一生起着决定性作用。如果不是参加剿灭岩国之战以及擒获王舵,哪能有今天啊?” 土相帅陈哲对尤贯施礼,微微笑道:“这都是你们镇州八骏带领孩子们走出来的一条大道。没有解侯徒弟有航茶具船被劫,牵不出剿灭岩国战功。还是要多谢你们。” 青笋神将也叹道:“因此,年轻的时候,绝不可畏首畏尾。再进一步说,童年、少年时期就该储备足够的知识和技能。陈果小小年纪就具备了超乎寻常的文武技能,这就是我们在他这个年龄段难以望其项背的真正原因。” 那年去河阳介璜的府邸,拜见介璜、宋翘夫妇,时间是穆宗长庆三年的三月三上巳节。经过与宋翘沟通,使得宋翘透彻了解到了柴署与杨绒的种种误会及相思之苦。但是杨绒怀着柴署的孩子跑到陇右去了。 实际上,杨绒去陇右,并非是她家的亲戚,这是宋翘故意替杨绒遮掩的。实际上杨绒就是去找宋宸了,当时的宋宸,还担任着盘堤县守将。 土相帅陈哲大感意外:“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安排的?” 第238章 疗伤凉国府 一提到宋宸,土相帅陈哲当然是既熟悉又陌生,禁不住问。 青笋神将禀曰:“就是宋翘安排的。宋宸老家虽然跟陈大帅一样,都在郑州管城县,但是,宋宸追随您在卫县任职的时候,一到休假就会往朝歌顺成坊听歌,早就跟宋翘打得火热。” 经过攀亲,管城县宋家跟朝歌宋家是同宗,宋宸与宋翘还是一个辈分的兄妹,只是隔着六服之远了。也就是说,曾祖的曾祖是同一个人。 所以,宋宸因私通魏绮一事被陈哲辞掉,但跟宋翘一直都没有断绝书信来往。宋宸、魏绮及其家中大事小情,宋翘了如指掌。 现在,碧波仙子杨绒与义成七少的柴署搞在一起,杨绒还要坚决生下孩子,怎么办?叫她去哪里生? 杨绒就是想回朝歌青龙镇,按礼法也绝无可能。宋翘以为,自己跟介璜指不定很快就会调往别处担任大将,河阳这里也不太稳当。 思来想去,还就宋宸那里稳当一些。于是宋翘就写了一封书信,给了杨绒二十两纹银,让介威护送她,到了宋宸、魏绮的武州盘堤县府邸。 魏绮一听,义成七少的未婚妻,自己儿子陈果不也是义成七少吗?那就收留下来吧。指不定,老家的孩子们还能因为碧波仙子这条线,将他们串联过来,将来万一咱在这边有个大事小情,还能当个帮手。 她跟宋宸商议,宋宸笑道:“夫人管内政,俺从来放心。” 就这么,杨绒在宋府一呆就是十五年之久,转眼间,碧波仙子就三十四岁了。孩子已经十四岁,长大了,懂得了人间好事,该娶媳妇了。老是叫当娘的给暖身子,这可不得了,不找他爹绝对不行,非找柴署不可。 勾日德绾面侠,这么多年都干啥去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跟老姨宋翘通信,就从那年三月三找到河阳府之后,宋翘再也没见过柴署的踪影。岂但不见柴署,连陈果也从没见过。难道他们出什么事了? 柴署、陈果那次从河阳介府出来,还真发生了一件事情,使得柴署不得不回到现实。什么事情?他不是很坚决要去找碧波仙子吗? 正是去找碧波仙子的路上,发生了一件改变他人生路径的事情。 他们从河阳出来,要去陇右,肯定先渡河到洛阳。河阳向南就是洛阳,恰好满城牡丹开放,游人如织,就在洛阳逗留了一天,欣赏一下牡丹。 白淼与陈果手牵着手,这么美的姑娘怎么就牵着一个丑鬼?羡煞游人,惹来很高的回头率。 绾面侠柴署跟着却成了电灯泡,心里很不自在。白淼看到洛阳城的牡丹花会,好大的阵势,跟陈果唧唧喳喳说不完的兴奋。柴署没人可以说话,更是落寞难过。 恰在他恼恨无聊之际,忽然一匹骡子拉着一辆轿车猛地撞过来,直直的撞向柴署。柴署的黄骠马躲避之际,又踏翻了一名游玩的女子。 绾面侠柴署上去就抓骡子的缰绳,却被骡子猛地将前蹄抬起多高,“啪”一声脆响,骡子前蹄踢在柴署头上。 “唉哟!”一声惨叫,柴署顿时被踢出去两丈开外。 陷目神陈果、白淼见状,一边一个,双双抓住骡子的两侧缰绳,又过来两三个游人,一起拉扯,勉强将其制服。 后面大喊着追过来一个高阶护卫,一看是五品浅绯袍,系十銙金带,三十七八岁,高约七尺八寸,上来就对陈果等作揖打躬。 陈果哪顾得跟他寒暄,急忙与白淼过来看柴署,已经被踢晕过去,浑身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发髻里浸出鲜血,已经将街面染红。 白淼吓得惊叫不止,顿时泪雨横飞。陈果这个军师,一向点子多,这时候也急得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落下了热泪。 那边,被柴署的马踏翻的女子也是嚎哭连天,她的家人也是惊恐不已,在那里手忙脚乱。 那位高阶护卫从轿车上扶下来一对母女。女孩约十八九岁,瓜子脸,宝蓝裙,貌若天仙。当娘的嫣红裙,玉簪螺髻,猛一看只是三十的样子,但从女孩来判断,她必然在四十岁以上。这对母女身长均在七尺开外,女中极品。 她们急匆匆向柴署走过来,俯下身子一看,女孩估计是晕血,惊叫一声,晕倒在柴署身上。 高阶护卫急忙搀起姑娘,那位母亲与陈果一起将柴署扶起来,急忙说:“快,总宪,回府,叫御医给英雄看看。可别出个什么好歹。” 御医?娘呀,什么情况?她们府上竟然有御医?这名高阶护卫叫总宪?怎么这么耳熟?到底在哪里听说过?陈果一时想不起来。 陈果一边给柴署掐人中,一边在思索。高阶护卫总宪将柴署一把抱起来,就放入了轿子里。那位姑娘被她娘掐人中已经醒来,急忙跨步进入轿子里,紧紧扶着柴署。 这里正要走,那边被柴署的马踢翻的女子及其家属过来,她爹伸手就去轿子里扯柴署:“不行,他不能走。他的马踢翻我女儿,肚子被踢伤,得跟我们走,看完医者才能放他。” 轿子里的姑娘厉声喝道:“他都快死了,还嚎叫啥?总宪哥,快救人。” 这面的母亲过来给人家道个万福,赔礼道:“救人要紧啊,要不跟我一起回府,叫御医一块给你家姑娘看看?” 总宪招呼:“走,一起走,快点。不敢叫英雄失血过多。” 陷目神陈果、白淼这边牵着三匹马,叫人家这边受伤的女孩骑上去,她的家人扶着,一路都跟着总宪往前走。 走了三道街,就到了她们的府上,门额大书两个字:李府。 进到大门内,院子正中一面冲天高的旗杆,旗帜正中大书一个斗大的李字,两侧分别是,上柱国凉国公,赠太尉谥曰武。 陈果当然懂得,当朝名将生前获封凉国公、逝世后追赠太尉、谥号为武的,一定是李愬。宁愿老死在东都洛阳也不去长安的大将,其中就有李愬。 天啊,怎么跑到这个李府了?难不成那个窈窕妇女就是魏国夫人韦氏?这也太年轻了吧?对不对呀?难道她已经五十岁了吗? 骡子受惊,被柴署拦截的妙龄女子,难道是李国公的女儿?这下可好了,老八还要去陇右,去个屁呀。无量天尊,可别叫这位千金缠着柴署不放啊。 陷目神陈果紧跟着人们就到了李府里面的二堂,果然有皇帝拨给的御医。看御医服色,其品阶也在八品。她家这阵势,搞得谁也不敢搭话。 御医给柴署号脉,之后缓缓说:“夫人,这位将军头部出血,只是皮外伤,敷药就好。但脑颅严重震荡,需要静养,叫下官用针灸、点穴给他慢慢调理,才能恢复神智。至于多久恢复,这要看病人的心情和亲人的配合。” “就依陈博士所说,给英雄好好治疗。再看看那位跟来的姑娘,也要好好治。”韦氏沉静而优雅答道。 陈博士急忙叫属下给柴署处理头发里的外伤,转而给那位被黄骠马踢到的姑娘。她被踢到肚子,该不会有太大的事吧? 书中代言,所谓陈博士,是指太医署的医博士。 太医署,是唐廷设置的最高医学院,博士是太医署医学教师的最高职称。低一等的职称分别是助教、师、工等,这个与今天教授相当,而太医署的博士却与当今的博士所指对象大为殊异。 陈博士给那位姑娘检查一遍,没有大碍,开几副药喝下去就好了。 陈果赶忙过来赔不是:“姑娘,对不住啦。我们救人情急,黄骠马躲避不及,给你造成伤害。我这里给你付医药费。” 韦夫人过来,笑道:“本夫人乃凉国公内子韦婼,这是凉国公前年病重,天子派来的御医陈博士,只要人没事就好,都是为了我家纭儿。大家稍微歇息,就在府上饮宴压惊。” 惊得那位女子的父亲带着两个妇女,一起下跪:“参见韦夫人千岁,草民陆浑县向春河,妻李氏,嫂王氏。今天带小女蕉娘来看牡丹,谁料冲撞了夫人和小姐,还望恕罪。” 他说的陆浑县乃洛州下辖九县之一。他这一报名,叫陈果又是一惊,向春河,难不成与义成军的五叔向春山有什么牵连?一会要讨教一番。 见他们拜过韦夫人,陈果牵着白淼也翻身跪下,韦夫人急忙拉住他们,说道:“英雄不必多礼,看你与受伤的英雄都是伟丈夫,敢问尊姓大名?” 陷目神陈果禀道:“小将江陵子陈局德,御赐澄泥砚商,郑州管城人。这是拙荆白淼。受伤的乃小将八弟柴度佐,授勋骁骑尉,大号绾面侠。他近些天心中烦恼,故而救人失手,反伤到自己。” 韦夫人一听他的这一通介绍,顿时惊叹:“噢哟,这么年轻就博得了这么好的功名,果然大唐伟丈夫。若得到凉国公任用,必是皇朝虎将。” 她说到这里,扯出亡夫李愬,禁不住涌出热泪。侍女赶紧过来给她擦拭。 突然,那位高阶护卫对于陈果的报名大为惊奇,过来对陈果抱拳,问道:“御赐澄泥砚商,请问澄泥贩神陈伯是你什么人?” 陷目神陈果也赶忙抱拳:“正是家父,大战青州,忽然归天。撇下小将照管兄弟妹妹们,只好早夺功名,撑起家计。” 陈果说罢,也禁不住热泪盈眶。白淼急忙来给他擦泪。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西帅张涯的元蜜宫,澄泥贩神陈哲听到这里,禁不住泪光闪闪。大师父竹木贩神望云端、二师父五金贩神范丹、三师父海产贩神苌度也为徒孙陈果的遭遇阵阵揪心,一个个无言以对,唉声叹气。 作者山原QQ:331507911,微信:sjj7226227 第239章 战乱两正妻 众神在高天感动,人间何尝不是这样。 李府的这位高阶护卫大为吃惊,过来拉住陈果。 只见他动情地说:“愚兄尤总宪,单名一个纲字,乃水果贩神长子。自从淮西失散,不见父母踪影,却从京师杂报看见父亲剿灭李师儒阵亡封神。” 陈果也大惊失色,慌忙跪翻在地:“末将参见尤将军。将军果然跟神拳大侠尤统有关,他见今被薛仆射收为义子,娶了青州黄羿的义女安芝。他们夫妇因斩杀李师儒被皇封为武宁男、武宁县君,贩卖油料都有御赐金牌。” 尤纲听他说出兄弟的赫赫功勋,更是泪珠滚滚。拉着陈果好不亲热,细致问起尤统、安芝传奇。又仔细问陈哲、柴署为何到了洛阳。 陈果也细问尤纲情形。原来自从六年前吴元济失败,全家失散之后,重新找地方安家。 高天之上,南部贩都广州大总管、水果贩神、潮阳子尤贯在西帅张涯的元蜜宫终于坐不住了。 他大为惊奇,一边拭泪,一边慨叹起来:“唉,我找了好多年没找到总宪,却被江陵子找到了,多谢孩子。” 青笋神将继续,他说道:“尤纲带着自己的家小、弟媳迟氏及三个侄女,就住在洛州下辖的伊阙县农村,洛阳城中的尤记玉雕坊是本族伯父,互相照应过活。” 五年前,尤纲再次投军,追随凉国公李愬,成为李府内卫大将。 这期间,往返军中家下,与妻子、弟媳一起抚养两家孩子。孩子们先后娶妻、出嫁,三个侄女都已在伊阙县嫁给大户人家当童养媳,弟媳迟氏跟着大女儿一起生活。 他们说到这里,向春河听陈果说话,小小年纪,知道皇朝这么多典故,果然不是常人。他看陈果与尤纲说得差不多了,向陈果探听一件事情,却又看韦夫人招呼上桌吃酒,也就稍等一下再问。 席间,韦夫人对陈果再三敬酒。此时柴署卧于客房,人事不省。陈博士叫属下给他内服了一副药,亲自给他针灸。 李纭心疼地陪坐在一侧,看这个高大人物年纪轻轻,服色六品,居然博得了骁骑尉功名,好不喜欢。细看柴署绾面红唇,身长达到七尺九寸,绝对一等一的大唐帅哥。不免心生爱怜,怎么看都看不完。 李纭今年二十岁,父亲李愬归天太过突然,李纭无法承受,誓要等家父过了三年再嫁。东都的王公贵族子弟介绍了好多,虽然无法见面,但听母亲描述情形,一个都没相中。今番如能委身柴将军,那是何等幸事啊。 她在这里想心思,突然侍女过来喊她:“夫人叫你坐席,陪客人吃酒。” 李纭恋恋不舍出去客室,来到正堂,挨着母亲坐下。看满桌子人说说笑笑,神情恍惚,心不在焉。 陈果、白淼也闹明白了,被救的姑娘是李愬的李纭,这边被马踢的姑娘是向蕉。陈果看看向蕉,此时并无大碍,吃菜、说话一切正常,只是偶尔摸一摸肚腹,可能会微微疼痛。 这向蕉也生得极其标致,站起来,比之白淼还要高一个头顶。长方脸白里透红,说起话来,宛如莺啼,非常招人喜欢。 看罢向蕉,忽然想起问一问向春河,赶忙对老向拱手,问道:“看前辈样貌,小将尊称一声老叔吧。向叔,义成军有个向春山,昔日里曾是淄青军十八山神之一,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有关系?” 向春河顿时眼含热泪,慌忙拱手还礼:“陈将军不必多礼。向春山正是家兄,辛苦寻找多年,杳无音讯啊。多谢陈将军提点。” 他的嫂嫂王氏顿时哽咽喉头,说道:“陈将军,小妇人正是春山之妻王媛啊。寻找春山这么多年,总算有了下落。” 这话头一起来,真可是长篇故事。 向春山兄弟三人,春山、春河、春泽。 因向春山等八大山神奉命假扮富商劫义成军粮船,被范丹、苌度斩杀四名,生俘四名。 青州那边,逃回去的兵给向春河、向春泽说了劫粮惨败情形。他们兄弟连夜带着家人装扮民夫逃脱。逃得慢了,就成了李师道必杀的猪狗。 向春河、向春泽相携一路逃到东都洛阳,在陆浑县安定下来。哥哥向春山的家小,都有嫂嫂王媛,侄子向宽和两个侄女。逃出来的时候,向宽已经十四岁,从此俸养母亲和妹妹,独自挑起大梁。 现在,向宽已经二十三岁,娶妻生子,孩子也三四岁了。两个妹妹均出嫁到陆浑县当地农户。向宽多次去青州寻找父亲下落,就是没有线索。农户又不是官员,可以看到朝廷各部的杂报,只能这么苦等苍天开眼。 春泽看侄子生活苦楚,大前年(820年),听说原登州刺史姬杵辗转被提起来,担任天平军节度使,就选择了二次投军。带着向宽投了姬杵,至今还在郓州军帐效力。 天平军下辖曹、郓、濮三州,本是淄青军分出来的,风土人情很熟。加之姬杵那些年在登州担任刺史,也算熟悉,不管怎么说,能挣个功名。 向春河说了许久,特别是向宽的少年遭遇,与陈果这两年的遭遇如出一辙,但人家十四岁就扛起一家重担,想想自己也就算不得苦,感动得热泪横流。说起姬杵,家父陈哲与他是莫逆之交,叔父望凌通与姬杵是结义兄弟。 向春河看他这么说,又感到陈将军深深同情向宽的遭遇,当即给陈果跪翻,委托陈将军设法叫他们父子团聚。 陈果告诉他,向春山已经在义成军成为贩门十七将之一。当时,都知道李师道会杀掉降将家小,因而,经薛燕、楚瑶娘的牵线搭桥,娶了沈丘歌团的旅帅乐凤乐素娥为妻,又有了三个孩子。 如果父子相认的话,原配王媛、现在的正妻乐凤二者关系该怎么办? 韦夫人听到这里,朗声说道:“战乱之中,这个很正常啊。如果方便的话,两房正妻可以住在一起,如果不方便,还各自住在老地方。当丈夫的多照顾就好了,战乱引起的,谁也主宰不了。没人会告发这个,就算告御状,天子也不会管的。” 既然这么说,陈果当仁不让,要叫向春山与向宽父子团聚。等柴署稳住病情,马上就去天平军找姬伯伯,带上向春泽、向宽赶回陆浑县,然后两个老兄弟和向宽一起,直奔义成军。 既然是往东跑,尤纲也想一起到青州千乘县与兄弟尤统聚一聚,从此联系起来。陷目神陈果更是无法拒绝,爽快答应。 酒后,已经是三月初四的黄昏,酒桌上一直说了两个时辰还多。啥也干不成了,韦夫人留下他们全都住下,次日再各自办事。 三月初五一早,陈哲、白淼早早起来。看柴署也已经醒了,说话还算正常,就是走路总是走偏,头晕而且疼。看起来,不叫御医一次性治好,还真是个烦。 陈果说起被黄骠马踢到的姑娘正是五叔向春山的侄女向蕉。两位老者正是五叔的二弟向春河和弟媳李氏。而且还有了五叔的前妻王媛及其子向宽的下落,也有了他三弟向春泽的下落。这就要帮向宽跟他爹团聚。 柴署叫他尽管去做,自己这里好起来,就直接奔陇右了,各干各的吧。一直跟着自己去陇右,一个人能办的事情,占三个人,不是好计策。 陈果、白淼看他的确没有太大的伤情,这才告辞而去。 就与向春河、尤纲一起往东而去。陈果与白淼一人买了一个上好的澄泥砚,背在背后,骑马带路。不管到哪里遇到朋友,向他们推销。 先奔天平军驻地郓州,参见检校工部尚书、郓州刺史、天平军节度使、曹郓濮等州观察处置等使姬杵。 去的时候,向蕉也非要撵着去,他父母也拦不住,只好带着。 等到陈果将向家、尤家的事情办完,早过了一月多,马上就到四月中旬。陈果计划在端午之前,到洛阳进一批澄泥砚,赶往长安去卖。 到了洛阳,往李府拐个弯,探问一下柴署的情况。哪知道,一进门,发现到处都是通红的打扮,红灯笼、红窗花,红对联,双喜字贴的满满的。 怎么回事?李国公家里就剩一个李纭,难道她嫁人了?不对呀,女子出嫁,不贴红喜字,红喜字该男方贴。 坏了,坏了,绾面侠柴署,一定是这小子沦陷了! 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要碧波仙子杨绒了吗? 陈果与白淼进到李府时,尤纲早已经与兄弟尤统团聚过了,回到了李府。这时候,迎住陈果就往正堂让。 陈果迫不及待问尤纲:“叔,柴署还在府上吗?” 尤纲似乎不解他的问话:“李府的姑爷啊,他不在府上还能去哪?” “姑爷?娶得府上哪位千金啊?成了姑爷也不该住在岳母家吧?”陈果虽然有了一点思想准备,但还是大感意外。 尤纲看他真的不知道,也就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刚开始,柴署虽然会说话了,但走路总是一歪一扭的,喊叫头晕头疼。李纭不让侍女搀扶,非要亲自搀扶他,陪着他训练。 一来二去,李纭对柴署产生了极其深刻的爱意。偶尔有一天干别的事情见不到柴署,就会失魂落魄,茶饭不思,坐卧不宁。 特别是那次,陪母亲去汝州的风穴寺烧香还愿,一去半月。李纭在后十天都滴水不进,差一点就病死过去。所有人看了她的枯槁形貌,无不心惊肉跳,为她可怜。 风穴寺高道想尽了办法,就是无效。最终确认她得了相思病,只有母亲满足她的心愿,才能好转。 老娘韦婼叫她尽管提愿望,只要能好病,无论她说什么都答应。 第240章 采到千年参 李纭说,很想柴署,生怕柴署会离她而去,因此茶饭不思,浑身乏力。 韦婼急忙带她回洛阳,看到柴署还在治疗,李纭顿时喜笑颜开,扶着柴署有说有笑。 柴署深深感动于李纭对自己的一片真情,但又恼火自己这个伤情,生怕给李纭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试着偷跑。但走不出大门,就会因为走不直乱拐弯,被人搀回来。 气得他以头撞墙,被李纭发现,审问他为什么头破血流?柴署只好说,自己想走,可怎么都走不出大门。李纭吓得魂不附体,抱着她放声大哭,之后就寸步不离。 韦婼看女儿这个样子,再看柴署的确一表人才,就委托尤纲好好做柴署的工作。给她们干脆把婚事办了,叫李纭照顾他,柴署的病也好得快,也解决了李纭的终身大事。 尤纲将柴署拉到一边,讲起李纭风穴寺差一点死掉,继而说:“如果李纭失去你,她真的会病死的。那样的话,等于你柴署压根就没救她。救人救到底,你不娶她已经不可能了,娶她就是救她。” 柴署其实也很爱她,但纠结在于对杨绒的不忠不义,眉头紧锁,不置可否。尤纲感觉到了他心里有事,忽然想起有个问题没搞清楚,急忙问:“你和陈果到底是因为什么到的洛阳?遇到了这一连串的事情。” 柴署就将自己与碧波仙子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正是因为去找碧波仙子,路过洛阳,才出了这么档子事。如果在这里娶了李纭,怎么对得起杨绒? 尤纲听完,也觉得柴署的确是个赤诚君子,这话再往下不好接。于是给夫人韦婼一五一十复述一遍,感觉这事情很难办。 韦夫人思前想后,这个柴署的确够人物,越发感觉女儿的选择是对的。看看李纭的情形,再想一想在风穴寺的惊险,决不能就这么罢手,必须设法叫柴署同意了。 于是让尤纲把柴署带到自己房间,单独跟柴署交谈。但到底该怎么说么说才能让他们结婚呢? 韦夫人再次找柴署密谈:“孩子,老身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但是,正如陈果去办的事情,向春山、尤统不都是两房正妻吗?那都是因为战事导致的。现在李纭这个情况,命悬一线,我们面临的也是一场战事啊。” 韦夫人看柴署不反驳也不点头,只是沉默,于是又说:“你只要救下李纭,度过这个危险期,今后如果找到杨绒,你如何安排,老身概不干涉。” 柴署看韦夫人也是无可奈何,为了救女儿,真的是一片苦心。话说到这里,自己再要犟筋,指不定将她惹恼,那可就难以预料是什么后果了。 于是,点头答应,但重申一条:“救过来李纭之后,只要有杨绒的消息,随时去找。这一条永远不动摇。” 就这么,韦夫人紧锣密鼓安排,说服李纭的哥哥嫂嫂姐姐姑爷们,当即就将婚事办了。 这些天,李纭满脸红云,一身轻健。柴署也好得很快,现在走路基本能走直了。但手拿筷子还不能坚持到吃完饭,陈博士还在继续给他针灸。 陈果也是无可奈何,这就是命运捉弄。很多事情,并非自己能够完全可以主宰,他会有很多因素干扰,这些因素联合起作用,产生了一个新波折。如果不细致洞察,不深入了解,很多事情肯本就不可思议。 这时候,陈果和白淼只有诚挚祝福他们白头偕老。柴署请求岳母给他两口子摆一桌,感谢陈果对自己这样的关切和深情厚谊。 饮宴之后,陈果、白淼告辞,继续他们的澄泥砚贩卖活动。 柴署的手抖,直到李纭怀孩子六个月的时候,才恢复正常。 这时候,将要过年。李纭每天不厌其烦地给肚子里的孩子背诗、唱曲。经陈博士号脉,判断怀的是男孩子,李纭又叫柴署好好给孩子起名字。 预产期就在过了年的三月三左右。柴署经过李纭几个月来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已经不是单纯的感激了,早已经对李纭发自内心的爱慕。看她怀孩子多么不容易,自己恨不得替她难过。 柴署以极大的耐心,守护着李纭生下孩子。多乖的宝贝啊,起了名字叫柴仲逊,毕竟碧波仙子杨绒早于李纭半年怀上孩子,这个小家伙办在第二。李纭怎不明白夫君的心思,没什么好说。 经过起名这一件事,柴署越发觉得李纭对自己的真心真意,怎忍心就这么走掉让她们娘儿俩孤苦无依呢?于是索性陪伴孩子到会跑。 一晃在洛阳李府足足呆了两年多,直到敬宗李湛的宝应元年(825年)中秋节,才带孩子回到了白马县,到义成军爷爷的府邸,一家人热烈相聚。 期间,柴署与李纭结婚那年的八月,陈果在江陵县府邸,与白淼正式成婚。柴署带着李纭去参加了婚宴。朝歌八剑除了杨绒,其他人都到了。 父亲柴循每过半年左右,就会从荆州江陵县陈果的家中回义成军一趟,看望爹娘。往往拐到洛阳,看看柴署及儿媳、孙子。 转眼间,时间到了文宗开成三年(838年),与望凌通封侯、牧雨封伯同一年,距离柴署到洛阳娶李纭十五年。 此时,爷爷美沟应龙柴超早已七十一岁,三年前归田。他在义成军从四十六岁干到六十八岁,长达二十二年之久。 期间,因屡立战功,累封至检校同州刺史,护军,颌阳县开国侯,实封二百户。于颌阳县建侯府已经五年,全家老小都已经住在那边。 这时候的柴署,三十四岁。拜在一位人参巨商门下已经十二年,独立贩卖人参也已经五年,自己也已经收徒。与师父一道,在长安城买有豪宅。 他这师父是谁呀?乃渤海国南京人列南州。 渤海国的南京,就是南海府沃州沃沮县,现在的朝鲜国咸兴市。 渤海国,唐人也称之为高丽国、靺鞨国、渤海靺鞨等。 薛平镇守平卢军六年,其重要职务就有兼管新罗、渤海两国事务。在平卢军治所青州,设立有渤海馆、新罗馆,管理其朝贡、朝觐、贺正、质子入侍等事,护卫天子使臣前往册封、宣慰等。 敬宗宝历二年(826年),柴署二十二岁拜师,列南州五十二岁,恰恰相差三十岁。列南州身长七尺八寸,花白胡须五绺而下,白皙面庞,精神矍铄,神采飞扬。丹凤眼轻易不睁开,一旦睁开就是发怒,十分吓人。 列南州因中秋节途径东都洛阳,入李府拜望,逗留半月。柴署及妻李纭到李府走亲,其间结识,对于渤海国事情十分稀奇,越问越多,并大感兴趣。就在岳母韦婼见证下,拜其为师。 列南州除了贩卖人参,偶尔也带些渤海国的虎皮、貂皮、金银佛像等。回国则带上丝绸、图书等。 既然拜师,列南州就实实在在教他渤海国各类知识,惹得柴署求知欲上来,跟定列南州进入他老家沃州城,一住就是五年之久。将渤海国整个游历一遍,对其掌故、风土人情、物产、语言等等,了如指掌。 五年之后的中秋节,文宗太和五年(831年),柴署随师父带着一些虎皮和人参,回到义成军柴府。两子一女满院子飞奔,看爹爹回来了,高兴得嗷嗷大叫。 欢宴之间,爷爷柴超告诉他,前几天看长安杂报,说是当今太和天子的王德妃得了怔忡之症,需千年老参配药,方能治愈。太和天子朱批了太医署令,有献千年老参者,赐显爵,予重赏。 师徒二人默默记下,从第二年开始,就在渤海国到处寻访千年老参。几乎遍访了渤海国的采参人,都毫无结果。 到了文宗开成三年(838年)上元节后,柴署再次到访渤海国。 从登州出发,海路到鸭渌江,向东北上溯至西京鸭渌府(今临江市)探到了消息。转而向南,直奔南海府的睛州,找到了居住在南关的七十二岁采参人乌本秩。 从柴署拜师以来的十二年,这已经是第三次拜访乌本秩了。曾经在他这里收购到三百年老参,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乌本秩当然知道柴署要买千年老参啦,是经过鸭渌府的采参人介绍来的。到了家里,乌本秩将他好生款待,要等春暖花开,花木出叶子才能去采。 功夫不负有心人,等到三月半,乌本秩收到柴署二十两纹银订金,带上柴署直奔狼山深处。 登上猛扶山,在里面转悠了整整三天三夜,两人所带干粮、牛肉和烧酒吃喝得一干二净,总算采到了。当乌本秩将其挖出来时,天啊,芦碗好多啊,主根足有一尺五寸长。 从根基、主根到侧根,加上根须,全根长达三尺四。鲜参掂在手里的分量,足有三斤六两之多。如果制成干参,少说也有一斤二两。老把头挖参,鲜参七两为参,八两为宝,更不要说这棵大参了,稀世珍宝啊。 当乌本秩将这棵老参用红帛小心包好后,这才敢庆祝一下。 柴署高兴得泪流满面,抱着乌本秩,颤抖着声腔:“老伯真不愧老把头啊!这棵千年人参,我不能独享,必须跟你一起进京献宝。要封赏必须连你一起封赏。” 乌本秩已经泪如泉涌,抱着柴署:“这可是千年难遇啊,谁能挖到这么好的宝物,闻所未闻啊。如非柴将军之贵,断不可得。老朽怎敢贪功?” 柴署郑重说道:“到了朝堂之上,我就坚持奏请,你我必须一同受封,否则,我就拿上火镰和油纸,叫这棵老参就地毁灭。” 乌本秩感动不已:“多谢将军抬爱,老朽真是遇到贵人了。多谢。” 他们一路欢声笑语,到了乌本秩家中。为了保密,柴署另外在一处向阳的山坡,找好多工匠,两天两夜盖起了一座房子,叫乌本秩在这里制干参。 柴署又找人制作了外表简单而朴素的檀匣,将这棵老参小心放进去。为了迷惑人,又制作两个一样的檀匣,里面装上草药。 一切准备就绪,柴署又付了他八十两纹银,答应献宝之后,再付给他尾款。乌本秩以为,到那时候,天子对两个人都封赏了,就无所谓了,将他先后两次所付一百两纹银还退回。 转眼就是八月天了。他带乌本秩回到大唐境内,不敢回家,怕泄露消息,以免遭劫,而是直奔长安。 到长安郊外的时候,已经过了中秋节。 怕什么来什么,还是遇到了麻烦。 第241章 出坑认兄弟 这天已经是八月二十,前晌恰到巳时。 绾面侠柴署、采参人乌本秩到了长安东郊,这里是新丰县始皇陵以西,邮驿大道南侧,这一带全是丘陵山地。 一真两假三个檀匣,分别放在柴署、乌本秩的褡裢里。柴署在前,乌本秩在后,二人骑马前后相随,间隔约有里许。期中一个檀匣已经被放入附近村中太公庙,这里又到了陈家村。 突然,从大道南侧的山中,猛然窜出一匹青骢马,马上骑着一个天神般大汉,大汉掌中一挺烈焰蛇矛,默不作声,直冲柴署而来。 柴署看得真切,他这烈焰蛇矛应该在五十二斤左右。枪矛戟槊乃是同类,超过四十八斤,就堪称枪王。 自己手里有一柄五十六斤描金戟,咱也不曾号称枪王,可以来试试再说吧。柴署缓缓勒住黄骠马,凭他怎么嚣张,整治这个家伙不敢虚情假意。 后面的乌本秩远远看见,拨转马头,朝大道边的陈家村躲进去。柴署无意中的转身,发现又有一匹青骢马,也是一名大汉,大汉掌中一柄亮银刀,约有四十八斤的样子,向乌本秩冲了过去,尾随进了陈家村。 就在瞄见那边的时候,对面的烈焰蛇矛已经刺到眼前。柴署舞起自己掌中描金戟,像是玩儿竹竿似的,随意翻转,轻飘飘舞成疾风闪电。对面的烈焰蛇矛大约只是十七八合,就被柴署挑飞,当即前刺,索性结果他性命。 哪知道,他这烈焰蛇矛一飞,枪杆顿时碎裂,石灰面宛如天女散花,激射而至,柴署满面被石灰覆盖。惊得柴署拍马疾驰,不论方向,胡乱奔逃。 岂知他这黄骠马也被石灰覆盖,双眼看不清路,直接载入沟里。掌中描金戟及身后所背檀匣也都望空飞去,心知肚明,也毫无办法。载入沟里,柴署急忙滚身,隐约看见沟里有水,急忙将头钻入,抓紧洗眼。 等他甩一甩头发、胡子,再看沟顶,不见人影。他急忙向马脸上划水,给马洗洗眼睛,牵马飞奔上沟。描金戟还在地上,装着檀匣的褡裢已经不翼而飞。人呢?那人还骑着马,这么一眨眼功夫,他能去哪里? 只好捡起描金戟,返身去陈家村,寻找乌本秩。柴署没有哭,也来不及哭。经初步判断,抢劫他的人也一定钻进了陈家村。乌本秩为什么直接奔向陈家村呢?他手里也有一柄砍山刀,事先约好的互相救应。 想到这里,柴署疾驰而去,跑向更前面的高家村。他要干什么? 他怀疑被乌本秩暗算了。他要到高家村割须换装,再到陈家村来,捉他们一个现行。他们进入村子一定不敢乱动,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么。 到了高家村,柴署找到一家剃头店,叫他将自己的长胡子剪成一寸长的灵官爆火须,反复问剃头匠跟先前进来的模样像不像? 剃头匠认可判若两人时,才从内兜里摸出一块银饼,用剃刀削下一钱,换了一百个开元通宝,付给了他五个钱。 将零钱装好,一想自己的六品服饰也不行,也需要换掉。 于是,将自己的六品骁骑尉服饰脱下,跟剃头匠换穿。剃头匠先是莫名其妙,继而大喜过望。换好装,柴署照照镜子,还不错。 黄骠马已经跟对方打过照面,也不能再骑,怎么办? 当即委托剃头匠给他找一匹民家的骡子,以黄骠马抵押,明天来换。剃头匠很快找到了一匹,他骑上去试了试,这骡子很不错。 描金戟也不能再用,该怎么办?总不能没有兵器吧。 又将五十六斤描金戟找一户武行人家,换了一根六十二斤镔铁棍。 整个人面目前非之后,柴署也顾不上吃饭,直接骑上骡子,飞奔陈家村。 那要怎么才能查找到贼人所藏的民居呢? 柴署已经独闯江湖多年,这个难不倒他。到了村中,并不打听谁,直接将整个村子飞奔一遍,查清了陈家村只有纵横各三道街。房子比较体面的不超过二十家,而这二十家的门前有马蹄印不超过五家。 这五家有马蹄印的,比较凌乱的马蹄印只有一家。 乌本秩的武功,自己曾偷着试过,应该不是自己的对手。就算是他们三个一起上,自己的灵昌剑也应该能够应付。 柴署直奔这家马蹄印最多的人户。早早下来骡子,拴在一边的树上,快步过去打门。 哪里知道,还没到门口,脚下一软,坏了,情知中计,想要闪身跳动,已经晚了。“呼隆”一声闷响,已经被陷下去。原来这里杂乱的马蹄印,是伪装出来的,下面是个陷马坑。 这会是谁呀?陈家村怎么会挖陷坑?那么,乌本秩又会在哪里? 柴署再看脚下,整个身子把持不住,侧着栽落坑底,栽得他头昏眼花,手里的镔铁棍摔在身体一边。过了好久,才缓过起来,还不错,坑里没有任何铁蒺藜、竹签子之类的东西,也没有人来察看,也没有人来幸灾乐祸。 想往上爬,怎么也有三丈高,四壁光溜溜的,暂时没办法上去。柴署一拍脑门,无计可施,难道会死在这里吗? 他禁不住大叫:“老泰山保佑啊,凉国公,李柱国,保佑你的女婿啊。” 忽然有人说话:“李玑,别说话,听,是谁在喊凉国公?” “就是。快,潘琅,陷坑掉进去老虎了?”有人往这边过来。 两个人来到了陷坑边上,一起哈哈大笑。看这两人,各有二十七八岁,先过来的这位喊起来:“李玑,磨叽啥呢,快拿绳子,真是掉进老虎了。” 叫李玑的并没动,看他怎么生得像凉国公的画像? 身长七尺八寸,青须修剪巧妙,飘洒自如。身穿八品深青袍,腰系八銙瑜石带,佩剑高贵,不苟言笑。 此子正是李愬的庶子李玑,亦即侍妾之子。他现在跟老娘陈娴一起,住在长安城兴宁里,这是一处天子赐给李愬的大宅。李愬李符直不喜欢住长安,妾陈娴带孩子们住着。 他一边往这家人户走,一边笑道:“原以为这京兆近郊,无需这么小心防贼,挖这么个陷坑还不够碍事呢,想不到真管上用了。” 一会,李玑拿来一条长绳,这家住户主人也出来了,往下面一看:“哟,真是个大活人。刚才听见一声响,还以为又是谁捣乱呢。伪装的顶盖掉下去好几次了,一个人也没陷着,这位有福气啊。” 柴署拴好自己的腰,三个人将他拉上来,也不绑他。 那个叫潘琅的家伙过来就朝柴署捅一家伙:“喂,伙计,看你不像坏人,怎么就掉进这陷坑啦?” 看这家伙,生得足足有八尺长,圆胖脸,膘肥体壮,青须修剪也颇为讲究。也是一袭深青袍,八銙瑜石带,腰悬佩剑,一脸喜盈。 柴署刚才掉落下去,还没觉得,这时候,屁股、腰、腿,哪儿都是疼的,龇牙咧嘴回答他:“多谢兄台搭救。某乃颌阳侯之孙,做些小买卖,来村中打听个人,过来敲门,就被陷进去了。” 李玑过来,对柴署施礼:“我们是同庚的兄弟,别乱叫,看年龄你是老兄呢。颌阳侯,哪个颌阳侯?天下公侯太多了,认得过来吗?听你的口音,是不是义成军过来的?” 没等柴署答话,潘琅猛一吃惊:“口音就是义成军那边的,老兄,义成七少认识吗?谷梁池是我兄弟,他娘叫缭云。” 柴署大为震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急忙对他们拱手施礼:“小可正是义成七少的柴署啊。谷梁池的二哥谷梁亢与我同庚。老兄你是哪个?” 潘琅上来就冲他熊抱一家伙,再次施礼:“我叫潘琅,我娘是竹山伯牧雨啊,我爹是潘孟阳。歌仙缭云是我娘的师兄。” 李玑也过来,当即对柴署单膝跪倒:“哥哥,我是凉国公庶子李玑啊,你和姐姐李纭成亲,我娘在长安恰恰病倒,没能参加,至今没能相见。” 柴署这会儿不是大为震惊,而是异常震惊,只知道李纭说过,长安有个姨娘陈娴,也说过有个弟弟,今天却在这里撞上。 他赶忙扶起李玑,大叫:“好兄弟,早该看望姨娘和你,可我常年跑渤海国,失礼之处,多多包涵。今天,一家人救了一家人,老天有眼啊,多谢搭救。你们兄弟怎么就跑到这陈家村来了?” 李玑站起来,慌忙禀报:“宪宗朝以来,京城近郊实行昼夜巡逻,逐村都安排有一火巡哨。今天该我轮值,带着十来个人来陈家村巡哨。潘琅没事干,就随我来了。” 柴署又问:“那这陷坑是怎么回事?” 李玑说道:“这是上峰要求的,在每村的村正家门口挖个陷坑,防贼偷袭。半年多了,都没人掉进去,想不到哥哥成了第一个。” 几位一时间哈哈大笑,村正过来,急忙让他们三位兄弟进入家里。 潘琅对村正也不客气:“陈瑞,快弄酒肉,大正午了,饿了。” 李玑看柴署拘谨,忙将他拉住,点着陈瑞:“哥哥,村正陈瑞,乃家母娘家侄子。这陈家村就是俺娘的娘家。” 再看陈瑞,年龄与柴署相仿,也有三十三四岁的样子。相貌英武,身长七尺五寸,也是八品深青袍装束,挽起袖子,露出左臂食指大小的疤痕,一看就是刀枪受伤,必是战阵冲锋留下的记号。 陈瑞过来,笑道:“兄弟陈瑞,陈家村村正。贞元二十一年生,属鸡的,三十三岁。曾在河中节度十年,没上过大战场,混个八品校尉。老娘有病,辞军回家做起村正。” 柴署一看都是自己人,真的是老天有眼,千年老参之事必有转机。于是,隐瞒了千年老参,只说自己与生意同伴刚才被劫,学曹孟德割须换袍,到这里寻找乌本秩下落。 陈瑞猛然起身,怒道:“这俩猪狗,岂有此理!” 第242章 私刑审劫匪 陈瑞一手拿佩剑,一手操乌金枪,吼道:“随我来。” 柴署急忙拿起镔铁棍,系好佩剑,紧跟陈瑞。李玑也操起自己的九环金攥刀,潘琅也操起他的九环大砍刀,紧紧跟着出门。 陈瑞带着三兄弟,直奔一个人户,以乌金枪捣门,大喊:“李步,王寻,开门,快开门。” “村正驾到,快请进。李步来了。”里面一人大喊着往外跑。 李步开了大门,让进他们四位。一看他们个个手执兵刃,大惊失色:“村正为何这样大的阵势,出什么事了?” 柴署一看,这个李步正是跟自己对战的家伙。并不管他们对话,他直接冲进屋里,恰见自己的褡裢。柴署一把抓过褡裢,空的,坏了。 柴署大怒,看坐桌子喝酒的那位,这家伙一定就是王寻了。柴署一把扭住王寻,镔铁棍一扫,满桌子酒肉“哗啦”全掉在地上。 一声大喝:“为什么打劫我们?我的人呢?” “什么打劫?什么你的我的人?今天撞到鬼了吧?”王寻爱理不理。 李步已经带着李玑、潘琅进来,看满桌子酒肉掉了一地,怒骂:“好大的狗胆,到家里也敢撒野。” 他“仓啷啷”直接抽出佩剑,上来就刺柴署。 柴署脚踝一拧,另一脚后撤,反手就是一棍,李步当场被砸翻,他的佩剑“当啷”掉落。柴署又一棍补上,要直接砸死他。 吓得李步一滚身,大喊:“英雄饶命啊。” 柴署在对付他的这个空档,王寻忽然窜过来,掏出一个袋子,朝柴署、李玑、潘琅一通猛甩,飞身就跑。他甩出来的是什么呀?又是石灰面。 李玑本能去追,眼前被石灰面罩住,脚下被门槛绊倒,“呼通”栽出堂屋,倒在院子里。潘琅也是这样,栽翻在院子里。 柴署这下有了防备,紧闭双眼,大喊:“陈瑞找清水。” 幸亏陈瑞在瞄他的几间房子,没有被石灰面撒到。陈瑞急忙从石缸里舀出一脸盆清水,拉着柴署到院子外洗眼。又将李玑、潘琅救起,也来清洗脸庞和双眼。 等他们清洗完,李步、王寻早跑得无影无踪了。他的家人呢? 他们根本就不是陈家村人,乃是二十里开外东边李家村的人,知名的混混,总是无端抢劫人的钱财,继而找不到下落。 这几天,忽然来陈家村租住这处宅子。这是昔日里陈瑞的本族伯父陈伯启的老宅,三年前他们举家搬走,留下宅子,将钥匙给村正,委托看管。 柴署一听,陈伯启这个名字好生熟悉,禁不住问:“陈伯启搬到哪里去了?他家有什么人在外面做大事吗?” “他有个女婿,现在做了定远将军,封爵是乐蟠子,他女儿封了乐蟠县君,全家去庆州乐蟠县住了。在京兆西北六百五十里。”陈瑞一边介绍,一边带他们出来,给这家房子锁好屋门、街门。 “这个乐蟠子叫什么名字?”柴署打破砂锅问到底。 “名字挺逗的,叫个全及第。”陈瑞说道这里,柴署更为惊疑。 他急忙赶到陈瑞前面,大笑起来:“全及第乃我等朝歌八剑的大哥呀。陈妤是二哥,剑术十分了得。这有好多年不联系了,难道他们不做顺成坊了?” “哟,你老兄跑到长安居然有亲戚,真是神人啊。”潘琅惊叹起来。 柴署着急找乌本秩,简单跟他们寒暄几句,追问起来:“我的褡裢被他们掏空了,里面一个檀匣,不知道他们弄哪儿去了?我的同伴乌本秩是渤海国的人,既不见人也不见他的褡裢,得赶快找到这俩小子,审问清楚啊。” 李玑二话不说,带着他们飞奔到村头供奉姜太公的武圣庙,也称太公庙,召集他这一火巡哨兵,集合完毕。 对柴署说道:“我们这就去李家村,你从高家村路过,换回你的黄骠马、描金戟和六品服饰。李家村那边巡哨的甘冀,也是我们一样的新丰营的巡哨兵,今儿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将这俩小子抓获。” 潘琅大喊:“就这么办,找到人,审清楚了再吃饭。” 四位分头寻来自己的马、骡,带着这一火十骑,飞奔李家村。 路过高家村路边的剃头店,柴署换回了兵器、战马和袍服,不大功夫就到了李家村。 李玑与甘冀相见,也招过来他这一火精骑,合兵一处,两人一组,分十组,分堵本村大道。甘冀带四位兄弟,直奔李步、王寻两家。 先到李步家,甘冀不敲门,以五十六斤三股托天叉砸碎街门,飞奔闯入。恰好王寻也在,将他们当场擒获,押到李家村村正李沿家里开审。 一开始,李步、王寻还瞎编乱造,柴署将他的褡裢一抖,一脚将李步跺翻,怒道:“今天不说,叫你的双耳双眼二十个指头零售一遍。” 说完,将空褡裢递给李玑,“仓啷啷”抽出灵昌剑,轻飘飘一削,李步左耳掉落。柴署捡起他的左耳,放入口中,生嚼而咽下。 众人看他这种举动,个个骇异非常。村正李沿本想替李步说好话,见状立即闭口不言,指不定这个李步今儿惹了多大的案子。 李步杀猪般嚎叫了一阵,还是绕弯子。柴署二话不说,一剑削掉他的右手拇指,还是生嚼而吞咽。李步泪如泉涌,惨哭震天。 等他哭完了,柴署怒道:“可以不说,你这些货品完全可以这么零售给我,我是要出钱的,一文钱一个。” 李步跪翻在地,疼得他腰不能直,惨哭道:“我们受了杨贤妃的恩惠,专门截杀千年人参献宝之人。给我们发令的是右神策军副使魏纶,自从七年前天子为王德妃寻找千年老参配药,掌握左右神策军的仇士良就盯上了。” 仇士良让魏纶看死这件事,千年老参绝不可给王德妃找到,一旦发现有人献宝,叫想尽一切办法截获。魏纶就在渤海国的泊汋口及青州的渤海馆加派人手,凡进口宝物清单每天检视一遍。 继而加急送信到京师神策军魏纶处。当柴署、乌本秩的千年老参刚出渤海国的泊汋口,就有人开始往魏纶这里送信。二人到从登州登岸,到青州渤海馆办理凭签之后,又有快马送信。 李步哭道:“这边已经等你们很久了。你们的样貌,我们早就烂熟于心。” 柴署大吃一惊,他娘的,怎么就搞成这个样子了?师父说的一点都没错,挣多大的钱,必须遭多大的罪。 站在一边听李步招供的甘冀、李玑、潘琅更是目瞪口呆。天啊,柴署老大哥居然搞到了千年高丽参! 这事还被仇士良盯上了,这可是个杀人恶魔啊,朝堂之上都可以随便斩杀百官的,比汉末的董卓还厉害。文武百官每天清晨上朝之前,都要向妻母交代后事。 古往今来,仇士良的权利之大,不管是正官还是宦官,他可谓登峰造极。擅杀天子,擅行废立,宰相、亲王、帝妃的小命都视如草芥,咱这棵千年老参更不在话下了。 这个魏纶也不是好惹的,助纣为虐,大前年,还跟仇士良等发动了甘露之变,共杀二王、一妃、四宰相,长安城内,神策军遍捕异己,血流成河。 柴署不懂这个。就算懂这个,以从商者能杀怯的性情,绝不会有半分毫怯意,自有计策与他拼个鱼死网破,绝不会凭空后撤。 他趁着李步开口说实话,急忙吼道:“千年老参呢?乌本秩呢?” 李步战战兢兢说道:“谁见千年老参了?乌本秩在陈家村被王寻截住,也用石灰面撒脸,生擒活拿。我将你的褡裢抢走,拿到租住那里碰头,两个褡裢都没有千年老参。乌本秩被魏纶带走了,去向不明。” 柴署这才放心,总算有惊无险。只要乌本秩没有给他们千年老参,就必然还有命,否则一定会被杀。 千年老参到底在哪里?柴署明知道两个褡裢里都没有,为什么还在追问李步?这就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和乌本秩过了潼关之后,总觉得一路不会这么顺利,经过商议,将两个假的一个真的,于路走,凡遇见武圣庙,就进去烧香磕头。将装有千年老参的檀匣,放在了高家村武圣庙。 潼关过来,几乎每个稍微大一点的村庄都有武圣庙,但大多没有庙祝,香客自由出入。柴署去高家村割须换袍,其实就进庙查看过了,真参檀匣就在武圣坐像手持经卷的空壳内。 真参的下落非常明确,这里故意审问李步,是进一步确认乌本秩服软没有,将宝物拿给他们没有?毕竟乌本秩也知道宝物在什么地方。 原来乌本秩逃往陈家村,是故意引开敌人,避免敌人集中火力。不错,这就放心了,乌本秩这个人的人品没有丝毫问题。 李步声称没有见到千年老参,柴署怒道:“胡扯,必然是你们三个捣鬼,千年老参就在我们两个褡裢里,不在这里就在那里。” 此时,王寻吃惊起来:“我说这个魏纶为啥要带走老头,娘卖批,将我们卖了。老子们拼了性命来干,他个龟孙白白捡个便宜。” 李步听柴署这么说,也是吃惊不小。忽然醒悟:“怪不得死老头拉着魏纶去内室说了半天。魏纶一准是拿到手了,这个龟孙,瞎兔孙,吃骨头不吐渣。老子饶不了他勾日德。” 柴署鄙夷地一笑:“就你那点能耐,也不照照镜子,还饶不了这个饶不了那个。但是,这件事情你还是能够出一份力的,如果能出谋划策帮我找回千年老参,定当有数十百贯酬劳,自此而后,再也不需要打劫过活。” 柴署这番安排,目的还是制造假象,叫所有人都以为魏纶拿到了千年老参。从而叫所有人的刀枪都指向魏纶,这样就能成功联合很多力量,共同对付魏纶,救出乌本秩。 李步、王寻能配合吗?就凭他们,能够从右神策军副使魏纶手里救出乌本秩吗? 第243章 长安结九义 绾面侠柴署此言一出,李步、王寻对视,互相点头。 李步霎时间感动得泪雨横飞,相携王寻翻身跪下:“柴大哥既然这样说,我们兄弟愿意为找到千年老参赴汤蹈火。就是死,也要拉上魏纶一起死。但凭大哥驱使,决不退缩。” 柴署将他们扶起来,请李沿赶紧找医者给李步疗伤。可惜李步,从此没了左耳和右拇指。医者给李步包扎好之后,早已天黑。柴署招呼各位,都到新丰县城吃酒。 李玑令所带十骑还回到陈家村太公庙。甘冀也安顿他这里的十骑在李家村太公庙用饭。 潘琅、陈瑞、李步、王寻、李沿几位一起跟随柴署,骑马飞奔,到了新丰县,随意进入这家新丰酒肆一个单间,八人恰恰围坐一桌。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李步对于柴署一个劲的恭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的举动和反差,震动了李沿,也震撼了在座的所有人。李沿禁不住问起柴署的过往,柴署只得实话实说。 曾经在十八岁夺得了六品勋官,十九岁娶了凉国公的小女,也就是李玑的姐姐李纭。后拜在渤海国富商列南州门下,一直从事渤海国珍宝贩卖。 七年前,得知天子在给王德妃寻找千年老参,开始留意此事。今年与采参人乌本秩联手,终于挖到了这棵千年人参,这才来长安献宝。哪知道被仇士良、魏纶盯上了,此仇不报,枉为贩夫。 众位听了经过,对于得到这棵千年老参,感到宛如神话传说,无比敬服。 陈瑞对李沿耳语几句,站起来,对柴署抱拳施礼:“柴大哥乃当世神贩,今番我等恰恰八位兄弟聚义,莫非天意?何不趁此八月桂香之际,结义为兄弟。近处说,为了千年老参出力献策,远处说,共谋子孙之福。” 陈瑞刚刚说完,大家正要齐声附和,新丰酒肆大门突然被人撞开,飞进来一个天神般好汉。 只见他浑身血污,身长足有八尺三寸,掌中五十四斤锯齿刀,穿五品浅绯袍,系十銙金带,披头散发,恰好进来,举世无双的身躯就“呼通”倒地。 柴署极速过来,将他扶起,看他身上,并没有太大的伤痕,肯定是累的。 过于疲累的人,最需要什么?还用说吗,柴署急忙大喊:“肆主拿水来。” 酒肆肆主赶忙端来一碗凉开水,柴署以膝盖顶着这位好汉,一手扶住他的肩头,一手给他喂水喝。 少顷,好汉缓缓醒来,睁眼看见好大的英雄,六品服饰,想要起身,却浑身都是软的,只好惭愧地说道:“奉先男宋铠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原来他叫宋铠,京兆府奉先县开国男。 柴署笑道:“某乃骁骑尉柴署,宋男乃自救,柴某怎敢收谢。” 李玑等也纷纷过来,七手八脚将宋铠扶起,将他的锯齿刀放到墙角。又叫肆主搬来一把太师椅,叫他跟在座的一起坐下攀话。 柴署问他:“宋男缘何成了这个样子?遭遇了什么?” 宋铠恨恨说道:“舅父捉到一名渤海国私贩人参的老者,说是他手里有千年老参,于是将他藏在我家。” 柴署及众人大吃一惊。柴署急忙问:“老者姓甚名谁?你舅父是何人?” 宋铠一看他们这么急迫,顿时生疑:“柴将军何故这样问话?” 柴署也不隐瞒,将千年老参引起的一系列事端,直截了当给他说了。 宋铠顿时哈哈大笑:“这倒是好了,乌老还在我的府内住着。我这是怕惹祸上身,到神策军质问舅父,却被他打出辕门,不要我说半个字。我非要喊,他就派了十数校尉将我一路赶出长安,到了这里。” 李步大为讶异,不禁脱口而出:“宋男舅父莫非魏纶?” 众人也都心知肚明,但没人敢问,听李步这么一问,都惊奇地瞪着宋铠看。额滴娘呀,李步问的对不对呀?他们到底是不是这个关系呀? “舅父正是上侯魏仲卿,家母魏绮,他们兄妹的大名都带绞丝旁。”宋铠看众位惊奇,试图尽量解开众位谜团。 柴署听到魏绮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忽然想起来了,朝歌八剑之中七哥江陵子陈果的生母!天啊,魏纶当然也是陈果的舅父了。宋铠无疑就是魏绮再嫁之夫宋宸的孩子,魏纶当然也是他的舅父了。 这,这他么,难不成这千年老参真的修成了仙家?招来了这么多的豪杰相聚,简直不可思议。 这么说,自己曾经的未婚妻杨绒也应该在他府上了? 但这个话暂时还不能说,自己娶了李纭,这又冒出个杨绒,可别引起李玑反感和误会,他们毕竟是同父异母姐弟。真的叫李玑发怒,不跟老子打起来才怪。 此时此刻的柴署,真的是哭笑不得,不知从何说起,在那里发愣怔。 王寻却高兴起来,猛地一拍柴署:“大哥,咱一发与宋男结义为九大兄弟,专为千年老参护驾,成就一段护参传奇。” 柴署被王寻提醒,顿时大呼:“宋男在上,我等刚要为这千年老参而结义,恰好你进来,现在一起结义,不知能否依允?” 宋铠慨然站立,振臂高呼:“好得很,我就怕势单力薄,咱们结义,我看舅父还敢怎么样?叫他乖乖缄默。” 众位哈哈大笑,柴署要叫肆主过来,说明意思,在后堂摆香案结拜。 甘冀起而大呼:“既是这样痛快的结义,怎能如此草率,必须趁个前半晌,巳午之间,做个正经仪式。明天轮休,到我府里结拜。” 九人一起赞同,今夜只管豪饮,明天排起年庚八字、母妻子女、籍贯出身等,正经结拜。 当夜,各位酒后睡在李家村的李沿家里。 次日一早,纷纷骑上自己的马匹,操起各自兵刃,迤逦往甘冀府邸。 他家却住在长安城内永乐坊,也是御赐的大宅。必然是他父辈位居高官,不然的话,轮不到御赐宅邸。到了近前,一看门额:申国公。 进到中堂,迎出来一位命妇,环佩叮咚,雍容华贵。柴署仔细一看,顿时惊得不知所措,翻身下拜,死命磕头。这女的是谁呀? 正是当年闻名天下的女将薛燕薛锦屏!额滴娘呀,他嫁给了甘茨山,这老甘必然当了节度使,否则,怎么能成为国公? 甘茨山,以字行,单名一个庐字,已五十六岁。 现为忠武军节度使(陈许节度),治许州。封检校尚书右仆射,申国公,妻薛燕为义阳郡夫人。封地在申州,义阳郡就是申州的别称。 柴署禁不住想起小时候在义成军,薛燕的孩子谷梁太、谷梁亢,跟自己这些孩子年龄不相上下,成天闹得鸡飞狗跳。薛燕对孩子们亲得很,跟自己家的孩子一样。 这个甘冀正是薛燕与甘茨山所生,现年十六岁。十六岁就混到六品了么?那也不是的,甘茨山被封申国公之际,自然要封甘冀,就这还是封得低了呢。往往外镇的节度,十几岁的孩子封侯的大有人在。 甘冀虽然才十六岁,实打实上阵冲杀,十四岁就开始了。唐廷中后期惯例,凡外镇的节度,必须有兄弟或嫡子入朝作人质,当然封官都很大。 薛燕原本自己也有爵位,是忠于朝廷的名将。因此,对于她家,天子没有人质要求。 义阳郡夫人薛燕看柴署长成这么大了,好不激动,禁不住泪水汪汪。一把扶起孩子,揽入怀中个,问寒问暖,没完没了。 听说柴署与乌本秩在渤海国挖到了千年老参,及其种种原因,孩子们要结拜,高兴得合不拢嘴。叫管家可劲摆供品,摆香案,摆酒宴。 九位兄弟长幼既定,宋铠取过纸笔,将庚帖一一写明,草就盟单,大家过目。都没有异义,宋铠将盟单抄写九份,每人在九份上都签上名字,按上手印。各藏一份,以志纪念。 结义所奉神明,按柴署提议,就按照那年在河阳介璜府上看到的牌位格式,写上出身义成军的五大贩神,当做结义叩拜的主神。 五大贩神的陈哲就是师父,漆雕卉就是师母,望云端、范丹、苌度就是大师爷、二师爷、三师爷。 檀香点燃,按大小排成三排,一起下拜,大哥柴署领诵,众人一起宣喝:“五大贩神在上,禀告师父澄泥贩神陈伯,师母春酒贩神漆雕郡君,我等情愿结为兄弟,痛杀怯懦,广布信用,弘扬贩夫精神,造福黎民百姓。如有背叛,但凭神明处置。” 继而,小的拜大的,礼成。又将薛燕扶到上座,依次叩拜义母。各人父母均为义父义母,异日相见,陆续补拜。 按大哥柴署所说,号称“崇信九使”。从长至幼分别是: 柴署,字度佐,卫州朝歌人,德宗朝贞元二十年(804年)二月生,属猴,三十四岁,为大哥。现为正六品上骁骑尉勋官,从事人参虎皮贩卖。大号绾面侠,朝歌八剑之八弟。 宋铠,字护中,郑州管城人,贞元二十年七月生,属猴,三十四岁,为二哥。现为从五品上骑都尉,游骑将军,京兆府奉先县开国男。 李沿,字规之,京兆新丰人,贞元二十一年四月生,属鸡,三十三岁,为三哥。现为从七品上武骑尉勋官,李家村村正。 陈瑞,字与符,京兆新丰人,贞元二十一年九月生,属鸡,三十三岁,为四哥。李玑表哥,在河中节度十年,曾为八品校尉。现为陈家村村正。 李步,字致远,京兆新丰人,宪宗朝元和三年(808年)正月生,属鼠,三十岁,为五哥。京兆游侠,大号骊山鹰。 王寻,执之,京兆新丰人,元和三年六月生,属鼠,三十岁,为六哥。京兆游侠,大号新丰虎。 李玑,字悯成,洮州临潭人,元和七年五月生,属龙,二十六岁,为七哥。现为正七品上云骑尉,新丰营致果校尉,中镇将。 潘琅,字初亮,商州洛南人,元和七年八月生,属龙,二十六岁,为八哥。现为从七品上武骑尉,新丰营翊麾校尉,中镇副将。 甘冀,字云肃,淄州长山人,穆宗朝长庆二年生(822年),属虎,十六岁,为九弟。现为从六品上飞骑尉,新丰营振威校尉,右监门校尉。 九兄弟结义既毕,义阳郡夫人薛燕亲自作陪,甘府上下好一通热闹。 欢宴一天,兄弟之间细致深入了解各自的家世渊源,越说越亲近。 经充分酝酿,以为今天结义酒宴结束,立即去奉先男宋铠家跟乌本秩会合,商议如何从魏纶手里拿回千年老参,如何献宝? 第244章 千年参失踪 寻找千年老参以博取显爵重赏,最初因王德妃而起,现在怎么办? 薛夫人介绍,王德妃刚刚去世,这棵千年老参就是找到,献宝已经失去原有的意义。就算王德妃不死,她因多疑易怒,近两年早已失宠。 文宗转而宠爱杨贤妃,而这个杨贤妃却屡屡诋毁王德妃及太子李永。咱们这时候献宝,将被杨贤妃怀疑咱这些人跟王德妃一伙,反而招祸。 魏纶身为右神策军副使,怎能不知道这些?他必然将这棵千年老参先放起来,静观其变,等待时机成熟再献宝。这也是他将乌本秩藏起来的原因。而乌本秩会怎么办呢? 他要么跟魏纶达成了某种妥协,要么就是哄骗魏纶以保命。 薛燕毕竟身居高位,一天天往来她家堂上的宾客无不是高官大员,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多亏了她的条分缕析,要不然就是瞎子摸象,说什么都不对。柴署对义母的这一通分析,深深敬服。 幸亏没有将真宝贝放出去,这要是稀里糊涂放出去,辛辛苦苦多少年,到头来弄个泥牛入海,无影无踪。想到这里,他猛然想起三条: 必须马上再次转移千年老参的暗藏地点,万一乌本秩也想到这里,找地方将宝贝另外藏起来,这事可就越来越复杂了。但是,自己结拜这么多人,万一有人跟踪,又不保险。该怎么做最为周密呢? 必须马上跟乌本秩接头,不管说不说什么,互相知道对方还活着就行,坚定他的意志。要不然,这边知道他好好的,他却不知道这边活着,魏纶一旦以柴署被杀来吓唬他,极可能坏事。 必须马上见到师父列南州,他贩卖人参一辈子,对于怎么献宝?献给什么人最有价值?哪些人在当朝既有权威还值得信任?他必然装在心里,叫师父出谋,省了这边好多麻烦和烦恼。但是要去哪里找师父列南州呢? 这次自己跟乌本秩搞到千年老参,与师父之间也没什么约定,这样突然想找他可是大海捞针啊。 这一圈人,算来算去,最值得托付的只不过两个人,第一个是甘冀,乃申国公甘庐与义阳夫人薛燕所生,是自己这边的人。虽然跟李玑、潘琅是新丰营同僚,但甘冀与他们之间瓜葛不深。 第二个是宋铠,虽然是宋宸之子,但是与这边的人没任何关系。注定是自己的人,在合适的时候,要给他说明杨绒的事情,避免误会。 这两个人该怎么派遣呢?最为急迫的还是给宋铠一个任务,叫他将乌本秩的事情办好,可别让乌本秩出什么幺蛾子。 自己稳坐甘公府,掌握朝中信息,调遣各处力量。 柴署将宋铠叫到一边,表明心迹,要他务必火速赶到家里,安顿好乌本秩。宋铠当即告辞,飞奔京兆西北的奉先县,往自己的男府留住乌本秩。 天将黄昏,宋铠到了奉先县北关,一进府邸,就对侍妾大喊:“赵葶,乌老还好吧?吃住还习惯吧?” 赵葶跑出来,一脸惊恐,哆嗦着嘴唇:“乌本秩逃掉了。今天一早,叫他吃饭,却不听回音。到他房内一看,留下四句话,你看看是什么意思?” 赵葶说完,递给宋铠一张纸条。宋铠尚未细看,顿时头晕脑胀,大哥料事如神,但还是晚了一步,被他跑了。宋铠定定神,再看纸条,上写: 欲得老参,寻署师尊。 吾且隐遁,羌水之滨。 羌水之滨?不就是自己所在军营的武州吗? 羌水发源于西倾山,向东南流经叠州、宕州,至武州境内的复津县,折而向南偏西,到盘堤县南,又折向东南,入文州与白水相汇,蜿蜒向东进入利州,再向南汇入嘉陵江。 他这个羌水之滨,地理范围千里之遥,而且这一带山峰林立,河谷纵横,地形极为复杂,要进到这一带找个人,基本没什么可能性。老头写这么一句,对于想找到他的人来说,等于没说。 老参看来已经换人,并不在乌本秩手里。这才隔了一夜,怎么就变化如此复杂?到底经过了怎样的博弈? “寻署师尊”,署,应该是柴署,大哥的师尊是谁?又该怎么找他师尊? 宋铠还不放心,在自己这个四进院翻来覆去搜寻几遍,并没有发现乌本秩逃跑时的一点痕迹。这人深藏不漏啊,武功该有多高?这是他对魏纶没有起杀心,以他这种本事,三个魏纶也被他干掉了。 宋铠看完,揽过赵葶,安慰一番:“不要担心什么,舅父来寻乌本秩,就说他半夜跑了,他爱咋咋,不要过分烦恼这件事情。” 赵葶紧紧抱着他,浑身的哆嗦稍微平复,说道:“这千年老参出世,必将发生更加不可预料的事情,你千万要小心啊?” 宋铠听她这么说,脑子飞速运转,禁不住问道:“这两天咱们府上除了舅父、老乌,还有没有来过什么人?” 赵葶说:“昨天下午,杨绒来过一趟,就是送来爹爹卖到的三斤天麻,叫泡酒用的,说是爹爹有时间过来喝天麻酒。” 杨绒从武州盘堤县跑来,她应该不会跟大哥的师父以及老乌有什么联系,根本就不会认识。 宋铠想到这里,推开赵葶:“这事不能停,我必须马上回长安。” 说完,急忙赶回申国公府中,崇信九使早已散去,只剩柴署、甘冀。 这时候,九弟甘冀已经陪着大哥柴署到过高家村,柴署进入武圣庙想要取走千年老参,却发现姜子牙掌中的经卷里,什么也没有。吓得柴署面如死灰,满头冷汗。 三番五次用手去经卷的空筒里摸来摸去,还不错,总算摸到了一个挖耳勺。这个挖耳勺是银质的,刻有极小的字迹,是六个字:渤海国列南州。柴署顿时放心,千年老参肯定是师父拿走的。 三兄弟与义阳夫人薛燕一起商议,将乌本秩留下的纸条细致研究,认为所言不虚。 柴署一开始看了乌本秩的纸条,被惊得目瞪口呆。自己放得多牢的千年老参,师父到底是怎么得到的? 仔细琢磨,这张纸条信息量大到惊人,师父列南州必然跟乌本秩见过面了,而且极可能就是师父将乌本秩救走的。 柴署一通分析,继而无可奈何,沉沉一叹:“现在关键是怎么找师父?” 薛燕、宋铠、甘冀也感到这件事越来越复杂。 义阳夫人以其老将的思考,问宋铠:“你府上这两天有其他人到过吗?” 宋铠回禀:“府上只有义姐杨绒昨天下午到过,她与这件事没啥关联。” 柴署一听,大为骇异。寻找十五年不见踪迹的杨绒,真的就是宋铠这个义姐吗?他急忙问:“二弟,你家义姐杨绒,是不是大号碧波仙子?” 宋铠笑道:“姐姐杨绒,字曼歌,正是碧波仙子,乃朝歌青龙镇人。老家有个双胞胎妹妹杨絮,字曼舞,大号凌波仙子,嫁给了玉面仙吴雕。弟弟杨喻,大号青龙刀仙。” 柴署一听,管他娘的青龙刀仙呢,终于啊,苦苦追寻十五年的未婚妻,居然就要相见,禁不住悲从中来,热泪滚滚。义阳夫人、宋铠、甘冀看他悲痛万分,不禁动问。 柴署一五一十说了追求经过、两下误会、救韦婼李纭母女、李府治头伤、与李纭成亲、约定只要找到杨绒必是正妻等,一一说明。这一通传奇,惊得薛燕、宋铠、甘冀目瞪口呆。 宋铠叹道:“难怪义姐死活不嫁人,身边带着卫合。十五年来,家人问卫合是谁的骨血,死活不说。说是要等到一位剑客,自然交还他的儿子。” 义阳夫人感慨万端,对甘冀说道:“云肃,你要跟大哥度佐、二哥护中一起去,将他们的事情说合,成就百年好合,不辜负碧波仙子苦苦等候。” 甘冀朗声答道:“孩儿谨遵母亲命令,这就跟大哥、二哥前往武州。” 柴署心中打颤,杨绒给儿子起名卫合,意思肯定是指她跟自己在卫县交合,这个名字意味深长啊。 说清楚碧波仙子故事,又议论起乌本秩留下的四句话,到底师父列南州是怎么跟乌本秩接上头的呢? 他们这边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列南州与乌本秩之间发生了什么? 乌本秩不是被魏纶弄到了宋铠府上么,那么老乌又该怎么办呢? 别看乌本秩七十二了,一身好功夫,威势一点不减,吃肉吃酒依旧像年轻人那样的好胃口。 魏纶将他带到宋凯家的时候,告诉他,只要好好待着就行,就在这里将他养起来。如果安心待着,到了时机成熟,找回千年老参,还能封个公侯。 如果想跑,也没人阻拦,但迟早还得将他找回来。到那时候,就不是这么对待了,必然做成人彘,什么时候找到千年老参,就一杀了之。 奉先男宋铠府邸,其夫人索娇在沙州娘家那边,开着正香调料坊,逢年过节回奉先县一趟,与家小团聚。 家里的事情,全由侍妾赵葶操持,孩子们自有奶娘、侍女照应。这个赵葶跟乌本秩及列南州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她又是什么来头? 她不是别人,正是义成军老将赵谷的庶女。赵谷又是谁呀? 第245章 杨绒救富商 那是元和九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年。 当时,海产贩神苌度挂帅平定五股河盗,巧计除奚簒时,与朝歌黑优假扮夫妻的赵谷,正是赵葶的父亲。 赵谷由一名普通卫士,经此战获得皇封,进入仕途。与黑优假戏成真,结为夫妻。他们夫妇历经多少战阵拼杀,二十多年后,双双成为正五品下的上骑都尉。 天子制授赵谷为定远将军,封爵郿县开国子,简称郿子,成长为义成军后期重要将领。黑优被封为郿县君。封地在京兆府西边的歧州。 赵谷娶黑优三年,连生二子。夫妻都效力军帐,私邸家事难以料理,就纳妾刘氏以帮助黑优管理家政。刘氏为赵谷生下三女一子,庶女中,赵葶是长女。因府邸在郿县这边,到赵葶长到十六岁时,托人说合,成为宋铠侍妾。 赵葶嫁给宋铠做妾,一晃这都二十三岁了,也为宋铠生下了两个儿子。连同索娇所生三子三女,宋铠八个孩子,管家、侍女、伴童加在一起四十多口,府中热闹非凡。 人多事情也就多,赵葶却能治理得井井有条,足见能力绝对没问题。 杨绒则往来穿梭在武州盘堤县与奉先县之间,来回送信,办些杂事。盘堤县军营,杨绒拼杀成为一名带有品阶的校尉,早已消除了乐籍,成为军籍。现在是正七品上的云骑尉,致果校尉,中镇将。 爱人之间,真的会有心灵感应。 就在柴署被劫的头一天,杨绒一大早起来,就老觉得心神不宁,非要跑一趟奉先县,才能解除郁闷。点卯毕,她将心思给义父宋宸说了,说自己这个感应很灵,必须去一趟奉先县看看宋铠家。 宋宸就拉她到后邸,叫她将三斤天麻交给赵葶,叫她泡一些上好的烧酒。 碧波仙子出来武州盘堤县军营,打马飞奔京兆府奉先县宋男府。途径兴州、凤州,到了京畿道歧州。从陈仓一路往东,是虢县、郿县、武功。再过长安往东北,过栎阳、富平、美原,就是奉先县。 一路飞奔一天半,中间午间、晚间只是于路短暂歇息。去的时候,一路顺风,什么事也没发生。回来的时候,到了陈仓,还是出了事情。 碧波仙子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杨绒到奉先县,看兄弟家里没什么事情,弟媳赵葶也没有提及其他,当然不知道他们府上藏着乌本秩。住了一夜,跟赵葶说些家长里短,次日一早,天还不亮,杨绒就打马而去。要趁着早上凉快,多跑一些路程。 除了午间于途中用饭,几乎没停,用四个时辰跑了三百八十里,未时正到了陈仓。刚过陈仓县城,要继续往西,路边地形复杂,林木遮天蔽日。 前面再往西就是炎帝祠,在这段路中间,有一条路通往西北的西镇吴山。 就在通往吴山的这个岔路口,突然,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骑着玄鬃骝,从吴山路上飞奔而至。他看杨绒骑着白龙马,腰悬龙泉剑,马上挂着一条五钩神飞枪,情知遇到女侠,高喊道:“女侠救命!” 杨绒看他身背一个褡裢,掌中长兵器应该是丢掉了或者被人打掉了,只有一柄佩剑,发髻被削落,披头散发。面色白皙,须发白多黑少,年龄约在六十四五岁。颈绕金项圈,手戴金戒指,看其言行举止,应该是富商大贾。 杨绒将五钩神飞枪摘下,大喊:“吾乃朝歌八剑之碧波仙子杨绒,敢问老伯高姓大名?缘何在西镇吴山被人追杀?” 老者叫道:“某乃渤海国列南州,到长安贩卖人参,在新丰县遇五贼盯梢。要到秦州成纪躲避,被贼人一路追杀,杀掉两个,追来三个。还有一位伴当,我们一东一西,他奔洛阳去了。万望女侠救我,列某定当厚报。” 他们刚刚说完,互相认识,只见吴山之上冲下来三名健将,老者拨马到了杨绒身后,交代一句:“贼人如问,只说列子,万勿说出真名。” 杨绒也说道:“贼人问我时,只说碧波仙子。你用我的五钩神飞枪,我的佩剑足可以杀他三人。” 杨绒说着,将五钩神飞枪顺给列南州老人家。 眨眼间,三名健将已经到了跟前,所骑一样的乌骓马,所使一般无二的点钢枪,所穿一般无二的六品深绿袍,腰系九銙银带。这可不是什么贼人,而是公开的武将装束。以这样整齐划一的装束,必是神策军大将。 列南州这是遭遇到神策军截杀!我的天啊,这牵涉到多大的人物?管他娘的,既然答应救人,哪还顾得了许多。 这三人就要围拢过来,碧波仙子杨绒不等他们列成阵型,将掌中龙泉剑舞起,直接冲向领首这位。 领首的这位以点钢枪来格挡她的龙泉剑,杨绒并不死命下砍,而是剑刃顺着他的枪杆出溜。这位急忙撤掉前把,枪尖落地。 杨绒并不管他,白龙马也不圈带,而是直路前冲。后面的那员大将猛可间不知究竟,也来格挡。杨绒如前招式,龙泉剑飞掠而过。 还是直冲而去,眨眼间到了最后那将跟前。 最前面那将转过身来,看到杨绒这种刺杀办法,大为骇异,禁不住高喊:“谢向快躲!” 截杀者暴露姓名,也真是奇了,最起码知道最后这个叫谢向。前面的这位一喊,反而干扰了谢向,点钢枪刚刚刺来,杨绒的龙泉剑就顺枪杆溜到。谢向大惊失色,慌忙举手,扔掉了点钢枪,拔马飞逃。 列南州一看这女侠是专业的剑客,出手果然不凡,顿时精神大振,抡起五钩神飞枪,直刺面前喊话的这位。 这小子刚一回身,五钩神飞枪已经到了胸前,他已经没有举枪的时间,扔掉点钢枪,双手接住五钩神飞枪,死命抢夺。 列南州被女侠的剑术启发,心中一闪念,却不跟他夺枪,双手大撒把。对面这小子用力过猛,“呼通”朝后面栽倒下去。列南州疾速夹马飞来,直接朝他身上踏来。这马的前后蹄乱纷纷踏中这员大将胸膛、颅脑,顿时毙命。 中间这员大将一时惊呆,怎么回事?这臭娘儿们眨眼间,连败三将,打跑一个,被列南州踏死一个,这他娘的是从哪儿来的女神? 他正在发愣怔,杨绒圈马而来,列南州战马也已经到了跟前。他举枪来挡列南州继续前踏的战马,被战马前蹄一扬,踏掉了掌中点钢枪。吓得他魂不附体,大叫一声:“吾命休矣!” 碧波仙子杨绒正要挥剑结果他性命,列南州翻身下马,一把擒住这小子,对杨绒高喊:“慢,捉一个活的。” 碧波仙子杨绒也滚鞍下马,两人一起将这员大将绑个结结实实。列南州将这人放上他的乌骓马,将他的战马拴在自己的玄鬃骝上,将那名死者也放上那边一匹乌骓马,也都拴在一起。 前后四匹马,迤逦按杨绒回武州盘堤县路线行进。从陈仓往西南,过散关,一直顺大道跑到天黑,到了凤州两当县,这才找到店家歇息。 在两当县郊,路过民庄,列南州托付一位老农,给了他五两银子,叫他将战马踏死的那位给予厚葬。老农问如何立碑? 活捉这位说:“墓碑这么写吧,神策军昭武校尉滑州匡城人韩励之墓。” 在两当县旅店住下,稍微洗一洗,列南州过来,将活捉的这位松绑,说道:“将军必是神策军的,已知逃走了谢向,战死了韩励,尚不知将军高姓大名。如能帮我护住千年老参,必有重谢。如愿回军,请自便。” 这位看老者风范,实在佩服,单膝跪倒:“某乃戎州僰道县漆雕支,家父漆雕丁,五叔乃平昌侯漆雕又,姐姐乃春酒贩神漆雕卉。我等五人乃右神策军副使魏纶差遣。今蒙列子不弃,情愿随护千年老参。” 作为贩夫,列南州当然对于武周以来所封贩神都牢记在心,十分骄傲。听他这么一报,大为吃惊。 列南州赶忙将他扶起,也就不再隐瞒自己的真名实姓。又将千年老参乃徒弟柴署及乌本秩所得,被人追杀,自己转移老参,救走乌本秩,柴署下落不明等情形一一讲给他们。 原来,他一直都在暗中跟随柴署和乌本秩,相距总是三五七里路程。他们到了新丰县境,前面每每拜过一个武圣庙,列南州就会也进去察看。当然知道千年老参放在高家村武圣庙姜子牙的手持经卷之内。 由于柴署年轻,又有灵昌剑随身,就一直跟踪乌本秩,设法救他。魏绮将乌本秩弄到了奉先县宋铠府内,老头子就一直尾随着。 半夜子时,趁着宋府众人睡熟,列南州爬壁攀树跳进宋府,喊起乌本秩,悄无声息拉出他的马匹,飞身就走。二人跑到天亮,到了高家村,将千年老参拿出,商议一东一西分头逃走,万一遇到敌人,必能逃脱。 他们刚出来高家村,上大路准备分手,一下子从路两边涌出八个人截杀。看起来,他们的行踪一直被魏绮派人盯梢,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救乌本秩,不要管千年老参。这样一来,千年老参已经暴露,魏绮是必欲得之而后快。 有三个人向东飞奔去追乌本秩,五人狂追列南州,一路围攻多次,一直追到西镇吴山。被列南州使个计策,逃进山里,杀掉他两员大将,坠崖而亡。剩下这三将仍旧紧追不舍。 列南州这一天狂奔,滴水未进。毕竟是六十四岁老将,体力严重透支,如没人施救,极可能叫这三员大将得逞。幸有碧波仙子出手,千年老参才得以保住。说到这里,列南州禁不住老泪纵横,翻身就给杨绒跪下。 吓得杨绒急忙将他拉起来,早已泪水横流:“列伯伯受苦了。你刚才说徒弟获得千年老参,这一路许多波折。可知道我是柴署什么人吗?” 第246章 痴守十五年 凤州两当县,列南州在旅社里将千年老参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碧波仙子杨绒听到心上人柴署就是这件事的主角,顿时泪雨横飞,她一句问话,将列南州及漆雕支一时惊到,真的不知道她跟柴署是什么关系。 在讲述他们的故事之前,先将三名留下姓名的刺客交代一下。 跑掉的谢向,正是当年成德军行军司马谢共的小儿子。当时谢向才十二岁,就曾经问起成德军与大唐气数谁最长?叫人十分吃惊。现在的谢向二十八岁,为什么在神策军作大将? 也是质子随侍制度的结果。他父亲谢共在韩愈宣慰成德军之后,情知自己倒向韩愈,会叫王术正对自己不利,就专程进京请托韩愈将自己调出来。王术正还就同意了,于是进入了河东节度府。 辗转至今,谢共已经是黔州观察使,谢向就入朝为质,当了神策军大将。 韩励是怎么回事?从滑州匡城人这几个字,就暴露了韩励的真实身份,韩弘、韩充兄弟就是滑州匡城人么。这个韩励正是善于卖乖的宣武军节度使韩弘的侄子,韩弘的兄弟韩充曾任义成军节度使,韩励乃韩充之子,也是入朝为质的。 这个被生俘的漆雕支,他自己已经交代清楚了,不再赘述。 这时候,列南州被杨绒反问,连忙躬身一揖:“请问碧波仙子,你跟我徒儿有何关联?” 杨绒泣不成声:“列伯伯礼重了。姑娘与绾面侠不但是朝歌八剑的结义兄弟,我是六哥,他是八弟,而且我是他未过门的妻房,为他育有一子,名唤柴卫合,已十五岁。十五年前因为一场误会,一气之下分别至今。” 经她这么一说,列南州真的是又惊又喜。将他惊得顿时跌坐下去,惊讶之余,更多的是高兴。 惊讶的是,徒弟明明娶了李愬李纭,育有两子一女,这里却有一个更早的未婚妻,孩子都十五岁了,苦苦等了十五年之久。喜的是,搭救自己的竟然是地地道道的亲人。 看情况,杨绒一直这么等着柴署,一定没有嫁人。那么,柴署娶李纭的事情,她就肯定不知道,如果知道,肯定会杀回去找茬。这可不敢乱说,回头得设个法子将他们的事情解决好,最好叫他们圆满。 想到这里,列南州擦一把滑落的喜泪,朗声说道:“列某为你们的这桩天缘感到十分高兴。女侠与徒儿真可谓郎才女貌,金童玉女,良将宝鞍。异日找来度佐,定叫他与你好好完婚,结下百年之好。” 漆雕支听到这里,也为这样的因缘感慨万端,只有这样的剑客,才有这样的情缘,才有这样的传奇。禁不住叹道:“女侠高义,举世无双。相信柴大侠一定不会辜负于你,成就美满姻缘。” 列南州听漆雕支这么说,忽然想起问他一个情况,急忙转身来问:“漆雕将军,列某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漆雕支笑道:“老伯尽管问,既然是一家人,何必多礼。” 列南州问:“列某记得不错的话,你姐夫也是天子敕封的贩神,是不是叫澄泥贩神陈哲,封爵管城伯,曾做过卫县令?” 漆雕支大惊,急忙回答:“陈哲,字智之,正是我家姐夫。难道老伯与他相识么?” 列南州哈哈大笑:“岂止是相识,我与他幼年习武的师父青霜伯乃是结义兄弟,某自称列山伯。他任卫县令时所得的青霜剑,就是我给他搞到的。” 漆雕支急忙再次见礼:“陈大哥为人,足智多谋,信义素著。天子叫他列班贩神,实至名归。可叹自古以来,青霜剑这样的神兵,既是公侯神将杀敌立功的利器,也往往是主人归天封神的礼器。” 三人唏嘘一阵,列南州急忙招呼一起用饭,今夜早早歇息,明天早早赶路,直奔盘堤县。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三人就已经梳洗打扮好,慢慢跑在往武州盘堤县的路上。这一路,山多路陡,再者说,也不需要赶得太紧,不管怎么着,傍晚一定能到。慢点走,一是可以谈心聊天,二是可以边走边赏秋景。 果然是下午申时将过,到了盘堤县。盘堤县军府守将宋宸接住,一问这样的传奇经历,大为惊叹。急忙摆起盛宴,为义女巧遇柴署师父祝贺。 酒宴还没开始,漆雕支提出要拜列南州为师,从此学习贩夫要义,也做起商人,省却了军帐中听命于人,并不能因为敌手是好是坏而决定是否杀敌。 列南州爽快答应。看宋宸家神龛上,供的就是澄泥贩神、春酒贩神夫妇,也不另择吉日,点燃三炷香,简单摆三五种供品,对神明磕头就行。 杨绒看漆雕支要拜师,想想柴度佐已经拜在他的门下,自己何不与漆雕支一起拜在他的门下。只是一件不好,将来找到柴度佐,我却成了师弟。于是向列南州表明心迹,也要拜师。 列南州以为,既然度佐拜在门下,迟早杨绒跟柴署是一家人,自然算得上自己的门人,就不必这样多此一举了。 漆雕支拜过神明,列南州坐于太师椅,接受弟子三跪九叩首大礼参拜。 礼成,满屋子人乐不可支,纷纷祝贺列老喜获高徒。 列南州收徒,所燃檀香,飘入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惊动了陈哲、漆雕卉夫妇。陈哲往下界看,却在四叔文烈老家阶州,这家将军府,却是昔日的随员宋宸家。 宋宸娶了魏绮为正妻,惹得土相大帅陈哲心潮澎湃,不管怎么说,宋宸够仗义,给了魏绮极好的结局。 又看漆雕支,乃四叔漆雕丁之子,惹得贩神界都虞候漆雕卉也是感慨万端,禁不住眼含热泪。 漆雕卉的亲人,早年被孟亚生设计,家破人亡。四位伯父家家都过得乌七八糟一团乱麻,看起来四伯父这些年争气了,还培养出这样一个伟丈夫弟弟,这心情真的不知道如何描画。 那就多关注他们今后的生意吧,叫他们一路顺风,再无磨难。陈哲与漆雕卉暗暗打下主意,尽职尽责庇佑他们。 列南州、漆雕支在宋府安心住下,宋宸及杨绒一日既往的料理军务。魏绮安排他们的生活,就等柴署找到这里来。 不数日,宋铠、李玑、潘琅、甘冀护定柴署,一路到了盘堤县宋府。 李玑、潘琅为什么跟过来了? 柴署内心虽然感觉不敢叫李玑、潘琅过于贴心,但人家两兄弟却对柴署心味相近,几乎每隔一两天就要面见柴署,问寒问暖。 柴署经与义阳夫人相商,由义阳夫人出面,将柴署娶李纭的前后及杨绒的情况,一一向李玑说明。李玑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但对于柴署的行为还是敬服多于怨怼,毕竟人家是寻找杨绒过程中遭遇这一场李家婚姻。 潘琅得知,也觉得柴署继续寻找杨绒无可厚非。 柴署看这两位兄弟深明大义,也就带上他们一起到盘堤县寻找杨绒。 到宋家一看,杨绒果然在这里,为了柴署苦苦等候十五年之久。儿子柴卫合十五岁了,根本不敢认自己的爹。 柴署与杨绒相见,猛可间扭扭捏捏,经不住宋铠、甘冀等一通闹腾,两下将十五年前的详细经过互相说明。无不感动得泪眼婆娑,紧紧相拥,久久难以松开,两下泣不成声。 宋府上下及众兄弟也都感慨万端,对杨绒的这份情,都感动得一塌糊涂。宋铠强拉过柴卫合,将他推入柴署怀中。 杨绒也过来,再次与儿子一起扑入柴署怀中:“儿子,从今后,我们一家永不分开,快,叫爹。” 柴卫合紧紧抱住老爹,从一开始的双肩微微耸动,到泪水横流,再到最后的放声大哭。他推开老爹,端端正正跪下:“爹,孩儿不孝,直到今天才给您磕头,但凭责罚。” 李玑被这情景彻底征服了,这可是人世间痴情男女演绎的现实版传奇。 杨绒情深义重,柴署痴心不改,对他们这样重情重义的侠客,十分敬重。反过来,也为姐姐李纭嫁给了这样顶天立地的好汉,感到十分踏实。 柴署与他们母子相见,好久的热泪奔涌,恨不得用这见面的泪水,洗刷尽十五年来的胸中苦闷。经众人解劝,才勉强止住悲声。 他将儿子拉过来,将妻子拉过来,将师父列南州端端正正扶好,三口子一起跪下,柴署带领他们一起跪谢师父,柴署说道:“多谢师父栽培之恩,多谢师父无时无刻不在呵护弟子。曼歌,拜见师父。卫合,拜见师爷。” 碧波仙子杨曼歌高兴得合不拢嘴,口称:“师父在上,受媳妇一拜。” 柴卫合趴在地上,大叫:“师爷在上,徒孙给您老磕头啦。” 老爷子列南州乐得嘎嘎的,慌忙将他们搀起。 宋宸、魏绮夫妇感慨于这对剑侠相守十五年之久,就于宋府摆起盛宴,装扮花堂,二人拜堂成亲,正式结为夫妻。 婚宴期间,宋宸感慨万端,触景生情,也想起自己与魏绮的不易,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对年轻夫妻相结合的伟大之处,为他们夫妻赋诗一首: 为擒贼首结八剑, 碧波仙子剑术绝。 天缘识得绾面侠, 结子误会忽作别。 柴侠追寻至洛阳, 凉公府内遇纭娥。 曼歌怀子遁陇右, 十五年间音讯隔。 仙子情坚苦支撑, 军中效力乃豪杰。 朝歌剑侠结良缘, 盘堤军府换庚牒。 愁云痴痴六千日, 情思苦苦万里偕。 此诗一出,柴署、杨绒幸福无比,更感念于宋宸、魏绮夫妇十五年来对杨绒的种种关照,此恩此德,实在是无法报答。 柴署、杨绒双双跪在宋宸、魏绮面前,给义父、义母磕头,千言万语哽咽喉头,无以言表。柴署只是泪珠滚滚,泣告:“爹、娘,你们就是度佐、曼歌的亲爹娘,今生今世,我们如同护中一样,就是您的亲儿子。” 宋宸、魏绮也禁不住泪珠滚滚,这十五年来,为了呵护杨绒、柴卫合母子,也经受了好多风言风语,魏绮也被流言蜚语击垮过,对杨绒也曾经大发雷霆。但事后看她母子可怜,往往又将杨绒揽入怀里,百般安慰。 杨绒其情之坚,在我大唐实属绝无仅有,这也反过来感动着宋宸、魏绮夫妇,也使得他们度过了感情上的波折和心酸,成就了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 现在看到柴署与宋铠已经结义为崇信九使,想起十几二十年来的诸种人生况味,老两口也是泪雨倾盆。宋铠、李玑、潘琅、甘冀等兄弟也都过来,劝慰义父、义母,苦尽甘来,不要再多想从前。 宋宸、魏绮看孩子们一个个都是虎狼健儿,依偎在身旁,心情渐渐好转,不多时喜笑颜开。甘冀最小,将些长安笑话扯出,惹得宋府上下哈哈大笑。 席间,碧波仙子杨绒问起千年老参之事,往下该怎么处置? 众人顿时沉默,这个事情,关乎柴署的命运转折。如果专心献宝,要么封个勋爵,当起寓公,要么到军中求个实职,做起公门事务。如果将宝藏匿,那就必然引起贪婪者寻衅,势必江湖大乱。 还牵涉到一个至为关键的人物,那就是乌本秩,他的下落到底在哪里? 第247章 献宝当其时 欲得老参,寻署师尊。 吾且隐遁,羌水之滨。 柴署又将赵葶拿出的纸条掏出来,叫众位都来讨论,集思广益。 既然这些人之间已经公开了千年老参的下落,何必相信这个不相信那个?都来参谋意见。 魏绮已知兄弟魏纶参合在中间,而且野心还不小,笑他贪心不足。她对列南州以及柴署师徒,极短时间内编制出如此庞大的人脉圈,感到魏纶一旦不知道利害不懂深浅,胡乱插手,极可能命丧黄泉,去找阎君议事。 就凭干女儿杨绒,霎时间就叫神策军三员大将土崩瓦解,柴署剑术必然与杨绒不分伯仲,而且极可能在杨绒之上。这样的人保护自己的宝货,那些贪婪小人,如不懂得“不是自己的东西坚决不要”,那必然灭亡。 自己作为魏纶的姐姐,既然知道厉害关系,决不能袖手旁观。当即修书一封,先将魏纶的歪脑筋打回去。警告他,如不听劝,姐姐要与之断绝关系。 这封信就由李玑、潘琅、甘冀三兄弟回长安之后,派人送往奉先县宋铠府邸,交给赵葶。魏纶看信后,是什么态度,必有回信。 再分析乌本秩的安全问题。以列南州的看法,乌本秩采参一辈子,采参人特别是能挖到老参的高人,商界惊涛骇浪见得多了去了,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没见过?虽然单独往东都洛阳方向,也不该出事。 就从他先前被抓却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可以看出,他的应变能力异乎寻常。就算两将去追,也极可能被他用计杀掉,就算杀不掉,对手也绝不会杀他。那么他必然活的好好的,侍候得不好,恐怕他还会开骂。 对于乌本秩的分析,漆雕支作为截杀大将,深有同感。无论抓乌本秩还是抓列南州,却不能杀死。否则,你这刺客和劫匪就是个昏脑壳。你最终要通过乌本秩、列南州获得什么?把他们杀了,不是啥也没了吗? 最终,柴署叫师父下结论,下一步该怎么办? 列南州以为:“孩子们,你们为了这棵老参付出了很多,将来无论是献给天子,还是被富家得到,都有你们的功劳。我们起初就是要献给天子,初衷不能变。只有这样,天下汹汹之势才会消失,我等灾祸才会消失。” 大家以为他说得对,纷纷点头。 什么叫定下来的事情雷打不动?就算师徒几代接力完成一件事情,也要坚如磐石,这就是巨商大贾的至高原则。 继而他说,既然义阳夫人薛锦屏分析过了当朝形势,咱就暂缓献宝,等待时机,再叫宝物现世。为什么乌本秩写了两句:“吾且隐遁,羌水之滨。” 那也是表达了一种暂时藏匿不出的态度,也是提醒我等,此时,绝非献宝良机。献宝献不好了,许多人枉死无功,白白糟蹋了上天恩赐宝物。 经过列老一番教诲,大家深以为对,也从中领悟了深邃的人间哲学。 柴署带走了碧波仙子杨绒和儿子柴卫合。杨绒当然辞去了军职,经宋宸上奏天子,杨绒得了个正六品上的骁骑尉勋官,跟柴署品阶一模一样。 从此,专心跟着柴署往来奔波于渤海国与大唐域内各地,贩卖人参、貂皮、虎皮等。后来,柴署得号参宝贩侠,杨绒得号东宝贩侠。李纭在家料理家政,看管一大堆孩子。 漆雕支也辞去了神策军的军职,被封为从五品上的骑都尉勋官,赐爵开边县开国男。封地在戎州僰道县南,携妻陈氏到开边县修起大宅,也找了管家,将二十顷赐田整起。父亲漆雕丁与母亲在府内看管家业。 漆雕支最初也从事东宝贩卖,积攒了一些资产,开始贩卖戎州特产方竹笋,直至终老,得号戎州笋王,声名远播,渤海、新罗、琉球、日本商家对于戎州方竹笋,只认漆雕支,不认别个。 列南州在长安城中买了大宅,从此定居。除了贩卖东宝,闲时候往来长安、武州,沿着羌水,寻找乌本秩的下落。 乌本秩的下落当然找到了,正如列南州所料,乌本秩被两员神策军大将追杀,半路,乌本秩杀回马枪,斩杀了一位。另一位被他打伤,逃命而去。 乌本秩改了方向,向东南直奔商州、折转成都,再北上武州。就在武州城外,也就是将利县城外,盖起了大宅,就地娶了侍妾,继续生孩子。一年回去一趟渤海国,采参半年再回来。 老参就放在列南州处,单等换了新的唐天子,再拿出来献宝。 时间一晃就到了唐武宗李炎的会昌元年(841年)。 原来死盯住千年老参的魏纶,经姐姐魏绮训喻,早已没了兴趣,以神策大将军,拜朔方灵盐节度使。 最初对千年老参进行干预的仇士良,只顾得拥立新皇帝。搞死王德妃的那个杨贤妃,也被仇士良说服他拥立的皇太弟(即武宗),将杨贤妃赐死。文宗想要的继位者全都死光。仇士良炙手可热,区区一棵老参,早忘到九霄云外了。就算没忘,魏纶外放做了节度,还指望谁去管呢? 经过列南州、乌本秩、柴署等商议,献宝时机还不成熟。再等等仇士良的下场,这个货色搅合进来,还得坏事。 终于到了会昌三年(843年)六月,列南州等到了仇士良的死讯,迅速令甘冀将乌本秩、柴署、漆雕支召集到长安,准备献宝。 从得到这棵千年老参,已经过去五年之久。此时武宗多谋善断,知人善任,虽然在位只有不到七年时间,但与宰相李德裕巧妙配合,使得这段时间的晚唐之军政,上了一个台阶,气象为之一新。 成功削弱以仇士良为首的宦官势力,严刑峻法,加强相权。清理入仕门径,加强监督。打击藩镇,中央集权得到强化。击败回鹘,漠北疆域得到稳定。谋划西域,灭佛兴道,列藩入朝。史家将这段时间称之为会昌中兴。 仇士良被成功剪灭,对于唐武宗及文武百官、天下属国、节镇、州县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不辄是让唐朝有了起死回生的迹象。所以,列南州、乌本秩及柴署等,都认为这是个绝佳机会。 此时,宋宸被调入南衙十六卫做了一年右千牛卫中郎将,再次回武州任刺史,勋位在上轻车都尉,品阶为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获封安康伯,封地在山南西道的金州。他并不去那边建府,而是居住在武州治所将利县城之内。 赐田租给当地大户维持,每年派夫人、管家前往收取地租,交涉当地官绅名流,各界豪杰高士。 魏绮被荫封为汉阴郡君。既然献宝,必得有人引荐,汉阴郡君亲自出面,直接到到金州安康县,面见安康公主。二人相携至长安,进大明宫觐见天子。魏绮凭啥认识安康公主?咱慢慢说。 安康公主李潾,乃当今会昌天子李炎的妹妹,父皇乃赫赫有名的宪宗皇帝,元和中兴么。安康公主在封地建有大宅,出家在安康香溪洞作道士。魏绮两年前到安康的封地走动,自然要拜望公主,一见如故,结下深情厚谊。 大明宫,安康公主驾到,自然先被引到主持后宫的母后郭念云那里参拜。公主将汉阴郡君引荐给母后,郭太后对她有印象。为什么会有印象? 凡有爵位的夫人、郡君、乡君之类女眷,每年都要跟随王公侯伯丈夫,例行入宫参拜皇帝、皇后、太后。宫中赐宴,互相拉近感情,叫他们好好镇守一方。 魏绮经历奇特,宋宸对她的确够好,自然引起郭太后好奇,不免多问些话。因此,郭太后对汉阴郡君有些印象。 魏绮参见郭太后,大明宫中又摆起盛宴,一来为公主接风洗尘,二来为魏绮觐见表示慰问。 饮宴之间,女人家说起身体保养和滋补,魏绮抓住时机,给郭太后跪下:“太后,臣妾知道一件渤海国至宝,定能对圣上龙体和太后凤体大有裨益。” 郭念云顿时来了兴致,惊问:“渤海国至宝,莫非民间传言多年的千年人参?据说五年前采参人和贩参人就失踪了,你怎么会知道?” 魏绮将五年前仇士良派人截杀采参人与贩参人、以及几多剑客豪杰护参细节,一一禀明。对于亲兄弟魏纶曾经当仇士良帮凶,被自己劝下,就此不太参合仇士良的事情,提前为自己打算,被外放了节度使。 这一通护参传奇,果然是令人惊骇。郭太后盛赞柴署、乌本秩及列南州,对于崇信九使及碧波仙子义举也深表赞佩。说清楚了,郭太后叫柴署、乌本秩、列南州、杨绒、漆雕支择日献宝,自己亲带他们觐见当今天子。 八月十五中秋节,皇宫内外热闹非凡,长安城喧闹不已。这种大型节庆活动,内容极其丰富,天子及皇太后都心情大好。 柴署、乌本秩、列南州、杨绒、漆雕支五人护住千年人参,于这天上午辰时正,还由南康公主李潾、汉阴郡君魏绮带着,进宫献宝。 在皇宫之外,崇信九使中的二哥宋铠及李沿、陈瑞、李步、王寻、李玑、潘琅一直到九弟甘冀,全都等在宫外,只怕出个万一,也好接应。 既然新皇帝坐稳江山,仇士良又死了,献宝还有什么问题吗?为何安排这么大的阵势? 毕竟千年人参自从被挖出来,五年之间,生出许多事情,其中还死了神策军的四员大将,一旦天子问起详情,这些人都可以质证。单凭柴署、乌本秩的嘴巴,只能叫自圆其说,难以服众。 果不其然,会昌天子还真就问起详情,他为什么要细问?该不会追究轻君慢君之罪吧? 第248章 大封献宝人 这千年老参的传闻,在皇室、公侯之间,早就沸沸扬扬。 武宗李炎还在做颍王之时,就知道前朝文宗皇兄为王德妃寻求千年老参治病的事情。后来被仇士良将这件事情搅黄,听说还死了神策军大将。 神策军大将不但武功属于超一流水平,而且大多品高爵显,从没听说过神策军干什么事情死过人。截杀采参人和贩参人就死了大将,不辄是给仇士良一记闷棍,给天下仇恨仇士良的人壮了胆子。 虽然那几位大将死了,但仇士良以失踪为名勉强掩盖,暗中对家属厚加抚恤,神策军才没人告发。仇士良也因为这件事情收敛了许多,再加上他亲自立起来的天子李炎多谋,与宰相协力同心,彻底将他扳倒。 这千年老参,在他李炎继位第四年又出现了,天子当然就要问一问。他坐于大明宫太液池南的含凉殿,皇太后及南康公主已经引荐了汉阴郡君,简单了解过了千年老参的种种波折传奇。 此时,见两个老头、一对壮年夫妇、一位原神策军大将跪在下面,勃然大怒:“得此千年老参五年之久,为何此时才献?如此轻慢君王,该当何罪?” 柴署情知,面君就是赴死,不慌不忙,前跪一步,朗声回奏:“陛下暂且息怒,容臣详细奏闻,如陛下以为臣等的确有罪,臣等任凭圣裁。” “讲,朕倒要听一听怎么个详细奏闻?”武宗稍稍和缓情绪。 柴署言简意赅讲明获得千年人参十二年以来的风风雨雨。先奏报了历时七年之久请出宝参的经历,又从护送宝参惨遭仇士良派人截杀,自己掉落陷阱,乌本秩被魏纶擒走开始说起。 再说到师父救下乌本秩,两人取到宝参又被截杀,杨绒救下师父,自己结义九侠,寻找师父下落,义母劝魏纶不再干预,师父寻找乌本秩下落,直到仇士良死,臣等才敢进献宝参。等等情节,一口气说了个清清楚楚。 最后,柴署振声说道:“仇士良飞扬跋扈,就是当朝宰执也随意杀戮,更不要说阻碍圣听。那种时候,莫说献宝,宝物才到大唐境内就惨遭毒手,幸而臣等命大,拼死护住宝参,才使天降灵瑞之物终归陛下所有。此乃是陛下扭转乾坤的见证,更是陛下圣明神武的吉兆,也是天下中兴的祥瑞。” 柴署“嘚吧嘚吧”一通奏闻,将武宗天子听得先是惊奇不已,继而万分感叹,最后龙颜大悦,一时间哈哈大笑。 武宗起身下来龙椅,亲扶柴署:“柴爱卿及众爱卿平身!你们护卫国宝,受这么多苦,朕都明白啦。所死神策军四将,爱卿需叫相关人等,让大理寺问明情由,录下仇士良罪证。今晚就在这里赐宴,所有功臣一起赏月。” 武宗果然英明,趁献宝人的奏状,一并搜集仇士良罪证。看起来,骠骑大将军、楚国公、扬州大都督仇士良虽然死了,唐天子并没有对这种恶贯满盈分子善罢甘休。 武宗对这千年宝参大感兴趣,又详细问了乌本秩是如何挖到?列南州是如何护卫宝参?杨绒是如何战败神策军大将?漆雕支如何被生俘?柴署是如何落入陷阱又与李玑、潘琅等如何结义?等等细节,问了个清清楚楚。 坐于角落的录事官将这番对奏记录得清清楚楚,武宗亲作批阅,批示大理寺详加询问,录下仇士良罪证。 柴署、杨绒夫妇带领师父列南州、乌本秩、漆雕支及宫外众人,由内侍、录事官领着,到大理寺录口供。 不到黄昏,说清了仇士良截杀案,内侍、录事官带他们返回宫中。 于路柴署与师父、乌本秩商议,看起来,武宗的确是个圣明天子,对咱们基本不会再有别的什么岔子。再进宫中,就将宝物献上。三人商议一致,就由柴署献宝。三人带着杨绒、漆雕支及崇信九使,再次进入宫中。 武宗这边,已经摆好御宴,皇太后郭念云、南康公主李潾、汉阴郡君魏绮陪定天子,等着众位到来。 柴署从李玑的包袱里拿出檀匣,对武宗双膝跪下,众人依次跪正。 柴署领首,朗声奏曰:“臣骁骑尉柴署、臣渤海国乌本秩、臣渤海国列南州、臣骁骑尉杨绒、臣骑都尉、开边男漆雕支等再拜吾皇万岁!盛世中秋,天降瑞彩;稀世宝参,出自渤海;宝归圣君,义合圆宰。臣等将渤海国所产千年老参,特献圣上,愿陛下龙体康健,寿如松柏;国泰民安,万方奏凯。” 嗬,这小子居然能拽这么好的文辞,武宗大为惊奇。内侍捧过檀匣,递给武宗。哟哬,这檀匣好长啊,天子不及细看,赶忙呼唤:“众位爱卿平身,这里是寝宫,免除一应礼节。来,咱们一起看宝。” 众位纷纷起身,郭太后等也都围过来,距离天子三步之外,看天子鉴赏宝物。会昌天子李炎缓缓拉开檀匣所系金丝,抽开檀匣,又将红绫剥开,千年老参现出身形。 只见它主根长一尺五,从芦至须,全长三尺四,掂在手里,足有一斤六两。天啊,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这可真是稀世珍宝啊。通体黄褐,环纹细密,芦如寿星之颈肩鼻眼,主根一顺粗壮硕大,两横伸展遒健,多须弯曲,恰如一位寿星横卧御案。 天子皇后、王侯将相,谁没见过人参,但谁又见过如此奇硕无比的千年老参?以郭太后七朝五尊之贵,都惊得她目瞪口呆,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其他人更是不敢出声,一个个闭息凝神,哪怕今生今世过一过这次眼瘾都算没白活啊。 内府、尚药局、太医署主官闻讯,也都纷纷告进,这些专家品鉴之后,个个喜得热泪盈眶,齐齐跪倒,高声称贺:“吾皇万岁洪福齐天,得此灵瑞之物,国之吉兆,必然天下大治,物阜民丰啊!” 经他们这么一说,天子李炎也禁不住闪动泪光,当即宣中书舍人进宫拟旨。按这枚千年老参出自渤海国狼山深处的猛扶山,册封这枚千年老参为“猛扶参仙”,册封猛扶山为猛扶公、赐号参王山。 册封苦寻、保护猛扶参仙十二载的柴署为上柱国,册授莒国公(从一品),检校青州大都督,渤海国通商观察处置使。在长安城保宁坊赐宅一处。莒国公封地,自然是在靠海的密州那边。 赐“参仙佐使”金牌一面,带旨行商。所过藩属国、州、县等关津肆市,一律免除课税。凡枉加阻挠,先斩后奏。 册授杨绒为莒国夫人,赐碧波仙子金印一枚,以示旌表。 因柴署婚姻特殊,天子又念及柴署所救李纭,乃元和中兴名将李愬嫡女。故而册封李纭为唐国夫人,封地自然在唐州。 册封列南州为护军,以其祖籍册授渤海国沃沮县开国侯,在长安城宣平里赐宅一处。赐“东宝神贩”金牌一面,带旨行商,所过渤海国及通往长安关津免除课税。 敕封乌本秩为护军,以其祖籍册授渤海国天睛县开国侯,在长安城崇德坊赐宅一处。赐“渤海参农”金牌一面,凡在渤海境内采参,各州县善加护卫。但有阻碍,禀明渤海郡王,加重刑罚。 其余人等,按功劳大小,依次对李玑、宋铠、潘琅、李沿、陈瑞、甘冀、李步、王寻等崇信九使及漆雕支、魏绮、南康公主等一一敕封,各有差等。 对柴署以下众人给予厚赏,也都各有差等。 柴署在义成七少之中,从商最晚,但成就最高。一公二夫人,这可是大唐绝无仅有的一例。难道他痴情、重义也是从商的优点吗? 事实上恰恰如此。如果按照常人思维,乌本秩挖出千年老参,就可能活不过多久,会被杀害。甚至于为了独得利益,绝不会与任何一个人为了护参而结拜。更甚者,极可能连师父沃沮侯列南州也是必杀对象。 但是沃沮侯列南州深知柴署性情,也才不会独吞利益,促成了如此大的成功。 天睛侯乌本秩何尝不是这样,采参人难道不懂保护自己吗?他如果看出了柴署乃奸狡小人,就压根不会带他去挖出这枚千年老参。没注意吗?柴署在七年之间找他多次之后,才最后带他去挖出了这枚稀世珍宝。 当敕封柴署及杨绒的杂报传遍大唐域内之时,昔日里的义成七少、朝歌八剑乃至长阳侯文烈、平昌侯漆雕又、洛阳凉国公府中亲戚、颌阳侯柴超等家人,得知消息,无不是大为震惊。 各路亲友纷纷往长安保宁坊莒国公府邸来贺。从八月中秋一直到次年上元节,相贺奔于途者络绎不绝。 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何况富在闹市,门前自然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柴署、杨绒夫妇毕竟剑侠之名远播,迟早会被天子、宰执相中。 到了皇叔、光王李忱继位,次年改元大中,是为唐宣宗。宣宗要在武宗基础上,铺排下更大的作为,于大中元年(847年),柴署被选为陇州刺史,陇州归凤翔节度使统辖。天子准备大举用兵,收服吐蕃侵占的土地。 此时,莒国公柴署、莒国夫人杨绒、唐国夫人李纭夫妇三人均到四十三岁。正值阅历丰富,身强力壮的大好年华,人生上坡路还会一直走下去吗? 第249章 女神献四策 陇州治所汧源县城(汧qiān),莒国公柴署担任这个州的刺史,首要任务就是整兵备战,准备接受凤翔节度使介璜指令,随时出击。 介璜乃早年间义成军贩门十七将之一,柴署少年时追求杨绒,与陈果、白淼一起,于那年三月三到河阳其府邸拜访。宋翘给予柴署、陈果许多教诲,怎敢忘记这样的恩情。上任伊始,即拜望他们夫妇。 介璜已是六十六岁老将,宋翘也已经六十岁。此时,介璜乃上柱国,永阳郡公(正二品),封地永阳郡其实就是滁州的别名。宋翘乃永阳郡夫人,夫妻爵位所封地点都在一起。 按品阶论,柴署虽然是陇州刺史,却是从一品的国公。介璜虽然是节度使,却是正二品的郡公。柴署这个刺史却比介璜这个节度高一阶,按理说,这样搭配的将帅必然生乱,这样选将,是宰相的失职。 天子、宰相也或许是要以柴署监督介璜。专门等着看你们将帅不和,最后一锅烩,贬官夺爵,统统滚蛋,回去务农。 但是,这样的宰相在唐代似乎不太多,除非政争两派的文官互相倾轧,一般来说,宰相对节镇大帅及刺史不会有这个歪心眼。 那就除非是一种情况,叫柴署接受锻炼,随时接手某处节镇大帅位置,替天子大举用兵当大将。 柴署毕竟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咱们比介公年轻,人家又是比自己实职要大的节度使,绝不可按品阶来论。难道还要节度使从歧州治所雍县来我陇州拜望自己不成?自己必须主动点,给自己定下了定时拜望的规矩。 于是,他每月固定在初一这天,前往歧州拜访介公,如有紧急情况,随时到来。汇报每月陇州军政治理情况,听取节度使的安排意见。 朝廷中,天子、宰相对于莒国公的恭谨事上十分看好。 柴署在陇州干满一年,大中二年(848年),天子敕旨下来,诏令柴署为凤翔府尹。令永阳郡公介璜之子介攻为陇州別驾,署理陇州事。 介攻,字子冲,大中二年时三十二岁,战阵冲锋也已经十四年之久。现在这个陇州別驾是正五品下,勋位是上骑都尉,够厉害了。 天子对两位公爵这么任用,自有道理。中心目的就是叫他们多在一起商议,尽快拿一个出击吐蕃的办法,给吐蕃狠狠一击。 经过二公密切配合,连续用兵,几百上千的几股吐蕃兵,被他们连续调兵遣将,给予沉痛打击,逐次歼灭。 此时,江湖传言,张议潮于正月已经发动沙州起义。但仅仅是江湖传言,未见朝廷杂报,也没有朝廷调动兵马的节符,他们只能以凤翔节度地面为中心,对吐蕃展开一系列小规模征战。 在这期间,柴署的义父安康伯宋宸、义母汉阴郡君魏绮得报女婿正月起义,从二月末开始,陆续调动武州地界的三千人马,采取分兵渐进、沙州聚齐的办法,驰援沙州。 从二月末到八月,长达半年时间,以十五名团校尉为各分队的首领,每人带二百人,将三千兵突入了沙州前线。 每名团校尉分兵潜出沙州的办法,各想各的招数,大为不同。有的是装扮流民,有的是装扮商旅,有的是兵民混杂,有的是游牧队伍,有的是逃荒讨饭,有的是走亲访友,有的装扮吐蕃乱军,有的装扮吐蕃奴人,有的装扮党项人,有的装扮吐蕃僧侣,等等办法,千奇百怪。 宋铠于二月末带一团二百人最先出发,早就到了沙州,跟张雄接上了头。 宋宸与魏绮带二百人最后出发,向朝廷奏报了自己的行动,这可是冒着擅自动兵的大罪。哪里还管他三七二十一,女婿的事情就是大唐的事情。他们赶到沙州时,已经八月初。 十五股兵全部到齐,有的于路伤亡,有的反而增加人马。总的算起来,比原来的三千兵多出了两千多,成了五千人马。 武州地面怎么办?宋宸将次子宋镬留在了武州,还有一千杂兵守城。宋镬与长阳侯文烈在州治所将利县的子弟门人联合起来,能征惯战的豪杰也不在少数。宋宸不就一个儿子宋铠吗?怎么又有个宋镬?到底怎么回事? 宋镬乃魏绮与宋宸所生之子,生于元和十三年(818年),属鼠,也已经三十岁了,孩子宋法都八岁了。 妻尤泱,乃神拳大侠尤统、油料贩将安芝的长女,比宋镬小五岁,他们夫妇跟随尤贯作镇州密使第二年(823年)冬天所生。 尤泱十六岁那年,也就是柴署获的千年人参的第二年(839年),闹着跟爹娘一起运一趟油料。往西走油料,尤统、安芝少不得到武州治所将利县,寻找李镇班、沙进班、宋列班一起往沙州。 而燉煌十二雄老九张雄的夫人宋钥、老小索娇的丈夫宋铠,都是武州刺史宋宸的孩子,自然免不了捎信什么的,每次到沙州贩卖油料,都会到武州宋府拜望。就这么,尤泱与宋镬相识,两情相悦,当年就嫁给了宋镬。 武宁男尤统与安康伯宋宸也就成了儿女亲家,燉煌十二雄、黄门十三将自然也就成了鼎力支持宋宸及张雄的一股强大力量。 留在武州一千杂兵,该怎么守城?宋镬身边有谁可以商议大事呢? 宋镬,字食广,祖籍自然是郑州管城县。身长七尺八寸,面目一如父亲宋宸,粉面红润,一表人才。唯一跟宋宸不同的是,左嘴角微微往上的部位被朱砂胎记盖满,这地方被称之为地仓穴。 宋镬骨头架子粗壮,膂力过人,与父兄一样,善使锯齿刀。他这刀的分量却是六十四斤,比父兄的锯齿刀足足重了十斤。加之地仓穴有红色胎记,就有人贺号“丹仓刀王。” 丹仓刀王之妻尤泱也是个厉害角色,父亲武宁男尤统是神拳大侠,母亲安芝是霸王鞭高手,从小又泡在黄府长大,她是绣绒刀与霸王鞭双配套。 看她的身长达七尺二寸,在大唐女子中属于顶级身高。模样结合了父母的优点,眉弯唇红,长腿葱指,两个酒窝,长裙飘飘,一颦一笑,倾国倾城。 在武州地面,丹仓刀王的娘子出现在大街上,啥时候都会堵车。所谓围观者如堵,就是指她的。有人给尤泱贺号羌水女神。 尤泱不但武学承袭父母,样貌遗传爹娘,而且胸怀韬略也遗传了父母。如果让她当主将,宋镬这个刀王当前锋,相信在多数战场都会奏凯而还。 父兄远征沙州,为什么将他们夫妇丢下留守?武州军府除了宋家父子,难道没有别的大将吗?怎么可能没有?但你没有两把刷子,人家能服吗? 他真的不行,就是他爹宋宸也绝对不会安排他当主将。万一留守兵不服,这不单单是守城问题,弄不好宋府家小都得遭殃。这在以能力说话的大唐,可是在各处刺史、节度使身上频繁上演,教训惨痛。 这一千杂兵要怎么成为精兵? 要怎么使兵源能够如深山老泉源源不断? 要怎么保证城中粮草充足? 要怎么叫城中百姓跟守将齐心协力? 这四个关键问题解决不好,你就干脆自动辞职。 父母一走,夫妻二人与其他几员大将商议,丹仓刀王宋镬将四大问题提出,叫充分议论。说到最后,上好的办法还是没人提出来。大家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了只听不说的羌水女神尤泱。 这时候,二十五岁的她,虽然儿子宋法八岁,女儿宋洁也六岁,但正是少妇最美的年龄。她虽然一说话就笑,但极少说话。一旦说了,她的道理往往叫全军服膺,基本就定弦了。 羌水女神尤泱对军帐众将道个万福,振声说道:“四疑只消四法。其一,杂兵变精兵,只需遴选悍将。兵源不断,只需重赏轻罚。粮草充足,只需奖掖助军。百姓齐心,只需为民做事。” 丹仓刀王宋镬看她果然胸有成竹,兴奋地以拱手礼相对:“娘子请详说。” 羌水女神尤泱说出了详细计策,众将纷纷表示赞同。 其一,杂兵变精兵,就在杂兵之中遴选悍将。 关键是标准要高,但又不能过高,一千兵就是五团,就是十旅,那就只需要选出十五将即可。千人之中选十五人,是六十六人选一,按照这个比例去订标准。然后以这些悍将的能力为标准,加紧训练,旬日全军无病,百日全军勇敢,半年所向披靡。 其二,兵源不足,只要重赏轻罚就可以解决。 凡训练提高迅速者,逐日小赏,旬日大赏,百日重赏,一直赏到叫他全家载歌载舞,四邻垂涎不已。兵源自然就解决了。 到惩罚的时候,废除斩首杖责等军法,代之以训练达标,顶替处罚。达标之后,按例重奖。以此赏罚,民众必然争相送子弟投军。 其三,粮草充足,立下奖掖助军的制度。 吸收富商贵族资财,战后言而有信,按制度严格奖掖。当下能奖掖的,当下就奖赏提拔。这样一来,何愁粮草不足,何愁武州不保。 其四,百姓齐心,只需要军兵多为百姓做好事。 将百姓的事情当做军兵的事情,万不可以兵害民。只这一法,百姓必然齐心协力共同防守。 羌水女神尤泱说完,博得了众将热烈掌声,都吃下了定心丸。 那么,这一千杂兵真的能像尤泱说的那样实现守城目标? 第250章 万贯助援军 羌水女神帮助丈夫岂但守住了武州,而且使武州变成了一座坚城。 不但如此,从武州这一千杂兵里面,向张议潮起义军源源不断地输出悍将,从武州这边源源不断地输出助军力量。 仅仅在大中二年(848年)八月开始,到年底,武州境内发生大大小小十余起吐蕃兵劫掠攻击事件,小股二三百人,大股千余人,没有一股完胜而归,六七成的吐蕃兵乱都被斩杀殆尽。 一个看似烂摊子的武州城,却成了唐廷在西边的坚固堡垒。这就是计谋的重要性,但计谋从哪儿来?当然就显出了人才的重要性。人才又从哪儿来? 不少人以为,需要姜子牙的三韬六略,需要诸葛亮的天文地理,需要孙子兵法,但尤泱出身于商户,用的是贩夫思维。你也可以将他的办法生拉硬扯到武经七书之中,但贩夫思维却无法套进任何诸子百家。 武州坚固,不但成为兵源地,而且成为大唐不少富商支持张议潮义军的联系站,这就成了张议潮坚强的大后方,妻弟宋镬、弟媳尤泱就是他的贵人。老泰山在武州的家就是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兵源、财源。 那么,大中二年八月,沙州甘泉水水淹宋宸军,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时,沙州城已经拿下七个多月,基本成为张雄的前方根据地。虽然难以与朝廷通信,张雄以自命大唐兵部尚书的办法,集结了不少豪杰、僧兵及唐人。 就以各处集结来的豪杰编为军队,以出类拔萃者为校尉,以各地结义兄弟为大将,上装备,搞训练。实行耕战结合,既不误农时,又加强训练,逐渐形成一支能够对抗吐蕃大兵团的劲旅。 从这年六月开始,张雄对沙州之北的伊州、西州,沙州之东的瓜州、肃州陆续开始收复之战。 沙州守将就以燉煌十二雄的十弟李充为主,老泰山宋宸为副,燉煌十二雄的八哥张云、老幺索娇、奉先男宋铠、吐蕃降将多吉索朗等为四门守捉。 这里需要特别交代,宋宸武州军三千人分十五队开拔半年之间,如果没有充足的军饷作保证,根本就到不了沙洲,人就会跑完。 从武州至沙州是多远?两千五百里。 武州向西北途中,依次经过的宕州、岷州、洮州、河州、鄯州、甘州、肃州、瓜州,全在吐蕃人手中控制着。你上哪里休息,又到哪里吃饭,如何喂马?等等问题,要靠很大一笔资金支撑,才能完成远征驰援。 先别说吃住粮草,仅仅装扮用品这一项,每人都得三百文,三千人就得九十万文钱,那就是九百贯,宽裕着算,要按一千贯计。 行军两千五百里,按马步交替,每天走二百五十里,十天走完,需要吃住粮草费用,一人配一马每天需要一百文,十天一贯钱。三千人赶到沙州,又是三千贯。沿途多出来两千人,又是两千贯。粮草小计五千贯。 沿路小打小闹应付突发状况,疗伤,兵器损毁补充,战马战死病死等,不可预料的杂支,五千人到沙州,至少再准备四千贯。 综上所述,到了沙州有五千人马,没有一万贯就到不了地方。说了这么多,就产生了一个疑问,宋宸这些人马远征沙州,这一万贯钱是怎么来的? 前文书已经透漏,这一万贯正是因为安芝助军,才使得宋宸的武州军能到沙州。这可是常年坚持正规训练,而且实战经验很丰富的军队,不辄是给女婿张雄提供了一直庞大的教练队。 本年正月张雄沙州起义,武宁男尤统和武宁县君安芝就从青州得到了消息。为啥他们就知道这么快? 张雄于年前在燉煌十二雄的聚会上,就对他们说过了年后安排,他们利用的是宋铠、索娇这一条走亲通道传递的信息。没有上奏天子那么复杂,因此,不足半月就已经知道了。 黄府油料十三将紧急磋商,准备充足的资金,到武州助军。没有武州军的加入,单凭豪杰相聚,没有正规军事管理,会很快崩溃。因此,武州军紧急出动,是最好的办法。 西部靠近陇右的其他几个节度,与张雄都没什么沟通,不会救援。再者说,没有天子敕令,谁也不会冒险驰援的。 朝中将相甚至会认为,这是吐蕃内乱,张议潮乱军一旦被吐蕃平定,不但不会起任何作用,而且给今后吐蕃加强统治提供了契机。因此,按正常思维,将相们会选择沉默。 但是,张议潮自己推翻了吐蕃人的统治,却可以给一道册书,唐廷以最简便方法收服陇右。这就是政客的残忍和诡诈。 但被他们嗤之以鼻、被骂作无奸不商的贩界却从来不会玩弄这种奸诈。张议潮起义过程和结局,恰恰是极具讽刺性的历史现实作出的反证。 所幸的事,去年宣汉侯望凌通率代北诸军,大败论恐热之后,吐蕃原本已经起乱的局势,更是一片大乱。占据陇右诸州的吐蕃镇将们,互相之间大打出手,都有争夺吐蕃最高统治权的打算。 加上吐蕃的随军奴人大举起义,河陇地区奴部起义军自号浑末军。凉州一带形成温末军。 除了唐蕃交界的陇右地区奴部大起义,吐蕃本土也发生了诸多奴人平民暴动,分别是手工匠人首领韦·阔竭勒登,之后的韦·洛波洛琼,钦普和工布地区六大奴人首领。 到后来,甚至于发展到挖掘山南穷结的多位赞普墓瓜分财宝。 这场规模空前的吐蕃内部大混战,最初起因在于会昌二年(842年),吐蕃僧人杀死赞普朗达玛,其妻綝氏立母族侄子云丹,其子俄松在山南自立,一时出现了两个赞普。 在外担任洛门川讨击使的论恐热,西征篡位的云丹,大败宰相尚思罗,成为吐蕃最具实力的势力,向曹操学习,自称宰相。 会昌三年(843年),论恐热又导致了吐蕃东北部的陇右诸州镇将爆发大混战。这一年被看作吐蕃王朝灭亡的一年,该王朝以二百二十五年历史寿终正寝。而事实上,吐蕃赞普与诸多自称赞普或者首领的人同时存在。 当时,自命宰相的论恐热率二十万兵攻打不服自己的鄯州节度使尚婢婢,而尚婢婢以四万军击破论恐热,几乎叫他全军覆没。之后论恐热、尚婢婢不断纠集相关势力展开对战,吐蕃在陇右各州的镇将全部卷入这场混战。 这场混战一直持续到懿宗咸通七年(866年),尚婢婢的部将拓跋怀光杀死论恐热,才算结束混战。 这场持续二十三年之久的混战,使得吐蕃上层的精兵强将几乎损失殆尽,这场混战也将吐蕃的荣光彻底送入了坟墓,后世再也没有恢复到吐蕃王朝鼎盛时期的光芒万丈。 可惜,此时及之后的唐天子、再后来的宋天子基本都是经武低能,整人高能。就算张议潮创造了这么好的局面,竟然没有趁机将吐蕃纳入版图,叫写书人不禁扼腕三叹。 正月,张雄成功发动了沙州起义,斩杀吐蕃的沙州节度使占堆,城中五千吐蕃兵,杀掉约两千,其余多数投降,少部分逃脱。逃脱的人当中,就有占堆的儿子巴桑。 这时候,安康伯宋宸已经是六十八岁老将,尤统、安芝、黄昭除了万贯助军,还亲自参与战斗,听从宋宸的调遣。他们为什么敢于直接参加战斗? 这就是作为贩将的大无畏。在他们心目中,只要认为阻碍了信用精神,不管你是哪一国哪一州的事情,也不管你是江湖传言多厉害多么鬼难拿的人与事,都不会有任何畏惧,直接上阵,干你。 按沙州主将李充命令,宋宸这一部分主要对付南门方向,宋宸自为南门守捉,黄昭为折冲,黄傅为门尉,尤统、安芝随宋宸行动,为机动人员。 这一段时间,张雄带一万人马,以李充之子李庭为前锋,前往收服肃州。 此前这几个月,已经夺下了北面的伊州、西州和东面的瓜州。肃州在瓜州之东,沙州作为这边的大本营,绝不可有半点闪失。因此,老少众将都不敢有丝毫疏忽。 这时候的武宁男尤统五十四岁,霸王鞭黄羿的义女安芝四十七岁。昔日的少将军黄昭也已经四十一岁,儿子黄傅二十三岁。在武州军中,人们将黄家的将军们都称之为黄家将。 张雄于正月占领沙州之后,那个逃走的巴桑,誓要为父亲占堆报仇雪恨,夺回沙州节度使的宝座,继续以奴役之法盘剥沙州人。 沙州人早就对吐蕃人的奴役制度恨之入骨,这就是为什么唐人一哄而起的原因。岂止是沙州,陇右十八州陷落的十七州,哪个唐人不是在等唐廷收服的那一刻。 因此,张雄大兵所到之处,各州结义的兄弟只要一联络,大批唐人都群起响应,有的甚至是全家上阵。虽然民心向背是这样好的态势,但那些吐蕃镇将没有一个甘愿让出地盘的,每战都异常惨烈。 巴桑从沙州出逃之时,跟随他突出来的有二百多吐蕃兵,他们回到吐蕃本土,找到本支系的族长扎西多吉,央求恢复沙洲统治。扎西又联络亲近的几个部族,凑足四千兵,自号沙州大都督,誓要夺回沙州。 经过募兵、训练,过去半年多一点,杀到了沙州南门之下。 沙州南门,第一阵由折冲黄昭出马,霸王双鞭出神入化,与巴桑对战三十余合,将他脖颈缠绕,一抖霸王鞭,巴桑凌空飞起。后面的神拳大侠尤统飞身而来,墨剑一挥,巴桑人头落地。 喊着报仇的巴桑一上来就死了,气得扎西多吉哇哇暴叫。他身后飞出一将,被尤统来打第二阵,以墨剑斩杀。 又连续飞出两将,被打第三阵的安芝以霸王鞭对战,活捉一个,败逃一个。扎西多吉急忙鸣金收兵,向南退出二十里开外安营扎寨,商议对策。 扎西多吉的军师叫个穷达,五十多岁,点子很多。分析了一通沙州军情及沙州四围的天文地理,想出了一个水淹沙州城、活捉李充的计策。 穷达的计策非常成功,几乎叫李充、宋宸丢掉沙州。其中细节到底怎么回事呢?请看下一章。 第251章 遗计败宋伯 安芝在这几十年的油料贩运中,一贯作为主将,办法多的是,为什么也有伍子胥过昭关的情形呢? 他这个亲家宋宸学问太高了,进士出身么,几朝天子都信任他,几十年镇守武州。宋宸贯通诸子百家,你区区商家的歪点子,在他那里天然的被嗤之以鼻。 不但如此,在自己战死之后,还上了一道遗表,使得后世为数不少的兵家不屑于用商人之计。除了元朝之外,再也没有秦皇汉武及大唐三代辉煌无比的战果。到底是怎么回事? 商人贩夫命运,虽然历代皇朝到了紧急情况给予的地位很高,但极少用其韬略,后世商人的命运还不如子姓父子、朝歌三贩等在唐朝的命运,他们遭遇了什么?那咱们就一点一滴的慢慢说来。 巴桑战死,扎西多吉退兵二十里,军师穷达献计,筑城建都,自称赞普,向宋宸称臣纳贡。 穷达说道:“到那时候,我们的扎西多吉如今是堂堂天子,向你一个大唐将领称臣,宋宸必然陶醉于这份天大的功劳,封公封王都不是问题。然而,我吐蕃军却可以彻底麻痹敌人,再设计歼灭宋宸。” 扎西多吉十分赞同,当即在他们退到的绿洲开始筑城,建起巴桑国。扎西多吉自称赞普,穷达为宰相,莫赤为天下兵马大都督。拟定沙州治所燉煌为都城,巴桑城为赞普行宫、讨敌行辕。 这种游戏,对于吐蕃人来说,是有点太过,感觉对不起自己真正效力的赞普。不过,事后禀明,基本没有罪责。况且事实上对赞普没有造成危害,反而替赞普拿到了疆土,不但不会惩处,反而会得到封赏。 但是,这个游戏,却对于儒释道之流浸染的中原王朝,却是绝对不可以的。他们宁肯叫你在一地作威作福根本管不了,也不愿意叫你称王称帝,在他们心目中,只有他自己是王,只有他自己是天子。 狗币吧,你这个天子不还是那个谁谁推上去的么?假设推上去一个猪,那不还是天子么?推你当天子的人,到底想得到什么?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果然,穷达带了若干于阗宝玉到了沙洲南门的营帐,宋宸要将他押送到沙州主将李充那里,穷达当即以佩剑要自裁。 宋宸来阻拦,问道:“巴桑国宰相说事,必然对应我大唐宰相,此等情状,必得李将军处置,穷相缘何自裁啊?” 穷达说道:“我巴桑建国,不在沙州之仇,而在于巴桑人苦于吐蕃暴政。今有宋伯统军,可为我巴桑国予以庇佑。我代赞普扎西前来,只对宋伯称臣,李充、张雄之流,赞普不屑为伍,就算当猪狗,也不向他们称臣。” 帐中安芝当即愤怒,上前一步,扭住穷达:“假设叫你当了赞普,该谁来这里实施反间之计?” 穷达泰然自若,朗声答道:“假设本相自为赞普,随意派一个人来,必叫尔等贩夫走卒服服帖帖。” 安芝暴怒,一剑挥下,穷达人头落地。继而对穷达随从及宋宸吼道:“此等人间游戏,昔日里平昌侯以假妹国破岩国,就曾经用过。一旦中计,任凭你天大的好汉,必然落于窠臼。还望主帅三思。” 安康伯宋宸对于安芝的举动极为恶心,但碍于亲家面上,又有万贯助军的背景,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对穷达的随从说道:“尔等回国,就说安康伯必得赞普亲来纳降,方可实行。穷达无礼,我已代赞普正法。” 穷达的随从之首叫个次仁,并不因为穷达之死而慌乱,对曰:“尔等军帐不讲礼仪,大将擅杀我国宰相,若不能就地正法,巴桑国不服。战至最后一人,我国也要为穷相报仇雪恨。” 次仁说罢,起身就走。宋宸惊得泪光闪闪,急忙送出帐外,作揖打躬,口称:“尔等只需认我宋宸,他人无礼,不必理会。” 次仁并不回答,鄙夷加轻视,飞马而去。 不数日,次仁以巴桑国宰相之位来说宋宸,禀曰:“巴桑国赞普扎西多吉再三申言,军前只认宋伯,只要宋伯在,我巴桑国断然不会无礼冒犯。只是在这绿洲之中有饭吃就行。” 武宁男尤统也知道这是忽悠人,扎西多吉手下有这样谋士,那还不来一个杀一个,省得日后烦恼。当即上前,以其神拳,当胸一下,次仁死尸栽倒。 宋宸大怒,吼道:“擅杀来使,推出去斩首。” 安芝顿时暴怒,上前一步,大吼:“此等口舌小人,来一个杀一个才对,主帅为何为之动怒?” 黄昭、黄傅父子也上前一步,黄昭怒道:“宋伯如果这样对待巴桑国,沙州死期不远,我等效力无益。若杀武宁男,信不信我父子将你就地正法。” 黄傅已经上去将宋宸按翻在地,一连三拳,暴叫:“这样的满腹经纶,却是孔孟猪脑,再不醒悟,我等自去。” 其他团校尉纷纷近前劝解,强行拉开黄傅。 宋宸怒道:“大帐殴打元帅,该当何罪?今日你黄家将恶行,因战事紧急,不予追究。日后,必当奏明天子,自有赏罚。” 次仁死后,安芝、尤统、黄昭、黄傅再也不设一谋,能规规矩矩要回自己助军的一万贯就无量天尊了。 巴桑国按惯例,每天派人给宋宸献酒送肉,甜言蜜语。宋宸倒也清醒,大军不敢回城,率军进逼巴桑国。致使巴桑国沿着甘泉水向西南又退出二十里。巴桑国仍旧以前面穷达和次仁的说法,百般讨好。 燉煌城主将李充深恐有诈,将宋宸旧部五千精兵都给他压上来,防备巴桑国偷袭南门。 忽然,甘泉水猛冲而下,轰隆隆震天动地,咔嚓嚓怪叫飞冲,就发生了前文书说的,宋宸军五千人被淹,尤统、安芝、黄昭飞马逃命。逃命的宋宸军兵,当然有不少后生,其中包括黄傅。 甘泉水上游,在这许多天里,扎西多吉按照穷达遗计,一面讨好迷惑宋宸,一面拼命筑堰。恰好等到李充将宋宸所带五千兵全部交给宋宸,扎西多吉一声令下,大堰决口,甘泉水如同脱缰的野马,奔腾咆哮而下。 可怜宋宸的五千兵马,顿时被淹死大半,只剩千余人飞逃沙州城。扎西多吉又在半路设伏,以三千兵围攻。宋宸在安芝、黄昭、黄傅拼死护卫下,力战得脱,进入沙州城。 神拳大侠武宁男尤统殿后,以霸王鞭和墨剑对付吐蕃兵围攻,兵力悬殊过大,阵斩其团校尉以上将佐二十余人,战至力竭逃出。其子尤泽、尤淳兄弟都执五十二斤素缨枪,拼死护住父亲,尤家父子勉强逃进沙州城。 他们进城直奔李充的帅帐,尤统浑身多处受伤,血水和着汗水,一身污秽。尤泽、尤淳也精疲力竭,双双扶着老爹,一进大帐,三人顿时瘫倒在地。尤统更是昏厥过去,人事不省。 沙州刺史李充急忙离开帅案,亲来搀扶尤统:“六哥,六哥,快,抬六哥就医。” 宋宸及安芝、黄昭、黄傅呢?他们逃进城内,进到了宋宸设在南门的守捉部。尤统为什么不到宋宸的南门军帐? 尤泽、尤淳兄弟劝说父亲,不要再听宋宸瞎指挥,故意直奔李充大帐。李充跟随尤家兄弟来看军医给尤统疗伤。军医说:“伤口包扎好了,尤将军疲累过度,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给他喂了一些热水,还没醒转。” 等了好久,尤统醒来,看李充在跟前,禁不住涌出热泪:“十弟,这番巴桑国堰塞甘泉水淹我大军,叫人十分心痛。遭此一败,完全可以避免。唉,不说也罢。” 李充感到莫名其妙,前两天宋宸还写了奏章,叫他过目,已经派人送给在肃州征战的九哥张雄。里面写得清清楚楚,安芝、尤统擅杀巴桑国相穷达、次仁,现在尤统却这么说,到底怎么回事? 李充急忙问:“六哥有话千万不要憋在肚子里,切不可这样贻误军情。” 尤统只好将巴桑国这等忽悠人的计策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我等二十六年前就参加过假妹国平定岩国大战,宋宸堕入两国的儒释道窠臼。现今虽然与宋宸是儿女亲家,但军中见解大为不同。尤家、黄家众将包括安芝,在南门防守中一言不发,全凭宋宸自我踹度。 尤统昂天长叹:“今天不是我父子拼死抵敌,巴桑国就杀进沙州城了。” 尤泽说道:“我等愿早早抽走一万贯,返回青州,贩卖我们的油料。” 尤淳怒不可遏:“陇右归不归唐,不是我等主业,也不稀罕唐廷的敕封。我求宋宸老儿早早归还我们的一万贯,早早放我们走。” 尤统看次子骂人,对他吼道:“只管说道理,不准骂人。何况还是亲戚,这样骂起来,传出去叫人耻笑。” “一万贯?到底怎么回事?”李充大惊失色。 尤统看李充吃惊的样子,情知宋宸压根就没对九弟张议潮、十弟李充说他的五千军怎么到的沙州。 尤泽、尤淳也从李充的问话中听出了名堂,更要破口大骂。 尤统将他们即将出口的话按住,把相助宋宸三千军到沙州,怎么就变成了五千军,从前到后细细说了一遍。这可是尤家父子、安芝及老黄家众人几十年的心血,他宋宸到沙州闭口不谈,是什么意思? 李充明白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尤家父子及黄昭父子加上安芝,这可是六员顶级大将,如果这么被气走的话,张议潮的威望霎时间将一落千丈。好端端的义军及收复之战,将土崩瓦解,又涉及到沙州多少富豪的资财? 但宋宸也不能伤害,他受了伤害,问题更严重。不但尤黄两家的一万贯泡汤,还将影响其他刺史、节度对陇右我军的支持,甚至影响朝廷对沙州的支持和正确评价。 作为镇守沙州大本营的主将,李充该怎么办呢? 第252章 安芝献妙计 李充经过深思熟虑,综合战场情况,当即作出决断,将宋宸调走,让他到前线与他女婿张雄并肩作战。 安芝、尤统父子及黄昭父子随他镇守沙州,彻底解决掉巴桑国。 李充派人携带自己的书信,将巴桑国诡计前因后果禀明九哥张雄,安芝夫妇及宋宸父子都惹不得。何况陇右收服失地,正是用人之际。再者说,人家安芝万贯助军,又亲自参战,这样的富商英雄,谁得罪谁是傻逼。 张雄接报,迅速发来指令,叫岳丈宋宸火速前往肃州前线,吐蕃降将多吉索朗一并前往。 令安芝为沙州副将,尤统父子守南门,黄昭、黄傅父子守北门,仍由八哥张云守西门,十二弟索娇守东门,宋铠随其妻索娇行动。 原本沙州城留守一万两千人马,被宋宸损失四千,还剩八千兵。而南门外的巴桑国原本只有四千人马,经过这段时间七弄八弄,不是削弱了,反而变成了七千人马。这又是为什么呢? 吐蕃本土与扎西多吉联手的上层人物,看到扎西多吉气派很大,水淹沙州兵,虽然没能夺下沙州,但宋宸的人马损失殆尽。更加振奋了这些家伙,一个个都认为,必须相助扎西成事,拿下沙洲,一起享受沙州财宝。 因此,吐蕃本土源源不断向巴桑国输送兵源和粮草。扎西多吉又起用次仁举荐的谋士白玛巴杂。按吐蕃人起名字的惯例可以看出,白玛是莲花的意思,看起来是活佛为他起的名字。巴杂是麻子的意思。 白玛的计谋不次于前面的穷达、次仁。他以为,沙州南门守将换了尤统父子,巴桑国就不该强攻,甚至于智取都难有把握。不如转而攻他的西门。为什么选择攻西门而不攻打东门? 西门守将乃张云,东门守将为索娇,不都是女将吗? 白玛之所以让吐蕃兵攻打西门,并非是看两个女将,而是分析万一攻不进去,往哪里撤退更安全。东边张议潮在攻打肃州,万一肃州战事结束,恰好凯旋归来,咱往那边撤退,肯定遭殃。不如往西边撤退安全。 北门有黄昭父子,也是硬茬,不好惹。 而沙州城中,安芝为副将,这次她给李充的建议是,平时大家分守四门,一旦开战,无论在哪边发生战事,四门守将一起杀到,集中悍将于一门。 这样,一旦动手,争取以群殴办法将他巴桑国主扎西多吉先灭了。继而迅猛攻击,不让他们有安营扎寨的丝毫机会,他们跑到哪里就杀到哪里,舍命追击,斩杀殆尽,一役而灭巴桑国。 兵力使用上,安芝献计,采取半战半休之计,叫沙州城永远都有生力军。 城中八千兵,采取一半人马守四门,四千兵天天训练。两股人轮换守城,轮流训练。一旦开战,守门四千兵杀出,敌人败逃之后,城中四千兵立即展开千里大追击。 守门四千兵还回到城中,再分兵一半,两千兵守城,两千兵整训待命。这两股人马每三天轮换守城。还是永远都有生力军冲阵。 追击的四千兵,也分为两队,前面一队死命追击,必须牢牢抓住吐蕃兵不放,接战之后,死命抵敌。后队赶上,替下前队,拼命冲杀,前队稍歇,也一起翻身杀来。两队就以缴获他们的粮草解决自己的给养。 凡遇到抵抗,格杀勿论。投降者,输入内地作农民。 主将李充和副将安芝也搭配开,轮流指挥守城或者训练。一旦开战,轮到守城的与冲阵众将一起行动,也保持有生力量。 战胜之后,沙州四门竖起大旗:“犯我大唐,千里斩首。” 这计策叫做葆生计,源于贩夫调用资金的经验,贩运途中人力资源的搭配,也往往用这个计策。 李充,字任特,作为开悦油坊的坊主,乃沙州赫赫有名的富商。在燉煌十二雄中排老十,这时候他四十八岁。 看他身长将近八尺之巨,与张议潮不相上下。长条脸,花白胡须三绺垂下,虎目剑眉,一脸腱子肉,正值经历与经验都十分丰富的年龄。 他与张议潮同为伊州瓜神李翰的徒弟,与师父一般无二,都是李广传下来的本事,善使梨花枪,箭无虚发。叫他当沙州主将,张雄根本不犯考虑。 此时,李翰已经七十五岁。张雄率军收服伊州之战中,他这个当师父的当先响应。伊州治所伊吾城中的门人弟子、富商豪杰及绝大多数唐人,群起响应,里应外合,只是十天之内,就拿下了伊吾城。 吐蕃国所封伊州节度使朗嘎甲马及其三子突破重围,逃出城外。李翰飞马急追,将先祖飞将军李广的神威逞起来,快马跑到朗嘎甲马前面,掉转马头,横栏路中。又连发八箭,将朗嘎甲马父子全部射杀。 其余七十多个吐蕃兵,皆伏地请降。李翰割下朗嘎甲马父子四人头颅,单人独骑将七十多吐蕃兵带回伊州大营。 徒弟张雄等接住他,众将无不高呼:“神勇。” 此后,张雄就以李翰为伊州主将,带五千兵守伊州。跟李充一样,都暂时号称本州军民诸事总管,等待朝廷正式敕封。 从七十五岁老将李翰的神勇,就可以看出李充、张雄在武力上的超绝能为。又能与足智多谋的安芝配合得天衣无缝,巴桑国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甘泉水淹军之后,吐蕃人扎西多吉新建的巴桑国,在国相白玛的谋划下,准备攻击沙州西门。 西门守将张云,字幼惠,乃保云堂堂主,沙州著名药商,与张雄同宗平辈,在燉煌十二雄中排行第八。身长七尺左右,在女子中属于至为高大人物。已经五十一岁,善使莲花枪,枪重四十八斤,枪法妙绝,敌者寥寥。 在正月张雄发动沙州起义中,她所嫁的婆家姓索,与她娘家张姓人都居住在西门,带领丈夫索康及娘家张姓豪杰三百多人,率先拿下西门。故而,就叫张云镇守西门。 当时,张雄攻打西门的大将乃霸王双鞭黄昭,因而武连子黄昭率先闯入城中,立下首功。 这次,李充、安芝为正副主将,巴桑国相白玛攻打西门能得手吗? 八月末九月初,巴桑国赞普扎西多吉敕令国相白玛,带领三千人马从巴桑城开来,直奔沙州西门。 由他亲为后队,率领剩余的四千兵,负责救援或者续攻。 连续五天,张云并不出战,这是按照主将李充计谋,要叫他们那股子豪气先消散掉。到了第六天,西门大开,张云之夫索康当先冲阵。 巴桑国相身后飞出一将,名叫次松达杰,身长七尺八寸,紫檀脸膛,铜盔铜甲,使一柄镔铁门扇刀,重达六十八斤,凶神恶煞般杀来。 索康身长八尺,虽然在家里盖不住老婆的本事,但也是沙州城赫赫有名的豪杰。掌中乃是六十二斤蟠龙棍,沙州有名的棍王。 就在这沙州西门,棍王索康对阵巴桑国大将次松达杰这位刀王,二将第一合下来,就互相知道了对方的实力。 虽然索康的兵器比他次达少了六斤,但索康舞动这根大棍灵活多变,似乎分量对他来说很轻。 而次达就略显笨拙一点,明显这刀的分量对他来说有点过了,不是标配。 索康,字宁强,与妻张云同庚,也是五十一岁。他可是家传武学,祖父索方也是沙州旧将。沙州被吐蕃攻陷后,隐遁沙州之北的兴胡泊一带,贩卖药材度日。 多年后子辈迁入沙州城内,长门一支居于东门,开起正香调料坊。次子为张家保云堂当采买,生索康而娶张云。 要说起巴桑国大将次松达杰,也曾经拜在伊州李翰门下,在这支队伍里,绝对是出类拔萃的人物。索康作为沙州世家大族子弟,对于吐蕃人物,当然了如指掌。因此,对于次松达杰不敢怠慢,小心应战。 二人刀棍相加,叮叮咣咣,迎着八月末沙州城外遮天蔽日的狂沙,恶战不休。城上张云亲自为夫君擂鼓助威,巴桑国相白玛巴杂也叫人拼命擂鼓,给次松达杰鼓劲加力。 虽然次松的刀速稍微慢一点,但是分量太大,无论是战将还是宝马,一旦被扫到,哪里还有性命? 棍王索康的优势在于比之稍微灵活,拼力与之对战,战马盘旋飞转,要找个空档砸翻他。 二人大战至八十余合,战马眼看奔跑躲闪的速度慢了下来,张云深恐夫君有失,急忙命人鸣金收兵,紧闭城门,免战高悬。 今日守城主将乃是武宁县君安芝,早听到西门鼓声震天,带领其他各门大将都已经赶到,如果鸣金稍晚片刻,必然再派大将杀出去。 索康瞪大铜铃般大眼,高叫道:“我正要设计砸翻次松,为何鸣金收兵?” 安芝哈哈大笑,过来接住索宁强的蟠龙棍,赞道:“今天与之对战,约略探探虚实。明天当用计破他,叫巴桑国从此在我沙州地面一命呜呼。” 众将齐聚西门守将营中,安芝将心中所想,对众将一一说明,又叫众将补充献策,加以修正。果然形成了歼灭巴桑国的一套妙计,众将看他设谋善于集中智慧,大为敬服,个个摩拳擦掌,明天要展开一场大规模杀戮。 究竟安芝妙计能不能管用?咱们且看下一章。 第253章 蚁附噬妖阵 沙州西门军营,武宁县君安芝对众将传令,就要在沙州城外灭掉巴桑国。 当天下午,沙州西城门上仍旧高悬免战牌。 到了夜里,南门守将武宁男尤统密令长子尤泽率三百精锐骑兵,出城向南略微偏东,埋伏在十五里开外的月牙泉密林中,叫带好装备,连夜做好一件事情。尤泽依令而行。 又叫次子尤淳,睡到子夜时分,叫如此如此。尤淳得令而去。 北门守将武连子黄昭对爱妻武连县君韩萍、儿子黄傅也都分派了任务。武连县君韩萍带上一百名吐蕃老兵,一番精心装扮,连夜出动,依计而行。 黄傅也睡到子夜时分,比同尤淳任务,如此如此。 第二天辰时正,沙州城外,九月初的太阳这时候才升起来,比中原大地整整迟了半个多时辰。 沙州西门三通鼓响,城门开处,武宁县君安芝拿一条绣绒刀,马鞍一边挂着霸王鞭,随从高打着“安”字旗,威风凛凛出城。紧随身后的计有索康、张云夫妇,宋铠、索娇夫妇及两位青年将军。 奉先男宋铠、索娇不是守着东门吗?他们来这边参战,谁守东门?那边还有宋铠、索娇所生的三个儿子呢。 可别忘了,这时候,宋铠这个崇信九使的二哥早已经四十四岁,他与索娇所生的长子宋潜、次子宋济、三子宋津,分别是二十五岁、二十三岁,二十一岁。正是冲锋陷阵的大好年华。 宋铠由于跟崇信九使的大哥、莒国公柴署及义姐泸国夫人杨绒较为亲近,对于商人贩夫的韬略十分熟悉,设谋用兵与其父宋宸大异其趣。而且往往父子间谈兵论策,一说就开顶,根本说不到一起。 故而他这些年征战,很多时候不愿与父亲安康伯混在一起。刚刚过去的甘泉水淹军等事实也证明,宋宸韬略已达顶峰,不丢地盘就算好的,不会再有太大的建树。 对于安芝的种种议论和调兵遣将反而十分合拍,甚为佩服。这次,按照安将军命令,只留长子宋潜守东门,次子宋济、三子宋津也一起到西门迎战。 李充统帅四千兵整训,这五天轮到安芝率四千兵守城,过几天才轮到主将的四千兵守城。 当然啦,今天的计策,安芝于昨夜就到主将府上详细说明。得到了李任特的大加赞扬,完全听任安芝所传将令。 武宁县君安芝带领众将出来西门,直接带出来守城兵的一半,两千兵出来,摆成一字长蛇阵,站在西城门外。 巴桑国这边,国相白玛巴杂、大将次松达杰等,带着三千兵也杀出营帐,在沙州兵对面,针锋相对,也摆成一字长蛇阵。 安芝将绣绒刀一举,厉声高叫:“对面巴桑国,叫你们国主扎西多吉出来说话,今天一战,将是尔等生死抉择大事,叫他来商议投降事宜。” 白玛巴杂打马而前,颤动花白胡须,叫道:“我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沙州城危在旦夕,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本相劝尔等早早投降,也好在我巴桑国封侯拜将。投降晚了,恐怕要承担罪责。” 安芝哈哈大笑:“白玛,话不要说的太大,先叫你见阎王。谁将他砍了?” 话音刚落,宋济、宋津兄弟一起飞出,都是砍山刀,左右直奔白玛。 白玛巴杂大惊失色,怎么能不讲一点规矩,一上场就是二对一? 对面阵中大将次松达杰也吓得魂不附体,呆愣之际,只听“啊”一声惨叫,再看白玛巴杂人头早到了宋济手里,脖颈望天狂喷鲜血。 次松达杰并没有吓退,看国相被宋济、宋津兄弟砍了头,这次他倒十分冷静,并不亲自挑战。而是向后一挥大手,四将齐出,也依样画葫芦,给宋家兄弟也来个二对一。 恰在此时,西城上一声天崩地裂巨响,原来是李任特亲自到了城上,摆开三十六面三六大鼓,一起擂响。所谓三六大鼓,是指直径三尺六,每面大鼓是四人一起擂动。 这声响,吓得巴桑国四将魂飞魄散,四匹战马顿时受惊,不听使唤四蹄乱踏,一个个哇哇怪叫。 再看宋济、宋津兄弟及其战马都塞着耳朵,这是早有准备。他们兄弟抡起砍山刀直奔四员敌将,眨眼之间,四将人头飞空,战马死尸栽倒。 次松达杰大手再次挥动,一下子出来八员大将,冲向宋济、宋津兄弟。次松在挥手之际,只听安芝大喝一声:“张云、索娇何在?” 她背后张云、索康夫妇,索娇、宋铠夫妇一起飞出。四将也不按规矩冲阵,而是飞马直奔次松达杰而去。 这下可真把次松达杰吓到了,顿时恼羞成怒,冲天大喊一声:“全体冲阵,最先冲入沙州者,封国相。” 武宁县君安芝顿时站立马上,将掌中绣绒刀连画三个圆,震天大吼:“蚁附噬妖阵。” 西城门外两千沙州骑兵,霎时间变换队形,成为二十个圆阵飞滚而来。这是按照每旅一百骑形成的圆形军阵,分为三层,外圆四十九人,中圆三十六人,内圆十五人。 忽然向巴桑国临时主将次松达杰滚来一旅圆阵,他贴身的二十人被包裹进去。圆阵中外圆和中圆又将二十人死死拦住厮杀。内圆十五人包裹住次松达杰,拼命厮杀。凭你是天大的好汉,双手难敌群狼。 不大功夫,次松达杰的战马被砍死。次松连带马上步下只不过战至二十余合,早已被剁为肉酱。 再看外圆和中圆又放进来一个,只是两三合,又被剁为肉酱。内圆十五人砍死十五个时,与中圆渐次对换十五人。内圆组成新的十五人噬妖队。外圆与中圆之间条形地带还剩五个敌人,不等放进内圆,早就被斩杀殆尽。 守城众将站在一边,专门收拾逃出蚁附噬妖阵的悍勇分子。偶尔几个逃出来的也被赶尽杀绝。 这边两千兵,对敌三千兵,杀得难解难分,血流成河,鬼哭狼嚎。 忽然城上又一声震天动地的鼓响,守在西门的另两千兵飞奔而来,也摆成二十个蚁附噬妖阵。连带这里的二十阵,共计四十个圆阵,霎时间将巴桑国吐蕃人完全吞噬,全都包裹进去,呈蚁附状啃噬。 约略半个时辰,三千吐蕃步骑,除个别重伤活命的,斩杀两千八百余人。安芝叫十数伤兵骑马逃回,叫他们面告其国主扎西多吉,早早受降。 巴桑城中,扎西多吉闻听伤兵所报,详细了解今天的战况,可谓损失重大。蚁附噬妖阵是姜子牙说过还是孙子、吴子说过?我大蕃历代赞普也没用过这阵法呀,兵法上应该没这种玩意儿。这他娘的谁发明的? 肯定是那个武宁县君安芝,兔孙娘儿们,老妖婆,点天灯的坏婆娘,斩杀我这么多人马,老子要为枉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此时,他帐下出来一人,高叫道:“赞普在上,末将有一计,叫她安芝必能率众出降。” 谁呀,这话说的也太大了,安芝能率众出降?鬼才相信,除非你的计策比她高出很多,这可能吗?这人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大家仔细看这人,却是巴桑的小舅子隆达。咱们这个巴桑国本来就是因为巴桑搬兵而起,而巴桑是沙州节度使占堆的儿子。这个隆达过去一直就跟着巴桑混在沙州。哦,他呀,不好说,说不定他真的有好办法? 巴桑国赞普扎西多吉急忙叫隆达说下去,看看到底能不能行得通。 隆达振声说道:“安芝之所以能嫁给神拳大侠尤统,发展到今天,成为天下闻名的富商,成为天下少有的战将,她能有今天,全仗着一个人。我们只要将这个人控制,安芝必然出降。你们猜这个人是谁?” 扎西虽然对沙州内部人情世故略有了解,但哪能跟隆达相比。他追问道:“隆达将军尽管说下去,你说得很有道理,快说。” 隆达将花白胡须捋了一下,将七尺五寸虎躯站直,抖了一下战袍,叉手施礼:“末将所说这个人,乃青州四镇之一,菊潭子黄羿,字有穷,二十七年前,青州南门一战成名。薛平死后,以七十岁高龄退出军营。如能捉住他,要挟安芝及尤统乃至黄家将,沙州城顿时土崩瓦解。” 扎西一听,果然是好计,迫不及待问道:“黄羿住在哪里?太远了恐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隆达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就住在沙州附近的镇子里。菊潭子现今已经八十五岁高龄,他虽然极少在前台露面,但只要有黄昭、安芝身影,他必然就在附近一带看着。” 扎西大喜过望,继续追问:“菊潭子老人家一般喜欢在沙州附近什么地方居住呢?肯定是有规律的吧。” 隆达说道:“菊潭子来这边,沙州没有沦陷的时候,他爱住在沙州城东三危山老君堂。但要捉他,须提防他身边的五个重孙子。这五个与他们这一辈的大哥黄傅一道,在少年时就有侠名,被合称为黄家六侠。” 隆达介绍,黄昭长子黄傅,乃黄遥长孙,已经是名将,下面五位兄弟分别是:黄昭次子黄侠,弟弟黄智之子黄仁,黄遵长子黄景也有个儿子黄俊,都二十一岁。黄遵次子黄晖之子黄休,黄通之孙、黄显之子黄代,都十八岁。 一旦降服不了这五位少侠,那将像捅了马蜂窝一样,顿时下山蜇人,巴桑国将更加危险。必须智取,采取调虎离山之计,将他们调离黄羿身边,然而擒拿黄羿。再怎么说,他一个八十五岁老将,擒获不是问题。 巴桑国赞普扎西多吉顿时双眼放光,惊呼:“妙计,就由隆达将军挑选营中悍将五名,精骑二十名,快去三危山老君堂捉拿黄羿。” 黄羿危矣!他为了沙州城,这次会做出多大的牺牲呢? 第254章 周旋老君堂 燉煌城东五十里,三危山老君堂。 这老君堂相传是太上老君与西天佛祖会谈之处,来这里的香客多不胜数,每天都是密密麻麻,除了唐人就是吐蕃人、党项人等等胡人。 这其中,有一队近百人的吐蕃人,一大早就出现在三危山老君堂附近。有男有女,忽来忽去,时散时聚,不知道是香客还是有组织的什么队伍。 其中一个吐蕃装扮的女子像是领头的,执一柄丈八亮银枪,重达五十二斤。身长在七尺三寸,就算在大唐人物中,个头也是女子中的佼佼者。 这人正是韩萍,字江红,乃大战青州的韩家三枪大哥韩道长女,武连子黄昭之妻,皇封的武连县君。 安芝早料到义父黄羿这里会遭遇危险,因而叫黄昭安排人前来,扮成吐蕃人,在这老君堂一带转悠。这不,韩萍就依令而行。他这枪可是跟父亲的枪重一般无二,五十二斤在男将之中就是标配枪王,何况女将。 整个前晌都没什么事情,后晌申时正,三危山上陆陆续续上来二十六名吐蕃民夫,这一队不是别人,正是隆达擒拿黄羿的秘密队伍。 他们来回转悠,寻找黄羿踪迹。早就被韩萍看在眼里,叫来两名队正李笙、李管,交代他们赶紧如此如此。李笙、李管领命而退。 不大功夫,李笙一队里的五名火长推推搡搡,嘻嘻哈哈,带过来一名大个子吐蕃人,此人正是隆达所带五大悍将之一的索朗。 韩萍这边的火长之一扎多已经与他对话,他们居然都曾经是沙州城里原来的吐蕃兵火长。在张议潮正月攻破沙州之时,扎多投降留在了唐营。索朗随巴桑、隆达逃回了吐蕃本土,现在是一名团校尉。 韩萍看咱这边和他们都是吐蕃人,过来按吐蕃礼节对索朗施礼,问道:“亲爱的索朗,我是唐人遗孀,丈夫洛桑本是大唐官员,因有人诬告而被杀,儿子多金被关押,家人四分五散,只好投了吐蕃亲戚。” 扎多对索朗翻译一遍,索朗十分亲热地过来跟她拉拉手,说道:“大蕃永远欢迎你。文成公主就是我们大蕃的拉姆,唐蕃一家亲。听说你们也在找菊潭子,你们找他干什么?找到了吗?” 扎多所说,吐蕃语中的拉姆,是指天女,女天神,他是说文成公主在吐蕃人心目中至为尊崇。言外之意,大家都是朋友,有话好说。 韩萍看索朗坦诚,将计就计,说道:“是的,我们也在找菊潭子。我们找他是为了请他出面,帮我到沙州官府说说情,洗雪我丈夫洛桑的冤情,释放儿子多金。现在还没见到菊潭子,你们见到了吗?你们找他做什么?” 索朗说道:“我们也还没见到。我们找他是为了请他帮忙解救巴桑国,只有他能做到。我们的目标一致,见到菊潭子一定要互相通气,好吗?” 韩萍示意扎多:“你帮他一起找吧,这样合作起来更好些。” 这边的其他四个火长也紧随过去,与索朗一起寻找菊潭子黄羿。 韩萍又叫来李笙、李管,叫他们如此如此。 不多时,黄羿白须飘飘在韩萍面前一闪而过,后面稀稀落落跟着黄侠、黄仁、黄俊、黄休、黄代。黄侠看见老娘,拐个弯跟韩萍碰一下手,笑一笑,表示已经知道怎么保护太爷爷。 韩萍手下十名火长都是吐蕃人,分为两组,顷刻间,又分别连笑带架弄来另外两名悍将,韩萍依照前面的话,与这两人进行沟通。他们对于来寻找菊潭子的说法如前。又过了约两刻钟,又架来剩下的两名悍将,如前沟通。 最后,黄羿现身,五黄少侠也一起现身,韩萍、李笙、李管及扎多等十名火长也纷纷围定黄羿。 隆达带领索朗等五大悍将纷纷前来,索朗等对韩萍、扎多高叫:“韩夫人请远离,我巴桑国有紧急事务请菊潭子走一趟。” 他们说完,六人就闯进内圈,来生擒黄羿。黄羿眨眼间跳出圈外。不远处的一百沙州吐蕃人纷纷围拢,霎时间摆成蚁附噬妖阵。也如同沙州城外,圆阵分为三层,外圆四十九人,中圆三十六人,内圆十五人。 隆达被内圆十五人牢牢困住,其他五将困在外圆和中圆的隔离带。外圆之外是韩萍、李笙、李管及黄侠等黄家五侠。 扎多等内圆十五人对付一个隆达,任凭你有天大的本事,就算能将十五人全部打死,也需要很多时间。 隆达他们不是也带了二十精骑过来吗?人呢?在围定他们六位大将之前,已经被李笙、李管、扎多等,按照韩萍的安置,分头拐带到一边,都绳捆索绑,放在不同的山包、殿角。 隆达一看这情形,又是沙州城外的蚁附噬妖阵,只要反抗,必死无疑,不做反抗,死得更快。气得胡乱踢了几脚,跪地大哭:“巴桑国完了,天不佑扎西赞普。” 扎多等十五人早将他绑得结结实实,扔出了圆阵之外。环带中的索朗又被挤进内圆,不到十合,十五人还不够每人一合,就将他腿脚打断,也被生擒活拿。还剩四位,早被中圆和外圆的人将他们打死三个,活捉一个。 隆达所带五员悍将剩下两个,二十名精骑悉数活捉,他的绑缚黄羿之计终于化为泡影。韩萍带领众人凯旋回到沙洲,去了一百人,回来一百二十人。 黄羿带领黄家五侠一起到了沙州,从此直接参战。配合义女安芝将巴桑国消灭殆尽,从此再也没人敢染指沙州城防。 他们一行连夜回到沙州,从东门进入,听宋潜又说了一个好消息。 巴桑国赞普扎西多吉下午出战,并不攻取西门,而是派出了八百人的队伍,绕到南门去,想趁着沙州兵力集中在西门搞个偷袭。 这八百人由巴桑国侍中朗珠率领,从巴桑城出来,远离沙州城十多里的距离,迤逦向南门方向运动。 朗珠带队突然出现在南门之外十五里的地方,恰被埋伏在月牙泉的尤泽远哨发现,装着惊慌失措,飞奔而逃。朗珠那也是久经战阵的四十多岁老将,深恐有诈,并不管这几名哨兵,还是只管向沙州城移动。 约行军五里,朗珠看距离沙州南城门只有不足十里路程,叫停下来安营扎寨,稍作休整。 派出前哨探路,如有危险,就地宿营,如无危险,猛冲而至,直取城门,斩关落索,入城放火。扎西多吉自然率大队来攻,到时候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沙州城。 不大功夫,探马回来,向巴桑国侍中朗珠禀报:“沙州城外并无可疑之处,看南门旗帜,守将只有一人,乃是武宁男尤统次子尤淳。” 朗珠听后,迟疑不决。这些天,巴桑国众将已经被诡计多端的安芝搞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有点惊弓之鸟的意味。他在帐中背着双手,来来回回踱起步子,下令:“今天休息,静观其变,明天一早发兵攻城。” 他们正要埋锅做饭,忽然身后尘土大作,鼓声震天,探马飞报:“武宁男长子尤泽,从月牙泉飞马前来,三百精骑大喊大叫活捉朗珠。” 朗珠一听,鄙视加轻视:“三百精骑还敢活捉本相,不知天高地厚。赞普有令,凡取胜者,以相位敕封。众将官,披挂上马,迎战尤泽。” 众将随朗珠出营,向营帐之后三里开到。尤泽带三百精骑恰好杀到。 朗珠等人看尤泽,生得白皙脸膛,三绺青须,宝蓝外披,掌中五十二斤素缨枪,坐下高大威猛黄骠马,身长足有八尺左右,年龄在二十五岁。虽不是最帅的青年将军,但也属于大唐伟岸人物。 朗珠大喝道:“谁取尤泽人头?重赏千贯。” 团校尉诺日朗飞马而出,舞动掌中五十六斤狼牙棒,大喊一声:“某乃巴桑国偏将军诺日朗,专杀尤泽。” 尤泽看他掌中狼牙棒,分量很足啊。他暗暗打定主意,今儿必须三合拿下他,否则,必然变成苦斗,诱敌之计难成。他将掌中素缨枪一抖,今天就专搞他的下盘和马腿,必须三合之内得手。 尤泽大叫回应:“某万州武宁人尤远播,单捉吐蕃大将。” 原来,尤泽,字远播。他弟弟尤淳,字远抚。他爹的男爵封在万州武宁县,他们兄弟的出身凭签当然是武宁人,祖籍潮州当然永远扒不掉。 这时候,他一面对答,一面看清诺日朗狼牙棒来势,圈马躲避狼牙棒的同时,素缨枪急刺诺日朗前后马腿。这是趁着马速,玩起一枪刺两腿的枪法。 诺日朗被他一上来并不接招狼牙棒的打法顿时惊呆。这叫做你杀你的,我打我的。诺日朗情知不好,赶忙拨转马头,也来个自行棒打。 等他圈回战马之际,尤泽就没动,平端着枪,像个呆子一样直戳戳的骑在马上看他。诺日朗的战马已经到了跟前,哪里还顾得上想好多,狼牙棒直接斜肩带背砸向尤泽肩头。 尤泽却将马一磕,往前直冲,素缨枪还是呆呆傻傻地平端着冲来。 再看诺日朗的狼牙棒,恰恰砸空,尤远播的枪已经穿进了他的马腹。尤远播运气平生力气,猛地站起,素缨枪挑烂马腹,他的战马飞奔而前。继而圈马再来,大喝一声:“诺日朗,看枪!” 诺日朗的战马顿时狂暴跳跃,诺日朗吓得面如土色,扔掉狼牙棒,双手死命抓住马鬃,斜刺里飞逃而去。 尤泽奋起神威,磕马去追,誓要结果诺日朗。究竟诺日朗性命如何,请看下一章。 第255章 连胜吐蕃军 尤远播端起素缨枪,直奔诺日朗就追。 忽然,巴桑国侍中朗珠大叫一声,挥动掌中六十二斤镔铁棍,飞马横栏去路,被诺日朗逃脱。 尤远播看他身长七尺九寸,仅次于诺日朗,掌中镔铁棍堪称棍王级别。他不敢怠慢,勒住丝缰,黄骠马倒退几步,思量一个计策。 朗珠大叫:“某乃巴桑国侍中朗珠,大号蕃北棍王。小辈尤泽,还不下马受降,封你个巴桑国侯爵将军。投降慢了,当心一棍砸死。” 尤远播并不回话,飞马直刺朗珠面门。朗珠急忙上翻镔铁棍,来架他的素缨枪,再看来枪,忽然低垂下去,正要刺他的战马,吓得他急忙磕马回旋。尤远播磕马顺着他的战马回旋方向,斜着枪尖,还是直取他的战马。 这次,他并不瞄准战马具体部位,所以枪刺的面积很大,命中率极高。果不其然,朗珠的战马后腿中了一枪,这马拼命跳荡,朗珠栽落马下。 尤泽忽然站立马上,要乘胜刺杀朗珠。 此时,朗珠军阵中一起冲出来三员大将,各执兵刃,凶神恶煞般来围攻尤泽,眼看一员枪将就要刺到。 尤泽一看大事不好,大喊一声:“撤向月牙泉。” 所带三百精兵随他飞马而逃,直奔月牙泉。 后面,人家巴桑国侍中朗珠岂是随便玩弄的么? 朗珠朝来救他的三员大将喊:“达赤,霍赤,朗赤三队,快去斩杀尤泽!不见尤泽首级,不得回还。” 达赤、霍赤、朗赤闻令而动,每人带领一队五十人狂奔,死死盯住尤泽不放,紧追不舍。其威风比同大唐之三旅。也就是说,达赤、霍赤、朗赤是三名旅帅。 按唐律来说,唐营旅帅的级别是翊麾副尉,在从七品下一阶,高于文官的县丞、县尉。旅帅统兵是一百。但是,在吐蕃,你只能统领区区百人,还是奴人一个,竟然妄想出仕,简直是找死的节奏。 这才是吐蕃不能胜唐的根本原因。 吐蕃最鼎盛时期也只不过与最混乱的唐廷持平,就是因为政治制度。 而大唐进士出身第一次授职从来没有超过九品的,与军人相比,又实在不算什么级别。 所以,进士出身的斗争意志与军中出仕者相差甚远,就算文武双全,也对武夫天然敌视。这就又形成了后世文官当政、武将蒙冤的扭曲历史。 但是,但但是,华夏人民之所以一直秉持远古制度,还是因为我们形成制度的时间要比那些胡人早了至少八千年以上。 制度,这两个字,才是人类文明的根源。至于那些名目繁多的主义,神马神马的教派,都是后世想要灭绝华夏的人们设想的、勾勒的最为危险的猪狗理论。 这也是那些胡人千方百计要灭掉华夏的原因。这也是华夏哪怕只剩一个人也能叫人类万年文明重新点燃的根本原因。 他们挖空心思,想灭绝的华夏文明,到最后必然发现,不但没能灭得了华夏,反而毁掉了他们自己。到最后必然发现,华夏才是他骨子里的祖先,为什么这样说呢?有根据吗? 根据有五:一是爵位制度,公侯伯子男五等,华夏实行这一制度至少六千年以上,且问胡人是什么时候实行爵位制度的?某某公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至少晚于华夏五千年,难道不是丝绸之路传过去而照抄照搬的吗? 二是州郡县行政区划制度,胡人也晚于华夏至少三千年,一定是承袭了华夏王朝的行政区划制度,不会凭空而来。 三是军事编制制度,胡人军队编制几乎完全照搬了华夏王朝的军事编制制度,专家可以考证。 四是家庭继承制度,嫡长子制度,也同样是照抄照搬。 五是宗教教义形成,以远古神话为基础进行系统整理,这套文字游戏的办法也是照搬了华夏鬼神系统的思维。 再也不要一提某个名词,非要套出一个胡人的来源,才算你这个学问是正统的,这种骨子里的崇洋媚外不知道要进行到什么时候? 我们为什么不能将胡人的名词,反过来套出一个华夏文明中的来源呢?反证出他们的一切都源于华夏文明,不也是正常学问吗? 达赤、霍赤、朗赤带领一百五十人的队伍,狂追尤泽,一直到了月牙泉密林之中,尤泽的三百骑踪影全无。 达赤、霍赤、朗赤商议,一分为三,分成三路寻找。三路人马在密林中转了好大半天,又撞在了一起,看见前面山上尤远播旌旗招展,总算抓到了尤泽的踪迹。达赤大喝一声:“攻山!” 众人纷纷涌在一起,要顺那条小路攻山。忽然,尤泽大喊一声:“拉!” 半山腰的伏兵霎时间全都站起来,个个手里都紧拉着一根绳子。他们要干什么? 再看吐蕃兵脚下,“呼通”、“呼通”、“呼通”,连片的陷阱全部打开。达赤、霍赤、朗赤及一百五十人马全部掉下去。 这些陷阱横向五个,竖向五个,共二十五个。每个陷阱长三丈,横宽一丈,深两丈,里面全是竹签子、铁蒺藜、狩猎夹,这些装置每尺放一个,只要掉下去,就难以逃脱。 尤泽叫山上的人马饱餐战饭,好好休息,派人每隔一刻钟去陷阱边问一问吐蕃兵服不服?什么时候陷阱里的人全都服了,再下来救他们。只要有一个不服的,全部坑杀,奏凯回城。 就这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死掉了三十多人,吐蕃兵才统一意见,以达赤为首传话:“甘愿投降,从此再不叛唐。” 尤泽一声令下,放下绳索,叫陷阱下众人拴好腰肩,都拉上来。战马因受伤面积大,失血多,几乎全部死掉,只能弄上来吃肉。 又将拉上来的一百二十人简单用布条捆扎伤口,叫他们上马,一路浩浩荡荡回到沙州城。他们从东门进城,达赤、霍赤、朗赤等经疗伤,被送到李充、安芝面前。 李充好一阵安慰和说服,他们表示愿为沙州防御贡献自己的一切。 安芝跟李充简单商议,何不叫达赤这一百二十人立一件功劳?李充大喜,就依安芝计策施行。 朗珠这边还剩六百五十人,等达赤三将回来,怎么都等不到。 派人顺着他们的足迹去寻找,发现了密林深处那座山下的连片陷阱,到处是血污,里面还有三十多具巴桑国兵的死尸。其他人无影无踪,但顺着足迹看,是回沙州城了。 侦察者回来禀报,气得朗珠破口大骂:“肯定是安芝这个臭婆娘的坏水,老子不将她生吞活剥,就不是朗珠。” 当即传令,以诺日朗为先锋,全体出动,突袭南门。 这六百五十精骑如同狂魔乱舞,嗷嗷大叫冲向南门。守将尤淳早已看见,一声令下:“全体注意,巴桑兵离城一里,擂响十面战鼓,都出城捉活的。” 果然如此,诺日朗在前、朗珠殿后的这一队人马,距离南门一里的时候,南城上十面大鼓轰天响起。再看他们脚下,全是翻板,横在南门外一里宽的地面上,霎时间六十个陷阱翻板全部打开。 拉动翻板的人在哪里藏着呀?陷阱北侧靠近城墙一面,全部是一丈深的壕沟,人都藏在壕沟里,每人手里都紧攥着长绳。大家听见城楼上鼓响,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一起大喊号子,六十个陷阱翻板打开。 惊天动地的“呼隆”声之后,诺日朗及朗珠等六百五十人马全部陷落。尤远抚也如大哥尤远播一样,不慌不忙,带领人马围拢在陷阱四面八方,派人轮番去问服不服?以一个时辰为限,只要有一人不服,全部坑杀。 朗珠浑身被扎成了刺猬,剧痛难忍,强撑到半个时辰,表示投降安芝,子子孙孙都不再反唐。诺日朗早就表示了这个意思,就等朗珠自己了。尤淳大喜,将活着的五百多人全部救上来,扶进城中就医。 扎西多吉不但派了朗珠偷袭南门,还派了征北将军顿珠带八百人偷袭北门。黄傅守在这里,早已按照安芝的计策,做好了一切准备。 黄傅,字立道,二十三岁,黄家六侠的长兄。除了祖传霸王鞭,善使青龙戟,身长七尺八寸,面如傅粉,三绺青髯,一等一的帅哥大将。 他的青龙戟重达六十四斤,舞动起来,鬼神皆惊。战阵之中,对手千万不要口出狂言擒获他,就怕他活捉了你。 这天午饭刚过,黄傅准备午休一小会。门卒来报,说巴桑国征北将军顿珠屯兵城外三里,大骂黄傅死不要脸。 他娘的,顿珠为什么这么骂人,几个意思? 气得黄傅直接披挂出城,守门五百精骑擂响战鼓,纷纷跟随主将黄傅出战。黄傅一出来,直接飞马冲向顿珠,二话不说,青龙戟就到了顿珠头顶。 吓得顿珠魂不附体,大叫躲避。黄傅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霸王鞭抖出,“啪”一声山响,鞭梢缠住了顿珠。黄傅猛力一甩霸王鞭,将顿珠整个人飞卷起来,青龙戟往上一刺,顿珠一命归阴。 也不枭首,飞马回到本队。顿珠这边八百精骑集体被这样的猛将吓到,纷纷掉转马头,狂奔而逃。这一股人马跑掉了,还能全歼吗? 第256章 击灭巴桑国 沙州北门,黄立道一合刺死巴桑国征北将军顿珠,八百巴桑兵逃向哪里? 逃跑方向无非是西门远处的巴桑国军帐,黄立道并不追赶,而是大喝一声:“擂鼓三通,拉动翻板。” 北城上顿时响起震天动地的三通鼓声。八百巴桑兵从北门逃向西边的转向之处,宽达两里的路面“呼隆隆”一连串巨响,八十多个连环陷阱全部打开,八百巴桑兵连人带马乱纷纷落入。 拉动翻板的人都在哪里藏着呢?人家杀来的时候就不能发现吗? 拉动翻板的人就在陷阱四周的壕沟里,壕沟上面盖着石板和城墙砖,壕沟里装有瞭望镜。 巴桑国兵来的时候,离开沙州城墙很远,根本就没从这里过。逃跑时,自然不讲究那么多了,沿着靠近城墙的大路狂奔,恰好从陷阱上经过。 黄立道根本不管他们这些人马是死是活,直接收兵回城。拉动翻板的人众也都纷纷回城,欢呼庆功。 可苦了落入陷阱的八百巴桑国兵,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多半都被铁蒺藜、竹签子、狩猎夹扎成刺猬,流血不止活活疼死。约百十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浑身血窟窿,一路流着鲜血,一瘸一拐相扶着往巴桑国走去。 半路又有不少人失血过多,倒地死去。得亏探马发现,急忙回马禀告国主扎西多吉。大营派出救援队,将剩下的六十余人救了回去。 扎西多吉亲到军医处慰问,看大家的伤情和痛苦,禁不住热泪横流。对大家表示敬意,发誓要为大家报仇雪恨。 扎西多吉从伤医处回到大帐,当即宣布,一更造饭,二更出发,马包蹄口,人衔枚,三更天发起对沙州西门的攻击,孤注一掷搞这次夜袭,成败在此一举。 巴桑国兵马原本有七千,在南门、北门损失一千六,蚁附噬妖阵灭掉他三千,现在还剩两千四百人马,也只能这么赌一把了。 九月初六半夜三更天,沙州城西门,扎西多吉带领所有人马,以多粗的木棍,二三十人抱着,对城门展开死命撞击。今天守城主将是李充,西门守将张云及索康夫妇一贯采取昼夜轮休,死看硬守。 此时城门遭受攻击,恰好是索康醒着,立即指挥城上擂响十面大鼓,提醒城中众将来救西门。城上值守的团校尉、旅帅等,将爬上城楼的十数敌兵迅速斩杀,纷纷往下倾倒粪汤,投掷砖石、火把,强弩向下猛射。 撞击城门的敌兵被消灭殆尽,解除了城门之危。迅速拉起吊桥,将敌兵隔开在护城河之外。 此时,安芝、尤统及南门尤泽、北门黄昭、东门索娇、宋铠、宋潜,八十五岁老将黄羿带着韩萍、黄侠、黄仁、黄俊、黄休、黄代及李笙、李管等,纷纷赶到。 李充一看,西门已经聚集了三千人马,还有不少大将正陆续带兵赶来,一声令下,大开城门,叫众将胡乱冲杀。 令曰:无论将校还是普通兵,以斩杀人头记功。又派尤泽去南门,黄昭去北门,带各自所部五百精骑出城,绕到敌兵身后猛砍。他这是要来一场拼死大杀戮。 沙州西门外,好一场混战,城楼上的战鼓声震天动地,城外的喊杀声、惨叫声、斩马嘶鸣声,乱作一团。这场景直叫天地动容、鬼神皆惊。 巴桑国主扎西多吉在乱兵中左冲右突,早已不知道护卫大将在哪里,只好单人独骑闯出来,往巴桑城方向奔逃。 刚逃出混战人群不远,仔细想,回巴桑城也没啥意思了,里面只有百十人守门,成不了气候。往南跑吧,直接进月牙泉密林,还回吐蕃本土。 扎西多吉想好了,眼看天就要亮,急忙一磕马转向南门方向。刚跑了没多远,对面尤泽一声大喝:“将他包围,杀无赦。” 五百精骑霎时间将扎西多吉团团围住,尤泽厉声高叫:“来将通名,免得变成无名鬼。” 扎西多吉将掌中九股托天叉舞动,大叫道:“某乃巴桑国赞普扎西多吉,对面是何人,能否叫我面见武宁县君?” 尤泽一听,哦哦,巴桑国主啊,那还是不杀了,厉声喝道:“某乃南门守将尤远播,既然要见某家高堂老母,还不下马受降。” 扎西多吉听闻他就是安芝的儿子,将九股托天叉一扔,滚鞍下马,任凭他们绑了。 尤泽命令十名精骑将扎西多吉押进城中,亲带其余四百九十名精骑,杀向巴桑国兵背后。他们杀到之际,黄昭也带着五百精骑杀到。这一千精骑的加入,使得这场杀人比赛更为惨烈。 到天大亮,巴桑国两千四百精骑几乎被杀殆尽,经过清点,留下两千三百多具死尸,马匹被杀两千多匹,奔逃不到四百匹。活捉的巴桑国兵不到七十人,突围跑掉的十多人。 李充命令将能用的兵器全部捡起,又令一千兵在城外打扫战场,挖大坑掩埋敌兵尸身。其余众将回城,吩咐大摆宴筵,庆功三天。派快马飞奔肃州前线,向兵部尚书张雄禀报沙州守城大捷。 经过审讯巴桑国赞普扎西多吉,又带他到城外辨认死者,帐下大将全部被斩,无一逃脱。看得扎西多吉不时泪雨横飞,羞愧难当,要拔剑自裁。幸被众将夺掉他的佩剑,留下了性命。 安芝训斥道:“沙州复归唐室,士气正旺,也敢来争夺,实在是战略失策,就凭尔等计策,必然全军覆没。这么多吐蕃豪杰,都被你送入阴曹地府,假设早早投降,却能为我大唐江山立下多大的功劳。” 扎西多吉只是羞愧抹泪,沉默不语。 两年后,朝廷将其安顿到东都洛阳,赐姓李,赐名李蕃吉,封伯爵,赐田产,扎西多吉从此传下一支吐蕃李姓人户。李蕃吉特能活,直到唐昭宗李晔大顺元年(890年)在洛阳去世,享年九十二岁。 李蕃吉在洛阳的李家,繁衍昌盛,支脉极大。他去世的时候,在洛阳所娶妻妾及伯爵配媵四人,生下了十二子,士农工商各业都有。 李充、安芝平定巴桑国之后,派黄羿、黄昭祖孙率领黄傅一辈的黄家六侠,安芝、尤统、尤泽、尤淳父子,宋铠及宋潜、宋济、宋津父子,共计十六员大将,三千精兵,火速驰援肃州。沙州还有五千精兵留守。 肃州前线,兵部尚书张雄接住他们,已经知道沙州平定巴桑国大捷,与黄家将及尤家父子、宋家父子在大帐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鉴于黄昭、尤统反感宋宸,当即叫宋宸带两个团共计四百兵丁,返回沙州,还与李充一起镇守沙州。 宋宸临行,女婿张雄、女儿宋钥、长子宋铠父子送出好远。长子宋铠劝他只要听取李将军将令就行,万不可按自己的计策行事。到了沙州这边主要是防范吐蕃人,与过去在武州对付土匪山贼完全不同,不能用老办法。 这次巴桑灭国之战,安芝是如何指挥若定,如何妙计迭出,千万不敢再小觑商家大将。假设从前就听安芝、黄昭的,巴桑国根本就不能打这么久,一战而灭是完全能够成功的。 宋宸当然心里有数,默不作声,既没有表示赞同儿孙们的话,也没有发怒反驳,与他们挥手而别。 他们从肃州前线返回沙州途中,需要经过瓜州,沿途是玉门大道,从独登山下的玉门军旧址一直往西,绵延二三百里都是大风不止。此地民谚曰: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号称世界风口。 走这段路,需要特别小心。这段路上,广袤的戈壁,风吹石头跑,黄沙漫天飞,四周满是棕黄的土丘以及零星的骆驼刺。遇到稍高的山峰,一定会有超级大风,骑马需要俯下身子,甚至牵马慢行。 宋宸心中窝火,自己镇守武州多少年的老将,今番被儿孙看扁,被亲家安芝比得狗屁不是,一直对这件事情不能释怀。 两名团校尉充前、卫后紧紧跟随着宋宸,每到大风口,都提醒他慢行或者步行,一开始他还能听到提醒。 连续过了几个大风口,只顾想自己的心思,却听不见众将的提醒,只管打马飞奔。果然吃了这个亏,在过了瓜州的墨离军故址之后,出了大事。 他们这四百人走着走着,南面一带山峰,忽然到了一座叫伏虎山的高峰之下,劲风狂吹,飞沙走石。 充前、卫后大喊:“宋伯小心,大风慢行。” 宋宸恍恍惚惚,没怎么听清,仍然打马飞奔。大风卷起一坨碗口大的石头,连同砂砾,砸中马腿,马儿受惊,狂跳乱奔起来。宋宸大惊失色,紧抓马鬃也无济于事,被颠落马下。 恰恰大风又卷来一坨碗口大的石头,重重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一声没吭,昏死过去。充前、卫后带众人赶到时,发现安康伯宋宸太阳穴崩烂,后脑勺撞破,血水和汩汩涌出,已被大风所卷起的石头当场砸死。 这四百兵是他从武州带来的老兵,见主将死于大风沙,无不悲痛欲绝。众人哭了好久,充前将他的战马收拢,驮着宋宸尸身,悲悲切切往沙州进发。 沙州守将李充接住充前、卫后等四百骑,得知安康伯宋宸阵亡于风沙,十分惋惜。 可叹他带来的五千火种,使得沙州义军迅速得到正规化训练,并迅速扩大规模,他却亲手断送了五千兵之中四千人的性命,又第一个望天而走,李充令沙州全军戴孝,为其举哀。 居于沙州的于阗五老之一、张雄之父张釜已八十岁高龄,亲到灵前祭奠,并赋诗一首,赞颂其美德和巨大功勋。 统兵智闯八州魔, 筹得万贯勋业卓。 锯齿刀下静阶州, 将利县中称楷模。 大义成就莒国公, 老将功锁安康伯。 狂沙百丈浑无畏, 沙州万军泪磅礴。 宋宸与陈哲同庚,享年七十一岁,老将一生多在武州,从无败绩。然而为了女婿张雄起义,远征沙州以来,先是沙州遭敌大水淹军,继而阵亡于风沙,怎不叫人扼腕叹息。 古往今来,只要有战事,无论胜败都要死人,这是毫无办法的。那么,宋宸阵亡之后还会轮到谁呢? 第257章 布阵困肃州 灭掉巴桑国,沙州大本营彻底稳固,吐蕃人一提沙州,莫不心惊肉跳。咱看张议潮如何收服陇右其他各州,商家在其中又都起了什么作用? 肃州前线,张雄大军已经拿下了嘉峪关,被吐蕃的肃州节度使德吉央宗挡在洞庭山下,也就是治所酒泉县西门外三十里左右。 张议潮与众位英雄在大帐中连日商议,一则是叫他们熟悉前线军情,二则是集思广益,拿出个解决肃州的计策。张议潮介绍了肃州详情。 德吉央宗是个七十六岁老将,唐朝通,唐名阳综,肃州被吐蕃侵占之后的首任镇将索朗才旦幼子。少年时期就沉醉大唐李杜诗文,曾经到长安游学五年,试图参加明经科考试,因唐蕃关系恶化,礼部报名就没能通过。 一气之下,回到肃州家中,弃文从武,到酒泉县东六十里的崆峒山,拜入元阳宫戚纯门下,潜心习武。学成之后,戚纯西游至龟兹镇元阳宫为方丈。 这时候,收服大唐失地的张雄四十九岁,德吉央宗与其八十岁老父张釜的阅历有得一拼。 黄羿率领十六将三千精兵赶到肃州洞庭山下,与张雄会合之后,商议军情,分析敌对的德吉央宗,张雄将这人的详情说了一下。 德吉央宗,身长七尺七寸,长圆脸,宽脑门,方下巴,须发苍白,胡子一尺多长。每每出战,口诵“无量天尊”,是吐蕃人当中虔诚的道教徒,这可是极其少有。而且与我大唐人物对战,无需通译,一口流利的唐语。 善使龙鳞刀,重达六十四斤,箭法超绝,百发百中。自称龙鳞伯。他统领的九千吐蕃兵,其中九位千总全是他的亲传弟子,而且全是唐人子弟,号称龙鳞九子。九位千总下面的团校尉、旅帅却是吐蕃人。 经嘉峪关一战,深知龙鳞九子的厉害。当师父的德吉央宗和六名弟子都没出手,只有三名弟子就挡住张议潮一万人马将近一个月。 攻破嘉峪关,最终是抄山间小道绕到后面才解决了问题。连一员大将都没擒获,咱这边还损失了两名团校尉。 夺了他的嘉峪关之后,就被德吉央宗横挡在这洞庭山下。曾经偷袭肃州城,四门四大弟子,每门一千兵,防守十分严密,根本不能得手。 洞庭山下,德吉央宗带着五名弟子五千兵,与我方一万人马抗衡,攻守有度,至今不能前进半步。 黄羿大为讶异,早年间曾听西面老道讲过,武道七老中,五师弟戚纯曾经在崆峒山元阳宫授徒八年之久,其中吐蕃弟子唯有一人。 按照西面老道的弟子尤贯、张涯的年龄推断,尤贯现在该八十四,张涯八十三,也就是说,德吉央宗比他们小七八岁。如果德吉央宗选择科考之后拜师,必然比其他唐人弟子年龄小一些,这也很正常。 安芝、尤统曾经在大名府听过南冥传道,讲到过陈哲、姬棕、孙久之师青霜伯及朝歌元圣宫的乌金伯,德吉央宗又是龙鳞伯,那他们武道七老的弟子是不是都喜欢这么自称呢? 这么推断,这个龙鳞伯德吉央宗一定就是戚纯的亲传弟子。 经过这么一分析,张雄大喜过望,父亲张釜、师父李翰结义的于阗五老,他们对于安西四镇所有道观都熟悉得很,与龟兹镇的戚纯必然有关联。何不请来伊州总管李翰,到德吉央宗大营说动他。 原本是要叫高僧洪辩劝降,但洪辩说德吉央宗对道教虔诚之极,佛家去说,必然反感,不但无效,恐怕还要起反作用。 说到这里,张雄捋一下青须,发出脆响的话音:“如果戚纯道长还在世,那可就更好了。叫某家师尊请动戚纯道长,一准能将德吉央宗说来请降。” 安芝上前一步,问道:“尚书,如今德吉央宗的后援力量都是什么呢?我们何不再看看他的底气主要是什么?将后援和底气给他撤掉,再请德高望重者说服,方能来降。” 张雄赞道:“县君所言,正合我意。单等众将前来,就要分派任务。目前,德吉的后援无非是东边的甘州镇将朗杰顿珠,他们是儿女亲家,父辈又是结义的兄弟。我们出奇兵,突袭甘州,转而卡死要道,后援自然失效。” 奉先男宋铠当即上前一步,朗声高叫:“某愿提兵三千,收服甘州。” 老将菊潭子黄羿出班大叫:“某只需一千兵,荡平甘州。” 张雄大喜,劝慰道:“贤弟与菊潭子都是当世虎将,切莫慌张,我自有调度。现在要解决德吉的底气,需瞄准白亭海及昆仑山脚下的两处大牧场。白亭海有五家大羊场,昆仑山下有两处牛场、两处马场,各有万头。” 黄昭当即请命:“某愿望白亭海,将羊群悉数赶来肃州。” 尤统也高呼:“某愿望昆仑山,连购带订,赶来牛马。” 黄昭喊道:“某也是连买带订,叫他们都来肃州。” 张雄顿时醒悟,抚掌大笑:“果然是商家大将,连日来本帅思量许多遍,对如此庞大的牲畜群无计可施。武连子和武宁男一语道破天机,果然是好办法。重金买下一部分,继而将剩余的全部订下,赶到地方,一并付清。” 沙州四门先前的守捉之一多吉索朗出班禀道:“末将愿与武连子赶羊。吐蕃兵每天不吃羊肉都过不去,羊群还跑不快,这个最要紧。牛马群比之羊群赶得快些。” 张议潮看大家各有妙计,军将果然难比贩将智谋,有了计谋,又有人力财力,还怕降服不了德吉央宗么?这就不必太慌张了,叫众将豪饮一宿,明天一早传令,各自行动,限期解决肃州问题。 次日一早,中军官李庭点卯毕,陇西骠将张议潮将八尺二寸虎躯站起,抚一把白脸青须,整一整金檀战袍,双瞳上翻,拿起一支支令箭,从口中落下金珠玉音,将所率一万三千兵铺排下天罗地网。 第一支将令,武连子黄昭为主将,韩萍、多吉索朗为副将,带一千兵,到白亭海赶来五万头羊群。具体如何赶来,悉听三将安排,机断处置。 第二支将令,武宁男尤统为主将,安芝、黄傅为副将,带一千兵,将昆仑山下的牛马群赶来。到底如何办,三将设法。 第三支将令,奉先男宋铠为主将,尤泽、尤淳为副将,带一千兵,绕到洞庭山当面之敌背后,先行埋伏,单等正面二十面大鼓齐声擂响,与张议潮腹背齐冲。先斩他大将,务要叫德吉央宗折损左膀右臂。 第四支将令,菊潭子黄羿为主将,宋潜、黄侠为副将,率两千兵远出甘州,埋伏在肃州至甘州必经要道,防止甘州对我方赶牲畜干扰。待我方赶走牲畜,或攻城或回援,机断处置。 第五支将令,李庭为主将,黄仁、宋济为副将,带一千兵,绕到肃州城东二十里穿山大道埋伏,严防肃州派兵干扰我等驱赶牲畜。 第六支将令,肃州总管阴骏为主将,黄俊、宋津为副将,带一千兵,前往伊州,暂替伊州总管李翰防守,叫李翰到肃州军前,去说德吉央宗。 第七支将令,肃州防御使索健为主将,黄休、黄代为副将,龙预、龙遨、阴晓为折冲,选精健铁骑六旅,各带一旅之百骑,每到当面之敌用战饭,即出两旅,飞马冲杀,猛杀一阵,返回本营。务必叫他无法用饭。 第八支将令,李衷为中军官,龙巡、龙逢为左右都虞候,剩余五千四百兵马,四百为中军牙卫,五千兵之团校尉、旅帅皆为折冲大将,随时出击。 文中交代,阴骏、索健、龙预、阴晓、李衷乃张雄在肃州结义的酒泉六雄,在这里,张雄是大哥。龙遨、龙巡、龙逢是龙预的三个儿子。 未等张雄通令,武宁县君安芝出班禀曰:“尚书容禀,肃州羊场、牛场、马场半数都是龙家的,与甘州、西州龙家乃同宗,本君请求另派我与武连县君职事,叫备之兄父子跟随武连子和武宁男前往。” 龙预,字备之,现已四十七岁,比张雄小两岁、的确如安芝所说,他们肃州龙家与甘州、西州龙家是同宗,世代交好,原本焉耆人。在河西走廊的近半牛羊马都是龙家人放牧的,心向唐朝,势力很大。 安芝带领黄家十三将常年跑沙州,于路对这一带豪族势力了如指掌。她这一说,当即提醒了张雄和龙预兄弟。 龙预应声而出:“请大哥将我与龙遨职事与武连县君、武宁县君相调换,我随武连子向往赶羊,龙遨随武宁男前往赶牛马,定能马到成功。” 张雄对大家这样忠心赤胆、同心协力收复失地,十分感动。 他理一下盔缨,振声说道:“就依安县君和四弟所说。众将官,本帅通令:所有各路人马,均以两旬为限,各路主将专赏专罚,务必军法从严,爱兵爱民。所到之处,秋毫无犯。违令者,各路主将斩讫报来。” 八只将令传下来,连同张议潮,恰好二十八将直接参战,后世肃州史志将这段史实称之为二十八宿复肃州。 二十八宿中,从中原来的黄尤两家就占了十三员,对拿下肃州真可谓立下了不世之功。 我们先看黄昭、龙预、多吉索朗的第一路,他们到白亭海一带能将五万头羊赶回肃州来吗?到底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做到? 第258章 白亭海移牧 黄昭率龙预、多吉索朗及一千兵马,只是四天就到了白亭海一带。 在这一带,龙预同辈的大哥龙颐是首领,号称白亭族长,白亭海四周将近五百里范围内有龙家一百二十八帐,皆听他的号令。这一带大大小小上千的羊场里,近半数都是龙家人的畜产。 龙颐住在南河金帐,龙预建议,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先将人马停在南河金帐二十里开外等候,只带贴身近卫一火十骑即可。黄昭听从建议,自己留下安营扎寨,龙预带领多吉索朗及十骑前往交涉。 黄昭将事先准备的一千贯、十八件金珠玉器,交给龙预,叫他见机行事。如果龙颐爽利,这里将拉去二十坛戎州春酒,与白亭海各帐豪杰畅饮。 此时,天色就要到正午,龙备之与多吉索朗打马飞奔,很快就到了南河金帐。帐外护卫森严,俨然军帐。 龙备之通名,拿出龙家人接洽凭信,是一枚腰佩玉龙,刻有本人名字。 护卫将玉龙拿住,进帐不久,与护卫一起出来一位大胖子,哈哈大笑出来。此人身长与龙预相当,约在七尺六寸,一样的枣红国字脸,花白络腮胡须五寸长,年龄在六十岁左右。 他正是龙颐,字养道,白亭海龙姓族长。单看他给自己起的字,就知道此人与德吉央宗类似,崇尚道家修生养性一途。 龙预上前一步,单膝跪倒:“族长大哥,小弟龙备之冒昧叨扰,未能提前通禀,望祈恕罪。” 龙颐哈哈大笑,搀扶起龙预:“兄弟风尘仆仆而来,愚兄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来来来,快快进帐,今午你我痛饮,为前途设个计谋。” 龙预一听,果然是一族之长,正在为张雄收复之战而考量阖族老少的前途,当即赞道:“族长大哥,实不相瞒,小弟前来,正是为了白亭海龙氏一族命运,我只能代表酒泉城的龙氏,更有代表陇右的张议潮大将前来。” 说罢,将十八件金珠玉器一一呈上,龙预大为惊讶:“无功不受禄,愚兄对酒泉龙氏并无大功,怎敢接受此等价值连城的宝物?” 龙预指着多吉索朗,不再绕弯子:“我等是受了兵部尚书张雄差遣,专为白亭海龙家而来,我二人是副使,更有正使、唐天子册封的武连县开国子黄耀汉前来晤谈。深恐惊扰大哥,叫小弟等打个前站。” 龙颐将大胖手往空中一挥,大喜过望,大叫:“快快,全都迎接武连子!” 他金帐中哗啦啦涌出一百二十八名护卫,分别是一百二十八帐子弟,一起出来,上马相随,紧跟龙预、多吉索朗迎接黄昭。 多吉索朗飞马而前,禀报黄昭。二十里外黄昭闻报,令最年长的团校尉索陇看守大营,叫他们埋锅造饭,休息待命。自带一队精骑,由这五十名唐兵护定,带上二十坛戎州春酒,威风凛凛而来。 两下半路遇见,龙颐打量武连子,果然是大唐爵禄之臣。 “黄”字名号旗迎风烈烈,武连县开国子旌节招展,旗下大将,身长七尺九寸,坐黄骠马,不着盔甲,身披五品浅绯袍,腰悬十銙金带,手按仪刀,霸王双鞭挂于马鞍,五十骑盔明甲亮,刀戟森森,紧紧护定,缓缓而来。 看我唐室大将这样的威势,龙颐还只是孩提时代听过传闻,今日相见,宛如亲人,顿时热泪奔涌,胖手一挥,滚鞍下马,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龙颐朗声高叫:“白亭海龙氏族长龙颐龙养道,我等何德何能,敢叫武连子驾临训喻?今有我白亭海龙氏一百二十八帐子弟接驾来迟,望祈恕罪。” 黄昭也下马而来,朗声宣喝:“大唐武连县开国子,兵部尚书张议潮帐前守捉黄昭,字耀汉,大号双鞭将,奉尚书将令,前来宣慰白亭海龙族,相商阖族前途,打扰之处,望多多包涵。” 继而将他们逐一搀扶起来,好一番嘘寒问暖。他这样礼数周全,各帐子弟都惊得热泪盈眶。 看得出,他们在吐蕃统治下,不知道受了多少屈辱,猛可间见到唐廷正官、子爵大将安慰,那种久违的亲热,顿时心潮翻滚,怎不叫人心酸。 龙颐将黄昭等人迎到南河金帐,摆开盛宴。一百二十八帐领首全都来到,陪定宴饮,争看我大唐封爵大将如何神威。 酒过三巡,黄昭将他的海量拿出来,由龙预、多吉索朗相随,对一百二十八帐龙氏首领逐一敬酒。这戎州春酒被龙氏兄弟们第一次品尝,个个赞不绝口,看黄昭豪爽大义,平易近人,顿觉回到了大唐怀抱,个个亲热无比。 黄昭在他南河金帐中挨个敬过一圈,于领首座位站起来,高声宣道:“兵部尚书张议潮麾下雄兵十万,虎将百员,誓将陇右十八州尽数收复。在此收复之战中,免不了惊扰各帐英雄,畜产宝物一文不取,只是诸位按攻守之需,移动牧场,叫牲畜免受战火之苦,就是对尚书收复之战最大的功劳。” 众位一听,是这样啊,张尚书为咱想得周到啊。龙颐起身附和:“昔日里,吐蕃兵乱一起,我等牛马羊户主无不损失无数。有谁问过我们的心思?今日尚书如此爱民,我等各帐都愿听从调遣,绝无二话。” 黄昭一看,心下一转念,对此前所说连买带订之计,从新考量。 略微闪念,随即对众人宣称:“收服肃州之战,如果各帐豪杰能配合尚书转场,最多只消两个月拿下,到时候哪里都是我大唐牧场,岂不快活。为了减少转场损失,尚书临行专门安排,军前虽然资费紧张,还是叫黄子问明各位所需资费。” 众人听到这里,彻底明白了。人家武连子前来,只不过叫我等转场一下,避开兵乱,不但一文不取,还要给资费,天下哪有这样的军队?难怪人家张议潮能够振臂一呼,陇右蜂拥而起,这等韬略和恩义,谁人能及? 众人乱纷纷站起,朝黄昭抱拳施礼,表示转场放牧本来就是牧民的惯例,千年万年,有哪个曾经贪图朝廷给转场资费的?无须多问,我等全由族长一声令下,转移别处放牧,并不要军中任何资费。 黄昭谢曰:“我大唐之兴盛,全仗列位豪杰相助。黄子再次口占一首,送给大家: “军民一条心,大唐永称尊。 “蕃狼不复虑,陇右遍地金。” 众人欢呼雀跃,豪饮竟夜。期间,各帐首领又将本帐女眷叫来,将拿手歌舞耍起,马头琴弹起,宛如庆贺多大的盛典一般激动。 次日,黄昭等大睡至午,与早早起来的龙预、多吉索朗商议妥当,来与龙颐定下行动方案,准备告辞。 黄昭坚持不再饮酒,被龙颐劝不过,只是略微饮几杯。 由龙预手托二百两官银交给龙颐,口称:“张尚书来时交代,务必叫族长收下,牧场转移过程中,族中老少有些不便的,全凭族长收拾。” 龙颐再三推辞不要,黄昭劝道:“就看在尚书、黄子、备之兄、多吉兄与兄台一片情义,先放些酒资在你这里,来日与尚书相会,少不得还是豪饮。” 龙颐看这样说,只好收下:“这二百贯纹银,我断然不会乱动,真就要作为招待尚书的酒资,单等大胜之日吧。” 多吉索朗说道:“这次牧场迁移,只消大哥将羊群来回挪动一下,就是一件大功,尚书必然表奏大唐天子予以封赏。做反了,却涉及到白亭海龙族命运。因而,黄子深知大哥肩上的担子,来时请求尚书给你的辛苦费。” 龙颐振声答道:“龙养道绝不负尚书及各位重托,既要保护好白亭海龙族命运,又要为大唐江山立功。今天就传令下去,我一百二十八帐龙氏羊场全部向西迁移,战时迁至瓜州大泽,还请黄子为我安顿好瓜州那边。” 黄昭拉着他的手,深情说道:“瓜州大泽那边,尚书早已安排好了。大哥多操心啦。我带有两团兵丁,可以暂归大哥指挥,保护羊群。迁到瓜州大泽,都叫归建我肃州军前。他们的粮草全部自行解决,无需大哥操心。” 龙颐看张雄、黄昭安排得这么好,感动不已,当即单膝跪倒:“龙某保证十天之内迁移到位。我等一百二十八帐一走,白亭海边剩下的其他各帐自然会打问情由,会一并跟我迁移。这两团四百兵恰恰有用,以防不测。” 饭后,黄昭、龙预、多吉索朗带领五十骑返回二十里外的驻地,令索陇为护畜使,点齐两团精兵,带上四百贯军费自己解决粮草,前往南河金帐找龙颐会商。十天后,羊群迁至瓜州大泽,带队到肃州洞庭山下归建。 武连子黄昭等自带六百精兵,回肃州洞庭山大营。 他们走了一天,刚要到肃州,准备绕弯回洞庭山,探马来报:“禀报黄子,龙遨被昆仑山下党族首领追杀,将到我等跟前。” 龙遨不是替下安芝,与武宁男尤统、黄傅一道,去赶昆仑山下的牛马群了吗?那边的主要首领也是龙氏一族,只需要说通龙氏就行,怎么就被党族首领追杀?尤统、黄傅呢? 黄昭大惊:“难道他们采取的办法复杂化了?快,全体掉转马头,救援龙遨。到底怎么回事呀?” 龙预这个当爹的比黄昭更加着急,一听黄昭下令掉转马头,舞动六十四斤狼牙棒,当即疯了似的飞奔而去。 黄昭深恐有失,大喊:“多吉跟上,我随后就到。” 多吉索朗颤动掌中五十四斤青龙戟,也飞马跟进。 龙预的狼牙棒属于棍王之列,多吉的青龙戟乃枪中极重分量,他们遇到追杀龙遨的党族,会是什么战况呢? 第259章 腊仁施魔法 向东偏南,龙备之飞奔不到五十里,已经看见了儿子龙遨的身影。 龙遨的乌骓马跑得太久了,眼看越跑越慢。盔甲被打掉,不知踪影,一头乌发在风中飘舞,半尺长的青须也一起飘舞,跟老爹一样的长脸上泥水和着汗水,黢黑一团。掌中狼牙棒拖在地上。战袍早已撕裂,看起来没有大伤。 要说他这狼牙棒虽然只有五十八斤,比老爹的大棒少了六斤,但一般将领还是很难对付的。龙备之边跑边琢磨,党族人追杀,肃州党氏没有很大的势力,难道是甘州党族?他们放牧不该越界来肃州啊?怎么引起的冲突? 甘州三大族,一为龙氏,一为党氏,一为张氏。甘州龙氏与刚刚相会的肃州白亭海龙颐一族都是同宗。龙遨随尤统、黄傅去找的昆仑山下龙家也属于肃州龙氏,即便找甘州龙氏也不是问题。 而且甘州张氏豪杰也跟张议潮是结义的甘州五雄,也不该有问题。 唯独甘州党氏例外,与吐蕃的甘州刺史兼张掖守将朗杰顿珠是结义兄弟。难道他们这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提前到了肃州昆仑山下的牧场捣鬼? 不及细想,儿子龙遨到了跟前,疲累过度,下马未能站稳就跌坐下去。跟随龙预而来的一火卫兵急忙下马将他扶住。龙预下马跑到跟前,看后面党氏追兵尚有数里,先问他话:“高汉,党氏为何追你?” 龙遨,字高汉,喘了一口气,答道:“爹,我与立道随尤男拜访昆仑龙氏族长,到族长金帐一问,说是访友去了,等了两天才将他等到,原来叫个龙颖,也与你平辈,说得好好的,无非就是移牧么,迁到哪里还不是一样。 “两下商议、饮宴了一天,今天告别出来,离开洪水金帐约十里开外,忽遇党强横拦去路。孩儿往后看,却发现武宁男的大队人马被漫天黄沙阻隔开。我与党强展开激战约有五十余合,沙暴追到近前,看不见党强身影。孩儿不敢往沙暴里硬闯,就拼命回大营搬兵,党强却死命追来。” 龙预倒抽一口冷气,怒道:“与甘州刺史朗杰顿珠结拜的正是这个党强,他这是带了多少人马,居然能将尤统、黄傅、龙遨的千人队伍截断?” 父子二人尚未说完,后面党强已经追了上来。 只见他相隔将近一里,高叫道:“前面可是酒泉六雄的四哥龙备之么?某乃甘州三杰的三弟党大德是也,今有洪教授高足恰巴腊仁施展沙暴除魔法,叫尔等顿时陷入黄沙包裹,互相不能相见。还不下马受降,更待何时?” 党强,字大德,四十七岁。从他给自己起的字可以猜出,这小子尚佛。 龙预听他说话,哦,敢情是这样啊?沃的天啊,沙暴除魔法? 龙预转念又想,他所说的洪教授是指心向大唐的高僧洪辩。恰巴腊仁不是本教教祖敦巴辛饶前半生传教的魔鬼对手吗?怎么就成了洪辩的徒弟?难道恰巴腊仁转世而来,还叫恰巴腊仁? 龙预想了一圈,哈哈大笑:“放屁,恰巴腊仁是古象雄辛饶世尊的死对头,怎么就成了洪教授的徒弟?再敢胡扯,一泡尿将尔等浇灭。我等收服大唐失地,党氏难道不是大唐臣民么?下马好好商谈,休要毁了党氏命运。” 龙预此话一出,党强顿时吓了一跳,勒住丝缰倒退几步。他不是被龙预收服失地吓倒,而是龙预顺口说的一泡尿浇灭沙暴魔法,吓到了他。难不成这家伙也懂得魔法?对敦巴辛饶一口一个世尊,几个意思,是个本教徒? 党强脱口而出:“我且回去叫恰巴腊仁过来,与你对阵,不怕你小子嘴硬,定叫尔等乖乖投降我大甘国。” 他满嘴放炮,刚刚冒出沙暴魔法,这又冒出一个大甘国,是什么情况?龙预也不及细想:“哪里来的甘国,再胡扯八道,老子一棒叫你去见辛饶世尊,永世镇于黑暗雍仲具芒国,世代在一百零八由旬为鬼。” 党强一听这个,头皮都大了。龙预这小子对本教知道这么多,难不成真的能一泡尿浇灭恰巴腊仁的魔法?我擦,不能再跟他理论,赶紧叫恰巴过来,先下手为强。龙预这家伙肯定是我大甘国的最强对手。 他再不搭话,磕马飞奔,去请恰巴腊仁过来施法。 龙预一看,这小子对魔法实在是太相信了。他手里也有一柄锯齿刀,大约六十二斤,为什么不用来对阵,却被我几句话一扯,翻身去搬恰巴腊仁?想到这里,禁不住脱口而出:“难道我说的哪句话叫他害怕了?” 龙遨起身回答:“他一定是被你说的一泡尿将他们浇灭吓到了。唐人中特别是成都青城山一带有童子尿能浇灭鬼魅妖魔的说法。” 龙预一听,哦哦,自己瞎扯一顿将他吓到了,他转而问多吉索朗:“索朗,你听说过童子尿浇灭鬼魅妖魔的说法吗?” 多吉索朗仔细想了一会:“大蕃本教高僧还真有这个说法。因此一些派别的高僧终身不娶,永葆童子身,防止妖魔侵身,阻碍自己成佛。但又有一些派别侍妾如云,儿子成群,以子辈童子身护定本相,也能成佛。” 多吉索朗说到这里,龙预大为惊讶,自己无心的一句话,怎么就牵扯出好奇特的事情来,一想党强就要叫来恰巴腊仁,他急忙下令:“高汉、索朗,快看武连子到了没,将队伍中所有尚未结婚的叫在一起,准备飞尿破魔法。” 正说着,黄昭带大队来到,一问刚才与党强对阵情由,党强不是对打,而是对话一阵转身去搬动恰巴腊仁,敌我对阵怎么这么奇特? 黄昭感到,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急忙高喊道:“众将官,快将羊皮水囊集中起来,凡未婚者,将尿液集中进去,单等恰巴过来,一起挤出,望天喷洒。破他的沙暴魔法。” 却说党强翻身回去,要请来恰巴腊仁施展魔法,灭掉龙预。 往前奔走二十余里,到了沙暴魔法这边,远远向天上张望,那边狂风无休无止,冲天的沙暴翻转腾旋,谁在这中心谁倒霉。即便沙暴灭不掉,也死伤大半。 他看昆仑山约略一里高的北坡,杏黄旗高高举起,上写:“魔界大总管巴腊仁。”而蕃文写法翻译过来却是:“除魔法师恰巴腊仁。”这老家伙还搞两面手法,党强对于这样的人心中暗暗不齿,但只要能破敌,啥也无所谓。 他抄小路斜着跑过去,滚鞍下马,对须眉皆白、身长七尺八、小脑袋细麻杆、红袈裟的老僧合掌施礼:“阿弥陀佛,腊仁法师,这里差不多了,还请帮我到前面再施大法,除掉另一个业障。” 这位老僧正是恰巴腊仁,他听党强这么说,再看看昆仑山下,尤统、黄傅及千余人在滚滚黄沙之间,躲也无处躲,藏也无处藏,乱纷纷东跑西撞,被堆叠起来的一坨坨巨大沙丘掩埋得差不多了,一扬拂尘,收了魔法。 只见一片赤色光芒从地上渐渐升起,变成一缕刺人眼目、耀动日月的强光,疾速飞入恰巴腊仁合十的双掌之间。再看地上,沙暴骤停,一切归于宁静。没有一个活动的人,天啊,地上的尤统、黄傅及一千兵这是死绝了吗? 恰巴腊仁骑上一匹瘦马,随党强冲向山下,直奔黄昭、龙预而来。腊仁的随从喇嘛十余人执定杏黄旗,也骑马下山,紧紧跟定。 于路,党强向他提及龙预扯出一泡尿浇灭的问题,恰巴腊仁哈哈大笑:“老衲是除魔大法,他怎能以尿浇灭?童子尿浇灭的是鬼魅妖魔之法。走,看我怎么收拾那些业障。” 他们又朝肃州方向跑了二十余里,迎面看到了前面的黄昭、龙预、多吉索朗等六百余人,不少人手里举着水囊,党强喊道:“腊仁法师,那些兵将手里拿的水囊必然是未婚男子的尿液,还是小心为妙啊。” 恰巴腊仁微微一笑,打马直奔附近南山的山坡。党强及腊仁的随从喇嘛也紧跟而上,又将那面杏黄旗竖起来。 腊仁双手合十,念动咒语,忽然间,从他合十的双掌之间飞出一缕赤色神光,直冲天空。再看长天之上,顿时白云翻卷,越卷越快。不大功夫,这些白云乱纷纷下坠,再看地上狂风大作,风速越来越快,劲猛异常。 一场沙暴顿时涌起,范围只有方圆六百四十步,按三百步一里,这沙暴包裹着两里四十丈,恰恰将地面上六百余人包裹进去。 一旦被这沙暴包裹,地面上的人马什么也看不见了,任凭他们在中间折腾。时间一久,必然被沙丘埋葬,哪里还有性命? 党强得意非常,对恰巴腊仁双手合十,深施一礼:“阿弥陀佛,法师神通广大,真正是在世的天王,真不愧信众敬称的腊仁天王。” 恰巴腊仁也颇为自得:“阿弥陀佛,幸能代表佛陀清除人间业障,是老衲的福分啊。” 黄昭在狂沙之间来回奔突,总是出不来这沙暴大阵,喊叫众人喷洒尿水,不是不管用,只能对周身半步之间起点作用,这么小的范围没有沙暴。但尿水喷完,沙暴顿时旋入被喷洒的圈子,等于作废。 龙遨见此情景,再看众人的水囊早已喷完,谁也不能站立,都在沙暴之中滚爬翻转,个个惨叫连连,哭声震天。真不知道武宁男及黄傅那一千人怎么样了,他们也一定是遭遇了这样的沙暴。 想到这里,再看看被沙丘掩埋的老爹和武连子将军,龙遨禁不住嚎啕大哭,发出炸雷般大叫:“天啊,我等追随张尚书收复失地,何罪之有,遭此妖法灭绝?过路的神仙难道不能救救吗?” 第260章 贩神收魔光 恰在此时,忽然狂沙宛如龙卷风卷起的桶状,望天直射。 再看地上,狂沙都射上了高天之上,狂风顿时停息,地上埋掉众人的沙丘都随风消失。黄昭、龙预、龙遨、多吉索朗四员大将身上的沙子也无影无踪,浑身干干净净。 龙遨顿时跪地大哭:“天上路过的是哪路神明?还请神示我等,回营定当禀明张尚书,天天礼拜。” 黄昭、龙预、多吉索朗也隐约听见了刚才龙遨的大叫,纷纷跪下,与龙遨一样祷告,叩谢神明活命之恩。 黄昭毕竟从事十五年油料贩卖,家中供奉着所有被唐天子册封的贩神,此时搜索脑海中的神明名讳和封号,只熟悉水果贩神尤贯、花蜜贩神张涯。 姑姑武宁县君安芝嫁给了水果贩神的儿子尤统,自己该称呼爷爷。花蜜贩神在世之时,每年贩蜜都回到青州千乘县黄潦村坐坐,丢下够黄府一年吃的花蜜。张涯是尤统、安芝成婚的第一撮合人。 尤贯、张涯又都是西面道长的徒弟,张涯也是爷爷。自己与姑父武宁男都是油料贩将,一定是贩神显灵,搞不好就是这两位爷爷帮忙。 想到这里,武连子黄耀汉高叫道:“水果贩神尤爷爷,花蜜贩神张爷爷,耀汉必当禀明俺爷爷菊潭子和张尚书,给你们建庙庭,塑金身,叫万民祭拜,叫万世铭记贩神功勋。” 黄耀汉祷告得对不对呀?咱稍停片刻再说。 先看山坡上的腊仁天王,一看地上出现这情形,顿时傻眼。再望望黄沙向天上飞去的地方,啥也看不见,只看见四朵五彩祥云翻涌着。 一霎时冷汗直流,急忙翻身跪倒:“小僧不知道得罪了何方神明?难道是小僧做错什么了吗?我大蕃地盘,对此地是正统,唐人妖孽张雄等造反,我为佛陀清除业障,何罪之有啊?还望神明谕示一二。” 他这一通祷告,党强等众喇嘛也惊慌失措,慌忙朝着天上的四朵彩云跪翻在地,磕头如捣蒜。 腊仁天王见天上彩云不散,情知是几位神明还在等着什么,急忙默默念动咒语:“我佛慈悲,神明不便与凡人传音,还请用其他办法谕示小僧。小僧但有冒犯之处,定当痛改前非。” 腊仁天王念完,顿时泪眼模糊,精神恍惚,缓缓卧倒,做起黄粱大梦。 在他梦中,出现了一位白面独臂正神,一位黑脸长项正神,跟着两位女神,一位女神手持红芸豆,一位女神手持蜂巢。 恰巴腊仁在佛教经典中搜索,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哪路神明?道教经典也略知一二,似乎也没有这样的神明,他们到底是谁呀? 黑脸长项的正神对他怒气冲冲,大吼道:“吾乃贩神部成都大总管、花蜜贩神、汤阴子张涯,这是贩神部广州大总管、水果贩神、潮阳子尤贯。两位女神乃是红芸女神和赤县蜂王。 “我是来救管辖地众位贩将的,他是来救其子武宁男尤统的。你他娘的佛教徒,将修炼来的法术却用于军阵和政争,哪里还有半分佛教徒的修为?信不信本神将你告到太上老君、如来佛那里,叫你白白修炼?” 尤贯上前一步,直接扭住恰巴腊仁的脖子,大骂:“陇右、西域之地本就是大唐领土,尔等蕃人趁着安禄山起乱,胡乱窃取,今有张雄收复失地,何错之有? “你这妖僧却不分好歹,乱施法术,差一点将我儿埋葬,要不是念你修炼不易,老子一掌劈死你。滚回人间吧,再敢乱来,我贩神界严惩不贷。” 张涯吼道:“慢,请红芸女神将他妖术收掉,再想作法,除非再练一百年。” 红芸女神看看自己的主神尤贯,见尤贯点头,将红芸豆一吹,飘出一股豆香,豆香缠绕着一缕红云,飘向恰巴腊仁双手合十的中间。 恰巴腊仁并不老实,将双手紧紧合住,牢牢控制住这缕红云。红芸女神又一吹他的双手,只见红云从他头顶百会穴飘出来。再看腊仁天王的百会穴,那施展沙暴的刺目赤色光随着红云飞出,进入到红芸豆之内。 红芸女神鄙夷地一笑:“还想捉我的摄魔红云,做你的大头梦吧。” 再看腊仁天王浑身软踏踏的,昏昏然倒地不起。 张涯一挥手,又站立半空,给黄昭、尤统托梦毕,四神驾起彩云,以瞬移大法回到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到各自宫殿歇息。这两大贩神是怎么来的? 那不是恰巴腊仁施法收功都有耀动日月的赤色光么?本来,贩神界众神在那里听着红芸女神和赤县蜂王讲解张议潮起义及安芝万贯助军、宋宸发兵远征等等情节,忽见陇右方向冲天的赤色光扰动华胥仙境。 尤贯情知儿子在这边参战,张涯的该管地盘出现异常,于是各自带着门将瞬移而至,却发现这妖僧施法,要将尤统、黄昭两路人马掩埋致死。 赤县蜂王哪敢怠慢,顿时祭起蜂巢,变成无穷大的巢穴,猛吸下界被法术搅动的狂沙。 尤贯的六千二百斤烟火棍、张涯的六千四百斤藤蛇棒顿时合拢,变成通向瀚海国的输沙桥,将蜂巢虹吸而上的狂沙,全都输入了瀚海国无人区。 继而红芸女神将恰巴腊仁的赤色魔光导出体内,叫他丧失妖法。 却说那边被黄沙掩埋的尤统等一千人,几乎就要窒息而亡,忽然掩埋他们的沙丘变为龙卷风样貌,疾速飞天而去。 一个个全身一粒沙子也不见了,大家得到了呼吸,都缓缓站立。战马也都好好的站了起来。窒息而亡的大约有二百八十余人,其中包括两名团校尉及一名旅帅。 尤统见黄傅过来,众位团校尉、旅帅也都纷纷围拢,大家惊奇之余,看看死去的众人,对于上苍的活命之恩感动得嚎啕大哭。尤统第一个想到了父亲,他是贩界正神,必然能对付妖法。 武宁男当地跪翻在地,望天大哭道:“爹,总领不孝,得到水果贩神、潮阳子您老的救护,孩儿定当禀明张尚书,奏明当今天子,叫沙州、肃州为您老建庙庭,塑金身,世代贩夫及受益臣民祭拜您老人家。” 尤统连哭带祷告,众兵将一听,哦哦,咱这次大难不死,铁定是水果贩神爷搭救的,那还等啥,磕头致谢吧。七百多兵将齐齐跪倒,个个泪如泉涌,纷纷磕头,谢恩之声宛如山呼海啸。 尤统等大家稍微恢复情绪,含泪大喝道:“将枉死兵将尸身先收在一起,录下名号,战后埋葬。众将官,先埋锅造饭,等上龙遨,寻找党强、恰巴腊仁报仇雪恨。一并直取甘州,打破城池,将甘州党氏诛戮殆尽,永绝后患。” 众兵将纷纷高举兵刃,呼喊口号:“攻破甘州,诛戮党氏。” 这愤怒的吼声如洪水狂泄,在昆仑山下的大路上横冲直撞,叫虫蛇乱窜,飞鸟乱飞,河伯潜藏,山神告饶。 不大功夫,龙遨领首,后面大队人马赶来,两下相见,遭遇一般无二。只是黄昭那边随时被救,没有死人,还是六百精兵。龙预已将党强斩杀,多吉索朗也将恰巴腊仁斩杀,其随从十余名喇嘛剩下了五名活口。 恰巴腊仁赤色魔光被红芸女神收走之后,顿时醒来,慌忙叫随从喇嘛飞奔下山,妄图逃跑。被多吉索朗率一队精骑团团包围,十余名喇嘛死命保护恰巴腊仁,被斩杀多半。 多吉索朗专杀红袈裟恰巴腊仁,此时的腊仁天王功力损耗多半,只是颤抖了十余合,被索朗的五十四斤青龙戟刺中肩头,跌落马下。索朗继而下马,以佩刀将其枭首。 他转身正要将剩余的五名喇嘛斩杀,黄昭拍马而来,大叫:“都让开,叫我留几个活口。” 黄耀汉舞动霸王双鞭,啪啪几下,将五名喇嘛卷飞,都被生擒活拿。 党强是怎么被斩的呢?他一看恰巴腊仁要跑,情知魔法失灵,自己也大惊失色,设法要从山腰抄小路逃掉。龙预打马追上去,转过两个小山头,恰到近前,以掌中六十四斤狼牙棒直接砸中他的马尾。 党强战马暴跳,连人带马跌落山下,一起摔死。龙预寻小路下山,将其枭首。从其身上搜到一封甘州刺史朗杰顿珠的亲笔信,拿到黄昭面前,叫众将传阅。信中全是蕃文,叫多吉索朗通译给大家听。 原来是甘州刺史朗杰顿珠以甘国王自居,封党强为居延侯,同城守捉,平西大将军,专讨肃州、瓜州、沙州以西。以恰巴腊仁为军师,以沙暴除魔法为秘密武器,扫平西部各州直至安西都护府全境。 这个居延侯的封地自然是甘州北部的居延海,那里湖泊面积广大,水草丰美,是人人垂涎的放牧宝地。同城守捉,乃大唐曾经在居延海南侧设立的一个守捉军府,归北庭都护府调度指挥。 黄昭看到这封信后,急令索朗搜查恰巴腊仁尸身,得到了一封敕书。 敕书比照大唐天子敕旨格式,对恰巴腊仁赐姓巴,赐名巴腊仁。封巴腊仁为魔界大总管,大甘国国师,大泽侯,征西军师将军。 大泽侯的封地乃瓜州大泽,有一条源于昆仑山的冥水注入。边有玉门关,大唐曾设合河戍在此。冥水流域及大泽四围也是水草丰茂的优良牧场。 黄昭看完,哈哈大笑:“朗杰顿珠给他们都封了侯爵,前来征西却一兵一卒没派,哪里有半点诚意?这种傻逼二娘儿们,白白送死的节奏。” 这时候,黄昭带队来救尤统,会兵一处。二人商议,就以尤统之计,直取甘州。究竟他们攻打甘州的战况如何?且看下一章。 第261章 结义贩吾尔 两下对于龙氏移牧的处置,白亭海与昆仑山情形基本相同。 毕竟尤统经商二十五六年,比黄昭办的更加顺溜,也没有花费巨资购买牛马。现在合兵一处,是一千三百二十人,尤统决计直取甘州城,清理党氏一族。黄昭表示赞同。 因黄昭是武连子,爵位较之尤统的武宁男要高。陇右各州陷入吐蕃以来,两三代人不见大唐正官统领,现在就服这个,这些人马就以黄昭为统领。 黄昭当即传令,派龙预带二十骑、两名喇嘛及党强的人头及朗杰顿珠对党强的敕旨,回马直奔洞庭山,一来向张雄报知白亭海及昆仑山移牧情况,二是协助张雄破肃州。 这边剩下一千三百人和三名喇嘛,饭后杀奔甘州。计划于路做好两件事,给昆仑山龙氏族长龙颖留下三旅三百骑,护卫移牧。再寻到菊潭子黄羿、宋潜、黄侠等,以菊潭子为主帅,联兵三千,一起攻打甘州。 这样对甘州攻打,他守城的刺史朗杰顿珠就无暇派兵西援肃州。而肃州的德吉央宗既没了白亭海及昆仑山牧场,也没了甘州后援,必然泄气,快速攻取也就顺理成章。 除非张雄不会用兵,但这个不是问题,毕竟武宁县君安芝就在肃州前线。 那边攻破甘州,以三名喇嘛和恰巴腊仁的人头及朗杰顿珠私封的大泽侯,证他甘国王及党氏无耻,诛杀顿珠及党氏之族。顿珠及党氏愿降者,必须改姓为李、张、黄、尤,否则就地诛戮。为何改姓这四个姓? 李乃是大唐的国姓,张乃收复失地的义军首领张议潮的姓,黄乃黄家将的姓,尤乃尤家将的姓。 各方面都考虑好,决计饭后出发。黄昭、尤统吃完饭,忽然觉得眼皮子发粘,一起倒地睡去。天啊,两位主帅一起睡去,到底什么情况? 自然是水果贩神尤贯、花蜜贩神张涯托梦,讲了收取恰巴腊仁的赤色魔光情形,叫他们尽管随张雄收复大唐失地。 尤统从梦中醒来,顿时泪雨横飞,望天磕头:“爹,您老人家既然是贩神界南部贩都广州大总管,要多看看潮阳老家。二姐在那年淮西之乱平定后,举家逃到了潮阳老家,他们常年贩卖老家特产乌酥杨梅、姜薯、鲎馃。” 黄昭也醒了,看姑父这么说,也望天磕头,哭道:“张爷爷,您老人家既然是贩神部西部贩都成都大总管,近几年要紧密关注陇右战况啊。这里的贩界投钱出力,收复失地之战惨烈非常,还要一如既往提点。” 两人擦干眼泪,站起身形,黄昭一声令下,先派出探马,远远哨探爷爷黄羿及甘州城消息。继而整队开拔,杀奔甘州。 半路撞见龙颖以昆仑山洪水金帐为领首,三十六帐牛马牧民一起跟定,共计十七万多头牲畜,浩浩荡荡而来,整体移牧肃州。 龙颖见到龙遨,两下亲热不已。龙遨将伯父龙颖拉到武连子跟前,他见黄昭这样的大唐封爵大将,果然威仪非常,当即率领三十六帐集体跪下,口诵:“我等移牧瓜州大泽,还望武连子庇佑。” 武连子黄昭滚鞍下马,厉声高叫:“蕃国害我,祖辈颠簸。收复失地,熄灭怒火。武连子如不能叫诸豪杰随心移牧,羞于大唐为将。今番尚书讨肃州,耀汉讨甘州,汤阴子讨鄯州,冬凌公讨凉州,叫尔等尽情移牧,可否?” 汤阴子乃花蜜贩神张涯,冬凌公乃腊八贩神子敬父、冬凌贩神子祝寿父子,其实都是大唐及武周册封的贩神。这样浩大的气势,顺口而出,除非商家知晓,凡夫俗子哪里知道真假? 龙颖等三十六帐牛马领主无不大放悲声,以龙颖为首,齐声颂曰:“武连子复我故土,宛如生父。大唐子民,永不忘祖。谨祝征剿遂心,畅通无阻。” 黄昭也被众豪杰这样的颂祝之声大为感动,禁不住热泪盈眶,大声誓曰:“武连子既称耀汉,必与民便。征剿甘州,朗杰为啖。陇右作帐,安西为甸。” 众人震天高呼:“陇右作帐,安西为甸!陇右作帐,安西为甸!” 黄昭见众人依依不舍,下令埋锅造饭,大排宴筵,拿出军中所备十坛戎州春酒,那可是二百斤啊,叫来所有团校尉、旅帅与龙颖等三十六帐豪杰开怀畅饮。 饮宴之间,众豪杰无话不谈,特别是武连子、武宁男等兵将一千五六百人为了龙氏移牧,差一点被沙暴魔法彻底吞噬,归天三百人,龙颖等人无不感激涕零。经龙颖提议,以水果贩神尤贯、花蜜贩神张涯为主神,结义为贩门二老五十杰。 其中龙颖与尤统,分别五十六岁、五十四岁,辈分高出一辈,称之为贩门二老。黄昭、多吉索朗、龙遨、黄傅及三十六帐豪杰为同辈,加之一千三百兵的团校尉七人,旅帅十三人,共五十人,称之为贩门洪水金帐二老五十杰。 简称洪帐五十二杰,也称之为肃州贩门五十二杰,肃贩五十二杰,贩杰五十二。更有简称洪水五二、金帐五二、贩门五二、肃州五二,叫转音,称之为洪水乌尔,金帐乌尔,贩门乌尔,肃州乌尔,洪乌尔,金乌耳,苏吾尔贩吾尔等等,都是指的武连子收服甘州途中这次大结义的五十二人。 也许是天作弄,许多年后,陇右数百年没能回到中原朝廷的怀抱,其中称帝、割据、称公侯者数百人,都是贩吾尔的门人弟子。等于说还是贩门弟子死守着华夏国土。 五十二杰中,除了多吉索朗为吐蕃人,有十数位是其他胡人子弟,名字千奇百怪。至于后世外族想在陇右称雄的,更要先入贩吾尔的门下才有机会,其中包括一个影响深远的王朝西夏,也是靠贩吾尔撑起来的。 很多人说西夏文明程度很高,影响力巨大,却在历史中突然湮灭,到底怎么回事? 说白了,西夏王朝就是贩吾尔子孙及门人弟子在这里面的历史演绎,李夏王朝灭亡了,其子孙、文化自然而然落入底层贩吾尔的乡村山寨,还做贩门之事。 西夏王朝本就是控制陇右至外邦丝绸之路的贩门立国,灭亡了,不称国了,贩卖活动该怎么干,还是祖传的活计,国与不国没多大差异。所以李夏王朝后裔也懒得追究这个历史渊源,导致现今的史学界一团迷茫。 五十二杰结义之后,武连子传令拔寨出征,留下三旅三百骑,有年长旅帅统领,护卫龙颖移牧。安全到达瓜州大泽,即找张雄归建。剩下一千人马,浩浩荡荡杀奔张掖城。 顺大道进入甘州境内,过去建康军故址约一百里,到了蓼泉守捉故址南侧。再往东走,两边高山峻岭,丝绸之路在这两山之间穿行将近二百四十里之遥,才能到甘州治所酒泉县。 这一带地形复杂,山峰密布,草木茂盛,其中有一段路唤作鹰巡谷,最为险要。鹰巡谷长约三十里,最窄处只有五丈宽,最宽处也不超一百步。那谁说了,非要走这里干啥,绕道不行吗? 往南绕,不远处就绕进了茫茫戈壁滩,连一口水都找不到。往北绕,又需要翻越很多山峰才能到更为宽阔广袤的戈壁滩,几乎是死路一条。 所以,河西走廊,什么叫走廊?就是这么个地形,你不想按照走廊路线去走,不是不行,关键是谁去自取灭亡呢? 黄昭、尤统常年贩运油料,这段路每年一趟甚至走两趟,熟悉得很。北面深山里,隐藏着两三股盗匪,一股大的二十多人,两股小的,分别九人,五人。他们这种小打小闹惹不起油料十三将,往往不会露头,不用担心。 现在往讨甘州,经过这段险境,将要遇到的情形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黄羿带兵守在这里,挡死甘州驰援肃州的去路,要么是甘州朗杰顿珠派人守住两头路口,防备沙州兵突然来袭。 黄昭带兵距离鹰巡谷五里,恰好该用午饭,找了一处靠近南部戈壁的开阔地,将一千兵先停下来造饭。派两火精骑前往哨探,看到底是爷爷黄羿还是朗杰的兵? 二十名哨探飞马去了两刻钟,返回来两个人禀报黄昭,三十里鹰巡谷空无一人。另外十八人分为两组,登上了鹰巡谷南北两边连绵起伏的山峰,少时就会回来再报详情。 那就再等吧,众人只管用战饭。黄昭传令,人不解带马不卸鞍,严阵以待。想休息一会儿的,就着路边草丛、石头和衣而卧,随时出动。 等了好久,北山下来九人,谈笑风生,向黄昭报喜:“菊潭子老将军伏兵在北山之内一处极美的桃花源,山村水郭,古木参天,牛羊遍地。叫只管过去,他们将在前面谷口等候。” 黄昭听到爷爷消息,尤统知晓老丈人在里面,十分高兴。众将纷纷起身,准备继续行军。黄昭看看姑父,两人不约而同说:“再等等南山哨探。” 南山也该回来九人,等了半天,却只来了一个人,还被削掉一只耳朵,血流满面。 这个兵对黄昭报忧:“南山埋伏着甘州兵三千人,为首大将叫做次仁平措,在一处险峻山上筑寨为关,山叫鹰鸣山,关叫鹰鸣关。从关门出来,有一小段极其隐蔽的蜿蜒小路,大队人马可以突然出现在鹰巡谷。” 黄昭、尤统及众将无不大吃一惊。但是,北山、南山同时存在敌我双方伏兵,这就奇了怪了。我擦,难道黄羿不知道南山有甘州伏兵?反过来说,难道南山的甘州兵不知道北山埋伏着黄羿? 这到底该怎么通过鹰巡谷呢?却是个难题。 第262章 羲玄黑雾阵 鹰巡谷外,黄昭、尤统一时间陷入迷局。 多吉索朗若有所思,忽然一拍大腿,过来对黄尤二将说出一番心思。 他以为:“既然次仁平措已经获知我等就要通过鹰巡谷,先不管他知不知道菊潭子的情况,我们完全可以如此如此,定叫鹰鸣关毫无作用。到拿下甘州,必然不战而降。” 黄昭一听,果然如此,对多吉索朗大为赞赏。就依此计,当即开拔。 既然北山哨探能够下来,何必非要从谷底穿行呢?咱就走哨探走过的山路,沿北山直插鹰巡谷东口,这不就安全过去了?难怪黄羿老将军说是在谷口等着,那就是说,当即合兵,突袭甘州。 过去鹰巡谷都是开阔大路,距离甘州仅仅八十里。全都是骑兵,一个时辰就能出现在甘州城下。 黄昭下令:“马铃摘下,钳马衔枚,上北山小路,尽量穿行密林。直插鹰巡谷东口。” 上到北山之上,走了约一半路,迤逦走到了哨探所说的桃花源。此处山回路转,林荫蔽日,张掖河支流小溪迤逦穿行其间。每隔两三个山头就有好大的开阔地,村郭鸡鸣,人民逍遥自在,口音却全是益州腔。 立于当路的一位老者说,这里是张掖县千井乡。向他打问驻军情况,说黄老将军带了五千人,刚刚开拔两刻钟。 “爷爷明明带着两千人马,怎么就成了五千人?”黄昭禁不住脱口而出。 老人家一听他将黄羿叫爷爷,哈哈大笑起来:“黄老将军到这里的十来天,与我结义为兄弟,老夫帮他串联附近九村二十八寨矫健勇武者,悉数入伍,为收服大唐失地甘愿流血。得兵三千,因而成为五千人马。” 黄昭急忙跪下:“爷爷高姓大名?为收服大唐失地做出如此杰出贡献,功勋伟大,必将获得天子敕封。” 老人家将他扶起,哈哈大笑:“老夫严介,字望蜀,八十五岁,跟你爷爷同庚,生月小些。本交州南定县人,因犬子严正及孙子严对、严措投了淄青平卢军,曾居青州。后李师道败,老夫迁居鄯州营商。继而又迁这里。” 黄昭昔日里跟爷爷黄羿在青州军效力十余年,对严对、严措太熟悉了。这两位兄弟虽然是降将,但功夫和人品都很好,年龄只比黄昭大四岁,虽不曾结拜,在一起兄弟相称,关系密切。 在这里碰到严对、严措双胞胎兄弟的亲爷爷,黄昭感到好不亲切,但急于行军,无暇细说,只好拱手相别。 到了鹰巡谷东口,爷爷黄羿果然军将成群,队伍迤逦五里之遥。 两下合兵一处,是六千精兵。三千新兵,三千老兵,新老恰恰一对一。众将公推黄羿为主将,黄昭、尤统为副将,就由黄羿设计,袭取甘州。 大将计有:多吉索朗、龙遨、黄傅、宋潜、黄侠诸位旧将。 从九村八寨而来的有:严介之子、严对的两位伯父严公、严允,两位已是六十多岁老将,更有严公次子严外,严允长子严上,以及曲飞龙、打飞虎、云飞豹、寸飞鹰,新增八员猛将。 曲飞龙、打飞虎、云飞豹、寸飞鹰号称“四大飞将”,乃是严介老爷子这些年在千井乡收的徒弟。年龄虽然跟严外、严上相仿,都是四十至四十五之间,但辈分却跟严公、严允一辈。四大飞将的孩子也大多在这支新军之中。 等于说,严介的子孙、弟子十人就来了八个。老爷子作了表率,难怪能将千井乡的九村二十八寨全都动员起来。 八员旧将,八员新将,新老也是一对一。 依照尤统的建议,新老兵、新旧将全都一比一掺和着整编,六千人编为三十团,六十旅,一百二十队,六百火。加紧开到离开大路的空场,紧急训练三天,学习一下临敌冲阵之术及安芝的蚁附噬妖阵等阵法。 严公说道:“前面不过八里往路北钻进一个山谷,有一处上千亩的草场,叫个昆河草场,四周古木参天,完全可以作练兵场,十分隐蔽。” 黄羿下令,全体转进昆河草场,练兵三天。六千人马掺和完毕,浩浩荡荡开进昆河草场,开始集训。 头两天都安全进行,到第三天午时过,未时三刻准备开练,忽然探马来报:“甘州城中开来一哨人马,约有一千人,号称降魔兵,领首的降魔大王叫个羲玄,善使黑雾妖法,打着旗帜:活捉菊潭子,踏平陇右道。” 黄羿指挥各团校尉尽管加紧训练,带十六员大将进帐商议这一军情。 众人议论纷纷,多数人对羲玄并不了解,倒是对这个名字感到好奇。 黄昭上过学,略懂文学,这个羲姓太古老了,山海经中有女子羲和,生了十个太阳。尧帝时期有个羲仲,是羲和的后裔,被封为历官,掌管天文历法。这个姓在中国早已不见踪迹,甘州居然还存在,叫人好不惊奇。 严公作为本地人,对羲玄略知一二,说道:“此人善使黑雾妖法,难道也是羲和一族秘传下来的远古法术吗?是不是这样呢?谁能说得清楚?” 黄羿见众人莫衷一是,振声说道:“咱们该如何应付呢?我感觉是不是将蜡烛备齐,垛起柴草堆,等他施展妖法,都将蜡烛、柴草点燃,看看是不是有效果?” 尤统忽然想起什么,禀道:“黄子大帅,尤男曾听师爷西面道长提及过陇右有人会起雾术,好端端的晴天,他一作法就迷雾漫天,对面难辨事物。我当时还说,那要是用在战场上就坏大事了。师爷当时说有破解之法。” 黄羿大感讶异,急忙问:“好好想想,怎么破?什么人会破?” 尤统说:“师爷说是土冢能破,但他也不清楚这个土冢到底是人还是指土坟亦或是一个远古巫术的名称,不得要领。” 多吉索朗是吐蕃人,信奉佛教,特别是对本教的很多鬼神传说知道很多,前面龙预对阵党强骂战的时候,所知道的本教知识,也多是听多吉索朗讲的。 听尤统说到这里,多吉索朗也想起来一条,急忙禀道:“甘州东部焉支山下弱水之滨,有一支土姓古族,他们建庙傍山挖土而成,将庙称之为冢,庙主称之为冢主。西面大师所说的土冢,难道是指这一支土姓人家的庙主有破法?” 多吉索朗这么一说,黄羿双眼顿时大放异彩,当即传令:“多吉带一队精骑,无论想什么办法,跑去焉支山弱水之滨,请来土氏冢主,越快越好。这里我等坚持下去,等土冢来破。” 多吉索朗应声而去,点齐一队人马,五十精骑随他飞奔焉支山。 尤统建议:“我们乃贩界子弟,在昆仑山下遭遇沙暴魔法,就是家父显灵给他破掉,这又要来黑雾妖法,不妨还向诸位贩神烧香祷告,设个法子。” 黄羿对亲家翁显灵,已经知道,甚为感动,此时尤统不说,将这个茬口倒是忘了。对呀,既然尤贯、张涯托梦,他们都是西面道长的弟子,张涯是贩神界成都大总管,何不祷告张涯,禀明此间事端? 黄羿叫在帐外找一高台,设香案,要亲自烧香祷告。 来不及了,香案刚刚摆好,只听见如雷般轰鸣的马蹄声就到了附近,不远处的一座高山半腰处,一面大旗迎风飘扬,斗大的篆字“羲”,稍小的字是“大甘国降魔大王羲玄”。 黄羿也顾不上细看,赶忙命人点燃檀香,插进香炉,翻身跪倒:“贩神界成都大总管……”,还要继续往下说,黑雾已经弥漫而来,带着旋风,将香炉掀翻在地。再要细看,谁也看不见谁,自己伸出手都看不见手指。 黄羿厉声高叫:“全体莫慌,静坐待命。违令者,斩!” 其他各将一看,谁也看不见东西,能做的也只是传递这道命令。大家纷纷盘腿而坐,静静等候神明或者土冢施救。 黄昭盘坐在爷爷黄羿不远处,自言自语开骂:“他娘的,这甘州朗杰顿珠怎么就能找到这些奇人异士?恰巴腊仁才被斩几天,这又冒出个羲玄,草塔娘的,谁知道征讨甘州还会出现什么妖法?” 黄傅坐在爹爹黄昭身边,口里也不干不净:“草塔娘,啥时候腾出手来,派人秘密打入甘州,将这个朗杰刺死他娘的,我看那些喽啰们还找谁听命。” 严允也在附近坐着,叹道:“这样困住,不消半天,人人都会崩溃。关键黑咕隆咚无法造饭,饿也要饿死,必然哗变起乱。” 黄羿听他这么说,忽然想起来,急令:“传令火头军,点燃柴草,看看是不是有效果?快,将命令传递下去。” 命令传到各团火头军那边,三十团火头军纷纷点燃灶头边的柴草,火苗子窜起来,却只能看见身边三尺之内的事物。 柴草燃了好久,柴草的烟雾根本就没跑出去,却参进了羲玄的黑雾之中,呛得人纷纷咳嗽。人马的鼻子眼睛越来越辣,十分难受,一个个泪雨纷纷。 越弄越坏,还不如啥都别动。这么呛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黄昭急忙说:“爷爷,看是不是分散突围,看能不能跑出黑雾?” 黄羿答道:“这种情况下,一旦命令突围,必然自相践踏。这样吧,每团之中,新兵突围,老兵坚守阵地。看看情况,再行定夺。” 黄昭传令:“新兵突围,老兵坚守。” 众人将这道命令传递下去,各团新兵向四面八方开始突围。 但是,不突围还好,这一突围,黑雾顿时因了这些新兵的跑动而飞卷起来,黑雾卷动得越来越快,叫突围的人顿时脚下发飘,一脚下去还在原地,根本就迈不出步子,一个个成了空跑的架势。 新兵们跑动了一阵,毫无希望,纷纷停下来,还继续席地而坐,不再动弹。老兵们看这情形,一开始还想提意见,这时候也只能老实坐着等待救援。 各团火头军纷纷将柴草火浇灭,呛人的劲头稍微轻了一点。 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困到咱精疲力竭、奄奄一息的时候,敌人再来拼杀,那还不就是等死啊? 第263章 破阵退金王 昆河草场,十五员大将及六千兵马被困黑雾之中。想了各种办法,都无法突破黑雾的包裹,难道就这么等死吗? 敌人的战鼓声越来越近,最后就在距离百步之外轰响。众兵将无不恐慌万分,所幸的是,敌人也不敢进入黑雾区。看样子,黑雾真的是要久困,叫你乏力,再来收拾你。 黄羿静静地盘腿坐着。过了一个时辰,众兵将也都不再议论,跟黄羿一样,静静地坐着。这黑雾似乎没什么毒,这么久了,也并没听见谁说难受。 黄羿还是静静地盘腿坐着,略微动动身子,交换一下盘坐的两腿。就这么从未时正起雾开始,过去了三个时辰,现在应该是戌时正,黑雾外面的天应该黑下来了。六千兵将在黑雾之中,不能知道外面的天是什么样子。 三个时辰,多吉索朗能从焉支山弱水滨回来吗? 从昆河草场到焉支山弱水滨,直线距离七百里,来回是一千四百里。要想早早赶回,昼夜兼程不要命的跑,也需要跑十四个时辰,一天多时间才行啊。中间战马多少要歇歇脚吧,需要一天半,明天后半夜才可以赶回来。 黄羿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盘算。他在这么算,黄昭、尤统等将也都是这么想的。但尤统比他们所想更多的在于,他等着老爹来救,那要怎么祷告才能叫老爹知情呢? 尤统伏地而进,慢慢往前爬,一边爬一边轻声问:“火头军在哪里?” 终于摸到最近的火头军,尤统叫他还掏出火镰。 自己学陶社在成德军望天祷告,将自己的男爵浅绯袍脱下,叫火头军给他点燃,伏地磕头,大叫道:“爹,水果贩神、潮阳子尤贯,我是你儿子尤统,在甘州西边昆河草场被羲玄黑雾困住,六千兵将危在旦夕,快救命啊!” 继而再拜,再喊道:“五叔,花蜜贩神、汤阴子张涯,我是你侄子尤统啊,在甘州西边昆河草场被羲玄黑雾困住,六千兵将命悬一线,快快救人啊!” 祷告完,禁不住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火头军也跟着他哭起来,将身上的衣衫投进火里,与尤统的浅绯袍一起燃烧,大叫:“贩神爷爷,快快救命啊!” 黑雾中附近的人也随之喊起:“贩神爷爷,救命啊!” 继而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全军一起喊起来:“贩神爷爷,救命啊!” 黄羿等也被将士们的举动深深震撼,老将军禁不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大叫:“通宝老弟、平危老弟,二位贩神在上,救我全军将士啊!” 他们的喊声,传到天上了吗? 没有!根本就没有。倒是最开始黄羿祷告那几个字“贩神界成都大总管……”传给了张涯。 但是,张涯从他的元蜜宫闻到檀香,顺着香烟听到这声叫,往下界看,香烟缭绕的来处却完全消失,猛可间,又没搞清是谁的声音。 急得张涯站在高天来回找寻,就是不见人影。又令赤县蜂王追寻檀香的来处,赤县蜂王倒是追踪到了一个大致范围,陇右。但是陇右太大了,到底在哪里? 张涯带着赤县蜂王瞬移降到距离人间最近的第一层天——太皇黄曾天,站于二十七万丈高天,从肃州开始,两神往东、往西分头行动,一点一点查找。为什么是站于二十七万丈高天? 天界与人间临界点是一万丈起按人间历法每天增高一千丈。现在是九月上旬,从正月初一算起,已经过去二百七十天。因此,神明要想看清人间诸事,就必须站在二十七万丈高天,否则就是越界。越界怎么啦? 神明越界巡视,等于是放弃神明之位,直接跌落人间转世投胎。 关键问题是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他二神巡查一个时辰,下界就过去一个月。巡查一刻钟,就过去了四天。半刻钟之间就是两天。 张涯向东查看到张掖之西,恰看见下界好大一片黑雾笼罩着什么东西,正要将六千四百斤藤蛇棒指点,叫黑雾散去,好看看究竟。 忽然发现,这里的高天之上,站着一位白袍银铠神将,手执金灿灿的八寸玉盘,将手中一支毛笔在玉盘上点墨。这白袍银铠神将是在干啥? 张涯过去,厉声喝道:“何处妖孽?胆敢在此为祸人间?” 这位白袍神将并不怕他,大叫道:“某乃大唐尧帝座下西方金王,和仲是也。区区一个花蜜贩神,也敢搅扰本王捉妖降魔,还不滚回你的华胥仙境。” 恰恰赤县蜂王赶到,急忙过来对金王施礼道:“赤县蜂王拜见金王!本王由神农大帝遣至花蜜宝殿守门。这里是现世唐朝张雄收服失地之战,他们的兵将怎么可能是妖魔呢?必是你的门人弟子蒙蔽金王,还请明察。” 西方金王面有惭色,也不答话,收起金色玉盘,匆匆而去:“成都大帅、赤县蜂王,后会有期。” 赤县蜂王急忙将蜂巢望空一祭,飞出四只蜜蜂,直奔下界而来。四只蜜蜂将到昆河草场,忽然引来东西南北四面万亿只蜜蜂,一起飞入黑雾之中。霎时间,这些难以计数的蜜蜂翅膀皆覆满水珠,纷纷坠地。 再看黑雾,无影无踪。却是数千人马在这里困着,仔细看,竟然又是尤统、黄昭,娘呀,黄羿老哥哥也在里面。好险啊,再迟一会,恐怕这些人会被黑雾困死。 再看那边半山腰,一面旗帜:大甘国降魔大王羲玄。 赤县蜂王大惊失色:“我擦,怪不得和仲在这里帮他施法?降魔大王羲玄乃金王和仲的五哥,都是上古大唐尧帝时期之日母羲和的儿子。羲和生十子,一半姓羲,一半姓和。 “长子羲伯,次子羲仲,三子羲叔,四子羲季,五子就是这个羲玄,六子和伯、七子和仲、八子和叔、九子和季、十子和素。其中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四兄弟被帝尧任用为春夏秋冬四时之官,分居于东南西北四方。金王和仲乃秋官,居西方,爵金王。 “难道羲玄一支一直就没改名?子孙都叫羲玄么?或者是这一支就以羲玄二字为族名?” 张涯吩咐她:“何不召来他的元神,问明情由?” 赤县蜂王用手一招,降魔大王羲玄元神来到。 赤县蜂王喝道:“此乃贩神界成都大总管、花蜜神贩张涯,特来搭救大唐收服大军,恰遇你家七祖金王,秋官和仲已羞惭而去,你为何冒用你家五祖羲玄的名讳?是何道理?” 羲玄一听,怎能不知道当今大唐所封花蜜贩神。天啊,他到贩神界竟然官至成都大总管,吓得他赶紧跪翻,口称:“羲玄,乃族长专用名字。我羲玄一支,历代族长皆用羲玄名讳。与人相见,却以字号自称。” “是这么回事啊,那你的字号是什么?”赤县蜂王看张涯要打他,急忙横拦过来,先审清问明再说。 羲玄答道:“小人字幽之,号降魔大王。乃羲玄一族第一百二十八代族长。本族之祖制,三十二年出一代族长,新族长必须四十八岁。算来,自羲玄从古唐执掌本族以来,传至今唐已有四千一百年要多。” 张涯听了他这一族传承如此规范,甚为叹服,但对于今天的事情还是不感冒,喝道:“休再说你那先祖古唐之事,我且问你,今唐之张雄收服失地,派军来征甘州,你为何布下妖阵杀人?” 羲玄答道:“羲玄一族,因先祖掌西方秋季,世居甘州金王宫,在秋山之巅。因古唐朝、古虞朝至夏朝三代,历代帝王都要登山祭祀至少一次,因而历代香火鼎盛。 “到了商周之世,为西戎之地,以之为甘方,甘国,就围绕秋山筑城,致使我族金王宫被官府环绕。到吐蕃侵夺,刺史朗杰顿珠以捣毁金王宫、灭绝我族为由进行要挟,叫小人前来施法,确实是被逼无奈。” 张涯一听,唉,人间之事,神仙哪能管得完啊。再者说攻城略地之事,已经超出贩神界该管范畴。算了,饶了他,走吧。 赤县蜂王已侦知正神所思,对羲玄叫道:“回去吧,就说遇到贩神界成都大总管了,魔法失灵。今后再敢施法杀人,二次抓获,尸焚神灭。” 羲玄痛哭流涕而去。霎时间,昆河草场半山腰的“大甘国降魔大师”大旗倒下,羲玄被黄昭生擒活拿。所带一千降魔兵在赤县蜂王审问期间,早被这边六千兵包了饺子。大多数选择投降,只有一百多人被诛戮。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天亮,全军早已饱餐战饭。黄羿连发六支令箭,兵发甘州,誓要一举袭取。 第一支令箭,黄昭为主将,严公、曲飞龙为副将,带兵一千二,攻取张掖城西门。 第二支令箭,宋潜为主将,严允、打飞虎为副将,带兵一千二,攻取张掖城东门。 第三支令箭,尤统为主将,严外、云飞豹为副将,带兵八百,攻取张掖城北门。 第四支令箭,龙遨为主将,严上、寸飞鹰为副将,带兵八百,攻取张掖城南门。 第五支令箭,黄傅带一千兵,向西远出五十里,看住鹰巡谷南山之鹰鸣关次仁平措的救援,多挖陷阱,如此如此,必能挡住。 第六支令箭,以黄侠为中军官,待多吉索朗回来,他为都虞侯,连带新降的计两千兵为中军,总援各门。 黄羿统率各将,调度各处,振声通令:“各门主将严明赏罚,凡贻误军情、抗命不遵、畏缩不前、擅自退却者,主将斩讫报来。 不到巳时,黄羿率七千兵飞至甘州,将四门围得铁桶一般。 黄羿执笔,唰唰唰几笔,写好战书,历数朗杰顿珠五大罪状,限其五日之内自缚出降,否则杀进城去,妻儿不保,尸首不存。令四门主将射入战书,主将、副将轮流挑战。 为什么东门、西门兵多,北门、南门兵少?究竟黄羿能不能拿下甘州,还是未知数。 第264章 安柏使唐营 甘州城内,吐蕃的甘州刺史兼张掖守将朗杰顿珠接到战书,怒不可遏。 他也是个唐朝通,无需谁通译这通战书,黄羿历数其五大罪状: 大蕃甘州刺史朗杰顿珠钧鉴: 掌兵者,以五事为绳: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刺史所作所为,以黄子观之,违此五事,犯五大罪,其状如次: 一曰背道而驰。身为蕃臣而自称国主,赞普尚在,擅自僭越,兵其谁听,将为谁死?道之不存,自毁坚城。还不投降,久必自乱,尸首不存。 二曰逆天行事。羲玄乃金王和仲之五兄,均为上古大唐尧帝之日母羲和之子,此天神也。掳之以阻我等收复失地大军,擅主天事,有悖天理。和仲知惭而退,羲玄法术失灵。似此等逆天之举,必然人神共愤,谅尔小小刺史,迟早遭到天谴,再不醒悟,天打雷劈。 三曰撅土覆尸。恰巴腊仁乃古象雄辛饶世尊敌对,尔令其妄称洪教授之徒,此举拂逆后土之意,尚不自知,死期至矣。况区区甘州,内中背道、逆天、撅土,外部少援、缺粮、无兵,不消杀伐,自溃之际,尸身覆亡。 四曰将德尽失。将者,智、信、仁、勇、严也。妖法为阵,此不智也。逆天撅土,失信也。毁羲玄名望,戮收服大军,是不仁也。以妖术代冲锋,其勇何在?率意任用妖术,足见治军不严。为将如此不堪,还敢冠冕坐帐,何不早早自裁以谢祖宗? 五曰法度无准。甘州三杰之党强者,既为尔小弟,以恰巴之术行阵,作为长兄不能阻止,羲玄之族历一百二十八代也敢要挟,观尔曹毫无法度可言,还敢掌兵而自诩国主。老夫劝曰: 自缚来降,唐皇授册。 负隅顽抗,爵弃族灭。 大唐菊潭县开国子黄羿顿。 大中二年九月日。 朗杰顿珠对这道战书,看了又看,他娘的,黄羿这老家伙韬略之深,古之名将不如。战书中所说几种事情,的确义理如此。 再想一想前面鹰巡谷,咱在南山之内藏有关寨,他这么多人马是怎么过来的?鹰巡谷守将怎么就没有丝毫动静? 虽然黄羿兵马未到,就已经连胜三阵。恰巴腊仁、党强枉死,必有神明相助,否则绝无可能有人活命。羲玄一族自保之术,也被他们破掉,居然知道和仲惭愧,黄羿必然通神。巧过鹰巡谷,更叫人不得要领。 由此看来,这座甘州城,就是再顽抗,以其通神之帅,断难保住。那就派个使者,探听一下唐廷会如何对待降将,如果可行,这许多将校必能封妻荫子,也是个好前途。 再者说,大蕃内乱,搞得在外的镇将无所适从,拼来斗去,没个正经名头,叫人好不心烦。 朗杰顿珠想了半天,权衡利弊,还是归降为好,当即修书一封,派二弟安柏前往黄羿大帐,令其多加留意唐营各种动向,以便回城决断。 又令三弟党强之子党竣执信符前往鹰鸣关。令守将次仁平措留三百兵守寨,调来两千七百兵,脱离大道,隐秘绕至甘州西门外。离城十五里等候信号,准备里应外合,痛快歼敌。 又令二弟安柏之子安洞执信符前往焉支山祁连城。调来守将和兴,令其留三百兵守城,调来两千七百兵,也脱离大道,隐秘向甘州东门集结。离城十里扎营,等候杀敌信号。 自带三子桑吉加、泽朗、多吉及十数员各族大将,将五千兵分两千守四门,三千机动,相机行事。 却说安柏带十名卫士,拿着朗杰顿珠的书信,戴孝举哀,直奔西门。朗杰顿珠作为甘州刺史为什么要差遣他作使者?安柏又为什么戴孝举哀? 一者安柏乃甘州三杰的二哥,与大哥朗杰顿珠及三弟党强结义二十多年,情投意合,一起保定朗杰顿珠一步步走上甘州刺史宝座。二者安柏的安姓乃甘州城豪族,为大唐高祖开基十六功臣之一归国公安兴贵的嫡系子孙。 这支安姓岂但是甘州豪族,在凉州的势力更大,世称姑臧安家。姑臧就是凉州治所。初唐,安兴贵只身前往姑臧说大凉皇帝李轨投降,李轨不降,安兴贵联合凉州安氏,说动胡人猛攻凉国,李轨被迫投降。 高祖李渊敬服安兴贵只身灭国之能,拜上柱国、右武候大将军、荣国公,不久封凉国公,出镇凉州,又大败突厥,陇右之地尽为大唐所有。 安兴贵逝后,赠冠军大将军、凉州都督、归国公。安氏家族世居于武威郡,故曰天下安氏出自武威郡。武威郡治所与凉州治所都是姑臧县。说姑臧安家与武威安家是一回事情。 安柏,字却寒,四十九岁,比党强大两岁,比朗杰顿珠小一岁。安柏祖上就是凉州、甘州等地大将。 安史之乱爆发,吐蕃趁机侵夺陇右,这些世家豪族最初遭到劫掠,纷纷躲避到深山农村。后来,被任命的蕃人节度使、刺史,终归是要吃饭穿衣的,将这些豪门族长一个个请回去,善加礼遇,依旧任以职事。 安柏在暗中还有一个身份,与张雄乃是结义的甘州四雄,与张雄同庚,生月小一点。甘州四雄中,张议潮是二哥,安柏是三哥。他不是跟蕃人朗杰顿珠是甘州三杰吗,又在张雄那边是甘州四雄,为什么会这样? 他与张雄结义那可是十四五岁的事情,很早了。当然,早年间结义的甘州四雄是要推翻蕃人统治的,那要等待天时,在他心中埋藏得深深的。 与朗杰顿珠、党强结义是二十六七岁的事情,当时朗杰来姑臧县担任类似于西厅尉的官职,与党强十分要好。而安家世代豪族,安柏担任着姑臧县丞那样的蕃官,品阶比朗杰稍微高一点,就这么结义了。 朗杰顿珠怎能不知道豪门世家的厉害,换皇帝也好,换节度刺史也好,离开了豪族,起码治理这个地方根本就是无源之水。 所以,派他做使者,最合适不过。真的促成好事,朗杰也乐得在唐廷子孙俱贵。如果黄羿不能处理好,开战就开战,无非是拼个稀烂,再看战果。 安柏戴孝举哀出了西门,被攻取西门的大将黄昭接住,问明情由,亲自陪定他前来中军帐。 黄羿闻报安柏戴孝举哀而来,正在帐中假寐,不及戴盔帽,也顾不上穿五品浅绯袍,系十銙金带,只是顶着金簪,飞跑出来,接住安柏,晃动不已。 他们早就听张雄说过甘州四雄的事情,现在朗杰恰恰派四雄中的老三当使者,那不是收服甘州的天赐良缘么。 再者说,安柏的大名是木字旁,按照安家排辈,跟安芝爷爷安枢、二爷安校平辈,那就是老黄羿的同辈。安芝就得叫爷爷,尤统就得叫岳叔祖,尤泽、尤淳兄弟就得叫外曾祖。 黄羿将他迎进大帐,亲设高座,扶他坐下。看他身穿重孝而来,黄羿禁不住问道:“安将军缘何戴孝举哀?” 安柏起身施礼,禀曰:“我甘州三杰的三弟党强阵亡,作为二哥,逝者为大,故而戴孝举哀。” 此时,帐中黄侠一听,颇为不悦。党强带着腊仁天王害得我等一千六百人差点集体送命,这种混蛋,老子们要将他党氏一族诛戮殆尽,你却为他戴孝,要不是太爷爷做元帅,今儿将你这贼人来使,当即斩杀。 黄昭看次子黄侠表情不对,当即过来,扯他一下袖子,狠狠瞪他一眼。黄侠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还是不敢发作,禁声不语。 不大功夫,北门主将尤统、南门主将龙遨、东门主将宋潜一起进来。都听说城中来了使者,过来一起参见元帅,看使者的说辞。 黄羿急忙将尤统拉过来,对安柏说道:“此将正是武宁男、神拳大侠尤统,其妻安芝乃黄某义女。说起安芝,他父亲安滦,祖父安枢,从起名来看,与你们这边安家应该是同宗。这样论起来,安将军乃安芝的叔祖。” 尤统刚才还在犯嘀咕,要按安柏的名字看,虽然这个人没自己大,自己弄不好得叫爷爷,岳叔祖么。此时,听义岳父黄羿这么一说,这还就坐实了,急忙单膝跪倒,口称:“岳叔祖在上,受孩儿一拜。” 安柏正要上前搀扶,忽然帐外门尉一声高呼:“武宁县君驾到。” 众将纷纷出迎,除了黄羿、尤统,无不大礼参拜。安芝进来,黄羿急忙介绍安柏,叫他认亲。 安芝爽朗大笑,双膝跪倒,喜泪涟涟,口称:“叔祖在上,受孙女安香云一拜。叔祖蛰居甘州,带领几代人苦等唐兵,叔祖受苦了。” 安柏被她这一通念叨,顿时热泪横流,泣不成声,任凭泪水往下淌,也不擦拭,来扶起安芝。眼前的孙女身穿五品浅绯披风,腰系十銙金带,了不起啊,必然是唐天子封的县君了,安家人有出息。 安芝的话,恰恰戳中了甘州安家三代人的心思,真的是这样,早就等着唐兵前来了。德宗建中二年(781年),吐蕃攻陷甘州,置军镇。过去六十七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安柏泪目道:“武宁县君,你是天子册封的正官,安却寒接受的是吐蕃伪职,惭愧之至。这边家谱,只序到你祖父安枢、叔祖安校,下面的小辈,七八十年没有音信。我们只是干着急啊,这下好啦,又能走在一起了。” 此时,黄侠一看,姑奶奶和姑爷还需要这么拜人家,人家就是咱的太爷爷辈分,哎哟,可不得了。但这种亲该怎么叫呢?到底咱拜不拜他? 第265章 土仙救多吉 黄侠还在愣怔,黄昭过来拉过黄侠,给安柏翻身跪下,口称爷爷、太爷爷,一通祝福请安。 安柏更是感动的不得了,将甘州城中情形开始说起。 黄羿安排酒宴,将安柏所带十余名卫士也都叫来,豪饮一通。安柏一连在黄羿帐中住了三天,每天两顿大宴,相谈甚欢。 且说安芝,她不是在肃州前线张议潮的军帐吗?怎么就突然到了甘州? 张议潮得到龙预禀报,说黄昭、尤统要找到黄羿,直取甘州,当即大发雷霆。口中没说出来怎么回事,但心中十分恼火。 本来,令黄昭、尤统完成移牧任务,还指望他们回军,另有分派。而黄羿两千兵看死甘肃要道。八支将令三路前往甘州,这仗还怎么打? 再看党强人头,审问过两名喇嘛,看了朗杰顿珠对党强的敕旨,甘州也的确叫人恼恨。 最关键的两点在于,第一是灭党族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任何一族要屠戮殆尽,恐怕都做不到,也不得人心。死一个党强,只需要拿出罪证,就足以安抚、说动其他党族人,那不是更好吗? 而以党强之事殃及其他党族人,必然于情不合,于理不通,于法不容。最终惹得党族以外也惊恐万状,谁还敢跟咱合作去收复失地? 第二是这里攻打肃州的兵将本就不多,这一下分散开来,两边用力,弄不好满盘皆输。 张雄想了一回,当即命令安芝:“武宁县君带我的书信,立即前往甘州,无论甘州战况如何,必须调回人马。胆敢违令,就地正法。” 张议潮又想起甘州结义的安柏,乃甘州四雄的三弟,如今又是朗杰顿珠的得力干将,就给安柏也写了一封信。 大意是,甘州暂缓收服,必须解决肃州当面之敌,彻底稳住伊州、西州、沙州、瓜州,先攻破临近瓜州的肃州,才能进行下一步收复之战。 信中,又叫安柏与甘州城中的大哥李权、四弟秦栋等人广交豪杰,随时做好内应。所用资费,尽管派密使到肃州前线来寻。 恰好安柏作为使者来到,安芝将张雄的两封书信都让他看了。安柏感动得不得了,就在黄羿面前,给二哥修书一封,约好随时内应。 黄羿看张雄来信对他们擅自来攻甘州措辞严厉,细想肃州军前情形,也是倒抽一口冷气。甘州这边也进行到了关节点了,当即与安柏、安芝商议该如何办? 安柏以为:“还是收紧兵力,集中打垮肃州,将那边五州之地治理好,叫五州唐人看到希望,明白蕃人再也回不来了,都吃定心丸。继而再攻东边各州,虽然耗时长一点,但那时候就会水到渠成。” 恰在此时,攻取东门副将打飞虎拍马而来,进帐慌不迭单膝跪倒,禀曰:“祁连城大将和兴统兵三千,离城东十里下寨。” 几乎同时,向西远出五十里的黄傅派人来报:“鹰鸣关大将次仁平措率兵三千,绕小路到了甘州城西十五里下寨。将军推平陷阱,尾随而来,两军相遇,必然展开激战。” 黄羿当即传令:“打飞虎留下议事。龙遨何在?撤出南门之围,率你部八百精兵,杀奔十五里外,受黄傅节制,夹击次仁平措。火速前往,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龙遨大喝一声:“得令!”接过令箭,飞奔出帐。 黄羿目送龙遨而去,转身问安柏:“甘州城中情形如何?肃州军前十分紧急,尽管说来,叫我决断。” 安柏对黄羿传令一幕,并不惊奇,缓缓说道:“朗杰顿珠此人,乃却寒在城中另行结义的大哥,其虽蕃人,但颇知唐典及孙吴兵法。菊潭子所下战书,他知以孙子首篇之语落笔,甚为敬服。因此,才派小弟前来接洽。” 尤统近前一步,分析道:“岳叔祖所言,足见此人韬略和沉勇,在派出使者同时,却调兵遣将,来个外围将我等包围,一者给使者增加筹码,二者谈不拢就开战。我看甘州城有此人镇守,断难速胜。” 恰在此时,多吉索朗也没人通禀,急吼吼赶入军帐。 他去焉支山好几天才赶回来,黄羿拍案而起,大怒:“大胆多吉,某家派你到焉支山弱水滨,指望你请人救军。这时候才到,全军六千人早已魂归天外。如此贻误军情,拉出去砍了。” 帐中卫士过来就拉多吉索朗,吓得他赶忙跪翻,哭道:“黄子在上,且容多吉禀明详情,再斩不迟。” 忽然,一位百岁老者也不等通禀,飘然而进,死死护住多吉索朗。 此人黄须白眉,精瘦低矬,破袍烂履,眯缝眼,大阔口,说话宛如冥府鬼叫:“某乃焉支山弱水之滨土氏族长,土王冢第八十一代冢主土眠,字卧德。多吉将军来迟,皆因老朽七月之眠而起,要砍要杀,老朽担承。” 黄羿一看此人,虽然只不过六尺五寸样子普通人身长,比自己低了整整一尺,但明显的带有仙风道骨。再听八十一代冢主,他这土王冢怎么也有三四千年了吧。哪敢怠慢,黄羿过来就给土眠双膝跪倒。 众将见元帅如此,慌成一团,也都随黄羿身后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安柏看到此人,吓得浑身筛糠,嘴唇哆嗦,两腿发软,也跪在当场。只见他战战兢兢呼道:“弱水土仙驾临,我等有怠慢之处,全凭处置。” 土眠顿时哈哈大笑,伸手将黄羿搀起来,叫众人平身。 我擦,他笑起来还不如不笑。那种鬼门关传来的笑声,叫人顿时浑身颤抖,一个个身上的鸡皮疙瘩纷纷冒出。小辈的黄侠豆大的冷汗珠子淌了下来。他这一亮相,搞得谁都不敢开腔。 黄羿赶紧将他推到帅案之上,请他上座。 土眠笑道:“本冢主乃一介草民,再不懂事也不敢坐元帅交椅。我随便在一边坐一会,说清多吉情由,还要到蕃国一趟。那边我土氏一支近日有难,我得去撒一把土。” 黄羿赶忙给他设个专座,叫他说来。原来多吉索朗飞马到了焉支山弱水之滨,探问土氏冢主。当地土氏人将他带到一冢,是一位君冢,问他要干啥? 多吉说明军情紧急,遭遇黑雾包裹,请求冢主救军。 这位冢主说:“我土氏在焉支山周边,有王冢一处,伯冢四处,方冢十六处,君冢六十四处,共是八十五冢。内中,君冢俯首方冢,方冢听命伯冢,伯冢师事王冢。只有王冢之主才有法力对付黑雾。” 多吉一听这情形,急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现在收复失地唐兵被黑雾困住,千万施救。按土冢规矩,君冢主除非十万火急要命的大事,不得直接叩见王冢主。 君冢主听这情形,这就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带上多吉索朗飞奔进入焉支山一处规模甚大的村寨,直奔一处土冢。四面高墙围定,墙内外千年古木冲天高举,遮阴蔽日。千年古建鳞次栉比,总有二百余间。 到了一处最为高耸的山峰之上,是一处最为高大的宫殿,这里就是王冢主土眠之所。君冢主带着多吉索朗进去大殿,看正殿并不是神像,却是一张通墙长的大床,正中直挺挺卧着这位百岁老者,正是王冢主土眠,土卧德。 多吉索朗急得直搓手,要拉起土眠。吓得君冢主浑身筛糠,死命抱住他的双臂,耳语道:“万不可惊扰王冢主,他自会醒来帮你。” 多吉等了好几个时辰,也不见土眠醒来,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这个君冢主坐在门外的长凳上,去拉他,竟然拉不动,也睡着了。气得多吉只好走出大殿,下山到村子里转悠。 此时早已天黑,村子里颇有几处酒肆,多吉索朗随意钻进一家,切些牛肉,喝了他一斤烧酒。所带五十精骑留在那个君冢主所在村子,他们自有队正招呼用饭。 吃饱喝足,又带了二斤牛肉,二斤烧酒,返回王冢主大殿。君冢主已经醒来,在大殿院子里踱步,看样子他的步伐是拐着在那里起起伏伏走动,惹得多吉很是好奇。 君冢主告诉他,这是君冢主所修功法,叫做四象步。两腿换步之间,踏住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所以看起来就是拐荡步。手法随意,无招无式。但有人来袭击,拐荡步叫他难寻踪迹,瞬间打倒。 这是土冢四层冢主最低一级步法和功夫。方冢主练的是阴阳步,伯冢主练的是土龙步,王冢主练的是倒踢步。步法、心法大为迥异,层次相差极为巨大。王冢主大睡,是其最高心法。 而王冢主眠法又分九层之多,一旦睡去,第一层心法是一日之眠,第二层心法是三日之眠,第三层心法是七日之眠,第四层乃半月之眠,第五层乃一月之眠,第六层乃三月之眠,第七层乃七月之眠,第八层乃一年之眠,第九层乃三年之眠。 下面的四大伯冢主是王冢主弟子,而王冢主一生唯此四个弟子,有要事禀告,必须等到眠法结束。王冢主一眠之后,往往七日不眠,七日之后,如事情未毕,两个时辰一盹,每盹一刻钟。最长时间,可以七年不练眠法。 当世王冢主土眠,已经一百二十一岁,修成了七月之眠,已到第七层。 多吉索朗大惊失色,他不是对王冢主的眠法吃惊,而是对于救军吃惊。假设土眠还有好几个月才醒,那可就遭殃了,六千兵将的命啊。 急得多吉索朗顿时泪水汪汪,在那里无可奈何。 第266章 恭请屠维盘 多吉随着君冢主的拐荡步转了一阵,实在憋不住,问道:“王冢主还要多久才睡够七个月啊?昆河草场六千人的性命啊。” 君冢主一边走他的四象步,一面回答:“我看过王冢主墙上的牌子,按他所翻甲子推算,后天子时满七月之眠。” 我擦,莫说后天子时,就是今夜子时也要完蛋啊。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急得多吉实在没法。现在当即回军吧,假如黑雾已经将人困死不少,肯定回去得军法从事,定斩不饶。还不如等下去,说不定王冢主有办法将黑雾中困死的人起死回生呢? 急得多吉索朗这个八尺大汉,捋着胡须,泪水汪汪,死的心都有。 君冢主的拐荡步一直转来转去,转了一个时辰才停住。早将多吉索朗转晕了,此时的多吉背靠一株千年古树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君冢主过来,拉他一把:“时辰到了,王冢主该醒了,快,咱去参拜。” 多吉索朗晃晃脑袋,稀里糊涂,跟他赶紧往大殿里面跑。 只见王冢主精神矍铄,歪歪扭扭半倚半坐在长床边沿,见他们进来,鬼音嘶鸣:“何处君冢,胆敢闯我大殿?” 君冢主慌忙跪倒:“弱水滨莎草村君冢主土罡,因收复失地的被黑雾所困,紧急求援,小辈急切间带使者前来,来不及禀报方伯冢主。” “起来吧,十万火急之事,缘何不叫醒我?”王冢主土眠缓缓说道。 土罡战战兢兢:“王冢主修炼心法,七月之眠未到,小君怎敢搅扰。” “今后,再有十万火急之事,搅扰不但不罚,反而有赏。此种善举,可增土王功力。好了,随我到茶室说话。”土眠伸伸懒腰,扶着土罡往外走。 多吉索朗听他这么说,更是恼恨自己窝囊,就该直接叫醒,直接将他拉起来。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出来大殿,拐了两个弯,进入土王茶室。玉杯中七个月前晾好的茶水,被他揭开盖子,早已铺满一层金辉。土眠十分得意,以舌略微舔一舔,十分享受的样子,又盖上盖子,以手捂住玉杯。 转而对多吉索朗说道:“菊潭子乃仙人之属,六千兵毫发无伤。黑雾之毒无味,唤作日毒,换作他人领兵,只消半个时辰,就将人马毒死殆尽。走吧,我等到甘州军前,为你开脱罪责,我还要去蕃国救人。” 多吉索朗一听,顿时觉得这老头必然是神仙一类,咱还没说情况,他倒是什么都知道了,惊得急忙跪倒:“老神仙,菊潭子所率大军在昆河草场,黑雾之后,菊潭子究竟如何用兵尚且不知,去甘州哪里能行?” 土眠又微微抿了一口七月之茶,香得他摇头晃脑,再次盖上盖子,捂着玉杯。对多吉索朗不紧不慢说道:“菊潭子要收服甘州,早已围定甘州四门。收服甘州恐怕暂时还不行,与我前去见他一面,说明我的计策。” 就这么,多吉索朗等他用了三个时辰,才将那只玉杯的七月之茶舔完。慢慢吞吞像乌龟似的,下山又用了三个时辰。 找到马匹,一路到了弱水之滨的莎草村。会齐五十骑,告别莎草村君冢主土罡,往西向甘州而来。又用了两天,才算到了甘州,众兵将果然如土眠所说,早到了这里围城。 一问围城将校,说是黄羿老将军在西门建立中军,赶忙往西门来。 等土眠说完,多吉哭道:“黄子平安就好,末将无能,任凭军法从事。” 黄羿大笑:“起来吧。一路辛苦,何罪之有。既然与王冢主结识,今后要多多请教,也不枉了王冢主救你的一片心。” 黄羿转而对土眠抱拳施礼,问道:“适才土王言及甘州暂时不能收服,依你之见,黄子该当如何?” “蕃人真性,暴力不令。黄子老将,见而加敬。结义而去,不战而胜。此太宗膺服松赞干布,尚父单骑退回纥之例也。”土眠喉管里发出鬼府嘶鸣。 初唐时,松赞干布慕太宗贞观之治,遣使聘好。又求婚于太宗,太宗不许,吐蕃出兵攻击,太宗遣将征讨,大败吐蕃。松赞干布大惧,遣使谢罪。 太宗方许嫁给宗室女文成公主,派出江夏王李道宗护送。松赞干布对李道宗执子婿之礼甚恭。 尚父,乃郭子仪也,单骑退回纥,是回纥敬老敬贤之例。 黄羿大笑:“果然是仙人指路,妙哉。来,摆开盛宴,今日痛饮。” 盛宴摆开,众人如同众星捧月般将土眠围在中间,开怀畅饮。土眠只是将一杯茶端起,不时抿一抿,摆起香香的样子。一小杯茶直到酒宴结束才抿完。黄羿、安柏等劝他吃菜,说是饮茶就好,一杯就饱。 黄羿问起焉支山土族情形,稀奇不已。土眠问及黄羿经历,也是大为讶异。两下相谈甚欢,黄羿提议与之结义,土眠慨然应允。 他对黄羿说道:“既然你我情投意合,何不明日相邀朗杰顿珠出城,与安柏一起,我等四人结义。” 安柏受宠若惊,大喜过望,深施一揖:“安柏能与弱水土仙结义,实在是安家人几百年修来的福分。多蒙提携,感激不尽。” 就此约定,明日叫安柏进城向朗杰顿珠禀明土王心思,出城到黄羿军帐结义,之后欢宴,黄羿退兵前往肃州。 次日一早,安柏携带黄羿书信回城。土眠由黄侠、多吉索朗两员大将陪同,要到附近山中取一宝物,一个时辰回还。黄羿给他牵马坠蹬,亲扶上马。 大帐宰杀马牛羊等牺牲,将神农大帝牌位及高祖、太宗牌位供起,烛火熊熊,檀香缭绕。四门众将都去掉盔甲,朝服鲜亮。酒器讲究,菜肴丰盛,单等朗杰顿珠进帐。 朗杰顿珠接到黄羿书信,又问及大帐详情,叹道:“菊潭子果然老将神威,本州自去国号,绑缚前往。” 安柏近前一步,对朗杰顿珠深施一礼,禀曰:“主公,却寒以为,黄子为人,真性情也,与我等陇右西域大蕃人脾胃相投。国号不去,亦不绑缚,相与言欢则结义,不欢则回城决战。” 朗杰顿珠称善,令城中大将十八员,皆顶盔掼甲,执兵佩剑,跨马而出。又令城外的鹰鸣关大将次仁平措、祁连城大将和兴都到黄羿大帐聚齐。 远远见黄羿及众将迎接,都无盔甲,急令众将尽去盔甲,摘除佩剑,下马步行而来。两下相遇大帐之外三里,黄羿与朗杰顿珠互致问候,相携相伴,哈哈大笑进帐。 朗杰顿珠及城中众将见帐中牺牲香烛,如此盛情,顿时敌意尽消,与唐营大将互致寒暄。唐蕃大将之间热情交谈,热闹不已。 单等土眠大仙回营,举行结拜仪式。众人正在张望,见两员唐将左右护定土眠回来。朗杰顿珠及城中蕃将皆大惊失色,纷纷跪地相迎,高呼:“弱水土仙驾临,我等冲撞之处,望祈恕罪。” 正所谓敬神必敬事,慢神必败事。这不能说是性痴,而是信仰坚与不坚的问题,单看蕃人对老者贤人的尊崇,的确该反思一二。 黄羿也带唐将纷纷跪迎,口称:“土仙鞍马劳顿,一路辛苦。” 黄侠、多吉索朗护着王冢主土眠到附近什么山,到底取到了什么宝贝? 张掖县西门之外四十里有一处百丈高峰,叫个屠维山,此处乃天皇氏刻画连山易的地方。天皇氏即望获,贩神界陆灵部都统领望云端的先祖,瀚海国先祖望恣之兄。连山易,即炎朝所用易经,神农大帝据此制农历。 郑玄在《易赞》中说:“《连山》者,象山之出云,连连不绝。其是以艮卦开始,如山之连绵,故名连山。《连山》与《归藏》、《周易》并称为‘三易’,《连山》属先天易。” 这里古庙早已崩坏,无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一处地方很奇特,牛马羊到此处,无论青草多么茂盛,都不踏进半步。 土眠到了这里,以战马试草,找到庙址,令陪护大将以手中兵器挖掘,草皮之下三尺三,有一陶坛。又令陪护大将执兵刺陶坛之上,土眠以桃木棍挑开陶坛盖子,一股青烟忽然上窜,遇到二将兵器刃口,当即化为血滴。 看起来那股青烟是妖魅之类,被兵刃刺死。但是,土眠的行为到底是师承而来,还是王冢主的必修课?他怎么就能巧妙利用武将斩杀妖魅? 土眠稍等片刻,伏地祷告曰:“天皇氏在上,弱水土族第八十一代王冢主再拜,今因甘州收复之战在即,需借用屠维盘一用。用完当即归还。” 屠维,天干中己的古称。高诱注《淮南子》:“在己,言万物各成其性,故曰屠维。屠,别;维,离也。” 天干己,即屠维,为田园之土,不怕旺,喜旺,故此,天干己五行属土。作为土氏族长,来这屠维山取屠维盘,难道说上古以来,土氏族长就代代相传着什么东西? 土眠所寻屠维盘,此地必是远古屠维庙。为什么这么说? 陶坛放玉盘,埋入地下三尺三,是建庙的奠基仪式。那么,必然以此为中心点,四周建起围墙,是为主殿。至于屠维为什么有庙?屠维到底是个天干名称还是有别的意义,俗人不得而知。 王冢主土眠祷告完,伸手一探,一只金蟾一跃而起,将二将吓得跌坐在地。土眠作揖默念什么,再次探手过来,取出来一只玉盘,径口六寸四,猛一看,盘子光泽晦涩。稍微见光,忽然大放异彩,乃黄澄澄一只精美玉盘。 二将尚未看清,土眠早已用红布包好,将其放入随身带来的方盒子里了。 再看金蟾,缓缓爬入。土眠令二将略微填土,盖上草皮,待用完屠维盘还要放进去的,所以无需掩盖太严实。 土眠及黄侠、多吉索朗回到大帐,土眠将屠维盘掏出来。直驱供桌中间,将牺牲往两边挪动,略微以红布擦拭屠维盘,用两个镇纸垫着,将它放上去。口中默念几句什么,翻身拜了一拜,起身回到下座。 黄羿过来,轻声问王冢主:“结拜仪式可以开始了吗?” 第267章 土仙结四义 甘州城西门外,大唐营帐之中。 黄羿一问,土眠朝朗杰顿珠、安柏摆摆手,二人忙不迭紧赶两步,到了他跟前。此时,大帐中众将左边是唐将,右边是蕃将,一个个噤若寒蝉,垂头站立,单等双方主将结义。 土眠那地府中的鬼音吐出:“菊潭子,甘国主,兵马使,要说起来,我土氏世代草民,不敢与诸位贤达高攀。但作为大唐子民,生灵涂炭的事情,既然周知老朽,必然介入。今日你我四人不为战事成败,只为共同祖先而结义为兄弟,今后我等族裔,世代修好,互不为敌。” 黄羿、朗杰顿珠、安柏皆唯唯诺诺,起身唱喏:“谨听土仙之命。” 土眠又说:“此屠维盘乃天皇氏作连山之后,赐我土氏祖先屠维的出身玉盘,上书天皇氏时代古字屠维二字。从汉文帝至甘州与土氏第六十一代王冢主结义,已有一千年未现世。今日本冢主将其请出,亦为见证。” 三人一听,昔日汉文帝与他祖先结义,我等算哪棵葱,惊得更是大气不敢出,唯有点头哈腰。 土眠看看他们,最后说道:“昔日天皇氏望获之代,与普天下十二伯结义为兄弟,屠维乃甘蕃之伯,倡议皆以望为共姓,以望获为共主,以屠维盘为证。此后,望获以十二伯署理各地军政,世代联姻,互不攻伐。 “至天皇氏十三弟兄结义六十四年后,十三兄弟囊括领地至为广大,南北三万六千里,东西四万八千里,因而东至海,西至海,北至海,南至海,均以海为疆界,定下赤县神州疆域。故而将天下称之为四海。 “此时,建氏号为天,最高统领称皇,上古时代,氏即是国,天皇氏,即是天朝上国之皇。后世称皇称帝称王称皇帝者,皆自称天子。更将浩浩苍穹称之为天。而天字本义,乃是一人顶着通天冠的画像,一人独大之意。 “我等后裔,天皇氏望获是共同祖先。今日也以屠维盘为证,盟誓既成,违者必遭天谴。” 说完,叫尤统执笔,将四人年庚八字、籍贯、妻子等写出。四人核实无误,尤统誊写四份,每人一份,原稿望天焚化,祭告上苍。 四大弟兄依次是: 土眠,字卧德,甘州焉支山人,土氏第八十一代王冢主。该冢主五十年一传位,其族绵延已四千年挂零。玄宗开元十五年(727年)丁卯生,属兔,一百二十一岁。妻夸氏,七子四女。长子土晋,一百零三岁,小女土晶,九十一岁。土眠在本次结义的四个人里年龄最大,为长兄。 黄羿,字有穷,青州千乘人。代宗广德元年(763年)癸卯生,属兔,八十五岁。前妻李氏,续娶楚氏,育有三子,黄遥、黄遵、黄通,如今子孙满堂,连带女将,黄家将多达二十多员。爵菊潭子。年龄居次,为二哥。 朗杰顿珠,唐名郎阶,字士达,吐蕃日托人。德宗贞元十四年(798年)戊寅生,属虎,五十岁。吐蕃甘州刺史兼张掖防御使。妻白玛拉姆,育有三子两女,三子为桑吉加、泽朗、多吉。在四人中为三哥。 安柏,字却寒,甘州张掖人。德宗贞元十五年(799年)己卯生,属兔,四十九岁。吐蕃甘州兵马使。妻党氏,育有两子三女,长子安渐,次子安湾,都在甘州吐蕃军中为大将。安柏最小,为四弟。 四大兄弟结拜之后,按照大哥土卧德的说法,号称焉支山四冢,省称焉支四冢。冢,是大的意思,比如长子被称之为冢子,远古时首领也叫冢君。 这称号叫不懂土氏内情的,还真的令人惊骇,有人注《山海经》:“冢者,神鬼之所居也。”他们四兄弟向世人报号:“某乃焉支四冢如何如何”,还不把人吓一跳才怪。 人家是老大,说话算话。人家土氏人就这么认为,冢乃是最好的词。我擦,你找谁评理也没什么用。惹得唐蕃双方众将初时吃惊,继而哄堂大笑。 四人对神明磕过头,看那个屠维盘黄光闪耀,直逼帐顶,令人惊叹不已。 黄羿、郎阶、安柏将大哥扶到左首金交椅,翻身下拜。继而郎阶、安柏对二哥黄羿磕头,安柏又给三哥郎阶磕头。 朗杰顿珠宣称,今后凡跟唐营弟兄们和焉支四冢在一起,一律用唐名郎阶。三个儿子,也用唐名郎桑吉、郎泽浪、郎多集。众人欢呼不止。 四人结拜既毕,满帐唐蕃双方大将按照辈分,分别给焉支四冢磕头。整个程序结束,整整用了一个时辰。 黄羿一声令下,叫善于吹奏的兵将,拿起横笛、竖箫,分列两边,吹奏起岑参、王昌龄的军旅名作。将上好的烧酒打开,军帐之中两边摆开好多桌子,众将席地而坐,大嚼豪饮。 酒席宴间,郎阶与黄羿约定,两下休兵罢战,黄羿退回肃州,郎阶固守甘州。郎阶又将大哥、二哥及四弟叫到一起,击掌为誓,其他各州求援,推说甘州遭贼腾不出手来,异日唐朝大军收服,甘州但凭大哥、二哥驱遣。 次日一早,黄羿撤兵而去,甘州至肃州八百里,六千人马行军十天到达。到时,即将进入十月,马上天将寒冷,张雄与黄羿等商议,退守瓜州,明年天暖再来攻取肃州。 张议潮原有兵马不是一万三吗?叫黄昭、尤统、黄羿带走四千,此时,连同移牧归建的,九村二十八寨新募三千,总兵力达到一万六千人,有名的战将达到四十多员,为什么不一鼓作气拿下肃州? 这段时间,肃州守将德吉央宗经过索健、黄休、黄代、韩萍、安芝、阴晓六将每天饭时候的轮番冲击,无可奈何,退守肃州城。采取紧闭城门,挑战一概不出,遇到攻城一律砖石侍候等办法,张雄所部攻城毫无进展。 叫肃州总管阴骏带黄俊、宋津及一千兵,替伊州总管李翰过来。结果伊州蕃人达赤组织五千人突然反叛,将李翰等赶出了伊州城。阴骏等三将也回不来了,统归李翰指挥,围困伊州,久攻不下。 李翰来不了,劝降肃州德吉央宗的计划也落空。事实上,黄羿、黄昭、尤统等分兵攻打甘州,绝对是一个大错误,导致两州无功,还丢了伊州。 但不管怎么说,黄昭、尤统移牧做得很好,黄羿带出了一支雄兵,还多出几千人,又与甘州结义,战果还是巨大的。肃州这里,城中能藏多少牲畜啊,开春一准闹饥荒,到时候收拾他德吉央宗,应该没有太大的恶战。 肃州一下,甘州绝对是手到擒来。到那时候,军力必会达到两万以上,再返身收服伊州,不怕达赤不服。毕竟伊州相距太远,长途奔袭需要聚集更雄厚的力量。 撤兵可是一门大学问,搞不好就变成了敌人的追击战。张雄以长兄张耀统兵三千为殿后,自己带领一万三千人撤走。肃州撤至瓜州,六百里,是瓜州至伊州路途的一半,最少行军六天,正常速度八天到达。 张议潮让张耀点将归他殿后,张耀一气点了十员大将,分别是黄羿、尤统、安芝、尤泽、尤淳、黄昭、严公、严允、宋铠、宋潜。 张耀采取大营不拆、旗帜不减的办法,高挂免战牌。待大队人马走出去五天路程,白天挑战,猛杀一阵,最好斩他几员将,继而趁夜远走。 张耀,字议潭,贞元十年(794年)甲戌生,今年五十四岁,比张雄大五岁。善使金背刀,佩鸣沙剑,不曾拜师,乃其父张釜的家传刀法、剑法。 前些天怎么不见他的影子?他是长子么,这几年接手了父亲张釜的皮革生意,年初,二弟张议潮拿下沙洲之后,家资眼看难以支撑下去。 他从四月开始出发,空手直奔成都,收了不少熟皮,直奔扬州。这一趟用了他五个月才完结,拿回了四千贯利钱,连本带利一万五千贯,这下总能支撑一段了吧。 于是赶来肃州军前,看这情形已经打成了僵持。此时殿后,果然是商家出身,无需读哪家兵法,自己脑子里有的是办法。 张雄大队人马趁夜撤走后,次日,大营无数旗帜一如既往。肃州城中德吉央宗不见异常,也不找人挑战,紧闭四门,严防死守。 五天一转眼就过去了。第六天一早,张耀升帐,中军官奉先男宋铠点卯毕,张耀叫十将都来献计,看如何挑战才能叫城中敌将出战? 菊潭子黄羿出班禀道:“挑战与否,可以另行考虑。如果德吉央宗还是不出战,我们直接趁夜开拔,哪管他出战与否。如果非要攻他一阵,一旦被他看穿我等只剩三千兵,他反而猛攻猛打,必然打成惨烈鏖战,得不偿失。” 严公出班禀曰:“末将以为,三百人一股,十将分领。敌兵追杀,最后一队返身迎战,前队变后队救应,递次撤走。凡接战过的,跑到最前面,后队永远都是生力军。敌兵死追而战果不大,我等撤走无虞。” 奉先男宋铠出班,将他所想提出:“要想我等三千人马安全撤出,完全可以出一支人马,反方向诱敌。只要有敌人向西来追,这支人马往东引诱,直接投甘州郎阶,编入甘州军中,叫德吉央宗哑口无言。” 果然是人多智谋广,这几位所出之计,张耀会怎么传令撤出呢? 第268章 黄昭选猛士 肃州西门外,洞庭山下,大唐收服军大营。 张耀按照黄羿、严公、宋铠计策,将之杂糅安排撤退。 当即传令,就以菊潭子黄羿为主将,武连子黄昭为副将,率八百精骑殿后,遇到敌将来追,且战且走,反方向直奔甘州。 武宁男尤统、武宁县君安芝率一千二百精兵居中,尤淳、宋铠、宋潜,严公听用。待黄羿诱敌走后,一旦再有追兵,就以严允之计,六将分领六团,各二百人,两两救应。退敌后前冲,没上阵的四队轮番迎敌。 尤泽为中军官,带二百兵护卫中军帐,严允率领剩下的八百兵随张耀行动。也不再挑战他肃州守将,至夜间直接开拔。 张议潭振声通令:“今夜二更造饭,三更拔寨,四更出发。人衔枚,马束口,撤出二十里,加之洞庭山距肃州三十里,是五十里。此时,点上松明、火把,辰时正聚兵点将。三路主将专赏专罚,但有违令者,先斩后报。” 十将一起出班,对张议潭抱拳施礼,高呼:“得令!” 三更天一到,十将三千兵依令而行。尤泽、严允率中军先行,半个时辰之后,尤统、安芝等六将开拔。黄羿、黄昭祖孙率八百兵殿后,等尤统大军开拔半个时辰之后,他们也商议如何行动。 黄羿说:“先头大队出发时的四更天,就是丑时。过了一个时辰,现在是五更天了,也就是寅时。肃州这边天亮要到辰时正多一点,还有两个半时辰走夜路。 “等到辰时正天亮,城中探马跑出来三十里到洞庭山一看,走光了,再回去禀报,又需要至少半个时辰,那就到了巳时了。这期间我们有三个时辰赶路,怎么也能走二百里。城中敌将应该会选择放弃追击。” 黄昭不用地图就知道肃州往西偏北二百里是什么地方,说道:“二百里外那一带是高山峻岭,绵延百里,统称北大坂,敌人追到那边,我们可以设伏搞他一下。” 黄羿当然知道那个地方,笑道:“设伏斩杀一顿,再折回头往东诱敌,是不是在跑冤枉路。老夫以为就慢吞吞的走,等他追来,直接杀往甘州。假设他并不追我,而是继续西追,我们是不是也要往西。好了,这就又违令了。” 黄昭笑道:“违令就违令,军情千变万化,哪能那么指挥打仗?” 祖孙两个哈哈大笑,黄羿拍拍孙子肩头,说道:“那就由你来指挥,我负责冲阵,先给他们来个下马威,看看这个龙鳞伯和他的龙鳞九子到底能不能打死几个?” 谈到这里,黄昭想起了当年大战青州,薛仆射高标准募兵的办法,当即说道:“人过一百,形形。何不在这八百兵当中,来个比武定夺,遴选出几个神力王或者武艺精妙的主儿,去杀他的龙鳞九子?” 黄羿被孙子这么一说,顿时双眼放光,叫道:“大战青州,你仆射大爷爷招募两千兵,就能将马崟山七千兵斩杀殆尽,成为史上仅有的杀逃战例。可见天下英雄被埋没了多少,你小子不是带着两个大胖徒弟吗?” 黄昭嘻嘻一笑:“我正要说席正青、陶定青,是大战青州东门的团校尉席众、旅帅陶穿的孩子,大战青州第二年出生,都二十六岁。跟了我十六年之久,形影不离。武艺略可,最大的闪光点是力大无穷。” 黄昭所说的这两个弟子是他五大弟子中的大师兄、二师兄。其五大弟子都是身长八尺开外的巨人,这两个大弟子胖得很,力气最大。三个小弟子身材匀称,但也比绝大多数名将兵器分量要重。号称青州五虎。 当然啦,席众、陶穿早已不是当年的团校尉、旅帅,都成为州刺史、节度府兵马使之类。 大师兄席正青,以字行,名英,身长八尺四寸,虽然也使乃父席众的浑铁枪,但重达七十二斤,在当今之世,其枪的分量无出其右。空手提起两个七尺大汉,可以当棍棒轮动十里之遥。 二师兄陶定青,以字行,名克,身长八尺二寸,也使乃父陶穿的宣化斧,但他的斧子重达八十二斤。随意舞动,设若与敌对战,当在五百合不知疲倦。也使战史上闻所未闻的重武器。 两将虽然兵器速度不是最快的,但力道太大,往往三五合阵斩敌兵。黄昭带着他两个曾经往沙州贩运五百贯钱的黄豆,于路遇到一股三十人的劫匪,全都被他们暴打而亡,一个活口也没丢。 五百贯钱的黄豆,每斤收购价七文五,每贯钱可收购一百三十三斤,五百贯就能收购两万六千六百斤,合二百二十二石,每辆马车装十一石多一点,赶着二十辆马车。 这样的马车商旅,从青州长途贩运跑到沙州,沿路需要经过多少险山险路?所遇无赖、劫贼等难以计数,谁敢这么贩运呢?除非黄家敢这么来。 金牌随身,不错,官方的税赋免了,但身家性命和资财全凭自己的本事去保护了。因此,黄昭早早的就注意遴选上好的豪杰胚子,收徒培养。 席英、陶克就是最早收的弟子,他们师从自己两年后,又先后收下了三个一等一的好材料。如今,都跟着师父或军中征战、或油料贩运做出了杰出贡献,都成了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早该将他们推上历史的前台了。 黄羿看他提起席正青、陶定青,也对这俩孩子印象深刻,在心目中从来都当成自家孩子,还真没想过在军中将之作为大将来用,这就是人的脑子被某种情结箍死的现象。为什么黄家、尤家的孩子就能当大将呢? 那是因为本就是亲生的,一有什么情况就出现在眼前,在上层社会露脸的机会多,容易被人关注。而家族以外的孩子,则需要我们这些人往前推,才能被人关注。 这可是个大问题,往往有大事,咱不由自主就先考虑子弟。毕竟很多稍微大一点的事情,风险也很大,叫子弟之外的人干,万一有个好歹,不好交代。成功了,皆大欢喜,失败了,落下骂名,也很烦恼。 这就是为什么奸佞小人在仕途上爬的很快?那是因为他能够与圈内的人结交到宛如子弟一般,一有事,不由自主就想起来叫他干。这样一来,他们自然积功多,提升快。而忠厚甚至木讷的人,有任务的时候就没人想得起来。 黄羿想一想自己,五十八岁家里遭劫才被迫投军,因战功进入仕途。假设没有青州逃兵之乱,仆射大哥不募兵,这辈子说完蛋也就完蛋了。 黄家几辈人都多少带有弟子,今后对那些出类拔萃的弟子们,该往前推了,叫孩子们傻等老天眷顾,无异于坑人。想到这里,又想到军中肯定还有不少出自名师的普通兵丁,他们同样需要大将发现和推举。 于是,对于昭儿的比武遴选之计大为感动,赞道:“昭儿,咱们负责殿后,越是表现的镇定自若,敌将越是不敢贸然攻击。咱们还就不动了,就在营中比武遴选猛士悍将,搞几天再拔寨撤离。到时候更加不怕了。” 黄昭鼓掌欢迎:“好好,爷爷,我这就安排四个团校尉、八个旅帅,组织比武事宜。你就别操心了,只管坐下来裁夺。” 当天,黄昭命人向四周乡村广贴告示: 菊潭子在洞庭山大营广招猛士悍将,不限族群,不限年龄,不限男女,不限出身。身长七尺以上者,负三石铁、走千步者为牙兵,年俸八贯。负六石铁,走千步者为旅帅。负九石铁、走千步者为团校尉。报名限今明两天,后天比试。 三石铁,是三百六十斤;六石铁,是七百二十斤;九石铁,是一千零八十斤。走千步,一百五十步是一里,那就是六里多一点。 年俸八贯是什么概念?大唐薪俸制度中县令一年的收入折合十八贯,你一个普通牙兵一年就拿到八贯俸钱,相当于普通人户种四十亩地的收入。 在大营中撒好石灰线,每一个圆圈是一百步,一千步当然是走十圈。在起点处放置了三石、六石、九石铁器、石器,都是就地取材,主要是铁索、石磙、磨盘、条石等。 当天上午,告示贴出去,午饭刚过,就逐渐有长人猛士前来报名挑战。 两天之内,包括本队的四名团校尉、八名旅帅在内,报名的达到三百人之多。其中不乏肃州城中的英雄豪杰,有几个还是肃州军兵偷跑来报名。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四面八方一下子涌来一千七百多人,兵丁说是报名截止了,众人在辕门外喧闹不已。好多人哭了起来,大喊大叫。 黄昭出来,看辕门外黑压压一两千人。唐人及各族胡人都有,长胡子、短胡子、黑发的、黄发的、长发盘髻的、光头和尚、道士、喇嘛、黑眼珠的、蓝眼珠的,杂色人等,个个脸上都写着不满和万分遗憾。 问明情由,他们都是远乡的,听说牙兵年俸都在八贯钱,昼夜兼程赶了一天半的路才到地方,怎么就截止报名了。 黄昭高喊:“各位英雄,末将乃武连子黄昭,念及各位路远不易,准许各位都报名。排好队,一一登记。比试马上开始,负责登记的加派人手。” 众人纷纷鼓掌欢呼,无不感动,不少人又激动得哭了起来。 这么多人报名,那可是三石、六石、九石的负重走千步,有几个能办到啊?那要真的选出几十个,我的天啊,肃州兵就算追过来,就这帮人赤手空拳就将他们干趴下了。 第269章 不时现神将 肃州城西三十里,洞庭山下,收服军殿后张议潭的殿后黄羿军营。 遴选猛士之事有序进展,黄昭命人搭起高台,将爷爷和他的金交椅搬上去,自己坐在台边,爷爷坐在中央。 突然,负责报名的团校尉郭谓,急匆匆跑向高台,高声禀告:“有个叫山裂的土族壮年,身长只有六尺八,硬是喊着要报名。说他身长不够,当时就跪下了,要叫试试他的身手,说是不合格自动退出。该怎么办?” 黄昭看看爷爷,见黄羿笑着点头,于是喊道:“叫他第先试三石,真的行,当即录用为牙兵。可以继续参加后面的比试。” 郭谓等四名团校尉、八名旅帅主要负责组织工作,比试结束之后,可以试试身手。事实上,经过一些在肃州前线的老兵观察,报名的两千人中,来自肃州城中的老兵改换民装报名的就有六百多人。 这倒是出乎黄羿、黄昭祖孙的预料。那如果早就用这个办法,还不把肃州吐蕃军早就瓦解了? 但也有一条,需要严密防范他们现场哗变,夺取兵器,展开混战,那可就成了敌人解决咱们的苦战了。因此,兵器都叫集中看管,有两名团校尉带着四百兵负责,不许出现丝毫差错。 初试开始,经过一个上午的遴选,有三百六十人通过了负重三石、走千步的考试,全部录用为牙兵。第一个录用的还真是那个六尺八高的山裂,据初试官禀报,他是直接举起三石铁索走了一千步,看起来后面还有好戏。 黄羿大为振奋,当即传令,周知所有报名的英雄,三百六十名猛士编作一队,称之为虎卫雄师。众人欢呼雀跃,三百六十虎卫个个脸上写满了喜悦。 第二场六石试,放在午后,凡报上名又没走的饱餐一顿,午休一下,过未时开试。好多没通过初试的,也没有亲戚朋友通过,就已经走了。还有好多不走的就是好奇,要看看最后的结果,负重九石的人到底长个什么样子。 据火头军估算,吃饭的还有九百多人。黄羿、黄昭祖孙分析,哗变起乱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就看下午比试情形如何。但兵器还得看死。 到了午后未时、申时之交,卫士把聚将钟撞得山响,第二场比试开始。这可是负重六石、走千步。为什么千步相当于六里多呢? 唐代乃至历代所说的步,都是两腿须交替前跨算一步,两步为一丈,一百五十步是一里,也就是现在是的半公里。 按照当今实行公制换算,一丈是三米三三,那么,一步就是一米六六。半步居然达到零点八三三米,按照步幅与身高之比,古人正常的身高在一米八五,这个绝对没错。 而许多以今人衡量古人的观点,将黄种华夏族人说成矮子,是绝对不成立的。只是因为一次次人为的文化灭绝,人为阻断中华文化传承,很多东西的意义都大相径庭。 还有这个重量单位石,念蛋。别说没人知道他是比升、斗要大的重量单位,就连读音都没几个人知道。一石的重量是一百二十斤,六石是七百二十斤,也按公制市制换算,是三百六十公斤,谁能负重走一千步? 只能说今人文化断层,武学文化也已经断层。冷兵器时代,靠力气和武力保家卫国,代代遗传上辈子的武学修为,七百二十斤的分量,可以拿走的绝不是极少数人。就算负重九石这样的千斤之力者,也不会说没有。 再者说,经历南北朝、隋唐以来几百年崇武文化的发展,大唐人物的力气和身长在当时的世界上绝对是第一强国。中等靠上的身长在七尺左右,七尺四以上算得上大个子。飞焰灵官韩皂的身长达到九尺,属于绝无仅有。 只要是名将,有一半人掌中兵器的分量都在五十斤左右。大唐普通士兵的枣木陌刀,分量至少在二十八斤以上,大家可以去农村随意拿一根干透的丈三长枣木试试分量,就知道了。 所以,这场遴选猛士的安排,黄昭当然心中有数。 第二场负重六石、走千步的,有二十六人脱颖而出,山裂也在其中。 黄羿大喜,就这二十六人任意拉出来一个,也够德吉央宗喝一壶了,他正准备宣布一个名称,忽然两名大胖子过来喊道:“菊潭子、武连子,我们也要试。” 正是黄昭的大弟子席英、二弟子陶克,黄羿大喜,高叫:“好,你们兄弟也试一试,我等着宣布比试结果。” 众英雄围拢来看,席英扛起六石的条石,一步步沿着石灰线所画圆圈走去。他并不加快速度,慢条斯理,稳稳当当,轻轻松松走完一千步。放下六石条石之后,只见他大气不喘,微微有汗。众人敬服,纷纷赞好。 二师兄陶克提起六石铁索,缠绕腰间,也不紧不慢沿着石灰线所画圆圈走动,逐渐加快到正常步幅,坦然而去。千步走完,放下铁索,也略微有汗,但大气不喘。众英雄纷纷叫好,当即录下比试结果。 席英、陶克两兄弟通过了比试,恰好二十八员猛将,黄羿抚掌大笑,宣称:“今天在洞庭山下,大唐收服军新得二十八位猛士,可称之为二十八骁,将来足以在子孙面前夸耀,必将威震敌胆,所向披靡。” 到了第三场比试,升级为负重九石,也走一千步。 二十八骁要逐一比试,席英刚刚比试过,请求稍歇,等众人比完再上。 陶克奋起神威,第一个上场。还将刚才的六石铁索缠绕腰间,又扛起三石条石,款步而行,不疾不徐,一千步走完,浑身汗水湿透,全身筋骨哆嗦。毕竟刚刚是最后一个比完,紧接着第一个上,没有丝毫休息。 黄昭深恐有失,令众人蜂拥而上,接住他肩扛的三石条石,解下他腰间的六石铁索。众人纷纷鼓掌,大呼:“千斤之力,第一豪杰!” 陶克不及致谢,顿时瘫倒。黄昭急令卫士将他扶到高台一边的草垫之上歇息,叫他喝水、吃点心。 其间,一连几个都比不了九石之力。到了第十二个上场,此人叫谷辗,身长八尺三寸,粗胳膊粗腿,大头大脸,说话瓮声瓮气。青须五尺,虎背熊腰,体型虽不是大胖子,但也够分量。 书中交代,谷辗,字衮卓,夏州朔方县人,今年二十八岁。其祖父正是巡天雪鹄孔渎次子有壶的师父谷方。谷方乃望云端所收竹木贩子徒弟,南冥道长所收武学弟子。 谷辗乃竹木贩神望云端的曾徒孙,怎么就到这里来参加猛士招考了? 他继承了父祖贩卖竹木的生意。十一岁就开始跟随爷爷谷方走南闯北,以扛木头、竹竿练力气。到了十八岁,就已经膂力超群,善使一条竹节铜杖,重达七十八斤,寻常劫匪,一合即死。但被爷爷管得紧,一般不杀人。 谷辗上来将一条六石铁索缠绕腰间,又将一条三石铁索挎在脖子上,不疾不徐而去。一千步返回时,虽也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但没有瘫倒。 黄羿大为讶异,急忙来问起孩子的家世。谷辗这一通说,天啊,贩神与武道的双重徒孙,难怪遗传下这么超绝的神力,令人赞不绝口。 又有几个试了试,迈不开步子,到了山裂来试,黄羿、黄昭替他捏了把汗,毕竟只有普通唐人六尺八身高。山裂毫不示弱,他将一根三石铁索往腰间一盘,双肩一边扛起一根三石的条石,大喝一声:“走啦!” 步履稳健,每走一百步还自己高喊一次步数、圈数,那嗓门奇高无比,震得满场子的人纷纷捂着耳朵。这家伙果然是奇人,给他三千人操练,喊起号子,估计没人听不见。 一千步走完,见他浑身大汗淋漓,众人急忙抬下两根石条,给他解下腰间铁索,帮他擦汗。稍微定喘,黄羿过来问他的家世详情。 山裂,字开孹,二十七岁,掌中三股烈焰叉七十八斤,乃远在疏勒镇的土氏人家。当然也是焉支山这边土氏的支脉,这一支是汉朝班超担任西域长史之际,祖上追随班超远征疏勒镇,就地定居。 他们为了生存,为了不给祖地添麻烦,改姓山,一来铭记祖地焉支山,二来隐去祖地,迁居疏勒镇已近八百年。 疏勒镇距离肃州怎么也有五千里之遥,他怎么就来这里报名选猛了?因为他也是搞贩卖的,他贩卖的疏勒当地特产杏干、核桃、小刀,这次是从甘州那边卖完,准备西进回家,就撞见了重金选猛。 第三场比试继续进行,到了二十八骁的第二十个,这位看起来也是举世罕见的英雄。 他叫个土粪,字铭污,这个千斤力士正是第八十一代王冢主土眠的来孙。子、孙、曾孙、玄孙、来孙排下来,属于第六代人,也就是土眠孙子的曾孙,现年二十一岁,土眠是他天祖,天爷爷。 土粪本来是肃州城的兵,善使牛头锤,重达八十二斤,自作主张偷跑出来报名、参加比试。为什么会跑来比试?男子汉从军,谁不是为了奔个前程,谁愿意一辈子当个兵?所以就来了。 这小子身长八尺五寸之高,比他天祖土眠那可是高的太多了。从他身上,我们看到了土眠这一家人,土粪上面有爹、祖父、曾祖、高祖、天祖。为什么土眠被人敬称为弱水土仙? 土眠都成天祖了,就算没有神仙存在,那也足以叫人敬为神仙。 土粪上来,直接扛起一个九石的石磙,缓缓而去,一千步下来,不待众人接应,将石磙往前一扔,石磙顿时砸进地里一尺多深的坑。众人再想将石磙搬回远处,只能望洋兴叹,无不啧啧称奇。 黄羿过来扶住这小子,使劲晃动他,土粪纹丝不动。黄羿问起他的来头,土粪简单讲了,惹得黄羿哈哈大笑:“小子,我与你天祖爷爷才结义了几天,他是大哥,我是二弟啊。” 土粪说出一句话宛如闷雷作响,骇得黄羿目瞪口呆。到底怎么回事呀? 第270章 洞庭结六猛 土粪翻身跪倒,说话也是瓮声瓮气,“二天爷爷,来孙土铭污拜见来迟,你打我吧。” 黄羿被这么一叫,顿时傻眼,有点蒙圈,今生今世谁听过晚辈这么叫法? “傻逼,什么叫二天爷爷,以后就叫天爷爷。”黄昭禁不住也是哈哈大笑,看着这小子,简直喜欢的要跳起来。 陶克已经休息好了,听这小子如此说话,忍俊不禁,拉着谷辗凑过来,问道:“铭污兄弟,武连子是你二天爷爷的孙子,那你叫他什么爷爷?” 土粪想都不用想,又急忙对黄昭跪下,随口就来,答道:“那就是俺太爷爷呗。太爷爷,曾孙给你磕头啦,俺长大了,不要红包。” 黄昭一听,去你娘的,去哪儿给你红包,上来一边扶他一边弹他一个栗子,叫道:“勾日德,扯筋哦,这时候就是要红包,也莫得。” 围观的几百上千人顿时笑得前合后仰,土粪这家伙,有点意思。 第三场比试继续进行,一直到最后两个,也就是说,除了休息的席英,这是倒数第二个。 这个孩子年龄更小,才十八岁,身长八尺三寸,眉清目秀,风姿翩翩。名叫李烧,字烹之,祖籍青州千乘,从河北镇州而来。哟哬,这不是黄羿老家吗?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啊? 他爷爷乃长庆二年(822年)二月行刺兵部侍郎韩愈的李府李管之。李府是吴公鼎唯一的外甥,战死时三十二岁,留下了母亲吴春儿及妻子儿子一家孤儿寡母。 按照李府的罪行,全家当贬为贱籍。却因吴公鼎的战功,折抵了他的罪孽,既没处罚,当然也没封赏。一家孤儿寡母就这么生活。多亏镇州八骏的三哥李滋娘百般呵护,一家子才生存下来。 而李滋娘除了跟大哥吴公鼎都是镇州八骏,吴春儿还是李滋娘的娘家亲大嫂,她大哥李奋的老婆么。李滋娘作为成德军节度使王术正的娘,照管他家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毕竟两辈人的爹都没了,小辈的显得很可怜。 这李烧乃李府的长孙,为了生存,从十一二岁就开始跟随父亲李案搞鸭梨及黑豆贩卖活动。因遗传祖上的筋骨,父子都长得英武逼人,武艺绝伦,穿州过县,毫无差池。 这位大唐罕见的大个子帅锅,比试九石之力,到底行不行啊? 十八岁的李烧跟随父亲李案这次往沙州贩运黑豆,已经卖完,准备回镇州家里,经过肃州洞庭山,看到遴选猛士的告示,就来军中报名。 李烧本想着让父亲李案一起报名,李案以为,自己还要回家照管弟弟妹妹们,他一个人投军就够了。当今之世,官户、军户家人不许经商的老禁律基本没人过问,鼓励他在军中只管好好干。 李案就站在人群中看着,轮到李烧比试九石神力。他腰中本来有一条丈八长、八十四斤铁索,此时,将铁索“哗哗”取下,扔在地上。拿一条六石铁索盘在腰间,扛起一根三石条石,调整步伐,“蹬蹬蹬”往前就走。 一千步走完,也不等众人来接,稳稳放下条石,缓缓解下铁索,微微喘气,擦一把汗珠子,朝众位抱拳施礼,口称:“列位见笑了。” 黄羿、黄昭父子对他大为讶异,这小子年龄最小,却是通过考试最稳当的一个,而且也是最为帅气的一个,黄羿禁不住脱口而出:“难道是白袍将军、平阳郡公薛仁贵转世么?” 众人也都看到了他的情形,没有一个不服,都纷纷过来相见寒暄,赞不绝口。李案过来,对黄羿、黄昭祖孙施礼。 黄昭问及家世,李案如实禀报。黄昭惊奇不已,安慰道:“令郎如此神力,到军中必能成就不世之功,必能为你们家光耀门楣。” 最后一个比试的是席英,此时,他已经休息好了。先在腰间盘上六石铁索,继而将三石铁索挂在脖子上,调息纳气,缓缓走去。 到了最后,豆大的汗珠子早已将他浑身湿透,气喘如牛,满脸煞白,勉强到了终点。众人急忙去接,将他脖子上的铁索赶紧解下来,迅速撤掉他腰间的铁索。没等众人扶好,就双眼一闭,仰倒过去。 这是彻底累瘫了,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抬到高台之下的帐篷上躺下。黄昭急令军医给他增水、按摩。 众人等了好久,席英缓缓醒来,看师父黄昭及师弟陶克站在跟前,激动得热泪盈眶,口称:“师父,徒儿无能,给您老丢脸了。” 黄昭给他擦一把眼泪,爽朗大笑:“做得很好啊,哪里丢什么人了?” 黄羿及众人看席英没事,也都开怀大笑。黄羿大喝一声:“来,孩子们,我点一下六位千斤神力王,李烧、土粪、谷辗、山裂、陶克、席英,都跟我到高台之上。” 五位应声而动,都到高台之上。黄羿叫他们站一排,山裂最低,站在中间,头顶只到别人的胸口,比普通农人还要稍低一点,属于中等偏下身长。 黄羿高声喝道:“今天的猛士遴选圆满收官,九石啊,负重一千零八十斤,走千步,大家说这六位英雄是不是当今天下的神力王?” 台下千余人振臂高呼,山呼海啸:“神力王,神力王,神力王……”。 黄羿宣称:“以老夫看来,这个肃州洞庭山值得永远铭记,六位英雄何不结义为兄弟,号称‘洞庭六猛’呢?” 台下又是掌声雷动,这几位也都感动不已,当即应允,排了年庚,洞庭六猛从长至幼分别是: 谷辗,字衮卓,二十八岁,夏州朔方县人,身长八尺三寸,竹节铜杖七十八斤,为当世棍王。为大哥。 山裂,字开孹,二十七岁,西域疏勒镇人,身长六尺八寸,三股烈焰叉七十八斤,为当世叉王。为二哥。 席英,字正青,二十六岁,青州临朐县人,身长八尺四寸,浑铁枪七十二斤,乃当世枪王。为三哥。 陶克,字定青,二十六岁,青州博昌县人,身长八尺二寸,宣化斧八十二斤,乃当世斧王。为四哥。 土粪,字铭污,二十一岁,甘州焉支山人,身长八尺五寸,王冢主土眠的来孙,牛头锤八十二斤,乃当世锤王。为五哥。 李烧,字烹之,十八岁,河北镇州人,身长八尺三寸,兵器是丈八长的铁索,重达八十四斤,乃当世索王。为六弟。 黄昭令人摆起香案,简单叫火头军摆上几种肉菜当作供品,点燃檀香,洞庭六猛就在高台之上结拜。 因土粪的天爷与黄羿是结义兄弟,他俯身对黄羿就磕头,还是称呼“二天爷”,其他五兄弟也跟着他叩拜黄羿,都叫他二天爷。台下一千多人无不哈哈大笑,既是对这个称呼感到好奇,也是替六猛高兴。 李烧的爹李案也在场,被六猛请上高台,纷纷拜了义父。 把个李案高兴得合不拢嘴,将随身褡裢取出,按照老辈子规矩,第一次见干儿子,按年龄给红包,给每人的开元通宝与年龄数相同。黄昭赶紧叫人扯碎一面红旗,叫他包好五包,给义子们发了红包。 黄昭作为席英、陶克的师父,洞庭六猛也一起拜黄昭为师。黄昭顿时懵圈,也急忙借来军帐度支的铜钱,包了六个红包,一一分发。 既然是洞庭六猛,自此以后,他们以各自兵器被台下千余人贺号: 大哥谷辗为棍神,二哥山裂为叉神,三哥席英为枪神,四哥陶克为斧神,五哥土粪为锤神,六弟李烧为索神。江湖自此将他们称之为棍神谷辗,叉神山裂,枪神席英,斧神陶克,锤神土粪,索神李烧。 黄昭又命人将洞庭六猛的名号一一列明写清,单行张榜公布。并将二十二骁、虎卫雄师三百六十人也张榜姓名清单。 刚才还二十八骁,怎么变二十二个了?从里面出来了洞庭六猛,可不就成了二十二个。 台下近千看客纷纷索要榜文,黄昭只好按看客所来地域,叫录事参军集中十几人抄写洞庭六猛、二十二骁的榜文。转天就传遍了整个肃州。 城中德吉央宗等人也知道了这条消息,一时间大为骇异,天啊,真的假的呀,九石力士居然得到六名之多,六石力士更多达二十二位! 这这,这他么也忒悬乎了吧。龙鳞九子中当即就有人跳起来大叫:“看我去将他们的九石力士全部报废。” 众人一看,却是五哥熊子利,五十二岁,身长八尺二寸,膀大腰圆,眼赛铜铃,阔口吞天。善使金背龙鳞刀,重达六十八斤,在肃州一带号称刀王、金刀、金刀王等。 德吉央宗正想派个人前往试探一下洞庭山下黄羿选猛的真假,对熊子利吩咐道:“子利可去试探,但不可恋战。子刻、子剑与你一起去。子刻,你办事持重,千万听我将令,不可恋战,将子利给我好好带回。” 他所点到的子刻是秦子刻,是大师兄,五十四岁。子剑是牛子剑,是九师弟,四十九岁。 三子正是前两个月在洞庭山阻挡张议潮的那支人马,都跟师父德吉央宗一样使龙鳞刀,唯有五师兄熊子利的刀是六十八斤,其他八子都是六十四斤。 秦子刻、牛子剑应声站出班位,捧过令箭,齐声高呼:“得令!” 三子各带本旅卫士,共三百人,骑马飞奔而来。这里的探马飞报黄羿:“阻挡张尚书的肃州三子杀奔而来,约三百骑,离我军帐还有十里。” 这边,黄羿新得如此多的猛士,哪里还有丝毫怯意,顿时哈哈大笑:“来得好,能生擒最好,不能生擒时,必将他三百骑打剩一骑回报。” 黄羿这一全歼的部署,对于这些新手来说,他们能实现战役意图吗? 第271章 杀绝追击军 洞庭山下,黄羿索性令黄昭拔寨而起,打完三子,直接往瓜州撤兵。 连发三支令箭,将新选的虎卫雄师三百六十人由黄昭带领,洞庭六猛随行,听从黄昭将令,战场上边打边训,直接迎住三子厮杀。 原有的八百兵分作两队,郭谓带十骁及两团四百人为撤兵先锋。自带十二骁及两团四百人居中。黄昭及虎卫师殿后。 八百人是四个团,不是有四名团校尉吗,为什么叫郭谓独当一面? 在这次选猛过程中,从前到后,郭谓组织得井井有条,很有章法,一点乱子也没有,这可是十分难得的人才。 郭谓不但组织的很好,而且在救护那些难以到终点的英雄,表现出天生神力,虽然不如二十二骁及六猛,但比之黄羿、黄昭祖孙及其他团校尉及旅帅,明显的高出很多。这样的神力,又是军中老兵,挑大梁绝无问题。 且说黄昭带六猛及虎卫师站立一边,开始简单训话:“猛士们,虎卫们,立即上战场,大家牢记三句话。第一句遇敌莫慌,要像打虎一样用死力。第二句执兵猛蹚,就像打狼一样用巧力。第三句战友相帮,就像兄弟一样用全力。只要记住这三句话,必然所向披靡。记住了没有?” 三百六十六人高呼:“记住了,遇敌莫慌,执兵猛蹚,战友相帮。” 黄昭命令,三百六十人恰好分六队另六十人,六猛每人率领一队五十人,自带六十人。每队以曾经当过兵的为队正。每队分五火,也以当过兵的为火长。队正、火长都带头冲锋,给新进队伍的做示范,战场传授战术技法。 六猛之中,土粪曾经当过兵,以土粪一队为前锋。敌人是三百人,也是六队。一旦遇到敌人,我们的六队立即投入战斗,一队对战一队。队正要在第一时间解决对方的队正及火长,继而带队全部斩杀剩余的敌兵。 六猛指挥六名队正与敌兵展开对战之后,立即回身救应主将,一起斩杀敌人三员主将。 黄昭身边余下六十名虎卫,给六猛各配六名虎卫。还剩二十四名,拨给爷爷黄羿十二名虎卫,黄昭自留十二名虎卫。 经过一番周密部署,六猛及虎卫全都摩拳擦掌,面向肃州列队,等候在大路之上,单等龙鳞三子来袭。 忽然,远处尘土飞扬,喊声大作,敌人即将来到跟前。 隐约听见熊子利如雷大喊:“弟兄们,前面就是虎卫师,将士们,我们并不答话,趁势猛冲猛杀,见人杀人,遇魔杀魔。” 秦子刻、牛子剑高声附和:“猛冲猛杀,也要牢记,如果不利,立即打马撤走。” 众兵将大吼:“见人杀人,遇魔杀魔。” 看敌人的架势,玩如猛虎扑食,叫人毛骨悚然。寻常百姓必然被这种威势顿时吓瘫,果然是关于战阵冲锋的精骑, 这边,黄昭临敌变法,暴叫一声:“六猛以一敌二,干掉三员大将。棍神谷辗、叉神山裂对战中间那位熊子利。枪神席英、斧神陶克对战左边那位秦子刻。锤神土粪、索神李烧对战右边那位牛子剑。违令者,斩!” 六猛个个宛如晴空霹雳答道:“得令。” 黄昭的指令,恰好是大哥、二哥对付中间主将,三哥、四哥对付左边偏将,五哥、六弟对付右边偏将。尤其是矮个子叉神山裂的吼叫声,宛如九天之上雷公霹下来的巨响,直叫天崩地裂,声如其名,真的叫天崩地裂。 黄昭再三申令:“万不可忘了本将所令,遇敌莫慌,执兵猛蹚,战友相帮。务必叫他们损失殆尽,只给他们留一个人回肃州复命。从此不敢追杀我等虎卫。各自牢记命令,冲上去!” 六猛齐呼:“杀尽敌兵,只留一人。冲啊!” 大哥谷辗将七十八斤竹节铜杖举起,二哥山裂将七十八斤三股烈焰叉舞动,两人一磕战马,风驰电掣先出,直奔对面正中主将熊子利。 熊子利的金背龙鳞刀那可也是六十八斤的分量,要说起来抵挡几十合不成问题。但是黄昭指挥,从来不按你狗屁规矩,直接二打一。本来就是当世棍神、叉神,一对一他都绝难取胜,却一下子给他送去两个。 大哥谷辗常年贩运竹木,不少遭遇劫匪,颇有经验。二哥山裂在西域、陇右贩运杏干、核桃多年,也积累了不少闯荡江湖的本领。 兄弟二人一边飞马而来,一边商议,谷辗大吼:“我来砸人,二弟钉马,各自专攻,三合拿下。” 山裂高叫道:“大哥放心,看我一叉钉死他的战马。” 熊子利正往前疾驰而来,迎面看见山裂,他却认识,大骂道:“山裂,混蛋,死矬子,卖你的核桃、杏干去,怎敢帮助敌人?” 谷辗暴叫:“少废话,打他的马。” 谷辗话到棍到,直取熊子利头顶。刀王熊子利举起六十八斤金背龙鳞刀往上死命一架,“哐”一声巨响,再看金背龙鳞刀的浑铁刀杆顿时弯成了拐尺,震得他双臂生疼,看起来黄羿真的进行了选猛。 等到有了感觉,实际上已经晚了,这场景该用什么成语形容呢?悔之晚矣。吓得熊子利顿时冷汗直流,这要是让黄羿打肃州,早就完蛋了。这老头咋那么多出乎意外的路数啊。当即暴叫一声:“不好!” 与此同时,熊子利感到战马在暴跳,叉神山裂果然只是打马,一叉钉在马腹,抽出三根带有回头钩的叉齿,带出来三坨鲜肉。这匹马顿时狂跳不止。 谷辗紧跟一棍砸到,熊子利头颅碎裂,死尸栽落马下。 棍神谷辗与叉神山裂合作,的确是三合使完就将之斩杀。五师兄熊子利瞬间阵亡,把大师兄秦子刻、九师弟牛子剑吓得一闭眼,二位心口剧痛,险些栽落马下。 九师弟牛子剑定定神,暴叫:“狗贼大胆,看我为五师兄报仇雪恨!” 他这一喊,秦子刻当即清醒,师父德吉央宗的话顿时在耳际响起,大喝一声:“子剑,快撤,快啊,师父之令断不可违。” 秦子刻喊完,匆忙拨马回旋,大喊大叫:“兄弟们 ,快撤,迟则全军覆没。快撤,快撤!” 跟来的骑士们这才明白过味来,匆忙打马跟随秦子刻向肃州狂奔。 牛子剑骂完那句狗贼之际,这边五哥锤神土粪、六弟索神李烧早已到了他近前。牛子剑一看是肃州兵土粪,气得暴叫起来:“土粪,你他娘的……”。 晚了,索神李烧的八十四斤铁索“哗泠泠”飞空而来,牛子剑习惯性的以龙鳞刀来架,丈八铁索霎时间绕着他的头颅及脖子缠绕了好多圈。 锤神土粪的八十二斤牛头锤劈头盖脸而下,心想,这时候认识老兵也不迟,将你这个埋没老兵的瞎眼珠恰好去见阎王。 可怜牛子剑,骂人话只说了一半,颅骨被大锤砸成肉饼,死尸栽落马下。 三哥枪神席英、四哥斧神陶克死命往前去追秦子刻,各自六名护卫也风驰电掣紧跟主将追下去。沿路被那三百肃州卫兵截杀,死命保护秦子刻。席英、陶克齐喊:“十二虎卫杀敌,我兄弟去追秦子刻。” 十二虎卫得了将令,直接冲入三百卫兵群中,乱杀乱砍起来。这时候,大哥棍神谷辗、二哥叉神山裂、五哥锤神土粪、六弟索神李烧也带着各自虎卫杀来,横栏住三百卫兵去路,展开杀戮比赛。 后面三百虎卫也风驰电掣赶来,谷辗一声令下:“三百虎卫杀敌,我等兄弟追击秦子刻。” 四大神将听大哥下令,纷纷杀出重围,飞奔去追秦子刻,一直追上前面的席英、陶克。六猛聚齐,无暇细说,继续猛追。再看秦子刻飞马到了肃州城门,吊桥放下,被他匆匆逃了进去。六猛无奈,只得打马回程。 到了刚才的对阵之处,再看肃州三百卫兵,早已被三百虎卫斩杀殆尽,无一生还。 三百虎卫无一阵亡,挂花的倒是不少。毕竟第一次冲阵搏杀,没什么经验,极个别的还受了重伤,或者断了手指,或者少一只耳朵。 此战恰合黄昭所令,只给肃州城留了一个人逃回复命。 经这一战,龙鳞九子损失其二,五哥熊子利、九弟牛子剑转眼间成为亡魂。英雄几十年的肃州大将,为吐蕃王朝拼杀到五十岁,霎时灰飞烟灭。看起来,任何时候都不要有轻慢之心。敬畏之心长存,才是最好的生存法则。 黄昭带着六猛及虎卫雄师,将敌人尸身一个个拖到路边排列,盖上白布。将其主将熊子利、牛子剑枭首,扯掉他们的腰牌,打起得胜鼓,前追爷爷黄羿。两下合兵一处,仍由郭谓带十骁计两团,继续往瓜州撤走。 他们往瓜州方向这一路六百里,于路引来很多豪杰投军,黄昭按照选猛之法,叫负重一石、走三千步录用,又得兵八百。走三千步,那是二十里,这个标准虽然比不得选猛标准,但比当年薛平的青州募兵标准高得多。 这八百兵被编为豹卫雄师,由郭谓统率这支生力军。 于路毫无袭扰,大摇大摆到了瓜州城外。当然没人袭扰,谁敢啊! 城中张议潮、张议潭兄弟早已得报,两兄弟亲自出迎,对黄羿、黄昭以八百人殿后的战果感到惊诧不已,不但毫发无损,并不去甘州,还斩杀了龙鳞二子,带回来的更是两千人。 再细问,知道了虎卫师、豹卫师来历,更对六猛二十二骁大为惊奇。 张议潮感佩他们祖孙兵法之奇特,黄羿连续两次出战,带的兵都是越打越多。不但越打越多,无论是攻击还是撤退,均损失极少。而自己攻打肃州,兵阻洞庭山,选择撤退,还曾怪罪黄家祖孙,对比之下,他面有惭色,大为震撼。 兄弟二人将黄羿接到瓜州大堂,把黄羿扶到首座,翻身下拜,热泪滚滚:“菊潭子带兵,议潭、议潮及全军折服,还望在冬季休整期间,多多指点。明年就以黄家将为先锋,六猛齐出,攻陷肃州,收服甘州。” 黄羿爽朗大笑,将他兄弟扶起:“我等贩夫路数,一日数变,哪里能说得清楚。都是遇到实际情况,随机应变而来,叫我怎么指点啊?” 张雄大呼:“阖府摆开盛宴,为黄老为武连子及六猛庆功,为二十二骁及虎卫师接风洗尘!” 恰在此时,一个娇俏女将忽然从外面冲进来,一声惨叫,栽倒在地。 第272章 奸计夺伊州 众人急忙上前,将女将扶起,没人认得。 张雄令诸位给他掐人中,急令军医过来抢救。经过满屋子人紧急抢救,女将缓缓醒来。 只见她约有二十岁上下,明眸皓齿,瓜子脸,白肌肤,柳叶眉,樱桃口,藕臂葱指,生得极其娇媚。 身上月白的披风,素衣衫,银盔银甲,腰悬利剑,身长七尺五寸,却又是女中巨人。看她并无大伤,应该是长途奔驰,水米未进,又饿又累倒下的。 女将醒来,一个都不认得,但有位八十五六岁的老者在跟前,她急忙问道:“请问老爷爷,您老是菊潭子吗?” 黄羿急忙前跨一步,答道:“老朽正是菊潭子,请问女侠遭遇了什么?” 女将顿时热泪横流,抽泣道:“小女子乃出颖之妻,快救出颖!伊瓜交界莫贺延渍之内,大军遭敌包围,大战三天,滴水未进,敌我死者甚众。” 她说的出颖是黄俊,字出颖,二十一岁,乃黄昭二叔黄遵之孙,堂弟黄景之子。黄俊在青州老家早有妻室,孩子都三岁了。那她凭什么说是出颖之妻?什么大军遭敌包围?是谁包围谁? 正要细问,姑娘再次昏迷。他又没有大伤,为什么会这样? 刚刚不是说了吗,大战三天,滴水未进。黄昭大喊:“水,快喂水。” 女将被喂了一些水下去,果然再次醒来,哭道:“小女子乃于阗五老朱展曾孙女莲姑,由达赤做媒,五太爷李翰作主结为夫妻,却是达赤奸计。 “我们夫妻识破达赤,已无力回天,伊州被达赤夺走。五太爷率领我等攻打伊州无果,率兵往瓜州而来,在莫贺延渍被达赤军包围,限于苦战。” 她叫朱莲姑,于阗镇朱展的曾孙女。那又是怎么跑到伊州的? 张雄自然知道于阗五老,西域豪族都知道这个,分别是滑州稀宝神贩胡轸、于阗镇追魂神将朱展、沙州鸣沙剑客张釜、疏勒镇尚父雄鸷郭镇、伊州瓜神李翰。 家父张釜,字谦逸,李翰为张议潮师尊,胡轸乃商人之中第一个被封县公的,也是史上第一个带旨行商的。 难不成朱展带着子弟到伊州采购葡萄干去了,参与到了大战之中? 黄羿当然也知道什么是于阗五老,当年青州大战之后,薛平感念胡轸的万贯助军勋劳,与胡轸、黄羿、岑交结为青州四镇,胡轸是自己的二哥。薛平逝后次年,二哥在安西于阗镇结义了于阗五老,是这边的大哥。 朱展当年六十八岁,这都过去十五年了,该八十三岁,比自己小两岁。也就是说于阗五老,除了八十七岁的胡轸,下面四个都没黄羿大,都得叫黄羿为三哥。 李翰为总管的伊州那边,先前有五千兵,阴骏、黄俊、宋津又带去一千兵,总计六千兵,难道眼睁睁就这么完了?不会吧? 黄羿所思所想与张雄所思所想一模一样,正所谓: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这可都是收复失地的家当啊,用了多少银钱暂且不说,耗了多少人的心血啊?黄羿、黄昭式的越打越多还好说,队伍越打越少,谁不心疼? 好大半天,莲姑能正常活动了,张雄叫上大哥张耀、菊潭子黄羿、武宁县君安芝,将莲姑叫到书房,理一理伊州的头绪,掌握莫贺延渍的战况,看看如何施救? 张议潮问道:“莲姑,不管有什么都要说出来,叫本部好决断啊。” 朱莲姑说:“事情就从我跟出颖成亲讲起。” 朱莲姑今年十八岁,因蘑菇着太爷爷(指朱展)一起来伊州收购葡萄干,朱家四五个人这就遇到了达赤。此前达赤当然跟太爷爷熟悉,总是帮忙串联晾制葡萄干的农户,算是中人吧,太爷爷给他一点跑腿费。 这次也不例外,要收购二百石葡萄干运往黑衣大食去卖。每斤葡萄干四十文,一石四贯八,二百石就是九百六十贯钱。 达赤每每为朱展作中人,当然也跟李翰熟悉得很。达赤跟莲姑也熟悉了,每天一见到莲姑就夸赞她如何美貌绝伦,如何长得水灵,如何天姿国色。莲姑对这个爷爷很喜欢,每天不听他说两句话就不舒服。 李翰身边总是有个青年风流倜傥,自然是黄俊。达赤每天见到黄俊,也是赞不绝口,说他如何风度翩翩,如何当代美男,如何天下少有。 他对于莲姑和黄俊两边的夸赞和溢美之词,使得这不是一对的两个青年男女互相倾慕起来。 忽然有一天,达赤问莲姑:“假如黄俊想娶你,太爷爷会同意吗?” 莲姑不假思索回答:“太爷爷禁不住我的蘑菇。” 忽然有一天,达赤问黄俊:“假如莲姑非你不嫁,你会怎么办?” 黄俊沉吟片刻答道:“姑娘这么痴情,出颖拼掉一切也要娶她。” 忽然有一天,达赤对李翰说:“黄俊与莲姑暗结百年之好,这可不敢无视啊,得赶快商议怎么办?不然,莲姑万一有了身孕,黄俊再娶不了她,姑娘想不开出个事,那可不好交代啊。” 李翰被这个突发事件打蒙,想了一阵,说道:“就由你做媒,黄俊这头我做主,叫他们两个行嫁娶之事,把事儿办了。” 没过几天,黄俊、莲姑就这么稀里糊涂进了洞房。在洞房之中,两下对达赤的话一碰,感到这老小子来回倒瞎话,必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第二天夫妇两个赶忙将心中所想秘密告诉了李翰,提醒他务必小心为好。 李翰怎么也想不出达赤能干什么?他就是个葡萄干掮客,撮合成这一对,无非还是加强他与二哥朱展及自己这边的关系,或许能得一点当媒红的谢礼?总之,李翰百思不得其解,渐渐的也就忘了。 这天,李翰看阴骏、黄俊、宋津对伊州城防御完全熟悉了,准备带四百兵往肃州前线,跟德吉央宗会会面。 伊州城内豪族士绅都送出城好远,阴骏、黄俊、宋津也送出来东门好远。忽然城内震天动地一阵鼓响,伊州四门紧闭,城楼上纷纷冒出了吐蕃旗帜,东门城墙上,站着达赤。 这段时间,达赤一直在暗中串联伊州城中的蕃人。城外各地的蕃人也纷纷以做生意什么的陆陆续续进入很多,藏在城中蕃人家里。伊州五千守城官兵中,也有七百人是蕃人。 这三股力量纠合在一起达到五千人时,恰好莲姑、黄俊婚事办成。李翰因了这件事,那种隐约不好的想法彻底化为泡影,对移交城防彻底放心。就这么,移交城防之后,新老将领全被关在了城外。 还好,城中现在是六千人马,多数团校尉、旅帅都是李翰的门人弟子和伊州豪族子弟,他们自行组织起来,往外分头突围。经过苦战,跑出来四千五百人。 有七百蕃人成了达赤的兵,另有七八百人战死,损失团校尉十余人,牺牲旅帅二十人。 李翰大怒,展开反攻,这就很被动了。 伊州城中,达赤将李翰的亲党及各大豪族全部召集在一起,开出两条路:第一是配合他固守伊州城,加官进爵,第二是不配合请悉数迁出城外,去找李翰。限三天时间,既不配合也不迁出的,杀无赦。 多半豪族携家带口跑了出来。有九家以为跟达赤交厚,抱有幻想的,拖延到第四天,被全部斩首,这九家老老少少共计一千余口,被斩杀殆尽。 伊州城内顿时都成了听命于达赤的人。还按家族管理办法,将听命于他的各家各户,推出族长或者长门,都私授各种官职,分派城防任务。 李翰将逃出城外的各大豪族两千五百余人,无论男女,只要满十六岁的,上至六十岁,集中编入军中,加以训练。使得攻城力量打到了七千人。又经历大小十余次攻城,毫无效果,还死伤二三百人,选择了撤兵。 七千军队护着许多老少,都往瓜州撤走。向东南方向撤到了莫贺延渍,这可是八百里戈壁滩,行进到三天之际,进入了中心地带。被达赤派出来的两千精兵将撤离队伍冲断,成了五段。 迁出来的各大豪族的家小被杀大半,一霎时莫贺延渍哭声震天,惨不忍睹。虽经李翰及阴骏、黄俊、宋津组织军兵反包围,苦战三天三夜,将其两千精兵斩杀半数以上,但还有七八百人不断纠缠袭扰。 朱展也奋起五十八斤追魂枪,李翰给他分兵一千,组织冲杀,还剩八百人。幸亏朱展的箭法厉害,现在负责断后,急派莲姑前来瓜州求援。深恐伊州达赤军加派追杀队伍。 这边七千大军,被这三天苦战,又渴又饿又累,被敌兵斩杀近两千,还剩五千人马。 莲姑说完,张雄、张耀、黄羿、安芝都大为震惊。 黄羿当即站立:“请尚书传令,以黄昭为主将,带六猛二十二骁及三百虎卫,找两名熟悉莫贺延渍路况的向导带路,杀进莫贺延渍,将达赤军斩杀殆尽,一个活口也不要,为今后解决伊州打个基础。” 张雄抚掌大笑:“菊潭子所言,正合我意。走,到外面升帐。” 张议潮到底会作何安排?莲姑跑这么远求救,再派人过去,前后又会过去好几天,在莫贺延渍里的大军能撑到救兵赶到吗? 六猛二十二骁三百虎卫难道就不怕戈壁滩吗? 第273章 狂杀戈壁滩 他们正要到瓜州总管府传令,瓜州总管王堪急慌慌跑来:“二弟,莫贺延渍被困五千人,速做决断,迟则危矣。” 瓜州总管王堪,字复道,乃张议潮结义的瓜州八雄之长兄,五十四岁,比张议潮大五岁。 此人在瓜州富商中以少言寡语、纳言善断闻名,决策多无差池,瓜州人无不敬服。 王堪十八岁起单独贩卖瓜州当地特产夜光杯,经二十六年积累家资,培养子弟继承家业,继续贩卖。他从四十四岁起,在城中以瓜州八雄为纽带,明确归唐抱负,将各大豪族紧密联系在一起。 此时跑来,提醒张雄速做决断,这就是他最擅长的本事。 张雄略微施礼,笑道:“决断之事,大哥最为擅长,大哥以为如何决断?” 王堪只说出八个字:“虎卫全上,五个水囊。” 张雄哈哈大笑:“大哥果然善断!快,大堂传令,敲响聚将钟。” 王堪的总管大堂,张雄装束整齐,盔明甲亮,众将听到聚将钟,一起赶来,单等张雄一声令下。 张议潮看众将齐聚,朱莲姑也在班中,暗暗颔首,发出两支令箭。 第一支令箭,以黄昭为先锋,郭谓为副先锋,六猛、十二骁随征,分别统领虎卫师三百骑、豹卫师八百骑,一前一后杀往莫贺延渍,每人带五个水囊。进入莫贺延渍,只要是达赤军,无需通名,直接斩杀。 第二支令箭,以王堪为主将,宋铠、尤统、安芝、严公、曲飞龙五将及十骁随征,带兵两千为后援,每人也是五个水囊。 后援接住伊州大队人马,主要保护老人小孩。斩敌主要由黄昭完成。速战速决,救出李翰等五千人马及众百姓。 众将皆振声高呼:“得令!”纷纷出来总管府,打起旗帜,直奔莫贺延渍。黄昭带六猛及虎卫三百骑,各带五个水囊,早已飞出瓜州城。 后面郭谓带十二骁及豹卫八百骑,相距不远飞奔。 王堪点齐人马,也都快马加鞭前往救人。 六猛的二哥叉神山裂、六弟索神李烧身子最轻,舞动兵器,紧随黄昭跑在前面,其他四猛殿后。这些猛虎之士,一路狂飚,一天一夜赶到了莫贺延渍边沿,中间只吃了一顿饭。 在大戈壁边沿,黄昭令众虎卫稍作休整,吃些干粮,准备杀入大戈壁中心。休息约一个时辰,黄昭叫起六猛,六猛又强行将所有人叫起来,活动筋骨,准备上马。 恰在这时候,从大戈壁中飞出来两匹马,远远看装束是自己人。等他们到了近前,黄昭一看,却是黄俊、宋津。黄俊一看到大伯,顿时从马上滚了下来,嘶哑着喉咙挤出一句话:“大伯,快救人。” 宋津也面色枯槁,滚下马看黄俊说了话,也就不再说,扶着黄俊,双双躺倒在地。黄昭大喊一声:“衮卓,递水。” 谷辗急忙解下一个水囊,叫黄俊、宋津一人喝一口。二人停了一阵,又喝了一口。又停了一阵,喝了一大口,终于缓过来精神。他们见到水为什么不是拼命猛喝? 几天几夜水米不见,突然喝水,还不敢猛喝,这就是征战沙漠、戈壁的将士必备知识。 黄俊说道:“大伯,快救人,离这里约有二百里就到了。我们也快杀出来了,但人和马都是缺水,跑不动。” “衮卓,你先看住他们俩,众虎卫,随我冲。”黄昭大手一挥。 三百虎卫刚才还没睡过瘾,还想跟六猛瞪眼。此时一听敌人不远,顿时忘掉了疲累,个个精神焕发,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不到两个时辰,叉神山裂、索神李烧和武连子黄昭率先接敌。李烧拼尽全身力气,宛如晴空霹雳一声大叫:“虎卫雄师来救李总管!” 李翰此时带着人基本脱离了追兵,走在最前面。八十多岁的老将朱展带着阴骏负责殿后,此时看救兵来到,也都跑到前面相见。 三位一看就这三百人的队伍,能救得了五千人么?正要失望,猛听李烧这声吼,吓得他们及身边兵将纷纷坐地。 八十岁老将李翰简直惊呆了,我擦,这是不是天神下凡啊,这么大劲道?徒弟张雄什么时候弄出个虎卫雄师,怎么回事?不管怎么回事,估计能行,他顿时散架,索性就地躺倒。 黄昭大吼一声:“六猛、虎卫们,水囊全部解下,交给李总管、阴总管、朱大侠,我们往前面冲阵,冲啊。” 众虎卫纷纷解下水囊,黄昭在马上对李翰、朱展两位老将军及阴骏一一抱拳:“两位爷爷、阴总管,我们这是一千五百个水囊,后面豹卫师还有四千个水囊。我们前面迎敌去了。” 李翰拿起一个水囊,已经喝了两口,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说道:“后面估计有五十里能迎到敌人。他们的两千人,估计还剩七百的样子。” 黄昭一听,这么个情况啊,当即喊道:“后面豹卫师八百人过来,叫他们留下一半救援你们,四百人去接应我们。虎卫们,冲啊!” 半个时辰,黄昭带众虎卫看见了敌人,这些人果然还在死命追来。 黄昭下令:“山裂、席英各带本队,往他们后面绕过去,陶克带一队看住左侧,土粪一队看住右侧,李烧随我冲。” 恰在此时,谷辗赶了上来。黄昭大喊:“衮卓,他们两个呢?” 谷辗大叫:“他们两个没有大事,叫我来追你们。” “好,你和李烧打配合,正面冲杀!”黄昭大喝一声。 六猛各带本队,霎时间将敌兵围在垓心。敌军主将手执砍山刀,一看只不过三百人,还哈哈大笑呢。还没笑完,早被索神李烧的铁索套住脖子,猛力一扯,栽倒下来。被棍神谷辗一棍砸到,脑颅粉碎,脑水飞溅。 敌军又有两名副将手举蟠龙棍,大吼大叫过来报仇。李烧铁索套住一个,猛力一拉一甩,将这员将甩起两丈多高,飞出去五丈开外,当即摔死。谷辗一棍下去,砸落一员,再一棍结果了他性命。 左右两队的陶克、土粪早已杀入敌阵。这些人本来追了四天四夜还多,也是缺水,疲惫不堪。忽然遭遇虎卫截杀,那还有个好吗?虎卫们如入无人之境,在这里练习砍瓜切菜。 绕到敌后的山裂、席英也席卷而来,战马疾驰之间,人头、马头纷纷坠落,人脖子、马脖子乱纷纷望天喷射鲜血,其状之惨,叫人不忍猝睹。 只是两刻钟不到,敌人的七百余人被斩杀殆尽,无人曾经问他们都是哪个?就这么全都成了无名鬼。 六猛浑身溅满鲜血,一个个围拢过来,看着黄昭哈哈大笑。三百虎卫也都围拢过来,每人马上挂着两三个人头,也都跟主将一起哈哈大笑。 黄昭看看天,已经半下午,正要让大家歇息一阵,准备奏凯回师。忽听见远处传来“呜呜呜”的牛角号声,这是蕃兵惯用的鼓舞士气之法,难不成达赤派有后援队? 六猛也听见了,矮个子山裂大叫:“师父,必然是吐蕃的后援队到了,准备冲杀啊。” 黄昭大叫:“量他不超三千人,排开一字长蛇阵,还按刚才的阵型,山裂、席英包抄后面,陶克居左,土粪杀右,谷辗、李烧与我一起正面冲杀。先杀主将副将,务求全歼,每人力争拿下二十颗人头,一战而封七品。” 六猛齐声高呼:“二十头,取七品!” 三百虎卫也宛如猛虎咆哮:“二十头,取七品。” 我擦,每人二十颗人头,三百虎卫,要斩杀六千人才够。达赤给他们派了这么多兵吗?这可不行,还得叫达赤派人来。 六猛各自率领本队五十护卫,排开一字长蛇阵,静等敌兵前来。 约有一刻钟,对方来到,距离一箭之地停下。黄昭一看他们的队形,略微知道来了两千兵,看来后援跟前队一样多。 有一将四十开外,青须飘飘,身形高大,执一柄六十四斤八卦开山斧,略微提马上前几步,他也看到了满地无头尸身,七百人的头呢? 哦哦,都在对面这些人马鞍桥边挂着。他情知遇到了特殊队伍,脸色绷得死紧,喝道:“某乃大蕃国伊州別驾平措顿珠,看对面旗帜,虎卫雄师,武连子黄昭,搞这些花样焉能阻挡我大蕃雄兵,劝尔等……,啊,啊!” 怎么回事?索神李烧早将丈八铁索飞速抖开,套了他的脖颈,甩起两丈多高,将他扔出去五丈开外,死尸摔落在地。 棍神谷辗舞动大棍嗷嗷大叫:“棍神冲阵,要命的躲开!” 再看谷辗与李烧早已飞入敌阵。吐蕃两千兵将看到主将的死法,个个惊骇异常,正要勒马倒退,哪知道这对面的杀人瘟神就冲了过来。谷辗、李烧各自的五十虎卫也乱纷纷杀入重围。 左侧斧神陶克、右侧锤神土粪也都各带五十虎卫狂杀不止。叉神山裂、枪神席英也各带本队五十骑,早已飞到后面,往这里赶杀而来。 毕竟敌兵是两千人,自然也有没被遴选出来的猛士悍将,哪里能那么简单去数人头? 眼前顿时血水滔滔,愁云惨淡。姑爹喊娘声,兵器拼死格斗声,头颅、四肢被砍断的“嚓嚓”声,战马嘶鸣声,虎卫喊杀声,混杂在一起,叫人毛骨悚然,心惊肉跳。惊得土地爷躲避不及,吓得巡天神目瞪口呆。 黄昭站在圈外,挥动霸王双鞭,但有逃出乱阵的敌兵敌将,被他“啪啪”左右开弓,两声霸王鞭响,立时将你卷到半空,跌落下来,霎时殒命。 这些人毕竟是生力军,拼杀十分惨烈,鏖战极其悍勇,黄昭感觉不可持久鏖战,杀完他的副将即可劝降敌兵。于是大喝一声:“谷辗、李烧专杀阵中指挥者,杂兵先莫管他。” 谷辗、李烧听见主将喊话,当即站立马上,往乱阵中观瞧,果然有两名副将在指挥左冲右突。二猛顿时磕马冲向前去。 李烧一手抡起丈八铁索,一手拽出佩剑,凡有阻拦的、碍事的,无不是头颅望天高飞,鲜血喷射。谷辗大棍到处,扫到即死。二猛各自奔向一位副将,只是三两合,将这两位指挥者斩杀,各自提着一颗人头继续冲杀。 普通兵一看,再也没人指挥,开始乱啰,东奔西撞。一个个宛如笨猪进了死胡同,撞到哪里都是要命的刀枪,地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哭喊声、惨叫声令人毛发直竖。 恰在此时,黄昭转身去收拾两名敌兵的合攻,只听见远处传来“呼隆隆”震天动地的声响,是大群战马卷地而来的声音,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第274章 戈壁戮两千 伊瓜之间的莫贺延渍,瓜州的唐朝收复军与伊州的吐蕃军激战不休。 黄昭急忙将眼前两个敌兵打飞,站立马上,观察远处来兵。 却是东边瓜州方向过来的人马,应该是四百豹卫赶到了,这下更放心了。这里已经解决了将近一半敌人,他们再来,必然稳操胜券。 他站立马上,转身对乱阵中的敌兵大喊:“伊州兵听着,我们的援兵马上就到,劝尔等放下兵刃,举手投降。尔等再不投降,将全部归阴。” 看阵中有两个兵扔掉兵器要投降,却见一个大个子大骂道:“宁死不降!”挥刀将这两个兵人头削落。 什么情况?看样子他可能是团校尉、旅帅一类的,好嘛,他临时顶起来指挥任务,有种。黄昭大喊:“谷辗、李烧何在?” 二猛飞马冲到了跟前:“师父有何吩咐?” “你们两个站立马上,仔细看乱阵中敌人谁在指挥,直接枭首,有几个杀几个。”黄昭怒目圆睁。 棍神谷辗、索神李烧应声而去,如法行动。左翼斧神陶克、右翼锤神土粪也听见了师父的命令,全都站立马上,专寻指挥者斩杀。 此时,郭谓带八百豹卫全部赶到,黄昭大惊:“怎么全来了?” “后援王堪也赶到了,他们在救护,我们就全来了。”郭谓看眼前战况之激烈,极其罕见。 哪里还顾得说其他,直接指挥八百豹卫冲阵。八百豹卫由十二骁分统,也是每人一队五十骑,余下二百,由郭谓直接指挥。 郭谓,字长叙,三十三岁,身长七尺六寸,乃安康伯宋宸从武州带过来的种子兵丁,大唐名将郭骏幼子。郭骏是哪个? 正是昔日里护送韩愈至成德军宣慰的郭骏。当时郭骏在兵部是侍郎韩愈的属官,三十二岁。如今,韩愈宣慰成德军过去二十六年之久,郭骏已经五十八岁。韩愈也已逝世二十四年之久,宣慰成德军之后两年就归天了。 那年护送韩愈宣慰成德军,郭骏大战五岔口,功劳很大,获封正五品上的定远将军,长举县开国子,封地在兴州,往西与武州近邻。郭谓这小子除了学文,打小就爱舞枪弄棒,十二岁就能舞动老爹的四十八斤盘蛇枪。 到了二十岁,举行了成人冠礼,生得天生神力,托人打造了一条六十二斤盘蛇枪。此时尚未娶妻,发誓夺得功名才成家。 于是,郭骏叫他投入封地附近的宋宸麾下。经过三年之间拼杀,获封正官,又晋至从八品上御侮校尉,实职为折冲旅帅,统领在册一百骑。 此时,二十三岁的郭谓请求回家成亲,经父母托人说合,恰好昔日里一起护卫韩愈的唐挥小女十九岁尚未婚配。此时,郭骏担任亲王府司马,唐挥也在长安城,担任着京兆府少尹。当年两人战功相当,获封官爵品阶相同。 唐挥这个小女名叫唐曼,啥爹啥女儿,从小也爱黏糊着老爹,使些兵器大喊大杀。到十六岁,将老爹的四十八斤乌龙枪舞得雪花飘舞,枪法绝伦。 唐曼十八岁时,果然女大十八变,出落得身长七尺之巨的绝色女子,膂力过人,托人量身打造了一柄五十八斤素缨枪。宣称,凡选婿胜不过她掌中枪者,休来叨扰。 俩孩子都善于父亲传下的枪法,郭骏、唐挥两边不约而同有了浓厚兴趣,俩孩子一听,哟哬,互不服气,就要比试一番。媒人就是昔日里韩愈的管家韩彻,老头子快八十了,却风趣健朗,硬是安排了俩孩子的比武。 好嘛,两家打马长安郊外,找到一处打麦场,互通姓名,叮叮咣咣鏖战起来。郭谓的盘蛇枪六十二斤,使枪的大将里排序将相当靠前。唐曼的素缨枪重达五十八斤,一般男将也舞不起来。 这场大战,真叫做男枪王对决女枪王,叫人汗毛都竖起来了。两边的父母在这里看孩子们的手段,都咬紧牙关替自己孩子使劲。 直战到一百五十余合,双方早将盔甲扔掉,单衣鏖战,唐曼力道稍差。被郭谓抓住机会,枪杆抽到唐曼的雪花马马臀,将她颠落下去。唐曼硬是不服,也不看郭谓扔了盘蛇枪,下马来扶她,而是捡起素缨枪直刺郭谓。 这边郭谓冷不防他这样做法,根本就没法躲,勉强低身形晃动一下,被素缨枪扎中了左臂。疼得郭谓暴叫一声,翻倒在地。 唐曼一伸舌头,急忙过来抱起郭谓的头,骂道:“你个笨蛋,咋不躲呢?” 郭谓假装闭眼休克,唐曼拍拍他的脸颊:“诶诶,这么不禁打呀,不会死吧?快醒醒啊。” 说罢俯下身去翻他的眼皮,被郭谓伸手一抱,死命亲住唐曼的香唇。唐曼又惊又喜,气得狠狠锤他:“死郭谓,欺负人。” 两边父母也到了跟前,相视颔首,哈哈大笑。当即叫韩彻定下吉日,下聘礼,行嫁娶。 结婚十年来,唐曼给郭谓生下了一大窝孩子,新婚几年一口气生了四个女儿,后面几年一连串生了三个儿子。 郭谓拼杀在外,唐曼每每不放心,将家事安顿管家照看,一路狂飚来寻夫君,也不管你是不是正与敌人对阵,直接冲来。霎时间形成夫妇合战敌将,夫妇枪王把敌人吓得屁滚尿流,狼狈逃串。跑得慢了,就会被挑死做鬼。 这次张雄的岳丈宋宸将武州兵逐团输送沙州,郭谓作为旅帅,跟随一名团校尉早期到了沙州,为张雄训练起义军。因其组织得力,训练有方,被张雄任用为团校尉。 这次跟随黄羿、黄昭祖孙选猛,再次显现出高超的组织能力,被黄羿、黄昭祖孙先任用为虎卫师主官,再任豹卫师统领官。豹卫师在他的统领下,边战边训,短短几日,就成为虎狼之师。 郭长叙将掌中六十二斤盘蛇枪几挥几点,十二骁及六百豹卫四面合围而去。他自带二百豹卫,是四队,一声令下:“旅帅卫高、都远,切记斩杀对方旅帅,兵对兵,将对将,所遇敌人不问姓名,一律斩杀。” 二将齐声高呼:“得令!”两位冲天大汉举起两柄大斧,飞驰冲入敌阵。 卫高,字敬上,三十四岁,泽州高平人。身长七尺九寸,使六十二斤砍山金斧。 都远,字东奥,三十三岁,潞州壶关人。身长七尺八寸,使六十四斤月牙银斧。 他们这么重的兵器,这么大的力道,又是从何而来? 卫高之父乃卫轨卫铜骠,卫铜骠又是谁?正是望霄沈丘捕贼大战莲池的卫铜骠,乃八大金骠之一。 都远之父乃都导都缃檀,都缃檀不是别人,正是大战莲池的都导都缃檀,乃八大银骠之一。 这两位豹卫师旅帅,都是昔日里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的孩子,现今的年龄,跟他们父辈成名之战年龄相仿,跟此时的郭谓也年龄相仿。当然啦,他们的父辈就年龄相仿么。 卫高、都远的两柄大斧与乃父大斧的分量一般无二,但是,他们的神力比之父辈要大得多。这次选猛,他们本就是郭谓的两名老队正,闹着报名参选,都是三石神力,但六石比试,没能走到终点。 就这已经够用了,战阵经验丰富的老兵,能有这么大的力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因此,八百豹卫师编成之际,郭谓就拿出来二百豹卫,叫他两个每人统属一旅。 只见卫高、都远率二百豹卫,进入敌阵,所到之处,人仰马翻,到处都是惨叫不休,鲜血喷涌。加之六猛已在阵中专寻旅帅暴打,不多时,他们就将乱阵中指指点点的团校尉、旅帅等斩杀殆尽。 卫高、都远及六猛都站在马上观瞧,再也没人指指点点,卫高暴叫一声:“尔等大将斩杀殆尽,还不投降?休要成为斧下枉死鬼。” 再看吐蕃兵,只剩下不足五百人,这些人虽然激战到现在并不发怵,但打下去必是死路一条。 一个个纷纷扔掉兵刃,举手大喊:“将军饶命,我等愿降。” 黄昭也站立马上,对六猛、卫高、都远及十二骁,大喝一声:“虎卫豹卫,将他们兵刃收起,全都绑了。稍微休息,奏凯回师。”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斩敌两股两千二百名,生俘五百余人,无一逃回。 虎卫被乱马踩死九名,豹卫混战中死亡二十三人,六猛、二十二骁等无一伤亡。一个个马肩马鞍挂满人头,得亏八百豹卫带着水囊,虎卫们都补充了一点水。这才擂响得胜鼓,大家一路欢笑,望瓜州而回。 大唐战史中,这次戈壁大战虽然不是歼敌最多的一战,但歼敌之干净,敌兵死亡之惨状,大唐战史上无出其右。 莫贺延渍一战,足以叫敢于冒犯唐兵的任何胡人军队心寒胆落,这为开创陇右收复之战奠定了良好基础,可谓是张雄铁军所向披靡的奠基之战。 虎卫师三百六十人,豹卫师八百人就从吐蕃兵中寻找符合遴选标准者补齐,降兵看黄昭如此恩义,个个感激涕零,高呼:“武连子乃我等再生父母。” 这些吐蕃降兵为何会这么喊? 吐蕃兵永远只有冲阵的份,没有成长为将军的份,最多只不过得到些赏赐,断然不会进入仕途。而虎卫师、豹卫师的旅帅、队正,那可都是大唐九品、八品正官。因而吐蕃兵对于能进入虎卫、豹卫无不大为震惊,感激涕零。 他们一路回到瓜州城,王堪等早已将李翰的队伍救入城中。张雄带领黄羿、王堪、李翰等全体将佐列队迎接虎卫师、豹卫师。 黄昭对张雄简单禀报了战况:“原意要将之灭绝殆尽,但不忍普通蕃兵被杀,故而斩尽他的大将,喝令兵丁投降。” 张雄紧紧抱过黄昭,感动的热泪横流,对天高呼:“今有耀汉贤侄相助,议潮大计可成也!陇右可复,千百万苍生有救矣!” 正在他们热烈欢迎之时,瓜州城中发出震天动地巨响,惊得出来迎接的李翰“呼通”坐地,朱展、阴骏、黄俊、宋津也都吓得脸色煞白。 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也像达赤那样有人捣鬼占了瓜州? 第275章 尽复河西地 李翰等伊州杀出来的五将真的是杯弓蛇影了,城中巨响其实是爆竹声。 安芝带人所燃放的爆竹,专门为了迎接虎卫、豹卫凯旋归来,共是一千根大竹竿,四门各二百根,总管府二百根。 这次虎卫、豹卫除了斩杀首级无数,还虏获了五百生力军。可不敢小看这五百吐蕃降兵,如此惨烈的拼杀之中能活到最后的,无不是战阵经验丰富,武功超绝的兵,否则早早就被斩杀了。 张雄当然懂得这些降兵的重要性,不但是义军的种子,还极可能是哪一天拿下伊州城的关键力量。因此,张雄吩咐,厚待这五百俘虏兵,叫他们放下包袱,好好干。 六猛及虎卫们在斩杀先前那七百人的过程中,还有一个重要收获。那就是这些人中,基本全是团校尉、旅帅、队正、火长,他们按级别每人身上都带着一百两、五十两、二十两、十两的雪花银。 原本追兵是两千,这七百人中全是骨干分子,要不然不可能挺到那么久。团校尉自然是十人,旅帅二十人,队正四十人,火长二百人,合计收缴雪花银四千八百两。这么大一笔数字的钱,这个冬天瓜州城中的兵生活无忧。 张雄大喜过望,吩咐一声:“大排宴筵,庆功三天。” 第三天正午,即将开宴,忽然总管府门尉来报:“青州三黄寻亲。” 瓜州总管王堪惊疑不定,转身看张雄,不知道青州三黄是什么意思? 菊潭子黄羿笑道:“必是老朽三子黄遥、黄遵、黄通到了。” 这三位老弟兄从哪儿来的?他们带着黄智、黄景、黄晖、黄显在继续贩卖油料,这一趟贩卖刚刚从沙州卖完,顺道来瓜州见见父亲及孩子们。 安芝拜见了三位哥哥,转而与黄羿、黄昭商议:“这都十月了,今年是不是还赶朝歌腊八会?” 黄羿二话不说,直接吩咐:“黄家将集合,返回青州,抓紧收购黄豆花生芝麻,赶朝歌腊八会。” 一霎时,黄遥、黄遵、黄通、尤统、安芝夫妇,黄昭、韩萍夫妇,黄智、黄景、黄晖、黄显兄弟,黄傅、黄侠、黄仁、黄俊、黄休、黄代等黄家六侠,尤泽、尤淳兄弟,十九员大将齐集黄羿跟前。 李笙、李管已经拜在黄昭门下为徒,也要跟去。 席英、陶克自不消说,年年跟随师父黄昭搞贩运。 其他四猛谷辗、山裂、土粪、李烧一看师父及三哥、四哥都要走,更是嗷嗷大叫,一个个也要跟师父走一趟朝歌腊八会。 黄羿一看,倒抽一口冷气,我擦,连同自己多达二十八员大将!这要是有人跟咱起了争执,那可真是要命,顷刻间将他大卸八块。反过来说,这么呼啦啦一下子带走,必然引起张雄的极大反感,千万不能这么做。 他急忙劝谷辗等:“谷辗,你要带好山裂、土粪、李烧三个兄弟,好好操练虎卫、豹卫,来年天暖,还要征战肃州呢。我们明年开春见。” 谷辗等顿时热泪滚滚,不忍分离。郭谓及卫高、都远也都恋恋不舍,与黄老等二十四将一一告别。张雄、张耀兄弟,朱展、李翰兄弟,阴骏、宋铠等,也都送出好远。 尤统抬眼看到宋铠,急忙对黄羿耳语道:“爹,助军一万贯什么时候才有着落啊,二十四将咱也用不了,丢下几个吧。” 黄羿稍微沉吟,正在不知如何说话。 忽然城中飞马出来一员须发皆白的老将,身着紫袍,束十三銙金玉带,后面跟着五位大将,高喊道:“三弟休走,陪老夫留在瓜州吃酒啊。” 众人转身看时,却是安阳县公稀宝神贩胡轸,后面跟着胡权、胡栋及弟子胡了、垂亿、牛黄,还有胡家五个小辈的。 黄羿急忙打马过去,迎住二哥,两下人等都滚鞍下马,黄羿单膝跪倒:“二哥怎么才来,早点来,肃州就拿下了。” 两边的孩子们呼啦啦围过来,互相对二伯、三叔见礼。胡轸笑道:“那不是为了多搞点钱么,咱看明后年吧,肯定叫议潮大显身手,多拿几个州。” 老兄弟两个哈哈大笑,黄羿转身对张雄抱拳道:“尚书,我临时起意,马上就是天寒地冻,老朽也不想跑来跑去了,我和黄休、黄代、李笙、李管留下来,陪二哥吃你一冬天酒。不知意下如何?” 张雄脑子一闪念,黄老留下最好,明年黄家将那就一准还能来,当即爽朗大笑:“黄老留下,议潮欢喜不尽,必叫师父和大伯、二伯天天陪你吃酒。” 朱展、李翰也都纷纷上前,拉着黄羿激动不已,齐声笑道:“你叫二哥,我们却叫大哥,咱四个老家伙一发叫上我们的三哥,天天吃酒,岂不快活。” 他们说的三哥,自然是张议潮的爹、鸣沙剑客张谦逸了,现在沙州家里。 就此决定,黄羿及曾孙黄休、黄代,徒曾孙李笙、李管留下。 安芝带黄门其他十八将往青州进发。稀宝神贩这次搞到不少货,也是要回去赶朝歌腊八会的,胡权带兄弟胡栋及三个师弟、五个小辈赶往滑州。安芝、胡权两队人马合在一起,打马而去。 这次安芝回到青州,大病一场,一直闹肚子,怎么都治不好。尤统也不敢乱跑了,陪着他形影不离,到处找名医,就是找不准病根,只能按肠胃不和治疗。 这场病,使得安芝整个人脱相,形容枯槁,颤颤巍巍,一下子老了一二十岁。四十七岁的她,看起来足有六七十。 这场病,一病三年不起。最终是怎么好起来的呢? 大中六年(852年)春,生怕那一万贯没了踪影,带病跑到沙州,面见张议潮,讨回了一万贯。大病三年的人,却突然好了起来。这时候,她说起自己的病情,沙州本地名医姚材介绍,她得的病是水土不服。 姚材说道:“不少到陇右、西域生活过一段的人,回到老家,都会闹肚子,找不到病根,就会一直闹下去。” 安芝大感好奇,问道:“天啊,那要怎么办?” 姚材微微一笑,介绍道:“一种办法是还到陇右、西域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不用吃药,立马就好。再一种办法就是从这边带一点沙土或者玉石什么的,回老家以沙土泡水喝或者把玩玉石,都不会闹肚子。” 安芝感叹:“难怪胡伯伯常年闯西域,他一家就没得过这个病。要是早知道这个,也不能叫我三年不下床。这期间想了好多好多办法,将总领的心都操碎了,就是好不了病。” 尤统笑道:“起初我还开玩笑,是不是在征战沙州遇到了相好的,得了相思病呢?父亲、哥哥们、孩子们年年回家,都来看望他,还是好不了病,看来不是相思病。” 安芝娇嗔地捶打他几下:“尽胡扯,人家这辈子除了想你,就没对任何人有啥心思。就凭俺当年的姿色,相中俺的人多了去了,都集合起来,那还不开个面首阁才怪呢。” 尤统回想起安芝早年的苦楚,听他这么说,玩笑归玩笑,还是触动了他的心思,禁不住眼含热泪,过来一把拉过安芝,轻轻拍拍她的肩背:“这三年,媳妇受苦了。这下好了,知道病根了,今后再也不会犯。” 众人看他们秀恩爱,禁不住哈哈大笑。安芝情知失态,推开尤统,娇羞异常,顿时恢复了三年前的仪态万方。 在这三年中,张雄在众多好汉的帮助下,早已收复了除早就收服的沙、瓜、西之外的八州之地,分别是肃州、甘州、伊州、兰州、鄯州、河州、岷州、廓州等。 肃州在第二年化冻之后,先经六猛冲阵,彻底打掉了城中德吉央宗的气焰。又经伊州瓜神李翰进城说服,德吉央宗率领剩余的五千人马悉数投诚。 甘州也经历了反复,有人擅自出城接战,被六猛杀得片甲不留。最后朗杰顿珠率安柏等出降,以安柏为总管,朗杰顿珠为副总管。 伊州较远,需要经过莫贺延渍,因此在大中四年(850)收服。毕竟有了六猛在大戈壁的灭绝之战,达赤吓破了胆,张雄大军一到,他先跑球了。属下的几个妄想取而代之,被六猛及虎卫突入城中,好一顿斩杀,伊州平定。 沙、瓜、肃、甘、伊、西这六州一平定,张雄的机动力量达到了五万之众,名将、猛将多达一百多员。 大中五年(851年)开春,张雄率众将南征,一路势如破竹,几乎没有太大的惨烈交锋,兰、鄯、河、岷、廓五州悉数回归大唐怀抱。 收服伊州之前,大中四年正月,原来所派的十路使者,才有一路使者通过天德军防御使李玑奏闻唐廷,前往长安。宣宗李忱大力褒奖张议潮等人的忠勇和功勋,擢升他为沙州防御使。 十一州悉数收服之后,大中五年八月,张雄第二次向长安派出使团,以其兄张耀和沙州总管李充、伊州总管李翰、肃州总管安柏及沙州豪杰索康等带二十九人入朝,献上瓜、沙、伊等十一州图籍。至此,除凉州而外,陷于吐蕃近百年之久的河西地区复归唐朝。 当年十一月,宣宗敕令于沙州置归义军,统领沙、甘、肃、鄯、伊、西、河、兰、岷、廓十一州。以张雄为归义军节度使、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加检校吏部尚书兼金吾大将军、特进,封南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实封三百户。 南阳郡实则是山南东道邓州别称,省称南阳郡公,南阳公,官场上称之为张尚书。这时候的张尚书名副其实,此前自称的兵部尚书,是权宜之计。 按领授节镇大帅的惯例,其长兄张耀张议潭作为人质留在长安,被授为金吾卫大将军,掖县开国侯,人称掖侯,或张侯。掖县在河南道的莱州。 黄羿、黄昭、安芝、黄傅、尤统、尤泽、尤淳等所有参战商人都因战功不同,各有封赏。 黄昭的弟子谷辗等六大猛将,在收复之战中每战先冲,战功巨大,天子全都按其大号被封为六大神侯,在晚唐历史上堪称最为耀眼的将星。 转眼到了大中十年(856年)年底,安芝、黄羿等黄家将及胡轸等胡家将这年没赶腊八会,都在沙州过年欢闹。过了二月,进入三月,天渐渐变暖,众人徜徉在花香美酒之中。 这天,胡轸、张釜收到伊州李翰来信,相邀去伊州玩耍。 黄家、胡家、张家四五十人开过去,在伊州玩得好不快活。安芝还要按这连续几年的计划往伊州贩运黄豆花生芝麻,玩几天,准备回青州收货。 三月三,上巳节么,为黄帝庆生。酒席宴间,大家谈笑风生,热闹非凡。 忽然探马跑来,对李翰跪下,禀报道:“刺史,大事不好,回鹘、吐谷浑猛攻我伊州纳职城,纳职城危在旦夕。” 第276章 连医解乌毒 伊州及纳职县是个什么情况呢?为什么回鹘、吐谷浑会搅合进来?要怎么去救? 伊州设置于唐贞观四年(630年),治所在伊吾县,辖伊吾、柔远、纳职三县。 大唐的县是分等的,以地位、户口、地理条件相综合,全国的县分为赤、畿、望、紧、上、中、下七等。纳职县,属于下县,东北方向至伊州一百二十里。该县水草丰美,树木参天,宜耕作,东汉明帝曾于此置宜禾都尉。 李翰派其子李像率三千兵镇守,副将有二,毕值、甘修,都是自己的徒弟。自从大中四年(850年)收服伊州,已过去五年多,这是第六个年头,中间一直没出什么事,今儿这是咋啦? 回鹘、吐谷浑一起攻打,他们之间不是本来就有矛盾吗?怎么就一起来祸害纳职县了?李翰叫探马说清楚再走,回鹘、吐谷浑都是谁的队伍? 探马禀告:“回鹘队伍有三千,号称一万,领首是摩尼教弟子萨比尔,六十五岁,此人有蛮力,使六十四斤五股神叉。 “吐谷浑首领叫慕容达,五十三岁,有不足两千人,号称八千,勇武过人,使五十四斤力贯枪。二人争夺牧场,大战打平,打赌攻下纳职县者为胜。” 伊州刺史李翰鼻子都气歪了,大骂道:“真他娘的傻逼儿,你们打平手,就拿老子的纳职城赌输赢,今儿不把他俩打改,不知道伊州姓唐。” 于阗五老的老大哥、稀宝神贩胡轸哈哈大笑:“五弟真有趣,人家回鹘语的萨比尔意思是能忍、很耐的意思,哪里是唐语的傻逼儿。” 众人听他俩老兄弟这通对话,也都禁不住哈哈大笑。 玩笑归玩笑,李翰正色道:“伊州收归大唐以来,百姓才享受了五年和平光景,又被这俩小子打乱,我看必须重拳出击,叫安定局面毕于一役。” 黄昭当即站出来:“孤以为,此事万不可当成小事,应禀明张尚书,将虎卫师、豹卫师调来,仍叫六猛冲阵,一战而威服萨比尔和慕容达。” 黄昭为何称孤,原为武连子,三年间收服十一州之战,每战皆参与其中,中间曾被封为温山伯、武平侯,累封至梁县开国公,省称梁县公,或黄公。 书中代言,温山县在山南西道的涪州,武平县在岭南道的交州,梁县在都畿道的汝州。 从天子、宰执对他封地、爵位的选择,足见其战功之大,虽然是贩夫,并没有谁将之另册相待,这与后世对唐朝晚期商人地位的理解相差甚远。 按汉晋以来旧例,凡获封爵位者,均可自称“孤”。但一般情况下,因伯爵品阶在四品、子爵、男爵品阶在五品,分量还不足,没人这么自称,到了侯爵三品、公爵二品以上,这些公侯之类的功臣就普遍自称为“孤”了。 还有一点,天子也往往自称为“孤”,那么公侯跟天子在一起奏对,那还是自称“臣”,只是对其他人称“孤”。 为什么百姓羡慕某人厉害,往往说贵为公侯?下面的伯子男三等爵位被很少提及,就是这个原因。所以黄昭自称为“孤”,这玩意可不是跟谁开玩笑的,别着脑袋拼杀出来的。 黄昭从青年时期收徒遴选弟子就极其严苛。那年的选猛之计,其负重分量在军史上闻所未闻,出现六猛弟子,如今六猛均已按其兵器大号获封,分别是棍神侯谷辗,叉神侯山裂,枪神侯席英,斧神侯陶克,锤神侯土粪,索神侯李烧。号称六大神侯,在晚唐历史上威名赫赫。 爷爷黄羿也因战功赫赫,被封为蕲县开国侯,称之为蕲侯,或称黄侯。蕲县属于河南道的徐州。尤统获封冯乘侯。 安芝之功,不但是军帐筹谋,上战场也很少有敌手,加之万贯助军,天子没有将之当女人看待,而是比同男将册封秀容侯。 黄家将虽然不曾主政一方,但保了谁谁就能成功,此时黄家门下出了一公九侯,威震天下。 此时的梁县公黄昭,在伊州这一圈人里面说话,分量无出其右。他这么一说,还真是的,咱们归义军既然有这么厉害的尖兵,为什么不用?这要少死多少人啊。 伊州刺史、归顺伯李翰当机立断:“就叫州司马黄傅飞报沙州张尚书,请求调来归义军虎卫师平贼。” 李翰因收服伊州之功,被封为忠武将军(正四品上),归顺县开国伯,简称归顺伯,或李伯。归顺县在剑南道的戎州。 黄傅接到将令,当即带十余名随从,飞马直奔沙州禀报军情。此时的黄家六侠大哥黄傅,因收复之战累积战功,成为伊州司马,正式进入仕途。 沙州归义军大帐,张雄闻报回鹘、吐谷浑找事,当即拍案而起:“草塔娘的,孤这归义军地面,再也不是以前的陇右道,叫尔等胡人随意劫掠。这次不把他们彻底打怕,还以为孤是个软蛋。” 当即传令,亲领虎卫师建立征讨军,以伊州刺史李翰率本部五千人为征讨使,以沙州行军司马、义昌伯郭谓率豹卫师为前锋,以纳职县守将李像为征讨军行军司马。 此时,郭谓因收服陇右诸州累积战功,获封义昌县开国伯,省称义昌伯。义昌县在江南西道的郴州。 往来之间,过去十天,纳职守将李像数度催促。 特别是回鹘萨比尔在西门攻得最猛。云梯不行,就火烧城门,火烧没有得逞,又在挖地道,猖狂至极。 吐谷浑慕容达攻东门,使的招数是抛石机、强弩,往城头抛石头砸人,强弩射杀守城将士。又不行,就用抛石机抛火把,烧守城将士。还不行,就用云梯加上强弩,射毒箭,这招很毒辣,东门城头上死了好多人。 梁县公黄昭率领黄家英雄黄侠、黄仁、黄俊、黄休、黄代等五将,胡家英雄胡权之子胡伯灿、胡仲焰、胡叔烮,胡栋之子胡季燔等四将,带领伊州兵两千人紧急驰援。 书中代言,胡栋还有个幼子叫胡幼焕,早早进入军中拼杀,进入仕途。于七年前挑起武宁军的徐州军乱,新任节度使卢攻殚用刘守班之计,被刘守班父子设计斩杀。得亏卢攻殚、刘守班与胡家有种种扯不清的关系,没有殃及家人。 梁县公黄昭等十将一到纳职城东门,遭遇到慕容达殿后大将薄奚在的猛烈阻击,被抗击出去十里之遥。 梁县公黄昭的霸王双鞭呢?想当年几人能敌?今儿这是咋啦?带了十员大将,两千兵,竟然被吐谷浑的无名小辈打跑,到底是什么情况? 自古以来,轻敌多败。人家回鹘萨比尔和吐谷浑慕容达对决,到最后以打下纳职城为赌注来赌输赢,这中间本身就可以看得出他们之间不分伯仲,他们带的兵将也应该不是什么善茬。 黄昭被李像催促不过,带兵来援,基本就没能掌握纳职城的攻守情况,所以孙子以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种情况下就不能单纯的讲什么两军相遇勇者胜。 问题是,梁县公黄昭一上来就被薄奚在的弩手射中了小臂,还是喂了毒的利箭。黄昭忽然预感到不妙,急令黄代去北门知会城中抗敌的李像。 等到李像将黄昭两千兵迎进城中,发现黄昭中毒,喘息不止,神志不清,已经昏迷过去,急请城中伤医治疗。 梁县公所中之毒叫草乌毒,这种毒草的主根称之为乌头,侧根就是附子,陇右及西域山丘、溪涧随处可见。两川所产品质最优,因而药铺多写川乌、川附子,实际上他并不一定产自两川,是战场上箭簇常用之毒。 骨伤医一看梁县公的症状,一把脉,立时便知中了草乌毒,幸亏抢救及时,只是两个时辰就彻底好了。骨伤医是用什么法子治好的呢? 其实很简单,内服蜂蜜水,绿豆水,甘草水都可以。外伤清洗,用甘草、土茯苓、绿豆共同熬制药水,或直接用小儿尿液擦洗。 黄昭经过伤医治疗,对人家感谢不已,不免问起老者姓甚名谁? 老者一报名号,惊得黄昭顿时作揖打躬。原来他就是连灸,曾经在平遥城外给长阳侯文烈接筋。这件事情,黄昭为什么知道? 文烈年年到青州与漆雕又相会,西面道长的元圣宫及漆雕又的戎州春酒坊,往往是集合地点。 尤统乃西面的徒孙,跟长阳侯、平昌侯都是护卫韩愈、隆虑剿匪的主要战将。梁县公那时候虽然才十四五岁,却已经在青州南门一战成名,早就跟他们打得火热,当然知道连骨医接筋的惊心动魄。 那时候是穆宗长庆二年(822),现在是宣宗大中十年(856年),当时连灸就已经七十左右,这都过去三十四年了,梁县公都四十九了,连灸现在已经是一百零几岁高龄。梁县公黄昭当然吃惊啦。 梁县公不免好奇,跟连灸攀谈起来,问道:“连骨医,你准确年庚该是多少啊?鹤发童颜,宛如仙人,从五贯相貌看不出来。” “连某生于天宝九年,今年虚度一百零六岁。”连骨医捋一捋胡须。 经攀谈,梁县公得知,连灸,字扁道,蓬州仪陇县人。本姓王,少年父母双亡,孤苦无依,靠挖药卖药度日。十八岁因中蛇毒,被当地名医连擅所救,连擅膝下无子,从此改姓连,做他的儿子。 以师为父,随了师尊十八年,外出行医访道,往来各地也贩卖些珍贵药材。曾在淮西汝南县行医二十余年,又到河东平遥县行医四十年,如今来这伊州纳职县才十年。为什么跑到这里? 那是因为欠下戚纯老道一个人情,为了还一个情账,跑过来的。昔日,连灸为了救治一名皇室女冠,寻找天山雪莲,偶过龟兹镇元阳宫,戚纯手里有一支,却要切磋武艺才给。 经过三天三夜恶斗,连灸战败,愤而告辞。戚纯追上,将天山雪莲无偿相送,但提出一个条件,让他见一面这个皇家女冠,探求些道教法门。连灸给皇家女冠治好了病,期间曾经给人家提及戚纯求见,但是人家不答应。 连灸无奈,不好回复戚纯,等于是爽约。后来戚纯访友到平遥相见,提及此事,大为愤怒。连灸说为他做一件事情了却这笔债,戚纯就叫他平遥行医满四十年,必须到西域行医二十年。 连灸为之治病的那位皇家女冠是谁呀?摆这么大的谱,戚纯求见都不见。戚纯那可是武道七老之一,声名远播,陇右、西域悍将中不少都是他的门人弟子,按说无需他求见,想拜见戚纯的多了去了。 这位皇家女冠,说出来还真是叫人骇异,明白她的真实身份,自然就知道人家为什么不见戚纯了。 第277章 大败吐谷浑 这位不见戚纯的皇家女冠不是别人,正是慕容燕。 慕容燕乃吐谷浑献给德宗的美女,受宠一时,被封为美人。 贞元六年(790年),慕容燕二十三岁,这年被送进宫中,德宗已经五十岁,两年间日日承欢。遭到后妃嫉妒,说她是妖女误国,煽动朝臣劝谏天子,被德宗疏远。 慕容燕整日里愁容满面,生下一子之后,交王皇后抚养,自己出家为女冠,研修道术。她得了什么病非要找到连灸医治?戚纯又为什么求见她? 慕容美人修道二十八年,得了小身虚寒之症,宫寒腹痛,越来越严重,每年春夏之交、秋冬之交最厉害,往往痛不欲生,道观医者久治不愈。 经多方打听,得知河东平遥县有个名医连灸,于是亲到连灸的家里。连灸号脉之后,惊叹这病时间太长,普通药根本难以治好,必须要百草之王天山雪莲才会有效。 慕容燕一听连灸这么说,当即给连灸跪下,泪流满面,说出自己真实身份,求连灸帮忙找到天山雪莲,自己情愿与连灸结义为兄弟。惊得连灸赶忙将慕容美人搀扶起来,为了叫她放心,答应这就结义为兄弟。 兄妹二人跪拜了姜太公,当时是元和十五年(820年),慕容美人五十三岁,连灸整七十岁。连灸以为,但凭药物治疗也不是长久之计,必须辅之以交精还阳之术,才可以彻底清除虚寒,更可以驻颜美容。 慕容燕与之共掐《交还经》,两下投缘,流连竟月。连灸于是前往西域寻求天山雪莲,誓要为妹妹彻底治愈虚寒之症。 连灸又为什么想起到龟兹镇元阳宫拜访戚纯呢? 慕容燕乃戚纯在崆峒山元阳宫授徒八年中的女弟子之一。虽然连灸与之竟月掐经,慕容燕也将好多心思说给了连灸,但没提及戚纯是自己少年时的师尊。 连灸在寻找天山雪莲过程中,打探到戚纯手里有一支。于是登门拜访,说明来意,是为了慕容燕。 当戚纯得知连灸为这个徒弟治病,还结义为兄弟,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对于天山雪莲的事情,直接提出比武定夺,心想教训一下连灸。 哪知道连灸深藏不漏,鏖战三天三夜才将连灸打败。连灸气走,戚纯过意不去,还是将天山雪莲送给了连灸。 连灸临行之时,戚纯故意提出求见这位皇家女冠,意在师徒见面,教她一些养生之道,不要沉湎于连灸的交还经。慕容燕情知那是自己师尊,见自己肯定要训斥一顿,就断然拒绝相见。 连灸哪里知道他们是师徒关系,被他们师徒两边都瞒得死死的。最后,连灸愿赌服输,在平遥行医满四十年,九十六岁时就到了这伊州纳职县。 一直到一百岁时,戚纯老道从龟兹镇过来为自己祝寿,席间才说破那个女冠是自己的徒弟。气得连灸动手与之对战,这次戚纯故意输掉,总算叫连灸消了气。 梁县公黄昭听了他的传奇,天啊,戚纯道长还活着,八年前在肃州前线众人还争论他在不在人世。想到这里,梁县公禁不住脱口而出:“戚纯道长这会儿应该一百三十了吧?” 连灸爽朗大笑:“我那年一百岁时,他一百二十四岁。可不吧,黄公果然好记性,今年恰恰一百三十岁。那年还跟我闹着飞升而去算了,活够了。我劝他再活三十年,看看大唐能不能将安西收服。他也就答应了。” 嘿,老头们是这么活高寿的呀!是挺有趣的。 梁县公不禁问起:“听连医所说,慕容美人也该九十岁了吧,您老离开她,还怎么共掐交还经呢?” 连灸一本正经,正色说道:“这可是皇室秘密,怎可宣扬?说实话,她那么大一个美人,总不至于指望连某一个人掐经吧。” 此时的大中十年(856年)三月,梁县公五十二岁,与当年慕容燕遇到连灸的年龄不相上下,对于交还经能延年益寿也深信不疑。 爷爷蕲侯黄羿今年九十三岁,仍然跟六媵交替行事。 前三媵都是封菊潭子那年按定制纳下的,一个是已故李老太太的侄孙女,两个是管氏老太太的两个侄孙女。一晃三十年了,她们也都五十多岁,但因为爷爷交还之法神妙,她们看起来只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 后三媵是五年前封蕲侯所纳,也是前三媵的娘家侄孙女。 自己在三十年前,也纳了三媵,全是妻韩萍的妹妹们。五年前封公,与侯爵相同,许媵六人,视从七品,增加三媵,还是韩萍找的娘家小侄女。 想想其中许多驾驭之术,不免跟连医探讨许久。直到他的徒弟们将中了乌毒的将士们全都治愈,这才回到纳职县大堂。 李像带着副将毕值、甘修,与之商议如何防守下去? 梁县公黄耀汉以为,单纯防守很被动,要来个以攻为守。遴选弩手,准备强弩,也喂上乌毒。叫兵丁休息一夜,明天准备好如何防守,就跟东门慕容达、薄奚在对射。 李像当即令毕值、甘修,遴选弩手六百名,准备强弩四百张,又将五十张床弩修整一新,弩箭全都喂上乌毒,叫胡仲灿整训成阵,毕值负责强弩队,甘修负责床弩队,明日饱餐战饭,出东门随梁县公迎敌。 次日一早,李像点卯毕,梁县公黄昭令所带两千伊州兵一起冲出东门。黄昭令曰:“众将先认清慕容达和薄奚在,孤不与敌将答话,胡仲灿六百弩手直接开射,待敌阵大乱,众将随孤疾冲,务要斩杀慕容达和薄奚在。” 黄家五将与胡家四将、李像、毕值、甘修及众校尉齐声答道:“得令!” 眼看双方阵型相距一箭之地,慕容达执定五十四斤力贯枪,打马而前。梁县公大喊:“射杀!” 胡仲灿闻听黄公令下,如雷暴叫:“乱箭射杀!” 这边六百弩手一起张弩,毕值将四百张弩,甘修将五十张床弩一起发出,箭镞如蝗飞出,直奔正往这边过来的敌军主将慕容达。 慕容达一看梁县公不按规矩打仗,吓得抱头鼠窜,边跑边喊:“发弩!” 对方的敌兵弩箭还没发出,前排一队五十人纷纷中箭倒下。整个吐谷浑军顿时阵脚大乱,哪里还能组织起发弩。 梁县公一看,大喝一声:“弩手前出十步,再发!” 胡仲灿大手一指,毕值、甘修带六百弩手急速跑向前面,又是一阵弩箭,敌方彻底乱掉,慕容达一声高呼:“撤,向北进发,折罗漫山老营!” 黄昭大手一挥,厉声高叫:“追,格杀勿论!” 黄、胡众将及两千兵宛如山呼海啸,狂奔追去。眨眼间就追出去十里开外,敌兵跑的真够快啊,还真的追不上。 梁县公急令:“穷寇莫追,撤回东门,坚守城外。” 但是,已经有两将跑的远了,听不见撤退令,他们几乎接近了慕容达的军兵。这两位是谁呀? 却是梁县公次子黄侠与胡权次子胡仲焰两个。黄侠一匹黄骠马,六品深绿袍,颤动五十八斤亮银枪。胡仲焰一匹青骢马,民服宝蓝战袍,掌中六十八斤宣化斧。 恰追到殿后大将薄奚在的马尾,但见薄奚在忽然一纵马,被两名弩手将他挡在身后,“唰唰”两箭齐齐飞来,恰向二将面门射来。 吓得黄侠、胡仲焰齐叫“不好”,急忙后仰身躯躺在马背上。刚躲过去两支弩箭,只听见一声暴叫:“招!” 薄奚在一手长枪直刺,一手轮动鸣沙剑,黄侠被长枪刺中右侧大腿,胡仲焰被鸣沙剑削到左耳,连带一块肉皮耷拉下来。薄奚在不等二将反应过来,已飞马回到本队,仍由两名弩手护住,三人倒骑飞马,紧随大队逃去。 黄侠强忍疼痛,一看胡仲焰左耳带脸耷拉下来,正往脸上捂着肉皮,气得嗷嗷怪叫,侧眼看自己的兵,却反方向撤走了。牛脾气上来,忍住疼痛,大叫:“焰叔叔回军,我去斩杀薄奚在。” 黄侠乃黄昭次子,黄遥之孙。胡仲焰乃胡权次子,比黄侠大出十七八岁。黄遥与胡权一辈,梁县公与胡仲焰一辈。因此,黄侠称呼胡仲焰为叔父。 黄侠磕马如飞,站起身形,宛如天神下凡,直奔敌兵。两名弩手再次射出弩箭,被黄侠舞动长枪“乒乓”打飞,再一顺枪,“啪啪”枪尖点爆两名弩手梗嗓,死尸栽落马下。 眼看到了薄奚在的马尾,黄侠不给他任何机会,直接腾空而起,力贯长虹,直刺薄奚在。长枪穿透薄奚在后胸,黄侠将枪望天一举,猛的一甩,将他的死尸甩出去六丈开外。 前面敌兵个个吓得魂不附体,狂喊猛逃。黄侠身形从半空落于地上,自己的黄骠马赶来,他将薄奚在人头削落,再看敌兵,眨眼间飞出去三里开外。算了,撤兵。提了薄奚在人头,翻身上马,打马而回。 跑了不远,迎面遇到老爹梁县公,顿时感到右大腿剧痛难忍,翻身滚下马去。黄昭急忙上前来看,此时过来了黄仁,赶紧将他深青袍撕下一条,死死给他捆扎,稍停片刻,三人回马。 黄昭赞道:“黄侠,你小子今天虽然立功,今后记住,不要脱离大队。如有违反,叫黄仁将你就地正法。” 黄侠忍痛发笑,对着弟弟黄仁又哭又笑,做个鬼脸,对老爹答道:“孩儿记得了,今后再也不敢。” 这一战,慕容达再也没有返回纳职城,躲在折罗漫山里,死活不出来。 梁县公严令城中坚守,自己到西门外袭扰诡计多端的回鹘狮王萨比尔。一面拖延,一面等待张雄大队人马前来征剿。 但是,就在张雄大兵将到之际,萨比尔已经将地道挖到了西城墙根,究竟纳职城能不能保住,谁都捏着一把汗。 第278章 急撤六神侯 这天,已经是大中十年(856年)三月十五,月圆之夜。 南阳郡公张雄率领伊州刺史李翰及众将,统兵五千,飞奔纳职城。到了城中,守将李像等接住,向他禀明了近些天的战况,吐谷浑慕容达被打跑,回鹘萨比尔还在西门较量。 梁县公黄昭前日腿部受伤,强行拄拐来迎南阳郡公张议潮。鉴于梁县公一直在袭扰萨比尔,南阳郡公张议潮详细问他城外情况。 黄耀汉禀道:“尚书,经数日间挑战,回鹘阵中有名号的大将十二员。最其中善冲阵的有三大猛将,都跟萨比尔是结义的兄弟,号称天山回鹘四大狮王。 “各自都有大号,分别是:叉王萨比尔是大哥,下面依次是棍王普拉提、刀王萨吾提、剑王亚力昆。抓到了一名纳职大相,叫个萨迪克。您可以详细审问一下。” 纳职城还没到他们手里,就任命叻纳职大相,这个萨比尔不是一般人。 黄耀汉当即一挥手,黄仁将这名大相萨迪克带了上来。看萨迪克络腮胡子已经花白,约有一尺长,五十五六岁年纪,身长八尺之巨,长方脸,眼目和善,全不像恶魔,倒像个虔诚的景教徒。 张议潮问道:“某乃南阳郡公张议潮,请问萨迪克大相,你们号称万人,战将百员,誓要夺下纳职城作牙帐,到底是怎么引起的?是不是传言中萨比尔大王与慕容达打赌?” 萨迪克当即向张议潮单膝跪倒:“郡公在上,我哪里是什么纳职大相,只不过萨比尔乱扣帽子罢了。 “萨比尔跟慕容达原本是好兄弟,就是因为萨比尔立志将天山北麓牧场全部收归帐下,嫌慕容达碍事,以打赌为名,借口打破纳职城,意在灭掉慕容达。现在应该将地道挖到了城墙根了,请郡公明察,早做决断。” 萨迪克这一番陈说,惊得众将目瞪口呆。 梁县公黄昭大怒,忍受着腿伤之痛上来封住萨迪克衣领吼道:“萨迪克,黄某审你为何不说?耽误这几天,地道还不挖透啊!” 萨迪克不温不火,丝毫不惧:“我等必须亲见郡公发话才作数,不是小人无礼,梁县公虽有六大神侯弟子、勇冠三军、威震陇右,但毕竟你迟早会走。你一走,我等无所适从,而郡公祖代都在沙州,他完全可以让我等依靠。” 张雄点头称是,劝开黄昭,当即传令:“棍神侯谷辗,叉神侯山裂,枪神侯席英,斧神侯陶克,锤神侯土粪,索神侯李烧,尔等率虎卫师冲阵,斩杀四大狮王。 “义昌伯郭谓带豹卫师合后,堵死回鹘军不往城中冲杀。李像急令人将护城河灌满,捣毁地道,灌水淹掉。打败回鹘军,收纳降卒,归萨迪克统领,管理伊州及附近回鹘各部。” 六大神侯、义昌伯郭谓、纳职守将李像一一捧过令箭,齐声高呼:“得令!”疾速统兵而去,消失在这圆月之夜。 张雄坐于中军帐,胡轸、黄羿、张釜、李翰等老将及安芝、尤统等陪在这里闲话。这几位老兄弟撞在一起,自然说的是贩界掌故。正说得起劲,忽然外面牙卫禀报:“于阗镇追魂神将朱展、疏勒镇尚父雄鸷郭镇求见。” 胡轸与三弟张釜、五弟李翰恰好提到他们,二弟朱展、四弟郭镇这就到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急忙起身往外就跑,大喊:“快快有请!” 张议潮及黄羿、张釜、李翰三老也都纷纷往外跑,朱展、郭镇个个都是鹤发童颜,神采奕奕而来,见到大哥,一起单膝跪倒,激动得浑身颤抖。 李翰忙不迭也向两位哥哥单膝跪倒,张釜也向二哥朱展单膝跪倒,两下相扶起身,都到大帐坐下。这下于阗五老齐聚纳职城,也算是奇了。胡轸禁不住问道:“是什么风将二弟、四弟吹来了?今天咱弟兄聚得好齐啊!” 追魂神将朱展说道:“闻听纳职这里来了天山回鹘四大狮王,更有吐谷浑慕容达,我就绕到老四那里相约而来,盖因萨比尔、慕容达与我等沾亲。” 张议潮一听,二伯、四叔跟萨比尔、慕容达是亲戚,十分惊讶:“二伯、四叔,我已经派六大神侯和虎卫、豹卫出城斩杀四大狮王,到底是什么亲戚?叫我速令撤回。” 朱展大惊失色,赶忙说道:“我的次女、令妹朱璎珞嫁的就是萨比尔,这厮乃老朽的女婿啊。快,快叫撤兵。我就是专程来劝他罢战的。” 尚父雄鸷郭镇也吃惊不小,说道:“我的幼子郭洗之妻是慕容达的姐姐慕容菊。” 张雄急令:“冯乘侯、秀容侯速往,令六大神侯火速撤回。” 尤统、安芝手捧令箭,应声而去。 武宁男尤统,乃御赐油料贩将,因收服陇右十一州战功甚多,累封至冯乘县开国侯,封地在岭南道的贺州。 安芝乃御赐油料贩君,黄家将的主帅,威望素来就高,且谋划、冲阵到处都有她的身影,较之夫君尤统的功劳更多一些,已是大唐名将。 宣宗李忱在张雄的奏章中,看得清清楚楚,认为安芝应该比照男将敕封,不能单纯随尤统的封赏而封郡夫人。高祖之时有先例,平阳昭公主的葬礼就是按从一品武官骠骑大将军、国公规格举行,比同居功至伟的胡国公秦琼。 故而,宣宗特旨,册授安芝为秀容侯,封地秀容县在河东道的忻州,秀容两字又恰合安芝的女将身份。天子对她的册封真的下了一番心思。 至于说商人身份能不能入仕的问题,在三十年前的宪宗还要反复思量,深怕朝野产生质疑。现在到宣宗之际,则完全不再考虑商人直接入仕是否违例违规,而是直接封赏。 梁县公黄昭从小到大除了听爷爷的,就是听姑姑安芝、姑父尤统的指挥,而黄昭的六大神侯弟子当然也很听黄羿和安芝的话。张雄怎能不知道他家的情形?叫他们夫妇前往,定能将六大神侯召回。 蕲侯黄羿不放心,情知张雄不好意思对长辈发令,也飞马出去,劝神侯们回城。 梁县公黄昭在病榻上闻听这个消息,不顾腿伤,拄拐上马,也飞驰出城。 尤统、安芝打马出城,趁着圆月,看到萨比尔挖的地道果然通到了西城门,李像指挥兵丁已经在离开城门之外的一箭之地,将地道捣透,正在引来城河水猛灌。 义昌伯郭谓率领八百豹卫护在不远处,抵死不让回鹘兵往这边冲来。那可是见一个杀一个,他们跟前躺满了回鹘兵尸体。 六大神侯各率一队,虎卫共是三百骑,早已冲入敌阵,猛砍猛杀,回鹘的军阵被冲得乱糟糟一团。 这个三月半的月圆之夜,纳职县西城之外,到处都是震天动地的刀枪碰撞声,哭爹喊娘的惨叫声,骇人心魄的喊杀声,啤秋咔嚓的砍头声。 鲜血四处飞溅,一片鬼哭狼嚎。地上血水成溪,马上残肢断臂。天惨惨阴云密布,地惨惨山河呜咽。 只是这么半个时辰光景,萨比尔的三千回鹘悍兵已经被杀掉将近两千。 所谓四大狮王,棍王普拉提上来就被棍神侯谷辗撞见。棍神侯举起他的七十八斤竹节铜杖,与普拉提的六十二斤蟠龙棍对战,两条大铁棍发出“嗡嗡”怪音,谁敢往前乱凑? 只是十合不到,“啪”一声闷响,普拉提的脑袋被竹节铜杖齐展展扫飞,吓得回鹘兵个个惨叫不止。 刀王萨吾提被枪神侯席英堵住。枪神侯将掌中七十二近浑铁枪飞花舞动,萨吾提的五十六斤斩鬼刀“呼呼”尖叫。枪神侯懒得试他到底多大本事,只是战至七合,忽然站立马上,平端浑铁枪,直接撞过来。 萨吾提镫里藏身,拔马飞旋。枪神侯将枪杆一顺,“啪”一声山响,好大的力道,萨吾提的五花马当即被抽翻在地。萨吾提被重重跌落马下,斩鬼刀脱落。 萨吾提的两名护卫蜂拥挡住,被枪神侯一枪刺穿两人胸膛,望空轻巧甩掉他们尸身。一磕乌骓马,恰从萨吾提身上飞跃,只是一枪,萨吾提脑袋被挑飞。 剑王亚力昆的鸣沙剑果然厉害,他一手挥舞红缨枪,一手以鸣沙剑狂削,虎卫十数人受伤。 索神侯李烧暴怒,接住他厮杀,将八十四斤铁索“啾啾啾”卷起狂沙,只是两合,将其红缨枪夺掉。亚力昆以鸣沙剑来斩他的铁索,战至三十余合,互相不见空挡。 李烧性起,换个法子战他,将丈八铁索两头舞起。这下亚力昆彻底没辙,被死死缠住手臂,鸣沙剑无法挣脱,眼看铁索另一头就砸向头颅,吓得亚力昆如雷暴叫:“塔西浪!” 回鹘语的“塔西浪”,相当于唐语的“吾命休矣”。幸得大哥萨比尔听到,将六十四斤五股神叉舞得“呼呼”山响,拼命冲来。 索神侯李烧急忙抖开铁索,这一抖的力道,直将亚力昆甩起一丈多高。剑王亚力昆滚身跌落地上,被许多兵丁接住,扶到一边。 索神侯一转身,这边恰好接住萨比尔,一抖手,铁索缠住了他的五股神叉,吓得萨比尔急忙将叉脱手,飞驰而逃。 索神侯在他后面狂追,被无数回鹘兵阻拦。索神侯就此与叉神侯山裂、斧神侯陶克、锤神侯土粪纠缠于乱军之中。 回鹘兵被杀两千左右,在里面指挥的团校尉、旅帅等,被六大神侯消灭殆尽。这时候,西城门外冯乘侯尤统、秀容侯安芝可劲敲响铜锣,尤统高叫:“南阳郡公急令,六大神侯收兵!” 六大神侯及三百虎卫霎时间退出重围,齐至尤统、安芝跟前集合。六大神侯毫发无伤,虎卫阵亡十六名,伤四十余名。看起来回鹘兵的确悍勇。 此时,九十三岁的蕲侯黄羿白胡子飘舞而来,他刚站稳马匹,梁县公黄昭也打马赶到。黄昭大喝一声:“萨比尔乃追魂神将朱展的女婿,他老人家已经到了城中,我等罢战回城。” 正说着,追魂神将朱展在月光下也打马而来,南阳郡公张议潮也紧随出城,稀宝神贩胡轸、鸣沙剑客张釜、尚父雄鸷郭镇、伊州瓜神李翰四老也跟了出来。 南阳郡公张议潮高叫道:“萨比尔大王,还不来拜你家老泰山?” 追魂神将朱展也如雷高呼:“萨比尔吾儿,再不投降,更待何时?” 萨比尔早已看见岳父朱展,带着剑王亚力昆及剩余护卫,飞马到了朱展近前,翻身下马,双膝跪正,大哭道:“孩儿拜见爹爹,请求爹爹宽恕孩儿不孝。” 亚力昆也翻身跪正:“参见义岳父,我等无礼之处,望海涵。” 梁县公黄昭大怒,厉声高喊:“六大神侯何在,还不将他们绑了?” 六大神侯霎时间一拥而上,将萨比尔和亚力昆五花大绑。顿时吓得萨比尔面如土色,亚力昆浑身颤抖。 南阳郡公张雄、蕲侯黄羿及于阗五老顿时傻眼,黄昭这是要干啥? 第279章 胡杨薨八神 秀容侯安芝上前一步,到张雄耳边,窃窃私语。 张雄微微颔首,转身对黄昭大怒:“大胆梁县公,焉敢绑追魂神将女婿,简直是岂有此理?” 黄昭单膝跪倒,禀曰:“回鹘兵将擅闯大唐领地,先论公理,再说私情。” 张雄哈哈大笑,将黄昭搀扶起来:“好啦,既然你绑了萨比尔,公理已经了断。来来来,寡人将萨比尔放了,再叙私情。” 说完,亲自给萨比尔和亚力昆松开绑索。萨比尔、亚力昆再次跪翻,萨比尔高声宣称:“只要有郡公一天在,萨比尔等绝不滋扰伊州。” 张雄笑道:“好兄弟,我等皆是华胥氏子孙,不分彼此。快,感谢梁县公,他要不同意,寡人还没法放你呢?” 萨比尔、亚力昆转身就要对黄昭跪下,黄昭将他两兄弟稳稳扶住,朗声说道:“今天看在叔祖追魂神将面上,将你饶了。他日胆敢擅闯伊州,必叫尔等片甲不留。既然和好,还请不要记恨寡人就行。” 萨比尔再三申言:“但有张郡公、黄县公命令在,萨比尔及族人兄弟,绝不会再犯伊州。既然是兄弟,他日但凡用得着的地方,萨比尔必将统兵相助,歼灭张郡公、黄县公的敌人。” 黄昭爽朗大笑:“回鹘旧时就是大唐好兄弟,但愿今后和好如初啊。” 众位看他们说得亲热,无不兴高采烈,簇拥着进入伊州城。 李像将萨比尔余下的近千人整理队伍,单独在西城外设帐,也给他们杀猪宰羊,大排宴筵。 张雄与萨比尔相携进入纳职县大堂,吩咐大排宴筵,开怀畅饮,要与萨比尔、亚力昆结义为兄弟,萨比尔说道:“多谢张郡公抬爱,我的兄弟萨迪克呢?何不叫上他一起结拜。” 张雄急忙派人将萨迪克放出来,就在纳职县大堂摆起香案、供品,按照唐人的结拜仪式,以华胥氏为共同的神主。萨比尔请求岳父朱展给他们三个回鹘人起了唐名,四位跪地盟誓,对神主三跪九叩首。 他们四兄弟的顺序是: 萨比尔,唐名沙毅,六十五岁,回鹘北庭金帐狮王,叉王。为大哥。 张雄,字议潮,大唐沙州燉煌人,五十七岁,南阳郡公、归义军节度使。为二哥。 萨迪克,唐名沙挚,五十六岁,回鹘北庭金帐俱六分帐大相。为三哥。 亚力昆,唐名叶光,五十五岁,回鹘北庭金帐乌宰分帐狮王,剑王。为四弟。 拜过华胥氏,二哥张雄带着三弟沙挚、四弟叶光跪拜大哥沙毅。三哥沙挚带着四弟叶光拜二哥张雄。最后,四弟叶光再拜三哥沙挚。张雄提议,四兄弟号称北庭四雄。 仪式进行完毕,大排盛宴,大嚼豪饮。 次日一早,张雄升帐,于大帐点卯毕,下令全军休整三天,还要奋勇追击躲进折罗漫山的吐谷浑慕容达。来个先礼后兵,先请尚父雄鸷郭镇劝降,如果不从,举兵歼灭。 萨迪克出班禀曰:“千岁,二哥,大哥萨比尔、四弟亚力昆原来结义的四大狮王中,棍王普拉提、刀王萨吾提为了大哥事业不幸阵亡,我等新结义的北庭四雄就该为之举丧,好好安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张雄颔首称是,说道:“普拉提、萨吾提为回鹘大业洒尽热血,不愧当世豪杰。逝者为大,理当受我等的祭拜。这就到郊外找一处风水宝地,将二位狮王好生安葬,全军举哀送葬。” 此言一出,大哥萨比尔及四弟亚力昆大感意外,禁不住热泪翻涌。人称张雄有长者之风,容得了天下豪杰,亲见看他的言行,果然是陇右神人。 再说结义之事,以年庚排序,将我回鹘人的大哥当做唐人大哥来拜,没有丝毫扭捏作态。提及昨日敌将阵亡,又能如此相待,且问除了曹孟德对关云长做过,天下几人做得来这等事情? 岂但萨比尔、亚力昆感动,就是黄羿及于阗五老也对张雄的言行十分敬服。难怪人家能成为陇右的收服者?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人家不靠朝廷不靠外邦,但凭自己设法,将这些沦丧一百多年的国土收归大唐怀抱。又能如此容纳胡人,诚心以兄弟相待,且问几个唐将能够做到? 提出这项动议的萨迪克也被震到,他本意是要就这个话题挑起北庭四雄内部的纷争和不满,将大唐与回鹘的生死对头关系从这件事延续下去。哪知道张雄会这么说这么做,这绝不是伪君子可以做到的。 萨迪克只好屈服张雄的安排,但他绝不死心,还要找一切空隙搞事,绝不可叫萨比尔、亚力昆就这么便宜地跟仇人称兄道弟。 张雄看大家无话可说,宣布散帐,令全军戴孝,为回鹘棍王普拉提、刀王萨吾提送葬。唐营中,众将也为张雄的举动十分敬佩,为敌将尚且如此,我等唐营大将,还有什么顾虑呢。一旦国家有事,必然奋不顾身。 黄羿看张雄的举动,约略想起了薛平大哥当年的行事风格,张雄比之薛平还要高出一筹。此等人物,绝对是军人的福星,想要博得功名的,跟了这样的主帅,没个不成功的。 于阗五老与黄羿走在一起,缓缓向纳职城郊外的山中走着,为回鹘二王送葬。九十五岁的大哥胡轸今天总觉得心神不宁,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他忧心忡忡地对二弟朱展说道:“今天早起一出门,就感觉精神恍惚,脑袋瓜子有点懵,预感到会出什么幺蛾子。我贩卖于阗玉一生,对这种现象非常忌讳,往往待在屋里大睡三天才出动。” 朱展大为惊骇,说道:“大哥为何会有这样的预感,不要多想,咱只管往前走,你我兄弟们身后还有那么多黄家、胡家虎狼跟着,怕他神魔鬼怪么?” 蕲侯黄羿听得清楚,若有所思,前跨一步,说道:“我等兄弟,于世间也算得上轰轰烈烈了,老天会怎么安排,自有道理,无需牵肠挂肚。” 尚父雄鸷郭镇听他说这话,既是超然物外,也是一番总结,难不成? 前面送葬队伍,除了回鹘兵一千人,就是唐兵一千人,其余唐兵守在纳职城内外。黄羿及于阗五老慢慢悠悠跟着队伍往前走,梁县公黄昭、秀容侯安芝跟在后面。 忽然一阵狂风卷起,黑云滚滚而来,顿时天昏地暗,伸手不见五指。众人大为骇异,这是要下冰雹的前兆,这才三月下旬,怎么会有这种天气? 黄昭、安芝急忙推着黄羿及于阗五老到附近的千年胡杨下躲避。哪知道这狂风之大,出乎预料,就连常年生活在西域的朱展、郭镇也见所未见。 猛然间,狂风将这株千年胡杨连根拔起,“咔嚓”一声宛如巨雷,冲天而上。这株千年胡杨被卷上天空的巨大树根连同土石如同山丘大小,在离地三十余丈高的半空盘旋飞舞了十几圈,继而“呼隆”一声巨响,跌落下来。 恰好落在送葬队伍后尾的回鹘兵队伍里,回鹘兵当即被砸死一百多人。其余的回鹘兵大惊失色,一个个吓得大喊大叫四散飞逃。 千年胡杨被狂风拔起、跌落的这两声巨响,不但惊动了南阳郡公张议潮、回鹘北庭狮王萨比尔等众人,当然也惊动了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的成都大总管花蜜贩神张涯、幽州大总管五谷贩神安滹,同样也惊动了陆灵部都统领竹木贩神望霄,土相部都统领澄泥贩神陈哲。 四大贩神及守门神将一看伊州有事,瞬移到了纳职城外的山边,看到张议潮、萨比尔联袂在这里率领军队送葬,队伍后面的一株千年胡杨被狂风拔起、跌落,砸死了好多人。为什么会直接惊动这四位贩神? 毕竟伊州偏居于大唐西北之境,与西部贩都成都、北部贩都幽州都有牵连。而这里远离大海,自然也牵连到陆灵、土相二帅。故而,伊州所发生的这两声惊天动地巨响一下子就传到了四大贩神耳中。 在这高天之上四大元帅正惊疑不定,探寻死者情形。忽然,安滹看见安芝元神飞来,对着北帅安滹先是惊疑不定,继而翻身下拜:“叔叔,侄女秀容侯安香云给您磕头啦。” 安滹也激动万分,慌忙上前将他扶起,禁不住热泪盈眶:“香云有出息,比你叔叔厉害多了,以女将之身而被封侯,只有大商王朝妇好、妇妞曾经享此殊荣。来,快拜见五叔成都大总管。” 张涯忙不迭过来将安芝扶住,正要寒暄攀话,猛然看见梁县公黄昭、蕲侯黄羿、安阳县公胡轸、追魂神将朱展、鸣沙剑客张釜、尚父雄鸷郭镇、伊州瓜神李翰等七位元神也都纷纷过来。 张涯看到黄羿、黄昭,亲热无比。陈哲看见胡轸,慌忙抱拳施礼,迎住说话。胡轸将于阗四兄弟拉过来,一一与四大贩神见礼。 寒暄已毕,四大贩神带着这八位来归的神明,瞬移到了华胥仙境元贩大帝元信宫。元贩大帝当即问明情由,将他们好一通安慰。 令陈哲叫来都虞候漆雕卉、仙部大帅子祝寿、金相部大帅范丹、水灵部大帅苌度、洛阳大总管吴公鼎、广州大总管尤贯、扬州大总管冉衮等七大贩神,也都来与新到八神相见。 看大家顿时熟络,亲热无比,元贩大帝抚掌大笑:“众爱卿先到各处转一转,叫解侯看茶,转完了来我元信宫,举行欢迎宴会,共赏桑林乐舞。” 扬州大帅、解侯冉衮应声而动,高声招呼众位先到茶山茅屋坐坐。 这株千年胡杨到底是正常起风被拔起来,还是有人暗中捣鬼施了法术?黄羿及于阗五老、秀容侯、梁县公一下子归天,六大神侯今后谁还能管得住? 而六大神侯无人管束,陇右还能这么平安祥和吗?安西四镇回归之战也就遥遥无期了。 张议潮的归义军还能这么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吗? 还能镇得住吐蕃人、回鹘人、吐谷浑吗? 第280章 念咒遣风伯 千年胡杨被狂风连根拔起,致使八位顶天立地的贩界英雄霎时间殒命,这狂风到底是怎么来的? 北庭四雄中的三哥萨迪克本想以普拉提、萨吾提的阵亡挑起大哥萨比尔的仇恨,却被张雄以恢弘气度将之浇灭,萨迪克不服气,寻思新的办法。 他不是唐名沙挚么,乃回鹘北庭金帐俱六分帐大相,善于咒风之法,他的咒风之法是从上古祖辈传来。这要从回鹘祖先说起。 回鹘的前身叫回纥,再之前叫铁勒九部,铁勒在古汉语中是“祝”的反切音。回鹘之后则演变为畏兀儿、维吾尔。实则是远古瀚海国望恣族裔,也是瀚海国诸肆繁衍而来。 前文书第九十四章《炎帝布道》中,已经说得很明确,整个赤县神州都是天皇氏望获十三兄弟的后裔。 他们这个部族的名字,其实是稳固、团结的意思,也就是说,他们内部并非是同一个支脉,而是许多支脉的集合体。比如回纥、铁勒、薛、延陀、都波、黠戛斯、骨利干、仆固、拔野古等等,都是回鹘的组成部分。 其中萨迪克属于俱六小支,俱六的古汉语反切音也是祝,而远古铁勒也是祝,我们可以知道,铁勒、俱六就是炎帝所用市公、平神肆祝的后裔。而且俱六就是铁勒的嫡系后裔。 这一支平神后裔,直到现在维吾尔族还有雷打不动的“平”精神,比如到他们的饭肆用餐毕,算盘一打,该五十九文钱,你掏出六十文,说是不用找钱了,他们立马就会急眼,说你这种人不可交,胡乱破坏“平”精神。 那有人说了,餐费一百零一文,讲情少给一文应该不是问题吧?他们仍然会勃然大怒,说你这种人毫无公平观念,不可交,必须交给他一百零一文。但经过了讲情,就算收下,已经破坏了他对你的印象,不可能跟你亲近。 所以许多民族的人跟回鹘人交道,以为不可思议,死脑袋,往往因为“平”精神而大打出手。但真正懂得“平”是他们万年以来传承的至高无上精神,他们将世代与你交好,这就是为什么唐太宗与铁勒、回纥、薛延陀等交好而且世代不违背太宗遗训的原因。 萨迪克为什么不服呢?难道是唐营中有什么地方违反了“平”精神吗? 还真是这样的。张雄传令六大神侯灭掉四大狮王之时,曾红口白牙说道:“打败回鹘军,收纳降卒,归萨迪克统领,管理伊州及附近回鹘各部。” 这句话,张雄竟然因为朱展的出现,随即忘到九霄云外,使得架起来的“平”舞台霎时化为齑粉。叫萨迪克刚刚因张议潮的话而萌发的雄视北庭回鹘的梦想,顿时化为泡影。这在回鹘人当中,是破坏“平”精神的恶劣行径,是不可饶恕的恶行。 那么,萨比尔和亚力昆却没有这样的判断,他们不曾被张雄许诺过什么。 而萨迪克与之结义,是屈服于张雄、萨比尔、亚力昆的势力,并非内心对张雄满意。所以,他在不断挑起事端,见缝插针搞事。 萨迪克最恼恨的就是朱展和郭镇,眼看六大神侯就将萨比尔的兵屠戮殆尽,张雄许诺给自己的事情就能兑现,突然冒出来追魂神将朱展和尚父雄鸷郭镇。朱展说萨比尔是他女婿,郭镇就赶忙说儿子是慕容达的姐夫。张雄当即下令撤回六大神侯,这两个人怎么就这么可恶? 终于又找到了空档,送葬途中,朱展、郭镇走在一起,恰好将他们送上天去。于是萨比尔念动咒风之法,风神飞廉住在显定极风天玄鸟仙境,与大商王朝开国大王汤王的天乙宫隔离不太远,他的宫殿叫做祖秦宫。 萨比尔要怎么咒风呢?风神最怕什么就念什么,还叫他起风之后不追究咱的过错。 于是萨比尔默念:“风伯听令!速降巨风,拔掉水桐。敢不遵令,顷刻化脓。轩辕在兹,沙挚陪戎。” 连念三遍,风伯心下骇异非常,当即将袍袖猛的一挥,顿时狂风大起,将纳职城外山麓的千年胡杨连根拔起。千年胡杨根部霸出去有多远,就带起多大的土团。站在千年胡杨之下方圆十丈之内的人,全部被卷上高天。 就这样,黄羿、胡轸、朱展、张釜、郭镇、李翰、安芝、黄昭全都被摔死,顿时归天。这件事情堪称大唐奇闻,也是千古奇闻,但谁也不知究竟。 水桐,乃胡杨别称。而风神为什么怕轩辕? 飞廉乃大战轩辕黄帝那个蚩尤的八十一兄弟之一,被轩辕黄帝降服,以驱风之法闻名于世,黄帝封之以风伯,助黄帝击败蚩尤。其后裔到纣王之世,看纣王被姬发打败,自杀殉国,天帝盛赞其忠心不二,封飞廉为风神。 故而,风神惧怕轩辕。纣亡之后的风神与轩辕之世的风伯是不是一个人呢?不是一个人,飞廉就是一个族名,飞廉国在上古传国四千八百年。纣亡之后,姬发灭其国,绝祭祀。 天帝敕封飞廉为风神,为避免混乱,索性叫轩辕之风伯与纣王之飞廉都具有驱风神通,两代都是风神。但萨迪克念的咒语是以轩辕为号令的,向风伯发令,因而这场巨风乃轩辕之风伯驱使。 这场摔死八大悍将的怪风,萨迪克不说,人间没人知道究竟。但是瞒得了人,却瞒不了神。元贩大帝及成都大帅、幽州大帅、陆灵大帅、土相大帅都知道是风伯驱风害了这几位。 元贩大帝等他们到了元信宫,将萨迪克驱风之法说出,梁县公黄昭当即气愤填膺,非要整治一下这个老小子。追魂神将朱展、尚父雄鸷郭镇二老也怒目圆睁,要随黄昭杀向纳职城,灭掉萨迪克。 蕲侯黄羿微微一笑,看看胡轸。 安阳县公胡轸怎不知道这个青州四镇的三弟所思所想,也微微一笑,朗声说道:“我等既已成神,就该拿出神仙风度才是。此事终归还是张议潮信口开河导致的出尔反尔,所以惹恼了沙挚。我看还是算了,不然这事情闹到轩辕黄帝那里,真的惩处风伯,也没多大的意思。我们能饶人处且饶人,异日见到风伯也好交道。” 尚父雄鸷郭镇看大哥这么说,顿时改换颜色:“那就以这个教训来唤醒人们牢记失平之罪吧。” 追魂神将也笑起来:“真想不到,我与四弟远在西域,元贩大帝也没有忘掉我等,叫我们成神,不高兴的事情还是忘掉吧。多谢元贩大帝点化!” 梁县公黄昭看两位爷爷这么说,也不再发作,过来恬着脸笑笑,对元贩大帝作揖打躬,口称:“耀汉多谢贩帝陛下点化成神,耀汉但有不乖的时候,任凭您打屁股。” “什么话?这都当神仙了谁还打你的屁股?”安芝禁不住缝补一句。 众神听黄昭、安芝这一顿表演,顿时都被逗笑,元信宫中充满了欢笑。 众神的欢笑声中,突然发现梁县公黄昭没了踪影,这个只是秀容侯有点印象,但他不揭发。众神不以为然,只是觉得他还小,指不定去哪儿溜达了。 大家谈笑风生,不觉得过去了一刻钟,等他再回到元信宫,这小子志得意满,谁也没在意。 下界可就发生大事了,他晃荡这么不到一刻钟,下界早过去了八天。梁县公到下界八天可以办多少事情呢? 萨迪克驱风之法,至少叫北庭四雄全明白了。萨迪克当然不会说自己如何报复了不“平”,但萨比尔、亚力昆约略知道俱六分帐祖传驱风之法,这样的巨风除非萨迪克会做,唐人中早已失传,张雄、黄昭等不明究竟。 特别是张雄在前面送葬,闻听父亲张釜及他的结义兄弟于阗五老、黄羿、黄昭、安芝全部归天,顿时气阻喉咙,一声没吭,绝气翻倒。 大哥萨比尔闻听此事,也是目瞪口呆,看二弟气绝身亡,也心痛不已,胸口剧痛,翻到过去。 黄昭元神到了他们跟前,将霸王双鞭挥动,先抽了张雄几鞭,继而猛抽萨比尔,两人顿觉浑身剧痛,弹跳而起。却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 黄昭将他二人救起,对萨比尔耳语:“寡人乃黄耀汉,虽知尔族暗算于寡人,既往不咎。寡人已陪尔等义父成神,惟愿尔部知是中国族裔,切莫忘掉祖根。” 继而梁县公又对亚力昆耳语:“孤乃六大神侯之师黄耀汉,借尔之口,略知回鹘与中国同祖同宗,就算尔等暗算于孤,孤亦不究,惟愿和好。” 梁县公再对张议潮耳语曰:“孤乃黄耀汉,经沙挚驱风之咒,孤已随乃父进入华胥仙境,听命于元贩大帝。再与回鹘对话,切不可信口开河。” 黄昭岂能忘掉萨迪克,也对他耳语道:“孤已知尔假传轩辕之令,施以驱风之咒,痛快尔等平德,害了风伯职事。孤已归于贩神界,汝之恶行,孤虽不究,但风伯之害,从此俱六无休止也。” 黄昭搞完这么一大套,才回到元信宫。他刚到元信宫就发现人间一年而天上一天,瞬移之间可以办好多事情,偷了这个空子,以为得计,消无声息站在这里。 忽然,下界传来惊天动地一声响,还没等弄清这响声是怎么回事,就传来了张议潮宣诏之声。 张议潮在沙州的归义军节度使府,高声宣诏:“梁县公黄昭听封。” 第281章 宣宗封贩神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元贩大帝的元信宫。 众神在元贩大帝这里攀话之际,张议潮高叫黄昭的名字,进行宣旨。 梁县公黄昭当即跪翻,口称:“臣梁县开国公黄昭听旨。” 门下: 唐胡之间,历久弥坚。伊州起乱,名将镇边。今有青州千乘县人、梁县开国公黄昭字耀汉,强弩杀敌,吐浑鼠撺;驱动虎卫,纳职绥安。可册授上柱国、特进,赠尚书左仆射,册封安昌郡开国公,许一子袭爵。 妻韩萍,可封安昌郡夫人。 黄公善贩脂麻,南至僰道,西至天山,功名等身,不作正官。为旌表其德,可封芝麻贩神。 谨言。制可。大中十年四月日。 大唐天子李忱谨呈元贩大帝。 黄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安昌郡公谢主隆恩!” 众神一听,哦哦,天子将他的梁县公升格为郡公,封到安昌郡,其实就是归义军河州的别称。韩萍随着夫君黄昭升格为正二品的郡夫人。 册书落款显示,天子李忱向元贩大帝呈递册授旨意,此前的唐天子封贩神,一律向神农大帝呈递,他们是怎么知道天上出现了元贩大帝的? 原来,土相大帅将《忘经本义》及《贩略经》、《陈尤问答》以金册刊行神界之后,下界掌管国子监的主官已经收到土相大帅的神示,派人到东都洛阳冬凌公府邸请来一套。经誊写、刊印,天子及宰执都已经看到。 不但见识了贩界大经之奇,而且了解到了贩神界挺立于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当然明白了冬凌公早已是贩神界元始大帝以及此前所封贩神的职掌。 因此,从李忱册授黄昭为安昌郡公、芝麻贩神开始,天子向上界呈递册书及诏书,都改为元贩大帝。 下界,长子黄傅接过册书及御赐“芝麻贩神”金铸神牌,携兄弟黄侠跪地大哭,山呼谢恩。 六大神侯弟子及侄子们也都泪如雨飞,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南阳郡公、归义军节度使张雄宣读完册书,也禁不住热泪横流,手都是抖的,痛惜之情难以言表。 黄昭今年四十九岁,正值壮年,最是足智多谋、武艺绝伦的好年龄,忽然归天,谁不遗憾,谁不痛惜? 第二道册书是册授九十三岁老将蕲侯黄羿的。 张议潮以其检校吏部尚书兼金吾大将军、特进、归义军节度使、南阳郡公的身份,站在帅案之内,振声宣读册书。 门下: 欲振家邦,善待私商。其德殊贵,其义可彰。今有青州千乘县人、蕲县开国侯黄羿字有穷,青州南门,苦战授将。肃州结义,收服旧疆。纳职随征,名将凋丧。可册授柱国、光禄大夫,赠沙州都督,册封燉煌县开国公,许一子袭爵。 妻李氏、管氏已亡,追赠李氏为燉煌郡夫人,追赠管氏为晋昌郡夫人。 其子黄遥、黄遵、黄通助军有功,可封黄遥为上骑都尉,定远将军,加检校沙州都督府长史,赐常乐县开国子。 可封黄遵为上骑都尉,定远将军,加检校御史中丞,赐寿昌县开国子。 可封黄通为上骑都尉,定远将军,加检校太原县令,赐临朐县开国子。 黄公辞军贩菽,率子行商。助农勃兴,万古流芳。为旌表其德,可封油菽贩神。 谨言。制可。大中十年四月日。 大唐天子李忱谨呈元贩大帝。 宣宗的这道册书好长啊,将黄老的两位正妻及三个儿子全都封了一遍,可见天子及宰执们对黄老的敬重之情,令人感动。册书中,敦煌郡是归义军沙州别称,晋昌郡乃归义军瓜州别称。 黄遥的常乐子是归义军瓜州属县,黄遵的寿昌子乃归义军沙州属县,黄通的临朐子乃平卢军青州属县。 册书中所谓的油菽是什么呢?菽就是豆类,油菽自然是黄豆。油菽贩神也就是黄豆贩神。 下界黄遥、黄遵、黄通三位老兄弟跪接册书及御赐“油菽贩神”金铸神牌,跪地叩首,泣不成声,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第三道册书是册授女将秀容侯安芝的,作为燉煌十二雄的十一哥,从千乘黄府的侍女成长为大唐名将、富商,也已经五十五岁。 检校吏部尚书兼金吾大将军、特进、归义军节度使、南阳郡公张议潮振声宣读册书。 门下: 陇右绝耕,百姓失声。议潮举事,香云伴星。今有青州千乘县人、秀容县开国侯安芝字香云,万贯助军,以身随征。蚁附噬妖,巴桑国崩。复我唐土,三军服膺。纳职戡乱,遽尔飞升。可册授柱国、光禄大夫,赠青州都督,册封阳朔县开国公。 安公善贩寿果,穿行二京。率旅贩伐,不畏榛荆。为旌表其德,可封寿果贩神。 谨言。制可。大中十年四月日。 大唐天子李忱谨呈元贩大帝。 宣宗的这道册书中,阳朔县在岭南道的桂州。寿果乃花生的雅称。 安芝跪于元贩大帝的元信宫,对唐天子如此厚待,感激涕零,比之平阳昭公主的荣宠,毫不逊色。伏地叩首,泣不成声,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下界,其夫冯乘侯、神拳大侠、六十二岁老将尤统,携子尤泽、尤淳跪地,接过册书及御赐金铸神牌“寿果贩神”,痛哭流涕,谢主隆恩。 正如三十五年前西面道长所料,西面老道初次见到安芝,一经相面,大为骇异,料定此女顷刻家资万贯,三十年后必能封神。足见西面之道行。 第四道册书是给安阳县公、稀宝神贩、老将胡轸的,作为于阗五老的大哥,原青州四镇的二哥,他已经九十五岁高龄。 门下: 贩界寻踪,无分夏冬。万贯助军,青州除凶。今有滑州白马县人、安阳县公胡轸字车支,于阗结义,宝玉运通。亲率子弟,陇右会攻。纳职归天,谨守虚冲。可册授上柱国、特进,赠尚书右仆射,册封渔阳郡开国公。许一子袭爵。 妻刘氏已亡,追赠渔阳郡夫人。 胡公带旨行商,操行谦恭。为国分忧,一腔赤忠。为旌表其德,可封脂玉贩神。 谨言。制可。大中十年四月日。 大唐天子李忱谨呈元贩大帝。 胡轸倒没有多大的激动,做了三十五年的县公,比一些战将活的岁数都大,这把年龄,就是不封神,也能升仙了。 下界,长子胡权、次子胡栋都跪在沙州的张议潮节度府,捧过册书及御赐“脂玉贩神”金铸神牌,悲泣不止。众人解劝,也就止住悲声。 第五道册书是给张议潮之父、鸣沙剑客、廓州刺史、大廉伯张谦逸的,他作为于阗五老的四哥,也已经八十八岁高龄。 这道册书由沙州刺史李充宣诏,南阳郡公、归义军节度使张雄张议潮跪接。二弟掖侯张耀张议潭在朝任金吾卫大将军,未能回沙州。 门下: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陇右失控,当出虎臣。今有沙州燉煌县人、廓州刺史、大廉县开国伯张釜字谦逸,悉出家资,筹谋负任。陇右搏杀,不避风尘。纳职随征,水桐归神。可册授上护军、金紫光禄大夫,赠工部尚书,册封象县开国侯,许子弟一人袭爵。 妻张氏已亡,赠龙城郡夫人。 张侯善贩皮革,行端性纯。训子成材,卓尔不群。为旌表其德,可封皮革贩神。 谨言。制可。大中十年四月日。 大唐天子李忱谨呈元贩大帝。 张釜获封象侯,象县在柳州,而其妻张氏追赠为龙城郡夫人,乃柳州的别称。张侯一生,不但培养了张议潮、张议潭二子,还亲冒锋镝,随大军收服陇右十一州,真可谓训育与示范都做到了,堪称一代伟父。 第六道册书是给张雄之师、伊州瓜神、伊州刺史、武仙伯李翰的,他作为于阗五老的五弟,现今也已经八十三岁高龄。看张议潮如何宣旨? 门下: 飞将李广,汉朝无两。世代传承,武功称强。今有伊州伊吾县人、伊州刺史、武仙县开国伯李翰字羽翔,响应沙州,出资效仿。朗嘎甲马,八箭成魍。莫贺延渍,苦战猛闯。再复伊州,达赤奔魉。劝降德吉,肃州景仰。可册授上护军、金紫光禄大夫,赠户部尚书,册封武龙县开国侯,许一子袭爵。 妻索氏已亡,赠横山郡夫人。 李侯善贩蜜瓜,往来西域,陇右名扬。伊州瓜神,声誉远享。为旌表其德,可封蜜瓜贩神。 谨言。制可。大中十年四月日。 大唐天子李忱谨呈元贩大帝。 这道册书中,武龙侯的封地乃岭南道的田州下辖县,横山郡乃田州别称。 武龙侯以其飞将军李广家传武功,梨花枪威震敌胆,穿杨箭从无虚发,勇夺伊州,名垂青史。 他被大唐宣宗李忱封侯这年,距离先祖李广辞世九百七十五年,乃李广第二十八代嫡孙,终于圆了李广封侯的愿望,令人唏嘘不已。 其长子李伯振袭爵武龙侯,继任伊州刺史。次子李丞振早已随张耀等质于长安,在朝中任职。 六道册书封了四公两侯,这六位大神归位,除了贩神部创始神冬凌公父子,使得贩神拥有的爵位创了新高。 下给于阗镇追魂神将朱展、疏勒镇尚父雄鸷郭镇,是两道制书。这有什么区别吗? 第282章 三仙齐飞升 按大唐定制,册授、制授、敕授有品阶之别。 三品以上册授,五品以上制授,六品以下分别为敕授、旨授。五品以上均由宰相商议拟定,上奏得准后除拜。六品以下为旨授,由尚书省拟奏,文属吏部,武属兵部。但员外郎、御史、从奉等官仍归敕授。 朱展乃于阗镇名宿,主要贩卖葡萄干及于阗宝玉。比胡轸小四岁,在于阗五老中是二哥,今年九十一岁高龄。 天子下给他的制书是这样的。 门下: 安史乱久,吐蕃弄丑。安西遭贼,朱信坚守。今有于阗镇人朱展字开平,乃安西大都护府大都护朱信嫡孙,隐忍于阗,贩伐糊口。追魂神将,世之名宿。嫁女回鹘,沙毅弃斗。纳职阵亡,精魂远走。可制授上骑都尉、定远将军,赠北庭大都护府长史,制封云山县开国子。 妻王氏已亡,赠云山县君。 朱子善贩干葡、宝玉,东至高丽,西至沙蓝。兼营高丽参,输送沙蓝毯,丈疆大唐境,唯其称超然。为旌表其德,可封干葡贩神。 谨言。制可。大中十年四月日。 大唐天子李忱谨呈元贩大帝。 其长子朱伯环、女朱璎珞、婿萨比尔跪接制书及御赐金铸神牌“干葡贩神”,激动万分,泪流满面,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这道制书中,云山县乃剑南西川节度保州下辖。所谓干葡就是葡萄干。 十年后,朱伯环、萨比尔及朱璎珞相助回鹘大首领仆固俊打败吐蕃,取得西州、轮台等城,再立回鹘国,史称西州回鹘。朱伯环、萨比尔均为仆固俊帐下开国之王。此后三百余年,仍与大唐及中原王朝保持世代友好关系。 宣宗皇帝给郭镇的制书,对于他派幼子郭洗携妻慕容菊,进入折罗漫山劝降慕容达的功劳及纳职阵亡,进行了褒奖。 在他们归天之后,郭洗、慕容菊就行动了,慕容达看到郭镇的亲笔信,感动不已,率队出山投降张雄。又在伊州与归义军节度使张雄、伊州刺史李伯振结义为黑水三雄。黑水就是伊州治所伊吾县城边的一条河。 归义军节度使宣旨,长子郭沐、幼子郭洗及妻慕容菊跪接制书。 门下: 安史祸国,尚父斩斫。安西四镇,吐蕃侵夺。朱信固守,郭昕相搏。今有疏勒镇人郭镇字护西,乃安西大都护府大都护郭昕次子,尚父乃其伯祖。隐于疏勒,结义怀国。联姻慕容,吐浑来馘。纳职归天,遗志未夺。可制授上骑都尉、定远将军,赠安西大都护府长史,制封无极县开国子。 妻朱氏,可制封无极县君。 郭子善贩地精,万里迁挪。尚父雄鸷,贩界楷模。为旌表其德,可封地精贩神。 谨言。制可。大中十年四月日。 大唐天子李忱谨呈元贩大帝。 郭沐、郭洗及慕容菊珠泪滚滚,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制书中的无极县乃河北道的定州所属。内中所谓地精,就是肉苁蓉的医案、药铺雅称。 郭镇今年八十六岁。妻朱氏,乃朱展胞妹,也已经八十五岁。此次归天的八大贩神中,六老中五老之妻均已亡故,唯郭镇之妻朱氏尚在,有福消受这份荣宠。 新到八大贩神一一获得大唐宣宗册封、制封,元贩大帝携贩仙部都统领子祝寿、都虞候漆雕卉、陆灵部都统领望云端、金相部都统领范丹、水灵部都统领苌度、土相部都统领陈哲等六部大神,洛阳大总管吴公鼎、扬州大总管冉衮、广州大总管尤贯、成都大总管张涯、幽州大总管安滹等五都大帅纷纷过来道贺。 贩仙部、都虞候、陆灵部、金相部、水灵部、土相部等六部大神朝五都大帅神殿群之后,一通指指点点,霎时间升起八座神殿及八座寝宫。 五都大帅又向神农大帝、太上老君默默祷告,奏闻新来八大贩神获封情由。顿时有八位神仙被神农大帝遣至新归八大贩神跟前,分别做他们的守门神将,贴身伴当。 新到八大神感谢六部都统领、五都大帅,纷纷向神农大帝、太上老君致谢。八神纷纷带领各自门将欣赏自己的神殿、寝宫,处处巍峨壮观。 芝麻贩神安昌郡公黄昭,居芝麻玉殿,寝香芝宫,守门神将是芝麻仙姑。 油菽贩神燉煌县公黄羿,居油菽玉殿,寝元菽宫,守门神将是油菽仙姑。 阳朔县公寿果贩神安芝,居寿果玉殿,寝长生宫,守门神将是寿果仙童。 脂玉贩神渔阳郡公胡轸,居琼玖宝殿,寝元玉宫,守门神将是灵玉仙童。 皮革贩神象侯张釜,居皮革宝殿,寝元革宫,守门神将是挈革神将。 蜜瓜贩神武龙侯李翰,居蜜瓜神殿,寝元瓜宫,守门神将是蜜瓜仙童。 干葡贩神云山子朱展,居干葡宝殿,寝葡萄宫,守门神将是葡萄仙姑。 地精贩神无极子郭镇,居地精神殿,寝大芸宫,守门神将是地精仙君。 当天欢宴,说些各自心曲,谈些贩界经验。 次日早朝,元贩大帝在腊八神殿坐朝,高坐于六尺四寸高的瑶玉秤砣之上,衮冕金饰,龙威燕颔,赫斯之威,凛然可畏,气势逼人。 都虞候、春酒贩神、南溪郡君漆雕卉执定护商焚奸睚眦杖,立于左侧。腊梅仙君手捧八宝粮袋,立于右侧。 两边站班,贩仙部都统领冬凌公、冬凌贩神子祝寿、陆灵部都统领隆虑子、竹木贩神望云端分列左右班首。 左班都有: 金相部都统领、五金贩神、浏阳子范朱公, 土相部都统领、澄泥贩神、管城伯陈智之, 扬州大总管、云华贩神、解侯冉云华, 成都大总管、花蜜贩神、汤阴子张平危, 芝麻贩神、安昌郡公黄耀汉, 寿果贩神、阳朔县公安香云, 皮革贩神、象侯张谦逸, 干葡贩神、云山子朱开平。 右班都有: 水灵部都统领、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卜曲, 洛阳大总管、昆布贩神、汲子吴公鼎, 广州大总管、水果贩神、潮阳子尤通宝, 幽州大总管、五谷贩神、范阳伯安漕通, 脂玉贩神、渔阳郡公胡车支, 油菽贩神、燉煌县公黄有穷, 蜜瓜贩神、武龙侯李羽翔, 地精贩神、无极子郭护西。 各自的守门神将执定该神之神兵及降魔锄奸宝物,站立其身后。 右班首神陆灵部都统领望云端前跨一步,对元贩大帝深施一礼,奏曰:“臣陆灵部都统领望子启奏陛下,昨日新归八神,皆获大唐天子册封正神,观其情状,都是陆灵之神,臣请陛下各赐职掌,便于点化后世贩神。” 新归八大正神一听,哦哦,下界天子封神,只是叫咱成为正神,到了元贩大帝这里,还要再次分工。额的娘呀,会叫咱管啥呀? 阳朔县公、寿果贩神安芝小声嘀咕:“该不会还叫俺管贩卖花生的吧?” 安昌郡公、芝麻贩神黄昭就站在她前面,一听安芝说话,禁不住对一句:“姑姑,这是在哪里啊,还敢嘀嘀咕咕?元贩大帝封个啥就是啥了,反正是做神的,哪个还怕那些生老病死不成?” “这也倒是,安昌郡公说得有理。”皮革贩神象侯张釜也禁不住好笑。 都虞候漆雕卉看向他们这边,怒目而视,三人顿时噤若寒蝉。 突然,腊梅仙君两耳一动,感知腊八神殿之外有神仙过来。 贩仙部都统领子祝寿也两眼圆睁,十分惊讶地看向殿外,慌忙出班奏曰:“臣贩仙部都统领子公启奏陛下,殿外三位贩仙飞升而来,是二师弟西面、六师弟戚纯、八师弟九寒前后到了殿外,臣带众神出迎一下。” 仙部大帅说的三位贩仙飞升而来,娘呀,这都是谁呀? 既然仙部大帅口称师弟,一定是贩门八虎。 这个掌故在人间贩界所知者不多,渔阳郡公胡轸、燉煌县公黄羿兄弟自然是知道的,阳朔县公安芝、安昌郡公黄昭当然也清楚。 西域四神则不甚了了,为什么呢?虽然他们都跟戚纯老道过从甚密,但人家戚纯不爱显摆,从来没提及过这么一搭子。 油菽贩神黄羿与西面老道交道深厚,脱口而出:“西面乃青州元圣宫方丈,当有一百三十岁。戚纯乃龟兹镇元阳宫方丈,该是一百三十一岁。九寒乃安北都护府狼山玄帝宫方丈,必然在一百三十三岁。” 仙部大帅子祝寿哈哈大笑:“油菽贩神燉煌县公所说,他们的岁数相差是对的,但寿延不对,每人都少了一甲子啊,必是他们集体隐瞒,怕世人不敢接近。二师弟西面比他护卫的颜真卿还大四十岁。” 陆灵部都统领望云端恍然大悟,连声称奇:“奇人,奇人,果真是奇人。也真是的,如果按一百三的年龄,仙部大帅这个大师兄是长安四年封神,这封神都过去一百五十三年了。这师兄弟之间就接不上年龄。” 仙部大帅说道:“本部乃四十二岁封神,生于龙朔二年(662年)属狗的。元贩大帝乃六十四岁封神,生于贞观十年(636年)腊八,属猴的,按人间纪年,今年二百二十一岁。 “二师弟西面比我小五岁,高宗乾封二年(667年)生,仪凤四年(679年)十二岁拜师。当时元贩大帝四十三岁,西面是他老人家收的第一个外姓弟子。西面现在应该整一百九十岁。” 脂玉贩神、渔阳郡公胡轸非常吃惊:“什么?乾封二年是丁卯年。今年是大中十年,丙子年,西面明明该一百八十九岁。昨天大中天子才封了我们八个贩神,怎么就又过了一年?” 第283章 三仙布平德 人间今年是大中十一年(857年)。 都虞候漆雕卉笑道:“胡公不必惊讶,天上过了一天,地上就过了一年。” 新到八大贩神顿时明白过来,这今后还真要好好适应一下,猛可间转不过弯,脑子总觉得怪怪的。 西面于今年正月飞升,在华胥仙境相当于半夜子时,享年一百九十岁。 戚纯于今年二月飞升,在华胥仙境相当于后夜丑时,享年一百九十一岁。 九寒于今年五月飞升,在华胥仙境相当于卯时之初,天子的金銮殿开始早朝,各节镇大帅开始点卯,享年一百九十三岁。 元贩大帝一听说三位得意弟子飞升而来,龙颜大悦,宣谕曰:“快叫徒儿们进殿,为师恰好有事问他们。” 三位一百九十岁以上的真人到了,众神纷纷随仙部大帅涌出殿外迎接。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元贩大帝的腊八神殿之外,众神接住三位真人。 干葡贩神云山子朱展、地精贩神无极子郭镇、蜜瓜贩神武龙侯李翰对戚纯太熟悉了,四位当即拉在一起。 武龙侯李翰一上来就朝戚纯肩头捅一家伙:“戚纯戚纯,昏昏沉沉。只要端酒,一律好人。” 戚纯将脸一歪,不阴不阳吼道:“李翰李翰,枪不如箭。三天不见,老婆叫唤。” 武龙侯怒道:“戚纯老道,胡扯八道,你老婆才是三天不见就叫唤。” 云山子朱展缝补道:“戚纯戚纯,醉卧一旬。三天不喝,落魄失魂。” 戚纯毫不示弱,瞪住他:“朱展朱展,死不要脸。遭人猛砍,枪尖瞎点。” 云山子朱展嬉皮笑脸:“瞎编,我咋没听说过这个?” 无极子郭镇又挑逗:“戚纯戚纯,前后开门。各族土民,混杂一群。” 戚纯顿时哈哈大笑:“还是郭镇懂我。郭镇郭镇,剑随戟进。贩卖地精,国界不分。” 众神琢磨他们老四位互相缝补的这些词儿,三位九十岁贩神与这位一百九十岁的贩仙嬉戏玩笑,也是绝了,禁不止笑成一团。 这边芝麻贩神安昌郡公黄昭、油菽贩神燉煌县公黄羿、寿果贩神阳朔县公安芝对西面道长非常亲近,他们呼啦啦围着西面说笑打趣。 忽然,燉煌县公黄羿失惊打怪:“西面老道,你你,你怎么正说话就变成这样了?” 燉煌县公正与西面真人开玩笑,他飘到肚脐眼的雪白须发突然变成黑须黑发,发皱的脸庞突然变成了青年样貌,一个褶子也不见了,高挺干瘪的身材顿时有了瓷实的血肉,好一个超级大帅哥。 不但将燉煌县公惊到了,众神及六师弟戚纯、八师弟九寒也惊到了。 九寒顿时想起来什么,惊呼:“二师兄这是彭祖还童功上身了呀,怎么参悟到的?” 西面自己也大感意外,被大家这么颠倒看着问着,又惊又喜:“一百年一十年前,离开颜真卿,拜尹愔为师,之后住持朝歌元圣宫,悟到了抻筋之法,日日练习不缀。并没参悟彭祖还童功,愚兄也不曾听说过这个功。” 九寒叹道:“愚弟在渤海国狼山玄帝宫住持四十年,又到安北都护府金山玄帝宫、单于都护府狼山玄帝宫作方丈各五十年。十五年前,渤海国沃沮侯列南州去拜访我,他说渤海国太白山中,有隐世高人伍思瑾,生于乾封元年(666年),属虎的,有军中出身,能演练彭祖还童功。” 戚纯惊问:“我在龟兹元阳宫也听说过,去年还有人说这个伍思瑾还活着,第一眼看到,长大人物,青年才俊,亮出他的出身却已经一百九十岁了。” 脂玉贩神渔阳郡公胡轸禁不住问道:“这么说,那个伍思瑾跟您三老都是高宗之世出生的人,真不得了。但有一样,九寒道长提到的沃沮侯列南州,怎么这么耳熟?” “九寒道长,某以为,这个伍思瑾必然是个化名,出身上应该显示原名,不知道那个沃沮侯看过没有?”幽州大总管五谷贩神安滹也十分好奇。 九寒爽朗大笑:“你们一个个都来问,叫我先回答哪个呀?” 还没等脂玉贩神和五谷贩神争抢,腊梅仙君出来,高喊道:“元贩大帝召唤三位真人,有话要问,列位正神、真人,腊八神殿有请。” 贩仙部都统领急忙一招手,众神诸仙一起跟进,元贩大帝和颜悦色坐在六尺四高瑶玉秤砣之上,见到三位贩仙进来,乐不可支。 九寒是小徒弟,一百七十五年前,九寒拜师时已经十八岁,师父四十六岁收了他。因为他入师最晚,虽是小师弟,却年龄最大,所以师徒们都爱跟他玩笑。 但一百五十年后,三位贩仙弟子第一次见到师父,都禁不住热泪盈眶,一起跪翻在地,同声高呼:“徒儿西面、戚纯、九寒参见师父,元贩大帝万岁万岁万万岁,祝陛下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春!” 元贩大帝微微一笑,将手一抬,三位顿时飞移至贩仙部都统领一侧。 西面被师父这一挥吓了一跳:“陛下,你这是什么功法?如此凌厉?” 元贩大帝笑道:“这腊八神殿哪里来的什么功法?都是神术,仙术。” 戚纯躬身一揖:“陛下,徒儿禀明师父,徒儿出陇右、入西域、至西川、再到西域,各用三十年,虽然安西四镇传道难以承袭,但我贩界平德早已深入人心,凭他什么教派统领,平德难以动摇。” 元贩大帝十分满意,赞道:“平德入髓,就是我贩界大功德。任凭他朝堂更换,冠带易主,终归要回到中原平德怀抱。” 西面紧跟一步,奏曰:“陛下,徒儿不才,出师之后,贩药三十年,随护颜真卿十二年,拜入尹愔门下十年,朝歌元圣宫四十年,青州元圣宫五十年,不喜人来拜师胡搞尊卑,故而弟子不多,但平等互处的朋友多不胜数,这是以实践来传布贩界平德。还望陛下体谅收徒不多。” 元贩大帝颔首称是:“寡人和你大师兄封神之后,你就是在世的实际掌门,寡人知你费尽心血传布贩界平德,燉煌县公不就是受你平德潜移默化么。” 燉煌县公一听,体悟二十五年前为安芝寻女婿的情景,曾对西面自称徒弟,他老人家却要做朋友,称兄道弟,果然是以实际行动传布贩界平德。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热泪盈眶,出班奏曰:“陛下,黄羿及孙子黄昭、义女安芝,无不是受到西道长的点化才有今天,我黄家二十多员贩门大将,老夫敢说没有一个不受深深影响。” 元贩大帝点头道:“寡人怎不知道西面的苦处,各教派无不是以师徒关系维系那种特殊关系,实现他们经义思想的传布。这样既省力还有无尽的利益在里面。而西面之法,以平德之举传贩界要义,嘻嘻哈哈点化人于不觉,最是苦恼啊。西面徒儿难能可贵。” 广州大帅尤贯、成都大帅张涯禁不住泪流满面,过去跪在西面真人面前,不知如何感谢师尊栽培、点化。西面将两个徒儿扶起,笑道:“哭的什么?这就没出息了,你们可是皇封的正神,我老道只不过多活了一百年成仙,以后都是一样的神仙,谁他娘的发明的那种跪拜礼,在我老道这里全免。” 元贩大帝刚说完他嘻嘻哈哈,这就来了,众神诸仙无不哈哈大笑。 九寒奏曰:“陛下,弟子辗转渤海国狼山四十年,又在安北都护府金山及单于都护府狼山各五十年,都住持的玄帝宫,主要在渤海国狼山收徒五名、单于都护府狼山收徒七名,安环规为北狼山玄帝宫大弟子,世称玄宫七子。 “徒儿们虽相隔三十年入师,但感情深厚。可惜安环规被安庆绪枉杀,九寒悲痛不已,不再收徒。一生谨遵师父教诲,传布贩界平德,唯此而已。” 九寒话音刚落,这边两位大神早已泣不成声,你道是哪两个? 一个是五谷贩神、幽州大总管、范阳伯安滹,一个是寿果贩神、阳朔县公安芝,安环规乃安枢也,有二子安滦、安滹,安芝乃安滦之女。两位正神相携过来,安滹口称师祖,安芝口称曾师祖,叩首请安。 惊得九寒倒退一步,问明情由,急忙将他们扶起:“孩子们受苦了,想不到环规居然有后,一个孤儿之女、一个遗腹子,你们叔侄居然双双封神,老夫始料不及。不管怎么说,环规不愧是七子之首,不枉了为师一番栽培。” 安芝浑身颤抖,泣不成声。安滹老泪纵横,拉着师祖的手久久不愿松开。腊八神殿一片死寂,听他们诉说过往神迹。 惹得芝麻贩神黄羿也禁不住热泪双流。是的,众神之中,所论在人世间受的苦楚,没人能超过义女安芝。从八岁进黄府当侍女,要不是大哥薛平驾临访冤,一生就永远是万劫不复的奴籍。 嫁给尤统、护卫韩愈、领衔黄府、贩卖油料、扫平岩国、万贯助军、收服陇右,一个不同凡响、震古烁今的女神挺立天界,给常人多少思考啊! 九寒见芝麻贩神也在落泪,禁不住问起来:“这位大神是……?” 第284章 襄城侯征南 新到八大贩神及三大贩仙在腊八神殿说话,但是,在归义军节度使、南阳郡公张雄传旨之前,都听到了下界传来惊天动地一声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却是容州军乱一事,宋铠庶长子襄城侯宋公涯于大中十一年(857年)六月二十七已经接任容州管内经略使。那怎么就弄出来惊天动地一声响?又为什么会是宋公涯接任容管经略使? 这年五月,容州军的都虞侯来正唆使军中大将,围攻经略使王球,让大将们推举自己为经略使。来正是哪个?王球又是谁? 王球乃飞焰灵官韩皂之婿。韩皂逝于五年前(852年),享年七十五岁,这个大唐绝无仅有的巨人将军以徐州刺史、感义伯而终。其封地感义县属于藤州,是容管经略使下辖。 王球娶韩皂之女后,曾与韩皂一起在宣武军效力。这小子有些墨水,于军中发奋努力,三十五岁考取进士出身。辗转各地为官,现已六十岁。进士出身后,一路升迁,在韩皂任徐州刺史的五年间,入朝为质。 韩皂病故,王球出京为桂州刺史,继而升任容管经略使,封安丘侯。封地安丘县在海边的密州,属泰宁军地盘。王球被荣管经略军都虞候来正所逐,是什么原因呢? 他带二十余骑逃出容州,一路飞奔,直进长安城。 次日早朝,王球奏明天子:“来正为都虞候,执法犯法。纵容妻弟抢占山林,私伐古木。被臣责问,拒不认账。待要查出证据,拘审于他。被他阴结军将,群起攻之,将经略府烧塌,竹木檩椽爆响,其声惊天动地。 “继而来正率十数将、五团兵丁,斩杀臣亲近大将十数员,近卫三百余人,将臣逐出。臣驭下不力,请陛下责罚。” 大中天子李恒震怒:“匹夫焉敢如此?哪位爱卿替孤平定容州军乱?” 右千牛卫大将军宋公涯出班奏曰:“臣愿为陛下分忧,请准臣提一千兵前往,定叫乱贼心服口服。” 天子惊道:“前日朕委爱卿为安南宣慰使,卿善决断,用雄谋,威服安南。现已授卿安南都护、御史中丞、本管经略招讨处置等使。寡人令爱卿歇息数日将去安南赴任,既然爱卿替朕分忧前往容州,该如何用计平乱?” 宋公涯多大岁数啊,崇信九使的二哥宋铠也不过五十三岁,他作为庶长子最多也不过三十三岁,怎么就到了这么高的品阶,还册为襄城侯? 封地襄城县属于许州,为忠武军(陈许)节度下辖。 这事儿还得从宋铠、宋镬兄弟说起。宋铠及嫡子三人皆随宋宸征讨陇右吐蕃,随张雄收服陇右十一州,宋铠获封岷州刺史、攸侯。封地攸县为江南西道衡州下辖。 在接管岷州的数年间,吐蕃溃散之兵隐于各种山林,剿匪之战从没停止过。宋潜、宋济、宋津三兄弟随父征战,长子宋潜阵亡、次子宋济腿断、三子宋津失明,只能派宋公涯入朝为质。 宋公涯因是庶出,虽然是宋铠二十岁时与赵葶所生,跟宋济同岁,生月还要大一点,但庶子自小就懂得自己是什么尴尬身份。因而自小发愤图强,习武比之三嫡子用功更多,习文也手不释卷。 十四岁时,在同龄孩子里就无人能敌。大中二年(848年)张议潮沙州起义之际,宋公涯已经二十四岁,长至身长七尺八寸,善使六十七斤虎头湛金枪,于武州军中已屡立战功,累封至正七品上的云骑尉,授致果校尉。 这年,祖父、父亲远征沙州之后,随叔父丹仓刀王宋镬镇守武州。期间的四年里,凭着他这条比之刀王叔父六十四斤锯齿刀还重的大枪,守土大战渐渐崭露头角,每战先冲,从无败绩。 四年后,祖父战死,父兄镇守岷州,宋公涯因战功累累,被宋镬奏请天子累封至正四品上的上轻车都尉,授上府折冲都尉,赐爵上马伯。封地上马县属山南西道唐州下辖。 继而入朝为质,这五年间,先做左武卫将军,其枪法京中无人匹敌。天子每每观兵,看诸卫将佐演武,看其枪法之神,天下无双,十分喜欢。三年后被天子任用为右千牛卫大将军,赐爵襄城侯,乃正三品大员。 容州兵乱,襄城侯宋公涯自告奋勇,大中天子李忱问起平乱计策。 襄城侯奏曰:“三策可治。一曰黄帽破案,以忠武军黄头军之法,兵将皆戴黄帽,侵占山林擅伐古木之案可破。二曰军中选猛,以芝麻贩神安昌郡公黄昭遴选六大神侯之法,遴选猛士,镇伏全军。三曰筛谷选秕,军威严整,无从懈怠,那些偷鸡摸狗、不守军规之徒,自然浮出水面,该斩该流,绝不宽贷。此三策,谅他那些蝇营狗苟的鼠辈将灭绝殆尽,从此得治。” 王球一听,果然良策,智谋高出自己一大截,面有惭色,不敢吱声。 天子李忱闻其三策,龙颜大悦,直接任命宋公涯接任容管经略使,从其上任的沿途桂管经略使处调兵三团,六百骑,带去平乱。 襄城侯宋公涯的第一策可谓奇特,是怎么想到的? 他的襄城侯封爵不就在忠武军地面吗?他这个襄城侯实封一百户,当然少不了跟襄城县、许州及忠武军交道,对忠武军的许多做法烂熟于心。 他于路到桂州,这里已经接到诏令,将兵部右符及本人出身亮出,带走六百骑。在桂州到容州的一千里路上,就设定了标准,遴选了枪王、棍王及一批能人异士,亲自选的还是大将帮他选的? 当然是大将帮他选啦。天子诏令其出京平乱之际,他向天子要了南衙十六卫中的四员名将,全是父亲攸侯宋铠结义的崇信九使及其子弟。 说起来崇信九使,在会昌三年(843年),保护大哥柴署献出猛扶参仙之后,柴署获封莒国公。除了柴署的师父沃沮侯列南州、采参人天睛侯乌本秩、碧波仙子杨绒得到了重赏,其他八兄弟也各有封赏。 之后崇信九使每年逢年过节走亲,联合作战的事情几乎没怎么发生。到大中元年(847年),莒国公柴署出京做了一年陇州刺史、三年凤翔府尹,又回京担任右武卫大将军四年。于大中九年出镇凤翔节度使,现已担任两年。 柴署对子女教育极其严苛,两房正妻的孩子一视同仁,左手执兵,右手学文。莒国公与碧波仙子所生的柴卫合就是莒国府领头的第一悍将,今年也已经三十四岁,正值能征惯战、足智多谋的年龄。 柴卫合,字大渊。自幼力大无穷,十五岁之前,原本练习宋府的五十四斤锯齿刀。认父之后,学习父亲的五十六斤描金戟。长到二十岁成丁之际,身长八尺,力举千斤,描金戟的分量嫌轻。 莒国公柴署找匠人给他打造了一柄七十五斤描金戟。看他轮动起来,如雨前狂风飞卷,似黄昏江潮飞空,令人脖颈发凉。 柴大渊早已因战功升任至从六品下的飞骑尉,振威校尉。此时,因其父为凤翔节度使,在朝被质为左骁卫中郎将。品阶为正四品下的壮武将军,爵青神子。其封地青神县在剑南道眉州。 宋公涯点的第一员大将就是大伯柴署长子柴大渊,他不但是莒国公的长子,在崇信九使子弟中也是二哥,只比宋潜小一岁,比宋公涯大一岁。 宋公涯所选的其他三将分别是: 第二员大将是名将李愬庶子、七叔、左威卫将军李玑李悯成。曾任天德军防御使,张议潮派出的第一批使臣就是被他发现而上报朝廷的。他在天德军防御回鹘屡立战功,被封为武安侯。封地在岭南道武安州。 第三员大将是竹山伯牧雨在潘府所生之子、八叔、金吾卫中郎将潘琅潘初亮。此时,牧雨的夫君望凌通早已不是宣汉侯,因洛门川大捷,获封骠骑大将军、临海郡王,辗转至太原府牧。封地临海郡乃台州别称,属江南东道。 第四员大将是申国公甘茨山与义阳郡夫人薛燕之子、九叔、右武卫将军、鄣侯甘冀甘云肃。封地鄣县,属于陇右道渭州下辖。他是从三品大员,只比宋公涯低一阶。 此时,李玑、潘琅四十五岁。甘冀才三十五岁,是一位只比柴大渊大一岁的幺叔。 襄城侯宋公涯、武安侯李玑、鄣侯甘冀的品阶相同。潘琅跟柴大渊品阶相同,距离伯爵之封只差一阶,但柴大渊有爵位青神子,潘琅还没爵位。 宋公涯率领这四员大将,还数得着自己小。但崇信九使走得很近,每年中秋、过年都要约定相聚于其中一家,九家轮流做东。因此,子弟们不但互相熟悉,而且关系很亲密。所以他们之间毫无隔阂,亲如一家。 鄣侯甘冀在崇信九使之中最小,也是九兄弟中最闹腾的一个,天天春风满面,善于打趣,所到之处热闹非凡。他往往将气氛搞起来,兄弟们许多奇妙的点子顿时就会冒出来。 他们于路带上桂管经略军的六百骑,迤逦南下,向容州进发。走到龚州治所平南县,早知道这龚州刺史是杨喻,乃是莒国公柴署的小舅子,莒国夫人、碧波仙子杨绒的亲弟弟。 这个杨喻也是一等一的剑侠,除了善使千牛刀,大号青龙刀仙,龙泉剑舞起来比之朝歌八剑也毫不逊色。长兵器最善使枪,其红缨透甲枪重五十六斤,也是一代枪王。 此时,杨喻早已是五十一岁老将,最早是跟随二姐夫、绾面侠吴雕去了襄州,不久就入伍当兵,十九岁就博得战功入仕。三十二年间,辗转京中、地方多处任职,前年升迁龚州刺史、玄武伯。封地玄武县是剑南道梓州下辖。 玄武伯杨喻见他们来到,作为崇信九使大哥柴署的小舅子,对他们全都熟悉得很,当然乐不可支,热情招待。寒暄已毕,杨喻摆开盛宴,热热闹闹说完许多亲情军情。 席间,襄城侯宋公涯向杨喻抱抱拳,问道:“老舅,龚州距离容州只有二百里,想必您老对于那边的情况知道个大概。容管经略使府那个都虞候来正到底是个什么来由?” 玄武伯、青龙刀仙杨喻一通解说,襄城侯等人顿时语塞,与在京中所料大为不同。 第285章 平南选勇冠 宋公涯带桂管兵六百骑,驻留龚州,在刺史杨喻府上饮酒交谈。 襄城侯为何称呼玄武伯为老舅?当然是跟着大伯柴署的孩子们叫的。他关于来正的问题熟悉得很。 玄武伯杨喻介绍道:“来正此人,实际上是爱州天尊洞北来师祖的第八代孙,按子孙曾玄来、晜仍云耳,属于云孙。结义有岭南四神,分别是毒神来正、跑神于豹、水神陈孤、针神机秀。此四神都在容管经略府供职。” 潘琅大为讶异,又问道:“北来老道,怎么也有一百三十多了吧,他的子孙怎么不姓北呢?” 玄武伯杨喻笑道:“北来道长的子孙分属两姓,北方家室姓北,爱州家室姓来。他一百零五岁时还得了一子呢。其子孙繁衍支脉极其庞大,到第五代人之后关系就有些远了,免不了鱼龙混杂。这个来正,就是属于鬼难拿的那种人。” 武安侯李玑、潘琅不约而同吃惊:“看来,这个背景还真是鬼难拿。” 鄣侯甘冀开玩笑:“来正结义了毒跑水针四神,终归还是有办法破解的。昔日安昌郡公在肃州遴选‘洞庭六猛’,在陇右所向披靡,成为皇朝六大神侯。咱到了平南县,何不也在六百骑里选猛,就叫平南六猛?” 襄城侯宋公涯顿时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幺叔,怎么能这样叫呢?” 还别说,襄城侯宋公涯一经幺叔鄣侯甘冀的玩笑,还真的找到了感觉,他突发灵感,否决了幺叔的提议,大叫道:“幺叔,刀枪剑棍,屎尿毛泥,只要能拔得头筹,就叫他当王当神。” 潘琅有点像他爹潘孟阳,无论干啥,都无所谓,没有他不敢玩的。唯一比潘孟阳强的在于,这小子有一个特点,一旦盯准了一件事情,不把他干到彻底歇菜不罢休。潘孟阳可没这个狠劲,应该是遗传竹山伯牧雨的。 潘琅听了小弟甘冀和主帅宋公涯对话,顿时叫道:“屎尿毛泥鳞都有上好的玩家,如果战场上发挥起来,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比如屎汤,平时人人躲避。但城墙防守,将屎汤烧成滚烫,往下浇,没人再敢攻城。” 嘿嘿,这家伙,将屎尿毛泥加了一个鳞,还提示了这么好的用法,顿时勾起了武安侯李玑的兴趣:“刀枪剑棍屎尿六种能想出来怎么用。而毛怎么用呢?无非是设法脱掉敌人的毛发胡须。泥也有多种用法。唯独不懂鳞怎么用?” 宋公涯哈哈大笑:“七叔,毛的用处在于增加速度。泥的用处在于增加负重。八叔加个鳞字,却是一种滑溜难行的铺路法。” 青神子柴大渊大感兴趣:“遴选的时候,就不要限定谁擅长哪种特技,只要很特别就叫他称王称神。” 龚州刺史、玄武伯杨喻及陪宴众人一听,柴大渊说得有理,凡有一技之长的,都叫他称王称神,一个个禁不住抚掌大笑。这样一来,这六百桂管兵有出头之日了。既然能在桂管兵里选能,容州兵的出头之日也不远了。 次日一早,朝中随征四将及桂管兵的三名团校尉、六名旅帅齐集大帐。以青神子柴大渊为中军官,负责点卯。 襄城侯宋公涯看众将齐集,厉声高呼:“寡人既然将尔等两千桂管兵带出来,就要为尔等谋个好前程,叫个个都有出头之日。” 众将一听,襄城侯这是要放大招,纷纷高呼:“大将军但有驱遣,末将等谨遵将令,万无一失。” 宋公涯宣布:“孤将在六百桂管兵及龚州民众中遴选奇人能臣、猛士悍将,但凡有一技之长,都叫选出来,称王称神,成为全军先锋。武安侯李玑负责报名登记,潘琅负责订立标准,鄣侯、青神子负责比试遴选。随征四将在校尉、旅帅中各找帮手。今日起,三天报名时间,过期不候。” 众将一听,顿时热情高涨,果然是放大招,这活儿有意思。拼杀好多年不见出头的兄弟,这次可真是要出头了。 三天眨眼过完,第三天夜里,武安侯李玑到宋公涯帐中禀报这三天的报名情况。襄城侯一看报名册,大为震惊,奇人猛士技能之罕见,真的是出乎想象。 武安侯李玑过来,点住其中两人的名字,笑道:“最是这个琴公操,善于以琴音杀敌,闻所未闻。这个叫乐子雷,却善于剔马,以雁翎双刀与敌步战,顷刻将马匹剔得精光,只剩骨头架子,敌将跌落,顷刻间又能将敌将皮肉剔光。” 襄城侯宋公涯有点半信半疑,围拢的青神子柴大渊、鄣侯甘冀及潘琅也都不大相信,单等明天各人比试亮招再看真假。 玄武伯杨喻也来军帐看报名,听武安侯李玑这么说,笑道:“岭南多奇人,就说龚州民众,实际上好多都是从北方过来的,要么是逃难,要么是贬谪官员后代,要么是军功封荫到南边。” 杨喻这么一说,柴大渊忽然想起什么,惊叹道:“要这么说,这个姓乐的和这个姓琴的难道跟义成军的老前辈乐凤、琴雉有关?她们和机巧三家都是颍州贱籍,家中兄弟打小就跟人当伴童什么的,久已失散。” 襄城侯宋公涯顿时来了兴致,问道:“详细说说看?” 柴大渊介绍,乐凤、琴雉、机巧的故事,听父亲柴署没少提起。 乐凤,字素娥,大号颍阴娥皇,进入义成军嫁给了向春山。 琴雉,字羽翼,大号颍州宣姜,进入义成军嫁给了于青山。 机巧,字云渡,大号巾帼不韦,进入义成军嫁给了吴师通。 宋公涯听他这么一提起,想起来父亲宋铠也提到过。武安侯李玑、潘琅、鄣侯甘冀也纷纷有了印象,毕竟崇信九使的大哥柴署,却是朝歌八剑的老幺,两下在长安的莒国公府邸没少碰头,朝歌八剑的三哥吴雕就很熟悉。 吴雕现在已经五十四岁,因战功累累,已获封唐兴侯、荆州刺史。封地唐兴县属于剑南东川道的遂州。 那你说,莒国公柴署、唐兴侯吴雕两个人的小舅子杨喻也位至龚州刺史,怎么就是个玄武伯呢? 荆州自古以来就是军事重镇,这就是州与州的级差。 宋公涯暗暗点头,明天比试完还真要问问这个琴公操、乐子雷的来历。 次日青神子柴大渊点卯毕,襄城侯宋公涯宣布,就以潘琅所订标准选能,辰时正比试开始。具体比试流程按照鄣侯甘冀、青神子柴大渊的要求办。 高搭看台,容管经略使、襄城侯宋公涯坐于高台正中虎皮金交椅,龚州刺史、玄武伯杨喻坐于左首上座,武安侯李玑、潘琅坐于右首。龚州长史、司马等分坐两旁。 青神子柴大渊指挥六名旅帅负责分组比赛,三名团校尉作裁判,亲作总裁判。鄣侯甘冀监督,并负责禀报宋公涯,宣布获胜名单。 报名最多的当然是力士、兵王,有二百三十人报名。另有四十九名报的都是特殊技能。 潘琅所订的力士、兵王比试标准,参照安昌郡公黄昭昔日在肃州洞庭山的选猛之法。也分三级比试,负重两石走一千二百步,负重五石走九百步,负重八石走六百步。 三级都比黄昭的三石、六石、九石要少一石。为什么这样定标准呢? 考虑到岭南人个头普遍比北方人矮一些,神力王的标准也应该低一点。一千二百步是八里,九百步是六里,六百步是四里。 经过一天的比试,负重两石走一千五百步的,过关一百一十人。 第二轮遴选,从一百一十人中进行,负重五石走九百步的过关十八人。 第三轮比试,负重八石走三百步的过关两人。 这两位神力王,一个是棍王赵骑伯,善使蟠龙棍,棍重七十二斤。身长八尺,白面长脸,三绺须。三十一岁,桂管经略府融州武阳人。投军十一年,一直担任桂管兵的火长,带过的兵有干到七品的,自己还是火长。 一个是枪王郑哭休,善使梨花枪,枪重六十三斤。身长七尺八寸,铜铃大眼,吼声巨大,黑得叫人发怵。三十四岁,桂管经略府昭州永平人。曾经官至下镇将,因脾气暴,正直无私,暴打主将,被贬为队正。 此二人从无什么背景和渊源,今番脱颖而出,青神子柴大渊及鄣侯甘冀禀明襄城侯宋公涯。 襄城侯当即将他们两个叫到高台上,宋公涯详细问了他们的出身、家小、战功等情形,给予热情褒奖。叫他们披红戴花,满营夸耀。 又将那十八位负重五石者也叫上高台,大加勉励,披红戴花,满营夸耀。 就在甘冀准备宣布比试结束之际,武安侯李玑过来禀报宋公涯:“三名团校尉及六名旅帅、十二名队正都想比试一把,大家伙感觉既然军中这么多能人猛士,自己不亮亮本事,难以服众,将来不好管束。建议叫这些人也都参与,不再从两石、五石、八石层层选拔,可以直接参与那个层次的比试。” 宋公涯认为有理,叫他们自愿报名,任选比试层次。武安侯李玑下去一宣布,三名团校尉、六名旅帅、十二名队正全都参与。柴大渊也大感兴趣,也要参与。武安侯李玑令人对他们的姓名、比试项目一一登记。 大家抓阄,排定了先后顺序,青神子柴大渊恰好抓到第一个上场。但见他将八尺之巨的庞大躯体晃动过来,众校尉无不纷纷躲闪。 他直接将两个四石的长石条扛到双肩之上,稳稳前行,顺利走完六百步。虽然汗珠滚滚,但呼吸毫无困难,显然这个重量对他还嫌轻。众人纷纷鼓掌欢呼,宋公涯、杨喻也坐不住了,都围拢过来向柴大渊道贺。 宋公涯对于这个哥哥的表现,赞不绝口,继而怂恿道:“大渊哥果然厉害,何不将你的描金戟耍一耍,叫兵丁们欣赏一下?” 第286章 骇人四大侠 柴大渊毫不客气,令人将他的七十五斤描金戟抬来,先在步下舞动几圈,描金戟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令人头发直竖。 继而飞身上马,随着战马飞奔,描金戟轮动如飞。但见他一时兴起,飞马直奔不远处的一株碗口粗杉树,一戟挥下,杉树应声而断,折断翻倒。继而飞马而回,向满场兵丁抱拳施礼,下马休息。 满场顿时掌声雷动,叫好声此起彼伏:“戟王!戟王!戟王!” 他倒是没事,战马却大口喘气,汗珠滚滚。骇得众人目瞪口呆。 最后的比试结果,三名团校尉、六名旅帅全都通过了两石之试,十二名队正有五个过关。 两名校尉、四名旅帅、三名队正通过了五石之试。 另有一名团校尉通过八石之试,再次引起全军欢呼。 此人名叫杨简伯,身长七尺九寸,三十一岁年纪,关内道麟州新城人。 六年前,杨简伯因贩卖太原陈醋而远涉桂州,因暴雨而导致山洪暴发,将其十八车五十四捅陈醋悉数冲毁,冲得无影无踪。 每桶可是五百斤啊,共计两万七千斤,一百六十二贯钱赔个精光。无可奈何,选择就近投军,进入桂管经略军中。 所使兵器为投军时自带的紫金刀,重达七十六斤,当即就被录用他的将军定为队正。六年之间晋升至团校尉,品阶是正八品上的宣节校尉。 宋公涯问了他的遭遇,大为感叹,安慰他一通,勉励他好好干。 当晚大排宴筵,戟王柴大渊、刀王杨简伯、棍王赵骑伯、枪王郑哭休四大神力王,十六名五石猛士,一百零五名两石猛士,悉数坐席。大家说起白天的比试,个个意犹未尽,滔滔不绝。 宴会开始之前,宋公涯宣布:“今天遴选出来的一百零五名两石猛士,成立勇壮旅,以棍王赵骑伯为旅帅。十六名五石猛士,成立勇冠队,号称平南十六将,由枪王郑哭休为首将。” 满帐的猛士掌声雷动,纷纷将赵骑伯、郑哭休高高抛起,激动得嗷嗷大叫。整个酒宴一直是吼声震天,欢闹不止。 继而青神子柴大渊宣布:“明天进行特技比试,让我们拭目以待。” 这个更刺激,众猛士议论纷纷,恨不得现在就开赛,过过眼瘾。 翌日,四十九名奇人,展示、比试特技,除了武安侯李玑提到的琴公操、乐子雷,究竟产生了什么样的奇人异士呢? 转天辰正,特技比试、展示开始。比试、展示的标准也是潘琅制定的。仍由柴大渊作总裁判,甘冀宣布结果。 柴大渊将四十九人分为七组,同时展开比试、展示。各组又通过抓阄排定先后顺序。第一组第一个登场的正是乐子雷,柴大渊寻得军中一匹病马,望天祷告,请求神农大帝麾下五马元帅为此马超度亡灵。 继而柴大渊亲自骑上去,看乐子雷的本事。 只见乐子雷舞动雁翎双刀,“唰唰唰”如同雪片翻飞,众人根本就没看清楚雁翎刀的切削刺挑、剐斩撇撩、扫按推架、带藏扎挂、劈砍抱截等招式,再看这匹病马的前右腿早已成为骨架。 乐子雷一声暴叫,退出圈外,作势去剔另一匹战马的皮肉。这时候,刚刚被剔完一腿皮肉的病马这才惨嘶起来,柴大渊疾速一跃而下,逃出圈外。 此马血流如注,一跃而起,放下前右腿的时候,骨肉跌碎一地,战马轰然倒地,浑身抽搐,惨嘶不止。 柴大渊不忍战马如此痛苦,急令刀王杨简伯将其斩首。杨简伯将紫金刀一挥,此马头颅落下。众人对乐子雷的本事先是吓得魂不附体,骇异非常,继而纷纷过来对他施礼相见,一个个赞不绝口,叫好声此起彼伏。 这要是在战场上,敌将猛可间遭遇,没一个不栽下马去,没一个能逃脱被他剔掉皮肉。 问起名号,乐子雷大号乃“剔骨阎王”,果然名不虚传。 乐子雷现年四十五岁,在军中做到旅帅。如果在马上与敌对打,一旦被他双刀缠住兵刃,顷刻间将你的刀枪木柄削为木屑。如果能配两把上好的宝刀,与敌对阵,必然来一个死一个。 宋公涯早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被惊得目瞪口呆。他的雁翎双刀虽然一共只不过二十四斤,却快如闪电,以快制胜,这剔骨阎王必然扬我军威。 宋公涯上来打问他的籍贯,果然是颍州人,家就是颍州治所颍阴县的,因祖上犯罪,全家被贬贱籍。 提到颍阴娥皇乐凤乐素娥,正是他的姑母。 他父亲乐虎,比姑母大两岁,现今六十五岁。十岁为人当伴童,二十岁投军,在军中十年,立功授职,销了贱籍。三十岁起辞职从商,经营老家特产泥人、彩陶,至今仍然在干。 因姑母乐凤及姑父向春山战功累累,向春山现已是七十岁老将,做到济州刺史,封爵云安县开国伯,姑母获封云安郡君。云安县属于山南东道的夔州下辖,云安郡乃夔州别称。 这些年姑母、父亲两边互相都在寻找对方。毕竟姑父早已是义成军名将,很好打听,两下相认已有二十多年,互相走动,十分亲热。 宋公涯大喜,将他拉到高台,举起他的胳膊,高声赞美:“剔王出世,我军必将战无不克”。叫他披红戴花,全军夸耀。 第六组也有一人的特技叫人惊骇,这人叫王克方。 抓起一坨拳头大小石头,双掌团揉几下,顷刻洒出两把石面,必将对手眼目打瞎。随便拧住对手木质枪杆,双掌揉搓三五下,便成为筷子般粗细一堆木屑。抓住对方枪尖,只是三拧两拧,铁枪头碎成几块废铁。 这要是拧住对手胳膊,那还不顷刻间变成肉渣、骨头渣么?王克方大号“铁掌磨神”,这双手的确练成了铁磨。 宋公涯大喜,亲自接见王克方,善加勉励,赞其为“掌王”。也叫披红戴花,全军夸耀。 第三组又有一人脱颖而出,此人叫高老伯,以字行,单名一个打字。无论叫高打还是高老伯,都很好记,易于传扬。 三十八岁,身长七尺三寸。他的特技却是削铁成钉,霎时间将一根铁棒以宝刀削成无数铁钉,激射敌手,叫你浑身被铁钉打成刺猬,痛苦不堪而逃。 他手里的宝刀是一柄精钢爱刀,与前文书中李师儒的七步爱刀是同一个匠人所锻造。这个匠人是谁呀?吞耳么,安南都护府爱州的锻刀名匠。只是李师儒的七步爱刀喂过七步蛇毒,他这柄爱刀是正常宝刀,无毒。 因这项特技,人称高老伯为“飞钉大圣”。宋公涯赞其为“钉王”,也披红戴花,满营夸耀。 最后一组,第七组最后一个展示特技的就是那个琴公操。他到底怎么以琴音杀人呢? 却是个内功高手,但见他身长七尺五寸,白面青须,国字脸,丰神俊逸,堪称绝世美男。以其眼眉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都以为他二十七八岁。经看他的出身,乃颍州颍上人,琴公操已经四十八岁。 他将一架古筝抬出,正襟危坐,手指挥动之间,铮铮然奏出《广陵散》,那音色之美,叫人神魂颠倒。如此琴声,如此美男,宛如嵇康临凡。忽然到了高音区,那声音叫听者乱纷纷捂住耳朵。 这要不是他提前告知众军将,果然能将耳膜震裂,叫你顿时失去听觉。在你慌乱之际,早被对手斩落马下,哪里还有性命。 等他将琴曲弹完,再看远近树梢,许多围拢的鸟雀惨叫不止,叫人惊骇异常。柴大渊叫神射手射下一只斑鸠,只见斑鸠双耳鲜血浸出,必是被琴公操的琴音震裂了耳膜。 但是作为大将上战场,总不能拿着古筝骑马而去吧,他的这把琴却是特制的。 有个机关,手指一拨,十九根琴弦就能撮在一起,面板折叠,两个扣子一扣,成为圆形的一块木头。又有一个按钮,一按,“啪”一声,上下各弹出两个剑刃,通长达一丈二,此兵名曰“双头琴剑”。 但见琴公操舞动起来,剑花将他浑身包裹,密不透风。两头的剑刃寒光闪闪,耀动日光,夺人胆魄。有人给他贺号“琴剑大仙”。 宋公涯见他的本事,果然奇绝的侠客,赞其为“琴王”。一问他的家世,果然是琴雉的娘家侄子。 琴公操禀曰:“姑母颍州宣姜琴雉,姑父于青山。我们几家已于二十年前寻在一起。姑父现任岭南道陆州刺史,在乌雷县那边看着海呢。被封为离狐子,姑母为济阴郡君。” 他说的这个离狐县,在河南道的曹州治下。他父亲琴矩,早年间也是跟人当伴童,随少主人一起习武,也是长到二十岁投军,辗转拼杀二十余年,消掉了贱籍,得了个男爵。封雷乡男,雷乡县属于岭南道循州治下。 之后以雷乡男及骑都尉勋官回乡,找到了妹妹琴雉。开始经营毛笔,四海游走,既赚钱又散心,逍遥于江湖之间。 听了他家的情况,看他如今这本事,宋公涯、柴大渊等无不兴高采烈。柴大渊提议:“昨天选出四大兵王,今天又寻出四大侠客,我等八人何不结义为兄弟,将来世代修好,既为子孙着想,也为大唐江山出力。” 刀王杨简伯、棍王赵骑伯、枪王郑哭休、剔骨阎王乐子雷、铁掌磨神王克方、飞钉大圣高老伯、琴剑大仙琴公操听说,纷纷响应,都过来围定青神子戟王柴大渊叙起年庚、籍贯。 甘冀却大呼大叫,老大不乐意,不知道又怎么了? 第287章 经略结九翼 四王四侠正在叙年庚,准备结拜,甘冀怎么不乐意呢,看他怎么说? 这位崇信九使的老幺、鄣侯甘冀说道:“孤以为,八大兵王结义,已不是个人举动,当列为全军大事。列位乃全军灵魂,当禀明襄城侯,叫他亲作主持,大张声势,振我军威。继而兵锋直指容州,叫那些乱军狂徒哑口无言。” 鄣侯说完,崇信九使的七哥武安侯李玑、八哥潘琅也纷纷赞同。 金吾卫中郎将潘初亮总会找到他的话题,振声说道:“剔骨阎王乐子雷乃云安郡君乐素娥之侄、琴剑大仙琴公操乃济阴郡君琴羽翼之侄,云安郡君与济阴郡君同为贩门十七将,乐子雷、琴公操兄弟是平辈。 “青神子柴大渊之父乃莒国公柴度佐,本军主帅、襄城侯宋公涯乃攸侯宋护中之子,莒国公与攸侯乃我等崇信九使的大哥、二哥,青神子、襄城侯兄弟也是平辈。 “而崇信九使的大哥莒国公柴度佐乃朝歌八剑的老幺,在朝歌八剑中,七哥真乡侯澄泥砚商陈局德之父,乃澄泥贩神管城伯陈智之。澄泥贩神乃贩门十七将的大哥。” 左威卫将军、武安侯李悯成听到这里,深觉有理,高呼道:“这么论起来,剔骨阎王乐子雷、琴剑大仙琴公操、戟王柴大渊、襄城侯宋公涯都是平辈的兄弟。戟王等八大兵王都是平辈,结义恰恰好。” 襄城侯宋公涯早已听他们议论半天了,对这次遴选出的八大兵王感慨万端,这样的英雄人物相聚于一军之中,必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听完九叔所说就想说几句,又听七叔、八叔也这么论起来,更是激动莫名。 宋公涯上前一步,向鄣侯甘冀抱抱拳,向列位施一圈礼,高呼道:“刚才七叔的提议,孤以为甚为重要。寡人表示完全赞同。但有一条,寡人未能展示虎头湛金枪和本身力气,也想与八大兵王结义,不知能否服众?” 戟王柴大渊大呼:“襄城侯的虎头湛金枪六十七斤,久已是南衙宿卫的枪王。我等有幸与主帅结义,三生之幸。” 其他七大兵王纷纷振臂高呼:“与主帅结义,三生有幸。” 本次遴选出的枪王、黑炭团郑哭休出列赞道:“郑某的梨花枪六十三斤,在岭南自以为没人超过这个分量。不意元帅大枪分量竟然如此之大,没得说,我等结义为岭南九虎,荣幸之至。” 鄣侯甘冀也前跨一步,高呼:“孤以为,这次遴选兵王,在龚州治所平南县,孤与襄城侯等又是从朝中远道而来征南的,列位都是兵王,必是星宿下凡,扶保大唐江山。就以平南九翼来称呼,这样是不是更贴切一些?” 九位纷纷叫好。龚州刺史、玄武伯杨喻也振声高呼:“襄城侯、青神子等平南九翼结义,本州来作主持。来来来,就在高台之上摆起香案,大起鼓乐,焚香祷告,正经结义。” 襄城侯宋公涯振声高呼:“就依杨伯所说,摆起香案,共结平南九翼。” 金吾卫中郎将潘初亮要来纸笔,一一问明九大兵王的年庚、籍贯、职官、大号等等,排好次序,写入盟单。又抄写十份,每人执一份,望天焚化一份,主持者执一份。平南九翼从长至幼分别是: 琴公操,以字行,名坏。宪宗朝元和四年(809年)己丑生,四十八岁,属牛,颍州颍上人。毛笔贩子、雷乡男琴矩之子,陆州刺史于青山及颍州宣姜琴雉之侄。 所奏古筝之高音可震裂耳膜,古筝可变丈二双头琴剑,大号琴剑大仙,本次遴选的琴王。年龄最大,为大哥。 乐子雷,以字行,名啸。元和七年壬辰生,现年四十五岁,颍州颍阴人。泥人彩陶贩子乐虎之子,济州刺史向春山及云安郡君乐凤之侄。 所使雁翎双刀共二十四斤,练成剔除皮肉的特技,大号剔骨阎王,本次遴选的剔王。在军中做到旅帅,从八品上的御侮校尉。年龄居次,为二哥。 高老伯,以字行,名打。元和十四年己亥生,三十八岁,属猪,柳州马平人。身长七尺三寸,以精钢爱刀削铁成钉,激射敌手,大号飞钉大圣,本次遴选的钉王。年龄居于第三,当然是三哥。 郑哭休,以字行,名啼。穆宗朝长庆三年(823年)生癸卯生,三十四岁,属兔,昭州永平人。 身长七尺八寸,所使梨花枪重六十三斤,本次遴选的枪王。曾官居下镇将,后贬为队正。现职为勇冠队首将,平南十六将之首。为结义的四哥。 柴大渊,以字行,名卫合。长庆三年生,三十四岁,比郑啼生月小,属兔,朝歌人。身长八尺,所使描金戟七十五斤,本次遴选的戟王。现职左骁卫中郎将,爵为青神子。莒国公柴署长子。为结义的五哥。 宋公涯,以字行,名酒,长庆四年甲辰生,三十三岁,属龙,郑州管城人。身长七尺八寸,所使虎头湛金枪六十七斤,乃南衙宿卫枪王。现职容管经略使,爵为襄城侯。安康伯宋宸之孙,攸侯宋铠庶长子。为结义的六哥。 杨简伯,以字行,名纷。敬宗宝历二年(826年年)丙午生,三十一岁年纪,属马,麟州新城人。身长七尺九寸,所使紫金刀七十六斤,本次遴选的刀王。曾贩卖太原陈醋,品阶宣节校尉,桂管兵之团校尉。为平南九翼的七哥。 赵骑伯,以字行,名巡。宝历二年生,三十一岁,生月比杨简伯小,属马,融州武阳人。身长八尺,所使蟠龙棍重七十二斤,本次遴选的棍王。桂管兵之火长。现职勇壮旅的旅帅。为平南九翼的八弟。 王克方,以字行,名蘸。文宗太和二年(828年)戊申生,现年二十九岁,属猴,桂州兴安人。身长七尺五寸,双掌如铁磨,石木磨碎,铁枪磨断,大号铁掌磨神,本次遴选的掌王。为平南九翼的九弟。 平南九翼结义,宋公涯、柴大渊有爵位,微微对四位哥哥屈身相拜,改了称呼。结义完毕,全军轰然闹起。 喧嚣声震天动地,士气高涨,人人振奋。四哥郑哭休又将平南十六将带着,全军走动,兵丁们个个激发出下苦功操练的志气。 从此宋公涯手中有了九翼十六将及勇壮旅一百零五名猛士,自信满满,带兵直奔容州经略使府。 经过十天行军,走完从桂州到容州的一千里。容管经略使下辖的容州、白州、禺州、牢州、绣州、党州、窦州、廉州、义州、岩州、郁林州、藤州、顺州等十三州刺史,一起迎到治所北流县之外十里驿站。 宋公涯及南衙宿卫中的三位叔父李玑、潘琅、甘冀,以柴大渊带队的平南九翼,郑哭休带队的平南十六将,一一参见十三位刺史。两下互相寒暄认识,相携骑行进入北流县北门外五里的容管经略之府兵大营。 将带来的六百兵安顿好食宿及训练场,驻扎在此的主将及重要官佐一一参见了宋公涯。 这个大营的兵马属于兵部在册的有一千一百,两千名容管经略使自募兵丁,大营一共三千一百兵。容管经略使在各州均有自募的驻兵三团至五团不等,人数六百至一千。 整个容管经略使有各色兵丁一万七千人马,加上桂管经略府调过来的兵六百,不足一万八千兵。镇守各州的主将也都到大营参见宋公涯。 毒神来正还是都虞候,跑神于豹、水神陈孤、针神机秀分别是军中的团校尉、牙卫旅帅、北流县镇将。 这天,恰好是六月二十七日。宋公涯正式宣布接任容管经略使。 对于接任之后要干什么暂且不说,仍由来正负责点卯,每天带三位叔父及平南九翼等,到各州巡回调查。经过半月的熟悉、了解,对北流县治所及各州情形基本掌握。继而回到北流县城经略使府,开始他的整饬。 第一道命令就是更换黄帽。效仿忠武军,军兵将佐一律戴黄帽。为了彻底执行这项制度,令鄣侯甘冀为行军司马,负责点卯。令来正仍为都虞候,看谁不遵将令不戴黄帽,处斩。以武安侯李玑为度支,掌管钱粮。 第二道命令是更换牙卫。就以赵骑伯的勇壮旅代替原来的牙卫,护住中军大帐及经略使府。原牙卫旅帅水神陈孤提拔为其他团的校尉,原来的一百牙卫兵仍旧是牙卫,主将由刀王杨简伯担任,负责城外大营的护卫。 第三道命令是整训军队。以青神子、戟王柴大渊为城外大营主将,以琴王琴公操、剔王乐子雷为大营左右都虞候,协助柴大渊搞好整训、遴选能人猛士。同时,鄣侯甘冀负责督促各州驻兵的整训、遴选事宜。 第四道命令是限期破案。侵占山林擅伐古木之案限期五个月破获。枪王郑哭休率平南十六将,分五组,每组五将,每将带兵一火,每组进一州,一次推进五州,十三州第次推进。 第五道命令是访冤救民。由潘琅为观察使,钉王高老伯、掌王王克方为左右护卫。十六将还剩一员勇冠将呼延璋没任务,归潘琅统领。钉王、掌王及呼延璋各带一火兵,三将三十个兵,往来巡视各州。凡有冤情,当即审讯,并责成州县迅速处置。 五令刚刚发出,毒神来正顿时汗珠滚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上前一步,禀曰:“家父近日突发哑症,多方延医诊治,因经略使交接之际,无法请假,今幸得襄城侯驾临整饬,末将恳请回乡守在家父榻前,设法早日治愈他的哑症。” 他在这个时候请假,宋公涯该不该准他的假呢? 第288章 拦马述沉冤 宋公涯抬眼看他,这个来正的确算得上一等一的豪杰。 只见他身长七尺五寸,白白净净,风流倜傥,须发乌黑,三绺长髯飘飘而下。单看面目最多三十岁,看将佐名册,却已经三十六岁。 来正,字平容,容州欣道人,其祖上果然是北来师祖的云孙。在欣道县,他所属这一支仅仅平辈的就有三十二个兄弟。他在这些兄弟中排在第五。 这一辈老大哥恰好是长门的,叫个来立,比他大十岁。据说来立常年贩卖肉桂,往来交州及南诏、骠国、陆真腊、环王、文单、水真腊诸国。 近些天,襄城侯早已听说,这个来正善于用毒。就算是七步蛇,被他逮到,顷刻用手一挤,毒液喷完,再一撕,将蛇皮撕脱,挖其肝胆,生啖而无事。单就这一招,就能镇住许多江湖侠客。 不但善用蛇毒,还善用草毒,包括乌毒在内,研究颇深。所以人称毒神。 襄城侯宋公涯一听他这么说,当然不好拒绝,而且表示慰问,当即表示:“孤准予所请。既是兄台家父抱恙,孤当前往奉茶以表敬意。退账之后,孤略微安顿军政事务,随兄台前往欣道县看望令尊。” 来正没想到这个宋公涯这么厉害,顿时语塞,略微沉吟,赶忙道谢。 宋公涯当即令行军司马鄣侯甘冀代行中军主将,武安侯李玑代行都虞候,其他各人职掌不变。令观察使潘琅、钉王高老伯、掌王王克方及勇冠大将呼延璋,带三十个兵丁,退账之后,随他前往欣道县看望来正的爹。 潘琅赶紧找到武安侯李玑,支取二十贯费用,与高老伯、王克方、呼延璋等随宋公涯、来正疾驰欣道县。 北流县至欣道县六十里,因道路崎岖,走了一个半时辰,才到了欣道县。潘琅买些礼品,大家一起到了南关古樟树下来正的家。 来正的父亲叫个来靠。看样子,来靠的确得了哑症,来靠见到襄城侯只是“啊啊啊”用手比划,用笔交谈。 来正吩咐下人摆起酒宴,为宋公涯接风洗尘,表示感谢。正要开宴,跑神于豹、水神陈孤、针神机秀一起进来。 来正惊问何故?他们听说大哥请假回家为家父治病,经略使还亲自往家来了,也都各自跟主将请假,前来看望。 他们岭南四神,这边宋公涯、潘琅及高老伯、王克方、呼延璋是五个,就这么挤在一桌。其他随从都被潘琅支到附近街上的饭肆用餐,以三名火长领首,三十人都不许吃酒。 简单吃酒,也不及休息,宋公涯辞行。于豹、陈孤、机秀请求在这里多待两天再回军,宋公涯准许。宋公涯率众一路还往北流县回去。 岭南四神将他们送出十里之外的长亭方才分手。刚分手不久,三十余骑向西南的北流县方向约略走了不足三里,到了一座山下的村子边,这里水环山绕,风景秀丽。 三哥钉王高老伯是柳州马平人,对这一带情况十分熟悉。他介绍道,这座山名叫盘蛇岭,山中各类蛇虫到处都是。人们上山没一个不是打着绑腿,手拿竹杖。 农夫上山种地干活,都要趁着正午前后三四个时辰,尽量躲开蛇虫活动时间。因而养成了巳时初吃早饭上山,过申时收工吃午饭。一天两顿饭的习俗就是这么来的,成都、戎州、嘉州那边以及南诏国也是这样。 宋公涯正在听三哥说话,忽然看见前面一位妇女高举白绫,大大地写一个“冤”字,正要跪倒,拦住宋公涯这队人马。 忽然后面窜过来一个大汉,高叫:“收起。” 这位妇女急忙收起,飞身往回就跑。宋公涯急令:“九弟去追农妇,三哥去追大汉,都叫捉来审问,就在这株古榕树下石台上聚齐。” 宋公涯滚鞍下马,来到榕树之下,坐于石台之上。中郎将潘琅急令十名卫兵分别跟上王克方、高老伯。不大功夫,王克方将那位农妇带到。只见她满脸愁云,见到宋公涯,翻身跪下,嘴唇哆嗦,不敢说话。 襄城侯看看大家都是清一色的黄帽,只是服色按照品阶各有差别。自己是三品服饰,紫色袍衫,十三銙金玉带。八叔潘琅是四品服饰,深绯袍,十一銙金带。其他人都是统一的军兵服饰。 难道这位农妇没见过三四品大员到农村来,吓到了? 潘琅过去,和颜悦色问道:“请问大姐是谁家娘子?为何见到我们举起冤字,被那人一喊,收起就跑?不要害怕,这位是经略使、襄城侯宋公涯,我是经略使帐下容州观察使,金吾卫中郎将潘初亮,有什么冤枉尽管说?” 农妇大约四十多岁,还没说话先落泪,颤巍巍说道:“襄城侯宋经略千岁,潘将军,民妇有天大的冤枉,说出来,恐怕还要连累你们。上次告状,我和夫君还没走到容州,安丘侯王经略千岁就被都虞候来正赶跑了。” 容州观察使潘琅一听,大概明白了几分,赶忙将她扶起来,示意她坐下说话。令呼延璋铺开纸笔,开始记录。 潘琅继续鼓励她:“无论多大的冤情,尽管说来。这次,襄城侯宋经略和我等朝中随征四将,却不是谁可以赶得动的。就怕你不说,沉冤难申啊。” 农妇听他这样说,顿时振奋精神,说道:“民妇陈锦,四十三岁,丈夫林照云,四十五岁,本是荆州当阳县人。林照云曾从军十八年,位至定远将军,上骑都尉之勋,皇封容县开国子,民妇也获封容县君。 “七年前因公婆病重,辞军回当阳县。父母病故,守孝三年之后,来到封地容县,守着这盘蛇乡的盘蛇岭及四周二十顷赐田过活。前两年还平安无事,去年开始,这个来正的小舅子司马震就无缘无故来盘蛇岭附近找茬。 “今年春季,更是胡扯八道什么盘蛇岭是他家的祖产,要收回去。叫司马震拿出凭据,他却说除非到经略府才拿出来。容子拿着户部划拨赐田的凭据,拉着他去北流县找安丘侯王经略。 “谁知道半路被蒙面歹徒十数人截杀,容子被打入山涧,差点丢命。我侄子和两名卫士被打死。情知是司马震干的,容子就组织本府卫士暗中查访其情状。就在调查期间,盘蛇岭上三株千年白果树连夜被盗伐。 “容子报到安丘侯王经略处。王经略让写好状纸,他要公开受理。结果我们写好状纸,往容州的半道上,来正就赶跑了王经略。 “因此,是我们连累了王经略。今天上午,我带儿子上山拜蛇神庙,看见你们一队人马都戴黄帽,就知道是襄城侯宋经略路过。我要告状,刚才容子阻拦说,不要再给宋经略添麻烦,他自己能够斩杀来正及司马震。” 潘初亮再问:“那三株千年白果树有没有官凭,或者是皇封之类的?” 陈锦说道:“盘蛇岭上共有千年古木四十五株,白果树、樟树各十株,九株松树,七株杉树,五株柏树,四株榕树。州县每三年清查的官凭全在。” 潘初亮赞道:“好,三株千年古木还能放进地窖不成?只要有官凭就好办。将你们的状纸呈上来,本将军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陈锦正要掏状纸,刚才阻拦他告状的那位来了,高老伯及五名卫士也跟了过来。大汉上来就拜,高呼:“容子林照云拜见宋经略千岁,适才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宋公涯急忙起身,将他搀起,笑道:“适才嫂夫人容县君已经说明情由,容子府上还死了三条人命。强占山林虽未得逞,但私伐古木却是事实。此案已由金吾卫中郎将、容州观察使潘初亮接手,必然会还容子一个公道。” 林照云说道:“适才飞钉大圣高老弟已经说了千岁此次前来的经过,容子佩服之至。容子原打算独自办掉来正和司马震,既然潘观察接手,容子积极配合,断然没有丝毫退缩之理。” 宋公涯当即决定,到容子府上拜访。就在不远处,盘蛇岭西南侧,一处山环水绕的风水宝地,林照云的府邸一带七间,四进院子,九门相照。院子里花鸟虫鱼尽有,院子外竹影婆娑,迎风飘舞。 这次拜访之后,林照云按约定每旬至容管经略府禀报一次大事小情。 在容子府,经过深入交谈,宋公涯、潘琅、林照云结为莫逆之交。林照云摆起盛宴,豪饮一通。席间,容子林照云提供了不少有用的线索。 据林照云的调查,司马震在容县境内已经霸占了两处山林,累计私伐古木达十二株。除了一株柏木留给了他爹及来正之父打棺材,其余的全都卖给了一些富商、官绅作寿材。货值奇高,获利巨大。 而司马震采取种种手段,山林之主不同程度被蒙面人打伤或打死。这些山林之主既然抓不到把柄,也就控告失灵。 这案子如果不破,容县古木将被富商、官绅打棺材砍个一干二净,山林将遭到严重破坏。到时候山神震怒,山洪暴发,山林储水无力,将造成严重的土石垮塌,山峰塌方,百姓将苦不堪言。 潘琅等当然知道古木被伐将对一座山会导致什么恶果,朝廷对千年古木皆造册登记,发给户主官凭。就是户主要砍伐,也必须征得州县官批准。有些古庙附近的千年古木,好多都被历代天子封了将军甚至爵位。 按隋唐定制,一座山中千年古木超过三百株,这座山就会被封为伯爵,超过六百株封侯爵,超过一千株,整座山封公爵。这些山按爵位高低,配置相应的管理人员,户部专列经费。 特别是武周对于山林保护更为严苛,凡私伐一株千年将军树,处斩。安史之乱后,虽然没这么严,但私伐古木依然是重罪。 潘琅听了林照云的叙述,拍案而起:“草塔娘的司马震,一个区区来正当保护伞,就敢打死封爵将军的家人,老子不砍掉这两颗狗头不姓潘。” 第289章 再布迷魂阵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调查取证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在林照云配合下,潘琅、钉王高老伯、掌王王克方、呼延璋一路人马,郑哭休一路人马,两下分头推进、互相协调,用了四个多月,才彻底掌握所有罪证。 五个月破案的限期差点用完,所有情形呈递给经略使宋公涯,就看他如何决断,准备抓捕司马震和来正。宋公涯却面临着一桩别的事情,恰好牵连到司马震和来正这两个人,做出了暂时不动,静观其变的决断。 气得高老伯、王克方、郑哭休三兄弟嗷嗷怪叫。潘琅毕竟是金吾卫出身,层次高一些,情知宋公涯遇到了难题,看起来这个来正还真他娘的鬼难拿。 按照襄城侯宋公涯的五道将令,破获擅伐古木之案的两路人马已经交令。又令这两路人马合二为一,都归容州观察使潘琅统领,继续访冤查案。 在潘琅带人出发之前,宋公涯将潘琅、高老伯、王克方、郑哭休及呼延璋等勇冠十六将共二十人都叫到寝帐,设便宴招待吃酒。酒席宴间,将自己遭遇难题给弟兄们说明,叫弟兄们不动声色,只管继续访冤查案。 是什么难题呢?第一道命令更换黄帽,执行很顺利,没人敢于违令。谁到街面上胡乱晃荡,百姓一眼就能认出是经略府兵。武安侯李玑作为都虞候,杀了几个胡作非为的黄帽兵丁,禁绝了不少歪风邪气。 第二道命令更换牙卫,出现了一些问题。那两名老牙卫的队正找茬,企图还做回经略府牙卫,主将杨简伯劝说,不但不听,还破口大骂,被杨简伯以紫金刀当场斩杀。 其老旅帅水神陈孤站出来为两名队正伸冤,被杨简伯指证他越权行事。陈孤又抬出在家侍奉父亲的都虞候来正说情。宋公涯抓住这个把柄,当即罢免来正都虞候职务,以武安侯李玑担任正式都虞候,叫来正回家继续侍奉乃父,等候任命新职务。 水神陈孤继而煽动所率一团经略府老兵,隔三差五找茬闹事。 跑神于豹也不断变换花样,挑起事端,叫他所带一团老兵也无端找茬。 针神机秀乃北流县镇将,搞得北流县更是乱哄哄一团,十分头疼。 正如林照云所说,情知是毒神来正在背后捣鬼,但你抓不住把柄,发作的切口都找不到,只能痛苦下去。 第三道命令整训军队,遴选能人猛士。这项工作,跑神、水神、针神不予配合,最起码他们本人及所带兵丁不参与,少了代表性。 柴大渊的办法是报多少人算多少,比试完毕,大营产生了两石猛士二百八十人,其中五石猛士产生出二十一人,又产生八石神力王五人。 五大神力王分别是: 棍王曹力,字乍膂,白州周罗县人,三十岁,身长七尺九寸,善使镔铁棍,重七十三斤。 枪王张期,字时平,禺州罗辩县人,二十七岁,身长八尺,善使亮银枪,重六十五斤。 刀王石凝,字大聚,义州连城县人,三十二岁,身长七尺八寸,善使砍山刀,重七十五斤。 斧王韩图,字武远,郁林州兴业县人,三十一岁,身长七尺八寸,善使月牙斧,重七十四斤。 叉王李凤,字鸣山,窦州怀德县人,二十九岁,身长八尺二寸,善使五股钢叉,重七十四斤。 特技能人遴选因岭南四神的缺席及暗中捣鬼,多数人没兴趣,取消了比赛。除去容州,其他十二州也遴选能人猛士,大多都是选猛,并无能人报名。 柴大渊将二百六十名猛士组成猛武团,仍以赵骑伯为主将。五石猛士也是十六人,与原来的勇冠十六将合在一起,称之为勇冠三十二将。 又产生五名神力王,宋公涯提议一起结义,众人欢呼同意,结义为平南十四翼。按年龄大小依次是: 大哥琴公操、二哥乐子雷、三哥高老伯、四哥郑哭休、五哥柴大渊、六哥宋公涯、七哥石凝、八哥杨简伯、九哥赵骑伯、十哥韩图、十一哥曹力、十二哥王克方、十三哥李凤、十四弟张期。 这一番结义,显示出主帅对于先前的兄弟与最新遴选出来的兵王,不分高低贵贱,不分彼此,自然是全军振奋,热情高涨。但宋公涯总感觉暗潮涌动,一半高兴一半愁。 潘琅等二十人这几个月一直在访冤查案,对于主帅担心什么了如指掌,他指出一条:“经略使,末将以为就将擅伐古木一案捅破,涉及到谁,定斩不饶,军中邪气必然打下去。不妨来个全军大揭发,集中斩杀一批。” 高老伯作为三哥,又是柳州人,对于来正之流看的一清二楚,他建议:“何不来个欲擒故纵之计,就叫岭南四神公开表演,凡是他们认为不对的,一律按照他们说的办。罪行全部记录在案,积累到一定时候,集中斩杀。” 宋公涯眼前一亮,大喊一声:“寡人有错,明天就向四神道歉。令鄣侯火速知会来正,明日务必应卯,寡人当众致歉,叫八弟杨简伯跟我一起道歉。三哥现在就去通知八弟前来议事。” 次日一早,观察使潘琅等众将、柴大渊大营众将、来正、于豹、陈孤、机秀等全体应卯。 近百员将校齐集,宋公涯朗声道:“寡人进入容州以来,已有半年之久,眼看就是元旦,全军之所以稳若泰山,全仗各位老将襄助。尤其愧对老都虞候来正老兄,愧对于豹、陈孤、机秀老兄,没有他们忍辱负重,哪里有全军今天的士气高涨?在这里,寡人郑重向四位大哥道个歉。” 说罢,宋公涯走下帅案,到他们四位跟前一一鞠躬。 陈孤当即珠泪滚滚,出班禀曰:“宋经略如此宽宏大量,陈孤再要添乱,某全家性命任凭经略千刀万剐。” 于豹、机秀一起出班,高叫:“我等心中有愧,今后痛改前非。” 来正看他们都这么表态,怎敢不说几句? 他当即出班,示意其他三兄弟一起跪翻在地,禀道:“平容等哪敢受经略如此大礼,实在是罪过。平容将尽快将家父之病治好,尽快回到军中,潜心做事,为经略效犬马之劳。” 宋公涯一听,这小子还是软钉子,好嘛,当即歉意道:“令尊哑疾怎么样了?军中牵绊,一直未能前去探望他老人家。马上元旦,孤将略备薄礼,令鄣侯代孤前往慰问。还望令尊对孤之怠慢,多多海涵。” 帐下众将对此都感动不已,来正浩叹一声:“家父哑疾,这半年仍然不见好转,真不知道我这个当儿子的得罪了哪路神明,叫他受这样的痛苦,真的想替他得这个病,唉!” 宋公涯不再跟他虚情假意瞎扯,转身对鄣侯吩咐:“鄣侯,孤以为,今日应卯将校,一一登记其父母双亲状况,就以你为主,青神子、李将军、潘将军及平南十四翼等将,分班向众将父母送些过年慰问品,一一问候。” 鄣侯甘冀、青神子柴大渊、武安侯李玑、潘琅及琴公操等平南十四翼纷纷高呼:“谢经略体恤我等,也代父母向经略问候。” 正事议完,早过了辰时,宋公涯宣布退帐。众将散去,潘琅、高老伯跟随他进到后邸。 宋公涯又简单交代:“八叔、三哥,你们的重点还是访冤查案,不可走神。这样一来,四神过了年,叫他们各担职事,必然还会生出故事。” 高老伯看正事也就这么多,想起问一句话:“经略,再有三天就是腊八,我等众人家中都要三更起床熬制腊八粥,早早孝敬父母一碗粥。当天是不是放一天假?再一句,我想问问,家中神牌是腊八改掉啊还是除夕改?” 襄城侯宋公涯笑道:“腊八这天家家子敬父,容管军就放一天假。这个子敬父却是天下第一贩神,长安好多富商之家所供牌位,称之为元贩大帝呢。要论起来,元贩大帝却是我等平南十四翼的高师祖。” 高老伯大为震惊:“愚兄却不能明白这其中道理,当作何解?” 潘初亮笑道:“你们结义时供奉的是我等崇信九使所供的五大贩神,而竹木、五金、海产等朝歌三贩神是元贩大帝的神仙弟子。澄泥贩神、春酒贩神等贩门十七将却是朝歌三贩弟子。我们崇信九使又是澄泥贩神夫妇的神仙弟子。你们平南十四翼又是我等下一辈,就该叫澄泥贩神为师祖,朝歌三贩神是曾师祖,元贩大帝自然是高师祖了。” 高老伯总算明白了,又问道:“那样的话,到家里换神牌,到底该怎么写合适呢?” 宋公涯笑道:“按师承关系,写师祖澄泥贩神、春酒贩神两位,他们是夫妇么,要写在一起。供奉曾师祖也可以,朝歌三贩神一起收的贩门十七将,因而三神也要写在一块。而如果供奉高师祖元贩大帝,只写他一神就行。” 转眼又到腊八,这天一早,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二十位贩神一起出动,开始巡天。他们各按职掌,站于太皇黄曾天三十四万四千丈高天,巡视腊八情形,监督子敬父风俗,访查贩夫沉冤及点化贩神。 宣宗新封八神的职掌定了吗?元贩大帝会让他们掌管什么呢? 第290章 拜除平德令 却说宣宗封过八大贩神之后,元贩大帝在腊八神殿本来要宣布各神职掌,突然,西面、戚纯、九寒三大贩仙飞升,只顾着闹哄哄说话,扰乱了元贩大帝神务。 三大贩仙一百九十岁的仙迹,那话多了去了,能说得完吗? 贩仙部都统领只得引领他们出来腊八神殿,给他们在冬凌宝殿一侧造起仙宫,也向神农大帝禀明,要来三位守门仙子。 西面真人居沂山海岱宝殿,寝元喜宫,守门仙子是长乐仙姑。 戚纯真人居天山安西宝殿,寝元阳宫,守门仙子是静渊仙姑。 九寒真人居狼山安北宝殿,寝元漠宫,守门仙子是幽远仙姑。 此前,元贩大帝已与仙部大帅商议妥了,飞升而来的三位贩仙可到太上老君处,叫老君辨明他是何道果,归于几等?继而贩仙部以老君旨意,就以子祝寿、西面、戚纯、九寒为首,管理贩仙升天坠尘。 到底太上老君对他兄弟三人作何说,后文再叙。 先看元贩大帝对新归八贩神的敕封: 脂玉贩神渔阳郡公胡轸,为木相部都统领,统管陆生木质物种贩卖事宜。 油菽贩神燉煌县公黄羿,为火相部都统领,统管陆生火质物种贩卖事宜。 芝麻贩神安昌郡公黄昭,为双鞭刑王,专司勘验贩夫贩臣贩君贩神贩鬼掺杂使假、虚抬货值、耍奸使诈,施以鞭刑。 寿果贩神阳朔县公安芝,为三界平王,专司勘验贩夫贩臣贩君贩神贩鬼之度量准、衡器准、出入准、账目平、取利平、贩心平,凡不准不平者,轻者直接加鞭,重者交刑王以双鞭相加,最重者交都虞候焚尸灭迹。 皮革贩神象侯张釜,为金刀天王,执掌元贩大帝神殿禁卫。 干葡贩神云山子朱展,为追魂天王,执掌华胥仙境上方禁卫。 地精贩神无极子郭镇,为兵魁天王,执掌华胥仙境下方禁卫。 蜜瓜贩神武龙侯李翰,为飞箭天王,执掌华胥仙境四方禁卫。 一旦贩神都领部有重大征讨之事,刑王、平王、四大天王随时听候元贩大帝诏令,带领贩神、贩仙及众神诸仙守护门神挂帅出征。 书中代言,胡轸的木相部、黄羿的火相部,乃望云端的陆灵部析出,陆灵部依然存在,但管理面收窄。 朱展的追魂天王,追魂是指他的兵器追魂枪。 郭镇的兵魁天王,也是指兵器天王战戟,戟的别称百兵之魁。 陆灵部都统领、竹木贩神隆虑子望云端,被元贩大帝加封为平德令,改望云端的竹木玉殿为平德府,寝殿陆灵殿不变。以其总领贩神部百官,辅弼元贩大帝点化贩神、执掌神务。兼管陆灵部事宜。 自此,贩神都领部除冬凌贩神子祝寿统领贩仙部之外,历代天子所封贩界正神分工为一令六部五都六王,其职务名称及主神分别是: 平德令,兼陆灵部都统领,乃竹木贩神隆虑子望云端, 金相部都统领,乃五金贩神浏阳子范丹, 水灵部都统领,乃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 土相部都统领,乃澄泥贩神管城伯陈哲, 木相部都统领,乃脂玉贩神渔阳郡公胡轸, 火相部都统领,乃油菽贩神燉煌县公黄羿, 中部贩都洛阳大总管,乃昆布贩神汲子吴公鼎, 东部贩都扬州大总管,乃云华贩神解侯冉衮, 南部贩都广州大总管,乃水果贩神潮阳子尤贯, 西部贩都成都大总管,乃花蜜贩神汤阴子张涯, 北部贩都幽州大总管,乃五谷贩神范阳伯安滹。 双鞭刑王黄昭、三界平王安芝、追魂天王朱展、金刀天王张釜、兵魁天王郭镇、飞箭天王李翰。 都虞候当然还是春酒贩神、南溪郡君漆雕卉。 腊八的五更天,元贩大帝令十九神一起出动,他也亲自巡天。 新封八大贩神,一对一跟随原来所封各位,众神自行搭配,随五都大总管分巡各处高天。 陈哲、胡轸随尤贯到了广州高天。发现容州那边檀香缭绕,直扑陈哲。原来是襄城侯宋公涯在经略府后邸正堂供奉着义成五神,陈哲大感兴趣,与胡轸、尤贯一起按下元神,就到了宋公涯正堂神牌之上。 此时,宋公涯的长子宋武破虽然才十四岁,但老娘熬好的八宝粥也需要他端给老爹,子敬父么,这是风俗,否则会引起腊八神不高兴的。 而腊八神却是天上的元贩大帝,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哪天咱家也做买卖,此时怠慢,那还不赔得一干二净啊。 宋公涯接过儿子端来的腊八粥,叫宋武破再端一大碗,拿五个小碗五个小勺。他分盛五小碗,将五个小勺放入,规规矩矩放在神龛下的八仙桌上。 腊八粥的清香飘飘而上,陈哲、胡轸、尤贯三神闻到,好不亲切。 宋公涯重新上了三炷香,跪地祷告:“师祖澄泥贩神陈伯、师祖母春酒贩神漆雕郡君,曾师祖竹木贩神望子、五金贩神范子、海产贩神苌子,徒孙襄城侯、容管经略使宋公涯,乃攸侯宋铠之子,在这里给您五大神明师祖磕头啦,来尝一尝腊八粥吧。今天只问一件事。” 脂玉贩神、木相大帅胡轸一听,娘呀,陈哲的徒孙,这小子父子两代封侯,够厉害。 澄泥贩神、土相大帅陈哲早已知道宋宸的儿子宋铠与柴署等结为了崇信九使,就是拜的义成五神,而柴署、陈果等朝歌八剑也拜的是他们夫妇二神,这边平南十四翼也拜的是义成五神。咱这支脉忒庞大了,不赖。 不管咋说,俺陈大帅的原配魏绮还是挺厉害的,不丢尅。 尤贯每年腊八都会到这一带巡天,有些麻木了,这边的巨商还不太多。有些小打小闹的贩夫,他那点冤情,咱一指就给他解除了。 这小子位置大将军、侯爵,也要问一件事,还有什么事能难倒经略使吗?今儿巡天总算有收获了,听听他说啥? 宋公涯祷告:“赶走前任安丘侯王经略的原都虞候来正,此人仍在暗中捣鬼,并且犯有擅伐古木之罪,寡人要斩杀他,但不知道曾师伯祖北来是不是袒护他这个云孙?万一引起三位曾师祖与北来道长的不愉快,徒孙这不是惹祸吗?孤就这个问题,请师祖、曾师祖神示。” 哦,这孩子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啊。那还不好办,恰好西面、戚纯、九寒三大贩仙已经飞升,就叫他们去找一趟北来。但要众神当场解答,绝无可能。 胡轸、尤贯也听明白了,敢情来正是北来老道的子孙,北来一百九十多岁,来正该是他的几世孙啊?云孙,我擦,北来的子孙该有好多啊。 木相部都统领胡轸第一次巡天,就遇到擅伐古木之案,这还了得,禁不住想开口说话。 尤贯看他要张嘴,急忙捂住他的嘴巴,拉起就走。陈哲也相随而去。 木相大帅胡轸有些纳闷:“尤大帅,为啥不叫说话啊?” 广州大帅尤贯微微一笑:“元贩大帝、平德令一再交代,人神之间不得传音,这是贩神部第一禁律。一旦传音,会给接受者造成七年烦恼啊。” 木相部都统领、脂玉贩神、渔阳郡公胡轸一听这个,吃了一惊:“额的娘呀,这可得记牢,特别是自己的子孙、弟子们祷告,极可能就忍不住说话,那可就悬了。祷告一般都是救苦救难的,一传音却是增添烦恼的,那可不行。” 三神无不感慨。尤贯笑道:“原以为做了神仙,那还不爽快,想干啥干啥。真的做了神仙,就知道我等乃是各种德性的楷模,不做这个楷模,你不当家啊。除非甘愿谪位降职,也无视给亲人制造麻烦。” 三神又到广州、交州及藩属国南诏、骠国、陆真腊、环王、文单、水真腊等天空巡视一圈,发现来正的欣道县本族大哥来立在安南都护府的爱州治所九真县城叫卖肉桂。 此人身长七尺六寸,四十六岁,摊子边放一条六十四斤宣化斧,人送大号玉桂神贩。玉桂就是肉桂的别称,居然发现有朝歌人北绛在这里批发他的肉桂。 朝歌至九真至少四千五百里,腊八运到朝歌,假设路上一点意外都没有,怎么也要十六七天到达,那就腊月二十四五了,到朝歌还能卖完吗? 再看九真城西南二十里的望北山天尊洞,北来老道却没有在里面,他去哪儿了?尤贯正寻思呢,忽见来立的摊位边冒出了北来。 来立、北绛都拉着北来老道说话,都口称太祖爷,难怪北绛跑那么远找来立批肉桂。北来老道不愧是贩门八虎出身,都当太祖爷了,还在指点子孙们的商事活动,这老道有点意思。 还别说,如果看面目,谁也看不出北来是一百九十多岁的人,花白的须发,脸膛红润,顶多说他六十多岁。这老道的道行真够深啊,真能活。 三神在高天之上议论纷纷。陈哲再看天,时辰将到,喊一声:“走!” 三神瞬移至华胥仙境,来到平德府交令。其他众神早已到了这里,平德令望云端禁不住问他们:“在广州、交州那边为何看了这么久?” 广州大总管尤贯一五一十禀明详情,继而建议:“还需要三大贩仙赶忙设法,拖不得,天上一个时辰人间就是一个月啊。” 望云端一听,感叹道:“这么回事啊,本相也当上曾师祖了,好。我给贩仙大帅说说,叫他们贩仙部设法,对北来师兄好好说道说道。” 正说着,贩仙大帅子祝寿带着西面、戚纯、九寒就到了平德府。 子祝寿兴高采烈,对众神说道:“太上老君一番点化,三位师弟又有了修炼之所。赐他们真人仙阶,尚需在华胥仙境各自的神山上逐层修炼。老君分别赐给了助长道果的宝物,历经四个四十九天,历洞仙、士仙、圣仙、君仙四阶,而至仙王之阶。” 众神纷纷向西面真人、戚纯真人、九寒真人道贺。三大贩仙早已是一身仙气,光茫闪闪,一个个乐开了花,向众神回礼。 说完了三仙拜老君经过,平德令望云端起而向三仙施礼,要请他们去说北来。三仙能做好北来老道的工作吗? 第291章 三真访北来 华胥仙境平德府,望云端将徒曾孙宋公涯所求向三大贩仙师兄禀明,请求三位出手相救。 三大贩仙得知此事,西面真人笑道:“五师弟在北方繁衍北姓,岭南繁衍来姓,如此枝繁叶茂,莫非参透了素女九莛之法么?” 水灵大帅苌度腆着大肚皮过来,一脸馋相,拉拉西面:“二师兄,西面真人,素女九莛是个什么道法,看样子是不是很能生孩子,传授传授呗。” 戚纯真人禁不住笑喷,喊道:“二师兄现编的,哪里有什么素女九莛道法,他是用隐语骂五师兄呢。” 九寒真人却正色道:“二师兄往往随手拈来就是道法,指不定今后就会有人研究出这么个道法,可劲生起儿子来。” 望云端过来催促:“二师兄、六师兄、八师兄,咱可不敢耽误时间,天上一个时辰人间就是一个月啊。快想你们的办法吧,徒曾孙襄城侯宋公涯担心的不无道理,可别引起元贩大帝的门人之间出现不必要的意外状况。” 火相大帅黄羿也过来捅一下西面真人:“西面老道,快去吧,就你到哪里都是活宝,说不完的道道。” 西面真人也捅他一家伙:“黄大帅,遵命啦。” 三仙不敢怠慢,朝众神抱拳而去,转瞬间到了爱州九真县望北山天尊洞。看北来老道在这至为辉煌的道观里,打坐在三清观一侧的寝殿,这殿号为北来仙宫。 九寒真人一看这寝宫的名字,禁不住好笑:“五师兄这么逗啊,自己先给自己封了仙,绝了。” 西面真人看了,却大为赞叹:“五师弟这北来仙宫四字来历不简单啊,仔细看雕刻的落款印章,可是环王国女皇啊。” 戚纯真人将元神凑近一些,飞而上来,笑道:“二师兄果然双目不漏万物,的确是环王国女皇,还有一款章写的是范士真珠。” 女皇封仙?西面再一想,感觉怪怪的,脱口而出:“莫非五师弟真的会素女九莛道法?难道我脑子里突然闪念的这个道法真实存在么?” 哪知道北来老道却飘了上来,对西面真人一揖到底,对戚纯真人、九寒真人也一一抱拳,惊得三仙急忙还礼。 北来老道笑道:“无上太乙度厄天尊,二师兄、六师弟、八师弟光临我天尊洞,还不降下云头,随我吃茶。” 西面真人大惊失色:“额的娘呀,五师弟真的修成地仙了,我说的素女九莛道法,你听见了?” 北来道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但见他身长七尺八寸,不胖不瘦,花白的须发,红润的脸膛,正额头的天眼部位微微凸起,似乎就要开裂。 九寒真人这么细看五师兄,惊叹道:“五师兄,你不但修成了地仙,而且天眼也快要打开了,修的是什么道法啊?” 说话间,四兄弟已经到了北来道人的北来仙宫门首。戚纯真人问道:“五师兄,为什么环王国女皇会赐给你北来仙宫四字啊?里面该有些仙迹吧?” 北来道人叹道:“这个是百年之前,环王国皇帝范镇龙被奸臣墨客多度所杀,杀绝了范氏族裔,范镇龙之幺妹、即范镇龙的爹、老皇帝范头黎小女,被一名大内侍卫救出,躲到我的望北山天尊洞来。” 范头黎曾与大唐太宗皇帝结下了深情厚谊,在环王国百姓中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该女本名范士真珠,为躲避搜捕,随我姓北,名环。意思是叫他不忘国仇。” 十五年后,北环长到十九岁,本就随我从小习武,又合修素女还阳道法,仅仅七天修成,其功力超绝。二百七十二天之后,降下一女,三月即会说话,美若天仙。 其女名北素,也从小随我习武,到十八岁时,身长达八尺开外,膂力过人,武艺绝伦。 这期间,北环历经二十余年的磨砺,与环王国志同道合的豪强诸侯皆修素女还阳道法,生子四名,生女七名,个个貌若天仙,号称北环七仙女。 北环在环王国豪强诸侯中成为神人,个个臣服。看到大女儿北素长大,复国之志显现。 北环改回原名范士真珠,称环王国皇帝。改其女北素为范君素,已经二十二岁,以之为先锋,自为元帅。 只是旬日之间,边关守将悉数投了范士真珠。继而带领边将投诚的两千象兵,边杀边练。兵锋直指占城。 墨客多度早已众叛亲离,被人推举范头黎的一名女婿婆罗门夺下了江山,立为环王国皇帝。此时,众臣看范士真珠及范君素杀回来,范士真珠乃范头黎嫡女,都思念老皇帝范头黎,因而当即废婆罗门,拥立范士真珠为女皇。 说完其中渊源,北来道人叹道:“环王国女皇为感谢北来栽培,特赐北来仙宫真书四字,请匠人镶嵌在北来寝宫。也是一份荣耀吧。” 西面真人笑道:“听交州人都说,范素君继承了皇位,一连三代都是女皇,五师弟堪称环王国续命之祖啊。” 北来道人微微一笑:“道法自然,何必纠葛这些,随风去吧。” 扯完环王国史,归入正题。 说起那个来正之恶,容管经略使、襄城侯宋公涯是贩神界平德令望云端的徒曾孙,又深知来正为北来道人的云孙,不知道如何处置,深恐引起神界不快。平德令望云端特别托付三仙前来相会北来道人。 北来道人爽朗大笑:“此等小事,何劳二师兄、两位师弟驾临训喻。北来以为,子孙之事自己处置。修道之人不可叫亲情束缚心智,当凭天道、地道、人道自然法则,生死有命,喜忧本心,贵贱有道,祸福因循。子孙之事,北来从不过问。” 西面真人、戚纯真人、九寒真人全都会心而笑,北来老道与师兄弟们所想完全相同。又简单吃茶,相邀北来道人下年腊八到华胥仙境为元贩大帝师尊共贺大寿。北来道人问了瞬移之咒,答应往来天人之间。 说到这里,北来道人点燃檀香,跪地叩首:“元贩大帝师尊在上,徒儿北来祝您寿与天齐!北来的门人子孙但有不肖之徒,听凭道法区处,无需师尊烦恼。徒儿一生致力平德传布大业,交、爱之境及藩属各国颇有起色。” 三位真人一看神牌,乃是“供奉师尊元贩大帝子公讳敬父之位”,也纷纷心中发热,一百七十年的师徒情,谁能不心热啊。 又约略说些别离话语,西面真人拱手道:“千言万语终须一别,我等还要向平德令望子交令,来年腊八相会。告辞。” 北来道人也恋恋不舍,拱手送别。在三仙临行之际,北来禁不住问了一句:“来正之事,恐与陆悬师弟有关啊。” 西面真人已经驾云起身,喊道:“陆悬被逐出师门已经一百五十年,莫再管他。我等去也。” 再看三仙,早已飞空而去,无影无踪。北来叹一口气,回宫睡卧。 平德府,平德令望云端得到三仙禀报,当即令广州大总管尤贯、木相部都统领胡轸前往容管经略府,给宋公涯托梦,给予神示。 水果贩神尤贯相携脂玉贩神胡轸,瞬移至容管经略府。 于阗五老都跟戚纯真人是朋友,因而与朝歌三贩也属于平辈,胡轸到了这里,自然也是曾师叔祖的份。尤贯却是西面真人的弟子,到这里又成了宋公涯的师伯祖。 二神商议,就以陈大帅的口气说吧,咱就当个传令的。这时候是个申时正,看宋公涯坐于经略府正堂看书,二神正要叫他昏睡做梦。忽然身后一阵风袭来,转身看是九寒真人。 尤贯禁不住问:“师叔怎么也赶来了?” 九寒真人说道:“武皇之世我等贩门八虎,实际上是贩门九虎,北来之后是陆悬,陆、戚、巴、九么。陆悬被逐出师门一百五十年了,北来师兄刚刚说,这个来正的事情恐与陆悬有关,故而贫道跟来,一起托梦了解一下。” 既然这么说,那就一起吧。尤贯向宋公涯吹一口气,宋公涯顿时困乏不已,眼皮难以睁开,伏案而睡。 宋公涯突然来到了盘蛇岭的蛇神庙中,从蛇神庙正殿两侧转出来三位高大神仙,特别是一位仙翁那年龄不知几何。他不敢怠慢,赶忙躬身施礼:“请问是哪路神明,叫寡人来此蛇神庙相会作甚?” 广州大帅尤贯朝他挥挥手:“不必多礼。前些日,不,去年腊八,你相求于师祖澄泥贩神,问北来与来正的瓜葛。这位是九寒真人,这位是脂玉贩神、渔阳郡公胡轸,本帅是水果贩神尤贯,奉你曾师祖望云端之命,今天来给你神示。” 宋公涯一听,这么回事啊,惊得他当即就要跪翻。 尤贯稳稳托住他:“将军乃当世有名的军侯,就不要多礼了。经过九寒真人等与北来道长会晤,得到了北来道长的明示:生死有命,喜忧本心,贵贱有道,祸福因循,子孙之事,从不过问。军侯依法裁决即可。” 襄城侯宋公涯看三位神明说话如此和蔼可亲,也就不再拘谨。 他向三位神仙拱一拱手,振声说道:“九寒真人、水果贩神、脂玉贩神都是我大唐威名赫赫的人物,幸会幸会。来正之事只要不给你们造成不便,寡人自有道理。还有一点,来正与一个叫陆悬的老道来往密切,设计害死了我两大猛将。不知这个老道是不是跟贩神师门有关?” 九寒真人一听,幸亏自己撵过来,陆悬果然不干好事。也不知道长达一百五十年间,他都做过多少坏事? 想到这里,九寒真人问道:“襄城侯详细说来听听,这个陆悬与来正是怎么害人的?” 襄城侯说出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叫九寒真人十分寒心。 第292章 驱雾杀猛将 盘蛇岭蛇神庙,九寒真人问起陆悬的详情,襄城侯宋公涯简短截说。 来正称呼这个陆悬为太师祖,自称一百九十三岁,看样貌,倒也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善于做法起雾、散雾,善于做法起火、灭火,善于做法移物、还物。这三种法术称之为驱雾术、控火术、移物术,总称移位术,人称陆悬真人。 宋公涯说道:“三月三上巳节那天,全军放假,岭南四神带陆悬真人来经略府拜访寡人,来正、于豹、陈孤、机秀都称之为太师祖,你一言我一语吹嘘陆悬真人如何神通广大,是古时真仙,专程来容州点化弟子的。” 孤乃贩门神仙弟子,自然略知神仙之事,当然表面上要加着敬意。于是摆起酒肉,大排宴筵,盛情招待。席间,来正说敬服寡人乃姜尚之才,肉麻吹捧。陆悬真人又进一步说寡人有帝王之相,只可惜性情温良。 宋公涯叹道:“这个话叫寡人如何作答?寡人回应不要说下去吧,传出去也是谋逆大罪,叫他说下去吧更是谋逆大罪。堂堂道家真仙,竟有如此套人之奸计,孤十分为难。当即令守候在门外的琴公操、王克方献艺。” 琴公操情知寡人之意要斩杀这五人,搬来古筝弹起《广陵散》,当即将来正、于豹、陈孤、机秀四人耳膜震穿,陆悬起身就走。忽然天响炸雷,正头顶的高天滚下一个巨大的火球,直奔寡人酒席。 又一声巨响,火球爆裂,四处着火。岭南四神趁乱逃脱,琴公操、王克方奋勇去追。到了府外,顿起漫天大雾,陆悬真人及岭南四神逃得无影无踪。等我令人扑火时,却忽然熄灭,所有物品毫发无伤。 不久,琴公操、王克方回府禀报:“府外忽起大雾,被五贼逃脱。我等刚转身回府,大雾消散,已经难寻贼人踪迹,也就回来禀报。” 寡人实实在在见识了陆悬的厉害,寡人就叫琴公操、王克方陪着饮酒说话。席间,琴公操忽然发现自己的古筝不见踪影,各位到处寻找,毫无踪迹。我等三人议论,难不成这把古筝被陆悬真人移走了? 正议论呢,再看刚才放古筝的墙角,古筝呆在那里好好的。 琴公操拿过来仔细看,发现上面一个纸条:“明日应卯如常,席间信口雌黄。有缘自当相会,再议许多衷肠。” 琴公操、王克方当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孤也就不说,将纸条随手点了。 转眼又到了端阳节,军中还是放假一天。来正相约寡人到容州城外的良米山稻神庙聚饮,说是陆悬真人要远游渤海国,前来跟老朋友道别。 帐下豪杰自然不乐意。但既然没有结算来正的罪恶,那就还得维系上下级的关系吧。于是,除了老哥哥戟王柴大渊,平南十四翼跟去了四位,分别是二哥剔王乐子雷、三哥钉王高老伯、十一弟棍王曹力、十二弟掌王王克方。 我等一行六人,巳时将过才到了稻神庙,就是专门赶饭碗的。 我们一到,两桌酒菜都摆齐了,他们是五个,我们是六个。于是他们那边,于豹坐另桌,我们这边,曹力、王克方也坐另桌。他们还有三四个随从,另桌也恰好八个。 来正一直说一些老旧的奉承话,还是敬服寡人的才略如同姜尚等等。陈孤、机秀配合着奉承寡人。柴大渊、乐子雷、高老伯早已经知道了三月三那场没能闹起来的风波,此时,听他们又这么奉承寡人,一个个都不耐烦。 陆悬真人看没有他再说动寡人的切入口,只是推说马上动身去渤海国,要跟那边的太白山伍思瑾讨教彭祖还童功。寡人只是听不做任何回应。 最终,来正只好对寡人摊牌,附耳对寡人说道:“陆悬真人的神通,想必千岁已经心中有数。他也敬千岁是个人中之龙。当今唐廷凭宦官立帝,哪里还有半点威严。我等何不在这远离京畿之地,立国立社,大干一番呢?” 寡人当即起身,示意柴大渊、乐子雷、高老伯动身。那一桌的曹力、王克方也起身准备跟我走。 陆悬真人苦笑一声,说道:“千岁枉了一身才略,实在可惜啊。” 说完这话,等了我一阵,寡人不能用语言回复他,只是抱拳,示意走人。来正当即将酒碗一摔,大喊:“来人,端掉剩饭。” 这必然是刺杀寡人的暗号,为什么这么判断呢? 寡人既然不听从他们拥戴为王的劝告,他们必然将寡人斩杀,以绝后患。这个问题在寡人赴宴之前,平南十四翼就商议过了。 寡人当仁不让,立即下令:“剔王,收拾狗腿。” 按事先计划,剔王乐子雷先做个样板给他们看看,将他们吓跑就得了。剔王当即抽出雁翎双刀,对准另桌他们的一个随从,“唰唰唰”眨眼间就是几十刀。可怜那个狗腿子,脑袋顿时成了骷髅头,双肩只剩骨头架。 吓得陆悬急忙施法,顿时大雾弥漫,稻神庙四周埋伏的二百余人乱纷纷杀出来,来正声声高喊:“端掉剩饭。” 寡人趁乱寻到放在稻神庙门边的六十七斤虎头湛金枪,大杀一阵,约略杀掉十数人,冲出一条血路。到了山下找到马匹,飞奔经略府。 寡人飞马跑出去不远,戟王柴大渊、剔王乐子雷、钉王高老伯也都跟了上来,说是基本杀完了。寡人叫柴大渊等上棍王曹力和掌王王克方,再来追赶寡人。乐子雷、高老伯随寡人回府。 后来,柴大渊始终没能等上曹力和王克方,只好独自回府。过了端阳节,柴大渊带上猛武团前去良米山,将稻神庙搜了个底儿朝天,在一处枯井里找到了曹力和王克方的尸身。 柴大渊将他们尸身带回经略府时,气得寡人禁不住为之落泪。 经仵作验尸,棍王曹力是被七步蛇咬伤后死掉的,那肯定就是毒神来正所为。王克方是被二十几根毒针扎中了眼睛、手臂、脖子,毒发身亡的,无疑是针神机秀干的。 看起来他们在雾中混战是经过很久演练的,非常熟练,五人无一伤亡。只是那些兵基本死了十之七八。 那之后,岭南四神再也没有任何借口应卯了,从此失踪。最近,潘琅、高老伯、郑哭休及呼延璋等勇冠十六将,已经暗中查到了岭南四神的藏身之处,单等寡人一声令下,将其斩杀殆尽。 据金吾卫中郎将、容州观察使潘琅查明,陆悬真人确实离开了来正,具体是不是去了渤海国,不得而知。 九寒真人听到这里,顿足浩叹:“三月三那次,是斩杀陆悬多好的机会。端阳节只要安排好,也能够将其斩杀。可惜又让他跑了。没想到,我们三仙拜访了一下北来师兄,人间就过了半年之久。唉!那就杀来正吧。” 广州大总管尤贯、木相部都统领胡轸也甚为可惜。在这盘蛇岭的蛇神庙中,简单安慰了宋公涯几句,二神与一仙元神飞走,直上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向平德令望云端交令。 望云端得知陆悬真人露头,从陆悬嘴里又冒出了伍思瑾,感觉有必要将这两个人好好查一查,防止陆悬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双鞭刑王黄昭、兵魁天王郭镇听令。”平德令望云端点将。 黄昭、郭镇双双出列,高叫:“在!” 望云端令曰:“以黄昭为主将,以郭镇为副将,查清陆悬下落,摸清伍思瑾来历。一旦发现陆悬再使坏,鞭刑伺候。你们两大王的守护门神芝麻仙姑、地精仙君随行,本相的青笋神将、都虞候的春酒仙童也随你们听用。” 两大王及从属神仙都齐声高呼:“得令!” 平德令传令毕,叫上春酒贩神、都虞候漆雕卉,前往元贩大帝的元信宫,将宋公涯求神一事及出现陆悬及伍思瑾的情形一一奏闻。将自己命令双鞭刑王、兵魁天王去查找陆悬、伍思瑾下落也详加奏报。 “望爱卿果然不负寡人重托,一桩桩安排得井井有条。陆悬此人,被寡人逐出师门一百五十年了,居然也这么长寿,还到容州添乱,实在叫人生气。”元贩大帝说到这里,沉吟一阵,又将陆悬为什么被逐出师门讲了一遍。 他将身边的腊梅仙君支开,只剩他们三神,元贩大帝说道:“陆悬被逐出师门跟伍思瑾也有牵连。实际上,伍思瑾也是寡人的弟子,只是因官商禁律而隐瞒着。所以,寡人从没提起过他。” 伍思瑾,真名薛楚玉,字瑾。绛州龙门人,乃名将薛仁贵第五子,勇武过人。官至范阳节度使,推行军事改革。 开元二十一年(733年),薛楚玉派遣郭英杰攻打奚和契丹,屯于榆关,被可突干大败于都山。薛楚玉坐罪免官,以张守珪代之,不知所终。 薛楚玉之子薛嵩,膂力过人,擅长骑射,慷慨豪迈。参与安史之乱,授邺郡太守。史朝义兵败后,率领相、卫、洺、邢四州归顺朝廷,拜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右仆射、御史大夫、昭义军节度使,册封平阳郡王。 薛嵩之子薛平,就是竹木贩神望云端等朝歌三贩神曾经效力的节度使。 元贩大帝说道:“薛楚玉因罪而不知所终,实际上躲进渤海国太白山修道去了。” 平德令望云端大为震惊,禁不住问:“陛下这么说,臣竟然跟薛楚玉也是师兄弟。那么,臣等一直称呼大哥的薛平,竟然是徒孙辈。这可太惊人了!陛下,薛楚玉本名薛瑾,为什么改姓伍呢?又为何叫伍思瑾呢?” 第293章 贩帝也烦恼 平德令望云端这么一说,都虞候漆雕卉也大为惊奇。 她往前站一步,笑道:“要这么论,臣居然是薛仆射的师叔辈分,这也太离谱了吧。” 元贩大帝笑道:“人间的事情带到神界来其实说不清。比如投胎转世,望爱卿是炎朝首任肆正,封市公、平神。而寡人是黄朝首相蚩尤,望爱卿前世比寡人至少早五百三十年,因为炎朝的国祚五百三么。这又怎么论呢?” 望云端被元贩大帝这么一说,惊得目瞪口呆,自己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漆雕卉也不知如何说话,呆愣在那里。 元贩大帝看将他们吓到,一时哈哈大笑:“既然做了神明,正如神农大帝所说,都是一样的神明,只不过职事分工不同罢了,人间的很多事情就不要带到神界了。” 望云端忽然想起来一条,惊道:“难怪薛仆射节镇义成军的时候,对臣等这么厚爱,莫非冥冥中他也觉到了这种亲近么?” 元贩大帝笑道:“薛楚玉一定给儿子薛嵩说过师承关系。寡人获封第一贩神之后,他们薛家至少嫡子会掌握这些。因而薛平只是表面不说破,内心是很亲近的。要不然,他怎么就敢第一个打破官商禁律,断然起用你们呢?” 竹木贩神、隆虑子、平德令望云端听到这里,禁不住热泪盈眶。 是啊,薛仆射起用贩夫做朝廷正官,成为将军,的确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满天下的节镇只有他的帐下有贩夫。不但如此,还首开贩夫助军的先例,使胡轸封公封神。到这里就找到了薛平的思想原动力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在家里设置朝歌三贩神牌位进行跪拜的原因。 望云端想到这里,翻身对元贩大帝跪下,奏曰:“臣没有陛下在华胥寨及朝歌元圣宫的点化,哪有后来一步步成为将军又获封第三贩神?陛下点化之恩,纵然五岳、昆仑之高,亦难以胜过。” 元贩大帝也禁不住伤感,亲自过来将望云端搀扶起来,笑道:“既已成就道果,就不是一个人的福分,而是要担负更重的责任。咱们还说薛楚玉为什么会改名伍思瑾。” 元贩大帝继续布道。薛楚玉之所以改名伍思瑾,那是为了铭记他曾经是元贩大帝的五弟子。 严格来说,不算儿子子祝寿,西面是大师兄,他是五师兄。下面的陆悬、戚纯、巴我、九寒,也都不是本名,都是为了铭记曾经在贩门为徒。 因而,薛瑾就成了伍思瑾。因那时候官商禁律森严,元贩大帝是经商的,薛仁贵是郡公,国之栋梁,为了不给薛家惹祸,就每每在贩卖冬凌草的时候,到薛府去传授武艺。 薛楚玉在贩门的身份对其他所有门人弟子都严格保密。子祝寿也只是知道元贩大帝教授他武艺,并不知道薛楚玉曾经拜师。 而陆悬被逐出师门,到底是为什么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陆悬被元贩大帝带着经商,偶尔到了薛府,薛楚玉喝多,禁不住在陆悬面前称呼元贩大帝为师父。 陆悬从此往薛府跑得很勤,与薛楚玉结下较好的情谊,还每每在人前炫耀与薛府如之何。 元贩大帝三令五申不得讲出薛楚玉的徒弟身份,陆悬就是不以为然,屡屡犯禁,被元贩大帝一气之下将其逐出师门。并严格约束,他其若敢再卖弄这个,元贩大帝一旦听说,定斩不饶。 漆雕卉听完,感慨不已:“其实,陆悬师伯被这样逐出师门很冤枉的。这就知道了,难怪他会跟宋公涯提及去渤海国太白山相会伍思瑾师伯,讨教彭祖还童功呢。看起来,陆悬师伯并不坏,没有杀人之念。” 元贩大帝被她这样说起,禁不住叹一口气:“兰蕊啊,贩神部还没踪影的过去年岁,官商禁律长达一千八百年,谁敢违逆啊。武皇首开封贩夫为神之先例,继而宪宗更是直接封贩夫为国公,这才有了现在的说话权啊。” 也是的,陆悬被逐出师门在那个时候,的确就是这么顺理成章。过去年岁,陆悬这样的命运还算轻的,他陆悬也不会埋怨恩师的。这个道理,望云端、漆雕卉怎不明白啊,这师徒二人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看起来,漆雕卉对陆悬的评价是对的。元贩大帝对其心怀善念还是看好的,要不然早急眼了,也不会跟贩神贩仙都领部的平德令和都虞候这两位大腕说这么详细。 同样也看得出,元贩大帝对于将陆悬逐出师门不能释怀,感到心痛。那种年岁 ,还能怎么办呢?以逐出师门的代价,叫陆悬记住不要说破薛楚玉是商人徒弟,既是保护薛家也是保护贩门,更是保护陆悬本人。 元贩大帝说的已经很透了,望云端起而奏曰:“臣明白该如何做了,陆悬师兄和伍思瑾师兄那里,臣会设法亲自托梦,与他们促膝长谈。争取他们回到陛下身边,共同为我贩门发扬光大,为贩神天部傲然挺立出一份力。” 元贩大帝听望云端这么安排,禁不住眼含热泪,深情地说:“过去年岁,徒儿们哪个不是一肚子委屈,就是寡人不也是被逼得自献人头么?还好,碰上了则天大圣皇帝,将朕册封公爵还封神,换个皇帝,哪有今天啊。” 望云端拉拉漆雕卉:“陛下如无圣谕,臣等告退。陛下放心,臣一定妥善处理此事。” 元贩大帝向他们摆摆手,望云端、漆雕卉唯唯而退。 出来元信宫,漆雕卉对望云端做个鬼脸:“师父,元贩大帝陛下这两个徒弟的事情太传奇了,智之听了不知道作何感想?” 望云端瞪她一眼:“兰蕊,千万不可对任何神仙提及元贩大帝对陆悬的态度,伍思瑾的徒弟身份更不可乱说。元贩大帝对你我二神单独布道,胆敢乱传乱说出去,就是辜负了元贩大帝的信任,为师决不轻饶。” 漆雕卉被师父这一通训斥,吓得面如土色。 平德令望云端一生经商从无败绩,为将所向披靡,口述《五贼论》被宪宗皇帝敕令天下节镇大帅及州刺史奉为必诵篇目。如此厉害人物,一生却从没见他训过人。 但是,他一旦怒起来,绝不是拍案而起,也不是雷霆震怒,而是立刻叫你人头落地。这是他沈丘平贼、剿捕孔盗之时就表现的大帅风格。 漆雕卉在望云端没有归天封神之际,就深受大师父的感染,怎不知道他的愤怒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再也不敢乱说话,小心翼翼跟着望云端,回到平德省,继续听众神诸仙讨论一些神务。看大师父望云端如何一桩桩分派指挥,从中揣摩将相之道。 且说下界的襄城侯宋公涯,既然经过二神一仙托梦,就赶紧铺排。 宋公涯心中琢磨,文烈、漆雕又两位又是礼山五雄的老四、老五。而礼山五雄的大哥望云端又是柴署的师祖,自己是柴署的义子,这么论起来,尤贯乃自己的曾师祖。 胡轸乃青州四镇的二哥,又是于阗五老的大哥,从尤统、安芝那儿论,胡轸是安芝的义父。而尤统之父尤贯乃镇州八骏的四哥。文烈、漆雕又分别是镇州八骏的六哥、七哥,与尤贯是平辈。这么说,木相大帅、脂玉贩神胡轸、广州大总管、水果贩神尤贯也算是曾师祖辈分。 九寒真人与望云端是师兄弟,也是曾师祖辈分。 书中代言,襄城侯宋公涯并不知道广州大总管尤贯乃西面真人的弟子。按照他的思量,感觉也是对的。 三位曾师祖神仙托梦,必然不是假的,无需圆梦,直接升帐传令。 次日点卯毕,襄城侯宋公涯振声喝道:“寡人到容州,受天子重托,擒获来正,平顶军乱。经寡人通禀上天神明,得到北来道人钧示:生死有命,喜忧本心,贵贱有道,祸福因循,子孙之事,从不过问。因此,孤传令。” 众将一听,哦哦,北来道人不说啥,那就好办了。额滴娘呀,襄城侯还能通神,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就要传令,一个个惊得不知如何是好。稍微愣怔,齐刷刷高叫:“千岁有令,末将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其中包括昔日里来正作都虞侯之时的不少老兄弟,听了襄城侯经了神明提点,这就要收拾来正,也都不敢犹豫,齐声回应。 经过这么久的准备,根据潘琅等众将近一年的调查,又遭遇了来正两场鸿门宴,来正的谋叛之罪,罪证确凿,铁板钉钉,无可辩驳。 现今来正等岭南四神以盗伐古木获得银钱,募集一千三百余名壮汉活动在良米山,筑起寨墙,建起寨门,名为伐木队驻地。实际上口头私授官佐,虽没有落下反叛罪证,却早已做的是反叛之事。 根据潘琅等众将侦查,毒神来正已经自命为容王,自兼容国大将军; 妻弟司马震为桂国公、容桂招讨使; 跑神于豹为岳国公、岭北招讨使; 水神陈孤为漳国公、广漳招讨使; 针神机秀为谅国公、安南招讨使。 牌子好大好大啊。据说,屡次邀请族兄来立出山作他的国相,来立不就,远走朝歌,携手族弟北绛继续贩运肉桂。继而又撵到朝歌,纠缠北绛,却被北绛打伤,讨了个没趣,怏怏不乐而回。 宋公涯令曰:“良米山虽小,但其组织严密,我等进剿,需做到鬼神不测,采取奇袭,才可以减少伤亡,一举斩杀来正。孤以为,兵分四路。” 第一路以金吾卫中郎将、容州观察使潘琅为主将,高老伯、郑哭休、呼延璋为副将,仍旧率领访冤查案的几火老兵,加派四旅精兵,每人带一旅。三日后,采取夜袭,沿各种小路上山,找到一个集结点,展开大杀。 容州观察使潘琅及高老伯、郑哭休、呼延璋四将一起出班,齐声大吼:“得令!”潘琅操起他的九环大砍刀,带三将飞奔而去。 第二路以左骁卫中郎将、青神子柴大渊为主将,棍王赵骑伯为副将,金刀杨简伯、斧王韩图随征,率领猛武团第三天下午杀奔良米山寨门,正面攻杀。当夜,等到潘将军信号,里应外合,一举攻灭。 柴大渊、赵骑伯、杨简伯、韩图齐声高喊:“得令”,柴大渊也操起他的七十五斤描金戟整军而行。三大兵王也紧随而去。 揣摩宋公涯传令,将杨简伯称为金刀,却是为什么?原来,平南十四翼中出现了两个刀王,为了区分,石凝仍为刀王,杨简伯改称金刀。 右武卫将军、鄣侯甘冀一看,这两路一出动就齐活了,还有咱啥事啊?从长安大老远随征而来,不立点功劳咋有脸回京啊?而自己没有得到将令,当即气得跺脚搓手,不知道如何发作? 第294章 眉伯投军记 容管经略府,襄城侯宋公涯铺排经略兵剿灭来正,发出了两支令箭。 往下面班中细看,鄣侯甘冀一脸不乐意,这必然是立功心切啊,正要点他的将呢?他将嗓门提高几度,厉声高呼:“鄣侯甘冀听令。” 甘云肃双腿一磕,跨步班位,朗声高叫:“末将在!” “第三路以你为主将,以李凤、张期为副将,带兵三团,即刻前往欣道县,设法将来靠带到经略府。并埋伏在良米山通往欣道县的险要路段,凡有欣道县援兵及良米山败兵,格杀勿论。”宋公涯将第三支令箭交给鄣侯。 第三支令箭一发,下面一将彻底慌神,你道是哪个? 正是左威卫将军、武安侯李悯成,他从长安随征来到容管经略府,一直是经略军的都虞候,负责执法。今儿这是要跟来正摊牌的一战,不能参战可不行。 他急得不行,前跨一步,大喊:“经略使,末将李玑的九环金攥刀也能杀他几个贼人,为何不做差遣?” 襄城侯宋公涯一看将他急成这个样子,禁不住哈哈大笑:“本经略正有一件最紧要的事情交给你。武安侯李玑听令!” 李悯成大吼一声:“末将在!” “附耳过来,你必须如此如此,定叫他措手不及,焦头烂额。”宋公涯给他交代一番,将第四支令箭交给他。 武安侯李玑听了主帅这一番安排,禁不住好笑,高呼:“得令!” 宋公涯转而对大帐中叫道:“石凝、韩图随武安侯行动。其余众将,三日后,随本经略前往良米山十里外下寨。” 宋公涯传令毕,宣布散帐,各自准备行动。 先说鄣侯甘冀一路,叉王李凤、枪王张期相随,点齐三团六百精兵,三名团校尉、六名旅帅齐集牙帐,相商如何带到来靠和搞好埋伏。 叉王李凤将七十四斤五股钢叉一晃荡,笑道:“我等这么多人都去欣道县,目标太大,来靠反而不敢来。何不兵分两路,一路只带一旅,先派十来个人进南关,其他人等在城外应付不测。另一路直接寻找地点开始设伏。” 枪王张期以为:“鄣侯千岁当修书一封,叫一名精细校尉或旅帅,带着书信前往说明千岁为了来氏一族免遭涂炭,叫他放弃来正这个儿子,躲进经略府。如不从命,强行绑缚而来。” 甘冀哈哈大笑:“民谚说的没错,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好!就这么办。兵分两路,挑出一个精细校尉、旅帅到府上劝告,张期带兵一旅前往。万一来靠不知死活,不跟随前来,组织反抗,把他来家直接满门抄斩。” 又令叉王李凤带五旅大队人马,沿路勘察险要路段,选好地方进行埋伏。自随叉王李凤大队行进。 问及帐中团校尉、旅帅,谁能前往欣道县弄出来靠? 团校尉齐眉伯应声出班,叫道:“末将愿往。” 鄣侯看看他,生得七尺三寸修长人物,须发皆白,脸膛红润,国字脸,绛色肤,右眉一颗硕大的黑痣,声若洪钟,约有五十六七岁年纪。深青战袍,腰系八銙瑜石带,是个正八品上的宣节校尉。 这人五十六七岁了,怎么才拼杀到这个品阶呢?这引起了鄣侯甘冀极大兴趣,又从他的名字来看,听大哥柴署提及过南冥道长的弟子青霜伯、乌金伯,都以兵器为名,他这个齐眉伯难不成也跟南冥道长有关? 想到这里,甘冀这个崇信九使的老九禁不住问道:“齐将军,孤看到你的名字,想问你一件事情,你可认识林虑山碧霞宫的南冥道长?” 齐眉伯朗声答道:“末将的师尊正是南冥道长,末将还有两个知名的师兄青霜伯、乌金伯,另外还有五个以兵器为名带伯字的师兄,末将实名齐爵,是南冥师尊坐下小弟子。” 他这一说,惊得甘冀急忙起身,下来帅案,对齐眉伯深施一礼:“师叔在上,受师侄一拜。” 齐眉伯也被惊到,慌忙扶住鄣侯甘冀:“千岁,末将怎敢受此大礼,这是从何论起?” 甘冀笑笑:“孤与莒国公柴署等是结义的崇信九使啊,澄泥贩神陈哲是我们的师父,澄泥贩神之师不是竹木贩神望云端么。而望子与西面、东由、南冥、北来都是腊八贩神子敬父的弟子。你和澄泥贩神是一辈的。” 其实,陈哲早年间习武拜的青霜伯为师,按武学师承,鄣侯甘冀该叫齐眉伯为师祖。但是,陈哲后期却又拜在望云端、范朱公、苌卜曲三位师父门下,成为贩门弟子,这就又高出一倍,却与早年间的师父青霜伯同辈。 鄣侯不提武学师承关系,单提贩门师承关系,也是正确的。齐眉伯当然不好说啥,能这么认下也不错。 齐眉伯一听,也笑起来:“腊八贩神、竹木贩神、澄泥贩神的师承关系,师尊南冥道长当然讲过。但在这里遇到澄泥贩神的门人弟子,却是末将大感意外的。那要这么论,末将这个师叔还真就当仁不让了。” 甘冀问:“师叔,看你年庚当在五十六七,怎么还停留在宣节校尉品阶?” 齐眉伯哈哈大笑:“千岁有所不知啊,末将是半路投军。末将是潞州乡县人,八岁就被父母送到林虑山碧霞宫,拜在南冥师尊门下习武学文,接受贩门平德之训。 “十八岁出师娶亲,开始做贡胶生意,一直做到四十八岁,整整三十年。” 众将校都十分惊奇,做三十年贡胶难道没挣够吗?还需要这么大岁数来投军吗?甘冀听到这里,约略猜到了什么,也不要揭师叔的伤疤,只是惊讶地看着他。 齐眉伯看大家惊奇地看着自己,禁不住爽朗大笑起来:“末将因被一长安绝色女子陷害,最后一趟运到太医署的十石贡胶被骗,无颜回老家乡县,投入太原府的河东军。被前任王经略千岁带到了这里,任为团校尉。” 叉王李凤听他这么说,惊问:“老伯,十石贡胶怎么也得五百贯吧,怎么不报官啊?” 枪王张期也非常吃惊:“老伯,被骗这么多,家里人可怎么生活啊?” 鄣侯甘冀也十分震惊:“寡人在京中一直充任南衙宿卫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听说师叔这件大案呢?” 齐眉伯笑道:“你们说少了,乡县阿胶一直是皇朝贡品,每斤的进价那可是一千二百钱,市价是一千五百钱。十石多一点的贡胶那是我一千五百贯的本钱,交给太医署,怎么也要结算一千八百贯吧,甚至是两千贯。 “这趟生意被骗得窝囊,被一位绝色美女骗了,羞于见家人,就这么投军,给家里去信谎称十石阿胶被山大王劫走了。家里两个儿子带着五个孙子也都贩卖阿胶,分别走的是东都洛阳和扬州两地。 “乡县的家宅是四进大院,末将三十年积累的家资不敢多说,有个万把贯吧。只是这次被骗实在丢脸,也报了官,京兆府万年县没有下文,末将也就没有深究。” 甘冀听他讲了这么大一篇,对于贩卖阿胶能聚集这么多财富感到不可思议,对于师叔这么大的胸襟赞叹不已:“师叔海一样的胸襟,侄儿实在佩服。但有一点寡人想问你,十石阿胶押往长安总有伴当吧,他们是怎么安顿的?” 齐眉伯禀道:“千岁,伴当就是末将的长孙齐秋汉,只有我们祖孙二人押着一辆马车。我们一起投军,他就在末将团中担任队正。” 甘冀大感兴趣:“师叔,叫来齐秋汉,孤要见一见这个师弟。” 齐眉伯高兴非常,飞跑去叫来齐秋汉。一看这小子,哟哬,额的娘呀,身长七尺八寸,膀大腰圆,英武逼人,三绺青须飘洒,约有二十岁,整个人俊逸非常,的确是父祖的遗传啊。 看他的装束,是细鳞铁甲,普通佩刀,没有战袍,那就是没有正官品阶。 齐秋汉一进大帐,就翻身跪倒:“甘侯千岁千岁千千岁,末将齐秋汉参见来迟,望祈恕罪。” 甘冀慌忙将他搀起来:“你我师兄弟相认,今后军前要多多用命。” 齐秋汉朗声答道:“甘侯尽管下令,秋汉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看他们祖孙如此英武,鄣侯甘冀感到纳闷,问道:“师弟,看你的英武之气,必然是上将之属,军中遴选能人猛士,为何没有参加啊?” 齐秋汉看看爷爷,欲言又止。齐眉伯赶忙回禀:“千岁,末将以为,迟早还要设法调回北方。一旦祖孙被选入猛士之列,在这里只能无休止拼杀下去,就无法走脱了。这是末将的不对,还请千岁责罚。” 甘冀一听,还有这样不愿意表现的兵,也是奇了。但这也代表了一种情绪吧,无可厚非。 他爽朗一笑说道:“师叔所思,乃军中千百种想法之一,哪里谈得上什么责罚。好!咱就说到这里。师叔就带你团一旅人马,师弟一同去,听枪王张期号令,一起去将来靠夫妇带到经略府。” 枪王张期战战兢兢禀道:“末将哪敢号令千岁师叔、师弟,商量着办,不管想什么法子,只要能把那个来靠弄来经略府,就是高招。” 鄣侯听他这么说,正色道:“齐眉伯、齐秋汉听令!” 祖孙二人当即打个立正,齐声高呼:“末将在!” 鄣侯厉声喝道:“军令只有服从,没有师叔、师弟,胆敢违抗孤与襄城侯所选枪王号令,张期,汝尽可斩讫报来。” 枪王张期、齐眉伯、齐秋汉齐声高呼:“得令!” 鄣侯交给张期一支令箭,他们三人相携出帐,点齐一百人马,直奔欣道县南关大樟树下的来家大宅。 张期及齐家祖孙能把来靠夫妇好端端带到经略府吗?这可不好说。 第295章 仙君安人头 枪王张期看鄣侯如此下令,十分敬服,顿时轻松不少。带领唯唯诺诺出帐的齐眉伯、齐秋汉及一旅人马,飞奔欣道县。 齐眉伯、齐秋汉祖孙于路商议,以齐眉伯这个年龄易于接近来靠夫妇。但一个人去恐有不测,毕竟欣道县的来氏是北来道人的嫡派子孙,必然有武艺传承。要不然的话,来正也不敢如此放肆。 武艺这个东西不可以开什么玩笑。祖孙两个决定,齐秋汉带三火人马等在来府之外,齐眉伯带两个队正进去,见机行事。就此议定,转眼间就到了欣道县城之外。 枪王张期下令,一旅人马就等在城外,自带一火人马进城,齐眉伯、齐秋汉随行,见机行事。 齐眉伯一皱眉头,心想,为何不问问自己所想呢,来的时候还说商量着办,这时候为什么并不商量呢? 齐秋汉早已怒火万丈,这厮夺得枪王不是虚的,但是决断事情怎么就如此草率?当即站出来怒吼:“还望枪王能听取齐某所想,避免无谓牺牲。” 枪王张期突然发怒:“谅尔等神仙弟子不得实授武艺,也敢在某家面前狐假虎威。今番你祖孙若不敢随某前往,但请自便。” 齐秋汉当即将他衣领封住,一拳下去将他打翻在地:“原本只一拳,叫狗屁枪王毙命,念在鄣侯斩令在前,饶你活命。再敢胡说,教尔碎尸万段。” 齐眉伯并不吱声,闭眼养神。他虽然老大一把年纪,但毕竟吃不消这个枪王的傲慢无礼和侮辱性的挑衅。 枪王张期怒喝:“某乃张道陵嫡派子孙,尔等区区贩神子弟,不入流的东西,也敢在此撒野,众将官,将齐秋汉斩首示众。” 有一名张期的卫士,电光火石之间,以佩刀将齐秋汉人头削落。 齐眉伯并不愤怒,捧起齐秋汉人头,如雷巨吼祷告:“元贩大帝,张道陵猪狗斩杀你的徒孙,叫他人头复原。” 说罢,齐眉伯将齐秋汉人头放回脖颈,霎时间长好。因为放得匆忙,五官偏向左边二三十度,一个俊秀美男顿时成了个歪头将军。 真的是元贩大帝显灵了吗?的确如此。 元贩大帝正在元信宫著述,在列着《杀怯经》提纲。忽听一声大吼,是叫自己的。急忙顺着声音往下界看,哦哦,南冥的弟子齐眉伯啊。这位徒孙不是贩卖阿胶的吗,怎么在这里带兵呢? 顾不得多想,急忙示意腊梅仙君救人。腊梅仙君瞬移到了齐眉伯跟前,顺着齐眉伯的手,对着被捧起来的齐秋汉人头斩断的筋骨,将怒放的腊梅枝一挥,梅花的仙露霎时间喷洒过去。 齐秋汉断头上的筋骨与断掉的脖颈霎时间粘合在一起,只是脑袋没摆正,那也没办法了。腊梅仙君只好回天复命,元贩大帝摇摇头,叹道:“这孩子命该如此,歪头总比没命好。” 齐秋汉脑子整个是蒙的,也不知道是哪股神经指挥的,只见他快步飞跑,边跑边怒喊:“某去深山,修成斩杀尔祖张道陵神通。” 这一通情景,吓得张期浑身战栗,不知如何说话。他稍微愣神,怒道:“齐眉伯,还不随某去拿来靠?” 齐眉伯并不去追长孙,仔细听了主将命令,此时答道:“将令必听,计策不服。走,某冲第一。” 齐眉伯说完,泰然自若,快走几步到枪王张期前面,直接进欣道县城。经与门卒交涉,知是经略军来到,将他们放行。 进门就是南关,不远就是大樟树,来府已到。齐眉伯禀曰:“主将如何请动来靠,末将不明,还请圣裁。” 这“圣裁”二字,包含着齐眉伯多少含义?军令不可违,但此将韬略无法苟同。 你区区一个容管经略府遴选的枪王,战阵经验在哪里?知道北方军兵如何与突厥、高丽、回鹘、吐蕃对战的吗?那种叫人无法忍受的残酷见过吗? 枪王张期命令:“齐眉伯随我来,张某自有道理。” 齐眉伯跟随枪王张期进入来正家中,来靠不防备突然来人,惊慌失措,慌忙上来拱手一揖:“敢问两位将军何事到我府上?” 他不是哑巴了吗?是啥时候治好的? 枪王张期也抱拳还礼:“某乃容管经略军枪王张期,奉鄣侯之命,前来请您老到经略府躲避几天。这是鄣侯书信。” “快快,正堂有请。鄣侯驾前枪王,老朽怠慢之处,还望宽恕。”来靠捋一下白胡子,让他们进屋。 到了正堂,枪王张期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八仙桌上首。齐眉伯一看,让来靠坐下首,自己拉条长凳坐于一侧。 来靠看完鄣侯甘冀的书信,沉吟片刻:“来白,快给枪王看茶。” 管家来白进来,来靠对他耳语,叫如此如此。来白叫来侍女给枪王张期、齐眉伯倒茶,大喊一声:“某去去就来。” 不大功夫,来白带了四位本家侄子进来,一个个都在七尺开外,岭南人中的大块头,一个个凶神恶煞。进来不由分说,两两对着枪王张期、齐眉伯,直接用麻袋将二人套起来。 枪王张期怒喝道:“敢造反不成?” 齐眉伯早就看出不对头了,来靠一直有哑症,从来就没治好。今儿突然来人,怎么就会说话呢? 看起来,这个来靠从来就没病,纯粹是装哑巴,骗了襄城侯宋公涯。既然是这样,必然跟他儿子来正是一条裤腿。 而且,去年襄城侯随着来正往他府上看望老爷子,来靠并没有得到来正的通风报信,直接装哑巴。看起来,这是预谋了很久的事情。指不定来正的花花肠子以及想代替王球当经略使的计策,都是这个来靠出的歪主意。 这时候,枪王张期和自己突然被他们用麻袋套住,这是要杀人,这就是造反行为,还喊个屁呀?这种猪脑壳枪王,操他娘的,跟着这样的人,别说打仗,就是跟着走平路都得倒霉。 来靠冷笑道:“呸!你才造反!老夫不会杀你们,叫甘冀亲手将你们剁了。宋公涯逼反我儿,鄣侯假惺惺劝我进经略府,这不是绑票吗?经略府绑架跟山贼绑架有什么区别吗?你们怎么就想得那么美好呢?” “去你娘的!”枪王毕竟是枪王,张期不再跟他废话,虽然麻袋套着,他还是猛然起身,一脚揣在来靠胸腔。 再看来靠,“呼通”跌坐在地,“噗”一口鲜血喷出,捂住胸口痛苦不堪,无法说话。来白飞身上前,将来靠扶起来,喊道:“老爷,怎么办?” “杀!”来靠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被他老婆和几个侍女七手八脚扶走。 用麻袋套人的四位壮汉,当即双双扳动枪王张期和齐眉伯的脖子,打算送二人归阴。 枪王张期铁膀子三抗两抗,将他这边的两个人抗倒在地。正要用手脱掉头上的麻袋,只听“仓啷啷”一声脆响,来白抽出了挂在墙上的宝剑。“噗”一声,穿透了枪王张期的胸膛。 枪王张期大口一声:“敢杀枪王,吾祖张道陵不会饶了你们,叫尔等不得好死。” 话到头到,一头撞在来白头上,来白“呼通”栽倒,脑袋被当即撞碎。又一声“呼通”,枪王张期栽倒,大喊:“齐眉伯替我报仇!” 这边两个壮汉在扳动齐眉伯的脖子。齐眉伯站定桩功,纹丝不动,等两个壮汉用了全力之时,他将头猛力一甩,两名壮汉向两个方向飞撞而去。 一个壮汉的头撞到正堂屋门,疼得哇哇怪叫。另一个壮汉撞到八仙桌的桌子角,恰好额头撞碎,死尸当场栽倒。 此时,从街门口涌入二三十名来家本门壮汉,只听来靠大喊:“杀掉那个老头!” 齐眉伯一蹲身,双手猛地上举,麻袋脱落,劈手拔出枪王张期胸口的宝剑。枪王张期勉强睁眼,挤出三个字:“杀无赦!”说完再无魂魄。 齐眉伯清醒得很,主将有勇无谋,不但他自己白白送命,还要将随征大将也送去阴曹地府。这样的主将,咱眼睁睁看着他死,心中没有丝毫感觉,就像是空气,甚至比空气还不如。 再者说,明明有两名队正也跟了来,怎么始终不见人呢?外面二三十人个个手执兵刃正在冲向自己,怎么办? 他不敢多想,飞身跳到院子里,恰好迎面撞来两个跑得快的壮汉,都是手执金背大砍刀,不由分说,朝他就砍。 齐眉伯看得真切,来的再多,老子专心对付一个。他一欺身,朝着面前离自己最近的这位,将他砍下来的大刀片用剑一撇,一脚掏在他的裆下,手肘一捣,这小子飞出去两丈开外,撞到了往这里跑的两个人。 还有一位刚才砍空,二次来砍齐眉伯,齐眉伯以掌横里击中他的大刀片,一手宝剑刺入他的喉管。趁他死尸还没栽倒,夺下他的金背大砍刀,右手使剑,左手使刀,直接冲入对面跑来的人群。 左手金背大砍刀舞动,宛如狂沙漫卷。右手宝剑抡动,就像天女散花。霎时间,迎到他的对面两个人头落地。吓得众人自觉散开一条通道,齐眉伯身形宛如激射的飞箭,早已跑出街门。 到了外面的大樟树下,对等在这里的一火精兵大骂:“枪王都战死了,你们十个人怎么无动于衷?快,抬我的齐眉棍。” 第296章 秋汉逞神威 齐眉伯边喊边脱掉盔甲、战袍,只穿内衬,紧束战带。 兵丁急忙将他的齐眉棍抬来。他这条齐眉棍可不是木头的,是自己花了五十贯钱专门找洪炉坊打造的青铜宝器,重七十八斤,长九尺。说是齐眉棍,实际上比头还要高。 “两人看住战马,八人随我冲入来府,抢出枪王张期尸体。”说完,带头冲锋,挥棍直闯来府。 此时,来府的二三十人早已出来,堵在来府门口。齐眉伯上来一翻动手腕,大铜棍两头滚动之间,“啪啪”两声,带头的两位脑袋碎成浆糊。 他趁势大喊:“来正谋反,来靠擅杀朝廷正官,他们父子造反,你们也要送命吗?” 其中半数人看他的威风,提着兵器就跑,各自回家。另有一半十二人,又跳出来一个带头的:“某家来包,来正胞弟,你杀得了他们,来杀我试试。” 齐眉伯并不答话,将被骗两千贯贡胶的怨气顿时撒出来,管他娘的怎么吓唬人,直接捣他的胸口最现实。 来包手使亮银枪,约有五十四斤,翻飞抡动,挑扎刺点,招法宛如钱塘潮怒吼而来。 齐眉伯心中一惊,枪是百兵之王,与人对战不看分量轻重。 “哐”一声巨响,来包吓得顿时慌神。 这老头的棍该是多重啊?天下的齐眉棍都是木头的,他这是从哪儿弄的?只是这一个对撞,差点将他掌中枪撞掉。小子不敢怠慢,加着十二分小心,奋勇再战。 其他的壮汉早已跟八名经略兵战在一处,整个南关街面上顿时叫骂声、枪棒撞击声乱成一团。 正在这时候,歪头将军齐秋汉斜跑着带了城外的九火经略兵赶到。不是一旅吗,一百人该十火呀,怎么就成了九火? 其中的一火被带到城里来了,这不已经开打了么。 齐秋汉不是要去深山学道吗,怎么又来了?他爷爷最知道这小子的脾气,根本不用管他,等不了多久,他自己就回来了。 果然,这小子一口气斜着身子跑出去五里开外,坐地发喘。约略一想,不对,跟爷爷一块投军,怎么能不管爷爷而自己跑掉呢?这也太那啥了吧。 这就回来了,一看一旅人被带进城一火,简单一问,进去这么久了还不见枪王张期和爷爷出来,情知坏了。 他将自己的这根八十一斤齐眉棍提上,大手一挥:“杀进城去!” 他这条齐眉棍的份量,比爷爷齐眉伯的重三斤,一亮相就叫众兵丁膛目结舌,除非亲眼看见,凭人们嘴巴说谁也不会相信。就算他爷爷齐眉伯的青铜齐眉棍,也足以列班平南十四翼之中。也就是说,齐秋汉的这条棍,不但在容管经略兵的兵器中是最重的,而且超过所有平南十四翼的兵器份量,放在在整个大唐战史上也是最重的。 众兵丁哪敢不从,急忙紧跟而来。齐秋汉一看一个使枪的跟爷爷对战,上来就是一棍。来包刚刚与齐眉伯大战二十合,看位偏头将军的大铜棍好大的分量,砸来的风声好似暴风袭来,他急忙一闪身躲开。 再看地上,被齐秋汉的青铜大棍砸下去半尺多深的大坑,吓得来包飞身就跑。齐秋汉早将青铜齐眉棍一顺,急速赶到他背后,猛力一捣,来包被青铜齐眉棍从后背穿到前胸,齐秋汉一脚蹬开他。 来包死尸栽倒之际不忘大喊:“杀了他。” 有人看这齐秋汉宛如天神般勇猛,吓得大喊:“跑啊,杀人恶魔来了。” 此时,已被经略兵杀掉两个,还剩九个,顷刻间作鸟兽散,为了跑得更快点,尽量减轻负重,一个个兵器也不要了,扔了一地刀枪棍棒。 齐秋汉看看爷爷,大喊:“下一步?” “绑走来靠,扛走枪王张期尸体。”齐眉伯边喊边往他们来府里面冲。 众兵丁一声声狂喊,来家几个下人和侍女乱纷纷跪地求饶,齐眉伯一看,叫道:“只绑来靠夫妇,扛走枪王张期。” 众人霎时间将受了重伤的来靠极其老太婆绑了起来,牵出他家的马车,将来靠夫妇与枪王张期尸体放到车上。 临行,齐眉伯拿出经略军令箭一亮,对来府下人及侍女大喊:“来靠、来正父子反叛朝廷,与你们无关,请你们报官,就说经略军来过。” 说完,带领众人回军,到半路一处山地峡谷路段,唤作葛藤沟,遇到鄣侯甘冀,简单禀明情由。 鄣侯急令兵丁将来靠夫妇及枪王张期尸身送往经略府。 等兵丁们走远,鄣侯顿足浩叹:“孤失策矣,后悔啊,该叫师叔为主将,张期为副,那样张期断然不会命丧黄泉。瞎指挥真的要命,好险啊,师弟差一点也送命。师叔,师弟的五官还能摆正吗?” 齐眉伯叹道:“急切之中祷告元贩大帝,能保命就很好了。” 鄣侯甘冀一听,慌忙跪地,战战兢兢望天祷告:“曾师祖元贩大帝陛下,徒曾孙甘冀失策,险些害了师叔、师弟性命,望您老人家宽恕。”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元信宫,元贩大帝被惊动,往下界看他这装束,嗯嗯,是个侯爵弟子,怎么调兵遣将的?出了状况知道醒悟就行,还算不错。 甘冀祷告完,泪流满面,懊悔不跌。齐眉伯、齐秋汉、叉王李凤将他扶起来,劝他不要难过,继续指挥作战。 鄣侯收住悲伤,令三团经略兵就在这葛藤沟做好埋伏,静待来正败兵或者欣道县援兵,随时准备大砍大杀。 鄣侯甘冀这一路暂且不表,且说武安侯李玑、石凝、韩图这一路,到底得了个什么计策叫他好笑? 襄城侯宋公涯安排,实际上是武安侯李玑早在一年前就开始准备的一只奇兵,那就是一旅女兵,这时候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为了训练这支女兵,专门从义成军调来了一名女兵旅帅。 当时武安侯李玑建议,效仿薛平在义成军招女兵的办法,训练一支女飞兵。到了战端一开,就能派上大用。 襄城侯传令毕,刀王石凝、斧王韩图相随出帐,问他为何听了宋经略的命令发笑,叫干什么呢? 武安侯略微一笑,答道:“到明天傍晚,才轮到你们一个一个上。” 到了自己军帐,叫来随从牙卫,请来女兵旅帅刘咏春。 此女现年三十岁,身长七尺三寸,女人中的至高无上者。膂力奇大,善使一柄五十七斤铜柄梨花枪。步下战时,多用拳术,闪展腾挪,身法极快,因而得号龙兴飞燕。 既然是龙兴飞燕,龙兴必然是地名,大唐汝州不就有个龙兴县吗?难道跟龙兴侯有什么关系?或者根本就是烈山侯的子弟? 作为侯爵这个层级的李玑,当然知道当今天下有多少侯爵,大约不超过二百个,封公爵的,全天下不超过三十个,大多数公侯虽然不熟悉,但都能叫出名字。毕竟每一个封得了侯爵的,都有一部传奇。 公侯之间也都跟李玑一样的心思,互相之间都会留意、关注。只要京师杂报一到手里,都要看看公侯们有没有最新的战功,最新的动向。 这次到容管经略军,连同主帅一下子来了三侯,这可是很少见的情况,一年了,不搞点名堂,肯定说不过去。 那么龙兴侯又是谁呢?正是御赐红芪贩将、独臂大将丁开班。三十五年前,丁开班因护卫韩愈宣慰成德军有功,斩杀两名将级刺客,被封龙兴子。 十年前,丁开班与文应虎贩运红芪到代北,恰遇临海郡王望凌通率代北诸州猛打吐蕃尚恐热。 其长子望钦望同仪为先锋官,带领前队一千兵因猛打猛冲,远离大部队近百里,被论恐热帐下朗珠王四千吐蕃兵团团围困,死战不得脱。望钦被围的地方在洛门川的张家河子。 这次,丁开班、文应虎合力贩运红芪到代北,怕的就是遇到吐蕃、回鹘乱兵,兄弟们有个照应。此时已经卖完,从洛门川准备回将利县老家继续收购红芪,再折回龙兴县看看孩子,就要上东都洛阳肆市。 十几名吐蕃兵看到他们两辆马车上盖着篷布,似乎载满东西,杀来打劫。 文应虎也是个大个黑炭团,比他父兄长阳侯文烈、已故将利男文应班都要高大威猛。他抡起六十八斤五股神叉,如雷巨吼,当即将两名冲在前面的偏将吓落战马。一顿猛冲,五股叉砸死两名偏将和后面赶来的十来个吐蕃兵。 丁开班叫文应虎暂时放弃两辆马车,听他指挥,如果打好了,能抢到吐蕃兵一百辆马车,卖马车也要发个小财。文应虎割下了两名吐蕃偏将的人头,拴在战马上。他们两兄弟的战马,从来都是训练好的套车脚力、打仗两用马。 兄弟二人飞马上到附近一座山梁,往远处看,额的娘呀,好多吐蕃人马占据了四周山山岭岭,中间两个村子是唐兵旗帜。只见大旗好大一个望字,什么?他们一路听说了宣汉侯望凌通统兵追打论恐热,难道宣汉侯被困了? “草塔娘,应虎,将咱们的银钱先埋起来,冲下山梁,去救宣汉侯。”丁开班抖开链子铜锤,抽出前些年得到的一柄鸣沙剑,顿时怒火冲天。 这位独臂老将丁开班,此时已经五十四岁。文应虎也已经五十二岁。 文应虎怎能不知道,宣汉侯望凌通之父乃大唐鼎鼎有名的竹木贩神望云端,当时唐廷封爵还很吝啬,宪宗皇帝只给了个子爵。以望云端两次挂帅的巨大功劳,放在二十年之后,唐廷绝对册封公爵,甚至封王。 作为贩夫,对前辈贩神掌故本就该一清二楚,何况望云端还是老爹的大哥,自己和六班的大伯。这些年,六班还跟望凌通、望准通、范职、苌南乡等朝歌三贩神的儿子们保持着年节走动,十分亲热。 望字旗被吐蕃军团团围住,这还了得。文应虎跟大师兄丁开班一样大怒,今儿不把吐蕃兵杀得屁滚尿流,老子们白活了。 第297章 出手取侯伯 丁开班、文应虎兄弟原想着,凭大哥望凌通的本事,根本不用担心他统兵会发生什么意外。无非就是给论恐热一顿胖揍。 这时候一看,望字旗被吐蕃兵团团围住,好大的阵势,丁开班当即就开骂。兄弟二人互相救应,这一通发作,如猛虎出林,杀得吐蕃兵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顺手能拿到手的人头,两匹马就分别挂了二十多颗。当他们杀到望字旗跟前时,却是望钦在这里迎接。 望钦这个义成七少的老幺,攻打论恐热的时候也已经四十一岁了。他一看是龙兴子丁开班和文应虎两位天神叔叔,惊得急忙翻身就拜。 丁开班扶起他,叫道:“同仪,臭小子,我还以为是你爹被困呢。不要再等了,趁着我们将吐蕃军的阵脚冲乱,指挥悍将猛冲而出,找一处险要路段埋伏起来,打他个歼灭战。” 望钦深表赞同,将士们被这两员老将的虎威早已激发出来,单等一声令下。望钦命令长子望大津先冲,丁开班、文应虎紧随,众将一起往外冲。 望大津善使爷爷望凌通传下的五十八斤虎头湛金枪,虽然他的枪不是唐将中分量最重的枪,但以望大津的神力,更加灵动趁手。霎时间,从曾祖父望云端就传下来的曜日十八点,挑死吐蕃兵不计其数。 丁开班独臂挥舞链子铜锤,所向披靡,鸣沙剑挥到之际,吐蕃兵人头飞空。人家一个独臂老将尚且如此神勇,唐兵威猛之势被无限激发,一个个嗷嗷大叫,声势宛如天兵天将下凡,只是两刻钟,就冲破重围,杀敌七八百人。 丁开班由于常年贩卖阶州红芪,对于各地的主要道路及沿途地形地貌了如指掌。他带领望钦及望大津诸将离开这个张家河子,埋伏到吐蕃兵必经之路,洛门川的天王拐。这里是一处窄道,两边山峰约有百丈之高,恰好伏兵。 不多时,张家河子那边朗珠王率剩余的三千吐蕃兵果然追踪而来。 望大津举起虎头湛金枪一指,漫山遍野埋伏的唐兵纷纷投下点燃的柴草,霎时间,天王拐中,火焰张天,浓烟滚滚,直冲霄汉。三千吐蕃兵被烧死大半,朗珠王拼死往外冲。 被丁开班截杀,链子铜锤砸下马去,又用鸣沙剑将他枭首而去。 到了高处,丁开班将朗珠王首级高高挂起,大喊:“吐蕃兵主将已被斩杀,望大津冲啊。” 两边山峰上的唐将看到朗珠王被杀,更是精神抖擞,将剩余的几百人几乎杀绝。这一仗,望钦、望大津父子以一千唐兵全歼吐蕃朗珠王四千兵,叫论恐热极其恐慌,之后屡战屡败,终被望凌通将其部众斩杀、俘获殆尽。 洛门川大捷虽然在唐廷战史上歼敌人数不是最多的,但论恐热丢失在这里面的吐蕃最顶尖大将几乎占了一多半。 由此,洛门川大捷成为吐蕃兵的噩梦。而且,这次大捷又是新天子李忱登基第一捷,对望凌通等封赏极厚,望凌通被封临海郡王就说明问题。 战后,丁开班因斩杀其朗珠王被望凌通推为首功。大中元年(847年),当时的新皇帝宣宗念其独臂之不易,不忍他迁来迁去,就以其原封龙兴子晋封龙兴县开国侯,妻张氏为临汝郡夫人。 文应虎被封蓬山伯,仍旧行商。封地彭山县在山南西道的蓬州。妻孙氏被封为蓬山郡君。蓬山郡就是蓬州。 一晃就过了十年,这时候,武安侯李玑在容管经略军看到龙兴飞燕刘咏春,当然会想起龙兴侯丁开班和烈山侯刘守班。 因为早年间长阳侯文烈的六班弟子,丁开班是大师兄,刘守班是小师弟,刘守班因解决感情纠葛相随大师兄迁居了龙兴县。 眼前这个女将刘咏春,大号龙兴飞燕,姓刘、龙兴、膂力甚大,这三个信号就足够了,一定跟名将丁开班、刘守班有关。 武安侯李玑见到刘咏春,开门见山,直接打问:“孤一看你的大号龙兴飞燕和姓名,想问一句话,你是烈山侯和汶川伯的什么人?” 书中代言,李镇班、刘守班当年负责阶州大红袍花椒贩卖,后来因虽大师兄丁开班迁居汝州龙兴县,刘守班就与师兄李镇班分开,负责向东部贩卖花椒。那刘守班怎么就有了侯爵之封呢? 是因为大中三年(849年)五月徐州军乱立了功。治在徐州的武宁军都虞候胡幼焕发动兵乱,赶走了老节度公猛,新任节度使是义成军过来的卢攻殚,其妻乃冯乘侯尤统原配迟氏所生长女尤涓。 这个卢攻殚当时才三十五岁,这个年龄之所以能成长为节度使,除了老泰山神拳大侠、油料贩将尤统的原因,还有一个重要靠山,那就是长阳侯文烈,为什么这么说呢? 卢攻殚的母亲李氏是夷陵郡夫人的亲妹妹,也就是说,卢父与文烈是连襟。但卢攻殚之母比夷陵郡夫人小十岁,是文烈带六班投军之后帮小姨子成的亲。 卢攻殚比六班都小二十一二岁,二十岁投军直接去了义成军,十五年以来,没换过地方。战功累积,一路扶摇直上。 也是大中元年,望凌通发动盐州大战,率代北诸州军打击论恐热,从义成军挑选一批猛将,卢攻殚随征代北,为中军官。 虽没有龙兴侯丁开班及文应虎以一灭四的辉煌战果,但也斩杀了二王五相,因之前累功至伯爵,洛门川大捷之后被封为县公。一年后回义成军担任节度使。这次到徐州接管武宁军,又加封为雁门郡公,尚书右仆射。 恰好刘守班及两子刘伯东、刘仲西在徐州贩卖花椒,当然对于卢攻殚的亲情关系了如指掌,也十分熟悉。那边老节度公猛及闹事的都虞候胡幼焕全都熟得很。 武宁军新老节度及胡幼焕这三者之间,刘伯东对卢攻殚更看好。 公猛虽然出仕很早,以大唐美男著称,还是名相裴度的女婿,但只是未婚之前任黎阳县令的时候,配合薛平修黄河立了功,后来这几十年并不怎样。担任武宁军节度使无所事事,致死军中矛盾渐生,终至于被胡幼焕将其赶走。 胡幼焕乃新封脂玉贩神、渔阳郡公胡轸的小孙子,他为什么能将公猛赶走呢? 他手里训练了一支王牌旅,叫做银刀都,这个旅虽然只有一百人,但个个都是手执五十八斤亮银刀,整体素质整齐划一。虽然单兵素质比不过大唐最猛战将的神力,但个个实力都足以成为名将。 因此,银刀都这支猛士队伍,是武宁军支援其他节镇、平定本境盗匪方面的必杀技。胡幼焕及其控制的银刀都,在武宁军早已是目中无人,骄横跋扈,不可一世。还别说,这支队伍就是拉到任何一个节镇也是杠杠的。 不管他胡幼焕多厉害,也不管他公猛的后台是裴度,刘守班以为,卢攻殚之母乃师父文烈的小姨子,这层关系感觉比较近。 因此,刘守班父子三人登门造访卢攻殚,看他态度如何,准备献计。卢攻殚对他们父子亲热得很,虽然是贩夫,却没有一丝一毫怠慢。于是刘守班献出平定徐州军乱三策。 上策是叫当时的安阳县公胡轸劝走他孙子胡幼焕,就此削掉军籍,当好贩夫,既往不咎。 中策是卢攻殚权当不知道胡轸这层关系,以武宁军节度使名义叫刘守班去捉拿胡幼焕,不惊动武宁军将领。捉住胡幼焕再聚将申令,立威立信。 下策是直接发动对胡幼焕的攻击,反抗者杀无赦。 卢攻殚采取中策,就叫刘守班、刘伯东、刘仲西父子直接捉拿胡幼焕。拨给一千贯,秘密召集武宁军辖内的徐泗濠宿四州千斤之力的猛士,这样做就可以最小的伤亡处理最棘手的事情。 只是旬日之间,招来两名千斤之力的猛士,一个是鱼肥,一个是苏貅。 鱼肥不需兵刃。见物即兵,随意操凳,一凳砸下去可击碎牛脑。假设逮到一根铁棍,三人成队,可一棍透三胸。那要是被他抓到枪,可想而知。 苏貅不骑战马。随便飞马而来,直接扭住缰绳,一膀子扛上马腿,来马随即断腿卧地。至于马上的大将么,一把拉下,拉住腿腿断,拉住臂臂掉。 卢攻殚大喜,当即命令刘守班、刘伯东、刘仲西带上鱼肥、苏貅,直接去捉胡幼焕,至于采取什么办法接近,卢攻殚不管那么多。 刘伯东以为,既然我们认识胡幼焕,直接约出来吃酒就行。说干就干,当晚约到胡幼焕,他当然带了两个银刀都的弟兄一起来吃酒。一个是旅帅,一个是银刀都的大哥。 鱼肥、苏貅推说不会吃酒,等到半酣的时候,刘守班话题拐到武宁军,就以叔叔辈分批评他做得不对:“公猛是不会治政,赶走就赶走吧。而如今卢攻殚新来的没招你没惹你,怎么就又要赶人家走?” 胡幼焕当即大怒:“咱爷儿们吃酒不说军中,来,吃酒。” 刘守班老实不客气,对刘伯东一使眼色,刘伯东、刘仲西当即将他的两名银刀都的兄弟牢牢控制。胡幼焕大骂:“刘守班,你不好好做买卖,却管这个闲事,今天要你死!” 刘守班哈哈一笑:“只不过擒你三人而平定军乱,何乐而不为呢?” 胡幼焕正要动手,鱼肥、苏貅一边一个死死扭住他,一丁点都挣脱不了。胡幼焕大怒,以脚来踢对脸的刘守班。 苏貅猛用力往一边拽他,胡幼焕的右臂被生生拽了下来。 第298章 巧计潜女兵 鱼肥拿起一个碗,朝胡幼焕脑袋上一砸,脑袋开瓢。 两名随从一看这两位的厉害,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平日里的骄横顿时无影无踪,只好老实当俘虏。刘守班提了胡幼焕人头,四兄弟夹住两名银刀都交卢攻殚处置。 卢攻殚紧急令人敲响聚将钟,集合众将,宣布:“挑起徐州军乱的胡幼焕灭亡,尔等银刀都的旅帅和大哥被擒,银刀都如有不服者,就地斩首。” 宣布完,将银刀都旅帅和大哥都斩首示众。银刀都三个头子恰恰一战而亡,其他人一时间噤若寒蝉。 徐州军乱的平定,卢攻殚将刘守班父子及鱼肥、苏貅功劳表奏天子,刘守班获封侯爵,刘伯东获封伯爵,刘仲西、鱼肥、苏貅都获封子爵。 刘守班获封烈山县开国侯,御赐金牌“红袍贩侯”一面,妻王柳获封恭化郡夫人。封地烈山县在剑南西川道的恭州,恭化郡是恭州的别称。 刘伯东获封汶川县开国伯,妻陈氏获封通化郡君。封地汶川县在茂州,通化郡是茂州别称。 刘伯东、刘仲西还随父亲经商,继续贩卖阶州大红袍花椒。鱼肥、苏貅从此跟定卢攻殚在军中效力。 武安侯李玑问起祖父烈山侯和父亲汶川伯,刘咏春顿时被惊住。如今大唐天下因战功获封伯爵的少说也有二百人不止,已经不是几十年前的爵位那么金贵。武安侯怎么就问起家父来了?他想干什么? 龙兴飞燕刘咏春脑子略微过电,急忙前跨一步,回禀道:“烈山侯是俺爷爷,名讳刘守班,汶川伯乃家父,名讳刘伯东。不知千岁有何见教?” 李玑哈哈大笑,果然是一家人,说道:“孤乃崇信九使的七哥,与朝歌八剑是一辈,从你爷爷礼山五雄那儿论起来,孤与你父亲刘伯东是一辈的。” 刘咏春慌忙再次见礼,口称:“家父现年四十七岁,十七岁生的我,不知小女子该怎么称呼千岁?” 武安侯李玑笑道:“孤今年四十五岁,正经的叔父呢。” 龙兴飞燕刘咏春赶忙叫:“叔叔千岁,侄女给您老人家磕个头。” 武安侯李玑一听这么称呼,一脸不高兴:“什么叫叔叔千岁,叔叔不要带千岁,咋这么别扭?” 刘咏春惊讶:“侄女怎么敢?不敢不敢。” 李玑吼道:“我说敢就敢。好,记住,今后直呼叔叔就行。我再问你一句话,江湖上传言有一种以柔克刚的拳术叫咏春拳,是不是跟你有关?” 刘咏春笑道:“好,从今天起直呼叔叔。叔叔,咏春拳正是侄女所创,我们女兵旅全体精熟,实战起来还是很管用的。” 武安侯李玑一听,果然不出所料,这侄女厉害,乃一代武学宗师啊。当即兴奋莫名,给她说出一条妙计,让她立即行动,务必搞得来正措手不及、焦头烂额。 刘咏春手捧令箭回她的军帐,叫来女兵旅的两名队正,一番安排下去。龙兴飞燕刘咏春为什么能够自创咏春拳呢? 曾师祖长阳侯文烈、祖父烈山侯刘守班、父亲汶川伯刘伯东都是专攻武行,家中老老少少天天都是掀拳拽脚,自然也少不了练起来。 几代人的武功本来就会遗传,再加之后天努力,将刻苦训练当饭吃,哪一天没练浑身难受,自然异乎常人。 刘咏春到十八岁嫁给龙兴县赵飞骐之时,就已经能使五十七斤铜柄梨花枪,颤动如飞,无人能敌,在汝州龙兴县地面成为赫赫有名的飞燕。 到婆家新婚不久就开始收徒授艺,传授梨花枪和拳脚,还将祖父、父亲的花椒生意带到了婆家,与赵飞骐天南海北贩卖阶州大红袍花椒。 五年后,因大弟子滑州人赵伯羽满二十岁投入义成军,不久参与劫匪被困,刘咏春得到飞报,请求父亲汶川伯刘伯东一起前往解救。 刘咏春因这次剿匪立下战功,被义成军挽留下来,训练义成女军。其他五个弟子也陆续到了二十岁,纷纷投了义成军。在军中被六大弟子缠绕着,更加无法退出,一直干到现在。 她与人切磋,随心所欲,早已没了家传武学的踪影,拳法已经自成体系。许多男子与他试身手都一败涂地,因而龙兴飞燕声名鹊起。 人们也就将龙兴飞燕刘咏春所创拳法,称之为咏春拳或者叫飞燕拳。六个弟子都使铜柄梨花枪,往往退帐后一起出动,也被人们称之为咏春六枪。 却说来正,他在良米山筑寨设帐,募集一千三百多喽啰,其中主要干将除了他们岭南四神,当然其余的就是姓来的子弟了。老婆孩子呢?他们岭南四神及来姓主要干将的妻小都被安顿在山寨里面。 襄城侯宋公涯交给武安侯李玑的密令,就是要搞他们的妻小。什么手段都行,只要他头疼就是好计,就是功劳。 女兵旅的两名队正,都是青楼出身,他们是为了改贱籍投军的。 一个叫蘧萌,乃容州城中云安坊的歌长,容州北流县人,现今二十二岁。投军一年来,屡立战功,已经获封正九品下的仁勇副尉,授折冲队正。 一个叫窦藕,乃容州城中顺成坊的乐长,容州陆川县人,现今二十三岁。投军一年来,因战功累积,获封从九品上的陪戎校尉虽然比蘧萌低一阶,但也实际担任队正。 两个都因成了朝廷正官脱掉了贱籍,刘咏春正在托人给他们介绍如意郎君。估计这一战下来,就该有眉目了,过年前肯定能嫁出去。 说起容州城中的云安坊、顺成坊,怎么这么耳熟呢? 云安坊正是成德军治所镇州的云安坊来这边开的分号,王球当容管经略使的时候,安节与阴菲儿过来开张的。 顺成坊却是朝歌顺成坊开的分号。在王球之前几年,朝歌八剑的大哥、玄冠侠全登、二哥真书仙子陈妤夫妇就过来了。 蘧萌、窦藕两队各五十名女兵,青楼出身的还有十几个,都没她们投军早,也都是为了脱掉贱籍,摆脱苦海。 她们领受了刘咏春的将令,当即心领神会。 下午就出动,蘧萌带了三个女兵,一出辕门,就有武安侯李玑安顿的四个男兵等在外面。互相接头,全都改换民装,假扮夫妻,前往良米山。有的赶马车扮作贩夫,有的牵着毛驴扮作赶集的,有的双跨一马扮作赶路的。 蘧萌等四对假扮夫妇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窦藕也带了五名女兵出来辕门,外面也有武安侯安排的六名男兵等着。也都到街上买了民衣,装扮为六对夫妇,扮成各种不同做事的,赶往良米山。 蘧萌等四对夫妇七前八后到了良米山下,到了寨门外歇脚。看守寨门的喽啰兵远远看见这几位的娘子如此绝色,草塔娘,捉来今晚压寨。他们叫来守寨门的门尉,一通指指点点,不大功夫,涌过来十几个喽啰兵。 这些人直接将四对夫妇围在垓心,一通骂战,直接开打。霎时间擒走了四男三女,蘧萌死战得脱,大喊:“老娘搬来救兵,将尔等山寨踏平。” 喽啰们哈哈大笑,领头的骂道:“有本事再找些娇娘子更好。” 到了山寨,他们将四个男的扭送一边去。四个男的破口大骂,都被打翻。三个女的被喽啰兵推搡着要往没人的地方做好事。 恰在此时,巡山的针神机秀到了这里,刚才就听见了寨门外的打斗声,一看情形,怒骂道:“胆敢欺负良家女子,找死。” 喽啰们一看是谅国公、安南招讨使,顿时一哄而散。 机秀到了近前,三个女的假装好怕怕,哭得泪水汪汪。机秀叫她们不要害怕,带她们到山里面自己的府邸,好生相待。又叫来大哥毒神来正,看怎么处置这三个女的。 容王来正一看这三个女的,姿色极其撩人,顿时有些垂涎,他也不隐瞒真实想法,直截了当:“我带一个去练棍,余下的都是你的。事情办完,想走的给路费,不想走的,留下当侍卫。尽量叫这三个娘儿们服气,都留下来。” 说完,拉起一个最美的,起身就走。 不大功夫,只听见山寨下面又有喊杀声。难不成又得手了?机秀大喜过望,叫卫兵看住这两位,自己再次到寨门看看。 几乎跟前面发生的一样,窦藕也死战得脱,六男五女被俘。恰好机秀赶到,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这下又有五个,那就岭南四神一人一个,自己带一个走就行,给劫掠的兄弟们留下四个享用。 第二天辰时刚到,蘧萌带了十名男子四十名女子,都是民衣装扮,个个手执兵刃,浩浩荡荡而来。到了寨门就破口大骂,叫他们交出昨天的七个。 有劫掠的喽啰兵认出她是来讨要最先虏获的四男三女,一看这阵势,来了五十多个男女,女子占绝大多数。这是把谁家惹了呀,这么多青壮女汉子,要能都虏获,容王还不高兴死,也弄个三宫六院耍起,爽! 领头的喽啰想好计较,飞报今天巡山的跑神于豹:“岳国公,寨门口来了四十多个大美女呀,寨门的人吃不下这么多肉包子,还请增兵捉拿。” 岳国公、岭北招讨使于豹一听,哟哬,昨天侍候的那位,好厉害呀,闹腾到三更天才睡去。今儿人家族人这是来要人啊,好,一发捉上山来,大吃美餐。一声令下,带着自己统帅的一团人马,顶盔掼甲,直冲寨门。 现在,良米山寨上已经有一千四百几十个人,他们四大国公,每人率领一团。还有三团作为机动,另有几十人没编旅,分别守卫寨门和容王府及各个险要隘口。 不消说,于豹大获全胜,民家五十人,女子被俘三十九个,男子被俘三个,其余那个领头的女子蘧萌和七个男的跑掉。 容王来正一看,战果巨大,高兴非常。一下子弄上来这么多绝色美女,这可够咱好好享受一阵了。当即挑拣了七个,说是连同原配夫人和昨天那个,恰好三宫六院配齐,硬是要得。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窦藕带了二十个壮汉和十个美女,也是族人讨要他们被掳上山的家人。这次是水神陈孤巡山,前天机秀立功,昨天于豹立功,今儿老子也要立功。 点齐本团二百人,顶盔掼甲下寨,一通激烈对战,俘虏了十三个男女。 忽然喊声大作,昨天的蘧萌带着一位十分高大威猛的女将到来,有精壮汉子二十人,美女三十人,陈孤大喊:“某乃水神陈孤,哪里来的女贼,还不下马受降。” 来的女将颤动一柄五十七斤铜柄梨花枪,顿时叫人心惊胆战。 第299章 肉搏刘咏春 良米山寨门,女将如雷巨吼:“某乃龙兴飞燕刘咏春是也,你们狗胆包天,把俺两家亲戚的男女掳掠上山,姑奶奶特此为他们报仇雪恨。” 水神陈孤顿时大惊失色,这不是武安侯李玑秘密训练的女兵旅头子吗?这支女飞兵非常秘密,旅帅刘咏春从不应卯。她们自设军帐,于秘密山岭中训练,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今儿刘咏春的出现,看起来这两家遭劫的人户真的下了血本啊。 水神陈孤晃动掌中五十八斤水火囚龙棒,飞马而来,直接开砸。 刘咏春的大枪那可是五十七斤,枪本来就是百兵之王,一般大将的大枪多是标配的四十二斤,她这枪的这分量足足多出来十五斤。就算换成大棍,也与陈孤的水火囚龙棒不分伯仲。 陈孤一接战,第一招一碰,就知道很玄乎。要想取胜刘咏春,必须用计,死缠硬斗的话,必败无疑。他约略与之对战二十余合,就被铜柄梨花枪扎得上气不接下气。赶忙一拍马,朝着他想好的地方败逃。 刘咏春情知他败逃的方向有诈,但主帅李玑的密令就是要如此如此,当即疯狂追去。绕着山路追下去约有三里路,绕到了一处密林下的山包。 突然,连续三道绊马索被人从密林中拉起,刘咏春连躲两道绊马索,第三道还是没能躲过,被生擒活拿。当她被押回寨门的时候,蘧萌、窦藕也被生擒,互相见面,暗暗颔首,都被押往山寨上的容王府,去见来正。 这次所带来的男子只被俘获了三个,其余的全都跑掉。 这天是第三天,正是襄城侯宋公涯所部属的夜袭之战最后期限。 刘咏春、蘧萌、窦藕被押到来正的面前,陈孤向来正禀报:“主公,此女将乃李玑密训女兵旅的旅帅刘咏春,被他们两家搬动,也被兄弟擒来。” 来正怎能不知道这个茬口,但从没见过这个刘咏春。仔细来看,我的天啊,这么大的个头,在南方的男将最高也只不过如此。三十岁的年纪,正是少妇精气神最为饱满的年岁,这种风韵,简直简简直呀。 来正当即过来,对刘咏春抱拳施礼:“素闻将军乃义成军女军悍将,今日得见尊颜,果然是仙女下凡,令愚兄小鹿乱撞。何不归顺愚兄山寨?就以你为容国相,咱们广招兵马,夺下岭南,自立朝廷,世代享受荣华富贵。” 刘咏春怒吼道:“施展阴谋诡计将人捉拿,算什么英雄好汉。要想叫刘某归顺,除非你能胜某掌中五十七斤铜柄梨花枪。” 来正毕竟曾经是容管经略军的都虞候,没有一点本事,肯定走不到那个位置。他善使丧门刀,重六十二斤,在岭南各军算得上顶尖人物。 此时,听刘咏春这么一说,顿时勾起探索欲望,哈哈大笑道:“好,孤就与你比试,都不许耍赖,你输了怎么办?” 刘咏春朗声答道:“我输掉,但凭驱使,绝不反悔。你输了怎么办?” 来正抚掌大笑:“我输掉,不但放你下山,还要叫这三天虏获的蘧、窦两家百余男女全部放掉,任凭你带走。” 刘咏春答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请将我松绑,这就比试。” 来正令人将其松绑,叫她吃饱喝足,二人各执兵刃,飞身上马,就于山顶的练兵场展开拼杀。刘咏春以五十七斤铜柄梨花枪飞刺,使出自创的咏春三十六枪,乱纷纷如同雪花飞舞,令人应接不暇,招招致命。 来正将他掌中六十二斤丧门刀抡动,使出上下左右四路刀法,泼云赶日,以马力助神威,风烈烈如同狂沙漫卷,吼声声好似九天炸雷,叫人心惊胆战,处处杀人。 这男女二将恶斗至一百二十合,忽然,刘咏春战马累瘫,前蹄一软,“呼通”跪地,刘咏春冷不防被摔落马下。来正并不停歇,一刀劈来,要趁机取胜。刘咏春扔掉铜柄梨花枪,眨眼间夺了来正丧门刀。 来正大惊失色,急忙抽出佩剑来刺,又被刘咏春双指顺他剑刃直插手腕,劈手扔掉了他的佩剑。来正无可奈何,只好与之抡起拳脚。被刘咏春使出自创咏春拳,打到十合,来正被摔了六跤,两腿被摔得一瘸一拐。 来正忽然想起,她叫刘咏春,莫非咏春拳就是她创的么?我擦,这他娘的怎么才能赢她?心中暗想,采取躲闪之计,耗掉她的体力,继而设法死命抱住,必能致胜。 于是刘咏春乘胜猛打,来正拼命躲闪,又过了近一百合,两下外披早已甩掉。来正赤膊相向,刘咏春肚兜相敌。 刘咏春看来正好一副男子体魄,出来义成军援助容管经略军,已经一年没见过男人肌肤,顿时脸飞红云,心中发颤。 来正看得真切,她走神了,机会来了。来正忽然将刘咏春抱住,直接上手,一手连揉带搓,将她的雪山当面团,一手连揉带抓她的翘臀,“唿”一下子,将刘咏春举过头顶,绕了两圈,又在腰间将其肉身盘旋飞转起来。 刘咏春满身软绵绵的红肉黏糊着来正肌肤,简直要酥了,哪里还反抗,就这样让他转吧。转了几圈,来正看她毫无反应,情知臣服,将双手一顺,刘咏春被抱回胸前。 来正直接低头朝她耳朵微微吹气:“娘子,你真美,孤要好好爱你!” 刘咏春一抬手,“啪啪”山响的两耳光,打得来正双颊都是指头印。 来正哈哈大笑:“就这么说,今晚就与你造孩子,将来山寨也生出像你这样的英雄豪杰,必能立为太子,继承寡人大业。” 刘咏春怒喝:“臭男人,想得美,绝不会给你生儿子。” 来正笑到岔气:“好好好,都依你,不生孩子,专心欢爱。” 来正本想将刘咏春放下来。刘咏春被她刚才一顿旋绕,天旋地转,死死抱住他的脖子,此时喜欢带疲惫,睡意袭来,口不择言:“别放下,叫我睡一会。” “好好好,睡我怀里!”来正爽朗大笑,抱着刘咏春,一步步走向王府。 他们这一幕,看得司马震、于豹、陈孤、机秀直咽口水。被俘的蘧萌、窦藕却暗暗叫苦,咏春可别真的生情啊,今晚就要开战,这他娘的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们这一场悍斗下来,早已经过了午时,足足斗了两个半时辰。看得一个个敌方喽啰、被俘民女无不大呼过瘾,什么叫武功,今儿算是开眼了。 午饭早就熟了,众喽啰及被俘民女都吃饱喝足,除了放哨的,大多午休。 人们刚刚睡了不久,来正的老婆司马霞手执佩剑,在王府外破口大骂:“来正,王八蛋,给老娘滚出来。中午饭都不吃,就跟刘咏春砍柴,今儿不把两个狗男女砍死,老娘不姓司马。” 司马震及于豹、陈孤、机秀听到,慌忙从各自房内跑出来,七嘴八舌解劝。陈孤劝道:“大嫂,容王一旦彻底征服刘咏春,必将是我容国夺取大唐江山的得力战将,这个刘咏春可不次于平阳公主啊。” 司马霞顿时坐地大哭:“你们都跟刘咏春吧,把老娘杀了吧。” 四兄弟不由分说,将司马霞拉起来,送入她的寝宫。 司马霞刚闹完,寨门喽啰飞报而来,见到今天巡山的陈孤,跪地禀报。 寨门喽啰说道:“漳国公大事不好!左骁卫中郎将、青神子柴大渊,率棍王赵骑伯、金刀杨简伯、斧王韩图,容管经略军精兵两千,气势汹汹杀到了寨门之外,誓要救回刘咏春及众百姓,请漳国公早做定夺。” 水神陈孤一听,顿时跌入金交椅,倒抽一口冷气。擒了刘咏春,却捅到容管经略府了,咱这边可是铁板钉钉的公开谋反了。 再者说,柴大渊等四大兵王,有一个统兵过来就够呛。这他娘的真要打起来,估计山寨八成要被灭了。不敢稍有停留,得赶快叫来正排兵布阵。 他哪里还顾得上来正到底跟刘咏春如何砍柴,直接飞奔进入来正寝宫,隔着蚊帐看二人又是另一种悍斗。 陈孤大吼:“大哥大嫂新合,还望慢来。山下柴大渊等四大兵王带兵两千,来搭救大嫂及众百姓,请大哥早做定夺啊。” 来正正在兴头上,被陈孤搅黄,本来要发作。一听是这么回事,不能再玩了,顿时起身,不慌不忙,顶盔掼甲,大叫:“端来酒肉,待寡人饱餐战饭,将柴大渊生擒,再添一员扫平岭南的猛将。” 守在寝宫之外的卫兵早将饭菜热了两遍了,此时听到叫上酒肉,慌忙端来六个盘子和一盆白米。 刘咏春则不下床,胡乱用绫罗一裹身,说道:“平容哥哥,我疲惫不堪,先睡了,抓来柴大渊再叫醒我吃庆功酒。” 来正大笑:“好,妹妹好好睡,抓来柴大渊,你帮我劝降他,今夜大宴。” 来正出来寝宫,到外面匆匆吃了些肉,喝了一碗酒,将六十二斤丧门刀一提,来到容王府外的操练场,大喝道:“漳国公聚将。” 漳国公陈孤急令敲响聚将钟,司马震、于豹、机秀、七名团校尉,十四名旅帅、三十二名队正及五大隘口头目,呼啦啦站列两旁,单等主帅下令。 容王来正跳上一坨巨石,将掌中丧门刀一举,厉声高叫:“柴大渊等四大兵王,我等不能硬碰,必须智取。以司马震、于豹、陈孤、机秀四将分别对阵他们的四大兵王,引诱到寨门外三道机关,机关领队务必不要留情。” 众人一听主帅成竹在胸,一个个精神振奋,纷纷高呼:“得令!” 来正将丧门刀一挥:“众将各司其职,死守寨门及五大隘口,对阵敌人兵王的四将听我调度,必将柴大渊等生擒活拿。走,四将四团兵整队出击。” 司马震、于豹、陈孤、机秀各带本团人马,八百骑飞奔来到寨门之外。 来正从大队人马中威风凛凛而来,与柴大渊拱手一揖,说出一番叫人瞠目结舌的道理。 第300章 林照云献计 良米山寨大门之外,戟王柴大渊看来正等人如恶狼一般出来。 他一上来就大吼道:“来平容,先有驱除安丘侯王经略之叛,继有劫掠蘧窦民夫之凶,乃父擅杀当朝大将,更有霸占山林擅伐古木之罪,啸聚良米山抓捕朝廷正官刘咏春,条条都是谋叛大罪,还敢耀武扬威,劝尔早早受降,免得柴大渊动手,保你一副全尸。” 来正大喝道:“王球不懂体恤属下,某妻弟犯罪干我何事,苦苦相逼,某家岂敢坐以待毙,此等恶徒,所干官逼民反之事,保他何用? “至于蘧窦民夫,甘愿上山游玩,何来劫掠之说。 “家父所作所为,平容不得而知,你也要像王球那样搞株连不成? “霸占山林擅伐古木者乃司马震也,就在我跟前,尔等自来擒他。 “刘咏春自愿投我寝帐,做我的娘子,哪有你的话说? “柴大渊,类似你这样的猪头猪脑,也敢借着唐廷的威风在这里狐假虎威,不如早早自裁去效忠你的朝廷,休要浪费某家口舌。” 柴大渊一听,果然是老牌都虞候的屁股嘴,没理茑三分,胡扯八道。很明显这是要激怒咱以达到他的目的,自己必须冷静。 柴大渊想了一想,何不逗他一逗,冷冷一笑:“来平容,好一张屁股嘴,我只问一个问题,司马霞告你强奸民女又作何解释?” 来正一听,什么?这臭娘儿们刚才在院外大骂,还敢告我强奸民女?草塔娘,吃里扒外的东西。对面柴大渊既然这么说,该怎么回答? 来正略微沉吟,胡扯一句:“司马霞告你强奸她,老子还没顾上追究,竟敢在这里血口喷人。” 柴大渊身后早已有人不耐烦,打马而出,大喊道:“金刀杨简伯只砍狗头,不说废话。” 八弟杨简伯直接飞马砍向来正。对面阵中飞来跑神于豹,以五十六斤镔铁棍来迎战杨简伯的七十六斤紫金刀。 只是三合,杨简伯一刀斩断了他的镔铁棍,一刀劈断了他的战马,一刀砍掉了于豹右臂。于豹惨叫不止,早忘了机关之事,直接顺山道寻找骨伤医,赶紧救命要紧。 司马震、陈孤、机秀这时候才领会了宋公涯遴选能人猛士是怎么回事?这可是真的要命啊,谁能抵挡这么厉害的金刀? 山贼吓得纷纷勒紧丝缰,倒退几步。来正也被杨简伯这三刀给吓住了,还说生擒柴大渊,估计够呛。 原来以为宋公涯带来这几个京城公子哥,神马神马遴选能人猛士,只不过作秀唬人罢了。看起来,这可不敢儿戏,再一想柴大渊也参加了遴选,获得戟王称号,娘那比,咱绝对不是对手。咱先走吧,想好计策再战。 他愣一愣神,当机立断:“鸣金收兵,高挂免战牌。” 小校们一通锣响,全体撤回寨中,紧闭寨门,挂起免战牌。 杨简伯派出两火二十人冲击寨门,被敌人启动机关,四周树林中乱纷纷射向寨门无数利箭。顿时被射死十五人,只剩五人惨叫逃回,浑身是伤。 柴大渊大手一挥,安营扎寨,商议破敌之计。看样子,这山寨人马虽然不多,但岭南四神毕竟是经略军出身,防守之道还是非常老练的。正面攻击也不可乱来,也需要想别的办法。 众将齐集大帐,对如何攻打寨门议论纷纷。柴大渊这时候急需要一位懂得良米山详细地形的人来问问,关键上哪儿去找呢? 良米山怪石嶙峋,从山下看,地形非常复杂。一旦进到山里,必然是瞎猫乱撞,不得要领。敌人想怎么收拾咱就怎么收拾,你来多少兵马也是浪费,这叫做老虎吃刺猬——无从下口,老虎掉陷阱——有劲使不上。 柴大渊正无可奈何,烦躁不安,抓耳挠腮。忽然,帐外牙兵来报:“容子林照云求见。” 柴大渊一听,这个人听襄城侯、潘琅多次提及,他就是来正小舅子司马震的第一个受害者。急忙亲自迎接,相携到大帐之中。 林照云说道:“他这里的地形,与我盘蛇岭的地形相仿,都是怪石嶙峋,稍微拐几步就难以找到前面走的人。想必寨门机关也很厉害。如何破敌,不知道柴将军想好了没?” 柴大渊笑道:“怎么会没有办法呢?小小良米山怎能挡住皇朝大军?” 林照云一怔,忽然又一笑:“柴将军既然有办法,林某还有别的事情,先行告辞。破敌之后,有时间到容县找我吃酒去。” 说罢,林照云转身就走。十弟斧王韩图急忙上前一步,横栏当路:“容子留步,哪里有什么办法,我等刚才还莫衷一是。快说计策。” 五哥柴大渊一听,十弟太心急了,居然捅破了,禁不住爽朗大笑,飞跑几步,拉住林照云:“斧王果然没憋住。容子请上座,柴某细听你的计策。” 林照云说道:“大帐之中哪有容子座位?不敢不敢。说起攻他的山寨,我有两个办法,可以顺利攻到山寨之上。” 五哥戟王柴大渊、十弟斧王韩图及众将纷纷看向他,柴大渊说道:“容子献计之功,柴某自当奏明天子论功行赏。战后你我结为生死之交,世代不忘大德。” 林照云整一整衣襟,抱拳施礼道:“素闻柴将军善于治军,智勇兼备,能与当朝良将结为生死之交,乃林某三生之幸。 “我说的两个办法,一则使用攀葛之法,并不按曲曲弯弯的路径去走,而是派小队人马勘察一处距离山顶最近的地方,上下取直线,攀附葛藤或者自结老虎爪。至于第二个办法么?只需如此如此,必能轻巧上山。” 柴大渊等大喜过望,第一计虽然很笨,却是曲中求直的办法,避免了复杂地形将人绕懵。第二计却是最有效的办法。 来不及多想,蘑菇的都是时间,到天黑攻山没有落实,根本就难以取胜。于是柴大渊叫过十弟斧王韩图,对其耳语道:“如此如此去办,速去速回。” 老十韩武远大喊一声:“得令!”急忙飞身而去。 不久,良米山寨门口,聚拢一大一小像是父子的两位壮汉,年龄小的大约二十刚出头,在寨门口大喊大叫:“还我娘子。” 当天巡山主将陈孤大怒:“将他们父子擒来。” 忽然,从寨门里扑出几人,以好大的渔网朝这两个一撒,这父子两人顿时被渔网罩住,喽啰兵将他们生擒活捉,绑得结结实实。 年龄大一点的被押着走了几步,看押解他的这个人似乎是队正、旅帅模样的人,只见他猛一用力,“咔吧”一声,绑绳被挣断,劈手扛起这个押解者就跑。一眨眼的功夫,早已经跑到了寨门之外。 喽啰们想要发信号启动机关,陈孤大喊:“慢!不许用机关,叫他去吧。” 原来,这个捉人的大汉正是韩图韩武远。被捉的人是谁呀? 经过柴大渊审问,正是守寨门的队正之属,容国将他这个级别的称之为“侯”,守寨门的就叫“寨门侯”,守隘口的就以隘口名字称某侯,守王府的就叫王府侯。 这位正是寨门侯叫水振,二十九岁,曾是经略军的火长。被机秀以请客吃饭的名义,将他灌懵,装车拉到了良米山。 机秀威胁他说:“既然上了良米山,再回军中必然被判投贼之罪,莫若在寨中发展,将来夺得岭南,必然是开国功臣,少不得封侯拜将。” 水振被吓住,就此落在山上,不久被容王来正封为寨门侯。 柴大渊听他说完情由,急忙上前给水振松绑,深施一揖:“水将军还望回头,与我等继续做经略军。只要这一计成功,柴某将奏明天子重重封赏。” 水振一看柴大渊这么将自己放开,还要重用自己,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朗声说道:“柴将军但有驱使,水某虽肝脑涂地,必将毫不退缩。” 柴大渊将他叫到别帐,面授机宜。水振爽朗大笑:“这有何难?末将遵命。但随我的前锋必须像扛我那位神勇,必能奏效。” 柴大渊看他这么说,抚掌大笑起来:“英雄所见略同,还叫斧王韩图与你作前锋大将,你是主将,他是你的副将,天黑某家就要传令。” 水振大喜,就此议定。到了天黑,柴大渊准备了四十个小竹板,半寸宽一寸长,十分规整,上书一字“参”。将这四十个参牌都交给水振,吩咐他不可滥发,务必发到该得的人手里。 到了天黑,水振带着韩图及五个兵,一路飞奔到了一处小路,绕来绕去,找到了埋伏在此的机关侯李箫,说明来意,发给他四个参牌。叫他自留一个,属下三个机关长各一个。 参牌的作用是什么呢?剿匪之战后,只要掏出参牌,当即释放,并按功劳大小呈奏天子。 李箫当然认出了韩图是哪个?再琢磨寨门侯水振都降了,良米山必然难保,还不如留个心眼,为自己积功。当即照办,怀揣好四个参牌。 水振又带着韩图到了五大隘口,也与五大隘口侯一一这么说了一遍。 只有一个是来姓人,想跑,被韩图当场拧掉脖子,换了一个新的隘口侯,叫他如此如此。这人一看,韩图这么厉害,铐塔娘,这仗注定输球了,听从水振吩咐吧。五大隘口全都安排停当,水振带着韩图火速绕小路回大帐。 在回帐路上,这处地理位置大约与寨门平齐,却有一个兵被毒蛇咬伤,惊叫了一声。新的寨门侯大叫:“什么人?出来。” 水振灵机一动,压低声音喊一句:“我是水振,趁夜逃脱回来。” 正在此时,山顶传来“唿嗵嗵”一连声天崩地裂的巨响,必然是巨石被推下山崖的响声,众人猛一吃惊,不少人跌坐地上。 紧接着又是燃爆竹竿的巨响,“噼噼啪啪”,明显的是一大堆竹竿被燃爆。这声音从山顶而来,奇了怪了,山顶的来正在欢庆吗?到底什么情况? 韩图笑道:“必是潘观察抄小路得手,火速回帐,带人冲山。” 第301章 双鞭灭来正 水振带着韩图及五个经略兵,也不再跟寨门侯回话,急忙抄小路飞奔。 到了军帐,青神子柴大渊、容子林照云、棍王赵骑伯、金刀杨简伯及众校尉、旅帅齐刷刷站在军帐之内,单等他们到来。 水振高叫道:“三道机关及沿路五大隘口均已给了参牌,请下令攻山。” 柴大渊当即一声大吼:“众将官,山上潘观察已经发来信号,我们要以最快速度攻入容王府,绝不可让来正跑掉,一举斩杀。违令者,斩!” 众将带着两千经略兵,霎时间攻到寨门,寨门侯狂喊:“启动机关!” 三道机关毫无动静,机关侯装聋作哑,只能紧闭寨门。 柴大渊大叫:“林照云、赵骑伯、韩图,你们带八百兵跟随水振抄小路,不要管寨门,快冲!” 林照云、赵骑伯、韩图、水振应声而去。柴大渊带着金刀杨简伯及一千二百兵,将早已准备好的大圆木朝寨门可劲猛撞。“哐哐哐”巨响二十几声,寨门终于被撞开。 柴大渊骑马挥动七十五斤描金戟,杨简伯也骑马抡起七十六斤紫金刀,当先刺砍。这分量的兵器不要说一合杀一个,而是一戟刺两三个,一刀扫四五个,守寨的四五十个喽啰,比较靠前的霎时间人头望空乱飞,鲜血激射,鬼哭狼嚎。一千二百兵也逐渐涌入,不到一刻钟,寨门攻陷。 柴大渊趁着微微月光,约略看清了前面的水振等八百人马已经向山顶冲去,也要指挥杀向山顶,忽然想起没有向导。这种山没有向导绝对不行,就是没人拼斗,自己也会迷失在里面。但是守寨门的喽啰被斩杀殆尽,怎么办? 恰好此时冲过来四个人,都是山寨装束,杨简伯挥刀就要斩杀。柴大渊看他们没有兵刃,急忙叫停。为首的那个举着参牌,大叫:“某乃机关侯李箫,这三个是三道机关的机关长,水振所发参牌在此。” 柴大渊连忙将他们接住,大喜过望,急令:“李箫带路,飞奔山顶。” 等他们到了山顶,战斗早已结束。潘琅等四将只带了四旅零三火人马,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激战? 先说水振带着林照云、赵骑伯、韩图,五大隘口中距离寨顶最近的神树崖进行了激烈反抗。 原来是巡夜的司马震到过,恰听见领头的几个在窃窃私语,司马震虽没能审出什么结果,但这几个头儿失急慌忙将参牌扔到了暗夜的窗外。 水振带人来时,他们没了参牌,战事结束也不好向经略军交代自己的功劳,只得还按山寨规矩行动,进行激烈抵抗。 神树崖虽然只有二十人,却居高临下,易守难攻,赵骑伯手执七十二近蟠龙棍,韩图手执七十四斤月牙斧,两位兵王亲自往上冲,挡飞了滚下来的滚木礌石,杀了上去。水振、林照云带八百经略兵紧跟不舍,这才将神树崖拿下。二十个喽啰悉数被斩。 潘琅等四将带四旅零三火精兵在山顶的厮杀至为惨烈,毕竟山顶有一千四百喽啰兵及全部山寨大将。他们一到山顶,就发出了信号。这信号既是叫寨门外的柴大渊听的,同时也惊醒了山寨众贼。 巡夜的司马震率先带队冲出来,他的一团二百兵丁反应最快,迅速投入了战斗。潘琅操起九环大砍刀接住厮杀,司马震手执斩鬼刀与之拼斗在一起。 这里一开战,来正急忙推开左搂右抱的几个新封爱妃,起身就跑。出来寝宫,执定六十二斤丧门刀,顶盔掼甲,怒冲冲飞出王府。翻身骑上战马,嗷嗷大叫,喝问到底怎么回事? 呼延璋二话不说,拍马迎住,将掌中打神双鞭舞动得呼呼山响,与来正展开大战。呼延璋的打神双鞭,单条是三十一斤,两条是六十二斤。为何取三十一斤这个斤数? 他早年学艺拜在容州天尊洞打虺子门下。打虺子乃爱州天尊洞北来道人的亲传弟子之一,善于奇门遁甲。四八三十二斤,遁掉一斤,不就是三十一斤么? 这一对打神鞭,单鞭长四尺二寸,二十一节,竖起来宛如佛塔形状,每一节凸起的边棱都是一圈锋利的刃口。 一年前遴选能人猛士,呼延璋为啥没能被选入鞭王之列,而后来的任用却等同兵王? 因为在选猛之时,他就那么寸,遇到打摆子发烧,勉强参加过了五石之试,八石之试只走了一百步,浑身酥软,双腿打颤,瘫软在地。 后来负责遴选的青神子柴大渊特别将呼延璋的情形报给宋公涯。其带病参试尚且如此壮猛,襄城侯宋公涯大为赞叹,每每按兵王任用。 呼延璋早就了解到来正之所以被称之为毒神,他不但敢吃毒蛇,有长兵器丧门刀,而且腰悬七步爱刀,喂过七步蛇毒。打起来绝对不能叫他的七步爱刀发挥作用,否则谁挨着谁死。 呼延璋将打神双鞭飞也似的抡动,对战来正的六十二斤丧门刀。虽然二将的兵器总的分量相等,但呼延璋却是两路使招,当然比之丧门刀一路用招更加灵动,更加难以应付。 再加之呼延璋天生神力,不是兵王的兵王,因而,来正与之对战至六十合之际,渐渐体力难支。 这里面,以来正的本事,正值壮年本不该出现体力问题,关键是刘咏春上午才跟来正马上大战一百二十合,步下又大战一百合,体力消耗过大;当天中午及晚上又因刘咏春、蘧萌、窦藕等爱妃实在太美,精气大量损耗。现在对战呼延璋撑到六十合,已经显现出他的超绝能为了。 来正就要抽出七步爱刀来杀呼延璋,呼延璋怎敢叫他抽出,疾速挥动打神八十四符,恰好将他刚抽出半截的七步爱刀打断。 在来正稍微吃惊的空档,呼延璋双鞭打到他头顶,一鞭打落了他的头盔,一鞭打碎了他的天灵盖,来正顿时死尸栽于马下。呼延璋飞跳下马,将他枭首。再看其他对战的几将,也都全部获胜。 潘琅与来正的小舅子司马震对战至五十合取胜,将司马震的斩鬼刀打飞。九环大砍刀就势上翻,飞速一扫,将司马震人头削落,鲜血激射。 平南十四翼的四哥、枪王郑哭休以其六十三斤梨花枪,对战针神机秀的五十四斤竹节棍。 虽然他这棍的分量不是最大的,但是他这竹节棍正是他号称针神的玄机。他的竹节棍一丈二长,其中两头的三尺长都套着丝,可以拧下来。 拧下的这三尺长却是空心的铁管,里面装满毒针,毒针长度都在一寸左右。只要扳动铁管上的一个机关,毒针飞花激射。这些毒针全都喂的是草乌毒,其实也是毒神来正给他参谋的点子。 毒针一旦打中,霎时间昏迷,渐渐无力,只好任凭敌人斩杀或者生擒。 郑哭休怎不知道他的把戏,经过一年的查案,早就掌握了岭南四神的本事。他轮动梨花枪,根本不给他捣鬼的机会。 以郑哭休的千斤神力,机秀勉强对战至四十五合。就在他要躲开拧下三尺铁管的时候,被郑哭休一枪刺透脖颈,一声没吭,一命归阴。 三哥飞钉大圣高老伯对战陈孤。陈孤之所以被称为水神,也在兵器上面有鬼,他的兵器是一根龙头拐,双手握把的地方有机关,按动机关,龙头飞喷毒水。这些水一旦喷在敌将的皮肤上,霎时间皮肤溃烂,叫你生疼的难以忍受,哇哇怪叫。 一上场,高老伯就将精钢爱刀飞快削钉,今天马上挂着两根丈二长的镔铁棍,不打算以棍对战,直接射钉。陈孤举起龙头拐应接不暇,打落一拨飞钉,不等喘息又来一拨飞钉。 过了两拨之后,飞钉变成了疾风暴雨,连绵不绝。这两个的对战根本就不存在狗屁会合数,就这么高老伯削铁射钉,陈孤抡动龙头拐飞挡。 就在高老伯将要削完丈二长的镔铁棍时,陈孤以为机会要到了,等他拿那根新棍的时候,叫龙头拐的毒液射他一家伙。 战场上最要命的就是走神,稍微走神,顶尖高手之间高下立判,阴阳两隔。高老伯看掌中镔铁棍被削到还剩半尺长时,恰恰注意到陈孤走神,加快速度,一阵铁钉激射。好!陈孤战马头部、腹部纷纷钉入了十几枚铁钉。 这匹马缓过神来的时候,剧痛难忍,尥蹶子暴跳。陈孤被颠下马,掌中龙头拐冷不防甩在一边,毒液胡乱射向一边。高老伯不给他任何机会,继续朝他头上削钉,陈孤头上顿时被钉成了刺猬。 早有潘琅、呼延璋上去,要将其斩首,被陈孤拼死一滚身,抢过龙头拐,一按机关,毒水喷出。潘琅、呼延璋两人脸颊被喷了毒水,顿时脸颊刺痛难忍,毒性发作,脸上的肉往里面开烂。 高老伯疾速削些铁钉,将其双手钉了许多铁钉,陈孤双手总算失灵,扔掉了龙头拐。高老伯下马将其生擒,急令他找解药救人,这小子掏出解药救下了潘琅、呼延璋,为自己立了功,算是没被斩杀。 来正的四大国公里面不还有个跑神于豹吗?这小子前天被金刀杨简伯三合斩断右臂,飞逃去找骨伤医,再也没回山寨,从此隐遁江湖,无影无踪。果然善于逃跑,与其跑神之名恰好相符。 在潘琅、郑哭休、呼延璋、高老伯与容国四大主将激战之际,带上来的四旅三火经略兵及勇冠十六将,与山寨之敌一千四百喽啰兵,展开了殊死搏斗。其中勇冠十六将阵亡一名,肢残四名。经略兵阵亡十五人,肢残二十余名。山寨喽啰兵伤亡五六百人。 就在高老伯生擒陈孤之时,水振带领林照云、赵骑伯、韩图及八百经略兵大举杀到山顶,加在一起,经略兵有一千二百人。只是两刻钟,山寨被斩杀剩余的七八百喽啰兵被彻底解决。阵斩九百余人,生俘二百八十余人,失踪二百二十余人。 在潘琅等将拼杀之际,刘咏春、蘧萌、窦藕三人带领渐次被俘上来的近百名女兵和二十余名男兵,纷纷参加激烈拼斗。 他们的主要目标是锁定山寨几大头目的家眷及卫兵。最重要的目标又是围攻来正老婆司马霞及一子两女。来正之子十八岁,两个女儿一个十六岁,一个十四岁。 这娘儿四个可不是吃素的,一子两女,都是来正亲传,一个个武艺高强,尤其是司马霞,在女将中也绝非平平之辈。刘咏春就吃了司马霞的大亏。 第302章 位列创部神 刘咏春对战来正之妻司马霞,经二十余合激战,刘咏春以铜柄梨花枪刺穿司马霞胸膛。 刘咏春前去割她的首级,司马霞突然掏出一柄七步爱剑,直插刘咏春胸膛。刘咏春一看是一柄短剑,不以为会怎样,劈手来夺。却被七步爱剑扫到了左手腕,她的手腕差一点掉落,顿时黑血涌出。 再看司马霞,头一歪彻底死了。这边刘咏春看手腕喷出黑血,情知短剑有毒,夺过她的短剑,拼命来杀来正的子女。 蘧萌、窦藕对战来正的一子两女,余光看见刘咏春左腕被斩,好像不妙,顿时两眼通红,与杀奔而来的刘咏春合力杀掉了来正的三个子女。 等到柴大渊带队攻上来的时候,寨顶战斗基本结束。 再看刘咏春早已气绝身亡。众将点燃松明火把,仔细查看他的样子,手臂黑青,脸庞黑青,浑身黑青,显然死于司马霞七步爱剑之毒。 作为刘咏春的属下,蘧萌、窦藕更是哭声震天,撕心裂肺。蘧萌哭喊道:“咏春姐,放心吧,你的咏春拳必将在岭南发扬光大,传到千秋万代。” 窦藕哭道:“姐姐,你放心走吧,我和蘧萌一定要照顾好你的孩子们,都将他们抚养成人。” 柴大渊、潘琅顿时热泪盈眶,悲痛莫名。容管经略军的这支女军极为隐蔽,只有少数几个高层大将知道究竟,其他人只是隐约听说,不明真相。 龙兴飞燕刘咏春被大老远从义成军请来,这个北国广为知晓的年轻女侠,咏春拳创始人,却将生命奉献给了南国战场。为了全军获胜,甘愿献出自己的贞操直至生命结束。 作为前线主将,平南十四翼的五哥、戟王、青神子柴大渊对其精神感动不已,泪水横流,终至于泣不成声,嚎啕大哭。 惹得崇信九使的老八潘琅也大哭起来:“咏春,刘将军,好样的,一路走好啊。” 众将过来劝柴大渊、潘琅、蘧萌、窦藕等节哀,柴大渊叫猛擂得胜鼓,拆毁山寨一应建筑设施,彻底抹掉容国的影子。 自此,打神双鞭呼延璋斩杀了毒神来正,潘琅斩杀了司马震,飞钉大圣高老伯生擒水神陈孤,枪王郑哭休斩杀了针神机秀,跑神于豹被金刀杨简伯断了右臂而跑掉。 刘咏春、蘧萌、窦藕带被俘上山的那些男女兵,解决了岭南四神及司马震的家眷、卫兵,杀的杀、俘的俘。其中龙兴飞燕刘咏春不幸阵亡。 一夜拼杀下来,大获全胜,众将欢呼雀跃。 突然,山下跑来了林照云的老婆陈锦,飞马到了近前,滚鞍下马。 林照云赶忙扶住,陈锦大叫:“柴将军大事不好,盘蛇岭十二株古木连夜被伐,五十人声称司马震的人。我与三子一路追到了良米山下,被五十人翻身杀来,三子被困垓心,我来搬兵,快请搭救我儿。” 柴大渊一听,山寨居然还派出了一支盗伐队,这还了得。当即命令打神双鞭呼延璋、棍王赵骑伯、金刀杨简伯、枪王郑哭休、斧王韩图五大兵王,各带一火精骑共五十人,随林照云、陈锦下山。务必活捉三两个,便于审案。 待众将毁灭山寨之后,押上被俘的二百八十余名喽啰兵,迤逦下山。到了山下,司马震盗伐队区区五十人,哪里禁得起五大兵王猛打,早被击灭,生俘司马震之弟司马霖及喽啰兵一名。 柴大渊一声令下,拔寨而起,凯旋而归,带领众将及林照云、陈锦夫妇,一路欢声笑语回到距离良米山十里的容管经略大帐。 襄城侯宋公涯接住众将,得知刘咏春阵亡,大惊失色,禁不住泪如泉涌。宋公涯痛不欲生,高叫:“咏春,愚兄安排不周啊,没能调查请司马霞的底细,吃了这么大的亏。你归神之后,尽管责罚愚兄。” 众将好一阵劝慰,襄城侯令快马知会鄣侯甘冀的那路伏兵撤回。 他们果然遇到了欣道县来正一族的三百四十余人驰援。被叉王李凤、齐眉伯、齐秋汉等杀得片甲不留,欣道县来姓主要男丁几乎损失殆尽。其后世繁衍经过来正之乱,遭受这一场致命打击,几乎完全摧毁。 甘冀得知良米山已经扫平,带领兵将撤出埋伏,都来参见主帅宋公涯。 蘧萌、窦藕看主帅悲伤,更加难忍泪腺,在军帐中泣不成声。刘咏春正在可劲给她俩介绍勇武夫君,正取年前将婚事办了,这下可好,谁还管啊? 想起咏春姐对自己的提携,从普通一兵到获封正官,削掉贱籍,咏春姐操碎了心,就是亲姐妹也不过如此。 虽然咏春姐要求极严,或许平时她俩很不乐意,但此时此刻,面对咏春姐的尸骨,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严师出高徒。 武安侯李玑闻听噩耗,大放悲声,不能自已。刘咏春从义成军女兵团来到容管经略军,是他的建议,这次立下这么大的功劳,霎时间阵亡,叫人如何忍心。李悯成悲痛之余,当即挥笔作七古一首以悼之。 《悼咏春拳宗师》/李玑 滑州远涉容州援, 军中皆习咏春拳。 良米山上二百合, 容王府外一花残。 义成六枪痛心扉, 崇信九使崩泪泉。 枪侠此去贩神部, 莫忘玑叔不成眠。 襄城侯宋公涯将李玑这首诗,在刘咏春的葬礼上亲口朗诵。葬礼在刘咏春的封地固安县举行。她所嫁夫君为赵飞骐,乃汝州龙兴县人,而刘咏春逝后为什么会在固安县下葬? 刘咏春因大中十二年(858年)七月平定容州军乱被推首功,宣宗李忱对此女举动感佩不已,比同男将册封为固安侯,花椒贩神。 比同册封男将必封妻子,又封其夫赵飞骐为椒侯,花椒之侯,无实封的荣誉爵位,赐“椒侯”金牌一面,许其贩卖花椒免税。 许其一子袭爵,即封十一岁的赵统为蓟县开国子,简称蓟子。 刘咏春封地固安县在涿州,其子赵统封地蓟县在幽州,实为临近之州。 刘咏春的咏春拳则在汝州民间、滑州义成军、容管经略军传下诸多弟子。 生前并没有正式将她所创拳法定名,唯南方容管经略军一支被称之为咏春拳,其他支系拳种多因其后世弟子门人开宗立派,故而称呼千差万别。实质演练路数和内容毫无差别。 容管经略军全是女兵弟子,再传弟子则有男有女。之后繁衍支脉极为庞大,咏春拳创始人的传说也变得十分驳杂。 固安侯、花椒神贩刘咏春的葬礼,阵容之豪华,参加公侯之多,在女将中无出其右。为什么这么说? 因平定容管经略军来正之乱,襄城侯宋公涯被宣宗皇帝在大中十二年(858年)八月册封为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武陵郡王。其封爵武陵郡乃江南西道朗州的别称。省称武陵王。 青神子柴大渊被宣宗册封为光禄大夫、柱国、任县开国公。其封地任县在河北道的邢州。省称任县公或者任公。 武安侯李玑被宣宗册封为光禄大夫、柱国、元城县开国公。其封地元城县为河北道魏州(大名府)下辖。省称元城公。 鄣侯甘冀被宣宗册封为光禄大夫、柱国、渤海县开国公。其封地渤海县乃河北道棣州下辖。省称渤海公。 容州观察使潘琅被宣宗册封为银青光禄大夫、护军、贵乡县开国侯。其封地贵乡县为河北道大名府治所。省称贵乡侯。 平南十四翼中参战者多被封侯。其余将校各有不同等次的封赏,刘咏春的葬礼上,这些人集体参加吊祭。故而说她的葬礼之隆重,女将中也就有大唐开国女将平阳公主能超过她。 刘咏春的元神早在她逝世之际,就到了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的贩神都天部,因是文烈的徒曾孙,自然也就是礼山五雄中三位哥哥望云端、范朱公、苌卜曲的徒曾孙。 在整个贩神界中,其封神年龄之小,仅次于漆雕卉。却比漆雕卉的爵位高出一等,而且是比照男将封爵。 漆雕卉的南溪郡君,是个女性爵位,猛一看像是丈夫有功之荫封。而刘咏春的固安侯与安芝的阳朔县公却显得非常过硬。 刘咏春的到来,使得贩神界女神武力值瞬间爆表,平德令望云端一看是四弟长阳侯文烈的嫡传徒曾孙,那种由衷的高兴自不待言。 望云端感慨道:“咏春啊,你曾师祖文烈,人间今年该是多大了呀?” 刘咏春回禀:“平德令,曾师祖文侯在人间现年八十五岁,身体健朗,依旧往来奔波,从事阶药贩卖,传承贩界平德,平决贩夫冤屈。” 望云端对这个徒曾孙的喜欢,那可是无以言表,当即带她到元信宫,将其神迹详加奏报。 说到最后,望云端向元贩大帝奏曰:“臣请辞本兼陆灵部都统领,可否将该职事由咏春承担?” 元贩大帝作为刘咏春的高师祖,也是内心欢喜,当即宣旨:“朕准奏,封花椒贩神、固安侯刘咏春为陆灵部都统领,立陆灵殿,寝元檓宫。” 元贩大帝所说的檓,乃花椒别称。又经望云端禀明神农大帝,得到神农大帝所赐红檓仙童为其守门神将。红檓仙童霎时间来到,参见主神刘咏春。 自此,花椒贩神、固安侯刘咏春被元贩大帝封为陆灵部都统领,位置比同创部七神。他的获封,使得创部神成为八神,在整个贩神都天部被称之为创部八神,其在贩神界的位置至为显赫。 陆灵部都统领、花椒贩神、固安侯刘咏春在贩神部地位的奠定,也或许是夫家赵飞骐一支的后世成为天下第一姓的根源,到《五代贩神》再叙。 刘咏春与望云端本就感觉亲近,又是接掌曾师伯祖的陆灵部职事,故而在平德省盘桓多时。 望云端将其职事说完,交代腊八巡天规矩,因为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实则天上每天亥时都要巡天。亥时这个时间点,在人间就是二更交三更之际,瞌睡得很,所以每天这时候巡天,要特别留神。 望云端语重心长地交代她:“腊八巡天这项职事,所有贩神都必须做好。通过这项职事,可以为贩界人神仙鬼做很多事情,谁都不敢轻视。” 刘咏春又问道:“丞相,晚辈归天之际,怎么看到迎接我的广州大帅宫中有三本书?其中一本《忘经本义》,这书名叫晚辈大感惊奇。” 平德令一招手,青笋神将已经拿过来三本金册递给刘咏春。 平德令笑道:“现今我等贩神都天部已经有三本经书,分别是《忘经本义》、《贩略经》、《陈尤问答》,元贩大帝正在跟土相部大元帅陈哲共同起草第四本贩经《杀怯经》。” 刘咏春大为惊讶,一边拉过红檓仙童,一边感叹:“可惜人间贩夫无人能见,如能有这等贩经指导,将省却多少烦恼啊!我们要回宫好好探讨一下。” 也就是,《忘经本义》、《贩略经》在前文书中已经详细写过,而《陈尤问答》到底是什么内容呢?也需要本书看客略知一二。 第303章 陈尤问答上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元檓宫。 陆灵部都统领、花椒贩神、固安侯刘咏春与红檓仙童一起掐经。为什么只有他两个掐经呢? 其他众位贩神早已经在尤贯的水果神殿集中掐过《陈尤问答》,至于《忘经本义》及《贩略经》在更早之前已经掐过。他是新封贩神,尚不知经文究竟是什么? 前两部贩经《忘经本义》、《贩略经》刘咏春用了七天时间进行消化,不再赘述。 我们看看土相部都统领、澄泥贩神、管城伯陈哲与广州大总管、水果贩神、浏阳子尤贯的问答,即《陈尤问答》,里面到底写的什么? 《陈尤问答》开宗明义写道: 《贩略上经》已证忘生养乃有视略、触略,忘母施乃有聆略、取略。 其次该证言略、行略、知略、判略、放略,因内容乃土相帅陈伯与广州帅尤子的问答,此五略成书,可称之为《贩略下经》,或《陈尤问答》。相对而言,《贩略上经》亦可称之为《贩略经》。 尤子曰:“言略、行略,为何来自忘父斥?” 陈伯曰:“无论人神,谁可生而知之?必是父母渐次所教,母施多,方可成年,父斥多,方可成器。而父斥凌厉,自幼熏陶,及年长,每念父之所斥,皆战战兢兢,诚惶诚恐。以至于出言不知深浅,行动不知对错。是故,铭父斥必灭胆魄。必先忘父斥,方生言略、行略。” 尤子曰:“以是观之,父斥愈多,子辈言略愈痴,行略愈滞,设若父不斥,子辈言略愈明、行略愈壮乎?” 陈伯曰:“非是。父斥当以准则,不可细若牛毛,万事归类而斥,切不可万事皆斥。此乃子辈成器之要。” 尤子曰:“及年长,忘父斥,其言略、行略相背于父斥,岂不毁人?” 陈伯曰:“子辈年长,已有视略、触略、聆略、取略,既能察知万事,深明其义,就该因事出言,因事而行。此时,异于昔日父斥,或恰合昔日父斥,乃事之必然,有何不可?” 尤子曰:“所言极是。既是如此,何为言略?” 陈伯曰:“言略之经,古有《鬼谷子》专论,精彩绝伦,成就苏秦、张仪大业。概而言之,言略者,乃口舌之略。出言无略者,居家尚且置气,出外必起纷争,从商更要亏空。贩夫不知言略,不如无言,贩卖却能无虞。” 尤子曰:“然也。言与不言之间如何区处?如何因事出言?” 陈伯曰:“天下尽知其事,不言。必欲出言,以其事之新疑而言之。天下未知其事,必出言。必得言之有据,若无据之言,待日后众人尽知,必毁信用,皆以吾辈为谎流。亦必言之有理,若无理之言,待日后众人尽知,必毁信任,皆以吾辈为乱源。故而,言与不言兹事体大,当三思而后言。” 尤子曰:“然也。且问言略有高下之判乎?” 陈伯曰:“言略因所知不同而有高下之别。知少且浅者,慧而善聆者,往往多听少说。鄙而逞能者。往往起而争辩,滔滔不绝,此二者,皆视为无知之言。 “虽知少而知之甚深,犹如望凌通之《竹竿歌》,其言虽简而启迪甚深。若为贩夫,必然引人来买,事半功倍。此言略可视为专攻之言。 “知多而不深,必多言也。只是博闻之言,于慧者有启迪,于鄙者徒增笑料耳。此种言略,可谓是驳杂之言,佐酒者也。 “知多且深者,必不多言。往往如愚夫,他人滔滔不绝,喧嚣不止,屋宇震颤,此人索然寡味,了无一言。若逼问之,一言而惊四座,叫人闭息凝神,气不敢出,汗出如浆。所谓大智若愚,即此等人也,乃智者之言。” 尤子曰:“妙哉,言略分高下四等,果然不假。知多而不深者,于肆市之中宣喝竟日,声嘶力竭,口干舌燥,买主寥寥无几。巨商大贩,往往三言两语而成交累千累万,皆归于智者之言。所谓金口玉言,亦是如此。” 言略一篇看完,固安侯刘咏春大为惊叹:“此种贩略,理当广为传布,省却初为贩夫者许多烦恼。” 红檓仙童更是拍手叫好:“贩略中的言略,本身就言简而意深。虽为贩略,却可指引各界人神。” 花椒贩神刘咏春看红檓仙童样貌,恰如初夏的花椒叶子一般柔嫩,青春气息逼人心魄,不免好奇:“红檓,你是怎么修炼成仙的呢?” 红檓仙童一看自己侍奉的主神问起修行的事情,坦然说道:“在下乃阶州大椒山百丈悬崖上所生花椒树,三百年无人蹬踏树身,因而愈发青葱旺盛。落下花椒又生出许多花椒树,此山各处悬崖都有巨大花椒树。 “至一千年之际,仍旧无人滋扰,已修成人形,遂飞举成仙。到神农大帝万药园又一千年。今因主神来归,神农大帝遂命小仙伴驾,点化后世贩神。今后还望主神多多提携,不吝赐教。” 刘咏春大为震惊,赞道:“若论红檓修仙之难,我等人间贩夫数十年辛苦,实在算不了什么?这就要深深感念大唐天子、元贩大帝及众师祖提携。” 他们一神一仙聊了一阵自身来历,一天早已过去。 第二天一早,沐浴更衣,点起檀香,又看《陈尤问答》,下面是行略篇。 尤子曰:“言略之事,果然厉害。而所谓行略者,作何解?” 陈伯曰:“凡是多说无益,终归落实在行动之上。而行动颇有讲究,并非行动就有大功,故而行亦必有略。行而无略,几至于双脚打炮,形容枯槁,赔多赚少,债台高筑,赚钱难以糊口,贩事久不能成,苦甚矣。” 尤子曰:“然。行略必有取舍,亦必有高下之分,究竟如何?” 陈伯曰:“何事可行不可行,必看需求形势及所知深浅。 “某贩事,看市中巨商小贩挤挤撞撞,不可胜数,各货主所卖并不称意,需求必是饱和,行此事当慎之又慎。 “某贩事,虽市中尚无,尚需激起需求方可成事,吾辈行之必千难万险,一着不慎而致亏空无尽,亦当谨慎。 “某贩事,市中已有雏形,尚未达到饱和状态,抑或人户消耗量甚大,甚至每日必用,则可究其深意,专攻专事,行之必能成功。” 陈伯略微茗一口香茶,继而说道:“至若行略之高下,当分三类。 “下等行略,垂涎巨商钱袋,探听所贩何物,急切亦步亦趋,或需求旺盛必然获利颇丰,或需求饱和必然眨眼亏本。 “中等行略,看准市中之物尚有新功用,转而专攻专事,不同于他人叫卖,必使该物面目一新,人众兴趣盎然。此等行略,独辟蹊径,赚多赚少,必不亏本。 “上等行略,搭伙已有巨商大贩,赚取千贯万贯,宛如探囊取物。继而分事一职,专攻专事,孵于旧业而立新业,领首于世,何愁无利。” 尤子拍手称快,赞曰:“行略之要,妙不可言。上等行略可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借猪生仔,还猪有崽。两下有情有义,一起成功。” 水果贩神尤贯禁不住回忆起淮西经历,叹道:“虽是吴元济恶徒属下,但终归是吴家提供了猪。吴元济败,而终究获得了人生阅历和智慧,才成为镇州密使,脱胎换骨,成为大异于吴元济的功勋。” 澄泥贩神陈哲也感叹从前经历:“本帅今生重大转折也在行略得当,弃官从商,拜在朝歌三贩师尊门下。先随大师父沈丘捕贼,所获智慧和经验大异于从前所学经义,继而有了大踏步前进,成了一个全新的陈哲。” 尤子曰:“再说知略、判略,为何要忘师指,方生知略、判略?” 陈伯曰:“师指必是未知,指点之后,吾辈已知。所学之事之业,限于专攻。设若出师,依旧从事该事该业,亦必有实时行情之千变万化,固化于师指,必然失去变通。 “设若从事他业,师指则百无一用,只是取师尊人品道德、做事方法。故而,忘师指而生知略,善于知事,亦必生判略。” 尤子曰:“知略者,诸子百家似有涉及,并未一家明确提出,试问知略之要在于何处?” 陈伯曰:“知,以探求事物之名之疑之理,若欲知某事,其要有三。 “其一,知其名必探其疑。譬如知竹竿之名,而竹竿成长、竹竿妙用亦必深究。不能探其疑,于我无用,于人无用,不如不知,耽误吃酒快活。 “其二,探其疑必究其理。譬如已知竹竿之名,又知竹竿之用,而不究篾匠编物之理,便不知买主以多少竹竿编织多少物品?亦必不知如何与他物对比定价。生意无法开展,白白起兴,空欢喜一场。 “其三,究其理必弃师指。某物之名之疑之理既明,以人为师者,师授昔日之言有所弃。以书为师者,书载之言有所弃。以物为师者,此物既变之先所呈义理,亦有所弃。” 尤子曰:“善。知略之要,世人当警者多矣。师于人,叩首而拜,口传心授尚且有所弃。师于书,著述者视略、触略、聆略、取略高低不同,又有言略层次高低,当弃者甚多。至于以物为师,物者多应时而变,因势而变,其理也,当弃者益多。而每每激辩引经据典者,于知略面前,更其相形见绌。” 陈伯曰:“是故,知略之要,并不在读书多寡,拜师多少,要在一个‘究’字。欲深究事物义理,书不如师,师又不如物,物又不如悟也。由是观之,读书不如游历,游历才是知略第一要害。 “是故,世家商贩,日日游历,以其游历所费,虽买万卷书亦不能比。而读破万卷书者,早已垂垂老矣,行将就木,还能作甚?故而巨商亦必大知之人,其学问之广大,非诸子百家所能及也。” 尤子曰:“善。汉举孝廉,隋行科考。汉人治国之略,大略多,以至于后世难以更改。而隋人治国之略,小略多,以至于仓促倒台。科考几本当弃之经义,用而治国,知略磨灭殆尽,还在那里冠冕堂皇,岂不愚哉。” 陈伯曰:“知略乃贩夫至深韬略。古来贩夫一族虽无经义,却世代掌握知略法宝,从不以诸子百家著者观点行事,而以贩夫知略行事,因而贩界不灭。试问,任何教派丢弃经义,还能存在多久?唯贩界无虞也。” 花椒贩神、固安侯刘咏春与红檓仙童看完行略、知略两篇,禁不住陷入沉思,这些说法简直是神了,人世间哪有这样的经义? 难怪人世间受苦,神仙逍遥,境界之殊异,简直不可以丈量。又难怪一年三百六十天,巨商往往只做六十天,而用三百天四荒八极乱转悠,当知其用意何在? 第304章 陈尤问答下 华胥仙境元檓宫,花椒贩神与红檓仙童感叹一回,又是一天过去。 次日一早,陆灵大帅刘咏春与红檓仙童沐浴更衣,焚香而坐,继续掐经。 《陈尤问答》对于九略中最后两略的问答,则更加丝丝入扣。 尤子曰:“知略既备,当作何决断,却是行略的基础。判略正误悬殊,其行动结果必然大相径庭。而判略却如何去做才算正确呢?” 陈伯曰:“何为判略?自然是决断之策略。贩界许多事情,决断起来,都不可武断行事,需多方掂量。单就取利之事,譬如吾辈之业,在某地乃独行生意,取利多寡,但凭己心。 “若是胡人掳掠之道,必然越狠越好,然贩夫取利,却不可如此。今日吾辈是独行,狮子大张口,索取暴利。不数日或者终有一天,又来一个同业,索取利润比之吾辈之前所取相差甚大。 “那些购买吾辈货品者,谁没有几个熟人朋友,相见之下,必然怒目相向,甚而结仇报复。直教吾辈一日数惊,无颜见人。 “故而,自天下第一贩夫甘贩以来,取利皆有规矩。民谚曰:宁取一文,不取一缗。取一文而细水长流,取一缗必夜夜发愁。是故,既知某事,判略之高下,战果殊异。” 尤子曰:“善。判略之高下,其后果宛如休养生息与横征暴敛之别。而判略高下亦分等否?” 陈伯曰:“判略之高下自然分等,一曰盲目自大,二曰固执己见,三曰亦步亦趋,四曰异曲同工,五曰拙中藏巧。” 尤子曰:“判略高下既分五等,盲目自大必是知少且浅之流,而固执己见即是有见,此等人为何如此?” 陈伯曰:“固执己见乃知少且深者,专攻专事一业,不知此时涉及他业,乃以物为师,而不知物之应时而变,因势而变。 “宛如乳夹治政,唯几页经书为准,此时之事已大相径庭,依然故我,欣欣然而言曰:我之判合于经义。已而于他人谏言嗤之以鼻,唯我独尊焉。 “是故,以秦汉为界,秦汉之前遵知治世,炎朝以降,历黄、唐、虞、夏、商、周七朝,皆五百年以上江山。秦汉之后以经治世,再无超五百年社稷。” 尤子曰:“善。吾辈撰下贩略诸经,亦不可予世人谨遵,久之,此门亦必灭绝。当小心维护贩界以知施判之良序,断不可落入以经为判之歪风。” 陈伯曰:“然也。是故,判略第三境亦步亦趋,却是较高境界。民谚曰:各种买卖不用学,人家咋做咱咋做。比如贩门之中,徒弟经营师父之业,亦步亦趋,必然成功。偶尔自大而创新业,所判稍有差池,必然亏空无尽。” 尤子曰:“然则亦步亦趋之要在何处?” 陈伯曰:“亦步亦趋,初时必遵所知,毫发不动,全盘雷同。譬如望师贩竹,范师贩锡,苌师贩昆布,弟子欲从其业,其贩运规模、马车配置、人员编制、装卸规范、设点要则、取利多寡、进货渠道、货卖去向、沿途地理、费用开支、分利规矩、奖惩办法、风险应付,皆需亦步亦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盲目去做,怎能不亏? “至若得心应手之后,奥妙烂熟于心,则进入异曲同工之境矣。” 尤子曰:“善。异曲同工之境,有何要则?” 陈伯曰:“既知如何行商,稍微改动做法,逐渐完善新招,固定模式行动,好似新意,实则同业而异法。 “譬如望师贩竹,据产地之便而货卖天下,而苌师贩昆布却是以人民之需而进货来卖,其所知所行虽大为迥异,而战果却是同样。此贩界异曲同工一例耳,其他事例,举不胜举。要在稍微变动做法,准则却一般无二。” 尤子曰:“拙中藏巧之境为最高,当作何解?” 陈伯曰:“譬如言略,知多且深者,必不多言。判略,谋深计巧者,亦多藏于拙。看似愚笨粗鄙之举,实则大巧藏其间。正所谓大巧若拙。 “譬如望师沈丘捕贼,只是许多粮商、民夫讨价还价,歌者、粮商嬉闹竟日,竟至于脸红斗殴。于是引来倾巢散乱之贼,于桓、崔祚被苌师百般不满,终于诱至莲池而不觉,竟至生擒二贼。正所谓拙中藏巧也。” 尤子曰:“苌师剿灭奚簒一战,却是私奔之计,将寻常百姓家常琐事变为斩敌妙计,叫人觉到战阵杀敌如此轻巧,亦拙中藏巧之判略焉。” 判略一篇看完,刘咏春忽然想起宋公涯送女兵上山之计,亦是如此。看似笨拙之法,却是巧计多端。联想到这里,固安侯禁不住好笑。 忽然,贩神部都虞候、春酒贩神漆雕卉,三界平王、寿果贩神安芝,两位女神来到了元檓宫,恰好见到刘咏春在笑。阳朔公安芝禁不住问:“陆灵大帅却是为何发笑?” 花椒贩神、固安侯刘咏春慌忙起身相迎,简单问候,笑道:“本帅揣摩《陈尤问答》,看到判略一篇,想起下界之时,被襄城侯将我等女兵渐次送给良米山,耗尽来正精气,使其三天灭亡。一时间不觉好笑。” 漆雕卉惊呼:“陆灵大帅有如此美妙经历,做了至乐之事且立下不世之功,兰蕊却是拼尽全力、洒干热血,我咋没碰到这样的好事?” 安芝也起哄:“陆灵大帅那可是咏春拳宗师,人间绝色,任谁也不会错过此等妙绝之事。只是一点不好?” 漆雕卉听她说居然有不好,顿时疑惑起来:“平王所言不好,兰蕊却想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刘咏春、红檓仙童也禁不住好奇,定定地看着安芝。这阳朔公做好奔逃架势,说道:“只是一点不好,没能吃尽良米山虎狼?” 刘咏春举拳就打,嗔怪道:“平王这般逍遥之想,看我把你擒来,这就送到良米山去。” 安芝早跑出去几步,漆雕卉拉着刘咏春,也禁不住哈哈大笑。红檓仙童听得脸红心跳,悠悠说道:“你们三大女神说话,小仙暂避一下。” 他不说不要紧,这一说,三女神顿时笑得前合后仰。 安芝拦住仙童去路:“据本王门神寿果仙童说,你这仙童却是两千年不食烟火,却是如何忍受的?” 红檓仙童被这问题呛到,憋得一脸通红,不敢作答。 刘咏春看他这般可爱,禁不住又是一顿爆笑:“平王可不敢再打趣了,咏春都要笑岔气了。” 红檓仙童等她们笑完了,正色道:“主神还有《陈尤问答》最后一略——放略没看,今天已经很晚,不如明天再看?要不然小仙告退,你们聊。” 三界平王安芝、都虞候漆雕卉还要准备亥时巡天,相约明日一早过来掐经,也就先行告辞。 由于陆灵大帅刘咏春学习贩经十分刻苦,元贩大帝大为赞赏,就叫她掐完三本经,再安排亥时巡天。天上众贩神每天亥时巡天,相当于下界每年的腊八巡天。 次日一早,安芝、漆雕卉早早过来,与刘咏春继续掐经。 “今天咱四个一起看。今日事今日毕,明天指不定还有什么事情?帮我掐经告一段落,也好跟随大家一起亥时巡天。”刘咏春急忙将《陈尤问答》金册摊开,大家一起陪她看。 经文中,土相大帅、管城伯陈哲与广州大帅、潮阳子尤贯继续问答。 陈伯曰:“判略之要,在对旧事物与新事物一般无二烂熟于心,切不可专攻专事旧事物,拒绝获知新事物义理。如此,断然无有明断之举。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己也,乃熟知之旧事物,彼者,乃恐惧之新事物。不愿不敢不去知彼,此懦夫也,亦必愚帅也,其判略是无,必败无疑。贩界知略与判略相伴相生,相辅相成,恰合于孙子之言。” 尤子曰:“善。继而该论终结篇,言及忘我息乃有放略,却作何解?” 陈伯曰:“此略不独贩夫,凡谋事做事皆有此略。忘我精神,是贩夫最高境界。以天下为己任,所谋至为广大,所事至为高尚,不计得失,不顾烦恼,而终究天下利归,举世瞠目也。 “忘我息,乃不计生死之境,又高于忘我精神一等。此等至高精神,必然有其放略。此处所谓放者,取其舍弃、搁置、解除控制、任其自由之意。既然要放,却不是随意乱放,而是有韬略之放。即所谓放略。” 尤子曰:“贩夫拼尽一生努力,遽尔放下,吾恐贩夫达此境界者,天下少之又少矣。此略却如何施展?” 陈伯曰:“若施放略,须知五者,时允、势迫、人得、情挚、事胜。譬如胡公以万贯相助魏国公薛平,其时也,当穆宗新皇坐朝,欲振威也,虽放出万贯,而时允。薛平青州兵少而贼多,势迫也,救急不救贫,即是如此。 “薛平三十年南衙宿卫,武功超绝,以军治黄,韬略高伟,此人得矣。胡公效力义成军之际,与薛平颇有交往,薛平为其讨要资助苌师资费,坦诚相待,情挚也。万贯助军之后,胡公尚有再起贩业之能,此之谓事胜也。 “时不允,则势虽迫亦不可放。时允而事不迫,放之何益,非诈即虚者也。时允、势迫而人不得,虽峨冠博带却奸狡滑溜,亦不可放也。时允、势迫、人得而情不挚,以为吾等放出,是常理是金银满地,尤其不可放。 “时允、势迫、人得、情挚而事不胜,放之即再难翻身以致于万劫不复,则断不可放,至少不得全放。 “善用放略,譬如父母放飞子女,越放越有大气运,势大以至于无可匹敌,事胜以至于数代巨富。不善放略,则放而不活,放而难收,放而绝路,不可不慎矣。” 尤子曰:“善。高祖与诸子女之例即是。高祖起于太原,诸子及平阳公主皆放而奋飞,以致于四处得势,虽有惊恐而每每破解,终究夺得天下。” 陈伯曰:“然也。昔日望师、范师、苌师放下贩事,带我等集体投军,不数日,我等八大贩将列于金檀二十四骠,一时间义成军哗然,朝野震动。 “其势之盛也,全军振奋。以至于沈丘平贼、运河护粮、剿灭河盗,三大贩师相继挂帅,皆获大功。 “更有望师慷慨陈词,以《五贼论》巍然立于军中,人皆加敬。 “三师阵亡皆封正神,本部亦步亦趋,携妻战殁青州亦双双封神。此例也,非为矜夸,事实如此,足证放略之妙也。” 《陈尤问答》经文到此为止,刘咏春看得热血沸腾,果然是亘古未见之贩界大经,禁不住叹道:“此等妙绝经文,设若贩夫参透此经,岂但家资累万,博取公侯之封亦如探囊取物也!” 阳朔公、三界平王安芝对她的感慨却另有看法,摇摇头说道:“本王以为,此经要旨非刘大帅所说道理?” 第305章 女神问前世 元檓宫,刘咏春听安芝这么一说,大为讶异,问道:“平王以为《陈尤问答》是何道理?” 漆雕卉看刘咏春感到惊讶,情知她归神不久,还不能接受贩神掐经之际,那些年长者说话的艺术,赶紧打个圆场:“管城伯与潮阳子合著此经,要旨在于贩夫不要靠什么经书指点。 “做好贩事,关键在于自身修炼的视、触、聆、取、言、行、知、判、放等九略。九略之中,知略占据相当重要的位置,有了知略,便明白各教派经书实乃欺真乱知之物,只可做参考,不可奉圭臬。 “于是主张,见到贩经,应当即掐即弃,方为正经贩夫。” 刘咏春颔首称是,叹道:“此经对世人教化,真可谓呕心沥血,肝胆相照。从没有哪本经书的著者会希望世人抛弃他的,唯贩经可以做到。” 她们一番赞叹,对比贩夫言行与三部贩经,无不是感慨万端。 贩神部都虞候漆雕卉看刘咏春对于三部贩经的指点非常感慨,禁不住想起告诉她的前世来历:“陆灵大帅,你知道自己的前世是谁吗?” 陆灵部都统领、花椒贩神、固安侯刘咏春一听这个,大感兴趣:“说说看,我的前世是谁?” 漆雕卉说道:“陆灵大帅,你的前世乃华夏第一间谍女艾(汝艾)。女艾自幼从商,以贩卖花椒为业,三十岁即成为女方巨商。因广有家资又武功超绝,支助少康复国,被少康拜为复国将军。” 夏的诸侯国称之为方,女方乃后世的汝国,即薛平曾经担任刺史的汝州。 昔日,夏朝第二代王太康贪于游猎不理民事,被后羿取代。继而寒浞取代后羿并建立寒朝。到其子寒浇继位,太康曾孙少康开始复国,派出复国将军女艾打进寒浇都城从事间谍活动。 女艾不顾身怀六甲,乔装改扮打入夏都斟鄩,仍以贩卖花椒为掩护,将家资悉数拿出,广交夏都豪俊,打探到斟鄩及寒浇的军事部署、城防要点、将相关系、人心向背、赋税来源、治政优劣、诸侯顺逆等无数情报。 少康经多年准备,充分把握女艾提供的情报,诏令诸侯会合,进军斟鄩。女艾带领夏都豪俊里应外合,帮助少康一举击败寒浇,夺回天下。 少康复国之后,以女艾之功甚大,封其为女子。女,即汝国。子,夏朝前期封爵尚无公侯,虽有伯爵存在,但因大禹曾被虞朝封为夏伯,夏朝不用伯爵之封。而子爵成为夏朝封爵的最高等级。女子实乃汝国国君之意。 女艾是夏商之际第一个因大功直接被封国君的女将。自她开始,夏商两朝再有女将封国,皆加女字旁,以表敬意。后世许许多多带女字旁的地名,全都是夏商两代女将的封国。 女艾封女子,为此种史实之肇始,包括姬发的姬姓来源亦是如此。刘咏春的前世女艾,就是女子一词的来源。 因姬旦、姜尚灭史,为证明周朝夺得商朝天下的合理,黄帝本姓公孙,杜撰黄帝改姓姬,就此攀附黄帝;炎帝本姓伊耆,杜撰炎帝也姓姜,以显示姜尚的尊贵。 这样一来,后代没人知道女子乃汝国国君,但作为官方对女人的敬称。 女艾获封女子之后,少康任用她管理天下市廛,为市正之官。以尚方宝剑巡行天下市廛,监督九州万方纳税纳贡。天下各方敬女子德望,无不欣然从命,万方臣服,夏朝财库丰盈。 漆雕卉说到这里,对刘咏春赞道:“三十年前,贩神部挺立天界。你也曾是夏朝名贩,投胎刘伯东家贩卖花椒,誓要博取天子册封正神。今打入良米山为间谍,立下不世之功,果然被封正神。而今是陆灵大帅,可喜可贺。” 刘咏春大为震惊,谢道:“多谢元贩大帝点化,多谢平德令抬爱,多谢都虞候、三界平王关照。咏春必将做好职事,为贩夫贩神多做好事。咏春敢问都虞候、三界平王前世是哪个?” 三界平王安芝笑道:“都虞候乃商高宗武丁之丑妃,因战功获封商朝女将至高爵位妇妞,乃妞国国君。并在朝担任贩正之官,管理贩夫二十年,颁行三令五申,为贩夫立下后世规矩。下界投胎漆雕家,青州战殁而封神。” 陆灵大帅刘咏春大为讶异,看看漆雕卉,又看看安芝:“难怪元贩大帝以漆雕郡君为都虞候,乃商朝功勋之臣。却不知阳朔公前世是哪个?” 漆雕卉看安芝矜持不语,朗声说道:“贩神部三界平王、阳朔公安芝者,乃汉时卓文君转世而来也。” 这句话,将刘咏春惊得一趔趄,将《忘经本义》金册都扫到了地上。我擦,千古美人卓文君居然转世为贩神部三界平王,这这,这太意外了。 卓文君,以字行,名后。大汉蜀郡临邛人,冶铁巨商卓王孙之女,举世闻名的才女,貌若天仙,琴技妙绝。因出嫁丧夫而回娘家寡居。 大汉著名才子司马相如因梁孝王病故而失去依托,回成都家中,家徒四壁。好友王吉为临邛县令,劝他到临邛寻求机会。经王吉设法,使得司马相如结识卓王孙及卓文君。卓文君仰慕司马相如美貌才名,与其私奔。 为了解除困窘,卓文君设谋,带司马相如故意到临邛县开起酒坊,卓文君亲自卖酒,司马相如亲自与工匠一起干活。 卓王孙一开始感觉女儿落到这个下场,十分丢人,不敢开门相见。经不住子女及家人解劝,分给卓文君家奴一百人,钱一百万,以及她出嫁时的衣服被褥和各种财物。 文君就与司马相如回到成都,买了田地房屋,成为富家。 司马相如满腹才学毕竟难掩,以《子虚赋》震动朝野,得到汉武帝赏识。又以《上林赋》被封为郎,作武帝侍从。 司马相如衣锦还乡,岳父卓王孙顿时风光无限,人人敬仰。卓王孙感动不已,惊叹女儿之眼力和胆识,献金若干,与司马相如翁婿相认。 司马相如被后世尊为辞宗、赋圣,鲁迅赞曰:“武帝时文人,赋莫若司马相如,文莫若司马迁。”汉武帝一朝,两位姓司马的才名盖过了当时所有大才,名垂青史,万古不朽。 司马相如病逝之后,元神被神农大帝招致元廛宫,命其整理炎朝旧史、炎人掌故。至卓文君去世,因其辅助夫君之功,神农大帝亦不使去阴曹,招归元廛宫,管理神农大帝酒坊。 漆雕卉说道:“至于则天大圣皇帝贩夫神册一出,天界众神一时哗然,都要讨个正位。卓文君看不少神明纷纷下界投胎转世,寻求正神之封,也奋勇投胎而去,就有了现今的三界平王、寿果贩神、阳朔公安芝。” 刘咏春赞道:“难怪三界平王如此貌美绝伦,举世罕有。以五十六岁封神,尚且如此风韵,楚楚动人,足见前世卓文君如何貌美绝伦。” 三界平王安芝笑道:“我有个提议,不知是否合乎陆灵大帅、都虞候的心意。漆雕郡君乃商高宗大将丑妃,而固安侯又是夏朝少康大将女艾,本王却是汉朝卓文君,若论起前世辈分却不知几何。我等既已封神,何不以姐妹相称,也好说话叙谈。” 刘咏春摇摇头,说道:“祖父刘守班乃安唐十虎老幺。土相大帅陈伯乃安唐十虎的大哥,本帅正经的大师祖,都虞候乃本帅大师祖母。三界平王也与祖父一辈,乃本帅的师叔祖。扯成平辈成啥了,恐叫众神笑我无礼。” 漆雕卉也跟安芝的想法相同,开口说道:“兰蕊却赞同三界平王所说,现在还好论这种人间师承,再过几百年,又有贩神来归,却怎么论的清?再者说,到那时候真的都按辈分称呼,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刘咏春还想辩解,恰好双鞭刑王黄昭跑来:“姑姑,你们三大女神说什么呢?好热闹啊,叫我听听呗。” 刘咏春看双鞭刑王、安昌公黄耀汉到来,急忙起身相迎,问道:“双鞭刑王驾到,迎驾来迟,还望恕罪。” 黄耀汉被她这句话惊得倒退两步,叫道:“可不敢这么多礼?固安侯不还是陆灵部都统吗,属于创部八神之列,要这么来,本王还得参拜你呢。” 漆雕卉笑道:“就是,我等已是贩神部正神,这里最重平德,哪有那么多套套。元贩大帝就宣布,不接受跪拜,只是抱拳施礼,称呼改变就行。” “昭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有事儿吗?”安芝总感觉他有什么事。 芝麻贩神黄昭笑笑:“我没事啊,就是来看看刘咏春。结果你们在这里。” 都虞候漆雕卉瞪他一眼:“不会吧,你要没事才怪了,我算出来了,你找咏春绝对有秘密。” 花椒贩神刘咏春上来就捶打漆雕卉:“双鞭刑王可是咏春的师叔,我也才来华胥仙境,我们会有什么事?肯定没事,是吧,师叔。” 黄昭朝刘咏春一挤眼:“对,侄女说得对,我肯定没事,就是来看看的。” 漆雕卉上去从黄昭的紫袍袖口拽出来一个黄绫手绢,一甩一甩:“这是什么?这是要干啥?还不老实交代?” 第306章 南诏国纳贡 芝麻贩神黄昭看她这是要当案子审,顿时大吃一惊。 他不敢再开玩笑,慌忙正色道:“黄绫手绢是皇家之物,乃望昭仪刚刚烧掉的,我怎能有这个东西呢?” 寿果贩神安芝大惊:“望昭仪叫个望游翎,那可是临海郡王的宝贝孙女,怎么就将御赐的黄绫手绢烧了?是不是大唐咸通天子李漼后宫出事了?” 春酒贩神漆雕卉也觉得黄昭不该有这个东西,黄绫这东西谁也不会有,除非是皇帝的东西。急忙问:“刑王快说,临海郡王知道这事吗?” 书中代言,陆灵部都统领刘咏春掐经及了解自身前世来历,早过去了十二天时间,人间是十二年之久,恰恰过了一纪。 此时,唐宣宗李忱早已晏驾,新皇帝李漼已经坐朝十一年,今天的天上,在人间到了咸通十一年(870年)。 临海郡王望凌通生于德宗贞元三年(787年),已经八十三岁高龄。早已不再做地方节镇大帅,在长安王府中颐养天年。 安芝提到的他这个孙女望游翎,乃望凌通小儿子遒侯望钧之女。 遒侯望钧为望凌通第五子,临海郡王望凌通与妾竹山伯牧雨所生第二子,现为左骁卫大将军。遒侯封地遒县是河北道易州下辖。 望游翎,出生于文宗太和九年(835年)。望凌通发动盐州大战那一年,即宣宗大中元年(847年),取得洛门川大捷,因望凌通功劳巨大,十二岁的望游翎被宣宗收为义女,在宫中由介贤妃具体负责教养。 介贤妃乃介穿山与宋翘之女,即第三胎介奏,生于长庆四年(824年)。 长庆三年的三月三黄帝诞辰日,在归藏仙境众神赴宴之时,土相帅陈哲起名,都虞候漆雕卉托梦。次年生下此女,十六岁就被选入宫中,封为婕妤。到大中元年,宣宗李忱改元,封介奏为贤妃。 一晃就到了懿宗李漼咸通年间,今年是咸通十一年。望游翎现在三十五岁,正是少妇诱人年华,生得宛如祖母,就像牧雨年轻时那么曼妙婀娜。比牧雨当年更加高大挺拔,因受到皇宫的各种熏陶,才艺冠绝后宫。 懿宗李漼比望游翎大两岁,对其才貌赞不绝口,大中十三年(859年)李漼二十六岁(833年生),以宣宗长子而登基,为懿宗,封二十四岁的望游翎为昭仪。昭仪乃后宫九嫔之首,正二品官阶。 懿宗精通音律,颇善琴艺,登基之初,收拾天下,颇有作为。后期疏离群臣,专与望昭仪等琴瑟酬和,酣畅淋漓。因而望昭仪多所承欢,生下一子两女。 此时,南诏第八代王乃劝世隆,生于南诏天启四年(844年),比望昭仪小九岁。望昭仪今天焚烧黄绫手绢之举,就跟这个劝世隆有扯不清的关系。 望昭仪与劝世隆的关系被懿宗发觉,龙颜大怒,差一点将她打入冷宫。多亏郭淑妃以临海郡王之功予以劝谏,才减轻处罚,令其闭门思过三月。望昭仪气愤不过,焚烧御赐黄绫手绢以泄恨。 南诏王劝世隆远在成都之南,怎么就跟望昭仪有扯不清的关系呢? 不但是扯不清的关系,而且导致了南诏进犯成都的大乱子。芝麻贩神黄昭作为双鞭刑王,随时勘察贩夫贩臣贩君言行,专管下界贩事。虽然望昭仪上两代就不是贩夫,但她曾祖父乃平德令望云端,黄昭怎能不留意。 这件事情要说清楚,还得从劝世隆继位南诏王之前几年说起。 世隆之父劝丰祐跟宣宗皇帝恰好同年(859年)驾崩,当时是大唐大中十三年,是南诏天启二十年。 世隆继位南诏王,既没有遣使吊祭宣宗,也没有向唐廷奏告其父之丧。大唐太子李漼继位,对此大为恼恨,对世隆不予册封。 世隆也十分恼恨,干脆宣布叛唐自立。于第二年,李漼改元咸通之时,南诏国世隆也正式称帝,改元建极,改国号大礼,当起了大礼皇帝。 这下弄得是彻底势若水火了。南诏自从皮罗阁于开元二十六年(738年)建立,这么多年,都规规矩矩依附唐朝。这次却造成如此大的裂痕,表面看是世隆不懂礼,违反礼制,不尊重大唐,但内里头到底是咋了? 这要回归到宣宗驾崩之前一年,大中十二年(858年),时为南诏国王劝丰祐长子的世隆十四岁,带领遣唐使、南诏国会川都督严对前往长安纳贡。宣宗大喜,留下世隆与严对等南诏使臣于大明宫饮宴。 这个南诏国的会川都督叫个严对,又是哪个? 正是当年(821年)薛平青州杀逃之战中的严对,他与兄弟严措被生擒之后,留在了薛平帐下。干了五年,到薛平离开青州之前,请求薛平奏请天子说个情,兄弟两个想回安南都护府效力,也好孝敬在老家的母亲。 薛平奏请天子之后,恰好当时的南诏国王劝利晟请求穆宗给南诏国物色几员大唐悍将,帮他们对付北面吐蕃和南面女王国的袭扰。穆宗当即就宣严对、严措兄弟觐见,诏令他们和另两位大将程澼、徐江前往南诏效力。 当时,严对兄弟去南诏的时候都是二十三岁,正值英年。已升至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实职是中府果毅都尉。严对随王长子世隆至长安纳贡这年已经五十五岁,升任南诏国会川都督数年。 大明宫饮宴之间,宣宗一看世隆虽然只不过十四岁,却生得龙面虎躯,乃当世豪杰,禁不住暗暗称奇,就叫皇长子郓王李温来与南诏王长子世隆相见。外交讲究对等么,两个长子就该见面。 郓王李温,即后来的懿宗,继位之后改名李漼。当时的朝堂上,风传乃父宣宗欲立四弟夔王李滋为太子,因而李温来见南诏王长子世隆显得木讷而少语,故作既非出类拨萃也足以保住郓王之位的半精不傻状态。 但他的举动怎能瞒得过介贤妃?宣宗当然知道长子李温与介贤妃走得近,于是跟介贤妃耳语起来。宣宗为什么知道这么详细? 介贤妃大哥介攻生于元和九年(814年),娶的却是瓜州刺史、张议潮结义的瓜州八雄大哥王堪的大孙女王溶。 王溶叔父家有一对双胞胎妹妹王涵、王泠,当然也是王堪的孙女啦,比郓王小一岁,都是太和八年(834年)生,长得那啥吧,美得没法形容。 王涵、王泠不但长得一般无二,所谓倾国倾城,帝王家见多了。关键问题是身长七尺五,大唐女子中绝对最高海拔,而且文武全才,不管什么才艺都是两相比着的强,这一旦接触,无数男子都不能自拔。 在王涵、王泠十六岁时,被介贤妃在长安的王堪府邸看到,当即就想到介绍给十七岁的郓王李温。虽然无数王公大臣都在给李温说媒,但终归没定下来。经介贤妃这么一介绍,李温大感兴趣,当即到王堪府上见面。 这一见可不得了,李温回到自己的郓王府就茶饭不思。宣宗一看这情形,那就娶吧。双胞胎姐妹嫁给了李温,他们的恩爱一直持续七年之久,直到李温登基坐殿的前三年。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呢? 作为宣宗的长子,李温已经二十四岁,老爹却一直没有立太子,情知是对长子不太妙。李温听从妻子王涵、王泠的建议,还找昔日里的媒人介贤妃多走动走动,以木讷之相窥细微之变。 却在痴痴呆呆走动过程中,发现介贤妃身边养着一个惊为天人的妙人望游翎。望游翎比皇长子李温小两岁,此时二十二岁,相貌惊为天女,才艺冠绝天下。尤其是琴音之妙,古往今来,就是嵇康在世又算老几? 细问起来,居然是父皇的义女。天啊,这么好的一块玲珑宝玉,出嫁了没?这样问下来,介贤妃居然说望游翎还没选中夫家? 当晚一直谈至深夜,李温才回自己的郓王府。次日王涵、王泠问起昨天为什么那么晚才回家? 李温将心中夺取皇位的计策好一通说,关键点就落在望游翎身上。王涵、王泠深表赞同,全力支持,但是提了一条,直到登基坐殿才正式册封娶她。 叫她时刻绷紧这根里应外合的弦,再者说也不给任何争夺皇位者以口实,我们仍然是木讷而不被看好的一股势力。 王涵、王泠的大姐夫介攻乃介贤妃的大哥,地道的国舅。以这种关系,李温暗中结交了介贤妃和望游翎。当这次父皇叫自己与南诏王长子劝世隆相亲近的时候,依然故我,木讷而不失守住王位而已,叫人看似不堪为帝。 当宣宗与介贤妃耳语,问及皇长子李温素来情形,介贤妃款款一笑,好似超然物外,以其母宋翘儿一贯的既温情又极富哲理的说话艺术,来了几句。 介贤妃奏曰:“吾皇十数龙子皆当世英豪,臣焉敢乱说。然陛下问计,臣不说便是误国。臣以为,以陛下雄才、善断、刚勇、怀柔、文学、孝悌等帝王六德之间,皇长子者,一如陛下刚勇、文学之德,余者臣不敢言也。” 这是介贤妃故意将宣宗自以为得意的帝王六德颠倒来说,将宣宗自矜的文学、孝悌放在最后。 果然勾起了宣宗李忱的激烈反弹,原本因种种谗言对皇长子没有丝毫希望。此时听了介贤妃这么一说,嘿,这还了得,朕所重视的文学,他竟然居其次,朕所用刚勇最次,他竟然居首,到底是怎么个儿子? 成功勾起了宣宗对于皇长子的重新认识,继而问介贤妃:“爱妃,孤只问你一句话,他能拿出什么本事代表自己的才能而又不受威胁?” 第307章 夺美启战端 介贤妃早已想好,奏曰:“臣启陛下,只是陛下义女望游翎肯否为他出力,便知皇长子一二。” 宣宗素知望游翎才艺绝伦,自视甚高。就凭咱当皇帝这么多皇子、王公贵族,居然找不到如意郎君,至今尚未婚配,皇长子也不见得能差遣得了望游翎。 何不就叫皇长子请望游翎出来,陪陪这个南诏国王的长子世隆?一者叫皇长子显示自己的能耐,二者叫世隆感到大唐天子对其礼遇之重,三者也叫父皇掂量一下李温和世隆之间的分量。 叫宣宗大为震惊的是,经皇长子李温去请,望游翎不但出面会见了世隆,而且以歌舞与皇长子李温琴音相和,以其无可比拟的嗓音、曼妙绝伦的舞姿,演绎了岑嘉州的《登嘉州凌云寺作》。 寺出飞鸟外,青峰戴朱楼。 搏壁跻半空,喜得登上头。 始知宇宙阔,下看三江流。 天晴见峨眉,如向波上浮。 迥旷烟景豁,阴森棕楠稠。 愿割区中缘,永从尘外游。 回风吹虎穴,片雨当龙湫。 僧房云濛濛,夏月寒飕飕。 回合俯近郭,寥落见远舟。 胜概无端倪,天宫可淹留。 一官讵足道,欲去令人愁。 面对南诏王长子世隆而歌舞岑嘉州这样一首诗,表示大唐治下虽然也有不如意但依旧不可小觑的意向。望游翎一曲既罢,惊得宣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赞美。 南诏王长子世隆更是心脏暴跳,满脸通红,似乎就要跳过来拜师,亦或是…… 却见世隆整个人是恍惚的,好像喝醉酒,摇摇晃晃到了望游翎跟前,脚下不稳,侧翻在望游翎怀中。望游翎大惊失色,急忙将他扶住:“王子有恙乎?我叫父皇给你宣太医来看看。” 世隆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世隆有恙,恙在钟情姐姐。” 大明宫宴会之后,世隆对伴驾而来的会川都督严对,说出心中苦闷:“孤想带走望游翎去南诏,不知道跟唐天子怎么说这个事情?” 严对说道:“王子才十四岁,以求婚的理由带走望游翎肯定不太合理。臣以为,就以教授南诏国后宫歌舞为名,奏请唐天子将望游翎赐给王子带走。” 世隆大喜,当即令严对奏请唐天子,南诏王长子想带走望游翎去南诏国教授后宫歌舞。想以这个办法带走望游翎,等自己再长几岁,就可以将望游翎纳为王子妃。 过了两天,大唐天子诏令来到,一起来的有大唐后宫三名妙人,一名张婕妤,一名美人,一名才人,赐给世隆带走,帮南诏国教授后宫歌舞。世隆及严对只好谢恩,怏怏不快回到南诏。 人家世隆点名要带走望游翎,宣宗为什么没有准许呢? 宣宗接到严对奏请之后,征求了介贤妃的意见。介贤妃情知皇长子对望游翎有意,这样将望游翎赐给南诏王长子,势必引起皇长子李温的强烈不满。搞不好就能引起预料之外的事端。 介贤妃想了一整天,才回奏宣宗李忱:“陛下,臣以为,望游翎乃陛下掌上明珠,也是临海郡王及遒侯父子的心头肉,怎舍得让她远涉南诏呢?何不赐给世隆三名年轻貌美的代世妇,想必也能满意。” 就是,李忱对这个义女那是相当喜欢,打两天见不到就失魂落魄。真要是跟世隆跑了,不惹出一身病才怪。也就按介贤妃所说,就叫介贤妃遴选三名代世妇,支走了世隆及严对。 世隆回到南诏,暗暗对宣宗恼恨。思念起望游翎,还病了一场,越发对唐天子恼恨异常,哪天自己成为南诏国王,非杀到长安抢来望游翎。 因而,当唐天子李忱、南诏王劝丰祐相继驾崩之时,唐廷立了皇长子李温为帝,这边南诏国立了世隆为王。李温登基坐殿,次年改名李漼,改元咸通,大赦天下,封赏群臣,望游翎被堂堂正正封为后宫昭仪。 世隆当获知李温为唐帝,封望游翎为昭仪。忽然想起来,就是这个李温跟望游翎相好,望游翎是她请出来的。怪不得宣宗没有准奏,根子在这个李温身上。好嘛,你当你的皇帝,老子在南诏也当皇帝。 因此,宣宗驾崩,世隆不但不遣使吊祭,父王劝丰祐驾崩也不稀罕唐廷知道。次年,十六岁的世隆宣布改国号大礼,改元建极,去王号而称帝。 别看这小子年纪轻轻,内除权臣,外征四国,却是南诏国史上罕见的有为之君。他称帝后的十七年,整个打了十七年的仗,搞得北边的唐朝、吐蕃及南边的大唐安南都护、骠国、女王国、陆真腊等一日数惊。 世隆称帝以来,多次御驾亲征安南,并派遣北部会川都督向北攻打剑南西川道,东边的通海都督向东攻打邕州。 会川都督北伐之战年年都在进行,发生在咸通十一年(870年)的年前年后那一战,是西川最危险的一次,成都差点陷落。 而南诏国北伐军的前线总指挥竟然就是严对,唐廷大军节节败退。 懿宗想起十三年前还是南诏王长子的世隆带着严对纳贡的事情,联想到世隆扑入望游翎怀里的情景,又想起来严对替世隆奏请父皇将望游翎赐给南诏,懿宗越想越多,气不打一处来,将前线失败的火气一股脑撒向望昭仪。 望昭仪感到莫名其妙,不冷不热的怼回去:“臣愿带两千军至成都,不灭世隆绝不回朝。” 懿宗阴着个脸,鼻孔里哼哼道:“就怕世隆将你俘获,还扑入你怀里,那是何等逍遥,恐怕再也不回长安了。” 望昭仪一听这话说的怎么就变味了呢?当即气得无言以对,大哭而逃。懿宗当即就要将她打入冷宫,得亏皇太妃介贤妃急匆匆前来解劝,才从轻处罚,改为闭门思过三个月。 望昭仪在绫绮殿闭门思过期间,焦虑不安,恨自己怎么就进了皇宫,将懿宗所赐好几件宝贝砸得稀烂,将他赐的黄绫手绢也点他娘的。 这黄绫手绢一点,恰被巡天纠察人间贩夫的双鞭刑王、安昌公、芝麻贩神黄昭闻到,就收到怀中。 三界平王、阳朔公、寿果贩神安芝听了黄昭叙述的人间情形,提个建议:“昭儿,姑姑以为,望昭仪绝不可这么置气,要她抓紧设法破解成都难题,将想好的法子传递给唐天子。公而忘私,替天子分忧,才是唯一获得有为之君宠爱她的办法。否则就会从此被冷落,极可能被气死。” 陆灵部都统领、固安侯、花椒贩神刘咏春说道:“我看望昭仪性格,虽然打小在宫中长大,还是有她父母的影子。她现今三十五岁,比我归天封神的年龄大五岁,你们就教我怎么托梦,我去一趟。” 都虞候、南溪郡君、春酒贩神漆雕卉说道:“现年四十九岁的高骈不是打败了世隆,收复了安南吗?既然他能打败世隆,为什么不派他去成都?” 阳朔公安芝也想起来,说道:“高骈乃南充子高标第七子,是有两下。” 安昌公黄昭笑起来:“高标的南充子还是剿灭岩国时的爵位,过去四五十年了。他位至临川郡王、山南东道节度使,六十九岁去世,走了二十年了。” 正说着,平德令望云端过来,问漆雕卉:“都虞候,我就是找你的。你家荻儿焚香祷告被我听到,说是她夫君干扰成都抗击南诏,叫你去劝劝。” “陈荻、介克两口子贩卖珍珠,怎么在成都捣鬼?那不行,双鞭刑王,咱俩走一趟,一块儿将望昭仪的事情办妥。”漆雕卉拉起黄昭就走。 平德令望云端大惊:“游翎怎么了?被皇帝欺负了吗?” 安芝赶忙说:“叫他们赶紧去,耽误不得。我来给你说详情。” 芝麻贩神黄昭与春酒贩神漆雕卉相携而去,先到了成都府之外的都江堰附近小村,找到了正在午休的介克,恰好给他托梦。 介克,字文胜。身长七尺六寸,五绺长髯,双鬓微微泛霜,右脸颊有一道疤痕,估计是贩卖珍珠途中与劫匪恶斗留下的记号。正在堂屋的竹躺椅上看书,就这么睡着了,陈荻过来,轻轻给他盖上毛毯。 陈荻,字秋紫。虽然已经四十九岁,但因为家中贩卖珍珠,十分富有,保养得极好,宛如三十岁少妇。长相略微遗传父祖的脸庞,二目陷入较深,但白白净净、身腰高拔,山峰高挺,也别有一番韵味。 陈荻虽然对于介克干扰成都抗南诏心怀不满,偷偷祷告贩神母亲,但毕竟是恩爱夫妻,对于介克的生活照顾依然无微不至。 漆雕卉向陈荻吹一口气,她也张嘴打哈欠,回屋睡下。漆雕卉分身对他们夫妇投梦,先问明情由,继而支招。 原来,介克贩卖珍珠,岂止是在大唐境内穿梭,还往来南诏、吐蕃、陆真腊、骠国、女王国甚至北方瀚海诸国。 南诏富商王捶就是他多年的合作商。去年约好,这次要到南诏国都城阳苴咩城与王捶相会,从他手中带走一些翡翠到长安、洛阳、扬州,将自己手中的珍珠卖给他一些。去年就给王捶留下了八千贯,让他多搞些翡翠。 这一开战,王捶肯定会将不少家财拿出来支助南诏军。如果南诏军取胜,王捶还能保证自己的八千贯。如果南诏军打败仗,王捶万一找这个借口拖着给不了,那可就麻烦了。 商人嘛,自然要爱国,当然希望唐廷大军得胜,就算王捶的八千贯打水漂了,自己重新赚取,那也不怕。 介克于是设法帮助成都解围,但是这个过程快把他给气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呢?难道成都守将及援军之间有什么不愉快吗? 第308章 降神绫绮殿 介文胜游说外围各路人马驰援成都的过程,气得他七窍生烟。 关键人物是成都这边屡战屡败的定边节度使窦滂。他于去年腊月丢失定边军,败退至汉州。唐廷援军万人到汉州,窦滂居然说南诏兵多于数十倍,使得援军诸将不敢援救成都。 这个窦滂,正是昔日里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之一锯齿银斩窦橙檀的儿子。窦橙檀当年运河护粮,配合五金贩神范丹,与李师道的那些假扮富商大将殊死搏斗,杀个几进几出,何等悍勇。 他这个儿子窦滂的滂字,正是朝歌城西北淇水小支流滂水,坠脚鬼奚簒就是滂水关的人。窦橙檀之妻正是滂水关的,得子之后直接就起名窦滂。 定边军节度使窦滂并非不能打,也是很有本事的大将。但连续被南诏国会川都督严对撵着胖揍,浑身多处受伤,真的打怕了。 去年腊月,严对奉命征讨定边军。窦滂首战与之对敌,与严对鏖战一百余合不分胜负。正要设计战胜严对,哪知道严对还有南诏国的帮手从后面包抄,将他的定边军杀得死伤近半,惨烈程度,叫人过了好久都心惊肉跳。 严对的帮手乃是南诏国拓东节度程澼,也是昔日里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之一程钧骠的儿子,当年被穆宗将他跟严对一起派到南诏抵御吐蕃,从此就没能回到故国,逐渐成为南诏的封疆大吏。 窦滂跟程澼都是薛平节镇义成军所选金檀骠将的第二代将领,从小一起长大,深知程澼比自己厉害。程澼十四岁就长到七尺开外,十八岁就能力举千斤,二十岁成丁正式投军时,身长达八尺二寸,手提两个大活人当兵器耍。 定边军失败后这两个多月,窦滂又被严对、程澼追着打,败多胜少,全军都被打得喘不过气来。 定边军失守以来,因连续丢失城池土地,必然被天子责罚。于是窦滂生出个乖心,索性叫成都也失陷一次,叫成都守将一起跟自己分担罪责。这个逻辑简直要命。 介克作为义成军出生的孩子,早就跟窦滂、程澼等两国大将都十分熟悉,而且交往比较深。 这次,介克去劝窦滂,可别耍这个小性子,这是误国,这是耻辱。可窦滂不但不听,还要砍掉介克。介克将他破口大骂一顿,躲在都江堰乡下生气。 介克越想越气,索性就叫成都失陷尼玛卖批,老子也好到南诏国要回王捶的八千贯。转而一反常态,与窦滂一唱一和,阻止唐廷援军进兵成都。 贩神界都虞候、春酒贩神漆雕卉听完女婿的一番陈述,看他气得浑身打颤,劝慰道:“文胜,我的儿,好样的。但是,我们再怎么生气,也不该拿国家的事情开玩笑。 “相信你能听为娘的劝,清醒起来,千万不要糊里糊涂跟着窦滂瞎起哄,战事迟早会结束,到时候天子震怒,你可就遭殃了。希望你利用各种关系,处理好这件事情,不但不要成为罪人,还要争取立功受赏。” 介克泪流满面,给漆雕卉规规矩矩跪下:“娘,孩儿都听你的,放心吧。” 漆雕卉与女儿陈荻一起将介克扶起来,托梦既毕,元神飞出介宅,相携黄昭直奔长安。 他们二神瞬移到长安,在大明宫太液池东南的龙首山上,绫绮殿中,望昭仪在这里闭门思过。 黄昭看她腮有泪痕,手托一本拳谱,昏昏欲睡,却又烦躁不安,难以入睡。身边几个宫女都在绣花,鸦雀无声。但见望昭仪生得: 面如桃花,瓜子脸,柳叶眉,漂红唇。身长七尺五寸,女子最高海拔,三十五岁年龄却好似二十五岁。满头青丝编织成双环望仙髻,身着裸肩紫色长裙,上身披一件大袖纱罗衫,轻掩双峰,上身肌肤隐隐显露。 凡夫俗子只需要看上一眼,就会心旌摇荡,魂游天外。 芝麻贩神黄昭、春酒贩神漆雕卉将元神按下,漆雕卉将手微微一拂,望昭仪顿时沉沉入睡。二神一起携带望昭仪元神飞至绫绮殿之外的一处奇岭中的松林之内。这里有石桌石凳,准备就在这里谈话。 望昭仪一看黄昭,大惊失色,惊呼道:“怎么是安昌公伯父,你不是被册封为芝麻贩神了么,怎么就到了这龙首山?敢问这位女神是……?” 黄昭笑道:“这位是春酒贩神漆雕卉,南溪郡君,乃澄泥贩神陈哲之妻。” 望昭仪赶忙就要下拜,漆雕卉稳稳将她扶住,笑道:“我与你黄伯父今天来,就是特地为你解除皇帝给带来的烦恼。叫安昌公先说。” 黄昭示意都坐在石凳上,笑道:“还是那年大战沙州回朝时,参拜过昭仪,想不到昭仪能够过目不忘。还记得那时候我刚刚获封梁县公,带着六大神侯过来的,你的天仙般绝美将那六个小子惊得几天睡不着觉。” 望昭仪兴奋莫名:“伯父勇冠天下,帮助张议潮收服陇右,功勋伟大,昭仪怎敢忘却。我记得不错的话,伯父比家父恰好年长一纪,都是属猪的。” 芝麻贩神黄昭说道:“我等神明回天还有要务,咱长话短说。我是贩神界双鞭刑王,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下界贩夫诸事。春酒贩神乃贩神界都虞候,专管神与仙的纠察,她女婿介克,贩卖珍珠,现今在成都正要协调援军。 “我以为,世隆的成都方面先锋官严对,乃我在青州时的好友,而严对的帮手程澼,却与定边军节度使窦滂都是昔日薛平在义成军,遴选出的金檀骠将后代,从小长大的。昭仪可以在这中间设谋,帮助皇帝渡过难关。” 春酒贩神漆雕卉劝道:“贵为昭仪,天子为前线屡战屡败而烦恼,将无名火发泄出来,让你受了委屈。你虽然不从商,但毕竟是贩神界平德令望云端的曾孙女,我等不得不管这件事。我有个法子,叫天子对你改变态度。” 望昭仪顿时泪珠滚滚,说道:“宫廷之中,半句话不对,就可能人头落地,甚至于牵连家族。哪有人能给我参谋什么法子,全凭自己瞎琢磨。幸得两大贩神降临,昭仪今生今世一旦能出得了这皇宫,必然做起贩夫,将贩夫精神发扬光大。” 春酒贩神说道:“不必说那些客气话。我说三句话,请你思量。第一,我们会设法通知你祖父、父亲来宫里与你相见。第二,你要从刚才双鞭刑王提供的几个人的关系中找到成都解围的法子,奏明天子,获得赞赏。第三,你要设法早早安顿好在宫中所生的下一子两女,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望昭仪当即跪翻在地,泪如泉涌,一面磕头一面说:“谢谢大婆婆,谢谢黄伯伯,孩儿记下了。代孩儿向太爷爷请安。孩儿请问,平德令在贩神界是干什么的?” 黄昭将她搀扶起来,笑道:“贩神界主推一个‘平’字,以平德为贩神准则。元贩大帝之下设有平德省,相当于人间朝廷的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合一,平德令是地地道道的贩神界第二大神,宰相之位。” 等黄昭说完,漆雕卉笑笑:“我们这就去你爷爷府上,叫你爹和你爷爷都来看你,商议个破敌之策,由你奏闻天子,必然解脱烦恼。” 望昭仪还要说什么,二神已经无影无踪。忽然耳轮中听见侍女在叫自己:“昭容,临海郡王、遒侯驾到,快起来迎接啦。” 望昭仪急忙站起来,原来一直这么手托一本拳谱,坐在红木大椅子里半躺半坐睡着。一听爷爷和爹爹来了,急忙扶着侍女到侧室,简单梳理一下,转出来的功夫,爷爷和爹爹已经被侍女带了进来。 望凌通一看孙女这么憔悴,顿时心疼得跟啥似的,过来拉着望昭仪看个没完。望昭仪就要翻身给爷爷跪下,大礼参拜。 望凌通急忙扶住:“诶诶诶,这可使不得。虽然老夫品阶在从一品,但你乃是天子身边的正二品昭仪。” 遒侯望钧急忙要向昭仪行礼,望昭仪也紧紧扶住:“爹,咱就不论那些礼数了。爷爷,想必是两大贩神给你们托梦了吧,咱商量大事吧。” 望凌通须发全白,但精神矍铄,满面红光,笑道:“正是黄昭贤侄和漆雕大嫂两位贩神托梦,说你在宫中受了委屈,被罚闭门思过。也讲了成都前线介克及两国众将的关系。老夫以为,只需要一计就可以解除你的烦恼。” 望钧也说道:“我与你爷爷商议了一阵,你可以这么这么办就行了。” 望昭仪听完爹爹所说计策,果然是妙计,各个方面都能够收到好的效果。当即喜笑颜开,拉着爷爷、爹爹在这绫绮殿里欢快地转圈圈。 送走爷爷、爹爹之后,望昭仪令侍女摆起瑶琴,弹奏杜工部的《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她迎着节拍在这宫中欢快地歌唱起来。 剑外忽传收蓟北, 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 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 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 便下襄阳向洛阳。 令侍女反复弹,自己反复唱,还带着欢快的舞蹈。如此反反复复,引来宫中九嫔陆陆续续过来欣赏。 这时候该是天子回这些寝宫的时间,果然咸通天子李漼闻听绫绮殿这边如此欢快的歌舞琴音,禁不住信步而来,推门而进。 正如父亲所说,皇帝果然驾临。望昭仪慌忙跪倒:“臣望游翎接驾,陛下万寿无疆,洪福齐天。” 第309章 南诏巨商录 太液池东南龙首山上,绫绮殿中。 咸通天子李漼笑呵呵扶起望昭仪,说道:“还是昭仪有办法,这一曲十分欢快,将宫中许多人都吸引了,朕也忍不住就进来了。这几天还好吧?” 望昭仪款款笑道:“臣之所以唱杜工部这么欢快的诗歌,也是因为成都之事,忽然想到了一个叫上上下下都高兴的计策,急着想奏明天子,苦于不能出门。这就先自己高兴起来再说其他。” 李漼十分惊奇,双眼放光,急忙问:“昭仪所想皆大欢喜的计策是什么?快说给朕听听。” 望昭仪深施一礼,说道:“陛下,臣闲时看身上配饰,想起珍珠商人介克。由此及彼,臣想到一个破敌之计,只是两个字——撤资,必然叫南诏国从此不再对大唐动武。大唐却财富猛增,又能取得全面胜利,岂不高兴么?” 嘿,朕这个昭仪果然聪慧无比,居然有如此独辟蹊径的计策。李漼暗暗高兴,禁不住晃动望昭仪双肩,问道:“昭仪所想撤资之计,为朕详说。” 望昭仪牵着皇帝的手,坐于红木大椅子,朗声说道:“臣以为,撤资有四方面,一则严令巨商大贩限期从南诏撤资,抽空南诏赋税源泉。 “二则凡前朝曾经赏赐给南诏国的资财宝贝悉数追回。 “三者凡前朝派遣到南诏国的嫔媵、悍将、援军、工匠、侨民一律召回,回到大唐厚加封赏。 “四者对骠国、女王国、吐蕃国下令,胆敢支援南诏者,视同攻唐,撤回所有赏赐及巨商之资。此谓之四撤平诏之计。” 李漼一听,抚掌大笑,一把揽过望昭仪,赞不绝口:“妙,妙啊!朝堂之上,一个个引经据典,老庄孙吴孔孟,滔滔不绝,却没人能这么去想。昭仪果然是贩神子孙,除非昔日竹木贩神望云端能有此等经外之计,世外之说。” 望昭仪躺在皇帝怀中,顿时泪流满面:“臣看着陛下为了南诏心焦,到处发火,深恐影响陛下龙体,日思夜想,因介克的珍珠而得出撤资之计。” 咸通天子李漼当即说道:“介克不就是介太妃的二哥么,朕很有必要召见他一下,叫他谈谈南诏国巨商情况,定下具体撤资之计。功成之后,必将厚加封赏。” 望昭仪颔首称是,从皇帝怀中站起身形,说道:“介太妃与她二哥必有书信往返,陛下想召见介克,也不是难事。素闻永阳郡公介璜、永阳郡夫人宋翘的子弟,个个满腹奇计,陛下召见介克,必有不少收获。” 李漼哈哈大笑:“好,就这么说,今晚朕就不走了,昭仪陪朕好好说道说道。来人,摆几个盘子,将上等好酒端来,朕与望昭仪不醉不寝。” 当晚,皇帝与望昭仪欢宴至深夜方才双双就寝。于宴饮之间,扯闲话时就将一子两女之事解决了。 懿宗正式封望昭仪之子、十岁的李仍为萧王,两个女儿为真阳公主、真源公主,分别八岁、六岁。萧王封国在徐州,真阳公主封地在豫州,真源公主封地在亳州。 不数日,珍珠巨商介文胜随内监到达长安。到的时候,恰好是个下午,先到了皇太妃介奏的宫中,拜见介太妃,说些体己话。介太妃将望昭仪举荐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叫他参拜天子时好生对奏。 兄妹二人说完,介克告辞出宫,直奔大哥的巢侯府邸,与介攻相见。此时,介攻五十六岁,官拜上护军、右武卫大将军,册封巢侯。封地巢县乃淮南道庐州下辖。 父亲永阳郡公介璜在出任凤翔节度十年后去世,享年七十六岁,已经去世十三年。母亲永阳郡夫人宋翘比父亲小六岁,也去世五年了。 兄弟相见,说起天子派内监将自己从成都召来,自己已经先拜见了妹妹介太妃,以及成都前线、南诏国内部各种形势。 巢侯介子冲当然对成都前线了如指掌,但二弟提及南诏国内情,非但自己不太懂,就算宰相也不见得十分清楚。 他当即说道:“圣上召见,你的奏对重点放在如何抽空南诏国资财上面。你可以奏请圣上,叫户部度支给你下拨一笔资金和金银珠宝,将南诏国主要富商悉数带走。望昭仪的四撤平诏之计,重点在对南诏的釜底抽薪。” 介克以为相见略同,当即拟好了南诏国主要富商名单,共计二十五名,其中两大都督府、六大节度府各有两名,都城阳苴咩城九人,所有人都在阳苴咩城有豪宅。自己在阳苴咩城也有一处豪宅。 南诏国这二十五名富商基本囊括了本国一半多一点的各类货物交易。大唐富商与他们交易的主要有三大家,一是自己,二是漆雕用,三是全城。 漆雕用乃平昌侯漆雕又之孙,漆雕古之子。漆雕用乃宝历元年(825年)生,属蛇,现年四十五岁。主要贩卖南诏草药,大号南药贩王。 漆雕又已经九十四岁高龄,仍旧守着青州的戎州春酒坊。 漆雕古也已经六十五岁,一直居住在戎州僰道县老家。主要负责收购、运送戎州春酒到青州,在家期间,收徒教授武艺。 特别对于家传武学乌金崩云梃的传授,不厌其烦,传授弟子从不怕辛苦。方圆左近数州县拜师者不计其数,名闻遐迩,人送大号金梃老爹。 其门人弟子正式拜过师的多达五十四人,这些人号称西川五十四梃。如果算上没拜过师的挂名弟子恐怕一百人也多,遍布剑南西川道各个州县。 最大的弟子卢子严只比师父漆雕古小四岁,也已经六十一。现任剑南西川节度使,正被吐蕃兵围困在成都。 最小的弟子齐少严三十岁,跟随戎州笋王漆雕支从事方竹笋贩卖活动。 这个卢子严,以字行,名耽,乃卢攻殚的堂兄。卢攻殚是谁呢? 卢攻殚不就是冯乘侯尤统的女婿么,是文烈小姨子的孩子,曾在徐州任武宁军节度使。卢攻殚,也是以字行,名聺,这个字不好认,所以在公开场合基本不用。 卢耽因了兄弟卢聺的亲戚关系,拜在漆雕古门下学习贩卖,主要是学习武艺。按说,卢聺是漆雕古的姨表弟,卢耽来拜师就差着辈,但卢耽不管这个,被求不过,只好收下这个大弟子。 漆雕用在父亲漆雕古的弟子排序中,只能排二十多名。 全城,乃朝歌八剑大哥全登与二哥陈妤之子,与漆雕用同岁,但生月小,贩卖朝歌木鱼石。朝歌木鱼石经雕刻打磨,呈现紫檀木纹,又称之为檀纹石,或檀石,乃世之珍品。因而全城的大号又叫檀石贩将。 他们两个与阳苴咩城翡翠富商王捶是结义的洱河三杰。 王捶四十三岁。他们都比介克小九岁至十一岁。其所贩卖翡翠,也叫翠玉、骠玉,因而他的大号是骠玉贩诏。翠玉多产于骠国,故而唐时称骠玉,诏即是王的意思。骠玉贩诏,意思是骠玉贩王。 说起这个王捶,乃新丰虎王寻之子。王寻乃崇信九使的六哥,现今六十二岁。王寻十九岁得子王捶,他怎么就混在南诏国了呢? 细说起来,故事很长。简短截说,就是为了讨到南诏公主老婆,追到了南诏,还就不走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前任南诏王劝丰祐还真就将次女世雅公主嫁给了王捶。他可是地道的南诏国驸马,是现任大礼皇帝世隆的二姐夫。 介文胜在阳苴咩城也有结义兄弟,连自己是四个,号称南诏四象。 大哥介文胜五十四岁,贩卖珍珠。 二哥向冲五十一岁,乃云安伯向春山与前妻王媛之孙,向宽的长子,贩卖洛阳皂针。 三哥有伯符,四十六岁,乃赵州知名茶商有航与剑侠冉鹂之子,贩卖南诏三七。 四弟李瞻,四十五岁,乃崇信九使五哥骊山鹰李步之子,贩卖长安书法碑帖。 向冲却是自幼随父向宽被天子派遣,帮南诏征讨骠国,娶了阳苴咩城大军将垌篾阁之女垌菇乜,早已成了南诏的老户,在南诏富商之中享有很高威望。就算王捶也要对其礼让三分。 总的讲,南诏四象与洱河三杰是南诏都城中巨商的大头目,而且这两股势力经常拧在一起干事。贩运货物动辄数万贯,最大规模的贩运曾经一次动用十万贯资财。 介文胜将南诏国巨商盘根错节的关系一讲,大哥介子冲精神大振,高叫道:“这可是了不得的关系。明天早朝,你随我一道面圣,将南诏国商界情形讲透彻,并说出你如何撤走这些人的计策,天子一定很高兴。” 兄弟二人经充分计议,商量了一个撤资方案。谈到深夜,各自睡下。 次日早朝,巢侯介子冲带着介文胜上朝,介文胜一介平民,被挡在宣政殿之外等候宣诏才能觐见。咸通天子听完宰执及各部各卫奏报,一一作出宣谕。兵部奏报还是老一套,南诏国围攻成都甚紧,卢子严屡次求援等情节。 咸通天子往武官班位中看到右武卫大将军、巢侯介子冲,内侍前跨一步,对皇帝耳语:“介克在殿外候旨觐见。” 咸通天子点着介攻:“巢侯,退朝之后,带上你家二弟介克到紫宸殿见朕,相议南诏巨商等事项。” 巢侯介攻忙不迭出班跪地:“臣遵旨,代臣弟谢我主隆恩。” 不再废话,单等退朝。这次早朝时间很长,从卯时开始一直到巳时过才退朝。这都要午时了,马上就该午饭了。 懿宗是有名的骄奢淫逸皇帝,很少亲自上朝,都是那些被他胡乱任用的宰相,在朝堂上敷衍了事。今天不但上朝了,为什么会有这么长时间的早朝? 其实,这中间三个时辰,懿宗至少溜出去七次之多。老是一件事情说不了几句,内侍一耳语,某某妃嫔又作了一个好曲子,某某妃嫔亲手熬制了鹿鞭汤,某某妃嫔研制出一种快乐散,都是这些事情将他招呼走的。 三个时辰,根本就没能说囫囵任何一件事情,群臣早已心凉到骨头里了。终于等到了退朝,巢侯急匆匆走出宣政殿外,拉起介克就往后殿走。 刚绕到宣政殿外,前往成都宣诏介克的内监跑过来迎住:“陛下叫巢侯和介克前往绫绮殿赐宴。” 就是,早朝弄到快午饭了,再说一通南诏的商事,加之他从来听不完一件事情,指不定得耗多久。到那时候。午饭准定吃不成了。陛下英明,赐宴?我擦,对于在风霜雪雨里滚爬的商人,这可是至高荣宠。 等他们兄弟到了绫绮殿,进门当即给红木大椅子上坐着的皇帝磕头请安。皇帝叫一声:“免礼平身。赐座。” 巢侯介攻与二弟介克起身落座于皇帝右首,再看左首早已坐着临海郡王望凌通、昭容望游翎、遒侯望钧。哦哦,这顿赐宴看来是要充分酝酿四撤平诏之计。 天子问起他身边的临海郡王:“望爱卿,贵庚几何啊?” 第310章 介克戏昏王 望凌通急忙欠身施礼,缓缓而答。 对曰:“臣虚长八十三岁。乃元和七年明经及第,先是薛司徒揽才,收留在义成军,继而随镇平卢军。又到朝中任南衙宿卫,继而出镇代北、河东。张议潮平定陇右之后,协助剿匪七年,继而在家休息。” 说这些有什么用吗?意思非常清楚,我最早追随薛平效力的天子是宪宗到宣宗这些相对比较英明的君主,为什么后来就不干了呢? 皇帝自己去揣摩好了。张议潮起义是宣宗大中二年,平定陇右用了五年,剿匪七年,这不恰好就是皇帝你继位了么,我就选择了歇菜。 “爱卿历宪宗、穆宗、敬宗、文宗、武宗、宣宗至朕,七朝元老,如此为国用命,实乃一代武将楷模。现今到处乱臣贼子捣乱,爱卿再年轻十岁就省得朕操心了。”懿宗感叹一番,禁不住一伸手,招呼望昭仪坐在他膝盖上。 按正常情况下,懿宗这番感叹,望凌通该接招,明确表示自己会像郭子仪那样,年过八十正常出征。但是面对这个皇帝,望凌通想起了当年老元帅薛平的话:“自此而后,唐廷再无薛家将踪影。” 望凌通不接招,直接弄一句:“陛下,今儿有啥好吃的呀,等着赐宴呢。” 这句话既是表明了对他的话不想接招,也是表明了我胃口很好,老年人都不会感到饿,我可是正常得很。有心的皇帝自然能看得出,昏庸的皇帝也就直接开饭了。 “快快,将那谁炖的鹿鞭汤上一盆,叫各位爱卿尝尝。”李漼赶忙招呼。 霎时间,端了一大桌子山珍海味,宫女呼啦啦进来一群,一王两侯连带望昭仪、介克,陪着皇帝说话,饮酒。 李漼酒至半酣,问起介克:“爱卿,你说说南诏国有美女么?” 介克纵横江湖三十多年,从一进绫绮殿到现在,早就看穿了这个皇帝应该是搞垮大唐的奠基人,或者倒数第几伟人。 见皇帝不问战事,却问起美女,你老丈人遒侯望钧在座,岳祖父临海王望凌通也在座,你这皇帝也真够横,敢这样提问。介克心中略微一闪念,何不改变策略,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将计就计,办成咱的事情。 介文胜朗声奏曰:“草民往来南诏三十余年,见过的倾国倾城美女何止上百。最令人垂涎三尺的莫过于世隆的九妹、九公主世荒勼,再就是清平官段宗牓第五女,郡主段瘦粼。 “她俩都是二十岁,身长皆在七尺三寸,其摇曳多姿宛如太液池中菡萏迎风。俗世男子见之,无论老幼皆茶饭不思。去年,有一位大军将的夫人本来妖娆多姿,人称倾城之美,曾见世荒勼一面,回家羞愤不已,含恨自杀。” 介文胜这一通介绍,巢侯、遒侯都含着不太好的眼神看他,那意思吧,咱这个皇帝本来就荒淫,你还添油加醋,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临海王望凌通略微颔首,双目直视前方,毫无表情。 皇帝李漼却震惊不已,双目含情,急慌慌追问:“朕要收她们进大明宫,该用什么办法?” 就是么,你当了皇帝跟人家搞个断交,还怎么去要人家的国中美人呢?这却正中介克下怀,转瞬间下了个套,还真奏效。 他站立起来,正儿八经深施一礼,奏曰:“草民有一计,可让陛下轻松得到世荒勼和段瘦粼,日夜侍奉陛下,直叫《诗经》无语。” “爱卿有何妙计?只要能将世荒勼、段瘦粼带到大明宫,朕绝不会亏待你。快说说妙计。”咸通天子李漼急不可耐。 介文胜朗声奏曰:“赐草民一道圣旨,三万缗财宝,贿赂段宗牓等六大清平官,暗中结交南诏四象和洱河三杰等巨商,以跟随商旅出去游玩为名,将世荒勼、段瘦粼带出阳苴咩城,在城外预设侠客接应,二美顺利归于陛下。 “捎带将阳苴咩城九大巨商撤出,断了南诏一多半财库,我看他世隆对我大唐还能打多久?” 说到这里,聪明人都能感觉到,介克从最先的下套到最后实现自己的目的,这种以下对上的周旋技巧,临海王忽然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那就是父亲望云端在世时,无论遇到多么棘手的问题,原本议好的计策,当现场较量的时候,随时变幻。这小子难道也能成商神么?有点儿那个意思。 咸通天子李漼大喜,赞道:“朕现在就封爱卿为护军、银青光禄大夫、珍珠侯,阳苴咩城刺史。带财宝五万缗,左骁卫大将军望钧、右武卫大将军介攻亲带大内侍卫各一百,都听你指挥,前往南诏办成此事。” 惊得介克当即跪翻:“臣珍珠侯介克遵旨,谢皇帝陛下隆恩。” 李漼出口封他个珍珠侯,这种爵位是荣誉头衔,没有食邑及赐田。但护军勋位是实在的,银青光禄大夫更是有俸禄的,这可是从三品大员,介于六部尚书与侍郎之间,相当于御史大夫、左右散骑常侍、新任节度使。 事情到了这时候,遒侯望钧、巢侯介攻也基本上感悟到了介克的瞬间变幻诱使皇帝落入一个好的窠臼,赶忙跪翻:“我等遵旨。” 望凌通看完这一幕,深深赞佩介克的韬略之深,将一个昏脑壳皇帝用到了正地方。既然如此,望凌通也起身施礼:“臣临海郡王望凌通也愿紧随介侯用命,完成南诏都城撤资之计,带回两大美人。” 咸通天子李漼哈哈大笑:“朕准奏。爱卿是七朝元老大将,此去多保重,多参谋法子,朕赐你尚方宝剑,撤资之计凡有阻挠者,沿途遇到驰援成都各军逡巡不前者,专擅军法。你们明天出发,今晚开怀畅饮。” 昏脑壳皇帝面对望凌通这样的元老重臣,毕竟不太好意思只顾想那些荒淫的事情。加之望昭仪是人家的孙女,咱就是孙女婿,这场合,更不好意思。总算说了几句正经对大唐江山有点儿用的词。 当夜饮宴至深夜,几个臣子谁也不敢喝多,不敢胡说八道,事情办成就好,多一句都不行。 几位辞出,从绫绮殿往西走,经蓬莱殿往南拐,过紫宸殿、紫宸门、宣政殿、宣政门,出来含元殿,到了龙尾道、御桥,还往南又过丹凤门。 总算到了东西大街上,将遒侯望钧憋了一头汗,慌忙大喊:“我擦,你小子见陛下一面就弄个珍珠侯,我们还得从属于你,你这歪脑子怎么长的?” 巢侯介攻一看遒侯针对俺兄弟呢,半敬半玩笑说道:“他也是没法了呀,陛下扯到美女,撤资之计无影无踪,老二能叫起死回生,也算脑子没白费。” 临海王望凌通看孩子们这么亲热,心下好不热乎,默默眼含热泪,只管跟着走。到了前面,各自找到马匹,飞奔都往望凌通的临海郡王府睡觉。 到了望凌通的王府,哟哬,满屋子人都等着呢。望凌通正妻竹山伯牧雨、长子潞侯望钦、长孙南平伯望大津都等着呢。 望钦因跟随父亲一直当先锋官,功劳累积,累封至潞县开国侯,封地在安东都护府的鲜州。望大津的封地南平县是渝州下辖。 牧雨从元和七年跟了望凌通,一算时间,已经跟了五十一年。许多年来他一直是妾,怎么就成了正妻? 望凌通亡妻李氏,八年前病故,享年七十五岁。按历代定制,那也轮不到妾成为正妻啊?官员直接娶妾为正妻是犯法的。 李氏病故时,牧雨虽然也已经七十一岁,但望凌通怎敢忘记牧雨一生为了望家以命相搏的奋斗,相约使用改头换面之计,使他变为正妻。 牧雨入道观当了三年女冠,改户籍为道籍。继而还俗,被望凌通续娶为正妻。孩子们大多封侯拜将,哪里还存在嫡长子封荫问题。 大唐最为低调而又最智勇双全的女将竹山伯牧雨,今年也已经七十九岁高龄了。她成为望凌通的正妻才刚刚五年。 她怎不知道,伴君如伴虎,半句话不对就家破人亡,那份对夫君和孩子们的担心,是他每天的功课。此时,一看临海王安全回来了,小儿子遒侯望钧也回来了,那份担心那份心惊肉跳总算落地。 她这个白马五义的老幺和二哥望凌通在多少次被敌人包围的间隙,总是默默打开酒葫芦,将熟牛肉摊开在地,既是兄弟又是夫妻还是战友的两个人,往往喝得酩酊大醉。互相因为破敌之计大吵大闹,顿时就有了无人可以预料的办法。这时候,竹山伯虽然双鬓斑白,怎能忘记给夫君倒上一杯酒? 长子潞侯望钦当然清楚母亲竹山伯与老爹的感情有多深,亲自到厨房给两位老人切一盘牛肉,招呼掌勺师傅多整些菜,儿孙几个陪陪他们。 介家兄弟俩侯爷怎不知道这两位前辈的传奇经历,陪着竹山伯牧雨一杯接一杯烧酒喝下去,一件接一件事情讲下去。 牧雨听明白怎么回事了,当即跟望凌通吼道:“这样的事情,还不如叫我去面君,我配合游翎,肯定将这个昏脑壳皇帝整到服。既然老王爷亲自出马南诏,一路还要解救成都,我这个拿俸禄的竹山伯也当仁不让,陪你们去。” 南平伯望大津顿时来了兴头,大叫道:“婆婆,大津也要去,保护爷爷和婆婆。” 竹山伯笑道:“好好,大津也去。望钦就不要吼叫了,看着王府,随时等候消息。一旦得到了飞报,直接闯皇宫面君,以防万一。” 潞侯望钦答应一声:“诶,娘,放心吧,我会看好家的。” 临海王望凌通想了一想,将酒杯一顿,叫道:“子舒,我咋觉得你安排的不妥呢?” 第311章 王府宴二神 大唐长安,临海郡王府。 竹山伯牧雨一看夫君这么说,习惯性的笑笑:“二哥,又有什么歪点子?” “歪点子,什么叫歪点子?肯定是好点子。”临海王望凌通与这个结义五弟老婆,五十一年来,天天都是这么过来的,看着像在吵闹,其实是互相激发对方的大脑。 刚才经牧雨一番安顿,忽然激起了望凌通的脑子,想起来两件事情,说道:“第一是洱河三杰的漆雕用、全城,南诏四象的有伯符、李瞻都到过咱们府上,二是这些人都跟一个人沾亲戚。” 竹山伯牧雨及潞侯望钦禁不住异口同声:“叫凌铣、平昌侯都跟去?” “还要拉上长阳侯。”临海王望凌通点头称是。 礼山五雄中,三位哥哥封神已经过去五十七年,还剩下文烈、漆雕又活到如此高寿,被晚辈的称之为礼山二老。 长阳侯就是阶药贩侯文烈,现年九十六岁。 平昌侯正是春酒贩侯漆雕又,已经九十四岁。 在平昌侯九十岁时,按惯例,每年一次进宫拜天子,兄弟二侯联袂进宫,被咸通天子李漼惊叹他们精神矍铄,宛如六十多数年纪。 漆雕又每年春节回一次戎州僰道县老家,往往从青州会带上六百石青州柿饼,冬月初五以前装船启运。 辗转济水,向西南过巨野泽、白沟、汴州码头,折而向南经蔡水,到达陈州。继而装四十八辆马车,向西经郾城、叶县,折向西南向方城、南阳,向南直下襄阳、当阳、夷陵长江码头。 再装两艘三百石的船,为什么在济水、蔡水可以装六百石的船呢? 北方的水都很平,而走长江水道是逆水向西,一路上坡,所以一船变两船。直接沿长江水道向西,经归州、夔州、万州、忠州、涪州、渝州、泸州,最后才到老家戎州僰道县。 一般都要经过五十天才能到达。虽然青州柿饼的贩运耗时长,但是很好卖。腊月二十左右到老家,僰道县那些当地商贩,一拥而上,当天就批完了。 每年贩运青州柿饼就这么一趟,除去运输费用、一路吃喝费用,每斤赚取五文钱,六百石是七万两千斤,赚取三十六万文,也就是三百六十贯,或者称之为三百六十缗。相当于卖戎州春酒半年的利润。 因为漆雕又贩卖青州柿饼也很闻名,在青州人称柿花贩侯,在戎州被人喊起柿干贩侯,柿花、柿干都是柿饼的别称,一回事。 后来,常年往西部贩运油料的黄昭建议,青州通往长安的陆路大道不拐弯,到长安稍停,还可以再收购长安之北许多州县的柿干,陆路贩运走兴州、剑州、成都大道,直达戎州。 因而,青州、长安、戎州三地,他贩卖柿饼反而名闻遐迩,比卖春酒名气还大。 文烈、漆雕又兄弟于穆宗长庆年间被封侯,当年所封公侯只剩下他们两个还活着,因而觐见天子的时候,惊得咸通天子脱口而出:“阶药贩神、柿干贩神。宪宗朝、穆宗朝的名将硕果仅存,大唐至宝啊。” 活着就被封神,惊得文烈、漆雕又双双跪翻,谢主隆恩。 那么,牧雨和望钦同时提到的凌铣是谁呢? 却是望钦的四弟望铣,他和望钧都是牧雨所生,是望钧的哥哥。这小子因为从小长得水灵得很,打扮起来像个女子一般,惊为天人。被文烈、漆雕又喜欢得不得了,两位老兄弟轮班教他武艺。 后来要拜二老为师,望凌通、牧雨以为望铣一拜师,那不就跟爹娘一辈儿了?不行。二老就将望铣分别挂在文应虎名下和漆雕古名下。由于从小就跟二老边习武边搞贩运,对于做生意那是喜欢得不得了,一点就透。 望铣长到十八岁时,身长达到八尺之巨,长相一如其母竹山伯牧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晚唐美到叫人窒息的美男。他只要到酒肆穿梭一次,必然会有数不清的女子打探他是何人? 因为这个,望家被那些王公贵族提亲的络绎不绝,一开始木门槛被人踢得少了好大一块,成了弓形。只好换铁门槛,又被人踢得锃明瓦亮,宛如乌金门。有人因而称临海王府为乌金王府。 十八岁之际,望铣发愿从商,倒腾长阳侯府所在博州一带的土特产甲鱼。什么都想好了,为了不连累父兄的功名,情愿改姓凌,取父亲望凌通的凌字为姓,改名凌铣,字公威。 牧雨好生不舍,跟儿子怄气好久。 望凌通却想得开,人家孔渎为了防备万一,为什么故意将老二孔壶改成有壶?一则家里留一个经商的维持家计,万一这个天下怎么样了,这家人还能继续活下去。二则防范当官掉脑袋,后继还有人。 经夫君这么一解劝,牧雨勉强答应,恋恋不舍地送儿子踏上了贩夫一途。 现今凌铣已经五十四岁了,比大哥望钦小十岁。闯荡江湖已经长达三十六年之久,从一开始的只能维持他交朋友的吃吃喝喝,差点换行当,被长阳侯猛尅一顿,还继续坚持。 从第十年开始,凌铣甲鱼已经在长安、洛阳各大酒肆、饭肆、菜市无人不晓。生意转机,每年所挣累千贯,甚至数千贯。人送绰号团鱼贩仙,人们开玩笑时也叫他鳖贩王。 各地富商豪侠,到处结交,所谓朋友遍天下,凌铣绝对做到了。南诏四象、洱河三杰等等,谁不是他带进家的豪客? 这些人还都比他小好多,一个个在他面前俯首帖耳,一口一个大哥。这可不单纯因为他爹是望凌通,两个师爷是长阳侯、平昌侯,主要还是他自己以其豪爽仗义挣来的贩界威望。 故而,母亲牧雨、大哥望钦异口同声提到了凌铣。他的出马,到了南诏,恐怕整个南诏阳苴咩城的富商都得陪酒说话。 如果让他到南诏,别说两个倾国倾城的美女会甘心情愿跟着走,就是十个八个也一样会跟来。另外,他的出动,只要知会一声两个师爷文烈和漆雕又,必然会跟着去。叫这两个这么老的贩神去南诏有什么用呢? 他们的门人弟子之中,大将、巨商不计其数,指不定到了南诏,好多富商盘根错节都是他们的徒孙甚至徒曾孙。因此,这两个人的确是大唐至宝。 次日是正月初十。一大早,望凌通分别叫下人到长安城的文烈、漆雕又、凌铣三家府邸知会,都到临海王府相商。他带上珍珠侯介克、巢侯介攻、遒侯望钧觐见天子,拿到了敕旨。 出来皇宫,按天子敕旨,到户部度支及金部、仓部那边,领取五万缗财宝。按照介克开列的财宝清单,天子朱批过了的,分别领取了马蹄金、制银、于阗玉、高丽参、虎皮、貂皮、珍珠、珊瑚、蜀锦、汴绣、苏绣、澄泥砚、宣纸及其他奇珍异宝。 经过整整一天,来回跑动各处该管的牙门进行领取,各种宝物装满十二辆大马车。望钧从左骁卫府带出一百卫士,介攻从右武卫府带出一百卫士。这一路人马,浩浩荡荡向临海郡王府而来。到家里早已经是天黑了。 长阳侯文烈、平昌侯漆雕又、团鱼贩仙凌铣都等在这里。他们已经听安芝、望钦说了一天了,大致也了解了什么情况,二老决定一起走一趟。 当夜,望凌通又进一步向二老说明情由:“四叔、小叔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跟高之就走一趟南诏,一来散散心,二来接受沿途的徒孙们拜一拜,吃点好酒。” 漆雕又笑笑,以其戎州腔打趣:“高之啊,你哇哦也八十三啰,还吃酒么?反正老汉不吃酒二十年了。偶尔裳一裳,勾日辣得嘶嘶哈哈咥。” 文烈说话仍然是声如雷震,只是比年轻时稍微弱了一点,但常人还是受不了。他笑笑:“三位贩神哥哥都走五十七年了,你我兄弟还能见到这么多孩子成材,也算一种福气。天天都是高兴事,为什么不吃酒?” 哟哬,听这口气,这位九十六岁老神仙居然还能吃酒,天啊,真的假的啊?惊得牧雨张大嘴巴:“四叔,酒菜马上就上桌,酒还是随意,不强求。” 文烈当即摸一把一尺多的白胡子,笑道:“还别说,古谚语说得好:人过九十五,重新长筋骨。活到九纪,再活无益。自从过了九十五岁,你们看看,白发白胡子还真的在变黑。居然开始出新牙,看看,上下门牙。” 安芝大感兴趣,孩子们也感兴趣,都凑过去看。还真是,上下门牙真的长出来了,看来这民谚是准得很。十二地支走一遍是一纪,因而一纪是十二岁么,九纪就是一百零八岁。 凌铣惊呼:“九纪,一百零八岁,难道那时候不想活了?为啥再活无益?” 文烈颇有感触,笑道,“就我们这个岁数,同龄的甚至是子辈的都极少见了,满肚子话跟谁说去?就算有人听,我们会觉得对他们都是说古,人家没有感觉,咱也很没劲。 “再活到九纪,恐怕孙子辈的也所剩无几。重孙子辈的听咱说话,几乎不会有丝毫感觉,再活下去,还有意思吗?自己就设法归天了。” 谈笑了一些长寿经,说到正题上。临海郡王望凌通对四叔文烈、五叔漆雕又微微欠身,说道:“四叔、小叔,咱这次去南诏,途径剑州、绵州、汉州,肯定会路遇援军,不知道您二老想好了没,怎么说服他们驰援?” 两位老兄弟都将长白胡子捋一把,不约而同笑起来:“我等兄弟前往,叫那些小辈大将驰援成都,那不是探囊取物么。” 这么老两个四十七年前获封的侯爷,官场上那种纸一样薄的人情,谁还会听你瞎扯呢?二老这话是不是有点大? 第312章 文侯骂窦滂 他们这些老少王侯在临海郡王府,说到半夜才睡。 第二天一早启程,二百名皇宫卫士,押解着十二辆马车的财宝,一路浩浩荡荡往南诏进发。 临海郡王望凌通、长阳侯文烈、平昌侯漆雕又、巢侯介攻、遒侯望钧、珍珠侯介克、竹山伯牧雨、南平伯望大津等一王五侯二伯,各有自己的甲仗、护卫大将及多少不等的亲卫兵,一路紧赶七天,正月十八到了汉州。 这里屯着援兵一万及定边军节度使窦滂的五千人马。经巢侯介攻、遒侯望钧打探一番,援军万人却有三部,分别来自凤翔节度两千兵、剑南东川道五千兵、山南西道三千兵。 山南西道的主将却是沙大洲,一见这个名字,必然是自己人,果然是沙进班的孙子,今年三十八岁。 他爹是大宁伯沙靠榜,现今担任岭南的笼州刺史,跟着邕管经略使、唐兴侯吴雕在一起。沙靠榜也成了五十八岁老将,因战功获封大宁县开国伯、笼州刺史。封地大宁县在河东道的隰州。 沙大洲虽然力大无穷,武艺高强,善使点钢枪,但脾气特犟,老爹指挥不动,所以他们父子不在一起。 看官注意到了没?沙大洲、柴大渊、望大津三员同辈大将的名字都带“大”字,末尾都是三点水的字,为什么都这样? 这里面有个小故事。有一年,这些孩子还都是十七八岁的时候,长阳侯文烈在长安新买了宅子,传书各处亲友到他长安的家过元宵夜。平昌侯漆雕又当然早早就到了长安,专等孩子们到来。 礼山五雄的第二代及子弟,镇州八骏的子弟,安唐十虎带着第二代及第三代,贩门十七将也是带着各自的子弟,全登为首的朝歌八剑、柴署为首的崇信九使也都带着孩子齐聚文烈家吃酒。 席间,无虞侯、陷目神陈果给柴大渊这一辈的孩子们提议,为了一眼就能看出是自家人,各自取字的时候,中间用大“字”,末尾用三点水的字。已经二十岁举行过成人冠礼、取过字的就算了,不必强求。 当场,柴大渊、望大津、沙大洲就在陈果参谋下起了字。之后,在晚唐见到这样的名字,一看就知道全都跟礼山五雄所延伸的支脉有关。 内中,陈果原来不是真乡侯吗,怎么又成了无虞侯? 是因为贩卖澄泥砚路途中,先是偶遇军乱而立功,被册封为真乡县开国侯,赐金牌澄泥贩侯,封地在关内道银州下辖。这里多被胡人袭扰,百姓不得安宁,因而,陈果就不去那边建府。 后来又因为经商途中遇到劫匪,被他和妻子白淼生擒匪首。一报官,正是朝廷捉拿的逃犯。 天子褒奖,改封陈果为无虞县开国侯,御赐金牌“砚侯”。这个无虞县属于岭南的邕管经略澄州下辖。回头自然涉及,到时候细说。 当曾师祖的文烈一眼就看穿了,沙大洲脾气犟是两方面导致的。一方面是这小子的确比他爹大宁伯沙靠榜、他爷爷沙进班的本事大,不但武功比父祖高强,而且韬略也高一筹。 一方面,这小子在山南西道军中,一直干了十八年,在这里结交了兴元十三枪。山南西道节度使治所在兴元府(今汉中),所以这么称呼。沙大洲在兴元十三枪中排行老三。 这十三员大将,每人身长都在七尺六寸以上,最高的达到八尺三寸,绝对的巨人,个个力大无穷。 他们所使兵器除了两名双枪将,都使丈八长的五十八斤超重大枪。虽然蛇矛、湛金枪、亮银枪、方天画戟、点钢枪、钩镰枪、素缨枪不尽相同,但他们全是枪王级别的悍将。 要说起来,晚唐的这些大将,比之中唐大将的战力水平明显高出一大截,但唐朝却一直走下坡路,这又是为什么? 所谓运气好坏,全看头羊;天子不强,文武遭殃。 宣宗虽然还有些地方较为明白,但比之前代唐皇已经不怎么样了,接下来他儿子懿宗彻底混蛋,遇到这样的天子,再强悍的武将也白费。 就说宣宗吧,张议潮沙州起义之后,陇右收复失地闹起来那么大的声势,天下富商几乎没几个图回报的。不但个个倾囊相助,而且绝大多数都直接参战。这么好的人气,他老仙儿却并没什么大动作。 吐蕃当时国内早已乱作一团,只要唐天子一声令下,不消十万兵就能将吐蕃荡平,叫他们结束独立局面,彻底成为大唐领土。 沙州及陇右都收复了,一鼓作气收复西域就是必然的一步棋,他也无动于衷。白费了于阗五老数十年积累人脉,只落了个归天封神。 沙大洲、柴大渊、望大津这些人假使放在宪宗的元和年间,任意提溜一个出来,都堪比李愬、薛平,更不要提韩弘、田弘正等人。 这就恰合《陈尤问答》所谓的势迫、人得、情挚、事胜占全了,唯独时不允。昏脑壳皇帝制造的时势,使得无数能臣战将变成了混乌纱、混王侯,而不是用脑袋拼出个封侯拜将。 长阳侯文烈听曾徒孙沙大洲一说,这援军一万是三拨势力,各自为政。又经窦滂瞎掰活,怪不得都在这里观望? 只需要派一名得力大将把援军全部统帅起来就齐活。这么小儿科的事情,朝中宰执连这都不会管,泱泱华夏天朝上国,也真够滑稽。 气得长阳侯文烈哇哇怪叫,九十六岁的他仿佛又要与敌人拼杀,顿时气冲斗牛,当即打马直奔窦滂大营。临海王望凌通深恐有失,紧紧跟定。南平伯望大津也紧随而至。 窦滂听辕门来报,临海王、长阳侯驾到,这两位耄耋老将这么老了,今儿是咋了?他哪敢怠慢,飞跑出帐迎接,将三位接到大帐。 文烈耐着性子审问:“窦滂,成都危在旦夕,卢子严屡屡求救,缘何这里驻屯一万五千人却逡巡不前?说,今儿不说清楚,有你的好看。” 吓得窦滂慌忙跪地,两边大将也都纷纷跪地。 窦滂一五一十将自己如何被严对、程澼逼迫,如何丢失了许多地盘,如何想着叫援军一起承担责任,等等情由毫不隐瞒,和盘托出。 文烈气不打一处来,叫道:“你爹锯齿银斩窦橙檀与寡人礼山五雄的二哥五金贩神范丹,当年运河护粮,杀个几进几出,何等英雄?你小子怎么就这么熊包?朕就不信了,拼了老命胜他一阵,总不至于这么狼狈吧? “老实告诉你,朕这是执行密令路过这里。临行,天子面谕临海王,路过成都,凡发现援军逡巡不前,让临海王专行军法。要不是你爹跟礼山五雄三位正神哥哥都曾列于金檀二十四骠,今儿就将你砍了。 “如果能配合好,打好成都这一仗,虽不能保住节度使,但继续做刺史还没问题。说吧,毕竟你在前线经了这么多场苦战,报出一个合适人选,将援兵连同你都统帅起来,一鼓作气击灭南诏兵,叫他永远无力再战成都。” 文烈这一通训斥,吓得窦滂及满帐大将无不是汗珠滚滚。 窦滂以头磕地,老泪纵横,高叫道:“千岁,文伯伯,老将及属下不但兵少而且能征惯战的大将也就一两员,如不是忠心为国早已经投降了。 “算了,都是小侄无能。为了扭转战局,小侄举荐一人,除非左神武将军、前泸州刺史颜搏可以指挥得了这几股援军。如果朝廷另外派人,恐怕只会添乱,成都必被南诏攻陷。” 此时,长阳侯文烈看看望凌通,见望凌通欲言又止,说道:“临海王有何钧示,还望在此说明。” 临海王说道:“朕以为,窦大帅说的有理。这边援军各将包括窦大帅都不能形成统一指挥,稍微有风吹草动,必然各自保命。这个颜搏,字庆复。朕知道他在北衙任职多年,武功、韬略都堪称一流,这次又与彭州刺史吴彝联袂防备,颇善用兵,是个合适人选。” 长阳侯听他这么说:“既然如此,临海王现在就写一道奏章,一面奏请天子册封颜搏出任,一面飞驰往报颜搏、吴彝做好准备。” 临海王望凌通当即抓起帅帐中的小楷笔,草了一道奏章,向天子举荐颜搏为东川节度使,统一指挥各路援兵,紧急驰援成都。并奏请天子,对窦滂暂不处置,继续军前用命,将功补过。 望凌通写好,叫四叔看过,又交窦滂看一遍。 窦滂顿时热泪盈眶,抱拳施礼:“多谢千岁垂怜,窦滂必将以命相搏,换回颜面,补回过错。” 临海王望凌通看窦滂就范,当即命汉州刺史派出加急快马,飞驰长安,为颜搏讨册封。 长阳侯看这里说好,飞驰出来窦滂辕门,相随望凌通,带上望大津,一起回到孙大洲营帐。孙大洲听说举荐颜搏为援军主帅,也心悦诚服。 当窦滂举荐颜搏之时,望凌通为何也对颜搏看好? 这个颜搏,字庆复,乃谷梁广、范职、望准通、缭云、薛焘五大虎师联袂所收弟子义成十八虎之一。颜搏等五名弟子专攻望准通的蟠龙棍法,这五人号称蟠龙五魔。 当年,陈哲、漆雕卉、范职、望准通及谷梁广、缭云、缭相、薛燕、薛焘等九将,经胡轸搬动,紧急驰援青州,帮助薛平杀逃七千,一时间震动海内外,使得青州六十年无战事。 义成军驰援九将被天子全都封为伯爵,相当于刺史品阶。这在当时,是极其罕见的封赏。因而,九将的威名被天下豪杰争相传颂,各类想争取战阵功名者,皆带上孩子到义成军拜望,拜师者络绎不绝。 此时,薛燕在青州东门投入了甘茨山怀抱,就此留在了平卢军薛平帐下。陈哲、漆雕卉夫妇战殁封神。缭相辗转黎阳县、卫县,也被薛平要到平卢军效力。望凌通、牧雨是跟随薛平一起去的青州。 驰援青州的九将,只有范职、望准通、谷梁广、缭云、薛焘还在义成军。谷梁广、望凌通是白马五义的大哥、二哥,在义成军这五个人里面自然也是老大哥。 驰援青州回来,转眼就过了年,已经是长庆二年,是个壬寅年,虎年。 经谷梁广提议,五个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标准收弟子,但正式的拜师仪式,效仿朝歌三贩的模式,叫徒弟们一下子拜五位师父。看看有多少徒弟拜师,恰好是虎年收徒,就号称义成多少虎。 弟子们出师后,想在义成军的就地当兵,不想留下的举荐到其他军中效力。总之义成多少虎,从此必将成为后世大唐中流砥柱。 那么,颜庆复在五大虎师的门下,水平到底怎么样呢? 第313章 买翻大军将 截止到端午节期间,他们一共收下了基础条件较好的十八名徒弟。 集中拜师,就此号称义成十八虎。比之朝歌三贩当年所收的贩门十七将多出一人。五位师父当然也就排了次序,号称五大虎师。 五位师父中,大师父谷梁广乃明经及第,县令出身,文武双全,白马五义的大哥,善使各种兵器,但偏重素缨枪。 二师父范职,商贩出身,金檀二十四骠之一,善使三尖两刃刀,也称之为两刃铜刀。 三师父望准通,商贩出身,金檀二十四骠之一,善使蟠龙铜棍。 四师父缭云,长安歌伎出身,白马五义的三哥。先是谷梁广妾,经薛平主持,成为谷梁广正妻,御赐歌仙,善使寒铁竹节枪及宋尹剑,闻名的剑侠。 五师父薛焘,白丁出身,谷梁广前妻薛燕之弟,义成军名将,善使灼目亮银枪。 严格来说,三尖两刃刀也是一种枪。所以五位师父四杆枪,一条棍。经过三年训练,孩子们偏重学枪的十位,喜欢铁棍的五位,喜欢剑术及短兵器的三位。六年出师之后,义成十八虎中,形成了十枪五棍三剑客。 三名青年剑客自然是歌仙缭云亲传了,又称之为仙门三子。 五位练棍的自然归望准通悉心指点,出师之际,被称之为蟠龙五魔。 十位练枪的当然就由谷梁广、范职、薛焘联袂教授。四位跟谷梁广,范职、薛焘各带三名弟子。出师之际也分别被称之为谷梁四虎、范门三煞、奔袭三枪。薛焘,字奔袭,所以是奔袭三枪。 这十八名徒弟在没出师之前,五大师父交叉考核,交叉补正,所学武艺皆与五大师父并驾齐驱。 六年满了,出师之际全都到了二十岁投军年龄。只有五个留在了义成军,其他十三人分别被师父们举荐到其他各军镇效力。 望凌通对这个颜庆复太熟悉了,他先是经师父、望凌通的二弟望准通牵线,经介璜及宋翘保举,投入河阳节度。之后辗转西川节度、凤翔节度、北衙内卫,以左神武将军出任泸州刺史。 正要回京复命,换职事,就遭遇了南诏国大举进攻成都。此时的西川节度卢子严急召彭州刺史吴彝为代理参谋,命其与前泸州刺史颜庆复做好守备。 吴彝,字行鲁,此时已经四十七岁,二十岁投军,跟随他爹朝歌八剑的三哥、玉面仙吴雕辗转二十年。 后吴雕做到刺史,以长子吴彝入质随侍天子。三年前,吴雕以次子吴爵入质随侍,吴彝以右龙武将军出任彭州刺史。时人称之为一门两刺史。 颜庆复乃早年间义成十八虎中蟠龙五魔之一,此时已六十三岁老将。按辈分,自然比吴彝高一辈,而且年龄也放在那里,资历更没的说,因而吴彝对他以叔父相称。 叔侄二人接受卢子严的指令,配合默契,修造兵器及防守器具,招募士卒,选勇士三千人号为“突将”。南诏侵扰各将不敢从颜搏、吴彝防区经过,绕到别的地方攻击。 窦滂怎能不知道老将之间各自多少斤两,况且自己作为义成军金檀骠将二代,对于蟠龙五魔太熟悉不过,五大虎师的弟子遴选标准就高,当时河北河南无数拜师者只选了这么十八个,因而个个都是猛虎。 当长阳侯文烈骂完他,让他举荐统帅,英雄之间当然有个敬服的问题,他毫不犹豫就举荐了颜庆复。望凌通对于他的举荐甚为满意,当即奏请天子。 四天后,朝中很快就来了左威卫大将军范铭,作为钦差大臣,对颜搏予以册封。 范铭,字弼正,其父乃范职,五大虎师的二师父、义成军金檀骠将之一。 范职、范铭父子后来追随望凌通大战洛门川,范职因战功获封长江侯,封地长江县在涪州。后来望凌通恰恰调任涪州刺史,几家等于是又在一起好多年。也才有了后来的涪陵六侠,后文再说。 这时候的范铭早已不是年轻将领,成了六十五岁老将,以寿春郡公领左威卫大将军,为南衙宿卫。封地寿春郡,乃是淮南道寿州的别称。 他这大将军实际上不干什么事,是一种类似牌位的职务。俗话说要的就是他的牌子,天子将这类老将抬出来领个职务,吓唬那些胆敢捣乱的贼子。但是地方有事,这些老将一旦出马,也往往具有强大威慑力。 他这次领受的任务,除了册封颜庆复,还有一项任务,就是成都前线观察处置使,对成都前线的事情随时向朝廷直报、有一般性军务随时处置。这是个临时职务,战事结束就会取消。 朝廷对于范铭的这个安排是对的,望凌通等还要往南诏,这里有范铭看住,比较稳妥。望大津、沙大洲太熟悉这员老将了,赶忙过来拜见叔父。 等范铭传旨毕,临海郡王望凌通与长阳侯文烈、平昌侯漆雕又一起,纷纷与之相见。范铭一一拜见伯父、四爷爷、五爷爷。漆雕又给范铭留下两封信,一封是让范铭交给西川节度使卢子严的,一封是交给儿子漆雕古的。 这里安顿完,珍珠侯介克、团鱼贩仙凌铣也都过来攀话。介克将这次南诏之行简单给范铭说了一遍,哪知道范铭当即做出了叫人十分震惊的反应? 什么事情啊?不是别的,他妹妹范铢的小女张桃正是宣宗当年赐给世隆的那名婕妤,现在是世隆的德妃,贵淑德贤四妃,排第三。 原来,范职小女铢儿长到十六岁时,经青州的薛燕、牧雨撮合,于文宗太和二年(828年)嫁给了平卢军天煞魔棍张创之子张真。张创父子后辗转各地征战,也先后位至刺史,张桃被送入宫为质,封为婕妤。 到宫里不到三年,在十八岁时,被赐给了十四岁到长安进贡的世隆。这是个绝好消息,如今张桃在南诏国成了四妃之一,张德妃对于介克大显身手,那可太重要了。 世隆到长安进贡恰好过去十年整,按年龄,张德妃现在已经二十八岁,按辈排,范铭是张德妃的亲舅舅,又是介克他们平辈的兄妹。 范铭当即给张德妃修书一封,又给世隆单独修书一封。介攻、介克、望钧、望大津完全可以明里、暗里同时活动,办成撤资一事。 话说到这里,介克怀揣寿春公范铭的两封信,心中无限温暖。临海王带领大家,与寿春公洒泪而别,带上车仗、财宝,一路浩浩荡荡前往南诏国。 正月二十三一大早从汉州出发,一路经过许多关津,虽然也有南诏国守将刁难,但毕竟这一大队人马是向南诏国送宝的,还有唐天子的敕旨,加之介克惯于贿赂,没有大的阻碍。 经过九天昼夜兼程,一路猛跑,二月初一的清晨,珍珠侯介克等一行人到了阳苴咩城之内。 临海王望凌通带着巢侯介攻、遒侯望钧,率二百内卫看护十二马车金珠宝贝,在阳苴咩城东关之外十里一个村子边等候。 这个村子叫个王家湾,恰好隔着一座山才能看见阳苴咩城。村子外的这座山叫大朗山,又有许多山坳。各处山坳都是古木参天,藤曼缠绕,任意拐个弯钻进一个山坳,隔着没几步远就看不见人。 他们驻扎在这里,自己生火做饭。偶尔有村民来问,随便支吾几句,也没人敢继续问下去。 珍珠侯介克带着两大御赐贩神文烈、漆雕又及竹山伯牧雨、团鱼贩仙凌铣、南平伯望大津,六人直奔城中的向冲家里。 南诏四象的二哥向冲及妻垌菇乜,一看大哥来了,还带了两位九旬侯爷,两位伯爵,团鱼贩仙凌铣也来了,夫妇慌忙接住。也不管天色还早,当即摆开酒宴,盛情款待。 席间,珍珠侯介克将自己的打算毫无保留说出,继而给他分析道:“就算愚兄不这么办,南诏之兵也绝对攻不破成都。到那时候,南诏必然又向唐廷求和,各位在南诏也无非维持生意,永远只是个商人。何不趁此机会,博得唐天子封赏?也成为这一代贩侯,做起生意来,还怕赔钱吗?” 向冲行事一贯雷厉风行,当即叫来大舅子、现任阳苴咩城大军将垌费喏。 书中代言,向冲的岳丈垌篾阁,现为六大清平官之一,俗称六相。 六相又分内算官、外算官,都是三名。垌篾阁是两名副内算官之一,与内算官一起共同执掌诏王及南诏最高机密,代诏王判押处置文书,威权极重。 外算官具体职掌六曹,兵户客刑工仓,外算官三名不分正副,名称分别是坦绰、布燮、久赞,各管两曹,其中客曹相当于唐朝的礼部,仓曹专管仓储物资。 对应唐朝的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南诏差一个吏部,这项权利由诏王直接掌控。就这么一点不同,却使得南诏王的权威与皇帝大为迥异。 也许这就是南诏以及之后数百年,代之而设朝的大长和国、大天兴国、大义宁国、大理等国,一直孤悬于中原王朝之外,又依附于中原王朝的真正原因。 从台登郡王皮逻阁恳请唐玄宗六诏合一获准,依附大唐于开元二十六年立国(738年),一直到忽必烈灭大理国于南宋宝佑元年(1253年),持续内部政治循环长达五百一十五年之久,在汉代以来中国版图上实属罕见。 当然有民族成分复杂、地形多样、气候难以适应等等原因,但事实上他们内部的管理制度稳定有效这一点,却是不争的事实。直到清朝中后期彻底改变他们内部的制度体系,才算真正的融合到了大中国。 阳苴咩城大军将垌费喏,他这个职务叫个大军将,唐朝都是称之为大将军,跟唐朝的叫法别扭着。 垌费喏来到之后,向冲说道:“这是我结义的南诏四象的大哥、珍珠侯介克,今天贩运珍珠到了我家,特意给大哥您带了一些金珠宝贝,主要目的有两个,一是相约几位富商到安南、岭南海边大批采买珍珠、珊瑚,二是九公主世荒勼、段坦绰五郡主段瘦粼想跟着他们去海边玩耍,到时候出城,队伍估计很大,还望大哥行个方便。这是介大哥给您的礼品清单。” 说完,他将介克早就列好的清单给了垌费喏。其实这清单原本是给向冲的老丈人垌篾阁的,现在既然阳苴咩城大军将换了垌篾阁的儿子,礼品顺理成章就是垌费喏的了。 垌费喏除了武功卓绝,堪当大任,就是为了女色花费巨大,往往搞得府邸捉襟见肘。 此时背着其他人一看清单,黄金白银、珍珠人参,怎么也要值一万贯吧?额滴个娘呀!一个王侯家庭,就是再大的开销,怎么也能花上二十年不止。 当即收下礼单,与介克见礼,爽朗大笑:“既然跟向冲是结义兄弟,那也是本将兄弟,你们所说的事情算个什么,不就是倒腾货物出城人多吧,包在我身上。到时候,我等随时计议。” 都城守将解决了,介克及所来的众位大喜过望,下一步就要解决几大富商及九公主、五郡主的事情。这可是重头戏,能顺利进行吗? 根据垌费喏所说,成都那边仍在猛攻。这边可不敢有丝毫怠慢,越快越好,还要又稳又准,这几位怎么才能在人家心脏里干好这两件事情呢? 第314章 凌铣闹南诏 在阳苴咩城向冲家,介克见都城大军将垌费喏这么说,又对于这么多礼品他怎么拿的问题,简单说明。 就由向冲和垌菇乜上他家串门,一次次慢慢弄过去,只要清单是对的,尽管放心。垌费喏爽朗大笑:“就这么说。为兄也不会白费了向冲的辛苦。” 垌费喏拿好礼单,对于这么大宗的礼品,不免心惊肉跳,生怕坐久了介克反悔,托辞家里老母身体不适,要回家侍奉老母。众人将他送走,这才二次开宴。 此时,看天色还早,刚刚过了辰时,漆雕又问道:“看起来,垌费喏是个爽快人。朕以为,趁着天色尚早,何不将王捶喊来计议一番?” 向冲大笑:“漆雕用、全城、王捶等洱河三杰都来过了,大约知道了什么事情。您老的儿子金梃老爹收到了你的信,派漆雕用跑到你们前面了。全城恰好也从朝歌赶到了南诏,他这是开春第一趟木鱼石生意。” 这个却叫文烈大感意外,漆雕古这孩子,比他爹想得周全啊。关键是漆雕用这么跑过来,会不会泄密呢? 阶药贩神文烈想到这里,禁不住安顿起来:“快,马上叫洱河三杰快点过府议事。时间不等人,再者说,不是有句话叫夜长梦多吗?” 皂针大贩向冲对着长阳侯抱抱拳:“千岁尽管放心,我叫管家早已经去知会他们了。如果及时过来,就只有他们三个。如果拖到午时才来,恐怕就有好戏罗。” 竹山伯牧雨大为震惊:“孩子,可别出什么乱子呀?这可是在南诏国都里,你可要把握好每句话每件事的尺度。” 向冲说道:“牧婆婆就放心吧,咱在这里赖好也有三十年的底子,这些商界兄弟哪一个不给二分面子。再者说,先是孩子的外公后是孩子的舅舅当着阳苴咩城大军将,他们不低头也好办,做生意进出城都是问题。” 南平伯望大津听到这里,也拉拉婆婆,笑道:“婆婆,向二哥对商家的掌控我感觉没问题,关键是宫里的事情,看怎么办吧?” 他们正说得热闹,只听见垌菇乜的笑声从后堂传来:“把你个鳖贩王,凌公威,你可比向冲高一辈啊,没大没小,看我不打死你,尽胡说八道。” 牧雨心下一想,这个儿子忒不省心了,指不定又跟垌菇乜在干什么。当即怒吼:“公威,你都五十几了,有点正形没?又干啥呢?这说正事呢。” 文烈、漆雕又对这个徒弟那是喜欢的不要不要的,也深深知道,他从来不会主动招呼女子。百分之一百的情况下,都是女人先下手招惹他。二老只是笑不答话。 望大津对这个叔叔也十分亲近,知道他就是爱开玩笑,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耽误开玩笑。他也在那里只笑不答。 介克、向冲虽然按贩门十七将来论,介克比向冲高一辈,但在这南诏地面,为了照顾有伯符、李瞻,并不计较那些上辈子的事情,而是结义为兄弟。因此,也将凌铣从来看做大哥。 刚才垌菇乜的笑声,是故意拿话来说,只不过一句玩笑话。他娘牧雨又没跟凌公威跑过江湖,哪知道江湖之复杂。 向冲笑道:“婆婆,按照贩门十七将那边论,我祖父向春山、珍珠侯之父介穿山与阁下是平辈,但是为了商事需要以及照顾各方面关系,我却跟珍珠侯等结义为南诏四象,所以江湖上有些事情就会变复杂化。” 介克也急忙打圆场:“团鱼贩仙只要一到南诏,满城富商及其夫人、家小无不是欢声笑语,热闹非凡。我们都习惯于以兄弟相待,大家平起平坐,讲究一个平字。这可能不符合板着脸孔的朝堂和孔教所搞的一套。” 这会儿,垌菇乜拿个鸡毛掸子追着凌公威跑了出来,凌公威呼一下藏到老娘身后,叫道:“俺娘那武功厉害得很哦,你敢动手,当心将你喂了团鱼。” 惊得垌菇乜赶忙扔下鸡毛掸子,过来对牧雨道个万福:“婆婆,你这个儿子一到南诏就欺负人家,刚才我的举动,您老人家不要见外。” 经了向冲、介克刚才的解释,又看看四叔、五叔俩老头笑得合不拢嘴,就明白了,凌铣跟人家的关系紧密无间,不需要管他这些。顿时扶住垌菇乜:“好好,婆婆懂了,你们的关系亲如兄弟。我哪能见外呢。” 凌公威吼道:“娘,儿子纠正一一小点,我跟向冲亲热无间,跟垌菇乜亲热,但有间。” 嘿,这话说得,有点意思。漆雕又禁不住问:“公威,那你跟子冲、文胜也亲热无间,跟嫂嫂们也都亲热有间了?” 凌公威赶忙争辩:“师爷,不对不对,我刚才说错话了。跟向冲亲热无间,跟垌菇乜从不亲热,哪有什么间不间的。” 介克缝补一句:“算了吧,什么叫不亲热,越描越黑。” 向冲、垌菇乜、望大津都禁不住笑起来,满屋子人顿时哈哈大笑。 说说笑笑,第一次来南诏的几位早没了刚来时的种种猜度和不安,感到就是在家里一样。这才是经商人家的正常节奏,这才是商业巨子的真实生活。 那些战战兢兢、尔虞我诈、互相提防、互设陷阱、步步惊心的场景,绝不是巨商,也不配当商人。那些场景是怎么来的?他们为什么要丑化商人? 那些场景,只不过是一些从没经过商的文人,按照丑化商人的标准,挖空心思编造的。他们是根据民谚“无商不奸,无奸不商”来描写的,根本不懂商人贩夫的真实生活,也根本不懂这些人从来没人耍奸使诈。 但凡巨商,敢于耍奸使诈,信誉早已荡然无存,还有几个跟他合作?连个小商人都做不成,别说几十年下来成为巨商了。“无商不奸,无奸不商”,从这八个字的文学水平来看,第一个创作者必然是儒家。 为的就是灭掉商人的尚平思想,儒家尚尊卑之别,胆敢说什么平等,必是歪门邪道和异教徒。因而儒家只要存在一天,必欲将商家抹黑到不能再黑。 所以,本书作者从没有看过一本真正懂商人而写商人的书。 无论大唐的还是南诏的,大家亲如一家,所有人没有什么拘谨和丝毫隔阂,这才是商人家庭的活写真。因而两位九十多岁的老巨商文烈、漆雕又兄弟从一进门就感到了轻松乐呵,一直嘻嘻哈哈,痛快不已。 在官场上滚了一辈子的竹山伯牧雨却一开始防范甚紧,感觉哪儿都是陷阱似的。到这时候,看看两位老叔父的表情和亲切,终于转过了弯。 总算明白了巨商之家与达官显贵完全是两个世界,所谓的商海复杂,只不过与达官显贵的活法是拧着的,就被人认为商海不可琢磨,不可思议。 看人家的生活是多么阳光,咱家的生活天天都板着脸孔,昼夜战战兢兢,早上出门晚上能否回到家都无法保证。 此时的牧雨,看着孩子们的快乐和阳光,禁不住热泪盈眶。 这种感觉,只是初开始跟随朝歌三贩师父从商的日子里才有,不管怎么拼杀,也不管赚钱多少,那是何等快活?大家都亲热无间。在薛司徒帐下的时候,除了议公事军务,散帐后也是那么热热呵呵。 自从没了薛司徒,临海王和自己拼杀的这些年月,就开始了心惊肉跳,战战兢兢。得亏临海王小时候就跟随天下第三贩神公爹望云端经商贩运竹竿,心境非常明亮开阔,要死要生、要升要降、要胜要败看得比屁都淡。 转眼就到了正午,一大早向冲上的酒菜根本就没人动筷子,稀饭也等于没喝到。还不错,侍女在一直倒茶,喝了一肚子茶水。这时候,几位的肚子开始造反,“咕咕噜噜”大吵大闹,大家早已忍不住叫正式开宴。 正这时候,向冲府上的管家望嗲罗跑回来,大喊:“老爷,老爷,王驸马带了满城富商二十一位全来了,就快到门口了。” “走,迎接弟兄们。”向冲向满屋子人一挥大手。 向冲将凌铣、介克推到前面,大家相随到街上。好家伙,这些人全都步行,都有家将陪护,呼啦啦好大一群,朝着向府跑来。 领首的正是大礼皇帝世隆的二姐夫王捶,绣花的紫袍,既显示了皇家威风也标志着商人身份。漆雕用、全城紧随而至,一个个服色鲜亮,威风凛凛。 王捶一看凌铣站在领首,紧赶几步,上来一抱拳,大呼:“公威大哥驾到,小弟们有失远迎啊。一会可别打屁股哦。” 凌铣也抱拳回礼,笑道:“你那驸马屁股比他娘的洱河还大,谁敢动啊。” 后面的一大溜南诏富商顿时哈哈大笑,一个个蜂拥而上,将凌铣抬起多高,嗷嗷大叫,开始吊夯。一起高喊:“好久不见,吊夯不算。” 什么意思?吊夯不算又该干什么才算?牧雨猛一听,惊个趔趄,仔细想,人家兄弟们指不定是什么暗号。再细看这些孩子们,在商海中真的好亲密好热乎,感动得泪水直流。 一个个吊夯完结,经王捶介绍了九十六岁巨商、阶药贩神、长阳侯、五雷神将文烈,九十四岁巨商、柿干贩神、春酒贩侯、平昌侯漆雕又,南诏国的巨商们纷纷当街跪倒,大礼参拜,山呼千岁。 惹得阳苴咩城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流顿时堵塞,都围在一边看这阵势。 在世的两大贩神,紫袍鲜艳,十三銙金玉带,腰悬御赐金牌,白花花的胡须一尺长,好不威风。果然是大唐人物,这么老了,其样貌之威武在南诏仍然难有匹敌。 文烈、漆雕又老哥儿俩将孩子们一一扶起来,一一问了姓名和各自从事的行当,对他们一个个夸赞一番。大家相拥着二位老者,都往正堂吃酒。 向冲正准备开席,管家望嗲罗高叫:“先别忙着开宴。” 众人无不纳闷,这就怪了,他到底怎么了?一个管家胆敢这么做? 第 315章 宴请张德妃 管家望嗲罗,的确有资格跟主人一样说话,就凭他不是一般人物。 望嗲罗乃南诏国最勇健善斗的望苴子一族,属于阳苴咩城之西紧挨着的永昌节度管辖。永昌节度拥有的常备军一万,是整个南诏国常备军的三分之一。作为六节度两都督府之一,永昌节度怎么就这么厉害? 南诏国之所以称之为南诏,洱河周边在唐朝初年形成了六诏。诏其实就是王,我们汉人将南诏再加一个王字,属于重复称呼,是中原王朝的错讹。六王之中,洱河最南部的王,即南诏,一直心向中原王朝及后来的唐朝。 因而,唐初一直到玄宗都在支持南诏,最终使得南诏在皮逻阁时代统一了六诏,集中管理,并支持其建立附属国。在皮逻阁统一南诏的过程中,永昌节度地面的两支部族是坚定支持皮逻阁附唐统一的重要力量。 永昌节度一部分是哀牢人,南诏国开国君主皮逻阁及当今自称皇帝的世隆这一族的始祖就来自哀牢,因而南诏与哀牢世世代代都保持着良好关系。 永昌节度所管的另一部分就是望苴子,也是乌蛮别种。永昌镇拥重兵监视西爨,又管辖金齿、漆齿、银齿、绣脚、穿鼻、裸形、磨些、望部、外喻部等部落。 向冲的管家望嗲罗就是望王的嫡长子,是望部的接班人。望嗲罗之父望王名叫望甲润,据他说,望部乃天皇氏望获十三兄弟之一望嫑甘所建,洱河周边各诏多多少少都有望嫑甘的血统。 因而这一族的人往哪里去,几乎没人跟他们对着干,除非他们无理取闹。 作为望王嫡长子,人家望嗲罗根本不需要给你当管家讨酬金,直接就会被南诏王接到王宫授职的。向冲能让望嗲罗当管家,我们就可以看得出,在南诏地面上,这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才能做得到。 所以,可别看向冲嘻嘻哈哈,八不在乎,那可是三十年来打下的底子。 那么,望嗲罗为什么说先别忙着开宴呢?只有王捶心中有数,他又有什么数?又凭什么? 王捶不仅仅是驸马这么简单,他今天还约了两位非凡人物。所以,望嗲罗让大家再等一等。向冲让望嗲罗去知会他的时候,他当即就发帖去找各家富豪,同时发出了两个特殊帖子。到底是谁呀? 一个是南诏布燮段宗牓,一个就是张德妃。 张德妃已知叫个张桃,外公乃寿春公范铭,范铢与张真之女,天煞魔棍张创孙女。被宣宗赐给世隆的张婕妤。 段宗牓这个布燮是个什么意思?布燮与坦绰、久赞一样都是朝堂上的宰执。段宗牓排在六大清算官之首,也就是首相。这个人也是不得了的人物。 此前,劝丰祐及先王劝利晟在位时,有一位权臣叫嵯巅,起先是杀掉昏王劝龙晟而立王弟劝利晟,八年后再立劝利晟之弟劝丰祐,前后作首席清平官四十年。 嵯巅虽然是个权臣,当按照中原王朝的文人评判君臣的标准显然不合适,他没有篡逆之心,连续所立的两代南诏王都是很有作为的人物。君臣一道将南诏国的军事政治推向顶峰,成为四周各国不敢小觑的一个小朝廷。 但是,嵯巅在拥立世隆之后,被段宗牓趁机斩杀,为的是给世隆扫清障碍,让世隆大刀阔斧实现自己的抱负。段宗牓为什么这么做呢? 在世隆降生之后,其父劝丰祐深恐权臣嵯巅弄死自己的儿子,秘密交给段宗牓将孩子放在洱河边一个渔村——李家庄,由两名无儿无女的孤老汉抚养,世隆跟两位老汉打渔长大。 段宗牓又秘密派宫廷护卫转为民户住进李家庄,暗中保护世隆的安全,并假扮武师,教世隆武功。一直到世隆长到十二岁,才叫段宗牓将世隆细吹细打迎入宫中。嵯巅并没有表示惊奇,而是跟大家一样祝贺。 但是,当老王劝丰祐去世,嵯巅拥立世隆上位之后。恰遇南诏帮助骠国打败狮子国的大军将段宗榜凯旋班师,段宗牓到了南诏国的属国腾越国时,听说了嵯巅仍在操控朝政,致书嵯巅:请于国门迎骠国王所献之金佛。 嵯巅冕服衣冠于河尾城迎候。在拜佛时,段宗榜立斩之于佛前。嵯巅擅权局面至此结束。段宗榜斩嵯巅,在南诏朝廷中大展头角。 这个段宗牓因为斩杀嵯巅,却没有落下嵯巅弑君那样的恶名。 他是汉裔白蛮人。这些汉裔白蛮,实际上是东汉伏波将军、新息侯马援两征交趾过程中,顺带统一了洱河各族,留在洱河世代镇守这一带的大将后代。因时代久远,与中原王朝更迭后的帝王攀不上什么关系,也成了蛮人。 白蛮人在南诏国始终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朝中六大清平官至少两个白蛮人。历代南诏王,离开白蛮人的支持和谋划,很多事情都办不成。 段宗牓之所以能杀得了嵯巅,嵯巅也是忌惮白蛮人的,无端得罪白蛮人,他这个首席清平官也会岌岌可危。所以南诏国的政治裙带关系,大概就是这么个样子。 也就是说,后来的段氏大理国,其实就是白蛮人彻底掌握国柄。不再只是周旋于各族之间,而是主宰南诏各族的命运。当然后来的段氏大理国与此时的段宗牓不是一码事,不可以说成是他为了后代当王,这个风马牛不相及。 段宗牓和张德妃这样的大人物,南诏国驸马、骠玉贩诏王捶能够请到吗? 大家正在疑惑之中,望嗲罗从外面飞奔而入,大喊:“老爷,段布燮和张德妃驾到!快快迎驾。” 哟哬,王捶果然不是盖的,这两位还真的就来了。 满屋子二三十位富商大侠纷纷涌出街门,王捶领首,凌铣与他们南诏国的富商一起,一个个双膝下跪的、单膝跪倒的,大礼参拜。 大唐长安来的长阳侯文烈、平昌侯漆雕又、珍珠侯介克、竹山伯牧雨、南平伯望大津,皆深深俯首,躬身施礼。 南诏老臣、布燮段宗牓骑马而来,便装出行,由四名护卫大将引领,捋一捋白花花的胡须,爽朗大笑,大踏步而来。张德妃由四名内侍搀扶,也是便装出行,从肩舆上款款下来。 王捶连忙将大唐来的三侯两伯给他们一一介绍。段宗牓微微靠后,让张德妃走在前面。 张德妃略微给文烈、漆雕又、介克等侯伯道个万福,轻启檀口:“四姥爷、五姥爷如此高寿,还亲冒风雨来南诏看我,外甥女实在过意不去。本宫已经奏明乌底,今儿在向冲这里会个面,明天中午乌底还要赐宴呢。” 乌底,就是南诏国所谓皇帝的意思,只是北方口音的皇帝被南诏化而已。 文烈、漆雕又急忙还礼,文烈推一把漆雕又,他的嘴皮子利索。漆雕又拱手施礼:“娘娘想的这么周到,朕等受宠若惊。乌底日理万机,还要亲自召见我们几个老头子,请娘娘代为谢恩。” 向冲叫摆上五大桌酒宴,布燮段宗牓、德妃张桃及大唐三侯两伯和凌铣坐一桌,布燮、德妃护卫大将、内侍臣及阳苴咩城洱河三杰等二十一名富商分坐四桌。从午至夜,亲热无间,互相攀话,喧嚣震天。 席间,介克、凌铣先是请出来张德妃,转到侧室,将一件水晶宝镜从怀中掏出,奏曰:“臣珍珠侯介克奉大唐天子敕旨,专程前来拜望德妃娘娘。这是大唐天子御赐水晶宝镜一面,表达大唐天子对娘娘的怀念之情。” 张德妃一听大唐天子还没忘我们这些外赐的嫔嫱,远在他国宫中,那种对故国的思念是何等煎熬难过,当即感动得热泪横流。 她手捧难以用价值估量的水晶宝镜,往北朝着长安方向跪下,任凭泪水飞溅:“臣妾谢吾皇万岁,愿陛下万寿无疆,国运久长!” 介克、凌铣将其搀扶起来,德妃将水晶宝镜从镶金楠匣中打开,是椭圆形的一面水晶宝镜,横径达六寸,竖径达到九寸,以纯金包饰,纯金作盖子。加工成这么大的宝镜,该是多大的水晶啊,果然是稀世珍宝。 以之照着面庞,顿觉容颜宛若天仙,叫人心旌摇荡。德妃高兴得不得了,一直禁不住热泪滚滚。 看了好一阵,将水晶宝镜收好,由衷赞道:“本宫来到南诏已经整整十年,虽也有家人不断捎信,但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亲人。本宫的心情真的是无以言表。如果需要本宫在宫里办什么事情,尽管开口。” 介克当即跪翻,口称:“娘娘千岁,大唐天子有一件急务,必得由你出马才能办成。这是你舅父寿春公范铭在汉州前线给你的亲笔信,另有一封是给世隆的。这个计策,却是芝麻贩神黄昭、春酒贩神漆雕卉亲授,就算世隆执迷不悟,必然没有什么好果子。” 德妃张桃看完两封书信,又惊又喜。信中,大舅寿春公范铭对她说: 德妃娘娘: 自从你远嫁南诏,跟定世隆,一眨眼过去十个春秋。值此正月,愈思亲情。幸得临海王、长阳侯、平昌侯、巢侯、遒侯、珍珠侯、竹山伯、南平伯等前往南诏做事,得捎舅父此信,祝甥女花容月貌天天好,夫唱妇随时时新。珍珠侯带去天子御赐之物,与你晤面尚有要事相托。舅父请你斟酌而行。相隔万里,见字如晤,合泪顿笔,顺颂时祺。 舅父:大唐左威卫大将军寿春郡开国公范铭,弼正谨呈。 咸通十一年正月二十二日。 德妃看过大舅此信,将书信紧紧贴在胸口,顿时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第316章 攻心段宗牓 南诏国首都,阳苴咩城,皂针大贩向冲府邸。 德妃张桃看过大舅寿春公范铭的书信,又看了大舅写给南诏皇帝世隆的书信,都放入怀中。怕正堂饮宴的布燮段宗牓生疑,当即与介克、凌铣简明扼要商议,介克、凌铣将计策一一说明。 张德妃当即赞同:“我这里积极配合,绝无二话。至于你们索性让我也跟着逃走,本宫以为不妥。就算死,本宫也要大大方方待在宫中,以表大唐与南诏乃是割不断的宗藩之国。” 她的大义,将介克、凌铣感动得热泪滚滚,当即跪翻,异口同声:“娘娘果然是举世无双的大义之人,我等唐人永远将您的大义铭记心中。” 德妃张桃又问起大舅信中提及的临海王、遒侯、巢侯在哪里? 介文胜、凌公威一一说明,他们住在城外,死死护住这次特殊货品。 德妃叹息道:“今天没见到他们,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凌公威劝慰她:“还不该临海王现身,只要该他出马,临海王他们总会与娘娘相见的。” 他们擦干眼泪,相携到了正堂继续饮宴。少顷,又将布燮段宗牓请出来,也带到别室。 介克从怀中掏出两个于阗玉雕件,一个是手把件,乃斜卧的家狗,忠诚可爱;一个是六寸长孔雀镶金玉簪。两件玉器的雕工极为细腻,精美绝伦,叫人一眼看见便爱不释手,欲罢不能。 家狗手把件自然是送给段宗牓的,这位南诏国的布燮,乃大唐宪宗元和元年,即南诏异牟寻元丰八年(806年)丙戌生,属狗,现今六十四岁老将。因而,介克精心挑选了这件于阗玉手把件。 当布燮段宗牓拿在手里的时候,温润可心的玉质顿时与自己魂魄相融合,顿觉妙不可言,成为与自己一体的宝物。当即惊问:“介侯此宝从何而来?” 珍珠侯介克早就想好了说辞,既然是大明宫的宝物,就必须将唐天子抬出来,充分表达唐天子的体恤之情。 介文胜翻身跪下:“布燮,此宝乃大唐天子密赐与您老的至宝。我等此番前来贩卖珍珠,临行进宫拜见望昭仪,恰遇天子驾临绫绮殿。问及我等行踪,当即从御案上拿起这件宝物,敕曰:南诏段宗牓之忠,朕甚为敬重,将此宝赐他做个纪念,不要忘了大唐与南诏宗藩之事。” 段宗牓一听,顿时老泪纵横,颤巍着花白胡子,翻身朝着北方长安跪正:“臣南诏国布燮段宗牓,蒙天朝上国天子不弃,系念小臣为黎民百姓一片忠心。臣谢天子隆恩,愿大唐天子福寿绵长,大唐基业万世不朽。” 介克、凌铣将他扶起来,继而介克将孔雀镶金于阗玉簪双手托过,这件宝贝是女人用的,转送五郡主段瘦粼的。自然也要表达出唐天子的意思,还不能太俗,该怎么说呢?介克也是想好了的。 珍珠侯介文胜禀曰:“此件孔雀镶金于阗玉簪,乃大唐天子惊闻布燮家五郡主美若天仙,御赐给五郡主段瘦粼的。天子口占七古敕曰: “天生仙子降段府, “大唐祥瑞惊天母。 “此宝赐予段瘦粼, “知朕用心一片苦。” 段宗牓听了天子对小女如此厚爱,又是一阵惊诧,再次翻身跪倒,热泪盈眶,接过宝物,山呼谢恩。当即又取过纸笔,规规矩矩将天子对小女的御制诗记录下来。 凌铣见段宗牓对唐天子这么敬重,而且已经将两件宝物收好,就该紧锣密鼓安排下一步行动,必须将段宗牓这座城池攻破。 团鱼贩仙凌公威起而禀曰:“我等临来,望昭仪也甚慕五郡主美若沉鱼落雁,叫公威捎了两件礼物相赠。公威深恐有失,没敢带在身边,放在城外,由专人守卫。明天公威到布燮府拜见五郡主,当面转交。” 这话从天下第一美男凌公威嘴里说出,十分得体。他相信这番话必然击中段宗牓的心窝子,就看他怎么反应了。 段宗牓激动得嘴唇哆嗦,心想,都说唐廷混蛋如之何,纯粹是那些为了以战功博取地位之流瞎编乱造的谎话。现在是敌对状态,人家大唐天子及望昭仪尚且如此待人,哪里有半点对咱不好的。 但转念一想,忽然倒抽一口冷气,这个介克、凌铣莫非奉旨来施展反间计不成?按照反间计常理,必当对前线的坦绰杜元忠及先锋大将严对、程澼不利,对付我能起到什么效果呢? 就算离间乌底世隆与我的关系而杀掉我,杜元忠等继续攻打成都,反间计不等于白费吗? 书中代言,南诏凡对外用兵,皆有六大清平官亲到前方督阵,较大的战事,甚至南诏王亲到前方督战,督战者每天记录大小将佐功过。世隆的南诏国六相之中,段宗牓为布燮,杜元忠为坦绰,垌篾阁为副内算官。 垌篾阁等内算三官按唐廷来比喻,属于内朝官。段宗牓与杜元忠都是外朝官,坦绰、布燮、久赞等外朝三官没有正副之别,地位旗鼓相当。 段宗牓虽然位置排在首位,但并不能对任何其他五相发号施令,都是各管各的职掌。这一点与中原王朝的三省长官中书令、侍中、尚书令互不统属相类似。 杜元忠是成偈赕于浪族人,乃剑川节度起家的坦绰,对战吐蕃三十年从无败绩,也是南诏屈指可数的名将,就是大唐人物,也没有任何人拥有这等骄人战绩。 世隆继位之后第三年,将其拔擢为坦绰,居相位已经七年之久,资格仅次于段宗牓。 内中成偈赕的赕是什么意思呢,南诏国早期将境内分为十赕,乃是相当于唐廷十道的意思。其实这个赕字,也是道字的南诏口音罢了,以他们自创的文字书写出这么个字。 后来又编组全国为六大节度、两大都督,赕降格为普通州一样的级别。 段宗牓想了一圈,所有的想法都对不上号。又一转念,想一想唐天子对小女的这首诗,最后一句是“知朕用心一片苦”,顿时明白了几分,莫非唐天子垂涎小女的天仙之美? 心中暗暗觉到这个推断一定不错,素闻当今的唐天子善音律,爱美色,应该就是这样。小女如能进到大明宫侍奉唐天子,多少会对南诏有些好处。 这倒是个正经路子,不管大唐与南诏怎么打,最终还是要回到正常的宗藩关系。此时布下一颗棋子在大明宫,等到两下讲和之时,必然能起作用。 既然是这样,那么唐天子李漼的这首诗就是情诗。回家交给小女,看她的反应吧,不是还有望昭仪相赠礼物吗?明天就叫凌铣当面对段瘦粼说清楚李漼的意思。 其实,唐天子李漼哪有什么御制诗,这是珍珠侯介克自己先说现编的。 段宗牓略微沉吟,脑子飞速运转,基本想清楚了,赶忙对凌铣笑道:“本相的府邸随时欢迎团鱼贩仙光临,本相代瘦粼先行谢过望昭仪。” 凌铣深施一礼,说道:“明天巳时正,公威到相府,再与布燮详叙。” 段宗牓再细看凌铣,虽然已知其五旬开外,但以他的气质和谈吐,就算是十六七岁姑娘见了他也一样动心。素知这家伙乃当今天下第一美男,真的见到,果然让人瞠目结舌。 难怪白马五义的故事传遍天下,谷梁广与歌仙缭云成就夫妻,望凌通纳牧雨为妾过了四十六年才成为正妻。竹山伯牧雨的儿子这般骇人的美貌,真的不知道缭云和牧雨在当年该是多美的仙子。 男人对于帅哥也是喜欢的,段宗牓也不排除在外,见凌铣敲定了去自己府上的时间,当即说道:“无论愚兄明天巳时正是否在家,都会有人好好招待。先将事情说明,万一怠慢老弟,对愚兄一定要多多包涵。” 他说到这里就是尾声,明天的话在今天绝不能说,再多说半句都会坏事。凌铣当即拱手施礼,示意还到正堂饮酒。 段宗牓被拿下,下面是对洱河三杰漆雕用、全城、王捶的安顿。 南药贩王漆雕用,自有他爷爷漆雕又招呼着,檀石贩将全城乃朝歌八剑子弟,文烈、漆雕又乃其曾师祖,漆雕又以三言两语就将他说服。这两个其实不用说就心向介克,当然他们两个也都得到了介克的礼品。 王捶因其是驸马,具有入宫追随、引荐等作用,介克也单独给了一件于阗玉属相手把件。他是文宗太和元年、即南诏劝丰祐保和四年(827年)丁未年生,属羊,因而得到了一个卧羊手把件,也是精美绝伦。 其他参加饮宴的富商都得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宝贝,都由王捶说动,介克、凌铣陪同。一个个纷纷表示,但有驱遣,甘愿奉命。 当晚各自散去,介克、凌铣与王捶约定,明日先奔宫中拜访九公主世荒勼,继而巳时正去布燮府面见五郡主段瘦粼。 当晚,王捶回到自己府上,将介克给的一件金框铜镜献给老婆二公主世雅,说明到明天进宫一起找九公主献宝。 世雅公主见到宝贝,爱不释手,欣赏了好大半天,转而问道:“介克、凌铣找九公主有何打算?” 王捶实话实说:“现今杜元忠力主攻唐,虽然围困成都很急,但终归打不过唐廷,到头来还是求和。倒不如叫九公主提前做个打算,立下这不世之功,也不枉费了倾国倾城之貌。” 世雅沉吟良久,说道:“也是,小九如不能嫁给帝王,还真是白白浪费了她那张俏脸。倒不如将计就计,跟随介克就去长安,为南诏子孙谋福。” 次日一早,卯时正,王捶、世雅夫妇早早打扮整齐,带领介文胜、凌公威、向冲已经到了宫门之外。 门将一看是二公主、王驸马,约略问她们情由,王捶不爱耍大牌,按规矩掏出出身,推说:“本宫相随二公主,给九公主看两样宝贝,不消一个时辰就走。这位是阳苴咩城大军将垌费喏的妹夫,这两位是府上的唐人管家。” 五人被放行,他们一路直奔九公主所住的翠罗宫。 这里的宫女一见到二驸马来到,哪一个没得过好处,个个喜气盈盈接住,纷纷禀报九公主世荒勼。不多一会,世荒勼款款出来,宛如凌霄殿瑶琴一般的铮铮妙音,高亢而不失诱人:“二哥来了,小妹接驾。” 王捶惊得急忙单膝跪倒:“九妹说笑了,哪敢叫你接驾。倒是王捶参驾。” 九公主世荒勼将他扶起来,又与二姐世雅见礼。 王捶转身将介克拉过来,介绍:“这位是都城大军将垌费喏的妹夫向冲。这位是大唐珍珠侯介文胜,特地来给九公主送礼品的。这位是大唐团鱼贩仙凌公威,特地来拜望九公主的。” 当九公主世荒勼看到凌公威的一刻,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天啊,传言世间第一美男叫个凌公威,今天得见,果然叫人心旌摇荡。 究竟九公主对介克、凌铣的计策会是什么态度,他们能带走世荒勼吗? 第317章 撩拨世荒勼 九公主世荒勼将他们五位迎入翠罗宫,宫女纷纷给他们端茶倒水。 简单寒暄,互相结识。别看凌公威五十四了,须发乌黑,面如傅粉,依然能叫女子们心中颤抖。奔向王宫的这一路,二公主世雅就跟凌公威有说不完的话,想尽一切办法多跟他说几句。 此时,九公主与凌公威认识了,哪里见过这等极品男人,一开始就惊得魂飞魄散。仔细看,诶哟,身腰如此挺拔,面目如此姣好,谈吐高雅大方,穿着鲜艳而不扎眼,走动宛如仙家降临。天啊,该不是潘安在世吧。 凌公威见九公主痴痴呆呆看着自己,急忙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件宝物,乃是一支长五寸四、径九分的莲藕。于阗玉质,温润剔透,微微泛着金檀皮色,是上好的手把件。这件宝物的寓意是佳偶天成。 九公主手拿这支莲藕,爱不释手,转眼盯着凌公威,款款问道:“哥哥,送小妹这件宝是何用意,小妹倒要听听。” 凌公威将双目闪动,两唇碰撞间,射出电一样的销魂话音,又宛如笛子奏响,穿云破雾而来,说道:“此宝乃大唐天子御赐之物。天子闻听文武百官传言南诏九公主美若九天仙女,恰遇我等前来南诏办货,就委托公威送你此宝。天子口占七古敕曰: “天降南诏世荒勼, “欲见怎奈道相阻。 “一支莲藕表心迹, “心潮翻涌似鼎煮。” 世荒勼听完凌公威一番说,透过凌公威仿佛看到唐天子为自己焦虑不安,百般思念的苦恼,顿觉心中一颤,身形摇动,差点晕厥过去。 凌公威轻轻扶住她双肘,似有似无,抑扬顿挫,极富煽情的说道:“公主之美,恰配唐天子英武绝伦。” 世荒勼盯着眼前的美男子,心中想着唐天子,天啊,多美多美啊。顿时醉了,索性斜倚在凌公威肩头,悠悠说道:“全凭哥哥安顿,小妹感谢不尽。” 凌公威在她耳边悄悄补一句:“莲藕岂止是手把件,还是心把件。届时哥哥约你出宫去海边采珍珠玩耍,会叫二驸马前来请你,好么?” 世荒勼脉脉含情,飞眼射电:“哥哥是要先教授一下唐宫规矩啰。” 凌公威将脸颊蹭一蹭公主粉脸:“到时候自然知道。我们不敢久停,这里有一封寿春公范铭也就是张德妃的大舅给乌底的信,到时候我约你出宫之时,留下信就好了。” 世荒勼被他这一蹭,更是浑身酥软,又听这美男就要走,有些急眼,轻轻耳语:“那你要快点约我出宫,可别叫小妹等久了,到时候憔悴不堪,无法行动,难以面见哥哥。” 凌公威笑道:“这么急干啥?哥哥会安排好的,你就当这支莲藕是哥哥守着你不好么?” 话已说到骨头里了,凌公威连忙将九公主身子扶好,向大家示意开拔。再看二公主世雅,两眼似有妒火,但又深恐惹恼凌公威和九妹,那种难过的表情叫人好生心疼。 九公主目送他们远去。继而泪光闪闪,禁不住紧握那支莲藕,飞身跑入纱帐,捂着被子,嘤嘤哭起来。 倾国倾城的美人其实是人世间最寂寞的人。九公主那种内心深处的苦只有凌公威懂得,几句话就将她整个击倒,再也不能抑制那种辛酸泪。 且说凌铣、介克、向冲、王捶及二公主世雅五人,出来王宫,先将世雅送回王捶的驸马府中。看看天,才过去半个时辰,刚到辰时。 既然要送给段瘦粼两件礼物,对于一个尚未婚配的郡主,到底送什么好呢?四人打马飞奔阳苴咩城之外的大朗山王家湾。 到了这里,临海王望凌通、遒侯望钧、巢侯介攻都坐在军帐中闲聊,正在烦恼城中到底怎么回事,一天一夜没人给个消息。此时见到凌铣、介克回来,还带了两个,望凌通、望钧、介攻感觉这个人很熟悉,一时想不起来。 凌铣赶紧禀告:“爹,这位是南诏国二驸马、洱河三杰的三弟王捶啊,他爹新丰虎王寻。这位是南诏四象的二哥向冲,云安伯向春山的长孙。” 临海王顿时想起来,这小子贩卖翠玉,忙起身抱拳:“骠玉贩诏,翠玉王,皂针大贩,副内算官垌篾阁的郡马,幸会幸会。孤乃临海郡王望凌通,奉旨押宝而来。” 望钧、介攻也自报家门,与王捶、向冲一一相见。 骠玉贩诏王捶、皂针大贩向冲怎能不认识他们,那都是到长安贩卖翠玉的时候,有幸撞到凌铣、介攻,才能到他们府上看看,此时在这南诏之地再次看见,简直是跟做梦一样,两位都禁不住眼含热泪。 珍珠侯介克将这一天一夜的活动情况,向一王二侯详细禀报,望凌通对王捶大家夸赞:“不愧是骠玉贩诏,皂针大贩,都有王者之风。大唐与南诏的宗藩关系迟早难以割断,我们早做打算,既是为国立功,也是为自己打算。” 继而,望凌通命令望钧、介攻打开宝箱,让凌铣挑选两件上好的礼品。 凌铣按照心中盘算,挑选了两件,是要送给段瘦粼的。 介克又选了一件好的,准备送给段瘦粼的母亲,选了二十一件一般的,准备送给二十一位富商的夫人。 珍珠侯介克将临海王拉到别帐,一通合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带来的价值五万缗的财宝基本会剩下一半。 望凌通说道:“这就全仗你们弟兄的人缘好,剩下了这么一大笔。孤以为,既然给都城大军将垌费喏一万缗,布燮段宗牓、坦绰杜元忠、副内算官垌篾阁也各留五千缗,就放在王捶府上,没事儿就给他们捎几件过去。咱最后剩下一万缗就行,回程的时候作为路上稳定人心的资费。” 对于如何带走九公主、五郡主及二十一位富商,二人又商量一阵,定下计策。为防止生变,宜早不宜迟,相约明天一早巳时初都到这里集合。 出来军帐,望凌通给他们每人派一名大内侍卫,帮着拿东西,牵战马,打下手,防意外。一行八人带着宝贝,打马直奔阳苴咩城,直接去段府。 恰好巳时三刻到达,再有一刻钟就是巳时正。这点儿卡得可真准啊。 王捶上去打门,不多时管家出来,将他们迎进去。段宗牓不在家,但管家什么事情都清楚了,叫出夫人潘韵接见。 看这个潘韵也是个大唐女子,只不过五十岁左右。仔细端详,其风韵犹存,温文尔雅,绝对出自公侯之家。 凌铣对于大唐长安、洛阳的王侯将相家眷几乎全都见过,虽然总觉得跟谁相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家的千金。 他禁不住问:“公威敢问夫人是大唐哪里人氏,令尊高姓大名?” 潘韵已经至少三十年没人这么问她了,今天忽然被这位绝世美男问起,顿时勾起那种对大唐老家的种种牵肠挂肚,禁不住眼含热泪。 只见潘韵款款说道:“家父乃百辟横刀潘独,长庆元年青州逃兵之乱,薛司徒万贯募军,家父被募为旅帅,随竹山伯牧雨守南门,苦战而亡。之后,父亲被追封为阳信子,母亲获封马颊乡君,当时我才六岁。” 潘韵介绍说,薛司徒将我和最小的弟弟潘韶收为义女、义子,一直在薛府长到薛爹爹病逝,我十七岁,弟弟十五岁。我被选入宫中,弟弟入了南衙十六卫。 我在宫中三年被封为御女。二十岁那年,是个太和九年,恰遇南诏段宗牓等人入朝纳贡,文宗看段宗牓英武过人,时年二十九岁,有心叫他心向唐廷,就将我赐给了段宗牓。其他几个大将也都赐了宫女。 这一晃都过去三十五年了,每每想起爹爹的栽培,禁不住热泪横流。只可惜从来没人能跟我谈起爹爹了。 听完这个,团鱼贩仙凌铣已经泪流满面,“呼通”一声给潘夫人跪下,高喊:“姐姐在上,受兄弟一拜。我和三弟等涪陵六侠找了姐姐这么多年,杳无音讯,今天却在这里拜姐姐,真的是苍天有眼啊。” 潘夫人又惊又喜,急忙将凌铣扶起来,禁不住紧紧相拥,泣不成声:“兄弟与潘韶是结义兄弟吗?这么巧啊。那年我等宫女被赐给南诏大将,不久宫中发生甘露之变。 “宫中被仇士良杀得一片大乱,幸好我们早早往南诏来了,要不然早成了刀下亡魂。甘露之变后,谁还管我们的去向,家人从此不知道我们去了哪里。我到了南诏,设法跟弟弟潘韶通信,死活不见回音。” 凌铣又抱一抱姐姐,帮她擦一把眼泪,禀道:“俺爹在甘露之变第二年正月出任涪州刺史,带走了三弟。 “当时三弟十八岁,在涪州除了打仗、训练,很是无趣,我等六人年龄相当就结义为兄弟。我是二哥,潘韶是三哥。大哥是范职的次子范镇。四弟是缭云的儿子谷梁池。五弟是岑寿山的儿子岑踵。六弟是孙夸的儿子孙啸。” 潘夫人看他说完,惊问:“兄弟令尊却是何人?” 凌铣答道:“家父乃临海郡王望凌通,昔日里在薛司徒镇守青州时,先是行军司马,薛司徒杀逃之后,升任青州別驾,卫县男。” 潘韵一听,大惑不解:“我怎能不知道望別驾,既是父子,你为何姓凌?” 第318章 魅惑段瘦粼 南诏国都阳苴咩城,布燮段宗牓府邸。 段宗牓的夫人潘韵,居然是大战青州阵亡的百辟横刀潘独之女,被文宗以御女身份赐给时任纳贡使臣的段宗牓为妻。而凌铣居然跟她弟弟潘韶还是结义的涪陵六侠。这时候潘夫人问起凌铣为何跟他爹不一个姓? 介克急忙过来禀报:“他本名望铣,涪陵六侠结义不久闹着辞军经商。为了不给家人造成麻烦,征求父母意见,自己改姓凌,就叫凌铣。一直从事团鱼生意,在长安、洛阳,人送大号团鱼贩仙。” 段夫人一听,再看看兄弟的样貌,顿时哈哈大笑:“以你的貌若潘安,别说卖团鱼,就是卖稻草也得大富大贵。任意到一个地方将摊位一摆,大姑娘小媳妇还不把你吃了。” 凌公威上来就拧一家伙姐姐的小脸,怒道:“才不是这样呢,头十年就因为太帅,往往吃喝应酬多不胜数,生意赚几个钱全挥霍掉了,几乎做不下去。被师爷长阳侯猛尅一顿,后来带了徒弟才好多了。” 他这一说,仔细品一品内中情形,还真是的,惹得满堂哈哈大笑。 介克看如此亲热,直接和凌铣一起将潘夫人拉到一边的侧室,将怀中的一个楠匣拿出,双手递给夫人。潘韶请过,缓缓打开,是一串珍珠项链。 珍珠侯禀道:“这是大明宫中仅次于皇后所戴的一挂珍珠链。当今天子得知我等前来,就叫给南诏宰执段宗牓夫人捎一件。 “寡人就为夫人挑选了这件。整个项链由口径四分白珠串起,正胸一颗八分金珠,金珠两边是两颗六分金珠护卫。这三颗金珠来之不易,是寡人十年前收购珍珠而卖到宫中的。当时有富商对六分大的金珠就出价五百贯。” 说完,当即给潘韶戴上,潘韶带他们两个到自己卧房镜子前一照,哇,太华美了。这串珍珠直接将潘韶的脸庞衬得宛如瑶池玉女一般,哪里像五十五岁夫人?潘韶真的醉了。 凌铣对她轻声耳语:“姐姐太美了,我怎么就没遇到过这么美的女人?” 潘韶当即仰倒在凌铣怀里:“怎么样,姐姐还行吧?还能勾到男人?” 凌铣将她扶起来:“姐姐的美,咱一屋子男人都是你的。” 众人一时间哈哈大笑。这么贵重的礼品,潘韶推却一番,禁不住凌铣一番说辞,只好将宝物收起。 客套话说得差不多了,潘夫人问起介克:“珍珠侯驾临必然还有要事吧,有话尽管说,别绕弯子,就像自己家一样。” 凌铣笑道:“在长安宫中及街市纷纷夸赞段府五郡主貌若天仙,我们来的时候,唐天子赐了段布燮和五郡主宝物。望昭仪也仰慕五郡主沉鱼落雁之貌,叫公威捎了两件礼物相赠。今天过府,专此拜访,当面转交。” 潘韶笑道:“不愧是团鱼贩仙,果然言出必行。昨晚布燮回府,叫我看了天子所赐的于阗玉属相手把件,也看了天子赐给女儿的于阗玉孔雀镶金发簪,都是精美绝伦的珍宝。 “说你们今天巳时正要来,我还以为你们吃酒说醉话,今天果然准时到来。我这就去叫来小女,你跟她说话。” 潘夫人说完,对凌铣附耳说:“弟弟自有姐姐打发,可别让小女丢魂。” 凌公威淡然一笑:“弟弟跟她隔着一辈人,哪能胡思乱想?” 不大功夫,两名侍女一前一后,护着五郡主段瘦粼来到正堂。众人一看,一个个顿时目瞪口呆,不知如何说话。但见段瘦粼: 身材高拔足有七尺八寸。瓜子脸,淡绯颐,方颌圆庭。柳叶眉淡若寒烟,润玉项白若莲藕。缥缈移步,环佩叮咚。美目顾盼,熠熠生辉。上街略微走动,老幼忘掉路径。肆市随意悠游,摊贩不看钱箱。南诏堪称倾国,大唐无此妙人。若是荒勼相伴,更叫瑶池醉翻。 凌铣毕竟见的美女多不胜数,稍微愣神,赞道:“果然如同珍珠侯所说,五郡主倾国倾城,今番相晤,此行不虚。如此仙女一生能遇几回,这才是三生有幸。” 潘韵赶忙过来,给段瘦粼介绍:“这位是你舅舅潘韶的结义哥哥,你也叫舅舅,乃大唐第一美男、团鱼贩仙凌公威。” 段瘦粼见过的美男也不计其数,但今天见了凌铣,顿时感觉他高俊之美给人的气势,如同苍山缓缓驰来;面目之妙给人的享受,如同洱河欢畅流淌。开口之音犹如古筝弹奏,摄人五魄,举手之姿恰似温润妙玉,滋蔓六神。 惊得她直接呆住,这是人吗?这明明是仙人降临,顿时精神恍惚,身子歪扭,就要玉山崩塌。凌公威情知她犯痴,若是丝毫不去沾她,敬而远之,这里一旦辞去,她必然生出痴症,茶饭不思,久之害人性命。 凌铣不及细想,急忙将她双肘托住:“既然与你舅舅是结义兄弟,公威也是五郡主的舅舅。五郡主美若天仙,惊动了南诏,惊动了长安,惊动了天子,也惊动了宫中的望昭仪。因此,望昭仪十分仰慕五郡主绝世之美,叫公威转赠两件礼品。” 段瘦粼被他这么一扶,又将这么一番话说出来,更是醉了,感觉凌铣的双手过来了许多电精,将自己五脏六腑都击碎了。也不知道想的什么,胡乱对答:“多谢哥哥,望昭仪也必然与你相好吧?” 凌铣禁不住轻轻掐一下她的藕臂,对着她耳朵微微嗔道:“公威是你舅舅啊,怎么叫哥哥呢。我是望昭仪的四伯父,怎么会是相好呢?” 段瘦粼这才似醒非醒,脸颊顿时绯红,道个万福,致歉道:“舅舅在上,孩儿拜见你老人家。不不,拜见帅魅舅舅。” 凌铣说道:“昨晚在向府饮宴,你父亲拿回家的于阗玉孔雀镶金发簪乃天子所赐。今天我来,给你捎来望昭仪赠你的两件礼物。你来看。” 说完,凌铣从怀中先掏出一件。段瘦粼也不客气,打开楠匣,一看还有黄绫包裹,打开黄绫,却是一件于阗玉百合雕件,虽然只有两寸半长,百合花口径一寸,但寓意却是佳偶天成、百年好合。 凌公威说道:“一路走来,我都没看望昭仪送你的到底是什么?这是她祝福你佳偶天成、百年好合。” 段瘦粼羞答答说道:“帅魅舅舅,唐天子真的很帅吗?” 看起来,她已经打探过了,这时候问起来,只差咱一句话。凌铣点点头:“这位皇帝,是大唐开基以来最帅最懂女人的皇帝。” 段瘦粼问道:“那假如我跟了皇帝,还能见到帅魅舅舅吗?” 凌公威笑道:“傻丫头,见肯定能见,像这样说话却会让我掉脑袋。” 段瘦粼又问:“那我能否趁着皇帝不找我的时候,偷偷见你吗?” 凌公威心中一颤,这话不能再往下接了,这丫头死盯住自己不放,那还了得。赶紧掏出第二件礼品,也是黄绫包裹,打开一看,也并不奇特,而是一件佛陀像,即释迦牟尼佛,五寸六分高坐像。 但雕工极为细腻,头光、肉髻、螺发、白毫、化佛、宝冠、臂钏、手印、莲座等等雕刻的清晰可辨,栩栩如生。 段瘦粼看到这尊佛陀玉像,顿时崇敬不已,当即将佛陀像摆在正堂,翻身下拜,口中默默祷告一番,继而再次装好楠匣。 凌铣看她的情绪收回,不敢让她继续缠着自己,急忙说道:“近日我等相约前往海边采珍珠,一路有天子的大内侍卫护驾,还请五郡主能够赏光一起玩耍。到时候我们提前来人知会你。” 段瘦粼当即答应:“一切听凭帅魅舅舅安排,瘦粼唯命是从。” 此时,潘夫人听凌铣这么说,大感兴趣,急忙过来,拉着凌铣央求:“公威,姐姐能跟你们去采珍珠吗?” 凌铣看她这么说,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带走,恰好叫她跟三弟团聚一下。一跺脚,答应道:“姐姐跟着去玩怎么不行,不要打弟弟的歪主意就行。” 潘夫人附耳过来,轻声说道:“你是想带走她去唐宫的吧?” 凌铣心中宛如打了个炸雷,脑子略微转圈,反问道:“你怎么就把这事想得这么复杂?” 潘韵答道:“看你出手如此阔绰,富商对于初次见面者不会这么来吧?除非是领受了皇家任务。不过也好,瘦粼一直对不上好人家,以她的才学和美丽,也对得起唐天子。我被赐给南诏,她又回到唐宫,这不是天作弄吗?” 对于潘韵的感叹,到底要怎么回答呢? 她已经看透了这边的行迹,难道段宗牓昨天晚上就看不出来么? 段宗牓必然也看出来了,而且肯定是下了决心的,夫妇两个一定商量过了,也给女儿转述了皇帝的御制诗。 既然这样,潘韵此时提出一块去采珍珠,必然也是想老家了。但是,只要我这里有丝毫阻拦,她就会面子上过不去,毕竟这里一大家子人,他当着娘,当着婆婆、外婆。那么我凌铣到底该怎么回答她呢? 正在他紧张思索的时候,珍珠侯介克看出了凌铣的无奈,急忙站起来解围:“夫人,文胜今年五十四岁,想必你是姐姐,到时候我们来知会瘦粼郡主,你到底跟我们去不去,再做定夺。现在不慌着下结论好吗?” 潘韵顿时泪光闪闪:“诶诶,谢谢兄弟,我会好好想这件事。” 第319章 撤商出南诏 话说到这里,就应该立马告辞,否则,段瘦粼一旦黏糊着就麻烦了。 凌铣、向冲、王捶、介克托辞还要拜访几位富商,相约海边采珍珠。四位及四员护卫大将纷纷辞别段府,一路直奔向冲家中。 到了这里,几位跟长阳侯文烈、平昌侯漆雕又、竹山伯牧雨、南平伯望大津简单说了今天上午的收获,大家以为凌铣果然马到成功。看起来,周瑜能有美人计,其实美男计也是很奏效的。关键体现在一个字,快! 经过紧急商议,长阳侯文烈以为:“孤只说两句话,第一,富商和美人出城时间就定在今天下午未时正,避免夜长梦多。第二,既然说是海边采珍珠,就必须绕到海边玩几天,避免世隆、段宗牓追到质问,我们有话说。” 平昌侯漆雕又沉吟一下,说道:“孤补充两条,第一,通知世荒勼及段瘦粼必须说出具体去向,避免生疑。第二,她们出来宫门和府门的接头人最好都是凌铣。” 竹山伯牧雨看大家都讨论的很充分了,吩咐:“各位现在就行动。宫中府中的通知和接应由向冲统一指挥,凌铣配合。富商的通知和接应统一由王捶指挥,介克配合。带来的四名护卫大将分别跟定。” 最后,文烈问道:“向冲、王捶,这次大举迁走,你们还有什么困难吗?” 骠玉贩诏王捶说:“决心都下了,问题是三位清平官的宝贝还在我府上,怎么办?向冲府上也有垌费喏的宝贝。” 漆雕又笑道:“这样,将他们的宝贝还放在你们府上,留下管家和几名侍女看着。只要将礼品清单给了三位清平官和垌费喏,他们自己会想办法弄走,这个不需要操心。剩下的就是你们的管家最后怎么撤出?” 皂针大贩向冲哈哈大笑:“还真是这么回事,他们自己会想办法拿走。” 继而牧雨说:“那现在就叫临海王分几波将财宝运进城,列好几份清单。” 珍珠侯介克说:“我已经列好清单,让人照着单子运来。剩下的财宝留在大朗山王家湾。” 望大津摩拳擦掌:“今儿中午要不就别吃饭了,现在就行动。” 向冲问管家望嗲罗:“饭好了吗?” 望嗲罗笑笑:“早就好了,这就上,抓紧吃。” 他出去一声大喊:“上饭。” 霎时间,侍女们纷纷端来碗筷盘盏、碟盂巾签。每桌十六个菜,酒也上来,每人象征性的倒上,谁想吃就吃一杯。 紧锣密鼓一通忙活,向府、王府都已经安排妥当,九公主、五郡主、所有二十一名富商经过十几波零零星星出来,到了未时正,全部都出了阳苴咩城。到申时,人马已经齐集大朗山的王家湾。 南诏国布燮段宗牓的夫人潘韵最终选择留了下来,与弟弟凌铣相拥而泣,伤心而别。委托凌铣给潘韶带话,让潘韶有时间到阳苴咩城看姐姐。他们这一别,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到老家人,那种心酸难以言表。 阳苴咩城的二十一名富商,每家的宝货车都是两辆,老幼家眷两辆,无论男女凡能骑马都骑马,整个车队集合起来,多达近百辆,骑马者三百余人。就这还是嫡派子孙及其内子,很多侍女、伴童都安顿在府上看门。 临海王望凌通令商队分四队,自己亲率一队大内卫士护住公主、郡主等。遒侯望钧、巢侯介攻、竹山伯牧雨也各率一队大内卫士分头护卫一个商队。 两位九旬老千岁随临海王望凌通行动。南平伯望大津带领珍珠侯介克等为前导,一路向东南方向的海边,朝着珍珠产地进发。 他们从阳苴咩城外的大朗山王家湾往东走,到弄栋城,折向东南到拓东城,南下通海镇,再向南略微偏东,直奔安南都护府的古勇县,古勇县已经属于大唐的安南,也就彻底安全了。 弄栋城是弄栋节度的首府,拓东城是拓东节度首府,通海镇是通海都督的首府,这三地都是南诏国的地盘,能否顺利通过,也是对这群人的考验。 不过,骠玉贩诏王捶那可是二驸马,世雅公主也跟着大队行动。 皂针大贩向冲又是副内清算官垌篾阁的女婿。 九公主世荒勼、五郡主段瘦粼这两位美人要去海边玩耍,更是没人敢惹。 加之临海王望凌通、长阳侯文烈、平昌侯漆雕又、遒侯望钧、巢侯介攻、竹山伯牧雨、南平伯望大津等,都是全副武装的大唐王侯,个个都有护卫大将及多少不等的贴身侍卫,谁也不敢轻言开战。 这个拓东节度和镇海都督,两个位于南诏国东部的节镇,与大唐一直呈拉锯状态。 南诏的拓东节度与大唐的东川节度,常年都有或大或小的战事,从没有消停过几天。而南诏的镇海都督,也跟大唐的安南都护府和岭南道,从来没有停止战争。 这两个地方的州县时而归大唐,时而归南诏,因而形势错综复杂。 巨商大贾却对这些地方了如指掌,虽然南诏与大唐一直在争夺拓东与镇海两地与大唐的交界地,但当地的土王却谁也不尿,他们对于大唐和南诏大将的态度,从来都是只要对他有利就说你好,对他不利概不合作。 因而,巨商大贾经过这一带,对官兵按规定过关津就行,真正需要打点的却是各族土王。由于南诏各族语言十分复杂,往往需要通译,甚至折转二译三译才能弄懂。 南诏王与土王之间的沟通也是这样,何况外来的。因而,这里的土王越发注意传承本族语言文字,以至于他们对本族的统治持续几千年。 于路经过向冲和王捶的介绍,几位王侯总算明白了,为啥玄宗皇帝准许皮逻阁立国?这是借他人之手统治这里数不清的土王,省得朝廷费那种老劲。 于路主要遇到了两处土王把守的关隘,一个是拓东城至通海镇之间的弥勒部,他们把守着量水川大池南面的冲天岭,一个是将到古勇县有一处郎茫寨,这里是僚子部把守的重要关隘。 向冲、王捶前往拜见了弥勒部土王和僚子部土王,送上了珍宝,两位土王都十分重义,分别与向冲、王捶结盟,相约再有他们的商队经过,分文不取。向冲、王捶也承诺,他们哪一天到长安、阳苴咩城相见,有何要求,尽量满足。 还真是有惊无险,顺利冲出了南诏境内。过了古勇县,直奔安南都护府的交趾县,完全是我大唐地盘。在这里好好休整一天,约定第二天到武安州的海门镇采珍珠。 到了交趾县,经临海王与县署交涉,得到了款待。县令叫个阮臣究,闻听如此多的重量级人物驾临本县,惊得目瞪口呆。 慌忙叫上县丞、东厅尉、西厅尉等,将大家迎入县署,腾出一些房间,主要叫九公主世荒勼、五郡主段瘦粼住得舒服就行。 阮臣究,以字行,单名一个箜字。今年四十三岁,与骠玉贩诏王捶同庚。长州铜蔡县人(今越南国宁平省),乃宣宗大中十二年(858年)戊寅科进士出身,时年三十一岁。 先在岭南道邕管经略府的笼州罗龙县任东厅尉三年,后调任瀼州鹄山县丞四年。又入京任职,迁承奉郎,在朝中任右拾遗两年。再出长安,任交趾县令已经两年。 除了等候吏部铨选一年,基本没什么大的波折。那也是宰执们念自己远在安南考中进士殊为不易,没人设置障碍。若在内地反而没这么顺利。 临海王看他对于唐廷总体的感觉还是比较好的,对于这样的仕途比较满意,禁不住感动起来。他四十三岁仍然在县令之位,却欣然接受这样的现实,毫无抱怨,看起来,的确是个赤诚君子。 若是武将,除非是刚刚投军,一般到了这个岁数,早已超过他的品阶好多了,获封侯封伯也大有人在。 阮臣究看竹山伯牧雨七十九岁,看临海王望凌通八十三岁,这夫妻的岁数就够大了。又看平昌侯漆雕又九十四岁,不免吃惊咂舌。再看长阳侯文烈更是九十六岁,简直惊到眼珠子瞪起来。 这几位王侯一个比一个能活。我擦,看起来年轻的时候多练武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可惜,自己四十三岁了,再练武恐怕不行了。 通过了解,安南都护府往东北就是邕管经略府,经略使果然是唐兴侯、朝歌八剑的三哥、玉面仙吴雕,已是六十七岁老将。凌波仙子杨絮自然是跟着的,人家夫妻,都是响当当的剑客,果然实现了封侯拜将的人生目标。 长阳侯文烈的弟子,安唐十虎的七哥沙进班之子、五十八岁老将、大宁伯沙靠榜,的确是笼州刺史。属于邕管经略使下辖。 无虞侯陈果及白淼夫妇,在澄州无虞县早就盖有府邸,这时候才二月天,应该没有北上收购澄泥砚。这些商界公侯一般都到阳春三月才会出动,这时候都还在家。 毛笔贩子、雷乡男琴矩,当然也在循州雷乡县封地建有宅子。 离狐子于青山及颍州宣姜、济阴郡君琴雉,早已离任陆州刺史。于青山曾回朝担任了三年左武卫将军,三年右威卫大将军。六年前出镇邕管经略使,吴雕接任之后,现为容管经略使。进封武义侯,琴雉获封武峨郡夫人。 于青山的封地武义县乃武峨州下辖,武峨郡就是武峨州的别称。 说起于青山,乃是早年间贩门十七将之一,比范职还大一岁,已经八十八岁。贩门十七将中除了望准通及众女将都还活着,男将大多去世,他和望凌通的二弟、五大虎师之一的望准通,应该是硕果仅存了。 既然作为南衙宿卫六年,到了八十二岁为什么还要出镇岭南呢?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被安南都护高骈央求不过才来的。 六年前,高骈被宰相夏侯孜举荐,领命收复安南。谁给他做大后方那可是致命的,高骈作为贩门十七将六哥、青龙戟高标之子,当然第一个就想到了七叔于青山。因而,请求天子诏令于青山,出京担任邕管经略使。 天子征求于青山意见,于青山二话不说,慷慨出镇。咸通天子这个知名的昏脑壳皇帝,看他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要为天子分忧,总算也知道感动,当即封为武义侯。 封地武峨州属于安南都护府的北部屏藩,也需要高骈收服,朝廷采取这样的方法将两位拴在一起。 贩门十七将中,高夺、高标兄弟乃棣州渤海县人。二师兄高夺于海产贩神苌度剿灭五股河盗时阵亡。 六师兄高标虽然升迁很慢,但最终做到山南东道节度使,被册封为临川郡王,已经去世二十年。在贩门十七将中,封爵却是最高的。与临海郡王望凌通这个明经及第的文武全才,取得的成就并驾齐驱。 因而,高标在渤海县老家繁衍的支脉十分庞大,如今的渤海高氏一族赫赫有名。从高标就曾入朝担任十年禁军将领,到高标出镇山南东道,子弟入质仍然是禁军将领,高骈也是禁军将领。史称:渤海高氏,世代为禁军将领。 临海王望凌通当然知道高骈担任着安南都护,但对于安南的形势此前并不太熟悉。此时经交趾县令阮臣究详细禀明,才算真正了解。 正说着,外面大喊道:“临海王驾临安南,阮县令为何不带老千岁去都护大帐?” 第320章 截杀交州城 交趾县署,众人一听这声喊,震得耳朵发麻,宛如五雷神将、长阳侯文烈当年的吼声。 阮臣究当即吃一惊,紧跑几步,到县署大堂之外迎接来人。 其实吧,就是他阮臣究派人向这个顶头上司禀报的,这时候居然亲来交趾县大堂,还是吃了一惊。 此人进来,但见身长七尺七寸,两鬓微微泛霜,眼目俊朗,白面方颔,龙骧虎步而来。他不是别人,正是收复安南的大唐擎天柱高骈高千里。 作为曾任多年禁军将领的高骈,又是贩门十七将的子弟,当然一眼就认出了临海王,立即单膝跪倒:“临海王千岁,检校刑部尚书、静海军节度使、忠义侯高千里迎驾来迟,甘领责罚。” 望凌通当即站立,将其搀扶起来,爽朗大笑:“高尚书快快请起,尚书果然是皇朝虎将,武略过人,两年之间收服安南,威震海内外,乃武将楷模。” 高骈自报家门的静海军,乃其收服安南之后,由安南都护府改称。其爵位忠义侯,封地忠义县就在安南都护府南部的演州(今越南安城县)。 这就值得玩味了,于青山的武义侯在静海军北部,高骈的忠义侯在静海军的南部。南北两家看着,安南再反,两家侯府总得有动作吧。 按辈分,其父高标在贩门十七将中为六哥,临海王之弟望准通为十弟。临川郡王高标如在世,已经八十九岁了,比望凌通还年长六岁。寒暄一阵,高骈又一一与文烈、漆雕又、牧雨等见礼。 望凌通提议:“既然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高尚书就称呼朕为叔父即可,免却许多礼仪。长阳侯、平昌侯乃礼山五雄宿老,你可以称四师祖、五师祖,或者叫四爷爷、五爷爷都行。” 高骈将脖子一梗:“那不行,朕就称呼您老为王叔。称呼两位爷爷为四千岁爷爷,五千岁爷爷。” 文烈高呼道:“还是算了,太拗口,就称呼四爷爷、五爷爷最好。” 一锤定音,就这么来。竹山伯当然就是王妃婶娘了。凌铣、望钧兄弟与高骈平辈,带领诸位也都过来,与之一一相见。 南诏国九公主世荒勼、段宗牓五郡主段瘦粼等也来与之相见。惊得高骈慌忙跪拜九公主,不免细问这其中缘故。 珍珠侯介克将其拉到一边,大致说了望昭仪计策,撤资之计基本得遂。忠义侯高千里哈哈大笑,与大家一道,在这交趾县署开怀畅饮。 次日一早,又将这些人浩浩荡荡接到交州城中,在静海军节度府大排宴筵,欢宴竟日。 期间,望凌通问起于青山。高骈说,他现在基本不太往容管经略府办公,而是常驻武义侯府。他已八十八岁,正请求回长安卸任安度晚年。容州那边,他奏请朝廷,让涪陵六侠的老幺孙啸担任容州观察使,代行经略之职。 团鱼贩仙凌公威一听,老幺孙啸在容州担任观察使,好家伙,顿时来了兴趣,无论怎么着这次要到容州耍起。 他们在交州的静海军节度府这天,恰好是个二月十五。 这一天,于大唐这些崇敬道教的人来说,今天是太上玄元皇帝的诞辰日,即俗称的太上老君、老子的生日。唐廷早已将这天定为“玄元节”、“降圣节”。故而,高骈叫来了静海军所有属官,来陪大家欢宴。 于南诏国崇信佛教的人来说,依据《大般涅槃经》等,今天是佛陀涅槃日,也就是释迦牟尼佛的忌日。又称佛灭日、大恶日。九公主、五郡主、王捶、世雅夫妇和向冲、垌菇乜夫妇,这些南诏人不参加酒宴,斋戒诵经。 高骈的节度府热闹一天,天已黄昏。 忽然卫兵闯进来,慌不迭到高骈跟前跪下:“千岁,西门外的商队,遭遇镇海都督府的和蛮劫掠。二百卫士被冲得七零八落,巢侯、遒侯、南平伯陷于苦战,速速救援。” 巢侯不就是介攻吗?遒侯乃望钧,南平伯乃望大津。 高骈大怒:“什么?和蛮居然杀到老子交州城来,简直是狂妄至极!抬孤的青龙戟,兵马使、司马都随我去,将他们全部斩杀,一个活的都不要。” 两名卫兵抬出来他的青龙戟,众位老将一看,他这青龙戟足足有六十八斤,堪称枪王之王。使枪、使戟的战将,其兵器的分量普遍比之刀棍锤要轻十斤左右。因为枪从上古以来就累加传承的招法多不胜数,所以是百兵之王。 折抵成刀棍锤,足以达到七十八斤。大唐战史上,闻名天下的枪神侯席英是七十二斤浑铁枪,高尚书的青龙戟比之仅少四斤。看起来,高尚书也是一位千斤神力王。 临海王望凌通那可是用了一辈子虎头湛金枪也只是五十八斤,孙子南平伯望大津就跟他的枪一般无二。此时,见他这柄青龙戟重六十八斤,与吕温侯的方天画戟分量等同,堪称吕布在世。 张翼德的丈八蛇矛也不过六十四斤,人家身长八尺,舞动没有问题。高骈七尺七寸身长,比张翼德略低一些,舞动六十八斤青龙戟,也是绝了。 看了他的兵器,临海王禁不住暗暗赞叹。等他顶盔掼甲刚刚上马之际,望凌通猛然想起西门外的劫匪是和蛮,顿时大吃一惊。 他这个和蛮难道与望蛮没有血统关联吗?如果有血统关联,那可就成了自己人灭自己人了。 再想一想向冲的管家望嗲罗,不就是永昌节度下辖望苴子一族望甲润的嫡长子吗?不是说洱河周边各诏,多少都有天皇氏兄弟望嫑甘的血统吗? 既然是这样,必然是镇海都督官方假扮的和蛮人。这边众多部族的任何一族首领作为一地土王,几千年来都是守土再守土,绝不可能冒冒失失,杀向这么远的交州城。这可是灭族之祸,没有哪位土王这么傻逼。 临海王想到这里,跑到院子里,从石缸里舀起一碗清水,朝自己脸上猛然一浇,这二月半的清凉顿时透入肌肤,酒劲顿时清醒大半。 他当即跑到院外,像个年轻人似的,迅速抓起盔甲,霎时间穿好。拿起自己的五十八斤虎头湛金枪,飞身骑上最近几年新得的挟翼骢,风驰电掣去追高骈。 他这么一跑,谁还坐得住?这个二月十五的黄昏注定不平凡。 长阳侯、阶药贩神文烈、平昌侯、柿干贩神漆雕又、竹山伯牧雨、珍珠侯介克、皂针大贩向冲、骠玉贩诏王捶、南药贩王漆雕用、檀石贩将全城、团鱼贩仙凌公威等人,也都纷纷手执兵刃,跨马飞奔。 五雷神将文烈掌中翻飞六十八斤五股神叉,漆雕又挥舞五十八斤燕尾神枪,竹山伯牧雨颤动三十二斤寒铁竹节枪,两大在世贩神与昔日的金檀骠将当先冲锋。特别是文烈的吼叫声,如雷霹下,吓得交州城百姓纷纷躲避。 内中漆雕又使用半辈子的五十二斤乌金崩云梃,怎么成了燕尾神枪? 四十八年前,他与四哥文烈护卫韩愈大战五岔口之后,在成德军住了好多天,对王术正的牙卫总管蔡润的那柄鸭嘴枪非常喜爱,就拿过来舞动,越练越带劲,十分趁手。蔡润于是带领他到甲仗库,挑选一支长枪。 到了甲仗库,长枪种类二十几种,分量比较趁手的只有这柄燕尾神枪,与蔡润的鸭嘴枪相比,多出来四斤,是五十八斤。从此换掉了乌金崩云梃,悉心练习枪法。 燕尾神枪比之前的乌金崩云梃重了六斤,能行吗?漆雕又当然能行,如果成德军甲仗库有更重的枪,估计他也会选。为什么呢? 自从不作县令,回老家僰道县那几年,就扔掉了书本,悉心练武,随时准备践行礼山五雄三位哥哥的经商之路。因而,手上功夫比之前当县令时厉害多了,可见武行讲究“熟能生巧,熟能生力”,一点不错。 军中大将多用四十二斤大枪,而能将五十八斤长枪点刺如飞,必然成为一军枪王。这次出阵的几将,有点意思,文烈的五股神叉跟高骈的青龙戟都是六十八斤。漆雕又的燕尾神枪跟望凌通的虎头湛金枪分量相同。 他们一路飞奔出来交州城西门,后面的贩将大侠们也都紧紧相随。 出来城门一看,介攻以父亲介穿山所传五钩神飞枪、望钧以家传虎头湛金枪死命抵敌,两条大枪挑死劫匪七十多个了。望大津也使虎头湛金枪,指挥二百卫士看死近百辆宝车。 文烈、漆雕又两位四十八年前的老帅,望凌通这个老节度使,叔侄三人打马跑上一座山丘,往远处看。娘呀,这可不是和蛮的劫匪,整个队伍足足有上千人。从兵器和服装来看,虽然不是军服,但整齐划一,明显是军队。 漆雕又、望凌通一起看向文烈:“四哥,四叔,你指挥吧。” 漆雕又是平定岩国的老元帅,望凌通是老节度使,赢得过威震天下的洛门川大捷,他两个为什么异口同声让文烈指挥呢? 想当年,韩愈宣慰成德军,作为密使护卫,大战五岔口,斩杀王术正所派大将级别的刺客队伍,韩愈就是任命了文烈为总指挥。结果取得大胜。 继而平定岩国,漆雕又也是任命文烈为前线总指挥,更是大获全胜。 他们为什么不按镇州八骏排的次序称呼呢? 早年间结义的礼山五雄,望云端、范朱公、苌卜曲三位哥哥的影响力太大了,早就习惯了按礼山五雄的排序称呼。何况望凌通、牧雨、凌公威、望钧、望大津这些孩子,都是大哥望云端的子孙。 五雷神将许多年没有战阵拼杀了,偶尔遇到几个劫匪,最多五合干死他。今儿一看这阵势,顿时热血沸腾。 听他两个叫自己指挥,如雷大叫:“好啊,临海王直奔高千里,叫他传令调兵。五弟找望大津重新安顿护车办法。我往贼人阵中杀他几个首领。快!遇到贩将,提醒他们专杀首领,撇过小兵,不要做无谓的消耗。” “得令!”临海王与平昌侯齐声高吼,三人飞也似的冲下山丘。 他们一面往下冲,早看见竹山伯牧子舒,飞花颤动其掌中寒铁竹节枪,带领介克、向冲、王捶、漆雕用、全城、凌铣,在敌阵中往来冲突,杀得贼人哭爹喊娘,死尸纷纷滚落。 牧子舒的寒铁竹节枪只有三十二斤,这种轻量级大枪能行吗? 太行了!她的枪杆虽然不是铁的,却是枧木的,这种木头俗称火木,大锯想锯开,至少毁掉十几根锯条,刀斧根本就砍不断。就算是削铁如泥的精钢爱刀、宋尹剑、青霜剑、灵昌剑、鸣沙剑、墨剑,也丝毫不起作用。 因而,别看她的枪分量轻,那只不过将铁杆的分量减掉了,而枪头的分量却与六十二斤超重大枪相同。这也是牧子舒列于金檀二十四骠的秘诀。 想当年,作为义成军的金檀骠将,驰援青州,与薛文范、漆雕卉一起,率领霸王鞭黄羿、双鞭黄昭、天煞魔棍张创、百辟横刀潘独,苦战南门岑寿山及五破神将,杀个几进几出。一战成名,威震天下。 五十几年来,竹山伯牧雨牧子舒,与夫君望凌通一生相伴战场,从无败绩,天子以伯爵封女将,足见其威力之大。 高骈在阵中更是所向披靡,他的面前像是一个大通道。敌人应该是被他杀怕了,纷纷躲开他的六十八斤青龙戟。 文烈再次大喊:“提醒子舒、千里,专杀贼首,撇过小兵。” 望凌通大叫:“得令!四叔放心,我先找子舒,再找千里。” 第321章 文侯薨交州 文烈一路飞奔,直接冲进敌阵,朝着人群中最后面杀去。 六十八斤五股神叉所到之处,扫到就伤,砸到就死。九十六岁老军侯,不再需要更高的功名,哪里还管被砸烂的首级,玩花似的耍起兵器,冲着目标前进。 这些贼人哪个见过如此大的嗓门?先被喊声震懵,继而被叉砸死。霎时间足有三十余人被砸碎脑袋,前面顿时闪开路径。文烈看后面这位指挥若定,以掌中的双尖枪指指点点。看他的枪足有五十二斤的样子,估计不是吃素的。 再看这员大将,哪里像是土王之属,生得膀大腰圆,身长足有七尺五寸,虎目豹眉,须发乌黑,英武逼人,约有三十八九岁的样子。骑青骢马,腰悬佩剑。一看就知道必然是南诏国通海都督府的大将。 文烈哪里管他那么多,也不通名,猛磕绿耳骃,五股神叉“哗唥唥”山响,直奔这员大将天灵盖。这员大将急忙圈马,大喝道:“来将通名。看你耄耋老人,何苦前来送死?还不逃命,莫待我双尖枪刺死。” 文烈一边喊一边往前劈砸:“朕乃大唐长阳侯文走霹,去你娘的!” 这员大将再次带马躲开:“吾乃南诏国通海都督府目则军将——盛大灌,尔等胆敢裹挟我南诏九公主,个个都是死罪。本军将敬你九旬开外尚且神勇,劝尔早早逃去。” 文烈一听,他名叫盛大灌,中间一个大字,末尾带三点水,这不是无虞侯陈果在自己搬新家饮宴时定的规矩吗?叫礼山五雄、安唐十虎、贩门十七将、朝歌八剑、崇信九使的子弟,跟柴大渊平辈的都这么起名。 姓盛,只有贩门十七将里面有个姓盛的,叫个盛有,与吴中恰好形成‘无中生有’一语,人们一叫就是兄弟两个。莫非他就是盛有的孙子? 书中代言,当年金相部都统、五金贩神范朱公,带儿子范职,运河护粮期间,俘获了吴中、盛有,两兄弟就此成了范朱公的哼哈二将,形影不离。一起拜在朝歌三贩门下,在贩门十七将中,排为十一哥、十二哥。 盛大灌必然是盛有的孙子了,怎么就成了通海都督府的目则军将? 文烈略微想了想,大喝道:“且慢,朕问你一句,你既然叫盛大灌,贩门十七将的盛有是你什么人?” 盛大灌大吃一惊,当即抱拳施礼:“盛有乃大灌祖父,您老人家怎么知道俺爷爷的名讳?” 文烈哈哈大笑:“好小子,今儿将你曾师祖劫了。你可听说过礼山五雄?” “知道礼山五雄这个大号,不晓得具体都是哪个。少废话,莫要拿这些来骗我,再次劝你逃命去吧。”盛大灌说着话猛然醒悟,大怒起来。 文烈一看,你娘的,不教训他几下,不知道曾师祖头上长着几只眼。也不再废话,举叉再次砸来。盛大灌也不再客气,将他的双尖枪疯了似的点刺。一老一少二位大将战在一处,直斗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主将被文烈抵住厮杀,内中四员副将分别被漆雕用、望凌通、牧雨、介克抵住厮杀。指挥者自顾不暇,再看四处的兵,一时乱作一团。 乱兵逃的逃,逃不掉的只好应战,被这边的全城、王捶及冲进来的介攻、望钧及一百五十名大内侍卫猛砍猛杀,惨死好多。 一共从长安带来二百名卫士,刚才不是护着一百辆财宝车吗?怎么就来了一百五十个,宝车不管了吗? 文烈不是命令漆雕又,重新安排护车办法吗?怎么安排的呢? 平昌侯漆雕又,到了宝车跟前,令五十名卫士拼死抵住袭扰贼众,另一百五十名卫士将一百辆宝车拉成四方阵型,留四门。四门四角各留五名卫士把守,漆雕又、望大津各带五名卫士守住阵前左右两侧。 这就余下了一百五十名大内卫士冲入了敌阵,这些人那可是个顶个的英雄豪杰,无不以一敌百,嗷嗷大叫。霎时间,将敌阵冲得混乱不堪。 等这一百五十名大内卫士冲来,文烈已经跟盛大灌大战至八十余合。盛大灌仗着年轻,身腰灵活,见自己对这员老将久战不下,将双尖枪专心刺杀文烈的宝马——绿耳骃。 这绿耳骃是文烈贩卖阶药,到沙州地面,托归义军节度使、南阳郡公张议潮弄到手的西域宝马。这匹马的名字是张议潮起的。 所谓骃,指的是浅黑带白色的马。绿耳,乃造父于桃林塞之夸父山所得五匹宝马之一,献给了周穆王,驾车去见西王母。 绿耳骃毕竟是宝马良驹,哪儿那么容易刺到。躲来躲去,却不料被乱兵的大刀片削到了马腿,绿耳骃顿时鲜血直流,驮着主人飞奔而逃。 盛大灌要追文烈,恰被赶来的漆雕用、介克看见。漆雕用以家传乌金崩云梃接住盛大灌厮杀,介克飞驰去追绿耳骃。 文烈无可奈何,眼看飞奔到了山涧密林之中,地形极其不利,禁不住大呼:“绿耳骃莫非要害主?” 他这一声喊刚落下话音,“唿”,马蹄下弹出一条绊马索,绿耳骃飞跃而过。惊得文烈死命抓住马鬃,赞道:“绿耳骃好样的!” 刚跑了没几步,绿耳骃的速度还没提上来,前面一连弹出五道绊马索。文烈惊呼:“吾命休矣!” 绿耳骃连跳三道绊马索,到了第四道绊马索,贼人将绊马索绷起多高,绿耳骃最终没能躲过,带着主人撞向了山涧边的石壁。只听得“喀嚓”一声,绿耳骃与文烈双双撞碎脑袋,一起倒地而亡。 珍珠侯介克将家传的五钩神飞枪一路挑绕绊马索,都给他绕飞,将两边崩绳的力士全都绕到半空,活活摔死。飞马到了文烈跟前,见文烈及绿耳骃脑袋撞碎,已经气绝身亡。 吓得介克面如死灰,稍微呆愣,翻身跪倒,嚎啕大哭:“四爷爷,四爷爷,四爷爷啊,你死得好惨。痛煞我也!” 珍珠侯介文胜顿时胸口剧痛,两眼昏花,浑身颤抖,一时间昏厥过去。最后还有一道绊马索的力士从草丛中偷看,见介克昏死过去,纷纷跳出来,一顿乱砍。可怜珍珠侯介文胜,陪着四爷爷长阳侯文烈一起归天。 这边漆雕用看盛大灌所使双尖枪十分强悍,不快速解决他绝对不行,忽然站立马上,端起乌金崩云梃,飞速旋动棍花,猛冲而来。盛大灌情知这招只能躲,无法接,急忙圈马躲避。 此时,漆雕用的战马当然知道主人要干什么,直接顺着盛大灌的战马拐过来。漆雕用的棍花恰恰砸到盛大灌的马头,这种飞速旋动之劲,什么宝马也难以承受。只听见“啪”一声闷响,盛大灌的战马迸裂,当场栽倒。 盛大灌忽然被颠落马下,吓得魂不附体,急忙滚身而逃。看到前面一株大松树,将掌中双尖枪猛的点地,“啾”一声,将身躯弹了起来,顺势爬上松树,坐在树杈上喘息。 漆雕用追到大松树下,大吼道:“某乃金梃老爹漆雕古之子,南药贩王漆雕用,与骠玉贩诏、驸马王捶乃结义的洱河三杰。某梃下不死无名之辈,还不报上名来,免得枉死无名。” 大松树上的盛大灌一听,又是个骗子,大喊:“区区一介贩夫,胡扯跟驸马结拜,吓唬小孩呢。哪儿远往哪儿滚,当心老子一箭将你射死。” 漆雕用抬头上看,这小子正在弯弓搭箭。草塔娘的,这只能叫他待在树上了,一边圈马躲避,一边大喊:“看你怎么下来,老子就在这里等你。” 他们两个僵持在这里,大约等了两刻钟,猛听见惊天动地乱纷纷狂喊,漆雕用猛吃一惊。回头看时,却是忠义侯高骈带了城中好多人马杀了出来,大约看那阵势,足足有三千人马。 霎时间,这些虎狼骑士将剩下的约五六百人团团围住,展开了铁血杀戮。高骈暴叫:“一个活的不要,务求斩杀殆尽。” 他这声音好大啊,传得好远。大松树上的盛大灌也是心惊胆战,这种一干二净的杀戮,将他彻底击碎了。自己就是再怎么躲在树上,迟早是个完蛋,此时,他也心生一计。 你们不是骗人套关系吗?老子也吓唬吓唬你们。 于是,他对着树下面的漆雕用大喊:“漆雕用,你刚才说的金梃老爹,俺不认识。我说一个人,大破纳职城的六大神侯,索神侯李烧,你知道吗?” 漆雕用一听他提这个,太小儿科了:“咋了,李烧比我小五岁,他爹李案,他爷爷李府,李府的外公乃昆布贩神吴公鼎。吴公鼎的玄孙吴彝吴行鲁比我大两岁,现在担任彭州刺史。怎么样?你还比我知道得多么?李烧现在干啥呢?” 盛大灌听完,这家伙果然知道这一切,在树上赶忙冲漆雕用抱抱拳。“索神侯李烧是我妻兄,我娶的他妹妹李炽。我爹乃盛镖,爷爷盛有,刚才那个老将说对了,但我怕他诈我,没承认。诶,我下去,还想回大唐,你的铁棒可别砸我。” 漆雕用看他告饶,不敢信他:“真的假的呀,你下来不暗算我就不错了,干脆你还待在树上,一会我们的人来了将你射下来,这样保险一点。” 盛大灌还要说话,漆雕用身后大喊:“南药贩王,快到城门根,你爷爷不行了。全城、王捶在那里守着,快!” 漆雕用大惊失色,一看来人是阳苴咩城九大富商挂嘚后,也是杀得浑身血污,飞马找到这里。漆雕用猛然醒悟,爷爷肯定不好得很,当即就想哭。他带着哭腔喊道:“挂嘚后,树上这位是自己人,放他下来,一起归唐。” 挂嘚后摸一把满脸血渍,朗声答道:“要得,你快去吧。” 第322章 交州归六神 漆雕用举起乌金崩云梃,嚎哭震天,狂奔城门。 城外所有劫匪被斩杀殆尽,失踪逃脱的的仅仅六十余人。漆雕用到了城门根,一看众将及富商们都不顾满身血污和伤情,围拢在爷爷身边。 他分开人群,飞奔而入,俯身来看爷爷,只见他脖颈鲜血直流,是被佩剑刺穿的。再仔细察看伤情,脖子有深深的绳索勒痕。此时,望大津过来,讲述了漆雕又阵亡经过。 漆雕又安排好这里的宝车护卫,命令一百五十名卫士冲阵之后,与望大津分列左右,面向贼人死看硬守。就在一百五十名大内卫士杀出去不久,两队各五十人的贼人分别包抄望大津和漆雕又。 望大津带着五名卫士接战五十人之后,顿时杀得难解难分,呼喝如雷,无暇顾及漆雕又这边。 漆雕又也带五名卫士与贼众五十人展开激烈鏖战,经过通名报号,这一队敌人的领首叫给垌巴。 给垌巴手使一种特制兵器,是一种套索式的铜链子,全部抖开两丈四尺长,重二十四斤。 这倒也没啥奇特的,铜索、铁索都一样,关键在于他这个铜索前段四尺,一旦缠绕住敌人,会顺着缠绕方向散开一寸长、一分窄的利刃,还挂回头钩。 只要缠住敌人任何部位,不再需要主人用力,这些很小的回头钩就已经刺遍被缠绕的部位,敌人越挣脱越惨。继而主人稍微用力一甩,铜索甩脱,敌人已经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痛苦不堪。 如果敌人反抗挣脱用力过大,主人借你的力道猛甩,缠住手臂会将缠绕之处的所有肌肤全部撕脱,只剩白骨。敌人会剧痛难忍,惨不忍睹。 因他这个兵器一旦缠住敌人,必胜无疑,所以他这根铜索被称之为勾魂铜索,给垌巴就有个大号索命阎王。 还是在四十八年前,漆雕又与四哥文烈护卫韩愈期间,龙兴侯、独臂丁开班就曾以链子铜锤击杀成德军两大悍将。 链子铜锤区区十二斤,被杀的大将兵器哪个不是五十斤左右,为什么一个独臂用了链子铜锤居然可以斩杀敌将?链子铜锤是软兵器么?战阵之上,天大的悍将也极少遇到。 今天漆雕又一看他的软兵器,就打个激灵,加着十二分的小心。躲闪应付了三十余合,漆雕又将燕尾神枪往一边顺开,要以昆吾雌剑来斩断他的勾魂铜索。 哪知道,铜索是个缠绕之劲,根本与宝剑的力道风马牛不相及,不但化解了你的力道,而且将你的宝剑缠得死死的,弄不好还会被夺掉。 昔日里青州南门岑寿山对战黄羿之时,就想削断黄羿的霸王鞭,结果差点被黄羿夺掉,吓得岑寿山不知所措。 今天漆雕又也吃了这个亏。难道他没听丁开班说过吗?还要这么干? 肯定听说过,肯定知道软兵器不能这么对付。但到了实战之际,没用过软兵器的,习惯使然,还要这么干。 他将昆吾雌剑削到,哪知道被给垌巴的勾魂铜索霎时间缠绕,昆吾雌剑没起到作用,还差点抽不出来。吓得漆雕又死命抽剑,勉强抽出,急忙拔马而逃,边跑边取燕尾神枪。 给垌巴紧追不舍,将勾魂铜索甩得“啾啾”怪叫。漆雕又心生一计,以燕尾神枪与之对刺,故意叫他来缠绕,然后夺了他的勾魂铜索,再以昆吾雌剑削掉他脑袋。 给垌巴作为软兵器的主人,当然知道自己的弱点,一旦被敌人想到,也就败局定了。问题是不能给敌人想办法的时间,到时候自己成了疲于应付,叫敌人无暇细想才能取胜,一旦像这样被他跑一阵想一阵就很危险。 果然如此,这次漆雕又以燕尾神枪激烈点刺,给垌巴却圈马侧飞来甩铜索,专门寻找大枪点刺、扫砸不到的空档。如此盘旋往复,二人斗智斗勇,又战至五十余合。 猛听望大津大喝一声,他那边的战事结束,前来帮助漆雕又。给垌巴一看,大事不好,急忙加速甩动勾魂铜索,蹬踏马首,整个人直接跳上漆雕又的枪杆上。就在漆雕又抡起抢杠将他甩飞之际,与此同时,勾魂铜索紧紧缠住了漆雕又的脖子。 霎时间,被缠绕的部位疼得钻心,漆雕又想要赶紧用枪绕飞他的铜索,却越用力那些回头钩钻得越深,整个脖子钻满了回头钩。回头钩钻得越深,铜索的缠绕就越勒越紧,漆雕又被勾魂铜索生生勒死。 望大津赶到之时,恰好给垌巴被漆雕又甩飞,望大津以虎头湛金枪一枪将他刺穿喉管,给垌巴一命归阴。 等到漆雕用赶到时,众人已经慢慢将勾魂铜索取了下来。回头钩钻过的地方都有小块小块的肉被扯脱,此时已经被鲜血淤住。 漆雕用晃动爷爷尚且温热的尸身,惨哭震天:“爷爷,你醒醒啊,爷爷,你醒来啊,孙儿带你找最好的伤医。” 漆雕又缓缓睁开双眼:“哇哇莫得哭杀,老子九十四岁,活够了,叻哈杀挈长天之上,找你大爷爷、二爷爷、三爷爷摆起龙门阵。莫要悲伤,找齐南诏富商,保护好九公主、五郡主,杀挈长安交旨。” 漆雕用赶紧磕头,擦一把泪水,说道:“爷爷,跟我回僰道老家吧。” 漆雕又抬眼瞄了一眼围拢的众将及富商:“你们收拾杀挈长安交旨。” 说完,这个令朝野敬重的春酒贩侯、柿干贩神、平昌侯,一歪脖子,再也没有声息。元神到了上空,恰遇四哥文烈元神,兄弟二人正不知道往哪里走,却见镇州八骏的四哥水果贩神尤贯、五哥花蜜贩神张涯、芝麻贩神安昌公黄昭三神联袂而至。 三神将他们接住,贩神界广州大总管尤贯笑道:“刚才听见漆雕用惨哭嚎啕,我与双鞭刑王当即来到交州,却是六弟、七弟归神。走,去找你们礼山五雄的三位哥哥吃茶。” 贩神界成都大总管张涯说道:“老六、老七,你们将近百岁,可真是修成神了。走走走,平德令欢迎你们做些神务。” 他们正要走,忽然,交州城西又升上来四位元神,一个是团鱼贩仙凌铣、一个是珍珠侯介克、一个是皂针大贩向冲、一个是骠玉贩诏王捶。 他们一个个正在互相惨笑,踯躅不决,元神不知前往何处。南帅尤贯、西帅张涯、刑王黄昭赶紧接住,问起他们归神经过,也是惨烈至极。 尤贯、张涯、黄昭接住他们六大新归贩神,瞬移到了平德省,一看平德省里面没有神明,又带他们到望云端寝宫平成殿。 平德令、竹木贩神望云端的寝宫不是陆灵殿吗,怎么变为平成殿了? 他原本所兼陆灵部都统领,不是由固安侯、花椒贩神刘咏春接任了么。刘咏春料理神务的地方立起了陆灵殿,寝宫是元檓宫,因而,望云端曾经的寝殿就需要改名。 平德令望云端对于四弟、五弟的归神大为震惊,急忙令春笋神将去叫都虞候漆雕卉、三界平王安芝、金相大帅范丹、水灵大帅苌度、土相大帅陈哲、陆灵大帅刘咏春及镇州八骏先期归神的中帅吴公鼎、北帅安滹、东帅冉衮,都来平成殿相见。 新归六大贩神,除了文烈、漆雕又、介克阵亡归神的经过已经知晓,其他三位年轻的贩神都是怎么啦?咱一一说来。 先说举世称奇的美男、团鱼贩仙凌铣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冲出西城门,舞动家传的虎头湛金枪,随母亲牧雨杀入敌阵,挑死贼众三十余人,迎面撞上一位藤鞭大将。这种藤鞭乃岭南苦藤精制而成,将一年生的苦藤割下来,经过三遍浸油三遍阴干,精心编织。 这种藤鞭分量虽然不重,一根一丈六长的藤鞭,手握部位比鸡蛋略微细一点,整根由粗渐渐变细,到了中段的一丈长只有脚拇指粗细,末端四尺长手拇指粗细。一旦抽在人身上,顿时皮开肉绽,钻心疼痛,不能自持。 无论多猛的大将也只顾得钻心疼痛,顿时打懵,哪里还想着如何应付。而拿藤鞭的主人却愈发猛打,叫你兵刃被打飞,盔甲战袍被抽烂,马匹被抽到失惊打怪,顿时叫你狼狈逃串。 如果拿鞭的主将力道很大,几鞭下去,将你顷刻卷飞,再望空猛抽,叫你满脸皮开肉绽,剧痛难忍,生不如死。这种兵器包括打死漆雕又的勾魂铜索等软兵器,是南诏国组织大将与工匠合作,倾心研制出来的制胜法宝。 早些年,南诏国专门组织了一些软兵战队,在抗击吐蕃入侵时,这类软兵器打得吐蕃大将纷纷阵亡,每次都惨败而归,最终不敢再轻言征讨南诏。 凌铣撞上的这位南诏大将叫归正俩,四十左右年纪,是这次袭击宝车队的罗苴佐之一,按唐廷军中级别来论,是精锐旅的旅帅级别。 南诏各地方军都有东南西北四军编制,东军一千人,南西北三军各五百人,共两千五百人为一军。 东西南北四军是小军,其统领称“将”,合编之军是大军,其统领称“军将”,统帅若干“军将”的人,一般都是节度、都督级别,这个级别称之为“大军将”。大军将战绩突出者,晋为朝廷的六大清平官。 各个小军都有一百人的罗苴子,罗苴子的长官称为罗苴佐。罗苴子是全军最精锐善战的力量,每有战事,罗苴子先冲。每位罗苴佐也各有自己的必胜法宝。 因而南诏国不大,却连年征战,鲜有败绩,搞得南边小国心惊肉跳。往往骠国、女王国、大秦婆罗门、小婆罗门等国内乱或者被敌国入侵,都向南诏国求援,南诏国只要出兵,战无不胜。被这些小国奉若神明,纳贡称臣。 这次前来截杀巨商宝车的一千兵,是十队罗苴子,一个个悍勇非常。而且兵器之奇特,令中原过来的大将见所未见,防不胜防。 凌铣遭遇的罗苴佐归正俩以藤鞭一通打击,凌公威勉强对战五十余合,人和马多处中鞭,战马难忍剧痛而奔腾咆哮,凌铣浑身剧痛难忍,惨叫不止。 到母亲牧雨来救,凌铣已被归正俩甩到半空,一顿凌空猛抽,凌铣脖颈被抽到稀烂,剧痛而亡。 竹山伯牧雨嚎啕大哭,不顾自己也被抽的剧痛,不顾自己的盔甲战袍被抽到稀烂,以寒铁竹节枪拼死刺杀归正俩,这小子终于死在了救子心切的这位母亲枪下。可惜大唐第一美男凌公威,再无魂魄,就此归神。 那么,南诏四象中的二哥皂针大贩向冲,怎么阵亡的呢?洱河三杰中的三弟骠玉贩诏王捶,又遭遇了什么? 第323章 对命罗苴佐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平成殿。 诸神到齐,对于新到六神的神迹浩叹不已。难道这么多大神管不了一个小小南诏?话不能这么说,且看贩神界的宰相叫平德令,望云端的寝宫又叫平成殿,为什么这么起名呢? 贩神界尚平,贩事以平德为准绳,对于士农工三界皆以平德相待,从不曾想过以自己的准则强加于别界,即便士农工三界强行以他们的准则来挖苦贩界,元贩大帝定了死规矩,绝不报复。 所以,士农工三界为所欲为的举动,对于贩界无论造成多大的血洗和灾难,贩界奉行平德雷打不动。 士界首领无非是王侯将相,他们以孔孟尊卑为最高原则,对于贩界平德无不恨之入骨。 但是,当他们的王公贵族眼看灭亡之际,无不对贩界再三泣告,祈求贩界众神将他们视为爹娘加以支助。而贩界朋友从来不计前嫌,将王公贵族当做地摊小贩一样,以平德相助。 就算你是秦始皇,可以斩杀吕不韦,但少了吕不韦的大力支助,顷刻间土崩瓦解。后代的人以为,陈胜吴广推翻了秦朝,那是孔孟之徒剪除贩界平德史实给人的印象。且问,大唐中间的安史之乱将大唐灭了吗? 大唐是历史上最尚平德的王朝,所以,区区几个乱军几个起义对一个王朝毫无作用。元贩大帝自从贩神部挺立于天界,就宣布,“平”是贩界唯一崇敬之德,且概不干预士农工三界事务。 任凭你天子焦躁,天下如何汹汹之势,那只是你们士界没管好,相信孔孟那几本过时经义,而丢掉了士界本职。按照《陈尤问答》所说,他们早就走向了以经为判,而不是以知为判,属于不会经营。 任凭你农界嗷嗷哭嚎,灾祸连连,那也只不过农界没管好。他们相信士界,而忘掉了锄禾日当午,将神农嗤之以鼻,丢弃了农业大道。 任凭你工界嗷嗷待哺,毁灭殆尽,那也是你工界没管好,相信士族邪说而抛弃鲁班,忘掉了工界根本。 贩界商族永远记得平德,无需管他士农工三界如何波涛汹涌,如何被皇帝老儿、王公贵族干扰,皆能万古不灭。 所以,任凭你王朝更迭、世界毁灭,贩界一族永远是最后将这个世界、人间恢复生机的唯一界别。 书回前文,继续说新归六大贩神在交州西门阵亡情形,已经说了四位,还有向冲和王捶的神迹没说。皂针大贩向冲遭遇了什么呢? 向冲与妻子垌菇乜因信奉佛教,没有与高骈等一起饮宴,脑子非常清醒。他冲出西门,以家传的乌龙赶山棒猛砸猛捣,瞄准敌阵中一名指挥者,飞奔而至。这人叫拓具叠,兵器看似简单,只不过一柄亮银刀,但也有机关。 拓具叠的亮银刀的刀片是可以拧下来的。经过巧匠设计,砍杀敌方时,刀片无论是砍到扫到对方的兵器,还是碰到敌人的任何部位,都算击中一次,刀片击中五次自动脱落,里面会激射出乌头之毒。因而,此刀名为脱头刀。 当敌人中了乌毒吃惊之际,掉了刀片的铁杆以杆棒击打敌人,霎时间叫你骨断筋折,甚至颅脑迸裂。 看样子这个拓具叠也是个罗苴佐,向冲与之对战,论武功,拓具叠略居下风。约略战至六十余合,拓具叠的亮银刀刀片突然脱落。皂针大贩向冲对这一幕大为震惊,正打仗呢,刀片脱落,这不是很滑稽吗? 就在向冲还没想明白的时候,拓具叠的刀杆猛然喷射出一股液体,这下向冲明白了,应该是毒液,急忙圈马往一边躲避。毒液躲过去了,紧跟而来的杆棒却没能躲过去。而拓具叠要的就是你的走神,叫你顷刻亡命。 “啪”一声响,拓具叠的杆棒恰好砸中向冲脑袋,向冲当即被打懵,人事不省。拓具叠紧跟一棒,将向冲脑袋砸碎,一命归天。 杀到垓心的巢侯介攻、向冲之子向础看见,急忙来救向冲时,看他已经没命。气得介攻以五钩神飞枪极速挑刺,狂风漫卷。向础嚎哭震天,将祖传的乌龙赶山棒如疾风扫落叶一般乱纷纷劈砸。 拓具叠以脱落刀片的杆棒对战这两员悍将,一接战就是个冷不防,被打成了疲于应付。不到二十合,被巢侯的五钩神飞枪刺到梗嗓,恰好向础的乌龙赶山棒扫到他腰眼,拓具叠被二将打死。 巢侯护住向础,搬走向冲的尸身,飞驰到了西门外。垌菇乜闻听夫君阵亡的噩耗,飞奔而来。她翻身跪下,晃动向冲尸身哭天抢地,痛不欲生。经众将好一阵劝慰,才勉强打起精神,携儿子向础安顿后事。 向础,字基允,皂针大贩向冲与垌菇乜的长子,二十五岁,生长于阳苴咩城,有个南诏大名薛昂出。与他爹常年往来洛阳贩卖皂针,遇到贼人从来不消九合砸碎其脑袋,大号九棒夺命皂针神,简称九棒神。 说完皂针大贩向冲,再说骠玉贩诏王捶,他乃崇信九使中新丰虎王寻之子,一如他爹练就了烈焰蛇矛,比他爹的五十二斤多出六斤,是五十八斤。这分量比当年柴署的描金戟分量还重两斤。 他也没有吃酒,与二公主世雅一起信佛,因今天是二月十五,就吃斋念经。闻讯西城外宝车危险,操起烈焰蛇矛就跑,骑着乌骓马疾驰而来。 儿子王诞二十四岁,听到西门外的坏消息,勃然大怒。也骑一模一样的乌骓马,舞动一般无二的五十八斤烈焰蛇矛,紧随父亲,前来抵敌。这小子的南诏大名是万昂赕,与他爹一道贩卖骠玉,闯出个大号骠玉侠。 在阳苴咩城,向础又名薛昂出,王诞又名万昂赕,与垌费喏第三子典昂擘、向府管家望嗲罗之子妧昂默是结义的兄弟,号称南诏四昂。 王捶、王诞父子两条烈焰蛇矛冲入敌阵,虽然神勇无比,但很快就被冲散。王捶的打扮出色,很快就有一名罗苴佐赶来与之接战。 此人名叫咄士猛,约五十岁,这在南诏罗苴佐行列中,绝对属于老将。罗苴子是要每阵先冲的,罗苴佐一般不会超过四十五岁。过了四十五岁,很难跟上饿狼般的猛冲。这人担任罗苴佐持续到这个年龄,足见其非同小可。 他手使兵器又是软兵器,却是一条特制的软木棒。通长一丈六,棒梢的六尺长是软木,手把一丈为蚬木,中间以精钢卯榫结合在一起。 所谓软木,就是栓皮楮,这种树多在秦巴山区及豫西南,长到二十年树龄,剥皮,这种皮既不怕水又韧性极好,重量轻而富有弹性,具有不透水、不透气、不腐蚀等特点,比如制成热水瓶塞、救生器材等。 咄士猛的这条软木棒的棒梢顶端部位还卯榫着精钢针,共是十六根带有倒钩的针,每根倒钩针是两寸长。一旦砸下来,当即呈伞状钩扯肌肤、战袍及盔甲。 如果不防备前端是软的,第一招格挡就会吃大亏,搞不好将你整张脸抓得稀烂。这种兵器分量不太重,前把蚬木重一些,整条软木棒最多不超过二十四斤,使用它的战将舞动起来,从头战至尾,有使不完的力气。 王捶听说过这种有接头的木棒乃是软木棒,不少战将遇到这家伙都是躲着走,几乎没人敢与之对战,但始终没见过真东西。两人一打照面,通名报号之后,王捶看见他这条棒有接口,情知这就是软木棒了。 咄士猛砸来之时,王捶不敢格挡,圈马躲开正面,以烈焰蛇矛在他大棒即将落地时磕了一下,大棒前端猛然拐弯,棒尖“哗”一下散开许多钩针。吓得王捶不敢乱来,一面躲闪,一面寻思怎么对付他这条软木棒。 自己的烈焰蛇矛是一丈八,他的软木棒是一丈六,比他长两尺。软木棒前端六尺会拐弯,就对付他六尺附近接口的地方,这样自己手里还剩一丈长的枪杆,就算他软木棒拐弯,也砸不到自己。 经三十余合躲避盘旋,蛇矛远远试探,看清了咄士猛的路数,只要能成功打掉他的软木棒就是胜利。 王捶奋起神威,调整马头,与之相隔合适的距离,使起烈焰蛇矛,飞速乱刺,扎挑撇挡,劈砸拖送,霎时间又战至二十余合。 咄士猛被这一通猛刺,忙活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情知这家伙摸清了自己的门道,不设法赢他,自己就会没命。 咄士猛急忙圈马侧躲,从侧面后面砸他。王捶岂是吃素的,夹马扭身,还是老办法扎他。软木棒的把手位置被王捶的烈焰蛇矛连续砸中,眼看把持不住他的神力,软木棒就要脱手而飞。 此时,恰好一边的乱兵干扰到王捶的战马,咄士猛瞅准机会,猛力一磕马,直接撞向王捶马尾。王捶猛听后脑“呜”一声响,情知坏了,只好侧身来个镫里藏身。 还是不行,软棒拐弯,十六根钩针“唰”抓住了他的后颈,顿时哪股钻心的剧痛袭来,好大一个骠玉贩诏,王捶无可奈何,大喊一声:“吾命休矣!” 王捶的一声暴叫,不远处的儿子王诞正与一员敌将鏖战,偷眼看到老爹吃亏,急忙撇开对面的敌将,飞马来救父亲。还是晚了,咄士猛已经急速飞扯王捶后颈肌肤,将之抓得稀烂,第二棒又砸在了王捶的脖子。 待王诞到时,恰恰咄士猛扯断了王捶的梗嗓。情急之下,王诞直接飞马刺来,将咄士猛胸膛连同铠甲穿透。王捶与咄士猛双双栽落马下。 王诞急忙下马来看父亲,王捶眼珠子爆出,脖颈鲜血直流,已经无法说话。吓得王诞顿时嚎啕大哭,高喊:“爹,爹,爹……。” 四处贼兵乱纷纷围拢骠玉侠王诞,稍微愣神就会被乱刀砍死。交州护宝之战,连死这么多闻名的贩将、巨商,究竟王诞性命如何? 第324章 懿宗封七神 恰在王诞危急时刻,檀石贩将全城以三尖四刃锋杀到近前。 骠玉侠王诞抢起父亲尸身,放于马上,舞起烈焰蛇矛,随全城杀出重围。他们返回城门,王诞放下父亲尸身,嗷嗷大叫返身杀入重围,泪雨横飞,双眼喷火,要为父亲报仇雪恨,展开对南诏兵的绝杀。 不多时,高骈带城中三千兵杀到,将这些南诏兵斩杀殆尽。只有盛大灌一将被俘,经盛大灌交代,这一千兵果然是十个军集合起来的罗苴子,他们十个罗苴佐战死九个。 看这边阵亡六人,都是顶级富商,其中还有两个爷爷,疼得高骈一口鲜血喷出,昏厥过去。 望凌通看到四叔、五叔尸身,震天动地一声惨叫:“痛煞我也!” 大家纷纷看向他,临海王望凌通再也没说一句话,顿时栽倒过去,气绝身亡。吓得竹山伯牧雨百般呼喊,再也不见回魂。 望凌通元神到了天上,早被南帅尤贯、北帅安滹接住,迎入了平成殿。 他睁眼细看,父亲竹木贩神望云端、二叔五金贩神范朱公、三叔海产贩神苌卜曲、四叔阶药贩神文走霹、五叔柿干贩神漆雕平复、儿子团鱼贩仙凌公威、珍珠侯介克、皂针大贩向冲、骠玉贩诏王捶等全都在这里。 惊得他慌忙跪倒:“爹,二叔、三叔、四叔、五叔,孩儿拜见你们五老。” 平德令望云端亲自将儿子扶起来,温和笑道:“我儿高之英雄一世,为我望家争光,寿至八十三岁,可算寿终正寝。来,孩子,人间苦难再也不要说,你给为父说说,曾想做何种贩事?” 望凌通禀曰:“爹,孩儿曾想,这趟回到长安,专心贩卖碑拓,即碑石拓片。一来是四海跑动活动筋骨,二来是琢磨书法修身养性。可惜没机会了,只能算是愿望。” “好啊,这个愿望曾经对子舒说过吗?”平德令拉着儿子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大唐第一美男、团鱼贩仙凌公威上前一步,禀曰:“爷爷,岂止是母亲知道,你大孙子潞侯望钦、小孙子遒侯望钧等一家老小谁不知道啊。我们与爹爹一道已经收集到了很多碑拓。爹的书房里到处都是,已经有成交的。” 春酒贩神漆雕卉过来,对望凌通略微施礼:“临海王千岁,好兄弟,兰蕊见今是贩神界都虞候,难怪你的元神会被我贩神界的北帅、南帅率先接住。只有曾经发愿的大将名臣或者是商界巨子逝后,元神才会惊动贩神界。” 望凌通十分吃惊:“诶哟,嫂嫂所说,朕懂了。朕以为爹是贩神,儿子当然也能成神,看样子我要不是曾发愿贩卖碑拓,还轮不到来贩神界呢。” 漆雕卉答道:“元贩大帝和平德令大师父曾想请动昔日里的薛司徒作贩神界护法神,去显定极风天连山仙境,找到神农大帝奏请此事。你猜神农大帝怎么说?” 望凌通更是大吃一惊,他哪里知道神界是怎么回事?在那里目瞪口呆。 司徒薛平是自己跟随时间最久的老元帅,难道也成了神么?还有神农大帝,在人间好像是传说人物,怎么贩神界有事还得向他奏请?还显定极风天,还连山仙境?喔嗬呀,神界诸事可得好好学学。 土相大帅陈哲看望凌通发呆,情知这信息量太大,他刚刚归神,哪能明白漆雕卉说的什么? 他过来朝望凌通眼睛晃晃手,笑道:“神农大帝说,凡大国历朝天子和立国称帝八年以上的小国皇帝都归神到了显定极风天。大国天子封的所有爵爷归神后,还按旧时在人间情形跟随所扶保天子站班。 “除此之外,除非得到人间天子特别封神,才能到神界各归职掌。因而贩神未得正封,来不到贩神都天部。再就是神农大帝配给正神的随护神,那也要神农大帝才能办到。” 望凌通这才明白过来:“大哥陈伯所说,朕知道了。难不成元贩大帝和父亲去奏请神农大帝要薛司徒,大唐文宗不放么?” 漆雕卉爽朗笑起来:“正是这样,但也不全是。这中间也有太宗的圣意。神农大帝询问文宗,点名要薛司徒。文宗却推说,太宗口谕,他管得了薛仁贵,管不了薛平。神农大帝还不知道文宗的意思吗?看他身边的确良将不多,不忍分开他们君臣,也就作罢。” 临海王玩笑道:“按这个来说,朕如果不曾发愿从商,忽然归天,也是要找宣宗站班了?那怎么行,我愿意为元贩大帝站班。” 新到众神通过他们的对话,这会全都明白了,哦哦,这么回事啊,皇帝成了神还这么小心眼,有趣! 众神说着说着,都禁不住好笑,平成殿不多时就哄堂大笑。 陆灵部都统领、花椒贩神、固安侯刘咏春依偎在文烈身边,一口一个曾师祖,一口一个太爷爷。长阳侯文烈当然知道刘伯东的这个女儿,十三年前就被封神,感佩不已,不免问起很多话题。 众神正说着各自神迹,早已过去了一个时辰。 天上一个时辰,人间就是一个月。众神与平德令尚未说完各自心曲,忽听下界一声喊:“珍珠侯介克听封。” 却是一名内侍臣站在宣政殿龙椅左侧,懿宗李漼并没有坐殿升朝,而是由宰执们站班,领受文武百官的奏闻,代为处置。 宰执们拿出了处理意见,继而入内宫剪头去尾简单奏报。李漼简单一听,朱笔唰唰签下“可”字就完事。 懿宗忙活什么呢?九公主世荒勼、五郡主段瘦粼早已随同南诏商队到了长安,二十一位巨商,全都在长安买了豪宅,安顿下来。 竹山伯牧雨、忠义侯高骈带领九公主世荒勼、五郡主段瘦粼、巢侯介攻、遒侯望钧、南药贩王漆雕用、檀石贩将全城,及所有南诏富商,一到长安就直奔皇宫找到望昭仪,简单禀明情况。 望昭仪见大获全胜,急忙亲自寻找天子来见南诏回来的众臣。 天子李漼闻听世荒勼、段瘦粼来到,大喜过望,哪里还顾得天子威仪,飞跑来到绫绮殿。 交州西门惨烈,阵亡七人等等根本没听清,只顾得把眼狠狠瞄着世荒勼和段瘦粼。 等竹山伯牧雨和忠义侯高骈说完,他高兴得合不拢嘴,胡乱说道:“望凌通加司空,介克、凌铣册授郡王。 “文烈、漆雕又、牧雨、高骈册授郡公,介攻、望钧册授县公,漆雕用、向冲、王捶、向础、王诞册授为侯。 “来归长安的南诏富商都制授为伯。阵亡众爱卿除封爵之外,根据遗愿及生前所作贩事,都封贩神,并呈奏元贩大帝。” 当即亲口封九公主世荒勼为昭仪,封五郡主段瘦粼为昭容。原昭仪望游翎晋封为德妃,原昭容恰好空缺,无人晋爵。从此,世荒勼、段瘦粼日日承欢,懿宗好不快乐。 此时,对于这次南诏撤资大功臣的册授、制授,皇帝都顾不上参加,足见两位九嫔之首果然古来罕见的绝色妙人。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珍珠侯介克闻听内侍臣喊自己听封,就在平成殿翻身跪倒,高呼:“臣珍珠侯介克听旨。” 下界,介克之妻王氏携带两子介厚、介厍跪于宣政殿听封。 这次封的第一位贩神是介克。天子册授介克为南宾郡王,封珍珠贩神。 因南宾郡就是忠州别称,故而其妻王氏被册授为忠国夫人。许一子袭爵。 咸通天子所封第二位贩神是凌铣。牧雨带着凌铣之妻李氏及其三个孙子凌大湾、凌大滩、凌大滨,跪接册书。 天子册授凌铣为新定郡王,封团鱼贩神。 新定郡乃睦州别称,故而李氏被册授为睦国夫人。许一子袭爵。 天子所封第三位贩神乃望凌通。加司空,开府仪同三司,封碑拓贩神。 竹山伯牧雨因这次战功,进封渭源郡开国公,渭源郡就是渭州,乃其原籍。女将位至郡公,比之前的寿果贩神安芝被封的阳朔县公,更高一阶,创大唐历史记录。 这次所封第四位贩神乃文烈。册授文烈为武都郡开国公,封阶药贩神。 文烈之子将利男文应班遗孀、将利县君陈氏,带长孙文尤强、次孙文尤雷,次子蓬山伯文应虎及妻蓬山郡君孙氏,带着孙子文尤献、文尤盟、文尤殿、文尤瑰、文尤煌等,也跪过去接受天子册书。 武都郡乃其老家武州(阶州)别称,其妻夷陵郡夫人李氏已亡,追赠武都郡夫人。许一子袭爵。 追赠其长子文应班为长举县开国侯,册授其妻陈氏为顺政郡夫人。许一子袭爵。上举县乃山南西道兴州下辖,顺政郡乃兴州别称。 晋封文应虎为沙县开国侯,赐“红芪贩侯”金牌一面。其妻蓬山郡君改封为临汀郡夫人。沙县乃江南道汀州下辖,汀州别称为临汀郡。 这次所封的第五位贩神乃漆雕又,天子册授漆雕又为江华郡开国公,封柿干贩神。 漆雕又之子金梃老爹漆雕古夫妇、长孙漆雕用夫妇、次孙漆雕周、幼孙漆雕冈上前一步,跪接册书。 其妻许氏已亡,追赠为江华郡夫人。江华郡乃江南道的道州别称。许其一子袭爵。 漆雕古本就可以袭爵,至少得封伯爵,加之率领西川三十六梃驰援成都,卧虎岗杖毙严对,制授芙蓉县开国侯。赐“春酒贩侯”金牌一面。妻彡氏为播川郡夫人。 他这个封地在黔中道的播州,播川郡乃播州别称。 册授漆雕用为攸县开国侯,赐“南药贩王”金牌一面,赐国姓,赐名李抚蛮,许其带旨行商,所过关津免除课税。册授其妻平氏为衡阳郡夫人。攸县乃衡州下辖,衡阳郡乃衡州别称。 册授高骈为彭原郡开国公,这个彭原郡乃关内道甯州的别称。授右金吾卫大将军,还将另有重用。后来又进封渤海郡王,暂且不表。 册授介攻为黄陂县开国公,此封地在淮南道的黄州。 册授望钧为龙丘县开国公,封地在江南东道的衢州。 交趾县令阮臣究,晋爱州刺史,封伯爵。 上面这些人物都得到了显爵厚赏,那么南诏四象的二哥向冲及洱河三杰的三弟王捶这两个关键人物,得到了什么样的封赏呢? 第325章 鏖兵新都县 咸通天子对向冲、王捶的册封,也是适当的。 这次所封第六位贩神就是向冲。作为南诏富商的首领,这次南诏撤资在阳苴咩城方面的总指挥,将大义放在最高位置,动员南诏富商全部撤至长安,又大战交州护宝,功勋卓著。天子册授向冲为建昌县开国侯,封皂针贩神。 其封地在江南西道的洪州,其别称为豫章郡。册授其妻南诏人垌菇乜,为豫章郡夫人。 其长子向础,大战交州护宝,斩杀罗苴佐一名,斩杀罗苴子队正三名,斩杀罗苴子若干,天子册授为定胡县开国侯,封地在河东道的石州。 王捶乃这次所封的第七位贩神。作为南诏富商的首领,王室成员之一,密切配合向冲,严密组织撤资行动,大战交州护宝,功勋卓著。天子册授王捶为盱眙县开国侯,封骠玉贩神。 封地在河南道的泗州,泗州别称临淮郡。册授其妻南诏二公主世雅,为临淮郡夫人。 其长子王诞,大战交州护宝,阵斩罗苴佐一名,斩杀罗苴子队正两名,被册授为仙居县开国侯,封地在淮南道的光州。 又将挂嘚后等南诏二十一名富商,逐次制授为伯爵,整个册授、制授过程持续一个多时辰,宣政殿的这次朝会,是懿宗登基以来时间超长的一次。 这次,德妃望游翎不但闭门思过不宣而销,而且从昭仪晋为德妃,彻底修成了正果。珍珠侯介克急中生智提出的南诏两大绝色也到了大明宫,阳苴咩城的富商也全部撤出。 但是,南诏围攻成都撤围了吗?颜庆复这个援军主帅能战胜南诏坦绰杜元忠吗?交州西门这一战死了一王三侯,到底值得吗? 我们从咸通天子对漆雕古的册封当中就能看出,成都战事已经结束。卢耽作为成都主将,西川节度使,除了组织抗击南诏猛攻,就是求援再求援。 正月十八,临海王望凌通向天子举荐颜庆复为东川节度使,统一指挥各路援兵,紧急驰援成都。 正月二十二,左威卫大将军、寿春郡公范铭传旨册授,颜庆复上任。范铭留在前线担任成都前线观察处置使。起初阻挠援救的窦滂经过长阳侯文烈一通训斥,改变态度,积极配合。 当时就有一万援兵,包括沙大洲所带山南西道三千人马、凤翔节度两千兵、东川节度五千兵,窦滂所剩四千兵。 颜搏一上任,就将自己和吴彝在泸州所募三千“突将”带了过去,吴彝也相随来到汉州前线。 这样,颜搏手中就有了一万七千兵马。窦滂虽然连战连败,但深知南诏军兵如何以罗苴子突击,如何组织围攻,如何连续作战?叫八十五名团校尉全都听窦滂讲解南诏兵情形。 令吴行鲁、沙大洲,对八十五名团校尉及一百七十名旅帅严格训练,又由这些校尉、旅帅将所有一万七千兵马整训一遍。又令附近各州务必跟上粮草供给。经过二十天的整训,颜庆复发令出战。 二月初十,庆复率军从汉州治所雒县直奔成都东面的新都县。两天到达新都城外,寿春公范铭率大内卫士二百,驻留三十里开外。 此时,南诏坦绰杜元忠率领徐江、严措等老将及五千精兵,驻守眉州新津县,指挥严对、程澼三万兵马猛攻成都。杜元忠等入驻新津已经一月有余。 早在二月初五,杜元忠、徐江、严措抵达新津之际,西川节度卢子严就派副使谭奉祀,携带自己的书信,劝告杜元忠不要逼人太甚。杜元忠眼看攻下新津,对于卢子严的劝告不但不屑一顾,而且将谭奉祀拘留下来。 卢耽遣使紧急奏报天子,奏请遣使与南诏约和,以纾成都之患。唐廷命知四方馆事、太仆卿支详,为宣谕通和使。 支详到达之后,派属员经过与杜元忠几番较量、谈判,尚未达成一致。但杜元忠却越发命令成都前线猛攻。 这时候,颜庆复率军到达新都,成都守将卢耽精神大振。成都军民更是众志成城,进行激烈抵抗。 南诏有三千人驻守新都县,守将杜元感乃坦绰杜元忠的堂弟,善使亮银刀,刀重五十六斤,是一员悍将。 颜庆复大军的前锋大将是沙大洲,也是三千兵。两军对圆,经通名报号,沙大洲就要使起他的五十八斤点钢枪干掉他。 此时,兴元十三枪的大哥张敦,端起五十八斤丈八蛇矛,飞身而来:“三弟稍歇,叫我斩他。” 沙大洲喊道:“要活的,他是杜元忠堂弟,回头有用。” “得令!”张敦飞冲到了杜元感近前,两人约略战至三十余合,张敦看他刀法精熟,这样打下去没法取胜。约略一想,生出一计。 依然如故的对拼恶斗,忽然张敦对杜元感身后暴叫:“杜元忠杀到,三弟救我。” 杜元感一听,急忙回头看他哥哥,哪里有什么杜元忠,情知上当。已经完了,张敦的丈八蛇矛将他掌中亮银刀挑飞,紧赶一枪,就刺穿了杜元感的护腿甲,大腿受伤。小子剧痛难忍,把持不住,栽落马下。 张敦俯身一提,将杜元感提回本队。沙大洲一声大喊:“全体将士,猛冲猛杀,彻底干掉对面的敌人。” 三千山南西道兵得了主将号令,十五名团校尉嗷嗷怪叫,个个争先。对面一看主将被活捉,顿时大乱。霎时间,新都城外血流成河,三千南诏兵被杀二千余人。剩余不足千人逃入城内。 当夜,杜元忠新调来三万五千人马,准备由徐江、严措,接替严对、程澼攻打成都的。听说新都县这边已经接战唐廷援兵,率领大队人马拐了过来,誓要灭掉颜庆复。 这波人马本来是两股,分别是南诏国靠近西川的会川都督府兵和东部拓东节度的兵。会川兵两万,由建昌府大军将董杀虎率领。 董杀虎,其高祖董飞乃唐人,玄宗之际董飞投入皮逻阁帐下征战四方,是统一六诏的十大虎臣之一,被封建昌府大军将。因功劳巨大,恩准世袭。董杀虎全赖帐下建昌八虎。他的两万建昌军分八个军,建昌八虎都是军将。 拓东兵一万五,由閟畔猛率领。 閟畔猛,乃乌蛮七部之一閟畔部土王次子,所率兵全是乌蛮兵。閟畔猛帐下也有乌蛮六煞,他的一万五千人是六个军,乌蛮六煞全都是军将。 根据杜元忠命令,两股合兵一处,是两万五千人马,统一由徐江指挥,攻打成都。徐江令董杀虎率五千兵为前锋,閟畔猛率五千兵为殿后,自率一万兵为中军。拨给杜元忠五千兵远远驻扎。 徐江,字滔乙,郑州荥泽人,其父乃闻名天下的义成军金檀骠将,名叫徐铁骠,位列金檀二十四骠第四名大将,大号耀华金钺。他怎么到了南诏? 当年,南诏老王劝利晟,请求大唐穆宗,支援几名悍将抗击吐蕃袭扰,宣宗就将徐江、程澼、严对、严措四员大将派了过来。此时都成了南诏战功赫赫的老臣。徐江在南诏征战三十余年,闯出个大号“斩魔金钺”。 按照南诏军制,每军又分东南西北四军,东军一千,南西北三军各五百。四军各有一百人的罗苴子,每军就有四队罗苴子。三万五千兵是十四个军,五十六队罗苴子,五千六百人。 此时,对阵的大唐援军颜庆复手中是一万七千兵,兵力悬殊一半。但颜庆复的三千突将,早已经过窦滂讲述过了罗苴子的厉害,经过二十天的训练,分别研制了对付办法。 其他援军也都效仿南诏遴选罗苴子的办法,每一千兵为一营,各选出一百猛士队,又仿照颜庆复、吴行鲁对突将的训练办法,进行了强化训练。 除了颜搏、吴彝所练的三千突将,原来的一万四千援兵,共十四营,恰好十四个猛士队。 按照颜搏命令,三千突将及十四个猛士队不要分散,四千四百精锐统一归吴彝指挥,形成一把巨大的尖刀,一对阵就叫他们的罗苴子失灵。 吴行鲁带兵也相当有一套,他又在三千突将中,另外遴选出三百人的滚雷队。这些人全都有五石之力,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专杀敌阵中的主将。 每三人一组,结为滚雷三侠。三侠各有分工,滚侠杀马,雷侠抗击兵器,电侠斩首。 凡遇到军将模样的,滚雷三侠合力在三合之内将其绝杀。超三合杀不掉,立即丢弃,直接前奔。 自动靠拢其他两组滚雷三侠,形成一个滚雷九侠大组,围攻更大的主将,三位滚侠杀马,三位雷侠抗击兵器,三位电侠斩首,还是三合杀死。 滚雷九侠三合之内杀不死敌将,再次直接丢弃,自行结合另两个九侠大组,形成滚雷二十七侠。九名滚侠杀马,九名雷侠抗击兵器,九名电侠砍头。还是三合斩其贼首。 贼首既斩,到对付敌兵之时,自行散开为三侠一组。 除了滚雷队之外,还有两千七百突将,又分为九队,各有分工。 每战之先,各队按照八卦对应方向寻找自己的目标,震正东、巽东南、离正南、坤西南、兑正西、乾西北、坎正北、艮东北、中无极。九队按所攻方位起名,分别为震队、巽队及离、坤、兑、乾、坎、艮、中等九队。 凡开战,主将一声令下,各自冲到所在方位,在这个方位的所有敌兵,必须挨着个儿杀掉。有战场投降的,现场令其转而攻杀,不听号令的降兵就地斩杀。 因而这九队统一大号是九方突将。 十四个猛士队被吴彝称之为猛士营,滚雷队被称为滚雷团,九方突将又称为突将营,合称为猛突军。 吴彝的号令是:猛士营执行罗苴子相同任务,当先冲阵,抵住他们的先锋队;滚雷团紧随猛士营出动;九方突将在滚雷团之后突进。 当夜,吴彝率猛突军到了新都城外,救援军主将颜庆复大军也随之而来。沙大洲将白天对战情况禀明,颜庆复大为振奋,给予表彰。 二月十三日一早,各处探马纷纷来报,说是新都城旗号猛增。经统计,至少有南诏军十四军之多。 颜庆复与窦滂、沙大洲、吴行鲁等主要将领紧急商议,绝不可搞成持久战,要将猛突军顶上去,狠狠杀他一家伙。继而一万四千军跟进厮杀,力争此战将其最精锐的罗苴子消灭殆尽。 这里刚刚商议停当,新都城战鼓擂响,城门大开。三万人历经半个时辰才全部出来,摆成阵型。徐江两边是董杀虎、閟畔猛,旗号鲜艳,盔明甲亮。董杀虎身后建昌八虎,閟畔猛身后乌蛮六煞,一个个宛如天神,耀武扬威。 蟠龙五魔之一、东川节度使、蟠龙金魔颜庆复这边,将辕门打开,顶盔掼甲,挥舞蟠龙棍,率领众将威风凛凛而来。 大唐、南诏双方都有各自的杀手锏,这注定是一场极其惨烈的战役。到底有多惨呢?是要多惨就有多惨,很多场面无法用语言描述。 大唐援兵主将是蟠龙金魔颜庆复,南诏主将是斩魔金钺徐江,一个是魔,一个斩魔,到底结果如何? 第326章 大战成都府 颜庆复打马而前,大声质问,搞得徐江一时语塞。 颜庆复喊道:“徐滔乙,你不是金檀骠将二代么?老前辈耀华金钺徐铁骠一生为唐,你怎敢为敌国统兵?某家颜庆复,乃义成军五大虎师弟子,金檀骠将、蟠龙铜棍望准通弟子,大号蟠龙金魔。何不就此下马,相约罢战,修复大唐、南诏宗藩,何苦毁掉千万人性命?” 徐江怎能不知道颜搏乃蟠龙五魔之一,但是宣宗将我等派入南诏,却没有诏令回朝。搞得回也不对,留也不对。如今既然保定大礼皇帝世隆,又是谁造成的呢? 徐江略微沉吟,叹一口气,高叫道:“天作弄,叫你我义成军弟兄来成都敌对,只能看指挥与韬略了。放马过来,相随某家去拜望大礼乌底。” 吴行鲁早到了近前,劝主将稍歇。对阵中剑川节度使董杀虎提马出阵。吴行鲁与董杀虎简单纠缠几句,当即就要与之拼杀。 吴彝就要施展家传虬龙棒,对面直接冲来一员大将,晃动掌中六十四斤镔铁棍,高叫道:“某乃剑川八虎的大哥苏千钉,要尔的狗名。” 吴彝身后也飞来一将,将掌中七十二斤藤蛇棒舞动的呼呼山响,大叫道:“某乃滚雷大侠祖大派,花蜜贩神嫡传弟子,还不下马受绑。” 一看这小子的名字,就知道跟柴大渊、沙大洲是一辈的。原来他是花蜜神贩张涯弟子、祖经的孙子,他所使的藤蛇棒比张涯当年的重了八斤,棍王中的棍王,因而这次被遴选为滚雷团主将。 两大棍王一对战,苏千钉就暗暗叫苦,根本不在一个当量级。第一招的格挡就将他的虎口震裂,双臂发麻。勉强支撑到二十余合,要拔马而逃。被祖大派一棍赶上,砸中后背,脊柱顿时砸碎,滚落马下。 敌阵飞出罗苴子,抢走了苏千钉,但这位剑川八虎的老大哥指定是活不成了。祖大派正要追杀罗苴子,我方猛士营一队已经杀到,与罗苴子展开了殊死搏斗。 祖大派打马退回本队,站在吴彝身后,单等吴彝下令滚雷团出阵。 徐滔乙看苏千钉阵亡,气得哇哇怪叫,大喊道:“閟畔猛何在?尔等乌部六军罗苴子全部冲锋。” 閟畔猛属下的六军罗苴子是二十四队,只听閟畔猛一声怪叫:“乌军罗苴子全上。” 二十四队罗苴子宛如虎狼一般,飞卷而来。 吴彝叫道:“猛士营全上,滚雷团紧跟猛士营,专挑罗苴佐斩杀。突将营各按方位跟进出击。” 猛士营齐声呐喊,宛如炸雷一般,蜂拥而上,接住罗苴子展开搏杀。猛士营是十四个旅,一千四百人。而南诏的罗苴子是二十四队,两千四百人。 虽然他们人数占优,但猛士营是十里挑一,罗苴子六比一遴选,单兵实力还是稍差一点。但他们是历史传统的精兵遴选办法,久经战阵,比这边的实战经验多得多。因而,这两者之间形成了极其惨烈的搏杀。 猛士营中,其中三个旅帅,乃是沙大洲带来的兴元十三枪九弟班敏、十一弟士敞、十三弟上官敬。他们的兵器都是五十八斤,班敏使的是虎头湛金枪,士敞用的是方天画戟,上官敬用的是素缨枪。 罗苴子对冲,他们的罗苴佐也是指挥擒贼先擒王,霎时间,班敏身边被两名罗苴佐夹住厮杀。 不到十合,班敏就中了敌方一位罗苴佐大棍里的暗器,像小虾米那样的飞镖。这些飞镖暗藏在一条空心棍里,每一支飞镖浑身是绣花针一样的带回头钩的毛刺。敌人是偷空用嘴巴像吹箫一样,只要一吹,就会飞出来五支。 而且加上他将空心棍斜撇,五支飞镖怎么都能打中一支。还好,这位叫个部些孙的罗苴佐没给飞镖喂毒,假设喂了毒很快就要命了。但是被打中的飞镖你又没工夫扯脱,只能专心对付二对一的激战。 带毛刺的飞镖打中了班敏脖颈和双肩各一个。那些细小的回头钩随着身体飞速抡动湛金枪,越钻越深,剧痛不已。 班敏只能这么忍着剧痛与之对战,总算有个好处,部些孙的空心棍分量差远了,被班敏二十余合之际将其一枪刺死。 只剩一个罗苴佐在与他纠缠,这位叫暴子凤,用的是苦藤鞭,也与部些孙一起与班敏对战至二十余合,藤鞭抽到了班敏好几下。 其中一鞭恰好将肩头一支虾米镖抽掉,将班敏肩头的一块肉撕扯而飞。疼得班敏差一点栽落马下。 正在班敏叫苦不迭之际,恰好赶到三位滚雷侠,只是两合,将暴子凤连人带马斩杀。班敏顿时精神大振,仿佛所有的剧痛都消失了,神威大发,抡动湛金枪寻到十一弟士敞,与之合力斩杀一位使用软木棒的罗苴佐。 继而,两兄弟借鉴滚雷侠方法,相携寻找十三弟上官敬。可怜上官敬,也被两名罗苴佐包夹,一个使用软木棒,一个使用藤鞭,浑身被藤鞭抽得稀烂,一道道血口子浸着鲜血。多处中了软木棒的针钩,肉皮被扯脱好多。 班敏大叫:“十一弟、十三弟,滚雷阵。” 两兄弟心领神会,班敏专刺马,士敞格挡兵器,上官敬忍下剧痛,专刺人头。恰恰三合,将软木棒那位挑死。藤鞭想跑,哪儿那么容易,三枪合力,只是两合,将藤鞭罗苴佐刺穿胸膛。 三兄弟联合作战,在敌阵中所向披靡,遇到普通罗苴子只是一合刺死。遇到罗苴佐,最多三合挑死。吓得阵中罗苴子看到他们,个个忙不迭躲闪。 徐滔乙一看不好,要亲自冲入大阵。董杀虎拦住主将,一声大喝,大发神威,将他们剑川军的三十二队罗苴子一并放出来,誓要夺得这一仗的胜利,给颜庆复一个下马威。 这边三百滚雷侠也越来越顺手,在罗苴子大阵中杀得敌人鬼哭狼嚎。南诏号称战无不胜、被南方诸国奉若神明的罗苴子,在这次大战中,再也没了刚一开始的猖狂。 特别是九方突将杀入阵中,不到两刻钟,所有罗苴佐被斩杀殆尽。四千多名罗苴子失去了各自的指挥官,各自为战,被杀得惨不忍睹。 颜庆复看罗苴子就要全部被灭,暴叫一声:“全军冲杀!” 沙大洲领首,窦滂紧随,一万四千援兵宛如天河崩塌,震天动地而来。敌军主将徐江一看,喝令撤退。董杀虎、閟畔猛一起暴叫:“撤退”,二人护定徐江奔逃。 真是兵败如山倒,杀来的沙大洲所带山南西道兵简直是疯了,新都城门被迅速夺下。颜庆复大军进入城中。 这一战,敌军连同罗苴子被阵斩五千三百人,被逃掉三万人。看似战果不太巨大,关键是罗苴子几乎全军覆没,大唐兵将再也不惧南诏。 徐江率领董杀虎、閟畔猛,带兵退保星宿山,请来坦绰杜元忠前来议事。 杜元忠听了徐江禀报,一看这两股军兵的罗苴子阵亡殆尽,气得浑身打颤,痛不欲生。 他一面派遣南诏国兵曹长杨定保,与唐朝的支详议和,一面将成都城外久攻不下的严对、程澼三万兵撤下来,换成董杀虎、閟畔猛三万军攻打成都。仍以徐江为都指挥使,令其加紧攻击。 徐江带领董杀虎、閟畔猛,为了一雪前耻,比之严对、程澼攻打成都更为激烈。 一直到二月十八日,颜庆复率军进抵成都城下,于路早将星宿山攻下,轮换而来的程澼被斩,又斩严对属下大将三员,损失兵力万余人。 在成都城下,颜庆复与吴行鲁商议,三百滚雷侠前冲,猛士营紧随,九方突将跟进。从东门先冲,继而南门、西门、北门,逐次杀掉南诏军。城中卢子严也放出一万军,里应外合。 这一战,杜元忠损失三万余,剑川节度使董杀虎阵亡,剩下两万兵被带跑。逃跑之前,放火大烧攻城器具,成都城外烟炎张天。 放火过后,徐江、严措、严对、閟畔猛死保杜元忠飞逃,后面沙大洲、吴彝、祖大派、班敏、士敞各带一火精骑狂追不舍。 从成都南门追出去二十里开外,这里是虎家湾,严对带五百骑,突然返身而来,将沙大洲众将团团围住。前面徐江、严措、閟畔猛,护定杜元忠一面开路,一面狂奔而去。 沙大洲等五火兵,只有五十骑,滚雷大侠祖大派、猛士营两大旅帅班敏、士敞猛烈拼杀,虽然所向披靡,但十比一的阵势,好久都不能冲出重围。 严对有五大金刚弟子,个个都是冷月宝刀。激战中,恰好与这边五员大将形成一对一的生死对决。严对策马站在不远的卧虎岗上,挥刀指挥。 这五大金刚都是严对在南诏军中按最高标准收的弟子,年龄都在二十二至二十五岁之间,分别是:师宗金刚师宗举、诺赕金刚诺伯武、沙麻金刚沙麻护军、丰琶金刚丰琶比强、谋统金刚谋统翼。 五大金刚的名号分别是南诏境内五个土部的名号,即师宗部、诺赕、沙麻部、丰琶部、谋统部。从这里面走出来的人,南诏官方登记时,都将他们部族的名称当做他们姓氏。 这五大金刚虽然不是力能举鼎,但也都有六石之力,不是可以那么轻松可以战胜的。滚雷大侠祖大派武力值相对于五大金刚来说,比较强一些。但还有五百骑兵不时绕过来干扰。这一仗,打不好极可能五大悍将齐齐折损。 虽然也斩杀了敌人二百余人,他们还剩三百,但自己这边的五火卫士只剩下三个。 五员大将与三卫士还在殊死搏杀,已经鏖战至一百余合,八骑都精疲力竭,浑身是伤,情况极其危急。八骑个个心中都十分紧张,一个不留神就可能一命呜呼。 正在这时候,忽然看见一骑飞纵上到卧虎岗之上,直奔严对杀去。远远看见此人,白发飘飘,白衣飞舞,眨眼间将严对砸翻马下。严对连人带马滚下山岗,再无声息。 沙大洲激动得热泪盈眶,高呼:“金梃老爹驾到,我等有命矣!” 果然是金梃老爹漆雕古,他自从收到父亲的信,派了儿子漆雕用前往阳苴咩城,自己在家就一直想着成都前线的事。一开始总感觉自己一个老百姓,就是带几个弟子冲过去也无济于事。 眨眼间到了二月十五,怎么都睡不着觉,莫非大弟子卢子严在成都守不住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当即召集所有能通知到的弟子,三天后的辰时正都到成都南门外,齐集虎家湾。为什么选择虎家湾聚齐? 这里有得意弟子虎家三侠,分别是虎飞涧、虎飞溪、虎飞汀。这虎家三兄弟在他的弟子之中,对成都内外形势了如指掌,既可以做向导,也可以参战杀敌。 到辰时正,西川五十四挺聚齐了三十六梃,恰听虎家湾四邻飞报,村外卧虎岗下面,大唐的将军与南诏的兵展开激战。 漆雕古大喝一声:“不再等人了,三虎带路,到卧虎岗看看,如果遇到南诏兵将,无需命令,直接开打。记得两两照应,万不可单人独骑乱闯。” 究竟西川三十六梃战况如何?下一章更精彩。 第327章 整治扯筋怪 金梃老爹漆雕古一声令下,三十六名弟子抡起乌金崩云梃,宛如猛虎下山,飞驰而至。 漆雕古刚一出虎家湾,就看见南诏服色几百人在群殴大唐将领。此时,看到卧虎岗上面一个家伙指指点点,看着就是个头目。他趁着刚出战力道足,直接飞马卧虎岗,根本不问他是老几,直接开砸。 只是七合,将严对马腿砸断。严对战马翻倒,人也栽落下去。继而漆雕古砸中严对肩头,严对连人带马滚下卧虎岗。 三十六梃自动分成三队,分别由虎飞涧、虎飞溪、虎飞汀带领,虎飞涧带一队死守路口,将严对枭首。虎飞溪带一队正面直冲,虎飞汀带一队绕到侧后夹击。 这些都是个顶个的将军级别,南诏五大金刚顿时傻眼。沙大洲、吴彝、祖大派、班敏、士敞忘掉了疲累和伤痛,嗷嗷大叫,再奋神威。只是两刻钟,剩下的不足三百骑几乎棒杀干净。 只剩下师宗举、诺伯武带了十余骑,抢了严对无头尸身,嚎哭而逃。 唐营五大悍将纷纷下马,来与漆雕古相见,沙大洲说起见到曾师祖漆雕又的情形,以及近些天成都战况,对漆雕古及三十六梃表示诚挚的谢意,并相邀一起到成都军前。 成都这边,东川节度使、蟠龙金魔颜庆复接住,对金梃老爹漆雕古及三十六梃给予盛赞。 大弟子卢子严过来参见师父,对师弟们解救、驰援五大将再三道谢。 此时,城外战场打扫完毕,众将由西川节度使卢子严引路,兴高采烈都进成都府。府中摆起盛宴,高奏凯歌,热烈庆功。 经清点战果,南诏被斩四万五千多,活捉杜元感,阵斩苏千钉、严对、程澼等大将十数员,剑川八虎只剩两个,乌蛮六煞还剩一个。 杀其罗苴佐五十六员之多。是南诏拥有罗苴佐这个称号以来,损失最大的一次。占南诏所有罗苴佐四分之一。 閟畔猛回到阳苴咩城,痛彻心扉,一病不起,呕血数升而亡。 唐兵阵亡三千余,大兵团的团校尉阵亡十九名,突将营的旅帅阵亡十三名,猛士营折损猛士二十八名,滚雷团阵亡侠客十五名。大将无一折损。上官敬失血过多,昏迷多天,安全脱险。 从此开始,颜庆复教蜀人筑雍门城,穿堑引水,植鹿角,分营铺。自此而后,南诏军将一提及大战成都,无不是胆战心惊,再也没人敢来攻打成都。 从历史上看,成都的城防似乎不堪一击,汉末刘璋举城投降刘备,蜀汉刘禅也是不战而降邓艾,成都城防给人的印象,好像是一部投降史。 但大唐的卢耽却能防守数月,颜庆复驰援解救。看起来,不是城防不行,而是守城的人是狗熊还是英雄。 咸通十一年(870年),对于贩界是一个荡气回肠的年头。 漆雕古获封芙蓉侯,御赐金牌春酒贩侯。虎家三侠也分获六品勋官,其他三十三名弟子均获得封赏。弟子们从长安归来,大师兄、西川节度使卢耽接入成都府,为师父和师弟们庆贺。 庆贺之后没多久,回僰道老家将母亲的骨殖与父亲棺椁一起运到道州,找到一处风水宝地,埋葬起来。立起江华郡公的墓碑。 刚回到僰道县,户部来人,带漆雕古前往芙蓉县丈量赐田。漆雕古打点行囊,带着三虎及次子漆雕周、三子漆雕冈等五名没事做的子弟,再次南下,前往播州芙蓉县领取赐田,建设侯府。 一晃就过了端午节,漆雕古在芙蓉县城买了一处张家的旧宅子,刚拆完旧房就要下地基。 这天一大早,虎飞涧忽然闯进漆雕古临时租住的房子,大喊:“师父,芙蓉三怪带了三十多人,叫停止建房,说这宅基是他们的。” 漆雕古虽然也吃了一惊,但略一沉吟,哈哈大笑:“放他娘卖批的拐弯通天大驴屁。” 芙蓉县城中,芙蓉三怪作恶多端,名闻遐迩,各有特点。 大怪姚千述,三十六岁,身长七尺四寸,凹兜脸,铜铃眼,山羊须,纯金簪。使三尺六寸长的芙蓉剑,无长兵器,马上步下都只是舞动这柄长剑。 姚千述最善于无中生有敲诈勒索。往往出的法子是打抱不平,先以道德绑架,继而以小博大,叫你哑口无言。大号“扯筋怪”。 二怪打九寨,三十五岁,身长七尺三寸,绛色脸,恶狼眼,三绺须,檀木簪。使丈六长精钢软木棒,手把一丈乃精钢打造,重达六十六斤。前半截六尺软木只有四斤,即便打坏,还有一丈长的六十二斤铁棒。 打九寨最善于干的事情,是讹诈商家。过往芙蓉县的商家,对他们所贩卖物品挑刺找茬,继而挑起围观鼓噪,叫你乖乖拿钱消除民愤。大号“戏商怪”。 三怪电凌云,三十二岁,身长七尺二寸,白净脸,和善眼,五绺须,白玉簪。使一条藤鞭,长一丈六,鞭术精妙。一旦打起来,鞭花如闪电,鞭响如雷暴。顷刻间打碎你的外披衣裳,打脱你的盔甲,叫你生不如死。 电凌云最爱干的事情就是设计小孩。让小孩落入窠臼,继而父亲求情,必是赔钱,母亲求情,必然陪睡。每每得手,有吃有喝有美女,逍遥快活。因总是戏耍小孩,大号是“耍童怪”。 今天只是来了扯筋怪姚千述。既然来了,金梃老爹漆雕古所买下的老宅,肯定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被他抓到了把柄。 但是漆雕古以其六十五岁的阅历,二十岁起收了大弟子卢耽卢子严,卢耽都做到了节度使,什么事情没见过,什么人物没见过? 芙蓉三怪的破事,在购买旧宅、拆除老房的这个把月里,漆雕古早已了解的清清楚楚。就等着三怪出现在眼前,好好整治他们一下。 因而,先是吃惊,继而不屑。漆雕古一摆手,虎飞涧、虎飞溪、虎飞汀、漆雕周、漆雕冈等五大弟子紧随而出,直奔那处已经拆完的老宅。 漆雕古一看,对面最高的个子是个凹兜脸。故意将御赐紫袍掸一掸,将十三銙金玉带略微勒一勒,平巾帻扶一扶,白花花的一尺二寸长胡子捋一捋,将掌中五十二斤乌金崩云梃交给身后的虎飞汀,上前来给凹兜脸施礼。 其他三十余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杂七杂八。老人至少在六十岁开外,小的最多不超过十四岁。中间年龄段的就他自己。 漆雕古朗声说道:“朕乃芙蓉侯漆雕古,请问兄台有何贵干?” 扯筋怪姚千述只是按普通人见面礼节,略微一拱手:“少给老子装象,芙蓉县几千年都没人获封侯爷。我且问你三句话,说不清楚,必须吃官司。” 漆雕古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印,递给虎飞溪:“叫他看看再放屁。” 这是一枚御赐的玉印,上面是十个篆字:“芙蓉县开国侯漆雕古印”。虎飞溪将这枚玉印递到扯筋怪面前,扯筋怪拿过玉印,上面的小篆不认得,急忙交给一位有点墨水的老者。 这位老者约有七十五六岁,仔细端详半天,看清楚了玉印内容,赶忙交还给虎飞溪。 吓得他“呼通”跪翻,高呼:“草民姚千迢拜见芙蓉侯千岁千岁千千岁!我等播州偏远之地,素来无人在此建立王侯府邸,今番无礼冲撞,实属我等孤陋寡闻,万望千岁恕罪!” 三十多位一看叫姚千迢跪翻磕头,果然是个天大的侯爷。我擦,赶紧的,一个个纷纷跪地,高呼千岁,请求恕罪。 这一来,还真就将扯筋怪姚千述吓到了,他本想着要跑,可是可可是,腿肚子转筋,不听使唤。姚千迢看他要惹祸,狠命拉他外披一下。 姚千述也“唿嗵”跪倒:“草民姚千述参见芙蓉侯千岁千岁千千岁,草民有眼不识泰山,刚才鲁莽冲撞,还望千岁恕罪呀。” 漆雕古暴叫:“大胆姚千述,你就是扯筋怪吧?朕早已听说芙蓉三怪善于无端挑事,无中生有,劣迹斑斑。正愁碰不到,今儿送上门来,你可知朕专治你这种地痞无赖。周娃子、冈娃子,将他绑了送芙蓉县大堂。” 周娃子即次子漆雕周,冈娃子即三子漆雕冈。长子漆雕用被赐名李抚蛮,成了国姓,这就意味深长了。 意思是虽然长门改姓李,但次子、三子及后代仍旧跟随漆雕古,继续传承家姓,也算是天子有意保留了柿干贩神、江华郡公漆雕又的老姓。 漆雕周、漆雕冈情知老爹说一不二,不敢怠慢,直接将姚千述双手倒剪,卸掉他的芙蓉长剑,扯碎他的外披,将他捆绑结实。 姚千述大喊:“千岁冤枉啊,姚千述从没办过坏事,专爱打抱不平。” 芙蓉侯怒道:“就今天到朕家里闹事,你只要说服了朕,就放掉你。” 姚千述一看机会到了,眼珠一转,并不惧怕被绑,振振有词:“千岁容禀:你这座老宅,乃是本族长兄姚千迢的旧宅。昔日里芙蓉县遭匪,强迫千迢大哥贱卖给了张家。虽然签有房契,但千迢大哥早就将这件事告到了芙蓉县大堂。千岁来买下,自然就要承担追偿责任。” 芙蓉侯哈哈大笑:“假设我概不认账,你准备怎样?” 姚千述说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样的话,千岁只好随我们到县署大堂说清楚,才能下地基。” 漆雕古不慌不忙,越说声音越高:“朕说三句话,第一,老房主卖给谁跟我无关,此事你只能去找老房主,与我毫无干系。第二,姚千迢的案子,你们去找县大堂,无端找我来说,叫无理取闹。 “第三,带这么多人来要挟,这叫擅闯官宅,每人杖脊三十。漆雕周、 漆雕冈,就用我的乌金崩云梃每人杖脊一下即可。案子就在这里结了,我去找县令说清。给我打!打!打!” 漆雕周从虎飞汀手中拿过来五十二斤乌金崩云梃,高高举起,狠命砸下。吓得扯筋怪姚千述一滚身,大喊大叫:“千岁饶命啊!” 姚千迢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大叫:“千岁,的确是姚千述的歪理糊弄了我等。可吃不住这么大的铁棍杖脊啊,千万饶命啊!” 第328章 活寡凤春枚 播州芙蓉县城,芙蓉侯漆雕古的宅基地上。 芙蓉侯正要动用私刑整治扯筋怪姚千述,忽然一名牙役飞马而至,高喊:“千岁息怒,县令汤寓冉前来参见千岁。” 漆雕周将乌金崩云梃顺到一边,对姚千述怒道:“算你小子命大。” 其实吧,这就是故意吓人的。漆雕古在整治徒弟的时候,负责执法的漆雕周、漆雕冈都习惯了,只要是老爹连喊三声“打”,必然是不打。而喊一声“打”,那才是真打。 所以,刚才那一棍怎么就没砸中呢?其实,就算姚千述不躲开,漆雕周也会将乌金崩云梃拐弯,砸在别处。 牙役所报县令的大名汤寓冉,漆雕古当然知道了。来这边盖侯府,这处老宅还是汤寓冉介绍的,他是中人。 里面有这个纠纷,汤寓冉是知道的,也说的很清楚,就等着扯筋怪露头呢。因而,漆雕古毫不畏惧扯筋怪的说辞。就算没有汤寓冉作中人,漆雕古害怕他扯筋怪吗? 汤寓冉,以字行,名秘,四十四岁,十二年前考上进士。黔中道溪州三亭县人,辗转做过东厅尉、县丞,入朝做一年殿中侍御史,外放黔中道播州芙蓉县令。任职地与籍贯地不太远,也算是对边远地区进士的照顾。 汤寓冉到了近前,滚鞍下马,看这处宅基地上跪着三十余人,不及细问,先来拜见芙蓉侯。 他带领几个牙役一起单膝跪倒:“千岁,县令汤寓冉参见千岁!” 漆雕古将汤县令扶起来:“县令及众位免礼平身。” 后面姚千述也站起来,漆雕古怒目而视,吓得他又慌忙跪倒。 汤寓冉看见芙蓉侯不让姚千述起身,过来抱拳一揖,笑道:“姚千述因何跪在这里?怎么就冲撞了千岁?” “漆雕周,你向县令禀明。”漆雕古点着次子,叫他向汤寓冉说明情况。 等到漆雕周说完,汤寓冉赞道:“千岁果然深谙律条,所说句句在理,句句都是法条。姚千述,你这个威名远扬的扯筋怪,想不到也会翻船啊。” 芙蓉侯不再对此事答腔,转而问曰:“看汤县令样貌,该有四十四五岁。连日来,朕在想,你怎么与朕的一个赵州兄弟长得相仿,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这话一出,惊得汤寓冉当场双膝跪正:“下官正是四十四岁。千岁当问,你提到的这个人,说不定正是下官要找的亲人。千岁尽管说。” 芙蓉侯将他扶起来。此时,附近邻里早已搬来了好多凳子,让芙蓉侯与县令等人,坐在这处被拆成空场子的地上。 芙蓉侯说道:“朕这个赵州兄弟冉鹏,字济海,妻王宣娘。与朕同庚而小两月。四十六年前,曾远征陆州,击灭黄洞蛮与环王国侵略联军,回军途径三亭县病倒。十八年前辞军营商,御赐白芨贩侯,贩卖黔、珍等州白芨。” 漆雕古说到这里,不再往下说,先看看汤寓冉对于冉鹏辞军从商的反应。 此时,汤寓冉已经热泪盈眶,侧身对漆雕古施礼:“千岁,你可知道这个白芨贩侯,正是寓冉的父亲啊。家母苦苦等了他四十五年,寓冉已经四十四岁呀。我十二年前考中进士,曾经寻找父亲的去处,可惜毫无音讯。” 他们只管说话,而跪在地上的姚千述、姚千迢,早已经难受得不行。芙蓉侯与县令都不理他们,只能继续跪着。几个少年也跪得难以把持,总想发作,但终归不敢发作。什么意思,叫人家跪到腿断吗? 漆雕古看县令真情真意,依然想认这个贩夫爹,也就将他爹冉鹏这么多年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冉鹏乃茶贩剑王、云华贩神冉衮的独子,怎么就在三亭县有个儿子汤寓冉呢? 四十六年前,也就是穆宗长庆四年(824年)十一月三日,安南都护李元喜奏称,黄洞蛮与环王国合兵攻陷陆州,杀掉刺史葛维。 这个李元喜,正是大唐第一美男、团鱼贩神凌公威的老丈人,当时担任安南都护。新定郡王凌公威和睦国夫人李氏同庚,当时都才八岁,两家还不熟悉呢。 葛维任刺史的陆州,本不该李元喜管辖,该广州的岭南道节度使去管。但环王国却是安南都护府南面近邻,他们与黄洞蛮是跨海联合,攻陷的陆州。李元喜岂能容他这么猖狂,奏报朝廷,意欲出兵征讨环王国。 此时,朝廷派出谢共担任陆州刺史,可从交州及邕州两处请兵,击灭黄洞蛮和环王国联军,恢复陆州军政。谢共当即请求从河东军及成德军各抽四员大将,前往陆州上任讨贼。 成德军节度使王术正令冉鹏、王宣娘、李获、安董等四将找谢共报到,就这么到了陆州。一路行走耗时一个月,连带击灭入侵联军,就到了第二年三月。 李获、安董回成德军。冉鹏、王宣娘就想拐个弯,到三亭县拜望一个人。 原来,云华贩神冉衮之妻平海郡夫人汤荷娘的老家是溪州三亭县的。现今封了郡夫人,一直念叨老家的哥哥汤芦的下落,让儿子有空找一找。 军营中哪里有空,这次远征陆州,回军途中不是恰好吗。于是就拐到三亭县,找舅舅汤芦的下落。 到了三亭县汤家坪,一问汤芦,老邻居说是,妹妹荷娘十二岁被卖到北方赵州之后,父母就拿这笔钱给十五岁的汤芦定了亲。没等娶亲,老两口对于卖女儿汤荷娘这件事不能释怀,双双悬梁自尽。 汤家坪的族长负责帮汤芦将婚事办了。当时汤荷娘还在赵州当侍女,接到过哥哥的一封信。到汤芦二十岁时,上山打柴遇到老虎而滚入山崖,尸首都没找到。汤芦老婆留下了一子一女,回娘家改嫁了。 这对子女当然就是冉鹏的表哥、表妹了,他们从小靠吃本村的百家饭长大,到妹妹长到十二岁时,自卖自身给人当侍女,得到一笔钱让哥哥汤栋娶了亲。 冉鹏的表弟汤栋娶妻一年,生个女儿夭亡。这年恰满二十岁,告别老婆凤春枚,当兵吃粮博取功名去了。 按这个年龄推算,表哥汤栋比冉鹏至少大八岁。 凤春枚还不错,守着这个家。中间相隔五年,汤栋才回了一次家,不错,也博得了功名,但娶了个刺史的女儿,回来商议让凤春枚做妾。凤春枚气得嚎啕大哭,当即拒绝。 汤栋托辞回军,找刺史岳丈禀明情由,再回来接凤春枚,但一去没回头。现在,凤春枚一个寡妇守着汤家几间祖产,十来亩薄田,苦苦熬着岁月。 冉鹏、王宣娘听了邻居所说,对表嫂凤春枚的所作所为至为钦敬。当即让老邻居带着,找到了表嫂。看表嫂果然比冉鹏大五六岁,一问,已经二十九岁。一脸灰土,破衣烂衫,显得憔悴不堪。 冉鹏、王宣娘说明,是奉了母亲平海郡夫人之命,前来寻访舅父。当即将舅舅汤芦曾经写给母亲的信拿出来,让凤春枚看。凤春枚略微认一些字,看后抽泣不止,将这么多年来汤家的情形讲了一遍,真是苦到不能再苦。 姚千述、姚千迢等三十余名老少,还在地上跪着,已经有个李老太太昏厥过去。 漆雕古暂停与汤寓冉说家史,掐了掐李老太太的人中,看她醒来,厉声问道:“朕这件事情,你们在里面牵涉到多大的利益呢?说清楚就可以回家,不然的话,继续跪好。” 李老太太说:“我只是听姚千述说,这家老宅子被卖给一个戎州人,而最早的房主吃了大亏,得讨个公道。于是就来了。” 漆雕古喝道:“不说实话,那你继续跪着吧。” 李老太太还要说,姚千述急忙前跪一步,死命掐住李老太太的脖子。虎飞涧上去一脚跺在姚千述头上,大喝道:“敢杀人灭口不成?” 姚千述倒地不起,闭口不言。虎飞涧将李老太太扶好,安慰道:“尽管说,他今后敢恐吓你,我去替你整他。” 李老太太哭道:“他许诺我们这些人每人二百文奖赏,已经先给了五十文,是姚千迢发的钱。我们其实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他无非就是借着老人小孩,过来讹人十拿九稳。” 再看姚千迢,吓得屁滚尿流,地上已经一滩尿水。 漆雕古挥挥手:“你站起来吧,可以坐座位,暂时还不能回家。这个案子审完了你再走,朕也有奖赏。” 虎飞溪将李老太太搀扶起来,给她搬一把太师椅坐下。漆雕古转身对县令汤寓冉抱抱拳,继续说他的家史。 凤春枚看完公爹的亲笔信,听冉鹏及王宣娘这么说,真的是表弟和弟媳到了,姑父冉衮封侯封神,姑姑贵为郡夫人,一直在寻访这边亲人的下落,感动得抽泣不止。 讲了好久的过去,安慰了一通凤春枚。冉鹏和王宣娘合计,带着嫂嫂到县城里给她买几身好衣裳,配些饰物,买些米粮酒肉油盐酱醋茶。 冉鹏又教会凤春枚骑马,夫妇二人带着表嫂到三亭县给她置办了许多生活用品,她家连个镜子都没有,给她又买了镜子,澡盆。锅也是豁口,又给她买了一大一小两口锅。 回到汤家坪,王宣娘亲自将大锅放在灶台里,亲自烧火,烧了一大锅开水。将澡盆摆好,开水参好凉水,将冉鹏支开,让凤春枚好好洗一次澡。 等凤春枚洗过,穿上新衣,出门让表弟看。冉鹏不看则已,一看之下,这表嫂美到叫人瞠目结舌。 只见她身长六尺九寸,属于上等身长,银簪发髻,瓜子脸,柳叶眉,大眼睛,双眼皮,葱臂白颈。走几步,长裙飘飘宛如天仙下凡。与之前脏兮兮凄惨惨相比,完全认不出来。 冉鹏上来就熊抱一下凤春枚,大叫:“天仙嫂嫂,天仙下凡啊。” 第329章 审案唠家常 惊得凤春枚死命挣脱她,羞答答满面通红,飞也似的跑进房里。 她取出新买的铜镜,这么一照,天啊,自己真的好美好美,禁不住一阵热泪滚滚。 一看天将黄昏,凤春枚抖擞精神,与王宣娘一起,可劲整菜,三个人要好好吃一顿酒。 冉鹏将她家水缸彻底清洗一遍,找到山坡下的井,挑满一缸水。又撕烂一条新毛巾,端水给她家所有门窗、桌凳挨个擦拭一遍。虽然是旧房子旧家具,但这么一清洗,顿时焕然一新。 又拿出斧头,将吱吱呀呀摇晃的板凳,钉上木榫,坚固如初。再看她檐下的土筑墙有好大一个裂缝,又挑来一些土,参着茅草和一些泥,搬来梯子,将裂缝补好。一直忙活到天黑得看不见了,冉鹏才罢手。 凤春枚将炖好的肉、炒好的菜端上八仙桌,喊起来:“济海,宣娘,来,坐坐,叫嫂嫂好好敬你们几杯。” 冉鹏根本看不清桌子上的碗筷,只是隐约看见八仙桌上有碗盘的轮廓,叫道:“新买的蜡烛点上呗。” 凤春枚一面找来蜡烛点燃,一面笑道:“兄弟真是将军啊。在农村莫说点蜡烛多么奢侈,就是点油灯也只是来客了才点。自家人吃晚饭都是黑摸。” 酒到半酣,王宣娘本就瞌睡大,又累了一整天,草草漱口去睡。 冉鹏经不住问嫂嫂:“嫂嫂,我说不客气话,你这么美的人,平时就该注意洗的干干净净,难怪表哥会生出外心。” 凤春枚顿时被说的落泪,回应他:“济海,你可不知道,我一个人守着家,整得很利索了,指不定会有多少浪荡公子来敲门。人们说寡妇门前是非多,绝对没错。我这样邋邋遢遢,恰好少了许多烦恼。” 冉鹏一惊,这话果然很有道理,急忙道歉:“对不起啊嫂嫂,刚才我说的重了。但是,年纪轻轻独守空房,可怎么往下活呀?” 凤春枚一拳过来,“嗵”一声捣了冉鹏一家伙:“寡妇有寡妇的活法。” 说完,跑去床头拿出来一个木刻的七八分口径五寸长的瓠子,递给冉鹏,咯咯咯笑道:“没见过这个吗?我自己刻的打磨的,可光溜呢。怎么样?想不到吧。傻弟弟,咱不是不想沾男人的身,而是万一你哥哥在外面拼的不好又回来了,我就再怎么受罪,也算是一个囫囵的家吧。就算勾引个男人,再嫁过去,不还是重新生气才能把家弄好吗?” 这话说完,感动得冉鹏一塌糊涂,上来抱住凤春枚:“嫂嫂为了哥哥受这么大的委屈,小弟真的不知道怎么表达对你的感谢!” 凤春枚反而不哭,将头一扬,坚定而深情地说:“济海,你让我怀上孩子吧。我生下你的孩子,就算汤栋永远不再回家,我养个孩子,总算心里有个着落。今后我就说是汤栋是叛军,偷着回家怀上的。” 冉鹏更是感动得不知怎么说话,抱起嫂嫂就往厨房里去,做起灶台上的活计,一直做到四更天方才彻底将灶台火熄灭。凤春枚一面做灶台一面泪水横流,幸福的不知怎么表达。冉鹏也和着泪雨,万分激动。 到了第二天,冉鹏又拿出一点散碎银子,继续让嫂嫂和王宣娘上县城买酒肉,今天请来好几个匠人,将房顶漏的地方修补好。又砍些竹子,让篾匠编齐所有能想到的用具。 如此下来,冉鹏、王宣娘在汤家坪住了七八天,做了五六次灶台。 冉鹏叫凤春枚请来汤家族长及比较近门的兄弟,摆了两桌酒席,叫他们今后多照应。 最后临别,冉鹏又给了凤春枚一锭五十两的制银,嘱咐她寻思个生意做,彻底改变靠那点薄田的生活模式。又留下了一匹战马,叫她骑马跑动生意,既快捷又有面子。生意忙起来,靠两条腿绝对不行。 冉鹏、王宣娘走后,凤春枚没事就到三亭县城转悠,看看什么买卖适合自己做。转了十几天,发现有三四种生意适合自己,就又摆酒席请来汤家坪爱做生意的三家本门嫂子,做个参谋。 三位嫂子跟她一起到县城转了几天,决定干起一种来钱稳当的生意。 漆雕古跟汤寓冉正说到这里,跪在地上的姚千迢实在坚持不住了,颤巍巍说道:“千岁,县令,我全招,我全说了,千万从轻发落啊。” 漆雕古怒道:“说吧,不说实话,继续跪着。” 姚千迢顿时泣不成声,禀道:“这处老宅是我的。昔日里贼兵进城,姚千述与我商议,何不叫破宅子趁机卖掉,并到县大堂具状,就说贼兵进城被逼着贱卖的。将来再有买家从张家手里买下,就叫新买主赔损。 “这个宅子说是贱卖,实际上破的不成样子,也恰好值那个价。成交后,姚千述勒索……。” 刚说到这里,姚千述紧爬几步到了姚千迢跟前,恰要举拳就打,被虎飞涧、虎飞汀兄弟将他齐齐提起,按倒在地。 姚千迢说道:“今儿幸亏有千岁做主,平日里他有芙蓉剑随身,谁敢提这些?必须烂在肚子里不能说。破房卖给张家之后,看人家开始休整,姚千述就勒索我三成房款作为酬劳。今天来勒索千岁,是四六分成,他占四,他出这三十人的误工费。” 漆雕古看看汤寓冉:“请县令录下口供,再敢到我宅子胡搅蛮缠,莫怪老夫徒儿们将你们当场打死。” 汤县令对芙蓉侯抱抱拳:“千岁,还不慌,叫他继续跪着,咱继续拉家常。他们并没有说完,事儿多着呢。本县早就调查很久了,只是抓不到尾巴,今儿恰好趁着千岁的威风,将一桩桩案子全部审清。来,李主薄录口供。” 主薄李穆笑笑:“大哥,刚才我就录好了这一桩,就看下面怎么说吧。” 漆雕古哈哈大笑:“难怪县令看他们一直跪着也不说话,原来好多事憋着呢。妙,妙,今儿我算是撞到知音了。还继续咱们的家常。” 汤寓冉也笑道:“扯筋怪么,人家办事表面上都是振振有词的,哪儿哪儿都有理。好,说到俺娘准备做生意,继续向千岁禀报。” 凤春枚最终决定,做一个秤砣粑作坊,雇请农村闲置劳力磨或者舂,自己带一个学徒去销售。人家饭肆、酒肆自己不会做吗?自己做成本还低,凭啥要咱的?选择这个行业的理由有三条。 第一是咱们弄到手的糯米和粘米价格低。咱农村自己田里就产糯米和粘米,每家每户扛过来,按照大商户收购价格,略微高一点点就行。而城中饭肆、酒肆的糯米和粘米是从米商处得到的,这中间每斤至少相差一文钱。 第二咱们成立作坊,专业加工这一个品种的食材,肯定做得精,饭肆酒肆拿到手,直接上笼蒸就能卖钱。他们可以腾出时间专门做好自己的饭菜,少占人手,肯定降低成本,增加利润。 第三咱们农村多的是闲散劳力,工钱虽然少于城里很多,但大家守在家里挣钱,何乐而不为呢?总比天天闲着嚼舌根、说闲话有意思的多。这样当老板的当然也好赚钱,乡亲们也挣到了钱,越来越亲近。 凤春枚想的怪美,秤砣粑怎么个做法呢? 这就将她看错了,农村几乎家家都会做,只不过都是逢年过节才做一点来吃。而饭肆、酒肆却天天要卖。制作方法谁都会,无非是三道主要工序。 第一道工序是磨浆,用碾细的上好糯米和粘米各半和匀,洗去糠屑,以清水泡透,再用软质的石磨,将米粉磨成很细的米浆。 第二道工序是制团,先用簸箕澄米浆,用细布包帕覆盖,包帕上放灶膛里的干净冷灰,吸出米浆中多余的水分。去掉包帕和灰,揉成米团。 第三道工序蒸粑,不论磨的还是舂的米团,经过充分揉搓,揉出糯性之后,就可做成秤砣模样,上甑开蒸。因为模样像秤砣,故名“秤砣粑”。 用石磨磨出的米浆做成的“秤砣粑”,吃起来细腻软和。用石碓舂成米粉做成的“秤砣粑”,吃起来粗而且有香味。同时,调整糯米和粘米的配料比例,还可改变“秤砣粑”的糯性和软和程度。 “秤砣粑”有空心和包馅的。空心的只有下面做一空孔。比较讲究的“秤砣粑”都是包馅的。包馅的花样很多,绿豆拌糖、黄豆炒香磨粉、芝麻拌糖、腊肉、香肠等。包心不同,口味也各异。 清明前后,香蒿吐叶,这时若摘些嫩香蒿叶煮熟漂净,和着米粉一起舂碎,做出“蒿子粑”,吃了清心明目,别是一番滋味。 刚刚蒸好开锅的“秤砣粑”,看去深润光亮,像乳白的琥珀、半透明的白玉。趁热吃,糯、软、甜、香,别具风味。 凤春枚又叫三位堂嫂配合自己,在家一连做了三天秤砣粑,将其中的具体工序又进行了调整和细化。 专人磨粉。用两盘磨不停的磨米粉,磨到不能再细为止。 专人洗糠。一个人顾着两盘磨。 专人磨浆。用两盘软磨将米浆磨得不能再细为止。 专人滤水。也叫一个人顾着两盘磨。 专人揉团。揉到糯之又糯,做到最佳状态。需要两个人。 专人制馅。一个人负责。 专人包粑。两个人负责。 这样下来,是七道工序,连带做饭的,需要十二个人。坊主带一个伴当销售,又是两个人。整个下来是十四个人。 这么多人忙活,该怎么让大家伙挣到钱呢?坊主的利润在哪里? 第330章 套牢李主簿 饭肆、酒肆的秤砣粑,生的恰好一把大,蒸熟会发一些。蒸熟卖价是五文钱一个,利润就要从这里出来。 一斤糯米对一斤粘米,价格都一样,每斤七文钱。两斤米加工到揉成团的时候,至少变成二斤六两,能掐成十个秤砣粑多一点点。按蒸熟的话,十个秤砣粑能卖五十文。买两斤米是十四文。毛利三十六文。 按饭肆酒肆自己加工对半毛利,每十个挣取十八文。平均每个秤砣粑里包馅折合一文钱,匠工费一文钱,坊主还剩两文钱毛利。也就是说,坊主每斤米卖出的秤砣粑只有一文钱毛利。 实际销售的时候,每十个赚取饭肆酒肆二十文,那么每斤米加工毛利可以有两文钱。配置十二人的作坊每天至少加工三百斤米,坊主每天毛利三百至六百文毛利。 三百斤米加工三千个秤砣粑,工钱是三百文,十二人平均的话,每人每天挣取二十五文钱。一个月平均都干二十八天,是七百文,一年干十个月,是七缗或者叫七贯钱。 相当于一户农民种二十亩田的年收入。一个县令每年十八贯钱收入。相比之下,一个工人每年收入七贯钱属于很可观了。 那么,工人没意见了,坊主每天按三百文毛利计算,会不会留下一些净利呢?坊主的毛利之中要去掉至少四个方面的内容,一是税赋,二是销售费,三是各类工具设施折旧费、维修费,三是年节福利。 司市收税标准是二十税一,去掉十五文。销售伴当工钱比同工人,加上坊主自己的工钱,至少按每天五十文。每天的设施折旧、维修费按十五文。年节福利,摊到每天按一百文。四项合计一百八十文。 每天坊主收入三百文毛利,去掉一百八十文的大项开支,净利一百二十文。一年净算开工时间按三百天,是三万六千文,也就是三十六贯钱,相当于三十六两纹银。 这样下来,一个坊主既不赌博,又不耍大牌胡吃海喝,更不敢养管家、侍妾、面首等等。一旦稍有闪失,或者被酒肉朋友天天蘑菇,顷刻间倾家荡产。但是凤春枚却不怕这么外界干扰,为什么她就不能受到这些干扰? 两个字:守寡。年纪轻轻守寡多年,从没有被任何东西扰乱心智,可谓人间奇闻,可谓女中豪杰。因而,本族三位嫂嫂对于她的选择,毫不犹豫大力支持。那么,真的干起来,冉鹏只给了五十两纹银能行吗? 专门盖了七间全通的作坊,十个工匠干了二十天,工钱五贯钱,即五两银子。石料地基、土筑墙、梁檩椽窗等木料、盖瓦等料钱花了八两银子。找石匠打了四盘磨,一共只用了四百文。 吃酒吃饭等杂项是六百文。盖房管事的、看风水吉日的、打水缸的、篾匠编工具及各道工序设施置备等,各项杂支一两纹银。连工带料恰好花掉了十五两纹银。 还剩三十五两纹银,购买农民的糯米和粘米足可买来五千斤。可以干上十六天。但是绝不可以这么干,这样干肯定赔钱,为什么呢? 先小批量试产,连带坊主和伴当只上三个人,七个工序暂时不分那么清,一则是先将工序弄熟悉,看看大规模生产到底用几个人划算。 前几天每天只做十来斤,直到很熟悉做得很好了,再正式试产。每天试产五十斤米,什么时候小批量制作成功了,将这些秤砣粑拿到县城,给饭肆酒肆推销。 一开始,极可能销不动,人家从来都是自己制作的,猛地一下买你的很可能转不过弯,总感觉没自己制作省钱。 咱就只能托亲靠友打通几位肆主的关系,先让他们使用十天半月。肆主们感觉既省钱又省力还好卖,自然就成了长期客户。 试产期定在一个月,就算全浪费了,也不过一千五百斤米,连工带料浪费十二两银零七百五十个铜钱。 但在这一个月里必须培养出固定客户,一个月满,一千五百斤可以做秤砣粑七千五百个,拿回毛钱十三两银零五百个铜钱,坊主毛利七百五十文钱。 这就很不错了,试产期一过,通过那些饭肆、酒肆肆主的影响,必然会产生新的客户,逐渐扩大规模。 事实上,只要每天用米不超三百斤,连坊主和伴当顶多增加到五个人。每天制作六百斤,才需要增加到十二人,才是满负荷生产。 经过艰苦努力,试用期延长到了三个月,才彻底转变了几位饭肆酒肆的观念,抛弃自己加工的想法,直接凤春枚的秤砣粑。 这三个月,凤春枚直接瘦下来十斤肉,成了皮包骨头,累得不成人形。既要看好作坊,把好质量关,又要飞马跑县城送货,与客户沟通。真的是很难很难,但凤春枚咬紧牙关,坚强挺了下来。 从农历六月初一开始,到年二十六才收工。用半年时间,凤春枚靠着一脸春风,靠着真诚执着,靠着质量过硬,靠着对工人亲如兄妹,生生啃下了这块骨头,得到了三亭县绝大多数饭肆酒肆的认可。 第二年正月初六开工,规模就扩大到了十四人,作坊里十一人,连同她送货的三人。不但是县城里订货,不少乡镇的饭肆酒肆也纷纷订货。作坊里增加到八盘磨,每天的生产量扩大到八百斤米。 芙蓉侯漆雕古与县令汤寓冉说得津津有味,不觉得就过去了半个时辰。地上跪着的人,老人、妇女、小孩都放回家了。只剩姚千述、姚千迢继续跪着。李老太太还继续陪坐着。 姚千述这个扯筋怪,马步没少蹲,但跪功则闻所未闻,今儿是第一次领教芙蓉侯设置的跪功。这一招太实在了,难受的很,不断变换左右膝盖的用力轻重,现在四脚撑地,变换用力也不行了。冷汗已经流干,马上准备昏厥。 姚千迢更不要说多难受了,七十半的人,裤子早已尿了三四泡尿,所跪的地方成了尿坑。 此时,姚千迢悲从中来,哭道:“千岁,我所知道的事情还有一件,也就只有这么多,我说完,求求千岁千万让老小儿坐一下。” 漆雕古振声说道:“朕本来敬重你年岁大,但打眼一看,就知道你与扯筋怪沆瀣一气,怎敢饶你。今天这是撞到寡人,设若是其他民家,自然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必然被你们算计。还不快说,要跪到什么时候?” 姚千迢禀道:“汤县令上任之际,鉴于他对本县了解不深,姚千述拉上小人对李主薄宰了一把,事后与我平分。” 主薄李穆当即目瞪口呆,惊得冷汗直流。这件事情,他一直瞒着汤县令,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今天被姚千迢抖落出来,这可怎么做人啊?他当即怒道:“姚千迢,只要敢胡说半句,割下你的舌头。” 汤寓冉向他一摆手,对姚千迢温婉说道:“好好说话,说完就叫你坐。” 坐,是现在最最奢侈的向往,喜得姚千迢急忙磕头,说出一桩案子。 当时,县署附近有一名流,叫个光妹。她往往嫌热,脱掉上衣,光溜溜闪动一对山峰。姚千述找到姚千迢,说出了一番计策。 这天傍晚,姚千迢来到县署,打问李主薄。恰好李穆从县署院子里出来,看这刚上任没几天的地方居然有人打听自己,甚觉稀奇,急忙过来与姚千迢施礼相见。 姚千迢热情相邀到家中作客,说是特意为新来的主薄准备了一道好菜。一来是加深感情,为了他日有事也好照应。二来是有一位女子对李主薄一见钟情,非要结识一下。 李穆心中有数,加着小心前往姚千迢家吃酒。酒至半酣,一名楚楚动人的女子过来,向李穆道个万福,莺啭说道:“小女子光妹,一看见李主薄就心慌意乱,特来相会于你。来,敬你三杯。” 她当即撩开衣裳,拉开粉红肚兜,露出三个杯子,早已用蓝头绳拴着底托。继而将上身仰躺在桌子上,端起酒壶,斟满三杯。 李穆一看这么敬酒,也是奇了。先是惊讶,继而看光妹不容置疑,也就俯下身子喝掉这三杯酒。边喝边欣赏这雪白的山峰和平原,垂涎不已。 敬完三杯酒,光妹说道:“今天跟主薄相会,三生之幸。光妹无以为报,只是与主薄碰三杯酒。” 碰了两杯,到第三杯时,光妹与主薄手臂相交,喝了一个交杯酒。顿时将李穆高兴得小鹿乱撞,情不自禁对光妹耳语:“难不成还要登山么?” 光妹当即泪眼婆娑:“光妹的荒山野岭,单等主薄料理。” 此时,姚千迢喝多,仰倒在太师椅上睡着,微微打着呼噜。再看姚千迢家的老小众人都不在家,这是早早被支开了,当即拉上光妹到了纱帐之内。 光妹作为一个流,今天被姚家兄弟悉心打扮,献给主薄登山酿蜜,那可是兴奋莫名。主薄果然好功夫,连登两遍高山都还那么精神百倍。 忽然,纱帐之外一人看他们做好事,正是姚千述。吓得流浑身哆嗦,惊叫:“爹,爹,别打我啊,不干我的事。” 李穆一回头,看见这位被光妹叫爹的人,样貌与姚千迢有几分相仿。 只见他温和儒雅笑道:“这不是新来的李主薄吗?私闯民宅强奸民女,是什么罪来着?今天不说清楚,就将光妹明媒正娶。否则,送到汤县令那里,我看他怎么办这个案子,才叫我等心服口服。” 这话不温不火,但李穆早已下身缩紧,冷汗直流,拉过衣衫胡乱盖着身子,就在纱帐之内跪着,磕一个头:“大哥救我,千万别说送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啊。” 第331章 凤章遭割舌 女花子光妹裹着被子,翻身朝里面,装着落泪。 扯筋怪姚千述不紧不慢说道:“你是县主薄,当然要救你。光妹家父母一旦知道这件事情,必然是一场打不清的官司。依我看,稍微向他父母表示一下,给光妹一些药钱,万一怀上,也好找妇科用药打掉。” 李穆忙不迭说道:“多谢兄台救我,要多少银钱,尽管开口。” 最后议定,以三十两纹银了结此事。李穆身上没装钱,限明日辰时之前交来姚千迢家。否则,只好任凭光妹父母报官。 李穆一连声答应。当即穿戴回到县署,不敢让此事过夜,深恐夜长梦多,慌忙拿了三十两纹银,来到姚千迢家。 这是他全部银钱的六成,跟随汤寓冉来芙蓉县上任时,多方筹借,才凑齐了五十两。酒醉睡光妹,一下子用掉三十两,叫他心疼到恨不得撞死。 说到这里,姚千迢说道:“这三十两,姚千述接到,给了光妹十两银子,叫她回老家好好过人家,不要再当花子。剩下的二十两姚千述跟我平分。” 汤寓冉轻蔑地一笑,点着姚千迢说道:“你站起来吧,没你的事儿了,拉条凳子先坐。” 姚千迢哪里还能站得起来,身子一晃荡,滚翻在尿坑里。漆雕周、漆雕冈兄弟赶忙将他搀扶起来,扶着他也坐一把太师椅。跪的太久了,长板凳肯定坐不稳,还得栽倒。 汤寓冉对唯一还跪着姚千述说道:“说,光妹的十两纹银弄哪儿去了?光妹又被你设局骗了多少人?之后又将光妹卖到了何处?” 姚千迢听汤县令这么一问,顿时惊得目瞪口呆。难道姚千述真的这么毒吗?天啊,得亏自己多个心眼,这两年不跟他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主薄李穆听到这里,全明白了,这是姚家兄弟设的局,这种骗局叫做放莺。天啊,老子怎么就没想到?真是当局者迷呀。 姚千述颤巍巍答道:“县令冤枉啊,光妹拿着十两纹银回老家了。” 汤寓冉冷笑几声,缓缓说道:“不说实话是吧?那简单么,还跪着吧。端正跪好,身子稍微倾斜,以铁棒给他打直了。” 汤县令说着说着,将声音抬高到炸雷般大叫,吓得在座的都心惊胆战。 虎飞涧拿过乌金崩云梃,过来就朝姚千述大腿捣一下。 疼得姚千述杀猪般大叫:“我说我说,还望县令法外开恩,小人愿意改恶从善,重新做人。他是这么这么回事。” 那夜做过李穆之后,他将光妹带到街上,当即夺回那十两银子,连扇光妹两耳光:“你他娘的一个女花子,能跟县主薄登山酿蜜,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敢收钱,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今天给你打扮起来,花了我多少钱,还得起我吗?” 光妹当即给姚千述跪下,连连告饶:“爹,虽然是假扮的爹,今后你就是我的亲爹。你说吧,叫女儿怎么还清你的钱?” 姚千述说道:“孩子,我也是可怜你流落街头,才替你想了这么个计策。不管怎么说,顿顿有肉吃,夜夜有瓠子,这不就是你追求的生活吗?好了,今夜折腾了这么久,你也饿了,我带你找个酒肆,帮你好好计较。” 当即找了家通宵经营的酒肆,与光妹大嚼豪饮,吃得差不多了,姚千述安排光妹:“你的本事还不行,看爹教你几手,必将那些人整的服服帖帖。” 于是,就在酒肆后院,叫肆主打开一间空房子,现场演示,教了光妹一些登山、酿蜜、砍柴、跳河、捉鱼等等本事。 光妹作为女花子,什么时候享受过这样的人间美事?那个美呀,那个妙啊,将她感激的热泪横流,发誓就是为了姚千述这个爹去死,也心甘情愿。 两个约定,在芙蓉县本地做一个月,练练手,转而到附近县乡大做起来。 做够一年,到了三亭县,光妹与一位富家公子砍柴。那公子对光妹十分看好,非她不娶。姚千述无奈,只好索要了人家一些彩礼,任由光妹与富公子走掉。 这一年里,平均三天做成一笔生意,约有一百余人受骗。勒索钱财每人不等,最少的只有区区一两银子,最多的有人给到二百两,那必是大富人家。累计弄到手一千贯钱,也差不多了,就改作别的了。 说到这里,姚千述泣不成声:“求求县令法外开恩啊,我情愿将这一千贯退出来,让县令还给那些受骗的人。我家有高堂老母,我不能离开家啊。” 汤县令不依不饶,怒道:“三亭县那位富家公子是怎么被割掉舌头的?光妹的舌头又是怎么割掉的?都到这时候了还不说实话,那你还跪着吧。” 姚千述一听,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这汤县令莫非能掐会算?再者说,再这么跪下去,还不得双膝盖报废呀。此时,屎也憋不住,尿也憋不住,惊得他急忙磕头:“县令,我说我说。” 坐在一边的姚千迢及李老太太听县令审案审到这里,才恍然大悟?难怪他的大号扯筋怪?原来处处设计害人,还叫你对他感恩戴德,这要不是芙蓉侯江湖经验多,识破了他的诡计,哪里能审出来这么多东西? 既然富家公子要娶光妹,当然光妹顷刻间会跟他一条心,此事迟早暴露,于是,设计将富家公子和光妹以蒙汗药麻翻,将他们两人舌头都割了。继而,自己回到了芙蓉县,卖掉了原来的房子,重新找了一处胡同盖的房子。 这样一来,就算两个哑巴找来,绝对找不到自己的踪迹。光妹既然成了哑巴,又不认字,一身冤枉也就说不清楚。自己就能吃香喝辣,逍遥快活。 等他说完,汤寓冉又一瞪眼:“那位富家公子叫什么?你又将他们两口子扔到了那座山?说清楚了就让你站起来。说不清楚,还继续跪着。” 天啊,汤县令看起来已经胸有成竹啊?指不定那位富家公子早已经将他告下了。虽然光妹说不清,但富家公子肯定会写字,最起码能将自己的遭遇写下来吧。这样的话,县令不就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既然审到了这里,姚千述情知县令对这件事掌握了不少,索性说清楚吧。 富家公子叫个凤朝山,姚千述也是怕凤朝山会写字,就买了一辆马车,将凤朝山和光妹捆在一起,一直向东,拉到一千里之外的朗州龙阳县台背山,扔在了山中一处村子之外的小路上。 汤寓冉朝他一挥手:“起来吧,画押。” 主薄李穆早已经将姚千述所供全都记好了,递到姚千述脸前让他画押。虎飞涧、虎飞溪、虎飞汀三兄弟将他拉起来,看他已经尿了一裤子,就又扶他找了厕所。 等姚千述回到芙蓉侯的这处宅基地,汤寓冉对着姚千述、姚千迢、李老太太及芙蓉侯等人,又说了凤朝山的后续故事。 凤朝山,以字行,名章,乃溪州三亭县凤家坪人,现年二十三岁。是汤寓冉母亲凤春枚的娘家侄子,也就是汤县令的小表弟。凤章的爹是凤春枚的小弟,得子晚。因家穷,凤章爹娘在他十来岁时就累死了。 靠比她大七八岁的姐姐拉扯着生活。他十三岁的时候,凤春枚带上他往来三亭县城及各乡镇,卖春枚粑坊的秤砣粑。二十岁就在三亭县城开起了凤章粑铺,销售姑姑凤春枚作坊里的秤砣粑,赚取一点中间利润。 自己有了生意,饭肆酒肆拿货也很近,更省了姑姑雇人送货。三年下来,赚取了三百多贯,年纪轻轻,很可以了。因而着急娶亲,正在四处托人给自己说媒。 这次遭遇姚千述算计,被丢弃在朗州龙阳县台背山。 他与光妹相携着,一路靠一根木棍,给人在地上写字,打听三亭县怎么走,回到了自己的凤章粑铺。铺子里的学徒凤小小迎住他,一看浑身血污,舌头被割,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小小将他安顿好,打马就奔向汤家坪,火速报与凤春枚。 凤春枚飞马而来,一看侄子成了这副样子,吓得跌坐在地,嚎啕大哭。孩子怎么就这么苦啊?很小就没了爹娘,人生刚刚有了起色,怎么就遭了这样的横祸? 凤春枚的这一通大哭,惊动了许多用她的秤砣粑的酒肆饭肆肆主,纷纷前来看望。一看是凤章遭祸,谁不知道这孩子的苦啊,也都纷纷落泪。 凤章将光妹和自己收拾停当,反倒很淡然。用毛笔将自己的被骗,以及与光妹私定终身、被割舌抛掉、如何回来等情形,写了一遍,众人无不义愤填膺。 经过凤春枚做主,就叫光妹与她拜堂成亲,继而到三亭县大堂和芙蓉县大堂告状。为什么他们能告到芙蓉县呢? 光妹比比划划,企图将自己曾是芙蓉县女花子的情形说清楚,渐渐与三亭县的哑巴们学会了哑语。 当然凤章也学会了哑语,经过夫妻间用哑语沟通,了解到了光妹的一切遭遇。所以,凤章就自己写了状纸,带着光妹告到了芙蓉县。 芙蓉县令又是凤春枚的儿子,就这么表兄弟之间相见,心疼得汤寓冉热泪横流,发誓破获此案。凤章、光妹夫妇的状纸,写的是一个叫摇钱树的人如何骗了光妹,又如何将他们割舌。 那么,汤县令又是怎么通过“摇钱树”三个字,怀疑到扯筋怪头上的呢? 第332章 骠国金龙伯 凤章、光妹夫妇状纸上写的是摇钱树,而芙蓉城中知名的扯筋怪名字叫个姚千述,谐音相同。难不成光妹就是这样记的吗? 但是,断案不能单单靠推断,必须有事实依据。 这段时间,芙蓉侯来到本县拆旧宅盖新房。作为县令,必须随时听用,就派了牙役在附近巡逻,有事随时禀报。今天,听牙役飞报,姚千述纠集三十余人找茬,这就赶过来看。 恰好芙蓉侯在整治这些人,也就趁势审案,用这个久跪之法降服于他。就这么审清了表弟凤章及光妹的冤案。 县令汤寓冉与芙蓉侯漆雕古对于凤春枚的家史恰好聊完,案子也审完了。当即将姚千述拘押。姚千迢罪行较轻,加之年届七旬开外,免除刑罚,退赔曾经跟姚千述一起诈骗的钱财。 李老太太听完了凤春枚的创业史和辛酸人生,作为女人,禁不住感动得热泪盈眶。再看姚千述,是芙蓉城中有名的打抱不平,却是如此歹毒的一个家伙,要不是芙蓉侯、汤县令审案,我老太太也被他当枪使了,好险啊。 这两宗事情在老太太心中来回翻滚,难以承受,在那里泣不成声。 汤寓冉将李老太太一番安慰,劝她回家。不远处守着他的儿子、儿媳,看县令放她回家,都赶紧过来谢恩,带上老太太慢慢回去。 凤章、光妹夫妇的遭遇,这才真是一对苦人,不管怎么说,总算结成夫妻,也算修成了正果。芙蓉侯禁不住又多问了一些凤章的事情,汤县令盛情相邀芙蓉侯到县署吃酒,边吃酒边说话。 漆雕古看看天,这桩案子从早审到午,早过了午时,这都到未时了。此时,肚子咕咕直叫,还真是饿了。叫上三虎和周娃子、冈娃子,师徒六人一路到县署汤寓冉的后邸吃酒。 早上,汤寓冉出来的时候,就吩咐西厅尉吴昂到他后邸,通知管家多整些菜,中午邀请芙蓉侯吃酒。因而,他们到家时,主薄李穆往前面紧跑几步,赶紧安排端菜上酒。 吴昂早就等在县令家里,看主薄李穆回来,立即叫侍女烧茶。芙蓉侯一路随着县令走,听说县尉吴昂如之何,这个吴昂是谁呀?怎么这么耳熟? 到了县令家里,细看吴昂,漆雕古禁不住抚掌大笑:“朕刚才还猜是哪个吴昂,果然是你这小子。还不叫我太爷爷?” 吴昂看漆雕古的年龄,将近七十岁,比自己的爷爷吴雕要大一些,但大不了多少,怎么就成了太爷爷?看他一身紫袍,腰系十三銙金玉带,头戴平巾帻,品阶至少在三品,这小小芙蓉县那当然是绝无仅有的高官了。 早上县令交代宴请芙蓉侯,那这个爷爷必然就是芙蓉侯,但他凭啥让自己叫他太爷爷? 漆雕古看他在那里发愣怔,哈哈大笑:“你小子的爹是不是吴彝?爷爷是不是吴雕?太爷爷是不是吴师通?朕与吴师通是一辈的,你叫不叫太爷爷?先叫了太爷爷,朕才跟你说话。” 漆雕古这么一整,搞得县令汤寓冉也十分吃惊。吴昂这边,看芙蓉侯这么坚决,肯定不错,于是双腿跪正,大叫:“千岁太爷爷在上,曾孙子吴昂给您老磕头啦。有何不妥之处,还望责罚。” 漆雕古笑道:“什么叫千岁太爷爷,起来吧,今后只叫太爷爷就行了。朕之父乃江华郡公漆雕又,封柿干贩神,你家高祖是不是昆布贩神汲子吴公鼎?家父与你高祖爷乃是结义的镇州八骏,你高祖爷是大哥,家父乃七弟。” 他这么一说,整得吴昂顿时目瞪口呆,满县的人一直说芙蓉侯怎么着,却是高祖爷的义子,那可不就是自己的曾祖爷爷么?他赶紧要再次下拜。 漆雕古稳稳扶住他,笑道:“朕与你太爷爷吴师通都是镇州八骏的义子,相识很久了,但还是第一次见你。朕一进门就看见你跟彭州刺史吴彝吴行鲁长的特像,我们春天在成都一起打仗,一起吃酒,他喊我爷爷毫不作假。” 吴昂看太爷爷这么随和,顿时消除了紧张,憨憨的笑起来:“太爷爷,孩儿只知道本县来了个芙蓉侯,却不敢打听您老的名讳。海涵海涵。” 汤寓冉过来,将漆雕古扶到上座,相携夫人一起翻身下拜:“伯父在上,受侄女、侄女婿一拜。” 漆雕古也被搞愣怔了,赶紧将他们扶起来,惊问:“如果从你爹冉鹏那儿来论,他与我都是镇州八骏的义子。你爷爷成德剑王、云华贩神冉衮,乃镇州八骏老幺,县令是我的侄子。但怎么又成了侄女婿了,夫人是谁的孩子,怎么就是朕的侄女?” 县令夫人也不管伯父怎么惊奇,直接扑入他怀中,一霎时嚎啕大哭。搞得漆雕古莫名其妙,但奇怪的是,她这么一哭,漆雕古心脏紧缩,泪腺难以把持,也在那里热泪横流。难道真的是很亲近的人? 汤寓冉也禁不住热泪横流,过来劝慰夫人:“唐僮,好啦好啦,不哭了,跟伯伯说说情由。” 县令夫人怎么叫个唐僮?父亲漆雕又结义的礼山五雄、镇州八骏里,都没有姓唐的,自己也不曾结交姓唐的朋友,漆雕古更是搞愣怔了。 漆雕古将孩子扶起来:“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跟伯父说说。” 唐僮摸一把泪水,搬一把椅子靠着伯父,款款说道:“家父唐赫,祖父漆雕丙。我们夫妻从成都的历亭伯刘泰家看兵部杂报,说是伯父获封芙蓉侯,上僰道老家找你,老家人却说你到芙蓉县建侯府。恰好就是寓冉的治下。” 刚说完这句话,漆雕古顿时泪水狂涌,赶忙转身,拉着唐僮的手:“孩子,朕的三伯怎么样了?家父及寡人找了好多年,都没有他老人家的消息。你和令尊怎么就改姓唐了?你又是怎么跟汤县令结为连理的?” 唐僮说出了一番令人唏嘘的家史,这事还得从孟亚生说起,当年孟亚生设计毒害漆雕家的甲乙丙丁四兄弟。 那是老五漆雕又进京赶考第三年,也就是贞元十七年(801年),管家孟亚生利用漆雕丙赌博这一点,与邻村的里正合谋,将他的银钱赢光,继而使得漆雕丙任凭里正发落。此事见前文书第038章《甲乙丙丁》。 里正叫漆雕丙带上他家的哈女子远走高飞,到家里假托进京寻找兄弟漆雕又。 漆雕丙将里正家的哈女子,转手送给了打铁山一个村子的光棍。自己一路向南飞奔,到了一处大山之下,这里以菜蟒看家,以大象耕田。他开荒种地,盖了房子,娶了老婆,就这么住了下来。 这个地方就是南诏之南的骠国,那座大山叫甘高山,村子叫象耕村。所娶骠国妻子叫羽谢诺。 漆雕丙鉴于说一口僰道话与骠国人很难沟通,就学说骠族话。当地人因他是唐人,又是北来道长的弟子,善使紫金盘龙枪,一身好功夫,都很敬重他。往往将他的姓漆雕舍掉,而喊他唐丙。还得了个大号金龙侠。 久而久之,漆雕丙按照昔日里师父北来的教诲,自称金龙伯。 金龙伯漆雕丙与妻子羽谢诺很是恩爱,生下了三子两女,只可惜长子十二岁夭亡,次子、四娘也相继夭亡,只剩下三郎和五娘两个孩子长大成人。因为骠国人对于唐人敬重,又喊自己为唐丙,索性就让儿女姓唐。 三郎叫个唐赫,生于元和二年(807年)。五娘叫个唐嫣,比唐赫小五岁。唐赫十九岁成婚,生下了唐僮及两个弟弟,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而唐嫣因美貌绝伦,引出了好多故事,几乎叫唐家喘不过气来。 唐嫣长到十八岁时,也就是太和四年,出落得身长七尺三寸之巨,在骠国女子中绝对的第一高度。不但高度第一,而且鹅蛋脸,柳叶眉,胭脂轻抹,微点绛唇,移步宛如白鹤临松,露笑却似喜鹊登梅。 唐嫣往往经过田边,耕田的大象都会望而却步,恋恋不舍。 这天,骠国王子竟丘霓到甘高山下围猎,路过象耕村,巧遇唐嫣在溪边捣衣。见此绝色,禁不住忘掉行进,胡乱抖了马缰绳,致使战马乱拐,被颠落马下,恰滚到唐嫣身边。 唐嫣早看见竟丘霓往这里滚下来,急忙将他一抱而起,稳稳放下。竟丘霓当即勒住唐嫣的腰肢,好不喜欢。唐嫣看他的服色,情知必是王子或者公侯之类,看竟丘霓如此英武了得,也就半推半就,与之相拥不舍。 忽然母亲羽谢诺过来喊她:“唐嫣,快回家!” 唐嫣慌成一团,推开竟丘霓,转身收拾泡在溪中的布帛。竟丘霓随即上岸而去。唐嫣就从这次与竟丘霓的偶遇,使得唐家度过了十年的惊心动魄。 竟丘霓回到国都卑谬,回味象耕村奇遇,想起老妇人喊捣衣女为唐嫣,而自己没能留下姓名。禁不住怨恨自己,万一捣衣女嫁了人,多可惜啊。 但这件事情,被激烈的宫廷斗争所淡化。直到三年后,他支持的大哥继承王位,终于静下心来。此时,王子竟丘霓已经二十五岁,还没有册立王妃。大哥骠国王竟稍一直催促他提供王妃人选,准备册封。 竟丘霓就派原来随他到甘高山围猎的大将背伊洛,前往象耕村寻访唐嫣。背伊洛到了象耕村,就在一边打探,说是唐嫣嫁过一个人家,过门半年,夫君得了肺痨病故,现在住在娘家。因唐嫣貌美绝伦,追求者络绎不绝。 背伊洛已经二十二岁,恰恰比唐嫣大一岁,这一比年龄,心中一惊,说不定自己才是唐嫣命中注定的夫君。王子竟丘霓都二十五岁了,凭什么来争唐嫣? 第333章 大将抢唐嫣 背伊洛想好,拿了些简单礼物,到唐家看唐嫣的状况。 看到唐嫣正在织布机边飞着梭子,那姿势之优雅,那表情之绝美,那眼神之勾魂,简直是叫背伊洛忘掉了一切。 他实在是太惊讶了,禁不住脱口赞道:“岂止是骠国第一美人,就是天朝上国大唐也足称第一美人。” 当即心生一计,要真正将唐嫣变为自己的夫人,不然的话,就是白活了。 唐嫣看见是一位将军在夸赞自己,起身按骠国尚佛的民俗双手合十见礼。不得了,背伊洛看这风姿,被彻底征服。心想,每天只要看上一眼,就是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唐嫣的父母哥嫂呢,没在家吗?因为是小寡妇,就不像姑娘那样的管法。父母哥嫂正常下地干活,唐嫣在家纺织、做饭。至于前来追求、攀话的,多如牛毛。 但唐嫣收放自如,颇有大将风度。那些浪荡公子,大多数不再来第二次,情知这样的美人不是咱的菜。 背伊洛看唐嫣施礼,自己也还礼,说道:“末将乃卑谬的王宫护卫使背伊洛,今年二十二岁。三年前偶尔路过你家门前,对唐嫣之美刻在心房。今年征战回朝,当即前来寻访,如唐嫣愿意随我泛舟江海,请明示。” 唐嫣一听,但凭他的一张嘴,哪能明示。整一句将他吓走算了,只是轻轻一句:“三年前王子狩猎,你不是跟在队伍里吗?背着王子想干什么?” 背伊洛听他这么说,顿时冷汗直流,好好的巧计,这么快就露馅了? 唐嫣看他无端冒汗,心下一惊,必然是说中了,看他怎么表演吧。 背伊洛略微沉吟,还按自己的计策往下进行,不能就这么完了。 他直截了当说道:“是的,三年前末将就在王子的狩猎队伍里。路过你们村,看见过你,也看见了王子为了你滚落下去。我们回到卑谬,王子参与宫廷斗争,早将唐嫣忘到了九霄云外。如今有了自己的王妃,生儿育女。” 唐嫣并非专意于什么王子还是民子,而是故意用王子这话想将他吓走就算了,哪知道这小子没被吓走,还黏糊上了。 但是,被他说的这个内容还是略微震颤了一下,这个王子当时对自己那一抱那一眼,难道不是真情流露吗?这三年中间居然没有想过我?还有了王妃还生儿育女。看起来,果然是王公子弟多纨绔,后宫嫔嫱无痴心。 唐嫣不再与这个人对话,坐下去只顾织布,泰然自若。背伊洛待了一会,感觉很尴尬,也就悻悻而去。 他回到王宫,对王子竟丘霓说道:“唐嫣已经嫁人,克死了丈夫,如今住在娘家织布。上她房间的人川流不息,是不是凭姿色挣钱,不得而知。末将探问了象耕村的老者,说唐嫣这样的美人不适合做妻子,只能当画看。” 竟丘霓猛一听这话,露出难堪之色。但转念一想,这样的美人谁看了都会追求,背伊洛所说只能相信三分,不能全信。必须另外派人前往探听,再最后定夺。 于是,王子竟丘霓不动声色,对背伊洛说了几句客套话,叫他忠于职守。当夜,暗中又安排了一位比自己大十来岁的大内护卫,这人叫孟东阿杰,三十五岁,办事一向稳重。宫中多数人都以为,他是个可以托付大事的人。 孟东阿杰到了甘高山象耕村,直接进入唐嫣家中,掏出自己的出身凭签和将军印信,将随身礼物带上,说道:“骠国王子竟丘霓派末将前来,向唐嫣请安,竟丘王子已经二十五岁,他大哥国王陛下催促他选出自己的王妃,等着册封。竟丘王子就让我来探问你的情况。” 唐嫣一听他的说法,与前面那几天的人大相径庭,再看这个人的言行举止,传递给人的是一种天然可靠的信息。原来王子叫个竟丘霓,等着册立王妃呢,居然来探问自己的情况。凭直觉判断,这个话应该是实话。 唐嫣也就如实说明:“甘高山唐嫣,家父乃唐人漆雕丙,祖居大唐西川戎州僰道县。母亲羽谢诺,骠族人。哥哥唐赫。我今年二十一岁,比竟丘王子小四岁,如果王子有意于唐嫣,我这里意思很明确,但凭命运安排。” 孟东阿杰回到王宫,面见王子竟丘霓,将所见所谈情形一五一十禀报。竟丘霓不动声色,也是叫孟东阿杰忠于职守。 当晚,竟丘霓又叫来宫里的一位老才人,叫个梅开惹,五十岁左右,办事老练,善于完成复杂任务。 她也到了甘高山象耕村,见到了唐嫣,也如实说了王子正在敲定王妃人选,派她来看看。唐嫣一听,就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肯定是第一个人与第二个人说的恰恰是反着的,所以才会派一个老宫女来。于是,将前面的背伊洛、孟东阿杰怎么说的,一一给梅开惹说了一遍。再次重申:“王子有意的话,唐嫣等着他来娶。” 但是,梅开惹一走,再也没了消息。 紧接着就发生了唐嫣被劫事件,劫持者逼迫唐嫣与他圆房,给他生孩子,一直闹到十年后才获得解救。那时候,唐嫣已经为劫持者生下了两子五女。这个劫持者是谁呢?梅开惹怎么了? 王子竟丘霓在宫中等着梅开惹的消息,却始终不见踪影,一连等了十天也不见任何消息。情知发生了重大变故,急忙带了一百名王宫卫士,前来甘高山象耕村。 竟丘王子直接闯进唐嫣家里,一看唐嫣的家人都在哭哭啼啼。急忙问情况,说是唐嫣失踪这么多天,多方寻找毫无下落。 竟丘王子将自己三次派人过来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漆雕丙、羽谢诺夫妇及儿子唐赫两口子都不曾接触过这三个人,分析起来也无从下手。 竟丘王子将他们好生安慰一番,发誓道:“今生今世找不到唐嫣,本王子永远不立正妃。” 从那时候开始,竟丘王子每年的多半时间都奔波在骠国境内,逐个山头逐个村镇跑,仔细访查。 到了第三年,漆雕丙、羽谢诺夫妇也被绑架。唐赫与劫匪对战,被打成重伤,被他老婆救走,藏在娘家生活,不敢回到象耕村。 第五年,竟丘王子访查到了梅开惹的下落,问了梅开惹与唐嫣的约定。 他急匆匆飞马来到象耕村,唐嫣家却人去楼空,满院荒草,一副破败之相。惊得竟丘霓不知如何是好,随从向漆雕丙的邻居打听,一位妇女说是唐嫣命硬,不断惹祸,全家遭殃。 竟丘霓愤怒异常,抓来这位邻居妇女,一阵鞭打,怒吼道:“唐嫣能惹什么祸,胡扯八道。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往死里打。” 邻妇只得说了事情,是一位叫背伊洛的人带了十几个壮汉,将漆雕丙、羽谢诺绑走的。儿子唐赫从田里回来,发现了贼人,展开对战,两腿被打断,被他老婆救走,再也不敢回来。 竟丘霓将这位邻妇一顿耳光扇过,叫道:“背伊洛给了你多少好处?说,如果说的不清楚,就让你永远站在这里,不准乱动,吃饭睡觉大小便都这么站着,看你有多厉害。” 经过从半上午一直持续到黄昏,长达五个时辰的斗智斗勇,邻妇才说出了实情。 她叫个铁雨娘,说道:“背伊洛是第一个来象耕村的,但他见到唐嫣之后,就想据为己有。 “于是,从唐嫣家出来后,就拐进了我家里。强塞给一百两纹银,只需要我做一件事情,唐嫣家都有什么人来过,他每天都会派人过来详细了解。就这么,他连续几天都派人来问唐嫣家的情形。 “到了老宫女走后的第二天,唐嫣就在白天织布的时候,被背伊洛绑走了。雨娘情知坏事,多次提醒漆雕丙他们注意安全。一开始,漆雕丙、唐赫父子昼夜防范,时间到第三年,还是放松了,老两口被绑,小两口躲避。” 竟丘霓继续审问:“我就是在找背伊洛,这五年里你见过他吗?” 铁雨娘情知道躲不过王子这一关,其实早就有思想准备,此时,她禁不住热泪横流,说:“背伊洛为了堵住我的嘴,每年都会到我家里走动一两次,提些年节用品。 “还支开我丈夫去城里买酒肉,与我砍柴,生下的小儿子就是他的,说是叫我彻底不会背叛他。 “但是,王子,我每每想起第一次接他的银子,就后悔自己多么无耻。今天,我全给你们说了,指不定明天我就死了,还请王子帮忙收尸。” 竟丘霓微微一笑:“谅他也不敢,没事的,我留下两名卫士保护你一些时间。那么,我再问你一句话,他每次到家里找你,会透漏唐嫣的消息吗?” 铁雨娘摸一把泪,说道:“多谢王子派人保护。背伊洛每每到我家里都会吃酒,吃过酒就会找个借口将我丈夫支开或者将我丈夫灌醉,与我砍柴。我曾经问过,守着骠国第一美,为啥还要偷吃别人的桃子? “他说的是各有各的味道,比如吃肉,天天吃肉,偶尔来一顿青菜叶子,那可是爽到爆的感觉。他逼迫唐嫣给他生孩子,一胎一胎的生,说是叫王子和唐嫣都断了那种无聊的想法。” 审完铁雨娘之后,竟丘霓气得咬碎钢牙,直接进宫禀报王兄,展开全国搜查。很可惜,过了十几天竟丘霓带人再回到象耕村,铁雨娘一家被杀的一干二净,两名卫士也惨遭杀害。 竟丘霓急火攻心,顿时口喷鲜血,栽倒过去。 第334章 寻妃十年间 骠国王子竟丘霓对于铁雨娘的死,完全出乎意料,痛惜和羞愧夹杂在一起,吐血昏厥过去。 随从急忙给他掐人中、喂温水,摆活了好久,竟丘霓才缓缓醒来。、稍微休息了一阵,抽出佩剑,作势指挥,意思是出来铁雨娘家,还继续寻找背伊洛的踪迹。 忽然感觉墙外有人影闪动了一下,急令随从到外面看看。五名随从应声而出,却不见人影。 他们正要分头去找,却有两人从院墙外跳到竟丘霓跟前,左右挥剑直刺竟丘霓。一看他们出手的招式,就是王宫大内侍卫的招法。 竟丘霓情知这是背伊洛的人,本来就抽出了佩剑,赶紧反击。他的佩剑是一柄出自唐朝安南都护府的爱剑,名匠吞耳所铸,虽然自己没有喂毒,但只要敌人接触就会倒霉。 果然夹攻他的两个人,剑刃只要架到爱剑,当即断为两截。情急之中,他们以所剩半截剑再刺,又被竟丘霓的爱剑斩断,各自手里只剩下一小截。一看不好,都想逃掉,恰好出去的卫士返回身,霎时间将他们活捉。 经过审问,他们就是背伊洛派来刺杀竟丘霓的。一个叫眉炎撞,一个叫登流水,情愿带上王子去寻找背伊洛,戴罪立功。于是竟丘霓带上眉炎撞、登流水一起去寻找背伊洛。 他们一路到了蒲甘城,这是背伊洛与唐嫣幽会之处,到了这里却扑了个空。将看护院落的捉来一问,说是背伊洛带着唐嫣及儿女们走了三天了,主要的金银财宝全弄走了,看样子,是不想再回来了。 竟丘霓从这时候开始,与这七名卫士一起,又寻找了五年之久。 终于,在象耕村不远处的象犁村,找到了他们。背伊洛为什么会躲在这里呢?竟丘霓又是靠什么找到他们的? 原来,此时的背伊洛身边连一个护卫也没有了,既然有金银财宝,为什么请不到护卫呢?骠国境内,谁都知道王子竟丘霓在追寻唐嫣下落,而且竟丘霓手中的爱剑无人能敌,有钱也白费,没人敢应承这个活。 曾经被请过的人,只是不暴露背伊洛的行踪,就算是好的了。而且,现在逼迫唐嫣为他生下了两子五女,孩子们吃喝拉撒许多事情,又没有收入,坐吃山空,所带的财宝再多,也得省着花。 孩子一大群,柴米油盐酱醋茶总是要买吧,免不了经常赶集上店。无可奈何,出门就戴草帽,将自己的面目尽量遮挡住。 这时候,竟丘霓采取的逐村搜寻办法,背伊洛也知道,在这五年之间躲了不知道多少个村子。最后这一站,刚刚住进象犁村不到一天,恰好被竟丘霓及七名卫士堵住。 背伊洛以丈八亮银枪与竟丘霓展开马战,第一合就被爱剑给他砍断。背伊洛也抽出一柄佩剑,其实是唐嫣的佩剑,乃大唐域内的飞乌剑,是东川梓州飞乌县的铸剑名匠寒乙所铸,也称之为寒乙剑。 两剑相拼,势均力敌,缠斗至二百余和,不分胜负。两人索性从马上打到地上,又打到山上,又飞涧过溪打到别的村子,又一路打回来。从上午巳时初打到傍晚,仍然不分胜负。 还是老天帮忙,天黑下来了。背伊洛有眼盲症,被竟丘霓挑掉他的飞乌剑,卫士们一拥而上,将其生擒。 竟丘霓将唐嫣找到,向她表白自己十年来的苦苦寻找,对她与背伊洛所生孩子全部接收,对背伊洛也不杀害,只求唐嫣答应成为他的王妃。 唐嫣被感动得泪如泉涌,投入竟丘霓怀抱,两人都禁不住嚎啕大哭。背伊洛感念王子及王妃的不杀之恩,决心离开骠国,到大唐远游。又配合竟丘霓、唐嫣找出了漆雕丙、羽谢诺夫妇。 唐嫣给他生的大儿子背违,已经九岁,看父亲远游,十分不忍,跪求母亲唐嫣,请求相随父亲而去。毕竟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唐嫣抱着孩子,悲痛不已,恋恋不舍作别。 竟丘霓将唐嫣的飞乌剑,还交给背伊洛,叫他防身。无论怎么说,这十年来,没有背伊洛将唐嫣藏匿,肯定就会有更多的人垂涎唐嫣,也算是另一种保护。竟丘霓信佛,就以佛的处理方式放掉了背伊洛。 而背伊洛也信守诺言,再也不会扰乱王子与唐嫣的生活,不会踏进骠国半步。他进入大唐域内,改名换姓,成为倍一洛,不久,就成为闻名天下的飞乌剑侠。 可怜唐赫被打断双腿,带着女儿唐僮和两个儿子唐倾、唐健,五口子躲在老丈人家生活。 十年之后找到时,唐赫还活着,孩子他娘死去五年了。唐僮十六岁,从她娘五年前去世,就承担起照顾父亲和两个兄弟的重担。 爷爷漆雕丙、婆婆羽谢诺找到他们时,唐赫、唐僮父女带着十三岁的唐倾、十一岁的唐健,钻在两间土筑房子里。房子由茅草盖着,摇摇欲坠。 唐赫的双腿虽然没有截肢,长在了一起,但弯弯曲曲,不能干重活,全靠唐僮那稚嫩的双肩。心疼得漆雕丙、羽谢诺和唐嫣抱着他们嚎啕大哭,王子竟丘霓看到这一幕,也禁不住热泪横流。 原本竟丘霓要安排唐僮进宫生活,唐僮死活不从。 她有了自己的主意,要借姑姑、姑父一些金银,自己做生意,自己找婆家,绝不让男人操控自己。潜台词是不跟姑姑学,造成整个家庭十年风雨,那种心酸叫人不忍回首。 姑姑唐嫣当然知道侄女是怎么想的,经与竟丘霓商议,赠给他一百两金子,让她去做生意。唐僮死活不要赠送,非要借,于是打了借据,由姑姑收藏。唐僮就从这年十六岁起,开始贩卖骠国所产的象牙雕刻,简称牙雕。 赶着马车,拉着老爹,往来于南诏、西川成都、安南交州、岭南道的邕州、黔中道的黔州、溪州各地。 两个弟弟唐倾、唐健被姑姑带入国都卑谬的王宫抚养。爷爷漆雕丙、婆婆羽谢诺也到了王宫,被姑父奉养起来。 老爹唐赫虽然两腿不能出大力,但紫金盘龙枪及一身武艺还是传给了三个孩子。因而,唐僮十六岁时,已经对于闯荡江湖毫不畏惧。掌中紫金盘龙枪已经是五十二斤分量,舞动起来,雪花乱颤,令人胆寒。 唐僮到二十岁时,已经在商海中成为知名的牙雕仙子。 还给父亲找了女伴,虽然没举行续娶仪式,但人家对唐赫照顾得极好。 唐僮又培养了一个女孩作伴,这个女孩的武学底子也很好,其父在军中犯法被斩,也是以稚嫩的双肩扛起养活母亲和一个弟弟的重任。 这个女孩叫个娇倩,爱用绣绒刀,唐僮就托人给她打造了一柄三十八斤的,等她长到十六再换,到十八、二十岁再逐渐增加刀的重量。两姐妹又趁着到成都卖牙雕,专程拐到梓州飞乌县,找寒乙锻造了两柄飞乌剑。 唐僮二十岁那年,娇倩十六岁,两姐妹赶着马车到了溪州三亭县卖牙雕。却被浪荡公子跟踪,恰好撞到凤春枚及汤寓冉母子两人,她们送完了秤砣粑,这边唐僮急忙求救。 汤寓冉此时已经二十一岁,跟随母亲送货已经七年之久,江湖经验丰富。急忙叫两姐妹紧跟着他们走,直接带着两姐妹一路回到汤家坪。 唐僮经过当夜考验,汤寓冉不是个轻浮的人,于是主动投入他怀中,私定终身。汤寓冉对于唐僮的敢作敢当甚为折服,毫不犹豫允诺娶她。 后经父亲、姑姑、姑父、爷爷,及婆婆两边都同意,经竟丘霓奏请王兄,被骠国王竟稍封为洛瓦公主,以骠国公主身份嫁给了汤寓冉。骠国都城卑谬过来的送客,将三亭县汤家坪的人们惊得个个目瞪口呆。 话说到这里,漆雕古也是惊奇不已,禁不住问道:“僮女子,你做着牙雕生意,为哪样还要汤寓冉去考进士呢?” 唐僮对伯父笑笑:“这个呀,你问他自己吧。” 此时,酒菜早已上齐,汤寓冉急忙给伯父斟满一杯酒,敬他老人家一杯。 继而缓缓说道:“我们家是做秤砣粑的,她却是做牙雕生意的,婚后除了生孩子,就是贩卖牙雕,我也不忍心她带着娇倩这么跑,于是也跟着。俺娘就觉得这样将他的秤砣粑生意分了神,经常不乐意。” 勉强到两子一女都会跑的时候,凤春枚终于跟他们两口子摊牌,各干各的,分家。唐僮一分不要婆婆的钱,我们自己在三亭县买下了一个大宅子,收拾了一下,直接住了进去。 还请了管家凤响,孩子们都请了奶娘,两个儿子汤贺、汤贶和一个女儿汤员各有伴童、侍女。 娇倩也已经嫁了人,夫君是唐僮成亲之后找的学徒,两口子都是牙雕徒弟,因而就保护着唐僮继续贩卖牙雕。 唐僮怕汤寓冉在家闲着,脑袋会生锈,就给他定任务考明经科或者进士科。经过五年的学习,在十二年前也就是三十二岁的时候,一举考中进士。 现在做了官员,按唐律,唐僮不得从商,只好放弃牙雕生意。但娇倩两口子还做着,成为了他们的固定行业。 正说着,忽然管家凤响喊一声:“老爷,骠国首都卑谬来客,快迎接!” 漆雕古一听,大为震惊,脱口问道:“莫非是三爹和赫弟到了么?” 汤寓冉、唐僮夫妇,吴昂,漆雕古带着两子三徒弟,一起来到县署大院。 漆雕古一看近百岁的老人,宛如父亲的样子,大老远就疯跑起来。哪里还顾得一身官服及侯爵威仪,刚到老人跟前,两腿就端正跪在地上,一声凄厉大喊:“三爹,三母,孩儿找你们好苦啊。” 来人正是金龙伯漆雕丙和羽谢诺,紧跟着唐赫和两个儿子唐倾、唐健及儿媳们。都过来跟漆雕古相拥在一起,集体嚎啕痛哭。看到这场景,再回想六十九年前孟亚生的恶毒行为,真的是恨得牙痒痒。 管家凤响又一声大吼:“骠国王后驾到,众位接驾。” 漆雕古更是目瞪口呆,惊得浑身打颤,泣不成声,难道真是妹妹到了吗?他不是王妃么,怎么就成了王后? 第335章 大宴骠王后 众人快步来到芙蓉县大街上,看大队人马朝着县署走来。 七十二名护卫大将都骑着高头大马,前面二十四骑,后面二十四骑,更远的后面二十四骑。前后骑之间是一头洗刷得白白净净的大象,大象身上是绫罗装饰,金珠玉器。罗帐之内,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一笑倾城的王后。 王后的满身金玉,透着罗帐看得清清楚楚,其身长、其美艳、其表情、其涵养,简直是叫人一看就茶饭不思,垂涎三尺。 难怪二十多年前,岭南、安南及南诏各地风传,骠国王子与大将争夺一位天仙,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路边上点年龄的窃窃私语:“真的是天仙下凡,怪不得呢,换成老子有一身武功,也得跟王子干起来。” 那些年轻后生直接流出了口水,就算是那些善于醋坛子美少妇,也禁不住为她们女子中有如此绝色而浩叹,哪里还管丈夫流出了口水? 这边,以漆雕古为领首,呼啦啦满县署的大小官员全都跪翻,好多看热闹的年轻妇女看着看着,也都为这样的王妃禁不住纷纷下跪,大礼参拜。就好像这真的是天上降临凡间的仙人,马上就能给自己带来福气。 大白象到了近前,前面的护卫大将当即搭起三架梯子,左右各上去一员大将,稳稳扶住王后,从中间梯子款款下来。 漆雕古带头高呼:“大唐芙蓉县开国侯漆雕古、大唐飞骑尉虎飞涧、飞骑尉虎飞溪、飞骑尉虎飞汀、大唐云骑尉漆雕周、云骑尉漆雕冈,大唐芙蓉县令汤寓冉、骠国洛瓦公主唐僮,大唐芙蓉县尉吴昂等,参拜骠国王后,祝王后万寿无疆!洪福齐天!” 后面是刚刚到了的金龙伯漆雕丙、羽谢诺老两口,紧跟着唐赫、唐倾、唐健及内子等亲属,非朝廷正官的吏员也是同样的颂祝之词。 骠国王后唐嫣紧赶一步,拉起漆雕古,发出银铃般脆响的声音:“哥哥、侄子们都快快请起。妹妹听说哥哥在芙蓉县盖侯府,妹妹也离得不远,就过来看看。惊扰满县这么多臣民,实在过意不去。” 说完,终于忍不住满腔激动,高贵的装束还是无法掩盖亲情的冲击,顿时眩晕过去,摇一摇身躯,伏在哥哥肩头,和着倾盆泪雨,抽泣不已:“哥哥,哥哥,妹妹好想你们啊。” 唐赫一瘸一拐也过来,三兄妹相拥痛哭,还是漆雕丙、羽谢诺老两口过来,默默将他们拉开,相携着一起进入县署。 街面上许多百姓看到这一幕,大约猜到了怎么回事。 有的老年人说:“额的个天啊,咱们县新来的芙蓉侯是骠国王后的哥哥,难怪王后能到咱这穷乡僻壤来看看。” 那些老妇人叹息着:“唉,那位瘸子也是王后的哥哥,说不定他们都遭了多少罪啊。” 有几个了解芙蓉侯和县令审案的人,惊呼:“难怪芙蓉侯就敢强龙压死地头蛇,生生将扯筋怪给审了清清楚楚,这他娘的撞到这样的豪族,你区区一个扯筋怪也要去找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李老太太也在人群中,她叹息道:“做人啊,千万不可自以为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就是一本活经书,不要不服。” 漆雕古率领众人簇拥着骠国王后唐嫣,一直到了后堂,众人推芙蓉侯陪定王后,坐于对门的上座。其他众人按辈分、职务分列坐下。 县令汤寓冉又吩咐吴昂,请街面上两家酒肆,往这里送酒菜,对王后的七十二名护卫大将及骠国过来的亲党,盛宴款待。 席间,唐嫣一一与汤寓冉及吴昂叙话,又与漆雕古的两个儿子及三个徒弟一一叙话。这边的人也一一与骠国来的漆雕丙、羽谢诺、唐赫、唐倾、唐健等互相寒暄,亲切交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都喝的稍微飘起来,芙蓉侯跟妹妹攀话:“王后千岁,愚兄乃贞元二十一年生,虚度六十五春。你与兄弟唐赫相差多少岁?” 王后笑笑:“哥哥,你不也是千岁吗?咱兄妹就不这样称呼了,都直接叫哥哥、妹妹最是亲热。那样千岁千岁的显得很疏远。哥哥是元和二年生,今年六十三岁。小妹比哥哥小五岁,虚度五十八岁光阴。” 芙蓉侯笑道:“天啊,你的样子谁能猜到五十八岁呀,顶多就是三十二三岁。像你这样虚度光阴,那倒是好,人人都想要。” 众人没人敢说话,都支棱着耳朵听这两位今天芙蓉县最顶级客人攀谈。听到这里,看人家兄妹谈笑风生,顿时掀起一阵会意的大笑,气氛立刻活跃起来。 虎飞涧、虎飞溪、虎飞汀、漆雕周、漆雕冈五大兄弟一起过来,漆雕兄弟是给姑母敬酒,虎氏三雄是给师姑敬酒。 王后喝完他们的敬酒,玩笑道:“周娃子、冈娃子是侄子,不消说,连着血脉。虎氏三雄么,我却一天没教过你们,白捡了个师姑来做,我也要给你们每人端一杯。” 惊得虎氏三雄一起单膝跪倒:“徒儿谢师姑千岁赐酒。” 王后拧住虎飞涧的耳朵:“小子们起来,哪儿那么多规矩。吃酒就是吃酒,哪儿来的赐酒。这要是大唐天子赐宴,一直这样拜来拜去,满桌子王侯将相,那还不拜个没完没了,这酒席还怎么吃啊?” 虎飞涧冷不防被师姑拧了耳朵,顿时满面通红,继而幸福无比,嗤嗤傻笑起来:“嘿嘿,师姑教训得对。师父在家摆酒,很多老百姓就一直这么谢师父赐酒,也被师父拧耳朵,你们兄妹还真是一家人。” 漆雕丙一听,顿时哈哈大笑:“废话,不是一家人还能是一家神么?” 漆雕周念叨起来:“三爷爷,我记得不错的话,你该是大历七年生,属鼠的吧,比四爷爷大两岁,比俺爷爷大四岁。你今年九十八岁了。” 漆雕丙笑道:“对对对,你小子记得准。嗐,贞元十七年离开僰道县老家,一晃过去六十九年了。四弟家出个漆雕支,也出息了。你们是五弟柿干贩神一系,大哥、二哥一直就没有消息,也不知道他们还活着没有,更不知道他们的后代都在哪里?” 漆雕古叹道:“攸侯李抚蛮跟我商议,就在这几年争取将亲人都找到。他也在攸县去盖侯府去了。” 金龙伯漆雕丙被他这么一说,搞得莫名其妙,问道:“攸侯是哪个?李抚蛮是谁?” 漆雕古被三伯父这么一问,赶忙向三伯父施礼:“看我没介绍清楚。我跟前的大儿子漆雕用,因南诏撤资、大战交州立功,被天子封为攸县开国侯,赐姓李,赐名李抚蛮。咱家门里面就没有漆雕用了,今后衡阳攸侯李抚蛮,就是咱们漆雕家的。” 他们正说得热闹,忽然,管家凤响大叫起来:“老爷,迎接播州刺史!” 漆雕古看看汤寓冉及吴昂,汤县令高呼:“快请南川侯祖刺史,怎么将他也惊动了?莫非谁去禀报了?” 漆雕古情知来不及细问,他得赶紧出去迎接。不大功夫,迎进来一位顶级豪杰,漆雕古哈哈大笑,当即站起来,抱拳施礼:“滚雷大侠祖大派!好家伙,这一下真正是封侯拜将了!祖千岁于路辛苦!” 来的这个南川侯祖大派,漆雕古当然认得,成都府中弟子卢耽大排宴筵,漆雕古认识了他,对他大加夸赞。他这个南川侯,封地在黔中道的南州。 祖大派赶紧上前一步,高呼:“金梃老爹也在这里啊,叔祖在上,漆雕千岁客气了!” 祖大派咋这么称呼呢?祖大派的爷爷是祖经,祖经又是花蜜贩神张涯的弟子。漆雕古的爹是柿干贩神漆雕又。在镇州八骏中,张涯是五哥,漆雕又是七弟。当然漆雕古跟祖经是兄弟,祖大派就比漆雕古低了两辈,这没得说。 祖大派怎么就到了这里?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骠国王后驾临芙蓉县,虽然是县令的亲戚,但这可不是小事,县丞寇巨陶派快马到遵义禀报了此事,祖大派赶紧就来了。播州治所遵义县距离芙蓉县不是太远,快马加鞭直接就到了。 他也是刚上任播州刺史才半月多,听说漆雕古在这边盖侯府,还没来得及前来拜问。恰好骠国王后驾到,一并过来看看。 祖大派已经了解了骠国王后与芙蓉侯是兄妹,到这里先拜王后,再拜姑祖母。唐嫣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么多年没回大唐,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亲人,泪水刚擦干就又冒出来。 祖大派陪着王后第二天待了一天,回刺史府公干去了。这边亲友说了好多话,汤寓冉又从溪州三亭县请来老娘凤春枚及汤家坪的几个亲友,前来相会王后。 第五天近午,黔中道观察使秦廖也从治所黔州而来,陪骠国王后宴饮。 秦廖乃昔日里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之一、摧锋金钩秦钢骠次子,咸通十年(869年)正月至咸通十四年(873)五月,任黔中道观察使。 秦廖,字匡谋,五十七岁,滑州酸枣县人。到黔中道任职之前,乃濠州刺史。此人喜文,与其父性格迥异,不惧文官,却怕武将。 三年后,即咸通十四年,他于五月任满,黔州遭遇土王之乱,秦廖怕得要死,弃城而逃,向北逃至江陵,被荆南节度使杜悰看不惯,将他擒住,愤而斩杀。此人一闪而过,他的历史只是这么一提,与《贩神录》关系不太大。 他的来人队伍中,有一人忽然跑到骠国王后跟前,跪地大哭:“母后,不孝男倍玮拜见来迟,还请娘饶恕孩儿。” 这个叫倍玮的大唐壮汉大约三十五岁,众人对他忽然叫王后为娘,感到大为意外。再看王后死命揽着壮汉的头,泪水狂涌,顿时晕厥。壮汉急忙给王后掐人中。 王后的几员护卫大将蜂拥而至,将壮汉强行拉到一边,有一员大将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从中掏出一粒药丸,给王后喂进嘴里,又端来半碗温水给王后喂下。 不多时,王后醒来,急忙伸手招来壮汉,大哭道:“儿啊,一晃过去二十七年,你都是怎么过的呀?母后每天梦里都被你惊醒。” 第336章 洛阳拜兖公 倍玮到底是谁呀?为什么把骠国王后叫娘? 王后唐嫣现年五十八岁,与王子竟丘霓结合二十七年。这壮汉少说也有三十五岁,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个问题,唐嫣当初是跟王子竟丘霓当王妃的,现在成了王后,又是怎么回事?咱一一道来。 别忘了,唐嫣被镖国王子竟丘霓苦寻十年,她失踪这十年是被大将背伊洛抢走了。这个倍玮,正是唐嫣与背伊洛所生的第一个孩子——背违。 背伊洛离开骠国之际,九岁的背违不忍,跟随父亲远走高飞。另外一子五女由唐嫣带入骠国首都卑谬的宫中抚养,竟丘霓也视如己出。 现在背违随父亲背伊洛一起,都改姓倍,父亲改叫倍一洛,他改叫倍玮。 进入唐境之后,将其骠国的出身凭签拿出来,被西川节度使批准,于西川境内居住、经商。父子干脆就在成都住下,买了个小院,找了个做饭的老妇。老妇景杏花的家里只有一个孤老伴,儿女们都不在成都。 倍一洛看着老头不是凡人,就一并叫老头过来看门护院。老头叫刘泰,字染赤,一辈子只干过一件事,在义成军老兵。 呆的时间久了,知道老头居然是一位伯爵,善使透骨银枪。最开始雇用他的时候,只不过六十多岁,现在已经九十岁了。老头天天习武不缀,仍旧身体健旺,声若洪钟。这个刘泰到底是谁?后文自然会露面。 倍玮跟随父亲倍一洛,从头开始向刘泰和景杏花学习唐语,经过半年多的学习,能说一口流利的成都话。 经过景杏花的联络,老太太在成都娘家的侄子是个开织锦坊的,蜀锦织的十分漂亮。经过景杏花给坊主景大取说情,父子二人就进入织锦坊作帮工。小倍玮刚满十岁,干不了重活,就帮着烧火洗碗之类。 干了三年,倍一洛基本摸透了蜀锦的工艺流程及质量标准。倍一洛请求坊主景大取,自己要作蜀锦贩卖。景大取怀疑他的资金问题,倍一洛只好将离开骠国之际,王宫结算的俸钱拿出,一共是三百两黄金。 景大取大喜过望,正愁自己的大取锦坊外销乏力,当即允诺其交三成的钱提货,卖完结算。不但如此,景大取与倍一洛结义为兄弟,两下结为生死之交,发誓做好蜀锦生意。 倍一洛对于内地不太熟悉,索性卖往骠国附近的南诏、女王国、陆真腊,往南卖到环王国,往西卖到印度各国。 最后也到骠国贩卖,直接批给当地的旧友,委托他们去买,自己要信守诺言,不在骠国活动。一开始这些朋友不曾经商,只是帮忙联系卖完,抽点红利。时间久了,懂得了蜀锦多么抢手,好几家朋友直接参与蜀锦贩卖。 南诏国的首都阳苴咩城,有一位富商王鼓赕原来就是贩卖蜀锦的,得到大取锦坊的蜀锦后,爱不释手。加之倍一洛与蜀锦坊主是结义兄弟,这更放心了,也就不直接跑成都,而是批发倍一洛的。 女王国也是这样,类似阳苴咩城的王鼓赕,也不再直接跑成都,而是批发倍一洛的。 从此,倍一洛专心做起蜀锦贩卖。一开始,途路遥远,贩运过程中遇到过劫匪、阴雨、生病、马车坏掉等等许多问题,一直干到第三年才顺手,才真正的挣到了钱。 直到倍玮长到十八岁,此时,倍一洛已经贩卖蜀锦五年之久,年龄也到了四十一岁。经过景杏花做媒,于那年八月续娶了一位成都郊外的年轻寡孤罗花林。紧接着当年九月就给倍玮娶了亲,女孩正是景大取的三女儿景薰。 倍玮从父亲一开始贩卖蜀锦就是跟班的,现在也已经跟了五年了,决计自己带老婆闯中原。第一站自然是洛阳,在出发之际,倍玮对于去洛阳到底怎么卖一筹莫展,而父亲已经带了两名弟子,往南诏上路了。 看门老头刘泰见他们年轻夫妇发愁,禁不住好笑:“老夫随你们走一趟,到洛阳必有办法。” 倍玮、景薰一连声说好,就将家里托付给继母罗花林和老婆婆景杏花,刘泰带领他们夫妇,拉着两马车蜀锦直奔洛阳。 从成都府往东北,过剑州,再往东北到兴元府,继续往东北到长安。长安到洛阳是往东直道,就好走多了。 一路晓行夜住,经过十六天的行进,走完了两千五百里的路程。主要是从成都到长安一段路不好走,足足走了十天。 蜀道难么,虽然隋唐以来修好了成都至长安的大路,但毕竟盘山路太多。而且到很陡的地方,需要前面车上卸下来一半,上去之后再卸到路上,空车返回装另一半。两车就需要四趟才能上去,不但人很累,而且耽误行程。 到了洛阳,经过刘泰一打听,当时的东都畿都防御使叫个罗闪。倍玮对这个罗闪没感觉,景薰那就更没感觉了,刘泰却大喜过望。 刘泰当即看看天,已经过了午时,这九月末的天,不冷不热,人家肯定午休,不便拜访。这时候去敲门,那是相当的不礼貌。 干脆简单找饭肆吃点,转转洛阳城,到傍晚再去罗闪府上拜访。找了车马店,将马车盖好,马匹让店主喂好,叫上两个伴当一起吃饭。 找到一处饭肆,吃饭的时候,倍玮忐忑不安,禁不住问刘泰:“爷爷,咱一个卖蜀锦的,你说这罗防御能接待咱吗?” 刘泰抚一把白花花的胡须,大笑道:“他小子要不接待我,你信不信,老子打掉他的小狗牙。” 既然这么说,也就不再多问,老爷子这肚子里藏了多少东西,咱跟着他跑,慢慢总会了解清楚。 转了一晌洛阳城,到了黄昏,刘泰让倍玮买十斤熟牛肉,二十斤上好的彭婆烧酒,带上出门之时拿来的五个骠玉手镯,五串金项链。都准备好了,让两名伴当回车马店休息,看守货物。 刘泰对两口子安顿道:“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道罗闪这小子添丁进口没?他原来两子一女,连同他老婆只需要两个手镯子,三串金项链就够。如果又生了孩子,咱随时再拿。” 刘泰带着倍玮、景薰找到罗闪府邸,门额大书:畿都防御,却是官牙。两员门将过来,刘泰从怀中掏出一张出身递上,对两员门将说道:“就说义成军透骨银枪刘赤檀拜见。” 倍玮、景薰都十分惊奇,倍玮禁不住问:“爷爷,您老名讳不是刘泰刘染赤吗?怎么报这个名号?” 刘泰微微一笑,捋着一尺五寸长的超长白胡须,缓缓说道:“你看他怎么迎接你爷爷的?” 话音刚落,一位紫袍大汉不及戴冠,金簪束髻,腰系十三銙金玉带,飞奔而来,大叫:“叔叔,是什么风将你从成都刮来了?快快,侄儿给您老磕头了。” 刘泰赶忙上前一步,稳稳托住他的双臂,爽朗大笑:“你小子是皇封的兖国公,老夫哪敢接受礼拜,可不敢乱来。走,到你后邸看看孩子们。这是我带来的成都朋友,飞乌剑侠倍一洛之子倍玮、儿媳景薰。” 倍玮、景薰两口子整个人都是懵的,罗闪是兖国公?爷爷多少年都呆在成都,怎么就知道人家被封兖国公? 咱几辈子见过大唐的国公啊,两口子看人家的样貌,比咱爹大,赶忙跪倒:“兖国公千岁,伯父千岁,冒昧叨扰,还望恕罪。” 罗闪哈哈大笑:“什么乱七八糟,在我家叔父跟前,没有千岁一说。你们尽管叫我伯伯就行。哟,你爹是赫赫有名的飞乌剑侠呀,来,孩子们,进府吃酒。” 进入畿都防御府,走了好远才到了后邸,一进院门,罗闪大喊:“爹,爹,你看历亭伯叔父来了,快迎接你的老兄弟。” 霎时间,从正堂飞跑出来一位老者,也是七十四五年纪,白须飘飘,一身紫袍,也是十三銙金玉带,上来就朝刘泰捅一拳:“兄弟,还没忘你这个哥哥呀,怎么样?不跟着儿孙,不闷得慌吗?” 刘泰单膝跪倒,口称:“蒲侯千岁,小弟拜见来迟,你打吧。” 这个被称之为蒲侯的,顿时哈哈大笑,将刘泰扶起来:“你我生死弟兄,还给老子搞这一套,打,你倒是让我打哪里?” 书中代言,刘泰,字染赤。早年间在义成军当兵,薛平移镇义成军时,从低层士兵中选拔金檀骠将,薛平给他们统一赐字,因而他就是刘赤檀。因善使透骨银枪,给他专门打造一柄透骨银枪。大号就叫透骨银枪。 在六十岁那年请求退养,之前因战功被封为历亭县开国伯,封地在成德军的贝州。穿四品深绯袍,腰系十一銙金带,佩仪刀,佩鱼袋,只要看装束,其爵位品阶一望而知。 出来迎接的这位老将,罗闪喊爹,这个蒲侯自然是蒲县开国侯,封地在河中军的隰州。也是昔日里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之一,夺魄金镋罗钦骠。 罗钦骠本名罗广,字钦飞,也是从普通兵中遴选出来的金檀骠将,薛平统一赐字,就成了罗钦骠。他只比刘染赤大一岁,倍玮单独从商这年,罗广七十三,刘泰七十二。 罗钦骠在军中呆到七十退养,比刘泰多呆了整整十年,期间因战功被册封蒲侯。刘泰远在成都,怎么就知道他父子被封公侯呢? 他们老两口虽然在倍一洛府上看门干杂活,自己在成都另有五间小院,京师杂报,特别是兵部杂报,成都府每每要给他家送一份。当然就知道天下封爵大将的情况,对于天下兵事了如指掌。 蒲侯扶起历亭伯,开玩笑问“打哪里”,历亭伯刘泰大叫:“嫂子,哥哥打我,你管不管啊?” 他这么一喊,罗广、罗闪父子顿时满脸阴云。 刘泰一看自己这句话一准闯祸了,眉头紧锁,顿时浸出热泪:“哥哥,嫂子怎么了?” 第337章 失踪送子洞 罗广罗钦骠之妻已经去世三年,正是因为老伴去世,自己才退养的。 说了一些令人唏嘘的话,罗广喊道:“好了,不说她了,有兄弟的一句问候,她在天之灵就安生了。咱们吃酒,罗庄,上酒菜。” 管家罗庄是罗广本门的兄弟,六十开外。一听大哥喊上菜,应一声:“好叻,老爷,立马就上齐。” 这次相识,虽然蒲侯罗广、兖国公罗闪没能直接帮上什么忙,但倍玮、景薰夫妇从此就明白了,如何在大都市待人接物,如何结交高官富商。 就连畿都防御使及其军侯老爹都能好好交道,还有什么人不能交道?心中充满了自信,而商人出门要的就是这份自信,这可是千金万金买不来的。 倍玮、景薰夫妇很快就在洛阳找到了合作商,这家飞裳绸缎庄十分看好大取锦坊的蜀锦,决定以大取锦坊的货为主。 庄主是个女的,经过攀谈,这个飞裳绸缎庄居然是镇州美社绸缎庄的分号,庄主名字就叫个飞裳。 飞裳说出渊源,她母亲是云钗儿,父亲是斩阵阎王陶社陶去疾。 这么一说,可把刘泰高兴坏了,老战友啊。斩阵阎王陶社虽然在义成军时间不太长,但其上佳的功夫,那可不次于义成军的金檀骠将和淄青军的十八山神。其母云钗儿也是义成军知名的女将,智谋超群,名闻遐迩。 陶飞裳是陶社的小女儿,认识倍玮之时,已经三十岁,恰好比倍玮大了一纪,已经在洛阳开这个绸庄八年之久。但看她那面目,保养得非常好,好像二十三四岁。而且脑子灵光,见多识广,给了倍玮和景薰很多指点。 倍玮夫妇与之一见如故,请出陶飞裳夫妇到街面上吃酒,从此奠定了在洛阳的销售基础。陶飞裳不但在飞裳绸缎庄卖得很好,而且还帮助倍玮、景薰夫妇在洛阳推销,使得洛阳有六家绸缎庄销售大取锦坊的蜀锦。 一晃过去十八年,这期间,早已经跟镇州美社绸庄的关系打得火热,美社绸庄分布在成德、平卢、宣武、天平、泰宁、武宁各军镇、淮南扬州的三十多个分号都卖大取锦坊的货。使得倍玮的销量一直稳定在很高的水平。 加之倍一洛在南边各国的销量,如今的大取锦坊已经成为成都排位前三的大作坊。倍玮的继母罗花林生下了五子四女,最大的弟弟十七岁了,跟着老爹倍一洛开始跑南国,最小的妹妹也九岁了。 倍玮对母亲骠国王后唐嫣,禀明这二十七年来的风风雨雨,母后问道:“玮儿,你们的孩子都还好吧?几个孩子呀?” 问到这里,倍玮禁不住眼含热泪:“母后,孩儿与景薰生下了倍嫦、倍端、倍妩、倍婉、倍剔,多谢母后关心。只是……,诶,还是不要扫了母后的兴头,回头儿子自己设法吧。” 唐嫣嗔怒道:“这孩子,对母后怎么能说个半截话,五个孩子怎么了?” 倍玮看母后急眼了,急忙回禀:“倍嫦、倍端兄妹失踪两个月了。倍嫦已经十七岁,倍端十六岁。倍嫦是七月生,倍端是第二年腊月生。他们两姐弟是大的,都是十四岁跟着我们贩运蜀锦,哪里知道,今年三月……。” 众亲人都围拢过来,漆雕古劝道:“不要着急,慢慢说,不管什么事情,都会有解决办法?” 倍玮抹一把泪,说道:“他是这么这么回事。” 今年开春,南诏侵略成都,二月十八解围,我们二月二十五启运第一趟生意。于路倒也顺利,到三月末,洛阳飞裳绸缎庄、镇州美社绸庄及各分号转不完,蜀锦就卖完了。回程途中,一路轻车快跑。 路过梁州兴元府休息了一天,说是转一天中梁山,这山是梁州的镇山么。山中古木名木甚多,道观佛寺林立,因中梁山在册的千年古木,就多达上千株,此山被玄宗册封为中梁公。 我们四口人就一早上山,到了山上,我们是北来道人传下来的武学和贩界平德,所以主要拜了道教诸神,就准备随便转转下山。 俩孩子在出来一处道观的半山腰,发现一处极其神秘的小径,就十分好奇,相携着要上去看看。 打问下来的一位彩衣人,说是上去是个很大的山洞,里面地方很大,蜿蜒曲折深不可测。不少人在里面围坐着摆龙门阵,摆起酒肉吃酒。 倍嫦、倍端大感好奇,倍嫦对着父母喊一声:“爹,娘,我和端娃子上去看看,马上就下来。” 这是听到的俩孩子最后的一句话。他们上去足足半个时辰也不见下来,我们开始着急,好多比他们后上的人都下来了,问他们见过十六七岁两姐弟没有?这些人都说没有十六七岁的,全是二十岁以上已婚的。 景薰一听已婚二字,顿时预感到不好,急忙问下来的人:“为什么全是已婚的?这个山洞是什么道理?” 有位三十多岁的妇女看他们这么着急,过来悄声说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吧?上面的洞里是供奉送子公婆的,都是怀不上孩子的夫妇才会上去。” 景薰大惊失色,当即吓出来泪水,飞也似的往上爬去。倍玮也不敢怠慢,紧跟而上。到了洞里,钻进去好深,拐了几拐,好大一片洞穴,这里面供着两尊半人高的泥塑。 一位是送子公、一位是送子母,两尊泥塑并排而坐,下面是一个挂锁的木质功德箱。四周搜寻,并不见有庙祝之类的人。但磕头烧香的络绎不绝,往功德箱里不断有人投钱。 倍玮忽然看见一个彩衣人在那边的一个洞口一闪,再看就没了踪影。好面熟,倍玮忽然想起来,喊过来景薰:“刚才俩孩子上来之前,探问的那个彩衣人,在那边洞口一闪不见了,走咱过去问问。” 倍玮拉着景薰飞速到了这边的洞口,往里看,需要俯下身子,半爬状态才能进去,但宽度勉强能够让来回的人错开。夫妇赶紧爬进去,一面往前面爬一面问进来的人:“见彩衣人没有?” 众人要么说没有,要么摇头。倍玮和景薰只好继续爬,爬了好久,从微微光亮变成了大亮。又爬几步,到了洞外,远看正是刚才登山上爬的路。 不行,还得返回这个洞,慢慢寻找这洞中的蛛丝马迹,说不定那个彩衣人就值得怀疑。夫妻二人一连在这个洞里往返三趟,也没有一点收获。既不见彩衣人,又不见洞里有其他破绽。 两口子疯了似的,将所有香客问了个遍,没人见过彩衣人,更没有人见过一双十六七岁的姐弟。气得两口子对着送子公、送子母破口大骂,还是没人吱声,也没人出来阻止,更没人劝解。 实在无可奈何,倍玮问起一位磕头的黑衣老婆婆:“老人家,我是成都来的倍玮,这是我内子景薰。您老人家也求子啊?” 黑衣老婆婆笑道:“老妇人向别,都快七十了,求什么子啊。这是为孙子、孙媳求子的。看你们腮有泪痕,神情慌张,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景薰拉拉倍玮的袖子,意思是丧气的事情何必对生人说。倍玮甩开景薰,说明了俩孩子爬向这里而失踪的情由。 向别老婆婆十分震惊,也吓得嘴唇哆嗦,劝道:“你们试试喊一下俩孩子的名字,看看是什么反应?” 于是,倍玮、景薰撕心裂肺喊起来,喊了好大半天,喉咙都喊哑了,也没有丝毫动静。既不见回应声,也不见洞壁有丝毫响动。 向别老婆婆摇摇头,叹道:“算了,下山去吧,回兴元城吧。下到中梁山底有一处卦神庙,里面没有卦师,你进去自己摇一卦,看看吉凶祸福。” 夫妇只好下山,到了卦神庙,进去一看,打卦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倍玮踮脚往里看,卦神泥塑之前的神牌,所供却是玄微子鬼谷先师之位。一张八仙桌上,一个好大的竹筒被人们摸得锃明瓦亮,竹筒里面满是竹签,数不清是多少根。每根签上是一卦,竹签子上写着四个字的卦语。 等了好久,总算排到了跟前,倍玮也学着前面的人,抱起竹筒晃了几晃,竹筒里跳出一支竹签,是一个“豫卦”,显示的是“天微星”,四字卦语“披云寻月”。再细看四字卦语下面还有八个小字“宜出远门,可遇知音”。 下面又有更小的字“判断”,只记得“此命福度之曜,祥瑞之星。安静处,生出罗唣,尴尬处,却有救神。”后面还有不少字,都不记得了。 出来跟那些算过的人说起,都说是好卦,没什么大事发生。就这么怏怏不快回到兴元城。一夜睡不着觉,夫妻相拥哭了一夜,第二天相携赶着两辆马车,到兴元府治所南郑县报了官,留下了状纸。 等了几天,县牙说是这桩案子暂时没有头绪,让夫妇先回成都,半年一年后再来看情况。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夫妇二人又到中梁山那个送子洞,查找了好大半天,毫无收获,只好赶回成都。 倍玮说到这里,泪珠滚滚,泣不成声。王后唐嫣听了孙子孙女的遭遇,唉声叹气,珠泪连连:“这都十六七岁了,还跟着跑了两三年生意,肯定不会被骗。那会出什么事呢?” 芙蓉侯漆雕古也莫衷一是,叹道:“也只能是祸福有命,生死在天了。你们既然向当地报了官,我想县牙必然会破这个案子。孩子都这么大了,应该不会有事。” 芙蓉县令汤寓冉突然想起一个茬口:“兄弟,你们还记得俩孩子登山的具体时辰吗?找个会奇门遁甲的人算一算,一定能找到俩孩子的下落?” 漆雕古一拍大腿,叫道:“就是,我姐夫前妻魏绮的儿子,无虞侯陈果就会奇门遁,掐算很准。但是……?嗐!” 众人看芙蓉侯这个样子,顿时心里被掏空了似的,个个都揪心。他的“但是”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第338章 造访宝应侯 王后唐嫣急忙问芙蓉侯漆雕古:“哥哥,无虞侯怎么了?” 漆雕古叹道:“这小子贩卖澄泥砚,往往跑洛阳的时间多一些,要不就是长安、幽州,往南是扬州、广州,地域跨度太大。如果总是住在封地倒是好找,无虞县属于邕管经略下辖的澄州,离咱们播州芙蓉县不算太远。” 景薰听到这里,忽然想起来,急忙问:“无虞侯的大号是不是陷目神?朝歌八剑之一,御赐金牌‘砚侯’,他夫人叫个白淼。他的长子是不是叫陈管,下面的女儿是不是陈溪、陈君,后面的儿子陈大源、陈大沧?” 倍玮也想起来了,笑起来:“陈大沧与我们是结义的楚州八仙。” 漆雕古指着他们夫妇:“既然都结义了兄弟,那还不好说,陈果就是你们的义父,快去楚州,说不定就找到了。” 王后听儿子儿媳结义了楚州八仙,甚为欣慰。拉着倍玮和景薰的手,好一番安顿,叫他们珍视这份感情,好好完成人生跨越。 倍玮当然知道,母后迟早会走,这一见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心中酸楚,唯有他自己明白。 骠国王后唐嫣在芙蓉县一连呆了二十天,转遍了播州附近各个山峰景点,详细了解了黔中土人情形。之后,告别漆雕古、倍玮等,带着父亲金龙伯漆雕丙、哥哥唐赫等,恋恋不舍而去。 送别之际,倍玮与景薰夫妇、汤寓冉与唐僮夫妇,个个嚎哭震天。这里录下县令汤寓冉的七古一首,见证这段令人唏嘘的史实。 《芙蓉县送骠国王后》 ■ 汤寓冉 蝉鸣杉木掩榴花, 白象鸾仪卑谬发。 芙蓉城中芦笙奏, 夷牢水畔獠舞踏。 昔日僰道遭暗算, 今番骠国居王家。 唐嫣母仪南天稳, 倍玮子孝成都扎。 漆雕一脉半聚拢, 唐骠两国分四杈。 芙蓉山上别老君, 古樟树下泪飞撒。 后世的漆雕族谱中“唐骠两国分四杈”,成为代代相传的掌故,指的是漆雕丙这一支分出唐赫、倍玮,漆雕又这一支分出李抚蛮、漆雕周、漆雕冈,一个姓变成了四个姓。 倍玮虽然是骠国王后唐嫣与前夫背伊洛之子,但是进入大唐改姓以来,孤苦无依,仍然以漆雕家族为支撑,认在了漆雕古名下,倍玮从此就叫漆雕古为伯父,而不是舅舅。故而汤寓冉的这首诗有此一说。 虽然王后远去,但从此有了联系,毕竟李抚蛮及倍玮、娇倩经商,往来大唐、南诏及骠国,捎些书信,亲人总算还有纽带。 却说倍玮、景薰,拜别伯父漆雕古,一路回到成都。装好两车蜀锦,夫妻二人押车直奔扬州,将这些蜀锦卖给扬州美社绸庄。装一点苏绣产品,前往楚州寻找陈大沧。 从他的名字可以看出,中间是大字,尾字带三点水,必然跟柴大渊、沙大洲、祖大派、望大津等人是一辈,取名方法都是陈果的要求。 但陈大沧比这几位都要小,他现在三十八岁,生于文宗太和六年(832年),属鼠。在楚州八仙中是老大哥。做着楚州的藕粉生意。 二哥苌大淡,三十七岁,属牛,楚州山阳县人。乃白玉墩苌丁与荷亭仙燕蓝娘的小儿子。 苌丁自从四十八年前被封为山阳子,再也没有参与任何战阵冲锋,一直就住在山阳县府邸,整治赐田,贩卖海带。现在已经六十六岁。 苌大淡生于山阳,故而长大后也不再贩卖海带,而是依托当地土特产,做银鱼生意。 三姐李大溶,三十七岁,比苌大淡生月小,乃高陵国营田参军李泉之女,双枪将黎阳男李井的侄女。因生于楚扬之间的水乡泽国,就贩卖当地特产大闸蟹,也叫河蟹、毛蟹。 说起李井,现在已经是八十六岁高龄。十年前,曾经随浙江西道的镇海军节度使,前往镇压浙江东道的裘甫起义。此战历时七个月,裘甫最后在剡县被围,三天激战了八十三次。 李井率众追杀突围而出的刘暀,此人是裘甫义军的天下都知兵马副使。追至越州,将之斩首。裘甫其余二十余名大将,也被其他朝廷大将斩杀。 因此次战功,当时的李井,以七十六岁老将获得殊勋,被册为云麾将军,检校御史大夫,剡县开国侯。封地自然与其战功所在地有关,与他保持了三十八年的黎阳男得封相仿,那也是在黎阳县立功被封。 封侯拜将之后,李井不再贩卖红枣,退养在家。 征剿裘甫起义中,李井长子李峡、次子李屹,其弟李泉,李泉之子李峦,李峡之子李大沟、李屹之子李大漳、李峦之子李大溏、李大滔、女李大溶、婿张大洪集体参战,李家子弟多达十一员大将,镇海军称之为李家将。 特别是李井及两子两孙五员大将都使双枪,被称之为双枪五虎。 战后,李家十一员大将多封伯爵、子爵位,冠戴济济一堂,乃金坛县李家浜一时之盛。 内中李大溶之夫张大洪乃黑煞神张境幼子,两人同庚。张大洪贩卖汤阴县特产黄酒“双头黄”。善使其祖花蜜贩神张涯的藤蛇棒,大号黄酒大侠。 张境、李峡兄弟与苌丁那边的朝歌八剑,自从四十八年前在朝歌腊八会结识,一直保持着紧密联系,最终结为亲家。故而他们的子弟起名,也遵从了无虞侯陈果定下的规矩。 楚州八仙的四哥就是黄酒大侠张大洪,相州汤阴人。 五哥就是倍玮,三十六岁,属虎,成都人,骠国王后唐嫣与飞乌剑侠倍一洛之子。 六姐景薰,比倍玮生月小一点,倍玮之妻,成都大取锦坊坊主景大取第三女。 七哥孙大涛,三十四岁,文宗开成元年(836年)生,属龙,乃涪陵六侠老幺、孙啸长子,孙夸长孙。 父亲孙啸官至岭南五府经略使,册封卢阳郡公,封地在黔中道的锦州,卢阳郡就是锦州别称,在汤寓冉老家溪州东南,此后自会联系。这小子却不喜欢当官,选择了经商。就做卢阳郡特产“比狗跑得快”的卢阳腊肉。 八妹谷易洁,三十一岁,夏州朔方县人。六大神侯的大哥棍神侯谷辗长女。朔方县自从隋朝以来号称甘草城,她就贩卖甘草。 她的身长在楚州八仙中是最高的,达到八尺三寸的巨人,跟她爹棍神侯一般高。力气也是楚州八仙中最大的,所使父传的竹节铜杖七十八斤,每每遇到强人,将大棍一戳,顿时下去一尺多深的大坑,吓得那些强人抱头鼠窜。 谷易洁这个名字,往往被人叫转音,成了谷一姐,江湖上称之为“甘草一姐”。实际上在楚州八仙中是幺妹。 楚州八仙从长至幼是:陈大沧、苌大淡、李大溶、张大洪、倍玮、景薰、孙大涛、谷易洁。 陈大沧的爹陈果不是无虞侯吗?封地在岭南澄州,倍玮与景薰为什么跑到楚州去找?这不是南辕北辙了吗? 陈大沧也有爵位,咸通三年(862年)他三十岁时被封宝应侯。宝应县属于楚州,故而侯府在这里。他一个藕粉贩子,怎么就被封为宝应侯了? 那年,岭南西道节度使蔡京为政苛虐,设炮烙之刑,军民愤怒。此蔡京与后世宋朝大奸贼蔡京,风马牛不相及。同名同姓,但相差二百年之遥。 咸通三年八月,邕州将士驱逐蔡京。这老小子跑到藤州,制作朝廷假敕书及“攻讨使”印,召募乡丁及土军回攻邕州。 当时,无虞侯陈果及儿女们都支持邕州将士,并积极参与抵抗蔡京的反攻。陈大沧以祖传镔铁盘花梃出城打阵,但他的大梃比祖父陈哲当年的四十八斤足足多出二十斤,重达六十八斤。上阵只是三合砸死土军首领刘绷。 蔡京这些乌合之众当即吓瘫,迅速溃散。城中兵将全体冲杀,将蔡京军杀尽。蔡京继而逃往桂州,桂州人拒而不纳。蔡京无路可投。朝廷闻讯,天子敕令:赐其自尽。以桂管观察使郑愚为岭西节度使。 此战中,陈大沧居首功,被封为宝应县开国侯,御赐“藕粉大侠”金牌一面,带旨行商,所过州县关津免除课税。等于是陈大沧已经另立门户,在这边繁衍生息。 陈大沧的宝应侯府邸并没建在宝应县,而是建在了楚州治所山阳县,而山阳子苌丁及车桥乡君燕蓝娘的府邸,也在山阳城中。 山阳子苌丁在朝歌八剑中是四哥,无虞侯陈果是七弟。陈大沧守着四伯父这个老顽童,那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如今,陈大沧的长子陈檀都已经十八岁了,跟着老爹贩卖藕粉也已经四年。 这小子却相中了无虞八角。此物乃爷爷封地无虞县的特产,过去生在那里却不以为然。忽然迁来山阳,顿感无虞也有宝物。正所谓身在福中不知福,忽然别离想故土。 陈大沧并不以为陈檀卖八角,是对自己贩卖藕粉的一种背叛,反而认为孩子有主见,只是江湖经验不足,还需要再跟自己闯荡几年。现在正在为他物色妻房,说媒的倒是不少,但是门当户对的不多。 这天近午,倍玮、景薰到了宝应侯府。门官一看,哟哬,这不是五老爷和六娘来了么,无需通禀,赶紧让进府内。 门官朝大院子里高喊一声:“五老爷、六娘驾到!” 老管家于留跑了出来,慌忙迎住请安。倍玮、景薰已经随老管家走进第二进院子的正堂,还不见大哥陈大沧的影子,夫妇不约而同问起:“怎么回事?千岁大哥大嫂没在家吗?” 于留惊慌失措,嘴唇哆嗦半天,磕磕巴巴答道:“千岁他,他,他闹肚子,在后堂厕所。我去叫他。” 于留慌不迭跑向后堂。侍女过来,给他们夫妇请安,打清水,递毛巾,沏茶。等了好久,还是不见陈大沧夫妇的踪影,景薰坐不住了,纳闷起来:“奇了怪了,大哥大嫂今儿到底怎么了?” 她拉上倍玮就向后堂去看,刚到后堂门口,看见于留站在堂屋正中,隐约听见侧室是大嫂琴舜英的抽泣声。 大哥陈大沧低吼一声:“不服吗?正好小五、小六来了,叫他们评评理,让他们看看你做的什么事。” 倍玮、景薰相视苦笑,他们家到底什么情况? 第339章 侯府烦心事 到了侧室门口,倍玮猛推景薰一把,高叫:“小六到了。” 景薰毫无准备,“呼通”闯进屋里,大骂倍玮:“倍华伺,你要死啊,不不不,大哥大嫂对不起,是华伺推我进来的,俺啥也没看见。” 倍玮,字华伺。正在里面哭泣的琴舜英“扑哧”一声笑起来,慌忙起身扶住景薰:“六妹来了,我们夫妻拌嘴,迎接迟了,多多包涵。” 陈大沧赶紧出来,拉着倍玮,就坐在这后堂八仙桌两侧,不免一通嘘寒问暖。倍玮单膝跪倒,先向大哥大礼参拜,大喊:“五弟拜见大哥,大嫂呢,快出来接受礼拜。” 琴舜英忙不迭拉着景薰往外跑,叫道:“哟,这么大礼啊,免了免了。” 倍玮将他扶上太师椅,让他端正坐好,再次单膝跪倒,深施一礼,口称:“大嫂受苦了,将大哥又养胖了。” 琴舜英一面搀扶他,一面打趣:“这是怎么拜的?什么叫将你大哥养胖了,他本来就是那个样子。于留,上酒菜。叫孩子们都来拜见五叔、六姑。” 于留一声大喊:“陈檀、陈桃,叫弟弟妹妹们都来拜五叔、六姑啦。” 话音刚落,从前院过来一群孩子,都手拿刀枪棍棒,猛追一个大男孩和一个大女孩。一个个嗷嗷大叫:“大哥哪里走?二姐哪里走?” 倍玮、景薰当然认得孩子们,他们喊的大哥正是陈大沧的长子陈檀,二姐就是陈桃。陈檀、陈桃都是赤手空拳,被弟弟妹妹们拿着刀枪棍棒追杀,这是干哪样? 这是他们家的家常便饭,孩子们在练武呢。大的必须赤手空拳,小的随意拿兵器挑战大的。要说下面还有三个十岁以上的孩子,拿着兵器追杀,陈檀、陈桃能行吗?那有啥不行的。 琴舜英,乃平南十四翼的大哥、燕乐伯、琴剑大仙琴公操之女,与陈大沧同岁。这家伙真能生,给陈大沧生了五子三女。 长子陈檀十八岁,下面依次是二娘桃十六岁、三郎桥十四岁、四郎椴十二岁、五郎榉十岁、六娘榣八岁、七郎枋六岁、小女柔儿才四岁。 不大功夫,于留与老大陈檀带着一大群孩子,呼啦啦过来,一起翻身跪倒,乱纷纷呼喊:“拜见五叔、六姑。” 景薰高兴地一手拉陈檀,一手拉陈桃,一连声说好,禁不住赞道:“大嫂真会生,五子登科,三姑献寿。这要是再生几个,那还认得清吗?” 琴舜英叹道:“说的是多子多福,但哪一个不叫大人操碎心,每天的精神都绷得死紧。就说老大陈檀吧,唉,他那婚事叫我哭了好几场。” 她们姑嫂之间和两个孩子拉起家常,倒是省得陈大沧介绍了。倍玮坐在那里仔细听,到底要听听怎么就哭了好几场? 景薰摸一摸陈檀的脸蛋,完全跟他娘琴舜英一个模子,无虞侯陈果那种陷目神的长相,完全找不到踪影。半玩笑半认真地对陈檀说:“檀儿,你跟六姑说说,怎么就让老娘哭了好几场?” 陈檀以为对长辈说这些,好像哪里不太对,欲言又止。 景薰看他这样,转而盯着陈桃:“桃儿也不小了,等着哥哥成家才能轮到桃儿出嫁。桃儿,你如果有心上人,哥哥还没找到,要不先办你的事。” 陈桃一本正经说道:“六姑,嫦姐什么时候出嫁,我就什么时候出嫁?” 陈桃这话一出,陈檀也来了兴趣,摇着景薰的胳膊:“六姑,这次来,怎么不见嫦儿和倍端?嫦儿嫁人了吗?” 两个孩子这么一说,景薰顿时语塞,倍玮也禁不住心头一颤。该从何说起呢?倍嫦、倍端姐弟失踪,怎么这么窝囊,这么叫人伤心。 老两口陷于纠结,让陈大沧和琴舜英也感觉有哪里不对,一时陷入沉思。 其实,四个大人陷于另一种沉思,恰恰漠视了陈檀、陈桃的心思。从陈桃的一句话里面,绝对可以看出一点东西,她凭什么说倍嫦出嫁自己就出嫁?从陈檀的话语中也可以发现一些异常,他为什么问倍嫦嫁人了没? 兄妹两个至少知道一件共同的事情,那就是倍嫦。初步可以判断,倍嫦必然是陈檀心中的挂念,而藏在倍嫦身后的倍端呢?女孩陈桃只说倍嫦却不说倍端,而男孩陈桃却直接得多。 这就有意思了,这背后的大戏,真的不知道会是多么叫人神伤。 陈桃一看五叔和六姑顿时愣住,感觉有些不好,忙问:“嫦姐怎么了?” 这句追问,顿时击中了景薰的心窝子,禁不住眼含热泪,翻身对大哥大嫂跪下,抽泣道:“大哥,大嫂,我和倍玮这次专程从扬州拐到你们宝应侯府,就是因为倍嫦和倍端的事情,侄子和侄女都在,我就实说了吧。” 景薰一面在那里介绍倍嫦、倍端失踪情形,于留一面指挥上酒菜。直到陈大沧忽然想起什么,“啪嚓”一下,他手中的白瓷酒杯掉落地上。 倍玮急忙问:“大哥,想起了什么?” 陈大沧慌忙说:“于留,快叫下人扫一扫瓷片。老二来了没?通知了吧?” 于留一招手,进来两个侍女,吩咐道:“你们不要跑来跑去,就守在这里。老爷,银鱼商帅应该就到了,去知会的卫士早已经回来。” 正说呢,外面大嗓门就进来了:“大哥,五弟、六妹,我来迟了,酒菜没吃完吧?陈檀、陈桃也在呢,好好,正要找你们兄妹问个事。” 进来的正是苌大淡,白白净净,膀大腰圆,还真的就像他爹山阳子苌丁,也是喜欢将白肚皮露在外面,一见面叫人十分好笑。 他这样的外形往往惹得妇女们不停的拿眼来剜,一进门就遭到了大嫂琴舜英、六妹景薰、侄女陈桃的六目紧盯。陈桃直接起身,过来拉着他:“二叔,好几天不见,去哪里看美人了?” 陈大沧瞪她一眼:“桃儿,跟二叔咋说话呢?没大没小。” 不等陈桃还嘴,苌大淡哈哈大笑:“陈桃,你懂吗?就凭二叔的帅气,还用我去看美女?到哪里都是遭到美女死命看我,将我的大肚子都看小了。” 倍玮禁不住好笑:“拉倒吧,二哥,说你喘,立马就拽上了。就你那胖猪样,还帅气。快,来晚了,罚酒三杯。你刚才说正好要问陈檀、陈桃什么事情,什么事啊?” 苌大淡大吃一惊,问道:“难道你们家倍嫦、倍端找到了?还来问我?” 景薰顿时滚出热泪:“二哥,正说着嫦儿和端儿的事情呢?难道你们有什么消息?” 苌大淡顿足道:“苌库跟他师父刚从中梁山回来,跟俺爹在谈论倍嫦、倍端在中梁山失踪,南郑县牙贴有告示,协助破案者重赏。据说这事惊动了京兆不少高官,逼着南郑县限期破案。我想除非是你们家的孩子。” 倍玮也禁不住热泪横流:“快说,苌库和他师父看到的听到的是什么?” 苌库,乃苌大淡的长子,十七岁,十三岁起拜在蒲菜巨贩嵇顾的门下,往来各地贩卖蒲菜干品。 所谓蒲菜是指山阳城中勺湖、月湖所产蒲笋,唯有此地能产,其他地方产的只能叫做蒲根,不能成笋,不可称之为菜。 苌丁自从到山阳城建府,结交的第一个当地人就是嵇顾的爹嵇童。此人豪爽仗义,其父辈就贩卖蒲菜度日,对此中道理研究颇深。苌丁与嵇童相交长达四十六年,情同手足,因而,将孙子苌库拜在他儿子门下。 苌大淡简单说明了嵇顾所说,长安高官为什么被惊动呢?说是骠国王竟丘霓,通过静海军节度使向大唐天子来了国书,请求搭救倍嫦、倍端,说是这两个孩子乃骠国王室后裔。天子只顾宫中嬉戏,而宰相们在追查这件事。 陈大沧安慰倍玮、景薰,不管怎么说,这么多人关心这件事情,找到姐弟二人是迟早的事情。犯罪者这时候必定是惊弓之鸟,绝对不敢对两个孩子有半分毫的伤害。苌大淡、琴舜英也对他们夫妇好一通劝慰。 倍玮说:“中梁山下摇了一卦,想让伯父陈果用奇门遁甲算一算,不知道去哪里找他老人家?” 陈檀笑道:“爷爷这几天估计就能来到楚州,他每年六七月都在这里的盱眙县、白水塘度暑。” 他所说的白水塘就是后代的洪泽湖。倍玮听陈檀这么说,放下心来。 忽然想起自顾说自己家的事情,来到宝应侯府之时,大哥大嫂还在为了孩子的婚事哭鼻子呢。禁不住问起陈檀:“孩子,你的婚事你自己肯定已经有打算了吧?可别让父母伤心烦恼啊。” 陈檀点点头,对倍玮说道:“五叔,你放心吧。我一再说自己心里有数,不让爹娘操心这件事,俺娘就是憋不住,那我也没办法。这明显是将儿子看扁了,感觉儿子连个老婆都混不上。” 还别说,这小子从十四岁开始,跟随父亲陈大沧贩卖藕粉,基本将南国跑遍。陈檀抱负甚大,要在跟随父亲的几年内,寻找出一种适合自己做的生意,继而做遍全国。也要学美社绸庄,将分号开遍各地。 现在相中了无虞八角,基本上就按这个思路,准备大刀阔斧干起来。 他从十六岁起,就注意结交天下商家子弟。选取天下至为重要的六大州府,每到一州就想尽一切办法与当地颇有头脑的商家少年才俊结义为兄弟。 又将这六州兄弟于今年春节相邀来到他家的宝应侯府,一共是十三人,恰好都是各自家中的长子长女,于是一起结拜,号称宝应十三伯。伯,就是长子的意思,伯仲叔季么。 陈檀今年才十八岁,年纪轻轻结拜这么多兄弟,家长就不怕他们找事惹祸吗?就不怕一些人说的“友多败家”吗? 第340章 砚侯奇门遁 陈大沧十四岁就跟随老爹东跑西颠,走南闯北。无论到哪里,没有朋友根本不行,当然会大力支持陈檀拜朋友。 至于说“友多败家”理论,那只不过是喜欢拒人千里之外者的自我踹度,不符合大多数人混世的道理。 陈檀结义的宝应十三伯分别是: 扬州刘道、钱成。成都李霜、曹闷。长安蒋衣、公量。洛阳虞轲、罗媚。太原长孙蝶、呼延亏。广州常衷、元骝。当然包括他自己,楚州陈檀。 他们的年庚相差不多,都是生月略微有差距,从长至幼分别是: 大哥漆器贩将刘道,二哥木刻游贩钱成, 三哥大茴贩侠陈檀,四哥藤编仙姑李霜, 五哥雀舌茶贩曹闷,六哥扎染仙姑蒋衣, 七哥彩陶贩将公量,八个灌肠贩君长孙蝶, 九哥黑陶将军呼延亏,十哥杜仲药贩虞轲, 十一哥牡丹糕娘罗媚,十二哥冬蜜贩将常衷, 十三弟广腊大商元骝。 其中成都李霜、长安蒋衣、洛阳罗媚、太原长孙蝶皆为女中豪杰。 他们的年龄都在十七至二十岁,全是十四岁就开始跟随父母搞贩卖活动的小江湖,武艺也都没得挑。 这个太原长孙蝶恰恰跟陈檀同年同月同日生,而且貌若天仙,乃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赵国公、宰相长孙无忌嫡派子孙。 长孙蝶这一支,其祖父犯罪,被夺爵,削为平民。因而其父开始营商,主要贩卖太原特产:清源黑陶。 而长安蒋衣之父蒋非孤,乃当朝宰相蒋伸(799—881)养子。蒋非孤乃是蒋伸捡到的孤儿,被抚养到二十岁成丁,选择投军。之后蒋非孤辗转各地平乱征战,在军中十八年,被封好畴伯,封地好畴县属于京兆府。 因战阵冲锋时左腿被斩,退出军队,于好畴建府。从事商业,贩卖好畴布艺及好畴布。蒋衣长到十四岁,开始跟随瘸腿老爹跑江湖,经受了贩途之中无尽的磨难。 蒋衣与陈檀在长安接触之后,每次陈檀到长安,都与之形影不离。但是,当蒋衣到楚州来结义之时,发现陈檀跟长孙蝶也是非常亲近,虽然结义了,但窝了一肚子火跑掉。 而琴舜英却对洛阳罗媚十分看好,一心想着叫陈檀与她多亲近,争取能让罗媚当儿媳。陈檀不让老娘管,说得多了,琴舜英就施展老娘威风压制,往往搞得陈檀剧烈反弹,一走就是好多天不回家。 这件事情本来就已经很复杂,现在因为琴舜英的掺和,更加复杂化了。 这些话,陈檀不可能跟这些长辈说那么清楚,他们不懂年轻人的想法。 在陈檀心目中,压根就没想过在宝应十三伯中选老婆。在他认为,既然都是结义兄弟,其中的姐妹们绝不会只有自己看上眼。参乎到这里面,必然使得问题非常复杂,处理不当,结义一场,却极可能成为世仇。 所以,他正在物色宝应十三伯之外的意中人,但今生今世到底谁会是那个正妻,目前尚不明朗。所谓因缘天定,这个人何时钻出来,他在等。 倍玮、景薰在他们府上一连住了五天。陈檀随父亲陈大沧贩运藕粉,这次要往洛阳。每年六月都要跑洛阳一趟,不超过六月二十。以六百石大船走大运河直达,那边有固定的藕粉铺等着接货。 陈桃也要跟去,一行三人带着三名伴当,向倍玮、景薰告辞,从山阳港押运货船直奔洛阳。 苌大淡贩运大闸蟹要到八月初开始。现在还早,都是幼蟹,所谓“六月黄”味道虽好但没什么肉。于是带着他们夫妻白天转悠,晚上吃酒,帮他们散心,多少减轻一点心酸。 有二弟苌大淡陪着他们,大嫂琴舜英倒是省心不少,只管招呼孩子们和家里,他们回家就陪着说说话,吃几杯酒。倍玮对于大嫂带这么一大群孩子深深佩服,对她往往夸赞,大嫂也对这个五弟十分感动。 马上就六月半了。这天,倍玮出府将最后一点苏绣卖给商铺,结一下帐就回来。还就在这天,无虞侯陈果及贺水郡夫人白淼来到了儿子宝应侯的府邸,恰好景薰也出去了,跟苌大淡跑到白水塘去玩了。 淮阴郡夫人琴舜英接住公婆,一群孩子见到爷爷、婆婆嬉闹起来。琴舜英将倍嫦、倍端失踪案,跟公爹简单说了,倍玮一直在等着让公爹算一算。 陈果大为震惊,以他的江湖经验来看,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失踪,第一个判断就是抢亲,第二个方面就是借腹生子或者借种怀子,最后就是妓女馆或者面首阁,除非这三种情况。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找起来都很麻烦。假如是抢亲,要么是达官显贵的纨绔子弟,要么是山贼劫匪,去要人的话,要么打官司要么打仗。 假如是借腹生子,必然要过十个月到一年。而借种怀子,则要让人家怀上孩子才会放你走,这是普通人户架走了你。如果是送子庙之类,极可能将你培养成专职的瓠公。 妓女馆和面首阁自不待言,收拾起来也很麻烦,但比较前两种情况要好收拾一些。 琴舜英听老爹这一通说,简直是毛骨悚然,赶紧令管家于留去找倍玮。于留按照倍玮出门的交代,找到那家苏绣铺,只有学徒看着门,说是老板结了账,相邀倍玮去白马湖玩耍了,估计到了晚上才回来。 那就等吧,陈果与白淼将孙子们一个个亲热一边,挨个检查学文习武情况。看了一遍,留在家的六个孩子里面,还就三郎陈桥、六娘陈榣很不错,陈枋、陈柔还不超七岁,看不出啥名堂。 到了天黑,倍玮疯了似的跑了回来,一进门就给陈果、白淼翻身跪倒。大喊伯父、伯母千岁,陈果赶紧扶住,忙叫免礼。 贺水郡夫人白淼急忙问:“倍嫦、倍端是怎么失踪的?刚才你大嫂说了个大概,你伯伯要详细了解,最主要的是失踪的时辰。” 倍玮正要开口,堂屋外面喧哗,恰好苌大淡带着景薰也回来了,也翻身给陈果、白淼磕头。从朝歌八剑那儿论,苌大淡叫叔父、婶娘。景薰跟着倍玮叫伯父、伯母。 简单寒暄,倍玮直奔主题,将两个孩子的相貌特征、年庚八字、丢失地点都说了一遍。无虞侯和贺水郡夫人连连点头。 最后倍玮说道:“失踪的时辰,当时是辰正要稍微多一点。有个彩衣人很神秘,但事后再也不见。黑衣老婆婆看我们悲伤过度,指点我们下到山底,有个卦神庙可以摇卦,预卜吉凶。” 砚侯陈果让他尽量回忆摇卦的情况。倍玮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这是事后寻找女儿、儿子的时候,凭着记忆誊写的。 砚侯陈果拿过来一看,上写“豫卦”,天微星,披云寻月。 批有八个小字“宜出远门,可遇知音”。 判断曰: 此命福度之曜,祥瑞之星。 安静处生出罗唣, 尴尬处却有救神。 砚侯陈果按照倍玮进门的时间,以奇门遁甲进行推演,掐指细算,暗暗叹道:“倍嫦无事,被一位王公收为义女,好好养着。倍端果然是当瓠公。” 倍玮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忙问:“伯伯,俩孩子还好吗?在一起吗?” 陈果又按照他们失踪的时辰推演,暗暗惊叹:“倍端此次当瓠公,人家所生子女,非帝即后。姐姐倍嫦养尊处优,弟弟倍端侍妾成群。姐弟相隔不足一里,见面却难于登天,需到一纪之期才能相见,荣归故里。” “非帝即后”!天啊,这样的结果一旦传出,却是灭顶之灾,必遭天子诛戮。十二年后才能回家,这个消息对于父母也太残酷了。该怎么说呢? 无虞侯陈果捋一把花白胡须,正在为难之际,山阳子白玉墩苌丁闯了进来,大叫:“千岁老弟,到了山阳也不知会一声,怕四哥吃你儿子的酒么?” 砚侯陈果急忙起身,笑脸相迎,说道:“大沧的酒都叫你吃了,我离他那么远才吃得了几杯?来的时候就该提点好酒补偿一下。” 没等苌丁说话,燕蓝娘赶了进来,恰好听见陈果这么说话,向身后一招手,喊道:“苌方、苌引、大沛都来,将你七叔今儿给我灌趴下。” 长子苌方、次子苌引是双胞胎兄弟,生于朝歌八剑结义的长庆二年(822年),今年也都四十八岁了。苌大沛是三子,今年四十二岁。与陈大沧、倍玮结义的苌大淡是幼子。双胞胎与大沛之间有一女,大淡上面有两个姐姐。燕蓝娘生了四子三女。 苌丁及三个大的儿子一直从事海带贩卖,靠着御赐的昆布贩将金牌,奋战四十八年,生意做遍了大唐主要州县,早已成为楚州地界数前三的富豪。 苌方的长子苌序二十八岁、女苌芹二十六岁,次子苌庆二十四岁。 苌引之女苌粉二十八岁,子苌庑、苌庞分别二十六岁、二十五岁。 苌大沛之女苌秀二十三岁,子苌庇、苌应分别二十二岁、二十岁。 苌序的孩子都八岁了。 苌序、苌芹、苌庆、苌粉、苌庑、苌庞、苌秀、苌庇、苌应都是十四岁加入海带贩买,之后虽然女孩嫁人将海带生意带到了婆家,但男孩都娶了老婆,苌丁孙辈的却是十二人参战。 加之苌方、苌引、苌大沛三对夫妇,更有老爷子苌丁、老太太燕蓝娘,共计达二十员大将。江湖人称“海带豪族”。 小儿子苌大淡虽然单独做银鱼生意,但是八月和腊月两次大贩卖也一起出动,银鱼搭配海带卖,卖的很不错。 白淼一看,赶忙接住燕蓝娘,咋呼道:“就你们家阵势大么?快快请坐。” 燕蓝娘笑道:“白夫人,你们家陈管、大源、大淡一起上,跟我们家不相上下。要都干起澄泥砚,那也是浩浩荡荡一大群猛将。” 陈果看她们两个女人开扯,一旦加上儿媳琴舜英,三个女人无人敌,这话就没法往下说了,急忙摆手制止:“诶诶,停一下,正在帮倍玮推算呢。” 苌丁扯起喉咙喊道:“大伯澄泥贩神,伯母春酒贩神,俺爷爷海产贩神,更有你外公柿干贩神,不能只是供着神牌,有事没事得让他们出出主意,托个梦。别总是自己算来算去,何必费那个劲呢?” “还真是,四哥说的有道理。老白,点香,我正愁算不准呢,让咱爹咱娘指点指点。”陈果一听苌丁的提醒,恰好借助贩神父祖的嘴巴给他们说,省得自己说了,惹他们半信半疑,还出状况。 几大贩神能给倍玮、景薰作出神示吗? 第341章 倍玮祈贩神 贺水郡夫人白淼点上檀香,无虞侯陈果翻身下拜。 陈果对着自家神龛默默祷告一通,见神牌猛的一忽闪,父亲、母亲一准是听到了。他缓缓起来,对倍玮、景薰勾勾手,指指八仙桌前的砖墁地。 倍玮、景薰急忙跪下,柿干贩神漆雕又,他该叫什么? 倍玮的娘是骠国王后唐嫣,唐嫣是金龙伯漆雕丙的女儿,柿干贩神当然就是倍玮的外叔祖么。因而,这么论起来的话,倍玮却跟山阳子苌丁、无虞侯陈果是一辈的,比大哥陈大沧、二哥苌大淡都高一辈。 倍玮叫道:“江华郡公、柿干贩神外叔公在上,我是你的外孙倍玮,我外公漆雕丙,家母骠国王后唐嫣。外孙、外孙媳今天给你禀明一件事情,还请外叔公帮忙给个神示。” 他这么一通祷告,在场的人全都始料不及,个个震惊。为什么震惊? 他父亲倍一洛是大唐无人不知的飞乌剑侠、蜀锦名贩,天下人只知道他们父子是成都蜀锦商人,谁也不知道他居然是柿干贩神漆雕又亲三哥的外孙。不但如此,他娘居然是骠国王后,这也特传奇了。 也确实是这样,唐嫣的丈夫从倍一洛换成了王子竟丘霓,倍一洛肯定不再提这个茬口,作为儿子也不好提。这要不是与王后认了亲,估计还不会提。所以这些人当然不会知道了。 这里又出现了骠国王子竟丘霓,既然是王子,为什么唐嫣就成了王妃呢?既然是个绕不过去的人,咱就将他说清楚了。 简单地说,无非是竟丘霓接替了大哥竟稍,这也可以吗?不会有宫廷混乱吧,宫廷杀戮吧? 肯定地告诉你,没有。这就是骠国王位传承的法则,兄终弟及。骠国的历史长达千年之久,比中原王朝任意一个朝代的历史都长,全是兄终弟及传位。因而,每位能够得到王位的王子在选妃问题上都是慎之又慎,竟丘霓为了娶到唐嫣,可谓是费劲了心血。 当然,他们的兄终弟及传位制度,只在父王与正妃的嫡子之间传位。竟丘霓还有两个同父同母弟弟,也还等着登王位。假设竟丘霓寿命很长,两个弟弟等不到了怎么办? 就传给三弟的嫡长子,再传给四弟的嫡长子。最后,王位是不是还回到竟稍的儿子呢?到那时候,恐怕竟稍的儿子也已经去世了。这种情况下,传给这四支还在世的兄弟。 比如恰好竟丘霓还有个儿子活着,王位就到了竟丘霓这一支。最后,他们这一辈的兄弟都没人了,王位就在竟丘霓的孙子间传位。 竟丘霓四弟的儿子去世的时候,如果四支里的兄弟已经都不在世,就在四弟的孙子辈兄弟间传位。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每个有资格得到王位的王子,在选妃的时候,真的要千挑万选,一丁点岔子都不能出。唐嫣的各方面条件无疑都超人一等,因此竟丘霓才会花去十年光景苦苦追寻。 倍玮在陈大沧家神龛下的祷告,震惊了满屋子老少英雄。等他起身之后,苌丁、陈果夫妇将倍玮揽过去,好一番详细询问。那关于结义过的楚州八仙,倍玮比陈大沧等大一辈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呢? 无需处理,只能这样了。八仙还是八仙,按照正经的师承及亲戚关系来说,其他七仙必须改口叫叔父。 倍玮的这一通祷告,不但是让人间各位英雄大为震惊,同样也将华胥仙境的江华郡公、封柿干贩神漆雕又,及贩神界都虞候漆雕卉,也都震到了。 此时,柿干贩神漆雕又,坐在大哥平德令望云端给他升起的朱果神殿,刚从寝宫——灯铃宫过来,准备去平德令那里讨问自己的前世今生。也拿一套贩神部立界大经,没事好好读一读。 书中代言,朱果乃柿子的别称,灯铃乃柿子的一个种类叫灯铃柿。 他们新封七神来到贩神部才四个时辰,休整了一下,将各自神殿及寝宫、守护门神都熟悉了,他的随护神是红嘟嘟仙童,也称之为嘟嘟仙童。 此时,他正在与嘟嘟仙童相谈各自神迹,猛然听见下界陈大沧家一人称呼自己外叔公,顿时吓了一跳。这孩子是谁呀?为啥这么称呼? 他已经知道神界第一禁律,不许人神传音。只能仔细琢磨孩子的祷告词“外孙倍玮,我外公漆雕丙,家母骠国王后唐嫣”,天啊,这小子是三哥的外孙,三哥难道在骠国? 漆雕又拉起嘟嘟仙童就走,到了殿外,捋一把银白闪亮的胡须,急切说道:“嘟嘟,你也听到了吧?我三哥漆雕丙啊,五十多年都没找到,却在骠国,还生了个王后女儿。怎么却姓唐呢?快,咱去骠国先查清再说。” 嘟嘟仙童看把他慌成了一团,当然知道主神心中那份亲情是多么揪心,急忙跑到前面,带着主神漆雕又,瞬移到了骠国首都卑谬。直接到了后宫寻找王后,看一座大殿进出的宫女最多,坐在凤椅上的必然是王后唐嫣了。 漆雕又与嘟嘟仙童来到天界与人间临界点第一层天——太皇黄曾天,驾临卑谬上空,于二十万丈高天往下看,嘟嘟仙童将手中所拿的红嘟嘟柿子一晃,一缕红光朝唐嫣飞了过去。 唐嫣正在跟孙辈的小王子说话,忽然感觉天上一缕红光朝自己脑门飞来,惊疑之际,顿觉昏昏欲睡。到了梦里,自己飞到了天上,见一位白胡子老神仙,样貌跟爹爹相似,却不敢认是谁? 老神仙微微笑道:“吾乃柿干贩神漆雕又,冒昧惊扰王后,请海涵。” 唐嫣一听,难怪跟老爹长得这么像,赶紧翻身跪倒:“五叔,侄女唐嫣想你好苦啊。俺爹因孟亚生之祸到了骠国,娶了俺娘羽谢诺,因骠国崇敬唐人,故而哥哥叫唐赫,我叫唐嫣。侄女夫君竟丘霓乃当朝骠国王。” 漆雕又顿时热泪盈眶,看侄女美若天仙,禁不住赞道:“想不到我漆雕家居然出个王后,你今年怎么也有五十多岁了吧,看上去还这么玲珑剔透。” 唐嫣看五叔落泪,哪里还禁得住泪水飞溅,顿时扑进漆雕又怀中,抽泣道:“叔叔,侄女五十八岁了。你春天封神的事情,侄女五月间去芙蓉侯哥哥家已经知道了,我们骠国王宫也供奉着你和姐姐漆雕卉的排位。” 经过一番交谈,了解到唐嫣年轻时,因王子竟丘霓与王宫内卫大将背伊洛之间争美,与背伊洛生活十年之久。 倍玮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随他爹背伊洛到了大唐改姓倍,在成都生活。背伊洛另外的一子五女被带入王宫,都已经成婚。自己又跟国王竟丘霓生下了两子两女,也都成婚了。 小女儿竟洛漪嫁给了一位唐人子弟,小女婿是爱州刺史信义伯阮箜之子。 说到阮箜,字臣究。对阮臣究太熟悉了,漆雕又被封神之前,不就是跟他和彭原郡公高骈在一起吗?禁不住又跟侄女讲起成神之前那一段经历。 一晃就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柿干贩神漆雕平复与骠国王后唐嫣依依不舍而别。王后在凤椅上醒来,脸上写满了激动,腮边挂着幸福的泪痕。 她急忙到神龛下跪正,口称:“叔叔,你可要多操心倍玮啊。这孩子很小就离开了娘,我这个当娘的又很难见到他。还有个请求,您老人家最好将大伯、二伯的后代也找一找,让我过去或者是让他们到我王宫做客都行。” 漆雕又听到侄女这一通祷告,禁不住再次滚下热泪。唉,孟亚生啊孟亚生,干出这么缺德带冒烟的事情,死了五十几年还要遭人骂。 到了朱果神殿,与红嘟嘟仙童又察看了倍玮之女倍嫦、其子倍端的情形,居然都在右龙武将军刘谦府中。 漆雕又仔细看刘谦面相,其后代居然是皇帝?这这,难道唐室会在不久崩乱寿终?再看倍嫦,养尊处优,被当做宝贝供起,而倍端却在刘谦府邸附近的别墅,相距不足一里,姐弟无法相见。 一位贵妇带着成群的侍妾,轮番陪着倍端。这是要做哪样? 原来这名贵妇就是刘谦的正妻韦宫嬉,此妇出自京兆大族城南韦氏,其父韦宙,宣宗时曾任永州刺史,兼通医术,有著述传世。 此时,大唐天下经懿宗一通胡搞,无数大族豪宗都感觉大唐江山不会太长了,纷纷遴选世家之外的虎狼豪杰,以图本族得以延续。 故而,韦宙嫁女给名不见经传的刘谦,自己给刘谦相面认为:“此人非常流也,他日吾子孙或可依之。” 偏偏韦宫嬉生下一女之后,因产后风导致不能生育,经他爹韦宙调了多种药方也无济于事。 最后想出了一个世家大族惯用办法,秘密到那些送子庙请来瓠公,无论是哪个侍妾生的都归正妻抚养,成为嫡子。其生母要么赐死要么好生养起来,瓠公要么也是赐死要么放掉,让他远走高飞。 但是,切不可让刘谦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因为普通人户出身的人,是绝难理解这种做法的,让他知道只会起乱,不会有好处。甚至还威胁到韦宫嬉的地位问题,甚至于被休掉而沦为寡妇。 那为什么不放掉倍嫦呢?本来只需要倍端就行了,但请瓠公的时候,她偏偏在一起,只能将她也弄来了。 漆雕又看到这里,摇头叹气道:“大族豪宗原来还有借种这么个把戏,借种的男子居然还有这么个雅号——瓠公。简直是不可思议。” 他于是转身下到太皇黄曾天,给倍玮托个梦,两下认亲,简单讲了倍端大约需要一纪才可能回家。 他只要回家,倍嫦也就回家了,但现在解救的话,会引起韦宫嬉剧烈抗击,造成极端事件,后果不可预料。只能等他们姐弟自己回家。 托梦既毕,漆雕又正要去平德省拜见大哥,讨教自己的前世来历,拿一套立界大经。 忽然,朱果神殿外面如同炸雷般大吼:“柿干贩神,胆敢胡作非为!” 惊得嘟嘟仙童“呼通”坐地,手中的红嘟嘟也扔出去好远。 来的是谁呀?堂堂江华郡公、柿干贩神这里,也敢如此喧哗嚎叫? 第342章 册封八帝君 朱果神殿之外这声巨吼,漆雕又怎不知道是谁,微微含笑,起身相迎。 谁呢?当然是四哥文烈了。他们两兄弟在人间相依相伴五十多年,情同手足,要是武都郡公、阶药贩神、五雷神将文烈的声音都听不出来,那可就太笨了,那绝对不是漆雕又。 出来神殿,漆雕又也大喝一声:“四哥,在这华胥仙境这么大吼大叫,当心将你的红芪仙姑吓回神农大帝那边,再也不跟你了。” 他这一喊,惊得文烈赶紧回头,红芪仙姑明明跟着,转脸大笑:“胡说,她早就习惯了。哎哎,刚才看你连连到下界两趟,带了啥好吃的没?” 漆雕又苦笑道:“得了吧,九十六的老神仙还这么嘴馋,怎么就像三哥那馋嘴样。” “哎哎哎,你们兄弟是不是在人间的五十多年里,也这样天天说我坏话呢?”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水灵部都统领、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恰恰赶到跟前,昆布仙姑随后跟着。 文烈、漆雕又相互对视,忍不住哈哈大笑。 文烈过来给三哥作个揖:“我们在人间的一生一世从来都是说三哥好,这是成神了才胡乱开玩笑的。” 苌度正色道:“快,大哥有令,都去腊八神殿。元贩大帝召集临时朝会,下界又有一神归位,恰好你们八个,圣上要敕封你们职事。” 阶药贩神文烈、柿干贩神漆雕又不约而同惊问:“谁又归神了?” 平定容州军乱收拾来家的齐眉伯,在徐州协助夏侯瞳,招喻桂州戍卒庞勋起义军残部,这些残兵流窜于兖郓青齐数州为祸。 他刚刚阵斩三名残部首领,收容两千义军残部。在回军途中,却被义军残部为其主将报仇而遇袭身亡,被天子封为武乡侯、皮胶贩神。 所谓武乡侯,就是他老家潞州武乡县,凡是封爵原籍的,无论爵位高低,彰显的是天子及宰执对此人功勋的特别褒奖。 比如望云端的隆虑子、范朱公的浏阳子、苌卜曲的蓬莱子等元和三大贩神,及长庆年间陈哲的管城伯、漆雕卉的南溪郡君、张涯的汤阴子、吴公鼎的汲子、尤贯的潮阳子、安滹的范阳伯,他们的爵位虽然不高,但都是封的原籍,表示天子对其功勋甚为感佩。 他们兄弟一路走一路说这个武乡侯齐眉伯。身后花椒贩神刘咏春赶上来,听见齐眉伯如之何,她当然知道了,毕竟都是容管经略军的大将、同一个军帐的战友。 固安侯刘咏春说道:“武乡侯是南冥道长的徒弟,当时在容管经略府时五十七岁,今年恰好七十岁。他投军是因为十石阿胶被长安美人骗掉的疑案。” 海产贩神嘿嘿一笑:“这个倒是很有趣,必须得仔细问问他。” 昆布仙姑和红芪仙姑一起打趣:“一说有美人,某神那劲头大得很哦。” 苌度和文烈不约而同恬着脸笑起来:“有美人也是枉然,除非下凡投胎。问题是投胎长到成人,美人又去了哪里?还是一场空。” 众神无不哈哈大笑。转眼就到了腊八神殿,众神赶忙收住嬉笑,整冠掸袍而进。看大伙基本聚齐,都纷纷站到空余出来的位置。平德令的位置还空着,文烈十分惊奇,小声嘟囔道:“大哥呢?” 他的嗓门天下闻名,小声嘟囔也是炸雷,惊得众人纷纷看他,吓得他一缩脖子。元贩大帝看他那滑稽样,禁不住哈哈大笑:“你家大哥已经到了。” 果然,竹木贩神、平德令望云端拉着齐眉伯到了殿内,齐眉伯一看这阵势,惊得慌不迭跪翻在地,随护神卫子神将也匆忙跪翻在主神背后。 齐眉伯高叫:“臣皮胶贩神、武乡侯齐眉伯觐见元贩大帝,敬祝贩帝事业万古长青,天寿与日月同辉。” 元贩大帝看看他和卫子神将,笑笑:“齐爱卿免礼平身。站立班位。” 众神一看,皮胶贩神齐眉伯的随护神明明是驴将军,怎么叫个卫子神将?这驴将军又名卫子,却有两段传奇。 据《事物纪原》记载,传说春秋时期的卫灵公好乘驴车,而当时的为国是子爵之国,因而世人看见驴就称为卫子。 后来,晋朝著名美男子卫玠爱骑着瘸驴做游戏,当时称驴为卫子以讥诮卫玠,卫玠也就落下了绰号“瘸卫”。 齐眉伯投军之前贩卖贡胶,乃驴皮熬制,这种驴胶除了潞州武乡县出产,隋唐之前,出产驴胶的地方有郓州东阿等十余县。到后世,东阿成为驴胶的主产地,其他地方产量相对较少,故而驴胶被人称之为阿胶,其他地方的驴胶也被统称为阿胶。 但牛皮、猪皮也能熬制皮胶,有杂质的只能做粘合剂,牛皮胶无杂质的被称为黄明胶,与阿胶一样,都是珍贵药材。 平德令奏曰:“臣启陛下,今日新归八大贩神已经到齐,各神宝殿、寝殿、随护神将也都齐备,新到八神在贩神界该掌职事,还请陛下裁夺。” 平德令望云端的随护神青笋神将,将新归八大贩神的宝殿、寝殿、守护门神一一宣读。按归神年龄大小分别是: 阶药贩神、武都郡公文烈,居红芪玉殿,寝药贩宫,门神为红芪仙姑。 柿干贩神、江华郡公漆雕又,居朱果神殿,寝灯铃宫,门神为红嘟嘟仙童。 碑拓贩神、临海郡王望凌通,居书帖神殿,寝韵铭宫,门神为碑拓神匠。 皮胶贩神、武乡侯齐眉伯,居皮胶神殿,寝黄明宫,门神为卫子神将。 珍珠贩神、南宾郡王介克,居珍珠神殿,寝南珠宫,门神为珠蚌仙姑。 团鱼贩神、新定郡王凌铣,居团鱼神殿,寝上甲宫,门神为大甲仙翁。 皂针贩神、建昌侯向冲,居皂针神殿,居天丁宫,门神为牙皂神将。 骠玉贩神、盱眙侯王捶,居骠玉宝殿,居翡翠宫,门神为采玉神将。 元贩大帝坐于六尺四寸高的瑶玉秤砣,将衮冕略微整一整,对腊梅仙君一招手,从腊梅仙君手中飞上去一道金简漆书。元贩大帝看了一遍,毫无差错,又一挥手,金简漆书飞到了都虞候漆雕卉手中。 漆雕卉看看这道册书,是元贩大帝对新到八大贩神在贩神界职事的册封。 元贩大帝振声宣谕:“就由都虞候宣旨,册封新归八神的职事,请众爱卿各按职掌,敬天敬事,庇佑贩夫,惩戒奸狡,广布平德,彰显我部神威。” 以文烈为领首,新归诸位贩神齐齐跪倒,高呼:“臣等接旨。” 漆雕卉宣旨道:“大周武皇立下贩夫神册以来,农历已过一百六十四年之久,我等创部七神立界也已四十九年,如今贩神部初具规模,足堪为贩界人神鬼仙做些事情。为彰显我贩界平德,册授新归八大贩神为八道帝君。” 贩神部八道帝君分别是: 碑拓贩神、临海郡王望凌通,为天健乾道帝君,骑赤兔天马,主巡人间秋冬之间,统摄立冬、小雪、大雪三节令间的贩夫贩仕贩君贩鬼,主掌贩父之事,助西帅张涯管西北贩事。 皮胶贩神、武乡侯齐爵,为水陷坎道帝君,骑拱山神猪,主巡人间冬季,统摄冬至、小寒、大寒三节令间的贩夫贩仕贩君贩鬼,主掌贩家中男之事,协助北帅安滹管北部贩事。 皂针贩神、建昌侯向冲,为山止艮道帝君,骑捕狼神犬,主巡人间冬春之间,统摄立春、雨水、惊蛰三节令间的贩夫贩仕贩君贩鬼,主掌贩家少男之事,协助北帅安滹管东北贩事。 阶药贩神、武都郡公文烈,为雷动震道帝君,骑九天飞龙,主巡人间春季,统摄春分、清明、谷雨三节令间的贩夫贩仕贩君贩鬼,主掌贩家长男之事,助东帅冉衮管东部贩事。 柿干贩神、江华郡公漆雕又,为风入巽道帝君,骑唱白锦鸡,主巡人间春夏之间,统摄立夏、小满、芒种三节令间的贩夫贩仕贩君贩鬼,主掌贩家长女之事,协助东帅冉衮管东南贩事。 珍珠贩神、南宾郡王介克,为火丽离道帝君,骑凤尾仙雉,主巡人间夏季,统摄夏至、小暑、大暑三节令间的贩夫贩仕贩君贩鬼,主掌贩家中女之事,主南帅尤贯管南部贩事。 骠玉贩神、盱眙侯王捶,为地顺坤道帝君,骑抵虎神牛,主巡人间夏秋之间,统摄立秋、处暑、白露三节令间的贩夫贩仕贩君贩鬼,主掌贩母之事,助南帅尤贯管西南贩事。 团鱼贩神、新定郡王凌铣,为泽悦兑道帝君,骑飞角羚羊,主巡人间秋季,统摄秋分、寒露、霜降三节令间的贩夫贩仕贩君贩鬼,主掌贩家少女之事,助西帅张涯管西部贩事。 各神到人间巡视的节令,对应华胥仙境每天的时辰,务要清楚明白,天天巡视,勤于神务,恪守职分。 八道帝君听完册封,齐声高呼:“臣等谢陛下隆恩,谨遵圣谕,为彰显平德尽职尽责。” 元贩大帝将手一招,八大帝君的坐骑纷纷到了他们跟前,一个个俯首帖耳,与主神相见。 元贩大帝继而宣谕:“今番咸通八神和十三天前的大中八神一起都去都虞候的究明宝殿,了解各自前世,互相熟悉各自神迹。” 平德令望云端奏曰:“臣有一个提议,新到诸神了解过前世之后,可由乾天帝君和巽风帝君结合先前的《忘经本义》、《贩略》、《陈尤问答》,写出《杀怯经》,土相大帅协作。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元贩大帝笑道:“乾天帝君乃明经出身,巽风大帝是进士出身,文韬武略,举世闻名,这个任务恰合其才,就依爱卿提议,朕准奏。寡人已经拟就了提纲,还请二位帝君拿去仔细琢磨。” 望凌通和漆雕又一起出班,叉手施礼,高呼:“臣遵旨。” 腊梅仙君宣称:“众神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平德令看看大家,没人奏事,率众对元贩大帝躬身施礼:“臣等无本可奏,就此告退。” 众神出来腊八神殿,都往漆雕卉的究明宝殿而来,这些天归位的十七神是要听自己的前世,原来的众神也要听一听诸位的稀奇。 皮胶贩神、武乡侯齐眉伯刚刚归神,就获封坎道帝君,整个神情还是蒙的。出来腊八神殿,哪儿都是好奇的,拉着陆灵大帅、固安侯刘咏春问前问后,喋喋不休。 到了究明宝殿,众神每人坐一个长条酒桌,分坐两边。 东部贩都扬州大总管、云华贩神、解侯冉衮,向身边的茶道仙翁使眼色。茶道仙翁将大手一指,众神桌子上全都摆齐了茶盏,又将掌中锡制茶壶向空中一举,各位茶盏顿时溢满香茶。 离道帝君、珍珠贩神、南宾郡王介克,一看东帅的随护神有这个神通,禁不住转身问自己的随护神珠蚌仙姑:“珠蚌,你是否也给他们来个好节目?” 珠蚌仙姑笑笑:“谨遵主神吩咐,本仙姑最擅长无骨之舞,不知谁能弹琴相和?” 木相大帅、宝玉贩神、渔阳郡公胡轸的身后,转出来灵玉仙童,将手往空中一举,忽然现出一把瑶琴,笑道:“本仙童弹琴相助。” 飞箭天王、蜜瓜贩神、武龙侯李翰的身后,也站出蜜瓜仙童,笑一笑面对众神拱手:“本仙童为众神献歌一曲,来与她们的舞蹈、琴音相恰。” 众神纷纷叫好。珠蚌仙姑表演无骨之舞,灵玉仙童弹起高山流水,蜜瓜仙童唱起王之涣的《凉州词》。 珠蚌仙姑刚刚畅舞一曲,殿内一神忽然抽泣不止,哭出了声。众神一时间惊疑不定,这都成神了,还怎么就哭上了? 第343章 信神育二王 究明宝殿之内,哭出声的却是陆灵大帅、花椒贩神、固安侯、龙兴飞燕刘咏春。堂堂军侯,列班贩神天部创部大神,哭什么呢? 她的随护神红檓仙童赶忙上前一步,给她揉搓肩背,安慰道:“主神切莫悲伤,既已成为正神,何事解决不了呢?” 震道帝君、阶药贩神、武都郡公文烈,及其随护神红芪仙姑,也都急忙过来,文烈这个曾师祖将她肩头揽住,宽慰道:“孩子,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悲伤?” 刘咏春伏在曾师祖怀中,抓着他白中泛青的长胡子,抽泣道:“太爷爷,看到珠蚌仙姑的无骨之舞,想起自己的两个得意弟子蘧萌、窦藕,也能像珠蚌仙姑这样翩翩起舞,想一想自己三十二岁封神,人间过去了十三年之久,也不知道她们都怎么样了?” 文烈哈哈大笑:“咱听完前世来历,就去看看蘧萌、窦藕不就行了?别哭了。做了正神,凡人之间的事情如果解决不了,那还要贩神部干什么?” 文烈不发话还好点,他这一嗓子,除了礼山五雄、望凌通及凌铣之外,其他众神顿时被震得纷纷跌坐下去。他一旦开口就是这个样子,谁能受得了他的大嗓门?难怪元贩大帝将他封为震道帝君,恰合他五雷神将的威力。 漆雕卉过来,拉过刘咏春的手,微微一笑:“好啦,咱今天就从陆灵部都统领刘大帅的前世来历说起,众神说好不好?” 众神纷纷站立,齐声高呼:“好,好!” 漆雕卉振声说道:“陆灵大帅、固安侯刘咏春者,乃华夏第一间谍、夏朝复国将军女艾转世而来。我华夏对女子的称谓,却是她在夏朝的封爵。” 漆雕卉又将其前世详情叙述一遍,听得众神目瞪口呆,她这个前世包含了如此多的夏朝信息,令人敬服不已。前文书已经说过,详见第305章《女神问前世》,不再赘述。 漆雕卉又拉过安芝,对众神说道:“阳朔县公、三界平王安芝者,乃汉时卓文君转世而来也。汉朝大美人。”安芝的神迹,详情亦见第305章。 众神听完安芝的前世,再看安芝的样貌,果然神界一绝,经不住啧啧称奇。乾道帝君望凌通禁不住过来,笑道:“香云妹妹,你今后要将驻颜之法多多传授给贩夫商人子弟,多出些卓文君啊。” 三界平王安芝扯一下望凌通白花花的长胡子:“哥哥这么老了,心却这么年轻,难怪能够长寿,你的长寿之法却是人间贩夫最喜欢的。” 东帅冉衮过来打趣:“乾道帝君寿至八十三岁,更有震道帝君、巽道帝君以九十六岁、九十四岁归神,你们还真要总结一下贩夫长寿秘诀,也成为贩界大经。劝人间贩夫莫要苦恼于奔忙之苦,奔波恰恰是长寿之道。” 震道帝君文烈、巽道帝君漆雕又两兄弟捋起长胡子,与乾道帝君战在一处,异口同声说道:“贩夫长寿之道,只是两个字:乐贩。” 众神听他们这么说,无不敬服。此时,双鞭刑王黄昭叫道:“各位先静一静,叫都虞候说说我的前世怎么样?” 众神纷纷叫好。漆雕卉款款说道:“双鞭刑王、脂麻贩神、安昌郡公黄昭者,乃轩辕黄帝四辅之一力牧的兄弟儇马转世。儇马乃黄朝初年战马巨贩,源源不断供给黄帝战车的马匹,助轩辕黄帝夺得天下,赐姓儇,封马王。” 轩辕黄帝的儇马本来叫悬马,要说清他的来历,首先得从力牧说起。 轩辕黄帝与蚩尤对战,屡战屡败,求贤若渴。梦见一位手执千钧之弩者驱赶数万头牛马羊群,黄帝自己圆梦,此人必然叫力牧。于是寻访力牧,到泽边找到了力牧,拜为大将。 力牧于是发明了车,除了游牧就是运输军前物资,之后又发明战车。 在协助黄帝进行的统一战争中,军前运输车的马牛往往被敌军斩杀,损失极大。谁来负责牛马输送呢? 力牧当即举荐自己的兄弟悬马为军中输送牛马,为什么举荐悬马? 力牧自从拜将之后,家中的牛马羊群就托付给了悬马。因而,悬马无需用钱购买,自己家的牛马可以直接送到军中急用。 但是,黄帝带领力牧等大将战蚩尤、战赤帝榆罔、战白帝、战黑帝,长达数十年间,仅仅他家的牛马,差得太多了。黄帝令悬马主管军马选购和输送,并将他家输送到军中的牛马资费全部结清。 黄帝统一天下之后,论功行赏,对悬马的功劳大加赞赏,赐姓儇,册封马王。黄帝册封其为马王之时,悬马忽觉灵窍贯通,额头天眼顿开,霎时间三眼华光,令人啧啧称奇。 故而民谚有“马王爷头上三只眼”的说法,却是千真万确的。黄朝马王被后世历朝历代帝王祭祀,位置在众神中还是较高的。 这次贩神立界,马王儇马也要讨个贩神座次,相求于轩辕黄帝。而黄帝怎好意思对此事开口说情呢? 马王二话不说,直接滚身投胎而去,就投到了青州千乘县黄遥屋里,成为火相部都统领、油菽贩神、燉煌县公黄羿的孙子。 说到这里,漆雕卉赞道:“由于安昌郡公前世就是马王,黄朝开创之初的战马巨贩,对于贩界诸事了如指掌。又加之陇右收复之战中,兵法奇特,遴选出六大神侯、三百六十虎卫、八百豹卫,以少击多,战功赫赫。因而被元贩大帝册授为双鞭刑王。” 兑道帝君、新定郡王凌公威一听,嘻嘻笑道:“耀汉大哥,你这马王爷的三只眼呢?一转世咋就没有了?” 众神无不看向黄昭,正要附和凌公威起哄,忽见黄昭额头天眼洞开,三眼华光闪耀。众神大为震惊,转而纷纷向双鞭刑王道贺。 双鞭刑王将三只眼交替开合,果然一般无二,都十分好用,也兴高采烈,哈哈大笑。 火相大帅、燉煌县公黄羿也过来,看孙子真就成了三只眼,也欢喜莫名,禁不住叹道:“我黄有穷何德何能,能叫马王爷投到我黄家做子孙?” 都虞候漆雕卉笑道:“那就说说火相大帅的前世来历,大家说好不好?” 众神齐声欢呼,木相大帅、渔阳郡公胡轸赞道:“好好,三弟大战青州南门,其功劳被平卢军节度使薛平、渭源郡公牧雨推为第一。收服陇右之战,率领黄家将威震敌胆。我们正要听听他的前世来历。” 都虞候漆雕卉朗声说道:“火相部都统领、油菽贩神、燉煌县公黄羿者,乃炎朝第四代帝炎明帝的市公属官、市廛相库寥转世。” 众神一听,顿时一阵骚动。为什么会引起骚动? 炎朝掌故本就难以捉摸,这一句话透出了炎明帝、市公、市廛相等许多名词,当然令人震惊了。火相帅黄羿更是惊得瞪大眼睛,仔细倾听。 漆雕卉侃侃而谈。炎朝首任市廛相乃库永盈,乃炎朝三公之一市公的属官,乃首任肆正肆祝的上司。肆祝就是我们贩神都天部的平德令、兰蕊的大师父、竹木贩神,名讳望云端。 库永盈因肆祝之功,管理市廛之际,府库充盈,攻守资费不愁。库永盈逝后,其子库臣、孙库续、曾孙库齐都短暂但任过市廛相,皆因其他要务被抽走,担任炎朝其他官职。 到了库齐之子库寥之际,炎明帝继位,市廛管理水平一落千丈。征讨不臣之国时,发现国库空虚,难以为继。炎明帝查访库永盈后裔,录用年仅十八岁的库寥为市廛相,务要叫他重振市廛。 库寥虽然年轻,但对于祖上对市廛的管理经验从小耳濡目染,非常熟悉。一上任,就采取百税一法则,又申明四条,首要一条是,贩夫到市廛交易,除了交易税一项,房屋租赁、道路修缮、简单饭菜一律免费。 其次是,贩夫自行修缮市廛房舍、道路的,免除三年交易税。 其三是惩罚交易不公及奸诈行为,凡发现秤不平及各类奸诈行为,皆公审公判,公开杖毙。 最后一条是,贩夫为国做贡献者,按功劳大小加官进爵。主要包括两方面,一方面是出钱助军,解粮草车马资费之危;第二方面是直接参战,解战力兵力困厄之危。 库寥治理市廛不到三年,天下万国市廛勃兴,交易活跃,国库充盈。炎明帝大喜,令其为终身市廛相。到库寥担任市廛相三十年时,炎明帝早已将天下不臣之国悉数讨平,举国上下繁荣至极,人民安居乐业。 到库寥担任市廛相六十年时,炎明帝已经一百零五岁,卧病不起,情知不久于人世,将库寥召至床前,当着满朝文武敕令:“库寥终身为市廛相,任何人不得无端觊觎,否则就是违背天帝之意。” 不久,炎明帝驾崩,其子炎直帝继位,为第五代炎帝。炎直帝谨遵先帝敕令,仍旧以库寥为炎朝市廛相,并晋为市公,兼领市廛相,统管天下万国及外邦交易,任免天下万国市廛官员。 库寥以市公兼市廛相又是三十年,到一百零八岁病逝。炎直帝令满朝举哀七天,天下市廛皆为其举哀。 炎直帝念其管理市廛九十年不改规矩,将贩夫信用弘扬到极致,使得信用精神也影响到治国理政及天下诸多方面,故而将其册封为信神。 漆雕卉对黄羿作揖打躬,赞道:“炎朝市公、市廛相库寥,乃天下唯此一人获封信神。贩神立界之际,他找到显定极风天连山仙境,问炎明帝、炎直帝讨要贩界正神座次,二帝均表示无能为力,于是下界投胎,一生经营油料。” 火相帅黄羿惊叹:“老夫的前世居然能做九十年市廛相,这也太离谱了。” 木相帅胡轸牵住黄羿,笑道:“三弟做事信用素著,天下闻名,就说为安芝设谋将其扶持起来,言出必行,果然是信神。以至于黄府出了三大贩界正神,世所罕见。” 三界平王、寿果贩神、阳朔县公安芝早已泪流满面,过来给黄羿翻身跪下:“孩儿没有爹爹的扶持和教诲,指不定枉费了前世好端端的一个卓文君。” 木相帅胡轸、火相帅黄羿兄弟急忙扶起安芝,好一顿哄劝。 胡轸终于憋不住,青州四镇的三弟黄羿这个信神,一下子培育了贩神界两大王,一家三口有这么令人震惊的成就,如此令人荡气回肠的前世。 那么,自己这个青州四镇的二哥、于阗五老的大哥,前世却是哪一个? 第344章 唐尧访蒲神 贩神界都虞候漆雕卉的究明宝殿,渔阳郡公胡轸问及自己的前世,众神也是伸长脖颈,要仔细聆听。 漆雕卉说的口干舌燥,茶道仙翁赶紧给她连斟三杯香茶,都被她一饮而尽。吃了香茶,漆雕卉略微顿一顿,朗声说道:“木相部都统领、脂玉贩神、渔阳郡公胡轸者,前世乃古唐朝贤人王倪转世。” 要说清楚王倪,要从尧帝访贤说起。当时,汾水北岸的姑射山中住着四位有道名士,分别是方回、善卷、披衣、许由。 尧帝聘方回为闾士,方回炼食云母粉,为人治病。道成,被劫持,闭于室中,劫持者求其传道。方回于是化身而去,以“方回”印封住家门。当时的人传说,能得到方回一丸泥涂门,就没人能够打开。 善卷的德行高尚,重义轻利,不贪富贵。尧帝向北以师礼求教。帝尧和帝舜先后要将帝位禅让给他,被他拒绝。为避免帝尧和帝舜禅位的纠缠,他几次变换隐居地,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被后世尊为“德祖”。 许由之名更是轰响历史,他崇尚自然无为,不贪求名利富贵,坚持自食其力,生活简朴,无求于世。尧帝以之为师。 许由之师曰噬缺,噬缺之师曰王倪,王倪之师曰披衣。 内中噬缺、披衣皆有明确记载,唯有王倪在史籍中毫无踪影。为什么会这样? 其实,尧帝曾先拜访披衣。尧帝问披衣:“寡人访贤,要怎样才能试探出谁是真正的贤人呢?” 披衣,也就是蒲衣,亦写作蒲伊,因为他穿蒲而这么叫他。他居住于蒲谷山,尧帝与其论道之后,封其地为蒲方,爵蒲子。后来这里称蒲子县,今称蒲县。 披衣见尧帝这么问,淡然一笑,对曰:“就以天下相让,看他作何反应?” 尧帝哈哈大笑,其中深意,妙不可言。于是再问:“你的徒弟王倪、徒孙噬缺、曾徒孙许由,这三位都是贤人,寡人要一一拜访,应当先找哪个?” 披衣笑道:“许由对于上面这些人都了如指掌,而上面这些人对下面的人只能一知半解。” 尧帝告别披衣,并没先拜访许由,而是先拜访了王倪。王倪实际上叫望郳,郳是方国名字,乃黄帝后裔公孙氏的封国,因功勋伟大,封伯爵,统属一方数百个子爵封国,至尧帝时伯郳衰落。 而郳地族长还在,族长自称望郳。意思是想望昔日祖宗荣光。 望郳为了维持一族繁衍生息,世代从事贩卖,已经八世之久,累计资财颇丰。拜披衣为师,聆听帝王仙道之术、经世济民之教。 及至尧帝拜访,问道:“寡人素闻你的贤能,想将天下推让给你,不知道你将作何打算?” 望郳对曰:“推让天下之意,扯谎打怪而已。唐帝此来,必然是探问如何求贤,探问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的贤人?对吗?” 尧帝大惭,转念一想,若遇到真贤人,真就将天下让给人家,正色说道:“若遇到真的大贤,让出天下有何不可呢?只要天下治理得很好就行。” 望郳对曰:“治理天下无非五句话:立制度以绳言行、振农渔以盈户口、明天鬼以预灾凶、营市廛以广税赋、置刀兵以备攻守。五能皆有者,普天下自古未闻。人有此中二能者,可称为世之贤人。 “以陛下推让天下之意,当求五能之贤。此中贤人,宛如赴海捞珠,不可得也。臣只有贩卖一能,所知乃市廛之事,于制度仅仅略知一二,不是贤人。还请陛下往求他人。” 尧帝顿悟,起而谢曰:“噬缺、许由谁更贤呢?” 望郳连连摇头:“不知道?” 尧帝再问:“为何这么说?难道不如你贤吗?” 望郳惊叹道:“为人者,怎可对于他人的是非贤愚妄加评论呢?这不是正人君子该做的事情。 “君子对人,知其人为非,亦必知其非中有是。知其人为是,亦必知其是中有非。知其人为贤,亦必知其贤中有愚。知其人为愚,亦必知其愚中有贤。宛如我贩蒲,旺蒲有大用,价必贵。焉知败蒲贱哉?编房笆却是佳品。 “又如贩牛,壮牛价贵,而老牛焉知其贱哉?设若老牛出了牛黄,却倍价不卖。必欲臣私下说人是非好歹贤愚,大违贩夫之道,莫若杀臣。” 尧帝惊问:“既然如此,朕也就不问噬缺、许由谁更贤。还请问,贩夫之道精要如何?” 望郳对曰:“贩夫之道,三字而已。一曰平,炎帝神农时首任肆正叫个肆祝,晋爵市公、封平神。 “二曰信,炎明帝、直帝的库寥,做市廛相九十年,晋爵市公,封信神。 “三曰度,黄帝时有六相,蚩尤、大常、奢龙、祝融、大封、后土。 “蚩尤明乎天道,故使为当时;大常察乎地利,故使为廪者;奢龙辨乎东方,故使为土师;祝融辨乎南方,故使为司徒;大封辨于西方,故使为司马;后土辨乎北方,故使为李。 “廪者大常,居次相之位,亦巨贩也,有四大弟子,各自贩卖四方物品,因而尽知天下物产,何处产何物,何时收何物,何时种植何物,尽得其妙。 “大常为次相六十四年之久,度量恢宏,包容四海巨贩,黄朝仓廪殷实,助黄帝统一天下功勋伟大,晋为廪公,封作度神。 “若将贩夫之道平、信、度用于治世,尽得其妙者,亦少之又少。” 尧帝称善,唯唯而退。继而拜访许由,许由听说尧帝来访,赶忙躲避。 其师噬缺纳闷,以为这是天赐良机,为何避而不见? 许由说:“仁义可以治天下,也可以害天下。贤人可以治天下,也可以害天下。任何道理和人物对天下有利必有害。因此,不能见他。” 尧帝费了好多周折,总算找到了许由,见面以师礼对待,以天下相让。许由淡然而笑:“你已经治好了天下,由我接掌只不过图个空名,对我有什么意义呢?鹪鹩筑巢深林,不过占据一枝足够,鼹鼠入河饮水,也不过是喝一肚子就饱了。你走吧,天子之位对我没什么用。” 尧帝又问:“将天下让给你的师父噬缺怎么样?我想让王倪邀请他。” 许由毕竟年轻,不能像师祖望倪那样,以哲理施教,对尧帝要将天下让给噬缺,深以为忧,说道:“莫说师祖不会帮你邀请噬缺,就算我也反对噬缺做天子。” 许由于是历数噬缺因智计过人而必有四害,阻止了尧帝相让天下给噬缺。 而噬缺作为望郳的弟子,情知尧帝也会找自己推让天下,于是匆忙找到师父望郳问道,《庄子》载,噬缺问望郳是“四问而四不知。” 其四问分别是:“尧帝推让天下的理由是什么?”、“贤人是什么样的人?如何求贤?”、“治理天下的最高法则是什么?”、“何为贩夫之道?” 望郳皆答不知。此所谓“四问而四不知”,在古史中人人皆知。噬缺走后,望郳斩老牛而变自己的头颅,假装留下遗书,不知所踪。 尧帝找了好久的贤人,忽然醒悟,望郳所论,其化人之妙,亘古未闻,其治世之策,大简而深。原来他就是能够治理天下的大贤,尧帝急忙回头再找,看到望郳已经自杀而谢绝天子之位,禁不住号啕大哭。 当即寻找望郳嫡子,追封望郳为郳王,封其子为郳子。望郳的地位与自己并驾齐驱,是天下臣子第一个逝后被追封为王的人。因其乃蒲贩,册封其为蒲神,后世称之为王郳。 到了姬周夺天下之后,姬旦、姜尚灭史,将尧帝与巨贩的对话悉数删除。王郳以蒲贩而献出的平、信、度治世三略,更是条条危害姬周统治,仅仅留下一个名字和一句话“尧帝要王倪邀请噬缺做天子。” 后世代代错愕,将此人写成了王倪。古时候,天下最高统治者称之为“王”,是天子。断然没人敢姓王的,你敢姓王,天子当然会将你剁为肉泥,将望郳说成王倪,这种错讹颇为低级。 说到这里,漆雕卉宣称:“木相大帅胡公正是蒲神、王倪转世而来。贩神立界之初,蒲神大喜过望,怎奈他的史实早被删除,人神鬼三界全都不知道他了。只好转世投胎,重新做起贩夫,果然成就功业,被封贩界正神。” 平德令望云端赞道:“难怪元贩大帝将陆灵部分出一个木相部,叫胡公做元帅。却是古唐朝的蒲神,果然恰合其前世神迹。” 木相帅胡轸听到这里,禁不住叹道:“那我在尧帝访贤之际,为什么就假装自杀呢?” 火相帅黄羿禁不住哈哈大笑:“二哥,你骨子里就不喜欢当官,昔日里薛平大哥留你在军中效力,看把你憋屈的,早早就辞职溜掉。 “尧帝之时,你真的接任了天子,也要去显定极风天坐个帝王宫殿,哪里还能与兄弟们在一起快活?” 青州四镇的二哥、于阗五老的大哥胡轸,这一番前世渊源,引起其他于阗四老极大兴趣。 二哥追魂天王朱展、三哥金刀天王张釜、四哥兵魁天王郭镇、五弟飞箭天王李翰一起围拢过来,不约而同高呼:“都虞候,我等前世却是怎么样的?” 漆雕卉一看贩界四大天王嗷嗷叫,这这,一下子能说得清吗?得想个办法,既不得罪他们又能继续传布贩神的神迹。想个什么办法好呢? 第345章 阳帝封筹神 漆雕卉所想,早被土相大帅陈哲侦默功侦知,起而说出了一个法子,贩神界四大天王心悦诚服,就依陈哲所说。 陈哲说道:“闻名天下的于阗五老,既然先说了大哥木相大帅、渔阳郡公胡轸的前世来历,那就依次进行,我们众神也要有个领教的过程。” 漆雕卉见四大天王没有异义,就先说追魂天王朱展朱开平的前世来历。 追魂天王、干葡贩神、云山子朱展高兴得合不拢嘴,急忙给都虞候漆雕卉端来三盏香茶,叫她润润喉咙,也好说得好些。 漆雕卉吃过三盏香茶,微微欠身,坐回这究明宝殿的主座,朗声说道:“云山子朱展,之所以被元贩大帝册授追魂天王,正是因为他的前世,乃古阳朝开国大帝颛顼的通正之官,名叫贩筹。” 《史记·五帝本纪》说到颛顼的时候,是这么记载的: 帝颛顼高阳者,黄帝之孙而昌意之子也。 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养材以任地,载时以象天,依鬼神以制义,治气以教化,絜诚以祭祀。 北至于幽陵,南至于交趾,西至于流沙,东至于蟠木。动静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莫不砥属。 据相关记载,颛顼成为天下共主之后,始都穷桑,又迁都于商丘,后居帝丘,以句芒为木正、祝融为火正、句龙为土正。 木正,东方属木,自然是管理东方各国的官。祝融一族本来就从炎黄以来代代管火,南方属火,火正就是主管南方的官。土正,中央属土,自然是管理首都及其周围方国的官。 从颛顼这样的官僚设置办法来看,我们不难想象,必有管理北方的水正、管理西方的金正之官。不可能弄个残肢断臂的官僚体制。 又从这里面,看出《史记》被人删改过。司马迁作为千古绝唱的史记作者,记载的时候,绝对不可能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 由此而推知,在五正之间,亦必然设立有通正之官,主管全天下各处的沟通交流,主要是市廛交易及贩运活动。 只有这样,才符合司马迁记载的“疏通而知事”,将疏通知事列为他七略治国的第二位,足见颛顼对于贩卖活动及市廛的重视程度。 不但从通正这里可以增加税赋,充实府库,而且可以从中通晓天下各种事物,便于从朝中指挥若定。凭什么这么说? 从司马迁的第二句疏通的“通”字往后看,第三句以后对应的是“材、时、鬼神、气、诚”都是名词。反观其第一句“静渊以有谋”,渊者,必是博的意思。 也就是说,朝中最高决策中心一定是渊者,或者就是渊正之官。渊正不静,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去哪里产生谋略? 再说了,司马迁写五帝本纪一个字的废话都不会有,绝不会糊里糊涂照抄照搬别人对五帝简单的溢美之辞。 写书人为什么又说,颛顼是古阳朝的开国大帝呢? 我们可以从轩辕黄帝的有熊氏可知,他从熊国起家,最初必是熊朝,继而成为天下共主,才正式建立大黄,成为黄朝开国第一帝——黄帝。后世所谓黄帝,普遍印象只是一个人,其实指的是整个黄朝之帝,是一个统称。 当然啦,远古的氏,相当于后来所谓的方,也等于是再后来的国。 比如华夏历史上第一个称天的人——天皇氏,意思就是皇国的“天”。他是以“天”为统治者最高的称谓。后来的帝王都自称天子,意思就是远古皇国之天的儿子,皇国的合法继承人。 那么,有巢氏、有熊氏、有虞氏、有夏氏、有鬲氏、有扈氏、有仍氏、有穷氏等等,其中的“有”字,就是巢国、熊国、虞国、夏国、鬲国、扈国、仍国、穷国最高统治者的称谓,绝非一个虚词。 尧帝最初封于唐国,成为天下共主,仍旧以封国为朝代名称,故而称其为唐尧,实为唐朝开国大帝。 因而,颛顼既称高阳氏,必然建立的是阳朝,其封国阳国对最高统治者的称谓是“高”,他就是阳朝的开国大帝。 盖因姬旦、姜尚灭史,只留下前朝历代开国帝王名号,叫后来人不知究竟。却便于他们编造新的假史,比如禅让邪说。一个王朝的开国帝王,一下子就将天下,传给了几百年之后另一个王朝的开国帝王。 后代人还以为顺理成章,实际上,读的古史多了,前后左右串起来,就会发现其中的猫腻。 阳朝颛顼之后,帝喾乃高辛氏,喾就是古辛朝的开国大帝。 尧帝之后的舜帝被称为虞舜,必然是虞朝的开国大帝。 姬周毁干净前朝历史之后,杜撰炎朝以来全是各朝代开国大帝之间传国或者是禅让,但是一些诸侯国的史籍中却露出了蛛丝马迹,比如很多史籍称虞夏商,明显就出现了与夏商并列的一个王朝名称。 而且这个虞朝绝非短命王朝,必然跟夏商的国祚旗鼓相当,否则司马迁的五帝本纪就不会写出那么多舜帝的故事。必然是历代舜帝故事被灭史之后人们口口相传糅合成了一个人的故事。 漆雕卉叹道:“说了这么多,就会想说明一点,我等贩神界的正神来历清楚,追魂天王、云山子朱天王乃阳朝通正贩筹转世。 “贩筹任通正四十九年,天天以属下奏报四方贩夫情形,而以蓍草筹算,调剂各方物种,使得天下皆能享用他国宝物。阳朝在他作通正的四十九年来,政通人和,国库充盈,阳朝繁荣兴盛。 “以九十九岁高龄病故于通正任上,被第三代阳帝追赠为通公,封为筹神。赐姓樊,故而后世不知贩筹,只知蓍筹,甚而筹神的意义变为算卦的。 “贩神立界之后,作为阳朝所封正神,似乎也该有位置,于是筹神贩筹找到北方黑帝颛顼问这件事情,阳帝颛顼以为他是个管理交易沟通的神,请托终归不太仗义。筹神滚身而下,投胎转世,这就是干葡贩神的今生了。” 朱展长叹一声:“死贩筹牵出一个活阳朝,也值了。” 木相帅胡轸过来解嘲:“二弟前世是筹神,难怪算账那么透彻,不用算盘,就能将万千贯钱算到毫厘不差。那么,元贩大帝册为追魂天王是不是跟兵器追魂枪有关呢?” 漆雕卉笑道:“贩夫之间,算账透彻者,你欠我毫厘都不放过,难道不像追魂一样叫人胆寒吗?他投胎于家传追魂枪的安西都护朱信家,恰合天意。因而元贩大帝从追魂枪被提醒,索性就册为追魂天王了。” 平德令望云端坐于一个茶桌边,振声说道:“追魂天王既已册封,你的追魂枪有了一项极大的神通,你的枪一指,所有人神鬼仙的三魂七魄顿时就会被你摄来。葡萄仙姑统统收入葡萄金篓,再也不能活动。” 葡萄仙姑也被激发了兴趣,举一举她的葡萄金篓,禁不住问道:“我这葡萄篓子不能直接摄来那些三魂七魄吗?” 望云端笑道:“没有主神追魂天王的许可,你的葡萄金篓只能摄来奸狡之徒,作恶的鬼魅,其他人神鬼仙的三魂七魄却无法摄走。” 葡萄仙姑咯咯笑起来:“那也够厉害了,不赖不赖。” 众神看她那玲珑剔透的腰肢、美妙绝伦的话音,禁不住点着她开怀大笑,一个个好不喜欢,好不开心。 挈革神将等他们笑完,赶忙站起来,对都虞候漆雕卉抱拳施礼:“都虞候,末将的主神金刀天王,前世有什么传奇呢?” 金刀天王、皮革贩神、象侯张釜张谦逸,执掌元贩大帝神殿禁卫,他这随护神挈革神将倒是很贴心,替主神问话。 漆雕卉一看时辰,哟,众神在这究明宝殿已经呆了三天了,都忘了休息。想到这里,禁不住倦意袭来。 她连忙站起来,对众神道一圈万福:“想不到众神一眨眼间已经在究明宝殿呆了三天。我们暂时各回寝宫,休息一天,再来宣布各自的前世神迹。” 经她一提醒,还真是,众神纷纷觉到疲倦袭来。张釜带领挈革神将,向漆雕卉抱拳施礼:“后天我第一个来,都虞候养精蓄锐,好好给俺讲。” 众神纷纷告退,各自回寝宫歇息。 到了第五天,众神早早装扮得丰神俊逸,卯时就来到了究明宝殿。贩神界每天亥时,不是要腊八巡天吗? 每天的亥时初点是人间的腊八,贩神雷打不动要巡天,查访人间贩夫冤情、难处、疑惑、困顿、烦恼、奸狡等等。这些天,他们没去吗? 当然会照例巡天了,只是暂时没人拉上新归的八大贩神。 腊八巡天,在人间是一天,在天上只不过一小会。众神按时按点巡天回宫,还继续休息,天亮商议救苦救难、解决烦恼、惩戒奸狡。 众神又已经齐集漆雕卉的究明宝殿,漆雕卉振声而谈。说起张议潮之父、金刀天王张釜的前世,他却是东周春秋时期郑国商人弦高,转世而来。 这么一说,木相大帅胡轸大为震惊,对此十分熟悉,禁不住脱口而出:“弦高一招,而全郑、灭滑、退秦,我滑国的灭亡,却在三弟这里。” 渔阳郡公、脂玉贩神胡轸是滑州白马县沙塘村人,春秋时期滑国灭于弦高一通救郑的说辞,滑州人连小孩都知道这个历史典故。 作为于阗五老的兄弟之间,各自祖地的掌故互相怎能不了解呢? 听大哥胡轸这么说,三弟张谦逸顿时瞪眼:“大哥,前世,前世的事情,别跟我算账,小弟哪里知道这些渊源。” 追魂天王朱展笑道:“大哥开玩笑呢,三弟急眼啥呢?” 这里个个都是贩神都天部的正神,作为商人贩夫中成就极高的众神,对于弦高退秦的典故,大多烂熟于心。漆雕卉以为不必过多铺陈,只是简单复述了一遍。 弦高是个牛贩子,假装犒师智退秦军,发生在鲁僖公三十三年(前627年)。这年,他去周王室辖地洛阳附近经商,途中遇到秦国军队。 当他得知秦军要去袭击他的祖国郑国时,便一面派随从弟子急速回国报告敌情,一面带几个弟子装成郑国国君的特使,以四张熟牛皮和十二头肥牛作为礼物,犒劳秦军。 秦军主将孟明视以为,代表郑国国君的使者都来了,郑国已经知道偷袭之事,那就达不到偷袭的目的了,只好班师返回。孟明视率领西乞术、白乙丙等兵将回国之前,顺手灭掉了滑国。 郑国避免了一次灭亡的命运。当郑穆公要奖赏弦高时,他却婉言谢绝:“作为商人,忠于国家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受奖,岂不是把我当作外人了吗?” 实际上,郑穆公怎能不懂得信赏信罚呢?真的就不封赏了吗? 况且郑国一旦灭亡,周王室洛阳也就少了一道藩篱,洛阳也就暴露在诸侯争霸的主战场之内,王室之危自不待言。因而,郑穆公朝觐周天子之时,将弦高犒师的功劳呈奏周天子,周天子令太史录下,以其为天下大事。 及至三十五年后,弦高以八十七岁高龄去世,在位的郑襄公亲至灵前举哀。他朝觐周天子时,奏闻弦高之死。周天子感念弦高之功,因其一生贩牛,封之为牛神,俗称牛王。 今番贩神界单列神部,弦高大喜过望,但想到自己被多少年来供在牛王庙,直接去显定极风天找周天子总觉得不合适,干脆下界投胎而去。这就是金刀天王、皮革贩神、象侯张釜的前世。 众神无不大惊,张釜自己也吃惊不小,叹道:“老夫贩卖皮革,年年都要进牛王庙拜牛神,居然是给自己下拜。这,这太出乎意外了。” 金刀天王张釜刚说完,地精仙君就站了起来:“都虞候,也请求将本仙君的主神——地精贩神的前世讲明,也好为人间贩夫布道。” 兵魁天王、地精贩神、无极子郭镇执掌华胥仙境下方禁卫。还真是的,作为大唐名将郭子仪的侄孙,前世会是谁呢? 第346章 鲍叔做贩神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贩神都天部究明宝殿。 按照元贩大帝分给的职事,都虞候漆雕卉在这里对众神布道,宣讲新归十七神的前世来历。 已知陆灵大帅刘咏春乃华夏第一女间谍女艾转世, 三界平王安芝是汉朝大美女卓文君转世, 双鞭刑王黄昭乃轩辕黄帝四辅之一力牧的兄弟马王儇马转世, 火相大帅黄羿是炎朝明帝、直帝的市廛相、信神库寥转世, 木相大帅胡轸是古唐朝尧帝之际的贤人蒲神王倪转世, 追魂天王朱展是古阳朝颛顼帝的通正、筹神贩筹转世, 金刀天王张釜是春秋时期郑穆公时代的牛贩、牛神弦高转世。 下面漆雕卉继续说于阗五老的四哥兵魁天王郭镇的前世,漆雕卉说道:“都天贩神贩仙部的兵魁天王、地精贩神、无极子郭镇者,其前世乃齐桓公五大贤人之首的鲍叔牙,举荐管仲,共同辅佐齐桓公成为春秋五霸之首。”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鲍叔牙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历史人物。 鲍叔牙早年间与管仲结义为兄弟,管仲之父管庄虽然也曾是齐国大夫,但到了管仲成人之际,家道中落。 鲍叔牙就相约管仲合伙经商,主要贩卖齐国特产黄芩、丹参、桂花、莒芋,借以帮扶他。 管仲只有极其微薄的股本,分利的时候却要多拿。鲍叔牙的门人弟子看不起他的贪婪,鲍叔牙却解释说:“他哪里是贪这几个钱呢?他家生活困难,是我自愿让给他的。” 管仲几次办事都办砸,三次当官被罢免,带兵打仗冲锋在后、撤退在前,一桩桩一件件,鲍叔牙都替管仲打掩护、做辩护。管仲深深感动,含泪叹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 管鲍之交之所以荡气回肠,还不止于此。鲍叔牙带管仲经商至巨富,生活无忧之后,选择了一起做官。鲍叔牙做了公子小白的师父,管仲与召忽做公子纠的师父。小白与纠是齐国国君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鲍叔牙护定小白坐上齐侯宝座,就是齐桓公,鲍叔牙担任选拔官吏的官。而管仲所保公子纠失败,被齐桓公逼迫鲁国将公子纠斩杀。 在争夺国君宝座的过程中,管仲还曾经箭射小白,差一点要了小白的命。鲍叔牙却不厌其烦地举荐管仲为相,齐桓公经不住鲍叔牙的这种轰炸,将管仲叫来问计,果然非同凡响,当即拜为国相,称之为“仲父”。 鲍叔牙的知人善任、选贤任能,实际上是齐桓公成就霸业的关键点,但他从不凸现自己,永远都是往前推别人。齐国的强大,不但成全了好多诸侯国,还一次次彰显了周天子周襄王的权威。 鲍叔牙病逝之后,周襄王闷闷不乐,比同管仲的子爵之封,追赠为鲍子,因鲍叔牙过于刚正,追封刚神。 鲍叔牙的刚还真是举世闻名。管仲曾经这么说他,鲍叔牙自己也这么认为,后世韩非子说:“鲍叔牙为人,刚愎而上悍”。足见周襄王封之为刚神,恰如其分。 漆雕卉笑道:“刚神鲍叔牙也是商人起家,得知贩神立界,当即就转世投胎,谋求贩界正神之位。 “哪知道远投了疏勒镇安西都护郭昕家里?郭昕又成为力挺西域最后一位都护,兵魁天王孤悬于安西,天有缘,与木相帅胡轸结义为于阗五老,参与陇右收服之战而获封神。难道不是天意吗?” 兵魁天王郭镇听到这里,当即过去将大哥胡轸扶正,翻身下拜:“多谢大哥提携,四弟能有今天,当真是大哥的点化,今后郭胡两家必当世代交好。” 追魂天王朱展也过来给胡轸跪下:“大哥受二弟一拜,正如都虞候所说,我等孤悬于疏勒镇、于阗镇,没有大哥点化,哪里能有今天,朱胡两家也是一样,世代交好。” 胡轸赶忙将他们扶起来,哈哈大笑:“还说呢,没有你们交好于我,又怎么能从滑州大老远参与陇右收服之战呢?你们也是我的点化者。” 看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前世,蜜瓜仙童站起来,对漆雕卉作个揖:“都虞候,本仙童的主神飞箭天王前世是哪个?还请传布一二。” 漆雕卉又吃了几盏茶,款款说道:“飞箭天王、蜜瓜贩神、武龙侯李翰的前世,乃汉高祖连襟武侯樊哙是也。” 众神又是瞠目结舌。天啊,汉初五虎之韩信、英布、彭越、曹参、周勃,他们所向披靡,而樊哙至,皆噤若寒蝉。 汉高祖刘邦这个连襟,那可是天神般存在。昔日里,项羽之亚父范增,于鸿门宴要杀刘邦,唯有樊哙闯入项王帐中怒而质问。项王顿感理亏,放走刘邦。就凭张良有经天纬地之才,鸿门宴没有樊哙,刘邦必然完蛋。 仅此一功,樊哙足以顶天立地。何况从芒砀山一路跟随刘邦拼杀,积累功劳无数。 最致命的一条,刘邦最初结交沛县官僚萧何、曹参等人的所有资费,吃喝玩乐,他的钱从何而来?其实是樊哙提供的。 更有厉害的,在刘邦争夺天下的过程中,往往在刘邦最危急关头,樊哙总能直闯而入,说服刘邦。使得汉高祖起而奋勇,再杀再战,终至于屡战屡败的汉王成为天子,而屡战屡胜的项王被逼自杀。 樊哙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有钱帮助刘邦结交到青年时代的上司萧何与曹参等人? 樊哙乃屠狗者也。屠狗之业,看起来不甚了了,实则是各地豪俊之首,为什么这样说? 狗性忠于主家,而一旦遇到他人侵凌主家,必然如狼似虎,世间人、世间兽皆不敢与之匹敌。古来牛肉、驴肉、马肉、羊肉、猪肉,吃者多矣,吃狗肉者,鲜有闻。专以屠狗为业者,举世闻名的无非樊哙一人。 樊哙,本来就是个狗肉贩子,属于很低贱的人,根本没有名字,却每顿饭都不离肉,还吃不起,就将肉类剁成碎泥,参和到菜里炒着吃,人称之为“饭脍”。脍么,就是指肉切细的意思。 刘邦无赖,饥不择食,而到了饭脍那里顿顿有肉吃,于是许诺:“到了我娶老婆的时候,必然叫你娶她妹妹。” 到了饭脍跟随刘邦征战多年之时,军中建制正规,又加上鸿门宴救主,寻思饭脍总得有个正式名字。 于是,刘邦遇到了杜陵附近的樊乡,格老子,刘邦灵机一动,就赐杜陵的樊乡为他的食邑,饭脍从此就成为樊哙。刘邦也没啥文化,要不然那个“哙”字也不会用作名字。 樊哙既是狗肉屠夫也是狗肉贩子,贩神立界之后,不免大感兴趣,也想加入贩神界。但是,到底怎么才能成为贩界正神呢? 再一看老连襟刘邦的人,全都在显定极风天帝王将相宫殿,虽然自己也曾经是汉初大将军、左丞相,但终归跟他们这帮人说不到一起,在神界闷闷不乐九百天左右。 此时,有了贩神都天部,坚决要寻找知音。樊哙对汉高祖一声大喊:“陛下,老子要当贩神,告辞!” 待汉高祖刘邦走出“汉族”神殿劝他的时候,樊哙早已滚身而下,投胎到了伊州李广苗裔的府邸。汉高祖一声浩叹:“苟改不了驰市!” 刘邦的意思是:你呀,改不了跑肆市。被后世民谚传成了“狗改不了吃屎”,但是,终归樊哙修成了贩神正果。 漆雕卉赞道:“元贩大帝之所以册授蜜瓜贩神为飞箭天王,执掌华胥仙境四方禁卫,主要也是因为武龙侯的前世就是武侯樊哙,天下谁人不服?神界仙界谁来招惹一二,尽可让蜜瓜贩神的瓜子飞射而逃。” 蜜瓜仙童听到这里顿时乐开了花,笑道:“都虞候,难不成我手里的伊吾蜜瓜的瓜子也有些神通么?” 漆雕卉笑道:“元贩大帝赋予了蜜瓜瓜子两项神通,一是做箭镞,将蜜瓜对着敌手一抖,如同飞蝗激射,只是一枚瓜子就可以将敌手打成脓水。二是沾地就长,霎时间长出藤蔓,敌手跑到哪里缠绕到哪里,将其绑缚。” 蜜瓜仙童顿时眉飞色舞,笑道:“也是要听主神飞箭天王的指令,才可以使用神通了?” 漆雕卉微微颔首:“那是自然。我贩神部没有章法肯定不行。” 大中年间所封九神的前世均已清清楚楚,下面轮到咸通天子所封八神。 震道帝君、阶药贩神、武都郡公文烈,早已按耐不住,前跨一步,问道:“都虞候,朕却是何人转世投胎而来?” 漆雕卉看他迫不及待,禁不住笑起来:“震道帝君果然是急性子,转世投胎九十六年依然没有改掉。你却是名垂千古的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桓侯张飞张翼德!” 漆雕卉此言一出,文烈顿时跌坐在地,惊得目瞪口呆。 平德令望云端站起来,转到文烈身边,在他眼前晃一晃大手,爽朗大笑:“四弟,当年你我大战礼山关,比武结义,愚兄就隐约感到你有桓侯之风,心下嘀咕,四弟该不会是桓侯转世吧?还真就猜对了。” 张飞与关羽都是蜀汉皇帝刘备的结义兄弟,关张在三国之际人称万人敌。 其当阳桥前一声吼,喝断了桥梁水倒流,当即吓死曹操一员大将夏侯杰。自帅一路攻西川,先于诸葛亮、赵云到达成都。善画仕女图,更是隶书、草书大家。 早年做屠户,猪肉贩子。及至贩神立界,大哥刘备往投人间寻求贩神之封,他也坐不住了,当即滚身而下,投胎到了阶州将利县文家。 短暂从军之后,带领六班闯江湖,做贩夫,生意越来越大,弟子门人封侯者多人。以九十六岁高龄潜入阳苴咩城,于交州战殁封神。 西帅张涯过来,拍拍震道帝君文烈,爽朗大笑起来:“本帅乃刘先主也,你我弟兄终于团聚在这贩神界,了却了心愿。” 文烈转身对张涯施礼,惊呼:“五哥真的是刘玄德么?我咋没感觉到呢?你这一世卖的花蜜,与你前世卖履,那可是差距太大了。” “难怪你们结义为镇州八骏,虽然转世投胎了,是不是那种冥冥中的脾胃相投还是存在的?”木相大帅胡轸对他们在人间的经历大为好奇。 东帅冉衮哈哈大笑:“本帅乃曹孟德义弟卫兹转世,也跟五哥、六哥结义为镇州八骏,却又该怎么说?” 众神看他们兄弟打趣,的确很有意思,无不哈哈大笑。 漆雕卉看他们热闹一阵,振声说道:“天色已晚,大家各自休息。明天一早,咱先说乾道帝君、临海郡王、碑拓贩神望凌通的前世来历,诸位以为如何?” 第347章 宋玉贩紫萱 第六天,漆雕卉的究明宝殿,众神早早来到。 茶道仙翁这次搞来的龙井茶,将众神香得啧啧称赞。 众神继续听,春酒贩神、南溪郡君、都虞候漆雕卉,传布咸通十一年(870年)所封贩神的前世神迹。今天先说乾道帝君望凌通的前世来历。 漆雕卉站起身形,对望凌通微微道个万福,说道:“千岁乃大汉丞相、献侯陈平转世。” 这个消息宛如一声炸雷轰鸣在究明宝殿,我贩神界如此厉害吗? 陈平居然也来争取贩神都天部正神座次。大家无不惊奇,窃窃私语一阵,静待漆雕卉说下去。 陈平之所以奇计迭出,为刘邦夺取天下立下了不世之功,就是因为早年间的从商经历。陈平家穷,由哥哥嫂嫂承担种地任务,管他的吃喝生活,叫他四处游学。到了该娶亲的年龄,却十分烦恼。 富家之女不嫁给他,穷家之女自己又不想娶。正这个时候,他家所在的阳武县户牗乡有一位富户张负,其孙女五次嫁人都死了丈夫,没人敢娶她。陈平却不怕,想娶此女。 经过张负多方考擦陈平的为人处世,认为这孩子非同凡响,将来必成大事。不但同意将孙女嫁给陈平,而且将陈平娶亲所需资费全部奉送,还教育孙女要像对待父母一样对待陈平的哥哥嫂嫂。 陈平娶了张氏之后,又去借来岳祖父张负的钱财,与张氏一起东奔西走,开始贩卖阳武特产忍冬,即金银花、二花。商周以来,天下忍冬出河北,河北忍冬数阳武,七年之间,累积家资无数,交游也越来越广。 之后,爆发了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陈平辞别兄嫂和张氏,前往临济投奔陈胜所立魏王魏咎,从此进入波谲云诡的楚汉争霸历程。 效力魏咎,所谋不为所用,转而投奔项羽,随同攻打咸阳。后来,项羽逐渐疏远陈平,被张良抓住空档,积极争取,最终使得陈平转投刘邦。 离间计、诈荥阳、封齐王、擒韩信、退匈奴、释樊哙、诛吕氏、登相位,一生经历荡气回肠。 漆雕卉赞道:“千岁转世到大师父家中,幼年贩竹,明经及第,效力义成,拓宽河道,滑州借钱,大战青州,入京宿卫,涪州平叛,代北大捷,南诏撤资,交州战殁,一生之中宛如陈平奇计迭出。 “又兼周勃勇武过人,真神人也。也如樊哙一样,在显定极风天相府中,听说贩神立界,为天下贩夫造福,当即选择转世投胎,博取贩神之封,果然遂愿。” 乾道帝君望凌通笑道:“都虞候过誉了,这都是贩帝陛下、父亲、礼山五雄四位叔父的点化之功,才有高之获封贩神。” 众神再看乾道帝君望凌通时,似乎换了个人。仔细品味他在大唐中晚期的所作所为,猛地一看顺理成章,反复咀嚼,果然韬略高深。 飞箭天王、武龙侯李翰笑眯眯过来,对乾道帝君望凌通抱拳施礼:“贤侄前世居然是我这樊哙的救命恩人,真是奇了,再次致谢,感谢感谢。” 木相部都统领、渔阳郡公胡轸过来,贺道:“难怪陈平一生浑身是计,却是贩夫出身,想来汉高祖用人,果然不拘一格。” 众神也都纷纷致贺,对望凌通表示敬意。平德令望云端及礼山五雄弟兄们高兴得合不拢嘴,看陈平居然转世到咱家,一个个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看大家坐定,大甲仙翁站起身形,对漆雕卉施礼道:“都虞候,仙翁的主神兑道帝君是谁转世而来?却生成大唐第一美男子。” 漆雕卉吃几盏茶,款款说道:“兑道帝君、团鱼贩神、新定郡王凌铣凌公威者,是战国时期楚国屈原的弟子宋玉。” 陆灵部都统领、花椒贩神、固安侯刘咏春一听,当即跳脚起来,过来拉起兑道帝君凌公威,喊了起来:“天啊,朕这个叔父居然是宋玉转世?众神再好好看看,原来宋玉长的是这个样子,真是太美了。” 宋玉本来是宋国公子,到他父亲的时候,家道中落,勉强糊口。父亲原想着让他增长才学,博取功名。但他不喜欢坐在家里受困,情愿四海漂泊经商做生意,将家道兴旺起来。 这引起了与父亲的激烈冲突,父子闹翻,离家出走,一路贩卖宋国紫萱,到了楚国,又贩卖五年紫萱,积累了一些资财。托人介绍,拜屈原为师,学习辞赋。又经屈原推荐,做了楚顷襄王的文学侍从,也得到了顷襄王的赏识。 但他从商多年,以商家眼光看待士人,往往与人不和,自己感觉不善为官,不合于时,干脆离开楚国朝廷,重归乡野。 继续往来于宋陈蔡楚之间,主要贩卖宋国紫萱,楚国荆锦。每年盛夏季节入深山避暑,三九寒天到洞庭湖畔过冬。将满腔抱负、家国忧愤、各种情思,凝于笔端,洋洋洒洒,写下了无数千古绝唱。 因其美貌绝伦,加之才高八斗,所到之处无不是高车驷马相迎,生意场中,更是顺风顺水。文以财生,潦倒之人哪里有那么闲,又去哪里挥洒许多才情?宋玉做到了财源滚滚,文如泉涌,相得益彰,实乃千古奇人。 毕竟才华甚高,砂砾难掩琼玉,两度担任楚国议政大夫。 楚国灭亡,宋玉同年去世。亡魂入地府,阎君见其才气之伟,横撞阎罗殿宇,众鬼战战兢兢,不敢收留他的元神,奏请天帝裁夺。天帝准其居于巫山仙境,研习道法。 书中代言,宋玉逝后,人间文人无不赞其为“赋神”。到了后世的南唐,后主李煜登基之后,就按大众之说,追赠宋玉为阳春侯,赋神。 漆雕卉赞道:“赋神宋玉闻听贩神立界,当即于巫山仙境滚身投胎,成为临海郡王和渭源郡公的儿子凌铣凌公威,成为大唐第一美男。” 兑道帝君、新定郡王凌公威站起身形,对漆雕卉抱拳施礼道:“都虞候将寡人前世说出,孤深感惭愧。在大唐这一世却不曾写过一篇辞赋,丢尽了宋玉的颜面。” 众神纷纷起身,再次围拢凌铣,一个个恨不得要将他的样子吃进肚子里,如此美貌的贩神,果然是贩神界的宝贝。 珠蚌仙姑看大家热闹完了,纷纷落座,此时站起来,也对漆雕卉施礼道:“都虞候,您的女婿、离道帝君介王的前世又是哪个?” 漆雕卉吃几盏茶,转头看看女婿,朗声说道:“离道帝君、珍珠贩神、南宾郡王介克介文胜者,前世乃献上那颗随侯珠的曾厥。” 春秋战国时代,有两件人间至宝。人们都知道和氏璧,秦王想要得到赵国的和氏璧,引出完璧归赵以及廉颇、蔺相如将相和的故事。 然而有一件宝贝比之和氏璧更加精美绝伦,古人的描述中,往往将之放在和氏璧的前面,那就是随侯珠。 所谓随侯,实际上是曾侯,是秦朝统一文字过程中,将一些古时的金文改为小篆的误写。所以后世只知道随国,不知道曾国。 随侯珠的传说是这样的。春秋时随国有断蛇丘。随侯出行,见大蛇被打成两断,看其蛇有些灵异,便命随行者用药救治,蛇立即能活动。此处便叫“断蛇丘”。 一年以后,蛇衔明珠来报答随侯。“珠盈径寸,纯白,而夜有光明,如月之照,可以烛室,故谓之‘随侯珠’,亦曰‘灵蛇珠’,又曰‘明月珠’。断蛇丘南有随国的季良大夫池。” 蛇采用什么形式送明珠?民间一说是随侯乘船时,突遇风浪,一大蛇于水中衔大珠献上;另一说是深夜梦见一大蛇衔来明珠报恩,随侯醒来果见一明珠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 随侯珠的出现,给随侯惹来了滔天大祸。楚国觊觎这颗宝珠,楚武王起开始伐随,随国经过几次顽强抵抗最终败于楚国,随侯珠落入楚王之手。 直到楚宣王时,秦国也想得到随侯珠,派使者观看是否有这样的宝珠。楚王便召来令尹子西问道:“秦欲观楚之宝器,吾和氏之璧、随侯之珠,可以示诸?”由此可见随侯珠确实流落楚国。 楚被秦灭后,秦始皇拥有了随侯珠及和氏璧。李斯《谏逐客书》说:“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此数宝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说之,何也?” 意思是说,现在陛下得到了昆仑山的美玉,拥有随侯珠、和氏璧,身上垂挂着明月之珠……而这些珍宝都不是秦国出产的,陛下却十分喜欢,这是何故呢? 秦始皇听从了李斯的意见,停止逐客令。秦始皇命李斯书写“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玉工孙寿刻在和氏璧上,成为皇帝的“玉玺”。 刘邦灭秦后,和氏璧成了汉朝帝王的“汉传国玺”。此后历时一千六百年,经历一百多位帝王之手。 可随侯珠从秦始皇以后便无下文。有人考证,随侯珠随秦始皇殉葬,在墓室“以代膏烛”。 实际上,到底这颗随侯珠是怎么得到的呢?是不是大蛇献宝呢? 这是随侯为了保护献宝人编出来的故事,献宝人的名字就叫虺厥。此人姓虺,就是一种有毒的美蛇。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而他的名字是厥,昏迷的意思,也通撅字,断木的意思。 为了保护虺厥,随侯就隐去虺厥的真名实姓,再根据虺厥二字编出来一个神话。所谓断蛇丘,就是虺厥死后,随侯令人为之所修的大墓。为了永远铭记虺厥的功劳,取名断蛇丘。 随侯还赐姓曾,所以虺厥也叫曾厥。那么,曾厥是怎么得到这颗随侯珠的呢?又为什么要献给随侯? 第348章 揭秘随侯珠 虺厥之所以姓虺,是因为一桩历史公案导致的。 他本来是郐国国君郐仲,郐国也称之为桧国、会国,之所以改名厥,就是因为郐国灭亡在他手里。 郑国初封华山下,其第一代国君郑桓公护周幽王之驾东迁洛阳,与周幽王一起战死,其子郑武公继位于军阵之间。郑武公扶保周平王东迁洛阳成功,居功至伟,准许郑国从华山迁于济、洛、河、颍之间。 郑武公贪图虢国、郐国土地肥美,粮仓溢满,请求周天子敕令虢、郐拨给十城供食。周平王应允,虢郐两国割与十城。而郑武公得了十城,越发贪婪,就设计灭掉郐国。 于是明里与郐仲交好,暗中与郐仲夫人私通,窃取郐国最高秘密。 郑武公又假装收买功臣良将,并将这些人的名单秘密放在祭坛之内。并派人散播流言,说是谁谁谁与郑武公暗中勾结,企图灭掉郐国以求加官进爵。 最终,这份名单被郐仲从祭坛中找到,愤怒至极,将这些功臣良将全部斩杀。郑武公得知郐仲无将可派,举兵来攻,郐仲彻底绝望,只带了两名死士假扮商家逃脱。郐国成为东周第一个灭亡的国家。 郑武公也开启了春秋战国兼并之战的先河,郑国一立国就无道,所以是大国中最先灭亡的一个。 郐国乃妘姓大国。妘姓为阳朝颛顼帝之孙祝融氏后裔,也是上古最早的姓之一。史载祝融的后裔分出己、董、彭、秃、妘、曹、斟、芈等,史称祝融八姓。鄢、郐、路、逼阳、鄅等国,都是古时的妘姓国。 祝融,名黎,为辛朝帝喾时的火官(掌民事),后人尊为火神。因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喾便命曰祝融。 郐国乃唐朝尧帝为了延续祝融祭祀而分封,历经唐朝、虞朝、夏朝、商朝,一直到西周灭亡之后,第一个灭亡于郑国,横跨近三千年历史。 郐仲失国之后,自己的名声早已被郑武公搞得臭不可闻,想要复国必须求助大国。但是,现在绝不会有人容纳自己。 看到复国毫无希望,就从此改名虺厥,虺是郐的谐音,厥是灭亡的意思。带着两名死士从此亡命江湖,以贩卖珠宝为生。 到了随国,被随侯认出了自己,当即请进王宫,盛宴款待。之后,就在随国隐姓埋名,建立家室,以贩卖珍珠为生。 虺厥贩卖珠宝二十年之后,一次在交趾海边玩耍,忽然脚下踩到一坨光滑坚硬的黏土,将他绊翻在地。他从沙滩上爬起来,抠出了这坨黏土,本想死命甩向大海,却看它光滑浑圆,其浑圆程度宛如圆珠,顿时吃了一惊。 他急忙将之放在海水中拼命清洗,费了将近一个时辰光景,才将牢牢吸附在圆珠表面的黏土彻底洗净,居然得到了一颗直径一寸、纯白的夜明珠。当即不动声色,怀入右衽,返回随国。 找了一个随侯高兴的时间,将此宝献给了他,以感谢其收留之恩。随侯当即喜欢莫名,准许他姓曾,以曾厥公开活动。随侯其实就是曾侯,没有随国,只有曾国,是李斯金文改小篆的错讹。让他以曾国国名为姓,至为荣宠。 继而与曾厥商议,这颗宝珠一旦现世,必将引起大国觊觎,极可能对随国不利。于是两人根据曾厥曾经用名虺厥,编造了一套随侯救蛇得珠的神话,随侯珠自此名闻天下。 随侯赐给曾厥十八媵,六十卫士,占地二十亩大宅。并亲自督工为其修建陵墓,起名断蛇丘。 虺厥此人,从此融入了随侯编造的神话之中,无人知晓随侯珠到底是谁找到的,如何敬献的。但是,郐仲逝后,阎君不敢收留,将其送到最早下旨封郐国的尧帝那里。 尧帝一番安慰:“莫说你郐国之亡如何可惜,就是我唐朝也亡掉多少年了。以至后世只知道寡人一个尧字,唐朝传了七世十一帝二百八十五年,则无人知晓。风水轮流转,焉知帝位到你家?就留在显定极风天,陪你先祖祝融修道好了。” 到了贩神立界,郐仲想起昔日里贩卖珍珠,堪为贩界正神,心有不甘,当即转世投胎而去,投到了永阳郡公介璜、永阳郡夫人宋翘家中,成为他们的次子。 众神听完介克的前世果然厉害,前世乃郐国君主郐仲,献出随侯珠的虺厥、曾厥。转世之后依然喜欢珍珠,还被封了珍珠侯,十足的珍珠贩神。 水灵大帅、海产贩神苌度站起来,冲着离道帝君、南宾郡王、珍珠贩神介克,及其守护门神珠蚌仙姑一抱拳,笑道:“本帅贼喜欢珍珠,今后遇到好珠子,千万给我留几颗,老苌给钱的,从不赖账。” 众神一听,切,珍珠谁不想要?纷纷前来向离道帝君道贺。 三界平王哪能憋的住,安芝叫道:“难怪元贩大帝封你为离道帝君,助南帅管南部贩事,主巡人间夏季,统摄夏至、小暑、大暑,原本随侯珠就是在交趾海边找到的。这下好了,没事跟你去南海找找珍珠宝石。” 众神七嘴八舌,好一阵热闹,时辰早过了一天,各神还回本宫休息,亥时到人间巡视腊八情形。 到了第七天一大早,众神再聚漆雕卉的究明宝殿,还要再听巽道帝君漆雕又、坎道帝君齐眉伯、艮道帝君向冲、坤道帝君王捶的前世来历。 因为是都虞候漆雕卉布道,巽道帝君漆雕又这个当爹的,不好显得急吼吼的样子。所以就一直让其他众神先问,自己静听,揣摩其中道理。 卫子神将嗷嗷叫了两声,其叫声令人惊骇,比之震道帝君文烈的吼声更加让人毛骨悚然,果然是驴神。卫子神将看众神静悄悄等自己说话,笑一笑问道:“都虞候,末将的主神坎道帝君齐眉伯的前世是谁呢?” 漆雕卉向他按一按手,示意他坐下说话,振声说道:“坎道帝君、皮胶贩神、武乡侯齐眉伯的前世,乃宋襄公异母兄目夷。元贩大帝为何让他协助北帅安滹,管北部贩事,主巡人间冬季,统摄冬至、小寒、大寒?也是跟前世有关。” 宋襄公乃春秋五霸之一,但其愚不可及也是历朝历代君王中登峰造极的一位。他这个春秋五霸的称号,其实是后世儒家强行加在他头上的。只要是一个正常人,无论是谁看了他的所作所为,都会嗤之以鼻。 目夷是宋桓公的庶长子,因为不是嫡长子,压根儿就没想过继承王位的事情。所以自小就发奋努力增长才学,到十八岁时,不但身长达到八尺之巨,而且文武全才,最重要的是,商业才华出众。 其商业才华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是广泛收集宋国四周各国的情报,掌握其稀缺和富余的物产和用品,第二是身体力行促成其中的交易。 虽然才十八岁,就已经策划了宋国与诸侯国之间几次大的粮食交易活动,宋国获利颇丰,受到父亲宋桓公的嘉许。 当然了,宋国本身就居于膏腴之地,自古就是中国粮仓。诸侯国为了粮食问题,一般不会得罪宋国,除非宋国自己要跟人较劲。 在宋桓公病重之际,太子兹甫请求让目夷继承宋公之位。 说起春秋时代,很多国动不动就称之为某某公,实际上姬周代商之后,就连姜子牙那么大的功劳也只是封了个齐侯,公爵不超八国。 姬发的四弟姬旦被封为周公,守其祖地。另一个弟弟被封为召公,与周公联袂执政,史称共和。根据目前所知,姬周外姓封公的只有“三恪”而已,那就是虞朝、夏朝、商朝上三代的后裔,各封一个公爵,维持他们的祭祀。 当然获封的这个人,还必须为周朝建立的时候出过力,立过功。 纣王的哥哥微子启,早在姬昌、姬发父子还没打算争天下的时候,就抱着祭器投靠了周伯,教唆他们灭商,成了埋在纣王身边的周室间谍。所以,微子启就在周公姬旦平定三监之乱后被封为宋公。 这样的人,被孔子喜欢,称之为“殷三仁”之一。使得写书人推断,“仁”就是叛徒的别称。单人旁加一个“二”字,心有二意,原来儒家所谓“仁”的本意是这个意思。 夏朝大禹的后裔被封为杞公。周灭商之后,寻找夏后禹的后裔,找到了东楼子,便封他到杞地,公爵,人称东楼公,延续杞国国祚,延续夏朝君主的祭祀。 虞朝舜帝的后裔被封为陈公,首位陈公是担任周文王陶正一职的遏父(又称阏父)之子妫满,建都于宛丘,辖地最大时达十四邑。 另有黄帝后裔封蓟公、唐朝尧帝后裔封祝公。足见周朝之初,宋、杞、陈、蓟、祝五国的地位仅次于周召二公,与虞公平起平坐。 宋国因为微子启对建立周朝的特殊贡献,周王室特别准许其以天子礼乐奉商朝宗祀,与周为客,不受君臣之礼约束。所以说,宋国这个公爵国保持到最后灭亡。其他几个公国先后被降为侯伯甚至子爵。 目夷没有接受太子兹甫的让位,而是辅佐兹甫继位,兹甫就是后来以迂腐著称于世的宋襄公。成为孔子喜欢的垃圾之一。 目夷以及宋襄公兄弟,作为殷商后裔,当然姓子了。目夷,姓子,名鱼,宋襄公继位后,让他担任宋国司马,人称司马子鱼。后世史家记载,说他名目夷,字子鱼,恰恰说反了,他的姓名是子鱼,字目夷。 古人对人的称呼,都称呼字,直呼其名是很不礼貌的作法。 后来,宋襄公因为保护了春秋五霸之首齐桓公的儿子子昭,在齐桓公死后,宋襄公联合三个小国送子昭回国,继承了齐国君主之位,是齐孝公。 这件事之后,宋襄公称霸之心膨胀,想先征服一个大国,树立威信。于是就跟楚国开战。 宋楚爆发泓水之战,楚成王率军渡河之半,及立足未稳,这两个击败楚军的大好时机,目夷再三劝谏该怎么做,宋襄公都以仁义为名粗暴拒绝,结果被楚军打得大败。 在宋襄公称霸过程中,还有很多事情,目夷几次三番献出良谋,宋襄公屡屡以仁义为名粗暴拒绝。这次泓水之战后,宋国元气大伤,目夷更是伤透了心,不屑于再看宋襄公一眼,愤而辞官,远走他乡,继续贩卖粮食。 目夷的出走,宋襄公顿时醒悟,也羞愧难当,忧郁成疾,第二年病死。 后来,目夷成为周朝司仓,逝后被周襄王封为粮神,那他是怎么做到的? 第349章 拜相夫余国 想知道目夷为什么成了粮神,要先看他的粮食生意做得怎么样? 目夷辅佐宋襄公的苦心孤诣,就连攻打宋国的楚成王都扼腕叹息,为之鸣不平。其他诸侯国国君更是对目夷尊敬有加。目夷的贩粮商队所到之处,受到各国国君的礼遇,给予最好的价格成交。 十二年之后,周王室洛阳附近爆发旱灾,王室闹饥荒,特别是那年冬季,简直没法撑下去。目夷闻听,当即送去各种粮食达三十万斛之多,受到周襄王的亲自接见,褒奖其救国救难的善举。 周襄王除了赐宴,将其封为司仓,专门筹措周王室粮食,解决吃粮问题。之后,目夷长期奔波于北方各大粮仓之国,使得燕、鲜虞、肥鼓、邢、卫、曹等北方诸国,及周王室附近的宋、陈、蔡,与周王室的粮食交易保持畅通。 目夷在周王室职掌司仓之职十五年病逝,被周襄王封为粮神。 目夷的故事到了这里,漆雕卉朗声说道:“司仓、粮神目夷归天之后,这一千五百年间都陪伴在显定极风天周襄王一侧,听说贩神立界,情愿归于贩神一界,于是转世投胎,成为坎道帝君、皮胶贩神齐眉伯。” 他这前世神迹,众神听得津津有味,原来春秋时代的宋襄公是这么回事,目夷与周襄王还有这么多渊源故事。这其中包含的信息量大到惊人啊。 众神对齐眉伯的前世感叹一回,漆雕卉说道:“坎道帝君的前世,对于北国贩事了如指掌,转世为皮胶贩神,家资累万,也是走的北国各州,故而元贩大帝册授其为坎道帝君,协管北部贩事,主巡冬季,统摄冬至、小寒、大寒之间。” 齐眉伯禁不住抽泣起来,叹道:“齐眉伯能够归位正神,多谢元贩大帝点化,多谢南冥师尊教诲,本帝君必将敬神敬事,为贩夫谋利,为平德尽力。” 大家稍微一停,牙皂神将起身一揖,问道:“都虞候,末将之主神艮道帝君前世是谁?” 漆雕卉略微品茗,振声而谈:“艮道帝君、皂针贩神、建昌侯向冲者,前世乃夫余国相濊沃丙。” 向冲的前世职务、姓名,众神闻所未闻,顿时陷入莫名其妙的沉默。这个南诏权臣之婿,南诏顶级富商,他自己也觉到晕晕乎乎,不知究竟。 夫余国,乃纣王远征东夷十五万大军的逃兵、掉队者,经过八百年周朝的繁衍而成为巨族。因他们既是商王远征东夷的兵,就天然不受周朝待见。 而且又是逃兵,很不讨人喜欢,更加不敢吱声。所以,都自称亡人。亡,就是逃的意思。 在周朝建立之初,周公姬旦平定武庚叛乱和三监之乱时,大肆杀戮殷商遗民,成千上万的殷民从齐国渡海,或者从燕、蓟逃亡。 许多人都逃亡到了东北地区,这些亡人与先前的逃兵裔融为一体,成为一个巨大的亡人族,也就是商裔族。经过数百年繁衍,其势力更是大得惊人。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居于青州的濊国,是神农帝最初派到齐鲁之间垦作农业的九黎之一,因居于濊水而立国。 濊国历经炎朝、黄朝、阳朝、辛朝、唐朝、虞朝、夏朝、商朝八大古朝,四千八百年历史传承,看到姬旦穷凶极恶,灭绝前朝古国,慌忙举国迁移。 除了一支迷惑姬旦的军队化妆为平民迁往河西,濊王带领宗族人民全部迁移到了东北。 因为是濊国王举国迁移,其统治基础牢固,政治制度完备,在五十年之间,迅速集结了东征军逃兵一族和殷遗民逃难族,这些亡人族全部集合在濊国之内。 濊国统治范围迅速扩大,在统一东北过程中,遭遇了强敌,那就是貘国。这是一个巨族,唐虞之间,舜帝大战末代唐帝,逃难的唐朝遗民族。经过多次战争,貘国失败,两下讲和,融为一体,改为濊貘国。 濊貘国是濊国王为了笼络人心而自称的,史家只承认濊貘族、或秽貊族、秽貊族。 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就曾经派水军渡海打击濊貘,足见他绝不是一个散乱的族,必然是一个国。否则,不值得齐桓公动用国家力量去征讨他。 曹魏灭公孙渊后,发现夫余国库有玉璧、圭、瓒等唐、虞、夏、商等几个上古朝代的古物,夫余王的印信是“濊王之印”,居然是汉文帝所赐。 既然汉文帝赐印,表明是称臣纳贡的藩属国。说明周初整体迁移的濊国,到汉代一直与中原王朝保持紧密的宗藩关系。 那么夫余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其实还是濊王国,历史上从来没有夫余国,这个濊国一直存在。只是中原王朝换了朝代、换了皇帝,其官方语言和通译人员都是新任皇帝祖籍地的发音,见到濊国使臣的朝拜,将濊王通译为夫余。这没啥奇怪的。 濊王国只能遵从宗主国的说法和册封帽子,从此就成了夫余国,其实用印还是濊王国印。按中原王朝错讹为夫余国算的话,至少是在曹操发现印信之前,而新莽开始称之为夫余,可以大致判断夫余国在西汉中晚期被改称。 到了被高句丽所灭,史称夫余国存在七百年,而实际上从周灭商算起,夫余国及濊王国存在一千七百年之久。 濊王国及夫余国只不过是纣王远征东夷的十五万大军遗落的部分,主体力量远征到了哪里?就是美洲么,史学家可以考证。当时中国所说东夷,绝非后世史家认为的狭隘概念,将东夷指向山东半岛。 如果东夷指的是山东半岛,周武王孟津观兵,汇集八百诸侯,殷纣王完全可以诏令东夷远征军杀回马枪,与朝歌大军南北夹击。周武王也就压根不敢袭击朝歌。因此,殷纣王所指东夷,绝非山东半岛。 至于后代史学家以为,殷纣王是形成当今华夏版图第一人,也是对古史研究不深,孤陋寡闻的结果。自从第一个称帝的神农,华夏的版图就形成了现在的雏形。 那时候的行政区划制度是:岳、州、伯、方(氏)、子。天下分四岳、十三州或者九州,州下伯。从伯以下皆称为国,各都筑城。方(氏)听命于伯,子听命于方。到了周朝,将这一套行政区划制度进行了大改造。 所以,后代史学家以为,远古朝代管不了多大。是压根不懂逻辑关系。 比如,当时中国所说的昆仑山,也被后世史家狭隘地认为不是现在的昆仑山。也是基于当时疆域狭小的错误观念导致的。 当时中国所说的赤县神州四至范围全部通海,也被后世史家认为那些海只不过是一些湖泊。炎朝的蚩尤都“食铁石”,也被后世的史家认为是传说。 其实那是炎朝的封爵采食制度,你主管什么就采食什么。食铁石,意思是管理铁石冶炼的最高官员,就在铁石冶炼获利中给予丰厚待遇。 足见,经历了历代帝王人为的阻断历史文化,我们不懂得华夏文明到底有多么辉煌。 贩神界都虞候漆雕卉说起夫余国,感慨万端。 感慨之余,漆雕卉说道:“艮道帝君向冲,乃夫余国相,濊沃丙转世,我们已知夫余国是怎么回事,濊沃丙也就好懂了。向冲正是夫余国的国姓濊氏嫡系后裔,从沃丙这个名字可以看出,这是典型的殷商帝王起名传统。” 濊沃丙虽是濊姓嫡传子孙,但他的祖父早逝。祖母将父亲、伯父和叔父及两个姑姑抚养成人,这期间受了多少苦难,难以言表。 沃丙生得奇丑无比,眼瞳外突,双耳驴尖,乌灰肤色,十分吓人。刚一降生,其父就被吓得瘫坐在地,抱出去就将他送给了无儿无女的鳏夫。 鳏夫在家中是大哥,为了弟弟妹妹们成亲,奉献了一切,自己却沦落为鳏夫。因而人称孤甲,即后来的濊孤甲。 孤甲细心呵护沃丙,将之视若珍宝,挣钱让他学文,亲传殷商先祖传下来的绝世武功。沃丙长到十二岁时就出落得膂力过人,身腰巨大且丰神俊逸。 父亲闻听沃丙情形,深深后悔,来给孤甲致谢,对于早年间抛弃沃丙,深情致歉。 孤甲指示沃丙跪拜生父,不计前嫌,大度认亲。从此,沃丙到了父母身边,孤甲与之一起被收留。沃丙从十二岁这年开始,与养父孤甲一起,跟随父亲三兄弟贩卖当地特产鹿茸。 三十年之后,家资颇丰。生父生母先后病故,沃丙为了俸养孤甲,不再外出经商,而是建起了养鹿场。生意由儿子与徒弟们继续沿着他的路线贩卖。 将养鹿场建好,正常运转之后,他将主要经历放在交游之上,带着养父孤甲往来濊国内外,广交英雄豪杰。孤甲却有好多生死兄弟,都是早年间的师兄弟及其子女,沃丙都与这些人相识相知,亲热无间。 在他四十八岁时,濊国遭遇乌桓攻击,险些灭国。 沃丙将家资全部拿出,动员伯父、叔父及众兄弟、众子孙及门人弟子,全都将家资拿出来。召集周边四十九邑豪杰八千人,由沃丙统领,边战边训,直接冲向乌桓大军背后。 乌桓军眼看就要攻下首都夫余王城,虽然危急,但乌桓军也到了精疲力竭之际。恰逢沃丙生力军从背后赶来,一通猛攻,乌桓军大惧,迅速撤离。 城中濊王仲丁看到沃丙大旗招展,乌桓撤兵。一声令下,城中军冲出,与沃丙的援军腹背夹击,乌桓大败,三万乌桓军队损失大半。此后三十年不敢觊觎夫余国。 战后清查间谍,却是原来的国相濊庚。夫余王濊王仲丁勃然大怒,当即罢免濊庚,叫司理官开审。 拜濊沃丙为国相,总揽朝政,封弱侯。弱侯封地乃夫余国北部弱水之滨的弱邑。拜濊孤甲为镇西将军,封汉伯,率军镇守夫余国西部边陲,专门对付乌桓国。汉伯之封是指夫余国西陲汉水之滨的汉国。 孤甲此时七十八岁,终于娶到了妻子,濊王仲丁赐其八媵。他镇守夫余国西陲十年后病逝,育有九子十五女。沃丙将他们都接到相府,对年轻的师母和年幼的师弟师妹们悉心照顾。 沃丙为相三十七年病逝,享年八十五岁。沃丙去世后,追赠濊沃丙为弱公,封鹿神。弱邑成为夫余国唯一公爵属国,其子孙世世代代袭爵。 弱国与宗主国夫余国(濊王国)一样,全是殷商的兄终弟及传位办法。传三十四世五十二王,历时九百三十年。与夫余国同时灭亡于后世的高句丽。 养父兼师父孤甲的九个孩子都已成家立业,长子濊孤祖被封孤侯。孤侯之封,盖因夫余王仲丁感念孤甲之功和他的辛酸家史,将汉水之滨一座城改称孤邑,封给孤甲的长子,赐名孤祖。 因孤祖与孤竹音近,附近许多殷商孤竹国墨氏后裔闻听,纷纷来投孤祖。孤祖善加优抚,都划给土地。五年之间,孤邑成为夫余国西陲大邑,繁荣昌盛程度堪比国都夫余王城。 孤国传位二十九世三十七王,历时七百六十年,灭于三国时期辽东太守公孙渊。 漆雕卉笑道:“夫余国弱公、鹿神濊沃丙,本来起家于贩夫。贩神立界之后,也转世投胎,要取得贩神界正神之位。这就是艮道帝君的前世了。” 向冲对自己的前世神迹,听得热泪滚滚,听都虞候说完,禁不住喃喃自语:“格老子,前世的这个濊沃丙咋这么苦?” 众神通过了解向冲的前世神迹,无不感叹于夫余国的奇趣。这东北地区早就有这么庞大的殷商族裔,还建立了一个长达一千七百余年的国家。 可叹,中原王朝在姬周影响下,对殷商后裔百般恶视,却一直没能与他们好好沟通,要不然的话……。 众神的前世每一个都是一部荡气回肠的英雄史诗。巽道帝君漆雕又、坤道帝君王捶的前世,应该也不会多么平庸。 那么,柿干贩神、江华郡公漆雕又、骠玉贩神、盱眙侯王捶的前世到底怎么回事呢? 第350章 芝神与度神 都虞候所在的究明宝殿,众神都在这里听取自己的前世神迹。 红嘟嘟仙童憋不住,刚跨出一步,也想问问自己的主神巽道帝君漆雕又的前世来历。被漆雕又急忙挡住,示意他莫慌,往后站。 此时,坤道帝君王捶直接从茶桌站起来,对漆雕卉施礼:“都虞候,请问小神的前世却是哪个?心知肚明之后,总不至于与前世好友生出误会。” 漆雕卉笑起来,振声说道:“坤道帝君、骠玉贩神、盱眙侯王捶者,你的前世乃汉末隐士庞德公转世。” 土相帅陈哲乃东吴鲁子敬转世,西帅张涯乃蜀汉先帝刘备转世,北帅安滹乃刘备的妻兄糜竺转世,震道帝君文烈是桓侯张飞转世,他们四神都是三国名人,一听这个,顿时惊讶不已,纷纷站起来看王捶。 他们与王捶寒暄一阵,陈哲惊叹道:“你小子的前世庞德公难道也是商人吗?庞德公不是进鹿门山采药,再不出山了么?” 王捶对陈哲拱手一揖:“师祖玩笑了,徒孙哪能知道自己前世的事情呢?” 漆雕卉接过话头继续说:“庞德公先在岘山南沔水中的鱼梁洲上种田打渔,供一家子生活。孩子们成群结队,养家糊口越来越困难,转而进入鹿门山采药。 “天天只是采药,一家人守堆积成山的药,能解决温饱吗?采了药干什么呢?难道是自己吃吗?当然是卖药挣钱么。 “经商二字的意义,被儒家抹黑,古代文人一提到做买卖挣钱,赶忙避而不写,好像多么丢人似的。所以庞德公采药挣钱的事情闭口不谈。 “只不过著史者不写庞德公做商人罢了,似乎写出来就有损庞德公的形象。反观庞德公与刘表的对话可以看得出,这些话只有商人的胸襟才能说得出来。法、道、儒、墨、兵诸家绝对找不到庞德公的思想。” 庞德公乃荆州襄阳人,东汉末年名士、隐士。他比司马徽大十岁,过从甚密。与隐居到荆州的徐庶、诸葛亮都十分要好,庞统是他侄子。 司马徽的大号水镜先生、诸葛亮的绰号卧龙、庞统的绰号凤雏,都是庞德公给起的。那么,他是怎么对荆州牧刘表说的呢? 刘表亲自登门想请庞德公出山任职,对庞德公说:“你保全了独自一人,为什么不保全天下呢?” 庞德公笑着回答刘表:“鸿鹄在高林之上筑巢,龟鼋在深渊下面作穴,都只不过为了晚上有归宿,人的取舍与行为举止也是人的巢穴,万物都是为了各得其所,所以天下并不是我所要保全的。” 庞德公以耕作为业,所以他的妻子儿女都在他跟前耕耘。 刘表指着他的家人问庞德公:“先生住在田亩之中,不肯做官,能有什么留给子孙呢?” 庞德公回答:“世上的人追慕名利,只会留给子孙危险;而我留给子孙的是安居乐业,只是遗留下来的东西不同罢了。” 刘表问庞德公留下危险的原因。庞德公回答说:“尧、舜将天下的土地授予他的臣子,而没有偏爱;让他的儿子在民间生活,而无骄傲的神情。丹朱、商均和我,得以保全生命而终。 “禹、汤虽得到了天下,便把国家交给自己的亲人,使桀败退,迁徙南巢;纣的首级被悬挂在周的旗织上,而他们的宗族被敌人俘获。禹、汤难道不比丹朱、商均愚蠢?这就是其处境危险的原因。 “周公摄政时,杀害他的兄长和纣子武庚。如果此前让周公和他的兄弟食用粗劣的汤羹,居住蓬蒿下面,哪有这样的危害!” 刘表被他这么一说,为自己的后代处境也倒吸一口了冷气,当即无言以对,只得叹息而去。 刘表告辞走后,庞德公带着妻子儿女一大家就隐居鹿门山了。他采药卖药三十三年,到九十九岁归天。所采所卖的药材以襄阳特产灵芝、麦冬、半枝莲、半夏、杜仲、茯苓、葛藤为主,特别是他采的灵芝,名震吴魏两国。 他去世的时候,是魏明帝曹叡坐着北国天下,得知庞德公仙逝,追赠鹿门亭侯,封之为芝神。鹿门亭侯,其实就是鹿门山,亭,是镇的意思,这里没有镇子,是一种褒奖性的封爵,没有具体的封户。芝,是灵芝的本名。 说到这里,漆雕卉赞道:“当贩神立界之际,庞德公大喜过望,这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也转世投胎,降生在新丰虎王寻家,辗转成为南诏国驸马,经营骠玉至今。因撤商之功和大战交州,获封贩界正神。” 他的这一神迹,引来西帅张涯、土相帅陈哲、北帅安滹、震道帝君文烈一片唏嘘。 震道帝君文烈暴叫:“写史的瞎子们,凭什么不将人的商业经历写进正史,难道他们的笔墨纸砚和金珠玉饰不是买来的?全是受贿、敲诈、抢劫而来么?还望双鞭刑王对这种不要脸的笔杆子一个个正法。” 黄昭一听这个,果然有理,答道:“小王这就下界察看,这些史官再有故意隐瞒贩夫贡献的行为,一律受刑。” 都虞候漆雕卉微微一笑,朗声说道:“这个恐怕不好做到,除非你天天跟着史官的屁股,我等贩神界有那么多事情,谁能顾得上这个。今后可以点化人间的天子,叫他们设立商业管理部门,史官们为了记载这些当官的事迹,也就带出了贩界故事。” 土相大帅陈哲叹道:“姬周以来对贩夫的禁锢和鄙视,人间根深蒂固,要想让贩夫进正史,恐怕还需要出几个贩夫天子,才能解决贩夫入史问题。” 贩仙部都统领子祝寿赞道:“土相大帅所言极是。本帅这就让三位贩仙师弟巡回人神两界,点化想成为贩神的转世投胎者,上位几个天子。” 因了庞德公的神迹而引起贩神界气愤填膺,此后,贩夫天子果然诞生,但引起了天下大乱。为什么会天下大乱? 既然贩夫要出天子,必然会争夺天下。陈哲在脑海中回放众神刚才的对话,禁不住大为震惊,难道大唐气数将尽了么?这可是绝对的天机,断不可再往下说了,闷死在心里算了。 再看看众神的前世神迹,也就五叔漆雕又还不知道。陈哲又看看天,已经很晚了,一会又到亥时了。 他遗憾地站起来:“五叔巽道帝君的前世神迹,咱们明天再听吧,马上又该人间的腊八了,众神休息一会,准备巡天了。” 漆雕卉说道:“明日一早,都到家父朱果神殿聚齐。由红嘟嘟仙童献上朱果和柿干,请众神一一品尝。” 众神纷纷叫好,相继告退,带了各自守护门神,回到各自神殿稍微歇息。 亥时初巡天,看了这一年人间的贩夫情形,访查了各自该管范围的各种事端,回寝宫睡觉。 次日恰到卯时,众神齐聚朱果神殿。红嘟嘟仙童早早就摆好了各神的桌子,放了好盘子,每盘都放了红嘟嘟的熟透的甜柿子,另放了柿干一盘。 众神进来,巽道帝君漆雕又一一拱手施礼,相让众神落座,请各位品尝红嘟嘟的柿子和漂亮的柿干。 东帅冉衮看七哥这么周到,又吩咐茶道仙翁给众神斟上花茶。 都虞候漆雕卉、土相帅陈哲相携,一一给各位大神让柿子,敬花茶。 众神略微吃下三两个柿子,茗几杯花茶,纷纷请漆雕卉开讲。 漆雕卉颔首,振声说道:“家父巽道帝君、柿干贩神、江华郡公,名讳漆雕又,字平复。其前世乃轩辕黄帝次相大常也。” 前日木相大帅胡轸的前世、蒲神王倪与尧帝对话中,提及黄帝次相大常,居然也转世来到了贩神界。漆雕卉此言一出,众神莫不震惊,顿时一阵骚动,窃窃私语起来。 漆雕卉等众神稍微安静,朗声说道:“大常没有拜相之前,乃常国普通一民,自幼抱负甚大,决计以贩卖振家邦。十六岁搞贩卖,二十六岁指挥四大弟子走南闯北,各自贩卖四方物品,可谓贩界绝无仅有的奇才。” 四大弟子分别是: 大弟子井端,走东方青州、徐州,贩卖丝绸、松木、怪石、蠙珠、臮鱼。 二弟子弄父,走南方荆州、扬州,贩卖瑶琨、象齿、牛革、砺石、丹砂。 三弟子神梭,走西方梁州、雍州,贩卖铁银、熊狐、织皮、璆琳、琅玕。 四弟子无终孙,走北方冀州、沇州,贩卖皮服、油漆、丝绸。 自居于豫州,贩卖油漆、丝绸、絺布、苎布、盘错。 每年四次相会于常国,总结经验教训,互相救济协助。 历经二十年拼搏,三十六岁与四大弟子一起成为远近闻名的巨富。经商而生成的满腹韬略,无人能及。轩辕黄帝访贤,延请出仕,封为廪者,居次相之位。 因其尽知天下物产,为次相六十四年之久,度量恢宏,包容天下八方巨贩,黄朝仓廪殷实,助黄帝统一天下功勋伟大。一百岁辞世之际,二代黄帝将其爵追晋为廪公,封作度神。 大常,也叫常先。在家中乃长子,先出生,故而大常、常先实为一人。贩神立界之际,廪公、度神大常早年间的神迹,因姬旦、姜尚灭史,孔丘删书,后世不知究竟。怅惘之余,转世投胎而去,就到了戎州僰道县漆雕家。 漆雕卉说完,早已泪流满面,拉过陈哲、介克,三神翻身跪正,漆雕卉只说了一句:“孩儿不孝,幸得您老教诲……。”再也说不下去,嚎啕痛哭起来。 惹得礼山五雄的大哥平德令望云端、二哥金相部大帅范朱公、三哥水灵部大帅苌卜曲、四哥震道帝君文走霹一起拥了上来,拉起三个孩子,都禁不住泪流满面。其他众神哪里还能安坐,也纷纷前来安慰。 平德令望云端振声说道:“都虞候传布众神前世神迹,已过八天,人间是大唐乾符五年。诸神诸仙互相走动几天,乾道帝君、巽道帝君、土相大帅抓紧写出《杀怯经》,众神掐经之后,有一件大事需众神共同去办。” 望云端所说的大唐乾符五年(878年),距离于阗五老归天封神已经过去二十二年之久。 金刀天王张釜张谦逸听到“大事”二字,顿时心下吃惊,当即就想到儿子张议潮的归义军:“哟哬,这么快就换了天子。议潮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皮革贩神、象侯张谦逸这么一问,一下子搞得朱果神殿鸦雀无声,这么多的大神奋斗而来的收复战果,到底是什么结局呢?该不会叫人伤心吧? 第351章 萧王说唐史 巽道帝君的朱果神殿,金刀张天王的问话,引起众神沉思。 双鞭黄刑王说道:“芝麻仙姑每天退出究明宝殿都要巡查,天下之事尽知。当今天子乃懿宗第五子李儇,十二岁由宦官田令孜拥立继位,乾符二年王仙芝起义,今年黄巢起义,天下汹汹之势难以掌控。 “南阳郡公张议潮三十年前起事,彻底平定陇右之后,十一年前入朝,逝于六年前。掖侯张议潭之子张淮深,十一年前掌握归义军。这些年稍有内乱,但还是大唐牢牢控制着这一块收服之土。” 双鞭黄刑王说得再怎么艺术,金刀张天王也能听出来发生了什么。张谦逸顿时脸色难看,心中嘀咕,打江山的议潮入朝、去世,怎么也轮不到议潭之子接掌归义军。家中内斗以至于此,唉,该怎么说呢? 此时,飞箭李天王看到三哥脸色不爽,当然知道归义军发生了什么,也不好说破,急忙过来轻声安慰:“孩子们的事情,自有造化。议潮只要做得对就行了。我等归天,专做贩神,哪里还管政争呢。” 一晃又过了二十二天,乾道帝君望凌通、巽道帝君漆雕又、土相大帅陈哲三神经过反复讨论,多次修改,分别由乾道帝君写出了《杀怯上经》、巽道帝君写出了《杀怯中经》、土相大帅写出了《杀怯下经》。 三部《杀怯经》比照《贩略经》及《陈尤问答》所生出来的十四怯,逐一邀杀。 《杀怯上经》,所杀者乃从商的明暗怯、热寒怯、生死怯、善恶怯、得失怯,要旨在于当局争胜和概算。 《杀怯中经》,所杀者乃从商的阴阳怯、信疑怯、往来怯、文武怯、智愚怯,要旨在于四海操控和技法。 《杀怯下经》,所杀者乃从商的虚实怯、兴替怯、恕怨怯、超凡怯,要旨在于为云耳之宗统、天下之时势,设局做功。 贩经局已经将杀怯三经以金册刊印,元贩大帝坐于元信宫手抚金册,思量让众神到谁的宫殿掐经。 忽然闻到下界的檀香竟然向他飘来,这倒是奇了哈。自己从则天大圣皇帝封神以来,按人间纪年恰满二百年,徒孙的徒孙都不该有活的了,谁还能想得起来给自己烧香? 恰在此时,腊梅仙君引领平德令望云端觐见。 元贩大帝问曰:“望爱卿来得正好,高之写的《杀怯上经》、平复写的《杀怯中经》、智之写的《杀怯下经》,十分精妙。寡人正要宣诏掐经,下界居然有人给寡人烧香,我贩界痛灭盐商齐朝之后,不知道唐廷又怎么了?” 望云端奏曰:“如今是大唐天子李晔的光化三年,咸通八神归位已经三十天,人间过去了三十年。宦官刘季述等将李晔私囚少阳院,企图废黜天子,拥立太子。想必是萧王在长安向您祷告。” 元贩大帝笑道:“高之这个重外孙对李唐江山很上心啊,那次是他求朕灭掉盐商齐国,这次求朕救他的天子弟弟。黄巢的盐商齐国就算贩神不插手他自己也会灭,总的说跟贩神界有联系。而这次祷告,就属于政争了。” 望云端笑道:“臣下以为,高之的重外孙还算得上贩神近亲,萧王李仍虽然不掌大权,但毕竟是李家的人。他情知外高祖是贩神界平德令,天师祖是元贩大帝,祷告是正常的,贩神界不搅和政争也是理所应当,臣不予置评。” 元贩大帝被望云端这么一说,只好屈服,诏令:“腊梅,诏令乾道帝君、兑道帝君走一趟下界,救救这个唐天子,具体如何设法,机断处置。有必要的话,准其人神传音三番,都虞候免于处罚。” 平德令当即深深施礼:“陛下英明,臣代高之、公威谢过陛下。” 腊梅仙君与望云端相随出来腊八神殿,直奔望凌通的韵铭宫,又叫来凌公威,传下元贩大帝诏令。乾道帝君望凌通、兑道帝君凌公威父子得了贩帝诏令,不顾已是深夜,父子两神直奔长安萧王府。 临海郡王望凌通骑赤兔天马,碑拓神匠紧随。新定郡王凌铣骑飞角羚羊,大甲仙翁紧随。四位神仙瞬移到了萧王府中。 但见他家神龛之上,供着三个牌位,正中牌位写的是:供奉元贩大帝之位。左边牌位写的是:供奉先外曾祖父碑拓贩神临海郡望王讳凌通字高之之位。右边牌位写的是:供奉外伯祖父团鱼贩神新定郡凌王讳铣字公威之位。 看来,他还不知道外曾祖获封贩神部乾道帝君,也不知道外伯祖获封贩神部兑道帝君。 天上是深夜,人间的今天却是腊月十二。 这天一大早,父子二神带上两位随护神仙,简单商议,就以凌铣先给萧王李仍托梦,先问明情由,再做决断。 萧王李仍左搂一名孺人,右抱一名美媵,昏昏然正要起床。孺人和美媵急忙简单穿了衣服,起身侍奉。寝宫之外的大殿中,侍女正在加炭烧炉子。 李仍刚要下床,忽然感觉两眼发涩,仰躺过去,霎时间进入梦中。 孺人和美媵看萧王又睡了,也不敢惊扰,给他盖好锦缎被子,轻轻坐于各自梳妆台边。侍女们给她们端来温水,让她们洗漱。 李仍在梦中,看到外伯祖新定郡王凌公威,身后还有一位仙翁,急忙施礼相见。 大甲仙翁说道:“萧王千岁,小仙乃大甲仙翁,你家外伯祖兑道帝君凌王千岁的随护神。你望天祷告祈求元贩大帝和乾道帝君、兑道帝君搭救被幽禁的当朝天子李晔,我们已经来到,具体情况还请说明。” 李仍正要说话,凌铣看见孺人往床边来,急忙一挥手,将李仍带到王府后花园的一株古松之下的静栖亭,坐于石台。看凌铣怕冷,大甲仙翁手指一点,一个硕大无朋的团鱼甲壳笼罩在静栖亭四周。 兑道帝君凌铣说道:“刘季述幽禁天子,我们救天子很简单,关键是天子出来之后,要怎么才能稳坐江山,不再受到类似的危害?” 萧王李仍一开口就禁不住泪水汪汪,说道:“外伯祖有所不知,二十五年前,即僖宗李儇乾符二年,爆发盐商王仙芝造反,王仙芝祸害三年之久被杀,紧接着他的盟友、盐商黄巢继续作乱。 “黄巢于广明元年杀入长安,建立大齐王朝,建元金统,并大赦天下。黄巢封其妻为皇后,以尚让、赵璋、崔璆、杨希古为四相,孟楷、盖洪等为尚书左、右仆射兼军容使。 “封郑汉璋为御史中丞,费传古为枢密使,李俦、黄谔、尚儒为尚书,王璠为京兆尹,许建、朱实、刘塘为军库使,朱温、张言、彭攒、季逵为诸卫大将军、四面游奕使。 “封方特为谏议大夫,张直方为检校左仆射,马祥为右散骑常侍,皮日休、沈云翔、裴渥为翰林学士,令其甥林言为功臣军使。” “虽然盐商齐朝大赦天下,却对大唐宗室百官展开大肆杀戮。盐商齐朝还没进京的时候,僖宗君臣束手无策,相对哭泣,宰相卢携畏惧自杀。 “僖宗的‘阿父’宦官田令孜率五百神策军,匆忙带领僖宗和我等宗室亲王逃离京城,先逃往山南,又逃往四川。僖宗成为玄宗之后又一位避难逃往四川的皇帝。 “诗人罗隐有《帝幸蜀》诗咏其事:‘马嵬烟柳正依依,又见銮舆幸蜀归。泉下阿蛮应有语,这回休更冤杨妃。’其中阿蛮乃玄宗乳名,简直是叫皇家的脸丢尽了。 “得亏黄巢沉浸在声色之中,又出了个对大唐有利的左仆射兼左军容使孟楷。逼迫朱温孤军进击同州,先胜后败,被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打得走投无路。而朱温向大齐皇帝黄巢请求支援,连上十表,均被左军容使孟楷隐报。 “朱温大哭,与属下胡真、谢瞳商议投唐。当年九月,朱温斩杀大齐监军使严实,率同州军投降王重荣。僖宗在成都闻报,大喜过望,当即下诏,册授朱温为左金吾卫大将军、河中行营副招讨使,赐名“全忠”。 “次年,即大中三年,朱温及王重荣等众将多路打败大齐军,黄巢退出长安。大中四年,新任河中节度使李克用奉诏平叛,与这时候的宣武军节度使朱温联合绞杀黄巢。 “经中牟一战,盐商齐朝的名将霍存、葛从周、张归厚、张归霸全部被俘投降了朱温,而黄巢的悍将损失殆尽。同年,黄巢逃到兖州狼虎谷,其外甥林言见大势已去,亲手杀掉了舅舅黄巢及黄巢的兄弟妻子。 “平定黄巢之乱崛起的宣武军朱全忠、河中军李克用,成为当今天下最强大的两股外镇。盐商齐朝失败后,天下进入藩镇之间的兼并和混战之中,天子早已失控。 “这些年又产生了投机取巧的凤翔军李茂贞、镇守国门华州十六年的镇国军节度使韩建。而朱温在中牟之战得胜后,曾经火烧李克用,两家结仇。李茂贞、韩建均与李克用相亲近。 “幽禁天子李晔的宦官刘季述,惧怕李克用的正直无私,极可能将这件事情的罪责,推给圆滑狡诈的朱全忠。” 兑道帝君凌公威听完萧王李仍的介绍,讥笑道:“凡有祸事,大多数都是自己寻来的。李晔把皇帝这把龙椅坐成这样,救不救他还有何用?” 此时,大甲仙翁沿着李仍的述说,以元神穿行术搜集了不少这二十五年的相关情况,禁不住说道:“懿宗时的翰林学士刘允章有《九破论》,早已将大唐气数告诉了天子。 “然而你们李家这几位皇帝却荒唐到什么程度?僖宗准备逃出长安之际,任命剑南道和山南道节度使,竟然用打马球赌输赢决定人选。” 刘允章的《九破论》预告了盐商大起义,他说道: “终年聚兵,一破也。蛮夷炽兴,二破也。权豪奢僭,三破也。大将不朝,四破也。广造佛寺,五破也。赂贿公行,六破也。长吏残暴,七破也。赋役不等,八破也。食禄人多,输税人少,九破也。” 对天下苍生的生存状态,刘允章还总结了“八苦”、“五去”。 大甲仙翁叹息道:“可惜,有这么好的大臣,却毫无用处。懿宗、僖宗虽然也知道局势不妙,但继续寻欢作乐,荒唐处置军政事务,冷了天下豪杰名士的心。以至于身边既没了韬略栋梁,又没有死忠悍将。李晔坐天下毫无改变,救他真的没用。” 兑道帝君和大甲仙翁一番话,萧王李仍哑口无言,只能默默落泪。 正在僵持之中,忽然闯进来一个美貌绝伦的女人。兑道帝君大惊,这是在李仍的梦中,她是怎么进来的? 第352章 帝君救昭宗 萧王府后花园的静栖亭,兑道帝君和大甲仙翁正在萧王的梦里说话,一个女人怎么就能闯进萧王梦里来呢? 却见萧王李仍急忙翻身跪倒:“太妃千岁驾临,孩儿给您老人家请安。” 兑道帝君仔细一看,却是侄女望游翎,他这个懿宗的德妃怎么变得面目如此憔悴?正惊疑她是怎么进来李仍梦里的,乾道帝君望凌通、碑拓神匠紧随而来。哦哦,肯定是乾道帝君将她带进了李仍的梦里。 望太妃对众神施礼相见,说道:“爷爷、伯父,游翎只说一句话,国家多难之际,暂且不要评价天子是好是坏。无论怎么说,您二位老人家都是李仍的爹懿宗所封正神,就看在这个面子上,也要救救李家天子李晔。” 这话说得很有分量,的确如此,没有望游翎的皇帝夫君封咱,也成不了贩神部正神。再怎么说,乾道帝君、兑道帝君对于这点恩义总该记挂吧。 现在的天子李晔与前朝天子僖宗李儇,是懿宗两个王皇后(双胞胎王涵、王泠)之子,当然是嫡子。萧王是懿宗与望德妃所生,懿宗的庶子。 虽然嫡庶之间差别巨大,但李仍比他们大,僖宗和昭宗往往还能听一些李仍的意见。毕竟都是懿宗的皇子,紧要关头,肯定会拧在一起。 望太妃现年六十五岁。自从祖父望凌通归天,间隔四年懿宗驾崩,紧接着就是盐商起乱,作为皇太妃,备受冷落。 能保住小命就得庆幸尚有忠臣护驾,否则,二十年前就会死于盐商齐朝之手。即便不死,也会被黄巢占有,黄巢被杀之时也会跟着被杀。 乾道帝君望凌通看孙女这么说,只好点头:“皇太妃不要慌张,要想救出天子李晔,需要先弄清楚朱全忠与宰相崔胤的中间纽带是谁?李晔身边还有没有护卫大将?” 望太妃见爷爷这么说,等于是答应救人,当即跪下:“爷爷,只需要两个人就能解决这件事情。一个是朱全忠的军师李振,一个是孙德昭。” 李振,曾祖父乃中唐名将李抱真。李抱真与其兄李抱玉都曾担任忠于朝廷的节度使,本姓安,与安禄山都是初唐十六将归国公安兴贵后裔。安史之乱爆发之前,李抱玉与安禄山等同为唐廷节度使。 安禄山反,李抱玉耻于跟安禄山同姓,求皇帝改姓。肃宗天子感动,赐姓李,他们这一支安姓人,全都改姓李。 到了李抱真担任潞州节度使的时候,范阳节度使朱滔反叛,而成德兵马使王武俊与朱滔暗中有些来往,为说服王武俊与他共同抗击朱滔,李抱真冒险去王武俊的军营进行说服,晓以大义,感人至深。 最后,王武俊和他结拜为兄弟,联合起兵,一战击败了朱滔。 李振继承了李抱真的谋略,做事丝毫不亚于他的先祖。朱全忠的大计多从他的脑袋瓜里冒出,因而,能够最后灭唐称帝。 李振,字兴绪,早年间发奋读书,可是,那个进士怎么都考不上,选择投军,一路做到金吾将军。 后来出任台州刺史,将要到任,浙东董昌造反称帝,只得回长安。路过汴州,拜访在此征战的朱全忠,一碰思想,两下相见恨晚。朱全忠盛赞他是奇人,必欲叫他留在身边,当自己的诸葛亮。 朱全忠被封为天平军节度使的时候,就表奏天子,封李振为节度副使。李振从此成为朱全忠的主要谋臣,对他十分器重和信任。经常派他出使各地,作为自己的代言人,调停各方面势力。 刘季述幽禁昭宗的时间点,李振作为朱全忠的特使,恰恰就在长安,让他代表自己联络长安达官显贵的感情,掌握朝中动向,便于随时用事。 宰相崔胤也对李振十分看好,通过李振的调停,认为朱全忠可以倚仗。 望太妃提及的孙德昭是谁呢?乃贩神界成都大总管、花蜜贩神、汤阴子张涯之徒,孙纬的孙子。 孙纬在贩卖花蜜过程中,也曾经追随望凌通征战代北,因战功被封为五原伯。五原县乃关内道盐州下辖。孙纬有三子,长子孙惟最、次子孙惟极、三子孙惟垓。孙德昭乃孙惟最的长子。因而,孙惟最、孙德昭就成了五原人。 孙惟最这个人,具有雄才大略。黄巢攻陷长安时,孙惟最率领乡里的子弟,得到义兵一千人,向南攻黄巢于咸阳,兴平县镇将以其勇壮,增派镇将府兵两千给他。因破贼有功,拜为右金吾卫大将军。 又多次作战保卫京师,累升墉州节度使,留在京师担任护卫。墉州将吏到京城请求孙惟最到镇赴任,京师百姓几万人和神策军拦路挽留,不能出行。 僖宗感动,倚为柱石,改册为荆南节度使,爵以渭国公,封地乃关内道的渭州。让他留在京师处理荆南节度事务,分管神策军,人称“扈驾都”。这时,京师动乱,百姓都靠他作为保障。 此时,孙惟最早已去世,孙德昭因父亲恩荫,被任为神策军指挥使、韩城侯。其封地韩城县在京畿道的同州。此时,如能将其说动,脱离左神策军中尉刘季述的指挥,甚至反掉刘季述,必然可以救出昭宗。 萧王府,李仍“哎哟”一声,从梦中醒来,急忙打马到宫中,去看母亲望太妃。两下一说,望太妃也做了同样的梦,禁不住热泪盈眶,大喜过望。 望凌通与儿子凌公威,到萧王府上空,经过紧急磋商,要想救出昭宗,必须兵分两路。如此如此去做,定能成事。 乾道帝君望凌通还骑赤兔天马,带上碑拓神匠,直奔孙德昭所住的渭国公府邸。 此时,已经是午饭时间。乾道帝君及碑拓神匠到时,神策军指挥使、韩城侯孙德昭恰恰吃过饭,随意在国公府中晃动,准备午休。 碑拓神匠将掌中宣纸一挥,一股清风袭来。孙德昭感到了一股墨香味的清风,顿时昏昏欲睡,回到卧房,和衣而卧。 乾道帝君望凌通与碑拓神匠一道,出现在孙德昭梦中,碑拓神匠说道:“这位是碑拓贩神、上天贩神部乾道帝君、临海郡王望凌通,我是乾道帝君的随护神碑拓神匠。今天来找你,只说一句话。” 望凌通说道:“寡人之父乃竹木贩神望云端,现为贩神界平德令,与你高师祖西面真人是师兄弟。寡人与你曾师祖花蜜贩神张涯平辈,他乃贩神界成都大总管。” 孙德昭惊得慌忙跪倒:“帝君、曾师叔在上,有何吩咐,尽管神示。” 乾道帝君说道:“只有一句话,乃父既然忠心为了李唐天子博得功名,成为扈驾都、渭国公,你就不可忘了为皇室效命。现在宦官刘季述幽禁天子李晔,想立太子李裕为帝,天下节镇及满朝文武都大为不满。” 孙德昭听到这里,不等乾道帝君说下去,急忙回答:“小将知道怎么做了,绝不辜负帝君一番重托。小将定会继承家父遗志,救出天子,扶保他复位。但有一条,需得朝中宰执及其他两位神策军大将孙承诲、董从实配合。” 乾道帝君颔首称是:“这个自有朕前去知会宰相崔胤,叫他与你等配合。” 约略一刻钟,孙德昭忽然醒来,对梦中情形清晰记得,暗暗下定决心,单等崔胤来说。孙德昭为什么答应这么爽快?其中有没有其他原因呢? 怎么没有原因。这个左神策军中尉刘季述,他只看中世代公侯的世家子弟,从来就看不起突然崛起于平叛的大将,对孙德昭这样的子弟每每说话带刺。还曾经在神策军侮辱孙德昭,说他祖上是贩夫走卒,他就是个下流人的小兔孙,王八羔子。 孙承诲则是楚州八仙的七哥、卢阳腊肉孙大涛的次子,涪陵六侠老幺、岭南五府经略使、卢阳郡公孙啸的孙子,昔日里跟随苌度、望云端平定五股河盗那个孙夸的曾孙。 董从实则是早年间朝歌元圣宫的庙祝董驰的曾孙,乃父董久元拜在朝歌八剑之大哥、玄冠侠全登的门下,从事骠玉贩卖。 董从实则是因为随父贩玉过程中遭遇劫匪,大发神威,杀死劫匪主将,提了人头报官。官府一查,被他杀掉的这个家伙是齐朝大将。董从实当即就被封了正五品上的上骑都尉,入神策军成为郎将。 孙承诲、董从实两员大将,上辈子都是商家老底子,也同样被刘季述不少侮辱。因此,孙德昭提到这两个人,准定能行。 到了年二十三祭灶日,崔胤派出秘密使者崔洞,来到渭国公府邸,两下一说就成。继而崔洞请他与自己一起去找孙承诲、董从实,这两位也毫不犹豫,愿意为昭宗复位立功。 崔洞将神策军三员大将邀请到崔胤府中。崔胤大为振奋,当即撕下衣襟书写盟约,四人结义为兄弟。誓为昭宗复位洒热血,互不背弃,互不泄密。 乾道帝君望凌通这一路,基本齐活,做得很漂亮。 再看兑道帝君凌铣这一路的情况。凌公威骑飞角羚羊,带着大甲仙翁跑到李振在长安的住宅,也是恰好午饭时间。 大甲仙翁将掌中神甲一敲,传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李振李兴绪耳轮中听到这声奇怪的响声,顿时丢下碗筷,瞌睡得很。 侍女将其扶到卧室,倒下就睡,进入梦乡。 大甲仙翁对着李兴绪说道:“这位乃团鱼贩神、新定郡王凌铣凌公威,现为贩神部兑道帝君,统管贩界秋季事务。兑道帝君乃贩神界平德令、竹木贩神望云端之孙,乾道帝君、临海郡王望凌通之子。小仙乃大甲仙翁,是神农大帝派遣给兑道帝君的随护神。” 李振初时看到兑道帝君,被他绝伦的美貌惊呆了。听大甲仙翁这么一说,脑子一翻转,当即跪倒在地,口称:“师叔祖、帝君在上,受徒侄孙李兴绪一拜。不知有何见教,还望神示。” 他这么称呼凌公威,惊得凌公威一愣怔,问道:“这是从何论起?” 李振却是双鞭刑王、安昌郡公、芝麻贩神黄昭之徒李笙的长子。 其父李笙和叔父李管,投军从不谈及祖上李抱真、李抱玉的荣光,凭自己奋斗,战功累累,都做到州刺史。 李兴绪叫黄昭为师祖,而火相大帅黄羿与平德令望云端兄弟相称,那么双鞭刑王黄昭与兑道帝君凌铣及潞侯望钦、遒侯望钧平辈。因而,兑道帝君就是李兴绪的师叔祖。 这倒是完全出乎兑道帝君的预料。看起来,贩门之庞大,真的是无所不在了。既然这么论起来,就不是外人,凌公威老实不客气,说出了搭救昭宗的想法。这是奉了元贩大帝诏令而来,可不敢违背天意。 李振听完师叔祖所说,当即掉下了汗珠子。在他心中,藏着朱全忠布置下的一个天大秘密,而兑道帝君的指令,却跟这个秘密恰恰反着,到底该怎么办呢? 第353章 难救该亡帝 李振略微思考,既然是师叔祖、兑道帝君来救唐天子李晔,神界动作,必能成功。自己心里的东西隐瞒也没用,还是一五一十说了吧。 朱温自从被天子赐名“全忠”,世人都称之为朱全忠,李振也不例外。 他说起了朱全忠的整个情形:“宣武军大帅全忠兄,实则是宋州砀山县贩门出身。早年丧父,母亲以给萧县刘崇家当佣人养活三个儿子。全忠兄稍微长大一点,就托人推荐,拜在江陵伯胡季燔门下。” 胡季燔乃脂玉贩神、渔阳郡公胡轸之孙。胡季燔因追随祖父胡轸及于阗五老,帮助张议潮收服陇右,既拿钱助军,又直接参战,被封为江陵伯,封地在荆州。 人们说朱全忠长大了不事生产,以豪勇自许,实际上就是远出萧县,与师兄弟们贩卖西域珍宝去了,每年三四趟。从十四岁就开始,跟随胡季燔及师兄们闯西域。到二十五岁,拉上二哥朱存投入黄巢义军,此前从商十余年。 他的大师兄乃胡季燔之子胡真,二师兄乃连江侯谢向之子谢瞳。全忠兄跟随师父及师兄们贩卖西域珍宝期间,不但练就了一身超绝武功,而且脑子也练到十分活泛。 因兴绪也是贩门弟子,故而面见全忠,又有胡真、谢瞳跟他在一起,于是十分投机,得到信任。全忠以兴绪为他的张良,全权代表他四处协调各方势力。 这次常驻长安,看这个刘季述擅自幽禁天子,擅立太子李裕称帝。这一通胡搞,唐天子直接成了提线木偶,文臣武将对于李唐完全失去信心。兴绪恰好要给全忠兄建议,施展谋略,顺天应人做点事情。 李振说到最后,叹道:“既然师叔祖、兑道帝君这么搭救昭宗,徒侄孙也就和盘托出,但凭责罚。” 书中代言,连江侯谢向,就是当年奉了神策军副使魏纶之命,在西镇吴山下,截杀沃沮侯列南州的神策军大将。后来出朝平乱,因战功封连江侯。封地在福州。 李振的所谓顺天应人做事,还能指什么?除非是要……。 凌铣一听他这么说,倒抽一口冷气,心下暗想:完了,李唐彻底完了。李振都能这么想,天下的李振、王振、刘振、钱振多了去了,恐怕李唐之后,天下必将出现无数帝王。 兑道帝君想了一圈,不管怎样,是受了元贩大帝诏令而来。况且还有侄女望太妃及萧王的请托,还是要救下昭宗李晔。 可惜了元贩大帝和爷爷平德令一番苦心,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李家天子、亲王们自己不争气,指望神仙救也是白费啊。难怪那么多朝代的先帝都在天上当了神仙,后世子孙照样亡国,原来是这么回事。 兑道帝君凌铣禁不住一阵苦笑,直接告诉李振:“望太妃是寡人的侄女,萧王李仍是寡人的侄外孙,萧王哭泣祷告元贩大帝,请求贩神界救他的皇弟李晔。这不我们就来了,你小子尽管设法,叫全忠配合一下。 “救下这一次,寡人当禀明元贩大帝,人间政争概不参与。就算全忠和他的两个师兄胡真、谢瞳,是我贩门弟子,但今后于官场怎么回事,凡是政争,休要祷告贩神。” 李振颔首称是,答道:“帝君师叔祖既然这样安排,兴绪必当禀明全忠兄,暂且容许朝中文武大臣救下李晔,叫李裕仍降为德王。至于李晔及朝臣们往下怎么胡搞,我与全忠兄静观其变,以待天时。” 话说到这里,也就没啥好啰嗦的了。 兑道帝君、新定郡王、团鱼贩神凌公威略微寒暄一些贩界掌故,带领大甲仙翁出来李振的府邸,飞而上天。父亲乾道帝君及碑拓神匠早已立于天上,等着他们到来。 父子两帝君说起各自经过,禁不住异口同声:“人要是不争气,神仙真的救不了。难怪古谚语说得好: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两大贩界主神带领两位随护神仙,瞬移至平德省,给平德令望云端交令。望云端本义是曾外玄孙萧王祷告求到元贩大帝,蘑菇着元贩大帝下令对李晔施救。哪里知道李唐天子却把天下和朝堂搞成这么不堪? 望云端浩叹道:“看起来,盐贩齐朝黄巢虽然灭亡了,极可能会出个玉贩朝代。说不定今后还会出个什么商贩朝代呢?恰恰照了那天究明宝殿众神的嘴,出几个贩夫天子。看起来,商贩税赋加不得,乱加赋税,天崩地裂。这可是李唐的惨痛教训啊。” 众神感叹一回,华胥仙境早已到了子时,人间是大年初一,爆竹声震天动地。望云端宣布各自回寝宫休息。 众神出来平德省,北部贩都幽州大总管、五谷贩神、范阳伯安滹过来,拉过侄女安芝,惊叹道:“韩进通,也就是晋王李克用的干儿子李嗣昭,攻打邢洺二州,以牵制朱全忠的梁军围攻沧州。 “幽州节度使刘仁恭的沧州之围虽然解除了,李嗣昭却被朱全忠亲率三万大军攻击,洺州得而复失。李嗣昭退回河东,路过青山口,又被朱全忠的部将葛从周的伏兵击败。不知道三界平王作何打算?” 三界平王、寿果贩神、阳朔公安芝一听这个,摇了摇头:“叔父,再莫要称呼侄女为三界平王,今后就叫香云。韩进通乃韩苍之子,要说起来吧,韩苍是昭儿的小舅子,韩萍的弟弟,正经的贩门亲戚,也该咱管一管。 “但是韩道、韩苍父子两代为将,韩家并不曾从事贩卖。韩苍因战功封至新秦侯,从此居于新秦县。 “可惜韩苍娶妻晚而去世早,留下了孤儿寡母。得亏李克用与韩苍有旧,将韩进通收养,改名李嗣昭,如今成长为晋王帐下名将。 “李嗣昭其祖、父、子三代为将,皆与我等贩界毫无干系。但要从安昌郡夫人、昭儿之妻韩萍来论,韩萍作为黄家的媳妇,一直跟随昭儿和我贩卖油料,似乎这个李嗣昭又该我们管。 “总之,寡人还是以为,李嗣昭的事情不属于贩神该管范围。这次救唐天子李晔就是个尴尬,也是个教训。从政的和祖代为将的,与我等贩神思维大相径庭,咱以贩神之资,以平德在心,救了他,极可能不如不救。” 突然,双鞭刑王、芝麻贩神黄昭从他们身后转出来:“姑姑,韩进通世代为将,不属于贩神都天部管辖,自有天帝、神农大帝、轩辕黄帝去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盐贩齐朝之时,元贩大帝连一次都没有吱声。” 北帅安滹、三界平王一起转身,不约而同惊呼:“好你个安昌郡公,偷听我们说话。” 双鞭刑王一吐舌头,做个鬼脸:“北帅,孤以为,唐天子李晔之后,华夏大地必然进入混战阶段,除非贩门嫡传弟子做着贩事的,其他那些乌七八糟的咱就不要管了。乱世之中,贩夫还救不过来,哪能管他们那些闲事。” 北帅、平王也都赞同此说,三神各自回寝宫歇息。 次日一早,人间早到了昭宗天复元年(901年)。为什么不是光化年号? 年前腊月,宰相崔胤设计,利用李振的特殊身份,成功离间了神策中尉刘季述和宣武军节度使朱全忠,争取了朱全忠的支持。 策动神策军将领、护驾都头孙德昭等,于大年初一在宫内武装政变,把刘季述杀死,打破少阳院门锁,救出唐昭宗。 昭宗李晔登上丹凤楼复位。孙德昭因功拜为静海军节度使,赐姓李,号称“扶倾济难忠烈功臣”,和孙承诲、董从实等人都拜为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在凌烟阁悬挂画像。 昭宗令李德昭、孙承诲、董从实都留在京师,遥领节镇大帅,号称“三使相”,所受到的皇帝恩宠,无人能比。 因朱全忠暗中助力,天子加封其为梁王。自此而后,梁王朱全忠、晋王李克用成为争夺天下的最大对手,常年鏖战不休。 而梁王多疑善谋,又有李振等为谋臣,胡真、谢瞳等文武全才襄助,最终第一个争取到了天下十之八九节镇的支持,一枝独大。 于天复四年(904年),朱全忠劫持昭宗迁都洛阳,继而被杀于何皇后的椒兰殿。于唐哀宗李柷天友四年(907年),晋王李克用病重,朱全忠一看时机成熟,接受禅位而称帝,建立梁朝。 更名朱晃,改元开平,升汴州为开封府,建立东都,以洛阳为西都。 晋王李克用闻听逆贼称帝,气得昏厥过去,病情更重,不久离世。 朱晃更加没了敌手,乐不可支,叹道:“寡人欲既大统,独眼龙就病重,岂非天意?李克用啊李克用,英雄一世却不明天意,可惜啊!” 李克用早年间战阵拼杀,被打瞎了一只眼,大号独眼龙。后世称瞎了一只眼的为独眼龙,就是从李克用而来。 朱晃虽然与李克用无休止的相互攻伐,但在为了大唐灭盐贩齐朝过程中,合作很好,互相敬佩。称帝之后,对李克用的死也禁不住浩叹一会。 贩神界救下了昭宗,为什么还是落到这个下场? 昭宗复位之后,为了限制宰相崔胤之权,居然任用毫无尺寸之功的宦官韩文约的养子韩全诲,做右神策军中尉,亲手培养第二个刘季述。 再度被韩全诲劫往凤翔,依靠凤翔节度使李茂贞。导致朱全忠出兵杀到关中,围困凤翔一年之久。 最后,笨蛋的李茂贞杀掉韩全诲等二十人,与朱全忠讲和。 朱全忠经历这一战,彻底认清了长安城中这些狗官是什么嘴脸,对于天子及群臣都不屑一顾。 不久,朱全忠令人杀掉第五可范等宦官七百多人。唐代中期宪宗任用宦官作神策大将以来,长期专权的宦官势力受到了彻底打击。 但是,这反过来也使得朱全忠没有了丝毫的牵制力量。朱全忠想当皇帝的欲望也就不再掩盖,令养子朱友谅假托昭宗诏令,诛杀了丞相崔胤、八十多岁老将京兆尹郑元规等人,上表请求昭宗到洛阳,昭宗也就听从了。 昭宗作为天子做到这么烂,复位之后居然还在瞎琢磨。琢磨也该,但不与高士谋臣结为表里,有个崔胤力挽狂澜,还得不到全信,自己做事又没个章法,不亡国才怪。 别说他这样的天子要亡国,就算他家太宗李世民在世,这么去做事,唐朝恐怕早在二百六十年前就亡国了。 其实,昭宗亡国的根子在于懿宗打下了极为坚实的基础。他哥僖宗李儇一登基,就爆发了盐贩王仙芝、黄巢起义,勉强苦撑了十五年。 唐僖宗剿灭王仙芝、黄巢起义,表面看起来,这个皇帝还是挺有能耐的。事实上,那是因为大唐太大,没人能一口吞下去。僖宗就已经沦为宦官掌中的傀儡,昭宗则是习惯性的一直重用宦官。 朱晃建立梁朝了,贩神界到底能干些什么呢? 李克用帐下的李嗣昭是韩家世代枪王,贩神界不该管。 但是,后梁天子朱晃及其坚定支持者胡真、谢瞳、李振等,全是贩门弟子,难道贩神界就该管吗? 第354章 龙凤初相识 下界之事到底该怎么管?一时间引起众神诸仙三三两两议论纷纷。 这天到了子时,人间过了腊八,已是正月过年,在人间的爆竹声中,元贩大帝叫腊梅仙君传旨,贩神贩仙全到腊八神殿议事。 又令西面真人到相州隆虑山碧霞宫,请来南冥道人;令戚纯真人到常州茅山栖真堂,请来东由道人,令九寒真人到爱州望北山天尊洞,请来北来道人;令西帅张涯到成都青城山丈人观,请来巴我道人。 书中代言,南冥道人、东由道人、巴我道人都像北来道人一样,修成了地仙。自从大中十二年(858年)襄城侯宋公涯平定容州军乱,这年腊八北来道人到腊八神殿参拜了师尊,从此来往于华胥仙境和爱州天尊洞之间。 之后连续三年,东由、南冥、巴我也分别到腊八神殿,参拜了师尊元贩大帝,来往于天人之间。 至此,西面、戚纯、九寒三位真人,东由、南冥、北来、巴我四位道人,都是贩神贩仙都领部的大仙,号称贩仙部“三真四道”。统归贩仙部都统领子祝寿管束,凡是贩界诸事需要三真四道出手,由子祝寿发令。 元贩大帝往往有重要朝会,都会诏令他们前来议事,参赞人间贩事,施救人间贩夫,惩戒奸狡之徒。 尤其是四道乃地仙之属,往来于天人之间,亲见历朝历代人情世事,无需贩神过多调查,很快就知道哪里哪里怎么回事。 故而,人间四道与贩神贩仙都领部的六部都统领、五都大总管、八道帝君及平王、刑王、都虞候,都交道深厚,被这些正神倚重。 六部都统按种类管事,五都总管按地域管事,八道帝君按时令管事,加之人间四道就在贩夫农人之中活着,贩神贩仙都领部已经形成了时空交叉、天人交叉的管理体系。 故而,元贩大帝一声令下,贩夫贩臣贩君贩鬼贩仙只要胡作非为、无端生事,都难逃惩处。 到了子时正,人间已经是元宵节,众神诸仙及其护卫神仙齐齐驾到腊八神殿。追魂朱天王、金刀张天王、兵魁郭天王、飞箭李天王站于殿外,与众神仙叉手施礼,一一迎迓。 元贩大帝从侧室款款而出,登上六尺四寸高瑶玉秤砣,衮冕金饰,正襟危坐,不怒自威。都虞候站于瑶玉秤砣左首,双鞭刑王站于右首,三界平王站于左后侧稍远处,腊梅仙君站于右后侧稍远处。 都虞候按封号和名讳逐一点名,众神诸仙一一高呼应答,威震天庭。 元贩大帝看都虞候点名完毕,振声说道:“寡人今天召集众神诸仙前来,是要讨论,我华胥仙境贩神贩仙都领部,面临的历史新问题,作出郑重申明,以免乱了规矩,徒增烦恼。先由平德令说明一下,我们都面临什么问题?” 平德令望云端对元贩大帝深施一揖:“臣望子遵旨。” 继而站出班位,转身面对站班的众神诸仙,振声说道:“自打乾道帝君、兑道帝君对昭宗施救,又经我等共掐《杀怯》三经,救了诸多乱世中的巨商小贩,一晃过了十六天。现为梁朝贞明三年正月,人间又有许多变故。 望云端对众神诸仙发令:“鉴于人间纷纷乱局,众神诸仙先分析各地情形,继而综合施策,提出申明,彰显元贩大帝旨意,依规而行。” 书中代言,平德令所说梁朝贞明三年(917年),乃后梁末帝朱友瑱时期。此时,梁太祖朱晃登基之前死了皇后,与诸子之妃胡搞,致使诸子凭借王妃争宠而求继位,已经被其子朱友珪乘其有病而弑父登位,朱晃已驾崩五年。 朱友珪也一样荒淫,朝堂上老将们不服,又被其弟朱友瑱杀死而称帝。这个贞明年号就是朱友瑱继位后改元的年号。 洛阳大总管、汲子吴公鼎,负责中部贩都洛阳高天的巡视。艮道帝君、建昌侯向冲,统摄立春、雨水、惊蛰三节令。二神一起出班,以吴公鼎为主,向冲补充,说出了梁朝的一些典故。 洛阳大总管吴公鼎对元贩大帝深施一礼,奏曰:“说起朱晃荒淫胡搞,与其妻魏国夫人张惠也是有一定渊源的。为什么这么说呢?” 张惠,字栖蝶,宋州砀山人,与朱温同乡。其父张蕤,字通神,曾任宋州刺史。张蕤在唐史上很难找到,他是谁呀? 无非是写史的笔杆子厌恶商贩,故意隐瞒删除罢了。此人乃范职之妻张苗书的侄子,也就是范职的妻侄。众神当然知道范职是谁,那么本书看官知道范职是谁呢? 范职在前文书中多有提及,乃中唐之际赫赫有名的的虎将,贩神界金相部都统、五金贩神范丹独子。 范职是安唐十虎的二哥、贩门十七将的九哥、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之一。善使三尖两刃刀,战阵冲锋所向披靡。在义成军许多年中,乃五大虎师之一,五大虎师联合培养出义成十八虎,其中以三尖两刃刀技法培养出范门三煞。 在韩愈宣慰成德军的长庆二年(822年)三月初,大哥陈哲、大嫂漆雕卉托梦,当时因大战青州而升任滑州司马的范职,与谷梁广、缭云、望准通、缭相五将驰援镇州,保护薛平派过去的密使、广州大总管、水果贩神尤贯。 此战之后,范职被加封砀山县开国伯,制授正四品上的淄州刺史。封地砀山就是宋州下辖县。 第二年,也就是无虞侯陈果与白淼在江陵县办婚礼那年,那时候陈果的爵位还是江陵子。浏阳遭兵乱,张苗书娘家也没能幸免。其弟张英书孤身一人拼死抵敌五十贼兵,叫妻子挥琼带儿子张蕤快逃,自己被乱兵打死。 挥琼当时三十岁,儿子张蕤才八岁。本来要投范职的舅母张氏,又怕乱军一时不能停止,干脆远走滑州往投妹妹张苗书。到了滑州义成军驻地,却说张苗书随丈夫升迁了淄州刺史。挥琼欣喜莫名,就这么到了淄州。 张苗书将她母子好生养起来,范职也喜欢孩子,跟自己的孩子一起,悉心教授张蕤武艺。而挥琼手脚麻利,十分勤快,范职也对挥琼很喜欢。 张苗书看在眼里,想想自己已经四十六岁,而弟媳才三十岁就成了寡妇,索性将挥琼与范职撮合在一起。挥琼也不怕当妾的命运,当即同意。 按照挥琼的意思,叫张蕤改姓范。而范职以为,必须给小舅子张英书留个根苗,千叮咛万嘱咐,叫张苗书和挥琼好好照管这个孩子,务必叫他左手执兵、右手习文。 毕竟当时范职封爵是砀山伯,张苗书带领挥琼及一家老小到砀山县建起府第,从此落籍砀山。 张蕤长到十六岁,将范职的三尖两刃刀挥舞的呼呼山响,与哥哥范铭对战一百合大气不喘,于是范职准其投入自己麾下。后来,范铭的武职高达左威卫大将军,封爵寿春郡公,足见范门武学的厉害。 张蕤在军中征战十八年,至三十四岁时,于大中三年(849年),临海郡王望凌通时任代北节度使,范职带着张蕤、范铭随征,赢得洛门川大捷。 此战之后,张蕤获封临河伯,制授宋州刺史。其封地乃相州临河县,张蕤没有去那边建府,仍旧生活在砀山。 任宋州刺史三年,张蕤因战伤而辞职入朝,担任十六卫闲职十八年,回到砀山县彻底赋闲,做起寓公,与妻儿老小享受天伦之乐。 张蕤二十四岁因战功入仕,娶妻第五青姑,连生五子,直到封临河伯第四年(853年)才生了张栖蝶。此女出生于半夜子时,满室生香。民谚都说男占午时,大红大紫;女降三更,必是妃嫔。把个张蕤喜欢的一跳多高。 张蕤对五子一女同样传授武艺,尤其对张栖蝶爱若掌上明珠,除了悉心教她武艺,延请名师教她文学及琴棋书画。 到张栖蝶长到二十岁时,出落得白展展凝脂带露,高挺挺傲竹迎风,温婉婉才高八斗,水灵灵沉鱼落雁,缥眇缈瑶池仙女,威赫赫武艺超群。 直叫潘安驻足凝神,宋玉搜辞撰赋。你那些寻常子弟,看了第一眼绝不敢看第二眼,生怕咱的眼眉染坏了人间至宝。 此时,朱温二十一岁,也出落得身长七尺六寸,丰神俊逸,武艺绝伦。跟随江陵伯胡季燔,贩卖西域珍宝,已经闯荡了七年之久。虽不是大富之家,也足堪结交豪门开销,常打扮得风流倜傥,出手豪爽大方。 那次,临河伯张蕤家定了几块于阗宝玉,并请玉商找匠人雕好再送去。朱温跟随大师兄胡真、二师兄谢瞳一起送货,到了张蕤府上。 邺郡君第五青姑带着管家接货,其中一个玉镯子是给张栖蝶定制的,第五青姑赶忙叫女儿出来试试。 张栖蝶深知自己的才貌冠绝天下,自视甚高,一般年轻小伙难入她的法眼。他爹临河伯的朋友多了去了,都是附近州县的达官显贵及富商豪客,他们往往带子弟到他们府上走动,没有一个子弟能让张栖蝶看好。 这时候,张栖蝶出来,一眼看见朱温就打个趔趄。这小伙,其逼人的英气冲额而出,将来必是高居人上的王公之类。 而朱温看到张栖蝶也是被惊得张口结舌,只是看第二眼就面红耳赤,呼吸困难。朱温禁不住叹道:“姑娘莫非丽华在世?” 丽华指的是南陈后主陈叔宝的妃子张丽华,被隋朝高颎称之为祸水误国而斩杀。张丽华的画像,在隋唐之际被民间广为描摹,许多富商之家都有。因此,朱温看到张栖蝶的之后,失口赞叹。 张栖蝶看朱温这么夸自己,顿时红晕上脸。从母亲手中拿起镯子就跑,想不到刚拐弯就被地砖绊倒。朱温那是何等功夫,疾驰而至,飞速将张栖蝶扶起来。再看镯子,已经被打得粉碎。 这是多贵重的宝物啊,张栖蝶气得泪珠当时就滚落下来。 朱温恰好怀中多带了一件,连忙掏出来给她戴上,悄声安慰道:“美人不哭,俺送你一件。” 第355章 太祖玉镯缘 张栖蝶当即幸福的晕晕乎乎,侧翻在朱温怀中,轻声说道:“这么贵重的宝玉,姑娘于大侠毫无尺寸之功,怎敢白白领受?” 朱温被她这么一说,顿时心中一阵滚烫。想想自己早年丧父,母亲王氏带着小兄弟三个,跑到萧县刘崇家当佣人,这么一路过来,有谁给过半句暖心的话?现在,被如此貌美绝伦的美人青睐,禁不住眼含热泪。 他鬼使神差,俯下身去亲了张栖蝶的香唇,温文尔雅说道:“他日征讨天下之时,妹妹帮我管好家小就是一件功劳,折抵这只手镯。” 张栖蝶顿时热血澎湃,胸口耸动,眼泪下来,娇嗔道:“大侠好大的口气,那要是忙着征讨天下,还能有什么家小?” 朱温禁不住好笑:“打仗之余,帮你多生些孩子,家小不就一大群了吗?” 这话说的,什么叫帮人家姑娘生一大群?明明是自己要娶人家当老婆。张栖蝶顿时发晕,将身躯一出溜,顺着朱温胸膛跌落在地,有意无意碰触到朱温的长瓠,惊得他目瞪口呆。 朱温再次将他扶起来,看她目瞪口呆,轻声问道:“怎么了?你愣怔啥呢?我那句话说的不对吗?” 张栖蝶再也不理他,满脸红云,飞跑而去。 从那次见面之后,第五青姑不以为然,男女偶会,再正常不过。但张栖蝶表现得失魂落魄,怏怏不乐。父母问她怎么啦,根本就不知道人家大侠叫什么,也不知如何说话? 张蕤以为女大不中留,中留必成愁,开始催促张栖蝶嫁人。 丈夫家也是富商,叫个康普,字循祖,京畿道同州冯翊人。其祖父乃冯翊侯,建府于冯翊,故而落籍在那里。原籍为宋州砀山人,老家也有人居住,故而媒人撮合,两下满意。 张栖蝶嫁人这年,是僖宗乾符二年(875年)。第二年就为康普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康勤。这年爆发了濮州盐商王仙芝起义,曹州冤句盐商黄巢响应,也举起义旗。天下顿时陷入汹汹之势,大唐江山彻底没落。 国乱家也不安,同州防御使按照天子诏令,凡军中有爵位之家,必须出一名成丁,奉诏讨贼。此时,康普没有二话,告别襁褓中的康勤和娇妻,当即进入同州防御军中效力,因武功考核为甲等,做了一名对正。 康普入军不久,就开赴征剿王仙芝的前线,屡获战功,升为团校尉。于乾符五年(878年底)于申州之战中,当先冲阵,被王仙芝三员猛将合斩而阵亡。 战后,康普被追赠明威将军,封义阳县开国子,封张栖蝶为邢集乡君。康普之母陈氏也被封乡君。由于贼乱未平,谁敢去封地转悠?也就只好孤儿寡母守着同州城中的宅子,靠朝廷对康普的赏赐和原来的积攒过活。 就在康普战死那年,张栖蝶在砀山县娘家的二哥张极,过来看她,不免说起许多家长里短,居然从他嘴巴里听到了朱温的消息。 二哥张极说,这个人就是当年送给自己玉镯子的玉贩子朱三郎,大名朱温。去年,跟他二哥朱存及大师兄胡真、二师兄谢瞳,一起投了盐商黄巢军。二哥感叹道:“可惜了那么好的人才。” 就此勾起了张栖蝶对这个朱温的密切关注,他通过康普的战友及所有通道,了解王仙芝、黄巢的战况,主要是想知道朱温的哪怕一丁点消息。 一晃又过了两年,到了广明元年(880年)十二月初五,黄巢大军居然攻进了长安,朱温已经成为名将,镇守东渭桥。 这可把张栖蝶惊到了,这才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朱温竟然是反贼的大将,喜的是心中想着的这个人,总算有了下落。 最不可思议的是,中和二年(882年)二月,黄巢任命朱温为同州防御使,让朱温自行攻取。把个张栖蝶惊得,一连许多天都心口暴跳,魂不守舍。 不久,朱温攻入城中,唐朝的同州刺史米诚,逃奔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朱温将城中安抚完毕,准备迎战王重荣的收服。 张栖蝶将心中所想,对婆婆陈氏一五一十说明,她完全可以说服朱温弃暗投明,归顺朝廷。陈氏也是大家闺秀,当然知道这个儿媳如何了得?别看儿媳是个女儿身,她可是个文武双全的将相之才。 情知阻拦也无济于事,说不定成全她,还能为这一家孤儿寡母挣个饭碗。于是,陈氏爽快答应她去面见朱温,还面授机宜:“第一次见面绝不说要他投降朝廷之事,需要深入结交之后,慢慢找机会再说。” 张栖蝶此时是二十九岁寡妇,朱温是一员三十岁的猛将,前妻董氏生下儿子朱友裕之后不久,死于军乱,此时两下相遇恰好般配。张栖蝶一番精心打扮,直奔刺史府,指名道姓求见朱温,说是砀山好友。 门尉一看这么美丽的砀山好友,难不成是朱将军昔日里的相好? 没人敢怠慢,当即飞奔而入,禀报朱温。帅案之中的朱温一听,砀山老家的好友,是个绝色美女,能是谁呀?那种突然急着娶亲的念头,顿时盖过了所有战事,他不顾一切往外飞奔。 到了府门口一看,顿时呆愣住了,这这这,做梦都在想的“赛丽华”怎么会在这里?再看张栖蝶,左手腕子还戴着九年前的那只镯子,温润剔透,美不胜收,再看张栖蝶的面目,姣好到难以形容。 惊得玉商神将朱温手心冒汗,嘴唇哆嗦:“你你你,你你,张惠,栖蝶姑娘,天天,天,天啊……。” 朱温话没说完,早已莫名其妙滚下了热泪。张栖蝶看到朱温顶盔掼甲,这种英武超群的样子,几个能比啊。张栖蝶禁不住叫道:“三哥,栖蝶找你好苦啊!” 玉商大将朱温当即拉过张惠,怎么都看不够。张惠那种莫名的冲动涌上来,根本无视身边围拢的门尉,直接扑入朱温怀中,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朱温也感动莫名,直接将她扛起来,飞快跑向后邸,一路大叫:“三郎有老婆啦,三郎有老婆啦,三郎有老婆啦!” 当即就在朱温的后邸,成就了鸳鸯蝴蝶之梦。朱温和张惠双双和着倾盆泪雨,行云布雨,大肆砍柴,简直要将五岳之柴都砍得一干二净。 张惠与朱温商议,既然要成就百年之好,就来个明媒正娶。于是,朱温派军中名将、玉商大师兄胡真、二师兄谢瞳为媒人,相跟着张惠到了家中。婆婆陈氏叹一口气,也只好答应。不管咋说,年纪轻轻的儿媳和孤苦无依的孙子总算有了着落。 第二天就在刺史府后邸大排宴筵,大花轿将张栖蝶抬了进去。为了解除其亡夫一家的后顾之忧,朱温索性将陈氏和小康勤一起接到府中养起来。 陈氏虽然已经四十八岁,毕竟大户人家的夫人,依旧风韵不减。不久,由朱温做媒,嫁给了军中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将。 小康勤当时六岁,从此改姓朱,名友文。长到十八岁的时候,朱友文给自己取字德明。由于母亲貌美绝伦,文武全才,这小子完全像他娘的美貌和才华。 玉商神将朱温登基称帝之后,建立玉商梁朝,成为盐商黄巢之后的第二个贩夫天子。朱友文在父亲征战天下过程中,所表现的超绝武功、军事韬略,常常自叹弗如,朱文有与臣僚相处也威信极高。玉商神将朱温对于朱友文大的才华,赞赏不已,甚至于不想让亲儿子继位,一度想着让朱友文继位,将玉商梁朝江山久久传承。 可惜了,玉商天子朱温于乾化二年(912年)五月病重,情知不久于人世,让侍奉在侧的博王朱友文之妻王氏,到东都大梁,紧急召回博王,来西都洛阳,与他诀别,托付后事。 却被一起侍奉的朱温第三子、郢王朱友珪的妻子张氏,怀疑有变,急忙告诉了郢王。朱友珪秘密找到左龙虎军统军韩勍,商议谋划了宫廷政变,先杀朱温,继而矫诏赐死朱友文,这才发丧登基。 博王朱友文死的时候三十六岁,王妃王氏美若天仙,幸免于难。 凤历元年(913年),朱温第四子、均王朱友瑱与老将杨师厚等人,发动政变,朱友珪和张皇后自杀。朱友瑱即皇帝位,恢复朱友文的官职和爵位,追废朱友珪为庶人。朱友文的博王妃王氏继续享有荣宠。 张栖蝶的命却不够好,没能当上皇后。天复元年(901年)二月,朱温得到张惠病重的消息,急忙班师回朝。张惠没有活至梁太祖称帝之时,于唐哀宗天祐元年(公元904年)病故。 梁太祖朱温贺号的“赛丽华”张栖蝶,比之南陈后主陈叔宝的宠妃张丽华,要厉害一百倍。她辅佐丈夫的二十多年间,对朱温的成功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论美丽,当然不次于张丽华。论才学,她传承的是中唐名将、金檀骠将、五大虎师之一范职的武学,其军事韬略就连梁太祖的军师李振,也难以匹敌。赛丽华张惠不但内事做主,外事包括指挥冲锋作战,也常让朱温心服口服。 有时候,朱温已率兵出征,中途却被张栖蝶派的使者赶上,说是奉张夫人之命,战局不利,请他火速领兵回营。朱温当然知道,天下最善于军师谋略的,不是满帐的文臣武将,而是心爱的夫人“赛丽华”。张夫人使者到来,必然难以取胜,就立即下令收兵返回。事后证明,凡是张夫人追回自己的出战,果然战局不利,如果不听她的,说不定会遭遇多少惨败? 张栖蝶为朱温所深爱,其为人贤明精悍,敢做敢言,重视法度。而朱温性格暴戾,喜怒无常,动辄杀人。每当朱温大动肝火要降罪无辜时,所有文武大臣都不敢说话,只有张栖蝶敢于与丈夫硬碰,继而进言规劝,挽救了许多无辜的忠臣良将,被他们世代怀念,感恩戴德。 赛丽华张惠临终前,对朱温劝道:“既然你有王霸之志,我也没法阻止你了。但是上台容易下台难,你还是应该三思而后行。如果真能登基实现大志,我最后还有一言,请你记下。” 太祖早已泪珠滚滚,急忙说:“有什么尽管说,我一定听从。” 张惠缓缓说道:“你英武超群,别的事我都放心,但有时冤杀部下、贪恋酒色,让人时常担心。所以‘戒杀远色’这四个字,你千万要记住!如果你答应,那我也就放心去了。” 朱温连连答应,张栖蝶还有什么要说,欲言又止,幽幽叹一口气,闭眼归天。她到底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谁也不知道,她跟前夫康普生下康勤之后,在康勤长到六岁之前,没有见到朱温之际,还曾经跟成都富商、宝应十三伯的五哥、雀舌茶贩曹闷,生下了一个宝贝女儿。比康勤即朱友文小三岁,论年龄,在张惠咽气的时候,也该二十五岁了。 小女的名字叫曹宴娇,不知道曹闷能将她带出个什么样子?这话就是死也不能跟太祖说,只能带入西天。 第356章 皇后私生女 玉商神将朱温紧紧握着张栖蝶的手,没等到她再说话,就咽气了。 赛丽华张栖蝶病故,朱温悲痛欲绝,痛哭流涕。梁王府内外众将,哪个没被张栖蝶搭救过,哪个不服这个梁王妃,三军将士得知张惠病故,无不大放悲声,如丧考妣。 一个王妃的病故,引起战阵拼杀的猛士们如此悲伤,这在历史上极其罕见。张栖蝶之事,蔡东藩赞道: 巾帼聪明胜丈夫, 遗箴端的是良谟。 妇言不用终罹祸, 淫恶难逃身首诛! 他这首诗既是赞美张栖蝶的,也是讽刺朱温的。 在赛丽华张惠逝后,再也没人能管得住朱温。他开始纵情于声色,诸子常年在外统兵,朱温每每召见儿媳们入宫,与之私通。 乾化二年(912年)初,登基坐殿五年的梁朝天子、玉商神将朱温,没有了超级军师张栖蝶的辅佐,终至于兵败蓨县。 在行军途中得病,回到洛阳。在老将张全义家的会节园避暑,逗留了数日,张全义的妻女全被朱温诏令侍寝。 张全义之子愤怒至极,必欲手刃朱温,为张全义苦苦劝止。 至于朱温的儿子们对朱温的胡搞,不仅毫无羞耻,竟然利用自己的妻子去争宠,博取父皇欢心,争夺储位,真是旷古丑闻! 张栖蝶的美丽和贤惠,被历史以来许多人赞美。其实在那个时代,相较于无数达官显贵的家室,张栖蝶犯了一条大错。 那就是,给丈夫早早物色几个侍妾或者妃子,不要想着自己专宠,早早消磨掉朱温在这方面的饥渴,就不至于使得后梁成为臭名昭著的荒淫王朝。当然了,以今人的眼光来评价朱温及张惠夫妇,不见得能理解我的说法。 张栖蝶在前夫康普战死之后,偷着与逗留在同州玩耍的成都富商曹闷私会,生下了一个女儿,叫个曹宴娇。此女成为后唐明宗李嗣源的皇后,更是后晋开国皇帝高祖石敬瑭的岳母。 曹宴娇的故事更加荡气回肠,超过了她的母亲,叫人赞叹有加。这个曹闷是谁?怎么就能跟倾国倾城的张栖蝶发生了关系,还生下了一个女儿? 曹宴娇的爹到底曹闷是谁呀?他不是别个,正是宝应十三伯的五哥。宝应十三伯乃宝应侯陈大沧长子陈檀结交的贩界好友。 陈大沧是谁?乃楚州八仙的大哥,有御赐金牌“藕粉大侠”。 前文书说到蜀锦富商倍玮、景薰的传奇之时,提到陈大沧。此人乃无虞侯陈果的小儿子,因战功封宝应侯。 无虞侯陈果乃土相部都统、澄泥贩神、管城伯陈哲的长子,是陈哲与前期魏绮的孩子。 陈檀乃陈果之孙,陈哲的曾孙。宝应十三伯中,成都贩界两个,分别是四哥藤编仙姑李霜和五哥雀舌茶贩曹闷。 张栖蝶的丈夫康普战死后,张栖蝶整日以泪洗面,无法摆脱。婆婆陈氏看她如此娇媚,这么年轻就守寡,不免心疼,劝她自己再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张栖蝶初开始并不乐意,从悲痛中不能自拔。 时间一久,慢慢好了起来,逛街购物,邻里串门,一切正常。这天,去邻居小媳妇曹闲家,想要曹闲一起去裁缝铺,做一件锦缎外披。 曹闲本来是成都人,娘家是雀舌茶富商,娘家哥哥雀舌茶贩曹闷与同州这家“花生贩将”王愁十分要好。往往路过同州,必然要来住几天。一来二去,就将曹闲许配给了丧偶的王愁为续弦。 此时,曹闲兴高采烈迎住张栖蝶,叫她坐在客堂稍等。 一会带出来一个风姿翩翩的三十七八岁高挺汉子,曹闲高兴地介绍道:“栖蝶姐姐,这是哥哥曹闷,恰好过来玩耍。我们三个一起上街逛逛。” 曹闷对张栖蝶躬身一揖,透出男子特有的瓷音:“曹闷大号雀舌茶贩,有幸结识同州第一美人,三生有幸。” 张栖蝶被他这么一夸,顿时有点飘:“承蒙曹兄抬爱,认识兄台也是天有缘。”她说完这句就有点后悔,咋能这么说呢? 一路出来王愁府邸,张栖蝶、曹闷、曹闲往街上而来,一路走一路聊天。曹闷的嘴巴与他的名字反着,非常健谈,将张栖蝶逗得嘎嘎直笑。 就这么,过了几天,张栖蝶与曹闷相晤鸳鸯帐,十分相恰。过了两个月,曹闷卖完雀舌茶,又拐到曹闲家,约来张栖蝶,二度鹊桥会。张栖蝶幸福满满,怀上了曹闷的孩子。 为了不在同州引起风言风语,曹闷相邀张栖蝶,以游山光景为名,带着张栖蝶去了成都家里,直到生下曹宴娇一百天,张栖蝶恋恋不舍回到同州。 之后不久,张栖蝶就有了朱温的消息,坚决要嫁给这个朱温,渐渐疏远了曹闷。因此,曹闷往同州来也不那么勤了。 曹闷与张栖蝶所生的曹宴娇,长到十八岁时,是大唐昭宗光化二年(896年),朱温即将平定兖州、郓州,原来的宣武军、平卢军、天平军、淮西等大片地盘基本控制,成为河南道最大的割据势力。 长子朱友裕已经二十五岁,成了方面大员。次子朱友珪乃朱温与亳州营妓所生,十二岁,也闹着冲杀战阵。三子朱友瑱乃朱温与张惠所生,才十岁,也闹着上阵冲杀。 曹宴娇这时候出落得美若天仙,比她生母张栖蝶更为美丽多娇,而且早知道生母张惠嫁给了朱温。心想着去寻找生母,母女见上一面,如果朱温那边比较好,就留在生母那里发展。 但是,父亲曹闷根据天下情势的发展变化,对朱温的为人处世方法不敢苟同,极力劝解曹宴娇不要那么想。但是见一见母亲还是没问你题的。 最后,在经商路过汴州的时候,曹闷带着女儿曹宴娇,与张栖蝶见了面。张栖蝶一看宝贝长得比自己当年还要惊人,就知道曹宴娇绝非寻常之辈。 但脑子里非常清楚,朱温所有的大将都对朱温怕得要死,靠的是自身武功卓绝镇伏这帮人,统治手段却很单调,靠的是铁血政策。还多疑,动辄怀疑到谁就砍头。而唯一能跟朱温激辩夫人,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一旦朱温连自己的话也听不进去,这边的局势对所有人都异常凶险。经过张栖蝶对女儿条分缕析,劝她跟随爹爹另谋他处,选择英雄豪杰嫁了。 曹宴娇怎不知道母亲的苦心,与母亲谈了两天,跟随父亲曹闷就要拜别而去。临行,张栖蝶不忍离开曹闷,这一别,谁知道今生今世还能不能相见。禁不住拉着曹闷,躲进汴州一家酒肆后院,举行了告别登山仪式,好不悲伤。 激情登山之间,曹闷问:“栖蝶,以你的雄才大略,你对天下大势的看法,我们的宝贝,你的宴娇儿,该作何安排?” 张栖蝶饱含着对他们父女的深情,想了一想:“叫我说良心话,经过这十年与朱温的相伴,对天下豪杰认识非常深刻。如果机缘巧合,我看李嗣源此人,将来必是一代真龙天子,宴娇能成为他的伴侣,那将是宴娇的万幸。” 曹闷惊叹:“李嗣源不就是晋王李克用的养子么,以少击多,任城一战成名,以三百骑大胜你们梁军三万,成为名动天下的李横冲,应该快三十岁了吧。你们两家经年敌对,你让宴娇嫁给李嗣源,是出于什么想法呢?” 张栖蝶叹道:“你只管听我的就行。今生今世,就算我求你一次了。” 两下告别,张栖蝶抱着曹闷和女儿宴娇嚎啕大哭。自从他们父女走后,张栖蝶整日闷闷不乐,心思非常重。半年后,得到消息,曹宴娇嫁给了李嗣源,成为李嗣源的第二夫人。 四年后,刚过春节,进入二月,张栖蝶的心思越来越重,不断染病,实在挺不下去,病重不起。朱温正在外面征战,闻听夫人病重,当即撤兵,回到爱妻身边,悲泣不止。 朱温寻遍了天下名医,维持张栖蝶的生命。但是,张栖蝶实在撑不住了,大病三年后病故,带着深深的遗憾和更深的心思进入了天国。 曹宴娇嫁给李嗣源之后,当年生下一女,取名李从绯。到李嗣源任代州刺史之际(914年),爱女李从绯十六岁。 当时二十二岁的石敬瑭勇武过人,被李嗣源和李存勖兄弟都十分看好,李嗣源当即将掌上明珠李从绯嫁给了石敬瑭。从此,石敬瑭追随李嗣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立下无数功勋。 那么,雀舌茶贩曹闷是用了什么办法,将女儿曹宴娇嫁给了李嗣源的呢?这可有大学问了,咱不妨说道说道。 可别忘了曹闷在贩界的势力,他可是宝应十三伯的五哥,太原的灌肠贩君长孙蝶是八弟,黑陶将军呼延亏是九弟。唐昭宗光化二年,曹闷带着女儿曹宴娇告别张栖蝶之后,直奔太原。 要通过公孙蝶和呼延亏找到李嗣源,可以说易如反掌。晋王都城就是太原,如今的曹闷已经四十六岁,十四岁就跟随父辈跑太原,跑了三十二年之久,太原军政商各界哪个不熟悉? 八弟公孙蝶、九弟呼延亏不但比晋王李克用大五六岁,而且是李克用的钱袋子。呼延亏的来头可不简单,他可是早年间在容州平乱的呼延璋次子。说起呼延璋,因斩杀来正之功,被封为乐平侯。 乐平县乃太原府下辖,呼延璋不久后就到了太原府,并不去乐平县居住,而是在太原府买了一处大宅当他的侯府。从此一家定居太原,并落籍太原。 呼延璋率领长子呼延晇征战沙场,次子呼延亏却对于建功立业不感兴趣,一直从商。少年时代发奋,到了他老爹封侯,大把挥霍了几年,许多生意都赔得精光,几乎致使全家无法生活。 父兄呼延璋、呼延晇哪里顾得管他,把老娘作难得天天以泪洗面。 呼延亏是个孝子,见不得老娘悲伤,反思自己的做派,大为惭愧,请求宝应十三伯救应。兄弟们看他决心改好,一起给他兑锅,让他重新起家。 他选择黑陶生意,从零开始,三年之间,顿时翻身。从此家资万贯,成为太原威名赫赫的黑陶将军。 呼延亏发奋振作,一来二去,二十二岁尚未娶妻。而公孙蝶在二十二岁时前夫从军战死,婚姻失败,转而嫁给了呼延亏。太原的公孙豪族往呼延亏家输血,这下使得呼延家的势力、财力在太原无出其右。 那么,曹闷带着女儿曹宴娇到了八弟、九弟家,该怎么说动李嗣源呢? 第357章 撼动李嗣源 后唐明宗李嗣源,本名邈佶烈,代北沙陀人,晋王李克用养子。 李嗣源生于咸通八年(867年),乃咸通八神归天前三年出生。只比养父李克用小十一岁,比朱温小十五岁,比后唐庄宗李存勖大十八岁。 李嗣源生父邈武俦早逝,祖父邈东龙,乃冯乘侯尤统与贩神界双鞭刑王黄昭所结义的贩吾尔之一。经邈东龙拼杀奋斗,虽然没能封公封侯,但也博得了六品勋位,在沙陀家里威望很高。 其父邈武俦比李克用大十岁,但英雄相惜,李克用十二三岁就显现出异乎常人的勇武,故而两下交往深厚。 因邈东龙的勋位在,邈武俦娶了唐人庄氏为妻。庄氏生下邈佶烈之时,其父邈武俦即因为沙陀族内斗,保护李克用而战死。 到邈佶烈十三岁时,爷爷邈东龙独自贩卖牛马,积劳成疾,因病去世。婆婆不久也忧郁成疾而逝。只剩下庄氏与儿子邈佶烈孤儿寡母,苦苦过活。邈佶烈为了养活母亲,毅然选择投军,成为李克用之父李国昌帐下一员。 此时,李克用二十五六岁,早已成家立业。偶尔发现好友邈武俦之子也在军中,才十三岁就表现得勇武过人,于是将邈佶烈收养,并托人给他母亲庄氏又找了人家。 从此,邈佶烈改名李嗣源,早早就跟随养父李克用东讨西杀。直至六十岁登基坐殿,成为唐明宗,一生中直接临阵拼杀长达四十七年之久,别说是历朝历代天子,就算在普通大将中,这样的战阵履历,恐怕也极难找到。 后世的史书记载说,李嗣源是沙陀族没有姓氏的部民,将其父祖之事一笔抹杀,尤其是贩吾尔之属的后代,更是不屑一提。但是瞒得了世人,能瞒得住神仙吗?尤其是瞒不过元贩大帝及众贩神。 由于他从小孤苦无依,靠累积战功存活于世,靠养父李克用百般呵护和教诲,对于人生世事看得极清,对于友情看得非常重。对于义父李克用的朋友们,哪个怎么样,更看得清清楚楚,只是表面不说。 这个呼延亏作为李嗣源父亲的贩界朋友,乃晋军铁杆支助者,李嗣源对他的人品和处事,往往敬服不已。一旦没有战事,就会到呼延亏府上讨论好多奇奇怪怪的问题,对于贩界的思维知之甚深。 这为李嗣源排兵布阵,以少胜多,遇强对冲,反败为胜,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他的好多惊世骇俗的战法,其智慧全都来源于呼延亏所讲贩界掌故。尤其是望云端、苌度、黄羿、黄昭、刘咏春等贩神的经典战例,在兵法上见所未见,在史料中闻所未闻。 姬周以来,写史者因不屑于贩界人物风光于史书,连同他们的英雄业绩一并删除,后世无法借鉴。却将贩界龌龊之徒如何无耻,留在了史书之中,故意给后世造成贩界如何蓝逼的印象。 李克用一生并非每战必胜,败的时候那也是惨不忍睹。往往能东山再起,全仗着好多贩界英雄的鼎力相助。这些丁丁点点,这些赤诚之交,这样的恩重如山,李克用、李嗣源父子怎能忘记? 当宝应十三伯的五哥曹闷带上女儿,找到太原八妹长孙蝶、九弟呼延亏夫妇,说明想叫宝贝女儿找个最可靠的人家。据说李嗣源很不错,特意过来,叫兄弟参考个意见。 呼延亏、长孙蝶当即抚掌大笑,呼延亏喊道:“五哥,你可打听到地方了。李嗣源最听老夫的话,这小子的确是人中龙凤,你的眼光真够毒啊。只是一点不好,李嗣源已有妻室,宴娇嫁过去是二房,不知道行不行啊?” 呼延亏之子呼延寥,只要李嗣源不出征,两兄弟几乎形影不离。 此时是大唐昭宗乾宁三年(896年),李嗣源二十九岁,呼延寥二十六岁,曹宴娇十八岁。呼延寥虽没投军,也没有考取功名,但自视甚高,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妻房,而李嗣源的孩子都多大了。 呼延寥自视甚高的原因,全然不在功名,而在于贩夫冷眼看世界的深邃。乱世中窥真经,并非是什么儒释道的本事,代表最基层百姓的贩夫,恰恰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说到这里,不妨扯几句远话。 昔日里徐茂公、魏征尚在游走江湖之际,有谁考证过他们靠什么过活吗?一路走一路搞贩运么。要不然的话,世上哪有傻逼拿着家里的银子,去干无影无踪的事情,父母妻子也断然不会支持的。这也是写史人故意隐瞒的原因。 徐茂公也就是后来赐姓李的英国公李绩,他的韬略八成以上都出自早年经商的领悟,后来将这些韬略贡献给了兵家。 卫国公李靖何尝不如此,他的韬略九成以上都出自贩夫经验。李靖少年时代就浪迹江湖,还是那句老话,他浪迹江湖吃啥喝啥?靠贩卖。 走到甲地,将甲地的东西倒腾一些贩到乙地。再将乙地的东西卖给丙地,再将丙地的东西卖到丁地,再将丁地的东西卖到甲地。循环往复,往来各地,江湖交游之广,积累经验之多,无可比拟。 呼延寥这样的自视甚高者,大多出自知名商家。呼延亏正跟五哥曹闷说话,呼延寥从外面跑了回来。 这小子一眼看见妹妹呼延容华跟一个天仙妹妹坐在一边说话,顿时两眼放光,又惊又喜。急忙过去问妹妹:“容华,这位天仙妹妹是谁?” 呼延容华起身,拉起曹宴娇笑道:“哥,五伯家的千金宝贝呀。来来,宴娇,这位是俺哥呼延寥。” 呼延寥急忙抱拳施礼:“宴娇,这名字真美。人如其名,貌若天仙。我说呢,整个太原府没见过这样的美人。乖妹妹,坐坐,哥哥给你拿好吃的。” 说完就跑到厢房拿来一包蜜枣,双手递到曹宴娇手里,轻拍着宴娇的葱指玉肤:“妹妹多吃点蜜枣,这是俺家特制的,整个太原城达官显贵都喜欢俺家的蜜枣,吃吧。” 宴娇也不客气,直接塞进嘴里一个,娇滴滴泛着红晕:“谢谢哥哥。” 哟喂,只是这句谢谢哥哥,就叫呼延寥顿时醉了。禁不住扶着这个成都妹妹看了又看,恨不得这就揽进怀里吃掉人家。 妹妹呼延容华从没见过哥哥对女孩这么亲热过,情知哥哥对曹宴娇动了心,而五伯却提的是李嗣源,哥哥还不知道。 她赶忙将哥哥推到一边,耳语道:“五伯是请托老爹给李嗣源说合的,宴娇将是李嗣源的媳妇。哥,我先警告你啊,你可不要瞎参合。” 没过几天,李嗣源来到呼延家串门,径直找到伯父呼延亏请教几个问题,两人谈的好不热闹。此时,呼延容华带着曹宴娇出来,找个托辞跟父母说话:“爹,娘,我跟妹妹上街买点胭脂。” 李嗣源一转头,当即就惊呆了,问道:“容华,这位妹妹是谁家的千金啊?太原城怎么没见过。” 呼延容华过来,捶打一下李嗣源:“嗣源哥,这么久没来看容华,怎么一见面就先问我这个成都妹妹呀?眼光这么高吗?” 李嗣源站起来,拧着呼延容华的胳膊:“敢打我李嗣源的除非呼延容华,说说,成都妹妹叫什么?” 曹宴娇看李嗣源身长七尺九寸,相貌英武,果然是天神一般的男子汉,早已满面羞红,过来道个万福:“李将军威名赫赫,成都女子曹宴娇惊扰到你了,万勿怪罪。” 这话儿说的,李嗣源一听,这个曹宴娇妹妹不但长得好,还这么会说话。如此得体的一句话,还遮掩了自己的主动,难不成也是商界巨子的千金么? 惊得李嗣源也是满脸泛红:“宴娇妹妹呀,幸会幸会。小哥哥第一次见妹妹,没带什么好礼品,我这里随身的属相玉牌先留给你把玩,改天我来送你一个手把件,换回这个属相牌子。” 说着,就从腰间解下来他的属相玉牌,塞给了宴娇。曹宴娇推了两推,那里禁得住李嗣源的神力,硬生生给她塞进手中。 曹宴娇道个万福:“谢谢嗣源哥,俺跟容华姐上街买东西啦,你们先聊着,中午妹妹敬哥哥几杯酒。” 把个李嗣源高兴得,忙不迭答应。到了中午,经曹宴娇、呼延容华一番敬酒,李嗣源越发感觉这个宴娇妹妹太美了,说话办事自然而然,太得体了。这要是娶到自己家里,后院必然安然无恙啊。 当即就将伯父呼延亏、伯母长孙蝶拉到一边,表明心迹,想娶了这个妹妹。呼延亏微微颔首,正要说话。 长孙蝶截住话头:“嗣源,玩笑打闹都无所谓,但要正经娶人家,你可是有妻房的,人家过去只能做二房。这事儿还得问问姑娘他爹,伯母尽量给你们撮合。再者说,你保证能赢得宴娇的芳心么?” 李嗣源一听,头皮有点大:“伯母,我保证使用一切办法赢得宴娇的芳心。但她爹是谁呀?怎么才能同意呢?” 长孙蝶答道:“她爹就是我和你伯父早年间结义的宝应十三伯,五哥曹闷,有名的雀舌茶贩。太原的雀舌茶几乎全是他弄来的,这人认死理啊。” 李嗣源听到这里,顿时笑了起来:“伯父、伯母,既然你们是结义兄弟,还跟侄子打什么埋伏啊?明天就叫俺爹来你们府上,面见曹伯伯。就由你们二老做媒。这事就这么定了,千万帮忙。” 呼延亏、长孙蝶一听,这小子如此胸有成竹,反倒将了我们一军。他和宴娇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358章 嫁给大太保 李嗣源送了一个玉牌,曹宴娇很高兴,而且曹宴娇承诺的中午敬酒,说到做到,这就够了,不需要再发生什么。所以李嗣源胸有成竹。 第二天一早,晋王李克用听说大太保李嗣源相中了一个叫曹宴娇的绝色女子,当然高兴了,答应亲到呼延亏府上提亲。 只见这个叱咤风云的晋王,今儿身穿紫袍,腰束十三銙金玉带,手按仪刀,骑青骢马,得胜钩袅丝环上挂着六十四斤浑铁枪,长达七尺七寸的虎躯,盔明甲亮,一身戎装,威风凛凛而来。 李克用紫袍上饰的是盘龙雄鹿,前胸后背绣的是鹘衔瑞草,双肩绣的是雁衔绶带。一目已盲,微微闭合,一目如虎,寒光闪闪。 前头开路的,左右武威卫饰对虎,左右豹韬卫饰豹。后面压阵的,左右鹰扬卫饰鹰,左右玉钤卫饰对鹘,左右金吾卫饰对豸。 大太保李嗣源也有自己的戎装、护卫,跟在父亲仪仗之后。 早有左武威卫将军打马飞奔呼延府上,告之晋王驾到。呼延亏携夫人长孙蝶及儿子呼延寥、女儿呼延容华、义兄曹闷、义女曹宴娇及阖府老少,呼啦啦迎在府门外大街上。 远远看热闹的挤得水泄不通,看客们议论纷纷,有人小声惊呼:“今儿太原府权势最大的晋王,拜访钱财最多的呼延家,是要做哪样?” 有人早已得到小道消息,说道:“你没看呼延府上来了个成都仙女,将大太保的魂儿勾走了,晋王八成是来提亲的。” 更有人看得真切:“呼延家的人咱不是都认识么,那个不认识的姑娘就是成都来的。看看,诶哟哟,那个美哟。难怪李嗣源相中了,老子也相中了呢,可惜没那福分。” 有人说的更详细:“切,福分要几辈子人修成,可不是咱这一辈就能成事。我听说这姑娘的爷爷是棍王曹力,早年间武陵王宋公涯、钜鹿公柴大渊平定容州军乱,曹力阵亡被封蜀侯,其妻被封成都府君,于是落籍成都。” 恰好曹闷走到这人跟前,听这人居然知道父亲蜀侯的来历,大惊失色,必是高人之属。看年龄比自己大二十来岁,心中一颤,莫非跟父辈有旧? 雀舌茶贩曹闷慌忙过去抱拳施礼:“小可曹闷,请问老叔高姓大名,贵府哪里?为何清楚家父名号?” 这人胡须全白,但神采奕奕,一看曹闷抱拳相见,也回礼道:“诶哟,见笑了,小老儿金刀杨简伯,与令尊是结拜的平南十四翼,我是八哥,令尊乃十一弟啊。武陵王、钜鹿公带小老儿与令尊平乱,战后我被封为新秦侯,落籍麟州新秦县。” 说着说着,杨简伯禁不住泪珠滚落。这可太雷人了,惊得曹闷直接双腿跪正,连连磕头:“八伯父千岁在上,小侄拜见来迟,还望恕罪啊。” 杨简伯赶忙将孩子搀起,左右打量,擦一把眼泪,笑道:“哎,好样的,培养出这么好一个姑娘,寡人也替你爹蜀侯高兴啊。” 他一面说,一面从身后拉出一个顶天大个子少年,指着曹闷:“衮儿,拜见曹叔叔。这是你十一爷的儿子。曹闷啊,衮儿是你哥哥师厚的长子。” 曹闷一听师厚二字,顿时目瞪口呆,龇牙咧嘴好大半天没敢说话。 杨简伯一看他的表情,微微一笑,抱拳道:“闷儿,你们要相会晋王,寡人先行告辞,有机会到我的新秦侯府做客。平时多在新秦县,今儿到太原走亲,碰巧相遇。” 等曹闷再看八伯伯的时候,他牵着杨衮早已消失在人流中。曹闷为什么对师厚二字吃惊呢? 这个杨师厚可了不得,那可是梁王朱温帐下数一数二的猛将,却原来是八伯父的儿子。梁王与晋王是生死对头,这要是被晋王发现,可怎么得了? 他还在愣怔,女儿曹宴娇猛扯他的衣襟,大喊:“爹,爹,晋王千岁跟你说话呢?” “啊!”吓得曹闷慌忙跪下:“千岁饶命,曹闷撞见先父的故旧,一时走神。” 晋王李克用哈哈大笑:“那不是金刀杨简伯么?与你先父是故交?” 我的天啊,敢情李克用啥都知道啊,曹闷禁不住脱口而出:“那就是说,千岁知道师厚了?” 李克用大笑起来:“都是大唐名将,如何不知啊?怎么了,是不是担心寡人与朱温是对头,不敢说破你与新秦金刀侯的亲情啊?没事,大丈夫各为其主,时势弄到这步田地,怪不得哪个。” 曹闷看晋王李克用如此心胸,顿时放松不少。但转念一想,小女宴娇的事情马上就要定案,可不敢生出什么岔子。于是将父亲曹力与杨简伯曾经是平南十四翼的结义兄弟一节,咽回肚子里。 他寒暄道:“素闻晋王胸怀四海,武略过人,天下英雄无出其右,今天得见尊颜,曹闷三生有幸。走走走,乐平侯呼延府上说话。” 晋王李克用拉起曹闷,两下爽朗大笑直奔乐平侯府。当天午间,恰好乐平侯呼延璋及长子呼延亏、次子呼延晇,长孙呼延寥,呼延晇之子、曾孙呼延凤,都在府中。 乐平侯、打神双鞭呼延璋也知道了曹宴娇的事情。虽然呼延璋不曾跟杨简伯、曹力结拜,但从来就对平南十四翼十分亲近,将这些孩子们当成亲生的。今儿宴娇订婚,自然推掉所有事务,相陪晋王。 席间,两方面相谈甚欢,曹宴娇不时钻在姐姐呼延容华身后,偷偷来瞄一眼李嗣源。今天,按照风俗,李嗣源是接受老丈人考问的准女婿,自然背对堂屋门陪在末座,哪里知道姑娘在偷看自己。 倒是晋王李克用看到了曹宴娇的影子,以他的阅历和眼光,一眼就看出了这个曹宴娇的厉害。秀气美貌没得说,单看双眼的神韵,就知道家传武学修为甚高。再看他爹曹闷,二目如电,声若洪钟,也必然是猛将之后。 大太保李嗣源通过了未来老丈人曹闷的三道考题,李克用也心下满意。两下决定,就由呼延亏做媒,择日成亲。 热闹了一阵,吃了些酒,李克用还是禁不住问起曹闷的家世:“曹兄虽为成都人,怎么却有岭南口音呢?” 曹闷也不再隐瞒什么了,王侯将相之家本来讲究门当户对,咱蜀侯苗裔也不次于那谁谁谁。 简单禀道:“祖上乃岭南道白州周罗人,宣宗大中十二年,家父曹力追随武陵王宋公涯、钜鹿公柴大渊平定容州军乱,因镔铁棍重七十三斤,被遴选为棍王。不幸阵亡于来正的七步蛇,被宣宗追封蜀侯,祖父母、母亲带领一家迁居成都,并落籍在那边。” 曹闷所说大中二年(858年)容州平乱,当然产生了一大批能臣战将。 李克用大惊,慌忙问道:“既然说到武陵王宋公涯、钜鹿公柴大渊,他们既是平南十四翼的结义兄弟,也是崇信九使莒国公柴署、攸侯宋铠的子弟。寡人的第三房夫人陈屏燕,却是崇信九使的四哥平城侯陈瑞孙女。” 打神双鞭、乐平侯呼延璋一听这个,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这就有趣了,千岁可知,晇儿的妻房却是崇信九使的五弟、骊山鹰李步的曾孙女,南诏四象老幺、法帖贩侯、壶关侯李瞻孙女。全是一家人啊。” 曹闷听了他们这么一说,叹道:“难怪有民谚说道:世间巨商出一门,天下公侯全沾亲。此话果然不差,百姓跟这些人打起官司,哪里说得清楚?” 晋王李克用顿时沉下脸来,幽幽一叹:“诶,这话中听啊,兄台果然是巨商之家,还能为百姓着想。当今天下,谁还能这么想啊。” 说了好多好多,终归还是将平南十四翼扯了个底儿朝天。最后,曹宴娇出嫁的时候,李克用亲自点将,请过来新秦侯、金刀杨简伯,叫他也来送亲,都到晋王府豪饮。 至于说金刀杨简伯之子杨师厚么,李克用叹道:“叫猪儿得到这员悍将,只能叫天意吧,但愿金刀侯能为寡人看好麟州就行。” 晋王李克用称呼梁王朱温为猪儿。朱温称呼李克用为独眼龙。 从曹闷带女儿曹宴娇,与其母张栖蝶相见之后,不到半年时间,曹宴娇嫁给了李嗣源,成为李嗣源的二房夫人。 在李嗣源随父李克用及庄宗李存勖征战的几十年里,曹宴娇不但处理家政十分得力,而且处理战端也坚毅果断。聊举一例,看曹宴娇如何辅佐夫君李嗣源。 后唐同光元年(923年),庄宗李存勖灭了后梁,建立后唐。李嗣源因功被封为后唐藩汉内外马步军总管,曹宴娇被封为楚国夫人。 两年后的二月,魏博军发生叛乱,庄宗派李嗣源前往讨伐。结果,亲兵发生哗变,胁迫李嗣源转而攻打汴梁。 这里面故事很长,这些兵之所以哗变,与李存勖这个贪财皇帝有关。 要论李存勖的勇猛无敌,后梁皇帝朱温都赞叹不已:“生子当如是,李氏不亡矣!吾家诸子乃豚犬尔。” 李存勖小字亚子,意思是李克用不如他这个儿子,所以李存勖就是李亚子。梁太祖朱温那意思吧,生子当如这小子啊,李克用亡不了啊!俺的孩儿们就是猪狗”。 史家记载的时候,将平常说话改为文绉绉的词,就成了那句话。 后世有农家开国领袖赞曰:“生子当如李亚子。”脱胎于朱温的话。 李存勖在位期间,并岐国,灭前蜀,得凤翔、汉中及两川之地,震动南方割据诸国。史称:“五代领域,无盛于此者。” 但是李存勖作为一代天子,却十分贪财,这却是历史罕见的。为什么罕见呢?你看看啊,天下都是你的,想用多少拿多少。那你还往自己宫中库中敛财,是不是有点逻辑混乱?难道你压根儿就不相信天下是你的? 他这样滑稽的逻辑,就实行了横征暴敛政策,专门设置租庸使,将后唐统治范围内的地皮刮得一干二净,巨商大贩纷纷沦为赤贫。下面属国、州县苦不堪言,百姓困苦、藩镇怨愤、士卒离心,造反的人到处都是。 贩神都天部异常震惊,众神纷纷出动,贩夫冤情数不胜数,后文详叙。 最终,于同光四年(926年)四月,当皇帝三年多一点点,都城洛阳爆发兴教门之变,死于非命。后唐江山转移到了李嗣源手中。 当时,禁军指挥使郭从谦的族叔郭崇韬及养父李存乂,这样的大功臣却被庄宗疏忌冤杀,郭从谦发动兵变,打进宫城,焚烧兴教门。 唐庄宗这样一位举世公认的猛将,当皇帝三年多就将人缘全搞丢了。小小郭从谦发动变乱,其近臣绝大多数居然选择逃逸,仅禁军校尉王全斌等十几个人抵抗。 混战中,庄宗李存勖凭借威猛过人,虽然没被乱兵当场斩杀,但是自己身边寥寥数人,而郭从谦那边居然是越杀人越多。敌人箭如飞蝗,庄宗被乱箭射中,奄奄一息。 王全斌浑身是伤,冒着箭矢,将庄宗李存勖扶至绛霄殿,直到他死去,大恸而去。最后,一个伶人拣了些丢弃的乐器,放在庄宗的身上点火,焚尸而去。这件事情,史称兴教门之变。 实际上,小小郭从谦之所以这么大胆,敢于发动兴教门之变,起因还在于曹宴娇斩杀监护军。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第359章 尽斩监护军 曹宴娇斩杀监护军,根底要从郭从谦的族叔郭崇韬说起。 郭崇韬的出身可不是闹着玩的,乃张议潮收服陇右之际的大功臣、雁门郡王郭谓之孙,长安亲王府司马、长举子郭骏的曾孙。 长举子郭骏虽然是个不显山不漏水的大将,但凭借护卫韩愈宣慰成德军之功,一直做了一生南衙、北衙宿卫。 其子郭谓,先期投入武州军也深藏不漏,到了安昌郡公黄昭统兵选猛,郭谓展现了过人的才干,从此没人小觑。 张议潮收服陇右之战结束,黄昭、安芝于纳职城大战中归天,封公封神。黄昭出现六大神侯弟子,威震天下,但功成遽逝,不见谁嫉恨其功,唯见人痛惜其才,遂成为人人供奉的双鞭刑王。 到了五代十国时期,商界八仙桌上供奉之多,除了元贩大帝,就数得着芝麻贩神、安昌郡公黄昭了,被商人贩夫称之为芝麻黄王。甚至于传的神乎其神,说是抓一小撮芝麻,随便一甩,就能杀灭成千上万的奸狡鬼魅。 不过,宣宗皇帝册封的安昌郡公、芝麻贩神,再对照元贩大帝封的双鞭刑王,其职掌是勘验贩夫贩臣贩君掺杂使假、虚抬货值、耍奸使诈,商贩对其神通的崇敬也基本吻合。 但是郭谓与六大神侯没有那么简单死去。六大神侯在黄昭、安芝、黄羿归天封神之后,一直由郭谓统领。郭谓当时虽然只是个义昌伯,但六大神侯都听从他的指挥。当然还有神拳大侠尤统的作用,他才能真正掌握六大神侯。 郭谓带领六大神侯,追随张议潮剿除那些死灰复燃的吐蕃匪徒。一直到陇右收服之后的第十年,郭谓才退出陇右。六大神侯也先后退出,并集体退出了军营,从事老本行——各做各的买卖。 当然了,六大神侯退出军营还是受尤统的影响。为什么这么说? 尤统自从安芝归天封神,自己也因功获封鄱阳侯,封地在江南西道的饶州。鄱阳侯尤统就带着尤泽、尤淳等子孙,落籍饶州鄱阳县,从商到老死。 也就是说,郭谓退出陇右,既有战事告一段落的原因,也有黄家将、尤家将、胡家将,这些豪族大将退出的原因。郭谓退出陇右之际,位至云中郡王、左骁卫大将军,时年四十三岁。 当然啦,他老婆、父亲战友唐挥之女、大美人、女枪王唐曼么,自然是被封为了云国夫人。云中郡就是云州的别称么,云中郡王之格看起来跟云国公平级,都是从一品,但实际待遇要高不少。 而郭崇韬以郡王之孙投军,可不能按文官的继承关系来看,那只会越来越脓包。而世代武将的子弟,绝大多数都比父辈更加难以匹敌。郭崇韬从军之后,一直在李克修帐下作亲信大将。李克修是谁么? 李克修,史书说是李克用的从父弟。从父兄弟这个词,又是写史的人瞎编的,其实就是堂弟,伯伯叔叔的儿子。北方人称之为叔伯兄弟。按这个关系来论,李克修与李克用是同一个爷爷。 李克修于昭宗大顺元年(890年)被李克用打骂致死之后,李克用羞愧不忍,收拢兄弟部属子弟。郭崇韬成为李克用贴身侍卫大将。 郭崇韬在李克用病故后,每每挂帅出征,战绩均在李家子弟之上。后被李存勖用为机要大员,献计灭梁,彻底结束梁晋四十年对峙。 这样的元老,已是宰相的郭崇韬,居然也被李存勖的儿子魏王李继岌杀死。当时李继岌领兵灭前蜀,上表指称指挥使朱友谦与郭崇韬一起谋反,郭崇韬就这么被草草冤杀。岂止是族侄郭从谦不满,许多功臣都很心寒。 李存勖的三大机要之一孟知祥就很寒心,多年后据蜀自立,建立蜀国而称帝。使得蜀地、汉中及咸阳以南广大地区很长时间独立于中原王朝。 所以,郭从谦发动洛阳兴教门之变,有自己的情感基础。但最终使他敢于发动这场政变的动因,却是曹宴娇给他壮了胆子。 李存勖驾崩那年三月,李嗣源带领魏博军反水,攻陷汴梁之际,而李嗣源的家小却陷于后唐国都洛阳城中。李存勖按照唐朝的质官制度,凡在外掌握帅印和节镇、刺史大权的臣子,必须有所质。 像李嗣源这样危及帝位的,全家都是人质。因而,李嗣源攻下汴梁之际,这摆明了是造反。皇帝李存勖还会客气吗?李嗣源在洛阳的家小,就意味着将会片甲不存。 这时候,曹宴娇却沉着冷静,她机智勇敢地指挥全家人,与庄宗派来的监护军周旋。采取三策,第一是府中护卫大将及卫兵占据本府重要位置,随时准备决一死战。 第二是叫府中凡是认得监护军校尉的人,无论男女,无论尊卑,全部出动与之哭诉哀求,凡是哭哭啼啼不敢出动的当场斩杀。 第三是本人亲自顶盔掼甲,执兵上马,凡敢于挑衅李嗣源府中的人,当场反杀。暗中派出五路人马跳墙求援。 府中护卫兵只有一团二百人,护卫大将除了王助,最突出却最没地位的,乃曹宴娇的二哥曹破锐。 曹破锐乃曹闷的次子。在那个时代,今天你坐朝,明天我登基,乱世之间按理说很容易博取功名。他却不喜为官,喜欢跟老爹那样作贩夫,到处贩卖雀舌茶。 这段时间,他恰恰赶到洛阳卖了一批雀舌茶,在妹妹的王府玩耍几天。这就赶上了李存勖的监护军斩杀李嗣源家小,自己亲妹妹遭祸,岂能袖手旁观?当即操起爷爷蜀侯曹力传下来的遗物,七十三斤镔铁棍,大砸起来。 这样的分量,别说一棍就死,好多人被砸死之前,还会撞翻其他人。霎时间被砸死大内高手十三名。再加之李嗣源府中不少人都跟这些监护军大小头头熟悉得很,连哭带嚎上前撕扯,而曹破锐却趁机只管砸死他。 这可就热闹了,经过曹宴娇组织的这样一场反击,监护军陷于极其窝囊被动的撕拽扭扯。一个个悍将变成了泥潭捉鱼,瞎摸乱逮,笨如死猪。 毕竟敌人多达三团六百多人,一时间杀不完。曹宴娇发髻被斩,披头散发,伤痕累累。李嗣源府中护卫大将王助差点休克。曹破锐也浑身沾满鲜血,举棍渐渐乏力。 就在极其危难之际,终于等到了援兵,赶来救助的牙门都校王建,带领三百生力军展开猛攻。曹宴娇大喝一声:“王建到了,杀呀!” 这一声吼,全府剩余的卫士六十余人,在王助和曹破锐的带领下,顿时奋起神威,里应外合,将监护军剩余的三百人全部杀死。很可惜,王建临到最后胜利之际,却被一名已经倒地的监护军兵绊倒而绝杀。 李嗣源府保卫战取胜,瞬间传遍洛阳大街小巷。 郭从谦大受鼓舞,情知这个混蛋庄宗活不长了,还不如为李嗣源立点功劳。于是,趁机为族叔郭崇韬和养父李存乂报仇雪恨,一举成功,李存勖死于非命。 不久,李嗣源攻克洛阳,庄宗已经被乱兵杀死。天成元年(926年),李嗣源即位,成为后唐明宗。 明宗继位,对王助、曹破锐、王建感谢不尽,对他们一个个大加封赏。 王助,字襄之,乃昔日里平南十四翼的十二弟、掌王王克方之孙,前蜀皇帝王建的别室子。与救下李嗣源家小的王建同名同姓,但风马牛不相及。 当年,王克方在平定容州军乱时,中了针神机秀的针击而阵亡。战后,六哥武陵王宋公涯奏明天子,被封为舞阳侯。舞阳县乃忠武军许州下辖。 王克方阵亡于大中十一年(857年),当时才二十九岁,其子王行哥,时年十岁。祖父母早亡,母亲与他到了舞阳县,想建起侯府,却因为年幼,当地豪强士绅欺压外地人,未能建起来。 组织家人埋葬父亲,索性就按百姓一样下葬。行哥请了几个壮汉,掘地数尺来安葬王克方。但是棺材落下后便自动跳出。 有神人出来对王行哥说道:“这里是出天子的风水宝地,你只是一介小民,怎能容你下葬于此!” 王行哥毫不理会,一次次下葬,如此反复几次,最终还是葬下了。 这个王行哥与母亲怀揣着天子给父亲的册书,秘密结交当地比较贤达开明的豪族子弟,二十岁时,已经结交了四大天罡,他是大哥。成人冠礼之时,正式取名王建,字光图,带领四大天罡投入忠武军。 忠武军选猛,八大都将脱颖而出,他们四大天罡全部入围,占了一半。从此,他带领四大天罡拼杀于晚唐各大战场,一路成长为唐末最大的藩镇,牢牢掌控两川、三峡,取得山南西道。 天复三年(903年)被唐昭宗封为蜀王。到了天复七年(907年),唐朝灭亡,朱温称帝建立大梁王朝。王建因不服朱温而自立为帝,国号大蜀,史称“前蜀”。 就在李嗣源继位的前一年,前蜀后主也就是王助的兄弟王衍,被后唐庄宗李存勖派将剿灭,王助的所有亲族兄弟全被杀害。王助憋着一口气要报仇雪恨,故而能死命保全李嗣源的家小。 那么,李存勖难道不知道王助的真实身份吗?还别说,真的不知道。王助乃王建与长安歌伎玉玲珑,所生别室之子,一直秘密养着。 后来,僖宗逃亡,王建伴驾入蜀之前,官至神策军大将军,情知天下乱局即将开启。 光启二年(886年)春节期间,特别交代玉玲珑,给他八百贯钱,派一员大内侍卫孙流护定,务必将时年十二岁的王助带往洛阳乡间,买一处宅子躲起来。就由孙流传授王助武艺,叫孩子长大了投军或者经商。 玉玲珑带着王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一名护卫,怎么生存下去呢? 第360章 贩神曹国舅 王助到二十岁时,选择了投军。 根据玉玲珑和孙流的分析判断,孩子投军就投李克用。因此,王助一直在李克用的晋军效力。后来,王助听从已经是养父的孙流建议,死死跟定李嗣源,必能有出头之日。 故而,王助一直跟随李嗣源东拼西杀,成为李嗣源及曹宴娇的贴身护卫大将。王助保护李嗣源家小一战,又激发了郭从谦的斗志。 就这么阴差阳错,借郭从谦之手,替后蜀王家皇室兄弟报了仇。当然,这些心中秘密永远不能往外说。 李嗣源对于王助大为赞赏,当即封为陆浑侯。封地陆浑县就在洛阳下辖。其妻章氏获封河南夫人。 救护家小的当然还有孩子他二舅曹破锐,李嗣源请他入军为后唐朝廷效力。曹破锐笑道:“说老实话,腥风血雨之中,还没有我贩卖雀舌茶爽利。真要是有用得着的紧急关头,我必然会出手的。” 李嗣源无奈,只好封其为灵寿侯,御赐“雀舌茶侯”金牌一面,准其贩卖雀舌茶之际,往来关津免除课税。封爵灵寿县乃成德军治所镇州下辖。其妻丁氏获封真定郡夫人。 书中代言,曹闷次子、曹宴娇的二哥曹破锐,终归逃不过皇亲国戚的命运。在明宗李嗣源驾崩之后,李从厚登基坐殿,逼反李从珂。应顺元年(934年),李从珂杀进洛阳,宰相冯道等劝进,李从珂假意不从。 散朝之后,冯道留下与李从珂商议计策,冯道建议让曹太后下诏废除李从厚,立李从珂为帝,这样就名正言顺。 当晚,李从珂率数名悍将进宫,请求曹太后下诏。曹太后赞同李嗣源继位,准备第二天下诏。 此时,恰好曹破锐在册,刚说了一句:“这样做似乎不妥……。” 早被李从珂麾下羽林军指挥使杨思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将其斩首。曹太后大怒:“哪有这样的,匹夫怎知家兄下面要说什么?” 李从珂急忙跪下:“太后,情势急迫,请见谅思权护主之忠。” 曹太后大哭,想了好久,说道:“由你继位不变,厚赏破锐。下去吧。” 应顺元年(934年),李从珂登基之后,第一道诏书就是册授曹破锐的。将其灵寿侯改封为灵寿县开国公。并祭告元贩大帝,封其为川茶贩神。 灵寿县公、川茶贩神曹破锐,以字行,名越。曹越以其祖平南十四翼的十一哥、蜀侯、棍王曹力为庇荫,继承其父雀舌茶贩曹闷之贩事,因保护妹妹曹太后而归天封神。 灵寿公曹越,这位后唐的曹国舅,比曹太后曹宴娇大四岁,封神之年,整六十岁。 贩神都天部中帅吴公鼎、西帅张涯一起,将川茶贩神曹越接住,带到元贩大帝的元信宫。曹破锐参拜元贩大帝毕,先让其在华胥仙境转转,与众神诸仙相见,看一看几部贩界大经,等待其他六神来归,一并封其职掌。 西帅张涯在众多神殿之后一指,为其造出神务殿和寝宫,又默默将曹破锐归神之事奏报神农大帝,神农大帝派遣雀舌茶仙做他的守门神将。其神务殿名为川茶神殿,寝宫名为雀舌宫。 下界,李从珂觐见过曹太后的第二天,曹太后下诏废李从厚为鄂王,命李从珂为监国。四月六日,又立李从珂为帝,他这才登基,做了皇帝,是为后唐末帝,改元清泰。此事后话。 还回到天成元年(926年)四月,李嗣源称帝后,除了对功臣大加封赏,当然也要立后,后宫不稳绝对要坏事。但是,他对立谁为后却犯了难,什么原因啊? 无非是有另爱呗。当时,只有曹宴娇和王弃恩有资格做皇后。 曹宴娇此时已经四十八岁。而王弃恩呢,才二十五岁,人称花见羞,年轻貌美。虽然是李嗣源的别室,还不是明媒正娶的,但最得李嗣源信赖和宠爱,被封为韩国夫人,位在曹宴娇之下。 曹宴娇自小生长于大富之家,什么没见过?因而从不贪图什么,为人俭朴大方,和善慈祥,端肃。她见王氏得宠,明宗也有意立她为后,便主动提出让花见羞当皇后。 可是,可可是,朝廷内外激烈反对王弃恩为后。明宗经过四年沉默,后唐长兴元年(930年),李嗣源还是下诏,正式册立曹宴娇为后。 三年后,李嗣源命丧黄泉,李从珂即位。这就说到了曹宴娇嫁给李嗣源所生第一女——李从绯了。 李嗣源当了皇帝之后,于天成三年封李从绯为永宁公主。长兴四年(933年)九月,李从珂进封李从绯为魏国公主。清泰二年(935年)九月,末帝李从珂改封魏国公主为晋国长公主。 后唐清泰二年(935)石敬瑭在晋阳发动兵变,攻占太原,自立为大晋皇帝,继而率军逼近洛阳。 末帝李从珂走投无路,与曹太后率宫中老小于玄武楼。石敬瑭进入洛阳后,派人寻找岳母曹太后的尸骨,诏令罢朝三日,举行盛大的哀悼仪式。后晋天福五年(940),石敬瑭又追谥曹氏为“武宪皇后”。 张栖蝶辅佐梁太祖朱温绝对是杠杠的。 张皇后的私生女曹宴娇,辅佐唐明宗李嗣源也堪称贤明。 而曹皇后的女儿李从绯,又是怎么辅佐这个史上最臭名昭著的儿皇帝石敬瑭的呢? 还别说,李从绯自小生长在福窝里,虽然出落得水灵俊俏,天姿国色,但论起心机和韬略,那就差得多了。基本可以按百姓的俗语给她定个“嚼舌根”,或者“直肠子”。 在权力漩涡之中嚼舌根,意味着给丈夫遭灾惹祸。与天子相伴的公主,如果是直肠子,那就相当于“二”、“有病”,说好听点,这叫性格耿直,说难听点,这叫“不够数”、“二百五”、“傻逼”。 李从绯的夫君石敬瑭,也是太原人,沙陀族的,原本是李嗣源最厉害的战将。在李克用、李存勖父子与朱温争夺天下的四十年中,石敬瑭与明宗李嗣源一道,可谓是晋军中尖刀的尖刀。 李嗣源往往以少击多,名震天下,梁太祖朱温都对这个敌人的儿子不得不服。其中,发挥以少击多的关键人物就是石敬瑭和李从珂。石敬瑭是明宗李嗣源的女婿,李从珂是明宗的养子,二者武功奇绝,战功相当。 石敬瑭真正走向反面、推翻李从绯娘家后唐江山的功劳,恰恰就是李从绯的功劳。 长兴四年(933年)十二月,明宗李嗣源病逝,第三子宋王李从厚继位,是为唐闵帝。石敬瑭刚于十一月出朝镇守太原,抵御北方契丹、吐浑、突厥犯边,闻听岳丈死讯,顿时嚎啕大哭,如丧考妣。 唐闵帝加授石敬瑭为中书令,调任镇州成德军节度使,让在凤翔的李从珂任河东节度使。 原本李从珂和石敬瑭分别镇守凤翔和太原,就是防范北方契丹、吐浑、突厥的。 李从珂分析,这种紧要关头,居然这么“换镇”,一来是因为李从厚听从枢密使朱弘昭、三司使冯赟等人的建议,解除了李从珂之子李重吉的禁军之权,明显的是猜忌自己。二来是功高盖主,必然遭祸。 李从珂一不做二不休,因此发动了岐阳兵变,推翻了李从厚,自己当了皇帝,史称唐末帝。 李从珂登基之后,还是犯了李从厚的病,对功臣大加猜忌。在办完父皇明宗李嗣源的丧事之后,石敬瑭已经怕李从珂起疑心而杀了自己,在洛阳吓得大病一场,瘦成了一堆干柴。 李从绯哭哭啼啼找到母后曹宴娇,诉说石敬瑭一旦病死,防范北方胡人的太原将顿时失控。曹太后当即找来天子李从珂,说明这其中的厉害和石敬瑭病重等情形。李从珂打小就跟曹宴娇长大,对皇太后的话言听计从,于是放回石敬瑭。 石敬瑭回太原之后,更是小心防范。这种防范还只不过是怕掉脑袋,并非起兵造反,他还没有过这个想法。 有一次,李从绯回洛阳参加天子李从珂的生日宴会,想早点回太原照顾多病的石敬瑭。 李从珂却醉醺醺地对她说:“这么着急回去,是不是要和石郎造反呀?” 李从绯慌忙禀告:“陛下,石郎一向忠于唐室,天日可鉴。现在又病重不起,陛下与石郎都是父皇的得力干将,你们是生死兄弟,我会将陛下对他身体的关切转告石郎。” 李从珂一听,这还差不多,高兴地说道:“是啊,石郎与寡人昔日里随父皇征战天下,何等情深义厚,转告他不要多想什么,好好养病。加紧防范胡人在北方捣鬼。” 本来这话就是一句醉话,而且李从珂也表示了关切的意思。 哪里知道,李从绯回来到太原,却将天子怀疑石敬瑭造反的醉话告诉了石敬瑭,这使石敬瑭更加相信李从珂对自己疑心很重。因为谁都相信,喝了酒的人,常说些平时不想说的真话。 从此,石敬瑭就开始实打实的为以后做准备了。一方面在洛阳来客面前装出一副病态,说自己没有精力治理地方政务,以此来麻痹李从珂。 另一方面,他几次以契丹侵扰边境为名,向李从珂讨要大批军粮,说是屯积以防敌入侵,实际是为以后打算。 终于,石敬瑭造反。后唐清泰三年(936年)五月,李从珂改任石敬瑭为郓州节度使,进封赵国公,又改赐“扶天启运中正功臣”名号。 李从珂接着降诏,催促石敬瑭前往郓州就任。末帝李从珂只是正常的节镇大帅移防。 而石敬瑭却大受刺激,慌不择路,急派桑维翰勾结契丹,称呼比他小十一岁的耶律德光为父皇帝,自己做了儿皇帝,并割掉幽云十六州,从此留下万世骂名。 这个桑维翰怎么就受到石敬瑭这么宠信?他在石敬瑭阵营中算老几?居然能做下这种万古历史以来人臣绝难做出的举动? 又跟李从绯这个公主有关,而且关系非同一般。他们之间又会发生什么? 第361章 助反石敬瑭 桑维翰的举动,成为之后两宋任用宰相的标准。 他以龌龊而不改方向的处事方法,以文官拜相,拜相不分文武的上万年历史,被彻底改变。武将拜相,在中原王朝永远消失了踪影,直至千年之后的农朝。 桑维翰的割地赔款政策,也成为后世文官宰相的榜样,不管你武将多么能打,多么有胜算,宰相与皇帝一嘀咕,直接割地赔款。这一龌龊伎俩除了元明两朝没受影响,清朝受其影响最深,割地赔款持续到灭亡。 这个桑维翰是个什么来头?如此龌龊小人怎么就受到石敬瑭的宠信呢? 这个老小子比石敬瑭小六岁,恰恰跟石敬瑭的老婆、后唐公主李从绯同岁,于后唐庄宗李存勖同光三年(925年)进士及第。 唐明宗李嗣源长兴二年(931年),石敬瑭出任河阳节度使时,桑维翰被罗致帐下,任掌书记。此后就一直追随左右,成为石敬瑭的心腹谋士。桑维翰为了讨好公主李从绯,花钱请托户部,将出身改为与李从绯同年同月同日生。 从此,得到了李从绯的百般呵护,也成为石敬瑭深信不疑的谋臣。 加之他是进士出身,说话引经据典,头头是道,卖瓦盆的进街——一套一套的,往往把石敬瑭哄得一愣一愣的。李从绯领受他的逢迎拍马,更是五内如酥,无处不妥。 趁着石敬瑭出太原整军视事之际,桑维翰多次携带价值连城的金珠玉器进献李从绯,二人相谈甚欢,多次私会,暗通款曲于罗帐之间。 尤其是末帝李从珂调动天下节镇正常移防之际,石敬瑭慌成一团。此时,桑维翰被吓得屁滚尿流,躺在家里装病,准备再投新主,溜之乎也。 李从绯想起头头是道的桑维翰,急令卫士、侍女好好看住石敬瑭,自己轻装便衣飞马直奔桑维翰府邸。桑维翰支开下人,问明李从绯赶来的原因。看把李从绯急成这样,顿时想了个乘人之危、成己之功的办法。 桑维翰直截了当:“办法只有一个,待登山之后细说。” 李从绯大喜过望,拉着桑维翰急忙钻进纱帐,敞开心扉登山,好一通庐山飞瀑。爽快之事办完,李从绯就在床上给桑维翰跪下:“只要保证石郎安然无恙,你就是石家的救命恩人,他日成功,石郎说话第一,你就是第二。” 桑维翰以毫无廉耻的脑袋瓜子出了一个点子:“认耶律德光当干爹。契丹皇帝除了要钱财,还会要啥呢?咱争取一棍子将耶律德光打蒙,救下石郎。” 李从绯百思不得其解,问道:“除了钱财,皇帝还能喜欢什么?美人?人才?英雄好汉?” 桑维翰拧一下李从绯的鼻子:“我的猪马子,哪个皇帝不喜欢地盘啊,送给他十个八个州,那还不把耶律德光高兴死啊。必然出兵帮助石郎。” 李从绯顿时醒悟,两人狂笑不止,抱在一起,继续疯狂登山飞瀑。 飞瀑流泉之间,就此议定。李从绯回到家里,做好石敬瑭的工作。明天升帐,桑维翰不再装病,而是正常出席,说出这个万无一失的奇计。 次日一早,众将官对于李从珂移防之事展开议论,多数都以为凶多吉少,这一点基本统一。但如何一击而中,成就大功,众将官的策略却大相径庭,莫衷一是。 石敬瑭看着桑维翰:“国侨老弟,你以为如何,寡人听你一言。” 桑维翰,字国侨,其实桑维翰姓桑不假,无字无号,是后世儒家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给他编造的历史。这是儒家崇敬宋襄公之后的又一部黑史。 听石敬瑭问自己呢,桑维翰急忙出班,禀曰:“为今之计,一旦不遵从移防诏令,就是谋反,朝廷必然派大军征讨。双拳难敌四手,以我等兵力要铺排下好大的戏码,是做不到的。最为可靠的办法,莫若派一能臣前往契丹,说动耶律德光出兵。到时候里应外合,我等功劳必能成就。” 石敬瑭一听,顿时眉头舒展,精神大振,追问:“我等与耶律德光常年敌对,当如何才能说动耶律德光?” 桑维翰振声说道:“以德光之雄才,必是中原王朝的大敌。以主公英武,必是中原王朝的主宰,将来以你的雄才与这样的人做敌手,必然疲于应付。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桑某以为三策并举,必能世代交好契丹,永不为敌。” 石敬瑭大感兴趣:“快说,是哪三策可叫耶律德光与寡人永不为敌?” 桑维翰见石敬瑭这么急切,情知自己的马子起了作用,当即说出三策:“其一,结为父子之交,以其为父。将来做皇帝,以之为父皇帝。这又少不了咱一块肉,却从道义上彻底根除了做敌人的可能性。 “第二策自然是送上金钱美女。第三策么,将屡屡遭受胡人侵凌的远恶边州割给耶律德光,叫他替我们看守、治理。省却了许多胡人年年袭扰,浪费我等掏神费力征讨。” 此言一出,石敬瑭半是高兴半是愁。疆土这东西岂仅是耶律德光喜欢,老子就不喜欢么。但是当前面临的险恶形势,已经无暇细想,正要发话赞同。 此时,马步军都指挥使刘知远大怒,站出班位大吼道:“此等计策,有辱中国气节。称臣,可矣。以父事之,太过。厚以金帛赂之,自足致其兵,不必许以土田,恐异日大为中国之患,悔之无及。” 刘知远在明宗李嗣源征战天下之际,两次在激战中救下石敬瑭。故而,石敬瑭感激其救命之恩,从李嗣源那里将之要到自己身边。 他具有绝对的说话权威,因而,他说的这番话,意思很清楚,最多向他耶律德光称臣,多给些金帛,就足以让他派兵。不必要许诺疆土田地,这么做,恐怕将来成为中国的大祸患,那时候,将后悔不及。 也是从这件事情开始,刘知远就与桑维翰暗中结下了梁子,对作儿皇帝之举嗤之以鼻。终至于,天福十三年(947年)坚决反对给契丹国一分一毫金帛,一分一毫疆土,干脆自己称帝,建立后汉。 到了刘知远的汉朝时代,石敬瑭及桑维翰的做法被坚决撤销,大杀契丹人。后晋之际的天下节镇大帅不战而降,纷纷归附。 从石敬瑭坚定造反之心,到称儿皇帝并割掉幽云十六州,就这两件事,足以看出这个李从绯何等“英雄”,哪里有一点点他爹明宗李嗣源的踪影。 真的怀疑这个公主变成的后晋皇后,并非李嗣源与曹宴娇的亲生,很可能是曹宴娇与哪一个猥琐小人的私生女,糊弄了李嗣源。 说到这里,还真有一个茬口,太原府乐平侯呼延璋的次子、宝应十三伯的九哥、黑陶将军呼延亏,他的儿子呼延寥是不是跟曹宴娇有点意思? 为什么这么猜疑?曹宴娇之所以成为后来的曹皇后,呼延容华敬告过呼延寥,不要叫他插手。呼延寥倒是没什么,李嗣源心里咋想的,鬼才知道。 记得吧,曹闷带女儿进太原,当年是天下尽知的晚唐棍王曹力曹乍膂,孙女曹宴娇,嫁给李嗣源的半年间,一直就住在侯府。呼延寥与曹宴娇之间难道就没有故事? 呼延寥一直自视甚高,二十六岁尚未娶妻。见到十八岁的曹宴娇,第一眼就被惊到了,当天的会面极其愉快。得亏曹闷深恐有失,当即就对九弟呼延亏亮明了观点,带女儿来的目的,直奔李嗣源。 但是,虽然呼延寥已经知道了曹宴娇来他家,就是托老爹呼延亏跟李嗣源提亲的,而自己又跟李嗣源是好兄弟,所以,等于是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但是别忘了,只要李嗣源不出征,呼延寥与他几乎形影不离,为什么呢? 不但是两人年龄相仿,很多为人处世方法也比较契合。还有一点,李嗣源、呼延寥与太原府另外三位豪族子弟曾经是结义的北都五霸。 五霸之中,李嗣源是三哥,呼延寥是五弟。本来两家父辈晋王李克用和乐平侯呼延璋就是好友,结义为北都五霸,两人走得更近。 他们北都五霸的大哥,乃韩嘉,平南十四翼的十哥、斧王韩图第四子,生于懿宗朝咸通三年(862年),比李嗣源大五岁。 父亲斧王韩图于大中十二年(858年),追随六哥武陵王宋公涯平定容州军乱之后,因战功册授安次侯,时年三十二岁。其妻郎氏获封范阳郡夫人。赐媵六人,增纳媵之后,又生七子,共计九子。 斧王韩图之子韩嘉十八岁,娶幽州大姓刘氏为妻,中和二年(882年)生子韩延徽。恰好是大齐皇帝黄巢派遣朱温攻取同州、迎娶张栖蝶那年。 韩延徽还在襁褓之中,韩嘉应召而入沙陀军,成为李克用军中一员。在围剿、追击大齐黄巢过程中屡立战功,继而随李克用父子转战各处,十年之间没回幽州的家门,官至仪州刺史,伯爵。 幽州安次县家中,留下刘氏及韩延徽孤儿寡母,韩延徽由祖父韩图及生祖母秦氏、母亲刘氏抚养至十岁才见到父亲。此时,韩嘉将生母秦氏、妻刘氏及儿子韩延徽接到仪州治所辽山县,继而又生下一个女儿。 这个韩延徽很是厉害,他就是后来的辽朝建立者耶律阿保机的守政事令,即宰相。后又被辽太宗耶律德光册授鲁国公,仍然担任守政事令。 在辽朝担任宰相长达三十余年,一手操持了汉人定居胡地的政策措施,是辽朝及之后的金元清三朝实行胡汉分治政策的肇始者。 唐昭宗天祐四年(907年),大唐灭亡那年,韩延徽代表幽州节度使刘守光出使契丹。被辽太祖阿保机喜欢莫名,留下参赞军事,成为首席谋臣。 就在这年冬天,韩嘉因头伤,疼痛难忍,辞去军职,带着家小回到幽州安次县。为了治好头疼病,到威州大防山玄帝宫出家为道士,拜在玄宫七子之一楚环正一脉的徒曾孙门下,静修养生延年之道。 这个楚环正乃早年间九寒真人的玄宫七子的二弟子,比安环规小一岁。到了韩嘉拜师之际,楚环正一脉是玄宫派的掌门。又因玄宫七子的字都带‘环’字,加之乃九寒真人所传门人,故而,世称九环门。 韩嘉的这位师傅叫周成运,乃现任玄宫派掌门,年龄在八十多岁。韩嘉入道的年龄四十五岁,乃周成运的众弟子中最后一个入道的,是小师弟。还真不错,周成运的其他弟子比他都大得多,就该是小师弟,不用尴尬。 说了半天韩嘉及韩延徽父子,这个北都五霸的大哥,故事暂时告一段落。三哥是李嗣源,后唐皇帝。呼延寥是五弟。 那么,北都五霸的二哥、四弟是谁呀?能跟这种大豪族结义的,估计不会是常人。说这些有什么用吗? 当然有用。五代十国真正能成大事的人,都是怎么做的?四个字“交好巨商”。为什么? 第362章 夫妇归贩神 说起北都五霸的三哥、四哥,也都是厉害角色。 四弟乃花椒贩神、固安侯刘咏春与椒侯赵飞骐之孙,蓟子赵统之子,名叫赵不晦,单名一个朓字。晦而月见西方谓之“朓”,指农历月底月亮在西方出现,故而自己取字为“不晦”。 赵不晦与李嗣源同岁而生月小,辗转于幽州境内及附近做官,先后任永清、文安、幽都三县县令。他为什么能与太原豪侠结交呢? 这事要从二哥冯良建说起。冯良建,以字行,单名一个介字,官至大唐秘书少监,爵太谷县开国子。封地在太原府下辖。省称太谷子。 太谷子冯介生于懿宗朝咸通四年(863年),比大哥韩嘉小一岁,比三弟李嗣源大四岁。瀛州景城人,自称祖籍长乐,即唐之相州尧城县。 这个冯介的祖父冯察及儿子冯道都是历史上的知名人物。 其祖父乃黎阳县令冯察冯文清,长庆二年(822年)之际,魏博军节度使、贩门十七将的四哥宁武山,率军林虑山剿匪那场战役中,死于岩国相王舵所派的暗杀旅。战后,冯察被唐穆宗封为尧城县开国男,追赠秘书丞。 之后,冯察之妻孙氏带着三子五女及公婆等落籍相州尧城县。 冯介之父冯不疑,乃尧城男冯察第三子。冯不疑凭父荫录为承务郎,后通过吏部博学宏词科遴选,授礼部主事。官至国子博士,爵景城县开国子,因病而逝于四十岁。 其封爵地景城县在河北道的瀛州,故而冯不疑这一支又落籍瀛州景城。 冯介冯良建乃冯不疑第三子,在冯不疑去世时十五岁。发奋努力,考取明经科,继而从政。二十四岁就官至秘书少监,爵太谷子,又带领他这一支落籍太原。 冯介之子冯道,字可道,瀛州景城人。此人在五代可谓是不倒翁。冯道早年曾效力于燕王刘守光,历仕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四朝。 先后效力于后唐庄宗、后唐明宗、后唐闵帝、后唐末帝、后晋高祖、后晋出帝、后汉高祖、后汉隐帝、后周太祖、后周世宗十位皇帝,期间还向辽太宗称臣,始终担任将相、三公、三师之位。 后周显德元年(954年)四月,冯道病逝,追封瀛王,谥号文懿。 冯介之母赵氏,名叫赵凡绚,是蓟子赵统的妹妹,也就是赵不晦的姑姑。 赵不晦虽然家在幽州蓟县,但表哥冯介及姑姑住在太原,故而经常过来,跟太原的豪族子弟玩得非常开心。这就有了北都五霸的结义。 他们北都五霸结义于唐昭宗景福元年(892年)。其时,大哥韩嘉二十七岁,二哥冯介二十六岁,三哥李嗣源二十二岁,四弟赵不晦二十二岁,五弟呼延寥十九岁。 书中代言,这北都五霸的霸道,其当世除了三哥李嗣源最为显贵,做了皇帝,其他四霸均在后世极其显贵。 大哥韩嘉之子韩延徽自不消说,韩姓在辽国南都幽州,繁衍成数一数二的大家豪族。 二哥冯介之子冯道,其显贵之至,更是天下无双。后世儒家污其“不知廉耻”、“奸臣之尤”。但是这些朝代互相之间都有血海深仇,为什么五代及辽朝皇帝全都用其为宰相?这个问题谁想过没有? 当时的人们那句话应该能说明问题:“当世之士无贤愚,皆仰道为元老,而喜为之偁誉。”就是说,当时的人们,无论高低贵贱,都仰慕冯道,而且很高兴被冯道能赞美自己。 四弟赵不晦乃赵匡胤的高祖父,其子赵珽字计笏,自然是赵匡胤的曾祖,其孙赵敬字恭臣,乃宋太祖的祖父。赵氏终成为天下第一姓。 五弟呼延寥,其长子呼延凤,幼名呼延琮,字寿廷。其孙呼延赞,乃宋室江山的呼家将鼻祖。 到了赵匡胤时代,北都五霸的子孙就差了辈了。还因为北都五霸繁衍地域的不同,这也使得北宋与辽国的关系错综复杂,极难做到谁统一谁,直叫后人扼腕浩叹。 书回前文,曹宴娇作为李嗣源的第二夫人,李嗣源登基成为唐明宗之后的曹皇后,唐末帝李从珂的曹太后,李嗣源与曹后所生女儿李从绯,辅佐石敬瑭一生,那些说话行事风格,怎么就与李嗣源及曹宴娇大异其趣,风马牛不相及呢? 北都五霸之中,三哥李嗣源与五弟呼延寥的关系堪比亲兄弟。问题就出在这里吗?不是! 偏偏出在曹太后成为太后以后的故事。曹太后姓什么叫什么?曹闷与朱温的皇后张栖蝶私生女曹宴娇么。 李嗣源驾崩之后,曹宴娇这个皇后可不就成了皇太后了。明宗六十七岁驾崩,而曹太后时年五十六岁,虽然年龄老大不小了,毕竟养尊处优,绝色还在,欲望还在。 石敬瑭镇守太原,李从绯自然也在太原活动,她的行事风格怎么就跟曹太后有关呢? 既然李嗣源驾崩,曹太后逐渐想起了呼延寥的种种好处。而呼延寥一生贩卖黑陶,每年到洛阳至少三趟。每次到洛阳都会到宫中觐见李嗣源,拜见曹后。每次拜见曹后,多少都会拿上一点女人家喜欢的礼品。 呼延寥作为世家巨商,本就风流倜傥,再加之贩卖黑陶许多年,察言观色自然是老手。李嗣源驾崩之后,呼延寥进宫拜见曹太后,没说几句话,就看见曹太后泪光闪闪。呼延寥禁不住将她揽在怀中,百般安慰。 曹太后屏退身边人众,与呼延寥做起推磨功夫。呼延寥叹道:“三十八年的等待,终于成就鸳鸯,今天必须蒸出一锅最好的馒头。” 曹太后听到这里,禁不住喜泪涟涟:“死鬼先皇与我至少十年不曾交合,今天恶补一顿,必须叫你的瀑布直下三千尺。” 呼延寥大惊失色:“怎么会十年不砍柴?那你是怎么渡过的?” 曹太后顺手从枕头下摸出来一个滑溜溜的檀木雕刻手把件,宛如长瓠,径口七分,长约六寸,稍微弯曲,暴怒异常。嫔妃们称之为檀哥哥。 惊得呼延寥目瞪口呆:“就是这么解决的吗?” 从此,呼延寥留居宫中的时间越来越长,最久的竟至于达到半月。 一次,李从绯从太原到洛阳为哥哥李从珂过生日。看到母后红光满面,志得意满,禁不住好奇:“母后这么好的气色,孩儿还想着给你带几个面首呢,看起来不需要了。” 曹太后笑道:“北都五霸知道吧,你五叔好功夫啊,得谢谢他。” 李从绯附耳过来,笑问:“母后,五叔的本事比之檀哥哥如何?” 曹太后轻声说:“你可以试试么?要不今晚咱娘儿俩一起登山,看能不能将你五叔制服?” 从那天开始,呼延寥博得了曹太后和李从绯两边的喜欢,偶尔还会来一次母女同欢。这就有意思了,从呼延寥这里,李从绯却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既然呼延寥都可以这么来,那么石敬瑭是不是也可以这么来? 不行,拿不住石敬瑭,就等于自己没了家。到那时候,也像母后这样,一旦传扬出去,那还不天下丢丑么。 呼延寥家就在太原,李从绯更加方便。而越是跟呼延寥往来的勤,越是对于失去石敬瑭感到害怕。反而使得李从绯更紧密地缠着石敬瑭。 后来,将李从珂酒后对自己的说话,原封不动学给石敬瑭,使得石敬瑭坚定了谋反的决心。又与桑维翰私通,答应了桑维翰割地给钱的馊主意。 在桑维翰出使契丹国之际,金珠财宝不够,怎么办?与石敬瑭商议之后,亲到乐平侯府,再与呼延寥私通,求呼延寥予以支助。 呼延寥将此事,禀明父亲黑陶将军呼延亏和母亲灌肠贩君长孙蝶,将家资的一半十万贯拿出,支助石敬瑭成事。 清泰三年(936年),石敬瑭在契丹的支持下,最终造反成功。 契丹主耶律德光接受了桑维翰的十六州图籍和财宝,作册书封石敬瑭为大晋皇帝,改元天福,契丹主自解衣冠授之。石敬瑭即位于太原柳林。以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为父皇帝,自为儿皇帝,以桑维翰为宰相。 桑维翰割掉的十六州是:幽蓟瀛莫、妫儒武朔、涿顺新檀、云应蔚寰。再每年进奉帛三十万匹。被割让的土地是长城一带的险要地区。 此后,中原王朝抗击胡人无险可守。契丹等胡人一开战就直接杀到了黄河流域,给中原人民带来了无穷的灾难。 实际丢的不仅仅是割掉的十六州,李嗣源统治时期已经丢了平州,在后唐灭后梁之战时,宁州和营州已经被契丹趁机夺取。 此外,后晋灭亡之前,杜重威投降,耶律德光派耿崇美,诱降易州刺史郭固,而郭固被杀,易州也被契丹占领。 耶律德光册封石敬瑭不久,晋军攻入洛阳,后唐末帝李从珂自己烧死,后唐灭亡。天福三年(938年),石敬瑭迁都开封。 迁都这年,黑陶将军呼延亏病逝,时年八十八岁。没超过三天,其妻灌肠贩君长孙蝶因夫君之逝,痛不欲生,也气绝身亡,老夫老妻一起归天。 呼延亏被晋高祖石敬瑭追封为定襄郡王,其妻长孙蝶封为忻国夫人。封爵地乃太原府北部忻州的别称。 封定襄郡王的长子呼延寥,为岳阳县开国侯,御赐“陶侯”金牌一面。其封地岳阳县在晋州。其妻公氏,被封为平阳郡夫人,平阳郡乃晋州别称。 因呼延亏、长孙蝶夫妇乃太原巨商,为晋高祖夺得天下立下大功,按前朝旧例,晋高祖祭告元贩大帝,封定襄郡王呼延亏为黑陶贩神,封忻国夫人长孙蝶为灌肠贩神。 呼延亏,字不辜,生于大唐宣宗大中四年(850年),比长孙蝶小半岁。在宝应十三伯中,长孙蝶是八姐,呼延亏是九弟。他们一生相伴,呼延亏都喊长孙蝶为八姐,而长孙蝶也一直这么喊呼延亏为九弟。 他们老夫妻封神,既是呼延家的荣耀,也是长孙一族的荣耀。 此时,岳阳侯呼延寥也已经六十五岁,拿着陶侯金牌,抓紧培养接班人,也要准备休息。他们呼延家这么大的生意,谁能接得住呢? 第363章 巨商抗暴敛 谁接班呼延家的生意,并不是问题。关键是看谁接住能叫大家服气。 这就不得不设计内当家的,岳阳侯呼延寥之妻公氏,乃宝应十三伯的六姐、扎染仙姑蒋衣之女,名叫公不嫉。为什么却姓公? 宝应十三伯的六姐蒋衣,原本想追求三哥陈檀,却发现陈檀跟八妹长孙蝶亲近,窝火跑掉。陈檀之母琴舜英却对罗媚看好。最终,八妹长孙蝶也被气走,十一妹罗媚干脆嫁给了同是洛阳的十哥虞轲。 陈檀原本就没打算在结义的十三兄弟中选妻子,蒋衣、罗媚、长孙蝶都没有缘分,与之结为连理。 四妹藤编仙姑李霜却意外杀出,趁机猛追,成了三哥陈檀的老婆。 六姐蒋衣最后成婚,嫁给了同是长安的七弟彩陶贩将公量。呼延寥之妻公不嫉是公量、蒋衣夫妇的次女,比呼延寥小一岁。 公量乃公猛之孙。公量的祖父公猛,曾任黎阳县令、武宁军节度使,爵至濮国公。其父公趟阵,乃晚唐“范门三煞”之一,爵至灵昌侯。他是公趟阵的小儿子,从小浪荡江湖,不喜为官,爱好经商,做起彩陶生意。 公量次女公不嫉,嫁给呼延寥之后,把娘家的彩陶生意也带了进来,夫妇两个搭伙,一个是黑陶,一个是彩陶,恰恰好。 然而,他们所生两个儿子呼延凤、呼延瑁,却不能继承贩事。 长子呼延凤已经四十二岁,自幼不喜经商,拜入浑源山马神殿主持道人斗宫水的门下,专门习武。将曾祖父呼延璋的打神双鞭用得出神入化,而且又学得了一套好枪法,七十八斤枣槊舞起来,呼呼山响。 发誓不得明主不投军,专等有朝一日,天下出了明君才上场。学艺到二十岁娶妻生子,其子呼延赞已经二十二岁。 呼延赞就跟他爹一样,将打神双鞭及七十八斤枣槊舞得更好,比他爹还厉害一些。也是等着他爹出动,才正式亮相于世人面前。 次子呼延瑁倒是能够以一兼二,将黑陶、彩陶都干起来。但是于三年前石敬瑭太原起兵之后,一次去长安采购彩陶过程中,路遇乱兵,突围之际为了保护儿子妻子而被乱箭射死。其妻英氏带着儿子呼延坝突了出来。 此时,呼延坝已经二十一岁,武功虽然不如呼延赞,但也使打神双鞭,一般战将绝难应付。十四岁从商,也已经有七年经验。毕竟还年轻些,直接撑起呼延家的生意,还嫌嫩一点。 岳阳侯呼延寥无可奈何,只能带着儿媳英氏、孙子呼延坝继续干下去。英氏与呼延瑁同岁,现年四十岁,一身武功,乃广腊大商、宝应十三伯老幺元骝的外孙女,名叫英无瑕。 英无瑕于二十二年前从广州嫁过来,当时是梁末帝朱友瑱贞明二年(916年)。第二年,外祖父元骝与十二哥常衷等广州富商,支助后梁所授南平王、清海军节度使刘岩,建立大越王朝,建都番禺,改称兴王府,改元乾亨。 乾亨二年,刘岩改国号为汉,史称南汉。常衷、元骝因拥立之功,均获封侯爵。这个刘岩,后来改名刘陟、刘龑,是前文书中刘谦第三子,乃刘谦老婆秘密绑来的瓠公倍端,与刘谦之媵所生,被韦宫嬉收为嫡子。 当时,除了无虞侯陈果算出倍端在刘府播下的种子,将来非帝即后。贩神都天部的柿干贩神漆雕又,下界察看,也是这个判断。 刘岩继承的节度使位置,是大哥刘隐挣来的。刘隐乃清海、靖海节度使、南海王,也是倍端与刘谦的婢女所生,被韦宫嬉据为己有,说成是自己生的。 但是,南汉至太原可就不好走了。扬州的杨隆演紧随刘岩之后,于后梁贞明五年(919年)自称吴王,史称南吴。 杭州的钱镠更是早在朱温代唐的开平元年(907年),就被朱温封为吴越王,兼任淮南节度使,实际上开始了吴越国的军政独立时代。 长沙的武安军节度使马殷,与钱镠同年被朱温封为楚王,不久兼任武昌节度使,也是个独立王国。史称南楚,也称之为马楚。 同年,高季兴为后梁荆南节度使,到了后唐同光二年(公元924年)受后唐庄宗封为南平王,建都荆州,称南平国。史称荆南国。 后梁开平三年(909年)四月,检校太保、同平章事、琅琊郡王、威武军节度使、福建观察使王审知,被朱温封为闽王。十六年后,其子王延钧称帝,闽国当然也是独立王国。 由于广州至太原要经过这么多国,不但关凭手续繁琐,而且各国之间、各国内部战乱频仍,英无瑕再也没回过广州的娘家。 英无瑕与呼延坝跟着公爹呼延寥,从事黑陶和彩陶贩卖,此时次子呼延洛已经十四岁,也能跟着一起跑生意了。经过五年磨砺,呼延寥放下心来,将生意彻底交给英无瑕及呼延坝、呼延洛。 呼延洛二十岁成人冠礼之际,给自己取字仲赏。此时,已经是晋出帝开运元年(944年)。 这年三月,晋天子石重贵一改其父对契丹称儿皇帝、纳贡的旧例,与契丹国公开对抗,诏令聚练乡兵。每七户出一兵,不出兵的六户出装备,至四月共得七万多人,称武定军。次年更名为天威军。 契丹国于是屡屡入寇,导致国用匮乏,派三十六人分道括民财。设置括率使,授给使者尚方宝剑,表示可以专断,使者往往携带刑具、刀杖闯入民户,威迫取财。州县吏役又乘机为奸,致使天下政商关系异常紧张。 河南府应括民财二十万,晋出帝的拥立者、河南府尹景延广增加为三十七万,欲中饱私囊,后为人劝止。 泰宁节度使安审信以军备为名,括民财以为私藏。括率使到兖州,指着安审信只说了一句话,就满足了兖州的十万数额。 太原府及周边各州也不例外,遭受晋朝派出来的括率使大肆搜刮。 此时,岳阳侯呼延寥因病去世一年,享年七十整。晋州城的岳阳侯府也被几次三番搜刮,几辈人积攒的三十万贯资财,只剩下一万贯生活用度。 平阳郡夫人公不嫉连呈七道奏章,上书晋天子石重贵,请求饶过,杳无音信。 公不嫉忍无可忍,以七十岁高龄率领岳阳侯府男女豪杰,悉数出动,抗击括率使景烽。 此时,长子呼延凤四十八岁,长孙呼延赞二十八岁,次媳英无瑕四十六岁,两个孙子呼延坝二十七岁,呼延洛二十岁,全是虎狼猛将。河东括率使景烽乃权臣景延广之子,带着三百人的扩率队,前来岳阳侯府催问钱财。 公不嫉令呼延洛擂响聚将钟,将岳阳侯府私兵四百全部聚齐。两名团校尉均为呼延凤的师兄弟,分别是葛挺、谷播。呼家将以呼延凤、英无瑕为首,呼延赞、呼延坝、呼延洛齐集侯府正堂。 令管家元弱弃,点燃檀香,公不嫉端正跪下,向着公爹、婆婆的牌位祷告:“黑陶贩神、定襄郡王名讳呼延亏,灌肠贩神、忻国夫人名讳长孙蝶,爹、娘,儿媳公不嫉为了保护呼延家最后一点资财,不惜冒着反叛大罪,誓要将景烽等人斩杀殆尽,之后,阖府迁回太原,是否妥当,请予神示。” 她祷告完毕,呼延凤、英无瑕率众儿孙也一起跪地磕头。 公不嫉扶着帅案,怒而传令,四百私兵分出两百把守侯府各个要点,以英无瑕为守门使,呼延坝、呼延洛为副将。 以呼延凤为迎击使,以呼延赞、葛挺、谷播为副将,远远迎出一百步范围,只要看到景烽队伍,直接开打。 管家元弱弃随她坐于正堂,随时调整力量,随时通报各处战况。 呼延凤以呼延赞为迎击前锋,葛挺、谷播跟定,自为合后。 却说呼延赞,身长八尺二寸,长条脸,吞海口,浓眉大眼,白脸紫额,宽肩乍背,力能扛鼎。 但见他金盔金甲,背插打神双鞭,单根三十一斤,呼家将的标配。手执七十八斤枣槊,这柄大槊一丈六尺长。兵器就有一百四十斤,一般大将撞在他手里,不消几下就一命归阴。人送大号“斗宫雷将”。 呼延赞骑上乌骓马,威风凛凛出府,迎出一百步开外。左右跟定两位师叔葛挺、谷播。 葛挺身长七尺四寸,白皙面孔,银盔银甲,一柄亮银枪,重六十四斤,惯于挑战阵猛将。大号“银枪飞将”。 谷播身长七尺六寸,绛紫脸膛,铜盔铜甲,一柄金瓜锤,重七十八斤,专砸凶神恶煞。大号“金锤煞神”。 书中代言,呼延凤与葛挺、谷播一同拜在浑源山武术大师斗宫水的门下,同时拜在斗宫水门下的还有谷归仓、雷归水,年龄相同,都是四十八岁。这五个人被人合称之为“斗宫五神”,呼延凤是大师兄。 对面,河东括率使景烽带着三百扩率队,三名旅帅将其护在中心。三百兵抬着各种刑具,专拿不听号令不交钱财的,一个个满脸横肉,杀气腾腾。 却见景烽,身长七尺八寸,约三十岁年纪,白面红须,身披四品深绯袍,腰系十一銙金带。掌中执定红缨透甲枪,重六十八斤,长一丈八。就从其这杆枪,就知道绝非泛泛之辈,必将经历一场恶战。 他前面的旅帅也是六品深绿袍,腰系九銙银带,黒脸膛,身长七尺五寸,乌金铠乌金甲,一双乌金槌,单槌三十二斤,也不是好惹的角色。此人名唤王猛騧,晋州治所临汾县上镇将,大号“铁槌都”。 银枪飞将葛挺近前,大喝一声:“何方歹徒?胆敢私闯岳阳侯府?” 王猛騧一磕黄骠马,大喊道:“此乃忠武将军、武城伯景烽的扩率队,武城伯奉诏而来,有尚方宝剑在此,凡是抗银不交,先斩后奏。某家乃临汾县上镇将、王猛騧是也,识趣的早早交出银钱,不识趣的送尔等一命归阴。” 王猛騧喊完,略一带马,身后出来景烽,一举尚方宝剑:“前面旗下呼延赞,无名小辈,可认得尚方宝剑么?还不下马道歉,乖乖交出银钱。交得慢了,恐全家性命不保。” 呼延赞将乌骓马一磕,哈哈大笑:“岳阳侯府有‘陶侯’金牌一面,免除一应课税和募捐,胆敢冒犯,就是谋反。把你个封在贝州的区区武城伯,也敢到我晋州岳阳县地面撒野,还不乖乖叫爹?当心爹爹将儿一槊刺死。” 景烽暴怒。厉声高叫:“王猛騧杀他!” 铁槌都王猛騧双手举起一对乌金槌,飞马直冲呼延赞。 呼延赞正要举起大槊迎战,金锤煞神谷播挺起七十八斤金瓜锤,青骢马已经挡在他前面:“看我恰恰与他对战。” 金锤煞神谷播话到锤到,只听见劲猛一声“呜”,丈六长蚬杆金瓜锤砸向王猛騧顶门。 王猛騧挺起他的一对乌金槌奋力上架。只听见“哐”一声巨响,王猛騧顿时双臂发麻,一对乌金槌勉强没被震掉,实实在在感到了对方的厉害,急忙夹动战马,盘旋飞转,展开激战。 铁槌都王猛騧的双槌,虽然比谷播的金瓜锤分量轻得多,但是双槌抡动,两路使招,显得十分灵动。金锤煞神谷播的金瓜锤一路使招,虽然比不过他的迅捷,但分量大得多,砸中就会坏事。 究竟二将战果如何?谁胜谁负?关乎到这次抗银大计。 第364章 抗银杀钦差 晋州岳阳侯府之外,铁槌都王猛騧与金锤煞神谷播,二将展开恶战。 大战四十余合,不分胜负。此时谷播的筋骨活动开来,掌中的蚬杆金瓜锤飞花抡动,一锤紧跟一锤。足足比王猛騧的双槌中了十四斤的分量,每一锤过去,都是刺耳的狂风。 王猛騧眼看处于下风,景烽感觉不妙,急忙磕马飞来,将六十八斤红缨透甲枪直接插入战阵,大喝一声:“王将军退后,看某家杀他。” 铁槌都王猛騧一磕战马,让出位置。这边银枪飞将葛挺急忙迎住,也不答话,与景烽对刺,两杆大枪展开拼杀。 葛挺使出师父斗宫水所教的马神三十六扎,正面上中下各三枪,左侧、右侧上中下各三枪,绕到背后上中下各三枪。打马疾驰,快如闪电,绕动在景烽前后左右。 景烽虽然比葛挺的枪重了四斤,但招法比葛挺的枪法稍稍慢了一点。二人大战至六十余合,不分胜负。呼延赞实在耐不住性子,如雷暴叫:“师叔让开,看某家杀他。” 那边另两名旅帅蜂拥而上,一起对战呼延赞。后面呼延凤赶到,大叫:“赞儿杀王比,将刘决交给某家。” 他们这些人这几个月到岳阳侯府好多次了,前几次都拿到了银钱,每次还盛宴款待。这次老娘平阳郡夫人公不嫉彻底摊牌,仅剩的一点家底再也不出分文,敢来就往死里打。 因而,他们这帮人谁叫啥,谁是干啥的,清楚得很。呼延赞接住王比厮杀,呼延凤以枣槊与刘决的丧门刀对战。 只是七合,呼延凤将七十八斤枣槊一横,抽出打神双鞭,一鞭夹住刘决的丧门刀,一鞭将刘决头盔打掉。磕马直撞,又一鞭将刘决天灵盖打碎。刘决这个六品镇将,顿时命丧黄泉。 呼延赞看老爹得手,也如同呼延凤的办法,与王比战至十二合,将枣槊顺在得胜钩袅丝环上,抽出打神双鞭,飞驰而来。王比举起方天画戟飞速点刺,呼延赞一鞭撇开他的铁戟,一鞭打在王比的马头上。 王比的战马顿时暴跳起来,呼延赞趁势又一鞭打来,恰中王比肩头。王比大喊一声:“不好!” 再看王比,顿时站了起来,一蹬即将翻倒的战马,飞跃到了一名士兵马上。将士兵推下马去,提着他的方天画戟,眨眼间逃了好远。 呼延凤大叫:“赞儿莫追,与葛挺合斩景烽。谷播与我合斩王猛騧。” 这边葛挺与景烽两条大枪已经对战至九十余合,呼延赞赶到,直接双鞭挥舞,直奔景烽头顶。景烽慌忙一磕战马,抽出尚方宝剑,圈马而来,一剑挥下,要削断呼延赞的打神双鞭。 “仓啷”一声脆响,尚方宝剑刃口砍豁,打神双鞭毫发无损。什么情况?他这双鞭是什么打造的?惊得景烽大叫:“撤。” 葛挺哪里容他,背后猛点追魂九扎,景烽头盔被挑飞,马尾被挑掉一坨鲜肉。景烽战马狂跳,呼延赞恰好赶到,一鞭打烂景烽天灵盖,被战马驮出去二十几步,死尸栽落马下。 呼延凤与谷播合力攻到王猛騧,只是五合,被谷播以蚬杆金瓜锤砸中他的马头,呼延凤以枣槊将其双腕挑伤,王猛騧的双槌掉落地上。呼延凤又一槊扫到,将其人头扫飞。 三百扩率队中有六名队正,还想前来拼杀,恰在此时,岳阳县令陈烛疾驰而来,高喊:“寿廷将军槊下留情,天子敕旨到。家父就到府上传旨。” 陈烛之父陈枋,乃楚州八仙大哥、藕粉大侠、宝应侯陈大沧的第五子,乃宝应十三伯三哥陈檀的五弟,此时担任着晋州刺史,已经是七十八岁老将。因其得子晚,其子陈烛现年四十四岁,比呼延凤小四岁。 呼延凤之父呼延寥,祖父呼延亏,黑陶贩神呼延亏与陈檀是结义兄弟,宝应十三伯的九弟。那么陈枋就是呼延凤的祖父辈分。 因而,陈烛年龄不大,却与呼延寥、公不嫉夫妇是一辈的,比呼延凤大一辈。陈枋担任晋州刺史,陈烛到岳阳县担任县令,那也是大晋天子石重贵照顾北都五霸呼延寥子孙的。 因而,陈枋、陈烛父子一直跟岳阳侯府走得很近,呼延凤一直喊陈烛为叔父。此时呼喊呼延凤为“将军”,实在是情急之下的喊话。 三百扩率队及六名队正也不再往前凑,再看陈烛身后,跟来了王比。他们围住王比,试图得到点什么消息,王比的脸色铁青,十分难看。众人情知天子必然对呼延家来了好消息,被杀的景烽,弄不好白瞎了一条命。 六名队正收拾起景烽、王猛騧、刘决的尸身,捡起尚方宝剑,跟随王比回他们在晋州的括率使府。 扩率队的人刚走,陈枋赶到,呼延凤带领师弟葛挺、谷播和儿子呼延赞,迎住陈刺史,一路回到岳阳侯府。 呼延赞前头先跑,赶忙回府向婆婆公不嫉通禀。公不嫉率领府中老少,将陈刺史迎进府中,简单寒暄,陈枋取出镶金檀匣中的一道敕旨,高声宣喝:“平阳郡夫人公不嫉接旨。” 公不嫉率领阖府老少一起跪翻,高喊:“臣平阳郡夫人公不嫉听旨。” 门下: 岳阳侯薨,吊祭不恭。括率闯府,奏闻不通。今有平阳郡夫人公不嫉,媳英无瑕,孙坝及洛,承袭祖业,挺如劲松。三十万缗,献金示忠。天子感念,将相颂功。可册授平阳郡夫人公不嫉为并国夫人,追赠呼延寥为并国公。 册授英无瑕为太原府君,追赠呼延瑁为文水县开国侯。 册授呼延坝为孝义县开国侯,其妻李氏为西河郡夫人。 册授呼延洛为平夷县开国侯,其妻罗氏为昌化郡夫人。 为旌表公不嫉、英无瑕勋劳,赐并国夫人、太原府君打将鞭各一条,凡擅闯府邸,先斩后奏。特许并国夫人、太原府君赞拜不名,入朝不趋,执鞭上殿,凡遇殿中奸佞,以鞭击灭。 敕旨到达之前,若有擅闯府邸被斩者,罪有应得。 此前阻塞奏闻者,一律拿问。 谨言。制可。 大晋开运元年八月日。 大晋天子石重贵的这道敕旨,看得出对于括率使的过火行为,极为震怒。 其中,呼延坝的封地孝义县,属于汾州下辖,汾州别称西河郡。呼延洛的封地平夷县,乃石州下辖,昌化郡是石州别称。 呼延洛听完敕旨,终于松了口气,小声嘀咕:“这还差不多,有点皇帝的样儿。” 并国夫人公不嫉领首高呼:“谢吾皇万岁隆恩!” 阖府上下山呼万岁,谢主隆恩。并国夫人站起来,接过敕旨,将其供奉在黑陶贩神与灌肠贩神夫妇神牌之下。 令管家元弱弃点燃檀香,自己略微祷告,继而并国夫人向刺史陈枋、县令陈烛父子表示感谢。令元弱弃摆开盛宴,款待传旨而来的刺史、县令。 书中代言,管家元弱弃,乃广腊大商元骝侄子,太原府君英无瑕的舅舅。从广州过来,在呼延府当管家近二十年,忠心耿耿,从无差错。 席间,呼延凤、呼延赞及葛挺、谷播,将斩杀景烽、王猛騧、刘决详情,一一向刺史和县令禀明。晋州司马将此情形一一录下。 晋州刺史陈枋笑道:“天子诏示,‘敕旨到达之前,若有擅闯府邸被斩者,罪有应得。’景烽等人之死,乃贪功搜刮,自寻死路。其所作所为,已成为河东各州的一大害,本州将奏明圣上,为将军除害请功。” 并国夫人叹息一声:“景烽这是闯了并国公府邸,假如闯了其他富商,还不家破人亡么?依老身来看,刺史奏报天子,叫朝廷知晓下面括率之凶就行了,至于说请功,还是算了。抗银杀官,终归不是什么值得倡导的事情。” 呼延赞听了祖母所说,禁不住爽朗大笑:“祖母说得好,抗银杀官毕竟不是好事。这番功劳怎比得战场杀敌,功劳也就免了。” 阖府上下一时间开怀大笑,这一场抗银杀官的风波,总算不了了之,但是呼延家几代人的三十万缗,也就凭着一道敕旨打了水漂了。 早知今日,景烽最开始过来,就该一口回绝。焉能让这么多银钱,白白好过了他们石晋皇家? 那么,大晋天子石重贵的敕旨免除了抗银的一切罪责,怎么就写得这么好呢?难道石重贵真的是有道明君么? 石重贵哪里是什么有道明君。而是一个月前,景烽将呼延家搜刮得只剩一万贯之际,公不嫉、英无瑕祷告了黑陶贩神和灌肠贩神。 当时,夫妇二神正在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共掐贩界大经,说些人间过往。忽然儿媳公不嫉、孙媳英无瑕连连祷告,说呼延家几辈人的三十万缗银钱,被朝廷派来的括率使搜刮一空。 当即气得呼延亏大骂起来:“石晋王朝真他娘的无耻透顶,他叔叔石敬瑭甘愿做儿皇帝,还割掉炎黄以来就属于中原王朝的十六州。这个石重贵又贪得无厌,还有一点点作天子的样吗?跟契丹胡人烧抢有什么区别?” 长孙蝶也气不打一处来,喊道:“此事当禀明元贩大帝和平德令,设个法子,好好整治一下这个石重贵,当他娘的狗屁皇帝,干脆还改朝换代算了,叫石重贵去见鬼。” 川茶贩神、灵寿县公曹破锐忽然来到,进门就叫:“王叔,夫人,你们在气什么呢?恰好被我听到喊声。” 侄子曹破锐这么一问,呼延亏、公孙蝶顿时语塞,还真的不好作答。为什么不好回答呢? 第365章 托梦大宁宫 川茶贩神乃应顺元年(934年),唐末帝李从珂所封,距今恰恰十年。西帅张涯给他造川茶神殿,寝雀舌宫,随护神为雀舌茶仙。 黑陶贩神与灌肠贩神乃六年前由晋高祖石敬瑭所封。他们归神之后,由北帅安滹接住,为定襄王呼延亏造起黑陶神殿,寝元陶宫。为忻国夫人长孙蝶造起一座官尝宝殿,寝荞精宫。 又经幽州大总管、五谷贩神、范阳伯安滹,向神农大帝禀明二神来归缘由,神农大帝赐给黑陶贩神、定襄王的守护门神是沬陶仙姑;赐给灌肠贩神、忻国夫人的守护门神是元荞仙童。 官尝宝殿的名字,来源于灌肠的别称,官尝就是灌肠,乃荞麦精粉所制。 川茶贩神曹破锐之父,乃宝应十三伯的五哥曹闷。灌肠贩神长孙蝶、黑陶贩神呼延亏分别是宝应十三伯的八弟、九弟。严格意义上来说,曹破锐及其妹妹曹太后就是他们的义子。这种关系那可算得上相当亲近的。 故而曹国舅将定襄王称之为王叔。曹破锐进门这么一问,定襄王顿时脑袋清醒了一半。石敬瑭能当皇帝,许多资助不是咱们给的吗? 这时候恼恨他们石晋皇帝叔侄,还要禀明元贩大帝、平德令让他们见鬼,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想到这里,呼延亏觉得这他娘的还真是个问题,那要怎么搭救儿媳、孙媳呢? 正不知如何回答灵寿公曹国舅,恰好陆灵大帅刘咏春赶了过来。她已经获知下界搞什么扩率,特别是岳阳侯府失财最多,就赶来这里看看定襄王。 黑陶贩神、定襄王呼延亏看她的样子,似乎这事儿没必要隐瞒,一五一十说了自己的想法。 陆灵大帅、花椒贩神刘咏春叹息道:“银钱进入石晋皇家的腰包,还想回来吗?像石重贵这样贪婪的皇帝,我看一点点可能性都没有。除非……。” 灌肠贩神、忻国夫人长孙蝶急忙问:“陆灵大帅赶快说,除非什么?” 陆灵大帅说道:“以公不嫉、英无瑕的行事风格,最后的底线一旦被景烽突破,必然展开杀戮,擅杀钦差又是谋反大罪。要想解除罪责,一是要放弃三十万缗,二是要天子不但不追究罪责,反而予以庇护。 “要做成这件事情,除非叫人跟李太后托梦,叫她警告石重贵。另外找一位贩神亲自给石重贵托梦,当李太后跟他说起的时候,必然能成。” 李太后,不就是李从绯么。晋高祖石敬瑭晏驾之后,他当然就是太后了。李太后现年四十六岁,贩神界谁跟李从绯要好呢? 川茶贩神、灵寿公曹国舅不是李从绯的亲舅舅么,叫他去跟李从绯托梦。这边呼延亏、公孙蝶夫妇直接去找大晋天子石重贵。 商议已定,陆灵大帅刘咏春给他们三神讲了六大禁律: 第一条禁律是梦外不得直接传音。 第二禁律是托梦不得超一个时辰。 第三条禁律是不得干涉界外事务。 第四条禁律是不得挑战帝王权威。 第五条禁律是救人不得超越律条。 第六条禁律是不干预寿数及福禄。 三神默默记下,直奔大晋朝东都开封府大宁宫。曹破锐前往睿思殿面见李太后,呼延亏、长孙蝶前往福宁殿面见晋天子。 曹破锐带着雀舌茶仙到了睿思殿,见李太后正在与宫女们下棋,雀舌茶仙过来,将一枚雀舌茶一吹,顿时飘出仙气。李太后昏昏欲睡,宫女将其搀扶到卧榻之上,给她盖好。 梦中,李太后居然看到二舅曹破锐,在汴河边的洗马亭等着自己,急忙过来施礼相见:“二舅,十年不见,从绯好想你。” 川茶贩神曹破锐禁不住也泪光闪动,将外甥女揽过来,相拥而泣。 托梦时间不得超过一个时辰,曹破锐也就不多说废话,直截了当说道:“太后,舅父前来是要托你办一件事情。他是这么这么回事,如果处理不当,将祸害多少商人贩夫啊。还望你给当今天子说一下,叫他好好对待定襄王呼延亏的子孙,可别让贩界众神震怒,搞得天怒人怨,江山毁于一旦。” 李太后一听,仅仅呼延亏一家就讹诈人家三十万缗,这也太离谱了。下面的人干事,咋这么令人失望呢? 看起来,天子心术不正,将导致的恶果真的是滔天大祸。她急忙对二舅说:“从绯谨遵川茶贩神钧旨,这就去奏闻天子。” 曹破锐说道:“天子那边,已经有黑陶贩神呼延亏、灌肠贩神长孙蝶亲自去说,恐怕天子不信,故而你再去说,必能说动天子。” 李太后唯唯诺诺,冷汗直流,还要说什么话,却不见了二舅的身影。 李太后“哎哟”一声,从床上翻身而起。忙不迭叫宫女端来温水,用面巾稍微擦拭,约略扑了一点胭脂,起身就往天子寝宫——福宁殿而来。 到了福宁殿,恰好天子石重贵也刚从龙床上起身,看太后驾到,急忙微微屈身相见。李从绯也不绕弯子,将梦中曹国舅所托之梦,一五一十向天子讲述了一遍。 石重贵惊叹道:“寡人刚刚也是做了一个梦,梦见先皇所封黑陶贩神定襄王和灌肠贩神忻国夫人夫妇,说起岳阳侯那边,居然被景烽弄走三十万缗之巨,还要继续勒索,简直是岂有此理。 “要按这么来,天下公侯及富商之家全都弄出来,那还不得几百上千万缗么?武定军再怎么用费,也不至于如此之多吧。景延广的这个儿子,看起来不想活了,干脆就叫公不嫉、英无瑕随便处置吧。” 李太后奏曰:“陛下,何不对公不嫉、英无瑕及其从商的两子予以加封,如果在敕旨下达之前,引起了岳阳侯府与景烽的火并,何不免除罪责?这样以爵位和免罪之法,朝廷却得到了她家三十万缗银钱,何乐而不为呢?” 石重贵赞同此说:“太后之策甚妙。以远期利益之爵禄换取现银救急,与策动巨商助军有异曲同工之妙。” 石重贵就此下旨,景烽果然被岳阳侯府斩杀,成了不了了之的命案。 到了八月初,公不嫉率呼延家众子孙接旨毕,祷告了贩神公婆,呼延亏、长孙蝶收到,不管咋说,保住了一家性命,终于松了一口气。 夫妇二神正在议论,川茶贩神曹破锐再次来到,陆灵大帅刘咏春、木相大帅胡轸、幽州大帅安滹三大贩神也赶来。 固安侯刘咏春一进门就惊叹:“你们家呼延凤和呼延赞父子好生厉害!将大晋朝廷的钦差大臣顷刻间斩杀。大晋天子的尚方宝剑发出‘仓啷’脆响,惊动了我们,都看见了岳阳县的情形,正为孩子们捏一把汗,居然没事。” 渔阳公胡轸若有所思,继而摇头,禁不住苦笑:“这大晋天子当得也太差劲了,将天下富商搜刮得苦不堪言,百姓叫苦连天。但愿孩子们的这一战,能给石重贵一点点警醒吧。” 范阳伯安滹笑道:“石敬瑭当儿皇帝,汉臣看到契丹使臣耀武扬威,个个气愤。石重贵在权臣景延广和宰相冯道支持下登基坐殿,跟他叔父石敬瑭反着来,不再给契丹进贡,大杀开封的契丹人。倒是解气,但我看耶律德光很快就会杀向开封。” 定襄王呼延亏嗷嗷大叫:“耶律德光杀到开封,我等贩神都天部务必早做打算,叫中原各地富商提早藏好财宝,尽量叫契丹人抢得少一点。幽云十六州这么一割让,桑维翰就是个王八蛋,中原贩夫商家永无宁日矣。” 呼延亏看众神,对于岳阳侯府杀钦差的事情,都知道了,也就不再客气:“诸位祖师爷,呼延亏谢谢众神关切。那我们下一步,对于横征暴敛的大晋天下,该怎么去搭救无数蒙冤的贩夫呢?” 北帅安滹叹一口气:“唉!我们也只能遵照贩神都天部的禁律去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千百万个贩夫都在蒙冤,哪里能救得过来呀?” 木相大帅胡轸也叹道:“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也算是一种天道轮回吧。岂但是贩神都天部无可奈何,就算是显定极风天连山仙境、归藏仙境那么么多帝王天子、王侯将相,不也是无从下手么?太上老君与佛陀的本事够大了吧,那也无法完全管得了人间诸事。” 陆灵大帅刘咏春说道:“前些天,元贩大帝召集那么大的朝会,叫贩神都天部众神诸仙,都讨论面对乱世怎么办?根本形不成确切、具体的办法策略。最终只得出了一条:顺天应人,积极救助。” 他们一番讨论,不觉得就过了一天,又该各自回宫准备腊八巡天了。 第二天一早,众神齐集平德省,给平德令禀报昨夜亥时腊八巡天情况。 东帅冉衮感叹道:“乱世之中,这个徐知诰建立的南唐,居然呈现出太平景象,治理的井井有条,许多北方富商士人、英雄豪俊纷纷迁往南唐。” 坎道帝君齐眉伯叹道:“本帝君主巡冬季,徐知诰这个南唐,到今天建立八年了,现在是李璟的保大三年。往往一到冬季,北方的贩夫商家到南唐的特别多。现在的金陵,顷刻就要超过开封之繁盛。” 震道帝君文烈主巡春季,他关注着不少具体人物,禁不住叹道:“倍端帮韦宫嬉生的儿子,建立了南汉,治理得也有特色。陈檀、李霜在楚州搞得很好,两口子九十三岁了,还硬朗得很。” 土相大帅陈哲、都虞候漆雕卉不约而同看向四叔文烈,还真是,曾孙陈檀这么高寿啊?陈家人这应该是遗传了漆雕家的长寿血脉吧。 陈檀号称大茴贩侠,贩卖的是无虞县特产,难道长寿跟这项贩事有关? 第366章 陈檀评五代 一晃过了六天,下界已经是后周广顺元年(951年)。 大茴贩侠陈檀与藤鞭仙姑李霜,夫妇又长了六岁,都九十九岁高龄了,他们十五年前就不再亲自颠簸贩卖。 这十五年间,陈檀给自己找了个活计,将收藏的瑶琨玉雕,一坨坨仔细打量,将它的来历、雕刻过程、工匠姓名及行业地位、从玉原石到玉雕的升值情况、主要购买对象等等,全都记载下来。著成了一部《瑶琨管窥》。 李霜则亲自制作藤鞭,想些千奇百怪的样子,编得精巧至极,惹得许许多多百姓高官前来串门,专门欣赏她的藤鞭。临走都会捎走一两件。 他们夫妇沉浸在这样的乐趣之中,动手动脑,日日不缀,羡煞旁人。 因而,他们家中的来客高低贵贱什么人都有,很多高龄富商往往会与他们夫妇谈些生意经,扯些昔日闲话。当然也少不了说些国仇家恨,天子将相的时政。 这天,并国夫人公不嫉带着孩子们,押运一批黑陶到扬州销售。大老远从太原赶到这边,路过楚州山阳县,公不嫉自然要拜访三伯、四姑,当然少不了英无瑕跟着。孩子们押货去扬州就行。 李霜亲自整菜,陈檀陪着他们聊天,自然还是少不了对陈枋、陈烛的感谢。本就是自己人,越说话题越多,陈檀虽然总不爱说话,但一开腔就收不住。这不又开始了他的滔滔不绝。 说起时政,陈檀还像年轻时那样,往往激愤不已:“你说这个契丹也不过如此,怎么就将中原王朝玩弄于股掌之间呢?” 这不,一年前,耶律德光连续第三年用兵中原,前两次耶律德光对战晋军根本占不到便宜。这次的前方统兵大将杜重威梦想当皇帝,故意按兵不动,被耶律德光玩弄了一把。 契丹国主耶律德光叫杜重威和先期投降契丹的赵延寿,同时在两个地方穿上赭黄袍,两边许诺为帝。杜重威和赵延寿就这么成为耶律德光掌中玩物。 由于后晋大军主力投降,耶律德光很快进入汴梁,仿照汉仪建立辽朝,称帝改元。但因辽朝兵马只懂得劫掠,没有对汉人的丝毫怜悯,很快激起中原百姓到处抗击,耶律德光浩叹一声:“胡人终难享中原膏腴也。” 为避免契丹人被中原百姓杀尽,辽太宗耶律德光下令火速撤出中原。晋出帝石重贵与冯皇后、李太后等被俘皇室成员,一路被押往辽国封地,受尽屈辱和折磨。 幸得耶律德光撤出汴梁后中途病重而逝,其侄永康王耶律阮夺得帝位,是为辽世宗。 公不嫉虽然是个老太太,但对于时政及贩运货物沿途的形势,了如指掌。 听了陈檀的一段话,叹道:“辽兵已撤,中原无主。各处节镇大帅公推河东节度使、反辽名将刘知远为帝。刘知远汴梁称帝之初,天下迅速归心。不久就出现了三大乱源。” 陈檀憋不住问:“三大乱源?是指的啥?” 公不嫉说道:“第一乱是宰相苏逢吉连坐之法,致使冤魂遍地。第二乱是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史弘肇,滥用酷刑极刑,致使人心崩散。第三乱是三司使王章管钱粮,暴敛达石晋的十倍,百姓及贩夫商家破产者比比皆是。比如后汉规定:私贩盐、矾、酒曲者,不论数量多少,统统处以死罪。” 陈檀哈哈大笑:“刘知远一代皇帝,其心腹大臣居然是这种做派,使得他连气带病,称帝一年便驾鹤西游。就算是寻常百姓,估计也能气死。” 其子刘承祐继位,史称后汉隐帝。干了两年,因疑心过重,冤杀大将郭威全族,逼反郭威。后汉灭亡。 广顺元年 (951年)正月丁卯日(初五日),郭威正式称帝,国号大周,定都汴京,史称后周。郭威即后周太祖皇帝。 刘知远与郭威都是寒微出身,成为帝王的确不易。相比之下,郭威揽在帐下的人物,比刘知远的三乱大臣强太多了,这根郭威的人品有直接关系。 说起来刘承祐逼反郭威,真的叫人哭笑不得。 刘承祐杀死枢密使杨邠和都指挥使史弘肇这两员大将之后,又要杀邺都留守、天雄军节度使、兼枢密使郭威。而郭威辅佐刘知远、刘承祐父子,征讨叛逆,大败辽国,那才叫个忠心不二。 就连刘知远的老婆、刘承祐的亲娘、太后李三娘都认为:“郭威本吾家人,非其危疑,何肯至此!今若按兵无动,以诏谕威。威必有说,则君臣之际,庶几尚全。” 李三娘认为,郭威是咱自己家的人,你这样乱搞,还有谁当你的臣子?这个刘承祐就是不听,按照宠臣郭允明、李业的怂恿,非要干掉郭威,将郭威全家老少杀他娘的一干二净。 以至于郭威称帝四年后,大周显德元年(954年),病逝于汴京滋德殿,无子可以传位,帝位传给了养子柴荣,即周世宗。 郭威看人的确很准,这个周世宗相当有本事,统一了大半个中国。治理天下的水平也很高,五代以来九个皇帝,加在一起,不如他一个人的本事。中原王朝迅速出现了复兴气象。 书中代言,周世宗柴荣把江山治理的井井有条,后来被赵匡胤稳稳接住,成就了宋朝三百一十九年江山。 最可笑的那个刘承祐,短短两年就将大汉江山断送了,他宠信的郭允明竟然是杀死他的刽子手。毁在郭允明怂恿下的冤魂不可胜数,后汉不亡,他爹刘知远的在天之灵都不会同意。 那个耶律德光在汴梁称帝,改契丹而建大辽王朝,为什么会在撤兵途中病逝? 他那些辽兵辽将干的坏事,就是他自己都于心不忍,何况中原百姓。任你铁打的金刚,天天生气,不得病才怪。 民谚说得好,事不可做绝,话不可说绝。刘承祐贵为天子,掌握着全天下的生杀予夺大权,那谁说了,他可以称得上“老子天下第一”了吧,反而灭亡的更快些。 契丹国耶律德光当了十几年父皇帝,通过石敬瑭的手压榨中原百姓,那可是旷古未有的爽。一旦攻入汴梁,更加觉得你们这些中原人猪狗不如,把自己及其契丹人看得过于高大上,简直要飘上天。 哪知道,不消官兵动手,中原百姓遍地狂杀契丹兵,防不胜防。使得契丹军队睡都没法睡,只好撤出中原。 在耶律德光撤走的一路上,自己也遭遇了一日数惊的百姓袭扰和劫杀。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鬼神皆惊的“血洗伯”带领四十名血洗侠,耶律德光帐下的十大神王被杀其四。 又有灭魂天煞为首的楚国六侠,组织人在相州截杀辽国皇帝,将耶律德光亲卫悍将斩杀三十七员之多。 亲眼看见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无数位至王公的悍将,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其状惨不忍睹。每死一个,都叫他心脏紧缩,头发直竖,悲痛欲绝。那他的病情可不就越来越重么,中途就病死了。 任何人都不要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就像梁唐晋汉周五代那样,贵为皇帝就能胡干吗?不能。辽太宗自以为雄视寰宇,忘却了不管哪里的人,都跟你自己一样,都是爹生娘养的,万不可将人命当草芥,最终报应在自己身上。 说老实话,这一段贩界历史,要真的铺开来写,恐怕一千万字也难以写完。五代贩界故事,每一个贩夫每一家富商都有一部荡气回肠的历史,或者破产倒闭、万劫不复,或者趁乱起事、富可敌国,或者胸怀苍生、既富又仁,或者武功盖世、四海取利,或者助军助帝、封王封侯,必然层出不穷。 然而,对于这样一场乱纷纷腥风血雨中的贩界故事,真的不忍心过细铺陈,每一两银子都沾染着辛酸的泪,每一个铜板都浸透着贩夫的苦,每一件商品都涂画着商人的血。 为了几个钱,为了养家糊口,霎时间尸横郊野,或者家破人亡,甚至于被横征暴敛的家伙们灭族。 但这也是一场大浪淘沙,经过五代之后,凡巨商大贩,无不是自幼习武。这就是五代留给贩夫的血的教训,甚至是灭族灭姓的教训。 在大唐灭亡之前,就拜在贩门八虎、礼山五雄、玄宫七子、安唐十虎、贩门十七将、镇州八骏、于阗五老、朝歌八剑、崇信九使、贩吾尔、平南十四翼、涪陵六侠、洱河三杰、南诏四象、南诏四昂、楚州八仙、宝应十三伯、北都五霸等这些贩界门派之中,必然战胜了五代的滔天恶浪,顺利进入到了后周及两宋时期。 然而,单打独斗,又不曾习武的贩夫商家,大多数消亡殆尽。 并国夫人公不嫉与三伯陈檀相谈甚欢,儿媳英无瑕也对他们的谈话十分感兴趣,不时插话,越聊越热闹。 公不嫉听三伯议论到不少商家消亡殆尽,也是浩叹不已:“就说唐末长安著名富商袁不挫,是个孤儿出身,六岁丧父,随母亲在继父家生活,十岁丧母,继父家也穷困潦倒,只好流落街头。这样成长起来的富商,最后全家被灭,可惜,可叹。” 英无瑕叹道:“袁不挫不是你们公府弟子吗?怎么就没学习贩门武艺?” 公不嫉说道:“要说起来,袁不挫的确曾拜在父亲门下,但那只不过为了装点他的门面。连一句话都没学,也根本不想学,更别说贩门武艺了。” 陈檀想起六妹蒋衣、七弟公量,禁不住问:“不嫉,你爹走了二十年了,你娘是不是走了十五年了?也该祭拜一下。” 公不嫉微微颔首:“三伯记得真准,大哥已经在过年的时候知会了,今年就准备办几桌酒席,给二老祭拜一下。” 陈檀问:“公不迷那小子今年也该七十五了吧?” 公不嫉笑了笑:“三伯,我都七十六了,大哥七十七了。” 陈檀点点头,禁不住好笑:“蒋衣真皮实,你们兄妹几个都是只隔一岁。” 公不嫉嗔怒起来:“三伯,俺娘还没你和四姑皮实呢,要不也活这么大。” 英无瑕问道:“还说说袁不挫是怎么回事?听着有些借鉴意义。” 第367章 孤苦袁不挫 楚州山阳县,大茴贩侠陈檀府邸,是他爹藕粉大侠陈大沧的宝应侯府。陈檀是长子,留守府邸至今。 他和侄媳并国夫人公不嫉所谈到的袁不挫,以字行,名彰,京兆万年人。十岁就流落街头,怎么就成了长安的巨富呢? 他十岁那年,恰好是南诏国围攻成都的咸通十一年(870年)。当时,土相大帅、澄泥贩神陈哲的女婿,离道帝君、南宾郡王、珍珠贩神介克,昭仪望游翎都在设法破解成都之围。 就在这年端午节,袁不挫在万年县街面上胡乱转悠,居然捡到了一根裹满泥土的金簪。 这让他获得了灵感,顿时飞跑往富人区,在各家各户的粪堆上翻找乱东西。用一个破麻包装着,装满半袋就扛不动了,往往捡到少半袋就往家里运。 毕竟亲生父母还有破房子留着,他就将捡来的垃圾,用四个木盆装满水,每一种感觉有用的东西,都清洗四遍。发现了玉簪、木簪、金簪、银簪、澄泥砚、书画、珍珠、骠玉等等,甚至还有裹满烟灰的于阗宝玉。 有时候还能捡到囫囵的绫罗绸衫,上好的蜀锦,甚至是好好的披风。 他将这些清洗过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在洗干净的纱布之中,将一个破箱子擦干净,规规矩矩放进去锁好。 就这样,一直捡了八年之久。从十四岁开始,逐渐卖出了一些零碎宝贝,将房子一点一点修葺,将院子整得一规二矩。又央求万年县娲皇宫住持苏蜕,拜其为武艺师父,每天卯时准时开练。 这些年中,邻居的寡妇窦渠水带着独子郭蕴过活,跟他年龄相同。窦渠水往往过来,帮他清洗一些东西。袁不挫就以其中的零碎,给窦渠水算作酬劳。窦渠水的院子里种满了蔬菜,教会袁不挫养鸡鸭,就有了蛋吃。 到了十六岁,开始养猪,基本上这个家还算过得去。袁不挫到了这个年龄,每每睡醒裤子上会溢出些黏糊糊的东西。窦渠水帮自己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了这些东西,就将自己拉进屋里,说起成熟的问题。 袁不挫半是害怕半是好奇,就给窦渠水拿出来长瓠,让她看看有毛病没有?窦渠水边看边说,男孩子长到这时候,要注意清洗。翻开长瓠一看,好多污渍,恶心死了。 多亏窦渠水帮着自己清洗一次,还将长瓠的作用讲了一遍,以她的蒜臼做示范,叫他明白男人该怎么当?男人是用来干什么的? 从那时候起,每每觉得这个三十二岁的寡妇美到爆,趁着郭蕴给别人干活,就要让窦渠水教自己几手。但这总不是办法,窦渠水也说,得设法弄个好一点的房子,娶了老婆。 袁不挫就开始每个月给自己放五天假,打扮得风流倜傥,到长安城中玩耍几天。在长安城中玩耍,发现了更多王侯豪门的粪堆里,有更多价值不菲的宝贝。就又卖了一些零碎宝贝,买了一驾马车,赶车到长安城翻找粪堆。 一袋子一袋子的扛到马车上,拉回家。还是四个木盆,一件件清洗,还是一规二矩分门别类放进柜子。 没几个月,又卖掉一些零碎宝贝,将临近的一家破宅子买下来。自己一个人边捡破烂,边修葺房子,窦渠水也不时帮忙,直到将其修整面目一新。 在这幢房子里,准备讨个老婆过生活。老宅子继续分门别类放置那些宝贝。这时候,新宅子来了不速之客,是一名流落街头的老侍女。 说是老侍女,实际上只不过二十二岁,比袁不挫大六岁。侍女一般都是八岁做起,到二十岁之后,就成了老侍女了。 这位老侍女叫个丁珠,因主家的老爷犯罪被斩,这些下人纷纷被遣散。她这个年龄再去找人家当侍女,根本就没人要。 丁珠回到父母身边。家里是贱籍,既没有地也没有房产,住在大户人家丢弃的老宅子里,既是帮人看守宅子,也是解决自家的住房问题。 生活没有找落。母亲靠跟大户人家干针线活讨口饭吃,父亲丁种只能靠给人赶车、打杂,挣几个铜板,养活一个弟弟和一个小妹妹。 自己必须另寻出路,否则只能老死家里。于是,丁珠就在这万年县城来回转悠,看有没有适合自己做的事情。 有认识丁珠的好心人,给她推荐了袁不挫。于是丁珠主动找上门来,与袁不挫结识。两下简单攀谈,都是苦命人,自然越说越亲热。 袁不挫当天晚上,就梳洗打扮好,拉着丁珠到街上的酒肆,好好宴请一顿。丁珠长这么大,这可是第一次上街用酒用饭,还没吃酒呢,整个人就蒙了,看着袁不挫怎么都喜欢。 袁不挫也没什么朋友,酒席就他们两个。酒至半酣,两人越谈越深入。袁不挫说了自己的情况,父母双亡的一个孤儿,十岁起自己靠捡破烂过活,就这么简单。却把丁珠听得为自己悲泣,泪流满面。 袁不挫被她这一哭,这才感觉到自己是如何苦不堪言,禁不住也流下了辛酸泪。他伸手帮丁珠擦干眼泪,问道:“看姐姐样貌,该是大家闺秀,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 这样一问,丁珠顿时泣不成声,原来她家的辛酸也足以让人窒息。 丁珠因祖父丁盔犯罪被斩而沦为贱籍,祖父丁盔又是犯了什么罪呢? 丁珠的曾祖父乃中唐名将、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之一,昆仑银槊丁缟檀。 祖父丁盔,乃丁缟檀第三子。丁盔二十岁成丁之际,效仿大哥丁盟、二哥丁盖,投入义成军效力。 九年后,文宗开成五年(839年),丁盔调入义武军,即易定军。这个军夹在卢龙节度和成德节度之间,是一个忠于朝廷的节镇。当时的节度使陈君赏,乃长举侯文应班的小舅子,即顺政郡夫人陈氏的弟弟。 次年八月初八,义武军乱。军中兵马使周河汉驱逐节度使陈君赏,想自己当节度使。理由是陈君赏睡了他老婆,成功激起众怒。 周河汉带了十几员大将、近千人围攻陈君赏。丁盔带领贴身牙卫六百人保护陈君赏往外冲,六百牙卫有二百余人战死,多半投降。 不管怎么说,丁盔成功将陈君赏救出了义武军大营。陈君赏可不是吃素的,带着丁盔等五员近卫大将,在乡间召募五石勇士四百八十人,经过集训,全部使用六十四斤枣槊,号称“横槊都”。 八月二十,陈君赏率领横槊都攻入定州城,丁盔阵斩军乱之首周河汉,横槊都尽诛作乱士卒,州城遂定。定州军乱平定之后,丁盔因斩杀周河汉,战功居首。陈君赏表奏新天子武宗,丁盔被册授万年县开国侯。 此时,丁盔刚刚三十岁,获封万年侯是什么概念,那可是京兆之地。特别是侯府建好,夫人找了个娘家叔父当管家,哪知道这个管家吃喝嫖赌全占。 迅速拉拢了好多长安纨绔子弟,没事就在万年侯府吃酒赌博,要不就是弄些妓女到家玩耍。一来二去,丁盔放假回府也就沾染了不少腰菱。因管家赌债太多,竟然设法合伙去套一位宰相的儿子蒋政立。 叫蒋政立输得一干二净,不但将自己的命输了进去,还将老婆李缙都输了。管家也不说李缙的来头,就献给丁盔玩耍。这李缙却是个县主,人家爹是峡王。县主偷跑回到娘家,将万年侯府作恶多端全都捅给了峡王。 峡王告了御状,唐武宗震怒,叫大理寺捉拿丁盔。大理寺审清来龙去脉后,差一点株连丁缟檀及丁盟、丁盖。经朝中大臣说情,只是将丁盔及管家斩首,万年侯爵被夺,丁盔一家贬为贱籍。 丁珠的爷爷丁盔被斩,婆婆为自己引狼入室而遭致如此家祸,不能释怀,不久就羞惭而死。留下了丁种、丁绣兄妹孤苦无依,这时候他们兄妹一个十岁,一个才八岁。 两个伯祖都不敢管,而太爷爷丁缟檀及婆婆均因这件事情病倒,老夫妻叫两个孩子进自己府邸生活。可是生活不久,连这边的下人都看不起他们,每天受不尽的恶言恶语。 丁种一气之下,与妹妹丁绣商议,已经是贱籍,索性就做贱籍该干的事情。他将妹妹卖给了大户人家当侍女,受苦受难受辱倒无所谓,只要能讨口饭吃就谢天谢地了。 丁种安顿好妹妹,自己干什么呢?也自卖自身给人当伴童。丁种长到十八岁,少主人苗象成婚的同时,将夫人的侍女嫁给了丁种,来了个双喜临门。丁种有了家室,对少主人更是感激不尽,越发卖力为主人干活。 丁珠是丁种的长女,也是八岁开始给人当侍女。现在二十二岁了,主人家遣散出来,毫无去处。 这一番巨大反差的祖代故事,惊得袁不挫脑袋嗡嗡直响。看丁珠说完,抽泣得上气不接下气,袁不挫将她揽入怀中,好一番擦泪,好一番安慰,好一番捶背捶肩。 在怀中的丁珠,感觉到了袁不挫的威壮,感觉到了袁不挫的冲天豪气,感觉到了袁不挫对自己的无限爱怜,当即埋下头颅,为袁不挫打理登山砍柴事宜。又经窦渠水作中,二人成就夫妻。 袁不挫成婚那年,窦渠水的儿子郭蕴为了讨老婆,十六岁就选择了投军。 郭蕴一走,极少回家,窦渠水思念儿子,往往以泪洗面。丁珠看到了窦渠水的好心和善良,也深知她的苦楚和辛酸,向窦渠水提议,干脆也和袁不挫一起过。一来生活互相照应,二来也是解决做人的苦恼。 窦渠水与他们生活在一起,当年就生下了一子,比袁不挫与丁珠的儿子袁山峻小两个月。但因为袁不挫是白丁户籍,不是那种有资格纳妾的勋官户籍,不准许他明媒正娶窦渠水。 那么,窦渠水生下的孩子姓什么?该怎么起名?这可就成了问题。 就算丁珠也没能通过官府的正娶文凭,虽然袁不挫的白丁户籍可以娶老婆,但丁珠是贱籍,不准许她跟白丁通婚。在一起生活是允许的,丁珠生下的孩子也可以随袁不挫的白丁户。 而窦渠水生的孩子如果姓袁,就意味着袁不挫与之私通,是犯罪的。如果跟母亲姓窦,窦渠水更加说不清楚,寡妇生子,会被四面八方的吐沫星子淹死,只能上吊自杀。 而此时,丁珠又怀上了,名字都取好了,不管男女,就袁山峭。 窦渠水的孩子到底该姓什么叫什么?三人好一通计议,莫衷一是。 第368章 常凉生太祖 最终,由袁不挫决定,让孩子干脆随着窦渠水已故的丈夫姓郭,假托是郭蕴之子。回头等郭蕴回家了,细致跟他说明,这种苦命人家就这么个样子,相信郭蕴能够理解。 给这个孩子取名郭简,这个郭简长大了倒是给窦渠水带来了福气,也对袁不挫好得很。但是郭简的儿子郭威呢? 就是那个当过四年大周皇帝的郭威,他的出生更加复杂化。这可是皇帝了,对于皇帝的出身问题可不敢乱说,稍微不慎,就是杀头的事情。袁不挫走到了哪一步呢? 袁不挫生于咸通二年(860年),郭威登基大周皇帝为广顺元年(951),活到那个时候了吗? 答案是肯定的,要不然怎么会有下文的故事。 就在郭威登基那年,袁不挫已经九十一岁高龄,叙起乃父郭简的身世,为的是逐个追上帝号。此时窦渠水已经去世三十年之久,而且与袁不挫同岁的郭蕴也已经去世十八年。袁不挫的妻子丁珠去世十年了。 能搞清楚郭家世系渊源的就只剩袁不挫。郭威亲自召见袁不挫,让他详细说明郭家上几辈子的家世渊源。 袁不挫大惊失色!情知此事很复杂。如果不说,那就是慢君。说得不好,惹皇帝生气,说咱是瞎编,扣个欺君的帽子。郭蕴往上都好说,郭简就开始复杂化,到了郭威的出身,更加扑簌迷离,到底该怎么说? 袁不挫慌成一团,急忙给周太祖郭威跪下,早已经吓得泪流满面,奏曰:“陛下,臣该实说还是变着花样说?” 郭威一听,皇帝身世问题,还能变着花样说吗?顿时大怒,将龙案一拍:“胆敢胡说,灭族!” 袁不挫再拜而哭,奏曰:“陛下,臣老大一把年纪,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臣只是希望说明白了,赐给臣一副全尸。” 郭威情知内情复杂,老头准备好了赴死,禁不住心头一震,同情心袭来:“尽管说来,朕赦你无罪。不但无罪,还要加封爵位,重重有赏。” 袁不挫奏曰:“陛下请屏退左右,剩下一个录事官即可。” 周太祖一挥手,内侍、嫔妃全部退下,只剩下录事官魏干辅。 袁不挫于是详加奏闻。郭威之父郭简,祖父郭蕴,曾祖父郭谌,高祖父郭璟,天祖父郭芒,字锐腾,乃大唐元和年间的名将、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之一,飞影金戟郭锐骠。节度使薛平统一赐字为某骠,所以又叫郭锐骠。 又谈及父祖配偶,郭简配王氏,郭蕴配韩氏,郭谌配申氏,郭璟配张氏,郭芒配吴氏。 这么看似十分清楚,但郭威不干了,怒道:“朕本起于微末,不怕父祖低微,家母王氏也是听姨母韩氏所说。但有传言说朕本姓常,母亲改嫁而姓郭,那么常家父祖世系却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皇帝这么一说,吓得袁不挫汗如雨下,哆嗦着嘴唇:“陛,陛下,臣,臣,臣不,不,不敢奏闻。” 郭威再拍龙案,大喝道:“还不快说,你要急死朕不成。如今能说清楚寡人世系的也只有你了,说清楚了,朕不予怪罪,还要大加封赏。” 袁不挫急忙磕头如捣蒜:“谢主隆恩,容臣细说。” 郭简的出生就很复杂,乃袁不挫跟窦渠水所生,假托是郭蕴之子。实际上跟郭蕴是平辈。 而窦渠水也不是郭蕴的亲娘,郭蕴的娘姓申。郭谌娶了申氏之后,生下了郭蕴。在郭蕴长到三岁之际,郭谌因战功而获封勋位,允许纳妾。于是纳了窦渠水为妾。 到了郭蕴七岁时,申氏病亡,窦渠水带着郭蕴和自己生的两个女儿生活。到了郭蕴九岁的时候,郭谌战死,却是参与的叛乱活动,不但无功,恐怕还要领罪。 窦渠水慌不迭变卖了家产,带着三个孩子,从义成军逃亡到京兆万年县躲起来。沿途,将六岁和四岁的两个女儿托付给了亲戚,独自带着郭蕴生活。 幸亏遇到了捡破烂的袁不挫当邻居,两家相依为命,将郭蕴抚养成人。继而窦渠水与袁不挫一起生活,生下了郭简。 但郭简的这段经历,皇帝既然不知道,还是不要说了。按这么论起来,郭威这是在对着亲爷爷发火呢。 袁不挫对于自己就是皇帝的爷爷,哪敢讲半个字? 至于郭威的身世,当然还得从郭简说起。郭蕴后来承认了郭简当自己的儿子,但不负责抚养。袁不挫与窦渠水、丁珠就将其共同抚养成人。到郭简长到十八岁时,袁不挫早已经换了两个行当。 就在娶了丁珠之后,袁不挫听从丁珠的建议,往来滑州与长安之间,贩卖长安特产蓝田玉及滑州特产卫香附,往来都不空车。经过十年打拼,累积了家资上万贯。 这中间,盐商黄巢攻入长安,建立大齐,天下节镇纷纷勤王,唐廷与盐商齐朝鏖战不休。 袁不挫因助军有功,被僖宗封为尧山侯,封地尧山县乃河北道邢州下辖。于是在邢州建起侯府,平时做生意来回跑,中秋、春节在尧山。 全家定居邢州尧山,并落籍于此。故而郭简、郭威及袁家所有人都是邢州尧山人。 因封侯,丁珠被销了贱籍,袁不挫正式补办婚礼。同时纳窦渠水为妾,同一天拜堂成亲。到这时候,窦渠水才说,她是锯齿银斩窦橙檀的庶支孙女。 窦橙檀是谁呀?昔日里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之一,其子窦滂曾任定边军节度使。因阻挠援军进抵成都,贻误军情,被震道帝君、阶药贩神文烈一通大骂,又因其战役后期也能苦战,南诏对成都之围解除后,被降职为州刺史。 窦渠水的祖母许氏,乃窦橙檀的妾,生庶子窦浅,才有了窦渠水。 在郭简十岁时,袁不挫又改做花草,一直做了三四代人。从名山大川收集花草种根及花草籽,到万年县乡下买了十顷荒地,将种根种在稍微好一点的地里,将花草籽撒在最差的地里。 外人看起来还是荒地,乱七八糟,而他却雇人,分品种将之连土铲起来,用纱布包裹,拉到长安城中批发、零售。长安城经历黄巢起义,无数王侯将相的府邸,都需要这些花草点缀,袁不挫夫妇三人获利颇丰。 这时候,郭简十八岁,跟随袁不挫贩卖花草,与长安的青葱花坊之女常凉私会,建立了感情。袁不挫托人说合,常家也同意行嫁娶之礼。 但是就要成就婚事之前,常家忽遭变故,被京中权宦子弟洗劫,全家被杀大半。常凉随父兄慌忙逃脱。 直到两年后,那位权宦倒台,其所收义子全部下狱,常凉一家才又回到长安。这时候,郭简已经投军而去,常凉苦苦等了三年,哪知道,郭简投军以后,战乱频仍,这三年根本就没回家。婚事无法再谈,常凉只好另嫁。 一晃就到了郭简投军九年之后,二十七岁的他,就拼杀成了李克用帐下的名将,授职归顺州刺史。那年是昭宗天复二年(902年)。 而常凉夫家又遭变故,因乱兵劫掠而死掉公婆。夫妇只好搞些贩卖,勉强度日。贩卖途中,得知郭简当了刺史,不免前去归顺州看望,此时郭简已经有了夫人王氏,生下了一女。 常凉来到,郭简与她这么久没见,旧情复萌,常凉一连住了三天,告辞与丈夫会合,回家而去。 哪知道,常凉却怀上了郭简的孩子,这就生下了郭威。常凉之夫也姓常,此时郭威就叫常威。但孩子到底是谁的,只有常凉心中有数。 郭威的去向,始终是常凉的一块心病。在郭威四岁之际,就到了朱梁王朝的开平二年(908年),常凉带着孩子随丈夫贩卖,再到归顺州,恰恰遇见刘仁恭攻占了归顺州,年仅三十三岁的郭简被杀。 郭简之妻王氏带着女儿,在数名牙卫大将护卫下,逃到了城外,乱纷纷奔跑。常凉拼命打听郭简,有逃出来的百姓给她指指王氏。常凉见到王氏,将郭威的身世详细讲了一遍,王氏将郭简被杀情形也给常凉说了。 两下嚎哭震天,将郭威从此推给了王氏,常凉就此失踪。郭简的妾韩氏负责带郭威,王氏负责带女儿,众人一路狂奔,前往潞州。 王氏在路途中又不幸辞世。郭威依靠姨母韩氏提携抚育,始得成人。 至于说郭威本姓常,的确如此。但那是郭简与常凉私通所生,并非是郭威幼年随母亲改嫁郭家,而姓郭。这就是那种乱纷纷兵灾不断的年代,导致的一个苦难儿,郭威的身世就是整个唐末五代乱局的真实写照。 当袁不挫讲完郭威的身世,郭威跪地大哭,对于生母再不能相见,悲痛欲绝。如今贵为天子,生母却无影无踪,难得封赏,作为人子,可谓痛彻心扉。但是,转念再想,生母之谜绝不可外传,这关乎到自己的声望。 郭威兑现承诺,当即叫来中书舍人草诏,叫门下省侍中审核,封袁不挫为广平郡王,御赐“花草贩王”金牌一面,追封其妻丁珠为魏国夫人,广平郡是河北道洺州的别称。 尊其父郭简为庆祖,上号章肃皇帝,其母王氏为章德皇后。 尊其祖父郭蕴为义祖,上号翼顺皇帝,祖母韩氏为翼敬皇后。 尊其曾祖郭谌为僖祖,上号明宪皇帝,曾祖母申氏为明孝皇后。 尊其高祖郭璟为信祖,上号睿和皇帝,高祖母张氏为睿恭皇后。 天祖郭芒郭锐骠乃大唐乌江侯,封地乌江县在淮南道的和州。在郭威坐天下之际,和州属于南唐辖境。 就在袁不挫领旨谢恩之后,刚走出汴梁的皇宫——大宁宫,周太祖郭威的录事官、起居舍人魏干辅神色慌张,奏曰:“陛下,臣以为,广平郡王不宜再悠游于百姓之间,当在大内赐其宫殿,以防陛下身世泄密。” 周太祖听他这么一说,略微一转脑子,顿时大惊失色,急令内侍陈伯抚前来,耳语曰:“速诏广平郡王袁彰回来。” 内侍陈伯抚飞奔而去,到了大宁宫外,见袁不挫正要上马而去,大喊道:“广平郡王稍等,随伯抚回宫,圣上还有要事相商。” 袁不挫吓得狂喊一声:“孩儿们,跑!直奔南汉。” 第369章 中宗鸩亲娘 刚刚获封广平郡王的袁不挫,这是对谁喊呢?为什么要直奔南汉? 南汉不是刘龑建立的吗?刘龑接掌的地盘是大哥刘隐带人打下来的。刘隐生于僖宗乾符元年(874年),而刘龑生于昭宗龙纪元年(889年),这大哥和三弟之间相差十五岁,在大唐民间差着一代人。 要说起来,他爹刘谦当到刺史,至少也是个伯爵,完全可以娶好几个老婆,兄弟间的年龄差很正常。这个就不说了,先说袁彰喊谁呢? 袁不挫喊的无非是他的三个孙子和五个曾孙,魏国夫人丁珠为袁不挫生育了一子七女,儿子袁山峻跟郭简同岁。当年提前取名的袁山峭是个女娃。 袁山峻娶妻水唇嫣,袁山峻五十多岁因病去世。水唇嫣健在,也已经六十八岁,守着尧山侯府。三个孩子雄才、伟才、霸才,人称袁门三才,分别四十五、四十、三十八。 袁雄才之子丈海、丈湖,袁伟才之子丈洲、丈渚,霸才之子丈洪,最大的二十五岁,最小的二十岁,人称尧山五丈。三才的其他孩子都还小,都在邢州尧山侯府里面。 老爷子这一声喊,难道准备抛弃尧山侯府?连同里面十来个重孙子什么都不要了吗? 三孙子袁霸才当先领会,这是出大事了,爷爷曾经交代过,万不得已的紧急情况,什么也不要了,直奔南汉。 而为什么直奔南汉?因为,南汉现在的皇帝刘晟,乃袁不挫小女袁山岚所生。袁山岚现已六十岁,比南汉高祖刘龑小两岁,刘龑已于九年前驾崩,袁山岚成为南汉皇太妃。 虽说这个刘晟极其残暴不仁,但总算是个权贵亲戚吧。岂止是权贵,还是天子。躲到广州去,总会稍微安心一些。 他们这一跑,陈伯抚也不去追,情知袁不挫这些子孙不好惹,怏怏不快而回。到了内宫,奏明天子,说是袁不挫一听到“回宫”二字,吓得魂不附体,直接飞奔南汉去了。 郭威听了陈伯抚的奏报,略微一闪念,叫道:“陈爱卿,传朕旨意,叫沿途各道各州各关津隘口,见到袁彰一路人马,概不阻拦,任凭他们过去。” 陈伯抚喊一声遵旨,飞身而去。到了外面,慌忙寻找禁军的马军都指挥使丁照武,将天子口谕传达。丁照武火速传令,八百里加急追赶袁彰,并飞令沿途各处放行。 后周天子郭威的确是个信用人物,说过不会怪罪袁不挫,说到做到。但是袁不挫这个亲爷爷,却不敢乱说,他所投的南汉,真的安全吗? 袁不挫与孙子袁门三才和曾孙尧山五丈等八员大将,一路飞驰,除了汴梁,后面追上来的马军大将传天子口谕,也不再回头,直奔南汉。大周境内果然畅通无阻,一路沿着宋州直接到了金陵。 南唐素闻袁不挫之富,北国寥寥无几,沿途各处看了他的腰牌,无人阻拦,任凭他走动。出来金陵,经过池州、洪州、吉州、虔州,到了南汉境内。 到了南汉韶州,被州刺史琴亢接住,这可是皇太后的一大帮子娘家人,琴亢好生热情,盛宴款待。 袁不挫这下安心了,带着三个孙子、五个重孙,好一通豪嚼痛饮。吃了酒,都叫大睡,众人从半下午散酒席一直睡到次日卯时。 第二天临行,袁不挫突然决定停下来,在韶州玩耍七天。 令次孙袁伟才与长曾孙袁丈海二人,先行到兴王府奏报汉天子刘晟,明确三条:“伟才、丈海,你们叔侄前往兴王府,一是奏闻刘晟,察言观色,只要略微不乐意,速速回报。二是如果刘晟诚心诚意,去见皇太妃,再进一步刺探其间的动向。三是如果能讨到刘晟的敕旨最好,但不勉强。” 袁伟才、袁丈海叔侄,当即拿上昔日里大唐所封的尧山侯印信,直奔兴王府。为什么不拿上大周天子郭威所册授广平郡王的印信和册书呢?那不是更有权威吗?袁不挫这是要留个后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那你说了,南汉中宗刘晟面对这样的富商,而且还是正经的皇亲国戚,难道不欢迎吗?袁不挫这样做是不是太多疑了? 这一路下来,袁不挫获得了不少南汉的信息,沿途商旅及百姓纷纷传言,这个刘晟专杀亲人,十八个兄弟已经杀了十一个。对他称帝有功的刘思潮等五人被杀,大功臣陈道痒、邓伸,仅仅被听说暗中嘀咕啥了就被灭九族。 你勾日德南汉有几个鸟人,禁得起这么杀戮?这不是自取灭亡吗?袁不挫后悔了,一想到就要去见刘晟,简直是心惊肉跳,比见郭威还要怕得很。 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汴梁。沿途的各地人物都称颂郭威是信用天子,这他娘的一南一北两个天子恰好是一反一正。身上又没带太多资费,要不是自己那点威望,沿途多所照顾,饿也要饿死了。 韶州的刺史琴亢,爵为南汉的齐昌侯。他陪着广平郡王袁彰聊天吃酒,登山看景,了解一些南汉国掌故。 但是,齐昌侯琴亢对于天子刘晟连一句坏话也没有,全是好话,一直歌功颂德。这就奇了怪了?越是这样,袁彰越是慌神。 一连七天过去,到了第八天一早,袁伟才、袁丈海依然没有音信。 袁彰急忙命令所有孙子、重孙子聚齐,就要命令转投南唐天子李璟。六位孙子也感觉出事了,急忙收拾行囊,正要出发。 琴亢带了三员大将,飞奔而入他们在驿站的卧房,广平王袁彰大惊失色,大喝道:“齐昌侯这是执行刘晟诏令,来斩杀老夫的么?” 琴亢将掌中双头琴剑往地上一扔,带领三将跪下:“广平王快走,我等四将护驾,无论投奔闽国、楚国还是唐国,我等韶州四骠紧随不舍。” 他为何能做出如此决绝的举动?书中代言,琴亢乃九十三年前平定容州军乱的琴公操后裔。 琴公操又是哪个?他可是平南十四翼的大哥,当年被武陵王宋公涯、钜鹿公柴大渊遴选为琴王,并一起结义。容州军乱平定后,宣宗于大中十二年册封琴公操为曲江侯,故而世代居于韶州治所曲江县。 齐昌侯琴亢,封地在南汉齐昌府,实乃大唐循州兴宁县,此地为刘龑龙兴之地,南汉陪都。他这个爵位之封,足见其在南汉的地位举足轻重。何况担任刺史的韶州,又是南汉的北大门,因此,他这个举动叫广平王异常震惊。 琴亢乃琴公操的嫡曾孙,家传双头琴剑,以琴音杀敌的绝技令人闻风丧胆。在琴公操晚年,创出了新法,结义三员悍将,自称韶州四骠。 而琴公操的琴剑之法,代代相传,琴亢也结义了韶州四骠。 他这一代韶州四骠中,琴亢是老大,乐非疑是老二,石赞碑是老三,打鬼是小弟。 乐非疑乃平南十四翼的二哥、剔骨阎王乐子雷的曾孙。石赞碑是平南十四翼的七哥、刀王石凝的曾孙。小弟打鬼的渊源要远得多,他的天祖却是打喷。这个打喷是谁呀? 打喷可不是小人物,一百四十年前曾经担任义成军的队正,跟随贩神都天部洛阳大总管吴公鼎,活捉淇水神蛟孔岳。当时的旅帅是任喊、两名队正是马叫、打喷。任喊、马叫、打喷三位是师兄弟,后来都位至侯伯。 其中打喷,爵至仁化伯,封爵仁化县是岭南道的韶州。中唐之世,能位置伯爵的极其罕见了,澄泥贩神陈哲那么大的功劳,才封了个管城伯,故而他的功勋直逼陈哲。从打喷开始,建府于仁化县,世代繁衍。 喊叫喷三兄弟,都因吴公鼎起家,故而都将贩神部中帅吴公鼎视为师父,其子子孙孙都一直走得很近。 吴公鼎又与礼山五雄都是兄弟,所以喊叫喷三兄弟与贩门十七将的大哥陈哲、小妹漆雕卉是一辈。因而,朝歌三贩神正儿八经也是他们的烈师祖。 这三大悍将每到战阵冲杀之际,大哥琴亢则摆起古筝,三兄弟塞住耳朵与敌悍斗,大哥则弹琴杀人。 从此,琴亢的嫡系子孙都采取这个绝技,每人在少年时代都要结义四位生死兄弟,三位悍将专管搏杀,他这些世代琴王以琴音杀敌。 琴王一家,一旦弹琴,高音上去,成旅上团人纷纷震穿耳膜,但凭我方斩杀,叫敌人顷刻间被斩杀殆尽。即便兵多,也不消多久叫他们土崩瓦解,大败而逃。这边只管追杀,敌人全都成了聋子,能追上多少就能杀多少。 广平王袁不挫这七天之间,虽然没能探出琴亢半句对刘晟不好的话,但知道了琴王的厉害。他之所以不说刘晟的坏话,那是防备袁不挫这些皇亲国戚传话,自己就会落得满门抄斩。 在广平王派出袁伟才、袁丈海前往兴王府之后,他也秘密派出了二弟乐非疑。昨夜凌晨,乐非疑连夜赶回,说是袁伟才、袁丈海被秘密处决。 南汉中宗刘晟的理由是,南汉国已经知道袁不挫被郭威册授广平郡王,他们居然能一路过关逃到南汉,必然是周国奸细。 继而,汉中宗刘晟密令内常侍霍翼臣,叫他带三十名大内顶尖侍卫,直奔韶州驿站,将袁不挫等来人全部斩杀。 为了不泄密,皇太妃袁山岚已被秘密毒死,尸身被秘密扔进了枯井。 袁家众好汉听了琴亢及乐非疑的简单叙述,顿时热泪奔涌,袁霸才一听二哥被杀,暴叫如雷:“杀向兴王府,灭掉刘晟。” 袁丈洲、袁丈渚兄弟泣不成声:“太爷爷,让我们杀进兴王府,为爹爹报仇雪恨。” 长孙袁雄才听到儿子被杀的噩耗,差点瘫倒,怒道:“如此暴君,不杀就是对不起天帝和阎君。爷爷,杀回兴王府,为兄弟和姑姑报仇雪恨。” 袁不挫擦了一把眼泪:“你姑姑可是他刘晟的亲娘啊,虽然没立为太后,但那也该是至为尊崇的人,就这都敢杀,哪里还有人性,早已经成了畜生。我们堂堂正常人,怎么能跟畜生敌对呢?走,众人随我奔南唐李璟。” 齐昌侯琴亢急忙大喊:“快走,慢了就走不脱了,我等紧随而去。” 九十一岁老商人袁不挫抹一把热泪,一声令下:“全体冲出韶州,飞奔南唐虔州的百胜节度,直投常勾魂。” 常勾魂是谁么?为什么要投这个人?到底可靠吗?会不会还像南汉那样遭遇灭顶之灾? 第370章 飞云杀郡王 说起常勾魂,此人正是南唐百胜军节度使。 袁不挫跟他祖父、长安青葱花坊坊主常晋之,乃结义的兄弟。 具体点说,他是大周天子郭威之父郭简的初恋、常凉的娘家侄子。常凉生了郭威,常勾魂跟郭威是表兄弟。 常勾魂少年时代就投入了父亲常凌所在军中,后来,父子俩随主将被南唐所俘,其主将被徐知诰器重。徐知诰就是南唐烈祖李昪。 常勾魂与父亲常凌一路拼杀,以两条六十四斤丈八滚云枪,辗转南唐境内,所向披靡。父亲常凌封侯不久战死,常勾魂升至南唐封疆大吏。 常凉将儿子郭威交给郭简之妻王氏之后,并没有失踪。而是不再回婆家,直奔娘家另谋打算。后来随着兄弟常凌一起投军,成为军中女将,改名常凄,以纪念与郭简那段不堪回首的情意。 常凌官至南唐国全椒侯、袁州刺史,封地全椒县是滁州下辖。 常凄也战功赫赫,爵至太平侯,封地太平县乃南唐宁国节度使宣州下辖。 南汉乃亲人之国,却投奔失败。转而投奔常勾魂,他们能跑到地点吗? 广平王带领众人,顶盔掼甲,外披蓑衣,飞马冲出韶州城,往东北方向直奔雄州。继而出境,朝着南唐虔州,投奔常勾魂。 他们沿着山道,弯弯曲曲跑出去一半路程,接近大庾岭南麓,再有半个多时辰就到雄州。恰好跑到一处陡峭的山峰下,此处古木参天,林荫蔽日,雾气腾腾,时不时来一阵或大或小的秋雨。 看到一处人户,袁雄才一打问,这架山名叫视猿岭,过去不远就是大庾岭。袁不挫大惊失色,禁不住脱口而出:“元贩大帝,广平王袁彰袁不挫难道就此归天么?” 正说着,视猿岭上铺天盖地如同棉絮的白云向他们压了过来。琴亢大惊失色,大喊:“快找巨树躲藏,将自己拴在树上,否则被卷走。这必是陈雉父的飞云术,一旦铺满地面,两石之物都将飞卷上天,带到大海喂鱼。” 韶州四骠纷纷闪身,牵着战马飞跑去寻大树。广平王袁家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袁霸才大喊:“陈雉父是谁呀?这么玄乎吗?” 琴亢在一株巨树下一面撕下战袍,将自己缠绕在巨树上,一面高喊:“快啊,陈雉父乃乾和天子身边的四大法王之一,最善飞云术。叫个飞云法王。” 广平王等人迟疑之间,如同棉絮一样的白云早已降落地面,迅速铺满了一地。霎时间,白云翻搅起来,宛如三峡巨浪崩飞,“嗖嗖嗖”一连几声,袁家祖孙霎时间被白云飞卷上天,无影无踪。 琴亢等韶州四骠的耳轮中响起一个声音,正是陈雉父之声。 类似鬼音飘来:“琴亢还不回韶州,更待何时?莫待天子震怒,当心全家老小性命。广平王祖孙妄想斩杀天子,已经叫他们归天。老夫不追究韶州四骠之罪,你们还安心镇守韶州吧。” 这个声音是从施法的兴王府传来的,悠悠忽忽,却十分清晰。 齐昌侯琴亢等韶州四骠看白云慢慢升空,再看地上,除了袁家的九匹战马还在,居然有两个人没被卷飞,看样子是吓昏过去了。谁呀? 琴亢等韶州四骠纷纷解掉身上的绑索,牵马出来巨树林,到跟前看。 难怪他们没被卷走,一个是牵战马寻找巨树之前,被马缰绳卡死了腰带金钩。一个是被战马踏住了战袍,翻倒在地,因为看不清东西,紧紧抱着战马的腿。 陈雉父的白云卷不动战马的分量,再加之他与战马困在一起,因而没事。 齐昌侯琴亢赶忙叫醒被马缰绳卡住腰带这位:“你是丈湖吗?” 这位醒来,晃一晃脑袋,看看四周,只有战马,太爷爷和父亲没了踪影,顿时感到了不好,泪水溢出,答道:“在下正是袁丈湖。家父叫袁雄才。” 那边也叫醒了另一个,琴亢也过去问他,却是广平王最小的曾孙袁丈洪,袁霸才之子。 琴亢禁不住泪水横流,将丈湖、丈洪拉到一边,悄声叹道:“你家太爷爷和父亲几个,都被陈雉父的飞云卷走了。既然已经被飞云法王监视,必须如此如此,我等才能飞出国境。我们四兄弟早已约定,宁肯去死,也不再为他们效力,这个放心。” 齐昌侯琴亢出了个什么办法呢?他令众人赶紧将外披脱了,发髻抽掉,头发散乱,脸上涂抹泥巴。战马也涂抹泥巴。 琴亢说道:“先这样装扮,到了村寨,全部再改扮花子。只有这样,陈雉父才无法发现我等原形。” 琴亢毕竟是南汉的齐昌侯,又是北部重镇韶州的刺史,对于南汉国的许多蹊跷了如指掌,他这一招果然很灵。 跑出视猿岭,到了不远处的民户,六位将所有衣衫都脱掉,全都换成民服,将战马也都垫上破床单之类的。就这样不伦不类,一行六人十一匹马,不紧不慢到了南唐国虔州。直奔百胜军节度府,面见节度使常勾魂。 袁丈湖从太爷爷的马匹上,取下袁不挫的褡裢,拿出大周天子郭威的册书、广平郡王印信及花草贩王金牌,让常勾魂过目。 常勾魂现在是百胜军节度使,治所就在这个虔州。南唐元宗李璟给他的封爵是丰城侯,其封地丰城县乃南唐镇南节度府治所洪州下辖。 他早就听父亲全椒侯常凌和姑母太平侯常凄讲过家史,当然知道袁不挫乃义祖父。还知道郭威之父郭简是昔日里的尧山侯养大的,即现在的广平郡王袁彰。 常勾魂对于花草贩王、义祖父袁不挫异常景仰。现在闻听袁不挫的噩耗,非常震惊,当即滚落了泪珠子。 丰城侯常勾魂也对于南汉四大法王的神通惊诧不已。琴亢这样的人,贵为齐昌侯、韶州刺史,尚且朝不保夕,妻子儿女都不要了,甘愿逃走,这就已经窥见了南汉灭亡的端倪,但也感受到了那种彻骨之寒的残暴。 常勾魂与他们说了好久,都忘了用饭,其妻豫章郡夫人高莫妾进来轻叫一声:“勾魂,该开宴了,琴千岁他们奔波一天了,酒桌上再说吧。” 常勾魂吃惊道:“哟,莫妾要不提醒,饭都忘了吃了,快快,吃酒去。” 六员大将跟随常勾魂从他书房出来,到了正堂之上。 袁丈湖、袁丈洪兄弟肿着眼泡,擦拭一下不断线的悲泪,看他家正堂的神龛上供着朝歌三贩神,是一个牌位写着三大贩神的神号和名讳。 仔细看这个神牌,天头是“供奉”二字,居中是:贩神都天部,稍微隔着一点空隙,中间是:平德令望子讳霄字云端,面向参拜者的右首是:金相部都统范子讳丹字朱公,左首是:水灵部都统苌子讳度字卜曲。 书中代言,贩神都天部众神在五代时期,因天下贩夫苦难深重,每个人的传奇都被贩界广为传颂,众神尽一切努力为贩夫商家救苦救难,他们的神号、名讳早已天下尽知。 袁丈湖对着神牌轻声祷告一番,禁不住好奇,问起常勾魂:“千岁,你是百胜军大帅,南唐的擎天柱,怎么供的是我贩神界三大神?” 豫章郡夫人款款而来,笑道:“奴家高莫妾,高祖父乃昔日里的淮南节度使、渤海郡王高骈,天祖父乃临川郡王、山南东道节度使高标。 “天祖父乃是贩门十七将的六哥,朝歌三贩神是他们的共同师尊。 “因而,朝歌三贩神是高莫妾的三位烈师祖。丰城侯乃家父高溥的爱将,随家父在南唐征战四方,现今被保大天子任为百胜军节度使。故而丰城侯为感谢家父的培养,家中就供起朝歌三贩神。” 高莫妾的这一通解说,叫众位惊奇不已,一时间纷纷过来,面向神牌默默祷告。高莫妾看大家都这样敬奉,急忙点燃檀香,端过来五盘荤素菜肴。 齐昌侯琴亢率先跪翻,口称:“大烈师祖望丞相,二烈师祖范都统,三烈师祖苌都统,三位贩神烈师祖在上,徒仍孙南汉国齐昌侯琴亢、琴拥举给你们磕头了。但愿我齐昌侯府老老少少平安无事,将刘晟这个恶徒打入地狱。” 琴亢,字拥举,他一番祷告之后,跟他结拜的韶州四骠另三个兄弟乐非疑、石赞碑、打鬼也口称烈师祖,一一磕头祷告,都是祈求家人平安,惩治南汉国皇帝刘晟。 袁丈湖、袁丈洪兄弟也翻身跪下,口称太师祖,一番祷告,祈求归天的曾祖、父亲等人不要到冥界受苦,祈求除掉那个飞云法王陈雉父,杀掉那个南汉国皇帝刘晟。他们为什么称朝歌三贩神为太师祖呢? 归天的广平王袁不挫乃丈湖、丈洪的曾祖父,而其曾祖母丁珠的曾祖父乃昆仑银槊丁缟檀,丁缟檀就是烈祖辈分。而当时的金檀二十四骠中,朝歌三贩神是伯伯、叔叔辈分,因而,袁家兄弟就得称呼这三位大神为太师祖。 虽然八大金骠、八大银骠没有拜在朝歌三贩神门下,但都不同程度追随朝歌三贩神征战立功。因而,金檀二十四骠对于朝歌三贩神也如同师父对待,他们的子弟与贩门十七将的子弟历朝历代都走得很近。 他们的一番祷告刚刚完毕,忽然管家常跑气喘吁吁进来:“千岁,夫人,快救人,一位自称是琴千岁闺女的花子,喊了一声,在府门外晕倒了。” 琴亢等韶州四骠好像中电一样,一跃而起,飞奔出府。 第371章 南汉灭公侯 琴亢、乐非疑、石赞碑、打鬼一起飞奔,他们韶州四骠出来,看见一名妙龄女郎倒在血泊之中。 这南唐百胜军节度使府的后邸,堂堂丰城侯常勾魂的府门,怎么就躺倒了一名女花子? 琴亢稍微犹豫,心中闪念,常跑说是这花子自称是我的闺女,自己带着丈湖不也是装扮花子逃脱的吗?难道眼前的花子真的是自己的闺女? 齐昌侯琴亢急忙上前几步,俯下身子细看,还真是女儿琴曼纹! 忽然想起来,自己在齐昌侯府曾经讲起过四大法王的神通及如何应付。坏了,完了,一定是刘晟派四大法王将齐昌侯府灭了。 难不成老子们为了南汉国拼搏二十多年的功劳,刘家天子一点都不念了吗?跟随广平王出奔的时候,实际上还抱有幻想,心说刘晟可能要挟家人,来请自己回朝,继续做南汉的韶州刺史,这下好了,灭门了! 来不及多想,抹一把滚滚泪珠,将孩子救醒再说。 他简单将女儿散乱的头发用指尖梳理一下,就以滚滚泪珠滴在女儿脸上,用自己的袖子,和着泪珠,将其满脸血污擦拭一下,颤声呼喊:“曼纹,曼纹,我是爹爹!快醒醒啊!” 乐非疑急忙来给孩子掐人中。石赞碑、打鬼一起过来,索性将孩子抬起就走。高莫妾赶忙令一名侍女腾出一张床,将琴曼纹放到床上。管家常跑指挥下人七手八脚给琴曼纹擦拭血污、换掉衣衫、熬制姜汤。 好一通救治,琴曼纹缓缓醒来,一看老爹居然在这里,顿时泪雨横飞,惊问:“爹,他们说你犯了谋逆大罪,已经处斩,却怎么在这里?” 琴亢任凭泪水狂泄,也禁不住问女儿:“曼纹,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琴曼纹被高莫妾扶起来,倚着被子坐在床上,缓缓说道:“得感谢叔父琴弃,他救护着娘亲!多亏管家乐非逃、护卫大将石冰破、打魅,将我和两个哥哥带着,冲出重围。然后他们一人护住一个,分头逃跑。 “乐非逃叔叔跟我一路,到半路遭遇截杀。乐非逃推我先逃,他自己陷入重围,生死不明。快出境的时候,我的战马累死,我就步下逃跑,总算冲出了南汉国界,跑来了南唐这里。” 书中代言,琴弃、乐非逃、石冰破、打魅四兄弟,是琴亢、乐非疑、石赞碑、打鬼的亲兄弟,比之韶州四骠都小十来岁。在韶州四骠结义的时候,他们还小。他们长大后,一起结义了“齐昌四锚”。 看起来,这个刘晟的的确确丧失了人性,他娘的连畜生都不如。琴曼纹讲完,气得韶州四骠一个个浑身打颤,泣不成声。 这里好一阵安慰,众人总算暂时忍住了悲伤,吃酒吃菜也都不觉得香甜。席间,袁丈湖、袁丈洪两兄弟商议,明天一早,丈洪回一趟邢州老家,秘密潜回去,看原来的尧山侯府怎么样了? 老家如果还行,就给丈湖送来一封信。丈湖在这里多呆些日子,被陈雉父所施白云卷走的五个人,万一会有音讯的话,也好收容。 第二天还没等天亮,只听见百胜节度府院子里喧哗不休,袁丈湖、袁丈洪兄弟也没了睡意,起来打问是怎么回事? 又有两位从南汉国逃出来的人,一个是小姐,一个是护卫大将。已经被丰城侯和豫章郡夫人救下,躺在下人床上。小姐跟琴曼纹年龄相仿,二十一二岁,叫个于高凰,护卫大将叫个蘧叔刻。 于高凰之父于腾龙,乃南汉国崖国公、建武节度使,封地乃崖州。其妻叫个蘧馥君,长子于冲汉,次子与女儿是双胞胎,分别叫于高凤、于高凰,就因为这些名字,南汉的乾和天子刘晟雷霆震怒,将于家杀了个干干净净。 于家遭此大难,简直莫名其妙,到底是因为什么? 却是宫中内侍计宗远,想当建武节度使,苦于没有战功,而且于腾龙父子骁勇善战,将建武军地面治理的井井有条。那该怎么才能搞掉于腾龙呢? 崖国公不是叫个于腾龙吗?谁才有资格称龙?只有当朝天子刘晟才是龙。而且你要“御疼龙”,不但御龙,而且要弄疼,真够歹毒啊。 夫人叫个蘧馥君,什么意思,去哪里伏君?君是谁?南汉国君只能是刘晟,你怎么能叫“去伏君”呢? 长子于冲汉,更加直白要干掉汉朝了,为什么不叫于保汉,非要冲汉,汉朝能随便冲掉吗? 双胞胎儿女更厉害,于高凤,于高凰,什么?凤凰都到你们家了,皇帝刘晟家还有什么?于高凰,隐含的意思就是“御高皇”,驾驭高皇帝啊。 这一家几口,明摆着是谋反大罪,多少年前就开始准备了。 刘晟一听,气得哇哇怪叫,拍案而起:“灭门,斩草除根!” 于腾龙、蘧馥君夫妇措手不及,一家被杀个干净。得亏于高凰由蘧叔刻护着在海边玩耍,听说家里被杀干净,拼死飞奔,才逃进了南唐。 书中暗表,于腾龙,乃“平南十四翼”平定容州军乱之际,挑起军乱的岭南四神之一跑神于豹的后裔。当时跑神于豹被金刀杨简伯砍掉了右臂,飞逃而去,无影无踪。 这个于腾龙就是于豹的曾孙,于高凰当然就是玄孙女了。 于腾龙的夫人蘧馥君,却是当年潜入良米山寨的蘧萌娘家支脉,蘧萌之兄蘧荡的曾孙女。因蘧萌投军立功,良米山一战之后,以女将之身获封伯爵,使得全家都被销掉了贱籍。 蘧荡感谢皇恩浩荡,也投了军。后来,于征战途中,偶遇跑神于豹的儿子于猛,这小子英勇无比,武艺绝伦。蘧荡就将之带入军中。于猛立功无数,因勋劳而为其父免掉了罪责。 从那时候开始,蘧于两家世代交好。不是结义为兄弟,就是联姻。这次护卫小姐于高凰的大将蘧叔刻,也是蘧荡的嫡派子孙,乃蘧馥君的娘家侄子。 于高凰说起来家里的遭遇,灭门的理由居然这么荒唐,琴亢、琴曼纹父女甚至感觉到自己家还够万幸。唉,在如此残暴的君主手下当臣子,真的是老天不公啊。 那么,蘧叔刻护卫着于高凰,为什么会投奔南唐的丰城侯常勾魂呢? 早期,于高凤之父于腾龙,与常勾魂曾经在战场上遭遇,二人分属各自阵营,对战之间,武功不分伯仲,互相佩服。武将之间就是这样,英雄惺惺相惜。因而,于腾龙的子弟自然都听说过常勾魂的了不起。 他们这是有国难投,虽然跟常勾魂不沾亲不带故,纯粹慕名而来,但常勾魂果然是英雄豪杰,闻听是老对手于腾龙的孩子,禁不住对于腾龙的遭遇扼腕长叹。 常勾魂叫来儿子常登舰、儿媳宵摇肢,女儿常登茭、女婿握神枪,与前来投奔的于高凰、蘧叔刻相见,又将琴曼纹、袁丈湖、袁丈洪拉过来,叫孩子们互相认识。 继而,丰城侯常勾魂建议:“孩子们,既然你们看得起常伯伯,来到百胜军就是一家人。我建议你们都结义为兄弟,一则难中取暖,二则互相砥砺,三则铭记历史,四则世代交好。” 孩子们纷纷赞同,互相热情寒暄,越说越亲。齐昌侯琴亢给他们排了年庚八字,亲自给他们写了盟单,一式十二份,韶州四骠各一份,丰城侯一份,六个孩子各执一份,望天焚化一份。 经丰城侯常勾魂、齐昌侯琴亢商议,孩子们所拜主神,就以丰城侯府中所供奉的朝歌三贩神为主神,六个孩子都该称之为太祖师。常勾魂与韶州四骠也结义,索性建立一个门派,叫孩子们拜在门下。 阖府上下无不兴高采烈,欢快闹腾起来,被刘晟搞得凄凄惨惨的氛围顿时一扫而空。不破不立,新的势力即将诞生,毕竟是几辈人的大计,当然值得高兴。 豫章郡夫人高莫妾急忙拿出檀香,令管家常跑摆起供果牺牲,正经来个立派大结义。 此时早已经过了早饭时间,众英雄也忘记了早饭这档子事。常跑叫众英雄吃早饭,大家有吃的有不饿的,都等着结拜仪式开始。 忽然,门尉大将进来禀报:“千岁,南汉国容侯父子浑身血污,投奔百胜军而来,府外求见。” “哎呀,这可是南汉国的豪族啊,怎么了?难道刘晟也杀了他们家吗?”南汉旧臣齐昌侯琴亢、南唐名将丰城侯常勾魂异口同声。 于高凰、蘧叔刻当然知道是谁啦,这位容侯已经传了四代,当今的容侯乃林纵雕,其曾祖父乃第一代容侯林照云。 在平定容州军乱之前,林照云是大唐天子制授的容县开国子,容子林照云家也是挑起军乱的来正及其小舅子司马震的第一受害人。当宋公涯率军平定来正之乱时,林照云及妻陈锦全力支持。 林照云又到军中献出妙计,还亲自参战。容州军乱平定后,林照云因功被册授为容县开国侯。这是将其容子就地升格为容侯,这样的封赏极其少见,绝大多数都是另外封到其他地方。 凡是这样封赏,代表天子和宰执认为此人在哪个地方具有镇伏作用,属于定海神针的角色。毕竟大将、州县官都会流动,只有这些封爵建府的豪杰英雄,一般不会乱动地方。 林纵雕之父林趋广,祖父林盘道,在岭南都是威望很高的人物。 林家历经四代容侯经营,林家在岭南那可是排前十的豪族。其子孙中走出来的战将、巨商,在南汉各州县甚至是闽国、安南,可谓满地都是。 容侯林纵雕来投,而且也是浑身血污,包括袁家兄弟也目瞪口呆。他们袁家世代贩卖花卉,没少来岭南广州寻找适合北方培植的花种。早就对容侯一家耳熟能详,虽不曾结交,那也是非常景仰的。 他们林家世代都是忠骨,南汉皇帝刘晟也要将之灭门吗? 第372章 创立百胜门 南唐虔州,百胜军节度使府,丰城侯常勾魂急忙跑向府外。 众英雄也都飞奔相随,到了节度府门口,几员门尉大将正搀扶着两位好汉,往里面进。常勾魂紧跑几步,对着林纵雕抱拳施礼:“林侯驾临百胜军,常某荣幸之至,快快,后邸叙话。” 林纵雕指一指儿子,泪珠滚滚,抱拳回礼:“这是幼子翰溪,家人已被杀绝,我等父子无处可逃,慕名来投丰城侯,还望千岁宽恕冲撞之罪。” 林翰溪赶忙下跪,泪如泉涌:“末将参见千岁,祝您老福禄双全。” 常勾魂赶忙一手牵一个,门尉大将搀扶着,大家一起到节度府后邸。 容侯林纵雕一番叙说,他家遭难的原因也非常滑稽。 因为他家一个侍女商殊貌美倾国,内侍给乾和天子刘晟猎取美色,就相中了。偏偏商殊这几天例假,被带到宫中侍寝,刘晟大发雷霆,将商殊暴打一顿,撵出了皇宫。 商殊虽然是贱籍,但他哥哥商殖却是岭南有名的飞锚神贩。 商殖贩卖铁锚,最重的达到十石,那可是四千石大船所用。这么重的分量,他不需要帮手,两手一提,“呼通”一声扔出去八尺开外。因而,人称飞锚神贩,也称飞锚、锚神。 十石的分量是什么概念?一千二百斤!往往只是这么一招,那些混混、劫匪顿时噤若寒蝉。这下他妹妹被这么欺负,这还了得。 皇宫大内进不去,好嘛,单等内侍外出,看怎么收拾你。等了几天,那个内侍带了十名卫士上街,继续为皇帝猎取美色。 商殖上去一把就将这个内侍的脖子拧断了。其他十名大内卫士过来,被商殖劈手夺下一柄金背大砍刀,将之全部斩杀。 乾和天子大怒,迁怒到容侯头上,急令满门抄斩。就这么,林纵雕、林翰溪父子杀出重围,直奔南唐百胜军。 他们刚刚话音落地,百胜军门尉大将就搀扶进来两位青年豪杰。一位男子拉着一位貌美倾国的美女,大吼:“快给主人跪下,千岁,都是草民惹的祸,要杀要剐,我们兄妹甘愿赎罪。” 林纵雕急忙将他们揽进怀里:“商殖、商殊,好样的,你们怎么来了?” 商殊顿时晕倒在地,商殖急忙给妹妹掐人中,豫章郡夫人高莫妾急忙端来温水,给她慢慢喂下。 看商殊缓缓醒来,商殖说道:“千岁,我们听说朝廷在抄你们的家,就抢夺了两匹马,飞奔容侯府。到了那里,早已经满门杀绝,五个大将带着人满载而归。 “我们兄妹不由分说,抢了两员大将的兵器,将五员大将全都杀死。五个混蛋的人头在门外战马的包袱里。 “其他当兵的大内卫士抱头鼠窜。我们进府看了一圈,发现千岁你和翰溪不在里面,情知是逃脱了,但也不知道会去哪里。 “商殊说,千岁很可能会到南唐百胜军,我们就一路飞逃而来。混战中,妹妹的拇指被斩掉,快给她上点药。” 听了商殖的叙说,林纵雕、林翰溪父子都过来,将商殖、商殊兄妹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这哭声惊天地泣鬼神,叫百胜军众将无不纷纷落泪。 因为要立派而结义,故而袁丈洪也就无法回北国。所有人解劝林家父子及商家兄妹,过了好久,他们才缓和了情绪。 丰城侯常勾魂提议,容侯林纵雕与齐昌侯琴亢及自己一起结义,叫林翰溪、商殖、商殊兄妹跟常登舰等一起结义,商家兄妹感动不已,连声附和。 先是老一辈的英雄结义,从长至幼分别是: 大哥常勾魂,四十六岁,丰城侯,南唐百胜军节度使。 二哥林纵雕,四十四岁,南汉国第四代容侯,知名富豪,岭南林姓始祖之一。 三哥琴亢,四十四岁,生月比容侯小,南汉齐昌侯,韶州刺史。 四哥高莫妾,四十三岁,豫章郡夫人,常勾魂之妻,高祖父乃渤海郡王高骈,天祖父乃临川郡王高标。 五哥乐非疑,四十三岁,生月比高莫妾小,平南十四翼的二哥、剔骨阎王乐子雷的曾孙,韶州大将。 六哥石赞碑,四十三岁,生月比乐非疑小,平南十四翼的七哥、刀王石凝的曾孙,韶州大将。 七弟打鬼,四十二岁,天祖是打喷,元和年间活捉河盗孔岳的战将之一,爵至仁化伯,繁衍于岭南至今。 依大哥常勾魂提议,因为在南唐百胜军结义,再取用林纵雕的雕字,号称百胜七雕。从此立派,全称百胜七雕门,省称百胜门、七雕门。 继而晚辈的结义,从长至幼分别是: 大哥林翰溪,二哥袁丈湖,三姐琴曼纹,四哥常登舰,五姐于高凰,六哥蘧叔刻,七姐宵摇肢,八哥商殖,九哥握神枪,十姐商殊,十一哥袁丈洪,十二妹常登茭。 其中,林翰溪二十六岁,常登茭二十岁。每人的生辰八字相差几个月。 大哥林翰溪提议,从长辈所创百胜门往下取称号,就叫百胜十二侠。 除了集体叩拜朝歌三贩神,再就是七雕中小弟们拜哥哥们,再就是十二侠全体拜伯父、叔父,最后是十二侠之中,小弟们依次拜哥哥。共计十九人两辈的结义,结拜仪式耗时一个半时辰,才进行完毕。 这里创派结义的仪式,檀香缭绕。特别是百胜七雕结义之后,齐昌侯琴亢将其双头琴剑取来,一按机关,变成一架古筝,温文尔雅弹起渤海侯高适的《塞下曲》。 琴曼纹特喜欢这首诗,和着老爹的弹奏,反复唱起这首诗,实在是荡气回肠,尽显英雄气概。 结束浮云骏,翩翩出从戎。 且凭王子怒,复倚将军雄。 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 日轮驻霜戈,月魄悬琱弓。 青海阵云匝,黑山兵气冲。 战酣太白高,战罢旄头空。 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 画图麒麟阁,入朝明光宫。 大笑向文士,一经何足穷! 古人昧此道,往往成老翁。 书中代言,为什么选择高适的诗来演奏? 渤海高氏乃唐代名门望族,高适虽然是安东都护高侃之孙,但渤海高氏的兴盛却始于高适被封渤海侯。 而百胜七雕的四姐高莫妾的天祖、临川郡王高标,乃高适的嫡孙。高标之子高骈再封渤海郡王,使得渤海高氏繁衍之庞大,令人咂舌。 也就是说,高莫妾乃中唐名将、大诗人高适的仍孙,第八代孙,高适乃高莫妾的太祖父。这也是常勾魂在南唐异军突起的根源。 所谓名门望族,并非都是世袭王侯,就算嫡长子袭爵,其他支脉的子孙还是要靠自己拼杀搏击。 特别是五代十国之际,天下乱纷纷喊杀震天,混战不休,唐代的封爵早已作废,假设下几代人像黄鼠狼下兔仔——一窝不如一窝,这个家族还旺不旺了?必须靠自己。 所以,名门望族之所以几个王朝不凋零,还是因为其内部有殊异于其他一般家庭的家训、家教、家传文武技能等等。不靠这些,单靠一两个人获封王侯,全族都横起来,基本就是昙花一现。 他们这里燃起檀香,前几天就有对于贩神的祷告,贩神都天部的大神知道下界的情形吗? 岂止是知道,而且非常清楚。就在袁不挫及孙子们被白云卷飞的时候,那个南汉的飞云法王陈雉父作法之际,他的默念中要云杀袁不挫,就传到了三界平王、双鞭刑王、广州大总管及兑道帝君四大贩神的耳中。 三界平王安芝管三界贩者,双鞭刑王黄昭专司刑罚,广州大总管尤贯管南部高天巡视,兑道帝君凌公威统摄秋分、寒露、霜降三节令。 袁不挫带领孙子们从汴梁一跑,就被凌公威发现了,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凌公威的随护神大甲仙翁敲甲一算,透过袁不挫的元神就查出了之前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了他们祖孙要逃往南汉国。 兑道帝君凌公威大为震惊,情知南汉皇帝残暴至极,袁氏祖孙一到,必然遇害。凌公威当即知会南帅尤贯及平王、刑王三大神,四位联袂设法搭救。 经过紧急商议,四大神分别派出各自随护神化作人间贩夫,进行提点。 大甲仙翁化作一位老年商贩,迎于袁不挫祖孙必经之路的洪州。 尤贯的随护神红芸女神,化作卖茶水的美女,迎在吉州北城外。 黄昭的随护神芝麻仙姑,化作卖点心的少妇,迎在虔州北门内。 安芝的随护神寿果仙童,化作卖炒花生的美男,迎在韶州郊外。 经过连续四州之地提点,这才使得袁不挫停在了韶州城。然而,袁不挫并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个亲戚皇帝居然专杀亲人,还是派出袁伟才、袁丈海前往兴王府,这是众神始料不及的。 天界一刻钟的时间,人间就过去了好几天。一眨眼的功夫,袁伟才、袁丈海已经被处决。兑道帝君、南帅二神急忙携带大甲仙翁、红芸女神二次搭救,等他们看到袁不挫、琴亢等人时,恰见一团白云下降。 大甲仙翁急忙吹气,将几绺老团鱼身上的青苔丝降落下去,却只是绊住了袁丈湖、袁丈洪。 再看白云将五个人卷飞,红芸女神急忙将红芸豆一吹,一股红芸豆香企图托起被卷飞的五人。 哪知道,出现飞云女仙的身影,一转身,将飘飘裙摆舞动起来,这一团白云飞向了南海上空。坏了,恰好红芸豆香气一击,这团白云跌落在了南海之内,无影无踪。 南帅尤贯气不打一处来,飞身而至,扭住飞云女仙,怒喝道:“怎敢如此草菅人命,请问你是受谁的指派?” 飞云女仙轻轻一转身,轻巧滑脱了尤贯的抓扭,款款而笑。看她的样子,对于贩神毫不在意,不屑一顾似的。 第373章 照武灭袁府 飞云女仙撇着嘴巴,鄙夷加轻视,说道:“飞云法王陈雉父,所咒乃云瑞仙王,某乃仙王座下白云大士。仙王指令谁敢违抗,也就顾不得冤仇屈谬、是非善恶。” 大甲仙翁过来解围,对白云大士略微施礼:“小仙乃神农大帝百灵园大甲仙翁,仙阶在圣,这是贩神都天部广州大总管、水果贩神、潮阳子尤贯,小仙的主神。请问云瑞仙王是不是被这个陈雉父蒙蔽了?这么胡乱杀人,我等自有元贩大帝去跟太上老君交涉,你走吧。” 正说着,腊梅仙君已经到了近前,将八宝粮袋中的高粱取出一粒,眼疾手快之间,高粱已经长成青葱高杆,腊梅仙君将高粱朝着白云大士一甩,将其云裳搅毁。 继而,腊梅仙君怒喝道:“我乃元贩大帝随护神腊梅仙君,曾是神农大帝百花园的仙长,仙阶在君。今将你降下两阶,打回真仙一阶,以示惩戒。再有干预贩界恶行,将尔灭迹。如感觉冤屈,叫云瑞仙王找我。滚吧!” 白云大士,仙阶在士,按地仙、真仙、洞仙、士仙、圣仙、君仙、仙王七大阶位,腊梅仙君仅次于仙王,大甲仙翁又比腊梅仙君低一阶,白云大士比大甲仙翁低一阶。 关键是腊梅仙君手中的八宝粮袋是贩神都天部的立界重宝,这肯定是将元贩大帝惹恼了,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白云大士顿时降为了真仙,只能改称白云真人了。要想回到白云大士仙阶,还需要好好修炼两千年。经一千年修炼,才能到洞仙。再修炼一千年,才能回到士仙。 白云真人当即吓傻,跪地求饶:“仙君饶命啊,今后再也不敢了,必叫陈雉父咒语失灵。” 腊梅仙君也不想搭理她,朝她一挥手,白云真人被飞射出去。白云真人慌不迭逃命,头也不敢回,狼狈去找云瑞仙王。 但是,广平王袁不挫及孙子们被摔下云头之后,掉进了南海的水里还是掉到了荒岛上呢? 芝麻仙姑将手一挥,芝麻玉筒里飞出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芝麻小仙,每位只有一分高,纷纷降落南海。霎时间都飞回来。 芝麻小仙们乱纷纷飞到双鞭刑王黄昭的手掌上,齐声禀报:“袁不挫元神已到平德省。袁雄才、袁霸才、袁丈洲、袁丈渚已经鱼葬在南海之中。袁伟才、袁丈海也被刘晟扔进了珠江,鱼葬之后,那些鱼都在南海里嬉戏。” 双鞭刑王沉沉一叹:“唉!回天吧,去见袁不挫。” 众神也无可奈何,只好回贩神都天部。到了平德省,广平王袁不挫正在跟平德令诉说着许多辛酸。 众神诸仙与之见过,南帅尤贯将搭救的经过讲了一遍,叹道:“乱世之间,切不可这般乱撞啊。搞得我等神仙施救也十分困难,这么多大神手忙脚乱,还是没能免除你家遭受如此惨重的损失。” 广平王听完南帅的讲述,也沉沉叹一口气:“唉,自作孽不可活啊。不该将自己与窦渠水的私生子假托在郭家,变成郭简。自己一辈子都在为这件事情不安。 “郭简之子郭威当了天子,寻根问祖,自己就像着了魔似的,自己给自己判了死刑。我死不打紧,还连累这么多孩子,真的叫人寒心啊。” 他们正说着,洛阳大帅吴公鼎、木相大帅胡轸一前一后进入平德府。胡轸本想说什么,一看袁不挫在座,摇摇头,好像不便出口。 平德令望云端笑笑:“中帅、木帅,你们察看下界情形如何?不敢耽误时间,这里说的慢了,人间早过去几天甚至一个月。不要介意广平王会难过。” 胡轸拉一把吴公鼎:“还是中帅说吧,这事儿我不忍心说。” 吴公鼎毕竟比他们封神早,经历的神务多一些,下界纷纷扰扰许多事情司空见惯了。 他振声说道:“尧山侯府被歹徒荡平,还放火烧了,水唇嫣怀中拴了一个婴儿骑马向南跑掉,孙豪膺背着一个五岁小孩骑马往北逃掉。之后,这些歹徒又被大周天子郭威全部杀灭。算得不错的话,广平王一会就该获得大周广顺天子封神。” 他这么一说,袁不挫身子摇了两摇,差点背过气去。毕竟九十一岁老商人,孤儿一个,拼搏一生,勉强能承受这样的打击。他凄厉的哭道:“到底是因为什么,要将袁家灭绝殆尽啊?难道我本就不该降生么?” 却说下界,自从郭威召见袁不挫了解他的皇帝世系,三个孙子五个曾孙陪同前往汴梁,家里六十八岁的儿媳水唇嫣守着。 水唇嫣怀中的婴儿能是谁的孩子呢?只能是袁丈洪的儿子。 袁丈洪去年才娶了水溅裙,是水唇嫣娘家哥哥水千涛的孙女。因为水唇嫣跟袁山峻成了一家,他们水家原本就在郴州义章县有些资财,经袁家带动,水千涛家更富了。人称义章首富,还是郴州排前五的富豪。 孙豪膺是哪个?她是袁丈海的妻子,只有他们的儿子是五岁。其他的都是一到三岁。孙豪膺乃是楚州八仙孙大涛的曾孙女,卢阳郡公孙啸的玄孙女。他家定居黔中道锦州多少年了,怎么会往北跑? 必是去投辽国了。他三哥孙豪度比她大十五岁,先因投军被辽国俘获,继而落在了辽国。在云州牧马,结义了云中三杰,继而娶了辽国萧铃响为妻,定居辽国,成为云州富豪。 看起来,袁府硕果仅存的这几个人四分五落,要想聚在一起,恐怕三十年也难。 平德令的随护神青笋神将,安慰袁不挫:“不要多想了,正如北来道人所说:生死有命,喜忧本心;贵贱有道,祸福因循;子孙之事,从不过问。 “人人都会有自己的造化,袁丈湖、袁丈洪不就结义了百胜十二侠么?他们一定能重振家业。往南、往北逃掉的两个婴幼儿,十八年后还是好汉。” 却说邢州的尧山侯府,是被什么人杀光、烧光的呢? 看官该记得,当时广平王袁不挫跟皇帝郭威,细说皇家世系,坐着一个录事官、起居舍人魏干辅,他曾经提醒郭威,叫袁不挫回宫,从此住在宫里。郭威急令内侍陈伯抚去召回袁不挫,袁不挫吓跑。再就是郭威命令沿途放行,执行命令的是马军都指挥使丁照武。 丁照武那是郭威绝对的死忠,让八百里加急传递诏令,袁不挫一路毫无阻拦,逃到了南唐。但是,事情办完之后,丁照武追问陈伯抚。 作为内侍,陈伯抚虽然不在奏对现场,但就站在门外,时时刻刻保护天子。再亲再近的人跟天子在一起,都必须严密防范,这是他的职责。当然对里面的奏对一清二楚,但是这些话是不该说出去的。 因而,丁照武问起原因,陈伯抚只笑不答。继而,丁照武又去问起居舍人魏干辅,人家绝不会说半个字,这也是录事官的职责。 起居舍人记录皇帝的一切言行,好的对的,荒淫无耻的,圣明神武的,一切照录,供后世的史官采用。 但是,起居舍人或者起居郎的第一条铁的纪律就是,即便皇帝要看这些记录,也是绝对不允许的。第二条纪律就是,记录的东西不得泄露半个字。违反这两条,那就是杀头之罪。 所以,丁照武看魏干辅真的一点也不说,也就拐回去还问陈伯抚。陈伯抚作为内侍,这一点纪律要求却没有起居舍人那么狠。 禁不住丁照武几次三番的蘑菇,陈伯抚说道:“陛下跟袁不挫了解皇家世系,陛下听完之后,当即封袁不挫为广平王。袁不挫走后,魏干辅建议陛下将他召回宫中,就住在宫里,免得传扬到百姓之中。就这么回事。” 丁照武看他也不再具体说,但猜出了问题所在。广平王之所以飞跑,皇帝世系之中,必然有极其不好的东西。丁照武于是秘密跟自己的两个部下商议,要叫袁家在邢州的尧山侯府彻底消失。 于是,以三百名大内护卫打扮成各色人物,趁着夜黑风高,直扑尧山侯府。进门先找男子斩杀,继而找那些带孩子的妇女,最后才是侍女、伴童。 这些人哪里禁得起这些人的屠戮,袁雄才、袁伟才、袁霸才都还有几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最先被杀光。幸亏水唇嫣、孙豪膺祖孙两位媳妇乃是一等一的绝世高手,一个人救走了一个婴幼儿。 袁府的惨祸,给后世商家一个血的教训,男子凡是不习武的不得从商,女子凡是不习武的不得娶进家门。 丁照武办完这件事,情知皇帝迟早会追究下来,自缚请罪。广顺天子郭威一听袁彰阖府被杀,顿时气得“哇呀”一声暴叫,背过气去。陈伯抚等人急忙给天子以热毛巾敷面,声声呼唤“陛下,陛下。” 好久,郭威醒来,泪水涌出,跌足浩叹:“寡人还指望袁爱卿回到大周,寡人还有话问他。这可好,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照武,这种擅杀王侯之罪,你作为马军都指挥使,自己知道该怎么处置,按律了断吧。你忠心耿耿为寡人出生入死,惊天地泣鬼神,寡人永远铭记在心,绝不会亏待你的后人。” 丁照武镇定自若:“陛下,主公,照武只有一件事情相托,我家的侍女都知陶宫竹已有身孕,怀的末将骨血,还请陛下允其生下来。陶宫竹还有一肚子冤屈,托付陛下给她伸冤。” 郭威正要劝勉他,丁照武起身猛跑,撞于明柱,颅骨撞碎而亡。郭威顿时泣不成声,蹲下去抱着丁照武尸身:“照武,照武,卿以死报效寡人,寡人亦将赤诚对卿。” 陈伯抚过来劝起皇帝,一通安慰。郭威想一想丁照武的死因,顿时大怒:“传旨下去,凡赞同、怂恿、追随照武诛杀尧山侯府者,全部诛杀。” 陈伯抚顿时傻眼,惊呼:“陛下,丁将军既已归天,就不要累及他人了。” 郭威暴怒异常,“仓啷啷”抽出佩剑,指着陈伯抚:“你想抗旨不成?” 第374章 都知衔奇冤 陈伯抚吓得面如土色,飞跑而去,急忙传旨。 就这么,凡是参与诛杀袁不挫家人的,全部被杀。 继而,郭威传旨,令人到南唐、南汉打探袁不挫及其孙子们的下落。 又将丁照武之妻燕承满、长子丁山塘、侍女都知陶宫竹召进宫中,亲自将丁照武之死的七前八后情形,一一说明,也将丁照武所托,叫陶宫竹生下孩子的事情交代清楚。 燕承满、丁山塘、陶宫竹听闻丁照武如此壮烈归天,泣不成声,对于天子的厚爱再拜谢恩。 郭威对三人好生安抚,宣谕曰:“赏燕承满金帛两万缗。封丁山塘为商洛侯,其妻倍氏封上洛郡夫人。陶宫竹暂且住入宫中,由董德妃照顾,生男封侯,生女封郡主。” 丁山塘的封地商洛县为商州下辖,上洛郡是商州的别称。其妻倍氏乃楚州八仙五哥倍玮及六姐景薰的曾孙女。 书中代言,丁照武之妻燕承满,乃山阳子苌丁及车桥乡君燕蓝娘的亲戚,属于燕蓝娘的娘家后代。 等到燕承满、丁山塘领了敕旨,出去皇宫之后,郭威叫过来陶宫竹,轻言细语问道:“宫竹,照武遗言,说你还有一肚子冤屈,托朕为你伸冤,到底是什么冤屈,但讲无妨。” 陶宫竹乃东乡子、斩阵阎王陶社的玄孙女。陶社是谁? 陶社是昔日里美社绸缎庄庄主、李湾乡君云钗的老公,他是因韩愈宣慰成德军作为镇州内应,立下功劳而被封子爵。其封地东乡县在山南西道的通州,陶社夫妇到那边建府,落籍东乡县。但美社绸庄的根据地还在北国。 在中晚唐时期,随着美社绸庄的分号越来越多,小女儿陶飞裳在洛阳开了飞裳绸缎庄,于是将洛阳也作为重点,做得很大。之后就有了镇州美社绸庄总号与洛阳飞裳绸庄两个根据地。 陶飞裳夫君是方振通,先开始还能好好的。到了局面打开,金银满地之际,却陷入赌博窠臼,每每使得飞裳绸庄,赚的钱还不够还他的赌债。 气得陶飞裳终于忍不住告到了父母那里。云钗那是何等人物,想当年,那可是水灵大帅苌度平定五股河盗的重要谋臣,她当即找到洛阳,托付蒲侯罗钦骠、兖国公罗闪父子,与方振通家达成协议,写下离婚契约。 陶飞裳的长女方紫云已经十四岁,留在母亲身边。两个儿子方子平、方子正分别十一岁、八岁,跟了他爹。 离婚之后,陶飞裳用了三年才将飞裳绸庄的元气恢复过来。并由兖国公罗闪作中,于三十五岁那年,另嫁了东都的畿都防御府大将吴西舜。 陶飞裳的第二任夫君乃贩门十七将十一哥吴中幼子,比陶飞裳小三岁。所谓女大三,抱金砖,果然不假。吴西舜则是因为在军营久不回家,家中的妻子邱水穿与邻居私通,还生下了别人的孩子,三年前已经休掉。 此时,吴西舜与邱水穿所生的长子吴门昌已经整整十岁,女儿吴青昌也已经六岁。 吴西舜不但武功超绝,乃畿都防御府倚重的悍将,而且对于从商之道一点就透,真正是妇唱夫随。很快飞裳绸庄就名闻遐迩,他们又做起了分号,在长安、成都做起来。 吴西舜为了家业发展,索性辞掉了军职,省得有人万一那拿这个官商禁律说事,弄个鸡飞蛋打。以考城伯爵位、忠武将军勋位回家,专心帮助夫人料理飞裳绸庄。其封地考城县是曹州下辖,归于天平军节度使统辖。 这个封地恰恰是那年金相大帅、五金贩神范丹与儿子范职运河护粮,假扮流民与李师道的假扮富商,展开大战的地方。当时吴中、盛有在高夺的劝说下,投降了范丹父子,从此成为范丹的两名贴身侍卫大将。 吴西舜被封考城伯,最动情的莫过于家父吴中,当即就去考城的运河边曾经战斗过的乾王里,建起了府邸,落籍考城县。吴中跟盛有一起,当时还在义成军,是一名管军械库的军器监丞,正七品上的致果校尉品阶。 陶飞裳有了夫君吴西舜亲自参与,更是如虎添翼。比之父母的美社绸庄更加做得红火,规模比之美社绸庄许多分号加在一起还要大,在长安、洛阳、成都三地声名鹊起。 时间一晃到了昭宗天复元年(902年),陶飞裳八十岁,在唐末这个朱温与李克用拉锯战的年代,吴西舜为了保住自己的家业,早就将幼子吴高昌改了姓,名为高昌阵,为什么这样? 为的就是叫他投军。万一战乱之中,将绸缎庄毁灭,还有另一支继续养活全家。长子吴门昌继续撑着家业,让洛阳飞裳绸庄正常运营。特别将成都做好,洛阳、长安两地紧缩,这两地经常被争来夺去,要防备万一。 与陶飞裳所生吴定昌主要负责长安,所生吴居昌主要负责成都。 女儿吴青昌在夫家汴州,也开起了青昌绸庄。在娘家人的支持下,也做得很好。 天复元年之际,高昌阵已经三十九岁,十八岁投在徐州的武宁军中效力。 在军中已经效力二十一年,因武宁军历来难以驾驭,到了昭宗景福元年(892年),武宁军彻底失控。被当地徐宿泗濠四州的刺史轮流争夺节度使之位,乱作一团,仗也没少打,朝廷所授的勋劳却不见踪影。 所以,高昌阵就结义了四大兄弟,分投四州,无论谁逢到了比较好的刺史,则四人一起过去效力。既然军政大乱,也就不再考虑什么勋劳,只要维持功夫不丢,等待天时,一鼓作气掌控一地,成就一点气象。 结果,追随那些牛人们争来打去,最终却投到了割据江淮的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帐下。 就在老娘陶飞裳八十大寿之前,史称“十国第一人”、“经营江淮第一人”的杨行密进封吴王,帐下大将多封公侯。高昌阵也被封为定远侯,封地定远县是濠州下辖。 高昌阵以这样的厚礼献寿,全家老少一起到濠州城为陶飞裳祝寿。杨行密派节度副使冯弘铎亲到濠州,代为祝寿。 第二年,吴西舜于洛阳去世,享年七十八岁。 就在这一年,飞裳绸庄起了乱子。陶飞裳的长女方紫云,将绸缎庄生意也带了夫家徐州丰县,就以“紫云”为字号,在徐州开店。吴西舜去世之际,方紫云已经六十岁,提她干什么?出嫁的闺女,还能将娘家怎么样? 可别忘了,陶飞裳的前夫方振通那边,还有陶飞裳的两个儿子方子平、方子正,这时候分别五十七岁、五十四岁。过去了四十五年之久,难道还想着生母这边的家产不成? 问题不在方子平、方子正,而在于方振通,这家伙还活着,比陶飞裳大一岁,已经八十二岁。 自从陶飞裳跟他一刀两断之后,这老小子改名方寒煎,投军而去,在军营拼杀,战功赫赫,早在二十年前就位至刺史了。 做了一任宋州刺史,急流勇退,保持住二十年前所得的彭城县开国伯封爵,就到那里建府。彭城县乃徐州治所,落籍在徐州,当起了寓公。 说起成家立业,彭城伯方寒煎投军之后,不数年立功授勋,续娶了一个大闺女,只生下了一个女儿就病逝了。方寒煎再不续娶,就这么养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走到现在。 这时候,方寒煎垂垂老矣,每每想起陶飞裳就默默落泪。方紫云处于对生父的关心,恰恰生父又建府于徐州,自然隔三差五就去看望方寒煎。 这样一来,昔日里陶飞裳所生的一母同胞的两个弟弟方子平、方子正自然而然走在了一起。而且二弟方子平的长子方崇瑰老婆偏偏也姓陶,叫个陶春醒,从斩阵阎王陶去疾那里来论,辈分也对,越发感到亲热。 大周天子郭威听陶宫竹说了许多渊源,禁不住打断她的话:“宫竹,你说到了天复元年,距离现在四十九年了,你的冤情到底是什么?东乡子、斩阵阎王陶去疾,是你的高祖,我听着那边没啥,但问题在哪里呢?” 这就是不善于简短截说的毛病,不会用最简短的话,向王公贵族甚至天子说明最复杂的事情。郭威这么问,明显的是不耐烦了。 你说前多少辈子的事情,最终需要给你摆平什么事情,一直不得要领,这要不是丁照武的遗愿,早将你轰走了。 陶宫竹还算不傻,听出了皇帝不耐烦,赶忙说:“美社绸庄四十八家分号之所以断送在家父陶乾用手中,原因是王彦通追杀,两个月之内抢烧了所有美社绸庄。累计三百万缗财宝劫掠一空,四十八位庄主全部被杀,天子又将美社绸庄所有店员、工匠全部贬为贱籍。奴婢冤情奏完,陛下明察。” 陶乾用,以字行,单名一个抗字,乃唐末五代闻名天下的绸缎富商。 难怪陶宫竹憋了好久不入正题,这段话说完,大周天子郭威惊得顿时跌坐在龙椅上,这口气被闷得差点窒息。内侍赶忙过来给他按摩、抚胸、掐穴,缓了好大一阵,郭威才换上来那口气。 这个王彦通可是举足轻重的富商,自己起兵夺天下,所需八十万缗有五十万都是他拿出来的。最要命的是王彦通的哥哥王彦超那可是大周朝的中流砥柱,他爹王重霸更是大齐朝黄巢时代的元老,于朱梁王朝致仕。 这么说,美社绸庄历经一百三十年的发展,三百万缗都被王彦通搞走,支持朕夺天下只不过区区五十万缗。 要是这样的话,这个案子可怎么审?而且这肯定是前朝大汉时期发生的,大周天子又该如何判案? 第375章 天子督大案 跨越朝代的案子,是不是简单抹掉?如果予以承认,到底怎么处置?如果不处置,丁照武的遗愿还兑现不兑现? 再者说,王彦通搞到人家三百万缗财宝,只用了五十万缗,还剩二百五十万缗之巨,足足可以资助五个郭威当皇帝,这要是再支持一个造反的,我这个天子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案子必须得审。但是,这样的天下大案,到底该怎么审下去? 郭威想了半天,将陶宫竹安慰了一番,先与董德妃住在一起。董德妃将其安顿在紧挨着自己的宫殿,叫了四个宫女侍候。这边,郭威叫来太师、中书令冯道商议此事。 郭威忧心忡忡地将丁照武的死,牵出陶宫竹的冤案说了一遍,问道:“太师,寡人对此事如何处置,踌躇不决,还望太师帮朕设个法子。” 郭威对冯道非常敬重,每次见面从来不直呼其名。 冯道,字可道,瀛州景城人,现年六十九岁,北都五霸二哥、太谷子冯介之子,其祖父是景城子冯不疑,曾祖是尧城男冯察,阵亡于黎阳县令任上。 冯道闻听王彦通曾经做下如此惊天动地的大案,在商界说不定早已暗潮涌动。如果不予惩治,这大周天下必然会像刘知远的大汉天下那样,瞬间倒台。但新皇帝该怎么去管前朝旧案呢?这的确是天子犯愁的地方。 冯道奏曰:“举凡治国安天下,臣以为,抓住五要方可延续国运。分别是农桑、市廛、文化、军阵、民心。” 他提出:战乱之后,农田抛荒。农桑不兴,则民无食。饥民之凶,足以碾碎任何王朝。 无农桑则无市廛。市廛不振,则无赋税,国库空虚。平叛、剿匪、御敌、赏赐、通好等项,无从谈起。 农桑兴,市廛振,而没有文化,则民不知荣辱,商不知信用,官不知尊卑,军不知良谋,妄想延续国祚,断无可能。 农桑为万事之基,而论治国,农桑不如市廛,市廛不如文化,文化不如军阵,军阵又不如民心。天子叫国无饥民、商立信用、文能安邦、军能守土,而不得民心者,瞬间瓦解。 而欲得民心,必有三举,其一曰信赏信罚。报国得赏,饥馑得救,沉冤得雪,万民有业。其二曰举贤去奸。贤才不隐,良将不怨,奸佞不敢,阿谀不友。其三曰惩恶扬善。孝老爱亲,见义勇为,谴责阴暗,鞭挞恶行。 此三举之中,沉冤得雪、贤才不隐、孝老爱亲,天子当亲力亲为,必然迅速赢得民心,所谓天下归心,即是如此。 故而,收拢民心,比之农桑、市廛、文化、军阵厉害千百倍。 冯道以恢弘的论说,来引导郭威自己决断,并不说自己的主张。郭威听了他的这篇宏论,十分敬服。 难怪人家从后唐明宗拜相至今,历经后唐、后晋、后汉而至于如今的大周,一直都是宰相,果然是为了天下苍生谋事。 从后唐明宗、闵帝、末帝、后晋高祖、出帝、后汉高祖、隐帝,到周太祖郭威之际,四个朝代八个皇帝都让人家当宰相,这些皇帝没有一个是猪脑,而且各个朝代之间都有错综复杂的冤仇,为什么都让他当宰相呢? 郭威当即决断,就叫冯道亲自过问此案,叫他来定具体的办案大臣。冯道举荐右羽林将军、枢密院副承旨魏仁浦主办此案,自己督促。郭威对此事不敢怠慢,让内侍陈伯抚亲自去宣诏魏仁浦进宫。 右羽林将军、枢密院副承旨魏仁浦进宫一看,太师、中书令冯道也在座,情知天子碰到了不是一般般的难题,这是要自己破疑解难。参拜天子和太师之后,听太师说了详情,顿时惊得一头冷汗。 魏仁浦紧锁眉头,想了好大一会,才下定决心:“陛下,太师,道济以为,此案不破,的确会引起天下巨商人人自危。朝廷一旦有事,再要从富商那里获得支持,将毫无可能。但要破案,需要考虑好三个方面。” 魏仁浦,字道济,卫州汲县人,此时整四十岁,郭威主要谋臣,后周名相。贫民出身,父魏大郎早亡,母亲云常起将其养大。 云常起,朝歌云街村人,乃李湾乡君云钗的娘家叔父支脉。云常起为了让儿子发奋成材,真可谓操碎了心。 史载,有一次,云常起四处奔走,借到了一块粗布,给魏仁浦赶制衣服。 魏仁浦放学回家,看到不辞辛劳、整日为他奔忙的母亲,又在为他制衣,感叹道:“慈母求贷以衣我,我怎能心安啊!” 说着说着,眼泪竟然流了下来。从此,他读书更加用功。终至于拜相。 他对天子郭威说了三方面,第一是拉上王彦超,先让王彦超知道详情。 第二是天子给予王彦通适当的恩恤,可以不杀他的子孙。 第三是找到陶抗,除了叫王彦通吐出来尚未用完的财宝,对陶乾用厚加封赏。如果陶抗已亡,追封爵位,子弟袭爵,并封贩神。 只有这样,才不至于王彦超反感甚至起乱,也可以为民伸冤,得到民心。天子驭民将一顺百顺。 郭威听了他的办法,十分高兴,这是个很周全的方案。当即赐给他尚方宝剑,限期破案,力争早早挽回商界的失望。 经过魏仁浦的一步步工作,王彦超深明大义,亲自将王彦通绑缚进宫。经王彦通交代,是其管家方与断这个家伙最先挑起的,干掉了镇州美社绸庄总号,深恐其他分号联合搞事,一不做二不休,将四十八家分号全做了。 陶乾用已经被方与断与其母陶春醒一起害死。老太太陶春醒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他是此案主谋。她为什么办下如此毒辣的事情呢? 原因其实非常滑稽,再也没有那么简单了。 陶飞裳与方寒煎的孙子方崇瑰,娶到老婆陶春醒之后。方寒煎一看她也姓陶,顿时勾起了对于陶飞裳的无限思念,往往跟陶春醒说些天南海北的笑话,一说就是好半天。以这种方式寄托情思。 只要陶春醒不在家,就算大女儿方紫云过来说话,也觉得索然寡味,毫无兴趣。方紫云自然会问他到底怎么了?方寒煎就将心思给女儿说了。 方紫云也感觉这样下去,老爹的身体肯定会垮,何不设法叫他与老娘见上一面。于是,有事没事纠缠着老娘到徐州玩耍,终于将他们两位老人凑在了一起。当方寒煎看到陶飞裳的时候,顿时两腿发软,给陶飞裳跪了下去。 这么老了,方寒煎悲泪横飞,一连声说道:“飞裳真好,飞裳真漂亮!” 陶飞裳看他的爵位是彭城伯,离婚之后,投军发奋,孤身一人四十年,早已心潮翻滚。原配,这两个字的含义有多深啊,恐怕只有方寒煎最能感受。 此时,长子方子平、次子方子正也都过来,端端正正给亲娘跪下:“娘,四十多年来,我们兄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娘亲,怪我们不孝,没敢去寻找娘亲,今天相见,请您老一并责罚。” 陶飞裳看看两个儿子,再看看方寒煎,一手一个将孩子们拉起来,继而对着方寒煎跪下,顿时嚎啕大哭,使劲捶打方寒煎:“方振通,要不是你染上赌博恶习,怎么能走到今天啊。” 她一声“方振通”,使得方寒煎顿时打个激灵,四十多年没人喊自己的原名了,飞裳喊起来,是那么亲切,是那么温情。禁不住紧紧抱住飞裳:“陶飞裳,这些年来,叫你受苦了。” 两位老人紧紧相拥,无言的泪水倾泻不止,儿女们都过来劝慰,将二老拉起来。这次在一起住了五天,二老虽然年过八旬,竟然相拥罗帐,旧情复萌,快乐无限。 当陶飞裳回洛阳之后,方寒煎病倒,往往说胡话,拉着孙媳陶春醒,口里却叫着“飞裳,飞裳……”。这引起了陶春醒的极大不满,发狠要将陶飞裳碎尸万段。陶春醒为什么会这么想? 原来,昔日里陶春醒陪方寒煎说话之间,方寒煎鳏夫四十多年,体内累积的元阳还是那么火热,往往让陶春醒获得了无尽的快意。不但如此,每次陪说话都会有方寒煎精心准备的小礼品。 儿孙们情知如此,但也睁只眼闭只眼,老人家一生太苦了,他愿意怎么享受就享受吧。 这时候,陶春醒看着心中无限热爱的方寒煎,一病不起,就是这个陶飞裳惹的祸。因此,陶春醒恨得牙痒痒,暗暗下了决定,无论到哪一天,逮到机会总要搞掉陶飞裳,搞掉所有陶氏绸缎庄,方解心头之恨。 任凭陶春醒怎么侍候方寒煎,就算将他长瓠爆炒到多香,方寒煎也没能振作起来。半年之后,听说陶飞裳回洛阳也一病不起,归天而去。这消息都没敢跟方寒煎说,但是一年之后,方寒煎还是去世了。 方寒煎的死,陶春醒也受到重大打击,一病三年,各种杂症乱纷纷爆发。多亏了方崇瑰的悉心照顾,将她从死神那里拽了回来。病倒期间,方崇瑰已经彻底沦为陶春醒的爪牙,对陶家恨之入骨。 从此之后,方崇瑰与陶春醒妇唱夫随,给儿子方与断从小就灌输陶氏仇恨。就这么几十年过去,方崇瑰也老了,病死了。方与断孝顺娘,也成功变为陶春醒的爪牙。 陶家的美社绸庄是云钗与陶社建立的,陶飞裳发扬光大的,历经吴门昌、陶乾用等人经营,名震商界达一百三十年。陶家的绸缎庄被陶春醒及其子方与断,彻底干掉,吴家的绸缎庄也遭到重创。 经过魏仁浦大费周章,动员七八个州县,苦苦查找,美社绸庄庄主陶乾用之子陶远,被从镇州石邑县找到,躲在石邑伯的府邸之中当杂役。石邑伯是谁呢? 第376章 二老讥天子 石邑伯这个爵位,最早获封者是水灵大帅、海产贩神苌度之子苌南乡。 苌南乡在韩愈宣慰成德军之际,是内应之一,被王术正还砍了头,幸亏苌度及昆布仙姑施救而重生。紧接着又参与剿灭岩国大战。这两次功劳都很大,被封为石邑县开国伯。从此,苌南乡从朝歌而落籍石邑县。 其长子白玉墩苌丁,作为朝歌八剑的四哥,也与妻子燕蓝娘参与了剿灭岩国大战,继而与大哥全登、二哥陈妤、七弟陈果一起,生擒岩国相王舵,获封山阳子,落籍楚州山阳县。 落籍镇州石邑县的苌姓人,是苌南乡的次子苌力和两个女儿。陶远躲避到这里的时候,早已经是苌力的曾孙苌绳当家做主。 苌绳才三十五岁,就已经接掌了石邑县苌家族长之位。从上几辈子论下来,他跟陶远恰好平辈,因而走得很近。他们跟陶隆、陈阳还一起结义了阳武四侠。后文详叙。 此时,苌力一脉繁衍的支脉极为庞大,仅仅成丁的男子汉就多达四十四人。城中只住族长一家。早在四十年前,苌家就在石邑县南关郊外买了一块地,集中建房,成了苌家庄。苌家庄有自己的寨墙,自募兵丁三百人巡守。 当年苌南乡与云镏儿所开的美社绸庄石邑分号,到苌力继承家业之际,将其改为璧山绸缎庄,生意仍在继续进行。为什么叫璧山绸缎庄呢? 一则是石邑县有一座山叫个璧山,二是苌力的字是璧山。因此就这么称呼。璧山绸缎庄虽然打着独立的字号,业务关联仍然相当于美社绸庄的分号,与洛阳飞裳绸庄类似。 那么,前些年,陶春醒、方与断发动的对美社绸缎庄分号的清洗运动,为什么没有动璧山绸缎庄? 主要是因为苌绳不但是苌家族长,而且是璧山绸庄的庄主,还有一点,他凭着一身武功,担任着石邑县的西厅尉,管着兵刑工三曹。你他娘的去招惹他,简直是找死的节奏。 陶家与苌家世代交好,故而陶远躲进了苌绳的宅中,给璧山绸庄干杂活。 这时候,苌绳早已经不是什么石邑伯,那只能在唐朝管用,这都过去好几个朝代了,报废了。但石邑县老辈子都沿袭旧称,凡是苌家的族长都称之为石邑伯,还有省称石伯的。 只要到石邑县打听石邑伯、石伯,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反而极少有人知道他家姓苌。后代人更不知道南关之外的苌家庄就是石邑伯的庄园。 经过魏仁浦亲自审理,多方调查取证,将四十八个美社绸庄分号分派牙役全部查了一遍,历经三个月时间,全部查清。 在调查过程中,凡是跟美社绸庄各分号有业务往来的个人和州县公署,对此事的调查无不是积极配合,说起元凶居然是陶春醒、方与断、王彦通等人,无不是义愤填膺。大家都为陶家鸣不平,将魏仁浦称之为青天大老爷。 经过收缴,王彦通、陶春醒、方与断等人手里还有二百四十五万缗之巨的财宝,魏仁浦禀报太师冯道。商议一个办法,继而奏明天子。 周太祖郭威面对陶家这笔巨资,到底该怎么处置? 老丞相冯道以为:“应该尽量寻找各地美社分号的陶姓子孙,将缴获的这笔资财按比例退归他们,让他们重新起家。这对于天下富商将是极为震动的一件事情,也必将为国家增加无数税赋。” 魏仁浦问道:“陛下那里该如何说,才能贯彻这一个大得人心的举动呢?” 冯道略微思忖,说道:“就将苌绳、陶远请来,一并觐见陛下,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魏仁浦一听,两眼放光,顿时一脸愁云变成了舒眉展眼:“令公果然极善处理棘手问题。一发叫上蜀锦剑侠倍端、大茴贩侠陈檀,让陛下看着办吧。” 冯道趁机坚定魏仁浦的想法:“对呀,美社绸庄里面,牵涉到倍端的蜀锦怎么也有三四十万缗吧,陈檀在美社绸庄的股金怎么也有十万缗。这两位富商,支助陛下多次,说话很有分量。何况倍玮与陈大沧还是楚州八仙。” 魏仁浦二话不说,当即回到他的右羽林将军府邸。安顿手下人买些礼品,亲到汴梁城东找到倍端和陈檀这两位老神仙,一个九十七岁,一个九十九岁。 到了倍端府上,恰好陈檀就在这里跟倍端下棋。魏仁浦参见过,二老这盘棋没下完,只好等着,一边的晚辈们陪着他说话。一直等了一个时辰,二老总算下完了棋。魏仁浦将美社绸庄大案破获经过一一禀明。 倍端说道:“还真别说,不是吓唬魏将军,辽国贩界朋友带着南府宰相、鲁国公韩延徽的信,请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迁到幽州去住。只要答应,以公爵之封建府迎接。这个案子涉及到我们的资财,如果朝廷不管,也就不要了。” 陈檀捋一捋雪花参杂青丝的长胡子,微微笑道:“魏将军不愧是魏青天,能勇于承担这个案子的破获大任,看起来我们对郭威没有看走眼。无非是让我们去面君,处理好缴获的几百万缗美社绸庄的财宝,那就走吧。” 倍端依然没有好听话:“这个天下,再不重视商贩,中原王朝彻底成了浆糊,再有几百年也难以恢复大一统。我见了郭威那小子,没有好话给他。” 陈檀扯一把倍端那几根微微变青的胡子,笑道:“兄弟,咱们马上一百的人了,还较什么真。走走走,面君去。魏将军找到了陶远吗?还是就我们老哥儿俩去?” 魏仁浦赶忙说:“不但找到了陶远,苌绳也请来了。” 倍端不再吱声,陈檀赞道:“魏青天做得好,他两个能来,这事就有主了,我以为被王彦通杀绝了呢。老天不灭斩阵阎王!” 倍端不说狠话了,陈檀却来了这么一句,比之倍端更加厉害。 右羽林将军、枢密院副承旨魏仁浦当即惊得冷汗直流。看起来,假如皇帝贪图二百四十五万缗陶府财宝的话,最起码这两位大富豪必然迁往辽国,此种损失,本身就不可估量。加之他们一生的影响力,还会带走许多富商。 真要是这样的话,中原王朝的大一统绝对遥遥无期。那些当了皇帝的,我们这当了将军的,就自以为了不起,可不是那么简单。手里有军队,手里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又能怎样,江山一倒台,还不是身首异处? 反倒不如这些富商代代相传,毫发无伤。士林与贩界绝对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条道,他们一旦有个闪失,动摇的是整个社会的基础,皇帝、将军死绝了,也只不过再换新皇帝、新将军。 魏仁浦对于二老的这一番讥笑和嘲弄,初开始还以为钱多的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听到最后,才领会了其中振聋发聩的道理。这可不敢有丝毫闪失,得赶快带着二老前往皇宫,叫他们对皇帝说话。 魏仁浦惊得当即就要给二老跪下,倍端、陈檀双双起身,将他稳稳扶住。三人一起往大宁宫面见天子郭威。魏仁浦带着二老,顺道拐进自己府邸,叫他们稍等。叫属下赶紧去附近一处秘密住所里,将陶远、苌绳叫来。 为什么将他们安置在秘密住所?魏仁浦这是为了保护他们两个人,王彦通虽然收审在狱中,深恐他狗急跳墙,再将这两个杀了。 魏仁浦脑子一闪念,很有必要让王彦超一起到宫中,也都听听二老的讥笑和嘲讽。也都明白明白他们王家人在干什么? 于是,又叫属下去知会建雄军节度使王彦超,让他们直接往大宁宫,就说圣上紧急召见。魏仁浦带着这边的人,急忙向大宁宫赶过去。 魏仁浦带着倍端、陈檀、陶远、苌绳,一路直奔皇宫,一问宫门大将,说是王彦超已经进宫,皇帝和太师都在延和殿等着。五人直奔延和殿。 一到延和殿,郭威一看倍端、陈檀,哟,将近百岁老翁,竟然这么健旺,比之七八十岁的人,身体反而好得多。急忙起身,没等二老下拜,先行宣谕:“二老前来,免除所有礼节,赐座。” 倍端、陈檀一起抱拳,深深鞠躬:“谢吾皇万岁隆恩,谢座!” 陶远、苌绳一起跪倒,山呼万岁。郭威将他们好生搀扶起来。 陈檀示意倍端、陶远、苌绳一起对太师、王彦超参见,陶远死活不参,一动不动。陈檀只好带着倍端、苌绳与王彦超见礼。 王彦超,字德升,虽然才三十七岁,已经担任过武宁军节度使,今年八月刚刚改任建雄军节度使。身长七尺四寸,虎背熊腰,一脸腱子肉,五绺青须飘飘,透着千斤之力。 王彦超对兄弟犯下如此大案,早已深感不安,对商界二老说道:“德升对兄弟所犯滔天大罪,愿意接受一切惩处。二老不必忧心。” 陈檀向他一拱手,转而对天子施礼,振声说道:“陛下,臣闻王元帅军政皆优,深得民心,每战必胜,海内闻名,实乃大周栋梁之才。其弟犯罪,也是被绑架做下,哪里有王元帅过错?还望陛下明察。 “至若其弟王彦通及本案主谋陶春醒、元凶方与断,也只限于斩其本身,不可株连其他。办这件案子的目的,无非是叫天下归心,开创盛世,主犯伏法,目的达到即可。株连起来,却又违反天下归心初衷,叫人心寒。” 陈檀这一通说辞,面对的是天子,如果说的不对,那可要大祸临头。他这番话能说到郭威心眼里吗? 第377章 郭威审大案 大周东京——汴梁。大宁宫延和殿。 九十九岁巨商陈檀一番奏闻,恰合天子所想,一时间龙颜大悦。 郭威那是何等样人物?四岁就没见过亲生父母,一直由姨母韩氏抚养成人,靠自己成长,贩卖习武,投军立功,位至皇帝,什么没见过,什么是非黑白不懂? 郭威一看,这案子的各方都会得到满意,爽朗大笑:“陈爱卿深明大义,真乃贩界宿老,朕甚为敬服。此案就依爱卿所说,不搞株连,只惩主犯。还望爱卿老当益壮,带领天下富商为国分忧。” 他的话说到这里,陈檀已经流下了热泪。看起来,郭威绝非普通帝王那样的做派,我刚才的话好像替皇帝做主一样,应该会有反弹。但是人家明显的是诚心诚意的听从我老头子的建议,这就大不一样了。 还没等陈檀表示感谢,郭威继续说:“为了旌表爱卿盛德,可封爱卿为彭原郡公,赐“香料贩侠”金牌一面,所贩大茴香及各种香料,过关免税。封爱卿内子李氏为甯国夫人。” 陈檀一听,这这这,当即被这个封爵震到,一辈子没有图过公侯之封,这大周天子郭威如此英明吗?他感动得老泪纵横,呼通跪倒,连连磕头:“臣彭原郡公陈乔之,谢主隆恩,愿陛下与日月同春,愿大周国祚万世不朽。” 陈檀,字乔之,今天是八月初八,被封彭原郡公,赐香料贩侠,再过五个月,正月初八,就是整一百周岁。这一生真可谓获得了极大成就。 郭威前跨一步,亲自搀扶。哪里知道,一下子竟然没能搀扶起来。郭威大惊:“快,快看陈公怎么了?” 内侍陈伯抚带众人一起上来,将陈檀强行扶起。 再看陈檀,双膝盖不敢乱动,满头冷汗,浑身打颤,哆嗦着嘴唇,热泪滚滚说道:“陛下,行礼太猛,双髌骨可能碎掉了。多谢陛下对贩夫的褒奖,臣替天下贩夫一族,再谢陛下隆恩。” 陈檀已经不能站立。也不能弯腿,坐不下去。皇帝要让人先抬他回府歇息,陈檀坚持要将美社绸庄的案子进行完。 天子对他的举动无比震撼,决定亲自断案,这不但关乎到陶远及其整个陶氏一族的命运,还关乎到陈檀及天下富商对大周的看法。 此时,虽然魏仁浦并没有奏闻商界二老的讥讽,但以郭威的奋斗历程,比之魏仁浦要深得多。因此,郭威只需要看人的一言一行,就知道了一切。 王彦超急忙搬过来一把椅子,垫着陈檀的双脚,勉强坐下去。天子无比感动,赞道:“陈公真神人也,不愧是贩界巨子,真可谓香料贩神!” 天子此言一出,这脱口赐个“香料贩神”封号,陈檀慌忙抱拳:“谢天子隆恩,臣彭原郡公、香料贩神陈乔之,愿吾皇万岁洪福齐天,国运久长。” 其封地彭原郡,乃长安西北不远的甯州别称。 郭威劝道:“爱卿稍微歇息,朕将案子很快就问到底。倍爱卿,长德锦庄庄主,你以为美社绸庄一案当如何结案?有话尽管说,朕这里要的是真话。” 倍端,字长德,因而他在汴梁的铺面称为“长德锦庄”。 他从来说话火气十足,看刚才天子对我等老商人如此对待,又一口喊出自己商号的名称,心下已经十分敬服。现在天子问自己的态度,略微一想,还是要将朝中大将,擅自灭掉商人之族的恶劣行径,声讨一下。 倍端起身冲着天子一抱拳,恭谨站立,奏曰:“臣只说两句话。其一,此案之后,必须尽力让美社绸庄四十八家分号恢复经营,解除天下富商对大周王朝的彻骨之寒。 “其二,赞同彭原郡公所说,只惩元凶,余者不问。万事不可过头,过了,就又起了反作用。 “此案做得好,会让天下富商迅速心向陛下。必将带动农田复耕,匠作兴盛,市廛活跃,税赋猛增。大周府库自然充盈,军阵、赏赐等项足以支用,四海归心,万邦来朝。” 说到这里,倍端打住,静默无声。缓缓坐下,静待郭威的态度。 郭威点头称是,赞道:“民谚说得好啊,商人做到老,出手天下扫。王侯休骄傲,计谋比不了。爱卿所言,句句都是珠玉,可谓治国之圭臬也。 “爱卿心忧天下,德望令人敬仰。为旌表爱卿之德,赐姓郭,寡人后世子孙愿意与爱卿子孙同姓,赐名扶社,封蜀锦贩神,爵以德阳郡公,以为天下富商之楷模。封爱卿内子李氏为汉国夫人。” 德阳郡乃成都东北部汉州别称。天啊,咱这位大周天子好大的胸怀,惊得倍端慌忙就要跪下。 郭威紧赶一步,稳稳托住他:“爱卿千万不要拜了,今后你与陈公想要见朕,无需什么跪拜礼,拱拱手,知道郭威是个天子就行了。” 倍端的眼泪再也把持不住,宛如珍珠飞溅,泣不成声:“陛下圣明神武,臣蜀锦贩神、德阳郡公郭扶社,谢主隆恩,祝愿陛下万寿无疆……。” 再也说不下去了,郭威过来,紧紧握着二老的手,深情地说:“不瞒二位爱卿,前些日朕了解了世系,朕也经受了许多苦楚,一介草民夺得天下,深知二老拼搏于商海之中,为国家贡献无数税赋,殊为不易。” 郭威这一番话,陈檀、郭扶社、陶远、苌绳这四位商界老少巨子听完,顿时勾起了无尽的酸楚。霎时间,四位全都禁不住哭了出来。历经五代战乱,哪一家不是一部说不尽的酸楚,都写成书记录下来,何止千百万部大书。 香料贩神陈檀、蜀锦贩神郭扶社二老,其夫人均为李氏,是有什么关联吗?当然有,他们兄弟是连襟,两位李氏是姐妹。 陈檀比郭扶社大两岁,两位李氏也间隔两岁。李氏姐妹中,嫁给陈檀做妾的是姐姐藤编仙姑李霜、字雨沾,嫁给郭扶社的是妹妹李雨沁,都是昔日里林虑山岩国大将李叔山的曾孙女。 当年,柿干贩神漆雕又挂帅征剿李师儒的岩国,李叔山本来是李师儒最信任的老淄青,却因作为密使下山,经义成军节度使李存训斥,魏博军节度使宁武山攻心,投了朝廷,做了岩国内应。 因剿灭岩国立功,战事结束,李叔山被唐天子封了子爵将军,继而跟随老兄弟宁武山拼杀,累积战功,不断升职。 后来入朝,作了北衙宿卫,又外放徐州,做了一年半武宁军节度使,进爵同谷郡公。其封地同谷郡,乃山南西道成州的别称。 李叔山的支脉也发展的很大,倍端、陈檀二老所娶李氏姐妹李雨沾、李雨沁,已经是李叔山的曾孙女。李雨沾、李雨沁在小的时候,他们这一支的父祖十分落魄,但两姐妹出落得那可是倾国倾城。 倍端之父倍玮,其母景薰,在贩卖蜀锦过程中,李氏姐妹之父一度作为马车夫,故而交道起来。看到李雨沾、李雨沁姐妹如此娇媚,也不嫌弃他们家穷,毕竟倍玮就是苦孩子出身。 就这么,李雨沾,也就是李霜,很小就学着做生意,开始经营藤编。十四五岁就博得了“藤编仙姑”大号。 那年,倍嫦、倍端刚刚被刘谦的老婆韦宫嬉放出来,已经二十八岁的倍端,娶了同岁的老闺女李雨沁。而三十岁的陈檀早已经娶过了藤编仙姑李雨沾。 倍嫦被放出来之际,已经二十九岁,不好找人家。李氏姐妹的哥哥李雨沱,虽然生得健壮英武,但因家穷,三十二岁还打着光棍。经倍玮、景薰做女儿的工作,倍嫦嫁给了李雨沱。 李雨沱与倍嫦夫唱妇随,短短七年之间,经营蜀锦就家资过千贯,在洛阳城外不远的一处农村,盖起了豪宅。儿女成群,管家、伴童、侍女闹哄哄,这个家十分兴旺。 此时,李霜、李雨沁两姐妹,一个九十九岁,一个九十七岁,身体十分健朗,跟两位夫君比赛着高寿。哪能想到,这么高寿的李氏姐妹双双获封国夫人。这才真是苦了一辈子,熬成了大富大贵。 这次美社绸庄大案的主办官魏仁浦,也是穷孩子出身,也被皇帝的这几句对奋斗者的暖心话震撼,陪着众位商家巨子落泪。他起身奏曰:“陛下乃五代以来至为圣明之君,相信大周必将结束乱局,天下归于一统。” 郭威又点着陶乾用之子陶远,问道:“陶爱卿,你即将作为美社绸庄的庄主,对魏将军破获此案还有什么想说,尽管说来,朕为你做主。” 陶远,字勃兴,见天子对两位爷爷辈的老商人如此厚待,已经知道天子下了很大的决心,为自己家申冤做主,心中十分感激。他跪倒下去,正要奏闻心中所想,忽然内侍来报:“太原郡公觐见,在宫外候旨。” 太原郡公是谁呀?实乃澶州刺史、镇宁军节度使、检校太保郭荣,真名实姓是柴荣,乃大周天子郭威的养子,现年三十整。 郭威、柴荣等全家被后汉隐帝刘承祐杀光,这时候,郭威又将近五十岁,几十年打仗落下一身伤病,江山叫谁继承? 只能收养子。柴荣虽然改名郭荣,但改名的时候,柴荣已经二十六岁,皇后、姑母柴云灵,去世之前一年改的。所以,大小众将仍然称之为柴荣。 柴荣的姑母柴云灵乃郭威的结发妻。在去年郭威登基之际,柴云灵就已经去世三年。 郭威重情重义,柴皇后逝后,登基也没有册立皇后。加之柴荣是天下少有的青年才俊,不但文武全才,险仗恶仗,从无败绩。而且善于治军、治政、理财,所到之处,面目一新。 柴荣起初结义了“龙冈三杰”,前几年又结义了“钜鹿十六雄”,人望极高。其实柴荣年纪轻轻,又投军时间不长,在军中不该有很高的人望,这是为什么呢? 还有一个无形的资本天生跟着他,这个资本就是:晚唐赫赫有名的朝歌八剑老幺,同时又是崇信九使的大哥,谁呀?柴署。 在晚唐之际,柴署从商成就是最高的,很年轻就爵至莒国公,为何逝后没有被封贩界正神?慢慢就知道了。 柴署之子柴大渊获封钜鹿郡公,封地钜鹿郡,就是邢州的别称。为什么柴荣是邢州尧山县柴家庄人?柴署、柴大渊就是他的先祖。 柴家的繁衍,如果从柴署的爷爷、颌阳侯、美沟应龙柴超算起,柴大渊是柴超的曾孙。到了柴荣的父亲柴守礼、姑姑柴云灵这一辈,柴守礼生于唐昭宗乾元元年(894年),是柴大渊的曾孙。 柴荣是钜鹿郡公柴大渊的玄孙,是莒国公柴署的来孙,是颌阳侯柴超的第七代孙——仍孙。如果从柴超算起,到柴荣这一辈,柴家子孙繁衍如果集中起来,怎么也有五百名嫡系子孙。 但因柴家世代为将,或者从商,各个分支非常分散,只有柴大渊这一支定居在钜鹿郡。其曾祖柴棠,先是追随高祖柴大渊征战沙场,继而辞军从商。到了柴荣的时候,祖父柴灼之、父亲柴守礼,都是经商。 其实,柴荣祖上,除了父亲一辈处于五代战乱,祖父、曾祖在晚唐时期,有钜鹿郡公这样大的帽子罩着,经商与否,都会生活无虞。经商只不过是柴大渊严格要求,为了子孙成长,疏离吃喝玩乐罢了。 当年,柴云灵在郭威极度危难之中,相中郭威,毅然决然嫁给了他。柴家人对于郭威的支助,从头至尾都没有停止过。因而,当郭威被满门抄斩后,并没有想到寻找姓郭的人当接班人,而是直接从柴家挑选英才。 综合各种因素,郭威将柴荣视为第一接班人,十分正常。 柴荣这时候跑来干啥?难道是说军务,北边又出什么乱子了? 郭威突然想起来,柴荣他姐姐柴茭正是陶远的内子。这让郭威倒抽一口冷气,这案子得亏处理得好,要不然,以柴荣的嫉恶如仇,肯定会出手的。 郭威向内侍点点头:“宣他进来。” 柴荣一进来,看姐夫跪在天子面前,再看商界二老也在,魏仁浦及王彦超也都在,大约猜出了几分。看看父皇,郭威向他指指椅子,示意他坐下。 此时,陶远看到小舅子,肯定也知道了这件事,加之天子刚刚在问自己,感动得泪水横流,奏曰:“陛下,勃兴全听两位爷爷的安排。只要有陛下这一句问候,草民就感激不尽。天子隆恩照亮了陶家列祖列宗的英灵,他们也会保佑陛下万寿无疆,国运久长!” 郭威亲自将他搀扶起来,看他三十二三岁年纪,英武逼人,就算在武将中也算得上罕见的好材料,比之名将王彦超的筋骨和威武毫不逊色。 这样的人物,大周开国皇帝郭威该怎么对待呢? 第378章 柴荣陈五益 郭威想到这里,就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陶远这种上将之属的人物,尚且被王彦通等人灭绝,足见这个陶春醒、方与断的凶残,禁不住也眼含热泪。 郭威目光碰触到坐在一边的养子柴荣,深知柴荣也是打小从苦水里泡大的,从十岁拜师,跟随师父贩卖江陵茶叶十年之久。 之后又卖皮棉,往来各地捎带贩卖茶叶、雨伞、镰刀、核桃、粉皮、土布等精美特产,挣取金银资助姑父郭威,一路走来,夺得天下。因善使斩冰飞龙刀,人送大号“白叠飞龙”。所谓白叠,其实就是棉花,也指棉布。 柴荣对于面前的姐夫陶远,应该会有更深的感触。郭威转身看看柴荣:“买准,你认为本案该怎么处理呢?” 柴荣,字买准。这两个字很奇特,为什么取这两个字?面对养父的提问,这关系到的人多了去了,柴荣该怎么回答呢? 柴荣的字,之所以叫“买准”,他是为了铭记茶贩师父谢蹀逝,为了铭记从商经历,为了铭记从商要则,所以取字买准。 意思是说,搞贩卖的精髓在于,买的时候求准。既要度量准,又要质量准,还要货路准,更要清账准,四准。 民谚所说:利都是买出来的。此话当真不假,看来柴荣认识极为深刻。 史学家不屑于将这两个字录入史书,对曾经做过天子的柴荣,照样删除了柴荣的字,足见儒家无耻至极。以至于后世没人知道柴荣的字是什么? 不但如此,还将他贩茶师父的名字也隐藏起来,在野史记载中也说不知真名,只是叫个颉跌氏,弄了个谐音。简直是胡扯,人家叫个谢蹀逝,也要隐瞒掉。 史家的意思是,这样让柴荣在史册中亮相,就成了商人天子。这严重违背儒家认为的天子资格论,意思是商人怎么可以当天子? 养父郭威这么问自己,柴荣该如何回答,涉及到的问题可就多了。 作为商界巨子,如今又是炙手可热的镇宁军节度使,更是大周天子继位者的不二人选,别看柴荣此时才三十岁,人生阅历是那些活到八九十岁都难以匹敌的。对于父皇的问话,根本不需要想好久。 柴太保答道:“父皇,买准以为,父皇亲作明断,这件案子办得十分明白清楚。他对我大周天下起到的作用不可估量,起码有五个方面的益处。” 此言一出,顿时惊得郭威瞪大眼睛看他,太师冯道、建雄军节度使王彦超、右羽林将军、枢密院副承旨魏仁浦,也都吃惊不小,一个案子办好对于江山社稷可以有这么多好处吗? 刚刚获封的彭原郡公陈檀、德阳郡公郭扶社以及苌绳、陶远也都十分好奇,倒要听听柴太保怎么说? 柴太保金声玉振,娓娓道来:“大周立国,全仗富商大贩屡屡资助,这是不争的事实。然而立国之初,名扬天下、贡献巨大的美社绸庄就遭遇灭顶之灾,知道内情的是家族旧怨,不知究竟的必然将此事扣在天子头上。 “民间必然传言四起,说大周天子登龙位,就变本加厉搜刮富商。因而,父皇亲自决断此案,有五大好处。” 第一好处,谣言消弭。朝廷新立,最禁不起打击的就是谣言四起。这下好了,这么大的惊天大案,全都明明白白放在那里,谣言不攻自破。 第二好处,恶人潜踪。父皇将此案办的这么好,那些恶人也都在暗中观望天子,看看到底这样的大案会不会有结果。这下好了,他们一个个看到了恶有恶报,哪里还敢胡作非为。 第三好处,富商安心。原本不少富商看到如此让人寒心的大案,纷纷设计逃往别国。现今冤狱得平,富商必然安心,亦必然感念天子隆恩。 第四好处,将相用命。打天下需要富商资助,而坐天下离开了富商,必然是粮草不济,赏罚难行,爵禄虚空,大将难以统兵,封赏成了空话,宰相毫无权威。这下好了,富商带头,市廛兴旺,赋税不愁,将相必将个个用命。 第五好处,天子立威。父皇能这样处理此案,已经表明了古来圣君之举,天下臣民莫不宾服,必将震动海内外,震慑叛党及敌国。 柴太保一番论述,环环相扣,句句在理。郭威龙颜大悦,一时间哈哈大笑。冯道、王彦超、魏仁浦皆对于柴荣的恢宏气概敬服不已,纷纷向天子道贺:“大周有柴太保经天纬地之才,何愁万民不敬、四夷不臣啊!” 柴太保这样的一番慷慨陈词,以另一种方式,促成郭威爽快地下定了最后决心:富商被贼人抢劫、抢夺的钱,决不能收归国库! 天子痛痛快快地对陶远宣谕曰:“陶爱卿,既已破案,沉冤得雪,朕感念令尊,昔日里多次襄助寡人,忠心为国,追赠令尊陶抗字乾用,为襄阳郡公,封之为绸缎贩神,追赠令堂桂氏为襄国夫人。 “封爱卿为真定县开国侯,准予世袭。以你的字勃兴,赐绸庄字号“勃兴绸庄”,并赐金匾。封爱卿内子柴茭为常山郡夫人。 “魏将军破案所缴获美社绸庄大案中的财宝,共计二百四十五万缗悉归勃兴绸庄,还望陶爱卿将四十八个分号全部复业。怎奈大周初创,国库空虚,损失的五十五万缗财宝难以补足,还请爱卿为朕分忧,咬紧牙关,共创大业。” 陶远一听,天子居然还能叫出自己的字,又这样处置美社绸庄的损失,还封侯赐字号,激动得不知所以,痛哭流涕,连磕响头:“臣真定侯、勃兴绸庄庄主陶远,谢我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继而表彰了苌绳保护陶远之功,以其先祖封爵石邑伯,进封苌绳为石邑县开国侯,赐“璧山绸庄”金匾。 此案经大周天子郭威亲自裁决,终于落下帷幕。以三公两侯之封,博得了商界巨子的拥戴。一时间,天下巨商小贩纷纷传扬,盛赞天子隆恩,这一下小贩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天子结案之后,众人等到门下省侍中通过了敕旨,各自收好,就要拜别天子,辞出皇宫。 恰在此时,礼部主客郎中凌追云来报:“启奏陛下,南唐使者来报,袁不挫及三孙三曾孙七人,亡于南汉,只有曾孙袁丈湖、袁丈洪幸存。今有袁丈洪及其结义的三姐琴曼纹前来觐见陛下。” 众人听到这一骇人消息,个个震惊不已,纷纷垂手站立在郭威的延和殿。袁不挫的尧山侯府灭门之案,也是个震惊海内外商家的大案,堪比美社绸庄之惨烈。 这几位巨商,包括彭原郡公陈檀双髌骨碎裂,由御医打了石膏,也不再走了,倒要看看大周天子如何将这个大案收尾。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郭威听凌追云这么一报,顿时冷汗直流。 这时候,郭威再次看看柴荣,想必这个商界名臣必然有他的解决办法。 柴荣看到父皇盯着自己,情知父皇陷入了窘境,急忙对着父皇深施一礼:“父皇,买准对于袁不挫之事,略知一二。先将袁丈洪、琴曼纹宣进殿内,买准略微询问,父皇可视其情由厚加封赏,延续袁氏生意。” 两句话将郭威的窘境摆脱,郭威当即对着凌追云诏令:“宣袁丈洪、琴曼纹。” 说起这个主客郎中凌追云,乃兑道帝君、新定郡王、曾经的大唐第一美男、团鱼贩神凌公威的曾孙,现年四十八岁。 其祖上世代往来中国之各个藩属国,十二岁起就随父祖四海奔跑,精通辽国、东丹、高丽、日本、流求、越吴朝、占城、真腊、大理、吐蕃、于阗、河西回鹘等十二国语言。 早在十二年前,就被后晋皇帝石敬瑭及宰相桑维翰征召入朝,担任礼部的主客郎中,职掌前朝二王后裔入朝之接待及生活用品之供应,少数民族及外国宾客使节接待给赐之事,颁发诸蕃国封爵授官之命。 其实职不大,却历经后晋高祖、出帝、后汉高祖、隐帝,至于大周太祖郭威,已经是三代五朝元老。 虽然仍为礼部主客郎中,但爵至滕县开国侯,封地属于徐州下辖。品阶在从三品,跟御史大夫平阶,比其主管的礼部侍郎高一阶,仅次于礼部尚书。 主客郎中凌追云所报,任意一个消息,都堪称朝廷大事。 袁不挫灭门案,发生在袁不挫逃出大周之后,假设袁不挫不逃走,就算郭威无心动手,袁不挫必然死于大周。那样的话,影响更加恶劣。 袁不挫的死讯由南唐遣使来报,足见袁不挫的影响力直达南唐、南汉。郭威当然要流冷汗了。经了柴太保几句话,勉强让郭威镇住台。 不多时,袁丈洪由琴曼纹护定,进来延和殿,翻身跪倒,山呼万岁,觐见天子。 郭威叫他们免礼平身,一旁赐座。柴太保上前,款款说道:“丈洪贤弟、曼纹贤妹受惊了,某家乃白叠飞龙柴买准啊,惊闻广平郡王、花草贩王驾崩,是什么原因啊?” 袁丈洪一进大周地界,就知道尧山侯府惨遭灭门,本想发作。一听,他就是赫赫有名的白叠飞龙柴荣,不报官职,只报贩夫名号,顿觉亲近不少,那股子冲天怒火被瞬间压了下去。 袁丈洪朗声叫道:“曾祖尧山侯袁彰,以耄耋之年,略知当今王侯世系,却成了惹祸的根苗。远走南汉,被刘晟下了毒手。只剩袁辅与二哥袁斩被贩神搭救,还留有性命。 “哪里知道,回到大周,尧山侯府惨遭灭门。袁辅请问满座天子大臣,我袁家何罪之有,遭此惨祸?白叠飞龙休要绕开话题,将尧山侯府之事说个清楚,叫袁辅这一刻听完,下一刻听任你们连同阖府老少一起砍了。” 这可是在天子面前啊,说出这种话合适吗? 第379章 大封袁不挫 袁辅,字丈洪,是说他自己,袁霸才之子。 凡是对人说话,直说本名的时候,代表愤慨至极。按现在的话说,是一种对他人的无视。 他说的袁斩,字丈湖,是他大伯父袁雄才次子。袁门三才的孩子全体排下来,袁斩那也是二哥。 袁辅这一番话,带有极其愤慨和视死如归的大义。一霎时,整个延和殿鸦雀无声。 凌追云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凌某以为,贤弟毕竟还是希望袁家重振旗鼓,天子在座,太保在座,天大的冤枉,总会洗雪。还望贤弟节哀,眼光放远,活着就是天,活着就有袁府,活着就有花卉之王。” 琴曼纹也劝道:“十一弟,三姐劝你两句:第一,家父琴亢及韶州四骠为了广平王,我家齐昌侯府也被灭门,我们又去哪里述冤?第二,南唐丰城侯常勾魂,将我们这几个剩下的孤魂救下来,他们万一也遭到南汉暗算,又找谁述冤?还请兄弟抬头往前看,振作起来。” 琴曼纹这番话,使得郭威震惊异常,柴荣更是瞠目结舌。美社大案主办官魏仁浦也是目瞪口呆,宰相冯道更是心惊肉跳。 袁老此去南汉,出现了这么许多惊天大案。三个国家的皇帝都被此事缠绕,此等巨商之影响,真的不可小觑。 琴曼纹在路上就是这么劝的,毫无作用。但是在这延和殿中,面对天子、太师、太保,袁辅却听进去了。活着,的确是硬道理。袁辅当即放声大哭,霎时间昏厥过去。 他的放声大哭,惹得包括天子在内的所有人,都禁不住热泪盈眶。这样的灾难,真的是举世罕见。苌绳、陶远、魏仁浦等急忙过来,将袁辅救醒。 袁辅前跪一步,伏在天子脚下:“陛下,丈洪无礼,家中奇冤,草民难忍悲痛,还望陛下体恤。草民曾祖之事以及尧山侯府等情形,任凭陛下裁夺,草民绝无怨言。就像三姐曼纹所说,草民活着就是一切。” 郭威早已泪如雨下,亲自过来将袁辅搀起,安慰道:“爱卿受苦了,请起来说话。寡人绝不负花草贩王对江山社稷的一片赤忠,自会做好他老人家的后事。广平王前往南汉的因果,还望爱卿详叙。” 两下说了好久,郭威坦诚相告,尧山侯府灭门的前因后果,丁照武已畏罪自杀,其属下将佐兵丁也被天子正法。 太师冯道安慰袁辅:“老弟请放心,老朽历四代八帝,当今天子乃举世公认的明君,绝不会亏待袁家。” 袁辅跪地,对于郭威已经为袁家报仇感动不已,对郭威再拜:“袁家幸有明君庇佑,丈洪代曾祖及袁家亡魂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郭威当即宣谕:“袁爱卿听封:为先祖伸冤,为商家雪恨,精神可嘉,可封袁辅字丈洪为平恩县开国伯。封袁斩字丈湖为费县开国伯。待两侯续娶妻室,加封郡君。兄弟二人各赐“花草贩伯”金牌,许带旨行商。 “尔曾祖袁彰字不挫,原封广平郡王、花草贩王,不畏风霜,不畏苦难,为国分忧,世之楷模,为旌表其德,进封洺王。并祷告上苍,呈奏元贩大帝,封洺王为花草贩神。其妻丁珠仍为魏国夫人。 “琴羞字曼纹,随护袁伯有功,可封汴河仙子,比同乡君之封。 “朕特旨,以平恩伯袁辅为洺王府营造使,汴河仙子副之,拆除原邢州尧山侯府,到洺州新建洺王府,户部度支计列营造之费。” 袁辅的平恩伯封地在洺州。袁斩的费侯封地在沂州。袁彰的洺王,封地就是洺州,别称就是广平郡。比广平郡王可是高了两等,中间隔着嗣王,属于亲王之列。 琴曼纹,以字行,名羞。袁辅和琴羞一起跪下,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这样下来,一殿坐着的巨商总算松了一口气,都对于郭威的圣明感佩不已。一个个纷纷礼赞天子的恩恤,表示愿意为了大周江山不惜牺牲一切。 这一桩尧山侯府灭门案才算彻底收尾。众人纷纷告退,天子郭威、太师冯道、太保柴荣、将军魏仁浦一起将他们送出殿外。 内侍派人抬着彭原郡公、香料贩神陈檀,将他送进城东陈府中。 由倍端而变来的德阳郡公、蜀锦贩神郭扶社,也骑马缓缓回家。 真定侯陶远、石邑侯苌绳刚刚出来大宁宫延和殿,准备买些礼品,分别到陈檀、郭扶社、冯道、王彦超、魏仁浦、柴荣府上挨个道谢。 恰要拐进肆市,柴荣追上来:“哥,等等,我有事。” 真定侯陶远听妻弟柴荣有事,拉一拉石邑侯苌绳:“大哥,等等,看他说什么事情?” 柴荣紧赶几步,来到跟前,对两位新封侯爵抱拳施礼:“陶侯、苌侯两位哥哥,小弟托你们一件事情,能行吗?” 陶远捅他一家伙:“咱们是啥关系?还需要这么客气。说吧,到底什么事情?” 苌绳也笑起来:“兄弟果真是经天纬地之才。今天一番陈说,使得真定侯的八成财宝回笼。这么大的功劳,你哥正跟我商量去你府上拜谢,我们在这里商量该拿些什么礼品呢?” 柴荣惊了个趔趄:“哥,去看其他几位大臣可以拿礼品,去我府上就免了。我说的是郑子明的事情,想让两位哥哥帮我,去打探打探陶叔春的情况,就是家里喊的陶三春,看她到底嫁人了没?” 陶远一听见郑子明的名字,就感觉好笑。他看看苌绳,让苌绳说话。怎么听见郑子明就好笑? 郑子明就是郑恩,字子明,原本是个卖油郎。 因为下雨路滑,油全洒了,兜儿里没银子吃饭,就跑到瓜园里偷瓜吃。瓜园却是陶三春家的,被陶三春好一顿胖揍。天下认识郑恩的人,一听见郑子明三个字,都是忍俊不禁。 苌绳笑笑:“这事还真得我去。陶三春她哥陶隆,跟我们两个,还有个陈阳,是结义的阳武四侠。这陶三春家,虽然跟你哥陶远是同一个老祖,但跟陶远的结义,却是因为我的结识。陶三春那人,可是厉害着呢。” 柴荣笑笑:“我咋能不知道这里面的来龙去脉,你们阳武四侠的名号,在江湖上十分响亮。等你们将魏将军破获的财宝安置好地方,抓紧给我打探一下。元朗每每问起,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柴荣说的元朗,是指赵匡胤,字元朗。陶远、苌绳当然知道他们龙冈三杰,也知道柴荣有钜鹿十六雄,赵匡胤有义社十猛,郑恩家是沁州和川县的,那边有郑恩结义的和川五虎。 陶远一想起郑子明三个字,还是憋不住笑,这家伙力大无穷,仗义豪爽,勇武过人。与柴荣、赵匡胤结义为龙冈三杰,他是三弟。结义的时候,柴荣二十四岁,赵匡胤十八岁,郑恩十七岁。 关键是自己的勃兴绸庄四十八个分号要全部复业,那可是浩大工程。哪里还有功夫去找陶叔春呢,只能苌绳走这一趟了。 苌绳当然知道勃兴绸庄复业的事情太多了,柴荣都说到这里了,赶忙答道:“那就跑一趟蒲城县吧,尽量对三春往好了说。” 柴荣高兴得赶忙施礼:“这就对了,谢谢哥哥。小弟在镇宁军那边特别忙,这件事情真的去不了,只能托人。但是你们如果到了镇宁军做客,那点时间还是有的。两位大哥,小弟先谢了。 “我回不了家,还得打马赶紧去镇宁军。这是听说父皇亲断美社大案,专程跑一趟。我急着走了,告辞。” 看把他忙的,一通“噼里啪啦”连珠箭说完,都不等别人回答,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暂且不说真定侯陶远安排勃兴绸庄复业,也先不说石邑侯苌绳去找陶三春。先将彭原郡公陈檀、德阳郡公郭扶社二老的事情说清楚。 蜀锦贩神郭扶社到家后,满堂儿孙及亲友高兴不已,致贺之际,忽然一言不发,归天而去。享年九十七岁。 香料贩神陈檀回到家中,因双髌骨跌碎,一病不起。到了次年,即大周广顺二年(952年)正月末归天,享年整整一百岁。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在长天之上,二位大神却是紧跟着归天的。都被中帅吴公鼎和木相大帅胡轸接住,互相寒暄,领到了平德省。 花草贩神、洺王袁不挫刚刚在平德省跪接了天子册封,正跟前几个时辰归位的绸缎贩神、襄阳郡公陶抗聊天,他们可就到了。 平德令望云端看看,前些天归天的川茶贩神、灵寿县公曹破锐,黑陶贩神、定襄郡王呼延亏,灌肠贩神、忻国夫人长孙蝶,一共是七大贩神归位。 按元贩大帝旨意,等齐他们七个,一起敕封在贩神都天部的具体职掌。那就让青笋神将去知会腊梅仙君,说这里七大正神聚齐,明天卯时早朝,静待元贩大帝对七神敕封。 中帅吴公鼎将大手一指,在众神大殿群之后,给新到四大贩神造起了宫殿。木相帅胡轸默默祷告,向神农大帝禀明新到四神情由,神农大帝也赐给四神守护门神。四位门神纷纷到来,参见自己的主神。 绸缎贩神、襄阳郡公陶抗,居丝绸宝殿,寝元缎宫,神农大帝所赐守门神将是太始元蚕。 花草贩神、洺王袁不挫,居花卉神殿,寝幽兰宫,神农大帝所赐守门神将是百花仙子。 蜀锦贩神、德阳郡公郭扶社,居蜀锦宝殿,寝元锦宫,神农大帝所赐守护门神是挑花仙姑。 香料贩神、彭原郡公陈檀,居香料宝殿,寝元香宫,神农大帝所赐守门神将是百香仙子。 第二天早朝,众神诸仙齐集腊八神殿。 元贩大帝坐于正中的瑶玉秤砣之上,腊梅仙君站在瑶玉秤砣正下方偏左。都虞候漆雕卉站立左边,春酒仙童站在他身后。右边原来由腊梅仙君站立的位置空了出来。 哟,先期归天的众神一看,估计右边会新封一位神仙,作为元贩大帝的护法神。那么其他众神的职事也要相应调整。到底谁会与漆雕卉的地位并驾齐驱呢?众神的职事会怎么调整呢? 第380章 天帝授权责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腊八神殿。今天的早朝,众神诸仙齐集。 元贩大帝向众神诸仙班位中看了一看,朗声宣谕:“刑王,你来站在朕的右首,设置司刑署,仍为双鞭刑王,赋予双鞭三项神通,比同都虞候掌中护商焚奸睚眦杖。你的六大神侯弟子,随定你施以刑罚。” 安昌郡公黄昭的霸王双鞭,赋予了哪三项神通啊? 一打众神诸仙,轻则降位坠尘,重则元神灭失。 二打妖魔鬼怪,一击之下,魂魄消散,焚尸灭迹。 三打凡夫君臣,奸狡尸焚神灭,冤魂起死回生。 元贩大帝声音越来越高:“贩界诸事,早已不是单纯的贩夫内部问题。故而双鞭刑王及众位爱卿各自法宝不再限于贩夫。凡是牵涉到贩界的众神诸仙、妖魔鬼怪、凡夫君臣,皆可施行。否则,我贩神都天部难振神威。” 众神诸仙无不拍手称快。要是早这样,众神中好多都可以继续活在人间,那将为贩夫及家国做出多少贡献啊? 哦,这是将双鞭刑王的管理面扩大,而且神通更为广大,将双鞭刑王的职掌变成跟都虞候并驾齐驱。众神诸仙这就明白了,原以为要新封一个神位呢,完全不是,各位的职掌看起来不会变化。 元贩大帝对黄昭下了敕令,双鞭刑王黄昭急忙带着芝麻仙姑,站立元贩大帝右首。但看他紫袍鲜艳,腰系十三銙金玉带,这位带有六大神侯弟子的刑王,眉清目秀,威风凛凛,众神诸仙无不加敬。 元贩大帝提及六大神侯,难道他们也到了贩神都天部吗? 是的,他们早已经于大唐亡国之前归天了。他们的神侯之封,本身就等于封了神。虽然没明确封贩神,但个个都是贩夫出身。 经土相大帅陈哲提议,元贩大帝向神农大帝和元始天尊奏请,全都要来贩神都天部。因为是黄昭的弟子,此时,都站在刚才黄昭身后的位置。 大师兄谷辗,棍神侯,十一岁跟爷爷谷方贩卖竹木,直到二十八岁投军。 二师兄山裂,叉神侯,二十七岁投军之前,贩卖杏干、核桃、小刀。 三师兄席英是枪神侯、四师兄陶克是斧神侯,从十岁起就拜在黄昭门下,常年贩卖黄家的芝麻花生黄豆等油料。封侯之后,还常年跟随师父贩卖油料。 六师弟李烧,索神侯,也是十一二岁就随父亲李案贩卖鸭梨及黑豆。 五师兄土粪,锤神侯,唯有他是当兵出身。他的天祖是王冢主土眠,与火相部都统、燉煌县公黄羿是结义兄弟。土粪等六大神侯集体拜在黄昭门下,是贩门亲传弟子。经元贩大帝一说,神农大帝也就放行了。 六大神侯虽然不是下界天子所封的贩界正神,但是却使得贩神都天部出现了威震天下的一班军侯。这股力量,极大提升了贩神部的威势。 单说索神侯李烧的铁索,在人间重达八十四斤,是晚唐闻名天下的索王。到了神界,这条丈八铁索,那可是八千四百斤的分量,谁敢对贩神部肆无忌惮插手,可得小心点。 元贩大帝这时候对贩神都天部的部署,个个无不振奋。那为什么早些时候不这么部署呢? 早些时候,能将贩神都天部挺立于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就算很不错了。贩夫商人有了自己的神部,这可是包括首立市廛的神农大帝在内,六千五百年以来,多少人神鬼仙的夙愿。不管怎么说,立起来了,然后再慢慢打威风。 此时,元贩大帝向两班众神诸仙挥一挥手,示意静班。大家顿时噤若寒蝉,单等元贩大帝敕封新到七大贩神的职事。 元贩大帝一抬手,从腊梅仙君手中飞上去一道黄绫敕旨,略微看了一遍,将敕旨飞入平德令望云端手中。元贩大帝笑一笑:“望爱卿,就由你来宣读敕旨,新归七大贩神的职事,望各位牢记在心。” 川茶贩神、灵寿县公曹破锐,黑陶贩神、定襄郡王呼延亏,灌肠贩神、忻国夫人长孙蝶,绸缎贩神、襄阳郡公陶乾用,花草贩神、洺王袁不挫,蜀锦贩神、德阳郡公郭扶社,香料贩神、彭原郡公陈檀,新归七大贩神纷纷跪地,齐声高呼:“臣等听旨。” 平德令望云端手捧敕旨,跨出班位,面向众神,高声宣旨。对新到七大贩神敕封如下: 黑陶贩神、定襄郡王呼延亏,字不辜,为土相部都统领。常巡九州土相物种贩卖之事。 川茶贩神、灵寿县公曹越,字破锐,为震道雷动帝君。骑九天飞龙,主巡人间春季,统摄春分、清明、谷雨三节令,主掌贩家长男之事,助东帅冉衮管东部贩事。 绸缎贩神、襄阳郡公陶抗,字乾用,为传布使主。设置传布署。主掌贩经局、祠部、将作大匠、太常寺、太府寺诸事,刊印传布贩经,提点世人建祠祭祀,收捐纳贡,拜师、祭礼制订,宝物收藏。 灌肠贩神、忻国夫人长孙蝶,字亦素,为东北贩都沈州大总管。常巡沈州四围、辽国东部、室韦、女直、高丽、日本及鲸海高天。 花草贩神、洺王袁彰,字不挫,为东南贩都泉州大总管。常巡泉州四围、流求、麻逸、三屿及东南海路高天。 蜀锦贩神、德阳郡公郭扶社,字长德,为西南贩都宁州大总管,常巡大理、蒲甘及西南十六小国。 香料贩神、彭原郡公陈檀,字乔之,为西北贩都凉州大总管。常巡凉州西北、招达、辖戛斯、葛蛮部、粘乃、西州回鹘、葱岭西回鹘、于阗、大食等高天。 阶药贩神、武都郡公文烈,字走霹,不再担任震道帝君。成立平度省,由文烈执掌,为平度令。 协助元贩大帝,专司贩神点化、草诏敕封、贩神贩仙宫殿营造、门神祈请、部外贩神归正、部外纠葛解除。 澄泥贩神、管城伯陈哲,字智之,不再担任土相部都统领。成立凡微省,由陈哲执掌,为凡微令。 协助元贩大帝,专司市井小贩、乡村游商的沉冤忧愤、平德维护、杀怯践信、奸狡平决、失财败家、招财进宝、列班巨富诸项。 设置都虞署,仍以春酒贩神、南溪郡君漆雕卉,字兰蕊,充任都虞候,职掌如旧。 设置巡察署,仍以寿果贩神、阳朔县公安芝,字香云,充任三界平王,职掌如旧。 自此,贩神都天部有了一帝三省四署四大天王七大部八大帝君九大总管,计三十六位正神。每位正神都有随护神,加六大神侯,再加贩仙部三真四道,已有八十五位神仙。 新到七大贩神及文烈、陈哲、黄昭、漆雕卉、安芝,皆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平德令望云端宣读完敕旨,以手挥动,霎时间每神一份。 元贩大帝再要宣谕,金刀天王张釜从腊八神殿门首进来,高声宣喝:“启奏陛下:太一天帝钦差,商太祖成汤驾临,众神诸仙迎驾。” 元贩大帝身形一飘,早到了腊八神殿门口,跪地迎接。众神诸仙十分骇异,纷纷出班,在元贩大帝身后,按次序排列,规规矩矩跪下。 大商王朝开国圣王商太祖成汤子履,由大商王朝元圣伊尹、大商王朝左相仲虺陪定,沉雄肃然而来,对贩神都天部八十五位神仙一抬手:“众神诸仙平身。寡人奉太一天帝敕令,前来宣诏,尔等贩神部神仙听真。” 八十五位贩神贩仙齐声高呼:“臣等谨听天帝诏令。” 子履将双手一展,先是空无一物,继而显现黄绫册书一道。 子履宣诏曰:“都天市易贩伐诸神诸仙大都领部,于华胥仙境立部以来,已有一帝三省四署四大天王七大部八大帝君九大总管,为益于平德传布、平信持守、平度广施,朕敕令: “都天市易贩伐诸神诸仙大都领部,独立于天界,贩夫商人之神务专断专行。自此而后,尔部所设陆灵、水灵、金木火土等六大部,司刑署,归平德省统属。加封平德令望霄,字云端,为万灵千相百业平德大帝。 “洛阳、扬州、泉州、广州、宁州、成都、凉州、幽州、沈州九大总管,巡察署,归平度省统属。加封平度令文烈,字走霹,为正封贩神外部贩神古来贩神平度大帝。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大帝君,传布署,归凡微省统属。加封凡微令陈哲,字智之,为市贩乡商平信凡微大帝。 “贩神贩仙都领部都虞候、贩仙部三真四道、都虞署、四大天王,悉听元贩大帝号令。加封元贩大帝子敬父,为元市元贩元肆元廛元货元币正商上帝。望尔部众神诸仙谨遵职事,造福贩界。” 书中代言,“正商”二字,是古代计数单位之一,个十百千万,万之后呢?万万为亿,万亿为兆,万兆为京,万京为垓,万垓为秭,万秭为穰,万穰为沟,万沟为涧,万涧为正。 正之后更有载、极,万正为载,万载为极。 因而,这里的正商,表示的是极其巨大的数字,包含了三界人神鬼仙所有商人贩夫在内。 元贩上帝带领贩神贩仙都领部众神诸仙,齐声高呼:“臣元贩上帝、臣平德大帝、臣平度大帝、臣凡微大帝等,谢太一天帝隆恩,愿天帝万万亿纪永福永寿。” 汤王传旨毕,向元贩上帝、平德大帝、平度大帝、凡微大帝一一表示祝贺。众神诸仙纷纷过来参见,寒暄一阵,元贩上帝将汤王、伊尹、仲虺带到元信宫,共赏桑林乐舞。 都虞候漆雕卉,令春酒仙童斟满戎州春酒, 三界平王安芝,令寿果仙童端来花生, 追魂天王朱展,令葡萄仙姑上来葡萄, 飞箭天王李翰,令蜜瓜仙童上来伊州蜜瓜。 广州大总管尤贯,令红芸女神端来红芸豆, 扬州大总管冉衮,令茶道仙翁,震道帝君曹越令雀舌茶仙,双双斟茶, 泉州大总管袁不挫,令百花仙子召来梅兰菊荷、桃梨杏、槐桂茶、芍药、丁香、迎春、玉簪、百合、水仙、芙蓉等,十八大花仙子联袂献上歌舞。 招待天帝钦差的音乐宴会,前面这几个都在大显神通,还有谁的神通能派上用场呢? 第381章 穷困偷柿饼 华胥仙境,元贩上帝的元信宫,音乐宴会好大的阵势。 成都大总管张涯,亦令赤县蜂王端来蜂蜜水,亿万蜂仙翩翩起舞。 巽道帝君漆雕又,令红嘟嘟仙童上来红柿子,顷刻间挂满殿宇。 汤王一看这阵势,惊奇不已:“元贩上帝,你这贩神都天部众神诸仙,可真是各显神通啊!招待来客不费吹灰之力,眨眼之间就上来这么丰富的东西。今后我可要天天来做客了。” 元贩上帝爽朗大笑:“汤王需要的话,随时让他们过去侍奉。” 又经元圣伊尹调侃、左相仲虺说笑,元信宫顿时谈笑风生,热闹非凡。 几个时辰顷刻过完,音乐宴会结束。平德大帝、平度大帝、凡微大帝三省长官,也就是元贩上帝的这三位辅弼,带领分属众神,到各自神殿议事。 新到六大贩神该去哪里议事?特别是广顺天子郭威所封的三神,他们刚到贩神都天部,三为大帝会给他们什么任务呢? 黑陶贩神、定襄郡王呼延亏是土相神明,自然跟定平德大帝前往平德省。 灌肠贩神、忻国夫人长孙蝶是沈州大总管,花草贩神、洺王袁不挫是泉州大总管,蜀锦贩神、德阳郡公郭扶社是宁州大总管,香料贩神、彭原郡公陈檀是凉州大总管,一起跟随平度大帝到了平度省。 川茶贩神、灵寿县公曹破锐是巽道帝君,绸缎贩神、襄阳郡公陶乾用是传布使主,跟着凡微大帝前来凡微省。 既然是新到的贩神,按惯例,先掐经,再做事。转眼三天过去,新归六大神掐经告一段落。 到了第四天,三界平王安芝,洺王袁不挫、沂国夫人长孙蝶、德阳郡公郭扶社、彭原郡公陈檀四位大帅,及东南西北中五大总管,冉衮、尤贯、张涯、安滹、吴公鼎,正跟平度大帝在这里探讨如何度来贩界帝王? 比如,白叠飞龙柴荣迟早会当上大周皇帝,他总不能百年之后自己封自己为贩界正神吧?正说着这件事,下界一缕檀香飘飘而来,直奔平度省。 三界平王、九大总管,都随平度大帝一起,顺着檀香往下界看。却是柴买准,在大周国都汴梁的大宁宫庆寿殿焚香祷告。嘿,广顺天子已于子时驾崩,这小子果然登基坐殿了。 众神闭息凝神,看他说啥:“知悉贩神都天部已封袁不挫、郭扶社、陈檀三老为大总管,陶乾用为传布使主,朕甚感欣慰。白叠飞龙柴买准有一事相求,望点化三弟郑子明跟陶三春完婚。这两个人都很倔,叫朕心中不安。” 郭威所封四神,还不知道究竟。但是,柴荣在下界,那不是让石邑侯苌绳去探望陶三春了吗? 这都过去三年了,真定侯陶远早就将勃兴绸庄复业了。按说,就算苌绳,没去,陶远也会去探望陶三春的,难道他也没什么结果吗? 柴荣以晋王、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兼侍中、判内外兵马事,这样的高位,于后周显德二年(954年)正月,在父皇郭威的灵柩之前登基。他坐天下,没有改元,仍旧按照郭威的第二个年号“显德”继续下去。 登基之后,柴荣大封功臣,最早结义的龙冈三杰,当然封赏最厚,赵匡胤、郑恩两兄弟,一个被封为南平王,一个被封为北平王。 这时候,柴荣三十三岁、赵匡胤二十七岁,这两位当哥哥的早就娶妻生子。而三弟郑恩已经二十六岁,还是光棍一条。 柴荣赐他嫔嫱八名,郑恩却不动人家,说是不能忘了跟陶三春的约定。柴荣叫他去找陶三春完婚,郑恩却又不敢去,推说非叫她到汴梁才完婚。 天下皆知龙冈三杰的事迹,何等荡气回肠。咱当大哥的,连三弟的婚事都办不成,那成啥了?因而,柴荣对着自己的贩神祖师磕头。 说起柴买准、赵元朗、郑子明三兄弟,柴荣起初贩卖茶叶、继而贩卖皮棉。唐末五代时,棉花被称之为白叠子。柴荣善使七十二斤斩冰飞龙刀,因而人送大号“白叠飞龙”。 赵匡胤起初贩卖老家洛阳竹编,继而贩卖随州黑木耳。黑木耳别名云耳,他善使七十六斤玄英蟠龙棍,大号“云耳蟠龙”。 郑恩家世代卖油,善使八十二斤赤金班龙槊,大号“清油班龙”。 三人在蒲州清油河相遇,结义为兄弟。因大哥柴荣老家是邢州的,邢州治所为龙冈县,故而号称“龙冈三杰”。 再之后,柴荣进入养父郭威军中,赵匡胤、郑恩都喜欢柴荣,相继投军,奋战在一起。柴荣又在军中结义了钜鹿十六雄。赵匡胤说动郑恩,假报年龄,说是与柴荣同岁,因而在钜鹿十六雄中仍然排在前三。 郑恩是老三弟,赵匡胤老是把他管得死死的。这下好了,一下子有十五个兄弟喊他三哥,好家伙,他那种天生豪爽、无所畏惧的性格,逐渐爆发出来,往往弄出叫人无法处置的事端。 整天都有他的事,柴荣、赵匡胤跟着后面给他擦屁股。但是,郑恩力大无穷,战场上所向披靡,悍勇无敌。因而,众家兄弟对他都喜欢得不得了,只要有委屈,就叫郑恩帮忙。 郑恩天不怕地不怕,带着兄弟们冲天一怒,就会打上门去,为弟兄们平冤。这样一来,兄弟们更加喜欢他了。 特别是高怀德、高怀亮兄弟,跟着郑恩的屁股,那可真是死忠,屁颠屁颠,形影不离。人们玩笑说,高怀德、高怀亮就是郑恩的哼哈二将。 三年前,还是太保的柴荣委托苌绳探问,苌绳很快就找到了他们阳武四侠的二弟陶隆,给他们兄妹传递了柴太保的钧旨。陶三春跟郑恩同岁,当时已经等了郑恩五年,这时候二十三岁。 假如苌绳去的慢了,陶三春还真就嫁人了。这把年龄的女子,五年没有郑恩的消息,又是个战乱年代,大哥陶隆和弟弟陶虎一直泄着陶三春的气。 当时郑恩偷西瓜,挨了陶三春的打,被绑了。三春之父陶洪,经商访友,刚刚归来,路遇赵匡胤,相约来家里吃酒。赵匡胤一进门,郑恩大喜过望,大喊二哥救命,这就撞出了火花。就由赵匡胤和陶洪做主,定下了婚事。 殊不知,郑恩偷瓜挨打,赵匡胤来救,也被陶三春胖揍一顿。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叫人唏嘘的故事? 这时候,郑恩所喊的二哥,还不是结义的称呼,而是赵匡胤在他家里是老二。后来他两个遇到柴荣结义,论年龄,赵匡胤还是老二。 陶洪这老头,种瓜三年后去世,陶隆也成了家,陶虎都二十一了,也等着成家。但是,按民俗,姐姐陶叔春不出嫁,弟弟陶虎就没法娶媳妇。 所以,陶隆在不断的给妹妹找人说媒。每说一个,陶三春都是不行。终于等到了一个好汉,碰巧被陶三春亲眼看见了。 当哥哥问她怎么样的时候,陶三春这次没有明确反对,等于是同意了。陶隆正准备合八字、择吉呢? 说起来这条好汉,为什么能被陶三春相中?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汉,你知道是谁吗? 正是百胜十二侠的六哥蘧叔刻,以字行,名刀。他不是南汉崖国公、建武节度使于腾龙府邸的护卫大将吗?怎么会在这边? 于腾龙的老婆不是叫个蘧馥君吗?是蘧刀的姑姑。 蘧馥君乃蘧荡的曾孙女,蘧荡乃女将蘧萌之兄。蘧萌、窦藕乃陆灵大帅、花椒贩神、固安侯刘咏春在容管经略军中的两大弟子。前文书已经说了,蘧萌是平定容州军乱的功臣,获封伯爵。封地是哪里呀? 蘧萌被封隰川县开国伯,隰川县是河东道隰州下辖。而蘧萌的老家却是容州北流县的,刘咏春战殁封神之前,就给她说好了婆家,也在北流县。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哥哥蘧荡及嫂嫂、蘧萌和新郎,都到了隰川县建起了伯爵府。不久,蘧荡也趁着宋公涯当着容管经略使,投效了容管经略军。 因武陵王宋公涯、钜鹿公柴大渊平定军乱,胜得干干净净,容州经略军五十年稳定,没再发生大的战事。蘧萌与哥哥蘧荡,就这么在北流县、隰川县一南一北两边跑。 这可不是办法,兄妹坚持了八年之后,选择了辞军。蘧萌到隰川县管理赐田,蘧荡开始经商。但是北流县蘧家还有伯伯、叔叔、舅舅、姑姑等亲人,还是断不了联系。 到了蘧荡的曾孙女蘧馥君长到该提亲的时候,就有媒人介绍了于腾龙。本来蘧家跟于家就世代交好,一说就成。 到了蘧刀长到十二岁时,为了给孩子一个好前程,也就被姑姑要到了于腾龙效力的南汉。当时,还是南汉高祖刘龑坐朝,南汉治理得国泰民安,的确是个好去处。哪知道现在这个刘晟继位,成了这副德行。 这时候,蘧馥君就隐约感到了南汉的危险。本来每年中秋、元旦都要回隰川县娘家走亲。到了刘晟时代,蘧刀回家更勤了。 那么,蘧刀怎么就被陶三春亲眼看见了呢? 陶三春家此时早已不再种西瓜,为什么?还种呗? 西瓜非常拔地劲,连种三年,就没有地劲了。如果继续种,西瓜不但长得不好,产量不行,而且还不太甜。 因此,曾经种过西瓜的匠人,要么成为瓜匠,走村串乡当别人的种瓜师傅,要么放弃这一行,另外干别的。 陶三春家的地里不能种西瓜了,她改为卖西瓜。但是卖西瓜只是夏天干一季度,春秋冬三个季度都没事做,那要干什么呢?于是腊月及春天卖柿饼、蜜枣、核桃,秋冬两季卖红薯粉芡、红薯粉条。 这年腊月,蘧刀早早回家,过来临汾的时候,有座姑射山,在山下的姑射镇住了一夜。第二天一起来,发现褡裢里的十贯钱全没了,只剩下十几个铜板。再下楼找马,也没有了。 跟老板吵闹,老板也无可奈何。报了官,经过临汾县西厅尉现场勘验,发现了窗户上有脚印,初步判断是遭贼了。只能等破了案,才能看看能否拿到钱。至于马匹,还有希望找回。 旅店老板认栽,住宿的二十文钱不要,白住一夜,还双倍赔了了蘧刀四十文钱。蘧刀成了步行,好容易过了蒲县,距离隰川县还有三十里,实在疲惫不堪。这一路,早将身上的钱吃完了,只剩下两个铜子。 恰遇卖柿饼的陶三春和弟弟陶虎,赶着马车,正要往隰川县城。蘧刀不敢说自己没钱,就跟他们搭伙一起走,企图熟络起来,吃他几个柿饼。 陶三春身长达到七尺三寸之巨,手使一双描金滚龙大铁锤。每只锤重达四十二斤,单支大锤就是普通大将兵器的分量。平时主要贩卖红薯粉条及红薯粉芡,人送大号“薯粉龙锤”。 又走了一段路,蘧刀饿得实在走不动了。一句话都懒得说,头昏眼花,躺倒在路上,彻底睡过去。 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此话果然不假,蘧刀趁着陶三春、陶虎看向别处,偷着拿了一个柿饼,一下子全塞进了嘴里,又拿了两个,装进怀里。 嘴里有东西,不方便说话,何况也没力气说话,好像蚊子哼哼,说道:“三春姐、陶虎弟,我实在走不动了,你们先走吧。” 陶三春、陶虎姐弟急忙停下,陶虎看他嘴巴鼓起多高,情知是偷了柿饼。上来就扭住蘧刀:“蘧刀!王八蛋!饿了就说饿了,为什么要偷?” 第382章 柴荣祈贩神 蘧刀嘴里噙着柿饼,那么大一坨,一下子又咽不下去。 他可怜巴巴地垂下脑袋,满是羞愧,恨不得掉下眼泪,只能任凭处置。 陶虎一拳捣过来:“去你娘的,装着攀话,却是想偷东西。” 蘧刀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被他这一拳,顿时打翻在地。 陶三春看他英武逼人,人高马大,穿衣打扮颇有气度,比陶虎还要略微高一些,大将不大将的,最起码是个练家子。奇了怪了,这么一拳就被干趴下了?她一看这情况,这人怎么就落到了这一步? 不好,他肯定是遭难了,必然另有隐情。毕竟女孩子心细,陶三春看兄弟上前一步还要跺他,急忙拉住兄弟:“慢,叫他吃下柿干,拿水来。” 陶虎一梗脖子:“姐,这种小偷,揍扁他!” “听话!”陶三春怒喝一声,宛如晴空霹雳,震得路边的树枝乱颤。 这腊月里,路边排成一字长蛇阵的冲天榆树,连一片叶子也没有,本来就瑟瑟发抖,被陶三春吓这一跳,更显得楚楚可怜。 蘧刀被陶三春这一声吼,吓得一哆嗦。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发抖的榆树,就像自己这么背时,禁不住为光秃秃的榆树落下同情的泪水。 陶虎拿来羊皮水囊,将水递给蘧刀。他掏出嘴里的柿饼,咬一口,喝一点水,这样慢慢吃下。 柿饼好香,好甜啊!口里顿时冒出酸水,馋得人要死要活。那种宁肯羞死也要吃的感觉战胜了一切,他根本不管陶虎还打不打自己,也不顾陶三春会不会耻笑自己,直接从怀里掏出了另外两个,继续吃。 陶虎怒道:“姐,他不止偷了一个,该不该打?” 陶三春再次暴叫:“滚,没你的话。再拿几个过来,叫他吃饱。” 陶虎一缩脖子,急忙过去又拿了三个,递给蘧刀。陶三春极不耐烦,又叫喊起来:“他那么大的汉子,这几个能够吗?” 陶虎又跑回去,这次索性用衣襟,兜过来二三十个。把个陶三春气得:“陶虎,你的脑子去哪儿了?换成你,能吃完这么多吗?” 陶虎争辩道:“少了挨吵,多了还挨吵,你的心上人,你咋不自己去拿?” 陶三春大怒,一巴掌朝着陶虎扇过去:“掌嘴,你才心上人。你不是跟我一起认识的吗?什么叫心上人?” 陶虎将衣襟朝蘧刀的面前一抖,柿饼落了一地,飞跑躲开。远远地蹲在一边,再也不还嘴,撇着大嘴,瞪着蘧刀吃柿饼。 蘧刀吃了八个,虽然不太饱,但也止住了酸水。这东西不能吃得太多,吃多了,一旦胀肚子,会非常难受,搞不好还要得病。 此时,一连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羊皮水囊只剩一点了,还是丢一点吧。他将水囊递给陶三春:“谢谢三春姐,谢谢陶虎弟!救命之恩,蘧刀永世不忘,来日有缘,蘧刀一定要加倍报答。” 陶三春笑笑,将水囊又递回来:“水囊里就剩一点了,还不一下子喝掉?咱们到前头遇到村子人户,再灌满就行了。” 这一次相遇,陶三春的威风和侠肝义胆,将蘧刀深深震撼,她的样子被牢牢铭刻在心里。陶三春何尝不是这样,这样的一面之缘,这样搭救别人的心境,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快意。 因而,当媒人提及蘧刀的时候,陶三春因为许婚于郑恩的前情,既没有像以前那样一口回绝,也没有明确表示同意。 她暗暗觉得,如果郑恩真的没了踪影,这边嫁给了蘧刀,那也不怨自己,而是哥哥、弟弟作的主。 幸亏苌绳到的及时,将柴荣的话捎到了陶家。要不然,郑恩和陶三春的婚事还真就黄了。 柴荣登基坐殿,军政大事都安排得妥妥的,就想着抓紧将郑恩和陶三春的婚事办了。经问明二弟赵匡胤,知道了最初订婚时,赵匡胤与郑恩还没遇到柴荣,陶三春等了好多年了。 第二次托苌绳、陶远去探问陶三春,人家说,要郑恩亲自去蒲城县接她,否则不嫁。这边郑恩也是个犟筋驴,非要陶三春到汴梁城中完婚。 陶三春的厉害,赵匡胤说的很清楚,身长如同我等男将,力大无穷,善使一对描金滚龙大铁锤,双锤重达八十四斤。陶虎也使一队描金滚龙大铁锤,双锤九十六斤。两姐弟赶车贩卖,败在锤下的劫匪不计其数。 在隰州乃周边的慈晋汾石延绥等七州四十三县,根本没有对手。他们姐弟只要出现,喊一声,房梁震塌,耍一锤,英雄殒命。 而郑恩呢?他也不是什么善茬。太原榆次人,这家伙长得也是清秀挺拔,一表人才。但是打起仗来,宛如猛虎出林,拔起枣树就能直接冲阵,一棵大枣树舞动起来,好像玩耍树枝。他要是急眼了,谁他娘的都得躲远点。 那为什么八年前偷瓜的时候,郑恩却打不过陶三春呢?郑恩饥渴难耐,一身疲累,再加之偷人家的西瓜本身理亏,就被陶三春暴打一顿。就算正常情况下,也不见得能赢,何况那时候。 柴荣左思右想,就禁不住祷告师门,贩神都天部。他经商所拜师父谢蹀逝,跟贩神都天部众神诸仙有师承关系吗? 这个谢蹀逝的高祖谢共,乃昔日里成德军行军司马、曾任黔州观察使。曾祖谢向,乃谢共的第三子,曾任神策军大将,截杀过莒国公柴署的师父列南州,被碧波仙子杨绒打跑。 谢向很小就知道国运长短,截杀列南州失败之后,不再那么死命钻营政界军界。没事就请假,天南海北跑,寻找元贩上帝子敬父传下来的贩门八虎。 找了好久,才从魏博军那边找到了贩门八虎的踪影,跑到林虑山碧霞宫拜南冥道人为师。将贩门平德铭记在心,又悉心钻研南冥师尊的贩门武学,历经十余年苦学,成为了罕见的武学大师。 虽然在神策军无心钻营,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众将无不服他三条。一服他不抢京官的外放机会,外放的好机会都让给了别人。二服他不与人脸红争执,有谦谦君子之风。三服他武功逐日精进,却从不夸口。 到了他五十八岁之际,已经作神策军大将三十五年前没动窝,比之薛平当年的三十年南衙宿卫还要多五年,既没有内部升迁也不曾外放升职。 这年是个咸通九年(868年),庞勋起义爆发。原因是徐州戍卒庞勋、许佶自桂林起兵而北还。这八百戍卒按规定三年期满回防,却被拖了六年之久。还要叫再多呆一年。于是,庞勋大怒,带领弟兄们劫掠兵器造反。 一时间,天下超期戍卒多不胜数,纷纷聚集到他们身边。这些人久经战阵,十分悍勇,唐廷围剿非常吃力。当时的主将奏请天子,让沙陀三部落使朱邪赤心,吐谷浑、达靼、契苾等等酋长,各帅其众参战。 这时候就显现出来了,前方大将能够斗得过庞勋义军的,实在少之又少。 朱邪赤心于平定庞勋之乱后,拜单于大都护、振武军节度使,被赐名“李国昌”。也就是李克用的爹,后唐庄宗李存勖的祖父。 吐谷浑、达靼、契苾各部悍兵谁来统帅?这时候,众将不约而同荐举谢向。谢向一出马,就被封为镇国大将军、诸路蕃兵都指挥使,除朱邪赤心自为统领,其余蕃兵全归谢向指挥。 第二年平定庞勋之后,谢向被封为骠骑大将军、相国公。封地就是相州,治所安阳县。谢向得胜回朝,仍旧默默无闻,继续做神策军大将,一直到七十岁致仕。算起来,他这一生就做了这么两件事。 致仕之后,回到相国公封地,做起寓公,更是默默无闻。 到了后世修唐史的时候,根本就没人知道这么个人。他的儿子、孙子、曾孙,全部学着谢向默默无闻,“坐吃山空”,天天无所事事。但是,他们家全体上下,都干一件事,那就是,每天卯时跟随老头子习武。 曾孙有谢蹀远、谢蹀逐、谢蹀逝等十八个,号称相公十八蹀。相州民间将这些兄弟称之为十八相公,统称谢相公或者相公。后来演变成对士人、丈夫的敬称、对官员的雅称、对秀才的俗称,雅称少年男艺人,甚至男妓。 所以,人们笑谈之际,说柴荣是茶叶相公的徒弟,一点都不假。 谢蹀逝等十八相公长大的时候,时间到了大唐末年至五代大纷争之际。曾祖谢向的相国公,等于是报废了。于是纷纷从商,各选一行。 谢蹀逝选择了贩卖茶叶,到了柴荣十岁拜师之际,他已经五十四岁,贩茶累积了万贯巨资。虽然生活无忧,但从小就是每天卯时起床,雷打不动练武,因而养成了勤奋的良好习惯,依然奋战在贩途之中。 柴荣一进师门,就随着师父、师兄们天下跑动。每天卯时,跟随师父一起练武;辰时正收拾停当,全体出发;晚上算盘打账、计算盈亏、总结得失、记录大事。 谢蹀逝岂但带着他挣到了无数银钱,而且将谢家几代人传下来的武学秘籍,全都传给了柴荣。正是因为有这么个贩门师父,柴荣成长为史上极为少有的治军、治政、理财、冲阵、设谋、决狱等全才皇帝。 柴荣向上天祷告的时候三十三岁,师父谢蹀逝七十七岁,他身体健朗,还在跑动茶叶贩卖,日日不缀。向师父祷告,肯定是听不见的,因而就想以祷告贩神来达到通神的目的。 经过一番祷告,平度大帝、三界平王、九大总管全都听见了。按他师父谢蹀逝那儿论辈分的话,他是谢向的曾孙,南冥道人是谢蹀逝的高师祖,是柴荣的天师祖。 平度大帝文烈,与柴荣的天祖师南冥道人同辈,也是柴荣的天师祖。元贩上帝就是柴荣的烈师祖。 平度大帝诏令:“三界平王、洛阳大总管,带领长孙蝶、袁不挫、陈檀、郭扶社四神,到大宁宫庆寿殿去一趟,就郑恩和陶三春的婚事,给柴王托个梦什么的,点化一个法子。四神一并熟悉托梦禁律。” 自从柴荣当了天子,百姓全都亲切地称之为“柴王”,因而平度大帝也这么称呼他。 所去六神中,三界平王安芝是火相帅黄羿的义女,黄羿是西面真人的兄弟,因而安芝比平度大帝小一辈。这么论起来,三界平王是柴荣的高师祖。 中帅吴公鼎跟苌卜曲是朋友,与平德大帝、平度大帝等礼山五雄平辈,因而,他也是柴荣的天师祖。 东北大帅长孙蝶、东南大帅袁不挫、西南大帅郭扶社、西北大帅陈檀四神,在人间与柴荣自有辈分好论。 六大贩神前往庆寿殿,会见商贩天子柴荣,能出个什么法子,才能叫郑恩和陶三春把婚事办了呢? 第383章 东京郑王节 汴梁,大宁宫庆寿殿,柴荣那天祷告完毕,一直在等着神明给予神示。 这天是二月二,是共工第四子后土诞辰日,历朝历代朝廷要祭祀后土。并由天子亲自扶犁耕地,唤醒后土,增产丰收,所以又是春耕节。 《祭法》说:“共工氏称霸九州,共工之子后土,能平定九州,所以作为社神祭祀。” 孔颖达疏注解:“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故礼以为社者,是共工后世之子孙,为后土之官。后,君也,为君而掌土,能治九州,五土之神,故祀以为配社之神。” 后,是天子,是最尊贵的称呼,这就是为什么夏朝自称夏后氏的原因。其中的氏,即是后代的国,在商朝称为方。 民谚曰:二月二,龙抬头,天子耕地臣赶牛。正宫娘娘来送饭,当朝大臣把种丢。春耕夏耘率天下,五谷丰登太平秋。 柴荣于早朝之后,率领文武百官祭拜了后土,举行了春耕仪式。这时候早已回到庆寿殿,坐于龙案批阅奏章。 三界平王安芝、中帅吴公鼎,奉了平度大帝诏令,带领灌肠贩神长孙蝶、花草贩神袁不挫、蜀锦贩神郭扶社(倍端)、香料贩神陈檀,到了柴买准的庆寿殿中。看柴王在批阅奏章,安芝与吴公鼎对视一下,互相颔首。 新封四大总管不敢吱声,安芝身后转出寿果仙童。只见他将掌中一粒花生取出,发出一缕奇香,飘飘忽忽钻入柴王鼻孔。柴王顿时昏昏睡去。 梦中,柴荣早到了汴河边的一处凉亭。这二月二的仲春,虽然寒意未退,但凉亭四周的迎春花怒放,各处高低不齐的杏树也都含苞待放,仲春景致显现,令人十分陶醉。 一看袁不挫、倍玮、陈檀三位要对他大礼参拜,柴荣赶忙宣谕:“三位爱卿平身,怎么都来找朕了,有何要事?” 袁不挫笑道:“陛下,你刚才不是祷告贩神都天部了吗,我们这就来了,人间眨眼间就过了正月。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贩神。” 袁不挫将安芝、吴公鼎、长孙蝶一一给他介绍。柴荣与众位神明逐个认识,对于安芝这个三界平王大感震惊。 安芝被封阳朔县公,不但是姬周以来女将封男将爵位第二高,而且归神之际虽然五十五岁,其翩翩风姿居然丝毫不让三十岁少妇。这一见之下,柴荣顿感无限亲切:“三界平王,从人间师承来论,朕该怎么称呼呢?” 安芝款款一笑,奏曰:“陛下,安芝义父乃火相部都统领、燉煌县公、油菽贩神、霸王鞭黄羿,黄有穷,他老人家跟西面真人是兄弟,自然也就跟你的天师祖南冥道人同辈。故而,臣是陛下的高师祖辈分。但不管怎样,陛下是真龙天子,臣等辈分再大也是臣属。君臣不可以论辈分。” 柴买准爽朗大笑,对着安芝就深施一揖:“我贩界平德,与朝堂尊卑之事格格不入,寡人没有师父谢蹀逝的栽培,哪里有今天的真龙天子柴荣。因而,自朕之后的天下,再也不会将我等商贩看扁。” 话题说到陶三春与郑恩的婚事,中帅吴公鼎奏曰:“陛下,这件事情无需烦恼。天子下一道敕旨,叫内侍臣去蒲县陶家传旨,直接诏令陶三春到汴梁完婚就行了。此法益处有三。” 柴荣打断他,惊问:“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朕这样强扭,合适吗?” 吴公鼎笑笑:“陛下,容臣奏明三点益处。其一,光耀门楣。陶家虽然是斩阵阎王陶去疾后人,但陶隆、陶三春、陶虎这一支早已经是普通平民。故而,天子诏令完婚,那可是陶家至高荣宠。 “其二,搭个台阶。无论怎么说,北平王郑恩乃是天下闻名的虎将,陛下最为心爱的虎臣,这样一来,总算得上陶三春给了北平王一点台阶。到了陶三春那边,天子敕旨也是个台阶,无需再说郑恩到家去娶她。 “其三,诏示龙威。你陶三春再厉害,就算是天下第一悍将,不还是听天子的话么。这给天下豪杰树立了陛下龙威,从此知道敬畏天子。” 柴荣听完三益,果然合乎情理,当即抚掌大笑:“果然是贩界神明,所思所想,那些靠儒道经义,奏上来的文臣,绝难张望项背。好,朕这就下旨,令高怀德迎接陶三春于汴梁西城外的十里堡。” 众神看天子的忧虑解除,纷纷告退。柴荣醒来,揉了揉双眼,顿觉好笑。当即让内侍传旨,令二弟赵匡胤、三弟郑恩、十三弟高怀德进殿议事。 陶三春与郑恩完婚的情节,有著名剧目《三打陶三春》,京剧、豫剧、川剧、蒲剧等各个剧种都有,电影也有。写书人录其概要,不再铺陈。 天子柴荣的钦差陈伯抚,传旨下去,诏令陶三春进京完婚。她不穿凤冠霞帔,骑一头小毛驴,带领弟弟陶虎赶往京城汴梁。 他们来到汴京城外十里堡,遇到东平王、大将高怀德。这家伙想跟三嫂开个玩笑,也是想试试传言中的陶三春到底本事如何? 东平王乔装成红胡子响马,扬言要陶三春做他的压寨夫人。陶三春闻言大怒,举起一对描金滚龙大铁锤与之交手,经过一番酣战,陶三春击败了“响马”,将其生擒。 高怀德在无奈之中,吐出了真情。陶三春闻讯后,怒火中烧,闯入皇宫,要找郑恩算账。 郑恩见陶三春闯入金殿,悄悄躲藏起来。柴荣见三春目无朝纲,命御林军将她拿下,东平王高怀德之弟、镇殿侯高怀亮,率领御林军猛攻陶三春。御林军又被三春、陶虎姐弟的大锤,打得落花流水,高怀亮也一败涂地。 柴荣只得命赵匡胤连夜去找郑恩,给他们成婚。北平王郑恩一看,二哥赵匡胤、十三弟高怀德来了,赶忙询问十里堡战果如何? 高怀德谎称他暗射雕翎箭,把三春射下坐骑。郑恩听后,以为煞了三春的威风,随即回府完婚。 郑恩为摆王爷架子,在洞房中连称口渴,要三春给他倒茶。三春强压怒火,不予理睬。当他发现桌上放着卖油梆子,以为三春有意羞辱于他,要丫环取家法惩治三春。 这还了得,陶三春忍无可忍,与北平王郑子明动起手来,几个回合就把郑恩打翻在地。郑恩自知不敌,跑出洞房,连呼高怀德助阵。高怀德早已跑得不知去向。 柴荣、赵匡胤闻讯后赶来劝架。陶三春当着他们的面,立卖油梆为郑家家法,以示永不忘本。郑恩跪地赔礼认错,夫妇二人言归于好。 柴荣为其神勇赞佩不已,当即封陶三春为一品勇猛夫人,准其参与朝政。 这就是《三打陶三春》的简单剧情。是哪三打?一是东平王高怀德,二是镇殿侯高怀亮,三是北平王郑子明。 这三位那可是柴荣手里顶尖悍将,全都被陶三春胖揍,一时间天下大哗。陶三春的婚事妇孺皆知,一直流传到千年之后。 郑恩娶到天下第一女英雄,又是天子诏令完婚,其婚宴之隆重,整个历史上无出其右。 大周天子柴荣所结义的钜鹿十六雄集体参加,从长至幼分别是: 大哥柴荣,字买准,大周睿武孝文皇帝,世宗, 二哥赵匡胤,字元朗,殿前都虞候、领严州刺史, 夫君郑恩是三哥,字子明,龙捷右厢都指挥使、领和州刺史, 四哥崔猛,字彦进,控鹤都指挥使, 五哥郭进,字子登,卫州刺史, 六哥王溥,字齐物,端明殿学士、中书侍郎、平章事, 七哥韩令坤,字德顺,龙捷左厢都虞候、容州团练使, 八哥呼延赞,字威进,淄州马步都指挥使, 九哥李昉,字明远,集贤修撰,宋初名相。 十哥潘美,字仲询,供奉官,宋初名将, 十一哥李穿,字重进,侍卫亲军马步军都虞侯,柴荣姑表弟, 十二哥符须,字昭信,天雄军衙内都指挥使、领贺州刺史, 十三哥高怀德,字藏用,铁骑右厢都指挥使、兼任果州团练使, 十四哥李瑾,字汉琼,龙旗直副都知, 十五哥刘书,字廷翰,殿前指挥使, 十六弟张永德,字抱一,殿前都指挥使、泗州防御使,柴荣妹夫。 至于高怀亮等等,自不消说,必须参加。谢蹀逝、陶远、苌绳、陶隆等,凡是跟柴王交好的商界巨子,全体参加。 完婚这天是个二月初六,汴梁城家喻户晓,皇宫张灯结彩。郑子明的北平王府更是张灯结彩,所有钜鹿十六雄的府门口也都张灯结彩。这么一搞,满城百姓禁不住打问怎么回事? 高怀德宣称,今儿是郑王节。老百姓不敢怠慢,稀里糊涂也都挂上红灯笼,整座汴梁城都成了郑子明与陶三春的喜堂。到后来,百姓们才知道,是郑恩跟陶三春结婚啊,其十分有趣的完婚过程,被广为传开。 柴王、赵王、郑王、高王等等兄弟们的情义,通过这个故事也被演绎得入木三分,成为历史佳话。 那谁说了,陶三春、郑恩是虚构人物,不可能存在。其实不是这样的,自从儒家写史以来,对于历史上许多不利于皇帝立威的人和事,尽数删除,只要明白这一点,就什么都知道了。 就比如安阳殷墟,挖出那么多甲骨之前,几千年来,都以为殷纣王及其祖先的事情,都不可靠。那只不过是姬旦、姜尚灭史罢了。而甲骨文一面世,许多殷商传说,顿时成了真东西。 这说明,关系到帝王的传说,在当时的老百姓来说,绝对没人敢胡编乱造,一定是真实的。就算现当代那些位至方面大员以上的大人物,谁敢给他们瞎编一些不靠谱的故事呢?今古相比,都是一样的。 那么,郑恩又由于素来对大哥、二哥当成家人一样,总是忘记他们当了天子,不能随随便便称呼。就因为这个,后来当了皇帝的赵匡胤酒后斩郑恩,继而写史人更加不敢乱写了。郑恩之死,后文详叙。 我们继续说陶三春这个人,与郑恩婚后,她的最终结局怎么样? 陶三春,本名不是陶叔春吗?按照伯仲叔季的排序,她上面该有两个哥哥,怎么就只有陶隆呢? 第384章 护驾征寿州 薯粉龙锤陶叔春是乳名,三春是俗称,在家排老三么。 陶三春的真名实姓是陶鹳,因与陶罐谐音,故而极少有人称呼他的真名。 何况在古代,就是自己称呼真名也是对别人不礼貌的行为。别人对自己的称呼,更没人直呼其名,都是称字或者大号。她这“三春”两个字,无疑就是家喻户晓的大号了。 薯粉龙锤陶三春嫁给清油班龙郑恩这年,是周世宗柴荣继位之年(954年)的二月,一品勇猛夫人陶鹳与北平王郑恩都是二十六岁。 婚后三年之间,陶三春为郑恩连生两子一女,两个儿子郑尊之、郑景之是双胞胎,女儿郑媛之。柴王所赐三位嫔嫱,高氏生一女郑媚之,比陶三春的孩子早生几天,是长女。陈氏生一子郑雄之。董氏生一子郑登之。 儿女们会跑了,陶三春总算松了一口气。她从小经商,四处跑动,天天憋在屋里,几乎就要炸掉? 其实,就算怀孕期间,也没停止到处跑动。侍女们陪着,将东京汴梁之外许多州县转了个遍。孩子们会跑了,更加要找个什么事情外出活动。 机会来了,就在显德四年(957年)二月十二,郑子明早朝回家,传大哥柴荣口谕,宣陶三春,明日早朝上垂拱殿,听旨出征。 大哥点我陶三春的将,估计是一场硬仗,这是要跟谁打呀? 第二天要早朝。婚礼以来,大哥虽然允许自己参与朝政,这都过去三年了,但还真没上过朝。 当晚叫三位嫔嫱妹妹都来参谋,要上垂拱殿,看看怎么捯饬才算合适? 咱既不能显现女将的孬种,也不能表现出像男将那样粗犷。衣服换了几十件,最后依然按照凤冠霞帔着装吧。 既然要领旨出征,佩剑肯定少不了,那还是选择老家蒲县名匠雷魔所铸之剑。这柄雷魔剑,大周天下,极可能只有三柄。为什么这么说? 雷魔铸剑,必须趁着每月十四、十五、十六三天,而且这三天恰逢阴雨,还不能升洪炉火。需要加的矿物不同,锻打的遍数也不同。因而每铸一柄剑,需要一到三年不等。 薯粉龙锤陶三春,苦等清油班龙郑恩八年之久,为了完婚的时候,能给郑恩一件世上最好的兵器,思来想去,就相中了雷魔剑。但是,雷魔铸剑,费那么大的劲,一柄宝剑当然会很贵了,需要三千贯之多。 于是每天起早贪黑,加紧贩卖西瓜、薯粉、柿饼、蜜枣、核桃。薯粉一年四季都能卖,因而后来只卖薯粉,还得了大号“薯粉龙锤”。在大哥下诏完婚之前,恰好搞到了两柄。多年所赚取的七千贯钱,几乎花费殆尽。 完婚的时候,送给郑子明的那柄剑,被大哥柴荣相中,爱不释手。郑子明倒是爽快,顺手就献给了大哥。 现在自己手里有一柄。据说还有一柄雷魔剑,落到了南唐大将手里,但世人不知真假。已知的雷魔剑就这么三柄。 雷魔从三十岁开始铸剑,绝不止就这么三柄。只是说,世人所知的三柄雷魔剑,被这三位赫赫有名的人物拥有。 捣鼓到半夜,陶三春对着镜子反复照,才算满意了上朝的打扮。 二月十三寅时末,到了朝堂之上,都到参知政事那里,勾名应卯。继而站班等待奏对。 三十六岁的柴荣,这位英年皇帝早已正襟危坐,幞头上硬翅双展。方面方颌,青须疏朗,飘然而下。内侍一声大喝:“百官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枢密副使魏仁浦出班奏曰:“臣有一本。” 白叠飞龙柴荣看看他,大约猜出了是什么事,因为枢密使、副使管军事,自然是说征讨南唐之事,昨天就已经讨论了初步意见。柴荣微微将绷紧的脸放松了一点,问道:“魏爱卿讲来。” 魏仁浦对曰:“臣以为,此次征讨南唐,按王太保先南后北统一大计,攻打南唐,重在寿州。而攻陷寿州需四策并举。 “其一,操练水军。去年就已定下水陆并进之计,造船练水战不可懈怠。 “其二,必取寿州。今因淮南道行营指挥使李重进,死死围住寿州,眼看城中粮尽。而南唐齐王李景达,遣许文稹、边镐、朱元等,统舟师五万救援,驻扎在紫金山。修甬道运粮草,幸被李重进突袭。寿州如不能果断夺取,从此,南唐与大周陷入南北对峙,征服南唐将遥遥无期。 “其三,宽待民众。死罪以下概不追究,都叫他们回家复业。开仓赈济饥民,鼓励饥民创业。开科考,黄衣草泽都准许参试。使江北之民愿被皇风,江南之民将逐渐被感召,统一大业可成。 “其四,全力打援。围城打援之计也是既定方略,必须进一步发挥,尽量多地吸引援军,歼灭其更多生力军,使得南唐经寿州一战而元气大伤。” 魏仁浦所说王太保,是指王朴,枢密使、检校太保。柴荣与之讨论军国大事,每每心意相恰,往往不约而同说出同一个办法,被柴荣视为知音。 魏仁浦一番奏闻,白叠飞龙柴荣表示赞许:“魏爱卿所说四策并举,至为重要。就以魏爱卿为军师,亦望该管大员奉行不二。凡有违令者,军法从事。今番朕御驾亲征,寿州必欲夺之。朕之部署,叫魏爱卿宣布。” 文武百官皆一声高呼:“臣等谨遵圣谕,断无差池。” 柴荣将一道诏令推了一下,内侍递给魏仁浦。天子征南之令是: 本次征讨南唐,率三万禁军,直逼寿州城下。河南、淮北二十州团练使,各率本部都往寿州前线集合。 以殿前司都点检、驸马都尉张永德,为都指挥使。 以殿前司都指挥使、检校太保赵匡胤,统兵五千为前锋都指挥使。 以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检校太保郑恩,统兵五千为殿后都指挥使。 以一品勇猛夫人陶鹳为御营都虞候,随朕左右,执掌军法。 随征三万兵,计有殿前司的铁骑马军左右厢、控鹤步兵左右厢,侍卫司的龙捷马军左右厢、虎捷步兵左右厢。 各有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都虞候三员大将,呼延赞、高怀德等二十四员大将皆随先锋官、殿后官听用。二十四将之下又各有统制、训武郎、都头、队正等,天子不予点名。 兵抵寿州,以淮南道行营指挥使李重进,为各军都指挥使,除朕而外,悉听其指挥。 朕御驾亲征,以枢密使、检校太保王朴为东京留守,便宜从事。 枢密使王朴、枢密副使魏仁浦及数十员大将纷纷高呼:“臣等谨遵诏令,一往无前,万死不辞。” 正月十七,天子率军从大梁出发,经陈州,直奔下蔡。 三月初三,天子率军达到下蔡,趁夜南渡淮河,到了寿春城下。 要攻下寿州,需要向东南经过紫金山、硖石山、八公山,才能抵达寿州城下。寿州的地理形势,易守难攻。 寿州城北是淮河水自西向东。城东北被淝水紧紧护住,淝水自西北穿越硖石山而来,向东南而去。又在东南不远折转向西南,又紧紧护住寿州城东南、南面。而城北又是八公山、硖石山作为门户。 再往东八十里,就是许文稹、边镐、朱元等南唐大将驻扎的紫金山。 这样的地形特点,使得寿州成为战略要地。 历朝历代统一江南,必定要经历惨烈的寿州之战。否则,就无法取得庐州。而即便绕道东边的濠州,先取庐州,寿州必能侧击救应。这样的话,对于统一江南大计,只能隔江而叹。 因此,寿州只要拿下,江南必然震动。汉末袁术不就凭借寿州而称帝么,只可惜此人韬略,比之曹刘孙等三雄差得太远,甚至连张绣都不如。 前秦建元十九年(383年),著名的淝水之战就在这里。前秦世祖苻坚发动统一之战,其八十万大军,被东晋八万军打败,使得宰相谢安、名将谢玄、谢石等名垂青史。 所以,朝堂之上,枢密副使魏仁浦再三提醒皇帝,寿州必须拿下。 这次,柴荣虽然没有统帅太多的人马,但全部是亲卫禁军,铁骑马军、控鹤步兵、龙捷马军、虎捷步兵,是大哥柴荣亲自过问,二哥赵匡胤、三哥郑恩、十一哥李重进、十六弟张永德四兄弟亲自组建、亲自训练的。 这些禁军,不但将领个个悍勇非常,而且普通兵丁的遴选标准就很高,战斗力非常强悍。 他们平时不驻在一处,分散在东京四围八百里范围之内的各个州县。一旦天子诏令,昼夜兼程,两天之内就到了天子面前。 攻打寿州的关键在于,不是你的兵将有多么悍勇,而是怎么冲过去三面环绕寿州城的淝水。只要过得了淝水,冲到城门根,再设法攻击,也只能有一半胜算。人家守城大将只要骨头硬,你还是无可奈何。 自从去年正月,柴荣御驾亲征,整整过去了十四个月,寿州城仍然在南唐名将、清淮节度使刘仁瞻手中。 南唐援军五万舟师,三员统领大将分别是:应援使、永安节度使许文稹,督军使边镐,北面招讨使朱元,他们的舟师驻守紫金山。列成十四个城寨,像串联起来的珍珠一样,和城内的守军遥相呼应,称之为连珠寨。 许文稹等人指挥民众及军兵,于正月挖甬道,要给寿州城输送粮草。 甬道挖了四十余里,快要挖到寿州城外的时候,后周的庐寿招讨使李重进发觉,展开突然袭击,斩其五千余人。李重进趁势猛杀,夺掉了两个军寨。 但是许文稹三将的大部队依然在紫金山盘踞,要解决紫金山这股援军,仍然是个难题。 南唐寿州守将、清淮节度使、江夏侯刘仁瞻,字守惠,彭城人。柴荣二征南唐这年,刘仁瞻五十八岁,是南唐绝对的柱石。对于南唐朝廷忠心不二,因而愈发显得这块骨头不好啃。 幸好,他的顶头上司、齐王李景达,坚决不许刘仁瞻出战,要他死守待援。也许李景达是对的,寿州城坚守没问题,但出城打击周军的话,唐廷大军很可能不是对手。 但南唐总指挥李景达还带着五万水军,驻守在濠州,因南唐枢密副使陈觉为监军使,独揽大权,李景达被架空,总计十万援军却始终不来寿州,这就使得刘仁瞻很被动了。 寿州城中已经食尽,幸亏城中苇塘、港汊中还能捞到一点鱼,勉强支撑。 白叠飞龙柴荣在寿州城下的御帐中,召集众将,商议如何打破紫金山援军,彻底孤立刘仁瞻,迫使寿州内部生变。 此时,军前通事舍人葛明江急慌慌进来,向皇帝跪下:“臣启陛下:南唐甬道再次挖通,昨晚开始向寿州城中输送粮食。虽然输送少而且慢,难以满足寿州城中军民之需,但寿州守将势必更加坚定。” 柴荣感到非常震惊:“谁去将甬道破掉?” 第385章 捣毁输粮道 寿州城下,天子行营,周世宗柴荣二次征南唐,听了葛明江的奏报,喝问谁去破掉甬道。 二弟云耳蟠龙赵匡胤、三弟清油班龙郑恩一起出班,吼声如雷,齐齐答道:“臣愿往!” 柴荣当即面谕:“元朗、子明一起出动。元朗率前锋五千禁军,征召民夫,共同破其甬道。子明率殿后五千禁军,前出甬道之东二十里,至赤釜山埋伏,截杀紫金山出援之敌和甬道东逃之敌。 “二弟破掉甬道之后,与三弟会合,向东杀向紫金山连珠寨。 “四弟、八弟、十三弟各率三千禁军,分头绕道至紫金山连珠寨东、南、北三侧,隐秘设伏。 “你们三兄弟等到元朗破掉甬道,与子明一起,都听元朗节制,四个方向直捣连珠寨。违令者,军法从事!” 二弟元朗自然是赵匡胤,三弟子明是郑恩,四弟是控鹤军都指挥使崔彦进,八弟是铁骑马军左厢指挥使呼延赞,十三弟是铁骑马军右厢指挥使高怀德,五兄弟纷纷捧过令箭,齐声高呼:“得令!” 这五支令箭一下,御帐中随征数十员大将顿时热血沸腾,没轮到出战的个个情绪激动,就要开锅。 柴荣振声喝道:“其余众将,加紧操练本部人马,从御营直插紫金山南侧,防堵连珠寨兵南逃渡江。 “待连珠寨一破,右骁卫大将军王环,所练的水军亦将到来。届时水陆并进,随寡人奔袭濠州,歼灭李景达和陈觉。经此一役,叫南唐名将及水陆精锐悉数损失,为统一大业奠基。” 这么一说,御帐众将舒了一口气,哦,好戏在后面,那就好好操练吧。 按世宗对于禁军的编成办法,厢辖十军,军辖五营,营辖五都,都辖两队。每队五十人,每都一百人,每营五百人,每军五千人,一厢是五万人。 以营为基本单位,调动、出征、训练、招募,多以营计数。柴荣的禁军最多达到六十万人,北宋禁军最多曾达到百万。 这与唐朝军事编制大为迥异,是五代战乱以来,综合唐朝兵制,从朱温开始,历代演变,到了柴荣禁军改革,基本定型。也成为宋朝兵制的基础。 基本原则仍旧是唐朝初年的兵不识将,将无专兵。但柴荣的这套禁军制度增加了枢密使,专管军事。于是,形成了军事制度的三权分立。 枢密使听皇帝命令,管兵籍、虎符。掌管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这些都要皇帝直接批准,以枢密使名义下令。还管内外诸班值,内外禁兵招募、阅试、迁补、屯戍、赏罚等事。 殿前、马、步军三帅,分统全国禁兵和厢兵。各设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都虞候三官。有管理权,但没有发兵权。 各禁军营、厢,或轮番守卫京师,或分驻于全国各地的州、险要关隘。各州按其位置不同,设有都督、节度使、观察使、防御使、团练使、刺史六等武官。 观察使以上者,可以管理数州禁兵、厢兵,负责操练、驻防。防御使以下,只管一州兵。但是他们没有枢密使和三帅的双重命令,这些兵动不了,什么也干不了。这是地方管理的权限。 但是地方的节度留后、观察、防御三种职务,俸禄与宰相平级。团练使是宰相的一半,等同于朝廷的签书枢密院事。如果是大功臣,获封都督、节度使,高出宰相的俸禄三分之一。 柴荣及宋朝给予文官的待遇,在历史上就是最高的,武将的待遇更胜一筹。柴荣及宋朝将武将的权力牢牢限制,但给予的待遇是历代最高的。 宋朝的苏东坡出狱后,就被任为黄州团练副使,虽然品阶不高,也调不了兵,只是管理权,但这个待遇却是十分优厚的。 所以,宋朝兵制形成了枢密、三帅、州三方制衡。有人问了,既然都这样了,柴荣及宋朝的兵部,还能干些啥事呢? 兵部下有三衙: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除了管不住殿前、马、步军三帅,地方三个兵种的事物还是兵部的事情。管理全国武库、情报、地图、抚恤、退役、六品以下武官人事、武举遴选等。 此时,云耳蟠龙赵匡胤这个殿前都指挥使,便是三帅之一,其前锋帐下五千禁军,大将有防御使、团练使一级的战将五员,统制、训练官、都头、队正若干。 清油班龙郑恩为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也是三帅之一,级别与赵匡胤相同,都是检校太保。 清油班龙郑恩接令就走,要率本部五千殿后禁军,前往赤釜山设伏。他这一动弹,就将老婆薯粉龙锤陶三春的心给挂走了。 大哥柴荣看了御营都虞候、薯粉龙锤陶鹳一眼,笑道:“弟媳怎么了?三弟将你的心拽走了?两日之后,我有一个特殊任务,需要你出马,先别忙。” 到了第二天上午,云耳蟠龙赵匡胤指挥所部,并各地乡兵,将南唐甬道全部捣毁。斩杀其输粮军三千二百人,输粮使岑非武,率一千残兵苦战逃脱。 清油班龙郑恩埋伏在赤釜山,遭遇紫金山五千兵驰援。 郑恩亲率一千军挑战,打残其前锋大将握神榛。其弟握神榜来救,与郑恩大战二十余合,恰要取胜,其长兄握神枪及嫂常登茭双双杀出,将握神榛、握神榜救走。 郑恩率队狂追,杀其两千,被其逃走,未能引入赤釜山包围圈。 云耳蟠龙赵匡胤、清油班龙郑子明,安顿属下扎营,都回御帐禀明战况。 郑子明介绍:“这个握神枪的悍勇,堪比大周顶级名将。也使一柄大槊,而且分量足有七十二斤之多。虽然比之某家的枣木槊轻了十斤,却是蚬木杆的,任何兵器斩不断。缠斗起来,宛如滔滔江水,无休无止。” 柴荣看他没说完,也不接话。郑恩又说:“握神枪的老婆叫个常登茭,其父乃百胜军节度使常勾魂。这个女将身长七尺三寸之巨,力大无穷,善使勾魂神枪,其枪重足有六十八斤。颤动起来,鬼神皆愁,令人心惊胆战。” 白叠飞龙柴荣经过汇总情况,连悍勇无敌的郑子明都这样说了,南唐果然有的是英雄豪杰。面对满帐文武问起来:“众位爱卿,有谁知道握神枪、常登茭、握神榛、握神榜的来头?设法叫他们投诚到我大周。” 军师、枢密副使魏仁浦出班奏曰:“陛下,六年前,太祖敕封袁不挫的时候,可还记得袁不挫之子袁丈洪,还有个琴曼纹。琴曼纹叫袁丈洪为十一弟,自称三姐。” 柴荣忽然想起来,抚掌大笑:“军师真是过目不忘。袁斩、袁辅兄弟与琴羞等人,与常勾魂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乃是结义的百胜十二侠。当时太祖对他们是怎么册封的?” 魏仁浦对曰:“袁斩袁丈湖被太祖制授为费伯,袁辅袁丈洪被太祖制授为平恩伯,琴羞琴曼纹被太祖制授为汴河仙子。记得不错的话,握神枪乃常登茭之夫。我们何不找到常勾魂,将他们的百胜七雕,也叫来为我所用。” 白叠飞龙柴荣又问众文武:“哪位爱卿可以做成此事?” 薯粉龙锤陶三春、饮血寒煞潘美,二将齐刷刷站出班位,异口同声高呼:“臣愿往!” 柴荣笑道:“三弟妹、十弟,你们都说说理由,叫朕听听。” 陶三春看看潘美,推他一家伙:“老十先说。” 潘仲询说道:“陛下,小弟之妹九姜嫁给了丈洪。丈洪是续弦,九姜也是再嫁,所以父母就没有惊动许多人送嫁,连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我可以带上丈洪、九姜,去说动常勾魂。并可以为将来收服岭南打下基础。” 柴荣又惊又喜,笑道:“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关系,朕准你前往。” 陶三春接着禀曰:“臣弟陶虎却与汴河仙子十分亲近,马上就要完婚。” 柴荣更是大笑起来:“好,朕准你与仲询前往,陶虎这厮也跟去。叫他们回来,朕亲自给陶虎和汴河仙子主婚。此次前往百胜军,以陶三春为主将,潘美为副。十弟,可要当心你家三嫂的一对描金滚龙大铁锤。” 陶三春、潘仲询齐声高呼:“臣遵旨!” 二将出来御帐,陶三春、潘美二将对于互相之间的说辞都大为好奇。陶三春问:“老十,你妹妹九姜怎么就嫁给了袁丈洪?” 潘美几乎同时在发问:“三嫂,陶虎是怎么勾搭上了汴河仙子?” 二人哈哈大笑,商议前往百胜军,如何将百胜十二侠及百胜七雕说服? 郑恩疯了似的跑出来,大喊大叫:“老十,你嫂子没跑过远路,多多照顾她。三春脾气不好,动辄打人,可别到南唐闹出什么事?你得看死她。” 潘美对三哥抱拳:“三哥,就凭俺嫂子的一对描金滚龙锤,就算闯祸,关键谁能捉住她呀。你这么说,该不是怕嫂子跟了我吧?” 郑恩上来就提溜起潘美,单臂抓住他的一条胳膊,甩起多高,大吼道:“潘美,就算你娶了她也是对的。但必须保证三春安全回来。” 潘美大喊大叫:“大哥、二哥,你家三弟打人啦。” 白叠飞龙柴买准、云耳蟠龙赵元朗应声而至,天子柴荣怒道:“老三,耍啥神经呢?放下老十。” 郑子明一下子就蔫了,将潘美放在地上。 赵匡胤过来,拧着郑恩的耳朵:“老三,你是不想让三弟妹出征吧。好啊,大哥,叫陶三春留下,省得老三不放心。” 郑恩一听,顿时傻眼,急忙恬着脸,给两位哥哥和十弟陪笑脸:“大哥,二哥,三春没出过远门,在家快憋死了。我没说啥呀,十弟,对吧。” 潘仲询急忙打个圆场:“大哥、二哥、三哥,放心吧,兄弟必须将三嫂安全带回。告辞,三位哥哥保重。” 陶三春也对着柴荣、赵匡胤抱拳施礼:“大哥、二哥,看好子明,少让他喝酒。俺跟老十走了,没事的,放心吧。” 陶三春说完,早有卫兵牵来马匹,抬来一对描金滚龙锤。她双手提上大锤,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第386章 智闯江宁府 出来御营,陶三春令潘美稍停。 陶鹳正色道:“老十,咱俩各自叫上陶虎、汴河仙子和潘姜、袁丈洪,各带亲卫五名,假扮商旅前往百胜军。两天后,汴梁城西门会合。六天赶到虔州,相会常勾魂。” 潘美一听,三嫂果然不是盖的,指挥的好,大喝一声:“得令!” 二将快马加鞭,潘美直奔洺州的洺王府,找出袁辅和潘姜。 陶三春直奔汴梁自己家中,与陶虎和琴羞说明情由。 二将带人到汴梁西门聚齐,直下陈州,走光州、江州、洪州、抚州、吉州这条南北大道,直取虔州的百胜军。 经过五天时间,陶三春、潘美带着四将,都装扮商贩,一路疾驰,到了百胜军驻地虔州。 一打问,常勾魂去年就调去了江宁府,专为前线输送粮草。陶三春大叫:“天啊,白白跑这么远,耽误时间。” 潘美对三嫂笑道:“这一路只顾看嫂子的英武,没顾上看景。走,往江宁府,这次要好好看景。” 陶三春过来就将潘美举过头顶:“老十,说实话,晚上想嫂子了没?” 潘美吓得魂不附体:“三嫂,该不会摔死我吧?放下我,放了才说实话。” 此时,陶三春举着他换手之际,忽然撩到潘仲询的长瓠,如此之巨,大为震惊。当即脸色绯红,将其放下,口不择言:“嫂嫂怎么舍得摔你,弟弟有个差池,还怎么看兄弟大瓠?” 潘美一听,这是哪儿跟哪儿啊,顿时有点蒙圈:“嫂嫂的腰菱想必很小么,难道盛不下兄弟?” 潘姜过来扶住哥哥:“二哥,你们说的长瓠、腰菱,是什么意思?” 潘美当即笑喷,跑过来对三嫂耳语:“就说是棒槌、洗衣盆。” 陶三春压低声音,正色道:“不对,应该是筷子和碗。” 潘美大惊失色,悄悄问道:“三嫂,难道你的腰菱像碗一样大?” 此时,陶虎和琴羞过来,都晃着拳头,齐声问:“姐姐,打他不?” 陶三春一巴掌扇在陶虎屁股上,怒吼道:“打你个头啊!” 平恩伯袁辅久经江湖,哪能不知道他们的对话是什么意思?长瓠就是成年男子的好东西,腰菱就是成年女子的得意处。只是笑,不作答。 陶虎和汴河仙子琴曼纹吓得唯唯而退,潘姜扶着夫君袁丈洪躲得远远的。 陶三春一看天色还早,大喝一声:“众卫士,上马疾驰,于路用饭一个时辰,住店三个时辰,直奔江宁府。” 所谓江宁府,即南唐建都之际的金陵府,今天的南京,南唐的国都。辖上元县、江宁县、溧水县、溧阳县、句容县、广德县、当涂县、芜湖县、繁昌县、六合县、铜陵县、青阳县,多达十二县。 从南唐开始,江宁府成为天下最为富庶之地,也成为南国的文化中心,取代了中唐时期的扬州。中唐之际,五金贩神范朱公,率领贩伐丈疆旅到浏阳贩锡,澄泥贩神陈哲出谋曾说,天下富庶之地,扬一益二。 到了南唐、后周时期,天下最为富庶之地,已经变为汴梁第一江宁第二。扬州、成都退居第三第四甚至更靠后。 这要归功于南唐求稳的国策,数十年没有大的战事,将天下大多数富商、工匠、文人吸引到了这里。也为江宁府在后世近千年的繁华奠定了基础。 众人一听要去江宁府,当然是精神振奋,都想看看这个地方,那可是人人心向往之的富商、文人之都。 一路晓行夜住,六人赶到了江宁府,远远的问路人,一听说去江宁府投亲的,无不羡慕。看路人的一脸敬意,弄得六位富商大侠好不舒坦。 第三天上午,六位到了江宁府南门外,聚宝山下。 一看城门盘查的一丝不苟,六人之中,大周朝的大将潘美、郑恩老婆陶鹳、汴河仙子琴曼纹,这三个肯定不好进城。 这时候,饮血寒煞潘美的出身是引进使,主管臣僚及外国与少数民族进奉礼物诸事。薯粉龙锤陶鹳是郑恩夫人。琴曼纹的出身是太祖郭威的制书。 袁辅是平恩伯,但跟陶虎一样,也有商户出身,潘姜是大周白丁户籍,人家三个很好进。 陶三春可劲掏她的褡裢,还不错,将几年前的商户出身找了出来,她也能进城了。就剩琴曼纹和潘美进不了,怎么办呢? 袁辅这些年往来各个大小国经商贩卖,办法多的是。他说道:“进城轻巧得很,必须听我的。” 汴河仙子琴曼纹和饮血寒煞潘美,刚才还一脸扫兴,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致。 潘美凑过来,急忙问妹夫:“兄弟,快说,什么都听你的。” 袁辅往后面十个卫士队伍中一招手,都打扮成商户的卫士们纷纷过来,袁丈洪对大家附耳道:“勇猛夫人和我、陶虎叫卖薯粉,潘姜、二哥带领众人如此如此,必能进城。” 大家高呼妙计,纷纷按照袁丈洪之计准备。 不多时,陶三春、陶虎扯起喉咙高喊:“最好的薯粉啊,河东蒲县的啊,厨房必用啊。” 这一喊,假扮商贩的卫士们及潘美、琴曼纹,“呼啦啦”围拢一大群。人围得越多,越有人凑堆。南唐人不少好奇的,也纷纷围拢,看着薯粉果然是上好的粉条,还有雪白的粉芡,个个都来问价。 忽然,陶虎捉住潘美的手,劈手就打:“好你个窃贼,敢偷我的薯粉。” 潘美猛力一甩,扛起一袋粉条,五名卫兵飞奔而去,直接冲入了南城门。守门卫兵高喊:“哎哎哎,怎么回事?” 潘美大喊:“后面,后面,后面追的紧。” 几个卫兵慌忙看后面,又冲过来一个女的,也有五名商贩跟着,往城内猛跑,差点将城门卫兵撞翻。一个卫兵被撞个趔趄,大喊:“怎么回事?” 领头的女人正是琴曼纹,大喊道:“后面,后面,不得了!” 这时候,陶鹳、陶虎、袁辅、潘姜四人,拉着马匹和马车,拼命追来。陶虎甩动着商户出身,大喊:“那些人是城里老客户,我们相信他们,他们却抢了就跑。军爷,你得给我们做主啊。” 领头的城门卫兵恍然大悟:“这么回事啊,算了,算了,不就两袋粉条吗,值得大呼小叫?既然你们熟悉,还不进城去找到他们评理?去吧。” 四人晃动着各自出身凭签,牵马赶车过去长干桥,进了南门。往东三拐两拐,到了法光寺那边,大家都在这里等着。 潘美、琴羞都冲着袁辅伸出大拇指,众人哈哈大笑。 薯粉龙锤陶鹳发令,叫潘美、袁辅、陶虎和自己各带一队,打探常勾魂的住处,还到法光寺集合。 平恩伯袁辅一路很快就回到了集合地,搞清楚了常勾魂的住处。潘美、陶虎两路也相继回来,所说的住处完全相同,常勾魂的家并不在城内,而是在城西的白鹭洲。这是长江边的一座岛屿,从龙西桥出去江宁城就是。 潘美打听丰城侯常勾魂。知情人介绍,常勾魂现今早已不是丰城侯,已被南唐元宗李璟册封为太平县公,封地在宣州。 到了白鹭洲,打听太平县公别墅,人们指一指一座山岗,半山腰青瓦蓝砖朱门的就是。众人很快就到了岗上的台地,找到了门口。 恰好飞跑出来一人,失急慌忙的,眼看就要跟陶三春撞个满怀。陶三春眼疾手快,电光火石之间,双手将这人高高举起。吓得这人大叫:“何处高人,到我们家有何贵干?” 一听这声音,再看那块头,汴河仙子琴曼纹、平恩伯袁丈洪认出来了:“三嫂,快放下他。这是我们的四哥啊。快放下。” 陶三春将其稳稳放下,这人定了定神,也看清了琴羞和袁辅,惊得慌忙过去单膝跪倒在琴羞跟前:“三姐,你怎么到了南唐,十一弟怎么也来了?快,快大堂有请。” 琴三姐、袁十一看常登舰的情形,对于兄弟们依然亲热非常,一面带人往院子里进,一面给常四哥介绍了陶三春、潘美、陶虎以及十名卫士。不带丝毫隐瞒,真名实姓。 常登舰对潘美、陶虎没有丝毫感觉,没听说过。唯独对陶三春大感震惊:“薯粉龙锤陶三春,三姐的大名如雷贯耳,闻名天下,今儿咋来了我们家?” 陶三春哈哈大笑:“一会喝口茶,自然明白三春怎么来的?” 说着话,众人进入了正堂。侍女们纷纷端来热水、面巾,叫众位洗手擦脸。还没等落座,一人从后堂而来,大叫道:“登舰,怎么还不走?” 常登舰急忙回应:“爹,你看谁来了?三姐琴曼纹、十一弟袁丈洪啊!” 果然是常勾魂,一听儿子这么说,紧跨两步,到了正堂。看见琴曼纹和袁丈洪,他上来就将两位揽在怀里:“好孩子,到了汴梁,怎么一去不回呀?” 琴曼纹、袁丈洪慌忙从义父怀中挣脱,规规矩矩磕头,常勾魂高兴得合不拢嘴,一直哈哈大笑。大叫排开盛宴,大嚼豪饮。 经互相介绍,潘美、潘姜、陶虎,也都给常勾魂跪下见礼。出来一位绝色妙人,常勾魂介绍道:“曼纹、丈洪,这是你姨娘桂中雪。中雪,这两位是登舰的结义兄弟,这几位都是汴梁富商。” 桂中雪款款而来,与众位一一相见,互相寒暄。 当桂中雪看见潘美的一刻,那种身材,那种俊朗,顿时愣住,直勾勾盯着不放。 潘美对陶三春耳边轻声惊呼:“三嫂,桂中雪盯上我了。这可怎么办啊?” 第387章 联诗白鹭洲 白鹭洲,太平县公别墅。 薯粉龙锤陶三春一看这情形,还真是不对头。 她急中生智,一把揽过饮血寒煞潘仲询,在他脸上蹭一蹭。继而装着失态,将潘美推开。桂中雪一看这情形,猜想的是,估计他们是两口子,顿时将目光收回。干咳了一声,赶紧招呼上酒菜。 常勾魂焉能不知道桂中雪与潘美的这一幕,毕竟五十二岁年纪,什么东西能逃过他的法眼? 而桂中雪才二十八岁,原本是丰城侯府的侍女,因美貌绝伦,被常勾魂将其贱籍销掉而纳为妾。潘美也才三十二岁,白白净净,看身材乃是武行出身,上战场必然是一员悍将。姨娘比义子还小,美女爱英雄,天经地义。 常勾魂也就不在意这个,与孩子们说些方方面面的事情。陶三春看着越说越热闹,看看潘美,一使眼色。潘美心领神会,到院外的马匹上,取下褡裢,从中掏出一个镶金楠匣,进来递给陶三春。 薯粉龙锤陶鹳对着太平县公常勾魂双膝跪倒,将镶金楠匣举过头顶:“叔父,这份特殊礼物,望你务必收下。其中缘故,还请另室说话。” 常勾魂一开始闻听“陶三春”三个字,就心中打个激灵。看她身长与猛将比肩,说话嗓门齐高,却并不刺耳,一股子冲天豪气难以掩盖。 又看到了她的一对描金滚龙锤,与传说中的一般无二,早就预感到会有什么不速之举,这就来了。 他急忙将陶三春拉进侧室,慌忙问:“素闻陶将军英雄无比,今番来我南唐,必有要事。曼纹、丈洪跟我的儿女乃结义的百胜十二侠,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有什么事情但请明说。” 陶三春将镶金楠匣打开,里面是黄绫包裹,一看黄绫就知道必然是皇家之物,惊得常勾魂的手,顿时抖了起来。黄绫再打开,里面是一头于阗玉的卧牛,牛角和四蹄都是镶金的。 俗语说,有钱难买金镶玉,这就是一件金镶玉宝物。卧牛高五寸、长九寸,属于超大体积的于阗玉雕件,虽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那也不是俗人可以拥有的稀世珍宝。 陶三春说道:“这是大周天子密赐太平县公的玉牛。临来时,天子口谕,常将军之父全椒侯常凌、姑母太平侯常凄,都是令人敬仰的豪杰,将军岳父高溥一家更是渤海高氏,满门才俊。将军一家遽尔流落南国,天子甚为怀念。赐其玉牛以作纪念。” 常勾魂乃唐哀宗天佑二年(905年)生,是个乙丑年,属牛。 陶三春此言一出,常勾魂顿时热泪翻涌,慌忙朝着北方汴梁跪下:“臣常勾魂谢陛下隆恩,愿陛下福寿绵长,社稷永存。臣等结义兄弟及子女、弟子等,无不心向中原故国。陛下但有驱遣,勾魂等万死不辞。” 陶三春赶忙将他搀扶起来,见他这么赤诚,索性就将清油班龙郑子明与常登茭及握家三兄弟对阵情形、以及天子对常将军的希冀,一一说明。 常勾魂毫不犹豫,抹一把泪水,振声说道:“请陛下放心,勾魂这就给小女和神枪、神榛、神榜三兄弟去信,叫他们要么托辞移防走掉,要么上阵假打。同时,勾魂将面禀李璟,陈述厉害,争取罢战议和。 “到时机成熟,勾魂一家及结义兄弟、门人弟子,全数回归中原故国。” 陶三春与之越说越亲,看常勾魂一直泪光闪闪,自己也大受感染,敬重爱戴之情油然而生。人在他乡,那种对故国的思念之情,只有真正见到本人怎么说,才能被深深触动。 此时此地,陶三春对叔叔的辛酸泪,感触之深,可以说无比震撼。见叔叔说到动情处,抽泣不止,陶三春禁不住扑入常勾魂怀中,也陪着抽泣起来。 常勾魂紧紧揽过陶三春,像亲父女一般,哭得忘乎所以。 经了解,常勾魂之妻高莫妾,在宣州城中看守着太平县公府邸,孙子们跟着婆婆。白鹭洲这边的宅子由妾桂中雪和几个媵陪着。儿子常登舰、儿媳宵摇肢随自己押运粮草,女儿常登茭、女婿握神枪在寿州前线。 刚才常登舰飞跑出府,是要押运粮草去的,宵摇肢已经等在长江北岸。 既然这样了,常勾魂命令:“登舰,你拿我令箭,叫摇肢也回来吧,这一趟押运粮草,叫你赞碑叔叔和打鬼叔叔去。” 常登舰正愁跟三姐、十一弟怎么亲热呢,老爹换将运粮,高兴得大叫一声:“得令!”又是猛跑而去。 常勾魂所说的摇肢,当然是儿媳宵摇肢,百胜十二侠的七姐。所说的碑赞叔叔,当然是百胜七雕的老六石赞碑了。看起来,百胜七雕的六弟石赞碑和七弟打鬼都跟着大哥常勾魂,在南唐常勾魂军中效力。 眼看就到了中午,酒菜早已上齐。众人早已饥肠辘辘,恰好常登舰带着宵摇肢回到家里。宵摇肢慌忙与三姐琴曼纹、十一弟袁丈洪相见,结义的兄弟相隔六年才见到,激动得不得了。 宵摇肢看着袁丈洪,居然获封平恩伯,御赐金牌“花草贩伯”,许带旨行商,对此结局十分动情。 得知义祖父袁不挫被封为洺王、花草贩神,在贩神都天部众神中,爵位之高,绝无仅有,宵摇肢更是瞠目结舌。洺王之封,那可是亲王等级,历朝历代这样的封爵只给皇兄弟、皇子,其尊贵仅次于天子。 那时候,宵摇肢亲眼看爷爷袁不挫是如何逃难,想想从前,禁不住替他们袁家落下热泪,对袁丈洪一顿熊抱,叹息道:“十一弟这下跳出苦海了。” 所有的话说得差不多了,琴曼纹、袁丈洪禁不住异口同声问起袁丈湖。 袁辅对义父常勾魂说道:“爹,我二哥现在哪里?六年来怎么一直不见他的踪影?” 常勾魂见他问起袁丈湖,禁不住哈哈大笑:“丈湖的事情么,这可要听摇肢来说。” 宵摇肢得意洋洋,神神秘秘做个鬼脸:“先吃三杯酒,叫我慢慢告诉你。” 席间,两张八仙桌对在一起,从左至右顺手方向依次是: 义父常勾魂挨着陶三春,姨娘桂中雪挨着陶虎,常府的美媵仰笑白挨着潘美,袁辅挨着宵摇肢,汴河仙子琴曼纹挨着常登舰,潘姜挨着常府的武学博士缭泽光。恰好十二人围满桌子,互相说笑,好不快活。 酒至半酣,仰笑白出了个酒令。对着在座的人或者桌子上的菜、碗筷盘盏等,领头的出一句诗,下面挨着坐的人,数八个数接一句。数到八个数没说出来,罚酒三杯。下一个人往下续。 直到四句诗说完,最后一个说完的,重新起头,依次循环。中间凡说不出的都是罚酒三杯。全部说出,四个人同干一杯。第四个人出题,第五个人说第一句。 陶虎当即反对:“俺根本不识字,哪里来的诗。” 陶三春也激烈反对:“我虽然早早管账,约略认几个字,但要作诗也根本不行,我也反对这个酒令。” 仰笑白看看其他人,也就只有他们两个反对,说道:“稍微改一下规矩,最后一个字的音韵只要对上就算。何况还有第三句根本不用押韵。三春和陶虎前三圈对的好坏都不罚酒。” 就此议定,谁出酒令,谁先开始。那就先从仰笑白开始。 仰笑白还没说,禁不住自己先咯咯咯笑起来,她挨着潘美,就点着潘美说:“第一首诗就写潘美,我的第一句是:一个奇俊英雄汉。韵落在汉,下面该潘美自己,再下面该丈洪、摇肢,四句算完。” 桂中雪、常登舰、宵摇肢、缭泽光开始数数,看来他们家经常这么玩。潘美一听,怎么上来就搞自己,蒙圈之中急忙思考。数到第七个数的时候,叫道:“有了,我的第二句:南唐仙子作谬赞。” 众人纷纷叫好。轮到袁丈洪,他们家自小左手习武,右手习文,这个难不倒他。联想到潘美乃是引进使之职,第三句又不用押韵,数到第四个数就说:“我的第三句是:交往各国善捭阖。” 众人也都鼓掌通过。轮到宵摇肢,她是收尾一句,盯着潘美想,数到第九个数,猛然说出:“轻取公侯美名传。” 潘美当即被这句打晕,站起来拱手施礼:“嫂嫂过誉了,实在担当不起。” 桂中雪将全诗复述一遍: “《赞潘美》 “一个奇俊英雄汉, “南唐仙子作谬赞。 “交往各国善捭阖, “轻取公侯美名传。 “好好,你们四个同干一个。” 陶虎一听,这就作了一首诗呀,叫道:“这有何难,无须到我和姐姐这里送人情,我们也能作。” 众人看他们兄妹的灵性,果然异乎常人,真是一点就透,个个喜笑颜开。 轮到宵摇肢出题,她看来看去,点着陶三春说道:“从我往下,依次是曼纹、登舰、九姜、泽光。我出的题目是《赞陶三春》。曼纹开始第一句。” 汴河仙子琴曼纹笑笑,数到五个数的时候,她说道:“三春大号薯粉龙锤,因此,我的第一句是:北国薯粉第一贩。” 轮到常登舰,也想一想陶三春的情形,数到第三个数就喊道:“第二句:滚龙双锤掌中攥。” 轮到潘姜,她自小习文多于习武,更不消说。略微一想,当年三春的婚宴,整个东京城家家张灯结彩,作为女子,那是何等的幸福。顿时来了一句:“半个东京作洞房。” 缭泽光紧紧跟定,说道:“一枝寒梅凌霄绽。” 潘美禁不住站起来,对缭泽光抱拳施礼:“缭兄大才,这句接的太妙了。” 桂中雪将这四个人的四句也复述一遍: “《赞陶三春》 “北国薯粉第一贩, “滚龙双锤掌中攥。 “半个东京作洞房, “一枝寒梅凌霄绽。” 这四人也同干一杯。轮到缭泽光出题,他看了看桌子上的一道菜,说道:“我看到藕粉,下面以《莲花》为题。从我往下依次是:常叔、三春、桂姨、陶虎。开始吧。” 三春和陶虎一听,不写人了,改成写东西了,顿时傻眼。 第388章 孤苦仰笑白 江宁府西城外,长江东岸的白鹭洲,太平县公别墅。 以联诗作酒令,北国几位来客,几辈子没见过的事情,就被摊上了。他们除了赞叹南唐文化之发达,就是感觉自己很笨。 以莲花为题,常勾魂略微想了想,数到第四个数的时候,他点着陶三春、潘美、陶虎、琴羞、袁辅、潘姜,朗声说道:“我的第一句:数莛莲叶摇惠风。韵在风。三春往下接。” “天啊,该我了。”陶三春伸长舌头,抓耳挠腮。想了想前面这句,再想一想莲叶在风里摇,莲藕还没形成,该怎么说呢? 宵摇肢数数很慢很慢,明显的是照顾她的。就这也数到了八,咱陶三春啥时候服过输,管他娘的,胡扯吧。陶三春脱口而出:“面对暴雨也不吭。” 众人猛一吃惊,仔细琢磨,虽然类似顺口溜,还真的押韵。往深了想,几莛柔弱的莲叶顿时有了别样的风骨。桂中雪、仰笑白、宵摇肢、琴曼纹、潘姜顿时站了起来,纷纷鼓掌。 常勾魂、陶虎、潘美、袁辅、常登舰、缭泽光也都反应过来了,全体起立,热情鼓掌。纷纷大呼:“妙妙妙,妙绝!” 把个陶三春美得飘啊飘的,看起来,瞎扯的一句也管用。众位夸赞一回,仰笑白叫大家静一静,该桂中雪接第三句。桂中雪想到题目是莲花,还得往花那边来引。 略微想了一想,也不知道数到第几个数了,她大喊道:“我说的第三句是:不避三伏炎炎日。” 陶虎在那里抓耳挠腮,桂中雪捅他一家伙:“该开花了,韵脚是风、吭。” 经这么一提醒,陶虎顿时找到了感觉,想了一阵,唉,一不做二不休,学姐姐瞎扯吧。大呼道:“百天花期谁敢争?” “好好好!”满桌子人全都站了起来,为他叫好。 陶虎摸摸脑袋,害羞起来:“他娘的,叫老子砸人可没这么难?” 众人一时间哈哈大笑,这兄弟好可爱! 仰笑白也将众人的联句复述一遍: 《莲花》 数莛莲叶摇惠风, 面对暴雨也不吭。 不避三伏炎炎日, 百天花期谁敢争? 也是四人同干。大家不免分享刚才作诗时的想法和紧张,陶三春、陶虎第一次玩这个酒令,居然出言不凡、仰笑白点评了他们的句子为什么不凡。 叫姐弟二人顿时恍然大悟,陶虎兴高采烈地叫道:“原来作诗是这么个样子,将最寻常的东西抠出来,弄他娘的一句,撂出去就行。” 挨着他的桂中雪禁不住对他刮目相看,赞道:“兄弟这话说得,既实在又深刻,将诗歌技法的精髓,总结的再也没这么好了。” 仰笑白忽然感叹起来:“设若吾父尚在,必叫天下人都会作诗。” 常勾魂对于这个美媵的姓氏早就怀疑,虽然知道天下也有姓仰的,但总感觉她的身材、相貌、才学及一身武艺,绝对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三年前,她是由二弟林纵雕介绍而结识的。 恰好当时自己被封为太平县公。曾经的媵陈秀,与剑侠张散云私奔。而张散云祖上却是花蜜贩神张涯,陈秀祖上却是崇信九使的陈瑞。常勾魂不忍追杀,成就了他们。经奏请南唐天子李璟,将仰笑白补为媵。 床笫之间多次问及家世,只是跟林纵雕说的一模一样,徐州萧县人,祖籍朝歌,婆婆白云烟说,她娘在仰笑白三个月时病亡,父亲八个月时失踪。 爷爷从来不见踪影,婆婆说爷爷早就死了。由婆婆白云烟、伯伯,带着哥哥、堂兄,将其抚养成人。伯母也已经改嫁,就他们五口人生活。 她对于父母的认知,全是家人及邻居说给她的。打从她记事,婆婆就有病,勉强将之带到八岁,婆婆病故。而此前一年,她七岁之际,伯伯带着哥哥、堂兄外出闯江湖,一去杳无音讯。 他们三个据说是贩卖檀石,但又有人说不一定。如果贩卖檀石,必然要回朝歌,却从来没人见过他们三人,所以应该不会贩卖檀石。檀石就是木鱼石,朝歌特产。 仰笑白从八岁起,自己采药卖药度日,自己养鸡养鸭养猪,自己将攒下的钱,拜师学艺。幸亏文学、武学师父都可怜她小小女孩,孤苦一人生活,全都免除了学费和杂役,还都悉心教她。 到她十四岁时,听人说,南唐这边治理得很好,人民安居乐业,于是独闯南唐,贩卖江宁府特产金箔物品。贩卖途中,每天卯时练武雷打不动,每趟贩卖结束,回到师父身边,讨教新的武学要旨。 一直到二十岁时,在商界创出大号“金箔使者”。身边两大随从,大师兄凤形,二师兄汤岩,因为她而争风吃醋,恶斗竟日而逃,只剩下她自己。那次贩卖金箔物品,到虔州下辖的虔化县,突然发病,因无人照应而昏迷。 恰好林纵雕被常勾魂安置在虔化县居住,被救了下来。问及姓名,叫个仰笑白。林纵雕、林翰溪父子都已经续娶,林纵雕将其收为义女,继而介绍给常勾魂。常勾魂与之接触,感觉如沐春风,收为媵。 此时,她忽然又提及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大侠在座,或许能探清其身世。 常勾魂对她这句话非常在意,这时候,又都是半酣状态,禁不住趁机问起来:“笑白做事,虽然有师父教授,但是,可以推断,父祖必是文武尊贵之人,必是人间贵种。” 此言一出,仰笑白顿时浸出泪花。众人惊愕不已,纷纷看向仰笑白。 陶三春从商十几年,什么样的人间苦难都见过。战乱年代,像她这样成长起来的人,一抓一大把。还不错,成了太平县公的媵,省却了继续贩卖金箔的奔波之苦。 想到这里,陶三春冲仰笑白一抱拳:“仰姨,不管有什么心酸,尽管给大家说说,南国北国这么多英雄豪杰在座,指不定还能出个什么路子。” 仰笑白淡然一笑,一仰脖,将面前的一杯酒一干而尽。 她擦一把悄悄滑落的泪水,俏声说道:“千岁,叫什么仰姨,就叫妹妹吧。你们来自北国,特别是平恩伯来自洺王府。我祖籍朝歌,你们肯定会知道一些东西。我就实话实说吧,我祖父乃全懂,江湖大号灭魂天煞。” 刚说到这里,潘美“啊”一声,筷子掉在地上,慌忙去捡,长凳又被他的腿挂翻。仰笑白挨着他坐,冷不防被他这样,当然连人被长凳拌翻。 潘美急忙将她扶起来,慌乱之中,恰好蹭到了她的馒头,好挺好大啊。惊得潘美急忙缩手。仰笑白温情地看看潘美,一起将长凳扶好,再次坐定。 陶三春看十弟如此惊讶,再看看袁丈洪,跳了一坨肉,筷子怔怔地停在半空。看样子他比潘美的吃惊毫不逊色。难不成仰笑白的祖父灭魂天煞,这么叫人害怕?该是个什么人物呀? 陶三春回身看看挨着的常勾魂,嘴唇都是哆嗦的。陶三春禁不住问:“叔叔、十弟、丈洪,看样子你们都知道灭魂天煞,是怎么回事呀?” 常勾魂这才缓过神来,看看仰笑白:“笑白,说实话,三年前寡人见你第一面,就从你的脸色和眼睛里,看到了一股冲天的英气,父祖必然不是平平之辈。你祖父灭魂天煞,全懂,字保昌。你虽然对祖父、父亲毫无印象,但是,你父亲的大号乃是伏魔天官,没人知道真名实姓。” 陶虎“啊”一声,不留神也跌落长凳。急忙一弹身,站了起来,大叫:“伏魔天官根本没死!” 全桌子的人顿时目瞪口呆,仰笑白被这句话深深震撼,先是惊讶万分,继而泪如泉涌,霎时间泣不成声:“四虎哥哥,你见过我爹吗?” 陶虎慌忙说:“有常叔叔在座,怎敢当你哥哥,你是姨母辈分。前年,俺与汴梁城中结义的‘开封四虎’喝酒闹事,在汴梁东郊外对人大打出手,险些弄出人命。 “忽然一位四五十来岁的剑侠,长胡子飘到腰际,修长的体格约有八尺左右。只是一闪身的功夫,把我们四兄弟顷刻打翻在地,谁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招法。我等兄弟顿时酒力全没了,翻身就拜人家。” 陶虎说到这里,咽了一口唾沫,一时被呛到,赶紧喝了一大口酒。 仰笑白听到这里,更是惨哭起来。潘美看她不能自持,急忙托住她的肩膀。右边坐着的袁丈洪也扶住她。 陶虎叫仰笑白稳定了一下情绪,再次说到:“老人家也不搀扶我们,只说了一句话:‘某乃伏魔天官全后怕,尔等再莫要酒后逞凶。’说完就悄无声息,飘然而去。等我们四兄弟站起来,找他的时候,早已不知踪影。” “爹,爹,爹爹,女儿想你好苦啊。”仰笑白大叫一声,一口气没上来,昏厥过去。幸亏潘美和袁辅左右两边扶着,没有栽倒。 满座豪客纷纷过来,七手八脚给她掐人中,掐虎口。桂中雪吓得哭哭啼啼:“笑白,笑白,醒醒啊。” 潘美急忙喝一口清水含在口里,朝她脸上猛喷。停了一小会,仰笑白悠悠醒来。起身就往陶虎这边走,“呼通”朝着陶虎跪下:“四虎哥哥,俺爹真的活着吗?” 写书人将一首现代诗,献给诸位看客。 《你若有爸爸,请好好爱他》 ■ 山原 —— 你若有爸爸, 请你好好爱他。 当他为了生计伤痕累累地回到家, 一定要和他说说话, 把他心里的伤痛抚下。 —— 你若有爸爸, 请你好好爱他。 当他为了呵护你而被人羞辱打骂, 一定要和他拥抱一下, 把他心里的屈辱平下。 —— 你若有爸爸, 请你好好爱他。 我站在没有遗像 不见坟冢的生父灵魂前, 以万分的诚挚要求你, 若有爸爸一定要好好爱他。 —— 你知道吗, 你给爸爸带来了多少白发? 你记得吗, 你给爸爸送过几次鲜花? 你是爸爸每一道皱纹的画家, 你是爸爸永远的骄傲, 他的头颅时刻把你高高顶起, 甚至顶起着你错误的抽打。 —— 这一幕,看的满屋子人都禁不住泪水横流。一个孤儿,苦苦寻找父亲二十几年,都说是死了,却突然闪现在人间,怎不叫人心酸。 陶虎吓得慌忙将她搀扶起来:“仰姨,可别再叫哥哥了,否则我就不往下说了。” 就是,她可是太平县公常勾魂的美媵,怎能这么称呼晚辈。虽然她自己想这么称呼,但是,这叫晚辈的情何以堪? 常勾魂脸色一沉,呼一下站起来。 第389章 贩门聚常府 江宁城西门外,长江边的白鹭洲上,太平县公常勾魂的别墅里。 常勾魂站起来,正色道:“三春、四虎、仲询、笑白,包括中雪、泽光,你们年龄相差无几,就不要按照我们老辈子去称呼了。但是,曼纹、登舰、摇肢、丈洪四个是结义兄弟,还按家里的称呼来。这样大家说话随便些。” 众人齐声叫好。陶虎继续说:“我们寻找伏魔天官全后怕的踪影,汴梁东郊外摆摊的几位老者说,他们是四个人,除了伏魔天官,还有一个比他岁数更大的老者和两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身长、长相、衣着打扮相差无几。” 说到这里,陶虎看样子是说完了,他端起一杯酒,招呼大家干杯。众人乱纷纷举杯,潘美劝慰仰笑白:“吃酒,今儿是你高兴的日子,有了父亲的踪迹。来来来,咱碰杯。” 仰笑白与潘美一碰,一干而尽。站起身对常勾魂道个万福,款款说道:“对不起千岁,笑白的身世隐瞒你三年之久,是我的不对。” 常勾魂爽朗大笑:“苦命人,女中豪杰。咱们一家人,不说那些客套话。” 仰笑白说道:“笑白的本名,与真名是反着的,叫个全哭玄……。” 这句话一出口,常府的武学博士缭泽光大为震惊,“啪”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师妹,只是听师父说有个女弟子全哭玄,大号玄都剑仙。想不到在白鹭洲这么久,这时候才认了同门师兄弟,你这嘴巴也真够紧啊!” 仰笑白脖子一梗,微微一笑,感觉江湖上忽悠人的太多了,略微闪念,质问道:“既然认下小妹,师父是谁你肯定知道。我却问你,师父一共教了多少弟子?我这个玄都剑仙的大号是怎么来的?” 缭泽光一听,仰笑白的防范之心好重啊。这也难怪,自小没了父母,一个人拼搏,人世间的惊涛骇浪较之常人见得太多太多了。 他站起身形,朗声说道:“师父乃朝歌元圣宫住持血洗伯,我们八个弟子号称血洗八刀。大师兄血洗乾方,谷梁玄。我是二师兄血洗兑方,赐名缭泽光。这十年间,以贩卖高淳羽扇往来江湖之间,被千岁收留。” 缭泽光刚说到这里,仰笑白已经端端正正跪在了缭泽光面前,泪流满面:“二师兄在上,十一妹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师兄责罚。” 缭泽光将他急忙搀扶起来,哈哈大笑:“我等血洗八刀按乾兑离巽、震坎艮坤的顺序赐号,按天泽火风、雷水山地赐名。我说得不错的话,你们在十年后出师的五个,是按刀枪剑戟斧赐号,没有赐名。” 仰笑白连连点头:“我们一起出师的是玄都五仙,大师兄玄都刀仙凤形,二师兄玄都枪仙汤岩,我是三师姐玄都剑仙全哭玄,还有两个是玄都戟仙冉起、玄都斧仙范病非。师尊血洗伯就我一个女弟子。” 缭泽光笑道:“十一妹的天祖乃朝歌八剑的大哥、玄冠侠全登。高祖乃赫赫有名的檀石贩将全城,因南诏撤资、大战交州之功,被懿宗册为萧侯,御赐金牌‘檀石贩侯’,就此落籍萧县。祖籍朝歌。愚兄说的都对么?” 仰笑白擦一把喜泪,笑了起来:“对对对。我也知道二师兄祖上,乃赫赫有名的应山侯缭相,中唐时期闻名天下的白马五义四哥。” 缭泽光顿时哈哈大笑:“今儿的酒实在是好,吃出了十一妹,也吃出了愚兄的烈祖,的确是好酒。来来来,常千岁、陶千岁,只顾得我们师兄妹说话,都吃酒,干杯!” 众人都十分认真地在听他们说话,没有一个人走神。这两个人的身世,雷人到简直不要不要的,厉害,实在是厉害!这时候缭泽光呼喊大家吃酒,好几个都还没反应过来,稀里糊涂跟着端杯。 他们师兄妹的这番对话,令所有习武者震惊不已。谁没听说过血洗伯?谁没听说过灭魂天煞和伏魔天官?谁不知道血洗八刀和玄都五仙?今儿居然见到了真人,谁不是吃惊咂舌。 看起来,血洗伯的门人与仰笑白的父祖,明显的是两个门派。 潘美对于武学痴迷得很,禁不住问道:“缭兄,仰姨,你们的师父血洗伯,跟仰姨的爷爷灭魂天煞全保昌、父亲伏魔天官全后怕,不是一个门派,门派的名号是什么呢?” 缭泽光与仰笑白异口同声叫道:“贩门,祖师爷是元贩上帝。” 潘美、陶三春、陶虎、琴曼纹、桂中雪五人不约而同大呼:“我也是贩门,我的祖师爷也是元贩上帝。” 常勾魂直接蒙圈,禁不住脱口而出:“我擦,我擦擦,贩门?元贩上帝门人?太牛了。当今天下,武学有五门之说,贩门第一,道门第二,军门第三,师门第四,家门第五。难怪三春能舞动这么重的一对大锤,佩服之至。” 众人一听,这一大桌数得着他的辈分高、年龄大,居然吃惊到将粗话撂出来,一时间哈哈大笑。常家的儿媳宵摇肢笑得直接喷饭。 常登舰看潘美也是贩门弟子,禁不住问:“潘将军是哪一支贩门?” 潘美答道:“仲询的天祖乃贵乡侯,名讳潘琅,字初亮。自从天祖跟随武陵郡王宋公涯、钜鹿郡公柴大渊平定容州军乱,被封贵乡侯,落籍大名府。 “天祖潘琅与宋公涯之父攸侯宋铠、柴大渊之父莒国公柴署,乃是结义的崇信九使,都拜在凡微大帝陈哲门下。因而我们崇信九使的后人,眼下被称为凡微派。” 桂中雪惊呼:“我说的不错的话,钜鹿郡公柴大渊是白叠飞龙的高祖。难怪你与白叠飞龙能结义为钜鹿十六俊,原来你们是同派平辈。” 众人对此惊叹不已,真的是将门虎子,钜鹿郡公与贵乡侯的后人,果然不是盖的。虽然在五代战乱中,家家都遭受了或多或少的磨难,但上好的胚子,终究会出类拔萃,异军突起。 常登舰对陶三春、陶虎姐弟又问道:“陶夫人又是贩门的哪一支呢?” 陶三春说道:“三春天祖乃东乡子,大号斩阵阎王,名讳陶社,字去疾。” 陶社虽然爵位不高,但与云钗所创美社绸庄却闻名天下,前些年美社绸庄惨遭血洗,成为天子大案,被郭威、柴荣破获。 众人看她这么说,无不吃惊咂舌。难怪陶三春这么年轻就能成为北国薯粉第一贩,种啊,人种的事,真不敢开玩笑。 陶三春朗声说道:“天祖、天祖母生下五子,绸缎贩神、襄阳郡公、传布使主陶乾用,是长门,高伯祖名讳陶翼金。我们这一支的高祖,是斩阵阎王的第三子,我的高祖名讳陶翼水。 “二高祖陶翼木、四高祖陶翼火、五高祖陶翼土。每门繁衍的支脉都很大,到了我们的父祖,就各自求生吧。我就选择了卖薯粉,弟弟跟着我闯荡。 “天祖斩阵阎王,乃贩门十七将的三哥,朝歌三贩神是共同师父,也就是三春、四虎的烈师祖。大烈师祖望云端,乃贩神都天部的平德大帝,故而我们这一支,新近被称为平德派。 “但是,凡微大帝乃贩门十七将的大哥,所以,凡微派也算是平德派。” 众人对他们姐弟的血脉传承,也是惊叹不止,对于陶三春和陶虎的商业成就,大为敬服。 常登舰看看琴曼纹,这是结义的三姐,自然知道她的血脉及师承关系。他说道:“我来说说三姐的情况,不全面的地方,三姐补充。” 琴曼纹之父,乃齐昌侯琴亢,其高祖乃曲江侯琴公操。 而琴公操与武陵郡王宋公涯、钜鹿郡公柴大渊,是结义的平南十四翼,都拜在凡微大帝门下。 宋、柴,都是崇信九使的子辈。凡微大帝陈哲是他们平南十四翼的师祖。到了琴曼纹这一辈,凡微大帝就是烈师祖,朝歌三贩神是她的太师祖。也属于凡微派的。这时候,与陶三春、潘美排辈,琴曼纹低了一辈。 桂中雪看大家都介绍清楚了,大大方方站起来,向列位道个万福:“中雪也将自己的贩门师承讲一讲。我们这一支贩门,乃是蜜神派。” 这一说,潘美、陶三春都吃惊不小。这一派据说全是做的高端生意,在长安、洛阳、青州、扬州等地,影响很大。但没见过他们的真颜,今天撞到蜜神派传人,果然风姿不同凡响。 桂中雪的天祖,名讳桂绪,乃贩神部成都大总管、花蜜贩神张涯的四弟子。张涯是她的烈师祖,西面真人是她的太师祖。她们这一支贩门,按花蜜神贩张涯那儿论起来,被人们称之为蜜神派。 张涯一生收了十个弟子,但孔渎的五个儿子不被计入。因而只有祖经、孙纬、富纲、桂绪、商继五大弟子。 这些弟子及再传弟子,成就最高的两人,一个是商继,一个是祖大派。 商继最终做到忠武军节度使,获封宕国公,封地宕州,乃陇右道所属。那里曾被张议潮短暂收复,不久又被吐蕃人占据,因而没有得到赐田,实际住长安。 百胜十二侠的八哥商殖、十姐商殊,便是商继的玄孙。商殖手提十石的铁锚,可以一甩多远,号称“飞锚神贩”,在南汉绝对是第一猛人。 祖大派乃祖经之孙,因大战成都之功,被封为昌江侯,封地在岳州。 祖经、孙纬、富纲、桂绪,在张涯阵亡封神之后,四兄弟约定,各自以长安、洛阳、青州、扬州为中心进行贩卖。他们一生从事花蜜贩卖,都成为这四地屈指可数的富豪。 桂绪的后辈,全部是商人,其孙辈在扬州繁衍支脉很大,不限于贩卖花蜜,干什么的都有。桂中雪的祖父是卖书的,因而桂中雪这一辈的兄弟姐妹,除了自小学习祖传的蜜神派武功,都是饱读之士,满腹经纶。 常登舰一看,都是贩门弟子。他的曾祖常晋之是青葱花坊的坊主,与袁不挫是结义的兄弟,一同拜在宝应十三伯的七哥、彩陶贩将公量门下。祖父常凉、姑祖母常凄,打小就在长安卖花。 他们这一派现在以洺王袁不挫为骄傲,自称花神派。 常登舰当即提议:“除了常某父亲、桂姨、仰姨,我等九人何不义结金兰,还将贩门精神发扬光大?” 桂中雪当即怒吼:“这怎么行?我坚决不同意。” 她的态度是几个意思?惊得众人不知如何是好。 第390章 勾魂十一侠 桂中雪说道:“我和仰笑白怎么就不能跟大家结义?千岁纳我为妾,纳笑白为媵,许多王侯将相的妾媵,极可能是正妻的孙女,谁又计较过?” 还真是这么回事,众人一时间哑口无言。 常勾魂哈哈大笑,喊道:“寡人全力支持,你们这就叙一叙年庚八字、出身籍贯、父母妻小,摆起香案,正式结义。” 大家看老前辈这么爽快,纷纷响应,齐声叫好。 当场摆起香案,叫厨房整了几道菜,作为牺牲供果,写好元贩上帝牌位,规规矩矩摆上神龛。 鉴于凡微派乃平德派支派。而花神派祖师袁不挫,实则是宝应十三伯的弟子,属于凡微派的支派。蜜神派乃西面真人的门人弟子。 根据常勾魂提议,征得桂中雪同意,十一位都以离自己最近的一位大神作祖师,那就是袁不挫。于是又写上东南贩都泉州大总管、花草贩神、袁洺王讳彰字不挫的神牌。 按常家辈分论,常勾魂称呼袁不挫为师叔祖。常登舰称呼袁不挫为曾师叔祖,十一位全都以常登舰为准,称之为曾师祖。 常勾魂看看大家已经排好年庚次序,动情地说:“孩子们,寡人看你们的才略和气度,一个个必然成为后代宗师,可喜可贺!” 根据年庚排序,缭泽光三十三岁,是大哥。他带领十位兄弟一起俯身跪地,向贩门祖师元贩上帝、曾师祖袁不挫的神牌磕头。 磕了三个头之后,缭泽光领诵誓言:“我等贩门弟子,敬告元贩上帝祖师爷,敬告曾师祖花草贩神、洺王讳彰字不挫,誓将贩门平德发扬光大。今有我等十一人结义,生死与共,世代修好,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根据大哥缭泽光提议,十一人以常勾魂为共同师父,都拜在常勾魂门下。常勾魂坐于太师椅上,接受十一位弟子一起叩拜。 十一位兄弟结义完毕,从长至幼分别是: 大哥缭泽光,以字行,单名一个华字,生于南吴睿帝顺义四年(924年),三十三岁。中唐白马五义四哥、应山侯缭相的玄孙,南唐江宁府上元县人,大号血洗兑方。妻陈葳,是香料贩神陈檀的曾孙女。现育有一子五女。 二姐琴曼纹,以字行,名羞,三十二岁。南汉国齐昌府人,周太祖御赐汴河仙子。善使丹凤刀,大号丹凤侠。因种种波折,刚与陶虎订婚。 三哥潘美,字仲询,生于后唐庄宗同光三年(925年),三十二岁。比琴曼纹生月小。后周大名人,大号饮血寒煞。其妻李氏,乃钜鹿十六俊十一弟李重进的妹妹。现育有四子一女。 四哥常登舰,以字行,名最,三十一岁。南唐宣州宁国人,善使滚云枪,大号滚云侠。妻宵摇肢,现育有两子两女。 五姐陶三春,实名陶鹳。生于后唐明宗天成三年(928年),二十九岁。隰州蒲县人,善使描金滚龙双锤,单锤重四十二斤,大号薯粉龙锤。其夫郑恩,现育有两子一女。 六姐宵摇肢,以字行,名悦,二十九岁,比陶三春生月小。虔州赣县人,善使银蟒枪,大号银蟒侠。其夫滚云侠常最。 七哥袁丈洪,以字行,名辅,二十八岁。邢州尧山人,周太祖所封平恩伯。善使八宝驮龙阴风枪,大号阴风侠。其妻潘姜,现育有一子一女。 八姐桂中雪,以字行,名颀,二十八岁,比袁辅生月小。南唐江都府(扬州)江阳人,百胜门掌门人常勾魂之妾。育有一子两女。善使一柄凤翅刀,腰间常佩二尺八的铜箫,下端四寸可以拧下来,里面是短剑刃。故而,铜箫既可吹奏,也可杀人。人送大号箫剑侠。 九姐潘姜,字九姜,二十七岁。后周大名人,袁丈洪之妻,潘美之妹。善使柳叶双刀,人称双刀侠。 十哥陶虎,字阳王,二十五岁。陶三春之弟,善使五虎断门刀,常用描金滚龙双锤,单锤四十八斤。人称虎侠,开封四虎之一。已与琴曼纹订婚。 十一妹仰笑白,实名全哭玄,二十三岁。徐州萧县人,祖籍朝歌。乃南唐太平县公常勾魂御赐八媵之一,其玄冰剑所向披靡,剑术堪称一绝,大号玄都剑仙。因贩卖金箔,又号金箔使者。 潘美提议:“我等十一兄弟既然开宗立派,以元贩上帝和花草贩神为祖师,就叫贩门花神派。十一位兄弟中,有两对夫妻,一对准夫妻,作为后代宗师,必是八大宗师。我提议,就师父大名为号,叫勾魂八宗,勾魂十一侠,合称勾魂八宗十一侠。这样叫起来响亮,遇到敌人是不是很有威慑力?” 众兄弟纷纷叫好。常勾魂更是感动不已,振声说道:“孩子们,为师对你们寄予厚望,希望你们今后无论是经商,还是上阵杀敌,都不要忘了自己是贩门弟子,我们讲究平德,讲究杀怯践信,一定会不辱师门,万古扬名。” 弟子们纷纷高叫:“多谢师父教诲,我等以死护定贩门平德,杀怯践信。” 结义完毕,勾魂十一侠围拢师父,好不亲热,又将各种酒令耍起,连午竟夜,直玩到子时方才结束。次日,常登舰、宵摇肢夫妇带领大家游玩白鹭洲,看长江水势,好不壮观。 这次来寻找常勾魂的任务,圆满完成,陶三春、潘美兴奋异常。 南下这些天,二哥琴曼纹与十弟陶阳王,火花四溅,已经于常府之中登山飞瀑,暗结百年之好。陶三春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情有万丈长,终须作一别。勾魂十一侠玩耍了一天江宁府各处景点,陶三春带领汴梁过来的六兄弟,来与师父常勾魂告别。此番作别,不知何年何月相见,六姐宵悦、八姐桂颀与兄弟们相拥而泣。 十一妹仰笑白一心要回北国寻找父亲,经与常勾魂说明心曲,得到了准许,因而她跟陶三春一块走。 临行,常勾魂心头一闪念,对周天子柴荣修书一封,让陶三春转交柴荣。 将要离开白鹭洲,常勾魂对仰笑白耳语:“你需要如此如此,方可成就将来周天子统一南北的大业。放胆去做,争取寻亲与委托之事两不误。” 仰笑白对于他的这一番交代,佩服的五体投体。毕竟耳鬓厮磨三年来,既是媵又是弟子,此时此刻,仰笑白扑入常勾魂怀中,嚎啕大哭。继而猛推一把,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大哥缭华建议:“我们虽然隔着大江,分属两国,还是要走动起来。我们不妨每年正月十五元宵节齐聚一次,大周汴梁、南唐江宁府两地轮流进行。” 众位纷纷叫好,相约第一个元宵节相聚于汴梁城。 临行,常勾魂带给了众位一个好消息,已经奏请南唐保大天子,假托前线粮草被劫很多,粮草押运人手不够,将女儿常登茭、女婿握神枪及握神榛、握神榜兄弟调回自己身边,一起负责押运粮草。 保大天子李璟准奏,握神枪三兄弟及常登茭调回江宁府,寿州之东的赤釜山防守,等于是临阵换将。这个目的也算是达到了。高兴得陶三春、潘美给师父跪下,死命磕头,为师父的大义感动得热泪横流。 常勾魂将他们扶起来,好一通安慰,说不尽的离别话,也是泪光闪闪。 转眼间,就到了寿州前线的御营。这天是三月十三,早上应卯,陶三春带潘美等人进入御营,向天子奏报前往南唐的活动情况。 通过李重进、张永德、赵匡胤、郑子明、呼延赞等诸将奏报得知,这些日子里,天子率水陆各军并进,经过大小十余战,逼迫南唐大将起了内讧,南唐的北面招讨使朱元,与先锋壕寨使朱仁裕,率万余人投降。 紫金山连珠寨也被打破,斩杀万余人,生擒许文稹、边镐、杨守忠。 朱仁裕、杨守忠等,都是南唐调走握神枪等四将之后,所更换的大将。 天子又率领步骑夹淮南岸,与水军顺流追击东逃溃军,至镇淮军,尽歼其水军,缴获战舰粮船数百艘。 南唐齐王李景达及陈觉,所率援军五万人,经紫金山之役,被俘、战死及降者四万余。两人从濠州逃回金陵,只有静江指挥使陈德诚,全军而还。 寿州自此粮断援绝,成为一座孤城。南唐清淮节度使兼侍中刘仁赡,连饿带气,重病不起。 等前方诸将奏报完,看样子,现在只等寿州的战果了。柴荣写好了诏书,准备叫人赐书刘仁赡,让他自己选择吉凶祸福。 没人再说话了,终于轮到陶三春奏报南唐之行的结果。 她带领众将,向大哥柴荣献上常勾魂的书信,及勾魂十一侠盟单一份,将二十多天的进展简明扼要奏报。 皇帝柴荣对他们大加赞赏,就于御营赐宴,犒劳七将。又践行诺言,亲自证婚,叫陶虎和琴曼纹就在御营完婚。 皇帝柴荣从他们在南唐结义,进一步了解到这几位侠客的来头,禁不住详细问起各自擅长的本领,欢喜莫名。 征得丹凤侠琴曼纹、阴风侠袁丈洪、双刀侠潘九姜、虎侠陶阳王、玄都剑仙仰笑白同意,寿州夺下之前,都留在军中效力。 一下子增加七员虎将,白叠飞龙、天子柴荣高兴得合不拢嘴。 尤其是对于仰笑白,这个真名叫全哭玄的剑侠,乃檀石贩侯、萧侯全城之晜孙,祖父灭魂天煞,父亲伏魔天官,这女子真不简单啊!禁不住含情脉脉,恨不得将之拥入御帐之中。 太美了,太有涵养了,那种经历了无数霜露的寒梅之姿,透过一个举动,就能折服众人。那种经历了万千磨炼的精魂,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叫天大的好汉黯淡无光。 柴荣贵为天子,他到底会怎么对待仰笑白呢? 第391章 笑白摸敌情 柴荣是个有为之君,面对寿州城经年不能攻破,面对众将抛头颅洒热血,心中所想的美色之事,必须按下去。绝不可透露自己半点这方面的心思,那将使得多少人寒心? 白叠飞龙想了一大圈,手指碰到写好的那一道诏书。劝降刘仁瞻是上上之策,如果硬攻,不管是什么样的城,守城方肯定死人少,攻城方必然死人多,咱们这边不划算。然而,去送诏书的人选,一直没想到合适的人。 武将进去,敌方也是一些武将,三言两语就能开顶。文官进去,却又失去了浩然正气,唧唧歪歪,必然叫敌方小看。 柴荣抬眼看陶三春,再看潘美,他们嫂弟这次下南唐,配合得天衣无缝,何不还叫他们进城,执行下诏任务。这眼睛不听使唤,还是要瞄一眼仰笑白,他忽然有了感觉。 想到这里,柴荣禁不住笑起来,当即敕令:“朕派人进城下诏,以全哭玄为宣抚使,以陶三春、潘美为副使,三位爱卿要尽心竭力,切勿负朕。” 仰笑白大惊:“陛下,全哭玄对于阵前情形半懂不懂,哪能担当这样的重任?还请陛下三思。” 白叠飞龙哈哈大笑:“这样的使臣,比你做金箔使者轻巧多了。去吧,三春和仲询会帮助你的。你们三个只需要记住一条,切莫怠慢刘仁瞻,更不要怠慢他的监军使周廷构、营田副使孙羽、他儿子刘崇让,必成大功。” 仰笑白一听,皇帝胸有成竹啊,按照皇帝说的做,估计不会有什么闪失。当即领命出营,赶忙叫三哥潘美、五姐陶三春,紧急去找赵匡胤、郑子明,高怀德。 三兄弟到了赵匡胤的营帐,恰好郑子明、高怀德在这里商量事。这边三兄弟刚才在御帐中,早已见识了全哭玄的风韵,都暗暗称赞,绝对的上等靠上的女人。 郑恩出账后,还跟二哥开玩笑:“三春带回来这个玄都剑仙仰笑白,怎么就流落到了南唐,成了一个老头的媵?真他娘的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高怀德捅他一家伙:“三哥,这话叫三嫂听见了,是不是那啥……?” “高镇天,你敢跟他说!将你屁屁抠烂。”郑子明一听,当即恼火。 赵匡胤撇着嘴好笑:“老三,一天天咋咋呼呼,就知道欺负小兄弟。人家十三弟咋了?就告你了,你能咋他?” 郑子明急忙对二哥陪个笑脸:“嘿嘿,别看十三弟是你妹夫,还是比较听我的话。” 赵匡胤转而对高怀德叫道:“高镇天,你听谁的?” 高怀德善使七星镇天亮银钺,大号为“镇天大将”,因此郑恩和赵匡胤喊他高镇天。 这家伙娶的是赵匡胤的妹妹赵匡蕙,一听二哥这么问话,回答不好,就会挨一家伙。吓得他起身就跑:“二哥、三哥的话我都听,我最听匡蕙的话。” 郑子明一听,哈哈大笑:“也是个怕老婆的货。” 赵匡胤朝着他脑袋瓜子“嗙”一家伙,弹了一个爆栗子。 他这爆栗子全军闻名,死疼。郑子明的脑袋瓜子疼得火辣辣的,噙着泪花花:“二哥,你咋老是趁人不注意弹人家的头,弹屁股不行吗?” 高怀德一看,二哥果然出招了,叫三哥挨到了那啥。这下有笑料了,他蹲在地上点着三哥,笑得岔气。 三兄弟笑完,赵匡胤收住笑,一挥大手,进帐摊开地图,争吵用兵的事情。正在商议呢,仰笑白带着陶三春、潘美进来。三兄弟一看这架势,就知道皇帝大哥,一准让仰笑白当主将了。 仰笑白进来挨个对三兄弟见礼,都称呼哥哥。就算皇帝的十三弟高怀德也已经三十一岁,仰笑白才二十三岁,当然得叫哥哥。 仰笑白问起天子提及的寿州城内大将,除了刘仁瞻病倒,监军使周廷构、营田副使孙羽、他儿子刘崇让,这三个都是什么情况? 赵匡胤、郑子明这一段时间一直在紫金山那边,对南唐展开大战。寿州城这边,一直是高怀德在死死围困,自然由高怀德介绍了一番。 江夏侯刘仁瞻乃南唐名将,已经五十七岁,南吴濠州团练使刘金之子。 其父刘金,乃吴王杨行密结义的“淮南三十六雄”之一。杨行密被唐昭宗封吴王,乃是南唐的雏形。 故而,刘仁瞻在南唐不但善于用兵,在朝中的地位也十分稳固。 但有一条,他的天祖是中唐名将刘赤檀。这个刘赤檀乃义成军中,闻名天下的金檀二十四骠之一,八大银骠之首,大号透骨银枪。 也就是历亭伯刘泰,字染赤。先是在成都逍遥好多年,给倍玮当管家。最终还是去了历亭县盖起府邸,料理赐田。 刘仁瞻的高祖刘位齐,也是当兵的,战绩一般,做到过相州司马。 刘仁瞻的曾祖刘前奏,武功很厉害,比祖父还要胜三分,在晚唐拼杀到泰宁军节度使,册封徐国公。告老之后,他这一支落籍徐州治所彭城县。故而刘仁瞻是彭城人。 刘仁瞻的祖父刘又罢,不耐烦乱世争战,拜入贩门楚仙派。以楚州八仙的三姐李大溶为师,学习五年贩门武艺。五年间跟随李大溶贩卖河蟹,领悟贩门平德,学习杀怯践信。刘又罢出师后,专心从事徐州黄牛贩卖。 刘仁瞻之父刘金,接手黄牛生意,刘家干这个生意长达五十年。战乱中,那些乱军打劫,致使一批四千多贯钱的黄牛,全部损失。 刘金一气之下,投奔了师兄杨行密,誓要一雪前耻。投军之后,与杨行密等结义为淮南三十六雄,就再也没能回到贩界。刘仁瞻又是子承父业,为南唐守城镇边,东拼西杀。 故而,以贩界平德去对刘仁瞻,必能迅速击中他的心窝子。 监军使周廷构,以字行,名子秦,当然是个宦官,池州青阳人。其父乃大名鼎鼎的漆刻贩神周大云,字舀平,是贩门宝应派的弟子。 早年间,周舀平拜在宝应十三伯的大哥、扬州漆器贩将刘道门下。跟随刘道,每天卯时习武,白天搞贩运,晚上盘账习文。 周舀平跟了刘道七年,二十五岁出师。在师父资助下,也从事漆器贩卖。累积二十年资财,成为一方富豪。 因忽然遭到瘟疫,周舀平看情形,守着再多的钱,也不能阻止家人一个接一个死去。索性将财宝拿出,周济所有四乡八邻。 还不错,就剩下他和两个儿子还奄奄一息的时候,远方游医路过这一带。看周舀平慷慨仗义,登门拜访,用一个方子将他们父子三人救下。从此,远近乡邻前来寻方子的人络绎不绝。 这个方子不用去药铺抓药,这些药在田坎地头、房前屋后、灶台厕所都能找到。父子三人分文不取,将方子免费让人抄去,救下的人不计其数。 当时的人们家家都将周舀平拜为救命恩人,奉之为活神仙,为他建起生祠,叫个周公祠,香火鼎盛。家家供起他的长生牌,初一、十五祭拜。 他的事迹,地方州县官也被感动,整理成状,呈奏南吴睿帝,大加旌表。 在周舀平活着的时候,于吴睿帝大和二年(930年),四十八岁之际,就被正式册封为漆刻贩神。又以其原籍,册封青阳县开国侯。以原籍封爵,不论爵位高地,在历朝历代都表示极高恩遇。 当时的南吴太尉、中书令、都督中外诸军事、豫章公徐知诰,也就是后来的南唐烈祖李昪,亲到周舀平家宣旨,看他家父子三人乃是贩门武学,夸赞不已,当即收养其一子。周廷构从此进入宫中,成为李昪近侍之一。 先前人们给他建设的生祠,纷纷改名为青阳宫,内祀漆刻贩神、青阳侯周公讳大云字舀平之位。 营田副使孙羽,字诞云,乃楚州八仙的七哥、卢阳腊肉孙大涛嫡曾孙。 寿州城中另外一个关键人物,就是刘崇让,作为刘仁瞻的庶长子,其韬略却比他几个嫡子兄弟高出很多。但不管怎么说,必然跟其父脾性相似。 镇天大将高怀德详细说了寿州城中几员大将的家世渊源,对于他们的武功及性情也做了简单分析。 贩门花神派的勾魂十一侠老幺、玄都剑仙仰笑白听完,顿时明白天子为何让自己领受这个任务?这柴荣的眼睛真毒啊,一眼就能看穿我这金箔使者的道行。 这有何难,城中的刘仁瞻、周廷构、孙羽、刘崇让四人,任意找谁,都能将他们内心彻底击碎。 云耳蟠龙赵匡胤看仰笑白风姿和沉着冷静,果然罕见的人间至宝。从她处变不惊的眉眼,就能看出,此女经历之复杂,受苦之惊人,世人无出其右。天子给她派的这么个棘手任务,估计是小菜一碟。 他看仰笑白沉吟不语,禁不住好奇:“金箔使者必然有了妙计,何不说来,叫我等兄弟长点见识?” 玄都剑仙仰笑白向他道个万福:“二哥双眼如火,什么也瞒不过你。小妹之计,只是四个字,饥肠撤食。走,三哥,五姐,随我直奔寿州城。” 他一喊三哥,郑恩呼一下站过来:“叫老郑也进城呢?” 陶三春猛一愣神,继而捶一下郑恩,禁不住笑起来:“他喊的是潘美,我们十一侠的三哥。我是五姐。告辞,我们去了。” 潘美也跟二哥赵匡胤、三哥郑恩、十三弟高怀德抱拳告辞。 仰笑白带了皇帝诏令,陶三春、潘美紧紧跟定,到了寿州城北门。经过跟守门大将李戎交涉,很快就被带到了清淮节度使刘仁瞻的住处。 这是清淮节度府后邸。江夏侯刘仁瞻卧病在床,看他的病情十分危险。 他是主将,成了这个样子,还能说成什么事情吗?他不能参与,寿州城命运该何去何从? 第392章 代天劝寿州 江夏侯刘仁瞻被儿子刘崇让和李戎搀扶起来,略微向来使欠身施礼。 仰笑白自报家门,又将薯粉龙锤陶鹳、饮血寒煞潘美向他介绍一番。继而说道:“笑白参见千岁,笑白乃血洗伯弟子,真名全哭玄啊。祖父灭魂天煞全保昌,父亲伏魔天官全后怕。” 惊得刘仁瞻、刘崇让父子张口结舌,刘仁瞻赶忙颤巍巍说道:“失敬失敬,家父刘金,大号摄魂天煞,乃灭魂天煞的师弟啊,你可是刘某正经的师侄。玄都剑仙亲临寿州城,不知道有何见教?” 这话一出来,陶三春、潘美彻底折服。看起来,仰笑白的父祖以及师父,果然是震动江湖,无分大周和南唐,人人敬畏。 仰笑白一看他认下了自己这个师侄,急忙翻身跪正:“千岁,侄女拜见师伯来迟,还望恕罪。侄女受大周天子诏令,前来向你表示慰问。大周天子对江夏侯的忠肝义胆,十分敬重,临来之时,再三交代不可怠慢。” 江夏侯刘仁瞻强撑身体,拉过仰笑白的手,眼含热泪:“笑白,师伯恐怕不久于人世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师伯作为唐臣,死保寿州是我的本分。但要论天命,我也不过是为了一个行将就木的王朝殉国罢了。” 潘美看看他身边的李戎,老爷子这话一旦传出,那可是死罪呀。刘崇让怎能看不出潘美的紧张,笑道:“大家有话尽管说,李戎是某家妹夫。” 李戎也赶忙向大家拱手示意。这还差不多,难怪老头子能这么说话。 刘仁瞻想了一想,禁不住眼含热泪,对屋里的这几位说道:“寿州战至今日,十四个月的防守,我们父子苦苦数着天数,等待江宁府的救援。我儿崇谏偷渡降周,也被我斩杀。虎毒不食子啊,唉,援兵死活来不了。 “十四个月,将我的虎狼之躯都耗干在这里,将我的儿子亲手杀在了这里,作为臣子,凭苍天来断案子,刘仁瞻也是尽心竭力了。我不能埋怨江宁府,也不能埋怨为什么援兵到不了?也不怨所有人,怨只怨自己优柔寡断。” 说到这里,刘崇让、李戎早已泣不成声,紧紧抱着这位伟大父亲的肩头:“爹,城中食尽,只能捞鱼,又没有盐巴,兵丁、百姓真的熬够了。就算最后人吃人,没有盐巴也吃不下去呀。” 说到这里,仰笑白从怀中拿出柴荣的诏令,双手递给刘仁瞻:“这是周天子给师伯的诏令,请您过目。” 江夏侯刘仁瞻慌忙强撑起身躯,儿子、女婿紧紧扶住他,他要干什么?刘仁瞻跪翻在病床上,对着北方深深磕头,泪水横流:“唐臣刘仁瞻蒙大周天子不弃,臣感谢不尽。愿大周天子洪福齐天,基业永存。” 李戎打开诏令,拿着让他倚在被子上细读。柴荣的《赐刘仁瞻诏》,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原文是: 朕昨者再幸淮淝,尽平诸砦。念一城之生灵,久困重围;豁三面之疏网,少宽疲瘵。果闻感义,累贡来章。 卿受任江南,镇兹淮甸。逾年固守,诚节不亏。近代封疆之臣,卿且无愧,忠烈迥翔之际,不失事机。万民获保於安全,一境便期於舒泰。卿便可宣达恩信,慰抚军城,将觌仪形,良增欣沃,览奏嘉奖,再三在怀。 柴荣的大意是,你受任于南唐,在这里镇守,经过一年多的坚守,不亏作为臣子的大节。近代那么多封疆大吏,你是最无愧于世间的一个。 万民因为你而获得安全,一境因为你而舒泰。你可以对世人宣达这份恩信,我在等着你的好消息。 刘仁瞻看到如此挚诚天子,心潮翻滚。又想到南唐江山,必然因寿州不保而北门洞开,自己一番苦心,就此打了水漂,禁不住嚎啕大哭。因身体极度虚弱,这一通大哭,顿时耗尽精气,突然昏厥过去。 刘崇让、李戎拼命呼喊,虽然醒转,但刘仁瞻再也不能说话。他看着仰笑白、陶三春、潘美,泪水再次滑落。 此时,监军使周廷构、营田副使孙羽一起进来,看望刘仁瞻。见到如此情形,也都禁不住纷纷落泪。刘崇让悲痛难忍,浑身打颤,不能行动,斜倚在刘仁瞻床前。 李戎赶忙将仰笑白、陶三春、潘美拉到外面,将三位使者介绍给周廷构、孙羽。又将这两员大将给三位使者简单介绍。并通报了刚才病榻前刘仁瞻与使者的详细交谈过程。 李戎将柴荣诏令拿出,递给两员大将,等他们看完,翻身跪倒:“岳父病情十分危急,妻兄崇让悲痛不能自持。寿州前程,还望二位将军速做决断。” 仰笑白对周廷构、孙羽抱拳施礼,转身对监军使周廷构跪下,朗声说道:“师叔在上,受侄女仰笑白一拜。侄女实名全哭玄,大号玄都剑仙。祖父灭魂天煞全保昌、家父伏魔天官全后怕。末将非常仰慕师祖漆刻贩神、青阳侯的德望,祝愿他老人家长命百岁,洪福齐天。” 周廷构听他这么一说,大为震惊:“将军乃闻名遐迩的玄都剑仙啊,这三年间忽然隐匿,世人无不惊讶。灭魂天煞、伏魔天官,其威名震动江湖,无不敬服。这么说起来,灭魂天煞与家父漆刻贩神是贩门平辈,你到我这里却要委屈做了师侄。” 两人好一阵亲热寒暄,将贩门师承渊源说起来,心中好不热乎。 继而,仰笑白又对营田副使孙羽翻身跪下:“师兄在上,受师妹一拜。贩门楚仙派名震江湖,哭玄对于卢阳腊肉孙大涛老前辈非常敬重,哭玄祖父灭魂天煞曾经师从于他。小妹每每念及,恨不得早早寻到哥哥相认,今天恰遇周天子用为使臣,幸会师兄。拜见来迟,望多多包涵。” 孙诞云刚才就吃惊非小,此时,听小师妹说的这么清楚,顿时激动不已,赶忙将全哭玄搀扶起来。额的娘呀,咱小师妹长得这个天姿国色哟。 孙诞云惊得目瞪口呆,嘴唇都是哆嗦的,惊呼:“师妹礼重了。寿州之事,愚兄一定会配合好监军使。请你们先到本府,愚兄聊备薄酒,为师妹及陶将军、潘将军接风洗尘。” 酒宴之间,仰笑白尽展风姿,将其倾国之美与商海锻造的优雅拿出来,以平德待人,赢得了周子秦和孙诞云的盛赞。 陶三春、潘美进城以来,真正领略了仰笑白的风采。虽然才二十三岁,天子以她为主使,我等为副使,果然知人善任,她的确是个厉害人物。 二人一直小心陪侍仰笑白,密切配合,与周子秦、孙诞云坦诚相待,双方相谈甚欢。 酒宴之后,仰笑白起身告辞,对着师叔周子秦和师兄孙诞云抱拳施礼:“正如李戎所说,寿州前程,也就是师叔、师兄和师伯江夏侯的前程,万不可辜负了江夏侯的一片丹心。” 临别,周廷构眼含热泪,紧紧拉着仰笑白的手,昂天长叹:“像玄都剑侠这样的盖世豪侠,也甘为周天子驱使,天叫无数英雄归于大周,我等南唐臣子回天无力矣。” 仰笑白带着陶三春、潘仲询打马飞奔,出了寿州城,到北门外御营交旨。柴荣闻听三人所奏情形,龙颜大悦。 问及仰笑白愿望,深深感动于她寻找祖父和父亲的迫切心情。当即封仰笑白为吕香县开国伯,赐“金箔使者”金牌一面,许其所过关津免除课税。封地吕香县,属于河东道慈州下辖。 寿州城中,周廷构与孙羽两人,商议寿州城何去何从。经历紫金山大战,江宁府那些文官宰相估计早就吓破了胆,寿州城的援兵再也没了丝毫希望。这就等于,唐朝将我等限于自生自灭状态。 他们又得到江宁城的飞报,元宗李璟力主御驾亲征,解救刘仁瞻,那些执掌朝纲的文官,果然在极力劝解。好几个都被贬官,仍然挡不住投降派的汹汹之势。 他们将这些情况,不断向病床上的刘仁瞻禀报。刘仁瞻虽然不会说话,还听得清楚,气得大口吐血。他勉强挺到三月十七,这天是仰笑白、陶三春、潘美进城劝降的第四天,眼看刘仁瞻稍有起色,颤巍巍还能说几个字。 周世宗柴荣,在城北大排军阵,检阅三军。大周军队山呼万岁,其声势响彻云霄,城中百姓无不股栗,老人小孩吓哭的不计其数,满城悲泣之状,嚎哭震天。刘仁瞻闻听满城悲号,心口剧痛,再次呕血不止。 这位历史以来叫人十分心痛的名将,终于被南唐朝廷的打击和大周天子的英武,双重击碎,这次吐血之后,顿时不省人事。 周廷构、孙羽看江夏侯情形,以他在百姓中的无上威望,假设突然归天,寿州城百姓如何能够承受得起,好多赤胆忠心的大将也必然随他而去。绝不可出现这种局面,那将是有史以来最为惨烈的场景。 二人昼夜争论,到三月十九,意见终于统一,果断决定,假托刘仁瞻名义,写好一道投降周天子的表章。派遣北门守将、刘仁瞻的女婿李戎拿着,前往大周御营投降。 三月二十,周世宗柴荣再赐刘仁瞻诏书,对其冠绝万古的忠肝义胆,给予盛赞。诏书原文是: 朕临御万邦,推诚克已,当五兵未戢,雷霆宣震耀之功;暨万旅投戈,覆载示生成之德。 况卿等受任本国,保兹列藩,戮力邦家,将帅常道,救援不及,迥翔得宜,事主尽心,何罪之有?已令宣谕,当体优恩,勉自保调,无更疑虑,称奖在念,寤思不忘。 柴荣坦诚相待,以推己及人的文笔,对于这员老将善加抚慰。其文辞之恳切,两人每每读过,都禁不住热泪盈眶。 刘仁瞻虽然病入膏肓,但还是死撑着,他要看着自己的子民安然无恙,而不是遭遇投降后的杀戮和牺牲。 他到底撑到了什么时候,看到了周世宗受降之后的举动吗? 第393章 揭秘血洗伯 当天,柴荣派遣五代以来的名将张保续,担任安抚使,拿着这道诏书,进城宣示大周天子恩义。 刘仁瞻之子刘崇让,看了周天子诏令,也深深感动。他随着张保续,代表父亲出城,向周天子告罪。 张保续,字嗣光,京兆万年人。性情爽直,喜欢俭素,历事六个王朝,未曾有一点点过错。多次出使藩国而不辱使命。大宋建隆二年(962年),因病去世,终年六十三岁。其父张洪曾任唐左武卫上将军。 张洪乃蛇矛大将张敦之子。当年,蟠龙金魔颜庆复,率各路援军,紧急驰援成都。兴元十三枪大哥的张敦,随三弟沙大洲出征,大战新都县,活捉南诏大将杜元感,神威无比,一战成名。战后被封万年侯,故而落籍万年。 三月二十一日,周世宗大陈军旅,在寿春城北面接受投降。 周廷构、孙羽等大将抬着刘仁瞻出城。刘仁瞻躺着不能起来,偶尔清醒,多数糊涂,始终不能说话。世宗慰劳赏赐,又让他进城养病。 三月二十三日,天子敕令,将寿州府治迁到下蔡。 按照本次御驾亲征的既定方略,赦免州境内死罪以下全部囚犯。 州中百姓因受到南唐刑法处理而聚集山林的,一并召回让他们重操旧业,不加问罪;有曾经被他们伤害过的,不得报仇打官司。昔日政令有不便于百姓的,命令本州条陈奏报。 三月二十四日,任命刘仁瞻为天平节度使兼中书令,制书内容大致说: “对事奉的君主竭尽忠诚,高风亮节没有欠缺,前代名臣良将,能有几人可以比拟!朕讨伐叛逆,得到你才真正值得称道。” 当日,是大周显德四年(957年)三月辛亥日,南唐保大十五年当日,刘仁瞻去世,时年五十八岁。 寿州百姓听说讣讯,全城为之痛哭,有四十八位将校士卒痛不欲生,自杀为他殉葬。后周世宗闻讯后,派遣使者吊祭,命内臣负责监护其丧事,追赐爵位为彭城郡王。 南唐元宗李璟闻悉,悲痛欲绝,痛哭流涕,以至于无法上朝。追赠刘仁瞻为太师、中书令、卫王,谥号“忠肃”,南唐后主李煜改赠越王。 周世宗又将南唐清淮军改为忠正军,以此表彰刘仁瞻的节操。 刘仁瞻在后周、南唐及整个宋代,都被朝廷列入祭祀名单,成为影响深远的武将楷模。 后周天子柴荣任命右羽林统军杨信,为忠正军节度使、同平章事。 杨信,字猛尧,瀛州高阳人,初名义。晚唐龚州刺史、玄武伯、青龙刀仙杨喻曾孙,后周、宋初名将,此时任忠正军节度使。 其祖父杨统,字摄之,乃杨喻第五子。杨统乃杨喻任龚州刺史之际,由续弦所生。曾参与平定盐商齐朝,后随朱温征战,在朱梁王朝被封为高阳侯。他们这一支就落籍瀛州高阳。 其父杨刚,乱世之间从商,家资累万。杨信乃杨刚次子,自小随父祖学习贩门武艺,略通文学。曾随父亲贩卖高阳花布、毛巾、毛毯,精通商事。 进入宋朝,权内外马步军副都军头,迁殿前都指挥使,领建武军节度。太平兴国二年,改镇宁军节度、孟国公。善待部属士卒,军纪严明。太平兴国三年(978年)病逝,享年七十五岁。 杨信的子孙看不惯文官治政的阴损奸狡,全部从商。终宋之世,均无玄武伯、高阳侯、孟国公的杨氏子弟战场冲阵。 杨喻及曾孙杨信这一支杨氏,直至元朝,出来一位巨商杨原,支持元武宗海山,击败窝阔台汗国的海都,并参战阵亡,获封贩神。后文详叙。 寿州问题彻底解决,料理完刘仁瞻的丧事,周世宗诏令班师回朝。 临行,问及寿州民众生活情况,杨信奏曰:“彭城郡王死守十四月,寿州城外攻伐不止,良田荒芜,饥民无数。” 柴荣诏曰:“打开寿州粮仓,悉数救济饥民。得救饥民及所用粮食,具状奏闻,寿州不足之时,朕从别处调粮,务要万民安居。” 群臣都替饥民谢主隆恩。柴荣诏令拔寨而起,水陆军各回军镇,各军大将相随班师大梁。 仰笑白辞别天子,先行去徐州萧县老家、大梁、祖籍朝歌三地寻访祖父、父亲、哥哥的下落。 三月二十九上午,天子率军启程之后,一看十一妹要走,二姐琴羞、三哥潘美、五姐陶三春、七哥袁丈洪、九姐潘姜、十哥陶虎,六位齐齐相送。一直送出去十里开外,仰笑白与众位哥哥、姐姐洒泪而别,打马飞奔。 从寿州出发,往徐州萧县这一路,并没多远,中间经过宿州就到了。 到了萧县,直奔龙岗山。在龙岗山中又有丁唐山龙湫,找到从小就居住过的地方——檀石村。为什么是这么个名字? 仰笑白的烈祖乃朝歌八剑的大哥、萧侯全城,晚唐著名的檀石贩侯。 他当年带着彭城郡夫人、也是结义的朝歌八剑二弟、真书仙子陈妤儿,及儿孙和管家、伴童、侍女,并没有在徐州或者萧县城中建设侯府,而是选择了丁唐山下这处龙湫。 侯府建好,后代随着支脉繁衍,下人娶妻生子也各过各的,侯府附近到处都是府中分出来单独建设的民居。到了仰笑白祖父灭魂天煞全保昌这一代人,早就成了一个上千人的大村子。 因最先来到这里居住的是檀石贩侯全城,故而,本村自称为檀石村。其实,这里连一坨檀石也没有。外来人打听丁唐山檀石村,或者打听龙湫檀石村,很好找。 辰时左右,仰笑白到了家里。让他惊奇的是,大师兄玄都刀仙凤形居然守着他的房子,到处都整得规规矩矩。 这时候,四月初的天儿,刚热起来,浑身舒爽。院子内外到处都是花草古木,好美啊。把她高兴得合不拢嘴,牵着大师兄好一通感谢。 凤形大吼道:“三妹,别高兴的太早,一会有你哭鼻子的时候。先随我进屋子,看我给你买的一样好东西。” 玄都刀仙凤形,字子楚,唐朝时黔中道溪州三亭县人。其高祖叫个凤章,乃晚唐闻名的“灵溪哑商”。溪州的别称灵溪郡,故而有此雅号。 凤章,字朝山,娶女花子光妹为妻,乃三亭县春枚粑坊坊主凤春枚的侄子,自小失去父母。经姑母提携,十三岁就开始跟着凤春枚送秤砣粑,二十岁在三亭县开起了凤章粑铺。 可惜,因被扯筋怪放莺而陷害,他与光妹双双被割舌。此案在第331章《凤章遭割舌》已经交代清楚,不再赘述。 凤章与光妹成就姻缘之后,连续十二年间,一连生下了五子一女。 这五个儿子陆续成人之后,凤章这些年结交了许多哑巴朋友,就将姑母的粑坊及他配套的粑铺,开到了附近五个州县。孩子们长到成婚,每子负责一县。直到他们做顺手,分家单过。 到了凤形的祖父凤斟之,也就是凤章第三子凤遣之子,凤章的孙子,将粑坊及配套的粑铺开到了萧县这边。 又经过凤斟之的儿子凤大盟接力做下去,形成了这边的萧粑。原来的春枚粑及凤章粑铺两个字号还在,但外地到萧县吃过这种秤砣粑的,习惯称之为萧粑。故而,凤子楚有幸跟仰笑白成为同门师兄妹。 凤子楚及仰笑白的师父血洗伯,到底是谁呀?怎么就能到丁唐山授徒? 他所使兵器乃六十四斤血洗飞寒刀,锻刀匠乃是晚唐铸剑名匠寒乙的嫡子嫡孙。他们祖孙三代都没动过地方,一直住在东川梓州飞乌县。 因而,血洗飞寒刀,“飞寒”是寒家的字号,飞字代表飞乌县,寒字代表匠人姓寒。他们以铸剑闻名,寒乙所在的晚唐时代,被人们称之为飞乌剑,或者寒乙剑。到了五代时期,飞寒剑闯出了名号,响震大江南北。 锻造的大刀也很闻名,虽然比不过飞寒剑的工艺那么过分的要求,但也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凡战阵拼杀,斩敌见血,无需清洗,丝毫不见血渍,反而越来越明亮,寒光闪闪,耀动日华。故而人称血洗飞寒刀。 那么血洗伯到底是谁呢?前文书说了,他是朝歌元圣宫的住持。从中晚唐之际贩门八虎那里来看,都是兵器名称加一个“伯”字,必然是元贩上帝的再传弟子。 凡微大帝早年间习武,就拜在青霜伯门下。 无虞侯陈果擒获岩国相王舵之时,曾到朝歌元圣宫拜过乌金伯。 柿干贩神、巽道帝君漆雕又、他三哥漆雕丙,都拜在北来道人门下,漆雕丙所使兵器是紫金盘龙枪,就自称金龙伯。 从这条线索捋下来,血洗伯必然用的是血洗飞寒刀,也必然是贩门八虎的亲传弟子,血洗伯也不是他的本名。那么,贩门八虎中,哪一个活到现在,都是二百九十岁以上了,血洗伯有可能得到他们的亲传吗? 这是有可能的。别忘了,贩门八虎中,前文书就说了,东由、南冥、北来、巴我,这四位道人都修成了地仙。也就是说,四位道人可以往来于天人之间。血洗伯必然是这四道在晚唐五代时期,所传弟子。 血洗伯到底是谁?他并非单指一个人,其中领首的是郑恩的叔祖,叫个郑丁寡,及他的两个师弟。为什么要索求血洗飞寒刀这样的兵器,以成就大号血洗伯呢? 前文书的平南十四翼中,四哥是枪王郑哭休,所使梨花枪重大六十三斤,是宋公涯、柴大渊遴选出来的勇冠队首将。平定容州军乱之后,被封为和川县开国侯,封地乃河东道沁州下辖。 郑恩家是太原榆次的,是和川侯郑哭休的分支,榆次、和川距离陶三春的蒲县不是多远,故而有了姻缘。 和川侯郑哭休第三子郑懿端不喜当官,从商一生,活到老,干到老,从二十岁开始卖油,一直干到七十多岁。累计家资无数。两个儿子郑丁彰、郑丁寡自然从小就跟着跑了。 到了两兄弟能单独做的时候,郑丁寡却被那些赌徒瞄准,看他家富得流油,就暗中做他的黑活。郑丁寡除了练武就是卖油,他们怎么下手呢? 第394章 误入沾鱼术 有个师弟与郑丁寡是邻居,从小玩泥巴长大,而且曾经拜在父亲郑懿端门下习武,同时也跟随郑懿端一起贩运保货。 此人叫韩掘光。这种关系,自然是往来频繁,郑丁寡卖油生意结束,往往会叫上他,上街吃几杯酒。 到了郑丁寡单独卖油十一年之际,三十一岁年纪,除了老爹郑懿端积累的家资数万贯,自己也积累家资多达七千贯。和川侯郑哭休虽然去世了,爷爷的俸禄没有了,但其赐田还在。因而,郑懿端这一支是最富有的。 这时候,韩掘光也三十一岁,染上了赌瘾,天天泡在赌桌上。赌赢了,也随着老赌棍去妓女馆逍遥。赌输了,自然是将家里的财物往里面填,特别是输给那些贵妇,被捉去让人家玩面首。 韩掘光因为人高马大,长得也还可以,一来二去,就成了那些贵妇的专宠。往往围拢四五个贵妇,陪他赌博。得了个大号“驴咥犊”,这是和川县的土话,指驴鞭。言外之意,女人将之作为面首,会爽到爆。 一直这么赌下去,家里实在没钱了,输完了,被父母和妻子天天臭骂。曾经下了狠心,剁掉了一根食指,发誓永远不再赌博。 在家消停了四年,做点小生意,也赚取了不少家业。眼看有了起色,人生将步入康庄大道。这年七月,有人通知他随礼,昔日里陪他赌博的贵妇“黠大牛”,其伯爵丈夫战死了。 黠大牛的真名夏笪纽。夏是父姓,笪是母姓,父亲早亡,由母亲养大,为了铭记母恩,出嫁之前,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 她在与其他几位好姐妹玩面首的时候,力道最足,被面首们贺号黠大牛,取其谐音。真名反而知者聊聊。 到了黠大牛家,随了礼,跪拜了伯爵亡灵。黠大牛将他们让进一边的客堂说话,黠大牛自然是要一一跪地还礼的。 七月的天,热得难受,黠大牛的孝衣本就系的松,这时候,除了韩掘光,来的其他几个全是贵妇赌友。黠大牛有意无意将孝衣彻底松开,里面的白肚兜盖不住诺大的馒头。 黠大牛还礼跪谢韩掘光的时候,一看是个男的,禁不住想起自己年方三十五岁,男人就战死了,悲痛万分,伏在韩掘光裤管边嚎啕大哭。 韩掘光当然理解她的苦楚,何况昔日里一起玩,她丈夫常年征战在外,数得着黠大牛对他最好。往往赢了他的钱,只要玩过面首,就会退给他。真的是个好女人,不像其他这几个那么毒。 韩掘光对她是有一些感情的,被她这么一哭,心酸起来。将她扶起来,紧紧揽过,黠大牛死死抱住他,哭的更惨。 几位贵妇姐妹生怕被外人看见,毕竟黠大牛是这家主妇,急忙将他们反锁在里面。黠大牛施展起绝佳功夫,将韩掘光这个特别面首好一番揉搓。 被黠大牛玩过面首,韩掘光赶紧出来,与其他几位贵妇一起告辞。临别,黠大牛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每隔五天过去一次,每月有一两银子的营养费。 韩掘光寻思,她只要不缠着自己赌博,干些弥补需要的事情,还是没问题的。再加上她那么好的黠牛功夫,也就答应了下来。 一直玩了三年,每月一两营养费,其实只做她六次面首,不算多但也还可以。第三年七月,黠大牛的男人去世三周年,三周年是要当红事来办的。她公公、婆婆、婆家兄弟们都帮忙张罗。 韩掘光和昔日里那些贵妇,自然也是要随礼的。三周年是唱大戏,摆酒席,喧嚣震天。对于黠大牛来说,看到两子三女尚幼,更加勾起了对丈夫的思念,外面热闹,她却在屋里抹泪。 其中一个贵妇叫个庄涵水,其夫常年搞长途贩运,在外多,在家少,也跟黠大牛一起抹泪。 又有一个贵妇专舒碧,却带了个昨夜赌输的俊俏大汉欧阳亢。说是输给她十二天,不妨借给黠大牛和庄涵水各用三天。两下当然欢喜不尽,三贵妇约定,黠大牛一六十一、庄涵水二七十二,剩余时间属于专舒碧。 当着韩掘光的面这么约定,何况欧阳亢还是自己的师弟,那谁能受得了,韩掘光心里当即打翻了五味瓶。但转念一想,这些将军、富商的娘子,往往独守空房,也真是难熬,无可厚非。人家除了自己,当然想约谁就约谁。 其实,韩掘光这是对黠大牛产生了感情。而且今天这一幕,就是这三位贵妇给他下套的开始。 黠大牛看韩掘光的眼神不对,急忙过来安慰他:“韩郎,我心里永远只有你。姐妹们白送的面首,只不过是个骰子罢了,捻几次也就算了,谁会将他放在心上呢?” 黠大牛不说还好,这一说,韩掘光将脸一甩,鼻孔里哼哼道:“你想怎么来,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有啥关系?我又不是你什么人,算个老几?” 黠大牛一看不好,韩掘光真的要愤怒,赶紧将他拉进侧室,关紧门窗,死命砍柴一通。这样一顿安慰,总算消了韩掘光的怒火。 时间一晃过了十天,韩掘光按三年来的惯例,第五天晚上该到黠大牛的房间应卯。但是,中间这天,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莫名其妙跟人打了一架,处理起来很棘手,处理清了,才想起来该去找黠大牛幽会。 第十一天晚上,韩掘光到了黠大牛家院子里,在这和川县城,都是老邻居,经常互相串门。黠大牛的公爹只是隔着窗户问一声“是谁?”,回答“找黠大牛说几句话。”也就没人再问。 距离黠大牛的房间不远,暗夜中,隐约听见黠大牛的房间里有男人说话。他轻脚慢手到了黠大牛的窗下,一听黠大牛一口一个“丁寡,丁寡,你的斧头好大,将满山满岭的柴都要砍光。” 韩掘光一听“丁寡”二字,顿时汗都下来了。大师兄郑丁寡家在这一带住户里,那可是顶尖的富豪,他从来不招惹外面这些赌徒、寡妇、二皮、无赖等等。为什么却在跟黠大牛一起砍柴? 韩掘光不动声色,轻轻地蹲在窗户下面,力争听出一些名堂。 只听郑丁寡气喘如牛,轻声吼道:“人称黠大牛,真的让你吃一头牛,我看也不是问题。” 继而,黠大牛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黠大牛的?” 郑丁寡略微一笑:“欧阳亢赌输了,是不是一下子输给专舒碧十二天?第四天就累瘫了,是不是你给他的药?” 黠大牛笑道:“那是当然,要不怎么能保证赢他的十二天面首呢?” 郑丁寡说:“你们在第五天之际,设法让韩掘光跟庄涵水老公的徒弟打了起来,让他只顾得处理这件事情,好给欧阳亢天天快活。对不对?” 黠大牛笑了起来:“欧阳亢说的这么清楚呀,对呀。” 郑丁寡又说:“欧阳亢到第七天的时候,适应了你们三个的车轮战,舒服得很,还有钱赚,就请我吃酒,聊了好多。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黠大牛问道:“那你怎么就敢来我的灶台烧火?” 郑丁寡说道:“欧阳亢的描述太精彩了,怨只怨这个师弟。” 原来,欧阳亢在跟大师兄郑丁寡吃酒的时候,讲述了黠大牛、庄涵水、专舒碧三人在跳河之际,分别都讲了什么。黠大牛夸赞欧阳亢,他比韩掘光捉鱼的时间长的太多了。 欧阳亢也拜在郑丁寡之父郑懿端门下习武,与郑丁寡、韩掘光都是同庚,而且从小长大,都是师兄弟。 欧阳亢对黠大牛分析了一通,韩掘光的武功以猛力取胜,自己以耐力取胜,郑丁寡不但勇猛过人,还能跟劫匪中的悍将,恶斗二三百合。 这引起了黠大牛的极大兴趣,就多给了欧阳亢一些钱,叫他务必将郑丁寡给他叫来。 这不,郑丁寡听了欧阳亢的描述,当然吃不住这样的忽悠。于是,毫不犹豫参加了今天中午的宴会,由欧阳亢陪同,与黠大牛、庄涵水、专舒碧一起,五个人喝了一大晌。 席间,先是说些家长里短,半酣之际,就论起了砍柴、捉鱼的本事。黠大牛本就挨着郑丁寡坐,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没了丈夫,如何苦恼,只能用木刻瓠子解决。 专舒碧本来就跟欧阳亢是老搭档,禁不住他们这么说,当场就喊酒肆的肆主,到后院打开一间房,拼命筑墙。继而相携出来,相偎着说些刚才筑墙的体验和优缺点。欧阳亢建议专舒碧该怎么改进,振振有词。 庄涵水哪能忍住他们这样说话,也拉上欧阳亢走出去,一番盖瓦,心满意足出来。三人联合说些筑墙、盖瓦、修补墙缝的专业技能。这下彻底将郑丁寡整慌了,定海神针顿时发作,望天暴怒。 黠大牛早已看见郑丁寡的反应,假装喝晕,走不好路,央求他扶自己找一找厕所。就这么,黠大牛带他进了一个房间。 两人祈告海龙王,下起了倾盆大雨。这场暴雨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将黠大牛的荒山野岭冲得房倒屋塌,惨不忍睹。 今天中午这场酒宴,黠大牛爽快得很,心中高兴,要可劲吃,猛力喝,所有八个菜上了第二遍。一直喝到天黑,黠大牛死拉住郑丁寡不放,誓要将这场暴雨,下他个通宵达旦。 韩掘光听他们没完没了说着,他们对于得到对方,互相都相见恨晚。到这时候,韩掘光彻底明白了,黠大牛这是将师兄弟三个,挨个都俘虏了。 这可不行,这件事情的背后,必然有更大的阴谋,她们到底要干什么?韩掘光决定先走,明天要跟师兄郑丁寡、师弟欧阳亢合计合计,千万不能让三个臭娘儿们算计了。 但是,初涉此中窠臼的郑丁寡,能够听劝吗? 第395章 炼成血洗伯 韩掘光哪里说的动?郑丁寡以为,只要防备得紧些,一个女人家,还能将咱怎么样? 此时的郑丁寡,与两位师弟韩掘光、欧阳亢都是三十八岁。 正值人生的上升期,郑丁寡经过十八年的打拼,已经掌握了和川县绝大多数花布、毛巾、毛毯的销售。在和川县开个“丁寡布庄”,闯出个大号“花布商仙”,简称“布仙”。 培养了五大弟子,分别是孙子金、高子银、夏子铜、部子铁、展子锡,号称“布仙五子”,都是二十五六岁年纪。郑丁寡给他们的工钱,都高出平常用工的一倍,逢年过节的红包更是好大好大。 因而,弟子们没有谁想着单干,还是趁着师父的老人脉,将丁寡布庄做起了五家分号,各自负责一个。布仙五子往来闯荡,无需师父过多操心,这就腾出了郑丁寡的大量时间。 尤其被黠大牛吸引之后,陆续又被庄涵水、专舒碧吃了瓠子,更是对布仙五子大为放手。一来二去,过去了两年,郑丁寡四十岁,被她们三个轮流陪定,慢慢的就懂得了赌博的刺激和妙处,终于沦陷。 只是用了三年之间,将二十三年的奋斗,全部输给了黠大牛、庄涵水、专舒碧,以及他们纠集的许多赌徒。不但如此,大量借了父亲郑懿端、大哥郑丁彰的钱。 最终,父亲和大哥的生意都没了本钱,勉强靠过去的老关系赊销产品,再也没人借给他钱。最终,将布仙五子负责的五家分店也输了进去,再也没啥可输了,将老婆也输了进去,成为那些赌徒的腰菱。 父亲郑懿端忍无可忍,将四十三岁的郑丁寡吊起来,浑身剥光,用细皮鞭抽打,每打十下审问一句。一天只打一百下,只问十句话。经过八九七十二天,抽打七千二百鞭,问了七百二十句话,才审清楚这张巨大的沾鱼网。 按郑懿端的审问,郑丁寡彻底明白了什么叫沾鱼术,彻底算清了这笔账。表面上看,郑丁寡在这三年间有输有赢,只不过朋友们玩一玩。 但从总的结果来看,连输三年。黠大牛、庄涵水、专舒碧以及他们的家人,还包括韩掘光、欧阳亢两家,全都在和川县买下了至少三处顶级大宅。每一处都比爷爷留下的这座和川侯府还大。就算曾经陪着赌博的小混混,也都买了豪宅。 表面看,他们对自己的仗义,让自己感动得不得了。每当自己饿了几天没人管的时候,他们都会温情的邀请自己白吃白喝。 这七千二百鞭打完,郑丁寡算了一笔账,前多少年,他们赔给韩掘光和欧阳亢的钱,最多不超过三百贯钱。 而自己这三年,输给他们的,最少十三万贯。自己还心服口服,对人家的行为,一直感觉是自己最要好的仗义哥儿们。 以三百贯博取十三万贯,还有心爱的徒弟布仙五子的辛苦,敬爱的爹娘、大哥大嫂,全都因为自己上了人家的当,而陷入水深火热。 这七千二百鞭,让他明白了两个道理:第一讨回银钱。第二杀绝赌徒。 郑丁寡在四十三岁那年九月初九,专门又请父亲打了自己一百鞭,以重阳节这一天作为纪念,他第二天消失在了和川县。去了哪里? 既不是去杀人了,也不是去学习更高明的赌术,而是去了朝歌元圣宫。他去的时候,乌金伯已经去世,朝歌元圣宫已经破败不堪。 于是,折回头去青州元圣宫,寻找元圣宫的老住持西面道长,希望得到恢复朝歌元圣宫的点化。 一路贩卖和川花布,挣取路费,到了青州元圣宫。 这里的住持是童保的结义兄弟,叫个史过,已经八十五岁。 史过介绍说,结义的大哥童保活到九十岁去世,他比童保小四十岁。他们不曾拜过师的共同师父是西面真人,而西面真人早已经升仙。 要想找到恢复朝歌元圣宫的办法,建议去找林虑山碧霞宫的南冥道长。郑丁寡惊问:“西面真人既然已经升仙,南冥道长还怎么能找到?” 史过略微一笑:“只要心诚,一定能找到。” 无可奈何,郑丁寡只能怏怏不快再次折返。于路靠着给人帮工扛活,挣些吃食,用了半年时间,才到了林虑山碧霞宫。急忙打问南冥道人的去向,众人都是摇头不语,讳莫如深。 郑丁寡就趁着深夜,硬闯南冥道人曾经的寝宫,打翻了这里的看守,对着南冥道人的雕像死命磕头。 他将心中所愿,大呼喊出:“某家乃花布商仙郑丁寡,被人以沾鱼术算计,累计达到十三万贯。如能以贩门平德讨回,悉数拿出捐资,在普天下,为各位贩神塑起金身,叫贩神无处不在。” 他的这一通喊叫,南冥道人能听见吗? 岂止是听见了,而且这话震动了整个贩神都天部。为什么? 因为在他硬闯南冥道人寝宫之时,南冥道人及贩仙部三真四道,全都在凡微大帝的凡微省议事。为什么又都在这里聚齐? 郑丁寡大喊的时间,已经进入了朱梁与后唐交替之际,天下汹汹之势,使得小商小贩天天都有数不尽的冤情。贩神都天部众神诸仙几乎每天都在凡微大帝这里议事,救难,平冤。 所以,他这一声喊,顿时惊动了所有贩神贩仙。 经过陆灵部都统领、花椒贩神、固安侯刘咏春,派出随护神红檓仙童下界调查,红檓仙童以最嫩的花椒叶子一挥,顿时将郑丁寡的家世和四十三年来的奋斗史,全部写入了花椒叶子。 众神诸仙瞬间知道了结果,红檓仙童奏曰:“陛下,小仙以为,凡赌博赢钱者,当以三种方式吐出,不知是否可行?” 澄泥仙童义愤填膺,凡微大帝陈哲也怒目圆睁,但他勉强咽下了一口气,缓缓诏令:“红檓爱卿,有何妙计尽管说。” 红檓仙童奏曰:“第一,删除其子女知略,使得一代不如一代,直至灭绝殆尽。第二,删除其本人知略,直至吃喝拉撒睡全盘失控。其三,删除追捧者知略,使得此种龌龊之徒,世人皆忘,无人传扬。” 绸缎贩神、襄阳郡公、传布使主陶乾用,作为凡微大帝座前重要大臣,起而奏曰:“陛下,我有两条,应该可以实行。其一,赌徒以奸计赢钱,应该设置诱赌罪,比同抢劫罪,予以重刑惩处。其二,堕入奸计赌输者,可以无条件索取。讨要的过激行为,神仙不作干预。” 凡微大帝当即宣谕:“红檓与布使之奏,甚合朕意。照准,澄泥仙童,着即写下诏令,令布使晓谕天下。南冥师伯,你是林虑山碧霞宫的老住持,又是闻名的地仙,还请您老驾临碧霞宫,点化郑丁寡,如果是可造之材,何不悉心培养?” 众神纷纷回奏:“臣等谨遵陛下诏令,从今天起施行。” 南冥道人出来凡微省,当即瞬移而至,抖动了一下自己的雕像,从神龛上飘然而下,拉起郑丁寡。略微看了郑丁寡面相,此人是个赤诚君子,生意场上无数陷阱都能识破,而对于朋友和交结的异性,却一片冰心。 他心中暗暗合计,将手一提之下,带着郑丁寡就到了朝歌元圣宫。二师兄西面真人也等在这里,一真一道都对郑丁寡十分看好。于是,两位神仙约定,交替对他点化。 转眼间,跟随一真一道修炼了十年,郑丁寡已经五十三岁。这之后,郑丁寡每三年回一趟沁州和川县,全都是元旦至元宵节期间。这个时间段,都是贵妇和赌徒收获最大的时间。 他到和川县,经过悉心打扮,弄成酒气熏天的白胡子老道,逐个下手。将昔日里的师弟韩掘光、欧阳亢逐一点化,全都退赔了昔日里赢他的钱。让老爹郑懿端和大哥郑丁彰总算喘过了气。 韩掘光、欧阳亢跟随他入了道籍,从此消失在和川县。 过去六年,第三个三年开始,师兄弟三人已经五十九岁。 郑丁寡与韩掘光、欧阳亢商议,两兄弟认为,最好将黠大牛、庄涵水、专舒碧点化了,毕竟曾经朋友一场。 郑丁寡看两兄弟并没有彻底觉悟,就带上他们去点化三个女的。 哪知道黠大牛因为财大气粗,改嫁了一个叫做宗小丁的人。假托宗小丁不行,也是随意找一个韩掘光那样的壮汉,每月六次,给一两银子,继而两三年后,拴牢他身边最富豪的兄弟。 最后,那位富豪就像郑丁寡那样,倾家荡产,还对于黠大牛的的豪侠仗义大为感动,终身追随。这叫做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对于黠大牛来说,需要三个歇后语才能说明问题。 放长线——钓大鱼。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自己爬上热炕头——心甘情愿。 这三句歇后语,正是沾鱼术的三步走:放线、套狼、烧炕。 最后,郑丁寡以明目张胆讨要输掉的钱为名,跟黠大牛彻底撕破脸。黠大牛纠集了宗小丁、庄涵水、专舒碧及追随他的小弟,共计三十二人,对郑丁寡破口大骂之后,指挥灭掉郑丁寡。 郑丁寡第一次拿出了血洗飞寒刀,练了十六年了,总算派上了用场。大弟子孙子金也是一样的血洗飞寒刀,也跟着练了十六年,师徒二人互相照应,展开杀戮。眨眼之间,死掉了三十人,只剩下庄涵水、专舒碧。 庄涵水跪地求饶,情愿改邪归正。 专舒碧破口大骂:“哪里有赌输了回来要的?没这规矩。” 郑丁寡将血洗飞寒刀一举:“老子就是规矩,进阎君殿,就告老子杀了你。” 说完,一刀结果了专舒碧。继而令孙子金,将黠大牛、专舒碧等三十一人的腮帮割下,用包袱一装,拴在马鞍桥上。 他转身对庄涵水说道:“想去告状请自便,想跟我走也请自便。” 庄涵水吓得毫无言语,她认为郑丁寡做的太过分,却不敢吱声。 此时此刻,无论多么巧舌如簧,完全被打回了娘胎。她再也无言,只是浑身哆嗦,尿水顺裤子流淌着,默默跟随郑丁寡,双跨一马,孙子金紧紧跟随,三人飞奔而去。 一直跑到出了和川县城一百多里,到了无径山,韩掘光带着高子银、夏子铜,迎住了他们三个。 韩掘光、高子银、夏子铜三人掌中,也是一柄一丈四的血洗飞寒刀。 韩掘光挥一挥掌中大刀,坦然禀告:“大哥,黠大牛的娘家已经招了,他们也是靠黠大牛的沾鱼术生活的,这是四十八只耳朵,靠这个发家的,被小弟杀光了。” 郑丁寡下马,看庄涵水被韩掘光刚才的话,更是吓得浑身打颤,裤子和马鞍桥早已经尿湿完,精神恍惚。郑丁寡将她像抓小鸡一样,拎下来。 庄涵水不能站立,歪倒在地。 第396章 对阵渤海都 无径山下。两路会合,大获全胜。 郑丁寡从褡裢里取出一个超大锡葫芦,五斤装的烧酒,打开塞子,就着四十八只耳朵,跟韩掘光和三名弟子一起开喝。 庄涵水看到这一幕,彻底明白了,五十九岁的郑丁寡,他入道十六年苦苦修炼和贩运,面对旧时的赌友踪迹不见,这时候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但是,这时候明白,已经毫无意义。每看到他们五个吃一只耳朵,他就吓得滑落几滴尿液。 不多时,欧阳亢也到了无径山下,部子铁、展子锡相随而至。一个包袱被部子铁随意扔下。包袱在地上一弹,跳出来两片囫囵嘴唇,欧阳亢大喊道:“大哥,如你所料……” 地上的庄涵水看清楚,居然是一包袱嘴唇,吓得尿液猛地一蹿,声嘶力竭的大喊:“别说了。” 欧阳亢、部子铁、展子锡三人也都放下血洗飞寒刀,也都坐下来,师徒八人就着耳朵吃酒。 欧阳亢若无其事说道:“咱这宝刀真厉害,遇到兵器被斩为两截,遇到大汉被削成树桩,遇到藤鞭被削成无数小节。咱这飞寒剑更厉害,这些嘴唇,都是一下一个。 “专舒碧的娘家牛得很啊,在当地势力很大。全家人都是干沾鱼术的,比之专舒碧在和川县干的还大。赢了二十万贯还要多。这五十四张嘴唇,是他们作沾鱼术的所有人。多亏了部子铁、展子锡的神功。 “五十四张嘴唇,除了沾鱼术致富的三十多人,包括当地的州司马、县丞、十来个乡耆老。经过这次血洗,相信姓专的在当地已经灭绝了。” 郑丁寡转身指一指庄涵水,看她已经吓晕过去,随意捏起一个嘴唇,往她嘴唇上一丢。“啊”一声穿云破雾的凄厉大叫,庄涵水一把将嘴唇扔出去三丈开外。郑丁寡赞道:“好大的力道!不愧是巾帼英雄。” 韩掘光无视庄涵水的惨叫,笑问:“庄涵水,你们娘家该怎么血洗呢?” 庄涵水一听这个,哆嗦着嘴唇结结巴巴:“我,我,我娘,娘,娘家,没没没,没,没有沾鱼。不,不,不信,我带,带带,带你们,们去,去看。” 欧阳亢淡然笑道:“大哥,庄涵水的娘家,顺道看过了,一个哥哥是卖炊饼的,嫂嫂是富家的奶娘。一个弟弟是当兵的,两口都在军中,不在家。他爹娘都是种地的农民,别的没啥。” 部子铁说道:“大师父,我们也查了庄涵水的两个闺蜜刘芙仙、申洞蓉,刘芙仙在家织布,其夫往外卖,生意挺好。申洞蓉做了五年沾鱼术,富得流油,申洞蓉愿意配合,其夫和几个反抗的还打配合,八张嘴唇都在包袱里。” 展子锡说道:“申洞蓉跟我们走到半路,被她滚下山崖,深不见底,不知死活。我们下到山崖下找了,不见申洞蓉尸体。” 庄涵水听到这里,嘴唇不再哆嗦了,慢慢的坐了起来:“申洞蓉不会死的,她有铁布衫金钟罩功夫。” 郑丁寡一扬脖子,喝了一大口,掏出一小包磨得很细的盐巴,拿过一个嘴唇,蘸一点盐,生啖而下。看得庄涵水一挤眼,吓得浑身紧缩。 看两位师弟和五位弟子都吃喝的基本能垫底了,郑丁寡令曰:“我们三个当师父的,今后统一大号‘血洗伯’,或者叫‘血洗三伯’。你们五个小辈的,统一大号‘血洗子’,或者叫‘血洗五子’。” 七位齐刷刷站立:“遵令,今后我们贩门血洗派,必将让无耻恶魔瞬间消失,为贩夫伸冤,为黎民除害。” 郑丁寡一使眼色,孙子金、高子银一起站起来,将庄涵水远远扔到一边,继而低声安顿三策,因在无径山下所出,从此叫做“无径三策。” 今后无论有多少弟子门人,只需本门正式拜师者,方可知晓“无径三策”具体内容。 一旦有人外传“无径三策”,血洗派将追根溯源,牵涉到谁,就算是他的父母妻子,一律血洗,以拿到的耳朵、腮帮、嘴唇为准。 一晃就到了耶律德光攻入汴梁,灭亡了后晋。会同九年(947年)十二月十六日,辽太宗耶律德光在汴梁大宁宫金銮殿,仿照汉仪,登基坐殿,改契丹国号为大辽。 辽太宗所办的最愚蠢的事情,就是下令辽国军兵四处抢掠。汴梁四周数百里范围,屯兵五十余万,四面八方枪杀、掳掠,激起中原百姓群起攻击,到处都是各地豪杰自发组织的民众围攻。 郑丁寡带领血洗三伯和血洗五子,在三年之前,就准备了一批力量。他们将家资悉数拿出,比照血洗五子的功力,从民众中遴选七石之力,得到三十六名猛士。 重赏之后,简单训练,皆拜到血洗三伯门下,与之前的血洗五子区分开,称之为血洗三十六侠。 这次辽国皇帝居然下令,对中原大洗劫,他们当仁不让参与围攻。挑起攻杀辽军的战斗,誓要将辽国赶出中原。 三十六侠集体出阵,其出击方式有两种。 一为八方血洗侠。仿照晚唐大战成都时,吴彝布置的滚雷阵,滚雷侠三侠一组,分为八组,二十四侠专斩敌阵大将。每组三侠分工,滚侠杀马,雷侠格斗,电侠斩首。 八个组一上阵,就按八个方向冲去,也是按八卦方位对每组起名。分别是:血洗震侠、血洗巽侠、血洗离侠、血洗坤侠、血洗兑侠、血洗乾侠、血洗坎侠、血洗艮侠。 血洗震侠中的滚侠、雷侠、电侠,又称之为血洗震滚侠、血洗震雷侠、血洗震电侠。二十四侠各自名号不重复。 一为四象血洗侠。每组四侠,共计三组。每组分前后步侠、左右马侠,冲阵之际,两匹马驮四个人,两跨一马。冲入阵中,前后步侠跳落,以血洗飞寒刀专斩马腿和敌将下盘,左右马侠专斩敌人的上盘和马头。 每组四人分东南西北四象,围定一名战将,只许一合杀死。四象滚动,不得分散,等于是四侠四柄血洗飞寒刀一次围攻一人。 四象血洗侠,专杀敌军主帅及其左膀右臂,杀完主帅,按敌人的服色识别品阶高低,逐次从高阶大将往下杀,直至敌兵溃逃。 血洗三伯和血洗五子,也紧密配合,视战况而随机组成四象血洗阵,或者三伯合围阵、五子合围阵。 经过严密组织,血洗三伯率领区区四十一名弟子,在耶律德光汴梁称帝期间及撤走过程中,短短四个月,斩杀辽朝易州飞狐兵马使耶律齐隆,五院、六院、乙室三大王部的大将十二个。 至于三品至五品之间的大将,被血洗伯率众侠斩杀三百七十六名之多。那些普通辽将及辽兵被杀,至少也有七千人不止。 其中,血洗其渤海都一战,将耶律德光彻底吓倒,宣布撤出大梁,速回他们的南京——被石敬瑭、桑维翰割掉的幽州。 辽国的渤海都,个个都是遴选自渤海国的猛士,这次带到汴梁的渤海都三千人,是辽太宗嫡系大军中的顶尖。这支队伍的都指挥使,正是耶律齐隆。 当辽太宗屡屡获报,哪儿哪儿的大将又被血洗伯杀掉,哪儿哪儿的节度使又被血洗伯杀掉,哪个哪个属国的大王和国相又被血洗伯斩杀。 每天都在数着心爱的兄弟们人头,每天都在为这些随他征战一生的爱卿们,钻心的疼痛。 耶律德光一气之下,令耶律齐隆亲自指挥渤海都,杀出大梁,必须清洗血洗伯。否则,自提人头来见。 耶律齐隆率领渤海都,出来大梁,往北而来,屯兵澶州城外,与城中守将、澶州刺史、镇宁军节度使耶律郎武会晤,简单谈了血洗伯情况。急忙派出各种哨探,追寻血洗伯踪迹。 四月十六这天一大早,郑丁寡率领血洗三伯、血洗五子、血洗三十三侠,四十一柄血洗飞寒刀,按照统一的姿势拿在掌中。排成一字长蛇阵到了渤海都跟前。 血洗侠不是三十六个吗?怎么只来了三十三个?是谁没来? 他们中的大哥震滚侠王琼、二哥震雷侠石整、三哥震电侠李锻,老家分别是澶州顿丘县、清丰县、观城县。听从血洗伯郑丁寡将令,兄弟三人都回老家,募集仁人志士,共举大义,歼灭澶州辽军,复我中原故土。 震滚侠王琼回到顿丘县,这里正有七百余人的义军,往来斩杀闯入顿丘县的辽兵。领首的恰好沾亲戚,是他叔父的女婿苏敢,顿丘县赫赫有名的“牛椒神将”。有八石之力,善使六十四斤斩鬼刀,腰悬灵昌剑。 苏敢身长八尺之巨,虽白白净净,却嗓门奇大,宛如当年五雷神将文烈的巨吼。往往出战,震天动地一声大吼,先将敌人耳膜震得嗡嗡直响,继而狂魔般杀来,不消五七合,斩敌于马下。 这些天,苏敢又被辽兵贺号“白面雷神”。 震滚侠王琼将血洗伯号令一说,白面雷神苏敢一听,王琼的师父竟然是血洗伯!“血洗伯”这三个字,宛如天雷炸响,久已倾慕。当即率军,跟随王琼前往澶州。 震雷侠石整回到清丰县,经老家族长介绍,清丰县有三股义军,一股两千,一股八百,一股三百。经综合分析三位首领的战绩、韬略、人望,还数得着这股三百人的队伍最有前途。 首领叫个齐梁元,与哥哥齐栋元是双胞胎,都使八十一斤齐眉棍。看到齐眉棍三个字,这大铁棍的分量,在五代时期,属于超一流的存在。是不是超级有感?该不会是那谁吧? 齐梁元、齐栋元兄弟,正是齐眉伯的两个玄孙,歪头将军齐秋汉的孙子。贡胶巨商齐眉伯,平定容州军乱之中,战功赫赫,与孙子齐秋汉一道被封爵。齐眉伯获封伯爵,齐秋汉获封子爵。 十三年后,齐眉伯因招喻庞勋义军阵亡,被封为武乡侯、皮胶贩神。到贩神都天部,被元贩上帝封为坎道帝君。齐秋汉也被封清丰县开国伯。 最开始祖孙封爵之际,都只是领了赐田,没有去封地建府。当时齐秋汉未婚,仍然跟随爷爷齐眉伯一起,奋战在各地军镇。 齐眉伯投军之前丢失的十石两千贯贡胶,早在容州平乱之后,就向刑部具状。到获封武乡侯、皮胶贩神,长子留守武乡县,收拾祖产和武乡侯府。 齐秋汉带着妻子儿女到清丰县建府,他这一支落籍清丰县。 最终,齐眉伯和齐秋汉祖孙,被长安绝色美女骗走十石贡胶的案子,一直没什么结果,彻底成了晚唐迷案。 清丰伯齐秋汉建起伯府之后,又在军中做了些年头,辞军从商,被赐金牌“贡胶贩伯”。 他的后代一直传承贡胶生意,被历代朝廷的太医署所重视。故而,他们家贩运来的阿胶,又被太医署及民间医者,称之为“齐伯胶”。 震雷侠石整以借兵的名义,来说齐家兄弟。他们兄弟既然是贩神之后,对于血洗伯三个字早有耳闻,奉若神明。齐梁元当即表示:“莫说借兵,就是归顺血洗伯,我等兄弟心甘情愿,绝无二话。” 震雷侠石整带领齐梁元、齐栋元兄弟三百人马,紧急奔向澶州。 那么,震电侠李锻回他的观城县老家,是个什么情形呢? 第397章 激战澶州城 震电侠李锻一路飞马到了观城县老家,找到父母,说明情由。 父亲李念坛微微一笑:“我与你叔父李念剡一起,带四百人去一趟。” 恰好李念剡进来,大叫:“李锻,听说你小子成了血洗大侠,血洗伯带着你们斩杀辽国大将无数。这跑回来,是不是搬兵的?没事,我跟你爹杀一趟,定叫渤海都全军覆没。” 看李念剡的样貌,五十岁开外,为什么这么大的口气? 看他的名字就知道了,“剡”字,乃越州剡县。前文书中,中唐名将、双枪将李井率领十一员李家将,参与平定裘甫起义,获封剡县开国侯。剡侯李井寿至八十九岁去世。 李井长子李峡,李峡生李大沟,大沟次子李桥,李桥生李烛,李烛长子李念察、次子李念黎、三子李念坛、四子李念剡。 李锻乃李念坛长子、李念剡的侄子。 也就是说李念坛、李念剡兄弟,乃剡侯李井的来孙。反过来说,剡侯李井乃李念坛、李念剡的天祖,金坛双枪李峡乃李念坛、李念剡的高祖。 李锻是剡侯李井的晜孙,李井是他烈祖爷爷。他们家从红皱神贩、剡侯李井开始,世传双枪。世人称之为贩门双枪派。 李井乃东由道人的徒孙,李分的弟子。因而他这一派的双枪武学,出自东由道人的茅山栖真堂,也称之为贩门茅山派。 不但武学历代传承,而且红皱神贩的招牌也世代传承,是贩枣最为知名的一家。他们到各地,只要报号“红皱神贩”,不发愁销售问题。 李锻之父李念坛的名字,透漏的是他们来自常州金坛县,李井、李峡、李大沟都生长于金坛县李家浜。 宝应十三伯中,三姐李大溶乃剡侯李井的侄女,李泉的女儿,河蟹巨商。 那么问题来了,李井是剡侯,建府一定在剡县,而李念坛、李念剡兄弟,怎么在澶州观城县居住? 这跟李锻的爷爷李烛有关,曾经参加朱梁王朝的征战杀伐,跟随朱温征战各地二十余年,战功累累,累封至观城县开国公。故而,他们这一脉,从观城公李烛开始,落籍观城县。 但李念坛、李念剡兄弟,打小就跟爷爷李桥贩卖红枣,虽然父亲从军博得功名,他们却一直支撑着红枣生意。这就奇了,公爵之家居然经商,官商禁律何在? 反正是乱世,公侯之家同时从商,并没人顾得上过问。 李念坛与李念剡兄弟为了应付乱世,两下约定,三哥带弟子门人从事红枣贩运,四弟负责传授李家子孙的武功和商界道理。四弟李念剡教授武艺,从无门户之见,只要一定遴选弟子的标准,天南海北的孩子都可以来学。 三十岁之际兄弟分工,李念剡开始授徒,二十年间,观城县境内,弟子遍及各乡镇村,多达八十四人。这些弟子中,使双枪的二十八人,使其他兵器的五十六人,合称观城八十四侠。 又因使双枪的声势浩大,每逢闹元宵,二十八位双枪大侠集中耍起,极为震撼,他们这一派又被人们又称为观城双枪门。 八十四侠的弟子更是多达五六百人,再传弟子有多少,无法统计。 故而,当李锻跟老爹说起用兵,李念坛、李念剡兄弟根本就不皱眉头。当即将联络信号发出,嫡传弟子八十四人全到,加之各乡镇村的门人弟子,迅速集中了四百二十人。 李念剡将这些门人弟子组成的军队,称之为“观城双枪都”,简称“双枪都”。 就这样,当耶律德光派遣渤海,都杀到澶州城下,誓要灭掉贩门血洗派之际,郑丁寡胸有成竹,指不定谁灭谁呢? 澶州南城外,耶律齐隆从渤海都大队之中,威风凛凛而来。 打眼观瞧,看他们血洗伯区区四十一人,居然让大辽受尽屈辱。他们就是再怎么英勇无敌,我有三千渤海都,一百个人对拼一个,就算叫他们全杀死,也需要好久好久。 这样四十一人也敢来凑趣,现实吗?古往今来,哪里有区区四十人就敢对抗三千大军的战史? 耶律齐隆身后站着六队提辖使,也称之为队帅,号称六绝上将。每绝身后又有五名骑帅,每名骑帅统领一百骑,共计三十名旅帅,号称渤海三十虎。耶律齐隆为六队统帅,是这个渤海都的都指挥使,俗称都帅。 都帅耶律齐隆,从烈烈门旗下打马而出,将掌中七十二斤五股托天叉舞动得“哗唥唥”山响,冲着血洗伯郑丁寡暴叫道:“血洗伯,究竟叫什么名字?还不早早报上名来,免得今天枉死无名。” 血洗三伯一起上前:“血洗滚伯郑丁寡、血洗雷伯韩掘光、血洗电伯欧阳亢。我等三兄弟共为血洗伯。” 耶律齐隆一看他们掌中的血洗飞寒刀,顿时打个激灵。 这刀发出的幽幽寒光,今生今世从征太宗以来,见所未见。看他们拿在手中的架势,以及战马的颤动,每个人的刀都有六十四斤左右,这么整齐划一,果然不可小觑。 不等他细想,郑丁寡大叫:“耶律齐隆,知趣的早早逃回辽国去,休要在我中原抢劫杀人,耀武扬威。不识趣的,今天叫尔等顷刻间尸身两段,去地府追寻你们的太祖耶律阿保机。” 耶律齐隆将掌中五股托天叉一挥,身后六绝上将立即冲上来两名。其中一个手执六十八斤门扇刀,大喊:“某家天绝上将斗魂,哪个敢上?” 这边早已经飞出血洗五子的大哥孙子金、二哥高子银,接近斗魂之际,孙子金一跃而起,边跳边喊:“某家血洗步侠孙子金。” 高子银高声应和:“某家血洗马侠高子银。” 斗魂急忙以门扇刀来斩孙子金,不防备高子银飞马到了近前,血洗飞寒刀一扫,早将其马首挥落。吓得斗魂暴叫:“吾命休矣!” 斗魂的话音没落,孙子金插招换势,血洗飞寒刀一挥,斗魂的左腿掉落。众人还没看清,高子银从战马上将第二刀扫来,天绝上将斗魂的人头飞空,脖颈鲜血望天狂射。 孙子金凌空飞起,接下了斗魂的人头,他的战马恰好飞来,飞身上马,与高子银打马而回。 对面另一将狂追而来,大叫:“地绝上将从魔,要尔的狗命!” 血洗五子的三哥夏子铜、四哥部子铁,同时飞马迎住,同时暴叫:“步侠夏子铜、马侠部子铁。” 眨眼间,夏子铜凌空飞落在从魔的跟前,血洗飞寒刀同时扫掉了从魔的马腿。没等从魔明白过来,部子铁已经将其斩首,挑起人头,飞回本队。夏子铜一声唿哨,战马将他载回。 眨眼间,耶律齐隆连折两将,顿时冷汗直流,禁不住勒马后退。 略微思忖,难怪血洗伯声名鹊起,是这样与人对阵的。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对身后四员上将安顿一番,叫他们出一个挑战,三人紧跟而上。四人也分为步侠、马侠,采取二对一,将他们一起出阵的步侠、马侠斩杀。 郑丁寡、韩掘光、欧阳亢三兄弟相视而笑,这四个月斩杀那么多辽国大将,什么花招没对付过?欧阳亢笑道:“今天不叫他耶律齐隆哭爹喊娘,不知道中原豪杰长着几只眼?” 正说着,敌方一员大将高呼:“鬼绝上将廖你,要尔的狗命!” 廖你的喊声到了跟前,怎么办?没有怎么办!韩掘光和欧阳亢对视了一下,这次没有大喊大叫,韩掘光跳到地上当了步侠,廖你的马腿已经斩落。欧阳亢的血洗飞寒刀也到了廖你的头顶。 恰在此时,廖你的队友,是三个人,分别是“神绝上将”、“来绝上将”、“去绝上将”,一起涌了上来,在廖你的人头飞空之际,韩掘光的马腿掉落,欧阳亢的头盔掉落。耶律齐隆抚掌大笑:“干得好!” 郑丁寡并没动地方,而是狠命地挥动了一下掌中“血洗飞寒刀”,霎时间,四象血洗侠一起涌动,杀到了耶律齐隆跟前。再看耶律齐隆之际,他的两条马腿已经坠地,他的人头也已经飞空。 八方血洗侠也冲入了敌阵,眨眼间功夫,神绝上将、来绝上将、去绝上将集体被斩。血洗五子中,战死了高子银、部子铁。敌将中的渤海三十虎被斩了多少呢? 八方血洗侠那可是三对一,全都一合斩敌,已经斩掉了他们二十四虎。这边还是二十四人,分毫不少。 耶律齐隆早已牺牲,但渤海三十虎剩余的六虎,自动担负起指挥任务,三千渤海都丝毫不乱,他们还在按照刚才的指挥在拼杀。看来,耶律德光手中的这支尖兵,果然军纪严明,严到如此程度,世所罕见。 郑丁寡一声大喝:“再杀一次,撤!” 冲出去的四象侠、八方侠杀完,敌阵已经没了首领。只听一声“靠拢!”绝对是郑丁寡的呼唤,全体撤向郑丁寡。 霎时间,澶州南城的血洗伯无影无踪。韩掘光、欧阳亢从乱阵冲出而失踪,高子银、部子铁阵亡,怎么办? 郑丁寡一人带领剩余的血洗侠,瞬乎之间从阵地上无影无踪。恰在此时,澶州南城外,三个方向发出天崩地裂的响动,怎么回事? 震滚侠王琼、震雷侠石整、震电侠李锻各率本部人马,从顿丘县、清丰县、观城县三个方向杀到。 不大功夫,郑丁寡、韩掘光、欧阳亢兄弟,率领剩余三子及三十三侠,威风凛凛杀了回来。王琼、石整、李锻都围拢过来,简单向师父禀明情况,单等一声命令。 郑丁寡毫不犹豫,大喊道:“情况紧急,特事特办。就以王琼为澶州招讨使,石整为副招讨使,李锻为都虞候。你们的一千四百人马,统一由王琼指挥,来不及编组整训,直接冲杀,力争拿下澶州南城。” 书中代言,澶州城非常特殊,是横跨黄河而建的一座城,被黄河隔开的两城,称之为南城、北城。 王琼将掌中血洗飞寒刀高高举起:“兄弟们,对面的渤海都已经没有主帅,我们要趁机将之灭绝,杀进澶州南城。苏敢率五百人为前锋。石整、齐栋元、齐梁元率五百人为中军,李锻、李念坛、李念剡率四百人殿后。冲啊!” 这小子不愧是血洗伯的弟子,果然指挥若定。 他们一千四百人还没经过整编,敌人仅仅渤海都还有三千人,虽然没了主帅,但还剩渤海六虎,以现在的情况看,他们的指挥能力也不可小觑。 而且驻守南城的耶律郎武,还有辽国镇宁军五千人马,他们能取胜吗? 第398章 顿丘三结义 王琼率军冲入渤海都,白面雷神苏敢一声暴叫,对面渤海都的骑兵顿时有三人被吓落战马,他以六十四斤斩鬼刀“唰唰唰”三刀,结果了三人。 由苏敢带来的五百顿丘义军,随他当先冲入渤海都军阵。霎时间,澶州南城外杀声震天,鬼哭狼嚎,血流成河。 王琼带领石整、齐梁元、齐栋元及五百中军,也大喊大叫冲入敌阵,军纪严明的渤海都终于大乱。 李锻带领李念坛、李念剡及四百观城双枪都,也一起冲入渤海都乱军之中。李念剡的二十八员双枪弟子,一起舞动双枪,顿时现出好大一片双枪阵,看得人心惊肉跳。 不到三刻钟,三千渤海都被斩杀两千二百余人,还剩不足八百人。但是杀到最后的这八百人,却是极其悍勇的家伙,极可能来个反杀。 这边郑丁寡、韩掘光、欧阳亢三伯对视,齐声高呼:“三子与三十三侠一起组阵,仍然是三十六侠,八方阵、四象阵全上。” 三十六侠集体舞动血洗飞寒刀,好大的阵势,呼啦啦,三十六骑踏着满地的血水和残肢断臂,飞奔而去。不大功夫,就将渤海都斩杀殆尽。 孙子金、夏子铜、展子锡率领三十三侠,飞卷而来,聚拢在三位师父跟前。血洗三伯正要传令杀进城去,却看澶州城南门已被占领,王琼率领一千余名义军,正在往城中冲杀,怎么回事?城门这么轻松就冲破了吗? 原来是城中的辽国镇宁军节度使耶律郎武帮了忙。他在城上眼看渤海都阵亡殆尽,吓得魂不附体,急令身边的十大神王出动两个,带两千兵出援。 辽国上京道的达密里部,简称达部,其达部神王达密里溪东,带一千兵为前锋。上京道的梅里急部,简称梅部,其梅部神王梅里急答朵,带一千兵为后合。 达部神王达密里溪东,刚刚打开南城门,恰好王琼看见。看他即将出来二百人之际,王琼一声令下,紧紧跟随他的石整、齐栋元、齐梁元,率领中军五百骑,狠狠冲了上去,直接占领了南城门。 石整当先撞到达部神王达密里溪东,这家伙手使六十二斤虎头湛金枪,身长足有七尺九寸,膀大腰圆,神威无比。石整将掌中血洗飞寒刀一晃,“唰”一下,直接削掉了他的马头。 吓得达密里溪东怪叫一声,疾速将枪尖往地上一点,飞身上了卫兵的战马,打马飞逃。石整哪能饶他,磕马猛追。齐栋元看达密里溪东十分威猛,深恐石整吃亏,也打马直追。 王琼与齐梁元率兵冲入了城内。城外的渤海都斩完之时,白面雷神苏敢的前锋五百还剩三百稍多一点,李锻、李念坛、李念剡的殿后军四百兵折损约十二人。为什么苏敢损失多,而李锻几乎没有损失? 别忘了,李锻的四百兵,全是双枪大将李念剡的门人弟子,那可不是盖的。从这场惨烈的鏖战之中,足以看出他们的人数虽少,却神勇无比。 苏敢这边剩下的三百多人,却是齐梁元、齐栋元兄弟的三百清丰兵,足见齐家兄弟的八十一斤齐眉铁棍,遴选的兵也是标准很高的。苏敢自己带来的七百顿丘兵,五百人随王琼冲入了城里,其实也剩下不足三百。 白面雷神苏敢这么分析,对于齐梁元、李念剡更加佩服,当即请李念剡总领这七百兵,甘愿听从李念剡指挥。 李念剡毫不客气,大喊一声:“全体冲击,将城外二百敌兵迅速斩杀,进城围攻耶律郎武。敌兵凡投降的,当场调转枪头,不服从的,就地斩杀。” 七百虎狼之士,听得清清楚楚,齐声高呼:“得令!” 不大功夫,冲出城外的二百敌兵,投降一百四十余人,被杀五十余人。转瞬间,李念剡身边成了八百四十余人,嗷嗷大叫冲进了澶州南城。 澶州南城中,辽国镇宁军节度使耶律郎武、梅部神王梅里急答朵等人,率城中五千守军与王琼、齐梁元的三百余人展开了激战。 敌兵太多了,王琼的血洗飞寒刀下,不知道杀死了多少人。齐梁元的八十一斤齐眉铁棍也是神威无比,砸死辽兵不计其数。但毕竟敌人太多,一时间突不出重围,王琼焦躁不安。正这时候,李念剡率军攻到。 这下好了,里应外合的激战,敌兵顿时大乱,有继续作战的,有疯狂逃命的。约有一个时辰,澶州南城被彻底占领。 斩敌三千余,镇宁军节度使耶律郎武及梅里急答朵,率不足两千人逃脱,渡过黄河,窜入了澶州北城。 北城守将是上京道乌古部的,乌部神王乌古第荒。这厮以善于统兵、智勇双全闻名于辽朝。乌古第荒对于十八般兵器样样精熟,兵器不固定,遇到出阵之时,随手操起啥就是啥。 别看他是耶律郎武的部属,但论文韬武略及本身功夫,都在耶律郎武之上。在十大神王中,是个极难对付的硬茬口。 郑丁寡、韩掘光、欧阳亢率领三十六侠追到黄河边,杀敌数百而回。进入澶州南城,直奔节度府牙,王琼、石整、李锻等众将,推郑丁寡上座。 郑丁寡与大家分析一遍敌我形势,占领澶州南城是一件令人振奋的好事。但有三害难以破除,其一是兵少不足以守城。就算借鉴薛平万贯助军,招募猛士,但去哪里找到这一万贯,就算一千贯也难以找到。 其二是澶州无援必然不保。澶州南北城跨黄河而互为掎角之势,他们北城还有不少兵,加之耶律德光必然派出援军,形成南北夹击,更加无法守住。 其三是粮草不足难以持久。经过耶律德光数月来的劫掠,城中富商豪族早已迁出,百姓手中又没什么银钱和食物。我们又筹不到钱粮,这样的话,还不如撤出澶州,将义军开往别处,打击辽军,筹措粮饷。 王琼、石整、李锻一听师父让撤出澶州,大惊失色,对于拼命拿下的城池,怎忍心说丢就丢。 王琼帐下的白面雷神苏敢,以为郑丁寡分析得对,应当撤出。 而石整手下的齐梁元、齐栋元兄弟则以为,当以攻为守。趁耶律德光的援军未到之际,渡黄河猛攻北城,迅速拿下北城,彻底控制澶州,辽国援军来时,攻城就很被动。我们再派人求援四方豪杰,打败援军,固守澶州。 李锻帐下的李念坛、李念剡认为,现在就该迅速联络四方豪杰,规定期限到澶州集结。如果拉不到援军,再撤出澶州不迟,即便辽军来源,也叫他们扑个空。至于趁势猛攻北城,倒不如整训队伍,形成铁军,攻防自如。 内中,石整、齐栋元狂追达部神王,是什么战果呢? 当时在南城门外,达密里溪东夺了一匹战马,飞逃而去。石整猛追,齐栋元救应石整也去追。 达密里溪东掌中的六十二斤虎头湛金枪,绝对属于超重大枪,一般大将的枪以四十二斤作为标配。因而,这可是一员顶级上将,石整狂追,誓要以血洗飞寒刀将其斩首。 而齐栋元毕竟比石整大了五六岁,对于这次攻打澶州,有更为深远的考虑。他看了达密里溪东的威武和掌中枪,以为当生俘为我所用。毕竟是达部神王,指不定还能带出他们达部的许多兵。 齐栋元追上石整,说了心中所思所想,石整赞同。二人追上达密里溪东,石整专斩他的马腿,齐栋元以其八十一斤齐眉大铁棍猛砸。只是三合,石整的六十四斤血洗飞寒刀,将达密里溪东的战马再次斩断马腿。 达密里溪东栽倒在地,掌中枪飞空而去,单等受死。哪知道齐栋元将他拉起来,爽朗大笑:“达密里神王,某乃清丰县齐栋元,这位是血洗震雷侠石整,我等敬重你是盖世的枪王,愿与你结为生死之交。” 达密里溪东对于汉人能这样对自己,大感意外,感动得热泪滚滚:“败军之将,但有命在,就是上天给的福气。但凭齐将军、石大侠驱遣。” 石整过来拍拍他的肩头:“你我汉胡各族都是天皇氏望获后裔,不分彼此,来来来,就此对天盟誓,结为兄弟。” 达密里溪东看他也这么说,内心非常震撼。看起来,我们对于中原百姓的确做的太过火了,激起了这么多人激烈反抗。唉,辽军迟早得滚回瀚海。 他想到这里,当即单膝跪倒,大喊:“多谢石大侠活命之恩,还望给我起个汉名,就此结义。” 经三兄弟合计,辽语的达密里,是指野外、旷野、原野的意思,就让他姓原,名字溪东不变。从此,达密里溪东变为原溪东。 三人排了年庚,齐栋元三十六岁,为大哥。原溪东三十三岁,是二哥。石整三十一岁,为三弟。因澶州又称顿丘郡,号称顿丘三杰。 顿丘三杰结义之后,王琼等已经占领澶州南城,他们兴高采烈回到南城之中。此时,原溪东改换了汉人大将的装束,已经站在众将班位之内。 郑丁寡看大家不舍得丢弃城池,当即与韩掘光、欧阳亢略微商议。 韩掘光以为:“既然这些大将都归王琼统帅,干脆就让他们放手一搏。成败之事放在其次,打出中原豪杰的声威,对耶律德光必然是一种震慑。” 欧阳亢以为:“当两面用力。一是以王琼为首,或攻或守,全凭他们定夺。一是我们三十六侠,留下二十四名八方滚雷侠。另外十二名四象侠,你我三兄弟各带四名,分头求援,聚拢澶州。败则了却残生,成则割据称雄。” 郑丁寡这个事实上的带头大哥,夺取澶州南城的事实主将,到底会怎么决断?他作出的撤出澶州南城的判断,绝对是对的,那么面对众人的思想膨胀,选择支持他们还是耐心说服呢? 第399章 驰援东方军 郑丁寡最终选择了支持弟子们的意见,服从多数,予以指点。 他以为两兄弟所说有理,当即对众将通令:“澶州城中,就以王琼为防御使,石整为副防御使,李锻为都虞候。或攻或守,你们相商,机断处置。我等血洗三伯各率一组四象侠,多方寻援,齐集澶州。都以十天为限。” 此时,王琼的爱将苏敢站出来,朗声禀曰:“末将以为,当请双枪将李念剡为监军,与王大帅形成制约,同心戮力,攻防有度。” 郑丁寡以为有理,当即令李念剡为监军。又令李念坛为招募安抚使,争取城中百姓支持,尽量让百姓子弟参战,增加城防力量。 郑丁寡安顿完,与韩掘光、欧阳亢分别率领一组四象侠,飞驰出城。 郑丁寡带的这组四象侠,以孙子金为首。 韩掘光所带四象侠以夏子铜为首。 欧阳亢所带一组以展子锡为首。 三伯三子九侠分别往南东西三个方向寻援。 正如郑丁寡的第一判断,王琼的一千多兵驻守澶州,不足六天,就被耶律德光派出两万辽军前来救应而打跑,王琼阵亡。 这几天,兄弟们在王琼带领下,渡过黄河,猛攻澶州北城,一连五天都没能攻破城门。澶州北城为什么这么难攻? 别忘了,这里的守将乃梅里急答朵。此人韬略深邃,文武全才。他早已掌握了南城失守的原因,血洗八方侠,这二十四个人只要在义军当中,谁出战谁死。 因而,在他的主持下,死活不让人出战,死等辽太宗救援。镇宁军节度使耶律郎武也吸取了南城失守的教训,将澶州北城的防守大任,全权委托给梅里急答朵,自己不再干预。 因而,当辽太宗耶律德光派出茶扎剌若赫,率领两万辽军,于第六天一大早到来之时,梅里急答朵大喜过望。茶扎剌若赫,乃上京道茶扎剌部之王,也是辽国十大神王之一。 王琼一看澶州难守,而血洗三伯借援兵还需要几天,下令突围。 突围又失策,叫石整、李锻与他从东西南三门分散突围,继而远出百里集合。这就很麻烦了,他带了四百兵及苏敢等大将从东门突围,杀到天昏地暗,虽然将辽军斩杀了上千人,但根本就冲不出重围。 白面雷神苏敢战死。八方侠二十四人,被他带了十二个,战死两个,在乱军中失踪八个。 王琼战至天黑,水米未进,身边只剩下两位八方侠,分别是师弟薛追云、缭降丑,三人都杀得浑身无力,汗水流干,到处血污。 靠的较近近的敌人吓怕了,纷纷躲闪,但远处的敌人并不知道他们是老几,还在蜂拥而来。三兄弟只得奋起神威,用血洗飞寒刀,组成滚雷阵,企图杀出重围。 以薛追云为滚侠,专斩马腿。以缭降丑为雷侠,专门格挡。以王琼为电侠,专门斩首。三兄弟斩杀辽军大将十数员、军兵数百之后,刚刚冲突重围,辽军救援主将茶扎剌若赫一声令下:“放箭!” 薛追云、缭降丑左右飞逃,王琼直冲前逃,被射中数十只乱箭,连人带马栽翻在地。辽军蜂拥而上,将王琼剁为肉泥。 可叹王琼,空有凌云志,却不能对辽军来援作出预判,以致于身死军灭。 此战之后,郑丁寡给他们留下的八方侠二十四名,除了这边逃脱的薛追云、缭降丑,只剩下十名。 且说另外十二名八方侠,六名跟随石整、齐梁元从南门突围。而石整与齐栋元、原溪东是结义的顿丘三杰,他们在突围中,也是带了四百人。 根据齐梁元的计谋,废除八方侠专杀敌将的策略,让他们六侠当作尖刀冲阵。以石整的顿丘三杰率兵居中。以齐梁元率领精骑十人殿后。采取的办法是集中兵力,猛冲而出。 果然奏效,虽然南门敌人最多,冲阵六侠战死三名,还剩下程痛杀、白凶残、丁宝刀,四百兵战死三百,最终他们率领一百兵冲了出去,折而向东,直奔濮州而去。 另六名八方侠,跟着李锻与李念坛、李念剡从西门突围,也是四百骑。他们这些人却是四百观城双枪都,一直紧跟李念剡。李锻托付叔父李念剡指挥,也冲出了重围,战死九十余人,剩余三百余骑。 六侠战死一人,还剩唐强体、唐健体、唐精体、徐子云、卫子冲。主要将领李锻、李念坛、李念剡无一伤亡。他们冲出西门,向西南直奔滑州而去。 等到第十天,郑丁寡、韩掘光、欧阳亢分别得到消息,王琼战败,澶州突围阵亡,众将失散。也就不再借兵救援,毫无意义了,再去澶州,必然是无谓的牺牲,何苦来哉? 澶州大战之后,战功赫赫的耶律祁隆阵亡,辽朝损失名将近百员,渤海都全军覆没,澶州的镇宁军损失四千人马,以茶扎剌若赫为主帅的两万救援军损失三千人马。 为了剿灭区区四十四名血洗侠,损失七千人马,最后还没捉到血洗三伯。 大梁城中,气得辽太宗耶律德光胸口剧痛,喷出一口鲜血,栽倒过去。自此而后,辽太宗虽然被救醒,但身体极度虚弱,病情越来越重,只能卧床听奏,裁决军国大事。 澶州大战之后,天下英雄的恐辽症一扫而空。刘知远这个反辽大将,被血洗伯的惊天举动感染,精神大振,从太原起兵,誓要恢复中原,重整天下。 从澶州南城突围出来的齐梁元、李念剡共计四百二十骑。 八方侠十人薛追云、缭降丑、程痛杀、白凶残、丁宝刀、唐强体、唐健体、唐精体、徐子云、卫子冲。 原来的血洗五子所剩孙子金、夏子铜、展子锡,还有两大血洗侠石整、李锻,辽国十大神王之一原溪东,齐栋元、李念坛。 共计二十员大将。血洗三伯将徐子云、卫子冲补入原来的血洗五子。十八员大将号称血洗十八虎。四百二十骑称之为血洗都,以最善带兵的李念剡为血洗都指挥使。 郑丁寡到了亳州,寻找到了在这边举义的师弟钱丁靠,他手里有两千人。王琼失败,也就没借兵。 韩掘光也是寻找宋州师弟赵丁万去了,他在那边也拉起了一千三百人的队伍,准备攻打宋州。王琼失败,也没再动用他们。 欧阳亢去的是密州,寻找堂兄欧阳准。这边,欧阳准辅佐着当地豪杰罗朝中,有三千二百人马,正要攻打密州。王琼失败,也就没借兵。 三兄弟一合计,索性将我等血洗侠和血洗都一分为三,紧急驰援这三家义军。如果成功,就追随他们征战下去。 三地如果战败,三兄弟所带人马就地隐居宋州、亳州、密州。都建起元圣宫,收徒修道,弘扬贩界平德,拯救苦难的贩夫走卒。 血洗三伯的计策,众将纷纷赞同。最后敲定,李念剡仍为血洗都指挥使,将来无论大家分散在何地,无论什么时候,李念剡的令牌一到,全体血洗侠及血洗都必须听命。 因这次身份的确定,后来,血洗伯的弟子及所有血洗都成员,将李念剡称之为血洗都令,或都令。在血洗派,权威之重,仅次于血洗三伯。 此次分头行动,李念剡兄弟,带血洗九虎、一百四十名血洗都,随血洗三伯的三弟欧阳亢行动,杀向密州,帮助罗朝中、欧阳准,狠狠攻打密州。凡遇到辽国大将,杀无赦。 血洗三伯的二哥韩掘光,包括顿丘三杰齐栋元、石整、原溪东在内的血洗九虎,一起听用,也带领一百四十名血洗都,帮助赵丁万猛攻宋州。以齐梁元为血洗都副指挥,杀向宋州。 血洗三伯的大哥郑丁寡,以最为悍勇的血洗五子老幺卫子冲为血洗都副指挥,血洗五子跟随。也带林一百四十名血洗都,帮助亳州的钱丁靠出战,务求斩杀亳州的辽军主将。 为统一号令,血洗三伯建议密、宋、亳三地起义军主将,都称之为东方起义军。名义上以兵力最多的密州义军罗朝中为东方起义军都指挥使,讨辽大元帅,以亳州义军钱丁靠为副都指挥使、副元帅,以宋州义军赵丁万为东方起义军都虞候。 只是旬日之间,东方起义军分别攻破宋、亳、密三州。 欧阳亢及李念剡兄弟,帮助罗朝中、欧阳准,攻打密州。这里的辽军主将是辽国西北路招讨使、十大神王之一、耶啫刮部神王,叫个耶啫刮尔隆,被血洗九虎包夹斩杀。 密州辽军一万,被杀五千余,剩余不足一半逃往大梁。最先发起的密州大战,眨眼间传遍中原大地,激起了无数人对辽军的战斗热情。 韩掘光带领顿丘三杰等,帮助赵丁万攻打宋州。宋州的辽军主将是辽国乌古敌烈统军司的都统军使、十大神王之一、敌烈部神王,叫个敌烈位从,被顿丘三杰齐栋元、石整、原溪东,以滚雷阵斩杀。 宋州八千辽军被斩三千,五千兵逃往大梁。又被韩掘光、齐梁元召集当地豪侠两千,设伏火攻,奋威截杀,又斩其三千。只剩两千辽军逃往大梁。 赵丁万、韩掘光等,只是一千四百多人马,杀敌六千,比之当年薛平青州杀逃的战绩,毫不孙色,令人瞠目结舌。顿时激起了更多豪杰纷纷截杀四处抢劫的辽军。 郑丁寡、带领血洗五子,帮助钱丁靠攻打亳州。 亳州辽军主将乃新调去的十大神王之一、梅部神王,正是梅里急答朵,因澶州防守之功,被耶律德光进封为上京道大都督。配合原守将倒塌岭节度使、十大神王之一、白达旦部神王,白达旦月撒巴。 梅里急答朵撞到这里,血洗伯郑丁寡怒不可遏。不等答话完毕,飞卷狂云而至,横扫血洗飞寒刀,只是一刀,连带护身甲,将其从腰际斩为两段。 白达旦月撒巴被血洗五子中的三子孙子金、夏子铜、展子锡联手,以滚雷阵将其斩杀。 亳州辽军一万二,被钱丁靠、卫子冲统兵两千,集中使用,杀其五千。徐子云以亳州豪杰八百,在酂县马头镇截断涣水,水淹七千逃兵,又斩其四千。三千溃兵分散逃往大梁。 亳州一战,钱丁靠、郑丁寡以区区两千人马,斩杀辽军九千余,超过了当年薛平青州杀逃的两千杀七千的战果,一时间成为兵家奇谈,震动海内外。 旬日之间,密、宋、亳三州辽军主将,四大神王战死,损失有名的上将一百三十多员,辽军精锐被斩两万余。 区区一些草寇,短短不足十天,造成辽军如此巨大的损失。辽太宗彻底领教了中原人的凶悍,全不像石敬瑭那样,很简单就叫他当了儿皇帝,更不像玩弄杜重威和赵延寿那么简单。 辽太宗耶律德光一连接到三州逃兵的奏报,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四大神王,眨眼间全部阵亡于义军之手,痛得他再次吐血,昏迷不醒。 第400章 龙湫痴守客 辽太宗耶律德光被御医救醒之后,一想到四位好兄弟、辽国大将里的顶级英雄就这么惨死,回想起他们的战无不胜,禁不住心惊肉跳。 他这次总算明白了,自己犯了中原豪杰的众怒,继续呆在大梁,必将五十万大辽精锐彻底葬送。这样搞下去,大辽江山必然就此灭亡。 绝不可这样下去,当即任命萧翰为宣武军节度使,留守东京。自带后晋降官数千人,宫女、宦官数百人以及后晋府库所有财物,离开大梁北行。 路过相州,遇到这里的豪杰白凶悍率军民七千截杀。镇宁军节度使耶律郎武拼死护驾,被白凶悍斩杀。这个澶州南城的防守大将,最终还是死在了中原豪杰的刀下。 白凶悍的相州义军,累计斩杀辽太宗三百余员亲卫大将,险些杀到耶律德光御撵跟前。 白凶悍乃血洗十五虎白凶残的胞弟,打小就在相州一带经商,广交豪杰。 这些朋友中,知名的侠客包括南方楚国来的六侠:灭魂天煞全保昌、吹魂天煞宋蔽云、水流莲杨飘雪、啖鬼天官全后惨、伏魔天官全后怕、苎麻魔女太叔葭。这些人的大号,个个叫人毛骨悚然,后文详叙。 耶律德光暴怒异常,诏令辽军二十万猛攻相州城。白凶悍及十数员大将战死,七千义军剩余两千多人,被军师唐莫急及大侠全保昌、宋蔽云等带领,死命拼出重围,躲进太行山。 唐莫急乃血洗十五虎唐强体、唐健体、唐精体的父亲,也是黄河两岸赫赫有名的豪杰,文武兼备。与血洗伯郑丁寡年龄相当,都在五十八九岁。 这一战,耶律德光帐下元老大将,折损十之八九。仅仅楚国六侠,就斩杀其有名的上将三十七员。 战况之惨烈,耶律德光征战一生,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凶悍的中原人,气得浑身打颤。 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王侯兄弟,一个接一个惨死在面前,每死一个都叫他痛彻心扉。 一个接一个头颅望天飞去,每一个兄弟归天时的眼神,都忧郁无助地看着自己,疼得他泪珠滚滚。 辽军攻破相州之后,耶律德光一声怒吼:“屠城!” 他们将相州城中人男子全部杀尽,妇女全部掳走。婴儿被掷入空中,用刀尖承接,作为行乐的道具。事后,经后汉接收官员查点,相州城中凡死十余万人,长达三月,死人味道久久不散,满城臭气熏天。 耶律德光被迫退出中原,以绝杀百姓泄忿。一路上看到荒凉景象,对蕃汉群臣说,破败到这个地步,都是赵延寿的罪过。又指一个汉奸张砺说,你也有一份。吓得张砺当即尿水横流,瘫倒在地。 耶律德光总结自己失败的原因,得出所谓三失:“各地搜刮百姓钱财,是第一失;让契丹士兵‘打谷草’扰民,是第二失;没有早点遣返节度使去治理各镇,是第三失。” 所谓“打谷草”,辽代兵制:每名正军,配有马三匹,配打谷草、守营铺家丁各一人。一名正军,有两人保障。是因为辽朝军队无粮草供应,故专门设有打谷草、守营铺家丁,随军而行,四出抄掠以供之。 他懊恼自己英雄一世,到了中原豪杰手里,却草芥不如,急火攻心,第三次狂喷鲜血。这次昏迷,再也没有醒来,銮舆走到栾城病死。 这年是后汉高祖刘知远登基的一年,刘知远站在辽太宗灭后晋,中原豪杰狂杀辽军的烽火一年(947年),雄视天下。辽太宗耶律德光时年四十六岁。最后,大臣们将他下葬于凤山,陵墓曰怀陵,庙号太宗。 辽圣宗耶律隆绪统和二十六年七月,奉上尊号谥为孝武皇帝。那就到了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 血洗三伯自此而后,按照当初约定,大哥郑丁寡先是在亳州治所谯县的道德中宫作住持,血洗五子随行,传布贩门平德,教授武学。继而跑到徐州萧县丁唐山建起元圣宫,自为方丈,号称朝歌元圣宫的行宫。 按贩门传统,在贩运货物途中,每天卯时雷打不动教授武艺。弟子们最后寻找他的落脚点就是丁唐山元圣宫。 从五十九岁来到亳州而萧县,一直到七十九岁,到了开宝八年(975年)才离开丁唐山元圣宫。期间香火鼎盛,弟子众多。离开时,将元圣宫交给了孙子金。郑丁寡后来又去了哪里?后文《宋辽贩神》再说。 按这个推算,吕香伯、金箔使者仰笑白在周世宗显德四年(957年),跟大哥血洗兑方缭泽光,在南唐江宁府结义,缭泽光当时三十三岁,自称是十年前出师的。问题就来了,为什么呢? 当时玄都剑仙仰笑白都出师三年了,也就是周太祖显德元年(954年)出师的,血洗伯郑丁寡在丁唐山元圣宫收徒,是第七个年头。 而缭泽光就是晋出帝开运元年(944年)出师的,当时的郑丁寡尚且跟随朝歌元圣宫的师尊史过一起修道。 当时缭泽光二十岁,就已经从血洗伯门下出师。那他的师父到底是哪个血洗伯,而血洗三伯门下,不是血洗五子吗?在攻击耶律德光之前三年,训练出了血洗三十六侠,血洗三伯是他们的共同师父,这说明了什么?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缭泽光就是血洗三十六侠之一。血洗三伯门下,又有血洗八刀,必然是大战澶州,跟随王琼突围而失踪的八位血洗侠。 他们在突围过程中肯定会在一起,也只能在一起,只有组成牢不可破的血洗阵,才有可能冲出千军万马的围困,才有可能活下来。他们突围出来后,号称血洗八刀,必然是这样。 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还得让血洗兑方缭泽光亲口说。 血洗三伯的二哥韩掘光,自然在宋州治所宋城县建起了元圣宫,自为方丈,血洗八虎随行,号称朝歌元圣宫的行宫。 恰好商汤带着伊尹就从这里崛起,伊尹就是元圣,故而他这里香火鼎盛。更加之他们是驰援赵丁万的悍将,拜师者络绎不绝。 血洗三伯的三哥欧阳亢,在密州治所诸城县也建起了元圣宫,自为方丈,血洗七虎随行,也号称朝歌元圣宫的行宫。香火鼎盛,自不待言。 书回前文,继续说玄都剑仙仰笑白回到老家——萧县丁唐山龙湫檀石村,大师兄、玄都刀仙、凤形凤子楚跟他开玩笑:“一会有你哭鼻子的时候。” 这话说得,吕香伯、金箔使者、玄都剑仙仰笑白,从小受尽磨难,什么打击都遭受遍了,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仰笑白哭鼻子呢? 玄都刀仙凤形将师妹带进屋内,将一个檀木盒子高高举起:“三妹,你猜猜哥哥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仰笑白素来知道大师兄对自己多好,十六七岁的时候,自己愁苦不已,心中一片慌乱,宛如长满了杂草,天天愁容满面。还是大师兄心细,发明许多好玩的东西,给自己解闷。 最为难过的时候,也是大师兄帮助自己锄掉心中的杂草,成为无边阳光的心境。曾经暗暗发誓,就算到老也不嫁人,就陪大师兄一辈子锄草。 可惜,自己从商,却遇到了严重的疾病,被林纵雕救下而收为义女,继而成为常勾魂的八媵之一。二师兄曾经跟大师兄争抢自己,搞得自己不胜其烦,最后两兄弟无休止打斗,都离开了自己。 现在,大师兄居然默默守着自己的破家,将这里收拾的井井有条,焕然一新。看起来,这三年来,大师兄从来就没有放弃自己,一直在苦苦等着。 他一定到处寻找了自己,但自己将全哭玄改成了仰笑白,他就算踏遍大江南北,也绝难找到。 看着大师兄高高举起的手,让自己猜是什么?他肯定不是买的,一定又是自己发明的,为了逗师妹开心,他可以煞费苦心一呆几个月不出门,琢磨新奇的发明。 大师兄的这个举动,顿时将仰笑白拉回到出师之前的时光,跟大师兄登山飞瀑、锄草种田,那才叫深入骨髓的快乐。仰笑白忽然想到自己跟了常勾魂,这怎么对得起大师兄的一片真情啊? 她禁不住泪光闪闪,不厌其烦的猜着大师兄手里到底是什么?一直猜了二十几样东西,全都不对。大师兄拧一下自己的鼻子,笑自己小可怜。 只见他从檀木盒子里拿出一个啄米小鸡,浑身金玉构造,雕工极为细腻,堪称人间奇宝。 凤子楚上好发条,将小鸡放在桌子上。小鸡不紧不慢行进,一边走一边叨着。小鸡的喙前是一个小盘子,里面放满了黄澄澄的粟米,小盘子中心最低,小鸡每叨一粒粟米,四周的粟米就会滚到中心。 继而粟米从小鸡肛门排出,恰好掉落在一个漏斗里。漏斗以金管子从小鸡腹部通向前面的小盘子,小鸡永远有叨不完的粟米。 “哥哥,这小鸡做得太可爱了,太憨了,妙不可言。是你做的吗?”仰笑白拍手叫好,几乎要跳起来。 凤子楚憨憨笑道:“材料都是买的,雕工也不是我的,我只是让匠人按照我的构想将零部件都雕刻、制作好,我自己组装了、修饰了一下。等于是买的,不能算我的发明。” 仰笑白就知道大师兄什么时候都是谦虚、退让,从来不会揽功吹嘘。她既喜欢这种性格,又憎恨这样的性格。 喜欢他这样,是因为他能将所有人凝聚在一起,无论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能以海一样的心胸包容再包容。 憎恨他这样,是因为自己十八岁到二十岁之间,一度向他暗示多少次,想要嫁给他,可他总是推说自己没那么好,配不上天仙妹妹。只是锄草种田还勉强凑合,真的成了人家,会辜负了妹妹的才貌。 现在又是这样说话,你费那么大劲做好的小鸡叨米,她禁不住脱口而出:“不就是自己发明的吗?你的才略怎么就比谁差了?哥哥,三妹真的不喜欢你这样,总是将功劳推掉,将过错揽下。” 凤子楚还是微微一笑:“哟哟,妹妹还动气了,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个小鸡叨米,你到底喜欢不喜欢?” 坏了,大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我说个不喜欢,他还能将小鸡叨米砸掉不成?那会让她多么伤心啊。仰笑白上来亲他一口:“哥哥,这小鸡叨米,妹妹喜欢得不得了,今夜说不定能陪我通宵不睡呢。” 凤子楚一把抱过仰笑白:“小可怜,让小鸡叨米陪你,难道拒绝哥哥吗?” 仰笑白久违了大哥的怀抱,一时间泪如泉涌。恰好要说什么,只听见门外“哐哐哐”撞击门环的声音。 一个嘶哑而尖厉的声音传来:“这里是萧侯全府吗?” 吓得两个人腿肚子转筋,赶忙推开对方,惊得目瞪口呆。是谁来了呀?能将两位顶天立地的大侠,惊吓到,当今天下还会有谁? 第401章 祖孙初相认 徐州萧县,丁唐山龙湫,檀石村,萧侯府内。 门外有人敲门,府中正在亲昵的凤子楚和仰笑白顿时被惊到,必然听出了来人是谁。那么,这人到底是谁会让他们这样? 虽然吃惊,但终归要赶紧迎接。仰笑白急忙将小鸡叨米放进檀木盒子,慌不迭跑进卧房,放在自己的梳妆台上。约略看看梳妆台,三年不在家,也被大师兄整得一尘不染。好大哥,真是细心贴心暖心的好大哥。 不顾得细想,匆忙跑出堂屋,大师兄已经迎住来人,唯唯诺诺往里面引领。仰笑白哪敢怠慢,慌忙跪倒:“都令千岁驾到,弟子怠慢之处,望海涵!” 在所有的血洗派弟子及血洗都豪侠中,血洗三伯、李念坛、李念剡兄弟这五人是一个辈分的,年龄也大体相仿。加之李家兄弟大战澶州、大战密宋亳,五人功勋卓著,后汉高祖刘知远登基之初,大封功臣,五人都被封侯。 首战密州的欧阳亢,获封诸城侯。封地诸城县就是密州治所,发愿从事道教传播,因此,获准于诸城县建起元圣宫。 李念坛不喜为官,还要经商,获封观城侯。承袭其祖父李烛的观城县公荣耀,补划赐田,许其带旨行商,御赐金牌“红皱贩侯”。 李念剡获封高密侯,这个封地也在密州,划给赐田。他发愿从事贩门武艺传授,准其于诸城元圣宫收徒传艺。 加之出征密州之际,郑丁寡命其为血洗都指挥,成为赫赫有名的血洗都令。故而江湖人称都令侯,令侯千岁。 大战宋州的韩掘光,以少胜多,鼓舞人心,被册授宋城侯,发愿从事道教传布,准其在宋城建设元圣宫。 血洗侠领首郑丁寡,大战亳州,以少胜多,震动天下,被册授谯侯,封地谯县就是亳州治所。 顿丘三杰齐栋元、石整、原溪东,齐梁元、李锻及血洗五子孙子金、夏子铜、展子锡、徐子云、卫子冲,全都获封伯爵。 密州义军副首领欧阳准,宋州义军首领赵丁万,亳州义军首领钱丁靠,均获封侯爵,担任三州刺史,成为后汉名将。 密州义军首领罗朝中,于密州大战之后,脑袋膨胀,想要争夺天下。欧阳准说不服他,自带一千兵脱离罗朝中,继续打击辽军。 不久,后汉皇帝刘知远登基,四处平乱,罗朝中所带的两千多兵,多数转投欧阳准。只剩四百兵的罗朝中,依旧不屈不挠,于密州板桥镇截海船二十艘及一些金银财宝,浮海而逃。 经琼州而至麻选之南,在那边海洋中占据一处五连屿,自称罗朝皇帝。带去的四百人与土人融合,繁衍百年之后,罗朝灭亡。其后裔反杀篡权者,征服海岛土人,又建立了蒲堵国。 此时,令侯李念剡突然驾临丁唐山龙湫檀石村,过来探问萧侯全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血洗都令李念剡带着凤子楚、仰笑白,直趋正堂,坐于左首太师椅。凤子楚急忙给他端来清水、递上毛巾,仰笑白赶紧去烧茶。 等李念剡简单洗了洗,等不及热茶,直接到石缸里,用瓠瓢舀了一瓢泉水,“咕咕咕”灌下肚子。看起来,这是渴坏了。他这时候已经七十挂零了,还能这么喝水,证明他这身板那可不是一般般的健朗。 作为弟子辈的凤子楚、仰笑白,人家又是血洗派的都令,指不定是啥事情,当然不敢乱问,只能等他的吩咐。 李念剡来回张望了一圈,就他们师兄妹两个,非常纳闷:“子楚、哭玄,这么大的侯府,就你们两个?” 凤子楚、仰笑白兄妹一起回答:“都令,就我们两个呀。” 仰笑白补充道:“我也是从寿州前线,刚刚回来的。本想着这宅子三年没人管,不知道会破败成啥样。哪知道大哥在这里帮忙打理的很好。” 李念剡大为震惊,不禁问道:“听江湖传言,天子派了个年轻女侠进寿州,就将刘仁瞻说动了,举城投降。那个年轻女侠是你吗?” 仰笑白笑笑:“都令,真是侄女。寿州投降后,天子制授侄女为吕香伯,御赐金牌‘金箔使者’。侄女在江宁城获悉祖父、伯父、父亲、堂兄四人都还在世,所以向天子请辞,回家收拾一下,准备寻找他们。这刚到家。” 李念剡大为震惊,赞道:“果然是檀石贩侯的子孙,好生厉害,为国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你知道吗?寿州拿下,南唐北门洞开,有一天再攻南唐,他就岌岌可危了。哎,闺女,你这次寻找父祖,有什么线索吗?” 仰笑白一听他这么问,必然有他的办法,甚至他就有线索。 顿时兴奋莫名:“侄女哪有什么线索,无非就是将龙湫檀石村、朝歌老家、他们在汴梁东郊外现身的地方,挨个去问。还请都令行使咱们血洗派的号令,帮帮我的忙。” 李念剡爽朗大笑:“鬼妮子,眼睛这么毒吗?你怎么就知道老夫能帮你的忙?我看啊,知道你父祖线索的还不止我一个,至少还有两个人。” 仰笑白大为惊奇:“谁呀,我咋不知道?” 李念剡笑得更加响亮:“真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其中一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仰笑白瞪大眼睛,稍微迟疑了一下,心想,难道是大师兄和二师兄?数得着他们两个陪伴自己最久,从八九岁一直到二十岁,他们因争抢自己而打斗,这才离开了自己。其他两个小师弟都没有如此亲密。 但转念一想,大师兄这么好的一个人,有必要对自己隐瞒父祖的下落吗?想到这了,仰笑白摇了摇头:“都令伯伯,是大师兄吗?怎么可能?” 她说完这句话,转脸再看凤子楚,却没了踪影。他干啥去了? 李念剡笑笑,并不作答,而是向外面一声喊:“凤形,进来说吧,有老夫在跟前,你这个妹妹不会拿你开刀的?” 凤子楚应声而至,迟疑不定地看看师妹,欲言又止。 仰笑白忽然明白了,顿时嚎哭震天:“凤子楚,你混蛋。数得着你陪我时间长,婆婆在我八岁去世,你就出现在我的眼前,十五年来,你都不说爹爹、爷爷的事情,为什么?” 仰笑白果然发作了,吓得凤子楚顿时躲到李念剡身后,嘴唇哆嗦,浑身筛糠。嘟嘟囔囔:“爷爷,救我。你这个义孙女被我宠坏了,厉害得很。看见了没,我可不敢说,还是你说吧。” 什么?大师兄怎么叫都令千岁为爷爷?我还是他的义孙女?难不成都令跟自己的爷爷是结义兄弟?自己一直叫伯伯的人,居然是爷爷辈分。 正说着,外面出现两位老者的爽朗大笑,随着笑声,两人已经进入了正堂。李念剡慌忙起身相迎,以其沙哑而尖厉的嗓音,高叫道:“大哥驾到,小弟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观城侯李念坛进来了,仰笑白当然也认识,二十岁以前,李念坛、李念剡兄弟每年都会到龙湫檀石村来一至两次,两兄弟交替过来。 但是,看高密侯李念剡说话的对象,并不是他的三哥观城侯李念坛,而是另一位老者,他叫大哥。 观城侯李念坛对高密侯李念剡大喊道:“说到哪里了?孩子知道了吗?” 李念剡笑笑:“正要往下说,还没个头绪呢?丫头厉害得很,把凤形吓得直哆嗦。大哥带着儿子、侄子,从哭玄七岁就离开了,十六年的事情,哪里那么快能说清?” 仰笑白全明白了,这位老者肯定是自己的亲爷爷,他们果然是结义兄弟。急忙问:“敢问这位老爷爷贵姓大名?到哭玄家里有何见教?” 老者正要说话,高密侯李念剡一把拉过仰笑白,将她白嫩的手递给老者,禁不住热泪滚滚:“大哥,你的孙女出息了,今天正式交给你手上。三弟、四弟做的不好的地方,凤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哥责罚。” 高密侯李念剡又转身对仰笑白说道:“闺女,这是你爷爷灭魂天煞全保昌,从今天起,你们祖孙认下,老夫就可以解脱了。十六年来,累得我够呛,今儿不醉不归。” 高密侯、血洗都令李念剡的这句话,虽然仰笑白早有思想准备,但此时此刻,这个从未蒙面的爷爷,江湖上人人惊骇的灭魂天煞,就站在跟前,她还是被打蒙了。 迷迷糊糊中,仰笑白仔细端详日思夜想的爷爷,来不及细想,她不舍得放开爷爷的大手,扶着爷爷的腰肢,翻身跪下:“爷爷,孙女哭玄……” 没等继续说下去,吕香伯仰笑白哽咽流涕,早已说不成话。先是稍微哽咽,转而放声大哭,叫人心惊胆战。 看全懂,字保昌,大号灭魂天煞。只见他身长八尺之巨,年龄七十四岁,花白的三绺长须,足有一尺二寸长。 瓜子脸,一望便知年轻时代是举世皆惊的美男。一脸腱子肉,双目不用瞪大,自然放出寒光。不消试手,就知道他的武学修为,乃上上之属。 老人面对孙女的的嚎啕大哭,也不知如何说话,和着倾盆泪雨,叫道:“乖孩子,爷爷回来了。乖,咱不哭。起来,叫爷爷好好看看。” 仰笑白缓缓站起,扑入爷爷怀里,恨不得将二十三年来的所有辛酸泪,都给他灌进胸膛。她轻轻捶打着爷爷:“爷爷,是哭玄小时候不乖吗?为什么我生下来,你老人家就要离开?” 江湖上那么大个灭魂天煞,被孙女这句话呛到,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正这时候,外面又有脚步声。凤子楚惊叫:“他们也来了。” 是谁呀?又是不敲门就来了,今天到底都有谁还会来?难道仰笑白能与父亲团圆吗? 他们家到底遭遇了什么?全家的爷儿们都跑光,将一个小女孩扔下,一扔就是十六年,到底藏着多大的秘密? 第402章 突现伏魔侠 玄都剑仙仰笑白正惊疑不定,果然进来了三个人,一个中年,两个青年,也跟爷爷长得相仿。 其中一个青年早已经憋不住,进屋就喊:“哭玄妹妹,邻居有人说过全哭炊吗?” 吕香伯仰笑白在脑海中仔细搜索,忽然想起来,再次滚出热泪:“你是伯父家的全完哥哥吗?” 全完,字哭炊,从这名字看,隐约透出了全家经历了怎样的过去。 全哭炊哈哈大笑:“全完就是全哭炊。来来来,好妹妹,我乃是血洗八刀的三哥,血洗离方啊,我们是血洗八方二十四侠中,澶州突围保存的最全的八人。大哥血洗乾方,谷梁玄。二哥血洗兑方,缭泽光。” 仰笑白打量哥哥,果然跟缭泽光年岁相当,过来拉着哥哥,单膝跪倒:“小妹拜见哥哥,你们这么多年都去哪儿了呀?” 全哭炊将妹妹扶起来,满眼含泪,拉过另一个青年,说道:“妹妹,这是你亲哥哥,全哭疯。” 全哭疯近前一步,不由分说,一把揽过仰笑白,早已经痛哭失声:“妹妹,哥哥全害啊,想妹妹好苦啊。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全害,字哭疯。这样的名字,更加让人心惊肉跳。他也是澶州突出来的血洗八方侠之一,乃血洗八刀的四哥,大号血洗巽方。故而取字带风。 全哭炊跟缭泽光同岁,三十三岁。全哭疯小一岁,今年三十二岁,比全哭玄大九岁。十六年前,他们跟随父祖离家,全哭炊十七岁,全哭疯十六岁。 仰笑白扑入哥哥怀中,紧紧抱住,哭得浑身打颤,泪如泉涌:“哥,哥,妹妹想你们好苦啊,……。” 再也说不成话,仰笑白拉过全哭炊,兄妹三人相拥,一时间哭声震天。 中年大汉也过来,将他们兄妹三人拥在一起,失声痛哭。 李念坛、李念剡兄弟、凤子楚过来,也都和着满脸泪水,将他们劝开,都坐到椅子上。中年大汉挨着仰笑白,款款说道:“我是你大伯全破全后惨,大号啖鬼天官。” 他一提这个,仰笑白顿时止住悲声,忙不迭问:“大爹,婆婆小时候告诉我,俺爹死了。但最近江湖传言,俺爹还活着,大号伏魔天官,真的假的呀?你们都在,侄女相信他也还在。” 她这么一念叨,屋内三个长辈和三个哥哥纷纷向外张望。李念剡嘟囔道:“全后怕这小子又拐弯了,乱世之间,哪能管得完的事情?” 看起来,老爹真的活着!天啊!这就要相见,仰笑白那份期待,看她满眼噙着泪花,嘴唇哆嗦,浑身颤抖,叫人心酸不已。 众人等了好久,早已经正午了,还不见老爹出现。大师兄凤子楚出去转了一圈,打马回来,带来了好多熟肉、炒好的酒菜。 眨眼间,拉开八仙桌,摆好了十二个盘子。将神龛一边的酒坛打开,“唿嗵嗵”将八只大碗都倒满了酒。筷子、碟子都摆好,大叫道:“爷爷,伯伯,哥哥们都坐,就等四叔了,先别管他,咱都饿了,边吃酒边等。” 凤子楚刚刚说完,外面一声大喝:“去你妈的,给老子进去!” “哟,后怕真是拐弯了,将这小子抓了,不错。今天当着萧侯府上老少,将他杀了祭祖,将血放了配酒喝。”啖鬼天官全后惨说着话,就跳进院子。 爷爷灭魂天煞全保昌、哥哥血洗离方全哭炊、血洗巽方全哭疯紧随而出。啖鬼天官全后惨一把提溜过来被俘的那人,此人浑身被五花大绑,将其一脚踢翻在地。 再看后面,一位冲天大汉,足有八尺二寸高,虎目豹眉,青须飘飘,宽肩乍背,步履噔噔山响,说话声声炸雷。 他就是全衰,字后怕,大号伏魔天官。腰间夹个窈窕妇女,他一进屋,就将美妇放下。这位妇女早已经吓得尿湿了裙子,瘫软在地。 看起来,他这是一人生擒两个。只见他转脸搜寻,满屋子就仰笑白一个女孩,不由分说,过来一把举起仰笑白,发出震天动地的大笑:“吕香伯、玄都剑仙、勾魂幺妹,我的宝贝,哈哈哈哈。” 仰笑白情知这是爹爹,想不到老爹是这样跟自己见面的。她在老爹的高举中,幸福的要死要活,泪雨滂沱中,带着无比灿烂的笑。 伏魔天官全后怕,双手举着女儿,可劲旋转起来,对着李念坛、李念剡大喊大叫:“三叔,四叔,咋样,俺闺女乖不乖?” 李念坛、李念剡也哈哈大笑:“乖,哭玄那可是举世无双的大美人,听说白叠飞龙、云耳蟠龙、清油班龙、镇天大将四大兄弟,为了你的宝贝女儿,还争风吃醋呢。” 全后怕放下仰笑白,向抱小孩似的,抱在怀里,猛亲一口:“我的宝贝,爹可算见到你了。真乖!” 仰笑白这才看清了老爹的脸庞,一等一的豪杰,紧紧抱着老爹的脖子:“爹,女儿想你好苦啊。” 这句话一说,全后怕顿时泪如泉涌:“傻孩子,爹也一样想你啊。二十三年来,爹每次被噩梦惊醒,都是因为你。” 父女二人就这么亲热地依偎在一起,泪水不断线的涌出,停了好久,凤子楚劝道:“四叔,哭玄饿了,咱们都吃饭吧。” 全后怕顿时收住眼泪,也给仰笑白擦一把:“乖,咱不哭了,今儿是个高兴事。恰好叫我撞见昔日里的仇人,一并将他们两口子都捉了来,为你我父子见面,当个爆竹,当个牺牲,敬献给贩神师祖爷。” 仰笑白一听这话,感觉全家弄到这一步,肯定跟被捉的这两口子有关。当即说道:“爹爹,咱别扫了酒兴,只管吃咱的,将他们先放到柴房,别碍了咱们的眼。” “好好好,让我给他们再绑结实点,可别跑了。”全后怕急忙撕下这两人的长衫,到处都捆结实了,扔进了柴房,又将凤子楚养的狗拴在柴房门口看着。 李念剡对于仰笑白的话,感到意外:“哭玄,你知道你小时候发生过什么事情吗?看你说话的样子似乎明白。” 仰笑白擦干眼泪,给满桌子人挨个端酒:“爷爷,我哪能明白。但二十三年来,却始终不见爹爹、爷爷,十六年前,又没了伯伯和哥哥们的踪影。这时候,爹爹说是仇人,也就明白了几分。至于发生过什么,我哪能知道。” 灭魂天煞全保昌定定神,招呼大家吃酒:“来来来,先干一下,叫我来给哭玄讲一讲龙湫全氏经历了什么。” 众人纷纷干杯,一个个渐渐止住泪水,单等老爷子讲家史。 就从全后怕捉来的这对男女说起。男的是诸葛纯,女的是他老婆韩姻妃。这丁唐山所属的龙岗山中,有个龙岗镇,诸葛纯、韩姻妃夫妇是知名人物。 诸葛纯手中常年不离一个带盖的锡筒,里面是二百七十九根长短、粗细一样的青铜细棍,也就是算筹。为什么是二百七十五根?三个九九八十一,是二百四十三根,加上六六三十六,所以是二百七十九根。 商户、地肆、地籍、星算、黄道、赤道、山高、水长、堪舆向口,等等复杂运算,都会慕名而来,找他筹算。 至于八卦推演、奇门遁甲、阴阳运转、八字运势,经过他的筹算,莫说年月日的精确性,可以精确到几时几刻。往往有不信者,全部应验,人皆敬其骇人之能,莫敢与之玩笑。故而,人送大号“筹算大圣”。 他老婆韩姻妃,最善于为人平账。欠人的钱财累千累万,经她设法,不消多大的周章,就将那笔欠账一笔勾销。债台高筑者给她贺号“勾销元君”。 却说韩姻妃的舅舅孔谦,字敬算,乃后唐庄宗李存勖任命的租庸使。所谓租庸使,是后唐与后梁争夺天下二十年间设立的税赋、财政主官。 韩姻妃跟龙湫全氏结下梁子,就在后唐庄宗登基坐殿的那年,后唐同光元年(923年)。 当年四月,李存勖在大名府登基,建立后唐,改元同光。 当年十月初四,生擒王彦章。 初七,进至曹州,梁将不战而降,后梁末帝朱友贞见援兵无望而自杀。 初九,后唐大军至汴州,王瓒开门出降。 十二日,段凝率军五万到封丘请降。李存勖宣布后梁灭亡。 十五日,李存勖诏令担任了六年租庸副使的孔谦,为租庸使。孔敬算总算扶正了,于是大展拳脚,令租庸使府属员,遴选天下筹算高手,帮助他征缴天下富商、地主、豪族的赋税。 地肆监孔深,是孔谦的侄子。所谓地肆,就是后代的市场监管员。在他的租庸使下面,设置地肆监的目的,就是通过天下地肆,了解各自富商的底细。孔深访到了龙岗镇的筹算大圣诸葛纯,热情相邀去洛阳就任筹算司郎中。 诸葛纯此时三十岁,于筹算方面早已名闻遐迩。自己会这个,当然要给自己算算,就叫孔深等候两日回话。 他将自己闷在家中,摆起算筹,一番演算,大惊失色。他算出孔谦、孔深叔侄于三年后将被斩首,其所用属员将全部获罪,其所任职官名称,永世无人敢用。 于是,诸葛纯吩咐下人,叫如此如此。 等孔深再来,问他何时到洛阳就任,诸葛纯口吐涎水、呼吸紧张、浑身颤抖,不能说话。下人禀告,诸葛纯吃酒时误食豹斑伞,医者告之,需三年静养,天天卧床,不可乱动。 豹斑伞,是一种毒蘑菇,食后两刻钟至三个时辰发毒,出现兴奋、呕吐、腹泻、大汗、流泪、流涎、缩瞳、感光消失、脉弱、进出气难、四肢发冷等。中毒严重时出现幻视、谵语、抽搐、昏迷,甚至损肝、出血等。 孔深无奈,告辞而去。哪知道,诸葛纯的老婆韩姻妃却暗暗动心,她快马加鞭赶上表哥孔深,自告奋勇,她可以为朝廷出力。自我介绍,虽然没有诸葛纯的筹算技艺高超,也非常人可及。 那么,孔深会凭着她一张嘴就录用吗?当然会考试她。 用什么办法考试呢?韩姻妃真的能算准吗? 第403章 生煎韩郎中 孔深叫她就在龙岗山底的巨石之上,筹算此山高度。 韩姻妃摆开算筹,一番演算,算出龙岗山眼前山峰垂直高度六百九十四丈六尺五寸。 嘿,孔深有点半信半疑,专门叫卫士以绳索直线攀岩,到底看她的本事。卫士攀上山顶,找一处绝壁垂下绳索,一报数,果然是六百九十丈,没有韩姻妃所算的精确。 当即将其录用,叫她回家收拾,立即前往洛阳就任筹算司郎中。韩姻妃情知诸葛纯不会同意,回到家,扯谎娘家有急事,过几天就回家了。 就此,韩姻妃摇身一变,成了后唐租庸使府的筹算司郎中,从五品上的正官,如果是武官,这个品阶可以封男爵了。 但是,韩姻妃的筹算,只限于计数的加减乘除开方乘方和解决算术难题,并不能算出星辰位置、黄道赤道、吉凶祸福等等,更不要说卡死吉凶祸福会发生在几时几刻。 租庸使下达的很多名目赋税,由租庸使派往各州的租庸监、租庸丞执行,这些官员携带天子的征缴敕令很快就到了徐州。萧县令岂敢怠慢,叫户曹曹正迅速增加租庸吏员,到各乡镇挨家挨户征缴。 凡平时每年课税超过一万贯的,由韩姻妃亲自登门计算其该缴税赋。全氏一族,以全懂为首的檀石生意,闻名天下。 晚唐时期洱河三杰的二哥全城,在这丁唐山龙湫盖起萧侯府。他是因为懿宗南诏撤资、大战交州之际,功劳巨大,御赐金牌“檀石贩侯”,许其贩卖檀石所过关津免除课税。 如今,改朝换代,先是朱梁王朝,前朝对这些巨商的照顾政策自动作废。现在后梁灭亡,改为后唐王朝,李存勖叫全面恢复大唐的一切官员设置和法律政策,但唯一对于税赋政策却变本加厉,设置这么个租庸使。 既然恢复大唐律条,女子也能做官,因而韩姻妃这样的不止一个。 此时的萧侯府掌舵人是灭魂天煞全懂。他暗暗思量,既然恢复大唐王法,那凭谁来说理,就将檀石贩侯的金牌拿出来,将懿宗的敕旨举起来。 看你们这些自称大唐的官员如何处置,胆敢胡来,就直接闹上刺史府甚至是洛阳去。实在不行,就将这个孔谦、孔深给他废了。 小商户都挨个征缴过了,比之原来的各种税赋增加了五至十五倍,绝大多数小商户都濒临垮台。种地耕田的农户更是苦不堪言,家中粮食大半被征收,到处借粮。但家家如此,借无可借,十家有九家顿顿以泪洗面。 到处怨声载道,不少商户联合设计,在户曹征缴吏员的必经之路,挖陷马坑,放绊马索,蒙面抢回他们多收的银钱。只差没有像盐商王仙芝、黄巢那样大规模聚义。 终于轮到了巨商之家,到了年关之前,这天是腊月十二。 上午一早,韩姻妃亲率一火禁军,来到了萧侯府,找户主全懂计算该缴赋税。全懂的家人早已与她熟悉,附近赫赫有名的诸葛纯老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还有一层重要关系,那就是全懂与诸葛纯两人的父辈,是结义的兄弟。 全懂之父,叫个全能,字帅才,是檀石贩侯、萧侯全城的儿子,结拜有“龙湫三才”。他是三弟。 上面的大哥叫王智,字雄才。二哥诸葛任,字奇才。 王雄才、诸葛奇才、全帅才三兄弟,结拜于二十五岁之际,都已经娶妻生子,王雄才、全帅才都是买卖人家,诸葛奇才是龙岗镇有名的才子。 各种关系牵扯,相聚于龙岗镇,都带“才”字,大呼奇妙,三人互相了解各自情形,说话十分投机,就此结拜。 韩姻妃当然也认得全懂的老婆,两家是世交么。但以文人世家对商家的轻蔑,她认为朝廷整治区区几个商人,小菜一碟。 何况禁军火长岳通,那可是正一道张道陵嫡派弟子,善使六十四斤驼龙枪,腰佩天台剑,大号“天台剑仙”。巨商真的造反,有一个杀一个。 全懂呢?没在家吗?全懂带着两个儿子全后惨、全后怕去朝歌老家了,每年的腊八会那可是不能错过。从腊八起会,到腊月二十三四启程回家,这一趟销售的货物,能抵半年多的奔波劳累。 全懂的老婆白云烟还能不知道怎么应付吗?巨商之家的主妇,也都不是盖的。白云烟将唐懿宗敕旨和御赐金牌拿出,说道:“请韩郎中看看这个。” 韩姻妃看了看,说道:“那时候,免除关津课税,现在还是大唐江山,也可以免除。但是,这次新成立的租庸使府,行使的权力在关津之外。再者说,那时候没有租庸使,这道敕旨怎么能约束现在的租庸使府呢?” 韩姻妃说的果然很有道理,有理有据。搞得白云烟哑口无言,管家李念黎及留在家的老老少少也都张嘴结舌,只好让人家计算该缴金额。 韩姻妃察看了一下萧侯府上上下下的侍女、伴童、子女、长辈、牲畜、房间数,得出了每天的支出。按照商户收入与支出比例十比一的常情,摆开算筹,经过一通演算,得出数据年纯收入三十万缗。 按照此次租庸使所订征缴各项赋税比例,综合计算,需缴纳银钱十三万缗。再按照他有懿宗敕旨的情况,适当减免,需要缴纳各项赋税十一万缗。 这个天文数字,当即将白云烟震懵,急忙跟管家李念黎商议。 书中代言,李念黎乃李烛次子,李念坛、李念剡的二哥,李家跟全家也是世交,全懂跟李念黎是结义兄弟。李念黎早早就在全懂府上当管家,等于是他想让自己的后代转行,不干红枣了。他为什么叫李念黎? 这很简单么,剡侯李井最早的封爵就是黎阳男,他作为次子,自然就叫李念黎了。他们三兄弟这样起名,那么他的大哥是怎么起名的? 他们的大哥,名叫李念察。这个察字,乃李井早年间搭救而结义的大哥冯察。因其官居黎阳县令之际,发生剿灭岩国大战,李井因而成为封爵将军,而且成为唐朝之际,江南带旨行商第一人。 冯察死于岩国相王舵所派刺客之手,因而,李井叫后代永远铭记。 李念黎搬出账簿,说道:“韩郎中容禀,我们这类的巨商之家,为了避免下人捣鬼,账目十分明细。就连平日买油盐酱醋,都记得清清楚楚。你可以按照账目计算,我们家的毛收入每年也不超过两万缗。” 此时,长子全后惨的老婆李锦、次子全后怕的老婆王珍一起过来,都感到不可思议。 书中代言,李锦乃李念黎之女。王珍乃澶州义军首领王琼之妹。王琼、王珍兄妹,乃坤道帝君、骠玉贩神、盱眙侯王捶的后裔。 李锦说道:“韩郎中,如果让我们家缴纳十一万缗,数十年的积蓄都将全部掏空,立即会变得一无所有。” 韩姻妃劝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个将军一道令。我们也是执行当今同光天子的敕令,还请包涵我们的难处。按照你们家的账目,让我重算也可以,肯定不会少于十万缗了。” 王珍急忙央求道:“还请韩郎中手下留情,帮忙重新算一下。我们家实实在在每年的净收入,按最好的年景,只不过八千缗。” 白云烟、李念黎、李锦也一起央求,当即摆起酒肉。李念黎偷偷给韩姻妃塞进手里一挂金项链。又给随护的禁军将军岳通一些散碎银子,叫这火禁军十人一起上桌,大嚼豪饮。 韩姻妃默不作声,豪爽地吃起酒肉。看样子,她毕竟是个女人,还是有点恻隐之心的。 中午吃过酒饭,李念黎安顿他们午休。韩姻妃对岳通耳语一番,岳通浑身颤抖,唯唯诺诺对答:“连日来,郎中的洗髓之术,已使末将腰酸背痛,万一路遇强人,难以护驾。还望另找别人。” 韩姻妃禁不住好笑:“你去命令李念黎,过来与我合练煎鱼之术。如若不从,将萧侯府查抄。” 岳通只得依令而行。不大功夫,李念黎过来,韩姻妃问道:“李大侠威名赫赫,不知练过煎鱼之术没有?” 李念黎一听,这个要求很正常。无论男女官员,常年远离夫人或者丈夫,总得寻思个法子,解决人间至乐之需。他看岳通退出,也就反问起来:“岂但是会煎鱼之术,草民更有炖牛之术。” 韩姻妃大喜过望,禁不住哈哈大笑,一把揽过李念黎,先是合练煎鱼之术,继而一起练习炖牛之术。午休最多一个时辰,他们生煎大鱼一个半时辰,两下都十分满意。 下午,韩姻妃对白云烟说道:“念及贩夫殊为不易,我们又是龙岗山的同镇世交,也就按照你们所记的账目,重新计算该缴赋税。” 白云烟万般感谢,对其耳语道:“郎中深谙煎鱼之术,云烟还可献给一条。今晚就献上。” 韩姻妃捅一下白云烟:“果然是巨商之家,最懂人间至乐。多谢,晚上还有要务。” 白云烟笑笑,向李念黎摆手:“今晚需得献上鲜鱼,懂得?” 李念黎微微颔首,当即就去安顿。那么晚上又该找谁呢? 萧侯府看家护院的壮士不下一百人,全都是曾经在萧侯府当过下人的后代,还有一些是全氏一族的庶出子孙。他们并不住侯府,而在檀石村各处散居,只要李念黎一敲聚将钟,不消半刻钟,全都会齐集萧侯府。 不多时,李念黎找来一位身长九尺巨汉,说话如同山洪暴发,走路好像大象悠游。脸目俊朗,三十来岁,三绺青须疏朗飘洒,宽肩乍背。此人复姓伊耆,单名一个槊字,字崩挑,大号摩天神将。 从起名字就看得出,伊耆槊的字崩挑,乃枪法名词。为什么这样起名? 伊耆崩挑的曾祖伊耆劈,曾是萧侯全城晚年经商的伴当,全城为其娶了妻房,在檀石村繁衍下来。因伊耆劈当年的身长就超乎常人,力能举鼎,善使七十八斤五毒透龙枪,故而子孙代代相传。 伊耆槊的这个复姓伊耆,那可就古老到再也没那么老了,这可是华夏历史上有记载的第一帝,神农大帝的姓。虽然姓这个姓的人很少了,但只要听说,人们就会先加着许多敬意。 伊耆崩挑被李念黎带进府中,直奔正堂,前来拜见韩姻妃。 伊耆崩挑的到来,韩姻妃会是什么感觉呢?会算出多少该缴的税赋呢? 第404章 郎中俘伊耆 伊耆崩挑哈着腰,捂着头进入正堂。 惊得韩姻妃一哆嗦,一看其伟岸程度,见所未见。这么伟大强悍的人物,叫小女子如何承受? 她正在筹算的双手顿时抖起多高,将算筹划拉了一地,算了半天的账目,金额数字全忘掉了。还需要重算,虽然懊恼,但心中的震撼和惊喜,简直是想跳起来,恨不得立马拉起这人就去煎鱼。 韩姻妃被伊耆槊的神威彻底震到了,禁不住脱口而出:“不,不要煎鱼,而是骑鲸御鳌,驾鲲使鹏。” 腊月的天黑得早,眼看天已黄昏,李念黎将算筹捡起来,都放进锡筒。 继而朗声说道:“韩郎中,天马上就黑,你累了一天,先到侧室稍微躺一下,草民这去准备酒菜,等你休息好了,出来用饭。这是伊耆槊,字崩挑,天下第一伟丈夫,可与郎中切磋深眠之法。” 说完,向屋内众人挥手,大家纷纷告退。李念黎轻轻掩好堂屋门,也唯唯而退。 屋内只剩下韩姻妃和伊耆槊,韩姻妃看伊耆槊在那里搓手,十分腼腆,更是欢喜莫名。迫不及待起身道个万福,说道:“下官乃租庸使府筹算司郎中韩姻妃,见过伊耆大侠。忙了一天,我真的好累,叫我躺一会。” 伊耆槊怎能明白是什么意思?磕磕巴巴答道:“那,那,那我坐在外面小心守护,绝不敢叫任何人惊动韩郎中,保证你的睡眠。” 韩姻妃当即就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玩意儿,要不是看在你是伟丈夫,老娘叫岳通当场砍掉你勾日德。她强忍怒火,幽幽说道:“今儿特累,腰酸背疼,低头过久,前胸特别酸疼。伊耆大侠,帮我揉揉。” 伊耆槊唯命是从,急忙来到床边,给她好一通揉捏。韩姻妃一直喊前胸酸疼,伊耆槊也就在前胸卖力揉捏。终归那种勾魂的狐狸叫声,让伊耆槊明白了他需要什么? 于是,让韩姻妃没有白费了一番苦心,达到了骑鲸御鳌之境,成就了驾鲲使鹏之功。韩姻妃跟这头巨鲸徜徉在汪洋大海之中,骨架完全散掉,魂魄连续飞上三十六层高天。不到一个时辰,阳气就几乎散尽,差点呜呼哀哉。 终至于眼目翻白,连连告饶,瘫软在床,不敢再让这鲲鹏施展魔法。 伊耆槊也累到不能再累,与之相依相伴,梦游天姥,狂笑幽冥。 一直到了戌时,韩姻妃醒转,小身火辣辣的疼。一晃身子,这才是真的腰酸背疼,而且腿根也疼,下床成了瘸子。 他拉起伊耆槊,将其脸庞深情地捧起来:“真正的伟丈夫!走,吃酒!” 伊耆槊起身,简单梳理一下,还将檀木簪别好发髻,整一下袍衫,梳一下胡子,相携韩姻妃而出。李念黎、白云烟、岳通及十名禁军,两大桌子早已等着。 李念黎急忙让厨房上菜。过来对韩姻妃躬身施礼,对她耳朵轻声而和缓笑道:“韩郎中辛苦,鲸鳌游于东海,不知巨浪该如何翻涌?” 韩姻妃也对李念黎耳语:“煎鱼小酌,悠游于池塘清波。炖牛豪饮,感念于江河翻涌。驭鲸畅游,震撼于冲天巨浪。此中意味,樵夫怎知其妙,唯渔妇深明义理。” 李念黎看她腿瘸,稳稳扶她坐下,笑道:“打柴受伤,辛苦也是幸福。” 韩姻妃顿时哈哈大笑:“让大家久等了,来来来,开吃。” 当夜无话,第二天,韩姻妃继续算账。算了一整天,一直到天黑才算清,全府需要缴纳各项赋税三万缗。这个结果,仍然出乎意外,叫人吃不消。 白云烟、李念黎、李锦、王珍纷纷告饶,再三央求。 韩姻妃劝慰道:“账目明明白白,朝廷所定的税赋比例是死的。你们再三央求,念在世交,从十一万缗降至三万缗。这样的做法,假设让租庸使知道了,不仅是贬官的事情,我可是死罪啊。” 白云烟再次哀告:“还请郎中今晚驭鲸遨游,明天再算一遍。” 韩姻妃面有难色,想了一阵,说道:“还叫伊耆槊吧,我看他很有办法,我们一起设个法子。” 白云烟、李念黎连声叫好,急忙派人去叫伊耆槊,还来驾鲲使鹏。 韩姻妃与伊耆槊之间,当夜自然是泛舟江海,逍遥快活。 第二天一早,韩姻妃一起床,发现枕边少了伊耆槊,但多了一个金匣子。她略微吃惊,转而大喜过望,他与丈夫筹算大圣诸葛纯,过了这么久,哪里见过金匣子? 既然是金匣子,里面必然还有比匣子值钱多得多的宝物。她心跳加快,也不顾穿衣,迅速将金匣子揽入怀中,紧紧贴着花布肚兜,生怕别人抢走。捂在胸口好一会,四处看看,就她自己在这间屋子,这才缓缓打开金匣子。 一把金钥匙就穿在金锁上面,她小心翼翼取下金锁。继而小心翼翼掀开金匣的盖子,看见里面是蓝绫包裹,小心翼翼揭开蓝绫。看了里面的宝物,韩姻妃被宝物之精美震惊了,简直有点头晕目眩。 她慌忙盖好金匣,又捂进胸口,闭上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再次打开,拿出宝物,是一尊镶金的神像。 这尊神像足足有一尺二寸之高,上佳的于阗脂玉,神像通体透亮,温润凝脂。神像雕工之细腻,神采之俊美,令人看了,直接呼吸骤停。 神像站立在一方澄泥砚台之上,背后稍微斜倚着一柄纯金盘花梃。其背光、金冠、发簪、十一銙金带,全是纯金镶嵌。各个结合部位镶嵌纯金,天衣无缝,牢不可破。此神外披四品深绯袍,看样子必然是伯爵将军。 民谚说“有钱难买金镶玉”,这么大一尊镶金玉像,该是多少钱的造价啊?她欣赏了好久好久,这雕像明显是一尊道教神明,在脑海中搜寻所有道教神明,毫无印象。 这尊神像会是谁呢?萧侯府为什么要雕出来这个人的神像呢? 一会倒要问问李念黎、白云烟,不然的话,不明不白请回家一尊神,祷告的时候都没法开口称呼。她将神像小心翼翼用蓝绫覆好,盖上金盖子,将金锁捏一下,牢牢锁住。将金钥匙放入自己随身荷包之内。 外面的侍女听见了屋内的响动,轻声叫道:“韩郎中醒了吗?这就端热水,拿毛巾,送脂粉。” 她欢快答道:“醒了,端水吧,多谢。” 自己急忙穿戴整齐,下床坐于梳妆台前,拿起檀石梳子,将长发梳通。侍女恰好端来热水,毛巾、脂粉一并拿来。她将自己打扮停当,缓缓出来,看太阳高照,早已是辰正时分。 李念黎过来,笑道:“韩郎中,那尊神像很不错的,是白夫人放到你枕边的,对你的辛劳聊表酬谢。” 韩姻妃顺水推舟,款款说道:“多谢白夫人,下官还要急着赶往萧县城,城中十余户巨商还要挨个筹算。我们筹算司规定,每家只用一晌时间,在这里一直呆了这么久,耽误了许多公干,回到租庸使府不好交代。” 李念黎一看这么说,这是确定不再算了,应该是随便捏个数据。得赶紧问明白了,不然你的话,礼也送了,具体该缴金额却不知道,岂不窝囊? 他对韩姻妃抱拳一揖:“韩郎中,我们家祖代贩卖几块檀石,能发多大个家啊。你也看到了,比之洛阳,别说比洛阳,就算比萧县的巨商,也是小巫见大巫。还请您高抬贵手,该缴金额多多斟酌。” 韩姻妃笑道:“那就按五千缗算了,千万不可出去乱说。下官回朝,只推说全氏遭了盗贼,损失极大。我还要问你一句。” “要问什么事情?尽管问。”李念黎一听,十一万缗降为三万缗,现在降为五千缗,虽然吃不消,但还是饶了不少。一时放下心来,舒眉展眼。 韩姻妃问道:“白夫人所赠神像,看着像是道教大神,下官却想不出是哪个?” 李念黎将她拉进堂屋,将其扶入太师椅,又端来一盏茶。 然后,才神秘而低声说道:“哟,这位大神那来头大了。乃贩神都天部土相大帅,是专门点化贩卖土相物品的正神。这是当年萧侯全城老千岁,花巨资买来一块于阗宝玉,又花巨资请了长安玉雕坊的名匠太叔白所造。” 韩姻妃跟他丈夫筹算大圣诸葛纯,一生只搞筹算,供着鬼谷子和刘徽,不懂商贩之神。但既然这位土相大帅可以点化土相商贩,也是个极其重要的大神,人间什么物种能离开土啊。 除了对这个感兴趣,对名匠太叔白则十分震惊,她禁不住脱口而出:“太叔白,他难道不算巨商?” 看起来,韩姻妃不但知道太叔白,还怀疑他是巨商。李念黎顿感这个筹算司郎中,怎么如此危险?他缓缓说道:“商人是贩运、销售,人家是靠手艺,怎么能谈得到商人呢?” “对对对,也是。太叔白属于巨匠。”韩姻妃颔首称是。 他们说完话,李念黎吩咐侍女给她上早点。其他人早就吃过了,就她自己还没吃。韩姻妃不敢久留,生怕镶金玉像会跑掉似的。草草吃了些早点,吩咐岳通:“他这里是五千缗,将银钱拿上,小心押走。” 白云烟早就料到会是这个数,已经准备好了两个大箱子,装满了制银。岳通令人抬走箱子。白云烟又令李念黎,对岳通及十位禁军一一给了碎银子,表示谢意。岳通给他们家开出了收据,谢过全家的招待。 临走,韩姻妃要见一面伊耆槊,李锦、王珍飞快去叫。韩姻妃扑入伊耆槊怀中,泪水横流:“伊耆哥哥,你随我走吧,跟我作贴身护卫,怎么样?” 所有人都以为伊耆槊有家室,不可能会答应。 哪知道,伊耆槊打一个呼哨,一匹青骢马飞驰而至。他的七十八斤五毒透龙枪就挂在得胜钩袅丝环上。大喊道:“走,崩挑蒙郎中高看,多谢郎中知遇之恩。今生今世,谁敢动你一指头,老子将他的头拧下来当鞠蹴。” 他这样一说,惊得白云烟、李念黎目瞪口呆。李锦、王珍两个小媳妇直接哭了起来。 第405章 暴薨太叔白 那么,萧侯府全懂家的四位主角为什么震惊和哭泣呢? 萧侯府上的难题,本来被管家李念黎和夫人白云烟解决掉,此时,伊耆槊作为萧侯府的世代护卫,却被韩姻妃勾走。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作为租庸使府的筹算司郎中,伊耆槊能跟着,为什么不是好事? 韩姻妃这个筹算司郎中,主管天下巨商的税赋征缴。从这两天多的交涉过程中,灭魂天煞之妻白云烟、长媳李锦、次媳王珍、管家李念黎,无不是看得清清楚楚。 两家的先辈还是结义的兄弟呢,尚且如此做派。其执法如山的背后,却藏着如此糜烂肮脏的勾当。 而官员之贪,一旦涉足,必然变本加厉。凭权力而获得价值连城之宝,较之巨商大贩,数代人披星戴月、顶霜冒雪拼搏而来的财富,他们是无本生意。只是凭着几句话,就能获得无尽的财富,谁不干谁有病。 故而,作为巨商之家的当家人,她韩姻妃对于世交之家都要这么做,早已经将什么为官的底线,抛到了九霄云外,早已经将人间的情义扔进了粪凼。 伊耆槊跟随这样的人,一旦权势熏天的韩姻妃起了歪心眼,捏死萧侯府,那可是手到擒来。因而,萧侯府对于伊耆槊的决定,无不胆战心惊。 那么,守在家里的三个女人和管家,他们的判断对不对呢? 当时,伊耆槊表态跟随韩姻妃之后,看白夫人惊得落泪,伊耆槊急忙翻身对白云烟拜了一拜,口称:“师娘在上,徒儿一有空就会回来看望师父和您老人家,看望李叔和两个弟妹。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白夫人安慰道:“不管将来走到哪一步,急得龙湫檀石村是你的家。” 白云烟刚刚说完,伊耆槊的老婆羊舌剑霜,带着一儿一女,还抱着一个五个月大的女儿,大哭而来,依依惜别。 腊月二十九午后,全懂、全后惨、全后怕父子三人及三名徒弟,赶着三辆马车,拉满了过年的物品,兴高采烈回到了萧侯府。刚一进门,白云烟、李锦、王珍只顾着高兴,没有提到韩姻妃的事情。管家李念黎收拾好全府的事情,于年二十六,回观城县老家过年了。 但是,按过年习俗,初一至初五不能说丧气话,不能说不好的事情。近处的亲戚挨个走一遍,眨眼就到了破五过完。初六一天讨论家政。初七开始走远亲,一般元宵节走亲结束,特远的亲戚,可持续到二月二走完。 初六这天,全懂召集全家老少,商议今年的行动方案。主要是分析天下形势,看看经常前往经商的地方是不是局势稳当? 如果有可能发生战乱和兵祸,今年就要绕开那个地方。但是少了一个地方,就会严重影响销量和收入,还必须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取代。 今年是大唐庄宗同光二年(924年),总体上看,天下归于后唐,国内基本稳定。 建都扬州的南吴,今年是睿帝杨溥的顺义四年,那边稳定繁荣。 统治西南的前蜀,今年是后主王衍的乾德六年,蜀国基本稳定。 建都广州的南汉,今年是高祖刘龑的乾亨八年,治理得还可以。 建都杭州的吴越,今年是武肃王钱缪的宝大元年,那里很稳定。 郑买嗣灭南诏而建的大长和国,今年是郑仁旻安和四年,长和国没问题。 经众人一通议论,这个年头,外出经商,不该会有大的闪失。全懂定下方案,今年出了正月,还去朝歌老家,收购檀石作坊的精美器物,第一站先到长安,第二站是成都,第三站是阳苴咩城。预计半年时间回到萧县。 到了七月左右,再到朝歌老家,收购檀石器物,往扬州的南吴,继而乘船,从海路下广州南汉。再陆路返回萧县。 到了冬月初,再次前往朝歌老家,收购檀石器物,准备腊八会批零,年二十八九回到萧县过年。 一年这么三趟,中秋节不可能在家。两个儿媳如果不是孕期或者哺乳期,也跟定一块贩运。 计议已定,夫人白云烟发话。他将韩姻妃过来,代表朝廷征缴租庸,以及伊耆槊跟随她当差的事情,从前到后说了一遍。并拿出岳通开具的收据,让全懂、全破、全衰过目。 这个事情,在朝歌腊八会期间,父子三人就料到了。距离朝歌城较近的一些富商,都得到了家人的飞报,不少巨商之家动辄上缴三万缗。大家在朝歌城晚上用酒的时候,相聚谈论朝廷的这个政策,无不义愤填膺。 父子三人对于韩姻妃收取五千缗的做法,基本上看好。虽然由李念黎与之煎鱼、炖牛,伊耆槊与之骑鲸御鳌,驾鲲使鹏,也收取了那尊传家宝,还是认为韩姻妃系念了世交这一层。 管家李念黎回老家澶州观城县,还不该回来,他一般是初十来到。具体他还掌握韩姻妃什么情况,需要他回来细问。 这时候,二儿媳王珍已经生下了全哭玄,出了正月,满三个月。 初六商量完事情,李念黎初七赶到了萧县,一进门就带着哭腔大喊:“三哥,大哥显魂天煞太叔山川暴薨。” 全保昌一听,当即跌坐下去,在太师椅上呆愣起来。 这绝对是一条坏消息,很坏很坏的噩耗,极可能对于所有宝玉、奇石巨商,都是一个致命的消息。难怪李念黎提前回来了,他本该初十到这里。 太叔白,复姓太叔,字山川,乃全懂、李念黎在长安结义的“京兆九煞”之一,太叔白是大哥。九煞分别都有大号,从长至幼分别是: 大哥太叔白,字山川,大号显魂天煞。 二姐是宋荫,字蔽云,大号吹魂天煞。 三哥是全懂,字保昌,大号灭魂天煞。 四姐是席帼,字玉窈,大号附魂天煞。 五哥是李墙,字念黎,大号碾魂天煞。 六姐哥舒笑,字美艳,大号迷魂天煞。 七哥是刘金,字从西,大号摄魂天煞。 八哥是公灿,字炫通,大号斩魂天煞。 九妹尉迟同,字莫非,大号窒魂天煞。 其中摄魂天煞刘金,就是南唐寿州守将刘仁瞻之父。 以大哥太叔白的为人处世,天下尽知的玉雕名匠,武功盖世的显魂天煞,也能突然暴毙,内中必然是官方所为。江湖豪客再大的能耐,也不敢招惹他。再者说,太叔白也从来不招惹江湖豪客。 而且,全懂每年第一站贩运目的地,就是长安,大哥年年都是盛情款待。不但如此,还帮忙牵线搭桥,不断开拓新的客源,从来是分文不取。 李念黎进来后,侍女赶紧给他打水、递毛巾。简单洗一把脸,匆匆陪着大哥全懂坐在那里叙说。 太叔白老家是濮州雷泽县的。李念黎老家观城侯府中,有子弟跟太叔白是近亲,初二就去雷泽县走亲。初三上午,李念黎得到了太叔白的噩耗,说是正月初一暴毙的。 李念黎二话不说,打马飞奔雷泽县,为大哥哭灵。继而飞马疾驰萧县而来,这是向三哥全懂报丧的。 简单说明情况之后,李念黎又提到租庸使征缴问题,他说:“三哥,这个筹算司郎中韩姻妃绝对有问题。” 全懂一震,急忙问道:“快说,怎么怀疑到的?” 李念黎说道:“那天早上,将土相大帅站像放在她枕边之后,她问起这尊神像是谁?也好回去祷告。我告诉他详情,并提到这神像是长安名匠太叔白的雕工。她却反问:‘太叔白,他难道不算巨商?’ “我记得清清楚楚,当即就打个激灵。这女人盯上谁,不死也得脱层皮。她一旦盯上太叔白,绝对没有好事。以大哥的修为,活到一百多岁也不是问题,怎么会暴薨呢?这么一联想,我哪敢怠慢,火速前来告诉你。 “当时韩姻妃与我的对话,只有我清楚。三哥,我们要去雷泽县奔丧,更要安顿好家里。对了,火速看看伊耆槊回家过年没有?” 白云烟赶忙答道:“伊耆槊没回来过年。由羊舌剑霜带着儿女来拜的年,我当时也心中打颤,就怕没什么好事。” 全懂顿时紧张起来,在这堂屋里转圈圈。经过紧张思索,连发三令: 令伏魔天官全后怕,追寻伊耆槊、韩姻妃的踪影,只要发现他不干好事,设计将其斩杀。全后怕与伊耆槊同庚,从小一起玩大,熟悉他的一切言行。 令斩妖天官李锦李飞扬,追踪诸葛纯的踪迹,紧紧追踪,只传信不要动。 令白云烟、啖鬼天官全后惨、王珍死守家宅,看好全后惨、全后怕的儿子和刚出生不足三个月的女孩。只要有人打问灭魂天煞,就说死过了。 李念黎随他到雷泽县吊孝之后,也分头参与全后怕、李锦的追踪。取消今年的贩卖活动,抓紧转移、埋藏赤金脂玉宝贝。甚至一直取消下去,直至擒获诸葛纯、韩姻妃。 说过之后,全家动员,将最值钱的赤金脂玉,每件宝贝都由青铜匣子锁住,将这些铜匣子又装入十二大陶坛,以蜡封存。 自己与李念黎亲自动手,不叫任何人参与,分别埋藏在檀石村附近三处山坳密林之中。上面还用草皮盖好,让荒草、灌木继续生长。 为防备急需,银锭另外分装二十一个铜皮柜子,分别放置五个地方。 所有赤金脂玉宝贝的钥匙,全部由全懂拿着。他又秘密将这许多钥匙放置了地点。银锭柜子二十一把钥匙,分别由全懂、白云烟、全后惨、李锦、全后怕、王珍、李念黎拿着,每人三把。 全部准备停当,弄了一个通宵。初八一早,各自分头行动。那么,灭魂天煞全懂这样的安排,是不是神经过敏了? 可以肯定地说,不是。灭魂天煞全懂、碾魂天煞李念黎、斩妖天官李飞扬、伏魔天官全后怕四人,这一去再也没有回过家。从这一点推断,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再一个问题,这七个拿钥匙的人,除了全懂、全后惨、全后怕父子三人,其余四人中,谁经受住了最后的考验呢? 第406章 谋害太叔白 先说伏魔天官去追寻伊耆槊、韩姻妃的踪影,到底是什么情况? 韩姻妃带走伊耆槊之后,是什么结果呢?三个字“快活死”。几乎是夜夜骑鲸御鳌,遨游于茫茫大海,终至于韩姻妃乘驭神功飞速提升。 从最开始的煎鱼层次,跨过烹狗、逐鹿、炖牛、耕象四层,直接升至最高层——御鲸层次。 不到七天,就对着伊耆槊浩叹道:“此前诸葛纯叫我享用煎鱼之妙,想不到李念黎直接炖牛,崩挑更是直接御鲸。可叹烹狗、逐鹿、耕象三层被无端跨越,不知是何滋味?” 伊耆槊爽朗大笑:“这有何难,只要郎中舍得孔方兄,我去将那些人抓来,侍奉郎中饱尝各层之妙。” 韩姻妃当夜就要,此时就到了腊月二十。他们已经一路筹算赋税,到了洛阳南边的汝州,在州治所梁县办完事,就到了龙兴县。 这里最大的富豪叫个丁通,专事红芪贩卖,乃中唐龙兴侯丁开班的第五代孙,即来孙。丁通当然称呼红芪贩侯丁开班为天祖,中间隔着父、祖、曾祖、高祖。也就是说,丁开班是丁通的天祖。 丁通,字彦畅,时年四十二岁,身长七尺六寸,大号“软锤芪神”。 丁开班的链子铜锤是十二斤,那是韩愈的管家韩彻念其独臂,精心挑选、赠送的。链子铜锤的武功,是丁开班毕生心血创制而成,故而代代相传。 到了丁开班的儿子们,都是双臂健全人,丁开班给他们请匠人打造的二十四斤链子铜锤。到了丁通之父,已经发展为三十二斤链子铜锤。软兵器这么大的分量,真叫做无出其右,那一身的功夫和劲道,几人能敌? 韩姻妃到龙兴侯府,丁通接住,好一通寒暄,直接开宴。席间,韩姻妃看见丁通的气色和壮猛,热情高涨,互相介绍各自的家世渊源。 酒至半酣,丁通看韩姻妃姿色过人,禁不住多看几眼。韩姻妃情知今夜合练乘驭神功的功架又有了,向伊耆槊暗暗使个眼色。 伊耆槊与之早有约定,心领神会,当即跟丁通耳语:“韩郎中对于兄台大才,敬服不已。她让我捎话给你:‘不知夜间能否与之一起挖红苕?亦或是掏耳朵?” 丁通当即会心的一笑:“岂止是挖红苕掏耳朵,必要叫她逐鹿中原,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 第二天上午,韩姻妃直睡到将近午饭才醒来。经过通宵达旦的逐鹿,丁通早在卯时就起来练功去了,她却奄奄一息,险些丧命。微弱的气息中,回想那种要死要活的感觉,幸福到骨髓都是笑的。 起床之后,发现枕边一个楠木匣子,里面装着一颗足足有八分大的金珠。 天啊,据说当年天下第一美男凌公威跟介克,到南诏撤资、帮皇帝撩美人,送给段宗牓的夫人潘韶的珍珠项链,最大的那颗珍珠,就是八分金珠。这可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把她高兴得那啥似的。 租庸使府筹算司郎中韩姻妃简单梳妆,兴高采烈到正堂继续吃酒。酒至半酣,欲望膨胀,直勾勾看着丁通,想象着他的神勇。伊耆槊又过来对丁通耳语:“韩郎中还是要你下午逐鹿中原。” 丁通暗暗颔首,心想,估计这筹算之事就免了,何不如此如此。 整个下午,韩姻妃先是跟丁通逐鹿,稍微休息,丁通对其耳语:“给郎中找两个烹狗如何?” 韩姻妃大喜过望:“那人家是不是索要烹饪费?” 丁通一怔,赶忙说道:“今天的烹饪费我出,如果喜欢的话,带在你身边,丁某就管不了啦。” 韩姻妃一连声答道:“好说好说,下官一定厚待他们。” 一个叫赵从戬,一个叫管英戗,都是丁通的门人弟子,既高大挺拔,又乖巧伶俐。韩姻妃喜欢莫名,欢快地举行烹狗仪式,直至午夜,才善罢甘休。 赵从戬乃昔日里花椒贩神刘咏春的婆家赵飞骐的后裔,跟赵匡胤是远门同宗同辈。长得白白净净,大号“链锤雪豹”。 管英戗是丁家外戚,长得红嘟嘟脸膛,大号“链锤火狼”。在这龙兴侯府之外,兴起了一个丁家湾,都住在那边。 这两位俊秀青年,都是二十一岁,韩姻妃喜欢得不要不要的。 从此,将二位带在身边,连同伊耆槊,一并叫孔谦奏请天子李存勖,三人因护卫筹算司有功,都被封为从七品上的翊麾校尉。 第三天一早,韩姻妃根本就没有摆算筹,而是象征性的收取了丁通家三千缗税赋。丁通早就听说筹算司所到之处,动辄三万缗收取,答应极其爽快。 他们一路到了长安,这个韩姻妃带着天台剑仙岳通、摩天神将伊耆槊、链锤雪豹赵从戬、链锤火狼管英戗,及一火十人的禁军,直奔显魂天煞太叔白的山川玉雕坊。 此时,憎恨韩姻妃的巨商,因她的大号是“勾销元君”,就对她身边的四位大将贺号“勾销四狼。”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腊月二十五。太叔白赶忙叫徒弟看着前面,带着他们到后堂陪话、吃茶。侍女们忙活着端菜上酒,少不得也是酒至半酣,撩拨太叔白。但是,他这里却出了状况。出了什么状况呢? 太叔白前几天解玉的时候,不小心被崩飞的石块砸中下身瓠子,受了严重的内伤,至今仍没有恢复。还在多方用药,说是至少一百天才能恢复。 韩姻妃不动声色,略微饮几杯酒,也不午休,也不搬账,直接在八仙桌上摆起算筹。算了半个时辰,得出太叔白年收入在四十万缗,需要征缴各项赋税十五万缗。惊得太叔白当即小腹剧痛,大叫一声:“痛煞我也。” 太叔白跌翻在地,人事不省。他是因为瓠子之伤,本身就牵涉到丹田气海的疼痛,被这一气,如不及时调治,极可能有生命危险。 太叔白的正妻及儿孙都在老家濮州雷泽,长子带着兄弟们在离家近的濮州发展,也是开的山川玉雕坊,属于分号。其侍妾飞云白狐奚轻一面指挥下人招呼太叔白,一面对韩姻妃陪笑脸,跪地央求。 韩姻妃还是让伊耆槊给她说话,伊耆槊将奚轻拉过一边:“刚才韩郎中要太叔白烹狗逐鹿,他居然说瓠子受伤,这怎么行啊?你赶紧交上十五万缗,我们赶紧离开。你们家老爷万一有个好歹,我们可承担不起。” 飞云白狐奚轻一听,哪能听得懂他说的啥,什么烹狗?什么逐鹿?什么瓠子?还受伤,太叔白没种过瓠子呀,怎么就受伤了? 她口不择言,胡乱说道:“将军饶命啊,我们三代人几十年也不会挣到十五万缗。将军,你就是将奴家生吞活剥了,也拿不出呀?” 伊耆槊一听生吞活剥,这话耐听。他却是以江湖黑话理解的,当即笑道:“娘子这么美,能叫伊耆槊生吞活剥,那可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多谢多谢。但是韩郎中的心思也要抓紧解决,哪怕煎鱼也行啊。” 飞云白狐奚轻更加听不懂了,一听这厮真的要将自己生吞活剥,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伊耆槊以为她激动的不知所以,急忙一抱而起,就要行欢。奚轻任凭怎么反抗,哪能挡得住伊耆槊九尺大汉的神力。 不到半个时辰,奚轻想一想昔日里太叔白给自己的花蜜,再看看伊耆槊的神勇,禁不住恼恨太叔白无能。死命抱住伊耆槊,央告他带自己走,情愿一生一世当牛做马,也要死命跟着。 伊耆槊也对她的柔情似水和美貌绝伦,感动的要死要活。 就这么,经过奚轻与伊耆槊出主意:“我有一计,可以成就你我的好事。” 伊耆槊忙问:“什么妙计,快说。” 飞云白狐奚轻说道:“就用暗度陈仓之计。现在太叔白的玉雕坊中,全部金银宝贝也不过六万缗。 “何不跟韩姻妃说个情,就说太叔白家只有三万缗。让她按三万缗收取,而官府实收一万缗,我们暗中给韩姻妃一万缗,自己藏起来一万缗。 “而对太叔白却说要收五万缗,我们又多得两万缗。我们两个拿到三万缗,这辈子吃啥也吃不完啊。” 伊耆槊大喜过望:“果然妙计,就这么实行。你马上拿出一万缗的财宝清单,由我带你,送给韩姻妃。然后,实行此计。” 事实上,太叔白一直就没醒来,全是奚轻一手操作。 韩姻妃得到了一万缗的财宝清单,作为官员,再怎么炙手可热,受贿也是犯法。这么大一笔财宝该放到哪里呢?总不能大张旗鼓的运回家吧? 伊耆槊将这个问题说给奚轻,叫她出个办法。奚轻也没什么好办法?她又垂涎“勾销四狼”中的岳通貌美,连夜索取了岳通的精气,对岳通满腹经纶甚为赞佩。 此时,她对伊耆槊说道:“岳通满腹奇计,何不让他出个计策?” 伊耆槊找到岳通,实话实说,如果有妙计,情愿将自己的一万缗给他三千。岳通与之签下文书契约,放入怀中。 什么都办妥了,岳通才说出一个办法:“就用这笔钱,于长安连夜买下一处大宅,也只不过三百缗。还能剩下无数。雇人深挖地窖,将多数财宝封存,放入进去。继而,雇请看家护院的常年看守。” 就依岳通之计,韩姻妃、伊耆槊、奚轻分别买了三处大宅,都将财宝埋好,雇了护院武师。为了让太叔白不能报仇雪恨,韩姻妃出计谋,以乘驭骤停之法,使其三日内暴毙。 于是,韩姻妃、奚轻轮番上阵,与昏迷中的太叔白连番演绎骑鲸御鳌大战,让太叔白达到巅峰状态,忽然抽身而去。此法奏效吗? 第407章 奚轻掳神医 此法岂止是管用,而且十拿九稳。 当年,莒国公柴署与碧波仙子杨绒第一次砍柴的时候,因两人激烈打斗,骤停而去,差一点要了柴署的命。 那次,要不是玄冠侠全登、真书仙子陈妤、无虞侯陈果等朝歌八剑及时送医,柴署在十八岁就结束生命了。 他们做过太叔白,又派赵从戬、管英戗改扮民家男子,暗中观察太叔白的动向。为了不引起太叔白怀疑私分财宝,奚轻留下,继续侍候太叔白。 韩姻妃、伊耆槊走后,太叔白小腹痛如滚雷,初开始还喊得出声音,再就是疼得滚落豆大的汗珠子。从小就侍奉太叔白的一名侍女娇千云,一看老爷大事不好,慌忙去叫来老爷的小弟子陈后琢,飞速禀报奚轻。 三人紧急商议,赶紧拉上老爷,昼夜兼程,向老家雷泽进发。 到了老家,恰好除夕,急忙叫来当地名医续魂神医庄久岚,乃是太叔白的连襟。庄久岚一搭手,就大惊失色,沉沉叹一口气,强忍愤怒:“为什么不在长安紧急求医?乘驭骤停,是要命的呀。” 庄久岚急忙开了一些药,对夫人娇异仙说道:“姐姐,乘驭骤停之症,超过一个对时不抢救,就只能准备后事了。我开的方子,勉强可以维持到初一夜里,不至于大年初一大白天不好看。” 他这么一说,娇异仙顿时吓晕过去。说起娇异仙,这既是她的本名,也是江湖大号。她是一个弃婴,被雷泽县上清宫住持白鹤子捡到。 白鹤子捡到她的时候,她全身并无父母所留的年庚八字及籍贯住址。见其生得面目异常,长大后必然娇俏过人,就给她起名娇异仙。 此女与白鹤子习武学文到十八岁,果然出落得美貌非常,远近闻名。经白鹤子托人,找太叔白之父提媒,与时年二十岁的太叔白成就姻缘。 白鹤子,善使白鹤剑,以兵器为道号。乃昔日里朝歌元圣宫住持乌金伯的六名得意弟子之一,号称“乌金六子”。 乌金伯乃南冥道人的弟子之一。南冥道人乃元贩大帝亲传弟子,贩门四大地仙之一。 昔日里,黄羿、黄昭祖孙随同张议潮收服陇右之战中,吐蕃的肃州节度使德吉央宗,乃戚纯真人的弟子之一,善使龙鳞刀,道号龙鳞伯,有九大弟子,号称“龙鳞九子”。 从龙鳞伯到龙鳞九子,从乌金伯到乌金六子,从血洗伯到血洗五子,说明他们的道号,是按照伯、子往下来论的。白鹤子,自然是地地道道的贩门道教弟子。这么论起来,娇异仙在贩门之中的辈分,奇高无比。 白鹤子收养了另一名女孩,也起名娇问仙,嫁给了续魂神医庄久岚。故而,庄久岚与太叔白是连襟。 庄久岚急忙给她掐人中,救醒娇异仙,劝慰道:“人生在世,总会有这么一遭。还望姐姐振作起来,满堂儿孙没有你的坐镇,哪里还能活下去啊。今后你就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娇异仙勉强振作精神,但泪珠子还是不断线的往下淌。奚轻也陪在一侧,默默落泪。一直到大年初一天黑,娇异仙的一滴滴热泪滚落在太叔白的脸庞,太叔白回光返照,居然醒来,他看见奚轻也陪在旁边,欲言又止。 娇异仙以为是让自己走,慌忙出去。太叔白对奚轻说道:“你还年轻,我走之后,你找个人家嫁出去,好好过日子。与人家在一起,要恩爱体贴,千万不要耍小心眼。” 飞云白狐奚轻从十八岁被太叔白纳为妾,毕竟相陪十五年之久,还生下了两个女儿太叔瓦、太叔葭。此时此刻,虽然老爷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死的,但心中那份忐忑和酸楚,宛如打翻了五味瓶,禁不住热泪滚滚。 显魂天煞太叔白示意她出去一下,叫娇异仙进来。 太叔白叹一口气,对妻子说道:“你我夫妻一场,我也没啥留给你。长安的山川玉雕坊,已经被韩姻妃征缴重税,洗劫一空,就托给徒弟陈后琢,让他慢慢起家吧。叫申卯玉瓦葭进来。” 贴身侍女娇千云急忙出去,叫来两个儿子和三个女儿。 太叔白对两个儿子说:“申、卯,你们在濮州的山川玉雕坊,一分为二,一家开到大梁,一家开到扬州。不要滚在一起,以防万一。” 两个儿子早已热泪滚滚,强忍悲伤没有哭出声,对于老爹的临终嘱托,连声答应。 太叔白对三个女儿说:“玉、瓦、葭,你们三个一定要听大哥的话。玉娘该出嫁了,就由大哥和你娘作主,找个人家。瓦、葭的武学底子好,瓦娘拜在二姑宋荫门下,葭娘拜在三叔全懂门下。我都跟他们说过了。” 他似乎怀疑自己的死有哪里不对,但又觉得无非是跟两个女人耍了耍,不该是这个问题。欲言又止,沉沉叹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半夜子时,太叔白呼吸急促,上不来气。娇异仙急忙叫来续魂神医庄久岚。等庄久岚到床前,显魂天煞太叔白看了他一眼,脖子一歪,归天而去。 灭魂天煞全懂、碾魂天煞李念黎飞驰来到雷泽县,已经是正月初九傍晚,京兆九煞活在人家的八煞全部聚齐。按显魂天煞太叔白去世于子时过,算是正月初二病故。到正月初十,恰好九天,八煞议定,停丧至十三天举行葬礼。 初十晚上,二姐吹魂天煞宋荫与庄久岚素来关系很近。这两天,她详细问了庄久岚,到底大哥是因为什么死的。 这时候,续魂神医庄久岚却说:“大哥是解玉之时,被飞石击中瓠子,又加之被韩姻妃一气,丹田气海崩坏,散气而亡。” 但是,在除夕那天,续魂神医庄久岚曾经对娇异仙说的清清楚楚:“乘驭骤停之症,超过一个对时不抢救,就只能准备后事了。” 内中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是怎么导致的呢? 别忘了还有个奚轻不可小觑。续魂神医庄久岚对娇异仙说话的时候,奚轻也在跟前,虽然装作若无其事,但心里怕得要死。就在这几天守灵的空档,找一个降服庄久岚的办法。 作为连襟的庄久岚当然一直都在太叔家,奚轻当然有机可乘。 趁着深更半夜,大多数人都入睡,只留五个孩子及两个儿媳轮班守灵的时候,奚轻将庄久岚带到了逍遥台,登山飞瀑,好不快活。期间,虽然奚轻什么也没说,但庄久岚深深感动于奚轻的那股子劲道。 庄久岚于逍遥台上,问了奚轻两个问题:“姐夫生前得过什么病?回老家之前是否与你行过房?” 飞云白狐奚轻如实回答:“山川解玉的时候,被飞石砸中下身瓠子,瓠子和丹田都疼。被韩姻妃算出要叫十五万缗税赋,当场气昏过去。我勉强跟人家说情,降到五万缗结案。快过年了,我去安慰他,山川就跟我慢慢登山,越登越高。” 庄久岚不等她说完,追问道:“是不是越登越高之际,突然停下来了?” 飞云白狐奚轻说:“他说歇歇,就停下了。然后腹痛到难忍,我们急忙将他拉回雷泽家里。快过年了,干脆回家让你给他治疗,自己人是医生,总比外人好些。” 庄久岚叹道:“大哥也算是逍遥鬼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记住,大哥去世之前跟你曾经死命登山,打死也不要对外人说。” 奚轻装着莫名其妙,很纳闷地看着他。庄久岚说:“你不懂得,听我的就行了。一旦说了登山,对你不利,对于大哥的名声也不好。” 飞云白狐奚轻连连点头,装着感谢不尽,死命跟他在逍遥台上赛跑。 显魂天煞太叔白的丧事办完,宋荫、全懂按照大哥遗愿,分别收下了两个小女儿为徒弟,吹魂天煞宋荫带走了十三岁的太叔瓦,灭魂天煞全懂带走了十岁的太叔葭。 却说全懂带着太叔葭,与李念黎一起,骑马飞奔,到了洛阳分手。 灭魂天煞全懂带着太叔葭,寻找全后怕,一起追踪韩姻妃、伊耆槊的踪影。碾魂天煞李念黎飞驰前往萧县龙岗镇,寻找女儿斩妖天官李锦,共同追寻诸葛纯的踪迹。 诸葛纯不是拒绝参加租庸使孔谦的队伍吗?算出了孔谦的下场不好。但是,禁不住韩姻妃大箱大箱的金珠宝贝往家里运,一开始心中忐忑,继而心安理得。 谁不知道银子好花?谁不知道买来好酒比赖酒好吃?谁不知道山珍海味比粗茶淡饭好吃? 最后,开始帮助韩姻妃设计,争取在孔谦倒台之前半年,将自己的痕迹删除干净。也就是说,只能干两年半,开始收兵回营,过起隐居生活。 但是,很多行贿的巨商,该怎么堵住人家的嘴巴呢? 夫妻两个经过深思熟虑,充分商议,最好都叫他们家家出事,而且发生的是莫名其妙的事情,抓不到自己的尾巴。最终得出了三计。 第一计当然是乘驭骤停。这是一项最最保险的计策,男人即便知道这个病很危险,为了名声也羞于明说。 第二计是萝卜烂心。设法叫他们家出现奚轻之类人才,有内奸配合,叫他们顷刻间土崩瓦解,还神不知鬼不觉。 前两计都是韩姻妃这段时间的实践经验,简直是妙不可言。 第三计是江湖劫财。挑起江湖内讧,或者有意无意接触各类匪徒,占山为王的山大王,或者造反的节度使、刺史及各种名目的乱兵头子,他们都需要财宝。为他们提供线索,帮他们出谋献策,借他人之手,掠夺巨商财富。 自己分文不取,还可从中用谋,两边落好人。加之自己筹算精妙,必然手到拿来,马到成功,而且毫无破绽。 既然想好了一切,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说干就干,乱世就得以乱取胜,不能就这么浑浑噩噩。到了治世,这边早已扎稳根基,能奈我何? 于是,经过筹算,将老婆身边的“勾销四狼”调到自己身边,让老婆抓紧再俘获新的四狼、五狼、六狼之类。 韩姻妃出道短短不到一个月,其大号“勾销元君”,就已经传遍江湖。此时的她,看筹算大圣由反对变得这么用心,大喜过望。凡事吉凶祸福的筹算还离不开他,全都依他说的办。 第一个目标,必然是临近的萧侯府。既然将贩神都天部大土相大帅玉像都收下了,就不能吐出去,必须叫他们家彻底乱掉。 于是,就叫两个年轻的狼出击,由萧侯府曾经的卫士伊耆槊引路。毕竟萧侯府从十三万缗将至五千缗,对他们家也算是有点功劳,就是再怎么反感,总不至于直接打出门去。就凭这一点,就可以用计。 就在全懂、李念黎在雷泽县吊丧完毕后的第四天,也就是正月十七,伊耆槊带着赵从戬、管英戗,来到了萧侯府。 他们三个采取诸葛纯的计策,叫赵从戬如此如此,与进府的两位分工合作。伊耆槊带着管英戗进府,面见白云烟,伊耆槊编造了一番理由,果然让萧侯府留守的几位,发生了激烈内讧。 伊耆槊到底说了什么,他们三个又做了什么? 第408章 王珍掘银锭 摩天神将伊耆槊、链锤火狼管英戗到了萧侯府,勾销四狼来了二狼。 而萧侯府除了女眷,不还是有啖鬼天官全后惨守着家吗?他们又能搞成什么事情呢? 全后惨接住他们,白云烟带儿媳王珍出来相见,虽然伊耆槊正是灭魂天煞全懂下令要跟踪的人,毕竟曾经做过萧侯府的护卫,还是以礼相待。 白云烟与大儿子全后惨简单商议,何不将计就计,权当对长安太叔白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与他们交好,探问一点蛛丝马迹。啖鬼天官全后惨完全赞同母亲所说。 再者说,这才正月十七,民家不出正月都算过年,人家进门又是拜年又是嘘寒问暖,更应该好好招待。于是摆起酒宴,白云烟、长子全后惨、次媳王珍陪着,招呼两位吃酒。 酒至半酣,忽然萧侯府正堂屋的房顶有动静,啖鬼天官全后惨宛如箭射一般,飞身而出,纵身上房,查看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摩天神将伊耆槊、链锤火狼管英戗也到了院子里,大声朝房上问:“发现什么了吗?” 全后惨只好飞身而下,十分纳闷:“怪了,这檀石村多少年都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更别说萧侯府了。今儿是咋了?” 链锤火狼管英戗边跟他们进屋,边说道:“这段时间,传言岐王李茂贞病重,不久于人世,其妃嫔已被遣散好多。这些妃嫔来自天下各地,外戚们趁着最后的余威纷纷作乱,到处抢劫当地巨商大贩,不得不防啊。” 啖鬼天官全后惨听他说这番道理,劝告加强防备,也是好意。 禁不住说了一番:“岐王李茂贞控制凤翔及西部北部十六州,本名宋文通,他是深州博野县人,其父博野侯宋战,姑父是永阳郡公介穿山,姑姑是永阳郡夫人宋翘。离道帝君、珍珠贩神介克是李茂贞的表叔。 “离道帝君跟全某曾祖檀石贩侯十分要好。我们家做生意,去岐国地面,跟他们的大将、官员都很熟悉。哪天捉住,说不定还是熟人。” 他们说一些当代掌故,继续吃酒。不觉得又过了半个时辰,大家都很晕乎了。忽然又听见房顶有响动,啖鬼天官全后惨、链锤火狼管英戗几乎同时出屋,两人一个上正堂屋顶,一个纵上了前面临街屋顶。 全后惨这边没发现什么。 管英戗大喝一声:“贼子,哪里逃。”他纵身而下,向街里追去。 全后惨也猛纵几下,到临街房顶上看,果然一贼,狂奔不止,被管英戗紧紧追赶。全后惨不敢怠慢,飞身纵下,急追而去。 伊耆槊也装着飞奔而出,到街上看管英戗和全后惨追了下去,劝慰相随而出的白云烟和王珍:“他们两个足以将贼人追到,咱们回屋吧,有我在,他们必然不敢再来。” 到了屋内,白云烟和王珍继续陪着伊耆槊说话,继续吃酒。白云烟不胜酒力,回屋躺下。 王珍把眼来看伊耆槊,问道:“你刚才说,韩姻妃是怎么得到两个瓠子的?雪豹赵从戬、火狼管英戗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叫韩姻妃高兴异常吗?” 伊耆槊挑衅道:“要说清这个,只有知道韩姻妃的六层乘驭神功。你敢试试吗?只有亲身体验,才知道韩姻妃为什么喜欢他们?” 王珍将头一仰:“乘驭神功的六层都是什么呢?” 伊耆槊笑道:“乘驭神功的六个层次分别是:煎鱼、烹狗、逐鹿、炖牛、耕象、御鲸。韩姻妃之所以喜欢赵从戬、管英戗,那是因为提前吃了炖牛、御鲸的苦头,转而寻求逐鹿之功。” “谁跟她合练炖牛功、御鲸功的呢?”王珍探索欲望不能自已。 伊耆槊爽朗大笑:“你公爹全懂先跟她合练了炖牛功,继而将我献上,直接跨过耕象层级,与我合练最顶级的乘驭神功——御鲸功。虽然喜欢莫名,但吃尽了苦头,差一点阳气散尽,一命呜呼。” 王珍顿时满面通红,侧翻在伊耆槊腿上,参观他的瓠子,惊得目瞪口呆。继而心跳加快,非要试试御鲸神功。 两人顿时跳入鲸海之中,好一通御鲸遨游。王珍自从怀上孩子以来,现在孩子即将满三个月,尚未沾染过一丁点雨露。这就直接合练御鲸神功,那份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发誓就算伊耆槊让他去死,也毫不犹豫。 就此,伊耆槊发出的指令,王珍言听计从。二人设计,将王珍所知各个地点的银锭,找个机会,一次性挖走,交给诸葛纯保护起来。由诸葛纯给她在徐州买房子,雇请护院和管家,王珍就此隐入徐州闹市。 伊耆槊说道:“这个计策,不能一蹴而就,需要经常来萧侯府,那就必须跟白云烟交道深厚,那要怎么办才能得到白云烟的信任呢? 王珍轻轻一笑:“那还不好办么,也将你的乘驭神功六层之事挑衅她。直接与她合练这最上层的御鲸神功,保证她能够对你言听计从。” 伊耆槊禁不住赞道:“珍娘果然人间奇人,智计之高,常人不及。” 王珍已经酣畅淋漓地领教了御鲸神功。此时,又说了好多贴心话,对于伊耆槊这个九尺大汉,喜欢的宛如自己的眼睛和心脏。 她忽然落下泪来:“这样伟大的人物,却便宜了白云烟,唉,也只能这样了。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去吧。她既然知道你曾经跟韩姻妃合练,必然不会拒绝你。快去,趁她睡卧,与她合练。” 果然大功告成,白云烟也与伊耆槊大战鲸海,将海中大鲸擒获,掀起滔天巨浪,直叫天神告饶,日月含羞。 一个月后,到了三月三上巳节,轩辕黄帝诞辰日。 啖鬼天官全后惨一个人回到了萧侯府,从自己的经历就隐约感到,家里必然出事。 此时,看见老娘和儿子、侄子轮换抱婴儿全冷,并不见父亲全懂、兄弟全后怕及夫人李锦,也不见王珍,顿时大为震惊,情知发生了塌天大祸。 他顿时滚出了热泪,进门哽咽着问:“娘,爹呢?怎么不见二弟和李锦?” 白云烟连羞带恨,但又不敢说出实情,自己也被人家当猴耍了,而且是做的那种无法启齿的事情。 她准备好了一切,也想好了怎么说:“儿啊,你们追贼走后,王珍与伊耆槊登山,一年多没做,哪能承受伊耆槊呢,猝死房间。伊耆槊吓得给我死命磕头,我将他乱棍打出。王珍的尸骨已经埋葬过了,就在山那边的田头。” 啖鬼天官全后惨恨恨说道:“我感觉有一张大网在罩向咱家。我和管英戗追贼,一路追到了安州礼山关,过关进入应山县,前面那人消失在县城里。 “这里是贩神都天部平德令等礼山五雄结义的地方,也是咱家祖师爷土相大帅等安唐十虎的结义之处。 “在城西不远,就有当地巨商所造的元信宫,进入宫门,是贩神界四大天王,左右两边分别是追魂天王朱展、金刀天王张釜、兵魁天王郭镇、飞箭天王李翰。 “进到里面,主殿是元信宫,供着元贩大帝。元信宫之后又有平德殿,里面供着平德令。这些主殿两边更有土金水木火五部都统领、中北东南西五都大总管。 “到了元信宫拜过元贩大帝、土相大帅,疲累袭来,昏睡过去。却被人将自己绑了,套着黑头套,押到了哪里却不能明白。 “虽然被关起来,倒也管吃管喝,一直到三天前,等我睡醒,发现门开着。我就疯了似的往外跑,居然发现,自己一直就在元信宫。” “过了这么多天,孩儿深恐家中出事,也就不再想追踪贼人,路上劫了商家的马匹,拼命往回跑。” 白云烟听完,她的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自从伊耆槊跟自己合练御鲸大法,欲罢不能。然而王珍在半个月之后的早上,逃掉了,无影无踪。这天,伊耆槊也不再来了,情知上当了。 她慌忙拿出自己那三把藏匿银锭的钥匙,寻找藏匿地点,一看早被挖走了。地上三个大坑,什么也没了。立即查找其他六个人的银锭,那些藏匿地点也都全部被挖。人家虽然没有钥匙,还不能砸开吗? 而最初藏匿的金珠玉器,则不知埋藏何处。等于说,现在只能靠自食其力了。这要怎么跟儿子说呢? 白云烟热泪横流,对全后惨说道:“一直等你们追贼回来,等了好多天也没有踪影。情知上当了,到第九天的时候,为娘想起来察看藏匿的银锭。发现到处都是大坑,啥也没了。 “今后,就咱娘儿俩养活三个孩子。儿啊,没了银钱,只能靠自食其力了。全完十岁多,全害九岁多,全冷才三个月啊。你我娘儿俩再也不能分开,拼了老命也要将三个孩子抚养成人。” 啖鬼天官全后惨给娘跪下:“娘,咱家连遭这么多变故,等到大完、二害、三冷长大,孩儿必须带着他们寻找元凶,报仇雪恨。” 白云烟叹道:“也不知道你兄弟全后怕、你爹全懂、你媳妇李锦,还有管家李念黎四个人,现在怎么样了。想起这些天的变故,他们在外面必然会遇到麻烦。我们也不要指望他们了。孩子们问起来,干脆就说他们死了。” 全后惨当即嚎啕大哭:“娘,有孩儿在,就有你和三个孩子的安然无恙。孩儿会一如既往练习武功,将咱家的地种好,将猪鸡鸭养好,保证一天三顿饭。天总会亮的,祖师爷土相大帅不会袖手旁观的。” 白云烟将全后惨揽入怀中,耳语道:“我这二十多年,曾经放了八百两私房钱,藏的地方只有我知道。咱娘儿俩谁也不能动,万一有一天想重新起家,这是本钱。除非十分危急的大病,可以动一点点。再大的病也不过用个十两八两就够了,不会影响到将来重新起家。” 全后惨狠狠点头:“娘,孩儿记下了。靠双手生活,就当那笔钱不存在。” 母子二人说了好大半天,互相安慰。下人们也都知道全家遭了大难,因为平日里,白云烟和管家李念黎从来不亏待下人,基本不欠他们什么,大家纷纷告辞回家,另谋生路。 从此,白云烟、全后惨母子就这么坚守着萧侯府,将三个孩子养大成人。 全完、全害只需要五七年就可以挑大梁,而全冷才三个月,该怎么办呢? 再一个问题,全懂、全后怕父子,李念黎、李锦父女,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长达二十三年没有回家? 第409章 暴雨别老庙 首要的问题是,全冷这个三个月大的婴儿怎么吃到奶? 白云烟和全后惨及全完、全害一起,轮流背着她在檀石村求奶。 不管怎么说,檀石村所有人户的父祖,都曾是萧侯府的庶子女、下人、卫士,大家念在老东家的情分,凡哺乳妇女,主动到他们家给孩子喂奶。 特别是伊耆槊的老婆羊舌剑霜,恰好有一个四个月大的孩子,正是哺乳期。每天除了让自己的孩子吃奶,按时按点过来喂全冷,这可解决了大问题。 继而,全后惨又请求母亲,拿出十两纹银的私房钱,买下了二十头山羊。其中两头哺乳羊,挤一些羊奶,在全冷最闹腾的时候,喂给她。 这年三月半,伏魔天官全后怕回到了家。 了解到王珍之死,及家中银锭悉数被挖等等情形,悲痛欲绝。他追寻伊耆槊、韩姻妃的踪影,根本就毫无收获。 只是打听到了租庸使府的地点,经过打探,韩姻妃及其勾魂四狼根本不在洛阳办公,而是一直在天下各地巨商家中转来转去。在洛阳见到了父亲灭魂天煞,一起去扬州联络摄魂天煞刘金。 全后怕说道:“娘、大哥,七叔前些年加入了吴王杨行密的淮南三十六雄,现在扶保杨行密之子杨溥,在各地转战。我们一直等到现在,才见到七叔。他没有时间跟随我们追踪韩姻妃等人,倒是了解韩姻妃的哥哥。” “爹去寻找韩姻妃的哥哥韩阴宗。这个人与七叔多次交战,现在成了楚国北部的武平军节度使,据说为人很不错。作为商家去找他,应该不会出现意外。” 他说到这里,抹一把泪水,喝了几口凉水。想吃好东西,堂屋、厨房到处转了一圈,悻悻而回。 白云烟、全后惨都知道,咱们的伏魔天官饿了。但是,那又怎么办? 下人全都走了,银钱也没了。一切只能靠自己,就连烧火的柴草,自己不去捡回来,饭也没法做。 白云烟禁不住又滚出热泪,将儿子揽过来:“后怕,娘怎么不知道你饿了。你去后山砍一些干树枝回来,为娘给你做些饭,炒几个菜。” “我去吧,让老二歇歇,跟娘说说话。”啖鬼天官全后惨飞身而去。 白云烟拿出一些干菜、海带泡上,准备一会犒劳一下儿子。全后怕将水缸清洗一遍,挑起两只水桶,去村中大杨树下的老井中打水。 就这么,全后怕守在小女儿全冷身边,一直到她八个月断奶。时间就到了六月天,跟哥哥全后惨一起,小麦全部颗粒归仓。 六月初六正午,白云烟带着八个月大的全冷,哄来哄去。全后惨午休。全后怕在伊耆槊家的打麦场,帮他家收麦子。 六月的天娃娃脸,风雨雷电,说变就变。“咔嚓嚓”一声声炸雷响过,倾盆暴雨冲天而下。全家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还没打完小麦的人户,在打麦场淋了雨也不敢跑,急忙将麦子撮成一堆,以桐油布盖好。 等到他们盖好了,雨也停了。他娘的,六月天就这么个样子,没法。只能回家,等太阳晒干打麦场,再去收拾。 伊耆槊家的打麦场上,全后怕被他老婆羊舌剑霜央求不过,帮他家碾场。全后怕前面赶着牛,拉着石磙碾麦子,羊舌剑霜在后面举着大叉,将碾过的麦子翻动一下。 满场的麦子,需要这样连续碾十几遍,看看麦穗上的麦粒都脱落了,才能用大?(lüè)子,将麦秸?(lüè)掉。收拢连糠带麦粒的麦子,等到起风,再扬场。将麦糠和麦秸扬出去,这才成为净麦子。 净麦子一般都很干了,稍微晾晒,就可以颗粒归仓了。用苇席或者篾席打成粮圈,将净麦子存放进去。最后的事情就是防鼠、防潮了。 这时候,正在碾场,忽然下起了暴雨,不需要管它。等到雨走了,打麦场一般都排水很顺溜,水很快就会排完。如果是暴雨,基本不会湿透,继续翻晒,什么时候再次晒到焦干,才能继续碾场。 所以,碾场、扬场,都是找老把式,他们一看天,就知道能不能碰到雨,会不会起风。全后惨、全后怕家,是请了老把式的,几天前就干完了。 羊舌剑霜不见伊耆槊的踪影,成了一个新寡妇,带着三个孩子,其中一个才九个月大,只比全哭玄大一个月。由于她好心,坚持为全冷喂奶,所以,白云烟母子们将她与伊耆槊两口子分别对待。 要说羊舌剑霜,他祖父也曾是萧侯府的卫士之一,落籍在这檀石村。羊舌剑霜从小一手拿锄把,一手拿刀枪,农活与武艺都不差。 自从嫁给了伊耆槊,因其身长九尺冲天巨汉,基本用不着他干农活。主要在家纺织、做衣服、烧火做饭、看孩子、搞卫生、喂鸡鸭猪。 今年麦收,可把她苦坏了。幸好,全后怕家收完了,赶忙来帮她。但是,全后怕不善于看天,今天碾场,遭遇了暴雨,白忙活。 气得两个人披上蓑衣,远远地站在三株参天古杨下面,呆愣地盯着打麦场。看着暴雨落在铺得满满的一场麦子,两个人要死的心都有了。 羊舌剑霜看全后怕脸色极其难看,情知道他很难过。急忙倚到他肩头,安慰道:“后怕哥,别难过,等晾干了,咱继续碾。” 全后怕转脸看她,早已泪珠滚滚,雨水和着泪水,却来安慰自己。忍不住一把揽过羊舌剑霜,紧紧抱住:“霜妹,别哭,咱不怕,这下就琢磨透天气了。下次再碾场,绝对能避开下雨天。” 羊舌剑霜禁不住死死抱住全后怕的脖子,两个人不约而同编织撩青,就在这里互相安慰。好一阵了,看看打麦场没法弄,只好寻找附近一处老庙,一来是躲雨,二来是正经编织撩青。 撩青编织好久,正在碾场的时候,忽然庙中一声大喊,窜出去一个人。两个人吓得浑身哆嗦,仔细看背影,是羊舌剑霜的堂兄羊舌交阵,估计也是避雨的。 两个草草碾完场,羊舌剑霜哭道:“羊舌交阵大号‘搬唇妖’,只要被他逮到,不死也得脱层皮。一准去告我婆婆了,或者去要挟你娘了。” 全后怕怎能不知道这羊舌交阵的厉害,当即决定:“听我的。伊耆槊一定是被诸葛纯收买了,回不来了。一不做二不休,咱俩再碾一场麦子,来年给我生个胖小子。反正我也没老婆了,就住进我家。” 羊舌剑霜也扬起头颅:“我偏不住你们家,就说伊耆槊半夜溜回家让我怀上的。看他们能把我弄死不成?你我今天碾完场,你就远走高飞,直到伊耆槊恶行暴露,冤有头债有主,到那时候,你再回来娶我。” 两人当机立断,就此决定。双双泪雨滂沱,洗刷对方脸庞,直至全世界。 这次暴雨之后,伏魔天官全后怕离开了老庙,临行之际,交代羊舌剑霜,如果生男孩,就叫伊耆庙,如果生女,就叫伊耆庵。他从此离开了羊舌剑霜,离开了母亲和哥哥,离开了仅仅八个月的女儿全冷,彻底消失在檀石村。 长达二十三年之后,才与女儿全哭玄相认,娶了羊舌剑霜。此是后话。 再看灭魂天煞全懂,他去楚国找到了韩阴宗吗?结果是什么? 武平军节度使韩阴宗,是楚国名列前茅的名将,是楚王马殷的开国元勋。要不然,韩姻妃也绝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自信,直接进入后唐租庸使府。 诸葛纯什么都能算出来,过去极其小心。而今,看到了真实的金珠宝贝,比之空算和假仁假义,要实际得多。 过去,因为空算没有金珠宝贝,总是被韩姻妃骂得狗血喷头。现在,韩姻妃居然离开自己不行,深深明白了筹算学的巨大意义,老子要将空算变成一打一实的金珠宝贝。 因而,诸葛纯彻底沦陷。反过来说,韩姻妃这个勾销元君如虎添翼。 灭魂天煞全懂到了楚国之后,直奔洞庭湖西南的朗州,以老唐朝的檀石贩侯金牌,顺利进入武平军节度使府。他将十岁的太叔葭,暂时寄放在朗州商界的朋友家里,四处打探韩阴宗的情况。 此时,楚国的首领马殷,七十三岁。此前一年,马殷得知李存勖重建唐朝,命儿子马希范入京朝贡,并上缴后梁所授予的都统印信。但是,朱梁开平四年(910年)所授的武安、武昌、静江、宁远等五军节度使,依然如故。 他这个楚国地面,相对来说,在马殷数十年的治理下,相对稳定,人民安居乐业,各业繁荣。 南楚全盛时,辖域包括:衡永道潭、郴邵岳连、朗澧辰全、溆昭宜严、桂梧贺蒙、富柳象容,共24州,下设武安、武平、静江等5个节镇,即今湖南全境、贵州东部、广西大部和广东北部。 韩阴宗镇守朗州,任武平节度多年,为马殷防守北大门。看到老家徐州萧县来人,激动万分,热情款待。 特别是看了檀石贩侯金牌,更是无比亲切。想到自己还小的时候,一说丁唐山萧侯府,那地方,那檀石村,逍遥自在,生活无忧,世外桃源。 现在,居然亲眼看到了檀石贩侯的子弟。那份亲切,那份怀念,真的不知道如何形容。 还有一个想不到,韩阴宗居然是中唐之世徐州刺史、感义伯、飞焰灵官韩皂的来孙,即五世孙。反着说,韩皂是他的五世祖,即天祖。 了解到这里,灭魂天煞全懂顿时陷入困局。这么论起来,韩阴宗居然是晚辈,但是,咱是干啥来了?上来就当人家的长辈,哪有这样的江湖? 到底该怎么解开困局,与韩阴宗成为至交好友呢? 第410章 岱松丢母妻 为什么说全懂陷入了与韩阴宗交道的困局? 中唐之世,韩皂、姬棕、安慕是结义的“槐荫三杖”。 这里有一个纽带人物——青霜伯。韩皂对青霜伯以师事之。姬棕则是青霜伯的入门弟子。安慕作为姬棕的伴童,自然也是青霜伯的弟子。 贩神都天部土相大帅、澄泥贩神、管城伯陈哲,早年习武,也是青霜伯的弟子。 全懂这边,曾祖、朝歌八剑的大哥、玄冠侠全登,乃陈哲封神后的神仙弟子。这么论起来,全懂之父曰能,祖曰城,曾祖曰登,陈哲就是全懂的高师祖,青霜伯为其天师祖。 韩阴宗的天祖韩皂,到了陈哲那里,必然称呼烈师祖。 这么一排下来,韩阴宗却比全懂低一辈。两个人说了一遍师承关系和家世渊源,韩阴宗就要对全懂下拜。这样一搞,全懂哪敢接受?人家贵为节度使,王公之位,咱一介商贩,怎敢胡乱占据长辈的交椅。 全懂说道:“家父名讳全能,字帅才,与王雄才、诸葛奇才是结义的‘龙湫三才’,家父是小弟。诸葛奇才的儿媳韩姻妃,不是阁下的妹妹吗?我们乃是同辈的兄弟,千万不要论到远古。” 韩阴宗一听,这就占大便宜了,当即哈哈大笑,索性提议:“愚弟看兄台乃当时豪杰,你我何不结义为兄弟?将来任他世事变迁,波涛汹涌,子孙也好照应。兄台以为如何?” 恰在此时,韩阴宗帐下大将李岱松进来议事。此人乃晚唐平南十四翼十三弟、向城侯、叉王李凤的曾孙。 其父李琼,乃楚国王马殷帐下第一名将,为马楚建国立下了赫赫战功。李岱松年龄与韩阴宗不差多少,现在是武平军节度使都虞候。 韩阴宗与他说完公事,留下来要他与全懂一起结识。三人越说越近,就在这朗州的武平军节度使府后邸,摆起香案,三人结义为武陵三杰。 大哥全懂,字保昌,徐州萧县人,四十七岁。檀石商贩,大号灭魂天煞。 二哥韩投,字阴宗,赵州宁晋人,四十六岁。武平节度,大号神杖大侠。 三弟李岳,字岱松,邓州向城人,四十四岁。武平都虞候,大号钢叉大圣。 结拜之后,三弟李岱松禁不住哭了起来,惊得大哥全保昌、二哥韩阴宗不知所措。全保昌安慰好一阵,李岱松越发哭得厉害。 把全保昌搞急了,大吼道:“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哭的哪门子?有多大的事情,尽可以叫愚兄给你摆平。” 李岱松哭道:“大哥,自从父亲十九年前战伤迸发身亡,我母亲、我老婆和弟妹相继得了怪病,都是疯疯癫癫,相继出走。我们征战在外,无暇寻找,至今下落不明。” 全保昌听了,转身问韩阴宗:“二弟,他家的事情,你知道吗?” 韩阴宗浩叹一声:“三弟的家事,怎能不知道呢?也找了善于奇门遁甲的奇门仙官白云游,居然说,三人就在柳国公府三里之内,没有远走。” 全保昌一听“白云游”三个字,顿时目瞪口呆,这可是他的妻兄啊,白云烟的亲哥哥。现今该六十岁了,比白云烟大十二岁。 他们兄妹是贺水郡夫人白淼家兄白考森的孙子。白云游自小聪慧过人,得到了无虞侯陈果的真传,学了澄泥砚贩运、奇门遁甲、青霜剑法、六十八斤镔铁盘花梃。 他二十五岁起,贩卖朝歌五珍:缠丝蛋、淇鲫鱼、无核枣、金粟米、冬凌草,到四十岁,家中钱粮丰盈,广厦百间。 二十五岁出师之际,与朝歌铸剑名匠宋尹的再传弟子玄冰,结义为兄弟。三十八岁那年,两人历经十三年精心专研,冶炼出镁。使黄铜加入镁,铸造出玄冰剑,七天可出一柄。于是兄弟二人相约,玄冰铸剑,白云游卖剑。 四十岁那年,白云游带上一百柄玄冰剑,两名弟子左同、右异,留下了老婆和两子三女,飘零江湖,没再回家。左同、右异穿梭于玄冰和白云游之间,运送玄冰剑,结算获利。 两名弟子分别得号“玄冰左使”、“玄冰右使”。贩卖玄冰剑之际,在剑客中,称呼白云游为“玄冰贩王”。二十年过去了,居然在南楚国摸到了身影,另外有个大号“奇门仙官”。 韩阴宗、李岱松兄弟看大哥吃惊,呆愣在那里。搞得李岱松的泪水也收回去了,问道:“大哥怎么了?啥事情这么吃惊?” 全保昌看他不哭了,禁不住笑起来:“你们说的奇门仙官,知道是谁吗?” 两兄弟齐齐盯住他:“奇门仙官不就是白云游么?难不成跟大哥……。” 全保昌说道:“奇门仙官是为兄的妻兄。刚才结义的时候,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你们大嫂叫个白云烟。他们兄妹相差十二岁。奇门仙官四十岁远游,至今杳无音讯。想不到在楚国逍遥。” 韩阴宗也笑起来:“他与楚王的军师姚彦章是结义兄弟,但志趣不同。虽然如此,却留在了湖南,出没于长沙府、永州、朗州三地名山道观。” 说起奇门仙官,韩阴宗、李岱松将他的许多传奇讲起,令人赞叹不已。说着话就到了午时,韩阴宗吩咐上酒饭,三兄弟边吃酒边说话。 原来,李岱松之父李琼,爵至柳国公。全保昌当然知道,楚国王马殷帐下五虎上将,第一个就是李琼。另四个分别是秦彦晖、王环、吕师周、许德勋。韩阴宗乃秦彦晖帐下的小辈大将。 秦彦晖的高祖,乃元和年间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之一、摧锋金钩秦钢骠,他们家世代为将。秦钢骠长子秦廓、次子秦廖。秦廖官至黔中道观察使,因避战而逃,被荆南节度使杜悰斩杀。 秦廓前期在滑州义成军,后期入许州忠武军,累积战功,获封上蔡侯。其封地上蔡县在蔡州。因一直转战,他并没有去上蔡建府,全家居于许州。故而,这一支成为许州人。 上蔡侯之孙秦宗权,曾在晚唐雄霸中原,于光启元年(885年)二月,在蔡州称帝,国号大蔡,大封亲信为官。 称帝之后,秦宗权分兵攻取陕洛怀孟、唐许汝郑等二十余州,一时成为中原地区实力最为强大的军阀集团。蔡帝五年,被朱温和李克用联手击灭。 秦彦晖乃秦廖一支,史称秦彦晖乃秦宗权族弟。 而蔡帝秦宗权因祖父秦廓是上蔡侯,他的户籍乃蔡州上蔡人,家族中众多兄弟都居于许州。故而史书说道秦宗权的时候,一说蔡州上蔡人,一说许州人,就是这个原因。 这些渊源,作为商人,比之大将们知道的还清楚。故而,全保昌一说,二弟韩阴宗、三弟李岱松都敬服不已。韩阴宗开玩笑道:“难怪义父给大哥起名全懂,你自己又取字保昌。果真是天下名人全保昌。” 三兄弟一时间哈哈大笑,爽快吃酒。说了许多名人典故,又提及三弟之母和他老婆及弟妹失踪案,全保昌将话题陡然一拐:“要想彻底找到义母和两个弟妹的下落,除非祖师爷元贩大帝手中的露怯玄天镜。” 两位兄弟都是大将,韩阴宗乃徐州刺史、感义伯韩皂的来孙,是青霜伯门人,当然知道全保昌所说祖师爷了。 李岱松乃叉王李凤的曾孙,平南十四翼拜的是师祖陈哲,也是贩神的门人。望云端曾经用过五次露怯玄天镜,其神妙被世代流传。 李岱松急忙说:“大哥、二哥,你我兄弟何不到龙阳县金牛山元信宫,祷告元贩大帝,借来露怯玄天镜一用。看过之后,当即归还。” 两位哥哥当即应允,第二天卯时,韩阴宗升帐,李岱松点卯。军情商议之后,留下节度副使坐镇。两兄弟出帐,拉上大哥,三人飞马直奔金牛山元信宫。 当天下午申时,到了金牛山。龙阳县令马捷亲作向导,带领三兄弟直奔元信宫。这里的知客道人接住四位,将金牛山好一番介绍。 金牛山有八景。“金牛隐卧玉石栏,威虎严守白云关。笑天狮子山顶舞,朝阳凤凰庵傍喧。杏桂神树枝交结,风雨王洞壁相连。七石横溪藏瑰宝,千丘水衲饮龙泉。”这首七律说的就是这八景。 八景曰:金牛遗迹、白龟仙洞、村晓堆岚、杏桂交灵、风雨王洞、七石横溪、千丘水衲、双泉漾碧。 看过龙安寺,游过龙泉庵,到了卧牛岭,就是元信宫了。这处元信宫正是玄冰贩王白云游捐资而建,玄冰左使左同为监院,但并不经常来。此宫方丈现为孙敬酒。 龙阳县令马捷几乎每月都会来金牛山,对孙敬酒很熟悉,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知客道人。 只见他身长七尺六寸,五十岁左右年纪,五绺长髯,双鬓微微泛霜。左脸颊一道疤痕,手拿拂尘,腰悬利剑,紫仙洞衣,头顶五岳冠,冠顶金簪却是凤尾仙雉。 这样的装束,在道家当属于最顶级的高道,怎么会做知客道人呢?马捷心中纳闷,禁不住问道:“敢问道长尊姓大名,仙府哪里?” 知客道人缓缓答道:“贫道介南宾,居于交州珍珠山南珠宫。经岳丈修书举荐,从安南交趾县过来,做这里的知客道人,才到半月。” 全保昌等三兄弟听知客道人这么说,禁不住好奇,把他仔细观瞧,如此仙风道骨,宛如神仙下凡,暗暗称奇。纷纷与知客道人介南宾施礼相见,自报名号,规规矩矩寒暄。 以全保昌的丰富阅历,以及对贩界掌故的烂熟,隐约感觉这个介南宾必然隐藏着深不可测的背景。但一时间无法理出头绪,他到底是谁?似曾听说,又难以确准。 搞得灭魂天煞好不烦恼,一路狠命搜索脑海中的各种信息。缓缓跟随知客道人介南宾,不多时,就进了元信宫。 第411章 赐宝元信宫 武陵三杰跟随龙阳县令马捷、知客道人介南宾,进入元信宫。 一看元贩大帝神像威严,顿时心中一紧。元贩大帝左手露怯玄天镜,右手《忘经本义》,下面左首站立春酒贩神,右手站立腊梅仙君。神像之下,正中神牌四字:元贩大帝。 武陵三杰及县令马捷、知客道人介南宾,逐次跪拜。 大哥全保昌祷告:“元贩大帝陛下,我等武陵三杰全懂、韩投、李岳,都是贩门弟子,今有三弟李岳,母妻皆丢,十九年杳无音讯。今番所求,还望元贩大帝赐宝,看一看李岳家事,解除此等烦恼。” 到了李岳祷告:“元贩大帝陛下,吾乃武陵三杰三弟李岳,字岱松,大号钢叉大圣。母亲、妻子、弟妹三人,于父亲十九年前仙逝之后,连续几年疯癫、失踪。 “可怜岱松战阵拼杀,无母无妻,孩儿们十分烦恼,还望元贩大帝恩赐露怯玄天镜,让岱松看清事原本末,当即归还。” 李岳祷告完,闻听元贩大帝坐像开口说话:“李岳……。” 只是这一声“李岳”二字,将武陵三杰全保昌、韩阴宗、李岱松,以及龙阳县令马捷,吓得魂不附体,齐齐跪倒。后面知客道人介南宾也缓缓跪下。 庙中方丈孙敬酒,得知武陵三杰到访,也刚刚赶来。听了李岱松祷告完,元贩大帝陛下居然开口说话,吓得汗珠滚滚,也慌忙跪下。 元信宫中的十数位香客及庙祝,无不大惊失色,纷纷跪倒在前面这些人后面。一个个作揖打躬,磕头如捣蒜。 真的是元贩大帝人神传音吗?贩神都天部第一禁律,禁止人神传音,难道他自己不遵守吗? 的确是元贩大帝。如今贩界正神三十六位,堂堂元贩大帝,因何亲自下界来作点化?这事情难道很大很大吗? 李存勖导演的这次横征暴敛事件,彻底惹恼了贩神都天部,人间贩都、大小商人的奏报如同雪片一般,祷告声声都是嚎啕大哭,檀香飘飘全部哭天抢地。跟租庸使孔谦、筹算司韩姻妃没有关系的巨商,几乎全数倾家荡产。 天下各州县年收入超五千缗的巨商六千三百余人,至少五千巨商,顿时沦为赤贫,都揭不开锅。更不要说继续贩卖,重新起家。元贩大帝以及所有贩神贩仙都在下界巡查,随时处置贩夫祷告及冤情。 此时,李岳虽然上辈子李琼就是南楚五虎上将,属于兵家,本不该贩神部来管。但是他们毕竟是贩门弟子,传承的贩门武功,如果袖手旁观,贩神都天部的威信将荡然无存。 所以,天下二十多处供奉元贩大帝的元信宫,不管是谁祷告,元贩大帝随时驾临,当场处置。 元贩大帝听见金牛山元信宫有人祷告,瞬移而至,听了李岳的说辞,瞪眼一看武陵三杰,什么都明白了。元贩大帝当即神示,才叫了一声李岳的名字,众人吓得魂不附体。 看众人都跪下了,大约也都知道元贩大帝显灵。元贩大帝毫不客气,用手一挥,其他跟贩门无关的人众,纷纷被狂风卷出殿外。 继而,元贩大帝说道:“李岳,你家的事情,却跟乃父李琼有关。具体怎么样,你身后的知客道人可以明示。知客道人……。” 介南宾急忙高叫:“元贩大帝陛下有何圣谕,贫道谨遵教诲。” 元贩大帝大喝道:“珠蚌仙姑的赤血南珠借给全保昌二十四天,继而去协助南帅,巡查南汉、安南、环王国。全保昌……。” 吓得灭魂天煞全保昌浑身哆嗦,急忙大声回应:“徒儿谨遵陛下吩咐。” 元贩大帝朗声宣谕:“赤血南珠有两项神通,一是察看一切事原,二是修复新殒元神。三点禁律:其一,两项神通切不可泄露给尔等五人之外。其二,新殒元神的修复,仅限于一个时辰之内。其三,二十四天之内,只能使用五次。知客道人,切记二十四天收回。” 全保昌等武陵三杰、知客道人、龙阳县令马捷、元信宫方丈孙敬酒等六人,连连磕头,大呼:“谢陛下垂怜我等。” 听了好久,再也不听一点点声音,情知元贩大帝已经驾临别处。知客道人将全保昌拉到庙祝房间,从五岳冠上取下金簪,顿时,金簪上,凤尾仙雉飘然而下,从怀中掏出一个楠木盒子。 知客道人对全保昌说道:“这就是元贩大帝借你的赤血南珠,神通及禁律,都已经圣谕。有紧急情况,需要使用之际,大喊:‘离道帝君,南珠通神’。赤血南珠自然显现神通。好生收藏,切莫违禁。” 全保昌慌忙跪接,总感觉哪儿都是摇晃的,莫名其妙的眩晕。等他定神再看,要谢谢知客道人,这庙祝的侧室却空无一人。 这时候,他忽然想了起来,顿时热泪奔涌,急忙如雷大喊:“多谢离道帝君赐宝。多谢珍珠贩神,多谢南宾郡王,多谢介祖师。徒儿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恕罪啊,万望赎罪。” 他的叫喊,早惊动了外面四人,都拥了进来。谁也不知道知客道人去了哪里,回味全保昌的喊声,几位全明白了,知客道人就是元贩大帝座下的离道帝君。天啊,刚才是珍珠贩神、南宾郡王介克,在这元信宫显灵赐宝。 惊得方丈孙敬酒慌忙出去,对着元贩大帝坐像跪下,对元贩大帝和离道帝君好一通祷告,好一通谢恩。众人也都再次跪翻,死命磕头道谢。 这一圈五个人,全保昌熟悉四个,只有元信宫方丈孙敬酒还不熟悉,不禁问起孙敬酒:“方丈仙府何处?既然来做元信宫方丈,想必亦是巨商之属,不是所从何业?师从何人?所贩何物?” 孙敬酒看全保昌样貌,伟岸过人,声若洪钟,宽肩乍背,三绺须疏朗花白,双眼放着寒光,腰悬金牌,必然不是凡人。再看他身边朋友,一个是武平节度,一个是武平都虞候,一个是龙阳县令,更加不可小觑。 他慌忙对全保昌抱拳施礼:“贫道孙敬酒,以字行,单名一个酹字,黔中道的锦州人,虚度五十五年光阴。出家作金牛山方丈,盖因师兄玄冰贩王白云游盛情相邀。 “敬酒的高祖、高祖母乃义成军名将孙夸、蓝歌。曾祖乃涪陵六侠老幺、岭南五府经略使、卢阳郡公孙啸。祖父乃楚州八仙七哥、卢腊肉贩孙大涛。 “贫道十四岁跟随父亲孙槐,贩卖卢阳腊肉,二十岁独闯江湖。五十岁被师兄叫来,在这龙阳县元信宫做起方丈。 “若说巨商之属,实不敢当。家资略可子孙安度三五十年,他们要挥霍无度,吃喝嫖赌,顷刻间穷困潦倒,赖不得贫道。” 哟,这一趟龙阳元信宫来值了,居然撞到楚州八仙的嫡派子孙。当年,楚州这八位大仙,全是地地道道的商人,在晚唐之世名闻遐迩。 灭魂天煞全保昌赶忙回答:“某家祖父乃檀石贩侯全城,若从朝歌八剑论起,曾祖玄冠侠全登与楚州八仙大哥陈大沧之父陈果,乃结义兄弟。 “这么论起来,你的曾祖卢阳郡公与某家曾祖萧侯,乃是同辈的大将,你我也是同辈的兄弟。想不到,跑到楚国地界,居然撞到了贩门同辈弟子。贩门楚仙派真可谓人才辈出啊。” 孙敬酒顿时双眼放光:“失敬失敬,萧侯的朝歌檀石,许多器物精美绝伦,名闻遐迩。上辈人往往提及朝歌八剑的支系门人,对萧侯赞美有加。列位快请方丈用茶。” 四位跟定到了会客室,孙敬酒特意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子,从里面拿出以软木卡住的一套檀石茶具,果然十分精美。过来一个道童,将花茶沏上,将茶杯逐一清洗,为每人斟满,逐个请茶。 全保昌心下暗暗计较,何不将县令、方丈一起拉上,共同结义,就看县令马捷是什么情况了?于是又问起马捷的情况。 马捷说起家史,令人唏嘘不已。他原本姓唐,叫个唐琥,字子速。其高祖乃义成军二十四骠首将、虎头金枪唐金骠。 高祖因武功超绝,在薛平移镇青州平卢军之后,遇到河阳节度那边闹军乱,天子从义成军抽调大将,前往河阳三城平乱。他和吞云金刀李银骠两位金檀骠将,奉令平乱,带了一千兵前往。 经过三个月,大小十五战,斩杀乱军首将邓祖良。那厮本长安富商,贩卖战马起家,大号宝马神贩。偶尔结识宰相白敏中,大举贿赂,博得了五品勋官。恰遇河阳兵马使空缺,被白敏中派去接任。 到了河阳,凭着手里有钱,野心膨胀,想代替时任节度使曹继本。于是厚赂军将,结义河阳十虎,假借不涨军饷之名,挑起事端。 当时,介穿山、宋翘夫妇已经投入曹继本帐下,率领节度亲卫五百,死保曹继本逃至洛阳。曹继本紧急奏报朝廷,请求天子平乱。 唐金骠、李银骠采取诱敌之计,两相配合,三个月之内,将河阳十虎包括邓祖良在内,全部斩杀。乱军被斩三千,其余全部投降,迎回曹继本。 此战之后,唐金骠被封为安乡侯,封地安乡县在澧州。李银骠被封为邓城侯,封地邓城县在襄州。从此,唐金骠一家落籍安乡县,李银骠一家落籍邓城县。两家因平定河阳军乱,世代交好。 但是,邓祖良之子邓威父,却对于斩杀其父的唐金骠盯上了。仗着家资丰厚,又与河阳十虎的子弟纠合在一起,结拜了新的河阳十豹,发誓寻找唐金骠、李银骠报仇雪恨。 他们历经二十年的准备,开始实施刺杀计划。那年春节,已经调入宣武军的唐金骠回到安乡侯府过节,河阳十豹紧紧盯梢,趁着唐金骠只带着两名卫士骑马出府之际,乱箭齐发,唐金骠身中二十余箭。 安乡侯、虎头金枪唐金骠,英雄一世,却被小人暗算,到底性命如何? 第412章 五佐看血珠 贼人飞奔而逃,两名卫士被当场射死。 唐金骠回府疗伤,因箭镞有毒,不治而亡。 经唐金骠之子唐斗、孙子唐壮告御状,天子震怒,敕令澧州和安乡县限期破案。案子历经三年之久,通过箭镞的毒性,破获了案子。邓威父等河阳十豹,均被判斩立决,唐金骠之仇得报。 但是,自此而后,唐家人对于战阵拼杀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唐斗带领子孙,投入贩门,叫唐壮拜在花蜜贩神张涯三弟子富纲门下。从此学习贩门武艺和贩门韬略。 从唐壮开始,唐家以贩卖安乡县特产鱼糕为业,数世传承不衰。到了唐琥之父唐巍之际,经黄巢部将抢掠,财宝被抢劫一空,安乡侯府被焚,唐家倾家荡产。 幸亏管家李荡将数十年获得的赏银拿出,在安乡侯府残垣断壁上,重建了三进院子,勉强维持生活。李荡乃李银骠后裔。两家约定,世代修好,互派子弟到对方当管家,所以,才能活下去。要不然,那次遭贼,彻底玩完。 本金太少,再要起家鱼糕生意,相当艰难。无奈之下,唐琥被唐巍送入学堂,除了家传武学,不学贩略,改为重点学文,拼搏仕途。等到唐琥学成之际,楚王马殷进入湖南,兼并之战无休无止。 唐巍此时病重,眼看不久于人世,唐琥需要立即撑起家业。而一直习武学文,就没进过贩途,怎么办? 按照父亲遗计,凭着自己的才学,自报家门,投奔楚王。如果肯收留,拜为义父,改姓马。经过一番波折,找到了马殷。还不错,马殷听闻了唐家的家史波折,对于安乡侯深表敬意,认下了唐琥这个义子。 从此,唐琥改为马捷。先是跟在楚王身边,作小文员,这几年,被外放作县官,辗转做过县尉、县丞,如今来龙阳县担任县令三年。 这是唐家的长门情形。唐家其他支系及庶出子弟四十余人,大多仍然在做鱼糕生意。以唐琥同辈的大哥、鱼糕贩将唐瑒领首,鱼糕卖遍楚国境内,甚至于还有卖到洛阳、长安的。在商界,“唐家鱼糕”闻名遐迩。 马捷这一番陈说,灭魂天煞大喜过望,全保昌当即说出心中所想,五人何不结义为兄弟?于这乱世之间,既是为自己的前途命运做打算,也是为子孙后代做打算,紧要关头,还能为国家出一把子力气。 元信宫方丈孙敬酒说道:“贫道只不过是一个道观的看守,怎敢跟节度大员和诸位结义?实在是心中不安。” 全保昌一听,哈哈大笑:“天有缘,叫我等相聚于元贩大帝行宫,受到元贩大帝亲自点化,岂不是命中注定么? “我等都是贩门平辈弟子,年岁相差不大,恰好结义为兄弟。来来来,就由马县令书写盟单,排定年庚八字,跪拜元贩大帝,就此结义。” 众人纷纷叫好。马捷写好盟单,根据年庚八字,从大哥到小弟依次是: 大哥孙酹,字敬酒,五十五岁,黔中道锦州人。曾祖乃卢阳郡公孙啸。祖父乃楚州八仙孙大涛。现为金牛山元信宫方丈。 二哥全懂,字保昌,五十岁,徐州萧县人。萧侯全城之孙。大号灭魂天煞。现为檀石商贩。 三哥韩投,字阴宗,四十六岁,赵州宁晋人。徐州刺史、感义伯韩皂的来孙,大号神杖大侠。现为楚国武平军节度使。 四哥马捷,字从速,本名唐琥,四十六岁,比韩阴宗生月小,澧州安乡人。安乡侯唐金骠的玄孙,楚王马殷义子。现为朗州龙阳县令。 五弟李岳,字岱松,邓州向城人,四十四岁。平南十四翼叉王李凤的曾孙,楚国五虎上将、柳国公李琼之子,大号钢叉大圣。现为武平军都虞候。 大哥孙敬酒说道:“我等五大兄弟结义于龙阳县金牛山元信宫,都是巨商小贩的保护者,也是贩界平德的佐使,我们就号称‘元信五佐’,兄弟们以为如何?” 四位兄弟听这个名号,十分贴切,将五个人的特点都囊括进去了,纷纷叫好,一起赞同。 当即到元贩大帝坐像之下,大哥孙敬酒亲自上香。众兄弟一起跪倒,对元贩大帝举行三跪九叩首大礼。 继而,四位兄弟向大哥孙敬酒磕头。韩阴宗、马捷、李岱松给二哥全保昌磕头。马捷、李岱松给三哥韩阴宗磕头。最后,五弟李岱松给四哥马捷磕头。礼成,孙敬酒令典造安排酒菜,五兄弟要豪饮庆祝。 这时候,五弟李岱松实在憋不住了,叫道:“二哥,请出赤血南珠,让小弟看看母亲、内子、弟媳的去向。到底是死是活,要怎样才能救出她们?” 韩阴宗、马捷也迫不及待要看。全保昌从怀中掏出楠木盒子,放于会客室八仙桌,翻身对着神龛跪正,大喊:“离道帝君,南珠通神。” 继而起身,打开盒子,是精白的绫子包裹,揭开白绫,直径盈寸的一颗宝珠,显现在元信五佐眼前。 这颗硕大的宝珠,果然是朱红之色,稍稍见光,其赤血鲜艳,顿时刺人眼目。略微一停,赤血南珠的朱红之光溢满整个会客室。此珠之光堪比传说中随侯珠的宝光,其大小也足以跟随侯珠媲美。 惊得元信五佐纷纷跪下,李岱松清清嗓子,高叫道:“末将乃楚国武平军都虞候、元信五佐五弟李岳,字岱松,家母、内子、弟媳于十九年前相继失踪,还请宝珠还原当时情景,也好搭救他们。” 只见赤血南珠忽然一滚,到了八仙桌正中,神龛正中的元贩大帝牌位一声高呼:“某乃离道帝君、珍珠贩神、南宾郡王,介克介文胜是也,请看侧壁粉墙。看完之后,请全保昌收好赤血南珠,万不可泄密于元信五佐之外。” 元信五佐顿时醒悟,齐声高呼:“我等元信五佐,谨遵帝君敕令,如有违反,但凭帝君从重惩罚。” 他们说完,神龛上早没了声息。再看侧壁粉墙,果然现出人影畜禽、城垣道路、宅坊府邸、各种景色。 却看见长沙府的柳国公府邸,是个大白天。李岱松之母、李琼之妻、柳国夫人文葱,带着一个算卦的,进到了第二进院子的正堂。 文葱说道:“柳国公已薨三个月,家中突然有多人染病,百般医治,总不见好。还请甲遁先生给好好看看。” 这个甲遁先生,本名袁爻,字甲遁,其先祖乃初唐名臣袁天罡,颇善奇门遁甲、堪舆风水。此时是长沙府老君堂住持,大号“风水圣人”。被文葱请来看家宅。 袁甲遁听柳国夫人文葱说完,微微颔首,说道:“你带我将逐个房间挨个看一遍,让我找一找蹊跷。” 文葱,乃震道帝君文烈的来孙女,长举侯文应班的玄孙女,文尤强的曾孙女,文家长门嫡系。她带着袁甲遁整个看了一遍,柳国公府四进院子楼上楼下,又回到第二进院子正堂。 袁甲遁掐指来算,顿时皱起眉头,想了好大一圈,摇摇头。从怀中拿出罗盘,置于屋地,用随身带的碎纸,垫起不平的地方,看了半天,又摇摇头。 只见他起身说道:“这处大宅什么毛病也没有。建房的时候,必是奇门仙官白云游看的吧?” 柳国夫人文葱惊叹道:“先生果然奇人,一眼就看出来是白云游的活路。宅子既然没有毛病,那么,是不是坟地有问题呢?” 风水圣人袁甲遁问道:“柳国公的坟地在哪里?远吗?” 文葱回应:“就在岳麓山南边山下,距离这里有十里路。” 风水圣人袁爻说道:“先莫忙去看坟,我先掐一下。” 说完,他用奇门遁甲推演一遍,微微一皱眉:“看坟地的先生,应该是你们老家向城人吧?” 文葱大为惊异:“正是向城人盖鬼谷。先生认得他么?” 袁甲遁笑笑:“不认得盖鬼谷,但在大别山、桐柏山南北各地很有名气。白云游倒是有些交情,他的本事不次于老夫,是老夫敬重的人。” 文葱问道:“那么,盖鬼谷的本事在当今天下,居于几等?” 风水圣人笑而不答,转而说道:“柳国公的坟地,盖鬼谷看的极好,但是埋葬的时候,他略微调了一下方向。这样做,好是好,能叫两个儿子仍然贵为公侯,但对于家中内子却不好。柳国公既已入葬,就是天意,难以改变。” 一说叫家中内子不好,文葱急得眼泪都下来了,赶忙问:“先生,我和两个儿媳要怎么办,才能避免不好?” 风水圣人袁甲遁思量了一会,取过纸笔,写下四句话: 刚武地相,墙外筑炕。忽遇贩神,安然无恙。 文葱再问什么,袁甲遁只说:“虽然有波折,但十九年后,再无忧患。” 说罢,起身而去。文葱赶紧给他一点银钱,送出府门。 元信五佐再往下看,出现一位极为俊美的高拔男子,昏倒在柳国公府门前。看这男子,一定是逃难的样子,浑身破烂不堪,布满污秽。文葱可怜穷人,命下人将其救下,让府中医者诊治,并无大碍。 医者给他服下几粒小药丸,多喂些水,不大功夫,这男子醒来。问其姓甚名谁?从何而来?因何来到这里?遭遇过什么? 男子一看柳国夫人的装束,情知乃公侯夫人,幽幽说道:“草民莫知吾,嵩山人氏。因家中被乱兵劫掠,家人或死或逃,房子被烧塌,草民采药回家时,已经无处安身立命。就一路来投长沙舅父。” 文葱再问:“长沙舅父是谁?我可以帮你找他。” 莫知吾说道:“舅父闻之丑,早年间跟随楚王征战,不知道还在不在?” 柳国夫人在脑海中使劲搜索“闻之丑”这个名字,似乎在楚王帐下,没这么个人。但耳朵听着这个名字,又十分熟悉似的。 看到这里,韩阴宗、李岱松这些楚国新一代将领也在沉思,闻之丑,闻之丑,这名字似曾相识,但又似乎没这么个人。 再看侧壁粉墙上,一晃过了十来天,莫知吾经过梳洗打扮,天啊,好一个美男子,简直是楚国第一美男。李岱松的内子郝辛嫦、弟媳晋楚香,轮番与他打趣,一会不见他就失魂落魄。 天啊,她们这两个军嫂,该不会难耐寂寞,跟莫知吾好上吧? 第413章 血珠显大案 继而母亲文葱也加入了这个队伍,与之谈心说古。 不到半月,内子郝辛嫦与之日久生情,好不快活。弟媳晋楚香也不傻,背着嫂嫂和母亲,与莫知吾十分火热。母亲文葱果然加入战团。 莫知吾只好排开时间,对三位两代军嫂轮番砍柴。文葱、郝辛嫦、晋楚香无不是心满意足,脸泛红光。 又过了半月,又有一名逃难的奇男子倒在柳国公府门口。如前救下,此人叫莫知真,居然是莫知吾的哥哥,也是那次家中遭遇乱军烧抢,上无片瓦之存,下无立锥之地。一路从嵩山逃来长沙寻亲,找舅父闻之丑。 救下之后,经十余天调养,喔呀呀,美到爆的美男子。被文葱专享,莫知吾单独扛起郝辛嫦、晋楚香的照顾任务。 不到二十天,莫知真推说找到了舅父闻之丑,就在三里之内,不再来柳国公府。文葱开始精神恍惚,动辄大发雷霆,支撑到十来天之后,变得疯疯癫癫。走在街上,只要见到熟人打招呼,就破口大骂。 一开始,人们还想教训她,久而久之,发现文葱疯了。也就没人再跟她打招呼,熟人朋友见到文葱,无不是躲得远远的。 又过了半个月,文葱失踪。侧壁粉墙的照影显示,文葱到了一家外表极其破败的院子里。这里的房子外表也极其破败,但院子里地面平整,略有花草,收拾的干净利索。 文葱一进门,就被莫知真接住,两下疾速扑在一起。他们迫不及待一番温存,赶紧进屋,好久好久都没出门。看样子,文葱压根儿没疯。 过了两天,这个破院子又来了一人,与莫知真是好朋友,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叫个农清水。一来到这里,就接替了莫知真的工作,与文葱交好。 莫知真回到了柳国公府。不久,莫知真专心服侍郝辛嫦,而莫知吾单独服侍晋楚香。半月过去,莫知真再次推说,找到了舅父闻之丑家,不能专心服侍郝辛嫦。 从那天起,郝辛嫦也像文葱那样,见到熟人就破口大骂,疯疯癫癫。熟人朋友避之唯恐不及,不敢挨她。在疯癫期间,每天往那个破院子输送一样金珠宝贝。 直到一个月之后,郝辛嫦失踪,也是到了那个破院子。与莫知真一见面,就相拥在一起,嚎啕大哭。两人也是好一番温存,继而进屋,好久好久都没出门。 二十多天后,又有一个人来到这个破院子,叫个农清心,是农清水的哥哥,也是貌若潘安。与郝辛嫦一旦接触,郝辛嫦欲罢不能,就此专心服侍郝辛嫦。 柳国公府中,莫知吾忽然对晋楚香说:“舅父闻之丑找到了,我要去找舅父。住在三里之内的闻家院,以二十四天为限,你装疯卖傻,逐日输送金珠宝贝,要足够你我生活后半辈子。” 晋楚香泪雨横飞,答道:“可千万不能抛弃奴家。你胆敢抛弃我,当心我翻脸不认人,告你戏耍大将妻子。到时候,李岭收拾你还是手到擒来。” 莫知吾当即跪翻在地,发誓道:“知吾但有二心,天打雷劈。今生今世唯你一人,再也不想别的女人。千万不要叫李岱柏知道你我相好。” 李岱松的弟弟李岭,字岱柏。父亲下葬之后,不及守孝,与哥哥李岱松一起,被楚王派出去,远征黔中。战事极其缠手,一直打了八个月,才彻底征服黔中十二州。 莫知吾对晋楚香发誓之后,离开柳国公府,去了闻家院。这边晋楚香没几天就疯掉,也是见人就骂,疯疯癫癫,浑身邋遢。熟人朋友见到,纷纷躲避。疯癫期间,每天往闻家院输送一件金珠宝贝。 勉强熬到二十四天,晋楚香疯了似的跑进闻家院,莫知吾接住,两下紧紧相拥,嚎啕大哭。继而相携进入一间屋子,很久很久没有出来。 以此方法,莫知吾、莫知真、农清心、农清水四兄弟又集合了四个美男,将长沙城中另外一家公爵大将的妻子、两妾、一名儿媳,勾入闻家院。不久,闻家院扩大,买下了后院两家的院子,将之贯通。 闻家院达到四进院子,横宽七间,规模甚大。十年之后,满院子都是王公贵族的内子或者妾媵,满院子都是孩子,这些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无人能知。他们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莫知吾是闻家院的老大,拥有五名美妇,其他七个超级美男各自分管五名贵妇。什么也不干,金珠宝贝每年拿出一件,就足以支撑一年吃香喝辣。 八位美男,号称“长沙八仙”。四十名贵妇,其中四名公爵大将的正妻,被他们称为“长沙四岳”。八名一般大将的正妻,被称之为“长沙八渎”。二十八名各类将官富豪的媵妾,被称之为长沙“长沙二十八宿”。 他们不需要干活,就这么生活无忧。为了防止这些家人寻找妻子媵妾,街门门脸极其破败,房子也好像摇摇欲坠。严格规定,凡是在院子里砍柴、做饭的女人,一概邋遢不堪,面目全非。谁有违反,半月不得上床。 长沙八仙为了长期拴住这些女人,每月准许其拥有一次外客。这些进来的外客,要给长沙八仙掏出很昂贵的价钱。还必须签下文书,每月固定时间前来,不得泄密,否则,将他的丑事说给家里的妻子和父母。 这些来客虽然要给长沙八仙交钱,但是与之登山砍柴的贵妇们,往往会塞给惊人的辛苦费。只不过每月一次,既不伤身体,又不会影响家庭。这样一来,来客当然乐不可支,绝对保密。 外来客,都是经过长沙八仙细致考察过了的,一是家中盈实,二是样貌俊朗,三是性情豪爽。三条中,一条不合格,都不会告诉你闻家院的逍遥。 有些外来客因为从商、参战、游学等原因,需要长时间离开长沙,可以举荐绝对可靠的朋友代替,保证每月那天时间应卯。 一套组织严密的不知如何命名的闻家院勾当,惊人的维持了十九年之久,第一批受害的居然是李岱松的母亲、妻子和弟媳。但又似乎人家这些贵妇并没受害,一个个幸福无比,逍遥快活。 闻家院,处于一个很深的胡同之内,胡同拐弯之多,叫人进去就会转晕。路线非常复杂,外人进得去,出不来。他们这个院子,也极少有人来,一片安静祥和。 看完这些,李岱松羞愧难当,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元信五佐一个个陷入沉思,这些贵妇为了得到长沙八仙,哪一个不是要死要活的追求?你说她们是受害了,真的去解救的时候,弄不好还是对她们的伤害。如果不解救,家里的孩子没有亲娘,也是个很恼火的问题。 “到底该怎么办呢?”大哥孙敬酒禁不住将沉思说出了口。 看到这里,也无需再看了,全明白了。全保昌将赤血南珠收入楠木盒子,还怀入右衽。李岱松浑身发软,跌坐在太师椅内,半天没有说话,只是“哗哗哗”流着泪水。他脑子里一盆糨糊,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要说起来,这些军嫂苦苦守着家,寻找野汉子无可厚非。但是这么跟人跑了,是该可怜而搭救呢,还是可恨而斩杀呢? 钢叉大圣李岱松想了半天,怒而站立:“杀!将闻家院杀绝!” 四哥马捷想了半天,以其龙阳县令的专业口吻说道:“此案既已知道详情,破获不难。关键是那个闻家院,为什么十九年来一直叫闻家院,长沙八仙的大哥明明叫个莫知吾,就该称之为莫家院。 “还有一点,被莫知吾、莫知真称之为舅父的闻之丑,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不露面?他一定是这个案子的军师,甚至是总后台。这些人杀与不杀,倒在其次,不把闻之丑查清,这个案子破获,似乎意义不大。” 三位哥哥一听四弟这么说,的确很有道理。 二哥灭魂天煞全保昌说道:“莫知吾、莫知真、农清心、农清水等长沙八仙,能逍遥十九年,外界毫无察觉,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管那些贵妇多么痴情于长沙八仙,多达四十名贵妇,牵涉到多少家庭,难道这么多家庭,就没有一个专心寻找的吗?只要有一家用心寻找,他们就该露出马脚,绝不可能撑到现在。 “十九年啊,一代人的时间啊,就算这些贵妇的丈夫不找,成人的孩子不找亲娘吗?因此,四弟所说,必须查清闻之丑,的确是这个大案的关键。 “只要查清闻之丑的真实目的,必然能让这些贵妇醒悟。失踪母妻的家庭必能原谅她们的过错,一家家团圆,使得儿子还有娘,丈夫还有妻。” 大哥孙敬酒、三哥韩阴宗、四哥马捷,对二哥全保昌所说,深表赞同。老幺李岱松听到这里,心中的万般纠结顿时解开,禁不住嚎啕大哭。 三哥神杖大侠韩阴宗起而说道:“查清闻之丑的来龙去脉,是本案的关键。看长沙八仙如此猖狂,分析背后的闻之丑,绝对不是个小人物。那么,四弟做县令,经常断案,你认为怎么查到闻之丑呢?” 众弟兄一起看向龙阳县令马捷,还真是,这个从未露面的闻之丑,到底该怎么查?从哪里下手? 就算找到一点点线索也是好的。目前只知道他是莫知吾、莫知真的舅父,那么,闻之丑是不是二莫的真舅父呢,这也是一个疑点。 第414章 元帅怒胞妹 元信五佐分析好大半天,五弟李岱松渐渐释怀,大喊道:“吃酒,既然都这样了,气死也白搭。” 五兄弟顿时豪饮大嚼起来,酒至半酣,众兄弟还是免不了谈起各自家事,韩阴宗禁不住问起妹妹韩姻妃的详情。全保昌此次到楚国,正是要解决韩姻妃的事情,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檀石村会发生什么? 到底该怎么跟他说韩姻妃的事情呢?全保昌非常为难。实话实说吧,韩阴宗极可能不相信。剪头去尾吧,自己家被韩姻妃指不定会搞成什么样子。万一诸葛纯参与进来,家里极可能完蛋。 幸好掩埋赤金脂玉的地方,只有自己和李念黎两兄弟知道。但是,万一家里有谁给韩姻妃那边透漏,赤金脂玉埋藏地还有李念黎知道,那对于李念黎必然是灭顶之灾。五弟李念黎准定不会说,但是那样做,就会死于非命。 想到这里,以江湖经验来看,必须将韩姻妃的事情捅漏,让韩阴宗明白怎么回事。否则,将来有一天收拾韩姻妃的时候,这边跟她哥哥结义一场,必然成仇。现在说清楚,省得日后增添更大的烦恼。 所谓亲兄弟,明算账,丑话说到前面,这是无数商人的经验教训。全保昌沉吟半天,索性将韩姻妃的事情全说了。就算韩阴宗跟自己现在闹翻,毕竟还有其他三个兄弟,可以从中斡旋,不至于有大的裂痕。 如果韩阴宗能够说服妹妹韩姻妃和妹夫诸葛纯呢,那不是更好吗? 灭魂天煞全保昌说道:“令妹,也就是我的义妹姻妃,现今做着租庸使的属官,在李存勖唐朝中,是炙手可热的筹算司郎中。” 韩阴宗笑道:“有书信来往,三弟已经知道他这个官职。但是筹算司到底干什么事情呢?只是算算账吗?” 全保昌看他这么说,情知其不知究竟,就将韩姻妃具体是干什么的说了一遍。拿自己家打比喻,自己家拿着大唐的敕旨和“檀石贩侯”金牌,韩姻妃却是怎么收走了五千缗税赋。 将贩神都天部土相大帅陈哲的镶金玉像送给了她,还送了一个壮汉给她,摩天神将伊耆槊成为勾销四狼之一。其大号勾销元君被大唐巨商广为知晓。 自己结义的京兆九煞大哥太叔白,因为韩姻妃征缴五万缗重税,被活活气死。自己是从大哥濮州雷泽县坟头上,赶来楚国的。来楚国的目的,就是专门寻找韩姻妃的哥哥韩阴宗的。看看到底有没有控制韩姻妃的办法? 就他所知的七前八后,向在座的和盘托出。韩阴宗初开始还为妹妹骄傲,听到最后,对于像太叔白这样的玉雕名匠、一个玉工,居然一次征税达到五万缗之巨,这还不要人家的命吗?如此横征暴敛,万古以来,闻所未闻。 韩阴宗喃喃自语:“再厉害的名匠,一年能挣多少?太过分了。” 全保昌的一番话,惊得其他三兄弟目瞪口呆。龙阳县令马捷听到这样的数字,嘴唇都哆嗦起来。自己家先辈也是经商的,好多堂兄弟仍然在卖鱼糕,将四十个兄弟全年净利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五千缗,更别说五万缗了。 大哥孙敬酒惊呼:“李存勖这不是硬生生要往灭亡的道路上撞吗?” 五弟李岱松也惊讶不已:“那么大一尊镶金玉像,该值上万缗吧?” 是啊,马捷心中一颤,一次就受贿一万缗,这样的官员去管理天下,这个王朝不灭亡,天理不容。 马捷愤愤然说道:“即便这个王朝不灭,至少这个皇帝得亡。” 韩阴宗听了众兄弟的半截子话,脸上实在挂不住,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妹妹这是彻底沦为李存勖和孔谦的鹰爪了,孔谦这个舅舅怎么如此不堪? 看起来,妹夫诸葛一家必然受其祸害。得亏自己在楚国拼杀,要不然的话,一定也会被扯进这个金钱漩涡。 想到这里,当即说道:“二哥但请放心,三弟这就派回去几大悍将,阻止姻妃胡作非为,叫她为诸葛家留一条后路。少给我这个当哥哥的抹黑。” 全保昌听他这么说,果然是正义君子,当即又将自己在家时的分派,全都讲了一遍。 他最后说道:“这个时候,我京兆九煞的五弟李念黎,其女斩妖天官、我的长媳李飞扬,应该已经会合,叫他们追踪筹算大圣诸葛纯。 “我和次子伏魔天官全后怕,本来是追踪韩姻妃、伊耆槊的踪影。半路,令全后怕回家看守檀石村,我来你这里,拜见你之后,就准备再回檀石村,看看什么情况。” 虽然全保昌没说如何处置韩姻妃,但明白人不用细讲,谁还能轻饶她? 韩阴宗当即决定:“二哥,我派武平军四员大将,二十名猛士,随你前往萧县。如果问清楚韩姻妃依旧无恶不作,请你替我清理门户。” 全保昌一听,三弟这是真的下了狠心,那就无须自己提心吊胆了。他在家是当大哥的,去一封措辞严厉的信,必然管用。 想到这里,当即释怀。商人么,临敌变策,顺势而为,才是合格的商人。他转念一想,一时间哈哈大笑:“愚兄就算再大的冤仇,有你在,我也不会将姻妃怎么样?当然,控制她,或者将她押送到你这里,还是没问题的。 “现在还不急,你先写信回去,劝劝姻妃,只要不对愚兄家里死缠烂打,就算了。我在这里,争取将五弟的案子破了,搞清楚闻之丑。你们在军中公干,哪有时间料理家事,愚兄是个散淡的人,恰好派上用场。” 韩阴宗当即起身,对全保昌深深施礼:“二哥大义,三弟没齿不忘。” 李岱松也站起来,对二哥深深施礼:“二哥为小弟分忧,小弟一家永远铭记大恩大德。” 大哥孙敬酒也站起来:“我这个方丈,也暂时找人取代,与二弟一起,查不出这个闻之丑,不回元信宫。” 李岱松忽然想起刚才侧壁粉墙所示,问起来:“袁爻写下的四句话是什么来着,我咋忘了?” 孙敬酒想了一想,念道:“刚武地相,墙外筑炕。忽遇贩神,安然无恙。” 李岱松赶忙说:“快,大哥,把这四句话写下来,咱们好好琢磨一下。” 写下来之后,元信五佐逐个看一遍,大约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马捷说道:“第一句当然是说义父的墓地,向口太过于刚。第二句明显的就是指长沙八仙造的孽,这么多母妻,本来都有家,却在墙外筑炕,睡在墙外的炕头。后两句,自然是指我们看了离道帝君的赤血南珠。” 说起赤血南珠,孙敬酒笑道:“离道帝君只叫我们看五次,这是第一次了。莫非我等还有四次不得不看么?” 马捷猛然一惊:“大哥,要这么说,难不成你我五兄弟,每人都要看一次不成?离道帝君虽然没有明示,那他知道我们是五兄弟,却只许看五次。不管谁家的事情,看一次不就全知道了吗?这不是一种暗示是什么?” 众兄弟齐呼:“天啊,我等五兄弟结义,难不成是前世注定么?” 恰在此时,元信宫平德殿的庙祝在会客室外,莺啭一样问道:“方丈在吗?我是飘雪。” 孙敬酒呼唤道:“飘雪啊,进来吧,就说让你找几个女冠来这里论道呢?来得正好。我这里刚刚结义的元信五佐,坐坐,一起饮几杯。” 杨飘雪一进来,一股幽幽的桂花香随他飘了进来,会客室顿时氛围大改。 再看她的模样:身长七尺二寸,女人中绝对的上等身材,就算站在男人堆里,也是上等偏下的身长。只见她凤目胭腮,峰凸腰细,翘豚长腿,长发飘飘,应该是刚洗过头。 她内穿嫣红长裙,宝蓝的露肩罗纱。走动起来,长裙飘舞,罗纱随风,衬得整个人妖娆多姿,妙不可言。 其年龄在三十八九岁的样子。这样年轻的女冠,必是富贵之家的少妇,要么夫君常年不在家,要么就是死了夫君,为了孩子,没有改嫁。 全保昌在想:听孙敬酒的口气,这元信宫还有好多这样的女冠。哟,这可是个风水宝地啊,难怪他常年在这里做方丈? 杨飘雪进来后,一看这四位客人,三位都认得,只有全保昌不认得,慌忙道一圈万福:“韩大帅、李将军、马县令,飘雪有礼了。请问这位英雄大哥,却是从何而来?” 马捷看她问起,微微一笑:“这位的大号说出来,恐怕会将美人吓一跳。这是我们元信五佐的二哥,名讳全懂,字保昌,大号灭魂天煞。乃京兆九煞的二哥,闻名天下的檀石贩侯之孙。” 杨飘雪再看全保昌,不苟言笑,结合他这个大号,惊得嘴唇一哆嗦。再一想,与元信宫的方丈既然结义,那也是这里的二哥。当即对全保昌道个万福:“二哥驾临龙阳元信宫,小妹迎驾来迟,万望恕罪。” 全保昌看她这样作势,又这样说话,顿时笑起来:“初次面见小妹,没带什么礼物,我怀中只有这枚玉簪,做个见面礼吧。” 说着,就掏出一枚玉簪,交到杨飘雪手上。杨飘雪将手放在他大手之内,不舍松开,好久没人给自己礼物了,禁不住眼含热泪:“多谢二哥,这么厚的礼物,小妹毫无尺寸之功,哪敢乱收。” 她嘴上这么说,手却不舍抽开,情知道言不由衷。全保昌将双手紧握她的玉手,爽朗大笑:“尽管收下,愚兄今后要常来叨扰,免不得叫你立功。” 孙敬酒笑道:“飘雪,收下吧。天也要黑了,没人上来拜神了。快去,再叫三个女冠来,我们一起吃几杯。” 杨飘雪收下玉簪,飘然向会客室外走去,又回头问道:“叫四个吧,养威魃、温莫素、新宛笑、庄衷曲,连我五个,恰好你们五兄弟。是戴冠还是插簪?是论剑还是抖枪?” 这边除了孙敬酒,四兄弟都不明白她的问话是什么意思? 第415章 群猫跪鱼羡 孙敬酒朝她回答:“说古。” 杨飘雪答应一声,宛如其名,飘然而去,寻找四位女冠。 全保昌禁不住问:“大哥,飘雪刚才说的什么戴冠、插簪、论剑、抖枪,你答的却是说古,都是什么意思呀?” 三弟韩阴宗、四弟马捷、五弟李岱松也都十分好奇,定定地看着方丈大哥。看他到底作何解释? 孙敬酒看大家这个样子,禁不住笑喷,刚喝到口里的茶水,转脸喷了一地。停了好一阵,漱了口,清了喉咙。 这才缓缓笑道:“这五大女冠,号称‘龙阳五绝’,各有一种道法。杨飘雪戴冠,是水流莲。养威魃插簪,是荷开花。温莫素论剑,乃龙斗虎。新宛笑抖枪,是战长城。庄衷曲是说古,却叫那些发愁的人开眉眼。” 他说的什么乱七八糟,四位兄弟还是一头雾水。这顿时激起了小五的不愿意,李岱松喊道:“到底啥意思?说了半天,还是不懂。” 全保昌看大哥刚才笑喷,又听他这样说话,心下猜到了八九分:“小五别问了,明天辰时,你自己就会揭晓答案。” 老四马县令也隐约听出了点名堂,笑道:“嘿,大哥这些词用得好。就算才高一百斗,万斗之才,也想不出来。” 马捷这么一说,再看他那怪怪的表情,韩阴宗也找到了感觉:“好,不错,小五啥也别问了。今儿就跟着大哥,学习一下女冠的道法。” 正说着,杨飘雪进来,对元信五佐道一圈万福,款款说道:“我等龙阳五绝,恰逢元信五佐,叫小妹一个个介绍。我们五个都是三十八九岁,年龄相差都只是半岁。我是大姐,来,二姐养威魃进来。” 养威魃一袭鸭卵青的罗裙,身长虽然只是六尺六寸,中等身材,但亭亭玉立,圆蛋脸,弯月眉,青丝飘舞。进来向元信五佐道个万福:“五佐哥哥们,小妹威魃见礼了。威魃善于插簪,大号荷开花。” 马捷也是圆蛋脸,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喜欢养威魃,当即震惊,高呼:“来来来,威魃挨着四哥,马捷,马从速,来挨着我坐。” 养威魃毫不客气,喜盈盈挨着马从速坐下。 杨飘雪又说到:“三姐温莫素来了,来来来,给元信五佐哥哥们见礼。” 温莫素进来,一袭莞色罗裙,身长七尺开外,女中伟丈夫,瓜子脸,柳叶眉,唇红齿白,飘飘道个万福:“莫素拜见五位哥哥!莫素别无他能,只是善于论剑,大号龙斗虎。” 哟哬,看她的样子,莫非真的剑法妙绝? 李岱松坐在末座,恰好挨着刚进门的温莫素。他一伸手,当即拉住,叫道:“我喜欢论剑,我是五哥李岳,李岱松,来来来,挨着我坐。” 温莫素大大方方坐在李岱松跟前,一坐下就开始窃窃私语,互致问候。 杨飘雪又叫道:“四姐新宛笑,进来拜见五位哥哥。” 新宛笑进来,身穿嫣红罗裙,身长达到七尺五寸之巨,比同男子英豪。身腰笔挺,凸凹有致,国字脸,淡烟眉。也款款道个万福,声音宛如穿云破雾的笛子:“小妹新宛笑,给哥哥们请安。小妹善于抖枪,大号战长城。” 韩阴宗乃楚国的枪王,一听说抖枪,又这么高大的女中豪杰,当即欢喜莫名,大叫:“欢迎战长城,我是三哥韩投,韩阴宗。宛笑坐在我这里。” 新宛笑款款而来,扶着三哥坐在他身边,也互相寒暄。 杨飘雪又一声喊:“五妹庄衷曲,过来拜见五位哥哥。” 庄衷曲也缓缓进来,穿着丁香色的罗裙,身腰只是六尺二寸,中等身材,但最为娇俏,鹅蛋脸,细丝眉,方口含笑,双眼含情,惊得在座的无不张嘴结舌。 她也对诸位道一圈万福,说话中音纯正,清脆悦耳,极富情意:“小妹庄衷曲拜见哥哥们,小妹善于说古,绰号开眉眼。” 全保昌笑道:“开眉眼,正合我意,省得时刻愁闷。我是二哥,全懂,全保昌。来,衷曲挨着二哥坐。” 庄衷曲款步而来,坐于全保昌一侧,不禁互致问候,寒暄结识。 杨飘雪最后登场,也道一圈万福,款款说道:“小妹杨飘雪给五位哥哥见礼。飘雪善于戴冠,大号水流莲。五位哥哥今天刚结义,大喜一场,就由五妹先给大家说古,先叫气氛活跃起来。大家说好不好?” 众兄弟姐妹纷纷叫好。庄衷曲站立起来,茗了几口香茶,说道:“今儿的说古,咱说猫跪鱼羡的典故。宋玉乃战国晚期名士,当时第一美男,辞赋大家,说他的故事怎么样?” 众人一听,要说宋玉的故事,纷纷鼓掌:“好,好好好,说吧。” 庄衷曲说道:“自古道:好汉无好妻,赖汉娶个花滴滴。宋玉娶了个什么老婆呢?宋玉贩卖宋国紫萱,到了楚国的汉寿县,也就是我们现在龙阳县,来到了天牛山,就是我们坐在这里的金牛山。遇到了一个绝色美女。” 此女之美,只应天上有,叫个鱼羡。妲己见了不敢称美,西施见了羞惭而去。她早年丧母,由父亲将其抚养成人。父亲贩卖河鱼,她往往跟随父亲卖鱼。他们父女只管收购、贩卖,从来不打渔。 这天,来到天牛山下的天牛镇卖鱼,鱼羡去买针线,父亲看着一牛车的鱼篓。镇子里许多猫跑来偷鱼,父亲撵也撵不及,来一波又一波。远远的许多看客也禁不住来撵,鱼篓子里的鱼被吓得乱跳。 正没奈何,鱼羡穿着荼白长裙飞身而来,那些猫看到鱼羡来了,你猜怎么着?全都乖乖跪下,鱼羡将它们嘴里叼的鱼,一一取下,放进鱼篓。 那些猫一动不动,俯首帖耳。鱼羡怒喝:“凭啥来偷我的鱼?有本事捉来河里的鱼叫我卖。” 她喊完,那些猫蜂拥而去。不大功夫,一个个都叼着鱼过来,齐刷刷排队跪下,鱼羡一一从它们嘴里取下,放进鱼篓。 附近的买卖人无不惊呼:“鱼羡这样绝美,猫都跪伏啊!” 从此,鱼羡得号“猫跪”。宋玉卖完宋国紫萱,他不是要捎些楚国的荆锦回去卖么?其实,咱们县汉寿亭的织锦也很绝,被统称荆锦。宋玉就来采购荆锦,路遇同行,也就结拜而行。 于路攀谈,人们谈起天牛山下有个猫跪,其美貌无与伦比。宋玉此时还没娶亲,当即打探其所住何处。找到了鱼家寨,来找鱼羡。 鱼羡一看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翩翩美男,顿时惊得将烧火的火钳都掉了。战战兢兢起身,一看服色,必然是富贵人家的男子:“请问公子找谁?” 宋玉看她家就她自己,答道:“惊闻姑娘大号猫跪,特来参拜。一见之下,果然天下绝色。小生宋玉,初次见面,十分唐突,身上只有自己的玉佩一个,送给姑娘做个纪念。” 说完,就将属相玉佩从腰间解了下来,是一只卧羊,双手递给鱼羡。 鱼羡不敢接:“你就是闻名天下的宋玉啊,无功不受禄,怎敢接你的属相玉佩呢?” 宋玉拉过她的手,强行塞给她,笑道:“不知姑娘年庚几何?” 鱼羡脸颊绯红,羞答答接过玉佩,在脸上捂着:“跟这个玉佩一样。” 宋玉惊呼:“原来你我同庚,真是天缘巧合。宋玉要去汉寿亭采购荆锦,于路曲曲弯弯,总是迷路,烦请姑娘做个向导。宋玉定当厚报。” 鱼羡当即喊父亲出来烧火,自己简单梳洗打扮,跟随宋玉前往汉寿亭。 午间,两人在汉寿亭吃的饭,略微吃了些酒,相谈甚欢,就于汉寿亭得享人间至乐,结下了百年之好。 下午采购完荆锦,回到鱼家寨时,已经黄昏。 父亲却不在家。弟弟说,爹爹连夜赶往五十里外的河坝,说今夜要发大水,明早捞些鱼去卖,省得进货了。 当夜,鱼羡留下宋玉,烧了两条鱼,炒了些菜,与弟弟一起招待宋玉。饭后,弟弟看姐姐这是相中宋玉了,高兴非常,就早早入睡,给他们腾时间。宋玉和鱼羡自然情投意合,禁不住还是撑船划桨,劈波斩浪。 宋玉和鱼羡睡到太阳升起多高,起床看爹爹和弟弟都不在,应该是上附近镇子卖鱼了。但是一连三天,爹爹和弟弟都没回来。这下可坏了,鱼羡带着宋玉,骑着宋玉的马,两人同骑,拼命找,附近村镇全打听了,毫无下落。 宋玉也没法走了,就此住下。陪着鱼羡不是养猪鸡鸭,就是寻找爹爹和弟弟的下落。转眼间怀上孩子,生下孩子,取名宋苍。还是没有爹爹和弟弟的消息。 一晃过了两年,鱼羡的父亲和弟弟也没有消息。鱼羡无奈,孩子都会跑了,只好含泪告别邻居,跟随宋玉一路贩卖荆锦,回到了宋国国都商丘家中。 第三年的春季,宋玉又贩卖紫萱到楚国一趟。这次因为拜屈原为师,学习辞赋,一去三年才回家。期间,当上了楚国朝廷顷襄王的文学侍从,宋玉衣锦还乡,要叫上鱼羡跟他回到楚国生活。 回到家的时候,第一个要找的当然是鱼羡。家人却说,鱼羡在两个月前,上吊自杀了。宋玉当即心疼得晕厥过去,家人救了好久,才将他救醒。 宋玉嚎啕大哭,疯了似的审问家人怎么回事? 家人却磕磕巴巴,谁也不敢说。宋玉凄厉大喊:“奇了怪了,大活人好好的,怎么会上吊自杀?到底怎么回事?” 儿子宋苍已经五岁。宋苍过来,也是泪水汪汪,小手拉着爹爹,到了娘的卧房。指一指娘上吊的房梁,又指一指地下,说道:“爹爹,梁上,地下。” 宋玉急忙擦干眼泪,俯身去看,找了好大半天,也没见什么东西。但是小宋苍还是拼命指梁上和地下。 宋玉感到孩子说不清楚,蹊跷就在这里,大叫一声:“拿锄头!” 第416章 掘墓活烛嬴 家人七手八脚拿来锄头,宋玉对着地下,使劲猛挖。 挖了三锄头,上面的墁地砖挖开后,就感觉到不对,下面是塇土。 继而向四周猛挖,好大一片塇土。被挖开后,下面一个木盖板,打开盖板,下面是地道。宋玉叫一名卫士在前,一名卫士在后,三人下入地道,你猜怎么着? 地道通到了宋国大夫箅乘家的后院。宋玉带着两卫士,定了定神,确信是箅乘家,怒气冲冲直奔他家正堂。 怒喊半天,出来个哑女,奇丑无比,偏脸偏头,粗脖子粗腿,眼珠子不小,而瞳仁却如绿豆,宛如冥府的残面鬼。三个人都吓得连连倒退。哑女一通指指点点,谁也不知道她要说啥。用笔写字,问她认字不认?她又不认字。 看她的表情,认识宋玉,而且对箅乘家为什么没人心知肚明。宋玉带着她出来箅乘家,穿过两道街,五个胡同,才到了自己家。与家人一说,地道通到了箅乘家,家人乱纷纷惊讶,顿时说起了箅乘。 说是箅乘隔三差五到家里来串门,经常拿些小玩意哄宋苍玩。该不会是箅乘对鱼羡动了心,挖了地道来跟鱼羡幽会? 宋玉问家人:“我这次到楚国三年,鱼羡没什么异常吗?” 家人都说没有什么异常,天天都是高高兴兴,带着儿子唱小曲,纺织、绣花,做活十分精美。家人都很尊敬她,儿子与她更是形影不离。 儿子宋苍不依不饶,拉着宋玉又进到鱼羡的卧室,急得眼泪汪汪:“爹爹,梁上看看,梁上,梁上。” 宋玉赶忙找来梯子,上到房梁。用蜡烛一照,房梁上居然有脚印。再看脚印,不是竖着走房梁,而是横着,其中两个脚印之间,是绳子的痕迹。房梁之上,怎么会有脚印? 宋玉往房顶和四周看,发现盖瓦有缝。他站立房梁,扶着房梁上的短柱,缓缓站立,用手捅一捅盖瓦,“呼啦”一声,全溜下去了。现出四四方方一个洞,试着钻一钻,恰恰钻进一个人。 家人全都目瞪口呆。宋玉下来,又问家人:“你们收尸的时候,叫官署的仵作确认了吗?” 都说没有,人吊死在自己卧房,还需要破什么案子吗?因而就埋葬了。 宋玉直接奔向墓地,疯了似的挖墓,家人大多阻拦。 宋玉给他们分析:“鱼羡上吊,极可能是假象。有人从地道劫走了鱼羡,继而杀害别人,装扮成鱼羡,将面容化妆成鱼羡。又从地道将这个死人送回我们家。房梁上有人放绳子,将死尸拔了上去。墓葬中的鱼羡绝对是假的。” 众人以为有理,乱纷纷找来锄头,挖开鱼羡墓查看。开棺验尸,尸体居然好好的,看起来这个替死鬼冤魂不散,两个月了丝毫没变。 宋玉将其面部以清水一擦,多厚的脂粉被擦落。再看面目,完全不是鱼羡。众人大惊失色,果然不是鱼羡,却是箅乘的美妾烛嬴。从箅乘家带来的哑女,顿时扑入烛嬴怀中,哇哇大哭,真可谓天昏地暗,叫人十分不忍。 哪里知道,哑女的倾盆泪水不断线的滴在烛嬴脸上,继而淌进了嘴里。过了好久,烛嬴猛咳一声,长舒一口气:“哦呀,箅乘好狠心!” 宋玉家的所有人都吓得嗷嗷大叫,乱跳乱跑,其中几个边跑边喊:“诈尸了!诈尸了!” 哑女早已吓瘫,仰倒在棺材边,尿了一裤子,人事不省。 宋玉当然认得烛嬴,那也是商丘城中的绝色美女,比宋玉小两岁,十六岁就成了箅乘的侍妾,现在已经二十六岁。为箅乘生下了三个女儿,一个个也都是玲珑剔透。 烛嬴浑身包裹着死人衣服,麻绳缠绕着胳膊腿。宋玉见她泪水滑落,在拼命挣脱身上的麻套。在她脸上晃晃手,问道:“你认识我吗?我认识你是烛嬴。你怎么被埋在我们家坟地里?你是被谁害了?” 烛嬴以微弱的声音恳求道:“怎不认得你是宋玉,你先将麻套给我解开,太难受了。” 宋府有医者,叫个亶防,今天宋玉特地叫他也跟来了。宋玉为了确认烛嬴是否真的活过来了,叫亶防看看。 亶防过来给烛嬴号脉,的确脉搏正常。又叫她伸出舌头,舌苔也很正常。亶防又将随身带的皮囊打开,里面灌的是醪糟,让烛嬴喝了两口。烛嬴喝下后,声音逐渐高上来一点点,哭道:“我是被箅乘掐死的。” 医者颔首,惊呼:“果然是正常复活,掐死的人,极可能自我修复喉管,但那口气一直回不来。一旦有水或者有人的泪水流入喉管,疏通了气管,就会活过来。这是一种假死现象。可以松开麻套,让她起来吧。” 远远站着的人听了亶防这么说,这才敢靠近烛嬴。刚才惨白的肤色,现在略微现出了血色。哑女也被众人救活了,二次过来,伏在烛嬴怀中,嚎啕大哭。 烛嬴看到了四周的环境,自己是被埋葬过了的。对于箅乘掐死她,也记忆犹新。她感觉到了,所有人都怕她是诈尸。 烛嬴想抱抱哑女,叫众人感觉到自己真的被救了。但手脚被麻套绑着,她将身体倾斜过来,对着哑女说:“姐姐,箅乘怎么将你弄成了这样啊?宋玉,你知道她是谁吗?” 宋玉摇摇头,完全认不出来。烛嬴说道:“她是箅乘的正妻妫罗呀。我是妾,她是姐姐啊。” “啊!”宋玉急忙拉起来哑女的手,看了她的右手腕子,惊呼:“真的是妫罗,箅乘将妫罗弄成这个样子啊。看,妫罗的红记,红色胎记。” 大家纷纷围拢,果然右手腕子有红色胎记。 亶防看到这里,烛嬴更加没问题了,什么都说的对。当即下令:“快放开烛嬴吧,带她回家,弄点药给她调理一下。” 宋玉连忙指挥,将墓坑平掉,棺材扔掉。将烛嬴一身麻套全都解开,宋玉将外披让给她,恰好是个春夏之交,不冷。 大家簇拥着烛嬴和妫罗,又惊又喜,这案子已经破了。看起来,鱼羡根本没死,是被箅乘通过挖地道掳走了。被掐死而扮成鱼羡的烛嬴,现在也获救了。只是可怜了妫罗。 烛嬴经过埋葬一次,今后一准没人要了。妫罗被箅乘弄得丑不可言,也没人要了。宋玉感念于她们为鱼羡做出的牺牲,决定将她们两个全都娶了。大家纷纷叫好,欢呼雀跃。 烛嬴稍微将养了几天,大家相拥着宋玉、烛嬴、妫罗,直奔商丘尹府邸,经商丘尹审理清楚,全国通缉箅乘。继而,宋国又知会友好国家,协查箅乘的下落。 过了半年,箅乘在外面到处看到自己的画像,躲无可躲。只好自己在齐国投案,齐国国君田建派人将鱼羡送回宋国。宋玉带人远远出迎,鱼羡的马车刚要到宋国国境,恰好后面齐国上百人的追兵赶到。 宋玉接住鱼羡,两下相拥,泣不成声。转而喝问齐国追兵:“齐王放回我的妻子,宋玉感谢不尽。为什么又派你们追来?” 追兵头目一看鱼羡进了宋国国境,已经被宋玉接住,无可奈何说道:“吾王初时只是叫臣下协助宋国破案。将鱼羡送走后,得知鱼羡乃人间仙子,顿足浩叹,急令田蹉来追。既已夫妻团聚,田蹉告辞。” 田蹉说完,带领一百人的追兵,飞奔而去。好险啊,差一点再出状况。 庄衷曲将宋玉和鱼羡的故事说到这里,端起茶杯茗起香茶。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宋楚两国名人宋玉,老婆居然叫个鱼羡,还有猫跪鱼羡的典故流传于世。 马捷文化高一些,禁不住问道:“衷曲果然厉害,说古说得这么好!这个故事,足以留下猫跪鱼羡、箅乘盗美、咽泪还魂、亶防医尸、烛嬴假死、田建追美,六个典故。但是,这么曲折动人的故事,我怎么就没听说过?” 除了马捷一个人表示怀疑,所有人都信以为真。庄衷曲微微皱眉:“县令哥哥,楚国名人的古话,在这边多不胜数。县令老家是北方的,当然对鱼羡嫁宋玉的故事无从知晓。” 韩阴宗禁不住鼓掌欢呼:“讲得好!果然善于说古。” 杨飘雪赞道:“别说县令哥哥没听过,就是我们这些姐妹也没听过。衷曲每次所说古话,都是别人闻所未闻的故事,可吸引人了。” 全保昌赞道:“这说古的确对人很有教益。只是鱼羡的爹和弟弟失踪,很可惜啊。能说说吗?” 庄衷曲叹道:“老辈子传下来,就没说清楚鱼羡的爹和弟弟去了哪里?鱼羡那么美,她弟弟也一定是美男子。难不成转世到咱们这一桌了?” 大哥孙敬酒点着庄衷曲和李岱松:“既然是衷曲说古,宋玉的小舅子一定转世到你身边了。肯定是岱松。” 满屋子人一听,再看李岱松的俊朗和英武,在座的无人能及。哦哦,有点道理,兄弟姐妹们纷纷鼓掌。 众位好一阵大嚼豪饮,对这番古话好一番品评,果然叫人忘掉不少忧烦,颇能开眉眼。 热闹好一阵,酒至飘忽晃荡,韩阴宗看着身边坐着的新宛笑,禁不住好奇:“你说你善于抖枪,到底是什么道法?能否让愚兄开开眼界?” 第417章 月夜赏五绝 新宛笑掐一把韩阴宗,也不答话,直接从腰间扯出一条红绸。 她将红绸三抖两抖,顿时变为一条长一丈六的长枪。继而挺直怒抖,宛如铁枪一般。两手紧攥,双眼寒光,大喝一声,向院外冲去。 外面月光之下,但见长枪抖动,红光乱颤,看她的身法,就像面前有千军万马向她冲来,将她忙得不亦乐乎。 伸腰转动,脚踝车旋,起起伏伏,枪尖始终不离眼前的敌将。再看枪杆,颤抖如同洞庭湖波涛汹涌,盯住枪尖,点刺好似落英缤纷。 看得韩阴宗这个武平军节度使,目不暇接,众兄弟都跟了出来。新宛笑一直练了两刻钟,才将疾风闪电般的枪法练完。 韩阴宗惊呼:“妙妙,曜日十八点,中唐名将、竹木贩神望云端的曜日十八点,厉害厉害。来,让我试试。” 新宛笑掌中的长枪,霎时间成了一绺红绸。只见她大汗淋漓,胸口剧烈抖动,鼻息发喘,她交给韩阴宗,笑道:“哥哥如能将其抖直,就算得功力到家了。” 韩阴宗接过红绸,舞动半天,仍然不见长枪抖起。最后的最后,只好屈服,告饶道:“此等上乘内功,阴宗实在不行,甘拜下风。” 众兄弟看这情势,试也不敢试了,纷纷附和:“佩服佩服,宛笑内功超绝,不是常人可及。” 新宛笑调息纳气,调匀呼吸。见四位豪杰赞叹,双颊绯红,禁不住晕倒在韩阴宗怀里。韩阴宗就势揽过,在她耳边轻飘飘问道:“宛笑果然善于抖枪。三哥有一条丈八长的滚云枪,不知四妹能否抖动?” 新宛笑咯咯笑道:“不知滚云枪分量,四妹耍过金冠宝枪,直叫宝枪抖断,再换新枪。要不咱这就去看看,到你马鞍桥摘下来试试?” 温莫素站起来,冲着身边的李岱松笑道:“五哥不要看他们试枪去,且看三妹论剑。” 众人顾不得看韩阴宗、新宛笑出去,都来看温莫素论剑。 只见她先是缓缓拧腰转踝,下桥、蜷身、劈叉、蹬天、扫腿,基本功一招接一招。身腰越来越活,招法越来越快,眼神越来越毒。众人冷不丁再看,掌中什么时候多出了双剑,早已飘然到了院子里。 众豪侠又纷纷跟进,都围在院子里观看,不时发出阵阵喝彩。 李岱松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三妹,给我一剑,五哥跟你对练。” 温莫素轻轻一抛,左手剑已经到了李岱松手里。二人插招换势,顿时战在一处。一个是战阵杀敌的当代英雄,一个是英姿飒爽的修道女冠。一个是英俊健朗的天神下界,一个是柔骨侠肠的剑仙临凡。 二人这一通悍斗,看得众人纷纷叫好,大呼过瘾。 看了好一阵,两人双目对射,剑到处,恰恰对面就是宿敌,身临近,明明眼前却是情人。剑客到了顶级水平,这是生情了。两人直斗到二百余合,仍然难解难分。就算他们这种疾风暴雨的神速,这足足缠斗了半个时辰。 恰看见韩阴宗抱着新宛笑,爽朗大笑而来。 李岱松隐约感觉他们两个飘来一股万般诱人的情人香,顿时性起:“三妹跟我来,五哥有一柄绝好的玄冰剑,取下来叫你试试。” 温莫素心领神会,早已被他如此神威所折服,大笑道:“数年未遇五哥这样的高手,三妹陪你耍一趟。” 二人一前一后,风卷而去。不多时,就不见二人踪影。 养威魃看四妹与韩大帅抖枪,心满意足。眼看三妹与李将军论剑,双双登仙。自己哪敢蘑菇,也要试一试身边四哥马从速的本事。 养威魃款款笑道:“四哥,让小妹耍一耍插簪,也让四哥欣赏一回如何?” 屋内众人纷纷叫好。只见养威魃也从腰间一甩,抽出一条红绸,抖几抖,变成了手掌大小的五个绸帕,每个颜色的绸帕形状不一,长方、正方、菱形、正圆、椭圆五个。 每个绸帕中间有一个大孔,约小拇指大小。大孔四周两寸远,均匀绣着八卦图形,卦爻之下分布着一个小孔,只有黄豆大小。这是要做哪样? 杨飘雪、庄衷曲、新宛笑一起过来,每人拿一个绸帕。养威魃叫道:“来,四哥、二哥,你们也一人拿一个绸帕。看姐妹们怎么做也怎么做。” 五色绸帕每人拿好,每人相距一步开外,都将绸帕举过头顶,前后排好队,稳稳站定。养威魃看了看会客室光线,又请大哥孙敬酒拿出四支大蜡烛,房内四面点燃。 只见养威魃从头上抽下发簪,原来能够拧开。里面藏着两寸半的九根细簪,她这簪子也可以当银针作针灸。 她看了看四支大蜡烛已经熊熊燃起,屋内照如白昼。 她又将一张皮纸贴到全保昌的身后粉墙上。再退到杨飘雪前面,搬一把椅子,距离杨飘雪两步开外,站立上去。拿出一条细竹竿,穿透五条手帕的中心。使得五个人所举的位置全部一致。 只见她在椅子上折腕拗臂,扭腰提膝,调息纳气,一连做了几组动作。继而轻吼一声:“嗨!”手中一枚银针,将会客室的空气激出“嘶”一声响。韩阴宗到后面墙上看,银针果然打中皮纸中心。 韩阴宗惊叹不已,拍手叫绝:“好好好!好簪法!” 养威魃喊一声:“三哥让开,二妹再来两枚。” 韩阴宗刚一让开,只见养威魃一抖手,“嘶”一声,只见略微白光闪动。韩阴宗再看后墙的皮纸,乾坤两爻下面的小圆圈,已经插上了两根银簪,又是高呼:“乾坤齐中,妙不可言!” 韩阴宗喊过,急忙闪身躲开。又见养威魃一抖手,再一抖手,手里所剩六枚银簪全部打完,跳下了椅子。 众人放下手中五色绸帕,纷纷到后墙看皮纸。八卦各爻下的圆圈,全部稳稳当当插着银簪。 全保昌、马从速兄弟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稍微愣怔,两兄弟异口同声叫起来:“绝!天下一绝!这可真是绝活啊!” 当然是绝活了,就算没有五色绸帕阻挡视线,要想间隔这么远击中八卦,那也是不得了的。连隔五个绸帕,五个人站着,这都是不小的干扰。谁说不是绝活,谁可以当场试验。 而且是中心点单击一枚,乾坤同击,剩余六枚分两次打出,这手上的内劲该是多厉害!不言而喻。 养威魃看大家欣赏完了,抽下银簪,还放入那根稍粗一点的银簪里。拧上银簪,拢起头发,还将长发簪好。五色绸帕三抖两抖,拧为一绺,压入腰间。继而对着马从速笑笑:“四哥,二妹的插簪,还算勉强吧?” 马从速激动莫名,一把揽过养威魃,抚着她的笑脸:“难道二妹是神箭养由基的嫡派子孙?” 养威魃缓缓笑道:“二妹先祖正是楚国名将、百步穿杨神射手养由基。我们养氏子孙,代代相传箭术,像二妹这样的插簪术,只不过中层稍微靠上一点水平。养氏一族,最厉害的,随手拿起一根筷子,可以连穿三胸。” 一根筷子,连穿三个胸膛!跟这样的人对阵,谁能赢?此言一出,将在座的几位盖世豪杰顿时镇住,一时间鸦雀无声。 近水楼台先得月,四哥马从速挨着养威魃,对她耳语道:“二妹这样的上佳表现,必须庆祝一下。我们何不去你卧房看看,四哥情愿帮你合练插簪大法。” 养威魃初时一愣怔,仔细一想,顿时“扑哧”笑起来,死命拧他一家伙,娇嗔道:“就怕你那插簪大法,中看不中用。” 马从速看她这是有意了,二话不说,拉起她就走。马从速在前,一出门就撞在一个人的怀里,这院子里黑灯瞎火的,吓得门里门外两个人嗷嗷大叫。 却是温莫素带着李岱松赶了回来,两人合练玄冰剑,喜气盈盈,恰好撞上出门的马从速。 李岱松跟过来,禁不住哈哈大笑:“四哥这是要跟二妹合练什么?” 养威魃推着马从速就跑,眨眼间,二人就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会客室内,杨飘雪见妹妹们都表现突出,受到了哥哥们的激赏,就剩自己了。此时,她缓缓站起:“小妹也让哥哥们看看我的戴冠之术。” 只见她从身边的绣袋内拿出一个软木棒,约有五寸长,一寸粗,一头平,一头圆,稳稳立在八仙桌上。众人看这么一根软木棒,能干什么呢? 此时,她又从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银匣子,里面放满了针灸用的银针。只见她退出去三步开外,一抖手,一枚银针已经插在软木棒的圆头上。 众人只不过觉得这是长期练出来的罢了,没啥好稀奇的。接着她又连续变换位置,连连抖手,软木棒的圆头上,插上了五根银针。 继而她从绣袋里掏出一个双层皮纸剪成盘子,稳稳放在五根银针之上。又掏出一根一模一样的软木棒,立在皮纸盘子正中。 如前办法,在第二层软木棒上,也打上去五根银针。又放上去一个皮纸盘,又放一根软木棒。如此反复,一直打到十二层,达到六尺之高。 最后,在上面的软木棒上,拿出来一个皮质小冠,拿在手上,略微旋两旋,往上一托。小冠稳稳待在最上面的软木棒上,不偏不倚,稳稳当当。 众人这时候才看到了绝妙,顿时掌声雷动,纷纷叫绝。 全保昌对杨飘雪耳语道:“大妹果然善于戴冠,妙不可言。这样好的绝技,也该奖赏一下。不知道大妹能否跟二哥单独戴冠呢?” 杨飘雪顿时愣住,莫名其妙的瞪着全保昌。众人看她的表情,对二哥捏着一把汗。五妹庄衷曲赶紧上前一步,拉起他们两个就走。 杨飘雪大喊:“衷曲要干什么?信不信将你打废了?” 第418章 纳妾建萧园 这次金牛山元信宫的英雄会,使得灭魂天煞的人生轨迹发生了重大转折。 庄衷曲强行将杨飘雪推入全保昌怀抱,二人相会,杨飘雪果然是戴冠高手,全保昌相见恨晚,一连在这里逗留了三天。二人情投意合,难舍难弃。经过大哥孙敬酒的撮合,娶下杨飘雪作为侍妾。 杨飘雪之所以年纪轻轻成为元信宫女冠,是因为有着令人心酸的过往。 今年是后唐庄宗同光二年(924年),杨飘雪三十八岁,比全保昌小九岁。她丈夫虞荒乃杜仲药贩,祖父乃宝应十三伯的十哥虞轲,祖母自然是罗媚,也是宝应十三伯的,排十一。 杨飘雪这个杨氏,来自青龙刀仙杨喻,她是杨喻的曾孙女。 杨喻曾任龚州刺史,爵至玄武伯。两个姐姐,大姐碧波仙子杨绒,大姐夫莒国公柴署,曾任凤翔府尹;二姐凌波仙子杨絮,二姐夫唐兴侯吴雕,曾任邕管经略使。 他这四个亲人,都是朝歌八剑的剑侠,十八九岁就闻名天下。杨喻晚年,因玄武伯之封,建府梓州玄武县,举家迁出朝歌青龙镇,成为剑南东川道的名人。 杨飘雪十六岁起,跟随父亲杨丁贩卖玄武县特产丹参。他们家贩卖丹参,早在杨飘雪的祖父杨淇就开始了。杨丁青年时代就得号“丹参刀仙”。到女儿杨飘雪及儿子杨云笛相随贩卖的时候,父亲杨丁已经是“丹参贩王”。 杨飘雪二十岁之际,与弟弟杨云笛一起,随父亲杨丁贩卖丹参,到了东都洛阳,与杜仲药贩虞等相约吃酒。他们因为都是药贩子,早已因为一起结账而结识。这次恰好虞等的儿子虞荒也跟着,杨飘雪与之相识。 眉来眼去,二人不能自拔,当年结为夫妻。八年后,也就是十年前,那是个梁末帝乾化四年(914年),虞等、虞荒父子遭遇后梁权臣、末帝朱友瑱的姐夫赵岩强征重税,被逼得家破人亡。虞等告御状无果,自杀身亡。 虞荒将所剩无几的金珠细软带上,带领妻子和两子一女、母亲及兄弟一家,一路投奔龙阳县舅父家。 虞荒舅父叫个丁伟父,乃中唐名将、金檀骠将、昆仑银槊丁缟檀的曾孙。丁家世代为将,早年间与楚王马殷结义,一路杀奔楚国,被马殷表奏后梁天子,册封为龙阳伯。故而妻小在龙阳县落籍,自己在马殷身边征战各方。 到了丁家,生活在一起,没有丝毫贡献终归不好吧。但做生意起家已经毫无希望,虞荒随舅父投军,争夺功名,挣取养家的银子。 虞荒在军中五年,战功累累,奋斗到了六品的昭武校尉、岳州司马。但是,虞荒随着军中地位的奠定,加之五年中极少回家与杨飘雪相会,就在岳州找了相好秦稻秧,随即纳为妾。更加很少回龙阳家中。 过了一年,秦稻秧为了获得专宠,将其哥哥秦馗从连州別驾调来岳州担任別驾。別驾在司马之上,属于五品男爵层级,一般担任此职的都是王子王孙,其他人担任此职,必然是被楚王特别信任的人。 虞荒彻底成为秦稻秧的专属,秦稻秧看虞荒勇猛无比,生怕他在外乱找相好,无法控制,一连帮助虞荒纳了四个妾,个个年龄能干,貌若天仙。 家中的杨飘雪被彻底冷落,虞荒偶尔回家看老母和儿女,总跟杨飘雪大吵大闹。 杨飘雪一气之下,进入元信宫成为女冠,加入道籍,请求离婚。虞荒顺水推舟,同意了离婚。叫秦稻秧也出家为女冠,入道籍,三年后还俗,成为虞荒的正妻。 可惜,虞荒这样抛弃杨飘雪,自然会遭报应。刚刚续娶了秦稻秧,就于一次剿匪中,被匪首毒箭射中面门,拔箭猛冲,斩杀匪首而毒发身亡。 秦稻秧丢下一儿一女,只身回了娘家,虞荒阵亡不到一年,就另嫁他人。 虞荒跟前两房正妻的三子两女和侍妾所生的五子三女,共计八子五女,从此成为虞荒老娘楚氏的负担。幸亏楚王念其战功巨大,表奏大梁天子大封楚国功臣,虞荒被追封为桥江侯,封地桥江县属于岳州管辖。母亲楚氏也获得封赏。 楚氏及管家、虞荒丢下的四个侍妾,带领一大家子,到桥江县建起侯府,看着一百户之封及二十顷赐田,生活还算无忧。 其长子虞神通,乃杨飘雪所生,现在已经十七岁,出落得一表人才,英武逼人。为了顶起一大家的重担,十五岁就进入楚王亲卫军中,成为一名亲勋翊卫,深得楚王喜欢。 说到这里,杨飘雪哭道:“次子虞神逵十五岁,已经能照顾自己,相信也会跟随哥哥投军。唯一发愁的是女儿虞神逍,才十一岁,可怎么办啊?” 既然成为自己的妾,杨飘雪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那还用说吗?将虞神逍收养过来呗。 当即与杨飘雪去了一趟桥江侯府,对老太太楚氏说明了来意。全保昌是杨飘雪的新夫,情愿收养虞神逍,让她跟随母亲成长。 楚氏是个深明大义的人,看了全保昌的情形,也是一代豪侠,当即请求让虞神逵也跟他娘一块走。叫孩子跟全保昌学习挣取富贵的本事。 一来是孩子可以跟随全保昌学习文韬武略、贩门平德。一来可以为虞家多留一条后路,战乱年代,不得不防,汲取洛阳破家逃亡的教训。 全保昌折服于楚氏的韬略,一口答应下来。楚氏叫过来虞神逵、虞神逍,当场跪拜全保昌,称呼为爹。楚氏交代两个孩子,尽可改姓全,只要还记得桥江侯府也是自己的家就行,随时可以出入。 就此,全保昌有意无意的为自己重新搭了一个窝。拿出身边所带的一根金条,在龙阳县城买了八处旧宅,拆旧建新,留出许多空地建设园林,置备了一应生活必须设施和用具。因怀念其祖父萧侯全城,起名“萧园”。 又将十岁的太叔葭接到萧园,由杨飘雪一起带着。为了使得一家五口的幸福能够长久延续,选择了贩卖龙阳特产苎麻。 既然虞神逵跟了自己,而且已经十五岁,带着他直接经商。根据商家带弟子的常例,一般十四岁就跟着师父或父祖开始奔波于江湖之间。 教授徒弟的方式,绝大多数采取贩运途中,卯时练习武功,辰时出发贩卖,晚间盘账习文。多数孩子到十八岁就长成了英武过人的豪杰,文武粗通,优秀的就开始独立经商了。 一般情况下,继续跟随师父,到二十岁出师。十九、二十岁这两年,师父除了管吃管喝,开始出工资。 出师之后,还想跟着师父,那就做大了,甚至开起分号,一个弟子负责一个分号。徒弟们愿意单干的,当然满足他的意愿。 全保昌自从纳杨飘雪为妾,除了贩卖苎麻,当然是要处理两件事情,第一就是让韩阴宗阻止韩姻妃,继续对檀石村想歪点子。第二件事情是跟大哥孙敬酒一起,帮助老幺李岱松,查到那个长沙八仙的幕后闻之丑。 当然,贩卖苎麻与这两件事情完全可以同时进行。三个月之后,韩姻妃给哥哥的信,辗转多处,送到了楚国的武平军节度使府。韩阴宗拿着妹妹的信,来到龙阳县萧园,叫二哥看信。 看韩姻妃信中,说是谨遵哥哥教诲,不敢再乱来,要为子孙做打算。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算是有了着落。 但是,这件事情在杨飘雪看来,韩姻妃绝不会那么简单收手。她以女人的直觉,女人一旦陷入这样的漩涡,没有一个人可以毅然决然收手,只会越陷越深,甚至于不惜一切手段。 她给哥哥来信,只不过虚与委蛇。兄妹相隔这么远,还分属两国,将哥哥稳住,就万事大吉了。劝全保昌亲自回檀石村看看,要不就派龙阳五绝的姐妹们去看看。此时,杨飘雪已经怀有身孕,要不然她完全可以过去。 全保昌想了好久,最后决定,就带上龙斗虎温莫素前往萧县走一趟,让全后逵也一起跟去。此时,虞神逵已经改为全后逵,虞神逍也改为了全后逍。 纳妾、建府,一来二去,过了一年,到了第二年的重阳节。全保昌带着养子全后逵、三妹龙斗虎温莫素,一路往萧县而来。 到了萧县丁唐山下,为了防备韩姻妃的人盯梢,全保昌装扮成算卦先生,与温莫素假扮夫妻,全后逵假扮伴童。 算卦就以《鬼谷命术》一百签,装一个竹筒,这是大哥孙敬酒在金牛山元信宫给他准备好的。谁想算卦,抱着竹筒摇几下,跳出一根竹签,上面写着卦名、吉凶、命运。有点墨水的都能看懂,咱给他解释一下就完事。 到了檀石村,找到最忠于萧侯府的阴胄元,此人天祖乃隆虑县阴差,与海产贩神苌度之父昆布侠苌岭、阳错、王舵都是北来道人的弟子。全保昌曾祖、玄冠侠全登,早年间跟阴差、阳错都很熟悉。 萧侯全城到萧县龙湫建府之际,就请来阴差的孙子阴抵壬当管家。后来,阴抵壬这一支阴家世代都在萧侯府做事,直到阴胄元仍然是萧侯府的护院。 阴胄元秘密将白云烟叫来,全保昌听了家里的变故,心中有数。不用刻意分析,就知道故事是怎么进展的。 以摩天神将伊耆槊、链锤火狼管英戗出面,必然是管英戗引走全后惨,继而伊耆槊以其神勇,征服了白云烟以及二儿媳王珍。至于白云烟说王珍死了,到底是真是假,不能确定。这套连环计,必然出自诸葛纯之手。 此时此刻,全保昌从白云烟的说话、表情、眼神,感觉到了她的后悔以及内心深处埋藏的东西。不管怎么说,白云烟还在撑着这个家,还算对自己没有彻底放弃。 全保昌给了白云烟五十两纹银,就此告别。白云烟嚎哭震天,强留不住。全保昌当即带领全后逵、温莫素,一路直奔观城县,找李念黎。其四弟李念剡在家,说是二哥一直没有消息。 全保昌原本是要向李念黎托付家室,见不到李念黎,这可怎么办呢? 第419章 刺死伊耆槊 还能怎么办,李念黎不在家,将家室托付给李念剡,也毫无问题。 全保昌当即将萧侯府发生了什么,一一向李念剡讲了一遍。他给李念剡跪下,委托李念剡务必暗中照管全冷。其他孩子都大一点,叫他在合适的时候,将孩子们带出来闯荡。 李念剡比全保昌小十余岁,被全保昌这一跪,当即震得五内翻滚,含泪答应下来。全保昌将随身所带的五根金条全都给了李念剡,叫他应急用。 李念剡死活不要,在温莫素的解劝下,勉强收下了一根金条。 自此而后,全保昌再也没有踏进过檀石村。李念剡将此事给三哥李念坛也说了,得到了李念坛的支持,兄弟二人每年交替去檀石村一两次。 在全冷长到了七岁的时候,全哭炊、全哭疯长大,全后惨带着儿子和侄子闯荡江湖,一去杳无信讯。 李念坛、李念剡只好定居在檀石村,买了一处旧宅,远远看着白云烟和全哭玄。全冷长到八岁之际,白云烟病故,李念坛、李念剡兄弟将其埋葬。 八岁的全哭玄一个人生活,靠着采药卖药度日,自己养鸡鸭猪,自己将攒下的钱拜师学艺。文学、武学师父都免除了学费和杂役,悉心教她。 因李念坛、李念剡兄弟住在檀石村,血洗伯郑丁寡就在丁唐山建起元圣宫,开始收徒。 期间陆续收下了五名弟子,分别是大师兄玄都刀仙凤形,二师兄玄都枪仙汤岩,三师姐玄都剑仙全冷,四师弟玄都戟仙冉起,五师弟玄都斧仙范病非。四个男孩陪着全冷一起练功,五人感情至深,宛如亲兄妹。 全冷十四岁成长为文武全才,刚刚长成人的全冷,仿照两位哥哥的字哭炊、哭疯,给自己取字哭玄,开始下南唐卖金箔产品,到二十岁就成为南唐知名的“金箔使者”。他的闯荡,大多数情况下都有凤形、汤岩保护。 二十岁时,凤形、汤岩争美,大打出手,脱离了全哭玄。她又遭遇一场病,被林纵雕救下,隐姓埋名为仰笑白,继而成为常勾魂的八媵之一。 仰笑白的整个生长历程,恰恰是全保昌一家的变故史。婆婆白云烟所说的,爷爷早已经病故,她娘在仰笑白三个月时病亡,她在八个月大的时候父亲死了。就是这么回事。 她幼年的成长,特别是从她八岁起,直至二十三岁,才跟哥哥、伯父、爷爷团聚。这十六年间,一直都有李念坛、李念剡兄弟暗中保护。至于凤形和汤岩争美,老辈子没有插手。 全哭玄变成仰笑白这三年,凤形凤子楚一直守着萧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单等着全哭玄回来的那天。 故而,李念剡对全保昌说:“你们祖孙认下,老夫就可以解脱了。十六年来,累得我够呛。” 后唐朝廷的租庸使孔谦,因征缴之凶,被后唐明宗李嗣源怒斩,并废除这一官职名称。后代帝王不齿孔谦,再不见这一官职名称。 至于韩姻妃、诸葛纯两口子,成为租庸使孔谦的爪牙,被后唐庄宗李存勖十分器重。两年间,诸葛纯被封为共城侯,韩姻妃被封为汲郡夫人,共城县乃河北道卫州下辖,卫州别称为汲郡。 共城侯府,拥有岳通、伊耆槊、赵从戬、管英戗等勾销四狼及诸多护卫大将,还雇请了一些武林高手护院,戒备森严。 因而,全保昌祖孙三代,在做生意之余,纠合了所有受害富商的子弟,采取轮流跟踪,互相配合的办法,长期吊线。 到了后唐明宗李嗣源登基,于开成元年(926年),其皇兄胡搞的租庸使被废除,孔谦被斩首。其侄子孔深被判流刑。解散了天下所有租庸使机构。 韩姻妃因诸葛纯之谋,在孔谦被斩之前八个月,调出租庸使属下,继而摇身一变,成为户部郎中。调动办完,随即请辞,回家看孩子。 故而,李嗣源处理孔谦问题的时候,诸葛纯将主审官买翻,巧妙躲过了劫难。后唐灭亡后,他这个共城侯不被后晋承认,自动作废。但是,所累积的金珠宝贝不计其数,诸葛家依然富得流油,没人敢惹。 一直到了后周世宗登基,打击贪污恶徒。这两口子深恐过去的仇人找事,先是跑到长安秘密豪宅住了两年,最后秘密潜回萧县老家,回到龙岗镇。 这其中,伊耆槊因为想念儿女,秘密潜回檀石村,看望羊舌剑霜。原本的一子两女都已经成人,儿子伊耆盖娶了亲,孩子都两个了。两个女儿嫁了人。居然发现还有一个小儿子,比小女小一岁。 一经审问,伊耆槊大为光火,大骂羊舌剑霜不是东西。羊舌剑霜二话不说,从墙上抽出一柄玄冰剑,直接刺向伊耆槊。伊耆槊冷不防她会这样,被刺入胸膛。 羊舌剑霜历数其罪状,一是撇下孤儿寡母二十年不管不问,二是不念旧情祸害萧侯府,三是助纣为虐帮助诸葛纯、韩姻妃祸害天下,四是自己亲娘病故既不出殡也不拜坟,五是儿女婚嫁看都不看。 羊舌剑霜说一条刺一剑,看他还有最后一口气,怒骂道:“像你这样空长着九尺大汉,下地府见到老母,不知道会编造个什么理由拜见?” 伊耆槊无言以对,一命呜呼。羊舌剑霜带着小儿子伊耆庙,将其尸身收殓,叫来大儿子及两个女儿,请人打了棺材,按病逝将其埋葬。 之后,羊舌剑霜带着自己跟全后怕所生的伊耆庙,将伊耆庙的妻子和儿子,托付给阴胄元。外出寻找全后怕,顺带要找出诸葛纯和韩姻妃的下落。 王珍与伊耆槊及诸葛纯合伙,将银锭全部挖走,隐居在徐州闹市,早就另嫁了人家。于二十一年后,被伏魔天官全后怕在徐州恰恰撞见,将案子审了个清清楚楚,叫她画押,一剑削掉了她的人头。 王珍和伊耆槊的死讯,先后传入诸葛纯和韩姻妃的耳朵里,当然也传到了岳通、赵从戬、管英戗的耳朵里。 岳通趁着到龙岗镇卖酒,只身逃脱,兵器马匹全都没带,只有随身一柄长剑。钱财也没带,到龙岗山深处一家道观,当起了典造,干起了火头军。 赵从戬、管英戗乃是软锤芪神丁通的弟子,二人也趁着出门溜达,再也不回诸葛家里。一路飞奔汝州龙兴县,将二十二年来的经历,一五一十给丁通讲了一遍,求师父给条生路。 丁通哈哈大笑:“看起来,筹算大圣和勾销元君的寿命到了。不出三年,必然被灭魂天煞、伏魔天官枭首。人人都希望自己满腹才华,而一旦缺德,要他的狗命是迟早的。” 赵从戬、管英戗听师父这么说,对于自己曾经为虎作伥,全都忐忑不安,冷汗直流。赵从戬问道:“师父,我和英戗该怎么做,才不会引来灭魂天煞和伏魔天官的追杀呢?” 软锤芪神丁彦畅淡然一笑,说道:“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将诸葛纯、管英戗送入坟墓的帮手。只要能够立功赎罪,我看灭魂天煞可以饶恕。真正犯浑的只有伊耆槊一人,他不该接受筹算大圣的指令,叫萧侯府遭殃。” 丁通托人介绍,让赵从戬和管英戗重新娶了妻室,彻底放弃了跟随诸葛纯和韩姻妃的年月所娶妻室。两兄弟在龙岗镇的妻室,全是韩姻妃寻找的帮凶,包括岳通、伊耆槊的两个老婆,曾经号称“筹算四妖”。 诸葛纯设计,将筹算四妖与勾销四狼变为两两夫妻,当然也生有孩子。但是,全是他们夫妻手里的工具罢了。 赵从戬、管英戗兄弟在龙兴县安顿下来,直到两家夫人都有了身孕,两兄弟携手外出,带了两马车红芪,一路贩卖,一路寻找灭魂天煞父子及孙辈的踪迹。要将诸葛纯夫妇的勾当和盘托出,求得宽恕。 找来找去,用了大半年光景,卖红芪的钱也用光了,过年都没回家,什么也没找到。 这时候,就到了周世宗显德四年(957年),也就是仰笑白结义勾魂十一侠的这年,也是南唐名将刘仁瞻率领寿州兵将,投降周世宗的年头。 赵从戬、管英戗没有收获,只好回到龙兴县。到了师父丁通家,正要进堂屋门,居然听见了飞云白狐奚轻的声音。他们没有直接进门,待在外面停了一阵,堂屋还有啖鬼天官全后惨和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就对了,应该是全后惨发现了奚轻的蛛丝马迹。两兄弟简单商议,将奚轻的事情给他们捅漏了,也算立功。于是他们进门,师父丁通将双方介绍一番。 全后惨所带的女人是太叔葭,此时的太叔葭已经三十三岁,嫁给了比她大五岁的全后逵,生下了两子两女。长子生于冬月,起名全哭冬,也已经十二岁了。 太叔葭出落得美貌绝伦,其贩略和武学因得到全保昌的亲传,又因常年坚持贩卖苎麻,闯出个大号:“苎麻魔女”。为什么会得一个这样的大号? 太叔葭所到之处,生意极其顺利。但有一条不好,就是乱世中的劫匪毛贼和地痞无赖总是垂涎其美色。 这些人在太叔葭所过之处,或者明抢,或者设计陷害,或者假惺惺讨好,目的无非是拥有她。 但是,这个苎麻仙姑却不是那么好玩的。明抢的,会被她打得屁滚尿流。设计陷害的,没有一桩能逃过她的法眼,往往将计就计,将他们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假惺惺讨好的,往往叫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总之,只要打他的歪主意,必然会叫苦不迭。因而,苎麻魔女这个大号响震楚国内外。 然而,太叔白这个爱妾飞云白狐奚轻,想当年那么狡猾。苎麻魔女太叔葭又是她亲女儿。啖鬼天官全后惨是怎么将她擒获的呢? 第420章 白狐临畅园 奚轻在太叔白葬礼结束后,以回娘家侍奉多病的老母为名,溜之大吉。 回到长安,在买下的宅子里享乐了两年多,一盘算,这样下去,迟早是个坐吃山空。一个女人,年纪还不算大,总不能就这么等着慢慢老去吧? 奚轻想起当初,与之合谋毁掉亲夫太叔白的伊耆槊,对这个人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得找到伊耆槊,得跟老娘有个说法。 他如果跟老娘一起生活,啥也不说了,饶恕一切。如果纯粹为了算计太叔白,拒绝跟自己生活,那倒要他的好看。 她带着一名护院,二人骑马飞奔,一路到了洛阳租庸使府。 打探到伊耆槊的消息,说是跟共城侯诸葛纯及汲郡夫人韩姻妃,在共城县生活。于是奚轻又找到共城县,见到伊耆槊,虽然还没成婚,但是身边已经有了女人。 伊耆槊情知奚轻要找自己算账,无论奚轻说什么,全都答应。奚轻感动莫名,与伊耆槊再入鸳鸯帐,玩起御鲸游戏。一连数日,伊耆槊将之拴牢。 继而花钱找到了一位八尺五寸巨人,此人叫公崭,二十二岁,让他陪定奚轻。这厮虽没有伊耆槊那么绝顶身长,但也是超人之类。力大拳猛,善使三尖两刃刀,重达七十二斤。大号“天赋雷兽”。 公崭的高祖是曾任武宁军节度使的濮国公公猛,曾祖乃晚唐“范门三煞”之一、灵昌侯公趟阵,五大虎师之一、金檀骠将范职是他高师祖。叔父就是斩魂天煞公灿公炫通。 其高祖公猛被武宁军银刀都胡幼焕,发动军乱而赶出,被天子夺爵,颜面丢尽。故而公猛发狠,将八岁的儿子公趟阵拜在五大虎师门下,六年后出师,才十四岁的公趟阵就长成七尺身长,膂力过人,成为义成十八虎之一。 公趟阵经范职举荐,仍然投入武宁军,接替公猛的节度使卢攻殚,将之用作贴身护卫。 四年后,十八岁的公趟阵身长达八尺之巨,卢攻殚喜欢莫名,入朝为官也随身带上。公趟阵进入朝廷的神策军,二十年之后的宣宗大中五年(851年),外放齐州刺史。公趟阵时年三十七岁,在齐州担任刺史五年。 第二年,因在京中时与翰林学士毕椷交好,而被毕椷奏请宣宗,抽调公趟阵,协同前往招喻党项。 当时,党项又骚扰边防,宣宗与毕椷论兵,毕椷条陈甚妙,宣宗大喜。六月,诏令毕椷为邠宁节度使、河西供军安抚等使,解决党项骚扰问题。 公趟阵带齐州兵两千,随毕椷到长城内外。毕椷与公趟阵相商,拿出了办法,边防以兵多积粮为上策。遂召募士卒,开置屯田,使得每年收粮三十万石,省度支钱数百万缗。 经公趟阵数次与党项各部首领较量,骄横的打服,仗义的结义。到十月,党项各部纷纷投降邠宁节度使。毕椷上奏天子,经过招喻,党项皆降。并将公趟阵功勋表奏天子。 公趟阵因功被册为灵昌侯,仍回齐州任刺史。封地灵昌县在义成军的滑州。公猛因而得以抬头做人,兴高采烈帮助儿子到灵昌县建立侯府。从此,公氏落籍滑州灵昌县。 飞云白狐奚轻与天赋雷兽公崭交往起来,数度跳河,两情相悦。这时候,奚轻三十五岁,比公崭大十三岁。经共城侯诸葛纯说动公崭,公崭与奚轻正式结为夫妻。 奚轻带着公崭欢欢喜喜回到长安,婚后连续三年,奚轻给公崭生下一子一女。公崭浑身武艺,总得要施展,在天成五年(930年)投人河东军。 转战十年,公崭成长为后晋高祖石敬瑭朝廷的慈州刺史、丰阳侯。奚轻被封为上洛郡夫人。封地丰阳县乃商州下辖,上洛郡乃商州别称。自此,举家从长安迁居商州,并落籍丰阳县。奚轻在长安所买的府邸,予以转卖。 这十年间,奚轻因产后风不能生育,又给公崭物色了三名侍妾,生下庶子三名,庶女七名。奚轻管教十二个孩子,忙得不亦乐乎。 与公崭的生活越是恩爱美满,越是良心发现。每每想起前夫太叔白和两个女儿太叔瓦、太叔葭,总是心惊肉跳。惭愧之心终究无法摆脱,往往莫名其妙落泪。 当他们迁居商州的时候,太叔瓦在吹魂天煞宋蔽云身边,已经二十六岁,早已嫁人,她也有两子一女了。太叔葭在灭魂天煞全保昌身边,已经二十三岁,成长为苎麻魔女。 二姐宋蔽云家,也因为韩姻妃之祸而倾家荡产。此时,早已寻到了三弟全保昌这里,包括太叔瓦全家也生活在朗州龙阳县。在全保昌、杨飘雪支助下,宋蔽云、太叔瓦师徒选择了贩卖龙阳县特产玉臂藕。 两个女儿都在找娘,而全后惨带着儿子、侄子也在找爹,故而在龙阳县萧园相聚。太叔葭跟全后逵、全后惨前后这么多年寻找,一开始没什么线索,直到后来羊舌剑霜与伊耆庙的到来,才知道了奚轻改嫁。 在羊舌剑霜到萧园不久,伏魔天官全后怕也找到了这里。全氏一族除了全哭玄,全部齐聚龙阳萧园。这次,由啖鬼天官全后惨、苎麻魔女太叔葭两人联袂出动,寻找丰阳侯公崭的府邸,总算是见到了奚轻。 奚轻看到太叔葭的时候,自然是嚎啕大哭了,宝贝女儿这么大了,那种揪心的牵挂顿时落地。 太叔白的骨血,这个伦理重重敲击着奚轻的心房,不等全后惨、太叔葭问话,先将韩姻妃、伊耆槊如何玩弄花招,自己陷落,太叔白气死,等等情节,讲了一遍。太叔白本来就因为解玉受了内伤,哪经得起这样的大气? 但是,终归没敢对小辈说起,韩姻妃和自己轮流与太叔白砍柴,采取登山骤停之法害人。这个要到万不得已才能跟京兆九煞他们说。 太叔白被征重税,当时在场的还有链锤雪豹赵从戬、链锤火狼管英戗,为了让女儿和全后惨明白自己的诚心忏悔,就建议找到龙兴县软锤芪神丁通,他作为师父,总该知道赵从戬、管英戗的下落。 就这么,全后惨、太叔葭陪着奚轻,到了丁通府上。 赵从戬、管英戗也将他们为何脱离韩姻妃、诸葛纯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这次出门,正是要追寻灭魂天煞及啖鬼天官、伏魔天官兄弟,说明这一切,求得宽恕。 转了大半年,贩卖红芪的钱花得精光,没有发现踪影,只好打道回府。 啖鬼天官全后惨听了赵从戬、管英戗所说,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看在软锤芪神丁通面子上,也就不再发作。 全后惨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所有人的曲折遭遇,都因韩姻妃而起。现在,只要捉住诸葛纯和韩姻妃,其他所有人的冤屈都能洗刷干净。因此,我们当携起手来,除掉这两个老狐狸。” 苎麻魔女太叔葭站起身形,振声而谈:“这两个老狐狸,虽然武功不高,但都是筹算高手。特别是筹算大圣诸葛纯,凭借筹算本事,博得共城侯之封,绝对不是凡人。我们的行踪,只要稍微被他们发现,就会被他算出,所以,要想出个绝招,才能接近他们。”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太叔葭的这几句话,的确是很实际的问题。人家能算出你的行踪,你想抓,那不是一点点可能性都没有吗? 软锤芪神丁通丁彦畅看大家说了这么透彻,劝道:“今儿是二月初十,转眼就成了显德四年,当年的小孩都成了大人,当年的雪豹、火狼都四十四岁了。抓诸葛夫妇的事情,肯定会有办法,不要着急。二十三年都能追踪,哪里还差最后一步?今儿大排宴筵,可劲整几杯。” 他说的显德四年(957年),是周世宗柴荣坐着天下。 众人齐声叫好,就在这丁府大闹起来。由于龙兴侯还是晚唐故事,大唐灭亡之后,又经历了五个朝代,故而龙兴侯早已失去意义。丁通于七年前,取其丁彦畅的畅字,将这处龙兴侯府改名“畅园”。 自此而后,北国畅园、南国萧园,成为后周、宋初中部、西部巨商的集合点。到这两处,打听江湖纷扰之事,必有收获。 说起赵从戬的大号链锤雪豹,管英戗的大号链锤火狼,从这名号可以窥见端倪,软锤芪神丁彦畅的弟子中,必然还有豹、狼之外的弟子。经过啖鬼天官全后惨的了解,还真是这样。 大弟子链锤腾龙郝挝,二弟子链锤貔虎宁拼,三弟子才是链锤雪豹赵从戬,四弟子就是链锤火狼管英戗,五弟子是链锤黄犬宋穿掸,六弟子链锤天鼠李盾举。 这六个是丁通第一批弟子,郝挝今年四十七岁,李盾举今年四十三岁。号称“链锤六健”。 飞云白狐奚轻在汝州龙兴县畅园呆了几天,现年五十六岁的她,风韵犹存。加之武艺在身,每天卯时练武不缀,身腰依旧凸凹有致,令人垂涎。 软锤芪神丁通时年六十五岁,然而英雄不减当年。其妻已亡十年,所纳妾年龄太小,共同语言不多。 奚轻与丁通阅历相当,相谈甚欢。趁着子夜人静,二人捡芝麻、剥花生、磨豆腐,热情高涨。从此结下不解之缘,互相之间,逍遥快活。 此后,飞云白狐奚轻将商州丰阳侯府的孩子,凡是未成年的,都送到汝州龙兴县来,拜在链锤六健门下。这样,就有了来回走动的借口。加之她比公崭大了十三岁,有年轻侍妾在府中,公崭对她只是尊重,极少再碰她。 这样一来,恰好让她与丁通不时欢愉。有时候,能在畅园一呆半月之久。 前文书已经说了,全哭玄回到萧县檀石村,与哥哥、伯父、爷爷相认之后,父亲伏魔天官一人抓住了诸葛纯、韩姻妃夫妇,作为父女相认的见面礼。 以诸葛纯、韩姻妃的奇谋,伏魔天官全后怕又是怎么抓到他们的呢? 这边,啖鬼天官全后惨、苎麻魔女太叔葭一起出动,在与全哭玄相认之时,太叔葭去了哪里? 朗州龙阳县萧园之中,爷爷灭魂天煞全保昌另有家室。水流莲杨飘雪在那边掌舵,全哭玄能跟萧园的人融洽相处吗? 第421章 比剑拦御驾 南唐,龙阳县萧园。 啖鬼天官全后惨、苎麻魔女太叔葭已经从龙兴县畅园返回。 这时候,是周世宗显德四年,时值二月末。到处春意盎然,商家的大批贩卖活动即将开启。按照灭魂天煞全保昌的安排,这次的苎麻生意,年前就定下了很多货,要卖往南唐首都江宁府。 吹魂天煞宋蔽云及太叔瓦师徒也要贩卖玉臂藕,一起行动,互相照应。 这时候的楚国已经灭亡六年了,马殷死后,其子马希声、马希范、马希广、马希萼、马希崇五兄弟,互相争夺王位,史称“五马争槽”。争来争去,人心尽失,核心大将也在这场自相残杀的斗争中枉死很多,国力大耗。 南唐乘机派大将边镐攻下长沙,楚国灭亡。 自后梁开平元年,马殷受梁太祖朱温册封楚王开始,割据到后周太祖广顺元年(951年),楚国灭亡,马楚共存世四十四年。楚国版图并入南唐。 这时候,全保昌、宋蔽云等商界豪侠,在萧园闻听周天子柴荣要再次御驾亲征寿州,也想着到江宁府看看南唐朝廷情形,如可助力,则直接潜入寿州,帮助刘仁瞻。 如果南唐没有帮助的价值,卖完货直接拐到丁唐山元圣宫,看看郑丁寡在不在。 这趟贩卖,在南唐首都江宁府所见所闻,使得全保昌这个北国迁居南国的巨商,对于南唐朝廷中文官当权,武将难以发挥决策作用,非常失望。带领门人子弟全部走掉。 但是,在江宁府逗留期间,得到了一条奇怪的消息,说是太平县公常勾魂门下,一帮年轻人结义了勾魂十一侠,其中八姐桂中雪、老幺仰笑白居然是常勾魂的妾媵。 除了这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消息,勾魂十一侠中,居然还有北国饮血寒煞潘美、薯粉龙锤陶三春。众人对于金箔使者仰笑白这个名字,十分好奇,反复琢磨,不得要领,不能猜出是谁的门人弟子。 向萧县进发途中,还没能见到谯侯、血洗伯郑丁寡,又听说刘仁瞻居然被仰笑白带了潘美、陶三春成功劝降。 这个仰笑白当即被柴荣封为吕香伯,还传出了赵匡胤、郑子明、高怀德兄弟倾慕仰笑白的小道消息。仰笑白一时间名震江湖。封了爵位,还婉言谢绝了天子挽留,要去寻找父祖。这个仰笑白的父祖是谁? 他们这次贩卖苎麻过程中,除了挣钱,就是摸到了这些消息。到了丁唐山元圣宫,见到谯侯郑丁寡,灭魂天煞全保昌与之相谈竟日,好不快活。 此时,距离灭绝渤海都,大反澶州,已经过去整整十年。谯侯郑丁寡成为七十四岁老道,道号叧血(guǎ xuè)。 全保昌这边,距离其萧侯府在后唐被征重税,到楚国结义元信五佐,则过去了三十三年,他已经八十三岁。 当然啦,十年前大杀辽国,全保昌受到李念黎、李念坛、李念剡、唐莫急相邀,率领吹魂天煞宋蔽云、水流莲杨飘雪、啖鬼天官全后惨、伏魔天官全后怕、苎麻魔女太叔葭等,参与白凶悍、唐莫急领首的相州大截杀。 灭魂天煞全保昌等楚国六侠,斩杀辽太宗帐前知名上将三十七名,楚国六侠的威名一时间震动海内外。 全保昌、郑丁寡在丁唐山元圣宫相谈之中,血洗伯郑丁寡说了许多征战杀伐故事。谈起诸葛纯、韩姻妃,只记得郑丁寡有这么一句:“天下之势,瞬息万变,既然我等兄弟不死,为何不能继续静观五年,届时必有来头。” 灭魂天煞全保昌哈哈大笑:“二十三年都过去了,哪里还差五年光景?贤弟所说,无非朝代更迭。届时依旧出现个浪比坐天子,来你个头啊?” 血洗伯郑丁寡则异常坚决,一时愤怒,甩手将所佩飞寒剑,直接来削全保昌。灭魂天煞全保昌冷不防他要动手,发髻被他削掉。 郑丁寡不依不饶,怒道:“你我生死兄弟,愚弟绝不隐瞒,我用奇门遁甲推演,此后的九百六十年间,贩夫一族成为末流。在此期间,千万记准,哪个小儿胆敢冒犯你我,血洗!血洗!血洗!我等无门无派,但自古巨商出一门。牢记!” 全保昌被他削掉发髻,实在始料未及,当即愤怒:“郑丁寡,你扯人家的几把蛋!你愤怒,怒死你!哪里轮到跟老子发怒?杀死你个傻逼!” 当即抽出玄冰剑,怒刺郑丁寡。此剑乃玄冰贩王白云游,得自朝歌宋尹剑徒孙玄冰之手,由白云游及其弟子左同、右异卖往南国各地。 血洗伯郑丁寡始料不及,这个恶魔惹急了是这副模样,疾速躲避。还是被全保昌一剑削掉了他这个元圣宫的至宝——土相大帅陈哲坐像。 血洗伯郑丁寡当即恼羞成怒,将飞寒剑来劈全保昌。两兄弟悍斗起来,那才叫天地动容、鬼神皆惊,直斗到六千四百合,历经十六天酣战。 两兄弟悍斗之际,于路横栏班师回朝的柴荣仪仗。赵匡胤一看两个商贩打斗,竟敢横栏大周军队班师,顿时大怒,举起七十六斤玄英蟠龙棍,冲入二人战阵,务要灭掉二人。 全保昌对郑丁寡大喝一声:“贤弟,赵匡胤一代英豪,不至于死。” 郑丁寡跳开,也大喝一声:“此等匹夫,不消老夫动手,让给仁兄。” 血洗伯郑丁寡刚说完,灭魂天煞全保昌将玄冰剑削下,赵匡胤的玄英蟠龙棍被削掉端顶三尺。赵匡胤大惊失色,高呼:“三弟快上,搞死他!” 郑子明如雷大呼:“狗贼休走,看郑恩要尔的狗命!” 话到马到,郑子明举起八十二斤赤金班龙槊,直接砸向全保昌。血洗伯哈哈大笑:“保昌大哥,你叫郑恩回家先跪搓衣板,再来论剑。” 全保昌听兄弟这么一说,十六天的酣战顿时泄气:“早有这句软话,愚兄也不会枉费这么多天的神力。” 刚说完这句话,郑恩的赤金班龙槊早到了全保昌面门。吓得全保昌大喝一声:“清油班龙,元贩大帝叫你。” 郑恩一听,什么情况?元贩大帝?在哪里? 吓得他手上松软,早被全保昌轻巧拿走了他的赤金班龙槊。后面吓得柴荣魂不附体:“三弟走开,看某家拿他。” 全保昌、郑恩一愣怔,柴荣早到了跟前,“呼呼”两声,全保昌的玄冰剑、郑恩的赤金班龙槊都成了他的烧火棍。赵匡胤幸灾乐祸,带领后周将士震天动地高呼:“万岁神武,万岁神武,万岁神武!” “娘卖批,咱兄弟服不服?”血洗伯过来,跳下战马。 后面吹魂天煞宋蔽云也飞马而来:“三弟,还不下拜周天子?” 她跟了两兄弟整整十六天,深恐有什么闪失。这会赶到,看清了发生的一切。一开始,对于三弟全保昌的举动大惊失色,继而看到天子柴荣如此厉害,赶紧过来,只是一句话就足以解围。 灭魂天煞全保昌二话不说,紧拽吹魂天煞宋蔽云、血洗伯郑丁寡,相携对天子跪正:“小老儿灭魂天煞全保昌,这位是吹魂天煞宋蔽云,这位血洗伯、谯侯郑丁寡,我兄弟因家务事比剑,现今战至十六日,共计六千四百合。恰到这里冲撞了陛下,但请责罚!” 赵匡胤、郑恩愤怒至极,皆高声呼喝:“杀无赦!” 柴荣一听,哈哈大笑:“灭魂天煞、吹魂天煞、血洗伯,三位老前辈及京兆九煞、血洗群侠,中国引以为豪。十年前,你们带领区区五十人,可敌千军万马,世所罕见,兵法绝伦。买准少年之际就崇敬不已,今番相识,三生之幸。元朗、子明、仲询、怀德,来来来,都来拜见三位前辈。” 赵匡胤、郑恩、潘美、高怀德四兄弟被天子点名,一时间醒悟,这三位七八十岁老侠客,都是世外高人,于我班师大军没有一点关系。纷纷过来施礼,齐声高叫:“晚辈无礼,耽误你们论剑,失礼之处,多多海涵。” 血洗伯郑丁寡怒目而视,冷冰冰喝道:“尔等自去,休要做这些孔孟之道。保昌兄,拿来你的玄冰剑,你我兄弟还要再看全哭玄。” 全保昌来到柴荣跟前,唯唯诺诺,双膝跪下:“今日我兄弟为义理而论剑,不干他人事理。还请万岁恕罪,归还小老儿的玄冰剑。还要去找孙女全哭玄。” 柴荣将玄冰剑双手奉还,大笑道:“前辈之孙仰笑白为我大周立下汗马功劳,朕在御营已经封其为吕香伯。想不到今日幸会前辈,不愧是巨商灭魂天煞。前辈威名,光耀华夏。十年前大战相州,率楚国六侠而杀辽国三十七员上将,天下尽知。柴买准正是为了贩夫坐天下,还望前辈指点一二。” 全保昌深深以为柴荣十分赤诚,的确是盐商黄巢、玉商朱温以来的第三个贩夫天子,再看其他大将,除了赵匡胤、郑子明一脸敬意,周边多数大将对于柴荣所说,并没有热情脸色。 全保昌全明白了,人只要当官,必然忘本。只是柴荣、赵匡胤、郑子明三兄弟不会忘本,贩界危矣! 全保昌接过佩剑:“灭魂天煞谢主隆恩,小老儿与二姐吹魂天煞、血洗伯贤弟,都是普通贩夫,难登大雅之堂。此去江湖之远,当永远铭记陛下盛德。但有召唤,疾驰而至。” 全保昌垂泪起身,柴荣也十分不忍,眼含热泪,情知难以挽留,哽咽道:“我贩夫平德,世间何日可用啊?” 全保昌、郑丁寡都爽朗大笑,一起高叫:“千年之后了。” 郑子明忽然醒悟,慌忙跪地,哭道:“爷爷,带走我吧。” 郑丁寡是他叔祖么,忍不住回头,看看孙子,也眼含热泪:“子明,切记小老儿的话,万不可酒后上朝。” 薯粉龙锤陶三春不忍三位前辈走掉,就这么一飘而别,飞马赶上。 还不错,她与三老并马而行,说了好久。一路赶到一处邮驿大道边的镇子,吃酒谈话,将许多她知道的东西都向二老禀明。 全保昌这才知道了,天子柴荣刚才所说,仰笑白居然是自己的孙女,哪还等什么? 血洗伯郑丁寡牵着灭魂天煞全保昌、吹魂天煞宋蔽云,告别陶三春,直奔丁唐山元圣宫。聚齐这次贩卖苎麻的全氏豪杰,直奔檀石村,赶紧相会仰笑白。 于路,郑丁寡以奇门遁甲推算,筹算大圣诸葛纯、勾销元君韩姻妃就躲在龙岗镇的老家。相会仰笑白之后,一起去捉拿。 哪知道,伏魔天官全后怕单人独骑冲去,将他们夫妇绑来。按啖鬼天官全后惨的说法,要杀掉诸葛纯、韩姻妃,以其鲜血祭奠枉死的母亲白云烟。 等他们说完二十三年来许多家史,全后惨再去柴房看这对夫妻,顿时大喊大叫:“爹,爹,不好,韩姻妃吓死,诸葛纯失踪。” 全后怕将他们夫妇扔进柴房之前,专门绑的很结实,还将凤子楚养的狗,拴在了柴房门口,诸葛纯是怎么跑掉的? 大家纷纷来到柴房,门口的狗已经死了,怎么死的?一声叫唤都没有,贼人是怎么做到的? 水流莲杨飘雪蹲下身去,仔细察看,地上有稍许油脂,她以为:“这狗是被包裹了割喉散的肉块毒死的。” 灭魂天煞全保昌大惊失色:“割喉散?说不定韩姻妃也是这么死的。谁投的毒?该不会是九妹吧?” 杨飘雪瞪他一眼:“九妹是咱自己人,来到这里怎么会不见面?” 他们夫妇所说的九妹这么厉害,其手段简直叫人毛骨悚然,到底是谁呀? 第422章 莪皇中楝毒 他们说的九妹,指的是京兆九煞的小妹尉迟同,字莫非,大号窒魂天煞。 尉迟莫非的拿手戏就是,凡与敌人对战,随手掏出一块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肉块塞入你口里。敌人一愣神,早已咽下,不超过十个数的时间就断气了。而且敌人悄无声息,一声不吭,死尸栽倒。 肉里面包夹的剧毒,就是割喉散。只要肉块挨到喉咙,毒性迅速发作,当即叫你失声,继而默默死掉。他的“窒魂天煞”大号就是这么来的。 伏魔天官全后怕以为:“九姑一生出手不超过五次,而且从来不在背后下毒。她如果要得到诸葛纯,必然会露面,明着跟我们要人。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九姑干的。” 全后惨的娘子、斩妖天官李飞扬说道:“儿媳以为,必然是诸葛纯这些年,培养的门人弟子,窃取了九姑的割喉散,前来解救他。” 吹魂天煞宋蔽云叹道:“九妹的门规极严,她的门人弟子不该干这件事。后怕、飞扬都说的对。但是诸葛纯善于筹算,人间奇才,难保不会收买到一两个莫非的门人。” 她提到筹算,一时惊醒了血洗伯郑丁寡,急忙以奇门遁甲推演,微微颔首:“莫非的四大弟子、十六徒孙、六十四徒曾孙,少一个徒曾孙,不知姓甚名谁?诸葛纯身边只有一个女的,两人躲在龙岗山一处绝壁深洞之内。” 水流莲杨飘雪笑道:“郑大哥果然神算。你这血洗伯何时学到了奇门遁甲?谁人所授?” 郑丁寡说道:“愚兄学得此道,拜玄冰贩王所赐。我教白云游血洗飞寒刀,白云游教我奇门遁甲。互换。” 众人大惊,啖鬼天官全后惨、斩妖天官李飞扬、伏魔天官全后怕三人异口同声:“大舅?他现在在哪里?我们这么多年没有见面,真想他老人家。” 郑丁寡一看大家这么吃惊,也为白云游的散漫感到震惊,这才是真的修道之人,对俗世了无牵挂。 又说起诸葛纯,灭魂天煞全保昌以为:“韩姻妃既然已死,李存勖的租庸使制度早已无影无踪,诸葛纯在这上头也就没多大作用了。以诸葛纯之奇才,何不查清救他的人是谁,趁机说服他,做些对商界有利的事情。” 既然事主都这么说了,李念坛、李念剡兄弟深表赞同,郑丁寡也以为有理。这样做,叫做退一步海阔天空,也为人间留下一个奇才。 吹魂天煞宋蔽云当即决定:“我带上太叔瓦,去找一趟尉迟莫非,查清楚她的徒曾孙少了谁。继而叫尉迟莫非出面,说动她这个徒曾孙,然后里应外合,做通诸葛纯的工作。” 说到这里,玄都剑仙仰笑白自告奋勇,也要跟去。 灭魂天煞全保昌赞同,并且建议:“孩子,今后啊,就以现在人尽皆知的仰笑白这个名号闯下去,不必改回全哭玄。” 伏魔天官全后怕也认为:“女儿仍叫仰笑白,非常好,名震天下。” 仰笑白的名号问题得到了全体响应,个个叫好。 郑丁寡提议:“这几天要将羊舌剑霜找到,后怕与她完婚,了却心愿。” 全后怕和羊舌剑霜的孩子伊耆庙,这些年因跟随母亲贩卖萧县龙岗山特产山莪子,包括松莪、草莪、香莪、青莪、槐莪等等,已经得号“龙岗莪侠”。 龙岗莪侠伊耆庙的名号也不要改来改去,干脆保持下去,利于闯江湖。 全后怕以为很好,仰笑白一听这个,大感兴趣,拉过宋蔽云,高呼:“二姑,先将老爹的婚事办了,咱们再去找九姑。” 宋蔽云一看,笑道:“那当然要这么来了,万事都有个轻重缓急。” 众英雄在檀石村议论许久,各种事端基本都有了头绪。到了第二天,仰笑白就要跟随老爹全后怕出门,寻找羊舌剑霜。刚走出街门,伊耆庙飞马而来,大喊:“爹,不好了,快救俺娘。” 全后怕急忙问道:“孩子,你们不是一直贩卖莪子吗?出了什么事情?” 伊耆庙答道:“到了就知道了,我也说不上来俺娘是怎么了,不好得很。” 父女二人当即跟随伊耆庙,骑马飞奔。郑丁寡听到他们的对话,赶紧用奇门遁甲推演,惊呼:“我们这群人谁懂医术,快跟过去。” 吹魂天煞宋蔽云问道:“羊舌剑霜到底怎么了?叫我跟过去看看。” 太叔瓦跟随师父宋蔽云,也上马飞奔,去追伊耆庙。 他们跑出去七八里山路,到了龙岗山深处。发现羊舌剑霜斜倚在一坨巨石上,脸色十分难看,捂着胸腹之间,痛苦不堪。 宋蔽云赶忙上去号脉,看舌苔,看眼瞳,问道:“剑霜,清早吃的什么?” 羊舌剑霜答道:“清早在龙岗镇吃的饭,只喝了一碗米汤,吃了两根咸菜。往檀石村赶路,越走越难受,肚子疼得很。光想吐,吐不出来。这儿疼。” 宋蔽云又在她手捂着的部位按按,诊断道:“一定是苦楝中毒了,毒性还在肝上,后怕快找些山泉水,多喝。瓦儿快随我挖地黄。笑白看看附近有没有人户,找找蜂蜜、甘草,实在不行,绿豆砸碎研末熬点汤。” 众人按照宋蔽云吩咐,纷纷行动。全后怕拿上马鞍桥上拴着的羊皮水囊,找来了山泉水,让羊舌剑霜使劲喝。宋蔽云和太叔瓦师徒,挖来了几根地黄,用山泉水洗净,叫羊舌剑霜生嚼而咽下。 仰笑白也找来了蜂蜜,和着山泉水,让羊舌剑霜喝下。不久,羊舌剑霜呕吐不止,终于将苦楝毒全部吐出,肚子不再疼痛,慢慢的能够行动。这才将其接入檀石村的萧侯府中。 此时的羊舌剑霜,因带着伊耆庙贩卖山莪子已经四年,遇到劫匪,往往将玄冰剑一挥,不消十合斩杀对手,闯出个大号“玄冰莪皇”。 全后怕让羊舌剑霜好生回忆,到底是怎么中了苦楝毒? 羊舌剑霜说是早上卯时起床,练了一会剑术,感到小腹冷痛,估计是受寒了,就服用了一丸手边常备的艾附暖宫丸。全后怕忙叫她将剩余的艾附暖宫丸,让宋蔽云看看。 宋蔽云剥开大蜜丸,仔细看成分,果然是雄楝赤根。幸亏抢救及时,时间一长,会呕吐不止,肝脏受损,甚至于死于非命。 那么,这大蜜丸一定是被谁换了?会是谁呢?跟谁结仇了吗? 羊舌剑霜百思不得其解,怎么都想不起来得罪过谁。此事成了无头案。 等羊舌剑霜养了几天,伏魔天官全后怕与玄冰莪皇羊舌剑霜,结为连理。 两人婚后,全后怕召集这个新家庭成员,经过商议,就以羊舌剑霜、伊耆庙所贩卖的山莪为主,全后怕、全哭疯跟定,全家一起做。 仰笑白暂时不参与,先将她跟大师兄玄都刀仙凤子楚的事情搞清楚,再决定是继续金箔贩卖,还是也做山莪生意。 郑丁寡以为,仰笑白既然出来了常勾魂的府邸,又不在同一国,完全可以无视那边的媵身份,直接嫁给凤子楚。这就全看吕香伯仰笑白自己的打算了,如果感觉跟常勾魂感情很深,那就还回去。 仰笑白毅然决定,丢下常勾魂那一头,重新考虑自己的婚姻。但永远铭记林纵雕、常勾魂的救命之恩,将其视作今生今世的良师益友。 就这么,仰笑白正式嫁给了凤子楚。夫妇两个约定,凤子楚仍旧以祖传的萧粑为业,收徒搞起贩卖。仰笑白也要收徒,还做金箔,毕竟有周天子所赐的“金箔使者”金牌随身,不能白白浪费了。 就此定下,全后怕、羊舌剑霜、全哭疯、伊耆庙四人,做起了莪子生意。为纪念今年的全家团聚,仰笑白获封吕香伯,全保昌将龙湫这处萧侯府改名“香园”,分到次子伏魔天官全后怕名下。 凤子楚从萧县往东,直奔徐州,在徐州郊区开起秤砣粑坊。在城中闹市,饭肆酒肆集中的地方,开张了笑白粑店。粑坊、粑店的字号就是“笑白”。 全保昌带领杨飘雪、全后惨、李飞扬、全后逵、全哭炊、太叔葭,继续做苎麻生意,定居龙阳县萧园。长子啖鬼天官全后惨继承萧园家业。 将原来埋藏的十二坛赤金脂玉拿出来三坛,羊舌剑霜、凤子楚、李飞扬分别打下借据,各自扩展生意。又分别给李念坛、李念剡、郑丁寡、宋蔽云每人打造一件凡微大帝赤金坐像,每人一百两金锭,表示感谢。 又将阴胄元找来,给予其三十两金锭,也表示感谢。 一切安顿妥当,各干各的买卖。逢年过节,都到洞庭湖南岸的朗州萧园聚会。 却说仰笑白、太叔瓦姐妹,跟随宋蔽云,一路前往长城边的朔州,寻找九姑窒魂天煞尉迟莫非,要完成收服诸葛纯的大计。 三人一路到了朔州治所鄯阳县,这里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鄂国公尉迟敬德的故居。 窒魂天煞尉迟莫非及其夫斩魂天煞公灿,居住在县城里的东关。公灿是京兆九煞的八哥,字炫通,斩魂天煞是他的江湖大号。 他们是半路夫妻,原本各自都有家庭,公灿家本来不是这里的,与其侄子丰阳侯、天赋雷兽公崭一样,都是滑州灵昌县人。 斩魂天煞公炫通自幼拜在斗宫五神雷归水门下。先是跟随雷归水贩卖棉布,也是贩门老规矩,卯时起床练武,辰时出门贩卖,晚上算账学文。 公炫通长大后,二十岁出师,开始贩卖灵昌牛肉。 历经二十多年奋斗,家资颇丰,在长安也有店面。也是在韩姻妃担任筹算司郎中次年二月,即同光二年二月,滑州灵昌家中被韩姻妃等搅和一通,妻子李奕佳一气之下,上吊自杀。两个儿子各自逃亡远方。 同光二年正月,从濮州雷泽为太叔白吊丧之后,跟众兄弟分手后,继续去往长安贩卖灵昌牛肉。两个月后,公炫通回到家里,早已经人去楼空,满院蒿草。 而九妹尉迟莫非在朔州的家里,丈夫龙度与辽国振武王白达旦朵斯恰交好,经常一起赌博,家资被输得一干二净。龙度恼羞成怒,率十余家将冲入辽国振武县的朵斯恰府邸,要杀了他,抢回赌输的巨额钱财。 他们不但没有杀得了朵斯恰,自己还被乱刀剁死。等到尉迟莫非从长安回家,家里已经成了赤贫,儿孙们哀号难过,凄凄惨惨。 窒魂天煞尉迟同问明情由,当即愤怒至极,紧急召集四大弟子、十六徒孙,个个顶盔掼甲,杀向振武王府。 人家朵斯恰乃大辽藩王之一,府上自然有许多亲卫大将,难道怕你不成? 第423章 怒杀振武王 白达旦朵斯恰,生于辽国西京道北部倒塌岭节度使司下属的白达旦部,故而他就以白达旦为姓,名叫朵斯恰。 因扶保辽太宗耶律德光登基,被封为振武王,与这边的西南路招讨使一道,防御南边后唐的麟州、朔州及党项。尉迟莫非当然知道他的厉害,但是,人一旦那股子怒火被激起来,实在是论不得地位高低和势力多大。 尉迟同,即尉迟莫非,她的长兵器是六十二斤龟背驼龙枪,这种枪虽然分量不比其先祖尉迟敬德的八十二斤,但枪法是先祖传下来的。 他这一支尉迟姓,跟前文书的尉迟甘不一支,尉迟甘也是尉迟敬德的嫡派子孙,当年护定韩愈宣慰成德军,所使金背刀五十二斤,也够厉害。 尉迟同虽然是个女儿身,其身长却达到七尺三寸之巨,在男子猛将中也能排上一号。 他不但善使这么重的龟背驼龙枪,而且善使割喉散,更有一对雌雄双鞭,单鞭分量是二十八斤。其单鞭就跟一般骑兵的二十八斤长兵器一样重。 她的四大弟子全是女将,从第一次收弟子,就给自己立下规矩,一生只收四名弟子。故而遴选标准极为严苛。女孩十二岁时,身长五尺者,方可成为她的弟子。 如今,也就是李存勖同光二年(924年),这四大弟子都是二十八至三十岁,年纪轻轻,却早已是赫赫有名的商界大腕。师父尉迟同一直贩卖朔州特产沙棘,四大弟子都各有生意。 大弟子寸山花,大号魅惑天官,带领家人贩卖绿豆。 二弟子廖君美,大号风雅天官,带领家人贩卖边鸡。 三弟子穷枝莲,大号撩惹天官,带领家人贩卖大蒜。 四弟子林姿霏,大号逆常天官,带领家人贩卖兔肉。 他们都是朔州本地的穷人家孩子,从十二三岁被尉迟莫非遴选出来,跟随贩卖,都在二十岁左右成亲,单独干起这些生意。所贩卖的全是朔州特产。 既然是名师,当然出的是高徒,一个个所嫁夫君也都是豪侠悍将。这四位弟子被江湖上称之为“朔州四狐”。 四大弟子收徒弟,也只许每人四名。因而,尉迟莫非有十六名徒孙。这十六名徒孙也都是身长七尺开外的女中巨人,个个力大无穷,十分悍勇。 四大弟子和十六名徒孙,这些人全部使用六十二斤龟背驼龙枪。每人也都配有雌雄双鞭,单鞭分量都是二十八斤。每人都备好了割喉散,遇到敌人,手疾眼快,喂进他嘴里一块熟肉,一准叫他去见阎王。 同光二年三月,尉迟莫非临行,派大弟子魅惑天官寸山花找到朔州刺史陆彦盾,向他通禀情况,请求第二天到边境接应。 陆彦盾乃其夫龙度的结义大哥,善阳三杰之一,早对朵斯恰看不顺眼,但毕竟自己是官方,二弟龙度赌输并丧命,属于民间纠纷。也曾经向契丹国提出申诉和控告,但杳无音讯。 此时,寸山花禀报如此行动,陆彦盾赞道:“尉迟同出击,是民间行为,这就好办了,成不成功,契丹也只能哑口无言。” 陆彦盾当即下令,由他与龙度结义的三弟严子剁为靖边大将,在边境陈兵三千,自带三千兵等在五十里开外,等着迎接尉迟莫非。 以窒魂天煞尉迟同为首的二十一位女将,经过一天一夜疾驰,第二天午后,到达了振武县东边的大沙丘,隐于一片绿洲,拿出干粮,饱饱吃下。喝饱绿洲水,命令大睡两个时辰,于傍晚城门关闭之前,分四门直冲振武城。 入城之后,每个弟子带领各自的徒弟为一伍,四面散开,分头寻至振武王府。都将马匹拴在附近小胡同,各自认清位置即可。 各自设法跳入振武王府,凡是小兵侍女,直接杀死。遇到王妃、管家、护卫大将,全部使用割喉散。遇到朵斯恰,务必凑齐四人,方才合斩,割下人头,无须恋战,直接出府。 这一番部署,虽然只有区区二十一人,威力却大到惊人,想一想割喉散,顿时叫人毛骨悚然。 预定方案基本没有大的变化,二十一位女侠很快就突入了振武王府。 三弟子撩惹天官穷枝莲,最先进入王府。几个卫士拦截喝问,一律是“朵斯恰哥哥急着找我”,迅疾而去。卫士们一个个嘀嘀咕咕“又是王爷哪里的相好”,嘻嘻哈哈远去。 穷枝莲直接闯入朵斯恰卧房,这老小子正被两名美女搀扶着,准备上大床。撩惹天官上去直接大怒:“尔等退下,俺乃老王妃派来侍寝的。” 两名侍女吓得屁滚尿流,纷纷退下。撩惹天官直接上去抓住朵斯恰青白相间的胡须,玩笑道:“老太妃说侍女们招待不好,将我从中原请来,今儿试试你如何?” 朵斯恰正要发怒,又被穷枝莲撩到长瓠,看这个横得不得了的女人顿时吃惊,朵斯恰哈哈大笑:“阿玛从中原请你来的?没见过真豪杰吧?” 穷枝莲趁他说话,早将一块熟肉给他喂进嘴里,数着数:“一二三四五六七。”恰恰好,第七个数,朵斯恰悄无声息死掉。撩惹天官穷枝莲拽出佩剑,将其首级割下,扯碎他的长袍,包裹住,紧紧勒在腰间,急速逃出。 来到院子里,师父窒魂天煞尉迟同腰间挂着两颗人头,两下互相点头,一起含住手指,一声“嘶”,呼啸声传出好远。其他十九名弟子纷纷跳墙而逃,飞驰都去找各自的马匹。 大家还按各自来路,往城门外冲。到这里需要斩杀守城卫士,各想各的办法。哪里知道,暗杀朵斯恰很顺利,出城却出了意外。为什么? 振武城四门防守,夜间巡逻有个规律,四门之中,每天有一个紧门。今天的紧门是东门,其他三门只有十八名卫士,而紧门有五十四名卫士。按理说,各想各的办法,非要走城门吗? 完全可以从靠城大宅、大树、大庙出去。但是逆常天官林姿霏不这样想,她以为,越是城门,越不怕。她带着四名弟子,冲到了东门,这就坏透了。 东门多达五十四名卫士,分为六队,城门十八人,另外三十六人分了四队,分别堵死四个街道、巷口。要说十八名吧,你们五个人也不是问题,关键是五十四人,全都搞死,需要很久的。 二十八岁的四弟子逆常天官林姿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割喉散干掉了领头的大官,她的两名弟子迅速杀掉了掌握门钥的两名卫士,东城门也被打开了。 但是毕竟敌人太多,二十多个一拥而上,斩断了一名弟子的右臂。东城门又被锁上。 生力军还剩四个,林姿霏大为紧张,一声大喝:“冲城门。” 其他三名弟子一起将熟肉掏出,将死死顶住东城门的五个人,顿时喂进了割喉散,五人纷纷倒地。林姿霏从背后抽出十八节紫金鞭的雄鞭,“啪”一声打落门锁,打开了城门。三名弟子疾驰而出,全都跑掉。 只可惜,林姿霏被后面赶上来的敌人十二杆长枪一起刺中,死于非命。 窒魂天煞带领众弟子,个个马匹上都拴着至少两颗人头,疾驰一天一夜,终于到了边境,靖边大将严子剁率三千兵迎住,好不高兴。又驰骋两刻钟,朔州刺史陆彦盾也带了三千兵迎住。 大家相见,听了窒魂天煞尉迟同所说战况,六千将士集体大笑,好不爽快。唯独损失了逆常天官林姿霏,她的二弟子逆常南方胡挺云的右臂被斩。坐在朔州刺史府大堂,追忆林姿霏事迹,尉迟同禁不住嚎啕大哭。 逆常南方胡挺云在医者包扎过程中,一直在叫着师父林姿霏的名字。可惜,逆常天官林姿霏再也回不到人间。 陆彦盾当即将此次突袭辽国振武王的战果,奏报给了后唐天子。与此同时契丹国的抗议书也到了天子李存勖的案头,契丹阵亡将领的名字及封爵,写得清清楚楚。 李存勖揽阅朔州刺史的奏报,对照契丹国的阵亡清单,大呼过瘾,禁不住哈哈大笑:“娘卖批,朵斯恰死得好。再这样搞几次,辽国藩王就死完嗒,很好很好很好。册授尉迟同、穷枝莲为侯,制授胡挺云为伯,其余十七女将皆敕授飞骑尉。个个都带旨行商,赐金牌。封林姿霏为侯爵,祭告元贩大帝,封其为畜肉贩神。” 庄宗李存勖虽然弄个租庸使,惹得天下富商人人痛骂,但其军事上的强悍,却是史上少有的。对于谁为国立了战功,那把他高兴的跟啥似的,好像自己拼杀了一场。他这次所封几位女侠,饶有意味。 窒魂天煞尉迟同,被册为榆林侯,封地榆林县乃麟州下辖,位在长城以北。这就有意思了,此后三百年,女侯尉迟同的子孙都在榆林繁衍,辽国大小官员不敢前来指指戳戳。 四弟子撩惹天官穷枝莲,因斩杀振武王之功,被封为马邑侯,封地马邑县乃朔州下辖。是朔州下辖的两个县之一,除了治所鄯阳县就是马邑县,这样叫她家呆下去,必然当成自己的事情。 三弟子逆常天官林姿霏,被封为连谷侯,封地连谷县乃麟州下辖。麟州、朔州是后唐振武军节度使统管的地盘。也就是说,这三家侯爵,必将在后世为北部边疆的稳定,起到很大的作用。 连谷侯林姿霏,以字行,名子淞,被封畜肉贩神,年仅二十八岁就成为贩神界正神,在贩神都天部是最年轻的一个。 北帅安滹、陆灵大帅刘咏春将其接往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元贩大帝一时不知如何安排她的位置。她就一直跟随腊梅仙君,在腊八神殿及元信宫,往来了解贩神部各神奇迹,通读六部贩经。 京兆九煞的九妹窒魂天煞尉迟同,为夫君龙度报了仇,她又是怎么跟八哥斩魂天煞公炫通结成了一家的呢? 第424章 寻子到朔州 前文书说到,斩魂天煞公炫通从长安回到滑州灵昌县家里,早已满院蒿草,阖府老少无影无踪。 他通过街坊邻居,从同光二年四月一直找到六月,毫无头绪。又跑回濮州雷泽县来找大嫂娇异仙,看看是不是孩子们投奔她了。 娇异仙还真的知道,长子公垡阳带领老婆、孙子往投辽国韩延徽去了。次子公垡阴将老婆孩子送给了老岳父家,自己投军去了,誓要拼出个名堂,为一家人的血海深仇报仇雪恨。 韩延徽乃韩嘉之子,韩嘉与冯介、李嗣源、赵不晦、呼延寥,是结义的北都五霸。呼延寥之子呼延凤是斗宫五神的大师兄,自己拜在斗宫五神小师弟雷归水门下,与呼延赞是一辈的兄弟。 这么论起来,韩延徽跟呼延凤是平辈,虽然比自己小四岁,却是师叔。儿子公垡阳等于是去投师祖,应该不是问题。 公炫通微微颔首,笑道:“老爹不在跟前,各自都敢当家做主,很好很好。我还去长安好了,女儿女婿在那边。公垡阴投哪个军了?” 娇异仙看他想得很开,也为自己家的遭遇宽心不少。答道:“垡阴说是往投潞州昭义军李奕武,实在不行就去朔州找陆彦盾了。” 李奕武乃公炫通妻弟,现为昭义军大将。陆彦盾乃龙度的结义大哥,九妹尉迟同那边的亲人。这两个地方都该有把握,这让公炫通放心不少。 公炫通在大嫂这里逗留数日,娇异仙陪他吃些酒,说些家长里短,解解闷。经过分析两家情形,禁不住叹息这李存勖的暴政,实在是该遭天谴。 特别是到了夜间,嫂弟两人越说越激愤,越说越伤心,禁不住两两相拥,痛哭不止。公炫通住了几天,恋恋不舍辞别大嫂。 娇异仙也十分不舍,要他好好保重身体,多活些时间,到底看看李存勖、孔谦、韩姻妃这些恶徒的下场。 两下洒泪而别,公炫通打马飞奔潞州,找到妻弟李奕武,两下见面,他现在是昭义军兵马副指挥使。说起家中情形,李奕武大感意外,姐姐李奕佳就这么仙逝了,禁不住嚎啕大哭。 李奕武时年三十五岁,比姐姐李奕佳小十岁。从小因为父母早亡,是姐姐将他一手带大的。在没从军之前,他这一身武艺,都是姐夫公炫通教的。要说起来,他们祖上也很荣光。 其曾祖乃燉煌十二雄的四哥李镇班,此人也是安唐十虎的九弟。 当年,李镇班随燉煌十二雄的九弟张议潮,收服陇右过程中,出钱出力,一条五十八斤齐眉棍所向披靡,辗转多地,砸死吐蕃大将十数名。 因战功累累,被封为元城侯,封地元城县乃大名府下辖,与大名同城而治。距离公炫通的灵昌县没多远。 到了李奕佳、李奕武姐弟,李镇班的支脉繁衍,“奕”字辈的就多达四十多人。故而,他们这一支已经只是靠祖上所分赐田过活。 其父想改变命运,从军之后,死于乱军。其母悲痛难忍,从那时起就病倒。勉强撑到将李奕武带到三岁,就病死了。 但不管怎么说,家传的武功弟子还流淌在血液中,李奕武在公炫通的培养下,生得七尺六寸之巨,力能举鼎。他成年之际,将祖传齐眉棍增至七十八斤,其虎威令无数敌将胆战心惊。 因其胎记生在印堂之上,至天庭之间,又因战阵冲锋,齐眉棍轮动飞速,斩敌不消十合。军中大号“天庭神火”。 其子李劐山,已经八岁。李奕武请求公炫通带上他,按贩门教法,练武习文。公炫通就带上此子,一路又奔朔州,寻找陆彦盾。 书中代言,李劐山长大后,自己取字继勋。就是跟宋太祖赵匡胤结义的义社十猛的李继勋,立下无数战功,成为北宋名将。此是后话。 斩魂天煞公炫通带着八岁的李劐山,打马飞奔,晓行夜住。从潞州一路往北,过太原,经忻州,略微偏西到朔州,一路是九百三十里。第四天即将黄昏,一大一小两人到了朔州治所鄯阳县。 公炫通亮出潞州关凭和出身,南城门将其放了进去。缓缓骑马到了城中心偏北的刺史府,一问刺史陆彦盾,公事早已办完,回到后邸去了。 他带着李劐山,到了后邸,打门探问。门内出来管家,一看是龙庆,公炫通赶忙笑脸请安:“大哥在呀,京兆九煞八弟公炫通,求见陆刺史。” 龙庆是谁呀?乃是龙度的哥哥,窒魂天煞尉迟同的大伯哥,早就是陆彦盾的管家。公炫通当然跟他熟悉得很了。 龙庆一连声高喊:“老爷,京兆九煞的八爷,公灿公炫通驾到。” 陆彦盾及其夫人刘银一起飞了出来:“八弟呀,远客远客,贵客贵客,快快正堂有请。龙庆,派人叫来子剁,赶快安顿厨房整菜。” 要去叫的子剁,自然是靖边大将严子剁。陆彦盾的夫人刘银是哪个?乃京兆九煞的老七、摄魂天煞刘金的亲妹妹。也就是南唐名将刘仁瞻的亲姑姑。 侍女端来温水,拿来毛巾,公炫通、李劐山洗过手脸,简单寒暄,公炫通拉过李劐山:“来,给陆刺史、刘夫人跪下,叫伯父、伯母。” 陆彦盾、刘银夫妇一看,有点发愣怔。刘银问道:“八弟,这不会是你的孩子吧?这么小。” 不等公炫通回答,李劐山跪下,大呼:“侄儿李劐山拜见伯伯、大娘。” 刘银赶忙将其搀起,好一番打量:“哟,这是奕武的孩子吧。” 李劐山高声答道:“家父正是李奕武,现任昭义军兵马副指挥使。爹爹命孩儿从此跟随大姑父练武习文,第一次出远门,礼数不周,望伯伯、大娘责罚。” “哟,我的儿,这么小就能如此说话。将来必是名将之属。好好。”陆彦盾被这小子一通说辞,顿时震到,抚摸着小家伙的头,喜欢莫名。 不大功夫,来了靖边大将严子剁,与斩魂天煞公炫通见礼寒暄。小家伙李劐山也过来跟严子剁磕头,大叫:“叔叔,昭义军兵马副指挥使之子李劐山,给您磕头啦。来到朔州,劐山和大姑父多有叨扰,望祈恕罪。” 严子剁哈哈大笑,将其一把抱起来,拧一下鼻子:“臭小子,卖瓦盆的进街——一套一套的。厉害,将来必定位至王公。” 严子剁,以字行,单名一个崇字,善使祖传的五十八斤冷月宝刀。他们家的冷月宝刀,最早闻名于中唐之际大战青州,当时严正带领双胞胎儿子严对、严措,三柄冷月宝刀,给青州防守大将造成了极大威胁。 大战青州中,严正被缭相打死,严对、严措兄弟被生俘,成为晚唐之际南诏的封疆大吏。南诏会川都督严对被金梃老爹漆雕古棒杀。 严崇严子剁是收服陇右的张议潮部将、崞侯严外一支。其祖严介,严介生严公、严允、严正,严公生严内、严外。崞侯严外乃严崇严子剁的曾祖父。其封地崞县,乃大唐河东道代州下辖。严介乃天祖,严公乃高祖。 严崇这一支繁衍于代州崞县,家传武学世代不衰,而陆彦盾、龙度在少年时期就拜在九寒真人的后世弟子门下。 龙庆、龙度兄弟,乃陇右世家大族龙氏后裔,其曾祖龙遨字高汉,也是收服陇右的名将,因战功累封至岚谷侯。其封地岚谷县乃河东道岚州下辖。故而,岚谷侯龙高汉这一支,从此落籍这边,繁衍生息。 都因收服陇右,崞侯严外与岚谷侯龙遨,一起与吐蕃兵鏖战,长达十二年之久,故而两家世代交好。 而陆彦盾么,乃陆悬真人的嫡派子孙,其武学修为,自然是陆悬嫡传的贩门武学。居住地都不太远,其父祖与严氏、龙氏多通婚。三位英雄早年就已经相识,结为善阳三杰。 他们在这里寒暄,龙庆指挥下人很快就上来了酒肉。陆彦盾、刘银夫妇,严崇、龙庆,都一起陪坐,聊的好不亲热。 公炫通不健谈,一直被他们的热情包裹住,等他们滔滔不绝完了,才轮到自己说话。还是刘银心细,喊道:“大家都在说话,还没听八弟说话呢。那么大老远跑到这里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吧?” 斩魂天煞公炫通看轮到自己说话,微微一笑:“八弟此番前来朔州,主要是探问次子公垡阴的去向。 “来的时候,我问过大嫂娇异仙,说是垡阴要么投了他舅舅李奕武,要么就来投朔州陆彦盾。潞州那边没有他的影子,这就来朔州了,不知道你们见到垡阴没有?” 众人一听这个,儿子出走,当爹的居然不知道下落,顿时感到他们家出了大事。陆彦盾非常吃惊,当即问道:“贤弟家遭到了什么变故?” 看起来,他们不知道公垡阴的事情,这小子没有往这边来。见陆彦盾问起来家中变故,顿时落下了热泪:“李存勖搞什么租庸使,孔谦这个恶徒将筹算大圣诸葛纯的老婆收罗帐下,所使手段叫人好不气愤。” 这边,前些天才发生了尉迟同斩杀振武王的事情,为龙度报了仇。他那边居然这么惨,比之尉迟同的家祸毫不逊色。 这样的天子,这样的搞法,叫富商们怎么活下去呀? 众人一时间陷入沉默,不知道该怎么解劝公炫通。 严崇暗暗想:看起来,公炫通是个颇能忍气的人物。以公炫通所结义的京兆九煞,他要是见到了尉迟莫非,指不定会被激起冲天怒气,直接杀向洛阳,废掉孔谦。甚至于将天子李存勖报废,都极有可能。 此时,龙庆勃然大怒,冲口而出:“直闯洛阳城,斩杀李存勖。” 朔州刺史陆彦盾及妻子刘银,顿时目瞪口呆。 第425章 初定拓荒计 严崇暗暗颔首,天下终归有的是硬骨头,没有被乱臣贼子吓倒。 龙庆看他们目瞪口呆,长叹一声:“唉!既然是乱世,谁是英雄谁是狗熊,只能以胜利来评价。商人挣下的资财,就好比皇帝夺下的疆土。皇帝拼命保疆土,商人为什么就不能拼命保资财呢?” 公炫通淡然一笑,说道:“现在如果有志士随我出手,我愿将挣下的财宝九成分账,愿将夺下的疆土四成分封。只要承认是大东家就行。” 此言一出,才真正的让人感到了震惊。刘银看了他半天,好奇地问:“为什么财宝分出去的多,而疆土分出去的少呢?” 公炫通叹道:“财宝终归不是自己的,周而复始,在世界上来回循环。今天你李存勖夺走我的财宝,你除非全部埋进陵墓,只要花出去,必然是去买东西,许多财宝不还是到了那些卖货者手里吗?占有他有什么用呢?” 刘银点头称是,又问道:“财宝是物品,必须有人用掉它才算财宝,藏起来就是废物。而疆土却是子孙栖息之地,全部舍去,没地方栖息,所以,土地不能分完。我的说法合乎你的意思吗?” 公炫通微微颔首:“周朝大分封,表面看全都封下去了,实际上六成以上国土都掌握在姬姓手里。就算推举,无论谁当周王,也不会落入少数人手里。故而周朝延续时间很长。秦始皇一个儿子也不分封,很快就灭了。” 陆彦盾若有所思,沉默了一阵,说道:“看起来,财宝的确是身外之物。疆土才是真家伙。天下纷纷扰扰,争来抢去,最终都是疆土问题。就算一家一户,宅基、耕地、林地,哪怕是荒地,也依然是最要紧的。” 公炫通笑道:“中原王朝眼界不宽的原因,恰恰在对疆土的认识不足。都是局限在争夺前代的疆土,或者征服威胁自己的周边势力。没几个展现出开拓疆土的本事。只有殷纣王、曹操、隋炀帝、唐太宗、唐高宗还可以。” 说到这里,严崇抚掌大笑:“看起来,兄台果然胸怀大志。虽然家中遭祸,却能沉着应付。陇右之西、朔州之北,疆土之大,比之中国,大出去无数倍。我们何不占据一处,四处开垦,就算不建国不称帝,难道不能形成一个豪族吗?比之名义上的王公,不也得到了实惠吗?” 陆彦盾也抚掌大笑:“今有八弟一番点化,我等众兄弟茅塞顿开。叫上尉迟同、席帼、哥舒笑,我等一起商议,结为生死之交,从今开始,就以朔州为起点,广泛开拓土地,耕地、林地,直到荒地,成就大功。” 他提到的席帼,乃京兆九煞的四姐附魂天煞,姓字席玉窈。其曾祖席英,乃晚唐赫赫有名的六大神侯之一、三哥枪神侯。席玉窈也生得八尺之巨,在男将中都是顶级身长,更别说在女将中是何等人物了。 其弟席郡,字玉符,身长达到九尺之巨,莫说千斤之力,他的浑铁枪重达一百零六斤,比之其曾祖枪神侯的七十二斤,多出了足足三十四斤。他这条枪只听大姐席帼指挥,谁也指挥不动。人送大号“铁枪阎君”。 故而席玉窈走到哪里,席玉符就会出现在哪里。谁要是招惹了他们姐弟,简直无法摆脱,必然遭殃,像鬼魂附体。故而席玉窈得了个大号“附魂天煞”。 哥舒笑,字美艳,乃京兆九煞的六姐。哥舒美艳则是中唐之世,那个护卫韩愈出使成德军的大将哥舒容的曾孙女。 哥舒美艳的大号之所以叫迷魂天煞,恰好与席玉窈反着,她有个贴身侍女孙琲,美若天仙,与哥舒美艳一样,身长均在七尺五寸。孙琲不但貌美赛过哥舒美艳许多,而且力大无穷,往往赤手空拳,直接夺人的兵器。 这两个人一出场,谁也不防备她们乃绝世的高人,往往被迷得神魂颠倒。一旦想歪点子,霎时间叫你一败涂地,叫苦不迭。所以,哥舒美艳大号迷魂天煞。而孙琲叫个“夺命沙妖”。 席玉窈与哥舒笑都活动在长安,及以北至契丹境内这一带地域。故而陆彦盾对他们熟悉得很,也十分钦佩。 他们兄弟在这里越说越兴奋,但是陆彦盾、严子剁终归是军官,酒席宴间说的怪起劲,真的要种地拓荒,恐怕还要商家出身的公炫通动劲,才能真正带动起来。 公炫通在找儿子,虽然也立下了这个志向,但只要没有儿子的消息,终归心神不宁。 在朔州刺史府过了夜,一早起来,陆彦盾去府中点卯议事了,公炫通带着李劐山,练了一个时辰武艺。草草吃了早饭,直奔尉迟同家。龙庆安排了陆府家务,也跟着前往。 龙庆带领一大一小,打马飞奔麟州榆林侯府。尉迟同封侯之后,当即离开了鄯阳县,在榆林县买下八处老宅,全部打通,重新规划,建起了一大处庄园,以龙度的名字,起名“度园”。 募有私兵四百,将赐田全部分给私兵及其家眷,无偿种植。赐田的地边、路旁,全部种植沙棘。自己仍然贩卖沙棘为业。 他们这么多人居住在一起,围绕赐田,成了好大一个村落。所招募的私兵,将近一半龙姓子孙,村落散布在山林岗岔之间,村子就起名龙家岔。 唯一不好的就是,尉迟同带人贩卖沙棘一走,度园和龙家岔没有一个得力干将打理。原来的管家林纵戎,乃连谷侯林姿霏的父亲,林姿霏封侯封神之后,林纵戎就去麟州建设连谷侯府去了。 林姿霏的丈夫李营,将老泰山林纵戎,这边林家人全部接过去,就由林纵戎当家做主,既是家长也是管家。林纵戎的曾祖也是岭南容侯林照云,与林纵雕乃同宗兄弟。林纵戎、林姿霏父女,怎么就到了北国呢?后文再说。 李营也是颇有来头的人物。其曾祖李导,乃是晚唐之际,山南西道的兴元十三枪之一,大哥是名将丈八蛇矛张敦,他是二哥燕尾神枪,三弟点钢枪沙大洲,也是响当当的名将。 龙庆带领他们,一直往西北方向,这一路是三百六十里。快马加鞭,天将黄昏赶到了榆林县。榆林侯府就在进入南关不远的三株千年青杄树下。 龙庆一打门,出来一名二十岁上下的娇俏女子。哟,如此美貌绝伦,惊得公炫通一愣怔。 龙庆看着美女笑笑:“青杄仙子,快去叫龙孝接驾,他八伯父到了。” 青杄仙子一声喊:“老爷,八师爷到了。” 龙孝忙不迭跑出来,对着公炫通翻身就拜:“八伯伯在上,侄儿龙孝迎驾来迟,还望恕罪。” 公炫通急忙将其扶起来,看他左臂打着石膏绷带,惊问道:“远智,这是怎么回事?过年的时候,在你四姑家聚饮,还好好的,这是怎么受伤的?” 龙孝,字远智,现年二十四岁,是窒魂天煞尉迟同和龙度二十一岁得子。此子生得八尺六寸之巨,相貌堂堂,英武逼人。 曾祖岚谷侯龙遨传下来的狼牙棒,重达五十八斤。但他十八岁之际就嫌轻,托洪炉坊打造了一条九十四斤的青铜狼牙棒。 十四岁跟随母亲尉迟同贩卖沙棘,习武学文。二十岁成丁,独立贩卖沙棘,在长城两边各州县穿梭,人称“沙棘狼王”。 娶的老婆却是大师姐魅惑天官寸山花的小妹妹,名叫寸荽花,是父亲龙度的亲传弟子。身长达到七尺,力大貌美,善使其祖传冷月宝刀,人送大号“靓武昭君”。寸山花、寸荽花之父,乃寸子恒,也是一位知名的武侠。 寸氏一族为什么也用严氏的冷月宝刀呢?其高祖寸飞鹰,与曲飞龙、打飞虎、云飞豹三位师兄,乃严介的徒弟,号称“四大飞将”。收服陇右之战,因油菽贩神黄羿与严介二老义结金兰,四大飞将投入了张议潮收服大军。 所以,长城两边的四大飞将后裔,曲氏、打氏、云氏、寸氏,也都用冷月宝刀,加之严氏的冷月宝刀,被江湖上称之为“冷月门”。事实上,他们内部并没有建立正式的门派。 刚才接住龙庆的青杄仙子,是尉迟同的十六名徒孙之一,名叫党悦。其父党开,乃陇右世家豪族党氏子弟。党开的曾祖乃党强,是对抗尤统、龙遨等陇右收服军的大将。 说起党强,与甘州刺史朗杰顿珠、安柏是结义的甘州三杰,随腊仁天王用沙暴除魔大法,差点将鄱阳侯尤统、安昌郡公黄昭等大将活埋。 幸得朗杰顿珠、安柏、黄羿、土眠结义为焉支四冢,后来甘州被和平收复。党氏一族没有祸事,平安繁衍下来。 龙远智见八伯父问起自己的伤情,禁不住苦笑一声:“还不是抗银打的。八伯伯,来来,咱进屋再说。党悦,叫凌荷端热水、烧花茶。” 凌荷端来热水,叫龙庆、公灿、李劐山洗脸洗手。要说这个凌荷,也是尉迟同十六名徒孙之一,都是魅惑天官寸山花的弟子。 她的曾祖却是晚唐赫赫有名的第一美男凌公威,贩神界的兑道帝君,懿宗所封的团鱼贩神,爵以新定郡王。但是,凌荷这一支辗转到了朔州之际,因为契丹侵略,在她十岁的时候,父母为了保护她,双双战死在乱兵之中。 沦为孤儿的凌荷,在鄯阳县城讨饭,幸好魅惑天官寸山花,在街上发现了她,从此紧紧跟随寸山花。与党悦同岁,现年也已经二十岁。 龙远智说起自己的臂伤,他这边的麟州租庸使叫个孙霸中,将榆林县搞得鸡飞狗跳,新建的榆林侯府也不能幸免。 人家有尚方宝剑,先斩后奏,天子李存勖亲自任命的,管你娘的王侯,先交钱再说话。 孙霸中是怎么将龙远智这样的猛将,整成这样的呢? 第426章 度园杀命官 龙远智受伤,龙庆这个当伯父的也大为意外。 再看侄媳靓武昭君寸荽花,浑身多处打着绷带,躺在床上。 堂堂榆林侯府,当朝天子所封,也不能饶过。看起来,租庸使的确够厉害,这边形势比内地好不了多少。只是内地先发案,边境发生晚一点。 书中代言,孙霸中时年五十四岁,乃唐昭宗复位“三使相”之一孙德昭之子。当时,萧王李仍求贩神救昭宗,乾道帝君望凌通劝孙德昭救驾。 孙德昭拉上孙承诲、董从实,与宰相崔胤歃血为盟,发动宫廷政变,斩杀宦官刘季述,救出昭宗。 昭宗复位之后,册授孙德昭等三人,遥领节镇大帅,号称“三使相”,荣宠至极。孙德昭官至静海军节度使,爵以均国公,赐姓李,号称“扶倾济难忠烈功臣”。 均国公李德昭乃孙惟最之子,孙惟最因打击黄巢而官至荆南节度使、渭国公。孙惟最乃五原伯孙纬之子,孙纬是西部贩都、成都大总管、花蜜贩神张涯的二弟子。这么看起来,孙霸中也是贩神弟子。 孙纬乃孙霸中的曾祖,西帅张涯是他高师祖。这家伙辈分还挺大的。 他们家虽然祖父孙惟最、父亲孙德昭都位至公爵,唐末所得到的荣宠无人能及,但是居住地始终没有离开五原。 这一点乃是孙纬留下来的“两个一百年”祖训。第一个一百年,坚守一地繁衍至少一百年,无论受到多大的荣宠,子孙不得违背。第二个一百年,花蜜生意世代不放弃,如果放弃而转行,依然是至少坚守一百年。 孙霸中这一支,在盐州五原县繁衍到平辈兄弟多达五十二人,为什么这么多?父祖两代公爵,都是媵六人,加之原本就有妾,嫡出庶出子弟众多。 孙霸中在孙德昭十五子中,才排到九哥。其父孙德昭乃孙惟最的长子,孙霸中的叔叔多达十二人。 西帅张涯所传藤蛇棒六十四斤,到了孙霸中二十岁之际,身长八尺七寸之巨,打造的藤蛇棒重达八十四斤。在五原县,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为什么龙远智败在他手里,狼牙棒不是比他的藤蛇棒多十斤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顶尖级别的大将对拼,差三两斤不太明显,差四斤就够呛。唯一解释的通的是,经过了惨烈鏖战,到底如何惨烈呢? 现在,龙远智跟大伯龙庆、八伯父公炫通谈起半月前的大战,他们这些人尚不清楚孙霸中的师承关系及父祖来历。 半月前,也就是同光二年六月初,孙霸中带领括率队三百余人来到榆林侯府,亮出后唐天子的敕旨,他本人的麟州租庸使凭信,以及尚方宝剑,说明来意。 一起来的当然少不了筹算司郎中韩姻妃,也少不了“勾销四狼”天台剑仙岳通、摩天神将伊耆槊、链锤雪豹赵从戬、链锤火狼管英戗。 孙霸中客气说道:“天子诏令,韩郎中算出多少,代表圣意。” 龙远智一脸冰霜:“算的合适都好说,算的不合适么,再说吧。” 经过筹算司郎中韩姻妃的一通核算,榆林侯府的沙棘贩卖,年获利十万缗,当缴纳各项税赋三万缗。 龙远智哈哈大笑:“孙税使、韩郎中,请你们十年后再来,等我们挣够十万缗再说这件事情。” 孙霸中笑道:“这么大的侯府,你父母从商二十多年,三万缗都拿不出来,谁相信呀。” 龙远智脸一沉:“老娘为何被封侯?难道孙税使、韩郎中不清楚吗?” 孙霸中、韩姻妃哪里知道,只是按一般的认为,无非是战功,多大的功劳,也不能免除这次征缴。否则就是谋反大罪。 孙霸中将手一指龙远智的鼻子:“这次征缴租庸,无论是多大的功劳,都不能免除。再说的多了,现在就将你们夫妇扣押起来。胆敢反抗,就是谋反,尚方宝剑当场斩杀。” 龙远智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将八仙桌一拍:“杀你娘卖批。老子先下手,将尔等杀死再说。党悦,关死度园,喊来荽花、远策、远控。凌荷操家伙。” 龙远智一纵身到了院外,将其九十四斤狼牙棒拿来,直奔孙霸中而来。 凌荷将六十二斤龟背驼龙枪寻来,也冲向孙霸中。 韩姻妃发生喊:“四狼随我突出去,各执兵刃,阖府斩杀。” 岳通、伊耆槊、赵从戬、管英戗一边两个,架起韩姻妃就跑。岳通毕竟对这种场合经历太多,劝道:“我等从洛阳而来,这种远恶边州,人民皆剽悍,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韩姻妃说道:“守在府外,等一等战况。如果不利,再走不迟。如果孙税使取胜,将榆林侯府查抄。” 五人狼狈为奸,冲到了街门口。被党悦以高祖党强传下来的六十二斤锯齿刀,一通挥舞,死死挡住街门。勾销四狼保住韩姻妃,绕到一边,纷纷跳墙,将韩姻妃救走。 侯府院内,孙霸中一看,韩姻妃五人跑光,兵器丢在府外,他哪里知道堂堂侯府公子,说反就反。仓促间,操起墙根的一根枣木槊,来与龙远智对抗。这根枣木槊的分量约有五十四斤的样子,应付一阵不是问题。 韩姻妃到了度园之外,大喊一声:“麟州括率队,往府内冲。” 麟州括率兵指挥使郎展一手摘下丈八黑缨枪,一手猛挥。三名旅帅是他的三个儿子郎班、郎玳、郎珍,每人带一百人,蜂拥而上。 郎展,曾祖乃焉支四冢的三哥朗杰顿珠。甘州归唐之后,朗杰顿珠改姓郎,三个儿子改名郎桑吉、郎泽浪、郎多集。郎展是郎多集的孙子。 院内,猛听见一声爆竹轰响,狼烟被燃起,那股黑烟直冲霄汉。这是谁干的? 刚才龙远智叫党悦一边关门一边喊人。靓武昭君寸荽花情知开战,急令二弟龙远策也拿起七十四斤狼牙棒,与龙远智合攻孙霸中,务必将其当先斩杀。又令三弟龙远控燃爆竹、点狼烟,向不远处的龙家岔报警。 虽然孙霸中的藤蛇棒八十四斤,问题是没在手上。等到郎展父子四人冲破度园大门之际,早跟龙远智、龙远策兄弟大战至三十余合,随意拿到手的枣木槊已被打飞,右臂被砸断,恰恰滚在地上,大呼:“吾命休矣。” 郎展父子四人杀入,这边恰好龙远智、寸荽花、龙远策、龙远控四将一对一开打。党悦、凌荷也逞起神威,率领阖府下人,连同小伴童、小侍女五十余人全上,加入到了混战之中。 龙远智与郎展大战至五十余合之际,寸荽花以冷月宝刀与郎班对战,却不能伤到郎班,被郎班的黑缨枪刺中多处,叫苦不迭。 龙远策与郎玳对战、龙远控与郎珍拼命,也都大战至五十余合。虽然不见输赢,但敌兵太多,家丁只有五十余人,兄弟们都心情紧张。 正在危急时刻,榆林侯府的四百私兵杀到,领首的是龙威厌,乃龙庆、龙度一辈的堂兄。也有四名旅帅,各带一百兵杀入。 韩姻妃在度园之外,一看他家这么多私兵,顿时傻眼,大喊:“伊耆槊传令撤离。” 伊耆槊翻身上马,将得胜钩袅丝环上的七十八斤五毒透龙枪摘下,飞马到了度园门口,高喊:“韩郎中有令,括率队全体撤离。” 就在龙远智愣怔一下的功夫,郎展的黑缨枪的杆棒翻手腕砸到左臂,顿时骨折。疼得他难以忍受,狼牙棒被甩出去多远,躺倒在地。 而龙远策趁着全体分神之际,他却没有分神,狼牙棒撇过郎玳的黑缨枪,进身猛捣,狼牙棒正中他的胸口。 郎玳一口鲜血喷涌射出,大叫一声:“痛煞我也。” 括率兵涌来两个,将其抬起就跑。党悦的六十二斤锯齿刀飞花舞动,神出鬼没,此时杀得双眼通红,猛冲乱兵阵中,猛砍猛杀。恰遇郎珍从龙远控的狼牙棒下撤出,被她冷不防一刀赶来,郎珍人头飞空。 括率兵看到,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快跑啊,锯齿妖精啊,跑啊。” 经历此战,党悦落下江湖大号“锯齿妖”,一时间响震长城内外。原来的大号青杄仙子,慢慢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党悦还要再砍再杀,看见寸荽花浑身是血,顿时瘫倒在地,急忙撇开敌兵,大叫一声:“凌荷,快救荽花。” 龙远策看大哥大嫂都倒在地上,大喊:“穷寇莫追,龙伯伯令四旅帅带兵,紧守度园四周。” 龙威厌将掌中狼牙棒一挥,众兵丁在四位旅帅带领下,分守度园内外各处。众人七手八脚将龙远智、寸荽花夫妇扶进屋内,府中医者慌忙给他们包扎、治疗。最初参战的五十余名家丁,多数都有轻伤,也一一包扎。 自从半月前孙霸中强征租庸,被榆林侯府打跑,麟州刺史、榆林县令都已经来问过案情。但人家榆林侯府的敕旨载明:“赐尉迟同‘沙棘贩侯’金牌,免除一应税赋。” 州县官看了,都心下嘀咕,你他娘的孙霸中、韩姻妃也不看看敕旨内容。他们州县对此事没法立案,只是叫州里的司法参军、县里的西厅尉及刑曹做个记录,由州刺史奏报天子。 要说起来,郎玳受伤,郎珍被杀,都是朝廷命官,这个案子出了命官被斩的大事。就看天子李存勖及朝中宰执、刑部主官、大理寺,到底该怎么处理? 第427章 诸鵟建公原 度园,沙棘狼王龙远智说起半月前,打跑租庸使孙霸中。 斩魂天煞公炫通以为,只要孙霸中没死,朝廷如何处置此案,应该不用太大的担心。 经过公炫通的一番安慰,沙棘狼王龙远智和靓武昭君寸荽花夫妇,放宽了心。公炫通问起龙远策、龙远控去了哪里? 龙远智苦笑道:“打了租庸使,党悦杀了郎珍,我怕孙霸中、韩姻妃再来找茬,叫二弟、三弟带上党悦,去长安找俺娘,先躲一阵,家里我来应付。他们两个走了,党悦却死活不走,要跟凌荷一起,死保度园。” 公炫通看看他们的神龛,正中牌位是:供奉双鞭刑王黄公讳昭字耀汉之位。沉吟一阵,说道:“此事禀明了黄刑王吗?咱们可不能有什么事情憋在肚子里,得让贩天神明管管。” 龙远智回答:“当然不能忘了这个,我们事后随即就祷告过了。” 他们说得差不多了,龙远智吩咐下人准备酒宴,给八伯伯接风洗尘。 约略巳时刚过,锯齿妖党悦一声喊:“师祖千岁回来了,接驾!” 窒魂天煞、榆林侯尉迟莫非刚到度园门口,就听说八哥来了。党悦喊一声接驾,飞速进到了院子里。龙远智带领阖府老少乱纷纷跪下,高呼:“千岁一路辛苦。我等接驾来迟,望祈恕罪。” 公炫通跨步出来正堂,也要翻身下拜,尉迟莫非赶忙扶住公炫通,哈哈大笑:“八哥千万不可行大礼。什么风将八哥吹到度园了?” 两兄妹相携,一起往里走。尉迟莫非身长七尺三寸,只比公炫通低一个头顶。一个女中盖世豪侠,一个男中极品富商,怎么看,都像是一对。龙庆看了,对弟妹的将来,暗暗有个打算。 龙远策、龙远控兄弟也相携而进,全家团聚。龙远策、龙远控一起给八伯伯跪翻,请安落座。 此时,公炫通看这两兄弟都是身长八尺开外,虽没有龙远智高,但比自己略高,如此猛壮英雄,心中一惊。禁不住问起来:“远策二十三岁了吧、远控也二十岁了吧,为什么还不娶亲啊?” 龙远策禀告:“八伯伯,小侄和三弟早已有了目标,母亲总是不满意,就等你们京兆九煞商议了。” 龙远控一看,二哥将母亲告了,在那里搓手,只笑不答。 这引起了公炫通的极大兴趣,转而问尉迟莫非:“九妹,不不,我错了,千岁,孩子这么大了,只要是姑娘人品过得去就行,不要眼光太高。” 尉迟莫非却绕开话题:“我也想开了,这乱世之中,能繁衍后代就行了。八哥,你说咱榆林侯府遭遇这场大战,皇帝、宰相该怎么处置呢?” 她这么一问,阖府上下都盯住公炫通。 这还真是不好判断,公炫通以为:“李存勖虽然贪财,横征暴敛,但其军事韬略及勇猛无敌,举世称奇。任用勇武过人、韬略高深的郭崇韬为相,说明李存勖还算是没有彻底昏掉。郭崇韬会怎么了结我们的案子呢?” 公炫通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想了一阵,看众人等着结果,继续说道:“以我是郭崇韬,会将各地的租庸使慢慢正法。毕竟是天子做的事情,不好一棍子打死这种横征暴敛。再者说,天子封榆林侯之时,载明了免除一切税赋。郭崇韬为了天子的信用,也会将此事按住,最后是不了了之。” 众人以为有理,纷纷点头。公炫通又说道:“就算我们的预测不会准,大不了鱼死网破,如果哪个租庸使再来,这次集中火力将其斩杀殆尽。将家资悉数拿出,招募兵丁,杀刺史,自立为麟州刺史。” 此言一出,龙家三杰纷纷鼓掌叫好。龙庆听到这里,深深敬服公炫通的智勇双全,心中所想,更加坚定。 府中酒宴开始,大家热闹非凡。尉迟莫非对于八哥刚才的分析,深深折服,不时以温柔的眼睛盯着他发愣怔。忽然转头看大伯哥龙庆,在那里看着自己和公炫通一直点头,顿时脸飞红云。 龙庆也看到弟媳发现了自己的表情,也不想这么尴尬下去,索性起身,叫出去尉迟莫非。 他劝道:“莫非,当今乱世,商人贩夫保货保家,是个要命的大事。你没了龙度,靠自己苦苦撑着。而炫通弟也没了奕佳,两子无影无踪。你们当结为连理,同创大业。我虽然是龙度的亲哥哥,但为了这个家,我相信龙度的在天之灵,也一定会赞同这样做。” 尉迟莫非当即给龙庆跪下:“大哥如此胸怀和恩义,莫非就是为了龙家死一百回,也毫无怨言。但是,该怎么对三个孩子说呢?” 龙庆慌不迭将尉迟莫非搀扶起来,说道:“你是侯爵将军,是千岁,大哥怎敢受此大礼。三个孩子由我去说,我相信他们对于八伯伯也是敬服的。” 龙远控早已经到了近前,原来这小子虽然没练过侦默功,但天生的双耳特灵,将伯父和母亲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龙庆和尉迟同看到这小子到了跟前,情知这小子听走了这里的说话。龙庆问道:“老三,大伯对于你娘的安顿,你以为如何?” 龙远控哈哈大笑:“恭喜老娘,贺喜老娘!这本来就是你们长辈的事情,我们兄弟唯命是从。从我内心里看,八伯伯乃当世少有的奇才,与母亲结为连理,可谓是良将配宝鞍,今后的成就必将举世瞩目。” 龙庆又与龙远智、龙远策分别谈话,基本跟龙远控的意见相同。 再跟公炫通提出,公炫通大吃一惊:“炫通却没想过要这样,不过,九妹的为人和智勇,炫通也甚为敬服。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乱世之中,特事特办。多谢大哥成全。” 还按殷历的择吉方法,取个三六九作吉日,定于六月二十六成婚。 经公炫通与尉迟莫非相商,他们成婚后,还去朔州居住,这边的度园仍由龙远智掌管。就叫此次立有大功的党悦,将他爹党开请来,当度园的管家。 就这么,他们夫妇也就没有知会京兆九煞众位哥哥、姐姐,成就了鸳鸯。 现在,他们将朔州这边的家也整治得很好,以尉迟同的名字,取名“同园”。也买了侍女,请了管家,这个管家是寸荽花之父寸子恒。 书回前文,却说仰笑白、太叔瓦跟随宋蔽云,到了这朔州东关的同园。 二姐吹魂天煞宋蔽云,对于八弟公灿与九妹尉迟同成为夫妻,始料不及。两下一谈话,这才生出如此多的故事,叫人好不心酸。 他们结义的京兆九煞,自从大哥太叔白去世,就算小规模的聚会也没有,现在已经到了周世宗显德四年(957年)。 这许多年来,同园里,公灿与尉迟同所生的公壕也长到二十二岁了。至于说度园那边,沙棘狼王龙远智与靓武昭君寸荽花,人家夫妇的孩子龙勇臣,比公壕还大。这就差了辈了,龙勇臣必须喊比自己小的公壕为叔叔。 这边的公灿和尉迟同夫妇,又结义了“长城八鵟”,大哥公炫通、二哥陆彦盾、三哥龙庆、四哥郎展、五姐尉迟莫非,六哥严子剁、七哥寸子恒、八哥党开。 所谓鵟,是鹰科鵟属二十八种猛禽的通称。多在开阔平原、荒漠、旷野、垦区、林缘草地和村庄上空盘旋。性情机警,视觉敏锐,以鼠类为食,也吃蛙、蜥蜴、蛇、野兔、小鸟和大型昆虫等。 民间口口相传,无暇解释这些,就将长城八鵟,变成了长城八狂。 这八个人,的确按照最初的策划,在朔州一带,广泛集纳土地。 无论是耕地还是沙漠,林地还是戈壁,也无论是平原还是山岭,也无论是村庄还是小镇,更无论你是世代居所,掏钱买下或者官府点圈,在朔州附近集纳面积达到六万四千顷。也就是六百四十万亩。全域名称是“公原”。 在公原里面,拥有八千人以上的集镇六个,每镇设四里,每里设四林,每林设四坊,每坊三十二户。有六十四林,由尉迟同的六十四个徒曾孙为林校,八千一百九十二户,有人口十万四千人,牛马羊猪等牲畜八百零九万头。 每年帮助农民销售牲畜三百万头,赚取银钱三百万缗。每年销售沙棘、甘草、地黄、柿子、核桃等等,累计六百万石,赚取银钱六十万缗。 每林配置一个林校、四个坊尉,农户实行军事编制,凡十二岁至六十岁者,皆需点卯,由坊尉教习、考核武艺。 每镇一个镇将、四个里帅,统领各个村的林校、坊尉。 对于中原王朝或者辽朝,皆听从其官员号令,任凭朝廷设置县令,但内部统治牢不可破,县令以下的镇、里、林、坊,必须听凭公炫通、尉迟莫非夫妇的选派。 坊尉、林校、里帅、镇将每两年全域轮换。公原之内的六镇,分别由长城八鵟为镇将,是每三年一轮换。 上下各层以师徒关系为纽带,设“公庙”为议政地点,在“同园”之外设置“公堂”,公堂堂主为公炫通,都虞候为尉迟莫非。每月初一雷打不动,评定各人功过,实施奖惩。号令严明,是非清楚,上下同法。 坊尉以上者,均可以长城以北、以西三百里之外扩张。 吕香伯仰笑白,对于八爷爷、九姑祖母的此种运营模式大感兴趣,禁不住问道:“坊尉以上向外扩张,有什么限制条件吗?又该怎么掌控呢?” 第428章 进逼烟霞洞 公炫通听到义孙女仰笑白这么问,暗暗称奇。 这二十三年来,他们长城十二鵟就没想过向外扩张,一直经营这一块地盘,基本实现了最初的设想。不管这地盘归属哪个州县,我们就是这一带的原住民,你总不能将这些人全都赶跑? 仰笑白这么问,莫非对这个模式很感兴趣,也要到别处做起来? 公炫通笑道:“向外扩张的话,有一条最高原则,必须是长城十二鵟的门人弟子。掌控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实行镇里林坊制度,耕战结合。广泛收纳各国失地农民或者逃难官商,统一划给他们土地。” 仰笑白大喜:“那我就带来凤子楚,一同拜在远智叔叔门下,去定难军发展,二十年后,将党项地盘跟公原连成一片。到那时候,咱们不就控制了广袤的土地么?” 白面枪王郎展大为振奋,起身高呼:“党项及定难军和我们这边的公原,都在黄河沿岸,将这一带牢牢控制,必然是万世子孙的福气。” 书中代言,郎展不是麟州括率队指挥使吗?第三子郎珍死于锯齿妖党悦的刀下,怎么就跟公炫通、尉迟同结义了呢? 前文书已经说了,这件事是经过朔州刺史陆彦盾协调的。 他们袭扰榆林侯府,宰相郭崇韬得报,火速奏报天子李存勖,庄宗李存勖看郭崇韬心如火燎的举止,情知道问题严重,简单问了情况。郭崇韬在讲述事实过程中,委婉解劝。 庄宗李存勖大为震怒:“简直是胡来,这样为朝廷镇边的尉迟同,孙霸中也要去搜刮,将寡人的脸都丢尽了。孙霸中免官,调入振武军为兵,以观后效。抚恤郎珍,追封子爵。安抚尉迟同。” 经历这么一场,郎展彻底明白了尉迟同是多么厉害。趁着陆彦盾讲和,索性与他们结义为兄弟,谋求世世代代的长远之计。 经过郎展的说明,众人也知道了孙霸中的许多渊源。龙远策娶了孙霸中之女孙婥,结为儿女亲家。龙远控也娶了郎展的小女郎娉为妻,互相之间忘却恩怨,世代交好。 了解了同园及公原的来龙去脉,岂止是年轻的仰笑白感兴趣,中年的太叔瓦、老年的宋蔽云也大感兴趣,纷纷响应,也要来这边拓荒。 说完了各自打算,宋蔽云提及收服诸葛纯,三弟全保昌打算叫此人做些对商界有益的事情。众人一听,这个人的确是个奇才。 公炫通当即提议:“既然诸葛纯在中原得罪了那么多人,何不带来公原做军师,将我等拓荒事业做大做强?” 长城十二鵟纷纷附和。宋蔽云说道:“我们来时,叧血道长,也就是血洗伯郑丁寡,已经通过奇门遁甲算过了。九妹的六十四名徒曾孙,也就是你们林校,少了一人,以割喉散救走了诸葛纯,保护他跑进深山躲避。” 尉迟同当即问道:“锯齿妖,查一查你们那一辈里面,都少了谁?随你家二师祖走一趟龙岗山。请出诸葛纯,成就我们的大事。” 锯齿妖党悦大喊一声:“遵命。”向众位抱拳,起身就走。 魅惑天官寸山花叫道:“师父,假设二师祖、吕香伯和诸葛纯能够加盟拓荒,定难军及党项各地,散布着无数贩吾尔的门人子弟,我等全是元贩上帝的门人弟子,将这些势力整合一下,那将是多大的阵势。” 书中代言,她说的贩吾尔,也称之为金乌耳、苏吾尔。乃双鞭刑王黄昭当年在肃州结义的“肃州贩门洪水金帐二老五十杰”,省称贩门五二、金帐五二、肃州五二,到了五代后期,被人们叫成了贩吾尔、金乌耳、苏吾尔。 这股势力极其庞大,其后世子孙都传承的是贩门武学和贩界平德,散布在陇右乃至夏州、银州等十几州,无论哪一族,家家户户都供奉双鞭刑王为祖师爷。在河西走廊经商,一提贩吾尔,或者金乌耳、苏吾尔,不但畅通无阻,而且盛情款待。 魅惑天官寸山花只是提到了贩吾尔,当年双鞭刑王黄昭追随南阳郡公张议潮,收服陇右的八九年,还有一股极其庞大的势力。那就是,黄昭的六大神侯弟子,这些人后来全部辞军,继续干自己的老本行。 如果将双鞭刑王留下来的贩门子弟全都拢起来,如果有野心征讨四方,称王称帝都毫无问题。 还别说,黄昭结义的贩吾尔之中,有个党项族的拓跋思恭,排在三十二哥,此人特别值得一提。在张议潮扫平陇右吐蕃兵反叛,连同收复之战,历时十二年之久,也就到了懿宗咸通元年(860年)。 拓跋思恭在收服陇右过程中,战功赫赫,从一名普通牛马贩子,被封为延恩侯。其封地延恩县乃宥州下辖。 咸通元年之后,延恩侯拓跋思恭率领党项族的拓跋一支,在延恩县建起了侯府。因拓跋族人放牧牛马过程中,屡屡引起周边许多纠纷,索性将宥州全部攻下,权知夏绥银节度使。唐廷发兵屡屡征讨,都无功而返。 到了盐商齐朝之际,拓跋思恭被唐僖宗免罪,赐其军为定难军,诏令其率兵勤王。平定黄巢之后,因居功至伟,赐姓李,加李思恭为太子太傅,晋爵夏国公,拜夏州节度使。自此而后,李思恭奠定了西夏王朝的基础。 本书自然少不了西夏王朝巨商大贾的故事,那些人都是长城十二鵟在贩吾尔、六大神侯基础上打下的底子,后文再说。 锯齿妖党悦令人查寻她们那一辈六十四弟子的情况,很快就回禀窒魂天煞尉迟同:“师祖,既济林校刘珊不在林中,已经将近一个月。委托其帐下东坊尉管理既济林。” 他们公原的六十四林,按六十四卦起名,既济、未济乃六十四卦最后两卦,水火既济,坎卦与离卦组合为既济卦,属于中上好卦,象征成功。既济林的位置西南方向,距离同园所在的朔州较近。 每林分东南西北四坊,一般来说,东坊地位重一些,因而,林校有事,会委托东坊尉管理全林事宜。 窒魂天煞尉迟莫非令曰:“魅惑天官、锯齿妖随我到香园一趟,公原事宜及公堂议政,自有堂主号令。莫非不在时,堂主兼有都虞候之权。” 堂主公炫通笑笑:“都虞候尽管放心,只要将诸葛纯带回来,公堂必然大摆庆功酒。” 第二天卯时,窒魂天煞尉迟莫非,带着大弟子魅惑天官寸山花、徒孙锯齿妖党悦,随同二姐吹魂天煞宋蔽云、太叔瓦、吕香伯仰笑白,跨马飞奔,向徐州萧县丁唐山香园进发。 他们从契丹国的朔州向南,经过北汉所属的宪州、太原府、隆州,进入后周境内的潞州。穿越卫州之际,进入朝歌淇园元圣宫,拜了大商元圣伊尹。继而过黄河,经滑州、曹州、宋州,进入徐州萧县。 历经十天,跑完两千三百里。一行六人在徐州笑白粑坊短暂停留,凤子楚相邀夜宴。继而凤子楚带领他们进入香园,伏魔天官全后怕、玄冰莪皇羊舌剑霜,夫妇接住她们,好不亲热。九姑驾临,当然要大摆宴席。 这天,榆林侯尉迟同坐镇香园,宋蔽云陪定。 令寸山花、党悦拿好割喉散,跟随全后怕、羊舌剑霜、太叔瓦、仰笑白,一行六人向龙岗山深处进发。 按照当初郑丁寡算定的位置,既济林校刘珊护着诸葛纯,必然是躲在龙岗山深处的飞龙潭上面,那是一个很深的山洞。到了飞龙潭,这里有个小村,叫个飞龙村。打听潭上最深的山洞,村民说应该是烟霞洞。 这个烟霞洞原本是汉高祖刘邦曾经拜师学艺的地方,是他师父烟霞道人的修道之所。据说烟霞道人实乃墨子的嫡传徒孙之一,假托道家之名传授墨家武学和墨经,奠定了刘邦敢坐天下的雄心壮志。 六人谢过村民,一路往烟霞洞攀爬。这里怪石嶙峋,古木参天,地形极其复杂,稍微距离远点,前后两人就看不见踪影。 到了村民所指的位置,洞外大书三个篆字“烟霞洞”,太叔瓦看了洞口及内外情形,下面通向这里的三条山路,都被人走得十分光滑。看起来,这里面必然香火鼎盛,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太叔瓦正要说话,忽然看见三十多男女老少,沿着左边的山路,一路朝这里上来。 等这些人上来,太叔瓦对其中一名穿着打扮最出色的中年妇女道个万福,问道:“请问婶子,小女子太叔瓦,这烟霞洞中还是供奉的烟霞道人吗?” 中年妇女杵着血洗飞寒刀,停下来打量她一小会,惊道:“老身王璞,你叫太叔瓦,莫非跟太叔申有关?” 惊得太叔瓦目瞪口呆,禁不住热泪翻滚,慌忙跪下:“婶子如何知晓家兄名讳?为何来到这徐州烟霞洞?” 王璞将她扶起来,看看太叔瓦这边众人,咳嗽一声,说道:“老身乃油商王璞,乃大反澶州的王琼之妹,油商郑丁彰之媳也。你既是太叔申之妹,叫我姐姐即可。来来来,孩儿们,与姨娘见礼。” 她身后三十余人乱纷纷喊“姐姐”、“妹妹”、“姨娘”,都来跟太叔瓦见礼。原来他们全是郑丁彰的子弟,惊得太叔瓦忙不迭还礼。 这边全后怕也上来见礼,王璞更加吃惊:“素闻伏魔天官威名,却不知道真名实姓,今天知道,居然是老身的妹夫,王珍还好吧?伯父灭魂天煞还好吧,灭了辽朝多少大将啊,真正的英雄豪杰!” 全后怕将王珍之事咽在肚子里,慌忙回答:“家父还好,在朗州龙阳县建立了萧园,贩卖苎麻,姐姐哪天没事,去萧园玩耍。我们此来,是寻找筹算大圣诸葛纯的,不知姐姐此来,却是要做什么?” 书中代言,王璞、王珍虽然都是震滚侠王琼的妹妹,但是王璞是庶出的,王琼、王珍是嫡出。故而,伏魔天官全后怕对她没什么接触,了解不深。 王璞一听“诸葛纯”三字,顿时脸色阴沉,盯着太叔瓦、全后怕看了好大半天,鼻孔里“哼哼”两声,咳嗽一声。 她这声咳嗽,吓得这边六侠浑身紧缩,不知如何说话。 第429章 诸葛躲香园 王璞以无比悲愤的语调说道:“我郑家世代油商,被他诸葛纯逼得走投无路,这个你们还不知道吧?老身找了他们夫妇二十三年了。” 这一句话,将这边众位要请诸葛纯出山的打算,直接打回了娘胎。王璞这是要报仇雪恨,抓到诸葛纯必然将其剁死。弄不好,谁阻拦谁倒霉。 这边无人搭腔,王璞身后出来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冲天大汉,对着伏魔天官单膝跪倒:“孩儿王澹参见姑父,某乃震滚侠王琼遗孤,战乱频仍,亲人之间无法走动,还望恕罪。” 全后怕急忙将其搀扶起来:“哟,想不到王琼居然有后,长到了这么大?” 后面又有一个七岁的孩子,上来对着全后怕双膝跪倒,高喊:“孩儿王栉拜见姑爷,刚才那是家父。侄孙拜见来迟,还望恕罪。俺家现在登州琼园,琼字是俺爷爷的名讳,还请姑爷回头去耍。” 全后怕一听这个,一把将这小子举过头顶,哈哈大笑:“你娘的,嘴皮子比你爷爷当年还要好使,要得要得,这一趟事情办完,就去登州琼园耍起。” 仰笑白作为全后怕的亲女儿,见今被周世宗封为吕香伯,又是勾魂十一侠的老幺,她那种脑袋瓜子也不是白费的,见父亲和王璞打趣,并不提及母亲王珍,顿时明白了几分。 她款款上前,对着王璞端端正正跪下:“孩儿吕香县开国伯、金箔使者仰笑白,原名全哭玄,参见姨娘。孩儿拜见来迟,还望姨娘责罚!” 这一拜,这句话,实实在在将王璞身后三十余人彻底惊到。众人齐齐对着她跪下,纷纷呼叫:“千岁饶命,我等有眼不识泰山,万望赎罪!” 什么情况?区区伯爵,值得众人高呼千岁吗?在唐代,位至侯爵才有人呼叫千岁的,这是怎么回事? 后周王朝建立者郭威,出身微末,对于战功赫赫的名臣也只不过封到国公,封郡王、王的,就只有一个柴荣。 周世宗柴荣以其绝世之才,周太祖郭威想着让他继位,才封到晋王。旗下悍将赵匡胤、郑子明、高怀德等等,其实连侯爵都没有。 周世宗柴荣虽然知人善任,但对于封爵,也很吝啬,在他坐朝的六年间,比之中唐宪宗封爵还要吝啬。民间说的南平王赵匡胤、北平王郑子明,是后人根据他们死后的追封而来,当时的实际封爵,估计连伯爵都不会有。 但是,柴荣在任用将领方面,有他的绝招,只要看中你的本事,随即可以充任公侯之上的统领官。你就是再大的王公,瞬间变成一个小将的兵,不听话,还很可能被这个小兵以“违令”而斩。 柴荣创立的量才而用的体制,许多世代公侯,甚至于左右整个五代的家族,都感到“没有真本事请闭嘴”。故而,柴荣统治中原短短六年,致使后代千年的帝王难以望其项背。 千年之后农朝开国领袖赞道:“柴荣是中国历史上的盖世雄杰,五代十国的乱世,在他手上走向统一。” 烟霞洞下,两家人互相认识,魅惑天官寸山花、锯齿妖党悦也过来跟他们相见。最终还是说到筹算大圣诸葛纯,王璞以为:“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们是要找到这个恶魔,将其碎尸万段。” 寸山花情知难以说服王璞,她叫过全后怕商议,说道:“现在怎么办?他们要杀诸葛纯,我们要请诸葛纯,难道要因为诸葛纯而敌对吗?” 伏魔天官全后怕笑道:“诸葛纯是死是活,只能看他的造化了。我们对诸葛纯只能暗中相助,明着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要不然干脆收兵,回我们的香园。” 羊舌剑霜以为:“后怕,我以为,对诸葛纯暗中相助,王璞就看不出来吗?诸葛纯的事情咱们已经无法插手了,干脆给王璞说明,就此收兵。让他们尽管去找,起码互相不要结仇,这是我们的底线。” 寸山花、全后怕都以为有理,于是由全后怕将王璞叫到一边,说明父亲全保昌及朔州同园那边众英雄,都想让诸葛纯出山,为贩界做点贡献。现在,既然王家人要杀他,这边也只好作罢,诸葛纯的生死,香园的人再不插手。 王璞叫来侄子王澹,姑侄两人商议一番,这边必须杀诸葛纯,管他娘的多大的奇才,不杀他不足以报仇雪恨。而且琼园已经传出风声,追杀诸葛纯,天下尽知,总不能这么窝窝囊囊回去。 于是,寸山花将诸葛纯身边有一名公原的弟子,说个清楚,此女名叫刘珊,是公原的既济林校,手里有割喉散,请他们注意。至于刘珊为什么要救出诸葛纯,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一个谜团。 全后怕又将擒获诸葛纯、韩姻妃的过程,以及被无名侠客救走的前因后果,也讲了一遍。将王珍曾经配合诸葛纯、韩姻妃,盗取香园银锭,后被全后怕审清而杀掉,也讲了一遍。 王璞一听,香园之内发生了这么复杂的事情,姐姐王珍落到这个下场,那不也是诸葛纯引起的吗?这个诸葛纯必欲杀之而后快。 全后怕看他们追杀诸葛纯的决心十分坚决,话也说透了,一声招呼,全体收兵。与王璞等告辞而去,跟王璞相约,诸葛纯的事情无论什么结果,都要她们到香园做客。 看起来,这个诸葛纯命该如此,人作恶而落下的命运,神仙都救不了。 寸山花、全后怕率领众人,怏怏不乐回到香园,将烟霞洞所遇,跟二姑宋蔽云、九姑尉迟同讲了一遍。两位也无可奈何,诸葛纯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了。包括刘珊在内,也只能任凭王璞处置。为什么连同刘珊一块放弃呢? 诸葛纯这个大恶人,刘珊保着他,不就是一样的恶人吗?已经走向了反面,救她也是枉然。 但是作为公原的弟子,尉迟同以为:“刘珊的事情,一点点不管也不对,毕竟是公原的门人弟子。寸山花带着党悦,再去一趟烟霞洞,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结果?不要跟王璞对抗,就算刘珊被打死,至少将她的尸首弄走吧。” 她们正在商议,檀石村的阴胄元赶了进来,跟全后怕耳语一番。 全后怕大喜过望,笑道:“一切担心都不必要了。还让他们继续躲在你那里,万勿泄密。” 恰在此时,灭魂天煞全保昌、水流莲杨飘雪、叧血道长一起来到,叧血还带了小儿子夺魄天官郑景公。 全保昌一看,二姐和九妹都在香园,十分吃惊,两下好不亲热。说起来许许多多情况,众人感叹不已。全保昌他们又是怎么来的呢? 叧血就在这丁唐山的元圣宫,全保昌、杨飘雪夫妇每次卖完苎麻,回香园的时候,总是先拐到元圣宫拜望老兄弟。三人闻听尉迟同要将诸葛纯弄到同园去,宋蔽云、太叔瓦、仰笑白都要去同园拓荒,表示大力支持。 叧血拉上宋蔽云、全保昌、尉迟同、杨飘雪,也顾不得吃茶,直奔阴胄元家去。尉迟同惊问:“郑大哥,去阴胄元家干啥?” 伏魔天官全后怕笑笑:“什么都瞒不过叔父,一定是奇门遁甲算出来了。” 他转而对尉迟同悄声说道:“诸葛纯刚刚躲进了阴胄元家。” 尉迟同大喜过望,禁不住哈哈大笑:“诸葛纯也一定算出了王璞的追杀。果然都是高人中的高人,实在厉害!佩服!” 阴胄元带领大家,在檀石村中三拐两拐,到了他家的两进院子。叧血没进门,就大喊道:“诸葛贤弟好逍遥啊。” 诸葛纯忙不迭跑出来:“血洗伯驾临,找愚弟有何见教?” 血洗伯郑丁寡,是叧血道长的名号,住在元圣宫,诸葛纯家在龙岗镇,两下早就认识。只是韩姻妃的事情,的确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二十年来,搞得诸葛纯夜夜惊魂。 众人与诸葛纯见过,互相认识,尉迟同直奔主题:“我这次来,专门请先生出山,为公原那边添砖加瓦,贡献才智。” 诸葛纯爽快答应,当即给尉迟同跪翻,泪流满面:“多谢千岁救我,诸葛纯的后半生,就算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多谢各位大侠抬爱,诸葛纯愿将一切不当得利拿出来,由保昌兄处置,以求赎罪于万一。” 说完,将所有钥匙交给灭魂天煞全保昌。这个举动倒是让人始料不及,全保昌推让不过,只好接下。 筹算大圣诸葛纯说:“一切不当得利,小弟分毫没动,防的就是迟早有一天会被追杀。那尊凡微大帝镶金玉像也还在,只是王珍所拿的部分,小弟不能返回。”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感动。看起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诸葛纯早就为自己的将来做好了打算。 灭魂天煞全保昌一看这些钥匙,每把钥匙上都清清楚楚写着人名,应该是与韩姻妃一起,以受贿而掠夺来的财宝,每家每户的财宝都分装着箱子。 全保昌点点头,说道:“既然这么清楚,那就物归原主吧。这却是一项大工程,一旦这消息传入江湖,必然引起夺宝混战。都听我安排,必然叫这些财宝安安全全回到主人手里。” 众人一听,的确如此,这肯定不是小数目,一旦消息走漏,那可真的要引起江湖大乱。稍微处置不当,引起的惨祸,比之勾销元君韩姻妃的祸害,还要难以预料。 众英雄纷纷盯住全保昌,看他怎么处置? 第430章 护宝亡豪侠 灭魂天煞全保昌提出的办法,众人纷纷赞同。到底是什么办法呢? 他将想法说出:“贤弟既然这么做,必须请出来知根知底的勾销四狼,伊耆槊已死,就叫出岳通、赵从戬、管英戗,配上全后惨、李飞扬、全后怕、郑景公、羊舌剑霜、寸山花、太叔瓦、太叔葭、阴胄元,共计十二人,结义为‘散财十二侠’,都拜在凡微大帝门下,统称凡微大帝为祖师。” 阴胄元大喊:“我等都拜在伯父门下,在场的谯侯千岁、伯父、二姑、九姑、杨姑、诸葛叔父,就是我们的共同师父,称之为护宝六师。一则对我们是个保护,二则对我们是个监督。绝密做事,断无半点差池。” 谯侯郑丁寡哈哈大笑:“阴胄元是个厉害人物,我看这个提议很好!” 既然他也这么说,全保昌、诸葛纯纷纷叫好,大家一起赞同。 根据诸葛纯回忆,勾魂四狼的年纪,伊耆槊跟全后怕同岁,岳通大半岁,赵从戬、管英戗小一点点。就此议定,散财十二侠排序是: 大哥萧桃剑侠阴胄元, 二哥啖鬼天官全后惨, 三姐斩妖天官李飞扬, 四哥天台剑仙岳通, 五哥伏魔天官全后怕, 六姐玄冰莪皇羊舌剑霜, 七哥链锤雪豹赵从戬, 八姐魅惑天官寸山花, 九哥链锤火狼管英戗, 十姐玉臂藕侠太叔瓦, 十一弟夺魄天官郑景公, 十二妹苎麻魔女太叔葭。 内中阴胄元的大号是谯侯郑丁寡起的,他贩卖萧县桃子十分出名,在整个萧县,他收购桃子几乎占了七成,对外影响很大。加之其身佩玄冰剑,虽然不爱张扬武技,却极少有人贸然挑战。故而萧桃剑侠这个大号,恰如其分。 护宝六师依次是: 大哥血洗伯、谯侯郑丁寡,叧血道长, 二姐吹魂天煞宋蔽云, 三哥灭魂天煞全保昌, 四姐窒魂天煞、榆林侯尉迟同, 五姐水流莲杨飘雪, 六弟筹算大圣诸葛纯。 许多财宝在物归原主过程中,大多数都不在提昔日恩怨,只有王璞一人纠缠不休,非要斩杀诸葛纯。但是,全后怕、阴胄元绝对不可能让她见到诸葛纯的。当时,在烟霞洞,王璞追杀诸葛纯,为什么让诸葛纯跑了? 烟霞洞中,诸葛纯被刘珊护定,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他用手指掐算,外面一拨是请他的,一拨是杀他的。于是,跟刘珊一起,从一处小洞钻出来。 那处小洞的半截,用一块豁牙的怪石挡住,好多人到了那里,都会以为没路了。就这么,一路跑到了阴胄元家。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散财举动,不但很快震动了江湖,而且震动了天子柴荣。许多江湖豪客纷纷前往龙岗镇,寻找诸葛纯的家址。 得亏在散财之初,郑丁寡、宋蔽云、全保昌等人,就带着散财十二侠,将诸葛纯放起来的财宝,一部分转移到了郑丁寡的元圣宫,一部分转移到了伊耆庙家。为什么会是伊耆庙家? 伊耆庙是全后怕和羊舌剑霜的儿子,这小子身长达到八尺四寸之巨,不仅血洗飞寒刀耍得极好,而且玄冰剑的技法也精妙绝伦。加之其在江湖上不显山不漏水,恰恰是个保险的地方。 在散财过程中,涉及到很多具体问题,晚辈的全哭炊、全哭疯、凤子楚、仰笑白、党悦、诸葛纯的孙子诸葛年、伊耆庙也都结义为“送财七子”。 一开始,只不过以为办点好事,应该没什么岔子。哪知道,财宝这东西人见人爱。他们这些富豪之家的人,不以为然。而许许多多追求暴富的人,一旦听到风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风声是怎么走漏的呢?自然是早已经倾家荡产的那些人,忽然收回了二十三年前的一笔财宝,那种欣喜若狂,简直难以形容。当时是行贿于韩姻妃、诸葛纯的,哪里还想过能回来? 这其中,到濮州雷泽县,找到了健在的娇异仙,将当年韩姻妃在长安搞到的一万缗退回之际,娇异仙非常震惊。太叔瓦、太叔葭当然不敢提亲娘奚轻当年的所作所为,本来是好事,一提那些,反而激起仇恨。 吕香伯仰笑白按惯例,每年要到汴梁朝觐天子。 散财第二年,也就是显德五年(958年),仰笑白带着夫君、玄都刀仙、大师兄凤子楚,于端午节觐见天子。 白叠飞龙柴荣问及仰笑白夫妇在做什么,仰笑白不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通。当年后唐时期租庸使如之何,韩姻妃、诸葛纯怎么回事,现在诸葛纯将当年受贿的大批财宝,委托一大帮豪侠,送回受害者家里。 周世宗柴荣对于诸葛纯这样的人,也十分惊奇,禁不住说道:“朕想召见诸葛纯,看他是否能效力寡人?” 仰笑白奏曰:“陛下,诸葛纯当年与韩姻妃将天下富豪几乎得罪完了,哪里还敢公开亮相。现在与辽国朔州那边的长城十二鵟一起,做着拓荒之事。” 柴荣大为好奇:“笑白,寡人听说过长城十二鵟,其中还有朔州刺史陆彦盾,他们这个拓荒是怎么回事?” 仰笑白奏曰:“陛下,这个拓荒,却是个世世代代的大计。他是这么这么回事,无论你是哪个朝代哪个国家统治,总不至于将百姓全灭了吧。” 白叠飞龙柴荣一听,这帮人果然是雄才大略,比之天子及王侯将相毫不逊色,禁不住连连颔首,赞佩有加。 谈了好多江湖奇闻,周世宗柴荣交代仰笑白:“叫这些送财宝的英雄们千万注意安全,一旦有什么差池,你要第一时间飞报寡人。送宝完成之后,将这些英雄都给寡人带来,寡人要对他们逐个封赏。” 仰笑白慌忙跪谢天子隆恩,唯唯而退。她带着凤子楚在汴梁城耍了几天,准备回到香园,还去伊耆庙家,按照大伯阴胄元分给的名单,继续送宝。 哪里知道,五月初十,他们刚到香园,就被眼前的一幕震到了。整个香园全是白花花一大片,所有人都身穿重孝。 仰笑白疯了似的冲进香园,迎面撞上二师兄汤岩,仰笑白惊问:“二哥,家里是怎么了?谁去世了?” 玄都枪仙汤岩看见他们夫妇回来,顿时泪如雨下,说道:“爷爷去世了,德雨他娘也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你们快去看看吧。” 玄都枪仙汤岩所说的爷爷,自然是灭魂天煞全保昌了。伊耆庙,字德雨,他娘自然是羊舌剑霜,仰笑白现在的娘,继母。 一听说爷爷去世了,仰笑白“哇”一声惨叫,顿时嚎哭震天,直冲灵堂。他揭开爷爷脸上的草纸,爷爷平和的脸上,似乎还是那么亲热。 仰笑白伏在爷爷身上,大哭道:“爷爷,笑白才跟你们团聚一年啊,还没听够你的英雄业绩啊,怎么就忍心撇下小孙女远去。” 哭了好大半天,众人怎么拉都拉不开她。直到喉咙哭哑,凤子楚强行将其扛走,放到厢房的床上。 伊耆庙过来,包着耳朵,一瘸一拐。凤子楚问道:“德雨,你怎么受伤了?娘和爷爷到底遭遇了什么?” 伊耆庙,字德雨,他给自己取这个字,是纪念父亲全后怕与母亲羊舌剑霜在暴雨中怀了他。他说道:“昨天晚上,爷爷、婆婆、爹爹、娘亲都睡在我们家,半夜,忽然房瓦响动,我和李绫急忙冲出来……。” 发现房上约有十几个黑影,伊耆庙、李绫夫妇赶忙操起玄冰剑,直接上房。李绫大喊:“抓贼!” 灭魂天煞全保昌执定灵昌剑,杨飘雪、全后怕、羊舌剑霜全都操起玄冰剑,纷纷出来各自房间。敌人是有策划的,全部以三敌一,采取的是滚雷阵法,多达十八人,围攻这里的六人。 灭魂天煞全保昌的剑术,与血洗伯郑丁寡并驾齐驱,按说没多大问题。哪知道,他的灵昌剑一挥,被敌人第一下就斩断了。坏了,他的灵昌剑被人偷梁换柱,手里是一柄普通铁剑。 吓得他大喊一声:“何方贼人,胆敢如此猖狂?” 只好用剑鞘与三个贼人展开大战,边打边退,意图退到香园,找到自己的另一柄长剑——玄冰剑。 双方剑法快如闪电,转瞬间,过去八十余合。到了伊耆庙家外面,一贼滚身而下,直取全保昌双脚双腿,一贼专心取他的中盘,一贼专门削脑袋。 情急之下,全保昌扔掉剑鞘,以剑指直取削他顶门的这柄剑,恰好夺下,地上的贼人以命相搏,斩到了全保昌左腿。虽然没断,但剑刃砍进去好深。全保昌连续两剑将顶门、脚下两贼的人头削落。 电光火石之间,中盘这位的宝剑已经插进了全保昌胸膛。全保昌毫不客气,临倒下之前,削掉了此人头颅。好大一个灭魂天煞,霎时间一命归天。 玄冰莪皇羊舌剑霜遭遇的三贼,也跟对付全保昌的三贼一样,使用滚雷阵法。一人专攻下盘,一人专攻中盘,一人专攻上盘。从房顶打到地上,从地上打到村外。恶战至一百余合,羊舌剑霜斩掉中盘那贼。 就在这个空档,下盘那贼抵死攻到,宝剑刺进了羊舌剑霜的大腿。羊舌剑霜飞速一剑,削掉了此人脑袋。上盘那贼利剑也到了羊舌剑霜的脖颈。羊舌剑霜情知自己活不成了,躲闪来不及的情况下,一剑刺入贼人胸膛。 与那贼同时倒下。眨眼间,四人死尸全部栽倒。 伊耆庙、李绫夫妇打配合,与六名敌人恶战至九十余合,连杀两人,四贼逃脱。 杨飘雪、全后怕恰恰撞在一处,互相配合,与六贼战至一百二十余合之际,在檀石村正中的大松树下,连杀三贼。另三贼逃脱。 等他们回到伊耆庙家,再看家中,早被翻腾的乱七八糟。看起来,贼人还不止十八个,这是将他们引走之后,还有一帮人盗宝。 等他们点燃松明火把,寻找全保昌、羊舌剑霜的时候,在羊舌剑霜尸体旁,忽然发现一贼,恰好从一名死者身上扯脱一个腰牌,想跑。 这倒是提醒了四位,杀了半夜,还不知道贼人是谁?腰牌就是线索。 第431章 世宗封二神 四位看见一贼,扯下死者腰牌就想跑。水流莲杨飘雪、李绫同时飞出,包夹那贼,只是七合,将之斩首。 从那贼身上搜出了八个腰牌,由于还要找人,先将这八个腰牌由杨飘雪装了,继续寻找全保昌。找到灭魂天煞的时候,早已气绝身亡。通过查看他手里的宝剑,却是敌人的玄冰剑。他的灵昌剑呢? 杨飘雪、全后怕伏在全保昌尸身之上,嚎啕大哭。无论怎么哭,魂魄已经回不来了。李绫拿着松明火把,细看四周情形,发现了老爷子的灵昌剑剑鞘,被削得豁豁牙牙。 四位收拾羊舌剑霜和全保昌老爷子的尸身,暂时放进伊耆庙家,这才在院子里发现了老爷子的断剑。拿起来一看,怎么是普通铁剑?看起来,他的灵昌剑被掉包了。难怪老爷子能被他们斩杀,敌人早就撒下了大网。 当夜,杨飘雪、全后怕、伊耆庙、李绫四人,哪里还能再睡,伊耆庙察看了所有存放财宝的地方,安然无恙。贼人翻找好久,什么也没找到,将里里外外翻腾的乱七八糟。 这时候,再看八个腰牌,看了半天,只有一面腰牌显示的官职很大,正面是大汉忠武将军,反面是张元献。大汉必然是北汉。按唐朝官制,忠武将军是正四品上的阶位,伯爵一格,实职一般是中等州的刺史。 另有两个大汉的昭武校尉,也按唐朝官制,属于正六品上的品阶,实职一般是中等州的长史,或者中等军府的果毅都尉。没有名字。必然是张元献的属员大将。这么分析,看似北汉来人盗宝。 但是另外发现一个腰牌,正面却是大唐云麾将军,反面是蕲春县开国侯,皇甫暧。有官职有爵位,有名有姓,这必然是南唐的大将。 另外四个腰牌则是什么大黄定远将军、大黄宁远将军、大黄游骑将军、大黄游击将军,按照唐朝官制,分别为正五品上、正五品下、从五品上、从五品下。 全是五品,这个大黄肯定是国号,而当今天下,没人听说过这么个国号。 八个腰牌,分三国,这就奇了怪了,到底谁是领头的? 家中因为护宝,一起折损两位大侠,更有三国大将联袂盗宝,如此大案,必须飞报当今天子。仰笑白满含热泪,提笔草就一道奏章,派人飞报柴荣。 就由玄都五仙的大师兄刀仙凤子楚、二师兄枪仙汤岩、四师弟戟仙冉起、五师弟斧仙范病非,带上奏章、八面腰牌,飞驰前往汴梁,进宫奏报柴荣。奏报天子之后,四兄弟飞报北国各处京兆九煞及全氏族亲。 家里的丧事,因为涉及到许多远亲,北至朔州公原、卫州朝歌、濮州雷泽、汝州的畅园,南至朗州萧园,东至江宁府的勾魂十一侠,登州的琼园,故而,停丧四十二天下葬。四十二天是六七。 二十天后,周世宗柴荣派勾魂十一侠的三哥潘美、五姐陶三春赶来,一是传旨封赏护宝各位英雄,二是代表天子进行吊祭。兵部紧急赶制了册书、朝服、金牌等,由潘美、陶三春一并带来。 潘美高举册书,朗声宣读。周世宗柴荣对于灭魂天煞全懂的册书是: 门下: 萧侯族裔,檀石贩伐。传承祖业,代代英侠。今有徐州萧县人全懂字保昌者,大战相州,辽贼轻拿。舍命护宝,香魂远遐。可封上护军、冠军大将军、检校工部尚书、卫县开国侯。许一子袭爵。 其妻杨飘雪,可封汲郡夫人,赐其“苎麻夫人”金牌一面,往来关津免除课税。 卫侯武功卓绝,大号灭魂天煞。远涉朗州,贩卖苎麻。南北物产,乱世通达。为旌表其德,可封苎麻贩神。 谨言。制可。 大周显德五年五月日。 大周天子柴荣谨呈元贩上帝。 长子啖鬼天官全哭惨接过册书,汲郡夫人杨飘雪领首,香园上下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其封地卫县,在河北路的卫州,后周将唐代的道改为路,卫县就是朝歌。这是将全保昌封到老家去了,是周世宗柴荣的一种特殊照顾,叫其到老家显示荣宠。汲郡是卫州的别称。 接着,潘美再展一道制书,对羊舌剑霜予以制授。 门下: 商海茫茫,民女称强。今有徐州萧县人羊舌婵字剑霜者,善恶分明,铁骨侠肠,舍命护宝,遽尔星亡。可封上轻车都尉、忠武将军、检校淄州刺史、淄川县开国伯。 其夫全衰字后怕,可封山莪贩伯,赐“莪伯”金牌一面,许其收购、贩卖萧县山莪之属,免除课税。 其子伊耆庙字德雨,可封骑都尉、游骑将军、临沂县开国男,赐“山莪将军”金牌一面,许其贩卖山莪之属,往来关津免除课税, 淄川伯剑术高超,大号玄冰莪皇,巾帼撑家,不输虎狼。为旌表其德,可封山莪贩神。 谨言。制可。 大周显德五年五月日。 大周天子柴荣谨呈元贩上帝。 羊舌剑霜,以字行,本名羊舌婵。伊耆庙嚎啕大哭,接过制书,山呼谢恩。伏魔天官全后怕接过金牌及朝服,与潘美、陶三春见礼。 显德五年,就是公元958年。这里阖府上下接了天子诏书,先是谢恩之声直逼云霄,继而嚎哭震天。 却说贩神都天部的陆灵大帅刘咏春、洛阳大帅吴公鼎、离道帝君介克,早将苎麻贩神全保昌、山莪贩神羊舌剑霜接住。正在陆灵大帅刘咏春的寝殿元檓宫说话,听见大周天子的册封,也都跪翻,领旨谢恩。 苎麻贩神全保昌看众儿孙哭得死去活来,也忍不住泪如泉涌。自己虽然八十四岁了,但总感觉还有使不完的劲,就算再跟大哥郑丁寡大战六千四百合,也完全没有问题。却被贼人偷换了宝剑,就此归神,自感不服。 山莪贩神羊舌剑霜,今年五十四岁,跟摩天神将伊耆槊、伏魔天官全后怕两任丈夫,都是同岁的。她也感觉自己还年轻得很,还没怎么拼杀,忽然就归神了。 他们在这里说话,七十六岁的漆刻贩神、青阳侯周舀平,也从南唐池州青阳县归天了两个时辰,正在东帅冉衮的元茶宫说话。 后唐庄宗李存勖同光二年,所封的畜肉贩神、连谷侯林姿霏,仅二十八岁。已到贩神都天部三十四天,人间是三十四年。按理说,应该与袁不挫等神一批授予神界职事,但元贩上帝有特殊考虑,一直还在待命。 这次,周世宗柴荣又封卫侯全保昌为苎麻贩神,淄川伯羊舌剑霜为山莪贩神。共计四神尚无神界职掌。 五代以来,前面归神的已有六位,均获封贩神都天部职掌,分别是: 川茶贩神、灵寿公曹破锐,为震道帝君; 黑陶贩神、定襄王呼延亏,为土相部都统领; 灌肠贩神、忻国夫人长孙蝶,为东北贩都沈州大总管; 蜀锦贩神、德阳公郭扶社,为西南贩都宁州大总管; 香料贩神、彭原公陈檀,为西北贩都凉州大总管; 花草贩神、洺王袁不挫,为东南贩都泉州大总管; 绸缎贩神、襄阳公陶乾用,为传布使主。 连同尚无职掌的四位,共计十位正神,都还不知道各自的前世来历。 众神围拢在元檓宫,安慰新归贩神全保昌、羊舌婵。 众神说了好多,全保昌晃晃脑袋,清醒了不少,急忙向坤道帝君、骠玉贩神、盱眙侯王捶过去,翻身跪倒,大叫:“三叔祖在上,侄孙拜见您老人家,祝您老与天地同庚!” 王捶将他扶起,笑道:“想当年,我等洱河三杰,大哥南药贩王漆雕用,经南诏撤资、大战交州,获封攸侯,赐名李抚蛮。二哥檀石贩将全城获封萧侯。老子是三弟骠玉贩诏,交州战死,获封盱眙侯,归位贩神。距今已经八十八天了。” 全保昌听叔祖说这个时间,大吃一惊,愣怔一下:“下界该是八十八年了吧,怎么却说八十八天?” 众神哈哈大笑,离道帝君介克过来,捅一下全保昌:“你小子没听民谚说吗?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么?今后要勤于神务,不敢耽误。稍微耽误一小会,人间就过了一天甚至好多天了。” 看他对自己的说话口气,必然是很亲近的神,全保昌却不知道怎么称呼。王捶过来,笑道:“他呀,珍珠贩神、南宾王介克,是南诏四象的大哥,元贩上帝封其为离道帝君,统摄夏至、小暑、大暑三节令。你可要叫大伯祖的。” 羊舌婵赶紧跟随公爹全保昌,向离道帝君介克大礼参拜。 王捶又将向冲拉过来:“这是南诏四象的二哥向冲,人间天子封为皂针贩神、建昌侯。元贩上帝封其为艮道帝君,统摄立春、雨水、惊蛰三节令。” 全保昌带着儿媳羊舌婵,分别称呼“二伯祖、太爷爷”,也大礼参拜。 介克说道:“像我们这样辈分离得近的,还好称呼。对于元贩上帝、平德令、西面真人他们,你们论起辈分来,那可就差的老远老远了。等元贩上帝封了你们职掌,都虞候肯定要给你们五代十神,传布前世来历。要是论起前世,辈分这事更加说不清楚了。” 山莪贩神惊问:“三位太爷爷,你们都已经知道自己的前世了吗?太爷爷你们的前世是哪个?” 王捶笑道:“哟,这就问上了。我是汉末鹿门亭侯、芝神庞德公转世。你介克太爷爷是,春秋之初郐国末代国君、敬献随侯珠的虺厥,也叫曾厥转世。你向冲太爷爷是东北夫余国相、弱公、鹿神濊沃丙转世。” 全保昌、羊舌婵一听,顿时陷入迷糊状态,这么多传奇吗?这些故事恐怕不是一时半会能讲得清楚。 陆灵大帅刘咏春喊一声:“元贩上帝诏令,众神诸仙都到腊八神殿聚齐,册封四大贩神职掌。” 羊舌婵禁不住小声嘀咕:“爹,儿媳可没当过官呀,元贩上帝会叫我管啥呢?” 第432章 辽国两贩神 众神诸仙很快就齐集腊八神殿,元贩上帝早已衮冕玄衣,高坐在瑶玉秤砣之上。 左首是春酒贩神、都虞候漆雕卉,右首是芝麻贩神、双鞭刑王黄昭。漆雕卉身后是贩帝随护神腊梅仙君,黄昭身后是绸缎贩神、传布使主陶抗。 平德大帝、仙部大帅、平度大帝、凡微大帝等众神诸仙,分列大殿左右两班。追魂天王朱展、金刀天王张釜、兵魁天王郭镇、飞箭天王李翰,迎进众神诸仙,也来到殿内,分列两班。 独不见北部贩都幽州大帅安滹、东北贩都沈州大帅长孙蝶,众人正在惊讶,二神带了两位辽国正神进入腊八神殿。引起众人一阵窃窃私语。 这二神中,其中一个被苎麻贩神、灭魂天煞、卫侯全保昌认出,当即上前一步,扭住就要开打:“把你个回跋神王,找了你十一年,今天撞到老子手里……。” 沈州大帅长孙蝶急忙将他二神扯开,喊道:“诶诶诶,从地上打到天上来了,怎么回事?” 元贩上帝“嗯”一声,陆灵大帅刘咏春、洛阳大帅吴公鼎、离道帝君介克一起前来,强行拉开卫侯全保昌。 平度大帝文烈喝道:“你们在天福十二年,相州大战各保其主,都是英雄豪杰,忠心为国,现今归神,当互相钦敬,焉敢继续寻仇。全保昌再敢造次,尸焚神灭。” 吓得全保昌慌忙当殿跪下,泣不成声:“十一年前,耶律德光路过相州,我等相州百姓追随白凶悍、唐莫急,对其展开截杀。这小子从我三尖四刃锋下逃脱,耶律德光集合二十万人攻破相州,我们突围进入太行山。这小子居然奉诏将相州城屠戮殆尽,白、唐两兄弟的族人一个不剩。” 平度大帝所说的天福十二年(947年),是辽太宗耶律德光灭掉后晋、撤出中原、闷气驾崩那年,跟全保昌说的是一回事。 沈州大帅长孙蝶向众神诸仙说道:“回跋神王,名叫回跋雷,字公晃,乃是辽国东京道回跋部大王。此神三岁父母双亡,由祖父母抚养到七岁,祖父母又因兵乱亡故。” 他从七岁为人牧羊,幸得主家可怜他,不但对他很好,还将人家的家传武学传授给他。 十二岁开始,被太白山修道的伍洞之玄徒孙丁不倒,收为贩门弟子,跟随丁不倒往来贩卖血乌。贩门规矩,每天卯时练武,辰正出门贩卖,晚上算账习文。直到二十岁出师,单独贩卖血乌,辗转高丽、中原及安西各地。 书中代言,伍洞,即伍思瑾,也就是元贩上帝最秘密的弟子薛楚玉,以伍洞为道号。既是薛仁贵第五子,又是元贩上帝第五个弟子。 经平德大帝与其沟通,决计改名伍洞,潜心道教贩门,不再思瑾。果然道行精进,修成了地仙。 血乌,是一种有大毒的药材,当地特产,名为藤乌头、血乌、见血封喉、蔓乌头。可治腰腿痛,无名肿毒,跌打损伤,癣疮。具有镇痉,降压,发汗,利尿的功效。 回跋雷二十五岁娶妻,直到四十八岁,儿女成群,家业兴旺,成为回跋部首富。从一名孤儿,成长为回跋部声望极高的人物。 因回跋部老王回跋圣的儿子们争夺王位,人人不得安宁。大相回跋义号召部族人众,公推回跋公晃为新王,人人赞同。 作回跋王十年间,被契丹国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敬仰不已,一来二去,成为耶律德光十分倚重的十大神王之一。相州屠城之后,耶律德光中途病逝。回跋公晃回到辽国故土,就此辞去军职,收拾部民。 回跋公晃带领徒子徒孙,常年收购血乌成品,坚持每年一趟朝歌腊八会,贩卖血乌。在北国商界被贺号“血乌神王”。 期间,耶律德光长子、寿安郡王耶律璟素来敬重,多所亲近。回跋公晃出重金,助其夺得帝位,是为辽国第四位皇帝辽穆宗,使得辽国帝位再次回归辽太宗一脉。 见今六十九岁病逝,是辽国应历八年(958年),被辽穆宗追封为丰王,血乌贩神。其封爵的丰王,封地是辽国东京道的丰州,位于长白山北。 众神听到这里,全明白了,正经的贩门弟子,而且做得这么好。长孙蝶最后说道:“相州屠城,并非回跋公晃指挥,乃辽太宗亲自指挥,他是参与者之一。奉诏行事,作为人臣,职事所在。” 全保昌听了回跋公晃的简单身世和传奇,沈州大帅所说,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上前来向回跋公晃抱拳施礼:“果然是辽国英雄,商界奇才。卫侯全保昌佩服之至,刚才无礼举动,还请丰王千岁海涵。” 回跋公晃也抱拳回礼:“小王旧时对中原百姓所犯罪孽,终生难赎。今后,凡辽国东京道有何烦恼,卫侯千岁但有驱遣,小王万死不辞。” 平度大帝哈哈大笑:“公晃一代神王,归我贩神天部,彰显贩界平德,四海贩神皆能收纳。保昌爱憎分明,也是中原豪杰的真性情,不愧朝歌英雄。你们二位恰如昔日里某家与大哥平德令相似,不打不成交。” 元贩上帝抚掌大笑:“卫侯、丰王都是豪爽侠义之神,我贩神天部平添两员虎将,实乃贩界大喜。” 众神诸仙纷纷附和:“元贩上帝点化我等,臣等皆感念大恩大德,永远彰显贩界平德,为三界造福。” 幽州大帅安滹将他带来的一位女贩神推到前面,朗声说道:“此乃辽国大同府君、军马贩神萧铃响是也。” 众神诸仙看萧铃响样貌,怎么看只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如此花枝招展,简直比畜肉贩神林姿霏看着还年轻。这位女神也极少有人知道她是哪个? 洺王袁不挫前跨一步:“府君千岁,本帅乃花草贩神、泉州大总管、洺王袁不挫,本帅冒昧问一句,府君外子莫非孙豪度?” 萧铃响,以字行,名绝尘。她一听这个名号,赶忙近前一步:“爷爷,本君正是孙豪度之妻,孙豪膺的嫂嫂啊。当年,豪膺带着袁瑞突出尧山侯府,逃到了我们家。袁瑞现在很高了。这小子文武全才,十四岁就跟随我们贩马,都十六岁了。” 书中代言,孙豪膺乃袁不挫曾长孙袁丈海之妻,其兄孙豪度乃云中三杰之一。萧铃响乃辽国内供奉翰林承旨萧知璠之妹。 萧铃响嫁给孙豪度之际,萧知璠还是个无名小卒。经孙豪度、萧铃响夫妇大力支助,一路奋斗,官至翰林学士之首,独承密命,深得辽穆宗信任。 洺王一听小玄孙袁瑞长得很健康,顿时热泪横流:“孩子,你这么年轻,就爵至府君,还被辽国皇帝封神,了不起呀!” 萧铃响看他落泪,爽朗大笑:“爷爷,我跟孙豪度同岁的,已经四十七岁了,可不算小了。一般牧民像我这个岁数,都成老太婆了。” 平德大帝、竹木贩神、隆虑子望云端站出班位,面向两班神仙大喝道:“众神诸仙各归班位,先由三界平王宣读新归六大贩神的神务宝殿、寝殿、守护门神。继而由元贩上帝诏示。退朝之后,由都虞署传布各神前世来历。最后,共掐贩界大经。” 两班神仙顿时鸦雀无声,三界平王、阳朔公、寿果贩神安芝,站出班位,面向众神宣布: 南唐漆刻贩神、青阳侯周大云,字舀平。居炝金宝殿,寝元漆宫。守护门神为雕漆大仙。 后唐畜肉贩神、连谷侯林子淞,字姿霏。居煨肉宝殿,寝元宰宫。守护门神为宰牲大将。 后周苎麻贩神、卫侯全懂,字保昌。居夏布神殿,寝元麻宫。守护门神为绩麻仙君。 后周山莪贩神、淄川伯羊舌婵,字剑霜。居松莪玉殿,寝元莪宫。守护门神为香莪仙童。 辽国血乌贩神、丰王回跋雷,字公晃。居血乌宝殿,寝蔓乌宫。守护门神为蔓乌仙姑。 辽国军马贩神、大同府君萧绝尘,字铃响。居天马宝殿,寝马革宫。守护门神为骏马仙君。 众神高呼:“多谢三界平王宣布!多谢平度大帝造宫!多谢元贩上帝点化!” 六位大神谢过三界平王,再看身边,六大随护神霎时间来到,纷纷与主神相见,好不热闹。 等众神热闹一阵,元贩上帝朗声说道:“漆刻贩神周大云,畜肉贩神林子淞,苎麻贩神全懂,山莪贩神羊舌婵,血乌贩神回跋雷,军马贩神萧绝尘。尔等六神来归贩神部,可喜可贺。尔等职掌已经平德大帝、平度大帝、凡微大帝议定,寡人依奏授职,来,平度大帝宣旨。” 新归六大神急忙跪翻在地,高呼:“臣等听旨。” 平度大帝、阶药贩神、五雷神将、武都郡公文走霹,大手一举,现出一道黄绫册书。他将嗓门稍微放大:“新归六大贩神职掌是:……” 还没等他继续宣诏,六大贩神被他的嗓门顿时吓得跌坐在地。 苎麻贩神全懂、血乌贩神回跋雷不约而同轻声叹道:“这,这这,这嗓门堪比张翼德当阳桥前一声吼。假如上战场,不用动刀枪,吓也把人吓死了。” 他们哪里知道,平度大帝正是猪肉贩子、桓侯张飞转世。当年,在淮西军带领六大弟子打仗,每仗都会因他的奇大嗓门而有人吓死。 平度大帝等他们跪好,继续宣诏。元贩上帝的这道册书内容是: 漆刻贩神、青阳侯周大云,为九都巡按使,职归巡察署,往来天人之间,代元贩上帝巡狩,配合九都大总管,巡察九大贩都,对贩夫贩臣贩君贩鬼贩仙之言行,大事奏请贩帝裁决,小事机断处置。 苎麻贩神、卫侯全懂,为八节巡按使,职归巡察署,往来天人之间,代元贩上帝巡狩,配合八道帝君,巡察二十四节令,对贩夫贩臣贩君贩鬼贩仙之言行,大事奏请贩帝裁决,小事机断处置。 血乌贩神、丰王回跋雷,为虞候都督,职归都虞署,为都虞候之辅。 三位男神的职掌已经明确,元贩上帝这次放大招,彻底巩固贩神都天部在天界的地位。那么,三位女神的职掌是什么呢? 第433章 云仙欺祖根 三大女神的职掌,叫众神吃惊不小。 畜肉贩神、连谷侯林子淞,为露怯玄天镜执宝佐使,职归平德省,随平德大帝行动。 军马贩神、大同府君萧绝尘,为八宝粮袋执宝佐使,职归平度省,随平度大帝行动。 山莪贩神、淄川伯羊舌婵,为护商焚奸精铜睚眦杖执宝佐使,职归凡微省,随凡微大帝行动。 六大贩神听封之后,山呼万岁,谢主隆恩。先期所封众贩神个个吃惊,人人稀奇。为什么让他们吃惊? 这露怯玄天镜,那可是娲皇所赐,之前,此镜一直归大商元圣伊尹掌管。是元贩上帝和贩仙部都统领父子二神最初归神之际,觐见娲皇、羲皇之后,由元圣伊尹转赠而得到。 平德大帝尚未归神之际,元贩上帝曾经赐其掌管,在人间用了五次,之后平德大帝归神。这面宝镜是点化礼山五雄的重要法宝,贩天第一宝。 而护商焚奸精铜睚眦杖,乃元贩上帝与仙部都统觐见其先祖商汤王之际,汤王亲赐重宝。此杖尚无使用记录,而一旦使用,将有神明灭迹。 八宝粮袋是神农大帝御赐元贩上帝的宝物,此宝的神通显现了两次。第一次是元贩上帝在黄河以豌豆击灭苍水毒龙,救下薛平。第二次就是腊梅仙君以高粱惩戒白云真人。 贩天部一共四件立界重宝,还有一件宝物是量心计魂白玉秤、配琉光陨铁砣,也是汤王所赐。 一百四十年前,此宝只在水灵大帅苌度家中,为救过苌春花,被仙部都统用过一次。既然没有任命专人执宝,当然仍归仙部大帅掌管。 四件重宝分出三件,分由三神护定。看起来,商人贩夫的各类事端越来越多,不用重宝,绝难应付。 平度大帝宣诏毕,三件宝物霎时间到了林子淞、萧绝尘、羊舌婵手中。 平德大帝就要请示元贩上帝,是否退朝。 恰在此时,华胥仙境守护灵猿从殿外闯进来,高叫道:“元贩上帝,云瑞仙王怒气冲冲而来,已经祭起魔云,将通天祖根吹翻。” 腊八神殿众神诸仙一听,个个瞠目结舌。云瑞仙王也忒猖狂了吧,真的不把贩天部当回事吗? 前几日,南汉飞云法王陈雉父,咒动云瑞仙王,派遣白云大士卷飞了泉州大帅、洺王袁不挫祖孙五人。被腊梅仙君赶到,将白云大士打回真仙,连降两个仙阶。难道云瑞仙王不服气,这是要为他徒弟报仇吗? 云瑞仙王是何来历?贩天部能够对付得了吗? 可别忘了,元贩上帝和仙部都统,父子二神被则天皇帝封神之后,过了一百零八年才开始点化贩神。 这中间,关于贩神贩仙如何立界,父子二神受到了华胥、娲皇、羲皇、太一天帝、太上老君、神农大帝、轩辕黄帝、大商汤王、太白金星等众多天界最高大神大仙的提点。他们对于人神鬼三界纠葛,了如指掌。 腊八神殿,众神诸仙猛的一听云瑞仙王挑战贩天部,个个震惊,一时间无所适从。 元贩上帝微微一笑:“众爱卿切莫慌张,神对神,仙对仙,只消平度大帝带领寿儿及仙部前往,即可叫他自投老君评理。众爱卿的随护神,谁是仙属,站出班位,让寡人看看。” 平度大帝、仙部大帅应声而出,仙部三真四道也跨出班位,分别是西面真人、戚纯真人、九寒真人、东由道人、南冥道人、北来道人、巴我道人。 元贩上帝身后站出腊梅仙君, 平度大帝身后站出红芪仙姑, 凡微大帝身后站出澄泥仙童, 仙部大帅子祝寿身后站出冬凌仙君, 都虞候漆雕卉身后站出春酒仙童, 陆灵大帅刘咏春身后站出红檓仙童, 金相大帅范丹身后站出锡石仙童, 水灵大帅苌度身后站出昆布仙姑, 木相大帅胡轸身后站出灵玉仙童, 火相大帅黄羿身后站出油菽仙姑, 土相大帅呼延亏身后站出沬陶仙姑, 双鞭刑王黄昭身后转出芝麻仙姑, 北帅安滹身后站出稻秧仙姑, 西帅张涯身后站出赤县蜂王, 东帅冉衮身后转出茶道仙翁, 沈州大帅长孙蝶身后站出元荞仙童, 泉州大帅袁彰身后站出百花仙子, 宁州大帅郭扶社身后站出挑花仙姑, 凉州大帅陈檀身后站出百香仙子, 九都巡按使周大云身后转出雕漆大仙, 三界平王安芝身后站出寿果仙童, 追魂天王朱展身后站出葡萄仙姑, 兵魁天王郭镇身后站出地精仙君, 飞箭天王李翰身后站出蜜瓜仙童, 乾道帝君望凌通身后站出赤兔天马, 巽道帝君漆雕又身后站出红嘟嘟仙童、唱白锦鸡, 离道帝君介克身后转出珠蚌仙姑、凤尾仙雉, 兑道帝君凌铣身后站出大甲仙翁、飞角羚羊, 震道帝君曹破锐身后站出雀舌茶仙、九天飞龙, 八节巡按使全懂身后转出绩麻仙姑, 传布使主陶抗身后站出太始元蚕, 虞候都督回跋雷身后转出蔓乌仙姑, 睚杖佐使羊舌婵身后转出香莪仙童, 粮袋佐使萧绝尘身后转出骏马仙君。 各神的随护神及坐骑,仙属者三十八位一起站了出来,加之三真四道,共计四十五位大仙。 按地仙、真仙、洞仙、士仙、圣仙、君仙、仙王七大阶位来论,四十五仙中,赤县蜂王、赤兔天马、九天飞龙、太始元蚕与云瑞仙王是平阶的仙王。 各位仙君、仙翁是第二阶君仙。各位仙子、唱白锦鸡、凤尾仙雉、飞角羚羊是第三阶圣仙。各位仙童、仙姑是第四阶士仙。 元贩上帝一看,禁不住赞道:“我贩神都天部,已有四大仙王,何愁云瑞仙王不服?平度大帝为主帅,寿儿为军师,赤县蜂王为先锋,九天飞龙、太始元蚕左右路包抄,赤兔天马抄后路。腊梅仙君、冬凌仙君、雀舌茶仙、稻秧仙姑、百花仙子、百香仙子、挑花仙姑、绩麻仙姑、蔓乌仙姑、香莪仙童等十仙各显神通。诸仙悉听平度大帝号令,胆敢违令,尸焚神灭。” 平度大帝前跨一步,众仙一起出班,抱拳高呼:“得令!” 平度大帝、仙部大帅二神,率领十四仙,出来腊八神殿,一路朝华胥仙境通天祖根而去。 到了殿外,平度大帝喝令:“众仙稍等,赤县蜂王远远察看,搞清楚云瑞仙王的阵势,速来禀报寡人。” 赤县蜂王手捧巨大的蜂巢,飘忽而去。边走边放出六十四位蜂仙,分别代表六十四方,他们瞬间飞临高空,察看云瑞仙王排兵布阵情形。 这边,平度大帝问子祝寿:“大师兄,这云瑞仙王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有何神通?胆敢如此嚣张,挑战我都天贩神部。” 仙部大帅子祝寿示意诸仙都听,振声奏曰:“陛下,云瑞仙王本是雷公电母帐下云娘,修道六亿四千万年而成为仙王。又经她点化,罗致帐下四大仙君。每位仙君又有两大圣仙。每位圣仙又有两大士仙。各自神通不尽相同。” 其四大仙君分别是东海云君、南海云君、西海云君、北海云君。 每位仙君属下的两大圣仙是:闲云大圣、雨云大圣。 每位圣仙属下的两大士仙是:彩云大士、白云大士。 前些日卷飞了泉州大帅袁不挫的那位白云大士,乃云瑞仙王帐下的十六名士仙之一,全名南海白云大士。 四海云君的神通一旦施展,足可以驱使方圆万里之遥的各色云裳,长短神兵、天界宝物,对其无可奈何。 闲云大圣一旦施展神通,也是方圆万里之遥都是闲云,时而缠绕,时而隐匿,来无声息,去无踪影,人神鬼皆无法捉摸。 雨云大圣是双重属性,百里范围内降雨,他可以自作主张,六百里范围降雨需要江河龙王发令,一千二百里范围降雨需要四海龙王发令,一千二百里以上范围降雨,需要天帝发令。既是仙界大圣,又是神界雨神之一。 天帝发令大面积降雨,欲要四海龙王、雷公、电母和四海雨云大圣一起出动,缺一不可,互相监督,以防过涝,造成滔天洪水。 彩云大士比如乌云、烧霞、彩虹,他们如果施展神通,将使你双目失效,魂魄被摄,任凭扑腾,毫无效果。 白云大士的神通,主要神通在于,天帝出行之际,铺路搭桥。神仙驾云,借你云朵。白云大士,都是品行高尚之仙,除非施法念咒,一般不会生乱。 仙部大帅说完云瑞仙王的神通,众仙还是不能有个直观的感受,一个个不得要领。平度大帝大手一挥,高叫道:“诸仙随老夫到高天察看,听我号令,一举将云瑞仙王打服。叫她从此不敢小觑我贩天部。” 诸仙纷纷高喊:“谨遵陛下诏令,我等随时用命,决不退缩。” 平度大帝率领诸仙,瞬移到了华胥仙境高空。 恰恰赤县蜂王赶来,对着平度大帝及诸仙指指点点,奏曰:“启奏陛下,先看那四海彩云大士,将通天祖根以彩虹击翻。此时,东西北三海白云大士和南海白云真人,正企图将通天祖根卷走。” 仙部大帅禀曰:“陛下,这通天祖根,岂止是我贩神都天部的镇天之宝,而且是娲皇、羲皇合铸的人种之根,乃人神鬼三界之根。一旦被移动,岂止是华胥仙境毁于一旦,三界都将万劫不复。” 平度大帝转而问随征的十四仙:“依我看,民谚所谓:一物降一物。云之根本,乃水汽而生。诸仙有何神通破得了水汽,她们云瑞仙王一派,必将被我等彻底制服。” 赤县蜂王奏曰:“陛下,小王可以驱使举世蜂仙,以蜂翅沾走水汽。当年,火相大帅收服陇右之际,曾被黑雾困在昆河草场,小王曾经以蜂仙破掉。” 他这么一说,平度大帝顿时来了灵感。他想出了什么破敌妙计呢? 第434章 大破云仙阵 平度大帝、阶药贩神、武都郡公文烈,别看他长得黢黑一团,指挥作战,在人间的时候,那可是闻名天下的老帅。 虽然仙界跟人间不同,但其调兵遣将的韬略,在谁肚里谁管用。 平度大帝令曰:“兵分五路,第一路,大师兄火速奏报太一天帝,派神仙前来扶正通天祖根。 “第二路,赤县蜂王为主,以蜂仙沾水汽,腊梅仙君、冬凌仙君、雀舌茶仙、稻秧仙姑、百花仙子、百香仙子、香莪仙童都将各自神通使出,一并听从赤县蜂王号令,一起沾她的水汽。” “第三路,九天飞龙化为巨龙,虹吸所有大仙所沾的水珠,继而喷向云族众仙,叫她们坠入下界,彻底消失在华胥仙境。” “第四路,太始元蚕率领挑花仙姑、绩麻仙姑,火速抽其云丝,叫她们云族众仙失去筋骨。” “第五路,赤兔天马直奔云瑞仙王,如果执迷不悟,四蹄踏死。蔓乌仙姑待命,凡云仙施毒,立即解掉。” 诸仙一听,果然是剥皮抽筋妙计,这一战必将大获全胜,纷纷高呼得令。 太始元蚕奋起神威,大叫:“挑花仙姑、绩麻仙姑,火速抽丝,某家将之全部蚕食。” 眨眼之间,挑花仙姑将掌中六万四千条挑花神针撒了出去,纷纷挑出云丝。绩麻仙姑将掌中玉筒一甩,如飞蝗一般,激射出六万四条支绩麻绞柄,一起绞出云筋。再看云族众仙渐渐绵软,再也没了刚才的翻腾咆哮之势。 赤县蜂王为首的沾水八仙,纷纷施展神通。赤县蜂王放出六十四位蜂仙,每位蜂仙又招来六十四亿只各色大小蜂童,黑压压撞入云仙大阵。 彩云大士急忙释放彩虹,袭击蜂仙阵,蜂仙及大小蜂童被刺了双目,但他们奋不顾身,依旧坚持绕飞在彩虹大阵中。不少蜂童乱纷纷跌落下去。 雨云大圣紧急下令,叫雨云众仙在这华胥仙境降雨。 腊梅仙君将六万四千株万年腊梅树,驱入雨云大阵,枝叶沾水汽,树根吸雨水。与此同时雀舌茶仙将六万四千株雀舌茶树,驱入雨云大阵,横冲直撞,连沾带吸。 冬凌仙君驱使六十四亿株冬凌草、稻秧仙姑驱使六千四百万亿稻秧、百花仙子驱使六兆四千万亿花草、百香仙子驱使六百四十亿株香料花木、香莪仙童驱使六百四十亿棵山莪,纷纷沾水汽,吸雨水。 此时,云瑞仙王一看这阵势,惊得目瞪口呆,亿万年以来,天界从未出现过这么声势浩大的战役。这他娘的该怎么办? 正在云瑞仙王紧张思考的时候,九天飞龙腾空而起,变为六亿四千万里巨龙,张开六百四十万里巨口,虹吸众仙身上的水珠。 再看云仙大阵,渐渐消失成了不大的一团,眼看云瑞仙王就要惨败而归。这家伙彻底急坏了,疾速诏令三十六层天的六百四十兆各色云仙,都来加入战团。 在此时刻,赤兔天马疾驰而至,大吼道:“某乃天下兵主蚩尤大帝所乘赤兔天马,劝尔收回成命,逃命去吧。如若不然,必将尔等尸焚神灭。” 云瑞仙王哈哈大笑:“我云族早在六亿年前就修成了永不灭绝的神通,也敢来这里瞎扯。” 赤兔天马一声狂嘶,四蹄直接飞踏起来,将云瑞仙王的云裳踏得稀烂,浑身被踏的青一块紫一块,在那里龇牙咧嘴,死活不下令收兵。 此时,平度大帝实在忍无可忍,举起六千四百斤五股神叉,暴叫一声:“云族再要执迷不悟,将尔直接打回地仙。” 云瑞仙王将掌中六百四十丈长的白绫甩起,要与平度大帝展开生死对决。 恰在此时,仙部大帅带领太白金星赶到,云头停在云仙大阵上空。 太白金星手捧太上老君的羊脂玉净瓶,高声宣喝:“平度大帝且慢!云瑞仙王听真,奉太一天帝、太上玄元皇帝诏令,劝尔早早到兜率宫领罪,迟则尸焚神灭。” 云瑞仙王还要念咒,诏令三十六天云仙涌来,太白金星将太上老君的羊脂玉净瓶一伸,从云瑞仙王怀中飞出一个匣子,霎时间钻入了羊脂玉净瓶。匣子里是什么呀? 被吸收的匣子里装着三十六天云锦总图。云瑞仙王没了驱云宝物,顿时傻眼。 只见太白金星又一晃羊脂玉净瓶,华胥仙境剩余的许多云仙,纷纷被吸入羊脂玉净瓶。眼看太白金星再一晃瓶子,吓得云瑞仙王慌忙跪倒:“金星饶命啊,我愿意认罪。饶命啊。” 太白金星将拂尘一挥,云瑞仙王激射飞起,随他走掉。 贩天部众仙也收起法宝,霎时间,华胥仙境一片清净。只有通天祖根侧翻在地。 此时,仙部大帅降下云头,对平度大帝说道:“太上玄元皇帝圣谕:令双鞭刑王、火相大帅、三界平王,都以其霸王鞭拉动,再以你的五股神叉上托、扶正即可。” 平度大帝正要回身传令,双鞭刑王黄昭、火相大帅黄羿、三界平王安芝已经来到跟前。原来,众神诸仙都在远远察看刚才的战况,虽然帮不上忙,也在暗暗使劲。 兑道帝君凌公威骑着飞角羚羊,带着大甲仙翁,也赶到了近前。大甲仙翁说道:“由我垫在下面,渐渐拱起来。霸王鞭往上拉,五股神叉上托,大家合力,将通天祖根扶正。” 飞角羚羊说道:“某家的羚羊角也可以上托。” 他这么一说,金相大帅范丹带着锡石仙童也过来。锡石仙童将锡葫芦一抛,看大甲仙翁钻入通天祖根下面,慢慢膨大身躯,将通天祖根拱了起来,锡葫芦也钻入空隙,慢慢变大,通天祖根被缓缓拱起了多高。 双鞭刑王、火相大帅、三界平王将霸王鞭甩开,都变成六十万四万丈,缠绕着通天祖根。众神诸仙乱纷纷使用神通,拉的拉、托的托,将通天祖根缓缓扶正。 此时,托塔天王李靖、中坛元帅哪吒受太一天帝委派,察看通天祖根,也都来到。李靖将玲珑宝塔一抛,到了通天祖根顶端,连续下挫了一顿,通天祖根再次钉牢在这华胥仙境。 百花仙子将蜀锦帕一挥,通天祖根四周霎时间长满花草,美不胜收。众神诸仙哈哈大笑,纷纷前来感谢托塔天王和中坛元帅。 李靖对大家拱手一揖:“我父子素来敬重贩天部诸位,再要有事,尽管呼喊我们。告辞。” 众神诸仙纷纷拱手相送,父子二神早已跳上云头,飞去凌霄宝殿交旨。 平度大帝率领众神诸仙回到腊八神殿交旨,元贩上帝听完平度大帝奏报,微微颔首,总结一条:“此次属于检阅我贩天众神诸仙神通,再有仙界侵凌本部,必将胸有成竹,不消动用如此多的神仙。平德大帝、凡微大帝、范爱卿、苌爱卿、巽道帝君,你们以为如何?” 平德大帝上前一步,奏曰:“陛下,臣以为,再有解救贩夫遇阻,是哪路神仙阻挠,当场揪出指使人,不惜闹到天帝那里,不留这样的仇恨。” 元贩上帝笑道:“平德大帝所说,我贩天部众神诸仙都要牢记。凡事当场理清头绪,是非曲直当场了断,反而不留后患。” 众神诸仙纷纷称善。继而凡微大帝奏曰:“此次大破云仙阵,虽然我部取胜,却给下界造成了三年大旱。云仙都在阵中与我部诸仙斗法,天帝、龙王及雷公电母却无法行云布雨。此事也要奏明天帝,让三十六天神明都要明白。” 元贩上帝称善,宣谕:“此事就由平度大帝带寿儿,以及前些天搭救泉州大帅的南帅、刑王、平王、兑道帝君四神,一起到天帝那里奏明前因后果。” 文烈、子祝寿、尤贯、黄昭、安芝、凌公威六神一起高呼:“遵旨。” 金相部都统领范丹奏曰:“臣以为,像这样的事端,再有发生,当对来犯者施以本部刑罚和禁律,无论他是哪路神仙,绝不可像今天这样,轻巧被太白金星带走了事。以警醒那些轻视我部的神仙。” 元贩大帝一听,果然有理,顿时脸色黑了下来:“寡人赞同此说。犯我者,以我法惩处。就作为今后都天贩神部的一条立界铁律。退朝之后,先由平度大帝等奏明情由,再由范爱卿陪定寡人,向天帝奏明这一律条。” 水灵部都统领、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勒一勒十銙金带,掩一掩大白肚皮,上前一步,奏曰:“陛下圣明,这一律条相当重要。那要这样的话,海产贩子也就好管了。臣还有一条,我部众神诸仙万一冲撞了别个,却又该适应什么律条?” 众神诸仙一听,顿时傻眼,这还真是个问题。你总不能木匠的斧头——一面砍吧,别人犯我了就得按我的办,而万一我冲撞了别人呢? 元贩上帝根本没犯考虑,直接说道:“我贩界的平德二字,就已经框定,既然人犯我按我的办,那么我犯人也是一样,按人家的办,没有二话。这只能靠诸位爱卿自律严而再严,不要冲撞别个。” 众神诸仙无不敬服,一个个抱拳施礼,纷纷称是。 巽道帝君、柿干贩神、江华郡公漆雕又,既然也被元贩上帝点了名,他也上前一步,奏曰:“陛下,臣以为,贩天禁律法条、贩神前世来历、我部大事、陛下及众位主神的言行,都应当记录在案,届时,精选成册,作为我部经书刊行。一则是便于点化贩夫商人,二则是留作史料,以便亿万年流传。” 元贩上帝抚掌叫好:“好好,这件事,随后,由兑道帝君找寡人专议。” 忽然,金刀天王在殿外高喊:“白叠贩神、周世宗来归,众神接驾。” “什么?什么什么?”众神无不是瞪大双眼,瞠目结舌,纷纷惊呼。 第435章 世宗领护法 元贩上帝的腊八神殿,众神诸仙刚刚论完大破云仙阵,周世宗柴荣居然归于贩神都天部,这叫人如何不吃惊? 特别是九都巡按周舀平、八节巡按全保昌、虞候都督回跋公晃、睚杖佐使羊舌剑霜、粮袋佐使萧铃响,这六位深受柴荣影响的大神,听到金刀天王的一声喊,惊得纷纷跌坐在地。 白叠飞龙柴买准,作为继盐商黄巢、玉商朱温以来的第三位贩夫天子,受到敌我双方诸国的普遍景仰。其威望之高,从唐太宗以来,历朝历代天子都难以比肩。 他怎么不去显定极风天的无数帝王宫殿呢?跑来贩天部,元贩上帝都得给他让座,这家伙,当然要让众神吃惊打怪。 尤其是全保昌、羊舌剑霜,作为周世宗的臣民,还被他封为正神,受到他的恩宠。你这封神的神来到贩神部,这这这,太让人意外了。 全保昌和儿媳羊舌剑霜在纳闷,两人刚刚被柴荣封了正神,而柴荣最多不过三十八岁,正值英年,怎么这么快就驾崩了?全保昌想着心思,后半句就脱口而出了。 中帅吴公鼎恰恰在他们身后,笑道:“我都天市贩神仙部大破云仙阵,早已过去了七天,声威大震,一时间,人神鬼三界无不敬服。而人间过了七年,周世宗将你们封神后,第二年他自己也驾崩了。他归神这六天,指不定在显定极风天经历了怎样的激辩,才来到了贩天部。” 人间过去七年,是什么概念?柴荣病逝于显德六年(959年)六月十九日,终年三十九岁。驾崩六年了。 书中代言,宋代文坛领袖欧阳修对柴买准的评价之高,可以从侧面看到宋代人对于他的敬仰: 世宗区区五六年间,取秦陇,平淮右,复三关,威武之声震慑夷夏。其为人明达英果,论议伟然。其伐南唐、克淮南,英武之材可谓雄杰。及其虚心听纳,用人不疑,岂非所谓贤主哉!其料强弱,乘敌殆,不失机,此非明于决胜者,孰能至哉?诚非史氏之所及也! 意思是说,周世宗的雄才伟略,所创造的声望之崇高、军事之辉煌、治世之伟业,绝不是史家的妙笔生花能赶得上。 腊八神殿中,众神窃窃私语。元贩上帝喜不自禁,禁不住眼含热泪,早已经瞬移到了殿外,与周世宗躬身一揖,小心迎驾。 元市上帝说道:“都天市易贩伐诸神诸仙大都领部,天帝所封元市元贩元肆元廛元货元币正商上帝,大周则天大圣皇帝敕封冬凌公,名讳子大旄,字敬父,大号冬凌神贩。恭迎大周睿武孝文皇帝世宗陛下。” 哦哦哦,元贩上帝真名叫个子大旄,都喊子敬父,却是他的字。居然也有江湖大号,叫个冬凌神贩。众神诸仙顿时醒悟,纷纷转身来迎周世宗柴荣。 周世宗听着他的报号,爽朗大笑:“晚辈白叠贩子柴荣,字买准,大号白叠飞龙,参见元贩上帝。当皇帝的事情也就不要提了,只想追随陛下正经造福贩夫商人,搞点于国于民实实在在的玩意。” 元贩上帝也哈哈大笑,相携周世宗跨步进殿。腊八神殿众神诸仙呼啦啦分开路径,于两边跪倒:“臣等恭迎大周睿武孝文皇帝陛下!” 周世宗一一搀扶众神诸仙,一一问了神号,一路走到元贩上帝瑶玉秤砣之下。这里都虞候漆雕卉、双鞭刑王黄昭、腊梅仙君、传布使主陶抗一一参拜。 全部寒暄一遍,柴荣又走到全保昌这里,拉着他的手:“苎麻贩神、灭魂天煞,只记得朕封你为卫侯,有心让全氏一族的檀石生意重新做起来。也是为了纪念则天皇帝以来,天下商人出朝歌,世间巨商出一门。” 全保昌顿时热泪滚滚,再次翻身跪下:“臣卫县开国侯全懂谢主隆恩!” 白叠贩神将他搀扶起来,叹道:“只可惜,大汉天子刘知远,没能将你们这些江湖豪侠访查出来,卫侯等众侠客大反澶州、大战相州的功劳没能得到封赏。老叔却丝毫不念,心胸如此豁达,实在是人间第一侠客。柴荣每每在朝堂上论起来,兄弟们都对您老敬服不已。” 全保昌擦一把眼泪,笑道:“保昌对那些到没啥稀罕,唯独对李存勖的租庸使恨之入骨,二十余年施展手段,总算被我儿全后怕将韩姻妃、诸葛纯擒获。当韩姻妃死后,却又对诸葛纯之才颇为欣赏,终究送他到了公原。” 众神听柴荣对全保昌如此之高的评价,也都感佩不已。特别是辽国两神,血乌贩神回跋雷、军马贩神萧绝尘,对于中原天子及大侠的对话,也是十分震惊,实在敬服。 元贩上帝推让柴荣上瑶玉秤砣,柴荣笑道:“人间的皇帝,到了神界无非一样的神明,还是叫买准多学一些贩界大经,好好造福苍生吧。” 元贩上帝也就不再客气,坐于瑶玉秤砣,满怀激动地看着众神诸仙,高声宣谕:“既然白叠贩神愿意为商人谋福,寡人这就封你在贩神都天部的职事。白叠贩神、周世宗柴荣听封。” 柴荣翻身就要下跪,被元贩上帝将大手一伸,衮冕袍袖伸出多长,稳稳将他托住:“柴王有所不知,我贩神部从来不讲究凡间朝会的跪拜之礼。何况你贵为天子,更是要免了。 “现封你为本部斩妖伏魔焚奸守善护法平准大帝。以斩冰飞龙刀为宝器,是为本部镇天重宝,由你随身执定。今后为卿配置四大护法平准大元帅,望柴王敬神敬事,广布平德。” 众神诸仙一听,元贩上帝也像民间那样,称呼周世宗为柴王,好不亲切。 柴荣叉手施礼,高声唱喏:“臣斩妖伏魔焚奸守善护法平准大帝,谢陛下隆恩。臣柴买准谨遵陛下诏令,为维护贩界平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愿陛下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 众神诸仙对柴荣的这一职掌,都感到恰如其分,纷纷过来道贺。 贩神都天部从此开启了重磅护法的新纪元,再敢私闯乱来的,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像云瑞仙王那样不宣而战的无理行径,估计再也不会发生。 柴荣贵为天子,自己归天,能封他自己吗?他这个白叠贩神是谁封的呢? 下界此时,是大宋乾德三年(965年),宋太祖赵匡胤在位。北方辽国,是应历十五年,辽穆宗耶律璟在位。 华夏历史上,赵匡胤是大名鼎鼎的“云耳蟠龙”,黑木耳贩子。是既盐商黄巢、玉商朱温、棉商柴荣之后的第四位贩夫天子。 这年正月,宋军兵分两路,西路王全斌突破剑门,东路刘光义突破巴东,两路直逼成都,孟昶举城投降,后蜀灭亡。 宋太祖诏令蜀兵赴汴京,饬王全斌优给川资。王全斌等将领擅自克扣。 蜀兵大怒,全师雄揭竿作乱,众至十余万,号“兴国军”。兴谁的国呢,当然是孟昶的后蜀了。孟昶以为蜀国没人忠于他,所以投降。说明他与地方将领处于隔绝状态,互不了解。 最终宋太祖还是倚仗大哥柴荣结义的钜鹿十六俊的四哥崔彦进,和大哥时期辽国降将高彦晖,让这两员猛将分道攻讨,他们又被全师雄打败,高彦晖阵亡。 蜀国全师雄,阻断剑阁,缘江置寨,所控达十七州。 宋太祖再派他自己结义的义社十猛的八弟刘光义,加上周太祖郭威妃子张氏的外甥曹彬,紧急率军出击。他们的军纪严明,深得蜀民欢迎。次年,全师雄逃据金堂。以病求得奉养。 余部推举谢行本为首领,继续抗宋,不久亦失败。另有多路起义,均为宋朝大将逐一平定。 后蜀灭亡迅速,诸将放纵酒色,引起后蜀底层将校屡屡起义,盗贼遍地。 唯独曹彬能够治军严整,加之朝廷派出得力大臣吕余庆为成都知府、冯瓒为梓州知州,才勉强稳住局势。故而,平蜀之后,曹彬获得宋太祖褒奖,屡获重用,到终老都权威极重。 这年平蜀大胜,赵匡胤想起十年前,大哥柴荣派将征蜀,感慨万端。那年是显德三年(955年),柴荣派向拱、王景率军西征后蜀,欲收复秦、凤、成、阶四州。 七月,向拱等被阻于凤州,战事陷于僵局。而西征之师的军需供应不继,宰臣纷纷请求罢兵。柴荣派赵匡胤作为特使,前往秦州前线视察战局。赵匡胤返回后,认为一定能获胜,从而坚定了柴荣的攻讨之志。 闰九月,周军大破后蜀,秦、成、阶三州相继归附。至十一月,攻克凤州,尽复四州之地。 赵匡胤在一片庆祝声之中,禁不住回忆过往与大哥在一起的日子。正是因为经历了十年前宰臣与前方大将背道而驰的亲身经历,才有了这次灭蜀大功。因此,他对于大哥归天后的去向问题,越想越多。 自己取代大周而建立宋朝,也是一件让人内心波涛汹涌的事情。 大哥那么大的才干,到了天界,肯定不屑于跟前代帝王们待在一起。话不投机半句多么。 在八月中秋,曹彬奏报平蜀全胜之后,赵匡胤可劲加封柴荣的头衔。 对太一天帝那里,册封柴荣为“圣明神武极聪大明皇帝”。 对太上玄元皇帝那里,册封柴荣为“斩妖伏魔天睿帝君”。 对元贩上帝这边,册封柴荣为“白叠贩神”、“焚奸护商大帝”。 柴荣的元神到了天界,转遍了显定极风天,终归不是心里的意思,天天闷闷不乐。忽然,二弟给了个贩神封号,嘿,这个喜欢。那里面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腥风血雨,没有你尊我卑。于是就来到了贩神部。 当然啦,宋太祖册封柴荣,元贩上帝就接到了祷告。于是,将赵匡胤给柴荣的封号综合了一下,结合准备给他的职掌,给出了护法平准大帝的封号。 周世宗被封伏魔焚奸护法平准大帝,腊八神殿顿时大起桑林乐舞,举行盛大的庆典,为柴荣的到来接风洗尘。 有了周世宗的加入,贩神部那个自信,杠杠的。众神诸仙更加雄赳赳气昂昂了,整个大殿欢声笑语,亲热无间。 腊八神殿大庆三天,下界就到了大宋乾德六年,还是宋太祖在位。 这天早朝之上,中帅吴公鼎,东帅冉衮、巽道帝君漆雕又,分别奏报了一件事情。中帅主巡洛阳四周千里高天,自然是说大宋的事情。东帅冉衮主巡扬州四围千里高天,当然是说南唐的事情。 而巽道帝君统摄立夏、小满、芒种三节令,主掌贩家长女之事。他说的却是辽国公原中的窒魂天煞尉迟同。 元贩上帝在这里刚要评论,兵魁天王郭镇忽然耳朵一动,飞身出殿,带进来刚才三大神所说的四个人?都是谁又归神了呀? 第436章 宋辽四商神 下界既已是宋太祖赵匡胤在位,五代贩神一卷就此收尾。 下面所录贩神成长履历之精要,乃是本书第五卷《宋辽商神》。 前四卷分别是《贩神立界》、《中唐贩神》、《晚唐贩神》、《五代贩神》。五代以前称贩神,为什么到了宋代就成了商神呢?后文自有交代。 还说元贩上帝的腊八神殿,兵魁天王带进四位元神。 护法平准大帝柴荣一看,走在前面的两个,是自己的生死兄弟,顿时珠泪滚滚,飞身前来接住。是谁呀? 一个是三弟清油班龙郑子明,一个是三弟媳薯粉龙锤陶三春。 他们夫妇看到大哥居然在这里,慌忙翻身跪下,高呼:“大哥,三弟、三弟妹给您请安。” 柴荣将他们搀扶起来,好一番打量,哈哈大笑:“哟,弟妹怎么还挂着泪花呀?来来来,参拜元贩上帝。” 夫妇二神过来,齐齐给元贩上帝跪下,口称:“臣清油贩神、北平王郑恩,臣薯粉贩神、虔王、北平王妃陶鹳,参见元贩上帝,愿陛下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 中帅吴公鼎、八节巡按全保昌、睚杖佐使羊舌剑霜都过来,与他们一一相见,互相寒暄。平度大帝过来,给他们指定了班位。二神规规矩矩站进班内。 看起来,郑恩还真就被宋太祖封了北平王。但是,这个北平却是定州下辖的一个县,并非是一个州郡,按说顶多是个县公。之所以这么封郑恩,是因为郑恩长期镇守北平,这里是宋辽对抗的边境地区。 那他们夫妇怎么就一起归神了?后文细说。 东帅冉衮接住的这位,却是南唐勾魂十一侠的大哥缭泽光。 他参拜元贩上帝时,口称:“臣羽扇贩神、东海侯缭华,参见元贩上帝陛下,祝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哟,他也不太大,按今年乾德六年(968年),勾魂十一侠结义,过去十一年,他才四十四岁。 他可是赫赫有名的血洗侠之一血洗艮方,与陶三春、仰笑白结义的时候,他是太平县公常勾魂的武学博士。 按官制,各类博士属于正八品,侯爵至少是从三品大员,诸卫上将军。历经短短十一年,这时候竟然以东海侯而归神,到底发生了什么? 北帅安滹上前几步,迎住巽道帝君接来的窒魂天煞尉迟同,互相寒暄毕,三哥苎麻贩神全保昌、侄媳山莪贩神羊舌婵也一起过来,两下激动不已。 尉迟莫非对元贩上帝跪翻,口称:“臣沙棘贩神、鄯阳县开国公尉迟同,参见陛下,愿陛下寿与天齐!” 哟哬,她这是被辽国皇帝封为沙棘贩神,还被封公爵,看起来,公原的经营的确很成功。但又是怎么归天的呢? 还别说,她在辽国却是寿终正寝的。辽穆宗耶律璟虽然被大宋的史家称之为残暴不仁,那只是酗酒之后,对身边人稍有不如意就杀。对于辽国的治理,却是相当有一套的。 辽史载:凡斩刑,上不及大臣,下不及百姓。而且深知商人贩夫对于王朝稳固的极端重要性,在位十九年间,每五年下一次诏,减免赋税、礼敬臣下,史称“终穆之世,无罪被戮”。说他在位期间,没有一个人因罪被杀。 斩刑不加臣民,这样的皇帝,在中原王朝几千年来,连一个都找不到。 沙棘贩神尉迟同,比苎麻贩神全保昌小三岁,归神的这个时候,已经八十一岁高龄。主要的病根,还是在那次斩杀辽国振武王之后,原配丈夫龙度的死,使得她每每看到孩子们,心里隐隐作痛。 要不是八哥公炫通续娶她,恐怕早就气病了。活到这么大岁数,很了不起,说明公炫通对她好得很。 当尉迟同仙逝之后,辽国现任朔州刺史严会,重孝面君,奏报死讯。他为什么为尉迟同穿重孝? 原来,严会是严子剁的长子,也已经五十八岁。在辽国向北、向东开疆拓土过程中,屡立战功,深得辽朝皇帝器重,被封为朔州刺史。 早年,于战阵拼杀之间,与现任的蔚州刺史杨衮脾胃相投,在大同府结义为西京四虎。此事后话。 严子剁作为长城十二鵟的义子,对尉迟同的死,当然跟亲儿子一样,要穿重孝。辽穆宗听了严会的奏报,为公原的拓荒事业,大为褒奖。因而,给予尉迟同如此高规格的封赏。 再说说羽扇贩神、东海侯缭华,他又是怎么归天的呢? 话题要从这个东海侯爵位说起。东海县是海州下辖,在淮河以北临近东海,原来属于南唐,周世宗柴荣三征南唐,尽夺南唐江北十四州。此时,东海县自然属于大宋疆土。 既然这样了,南唐后主李煜为什么还封他个东海侯呢? 今年南唐境内出现大旱,五月,李煜派遣太平县公常勾魂,到汴京向宋太祖求救。太祖赐米麦十万石。 常勾魂谢恩,带领三员大将及太祖所派一千名护粮兵,将十万石米麦运到海州港,装船走海路,下通州而西入江宁府。 就在海州港装船之际,港湾之东的海岛叫个郁洲,也就是田横岛,郁洲就是东海县。从郁洲忽然涌来十二艘两千石大船,打着“海国”旗号,气势汹汹杀来。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海盗船。这里明明是海州,哪里来的海国? 常勾魂急令宁远将军缭泽光,率领三百宋兵,临时召集民船三十艘,抗击、驱赶海盗。 这个海国的存在,一直扰乱了大宋乃至元明清近八百年海路,为什么这么说?历朝历代只是记载海盗或者倭寇,实际上,孤悬于陆地王朝之外,存在着一个八百年之久的海国。这个海国的第一次大战,就是跟缭泽光对战。 这次大战之后,海国再也不袭扰中原王朝的舰队。但是,中原王朝将他惹急了,也是要照死里打的。 至于说海国打过其他多少国家,毫无记载。只知道千年之后,有一个想推翻清朝的伟人,漂浮四海,各处海岛都有人出钱出力,他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 其实,那就是海国在资助他。至于说,海国到现在还有没有,不得而知。 当时,血洗艮方缭泽光被常勾魂差遣,抵抗这个海国十二艘海盗船。缭泽光率领三百宋朝护粮兵,登上三十艘民船,大呼大叫,直撞海国船。 海国前锋叫个血洗乾方海洋,身长足足有九尺三寸,中原大汉从来没有这样的身长。海洋执定方天画戟,站立一首巨舰,朝着缭泽光的民船直接撞过来。 缭泽光那可是血洗艮方,一看他的旗号“血洗乾方”,当然知道他是谁?这厮不是别个,正是血洗三十六侠的老兄弟海捉岛。 缭泽光当即命令浆手划船,直接靠近海捉岛,喊道:“海捉岛,我是血洗三十六侠的血洗艮方,名讳缭华,字泽光。你我兄弟,大义可在?” 海捉岛直接弯弓搭箭,哈哈大笑:“十三哥,二十弟海洋劝你一句:陆地王朝为了土地,你争我夺,毫无人性。听我一句劝,以你的本事,到我海国,必然封侯拜将,上亿里的海域,雄才大略任你发挥,何苦这样哼哼唧唧。” 缭泽光气不打一处来,叫道:“南唐国大旱,幸有大宋天子赐给米麦,相救亿万苍生,尔等海盗,切莫猖狂,若不听劝,定斩不饶。” 海捉岛一箭射来,大喊:“海国苍生,大船亿万,你这区区米麦,如此吝啬。去死吧。” 缭泽光以六十四斤血洗飞寒刀一扫,海捉岛的来箭被斩为两截,落入海水。看他不再论什么旧情,缭泽光也不再客气,猛然一蹿,跳上了海捉岛的大船。直接挥刀:“借你首级,警告海国。胆敢来犯,无人能活。” 海捉岛射箭只不过带着吓唬性质,哪里料到自己的首级顷刻间被斩? 海国众兵丁反应极其迅速,顷刻间将缭泽光围在垓心,缭泽光纵有天大的本事,最终被剁为肉泥。 常勾魂亲率召集而来的一百艘民船赶到时,缭泽光已经战死。常勾魂尽灭海国十二船。 从常勾魂缴获的海国图志来看,其疆域全是海疆,没有一分一毫大陆。其建制也非常奇特,以国主、洋帅、海将、湾校、港尉、路队、灯神七等爵位,为统治基础。七等爵位之中,俸禄、税赋、船只、兵力、海产、水路、岛屿、礁盘、原住民,等等资源,全归你统治和利用。 常勾魂察看其中许多资料,有的盖有印信,那些印信居然是中国文字。发现了海国国主姓名,你猜海国国主是谁呀? 居然是罗朝中!这叫常勾魂异常震惊。为什么? 罗朝中是大反辽国的首领之一,当时是密州义军首领。他在血洗三伯小弟欧阳亢策划下,阵斩辽国十大神王之一耶啫刮尔隆。之后,脑袋膨胀,想要争夺天下。副首领欧阳准带兵脱离。 罗朝中战至最后,只剩下四百死士,一路杀到密州,截船及财宝,浮海而逃,至麻选之南建立罗朝。近百年后,其后裔建立蒲堵国,在海上称王三百余年。原来,他的国号是大海,是海国的罗朝。 常勾魂数了数被杀的海国兵将,区区一百二十人,每艘大船仅有十人。这边却阵亡了缭泽光及一百六十余人。这次不足以载入史册的小规模海战,使得海国的存在,在沿海民间广泛传扬。 当然,海国这次袭击东海县,不但损失了最为威猛的大将血洗乾方海捉岛,而且损失了为数极少的两千石大船多达十二艘,这可相当于海国三年多的收入。因而,海国罗朝再也不犯中国。 至于后代的倭寇,则是倭国的犯罪分子,流放的刑徒,包括海国那些漂泊各处的海民。 今天归神的清油贩神郑恩,薯粉贩神陶三春,这一对夫妇是不是同时归天的?为什么一起进入贩神都天部? 他们的遭遇,或者说神迹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437章 击灭宋镇寰 清油贩神郑恩、薯粉贩神陶三春,夫妇归神并不在同一年。 郑恩是去年八月被赵匡胤冤杀的,陶三春于今年四月醉死。郑恩跟柴荣、赵匡胤不是结义的龙冈三杰吗,被冤杀的原因是什么呢? 当时,郑子明以北平王镇守易州,兼任易州刺史。而辽国与之对峙的是南京道左丞相、涿州刺史萧镇汉。易州是周世宗柴荣病逝之前拿下的,如果柴荣不病,从易州一冲,辽国南京幽州即可猛攻而下。 郑子明屡次上奏二哥,要求以地利之便,拿下涿州,兵发幽州。但赵匡胤及宰相赵普,都认为统一江山必须实行先南后北的战略,加之辽国兵多将广,时机不成熟。 而萧镇汉誓要夺取易州,以保其南京安全。他采取以攻为守的策略,每年春秋两季发动对易州的攻势,都被郑子明打败。但郑子明没有得到大举进攻的诏令,也不好擅自调兵,只能这么坚守下去。 去年八月,萧镇汉听从帐下都虞候宋镇寰的计策,再次来个先下手为强。派宋镇寰率三千兵,分散化妆,潜入定州境内,秘密袭取郑子明的北平王府。到了北平县,突然聚集在一起,大张旗鼓,猛攻北平县北门。 陶三春守在王府,闻报宋镇寰旗号,居然绕到易州之南,跑这么远来偷袭北平王府,顿时吓得一头冷汗。当即叫陶虎擂响聚将钟,紧急传令,让守城兵两千人,全部上城,紧守四门。 陶三春带领陶虎、琴曼纹夫妇,登上北城门,看了宋镇寰的攻城形势。因为是化妆而来,大型攻城器具一样都没带来,只是劲弩狂射,叫骂挑战。 陶三春令城头多置大木,专门迎接他们的弩箭,继而取下,为我所用。等敌人射到难以为继的时候,城头弩箭猛射,还给他们。 这倒好,搞得辽兵死伤惨重,宋镇寰为自己出的妙计而懊悔。他娘的,碰到了陶三春这个臭娘们,偷袭北平王府,搞不好就成了一场败仗。只好下令后退五里,安营扎寨,四门围困,等待城中粮食耗完,再猛攻得逞。 陶三春令大哥陶隆,率领死士二十名,从东门突围,到保州向东平王高怀德求援。 陶隆叫二十人,以六人作前锋,摆成滚雷阵。两人作滚侠,专斩下盘人腿和马腿。两人为雷侠,专攻敌人中盘和马头、马腹。两人专斩敌人的脑袋。六人殿后,也摆成滚雷阵。八人居中,分左右两翼,左右各四人,杀开血路。 敌人围攻东门的约有八百人,以陶隆的这个冲法,一路猛杀,斩杀拦路者四十余人,很快就突了出去。 到了保州,陶隆向高怀德禀明详情。这边,高怀德以东平王兼任保州刺史、广信军节度使。一听,宋镇寰这小子胆儿也忒大了,竟敢孤军深入,好嘛,派兵过去,包他的饺子。 陶隆以为:“千岁,何不一面派兵援救北平,一面派兵向北,会合易州军,趁着涿州兵力不足,反攻涿州。即便拿不下,也叫萧镇汉损兵折将。” 高怀德大笑:“老兄果然妙计,分给你一千兵,援救北平。我这边以刘廷翰为救援都指挥使,你们两个配合好。寡人亲带五千军,会合三哥北平王,反攻涿州。” 就这么,刘廷翰是柴荣为首的钜鹿十六俊的十五弟,宋初名将。他手捧令箭,与陶隆火速驰援,到了北平城下,恰恰是个黄昏。 刘廷翰令擂响大鼓,给城上传递信号。城上陶三春看到刘廷翰和陶隆旗号,也擂响二十面大鼓,两下夹击城外的宋镇寰。 刘廷翰、陶隆虽然只有一千兵,城内只有两千兵。敌人是三千兵。但宋军是里应外合,果然锐不可当。宋镇寰惨败,帐下围攻四座城门的大将全部阵亡。只剩下五六百人,死命护住宋镇寰跑掉。 陶三春令陶虎、琴羞夫妇,带八百骑紧追不舍,将刘廷翰迎入城中,大排宴筵,热闹庆功。 北平县城的庆功宴开始不久,陶虎提了宋镇寰人头,凯旋而归,辽兵逃脱不足百人。他追到了北平寨下。 守寨的郑子昂,是郑丁寡的孙子,名叫郑慈,字子昂。郑子昂是郑恩的族兄。他一看居然有辽兵旗帜,简直是狗胆包天。 郑子昂提着祖传的六十三斤梨花枪,带五百兵飞奔出寨,对着宋镇寰一通胖揍。后面恰恰陶虎赶到,舞动一对描金滚龙锤,单锤重达四十八斤,这一顿猛砸,霎时间闯入垓心。 琴羞舞动祖传的双头琴剑,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宋镇寰以六十八斤虎头湛金枪与陶虎对战。这枪的分量,在枪将之中,属于超重大枪,宋辽两国当属于凤毛麟角。 陶虎双锤合起来重达九十六斤,单锤比姐姐陶三春的双锤重十二斤。遇到这种锤王,也算宋镇寰倒霉。两下悍斗至三十余合,郑子昂杀完了辽兵,过来合斩宋镇寰。 二打一,宋镇寰眼看只剩百余人,大喊:“撤!” 陶虎哪里给他机会,双锤砸到,一锤砸中他肩头。磕马直撞,又一锤砸碎他头颅。琴曼纹以双头琴剑将其枭首。再看百十个辽兵,跑得很远了。郑子昂笑道:“他娘的,这伙人是怎么钻进咱大宋来的?” 陶虎也不明究竟,两人拱手而别。陶虎回城交令。 易州那边,高怀德手执七十六斤七星镇天亮银钺,率五千兵抵达。 郑恩颇感好奇,提着八十二斤赤金班龙槊,迎出城外,大叫:“十三,你这镇天大将不在保州待着,跑俺这里干啥?” 高怀德下马,对郑子明施礼:“三哥,宋镇寰偷袭北平王府,陶隆搬兵,我派十五弟刘廷翰去了。陶隆出计谋,叫我带兵与你会合,趁着涿州兵力不足,来个反攻,叫他涿州从此不敢挑战三哥。” 郑子明一听,先是大吃一惊,继而哈哈大笑:“十五弟去救你嫂嫂,万无一失。既然如此,我也点齐五千兵,咱兄弟这就杀奔涿州,将他萧镇汉打成稀屎乱滚。” 就这么,两兄弟率领一万人马,直奔涿州城下。萧镇汉一看,额滴个娘呀,这两兄弟怎么就一起来攻了?难道是他们的二哥赵匡胤诏令到了,要与我大辽国对决吗?吓得他冷汗直流。 萧镇汉一面飞报辽穆宗,一面点齐人马,计议迎敌方案。 帐下马军都指挥使萧镇江出班禀曰:“末将以为,当效仿三界平王西征之法,采取葆生计,将城中一万两千人马,分为两部分,一半守城,一半迎战。待到迎敌的一半战至力尽之际,城中的六千人再分兵一半出战,里应外合,叫他宋军惨败。” 萧镇江乃萧镇汉的堂兄,此人虽然投军很迟,但多谋善断,智勇兼备。葆生计一出,萧镇汉甚为赞同,当即与他分统六千。就由他出城迎战,自带六千兵守城。 萧镇江随同萧镇汉出城,萧镇汉与宋军主帅郑恩答话。之后,萧镇汉入城,任凭萧镇江指挥开战。 这边高怀德一看,城头兵力,各色旗号十分严整,情知出来迎战的只可能是一半兵力。向三哥说道:“这必然是三界平王的葆生之计。看来萧镇汉有些办法,涿州城急切难下,我们何不如此如此。” 郑恩笑道:“就依兄弟计策,再加上一条,你与陈阳、怀勇要轮番诱敌、猛冲暴打,方能叫他中计。你那边得手,我就没有丝毫危险。” 高怀德、陈阳、高怀勇三将列于郑恩马前,一起高叫:“得令!” 陈阳与陶隆乃结义的阳武四侠。阳武四侠分别是:大哥石邑侯、开山侠苌绳、二哥双锤侠陶隆、三哥丧门侠陈阳、四弟真定侯、陌刀侠陶远。双锤侠陶隆是陶三春的大哥,因而阳武四侠都是郑恩的丈哥。 所谓开山侠,指苌绳用的是祖传八卦开山斧,但分量是八十六斤,比先祖海产贩神苌度的六十二斤,多出来二十四斤。 双锤侠自不消说,与弟弟陶虎的双锤分量相同,单锤都是四十八斤。 丧门侠指的是陈阳的兵器丧门刀,重达八十四斤。 陌刀侠就很好理解了,陶远使用的是大唐之际,士兵普遍配置的陌刀,但他的陌刀是特制的,连刀带柄都是精钢打造,也是八十四斤。 这些重兵器的战将,要是放在大唐之世,绝对是驰骋万里的公侯。但是,历经五代战乱的锤炼,代代猛士遗传,这时候,绝大多数战将的兵器都在八十斤以上。如果是绝顶的悍将,其兵器更是逼近百斤分量。 高怀勇乃高怀德、高怀亮的堂弟,与高怀德一样,常山真定人。他们这一支高姓,并非闻名天下的渤海高氏,而是钉王高老伯的后裔。论辈排下来,三兄弟是高老伯的玄孙。高老伯是他们的高祖。 高老伯是武陵王宋公涯、钜鹿公柴大渊平南之际,结义的平南十四翼三哥,郑恩的天祖是枪王郑哭休,在平南十四翼里面是四哥。 等于说,郑恩比之高怀德兄弟低一辈。但兄弟早些年结义过了,谁也不计较这个。 整个宋营大将,按谱系及晚唐五代错综复杂的关系来看,数得着高家三兄弟的辈分高。加之为人做事稳重厚道,因而,在军中享有很高威望。 他们三兄弟都使七星镇天亮银钺,重达七十六斤。他们在宋辽战场上,人称“镇天三高”。后来,高家下一辈的上场,兵器分量更大,他们家往往多达十几员大将出阵,更是名满天下的“高家将”。 敌方萧镇江帐下,其四大弟子余魁真、李魁信、宋魁威、谷魁冲,跟师父一样,都使七十四斤的火龙枪,号称“火龙四魁”。 这么大分量的长枪,在唐代的时候,只有钜鹿公柴大渊的描金戟是七十五斤,在唐朝时是绝无仅有的最重长枪。也就是说,萧镇江师徒五人,在五代后期宋代初期,全是枪王。加之颇有谋略,难怪辽朝会将他们放在涿州。 双方都是赫赫有名的悍将,涿州城下这场对决,注定将异常激烈。到底谁胜谁负,都有性命之忧,枉费了一世英名。 第438章 五芟诱辽军 镇天大将、东平王高怀德,也与清油班龙、北平王郑恩各自分兵一半。高怀德率领陈阳、高怀勇两员大将及五千兵,迎战对面的萧镇江及火龙四魁。 高怀德对二将说道:“你我三将,五千兵。辽国五大枪王,六千兵,该如何胜他?” 陈阳叫道:“某家兄弟有丧门五芟,足以前往抵敌,先杀他两员,看他如何使计。” 高怀德大喜:“既然如此,就由陈兄率领丧门五芟殿后,分兵两千给你,尽量将辽兵引诱到涞水之畔。” 陈阳一听,高呼得令,就与丧门五芟一使眼色,只说了八个字:“轮流挑战,诱至涞水。” 丧门五芟心领神会,大哥叫个董芟直,白脸青须,银盔银甲,白袍白旗,执定八十四斤丧门刀,当即拍马出列,嗷嗷大叫:“对面火龙四魁,哪个敢打第一阵?” 陈阳的烈祖是崇信九使的四哥陈瑞,因跟随莒国公柴署剿匪,累积战功,在晚唐爵至阳武侯,其封地阳武县,在唐代属于郑州下辖,到了宋代属于开封府下辖。阳武侯陈瑞的子孙,到了陈阳这一代,其支脉繁衍甚为庞大。 陈阳这一支,从祖父陈东声起,就是做小商贩的,逮到什么就贩卖什么。到了陈阳十二岁之际,其父陈丑专事贩卖阳武特产杏仁,到了陈阳二十岁之际,陈丑就已经从商海中异军突起,成为远近闻名的“杏仁巨商”。 陈阳因而四处游荡,专门联系各个州县的农户,收购杏仁。老爹陈丑则专门贩卖。父子两人分工合作。故而,陈阳跟附近两千里范围内的青年豪侠,颇有交道,就这么结义了阳武四侠。 除了儿子陈阳从小跟着跑,陈丑还培养了五个得意弟子,分别是董芟直、葛芟咒、刘芟卑、穷芟咎、叶芟屈。年龄与陈阳上下相差三岁,他们都跟陈阳一样,挥舞八十四斤丧门刀,号称“丧门五芟”。 大哥董芟直,白脸白色装束。二哥葛芟咒,绾面绾色装束。三哥刘芟卑,檀面檀色装束。四哥穷芟咎,黑脸黑色装束。五弟叶芟屈,粉面粉色装束。 对面萧镇江看看自己的四大弟子,晓谕道:“高怀德与我接战,此人诡计多端,必是硬仗,千万当心他的诡计。切记,败敌不追。” 火龙四魁磕马出列,大叫遵命。大哥余魁真晃动七十四斤火龙枪,飞速冲了出来。 余魁真这员大将,其天祖却是余存,当年是义成军的旅帅,随同木相部都统领、脂玉贩神胡轸,和金檀二十四骠之一、方天银戟申乌檀,迁走孔家村,与巡天雪鹄孔渎对战,被射中肚腹。 余存于义成军服役,直至五十岁,因为战功累累,获封良乡伯。后来调出义成军,担任了三年黄州刺史。又到朝中担任南衙宿卫,直至六十岁退养,回到良乡伯府。其封地良乡县属于幽州下辖。 因而,他们余家世代繁衍于良乡县。石敬瑭割掉幽云十六州之后,这些汉人整体沦为辽国人。 殊不知,当年获封公侯伯的刺史以上名将、悍将,好多封地都在这边,他们的后裔成千上万,使得辽国一下子拥有了数不清的汉人猛将。 因而,石敬瑭、桑维翰割掉幽云十六州,是后世两宋,绝难完胜辽、金的根本原因。 使枪的大将,枪的分量超过四十二斤就能打出一片天下。四十二斤的大枪对战六十四斤棍棒大将,毫无惧色。何况余魁真的火龙枪重达七十四斤,足以抵敌那些百斤超重武器的对攻。 董芟直的八十四斤丧门刀,就属于超重武器。枪是百兵之王,刀虽然没有这样的称谓,但是,就看武将练习的怎么样了? 丧门五芟,从十二三岁就跟随师父陈丑搞贩卖,天天习武不缀。大哥董芟直已经四十六岁,五弟叶芟屈现在四十岁。九年前,因为陶隆、陈阳的投军而投军,所立战功无数,所遇的敌手九成以上都死得很惨。 因而,余魁真与董芟直一交手,就互相感到了对方的厉害,正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人战马盘旋,刀枪飞刺,杀得天昏地暗。 两边战鼓擂响,兵丁呼喊,各为自己的主将助威。两员悍将战至七十余合之际,陈阳大喊:“车轮战!” 二哥葛芟咒抡起八十四斤丧门刀,拍马而来:“大哥稍歇,待我战他。” 余魁真刚要与之对战,辽国大将萧镇江大喊:“李魁信、宋魁威齐上!” 李魁信、宋魁威一起夹马飞驰,冲到了葛芟咒跟前:“大哥休息,我兄弟杀他。” 余魁真并不退后,与两位师弟一起猛刺葛芟咒。这还了得,三打一!葛芟咒顿时恼羞成怒,圈马而逃,约逃出去三十步,突然拐了回来,将八尺虎躯站立马上,如雷暴叫:“专杀宋魁威!” 这边宋魁威拼命躲开。哪知道,葛芟咒却是一个计策,战马直撞余魁真。只听见“咔嚓”一声,余魁真的人头飞空。葛芟咒丧门刀一顺,李魁信战马被斩左前腿。 不待李魁信逃掉,刘芟卑带领穷芟咎、叶芟屈,一起飞到,电光火石之间,李魁信被三柄丧门刀砍为四段。 宋魁威吓得惨叫一声,飞逃而去。叶芟屈紧追不舍,大喊大叫要杀宋魁威。萧镇江一看,火龙四魁被斩两个,疼得他心脏紧缩,浑身打颤。早已经忘了分寸,气得如雷暴叫:“全体掩杀,乱刀冲阵。” 六千辽兵宛如山呼海啸,疯狂飞卷而来。陈阳大手一挥:“撤!” 叶芟屈也不再追赶宋魁威,与师兄们一起殿后,掩护两千宋军,往涞水撤走。于路,约略看到敌兵追的慢了,五大刀王再次联袂来杀。 如此反复,又斩杀辽国大将十数员,杀其追兵七百余人。陈阳又令刘芟卑、穷芟咎各带五百兵,埋伏在距离渡口十里的白鹤淀,钻入芦苇荡中。辽兵追来,静待不动。等待辽兵从渡口败退,展开堵截。 陈阳带领董芟直、葛芟咒、叶芟屈,旗号不减,继续狂奔。将辽兵诱至涞水之滨,众将指挥一千宋军,纷纷渡河。早就开到涞水的高怀德,还有三千宋军,都去了哪里? 高怀德、高怀勇兄弟埋伏在涞水渡口两侧。故意叫陈阳率军渡河,坚定萧镇江的追杀决心。 等到萧镇江的五千多人马杀到之际,正要寻找船只,誓要为两名弟子报仇雪恨。渡口两边鼓声震天,高怀德、高怀勇从两边杀出。这些兵狂追这么久,早已精疲力竭,埋伏的宋军却以逸待劳。 辽兵乱纷纷奔逃,会游泳的跳河,不会凫水的往回跑。渡河的陈阳带船返回,在河里展开杀戮。逃回去的,经过白鹤淀,被刘芟卑、穷芟咎杀出,痛快斩杀。 这一战,只剩下宋魁威、谷魁冲死保萧镇江,大败而逃,六千辽兵被杀五千余,只有不足两百人逃回涿州。 等他们到了涿州城,却发现这里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城门紧闭,城头上的旗帜少了近一半,意思是只剩三千兵。萧镇汉将其迎进城中,一问怎么回事? 却是郑恩带了五千兵,采取夜袭,都化妆为辽兵,差点杀进城中。 幸亏守西门的是萧戴庆,乃萧镇江之子,发现郑恩所派的大将,口音不对。迅速识破,在城门口展开激烈拼杀。 这一战,进行的十分惨烈,战死大将和兵丁好多。到底郑恩是怎么偷袭的?人家有城门,有护城河,夜间偷袭,这么能获得战果?咱慢慢说。 郑恩帐下有三大悍将,分别是平挥旌、尤成璋、范擒矛,都是他早年间结义的和川五虎,都是老家太原榆次的同门师兄弟。郑恩在和川五虎中,恰恰也是三哥。 大哥平挥旌,比郑恩大两岁,今年四十二岁。 二哥薛弃名,比郑恩大一岁。 四弟尤成璋,比郑恩小一岁。 五弟范擒矛,跟尤成璋同岁。 四兄弟都使八十二斤赤金班龙槊,与郑恩一般无二兵器,世所称奇的猛将。这和川五虎,都这么厉害,那你说他们的师父是谁呀? 师父是谷归仓。此人是斗宫五神的四哥,斗宫五神的大师兄是呼延寿廷,即呼延凤。他们之所以被称之为斗宫五神,那是因为师父叫个斗宫水。 谷归仓的曾祖是晚唐六大神侯的老大哥棍神侯谷辗,而谷辗祖父乃南冥道人的徒弟谷方,又是贩神部平德令望云端的贩门弟子。因而,谷归仓是谷方的来孙,南冥道人和望云端就是他的烈师祖,身体里流淌着贩门血液。 所以,谷归仓跟呼延寿廷不同,专爱做生意。因此,他培养的弟子,全是跟他做生意的。 这些孩子小的八九岁、大的十二三岁就跟着他东跑西颠,以贩门实战授徒法,每天四部曲:卯时练武,辰正贩卖,黄昏打账,夜间读书。 别看郑恩被世人传说的像个粗人,卖油郎,好像也就一般老百姓吧。 他却是地道的贩门弟子,武艺、嘴皮、算账、文化,四种本事全通。当然啦,从师父谷归仓论起来,南冥道人和望云端是他的太师祖。 这次偷袭涿州,这么重要的战事,郑恩结义的和川五虎,为什么只有大哥平挥旌、四弟尤成璋、五弟范擒矛三位跟着他呢?他二哥薛弃名去了哪里? 第439章 冤杀郑子明 二哥薛弃名本来就没跟随他们投军,为什么? 薛弃名乃中唐之世义成军节度使、平卢军节度使、魏国公薛平的后裔,乃薛平次子薛文范的曾孙。 当年,薛文范与牧雨、漆雕卉防守青州南门,大战岑寿山而阵亡。薛平收服岑寿山之后,与胡轸、黄羿结义为青州四镇。 薛文范阵亡之际就四十三岁了。薛平因胡轸万贯助军之事,发狠薛家将不再出现在战场之上。因而,常年追随他征战沙场的长子薛广、次子薛文范,也被父亲在第一线所遭遇窘境所震动,这两支的后代,世代从商。 郑子明和柴荣、赵匡胤三兄弟,都曾经相邀薛弃名投军,薛弃名推说祖训难违,因而,继续从商。一直开豆腐坊,卖豆腐。故而,他的大号“软玉班龙”。软玉是豆腐的别称之一。班龙是指赤金班龙槊。 郑恩结义的和川五虎,三个是沁州和川县的,郑恩是太原榆次的,薛弃名是潞州壶关的。那是因为薛文范在大战青州之后,被追封为壶关侯。就是说,薛平的次子这一支落籍在壶关县了。 当时薛文范的长子薛滚木二十岁,带领母亲、妻子,在壶关建府。从此将薛平的遗训作为祖训,世代习武,世代经商,再也不要冲锋陷阵。 好多参与青州大战的,大多只封到伯爵,薛文范怎么就能封侯? 薛广、薛文范两兄弟从十四岁就追随父亲,不但有父亲的公爵荫封,唐朝实行的是战功累积、溢余制度。父亲的功劳没用完的部分,可以封给没有尺寸之功的下一代。何况其本身战功累积,为国战死,因而获封侯爵。 薛弃名终究成长为宋初知名富商,此事后话。 却说郑子明率领三位兄弟,夜袭涿州西门,被萧戴庆识破的,正是五弟范擒矛。他可是中唐名将范职的来孙,寿春郡公范职的玄孙。祖父那一代的后期,就到了唐末五代战乱。 原来的公侯之家,除了占有赐田,分给各个支脉,俸禄、封荫、其他特权,屁用不管,只能算是比一般农民的土地多一些。 毕竟烈祖就是贩神部金相部都统领范朱公,范职的三个儿子范铭、范镇、范锐,只有范铭跟随父亲冲阵。范镇、范锐这两支祖祖辈辈都是商人。 因而,范擒矛之父寻找其他两支族兄,一起经商,从小撑起家计。到了范擒矛长大,当然就跟随父亲经商。 此时,被萧戴庆识破,范擒矛当即将八十二斤赤金班龙槊一抖,一下子就将萧戴庆挑翻在地,大喊一声:“斩关落锁!” 他身后紧跟而至的二百余人,一下子涌了过来,西城门的门闩被斩断,城门大开。郑子明如雷暴叫:“冲!” 五百余人紧跟而上,涌进城中。萧戴庆早已滚身而起,不顾大腿被扎,不顾鲜血淋漓,找到自己的金背砍山刀,大喊:“擂鼓示警!” 挥刀来砍范擒矛,二将就在步下展开鏖战。守城门的辽兵全都涌了过来,大约六百人,一霎时,挤在西城门内外,展开激烈拼杀。 因为城门口毕竟地方有限,哪里能够攻入许多人?宋军也是干着急。 此时,辽兵擂响了大鼓,城中萧镇汉急令各处人马都赶向这边,又过来两位悍将,包夹范擒矛。辽兵将萧戴庆救走。情急之中,范擒矛以败战之术,忽然滚翻在地。 辽将滚刀来砍,被范擒矛就地滚动,眨眼间,一名大将被赤金班龙槊刺穿小腹,一名大将被刺中手腕。恰好,平挥旌、尤成璋赶到,将这两员辽将刺死。事后得知,这两位大将分别叫李重桥、佘冠军。 平挥旌眼看辽兵涌来的越来越多,难以冲入城中,大叫:“放出来杀!” 兄弟三人与众兵丁杀出一条血路,飞跑到了城外。郑子明一看,急令:“展开口袋,三面杀敌。” 众将纷纷呈口袋型摆开阵势。萧镇汉大喊:“关城门,不要追!” 哪里知道,佘冠军的十八岁儿子佘建威早已冲了出来,凄惨大叫:“元帅,为俺爹报仇啊!” 萧镇汉一看这小子带了几百人已经冲了出去,跌足浩叹:“唉,冲!” 就这么,城中辽兵涌出来的越来越多,在西城门外,展开了惨烈鏖战。郑子明的宋军眼看将冲出来的辽军,就要杀完,佘建威被乱军砍成重伤,被萧镇汉一把提起,飞跑入城。 萧镇汉也不顾城外还有三四百兄弟,急令:“关城门!” 早有辽兵找来新的门闩,紧紧闩死,吊桥也被拉起。 郑子明大叫:“辽兵兄弟,你们主将已经不管了,还不投降。” 其中一位辽将大喊:“我等投降,将军饶命!” 经询问,这位大将叫个李重柯,乃李重桥的亲兄弟。 郑子明令人摸黑清点战果,斩敌两千六百余人,生俘三百八十人。趁着天不亮,大喊:“收兵,回易州。” 郑恩就这么连夜退走,回他的易州去了。 高怀德率兵也渡过涞水,到了易州城,两下会合。高怀德所部五千人马,损失一千余,郑恩的五千人马,损失四百余。辽军损失七千五,阵斩其两大枪王及四十余名各级大将。 此战之后,萧镇汉差一点被辽穆宗撤职查办。多亏穆宗侍从耶律必摄讲情,以为边关大将不可轻易换帅。穆宗准奏,这才叫他保住了乌纱,继续镇守涿州。从此以后,萧镇汉再也不听任何人的妙计,尽管老实守城。 赵匡胤得知涿州大胜,召见郑子明、高怀德入朝,详细问明战况,大加表彰。将北平王府及易州、保州参战将校,一个个加官进爵。并叫宰相赵普、兄弟赵光义,都来陪着两兄弟,赐宴夸耀。 此时的赵普,是门下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太祖让他大权独揽,宋代后世宰相没人超过他的权力。 此时的赵光义,是大内都部署,兼中书令,同平章事,行开封府尹,武将之中是权势最大的一个。宋代后世的武将再也没人超过他的权力。 这场宴会,郑子明豪饮竟夜,第二天上朝出了大事。 事情还是宴会上引起的,赵匡胤酒至半酣,搂着郑恩的脖子,一口一个三弟,以示对其伟大功勋的矜夸。 那意思吧,叫文臣武将都看看,俺弟兄们那可是真好汉。谁再说郑老三不会用计,打不了大仗,老子跟他急。 郑恩也喝蒙了,把赵匡胤当皇帝之前叫了许多年的“二哥”,也禁不住脱口而出。皇帝喊三弟,臣子喊二哥,好不热闹。 到了早朝,赵匡胤兴奋一个通宵,压根就没睡,郑恩也迷迷糊糊,众文武凡是陪宴的,也都晕晕乎乎。 金銮殿上,皇帝让郑恩当着满朝文武,重新奏报涿州大捷。意思是以此振奋人心,消除不少文臣的恐辽症,准备大举伐辽。 郑恩边说边喊“二哥”如之何,满朝文武大惊失色。哪里有一点点臣子对皇帝的规矩?高怀德虽然也晕乎着,但呼喊“陛下”是必须的。眼看皇帝脸上变了颜色,高怀德急忙猛捣郑子明。 郑子明转脸看他:“十三,捣俺干啥呢?找打。” 高怀亮前跨一步,对郑恩耳语:“北平王千岁,这是在金銮殿上,你对陛下要喊陛下。” 郑子明脖子一梗,酒劲上来,声音更大:“二哥,涿州城大战……。” 赵匡胤脸上实在挂不住了,怒喝道:“郑爱卿,这是在金銮大殿,还望爱卿不要过于放肆。” 郑子明不干了:“二哥,你难道不想当俺二哥了吗?大周时期,大哥在金殿上,不也是这样吗,我从来都是喊大哥。” 这是大宋王朝,你还提大周干啥?本来大宋夺取大周天下,就在民间沸沸扬扬,十分不感冒,你还要提。 赵匡胤当即拿起御案上的白玉镇纸,摔了个粉碎,怒喝道:“郑子明,你再敢在金殿上撒野,信不信老子将你砍了?” 高怀德、高怀亮顿时吓得面如死灰,慌忙过来捂住郑子明的嘴,想将他架走。 郑子明的牛脾气也上来了,“呼通”一下,高怀德、高怀亮兄弟被他摔翻在地,如雷巨吼:“赵元朗,老子最后喊你一声二哥,江山坐稳了是吧,卸磨杀驴是吧,好呀,不用你动手。” 郑子明说完,“仓啷啷”拽出佩剑。高怀德眼疾手快,劈手夺下他的佩剑,扔出去好远。 赵匡胤气得浑身打颤:“郑子明目无纲纪,斩首示众!” 四名站殿将军“呼啦”涌上来,郑恩人头霎时间掉落。与此同时,满朝文武全都跪下,都要准备求情,却见郑恩脖颈成了木桩,鲜血喷涌。 骇得赵普、赵光义、魏仁浦等文武大臣,一个个目瞪口呆,纷纷跌坐在地。尚书右仆射魏仁浦一声惨叫:“国之干城,痛煞我也!” 赵匡胤被魏仁浦这声大叫,顿时酒醒大半,疾呼:“慢!” 再看,站殿将军早已将郑恩人头捧来,吓得赵匡胤震天动地一声嚎哭:“三弟,痛煞我也!” 只听“呼通”一声,赵匡胤栽倒在御案之下,背过气去。 满朝文武更是大惊失色,赵普急忙一滚身,飞跑到了御案跟前,凄厉高喊:“御医,御医!” 内侍哪敢怠慢,疯了似的架起赵匡胤就跑,经过御医紧急抢救,赵匡胤醒来。一声大喊:“冤杀三弟,错杀三弟,老子再无三弟呀,叫老子咋活呀?” 赵匡胤懊悔不跌,悲痛欲绝,大病一场,经过御医多方治疗,才勉强能够下床活动。 刚才,郑恩被杀,宰相魏仁浦为何那么悲痛? 第440章 三春斩黄袍 此时的魏仁浦,已经五十七岁。 郑子明与陶三春都是四十岁,他们二十六岁完婚,二十七岁生下长女郑媚之。郑子明的下一辈,按辈排,该开字派,天子柴荣御赐的名字。 魏仁浦因为是郭威、柴荣的重要谋臣,当然对于郑恩、赵匡胤也都十分要好。经过柴荣的撮合,叫郑恩将大女儿许给魏仁浦的庶子魏煕廷,两家结为儿女亲家。 郑媚之打小就被魏仁浦喜欢莫名,魏煕廷比之大三岁,也对这个妹妹喜欢得很。因为定的是娃娃亲,因此,两家孩子打小就故意安排在一起练武习文,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现在郑媚之才十三岁,就已经出落得国色天香,文武全才。两家商量好,准备等郑媚之长到十六岁,就将婚事办了。 在两家孩子成长过程中,魏仁浦与郑恩、陶叔春夫妇,结下了深情厚谊,堪比结义兄弟。每次郑恩从防守地回京,都会拜望魏仁浦,讨论一些治政驭民之道。两人畅饮而谈,往往通宵达旦,郑恩也从没跟魏仁浦耍过酒疯。 正所谓:人逢知己千杯少。郑恩跟他在一起说话,受益匪浅,喝的再多也不觉得醉。而跟那些武将一起喝酒,郑子明往往喝不了多少,就感觉没意思,甩袖而去。 这次大战涿州,郑子明能够与高怀德用计,那韬略可不是一天两天练就的,魏仁浦对其影响极为深刻。魏仁浦也非常看好这位大周、大宋两皇帝结义的三弟,只要一段时间见不到郑恩,就会写信到他镇守的地方。 因此,当看到郑恩的人头被削落的一刻,魏仁浦如同自己被杀,心口剧痛,撕心裂肺惨叫起来。惊得赵匡胤顿时酒醒,懊悔不跌。 事情还没完呢?魏仁浦就此一病不起,于第二年病逝。也就是开宝二年(969年),赵匡胤亲征北汉,魏仁浦从行。本就抱病随征,途中病情越来越重,返回汴梁的途中,在潞州梁侯驿去世。享年五十九岁。 郑恩之死,受到打击最大的还不是赵匡胤、魏仁浦,哪能是谁呀? 当然是陶三春了。朝中众臣,情知陶三春不好惹,将此事暂时隐瞒下来。 一个大活人,进宫面君,一直不见回家,当老婆的就不会打听吗? 这等于说将激起北平王妃、薯粉龙锤陶叔春的更大反弹。陶叔春派陶虎去汴京探问,一个个统一说辞,推说郑恩出使南唐、南汉,冬腊月肯定回来。 但是一直到了腊月二十,该过年了,也不见郑恩回北平王府。陶叔春当即打马跑到保州,亲口质问高怀德。 东平王高怀德也是说郑恩出使南唐、南汉,估计事情很缠手,说不定就在那边过年了。 高怀德装着很高兴,摆出热烈欢迎三嫂的架势,摆起盛宴,款待陶三春。但酒席宴间,每当陶三春提及郑子明,高怀德的手就会一哆嗦。 陶三春哪里看不出来,故意喊一声:“子明冤枉啊!” 高怀德吓得两腿一软,跪在了陶三春面前,大哭道:“嫂嫂,兄弟不是人,没能保护好三哥。” 这么一审,全明白了。陶三春嚎啕大哭一阵,继而猛吃八大碗烧酒。安慰一番高怀德:“子明的死,不能怪你,也不能怪皇帝二哥,怪只怪吃酒太多,把命吃丢了。” 吃酒喝汤完毕,陶三春起身告辞,高怀德送出保州城外。看她镇定自若,还安慰自己,估计没啥事。高怀德也就不以为会怎样,返回军帐。 陶三春回到北平王府,叫来陶虎,讲述了郑子明死于赵匡胤之手,愤怒异常,叫陶虎敲响聚将钟。 陶三春悲痛不已,泪水狂泄,对众将讲明情由。当即传令,以陶虎、琴羞夫妇为先锋,平挥旌、尤成璋、范擒矛、陶隆、陈阳、郑子昂及丧门五芟,带领北平王府两千兵,全军戴孝,杀奔汴梁而来。 薛弃名闻报,也率领壶关及潞州的商界豪侠七百余人,全体戴孝。薛弃名嚎哭震天,气势汹汹杀奔汴梁,与陶三春会合。 陶三春的兵将进城之际,恰好是个大中午,守城大将一看全军戴孝,赶忙问怎么回事? 陶三春高喊:“我们来为北平王郑子明收尸。” 守城大将也不好说啥,只好放行。到了宫城,禁卫军一看陶三春率众进来,急令紧闭四门,飞报都指挥使高怀亮。 延和殿,赵匡胤正与众臣商议来年灭南汉之事。禁卫军都指挥使高怀亮奏报:“陛下,陶三春率领北平王府兵将,杀到了紫禁城外。” 赵匡胤一听,就知道弟媳要干什么,又愧又急,泪雨横飞。“仓啷啷”抽出佩剑,就要自裁以作交代。 高怀亮眼疾手快,飞速夺下宝剑,泪水涟涟,跪地劝道:“天子犯法,昔日里曹孟德割发代首,就足以让将相膺服。陛下乃是普天下的陛下,代天驭民,怎可轻抛天下苍生啊。” 众臣也都纷纷跪下,好一番解劝。 宰相赵普奏曰:“陛下,可以叫陶三春斩杀陛下所穿的黄袍,替北平王报仇雪恨。继而对郑家厚厚封赏,以为恩恤。” 赵匡胤泪流满面:“寡人就知道,弟媳饶不了寡人。就等着她来,寡人自献人头,以报三弟,以谢天下。既然众爱卿不舍寡人,就以则平兄所说,我亲到城门致歉,将黄袍叫她斩了。让天下尽知寡人之错。” 赵普,字则平,比赵匡胤大五岁。生于后梁末帝龙德二年(922年),卒于宋太宗淳化三年(992年),享年七十一岁。幽州蓟县人,后徙居河南洛阳。五代至宋初名臣,北宋开国功臣。世称半部论语治天下。 赵匡胤正要登城,高怀德领兵来到,直闯延和殿。他是怎么来的? 陶三春离开之后,高怀德忽然想起,以陶三春的性格,不该那么快就镇定下来。情知坏了,以她陶家兄妹和和川五虎,这要是大反东京。以陶家三大锤王,谁他娘的能够平定?这样搞的话,江山还得换人。 吓得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率领三千精骑,飞驰汴京。有事没事,以防万一。来到之后,已经看见了北平王府兵马杀到了紫禁城外。他急忙从别门闯进宫中,一来是护驾,二来是替皇帝出面,解劝陶三春。 经过碰头,准备以斩黄袍的方法处理,高怀德赞同。 他当即上城,对三嫂好一通解劝:“嫂嫂,兄弟只说两句话:第一,皇帝陛下冤杀三哥是绝对错误的。陛下本要自裁以谢罪,怎奈天下苍生历经数十年混战,民心思定,不容陛下撇开我等臣民。 “第二,由丞相和兄弟作证,将陛下所穿黄袍,让你斩杀,以代陛下肉身。使天下皆知三哥冤枉,陛下做错。 “还望嫂嫂爱惜你麾下的十数员大宋悍将和北平王府众兵丁,望嫂嫂斩黄袍而退兵。陛下必将对北平王后事妥善料理。” 陶三春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主,听到这里,与陈阳、范擒矛、郑子昂等商议,几位也都赞同高怀德所说。 薛弃名说道:“这就要看他赵皇帝能不能将黄袍拿来。如果东平王所说,都能兑现,我们二话不说,当即退兵。如果赵皇帝并不能听从高怀德的,我们不惜战死,也要为三弟讨回公道。” 他们正说着,赵匡胤上了城楼,高声说道:“弟妹,北平王府众将官、商界诸位大侠:寡人与三弟饮宴竟夜,次日上朝,兄弟起了争执,酒醉杀人,再无三弟,寡人痛悔不已。 “今情愿以朕登基所穿黄袍,叫弟妹斩杀,比同斩杀寡人,以此谢罪。 “对于征讨辽国萧镇汉的有功之臣,各加三等予以封赏。赐北平王府丹书铁劵,其长门嫡子世袭北平王,终宋之代北平王皆不得加以极刑。” 薛弃名看看陶三春,以为可行。这番话本身就代表天子的诚心诚意。看起来,的确是吃酒坏事。 他们正在议论,内侍陈伯抚以金盘托着黄袍。身后高怀德、高怀亮兄弟护定黄袍,仪仗规整,比同护定皇帝真身,来到了陶三春面前。 陈伯抚单膝跪倒,口称:“伯抚代圣上致歉,请陶夫人将圣上黄袍斩杀。” 陶三春拿起黄袍,“仓啷啷”抽出所佩玄冰剑,对着城楼上的赵匡胤翻身跪倒,泪如雨下,声如巨雷:“子明,我的夫,叔春将二哥的黄袍斩了,希望你知道二哥是酒后无心,还望宽恕二哥。” 说到这里,北平王府及壶关英雄三军大哭,陶叔春泣不成声,对赵匡胤震天动地喊道:“陛下,还请原谅弟妹不敬。为了你家三弟在天之灵能够安心,为了陛下能够安心,为了天下有个好皇帝,我替子明在天之灵将此黄袍斩杀。过往之事,永不再提。陛下赵家和郑家依然世代修好。” 说完,陶三春一剑挥下,黄袍被齐腰斩断。大喝一声:“陛下,恕臣无礼,弟妹带领众兄弟,收了子明尸身,回北平府下葬。兄弟们,撤!” 北平王府众将官,壶关众侠客,纷纷调转方向,撤围而去。 陶三春斩黄袍之后,赵匡胤早已泣不成声,说不成话。对陶三春摆摆手,胸口剧痛,翻倒在地。 斩黄袍的故事,在古代家喻户晓,有著名剧目《斩黄袍》,剧情是说: 柴荣死,苗顺计加黄袍于赵匡胤之身,使继帝位,改国号宋。封郑恩为北平王。河北的韩龙给赵匡胤进奉美女韩素梅,受封游街,遇郑恩,郑恩怒打之,韩龙逃入宫。 郑恩见到赵匡胤力谏,赵匡胤宠幸韩素梅,醉后怒斩郑恩。 陶三春闻而引兵围宫,高怀德闯宫,赵匡胤酒醒痛悔,高怀德斩韩龙,登城调解。陶三春斩赵匡胤所服黄袍泄忿,赵匡胤对郑恩追封许多特权,陶三春始退兵,韩素梅因为郑恩之死,被后悔的赵匡胤就地下令斩首。 这是将郑恩的史实删除之后,后人不知郑恩真实的死因,剧作家编出来一个韩素梅作历史替罪羊。别说郑恩的史实被删,就算柴荣的许多东西都被删了。 我们仔细看五代史和宋史,柴荣指挥的许多战役,往往不显示前方主将名字,主将就是郑恩。而只要是赵匡胤出没的地方,全都非常明确。 通过这件事情,郑家与柴家的特权一般无二,终宋之世,柴、郑都在朝堂和民间享有极其崇高的声望。为什么南宋人编写《百家姓》,起头八姓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原因就在这里。 赵氏乃宋朝国姓,钱氏吴越王钱镠,吴越王不但是后周、大宋的支持者,而且是灭南唐的盟友,之后钱俶自己去国号。赵匡胤、赵光义兄弟对钱家从来都礼遇有加。所以,江南人对于姓钱的人都很敬重。 第三个姓是孙氏,钱俶的妻子姓孙,编写《百家姓》的人是南宋人,杭州那边,对于钱家迷信得很。故而将孙氏也看得很尊贵。 第四个姓李氏,自然是南唐后主李煜,南宋人么,统治的不就是当年李煜的地盘?因而,到了南宋,对李家自然感恩戴德。 第五个姓周氏,指的是后周,郭威、柴荣都是赵宋江山的恩人。 第六个姓吴氏,指的是吴越国,钱镠建立,钱俶交给大宋。 第七个姓郑氏,毋庸置疑,这就是因为郑子明的存在了。 第八个姓王氏,天下除了天子,就是王最大了,而且姓王的也很多。 陶三春料理完郑恩的后事,整天以泪洗面,借酒浇愁。仅仅三个月过去,人就已经脱相,再也没了昔日里的冲天豪气。 郑家和川五虎、陶家阳武四侠、南唐勾魂十一侠等等,不断前来看望,好几个索性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深恐有个闪失。 平挥旌劝道:“弟妹,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呀?你的孩子都还小,可千万不能在这么喝下去了。” 第441章 护法四大帅 借酒浇愁,终归对身体有极大损害。陶三春的性格,是谁也劝不下的。 眼看长女郑媚之十四岁,而且魏仁浦也因为郑子明的被杀而病重躺倒。 本来,柴荣病逝,魏仁浦就悲痛欲绝。之后,赵匡胤黄袍加身,代替大周王朝之际,魏仁浦就率领禁军,进行过拼死抵抗,被赵匡胤派人平定。当时魏仁浦就病倒了一次。 赵匡胤念其文武全才,派御医好生救治,亲到府中拜望,将其请到朝堂,拜为尚书右仆射,成为宰相之一,地位仅次于赵普。 当赵匡胤黄袍加身之际,除了魏仁浦率禁军攻击,还有柴荣的钜鹿十六俊中,十一哥李重进,是柴荣的姑表兄,十六弟张永德,是柴荣的妹夫,二人起兵攻击赵匡胤。也都被赵匡胤派人平定。 此时,郑子明的死,魏仁浦实在伤心透了,再也不能起床。 平挥旌、陶隆看这情形,两下商议,要赶快叫魏煕廷和郑媚之完婚,叫陶三春和魏仁浦生前见到这场婚礼。死马当活马医,或许还能叫他们从悲痛中走出来,出现奇迹。 病床上的魏仁浦和陶三春都赞成,于是,紧锣密鼓操办了这一对娃娃亲的婚礼。魏煕廷十七岁,郑媚之十四岁。在农家来说,这个年龄结婚也很正常。 郑子明与陶三春所生的两个儿子郑开疆、郑开端也都十岁、八岁。当年柴荣所赐八媵,生下了庶子女二十四个,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 正月二十六,在郑媚之的婚事办完之后,陶三春高兴了几天,女儿婚后还到魏仁浦家串门,跟亲家有说有笑。但是,不久就又病倒了。终至于烧酒越喝越多,勉强挺到四月初四,陶三春醉死。 魏仁浦听说当世女将中第一猛将陶三春病亡,更加不能释怀。由家人搀扶着,亲到北平王府,参加了陶三春的葬礼。回到家中,再也不能说话,勉强支撑到六月初六病逝。 大宋满朝文武对于这两位人中龙凤,义薄云天的一文一武去世,个个都悲痛莫名。 赵匡胤按照陶叔春去过最远的地方,南唐百胜军治所虔州,追封陶叔春为虔王,乃亲王之封。并祷告上苍,呈奏元贩上帝,追封郑子明为清油贩神,追封陶三春为薯粉贩神。凡郑氏、陶氏子孙从商,往来关津免除课税。 郑子明、陶三春二神,是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所封,也是大宋最有影响力的人物。 很明显,二神也是柴荣的死忠。明眼人看得出,没有柴荣,二神绝对不会去战阵冲锋,估计一辈子就是做生意。他们夫妇贩神一辈子,最多的功勋是在柴荣的后周时代。 辽国的血乌贩神回跋雷、沙棘贩神尉迟莫非,为什么也归入了宋辽贩神呢?道理很简单,大宋建立,五代十国的分裂状态虽然没有彻底结束,但都上表臣服,天下已经名义上统一。历史正式开启了宋辽世代。 按朝代的时间节点,郑恩、陶三春、回跋雷、尉迟莫非,就是宋辽贩神的领头羊。 那么,在贩神都天部,周世宗被封护法平准大帝,成为首席护法神之后,清油贩神、北平王郑恩,薯粉贩神、虔王陶鹳,羽扇贩神、东海侯缭华,沙棘贩神、鄯阳公尉迟同,新归四大贩神,元贩上帝会封什么职掌呢? 根据元贩上帝册授,这四位名将,被封为护法平准大帝麾下的四大元帅。 清油贩神、北平王郑恩,字子明,为镇北大元帅。凡来自北方对华胥仙境予以袭扰的各界神明仙家,由他负责统兵征剿。 薯粉贩神、虔王陶鹳,字叔春,俗名三春,为镇南大元帅。 羽扇贩神、东海侯缭华,字泽光,为镇东大元帅。 沙棘贩神、鄯阳公尉迟同,字莫非,为镇西大元帅。 由平度大帝寻来归天的王侯将相中凡是贩夫出身者,按其封爵所在方位,都归四大元帅统领。 平度大帝已经为平准大帝及四大元帅造好了宫殿,请来了随护神。 平准大帝周世宗,居后周金殿,寝元棉宫。守护门神是白叠仙王。 柴荣老家在邢州治所龙冈县,他的英雄事迹在河北一带家喻户晓,还没驾崩的时候,河北人就为他建有许多生祠,供奉为柴王。在百姓心目中既是保平安的武神,又是求财的财神。 因在民间享有很高威望和无尽的香火,元贩上帝准其往来天人之间,常驻邢州白虎山,那里有河北规模最大的柴王庙。 镇北大元帅郑恩,居北平王府,寝清油宫。守护门神是元脂仙君。 郑子明乃人间广为传扬的战神之一,在曾经驻守的易州太宁山有巍峨壮观的郑王庙,香火鼎盛。元贩上帝准其常驻太宁山。 镇南大元帅陶鹳,居勇猛宝殿,寝薯粉宫。守门神将是元薯仙童。 陶三春的故事在民间家喻户晓,因曾经作为密使到南唐江宁府,又曾进寿州劝降,元贩大帝准其常驻寿州八公山陶娘娘庙。 镇东大元帅缭华,居羽扇神殿,寝清风宫。守门神将是玉扇仙王。 因其薨于海州东海县,元贩上帝准其常驻海州嚶游山缭侯庙。 镇西大元帅尉迟同,居沙棘神殿,寝鄯阳宫。守门神将是酸柳仙翁。 因其拓荒之功,在朔州、麟州一带建立公原。元贩上帝准其常驻大辽国大青山鄯阳公祠。 书中代言,鄯阳公尉迟同是沙棘贩神,而沙棘有很多别名,酸柳、黑刺、酸刺等,都是沙棘的别名。蒙药、藏药中的常用药材,为药食同源植物。 截止到目前,五代以来归位的正神,计有: 震道帝君、川茶贩神曹破锐, 土相大帅、黑陶贩神呼延亏, 沈州大帅、灌肠贩神长孙蝶, 宁州大帅、蜀锦贩神郭扶社, 凉州大帅、香料贩神陈檀, 泉州大帅、花草贩神袁不挫, 传布使主、绸缎贩神陶乾用, 九都巡按、漆刻贩神周大云, 八节巡按、苎麻贩神全保昌, 虞候都督、血乌贩神回跋雷, 玄镜佐使、畜肉贩神林姿霏, 睚杖佐使、山莪贩神羊舌婵, 粮袋佐使、军马贩神萧绝尘, 平准大帝、白叠贩神柴荣, 宋代以来的四位: 镇北大帅、清油贩神郑恩, 镇南大帅、薯粉贩神陶鹳, 镇东大帅、羽扇贩神缭华, 镇西大帅、沙棘贩神尉迟同。 五代正神十四位,宋辽正神也已有四位。 周大云归神之前,已经达到三十六位正神,现在华胥仙境贩神都天部,有正神四十七位。元贩上帝按《贩夫神册》点化六十四位正神来看,还有十七位贩神没能归位。 看起来,宋辽及宋金时期,虽然商业极度繁华,但是没有前代商人打破许许多多禁律,没有他们,就没有后代商业的迅速发展。因而五代以前的贩神个个都居功至伟。 大树底下好乘凉,宋辽及宋金时期,元朝初期,贩神的名额就少的多了。 五代之后的贩神虽然名额不多,但故事却更加荡气回肠。比如郑恩、陶三春,许多豪杰在民间口耳相传,都是历史名人。看官将从中领悟到更多的东西。 众神的前世来历,原来是都虞候漆雕卉负责传布,现在当然是都虞署了,由都虞候漆雕卉和虞候都督回跋雷两人负责。 唐代众神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前世,五代众神也十分好奇,都闹着都虞署传布下来。漆雕卉奏明元贩上帝,这次集中传布众神前世渊源,就在虞候都督回跋雷的血乌宝殿进行。 元贩上帝准奏,叫他们两位轮流传布,一个人传布太累。 传布新归贩神前世来历,往往成为贩神都天部最为热闹的大会,新老众神往往都不会缺席。这十八位贩神在归神之际,所属方位的各大总管、来归节令的各道帝君,作为接引大神,尤其感兴趣。 这次有大周天子柴荣的到来,众神诸仙更是大感兴趣,都想听听柴荣的前世是哪个?包括元贩上帝也要来捧场。因而,血乌宝殿里挤得满满当当。 元贩上帝坐于血乌宝殿正位,众神诸仙坐于两边,每人面前摆着茶台。东帅冉衮身后转出茶道仙翁,震道帝君身后站出雀舌茶仙,分别给众神诸仙斟茶。泉州大总管袁彰身后站出百花仙子,将血乌宝殿装饰的花香四溢。 飞箭天王的随护神蜜瓜仙童,将切好的伊吾蜜瓜,每神一盘。 三界平王安芝的随护神寿果仙童,少不了端上来炒花生。 广州大总管、水果贩神尤贯,令其随护神红芸女神,每天换着花样,上各色水果。 正神四十七位,随护神四十七位,六大神侯,三真四道。加上近些天,元贩大帝的五弟子伍洞道人、六弟子陆悬道人也修成了地仙,归于贩仙部。更有三真六道的大弟子也都升仙而来。共计一百一十八位贩神贩仙,都伸长脖颈,静待漆雕卉和回跋雷开讲。 关于伍洞、陆悬修成地仙,以及三真六道的大弟子升仙,十一位贩仙,其中许多故事,将在本卷《宋辽商神》后文中,各有涉及。 因柴荣是天子贩神,神农大帝所赐随护神是白叠仙王。这位大仙是仙王之阶,在仙界那可是最高仙阶,在贩神都天部当然也是首屈一指的大仙。 白叠仙王站起八尺身躯,捋一把拖着两尺长的白胡子,对元贩上帝、漆雕卉、回跋公晃抱抱拳,说道:“某家主神平准大帝的前世是哪个?还请都虞候、虞候都督传布,我等众神诸仙都想听听。” 他这一说,满殿神仙皆高声附和,一个个迫不及待要听。 漆雕卉站起来,向元贩上帝及众神诸仙道个万福,朗声说道:“我贩神都天部的斩妖伏魔焚奸守善护法平准大帝,名讳柴荣,字买准,神号为白叠贩神,其前世乃华夏历史上第一个贩夫天子,寒朝建立者寒浞。” 众神诸仙懂得历史掌故的,无不是瞠目结舌。 寒浞那可是历史上仅次于蚩尤、后羿的第三猛将。先是后羿代夏,后羿三十五年之际,寒浞诛杀后羿,自立为王,改国号为寒,立纯狐为正妃,以庚辰年为寒浞元年。寒朝存在六十年。 为什么说寒浞是历史上第一个贩夫天子呢?他又为什么转世投胎,再次当后周皇帝? 第442章 寒浞成长记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虞候都督回跋公晃的血乌宝殿。 都虞候漆雕卉说出,柴荣乃寒朝皇帝寒浞转世,众神诸仙无不大为震惊。我们看看,这个寒浞是何等样人物? 寒浞,妘姓,名浞(zhuó),伯明国人。伯明国又称寒国,故而以寒为氏。生于后羿七年(前2035年),卒于寒浞六十年(前1940年)。 史称,夏朝时期的篡位君主,儒家创始人孔子删书,为了突出夏禹、商汤,不容忍夏、商两朝出现这种波折。就将寒浞编造成从小就是坏孩子,大了是奸臣,将他的名声搞臭,继而把他排斥在帝王之外。 孔丘从歪曲寒浞做起,成为写史不按事实并且捏造假史的肇始者,是中国文人无耻一面的伟大导师。 寒浞之所以能建立寒朝,是因为早年担任后羿的丞相。 东夷有穷氏部落首领后羿,趁夏王姒太康不恤国事,趁虚而入。“因夏民以代夏政”,夺得了夏朝政权,自称夏王,史称太康失国。 史书上说后羿执政八年,实际上是三十五年。后羿晚年,不修民事,寒浞趁机杀死后羿,夺取有穷氏大权。后羿代夏,但没有改夏朝国号。 寒浞二十年,消灭了偏安在斟鄩的夏朝残余势力姒相,使自太康失国以来长期分裂的中原北方地区重新统一。 寒浞晚年骄奢淫逸,不修政事,最后死于姒相之子少康的复国之战中。寒朝国祚六十年,是夹在夏朝中间的一个大一统王朝。所以,夏朝应该分为前夏、后夏。 那么,寒朝的建立者寒浞,是怎么成长起来的呢? 寒浞小的时候,十分调皮,不好管束。加之父母骄惯,任由他到处行侠。穷人朋友中有吃不起饭的,他就看谁家有好吃的东西,抢来交给穷人吃。穷孩子没有好玩的东西,他就看谁家有好玩的东西,抢来交给穷孩子玩。 东邻西舍的富人被他搅扰得鸡犬不宁。富人和他理论,他可是体壮力大,惹急了就拳脚相加。所以,族中富人纷纷遣责他的父母,他的父母见他闹得实在不像话,不得不批评他几句。 但父母是一面之词,批评的不对,他感到很冤枉,把父母捆起来,冲出去将告恶状的人暴打一顿。富人们只好告到寒国国君那里,国君大怒,下令将寒浞驱逐出境,永远不准再回寒国。当时寒浞只有十三岁。 寒浞心中无限委屈,没地方述说。一路乱撞,也没钱财吃饭,又饿又累,在八月中秋那天,到了穷国,也就是史书中所谓的有穷氏。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寒浞晕倒在穷国右社。 左庙右社,前朝后市。是炎朝以来建都模式。左庙是祭祀直系先祖的,右社是祭祀远祖的。前面是朝廷,后面是肆市。穷国许多人在右社烧香磕头,祭祀远祖。 其中,穷国巨富羿叔庚,也叫孟叔庚。从他的名字来看,此人祖父是长门,父亲是老三,自己是第七子,甲乙丙丁午己庚么。他也在这里祭祀。 孟叔庚已经七十六岁,白须飘飘。看到少年翻到,急忙披上蓑衣,跑到雨地里察看。 这里祭祀的人成群结队,不缺的是吃食,他宁肯饿晕,为什么既不乞讨也不去神龛上偷拿呢?小小年纪,看起来不是凡人。 孟叔庚急令众人帮忙,将他抬到社里,放在屋檐下。又拿来水囊,给他喂几口水,掐一掐人中。不久,寒浞醒来,身体极度虚弱,无法站立,噙着泪花,对孟叔庚抱抱拳:“多谢爷爷救命之恩。” 孟叔庚问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到了这里?” 此时的寒浞,实际上还没有名字,他说:“爷爷,我还没有名字,是伯明氏的人。因为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惹恼了富人,国君将我逐出国门。实在是上无片瓦之存,下无立锥之地,胡乱逃到了你们有穷氏。” 有,是夏代之前诸侯国国君的尊称,氏,就是商代的方,后代的国,再后来的县、乡或者镇。 孟叔庚看他生得十分英武,又看他浑身被暴雨浇透,安慰他:“孩子,老夫叫个羿叔庚,也叫孟叔庚。你是寒国人,被暴雨淋成这样,从此,你就叫寒浞吧,不然今后没法跟别人说话。愿意跟着老夫搞贩运吗?” 寒浞赶忙要起身感谢孟叔庚,可怎么都起不来。孟叔庚将他搀扶起来,有拿来一些点心供果,让他吃点东西再说话。 寒浞吃得差不多了,不饿了,翻身给孟叔庚跪下:“多谢七爷爷救命之恩,多谢七爷爷收留孩儿,多谢七爷爷给孩儿赐名。” 孟叔庚笑道:“不要叫我爷爷,从此就算做老夫的小弟子了,叫师父最好。我是贩卖陶器的,只要不怕吃苦就行。” 从此,寒浞追随师父孟叔庚,天南海北贩卖陶器,跑各国收购,再跑各国肆市卖掉。从不同国家之间,挣取陶器差价。 一干就是五年。到了寒浞十八岁之际,早已经长成八尺三寸冲天大汉,武艺绝伦。此时,师父孟叔庚八十一岁,寿终正寝。 寒浞与师兄们和师父的子孙们,将师父的后事料理完。按照师父临终遗言,叫他自己奋斗五年之后,将所挣财宝全部用上,打点朝中大臣,投奔后羿,必能成就一番大业。 寒浞拿上师父临终给他结算的利钱,自己单干,依然贩卖陶器。在第五年的时候,果然挣到了千万钱财。在这五年间,为了保货,没少参加拼杀。 就在他单独贩卖陶器的第五年,二十三岁之际,在北方蠡国,路遇劫匪。带了两个徒弟穷速、熊羿,与十八名劫匪大战,杀死三个领头的,其余的抱头鼠窜。 贼人被打跑,他们正要赶路,从路旁桑林中转出来一对母女,过来就给寒浞师徒跪下:“多谢英雄救命之恩,老身蠡妃,这是小女姜蠡。请三位英雄到家里吃茶。” 寒浞一看她们母女,母亲虽然四十岁多一点,但丰姿绰约,一身绫罗,果然蠡国王妃。女儿魁梧健壮,约有二十一二岁,身长达到八尺之巨,手里拿着一柄蠡杀剑,身上还带着伤。 寒浞赶紧将他们母女搀扶起来问道:“请问姜蠡,你是怎么受的伤?” 姜蠡款款而答:“母亲怀有身孕,我们前去祭拜后土,遇到这十八个劫匪,姜蠡一人苦战,远远看见你们过来,我们趁着贼人分神,杀出重围,躲进了桑林里面。看你们将他们杀跑,这才出来道谢。” 寒浞大为震惊:“姜蠡好功夫!在下陶贩寒浞,这是两位徒弟穷速、熊羿。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到你们家里吃几盏茶。” 到了姜蠡家,却是一座国君的宫殿,他们家是蠡国国君。其父蠡雄,见到她们母女回来,说起寒浞师徒救了他们,当即摆开盛宴,热情款待。 席间,蠡雄看寒浞如此英雄人物,心下十分喜欢,与蠡妃商议:“今天遇到这样的英雄,我看寒浞必然不会久居人下。咱们的女儿这么大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配偶。何不把姜蠡许配给他,也为我蠡国的将来做个打算?” 蠡妃自然是连连称好:“我看他也对女儿十分看好。要不然,就不会跟来吃茶,就看姜蠡怎么想了?我去说说看。” 姜蠡一听父母的打算,当即脸红心跳,羞答答说道:“但凭父母安排。却不知道英雄能否同意?” 蠡妃将穷速拉到一边,说明了许婚的意图。经穷速一说,寒浞当然十分高兴。但是寒浞提出,自己必须博得功名,才能完婚,可以先定下。 就这么定下了婚事,寒浞带领徒弟穷速、熊羿,投奔夏都帝丘。于路,将资财散了一半,令穷速、熊羿,拿上这些钱招兵买马,招募到八百健儿。寒浞带领这八百健儿,作为去找后羿的觐见礼。 他们一路到了夏都帝丘,将另一半财宝拿出来一部分,厚赂后羿的宠臣允羿。允羿带领寒浞觐见后羿,此时,是后羿三十年。 后羿看寒浞如此英武逼人,文武全才,才二十三岁,就能凭借自己挣到的钱招募八百健儿,当即被震撼。 此时,恰好隶属于有穷国的方夷国,突然反叛,停止纳贡,脱离有穷国的管辖。后羿除了是夏朝的后,也兼任着穷国的有。方夷叛乱,当然就是打他的脸,叫他失去人望,十分震怒。 眼前,看到寒浞十分悍勇,就想试试他的本事。当即派寒浞领兵三千,征讨方夷。此战,寒浞率领穷速、熊羿及八百健儿为前锋,以后羿三千军为合后,历经三个月,大小四十余战,大获全胜,方夷重新归顺有穷国。 寒浞班师回朝,清点战果,三千军变成了九千军。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寒浞在征战方夷过程中,军纪严明,所过之处,秋毫无犯,不少小国纷纷派出三百五百健卒,加入寒浞军。加之俘获方夷两千军,当然就成了九千。 后羿对其用兵大为赞赏,十分高兴,拔擢寒浞为夏军左司马(副总管)。还派使臣与寒浞一道,前往蠡国,以夏后名义正式为寒浞和姜蠡订婚,择吉。亲自帮他操办婚事,成家立业。 就这么,蠡国送姜蠡前来夏都帝丘完婚。蠡雄把本国人马三千交给姜蠡,叫她带上,跟随寒浞,为后羿建功立业。后羿感于蠡雄之忠,进封小国蠡为有蠡氏,统属北方八十一国。 姜蠡为寒浞生下了两个儿子,长子寒浇,生得豹头狼眼、虎背熊腰。次子寒戏,长得身长体壮,力大如牛。两子都天生神力,勇猛善战,既有母亲的勇武强健,又有父亲的多谋善断,在十几岁时就开始领兵厮杀。 那么,寒浞是怎么夺得天下,建立寒朝的呢?又是怎么被少康灭国的呢? 第443章 寒朝兴亡史 寒浞在大战方夷之后,被后羿收为义子,成为家臣。 寒浞又有的是钱,天天摆宴会,广泛结交后羿的朝臣,慢慢升至高位。 寒浞征服方夷之后,后羿的江山稳稳当当,也就耽于吃喝玩乐。后羿三十二年,后裔出巡,在野外遇到一位妙龄女郎。忙叫侍臣打探她的家世,想要纳为妃子。 经过一番打探,此女十八岁,是狐国的公主,名叫纯狐。后羿便以诏令的形式,将其招入宫中,纳为少妃。此时,后羿六十八岁,早已没了年轻时的阳刚。这引起纯狐极大不满,暗想着怎么将后羿搞掉。 寒浞情知六十八对十八,这中间肯定有问题。于是暗中结交纯狐,两人开始私通。被后羿正妻嫦娥发现,将他两人抓了个现行。 寒浞赤体哀告:“朕念纯狐年幼,义父年老,以壮年之髓而补少妃之需,是臣损多而少妃益多。设若嫦娥娘娘御臣,必知究竟,” 夏朝的时候,臣子和君主乃至天子,都自称“朕”,并非后来成为王侯和帝王的专属。 嫦娥怒道:“设若如此侍君,于妾身,忠也甚,于君者,苦也甚。” 寒浞振声而言:“于嫦娥忠,今生碎尸万段,不惧。而舍义父,杀我而已,忠在嫦娥,何惧之有?” 嫦娥久旷,何曾见如此忠心汉子?当即将寒浞揽入怀中,承欢不休。 三年之内,嫦娥毕竟与后羿是原配,每每看到后羿,规劝良久。后羿不省,嫦娥求神仙解救后羿,神仙传其言,达于天帝。而天帝自定禁律,不得挑战人间帝王的权威。无奈,授之以嫦娥奔月之法,舍弃后羿。 嫦娥一走,后羿无人可以劝得动,肆意行猎,肆意行乐,肆意行酒,肆意行歌。寒浞以正人君子气象,抓住机会,每每敬上谗言,剪除了后羿的得力朝臣武罗、伯因、熊髠、尨圉等人。 到了后羿三十五年,寒浞以为机会到了,准备弑君篡位。 一次,寒浞又在宫中与纯狐私会,恰恰被后羿抓到奸情。后羿当即暴怒,要斩杀寒浞。这时候的寒浞二十八岁,正是青壮虎狼,后羿被反杀,死于龙床之上。 寒浞随即升殿,宣布后羿的罪状,自立为王,改国号为大寒,自称寒后氏。立纯狐为正妃,以庚辰年为寒浞元年。 后羿驾崩,天下震惊,后羿之子、居于有穷氏的名将登乌,振臂一呼,诸侯纷纷反叛。寒浞的原配夫人姜蠡,亲自披挂上阵,征剿登乌的叛军。 登乌虽然节节败退,但人家站在道义的高地,叛军越打越多。登乌军终至于达到一百二十国参战,十五万人马,屯兵帝丘城外。姜蠡带两万军拼死抵抗,形成对峙。 寒浞大怒,令大弟子穷速、熊羿,各统一万军,向叛军左右翼包抄。自带两万军猛烈穿插到登乌军之后。这一战,登乌战死,一百二十个小国的有生力量全部消灭,其中有穷氏之国八十个。 战后,寒浞将后羿尸体剁为肉酱,加入剧毒的药物烹制成肉饼,然后送给后羿的族人,令八十个后羿之国,即,有穷氏小国国君吃下,吃下的便被毒死,不吃的便让士兵用乱刀砍死。其状惨不忍睹。 一部分有穷氏遗民恐遭杀害,纷纷逃往边远地区。留下来的也都隐姓埋名,投靠在其它诸侯门下。从此,中原地区再也找不到有穷氏。自此,天下震慑,再无反叛。 寒浞从坐上江山,灭掉有穷氏之后,夏后氏有两股势力,一是斟灌氏,一是斟鄩氏。寒浞采取休养生息政策,广开市廛,扩大交易,增加国库财税。包括斟灌氏和斟鄩氏,他们的子民不通过寒浞属国的交易,就没法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寒浞牢牢掌控斟灌氏和斟鄩氏的商品交易,使得斟灌氏和斟鄩氏的经济水平一直达不到造反目的。整个中原王朝处于蒸蒸日上的局面,其富裕程度,千古以来,无可比拟。 寒浞休养生息,辛苦治国十五年之后,两个儿子寒浇、寒戏,一个十九岁,一个十七岁,一个个都比爹娘少年时代还要威猛。正妃纯狐怨恨寒浞不能时时陪伴,再生怨气,设法要灭掉寒浞。 纯狐看其儿子渐渐成人,试之以阳气,意图灭其根苗,再灭寒浞。继而由猛士代替寒朝,以为自己寻求更为勇猛的壮士。 纯狐之计,套牢寒浇、寒戏兄弟。兄弟的生母姜蠡发现此中套路,劝说过兄弟多次。纯狐试之以摄阳术,寒浇、寒戏兄弟初开始以为快乐。时间一长,渐渐醒悟,识破了纯狐诡计。于是告知其母,姜蠡出计,教二子与纯狐昼夜不停,兄弟车轮战。 纯狐不堪承受,一病不起。寒浇、寒戏依旧陪侍,依旧车轮战。纯狐难以承受,不久病逝,从此再无纯狐。 寒浞初开始,还想跟后羿抓自己一样,抓住两个儿子与纯狐通奸,一举杀之,思之再三,静观其变。发现纯狐死去,顿感后羿之法,全是错的。 纯狐逝后,寒浞每每念及原配姜蠡,经过寒浇、寒戏兄弟讲明,纯狐用心,并非真心襄助父王,她是要达到自己的欲望。 寒浞此时已经四十四岁,什么不懂得?当即从墓中扯出纯狐尸身,大肆鞭挞。继而对姜蠡跪地致歉。 姜蠡说道:“寒后,我的夫君。两个儿子的举动,臣妾一无所知。你亲生的虎狼健儿,为了寒朝已经可以赴汤蹈火,还望陛下永葆青春,延续国祚。” 就从这年开始,寒浞每年检阅天下万国,以三法治国。其一是宽待贩夫,充盈国库。其二是,不杀功臣,累积战功。其三是,广纳谏言,不加罪责。 又经过三年经营,夏后氏的影响越来越小。寒浞召集三百六十四国诸侯,分为两军,长子寒浇统帅一军八万人,由大弟子穷速为前锋,直奔斟灌氏。 次子寒戏统军八万,由二弟子熊羿为行军总管,直指斟鄩氏。 两年之间,彻底灭掉了夏后氏的这两股势力,寒朝江山永固。经过寒浇、寒戏的征讨,夏后氏灭亡。 但是夏朝因为大禹的影响,一直存在对于夏朝的死忠。在寒浞灭夏之战中,姒相虽死,其妃后缗从城墙洞中逃走,怀有一个儿子少康。此子历经许多波折,被忠于大禹的许多国暗中救助、抚养,终至于长大成人。 少康结识了女艾,而女艾也忠于夏后氏,以贩卖花椒为掩护,潜入夏都,掌握了寒浞的所有情形,史称华夏第一女间谍。少康得到了夏都情报,在寒浞六十年之际,寒浞八十八岁被少康攻入夏都,将其杀死。 少康终于复国,夏朝重新延续,女艾获封最高爵位——女子。而女子转世为陆灵大帅刘咏春,前文书《晚唐贩神》第305章《女神问前世》,已经详加说明,不再赘述。 这么算起来,后羿三十五年,寒朝六十年,加在一起是九十五年。夏朝历史在仲康之后,直至少康复国,间断九十五年之久。 后世孔丘删书,将后羿和嫦娥直接变为神话。将寒朝直接删除,但是,删除一个朝代,牵涉到的史书太多了。 限于孔丘没有姬旦、姜尚那么大的权威,不能将所有大小国的历史灭得干干净净。 后人读古史,有人不按儒家引导的,不读《尚书》、《春秋》,偏偏要读小国历史。他们将各个小国历史串起来,就发现了孔丘无耻。那么,历史也就还原了。 本书关于炎朝、黄朝、阳朝、辛朝、唐朝、虞朝、夏朝、商朝,八大古朝的历史典故,都是一个叫山原的贩夫,从古代小国历史中寻找出来的线索,断无差错。那些贩神的前世渊源,必然言之有据,值得一读。 如果再加上寒朝,商代以前,中国最少有九个大一统朝代,而不是统治疆域一小点的国家。 按照夏朝自称夏后氏来论,我们已知,后,即是天子,氏,就是后代的国,商代称方,古史中关于某某后氏的,就是中国最高统治者的意思。 也就是说,类似夏后氏这样自称的王朝,至少还有十个以上。这样论起来,在尧帝开国的唐朝、舜帝开国的虞朝,直到夏后氏之间,存在着十个以上的大一统王朝。 那么,儒家主导的史册,为什么尧舜禹直接下来呢?为了证明自己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以及三纲五常的卑劣观念,删除所有不利于儒家思想的史实。 贩界即便出了寒浞、黄巢、朱温、柴荣、赵匡胤等,这样的贩夫天子,他们也不惜一切代价,删除这些天子属下的商界风云人物。 郑恩、陶三春等等,与这些儒生很可能还沾亲带故,他们都可以动刀,何况古朝历史,在他们眼中,简直是随意玩弄的小儿。 但是,儒家势力再怎么庞大,也删不完零零碎碎的数不尽的小国历史,也删不掉古来口口相传的许多先祖故事。就算你儒家可以删除人家的先祖历史,但是,许多家族立碑祭祀的先祖,还能挡得住人家子孙代代相传么? 儒家再厉害,你总不能将代代相传的这些嘴巴,全都杀绝吧。那个叫山原的贩夫就说了,儒家没有一个人配做天子,老百姓再眼瞎,也不会赞成一个欺师灭祖的教派来主宰中国,也不会拥戴一个儒生来当中国的天子。 武夫、贩夫,好像历史以来,他们不喜欢称什么什么家,但是历朝历代天子,除了武夫多,就只有贩夫了。那些无耻至极的什么什么家,出了几个天子?啊呸!全中国的百姓都瞎了吗?就你聪明吗?自欺欺人吧。 贩神都天部,血乌宝殿,都虞候漆雕卉越说越气,柴荣的前世讲完,他在那里怒骂一通。 她从大战青州阵亡封神,不足三十年的人间历程,怕过谁?她可不是吓大的。元贩上帝封她为都虞候,请问贩神都天部谁敢说半个不字? 都虞候的怒骂,博得了贩神贩仙如雷般的掌声。纷纷过来与寒浞转世的周世宗见礼,前世就是皇帝,这一世,将寒浞的本事更加展现的淋漓尽致。 下一个贩神前世,该有虞候都督回跋公晃来讲。五代加上宋辽之初的十八贩神,他要讲谁的前世呢? 第444章 名将来护儿 都虞候已经传布了平准大帝、白叠贩神柴荣的前世。 柴荣却扼腕长叹:“寒朝坐了六十年江山,到寡人怎么就只是坐了六年?缩减了十倍之多。” 众神仙被他的这个问题惊呆了,还真是这么回事,自己的事情自己晓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人可以解答。 元贩上帝爽朗大笑:“寒浞本来就是贩夫天子,要直接来贩神部讨个职事,可惜其事迹被删的一干二净,又感觉不好说话。于是准备投胎,天帝准其将前世坐过的六十年江山变为六年,归位贩界正神。” 众神诸仙恍然大悟,是这样啊,都禁不住对柴王纷纷道贺。 镇南大帅陶三春叹道:“大哥还记得雷魔剑吧,你那柄雷魔剑不是带进了陵寝么。铸剑师雷魔闻听大哥去世,将他所铸雷魔剑带到了庆陵之中,一声浩叹:‘此剑绝世矣,吾亦当自绝。’ “于是,这位唐末五代著名的铸剑师,不食而亡。当然了,雷魔活了一百零七岁,可谓传奇一生。” 等众神的惊奇稍微镇定一下,回跋公晃站起来,朗声说道:“下面由我来传布,震道帝君、川茶贩神曹越,字破锐,他的前世是谁呢?” 众神诸仙皆闭息凝神,这可是后唐国舅,在后唐明宗李嗣源继位之前,与妹妹曹宴娇一起死命护住李嗣源的家小,尽斩监护军,居功至伟。 后来李嗣源驾崩,李从珂继位之前,被羽林军指挥使杨思权冤杀,就此归神,被李从珂追封为灵寿县公,川茶贩神。 回跋公晃说道:“震道帝君、川茶贩神、灵寿县公曹越,字破锐,其前世乃隋朝左翊卫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荣国公来护儿。” 哟,天啊,来护儿!那可是隋朝真正的猛将。唐朝开国巨擘、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胡国公秦琼,早年间就是来护儿的部将,被来护儿认为:“秦琼勇猛剽悍,且有志节,绝不是久处卑贱之人。” 来护儿,字崇善,祖籍南阳新野,曾祖时徙居广陵(后改称江都)。 他三岁丧父,五岁丧母,由伯母吴氏抚养成人。当时,来护儿的家乡白土村位于长江岸边,地处南北两朝交界之地。其伯父在他出生三年前,因南梁的侯景之乱,被同乡陶武子杀害。 吴氏,实名吴真瑶,其父曾是北齐合州太守的部将,其子女自小习武学文。吴真瑶带领两家孩子苦苦支撑,靠捉些河鱼、捡些烂菜叶子度日。因吴真瑶文武全才,孩子们自幼跟随伯母左手执兵,右手习文。 孩子们稍微长大一点,就都懂得为吴真瑶分忧。全体出动,贩卖笔墨。恰好白土村在南北朝交界,他们往来穿梭于南北之间,赚取差价。到来护儿十八岁时,就已经赚够了娶亲、建房的银钱。 十九岁娶妻张粉月,次年生长子来楷。夫妇一起贩卖笔墨,到三十岁时,成为知名富商。 此时的来护儿,在读《诗经》的时候,看到“击鼓其镗,踊跃用兵”、“羔裘豹饰,孔武有力”时,叹道:“大丈夫生于世上就当如此,为国家消灭贼兵,以获取功名,怎么能老是干些笔墨营生呢。” 开皇元年(581年),隋文帝建立隋朝,命贺若弼出镇广陵。来护儿早就对贺若弼非常崇敬,以为今生今世能投到这样的名将帐下,必能大展拳脚。 经与张粉月商议,来护儿三十二岁投奔隋军,经常渡江侦察,积功升任大都督。后来,来护儿又击破陈朝将领曾永,加授仪同三司。 直至大业十四年(618年),隋炀帝第三次巡幸江都,宇文化及煽动兵变,弑杀隋炀帝。 来护儿当时正要入朝,在途中被叛军抓获。他得知炀帝已死,叹道:“我身为大臣,担负重任,却不能肃清奸党,以致国家落到如此境地。除了抱恨于黄泉,还能再说什么。”叛军遂将来护儿杀害。 来护儿遇害这年,享年六十九岁。一生从戎三十七年,从贺若弼南征,一直到隋炀帝驾崩。他的从戎经历,恰好是隋朝的国祚。 这三十七年来,来护儿击破曾永、清剿高智慧、讨平汪文进、镇守泉州、建州、瀛州、入朝宿卫、三征高句丽、平定杨玄感,战功赫赫,被后世演义小说称之为隋唐四猛的第二猛。 他归天之后,在显定极风天炀帝身边随护,十分落寞。忽闻则天皇帝立下《贩夫神册》,倒不如转世投胎,还做贩夫,博得个贩神座次,找些事做。 于是转世投胎,投到了成都,成为宝应十三伯五哥雀舌茶贩曹闷的次子,一生贩卖雀舌茶,终至于封公封神。 回跋公晃讲完曹破锐的前世今生,赞道:“震道帝君前世就是大隋猛将,今生也毫不逊色,斩杀监护军,以七十三斤镔铁棍,砸死许多大内高手,保住了明宗李嗣源家小。其勇猛无敌,可见一斑。” 平度大帝文烈站起身形,对曹破锐拱一拱手,赞道:“难怪元贩上帝将我的原任职掌交给了你,真的是商界猛将,做震道帝君,名副其实。” 曹破锐站起来,微微一笑:“没有元贩上帝点化,破锐哪有今天,多谢元贩上帝点化、多谢各位祖师提携。破锐当如前世来护儿那样,为弘扬贩界平德而履职尽责,不惜一切代价。” 众神诸仙又一阵讨论,勾起大家对于隋朝掌故的许多回味。 元贩上帝看天色已晚,令都虞署今天告一段落,众神诸仙回各自寝宫休息,到亥时照例腊八巡天。明天早朝之后,还到血乌宝殿聚齐,继续传布各神的前世渊源。众神诸仙纷纷散去。 第二天早朝既毕,处理完腊八巡天发现的贩夫冤情,众神诸仙齐集血乌宝殿。仍由漆雕卉、回跋公晃传布各自前世神迹。 沈州大帅身后转出来元荞仙童,对虞候都督回跋公晃施礼道:“请问都督,某家主神沈州大总管名讳长孙蝶,她却是何人转世而来?” 虞候都督、辽国丰王、血乌贩神回跋雷,也站起身形,对元贩上帝拱手,对满殿神仙抱拳,振声说道:“沈州大总管、忻国夫人、灌肠贩神长孙蝶,字亦素,前世乃秦始皇之母赵姬也。” “哟,叫我看看。”平准大帝柴买准当先吃惊,站起来向长孙蝶抱拳施礼。搞得长孙蝶还真不好意思,满面羞红。 众神仙也都十分好奇,不免又是一阵议论。 赵姬,真名实姓蔺异翀,其兄蔺不畛,乃吕不韦在商界的同门师兄。蔺不畛、蔺异翀兄妹的叔父,乃赵国名相蔺相如。蔺异翀自幼就跟随兄长蔺不畛经商,贩卖赵国粟,动辄二三十辆马车队伍,往来于赵国境内及周边各国。 在蔺异翀二十二岁之际,因为蔺家乃邯郸数得着的富豪,尚未选中如意郎君。此时,秦国在赵国的质子,嬴子楚,字异人,从十三岁就被派来作质,也已经二十岁,尚未婚配。而吕不韦认为,异人属于奇货可居。 吕不韦已经为异人投资了很多,也说动了秦国华阳夫人和安国君,准备将异人送归秦国作为国君继承人。 而师妹蔺异翀,长得实在很美,何不与异人结为夫妇?将来异人继位后,王后是自己人,怎么也不至于翻脸不认人,所有的投资也就不会白瞎。 蔺不畛也支持此说,正发愁蔺异翀找不到好人家呢,这个夫君实在是选的好。于是,吕不韦带上蔺异翀,在家宴过程中,让蔺异翀献舞。 异人果然相中,就此成就夫妻。秦昭襄王四十八年(公元前259年),蔺异翀二十一岁之际,在邯郸生下一子,取名阿政,就是秦始皇嬴政。 蔺异翀后来虽贵为王后,但异人继位为秦庄襄王,三年后就病逝了。十三岁的嬴政继位,是为秦王政,三十四岁的蔺异翀成为王太后。 春秋鲁国孔丘之后的史官,凡是记录商人和女人,名字、事迹全部删除,甚至于相关人际关系也要全部删除。 擅自将女人改为其出生地为姓,所以,史书中只能看到“赵姬”二字。就这两个字,也是蔡东藩写《东周列国志》,查找史料而率先提出的。 蔺异翀年纪轻轻就成了王太后,自然要产生生活问题。后世孔丘的徒子徒孙,厌恶秦朝的,就大肆渲染。其实,哪个朝代的年轻后妃,都是这个样子,不独蔺异翀如此。而史官喜欢的王朝,那些丑事就被美化。 秦王政十九年(公元前228年),蔺异翀病故,享年五十三岁。 七年后,秦王政统一天下,称始皇帝,追尊蔺异翀为帝太后,与秦庄襄王嬴子楚合葬茝阳。“帝太后”之封,蔺异翀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人。 讲到这里,虞候都督说道:“蔺异翀归天之后,在显定极风天帝王将相的宫殿群中,也甚觉无趣。《贩夫神册》一出,吕不韦就开始找元贩上帝,继而转世投胎,成为水果贩神、南帅尤贯。 “蔺异翀也心下怅惘,想要求个贩界正神之封。也转世投胎到了太原长孙氏家里,成为忻国夫人、灌肠贩神,被元贩上帝封为沈州大总管,与尤贯的前世吕不韦一起,位列贩神都天部九大总管之一。” 众神诸仙也纷纷前来道贺,长孙蝶笑笑:“本帅却没有蔺异翀的那么多传奇,只是一个商人而已。” 土相大帅呼延亏赞道:“我呼延亏没有夫人相助,哪有今天的贩界正神之封。夫人劳苦功高,呼延家将会世代铭记。” 沬陶仙姑站起来,冲都虞候抱拳施礼:“请问都虞候,本仙姑主神、土相部都统领,名讳呼延亏,前世是谁?还请都虞候讲明。” 第445章 谁是湟里且 沬陶仙姑问起主神呼延亏的前世,漆雕卉站起来开讲。 她对元贩上帝及众神诸仙道个万福,款款说出呼延亏的前世,说道:“土相部都统领、黑陶贩神、定襄郡王呼延亏,字不辜,乃商汤司市湟里且转世而来。” 司市,就是主管肆市、税赋的官员。湟里且当然是人名了。按照古代的行政区划制度,乡、里是很古老的基层建制,在国(或氏或方)之下。湟里必然是复姓,单名一个且字。 周朝初年典籍《鬻子》:“汤之治天下也,得庆辅﹑伊尹﹑湟里且﹑东门虚﹑南门蝡﹑西门疵﹑北门侧七大夫,佐以治天下,而天下治。” 《鬻子》,旧题周鬻熊撰。刘勰《文心雕龙·诸子第十七》:“至鬻熊知道,文王咨询,余文遗事,录为《鬻子》。” 意思是,到了鬻熊懂得了天道,周文王咨询,他们的问答及涉及到的事情,被记录为《鬻子》。 鬻熊说,商汤治理天下,靠的是庆辅、伊尹、湟里且、东门虚、南门蝡、西门疵、北门侧七位大夫。故而,后世将这七位大夫,称之为“商汤七佐”。湟里且位居七佐第三,地位仅次于元圣伊尹。 这个湟里且,出生在东夷的海边。小时候,就随大人们下海采珍珠,练就了搏击风浪,不畏风暴的品格,当然也练就了一身水性。 在他十三岁时,父母在一次落潮时采珍珠,遇到了风浪,被大海吞噬。湟里且成为孤儿,怎么生活下去呢? 靠海吃海呗。湟里且还继续采珍珠,那些拉着粟麦的商国人,每个月都会有人来,以粟麦交换海贝和珍珠。而中原各国,却以海贝作为货币,看得十分珍贵。 在海边跟商国人交换物品过程中,湟里且小小年纪,算账就很有名气,口算能力超强,而且对于数字总是看一遍就能记得贼准。过去三两年都不会忘记,这一个本事叫人十分骇异。 有一位商国老贩,姓子名隗己,六十七岁。因为吃海鲜不当,而病倒在湟里且家里。湟里且带着弟弟、妹妹悉心照顾。在照顾子隗己过程中,湟里且听子隗己讲了许多中原各国的故事,感到十分新奇。 湟里且求知若渴,一有空闲就守在床边问个没完没了。 子隗己病好后,对湟里且十分感谢,也对这孩子很看好。于是问他:“你想和我到中原贩卖海贝和珍珠吗?” 湟里且大为震惊,问道:“感谢您老人家,但我是东夷人,中原人怎么能听懂我说话呢?能看得起我吗?” 子隗己哈哈大笑:“这有何难,老夫教会你说中原话,不就没事了吗?贩运珠贝或许只是让你富有,但会让你得到更多的东西。比如应付贩卖途中的劫掠,掌握中原各国的风土人情,生成辅佐君王的韬略才干。让你有听不完的故事。” 湟里且兴奋莫名,当即鼓掌欢呼,就此拜在隗己门下。安顿好弟弟、妹妹,跟随隗己走上了经商之路。 经过十五年的磨砺,到他二十八岁的时候,不但武艺绝伦,韬略高深,而且是东夷境内闻名的富商。不但自己娶了亲,有了孩子,而且还为弟弟妹妹们娶亲嫁夫。 东夷人在交换粮食的时候,由于他就是自己人,使得他的生意更是得到了所有东夷人的支持。在东夷各国享有盛誉,有着很高的威望。 师父隗己是子履的同宗叔父,子履继承了商国国君之位,正在四处访贤。子履,就是商汤王天乙。隗己就将湟里且推荐给了子履。从此,成为辅弼商汤的名臣之一。 庆辅、伊尹、湟里且跟随商汤,转战十年之间,取得了无数战役的胜利,终至于灭夏建商。因其文韬武略过人,特别善于掌管钱粮,子履登基为商王之后封他为司市,不久,又让他兼任泉事。所谓泉,就是后代的钱。 湟里且除了管收缴税赋,还兼管钱库,足见商汤对其信任的程度。湟里且任司市兼泉事五十六年病逝,享年九十四岁。逝后被追赠为市公、泉神。 漆雕卉说道:“贩神都天部挺立于天界,湟里且非常振奋,想想自己这个泉神,早已无人知道是钱神的意思。商朝亡了,姬旦、姜尚灭史,商朝史实没人知道究竟。索性滚身投胎,转世而成为乐平侯呼延璋的长子,宝应十三伯的九哥。” 土相大帅呼延亏大叫道:“我的前世湟里且,居然是商汤的辅弼大臣,我在晚唐之际,却没有跟皇帝干过一天。” 元贩上帝笑道:“呼延爱卿说笑了,后晋天子石敬瑭封你为定襄郡王,这可是许多宰相也得不到的爵位和至高荣宠。作为商人贩夫,成就超过了寡人,也是可喜可贺。” 众神诸仙也纷纷道贺,呼延亏这辈子的确算得上轰轰烈烈。原来是湟里且转世,难怪呼延家能繁衍如此之大的支脉,争取如此之多的财富! 众神诸仙说笑了一阵,喝了一些茶,静待听取下一位正神的前世来历。 宁州大帅、蜀锦贩神郭扶社身后,转过来挑花仙姑,对着回跋公晃道个万福:“请问虞候都督,我的主神宁州大帅名讳郭扶社,以九十七岁高龄获封德阳郡公、蜀锦贩神,他的前世却是哪个?” 虞候都督、丰王、血乌贩神回跋公晃茗一口香茶,振声说道:“我贩神部宁州大总管、德阳郡公、蜀锦贩神郭扶社,原名倍端,其前世乃春秋五霸之一秦穆公的名相、大夫百里奚。” 柴荣禁不住又是一声惊叹:“哟,五羖大夫也转世为贩神了?好啊!” 郭扶社笑道:“惭愧惭愧,我那点本事,怎么比得了百里奚呀。” 百里奚是历史上居相位者最高寿的,没有之一。生于周平王四十七年(前726年),卒于周襄王三十一年、秦穆公三十九年(前621年),与秦穆公同年去世,享年一百零五岁。 实名百里傒,后世简写为百里奚,曾被秦穆公封为子爵,亦称百里子或百里,姓百里,名奚,字子明。春秋虞国人。他这个百里与湟里相同,都是基层行政区划“里”,比乡要底一层,比村、坊高一层。 秦穆公拜相之际,百里奚已经七十三岁。 两年之前,他担任虞国大夫。晋献公听取荀息建议,玩了一套假虞灭虢之计。百里奚和宫之奇两人,被世人称为虞国二贤。宫之奇力谏,却挡不住虞君贪图晋国所送的屈地宝马和垂棘的美玉。 最终,虞国借道给晋国里克和荀息二将,人家灭掉虢国,拐回来,顺道将虞国也灭了。这就是假虞灭虢的典故。 百里奚与虞君一起被俘。秦穆公求婚于晋国,晋献公将百里奚作为陪嫁之臣,送给秦国。百里奚不堪其辱,半路逃掉,跑到楚国宛邑。被楚人抓获,让他为官府放牛。 秦穆公已经了解到百里奚乃当代大贤,遂以缉拿逃奴为由,用奴隶身价――五张羊皮将百里奚赎回,拜为大夫,因号“五羖大夫”。 百里奚相秦七年,勤理政务,平易近人,生活俭朴,使秦大治,遂建霸业。八十致仕,但秦穆公有大事商议,依然找他问计,等于是离而不休。及卒,“秦国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谣,舂者不相杵”。 却说百里奚六十二岁,回老家虞国,将所挣资财,通融蹇叔好友宫之奇,经宫之奇举荐,被虞君任为大夫。九年之后,虞国灭亡。 说起在秦国拜相之前的人生经历,百里奚真可谓苦不堪言。他自幼家贫,靠为人帮工糊口。一直到二十四岁,还没娶到老婆,身边从小长大的,一个个孩子都四五岁了。 百里奚每每看到别人的妻子儿子,回到家里就忍不住暗暗落泪,总不能这么过下去吧?他斩断一根小拇指,发誓此生不出人头地,永远不死。 这年,他给自己定下人生四个十年,第一个十年摆脱贫困,第二个十年游学天下,第三个十年经商求财,第四个十年入仕求官。 继而他坚定不移地按照自己的目标前进。第一个十年中,他选择贩卖虞国特产短腿牛。这种牛最适合山地耕作和山民生活需要。虞国短腿牛的选牛标准是:身要长,腿要短;头如桶,眼如蛋;肩如伞,背如案。 但是,怎么才能起家呢?就由放牛开始。他设法说动附近的富户,将十六家九十六牛都交给他,由他集中放养,同时挣取十六家的佣金。 这些牛集中放养,比之单独放养,长得又好而且繁殖也很顺利。富户们都非常赞赏他的做法,三年之间,轰动了四乡八里,上百家富户都将牛交给他集中放养,牛群达到六百多头,仅仅雇工就请了十个。 第六年,他劝说这些富户,将繁殖下来而用不上的牛,交给他卖出去赚钱。富户们不但不用操心放养,还有钱赚,当然没什么意见。就这么一招,使得百里奚彻底摆脱了贫困。 三十岁这年,娶妻杜津苇,到了三十二岁,其子百里视已经会跑。于是实施下一个人生计划,用十年时间游学天下。 这个年龄虽然很大了,但百里奚有着惊人的毅力,发誓要克服所有困难,硬生生啃下那些艰涩的文字。他将家资八成留爱妻,自带两成出门。 临别,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百里视从小学文习武。生活上实在过不去,让杜津苇找那些曾经托养短腿牛的富户,给他们干点什么,得到一口饭吃。杜津苇怎能舍得他这么走掉,夫妇相拥痛哭。 但杜津苇对于丈夫的四个十年之计,甚为赞佩,也是大力支持的。终归还是恋恋不舍地送百里奚上路。 百里奚的第一站,选择了宋国,这里有原汁原味的殷商典籍。在宋国两年,又到齐国三年,又回到宋国一年。学了五年,三十七岁之际,吃住买书借书等项,身上的资费眼看就花光了,怎么办呢?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恬着脸回家剥削杜津苇吧? 第446章 叹服百里奚 百里奚盘算一遍,又在宋国从零做起,做点买卖。 他决心调整计划,求学另外的五年,放在挣取足够资费再说。到肆市看了几圈,发现宋国宁陵的白蜡杆是个好东西。 白蜡杆通体洁白如玉、坚而不硬、柔而不折,杆身可弯曲到一百八十度不劈裂,柔韧性强。在干燥的地方也不劈裂,在潮湿的地方不变形。其弹性、韧性是其它木质不可比拟的,是加工兵器及各种工具的理想材料。 于是租一辆手推车,小批量贩卖白蜡杆。干了一年,节衣缩食,攒钱买了一辆马车。第二年总算有了大的起色,能够稍微吃点好的。却遭遇洪水,将他连人带车冲出去几十里。 好容易爬到岸上,马车、钱袋子一无所有,白干了。这就三十九岁了。 兜里实在没了钱财,就连做点小生意的本钱也没了。别说求学问道,就连吃饭都没有着落。怎么办?总不能这么饿死吧。 百里奚擦干眼泪,决定乞讨!不管咋说,不能死,而且要活得更好一些。 他一边沿街乞讨,一边观察宋国国都睢阳街面上各类物品,暗中揣摩该怎么挣取资费。但是始终没什么能够白手起家的事情可做。 这年是周庄王十一年(前686年),他四十岁。 六月天,热得要死。百里奚讨饭到了宋国铚邑。还好,可以到鱼塘里捉几条鱼,央告民户,借人家的灶膛火烧熟了吃。 这天,正在苇塘里捉鱼。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将他浑身淋透。他慌忙跳出苇塘,躲到一户人家的房檐下。 这两天一直发着烧,没钱治病,企图多吃点鱼来增加抵抗力。经过这场雨淋,此时此刻,顿觉脑袋实在太晕,就想死去的感觉。他勉强忍住不闭眼,但身体是软的,还是秃噜下去,仰倒在了这家人的房檐下。 等他醒来,这家主人围在他身边。一个中年大汉和一个绝色妇女,女子身后有两位小少年。两个侍女站在身边,一个侍女手里拿着冷毛巾,看起来是给他冷敷了。一个侍女手里端着一个陶碗,估计是给他喂了姜汤。 情知道是这家人将自己救了下来,百里奚缓缓起身,向这家人跪下,坦然说道:“多谢兄台救命之恩!小人虞国百里奚,字子明,今年虚度四十岁,敢问恩公高姓大名?子明将来只要稍微有了转机,必当厚报。” 这位中年大汉赶忙将他扶起来,说道:“某家就是这宋国铚邑人,子姓,蹇氏,蹇奇弯,在家行三,人称蹇叔,今年四十二岁。我们带孩子走亲戚回来,看你躺在房檐下,相貌奇伟,这就将你抬进了屋里。” 蹇奇弯与百里奚谈时事,百里奚应对如流。蹇奇弯遂对百里奚刮目相看。才学,这个东西,将他们拉得很近,两人宏论崇议,惺惺相惜。 蹇奇弯听了百里奚的人生历程,禁不住为他的精神感动得热泪盈眶。蹇奇弯家比较盈实,决心帮百里奚完成最后阶段的求学计划。百里奚感动不已,与之结义为兄弟,成为生死之交。百里奚为弟,蹇奇弯为兄。 大哥蹇叔,可不是一般人物,有识势之智。蹇叔在百里奚入仕为官方面,提了不少建议和忠告。 就在这年,当时齐国的公子无知杀了齐襄公,自立为君,悬榜招贤纳士。于是百里奚想去投奔齐君无知,这时被蹇叔劝阻了。 蹇叔说:“襄公之弟小白、纠,出亡在外,无知名位不正,终必无成。” 于是百里奚打消了应召的念头。后来齐君无知被雍廪等人杀害。百里奚由于听从了蹇叔的劝告而免去了这次被杀之祸。 不久,百里奚听说周釐王之弟王子颓喜欢斗牛,凡给他养牛的人都能得到优厚的待遇,就准备到国都洛邑,想通过养牛来接近和投靠他。 临行时,蹇叔告诫道:“丈夫不可轻失身于人。仕而弃之,则不忠,与同患难,则不智。此行,弟其慎之!” 经过八年养牛生涯,百里奚结识了王子颓,两人也很交厚。王子颓逐渐了解了百里奚的才能,决定重用他。 这时蹇叔来到了洛邑,二人一起去见王子颓。 回到住处,蹇叔对百里奚说:“王子颓志大而才疏,他所信任和使用的人,多是态度卑贱之徒和善于讨好之辈,此人不可依靠,不如趁早离开这儿。” 周惠王二年(前675年),王子颓联合蔿国等五位大夫发动叛乱,驱逐周惠王,自立为周天子。公元前673年,郑、虢二国联军攻进周朝都城,杀死王子颓和五大夫,周惠王复位,史称此事为王子颓之乱。 因蹇叔的警示,百里奚又免于一难。这次投靠的失败,使得百里奚非常寒心,就拿着从王子颓那里得到的丰厚报酬,开始贩牛。往来各国,穿梭之中,时刻掌握天下动向,总结各国得失,增长才略。 十四年之间,百里奚贩牛累积了不少财富。此时,他已经六十二岁,因离家三十年之久,想回虞国老家发展。 蹇叔有个旧友名叫宫之奇,当时正在虞国做官。于是,蹇奇弯与百里奚一道来到了虞国。百里奚送上礼品,蹇叔向宫之奇盛赞百里奚的贤能,在宫之奇的引荐下,百里奚又向虞公呈上了礼物,如愿见到了虞公。 回来后,蹇叔对百里奚说:“我看虞公爱贪小便宜,也不是有为之主。” 百里奚因此次花费巨大,再也难以迅速起家,加之长久贫困,急于谋生,这次未听蹇叔的话,留在虞国做了中大夫。 蹇叔的担心不久就变成了现实。周惠王二十二年(公元前655年),晋献公假虞灭虢,七十一岁的百里奚沦为俘虏,成为奴隶,人生跌入最低谷。 逃到楚国宛邑,以奴隶之身为官府放牛,终于被秦穆公搭救,请进了秦国,拜为左庶长。在拜相之前,与秦穆公奏对,将蹇叔的才能向秦穆公进行了详细说明。 秦穆公一并将蹇叔请了过来,先授上大夫,继而迁右庶长。兄弟两人同时在秦穆公朝堂上为相,传为一时佳话。 百里奚之子百里视,即孟明视,姓百里,名视,字孟明,在其母杜津苇的悉心培养下,早在百里奚回到老家的时候,就三十一岁了,成为英勇无敌的悍将。 但孟明视却带着母亲外出谋生十年,百里奚当虞国大夫,父子未能相见。 到了百里奚秦国拜相,孟明视已经四十二岁,与母亲就在秦国生活。闻听父亲拜相,带着母亲投奔,百里奚与杜津苇老夫老妻这才团聚。孟明视从此效力秦穆公,成为一代名将。 蹇叔的两个儿子西乞术、白乙丙,也是勇猛无敌。此三人常常被秦穆公一起任用为帅,乃春秋时代的名将。 这父子两代五位名臣,直接将秦穆公推上了“春秋五霸”的宝座。 关于百里奚与杜津苇相隔四十年团聚的故事,感动了天下无数百姓。有多个剧种传唱《百里奚认妻》。 虞候都督回跋公晃讲到这里,对宁州大总管郭扶社躬身一揖:“由于郭总管前世百里奚受尽了人间之苦,所以这一世基本没有太大的苦楚。经商至巨富,到老位至郡公,生前就获封贩神。也算是天道轮回,善有善报。” 宁州大总管、蜀锦贩神、德阳公郭扶社苦笑道:“贩途之中,哪里来的福分,每一个铜板都浸透着我等贩夫的血汗。只是跟百里奚相比,我辈的确没有那么大的苦楚。” 陆灵大帅、花椒贩神、固安侯刘咏春惊叹道:“郭大帅的前世,百里奚养牛、卖白蜡杆、贩牛的时间加在一起,比我在人世间的寿延还大。百里奚的身体一定最好的,才能寿过期颐,最终取得了如此成就,实在让人敬服。” 众神也对郭扶社及其前世百里奚,十分佩服,啧啧称奇。 百里奚这一番荡气回肠的故事,引得众神诸仙纷纷议论,意犹未尽。 平度大帝文烈笑道:“我等在人间读史,根本看不出来百里奚的商业活动,仅仅显示其被蹇叔救助。这就知道了,七十三岁之前,只做了九年虞国大夫。而六十四岁之前,仅仅靠蹇叔救助,恐怕饿也要饿死了。” 凡微大帝陈哲说道:“史载,蹇叔没被百里奚荐举出仕之前,是宋国铚邑平民,再怎么救助,到底能掏出多少钱,帮助百里奚去打点虞国呢?足见,儒家作史,悉心根绝商人事迹的苦心,从孔丘直至当今,一刻未停。” 大家好一通议论,不觉得又过了一天。元贩上帝宣谕:“今晚亥时,腊八巡天雷打不动。明天一早还来这里,共同知悉各神前世神迹。” 众神诸仙纷纷站立,对元贩上帝抱拳施礼,齐声高呼:“遵旨!” 第二天卯时早朝已过,辰时都到虞候都督的血乌宝殿,继续听取各神前世来历,感悟我们前代伟人的商贩经历。 百香仙子率先站起来,对都虞候、春酒贩神漆雕卉道个万福:“请问都虞候,百香的主神凉州大总管,整一百岁高寿归神,其前世却是哪个?” 漆雕卉站起来,对元贩上帝道个万福,对众神诸仙抱拳施礼,款款说道:“凉州大总管、香料贩神、彭原郡公陈檀,字乔之,乃文王四友之一,南宫适转世而来。” 凡微大帝顿时来了兴致:“曾孙可知,你太爷爷我是鲁子敬转世,要论起前世的辈分,你这南宫适,不知道要比我高出多少辈?” 众神诸仙一听,这个问题还真是个问题。 漆雕卉忍俊不禁,“扑哧”笑了起来:“陈檀还好,在人间乃凡微大帝嫡系子孙。但还是元贩上帝说得好,既已成神,人间的辈分、前世的辈分,还是不要太过认真。” 众神诸仙转身看元贩大帝,他也禁不住好笑,说了一番道理,众神诸仙都颔首称是,神界的辈分还是不要论。那么,元贩上帝怎么说的呢? 第447章 麻贩南宫适 虞候都督回跋公晃的神殿——血乌宝殿,元贩上帝笑笑。 只见他振声说道:“我贩神部以平德为最高准则,人间师承及父祖血脉当然要讲,但是也要综合考虑神界因素。 “比如,水灵大帅苌爱卿之父、昆布侠苌岭,曾经拜在北来道人门下,他该喊寡人为曾师祖。但是他们礼山五雄却是寡人成神以后所收弟子,这么一来,他却又喊我师父。那就只能喊师父。 “故而,寡人以为,就以最为亲近的原则,认下辈分。其他的就不要提了。尤其是前世问题,更不可攀什么辈分。今后众神诸仙都要记得这一条。” 众神诸仙纷纷赞同。北来道人前跨一步,笑道:“陛下所说有理。小道在人间,也出现这类情况。徒弟的玄孙,被我收为亲传弟子,原本论辈分该叫我天师祖,这不就跨了四辈么。” 新到众神对于北来道人这一番说辞,顿时惊讶不已,这老道该是多大的岁数呀。平德大帝对他们说道:“北来师兄在大唐大中十一年(857年)已经一百八十四岁,现今大宋乾德六年(968年),你们算算是多大?” 平准大帝扳着指头算了算,赞道:“天啊,北来师祖现在二百九十五岁了,还在爱州天尊洞传道授业吗?” 镇南大帅陶三春惊呼:“人间的小弟子们如果知道北来师祖的真实年龄,那还不吓趴下呀?” 北来道人微微一笑:“小道早已不在爱州天尊洞了,改到了大理国落蒙山,到那里建了个元信宫,扯谎说自己九十五岁。在天尊洞一百二十年,还在那里的话,当然会有人知道自己多大了,是挺吓人的。” 落蒙山在大理国最东边,石城郡的中部。众神无不惊叹,纷纷来看东由、南冥、北来、伍洞、陆悬、戚纯、巴我六位地仙,半数鹤发童颜,半数白发转青,好不稀奇。 都虞候漆雕卉看大家议论完了,继续说凉州大总管陈檀的前世南宫适,此人是最早扶保姬昌的五名贤人之一。 《周书·君奭》提到文王谋臣,有虢叔、闳夭、散宜生、泰颠、南宫适五人。武王时,虢叔已死,只剩四人,《尚书大传》称为“文王四友”。 南宫适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善使一杆九环大砍刀,勇冠三军。他与散宜生齐名,是西歧元老,官拜大将军。周文王赴朝歌时,曾命“外事托于南宫适”。伯邑考进京,也命“军务托付南宫适”。 南宫适除了辅佐文王,又辅佐武王灭商,还是成王的辅国重臣。 《后汉书》记载:“昔成王之为孺子,出则周公、召公、太史佚,入则大颠,闳夭、南宫适、散宜生,左右前后,礼无违者,故成王一日即位,天下旷然太平。” 西伯姬昌遭殷纣王软禁于羑里之际,太颠、闳夭、散宜生、南宫适前往探望。受西伯暗示,他们搜集美女、骏马和奇珍异宝入贡商王,使西伯获释。其中,南宫适曾受姜太公之命,到西方义渠国,找到了奇珍异宝骇鸡犀。 南宫适作为大将军,曾率军进攻商朝的周边小国。在西伯姬昌的指挥下,南宫适发动了对黎国的征伐,邻近的邗国来增援黎国,南宫适俘虏了邗国和黎国的二位国君,把邗侯迁往翟,赦免黎侯,让他回国反省。 《史记·周本纪》中记载:武王克殷之初,命南宫适散鹿台之财,发钜桥之粟,以振贫弱萌隶。命南宫适、史佚,展九鼎,保玉。 漆雕卉说到这里,赞道:“作为周朝的开国元勋,南宫适裂土受封。周武王念其居功至伟,仅次于师尚父姜子牙,于冀、鲁之间的平原上,以其姓而筑南宫城,封南宫适为南宫侯,爵位与姜尚相同。” 凉州大帅陈檀笑笑:“南宫适果然厉害,转世成了我,却难以望其项背。” 漆雕卉说道:“南宫适之所以文韬武略,样样不落于人,也是因为早年间的商贩经历,让他获得了异乎常人的韬略和武功。” 南宫适于成王五年驾崩,其长子南宫修袭爵,与纣子武庚交厚,参与“三监之乱”,即武庚叛乱。周公姬旦平定三监之乱后,念其父南宫适功劳,没有惩处他。 但南宫修已经不屑于跟姬旦、姜子牙为伍,率领南宫氏族人,随箕子迁徙辽东,成为后世朝鲜、韩国的南宫氏一族。但南宫邑一直保留,后世为南宫县,直至今日。 南宫适次子南宫任,跟长子南宫修一样,勇猛无敌。在灭商过程中,战功赫赫,灭国三十,被武王封为曾侯,比同乃父及姜子牙的爵位。 秦朝统一文字,李斯将金文的曾,误改为随,也就成了后代史书中的随侯,没人知道曾侯。南宫任当然就是曾姓、随姓始祖。 南宫适还有七个儿子参与灭商之战,都被武王分封为伯爵、子爵之国。 南宫适是程方人。程方位于姬昌的周方之东。早年间,南宫适家还算过得去,自小就跟父祖学文习武。其父南宫否是卖麻的能手,南宫适长到十八岁也开始卖麻,往来各个方国。 一直奋斗到三十八岁,家资颇丰,儿女成群。此时,昆夷再度叛殷,纣王派宰椃统兵征讨,路遇南宫适父子贩麻,宰椃为其父子的雄壮惊叹不已,征其入军。打败昆夷之后,宰椃将南宫适的战功奏报纣王。 纣王亲自召见,给予盛赞。以其所居的程方一邑甲尾,封之为甲尾子。此后,南宫适被人称之为南宫子,在西岐地面声名鹊起,人望极高。 之后,周文王姬昌在统一西岐过程中,南宫适先是死保程方及甲尾邑,给予周军以重创。此时,纣王昏庸,已经没人替他收拾西岐的兼并战争。 姬昌吃了南宫适的败仗,就想尽一切办法与之接近,相知之后,互相引为知己,与另外四人,跟姬昌结义为“西岐六虎”。 从此,成为姬昌的得力干将和重要谋臣,终至于推翻了商纣,成为周朝开国元勋。姬昌结义的“西岐六虎”,分别是虢叔、闳夭、姬昌、散宜生、泰颠、南宫适,虢叔是大哥,南宫适是小弟。 为什么南宫适有那么高的权威?他是西岐六虎的老幺,说错了也不怕谁。历朝历代的结义兄弟都这样,小弟们除了惧怕大哥,那就是不惹小弟。 何况南宫适文武全才,公认的豪杰,所到之处,没人捣鼓他什么事情。 说到这里,都虞候漆雕卉笑道:“南宫适归天,在显定极风天王侯将相宫殿,看到长子南宫修与纣子武庚的叛乱,感觉武庚,比之武王、成王高出很多。对自己跟着姬昌、姬发父子推翻殷商,羞愧难当。 “南宫适在显定极风天的‘南宫’,一千八百天缄默不言。终于等到了贩夫神册,当即跟周成王一抱拳,滚身而下,直接要追寻贩神之封。投胎到了楚州八仙大哥陈大沧的家里,成为陈大沧的长子。” 陈檀听完,早已泪流满面,上前一步,将都虞候漆雕卉拉过来,跟陈哲并排做好,继而跪倒在凡微大帝夫妇面前,大喊:“太爷爷,太婆婆。没有你们的点化,重孙子怎么能听到一百岁呀。” 凡微大帝陈哲和都虞候漆雕卉一起抱着他,三神都禁不住泪如雨下。 宁州大总管、蜀锦贩神郭扶社,跟凉州大总管、香料贩神陈檀是连襟,也过来跟陈哲、漆雕卉夫妇跪下,唠叨不休,泪流满面。 众神诸仙纷纷过来,将他们兄弟搀扶起来,好一阵劝慰。 陈檀的前世是南宫适,大家已经明白了,南宫适原本是卖麻的。 这倒是引起了麻神的好奇,八节巡按、苎麻贩神全保昌上前一步,冲回跋雷一抱拳,笑道:“该虞候都督传布下一个贩神前世,我本以为我的前世是卖麻的,却是陈大帅前世卖麻。像我这样的,前世是干什么的呢?” 血乌贩神、虞候都督回跋雷也抱拳回礼,说道:“八节巡按、苎麻贩神、卫侯全懂字保昌者,乃舜帝二十二臣之一。虞朝开国之帝舜,地方由十二牧治理,朝廷以十司管控。卫侯前世乃舜帝殿前的营州牧、兼司市杲龙。” 众神诸仙对此人毫无印象,血乌宝殿鸦雀无声。回跋公晃讲了杲龙的来龙去脉以及贩夫经历。 杲龙,姓妘,全名妘杲龙。凡是姓妘,必然是古阳朝开国大帝颛顼的火官祝融的后裔。祝融是上古的兵部名称,颛顼帝的祝融之官,叫个重黎。因而,绕了半天,妘姓是重黎的后人。 舜帝建立虞朝之后,为了笼络十二州之牧,都要到国都蒲坂恭谨做事,采取一个特殊办法,那就是十二州的州牧,五年一轮,到蒲坂担任司市之职。这是一块肥肉,当然十二牧愿意前来担任。 但是营州牧妘杲龙入朝担任司市一职,时间最久,长达四十五年,一直到病逝。杲龙为什么能担任这么久呢?其他州牧就不提意见吗? 第448章 虞辛商业史 杲龙能担任司市这么久,主要原因有两方面。 一是其出生于商贩,深知肆市管理的准则和奥妙,懂得怎么能更多的充实国库,还叫天下持续繁华。 二是营州偏居东北,那边的一百四十八氏唯有杲龙可以维系。舜帝姚重华出于治理营州的考虑,让天下另外十一个州牧轮流到营州任职,都以杲龙的名义去治理,果然稳当。 杲龙世代居于密氏,在周氏西北方向,与氐氏人非常熟悉。其父卓只就是知名的马贩,到了杲龙,从十二岁就跟随卓只贩卖马匹。 特别是在姚重华灭唐过程中,杲龙所贩氐氏走马,只卖给姚重华的军队,立下了汗马功劳。 舜帝姚重华灭唐之战,持续二十一年之久。杲龙二十二岁时爆发唐虞之战,杲龙率领商队,源源不断支持舜帝氐氏走马。期间,多次被唐朝大将截杀,都被杲龙打败,保证了所贩马匹的安全。 姚重华登基坐殿之后,建立虞朝,大封功臣。他没有忘记杲龙的功勋,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商贩被下看的说法,将之封为有畀氏。这个有畀氏处于营州东北,在长白山南麓。 有畀氏之封,因杲龙而起,历经虞朝、夏朝、商朝,一直持续到箕子及南宫修迁朝鲜,将其灭掉,成为朝鲜的一部分。商代时期,有畀氏依然是杲龙的后裔统治,被商汤封为畀方,伯爵,统领营州一百四十八国诸侯。 舜帝以畀氏杲龙为第一任营州牧,直到杲龙在朝中担任四十五年司市,前期十五年,杲龙兼任营州牧。之后,舜帝以其子畀顿喜,为营州牧,顿喜担任五年营州牧之后,舜帝令顿喜与其他十一个州牧天下轮换。 杲龙在石、斗基础上,发明十六两秤,制定了石、斗、斤、两、钱、分、厘、毫、丝、忽,十级重量单位,十二斤是一斗,十六两为一斤,其他重量单位都是十进制。 又以石斗为主,制定了石、斗、升、合、勺、抄、作、厘八级容积单位。一石为十斗,一斗为十升,一升为十合,一合为十勺,一勺为十抄,一抄为十作,一作为十厘,都是十进位制。 重量单位和容积单位在天下万国肆市之中,经过四十五年推广,使得天下从此有了称重的衡器和规范的容器。 贩夫在交易过程中,特别是那些贵重物品,不再只是靠升斗容器来量取,使得交易进一步精准。 畀方归朝鲜之后,畀姓绝大多数改为毕姓、田姓,再无畀姓。 杲龙一生,从二十二岁起,以输送氐氏走马起家,经历二十一年灭唐之战,担任司市四十五年,以八十八岁高龄辞世。 虞候都督回跋雷冲着八节巡按全保昌一抱拳,说道:“卫侯位列舜帝二十二臣,掌管肆市如此之久,使得天下各国的都邑极为繁华,带动了农工各业,虞朝大治。 “天下皆称颂舜帝为圣人,却少不了杲龙的功勋。因而,舜帝之子虞度帝姚斗献,追封杲龙为市公、衡神。 “由于姬旦、姜尚灭史,周朝以前的历史,除了丑化纣王的文字,全部毁灭,虞朝杲龙等十司、十二牧,除了保留极少数人名,其职官、人名全部删除。导致后世不知究竟。 “杲龙在天界居于元载孔升天的将相宫殿,一晃过去四千七百天,听说贩夫神册出来,当即兴奋莫名。到显定极风天告辞舜帝,转世投胎,博得贩神之封,为秤的发明正名,顺带为虞朝正名。” 卫侯全保昌惊奇之余,对回跋雷抱拳:“多谢虞候都督传布本巡按的前世来历。本巡按的前世杲龙,居然是衡神,发明了秤。难怪我卖苎麻,往往一把准,还真的有点那么个意思。” 金相部都统领、五金贩神范朱公笑道:“世人传言,说秤是本帅的前世范蠡发明的,看起来,这灭史的祸害,真不得了。” 他们议论一阵全保昌的前世,这个衡神杲龙的神迹,叫人永远铭记我华夏大地上曾经的虞朝,疆域范围早已到达东北地区。而且,后世的辽金实际上都是虞朝杲龙、顿喜部族的后裔。 此时,百花仙子见众神诸仙说得差不多了,从茶台后站起来,对漆雕卉抱拳施礼:“都虞候,百花仙子的主神,花草贩神名讳袁彰,他的前世是谁呢?也叫我们听听,铭记前代贩神的神迹。” 漆雕卉微微一笑,站起来,对元贩上帝道个万福,对袁彰、百花仙子及满殿众神诸仙道个万福,朗声说道:“泉州大总管、花草贩神、洺王袁彰,字不挫,乃辛朝开国功臣揞衷转世而来。帝喾姬俊五相之一。” 帝喾,高辛氏,史称黄帝曾孙。实则是黄朝之后,继阳朝的大一统王朝,是辛朝。黄朝与辛朝之间是颛顼建立的阳朝。辛朝之后是尧帝建立的唐朝,再之后是舜帝建立的虞朝,往下是夏寒商周。 夏代之前的大一统朝代,炎黄阳辛唐虞六朝。六朝之间,各有更替战乱。黄朝与阳朝之间,天下分崩,玄嚣、昌意、蟜极三国鼎立。 颛顼乃蟜极大臣,篡位登基,夺得天下,复归一统,是阳朝。 辛朝开国之帝喾,战败末代阳帝,取而代之。 因周公姬旦、齐侯姜尚灭史,后世人杜撰,将玄嚣、昌意、蟜极、颛顼、帝喾、尧舜禹,都说成是轩辕黄帝的子孙。继而将黄帝塑造成华夏古史中唯我独尊的始祖。 这样做好是好,达到了目的。但是古史中许多事情根本与这个世系无法互相印证,矛盾百出。这个事情,不再引证。 神农首立市廛以来,天下第一个管市廛的叫个肆祝,转世化身为平德大帝望云端。市廛中所产生的第一个粮种以外物品的交易者,贩卖甘草,神农赐名甘贩,封贩子,转世化身为贩仙部都统领子祝寿。 炎朝、黄朝、阳朝历经两千三百六十年之后,再次陷入天下大乱。天下出现十个天子,即十氏,其中高辛氏任用天下第一射手羿彤蒿为大将军,逐渐成为最强大的一氏。 高辛氏帝喾与羿彤蒿在征战其他九氏过程中,资用匮乏,眼看就处于下风。揞衷贩卖盐巴,积攒无数家资,帝喾亲到家中拜访,陈说他统一天下的战略部署。揞衷与帝喾激辩七天七夜,帝喾最终说服了揞衷。 从此,揞衷将家资悉数拿出,支持帝喾与羿彤蒿。不仅如此,还通过结义、联姻等方式,与九氏大贩阐明帝喾主张。赢得了九氏大贩的赞同,也都暗中支持帝喾。 羿彤蒿的大军所到之处,有九氏大贩倾力支持,赏罚资费不愁,成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军队。前后用十二年时间,灭掉了九氏,天下只剩下帝喾一个天子。华夏大地归于一统,辛朝建立。 阳朝史实被灭掉之后,这个故事被改造为后羿射日。后羿是彤蒿的有穷氏后代,是代夏自立而不改国号的那位,将后羿与灭九氏的彤蒿混为一谈。 辛朝建立,帝喾评功,羿彤蒿功劳居首,揞衷功劳居次,被封为盐公,专司天下盐务。虽未能成为朝廷专营,但帝喾开创了天子掌控盐务的新局面。揞衷也成为天下第一个掌控盐务的公爵。 揞衷被帝喾爵以盐公,这跟炎朝封爵市公、农公、陶公类似,自然以盐务取得报酬。 他建立了三支队伍,一支海盐、井盐的晒制工匠队伍,对天下方国进行勘察,指导能够产盐的方国进行开采。 一支队伍是贩卖队伍,对于不产盐的方国给予支持。 第三支队伍是盐价平抑队伍,每年往来各个方国,凡是擅自哄抬盐价的处以斩刑。 在揞衷的努力下,之后的朝代对于盐务管理,逐渐成为天子重视的大事。到了汉武帝时,经桑弘羊建议,建立了盐铁专卖制度,盐铁经营由朝廷直接掌控。唐代将茶也纳入了朝廷专营。 揞衷在四十五岁时,辛朝建立,直到九十四岁去世,管理盐务四十九年,天下盐务管理体系基本形成。朝廷当然也获得了十分丰厚的利润。 揞衷九十四岁去世时,帝喾感念其功劳,罢朝三日,追封盐神。 漆雕卉讲到这里,对袁不挫施礼道:“辛朝开国功臣、盐神揞衷,在长天之上,看辛朝史实早已被毁。辛朝除了帝喾还有点地位,羿彤蒿也还算保留了一点踪影。其他辛朝事迹后人一概不知。 “他看到贩夫神册一出,二话不说,直接滚身而下,投胎到了长安袁家。成长为泉州大帅、花草贩神、洺王。” 洛阳大帅吴公鼎过来,向洺王施礼道:“本帅乃汉武帝财税大臣桑弘羊转世,盐铁专营,整个管理体系,竟然是洺王的前世建立。这一神迹,实在需要后世铭记。” 元贩上帝看看众神诸仙,说道:“诸位爱卿凡被天子敕封正神者,前世神迹无不是清清楚楚,这也逐渐牵出来古朝历史,我等将慢慢理顺华夏民族的辉煌古史和古代商业史。 “天下的文化无论是谁掌控,任凭他删除我等贩夫神迹,但人在做,天在看。太一天帝是不会埋没我等前世神迹的。故而,诸位爱卿尽管大胆做事,不必畏首畏尾,必欲叫贩界对人间的贡献,真真切切刻在人们的灵魂上。 “经过我们的努力,将来再也没有天子稀里糊涂将贩界扔在一边。慢慢形成一条规矩,打天下的天子除了读兵书,就是懂商业。坐天下的天子,除了明着尊孔,叫他暗中尊商。任凭儒家抹杀我们,天子不敢抹杀。” 众神诸仙一听,的确如此。平准大帝柴荣领首,大家齐声附和:“贩帝圣谕,我等牢记在心。定当奋勇进取,不负陛下一片苦心。” 众神诸仙好一番议论,元贩上帝为大家提供这样的一个平台,都感到好得不得了。既能了解自己前世,又能了解前辈传奇,还亲自参与大家的讨论,就像兄弟一样对待,亲力亲为让大家知道什么是平德,怎么传布平德? 虞候都督回跋公晃看天色已晚,又该休息,亥时还要腊八巡天,宣布今天的传布时间到,明天继续。 传布使主、绸缎贩神陶乾用的随护神太始元蚕,临别喊道:“都虞候、虞候都督,明天能否先说襄阳郡公的前世神迹?” 第449章 墨门遭灭绝 第二天卯时,腊八神殿。元贩上帝升朝,众神诸仙奏事。 洛阳大帅吴公鼎、巽道帝君漆雕又、九都巡按周舀平、八节巡按全保昌,四神一起奏报:“今天是开宝五年。赵元朗已平定荆湖,击灭后蜀,南唐、吴越臣服,南汉刘鋹拒绝附宋,也被潘美灭国。元朗就要灭南唐,统一天下。” 大宋开宝五年,是赵匡胤代周自立的第十三年(972年)。 护法平准大帝柴荣兴奋莫名,禁不住脱口而出:“对,二弟做得对,就是先南后北,统一天下。” 镇北元帅郑子明、镇南元帅陶叔春,夫妇就在他身后,嘟囔道:“大哥,江山被二哥白拿,还操那份心何苦呢?做咱们的神务吧。” “哎哎,不能那么说,天下黎民,终归还要靠我等救护,自己兄弟谁坐天下还不是一样?只要为了苍生,咱们就是好兄弟。谁要只顾自己,咱们就不管他。”平准大帝说出自己的心思。 平德大帝望云端、平度大帝文走霹、凡微大帝陈智之异口同声:“平准大帝果然是千古第一天子,再也没人有如此胸襟。” 元贩上帝微微颔首,赞道:“买准打小就受到我贩门平德熏陶,故而有此胸襟。想必元朗也是一样,他也是云耳蟠龙,一定会跟着买准去做。” 凡微大帝感叹不已:“陛下,前好多天,臣等议论,最好出几个贩夫天子。算起来,自盐商齐朝而后,盐商黄巢、玉商朱温先后做了天子。继而棉商买准是第三个贩夫天子。元朗却是我贩界第四天子。” 元贩上帝笑道:“那是我贩神都天部立起来之后,可以这么论。前两天,不就说到买准的前世寒浞,乃是华夏第一个贩夫天子么。” 广州大总管、水果贩神尤贯脱口而出:“那娘的,寒浞代夏六十年,正经的一个朝代,儒家居然一删了之,所谓儒家,原来这么阴毒、无耻。 “嬴政统一天下之后,只存在十四年,连同他当秦王,一共才四十年,汉刘邦却没删除。难道汉刘邦也是贩门弟子?不与儒家合流?” 虞候都督笑道:“南帅乃吕不韦转世,你所说秦始皇与刘邦这个例子,果然是有力证据。传布使主、襄阳郡公、绸缎贩神陶抗,字乾用,正是汉刘邦之师马维转世而来。” 马维,字途返,沛郡丰邑人。少年时期,师从墨子的曾孙、墨门钜子墨奉惕。此人授徒,传承曾祖墨翟之法,凡拜在门下的弟子,不用经书。那怎么教弟子呢? 墨门授徒,重视实践出真知。比如你家里穷,奉惕就带你直接进肆市,从一根菜如何生长的好,怎么才能成为商品,如何卖个好价钱,到什么时候去哪里卖这种菜更好卖?直到你全部弄懂。 考试怎么办呢?就以你卖菜挣到钱多少来打分,赔钱当然是不及格了。 那你想练武,就去街上寻找那些你可以出手相帮的事情,打抱不平,实战练习。从什么事情可以相帮,什么事情绝对不要插手,打抱不平怎么保护自己,如何从法律上保护自己铲除恶人?直到你非常精通。 考试怎么办呢?老师早就查访到了一些人的冤屈,看你怎么为人家申冤做主?怎么让恶人就范,并且投进监狱?这件事情办到什么程度,打分。办砸了,当然不及格,老师还得去救你。 故而,墨门弟子,一旦出师,个个都是天下奇才,汉武帝尊孔之前的天下,有八成学子拜在墨门。而不是找空洞无物、百无一用、谎话连篇的孔门。 拜在马途返门下的弟子有多少呢?我们从他的门人弟子中看到了两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就大约能推断出,墨门的弟子会有多少? 这两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就是刘邦和卢绾。 萧何、曹参是同龄,生于周赧王五十八年(前257年),比刘邦、卢绾大一岁。夏侯婴、周勃是同龄,比刘邦小三岁。 樊哙也是马维马途返的学生,那就很后来了,比刘邦小一纪,小十二岁。 因为他们几个都拜在马途返门下,刘邦和卢绾还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就由两家家长作主,结义为兄弟。卢绾比刘邦小三个时辰,是刘邦最早的异性兄弟。长大后,刘邦无论干什么,卢绾都紧追不舍。汉朝建立,被封燕王。 萧何跟师父马途返学到的主要本事有四种,一是学会了武艺,二是学会了管事,三是学会了治政,四是学会了理财。 长大后,萧何特别注意发现身边的人才,将之集合起来,编织自己的势力。发现同一个师门出来的曹参、刘邦、卢绾、夏侯婴、周勃、樊哙,都堪称青年才俊,对人情世事及武艺等方面,尤其合拍。 萧何特别欣赏刘邦的本事,无论他到哪里,不消几天,就能有许多人跟着他大呼小叫,闹腾起来。这个本事可不得了,经过细谈,发现刘邦绝非人下之人,引为知音。 在吏掾萧何的努力下,狱掾曹参,泗水亭长刘邦的堂兄刘贾,及其发小卢绾,车夫夏侯婴,吹鼓手周勃,屠夫樊哙,八人一起结义,请来师父马途返作证,结为沛县八杰。 之后,在沛县八杰反秦大潮中,马维也亲自参与,主持商业贩卖活动,使萧何搞到的财物迅速变现。使得刘邦每每损失殆尽之后,不缺的钱财,瞬间就又崛起,终至于夺得天下。 马维这么大的功劳,怎么就消失在了汉史之中呢? 尊儒么。司马迁为什么被汉武帝搞了个带有羞辱性的宫刑?难道真的是因为替李陵说了几句真话吗?绝对不是的,就是因为秉笔直书,写了墨门,写了汉刘邦及沛县八杰的师父马维。 汉朝建立,马维因培养了沛县八杰,加之商业助军之功,被封为竹侯,封地竹县,属于沛郡二十九县之一。 竹侯马途返没有谋求朝中任职,直接回到封地,当起他的竹侯。于文帝八年(前172年),跟汝阴侯夏侯婴同年去世,享年一百零一岁。 为了汉武帝彻底贯彻“独尊儒术”,防止墨门继续授徒,防止出现刘邦的沛县八杰之类足以抢夺天下的伟人,司马迁死后,将墨门及贩门弟子等而视之,史册中关于墨门和贩门的人和事,悉数删除。 我们后人看到的《史记》,是动过刀子的。那为什么将贩门与墨门等同呢?一句话,贩门更加不重视经书,而是实践。以挣到叮当响的银子说话,而不是站在讲台上哇哇哇骗人家的学费。 回跋雷笑道:“竹侯马维归天之后,一直与后代汉帝无法沟通。恰好贩神部建立,索性做回贩神。就此投胎而去,成为美社绸庄的继承人陶乾用,获封襄阳郡公。被元贩上帝封为传布使主,恰合你前世当老师的神迹。” 乾道帝君、临海郡王望凌通过来,冲着传布使主陶抗抱拳施礼:“某家碑拓贩神,却是献侯陈平转世。高祖之师,也当是我等大臣的师父,虞候都督要不讲清楚,一家人还不认一家人了。” 飞箭天王李翰也紧跟一步:“某家蜜瓜贩神,乃武侯樊哙转世。绸缎贩神的前世却是某家的师父,我这个小弟子可还认得?” 元贩上帝哈哈大笑:“转世投胎之后,设若都记得前世渊源,随便混世,也不会有什么闪失,那还有个公道没有?何况我贩神界以平德为准绳。” 陶抗笑道:“望帝君和李天王说笑了,贩帝陛下昨日已经敕令,前世的事情,却不可带到现世来论。今后倒是要在传布平德上头,帝君和天王需多多帮忙。” 凡微大帝陈哲笑道:“这句话点到正题上了,平德传布之事,千头万绪,满座的神仙都要帮这个忙。” 众神诸仙纷纷称是。此时,宰牲大将冲漆雕卉抱拳施礼:“请问都虞候,末将的主神、玄镜佐使林姿霏,她的前世却是哪个?” 漆雕卉冲元贩上帝道个万福,对众神诸仙也道了万福,振声说道:“露怯玄天镜执宝佐使、畜肉贩神、连谷侯林子淞,字姿霏,乃光武帝刘秀的许美人转世。” 玄镜佐使林姿霏当即吃惊道:“光武帝不是只有三位后妃吗?原配阴丽华,第一任皇后郭圣通,再就是许美人。俺的前世到底经历了什么?” 三界平王安芝,陆灵大帅刘咏春,沈州大总管长孙蝶,睚杖佐使羊舌婵,粮袋佐使萧绝尘,镇南大帅陶三春,镇西大帅尉迟同,七大女神一起站了起来:“林侯莫慌,叫都虞候讲下去。” 兑道帝君凌公威不禁笑起来:“哈哈,女神们都等不及了,这是不让插话。许美人在正史中只有寥寥几笔,到底她经历了什么?的确值得一听。” 光武帝刘秀的这位许美人,楚国丹阳人,其父许玳瑁,是西汉楚国地界闻名遐迩的富商。此人正直无私,待人豪爽,具有极大胸怀。因一生贩卖玳瑁,故而人称许玳瑁。实名许敖,字虔云。 许美人,实名许瓴,是许玳瑁的长女,生于汉哀帝建平二年(公元前5年),与刘秀同岁。刘秀之父刘钦为南顿县令,属于汝南郡。许玳瑁贩卖于江淮之间,自然交往起来,相互投缘,交道很厚。 刘秀九岁时,刘钦病故。刘秀的大哥刘縯二十岁,二哥刘仲十四岁。大姐湖阳长公主刘黄十七岁、二姐新野长公主刘元十一岁、妹妹宁平长公主刘伯姬七岁。 刘秀之母樊娴都带着这么大一群孩子,实在难以支撑。叔父刘良时年二十九岁,悉心照管他们家。毕竟他自己也要养家糊口,不可能照顾的上,多亏许玳瑁每年过来两三次,给予许多资助。 刘秀到十二岁时,拜在许玳瑁门下,既学习贩卖,也学习武艺。与师父家的宝贝许瓴,两人同岁,成为师兄妹。 阴丽华比刘秀小十岁,除了阴丽华的天姿国色,阴家在新野县是首富,有土地七百余顷,什么概念?七万亩地。所以刘秀要一心得到阴丽华,也有深层原因。那就成了后来的事情了。 许玳瑁带着刘秀奔波九年,年纪轻轻的刘秀,早已挣到家资无数。身长七尺八寸,黑须眉,吞海口,隆准,日角,一身武艺,成为一方豪侠。 新莽天凤三年(公元16年),刘秀二十一岁,一路到长安求学。师妹许瓴一路护定,形影不离。刘秀将所挣到的银钱,大把大把撒向那些官僚,成为太学生。许瓴就租个房子,给他做饭洗衣,当陪读。 许瓴如此对待刘秀,为什么没有成为刘秀的正妻呢?难道刘秀不喜欢许瓴?还是刘秀另有新欢? 第450章 许瓴助刘秀 刘秀在太学三年期满,准备做一件大事。 话题要回到往长安求学路途中,路过阴丽华的新野县。 他二姐夫邓晨,跟二姐同岁,当时二十三岁,与阴氏一族有亲戚关系,当时阴丽华才十二岁,刘秀有幸结识。其倾国倾城之美,让刘秀铭记在心。 这三年太学生涯,刘秀与许瓴免不了登山跳河,于天凤五年冬(公元18年),许瓴怀上了孩子,二十三岁的刘秀只好打道回府。 恰好看见长安城中执金吾率队出行,声势浩大。刘秀不禁感叹道:“做官就要做执金吾这种声势的官,娶妻子就要娶阴丽华那样美貌的妻子!” 许瓴大为震惊,情知刘秀已经埋藏下了极大的抱负,本来要跟他大吵大闹。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还能怎样?再者说,阴丽华真的能成为刘秀的妻子,一定能叫刘秀顷刻间异军突起,也不是什么坏事。 就此,许瓴跟随刘秀回到宛城之后,于天凤六年(公元19年),生下了儿子刘英。 此前两年,已经爆发了王匡、王凤赤眉起义,天下英雄纷纷出手,要反掉新朝王莽。紧接着,王匡、王凤由于绿林起义军会合,对天下展开征讨。 宛城的豪侠也纷纷响应。刘秀躲进新野县二姐夫家。大哥刘縯早已策划起义,于新莽地皇三年(公元22年),率领他所结交的一般豪侠,准备起兵于宛城。 正在此时,刘秀与师兄李通等撞在了一起,准备在宛城起事。正值刘縯筹划举事,兄弟二人不谋而合。 于是决定,刘縯在舂陵,刘秀与师兄李通等在宛城,二姐夫邓晨在新野,同时举义。 地皇三年(22年)十月,刘秀合子弟宾客七八千人,在舂陵举起反莽大旗,自称柱天都部,即自喻为擎天柱。史称刘縯、刘秀的起义军为舂陵军。 更始元年(23年)初,刘玄登基,为更始帝。刘縯为大司空,刘秀为太常偏将军。五月,刘秀拼死取得昆阳大捷,以三万六千人击败王邑、王寻四十二万新莽军。 昆阳之战,许瓴不顾身怀六甲,与刘秀一起拼杀,外出搬兵过程中,意外流产,从此绝育。刘秀悲痛欲绝,与之相拥嚎啕大哭。 六月,大司空刘縯被更始帝刘玄无端斩杀。刘秀极为震惊,遂离开昆阳大军,回宛城向更始帝刘玄谢罪。 到宛城后,刘秀不表昆阳之功,亦不与刘縯部属私下接触,同时不为刘縯服丧,饮食、言笑一如往常。 情况极其危急,刘秀决定,立刻娶新野阴氏家族的小姐阴丽华为妻,另起炉灶。许瓴大力支持。此时,刘秀已经29岁,阴丽华19岁。 刘秀恭顺的态度,反让更始帝刘玄颇感惭愧,刘玄未因其兄长之事而降罪于刘秀,但解除了刘秀的一切兵权,同时封了一个武信侯的空头衔。 许瓴不但支持刘秀娶了阴丽华,拉拢了阴氏豪族,而且回到娘家,动员父亲许敖、大哥许祝、二哥许祚支持刘秀。刘秀得到了师父和两位师兄的鼎力相助,激动得当即跪下。 刘秀听从冯异的建议,厚赂刘玄的左丞相曹竞,争取到了出抚河北的重任,离开了刘玄,从此展开了平定天下的恢弘篇章。到了河北,为了迅速平定这一块粮仓之地,经过运筹帷幄,娶下了郭圣通。 更始三年(25年)六月,已经是“跨州据土,带甲百万”的刘秀在众将拥戴下,于河北鄗城千秋亭即皇帝位,建元建武。 为表达重兴汉室之意,刘秀建国仍然使用“汉”的国号,史称后汉。五代十国出现一个后汉,又改刘秀汉朝为东汉,刘秀是为汉世祖光武皇帝。 之后,刘秀率云台二十八宿及许家将,扫平关东,平复陇西,抚平羌乱,攻略川蜀,平定岭南,击破乌桓,光武中兴,延续大汉国祚一百九十五年。 刘秀为恢复大汉疆域,长年与诸将为伴,商议东征西讨,治国理政。后宫及诸子都没有什么封赏。后宫得封的仅仅三人,一个是郭圣通被立为皇后,阴丽华被封为贵妃,许瓴被封为美人。 建武十五年(公元39年),刘秀见天下扫平,四海升平,才将诸子分封事宜提上日程,封庶长子刘英为楚公。建武十七年,废除郭后,立原配阴氏为后,刘英进爵为楚王,二十八年(公元52年)到彭城就国。 此时,许瓴已经五十七岁,刘英已经三十三岁。楚王刘英年轻的时候,喜好交接游侠之士,迎纳众多宾客,到了晚年的时候更加嗜好黄老之学。 此时,黄老学与宗教化的佛教扯到了一处,刘英建浮屠,里面同时供着老子。他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代表官方建“浮屠”的人,佛教渐渐被官方承认。他的兄弟汉明帝更是建起了白马寺,成为中国佛教第一寺院。 许瓴并没有跟随儿子去彭城享受,而是默默无闻,替刘秀看着后宫。直到汉章帝元和三年去世(公元86年),许太后薨,享年九十一岁。 此时阴太后已薨十二年,郭太后已薨三十四年。汉明帝刘庄驾崩十一年,汉章帝刘炟已经继位十一年。 明帝永平十三年(公元70年),燕广将楚王刘英告发,说他与渔阳王平、颜忠等造作谶纬及图书,存在谋逆的行迹。 朝廷派人调查,主管官员参劾刘英招聚奸猾,造作图谶,擅自增减官秩,设置诸侯王公两千石,大逆不道。奏请皇帝诛杀刘英。 汉明帝以亲亲不忍杀之,乃废刘英。第二年,楚王刘英到丹阳郡,不久自杀。东汉楚国存在三十三年而除。许太后急忙到彭城照管孙子们,保住了楚王宫殿,总算孩子们还有住处。 关于刘英谋反案,汉明帝打小就跟刘英最为亲近,一直不能释怀。永平十五年(公元72年),汉明帝刘庄亲到彭城调查。结果并非什么谋反。 刘英因为信黄老及佛陀,广泛结交迎纳方士,作金龟玉鹤,刻文字当符瑞,祈求福禄。但这样作,是违反礼制的,只有皇帝才能干这些。因此,是谋反。 明帝悔之无及,参见许太后,召见刘英的妻子于内殿,痛哭流涕,感动左右。 建初二年(公元77年),汉章帝刘炟封刘英之子刘种为楚侯,复置楚国,五个兄弟都被封为列侯,并不得置相臣吏人。就是说,任凭刘种兄弟自设国相及属吏,这样的封赏历史罕见。 许太后薨,汉章帝遣光禄大夫持节吊祠,因留护丧事,赙钱五百万。这个数字堪称天文数字。 当然啦,许瓴的父亲许敖、两位哥哥许祝、许祚,除了将无数资财全部资助刘秀,直接参战,跟随刘秀东拼西杀。在东汉初年,父子三人均被封侯。永平元年(公元58年),许祝之子许昌,拥立汉明帝有功,被封为龙舒侯。 许瓴驾薨之际,刘秀早在三十一年前就归天了。许瓴也到了显定极风天,还陪在刘秀身边。 后来,发现写史者将其父兄及本人的商贩经历悉数删除,父兄连名字都没留下。自己怎么成了太后的史实也尽数删除,气得大发雷霆,与刘秀分居。 还好,贩神部挺立天界,许瓴二话不说,告辞刘秀,滚身投胎。就长成了逆常天官林姿霏。 书中代言,林子淞,字姿霏,乃容侯林照云玄孙,与林翰溪平辈。 林翰溪之父林纵雕,祖林趋广,曾祖林盘道。林盘道是林照云长子,世袭容侯。 林子淞之父乃林纵戎,祖林趋永,曾祖林道立。林道立乃容侯次子,因平定容国之后,获封武陵王的宋公涯兑现战前承诺,与林照云结义为兄弟,世代交好。故而,林道立娶了宋公涯之女宋武衾。 武陵王之子宋武破入朝为质,也封了侯爵,居住长安。林道立因父亲封侯,也因质子制度而入朝,成为宿卫。他又与宋武破同岁,十分要好,干脆与宋武破为邻。 林道立宿卫十五年,出京担任盐州刺史,防堵党项、契丹侵袭,一干就是十二年,战功赫赫,累封白池侯。封地白池县乃盐州在长城以北的一个县。 因久镇盐州,妻子儿孙都在这里成长,与这里的豪族皆为儿女亲家,不愿来回颠簸。索性奏请朝廷,落籍盐州治所五原县,发愿世代守护长城沿线。 到了林道立的次子林趋永成家立业之后,白池侯封爵因改朝换代,已经毫无意义。林趋永带领子弟从事畜肉贩卖。林纵戎是林趋永第七子,与龙度、尉迟同交厚,就成了他们的管家。 林姿霏是林纵戎的第三个孩子,也是长女,从小拜在尉迟同门下,成长为朔州四狐的三姐。随师父斩杀振武王,于振武城东门,因保护诸位逃脱而战殁,被庄宗李存勖封侯封神。 漆雕卉讲到这里,赞道:“许太后活到九十一岁驾薨,可谓是人间最高寿的太后。而林子淞归神到贩神都天部,只有二十八岁,却是最年轻的贩界正神,她的前世和今生都是那么荡气回肠。实在令人敬佩!” 安芝、刘咏春、长孙蝶、羊舌婵、萧绝尘、陶三春、尉迟同七大女神纷纷致贺,搞得林子淞羞答答,很不好意思。 平准大帝柴荣看她那样子,那美貌,那身材,那英武之气,真的是贩界至宝,禁不住脱口而出:“我贩神都天部第一美男神无疑是兑道帝君,第一美女神,我看啊,非玄镜佐使莫属。” 众神诸仙纷纷称赞。等大家热闹了一阵,镇北大帅、清油贩神郑恩终于憋不住,还没等元脂仙君替他问,大喊大叫:“哎哎哎,都别跟我抢啊,该虞候都督说我的前世了。” 第451章 贾佗辅重耳 元贩上帝哈哈大笑:“这次先说郑爱卿的前世。但今天很晚了,都要准备半夜腊八巡天,明早第一个说你的前世神迹,怎么样?” 郑子明看看天,也只好这样了,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答道:“臣遵旨。” 当夜亥时,当然是例行的腊八巡天。第二天卯时早朝,元贩上帝听了众神奏报,一一分派任务,众神早已完成。辰时,齐集血乌宝殿,今天由虞候都督回跋公晃讲解北平王郑恩的前世。 虞候都督、辽国丰王、血乌贩神回跋雷,向元贩上帝抱拳施礼,向众神诸仙作一圈揖,对北平王郑恩朗声说道:“镇北大元帅、北平王、清油贩神郑恩,字子明,前世乃晋文五贤之一贾佗是也。” 北平王惊得一愣怔,喊起来:“这个人只是在史记中漏了一鼻子,再也不见踪影。怎么,我的前世,也被儒家动了手脚吗?草塔娘。” 平准大帝柴荣将脸一沉:“嗯,三弟……。” 郑恩一伸舌头,慌不迭对众神作一圈揖:“郑某统军多年,粗话习惯了,但史书还是没少读的。对不住啊,以后不敢说粗话了。” 众神会心一笑,没人计较这个。回跋雷继续讲解。 晋文公姬重耳,之所以能够列为春秋五霸之一,不能不说跟他的流亡经历,有着重要联系。为什么这么说呢? 他从四十二岁起流亡晋国之外,到六十二岁回国登基做晋侯,流亡时间长达十九年之久。这么长的流亡时间,期间并非一帆风顺。前后到过狄国、卫国、齐国、曹国、宋国、郑国、楚国、秦国等八国。 跟着重耳一起流亡的有狐偃、先轸、赵衰、贾佗、颠颉、魏犨、胥臣、狐毛、介子推、壶叔、司空季子等十三人。当然啦还有不少普通随从。 先轸跟随重耳流亡一段时间之后,被派回国,联络大将做内应,成功博得了栾枝、郤縠的支持。后来,三个人为重耳回国起了关键作用。 流亡的原因很简单,他爹晋献公年老的时候,宠爱骊姬,想把骊姬生的小儿子奚齐立为太子。晋献公二十一年,把原来的太子申生杀了。太子一死,献公另外两个儿子重耳和夷吾都感到危险,逃到别的诸侯国去避难了。 晋献公死后,晋国发生了内乱。后来夷吾回国夺取了君位,也想除掉重耳,重耳不得不继续逃难。 去狄国的原因,这里是重耳舅父狐毛、狐偃的祖国,他们去的时候,翟人正在和廧咎如打仗,将俘获的两个姑娘送给了重耳。重耳娶了季隗,生了伯鲦和叔刘,另一个赐给了赵衰。在这里一住就是十二年,生活还算安定。 这时候听说齐国的管仲、隰朋去世,重耳想投奔齐国,企图获得齐桓公的重用。于是前往齐国。 路过卫国的时候,卫文公看他们落魄不堪,没有好好招待。重耳带领随从继续往齐国走。 到了齐国,齐桓公素来看好各类贤人,对重耳厚礼招待,将族中少女齐姜嫁给重耳,陪送二十辆驷马高车。重耳在齐国过上了安逸的生活。 不久齐桓公去世,他们在齐国住了五年。重耳渐渐失去了雄心壮志。赵衰、狐偃、齐姜设计将重耳拉走,另投他国。 到了曹国,曹共公无礼。但曹国大夫僖负羁却看好重耳,劝谏曹共公,毫无效果。 又到了宋国,宋襄公刚刚在泓水之战中,被楚国打得大败。宋襄公虽然受伤,听说重耳贤明,还是按国礼接待了他。宋国司马公孙固与狐偃关系很好,劝他们投奔大国。 就又到了郑国,郑文公不按礼数接待。郑国大夫叔瞻劝郑文公,重耳贤明,随从都是国之栋梁,要么好生招待,要么将他们杀掉。郑文公不予理睬。 重耳带领大家离开郑国,就到了楚国。楚成王是有名的贤君,对重耳很敬重,以诸侯之礼隆重招待。重耳与之相约,将来晋楚开战,晋军将退避三舍。大将子玉以为重耳无礼,请求杀掉重耳。楚成王不听。 在楚国住了几个月,秦穆公来人相邀。楚成王劝他,秦晋两国挨得近,秦国对重耳有利。临行,楚成王赠送了许多礼物。 重耳又到了秦国,秦穆公将同宗五女嫁给重耳,晋国太子圉的妻子怀嬴也在其中。此前,在秦国为质的晋国太子圉,得知晋惠公病重,从秦国不辞而别。因而,丢下了怀嬴。 重耳以为,怀嬴是侄媳妇,不能接受。经过胥臣劝谏,重耳才接受。 到了晋惠公十四年,机会来了。 晋惠公驾崩,太子圉继位,是晋怀公。晋怀公下令,凡流亡在外的晋国公子,限期回国,逾期不回者,灭族。舅父狐偃与狐毛都跟随着重耳,没有回国,晋怀公杀死了重耳的外公狐突。 栾枝、郤谷(榖)及先轸作为内应,秦穆公派军队送重耳回国登基,是晋文公。 晋文公在外流亡十九年的历程,怎么看都没有贾佗什么事情。真实原因恰恰在于,贾佗带着一个商队,往来各国,贩卖各国稀缺而人人需要的物品。 凡是贾佗赚到了很多钱的时候,重耳就阔气得很,那些国君就对他相当礼遇。只要什么时候贾佗赔了钱或者赚取不多,重耳就蔫了,那些国君就看不起,只能继续流亡。 在狄国十二年之久,为什么要继续流亡?那是因为贾佗贩卖狄国的战马,大赚特赚,重耳团队富得流油,所以就遭遇了劫匪和暗杀。重耳说去大国,一是能获得安全,二是企图效力明君。 到了卫国,为什么卫文公感到他们落魄?那是因为贾佗带走了绝大多数财宝,前往齐国海边贩运一批砗磲、海贝、珍珠。因而,重耳才提出前往齐国。老子们采购你许许多多宝贝,齐国这可就发大财了,能不招待好吗? 齐桓公一死,齐国再也没了原来的霸气,对于扶持重耳登基,毫无希望。所以继续流亡,投奔装得很霸气的宋襄公。 路过曹国,贾佗为了准备更加充足的资金,为重耳提供财力支撑,继续搞贩卖。这次拉的是齐国的盐巴,批量也很大。所以,曹共公虽然国小,却看不起他们穷酸。 到了宋国,他们泓水之战中新败,为什么能好好招待他们?贾佗卖掉了盐巴,搞到了许多钱。 到了郑国,贾佗再次拿不少资金,贩卖宋国的粮食。觐见郑文公,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当然不受待见。 贾佗大批贩粮之后,这次买卖赚大了,买了许许多多奇珍异宝,觐见楚成王。故而,楚成王招待极好,临走,楚成王还给了比他们觐见时多出几倍的财宝。 从楚国出来,重耳才真正的理直气壮,不缺的是钱,腰杆子挺得直直的。贾佗性格温和,待人接物谦恭有礼,所到之处,无论生人熟人,与之相交如沐春风,顷刻间成为好友。 加之其身长七尺五寸,膂力过人,所使浑铁长戈,重达一百二十八斤,他所率领的商队,想抢劫他的,根本没人得手,绝对的死翘翘。因而,他在生意场上无往不利。 晋文公登基之时,大封功臣,贾佗被封为贾伯。晋国是个侯国,晋文公虽然被世人称之为公,准确的讲,应该叫晋文侯。包括齐国,也是侯爵国,齐桓公,实际是齐桓侯。 天下真正的公爵之国,除了宋国,当时几乎没有。 所以,晋文公才是个侯爵了,就能封贾佗为伯爵,足见其功勋之大。贾国本来早就被晋国灭掉了,此时再次封出去,给了贾佗。重耳的舅舅狐偃才被封为子爵,贾佗是晋文公所封功臣中,爵位最高的一个。 贾佗跟重耳同岁,生于晋武公十九年(前697年),卒于晋襄公六年(前620年),享年七十七岁。 回跋雷赞道:“可以说,没有贾佗,就没有晋文公。一个落魄公子,单凭那张脸,到处乱跑,人家凭什么对你好?无论到哪里,手里没钱,连请人家吃顿饭的钱都没有,指望吃白食,人家会说你骗吃骗喝,无耻无赖。” “故而,经过大量删改的史记,仍然将贾佗的名字留在了晋文公五大贤士之中,没有彻底删除而改成四大贤士。” 平准大帝柴荣看回跋雷说完,赞道:“难怪三弟拔起枣树就能当兵器,前世就能舞动这么重的兵器,愚兄有贤弟相助,实在是天缘巧合。” 众神诸仙对于北平王郑子明的前世,这个贾佗如此厉害,居然被史家残忍删掉许多事迹,无不义愤填膺。不免又是好一阵议论。 等大家议论的差不多了,玉扇仙王站起来,冲着漆雕卉一抱拳:“请问都虞候,某家主神镇东大元帅的前世,却是哪个?也叫我等一饱耳福。” 这次轮到漆雕卉传布,她对元贩上帝及众神诸仙施礼毕,朗声说道:“镇东大元帅、羽扇贩神、东海侯缭华,字泽光,乃春秋五霸之一楚庄王的令尹孙叔敖转世而来。” 平度大帝禁不住赞道:“哦哦,春秋五霸的辅弼大臣,直到镇东大帅这里,凡是贡献财力的几位,全投到了我贩神部。看来,元贩上帝陛下所立贩神部,彻底在天庭站直了。我等贩神的门人弟子,今后再也不用怕没地位了。” 平度大帝文烈所说,是指兵魁天王郭镇,乃齐桓公五大贤人之首、刚神鲍叔牙转世。 坎道帝君齐眉伯,乃宋桓公庶长子、宋襄公之兄、周襄王司仓、粮神目夷转世。 宁州大帅、蜀锦贩神郭扶社,是春秋五霸秦穆公的左庶长百里奚转世。 镇北大帅、清油贩神郑恩,春秋五霸晋文公五大贤士之一、贾伯、贾佗转世。 镇东大帅、羽扇贩神缭华,乃楚庄王的令尹孙叔敖转世。 漆雕卉说道:“孙叔敖作为名相,那他的商业经历在哪里?” 第452章 还原孙叔敖 孙叔敖,芈姓,蔿氏,名敖,字孙叔。一名蒍猎,蚡冒之后。蚡冒乃楚厉王,前758年至前741年在位。 古代的人,将字放在前面,名放在后面,姓则隐去。比如百里奚之子孟明视,孟明是字,视是名,姓百里。现代人看,似乎父子不同姓。这种倒装叫法,早就从丝绸之路传到欧洲,他们将名字的这种倒装叫法传到现在。 荀子记载,孙叔敖是楚国边境期思人,头秃而发少,左手比右手长,身高不及车前的横木,却使楚国称霸于诸侯。 孙叔敖生于楚成王十二年(前660年),卒于楚庄王二十一年(前593年),享年六十八岁。历代为相者中,其寿命不是最高,个子是最低的,却影响深远。 根据现有史料,只能看得出,治水是他起家的政治本钱。 因淮河洪灾频发,孙叔敖主持治水,倾尽家资,楚穆王元年(前625年),他三十五岁,孙叔敖在期思(今河南淮滨县境内)、雩娄(今河南固始县史河湾境内)主持兴修水利,建成中国最早的大型渠系水利工程——期思雩娄灌区(期思陂)。 孙叔敖因治水而被万民称颂,于楚庄王元年(前613年),他四十七岁,由前令尹虞丘推荐,楚庄王任孙叔敖为令尹。 为相之后,又历时三载,修筑了中国历史上第一座水利工程——芍陂(què bēi),又称之为安丰塘,借淮河古道泄洪,筑陂塘灌溉农桑,造福淮河黎民。 期思陂和芍陂,两千六百多年过去,至今仍在发挥着作用。 孙叔敖辅佐楚庄王期间,施教导民,宽刑缓政,发展经济,政绩赫然。主张以民为本,止戈休武,休养生息。使得楚国境内农商并举,文化繁荣,翘楚中华。 贩神都天部都虞候漆雕卉反问道:“那么,问题来了,他治水所倾尽的家资,是从哪儿来的?那么大的水利工程,他家的钱够用吗?他修了期思陂,是代表官方,还是纯属个人行为?” 漆雕卉说道,后世以为孙叔敖只活了三十八岁,恰恰将其出生时间删减了三十年。这是删改《史记》者,便于隐匿他的早年经历。 司马迁称赞他:“故三得相而不喜,知其材自得之也;三去相而不悔,知非己之罪也。” 那么三度为相,是哪三度?他的寿命到底是多长?所以,删改《史记》的人,活儿没做干净,使得后人对孙叔敖的生卒时间,难以断言。 然而,从他的活动轨迹来看,与其年龄压根对不上号,自相矛盾。所以,删除后变成谎话的孙叔敖传记,很容易就发现了破绽。 所谓:说一句谎话,需要一千句来圆。一个人说谎话,需要一千人替他圆。删改历史的人,无法自圆其说。 司马迁的《循吏列传》:“孙叔敖者,楚之处士也。虞丘相进之於楚庄王,以自代也。” 处士,本意是指有德才而隐居不愿做官的人,后来泛指没有做过官的贤才。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楚国令尹虞丘举荐他之前,孙叔敖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介平民。 所以,后代删史者,毕竟史籍浩繁,无法招前顾后,出现了许多商界巨子的事迹被删之后的种种矛盾。 孙叔敖家中世代经商,到了孙叔敖长到十八岁时,他独立经营木材生意。到三十五岁时,家资挣到累千累万,早已娶妻生子。 三十五岁这年,在贩运木材过程中,遭遇淮河洪水,将其价值十万缗的木材大船全部打翻,埋入了淤泥之中。 洪水过后,组织家人和弟子门人清淤取木之际,孙叔敖对于老家期思这一带的淮河水网了如指掌,提出了趁着清淤,何不将淤泥堆叠成渠沟,再发大水,就能泄洪。旱季可以引水灌溉,岂不是一举两得。 那么多淤泥,乱扔乱挖,也是一样淘神费力。家人及弟子门人都赞成这么做。由于价值十万缗的木材都埋在这一带将近二十里的河床两边,又雇用了上千人来清淤挖木。木材清理完毕,挖通了二十里之遥的水渠。 遇到旱季,沿线百姓想要引水灌溉,就托人到他府上来问价,孙叔敖起初没怎么想要钱的事情。 但农民用了一次两次之后,都纷纷象征性的出一些费用。孙叔敖将农民这些钱集中起来,核算一下,农民每年浇灌所给的费用,居然得到了十数缗的钱财。这还只是象征性的,带感恩性质。 他灵机一动,索性就以这段二十里的水渠为基础,修一条长渠,农人又需要灌溉的,随意给个费用就行。到洪水泛滥,又能很好的排洪泄洪。 于是,征集沿线凡是需要灌溉的民夫,从期思往前继续修渠。仍旧采取挖旧淤泥的办法,既能清理淤土,又能修成水渠,还不用去远处取土。 农闲之际,无数农民被动员起来,都参与到挖淤修渠过程中。孙叔敖将昔日里农民给的费用全部拿出,解决修渠农民的吃饭问题,受到了农民的热情称颂。 完成这项工程,靠的就是这样的办法,历时十年,到他四十五岁完成。期间,孙叔敖利用前期修好的水渠,获得的利润,加之家里积累的资财,修成了闻名天下的第一个渠系水利工程。 这之后,孙叔敖为了使得这一水利工程能长期使用,叫诸子及门人分段管理,按照以往农民自觉交纳的费用,收取固定的微薄费用。集中使用这些费用,不断维护这一工程。 分流减势,次递疏导,安闸垒坝,筑陂筑塘,灌溉稻田。这样既可防下游水涝,又可供下游灌溉,使“山溆之湍波”成为“沃壤之美泽”。老百姓深受福泽,美誉其为“百里不求天”的灌区。 在这十二年间,水渠沿线的农民,年年丰收,为楚国贡献了无数粮食。孙叔敖的功劳,传遍楚国及中原各国。 这一工程震动楚国,震动天下。孙叔敖的美德被广泛传扬,人人敬为神明。故而,楚国高层坐不住了,得请他出来为全国干事,千万不可让这样的人才流落到别国。 于是,宰相虞丘主动让位,请出孙叔敖做宰相,使得楚庄王称霸天下。 《吕氏春秋》记载其戒子一段,非常值得玩味。 孙叔敖病危,临死前,告诫儿子逴考:“楚王多次封我,我都没要。我死了,楚王会封你,不要接受肥沃的封地。楚国和越国交界的寝之丘,既贫瘠,名声又坏。楚人怕鬼,而越人信祷告。可长期享有的地方,只有这里。” 孙叔敖死后,楚王果然拿肥沃的地方封给逴考,逴考没有接受,请求楚王封给他寝之丘,所以至今也没有失掉这块封地。 《吕氏春秋》赞道:“孙叔敖之知,知不以利,为利矣。知以人之所恶,为己之所喜。此有道者,之所以异乎俗也。” 这种头脑,只有商家出身的才能说得出,那种靠玩笔杆子的儒生,绝对不敢这么说话,没那个狗胆和谋略。他们生怕楚王封子孙不好的地方。 漆雕卉说到这里,对镇东大帅缭泽光道个万福:“孙叔敖到了长天,见后人对自己的大实话,奉若神明,禁不住好笑。却突然发现,这样对自己的恭维,其目的却非常险恶,是为了将自己最得意的从商履历悉数删除。 “一直在元载孔升天的朱襄昊英仙境,生气一千二百多天,居然等来了《贩夫神册》,经过一番打探,自己没有获封贩神,居然不能直接进入贩神部。当即二话不说,投胎转世,成为应山侯缭相的玄孙。 “果然不负所愿,东海县斩杀海国血洗乾方海捉岛,被南唐天子李璟封侯封神。可喜可贺!” 这一通前世神迹,听得缭泽光目瞪口呆。众神诸仙也都对孙叔敖和缭泽光敬服不已,不免也是一阵纷纷议论。 众位正神的前世讲到这里,春秋五霸的重臣,他们称雄于齐宋晋秦楚五国,都又转世获封正神的商界巨子、名臣。 不等众神议论完,雕漆大仙站起来,对着回跋雷抱拳大呼:“请问虞候都督,某家主神九都巡按的前世是谁?我等也要从中领悟一些贩门道理。” 虞候都督、血乌贩神、丰王回跋雷起身,对元贩上帝及众神诸仙施礼,振声说道:“九都巡按、漆刻贩神、青阳侯周大云,字舀平,乃古代四大刺客之一、刺杀吴王僚的专诸转世而来。” 九都巡按当即目瞪口呆,惊呼:“天啊,我这前世这么雷人吗?” 众神诸仙对这个专诸也转世为贩神,始料不及,但仔细一想,的确合理。专诸以鱼肠剑刺杀吴王僚,使得公子光登基,成为闻名天下的吴王阖闾。 许多史学家在春秋五霸的名单确定上,不赞成宋襄公、秦穆公的,这二人打仗多败。以为吴王阖闾、越王勾践,才是真正的当过霸主。因而,准确的说,春秋五霸应该是: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吴王阖闾、越王勾践。 宋襄公迂腐透顶,并没有成功成为盟主。秦穆公只是与晋文公之子晋襄公打了几仗,还都败了。所以,这两位算不上什么春秋五霸。 专诸所用的鱼肠剑,来历可真不一般。 传说剑身全是鱼鳞纹,是反复锻打所致,目的是为了能一举刺破护甲,并伤及内脏。因其长短可以藏在鱼肚之中,所以被称为“鱼肠剑”。 据《越绝书》记载,铸剑大师欧冶子曾为越王勾践铸了五柄宝剑。他使用了赤堇山之锡,若耶溪之铜,经雨洒雷击,得天地精华,制成了五口剑,分别是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 鱼肠剑既成,欧冶子请来薛烛,他相剑的本领尤如通灵。 薛烛看了鱼肠剑,说道:“逆理不顺,不可服也,臣以杀君,子以杀父。”后来越国进献宝物给吴国,果然被当做了吴王僚的祭器。 那么,这种只能成功不许失败的刺客,为什么就选中了专诸?他在吴国做过什么?为什么也要投胎转世贩神呢? 第453章 专诸投贩神 专诸,字隼厉,春秋时吴国棠邑人。 生于吴王诸樊七年(前554年),卒于吴王阖闾元年(前515年),终年三十九岁。 本姓鄟,其父鄟恢。祖父鄟鬲,乃鄟国司马,鄟国为子爵之国,附庸于鲁国,而鲁侯为侯爵之国。 鲁成公六年(前568年),鲁国灭鄟国,设鄟邑,从此再无此国。 鲁国灭鄟之后,司马鄟鬲与鄟子一道殉国,家室被毁。专诸之父鄟恢当时四十二岁,只身逃脱,去掉鄟姓右边的邑,而改姓专,躲到吴国棠邑。 专恢凭着一身武艺,干起屠宰。经十五年拼搏,盖起了大宅,五十七岁的专恢娶妻棠娥,次年就生下专诸。此后,又生育两个女儿。到专诸十六岁时,专恢病故,享年七十四岁。 棠娥带着专诸,孤儿寡母生活。专诸此时已经长成一条大汉,勇敢撑起了屠宰场,杀猪宰羊。十八岁娶了郯青蚨为妻,生活过得红红火火。 吴王僚五年(前522年),三十七岁的伍子胥投奔吴国,专诸三十二岁。早已长成八尺二寸的冲天大汉。专诸干屠宰,很能挣钱,但有个恶习,爱赌博。还好,只要当天挣的钱输光,立马回家。 但是,很多时候,最后一把输得超过了当天挣的钱,按自己的规矩,拒绝清账。往往引起那些赌徒围攻,却又打不过他。 专诸孝顺娘,他老婆只要发现他赌博,或者跟赌徒干仗,每每拿着老娘的拐杖,过来一声喊,举一举拐杖,专诸就会一溜烟跑回家。人人都知道他怕娘怕老婆。专诸是历史记载的惧内鼻祖,也就是怕老婆鼻祖。 这天,伍子胥来到了棠邑,路过专诸家。 他是楚国公卿的公子,因为父亲伍奢和哥哥伍尚被楚平王冤杀,自己偷跑到吴国。他这样的,该去跟吴国的公卿们泡在一起,怎么在街上转悠? 他来到吴国,目的是借助吴国的力量,狠狠攻击楚国,为他家报仇雪恨。 但是接近吴王的本钱也没有,于是伍子胥就砍些竹子,编席子卖。有了本钱,继而采购别人编的席子,大批量卖。辛苦积攒了五年,搞到了不少钱。 有了这笔钱,贿赂了吴王僚的近侍,觐见了吴王僚。说起自己家遭难,吴王僚也很同情。伍子胥就将楚国的军事部署,及边境各地防守强弱都讲了,请求吴王僚出兵攻占某某地方。 吴王僚倚仗的军事统帅是公子光,经过与公子光商议,公子光淡然一笑:“这肯定是伍子胥为了报私仇,绝不可贸然出兵,输赢很难预料。” 伍子胥听了吴王僚的近侍一说,默不作声,开始调查公子光的情况。既然他才是吴国的军事统帅,那就设法让他出兵。 通过打探,伍子胥知道公子光有野心,想杀掉吴王而自立为王,又不能说穿此事。为什么公子光会有这个野心呢? 公子光的父亲是吴王诸樊。诸樊有三个弟弟:余祭、夷眛、季札。他们家的传位制度是殷商老办法,兄终弟及。诸樊就不立太子,依照兄弟的次序把王位传递下去,最后好把国君的位子传给季札。 吴国是姬姓国,始祖为周文王的伯父太伯。因而公子光,实为姬光,其父叔就该是姬诸樊、姬余祭、姬夷眛、姬季札。 诸樊死后王位传给了余祭。余祭死后,传给夷眛。夷眛死后本当传给季札,季札却避而不就。吴国人就拥立夷眛的儿子僚为国君。 公子光说:“按兄终弟及,季子当立;如果一定要传给儿子的话,我父亲是嫡长子,那么就该从我这里往下传位,应当立我为君。” 所以,他秘密地供养一些智谋之士,以便靠他们的帮助取得王位。 伍子胥得到这个情报,就来街面上寻访猛士豪杰,帮助公子光成事,也就必然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时候,恰恰看到一名冲天大汉被二十多名大汉围攻,这汉子毫无惧色,应付裕如。不多时,冲天大汉只是赤手空拳,就将这二十多名大汉打得抱头鼠窜。 伍子胥大为惊奇,正要为之鼓掌,却见一名女子举着拐杖过来,对着这位大汉高喊:“专诸,咱娘有令,速速回家。” 这名叫专诸的大汉,头也不回,飞跑回家。伍子胥大为好奇,这个女人看样子一定是他老婆,专诸这么大的英雄汉,居然怕老婆。 再一想刚才专诸的功夫,心中大喜:这不正是要找的英雄吗? 不免就在棠邑住下来,通过旅店店主打听专诸的情况。店主说,专诸那可是厉害得很,杀猪的时候,四百多斤的肥猪,被他抓住一只后蹄,一把就将之甩起多高,顷刻间捉了。 又通过了解专诸的家世渊源,果然是根正苗红的大英雄。还是个罕见的孝子,难怪他老婆一举拐杖,说咱娘有令,立马回家。 越打探越让伍子胥敬佩不已,就拿上礼品,登门拜访。专诸及其母棠娥、其妻郯青蚨一看,这位须发皆白的好汉,他就是楚国冤杀的太子太傅伍奢次子,大名鼎鼎的伍子胥,当即好生招待。 改天,伍子胥又携带礼品来找专诸攀谈,说起男子汉要干就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专诸正有此意。两人结义为兄弟,伍子胥比专诸大五岁。 之后三年,伍子胥与专诸来往频繁,商议如何与公子光配合,帮他夺下吴王之位。但不知道公子光会用什么计策? 专诸表示,只要公子光下令,不管什么计策,都愿意配合。就这么,伍子胥将兄弟的情况,介绍给了公子光,说动公子光痛快下决心。公子光亲自看了专诸的情形,大为赞赏。也跟伍子胥和专诸结义为生死兄弟。 伍子胥比专诸大五岁,专诸比公子光大七岁。伍子胥是大哥,专诸是二哥,公子光是三弟。从此,公子光开始给伍子胥、专诸支取固定的报酬,将他们养起来。 公子光历经三年准备,时间到了吴王僚十一年(前516年),楚平王病死。吴王僚要趁着楚国国君新立,国内动荡,趁机伐楚。此时专诸三十八岁。 公子光与伍子胥定下计策,要在公子光请吴王僚过府饮宴,商议伐楚大计的时候,给专诸配鱼肠剑,将吴王僚刺杀。伍子胥急忙到棠邑告诉专诸。专诸以为,此事必须做成,但要准备牺牲。 于是,专诸泣告母亲棠娥,说自己与大哥伍子胥、三弟公子光要做成一件大事,恐怕自己有生命之虞,儿子无法俸养母亲,这是不孝。 棠娥鼓励他,男子汉既然要做大事,断然不可为了家里牵肠挂肚,那是婆婆妈妈,不是大丈夫的气概和风范。 专诸也就安心下来,准备随时奔赴战场。到街上办事回来,再找母亲时,已经悬梁自尽,留下几个字:“娘先走一步。我儿理当报效当世豪杰,成就千秋伟业,勇往直前,莫要回头。” 这是老娘以死来解除他对于孝的纠结,坚定他的志向。专诸嚎啕大哭,郯青蚨也泣不成声。儿子专毅、专闳,女儿专琀、专珺也都悲痛欲绝。 料理完母亲的后事,专诸安顿专毅撑起屠宰场。此时,专毅已经十九岁,已经定了亲。专诸又将专毅的婚事办了。于是辞别郯青蚨和儿女们,毅然决然离开棠邑,往吴国都城姑苏进发。 第二年四月,也就是吴王僚十二年(前515年)四月丙子日,公子光在地下室埋伏好身穿铠甲的武士,备办酒席宴请吴王僚。 吴王僚虽然在军事上倚仗公子光,但王室内部谁谁心里的疙瘩,特别是兄终弟及的传位制度,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当然加着十二分小心。 他派出卫队,从王宫一直排列到公子光的家里,门户、台阶两旁,都是吴王僚的亲信。夹道站立的侍卫,都举着长矛。 喝酒喝到畅快的时候,公子光假装脚有毛病,进入地下室,让专诸把鱼肠剑放到烤鱼的肚子里,然后把鱼进献上去。 到吴王僚跟前,专诸掰开鱼,趁势用鱼肠剑刺杀王僚。吴王僚被刺穿胸膛,当时就气绝身亡。侍卫人员蜂拥而上,迅速杀死了专诸。 吴王僚手下的人一时混乱不堪。公子光放出埋伏的武士,攻击吴王僚的部下,将之消灭殆尽。于是自立为国君,这就是吴王阖闾。 阖闾即位后,大封功臣,二哥专诸刺杀吴王僚,居首功,追封专诸为勇神。封专诸之子专毅为上卿。并根据专诸遗愿,将其葬在泰伯陵。泰伯是吴国开国君主,如今鸿山的东岭仍有“专诸墓”存。 相传无锡市大娄巷的“专诸塔”,是阖闾替他葬的优礼墓。邑人秦颂硕曾写《专诸塔》一诗。 一剑酬恩拓霸图, 可怜花草故宫芜; 瓣香侠骨留残塔, 片土居然尚属吴。 因专诸在行刺吴王僚之前,曾在太湖边学烧鱼之术,吴越一带的人把他奉为“厨师之祖”,旧时城内居民时常前往焚香祭奠。 虞候都督回跋雷说道:“专诸本是猪羊屠夫,肉贩,世间勇猛无敌的侠客。到了阴间,十殿阎君看他雄气冲天,无鬼敢于近身,慌忙奏报天帝。太一天帝准其居于历代丞相所在的元载孔升天,给他立起姑苏仙山,修炼道法。 “这下好了,等上了贩神立部,当即兴奋莫名,滚身而下,转世为九都巡按周大云。活着的时候,就被吴睿帝封为漆刻贩神,以原籍封青阳侯。 “这样的成就,世所称奇。不但如此,你的后人还将出现一位流芳千古的武学宗师,教出新一代武圣。” 九都巡按周大云的确吃惊非小,连忙给回跋雷端茶道谢。 众神一听,专诸的来历这么清楚,原来这个专姓,来源于鄟国。此国灭于专诸的祖父之际,这要不是贩神部传道,谁还能理清这其中的渊源? 镇南大帅、薯粉贩神、虔王陶叔春也是个急性子,站起身形,冲漆雕卉施礼,问道:“请问都虞候,三春的前世是谁?也让三春记得,不要误撞了前世朋友,闹出笑话。” 第454章 曹隽辅刘邦 漆雕卉说道:“镇南大元帅、薯粉贩神、虔王陶鹳,字叔春,乃汉高祖之外妇、汉高祖庶长子齐王刘肥之母,曹隽转世。” 众神诸仙又是一片哗然,纷纷盯着陶三春。宋初这么勇猛的女将,前世到底怎么样呢? 平准大帝禁不住好奇:“三弟妹前世居然是刘肥的娘?天啊,这个曹氏,史书一直称呼曹姬、曹夫人,却叫个曹隽。有趣有趣。难道她也是商贩出身?那她有什么武功吗?” 把个陶三春乐得,看着皇帝大哥憨笑。郑恩则是震惊地呆愣在那里,但也不好说什么。 漆雕卉说道:“曹隽的厉害,以吕后那么凶悍的女人,也从来不敢惹她,咱慢慢就知道她的厉害了。” 曹隽之父曹桁,沛郡丰邑人,与刘邦当然是同乡了。曹隽在家是长女,弟弟曹参、曹乘,妹妹曹雅。曹隽与曹参中间还曾经有个妹妹,早夭。 曹隽生于周赧王五十三年(前262年),比萧何、曹参大五岁。卒于汉文帝三年(前177年),享年八十五岁。 刘邦之所以能跟曹参结义为兄弟,曹隽功不可没。 父亲曹桁早年间也是一名狱掾,在曹隽十九岁时,曹桁因病去世。弟弟妹妹都还小,曹隽就跟母亲约定,由母亲在家照管弟弟妹妹的吃喝拉撒,自己外出经商挣钱。 经过一番调查思考,决心在沛县肆市门口摆起馄饨摊。因从小与父亲习文练武,曹隽长得人高马大,身长七尺六寸,普通男子也没他高。 除了娇俏诱人的一面,也有悍勇无敌的一面。善使八十一斤浑铁龙鳞杖,腰悬鎏金剑。卖馄饨之时,兵器就放在身边。 起早贪黑,不管怎么说,没人敢招惹,馄饨摊非常顺利,使得两个弟弟跟随萧何、刘邦等人,在马维门下顺利完成学业。直到曹参二十岁也当上狱掾,曹家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的曹隽,经过五年间的磨砺,成为远近闻名的商贩一枝花。过了两年,已经二十七岁的她,还没嫁人,被人怀疑有别的什么,成了没人要的材料。 但她的眼光却放得很宽,决心到外面闯荡,不遇到真正的贵人,此生不嫁。经常听弟弟和萧何说起马维的教学办法,何不过去请教? 经过马维的提点,以她的相貌、武学底子,建议她到长安看看,必定会有新的想法。曹隽临行,弟弟的几位同窗好友为她践行。在座的当然是萧何、卢绾、刘邦、夏侯婴、周勃这几个。 此时,比萧何、曹参小一岁的刘邦,担任泗水亭长。郡下设县,县下设乡。当时的中国,郡非常大,全国才三十六郡,相当于后来的省。那些县,秦灭六国之前,都是六国的附庸国,也很大。小小一个乡也相当于后来的县。 亭设在乡之下,按秦法,十里一亭,五里一邮,亭是基层的军事单位,与乡平级,互不统属。亭归县里的县丞管理。亭长的属官是亭父、求盗。亭父负责邮驿,求盗负责缉盗。 故而,汉朝末年,战功赫赫的大将总是获封亭侯,比如,关羽就是汉寿亭侯。相当于后来的县侯。 刘邦担任的泗水亭长,虽然官不大,但属于军事体系。按秦法,凡征发民夫、新兵入伍、犯人押解,按照所属的亭,由亭长及求盗组织人实施。 席间,刘邦建议:“何不跟我押送几个犯人到邯郸?一来省了自己的川费,二来也能领略外面的风情。说不定就能发现一些意想不到的机会。” 萧何和弟弟等也都同意这个想法。曹隽说道:“听人劝,吃饱饭。曹隽听从弟弟们的劝说,暂且留在了泗水亭,等着跟随刘季押解犯人。” 刘邦在家是老四,伯仲叔季么,因而都称呼刘季,相当于现在的口头语“老四”。刘邦、卢绾形影不离,卢绾是泗水亭的求盗,曹隽当然也跟他们迅速建立了良好感情。 次年开春,曹隽跟随刘邦、卢绾押解犯人,往邯郸进发。 这次邯郸押解犯人过程中,曹隽对刘邦多次提出建议,使得这趟差事圆满完成。刘邦对这个姐姐佩服的不要不要的。 回程途中,没什么事情,一路游山逛景,吃喝玩乐,曹隽与刘邦擦出了火花,互相产生了爱慕之情。这次回家,曹隽有了身孕。怀上了刘邦的孩子,就是刘肥。当时,刘邦二十二岁,曹隽已经二十八岁。 眼看肚子越来越大。曹隽情知,自己这么大了,嫁给刘邦,人家父母肯定不同意。而一旦自己肚子鼓起来,也将对家人邻居说不清道不明。 怎么办呢?经刘邦和卢绾商议,需请萧何出个法子。 萧何笑道:“这有何难,住进我家去,等孩子生了,刘季堂堂正正将孩子带回家。就说外妇所生。曹隽今后怎么生活呢?我看,等孩子会跑了,带着孩子还经商。其他的办法,都不是好办法。” 大家思来想去,也只能这样。曹隽住在萧何家,顺利生下了刘肥。因而,刘肥就是齐悼惠王,生于秦始皇十三年(前234年),卒于汉惠帝六年(前189年),享年四十五岁。 十二年后,刘邦与吕雉结婚,吕雉时年十九岁。吕雉二十岁生刘绀,即后来的鲁元公主。 此时,刘肥已经十三岁,跟随母亲曹隽往来贩卖沛县及徐州的特产莲子、邳半夏、白果。曹隽跑到芒砀山盖起一幢房子,处于修道状态。一年带着儿子贩卖两趟,大部分时间都是休息。 到了秦始皇三十六年(前211年)年底,刘邦以亭长之职带领刑徒工匠去骊山为秦始皇筑墓。次年途经芒砀山,因遇雨失期,人已跑了多半。 刘邦斩蛇起义,带着卢绾、樊哙等随从,来到芒砀山,躲进曹隽住所。曹隽拿出所有积蓄,鼎力支持。刘肥已经二十三岁,也已经娶妻駟荪,孝敬老母。曹隽与儿子的安乐窝,成为搭救刘邦的安全区。 刘肥跟随父亲,一起在芒砀山周边招兵买马。恰好这一年秦始皇死去。秦始皇的死,使得天下局势变得扑朔迷离,凡有大志的都在等待时机。 秦二世胡亥元年(前209年)7月,陈胜、吴广在大泽乡举义反秦,刘邦结束芒砀山流亡生涯,乘机领着手下聚义的六百号人,回到他的家乡江苏沛县,在萧何、曹参等人的支持下,杀了沛县令,被拥立为沛公。 胡亥二年(前208年),刘肥与駟荪生下刘邦的孙子刘襄,也就是后来的齐哀王。刘邦的第一个孙子诞生。此时,刘邦四十八岁,曹隽五十三岁。 刘邦起义后,曹隽带着儿子刘肥更加发奋商事,争取大批资金,资助刘邦的辉煌事业。在刘邦夺取天下过程中,曹隽、刘肥母子除了大量贩卖挣钱,而且主动承担起保护刘邦所有家小的重任。 此时的吕雉,三十三岁,比曹隽小二十一岁。无论从年龄来看,还是经历的风浪,或者对于刘邦的贡献,或者武功贩略,吕雉都无法比拟。因而,吕雉对于曹隽那是相当尊敬,言听计从。 两位配合得天衣无缝,才使得刘邦的家小度过了一次又一次惊涛骇浪。 在这个过程中,刘邦的家小队伍遭遇了多次截杀,刘肥以命相搏,浑身是伤,幸好有母亲的悍勇,每次都化险为夷。就算项羽活捉刘邦家人那次,也没有一员猛将能够敢于以打斗的形式对待,而是软磨硬抗将他们弄走的。 这就是为什么刘邦大封刘姓子弟的时候,封刘肥的地盘最大? 汉朝建立的时候,刘肥身上的伤多达七十余处。天热的时候,家人在一起,刘邦、吕雉每每不忍直视刘肥的身子。 汉高祖六年(公元前201年),刘肥三十三岁,被父皇封为齐王,建立齐国,定都临淄,统辖七十三城,刘邦说道:“百姓中能讲齐国话的都属于齐国。” 齐国是汉初第一大封国,疆域辽阔,人口众多,相对较为富庶。刘氏宗亲子弟稀少。刘肥作为庶长子,得到刘邦如此重视,足见其背后做出的牺牲,对于父亲打江山的重要性,绝对是一流的。 刘肥封王后,高祖任命平阳侯曹参担任齐国相,辅佐刘肥治理齐国。 曹隽被刘肥接到临淄齐王府生活,好生奉养。曹隽直至汉文帝三年(前177年),以八十五岁驾崩。期间,齐国经历了儿子齐悼惠王刘肥、孙子齐哀王刘襄。 曹夫人驾崩的三年前,吕后死。齐王刘襄被弟弟们密谋诛杀诸吕,趁机夺取帝位。平定诸吕之后,在众大臣拥立他为帝之时,都以为他舅舅驷钧残暴不仁,千万不能再培养第二个吕氏集团。 刘襄错失帝位,众大臣拥立了薄姬的儿子代王刘恒为帝。刘襄带兵返国,怏怏不乐,不久病逝。 紧接着,曹夫人驾崩。她逝后第二年,汉文帝封曹隽活着所有七个孙子为侯。对曹夫人功德大加旌表。 都虞候说到这里,赞道:“镇南大元帅、薯粉贩神、虔王陶叔春,其前世曹隽,刚刚经过八百年姬周对于妇女的禁锢,能为高祖做出这么大的贡献,实在是举世罕有的女中豪杰。” 镇南大元帅陶叔春以为:“天下是男子的天下,女子从来都是陪衬么。不管怎么说,大哥封了我一品勇猛夫人,二哥封了我虔王,这两个皇帝比之汉高祖时代进步多了。但愿今后更加进步吧。也不知道后世写史,还能不能保留我的名字?是不是也要改为陶氏?” 凡微大帝笑道:“一百三十多年前,论起都虞候的前世,乃商高宗之妃,因平定丑国之乱,被封妇妞。我等神明谴责姬周禁锢商人和女人,却被武周放开,以至于镇南大帅获得亲王之封。还真不知道后世帝王会怎样?” 陶叔春大为惊讶,叫道:“什么叫妇妞?这个封爵怎么这么怪?” 平德大帝爽朗大笑,不免又将漆雕卉的前世渊源讲了一遍,众神诸仙这才领悟。原来,商朝之前,女性从来就跟男性是平起平坐的。姬周一改从前,搞成了男主女从。 女神之中,还真是陶叔春的爵位最高,与洺王袁不挫、丰王回跋雷的爵位平齐,都是亲王之封。 正如凡微大帝陈哲所说,今后的帝王会怎么对待男女之事,真的很难说。无论什么制度和准则,在整个历史长河中,都是反复循环的,这个铁律似乎改变不了。 镇西大帅、沙棘贩神尉迟同身后,转出来酸柳仙翁,对回跋雷抱拳道:“都督,仙翁主神鄯阳县公尉迟莫非,她的前世却是哪个?” 第455章 后缗养少康 贩神都天部,虞候都督的血乌宝殿,几位正神继续探问前世神迹。 回跋公晃对元贩上帝深施一礼,对众神诸仙施一圈礼,说道:“镇西大元帅、沙棘贩神、鄯阳县公尉迟同,字莫非,其前世乃夏之后缗,夏朝中兴之主夏后少康之母,夏后相之妻。” 一说到夏朝,他的王既不叫夏王,也不叫夏帝,最高统治者称之为后,因而是夏后。与后代的后,特指皇后,风马牛不相及。 问题又出来了,夏后相的妻子名叫后缗,为什么她的名字也用“后”字?最高统治者称“后”,老婆也这么称呼,这不是犯禁吗? 原来,后缗是一个很古老的国家有缗氏的女儿,这个有缗氏与附近的有仍氏,都是风姓国。风姓是华夏第一古姓,与望姓同源同宗,都是太昊帝包牺氏的后裔,包牺氏即伏羲。 道教将太昊改造为天皇氏,说天皇氏姓望,名获。足见史册中的第一姓风,与道教第一姓望,实际上是一码事。 这说明有缗氏属于羲皇所封的风姓国,传道夏代初年,至少存国三千八百年以上,很早就进入了文明社会,非常发达,在商代以前的地位非常高。 《左传·昭公四年》:“夏桀为仍之会,有缗叛之。”《左传·昭公十一年》:“桀克有缗,以丧其国。” 意思是,夏朝最后的一王夏后桀,在有仍氏举行盟会,有缗氏不听他那一套。继而夏后桀讨伐有缗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虽然灭掉了有缗氏,但是,相当于玉石俱焚,夏朝也损失惨重,以至灭国。 商汤借用夏后桀与有缗氏二虎相斗,坐收渔翁之利,不久就灭掉了夏后桀,建立了商朝。 足见有缗氏之发达和富强。因而,夏后姒相在临终之际,封其妻为后缗,意思是夫妻两个地位不分伯仲,接续夏朝国祚。既是对妻子的厚爱,也表示对有缗氏大国的尊重,更希望夏朝不亡。 夏后相之时,偏居于斟灌氏一地,全国被寒朝控制。夏后相的伯父太康就已经失国,被后羿掌握朝政,其父仲康只是个名义夏后,朝政全在后羿手里。到了寒朝,寒浞命其子寒浇歼灭斟灌氏及夏后相。 斟灌氏开甲被杀,夏后相逃到斟鄩氏。一年后,寒朝发现了夏后相的踪迹,又派兵追杀到斟鄩氏,斩杀了夏后相,灭掉了斟鄩氏。寒朝彻底统一中国版图,并在夏朝基础上,向四周开疆拓土,使得炎黄两朝的疆土全部恢复。 这里面的“氏”,就是夏代及其炎黄阳辛唐虞等前朝,对诸侯国的称呼。商朝称诸侯国为“方”。周朝才将诸侯国改称“国”。秦朝又废除国,而改成郡县。 后代史家以为,当时万国林立,周朝、商朝以前实际统治疆域有限,这是将西方邦国模式,套进华夏历史的错误理解,完全不成立。 炎黄阳辛夏商六朝,对于各氏、各方不听中央号令的,经年征讨。 《周易·既济》载:“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是说商高宗武丁,远征阴山之下的鬼方,获得大胜。 据殷墟甲骨:商高宗的爱妃统兵一万三千人远征西北的羌方,俘获大批羌人。参加武丁御驾亲征,并指挥对土方、巴方、夷方等重大作战,名将子沚、侯告等在其麾下效力。 如果是史家以为的松散的部落联盟,单凭盟会誓言和道义统治,那就任凭其各自为政。也就不存在大一统的政治制度和中央权威,还征讨个狗屁呀。 因此,后世的史家尤其是现当代的史家,完全西化洗脑过的史学观,已经给后代人的中国历史概念,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混淆。甚至可以指责他们,是故意毁灭中国历史的恶毒行径,与西方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辽朝丰王、虞候都督回跋公晃越说越气,博得了众神诸仙的热烈掌声。话题回到尉迟同的前世后缗,在夏朝称“后”者,必是全中国的主宰,比如后羿。也就是说,夏后相被杀后,风缗成为夏后,所以才称之为后缗。 为什么叫她风缗?因为有缗氏全族姓风,所以她应该被叫做风缗。而后缗的意思是,她代表夏后,存续夏朝国祚。 夏后相被杀之际,二十四岁的后缗怀着孩子,从狗洞里逃脱,回到了母国有仍氏,生下了少康。这个有仍氏与有缗氏都是风姓大国,实力雄厚,寒浞只要求他们表面臣服,不敢征讨。 后缗带着儿子,靠缫丝卖丝,将儿子养大。从小就教他复兴夏后氏,习文练武。到少康二十岁时,被有仍氏任命为牧正。此时少康已经娶妻,儿子姒杼都会跑了。 这样公开存在于有仍氏官员名单里,寒浇闻讯,急派人搜捕少康。少康无奈,泪别母亲后缗和有仍氏,逃到了有虞氏,这是虞朝开国大帝舜帝的后裔,也十分强大。寒浇不敢去那里搜捕,少康被有虞氏任命为庖正。 后缗历经二十年积累,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丝贩。此时,继续贩卖蚕丝,为儿子复国提供强大的财力支持。 在母子二人努力下,经过这二十年奋斗,特别是通过女艾的间谍活动,少康与儿子姒杼采取了一系列手段和计谋,终于灭掉了寒朝,恢复了夏朝统治。史称少康中兴。 母亲后缗被封为司市,专管市廛,活跃交易,刺激生产,聚集财富。后缗掌管市廛二十三年后,病逝。被孙子姒杼正式追封为“后缗”、“丝神”。此前被称为后缗,不是正式册封。 其封爵“后”,比同夏朝最高首脑的称号,是历史上女子获得爵位最高者。没有之一,他是唯一。当然,后代有武则天,她是改朝换代的正式皇帝,与后缗被夏后杼追封,情形完全不一码事。 说到这里,回跋公晃说道:“八十七岁的后缗病逝之后,归于显定极风天华夏仙境,陪伴在夏后相身边。这次贩神立界,后缗坐不住了,请求夏后相,要做起贩神。夏后相虽然不舍,但爱妻的这个夙愿,也不好阻拦。 “后缗滚身而下,投胎为鄂国公尉迟恭后裔,成长为镇西大元帅、沙棘贩神、鄯阳县公尉迟同。以京兆九煞起家,继而斩杀振武王,开创公原拓荒模式,成绩显著,造福宋辽万民,被辽穆宗封为正神。” 尉迟莫非听得泪光闪闪,叹道:“这个后缗从二十四岁逃脱,到八十七岁归天为丝神,长达六十三年守寡,苦苦为儿子复国拼搏于贩途,她这一生咋这么苦?” 元贩上帝叹道:“莫非,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其后缗之封,成为华夏史上绝无仅有一例,在女子中德望最高,资功最大,令人敬仰!” 八节巡按全保昌过来,轻拍尉迟同肩头:“九妹,难怪你失去龙度,发那么大的火?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也要报仇,杀掉振武王。原来前世就早年丧夫,是不是冥冥中对此极其恼恨? “三哥在人间的时候,咋就没发现你是后缗转世的呢?要不然,三哥肯定形影不离保护你。” 尉迟同被这一说,居然娇羞脸红,捶打全保昌:“三哥,胡说啥呢,你这个虞朝的衡神杲龙,连你自己也不知道,要不然,还不知道飘起多高呢,恳跟小妹结义么?” 众神诸仙听她这么一说,果然如此。镇北大元帅郑恩哈哈大笑:“他娘的,无论是谁知道自己的前世都得飘,谁他娘的还奋斗?所以,转世投胎,继续吃苦去,搞不好,白瞎了到人间转一圈,到头来混到十八层地狱去。” 满殿神仙被他们这一通说辞,无不是唏嘘连连。 香莪仙童将圆嘟嘟的脸膛一闪,向漆雕卉抱拳施礼,问道:“还请都虞候传布一下香莪仙童的主神、淄川伯羊舌剑霜的前世神迹,在此先行谢过。” 漆雕卉对元贩上帝道个万福,没等开口,元贩上帝笑道:“诸位爱卿,天色已晚,解散休息,今晚亥时照例巡天。还有山莪贩神、军马贩神、血乌贩神的前世神迹没有传布,咱们明天进行完。之后,还有大事做。” 众神诸仙纷纷起立,告辞回跋雷,各回本殿休息,静待腊八巡天。 次日卯时,众神诸仙将亥时巡天情形,在腊八神殿向元贩上帝奏报,元贩上帝分派了各自任务。辰时,贩神贩仙齐集血乌宝殿,仍旧由漆雕卉和回跋雷传布羊舌婵、萧绝尘、回跋雷的前世神迹。 漆雕卉说道:“睚杖佐使、山莪贩神、淄川伯羊舌婵,字剑霜,其前世乃竹林七贤之一阮籍之母、五子良将乐进之妹乐逍。” 羊舌婵大惊失色,哆嗦着嘴唇:“这这,真的假的呀?我是阮籍他娘,是乐进的妹妹,这也太离谱了吧。” 平度大帝文烈哈哈大笑:“前世神迹,哪里会有丝毫差错。你今生的经历,以及对伊耆庙的抚养,不也像前世那样苦么?” 史书记载中,删除了阮籍之母的姓名,如何将阮籍养大的,更加不能记载,无非是阮籍他娘是开豆腐坊的。 乐逍与兄长乐进一样,承袭了家传武学,又兼夫君阮瑀的文才影响,对于做生意与教导儿子,可以说,当时的母亲没有哪个能超过乐逍的才华。 乐进,字文谦,谥“威侯”,魏武帝帐下右将军,五子良将第二。排在前将军、刚侯张辽张文远之后。排在他后面的是安远将军、厉侯于禁于文则,征西车骑将军、壮侯张郃张俊乂,右将军、阳平侯徐晃徐公明。 乐进之子乐綝,继嗣乐进的广昌亭侯,果断勇敢,累迁扬州刺史。孙乐肇,继嗣乐进的广昌亭侯。 阮籍之父阮瑀乃建安七子之一,随征曹操过程中,往往与陈琳草拟檄文,又善于聚纳粮草,位至丞相仓曹掾属。 阮瑀与乐进同在曹操军帐之中,交谊深厚。阮瑀前妻病故,天天闷闷不乐。经曹操做媒,乐进将妹妹乐逍,嫁给了才华横溢的阮瑀作续弦。 乐逍与阮瑀成婚之后,生下了阮籍。当阮籍三岁的时候,爆发瘟疫,阮瑀及前妻所生子女几乎全都病死,只剩一个孙子阮咸。乐逍草草将他们埋葬,带着三岁的儿子阮籍和八岁的孙子阮咸,远走河内郡山阳县。 孤儿寡母,乐逍是怎么将阮籍、阮咸养大成人的呢?又是怎么让阮籍文武全才的呢? 第456章 阮籍仕恶人 乐逍于建安十五年(210年)生下阮籍,当时才二十五岁。 两年后,四十八岁的阮瑀因瘟疫而病故。陈留尉氏这个家瘟疫横行,已经不敢待下去。娘家是阳平郡卫县,离尉氏县这么近,也不保险。 乐逍决定西行,到黄河北岸的河内郡山阳县,那里有堂兄乐达,可以在那边建房,重新起家。于是,收拾好家里值钱的东西,带着两名侍女一名伴童,孙子阮咸,套上两辆马车,将尉氏县的大门一锁,直奔山阳。 到了山阳,找到堂兄家,令其大惊失色。堂兄已经去世一年多了,嫂子李萁带着一子两女。所幸家中还有一点积蓄,暂时还不至于揭不开锅,但也需要设谋做点什么,日子才能久长。 乐达及李萁夫妇之所以住在山阳县,是因为乐达追随乐进,征战四方,被封到了河内郡山阳县。不管怎么说,其子乐绩十八岁了,再有两年也可以投军,搏杀功名。两个女儿一个十四岁,一个八岁。 乐逍简单了解了情况,与嫂子痛哭了一回,擦干眼泪,开始物色房子。乐逍这一路颠簸,早已想好要干什么?她相中了豆腐坊。干这个必须选择一处出水方便的地方,选择前店后居的临街房子。 选了半月多,确定下来,定安里的一处四合院子。这里距离北城门不远,向护城河中排水很顺。付过房款,简单修缮,请来豆腐师父,指点着建起了豆腐坊。 豆腐师父山景,看她们孤儿寡母不容易,答应全部教会他们,分文不取。乐逍感动得不知所以,看山景二十七八岁,高拔强健,乐逍禁不住问:“敢问山兄,看你雄壮威武,可使得刀枪剑戟?” 山景笑道:“那都是小菜,关键我已经不能再干军阵,哥哥死了,我要将侄子们养大一些再说。” 这么一说,也是个义薄云天的豪杰,乐逍当即就想好了,就让阮籍、阮咸叔侄拜山景为武学师父。先让阮咸跟他学着,阮籍再长几岁,也跟他。 于是,买些好酒好肉,将心中打算说出,并愿意与他结义为兄妹。山景爽快答应,二人义结金兰。山景二十八岁,是大哥。乐逍二十五岁,是小妹。 豆腐坊很快开张,经过山景手把手教会乐逍,半年时间,全盘掌握。乐逍叫来乐绩帮忙,又找了两个十四五岁的学徒。 泡豆腐、磨豆浆、过豆渣、烧豆浆、点豆腐、压豆腐、卖豆腐,七个环节。自己把握点豆腐这关键一环,将临街打通两间作铺面,既卖豆浆、豆腐脑,又卖豆腐。 由于乐逍一向规矩,哪儿都整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加之豆腐味道也很好,迅速打开了销路。经过三年运转,正式挂上了招牌“乐逍豆法”。豆法,是山阳县当地人对豆腐的称呼。 一干就是三十七年,她已经六十二岁。这年腊月,家家备年货,豆腐销量很大。除了全体上阵磨豆腐,卖豆腐也是全体上阵。往山外那个集镇运豆腐的时候,要翻过很长一个陡坡。 送豆腐的学徒经过这里,往往会等齐几个过路的,一起帮忙推,才能上去。乐逍当然也懂这个,关键是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几个人到半坡,稍歇的时候,豆腐车滑了下来。 乐逍去抓豆腐车,连人带车翻到了山沟里。帮忙推车的路人,赶忙到山沟里将她救起,送回家里。 四十岁的阮籍,看到母亲被摔成这样,心疼得嚎啕大哭。 阮籍看母亲年老,实在不忍心她这么干下去,他必须另谋出路,让娘享受一点福分。他忍下了过去对司马集团的蔑视,跟随司马懿充任从事郎中。 这样,阮籍彻底不让娘干豆腐坊了。乐逍看儿子终于能扛起这个家,才将豆腐坊连同铺面,转给了徒弟。 随着时间的推移,乐逍发现,义兄山景乃宛句县令山曜之弟。山曜在他儿子山涛七岁时病故,山景辞军回家,照顾自己和嫂嫂两家,帮助嫂嫂将侄子抚养成人。 山涛比阮籍大五岁。后来,孩子们都长大了,形成了以嵇康、阮籍为首的竹林七贤,名垂后世。 阮籍,字嗣宗,因家中需要收入,这是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原本对司马家不耐烦,但还是一直在司马师、司马昭帐下担任文官、武官。 正元元年(254年),阮籍因功被封为关内侯、徙散骑常侍。时年四十四岁,开始做官才仅仅四年,足见其才干之高,不是常人可及。 甘露元年(256年),为了避免司马氏的猜忌,阮籍请求作步兵校尉,得到了准许。阮籍担任此职时间最长,所以后世通常称之为“阮步兵”。 甘露四年,乐逍病故,享年七十五岁。阮籍为母亲服丧期间,在晋文王(司马昭)的宴席上喝酒吃肉。 司隶校尉何曾也在座,他对文王说:“您以孝治国,而阮籍却在母丧期间出席您的宴会,喝酒吃肉,应该把他流放远地,以正风化。” 文王说:“嗣宗如此悲伤消沉,你不能分担他的忧愁,为什么还这样说呢?况且服丧时有病,可以喝酒吃肉,这也是符合丧礼的呀!” 阮籍依旧在喝酒吃肉,神色自若。他为什么会这样呢? 阮籍从小跟母亲一道,饱受人间苦难,对于母亲能够在晚年享受十几年的福,还是基本满意的。但内心的苦楚在哪里?苦楚就是追随厌恶的人做官,因而,酒这个东西,就是他的知音。 景元四年(263年)十月,司马昭被晋封位晋公,位相国,加九锡,这是司马昭正式实施其篡权的重要一步。 按照例行公事,由曹魏傀儡皇帝曹奂下诏加封晋爵,司马氏谦让一番,然后再由公卿大臣“劝进”。 当时阮籍被受命执笔,但阮籍依旧喝酒,等到使者来催稿时,阮籍只好带酒拟稿塞责。 当年冬,写了《劝进表》之后的一个多月,阮籍病逝,享年五十四岁。 阮籍逝后,司马昭甚为惋惜,表奏曹奂,封之为山阳侯,追赠其母乐逍为河内郡夫人。 都虞候漆雕卉讲完,对于羊舌剑霜来说,简直是晕了,惊呼:“老娘的前世乐逍,竟然活了七十五岁。铐塔娘,老娘转世的今生,羊舌剑霜只活了激八五十四岁。再要投胎,活他娘的五百四十岁。” 众神诸仙听了纯正的民间话语,爽!无不是欢声雷动,哈哈大笑。 平度大帝文烈、镇北大元帅郑恩、八节巡按全保昌、宁州大总管郭扶社、成都大总管张涯,这五位超级大嗓门,更是大喊大叫:“对头,草塔娘……” 毕竟元贩上帝在座,不敢太过放肆。惹得满殿神仙纵情大笑。元贩上帝还不是一样,跟大家一样开怀大笑。 扬州大总管、云华贩神冉衮身后,转出茶道仙翁,他将超长白胡子一捋,笑道:“老头子伺候过太一天帝、神农大帝,从没有贩神部这样爽利,这里以言行看平德。贩神果真不同于俗神,必成为天界第一部。” 睚杖佐使、山莪贩神、淄川伯羊舌婵,看众神这样对待自己,禁不住脸色羞红,也不好再说什么,胡乱跟着众神诸仙齐声叫好。 他们对于竹林七贤的故事,难道全都知道么?阮籍的史实和家世,难道他们都知道么?应该有文盲,即便没有文盲,这么不靠谱的狗屁竹林七贤,全都知道,绝不可能。 那么,他们齐声叫好,明显的是知道。绝大多数贩神,并非儒家标准的饱读诗书,他们凭什么知道这一切? 凡获封正神,对于贩界掌故,多数都了如指掌,此其一。第二便是,玄镜佐使经平德大帝允许,使用露怯玄天镜,凡讲到该神前世,全部显影。 所显现的影子,并非只是在露怯镜的镜面上,而是众神诸仙所座的茶台平面上,整个显示,漆雕卉、回跋雷讲解的内容一清二楚。 这就奇了,这就震撼了,这就什么都知道了,全成了精通诸子百家的万能神仙。元贩上帝这是疯了吧?露怯玄天镜这样的神通,其使用一直非常谨慎,控制甚严,今儿是咋了? 前面,元贩上帝不是说了吗,将她们三神的前世讲完,还有大事做。这是急于处理前世传布问题,要做贩神界的大动作。 再往下,没等谁再问前世,该回跋雷说话,他也不对任何人施礼,直接发话:“诸位,只剩我和萧绝尘的前世没有说。先说八宝粮袋执宝佐使、军马贩神、大同府君萧绝尘的前世,她呀,前世乃孙权的妹妹孙裁,也就是民间所说的孙尚香。” 此言一出,众神诸仙顿时哑口无言,凡微大帝轻轻嘟囔一句:“咱贩神部没有周郎转世的吧?孙尚香可是周瑜的牺牲品。这这,孙尚香做过买卖吗?怎么也成了贩界正神?” 传布使主、绸缎贩神陶抗是凡微大帝的近臣,当然听得很清楚,过来对凡微大帝轻轻说道:“当心那个鲁肃转世的?” 陈哲直接给他来了个爆栗子:“老子就是鲁肃,憋住,不再说了。” 围在凡微大帝身边的凉州大总管陈檀、平准大帝柴荣,都是他的门人弟子,禁不住好笑,又不敢笑,捂着嘴巴,在那里“扑哧扑哧”。 孙尚香,以字行,名裁。龙凤呈祥的故事举世闻名,周瑜使美人计,赔了夫人又折兵。意思是,周瑜骗取刘备来东吴娶亲,动员孙权,将妹妹孙裁许配给大耳贼。刘备只要能来,杀他娘的,东吴再也没了这个无赖的干扰。 结果,诸葛亮叫赵云保定,又给了赵云三个锦囊,最终,刘备不但明媒正娶了孙尚香,而且顺利逃脱。气得孙权大骂周瑜。 孙尚香嫁给刘备之际,已经二十三岁,本来是要嫁给吴国一位将军的。为了哥哥的江山社稷,也是拼了。 孙尚香嫁给刘备,情知是周瑜用兵的牺牲品,哪能那么简单屈服。三年之后,也就是刘备称帝之后的第二年,就又有了赵云、张飞截阿斗,放走孙尚香的故事。 前面都是真实的,后面呢?孙尚香逃走之后,再也没了她的故事,她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第457章 箕国诞肆市 孙裁从赵云、张飞手里逃回东吴之后,孙权对妹妹愧疚至极,恨不得给她跪下赔罪。孙尚香只说了一句话:“允许我卖盐。否则,老娘还找刘备。” 孙权满口答应。其实,孙尚香为了哥哥和吴国,被骗说母亲病重而逃了回来,再回蜀国已不可能,那会让哥哥和吴国颜面丢尽。 但是,她已经怀了刘备的孩子,回到吴国怎么办?所以跟哥哥提条件。这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五个月了。孙尚香想着,怎么才能巧妙的将丈夫的孩子生下来,还不被世人看扁。 孙权准许她的条件之后,孙尚香迅速来到了盐场,通过种种波折,赢得了一个盐场老板丁湖的赞赏,与之结义为生死兄弟。 丁湖说动妻子,允许孙尚香成为家中一员,并生下她肚子里的孩子。丁湖夫妻知道她是孙权的妹妹,曾经嫁给刘备,她的孩子多半该姓刘,但又不好意思问。 孩子生下来之后,孙尚香给孩子起名丁祈。丁湖问她为什么给孩子起这个名字?孙尚香说: “禅意不深,祈者心安。 “备此一脉,裁心以捐。” 孙尚香跟丁湖夫妇一道,悉心经营盐场,孙尚香亲自推销,使得吴国只认丁湖盐。将丁祈养到成人,直至其进入仕途,在丁祈二十五岁时,丁祈娶妻生子。为何丁祈这么晚才娶妻? 在孙尚香坚持下,非要找一个刘姓女子成婚,而且所生第一个男子,必须跟随母姓而姓刘。丁祈孝顺,按照母亲所说,直到二十五岁,才碰到了一个中意的女子,叫刘秉帼。 孙尚香这才慌神,急忙跑进宫中,面见吴国太,请求支招,怎么能叫一下子怀上男孩?吴国太只给了四句话十二个字:“爱莫贪,远房间。百日来,竟夜欢。” 也是,吴国太一连生了两个震惊寰宇的伟丈夫,的确是有说头的。孙尚香赶忙回去对丁祈和刘秉帼夫妇说了这个秘诀,好嘛,生了双胞胎。一个照顾刘姓,取名刘趋,一个照顾丁姓,取名丁赴。 此时,丁湖才说,他是东吴名将丁奉的堂弟,被派来保护她的。现在孙夫人既然已经儿孙成群,刘备也已经死去多年,还想怎么样呢? 孙尚香嚎啕大哭,一病不起,卧病五年之久,五十六岁郁郁而终。当时是建兴元年(252年)。 孙尚香逝后,吴废帝孙亮追封姑母为控盐长公主,吴宫翊神。 回跋雷说到这里,赞道:“孙尚香归天之后,在显定极风天,陪同父亲孙坚、母亲吴国太、大哥孙策、二哥孙权,度过了六百多天,觉得很没意思。却听说刘备放弃帝王神位,下界投胎,博取贩部正神之封。 “心下被打翻了五味瓶,左思右想,决定也要转世,博取贩神之封。于是,投到了辽国,成了内供奉翰林承旨萧知璠之妹。长大嫁给了孙豪度。而孙豪度的妹妹孙豪膺,嫁给了富商袁不挫的曾长孙袁丈海。 “萧铃响也就成了袁丈洪、孙豪膺夫妇的嫂嫂。最终,因贩卖军马而闻名辽国,仙逝之后,被辽穆宗封为大同府君、军马贩神。” 平度大帝文烈大感兴趣,和西帅张涯、北帅安滹联袂而至,文烈对萧绝尘指指张涯:“千岁,你可认得这位,西帅张平危,我镇州八骏的五哥,他可是蜀汉刘先主转世的。我就是截回阿斗的张翼德转世。” 还没等萧绝尘答话,安滹喊道:“本帅乃糜竺转世。祝贺千岁转世获得正神之封。” 萧绝尘一听,哈哈大笑:“哟哬,我哪能认得转世过了的诸位。可叹这一世却没有孙尚香活得久,不管怎么说吧,博得了贩界正神,夙愿了却。这要多谢元贩上帝点化,没有陛下将贩神部立起来,我等哪有这样的正果?” 说罢,笑靥中带着晶莹的泪光,对元贩上帝翻身跪倒:“谢陛下点化之恩。愿陛下与天地同春,愿我部与日月同辉。” 众神诸仙也纷纷跪倒,大礼参拜,一起高呼:“愿陛下与天地同春,愿我部与日月同辉。” 元贩上帝也感动得泪光闪闪,高呼:“众位爱卿平身。我等贩神都天部,今后按照所分属的四位大帝,听从调遣,广布平德。 “平德大帝望云端、平度大帝文走霹、凡微大帝陈智之、平准大帝柴买准,四位爱卿要多多辛苦,知神善任,扬我贩界神威。有何烦恼,向寡人及时奏报,共议大事。” 四位大帝往前跪一步,对元贩上帝再次叩首,齐声高呼:“陛下圣明神武,我等谨遵圣谕,为贩界平德而勠力同心,一往无前。” 元贩上帝叫众神诸仙平身,还坐回原位。 漆雕卉开始传布回跋公晃的前世神迹,她说道:“虞候都督、丰王、血乌贩神回跋雷,字公晃,乃箕子之孙、箕氏朝鲜国第一任市正胥孟翦。” 箕子,商朝最后一王受德(纣王)的叔父,周武王姬发曾拜师学那帝王之术《洪范》,姬发代商三年而崩。箕子对于过去帮倒忙丢掉商朝江山懊悔不跌,秘密支持纣王的儿子武庚挑起叛乱,夺回成汤基业。 但是,历经三年大战,武庚及姬发的三个弟弟鲜度处被周公姬旦打败。虽然没有惩处箕子,但姬旦勒令其阖族迁往朝鲜。 此时,南宫侯南宫修也参与武庚叛乱,景侯景如松、琴侯琴应、康侯康城、鲁侯鲁启,也因为参与叛乱,被勒令迁往边远蛮夷之地。五位纷纷联合箕子,六族老少总计三万七千余人,相随一同向朝鲜进发。 到了朝鲜,组织其中青壮好汉一万八千人,成立了第一支军队。箕子带领六族大将,开疆拓土。采取强攻与安抚并用的策略,经过两年时间,统一了朝鲜半岛及长白山南北。 正式建立朝鲜国,国号大箕,箕子自称箕王。遣使镐京,奏请周成王,请求赐爵。以箕王之意,如果周成王不赐爵,准备治理几年,杀回中原,推翻周朝,恢复殷商。还不错,成王年幼,周公姬旦辅政,赶紧赐箕子侯爵。 箕子得到诏令和册书、仪仗、旌节、印信之后,去王号,改称箕侯。史称箕侯朝鲜,实际上就是箕国。 商朝末年,箕子在朝歌之西的子爵箕国,被姬旦废除,将伯邑考之子姬崇封到那里,改为考国,姬崇为第一任考伯。 后来,为了照顾尧帝之后,将原来的箕国地盘划入黎国,又将考伯封地改到戴国附近,成为汉唐之际的考城县。 箕侯在朝鲜,按照殷商的治理办法,以伯为最高爵位,在朝鲜分封六伯之国。以伯囯管理若干子国。子国中,凡女将有大功的,封妇爵,等同于男性的子爵,其国加女字旁,也听命于伯爵之国。 箕侯,即箕子,姓子,名胥余。原在商朝是子爵,为纣王太师。到了朝鲜封箕侯,总领此地各个伯囯、子国。他所呈递给镐京的伯囯、子国分封名单,周成王和姬旦一律照准。 箕侯下属的六伯之国,除了长子占一个,其他五个是一起随他远涉朝鲜的南宫修、景如松、琴应、康城、鲁启。将他自己的名字胥余一分为二,两个嫡子以胥为氏,其余庶子以余为氏。 长孙胥孟翦被任命为箕国第一任市正。建立朝鲜箕国之际,胥孟翦已经四十七岁,其父胥怀殷被封为怀伯,封在箕国首都胥余城附近。不久,箕侯改胥余城为胥京。怀国居于胥京东南部,向东至海。 胥孟翦担任市正之官,沿用炎黄以来肆市管理制度,箕国的商业迅速繁荣。又驱动农业、手工业迅速成型,彻底使朝鲜摆脱了渔猎为主的生活模式。 胥孟翦担任市正成效巨大,为箕国积累了无尽财富,到箕国建立二十四年之际,第一代箕侯胥余一百零三岁驾薨。胥孟翦之父胥怀殷继位,为父亲胥余上号箕文侯。 此时,胥怀殷已经八十七岁,胥孟翦也已经七十一岁。箕国传位,按照殷商的兄终弟及统序进行。胥怀殷在位五年驾薨,其弟胥继殷继位。为大哥上号箕武侯。 到胥继殷驾薨,该胥孟翦继位。但胥孟翦没能等到,叔父继位四年后,他七十九岁去世。被胥继殷追封为市公、钱神。 胥继殷在位十三年驾薨,胥孟翦之弟胥仲著继位,给叔父胥继殷上号箕桓侯。 说到这里,漆雕卉赞道:“钱神胥孟翦归天之后,在元载孔升天的将相宫殿修道,许多天后,居然发现则天皇帝立下《贩夫神册》,元贩上帝在七曜摩夷天立起了贩神部。 “这可是殷商族裔的伟大成果,当即兴奋的不知所以,投胎到了回跋部,成为回跋雷,果然修成正果,被辽穆宗封为血乌贩神、丰王。又被元贩上帝封为虞候都督,可喜可贺。” 元贩上帝笑道:“寡人这个子姓裔孙,要论辈分的话,虞候都督比我早一千八百年之久,是寡人的不知道第几代先祖。” 惊得回跋公晃翻身跪倒:“陛下可不敢这么论,折煞小神了。没有元贩上帝的点化,哪有小神的什么正果?” 他的前世,牵出箕子朝鲜开国史实,众神诸仙无不慨叹于殷裔的神勇和长寿。一个个箕侯都那么大的岁数,与商朝诸王比肩,堪称华夏史上一绝。 众神诸仙议论好大一阵,眼看天色已晚,元贩上帝振声宣谕:“众位爱卿,连日来共同领受众神前世神迹,至为辛苦。都到朕的元信宫,欣赏桑林乐舞,闹到亥时巡天。” 众神诸仙无不兴高采烈,纷纷道谢,一起赶往元贩上帝的元信宫。 十八大正神的前世完全清清楚楚,下一步,按照元贩上帝前日所说,要有大事来办,到底会是什么大事呢? 元信宫中的桑林乐舞进行到亥时初,元贩上帝忽然吃惊咂舌:“我贩门第四位天子居然是这么归天的,莫非天意?” 平准大帝柴荣坐的地方,距离元贩上帝不远,听他这么说,情知是说二弟赵匡胤的,也是大为震惊,禁不住脱口而出:“陛下,我家二弟他……?” 第458章 宋祖归贩神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元贩上帝的元信宫。 连日来,传布十八神的前世来历,搞个桑林乐舞,缓解众神诸仙的疲累,元贩上帝忽然吃惊。 人间早已是宋太祖开宝九年(976年),元贩上帝吃惊的什么?柴荣担心他二弟赵匡胤,担心的对吗? 次日一大早,元贩上帝早朝既毕,正要散朝,追魂天王朱展大喝道:“木耳贩神、宋太祖驾到,众神迎驾!” “什么?什么情况?”平度大帝文烈也被震到了。 贩神界众神诸仙比之前几天柴荣的到来,更为震惊,一个个目瞪口呆。 元贩上帝随着朱天王的传信,同时就到了腊八神殿门口。 平准大帝柴荣、镇北大元帅郑恩、镇南大元帅陶鹳,随元贩上帝瞬移而至腊八神殿门口。后面紧跟八节巡按全保昌、睚杖佐使羊舌婵。五神一看,果然是宋太祖赵匡胤! 木耳贩神、宋太祖不及对大哥施礼,急忙要对元贩上帝跪拜。 元贩上帝稳稳托住他的双臂,爽朗大笑:“元朗,你去过显定极风天了?那里是历代天子及皇后贵妃。想必也会给你立起九重仙境。怎么不在哪里?” 书中代言,赵匡胤,字元朗,小名香孩儿、赵九重。涿郡人,生于洛阳夹马营。宋朝开国皇帝。后周护圣都指挥使赵弘殷次子,母为杜氏。 他是宋代开国皇帝,归天之后,显定极风天当然就立起了九重仙境。便于宋朝后世帝王及皇后妃子驾薨归位。 其高祖父赵不晦,乃五代时期北都五霸的四弟。北都五霸中,大哥韩嘉,二哥冯介,三哥李嗣源,四弟赵不晦,五弟呼延寥。 赵不晦,名叫赵朓,字不悔。赵朓生赵珽,字计笏,赵匡胤的曾祖。赵珽生赵敬,字恭臣,宋太祖的祖父,历任后唐营州、蓟州、涿州刺史。 赵敬生赵弘殷,以字行,名谆,初事赵王王镕,救援后唐庄宗有功,负责管理禁军。后汉时期,大破王景,出任护圣都指挥使。后周建立,参加淮南之战,拜检校司徒,册封天水县开国男,与儿子赵匡胤掌管禁军。 到赵匡胤时,力大无穷,先使浑铁齐眉棍,后创玄英蟠龙棍。凭一条铁棒打天下,扫清寰宇,南面称尊,创立宋朝三百二十年江山。赵匡胤作为一代武术宗师,留下了太祖拳遗产,后演化为功力门。 北都五霸的子孙,前文书均有交代,不再赘述。 元贩上帝这么一问,赵匡胤赶忙回答:“臣之为天下,情势迫尔。哪里有贩界逍遥,故而奏请天帝,愿归贩神都天部,听命于元贩上帝,弘扬我贩门平德。” 柴荣、郑恩、陶三春都过来,一一与之见礼。 赵匡胤对柴荣单膝跪倒:“大哥,二弟将大哥呕心沥血所作制度,全数传承。柴家子孙,终宋之世,皆为显贵。大哥归天之际,宗训七岁,众将加黄袍于二弟,实在情势所迫。不者,我等兄弟打下的江山,不知会落入谁手?还望大哥见责。” 柴荣哈哈大笑,将他搀扶起来:“二弟,我与周太祖家眷皆被刘承祐杀绝,后来但能有子传我的血脉就够了。可叹,带领我等兄弟创下大业的周太祖,却没有子嗣,又该如何?” 赵匡胤见大哥这么一说,先是大为震惊,继而紧紧相拥,泣不成声。 郑恩过来,也与他们抱在一起,郑恩大叫:“大哥、二哥,老三酒后失态,叫二哥颜面尽失,在此给二哥赔罪了。” 赵匡胤抬手朝着郑恩,“嗙”,一个爆栗子。 郑恩疼得龇牙咧嘴,顿时急眼,大叫道:“二哥,怎么又来了,老是趁人家不注意,整一家伙。你不知道有多疼。” 元贩上帝一看,禁不住哈哈大笑。众神诸仙看这三兄弟,都感动得泪光闪闪,和着泪光,都在哪里笑成一团。 赵匡胤相随众神诸仙,来到腊八神殿之内,站在柴荣一侧。 元贩上帝坐于瑶玉秤砣,宣谕道:“木耳贩神、宋太祖赵匡胤听封。” 赵匡胤站出班位,又要行参拜大礼。元贩上帝一抬手,赵匡胤跪不下去。元贩上帝说道:“今后,我贩神都天部,凡正位神明,免去跪拜大礼。” 众神皆高呼:“陛下圣明,我等为弘扬贩界平德,一往无前。” 元贩上帝宣谕:“封木耳贩神、宋太祖赵匡胤,字元朗,为天下贩夫商旅水陆开运保极决导通程英武圣文神德大帝,今后为你配置四位开运大元帅。立起开运金殿,寝元朗宫,请平度大帝给他配置守护门神。” 开运大帝赵匡胤兴高采烈,振声高呼:“臣开运通程大帝谢陛下隆恩,元朗谨遵陛下诏令,拼却一切,死保贩门平德。” 平度大帝文烈默告神农大帝,开运大帝的守门神将,立时到来,却是极其美艳绝伦的云耳元君。其仙阶等同仙王,是仙界最高阶位。她与主神开运大帝赵匡胤施礼相见。赵匡胤乐得合不拢嘴。 书中代言,赵匡胤在开封大宁宫万岁殿驾崩之后,谥号为“英武圣文神德皇帝”,故而,元贩上帝将其人间谥号放在里面。 其中的保极二字,极,是中国巨数之最,万万为亿,万亿为兆,万兆为京,万京为垓,万垓为秭,继而是穰、沟、涧、正、载、极,万载为极。 开运二字,开始国运,指新王朝开始建立。这里将水陆二字放在前面,意思在于贩夫商旅的最新一趟运输开始了。 从赵匡胤保定柴荣成为天子,自己又成为天子,因此,他这种开启运程的能力,举世无出其右。开运在这里的含义是多重的。 元贩上帝侧转身,点着站在瑶玉秤砣左首的漆雕卉:“都虞候,一并将开运大帝的前世,给他讲清,也叫众神诸仙领略其前世风采。” 漆雕卉冲元贩上帝及众神诸仙道个万福,说道:“天下贩夫商旅开运通程大帝、木耳贩神、宋太祖赵匡胤,其前世乃南朝宋武帝刘裕也。” 此言一出,腊八神殿一时大哗,宋武帝那可是战神一般的存在,满殿众神诸仙谁个不知哪个不晓。漆雕卉看大家窃窃私语一阵,继而说起刘裕从军之前的成长历程。 刘裕,字德舆,小名寄奴。生于东晋兴宁元年(363年),卒于南朝宋永初三年(422年),享年六十岁。 彭城郡彭城县绥舆里人,生于晋陵郡丹徒县京口里。汉高祖刘邦之弟、楚元王刘交的二十二世孙。其族随晋室南渡,居于丹徒县。 晋哀帝兴宁元年三月十七日,刘裕于夜间出生。其时家境贫苦,母亲赵安宗在分娩后患病去世。 父亲刘翘无力请乳母,一度打算抛弃他。伯母白仲羽伸出援手,养育刘裕,才得以活下来。 白仲羽的娘家弟媳萧家有女萧文寿待嫁,经说合,嫁给刘翘,承担起抚养刘裕的重任。萧文寿又给刘翘连生二子,长沙王刘道邻和临川王刘道规。 不幸的是,刘翘在小儿子刘道规出生没多久,便去世了。萧文寿只好带着三个孩子凄凉度日。常常吃不饱,穿不暖。 为了抚养孩子,白天带着刘裕种田砍柴,晚上织履。勉强度日。而刘裕也非常孝敬继母萧文寿,因此被世人称颂。 作为长子,这个家能不能撑起来,就看他了。 刘裕八岁就随继母萧文寿干所有大人能干的农活,农闲时间,就卖继母做的鞋。在贩卖过程中,因年幼可怜,街邻臧俊虽为大富之家,愿意将其培养成人,每每教授他武艺,勉励他勤加练习。 到了刘裕十六岁时,已经长成了七尺六寸之高的大汉,风骨奇伟,不拘小节,雄杰有大度。膂力过人,武艺超绝,善使虎噬滚云刀,重达八十四斤,丹徒县境甚至周边州县,鲜有匹敌。 这之后,选择贩卖丹杨风筝,为了搞清楚其中的门道,最开始所得利润,除了交给继母一些,供全家生活,余下的全部用在请客,每天跟同行探讨。经过四年打拼,他将丹杨风筝卖到了周边十几个州。 经过这四年拼搏,到了二十岁之际,家资累积也有个三两百贯。房子也翻盖了,生活渐渐步入正轨。生活逐渐宽裕起来,比之前好过的多了去了。但由于家中底子太薄,姊妹多,与街坊邻居相比,还是差距很大。 此时的刘裕,因为他们家除了继母就是两个弟弟,大弟弟比他小五岁,小弟弟比他小七岁,被人欺负是家常便饭。刘裕根本不管你是老几,只要敢欺负母亲和弟弟,直接开打。 人们以为刘裕就是个好斗性猛的人渣,给他起了个外号“粪凼石”。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么。 此时,街邻给他提亲,正是师父臧俊的小女儿臧爱亲,比他大三岁,当然是师姐了。 虽然刘裕绰号粪凼石,臧爱亲不考虑这些,一心要嫁给刘裕。 哪知道,刘裕被人暗中设计,要套走他的家资。设计叫他赌博樗蒲,不久便倾家荡产,遭乡里轻鄙,使得人们大多不能赏识他。 不过,出身琅琊王氏的王谧,却对刘裕颇为赏识,王谧曾对他说:“就凭你的八十四斤虎噬滚云刀,加上练成的商业头脑,天下有几个人能够匹敌。你一定会成为一代英雄。” 王谧比刘裕大三岁,跟臧爱亲同岁。他家世代公侯,是东晋中兴名相、书法家王导之孙,其父王劭,位至建威将军、吴国内史,追赠车骑将军。所谓“王谢堂前燕”,王谢两家是东晋豪族世家,子子孙孙都官高爵显。 刘裕有了朋友的这句话,顿时信心大增,随时准备投军,就以虎噬滚云刀,拼出个王侯将相。 在臧爱亲生下女儿刘兴弟的时候,刘裕二十一岁。刘裕有了女儿,深感不能跟着那些小混混吃吃喝喝了,要让妻子和女儿过上好生活。 又经过五年拼搏,与臧爱亲一道,苦心经营丹杨风筝,家里再次翻身,基本能过得上来。 这时候,刘裕二十六岁,女儿很健康。但就是不怀第二胎,听继母萧文寿说,夫妻在一起越频繁越不好怀孩子,劝他不要太过于贪恋床笫之间。 他于是给女儿起名兴弟,决定投军,一是养精蓄锐,二是博取功名。臧爱亲怎么解劝,都无济于事,只好送他投军,眼巴巴的看着刘裕离开了家乡。 刘裕投军后,以其炉火纯青的刀法,八十四斤虎噬滚云刀果然所向披靡,威震大江南北。历经十四年拼杀,快马加鞭地加官晋爵。 四十岁时,元兴元年(402年),刘裕升任北府中兵参军,成了东晋王朝的股肱之臣。 北府兵是谢玄镇广陵之际所组建,是抗击北朝的一支劲旅,驻扎在京口。而中兵参军,就是北府兵主帅的副手。因而,刘裕已经成为东晋重要人物。 一时间,马屁精们都围着这位“臧夫人”转起了圈圈,从前不肯雪中送炭的“亲戚”们,现在都拼了老命地来锦上添花。阿谀奉承和送礼的,数也数不清。 臧爱亲只管带着女儿刘兴弟卖丹杨风筝,并不为这些所动。虽然丈夫成为权臣,她仍然过着俭朴的生活,不好奢侈享乐。想通过她升官发财的亲属,没有一个达到目的。 此时,臧爱亲四十三岁。她出身武术世家,父亲给她量身打造的一柄灵蛇吞云刀,重达七十二斤,护定风筝马车,往来各地,挣取家资,维持生计。 女将能使如此分量的大刀,世所罕见。因而闯出个大号“风筝灵蛇大侠”,也有人省称风蛇侠。 女儿刘兴弟已经十九岁,出落得亭亭玉立,天姿国色,从五岁起就跟着臧爱亲贩卖风筝,跟老娘一起学文习武,剑术高妙,闯出个大号“风筝剑仙”。眼下正在选夫君。 刘裕总算功成名就,于征战间隙,回到丹杨,夫妻重会。此时,臧爱亲已经人老珠黄,刘裕还喜欢他吗? 刘裕是苦孩子出身,又是贩夫起家,哪儿那么容易变心。 臧爱亲已经不年轻了,这也许是她始终未能给刘裕生下儿子的原因,长女刘兴弟成了她唯一的孩子。 不过,没有子嗣并不曾影响刘裕对结发妻子的情意。而臧爱亲面对奢华所表现出来的节操,更是深得刘裕的敬重。 那么,刘裕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呢?归天之后,为什么要转世投胎? 第459章 运帝行职掌 可惜的是,臧爱亲没能等到丈夫登基称帝的那一天。 夫妻重聚后的日子并没有多长久。义熙四年(408年)正月甲午日,臧爱亲病逝于东城,时年四十八岁。 好花还需绿叶配,正是因为有臧爱亲这样的好妻子,才衬托出刘裕非同凡响。之后,刘裕匡扶晋室、攻灭南燕、荡定荆江、西征巴汉、义熙改革、吞尽荆扬、北灭后秦、称帝建宋。 义熙十四年,刘裕接受相国、总百揆、扬州牧的官衔,以十郡建“宋国”,受封为宋公,并受九锡殊礼。 十二月戊寅日,刘裕指派王韶之,缢杀晋安帝,立其弟、琅邪王为帝,即晋恭帝。 元熙元年(419年)十月,刘裕进爵为宋王,宋国又增加十郡食邑。同年末,又获加皇帝规格的十二旒冕、天子旌旗等一系列殊礼。 元熙二年六月丁卯日,刘裕代晋称帝,降封晋恭帝为零陵王,东晋灭亡。改国号为“宋”,改元永初,史称其建立的政权为“南朝宋”“刘宋”。 永初三年(422年)驾崩,庙号高祖,谥号武皇帝,葬于初宁陵。著有《兵法要略》一卷。 宋武帝驾崩之后,住显定极风天的“刘宋宫苑”,闻听贩神立部,大喜过望。一生用兵,皆以贩事为要诀,何不到贩神部寻个座次? 于是投胎转世,到了护圣都指挥使府上,成了赵弘殷的次子,这就是开运大帝、木耳贩神赵匡胤了。 赵匡胤听完自己的前世,叹道:“宋武帝所建南朝之宋,传四世,历十帝,享国五十年,也不知道寡人所建大宋,国祚几何?” 元贩上帝微微一笑:“国祚之事,恐怕没有哪个神仙可以说得清楚。” 众神诸仙无不感叹,茶道仙翁和雀舌茶仙纷纷斟茶,大家好一通议论。刘裕也是个地地道道的贩夫天子,大家感叹贩界人物如此之多。 这么论起来,陶贩寒浞是第一个贩夫天子,风筝商人刘裕是第二个,盐商黄巢是第三个,玉商朱温第四,棉商柴荣第五,木耳商人赵匡胤第六。 腊八神殿议论纷纷,此时,凉州大总管陈檀耳朵一动,飞身来到殿外。往下界察看,在麟州地面,出现了好大一个商队,被劫匪杀死大半,哭喊声震天动地。 陈檀转瞬间回到大殿,向元贩上帝奏曰:“麟州地面,出现一个大商队,被劫匪残杀,情形十分严重。” 开运大帝赵匡胤刚刚归神,负责开运通程,当即大怒:“待寡人去看。” 下界现在是宋太宗太平兴国二年(977年)。年前,宋太宗仿照太祖对柴荣追封旧例,分别向天帝、太上玄元皇帝、元贩上帝追封帝号。故而,赵匡胤在显定极风天九重仙境溜达了一圈,直接来找元贩上帝。 经传布使主陶抗给赵光义神示,知道哥哥当了开运大帝,就要利用这个大展拳脚,改革前朝弊政。 三月,太宗采用香药库使张逊的建议,设立榷场局,出售官库所藏的香药、珠宝等外国贡品,每年增加国库收入三十万贯。官办商务局与商务公司的合体机构首次出现,天子开始了左手执兵、右手营商的新时代。 八月,太宗诏怀州直隶京师。于是,虢州刺史许昌裔,奏告保平军节度使过失。太宗诏左拾遗李瀚前往巡视。李瀚回朝之后,极言藩镇之弊,太宗采纳其建议,诏诸州直属京师。自此天下藩镇不再统属支郡。 以二哥的开运大帝神威庇护,设勾当某路计度转运使,管理军队粮饷。后又设置诸路转运司,专主财赋,征收当地赋税,上缴中央。 开宝九年十一月,转运司成为常设机构,其职权为主管本路的财赋和漕运,监督考察本路的官员等。其长官为转运使,下有属官。转运司因主管财赋和漕运,俗称“漕司”。 自此以后,边防、盗贼、刑讼、金谷、按廉之任,都委于转运使。朝廷根据土地形势,分十五路而治,转运使司路遂成为北宋一代地方最高一级行政区域。 太宗时期,各路设置还不稳定,到了二十年后的至道三年才定下来,天下正式分为:京东、京西、河北、河东、陕西、淮南、江南、荆湖南、荆湖北、两浙、福建、西川、峡西、广南东、广南西十五路。 从此以后,天下税赋及漕运、军事、官府三分开,一直延续至今。 凉州总管陈檀看到的麟州地面,是谁的商队?遭遇了谁的截杀? 陈檀带领百香仙子,开运大帝赵匡胤带上云耳元君,镇西大元帅尉迟同带着酸柳仙翁,一起出动。陈檀点化了开运大帝及云耳元君瞬移大法。三神三仙瞬移到了麟州上空,站在太皇黄曾天,于距离人间最近的天空仔细察看。 顺着玄镜佐使林姿霏所在的连谷侯府寻找,往南是麟州治所新秦县。在新秦县东南六十里的阑干堡,这里全是山涧地形。 阑干堡之北黄家岔,一处开阔地。一位身长达到八尺之巨的大汉,约有五十来岁,白净英武的样子,手执八十二斤赤金班龙槊,带着一对青年夫妇,正与一帮劫匪厮拼。 一个个吼声如雷,劫匪被打死约三十多人,还剩六个,这边只剩三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开运大帝赵匡胤是武学大师,对于八十二斤赤金班龙槊,认得很清,这可是三弟郑恩那边和川五虎的标配。如此厉害的人物,劫匪也要拼命拦截,其中必有隐情。 和川五虎分别是平挥旌、薛弃名、郑恩、尤成璋、范擒矛,其中四个都投军了,赵匡胤全都熟悉,只有一个不认得。这里遭遇劫匪的肯定就是这位了,是谁呢? 只有二哥薛弃名没有投军,在壶关县开豆腐坊。薛弃名乃薛平次子壶关侯薛文范的曾孙,薛滚木的孙子,薛际联之子。薛平立下祖训,中唐之前威震天下的薛家将,再也不作战场拼杀,而是从事贩门搏击。 潞州壶关县,大宋改为隆德府壶关县。距离麟州新秦县,怎么也有一千二百里,卖豆腐的怎么能跑这么远? 不管是怎么回事,先制止打斗,问明缘由再说。凉州大总管陈檀归神二十五天,尉迟同归神没几天,赵匡胤刚刚归神,都看陈檀怎么做。 陈檀对百香仙子说道:“你用个什么办法,将他们隔开就行,然后,我带开运大帝去问薛弃名,你带镇西大元帅去问几个劫匪。” 百香仙子答一声“遵命”,飘忽而去。百香仙子瞬移而至,在黄家岔上空,将丁香叶子挥洒几下,这一小片顿时下起瓢泼大雨。打斗双方各自退去,纷纷寻找大树躲雨。 百香仙子又掏出几粒花椒,往下面一撒,顿时长起了宽二十丈,长十里的一带花椒林。 陈檀带着开运大帝及云耳元君,早已到来,陈檀喊道:“停雨!” 百香仙子将丁香叶子一抖,收回了香料袋,黄家岔顿时晴瓦瓦的天。 薛弃名一看,刚才打斗的地方,怎么成了好大一片花椒林?难道自己刚才是在梦中跟人打斗?看看儿子薛寿元、儿媳范承美,他们也看着花椒林目瞪口呆。这就对了,这不是梦,难道是哪位神明显灵,来搭救我们了? 薛弃名禁不住叫他们夫妇:“寿元、承美,咱们不是在梦里吧?” 夫妇笑笑:“爹,奇了怪了,刚才还是一带平地,怎么就成了花椒林?” 听他们这么说,必然是贩神显灵,惊得薛弃名就要跪翻磕头,感谢贩神搭救之恩。忽然眼皮子发涩,就这么坐在大槐树下,倚着大槐树,闭眼进了梦里。 薛寿元、范承美夫妇,赶忙到马匹上的防雨袋中,掏出一个貂皮小被子,给父亲盖在胸前。 看薛寿元,约二十七八岁年龄,白面白袍,五绺青须,身长达八尺三寸,白龙马的马鞍桥,得胜钩袅丝环上,挂着祖传的方天画戟,重约九十八斤。 这种分量的枪类兵器,绝对是当今第一枪王。这样的悍将,真的去投军,必然跟其先祖薛仁贵有得一拼。 再看范承美,身长在七尺五寸,就是男将这个身长,也算得上冲天大汉。水灵灵的眼眉,瓜子脸白里透红。年龄大约与薛寿元相同。 她的五花马上挂着三尖两刃刀,重约七十六斤,这兵器在男将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刀王。加之女将的心灵手巧,腰肢柔韧,能对付她的,天下找不到几个。 薛寿元不消说,薛家将出身。那么范承美是谁? 她可是晚唐名将范镇的玄孙,范镇是谁? 范镇乃五大虎师之一范职的次子。范职是安唐十虎的二哥、金檀二十四骠之一,大号两刃铜刀,当年的义成军节度使薛平赐字范担骠。 长子范铭,官至左威卫大将军,爵至寿春郡公,于南诏大战成都之际,担任成都前线观察处置使。 次子范镇,虽然没有大哥范铭的战功那么显赫,但也不是盖的,官至银州刺史,爵至门山侯。封地门山县在关内道丹州,黄河西岸,东岸就是河东道的慈州。故而,他们这一支落籍丹州。 因金相大帅、五金贩神范朱公及长江侯范职,都得益于薛平当年的提携,所以范家与薛家世代交好。到了薛寿元,就娶了范承美。 陈檀带上开运大帝和云耳元君,进入薛弃名梦中。 薛弃名一看,天啊,天子赵匡胤站在跟前,吓得“呼通”跪倒:“草民薛弃名,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怎么就能一眼认出赵匡胤?他们和川五虎,家家都有郑恩搞到的大宋天子画像。那可是装裱好,挂在神龛上,当中堂用的。天天端详,怎么能不认。虽然薛弃名遵守祖训不投军,但宋太祖的武功和为人,那是非常敬重。 还有一点,他曾经率领壶关七百豪杰,参与陶三春斩黄袍,直接看见过天子赵匡胤。对于赵匡胤是非清楚的风范,十分佩服。 开运大帝赵匡胤赶紧将他扶起:“老夫死球了,还喊啥子万岁。现在是贩神都天部的开运大帝,喊我木耳贩神就行。 “你跟我家三弟也是结义兄弟。你比他大一岁,我也比他大一岁,你我同庚啊。我是二月初四生,你呢?” 第460章 人神论辈分 薛弃名经他这么一番话,感动得顿时热泪滚滚。 咱的天子这么好啊,比传说中的更胜一筹,当即合着泪花答道:“草民是七月生。开运大帝陛下,那还是我们的陛下。我刚才就感觉到是贩神显灵,救下了我们。弃名多谢开运大帝!” 赵匡胤指指陈檀:“是这位老神仙救了你。他可是我贩神界的凉州大总管,香料贩神、彭原郡公陈檀老爷子。他的百香仙子救的你。说说看,怎么就被打劫了?以你们父子的兵器,不该有人敢劫呀?” 薛弃名对着陈檀翻身下拜,口称:“师兄在上,受小弟一拜。” 陈檀急忙将他扶起:“我的曾祖是凡微大帝,你的曾祖是薛文范,你我果然是兄弟,你喊我师兄,老夫还真就当仁不让。快说,拼杀这么惨烈,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弃名禀道:“前面铁马岭的山大王名叫杨重锐,诬赖我父子抢了他父母的财宝。其父杨信曾任麟州刺史。长兄杨重贵,北汉世祖刘崇赐名刘继业。次兄杨重训,又名杨重勋,继任麟州刺史。其伯父杨衮,辽朝名将。” 五代宋初出现两个杨信,都是名将,这个麟州刺史杨信,至少比忠正军节度使杨信大出三十岁。 赵匡胤当然知道这个了,当年大战寿州,刘仁瞻投降后,大哥柴荣将南唐刘仁瞻的清淮军改为忠正军,任命杨信为节度使。人家的先祖是龚州刺史、玄武伯、朝歌人杨喻的后裔。 薛弃名说的这个杨信,与杨衮是叔伯兄弟,乃平南十四翼的八哥、新秦侯、金刀杨简伯的后裔。 书中代言,薛弃名所说的刘继业,后来宋太宗灭北汉之后,经投降之后的北汉末帝刘继元劝降,归顺了宋朝,恢复姓杨,成为杨继业。就是被百姓广为传扬的金刀令公杨继业,也叫杨业。宋代杨家将的第一代大将。 后世说书人将杨衮改为杨业的父亲,其实是杨业的伯父。后文会有涉及。 他们正说着,百香仙子、镇西大元帅、酸柳仙翁带着杨重锐,来到了这边。杨重锐见到开运大帝赵匡胤翻身就拜,又拜了凉州大总管陈檀。经过说明,却是中间有小人捣鬼,故意挑拨他们,起而争斗。 此时,那个小人已经独占铁马岭,百香仙子已经带领他看过。战死的三十四人,就是铁马岭的喽啰。剩下的这六个,两个是自己结义的铁马三猛,另三位是各自的徒弟。 百香仙子问道:“那个小人是谁?看样子你们铁马三猛,是铁马岭的三大首领,怎么就被集体陷害?” 杨重锐哭笑不得,说道:“这时候,经了贩神点化,小人才知道被人陷害。想来,老子也是北汉军中有名的刀王,落到这步田地,全都因这个小子而起。这小子叫个宋魁威,辽国萧镇江帐下火龙四魁的老三。” 开运大帝听到这里,大惊:“宋魁威的火龙枪重达七十四斤,寡人的三弟和十三弟曾与之对战。也是辽国名将,怎么就干这个来了?走,上铁马岭。” 转瞬间,三神三仙带着薛弃名、杨重锐就到了铁马岭。 这里是一处山腰,三面环山,中间一片大台地。 在这六月的季节,古木参天,林荫蔽日,百鸟啾啾。山外酷热难当,这里却凉风习习,好一派诱人的景致,果然是避暑胜地。 开运大帝直奔聚义堂,刚才百香仙子点化托梦的神通,云耳元君也看到了,她将手中一支巴掌大的木耳一挥,缕缕清风朝着坐于正堂说话的宋魁威飘去。宋魁威顿时昏昏欲睡。 到了梦里,却见杨重锐站在一位皇帝身边。另一位百岁大神,穿紫袍,系金带,平巾帻,却是晚唐五代装束,必然是个公爵。一位辽国公爵打扮,居然是女的。两位女仙一个仙翁。这六个好大的气派! 但是,宋魁威连一个也不认得。杨重锐高喊道:“开运大帝、宋太祖赵匡胤,凉州大总管、彭原郡公陈檀,镇西大元帅、鄯阳县公尉迟同,三位贩神爷爷驾到,还不跪下!” 宋魁威听见尉迟同的名号,这下全明白了,这可是辽穆宗非常敬重的女将。其公原的拓荒,成为辽国上下敬服的巾帼英雄。原来,皇帝装束的居然是闻名天下的木耳贩神! 虽然辽国人不认识赵匡胤,但是连这个都不懂,那就真成猪了。惊得他不顾跟杨重锐说理,急忙对着赵匡胤跪倒:“太祖万岁万岁万万岁!草民宋魁威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责罚。” 开运大帝怒喝道:“少给老子来这一套,搞什么婆婆妈妈的。你小子不是在陈阳那里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直接说,为什么要陷害杨重锐,为什么要截杀薛弃名?但有半句假话,看到老子的玄英蟠龙棍没有?腰间还有一柄玄冰剑,要不要试试刃口?” 宋魁威吓得浑身筛糠,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将七前八后的原委,说了个清清楚楚。原来是这么这么回事,这小子看来也是走投无路。 他姑姑是吹魂天煞宋荫,字蔽云。 父亲宋蒗,字荡平,大号虎煞天猛。 宋魁威的祖父宋戴左,字骓电,大号范门虎煞。 宋戴左之师,乃中唐五大虎师之一、长江侯范职。 宋戴左么,学的是范职的白虎三尖两刃刀。与师父一样,刀重五十四斤,出师之际,位列义成十八虎,是范门三煞的大哥范门虎煞。 宋荡平、宋蔽云乃宋列班的孙子孙女,宋魁威喊宋列班为曾祖父。 宋魁威的曾祖宋列班,在中唐之世,虽然不太显赫,但也不可小觑。 宋列班是平度大帝文烈六班弟子的四哥,在凡微大帝陈哲为首的安唐十虎中是八哥,在黄遥为首的燉煌十二雄中是二哥。 他们燉煌十二雄的九弟张议潮,发动陇右之战,收复大唐失地。宋列班作为二哥,不但出钱,也亲自参战。骑着天绛騧,穿着浅绛袍,使用五十二斤乌金枪,这是他每次出战的标配。 其武功不曾震动天下,但想要胜他,基本没有可能。为什么这么说? 当年,他的大伯、平德大帝望云端,与他的师父、平度大帝文走霹,二帝大战礼山关,望云端的金锋枪只有五十斤,文走霹的五股神叉重达六十四斤,居然能战败文走霹。 那场战斗,文走霹服气,与望云端等结义为礼山五雄,成就后世大业。 枪这个东西,中国用得太久了,炎朝以来六千五百年的枪法,其招数和制胜秘笈,数不胜数。凡是上战场的武将,只要撞到善于使枪的,你就是天大的好汉,也要小心再小心。 各种长枪,超四十二斤就得小心了。所以,宋列班的五十二斤乌金枪,也没参加过多大的战事,但参加几次就足以封侯拜将。 宋列班最终因为收服陇右,杀他几次,获封吴山伯。其封地吴山县在陇州,御赐金牌“黄连贩伯”。 当年,宋列班之子范门虎煞宋戴左出师之际,还在中唐之世,被他师父、长江侯范职,推荐到代北节度使那边效力,常年抗击党项、回鹘。屡立战功,官至庆州刺史,累封至延川侯。封地延川县是延州下辖。 到了宋列班的孙子宋荡平,门里出身,自长三分。 宋荡平在父亲范门虎煞宋戴左的严厉要求下,与其他三位师弟闯出大号“虎煞四猛”。宋荡平在四猛之中是老大,大号虎煞天猛,三个师弟是虎煞地猛、虎煞神猛、虎煞鬼猛。 虎煞四猛征战在唐末梁初之际,都在玉商梁朝开国皇帝朱温帐下拼杀。其中,大哥虎煞天猛宋荡平,升到均州刺史,爵至垣侯。封地垣县在绛州。三个师弟也都位至伯爵,下州刺史。 宋蔽云比之哥哥垣侯宋荡平小了整整二十岁,是父宋戴左获封延川侯之后,天子制书,配媵六人,其母李氏,为六媵之一。 宋蔽云虽然是庶出,但延川侯宋戴左对于所有孩子都一视同仁。孩子们虽然也知道谁是嫡子女,谁是庶子女,但在延川侯府中,没有丝毫隔阂。她的武艺得到父亲延川侯宋戴左和哥哥垣侯宋荡平两人的亲传。 当然啦,垣侯宋荡平是延川侯宋戴左的嫡长子,宋蔽云是宋戴左的幺女。宋蔽云上面有三个哥哥,五个姐姐,二哥、三哥都继承了爷爷吴山伯宋列班的黄连生意,不予赘述。 宋魁威向三神三仙禀明家世渊源,又将这次挑起的事端讲了原委,后文详叙。开运大帝赵匡胤除了点化他,对于宋魁威的师承关系,大感兴趣。 赵匡胤扳了扳指头,说道:“吴山伯宋列班是你的曾祖,那你就叫烈山侯刘守班为曾叔祖。我的烈祖是椒侯赵飞骐,烈祖母是陆灵大帅刘咏春。而烈山侯刘守班是陆灵大帅的祖父。 “这么论起辈分,平度大帝是寡人的武学鼻祖,汶川伯刘伯东是寡人的天祖蓟子赵统的外公。你跟寡人的天祖是一个辈分。那也是寡人的天师叔。” 赵匡胤说到这里,众神诸仙无不吃惊咂舌。宋魁威吓得汗珠滚滚。 陆灵大帅刘咏春和椒侯赵飞骐的子孙也太能繁衍了,这辈分,从文烈排到赵匡胤,居然到了鼻祖辈分。平度大帝文烈居然是开运大帝第九辈的祖师爷,正儿八经的鼻祖! 而宋魁威的曾祖是宋列班,平度大帝是宋魁威的高师祖,开运大帝比之小了五辈人。经历只不过一百五十年,辈分差距如此之大,叫人唏嘘感叹。 陆灵大帅刘咏春是赵匡胤的烈祖母,这么论起来,贩神都天部众神诸仙,数得着赵匡胤的辈分小。这样的结果,着实令人骇异。 平度大帝文烈是他的鼻祖,文烈是中唐之世礼山五雄的四哥。大哥平德大帝等礼山五雄及三真六道,全都是鼻祖了。 那么,贩神都天部最高神元贩上帝,如果按人间辈分,是开运大帝赵匡胤的第十辈师祖,又该叫什么呢?按祖宗十八代的称呼,已经没有了,只能称呼祖师爷或者老祖爷。 平准大帝柴荣的辈分,从钜鹿郡公柴大渊那儿往下排,应该没有赵匡胤这么远吧? 镇北大元帅郑恩的祖上是和川侯郑哭休,与柴大渊一辈,这么论起来的话,是不是也跟赵匡胤不一辈? 要这么说,平准大帝柴荣、开运大帝赵匡胤、镇北大元帅郑恩,当初结义的龙冈三杰,是不是差着辈呢?这倒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第461章 往投阑干堡 开运大帝在天界的辈分及神仙谱系,看官自可查阅本书,不予赘述。 开运大帝理清了这个案子,当即诏令三人:“你们三个不打不相识,朕做个主,配上铁马三猛,附近就是阑干堡,结义为阑干五虎,拜在寡人门下。一起潜回辽国南京,将仇人搞掉,都去从商。再也不要当山大王。” 薛弃名、杨重锐、宋魁威一起翻身磕头:“开运大帝师父万岁,受徒儿一拜。我等何德何能,获此荣宠,三生有幸。” 赵匡胤爽朗大笑:“论起来,寡人只比弃名大五个月,魁威比寡人大五辈。今番抛却上几辈子的曲曲弯弯,老子当了十六年天子,这回就耍个威风,当起你们的神仙师父,望尔等从此建立商界新秩序。” 三人异口同声:“多谢师父提点,我等将誓死捍卫贩门平德,杀怯践信,将我贩界精神发扬光大。振家业,利朝廷,叫万民共享人间宝货。” 赵匡胤大笑道:“下面的事情,就凭你们谋划了,寡人跟你们不能呆的太久,否则就会违反天条。朕只说一句话:有事祷告寡人,必能相帮。告辞!几位保重!” 薛弃名、杨重锐、宋魁威大喊:“师父保重,谢万岁隆恩!” 在这黄家岔花椒林边,大槐树下,薛弃名“嗳呀”一声,从梦中醒来。揉揉眼睛,再看儿子薛寿元、儿媳范承美,一直陪在身边,嘀嘀咕咕说些家长里短,经商旧事。 薛寿元、范承美夫妇看老爹醒来,急忙过来:“爹,你可醒了,怎么睡了这么久啊?我们去找酒肆吧,都饿坏了。” 薛弃名蜷几下腿,翻几下身,将身上的僵硬和疼痛消除,缓缓站起身形,做几下拧腰转体,将筋骨彻底活动开。对儿子儿媳说了梦中开运大帝的点化,还叫拜在他门下,都磕过头的,师徒互相认下了。 薛寿元、范承美听了老爹所说情形,大为震惊。薛寿元惊叹:“刚才还恶战不休,这就要结义为阑干五虎,认下了天子师父,神仙师父,那咱们可就是天子徒弟,神仙弟子,这这,这也太离谱了。” 他们父子正说这话,花椒林外嘁嘁喳喳:“魁威,薛大哥应该就在这一带。我们正打得厉害,忽然下了暴雨。雨停了,就出现了这一大片花椒林,将我们隔开了。咱们一起喊几声试试?” 薛弃名惊疑不定,猛听花椒林那边集体大喊:“薛大哥,薛弃名,薛大哥,薛弃名!还在吗?” 薛弃名禁不住好笑:“哟,看起来,他们也都做了同样的梦,果然是开运大帝点化。寿元,承美,快答应!” 他们三个一起高呼:“在这边,就在你们对面,隔着花椒林。” 杨重锐、宋魁威顿时哈哈大笑:“大哥,果然还在这里。开运大帝提点,我等来迎接大哥,都到阑干堡,结义阑干五虎。快,孩儿们,用大刀斩开一条通道,快。” 铁马岭的喽啰们,挥刀砍起来花椒树。这花椒树韧性极好,很不好砍,今儿奇了怪了,喽啰们都是一刀下去,就砍翻一株。不大功夫,就砍开了一个通道。 杨重锐的铁马三猛、宋魁威一起过来,对着薛弃名翻身跪倒:“大哥在上,小弟等多有冒犯,还望大哥责罚。” 薛弃名大惊失色:“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薛某怎敢受此大礼?快快,弟兄们都起来。走,咱都到阑干堡,那里的指挥使徐子云是某家的好友,到他府上摆起香案,一起结义,拜太祖为师。” 宋魁威也叫到:“好好好,我在那边也有个好友孙豪广,一起邀上做个见证。” 众人一通大吼,热闹非凡,所有愁怨全部化为泡影,所有怒气转而成了冲天豪情。一路骑马飞奔,不大功夫就到了阑干堡北门。他们亮出了出身,不是商户就是勋官,门官放行。 宋魁威是辽国涿州大将,他的出身凭签能通过吗? 那是九年前的事情了。郑恩大战涿州之后,宋魁威在涿州又呆了两年,就因故反掉了萧镇江。回到大宋这边,寻找到宋家本族亲人,办了大宋的商户出身,销掉了大辽军籍。关于宋魁威的这一番传奇,后文再叙。 将近黄昏,众位进入阑干堡北门,只是走了百十步远,就到了地方。 街道东边有一株好大的青杄树,树下是两层的门楼,横额四字:保驾护民。门框一侧挂着牌子:阑干堡指挥使署。这就到了。 这是沿袭后周旧例,边界各州之内,设置若干军寨、军堡,属于禁军驻扎地点。 朝廷禁军编制为厢、军、营、都四级。厢辖十军,军辖五营,营辖五都。每都一百人。 各级统兵官分别为:厢,都指挥使。军,都指挥使、都虞候。营,指挥使、副指挥使。都头(马军称军使)、副都头(马军称副兵马使)。 刚才薛弃名说徐子云是指挥使,就知道阑干堡驻兵必定是一个营,五个都,五百禁军。指挥使公务场所,与州县官类似,前面公堂,后面私邸。 看他这门楼好宽阔,比之平常人家的门楼高出一倍,宽出两倍。左右两个门洞,门洞正方,高宽二尺八。外面有人来,里面一眼就看见了。 他们从北门进来,北边的门洞当即就有人喊:“客官何事?” 薛弃名回应:“请问军爷,徐指挥在吗?我是他好友软玉班龙薛弃名。” 软玉就是豆腐。天下各地对豆腐的别称多不胜数,比如:黎祁、寒浆、乳脂、大素材、小羔羊、水板、王粮、代付、白虎、灰妹、淮南子、豆法等。 “哟哟,哪阵风将薛大侠惊动了,快快有请。小将赵嵩云。徐指挥这会没事,在后邸下棋。”看答话的赵嵩云,其服色当属于都头级别。 都头,统领一百人,按人数编制,等同于唐朝府兵的旅帅,御侮校尉品阶,为从八品下,已经进入仕途。 当然啦,宋朝分禁军、厢军、乡兵、蕃兵、土军五种。 禁军,是属于朝廷的军队,天子假枢密使之手直接控制,即中央军。这里的徐子云是禁军中的指挥使。其下面的都头,当然是禁军序列。 厢军,则是地方常备军,受州府和某些中央机关统管,总隶于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负责筑城、制作兵器、修路建桥、运粮垦荒以及官员的侍卫、迎送等。一般无训练、作战任务。 厢军有步军和马军两个兵种,编制分军、指挥、都三级,其统兵官与禁军同。品阶、服色、报酬比照禁军。 故而,许多描写宋代的小说中,出现的基层武官,大多称“都头”,不是禁军就是厢军的正官,统帅一百人的队伍,是从八品下的正官。因属于军事编制,比之地方官的县丞高出一至三阶,比县尉高出三至五阶。 禁军都头,虽然比之县令低了一品,低三至八阶,但不听从县令驱遣。 厢军都头,则直接听命于县令。县丞、县尉却又管不住。 至于乡兵、蕃兵、土军,都是地方民兵,耕战结合,无固定编制,无固定募集时间。修城、运粮、捕盗、协同禁军守边。镇边大将如果紧急需要,州县官随时发令募集,统归大将指挥。 许多名将可以短期内将之整训为正规军,按境内禁军数,很可能只有一军五营二十五都,两千五百人马。但敌人一旦来袭,却越打越多,竟至于上万。这就是州县官与镇边大将一条心,发挥了关键作用。 驻扎在一地的禁军,一般分营驻扎,比如徐子云这一营五都五百人马,驻扎在阑干堡。 赵嵩云慌不迭带着他们往后邸而来。他为什么不看出身凭签,就可以直接带人进入军事禁区? 这种寨、堡之中的驻军,只要四门放进来,这里基本无需再查。如果不认识你,直接拦下。知根知底的朋友,当然就叫进去了。比如卖菜的、卖炭的、卖豆腐的、卖肉的,一声喊,直接就放行。 到了后邸,好大的院落,左一株大椿树,右一株大枣树。 左边椿树冲天而上,高约五丈,粗有一围。树头被斩,枝丫四射,树下出现好大的阴凉地。树下是几垄菜畦,整整齐齐种着几样菜。 右边枣树高有三丈,比椿树细一些,但他的枝杈却比之椿树大出了几倍。树下围着大枣树有四个石桌,比照八仙桌高低大小,每个石桌四周是四个长条石凳。 徐子云抬眼一看,急忙站起身形,大呼:“薛二哥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嵩云,看你怎么也不提前通禀?” 没等赵嵩云赔罪,薛弃名说道:“怎么能怨嵩云呢?愚兄直接进来了,他哪里来得及。你们这大枣树下,好凉快,下棋真舒服。下的什么棋?” 到石桌跟前一看,是围棋。薛弃名摇摇头:“这个来不了,我总是嫌它太费时,所以不下。” 与徐子云对弈的这位,与之年龄相仿,也站了起来。哟,好大的汉子,也有七尺八寸身长,身板极其威武。五绺长髯,花白飘洒,约五十上下。 徐子云介绍:“这位是李雕臣,我在南方的朋友。诸位可知道晚唐之际,南诏的洱河三杰?其大哥是南药贩王漆雕用,大唐的攸侯,赐名李抚蛮。李雕臣是攸侯李抚蛮曾孙。现在仍然做药材贩卖,大号理药梃王。” 李雕臣对众位抱拳施礼。徐子云又介绍了薛弃名。互相认识了,大家随意围坐在石桌四周。薛弃名又介绍了杨重锐、宋魁威。 一说这杨重锐,徐子云吓得呼一下站起来,这不是铁马岭的山大王吗? 薛弃名哈哈大笑:“贤弟有所不知,愚兄及杨重锐、宋魁威,得到开运大帝点化,化干戈为玉帛,拜在开运大帝门下为徒。今天专程带他们来你府上,借你的地方,叫我们结义为阑干五虎。” 赵嵩云带了十人,个个手执长短兵刃,大喊:“铁马岭两个山贼,还不受绑?更待何时?莫要叫某家动手。” 第462章 众虎排年庚 赵嵩云来这一手,吓得杨重锐、宋魁威不轻,“呼啦”一下子都躲到薛弃名身后。 徐子云哈哈大笑:“你们居然拜在天子门下为徒,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嵩云,快快,安排酒宴,为薛兄压惊。摆好香案,某家也要与你们几位一同结义。” 宋魁威这才放心,站出来喊道:“宋某还有个兄弟孙豪广,住在阑干堡东门。也要请来一起结义。” 徐子云先是吃一惊,继而爽朗大笑:“嵩云,去叫孙豪广,就说徐某有请。快去。” 赵嵩云大嘴一撇:“大哥,又是摆酒宴,又是摆香案,又是叫人,我哪里能做的过来?” 徐子云一拍脑门:“你去吧,这里我来安排。越快越好!” 赵嵩云带领兄弟们拿着兵器退出去,打马飞奔东门,去请孙豪广。 徐子云是谁么?看起来在军中权威不小啊。 他可是血洗五子的四哥,杀灭辽国渤海都的大侠之一,当时就闻名天下。别看他只是这里的营指挥使,却是个伯爵将军。当年,追随师父郑丁寡,大战澶州、大战亳州之后,获封赞皇伯。其封地赞皇县在赵州。 那是后汉刘知远登基封赏的,仅仅三年,后汉倒台。伯府都还没建,就到了后周。徐子云甩手辞军,经商做起了黄牛生意。显德四年(957年)到了柴荣三征南唐之际,又出手了。 柴荣二征南唐是春天,寿州投降。三征南唐是同年冬天。 因血洗三伯郑丁寡、韩掘光、欧阳亢被柴荣派人请出,由血洗都令李念剡发出令牌,原来的四百二十名“血洗都”,集体参战。 三征南唐,从冬天打到第二年三月结束。南唐割让江北最后四州,李璟奉表自称南唐国主,两边划江而治。 血洗派依旧采取当年驰援东方军的分兵模式,徐子云等血洗五子由郑丁寡率领,归赵匡胤指挥。血洗八虎由欧阳亢及李念剡率领,归郑子明指挥。血洗七虎由韩掘光率领,归高怀德指挥。 战后,徐子云因功被柴荣仍旧封为赞皇伯,恢复了后汉的爵位。 堂堂伯爵将军,正四品上的上轻车都尉,怎么就驻守区区一个阑干堡呢?去年八月,开运大帝诏令党进为帅,潘美为都监,杨光美为都虞候,大举征讨北汉。又诏令郭进分攻忻代汾、沁辽石等州。 当时,徐子云从征郭进。九月,辽景宗耶律贤派南府宰相耶律沙、冀王塔尔,驰援后汉。十月,开运大帝驾崩归神。 因此,徐子云等诸多战将,依旧分驻边疆。随时准备出击。 徐子云,以字行,名捷,颖州沈丘人。现年四十九岁,三十年前成为血洗侠的时候,他才十九岁。 此人乃中唐名将、金檀二十四骠之一、耀华金钺徐铁骠的玄孙,属于徐铁骠次子徐海的后裔。 其高祖徐铁骠征战一生,在义成军被遴选为金檀骠将之际,三十二岁。 徐铁骠一直在义成军呆了三十年之后,被从前的节度使举荐,受到朝廷重用,出任徐州刺史。配合武宁军节度使,平定一起军乱,获封慎侯,封地慎县属于庐州。入朝做了三年左武卫大将军,又外放为荆南节度使。 任节度使两年,战伤发作,请辞归养。当时已经七十一岁。 其长子斩魔金钺徐江在南诏拼杀,成为南诏重臣。统军三万五攻打成都,败于蟠龙金魔、东川节度颜庆复。此后,南诏再也不敢攻打成都。 慎侯徐铁骠的次子徐海,一直随父冲锋,父亲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徐铁骠封侯之际,徐海获封沈丘伯,封地在颖州。 徐铁骠出镇荆南,徐海入京为质,担任右千牛卫将军。徐铁骠退养之后,徐海担任了宿州刺史。 徐海生四子栋梁柱檩,徐栋又生惇略章,徐章生徐子云等五兄弟,徐子云是老小。 因而,徐子云是慎侯徐铁骠的玄孙。因其曾祖徐海为沈丘伯,故而落籍颖州沈丘县,就是平德大帝望云端在中唐之世沈丘平贼那个县。毫无疑问,其曾伯祖徐江那一支早就成了南诏人。 经薛弃名一番介绍,众人对徐子云十分钦敬。 不大功夫,孙豪广来到。这边,酒席宴、香案都已经摆好。经薛弃名、杨重锐、宋魁威各自介绍这番黄家岔大战的来龙去脉,被开运大帝一通训喻,要结义为兄弟。 杨重锐将铁马三猛,给大家一一介绍。 他是大哥,父亲杨信,祖父杨师众,曾祖是新秦侯、金刀杨简伯。辽朝名将杨衮,是伯祖杨师厚的长子,杨师厚乃后梁朱温帐下名将。贩卖新秦特产石炭(即后世的煤炭),大号石炭金刀。 二弟是金宣汉,其高祖乃中唐之世冉门四侠金楼,高祖母当然是冉门四侠的冉鹂了。 有航、银蔓、金楼、冉鹂,是扬州大总管、云华贩神冉衮门下的四大剑侠,都参与了剿灭岩国大战,获封勋官,带旨行商。在大唐河北道十数州,经商队伍所过之处,没有一个狂徒敢惹。 三弟是谷梁进。其高祖乃中唐之世白马五义大哥谷梁广。曾祖谷梁池,晚唐名将。祖父谷梁宽,效力于李嗣源,壮年战死,育有五子。 谷梁进之父谷梁驾,乃谷梁宽第三子,拜入贩门花蜜派,经商一生。 谷梁驾生四子,长子谷梁玄,乃血洗三十六侠之一,血洗八刀的血洗乾方。谷梁进在家排行第四。 杨重锐、金宣汉、谷梁进三人都是杨信的徒弟,当然是师兄弟了。 孙豪广听到他们通神的情形,大为骇异,惊呼:“既是在开运大帝门下结派,如不嫌弃,孙某也算一个。” 他这一说,徐子云也精神大振,高呼:“徐某刚才就说了,也算一个。” 理药梃王李雕臣也上前一步:“如不嫌弃,某家也算一个。” 赵嵩云也前跨一步:“某家兄弟姊妹一直穷困潦倒,还望众位商界大侠提携,如蒙不弃,小可也想追随诸位,从事贩卖活动。” 薛弃名爽朗大笑:“好好好,原来说是阑干五虎,这样一来,我等就结义为阑干九虎,一并祷告开运大帝,相信他一定喜欢莫名。” 九人排起年庚八字、姓名大号、出身籍贯、妻室子女、师从关系、从事行业,从大至小分别是: 大哥薛弃名,以字行,名景元,潞州壶关人。五十岁,大号软玉班龙。 其太祖乃平阳郡公薛仁贵,初唐名将。烈祖薛楚玉,即元贩上帝亲传弟子伍洞道人、贩神部立部之前的贩门九虎之一。天祖平阳郡王薛嵩、高祖韩国公薛平、曾祖壶关侯薛文范均为中唐名将。从祖父薛滚木之后,世代从商。 二哥徐子云,以字行,名捷,颖州沈丘人。现年四十九岁。血洗五子之一,爵为赞皇伯,阑干堡禁军指挥使。 三哥宋魁威,以字行,名檗,绛州垣县人。现年四十八岁。 其父垣侯、虎煞天猛宋荡平,姑母吹魂天煞宋蔽云,曾祖是吴山伯宋列班。宋魁威如今贩卖垣县特产猴头。 善使父辈的白虎三尖两刃刀,重达七十六斤。五代以来,民间传说二郎神所使兵器为三尖两刃刀,近几年闯出个大号“猴头二郎神”。 四哥孙豪广,以字行,名愈,锦州卢阳人。现年四十八岁,生月比宋魁威小。其曾祖孙大济,高祖卢阳郡公孙啸,孙大济乃孙啸次子。是楚州八仙孙大涛的兄弟。孙豪广当然与辽国孙豪度是同宗同辈的族兄弟。 孙豪广为何住在这阑干堡?他自幼从商,贩卖桐油,与结义的三妹结婚,定居于此。善使五凤朝阳刀,重达七十八斤,人送大号桐油刀王。 五哥杨重锐,以字行,名贺,麟州新秦人。现年四十七岁。所使祖传紫金刀七十六斤,大号石炭金刀。 六哥金宣汉,以字行,名靠,赵州平棘人。现年四十七岁。也使七十六斤紫金刀,腰悬雷魔剑。贩卖平棘特产彩蛋,即松花蛋,大号彩蛋雷魔。 七哥赵嵩云,以字行,名戴,苏州嘉兴人。现年四十六岁,生于后唐庄宗长兴二年(931年)正月。现为阑干堡禁军都头。 其曾祖乃平南十四翼的九哥赵骑伯,蟠龙棍重七十二斤,被武陵王宋公涯遴选为棍王。平定容国之后,获封嘉兴侯。封地嘉兴县在苏州。 故而,赵嵩云祖传蟠龙棍,他的棍重达八十四斤,加之脸膛白皙,大号粉面蟠龙。 八哥谷梁进,字子贤,光州光山人。现年四十六岁。其曾祖谷梁池,乃涪陵六侠的四哥,爵至光山伯,其封地光山县在光州。 他贩卖光山特产板鸭,善使花蜜派标配藤蛇棒,他的铁棒分量超过祖师好多,是八十四斤。因而,大号板鸭棍王。 九弟李雕臣,以字行,名同,衡州攸县人。现年四十六岁,比谷梁进生月小。其曾祖为攸侯李抚蛮。他家祖传乌金崩云梃,他的金梃重达八十八斤,所以,人送大号理药梃王。 就依开运大帝点化,号称阑干九虎。每年至少在春节期间大会一次,相会地点就在各自居住地,从大哥到小弟,九年一轮。平时三五个小聚,各自随意。 盟单由谷梁进执笔,唰唰唰连抄九份,每人执一份,望天焚化一份。二哥赞皇伯徐子云的四媵全数出场,倒茶的,焚香的。谷梁进写好神牌:供奉开运大帝木耳贩神宋太祖之位,贴于正堂神龛。 徐子云提议道:“大哥在上,既然我等拜在开运大帝门下,是无上荣宠的天子门徒,又是神仙弟子,何不以太祖的神号:天下贩夫商旅水陆开运保极决导通程大帝,取其开运二字,号称开运九虎呢?” 徐子云提议是可以的,但是天子师父所定名号,到底能不能改呢?是不是得祷告一下,向开运大帝奏明此意? 第463章 二萧传圣旨 二哥的提议,得到众兄弟纷纷赞同。 大哥薛弃名说道:“就以启运九虎名号,祷告开运大帝,尚未正式举行拜礼,想必能够获得师尊许可。毕竟阑干二字,意义不甚契合。我先祷告,看是否神示。稍等三刻,如无神示,就依此说。” 兄弟们纷纷叫好。徐子云的长媵白缣点燃檀香。 薛弃名跪地,朗声祷告:“开运大帝师尊在上,徒儿软玉班龙薛景元启奏陛下,我等九虎既为陛下门徒,何不就以启运九虎为大号?既可将陛下帝号传扬万世,又可让后人谨遵陛下教诲。如无不妥,徒儿们将以此实行。” 众兄弟对于大哥的祷告,都十分看好,静静期待。 却见大哥忽然晕倒在地,一滩软泥。六哥金宣汉从小就听祖辈说过剑王冉衮府上,曾经发生过春酒贩神显灵的事情。这必然是开运大帝显灵了。 金宣汉急忙轻脚慢手,示意大家别动,他和谷梁进过去,将大哥薛弃名扶坐起来,揽在怀中。大家等了约一盏茶的功夫,薛景元缓缓醒来。看看四周,以十分吃惊的眼神看着众位,晃晃脑袋,站了起来。 软玉班龙薛景元吩咐:“子云,你看看香炉边是不是有开运大帝的神示?” 众兄弟纷纷围过去,香炉正前面,铺了一层香灰,呈椭圆形。香灰正中写着四个篆字:“阑干九虎”。 额的个娘呀,这可是师父显灵了呀。这这这,谁也没动过香炉,也不见起风,香灰怎么出来的?再者说,这满屋子人根本就没人会写篆字。 李雕臣吓得赶紧跪翻在地,磕磕巴巴喊道:“师父,父,九徒,徒弟,给您老,老人家磕头,千万保佑,佑我等兄弟,弟事事平安!” 薛弃名说道:“兄弟们,师父叫云耳元君托梦,传了师父的话,十六个字:义结九虎,师门增彩。既定之事,永不更改。这也是师父给我们的第一次教谕。我们就是阑干九虎,从今后,仗剑天涯,无所畏惧。” 众兄弟一听,大为骇异,纷纷高呼:“仗剑天涯,无所畏惧!” 薛弃名领首,带领阑干九虎前四后五,排两排跪正,各自报上名号。 高呼道:“开运大帝师尊陛下:我等今天在阑干堡结义为阑干九虎,依次是:……,从此生死与共,弘扬贩门平德,造福天下苍生,如有背盟,天打雷劈。” 阑干九虎所报名号分别是: 大哥软玉班龙薛景元,字弃名; 二哥血洗侠、赞皇伯徐捷,字子云; 三哥猴头二郎神宋檗,字魁威; 四哥桐油刀王孙愈,字豪广; 五哥石炭金刀杨贺,字重锐; 六哥彩蛋雷魔金靠,字宣汉; 七哥粉面蟠龙赵戴,字嵩云; 八哥板鸭棍王谷梁进,字子贤; 九弟理药梃王李同,字雕臣。 众位行过三跪九叩大礼。二哥领首,八个小兄弟来拜大哥。三哥领首,七个更小的拜二哥。依次进行。结拜仪式完毕,九位开始大嚼豪饮。 酒席宴间,互相问及家世渊源,越说越亲近。酒至半酣,按照开运大帝的点化,商议如何潜入幽州,将宋魁威的仇人搞掉。 辽国大将宋魁威的仇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宋魁威流落江湖?为什么又挑起了薛弃名与杨重锐的恶斗?宋魁威在这酒席宴间,说了个明明白白。 这要从他妹妹宋芗说起。宋芗比宋魁威小五岁,生得天姿国色。迈开腿,宛如柳飘荷舞。张开口,好似莺啭鹨鸣。身长七尺,也善使三尖两刃刀,腰悬灵峰剑。此剑乃父祖遗留之物,产自渤海国显德府汤州灵峰县。 宋魁威说道:“我等汉人,都是因为石敬瑭、桑维翰割让幽云十六州,霎时间成了契丹臣民。而契丹军,除了打谷草,以抢掠补充粮草。更有一条习俗,汉人无法容忍。” 假如男子娶了他老婆,他老婆娘家的人,如果死了大舅子、小舅子,他们的老婆,可以直接叫来侍寝。 亲兄弟之间也是如此,哥哥死了,弟弟直接叫来嫂嫂逍遥。弟弟死了,哥哥也就占有了弟妹。父亲死了,除了生母以外,其他妾媵被儿子照单全收。 结义兄弟之间也是如此。假如结义兄弟征战在外,其中一人在家,兄弟们的老婆、姐妹与之交合,十分正常,不算通奸,算是照顾。有些权势大的,就算结义兄弟在家里,除了母亲以外,老婆、姐妹与之交合,也很正常。 更有甚者,弟弟在外征战,家里的父兄将儿媳及弟妹盘床,就算弟弟回家,得知情况,也不以为然,不但不算通奸,也算作照顾。父兄在外征战,弟弟也是一样,只除了生母例外。 这样的习俗,汉人是无法接受的,仇恨就从这个习俗引起。 宋芗的故事当然发生在涿州。唐代对于涿州以及北部广袤国土的管理,大多任用胡人,以胡治胡的政治主张虽然不明确,但以李世民肝胆相照的汉人结交之术,施以胡人,比之汉人更加感人肺腑。 因而,薛仁贵三箭定天山、郭子仪单骑退回鹘,二人都以太宗与胡人首领肝胆相照加以训斥,几万雄兵顿时臣服。足见胡人信用,比之汉人超出甚多。胡人信用为何如此? 因为他们是天皇氏结义兄弟望恣的后裔,炎朝市廛的首任肆正之官,名叫肆祝,就来自瀚海国。后来转世投胎,成了平德大帝望云端。肆,其本义是,望恣护卫良畜交配的举动。故而,汉人信用倒不如胡人信用。 胡人虽然信用素著,但床箦之间却道法自然。而自然野阔,兽不婬母,禽不嬉姊,胡人破禽兽之道,以为怡然自得。若中原王朝帝王拿捏住这一条,纳其疆土,获其牲畜,俘其子孙,易如反掌矣。 胡人之道,仅此而已,虽有叶粟、箕都、天煮,叫嚣如之何,其兽婬禽嬉,万世不改。以此击之,必然万劫不复。 昔者,炎黄阳辛唐虞夏商八大古朝,胡人皆臣服,所谓万国来朝,后世不见千国,何也? 周朝奠基者,以胡人之道,而谋中原之国。文王百子,从何而来,假设配以五妻,每两年生一子,十三岁开始生子,五妻生到四十三岁,也只不过生下七十五子。而文王囚禁羑里是多少年?那么一百子从何而来? 婬也,周文王姬昌才是千古第一婬君。缘何如此之婬?他是借胡人之道,以王中国之土。胡人的概貌,就是这么回事。 那么,宋芗之仇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引起薛弃名和杨重锐的火拼? 别忘了,宋魁威乃萧镇江的四大弟子。他与余魁真、李魁信、谷魁冲,跟师父萧镇江一样,都使七十四斤火龙枪,号称火龙四魁。 从火龙四魁的姓氏分析,余李宋谷,都是汉人。唯独师父萧镇江是胡人,凭什么这么说呢? 汉朝时巴哩、伊苏济勒、舒噜三族被赐姓萧。 据《辽史·列传·后妃》记载:“太祖慕汉高皇帝,故耶律兼称刘氏,以乙室、拔里比萧相国,遂为萧氏。” 这里的太祖,是指辽太祖耶律阿保机。高皇帝当然是指汉高祖刘邦。萧相国,无疑是汉三杰之首萧何。 据《续资治通鉴》记载,有辽一朝“姓氏止分为二,耶律与萧而已。” 意思是,所有辽国人,不是姓刘,就是姓萧。人家自称姓刘,被中原王朝通译为耶律,其实呢,胡人就是这么发音的。全境统一姓刘、姓萧,应该始于耶律德光在汴梁改契丹为大辽。 姓改了,但性不改,当年就被血洗派、楚国六侠及众多中原豪杰,赶出了中原,耶律德光还被气死在撤军途中。 那么,萧镇江作为火龙四魁的师父,既然培养了四个汉人弟子,难道不知道汉人的习俗吗?怎么会在这上面出事呢? 事情就发生在那年郑恩偷袭涿州,萧镇江率领火龙四魁迎战,余魁真被葛芟咒斩杀,李魁信被刘芟卑、穷芟咎、叶芟屈三人合斩。宋魁威的仇恨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呢? 宋檗宋魁威的妹妹宋芗,正是余魁真的夫人。九年前(968年),火龙四魁当年都是三十八九岁。宋芗十六岁嫁给二十一岁的余魁真,到余魁真战死,夫妇生有两女三子。 余魁真战死之际,长女余锦菡十七岁,次女余锦菱十五岁。三个儿子锦宁、锦睿、锦彰分别十二岁、九岁、七岁。 余魁真被辽穆宗追封为永宁侯,封宋芗为弘州夫人。永宁县是弘州治所,弘州属于辽国西京道。 作为师父,萧镇江陪同涿州刺史萧镇汉,亲到余家传旨。此时萧镇汉的南京道左丞相被罢免,以原来的平国公身份,担任涿州刺史。平国公的封地,就是南京道的平州。 宋芗带着锦菡、锦菱及三个儿子接旨,山呼万岁,谢主隆恩。宋芗没了丈夫,儿女没了爹爹,阖府上下哭声震天。 萧镇汉、萧镇江将她们好一阵劝慰,不管怎么说,儿女都不小了,两个女儿都该出嫁了。 余魁真有后,好好培养孩子们,过个十来年,宋芗毕竟有福气。 经过一番解劝,宋芗收住悲泪,让管家余衡摆起酒宴,款待萧镇汉、萧镇江及其随员。他们传旨的时候,余魁真早已归天一百天了,已下葬三个月。 宋芗家没了男人,令下人打马去请来大哥宋魁威和义兄谷魁冲,叫他们过来陪陪萧镇汉、萧镇江。 宋魁威、谷魁冲也都被封侯爵,逝者为大,二萧先到余魁真府上传旨,明天要到李魁信家传旨,还没走到他们两个府上去。 但辽穆宗所封爵位,下面一个月前就知道了。宋魁威是安定侯,谷魁冲是矾山侯,只是兵部制作金简漆书、出身锦卷、侯爵印信及母妻朝服需要一个月时间,所以这才正式传旨。 酒喝得很好,大家都很尽兴。萧镇江在酒宴上,为了减轻宋芗的辛苦,提出收养余魁真的次女锦菱、幼子锦彰。他们还姓余,都长到谈婚论嫁,一并送回。 宋檗、宋芗兄妹当然对师父感激不尽,当即答应。这很好啊,没什么毛病,会出什么问题吗? 第464章 私通以逼反 萧镇江带走余锦菱、余锦彰,好生抚养。 转眼过了两年,到了大宋开宝三年(970年),余锦菡已经十九岁,余锦菱也十七岁,都该嫁人的年龄。却因为父亲余魁真的丧事,守孝三年未满,不能出嫁。 但是余锦菡已经定了亲,男方正是谷魁冲的次子谷昭虎。谷魁冲娶妻早,长子谷昭龙在其战死之前就已经二十一岁了,孙子都会跑了。由于火龙四魁的孩子们打小就在一起玩耍,谷昭虎对于这个妹妹十分看好。 经过媒人一提,两下都十分满意。就准备在余魁真满三周年,将两个孩子送入洞房。 余锦菱在萧镇江家生活,也免不了姐姐余锦菡过去看她,余锦菱也时不时跑回家看姐姐和母亲。八九岁的余锦彰,当然也跟着二姐屁颠屁颠来回跑。 萧镇江早已爵至海阳侯,其封地在辽海北部的润州,属于辽国中京道。其武功的确不是一般大将可以对付的,单看火龙四魁,枪重达七十四斤,就知道他的厉害。 他一有空就教授余锦彰习武,余锦彰也很上心,毕竟父母都是武将,有遗传成分,一点就透。不但如此,还十分贪学,萧镇江喜欢坏了,更是要将平生所学全部传授。 余锦彰跟姐姐一跑,萧镇江免不了来找。一来二去,宋芗对于师父这么上心,也十分感动。每每给师父摆几个盘子,陪着他吃几杯酒。毕竟寡妇的苦楚放在那里,辽国又有那种风俗,除了生母不动,谁都可以在一起。 宋芗也就从了萧镇江,解除那种痛苦。关键问题是,宋芗总不能一直在家守着吧,每每去庙里烧香还愿什么的,萧镇江再来寻找余锦彰,谁来陪他吃酒?除非管家余衡了。 余衡是余魁真的老家堂兄,是从中原过来的。他这一支也是良乡伯余存的后代,是余存担任三年黄州刺史之际,与当地青楼女子所生,属于别室子。传到余衡这一辈人,生活虽然勉强过得去,但比之余魁真家差远了。 余衡主动找上门来,自告奋勇,就当了余魁真的管家。从余魁真刚刚与宋芗结婚,余衡就来了,当了二十年管家,忠心不二,毫无差错。 萧镇江这天喝多,没有宋芗陪着,就跟余锦菡和余锦菱姐妹开玩笑。两姐妹都习惯了母亲与她逍遥,也都分别在一边偷食了萧镇江的禁果。余锦菡毕竟是大姐,情知道这事不能叫管家伯伯发现,否则就会出大事。 就支开妹妹余锦菱,让她带管家和弟弟们,上街看景、购物,消磨时间。锦菱被萧镇江收养着,她的机会多的是,情知道姐姐心慌,当即照办,带着一群人逛街去。 余锦菡被萧镇江拉进帷帐,十分尽兴地锄地、耙田。不巧的是,十一岁的余锦睿跟大哥余锦宁拌嘴,吵翻了,气哼哼回家而来。余锦菱以为他还是个小孩,不以为意。 但是,余锦睿到家之后,发现家里静悄悄的,问几个侍女:“大姐和师爷都出去了?” 侍女们莫名其妙的笑,都支支吾吾说是出去了。余锦睿一看她们的样子,大姐和师爷肯定没出去。于是蹑手蹑脚进屋,企图将大姐吓一跳。 可是,进到她们吃酒的堂屋,碗筷杯盏都在,就是没人。这就怪了?他忽然想起母亲和师爷曾经在帷帐里说悄悄话,娘还曾说:“师爷岁数大了,说话坐的久了,嫌累。必须躺在帷帐里说话,舒服一点。” 难不成大姐也陪师爷在帷帐里说话么?好嘛,余锦睿轻脚慢手到了里屋,猛地掀开被子,大喊:“哈哈,我看见大姐和师爷说悄悄话啦。” 武将防身的惯性使然,吓得萧镇江“呼”蹬他一脚。余锦睿一声没吭,翻到过去。余锦菡一看弟弟翻倒在地,却没了声音,不及细想,飞身下床。再看弟弟,颅脑崩碎,气绝身亡。 吓得余锦菡一声惨烈大喊:“萧镇江,你不得好死。” 她直接飞奔上前,死命掐住萧镇江的脖子。 萧镇江猛力一甩,将余锦菡甩了出去。只听见“咚”一声闷响,余锦菡的颅脑撞在门邦上,痛苦地出溜下去。 萧镇江情知不好,这事已经说不清了,草草穿上衣服,出府打马而去。 侍女都知李泰妸听见了余锦菡的大喊,又看到萧镇江匆匆而去,情知大事不好。飞身进屋,一看二少爷倒于血泊之中,大小姐撞昏过去,吓得李泰妸顿时大哭:“出人命了!” 却说侍女都知李泰妸,是燕国公、同平章事、淮东节度使李重进孙女。建隆元年(960年),赵匡胤代周建宋,柴荣的姑表弟李重进起兵,企图光复后周,兵败身死。死前,其部将抢出一个孙子一个孙女。 孙子李泰武、孙女李泰妸被两员家将拼死护住,化妆为花子,逃到了辽国。李泰武进了谷魁冲家,当了谷昭虎的伴童。李泰妸进了余魁真家,当了余锦菡的侍女。 一晃过去了十年,李泰妸比余锦菡大三岁,已经二十二岁,正发愁找婆家呢。这么大的侍女,去年,原来的侍女都知嫁人了,李泰妸成为侍女都知。 她的家世,按照两员家将的再三交代,万万不可说出来。除非自己将来出息了,本事大到没人敢招惹,才可以说出。 李泰妸这一声喊,奶娘、掌勺师傅、伴童乱纷纷闯进来,所有人都慌作一团。李泰妸止住悲声,擦一把眼泪,当即吩咐,叫几个伴童分头去找管家和二小姐、大少爷、小少爷。 恰在此时,余衡跑回了府内,他为什么回来了? 因为他没兴趣购物,就站在街边。恰看见萧镇江打马而去,跟他打招呼,却连头也不回。情知道出事了,急忙飞奔回府。这么一看,果然出事了。二少爷已经死了,赶忙叫医者紧急抢救大小姐。 还好,余锦菡活了过来,对于发生了什么,只是羞愧难当,什么也不说。但是,不用她说,余衡进门时,看到了李泰妸正在给余锦菡穿衣裙。余衡当即默不作声,察看了床铺,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怎么办?这可是塌天大祸,当然少不了孩子的舅舅前来处理,于是叫一名伴童飞报宋魁威。 不多久,宋魁威带着谷魁冲一起来到,一看萧镇江打死了二外甥余锦睿,宋魁威大为震惊。他可是自己的师父啊,该怎么处置呢?宋魁威、谷魁冲兄弟一时间不知所措,脑袋嗡嗡直响。 侍女都知李泰妸,经历了自己家的灭门之祸,十三岁逃出来,就到了余家,她可是知道该怎么办? 她大喊:“目前,唯有两个办法,第一是告到萧镇汉那里,叫涿州刺史官府处置。第二是假扮流民杀进海阳侯府,灭了萧镇江,余家从此消失在涿州城。” 李泰妸为何有这样的胆识?他爷爷李重进,那可是柴荣、赵匡胤、郑恩当年结义的钜鹿十六俊,其中李重进是十一哥。当年柴荣三征南唐,李重进都是前方主帅,赵匡胤是他的从属。 其中,柴荣二征南唐,仰笑白带领陶三春、潘美进入寿州,劝降刘仁瞻,那次的前方主将也是李重进,担任着庐寿招讨使。就这样,李家不照样家破人亡了吗?军侯之家,为了各保其主,哪里还论那些过去的道义。 管家余衡以为,李泰妸说得有理,他说道:“我们此刻如不能速做决断,萧镇江必然会恶人先告状,以余家谋反为借口,萧镇汉就会听信,必然派兵前来包抄余府。 “我们当兵分两路,一路直奔刺史府告状,一路直接冲向萧镇江家,将其包围,静待萧镇汉前去处置。否则,余府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谷魁冲大喊道:“三哥快下令部署,我这就去报官,找萧镇汉说清楚。” 他说完,就冲了出去,打马飞奔刺史府。 家中,宋魁威转了两圈,一跺脚:“既然这样,当速速聚将,火速冲向萧镇江家。余衡带上四个孩子,拿上几样值钱的东西,从后门马上逃走。直奔阳武县,寻找阳武四侠,投奔丧门侠陈阳。” 余衡大惊失色:“丧门侠陈阳?不是我们火龙四魁的仇人吗?” 宋魁威大吼:“快,听我的。既然与萧镇江反目成仇,过去的仇人就是朋友。不要犹豫,快逃!” 余衡赶忙叫上余锦宁,带上余锦彰,两兄弟牵马往后门走,由侍女都知李泰妸骑马跟定。由余锦菱牵一匹马,带上余锦菡,自己在后面跟定。 余锦宁已经十四岁,虽然尚未成人,但身长已经七尺之巨,余锦彰已经九岁,跟定大哥应该没事。余锦菱已经十七岁,看护着刚刚受伤的余锦菡,也应该可以。 余衡收拾好一个褡裢,装了些金珠玉器,收好出身凭签,胡乱拿了些散碎银子,拿起惯用的六十四斤血洗飞寒刀,直接从府中上马,朝后门飞奔。 他最后一个出后门,追上前面的李泰妸,两个大人护着四个少年,飞奔涿州南门。到了南门,守门兵丁刚要盘查,余衡大喊一声:“冲!” 四匹马驮着六个人,风驰电掣冲出城去,直奔辽宋边境。 余衡刚冲出余府,宋魁威聚齐余府三百私兵,由三名旅帅杜宗庭、任宗桓、牛宗雷带领,纷纷骑马出府,要去围住萧镇江府邸。他们刚走出府门,萧戴庆、佘建威顶盔掼甲,带着一千兵蜂拥而来。 萧戴庆看见宋魁威,怒吼道:“你这汉狗,枉费了海阳侯培养你许多年,居然敢谋反。杀无赦!” 宋魁威并不答话,将掌中七十四斤火龙枪平着端起,磕马直冲萧戴庆,如雷大吼:“去死吧!” 萧戴庆在去年郑恩偷袭涿州时,侥幸活了下来。能从郑恩手中活下来,那可真的是悍将,能这么简单被宋魁威刺死吗? 第465章 宋侯反涿州 再看萧戴庆,早已被刺穿胸膛。这位悍将,怎么就一个照面死于非命? 其实,怨他自己,所谓祸从口出,恰合他的情形。你都喊出了“杀无赦”,不就是生死对决么?作为久经战阵的宋魁威,哪还跟你客气吗? 宋魁威挑死萧戴庆之后,对着佘建威及一千辽兵大喊:“萧镇江在永宁侯府行奸,枉杀余锦睿,打伤余锦菡,他恶人先告状,反说我等谋反。尔等不分青红皂白,萧戴庆已经就地正法。谁敢再来?一样送命。” 恰在此时,谷魁冲带着谷昭虎、李泰武,飞马而来,手执萧镇汉的令箭,大喝道:“平国公将令,两下不得厮拼,都到刺史府回话。” 宋魁威一看,已经杀死了萧戴庆,将掌中火龙枪一挥:“颠倒队形,杜宗庭为前锋,任宗桓为合后,出南城猛追余衡。牛宗雷随我行动。” 杜宗庭将掌中一柄八十六斤加钢板斧一挥,大吼:“随我来!” 任宗桓打马朝后,举起七十八斤灼目亮银枪,大喊:“走!某家殿后!” 他们二人率余家兵狂奔南门而去。牛宗雷将掌中九十二斤锯齿刀挥舞,大喊:“遵命!”继而向他的一百余家兵挥一挥手。 谷魁冲、佘建威不约而同大喊:“宋将军这是何故?请到刺史府。” 宋魁威冲牛宗雷一挥手,大喊:“回我安定侯府,点齐家将,听我将令。” 继而,他转身朝谷魁冲、佘建威抱拳施礼:“请二位将军回去交令,我稍等片刻就到。” 书中代言,宋魁威的安定侯,封地安定县属于蔚州下辖。由于随同萧镇江镇守涿州,就没去那边建府。 余魁真的永宁侯府,三员家将杜宗庭、任宗桓、牛宗雷,号称余门三宗,也叫永宁三宗。他们是余魁真的亲传弟子,名字也是余魁真所赐。 杜宗庭是杜韶的来孙。中唐之际,杜韶是义成军一名队正,职务不高,但也是朝廷正官,阵亡于巡天雪鹄的神箭。战后,杜韶虽然没被封爵,但母亲、妻子得到了厚赏。 后来,其子杜彦征,拜在五大虎师门下,成为范门三煞的二哥范门豹煞,学的是三尖两刃刀。到了他的孩子们成人,亲自教授孩子们,学习先父杜韶的加钢板斧,代代相传。 杜彦征在中唐之际就以超重的三尖两刃刀闻名,其刀七十六斤,辗转各个军镇,拼杀至楼亭侯。其封地楼亭县在幽州西边的易州,易州就是郑恩曾经镇守的地方。 楼亭侯杜彦征与延川侯宋戴左,同是范门三煞,世代交好。楼亭侯杜彦征的后人落籍到了北边,到了杜宗庭,也成了辽国人。 任宗桓则是中唐之际义成军旅帅任喊的来孙。任喊、马叫、打喷三兄弟拜在白马县紫阳宫琉球子门下。任喊后来爵至会昌侯、汴州刺史,其封地会昌县在幽州下辖。 故而他们这一支任氏,落籍这边。辽朝时,将会昌县改成了永清县。所以,顺理成章就成了辽国人。 牛宗雷是牛黄的来孙,牛黄是木相大帅、脂玉贩神胡轸的三弟子。曾经跟大师兄胡了、二师兄垂亿一起当河盗,被胡轸绑缚,投降了苌度。后来,一直跟随胡轸及胡权兄弟贩卖于阗宝玉。 在资助张议潮收服陇右之际,牛黄也出钱出力,亲自参战,因功累封至玉田伯。封地玉田县属于蓟州,故而,他们家的后代也成了辽国人。 这些沦为辽国的汉人大将,本来就是世交,因而,三家孩子都拜在了余魁真门下。余魁真没被封侯的时候,他们号称:“余门三宗”。这时候被称之为永宁三宗。他们都才二十三四岁,尚未娶亲。 谷魁冲、佘建威互相对视,毕竟同为二萧手下大将,却不好阻拦。只好收了萧戴庆尸身,急忙回禀萧镇汉。 却说,牛宗雷跟随宋魁威到了自己的安定侯府,跟夫人白凶云简单说了情由,吩咐道:“快逃,已经反了萧镇江!” 牛宗雷已经到家,刚刚简单说完。白凶云看夫君这么着急,当即指挥收拾金银细软。牛宗雷擂响聚将钟,命家将安定三霸,带领家人紧急收拾。带着三百私兵,会合余府一百兵,打马飞奔涿州南城门。 他们到了城门,一看,萧镇江亲自守在这里,宋魁威下马跪下,大喊:“师父在上,今天的事情因你而起,徒儿为了我们汉人的情义,不得不救下余府几个孩子。师恩难忘,但今天的大义,徒儿只好将师徒之情一刀两断。” 说罢,挥剑斩下自己的发髻,远远扔给萧镇江,对牛宗雷大喊:“冲!” 牛宗雷将九十二斤锯齿刀往前一扫,霎时间,萧镇江面前两员大将的人头,被一招扫飞。 萧镇江气得浑身打颤,将掌中火龙枪一举,如雷暴叫:“乱箭射杀!” 牛宗雷早冲到城门,锯齿刀连连挥动,斩杀了十余名守门兵丁,斩落了城门锁钥。将大门打开,大喊:“阳春霸、董金霸、盛子霸,快冲!” 安定三霸个个凶神恶煞,带领安定侯府近百口老少,急急往外冲去。 宋魁威也冲出了城门,牛宗雷最后冲出,被所放乱箭射中双肩,不顾箭伤,紧随宋魁威狂奔。 盛子霸看许多家兵被辽兵截在城门,舞动其掌中七十八斤双尖枪,疯狂刺杀,救出了五名队正,折转身往城门外狂奔。 四百家兵约有二十余人悍勇无敌者突了出来,追上宋魁威,往大宋逃去。其余的家兵被辽兵包抄,一部分受伤,多部分投降。 城中兵要追出来,恰好萧镇汉赶到,瞪大眼珠子盯着萧镇江,怒不可遏,大喊:“关城,收兵。干的好事!” 萧镇江亲自培养的火龙四魁,三搞两搞,现在只剩下了一个谷魁冲,萧镇江的小儿子萧戴庆还命丧黄泉。继续追下去,必然还会折损大将。所谓穷寇莫追,宋魁威被逼到这条路上,只要敢追,必然死命反杀。 宋魁威、白凶云带领自己家和余魁真两家老少,到了辽国涿州与宋国雄州交界处,白马河边的白沟驿。这里的守将是尤成璋,乃和川五虎的四哥。 宋魁威一听是老对手郑恩的结义兄弟,大喜过望,翻身跪倒,哭泣道:“辽国安定侯宋魁威,原本汉人,石敬瑭割幽云,成了辽国人。我等因搭救大哥永宁侯余魁真一家,反掉了萧镇江,杀出涿州城。 “如今无家无国。宋某素来敬重北平王义薄云天,舍命来投。还望将军给一条生路,我等就算死,也愿意作大宋的鬼。” 尤成璋一听,先是大吃一惊,继而大喜过望,赶忙将他扶起,爽朗大笑:“安定侯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如今雄州刺史乃伏魔天官全后怕,将千岁遭遇禀告与他,奏明圣上,必能得到重用。快快,后堂有请。” 尤成璋急忙将他们引入白沟驿的大饭堂,令伙房可劲整菜,摆起酒席,为他们压惊洗尘。经过攀谈,尤成璋了解了他们这次逃出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萧镇江胡搞。 一路逃过来,余魁真的长女余锦菡反而好多了,对着尤成璋跪下,泪如泉涌,哭诉道:“将军镇边许久,想必知道辽国习俗。萧镇江与锦菡勾连,被二弟锦睿看到,他才十岁,小孩家玩耍,是要吓姐姐一跳。却被萧镇江一脚蹬死。母亲烧香还愿还没到家,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尤成璋听孩子这么说,连连哀叹。宋魁威安慰孩子:“你娘一定平安无事的。我留下了商怀霸,他智勇双全,一定能将你娘带出来。” 却说商怀霸,乃百胜十二侠八哥、南汉第一猛人、铁锚神贩商殖的长子,已经二十三岁。商殖是宕国公商继的玄孙,商继是成都大总管、花蜜贩神张涯的小弟子。 商殖与妹妹商殊逃出南汉之际,商殖的父母、老婆带着四岁的商怀霸,住在楚国的洞庭湖畔澧阳县,该县属于澧州,是元信五佐的三哥、武平军节度使韩阴宗的管辖地。 商怀霸的爷爷跟宋魁威的父亲宋荡平及姑姑宋蔽云都有联系,商殖带着妹妹商殊结义了百胜十二侠之后,在南唐躲了起来。 到商怀霸长到十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辽国这边,拜在宋魁威门下,一是习武,二是给宋魁威家干杂活,给孩子找个吃饭的地方。 商怀霸长到十六岁的时候,就身长七尺五寸之巨。十八岁时,更是八尺二寸身长,跟他爹商殖的力气有得一拼,举起十石的大石磙,能扔出去七八尺远。 宋魁威给他打造了一柄火龙枪,重达一百一十四斤,比之涿州所有猛将使用的火龙枪都重三十斤。 这小子不但力大无穷,枪法一绝,而且脑袋瓜子特别好使,嘴皮子特利索,许多长辈都对他喜欢莫名。所以,宋魁威将他留下,等候宋芗回家,立即救出来。 宋魁威他们往外冲的时候,商怀霸带着五名卫士,空着手就守在南门不远。只要发生不测,他准备随时夺下辽将的兵器,展开大杀。看大家都突出去了,他才回到城里。 余魁真的永宁侯府和宋魁威的安定侯府,都不能再回了。商怀霸与五名卫士的马匹、兵刃都藏在宋魁威的几个老朋友家里,他们装扮成普通百姓,晃荡在两座侯府周边,单等宋芗的出现。 宋芗这次上香还愿,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回到涿州城。还没到安定侯府,就被商怀霸迎住,告诉了她家遭遇的变故。 宋芗不信,眼含热泪狂奔安定侯府。 到了这边,远远就看见萧镇江守在这里,她不信萧镇江能将她怎么样。疯了似的跑过去,大喊:“师父,我们家到底怎么啦?” 第466章 安居阳武县 萧镇江也不答话,将手一挥,身后转出来一员大将,直接来擒宋芗。 这员大将叫个耶律成,乃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太子耶律倍之孙。耶律倍被封东丹国王,阿保机去世,皇位被次子耶律德光夺取。耶律倍被监视,于长兴元年(930年)弃国,投奔后唐明宗李嗣源。 耶律德光于会同十年(947年),因中原豪杰狂杀辽兵而气得病逝,耶律倍长子耶律阮夺回皇位,是为辽世宗。 耶律成之父是耶律倍的第五子蜀王耶律道隐。现在是辽景宗保宁二年(970年),耶律道隐担任辽国上京留守。辽景宗耶律贤是辽世宗耶律阮次子,辽国皇位又到了耶律倍这一支。 宋芗当然认识他,一看这师父也不答话,直接叫耶律成冲过来,宋芗大惊失色,将掌中六十八斤火龙枪倒拖着,磕马飞逃,身后一名护卫大将和两名侍女也狂奔而去。 恰好商怀霸骑马赶到,大喊:“夫人直奔南城,我马上就到。” 继而,他将掌中一百一十四斤火龙枪一顺,大喝道:“耶律成,休要为虎作伥,伤害无辜。” 耶律成以七十二斤八卦泼风刀挥刀就砍。萧镇江终于看清了商怀霸的掌中枪,吓得高喊起来:“不好,快闪开!” 已经晚了,只是一个照面,商怀霸的火龙枪就挑飞了耶律成的八卦泼风刀,顺枪将其刺死。商怀霸也不恋战,直接走脱,去追宋芗。 哪知道,当他快到南城门,带领五名卫士追到宋芗之际,这里已被萧镇江提前安排的佘建威,团团包围了宋芗四人。宋芗的护卫大将已经战死,两名侍女还剩一个,死命护着宋芗。 只见宋芗的六十八斤火龙枪神出鬼没。虽然与这些辽国悍将比,他的大枪分量还轻,但是作为女将,这么重的大枪,堪称史上第一人。 此时,宋芗与佘建威已经大战三十余合,宋芗越战越勇,神威大发。凡撞到跟前的辽兵,全都被挑断脖颈。 商怀霸赶到,以其一百一十四斤火龙枪一抡,面前四个辽兵霎时间脑颅碎成一片。吓得佘建威大喊一声:“撤!” 商怀霸也大喊一声:“破开南门!” 南门兵丁当然不敢开城,但也看到了商怀霸的威风,不敢抵挡,拼命逃跑。商怀霸打开城门,众人飞逃出城。 刚刚出来南城门,只听城楼上一声大喊:“放箭!” 城门上的强弩“唰唰唰”猛射,宋芗身边的侍女脖颈中箭,跌下马去。紧接着宋芗的肩头中箭。商怀霸的五名卫士也都纷纷中箭,跌下马去。 商怀霸舞动大枪,拼命抡起枪花,倒骑飞马,一声呼啸,几匹没人的战马飞奔而来。商怀霸护定宋芗,带着六匹战马,跑出了弩箭射程。 商怀霸跑到前面带路,往南飞奔。没跑多远,遇到一处山丘,却有绊马索。商怀霸急忙提马,越过了绊马索。却不料这战马还没跑起来,又有一道绊马索,被绷起多高。 商怀霸的战马钻了过去,人却掉落地上。他不敢怠慢,将掌中枪缠绕绊马索,如雷暴叫:“嗨!起!” 只见路两边四个拉绊马索的兵,没顾上松手,一起被甩到半空。吓得一个个惨叫不止,被商怀霸绕飞三丈开外,纷纷跌落。 他也不顾这边,紧跑几步,恰见宋芗连人带马,被绊马索绊翻在地。还如法炮制,以大铁枪挑起绊马索,这里四个兵也被绕到了半空,甩出去三丈开外。 两人急忙换上后面的马,宋芗被拌翻的马早已起身,还是骑两匹,带六匹,飞奔而逃。 他们刚逃走,山丘后转出来两员大将,已经看到了商怀霸的神勇,没敢出来。此时,两人扼腕浩叹,去抢救被商怀霸甩飞的八个人。 等她们到了白沟驿,恰好宋魁威等在外面张望。一看妹妹宋芗浑身血污,肩头的箭伤还汩汩淌着鲜血,宋魁威赶忙接住,将其一把抱过,飞奔进入白沟驿。尤成璋这里已经请来了骨伤医等着,给宋芗紧急包扎。 经过七八天疗伤,宋芗及长女余锦菡能够稍微活动了,这才跟随尤成璋到了雄州刺史府。被伏魔天官全后怕接住,了解了详情,奏报了天子赵匡胤。天子准其投奔阳武县,由阳谷侯陈阳安顿,另有任用。 陈阳因大战涿州,当年就被封了阳谷侯,其封地阳谷县属于郓州下辖。后因郑恩、陶三春相继归神,郑家将、陶家将,相继退出军中,依旧从商。陈阳顶着阳谷侯的帽子,大摇大摆经商,依旧贩卖杏仁。 赵匡胤情知郑、陶两方的朋友及弟子,再也难以回朝,只好顺水推舟,都御赐金牌,带旨行商。 一来省却了这些人鬼难拿,不好对付,二来显示皇恩浩荡,叫他们成为赵宋王朝的潜在势力,真的有大动作,一声令下,肯定还会出战。 陈阳也不去阳谷县建设侯府,就将老祖产阳武侯府整修一新,挂起阳谷侯门额大匾。全后怕情知道阳谷侯陈阳,乃阳武四侠的三哥,乃虔王陶三春的嫡系部队,怎敢怠慢,当即亲自送辽国来客,前往开封府阳武县。 陈阳接住他们,得知涿州城中,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禁不住扼腕长叹:“假如北平王、虔王在世,涿州定然完蛋。没有假如了,赵氏兄弟没有柴王的闯劲,估计后世疆界就停留在雄州了。” 宋魁威、白凶云夫妇和妹妹宋芗一家,都在阳武县安顿下来。宋魁威与余衡商议,随身带的钱财,迟早会吃干弄净,不找点生意做肯定不行。 于是,宋魁威还将祖上的黄连生意捡起来,带着阳春霸、董金霸、盛子霸、商怀霸等宋门四霸,开始做起来。原本称之为安定四霸,现在辽国安定侯之位已经报废。 余家姐弟叫李泰妸带领,余锦菡、余锦菱、余锦宁跟定,余门三宗的杜宗庭、任宗桓、牛宗雷护驾,将余家的生计带动起来。原来叫永宁三宗。余魁真的永宁侯也算是没用了,还改回余门三宗。 他们刚到阳武县那年,商怀霸就娶了李泰妸。 经过三年的辗转奔波,宋、余两家的黄连生意闻名天下。所过之处,那些山大王或者劫匪,远远探到宋魁威、李泰妸的黄连商队,全都躲得无影无踪,生怕脑袋被拧下来。 三年之后,余锦菡二十二岁,谷昭虎的婚事等于是不了了之,最终嫁给了牛宗雷。 这时候,二妹余锦菱也已经二十岁,经余衡作中,嫁给了杜宗庭。阳春霸、董金霸、盛子霸、任宗桓都先后娶亲。 余锦宁已经十七岁,也早早娶亲。他的媳妇却显贵得很,乃阳谷侯陈阳的宝贝女儿陈襄瑗,比他大两岁。陈襄瑗是陈阳最小的女儿,孩子们的最后一桩婚事,故而办得非常隆重。 陈阳看孩子高大威猛,有志气,能成事,直接陪送了一处三进院子,叫他另立门户。这时候的余锦宁,在黄连生意中,看出了别的门道,准备贩卖红糖,得到了陈阳、宋魁威、李泰妸的大力支持。 大将们、余家的孩子们基本安置得差不多了,名气也打出来了。太多人挤在黄连生意上,实在有些浪费人才。宋魁威于是转行,专门做起猴头生意,渐渐地闯出个大号“猴头二郎神”。 人怕出名猪怕壮,宋魁威在阳武成为黄连富商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辽国。 萧镇江此时被贬官,是他堂弟萧镇汉亲自奏请辽景宗,将他免除的。还算不错,海阳侯的爵位还保留着,只要有战事,还有翻身的机会。 宋魁威的消息传到了耳朵里,此时住在幽州的萧镇江勃然大怒,必须设法搞死宋魁威,这小子是让自己丢官罢职的罪魁祸首。 于是,萧镇江派出了海阳侯府中足智多谋的幕僚韩相策,叫大将佘建威一路跟随护驾。不管想什么办法,只要能搞死宋魁威,就是好办法。 韩相策带着佘建威,扮作商贩,韩相策化名项策,佘建威化名翦巍,搞到了幽州的商户官凭。 佘建威骑着马押后阵。韩相策坐一辆马车,拉些甘草、鹿茸、貂皮什么的。马车夫赶着马车,不紧不慢,悠悠达达,就进了雄州白沟驿。 到了大宋境内,通过打探,摸清了宋、余两家众子弟及大将们的居住情况。都住在阳武县西门外十里左右,一处山岗之下。 各家各户围在一起,成了一个村庄,名叫永安村。这必然是永宁侯余魁真、安定侯宋魁威两人封爵的第一字,不懂他们在辽国封爵的人,肯定搞不清这里住的什么人。 宋门四霸和余门三宗七员大将轮流值守,各家各户的车夫、佃农,也编为队伍,跟随大将们轮流值守。村子四周正在砌筑护村堤。 看起来,不能贸然进村做事,否则,极难逃出。稍微不慎,露出萧镇江的马脚,宋魁威和李泰妸必将展开疯狂报复,海阳侯将遭遇灭顶之灾。 项策与翦巍商议,这里不能动手,不如悄悄跟踪,看他们都去哪里收购黄连,只要摸准宋魁威所住的地点,就能设计将他灭了。翦巍赞同,于是秘密跟踪宋魁威。 一直跟踪了一年,总是被宋魁威及李泰妸摆脱。中间停了两年,再次跟踪,这次成功,在麟州发现了宋魁威的固定联系人杨重锐。 本来要直接灭了杨重锐和宋魁威,却发现杨重锐与杨衮是一家子的,而且杨府原本是老新秦侯杨简伯的豪宅。 这杨家人太厉害了,不但杨衮在辽国威名赫赫,现今担任着西北路副招讨使,爵至檀国公,其封地乃南京道的檀州,而且这杨家子弟众多,个个悍勇非常,绝不可乱来。 一旦乱动手,那可比宋魁威祸害海阳侯萧镇江还惨,到底该怎么下手呢? 第467章 项策施毒计 对于宋魁威怎么下毒手,项策和翦巍早已调查得清清楚楚。 宋魁威乃吴山伯宋列班的曾孙,范门虎煞、延川侯宋戴左的孙子,虎煞天猛、垣侯宋荡平之子。 宋列班的师父是贩神都天部平度大帝早年的六班弟子之一。这么论起来,元贩上帝是宋列班的师祖,是宋魁威的天师祖。 石炭金刀杨重锐乃平南十四翼的八哥、新秦侯、金刀杨简伯的曾孙,杨师众之孙,麟州刺史杨信之子。 杨简伯是凡微大帝的徒孙,是平度大帝的徒曾孙。从他这里论师承辈分,元贩上帝是杨简伯的高师祖,是杨重锐的太师祖。 而在杨重锐府外,却又撞见软玉班龙薛弃名。经过调查,薛弃名的太祖乃薛仁贵,高祖薛平。从其祖父薛滚木之后,世代从商,这个人为什么跟杨重贵的关系要好呢? 薛弃名之父薛际联,接手父亲薛滚木的豆腐生意之后,就开始琢磨怎么往外开分号。通过总结经验教训,得出一条,自己只掌握点豆腐的技术,密不外传,就足以控制整个豆腐坊的生意好坏。 那么开起分号,总不能全由自己掌握点豆腐技术吧,那也好办,收徒弟。分号由徒弟掌握,徒弟只要控制好点豆腐这一关,就能保证生意做下去。 于是,薛际联先从儿子薛弃名开始,灌输自己的计划。继而,托关系找比较可靠的地方,让儿子先去开分号。薛弃名通过和川五虎的大哥平挥旌,来到了新秦县。直接找到杨重锐的母亲平绣巧,也就是平挥旌的姑母。 平绣巧热情帮他选址,介绍帮工学徒,接洽地肆,疏通司市,只是半年时间,就运转正常。杨重锐与之年龄不相上下,杨重锐也贩运着石炭,同是生意人,经常过来玩耍。故而,薛弃名与之交道深厚。 而宋魁威之所以往这边来得多,还是收购黄连的时候,就来这边与杨重锐经常接洽。现在改做猴头,自然还是往这边来的多。 一切都了解清楚了,项策对翦巍说出一番道理,不用咱们动一刀一枪,必然让他们三家火并。到时候,躲在一边看笑话就行。当然啦,杨重锐的两个师弟金宣汉、谷梁进,必须也搞晕才行。 翦巍以为妙计,于是两人开始行动。在这边的行动,只要避开宋魁威,搞得薛弃名和杨重锐晕头转向,还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这天,突然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昏倒在杨府门口。 杨家主帅、麟州刺史杨信,于后周广顺二年去世(952年),早已归天二十四年之久。 这时候是开宝九年(976年),当年十月宋太祖归神,宋太宗继位。 此时,继任的麟州刺史、杨信次子杨重勋也已经于前一年病逝。 麟州由杨重勋的妻兄折德戽(hù),料理麟州军政、民政,朝廷以为折杨两家世代镇守麟州及府州,没有派官,可称其为署理麟州刺史。 此处的折德戽乃折德扆之弟,折德扆此时担任永安军节度使,统辖麟州、胜州、府州。折德扆是著名女将折赛花之父,北宋名将、鲁侯杨业的老丈人。折赛花被后世说书人改称佘赛花,即佘太君。 此时,折赛花已经四十七岁,杨信长子杨业四十九岁。折赛花率领子女,跟随夫君刘继业,即杨重贵(归宋改杨业),效力北汉末帝刘继元。 杨府门官将昏倒的美女救下,平绣巧闻报,亲到厢房来看。经过府中医者抢救,美女缓缓醒来。 看她的样子约有二十二三岁,身长足足有七尺五寸。这样的身长,足与高大威猛的男子比肩。一脸秀气,透漏着极高的涵养。 问其家世及遭遇,这女子说:“小女子名叫高鹇,宋辽边境保州保塞人。父母早亡,弟弟高鹫十八岁,我带着弟弟过活,贩卖当地特产熏香。这次来麟州路上,路遇一位冲天大汉劫掠。兄弟拼死抵挡,让自己逃命。 “小女子只知道麟州刺史杨重勋,到了你们家门口,来不及喊人,就昏过去了。多谢夫人救命之恩,小女子今生今世结草衔环,当牛做马报答夫人。” 平绣巧仔细看她的装束、表情和说话,高鹇不是那种说谎话的女孩。当即安慰她:“好好养伤,我派人去寻找你弟弟。” 高鹇说了遭劫的地点,就在麟州东城外约有十里的一处山梁下。平绣巧当然知道那个地点,叫个黑雾岔。当即命令儿子杨重锐前往救援。 杨重锐出去东城门,没跑多远,迎面过来一位青年大汉,赶着一辆马车,后面还跟着一匹马,一看就像商人。杨重锐到了跟前,一看这青年的披风,多处豁口,而且脸有血污,这必然是刚才打斗过。 杨重锐上前探问:“请问大侠,是不是叫个高鹫?” 青年猛一愣怔,看这位大汉不像坏人,急忙答道:“小子正是高鹫,请问老叔是哪位?怎么就能知道小子的姓名?” 杨重锐笑道:“你姐姐是不是高鹇?” 高鹫顿时大喜:“对呀,老叔怎么知道俺姐姐的姓名?难道……?” 杨重锐爽朗大笑:“跟我走吧,你姐姐晕倒在我们家门口,被我母亲救下。截杀你的人怎么样了?” 高鹫说道:“截杀我的人自报名号,叫个翦巍。说是奉了薛弃名的命令,专门截杀我们姐弟。我与之相斗八十余合,被我打唿哨,驱动马车撞他,才将他打跑。我也没去追,这就往麟州城寻找姐姐。” 杨重锐对于高鹫所说,估计是那个翦巍瞎编的,薛弃名怎么会胡乱发令杀两个不认识的年轻人? 就这么,他们兄妹在杨府住了一段时间,告辞而去,继续贩卖保州熏香。 又过了一段时间,高鹇忽然打马而来,浑身血污,嚎哭震天。说是那个翦巍再次截杀她们姐弟,这次将高鹫刺穿了胸膛,杀掉了,还是奉了薛弃名的命令。 平绣巧、杨重锐母子大惊失色,异常震怒。但杨重锐转念一想,依然不太信薛弃名会这么干。平绣巧却大骂杨重锐,不该与薛弃名走得太近。 杨重锐虽然不敢还嘴,但心里琢磨,薛弃名不是老娘的侄子平挥旌的朋友吗?凭什么说我跟薛弃名走得近?简直是莫名其妙。杨重锐一气之下,飞逃而出,去铁马岭石炭矿待着,再也不想回家。 在石炭矿呆了几天,找到两个师弟金宣汉、谷梁进,索性占山为王,将铁马岭占据。通知铁马岭开采石炭的矿主,申明他们铁马三猛代替官府收取税赋。如果官府胆敢来收他们的税,铁马三猛必然将之杀个一干二净。 平绣巧带上高鹇,找到他弟弟被杀的地方,企图寻找尸身,将其好好安葬。却只见到地上血迹斑斑,并不见高鹫的尸身,好不奇怪?难道截杀他们的人会救下高鹫?应该没有这个可能性。 那么,一定是路遇高人,将其救走了。平绣巧详细问了高鹇,到底遇到打劫的这个人是个什么样子? 又联想到大青山鄯阳公祠,那里的住持碾魂天煞李念黎及其门人弟子,不断活动在这一带,专门搭救受苦受难的贩夫弟子。经过分析,想必是碾魂天煞李念黎的人救走了。 于是她带着高鹇,回家安顿一番,又飞奔辽国大青山鄯阳公祠。如今的鄯阳公祠,规模甚大,主殿是鄯阳公祠,山门外是“镇西观”。到了里面打问李念黎,知客道人说是没这么个人。 继而,平绣巧又将李念黎的情况说了一遍,知客道人笑道:“师尊现今的道号是兕刕,要按道兄所说,你比我们还要清楚他的身世。师尊与妃阳师兄今天一早出去,交代我等,说是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没说具体多久。” 平绣巧一惊:“你们的妃阳师兄是不是也姓李?” 知客道人颔首道:“既然你们说师尊姓李,妃阳师兄是他女儿,当然也该姓李。” 原来,碾魂天煞李念黎和女儿斩妖天官李飞扬,都在这镇西观弘道。 李锦,字飞扬。他们父女从萧侯府出去,追寻筹算大圣诸葛纯的踪迹,一直就没在世间露面,这都过去五十二年了,他们却在这里传布贩门平德,救助往来贩夫。 平绣巧看问不出什么名堂,只好劝慰高鹇返回麟州。到了家里,平绣巧将高鹇收为义孙女,记在杨重锐名下为义女。从此,高鹇紧随平绣巧,寸步不离。 却说杨重锐三兄弟占山为王,这天,宋魁威忽然跑到了山上来,也要投奔铁马三猛。 说是来寻找杨重锐的途中,遭遇山贼,自己被一员大将引开,跑出去好远也没追上。回程再看,两个伴当被打死,两辆马车上的财宝被洗劫一空。损失达到八千贯之巨,已经无力重新起家。 铁马三猛当然高兴啦,就此,铁马岭成了四个山大王。宋魁威的夫人白凶云找到这里,也加入了山寨。 忽然有一天,高鹇疯了似的来到铁马岭,找到杨重锐,翻身跪倒:“三老爷,不好啦!杨府被盗三万缗财宝,婆婆说,杨家全完了,气得昏了过去。府上医者抢救,还是昏迷不醒。” 杨重锐大为震惊,忙问道:“是谁干的?没有一点线索吗?” 高鹇哭道:“留下的纸条,写了两句话:借走三万金珠器,请问壶关薛弃名。又是这个薛弃名啊。” 杨重锐气得哇哇大叫:“老子不把薛弃名碎尸万段,枉披了一张人皮。” 第468章 羞愤亡娇妻 杨重锐令宋魁威守山,亲带金宣汉、谷梁进兄弟下山,寻觅薛弃名的踪迹,非要将之干死。 他们这一去好多天。铁马岭上,这天晚上,宋魁威满山寨巡逻一圈,向卧房走去。到了房间门口,却听见卧房里“吚吚呜呜”的声音,明显的像是夫人白凶云在跟人私会。气得他悄悄抽出佩剑,轻脚慢手往卧房走。 进到屋内,并没有别的人。白凶云赤条条被绑着,嘴里塞着棉花。他撩开白凶云的双腿,看床单上湿漉漉一大片,一摊黏糊糊的东西。再看白凶云,满脸羞愧,泪如雨下。这是被奸污了。 他急忙扯下白凶云嘴巴里的棉花,怒喝道:“谁干的?” 白凶云怒火夹着泪水,哭诉道:“杨重锐!王八蛋!上来就将老娘用麻袋扣住,结实绑了,将老娘欺负了。” 宋魁威大怒,当即就要骑马去找杨重锐算账。被白凶云死死抱住,劝道:“我们暂且隐忍这一次,闹翻了,还去哪里吃饭啊?” 宋魁威被她好一阵劝慰,勉强忍了下来。过了几天,杨重锐、金宣汉、谷梁进三兄弟狼狈不堪而回。说是他们三个找到壶关,被薛弃名一通臭骂,还被薛家二十几个虎狼围在垓心,大战一场。 得亏薛际联老爷子将这些薛家人劝走,才算逃了回来。按这么说,他们三兄弟远走壶关,怎么会有时间回到山寨欺负白凶云呢?这其中必然有人捣鬼。宋魁威心中想好,要在晚上将白凶云的遭遇,彻底审清楚。 宋魁威吩咐喽啰们,大排宴筵,为杨重锐三兄弟压惊。 当夜,宋魁威审问白凶云,到底是什么结果呢? 当夜,宋魁威回到卧房,将杨重锐三兄弟远涉壶关之事讲一遍,叫白凶云再回忆一遍,可别冤枉了好人。 白凶云斩钉截铁,恨恨说道:“就是杨重锐,那胡子,那脸盘,那身长,难道还有别人不成?一定是这个畜生。” 宋魁威劝道:“听闻江湖上有一种易容术,能将自己打扮成另外一个人。我的意思是,毕竟兄弟一场,杨重锐又是知名的铁马三猛,江湖上会有许多人盯梢,只要有人认准他的样子,就能装扮成他。 “再者说,杨重锐还需要强行对你不好吗?他这次前往壶关找薛弃名报仇,他家收留的那个高鹇,连续三次报出薛弃名行凶作恶,我怀疑也是有人假托薛弃名做下的案子。这背后不知道贼人要干什么?” 说到这里,白凶云也屈服了。心中暗想,还真是的,兄弟需要嫂嫂解闷,还需要硬来么?他杨家因为高鹇,一直发生莫名其妙的怪事,还遭了贼。 想到这里,白凶云打了个激灵:“魁威,你往这边来的时候,遭人打劫,是不是跟杨家的蹊跷事能连在一起?要那么说,这背后,该是什么人在捣鬼呢?难道是涿州那个老色鬼萧镇江?” 白凶云,乃当年大战澶州的白凶残之妹,白凶残列于血洗十五虎。他二哥白凶悍还组织了相州七千豪杰,截杀耶律德光。相州一战,致使辽国悍将折损十之八九,耶律德光被活活气死。 他们兄妹久经江湖险恶,判断是非曲直,应该比较准确。白凶残、白凶悍、白凶云三姐弟,都是中唐名将白绛檀的玄孙。白绛檀是哪一个? 白绛檀乃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之一,列于八大银骠第五位。 在平德大帝望云端、凡微大帝陈哲投军之际,义成军节度使薛平安排比武授职。白绛檀以五十六斤九股银叉,第六个出阵,迎战水灵大帅苌卜曲,大战五十余合,负于苌卜曲的六十二斤八卦开山斧。 白绛檀在军中五十年,直到七十岁退养,辗转多个地方节镇及长安十六卫,拼杀到临漳侯。其封地临漳县,属于唐朝河北道相州下辖。 故而,其子孙落籍相州临漳县。大哥白凶残拜在血洗伯门下,二哥白凶悍拜在唐莫急门下,女儿白凶云随父亲白隐田从小习武。 白凶悍战死相州,刘知远建立后汉之初,对其抗辽义举大加封赏,追赠临漳侯,让他们家重拾临漳侯这份祖宗荣光。 女人的直觉是超级准确的,宋魁威虽然认为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是生出了另一个想法,难不成白凶云被杨重锐欺负之后,居然沦陷于那种好处?这时候,故意拿话来说,推到那么远的萧镇江头上。 在他心目中,萧镇江作为自己的师父,虽然蹬死了二外甥余锦睿,过去这么久了,还不至于费这么大的劲来追杀自己。他当夜了无兴趣,翻来覆去想这个问题,直到山寨打了三更梆子,才草草睡去。 第二天山寨点卯毕,杨重锐作为山寨的领头大哥,看大哥、大嫂将山寨看管得很好,十分感动。将五百四十个喽啰整编为五旅,分别任命旅帅。 自己亲带一旅零四十个人,其余四旅分别由金宣汉、谷梁进、宋魁威、白凶云四人兼领旅帅之职。 自称铁马大将军,四位旅帅称之为东南西北四大总管。兄弟们精神大振,当即操练起来,直到午时才散。 这八月天,白天很热,五百多兄弟累得都散了架。杨重锐叫火头军整些好吃的,犒劳大小将佐。当天从午至夜,一个个喝到酩酊大醉。 宋魁威酒量一般,早早就回房歇息了。白凶云的酒量却很大,跟铁马三猛一起,喝到颠三倒四。到了一更天,金宣汉、谷梁进实在吃不消,告饶去睡。白凶云将心中的疑惑,一五一十给杨重锐讲一遍。 杨重锐听后,哈哈大笑:“小弟哪敢胡乱招惹大嫂,我和宣汉、阿进,杀往壶关,差点被薛弃名打死,要不是老爷子薛际联劝走薛弃名,还真就没命了。谁知道嫂嫂却受了这么大的屈辱,老子不为嫂嫂报仇,誓不为人。” 丈夫为她而愤怒,她早就忘了。外人为她而愤怒,她却感动得不知所以,当即热泪横流,悲悲切切说道:“如果真的是萧镇江追杀宋魁威,那可就不好对付了,人家是辽国的海阳侯,住在幽州。” 杨重锐给大嫂擦拭泪水,安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萧镇江迟早死在老子手里。小弟不为大嫂报仇雪恨,这辈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不杀萧镇江,老子不得好死。” 白凶云看他发毒誓,急忙捂住他的嘴巴,伏在他的胸口,好安全啊。白凶云挂着杨重锐的脖子,死死盯住杨重锐,越看越感动,泪水不住线的往下淌。杨重锐伸出舌头,为其舔掉泪珠,二人顿时拥在一起。 两人携手,酒气熏天,歪歪扭扭进入纱帐,好一通逐鹿中原。酒力甚大,加之杨重锐好久没有挨过女人,将白凶云这头神鹿侍候的如仙如幻。二人正要坐起来,结束这场特殊战斗,忽然“咣”一声,屋门被人一脚蹬开。 杨重锐抬眼一看,居然是宋魁威,顿时慌神,一把抓起衣服外披就投窗而去。宋魁威大怒,如雷暴叫:“杨重锐,王八蛋。只要撞到老子手里,定叫你碎尸万段。” 喊完之后,也不想理白凶云,转身就走。白凶云顿时酒醒大半,死命抱住宋魁威,哀号道:“都是我的不对,不要埋怨兄弟啊。你杀了我吧。” “啪啪”两声,宋魁威扇了她两耳光,怒道:“还要替他包庇。前些天就替她包庇了一次,还要赖在萧镇江头上。” 白凶云被这两耳光扇得羞愧难当,加之丈夫这么说,前些天那次,自己真的被人欺负了。这次试了试杨重锐,已经明白,那次真的不是杨重锐,另有其人。但是,此时此刻,成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气得她一把夺过宋魁威的宝剑,“咔嗤”一声,抹断了自己的脖子,顿时倒在杨重锐床上,一命归天。 这一幕,宋魁威始料不及,吓得他“呼通”跌坐在地。仔细掂量,难道自己真的冤枉她了吗? 但是,明明刚才有人从自己窗户上,向自己脸上吹进来一缕冷水,将自己惊醒。那人只说了一句话:“大王,你老婆在杨重锐床上。” 等他起身追出去,那人已经消失在暗黑之中。自己这就过来,果然是杨重锐跟白凶云在搞事。自己亲眼所见,难道真的会冤枉她吗? 宋魁威想到白凶云嫁给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恩恩爱爱。尤其是这几年,大反涿州之后,多亏了大舅子白凶残的资助,才做起了生意,闯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这时候,怎么就忽然归天了?叫我怎么向白凶残交代啊? 宋魁威越想越气,越想越乱,泪水倾盆而下,将白凶云并不瞑目的双眼抹了一把,轻轻说道:“阿云乖,你的冤枉到底是什么?还请给魁威托梦啊。你先去吧,为夫不为你报仇雪恨,今生今世誓不为人。” 此时此刻的宋魁威,怒火冲天,心中一闪念,当即命令贴身侍卫,撞响聚将钟,非要公开审判杨重锐。他娘的,就是他逼死了白凶云,不将他正法,咽不下这口气。 贴身侍卫大将鬼啖项,既是姓名也是大号,八尺六寸冲天大汉,奇丑无比。虽然鼻直口方,面皮白净,但额头右边一个肉球,好像犀牛角。左脸鸡蛋大一块黑记,黑得放光。 力大无穷,腰缠六石铁索,再扛六石石磙,走一千二百步,稳稳当当。掌中两条毒龙戟,单条六十四斤,长九尺。这么厉害的好汉,怎么就成了宋魁威的侍卫? 前些天,宋魁威下山相会一位石炭矿主,发现这小子从矿井往外背石炭。那背篓之粗之高,足足可以装入一千斤。 我擦,这么大一条好汉,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方? 第469章 鬼羆作十弟 宋魁威当即将其请到一边,问起这小子的籍贯家世。 鬼啖项,以字行,名祭。乃扬州花蜜富商桂绪的玄孙,当然比勾魂十一侠的八姐桂中雪小一辈了。因其父桂霸图得罪了南唐的江宁府尹李彦淳,被告成抗税,南唐宰执裁决,抄没家产,全家贬为贱籍。 鬼啖项之母,气得悬梁自尽。父亲桂霸图带领当时才八岁的鬼啖项及一个妹妹,拼死逃往后周。跪求昔日里的贩门朋友,改姓鬼,按商户落籍到麟州银城县。从此,世上再也没了桂霸图,只有鬼霸图。 因没有任何本钱,父亲只能带着一双儿女,靠给人赶车、扛活挣钱糊口。 他们逃到后周当年,宋太祖就黄袍加身了。现在,鬼啖项二十六岁,尚无妻室,妹妹鬼啖颌也找不到婆家。靠自己下炭窑背炭,养活父亲和妹妹。父亲和妹妹种了一些地,养着二十几只鸡,勉强能吃上鸡蛋。 这么论起来,成都大总管、花蜜贩神张涯是鬼啖项、鬼啖颌兄妹的天师祖,这辈分可不算低啊。从鬼啖项的力道和威猛,想必他妹妹鬼啖颌也不会太差。只要将他们引到正路上,将来这两兄妹必然是一代豪杰。 宋魁威当即就跟石炭窑的窑主说情,自己要带走鬼啖项。窑主哪敢得罪宋魁威,一连声答应,还结清了鬼啖项的工钱。临行,窑主十分不舍,宴请了一顿,嘱咐鬼啖项跟着宋将军好好干。 宋魁威带他进城,让他挨个儿试试洪炉坊的重兵器,按照他的力道,给他量身打造了两条毒龙戟,各重六十四斤。 就此,鬼啖项紧跟宋魁威,形影不离。 此时,鬼啖项敲响聚将钟,铁马岭的主要将领全部到来,就差杨重锐。鬼啖项手提两条毒龙戟,站在帅案一侧,宋魁威将杨重锐的罪行数落一通,宣布自己接管山寨。 如有不服,给路费请回。金宣汉、谷梁进当时还想辩驳几句,鬼啖项将双戟一颤,吓得不敢吱声,只好一抱拳,告辞而去。 就这么,铁马三猛稀里糊涂放弃了铁马岭,白白送给了宋魁威一座山头。 宋魁威劝说鬼啖项,带一百两银子回家,将其父亲和妹妹接到山寨。如果其父鬼霸图和妹妹鬼啖颌不愿意上山,就将银子留下,让他们建房,做个生意,为鬼啖颌找个人家出嫁。 金宣汉、谷梁进兄弟下山,越想越气,找到杨重锐大发脾气。 金宣汉吼道:“大哥,不是二弟埋怨你。这他娘的,拼死拼活挣来的山头,凭你睡个女人,白白丢掉,算怎么回事?” 杨重锐也感到非常窝囊,但内心深处,还是对白凶云怀疑的萧镇江,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暗中发誓,不杀萧镇江,枉披一张人皮。 他说道:“二弟,三弟,现在搞得有家难回,有国难投,算哪门子事情。怎么办呢?咱兄弟三人总得商量个法子吧。” 谷梁进说道:“大哥,二哥,我看啊,短期内什么也别想,什么山头啊,报仇啊,全都搁置起来。你我兄弟还各自干起老本行,我继续贩卖板鸭,做回我的板鸭棍王。大哥还做石炭金刀。二哥还做彩蛋雷魔。” 兄弟三人争来争去,最后的最后,还是拐到了谷梁进的计策上来。这叫什么计策呢?败战计的走为上计。 承认失败,不但薛弃名那里失败,撞到宋魁威,再次失败。干脆什么也不想了,败了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承认失败,不辄是英雄韬略。 就这么,三兄弟继续贩卖各自拿手的东西。 转眼就到了第二年,三兄弟终于抓住了薛弃名的尾巴。纠集了一些山寨的死忠,叫他们下山帮忙,在黄家岔截杀。 哪知道薛弃名的儿子薛寿元和儿媳范承美也这么能杀。薛寿元的方天画戟,重达九十八斤。范承美一个女将,三尖两刃刀居然七十六斤。这他娘的,薛弃名这一家子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多亏了开运大帝的点化,将薛弃名、杨重锐、宋魁威三个一一审问,进行调解。这才使得三兄弟找到了病根子,麻卖批,一定是被人耍了,白瞎了高鹫、白凶云两条人命。这两位那可是难得的英雄好汉啊。 解铃还须系铃人,阑干九虎结义完毕,九大兄弟决心重新做人,拆毁铁马岭,遣散众喽啰。喽啰们愿意从商的,给点小本钱。愿意种地的,帮助他们置办一套农具。 极个别武功卓绝的,选择阑干九虎所使兵器,分别拜在九虎门下。这九虎之中,个个都是绝顶高手,兵器分量在宋初之际,天下敢于抗衡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遣散喽啰之后,留下来师从九虎的,共计二十五人。除了鬼啖项死命跟定宋魁威,鬼霸图、鬼啖颌父女听说他们放弃山大王,各干老本行,大喜过望,一起来投。 一论年龄,鬼霸图跟阑干九虎相似。再看他的兵器,也是花蜜派的藤蛇棒,重达一百零六斤。这可把金宣汉惊到了,论起师门传承,还是平辈的。 阑干九虎全都乐开了花,薛弃名高喊:“我等有缘,何不也来个阑干十虎。想当年,凡微大帝等安唐十虎,哪一位不是中唐名将,哪一家不是贩门巨子,出了多少侯伯,出了多少富豪,还繁衍出多少后代帝王将相?” 众兄弟纷纷附和,万分赞同。一排年庚,鬼霸图才四十六岁,生月比李雕臣还小,好嘛,把个李雕臣乐得,这下能当哥哥了。 鬼霸图也始料不及,自己落到这步田地,九位大侠客也不嫌弃,还与之结义,感动起一塌糊涂。从此,鬼霸图成为阑干十虎的老幺。 十弟鬼霸图,以字行,名羆,麟州银城人,祖籍扬州江都县,大号宁席棍神,依次拜了九位哥哥。 他的大号中所谓宁席,是指扬州草席,乃五代之后名扬天下的草编名品。善使祖传藤蛇棒,故而大号“宁席棍神”。 鬼啖颌,以字行,名筮。她愿意跟哥哥一起,也拜在宋魁威门下。好家伙,鬼啖颌舞动师父的七十六斤三尖两刃刀嫌轻。 你看吧,她的身长七尺八寸之巨,比高鹇还要高出三寸,年龄跟高鹇相同,都是二十三岁。两姐妹一论,高鹇生月比鬼啖颌大两个月。 她们也要结义为姐妹。薛弃名哈哈大笑:“你们都拜在阑干十虎门下,还需要结义吗?” 两姐妹也就作罢,但从此好得不得了,宛如亲生。 让鬼啖颌试试哥哥的一双毒龙戟,两条加起来是一百二十八斤,比之三尖两刃刀重了五十二斤。虽然也能舞动几招,但明显的嫌重。让她舞动乃父鬼霸图的一百零六斤藤蛇棒,她又说嫌轻。 天啊,这可把老兄弟们惊呆了,这员女将,该是多厉害呀? 经十大兄弟商议,索性给她量身打造一副兵器。看她自己喜欢啥,大家伙就教她。 高鹇试了试鬼霸图的一百零六斤藤蛇棒,恰恰好,她不不乐意了,喊道:“伯伯叔叔们,我也要定制。俺喜欢用棍,就给俺打造一对鸳鸯棍。男配阴数,女配阳数,我要左手五十三斤,右手五十四的。” 什么什么?这这这,好家伙,她也够厉害。 就这么定,就在麟州街上,找到洪炉坊,给鬼啖颌打造了两条魔云钩,左手五十五斤,右手五十六斤,合起来是一百一十一斤,恰恰好。给高鹇打造了鸳鸯棍,一条五十三斤,一条五十四斤,合起来是一百零七斤。 这两员女将,唉哟喂,将来到了战场上,那该是多么疯狂啊。将阑干十虎喜欢的,一个个合不拢嘴。 从此后,宋魁威左有鬼啖项,两条举世无双的毒龙戟护定。右有鬼啖颌,拿着人所罕见的魔云钩保驾。 阑干十虎结义罢,弟子们也都拜了各自的师父。山寨留下来的铁马三猛的死忠二十五人,这边连同鬼啖项、鬼啖颌,加上高鹇,恰好二十八名弟子,总称阑干二十八宿。 宋魁威两名鬼姓弟子。高鹇是杨重锐的义女,又收了一名徒弟严茂。另外二十四名弟子,其他八大兄弟,恰好每人三个弟子。 结义、拜师完毕,阑干十虎和二十八名弟子一起,商议如何杀进幽州城,砍掉萧镇江?要来一场大闹幽州。 阑干十虎这一番结义,高鹇禀明义祖母平绣巧,老太太也高兴得合不拢嘴,为儿子改邪归正感到高兴,欢迎大家回家。 杨重锐带领大家“呼啦啦”出来阑干堡,直奔麟州城,一下子带回家三十八位老少好汉。 平绣巧连忙叫管家折礼摆起五大桌。除了阑干十虎挤在一桌,老太太、折礼跟二十八宿,叫上两位护卫大将罗随、班坚,恰好挤满四桌。下人也都摆起盛宴,都让欢闹起来。 酒宴之前,趁着等菜的功夫,薛弃名一声令下,阑干十虎按大小次序,依次给义母平绣巧磕头,二十八名弟子也都纷纷向师祖母磕头。可把老太太乐坏了,慌忙叫折礼去包红包,按年龄数以红绳串起铜钱,每人一个红包。 大哥薛弃名、二哥徐子云、三哥宋魁威、五哥杨重锐、八弟谷梁进,围拢在平绣巧身边。将此前所有发生的蹊跷事,一一说了一遍,征求老太太的意见。 平绣巧以为:“凶云的推断是对的。那时候你们就该开诚布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楚,也不至于枉死了凶云啊。 “所以啊,你们阑干十虎及二十八宿,千万汲取教训。不管多大的事,也不管多难开口的事,都要摊开来说。早早说清楚,就不会积攒下冤案。 “要不是开运大帝点化你们,你们想碰一碰情况,断无可能。你们虽然只比开运大帝小不了多少,但以你们的历练,跟人家差的太远了。拜人家为师,实在不亏,今后千万好好孝敬他老人家。 “开运大帝是神仙,也吃不了你们什么东西,初一十五记得摆几样供果,点一炷香,给你们师父磕个头,禀报一下自己的心思,请求庇佑。” 老太太语重心长的一番训喻,众位义子及徒孙,纷纷表示谨遵教诲。 突然,杨重锐的弟子严茂,嘤嘤抽泣起来。这么喜庆的时光,他怎么了?惊得众人面面相觑。 第470章 重赂公越堑 严茂,字子盛,大宋河东路泽州高平人,大号泫丝刀王。 他的高祖是严上,天祖是严允。严允、严上父子是随征火相大帅黄羿的严家将之一。 在黄羿及于阗五老归天封神之后,他们父子依然跟随张议潮东拼西杀,十二年后,陇右诸州彻底平定,解甲归田。严上因战功累累,爵至高平伯。其封地高平县在泽州。 故而他们这一支安南严姓,辗转青州、鄯州、甘州,又到了泽州。 严茂之父严钞,早年间随同后周天子柴荣征战,被辽国大将杨衮所俘,成为杨衮帐下大将。家里撇下了妻儿老小,当时严茂才五岁,有两个妹妹,严苦两岁,严荼还在襁褓中。 其母充花疑,曾祖是充前,是宋宸从武州带到沙州的护卫大将之一,充前、卫后么。当年,收服陇右过程中,严上与充前、卫后十分交好,世代结亲,故而,充花疑嫁给了严钞。 严钞被杨衮俘获之后,充花疑没有改嫁,跟公公、婆婆一道,将三个孩子抚养成人。 充花疑将自己的一身本事,传授给严茂、严苦、严荼三兄妹,孩子们个个都出落成英雄好汉。但是,这个家没有严钞,生活越来越困难,勉强度日。 终于等到严茂长到十二岁,充花疑带着儿子,开始贩卖高平特产泫丝。 高平县是中国丝绸圣地,是丝绸的渊源产地。泫水是缫丝的首创地,它便在高平县西北山区的泫谷,发源于西珏山簏。 高平丝绸以晋东南优质蚕丝为原料,历史悠久,工艺精湛,以软、亮、柔、轻四大特色著称,品种繁多,尤以泫绸为最佳。 他们家穷,没有太大的本钱贩卖泫绸,就选择了贩卖泫丝。那为什么严茂成了铁马岭的喽啰呢? 母亲充花疑带着儿子严茂贩卖泫丝五年后,严茂长到了十七岁,女儿严苦已经十四岁,严荼十二岁。充花疑索性带上三个孩子,一起贩卖泫丝。一来是手把手叫他们武艺,二来是叫他们耳濡目染贩界道理。 到严茂二十岁时,举行了成人冠礼,身长七尺八寸,虽不是力能扛鼎,但也是膂力过人,将严家祖传的冷月宝刀,舞动得雪花纷飞。实际上祖传的冷月宝刀五十八斤,对他来说太轻了。但是又没钱找匠人量身打造。 自己该成婚,两个妹妹分别十七岁、十五岁,都该出嫁了。长达数十年的战乱,民间女多男少,严茂不是问题,成人冠礼当年就娶了老婆卫牵云。卫牵云是卫后的玄孙女。两个妹妹却不好找人家。 于是,严茂就打听本钱少而挣钱多的门路,务必多挣些钱,叫两个妹妹打扮得好一些,也好找婆家。贩卖泫丝的事情,就由母亲充花疑带领卫牵云、严苦、严荼继续进行。四员女将,四柄五十八斤的冷月宝刀,倒也安全。 严茂就这么打听到了麟州这边石炭窑特能挣钱,也像鬼啖项那样,过来从炭窑里往外背石炭。 偶尔被杨重锐发现他的伟岸和英武,就收在了帐下,成了一名喽啰兵。 杨重锐也给严茂量身打造了一柄新的冷月宝刀,重八十二斤,跟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分量相同。虽然难比鬼家兄妹的超常武力,那也足以成为名将。 所以,这次遣散喽啰兵,严茂没回家,而是死命跟定杨重锐,就被杨重锐收为弟子。现在听说要大闹幽州,二十五岁的他,虽然这些年挣的钱,也给两个妹妹办了婚事,但想起二十年不见的父亲严钞,禁不住抽泣起来。 当师父的当然知道怎么回事,杨重锐笑笑,过来抚着他的肩头:“孩子,这次大闹幽州,争取让你们父子相见。你爹在你师伯祖帐下,那还不好办吗?” 严茂被师父一句安慰,顿时破涕为笑。他咋那么好哄呢?穷人家的孩子,除了亲娘偶尔给一句暖心话,外人谁会这么对他? 大家见他笑起来,看酒菜也都上齐了,纷纷叫喊吃酒。 酒席上,又谈到如何进入幽州的问题。首先就是出身问题,必须弄到辽国商户出身,而且一个都不能少。否则,连城门都进不去。 再就是三三两两或者单独行动,到城中渐次聚齐。 最后是分头打探萧镇江的活动规律,全盘掌握之后,一击而中。 出身问题,成了最要紧的事情。一时间,大家被这个问题严重困扰,边吃酒,边争论不休。 最后,还是老太太平绣巧发话:“不要慌着闯幽州,先去公原找一找公炫通,他们都成了辽国人,加之他夫人尉迟同被辽国封为鄯阳县公、沙棘贩神。现在是贩神部的镇西大元帅。尉迟同还有个徒弟林子淞也是贩神。” 老太太此言一出,大家顿时感觉到云开雾散,这不结了,就叫老太太出马。正所谓: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次日一早,平绣巧带领儿子杨重锐、义子薛弃名、徐子云、宋魁威、谷梁进,打马飞奔。宋魁威身后紧跟鬼啖项、鬼啖颌兄妹。杨重锐身后紧跟严茂、高鹇二将。他们一路十人到了朔州的同园,拜见公灿及其子公壕。 公炫通早已不作公堂堂主,在公庙当方丈,道号是残通,如今的公庙改名残通观,建在公原之内的图章山上,距离公原一百三十多里。图章山没有大道,藏在密密麻麻的群山之中,道路蜿蜒崎岖,极不好走。 如今的公堂堂主是公灿与尉迟同所生长子公壕,已经四十二岁,两年前接掌堂主之位。 公壕,字越堑,身长七尺五寸,白面红润,三绺青须飘洒,相貌堂堂,所使的兵器乃阴风槊,重达七十四斤。 这柄阴风槊,乃其父公炫通为其量身打造,武学技法乃斗宫五神老幺雷归水所传。雷归水自然是公越堑的师祖。公越堑二十岁起贩卖公原所产棉布,十八年前就已闯出个大号“亵布神槊”。亵布就是棉布的别称。 亵布神槊公越堑接住他们一行十人,说起要前往幽州贩卖各自物品,公越堑十分赞同。 公越堑问道:“你们分别贩卖软玉、猴头、石炭、板鸭,你们都是宋人,要怎么进入幽州城呢?” 平绣巧答道:“正是因为这个,才来求助堂主。还望堂主设法,孩子们都有重谢。” 说罢,平绣巧从怀中掏出一个檀木匣子,递给公越堑,说道:“这是送给堂主内子的一支玉簪,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公越堑推辞再三,只好收下,递给侍女,转交内子。继而说道:“平夫人见外了,杨府先祖新秦侯,曾在公家先祖灵昌侯帐下效力多年,两家算得上世交。越堑说一个法子,一定有用。” 他所说的新秦侯,指的是平绣巧的婆家祖父、金刀杨简伯。杨简伯生杨师厚、杨师众。杨师厚生杨衮。杨师众生杨信。平绣巧是杨信的夫人,是杨重贵(杨业)、杨重勋、杨重锐的母亲。 公越堑所说灵昌侯,指的是公猛之子公趟阵,公趟阵是公炫通的祖父,公越堑的曾祖。公猛是乾道帝君望凌通的好友,早年曾任黎阳县令。 平绣巧情知他收下了玉簪,必然会说办法,赶忙问:“如何进入幽州?” 公越堑笑道:“就拿上鄯阳县公府邸的公函,上面开列尔等名字,幽州各门守将自然放行。每张信函只能填写五人,你们五人恰恰好。” 平绣巧一听,这就有办法了,只要有这个东西,一张也是给,十张也能给。看徐子云的样子,大为紧张,他是军门出身,只知道这种规矩是死的,却不知道商人的脑子是活的。 平绣巧看徐子云就要发话,赶忙截住他的话头,对公越堑抱拳施礼:“多谢堂主恩义,堂主不愧贩门巨子,一方豪俊,我等麟州众人敬服不已。来来来,孩子们,都将你们所带礼物呈上。” 薛弃名到了外面,朝鬼氏兄妹一挥手,严茂、高鹇也都一起行动,将战马上的四个礼物箱子扛了过来。 四大箱礼物中,一箱天麻干品,一箱檀石雕件,一箱锡制茶具,一箱蜀锦衣物。这些物品,虽然不是银锭,却比银锭值钱好多。 惊得公越堑目瞪口呆,那嘴唇哆嗦了好久。这么多贵重礼物,必然有大举行动,他怎敢贸然收下? 推让好久,平绣巧款款说道:“老身十个义子,二十八个徒孙,都要前往幽州经商。希望一到幽州,就能跟矾山侯谷魁冲接上头,从此有个依托。省得人生地不熟,不好开展商务。” 公越堑一听矾山侯三个字,顿时哈哈大笑:“矾山侯么,好说好说,与越堑十分要好。越堑可以亲自带领你们前往,将你们都说成是公原的商队。这样不就轻松进入了么?” 矾山侯谷魁冲的封地矾山县,属于辽国西京道奉圣州下辖,奉圣州东边挨着南京道幽州。 公越堑这么一说,众人大喜过望,薛弃名一招手,鬼氏兄妹及严茂、高鹇将四大箱礼物直接给他扛进内室。公越堑也不再客气,引领他们将礼物放了进去。 公越堑为什么这样爽快决定带他们进幽州城?难道他察觉不到一点点异样吗?以公越堑的阅历,绝对察觉到了,但内心深处依然心向大宋。 在他看来,你们既然不说透,我也就不追问。就算事后出了问题,老子对辽国上下装糊涂,只知道他们进幽州经商,并不知道他们要干别的。 这就齐活,下一步,就是潜入幽州,准备大闹起来。到底阑干十虎及阑干二十八宿战况如何? 第471章 潜入幽州城 辽国西京道朔州,公越堑的公堂。 公越堑被平绣巧的重赂打蒙,当即允诺亲自带领他们前往幽州。 吩咐下人,准备上好的酒菜,派人请来长城十二鵟中的九哥严子剁,诸葛纯之孙诸葛年,都来陪同平夫人、阑干五虎及鬼氏兄妹、严茂、高鹇。 书中代言,公原建立于后唐庄宗李存勖同光三年(925年),现在是大宋太平兴国二年(977年),公原的拓荒事业已经长达五十二年之久。 公原的军师诸葛纯,长城十二鵟中的二姐迷魂天煞哥舒美艳九十九岁、三哥斩魂天煞公炫通现在九十八岁、六哥铁枪阎君席玉符九十七岁、十二妹夺命沙妖孙琲九十二岁,均在七十岁前后入道,成了道士。 大姐附魂天煞席玉窈、四哥朔州刺史陆彦盾、五哥陆府管家龙庆、七哥白面枪王郎展、十弟同园管家寸子恒、十一弟度园管家党开十年前先后归天,大多享年八十开外。 八姐窒魂天煞尉迟同,享年八十一岁,寿终正寝,归天封神,现为平准大帝座前护法四大帅之一,镇西大元帅。 九哥严子剁现年九十六岁,在家被儿女们围着,只有他住在公堂附近。 其长子严会也已经七十三岁,早已不作朔州刺史。曾在辽国朝廷当了十年南面官,做到户部侍郎,封德国公,其封地是西京道德州。在德州奄遏下水附近,选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建府,于七十岁告老。 公堂盛宴摆开,好一通喧闹。开宴之前,两边互相介绍,严茂与严子剁认了亲。 严茂是高平伯严上一支,其高祖严上、天祖严允、烈祖严介。 严子剁是崞侯严外一支,其曾祖严外、高祖严公、天祖严介。 这么论起来,二十五岁的严茂只是比九十六岁的严子剁小一辈。各个分支传承下来,得子的早晚,一百三十年后,差别这么大的,这叫人十分惊讶。 席间,公越堑的军师诸葛年暗暗掐指一算,大为骇异,禁不住对长城十二鵟硕果仅存的严子剁耳语一阵。 诸葛年不但继承了他爷爷筹算大圣诸葛纯的本事,而且自幼就跟随勾销四狼练武,娴熟软兵器链子铜锤,精于七十八斤五毒透龙枪,真正是文武全才。在周世宗柴荣时期,曾列为送财七子之一,江湖上声望很高。如今在公原之内,大号“妙算神将”。 严子剁虽然不会掐算,但经验多了去了,微微一笑,悄声说道:“辽国达官显贵对于男女之事,如果对汉人不改,继续龌龊下去,恐怕遭遇这等仇杀,必然不绝如缕。莫要管他,只管吃酒。” 诸葛年苦笑道:“九爷爷,徒孙以为,还是多派几个人跟随越堑,以防万一。虽然鬼氏兄妹无人能敌,但他们闯的是辽国都城,防守非比普通城池。” 严子剁微微一笑:“这个无需操心,提醒一下越堑,带上新一代的两个里帅足够。她们虽然比不过鬼氏兄妹,但与高鹇相比,不相上下。” 公越堑隐约听见军师和九叔在那一桌嘀咕啥子,情知道是为自己去幽州担心。他心中有数,这次去幽州,就带上公原首席里帅凤元荷与首席林校寸千翅,保证没事。 这两位女将,里帅凤元荷,善使天下第一宝刀——血洗飞寒刀,重达七十七斤。比之大杀辽军的血洗三十六侠所使血洗飞寒刀,重了十三斤。凤元荷乃凤子楚与仰笑白的长女,如今已经二十八岁,大号“金箔元君”。 林校寸千翅,所使冷月宝刀重达七十九斤,这可是当年张议潮收服陇右的四大飞将之一寸飞鹰的嫡传子孙。其父寸山挺,两个姑母是魅惑天官寸山花、靓武昭君寸荽花,祖父乃同园的管家、长城十二鵟的十弟寸子恒。 公堂之中,众英雄好一通热闹,说起师承及家世渊源,从元贩上帝那里论下来,大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所谓,天下商人出朝歌,世间巨商出一门。大家越说越亲近,唯有一条,平绣巧死死把住不让任何人说出去幽州的真实目的。 最后,平绣巧与公越堑两下约定,就由其子公肇与这边的严茂互相联络,何时行动,如何行动,到时候提前准备。 公肇,字策华。大个子八尺稍多,略有青须,貌美绝伦,堪称大辽国第一美男,也是家传阴风槊,重达八十四斤,比之老爹更胜一筹。因其貌美,在这公原之内,大号“公原檀郎”。 檀郎,是指西晋文坛盟主、古代第一美男潘安,字安仁,小字檀奴,因而,世间美男又被称之为檀奴,或者檀郎。宫女及寡妇枕头下所放的解闷器物,又叫檀哥哥,就是从这里来的。 在这里饮酒之后,因天色太晚,众位在同园及公堂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公肇跟随平绣巧及诸位英雄,一起前往麟州。 回到麟州,赶忙收拾,准备这几天就出发。哪知道,平绣巧于路偶感风寒,一病不起,多方求医,居然毫无疗效。杨重锐及九大义子及二十八宿轮番侍候,勉强挺到过了元旦,到了第二年正月初八,平绣巧仙逝。 平绣巧的仙逝,其长子刘继业、长媳折赛花,三子杨重锐及众义子,都应该守孝三年。五十一岁的刘继业有七个儿子两个女儿,一个个好不英武,与二十八宿玩在一起,十分开心。特别是六郎杨延昭,十分欣赏鬼啖项勇猛无敌,结下深情厚谊。 刘继业、折赛花跟阑干十虎也十分投缘,闲暇时间,互相切磋。刘继业比阑干十虎全都要大,大家都称其为大哥,称折赛花为大嫂。 由于北汉末帝刘继元诏令,要刘继业夫妇及其儿子们紧急归队,他们这一支人马过了尽七,就往太原走了。 家里剩下杨重锐及义子和二十八宿。按照薛弃名的号令,义子们比如徐子云、赵嵩云有军职在身,尽可去当值。做生意的,尽可往来活动。 大家到清明、中元节(七月十五)、寒衣节(十月初一)等三大鬼节,都来相聚。公干及生意空闲之余,都来杨府陪同五哥杨重锐。 这三年之中,注定是不能大闹幽州了,只能等到三年之后。 转眼过去三年,此时就到了宋太宗太平兴国六年(981年),除了徐子云仍在军中,赵嵩云于两年前辞军从商,贩卖他老家嘉兴县特产青鱼干。与兄弟们搭伙销售,慢慢掌握了经商门道,打出了销路。 此时,北汉刘继元已经战败投降两年,大宋基本统一了天下。刘继业在刘继元的劝说下,也投降了宋太宗,改回杨姓,改名杨业,大号金刀令公。 那是太平兴国四年(979年),北汉广运六年,宋太宗征讨北汉。刘继元不敌宋军猛攻,决定投降,刘继业扔据城苦战。 宋太宗平时就听说过刘继业的名气,让刘继元劝降他。刘继元派亲信劝降,刘继业北面再拜,痛哭流涕,解甲投降,谒见太宗。 太宗非常高兴,加以慰抚,诏令刘继业复杨姓,名业。杨业从此追随太宗,镇边守土,抗辽立功,使杨家将打出了上千年的威风。 太宗于太原任命杨业为左领军卫大将军,爵玄池侯。其封地玄池县属于河东路宪州。跟随太宗回朝以后,杨业被太宗任命为郑州防御使。 宋太宗又考虑到杨业对边境的战事很有经验,不久,又改任他为代州知州兼任三交驻泊兵马部署,太宗密封锦囊给他,赏赐的财物非常丰厚。 太平兴国五年(980年)三月,杨业刚刚接任代州知州及三交驻泊兵马部署。辽景宗耶律贤发兵十万攻雁门。 杨业领数千骑兵从西陉而出,绕到雁门关以北,往南突袭辽军,与潘美前后夹击,大败辽兵。杀死辽国驸马侍中萧咄李,活捉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是为雁门关大捷。 杨业因此被提升为云州观察使,同时兼任郑州防御使、代州知州。 自此,杨业声威大震,在辽军中成了神魔一般的存在。契丹人但凡见到杨业旗号,即刻逃遁。宋朝镇戍边疆的主将大多妒忌,有人甚至暗中上书诽谤杨业。宋太宗阅后,从不多问,封好奏章交给杨业,以示对其万分信任。 正月初八是平绣巧病逝三周年忌日,阑干十虎及二十八宿齐集杨府。二十八宿这三年来,在师父们的点拨下,追随师父习武营商,全都完婚。 徒弟们相继完婚,宋魁威死了白凶云三年之期,也已经完婚,娶了杨业和杨重锐的族妹杨重貂。 杨重貂乃杨重锐族叔杨智的小女,杨智的年龄与阑干十虎相当,杨重貂二十六岁。因选婿标准高,婚事久拖不决,看到阑干十虎的三哥无妻,心中暗许。这几年多所接触,成就姻缘。 杨重貂身长七尺三寸,秀外慧中,沉稳少言,善于决断大计。善使杨家祖传的紫金刀,重达七十三斤,大号“金刀元君”。 宋魁威在阳武的家中,自己家和妹妹宋芗的孩子们全部办完嫁娶之事,各自经营自己的生意。李泰妸自从嫁给了商怀霸,已经生下了一子一女。 麟州防御使现在是杨重勋之子杨延充,他是杨业二弟的长子,比三郎杨延光只大三个月,都是三十岁。 平绣巧三周年忌日上,辽国的檀国公杨衮及其子弟们当然也来了,公原的公越堑及公肇父子、严子剁及其子德国公严会也都来到,除了杨家、折家、平家的亲戚,就是阑干十虎的夫人、孩子。 三周年是半喜半忧,基本上是当喜事办的,麟州杨府热闹非凡。 期间,严茂参见了杨衮。他已经不再担任西北路副招讨使,而是在幽州的檀国公府邸待命,这座府邸是辽景宗耶律贤所赐。辽朝惯例,除了韩延徽一支,汉人不可能授予兵权,杨衮担任了几年副使,说明辽国皇帝并不因为杨业是宋朝大将而对他怀疑,这已经够意思了,在辽国的汉人中很了不起。 严茂拜在杨重锐门下,故而杨衮是师伯祖,两下越说越近,杨衮对严茂也喜欢莫名。严茂问起家父严钞下落,杨衮热情相告,严钞在辽国上京道的静边城节度使帐下担任马军副元帅。 薛弃名与宋魁威、公越堑相商,何不趁着檀国公杨衮回程之际,众位随之进入幽州经商。 就依此说,由杨重锐跟杨衮说明。杨衮二话不说,当即答应。 在平绣巧三周年期间,麟州防御使杨延充、杨业第三子杨延光、鬼啖项、严茂、高鹇五人同岁,都是三十岁,都属猪,结义为“麟州五侠”。 过了三天,正月十二出发。阑干十虎及二十八宿各自套上马车,拉上自己贩卖的物品,由杨衮、公越堑带路,一路直奔幽州。 经过十天行走,顺利进入幽州城,恰好矾山侯谷魁冲的府邸于檀国公府邸相距不远,宋魁威迅速与谷魁冲取得了联系。将厚礼呈上,仍旧推说来幽州经商,临时借宿,到了下次再来,自己租房。 谷魁冲爽快答应,于是,他们这些人分头居住在杨衮和谷魁冲两家府邸。那么下一步,如何找到高鹫、白凶云死亡案的元凶呢?要怎么才能杀掉萧镇江呢? 第472章 残通现侯府 三哥宋魁威及妻子杨重貂,带着大哥薛弃名、二哥徐子云、五哥杨重锐、十弟鬼霸图、徒弟高鹇,住进矾山侯谷魁冲家。 五兄弟从五年前开始讲起,将期间所有的蹊跷给谷魁冲讲了一遍。杨府先是出现高鹇,继而高鹫被杀,再就是杨府被盗三万缗财宝,都以薛弃名的名义进行。 宋魁威的八千贯财宝被劫,被逼上了铁马岭。这个引开宋魁威的大将到底是谁?劫财的人又是谁? 在杨重锐带领金宣汉、谷梁进追杀薛弃名过程中,铁马岭上,发生了白凶云被奸案。到了杨重锐、金宣汉、谷梁进三兄弟回山之后,又发生了白凶云与杨重锐的事情,那个在窗外提醒宋魁威捉奸的人是谁? 矾山侯谷魁冲以为:“兄弟们既然要破案,就不要怕我说的不好听。逼死白凶云的,表面看是宋魁威,实际上是那个提醒的人。 “可不可以这么认为:那个提醒的人很可能是要趁着大家酒醉,做下白凶云,然后将白凶云放进杨重锐的纱帐。继而再去提醒宋魁威捉奸。 “却发现,杨重锐恰好跟白凶云在一起,正中下怀,直接提醒宋魁威,继而引起宋魁威与杨重锐火并。却不料,火并没有发生,却逼死了白凶云。” 众兄弟听了这个推测,以为谷魁冲分析的有理。 大哥薛弃名以为:“宋魁威大反涿州,萧镇江丢官罢职,这一系列事件,会不会是萧镇江派人干的?谷兄,你可知道三年前,萧镇江身边少了什么人?我们是不是可以从他身边消失的人下手?” 谷魁冲站起来,在屋内踱步,想了好大半天,毫无头绪。宋魁威与谷魁冲都是萧镇江的徒弟,当然也知道萧镇江身边都有什么人。 宋魁威提醒道:“四弟,大师兄、二师兄阵亡于北平王偷袭涿州,就剩下你我兄弟在萧镇江身边。继而我也反掉,只剩下你。萧镇江身边有大用的人,只剩下幕僚韩相策、大将佘建威。韩、佘二人在三年前是什么动向?” 谷魁冲回忆了一圈,说道:“五年前,萧镇江丢官罢职之后,韩相策、佘建威总是外出,一出去就是两三个月,最多的半年时间。神神秘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薛弃名一听,精神大振,急忙问道:“韩相策、佘建威这三年怎么样了?” 谷魁冲答道:“这三年,韩相策被萧镇汉举荐成为南面户部侍郎,佘建威被萧镇汉举荐为南面兵部赏功郎中。倒是没见过他们走在一起,海阳侯府也极少见到他们一起过去。” 二哥徐子云想了一圈,颔首称是:“这就对了,一定是他们设计,引起宋魁威、杨重锐火并,得到了萧镇江的奖赏。看起来,萧镇江虽然免官了,在萧镇汉面前说话依然很有分量,叫韩、佘二人都官居要职。这就好办了。”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纷纷理出了头绪。宋魁威越说越气:“二哥,什么好办了?你倒是说个法子么。” 大哥薛弃名以为:“可以展开对韩相策、佘建威的秘密跟踪,时机成熟,将其绑走,审问清楚。” 谷魁冲以为:“就算死,韩相策、佘建威也不说,又该怎么办?” 众位一听这个,就是呀,没什么证据的事情,人家死咬住不承认,能奈我何?大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好多办法,依然一筹莫展。 谷魁冲看着天色已晚,吩咐下人上酒菜。这才正月二十二,不出二月二,在民间就算这个大年还没过完。这么多远客来到矾山侯府,那是何等高兴,必须盛宴款待。 宋魁威、谷魁冲兄弟,将分别后的十年来,互相之间的许多经历讲了一遍,大家无不唏嘘感叹。不管怎么说,经历许多风霜,还能聚在一起,那就是老天的垂怜和眷顾,得感谢诸位贩神的庇佑。 话题终归还是扯到了高鹫、白凶云的死,杨府三万缗、宋檗的八千贯,人命和财宝都可以不要,大丈夫这口气不能不出。必须捉到元凶,将之灭掉。 正在大家没个结论的时候,矾山侯府的管家谷亮监跑了进来,急吼吼叫道:“大哥,快迎接一位高道,带着一个冲天大汉,在府门口大喊大叫。” 谷魁冲当即一惊,哪里来的高道?莫非残通观的残通老道? 他禁不住冲口而出:“除非是残通老道,每年正月十五之前要来矾山侯府坐坐,今年怎么这时候才来?” 屋内众位一听,哟哬,残通道长的名号那可是如雷贯耳,今天这么晚了,他怎么还要来矾山侯府? 英雄们纷纷出屋迎接,果然是残通道长,鹤发童颜,白须飘飘,带着五岳冠,一身紫袍,这可是道教最高辈分的服饰。 今年是个太平兴国五年(980年),当年的京兆九煞的八哥,已经一百零三岁高龄。这样的长辈,还身体健旺,小辈的谁不敬服?这里不分侯爷与否,全体单膝跪倒,大礼参拜。 残通道长爽朗大笑:“斩魂天煞公炫通入夜到访,打扰各位了,都快快请起。” 众位起身,左右搀扶,紧紧跟定,纷纷进屋。 进到诸位吃酒的大堂,都推残通道长坐了首座。他将身后跟定的大汉介绍一番:“这位徒儿,名唤高鹫,乃是阑干二十八宿高鹇的亲兄弟。今番带他前来,必然对你们破解两贼难题有所帮助。” 众人再看高鹫,早已跪在当场,与姐姐高鹇拥在一起,抽泣起来。等残通道长说完,姐弟二人已经泣不成声。 眨眼之间,过去了五年之久。虽然义祖母在世时,猜测到弟弟被图章山残通观的人救走了,但还是心中打鼓,整天为弟弟的下落担惊受怕。残通道长果然将弟弟养得极好。 高鹇站起身形,拉起弟弟,对着残通一起跪下,泪流满面:“高鹇多谢道长搭救兄弟,多谢您老对他的教谕,大恩大德,高鹇、高鹫就是为您老当牛做马,也难报万一。” 残通哈哈大笑:“搭救高鹫的却不是贫道,而是妃阳道姑。她是贫道的侄女,贫道五哥碾魂天煞兕刕道长之女。 “妃阳道姑纵马于大青山南,寻访遭难的贩夫商队。那天高鹫被刺穿胸膛,倒在血泊之中。妃阳路过,发现枪伤不在正胸,而是偏在肋部,人还活着,于是救走疗伤。之后托付贫道,收为弟子。” 众位一听,原来如此,高鹫真是遇到贵人了。 薛弃名对于栽赃在自己头上的这桩迷案始终耿耿于怀,当即站立,对残通深施一揖:“残通道长大德,我等敬服不已。小可在阑干十虎中忝列大哥,五年来一直对于栽赃小可的那人搞不明白,想必道长能够点化我等。” 残通将高鹇、高鹫搀扶起来,对众位说道:“五年来,贫道远远跟定高鹫,查找杀他的仇人,基本上有了眉目。只是时机不到,此仇未报。” 宋魁威一听,大喜过望,当即闪动泪光:“多谢道长,多谢高鹫。你们有了眉目,就等于魁威的事情也就有了眉目。” 残通讲起查访高鹫仇人的原委。以兕刕和残通兄弟所想,孩子既然有命,就是上天的造化,何苦追寻什么仇家,只需要叫孩子锤炼本领,自我强大。 哪知道,那个截杀高鹫的大汉,居然打起妃阳的主意,继而跟踪兕刕和残通,被京兆九煞这两位老道联袂擒获,妃阳将其好一番毒打。被残通劝下,这位大汉招了他叫翦巍,是受了一个叫项策的指使。 而问他项策为何要杀高鹫?翦巍说,他只管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是一个杀手,并不知道项策的目的。 妃阳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张辽国户部的出身,的确叫个翦巍,是个商户。念在高鹫终归有命,割掉了他的左耳,放其逃命。 经过残通道长的一番陈说,杨重锐赶紧派高鹇,去檀国公府中,叫来严茂。这三年里,严茂与卫牵云夫妇在师父的资助下,重新起家泫丝生意,听他说过,曾经在一家客栈遇到了一位高人,说是遭遇过一个叫项策的。 看起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项策和翦巍干得如此保密的勾当,照样能找到蛛丝马迹。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阑干十虎加之二十八宿,如此众多的豪杰,每个人的关系网都时刻对外张开着,总会有一张网会将你兜进去。 不大功夫,高鹇带着师兄严茂进来,小子一看残通道长在座,赶忙大礼参拜。师父杨重锐问道:“子盛,我记得你小子说过,听谁说来着,那人遭遇过一个叫项策的。到底是什么情况?好好回忆一下。” 严茂对屋内众人叉手施礼,看他的动作,在檀国公府中,也吃了些酒。 他高声大嗓说道:“那是前年,我跟牵云在朔州城中卖完泫丝,已经天黑,就到同园酒肆吃酒,遇到一个道长,大约九十五六岁,与之扯起闲话,提到了项策。说是堂堂辽国高官大员,居然干出何等龌龊之事。” 一提到道长,残通顿时来了兴趣:“当时九十五六岁,现在就是九十七八。这么高龄的道长,当今天下十分稀有,他的道号是什么?” 严茂答道:“记得不错的话,叫个叧血,弟子不能明白他这道号是什么道理,故而记得很清。” 残通一听,大为惊讶:“呦呵,叧血大哥也在关注这件事情啊,这是故意对外泄露消息,叫世人慢慢揭开项策的面纱。有可能他只是查到了这个人背景深厚,但并不知道此人的真实面目,要不然,以他的脾气,早下手了。” 严茂提到的这个叧血道长,残通道长怎么这么熟悉?叧血到底是谁? 叧血道长又对严茂说了什么?项策又干了什么龌龊之事? 第473章 侍郎投毒案 严茂所提到的叧血,真名实姓叫个郑丁寡,乃血洗三伯的大哥。 五代之际,辽太宗耶律德光灭掉后晋,辽军进入汴梁。辽军无论战事进行到哪里,就由正军所配的一名“打谷草”胡乱抢劫粮食。 这种搞法,中原豪杰激烈抗击。血洗三伯率领血洗五子和血洗三十六侠,斩杀辽国顶级上将五六十员,血洗侠之首王琼举义澶州,抹掉三千渤海都。 继而引发白凶悍大反相州,将追随耶律德光数十年的上将斩杀十之八九,耶律德光被活活气死。 郑丁寡、韩掘光、欧阳亢三位带头大侠,虽然世人不能完全知道他们的名讳,但只要提及“血洗伯”三个字,数十年以来,无论中原还是辽国,无论大将还是侠客,无不是胆战心惊。 这几十年中,中原贩夫商队往来各地,极少遭遇无端劫掠。那些山大王、侠客、乱兵头子,深恐遭遇到血洗伯门人,就算皇帝老儿都得小心脑袋搬家。 残通一说叧血就是血洗伯之首,惊得在座的宋辽双方大将无不是目瞪口呆。叧血与严茂素昧平生,相遇同园酒肆,因为是邻桌,互相寒暄,扯些江湖闲话。 叧血道长问及严茂姓名,又问及其父严钞,叧血也不评价,于是说起项策曾经打他的主意。 叧血本是丁唐山元圣宫方丈,历经二十年布道,到了开宝五年(972年),八十九岁之际,将那里留给了大弟子孙子金。 自己到了定州与真定府北部交界的常山,这里又有一座大茂山,于是建起元信宫,自为方丈。以传布贩界平德为职事,以实战授徒。 一晃到这边已经九年。在这里,以奇门遁甲给人预卜吉凶,以贩门武学培养弟子。他收弟子的标准有两条,一是有武学底子,二是年满十四岁。 实战授徒怎么实战?他贩卖当地特产驴肉,亲自带领弟子,穿梭于附近各个州县,坚持贩门规矩,卯时练武,辰正贩卖,黄昏盘账,睡前读书。盘账中学习珠算、记账、写字。 这天,带着常山一带的八名弟子,贩卖驴肉到了定州北平县。 大弟子冯信廛带着一个师弟到北城门内看摊,二弟子钱武廛带着一个师弟在南城门,三弟子华度廛带一人在东城门,四弟子郎子廛带一人在西城门。每个驴肉摊一面三角红旗,统一字号“常山驴肉”。 叧血道长摆起卦摊,每隔一个时辰换一个城门。一天干四个时辰,恰好照顾到四门的驴肉摊。中间有事,四个大的弟子死看摊位,四个小弟子飞报师父。叧血道长则随时赶来处置。 晚上,四个摊位分别打账、记账,互相切磋赔赚得失,最后由师父点评,总结经验教训。一般情况下,这样带出的弟子,家里实在揭不开锅,跟随师父一年即可自己创业。 但叧血道长在弟子们学满一年,开始计支报酬。三年期满,在报酬基础上开始分红。六年期满,报酬加倍,分红加倍。基本上六年满,所挣的钱九成利都是徒弟的,叧血道人只留一成利。 现在,叧血道长来大茂山建起元信宫是第九个年头,已经九十八岁高龄。 八名弟子中大师兄冯信廛干满了八年。钱武廛、华度廛、郎子廛干够了七年。他们四个都已经娶妻生子。 四名小弟子入师晚,还不够五年。小弟子们的名字也都带“廛”字,八名弟子全都使用血洗飞寒刀,江湖上称之为“大茂八廛”。 书中代言,五代宋初的元信宫,天下二十八处,最为知名的元信宫是朗州龙阳县金牛山元信宫。 这里的方丈是孙敬酒,道号径久,因其结义的二弟全保昌归天封神,而使得金牛山元信宫声名鹊起,享誉海内外。 如今,元信五佐的大哥孙敬酒,即径久道长,已经一百一十三岁,依然躬身授徒,杀怯践信。坚持贩卖一种物品,教授弟子贩门韬略。 叧血道长建立的真定大茂山元信宫,意在与朗州金牛山元信宫一南一北遥相呼应。孙子金在丁唐山元圣宫当然还是继续弘扬贩门平德,一如既往以经商实战教授徒弟。形成贩门道观的鼎足之势。 大茂山元信宫的建设,径久道长给予了大力支持,从朗州大老远跑来真定,出钱出力出计策。大茂山元信宫在两年之内就初具规模,主要殿宇全部建好。 经过这几年的运转,大茂山元信宫也香火鼎盛,宋辽两国交界十数州的贩夫商家,前来叩拜元贩上帝的络绎不绝。当然,很多商贩与贩神部众神诸仙具有明确的师承关系,专门来拜他们的祖师爷。 定州北平县卖驴肉这天,叧血道长及大茂八廛遇到了什么呢? 辽国的南面官是专门管理汉人的,他们采取种种办法,吸引大宋境内的汉民,前往辽国各州耕地务农,兴盛农业,丰产粮食。韩相策不是户部侍郎吗,还就主管争夺汉民的事务。 看到不少辽国的汉民,每到二月初四开运大帝圣诞,二月二十六平准大帝圣诞,四月初四平德大帝圣诞,六月十五凡微大帝圣诞,十月初八平度大帝圣诞,腊八元贩上帝圣诞,大规模前往大茂山元信宫烧香磕头。 这可不是好兆头,叧血老道这么干,久而久之,那还不得将辽国汉民全都吸引走么?绝对不行。于是他想了一招,趁着大批香客去元信宫祭拜,暗中派人捣鬼,以图让元信宫失去众人的崇信。 叧血道长在北平县卖驴肉这天,是个十月初五。再有三天就是平度大帝诞辰日。叧血计划明天卖完驴肉,赶回元信宫。 当天晚上,八大弟子都在客栈的一间屋子里打账,叧血道长与客栈的栈主在门口下棋。有人要住店,拿出出身,是辽国商人项策,带了三个伴当。 其中一个伴当是真商人,乃幽州城中的玉商朱烈存,上来就认出了大茂山元信宫方丈叧血。两下热情攀谈,在谈话过程中,朱烈存目光躲闪,问答含糊其辞。 书中代言,朱烈存这个玉商,乃后梁太祖、玉商朱温的子孙,朱温是他的曾祖父,其祖父博王朱友文乃朱温养子,原名康勤,皇后张栖蝶与前夫康普所生。朱友珪杀父及朱友文而登基,朱友文的子孙遂四散逃命。 朱烈存之父逃到了幽州,以其先祖朱温的宝玉生意起家,玉商朱家在幽州商人中颇有名望。后来,石敬瑭割掉幽云十六州,也沦为辽国汉人。 叧血对他暗暗点头,暗中掏出血洗派的令牌,让他看了一下。吓得朱烈存面如土色,冷汗直流,当即与其勾勾手,表示将密切合作。 叧血情知不好,当即暗暗跟踪上楼,朱烈存故意退后几步,对叧血耳语:“项策要去元信宫投毒。” 叧血默不作声,对他抱抱拳,转身进入弟子们的房间。吩咐一声:“信廛随我行动,暂时留下。武廛带师弟们,马上退房,回元信宫。度帝诞辰日有人到元信宫投毒,你们都知道怎么防范,要与典造、庙祝全都讲清楚。” 度帝是指药商祖师、平度大帝文烈,人间简称为度帝。由此而知: 贩门开山鼻祖、元贩上帝子敬父被简称为贩帝或商帝。 竹木商人祖师、平德大帝望云端被简称为平帝。 砚商祖师、凡微大帝陈哲被简称为凡帝。 棉商祖师、平准大帝柴荣被简称为法帝。 木耳商人祖师、开运大帝赵匡胤被简称为运帝。 冯信廛、钱武廛及众兄弟齐齐站立,轻喊:“得令。” 钱武廛与六兄弟紧急收拾剩余的二百斤驴肉,每人带三十多斤,一个包袱就上路了。钱武廛退掉了七个人的房间,一个个执定七十二斤血洗飞寒刀,战马上都拴着马灯,打马而去。 叧血和冯信廛跟客栈商量,睡到半夜子时,师徒要换一个房间,两个房间都按一天的房钱。第二天卯时,师徒练武之后,回屋擦洗身子,继续睡觉。直到辰正才出门。一问客栈,说是项策、朱烈存等四人早已退房,走掉了。 叧血叫上客栈栈主,到之前所住的房间,抽出银簪,当场对栈主试了试茶壶和茶杯之中的毒性。显示剧毒,吓得栈主嘴唇哆嗦。叧血向他说明了情况,如果不是换房,今早师徒二人就死过了。 栈主怒不可遏,要关掉客栈,跟随叧血一起捉拿投毒凶手。叧血让他去找北平县西厅尉过来勘验,做好记录,回头有空自己专门过来质证。 安顿好客栈,师徒二人打马回程,直奔大茂山元信宫。 经过师徒们严密防范,项策、朱烈存没地方下手,最后,将所有辰砂投入了叧血的方丈室。项策刚刚要逃出元信宫山门,被冯信廛捉住。 严刑拷打他们几个,当然啦,对于朱烈存的拷打是做做样子。项策交代了投毒理由,说是奉了辽国吏部尚书的钧旨前来的。辽国为了搞臭元信宫,所以投毒。 自己是商户,企图进入仕途,改为官籍。所以就稀里糊涂听了钧旨。 审完了,冯信廛准备将他们押往真定府平山县,这老小子慌不迭献上一百两黄金,请求饶过。冯信廛手起刀落,剁掉了他的左手拇指,放他们走掉。 项策临出门,被方丈室的铁门槛绊了一跤,从腰间跌落一个鱼袋。这可是朝廷七品以上正官才有的东西,叧血当即大怒,再次开审。 他却推说,这是户部尚书将自己身上的给了他,防备在辽国境内有人阻拦他们过来,投毒计划就完不成。叧血叫徒弟们放他们走掉,但留下了项策的左拇指和那个鱼袋。 放走之后,叧血跌足浩叹:“不该贪图他的金子。这个项策就是幽州的大官,被他花言巧语骗过去了。” 后来,经过弟子们潜入幽州,探问项策的情况,却无人知晓。这个项策,就此成了一个谜团。 严茂将叧血道长所讲,详细陈述一遍。残通惊呼:“这个项策,除非就是他。” 谷魁冲及大宋过来的诸位商家豪侠,齐刷刷将目光瞄准残通道长。一个个都迫不及待想知道,项策到底是谁? 第474章 遣将绝尘宫 残通道长所说这个人,正是韩相策。 谷魁冲猛然醒悟,惊呼道:“韩相策,名相策,当年他在海阳侯府当幕僚的时候,我们都称呼其为韩先生,却忘了相策这档子事。他这是把相字改成了项,变成了项策。” 众人一听,迷雾顿时消散,韩相策是辽国南面官中的户部侍郎,稍微知道辽国掌故的,全都知道这个人。 严茂脱口而出:“他娘的,难怪叧血道长说辽国大官亲自干龌龊勾当。也只有他能用得动玉商朱烈存,幸亏朱烈存将其投毒的秘密泄露给了叧血道长,要不然,就出大事了。” 项策就是韩相策,这个已经毫无悬念。那么,翦巍是谁呢? 残通道长叫高鹫好好回忆一下,高鹫说道:“此人身长八尺开外,二十二三岁,掌中七十四斤方天画戟,略有三绺青须,吼声很大。” 谷魁冲想了一圈,辽国二十多岁的大将,也必然是萧镇江派出来的。海阳侯府中这个岁数的大将有四个,能够执行这种秘密任务的,必然是亲信中的亲信。那么,最后就只有佘建威了。 谷魁冲说道:“据我分析,这个翦巍应该是佘建威。他父亲佘冠军被范擒矛战败,被尤成璋斩杀。萧镇江煽动他为父报仇,必能听话。” 宋魁威沉吟道:“佘建威,翦巍。对呀,也是将姓去掉,建威二字改成翦巍二字。就是他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想到这个?使用化名,取得商户出身,萧镇江绝对能给他们办到。 “难怪白凶云自杀那天晚上,窗外一个声音:‘大王,你老婆在杨重锐床上。’这声音一直觉得很熟悉,初开始只是感觉山寨兄弟的提醒。这就对上号了,就是佘建威的声音。” 残通抚一把白花花的胡须,脸色一沉,说道:“除掉萧镇江,手到擒来。但是抓不住这两个,好几个案子就不明不白。因此,整治这三个人要同时下手。绝不可分先后,否则,就会导致其他两个被惊动,达不到目的。” 谷魁冲听完了众位英雄好汉的分析和叙说,对于萧镇江这个师父,原本心中还想维护,这下彻底明白了,维护不成了。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就算自己维护他,在这支报仇大军的碾压下,自己也必然粉身碎骨。 谷魁冲说出了自己的心曲:“各位大侠,魁威哥,说老实话,我的内心原本还想袒护萧镇江,毕竟师徒一场。 “萧镇江是辽国大将,我们这些汉人小伙子投军,凡是英武过人的,就会被辽国大将收为弟子,重新赐字,以此达到控制的目的。事实上,我们这些人小时候都有自己的师父。 “就说我谷魁冲吧,天祖乃是贩神部六大神侯的大哥,棍神侯,名讳谷辗,字衮卓。本夏州朔方人。末将乃斗宫五神谷归仓之孙,父亲谷放义。先祖棍神侯的七十八斤竹节铜杖,被我们世代传承,学的是家传的贩门武学。 “萧镇江叫统一使用他的火龙枪,七十四斤,对我们家来说,小菜一碟。今番众英雄报仇雪恨,末将大力支持。从此后,能在辽国就隐居养老,不能在辽国就随诸位回到大宋,做些买卖。” 诸位一听他的家世渊源,无不敬服。再听他的表态,也都十分感动。位至侯爵将军,拼杀半生,殊为不易,为了大义,准备着抛弃,任谁也心里难过。果然是棍神侯嫡派子孙,义薄云天。 宋魁威站起身形,对众英雄抱拳施礼,说道:“多谢矾山侯千岁的慷慨仗义。宋檗代白凶云在此谢过千岁。诸位英雄,我宋家、杨家、薛大哥、叧血道长、高大侠等的冤仇,累积无数,这次一并清算。望大家众志成城,都听残通道长统一号令,诸位意下如何?” 众位乱纷纷起立,齐声赞同:“道长一声令下,万死不辞。” 残通道长向大家挥一挥手,示意大家坐下,振声说道:“我贩门平德,不容任何人肆意践踏。胆敢冒犯,无论豪侠大富,无论王公贵族,必须清算。 “既然诸位相信贫道,我们明天寅初,与檀国公府中英雄,齐集附近绝尘宫,就在军马贩神、萧佐使的殿前传令。寅正解决三贼,卯正逃出幽州。今夜计议,如有泄露,诸位共同诛杀。严茂回檀国公府,传我将令。” 满屋子英雄纷纷高呼:“我等谨遵将令,绝不违逆。” 第二天寅时初,在这个正月二十三,殷历的阳关忌日。 天色略微泛着星光,寒风呼呼山响。还有一个时辰,才到卯时。此情此景,真正的夜黑风高,真正的杀人之夜。 除了杨衮、谷魁冲不用参与,大宋过来的众英雄,残通道长及高鹫等,全都内穿软甲,紧束腰带,腰悬利剑,手拿长兵。 以薛弃名为首的阑干十虎及杨重貂,以鬼啖项为首的阑干二十八宿,公越堑及其子公肇、里帅凤元荷、林校寸千翅,分列在绝尘宫大院子两旁。绝尘宫方丈隼号、高鹫二人,紧紧护定残通道长左右。 书中代言,隼号道长,真名实姓孙豪度,乃军马贩神、粮袋佐使萧绝尘之夫,自从二十二年前,萧绝尘归天封神,他就将生意逐渐转给了子弟。 于萧绝尘三周年忌日之后,奏请辽国皇帝恩准,在幽州开辟绝尘宫。里面祭祀贩神都天部主要大神,当然爱妻萧绝尘是这里的主神。他自为方丈,道号隼号。桐油刀王孙豪广与堂兄见礼,两下简单叙说许多年的家事。 残通看众英雄聚齐,口诵:“无上太一度厄天尊,贩神都天部凡微大帝、平准大帝、开运大帝,北部贩都安总管,军马贩神萧佐使,盖因辽国海阳侯萧镇江、户部侍郎韩相策、兵部郎中佘建威,对我等贩夫弟子,犯下滔天罪恶,残通率领贩门英雄,将三贼灭绝于今晨。但凡辽国有阻拦者,杀无赦。” 继而,残通道长对众位英雄单手竖掌,略微见礼,令曰:“号令统一,分头行动。辽国朝廷卯时升朝,文武百官寅正之际出府。贫道命令……” 薛弃名、徐子云、孙豪广带六名弟子,埋伏到韩相策府门外。 宋魁威、杨重貂夫妇、金宣汉、赵嵩云带六名弟子,埋伏到佘建威门外。 杨重锐、谷梁进、李雕臣带六名弟子,埋伏在萧镇江府门外。 鬼霸图、公越堑、公肇带领凤元荷、寸千翅、其余阑干十宿,埋伏在西城门附近。 三路刺客得手之后,到西城门远远相会,聚齐之后,一起走向西城门。鬼霸图、公越堑接住,斩关落锁,都冲出西门。 残通道长厉声通令:“要像血洗伯当年那样,干脆利索,得手就走。凡违令者,斩。贫道带领高鹫,办完另一个人,自然会在西城外十里的望西亭等着你们。” 众英雄震天高呼:“得令!” 公肇随同众人答过,上前一步,向残通道长禀曰:“所谓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晚辈以为,何不重兵包抄平国公,萧镇汉一旦就范,萧镇江、韩相策、佘建威自然就范。” 残通抚掌大笑,赞道:“善,鬼祭、鬼筮、严茂、公肇随贫道办事。诸位现在开拔,一旦得手,不得恋战。” 又有一位青年大侠威风凛凛站出,此子身长足足八尺九寸,一代巨人。看他的脸庞,不过二十岁。 他的寻常声音宛如晴空霹雳,朗声说道:“小子冒昧进言。吾乃阑干二十八宿老幺唐鉴,值此紧要关头,愿献一计,设若我等不死一人,得报大仇,不知道长和诸位师尊愿听否?” 这却是真正雷人的人,我等不死一人而大仇得报,当然是好计。 唐鉴是谁?他的先祖乃安乡侯唐金骠,与元信五佐的四哥马捷同宗。 唐金骠乃中唐名将,薛平在义成军遴选出来的金檀二十四骠之一,八大金骠之首。在八大铜骠投军比武时,唐金骠第七个出战,与五金商人鼻祖、金相部都统领范丹战平。 唐鉴之所以成为阑干二十八宿,当然也是铁马岭喽啰兵了。他祖父因赌博而家道中落,父亲干苦力养活他们姊妹几个,早早累死。 唐鉴作为长子,在十七岁时也到麟州石炭窑背炭。被彩蛋雷魔金宣汉发现其英武逼人,要出来成为铁马岭喽啰兵。阑干十虎结义,遣散喽啰,拆毁铁马岭,唐鉴看到人生即将转机,选择留下,成为阑干二十八宿的老幺。 此时,唐鉴作为阑干二十八宿的老幺,自然有发言权。残通道长一生历险无数,自然欢迎这样的计策,急忙问道:“唐鉴是何妙计,速速道来。” 唐鉴朗声禀曰:“正如公肇所谓,平国公就范,三贼自然就范。设若平国公就范,而平国公就不能让耶律贤和萧绰就范么?小子之计,劫持萧镇汉,将其侍卫大将装束拔下,我等穿上,随其上朝,直逼后宫,遽尔劫持萧绰。” 残通道长连击三掌,高呼:“妙!贫道正是要取他萧镇汉。孙豪广、赵嵩云、李雕臣、唐鉴也随贫道行动。直取萧绰。” 他们所谓平国公,当然是萧镇汉。耶律贤是辽国当朝天子辽景宗。萧绰是辽景宗的皇后,史上著名的萧太后就是她。这个萧绰将辽国带入盛世,也使得中原王朝从此承认一个胡人王朝与自己并驾齐驱。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唐鉴的这个计策,堪称胆大包天。虽然险而又险,但只要拿捏好分寸,必然大获全胜。 众英雄除了对唐鉴的计策感到震惊,对于残通老道的果断决绝,更是敬服不已。薛弃名、宋魁威、杨重锐、鬼霸图一起出列,大喝道:“我等兄弟只带两名弟子足够,其余弟子随护道长。” 残通二话不说:“就依此计,带两个太少,你们四将各带四名弟子,西城门鬼霸图待我到时,再做计较。徐子云、金宣汉、谷梁进、公越堑及其余人等,随我行动。” 残通刚刚说完,突然,不知何故,有五个人从绝尘宫墙头上跳了下来。众英雄纷纷高举兵刃,迅速逼近。 这种非常时刻,居然有人跳了进来,开什么玩笑?如果是自己人,还用跳墙吗?如果是敌人,这次大闹幽州的秘密,等于是泄露了,那又是怎么泄露的呢? 残通道长的脸上顿时冒出了冷汗。这么老的江湖,曾经的斩魂天煞,照样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众英雄虽然个个手执兵刃,但脸上的惊恐显而易见,会是什么人?我们该怎么办? 第475章 擒获萧镇汉 从墙上跳下的五位,领首的是一位白胡子老爷爷。 老爷爷爽朗大笑:“残通大哥,贫道叧血,也要来搞他一下。这是我的四个徒弟,一并听用。” 叧血身后站出四位,分别报名,乃是冯信廛、钱武廛、华度廛、郎子廛。 残通道长鼓掌欢迎,众英雄大喜过望。血洗派出手,必须死人,江湖人谁都知道。我擦,这次行动辽国王公不死一两个,是不可能的了。 徐子云当即过去,对叧血道长翻身跪倒:“师父在上,徒儿徐子云不孝,请责罚。” 叧血道长爽朗大笑:“贫道对于尔等结义为阑干十虎,颇感自豪。起来,今天无暇细说,都听残通号令。” 这样一来,随定残通去搞萧镇汉的大将计有: 血洗派掌门、大茂山元信宫方丈叧血、血洗大侠徐子云、桐油刀王孙豪广、彩蛋雷魔金宣汉、粉面蟠龙赵嵩云、板鸭棍王谷梁进、理药梃王李雕臣、公堂堂主公越堑,加之晚辈的鬼啖项、鬼啖颌、严茂、唐鉴、公肇、凤元荷、寸千翅、高鹫、冯信廛、钱武廛、华度廛、郎子廛等贩门弟子二十一位。 连同残通,老少三十员员大将,都去招呼他萧镇汉,看起来这个辽国赫赫有名的平国公,这次遭遇了预料之外的一场灭顶之灾。这场灾难是谁带来的呢?会怎么收尾呢? 残通道长对叧血道长深施一揖:“大哥驾临,小弟让出指挥之职,由大哥发令。” 实际上叧血今年是九十八岁,残通一百零二岁,由于血洗派的声威响彻神州大地,他们之间互相称呼大哥,这是江湖礼仪。 叧血推让一番,禁不住残通真心相让,时间紧急,叧血也就开始发令:“四队依旧如前行动,萧镇江、韩相策、佘建威三人,要活捉,不要杀死,都等在宫门之外。单等萧绰诏令,一起进宫。 “我等二十八人劫持萧镇汉,当分为七队。如果萧镇汉自杀,这边到宫门会齐,斩杀三贼,闯出幽州西门。诸位当通力合作,做到万无一失。” 众英雄看叧血道长亲作指挥,果然韬略高深,都厉声高呼:“得令!” 前面所派四路人马走后,叧血命令这边分为七队: 第一队四人,血洗大侠徐子云带鬼氏兄妹,绑架萧镇汉。 第二队四人,桐油刀王孙豪广带严茂,擒获萧镇汉前左卫大将。 第三队四人,彩蛋雷魔金宣汉带唐鉴,擒获前右卫大将。 第四队四人,粉面蟠龙赵嵩云带公肇,擒获后左卫大将。 第五队四人,板鸭棍王谷梁进带高鹫,擒获右后卫大将。 第六队四人,理药梃王李雕臣带冯信廛、钱武廛,伏在平国府大门左侧。 第七队四人,公堂堂主公越堑带华度廛、郎子廛,伏在平国府大门右侧。 临阵指挥,由徐子云担当,随机应变,果断下令。叧血、残通两位道长,随时调度各处,凤元荷、寸千翅随护二老。隼号道长也要参加,叧血劝其好好看护绝尘宫,要保证这处辽国首都的贩门道观能够长盛不衰。 徐子云率领七队人马,直奔平国府。叧血、残通紧紧相随。 到了平国府外二百步开外,这是一处十字路口,徐子云令诸位停下。李雕臣、公越堑两队冲上前去,埋伏在平国府大门两侧。 三百步为一里,徐子云为什么让大家距离平国府这么远? 徐子云考虑到万一发生激烈对抗,必然惊动平国府的私兵,那可就麻烦大了。徐子云是老将,从大战澶州至今,过去了三十三年,对于公侯之类的战将,太熟悉了。 大约等了一刻钟,平国府大门打开。先出来十名兵丁,再出来两员大将,萧镇汉紧随出来,身后又出来两员大将,十名兵丁。 徐子云悄声下令:“五队各按分工,领队擒拿他的主将。其余人等擒拿二十名卫兵。护卫大将及卫兵稍有反抗,杀无赦。绝对不许他们发出喊声。” 众英雄纷纷低吼:“得令。” 等到萧镇汉二十三骑到了近前, 桐油刀侠孙豪广早将前左卫大将扯落马下,这厮没等弄明白,嘴巴稀里糊涂被塞进棉花,绑了个结结实实。严茂带三名兄弟,杀了三个卫兵,活捉两名。 彩蛋雷魔金宣汉也如此擒获了前右卫大将。唐鉴带领兄弟,眨眼间将五名卫兵斩杀殆尽。 粉面蟠龙赵嵩云也擒获后左卫大将。公肇等四兄弟将五名后卫杀死。 板鸭棍王谷梁进扯落右后卫大将,这小子看起来很清醒,想喊,被谷梁进斩杀。高鹫带三名兄弟,杀死四名卫士,生擒一名。 与此同时,血洗大侠徐子云与鬼氏兄妹,三人合力对付萧镇汉。平国公萧镇汉想喊,被鬼啖项死命捂住嘴巴。鬼啖颌将一团棉花塞进他嘴里,徐子云将其绑了个结结实实。 他四员护卫大将,被杀一人,剩了三人。二十名卫士,被杀十七人,也剩了三人。 萧镇汉从鬼啖项的力道,就感觉到自己撞上顶天立地的好汉了,没做太大的反抗。叧血、残通二老来到近前,喝令:“快换衣服。活着的绑好,都放到胡同里区。” 二老与徐子云将萧镇汉押到一边,简单向他说明几多案情,本意要斩杀三贼,今番却要叫萧绰将其斩杀。从今后叫萧绰及辽国将相知道贩门欺不得。 残通说道:“贫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公原图章山残通观方丈,残通道人,早年间的江湖大号斩魂天煞。这位是我大哥,大茂山元信宫方丈叧血道长,早年间的大号血洗伯。如果平国公积极配合,我们不会轻易取人性命。” 叧血说道:“从今后,叫你们知道四句话:贩门尚平,从不欺人。欺我贩门,须舍阳魂。” 徐子云也自报家门:“末将乃大宋麟州阑干堡守将徐子云,血洗五子的四哥,此次来杀三贼,本来不会涉及千岁。但我等擅杀辽国大臣,必会引起萧绰无休无止的追查。 “因而,还望千岁知晓我等苦心,带我等与萧绰奏明。那边已经安顿几多英雄,活捉三贼,专等萧绰裁决。” 他们看萧镇汉已经老泪纵横,连连点头,叧血亲自将其嘴巴里的棉花扯掉,为其松绑。 萧镇汉被松绑之后,做出了一个让人极为震惊的举动,你待怎讲? 他翻身给叧血跪了下去,哭道:“师祖在上,受徒孙一拜。” 惊得叧血目瞪口呆,赶忙伸手要将其扶起,萧镇汉却死活不起来。急忙问道:“千岁这是从何说起,贫道怎敢受此礼拜。” 萧镇汉跪于地上,泪流满面,再次磕头,和着泪雨说道:“家父实乃血洗十五虎原溪东啊。家父接掌了宋城元信宫,这些年每每暗中回来,我们父子相见,对于师祖的教诲,我平国府上上下下都不敢忘记。” 他这么一说,将叧血、徐子云师徒也搞哭了,叧血再次搀扶他:“你是元曦的儿子,你他娘的不早说,刚才那种电光火石之间,差点杀了你。起来吧,铐塔娘,格老子,娘希匹,到这里居然也能当师祖。” 叧血一连串的粗话,搞得萧镇汉忍俊不禁,“扑哧”笑了起来:“爷爷说话太风趣了。走,俺这就带你们面见萧皇后。皇后深深敬服则天大圣皇帝,故而辽国必兴。但她却比则天皇帝自律严得多。我等都十分敬服。” 元曦,是宋城县元圣宫方丈原溪东的道号。原溪东作为辽太宗时期达密里部的神王,本名达密里溪东,大战澶州之际,与石整、齐栋元结义为顿丘三杰,从此改名原溪东,一生追随血洗伯的二哥、宋城侯韩掘光。 作为血洗十五虎之一,驰援宋州赵丁万起义,后汉刘知远封赏赵丁万及韩掘光等,原溪东获封伯爵。当年就续娶了妻房,跟师父韩掘光照应元圣宫。一直到大宋建立之际,成为专职道家,道号元曦。 韩掘光的道号寒绝,十年前将宋城元圣宫交给了元曦,自己带了两个弟子,渡海跑到流求玉山,建起了元信宫。从此,与中原门人弟子很少联系。寒绝道长所在的流求,实乃后代的台湾及琉球群岛全部。 徐子云作为血洗五子之一,当然与血洗十五虎都有联系,听萧镇汉这一通陈说,当即感动的热泪滚滚。这时候的萧镇汉可不是求生的问题,而是真性情,真的认师门。 这么说,萧镇汉,原本该叫达密里镇汉。那为什么改成了萧姓呢?这是辽国历代皇帝推行汉化运动的结果。 孙豪广、金宣汉、赵嵩云、谷梁进带领徒弟们都换好了衣服,过来参见二老及徐子云。看萧镇汉是赤诚君子,都放心不少。 早知道萧镇汉是元曦的儿子,还用费这么大的周章吗? 可惜了他府上的卫士和那名枉死的大将。那名被谷梁进斩杀的大将叫个耶律羽,他儿子叫个耶律昙,现在才十二岁,萧镇汉决定将来对耶律羽的妻子儿子好一点。 说得差不多了,萧镇汉带领大家直奔宫城。 这个时代的辽朝皇帝一般不在幽州,大多在上京,也就是临潢府。 但是,从腊八起至二月二,这两个月期间,辽朝帝后都在幽州理政,为什么呢? 主要是照顾汉人的过年,也叫王公贵族与汉人一起,全都过汉人的年。所以,他们这正月里采取行动,必然成功。 那么,萧镇汉毕竟是辽朝的涿州刺史、平国公,凭什么会对大宋这些刺客臣服?萧镇汉带领他们进入宫城,会不会耍花招呢? 即便萧镇汉不耍花招,萧皇后能饶过阑干十虎这帮人吗? 第476章 萧后审三贼 辽国的幽州是南京,帝后常年不在这里,因而规模不是太大。 萧镇汉带他们从宫城的东门——宣和门进去,绕到宫城主殿——乾德殿。此时,副政事令正在监督文武百官勾名应卯,萧镇汉也上前勾名。众位被留在乾德殿外,等萧镇汉出来之后,再随他觐见萧皇后。 徐子云令装扮成平国府大将和卫士的兄弟和徒弟,都离乾德殿稍远一点,避免引起那些熟悉平国府的官员不必要的问候。徐子云及众兄弟及弟子将二老围在中心,抵御着正月黎明前的彻骨之寒。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乾德殿散朝。萧镇汉出来,直奔二老,大喊:“师祖,我已略微向萧皇后奏闻了你们的情况,快,皇后让你们到宣仪宫奏对。二老和子云师叔跟我进宫,诸位等着,有诏令的话,内侍会随时来叫。” 众人一听,萧镇汉果然是个信义君子,没有起什么变化。 叧血道长一面跟随萧镇汉往前走,一面问:“皇后没问韩相策和佘建威?也没问萧镇江?” 萧镇汉说:“只问了韩相策。萧镇江早就没了威信,佘建威的分量不足。” 三位随着萧镇汉进入宣仪宫,齐声高呼:“臣涿州刺史萧镇汉,臣大宋赞皇伯、阑干堡守将徐子云觐见皇后千岁。臣……” 萧绰一看后面二位如此之老,急忙上前一步,稳稳扶住二老:“两位老人家免礼,都坐吧,坐下说。” 四位一起叫到:“谢皇后赐座。”然后才敢依次坐下。 徐子云看萧皇后样貌,二十七岁年龄,身长在七尺三寸,女中豪杰。虽不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却是大好年华的最美贵妇。 萧皇后问道:“徐将军和两位道长的案情,妾身听平国公略微讲了一遍,究竟是怎么回事?尽管讲来,大辽绝不会放过任何不法之徒。” 叧血道长略微欠身,对萧绰抱拳施礼道:“要想说清楚三贼奸计和杀人情节,还请千岁诏令薛弃名、宋魁威、杨重锐进宫。三贼除了曾经毒害小道,主要对于他们施展了无数奸计,受害颇深。 “这贩门三侠想必已经捉住三贼,此时就在宫城之外候旨觐见。” 萧绰转身,急令内侍宣诏薛弃名、宋魁威、杨重锐押解三人进宫。 不多时,薛弃名押着韩相策,宋魁威押着佘建威,杨重锐押着萧镇江,都到了萧绰的宣仪宫。贩门三侠纷纷跪下,向萧绰请安。三贼高呼皇后救命。 萧绰微微颔首,点着杨重锐:“你既然是檀国公侄子,就由你先说。” 杨重锐将高鹇、高鹫姐弟遇害,杨府被盗三万缗,自己找薛弃名报仇,被逼做了山大王,继而铁马岭发生白凶云自杀案,如何与薛弃名展开大战,如何得到开运大帝点化,结义为阑干十虎,等等情节,一一陈述清楚。 最后,杨重锐说道:“韩相策化名项策,佘建威化名翦巍,均由萧镇江指使。他们三人也已经交代,而且有叧血道长作证。三贼死有余辜,还望千岁还我杨府财宝,还我清白。” 萧镇江大喊:“千岁,杨重锐血口喷人,奴才没有指使。” 萧绰怒视,也不理他,转而对宋魁威问话:“宋大侠原本辽国安定侯,为何落到这步田地,也请详细说来。” 宋魁威从萧镇江奸污余魁真之女余锦菡、蹬死余锦睿说起,将自己如何大反涿州,萧镇江如何截杀,萧镇汉阻拦无效,自己如何逃入敌人陈阳的阳谷侯府,如何经商起家,如何被佘建威化妆截杀,七千贯如何被劫? 又如何投靠杨重锐的铁马岭,佘建威如何喊自己捉奸,白凶云如何被逼自杀,自己又如何受到开运大帝点化,结义阑干十虎,闯幽州捉三贼,巧遇残通、叧血二位道长,如何捉来佘建威等,说了个底儿朝天。 萧绰听完他的叙说,禁不住眼含热泪,对萧镇江怒目而视:“萧镇江,你就是这么对待汉人的吗?我多次问及永宁侯的妻儿,你都推说逃往大宋。也曾问及安定侯,你却推说他造反,被你杀了。 “妾身听说,你还是他们的师父,怎忍心杀死你的徒孙余锦睿?按辈分你比我长一辈,按做事,你他娘的就是个畜生。” 萧绰越说声音越高,最后怒不可遏,浑身颤抖。 吓得萧镇江“呼通”跪翻,拼命嘶喊:“皇后饶命啊,萧镇江我猪狗不如。还望念在萧镇江能够为你奋战疆场,给老奴一条活命。” 萧绰不再理他,转而对薛弃名问话:“薛大侠祖上,世代都是大唐擎天柱,妾身十分敬重。不知薛大侠受了他们多少委屈,也请详细说来。” 薛弃名将详情说明。自己莫名其妙被杨重锐追杀,垣县薛家幸好是人多势众,反而将他们打败。继而再到麟州贩卖猴头,又被杨重锐、金宣汉、谷梁进三兄弟截杀,战死了三名车夫和六名帮工。 多亏开运大帝、凉州大帅陈檀、镇西大元帅尉迟同,和百香仙子、云耳元君、酸柳仙翁,三神三仙托梦点化,才跟杨重锐重归于好。要不然,必然被韩相策奸计,挑拨得世代为仇。 萧绰听完他们的一一陈说,又问叧血道长:“叧血道长乃闻名天下的血洗伯,辽国君臣至今提及,依然心惊胆战,被许多辽国大将奉若神明。他们又怎么对你下手的,也请讲来。” 叧血毫不客气,侃侃而谈:“叧血的血洗伯威名,拜托辽太宗成全。如不是他老人家敕令在中原打谷草,惹起中原人群起攻之,也就无法成就血洗伯威名。至于韩相策缘何敢于针对寡人,应该是他不知深浅。” 又将韩相策投毒,朱烈存提醒,大茂山元信宫如何防范,他们投毒失败,如何将其擒获等情节一一讲明。又将斩下的韩相策左拇指、鱼袋及其招供的画押,全部拿出。 萧绰听他说完,面有惭色,说道:“辽国兵制是匈奴、突厥一脉相承的兵制,从来不设置粮草官,打到哪里就靠劫掠解决粮草。这也是太宗临终所悲叹的。韩相策果然歹毒,怎敢用这样的办法去控制汉人,愚蠢至极。” 吓得韩相策慌忙跪地:“皇后饶命啊,念在韩某忠心耿耿为了大辽,还请皇后法外开恩。” 萧绰并不理他,任凭他和萧镇江就这么跪着,继续问残通:“爱卿乃公原的掌舵人,为大辽生聚如此多的汉民,如今又专心点化人民,功勋伟大。爱卿有什么冤屈,也请一一讲来。” 残通对萧皇后一抱拳,说道:“残通想说的,只有一句话,贫道五哥兕刕道长之女妃阳道姑救下了高鹫,这个佘建威试图将高鹫彻底杀死,却被兕刕和贫道反而将他擒获。有翦巍的出身及左耳为证。” 萧皇后气得瞪圆双眼,大喊:“宣高鹫进宫。” 不多时,高鹫进来,翻身跪拜:“草民参见皇后千岁,祝千岁福寿永昌!” 皇后又问了高鹫被追杀的情形。高鹫一一作答。 韩相策和佘建威之所以要杀这名无辜青年,仅仅为了向薛弃名栽赃,彻底毁掉杨重锐与薛弃名的交情,继而趁机设谋,算计宋魁威。 整个案子一清二楚,萧绰雷霆震怒,当即叫来大理寺卿萧钦觉,诏令他看了殿角的录事官所记。萧钦觉看完,沉吟不语。 萧绰改换颜色,温婉问道:“爱卿刚正无私,满朝文武敬服,此案当作何判处?还请爱卿依法裁决。” 萧钦觉大约六十七八岁,八寸长的胡子,白的多黑的少。瘦削脸,高挑眉,双眼寒光,阔口吞天。身长约八尺左右,一身紫袍,腰系十三銙金带。 只见他捋一把胡子,振声说道:“堂堂朝廷大员,贵为公侯,施展此等报复之计,出现连环大案,实在有失辽国颜面。当厚赏擒凶的众英雄,以平民愤。至若公侯犯案,当作何判处,想必皇后成竹在胸,钦觉怎敢越权?” 萧钦觉当然知道,对于重臣高官的判处,最终决定权在皇帝。如今萧皇后代天治政,自然由她裁决,自己多说无益。 萧绰一拍龙案,怒喝道:“传旨下去……。” 正这时候,内侍进来奏报:“韩元帅告进!” 所谓韩元帅,是指辽兴军节度使韩德让。他突然告进,哟,这可是辽国重臣,他这时候来干什么? 去年,宋太宗灭北汉,趁势攻打幽州,就是因韩德让代父死守幽州十五昼夜,等到了援兵,里应外合,击败了宋军,赢得了高粱河大捷。 这一战,宋军死者万余人。宋太宗乘驴车南逃,辽军追至涿州而止,缴获兵器、粮秣不可胜计。宋军这场败仗,使得满朝文武再次出现恐辽症,对以后与辽作战造成了极其不利的影响。 宋辽双方英雄都知道这个韩德让的厉害,这里正在审案子,他来能干什么?难道是为了三贼求情的吗? 萧皇后本来是要传旨判决的,三贼会不会因为韩德让而起死回生呢? 第477章 辽国封天师 萧皇后一听韩德让求见,不敢怠慢:“宣他觐见。” 不大功夫,内侍引领韩德让进来。看他五绺青须,潇洒飘落胸前,虎目剑眉,国字脸,身材匀称,身长八尺二寸,龙骧虎步而来。果然是辽国第一名将,此等人物,不消说,必是文武全才,而且力能扛鼎。 韩德让进门,向萧绰单膝跪倒:“末将韩德让,参见皇后千岁。” 萧后向他笑笑:“韩爱卿平身,赐座。这是哪阵风将爱卿吹来了?军中大事,早朝不是奏对了吗?” 韩德让起身,不及落座,对萧后叉手施礼:“千岁,幽州城防,德让不敢有丝毫大意。得报西城门边有壮汉带着四人,远远逡巡。 “末将前往察看,为首的名叫鬼霸图,掌中一百零六斤藤蛇棒。末将问其来龙去脉,鬼霸图倒也爽快,如实告之,他们在等候叧血、残通两位道长,会齐了自然会走。末将又问两位道长在哪里,说是在千岁这里。 “末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敢怠慢,这就前来。” 萧皇后还以为他有别的事情,亦或是求请来的,这么一说,萧绰哈哈大笑:“难得爱卿忠于职守,叧血、残通二老已经陪同寡人审清了一个连环大案,寡人正要宣判。” 韩德让一一跟叧血、残通及众英雄见礼,简单寒暄,站立一旁。 佘建威“呼通”一声跪倒在韩德让跟前,高呼:“元帅救命!” 韩德让大惊失色,兵部赏功郎中佘建威在去年的幽州防御中,帮助他起到了关键作用。 他也不顾案情是什么,当即对萧后深施一揖:“末将不知佘将军牵涉何等样的案子。去年赵匡义来侵,佘将军不以兵部大员自居,昼夜与臣一道,对幽州城防出谋出力,昼夜不解盔甲。 “高粱河大战,佘将军与臣一道,猛攻赵匡义。战后,臣请重赏佘将军的表章,却杳无音信。还请皇后千岁,按照武将积功折抵罪孽的旧例,让他功过折抵。” 萧皇后听韩德让这么一番陈说,心下一热,暗暗想,这套大案,诡计全部出自韩相策,幕后主使是萧镇江,佘建威如此英雄汉,杀一个可就少一个。 她略微沉吟,果断判决:“传旨下去。”萧绰宣判: 萧镇江挑起复仇,给杨门、宋家造成人财巨大损失,在贩门留下斑斑劣迹。夺爵,斩立决。查没海阳侯府财物,归还杨重锐三万缗。全家贬为奴籍。 韩相策身为户部侍郎,做出龌龊伎俩,令人不齿。免官,斩立决。查没其府中财物,归还宋魁威七千贯。全家贬为奴籍。 佘建威甘当爪牙在前,防守幽州在后,虽可以将功抵过,但死罪饶过,活罪难饶,削职为民,由韩德让带去监督服刑。 这样的判决,可以说,萧绰真的是仁至义尽了,要换成众英雄自行了断,萧镇江、韩相策、佘建威不但身死,极可能家灭。三贼当然知道萧绰念惜了很多东西,当即跪地磕头,痛哭谢恩。 萧绰对公原图章山残通观方丈残通、大青山镇西观方丈兕刕、幽州绝尘宫方丈隼号,传布平德,护商惩奸,在辽国享有至高威望,一一封赏。 图章山残通观,赐号平德宫,主祀平德大帝。以残通道长祖籍滑州灵昌县,赐爵滑国公,加号通灵持平天师。以公爵之格在平德宫建设平德大帝道场及天师宫,弘扬贩门平德。 封高鹫以其原籍保州保塞县,赐爵保塞伯,加号平德宫护法佐使。以伯爵之格配置平德宫护法卫士,由朝廷赐俸。 加封图章山为图章公,以公爵之格配给护山人役。护山人役皆以公原子民充任,由公堂堂主公越堑定夺。 封公越堑为公原侯,就以公原为封地。里帅凤元荷以其兵器血洗飞寒刀,封为飞寒子,林校寸千翅以其兵器冷月宝刀,封为冷月子。均由朝廷支俸。飞寒子、冷月子为公原侯护卫大将,兼任公原商家保护职事。 大青山镇西观,赐号平度宫,主祀平度大帝。以兕刕道长祖籍澶州观城县,赐爵澶国公,加号通商度厄天师。以公爵之格在平度宫建设平度大帝道场及天师宫,弘扬贩天度德。 封妃阳道姑为管城伯,加号平度宫护法佐使。以伯爵之格配置平德宫护法卫士,由朝廷赐俸。 幽州绝尘宫,赐号凡微宫,主祀凡微大帝。以隼号道长祖籍大唐黔中道锦州卢阳县,赐爵锦国公,加号通神招财天师。以公爵之格在凡微宫建设凡微大帝道场及天师宫。弘扬贩天凡德。 隼号之妹孙豪膺,昔日里尧山侯府灭门案之中,拼死抢出五岁的儿子袁瑞,这是泉州大帅、洺王袁彰的长曾孙袁丈海的骨血。 当时是后周太祖郭威登基那年,广顺元年(951年),袁丈海、孙豪膺夫妇都是二十五岁。孙豪度四十岁。如今是大宋太平兴国五年(980年),孙豪度亦即隼号道长六十九岁,袁瑞三十四岁。 袁瑞从小就被大舅父悉心培养,以贩门授徒之法打造成才,现在的袁瑞也是军马巨商。善使五凤朝阳刀,重达八十二斤。虽未从军,但其武力值在辽军中尽人皆知,人送大号凤刀孤龙。 袁瑞十四岁娶亲,其子袁郡已经十九岁,十岁起跟随父亲跑动,十六岁娶亲,十八岁就接掌了父亲的贩马生意。 此时的袁瑞多半时间都在绝尘宫,帮助舅父兼师父隼号打理绝尘宫香火,以贩门实战教授师父所收的弟子。道号元瑞。 以袁瑞祖籍邢州尧山县,封袁瑞为尧山伯,加号凡微宫护法佐使。以伯爵之格配置平德宫护法卫士,由朝廷赐俸。 萧镇汉护商有功,大义灭亲,忠心赤胆,加封检校尚书左仆射,奉圣州大都督,爵位仍为平国公。 封朱烈存为广宁伯,封地广宁县在平州东部,即营州。其幽州玉器坊,以其字宝成,赐号宝成玉坊,并赐金匾。 对贩门三道封过,下面凡参与此次捕凶的诸位英雄,全部封赏,各有差等,不再一一赘述。 来自大宋的英雄,愿意留在大辽的,许以六品勋官之封,但没有一个愿意留下。萧绰厚赐金帛,每人配给金牌。众英雄凡来辽国行商,往来关津隘口,自由出入,但凡阻拦,先斩后奏。 从这件连环案的处理,大宋英雄们看出了这个女人的恢弘气度,隐约感到了赵匡义不是对手。宋辽双方商界英雄对于萧绰的胸襟,无不佩服。大宋商界英雄纷纷表示,皇后但有驱遣,不敢违误。 三贼被押解下去,萧绰于宫中赐宴,辽景宗耶律贤抱病参加。诏令凡微宫方丈隼号及弟子元瑞出席,辽景宗及萧后对众英雄善加勉慰。 次日一早,辽国残通、隼号及公越堑、公肇等,被萧后留在宫中,散朝之后要跟他们谈论些东西。 大宋众英雄拜别辽景宗和萧后,依依不舍作别。萧钦觉、韩德让等要员亲自将众英雄送出西门,叧血、徐子云带众英雄返回大宋境内。 麟州防御使杨延充接住众位,徐子云将这次幽州之行相加禀报。 杨延充草就奏章,对于运帝收徒、十虎擒贼、萧绰断案、三老晋爵、三宫弘道、辽赐金牌等,逐项详加奏报。 叧血带领四大弟子,辞别杨延充及阑干十虎,仍旧回到大茂山元信宫。 阑干十虎中,徐子云被杨延充擢为都虞候,已奏请天子制授。其他九虎带领弟子,各自从商。 宋太宗赵匡义看到杨延充关于叧血及阑干十虎的英雄壮举,高兴得击掌叫好:“大哥这十名弟子果然厉害,逼迫萧绰就范,杀掉了萧镇江、韩相策,佘建威被贬贱籍,这功劳做的那叫利索。” 当即敕令首相薛居正、次相沈伦,查访贩门道观,遴选有影响的五至十家,将元贩上帝及其坐下五位大帝的道场都建起来。 薛居正奏曰:“黄巢五代以来,商家天子计有黄巢、朱温、周世宗、我朝先皇太祖,唯有世宗和太祖获得贩天大帝之位,足见其成就之高。何不先将平准大帝、开运大帝道场建起来,再逐次建立其他贩神道场?” 太宗称善,着即以大茂山元信宫为平准宫,主祀护法平准大帝。叧血赐爵幽国公,加号通商法绳天师,以公爵之格建设平准大帝道场及天师宫。 其四名大弟子为伯爵,四名小弟子为子爵,均以伯爵子爵之格配置护法卫士,户部列支薪俸。 开运大帝道场拟在血洗伯及元信五佐的道观中遴选,沈伦督促礼部办理。 沈伦奏曰:“开运大帝道场的遴选,关乎大宋千秋国运。臣以为,可请八节巡按、苎麻贩神全保昌的孙女,吉乡伯、金箔使者仰笑白主办此事。” 太宗大为赞同:“好,就依爱卿所说,诏令仰爱卿近日见朕。” 说起仰笑白的吉乡伯,周世宗柴荣封的是吕香伯。其封地吕香县,宋太祖之时,仰笑白与凤子楚每年一次进宫觐见皇帝和皇后,太祖问及仰笑白是否去吕香县建府。 仰笑白奏明圣上,当然是没有去那边建府,只是萧县户曹按伯爵给俸禄。 那次恰好宰相赵普在座,禁不住惊讶起来:“这个慈州吕香县,世宗之际已经废掉了。还请陛下明察,改封仰将军。” 赵匡胤失声笑了起来:“大哥将这个县废了,却也封了笑白,真是贵人多忘事。丞相以为该怎么封?” 第478章 运帝主道场 赵普忙答:“这个不归臣管,叫户部查一下慈州吕香县改成了什么?” 赵普做宰相不管小事,这是历史知名的,一问具体什么事情,一概不知。 当时恰好沈伦在座,他就担任着户部侍郎、枢密副使,沈伦赶忙奏曰:“如今的河东路慈州,下辖吉乡、文城、乡宁三县。世宗撤并之前是五县。” 赵匡胤拉着仰笑白的手:“小妹,朕改封你为吉乡县开国伯,这就由沈爱卿派人给你去吉乡县划赐田。” 仰笑白、凤子楚谢主隆恩,欢欢喜喜辞出大宁宫。从此就到了慈州吉乡县建起了府邸,整治五十顷赐田,五千亩,这可是个巨大的数目。 为什么一个伯爵将军,能够被宋太祖赐给如此多的土地? 历经五代战乱,人口严重减少,大量田地抛荒。 赵匡胤采取赵普的建议,凡是有些功勋的都封爵位,都划赐田,让这些封爵勋臣各自想法,将抛荒的田地耕种起来。天下田亩全都产粮食,只需要收一点点税赋,国库就会撑爆。 这个道理,作为商人皇帝,赵匡胤比谁都懂,当然积极推行了。这就是为什么宋代的战将,五品以上的全都有爵位的原因。 当然啦,到了后来,宋代高度发达,以金银给俸禄,不再以赏赐田亩对封爵大将,去封地建府的人几乎不存在。 这样好是好,看着宋朝几大都会繁荣到无以复加。但大都会以外的州县,没有富豪、名将建府,只靠戍边将令,他们又多被文官当政者往往诬陷残害,使得没几个真心为天子卖命的主。 所以,徽、钦之际,繁荣发达无以复加的大宋,居然会顷刻间土崩瓦解。就是因为文官养成了栽赃武将的习惯,似乎武将一说要干啥,文官不说几条反对意见,就显不出自己比武将高尚。这使得武将基本无法发挥作用。 一直到冤死岳飞,这样的恶性循环才稍微停歇。但是能征惯战的将军早就伤心隐居了,脓包将军强撑南宋局面。就这些脓包将军金国都打不过,足见宋朝实行一边倒的文官政治,是王朝甘当受气包的根子。 吉乡伯仰笑白与凤子楚在慈州吉乡县,接到太宗的敕旨,要她查访天下贩门道观,看哪里合适作开运大帝的道场。这还不好办么,根本不用查访,嘴巴就能说出一大串。 仰笑白招待过吏部下旨的官员,当即与凤子楚飞奔萧县凤临粑坊,会合儿子凤元莽,前往汴京大宁宫。 凤临,字元莽,萧后所封飞寒子的弟弟。辽国飞寒子凤元荷,当然是凤子楚与仰笑白的长女。凤元荷今年三十二岁,凤元莽二十八岁。他们中间曾有一个女孩,三岁夭亡。 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凤元敬、凤元莘,一个妹妹凤元莆。分别二十五岁,二十三岁、二十岁。凤元莆都已经出嫁了,全都成家立业。 凤子楚年轻的时候做萧粑生意,凤元莽继承了下来。仍旧在萧县那边做,这小子与师伯祖孙子金打得火热。 孙子金的道号兮斤,他是叧血四十三岁入道之后所收第一个弟子。当时,孙子金已经二十岁,也是因为被人使用沾鱼术,搞得倾家荡产,走投无路,进了朝歌元圣宫。 当时叧血一面跟随南冥道人和西面真人修道,一面收弟子。大反澶州,痛杀渤海都之际,郑丁寡六十四岁,孙子金已经四十一岁。那年是后汉天福元年(947年),如今过去三十四个年头了,兮斤道长已经七十五岁。 不消说,叧血道长经过一生以血腥维护贩门平德,终至于获封幽国公,加号通商法绳天师,可谓成就巨大。 兮斤道长在丁唐山元圣宫作方丈九年,不但与仰笑白的儿子凤元莽交好,而且与仰笑白的父亲全后怕十分亲近。 伏魔天官全后怕担任了一任雄州刺史,因战功赫赫,被宋太祖以其曾祖全城在唐朝萧侯之封,进封他为新一代萧侯。 全后怕于宋太祖建隆二年(961年)守孝三年期满,被太祖召请参战,随太祖收服荆湖,随曹彬灭蜀,擢为雄州刺史。不久,以检校御史中丞、雄州刺史,随潘美灭掉南汉。 开宝三年(971年)急流勇退。当时,全后怕已经七十八岁,也的确该退下来了。今年无疑是八十八岁年纪。 回到萧县之后,带着儿子全哭疯、伊耆庙,看守着香园。对两个儿子的山莪生意鼎力支持,时不时还跟着他们跑一趟,溜溜腿。 由于兮斤与仰笑白的儿子和老爹两边都走得很近,仰笑白当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丁唐山元圣宫。 此时的仰笑白,早已不是过去的勾魂十一侠小妹了,也已经是五十七岁贵妇。比宋太祖赵匡胤都大三岁,比宋太宗赵匡义大出来十五岁。 仰笑白和凤子楚两口子到了萧县凤临粑坊,跟儿子凤元莽说起皇帝召见,意图遴选一处贩门道观,作为开运大帝的主道场,看看儿子是什么想法? 其实,他们老两口以为,儿子肯定会说兮斤的元圣宫。 却没有料到凤元莽说道:“爹、娘,皇帝这是对你们的莫大信任,我们决不能以私废公。平心而论,我内心里当然希望兮斤的元圣宫成为开运大帝的主道场,但是……。” 仰笑白一听这小子很有主见,笑而不答。 凤子楚在仰笑白跟前一贯沉稳少语,在儿子面前却不淡定了,当即大喊:“但是什么?还有谁比他更强?丁唐山元圣宫那可是历经叧血道长二十年打造,又经过兮斤九年用功。” 凤元莽却并不激动,显得很持重,不紧不慢说道:“天下贩门道观,最知名的不就这么六家吗?咱们一一排一排队。” 老夫妻两个听他摆道理,所说的最知名的六家贩门道观分别是: 第一个当然是叧血曾经呆过的丁唐山元圣宫。现在的方丈是兮斤道长。 第二家是八节巡按全保昌结义的元信五佐大哥孙敬酒,如今的径久道长一百一十二岁,人家在朗州龙阳县金牛山的元信宫,乃当年玄冰贩王、奇门仙官白云游所建。距今已有六十七年历史,其历史仅次于礼山关元信宫。 第三家当然是礼山关元信宫,乃宝应十三伯的二哥、木刻游贩钱成捐建,为的是纪念礼山五雄曾经在此结义,最后都成为贩天大神。这座元信宫位于礼山关至应山县之间,是中国最早的元信宫,已经存在八十年历史。 钱成的道号呈遣,大宋建立,说是即将天下太平,要去那些不太平的地方看看。于太祖建隆元年(960年)远游,再也不见踪影,当时就已经一百零九岁。假设还在世,他已经一百三十岁。 第四家就是血洗三伯的二哥韩掘光的宋州宋城元圣宫,韩老的道号寒绝,十年前将方丈之位交给了元曦,自己渡海到流求,建起了玉山元信宫。 第五家乃血洗三伯的三弟欧阳亢的诸城元圣宫,处于密州治所。欧阳老的道号呕亢,与叧血道长同岁,自小就是郑丁寡之父郑懿端的弟子。叧血、寒绝、呕亢三老都是九十八岁高龄。 第六家就是叧血道长现在的大茂山元信宫,天子已经赐号平准宫。 凤元莽将这六家道观讲了一遍,说道:“爹、娘,说实话,按照地理位置来看,宋州元圣宫最有优势。毕竟这是太祖以归德军节度使、宋国公而坐天下的龙兴之地,但是元曦道长乃辽国人,优势失去。 “下面自然轮到金牛山元信宫。以元信宫作为贩门道观的第一家是礼山关元信宫,这里是第二家。但礼山关呈遣道长如果能找到,别人根本没法争第一。 “呕亢道长也是个元圣宫,祭祀的是大商元圣伊尹,以之为依托而传布贩门平德,就不如金牛山来得直接。 “因此,孩儿以为,当以公心来荐举,就定金牛山径久道长,相信没人不服。至若荐举其他道观,当然没人吱声,但终归会叫人心里不舒服吧。” 老两口听了儿子的一番陈说,彻底被说服了。 仰笑白说道:“那就听儿子的,放弃兮斤元圣宫的想法。但是,礼山关元信宫方丈呈遣,没人宣布他仙逝,就肯定在世。该怎么办呢? 凤子楚以为:“我们当奏明天子,专门找一找呈遣道长的下落,请他出山,住持天下贩门道观。如果确实找不到,那就由径久道长来做开运大帝的道场。恰好形成平准大帝坐北,开运大帝坐南。整个商界就由他两兄弟护定。” 父子三人商定,当即打马前往汴京,觐见太宗。赵匡义接见他们,仍由首相薛居正、次相沈伦听取他们的意见。 经凤家三英雄说了情况和建议,右仆射兼门下侍郎沈伦奏曰:“礼山关乃贩天许多大神的兴起之地,赐号正商宫,当做元贩上帝的道场。这样的话,就以金牛山元信宫,赐号开运宫,作为开运大帝的道场。” 太宗表示赞同,敕令:“就依沈爱卿所说,以金牛山元信宫作开运大帝的主道场。呈遣道长的寻访还是要进行,如果有他老人家的消息,寡人希望能亲自拜望他老人家。 “沈爱卿到两处亲传敕旨,仰爱卿主持查访,凤子楚、凤元莽协同。查访呈遣道长所需宝物资费,朝廷全力保障。” 好嘛,这倒好,仰笑白与凤子楚父子领了这么差事。 停了几天,沈伦带领他们三口子准备好了御赐宝物,先到大茂山元信宫传旨。叧血领旨谢恩,自此,叧血开始了平准宫方丈的时代。 继而折回头,直奔礼山关。沈伦传旨,元信宫的方丈领旨谢恩。从此,礼山关元信宫,成为朝廷支持的正商宫,元贩上帝的主道场。礼山关正商宫现任方丈是呈遣道长得意弟子之一,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 正商宫这位方丈是谁?他能给仰笑白提供出呈遣道长的去向吗? 第479章 大封开运宫 呈遣的这位弟子是厉岌,俗名李奕武,以字行,名冀。故而道号厉岌。 李奕武,曾任昭义军兵马副指挥使,残通道长的妻弟。残通道长公炫通原配李奕佳的弟弟。 当年,李奕武闻听姐姐去世,悲痛欲绝,在军中拼杀往往精神恍惚,非常危险。支吾到四年,契丹扰边,遇敌数将包夹,左腿被打断,因功被封为应山侯。到四十岁时,腿伤勉强好了一点,奏请后唐明宗,彻底退出了军帐。 那年是个天成三年(928年),李奕武来应山县建起侯府,没事就到元信宫与呈遣道长攀谈。到五十岁时,家业传给子弟,入了元信宫,拜呈遣道长为师,成为专职道家,弘扬贩门平德。 现在的厉岌道长已经九十二岁,比养大他的残通道长小九岁。 仰笑白与厉岌相见,听他简单论道,其义理之妙果然非同小可。结合贩门平德与兵家奇正,简直叫人醍醐灌顶。相约从金牛山回来,一起论道。 临行,厉岌道长将其得意弟子元犀叫出来,与仰笑白相见,并叫元犀与之相伴,去一趟金牛山元信宫。元犀拿上简单行囊和一个大包袱,骑马跟随沈伦和仰笑白,直奔金牛山元信宫。 此时的金牛山所在的龙阳县,已经改名辰阳县。而辰阳县所属的朗州也改为了鼎州。改名时间,当然是宋太祖征服荆湖那年。 来到鼎州,刺史汤循众接住,好一顿款待。在鼎州呆了两天,大队人马前往辰阳县,县令范笏接住,又要招待,仰笑白耐不住性子,叫都去元信宫传旨毕,再吃酒。 众人一路到了金牛山元信宫,一百一十二岁的方丈径久接住,众人好不敬仰。径久的言行不疾不徐,面色白中透红,稀疏的头发和五绺长髯都是白中泛青,满口牙齿全部新生。 那种超然度外的气质和温婉和悦的举止,使得沈伦顿时心生敬意,当即就要跪倒。 径久方丈赶忙将他搀住,爽朗大笑:“贫道偏居南国,刚才汤刺史派来司马知会,说是天子敕旨到,吓得贫道屁滚尿流。贫道几十年来,带着些穷孩子,靠贩卖糊口,怎么就能惊动天子呢?” 沈伦听他这么说,更是敬重不已,赶忙截断他的话:“径久道长虽居于南国,声望却远播海内外。顺宜第一次拜见如此高寿人物,想不到比之古稀之年还要健旺,顺宜实在敬服。千万不要谦虚,少时接了陛下敕旨,自然明白道长为了天下所作贡献。” 沈伦,本名沈义伦,字顺宜,开封太康人,大宋开国功臣之一。因避讳太宗讳而改名。生于后梁开平三年(909年),卒于北宋雍熙四年(987年),享年七十九岁。 幼年家贫,早年经商而武艺不行,贩卖货物途中屡遭抢劫。继而教习文学,课徒为生。直至三十九岁,投入舅父白文珂的永兴军节度使府,开始了节镇幕僚生涯。 白文珂之父白君成,祖父白辩,曾祖白考森。白考森是贺水郡夫人白淼家兄,中唐砚侯陈果的妻兄。沈伦早年的从商阅历在这里又被史家删除。 白文珂的妹妹白环嫁给了沈衡准,衡准生沈义伦。沈衡准之父沈卖广,卖广之父沈运市,运市之父沈云翔。 沈云翔,以字行,名肆才,唐吴兴人。唐懿宗咸通年间,与十几位寒士文人被称之为“芳林十哲”。唐僖宗广明年间,降黄巢。盐商黄巢建大齐,即帝位,以其为翰林学士。 沈云翔也是商人出身,故而看好黄巢。沈云翔之后,沈家世代从商。到了沈义伦的早年,还是做买卖。 沈义伦投了舅父白文珂之后的第八年,后周显德三年(公元956年),赵匡胤初领匡国军节度使。经宣徽使咎居润推荐,几乎与赵普同时投入赵匡胤幕府,沈义伦任从事。 太祖以其世代从商,智计异乎常人,令其掌管财政。之后一直跟随赵匡胤,以其商家才气辅佐太祖。 沈伦见到径久道长,一见如故,这才是商界最权威的哲人,当即忘了宣旨,无休无止晤谈。搞得径久道长的徒子徒孙排成好长的队等在元信宫外,这二月末的天儿,他冷呀,一个个哆嗦成一团。 还好,五代时期的龙阳五绝温莫素,当时江湖大号龙斗虎,她还活着,此时主持着长生宫,带着一些女冠,看守着三界平王的香火。温莫素道号就是莫素,现年九十四岁,是径久道长早年间的弟子中硕果仅存者。 莫素告进,温婉一句:“师父,何时上酒?沈相爷该饿了吧?” 沈伦抬眼一看,哟,这么绝色的老女冠,见所未见,本想寒暄,又不知从何说起,忽然想起还没宣旨,禁不住自我解嘲:“径久道长,本相对不住了,来来来,元信宫众位仙长接旨。” 径久当即起身,出来宫门,跪于檐下台阶,山呼万岁,静候敕旨。 中书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加右仆射兼门下侍郎,监修国史,沈伦站于元信宫正门,高声宣旨。 门下: 贩神立天,促兴万邦市廛。太祖归神,开运九州腾欢。惟鼎州辰阳县金牛山元信宫,因玄冰贩王开山,有径久道长薪传。贩帝御銮,泽被天下津关。平德广布,韬略各界均沾。承袭良久,道法塞渊。 赐号开运宫,主祀开运大帝,逢二月二十六诞辰,举行贩神部众神诸仙华胥贩天大蘸。方丈径久,俗名孙酹,字敬酒,可册授鼎国公,加号通程开运天师。以公爵之格建设开运大帝道场及天师宫。弘扬贩天运德。 其弟子莫素,制授沧浪仙子,比同伯爵之格,加号开运宫护法佐使。 特颁道场之荣,式光贩天之列。 布告遐迩,咸使闻知。 太平兴国六年二月日。 大宋天子赵炅,谨呈元贩上帝。 宋太宗赵匡义,字廷宜。先是避讳太祖的匡字,改为赵光义。登基之后,又改名赵炅。为啥又改名字? 光义二字,天下起名用的很多,百姓再要避讳,必须纷纷改名。仅更换出身这一项,就会给户部带来庞大的工作量,给百姓造成极大不便。于是皇帝自己改名,省得百姓费事。 册书中,道姑莫素获封沧浪仙子,是指从辰阳县汇入枉水而流入洞庭湖的沧浪水。这个封号不但高雅无比,而且尽显道家气象。 宋朝的圣旨,与唐朝的格式一模一样。圣旨从皇帝授意到正式下达,其中的流程,跟唐朝一脉相承。 三品以上为册授,四品、五品为制授,六品以下为敕授,或者叫旨授。这个也没变。 但其起草下达过程,比之唐朝更为严肃。其流程如下: 首先是皇帝交付词头。中书舍人或者知制诰是中书省的高官,负责起草。他们接到皇帝写的纸条,让对某某人封赏,对某某事处置,让起草一道圣旨。 其次是中书舍人审阅词头。中书省草诏官员一看,这事怎么能这么干?当即将这张纸条封还。皇帝无奈,这道圣旨就会胎死腹中。在唐代,要求没这么严格。 其三是中书令审签。中书舍人或者知制诰草拟好了,交中书令或者中书侍郎审阅,这两位都是宰相。人家一看,这道圣旨不行,拒绝签字。这道圣旨就又报废了。 其四是皇帝修改。中书令或者中书侍郎签过字,这才交给皇帝,皇帝后悔了,或者感觉那些词句不妥当,再次修改,然后传递到门下省。 其五是侍中审签。门下省侍中或者门下侍郎也是宰相,人家审阅是否合法合规合乎惯例,如果以为不行,拒绝签字,还给皇帝。很多时候还也不还,这道圣旨直接报废。 其六是尚书令或者枢密使执行。门下侍中或者侍郎签了字,交还皇帝,圣旨生效。 属于朝廷人事的,内侍将圣旨交给尚书省,尚书令或者尚书左右仆射也都是宰相,他们一看这道圣旨该谁分管执行,签字分派。最后到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以及其他部门。 属于军事方面的,内侍交给枢密院,宋朝的枢密使也是宰相,枢密副使往往任命为参知政事,成为副宰相。他们看具体内容,也派到下属相关衙门。 唐代称呼官署为官牙,到了宋代,历经五代的说法变化,才有了今天看到的“衙门”称呼,官衙一词才正式出现。 最后才是传旨下达。六部尚书或者侍郎看到圣旨,类似册封三品以上高官或者公侯显爵,侍郎亲自传旨。比如这次,就是沈伦亲自传旨。中唐之际,韩愈宣慰成德军,也是去对节度使王术正下圣旨的。 对六品以下官员的敕授,一般都是六部派小属员下去,交给当地刺史、县令传旨。如果是一般事务处置,则是邮差传递下去,地方官接旨执行。 至于说太监内侍传旨,那只不过是小说电视乱编的。当然也有太监传旨的时候,那就是六部尚书、侍郎死绝了,或者这道圣旨涉及的人和事,属于内侍省或者入内内侍省管理。 从圣旨流转的程序来看,中书省相当于立法机构和最高权力部门。尚书省相当于执政首脑。枢密院相当于军事首脑部门。门下省相当于国事最高裁决机构。 在宋代,中书省的中书令、尚书省的尚书令、门下省的侍中,实际上不设立,都是授予顶级功臣的荣誉头衔。 那么,宋代的宰相就是中书侍郎、门下侍郎、尚书左右仆射、枢密使,共计五位正职宰相。枢密副使往往被任命为参知政事,成为副宰相。 径久道长接旨之后,更是将这一处贩门道观做得风生水起,南国富商小贩前来开运宫烧香许愿的络绎不绝。甚至于大理国、大越国、蒲甘、掸部、女王国、吴哥、占城、骠人、勃固等南方诸国的富商都来朝拜。 仰笑白、凤子楚和凤元莽将这趟差事办完,跟随沈伦回汴京。 沿途经过礼山关正商宫,元犀还回到师父厉岌道长身边。仰笑白、沈伦等与厉岌道长相谈甚欢,逗留三四天,才恋恋不舍离去。 各位朝中来人问及呈遣道长的去向,厉岌道长念了四句话,说是师父远游之前留下的。诸位一时难以解开,搞得人云里雾里。 时间就到了三月半。这一趟差事办的很漂亮,天下富商纷纷上书,对于天子的举措无不颂扬。 太宗对于他们的辛劳大加褒奖,仰笑白等三人获得了什么封赏呢?礼山关元信宫的呈遣道长留下了四句什么话,朝廷还找不找他? 第480章 贩门大名单 太宗高兴,进封凤子楚为吉乡侯,改封仰笑白为文城郡夫人。 原本仰笑白是吉乡伯,进封侯爵成了凤子楚。吉乡县乃慈州下辖,慈州的郡号为文城郡。 封凤元莽为长洲伯,其封地长洲县乃苏州治所。将其姓冠为秤砣粑名称,赐“凤粑商伯”金牌一面。赐“凤粑坊”金匾一块,太宗御笔题写。 又于宫中赐宴,谈论贩门掌故,江湖趣闻。酒宴间,太宗问及呈遣道长留下的四句话是: 门楣其昌,勿忘西窗。 左兵右商,宜作宪纲。 沈伦、凤子楚、仰笑白、凤元莽都无法完全理解。太宗却心有灵犀,不时颔首,却也不能彻底明白。 但这四句话的“左兵右商”四个字,勾起了太宗的极大兴趣,很想听听呈遣道长当面论说。 于是,责成吉乡侯凤子楚、文城郡夫人仰笑白,继续追寻呈遣道长的去向,不管他在哪里,太宗将亲往拜会。 就以仰笑白为贩师高道访查使,凤子楚为延请使。在访查呈遣的同时,一并访查贩门高道,在大宋及藩属国境内,将平德大帝、平度大帝、凡微大帝以及赵氏先祖母陆灵大帅、仰笑白祖父八节巡按的主道场,一一确立。 顺带将现有贩神的主道场,一一对应,一一确立。 这倒是好,仰笑白、凤子楚成了赵匡义专门寻找、延请呈遣的使臣。 史载,赵匡义尚佛,即位的第一年,就剃度僧尼十七万余人。赵光义在位期间,大建佛寺,在五台山、峨嵋山、天台山等地建造了为数不少的寺院。 太平兴国五年(980年),即访查贩门高道前一年,敕令内侍张廷训主持重修五台山上的真容、华严等十所佛寺,并铸造金铜文殊像,置于真容院。 同年,赵光义诏令峨嵋山白水寺高僧茂真重建集云、卧云等五寺,又铸造普贤菩萨铜像一尊,重达六十二吨,供奉于白水寺,也就是万年寺。 赵光义积极赞助佛经翻译事业。太平兴国五年(980年),他在东京设立译经院,恢复了从唐代元和六年(811年)以来中断了一百七十年之久的佛经翻译工作。 由于宋太宗奉佛,西域、天竺僧人携带经文来到汉地者络绎不绝。其中天竺僧人法天、施护、天息灾,都曾在宋太宗开设的东京译经院从事佛经翻译活动,并御派汉地僧人法进、常谨、清沼等人充任笔役,协助译经。 而这次大规模访查贩门道观的动因,却是因为辽国皇后萧绰大封贩门道人为天师。看到麟州防御使杨延充的奏报,大受刺激。又因为贩天开运大帝是赵匡胤,因而起意,大规模访查、兴建贩门道观。 因为是贩门道观么,贩门尚平,而儒家喜贵贱之分、尊卑之别,不要平;贩门尚信,而儒家喜欢出尔反尔,不要信;贩门尚度,儒家更喜欢朝秦暮楚,奸诈残忍,不要度。所以史书不载赵光义访查、兴修贩门道观之事。 夫妇二人奏请天子,这项差事牵涉精力巨大。拟于礼山关元信宫建设访查使府,吸纳贩门豪侠,分派任务,分头访查。 太宗准奏,夫妇二人就此事专断专行。所需贩门豪侠,呈奏名单,授以正官,立下功劳,加官进爵。 额滴个娘呀,宋太宗这是要放大招啊,要将贩神的道场遍布华夏,那还不叫宋朝富得要死要活。夫妇二人替贩天诸神先行谢过,以三年为限,完成此项大事。 凤元莽回到萧县凤粑坊,将这里的生意托付给二弟凤元敬。自己跟随户部官员,前往苏州建设长洲伯府,料理二十顷赐田,建起凤粑坊,将御赐金匾高高挂起。收起一班弟子,在苏州城中卖起秤砣粑。 慈州的吉乡侯府,还是在吉乡伯府邸基础上扩建。将临近的八家宅院买下,在住宅楼旁建起了园林。以仰笑白的“白”字,将园林称呼为白园。以三子凤元莘留守白园,有急事飞报礼山关。 继而又到礼山关,拜访正商宫方丈厉岌,将天子圣意禀明,得到厉岌的热情支持。着手寻找建府地点。 厉岌带领他们找到正商宫附近的饭狮台。此处风景秀丽,荆湖北路的安州与京西北路的信阳军官道,由礼山关卡住。礼山关东距饭狮台仅仅五里,南北各路英豪来这里都很方便。 礼山关往南四十里就是应山县,正商宫在这段路之间。因而距离正商宫也很近,打马一刻钟就到。 吉乡侯凤子楚与文城郡夫人仰笑白夫妇,上到饭狮台察看,上有废弃的道观,就在这里建起访查使府及延请使府,合署办公,非常不错。 于是,烦请厉岌道长抽来两名弟子帮忙,一个是大师兄元犀,一个是二师兄元贲。协助建府邸,邀请德高望重的贩门名道前来议事,不妨来一个贩门道长、贩门豪侠大会,省称贩门大会。 经过夫妇二人筹划,第一个邀请的是金牛山开运宫的通程开运天师径久道长,再就是大茂山平准宫的通商法绳天师叧血道长,礼山关正商宫的厉岌道长就在跟前。 再就是流求玉山元信宫寒绝道长,宋州宋城元圣宫的元曦道长,密州诸城元圣宫呕亢道长,徐州萧县丁唐山元圣宫兮斤道长。 常州茅山栖真堂东由道人,相州林虑山碧霞宫南冥道人,大理国落蒙山元信宫北来道人,太白山伍洞道人,朔州陆悬道人,成都青城山巴我道人,朝歌元圣宫勿急道长,青州元圣宫史过道长。 朝歌元圣宫的方丈勿急,就是相州大截杀的军师唐莫急。白凶悍战死后,与全保昌、宋蔽云等率败兵两千躲入太行山。后汉刘知远迁都汴梁之后,诏令两千兵加入昭义军(泽潞节度使)。 唐莫急带了八年兵。加入昭义军三年后,后汉灭亡,后周建立,于显德二年(955年),以嘉川侯辞军。时年七十三岁。其封地嘉川县属于川北利州,由长子唐强体去那边建侯府,守赐田。 唐莫急年岁大了,水土不服,就没去嘉川侯府。在家呆了两年,很没意思,索性入了道籍,收拾朝歌元圣宫,道号勿急。 勿急道长与叧血、寒绝、呕亢三兄弟同岁,如今也是九十八岁高龄。 虽然他入道籍没有其他道观的方丈时间久,但其相州大截杀的威名,在那一带数州几十县民众中享有极高威望。这就使得朝歌元圣宫香火十分鼎盛,影响很大。 唐莫急家是朝歌淇园之内唐柏峪的,因其嘉川侯之封,长子带了好多家小都去了利州嘉川县。唐柏峪村渐渐没了唐姓,而且越变越小,就成了后来的小柏峪村。 鼎州辰阳县萧园的啖鬼天官全后惨及其弟子,汝州龙兴县畅园的丁通及链锤六健,徐州萧县香园的伏魔天官全后怕及伊耆兄弟,登州琼园的王璞、王澹、王栉,慈州吉乡县白园的子弟门人。 麟州榆林度园,因榆林后来属于胜州,被辽国攻破之后,胜州百姓全部迁出,另置东胜州,度园不复存在。度园商家豪侠统归同园,成了辽国人。 江湖上知名的阑干十虎,乃开运大帝的神仙弟子,当然也要请来。 五代以来的商界豪侠门派有:北都五霸、斗宫五神、龙湫三才、血洗派(包含血洗三伯、血洗五子及血洗十五虎、顿丘三杰、血洗八刀)、京兆九煞、元信五佐、龙阳五绝、花神袁门、阳武四侠、龙冈三杰、齐昌四锚、百胜七雕(包含百胜十二侠)、勾魂十一侠、玄都五仙、护宝六师、送财派(包含送财七子、散财十二侠)、和川五虎、丧门五芟、大茂八廛。从辽国逃过来的有余门三宗、宋门四霸。共计二十一大门派。 上溯到唐代,那时候的贩门派别有:贩门八虎(包含南冥道派、西面道派、北来道派、戚纯道派、九寒道派)、礼山五雄、白马五义、安唐十虎、槐荫三杖、青州四镇、黎阳十豪、贩门十七将、五大虎师、镇州八骏、冉门四侠、朝歌八剑、蜜神五子、崇信九使、于阗五老、黄门贩将、脂玉贩将、尤家贩将、燉煌十二雄、六大神侯、贩吾尔、平南十四翼、岭南四神、南诏四象、洱河三杰、涪陵六侠、芙蓉三怪、楚州八仙、宝应十三伯、双枪五虎、灵溪哑商,共计三十一个门派。 失落辽国的有长城十二鵟、朔州四狐,计两派。 天下贩门,从则天大圣皇帝立下贩夫神册以来,派别多达五十四个。加上十六个知名道观,萧园、畅园、香园、琼园、白园五园子弟门人,总计七十五个门派。其中,不少关系是交叉的。但终归都要找到他们及其后世传人。 天下元信宫不是二十八处吗?怎么只列出了十六处,就这还是将元圣宫包含在内,为什么呢? 各地元圣宫主祀大商元圣伊尹,兼祀元贩上帝,所以也包含在内。另外的十二处,都是这十六处的弟子们分出来的,还没有形成独立的影响力。 经过元犀、元贲雇请工匠,只是一个月时间,将饭狮台破败的道教宫观修整一新。凤子楚、仰笑白与元犀、元贲商议,将饭狮台改为贩师台,取其谐音,却意义非凡。 这样一来,贩门大会正式定名为贩师大会。 凤子楚当即令元犀、元贲兄弟分头去找散财十二侠,共同完成知会天下贩师的任务。为什么要找散财十二侠呢? 他们在二十二年前送宝过程中,对于天下富商都在何处,姓甚名谁,了如指掌。让他们去,必然省了好多曲折。 除了六姐玄冰莪皇羊舌剑霜归天封神之外,大哥萧桃剑侠阴胄元、五哥伏魔天官全后怕都在香园。四哥天台剑仙岳通如今就在丁唐山元圣宫做事。他们都在徐州萧县。 二哥啖鬼天官全后惨、三姐斩妖天官李飞扬,十二妹油伞魔女太叔葭,当然在鼎州辰阳县萧园。 七哥链锤雪豹赵从戬,九哥链锤火狼管英戗,都在汝州龙兴县畅园。 十一弟夺魄天官郑景公,跟着父亲叧血打理大茂山平准宫。 八姐魅惑天官寸山花,十姐玉臂藕侠太叔瓦,都成了辽国人,说起她们,到底辽国贩门是否邀请,还需要天子和宰相们裁夺。 书中代言,太叔葭年轻的时候,追随师父全保昌,贩卖苎麻,闯出个大号苎麻魔女。后来,嫁给全后逵,生下全哭冬之后,一连生了好几个孩子,直到虞耕出生,孩子多,负担重。 太叔葭相中了沅江附近益阳县的明油纸伞,全后逵也赞同,夫妇两个将油伞生意做了起来,大规模贩运到各处。经过十年运营,其油伞生意越做越顺手,江湖上声名鹊起。原来的苎麻魔女大号,被人们换掉,成了油伞魔女。 仰笑白取过纸笔,连同这里已经建好贩师台,元犀、元贲立功,拟就的贩门大名单,从遴选几大贩神主道场,到准备召集贩师大会等项,当即写一道表章,派出加急快马,飞报太宗。 等于说散财十二侠,目前可以调动的力量,恰好九位大侠。 十天之后,太宗敕旨到。礼部下属的祠部员外郎吕端来到,两下相见,简单寒暄,吕端宣读敕旨。为什么是吕端前来传旨,他是什么来头? 原因很简单,他是祠部员外郎么。祠部,属于礼部下属部门,主掌祠祀、天文、漏刻、国忌、庙讳、卜祝、医药等,及僧尼簿籍。 现在,吉乡侯凤子楚、文城郡夫人仰笑白在干什么? 他们在遴选主要贩神的主道场。这件大事,就是吕端主管,所以礼部会让他来安排这件事。 那么,吉乡侯夫妇由遴选几大贩神主道场,而做成贩师大会,是不是有违天子圣意呢?咱们看看吕端带来的太宗旨意是什么? 第481章 八侠寻呈遣 太宗的圣意强调了一个次序,先要找到呈遣道长,将他的封号敲定。 如果找不到呈遣道长,拟封其大弟子厉岌道长。元贩上帝的主道场理顺之后,再搞贩师大会。 原来皇帝是这个意思,那好办,集中送宝九侠,在寻找呈遣道长的同时,知会商界各门各派,将贩师大会定在三年后的腊八。这样将时间放的长一点,既符合皇帝的三年期限,又使得天下富商及道观师尊有充分的准备时间。 腊八是元贩上帝的诞辰。仰笑白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每年的腊八,天下富商小贩全都要赶腊八会。谁不去朝歌腊八会,那可就损失大半年的收入。 这样的话,叫大家都来贩师台聚会,形成了冲突,肯定会有不少人老大不乐意,甚至于根本就不来参加。 祠部员外郎吕端与他们四人商议一通,吕端以为:“何不将贩师大会定在朝歌城呢?” 文城郡夫人看吕端这么说,当即附和:“这样既不耽误大伙的生意,又能聚得很齐。说起朝歌腊八会,朝歌元圣宫是最早的元圣宫,里面也供奉着元贩上帝及朝歌三贩神。何不以勿急道长为首,建立朝歌三贩神的道场?” 仰笑白顺带又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五人又一通议论。 说到在朝歌立起平德大帝、金相大帅、水灵大帅的庙庭,就又谈到凡微大帝,凡微大帝陈哲也起家于卫县令,也是朝歌人该供奉的贩神。 再往上说,元贩上帝及仙部大帅父子,以贩卖朝歌特产冬凌草起家,他们又是源于朝歌的子姓后裔,也该在朝歌供起神位。 仰笑白的爷爷卫侯全保昌,乃苎麻贩神、八节巡按,其卫侯封地就在朝歌。而仰笑白的曾祖萧侯全城,乃朝歌八剑的老大哥,地地道道的朝歌人。 平准大帝、白叠贩神柴荣是颌阳侯柴超的仍孙,柴超的江湖大号美沟应龙。美沟就是朝歌境内的一条河,柴超可谓土生土长的朝歌人。也就是说,朝歌乃柴荣的太祖父肇兴之地。 朝歌出了贩神部四帝四帅,不妨都供起来,每年到朝歌腊八会的巨商小贩,叩拜不是恰恰好么。 这样一来,天下富商小贩必然纷纷捐资。三年时间,建成奉祀八大神的庙庭毫无问题。八大神的庙庭不妨就起名贩帝宫或者贩神宫。 于是,又出来这件事情的计划,吉乡侯和文城郡夫人又向太宗上了一道奏章,就建设朝歌贩帝宫的必要性启奏天子,由吕端带回。 这道奏章回复极快,吕端二次来到贩师台,传下敕旨。 太宗不但准奏,还叫吕端亲自督工,朝廷拨款,就在朝歌找一处地方,建起四帝四帅集中道场,赐名商神宫。建立商神宫所需款项不足之时,再由巨商小贩捐资。 太宗诏令三司使拨付了五万贯费用,由吕端一并押来,供吉乡侯及文城郡夫人用度。不够的还可以继续申报领取。 这可把凤子楚和仰笑白夫妇高兴坏了,这天子对此事忒上心了,咱要干不好,真的没法交差。 吕端这次过来,送宝九侠均已经来到,正准备分头访查呈遣道长的下落。正商宫方丈厉岌已经派出了八名弟子,分八个方向查访。 经过两次商议,吕端理出了商界头绪,出个计策:“查访呈遣道长,周知天下贩师,平日里该怎么做还怎么做。逢朝歌腊八会,全体都去那里查访,必有收获。不但能知会绝大多数贩师,还可能访出呈遣道长的下落。” 众人都以为有理,就按这么来。 吕端又跟大家分析呈遣道长的详细信息,呈遣是宝应十三伯的二哥,世代居于扬州城,早年间,四海飘零贩卖扬州木刻,大号木刻游贩。 宝应十三伯的排序是:扬州刘道、钱成,楚州陈檀,成都李霜、曹闷,长安蒋衣、公量,太原长孙蝶、呼延亏,洛阳虞轲、罗媚,广州常衷、元骝。 那么,宝应十三伯的后代,应该作为重点访查对象,他们必然能提供一点线索。那就列一下宝应十三伯的情况。 大哥扬州刘道,大号漆器贩将。教出个漆刻贩神周舀平,爵至南唐青阳侯,在贩神部是九都巡按。 三哥楚州陈檀,字乔之,大号大茴贩侠。本身就是香料贩神,爵至彭原郡公,在贩天是凉州大帅。 四姐成都李霜,字雨沾,大号藤鞭仙姑。乃凉州大帅陈檀的妻子,封为甯国夫人。 五哥成都曹闷,大号雀舌茶贩。与张栖蝶生下曹宴娇,情人和私生女都是皇后。其次子曹破锐,乃川茶贩神,爵至灵寿县公,在贩天是震道帝君。 六姐长安蒋衣,大号扎染仙姑,与七弟公量是夫妻。 七哥长安公量,大号彩陶贩将,次女公不嫉,乃九弟呼延亏的儿媳,爵至并国夫人。弟子袁不挫,乃花草贩神,爵至洺王,在贩天是泉州大帅。 八姐太原长孙蝶、九弟太原呼延亏,双双获封正神。长孙蝶是灌肠贩神,爵至忻国夫人,在贩天是沈州大帅。呼延亏是黑陶贩神,爵至定襄郡王,在贩天是土相大帅。 十哥洛阳虞轲,大号杜仲药贩。十一妹洛阳罗媚,大号牡丹糕娘。他们也是夫妻。其孙虞荒,前妻水流莲杨飘雪,大杀辽国的楚国六侠之一。虞荒为楚国阵亡,被追封桥江侯。 十二弟广州常衷,大号冬蜜贩将。十三弟广州元骝,大号广腊大商。两兄弟拥立刘岩建立南汉,都成为侯爵。元骝的外孙女英无瑕,是文水侯呼延瑁的妻子,爵至太原府君。 除了涉及到扬州、楚州、成都、长安、太原、洛阳、广州,还涉及到池州青阳县、甯州、真定府灵寿县、洺州、忻州、鼎州沅江县(之前的朗州桥江县)、太原文水县,共计十四个地方。 文城郡夫人仰笑白当即传令,散财十二侠的十一弟郑景公留下,担任访查使府的度支,管理账目。皇帝给的五万贯,每笔钱都用到刀刃上,要收支平衡。他是叧血道长的小儿子,自然没人敢到他那里乱伸手。 令其他送宝八侠分头查访,限期三个月交令。 大哥阴胄元访查洛阳。 二哥全后惨去扬州。 三姐李飞扬访查楚州,捎带看看池州青阳县。 四哥岳通访查长安、甯州。 五哥全后怕访查太原及文水县,捎带访查忻州。 七哥赵从戬访查成都。 九哥管英戗访查真定府灵寿县,捎带访查洺州。 十二妹太叔葭访查广州,捎带访查鼎州沅江县。 为什么扬州、楚州两地派了全后惨和李飞扬夫妇? 别忘了,呈遣道长本名钱成,老家是扬州的,诸位都以为要将扬州当做重点。此时,啖鬼天官全后惨六十六岁,斩鬼天官李飞扬比他生月小。送宝九侠中,唯有他们是两口子,领受扬州、楚州任务,恰好一路配合。 凤子楚让这八位老侠客,每人支取三百贯铜钱,平均按每天三贯,三个月的用度。这一点钱,他们够用吗? 太够了。按每天招待八人饮宴一顿,点十个菜,每道素菜最多二十文钱,每道荤菜最高六十文钱,按五荤五素,是四百文。每斤烧酒均价四十文,八个人喝八斤,是三百二十文。一个人住宿,最奢华的房间每天八十文。 因此,每人每天最大开支是八百文。 这是大都市的开销,按一般县城开销,素菜是十二文一个,荤菜是三十文一个。烧酒二十文每斤的就极好了。住宿每天四十文足够。总开销恰好减半,每人每天四百文钱,就能够天天大吃大喝。 在外面混事,去人家那里当客人,不可能天天咱们宴请,多数情况下会有东道主宴请。因此,每天一贯钱的用度,属于极其奢侈的安排。 太宗时期的大米价格,每斤四文钱,每石四百八十文,一贯钱可以买两石零十斤米,是二百五十斤。人均按每月吃二十五斤,十口之家能吃一月。 八位大侠告辞而去,他们各带了一至两名弟子,将这些钱分别装入褡裢,分头奔向各自的寻访地。 他们走后,吕端与吉乡侯商议,朝歌商神宫的建设这就启动,留下仰笑白坐镇贩师台,他们两个去朝歌城。于是,留下元犀、元贲跟仰笑白打下手。他们到朝歌城另行召集人马。 仰笑白叫来女儿凤元莆,女婿阎克觞,在贩师台帮助接待陆续前来相会的贩师。他们两口子生下了女儿阎热,会走了,在家有老人看着。 仰笑白分派任务之后,已满三个月。 八位大侠回到贩师台七位,只差太叔葭没回来。七位虽然都拜访了当地知名富商和相关门派的贩师,但查访呈遣道长的收获都不大,而太叔葭又不见回禀。 这可把仰笑白急坏了,太叔葭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期满过去了第五天,太叔葭与全后逵的小儿子虞耕,飞马而来,急吼吼对着仰笑白跪下:“千岁,俺跟俺娘在广州访到了呈遣道长。” 仰笑白大喜过望,赶紧将虞耕搀起来,忙问:“你娘呢?她怎么没回来?” 虞耕说道:“我们回来的途中,遭遇交趾郡王帐下乱兵打劫。俺娘左肋受伤,跑到桂阳,伤口恶性感染,病倒在郴州桂阳。叫我火速赶来禀报。” 这小子为什么不姓全而姓虞?太叔葭和儿子怎么访到呈遣的?太叔葭遭遇的交趾乱兵又是怎么回事?呈遣道长的情况怎么样? 第482章 斧神元避祸 虞耕之父全后逵,本来叫虞神逵。虞神逵是水流莲杨飘雪与前夫虞荒所生次子,因杨飘雪改嫁全保昌而改姓全。 虞荒在楚国战死,被楚王马殷追封为桥江侯。此时的桥江县被改为沅江县,桥江县所属的朗州,是现在的鼎州。 在全后逵娶了太叔葭之后,前两个孩子,一儿一女,都姓全。生下次子之后,经过全保昌与杨飘雪夫妇商议,让下面再生的孩子改姓虞。因而次子和次女及小儿子都改回虞姓。 此时的太叔葭六十六岁,虞耕是太叔葭第三子,已经三十岁。这小子也是从小追随父母贩卖沅江邻县益阳县的特产明油纸伞,按照贩门授徒方法,每天卯时练武用饭,辰时出门贩卖,黄昏盘账习文。 从八岁就跟随父母风餐露宿,到十八岁之际,长成八尺二寸巨人,力能举鼎,所使全氏祖传三尖四刃锋重达九十二斤。腰佩玄冰剑,更是天下名剑。所到之处,遇到劫匪,只是三五合,就将其斩杀。 虞耕却喜欢贩卖鼎州特产茶油,从二十岁起单干,就开始茶油贩卖,十年之间,闯出个江湖大号“茶油虎侠”。 茶油虎侠虞耕将他和母亲太叔葭这一路的情况,向文城郡夫人仰笑白,进行了详细禀报。 三个月来,太叔葭带着幼子虞耕和儿媳牛春坟,一直在广州查找冬蜜贩将常衷、广腊大商元骝的后人,为什么不访查鼎州沅江县的虞荒? 桥江侯虞荒本来就是全后逵的爹,作为儿媳,孙子,孙媳,他们当然不用访查。从小就有杨飘雪的教导,加之全后逵的祖母丁氏、舅爷丁伟父还常年走动,对于自己家的事情了如指掌。 沅江县虞家长子虞神通与这边全后逵,当然是亲兄弟了,也从来没有断了联系。因而,太叔葭只需要脑子过一下,根本不用查访沅江县虞家,这边没人听说过呈遣这么个百岁老道。 别说一百三十岁的高道,就算八十九岁高龄的普通人,在一个地方也必然藏不住,会被许多人知晓。 所以,油伞魔女太叔葭带着儿子茶油虎侠虞耕、儿媳牛春坟,直接就到了广州。虞耕之妻牛春坟,这个名字如此令人惊骇,为什么这么起名? 她比虞耕小三岁,今年二十七岁,生于后周广顺三年(953年)。 说起牛春坟,乃是莫素道姑带弟子贩卖酱板鸭途中捡到的孤儿。当时,是个二月末,三月三上巳节之前。莫素带弟子路过桃源县的桃源山,山下一座新坟,边有松树,吊死一个人。 莫素带弟子前去查看,吊死的是个女的,身上也没什么能证明她姓啥叫啥。再看墓碑,只写了一个大大的冤字。坟后面草丛中,一个小棉被,裹着一个婴儿,约有七个月大。 仔细查看,是个女婴,右手上戴着一只金镯子。身上也没有什么能证明她是谁的孩子。无疑新坟是女婴的爹,吊死的是她娘。 这个女婴见有人动她,顿时大哭起来。莫素将她抱起来,令弟子们到附近人户,探问坟里埋葬的和吊死的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附近的山山岗岗,散居七八户人家,都来了当家人。 有人说,坟里埋葬的的确是这个女婴的爹,姓牛,洛阳过来的。 夫妻两个赶着一辆牛车,一头毛驴,抱着孩子,贩卖金珠果,就是金黄色的沙梨。这种沙梨既好看又好吃,是上等供果,号称沙梨王。 这对夫妇三十来岁,每年二月半,都会来卖金珠果,虽然比这边的梨贵了不少,但很受欢迎。人们都称呼这个男的为牛金果,不知道他具体叫啥。 这次过来贩卖,生意已经结束,采购了一些这边的糯米,要拉到洛阳去。附近村民听到女的撕心裂肺叫喊的时候,男的就死了。大家赶到这里,女的说,被桃源山里的山贼劫了。 身上的钱,一牛车糯米和毛驴都被山贼弄走。女的幸亏死命抱着孩子躲了起来。牛金果被二十几个山贼包围,打死他们四五个,最后被山贼连抱带拽,将牛金果砍死。 等到散居的民户来看的时候,女的将女儿身上的一对金镯子捋下,给大家跪下,请求给她男人打口棺材,在他战死的地方就地埋葬。这时候,本地年岁大的收下了她一只金镯子,将牛金果埋了。 按照桃源山民户的记忆,问过女的叫啥,女的说她叫郭妃。但是北方口音,被南方人搞不清楚,也可能叫顾费,或者叫虢肥,或者叫谷飞,实在搞不清楚,反正就是这么个发音。据莫素道姑分析,应该叫虢肥更合理。 虢肥埋葬过牛金果之后,说是要找桃源县商界朋友,借些钱回洛阳。哪知道,却在牛金果坟边上吊自杀了,丢下了这么小的孩子。 莫素又掏出些钱,托附近村民再打一口棺材,将虢肥与牛金果埋在一起。 为了纪念孩子的遭遇,莫素就给孩子起名牛春坟。意思是,在春天的坟地里捡到了她。 牛春坟由于是莫素亲传弟子,长到十八岁时,虽不是最出色的美人,但出落得身长七尺六寸,力大无穷,与男子一样悍勇。比之窒魂天煞尉迟同培养的弟子更胜一筹,师父所传的玄冰双剑,在她掌中,师兄们无人能敌。 又因其力大无穷,莫素道姑请托玄冰贩王,叫玄冰给她铸造了一对总重达六十七斤的雌雄双剑,玄冰雄剑重达三十四斤,玄冰雌剑重三十三斤。这可是一对超重长剑,是江湖上分量最重的玄冰双剑。 自幼就跟随莫素贩卖板鸭,十八岁时就闯出个大号“板鸭剑仙”。 太叔葭经常随婆婆杨飘雪,到金牛山元信宫看望龙阳五绝的四个姨母,深知牛春坟的成长历程。到了牛春坟十八岁时,喜欢莫名,就由莫素做媒,要娶牛春坟当儿媳。 儿子虞耕也从小就跟老娘上金牛山,对于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师妹十分看好,一说就成,二人结为连理。夫妻二人在这这十年间,茶油虎侠虞耕贩卖茶油,板鸭剑仙牛春耕贩卖板鸭,带领弟子,两相搭配。 他们的商队打着三角旗“茶油板鸭”,所过之处,劫道的贼人无不是望风而逃,躲得远远的。这次,他们随母亲下广州,访查呈遣的去向,怎么就遭到了乱兵抢劫?母亲太叔葭还受伤了,到底怎么回事? 茶油虎侠与板鸭剑仙护住太叔葭,到了广州,历经两个月,才在广州信安县厓山之东的金斗盐场,找到了广腊大商元骝的庶出曾孙元避祸。他在金斗盐场给人家晒盐,是盐工头头。 这小子身长八尺六寸,可谓冲天巨汉,力大无穷。年方三十三岁,五绺青须,一表人才。 据元避祸所说,冬蜜贩将常衷和他的高祖广腊大商元骝,出资出力,扶保刘龑建立南汉之后,分别获封侯爵。恩准世袭侯爵,等于是国中国。 常衷被封为归善县开国侯,封地是惠州治所,在惠州西南部。元骝被封为信安县开国侯,这个封地就在广州的西熊洲上。 到了刘晟登基坐朝,专杀亲人和忠臣良将。归善侯常衷、信安侯元骝两家都惨遭灭门。 归善侯常衷享年八十二岁而终,灭门案发生在他孙子一辈。据说有一名护卫大将保住二十岁的常挺,抢夺民船,浮海而逃,不知所终。 信安侯元骝享年七十九岁,灭门案也是孙子辈发生的。 侯府护卫大将叫个长孙仲驼,抢出来怀有身孕的美媵蔡守媛,和蔡守媛所生的三岁孩子元俸。长孙仲驼在广州有结义的兄弟伍伯阶、段叔擒,号称信安三虎。 长孙仲驼及蔡守媛带着孩子逃出信安侯府之后,恰好伍伯阶、段叔擒闻听信安侯府被抄,赶来救援。当即由大哥伍伯阶将元俸带跑,藏到他的老丈人家。段叔擒带走蔡守媛,藏在段叔擒的妹夫家。 长孙仲驼逃入常衷、元骝当年发起所建的厓山元信宫,从此入道,其道号中妥。当时长孙仲驼五十二岁,如今的中妥道长已经八十二岁,成为厓山元信宫方丈。 三岁的元俸由伍伯阶抚养成人,又名元避祸。长大后,元俸就以避祸当做自己的字。蔡守媛的遗腹子,取名元继先,由段叔擒抚养成人,现已三十岁。 段叔擒救下蔡守媛四年后,其妻病故,就以蔡守媛为续弦。段叔擒比长孙仲驼小一岁,娶蔡守媛的时候,五十五岁。蔡守媛才二十六岁,又为段叔擒生下了一子三女。 元避祸所在的金斗盐场,负责人是伍伯阶的妻侄,所以,元避祸在这里做工。 元继先二十岁时,选择了投军,在大庾县的南安军中效力。只是九年的拼杀,凭借义父段叔擒所教的武功,以一柄七十六斤虎头墨鳞刀往来驰奔,成为军中名将,闯出个大号“墨鳞神将”。 太叔瓦了解到元避祸家在南汉的结局这么悲惨,自己小时候的那点苦,比人家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详细问起他的情况,元避祸善于使用的兵器,是义父伍伯阶的八十二斤车轮板斧。到他长大,力大无穷,给他量身打造了一柄,重达一百二十六斤,大号“轮斧巨灵神”。 自己本想着攒点钱,将曾祖的广腊大商名气恢复,可惜养家糊口十分勉强,哪里能积攒好多钱。这两年在培养弟子,接替盐场的事情,也要设法投军,博取功名是其一,主要是希望积累一点银钱,做回广腊大商。 当然啦,问起呈遣的消息,元避祸顿时热情高涨,专门跟盐场请假两天,带着太叔葭、虞耕、牛春坟,来到了端州烂柯山。这里有一处道观,名叫元果宫,以广州大帅、水果贩神、潮阳子尤贯为主神。 元果宫的方丈正是呈遣道长,这座道观规模不是十分大,但香火鼎盛,热闹非凡。 元避祸带着他们来到元果宫,见到了呈遣道长吗? 第483章 持敬活神仙 油伞魔女太叔葭不但打探到了呈遣道长还活着,居然就要拜见他老人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无以言表。 儿子茶油虎侠虞耕,儿媳板鸭剑仙牛春坟,也对呈遣道长十分景仰,就要见到他老人家,兴奋莫名。 他们到了烂柯山元果宫,一名四十多岁女冠接住,其身长七尺三寸,貌若天仙。她上来问道:“无上太一度厄天尊,贫道乐归稽首了,请问四位居士到我元果宫,是请香还是找人?” 太叔葭也右手竖起来,笑道:“不才太叔葭,叨扰仙姑了。不才受宋天子敕令,前来寻访呈遣仙长,不知他老人家是否在宫中?” 乐归赶忙将他们迎进拜殿,四位对着南帅尤贯神像逐次磕头。起身之后,乐归说道:“哟,代天寻访师尊,辛苦了。却不巧,师尊前往宝华山,参加冰破道长新建的南珠宫开光典礼去了。” 太叔葭行商四十多年,当然知道宝华山是哪里。宝华山在钦州之北、横州之南的交界处,也是一处人间宝地,古木繁多,植被茂密,山水优美,山中道观、佛寺鳞次栉比。 太叔葭一惊,问道:“南珠宫?莫非是贩天离道帝君的主道场么?” 乐归一笑:“居士果然是贩门之人,南珠宫主祀的正是离道帝君。帝君乃懿宗所封珍珠贩神,爵至南宾郡王,在贩天被元贩上帝加封离道火丽帝君,骑凤尾仙雉,主巡人间夏季,统摄夏至、小暑、大暑三节令。” 乐归说到节令,令太叔葭吃惊,一算时间,从端午节前接到文城郡夫人的命令,现在是七月初,还没见到呈遣道长的仙容。她想着心事,嘴上不禁脱口而出:“难道要在七月初九进行开光典礼?” 乐归说道:“要到七月十九,这天是离道帝君诞辰。居士不妨住在烂柯山。在我元果宫,修道还是挺好的所在。师尊过了七月十九,自然回还。” 太叔葭拿出仰笑白的信函,上面有文城郡夫人的御赐官印。乐归看过,当即令典造为这里四位居士上菜,盛情款待。 他这处烂柯山,在端州治所高要县城东三十六里,东去广州二百余里,东南距离金斗盐场四百里。 其古木之多,就说千年古木,三千株也多。到处林荫蔽日,风光无限。唐时因其千年古木之多,烂柯山获封烂柯公。户部拨专款建立烂柯巡护府,烂柯巡护使的级别为四品大员,与州刺史品阶相同。 人家呈遣道长在宝华山南珠宫开光,就算找过去,也没工夫说许多。那就在这边老等吧。烂柯山元果宫也是能够待下去的。 轮斧巨灵神元避祸,住了一夜,第二天想要打马回程,还去金斗盐场做工。被太叔葭拦住,请他加入贩师访查队伍,迟早成为朝廷官吏。轮斧巨灵神元避祸感谢不尽,就此留在太叔葭身边,寸步不离。 太叔葭写一封信,由来这边的金斗盐场香客捎回,推说这边访查呈遣道长,还需要一个月。算是帮他请个长假,事情办完,当然得跟盐场正式请辞。 还要等半月时间,除了卯时练武,白天就是乐归陪着各处转悠,看山景,听典故。 原来这个女冠乐归居士,俗名乐归爱,今年四十二岁。乃乐非逃的遗孤。 乐非逃乃齐昌四锚的二哥,因南汉韶州刺史琴亢的齐昌侯府被灭门,乐非逃死命保护琴曼纹逃出。于路被刘晟的大内侍卫拦截,乐非逃强行推走琴曼纹,自己陷入重围,杀掉三十几位大内侍卫,自己也被大内侍卫剁为肉泥。 乐非逃家也不能幸免,也被抄家灭门。当时十三岁的乐归爱,在私塾读书,没在家。恰好中午老师又过生日,十八个学生都被留下,在老师家里一起用饭。到了傍晚放学回家,看到家里十二口人被杀的一干二净。 乐归爱放声大哭,既没有钱埋葬家人,自己生活也无处可去。邻居出点子,就认在老师跟前当义女,求老师给条生路。乐归爱回到师父吕易筹的身边,跪下去死命磕头,求师父收下。 吕易筹听了她家的遭遇,深恐惹祸上身。当个激八文学师父,不但保护不了她,还可能殃及这么多学生。当即叫来商界的义弟梅铸,他是咏春拳门人,地道的贩门武学弟子,两兄弟相商,乐归爱拜梅铸为义父。 梅铸带着乐归爱从十三岁开始,贩卖齐昌县特产腐竹。也是贩门规矩,卯时练武,辰时贩卖,黄昏打账。到她十八岁时,乐归爱成长为七尺三寸美女,这在岭南那可是凤毛麟角的好人才。 不但貌若天仙,而且将花椒贩神刘咏春传下来的铜柄梨花枪,由五十七斤加重分量为七十三斤。腰佩加重玄冰剑。江湖大号“豆筋仙姑”。 豆筋,其实是腐竹的别称。豆筋仙姑这个大号,那包含的意思就不止于买卖问题了,暗含着人们对乐归爱的敬畏之心。 又说起宝华山南珠宫的方丈冰破道长,乃是豆筋仙姑乐归爱的三叔石冰破,齐昌四锚的三哥。当年齐昌侯府灭门案之际,石冰破死死护住琴亢的长子琴带旅,冲出了重围。虽然浑身是伤,但都有命在。 石冰破与琴带旅双双改名换姓,躲入了海边的渔家。直到九年后,呈遣道长来到烂柯山建起元果宫,叔侄二人投奔元果宫,出家入了道籍。石冰破的道号冰破,琴带旅的道号歹吕。 一晃入道十年,到了大宋开宝三年(970年),是南汉后主刘鋹的大宝十三年,宋太祖派遣大将饮血寒煞潘美挂帅,伏魔天官全后怕为先锋,大军平定南汉。 冰破道长、歹吕道长下山,恢复本名,招募被刘晟、刘鋹父子残害的无数名将子弟、门人,得兵两千。 又与潘美、全后怕去信,取得联系,相约里应外合。石冰破和琴带旅叔侄,一路冲杀,直接冲向饮血寒煞潘美驻扎的白霞。 沿路,被残害的遗孤子弟及其逃难隐居的名将属下,纷纷投靠石琴军,杀到白霞之际,总兵力达到七千余人。世传石琴军,并不知道是叔侄二人,都以为石琴是一个人。 经过里应外合的惨烈打击,加之刘鋹的荒唐残忍,没人替他保家卫国。第二年,刘鋹投降,南汉灭亡,南汉享国五十四年。 战后,石冰破被封宁浦侯,封地在横州,宁浦县南边二十多里就是宝华山。此时的他五十四岁,重新娶了妻室,在宁浦县建府生子,但主要精力还是修道于元果宫。授徒贩卖,躬身践信,弘扬贩门平德。 宋太祖封琴带旅为阳江侯,封地在南恩州。阳江县东邻信安,西连茂名,南临南海,北接阳春,扼粤西要冲,是南恩州治所,乃海路要津。 琴带旅这时候四十八岁,选择了脱离道籍,在阳江县建府,带旨行商,贩卖阳江特产手撕咸鱼。一边带徒弟贩卖,一面寻找父亲琴亢的下落。 冰破道长之所以选择在宝华山建设南珠宫,就是因为他的侯府和家人在宁浦县,挨着宝华山。 太叔葭和乐归两个,在这烂柯山转悠、论道,一直等到七月二十四,呈遣道长返回烂柯山元果宫。太叔葭与呈遣道长见面,该怎么称呼呢? 这要从太叔葭之父太叔白那儿来论。太叔白乃显魂天煞,是京兆九煞的大哥,与三弟灭魂天煞全保昌,拜在龙岗三才的三弟、全保昌之父全帅才门下。全帅才之父乃晚唐洱河三杰的二哥、萧侯全城,御赐檀石贩侯。全城乃朝歌八剑大哥全登之子。 朝歌八剑的老七是陷目神、无虞侯陈果。香料贩神陈檀,与呈遣道长是结义的宝应十三伯,呈遣道长原名钱成,宝是应十三伯的二哥,陈檀是三弟。陈檀是陈果的孙子。 这么论,呈遣、陈檀跟全帅才一辈,全帅才是太叔葭的师祖。那么呈遣当然就是太叔葭的师祖了。 太叔葭翻身跪倒:“师祖在上,受徒孙一拜。徒孙太叔葭,父亲显魂天煞太叔白,师父是苎麻贩神、八节巡按全保昌。徒孙奉了天子诏令,寻访师祖,在此等候已有二十天。有幸面见师祖尊颜,徒孙三生之幸。” 呈遣道长的白胡子几乎全部返青,头发也有不少返青,并且长出新发。身长七尺二寸,以其一百三十岁高龄,尚且保持如此身长,其年轻的时候,一定是八尺左右的巨人。他正额头斜着一条疤痕,宛如长尾螺的样子。 他在年轻时,善使丈六豹尾枪,重达七十二斤,必然是当时的枪王之类。但他一生没有从军,也从不涉足军事,专心贩卖扬州木刻。 如今是高道之人,长兵器几乎不用,随身一柄长剑,乃是出自烂柯山铸剑师印宫的名剑,名叫烂柯剑,也叫印宫剑。 呈遣将太叔瓦扶起来,好一番观瞧,赞道:“想不到大哥太叔质还有这么小一个孙女,难得难得,果然像你爷爷的样子。” 呈遣道长报出来太叔白爷爷的名讳,一下子将太叔葭的泪腺崩坏,飞溅而出,抽泣道:“师祖难道跟俺爷爷有交情?” 呈遣道长也禁不住闪动泪光,叹道:“岂止是有交情啊,我们是同门师兄弟啊。他是大师兄,学的玉雕。我是二师弟,学的木雕。师父是长安雕画圣手许宁卬。砖雕、核雕、陶雕、锡雕,还有四位师弟,合称雕圣六子。 “我尚未出师就开始贩卖扬州木刻。因为懂得木雕,所以自己采购回来,稍加修饰,比之原件更为精美,不但能上个好价,而且极好卖。所以十八岁就与大茴贩侠陈檀结义了宝应十三伯。” 经过一番攀谈,初开始太叔葭心中的忐忑不安,全部打消了。从爷爷和他是师兄弟来论,地地道道的亲的师叔祖。虞耕和牛春坟也都翻身跪拜,口称太爷爷。 那么,老人家对于大宋天子的求见,是个什么态度呢? 贩门讲究平德,知道我是你师父就足够了。 而皇帝讲究尊卑,你知道我是皇帝,为什么不跪下? 这就必须对他进行巴结讨好的要命仪式。 而你这个皇帝对我一生的栽培没有一点点,你对我的恩情没有一点点,我跪了你,还极可能把老子后代的生杀大权都交给你。 你到底是我亲爹还是我亲师父?凭你勾日德当了皇帝,老子就把什么交给你吗?然而,老子就不能当皇帝吗?也叫你家勾日的这样。 呈遣道长能忍受这个吗?能够答应见一见宋太宗赵匡义吗? 第484章 斧神斩丁贼 油伞魔女太叔葭征求呈遣道长的意见:“天子圣意,无论道长在哪里,天子都想亲自拜访,不知师叔祖是什么想法?” 呈遣道长哈哈大笑:“天子只不过假惺惺给世人一个敬贤的面孔罢了。他赵匡义要真有开运大帝的本事,也像他二哥那样从卖木耳起家么?凭什么柴荣和他二哥打下的江山,你他娘的只不过是个弟弟,就要坐天下。 “我看赵匡义连金刀天王张议潭都不如。张议潭赖好是大哥,为了张议潮收服陇右,可劲挣钱,还帮弟弟亲自征战。张议潭的儿子坐了陇右的金交椅,还有情可原。 “而你赵匡义,纯粹流氓一个,也他娘的去坐哥哥打下的江山,算尼玛卖批老几? “侄孙女,贫道虽然培养两个弟子,帮太祖和潘美征服了南汉,但从没想过帮助这么个流氓。 “孩子,你如果有胆量转告他,请你对他直说。如果没胆量转告他,贫道要等他二哥的子孙重新坐天下,要亲眼看看他赵匡义的子孙是什么德性。” 这可是太叔葭始料未及的,这么老的道家,居然比之平常百姓的火气还大。这这这,当小辈的该怎么答腔呢? 谁他娘的敢这么臭骂天子?还要叫捎信。太叔葭的儿子虞耕早已冷汗直流,儿媳牛春坟也战战兢兢,不敢吱声。 乐归过来,牵一牵呈遣道长的胡子,岔开话题:“师父,怎么听你说跟太叔质是师兄弟,至少也一百二十岁了吧?你怎么总是说七十九了呢?” 呈遣道长顿时改换颜色:“嘿嘿,大哥也才八十岁么?” 乐归不饶了,故意学着他的样子充满呛人味,厉声质问:“太叔质师伯的孙女就在这里,人家都六十六了,那么,大师伯是多大岁数生的太叔白呢?太叔白又是多大岁数生的太叔葭呢?” 呈遣顿时一脸肃然,强辩道:“大哥三岁长胡子,五岁身长八尺,六岁娶妻,七岁得子。太叔白也是七岁得子。懂了吗,这不就合上岁数了?” 他这一通胡扯,惹得整个元果宫的弟子、庙祝、知客、典造、香客,全部忍俊不禁,继而哄堂大笑。 呈遣老道自己也没憋住,拉着太叔葭笑得前合后仰。 板鸭剑仙牛春坟笑得岔气,翻倒在地,笑得乱凳乱踹:“太爷爷,太爷爷,俺,俺实在,在不懂,你,你老人家,应该是匠门弟子,怎么就客,客串到贩门当,当祖师爷了?” 呈遣老道一愣怔,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叹道:“难怪许多贩门富豪可以封爵封神,老子就不行。原来匠门的人,祖辈都是匠工,就连鲁班也不曾封爵当官。匠门里头没有平德,师徒之间太过严肃,哪像你我现在这么随意?” 牛春坟翻身坐起来:“太爷爷,那你对贩门看好,还是对匠门看好呢?” 呈遣老道正色道:“匠门是死门,许多皇陵把那些匠工活埋,成千上万啊。贩门是活门,没有哪个皇帝敢一次处死许多商人,除非他急着灭亡。” 太叔葭起身问道:“师叔祖,匠门成为死门的肇始者是谁呢?” 呈遣想都没想,说道:“秦始皇。” 满殿的生人熟人无不是大惊失色,一个个面面相觑。 呈遣看大家无言以对,自说自话:“匠门流传,从秦始皇开始,中国的发明创造出的少,还出的慢。据说始皇陵活埋的能工巧匠达到十万之巨。千百种匠作行业灭绝殆尽。 “这些绝技行业,包括木翼飞空、水车飞沙、一苇渡江、飞檐走壁、绝壁捉鼠、隔山打牛、画龙点睛、飞沙走石、举目成灯、百足瞬移、凝神出火、一丸百愈、九鼎迁移、愚公移山、回魂活命,等等无数绝技,全部失传。” 太叔葭看老爷爷进入了状态,人最大的快乐,获得最大的荣宠,就是让他痛痛快快发表见解,我们不时提问,让他继续说下去。于是,太叔葭与之相谈追问,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最后,太叔葭直接劝道:“爷爷,你好好休息,孩儿要回去复命,到时候让天子去哪里拜你,孩儿会提前知会你的。” 呈遣淡然一笑:“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让赵匡义跟老夫摆一摆那些他想要的道理。你此去,不要经过有‘阳’字的地方。最好走海路吧,虽然慢一点,不至于受苦。” 油伞魔女太叔葭看师叔祖答应见见天子,大喜过望。看起来,让人充分表达胸中块垒,却是最好的劝说方式。无论多么大的不满,无论多么激烈的对抗情绪,都能够用这个办法,得到妥善解决。 师叔祖建议走海路复命,那要绕到福州、扬州,从长江到岳州,再走陆路,往北到礼山关贩师台。这一路少说也有五千里水路,至少也要走二十天。 而交令期限马上就到了,违令是什么概念?文城郡夫人搞急了,来个军法从事,那可就白忙活了。 故而,她顾不得想太多,走直线,往北穿州过县,直奔礼山关而去。 本来要到金斗盐场,为元避祸请辞,但交令时间只剩三天了,托呈遣道长和乐归仙姑帮忙,去跟金斗盐场说一下。 油伞魔女太叔葭、儿子茶油虎侠虞耕、儿媳板鸭剑仙牛春坟、轮斧巨灵神元避祸,到了郴州桂阳南境。这里有一座山叫牛鼻岭,果然如呈遣道长所说,遇到了祸事。 他们快马加鞭,已经走了一天一夜,这是第二天大清早,天刚蒙蒙亮。牛鼻岭下,邮驿大道虽然能跑马,但终归是山路,曲曲弯弯。 到了一处山坳,林荫蔽日,山泉叮咚,溪水潺潺。虽然是七月末的天,但穿行于山林之中,却十分舒爽。 四位夹马飞驰,就在这处山坳,忽然从林荫中窜出来三十几个杂兵。领头的白脸大汉叫道:“某乃牛鼻岭大元帅丁士琫,匹夫焉敢马踏牛鼻岭,将我们的山路踏得乱颤。还不快留下修路的钱财。” “哟,劫道的。谁上?”太叔葭感觉好笑,朗朗乾坤,简直是奇谈。 轮斧巨灵神提马而前,将掌中一百二十六斤车轮板斧一顺,“呜”,一股寒风逼得树枝乱颤,山雀惨叫。 丁士琫一看这人的车轮板斧,宛如风车一样吓人,猛一愣怔,继而醒悟,禁不住大笑:“谁做的木头斧子,涂上铁颜色,跑来吓唬人。谁上?将这小子给我砍死。” “某乃斩鬼大圣丁士琇,来将通名。免得枉死无名。”丁士琇举起七十二斤斩鬼刀,荼白的脸色,挺俊秀一个人。 “某家金斗盐场元避祸,大号轮斧巨灵神。敢挑战五合的,放马过来。”元避祸将车轮板斧一轮,“呜”一声巨响,卷起的狂风,路边的杂草纷纷被卷折,乱纷纷飞舞。 丁士琇一看情形,看出了真家伙,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根本就没敢靠近,直接磕马而逃:“大哥,不好,这家伙的大斧子是真的。须用计擒他。” 丁士琫不以为然,举起他掌中的七十二斤斩鬼刀,上来就砍:“去你娘的,老子杀的就是轮斧巨灵神。” 元避祸将车轮板斧往前上方一撇,只见丁士琫一声惨叫:“不好!” 元避祸只不过这么格挡一下,丁士琫的斩鬼刀被车轮板斧磕飞,斧子余锋扫过,早将其左臂连同甲胄扫掉。 吓得丁士琫急忙拨转马头,就要逃掉。元避祸紧跟一斧子抡下,丁士琫左腿和马臀一起被斩落在地。 三十几个杂兵霎时间醒悟,谁他娘的见过这样的猛将,谁见过这样极不对称的对阵?吓得哭爹喊娘,到处飞奔。有两个的腿肚子转筋,瘫软在地,跑都跑不动,那种绝望哦。 太叔葭下马,示意将这两个没跑掉的兵捉了。虞耕、牛春坟看刚才元避祸打仗,早就呆了。看老娘叫捉人,这才回过神。一人一个,将两个兵捉住。虞耕、牛春坟不约而同惊呼:“果然是巨灵神,太强悍了!” 太叔葭也高兴的哈哈大笑,将丁士琫和他的战马尸体拉到一边。过来看元避祸,大笑道:“将军如此神勇,当年俺爹跟潘元帅征南汉,如果将军在南汉军中,相信大宋绝难完成统一大业。” 太叔葭说的爹,自然是伏魔天官全后怕,追随潘美征南的事情。还别说,九年前灭南汉之际,元避祸为什么没被选入军中效力?以至于南汉民间藏着这么神勇的英雄,居然草草灭亡了。 元避祸全家被灭门,他能藏起来活下去就烧高香了,哪敢露头去投军啊?开什么玩笑。再者说,南汉皇室对于元家如此对待,结下了血海深仇,还想让元避祸为之效力,根本想都别想。 太叔葭好生安慰两个俘虏兵:“看你们的服色,是朝廷正军,但许久没有换新衣,就知道你们是逃兵之类。你们到底是哪里的逃兵呢?” 两个俘虏兵交代,他们是交趾大瞿越的兵,大瞿越其实就是丁朝,丁部领建立的,自称皇帝,即丁先皇。 丁部领是交趾郡脱离中原王朝自称皇帝之始。后来,惧怕宋太祖威风,上表称臣,接受了太祖册封的交趾郡王称号,但对内依然是丁朝皇帝。 前些天,丁朝内乱,大宋乘机出兵,面对大军压境,丁朝众臣公推大将黎桓主政,囚禁年幼的交趾郡王。 太宗大怒,乃追加兵力,要趁机一举收服交趾。 兰州团练使孙全兴、八作使张璿、左监门卫将军崔亮为陆路兵马部署,自邕州路入交州。 宁州刺史刘澄、军器库副使贾湜、供奉官阁门祗侯王僎为水路兵马部署,自广州路入交州,水陆并进,破敌斩首。 书中代言,宋朝攻打交趾郡节节胜利。第二年(981年),在白藤江大败敌军,斩首千余级,获战舰二百艘,甲胄以万计。转运使侯仁宝率前军长驱直入。黎桓诈降,侯仁宝受骗,以身殉国,太宗遂班师。 丁士琫、丁士琇兄弟乃是丁部领的庶子,带了三百名私兵,飞窜中国境内,靠劫掠过活。现在丁士琫被斩,丁士琇必然会为之报仇。这里只有三十几人,牛鼻岭上还有大部队三百。 他们刚刚说到这里,果然马蹄声轰鸣,丁士琇带了大队人马杀奔而来。这里只有区区四员大将,怎么对付他们三百丁朝兵呢? 第485章 毒死太叔葭 郴州桂阳,牛鼻岭下。 呈遣道长叮咛不要走带“阳”字的地方,还是撞入了桂阳,遭遇了这场劫杀。太叔葭只有区区四个人,丁士琇却又三百兵,这仗怎么打?真可谓凶多吉少。 虞耕看丁士琇来势汹汹,喊道:“某家当先锋,斩掉丁士琇。春坟死死护住娘,只管往前冲。元大哥殿后,叫他们不敢追。” 太叔葭一看儿子指挥的好,当即一挥玄冰剑,高喊:“猛冲而过,不可恋战。” 牛春坟、元避祸齐声大喊:“猛冲而过,不可恋战。” 茶油虎侠虞耕,其掌中长兵器是九十二斤三尖四刃锋,上来直刺丁士琇。 斩鬼大圣丁士琇看他战马颤动情形,再看其掌中兵器长短、粗细,情知这厮也是重武器。他将七十二斤斩鬼刀斜推横拉,以化解虞耕的千钧之力,继而找空档来胜他。 茶油虎侠看他第一招的战法,就知道这小子刀法精熟,虽然兵器没自己的重,但他这斩鬼刀的分量,在战场上绝对是上将之属。虎侠不敢怠慢,小心应战。 毕竟虎侠虞耕的三尖四刃锋比他的兵器足足重了二十斤,“叮咣”碰撞之间,战至不到二十合,丁士琇的虎口就被震裂,暗暗叫苦。 他的大队里一名旅帅眼看主将要吃亏,如雷暴叫:“二哥稍歇,鬼脸煞神阮士岭来也。” 阮士岭话到兵器到,却是一柄鬼脸鎏金锤,重达八十八斤。他这锤一到,虞耕与之兵器相交,感到了棋逢对手。丁士琇趁机撤出,回归本队。 太叔葭看这么打下去,不但赢不了,冲不过去,极可能损兵折将。 人家三百人就有三名旅帅,六名队正,三十名火长。正军的火长也都不是善茬,这要是车轮战搞下去,咱就这么四个人,必败无疑。 他略微思忖,大喊:“斧神杀过去,斩他的主将。剑仙跟我冲过去。斧神和虎侠一起断后。” 板鸭剑仙牛春坟和轮斧巨灵神元避祸齐声答应,三人一起冲了过去。 丁士琇一看,他们是要集体冲锋,也将大手一挥,冲出来一百人,横栏大路。与此同时,元避祸早到了阮士岭跟前,只是一斧,将其鬼脸鎏金锤打飞。阮士岭的双臂被震得发麻,大惊失色,慌忙飞逃。 幸亏冲上来一百人,要不然,阮士岭也会顷刻间亡魂入地。 四人一顿大砍,元避祸的车轮板斧,一斧扫过去,无论对面是马还是人,也无论对面是铠甲还是兵器,统统被大斧子斩为两段。不大功夫就砍死十二匹马,二十多人。吓得敌兵抱头鼠窜,不敢围攻。 但是太叔葭遭遇了四名火长模样的人,人家组成四象阵,两个在步下杀马,两个在马上杀人。油伞魔女什么时候怕过人,颤动六十三斤三尖四刃锋,只是三合,将步下两个刺死。 却不留神马上两个,一左一右两杆大枪向她刺来。太叔葭疾速圈马的时候,还是中了左边这枪,她急忙以手臂缠绕这人的枪头。这人将枪尖一拧,刺中了她的左肋。 板鸭剑仙牛春坟挥舞她的六十七斤玄冰双剑,恰恰赶到,将这人砍死。一路猛砍,死死护住太叔葭飞冲而去。 轮斧巨灵神元避祸抡起一百二十六斤车轮板斧,宛如狂风猛卷,又连杀十数人。茶油虎侠虞耕这会越杀越顺手,九十二斤三尖四刃锋,虎虎生风,神出鬼没,也连杀十余人。两兄弟且战且退,敌兵不敢猛追,远远的跟着。 虞耕看老娘和媳妇跑远了,他和元避祸也得到了喘息,两人对视,一起点头,这么快就形成了默契。 两人忽然如雷暴叫:“我砍丁士琇,我杀阮士岭。” 敌兵以为他们跑了就算了,反正围困也难以杀掉这四位。哪知道,这两个不怕死的瘟神,又杀了回来。吓得这些兵“哇”一声集体怪叫,纷纷逃窜。 但是,后面丁士琇、阮士岭还有二百兵根本没动。虞耕有些犹豫,元避祸看出了他的胆怯,叫道:“兄弟看死大路,老子杀他一将就走。” 茶油虎侠看着轮斧巨灵神的风姿,顿时被激发无限虎威,也磕马冲来,大喊大叫:“某也杀他一个。” 虞耕的喊声刚过,元避祸早到了阮士岭跟前。只见他一斧扫过去,鬼脸煞神阮士岭冷不丁遭遇他,赶紧镫里藏身。哪知道,元避祸的大斧子将战马脊梁扫断,居然能落在他镫里藏身的头顶。 再看鬼脸煞神阮士岭,天灵盖连同战马脊梁,飞空而去。他的八十八斤鬼脸鎏金锤毫无作用,也飞入路边草丛。 吓得斩鬼大圣丁士琇惨叫起来,将其七十二斤斩鬼刀一挥,连声大喊:“撤!撤!” 敌阵中一名旅帅高呼:“二哥先走,某家困龙戟神高士常断后。” 他举起八十二斤困龙戟想趁着元避祸刚刚斧头扫过,还没调好战马,要来个偷袭。恰好虞耕赶上,平端九十二斤三尖四刃锋,站立马上,直直朝他撞来。高士常不及躲避,急忙举起困龙戟格挡。 哪知道,虞耕站立的威势足足有两千斤力道,三尖四刃锋顺势翻转,铁杆这头拐回来,“啪”一声山响,将其连人带马抽翻。虞耕又一枪刺到,结果了困龙戟神高士常性命。 元避祸、虞耕看丁士琇带人跑掉,并不追赶,两人勒马站了一会,看敌人跑远了,这才返身去寻太叔葭、牛春坟。茶油虎侠虞耕对轮斧巨灵神元避祸大为赞赏,两兄弟大呼过瘾,哈哈大笑而走。 到了桂阳城中,太叔葭掏出文城郡夫人的凭信和自己的出身,面见县令毕士安。毕县令看了她的凭信,急忙接入后邸,请医者为其治伤。 哪知道,敌人刺她的那枪,是喂过毒的,当时怎能知道。 这种毒在开始的时候没发作,伤口是正常的血口子,敷了金创药。按医者所说,他这药敷上两个时辰,便不会疼痛。一天后就能痊愈。 到了第二天卯时,太叔葭及儿子儿媳、元避祸都起床,准备告辞毕士安,早早赶路,回到贩师台交令。 毕士安,本名毕士元,字仁叟,小字舜举,代州云中人。生于后晋高祖石敬瑭天福三年(938年),宋初名相、诗人。 宋太祖乾德四年(966年),毕士安进士及第。宋太宗即位后,拜监察御史,出知乾州。入为翰林学士、礼部侍郎。 宋真宗即位后,累迁吏部侍郎、同平章事,成为宰相,大力推荐寇准。澶渊之战时,支持寇准决策,力主宋真宗亲征。宋辽签订澶渊之盟后,又挑选良将守边,量时制法,依次施行。 景德二年去世(1005年),时年六十八,真宗追赠太傅、中书令,谥号文简。著有文集三十卷,如今已佚,《全宋诗》录有其诗。 桂阳县令毕士安嘱咐他们一路小心。哪知道,太叔葭的左肋居然疼得无法起床。儿媳牛春坟急忙来看,撕开纱布一看,左肋伤口已经溃烂。 急忙又请来医者,经诊断,医者说是恶性感染。但是,从那天起,就一直溃烂,疼得钻心,太叔葭咬紧钢牙,但挡不住浑身打颤,冷汗和大热天的汗水,不断线的流淌。 这可不行,耽误交令可怎么办?急令虞耕飞奔前往贩师台,说明这边的情由。 礼山关贩师台,仰笑白详细听了虞耕的禀报,又惊又喜。喜的是太叔葭不但访到了呈遣道长,而且已经约好了与天子见面,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惊的是太叔葭所中之毒无人能解。仰笑白急忙将太叔葭的功劳写成奏章,并将她的伤情奏报天子,请求派一名御医,前往郴州桂阳,为太叔葭疗伤。急令女婿阎克觞飞报天子。 阎克觞昼夜飞驰,只是三天返回,带回了天子敕旨和御医孙采茯。 天子赵匡义给出了拜访呈遣的具体时间,定在十月初八平度大帝诞辰日,天子将亲临礼山关正商宫,会晤呈遣道长,并嘉勉访查使及正商宫方丈厉岌。 再拨给仰笑白十万贯经费,随后三司使就会派人押送到贩师台。敕令火速治疗太叔葭战伤。 改封仰笑白为应山侯,护军勋位,云麾将军品阶,检校御史中丞,仍为贩师高道访查使。封地应山县就是礼山关所在地,属于安州,天子准其在贩师台附近建设侯府。 册封太叔葭为桂阳侯,护军勋位,品为云麾将军,左威卫上将军,御赐金牌“油伞仙子”,既是褒奖其功勋,也是纪念其受伤之地。 制封元避祸为辰阳侯,护军勋位,品云麾将军,右武卫上将军。赐“轮斧神侯”金牌一面。其封地辰阳县,乃金牛山开运宫所在地。 制封虞耕为衡山伯,上轻车都尉之勋位,品壮武将军,右领军卫大将军。赐“茶油商伯”金牌一面。其封地衡山县在潭州南部。 制封牛春坟为衡阳郡君,上轻车都尉勋位,品壮武将军,左骁卫大将军。赐“板鸭剑仙”金牌一面。衡阳郡就是潭州的别称,随其夫的衡山伯所封。 制封阎克觞为汉阳子,上骑都尉勋位,品阶为定远将军,检校汉阳军马军都指挥使。赐“脐橙将军”金牌一面。其封地汉阳县,就是汉阳军下辖,在汉水与大江交汇处。 书中代言,仰笑白的女婿阎克觞,以字行,名颇山。与仰笑白的小女凤元莆一起,贩卖辰阳县特产脐橙。这次面见天子,得到太宗嘉许,当即御赐脐橙将军称号。 郑景公被正封为访查使府金帛度支,赐子爵,检校安州观察使。 阴胄元、全后惨、李飞扬、岳通、全后怕、赵从戬、管英戗等七位访查大侠,都封子爵将军,行商的都赐金牌。 上述每人获封的敕旨,由汉阳子阎克觞传旨。在场的众人都领旨谢恩,不在场的由应山侯仰笑白派人敕封。 衡山伯虞耕急忙带领御医孙采茯,飞奔郴州桂阳县。应山侯仰笑白令汉阳子阎克觞带着天子册书、敕旨,跟随前往桂阳县,对太叔葭、元避祸、牛春坟予以敕封。 衡山伯虞耕、御医孙采茯、汉阳子阎克觞,一路飞奔。 恰到衡阳驿站,迎面撞见飞马而来的辰阳侯元避祸,衡山伯虞耕情知不好,滚鞍下马,两下相见。 辰阳侯元避祸还没说话,就痛哭失声:“兄弟,师父归天了。” 御医孙采茯跌足浩叹:“唉,来晚了。桂阳侯可惜!” 衡山伯虞耕的身形晃了两晃,一阵眩晕,大喝道:“娘!” 他顿时栽倒过去,一口鲜血喷出,人事不省。 第486章 太宗封商神 孙采茯急忙给虞耕掐人中,掐手心,揉太阳,不大功夫,救醒过来。 他们一路飞奔桂阳县,虞耕飞奔母亲尸骨之前,翻身跪倒,嚎啕大哭。 衡阳郡君、板鸭剑仙牛春坟也陪着大哭一场。 辰阳侯、轮斧神侯元避祸自然是痛哭失声。 他的成就,多亏了太叔葭的提携和操心。在太叔葭临终之际,元避祸恳请太叔葭收其为徒。太叔葭爽快答应,元避祸就在病床前跪下,对师父三跪九叩首。 桂阳侯、油伞仙子太叔葭,伤口溃烂不止,短短三天,就烂到了心肺,疼得她实在难以忍受。趁着半夜,牛春坟和元避祸在床边打盹,偷着抽出玄冰剑,伏剑自杀。 经御医孙采茯诊断,桂阳侯太叔葭所中的这种毒,名叫烂心水。 只要中了这种毒,除非将沾染的地方割掉,否则会一直烂往心肺,十分痛苦,必死无疑。烂心水出自交趾之南的吴哥国,是佛门弟子保护禅林研制而成,以蟾酥为主,特制而成。中原不知其配方。 却说桂阳侯、油伞仙子太叔葭的元神飞升而上,早被广州大帅尤贯、坤道帝君王捶、木相大帅胡轸三神接住,领往平度省。为什么是他们三神引领? 广州大总管尤贯主巡南部贩天,自不消说,在南国的贩神归位,他会第一个被惊动。 坤道帝君王捶,按照其八卦方位,其职掌是主巡人间夏秋之间,统摄立秋、处暑、白露三节令,太叔葭于八月初归神,所以他也会被惊动。 木相部都统领胡轸,管的是木相物种的贩卖之事,太叔葭贩卖油伞,归于竹木之属,自然也会惊动他。 尤贯将三神职掌及神号一一给太叔葭介绍一遍,他的师父是八节巡按、苎麻贩神、卫侯全保昌,不消自己介绍许多,三神早已知道。三神又将平度大帝给她介绍。 平度大帝来到正殿,看其衮冕金饰,黢黑脸膛,这就是传说中的阶药贩神、武都郡公文烈,中唐之际闻名天下的五雷神将。 太叔葭看到其真神,惊得赶紧跪翻,高呼:“油伞魔女太叔葭,参见陛下,祝陛下寿与天齐。” 平度大帝亲自来搀太叔葭,爽朗大笑:“来到贩天,这种跪拜礼要免掉的。今天是第一次,你还不晓得,今后就知道了。你此时已经不是油伞魔女,宋天子刚刚封了你桂阳侯、油伞仙子。” 他这话刚出口,吓得太叔葭跌坐下去。她被封侯还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尤贯情知她还不适应平度大帝的大嗓门,赶紧将其扶起来:“贩天平度大帝的嗓门,小声说话都会震得房梁掉土,别说高声大笑了。不怕。” 太叔葭羞怯起来:“晚辈哪见过这样的嗓门,真的好吓人。” 几位大神禁不住一起大笑,太叔葭看这些先祖好不快活,无忧无虑,心生敬意,顿时没了一切拘谨。 平度大帝带着她来到殿外,朝众神诸仙神殿及寝宫之外,用大手一指。升起了一座“油伞神殿”,大殿外观就像一把油伞那么漂亮。又升起一座“花伞宫”,颜色美艳,恰配她这女神的娇媚。 平度大帝带她来到油伞神殿,又看了花伞宫。坤道帝君王捶对轩辕黄帝禀明油伞商神来归。轩辕黄帝所派青罗仙王,瞬移而至,参见主神。 平度大帝这次为何向轩辕黄帝祷告?因油伞乃上等匠作之物,民谚说:工序七十二道半,搬进搬出不肖算。凡农事、商事皆归神农大帝来管,凡工事皆归轩辕黄帝来管。故而,需向他请来贩天正神的门神。 然而,过去归神的春酒贩神漆雕卉、皮革贩神张釜、黑陶贩神呼延亏、蜀锦贩神郭端、绸缎贩神陶抗、漆刻贩神周大云、羽扇贩神缭华,这七位贩神的商品,不也需要匠作加工吗?为什么他们的随护神不向轩辕黄帝去请? 他们这些商品的加工,比之油伞七十二道半工序,那可就小巫见大巫了。基本属于农副产品加工,所以都归神农大帝那边统摄。 太叔葭看纸伞仙王丰神俊逸,顿时脸泛红云,含羞带怯,不知如何说话。众神看她这样,又禁不住好笑,都来给她打趣。 不觉得就过了一个时辰,忽听下界传来了吕端一声喊:“桂阳侯太叔葭听封。” 惊得太叔葭慌忙跪地,还没明白怎么成了桂阳侯,这又要听封,咋回事? 只听吕端宣读太宗敕旨,内中自然还是一些褒奖之词,改封太叔葭为缙云侯,祭告元贩上帝,封太叔葭为油伞商神。我们不妨欣赏一下这道敕旨。 门下: 商人不守星辰,家国焉有结存。圣意访师,太叔远寻。烂柯叩仙,桂阳归神。今有鼎州沅江人、桂阳县开国侯、左威卫上将军太叔葭,字兀荫,明油纸伞,商途耕耘。油伞魔女,卓尔不群。 为旌表其德,改封缙云县开国侯。并祭告元贩上帝,封其为油伞商神。 太平兴国六年八月日。 大宋天子赵炅谨呈元贩上帝。 宋太宗这是改了前朝皇帝对于贩神之封,此后历代帝王再封贩神,就都成了商神。这是最大的不同。 敕旨内容和格式,还跟唐宪宗之际一模一样,只是宋代的中书舍人草诏,溢美之词更为华美。 油伞商神太叔葭已经通过了平度大帝的点化,此时被平度大帝带到了元贩上帝这里。 元贩上帝当即诏令八节巡按全保昌、都虞候漆雕卉过来,与之相见。 全保昌一看,得意子弟太叔葭封神,高兴得嘎嘎的。他的高兴,一来是为大哥太叔白高兴,二来是为自己这一门的成就感到自豪。 元贩上帝令漆雕卉给她讲前世神迹,惊得太叔葭目瞪口呆:“陛下,小神还有前世吗?” 元贩上帝笑道:“每位皇封的正神,成仙的仙家,都有自己的前世来历,众神诸仙的前世神迹,无不是荡气回肠啊。爱卿的前世一定非同凡响。” 从朝歌三贩神被唐宪宗封神以来,这一百六十多年所归正神,闻听归来一位油伞商神,这商神封号她可是第一个。 众神诸仙纷纷告进,黑压压站满了元贩上帝的元信宫。大家一看,一位美妇大神,哟,其丰姿好的哟。 此时,又要听漆雕卉布道,讲其前世。好啊,这可要好好听听。 漆雕卉见众神诸仙齐集,朗声说道:“油伞商神、缙云侯太叔葭,字兀荫,其前世乃风筝灵蛇大侠臧爱亲转世,南朝大宋高祖刘裕的结发妻。” 此言一出,开运大帝赵匡胤大为震惊,急忙过来,紧紧拉住太叔葭。吓得太叔葭赶紧抽手,一脸惊恐,颤巍巍后退。 平准大帝柴荣看到这一幕,禁不住哈哈大笑:“二弟,人家前世,懂吗,前世。看把你激动的,吓到人家了。” 开运大帝看看大哥,又看看太叔葭,一时间也爽朗大笑:“对对,前世。太叔妹子,你可知道,寡人的前世乃南朝宋高祖刘裕。” 太叔葭这会算是明白了,赶紧过来深施一礼:“万岁,小神哪知道这个呀,刚才失礼之处,万岁切莫记怪。” 漆雕卉说道:“宋高祖选择投军之后,臧爱亲带着女儿走南闯北,继续风筝生意。以一柄灵蛇吞云刀,闯江湖,挣家资。闯出个大号风筝灵蛇大侠,震动江湖。” 宋高祖与臧爱亲是师姐弟,两人婚后六年,高祖选择投军。两人只生下了女儿风筝剑仙刘兴弟,没有子嗣并不曾影响刘裕对结发妻子的情意。而臧爱亲面对奢华所表现出来的节操,更是深得刘裕的敬重。 但夫妻重聚后的日子并没有多长久,义熙四年(408年)正月,臧爱亲病逝于东城,时年四十八岁。 刘裕对患难发妻的早逝非常痛心,当他称帝之后,追封已经辞世十二年的臧爱亲为“敬皇后”,至其驾崩,终身不设皇后。 刘裕逝世时,仍然不忘这位曾与他共患难的妻子。临终时留下遗诏,将臧爱亲的棺木从丹徒迎至南京,与他合葬于初宁陵。 贩神都天部的挺立,臧爱亲非常激动,当即向宋高祖喊一声:“陛下,爱亲要当贩神,不能陪你了。” 说完就滚身而下,投胎到了显魂天煞太叔白在长安的玉雕坊,被太叔白的爱妾飞云白狐奚轻生下来,成为太叔白最小的女儿。 太叔白临终,将十岁的太叔葭托付给灭魂天煞全保昌。经过全保昌的悉心培养,最终修成正果,被当今大宋天子封为商神,来到了贩神都天部。 宋高祖刘裕被爱妻的举动震到,思量了十几天,也选择转世投胎,争取贩神座次。这就是开运大帝赵匡胤了。油伞商神今年六十六岁,这就是为什么比开运大帝大十三岁的原因。 漆雕卉讲到这里,对太叔葭施礼道:“商神之封,缙云侯是第一个,可喜可贺。” 太叔葭早已听得热泪滚滚,过去对着八节巡按全保昌跪下,泣不成声:“多谢师父栽培。没有师父的提点和养育,哪有现在的油伞商神。” 开运大帝的前世与之毕竟是夫妻,禁不住也眼含热泪,来对全保昌施礼:“多谢师父对爱亲的抚育,此种大恩大德,真是无以为报。” 全保昌哈哈大笑:“兀荫,元朗,休要提从前。我们做好贩神,为人间贩夫多解除一点痛苦,便是最大的乐趣。” 通过开运大帝的这个举动,太叔葭似乎有点那种冥冥中的感觉,不仅对于开运大帝赵匡胤的前世神迹,详加了解。 这样一来,又牵扯到龙冈三杰,又黏糊着平准大帝柴荣、镇北大帅郑恩、镇南大帅陶叔春,听他们也讲讲各自的前世神迹。 又了解了八节巡按全保昌、镇西大帅尉迟同、镇东大帅缭泽光的前世。推而广之,对所有贩神的前世都了解了一遍,听得她好不感动。又在传布使主陶抗那里,通读六部贩经,详细弄懂经文的意思。 一晃在这贩天之上就过去了二十三天,人间是宋真宗咸平六年(1003年)。 元贩上帝举行大朝会,专门敕封油伞商神、缙云侯太叔葭的职事,封其为南方火天开运大元帅,襄助开运大帝做好南天贩夫商旅水陆开运保极决导通程之事。众神诸仙纷纷致贺。 开运大帝和南天开运大帅,他们这对前世夫妻,成为正神又成为上下级关系。众神诸仙无不称奇。 恰恰退朝,忽然下界震天动地的爆竹声想起。 响声直逼南天开运大帅,太叔葭急忙往下界看,却是同州少华山下的辣椒富商孙采椒,站在他的基园之中,向着东方汴京磕头,爆竹声中却泪流满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487章 推官洗沉冤 孙采椒,以字行,单名一个启字,同州白水县人。 白水县内有少华山,其庄园名为基园,就在少华山下不远。 其先祖乃中唐名将追魂银枪孙黑檀。说起这个孙黑檀,列为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之一,前文书为什么没有显现他的事迹呢? 很简单,他是一名纯粹的军人,跟中晚唐诸位贩神的神迹没沾上边。 孙黑檀在薛平移镇平卢军之后的第三年,即长庆二年(822年),因宣武军乱,朝廷令义成军节度使韩充兼任宣武军节度使,率领忠武军节度使李光颜、武宁军节度使王智兴,讨伐宣武军叛乱的李介。 孙黑檀从征,为韩充的前锋大将。一路势如破竹,杀得李介狼狈逃串。韩充平定宣武军乱之后,以孙黑檀居首功,被封为白水侯。故而他这一支孙姓落籍同州白水县。 其子孙世代为将,历经晚唐、梁唐晋汉周而至北宋,一百四十年传六世,在白水县成为首屈一指的豪族。孙采椒是白水侯孙黑檀的六世孙,即晜孙。孙黑檀是他的烈祖。 前文书中,二十三年前被太宗派去抢救太叔葭的御医孙采茯,也是孙采椒同宗同辈的兄弟,都是孙黑檀的嫡派子孙。但他们的出身不是一行,也不在一地,孙采茯是开封雍丘人。 因为白水孙氏世代为将,虽无王公之封,但晚唐以来夺得侯伯者达十四人之多。白水孙氏因这些显爵将军而散居于各地。如今的白水孙氏,如果将宋辽各地的人集中起来,采字辈的多达二百余人。 孙采椒现年五十五岁,他家并没有沾上白水孙氏那些显爵将军的什么光。父祖两代都因穷苦而早亡,孙启在十三岁时,父母双亡,带着十岁的龙凤胎妹妹孙若、弟弟孙问,捡垃圾、讨饭、偷东西过活。 幸亏在这一带活动的呕亢道长发现了他们,将他们兄妹三人一起带走。到了密州元圣宫,让三名弟子元杀、元残、元刀分别带着,这三名弟子当即就将他们兄妹三人收为各自的徒弟。 孙启自然拜在元杀跟前。这个元杀是谁呀?怎么会有这么个道号? 元杀道长就是血洗十五虎的程痛杀。当年欧阳亢带领了八虎前往密州,大杀辽军。八虎分别是长辈的李念坛、李念剡,晚辈的李锻、薛追云、缭降丑、程痛杀、白凶残、丁宝刀。 后来,李念坛、李念剡兄弟照顾萧侯府仰笑白去了。 六名晚辈的血洗侠终身追随呕亢道长。 大弟子李锻,道号元段。 二弟子薛追云,道号元追。 三弟子缭降丑,道号元丑。 四弟子程痛杀,道号元杀。 五弟子白凶残,道号元残。 小弟子丁宝刀,道号元刀。 他们号称亢宫六元。为什么道号都以元字为开头呢? 这是血洗三伯立下的规矩,他们传下的弟子,凡在道观里的,道号按十六个字排辈,分别是: 元本商路,何来沉浮。 平德唯上,功于展足。 弟子们在俗家的名字,当然人家有家谱,按家族的字辈往下排。 孙启、孙若、孙问三兄妹在师父们的教导下,按贩门规矩,卯时练武,辰时贩卖,黄昏打账,睡前读书。孙启的道号本基,元杀带着孙启就到他老家白水县,选择辣椒生意,从实践中教会他如何经商成材。 到十八岁之际,经过五年时间,元杀带领本基挣到了不少钱。元杀一个子也不要,全部用来在白水县少华山建设水灵观,主祀水灵部都统领、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 此时,本基已经长成七尺九寸大汉,师父元杀传授给他的六十四斤斩关金叉及同样分量的血洗飞寒刀,他都嫌轻。元杀已知其烈祖乃追魂银枪孙黑檀,就由给他打造一柄七十八斤追魂枪。 长枪能到这个分量,一出道就是枪王。本基舞动这条追魂枪,神出鬼没,十分趁手。又配以飞寒剑,一路跟随师父行商,毫无阻拦。到二十岁时,闯出个大号“衙国椒王”。衙国,乃白水县境内的古国名。 历经师徒二人七年奋斗,少华山水灵观初具规模。 元杀到这边为方丈,结束随意上香、管理散乱局面。邀请师弟元残、元刀为左右执事,统管客、寮、库、帐、经、典、堂、号等八大职事。收纳少华山一带孤苦子弟为徒,教授贩门文武,传布贩门平德。 在少华山水灵观中,师祖呕亢、师父元杀为衙国椒王举行了成人冠礼。之后,本基回到老家,恢复本名孙启,给自己取字采椒,开始独自闯荡,贩卖白水县辣椒。 三年后,双胞胎妹妹孙若、弟弟孙问出师,也在少华山水灵观举行成人礼。孙若因追随师父元残贩卖十年干豆荚,自己取字采荚。孙问因跟随师父元刀贩卖十年山楂糕,自己取字采楂。 妹妹和弟弟也脱离道籍,以他们十年间学到的武功和贩略,回到老家各自做起自己拿手的生意。 恰在孙采荚、孙采楂姐弟回家这年,大哥孙采椒已经将原来倒塌的老宅子盖起了新房。经人说合,与邻村的曹荟订婚,就要成婚。单等妹妹、弟弟回来操办。 曹荟过门之后,对于三姊妹如此了得,大为看好,很快就让妹妹曹芸与孙采楂暗结百年。孙采楂跟随师父元刀经商多年,攒下了一些银钱,当即买下了白水县城中的一处宅子,娶下了曹芸。 孙采荚也很快定下了婚事,第二年嫁给了白水县豪杰高瑞。 一晃过去了三十二年,到了淳化元年(990年)。衙国椒王孙采椒五十五岁,早已儿孙满堂,在这少华山下建起了基园。庄园之所以这么叫,是根据道号本基起的。 淳化元年正月,上元节之后,却发现闹元宵的十二岁侍女董依没了踪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董依的父母虽然是普通民户,却也是当地豪杰之属,只是因为孩子多,家里穷,养活不了,才将董依送到基园当侍女。他们家可不是什么贱籍,正经的白丁。而且董依的叔父在同州还是个差役。 董依之父董恒几天不见女儿的影子,带着妻子前来探问。 衙国椒王孙采椒动员家人一直在找,就是找不到影子。董恒大怒,通过同州衙门的兄弟,将这件事情直接告到州府。知州叫个成造,因有要务在身,命录事参军项雍审问此案。 录事参军项雍曾向孙采椒借过钱,没借到,于是公报私仇。趁机揭发孙采椒父子数人,诬告其共同杀死了董依,并抛尸于水中,而且找不到尸体。说的有模有样。 项雍以为,这些人有主犯,有帮凶,都应该是死罪。 衙国椒王孙采椒被莫名其妙蒙冤,誓要辩驳清楚,也不反抗,令三个儿子孙炼山、孙武山、孙习山也不得反抗,任凭他们戴枷,押往州府。 次子孙武山因受了风寒,还在病中,受不了鞭刑、杖刑的轮番拷打,被屈打成招。 录事参军项雍就按强逼的供词,呈报知州成造。成造等人复审后认为,并无相反或异常的情形,都认为审出了此案的真实情况。 此时,同州西厅观察推官是钱若水。所谓推官,执掌推勾狱讼之事,位次于掌书记、判官。州衙的东厅归掌书记,管吏户礼。西厅归判官,管兵刑工。东厅、西厅都有推官协管。 观察推官是指观察使的属官,说明这位同州知州是同州观察使身份。 钱若水看了案子,以为衙国椒王孙采椒那么大的富商豪侠,怎么可能去杀害自己的侍女呢?他对此案深表怀疑,留下这案子好几天不判决。 录事参军项雍到钱若水的办公处,怒骂道:“你接受了孙采椒的钱财,想出脱他的死罪吗?” 钱若水一听,哟,此人谁都想毒害啊。这样的小人,千万不敢随便得罪。于是笑着道歉说:“现在一个侍女的死,导致几个堂堂英雄都判了死罪,怎可不稍微留下案件几天,仔细看看他们的供词呢?” 项雍的激烈反应,又恰恰坐实了钱若水的怀疑。他留下案子将近十天,悉心研究,暗中查访。知州成造多次催促他也没有结果,州里大小官员都对这件事感到奇怪。 有一天,钱若水去见知州成造,屏去他人后,对成造说:“若水拖延此案的原因,是我在秘密派人寻找侍女董依,现在找到了。” 知州成造吃惊非小,冷汗直流,赶忙追问:“在哪里?” 推官钱若水于是秘密派人,将董依送到知州成造的后邸。 知州便垂下堂帘,领着侍女的父母过来,问董恒:“你们今天如看到女儿,还认得吗?” 董恒先是一愣,继而喜泪涟涟,答道:“自己的女儿,怎么会不认得呢?” 成造从堂帘后推出董依给他们看。董恒夫妇顿时嚎啕大哭:“这正是草民的女儿啊!” 知州成造对于录事参军项雍胡乱制造命案,勃然大怒。当即叫人带来衙国椒王孙采椒、曹荟夫妇及孙武山兄弟,全部卸下枷锁,当堂释放。 衙国椒王孙采椒父子大哭,一场奇冤被平,哪能就这么走掉,对成造千恩万谢:“如果没有您的明察秋毫,我们一家就全完了。” 成造哈哈大笑,将他们一一扶起:“你们一家的性命,是推官钱若水的恩赐,不是我的功劳。” 孙采椒带着三个儿子,又赶往钱若水的推官处,要当面表示感谢。 钱若水关上门不见,隔着门说:“这是知州成造自己求得实情的,我又参与了什么?” 知州成造因钱若水替几个被判死罪的洗雪了冤情,想为他上奏请功。钱若水坚决拒绝说:“我只求审判公正,不冤枉人,不随便夺人性命罢了。论功行赏不是我的本意。” 此案,钱若水既洗刷了孙采椒父子的冤枉,没有造成冤杀大案,又保全了同僚项雍的乌纱。为什么这么说? 只要知州成造上报钱若水的功劳,必然就涉及项雍的罪恶。自己推脱功劳的原因,就是怕造成朝廷追究项雍的结果。 成造对其胸襟和韬略十分佩服。录事参军项雍经过成造的训斥,赶紧到钱若水处叩头,羞愧难当,泣不成声,表示诚挚道歉。于是,同州境内众百姓及州外远近官民,都一致称赞钱若水的胸襟韬略。 衙国椒王孙采椒的冤案被洗刷,早过去了十三年。现在,贩天众神所看到的的情形,孙采椒已经六十八岁,到了咸平六年(1003年)。 南运大帅太叔葭,在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看到孙采椒燃放爆竹。 这震天动地的爆竹声,当然惊动了贩天众神。他还面向汴京磕头痛哭,到底是什么原因? 第488章 炼山说交子 原来,为孙采椒父子洗雪奇冤的推官钱若水,于咸平六年春病逝。 衙国椒王孙采椒得到恩公去世的噩耗,已经过了八月中秋,恰恰过了百日。全家痛哭流涕,燃起爆竹,祷告贩天神明,为钱若水祈福。 钱若水,生于大宋建立之年,即建隆元年(960年),字淆成,起先的字长卿,河南新安人。 幼聪悟,十岁能属文。太宗中期雍熙年间,登进士第,起家同州观察推官。累迁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阶位是正二品。 所谓同知,是枢密使的副职。枢密使是军事最高长官,宋朝多以文官担任此职,不少误事。这是宋朝牛人猛将如云,却一直被动挨打的根本原因。 太宗之子真宗时期,钱若水从幸大名,陈奏御敌安边之策。后拜并、代经略史,知并州事,爵以宿国公。 史称,钱若水为人有器识,能断大事。事继母以孝闻。所至推诚待物,委任僚佐,总其纲领,无不称治。真宗咸平六年(1003年)去世,年四十四岁。后追谥宣靖。有文集二十卷,今已佚。 他去世后的第四年,欧阳修出生。欧阳修长大后,成为北宋文坛领袖,对钱若水非常景仰,采访追述了钱若水很多事迹。使得这个硬骨头人物的事迹,得以流传后世。 钱若水自从洗刷了孙采椒家的冤案,孙采椒每年中秋、元旦,必然到府拜望。钱若水不要他任何礼物,但空手去也要表达这份天大的恩情。 在钱若水担任并代经略使的时候,爵至宿国公。淮南路有宿州,故而有此封号。当孙采椒在他汴梁的家里拜访之后,经师父元杀同意,在少华山上的水灵观中,给钱若水建了生祠,起名“钱公祠”。 钱若水病逝之后,因追谥宣靖,又将钱公祠改为宣靖殿。但人们已经习惯了称之为钱公祠,指的是同一个地方。 这时候的孙采椒,在成都、汴京、江宁府都开有本基椒铺。本基是他的道号,是恩师给起的,永世不得忘记,故而以之为商号。 三处本基椒铺,按地位高低和盈利多寡,分别由三个儿子掌管三处店面。成都这边的川椒,除了在本地卖,大量被运往汴京和江宁。 故而,成都这边的生意,显得地位更重要,就由长子孙炼山掌握。汴京的本基椒铺为次子孙武山控制。江宁府的本基椒铺由三子孙习山看守。 女儿孙雯山在婆家也有店面,开在老家白水县,专门组织收购白水县辣椒,往三位哥哥那边贩卖。 炼武习雯四兄妹的辣椒生意,可以说带动了白水县甚至整个同州的辣椒产业,当地州县官对他们都很敬重。 加之孙采荚的干豆荚贩卖,孙采楂的山楂及山楂糕生意,有了白水三孙的带动,白水县的农民比之其他县的人,明显富得多。 就在宣靖公去世这年,燃放爆竹为宣靖公祈福的时候,长辈的孙采椒、孙采荚、孙采楂全在。长子孙炼山、次子孙武山、三子孙习山、小女孙雯山当然也都从各自的椒铺赶了回来。 衙国椒王孙采椒的师父元杀,此时已经九十一岁,孙采荚之师元残、孙采楂之师元刀都是九十岁,他们也来到基园,一起为宣靖公祈福。 说起元杀、元残、元刀三位道长,在孙家父子被打入死囚牢之际,这三位血洗十五侠的骁将,召集了三百余名贩门弟子,准备在行刑的时候劫法场,继而反出大宋,直投辽国公原。 多亏钱若水这个明镜高悬的清官,避免了一场商人大起义,使得大宋免遭一场沉重打击。 此时,四代师徒,两代富商,齐集在基园,除了为宣靖公祈福,还有一件十分惊人的事情要商讨。这件事情是长子孙炼山从成都回家提供的。 孙炼山,以字行,名饮。其字炼山,是按照元杀道长给他们孙家立下的排辈十二字,所起的字。 他们家排辈十二字分别是:采山过水、北雁南飞、上敬下美。那他的名字为啥是孙饮呢? 老爹和姑姑、叔叔三位,都是孤儿出身,多亏元杀、元残、元刀三位道长恩养成人,并且将他们浑身本事毫无保留的传给了他们,使得白水三孙成为一方豪俊。所以,孙采椒给四个孩子起名“饮水溯源”。 也就是说,二弟孙武山也是以字行,名水。三弟孙习山,名溯。小妹孙雯山,名源。孙饮、孙水、孙溯、孙源四兄妹,从八岁起就跟随父母贩卖白水辣椒,到长子孙炼山二十岁时,率先开拓了成都“本基椒铺”。 如今的孙炼山已经四十四岁,是衙国椒王孙采椒和曹荟夫妇二十四岁得子。追随父母贩卖辣椒十二年,成年之际,长成了七尺六寸大汉,也使父亲传授的七十八斤追魂枪,腰悬飞寒剑。 在成都那边历经二十四年经营,被成都商界好友贺号“川椒枪侠”。 他们听孙炼山说了一些成都最新消息,众人对蜀人用“交子”当铜钱,十分不解。师祖元杀十分疑惑:“炼山,按你所说,交子就是在纸上印着钱数,那要是不小心失火,岂不倾家荡产么?” 川椒枪侠孙炼山的左脸鬓角下,有一块小指大小的伤疤不长胡子,他习惯性的将花白胡子在伤疤那边捋一下,对师祖笑起来。他起身去褡裢里掏出一沓交子,让众人欣赏。 都是纸片上印着钱数,有一贯、两贯、三贯直至十贯,一共十种票面。 孙炼山告诉元杀道长:“爷爷,要是失火了,当然会将交子烧成灰,倾家荡产是自然的。平日就要注意防火防潮,不敢让交子见水火,还要防鼠咬。” 父亲衙国椒王孙采椒摇摇头,说道:“一贯钱是一千个大钱,二十五斤。一百贯钱是十万个铜钱,就是两千五百斤,二十石,需要装两马车。 “这么说,你这交子一百贯就只是一张纸,总感觉这东西不真,好像不顶用,好像没法买东西。” 孙炼山大笑起来:“爹,我们锦城八羚的所有商铺集体都用这个,老百姓已经接受。谁不放心,感觉没法用的,随时可以来我这里兑换成铜钱,一贯钱也可以兑换成一两银子。所以,没人怀疑这交子不管用。” 小妹孙雯山大为好奇:“这倒是好,几万贯钱,原本需要大车拉,现在几张纸票就拿跑了,省了好多力气哟。” 三弟孙习山大感兴趣:“大哥,我去江宁府也发动江宁三山,用起交子,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这家伙携带多方便,省得去哪里都要扛钱,将人累死。” 元残老道禁不住好笑:“你说这些川人咋这么会想歪点子?用几个纸片印几个字,他娘的就能当钱花。那要是咱也开个印制厂,不用东跑西颠做买卖,不就顷刻成为巨富么?” 他这话一出口,满屋子英豪无不大惊失色。元刀惊叹道:“五师兄,你这么一说,那要是咱私自印出来好多好多,前往商家对换许多真金白银,或者就算对换好多铜钱,这个朝廷不垮台才怪。” 老太太曹荟叹道:“纸票子携带是很方便,关键给小偷也带来了方便。将你褡裢一扛,成千上万贯,本该成马车的钱,就被他们轻巧偷走了。今后川人防小偷也成了大事。” 她这么一说,还真是个问题。众人纷纷盯住孙炼山,看他怎么说? 孙炼山微微一笑:“私自印刷,小偷问题,在成都都发生过。自从今年二月出现交子,没过一个月就出现了这个问题。但是,最开始印制交子的大取锦庄,早就想到前面了。” 孙武山问道:“大哥,难道能辨别真伪?怎么做到的?” 川椒枪侠孙炼山笑笑,答道:“在纸坊就做好了防范办法。如今的大取锦庄,是大取锦坊创始人景大取的来孙女婿,叫个贺大坤,是我们锦城八羚的四弟。他家丈哥景扬奉是大取锦坊的继承人。 “贺大坤就着老丈人家里的大取锦坊,开起了大取锦庄。两下距离好几道街。四弟在印制交子之前,就跟我们锦城八羚商议好久了,想到了许许多多方面。 “在制纸的时候,将蜀锦丝线铺在抄纸板上。纸张成形之后,里面有规则的丝线。任意切纸,都会暗藏规则的丝线。这种纸极其耐用,而且防伪。” 元杀道长暗暗颔首,说道:“大坤这小子胆儿够大,说不定从他开始,我华夏乃至整个世界,都会改变用钱方式。” 贺大坤,以字行,单名一个声字,与孙炼山是结义的锦城八羚。因其生得白白净净,人高马大,俊朗过人,又善于算账,得了个大号“玉面神算”。 他们这些富商之所以号称锦城八羚,是因为他们都属羊,现年全是四十四岁,生于后周显德六年(959年),是个己未年。 他们凑在一起,也拜托是后周最后一年所生,人们将这年出生的戏称周人。二十六岁那年,孙炼山在成都本基椒铺的后堂过生日,座中青年豪俊及老少富豪二十几个参加,包括景扬奉在内。 大取锦坊的坊主景扬奉看他们七个年龄相仿,十分惊奇,一问年龄,全是周人,恰好同岁。惹得满座豪客纷纷叫绝,就这么,八位当场结义,因属羊,景扬奉建议他们号称“锦城八羚”。 成都人搞不清的,也称之为“锦城八灵”。不管怎么叫吧,这个名号很快就响震了锦城。在锦城八羚中,川椒枪侠孙炼山是三月生,为二哥。贺大坤是六月生,为四弟。 那么,贺大坤是出于什么动机,要印制、推行交子呢? 第489章 八羚推交子 说起贺大坤在世界上首推交子这种纸币,先得说他的生意状况,以及积极支持交子发行的左膀右臂。 贺大坤之所以做起了蜀锦贩卖,自然是因为他老丈人家几代人都开着大取锦坊。但是,大取锦坊所产蜀锦,历史以来都是景家外戚倍氏及亲党在贩卖。他为什么也要干呢? 最先将大取锦坊的蜀锦卖到远方的是飞乌剑侠倍一洛,之后是倍一洛之子楚州八仙倍玮及儿媳景薰,再就是倍一洛之孙、宁州大总管、蜀锦贩神倍端。再之后,依然是倍一洛、倍玮、倍端的子孙及其亲党在做。 贺大坤十二岁起,被父亲送到蜀锦贩神倍端之孙郭孙豪门下,追随师父郭孙豪江湖颠簸八年,学得了一身武艺,出落得丰神俊逸。郭孙豪对他非常满意,在他十八岁时,就将十六岁的女儿郭素嫣嫁给了他。 这家伙珠算很厉害,可以十笔上珠,左右手两挂算盘,左右两边念两本账,他左右手同时打,而且速度极快。人称神算子。 二十岁出师,在成都选择一处铺面,自己开起大取锦庄。到兄弟们结义的时候,人们给他贺号“玉面神算”。 景氏族人亲党贩卖自己家产的蜀锦,除了楚州八仙的六姐景薰,到贺大坤是第二个。但景薰主要是协助倍玮的。 他这里也就成了各地倍氏、郭氏锦商来成都盘货的总货站。虽然取利微薄,但量大,生意很好。各地倍氏、郭氏锦商也省却了去锦坊等货、打货的麻烦,乐得让他取一点利。为什么有倍氏锦商,又有郭氏锦商? 蜀锦贩神倍端,不是被后周太祖郭威赐姓郭了么,赐名郭扶社。倍端的子孙当即就改姓郭了。到了大宋,有的子弟改回了倍姓,有的继续姓郭。故而,蜀锦贩神的后代成了倍氏、郭氏两姓,世称倍郭一家。 却说景扬奉有个族妹景子琪,与贺大坤同岁,生月小。 景子琪的父辈迁居蓬州仪陇县,长到十四岁,拜在元残道长的弟子本统门下,道号商惠。这却怪了,景子琪不该是成都人吗?怎么就迁居仪陇县了? 景子琪的外公是白凶残,即元残道长。白凶残因追随师父欧阳亢,随从周世宗三征南唐,斩杀南唐大将三员,杀敌若干,战后获封仪陇伯。其封地仪陇县属于蓬州下辖。 故而,元残道长的妻子儿女全都迁居蓬州仪陇县。所以,景子琪能拜在元残道长的徒弟本统门下。 本统,俗名项统,乃元残道长从密州诸城元圣宫带来的弟子,诸城本地人。是元残道长捡到的孤儿,从八岁跟随元残道长,一直到底,都形影不离。 孙炼山之妹孙雯山与景子琪同年拜入本统门下,两人一起长大。景子琪虽然比孙雯山大了六岁,但两个人好得像一个人。只要撞见一个,必然逮到两个。 景子琪自从拜在本统门下,就因师父提点,贩卖老家仪陇县特产冬菜。当然了,同期拜在本统门下的孙雯山,也一起贩卖冬菜。 六年之后,景子琪二十岁,回到仪陇县,专心贩卖冬菜,发誓不搞点名堂不嫁人。经过父兄一起出力,三年之间,在成都盘下了铺面,挂起了“商惠冬菜”招牌。以其道号商惠当做商号。 因仪陇冬菜品质极好,民谣赞曰:“十里闻香不见花,而是嫩尖冬菜芽。煎炒蒸炖均可口,品尝其味果不差。”以叶用芥菜中的箭杆菜、和仪陇青菜作原料,是川中四大腌菜之首,深得酒肆饭肆及成都民众喜爱。 又用两年时间,景子琪就闯出个大号“冬菜商侠”。迅速在成都开出了三家分店,销售极好,仪陇人多达二十人的商队,不停的往成都运送冬菜。 因为都是少华山水灵观的弟子,早就认识孙炼山,在孙炼山过生日结拜的时候,自然也少不了景子琪。因其生月比贺大坤小,排在老六,是锦城八羚的六妹。 原本景子琪发狠,嫁人就嫁给孙炼山这样的。然而,一晃出师五年,二十五岁的她,却错过了孙炼山。人家二十一岁已经娶亲,孩子都两个了。 但是,景子琪却从不忧郁,热情火火的穿梭于结义兄弟之间,每十天雷打不动在她的铺面聚饮。 四哥玉面神算贺大坤印发交子,第一个有力的支持者就是六妹冬菜商侠景子琪,继而,二哥川椒枪侠孙炼山积极参与。这两个巨商,就是贺大坤发行交子的左膀右臂。 锦城八羚的大哥风肉刀仙丁鞋泉,贩卖涪陵风肉三个铺面,也使用交子。 三哥赤豆剑仙乔扬昌在成都开设的麟游杂豆五个铺面,紧跟而上。他贩卖的杂豆是凤翔府麟游县特产。 五哥布商诸葛王昌懿的四家昌懿布庄,直接印制交子,与兄弟们相呼应。 七妹珍芨仙姑彭千云贩卖珍州白芨的“珍州草药”两个铺面,也立马用起了交子。 八弟枇杷枪神马基业贩卖黎州枇杷等特产水果三个铺面,同时开用。 短期之内,成都交子就遍及两川。 尤其是蜀道难,多数情况下,做买卖都靠肩挑背扛和背夹,牛马驴骡驮运。做生意还少不了带上很沉重的铜钱,都知道山路一里顶十里,走远路的多拿一斤等于多拿十斤。所以得到了两川生意人的广泛接纳。 一开始,人们都是交易完了,随即找到大取锦庄、本基椒铺、商惠冬菜兑换铜钱。过了一两个月,商贩们习惯了,自觉改为一个月一兑换。 还有那些很放心的,家里也不急用的,干脆自己存放着交子,说是过年的时候集中兑换。更有一些大商家,说是啥时候急用了,再来兑换。 经过这三大巨商的率先使用,两个月之后,锦城八羚其他四位巨商全部使用。此时的大取锦庄在成都有三家分号,本基椒铺在成都有六家分号,商惠冬菜分号多达十二家。 八羚在成都的店面累计达三十八家,全部以交子对往来商家贩夫结算。这个影响力太大了,直接推动了其他巨商也发行交子。 一开始还是商人贩夫之间结算用一用,渐渐地被许多顾客也喜欢上了,以交子成交买卖,非常方便。交子成为百姓货币,在成都哄然而起。 就这么,具有纸币属性的世界第一张纸币交子,在北宋真宗咸平六年(1003年)诞生。这可真是货币史上开天辟地的大事。 为宣靖公钱若水祈福,孙炼山在基园中呆了三天。成都那边,暂时掌舵的是儿子孙路过。儿媳马兰花马上就要临盆,得赶紧回成都。二弟孙武山也要回汴京。三弟孙习山回江宁府。 衙国椒王孙采椒和老太太曹荟,不放心孙媳,也要去成都看看。元杀、元残、元刀三位道长对于交子大感兴趣,也想去看看。元杀以为,景子琪是元残的外孙女,就叫他代表三兄弟去看看。 于是,川椒枪侠孙炼山带着父母和师叔祖元残,一路向成都进发。 他们到成都,恰好是个半下午。中秋节过去十来天了。孙子孙路过赶忙接住爷爷孙采椒一行,带着大家直奔本基椒铺总店的后堂。 前头四间全通的铺面,两头分别是一间帐师、一间店主。靠右边是过道。后院是三进院子,也是横跨七间,主房和陪房全是两层,住不完的房子。 孙路过赶紧叫管家马督川去请锦城八羚的伯伯、叔叔、姑姑们,都来这里聚饮,为爷爷、婆婆和曾师叔祖接风洗尘。 大哥风肉刀仙丁鞋泉的涪陵风肉总店,就在本基椒铺附近,很快就到了。过来给三老叙话,免不了也是谈起交子,元残问了好多。三老又到本基椒铺看顾客买辣椒,这些批发商果真是拿着交子,这边就给人家称辣椒。 三哥赤豆剑仙乔扬昌与六妹冬菜商侠景子琪联袂而至,他们成了夫妻。景子琪怎么就嫁给了乔扬昌呢? 原来,乔扬昌的前妻十六岁就嫁给他了,到二十六岁之际,生下了三女一子,因病辞世。众兄弟就从中说合,景子琪到二十七岁那年,嫁给了乔扬昌。现在,他们生下了一子一女,儿子十六岁,小女十二岁。 中间曾有一子,五岁时因天花而夭折。乔扬昌的前妻所生次女和三女也因天花夭亡。前妻所生长女乔虞已经二十七岁,七年前嫁给了益州知州张咏次子张从贯。 王小波李顺起义平定之后,张咏入朝拜给事中,充户部使。改御史中丞。 两川因交子之事,个别富商趁机乱印,搞金融诈骗,百姓纷纷告状,一时间震动朝野。 真宗派张咏二次入川,再任益州知州,专门过来理清交子的事情。 大哥丁鞋泉又惊又喜,问道:“三弟、六妹,张知州又回来了?啥时候的事情?这可是个难得的好官啊。” 景子琪笑笑:“才来四五天。第二天在我们家作客,专门了解了很多交子的事情。这两天带着通判、参军、推官,到各地访查民情去了。” 他们在这里又不免谈起张咏的情况。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天就要擦黑,四哥玉面神算贺大坤,五哥布商诸葛王昌懿,七妹珍芨仙姑彭千云,八弟枇杷枪神马基业相携赶到。 大家这算是等齐了,大哥丁鞋泉一声高呼:“咱兄弟们聚齐了,一起跪拜义父义母和师叔祖。” 孙采椒赶紧将元残道长推到上座:“孩子们,先拜师叔祖。” 好家伙,锦城八羚一起跪下,好大的阵势。把元残乐得,笑得嘎嘎的,白胡子乱纷纷抖起来。八兄妹又拜了义父孙采椒,义母曹荟。 二哥川椒枪侠孙炼山招呼大家都坐,管家马督川一声喊:“上酒上菜。” 侍女、伴童乱纷纷端来筷勺碟,不大功夫酒菜上齐。 这里刚刚要开席,孙路过从外面飞跑进来:“爹、娘,张尚书驾到,快快迎驾。” 哟哬,刚才还议论张咏,这就到了。他这次再任益州知州,最低是个从二品,而开封府尹才是个从三品。这可不得了啊,如果供职枢密院或者出任经略使,就是县公爵位。 他怎么就跑到本基椒铺来了?惊得众人纷纷起身,赶紧出迎。 第490章 张咏定币策 恰恰天要全部黑下来,张咏来到了孙炼山的本基椒铺。 众人迎到街门口,纷纷跪倒。只见张知州顶戴乌纱帽,两根直脚幞头忽闪颤动。外束十三銙金玉罗料大带,外穿紫袍,内着白罗。身挂锦绶、玉佩、玉钏、鱼袋,脚蹬白绫袜黑皮履。 后面随护大将,左一个手捧御赐宝剑,右一个手捧玉鞘仪刀。仪仗宛如唐朝节镇大帅,此次以礼部尚书出京而知益州事,果然是从二品大员。 张咏,字复之,号乖崖,谥号忠定,濮州鄄城人。生于后晋出帝开运三年(946年),卒于真宗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享年七十岁。 他是太平兴国五年(980年)庚辰科进士,与名相寇准同科进士,出道而知崇阳县。累擢枢密直学士,真宗时官至礼部尚书,诗文俱佳,是北宋太宗、真宗两朝名臣,尤以治蜀着称。有文集《张乖崖集》。 看一位高龄道长也单膝跪倒在地上,张知州大为吃惊,赶忙搀扶起来:“大家都免礼平身。这位道长却不知来自何处仙山,是何仙号?” 元残起身,向他拱拱手:“多谢张尚书关切。贫道少华山水灵观监院元残,与师兄元杀一起,传布贩门平德。听徒孙川椒剑侠孙炼山提到蜀中交子,特来查访。想不到张知州亲临徒孙寒舍,幸会幸会。” 张咏以礼部尚书之位,来担任益州知州,当然该称呼为张尚书。 张咏大吃一惊,一面进院子一面说:“元残道长驾临我益州布道,本州未能迎驾,失礼之处,还望道长多多海涵。道长的外孙女冬菜商侠景子琪,那可是成都纳税大户,本州对他们锦城八羚都十分敬重。 “今天刚刚访查民情回来,本想着宴请锦城八羚,深入了解交子一事。亲家府中说是都在孙大侠这里聚饮,本州也就不客气,直接来讨杯酒吃。” 孙炼山笑道:“尚书爱民如子,夜间还要探讨公务,我等敬佩之至。驾临小可寒舍,真正是蓬荜生辉。快快上座,我等兄妹好好敬你几杯。” 张咏现年五十七岁,锦城八羚都是四十四岁,衙国椒王孙采椒是六十八岁。按理说张知州该与孙采椒平辈,但是他的次子张从贯娶的是锦城八羚三哥乔扬昌的长女乔虞,跟乔扬昌、景子琪夫妇是亲家。 所以,孙采椒就是张知州的长辈。大家都推让他坐首座,他一看有元残道长和孙采椒、曹荟夫妇,哪敢这么乱坐,推让三老坐主位,自己陪在次位。众位豪侠富商看知州这么赤诚对下,仅就让座一个举动,就让人十分钦敬。 张知州向元残道长微微欠身,施礼道:“师祖在上,徒孙给您老见礼了。” 元残大为吃惊:“尚书难道也是贩门弟子么?是何师承?” 张咏说道:“先父张怀涿,拜在元拯师祖门下,道号本涿。” 其祖父张育,高祖乃张极,张极是张栖蝶的二哥。张栖蝶是张咏的高祖姑母,梁太祖朱温的结发妻。祖父张育三十七岁战死,生前获封涿侯。故而全家曾落籍涿州。 到了后晋,石敬瑭割让幽云十六州,祖母带领全家老少回到中原,请托旧友,全家定居濮州鄄城。祖父前妻及其所生子女,均因兵祸被杀绝。 张咏说:“师祖元拯道长的老家是澶州清丰县的,与我们家鄄城县不远,到那一带寻访可造之材。祖母就将十二岁的父亲托付给了元拯师祖。” 他所说的元拯道长,是当年大反澶州的血洗三十六侠的二哥震雷侠石整,道号元拯,一直追随寒绝道长。随从周世宗三征南唐,元拯率领弟子张怀涿等全都参战,张怀涿因战功被周世宗封鄄城男。以原籍封爵,彰显荣宠。 元拯道长现在是宋城元圣宫方丈,已经九十二岁高龄。 原来的宋城元圣宫方丈元曦,远涉辽国老家招州,建起金相观,主祀金相部都统领、五金贩神范丹,连带供奉商圣陶朱公,二神实为两世一神。 元曦本是辽国上京道达密里部的神王,其子萧镇汉在辽国位至奉圣州大都督,平国公。所谓落叶归根,年龄越大,越是思念故土,所以回到了辽国。 张怀涿有了儿子张咏的时候,早已获封男爵,带旨行商,他们家已经过得十分殷实。张咏自然是以贩门教法成长起来的,文武全才。 十岁起就跟父亲张怀涿走南闯北,贩卖鄄城县特产鄄城煎饼。 按贩门规矩,卯时练武,辰时贩卖,黄昏打账,睡前读书。二十岁时,闯出个大号“鬼胆剑侠”。 鬼胆,不仅仅说他胆子大,而是朝歌山铸剑师玄冰的徒孙,叫个鬼胆,姓鬼名胆。他所铸宝剑,比之玄冰剑毫不逊色,特别是三年煅成者,超过前代名剑飞寒剑、玄冰剑,直逼中唐之际其高师祖宋尹所铸之剑。 张咏在十五岁时,其父张怀涿就带他到朝歌山,拜访鬼胆剑师,交了全款,为他订制一柄鬼胆剑。 十八岁才得到手,一时间江湖豪侠无不羡慕。哪个敢胡乱来试鬼胆剑的霜锋?开什么玩笑,看到他都躲着走。故而得号鬼胆剑侠。 到二十八岁,父亲去世,老人家临终之际,嘱咐他:“以你的满腹才学,单纯从商而终,是大宋江山的人才浪费。你发奋去考进士吧。” 张咏自小就以李太白诗剑双绝为榜样,除了习武不缀,本就手不释卷。少年时期,一学就懂,读两三遍的文章就会背。父亲张怀涿在他十六岁时,给他延请名师,三年之间,通读当世流传的经典十二部。 父亲临终遗言,是对他最大的肯定和激励。从二十八岁起,重新投入十年前的老师那里,到三十四岁,与寇准同科进士。从十岁以来的二十四年从商经历,是他治蜀的资本。 但是人家寇准是十九岁中进士,现年四十二岁。寇准于今年八月,也就是前没几天,与桂阳县令起家的毕士安同日拜相。寇准三十岁就位至同知枢密院事,正二品大员,参与军国大事的裁夺。 说到这里,张咏笑道:“我等贩门,终归不如寇准家世代文人,考中进士就比人家大了十五岁。如今于仕途之中,又不善于温婉柔肠。就没有寇平仲升得快了。” 他对于座中商界豪杰坦诚相待,自我调侃,众英雄更是敬佩不已。 说起交子问题,锦城八羚各自将感受和治理办法都讲了一遍,张咏对众英雄的看法深表赞同。 张咏振声说道:“交子,真可谓亘古未有的绝妙发明。我蜀人必将为后世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诸位商侠当名垂青史。你们在座的八羚既然带头,就要替本州多设法子,保护交子的正常使用秩序。” 二哥川椒剑侠孙炼山说道:“尚书,要论谋略,还是五弟布商诸葛更加擅长。四弟最开始印制交子,许多办法都出自他的脑壳。现在他又单独印制,票面很好,百姓和商户都喜欢他印制的交子。现在几乎占了成都的四分之一。” 张咏转身看向王昌懿,问道:“又确贤弟,依你之见,再想的周全些,给本州设个法子。” 五哥王昌懿,大号布商诸葛,字又确。他见张尚书这么说,站起身形,咳嗽两声,振声说道:“不才以为,只需三策,即可将交子治理好。” 他以为,第一是官控民用。成立官方管理机构,严格商户所印制交子的兑换办法,对于失信和欺诈行为给予严惩。 第二是统一标准。包括交子印制的纸张材质、款式面额、兑换标准、损毁处理等等,都订立标准,官方监督,严格执行。 第三是跨境管控。成都以外的两川各州县乃至全国各地,凡使用交子的商户和民众,都适用成都办法,有必要的话,三司使要下设交子局,按成都办法,管理全国交子。 张咏当即决定:“贤弟所陈三策,愚兄以为是个三步走策略,很好。就由成都府司户参军管起来,愚兄今年就着手制定标准。明年增加司户参军的差役,专门对商户印制的交子进行监督管理。 “至于说全国的管控,恐怕要到多年以后了。益州以外的商户和民家有个接受过程,恐怕你我看不到那一天了。” 通过在本基椒铺的这场晤谈,确立了张咏治理交子的基本方略。因在本基椒铺产生治理之策,这场晤谈被称之为“本基定策”。 从第二年着手,即景德元年(1004年),直到景德四年(1007年),历时四年的整治和规范,蜀中交子形成了正式的货币替代品。 期间,经张咏奏报真宗,任命王昌懿为司币参军,招募商家子弟三十名,专门管理成都府交子事务。 期间,除四哥贺大坤的大取锦庄、五哥王昌懿的昌懿布庄率先印制了交子,在本基定策之后的几个月,大哥丁鞋泉的涪陵风肉、二哥孙炼山的本基椒铺、三哥乔扬昌的麟游杂豆、六妹景子琪的仪陇冬菜、七妹彭千云的珍州草药、八弟马基业的黎州枇杷,全部印制了自己的交子。 他们的票面大小、面额、商号字体、纸质,基本仿照四哥贺大坤和五哥王昌懿的交子。 特别是王昌懿的布庄,由于是大众商品,其销售额在锦城八羚中是最大的,故而他的交子在百姓中的拥有量也是最多的。人们称之为“布交子”。 他们的带动,成都出现了大小商号上百家的交子,不少商号因经营不善而垮掉,民众兑换成了难题。 这就引起了许多官司,只得靠州衙为之担保,让他们借取大商号的钱,给民众兑换。他们要不能重新起家,又会导致大商号亏本。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川人最是讲理的,搞不好就会激起民变,弄到不好收拾。换成一般官员,出现这类事情,极可能将交子这个东西,认为是万恶之源,一棍子打死。 但张咏以为,这需要从源头上整顿。到底该怎么治理呢? 第491章 椒商警大战 经过张咏和王昌懿的密切配合,按照既定方略,很快就得到了治理。 张咏在众多交子户中,精心遴选信誉良好,财力雄厚,以王昌懿为首的十六家商户,作为司币参军和成都府认可、支持、保护的交子特许经营户。锦城八羚全部入围。 要求十六户严格监督管理私交子的印制、发行、运营,保证自由交换和随时兑现。于是,纸质相同、形制统一、印制精美、质量上乘的私交子以崭新面貌走向市场,受到商家民众的欢迎,大家逐步接受并乐意使用。 史志赞道:张咏独具慧眼,认识到益州民间创造的这种纸币印制的货币代用品,是亘古未见的绝妙发明,它使用方便,便于携带,成本低,可大量制造,资源几乎是无限的。 只要严格管理,好好利用,对遭受战乱的益州经济恢复和发展,乃至全国经贸都会发挥无可估量的巨大作用,它的优越性是无可比拟的。 于是,这个世界第一张纸币就此诞生,以王昌懿为首的商户们和张咏敢为天下先的创新精神,为人类文明发展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益州人这种辉煌贡献是全球唯一的。 至此,“交子”的发行正式取得了官府认可。 到宋仁宗继位的第二年,即天圣元年(1023年),朝廷设立益州交子务,由京官一二人担任监官,主持交子发行,并“置抄纸院,以革伪造之弊”,严格其印制过程。这便是我国最早由官府正式发行的纸币——“官交子”。 首届发行的“官交子”一百二十六万贯,以本钱三十六万贯为准备金,准备金率为百分之二十八。 从商业信用凭证到官方法定货币,交子在短短数十年间就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具备了现代纸币的各种基本要素,将还处在黑暗的中世纪的欧洲远远抛在后面。 正如张尚书所料,他没能看到这样的辉煌,此时的他,已经故去八年。 那么,在益州治理交子中发挥中流砥柱作用的王昌懿,最后做什么去了?率先发起交子印制、使用的锦城八羚,各自的结局怎么样呢? 对商界做出如此伟大贡献的八大兄弟,谁也不希望看到他们不好的消息。 就在本基定策之后,这年春节,锦城八羚轮庄,该到少华山下的基园聚会。众兄弟正月初八齐聚基园。 在饮酒之间,汴京本基椒铺孙武山提出了一条惊人的消息,务要弟兄们多加小心。 他说:“小弟在东京五德中的四哥公昭宪提醒,说是辽国萧太后为了统合其耶律宗室各支的人心,巩固其子耶律隆绪的宝座,萧绰准备借口为辽太宗报澶州之仇,发动灭宋战争。” 惊得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以萧绰的能力,这件事情绝对能办出来,不知道朝廷那些文官们会是什么判断? 孙武山说的东京五德是怎么回事?从他们那边传出的消息,为什么能引起锦城八羚全体震惊? 当年,大哥孙炼山在成都结义锦城八羚之后,孙武山学着大哥的样子,在汴京结交五个同岁的富商,一起结义为“东京五德”。 五德在他这里是双关语,他们都属鸡,全都是大宋立国的第二年,即建隆二年(961年)生,是个辛酉年。而《韩诗外传》载:鸡有文、武、勇、仁、信五德,后遂以“五德”作鸡的别称。 东京五德,又指孙武山等五大弟兄。他们过了这个春节就四十三岁了,今年是景德元年(1004年)。当然了,锦城八羚全部比他们大两岁。 东京五德中,孙武山生于腊月,是老幺,故而大号“信德椒商”,在汴京有“本基椒铺”三家。 其中的大哥是谢戍钦,大号文德蚝商。因家是钦州安远县的,以贩卖钦州名贵海产大蚝及蚝豉、蚝油为业,在东京有“钦州蚝庄”两处。 二哥是贾镇潮,大号武德粿商。家是潮州的,在东京有三处“潮州粿铺”,主要经营潮州特产粿类小吃,如粿条卷、水粿、发粿、朴枳粿、鼠曲粿、韭菜粿、甘筒粿、沙茶粿、咸水粿等等。 三哥是邓闽中,大号勇德鲍商。家是福州的,在东京有两处“闽中鲍鱼”铺面,贩卖福州鲍鱼及漳港海蚌、黄鱼、海鳗、琅岐红蟳、嘉儒蛤、竹蛏、虾蛄、鲙鱼、蛸、沙田等,也包括蝴蝶干、鱼面、鱼丸、福州肉松等制品。 四哥是公昭宪,大号仁德杞商。来自公原,乃亵布神槊、公堂堂主公壕之孙,在东京开着“公原枸杞”铺面。他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公负宪,往往在东京被人搞混。他两个也喜欢故意这么捉弄人,很调皮。 公昭宪是公壕第五子公操的长子,为什么来自公原的消息令人信服? 公原虽然是一个拓荒族,但横跨宋辽两国,被两国交界州县官佐十分看重。故而,公原的经营模式是属于王朝统治模式之外的独立模式,公氏子弟其实相当于一个国家的皇室成员。 公原最早在长城十二鵟的带领下,就已经发展到十万顷地域范围,也就是一千万亩范围。 又经公壕那一带的拓展,更是达到十六万顷地域,内部达到六镇。 截止到如今的景德元年,公壕次子公选宪结交长城十二鵟的孙辈豪杰,吸纳投奔公原拓荒的四方英雄,结义了新的公原四十八雕,将公原的面积拓展到二十四万顷,内部达到十二镇,二十七万人口。这是什么概念? 按中原各地设置的县份,辖区面积平均在一万顷,公原就相当于二十四个县的辖域面积。每个州平均四个县的话,公原相当于六个州。 因此,公原之内,宋辽两国边境的州县官,相当于在跟朝廷和公原两边当官。何况人家该纳税、该出人、该送兵,全都按州县命令执行。且问哪个州县官去得罪他们? 看来,公炫通、尉迟同、陆彦盾等长城十二鵟,在八十年前所定的拓荒大计,绝对是叫人震惊的大成就。 宋辽两国朝廷官员,谁也不会去公原实地考察,因为从地图上看,那边是荒漠戈壁蛮荒之地,没几个懂得公原的意义何在。 而江湖豪杰,商界巨子,没几个不敬仰公原豪杰的。再者说,在公原附近还有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那就是阑干十虎,他们与公原豪杰是互相交织的强大势力,宋辽两国更加不去招惹他们。 因此,公昭宪作为当今公堂堂主公选宪的叔伯兄弟,说出萧绰要再次发动澶州大战,这消息绝对可靠,不容置疑。所以惹得锦城八羚大惊失色。 说起阑干十虎,他们结义于太平兴国二年(977年),开运大帝第一次下界点化贩夫。 这都过去二十七年了,此时如果都活着的话,大哥薛弃名七十七岁,七弟赵嵩云、八弟谷梁进、九弟李雕臣、十弟鬼霸图这四位同岁的兄弟七十三岁。他们又是什么情况呢? 前文书谈及的鬼胆剑,铸剑师鬼胆,是朝歌本地人。而鬼霸图、鬼啖项父子是逃难,由桂姓而改,不是同一支鬼姓。 经信德椒商孙武山说出萧太后的打算,这边锦城八羚的五哥,布商诸葛坐不住了,王昌懿站起身形:“武山,澶州距离卫县没多远,辽国一旦来袭,那今年的朝歌腊八会可就难保了。 “愚兄年前赶腊八会,提早十几天就过去。腊八之前,到商神宫拜访勿急道长。经他与朝歌司市说情,就在北关之外轩辕坟附近,买下了一处大宅,准备开春就开起昌懿布庄分号。这样的话,那处宅子也白买了。” 大哥风肉刀仙丁鞋泉听五弟这么说,也站起来:“你们还不知道呢,朝歌腊八会上,我的涪陵风肉,销售也十分好。我托的是元云道长,却是在朝歌南关箕子庙之南,折胫河边买了一处旧宅,也想在那边开分号。 “这下好了,战端一启,指不定破房子也会被荡平。” 他说的元云道长,乃赞皇伯徐子云。元云于九年前,从元精道长手中,接任朝歌商神宫方丈。 元精乃勿急道长的三子,俗名唐精体,也是大反澶州的血洗三十六侠之一,他与两位哥哥唐强体、唐健体,以及师弟石整、原溪东,一直追随寒绝道长,在宋城元圣宫布道。 太平兴国六年(981年),太宗御赐商神宫之号,由祠部员外郎吕端和吉乡侯凤子楚督工建立,坐落于朝歌城西北部后海的竹林及千年古槐之下。 勿急道长当时九十八岁,过去二十四年了,已经一百二十二岁,只当了五年商神宫方丈,商神宫建好,一切就绪就让位了。由其第三子元精接掌。 如今,元精道长也已经八十九岁高龄,当了十年商神宫方丈,又传位给了十九年前入道的徐子云。 却说徐子云乃阑干十虎的二哥,血洗五子之一,赞皇伯。但其年龄比之元精道长要小十三岁,他在大反澶州之际,因高子银、部子铁阵亡,与卫子冲一道补入血洗五子,当时他才十九岁。卫子冲与之同岁,生月小一点。 徐子云结义阑干十虎之时是四十九岁,在军中又干了五年,到了太平兴国七年(982年),听说朝歌商神宫建好。当年腊八会,与兄弟们去看了一趟,跟勿急师伯和元精师兄晤谈竟日,数日不休。 之后就选择辞军,加入了商神宫,潜心修道,道号元云。按照贩门规矩收徒,往来奔波于全国各大都会。 徐子云收徒弟,专门贩卖朝歌邻近各县特产树莓、无核枣、北艾、山菊、柿饼、核桃、花椒、粟米、山楂、远志、盘砚等。 规矩当然是贩卖实战中授徒,四部曲:卯时练武,辰时贩卖,黄昏打账,睡前读书。元云入道十九年来,收徒已有三批。他的规矩是六年必须出师。哪怕你八岁拜师,十四岁出师,死规定。现在收的是第四批弟子。 如今七十六岁的他,第一批五名弟子,已经出师十三年。他们的大师兄本纵现年三十三岁,小师弟本横二十九岁。 他们五兄弟学的是元云道长的血洗飞寒刀。出师之际,一个个整齐划一,都使用七十六斤大刀,称朝歌五刀。却因为本纵、本横是表兄弟,往往出双入对,五兄弟出师后,很快就被江湖上贺号纵横五刀。 本纵俗名宋纵,本横俗名余横。因朝歌青岩山是纵横家鼻祖鬼谷子讲学传道处,所以他们打小被父母这样起名。 风肉刀仙丁鞋泉提到的元云,就是这么回事。 信德椒商孙武山传出的风声,辽国萧太后要发动二次澶州大战,是从仁德杞商公昭宪而来。但是这次锦城八羚在少华山基园的聚会,东京五德的春节聚会,今年却不在基园,无法见到公昭宪。 那么,仁德杞商公昭宪的消息从何而来?到底准不准?宋朝宰执能否像商家这样提前获得消息? 二次澶州大战如果真的爆发,这许多商界豪侠都在澶州附近有利益牵连,他们在其中会采取什么行动? 第492章 棍仙作激励 景德元年(1004年)正月,同州少华山,衙国椒王的基园。 孙炼山结义的锦城八羚聚会。席间,孙武山透漏,辽国萧太后正在策动二次澶州大战。孙炼山结义的大哥丁鞋泉、五弟王昌懿都提到,在朝歌置办了房产,准备开分号,不免慌神。 衙国椒王孙采椒毕竟六十九岁,十三岁拜元杀道长为师,从商经历达到五十六年,大宋立国才四十四年,在五代后汉乾佑元年(948年)就开始跑江湖于乱世之中。 这些义子和儿子们都生在大宋建立前后,活动在相对和平的大宋境内,哪里经过战乱。因此,就算王昌懿这样的布商诸葛,也心中紧张。 当然啦,他们成都那边,十年前爆发了王小波李顺起义,狠狠打击了宋初官僚豪族。起义原因是,宋初蜀地官僚、豪族、寺观,大量占有、兼并土地,许多农民失地,成为旁户。 青城味江农民王小波也是旁户,于淳化四年二月(993年),带领一百零八名农民兄弟发动起义,宣称:“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旁户纷纷参加这场均平富的大起义。 起义势如破竹,很快占领了成都附近州县。王小波战死后,妻弟李顺被推为首领。 次年正月十六攻克成都,建立大蜀,茶农李顺为大蜀王,年号应运。起义军发展到三十二万人,两川多数州县被攻占。 太宗先派心腹宦官王继恩为西川招安使,挂帅平叛,统军从剑门入川。又增派雷有终、裴庄、尹元等率兵自湖北入夔门,进行镇压,并一再下诏招抚。同时,命张咏知成都府,伺机入川。 大蜀王李顺统治短短两年多,以疾风暴雨的冲击,两川世族地主或斩之于沟壑,或暴骨于郊野,或被镇压,或被驱逐.或成为阶下囚。 起义军杀掉大批贪官污吏和世族豪强,使他们在许多城市里的住宅与收藏财产的“地窖”,悉被荡平。 大蜀国建立后第二年五月,成都被王继恩大军攻破。茶农蜀王李顺及三千禁卫三千童子提前剃度为僧,早已出城而去。 散布在各地的义军也相继失败,历史上首次“均平富”农民大起义,彻底失败。 淳化五年五月,在凤翔市斩李顺的党羽卫进、计词、吴文赏、李俊、徐师中、吴利涉、彭荣等八人。 从此之后,朝廷严格控制分封官僚以大面积土地,对豪族、寺观大量占地也作出明确规范,旁户一词彻底消失。 此前,太宗曾设立“博买务”,垄断布帛贸易,大搞官方商业垄断,禁止个体农民和小商贩自由买卖。王小波李顺起义之后,博买务也彻底取消。 当然啦,作为布商诸葛王昌懿来说,包括玉面神算贺大坤的大取锦庄,在博买务取消之前,规模很小,在讨好官府中勉强支撑。 王李起义之后,贺大坤的大取锦庄、王昌懿的昌懿布庄才开始迅速发展,成为大商号。 起义平定之后,除了布帛商人高兴起来,不少参与兼并土地的富商,受到沉重打击,不能复振。 可以说,交子的产生,也是从这场起义得到启发。许多富商一蹶不振的原因,就是财宝损失殆尽。贺大坤开始思考,如何用一个办法,使得战乱之后,真金白银不会损失。 借鉴此前的交子铺户开列的凭据,贺大坤突发奇想,自己的大取锦庄也印发凭据,让前来批发的各地锦商使用。于是召集五弟王昌懿等,进行构思,交子慢慢亮相。 所谓交子铺户,北宋初年,成都出现了专为携带巨款的商人经营现钱保管业务的“交子铺户”。他们替你保管现钱,给你开具凭据。事后,拿着凭据去取你的现钱,出一点保管费。 王小波、李顺起义期间,锦城八羚以及许多富商,绝大多数关张歇业。一般都跑回原籍,看孩子下棋。这场战乱,除了孙炼山和景子琪开着门,其他六羚都没深度参与。为什么他两个还开着门? 孙炼山是本基椒铺,景子琪是仪陇冬菜,这两样是大蜀王李顺的最爱,本来他们也是要关张。被李顺的军师计词赶到,亲自挽留。 也因为孙炼山、景子琪的作用,使得锦城八羚众兄弟的铺面和府邸,没有被摧毁。 这时候,听说萧太后发动灭宋大战,指不定会是多大的规模。因而,类似贺大坤、王昌懿兄弟这样灵光的脑袋,也不免慌张。 老爷子孙采椒看孩子们为一场无影无踪的大战而焦虑,感觉好笑。他年轻的时候,天天都在战争漩涡中贩卖,又能怎样? 衙国椒王孙采椒说道:“孩儿们,萧太后真的发动二次澶州大战,我等商界豪侠,只要牵涉到利益所在,大不了举起兵器砍呗。 “老子的货,当然要死保,杀出了威风,自然没人敢招惹。就算遇到军队,老子照样大摇大摆贩卖。大不了杀了他的大将,又能如何?” 老太太曹荟笑道:“想当年,二舅爷叧血道长,以油商起家,带领血洗三伯、五子、三十六侠,大反澶州,连辽太宗最为精锐的三千渤海都,都被二舅爷他们杀得一干二净。 “又帮助东方军,旬日之间,反掉密州、宋州、亳州,辽国十大神王被杀四个,投降了达密里溪东。之后,八节巡按、麻神全保昌率领楚国六侠,协助白凶悍、唐莫急大反相州,截杀辽太宗,杀其知名上将一百二十多员。 “我商界豪侠,更有开创江山、登基坐殿的四个,盐商黄巢、玉商朱温、棉商柴荣是平准大帝、木耳商人赵匡胤是开运大帝。孩子们,我商界早已不需要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孩子们,向叧血、麻神学习。我们商界武学,可比投军挣口饭吃的大将厉害多了。我们是拼死保货而传承的武艺,所谓天下武学贩门第一。我们一旦动手,必叫她萧绰,也像辽太宗那样草草收兵,吐血而亡。” 锦城七羚第一次听老太太发威,果然是厉害角色,居然喊叧血道长为二舅爷?这这,老太太深藏不露啊,这也太雷人了。 的确如此,老太太说得对,我等贩门弟子一旦动手,那些钻进军队挣口饭吃的人,绝对不是对手。 此时,六妹冬菜商侠景子琪被老太太的话,顿时激起了万丈豪情。 她“唿”一声站起来:“大哥、五哥,你们在朝歌的房产,只要他萧太后的兵胆敢乱来,妹妹的血洗飞寒刀也有七十三斤,可以杀他几员大将。” 她这样作势,众兄弟也都热血沸腾。纷纷表示,只要辽国兵将胆敢触及老子们的利益,以命相搏,必须斩杀。 此次基园相会,锦城八羚获得了孙采椒和曹荟夫妇的激励,消除了成长于和平年代而对战争无所适从的茫然。那么,曹荟是什么来头,一个老太太,为何说话如此豪壮? 曹荟的祖母是叧血道长的妹妹,叫个郑丁舞,嫁给了曹荟的爷爷曹训养。曹训养乃曹破敌之孙。曹破敌乃曹闷长子,震道帝君曹破锐的大哥。 曹破敌却不喜经商,一生在军中拼杀,在后唐明宗李嗣源之际,也位至白水侯。与孙采椒的烈祖、中唐名将孙黑檀的白水侯差着一百多年。 故而他们这一支曹氏落籍同州白水县。曹破敌封侯之际,选择了急流勇退,他的后代在白水县繁衍支脉很大。 曹破敌、曹破锐兄弟都用的是祖父棍王曹力七十三斤镔铁棍。曹力是晚唐平南十四翼的十一哥。 这就是曹荟的来头。要不然,以孙采椒学到的本事,怎么会胡乱娶个女子当老婆?虽然朝代更迭,但这种武学胚子,谁都懂得,尤其是女子,对于家族繁衍和子孙成长极其重要。 曹荟赞美苎麻贩神和叧血道长,还不如说他自己祖上的荣光。既然她是曹训养的孙女,那么,她这不是曹破敌的晜孙女吗? 倒过来说,白水侯曹破敌是他的烈祖,震道帝君曹破锐是她烈叔祖,后唐明宗李嗣源的皇后曹宴娇是她烈祖姑母。 这么看起来,如果孙黑檀和曹破敌扯上亲戚关系,那么孙采椒和曹荟论辈分,孙采椒大出来好几辈。 单看曹破锐与曹宴娇当年的勇武,这曹破敌一支后裔,虽然经历朝代更迭,白水侯作废,但人家的胚子绝非是普通民户可比。 曹荟在没嫁给孙采椒之前,一个女儿身,居然将七十三斤镔铁棍舞得呼呼山响,闯出个江湖大号“白水棍仙”。 这许多年来,扶保丈夫贩卖白水辣椒,继而使得三子一女都成为成都、东京、江宁三大都会的椒王,足见其呕心沥血,功不可没。 成都众义子在酒席宴间,通过详细了解义母的惊人之处,无不敬服。 大哥风肉刀仙丁鞋泉想了一圈,既然咱义母的烈叔祖是震道帝君,主巡人间春季,统摄春分、清明、谷雨三节令,主掌贩家长男,协助东帅冉衮管东部贩事。 我等小辈,谁能活在天外?谁能摆脱三节令?谁能不去东京乃是江宁府?何不拜在震道帝君门下,也好祷告贩神救应? 虽然四弟贺大坤、六妹景子琪,都能跟宁州大帅、蜀锦贩神郭扶社沾点边,但是他们的关系却曲里拐弯。这边却是辈分清楚、传承有序的亲戚大神。 丁鞋泉再次站起身形,高呼:“我等锦城八羚,结义十九年,没有统一神明祭拜。我提议,今天燃起香烛,摆起供果,对着震道帝君神牌,一起拜为太师祖。无论我等兄弟的什么事情,都求他多多关照,大家以为如何?” 玉面神算贺大坤摆摆手:“慢!” 嗯嗯,他咋了?难道他因为是大取锦坊的女婿,沾着蜀锦贩神的光,持反对意见吗? 第493章 八羚拜帝君 但是,贺大坤喊了慢,仍然没能挡住大家的热情高涨。 其他六兄妹大声宣喝:“既然是义母的烈叔祖,当然是我等的太师祖。就依大哥所说,现在拜在震道帝君座下。” 大取锦庄庄主、玉面神算、四哥贺大坤,将指头一掐,笑了起来,赞道:“今天正月初八,我等锦城八羚相会在同州基园,多谢义父义母点化,才使得我等归于贩天正神座下。 “震道帝君统摄春分、清明、谷雨,是二月底到四月半,恰逢每年青黄不接,商界也在此时苦苦支撑。民苦,商家就容易发生意外。到时候,少不得祷告震道帝君出手相帮。就依大哥所说,现在拜在震道帝君座下。” 白水棍仙曹荟高兴得合不拢嘴,急忙点燃檀香,神牌正是他们要拜的太师祖,上写:供奉震道帝君曹县公讳越之位。 他们锦城八羚分两排一起下拜,以大哥丁鞋泉领诵誓言:“太师祖曹公在上,我等锦城八羚拜在帝君座下,万望多所点化,多为商界造福。大哥:涪陵风肉铺主、刀仙丁鞋泉敬告。” 二弟至八弟也各报商号名称,自己名号。继而各自说出自己的忧心、烦恼以及辽国动态。祷告完毕,众兄弟起身。 孙武山、孙习山当然也要祷告,母亲的背景居然这么深厚,厉害呀。 孙习山原本是要前天往江宁府进发。他离得远么,每年过了破五就会走。平时,清明节、端午节、中元节、中秋节、寒衣节、春节及父母寿诞,这八个节庆回家待几天。 这是提前就知道大哥的八大兄弟要来家里,才逗留到了初八,他明天就要走。江宁府那边也有两位结义兄弟,江宁三山么,要聚一聚,总结去年的得失,讲讲今年的打算。 最后,孙采椒和曹荟两位长辈也给烈叔祖磕头祷告, 十二位老少英雄的这一番祷告,随着袅袅檀香飘到了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离道帝君曹破锐的雀舌宫,雀舌茶仙正陪着主神下棋,忽闻檀香,耳朵一颤,却是锦城八羚拜在主神座下,请求庇护。 雀舌茶仙笑道:“帝君,丁鞋泉领首向你祷告呢。成都十六位交子巨商,他们锦城八羚占了一半,市面上的交子占了七成。值得关注。要不要托个梦,详细点化一二。” 曹国舅捋一把花白胡须,执定黑子,搞个突然袭击:“嗨,你输了。” 雀舌茶仙一看,真输了,他怎么这样?但人家是主神,不敢发作。 他只好再问一遍:“帝君,丁鞋泉、王昌懿他们是曹荟的义子,你大哥白水侯的后世子弟,咱到底管不管?” 曹破锐起身,再看看棋盘上自己的这手绝妙好棋,恋恋不舍对着棋盘挥挥手:“走,咱去凡微大帝那里禀明情由,看他怎么说?” 震道帝君与其随护神雀舌茶仙一起,眨眼之间就到了凡微大帝陈哲的凡微宫,澄泥仙童接住。进宫一看,传布使主陶乾用及太始元蚕也在这里。互相寒暄,曹破锐直奔主题,说了来晜孙女曹荟的儿子、义子们的祷告。 主题当然是萧太后要为儿子耶律隆绪立威,准备发动二次澶州大战,口号是灭宋之战,涉及到朝歌商神宫及腊八会天下富商的利益。 每位走腊八会的富商,都顶一年的大半收入。朝歌腊八会上不仅有大宋的富商,辽国富商也很多。 曹破锐说道:“且不说朝歌商神宫供奉着四帝四帅,会遭到亵渎。澶州大战一旦爆发,巨商小贩必将会雪片一样向贩天飞报。到时候,贩天众神诸仙必将搞得像五代乱局那样,顾头不顾腚,忙得焦头烂额。” 传布使主陶抗主管人间建祠祭祀、拜师祭礼等,听到这里,当即愤怒:“他敢动商神宫,叫她萧绰的辽国穷困潦倒。” 澄泥仙童笑笑:“萧绰应该不会动我商神庙庭。她的南都幽州,不还有陛下的凡微宫么?还给隼号道长加号通神招财天师,应该懂得商神对她辽国的好处。” 雀舌茶仙曹破锐说道:“萧绰和耶律隆绪可能不会动商神庙庭。但是那些属下大将可就不一定了,我们还是要提前预防,未雨绸缪。” 凡微大帝看他们讨论一阵,也思考了一下,说道:“赵恒改元景德,必然震动天地。又加之锦城八羚和震道帝君的晜孙女婿孙采椒都是长子长女,祷告的十二人中,有九个长子长女,祷告都涉及辽国用兵。 “我看今年下界必遭九震,并且辽国必然攻掠宋国九座城池而讲和。” 他这样一说,震道帝君倒抽一口冷气,不知如何说话。 澄泥仙童急忙问道:“陛下为何这么说呀?” 凡微大帝叹道:“长子属震么,锦城八羚六个长子,衙国椒王也是长子,恰好激发了震道帝君的威震之炁,震道主雷,这下却触动了天地元炁,必然天摇地动,无可奈何。 “虽然锦城八羚中有两个长女,属于巽道,但是于震道集合在一起,也要随同震道运行。所幸的是,震上巽下为恒卦,恰合宋天子赵恒名讳,巽上震下为益卦,昭示有益于天下。而人间九次地震,辽国攻掠九城之后,却是宋辽之间百年和平。” 他们正说着,下界就过了四天,是个正月十二,大宋边关警报至京,说契丹向边境调动骑兵,声言修筑旧城。 真宗闻报,对毕士安、寇准、王钦若、陈尧叟等宰执说:“敌骑利于野战,声言修城筑堡,或非其意。诏边关州县严密备战。” 是夜,京师果然地震。虽然不是特别厉害,但也引起了东京百姓的恐慌。震道帝君曹越、传布使主陶抗,雀舌茶仙、太始元蚕、澄泥仙童,都对于凡微大帝的预测,大为震惊。 他们看着凡微大帝陈哲,呆愣了半天。 此时,睚杖佐使、山莪商神羊舌剑霜,带着青笋神将过来。羊舌婵奏曰:“陛下,平德大帝派青笋神将来知会平德省的行动。” 羊舌剑霜明明是山莪贩神,怎么成了山莪商神? 因太叔葭被太宗封为油伞商神之后,原来的贩神都天部也就成了商神都天部,原来简称的贩天也就成了商天。宋太宗之前历朝历代所封贩神,也就全改成了商神。 因此,从伞神太叔葭开始,所有贩神就成了商神。 凡微大帝颔首:“青笋请讲,大师父作何调度?” 青笋神将对凡微大帝作揖,奏曰:“平帝陛下率领玄镜佐使林姿霏,双鞭刑王黄耀汉及六大神侯,陆灵及金木水火土六大帅,已经飞临朝歌商神宫。也请陛下这边有所动作。我还要前往度帝、准帝、运帝那边。” 凡微大帝说道:“你去吧,寡人这就派遣神仙前往朝歌商神宫。” 凡微大帝陈哲对在座的神仙诏曰:“睚杖佐使、震道帝君、传布使主、雀舌茶仙、太始元蚕,就由你们代朕前往。澄泥仙童随我留守凡微宫,随节令变化,诸道帝君将依次下界,去朝歌商神宫会见平德大帝。” 凡微省的羊舌剑霜、曹破锐、陶乾用等神仙一起出动。瞬移到了朝歌商神宫,平德大帝望云端率平德省及司刑署众神,已经驻跸各自神像。他们也各自寻找一番,驻跸各自神像。 不一时,平度省的粮袋佐使萧铃响、三界平王安香云、九都巡按周舀平、八节巡按全保昌、幽州大帅安漕通、洛阳大帅吴公鼎、沈州大帅长孙亦素,也都前来相会,与先到众神诸仙见礼,纷纷驻跸各自神像。 平准大帝柴荣亲率镇北大帅郑子明,及他们的随护神白叠仙王、元脂仙君也一起来到,与前期到来的众神诸仙见过,也驻跸各自神像。 开运大帝赵匡胤带着南运大帅太叔葭,及他们的随护神云耳元君、青罗仙王也一起来到。他们与众神诸仙见过,也驻跸各自神像。 平德大帝、平准大帝、开运大帝等贩天三帝,简单磋商。 平德大帝对众神诸仙振声诏曰:“就以二帝所请,寡人作这个商界救难大元帅,应对此次人间惨祸。由开运大帝总摄前锋,驻跸商神宫的众神诸仙悉听开运大帝调遣,襄助大宋渡过难关。” 开运大帝诏曰:“寡人也就勉为前锋总摄,三界平王安香云及寿果仙童,九都巡按周舀平及雕漆大仙,北帅安漕通及稻秧仙姑,中帅吴公鼎及昆布神将,沈州大帅长孙亦素及元荞仙童,十位神仙马上出动,探明各种事端,及时报来,共议对策。遇到紧急情况,机断处置。” 三界平王、阳朔县公、寿果商神安香云领首,众神齐声高呼:“遵旨!” 十位神仙纷纷出宫,按各自职掌及该管范围,前往探查。 他们刚刚出动,人间已经是二月初二,这天春耕节。真宗率领文武百官祭祀后土,亲自扶犁。仪式完毕,回到庆寿殿举行“挑菜”御宴。 宴会上,在一些小斛中种植生菜等新鲜菜蔬,把它们的名称写在丝帛上,压放在斛下,让大家猜。根据猜的结果,有赏有罚。这一活动既是“尝鲜儿”,又有娱乐。王宫贵邸亦多效之。 此前,已经发生了四次地震。分别是: 正月十七夜,京师地震。 正月二十三是夜,京师地复震,屋宇皆动,有声移时而止。 正月二十四,冀州地震。 正月后几天,益州、黎州、雅州接连发生地震。 这一年,后面还有四次地震。 到了四月初三,邢州地震不止。 四月十四,瀛州地震。 五月初一,邢州再报地连震不止,灾情严重。 真宗下诏,赐邢州减田赋一半,免去运送军粮之劳役。不久,诏修邢州城,赐邢州修城卒缗钱有差。 就是说,地震已经震倒了城墙,令兵卒修复,朝廷赐钱奖励。缗钱就是铜钱,一缗就是一贯,等于一千文。修复城墙未征派百姓,而是军兵在干。可以想见,百姓要修复倒塌的房屋,没有余力服劳役。 半年以后,十一月十八,石州地震。 果然如同陈哲预测,这个景德元年,连发九次地震。这是有历史记录地震最多的年份。未见死亡记载,其原因可能是,古代房屋为土木结构或者是砖木结构,虽摇晃却不倒。尤其农村,多为草房,塌了也不伤人。 平德大帝、平准大帝、开运大帝在这朝歌商神宫中,倒是没感到地震。但九都巡按周舀平及雕漆大仙不时前来奏报,惊得开运大帝冷汗直流。 忽然,北帅安漕通、沈州大帅长孙蝶来报:“耶律隆绪与萧太后率辽军大举南下,以南京统军使、兰陵郡王萧挞凛、奚六部大王萧观音奴为先锋,分兵劫掠威虏军、顺安军,被宋将魏能击败。” 果然,萧绰发动了灭宋大战。此时是景德元年(1004)闰九月,辽统和二十二年。 紧接着,三界平王安香云、中帅吴公鼎、九都巡按周舀平也纷纷奏报所查情形。平德大帝、平准大帝、开运大帝一番商议,议定办法。 开运大帝大喝一声,传下诏令。众神诸仙纷纷出动,不知道商神商仙能起到什么作用,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 第494章 运帝遣六路 开运大帝下诏,当然是根据众神诸仙的奏报而来。 除了北帅安滹、东北大帅长孙蝶的奏报,三界平王安芝奏报称:“辽国萧绰诏令,长城沿线所有马商,不得向大宋贩卖战马。” 中帅吴公鼎奏报:“萧绰派三大富商已经潜入东京,收买真宗身边宰执。” 九都巡按周舀平奏报:“萧绰诏令苏王耶律曷苏,率战舰一千艘,出辽国东京道辽海,直取登州。知会高丽穆宗及千秋太后皇甫氏,出战舰一千艘,配合灭宋。千秋太后诏令其姘夫金致阳挂帅出征。 “又遣使秘密收买交趾皇帝黎桓,从珠母海取钦州,夺容州,下广州。” 开运大帝赵匡胤与平德大帝望云端、平准大帝大哥柴荣商议一阵,胸有成竹。当即诏令:“大宋不保,华夏不存。中国灭迹,焉有商神?萧绰狂妄,挑起纷争。我等不理,枉为神明。兵分六路,各宜听清。” “第一路以双鞭刑王黄耀汉为主将,洛阳大总管吴公鼎为副将。玄镜佐使林姿霏随征。到汴京拆穿、擒拿辽国行贿三大巨商。 “第二路以北帅安漕通为主将,粮袋佐使萧铃响为副将。令长城沿线马商,与萧绰背道而驰,与大宋交易军马。 “第三路以水灵大帅苌卜曲为主将、镇北大帅郑子明为副将。沈州大帅长孙亦素、睚杖佐使羊舌剑霜、南运大帅太叔葭随征,调来南帅尤通宝、镇南大帅陶叔春随征。 “阻止苏王耶律曷苏、高丽金致阳、交趾黎桓。此等小国君臣,如不服神明之令,其战舰或破坏或击沉,悉听苌大帅号令。 “第四路以金相大帅范朱公为主将,三界平王安香云为副将。震道帝君曹破锐,木相大帅胡轸、火相大帅黄羿、土相大帅呼延亏随征。直抵澶州,从幽州至澶州沿线,点化商人,襄助宋朝大将。八道帝君因节令而变更。 “第五路以陆灵大帅刘咏春为主将,传布使主陶乾用为副将。六大神侯随征。策动阑干十虎、锦城八羚、东京五德、江宁三山、公原四十八雕、大茂八廛、礼山八侠、宋门四霸、余门三宗、丧门五芟、和川五虎、阳武四侠、送财七子、链锤六健,以及各处商门道观的商师,集体参战。 “采取辽国撤资、沿途袭扰、潜入敌军、聚义截杀、血洗首将等等手段,让萧绰、耶律隆绪、萧挞凛、萧观音奴,陷入大宋臣民的汪洋大海之中。 “第六路以八节巡按全保昌为主将,九都巡按周舀平为副将。各按节令、地域巡天,搜集时时处处所有情报,提供决策依据。” 凡在朝歌商神宫的神仙,全部被开运大帝调遣。众神诸仙一看这情形,不愧是大宋开国皇帝,韬略高深,用兵如神,齐声高呼:“谨遵开运大帝诏令,臣等万死不辞。” 开运大帝果然是雄才伟略,这一番排兵布阵,二十二位正神直接参战,商神部三帝坐镇朝歌商神宫。加之六大神侯和二十二位随护神,总计五十三位神仙参战。可谓是商神都天部规模空前的一次出击。 相信这一战下来,将为中原王朝的子民打开发展的大道。也相信会让大宋商贸之繁荣,将旷古绝今。开运大帝所说的礼山八侠是指的谁? 当年的礼山关贩师台,因太叔葭阵亡归神,应该是礼山七侠,那怎么他还称之为礼山八侠呢? 超级神力王、轮斧巨灵神、辰阳侯元避祸,以其一百二十六斤的车轮板斧,震动整个贩师台及礼山关,被仰笑白留在贩师台做事。 八位一直坚守在贩师台,联络南北商师,为朝廷建设、维持商门道观出力,故而就有了现在的礼山八侠。 六路神仙出击,先看第一路黄昭、吴公鼎、林子淞,如何搞掉辽国行贿三巨商。这三位巨商都是谁呀? 那么大个辽国,不缺的巨商。但要来行贿真宗身边的宰执,在汴京执行这样的任务,至少得符合三个条件。 第一当然是精通中原汉语。你连话都说不好,沟通个屁呀。 第二就是所送礼物既要合乎宋朝宰执的心思,又要自己的腰包够硬。 第三是万一遇到油盐不进的宋朝宰执,极可能死于非命,那就必须足智多谋,成功皆大欢喜,不成功顺利退出。 符合这三个条件的巨商,在辽朝不多,在宋朝更不多。为什么这么说? 宋朝继承的是平准大帝柴荣的一切制度,对于文臣武将的待遇,在历史上绝无仅有。为什么平准大帝敢于这么厚待臣僚? 因为平准大帝柴荣是商人天子,深深懂得,商人搞得好,工农比着跑。市场是总纲,国强运也昌。 他的二弟开运大帝赵匡胤也是商人天子,对于大哥的搞法不但耳濡目染,而且参与决策。柴王在民众及周边各国中,那种威望,他是亲自见证的。故而,宋代对于柴王的一切制度,全盘不动。 所以,宋代的文臣武将,其待遇之高,要想通过行贿搞翻宰相,一般情况下,基本是痴心妄想。除非你富可敌国,或者所献宝物价值连城。 但是,你有这么多钱吗?掏空你的腰包,也不见得能搞到价值连城的宝物。除非是萧绰的朝廷埋单,那也要叫他的朝廷伤筋动骨。 黄昭作为双鞭刑王,司刑署主管,天天都在满天下转悠,咋能不知道这个。他一开始对于吴公鼎的消息就感到蹊跷,弄不好就是萧绰放的烟幕弹。故意叫宋朝的皇帝与宰执之间,宰执互相之间扯皮。 因此,他带领林子淞和吴公鼎来到汴京空域,一起到了汴河边的柳风亭,商讨到底怎么才能将行贿的三位巨商扭出来? 双鞭刑王、芝麻商神、安昌郡公黄昭,其随护神芝麻仙姑;洛阳大总管、昆布商神、汲子吴公鼎,其随护神昆布神将;玄镜佐使、畜肉商神、连谷侯林姿霏,其随护神宰牲大将。六位神仙坐于柳风亭,议论纷纷。 黄昭说道:“宋朝宰执,无非就是毕士安、寇准、王钦若、陈尧叟几位。可惜太子太保吕端去世四年了,享年六十六岁。他本是我等商神得到下界奉祀庙庭的肇始者,如果活着,一定还是宰相,那样向他问个事情,多方便啊。” 吴公鼎说道:“关键在于,武将不登相位,不能总摄兵事。文臣当宰相,掌军事,却贪生怕死。这样的宰臣制度,战略上萧绰已经胜了三分。很可能武将打了胜仗,也要将皇帝和宰相吓得屁滚尿流。说良心话,我不愿意相帮。” 林姿霏说道:“我以为,何不用露怯玄天镜看一看,到底您老查看到的辽国三巨商在汴京干什么?” 黄昭、吴公鼎都还没看过露怯镜,对此大感兴趣,纷纷叫好。 林姿霏从镶金檀匣中取出露怯镜,将之放在这柳风亭的石桌之上,祷告一声:“宝镜,我等要看辽国三大巨商在汴京的活动情况。” 露怯玄天镜发出“啷”一声清脆的响声,开始显影。 看到有五个人在汴京仁和酒肆吃酒。这个酒肆位于东水门之内,临近汴河。酒肆外面垂柳飘拂,河水荡漾,杨榆之属多数泛黄,秋景宜人。 五个人都是富商的华贵装束,中原服饰。主位坐着的这位,是个冲天大汉,有八尺之巨。俊朗清秀,青须飘飘,年纪约在三十五六岁。 从其如电的双目之中,能窥见其武学修为很高。再往一边看,果然一长一短两种兵器。长兵器是一柄浑铁亮银枪,短兵器是一柄宝刀。 两边陪坐的一老一少,他们两个没有长兵器,都是佩剑。 老者约有六十岁,白须飘飘,身长在七尺三寸,瘦骨嶙峋,双眼滴溜溜转动,像是军师。 年少的约有十岁,身长却在八尺五寸之巨,还没有蓄须。白脸膛,长圆脸,堪称美男。 末座陪着两人,明显的是主人身份,一直让酒让菜。这两位像是双胞胎兄弟,长得没什么区别。都是四十岁上下,一样的袍衫,一样的发簪,一样的三绺青须,一样的大眼大嘴,一样的俊朗,身长均在七尺八寸的样子。 主位上的那位在问话:“昭宪,负宪,你们兄弟倒是给个囫囵话,毕竟公原势力我们都很清楚,两边都不敢惹公原。” 昭宪说道:“萧大哥,咱明人不说暗话,那个老狗,我真的一眼也不想看,太恶心了。你知道吗?东京街面都叫王钦若什么吗?他与丁谓、林特、陈彭年、刘承珪是结义的东京五才,而街面上却称之为东京五鬼。” 原来,辽国来的这个领首姓萧。回答的这个正是东京五德的仁德杞商公昭宪。那位必然是他的双胞胎弟弟公负宪。这是要让公氏兄弟给他们当引路人,面见王钦若。 这就对了,他辽国人怎么给宋朝宰执行贿呢?肯定得找中间人。 正说着,公负宪突然站了起来:“哥,咱走吧,什么忙都要帮吗?总得分什么事儿吧。” 那边的年轻人“唿”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扯住公负宪的手腕子,大吼:“走,往哪里走?走一个试试?” 公负宪死命摆脱手腕子,怒道:“杨延臻,就凭你小小年纪,难道敢在东京杀人不成?” 哪知道,这个叫杨延臻的小子并不答话,直接从身后将公负宪抱住,狠命一举,将公负宪举过了头顶。 第495章 设谋赂参政 公负宪被杨延臻举过头顶,该怎么脱险呢? 他岂是吃素的?猛一蜷身子,大手勾到杨延臻的双耳,大叫一声:“嗨!”,杨延臻的耳朵被扯脱一个。 吓得这小子“哎呀”一声,双手去摸耳朵,公负宪自然被扔了下来。公负宪也不答话,扔给他耳朵,牵起大哥公昭宪就走。 在辽国三人发愣怔的功夫,公昭宪、公负宪兄弟消失在了挤挤撞撞的人流之中。 那位领头的姓萧,叫个啥呀?叫个萧济鲁,乃萧戴庆之子,海阳侯萧镇江之孙。萧戴庆战死之际,萧济鲁才一岁多。之后,爷爷萧镇江又被长城十二鵟捉住,萧绰将之正法,全家被炒。 萧济鲁及其一家老小,被堂叔祖、平国公萧镇汉收留。萧镇江之妻、萧济鲁之妻,全都成为萧镇汉的女人。 萧济鲁长到十二岁,拜入南京凡微宫护法佐使元瑞道长门下,道号本济,当然就是通神招财天师隼号的徒孙了。 元瑞道长得知本济是萧镇江之孙,一直等到他二十岁出师之际,将他爷爷如何祸害余魁真、宋魁威两家,导致长城十二鵟寻仇,被萧太后正法,等等情节如实讲了一遍。 本济听了师父的教诲,决心找到余家子孙,要与之结义为兄弟,求得世代交好。 又与叔祖萧镇汉沟通,萧镇汉与元瑞道长说得一模一样,说是爷爷当年不忌讳汉人风俗,睡人家的女儿,还蹬死人家的儿子。被免官之后,不思悔改,还让韩相策、佘建威设计陷害宋魁威。 萧镇汉赞同他去寻访余家、宋家的后代,并语重心长的叮咛:“要坦诚说明来意,当年火龙四魁毕竟是你祖父的徒弟。要诚心诚意为你祖父的恶行忏悔,求得了人家的宽恕,才可能结义。” 就这么萧济鲁一路查访余家后人,到了阳武县,找到了余锦宁和陈襄瑗夫妇。他们的儿子余遁已经十八岁,居然已经娶妻,开始了单干单过。 与之同岁的还有牛宗雷和余锦菡的儿子牛造,商怀霸与李泰妸的儿子商岿然,杜宗庭和余锦菱的儿子杜击慈。 比他们大三岁的还有宋魁威的长孙宋讲卖。 萧济鲁再次返回幽州,过了年,正月初六就带上母亲,带上师兄杨竞,一路到余遁家,跟余锦宁和陈襄瑗相见。 母子二人对着余锦宁跪下,为祖父萧镇江当年的罪过忏悔。又拿出凡微宫护法佐使元瑞、通神招财天师隼号两位道长的信函,表示诚挚的歉意。 宋魁威恰好在家,带着孙子宋讲卖来余家串门。母子又对宋魁威跪下,痛哭陈说旧时罪孽。 宋魁威以为:“师父之恩,当徒弟的怎敢忘记?但辽人风俗,汉人实难苟同。不管怎样,恩是恩,过是过。长辈的事情,不必带到后辈。 “况且当时济鲁才一岁多,不该承担祖父的罪过。既然如此,老夫支持你们小辈的结义。” 萧济鲁又介绍了杨竞的来历,他是杨衮的孙子,是杨衮的庶子杨条略次子。因杨条略是庶出,早早就跑动江湖,成为辽国富商。 杨竞从小就被杨条略送到绝尘宫,即后来的凡微宫,在师兄弟中,萧济鲁与杨竞最为要好。 杨竞比萧济鲁大一岁,这年是二十一岁。八岁就入师了,十六岁出师,开始单独搞贩卖。十七岁娶妻,来阳武县时,儿子杨延臻四岁了。 又因有心结义余家后代,杨竞的祖父、檀国公杨衮,曾经在宋魁威等阑干十虎大闹幽州过程中,帮了不少忙,所以带上杨竞,一块结义。 宋魁威拉着杨竞好不亲热,就此定下来,叫上余遁、牛造、商岿然、杜击慈、宋讲卖,与杨竞、萧济鲁一起结义,今后世代交好。 在宋魁威的见证下,他们七个结义为“绝尘七骠”。绝尘二字自然是粮袋佐使、军马贩神萧绝尘的名字,也是幽州绝尘宫即现在的凡微宫的名号。 绝尘七骠从大到小依次是:大哥宋讲卖、二哥杨竞、三哥萧济鲁、四哥牛造、五哥余遁、六哥商岿然、七弟杜击慈。 当时是宋太宗端拱二年正月(989年),大哥宋讲卖二十二岁,杨竞、萧济鲁二十一岁,牛造、余遁、商岿然、杜击慈全部十九岁。他们为什么成为绝尘七骠呢? 这是为了照顾牛造、余遁、商岿然、杜击慈四兄弟。他们都生于宋太祖开宝三年(970年),那年是个庚午年,他们都属马。绝尘本身既是指良马名,也表示马的奔驰神速,还有一点就是,杨竞、萧济鲁从绝尘宫出师。 在东京东水门汴河边的仁和酒肆,被公负宪扯下耳朵的杨延臻,正是绝尘七骠二哥杨竞之子。绝尘七骠已经结义十五年,萧济鲁三十六岁,此时杨竞已经十九岁。去年娶了牛造之女、十四岁的牛菖,牛菖已经怀上了孩子。 这小子从小就奇高无比,十五岁就独闯江湖,贩卖幽州特产良乡板栗。 善使其父杨竞、其祖杨衮所传的紫金刀,到十八岁时,定制的紫金刀重达九十六斤。又自己取字虎岭,故而大号“板栗金刀虎”。杨虎岭的姓字被广泛听闻,到后世却极少知道他叫杨延臻。 那位瘦骨嶙峋的辽国老者是谁呀?乃三十七年前阵亡于北平寨的宋镇寰之子宋岸谈。宋镇寰阵亡之际,他已经二十三岁。 宋岸谈早年间跟随父亲宋镇寰经商,自然学的是贩门武学。 到十八岁就单独贩卖涿州特产熏香。二十岁娶亲,跑到幽州定居,专门从涿州往幽州倒腾熏香,再批往辽国各地。故而,父亲在涿州这边阵亡,他却并不在一起。 因其自幼就长得清瘦,猛一看干瘦如柴,实际上是小骨头大架子,一身腱子肉,力气很大。 宋岸谈善使其父宋镇寰传下的虎头湛金枪,而他的枪比之父亲的六十八斤铁枪整整多出来十斤,重达七十八斤,这可是超重大枪。 许多劫匪初一遭遇,总感觉他就是个瘦麻杆,好对付。哪知道全都被他打的死伤而逃。因此,江湖大号“熏香无常”。说了半天,他爹宋镇寰到底是谁么? 乾德五年(967年),辽国涿州军的都虞候,不就是宋镇寰么,向萧镇汉献计偷袭北平王府。反而被陶三春、刘廷翰里应外合打败,宋镇寰死于陶虎的描金滚龙锤,所带三千人马,全军覆没。 宋镇寰乃是宋列班孙子,乃是渔阳伯宋戴右之子。宋戴右是吴山伯宋列班第三子。宋列班的三个儿子分别是宋戴左、宋戴中、宋戴右。 宋戴右在晚唐也是战功卓着,获封渔阳伯,封地渔阳县是河北道蓟州治所。然而他在这边建府,子孙落籍之后,到了石敬瑭、桑维翰割掉幽云十六州,子孙沦为辽国人,成了辽国悍将。 而阑干十虎的三哥宋魁威是延川侯宋戴左的孙子,桓侯宋荡平之子。 也即是说,宋镇寰与宋荡平及京兆九煞二姐宋蔽云的祖父都是宋列班,是亲叔伯兄弟。 宋镇寰与萧镇江、萧镇汉兄弟是镇字辈的师兄弟,师父是程不害,出身商门道派。程不害是伍洞道人的玄徒孙。 程不害这老道在幽州之北、长城之南的龙门山,也是按商门武道规矩,带弟子第一天就是四部曲:卯时练武,辰时贩卖,黄昏打账,睡前读书。 说起伍洞道人的玄徒孙,一并将其活动在五代后期及宋代初期的“伍洞六不”交代一下。 前文书出现个丁不倒,是虞候都督、血乌商神、丰王回跋雷的师父。 丁不倒是大师兄,在长白山伍洞观传道。 程不害是二师兄,在龙门山伍洞观传道。 三师弟是许不耄,在高丽国北部的妙香山伍洞观传道。 四师弟是童不耋,在高丽国南部智异山伍洞观。 五师弟是邱不停,在大宋沧州马谷山伍洞观。 六师弟是汤不溢,在大宋登州之罘山伍洞观。 伍洞六不的收徒标准很高,即便救下孤儿,他们看不是好材料,只是把你养大,并不收你为徒。他们的弟子虽然不多,而一旦出师,都是名将、富商,在宋辽两国及高丽国,都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 这就交代清楚了,辽国三大富商,领首的并非坐于中间的萧济鲁,而是坐在一边的熏香无常宋岸谈。伍洞六不的二师兄程不害是他师祖。 既然伍洞的玄徒孙都按“不”为道号,那么他的徒弟、徒孙、曾徒孙这三辈的弟子都怎么命名呢? 伍洞一派商门道家,立的字派是十字循环,分别是: 平德若不镇, 谈商须谨慎。 故而,程不害的弟子是三镇,萧镇汉、萧镇江并非同宗萧姓,只是因为一起拜在程不害门下,是师兄弟。加之辽国推行汉化运动,号称堂兄弟。 三镇下面就是谈字辈,所以宋镇寰的儿子叫宋岸谈。也就是说,伍洞道人是宋岸谈的烈师祖。元贩上帝时他太师祖。这老头的辈分真是太高了。 但是,按照宋列班那里论,宋列班是宋岸谈的曾祖,宋列班是平度大帝文烈的亲传弟子,文烈等礼山五雄是元贩上帝的神仙弟子。元贩上帝就是宋列班的师祖,是宋岸谈的高师祖。太师祖比高师祖多出来三辈。 从宋家谱系来论,宋岸谈的辈分更是奇高,当今天下的商门弟子,恐怕数得着他的辈分高了。 在辽国这边的汉人,辈分和名字没有宋朝这边复杂,就按师门给的名字当做名字,一般情况下,无字。有可能跟中原豪杰交往过程中,偶尔遇到重名的,才自己现起个字。宋岸谈也曾给自己取字为芟诳,一般不用。 虽然伍洞道人弟子不多,一旦遇到这种道号的弟子,可要加着小心了,他们绝非泛泛之辈。为什么这么说? 伍洞道人本来是平阳郡公薛仁贵第五子薛楚玉么,薛家将的武功那可是天下闻名的。加之薛楚玉幼年师从元贩上帝,两下结合,其武功可想而知。 明白了辽国三大富商的来头,就懂得了好多奥妙。在开封仁和酒肆,那个板栗金刀虎杨延臻,即杨虎岭,当时如果拿着金刀,公氏兄弟肯定要吃大亏,反而被公负宪扯掉一只耳朵。 双鞭黄刑王、中帅吴公鼎、玄镜林佐使及各自随护神,再看露怯镜所示,只见熏香无常宋岸谈急忙掏出针线,叫杨虎岭忍住疼,直接将其耳朵缝了上去。疼得杨虎岭杀猪般大叫。 但这是最好的办法,耳朵掉了,必须赶紧缝上去,否则,就废了。练武人家谁都懂这个,尽管杨虎岭疼得受不了,还是叫爷爷将耳朵缝了上去。 他们三位辽国富商,却是三代人。看起来,是萧绰精心筛选出来的。板栗金刀虎的耳朵缝上之后,萧济鲁随即结了账,带着宋岸谈、杨虎岭找了医堂,叫骨伤医给杨虎岭敷了药,包上耳朵,又开了些药丸。 来到街上,萧济鲁问宋岸谈:“我们下一步,到底怎么办?” 杨虎岭不等宋岸谈说话,就喊了起来:“谁也不要找了,直闯王钦若府邸。既然被称作东京五鬼,这也算公昭宪提供了很有价值的消息。这种人,如果找中人,反而会将我们赶出来。” 宋岸谈想了一想,微微颔首,说道:“虎岭说得有理。不妨就由虎岭单独前往,出手甩给他两万缗财宝,一棍子打死。陈尧叟那边,我们不管,由他摆平。至于说两万缗财宝,他给陈尧叟多少,咱们不管。” 萧济鲁说道:“如今,王钦若是参知政事,副宰相。按宋国的俸禄定制,俸钱每月二百贯,一年收入两千四百贯。 “禄粟每月一百石,年一千二百石,折合七百二十贯。 “衣赐则是每年绫四十匹、绢六十匹、绵一百匹、罗一匹,买这些衣赐的话,每匹绫绢平均按一两银子,每年的衣赐折合二百贯。 “不算冬天赐炭等项,这三项加在一起,他的年收入是三千三百二十贯。我们用两万缗财宝,也就是两万贯,能一棍子打死吗?可能性不大。” 杨虎岭听他这么一算,“铐塔娘,五鬼之类,居然拿这么高的俸禄,是大辽大丞相耶律隆运的五倍也多。放在大唐,恐怕是房玄龄的十倍也多。 “这些文官作几首歪诗破词,舔几口皇帝屁股,那么安逸,就能比同以命搏击的猛将俸禄,难怪他们能把武将往死里坑。宋室皇帝也忒差劲了。” 他们正说得起劲,忽然背后一人转到他们身后,向他们作个揖:“请问三位大侠,是辽国来的吧?” 吓得三位目瞪口呆,汗如雨下,不知如何作答。 第496章 将相骂朝堂 大宋,东京,开封府大街上。 转出来一人,问三位富商是不是辽国的,可把他们吓坏了。来人是谁呀? 熏香无常宋岸谈定了定神,一看来人穿着光鲜的外披,看脸色不是商家,那么他必然是官僚家的,约有五十岁,山羊须花白三绺,吊梢眉,长条脸,不胖不瘦,身长七尺三寸。难不成他跟在身后听了好久? 宋岸谈咳嗽一声:“我们是辽国的,来这边采购一些绸缎,请问兄台仙府哪里,高姓大名?” 这位老者诡秘地一笑,答道:“随我来,到一边说话。” 三人惊疑不定,陌生人哪敢胡乱跟着走,萧济鲁问道:“大叔倒是明示有何见教?我等缘何要随你乱走?” 老者笑道:“请问三位大侠,是不是有求于王参政?这位少侠还因此被公负宪揪下了耳朵。” 杨虎岭当即上前扭住他,怒吼道:“一直在跟踪吗?好大的狗胆。” 宋岸谈将干瘪的胳膊轻飘飘一撇,绕飞了杨虎岭的虎臂,对老者作揖:“敢问兄台是王参政的府上什么人?如能相帮我等,定然重谢。” 老者神神秘秘,探头过来,悄声说道:“小可正是王参政的妻兄姚道锦,王参政的管家。有请三位大侠到这边肥泉烧酒,小老儿已经摆好了酒菜。” 三位大喜过望,相跟着姚道锦,走了一条胡同,来到开宝寺附近,这里正是肥泉烧酒肆。四位坐进一个单间,关紧房门。过了好久,个个面红耳赤,兴高采烈出来。 姚道锦与他们拱手道别。到了半夜子时,还是开宝寺这家肥泉烧酒肆。附近,辽国三商各掏出一张礼单,姚道锦赶忙抓过去,怀进了右衽。 辽国三商当即离开。姚道锦飞跑而去。 到了第二天辰时,姚道锦带了二十名家丁,赶着十辆马车,到了汴京的南熏门外,当然是玉津园。这边一家车马店,二十名家丁乱纷纷往外扛箱子,都装入马车。 装满十辆马车之后,姚道锦对家丁领队发令:“两辆车回府,冯太尉、陈太尉各一车,并呈上书信。其余六车星夜兼程运往临江军新喻县。” 姚道锦所说的临江军新喻县,是王钦若的老家。此时的王钦若是刑部侍郎、参知政事,副宰相之一。 所说的冯太尉、陈太尉,乃签书枢密院事冯拯、陈尧叟两贼。是最高军事长官枢密使的两个副手,都是参知政事,副宰相。 此时的枢密使是王继英,开国宰相赵普的忠实跟班,与宰相毕士安、寇准一起,以及殿前都指挥使高琼,属于真宗朝真正的中流砥柱。 毕士安以吏部侍郎、同平章事,为首相。寇准以集贤殿大学士、同平章事,为次相。寇准太过刚正,大臣多惧怕。 为什么区区礼部侍郎就能拜相?在宋代,三省长官的中书令、尚书令、侍中,六部尚书全都不掌实权,成了虚衔,是赐给顶级功臣的荣誉头衔。 真宗让毕士安做宰相之前,叫他推荐一个人与他同时担任宰相,毕士安荐举寇准。真宗素知寇准刚正,心有惧色,问他原因。 毕士安说:“寇凖天资忠义,能断大事;志身殉国,秉道嫉邪。眼下北强入侵,只有寇凖可以御敌保国。” 真宗准奏,于景德元年(1004年)八月,二人同日拜相。 毕士安为了让这个能够抵御辽国的宰相安全干下去,他所做的事情只有一件,极力保护好寇准。 寇准任宰相后,小人申宗古诬告,说寇准交通安王赵元杰,要谋反。朝堂上,王钦若、冯拯、陈尧叟、丁谓这些贼臣趁机请求天子,法办寇准。搞得寇准非常惶恐,不知道从哪里辩解。 毕士安深知寇准的为人,极力为之辩护,并令大理寺查清了诬告案件,将申宗古斩首,寇准才得安心政务。 双鞭刑王黄昭、中帅吴公鼎、玄镜佐使林姿霏,及他们的随护神芝麻仙姑、昆布神将、宰牲大将,六位津津有味的看这露怯玄天镜的显影,看到这里,全明白了。 林姿霏收起露怯玄天镜,与黄刑王、吴大帅商议怎么拆穿、擒拿辽国行贿三大巨商。 根据刚才露怯玄天镜中看到的汴河景致,以及玉津园的花木,这事发生在不久前。十大车财宝,王钦若的管家姚道锦,运到府上两车,运回新喻县六车,冯拯、陈尧叟两家各一车。 按每车至少装十石重物,就是说,每车宝物先不论箱子里到底是什么,单说重量,就是一千二百斤。 如果是银子,每斤十六两,那就是一万九千二百两。一般马车装载物品,都会超过十石,也就是说,每车财宝至少是两万贯钱,或者说两万缗。 王钦若独吞八车,十六万缗财宝。冯拯、陈尧叟各得两万缗。总计出手二十万缗,比之宋岸谈、萧济鲁、杨虎岭合谋的两万缗,是整整十倍。果然是一棍子打死的巨额贿赂。 就算一车财宝两万缗,足足抵得上王钦若、冯拯、陈尧叟三贼,每人七年的俸禄收入。王钦若的十六万缗,则相当于当五十年宰相的收入。那将来攻击寇准,必然无所不用其极,必然时时处处往死里摁。 王钦若因得了财宝,密奏真宗,叫大宋迁都升州,也就是南唐灭亡之前的江宁府。因为他老家是江南的。 陈尧叟得了财宝,也密奏真宗,为避开战火,叫迁都到成都,因为他老家是阆州阆中人。 到了朝堂上讨论抵抗辽兵大计的时候,真宗提出迁都、亲征之选,而迁都是迁往升州还是迁往成都呢? 寇准情知是王钦若和陈尧叟之计,恰好二贼就在当场,他装作不知,一通大怒,慷慨奏曰:“谁是替陛下筹划此计之人?其罪可杀。 “现在陛下乃神武之君,且文武一心,若天子所在,兵无不胜。 “不者,就出奇以扰敌之计,守阵以耗敌之气,使之疲敝。从疲劳和安逸的敌我形势来看,我们有必胜的把握。 “为什么要抛弃太庙太社,到楚、蜀这样边远的地方去呢?问题在于人心崩溃了,敌人乘势而入,天下还能够保住吗?” 冯拯出班,说他这是不顾天子安危,心怀不轨。寇准气急,将其一顿训斥。冯拯再不敢说话。 真宗畏敌,朝议难决。寇准忧心忡忡,出殿遇到殿前都指挥使高琼,言明此事。 高琼一听三贼如此可恨,怒道:“国家临危,理当效死!” 高琼,字宝臣,幼名君宝,亳州蒙城人。宋朝开国大将高怀德之子。现年六十九岁,任殿前都指挥使,爵为商河县公,其封地在棣州。 当前,朝中文官占比超过八成,文武比例严重失调。朝堂上仅剩不多的武将,级别都低得多,没有发言权,只是站班装点门面。 高琼是殿前都指挥使,位同签书枢密院事、节度使,与王钦若、冯拯、陈尧叟平起平坐。满朝武将,他的级别是唯一与副宰相平齐的一个,在金銮殿与副宰相有同样的发言权。 足见,两宋军政格局,从真宗就开始了拉稀摆带。他这样满朝文官的格局,已经奠定了两宋孱弱不堪的总体战略布局。任凭你武将多么超绝神勇,朝堂上没有发言权,等于是这个朝廷自废武功。 高琼听了寇准的含泪诉说,气得哇哇怪叫,当即拉上寇准,怒冲冲上殿,叩见真宗,慷慨陈词:“宰相主战,实乃良谋。若避敌迁都,就一定会军心动摇。望陛下亲征,重振军威。老臣虽年近古稀,愿效力死战。” 王钦若以为,辽军势猛,难以取胜,还是提早为圣驾安危着想的好。 高琼当即大骂:“当此国难当头,小儿焉敢惑乱军心,前方大将拼死抵敌,虽然辽兵攻入我腹心之地瀛州,但宁边军部署杨延昭、镇州路副都部署杨嗣已经反杀,取下了辽国的易州、新城、飞狐多城,就要打到他的南京。 “西北的岢岚军部属呼延必显、崞县豪侠鬼霸图,打得辽国朔州军大败而逃,围困辽国朔州多天。 “杨家将、呼家将、阑干十虎,都危及辽国腹心之地,已成掏心布局。 “你们不为他们鼓劲,反而在这里说些丧气话,叫前方大将该何等伤心。你小子怎么不写几首歪诗,拿你的诗去夺几个州?军事上屁也不懂,还敢在这里讨论军事,信不信老子一剑将你劈了?早早到阎君殿作诗。” 高琼这番陈词之中,宁边军部属杨延昭,乃名将杨业之子。此时四十六岁,正值英年,是真宗倚重的守边大将之一。宁边军,治博野县,澶州之战后,改称永宁军。 杨嗣,乃辽国檀国公杨衮、大宋麟州防御使杨信之弟,杨业的叔父,杨延昭的叔祖。杨嗣此时已是七十岁老将,杨业于十八年前去世,杨嗣得到太宗、真宗的重用。此时在镇州路,也就是后来的真定府防御抵敌。 岢岚军部属呼延必显,是名将呼延赞长子,其父已逝四年。 崞县豪侠鬼霸图,当然是阑干十虎的老幺,此时七十三岁。其子鬼啖项五十三岁,其女鬼啖颌五十岁,他们的宁席商队经过崞县。 父子们听说辽军逞凶,当即尽出财宝,令鬼啖项紧急联络阑干十虎和阑干二十八宿,招募崞县豪杰两千六百人。 鬼霸图自称代州防贼应援使,阑干十虎、阑干二十八宿在这一带活动的十二人集体参战,将攻到崞县的辽军萧戴进五千人马,杀得人仰马翻,大败而逃。 那可真是杀得天昏地暗。鬼氏父子可是超重武器,鬼霸图的藤蛇棒重达一百零六斤;其子鬼啖项的两条毒龙戟,合起来重达一百二十八斤;其女鬼啖颌的两条魔云钩,合起来是一百零一斤。 辽军再怎么英雄,怎能禁得起他们的猛砸、猛刺? 金銮殿上,经过高君宝的震天高吼,真宗许多年不见武将的慷慨激昂了,一看当年的第一猛将尚有如此雄威,前线猛将豪侠战绩不俗,那种男人的血性总算被激发了出来,当即精神大振。否决了几位妥协派的意见,下定亲征的决心。 寇凖和高琼联袂苦谏,终于阻止了妥协派逃跑避敌的主张。朝议已决,真宗召寇准到内宫商议如何亲征。 为了消除王钦若对真宗的影响,寇凖建议,把他调到天雄军前线去防备辽兵。真宗准奏,叫中书省草诏,以王钦若判天雄军。 一些就绪,到底真宗会不会反复呢?大宋皇帝才到第三代,怎么就畏敌如虎,如此不堪?也是无语了。 第497章 商界两骇闻 东京五鬼的四弟王钦若前往天雄军,即是魏博军。 唐天佑元年(904年)以魏博节度使,加号天雄军,领魏、博、相、卫、澶、贝六州。这六州之地,五代名称多所反复。 天雄军距离宋辽边境还远着呢。就这竟然将王钦若吓得屁滚尿流,将寇准的这一差遣,竟然视作奇耻大辱,世代仇恨。他这个判天雄军位置,可比他的刑部侍郎品阶高出了两阶,位在从二品,可爵以县公。 假设换成武将,在宋代拼杀一辈子也极难得到这样的殊荣,这样的高位。 杨延昭那么大的功劳,终老只不过做到保州防御使,高阳关副都部署。从三品的云麾将军,爵为归信侯。其封地归信县乃雄州治所。 所好的是,高阳关副都部属,这是个大军区副司令,一般不设都部属,由他实际掌握大军区权力。 封爵归信侯也还可以,真宗朝获封公侯的不多,寇准也不过是莱国公。如果按爵位的品阶从三品,在唐代那可就厉害得很了。但宋代的爵位跟俸禄不配套,没啥用,只是一种荣誉头衔。 足见宋初文臣已经沦为彻底文人,一丁点男子汉气概都没了。 放在唐代,唐高祖和唐太宗要求天下臣民左手习武,右手习文,所以唐代文人相比,比如李白、韩愈都是文武全才。 而宋代文人与唐代文人相比,一说打仗就怕得要死,韩愈独闯成德军毫无惧色,李白是天下闻名的额剑侠,所以宋代文人根本就不像个男人,不配男人这个称号。 故而,从寇准之后,民间将文人与女人及太监,合称为阴人。凡算卦、堪舆,以文人、女人和被骟掉的人为阴,除此之外的人,属阳。 所以此时的王钦若并不在自己府邸,而是在天雄军的节度帅帐,在大名府玩女人,挖空心思设计,要想出个整死寇准的歪点子。 此时,东京五鬼中,大哥刘承规五十五岁,二哥林特五十三岁,三哥陈彭年四十三岁,四弟王钦若四十二岁,五弟丁谓三十八岁。 不过,在宋初将军里面,位高爵显的不是没有,比如曹彬、高琼等,那都是活到七十多岁,累积战功多不胜数,才会爵至国公、郡王。 宋代的六部侍郎,只不过从三品,却是六部实际掌权者,宰相都在六部侍郎中产生。凡是封到从二品的六部尚书、节度使,太子少师、少傅、少保,左右金吾卫、左右卫上将军,九州牧的,全是荣誉头衔。 黄昭、吴公鼎、林姿霏三大商神如何戳穿辽国三大巨商的把戏,实际上已经晚了。 辽国的宋岸谈、萧济鲁、杨虎岭早已回到幽州。他们不对大宋天子说出来行贿之事,神仙也毫无办法。你总不能叫王钦若、冯拯、陈尧叟自己说出来吧?自己乖乖将财宝运到朝堂上,有那种可能吗? 三大商神又能怎样,还不是无可奈何。那就这么稀里糊涂去给开运大帝交旨,不会挨训吧? 汴河上的柳风亭。五神一仙在争论。 开运大帝诏令的原话是:到汴京拆穿、擒拿辽国行贿三大巨商。怎么办?很难办。再难的问题,还能难道神仙吗?三神自然会有办法。是什么办法呢? 节节开花。意思是,辽国三大巨商已经撤回幽州,这里死无对证,拆穿他们的计策就没有着落。 那么,就让这个贿赂进行到底。因为是行贿,宋朝三贼必然不会给他们打收条,给凭单,怎么报销呢?叫他们送出去的二十万缗,辽国三司使没法下账,无从解决。怎么办? 他们只好继续行贿辽国三司使,甚至于行贿大丞相韩德让。 韩德让就是前文书中的辽兴军节度使,那时候的高粱河大战,韩德让才三十八岁,现在已经六十三岁。 此人于辽朝统和元年,即太宗的太平兴国八年(983年),支持萧太后实行汉法。被萧绰加封为开府仪同三司,兼政事令。统和四年,也就是三年后,再败宋军,封楚国公。 韩德让在萧太后支持下,团结契丹贵族和汉族的国栋之才,选官任贤,不分番汉,考核官吏;实行科举;清理辽世宗以来的滞狱;减免战乱、天灾受害之民的赋役。改革措施迭出,使辽代中期出现了兴旺繁荣局面。 因韩德让治政治军的功勋卓着,萧绰赐韩德让皇族姓氏耶律,赐名隆运,封晋王,隶属季父房,圣宗从此称韩德让叔父。 韩德让像辽国历代皇帝和摄政太后一样,拥有自己私人的斡鲁朵(宫帐)、属城,万人卫队,直如辽国的太上皇。 现在,政事令、晋王韩德让跟着萧太后和辽圣宗耶律隆绪,就在征讨中原的路途之中。 芝麻仙姑说道:“辽国皇帝和萧太后亲征大宋,萧太后的丈夫韩德让,即耶律隆绪也跟着,那么管钱粮的三司使必然跟着。辽国三商还能去哪里讨要自己送出去的二十万缗呢?除非撵着御驾。” 双鞭刑王黄昭、中帅吴公鼎、玄镜佐使林姿霏、宰牲大将、昆布神将等五神一听,是这么个道理。那还等什么?直接追踪辽国御驾,追踪韩德让。 萧太后的丈夫景宗死后,看中了韩德让的政治才能与军事才能,于是决定改嫁韩德让。皇后改嫁,开什么玩笑?这在契丹族的风俗中是允许的。 萧绰向韩德让表明心迹:“我曾经许嫁于你,愿谐旧好。当国幼主,也就是你的儿子了。” 此后,韩德让就无所避讳,不断出入于萧绰的帐幕之中,出外游猎和处理政务,两个同案而食,并排而坐,同帐而卧,过着夫妻生活。圣宗对韩德让也以父事之。 后文书的宋辽澶渊议和时,宋朝派曹利用前往。 史载:“利用见虏母于军中,与蕃将韩德让偶坐驼车上,坐利用于车下,馈之食,共议和事。” 所谓驼车实即“奚车”,是张有毡幕之车。 澶渊之盟后几年,路振出使辽国,着《乘轺录》云:“虏所止之处,官属皆从,城中无馆舍,但于城外就车帐而居焉。” 曹利用见到的是两人“偶坐”。“偶坐”者,并排而坐也。倘非夫妻,谁敢与太后“偶坐”?太后又岂肯与臣下“偶坐”? 所以,辽国风俗与中原王朝大为不同。韩德让虽然是萧太后的继任丈夫,但对于耶律家的江山却绝对不敢挑战。这是中原王朝的儒家思维无法解释的。 黄昭、吴公鼎、林姿霏三神带着随护神,一路往北,察看辽圣宗和萧太后的车帐。辽军此时已经三面合围澶州北城。 北城的守城大将是李继隆,以驾前东西排阵使之职,令宋军死守澶州城门。澶州南城守将是石保吉,以武宁军节度使、同平章事之职,随御驾行动。 澶州城往西稍微偏南,过黄河一百二十里就是朝歌城。 五神一仙站于高空,寻找辽国宋岸谈、萧济鲁、杨虎岭的踪迹,找了半天,也不见影子。 又瞬移至幽州城,却发现熏香无常宋岸谈的府邸,搭着灵棚。 板栗金刀虎杨虎岭身穿重孝,与宋家子孙陪着吊孝。再看灵堂正中牌位,已知是宋岸谈去世。而绝尘七骠的三哥萧济鲁,也在宋岸谈家的客堂,一些高官富豪陪着他说话。 原来,他们这二十万缗并不是自掏腰包,而是辽国三司使早就下拨给他们的专款。拨的款子可是三十万缗,他们还节省了十万缗。 他们节省这么多财宝,势必要拉着北返,一路上到处开战,肯定会发生意外,宋岸谈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咱往下慢慢说。 熏香无常宋岸谈是武功高强的商界豪侠,在辽国是第一侠客,难道就这么死了?这可是令人惊骇的消息。 五神一仙大致查清了辽国三商的情况,瞬移回到朝歌商神宫,一五一十向开运大帝交旨。说起熏香无常宋岸谈之死,令人骇异,不知究竟。 开运大帝说道:“安平王、吴大帅、林佐使,你们尚且不知,大宋这边也有辰阳侯、冲天腊神元避祸战殁,与辽国宋岸谈同时归神。” 开运大帝此言一出,骇得安芝、吴公鼎、林姿霏一个个瞠目结舌。元避祸呀?宋辽第一猛,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元避祸那可是轮斧巨灵神,身长八尺六寸,掌中一百二十六斤车轮板斧,宋辽第一猛。辽国三神怎能敌得过他? 却是大茂八廛和礼山八侠,得到了陆灵大帅刘咏春、传布使主陶抗二神的点化,会合在大茂山平准宫。十六位大侠,分四组,在宋辽边境往来巡查,与当地守将取得联系,盘查可疑人等。 此时的叧血道长,早已经一百二十一岁,十五年前就不再做方丈。九十八岁被封为通商法绳天师、幽国公之后,干了八年,一百零六岁之际,将大茂山平准宫方丈之位,传给了元信道长。 元信,其实就是大茂八廛的大哥冯信廛,此时四十六岁,正值壮年,武功和经验都堪称人生妙境。二师弟钱武廛,道号元舞。三师弟华度廛,道号元度。四师弟郎子廛,道号元斤子。他为什么是三个字的道号? 很简单,他的本名郎斤,师父赐字子廛,道号取名该元字辈,索性就叫元斤子。这个道号被迅速传开,响震北国。 元度、元斤子跟管英戗、元避祸四人一路,巡查雄州巨马河沿岸。这里是瓦桥关所在地,正是这次辽国发动灭宋大战的借口,说是要收回瓦桥关。 此时的轮斧巨灵神、辰阳侯元避祸,已经五十六岁。太平兴国六年(981年)封侯之后,初开始跟随仰笑白公干六年,在朝歌商神宫成功召集了两次商师大会。后来,商门宫观纷纷建设完成。公务不多,他们这帮人成了闲职。 第七年三月三上巳节之后,他们在商师台闲待着。都是商师,谁也不是那种闲得住的。礼山八侠向应山侯仰笑白请求,愿意带徒弟从商。 贩师台也因为贩神改商神,而成为商师台。 仰笑白奏明太宗,除了自己和郑景公继续守在商师台,叫礼山八侠各自从商。并奏请三年一次商师大会,天下商师都到朝歌商神宫聚齐。 到时候,礼山八侠提前半年集合,还做商师大会组织工作。 太宗准奏,礼山八侠俸禄不变,都封了爵位,都赐给金牌,带旨行商。 与此同时,为了便于民间传扬,太宗给元贩上帝上号为:太始元市元贩元肆元廛元货元币正商上帝,简称改为:太元正商上帝。 将朝歌商神宫的商师大会,御赐名称为:太元正商上帝朝觐大会,简称商帝朝会。民间更是简称商会。 从此定制,将太元正商上帝的诞辰腊八,固定为三年一次的商会时间。商会地点固定为朝歌商神宫。 五代之前,人们所称贩神,到这以后,民间及朝堂上,都已经称之为商神。太宗这次给元贩上帝改上尊号,实际是迎合民众。 商神、商帝、商会等词,从此诞生,不但成为民众口语,也成为官方语言。这年是太宗雍熙四年,后世的公历是987年,值得纪念。 元避祸选择了做其祖上的广式腊肉生意。贩卖广腊十七年了,这些年,被商界朋友贺号“冲天腊神”。 作为宋初天下第一猛,开运大帝怎么就说冲天腊神元避祸战殁了?开什么玩笑,谁能打得过他? 第498章 斧神追辽商 说到冲天腊神的死,起因很简单。 雄州是宋朝边关么,不就是鏖战白沟驿导致的。 这一场惨烈鏖战,恰恰是因为元度、元斤子、管英戗、元避祸四侠,堵截了辽国三巨商。按说,宋朝四大侠对付辽国三商,根本不是问题。 问题是什么?还是孙子的那句话: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元避祸等四兄弟,知己而不知彼,导致了元避祸这个宋辽第一猛的阵亡。 当时,辽国的涿州和宋国的雄州以巨马河为界。巨马河以北是辽国涿州,南边就是宋朝雄州。宋辽对峙于巨马河的大将,是杨延昭和宋长谈。 这个宋长谈,就是辽国三巨商之一宋岸谈之弟。宋岸谈的大号乃熏香无常,宋长谈的大号却是“捉鬼无常”。今年的熏香无常宋岸谈是六十整,弟弟捉鬼无常宋长谈是五十二岁。杨延昭呢?五十六岁。 他们的岁数和阅历旗鼓相当,武学谁也不比谁差。关键是宋辽两国大战期间,白沟驿这一带边境,沿着巨马河南北两岸,宋辽军队星罗棋布。 北岸是辽国,每五里一帐,有一个哨卡。每个哨卡都有骑兵一哨,是五十骑。小小一个哨尉,其军帐宛如宋军元帅军帐。为什么会这样? 按辽朝兵制,一哨是五十骑。十哨为一队,五百骑。十队为一道,五千骑。十道为一面,五万骑。而保障这些骑兵的,每名骑兵有两名随从,一个负责打谷草,一个负责守营铺。哨下有伍有火,五骑为伍,十骑为火。 还有不可预料的是,每一个骑兵,规定是两人随从,但是,一个正军和两个随从,都有家小,全都在一起随同征战。这么一算,一个正军的身后,到底是多少人?谁能给个准确数据呢? 因此,真的干起仗来,两名随从绝不会袖手旁观。正军加上两名随从,都在军事编制,是三个人。他们的妻儿老小也不会等死。那么,辽兵五十骑,最少有一百五十人参战。多者二至三百人。 所以,探马来报,如果说辽兵一千杀来,你派遣一千军队去迎战,必然会大败亏输。宋史万千战役,一千对一千全胜的记录,只有杨延昭一人。 只看数字,好像辽兵战无不胜,不好打。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那是因为双方兵制大为迥异。那么,巨马河南岸的宋军是怎么防御的呢? 巨马河南岸是宋朝军队,当然是针锋相对。这边也是五里一队骑兵。 按宋朝兵制,跟唐朝、五代基本相同,只是上层将领的官职名称不同于唐朝、五代。这边的一队仍然是唐朝的五十人,队正也是九品正官。 两队为一旅,两旅为一团,四至六团为指挥使。队下有火,十人为火,由火长带领。指挥使就到了高级将领行列,再往上就是各层级的都指挥使。 一般情况下,战端一启,都指挥使直接指挥的兵,不超过六个指挥使的兵马。也就是说,最多直接指挥七千二百人。在宋代军事史上,只有这次澶州大战,杨延昭被真宗一次给了一万人马。 就算郑子明、潘美、高怀德、曹彬、石守信、李继勋等大宋开国元勋,他们统兵的时候,自己直接指挥的兵也从没超过八千。 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及后周大将李重进、张永德、郑子明等,这些柴荣的后周开国元勋,直接统兵的数量,也同样没有超过六个指挥使的兵。 足见杨延昭的厉害,的确是朝廷倚重的超级大将,也是宋朝皇帝万分信任的忠臣。为什么杨家将的故事被百姓津津乐道?并非是其爵位多高,而是这种赤胆忠心,令人赞佩不已。 还有一个概念混淆,辽朝的一队骑兵,那可是指的五百骑。而宋朝的一队骑兵,跟唐代一样,是五十骑。 我们如果看宋辽两国的史料记载,好像宋朝一队,与辽朝一队的对战,全部是一触即溃。我们看到的文字都是“队”与“队”的比拼,而实际上是十比一的对决,你就算现代高科技,十比一对决,你敢吗? 所以,宋代武将之厉害,他们的勇猛无敌,绝非唐人和后代可以理解。就这样,还被设定模式,必须被文人掌控。 民间传说、戏曲文化,凡武将、侠客,最为称奇者,全是描写宋代的,这就是其中原因。包括本书所写前四部,唐代那些封侯拜将者,假设来到宋代,基本就是找死的节奏,不会有什么成就。 更别说像杨延昭这样,被宋辽两国敬重。 所以,宋太宗设定的文人管军模式,虽然结束了五代战乱,防止了周世宗和他亲二哥的悍将兄弟们争帝位,却也造成了后代孱弱不堪,畏敌如虎。 宋辽双方的兵制,基本搞清楚了,才能往下说宋辽第一猛,我们心爱的元避祸是如何战死的? 这天,已经过了闰九月,进入殷历十月。澶州那边已经被辽军三面围困。 而巨马河这边,杨延昭所率一万宋军,与辽国宋长谈所率两万军,呈犬牙交错态势。宋军一万就是一万,辽军两万实际是六万甚至更多。 杨延昭的先锋指挥使是儿子杨宗保和儿媳穆桂英,他们夫妇带三千宋军,早已攻下了巨马河以北的辽国新城县,还在往北攻打。 新城之南与巨马河中间地带,却又有许多辽兵,新城之北当然也是辽兵。双方战局形成犬牙交错。 因而,在这种情势之下,宋岸谈带领萧济鲁、杨虎岭及十五个随从,亮出商家出身,被宋朝白沟驿守将焦赞放过。 熏香无常宋岸谈等人刚刚过去白沟驿,恰好巡查到这里的冲天腊神元避祸带着元斤子赶到。元避祸他们当然认得宋岸谈和萧济鲁,为什么认得? 萧济鲁不是结义了绝尘七骠么,全都参加过太元正商上帝朝觐大会。冲天腊神、辰阳侯元避祸作为大会组织者之一、礼山八侠的老幺,对宋辽两国的商家巨子,他全都认得。 元避祸一看他们三个,赶着几辆空马车,带着十五个随从,情知没干好事。急忙问焦赞:“贤弟,前面的宋岸谈和萧济鲁,拿的是哪里的官凭?” 焦赞一看,宋辽第一猛巡查到了这里,赶紧抱拳,就要单膝跪倒:“千岁呀,他们拿的是汴京的官凭。没什么大毛病呀?” 元避祸紧紧托住他,免了跪拜礼,倒抽一口冷气,叫道:“辽国巨商,从汴京出来。那么,他们在汴京能干什么?两国交战期间,还能去汴京做买卖么,必然进去实施反间计了。快,放我过去,抓他们回来审问。” 焦赞一听,果然有理,惊呼:“快,开关开船,送千岁过去。” 看情形,元避祸与焦赞也熟悉得很。 当然熟悉了,焦赞是杨延昭帐下的顶梁柱,巨马河两岸,谁不认识焦赞,除非眼瞎。元避祸那可是天下第一猛,辰阳侯,这时候比杨延昭的身份高出许多,焦赞要不认识他,脑子肯定也有毛病。 再者说,杨延昭还与元避祸同岁,都是五十六岁。杨家将的老家麟州新秦县那边,杨延昭的堂叔杨重锐还是商界的阑干十虎五哥,现年七十四岁。因而天波杨府的人与这些商界豪侠全都熟得很。 冲天腊神元避祸向元斤子一挥手,两人牵马执兵,快速渡河。到了对岸,元避祸将他的一百二十六斤车轮板斧举起,急忙追赶。 元斤子郎子廛四十五岁,血洗飞寒刀重达九十二斤,比之当年叧血道长及血洗众侠的刀,足足多出来二十八斤。多出来的分量,恰好是大唐之世普通骑兵配置的陌刀分量。比三国的关云长所使青龙偃月刀多出十斤。 在大茂八廛中,郎子廛还不是兵器最重的,他的六师弟元端。也就是北平王郑子明次子郑开端。他的兵器是多重呢? 虔王陶三春去世那年,是个开宝二年(969年),郑开端才十岁。 开宝五年(972年),叧血道长来到大茂山建设元信宫,很大原因就是为了北平王的儿子们。为什么? 因为叧血道长叫个郑丁寡,是北平王郑子明的叔祖,都是晚唐枪王、和川侯郑哭休的后裔。北平王虽然被天子冤杀,但其荡气回肠、震动江湖、名满华夏的一生,毕竟是他郑家的荣光。 所以,郑子明的长子郑开疆,就将二弟郑开端交给了曾叔祖叧血道长。那他自己为何不拜师,他是长子,父母归天了,必须撑起家业,坐镇北平王府。故而有此安排。叧血赐名郑端廛,道号元端。 郑端廛现年也是四十五岁。他的血洗飞寒刀,重达一百零四斤,比之元斤子的多出来十二斤。比他爹郑子明当年的赤金班龙槊多出二十二斤。这次下山巡查,他跟着啖鬼天官全后惨、斩妖天官李飞扬夫妇。 元斤子舞动血洗飞寒刀,紧随元避祸,飞驰前追宋岸谈三人。 宋岸谈当然知道,焦赞虽然放过了他们,但肯定宋朝还会安排别的力量巡查。所以,渡河之后,他将七十八斤虎头湛金枪,从得胜钩袅丝环上摘下,望空一举,急令众位狂奔。 他们正跑得欢,看到了辽军的大帐,以为放心了。却发现天下第一猛和元斤子追来,吓得辽国三商魂不附体。 宋岸谈飞跑闯入辽军大帐,大喊:“某乃你们的元帅宋长谈之兄,熏香无常宋岸谈。后面宋国大将追杀我等,还请快出兵救我们啊。” 这一军帐是个队指挥,统帅五百人。指挥一听是这边最高将领的哥哥到了,当即抱拳施礼:“末将蒋勃厉,这就随你出战。” 蒋勃厉说完,急令众兵丁火速上马,杀出军帐。 第499章 激战亡二神 等到冲天腊神元避祸和元斤子飞马过来的时候,蒋勃厉的五百骑已经摆开阵势,单等两位来送死。 元避祸对着蒋勃厉抱拳道:“在下乃辰阳侯、冲天腊神元避祸,这位是大茂山平准宫元斤子郎子廛,对面可是蒋勃厉么?你为军,我等是民,不当起冲突。只求将宋岸谈、萧济鲁、杨虎岭叫出来,某家问他几句话。” 蒋勃厉笑道:“末将正是蒋勃厉,大号斩鬼神将。既然军侯说了不起冲突,很有道理。但我这里实在没有你要的三人,还请军侯回程。” 元斤子将九十二斤血洗飞寒刀一挥,大叫道:“明明看见他们三人跑进了你的军帐,还敢扯谎。敢不敢让我们兄弟进军帐搜查?” 蒋勃厉怒道:“大辽军帐,你有什么资格搜查?” 元斤子也是勃然大怒:“此三人是逃犯,必须让他们归案。” 元斤子说完,当即舞动血洗飞寒刀,直接来砍蒋勃厉。蒋勃厉将掌中七十八斤斩鬼刀举起,就要迎战。 此时,宋岸谈拍马而来:“蒋将军慢来,某家有话要说。” 蒋勃厉、元斤子两下让开,看他说什么? 宋岸谈怒目而视,盯住元避祸和元斤子:“我等商人,到汴京卖货完毕,返回大辽,有何不可。元斤子为何血口喷人,说我们是逃犯?我们犯了什么王法,做下了什么案子?你们无中生有,简直是岂有此理。” 元避祸磕马向前,答道:“宋老前辈,既然这么说,那就好办了。还请跟我们回去一趟,关于你们到东京到底贩卖的什么?买卖双方的契约及获利多少?让我们看过,摆起盛宴,吃些酒再走不迟。” 宋岸谈一时语塞,杨虎岭跟着萧济鲁也拍马而来。 杨虎岭颤动九十六斤紫金刀,骂道:“小爷杨延臻,字虎岭,大号板栗金刀虎。元避祸休要欺人太甚,我们卖什么不卖什么,与你毫不相干。再敢胡搅蛮缠,信不信小爷的金刀将你剁为肉泥?” 萧济鲁也怒喝道:“某家萧济鲁,乃南京凡微宫元瑞道长弟子,道号本济,大辽南京商人,你二人休要无理取闹,我们只管走掉,随便你怎样。走!” 说完,他将掌中八十四斤乌金棍一摆,示意宋岸谈、杨虎岭直接走人。 元避祸大喝道:“叫你们跟我们走一趟都不敢,必是心中有鬼。” 说完,再也不等他们辩驳,直接将一百二十六斤车轮板斧杀来,萧济鲁看他的斧头,总感觉是假的,唬人的玩意。他将乌金棍往上一架,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哐”。 坏了,只是这一下,他的双虎口顿时被震裂,鲜血直流,乌金棍撒手,被磕出去好远。“当啷嗤”掉落在八丈开外的一堆乱石之中。 吓得这小子魂不附体,大叫:“跑啊。咱不是对手,快撤!” 宋岸谈看了这情形,如果不能设计杀了这个家伙,估计是走不脱了。他将掌中七十八斤虎头湛金枪一抖,磕马而来,接住元避祸厮杀。第一招格挡,加着十二分小心,采取斜撇的办法,企图化掉元避祸的神力。 哪里知道,斜撇也险些将其虎头湛金枪震飞,吓得他当即冷汗直流。 按理说,萧济鲁那一回合,他就该看到绝对的劣势,只是心中感觉不该过于邪乎吧。这倒好,如果继续缠斗,必死无疑。 好汉不吃眼前亏,吓得他也是大吼一声:“撤!” 他的话音刚落,元避祸的车轮板斧早已扫掉了他的马臀。战马直接仰倒,向后跌下去。 杨虎岭磕马而来,暴叫一声:“狗贼大胆!” 他将掌中九十六斤紫金刀来抵住元避祸的车轮板斧。元斤子飞马来擒宋岸谈,血洗飞寒刀早已架在宋岸谈脖子上。 没等元斤子说话,宋岸谈大喊一声:“蒋将军为我报仇,乱箭齐发啊!” 再看宋岸谈,将脖子就着血洗飞寒刀一抹,人头早已掉落。 蒋勃厉吓得一挤眼,看了这阵势,绝对打不过这个元避祸。不用乱箭射死,必成大辽强敌。他连忙大喊:“杨大侠躲开,放箭了。劲弩放箭!” 杨虎岭已经接了元避祸一斧头,如此之重的紫金刀,堪称辽国第一刀,也差点掉落。一听蒋勃厉这声喊,急忙磕马就逃。 眨眼间,辽兵劲弩激射,元避祸身中十余箭,只听一声炸雷大喊:“啊,纳命来!” 宛如天神下凡,将其一百二十六斤车轮板斧,高高举起,飞马到了蒋勃厉近前。一斧头扫过,蒋勃厉人头飞空。斧头收回之际,蒋勃厉身边一将也被斧头余风,拦腰扫为两截。 元斤子将血洗飞寒刀飞花抡动,击落许多弩箭。看元避祸浑身成了刺猬,拼命杀到他前面,怒斩辽兵领首的十员哨将。 辽兵没了主将,再看这两人如此神威,吓得哭爹喊娘,四处乱窜,眨眼间,跑的那里都是人。 远处的两队一千骑,看到这边警报,两名队帅飞驰前来救应。 元避祸根本不惧浑身是箭,飞入新来的敌阵,将凡有旗号的大将全部砍死,杀其队帅两员、哨将二十名。 元斤子看他浑身成了刺猬,如魔般大喊大叫,杀入乱军,来救元避祸。 见元避祸杀性大起,直接以血洗飞寒刀磕他的战马,将其飞速带走。 元避祸还要奋勇追杀萧济鲁、杨虎岭,元斤子大哭:“千岁快回啊,快回去治箭伤。” 他们打马飞奔白沟驿,恰好焦赞驾船来到。元避祸一身箭镞,刚才不觉得疼,现在感到了钻心的剧痛,大喊:“贤弟救我。” 焦赞大喊:“愚弟正是前来接应的,千岁慢点。” 他们乘船返回宋境,焦赞带着他们飞奔军帐,赶紧叫伤医来诊治。包括后心斜着穿进去的弩箭,全都拔出来了,后脑那支箭插得很深,无法下手。 伤医摇头叹气,向焦赞摆手,到一边说道:“头上这支箭,拔了,髓汁必然涌出。不拔,还是要死。就看千岁还有什么后话吧。” 他们的话没说完,元避祸“哎呀”一声暴叫,自己将头上的箭拔了下来。众人再看,他已经疼得昏死过去。 在焦赞营中,伤医抢救了五天,元避祸一直人事不省。于第六天,这位举世罕见的猛人,不治而亡。 萧济鲁、杨虎岭飞逃好远,停了好大半天,遇到飞马逃来的辽兵,说是元避祸被乱箭射中还砍死好多辽将,元斤子疯狂杀人。宋岸谈、蒋勃厉已经阵亡,蒋勃厉的十位哨将更是无一生还。 大辽国人人敬仰的熏香无常,宋岸谈如此惨烈归天,萧济鲁、杨虎岭无不是嚎啕大哭。 他二人急忙打听到宋长谈的帐幕,禀报了巨马河北岸的遭遇。巨马河辽军主帅宋长谈一听大哥阵亡,急火攻心,疼得他一口鲜血喷出,翻到过去。 众人急忙给他掐人中,救醒之后,急忙带人,亲自寻找大哥尸身。由其子宋商连,护送灵柩,前往幽州下葬。将其勋劳和阵亡情由,奏明萧太后和辽圣宗。幽州家中,宋岸谈之子宋商赫接住,阖府上下哭天抢地。 萧济鲁、杨虎岭没有这位长辈的教诲,成天闷闷不乐。 却说宋岸谈的元神到了长天之上,怅惘若失。负责幽州高天巡视的北帅安滹,元避祸原籍的广州大总管尤贯,统摄立冬、小雪、大雪三节令的乾道帝君望凌通,三神过来,将其迎住,热情寒暄。 这里说着话,元避祸归神,安滹、尤贯、望凌通也将其接住。正要寒暄,元避祸对着宋岸谈怒目而视,吓得宋岸谈躲在望凌通身后。 望凌通大喝道:“辰阳侯慢来。你二位商神乃人间豪杰,各为其主,都是忠肝义胆,义薄云天。既然归神,切不可再说人间恩怨。” 元避祸原本对宋岸谈很是钦敬的,主要是宋辽爆发大战,引发这场拼杀。见乾道帝君这么说,当即改换颜色,过来对宋岸谈抱拳施礼:“前辈乃我商门道观凡微派的名人,晚辈元避祸十分敬仰。还望今后多多提点。” 宋岸谈爽朗大笑,过来与元避祸热情说话。安滹、望凌通将他们接入平度大帝的药贩宫。 平度大帝、阶药商神、武都郡公文烈,看到幽州凡微宫弟子归神,当即令红芪仙姑去请来凡微大帝陈哲,来见见他的门人弟子。 陈哲衮冕金饰,来到平度大帝的药贩宫,抱拳施礼道:“给四叔请安。” 文烈猛一吃惊,继而哈哈大笑:“这是搞哪样?我商天之上,不搞这一套,你怎么又来了。” 宋岸谈、元避祸看到凡微大帝,一起翻身跪倒:“熏香无常宋岸谈、辰阳侯、冲天腊神元避祸,参见凡微大帝陛下,祝愿陛下寿与天齐。” 凡微大帝爽朗大笑:“两位爱卿平身。商天不讲跪拜之礼。今后就都免了。两位爱卿在两国都是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商界巨子,来归商天,可喜可贺。” 他们不免向两位大帝奏闻各自的从商履历和过往趣事。 正说着,南运大帅、油伞商神太叔葭匆匆赶来,一看自己的得意弟子元避祸归神,激动得热泪盈眶。 元避祸更是泣不成声,翻身给他跪下:“徒儿给师父请安。” 太叔葭一把将他揽过来,相拥而泣。又是一阵亲热交谈。 文烈、陈哲看到南运大帅太叔葭,异口同声惊问:“大帅不是在商神宫吗?澶州大战结束了?” 正说着,平德大帝、平准大帝、开运大帝带领商神宫众神诸仙,一起来到了药贩宫。平度大帝推大哥平德大帝坐于首座,问道:“大哥辛苦,这次大哥挂帅,想必澶州大喊会圆满收尾。” 望云端一笑:“还是开运大帝韬略高深,神仙兵分六路,使得辽国最终屈服讲和,与大宋相约为兄弟之国,世代修好。” 宋岸谈过来,给赵匡胤跪下:“开运大帝陛下为亿万苍生造福,人间之幸。臣辽国熏香无常宋岸谈参见陛下。” 赵匡胤猛一愣怔,继而将之搀扶起来,爽朗大笑:“熏香无常却是宋镇寰之子,恐怕还有商神找你算账呢。” 开运大帝话音刚落,一位女神转过来,发一声霹雳暴叫:“谁是宋镇寰的儿子,居然撞到商天来了?” 第500章 澶州订盟约 这位女神不是别个,正是镇南大帅陶叔春。 宋岸谈看此神,大约猜到了是陶叔春,一时间大惊失色,不是如何应对。 平准大帝柴荣一看,爽朗大笑起来:“弟妹,可别咋呼了,你们斩杀了宋镇寰,还想找他儿子算账吗?” 平度大帝文烈说道:“还是那句老话,你们分属两国,各为其主。都是人间的英雄豪杰,都是商天正神。希望拿出正神的风范,好好相处。” 陶叔春看大哥和度帝都这么说,顿时脸色一变,过来与宋岸谈致歉:“三春就这脾气,麦秸火,一点就着,一浇就灭,别跟俺一个样。” 宋岸谈战战兢兢,过来说道:“家父偷袭北平王府之事,小可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在这里替他老人家给你们道个歉。” 陶叔春看把他吓得,顿时露出惭愧之色:“唉,别说这个了,真是的,我们家陶虎和郑子昂杀了你爹,也好像过分了。对不起呀。” 开运大帝赵匡胤看他们说到这里,也感到很不舒服:“唉,今后啊,从商的还是不要参军参政,这弄得多不开心。” 凡微大帝陈哲过来说道:“算了,莫要纠缠人间恩怨。都是盖世的豪侠,这点恩怨还是能放下的。还请运帝讲一讲澶州大战是怎么和解的?” 却说开运大帝派出的第二路神仙,以北帅安漕通为主将,粮袋佐使萧铃响为副将。令长城沿线马商,与萧绰背道而驰,与大宋交易军马。这个军马交易通道,就是公原。 呼延必显、鬼霸图所攻击的萧戴进,就是来扰乱军马交易的,被打成屁滚尿流。军马交易照常进行。 开运大帝所派遣的第三路,以水灵大帅苌卜曲为主将、睚杖佐使羊舌剑霜为副将。沈州大帅长孙亦素、镇北大帅郑子明、南运大帅太叔葭随征,调来南帅尤通宝、镇南大帅陶叔春随征。 目标任务是阻止辽国的苏王耶律曷苏、高丽的金致阳、交趾的黎桓。 他们又兵分两路,苌卜曲与长孙蝶、郑子明一路,直接给辽国苏王耶律曷苏、大宋设在登州的平海军节度使赵元俨托梦,对耶律曷苏提出警告,提醒赵元俨提早防范。 叫高丽权臣金致阳,沉迷于千秋太后的缠绵悱恻,根本就毫无动作。 最终,只有耶律曷苏的一千艘战舰开来,赵元俨早就指挥平海军的四大舰队严阵以待。 平海军每个舰队配置两万石巨舰二十艘,每艘一名将军,上面连同浆手、弩手、矛手、水鬼、甲士,是五百人,比同陆军一个营。 每艘将军舰配置十艘卫舰,兵力是二百人,相当于陆军的两个都。卫舰的排水量达到五千石。 每舰队设一名都指挥使,是二十艘巨舰、二百艘卫舰。 四个舰队是八十艘巨舰,八百艘卫舰。 而辽国水军最大的战舰才三千石。虽然有一千艘,其中八成战舰是一千石排水量,根本就不在一个当量级。耶律曷苏一看,他娘的,宋朝的战舰也忒大了吧,这一仗如果咱打不败,就不是娘生的。 耶律曷苏胡乱派出十几艘,挑战一圈,急令全体开溜。 二十岁的平海军节度使、广陵郡王赵元俨,乃是太宗第八子,赫赫有名的八太保。真宗的八弟。他三哥真宗继位六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出宫任职。他娘的,刚到登州才四个月,就遇到这么一场海战。 八太保可跟三哥不一样,他从小就没想过争帝位,无需什么谨小慎微,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习性。此时,他大手一挥:“给老子杀!” 好家伙,四大舰队分左右包抄,在这登州海面,展开大规模截杀。 耶律曷苏大败亏输,八百六十艘战舰被击沉,最后只剩下一百四十艘被打得不成样子的战舰,护着他仓皇逃窜。 就这么,年轻的广陵郡王赵元俨,拉着四大舰队的都指挥使,哈哈大笑:“巨舰破浪,杀敌怎么也有两万吧,孙子兵法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故兵贵胜,不贵久。这么快就将之杀个干净,辽国水军百年不敢来也。” 海战大胜的消息传到澶州前线,萧太后闻听一千艘战舰损失殆尽,疼得差点昏厥过去。这可是辽国来之不易的宝贝啊,就这么完了。勉强在韩德让的解劝下,稳住台,在澶州强撑着。 睚杖佐使羊舌剑霜与太叔葭、尤贯、陶叔春一路,直奔交趾。 黎桓刚刚平定驩州多盖人的叛乱,根本不搭理萧太后的隔空指挥。况且今年黎桓的身体很不好,正在考虑立哪个儿子当太子。 开运大帝派遣的第四路神仙,以金相大帅范朱公为主将,三界平王安香云为副将。震道帝君曹破锐,木相大帅胡轸、火相大帅黄羿、土相大帅呼延亏随征。直抵澶州,从幽州至澶州沿线,点化商人,襄助宋朝大将。八道帝君因节令而变更。 这一路,经郑子明说明,他早年间结义的和川五虎二哥薛弃名,其小舅子叫个王珫,乃是血洗三十六侠的大哥王琼堂弟。王珫曾任后周武骑指挥使。仕宋为郓州刺史、殿前都虞候。 王珫战死,其子王继忠六岁就成为东西班殿侍。 去年,即咸平六年(1003年),辽国的统和二十一年,真宗派王继忠,屯兵定州的望都县。 王继忠以轻骑战辽军,遇辽国南府宰相耶律奴瓜等,陷于苦战。大宋这边,同时被派遣来的王超、桑赞,都畏缩退军,竟然不去援助。 王继忠苦战三天三夜,身边兵将战死多半,自己累瘫,昏厥在路边,被耶律奴瓜生俘。萧太后知其贤,授户部使,以康默记的族女嫁给他。 也就是说,王继忠是薛弃名的妻侄。 康默记乃辽国开国元勋,曾任左尚书、皇都夷离毕。夷离毕是辽国北面官,掌刑狱,相当于刑部尚书。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佐命大臣之一。 康默记是辽国汉人权贵“二韩一康”的始祖。二韩指韩知古、韩延徽。 韩延徽是知名人物,阿保机的政事令,即大丞相。 韩知古是当今萧太后之夫韩德让,被赐名耶律隆运,现在的政事令。 这个王继忠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关系,他却是真宗从小的玩伴。 宋真宗即位后,以王继忠为内殿崇班,累迁至殿前都虞候,掌领云州观察使,出任深州副都部署,改任镇、定、高阳关三路钤辖兼河北都转运使,升任高阳关副都部署,不久移任定州。 王继忠被俘后,王超、桑赞谎报其战死。真宗大为震动,因而他的恐辽症也有王继忠这个噩耗的原因。下诏赠王继忠为大同军节度使,爵云国公。增加等级送给财物以帮助办丧事,以其四子为官。 镇北大帅、清油商神郑子明以为,可以叫二哥薛弃名,告诉王继忠之母高瑜,其子王继忠没死。从而促成宋辽两国和解。 薛弃名此时七十八岁,依旧坚持天南海北贩卖授徒。高瑜六十五岁,乃高怀德之女,高琼之妹。其子王继忠四十二岁。 薛弃名被火相大帅黄羿和三界平王安芝托梦。黄羿是其高祖薛平在中唐之际结义的青州四镇。薛弃名当然要叫高叔祖。安芝是青州四镇共同的义女,就是薛弃名的曾姑祖母。 薛弃名得到神示,妻侄王继忠尚在人世,当即带着儿子薛仆遥,磕马飞奔汴京。妻弟媳高瑜闻听喜讯,当然是珠泪滚滚了。高瑜二话不说,扮作商户,由薛弃名、薛仆遥父子,打马飞奔澶州。 到辽军帐幕之间,打听辽国户部使王继忠,有辽将过来,将其领过去。 母子相见,相拥嚎啕大哭。高瑜将真宗对王家的封赏挨个说了一遍,要儿子务必做个中人,劝退萧太后和辽圣宗以及韩德让。 王继忠听姑父薛弃名说,与萧太后有旧,当即出个计策,叫当年曾面见萧太后的宋魁威、杨重锐,一起过来,就在澶州前线,解劝萧太后。 不数日,宋魁威、杨重锐赶到澶州之南宋营之中。宋魁威还带来了长孙宋讲卖。宋讲卖是绝尘七骠的大哥,他又带来了牛造、余遁、商岿然、杜击慈。为什么他们绝尘七骠也过来? 绝尘七骠虽然没有参与辽国三巨商的行贿反间计,但每年都要到幽州至少两次。这么多年来,多次受到萧太后召见,熟悉得很。 王继忠带着母亲和姑父这些商界豪侠,一起面见萧太后。 萧绰在澶州前线见到薛弃名、宋魁威、杨重锐,他们可是开运大帝的神仙弟子,阑干十虎当年直闯幽州,擒获三贼,萧绰亲自断案,从此对阑干十虎十分敬重。 又看到绝尘七骠,萧绰大为感动,叫韩德让排开盛宴,款待薛大侠父子及诸位商界豪侠。 高瑜见萧绰度量恢宏,谈笑赤诚,甚为敬服。萧绰敬重高家将的声威,两下攀谈,好不高兴。薛弃名、高瑜说出所想,就由王继忠作中,两下讲和。 此时,五十一岁的萧绰,已经得报水军在渤海大败,加之杨延昭在涿州猛攻,呼延必显、鬼霸图在朔州暴打,而且澶州前线的辽军主帅萧挞凛阵亡。 辽军当前腹背受敌,真切领教了当年辽太宗被迫退出中原的原因。中原豪杰猛人多的是,只不过皇帝和宰相软弱。辽军已有大败之兆,正有意讲和。 辽朝南京统军使、讨宋主帅萧挞凛是怎么死的呢? 他以为自己很强悍,率数十轻骑在澶州城下巡视。 宋军大将张环在澶州前线,以八牛床子驽射杀辽萧挞凛,其头部中箭坠马,辽军士气受挫。萧太后等人闻挞凛死,痛哭不已,为之“辍朝五日”。 综合各方面情况,这仗实在不敢再打下去了。萧绰当即派王继忠为其密使,去面见真宗。 王继忠跟随母亲和姑父、表弟及众侠客,到了真宗御营。 真宗看到王继忠,禁不住失声痛哭,王继忠更是伏地大哭。感谢大宋天子对他四个儿子的厚爱。 此时,真宗早就不想呆在澶州前线了,等王继忠走后,背着寇准,急忙派贴身侍卫曹利用为特使,去跟萧绰、韩德让谈判。经过几个回合,达成了合约,萧绰退兵。 真宗派出曹利用之后,寇准得知,劝谏真宗收回成命,企图借此一战,灭掉辽国,统一天下。至少乘势出兵,收复幽云十六州失地。 然而,王钦若、冯拯、陈尧叟等,攻击寇凖拥兵自重,甚至说他趁着御驾亲征而图谋不轨。 寇凖在这班人的毁谤下,欲哭无泪,跌足浩叹。白白浪费了杨延昭、呼延必显、鬼霸图等许多悍将的功勋,被迫放弃了猛攻下去的主张。 在妥协派的策划下,于同年十二月,宋辽双方订立了和约。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澶渊之盟”。 事后,薛弃名因功被封壶关侯,重拾其曾祖薛文范的荣耀。高瑜被封为一品夫人。宋魁威、杨重锐及绝尘四骠均获封子爵,带旨行商。 众神诸仙在平度大帝这里说的好不热闹,忽然双鞭刑王黄昭一声喊:“太元正商上帝诏令,众神诸仙上朝议事。” 看起来,新归两大商神要分封职事。然而,人间天子还没册封商神,商天也可以先行分封职务吗?应该不会这么来呀。 第501章 宋辽封商神 众神诸仙齐集腊八神殿,还没等太元正商上帝开口说话,只听下界毕士安一声喊:“辰阳侯元俸接旨。” 众神诸仙猛一听,都感到莫名其妙,却见冲天腊神元避祸跪了下去,答应:“臣辰阳侯元俸听旨。” 众神诸仙这才明白,元避祸的真名元俸,字避祸。宰相毕士安亲传圣旨,这规格如此之高啊。 东京大宁宫,垂拱殿。 只见毕士安站在文臣领首,面对元避祸的妻子伍秀芳、儿子元盐、元访,及其弟墨鳞神将元继先,高声宣旨。 门下: 冲天猛士,父祖蒙尘。伞神访查,元氏逢春。今有广州信安人元俸字避祸,访查高道,斩匪奋身。延请商师,不避八寅。巨马河畔,尽职追巡。击杀辽将,遽尔归神。 可封柱国、镇国大将军,领右金吾卫上将军,检校工部尚书。赐爵信安县开国公。许一子袭爵。 元公钟情商事,世称冲天腊神。广州腊肉,北国输均。风霜雨雪,披星辗轮。为旌表其德,可封广腊商神。 妻伍秀芳,可封惠国夫人。子元盐、元访补为供奉官。 元公弟继先,固有战功,判荆门军,赐爵清远县开国伯。 谨言。制可。 大宋景德二年二月日。 大宋天子赵恒谨呈太元正商上帝。 这道册书之中,柱国是勋位,相当于现在的军衔。 镇国大将军是武散官从二品的品阶名称,相当于现在的军委会委员,是在朝中站班的位次,也是领取俸禄的依据。 右金吾卫上将军是虚职,是相当于职称的名称。有了这个职称,就可能随时任用为领兵元帅、节度使等。 检校工部尚书是一种褒奖性的官职,在官场上多以这种官职作为称呼,称之为某尚书。比如元避祸,在官场上会被称之为元尚书,并不以爵位称呼。检校某种官职,是从中唐宪宗开始实行的,多封武将。 信安县开国公,是后世普遍喜欢的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宋代沿用唐代封爵制度。但是,宋代人不看重这个,只有镇国大将军这个品阶是真东西,那才是得到俸禄的标准。 但是,后代人喜欢拿爵位比较谁更厉害。因为历代官制变化无穷,爵位制度却传承不衰,从周朝以来直至清代灭亡,都一直有封爵制度,而且这套制度基本没有大的变化。人们谈论古人的本事,也就拿这个说事。 元避祸的这个封爵,简称信安县公,或者信安公。如果不带县字,人们也会知道他是个县公。因为信安二字是一个县的名称,所以一眼就能看出。 县公是从二品。上面是正二品的郡公。再上面是从一品的国公、郡王、嗣王。顶级爵位是王,正一品,绝大多数都是封给皇子的。武将生前被封王的极其罕见,大多都是逝后追封。 在商神都天部,归天被封王的只有三人,第一个是泉州大总管袁不挫,被周太祖郭威追封洺王。第二个是虞候都督回跋雷,被辽穆宗追封为丰王。第三个是镇南大元帅陶叔春,被宋太祖赵匡胤追封为虔王。 郑子明的北平王,实际上在封爵制度中没这么个封法,北平是定州的一个县,他这个王,实际上等同于王爵中最低等的郡王。 元避祸的妻子伍秀芳,乃信安公元避祸养父兼师父伍伯阶之女。被封的惠国夫人,这个惠国,指的是惠州,在广州东边。 元避祸的两个儿子被补为供奉官,意思是到皇宫做事,具体职务不定。 元避祸的兄弟元继先,被封清远伯,封地清远县是广州北部的一个县。 两兄弟一个信安公,一个清远伯,再次开启了元氏一族在广州的辉煌历史。 元避祸获封广腊商神,是历史上第二个获得“商神”封号的商界正神。他被封神,最高兴的当然是凉州大总管陈檀、沈州大总管长孙蝶、土相部都统领呼延亏,为什么呢? 元避祸的曾祖是广腊大商元骝。在宝应十三伯中,陈檀是三哥,长孙蝶是八姐,呼延亏是九弟。这三大神,自然是元避祸的义曾祖。 元避祸听完册封,当即泣不成声,跪在那里高呼:“臣右金吾卫上将军、信安县开国公元俸,谢主隆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汴京大宁宫的垂拱殿中,惠国夫人和两个儿子以及兄弟,无不是泪水横流,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宰相毕士安、寇准,枢密使王继英,大将高琼、李继隆、石保吉、杨延昭、杨嗣、呼延必显等,也都来向惠国夫人致贺。 商神部众神诸仙无不为天下第一猛感到高兴。凉州大帅、沈州大帅、土相大帅、开运大帝纷纷过来,向他道贺。元避祸向三位曾祖和开运大帝陛下一一见礼,和着激动的泪花,说些人间趣话。 大宋朝堂上刚刚封过元避祸,忽听辽国上京临潢府的开皇殿中,韩德让一声高喊:“宋岸谈听封。” 宋岸谈慌忙跪倒,也是高呼接旨。辽国这边,也是宰相韩德让亲传圣旨。 开皇殿中,宋岸谈之妻康蓝,四子宋商赫、宋商荣、宋商矩、宋商鞅齐齐跪倒。韩德让朗声宣诏。 承天皇太后云: 幽州商家宋岸谈者,为国分忧,商海奔忙。功勋伟大,兹宜弘彰。卿慷慨赴死,横卧疆场。举国上下,莫不悲伤。可封镇国公,通商计筹使。长子宋商赫承袭该职。 卿之妻康蓝,可封镇国夫人。 卿行商之间,号熏香无常。其行端品高,有崇高威望。为旌表卿之大德,可封熏香商神,并祭告太元正商上帝。 着即施行,布告天下。 大辽统和二十三年二月日。 康蓝接过册书,痛哭失声,勉强喊出谢恩的话。韩德让亲自将其搀扶起来,也禁不住为之落泪。四个儿子也都珠泪滚滚,看得满朝文武好不心酸。 商天之上,宋岸谈听封完毕,也是泣不成声,山呼谢恩。 他这个镇国公之封,却是怎么回事? 镇国公的封号,来自上京道的西北路招讨使司的治所镇州。实实在在给了封地,可不是个虚封。 宋岸谈被众神诸仙一通安慰,他过来对着伍洞道人翻身跪下,口称:“烈师祖在上,受徒晜孙一拜。多谢您老的点化和教诲。” 伍洞道人哈哈大笑:“老夫于大唐高宗乾封二年降生以来,今儿是最高兴的一次。好孩子,有出息,起来说话,叫师祖好好问问。” 五代以来的众神被他这句话当即镇住,高宗乾封二年(667年),什么概念?现在是大宋景德二年(1005年),伍洞道人三百三十八岁了。 宋岸谈六十一岁,也就是说,他爹宋镇寰至少在六十五年前,拜在程不害门下。那时候,伍洞道人还活动在玄徒孙的各个道观。二百七十岁之际还在传布贩门道法。平阳郡公薛仁贵的五儿子,也忒能活了。 宋岸谈之父宋镇寰,宋镇寰之师程不害,程不害的高师祖是伍洞道人。所以说,伍洞道人是宋镇寰的天师祖,是宋岸谈的烈师祖。 这么论起来,太元正商上帝是宋岸谈的太师祖。在这商天之上,谁还能跟太元正商上帝论的上辈分?宋岸谈的辈分这么大,还真是得益于伍洞道人之超级长寿。 众神诸仙看他们祖孙在那里亲热,个个唏嘘不已。 正这时候,艮道帝君向冲、扬州大总管冉衮带了一个元神,向冲进来大呼:“太元正商上帝陛下,宁席棍神鬼霸图归神。” 哟哬,这也是一员商界知名的猛将啊,阑干十虎的十弟。 阑干十虎是开运大帝赵匡胤点化的弟子,他归神了,把赵匡胤惊得一趔趄,赶紧前跨一步,迎住鬼霸图:“兄弟在阑干十虎中,是最威猛的一个,怎么就……?” 这话说得,人家鬼霸图已经七十四岁,归天还不正常么? 宁席棍神鬼霸图赶紧跪拜师父:“师父在上,徒儿给陛下请安。徒弟就是徒弟,徒儿就是再怎么威猛,也不敢僭越,与陛下称兄道弟。” 赵匡胤哈哈大笑:“寡人这张嘴就这么个样子,于战场上指挥打仗,习惯了称呼大家为兄弟。” 西帅张涯也过来:“宁席棍神,好样的!藤蛇棒重达一百零六斤,够吓人。老子当年就凭这条棍,打坏了多少豪杰。 “你他娘的将高师祖的这条棒,传得比老子当年的重了四十二斤。铁棒分量是一般大将的两倍,我商神部又添一员猛将。” 鬼霸图看着西帅发愣怔,他哪里见过高师祖? 平度大帝文烈过来:“孩子,这可是镇州八骏的五哥,商天的成都大总管、花蜜商神、汤阴子张涯,张平危。” 平度大帝话没说完,鬼霸图早已翻身对着张涯跪下,泪水涟涟,激动不已:“高师祖在上,玄徒孙鬼羆,字霸图,大号宁席棍神,玄徒孙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您老责罚。” 哟哬,这家伙与张涯的辈分也间隔不多呀,这辈分也不算低。众神诸仙也是吃惊咂舌。 他们在这里热闹好一阵,下界忽然一声喊:“宁席棍神鬼霸图接旨。” 好家伙,大宋天子这就要封他了,阑干十虎第一猛士,会被封个啥爵位呀?众神诸仙都拭目以待。 ??? 第502章 黥布转世来 看下界,东京大宁宫,垂拱殿。 尚书工部侍郎、集贤殿大学士、同平章事寇准,手捧金简漆书,在宣读真宗对鬼霸图的册书。 殿中跪着鬼啖项夫妇、鬼啖颌夫妇,及鬼啖项的两子鬼元章夫妇、鬼元崇夫妇。 时间如白驹过隙,还真是,鬼啖项现在也已经五十四岁了。其长子鬼元章二十七岁,次子鬼元崇二十三岁。鬼元章之子鬼大堂也都七岁了。 寇准宣读的这道册书很长,恨不得将鬼霸图封到极品。 册书褒奖了鬼霸图的功勋,天子对其病逝感到悲伤。真宗赵恒知道,这个鬼霸图是他大伯开运大帝的徒弟。大伯就在商天之上看着呢。 因此,真宗虽然不太认识鬼霸图,但一看到鬼霸图等阑干十虎的名号,就有那种莫名的亲近感。对鬼霸图的封赏,及崇敬之情,没得说。 真宗诏令,鬼氏一门改回原来的桂姓。鬼霸图仍为桂霸图,其名鬼羆,仍为桂羆。封桂羆为丹徒县开国侯,授护军之勋,授云麾将军官阶,封左武卫上将军,检校御史中丞。 因其是闻名的宁席棍神,册封其为玉簟商神。所谓玉簟,是竹席的别称。猛一看还真的不知究竟。 开运大帝赵匡胤看到这个封号,禁不住哑然失笑:“娘卖批,赵家哪里懂得这样的说辞,是哪个中书舍人草诏的,装逼也不知道丢人。” 开运大帝这一通骂,惹得商天之上众神诸仙哄堂大笑。 鬼啖项被赐名桂丹相,鬼啖颌被赐名桂丹鹤,都封伯爵,壮武将军,诸卫大将军。只比杨延昭的爵位低一等,够厉害了。 桂霸图的续弦金宣舞及两个儿媳也都分别获封郡夫人、郡君。金宣舞的堂兄是阑干十虎的六哥、彩蛋雷魔金宣汉。 宋辽澶州大战之后,结下澶渊之盟,归天三位商界豪侠,被宋辽双方封为商天正神。寇准在下界传旨毕,商天平度大帝文烈带领三神,大手一指,在众神诸仙宫殿群之后,给他们也造起了宫殿。 南帅尤贯、北帅安滹、东帅冉衮分别向神农大帝祷告三神来归情形,请求赐给守护门神。神农大帝所赐守护门神当即来到。 广腊商神、大宋信安县公元避祸,居广腊宝殿,寝腊鱼宫,守护门神为制腊大圣。 元避祸执定其一万两千六百斤车轮板斧,威风凛凛站在腊八神殿。 制腊大圣心想着帮助主神拿着神兵,拿到手之后,身子摇晃,不能站稳。众神诸仙无不骇异,满殿哈哈大笑。 熏香商神、大辽镇国公宋岸谈,居熏香神殿,寝沉香宫,守护门神为香獐元君。 宋岸谈的七十八斤虎头湛金枪,也变成了七千八百斤商天神器,香獐元君帮他执定。宋岸谈的国公服饰自动上身,金光灿灿,好不威风。 玉簟商神、大宋丹徒侯桂霸图,居玉簟明宫,寝青席宫,守护门神为剖篾神匠。 桂羆的一百零六斤藤蛇棒,也变成了一万零六百斤商天神兵,剖篾神匠勉强拿得动,帮他拿住。其侯爵装束也自动上身,满身华贵,器宇轩昂。 三大随护神参见三大主神,都来谢过太元正商上帝,又一起谢过平度大帝及南帅、北帅、东帅三大接引神。 商天部首相平德大帝看他们都被人间天子封了正神,振声说道:“广腊商神、熏香商神、玉簟商神既已获得正封,现由太元正商上帝陛下宣谕,继而由都虞署传布三神前世神迹,还要将六部商经掐一遍。” 众神诸仙听了平德大帝的安排,腊八神殿顿时鸦雀无声。 太元正商上帝坐在瑶玉秤砣之上,将衮冕金饰略微理了一下,微微含笑,宣谕道:“广腊商神元俸、熏香商神宋岸谈、玉簟商神桂羆,三神在商天的职掌,已经由平德大帝、平度大帝、凡微大帝、平准大帝、开运大帝商定,寡人准奏,就由开运大帝宣读册书。” 开运大帝赵匡胤将大手一举,顿时现出一道金简漆书,他就要宣诏。 三神慌忙要跪倒下去,开运大帝将衮冕袍袖一伸,将三神稳稳托住:“以太元正商上帝定制,我商天部的跪拜礼节一概免除。三神接旨。” 三神都叉手施礼,一脸肃然,高呼:“臣等听旨。” 赵匡胤朗声宣喝:“太元正商上帝封:……。” 大宋信安县公、广腊商神元俸,字避祸,为东方木天开运大元帅。 大辽镇国公、熏香商神宋岸谈,字芟诳,为北方水天开运大元帅。 大宋丹徒侯、玉簟商神桂羆,字霸图,为西方金天开运大元帅。 与之前归神的南方火天开运大元帅太叔葭一道,襄助开运大帝做好四方贩夫商旅水陆开运保极决导通程之事。 南运大帅、油伞商神、缙云侯太叔葭,及其随护神青罗仙王,与新封三位开运大帅一起,对太元正商上帝及其座下五帝高呼谢恩,都站在开运大帝身旁。 自此而后,商天部开运大帝配齐了四大开运元帅。这四大猛神,必将使得人神鬼三界从商者,从此一顺百顺,运势大好。 随着天下第一猛被封东运大帅,商天气象一新,再无神仙擅自挑衅。 太元正商上帝看众神诸仙个个自豪,谈笑风生,他也十分满意。等大家议论的差不多了,振声说道:“众爱卿,下面该都虞署传布三神前世神迹,都去开运大帝的开运金殿,诸位以为如何?” 众神诸仙纷纷附和,就此散朝,迤逦都到开运金殿。 来到赵匡胤的金殿,太元正商上帝坐于主位,众神诸仙分列两厢。 每位神仙跟前都摆好茶台,由茶道仙翁、雀舌茶仙斟茶。 开运大帝的随护神香獐元君,给每个茶台都点上盘香,开运金殿顿时香气飘飘,果然是上佳的享受。 琴仙俞伯牙也从太元正商上帝的元信宫过来,铮铮然谈起《高山流水》,琴音与香气缭绕,众神诸仙简直要醉了。 都虞候、南溪郡君、春酒商神漆雕卉,站起身形,对太元正商上帝及平德、平度、凡微、平准、开运五位大帝一一道个万福,对众神诸仙说道:“就从东运大帅的前世神迹说起,众神以为如何?” 开运金殿纷纷鼓掌叫好。漆雕卉说道:“大宋信安县公、广腊商神、东运大帅元俸,字避祸,其前世乃楚汉第一猛将黥布也。”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开运大帝赵匡胤作为一代武术宗师,对历代战将所用兵器及技法研究颇深,赞道:“难怪元避祸使用一万两千六百斤车轮板斧,黥布也用这个分量的车轮板斧,难道神器也能随着转世么?” 就是,众神诸仙好不稀奇,都盯着漆雕卉,想要得到答案。 漆雕卉笑笑:“运帝莫慌,自然会给出答案。” 黥布,九江郡六县人。先秦时期,英国、六国乃周武王分封的偃姓兄弟之国。 周武王分封列国之时,访查出参与灭纣的八百诸侯中,有个大将偃文丁是皋陶后裔,封偃文丁为英侯。封其弟偃仲辛为六侯。从此,英国和六国既是邻国又是同姓兄弟之国,世代相守。 皋陶一族,在古代势力极大,世世代代都是掌管律条的,历经唐虞夏三代,长期担任掌管刑法的“士师”一职,以正直闻名天下。 楚成王二十六年(鲁僖公十四年,前646年),楚灭英国。 楚穆王四年(前622年),楚灭六。英国、六国成为楚国的附庸。 英布,偃姓,英氏,名布,是皋陶后裔,乃皋陶五十九世孙。 这说明,在秦末之际,皋陶一族的传承谱系仍旧清楚明白。也说明,秦始皇完整保留了远古以来各族世系谱牒。要不然,英布与先祖皋陶隔着多少代,怎么会这么清楚? 反过来,对于秦始皇尊奉祖先的举动,值得称道。反而是后代某些帝王欺师灭祖,毁掉了许多前代历史。 英布这一支,在他小的时候,只是普通农户,也没有名字。他从十岁开始,跟随父亲贩卖夏布,也就是苎麻织的布。 到十六岁时,英布就长成了八尺三寸巨人,可以单手托起马车。一拳下去,可以捣透土墙。虽然秦朝对于兵器管制很严,农家、商家见不到兵器,但已经有了挥舞超重兵器的神力。 十八岁时父母相继去世,自己抚养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为了活下去,兄妹三人一起上路,相依相伴贩卖夏布。贩卖途中,有位顾客精通相术,给他看了相说:“当在受刑之后称王。” 到了二十四岁,靠着卖布发家,也给弟弟盖了房子,娶了老婆,妹妹也嫁人了。而自己却还守着父母留下的破房子,光棍一条。 因其为了弟弟妹妹的无私奉献,这是替爹娘完成了遗愿,乡人十分敬重,给他贺号“夏布神拳”。 因其贩卖夏布早已闻名,他是英氏人,在家又是老大,许多人开始喊他“英伯布”,从此有了名字。弟弟也就顺着有了名字,被人喊成了“英仲布”,妹妹当然就是“英叔布”了。 到了二十六岁那年,乡里有个地痞“癞子丁”,趁着他和弟弟仲布不在家,强行奸污弟媳六秀。她祖上是周朝六国大夫,故而姓六,乳名阿秀。 六秀性烈,与癞子丁激烈对抗,被癞子丁失手打死。这小子一看闯祸,索性将仲布和六秀所生的一岁多的儿子也掐死。还放一把火将伯布、仲布两家的房子都点了。 兄弟两人卖夏布在外,仲布忽然感觉眼跳神迷,总感觉六秀会出什么事。于是叫大哥继续卖布,自己回一趟家,如果没事就返回了。 哪知道仲布回家后,访查出癞子丁的恶行,当即打上门去算账,被癞子丁纠集十几个无赖,又将仲布打死。街邻中与两兄弟要好的,慌忙找到伯布,禀报家祸。 英伯布当即嚎哭震天,飞跑到官办的兵器坊,抢出一柄最重的兵器,八十二斤砍刀,骑马飞奔家里。 英伯布将癞子丁堵在家里,又叫来当地亭长,斩杀了癞子丁,又将亲手杀死他弟弟的一名恶徒斩杀,自缚投案。 这时候没了仲布,他家男丁只剩他自己,他就是英布了。英布犯罪,被判刑黥面,又被世人喊作黥布。 那么,他怎么就成了楚汉争霸中第一猛将呢? 第503章 揭秘蒲将军 黥布被亭长押解到六县大堂,县令蒲完素来看好黥布的为人,免于重罪,判了鞭刑三十,黥面、劳役三年。 黥布被押往骊山当役徒,修筑秦始皇陵墓。 这里的役徒中,许多都是盖世的豪侠,英布与各队徒役的领首,以及商家出身的豪杰相交甚深,同样以从商起家的周殷,更是与之情投意合,两位暗中结义了“骊山九虎”。 服役一年,骊山九虎听从黥布号令,带领六百徒役,逃到西镇吴山,自称吴山大将军,以此过活。 据守吴山不到一年,爆发陈胜吴广起义(前209年)。此时的英布二十八岁,带了二十名兄弟回老家串联各路英雄,留下骊山九虎的二弟周殷,统领六百死士,继续据守吴山,等候他的消息。 到了六县,求见县令蒲完,密谋举义,蒲完赞同。 为了起义成功,先是密令兵器坊给黥布量身打造了一柄一百二十六斤车轮板斧,继而建议他去江南,约一下蕃县令吴芮。这个人可是九江郡声望极高的人物,由他牵头,九江郡必能拿下。 黥布又过江到蕃县,面见吴芮,说明他与蒲完的密谋,希望他能够领首反秦。吴芮赞同,又与英布一起去见陈胜,吴芮被封为番君。 回到蕃县后,番君吴芮就以黥布为左将军,蒲完为右将军,大江两岸联合起兵,迅速聚集了四千人的队伍。只用了三个月,英布率军平定了九江郡绝大多数县,总兵力增长为八千人。 吴芮看黥布果然勇猛无敌,将女儿吴雨芝嫁给英布。 此时,英布二十九岁。婚后不久,吴芮获报章邯消灭了陈胜,打败了吕臣,令英布带兵北上攻打秦左、右校的军队。 英布率八千军,在清波打败了秦军,继而带兵向东挺进。听说项梁平定了江东会稽郡,就渡过长江向西进发。 陈婴因为项氏世世代代做楚国的将军,就带领着自己的军队归属了项梁,向南渡过淮河,英布、蒲完也带着军队归属了项梁。 自此而后,英布开始在中原各地及九江转战,融入了波谲云诡的楚汉争霸之战。 英布随项梁攻景驹,败秦嘉,每战先冲,居功第一。 陈胜死,项梁于薛邑拥立熊心为楚怀王。楚怀王以项梁为武信君,以英布为当阳君。 此后,项梁战死,众将拱卫彭城的楚怀王。赵国求救,楚怀王派宋义担任上将军,范曾担任末将军,项羽担任次将军,英布、蒲完都为将军,全部归属宋义统帅,向北救助赵国,展开巨鹿之战。 后来项羽杀宋义,楚怀王立项羽为上将军,让英布等诸将归属项羽。 项羽派英布率先渡过黄河,攻击秦军,英布屡立战功,楚军占有优势。 项羽就率领着全部人马渡过黄河,跟英布协同作战,不久打败秦军,秦将章邯投降。巨鹿之战大胜,赵国得救。 接着,项羽带领着军队向西到达新安,派英布、蒲完等人领兵趁夜袭击并活埋章邯的降卒二十多万人。 到达函谷关,不得入。项羽又派英布、蒲完等人,先从隐蔽的小道,打败了守关的军队,才得以进关,一直到达咸阳。这一路,英布常常担任前锋。 灭秦之后,项羽在咸阳分封天下,封英布为九江王,定都于六,统治九江、庐江二郡。同年,诸侯们都离开项羽的大本营,各回到自己的封国。 项羽拥立楚怀王为义帝,迁都长沙,却暗中命令九江王英布等人,在半路上偷袭。这年八月,英布派将领袭击义帝,追到郴县把他杀死。 之后,楚汉争霸,刘邦失败于彭城,撤至虞县。随何劝降英布,从此投奔汉王。终因战功,被封为淮南王。 汉朝建立后,汉高帝十一年(公元前196年),吕后诛杀了淮阴侯。因此,英布内心恐惧。 夏天,汉王诛杀了梁王彭越,并把他剁成了肉酱,又把肉酱装好,分别赐给诸侯。送到淮南,英布正在打猎,看到肉酱,特别害怕。暗中使人部署,集结军队,守候并侦察邻郡的意外警报。 因英布爱妾之事,属下贲赫平跑到长安,诬告英布谋反。刘邦亲征。英布战败,和一百多人逃到江南。 此时的长沙王,是吴芮之孙哀王吴回,英布的妻侄。他却派人诱骗英布,谎称和英布一同逃亡,诱骗他逃到南越。 英布相信他,就随他到了番阳,番阳人在兹乡民宅里杀死英布。就此,这位楚汉之间仅次于项羽的猛将,以四十一岁的英年而归天。 对于英布的功勋和为人,历代文人武将都评价很高。 陆机写到:“烈烈黥布,耽耽其眄。名冠强楚,锋犹骇电。睹几蝉蜕,悟主革面。肇彼枭风,翻为我扇。天命方辑,玉在东夏。” 说到这里,都虞候漆雕卉赞道:“淮南王英布逝后,其勇猛无敌的魂魄来到阎罗殿,吓得众鬼嗷嗷大叫,东撞西逃,阎罗殿一片大乱。阎君不敢收留他的元神,奏报天帝。 “天帝情知他既不会陪侍项王,也不会陪侍汉王,允其在九江郡大孤山上空,升起大孤仙境,自己修道。神界称大孤仙境为孤境,因为猛将英布修道于孤境,所以后世帝王及公侯之类的猛将,喜欢以‘孤’自称。 “到了则天皇帝《贩夫神册》一出,英布抚掌大笑,也就转世投胎,到了广州信安侯元骝府上,被元骝美媵蔡守媛生下。 “经南运大帅、油伞商神太叔葭点化,成长为东运大帅、广腊商神元避祸,其父元骝被南汉皇帝封的信安侯,被他在大宋晋为信安县公。” 齐集在开运金殿的众神诸仙,听了元避祸的前世今生,无不啧啧称奇。 元避祸来到太叔葭跟前,再次翻身跪下,泪流满面:“没有师父的查访和点化,避祸还在广州金斗盐场晒盐。多谢师父,多谢太元正商上帝,多谢开运大帝,多谢各位商门祖师的点化和提携。” 因元避祸的前世神迹,引起众神诸仙对于楚汉之争的许多回想,大家各抒己见,好不热烈。 此时,香獐元君前跨一步,向回跋公晃抱一抱拳,问道:“请问都督,香獐元君的主神北运大帅、熏香商神名讳宋岸谈,他的前世却是哪个?” 虞候都督、辽朝丰王、血乌商神回跋雷站起身形,向太元正商上帝和商天部五大帝作个揖,向宋岸谈抱抱拳,朗声说道:“刚才都虞候讲过了东运大帅的前世,乃淮南王英布转世。而与英布一同起义的蒲完的下落呢?” 众神诸仙一听,难不成蒲完转世成了宋岸谈? 不会吧,蒲完不是六县令吗?他又不是商人。熏香商神宋岸谈和香獐元君更是瞪大眼珠子,只等回跋雷往下说。 回跋雷爽朗大笑:“我商天部的北方水天开运大元帅、大辽镇国公、通商计筹使、熏香商神宋岸谈,字芟诳,其前世正是蒲完,史称蒲将军。” 众神诸仙顿时醒悟,一番窃窃私语。 回跋雷看大家议论一阵,继续说道:“随同英布一同起兵的蒲完,秦二世二年(前208年),作为别将与英布一起,参与巨鹿之战。” 在破釜沉舟前,蒲完以其七十八斤虎头湛金枪,往来冲突,秦朝大家无人能敌。被项羽命令其与英布一起,率两万人渡黄河,破坏了秦军补给线的甬道,使王离军乏食。 尔后在大战章邯时,即前207年六月渡三户津,屯于漳水南岸,切断秦军后路,歼灭一支秦军。 后与项羽、英布共坑秦降卒二十万,留下千古骂名。 灭秦之后,蒲完获封广阳王,广阳郡是秦始皇设立,以春秋战国的燕国国都蓟县为中心。 蒲完后来也转投了刘邦,那为什么在史书中只显示他与项羽、英布作战的史实,而不显示投汉之后的史实呢? 此人之所以莫名其妙消失在了历史中,却是弃官从商去了。 投汉之后,蒲完却看不惯刘邦的做派,带了军中结义的广阳五义,集体从商,贩卖军马。 后来,卢绾被封燕王,是他曾经的统治地盘,许多镇守此处的大将都是蒲完的老部下。因而卢绾这个刘邦的发小,就跟蒲完走得很近。 在刘邦、吕雉消灭异姓王过程中,卢绾得到蒲完资助,逃亡匈奴。又经过十数年经营,他的生意大到难以估量,匈奴、大汉两边都得讨好他。 蒲完因长年留居匈奴境内,为匈奴贡献了许多赋税,得到了匈奴大单于冒顿的赞赏,两下结为莫逆之交。不久,冒顿封蒲完为楼烦单于,驻扎在长城一线,专门防范大汉。 其楼烦单于之位,蒲完的子孙传十三世,灭于东汉建武十五年(39年)。 这年,大司马、广平侯吴汉,率马成、马武北击匈奴,大胜楼烦军,匈奴大单于北遁。 汉军把雁门、代郡、上谷等地楼烦的官吏人民六万余口,迁徙安置到居庸关、常山关以东。匈奴楼烦一族彻底消失,融于汉族。 蒲完在史书中不见真名,只写蒲将军。到底是因为什么? 蒲完以经商而博得传统意义之外的大功,成为一族首领两百年。这个又被儒生主导的史家很鄙视,名字也隐瞒下来,他的史实也被删除,以至于连楼烦一族的情况也被删除。 回跋雷讲到这里,赞道:“蒲完作为商界奇才,居然放弃诸王之位而从商,世所罕见。其心胸和度量,千古以来,唯此一人。他在楼烦单于位置上,寿至八十七岁,无疾而终。是楚汉争霸中,所有英雄里最长寿的一个。 “逝后,到显定极风天,陪侍在匈奴大单于冒顿身旁。听闻则天皇帝立下《贩夫神册》,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于是,转世投胎,却到了辽国大将宋镇寰的府邸。 “如今归神,被太元正商上帝封为北运大帅,既是他前世所在之地,又是他今生奋斗之所。可喜可贺!” 开运大帝赵匡胤恍然大悟:“娘卖批,赵普给老子讲楚汉争霸,老子一直问蒲将军是谁?那么猛的名将,怎么只留下一个姓呢?他说不知道,弄到老子归神了才搞清楚。 “都虞候和虞候都督讲到这里,东运大帅和北运大帅的前世英布和蒲完,是跟项王并肩作战的猛将,武功如果差距很大,哪里轮到并肩作战。 “我还是纳闷,二位这么大分量的兵器,莫非也一起转世了?” 第504章 杖神毙赌徒 回跋雷看开运大帝也问起这个,分别向南帅尤贯和北帅安滹颔首。 南帅尤贯站起来:“东运大帅元避祸之所以也和前世一样,使用一百二十六斤车轮板斧,那是因为本帅巡天过程中,发现他就是英布转世。 “本帅就去大孤仙境,向那里的守护灵猿说明了来意,将其神兵收好,等他打造兵器时赐给他。恰逢信安侯府被灭门,就让伍伯阶带走他。伍伯阶是南汉斧王么,恰好传授他板斧十八斩。 “等他十八岁时,力大无穷,果然如同英布一样猛壮,伍伯阶的八十二斤板斧,在他就像一根木棒。伍伯阶试了他的力道,就叫洪炉坊给他打造一百二十六斤车轮板斧。 “待洪炉坊造好,本帅将其前世板斧的神通赋予了这柄大斧。” 元避祸又惊又喜,赶忙过来给尤贯单膝跪倒:“多谢广州大帅点化,多谢太元正商上帝垂青。小神将死保商门平德,造福下界商人。” 太元正商上帝笑笑:“终归是英布愿意归我商天,避祸的今世也聪慧努力,才有了现在的东运大帅。愿你多为东方木天的商人开运。” 元避祸高声应和:“小神谨遵太元正商上帝圣谕。” 北帅安滹也说了蒲完转世投胎的情况,蒲完投胎到宋镇寰家之后,北帅到元载孔升天的朱襄昊英仙境,跟楼烦单于府交涉,等到他打造兵器时,也将七十八斤虎头湛金枪的神通,赋予了他在人间的大枪。 开运大帝大惊:“寡人的七十六斤玄英蟠龙棍,却不是前世宋高祖刘裕所用的八十四斤虎噬滚云刀,又是为什么?” 中帅吴公鼎过来,说道:“开运大帝陛下起家于洛阳竹编,继而贩卖随州黑木耳。本帅也是要将虎噬滚云刀的神通交给你的,无奈给你打兵器的匠人,缺一样矿石,打不成虎噬滚云刀,也就作罢。” 吴公鼎说完,再看赵匡胤身后,云耳元君掌中多出来一柄大刀,正是虎噬滚云刀。开运大帝对吴公鼎再三道谢,抡起这柄虎噬滚云刀,略微嫌重,但见华光闪耀,神通十分骇异。 太元正商上帝笑道:“平准大帝有两宝:斩冰飞龙刀和雷魔剑。开运大帝有两宝:玄英蟠龙棍和虎噬滚云刀。都是我商天重宝,神通广大。” 二帝皆高呼谢恩。紧接着,剖篾神匠站起来,对漆雕卉抱拳施礼:“请问都虞候,篾匠的主神玉簟商神的前世又是哪个?说来听听,也好叫篾匠对其前世的朋友多一点了解。” 他这么一说,开运金殿的众神诸仙看看玉簟商神桂霸图,又盯着漆雕卉,如此猛将,都想知道他的前世。 漆雕卉笑道:“这次所归三神,恰好都是英布之友,英布投胎转世,他们也都前后投胎。丹徒侯、玉簟商神桂羆,字霸图,正是大汉开国元勋周殷转世而来,乃英布结义的骊山九虎二弟。” 开运大帝吃惊道:“哟,这个周殷位至楚霸王的大司马,总领南方军政啊。难怪能被英布说动,反了项王。就是,跟英布是结义兄弟。” 周殷作为英布结义的骊山九虎二弟,英布远走九江,与蒲完、吴芮发动九江起义。西镇吴山的六百死士交给了周殷。他是二哥,英布不在,自然说话算数。九江起义之后,英布、蒲完战事繁忙,没顾上与他联系。 周殷在吴山早已得知天下尽反,带领六百兄弟,以其一百零六斤藤蛇棒,冲下吴山,一路直捣函谷关,要与大哥会合。于路收纳各种兵丁三万,恰好英布、蒲完抄小路突破了函谷关。 项羽率军率先遇到周殷,对于周殷十分赞赏。周殷将两万兵交给项羽,自留一万,博得了项羽赞赏,当即就叫周殷当他的参军。 项羽到了咸阳,分封诸王,周殷被封为四川侯。虽然没被封王,但这个四川郡却是幅员广大,下辖三十九县之多。还给了他一个极其重要职位,大司马,是楚霸王的近臣之一,总领项王兵马。足见项王对其倚重。 英布降汉之后,项王令周殷以大司马之位,主持南方军政,统九江军。 汉五年(前202年),汉军撕毁鸿沟条约追击楚军,在阳夏遭到楚军反击而败,退守固陵。 这时,刘邦派遣英布与堂兄刘贾进入九江,英布诱使周殷叛楚。继而周殷发动九江军,与英布刘贾合军向北攻楚。他们兄弟攻下寿春,屠杀城父军民,直到垓下。 汉朝建立,周殷被封为郪侯。封地郪县,大宋之际并入了梓州射洪县。 汉文帝死后,当年八月(前157年),因为谋反的罪名在长安被斩首。周殷时年七十九岁。 周殷之所以能与英布在骊山结义,也是刑徒。他家是鄣郡歙县人,早年间跟随父亲周士跛贩卖歙砚,从十四岁干到二十六岁,积攒了颇多资财,当然也娶妻生子。 他却是因为家里被盗,逮到了窃贼,失手将窃贼打死。 窃贼之兄将其告到歙县大堂,被判了徒役,就这么也被押到骊山去修始皇陵。与英布结义为兄弟,纠集许多猛汉逃出骊山,在吴山占山为王。 晚年被斩却的原因却太过于稀松了。其子周凉守与人赌博,赌输之后,没钱给人家。赢钱那一方,仗着与州太守沾亲,纠集许多豪杰,将其子打成重伤。 周殷平生最恨赌博,要不是周凉守被打成重伤,他还不知道这小子参赌。当即大怒,将周凉守臭骂一顿,继而操起一百零六斤藤蛇棒,率领家丁,将凡是参与这场赌博的,全部打死,计有十三名赌徒被砸死。 周殷就这么被斩,郪侯之爵被夺,一家又成为商人。周殷的后代,将这件事作为祖训,一直到大宋之际,他这一脉周氏,没有一个子孙参赌。 周殷被斩之后,元神到了阎罗殿,其英气逼鬼,黑白无常不敢近身。阎君无奈,奏报太一天帝,叫天帝安排他的去处。 天帝情知其因棒杀赌徒而死,虽然罪该问斩,但其义理值得赞佩。于是封其为杖神,管民间杖刑及武夫所使的梃杖棍棒,居飞乌仙境,自己修道。这倒好,使得后世赌徒一看到爹娘老婆拿棍过来,就吓得抱头鼠窜。 到了贩夫神册一出,与修道于大孤仙境的大哥英布一商议,不妨也争一争商神座次。安顿好飞乌仙境后事,也滚身而下,就投胎到了扬州桂绪的家里,成为桂绪的曾孙,成长为丹徒侯、玉簟商神。 漆雕卉讲到这里,对桂霸图拱手一揖,赞道:“因丹徒侯桂羆的前世周殷,修道于西部的飞乌仙境;今生又募集崞县豪侠两千六,大败萧戴进,棒杀其大将七员;战后寿终正寝之地又是崞县。故而被太元正商上帝封为西方金天开运大元帅。” 漆雕卉讲完,淮南王英布转世的东运大帅元避祸,楼烦单于蒲完转世的北运大帅宋岸谈,二位一起过来,与郪侯、杖神周殷转世的西运大帅桂霸图,拥在一起,好不亲热。 元避祸一边落泪,一边喃喃自语:“他娘的,咱们三兄弟,居然前世是如此交好的朋友,到了这一世,却在两国死磕。归神之际还差点再干一仗。” 开运大帝也十分惊奇,禁不住爽朗大笑:“这下好了,三大猛将都为天下商人开运,我看哪路神仙胆敢胡乱指戳。” 开运金殿众神诸仙看这三大猛将相拥在一起,无不开怀大笑。 太元正商上帝看天色已晚,叫众神诸仙都退去,各回神殿休息。到亥时子时之交,还进行腊八巡天。明天早朝之后,新归商神一起到传布署,听传布使主陶乾用讲经,都将六部商经参透。 天下自从澶渊之盟签订,宋辽之间百年无战事。 众神诸仙除了每天亥时的腊八巡天,就是互相窜门子,共掐商天六经。再就是到传布署,聊些各自神迹,传布使主陶乾用及太始元蚕,将各位正神及商仙的主要神迹一一记录,编辑众神诸仙的神迹大经。 转眼过去了三十六天,下界是宋仁宗庆历元年,辽国在位的是辽兴宗耶律宗真,年号是重煕十年(1041年)。 这天,众神诸仙仍旧齐集陶乾用的丝绸宝殿,说些各自神迹,陶乾用和太始元蚕飞笔记录。 太元正商上帝与五位大帝在腊八神殿探讨些疑难问题。眼看就到了亥时,正要各回寝宫,休息一小会,准备腊八巡天。 忽然,金刀张天王进来奏报:“太元正商上帝陛下,五位大帝,下界夏国皇帝李元昊率兵十万,夺下丰州,建起琉璃堡。 “麟州即将断粮,河东转运副使文彦博,征粮一万石,各类物资五千石运往麟州。碳商杨宗桓、豆商王登各率家丁五人随行。 “文彦博传书康德舆,请其派兵护粮。康德舆只派府州道路巡检张岊,带五十骑护送。张岊苦求多派人,康德舆却骂他怕死。杨宗桓、王登临行祷告商帝,告之青眉浪恐有不测,望商帝搭救。” 这个康德舆不是什么好将,居然能一直做高官。现在的职务是领昭州刺史,徙并代兵马钤辖、管勾麟府路军马事。 张岊,朝歌五刀的大师兄本纵道长的入门弟子,现为道路巡检。 夏国公李元昊,于宝元元年(1038年),在野利仁荣、杨守素等拥戴下,于兴庆府南郊筑坛,登帝位,国号称大夏,改元天授礼法延祚。 夏帝李元昊大封群臣,追谥父祖谥号、庙号、墓号。封野利氏为宪成皇后,立子宁明为皇太子。 开运大帝脸上极为不爽,叹道:“李元昊居然称帝三年多了,宋夏对峙,公原及阑干十虎首当其冲,商天的麻烦来了。杨宗桓、王登、张岊危矣。” 第505章 遭敌青眉浪 太元正商上帝和五位大帝也就不再休息了,对此展开讨论部属。 到了亥时,太元正商上帝亲带众神诸仙巡天。六位最高商神都到了朝歌商神宫,先看朝歌腊八会情形。为什么不直接去麟州青眉浪? 朝歌腊八会聚集着天下绝大多数富商,先摸清这里各路富商的行踪,自然就能拿出搭救杨宗桓、王登、张岊之计。 腊八会上,阑干十虎一派,小弟桂霸图归天封神,在人间的九个,大哥薛弃名一百一十一岁,九弟李雕臣一百零七岁,他们早已不再奔波,全由孙子们掌舵。 阑干九虎或者在商门道观里修道,或者修道之后在一地另立道观。 薛弃名的儿子薛仆遥也已经九十岁,也入了商门道观。薛弃名孙子辈的十三个,长孙薛阳庆六十五岁,最小的孙子薛达庆四十七岁。 此时,宋朝不承认李元昊的帝位,宋仁宗下诏“削夺赐姓官爵”,废除原来对李元昊的夏国公恩封和许多赏赐,停止互市。 李元昊频繁派出细作,到边境刺探军情,煽诱宋朝境内的党项人和汉人附夏。公开断绝了西夏同宋朝的使节往来,向宋朝送去“嫚书”,在“嫚书”中指责宋朝背信弃义,挖苦宋军无能。 又借辽朝的势力威胁宋朝,最后,还表明西夏仍愿同宋朝和好之意。夏宋之间的战争终于不可避免。 凡微大帝、平准大帝、开运大帝、西帅张涯、凉州大帅陈檀、坎道帝君齐眉伯、镇西大帅尉迟同、西运大帅桂霸图,八神出来朝歌商神宫,到宋夏边境察看。 下界此时是七月,忽然看见青眉浪果然发生激战,护粮队及随行富商与夏兵大打出手。除了杨宗桓、王登、张岊,其中居然有尉迟同的曾孙公天翼,已经被打得浑身血污。到底是怎么了? 宋夏交界的麟州治所新秦县,兔毛川从西夏境内流过来,过来国界不远就是新秦。兔毛川从新秦城南,折而向南,距离新秦县不到十里就是青眉浪。 这一带的银城河外,有唐朝时运粮的旧道,被废弃没有疏理。文彦博之父文洎,在任转运使时,曾考虑修复这条旧道,但没来得及动工就去世了。 文彦博继承其父遗愿,修复了旧道,此前已经小规模运到麟州一些粮草。这次所运输的粮秣,是规模最大的一批,文彦博亲自押运。 文彦博,字宽夫,号伊叟。汾州介休人。北宋名相、书法家。 生于澶渊之盟缔结后的景德三年(1006年),仁宗天圣五年(1027年),考中丁卯科进士,时年二十二岁。卒于哲宗绍圣四年(1097年),享年九十二岁。东汉以来宰相,他是最长寿的一个。 公天翼负责押运公原所产的山药、陈醋,他是仁德杞商公昭宪的孙子。 折继楚负责公原所产的地黄、甘草,他是永安军节度使折德扆的曾孙。折家在府州、麟州、丰州这一带支脉极大,折德扆之子折御卿因战功累累,也升至镇国大将军,遥领泰宁军节度使,镇守府州,爵卫南县开国公。 折御卿之子折惟忠,累拜云麾将军,知府州兵事。 折惟忠之子折继宣、折继闵、折继祖、折继楚。四弟折继楚为公原弟子,故而参与拓荒事业。他二哥折继闵现为知府州兵事。 故而,折家将已经四代镇守府州,辽兵、夏兵莫不畏惧。 折继楚以贩卖甘草、地黄闻名,善使金锋枪,重达七十八斤,有个大号“金枪地皇”。地黄原称地皇,故有此号。 碳商杨宗桓是阑干十虎五哥杨重锐的孙子,继承了父祖的石炭生意,往军中押运燃料。当然跟杨延昭之子杨宗保是堂兄弟了。杨宗桓此时五十八,杨宗保此时六十三岁。 杨宗保之子杨文广已经四十二岁,一直呆在禁军,驻扎在京兆府,战事不多,入伍这么久才升至从七品的武翼郎。 许多讨论杨家将的文章以及史家,都认定杨文广是杨延昭的儿子,这是不成立的。 杨延昭已经去世二十七年,去世时五十七岁。生于后周显德五年(958年)。而杨文广生于真宗咸平二年(999年),如果是杨延昭的儿子,那就是说,杨延昭四十二岁才有了他。 这个结果,在古代战将家庭,是非常荒唐的。 在和平年代,武将娶亲一般不超过十八岁,得子都在十六岁至二十岁之间。比如岳飞死的时候三十九岁,长子岳云就已经二十三岁。 很多战乱年代的武将,考证其子孙时,可能有四五十岁得子的。多数是因为敌我双方残酷斗争曾被灭门,原配及子女全部被杀,子女为续娶所生。 比如柴荣,死的时候也是三十九岁,其子柴宗训才七岁。前面有三个哥哥,全都死于后汉隐帝刘承佑之手,柴荣留居开封的亲属全部被杀。 如果十八岁结婚,十年间还没生出男孩,一定会纳妾来生孩子。 超过三十五岁仍没有男孩子,被称之为“绝户头”,这家男人将抬不起头,没法做人。更不要说杨延昭这样的名将,绝不可能超过三十五岁还没生出儿子。 再者说,杨延昭出生两年,大宋建立,他娘折赛花肯定生活在条件很好的环境下,他家没有遭遇灭门之祸。故而杨延昭和他老婆柴郡主绝不可能拖到四十二岁才生孩子。 古代夫妻超过三十五岁,基本就没人再生孩子。这个年龄再生孩子,极可能比孙子还要小,会给儿子和儿媳妇脸上丢丑。纳妾则另当别论,妾所生为庶子,与正妻嫡子的地位那可是天渊之别。 为什么史家非要将杨文广说成是杨延昭之子呢?那是因为宋史是由元朝脱脱带人编修的,历经北宋灭亡、金国抢掠,又经过元朝灭南宋的烧杀抢掠,宋朝许多大将的资料已经荡然无存。 只能凭着元朝史官的查访,往下编写。就这么,杨文广这个孙子,在史书中居然成了杨延昭的儿子,在闹出了一个历史笑话。所以元朝末年的史官编写的《宋史·杨业传》,不足采信。 文彦博的这个粮秣押运队中,除了杨宗桓最大,就数得着豆商王登的岁数了,现年四十二岁。善使八十四斤豹尾浑铁大枪,有个大号“万豆飞豹”。 万豆飞豹王登的祖父是王昌懿,乃锦城八羚的五哥、成都十六交子之一,管理交子的第一任官员,大号布商诸葛。 王登是地道的道教商神宗的弟子,道号信登,从小拜在青城山巴我道人第七代弟子践导门下。巴我道人的门人弟子,有十六字的排辈,分别是: 平德修慎,芟怯践信。执兵通文,何愁不振。 师父践导,是践字辈的,他当然就是信字辈,信登。师父践导的俗名是孙一导,乃锦城八羚的二哥川椒枪侠孙炼山次子。践导现年六十一岁。当然啦,锦城八羚全都八十二岁了。 文彦博这个运粮队,除了商人家丁不足三百,府州康德舆派来的护粮队张岊,只有区区五十人。遭遇到的夏兵是多少呢? 运粮队到了这青眉浪,敌我双方是两万对三百五十人,这场护粮战役该怎么打? 文彦博惊得冷汗直流。公天翼、折继楚、杨宗桓、王登、张岊围拢过来,一个个也都十分紧张。 文彦博朗声问道:“我等区区五员大将,三百五十人,面对一眼望不到边的夏兵,该如何取胜?” 这是临阵紧急会,不容吞吞吐吐。 折继楚家世代镇守这一带,对于两事力量及地形地貌十分清楚,将掌中七十八斤金锋枪一顺,大喊道:“启禀直馆,附近有麟州都监王凯组成的清边军,与某家是结义兄弟,某愿讨一支令箭,叫他火速来援。” 这个王凯,乃宋朝开国大将王全斌曾孙,武艺精湛,颇有韬略。 此时的文彦博,在京中的官职是直史馆,以这个资格来担任河东路转运副使。对官员的称呼,还是唐代以来旧例,凡在京有职务的,都以其京中职务作为敬称。故而称之为直馆。 杨宗桓世居麟州,舞动九十二斤金背刀,也大喊道:“直馆,某也讨一支令箭,火速求见麟州刺史杨宗飞,他是某家堂弟,可令东门守将王吉驰援。加上清边军,定能将夏兵打败。” 张岊一听,这就有办法了,精神大振,喊道:“事不宜迟,某家先去接敌,杀他几员大将。折大哥、杨老伯搬兵,王叔、公大哥带三百人护住直馆和粮秣快走。” 众人再看张岊,端起一柄七十八斤五钩神飞枪,背插蛇蛊弓、雕翎箭,早已转过山包。府州五十骑大喊大叫随他飞驰而去。 文彦博也精神大振,将掌中鬼胆剑一挥,从马鞍上的锡筒里掏出两支令箭,交给折继楚、杨宗桓,大喝道:“就以张将军所说,众将分头行动。各位家丁准备好战斗,紧急情况,车夫也要参战。” 折继楚、杨宗桓高喊:“得令!”两人挥舞兵器,飞驰而去。 王登、公天翼死命护住文彦博,富商的三百家丁也都各执兵刃,人役赶着马车,加速前进。 碳商杨宗桓刚走,车队中飞来三将,大叫:“文直馆,夏兵甚众,我父子愿与张将军一起杀敌。” 文彦博一看,是杨宗桓的长子杨文秀,四十岁。两个孙子杨怀平、杨怀准,分别二十一岁,十八岁。父子三人全都用的金背刀,重八十八斤。杨文秀比杨文广小两岁。 王登一看,也朝运粮队中一摆手,他的两个儿子王清、王淳也飞马而来,却是双胞胎,恰恰二十岁,两兄弟都使豹尾双枪,单支枪重达五十一斤。 王登大呼到:“叫他两兄弟也去斩杀夏兵。” 文彦博大为高兴,抽出四支令箭:“杨怀平、杨怀准、王清、王淳四兄弟都去,给你们每人一支令箭,如果杀敌失散,执我令箭搬来附近乡兵。如能杀退敌众,本馆奏明天子,加等封赏。” 四位骁将手捧令箭,嗷嗷大叫飞去。 谁都清楚,青眉浪三百五十人与两万人马对决,这场护粮之战,注定是一场败仗。四将这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将文彦博的眼泪直接推出了泪腺。 是啊,眼睁睁看着大宋的悍将,无比优秀的人才,白白送死,再卑鄙的小人都会被融化,何况文彦博并不卑鄙。 文彦博派的是四员小将,而商天众神看到的是,杨宗桓、王登、张岊、公天翼在敌阵中冲突,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第506章 夺命鹰风阵 夏国这两万兵是围攻麟州的兵,由李元昊亲自带领 夏军的向导是乜罗,此人是河东属户,投降了西夏。 夏景宗李元昊御驾亲征,已经围攻麟州十数日,被杨宗飞率六千一百兵死守,夏军毫无进展。杨宗飞则零敲碎打,累计杀其三千。搞得李元昊无可奈何,准备转兵,此时犹豫不决。 文彦博探知夏兵两万,李元昊及乜罗率军,正在这一带散开,胡乱劫掠各处村寨食物。 文彦博向府州求援之际,还距离麟州远着呢。这时候临近麟州了,府州却仅仅派了张岊的五十骑。文彦博没有气恼,以为身边只要还有人,就死不绝,就会有转机。 没想到,转机就在粮秣商人身上,一下子涌出好几员大将。单看人家掌中的兵器,就是禁军的将军也难以匹敌。所以,他当机立断,将四位最年轻的派了过去。只要能抵敌,不管多久,这边就会有办法。 杨怀平、杨怀准、王清、王淳四将冲到夏军跟前的时候,张岊及其所带五十骑,尚未使用长兵器,每人都拉满蛇蛊弓,将雕翎箭“嗖嗖嗖”往前猛射。夏军还在往前猛冲的大将,纷纷坠落马下。 张岊再摸后背的箭斗,一条箭也没了。眼疾手快之间,他将七十八斤五钩神飞枪端在手里,目眦尽裂,对五十骑大喊:“鹰风阵!鹰风阵!” 五十骑听了他的大喊,一个个战马发抖,宛如天崩地裂,齐声如雷暴叫:“得令!” 这阵势将赶来的四员悍将震到了,他们先是勒紧丝缰,继而挥舞兵器,紧跟而上。再看前面,夏军纷纷闪开路径,早已经有二十三员大将被斩。 你道这鹰风阵是怎么个阵法?区区五十骑普通兵丁,就能斩其如此多大将,是如何冲阵的? 鹰风阵,是以少杀多的新发明。是公原豪杰为了保货发明的阵法,是怎么以少杀多的呢? 晚唐之际,吴彝发明了滚雷阵,就是三人组队为滚雷阵,以少杀多,尽斩南诏罗苴子。 后周时期,血洗伯结合滚雷阵,又发明了四象阵,更是灭绝了耶律德光的三千渤海都。 这次公原发明的阵法,也像血洗伯那样,是集体智慧。 这个鹰风阵被宋朝张岊使用五十骑,所灭夏军的规模,直接大到惊人,五十骑灭两万的战果!历史上闻所未闻,谁读史都会以为是天方夜谭。当时的人听说,谁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鹰风阵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名思义,鹰爪是四个爪趾,前三后一。冲在敌人面前的是三个兵,呈现前三个鹰爪。三个鹰爪又有不同,两个兵跳到地上,分左右两侧杀敌人的下盘,一个兵骑在马上,专杀中盘,捎带下盘。这三人名曰:左爪侠、右爪侠,中爪侠。 鹰爪后面还有一爪,称之为后爪侠,专刺敌人后心。此之谓四爪侠。 另配一位风侠,是这五个人的伍长。功夫当然是五个人里面最高的。风侠往来盘旋,以敌人上盘为主,中下盘那里有空挡,随即刺入或者刀斩。 只许一合斩敌,斩不掉就前冲。因张岊善使鹰风阵,五钩神飞枪又重达七十八斤,故而大号“鹰风神枪”。 鹰风阵只要一出场,敌兵往往当即吓傻,纷纷躲避。而鹰风阵杀掉几十人之后,敌阵必然大乱,到时候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跟上来的杨怀平、杨怀准、王清、王淳四将,那么悍勇,却限于苦战,而鹰风阵依旧所向披靡。虽然区区五十人,却可以组成十个鹰风阵。这可真要命,夏军顿时大乱,自相践踏,连带斩杀,眨眼间被消灭了一千余人。 夏军都指挥阿拔默,都虞候乜罗,在阵中大呼大叫,指挥夏兵拼命截杀。李元昊的黄罗伞被上千兵护定,占据一处高岗,指指戳戳,传令兵上下穿梭。 杨怀平杀了一阵,对兄弟杨怀准及王清、王淳大喊:“我四人聚拢到张岊那里,也组成鹰风阵。” 再看张岊,在敌阵中往来冲杀,五钩神飞枪神威无比,挑死夏军悍勇者三十多名。正要闯到阿拔默跟前,吓得阿拔默一声大喊:“放箭,放箭!” 阿拔默一箭射来,张岊将来箭淡然挑飞。刚要再冲,夏兵箭如飞蝗,张岊面颊中箭,血流如注。 二杨二王恰好杀到他近前,杨怀平大喊:“张将军,我等兄弟正要来与你组成鹰风阵,将军还能坚持吗?” 张岊大喜过望,大喊:“没事,组阵!” 他忍住面门剧痛,拔箭再战。五员大将组成鹰风阵,张岊当风侠,愈战愈勇,五人联袂砍刺,连杀百余人,夺马六十二匹,迫使夏军连连后撤。然而张岊毕竟只有五十五人,很快被夏军团团围住。 恰在五大侠暗暗叫苦之际,只听左边山口宛如天崩地裂的战马轰鸣声,直奔夏军大阵。救兵到了,是谁呀? 在此万分危急的关头,折继楚带着麟州都监王凯到了。 折继楚刚才去搬兵,跑出去二十里左右,恰好王凯率两千清边军驰援麟州,见了文彦博令箭,二话不说,直接来杀劫粮的夏军。 清边军系临时组建,是王凯为了救应麟州,刚拉起来的一支百姓队伍,训练很不到位,装备也差。但壮士们闻听夏军猖狂,全都铆足了劲,发誓要将敌寇驱逐出境。 王凯领兵绕到夏军屁股后面,纵兵猛击。他自己则舞动七十八斤丧门大枪,单枪匹马直入夏军阵中,只是一合,将夏军大将野云超挑落马下。 折继楚的七十八斤金锋枪也是超重大枪,撞入夏军大阵,挑死夏兵二十余人,一路冲到了阿拔默跟前。阿拔默举起九十六斤三叉鬼头刀,猛然一架。折继楚早知他悍勇,极速抽枪,战马飞旋,从侧面挑飞了他的头盔。 吓得阿拔默面如死灰,拔马而逃。折继楚紧追不舍,拼命追杀。 夏军一看阵中主将被打跑,无不是惊恐万分,纷纷退走。这样匆忙败退,有个好吗?发生了惨烈的踩踏事故,死伤六千余。 这时,杨宗桓大喊大叫,冲入了大阵。从麟州方向前来增援的宋军王吉部,被麟州刺史杨宗飞派来了。 跟王吉、杨宗桓一起来的,还有王登、公天翼。杨宗飞派出了三千人,杀奔而来的途中,遇到文彦博的运粮队。文彦博令其留下七百骑,带两千三百人抵达战场。身边只留下杨文秀,令王登、公天翼一起前往救援张岊。 金刀碳商杨宗桓看到山岗上的黄罗伞盖,必然是李元昊在山岗上,将其掌中九十二斤金背刀舞得呼呼山响,直接杀奔李元昊。 山岗上两员大将飞驰来迎,杨宗桓站在马鞍桥上,左右猛挥金刀,两员护卫大将人头飞空。又有两员大将奋不顾身杀来,要救李元昊的大驾,又被杨宗桓三五合斩杀。 杨怀平、杨怀准看爷爷奔向山岗,也舞动他们的八十八斤金背刀,猛冲而来,大喊大叫:“活捉李元昊!” 杨宗桓就够厉害了,又来两个金刀,吓得李元昊两眼一闭,大喊:“撤!” 青眉浪,在山岗下鏖战的夏兵,一看黄罗伞也不见了,顿时斗志全无,疯狂逃窜,瞬间跑了个无影无踪。直至他们逃掉,又被宋军斩杀五千余。 杨宗桓却在最后大胜的时候,出了意外。他看李元昊的千余禁卫军狂奔而逃,带领两个孙子杨怀平、杨怀准紧追不舍。 他往山岗下猛冲,绕了一架山梁,忽然被夏军埋伏的绊马索绷起多高,霎时间栽落马下,树林中转出来两位大汉,朝着杨宗桓就砍。杨宗桓栽落的时候,掌中九十二斤金刀已经掉落一边。 吓得杨宗桓大喝一声:“吾命休矣!” 恰好杨怀平、杨怀准兄弟杀到,将两个夏兵砍死,再看爷爷,左腿被斩,鲜血直流。两兄弟吓得泪水横流:“爷爷,爷爷,挺住啊。” 杨宗桓猛地被砍,疼劲还没上来,笑道:“幸好还有命在。” 两兄弟急忙割下战袍,给爷爷死死捆扎住,避免失血过多。 一听树林中有跑动的声音,杨怀平大怒:“怀准救爷爷先走,我去杀敌。” 杨怀平执定金刀,直奔树林,饶了好久,敌人早已逃远,只好怏怏不快而回。往麟州走的路上,却发现公天翼倒在山坳里,浑身血污,脖颈流着鲜血,早已昏迷过去。他的战马在一边看着,滚下了泪珠子。 近前细看,公天翼家传的冰魄寒光刀却没了刀头,只剩刀杆。他这柄冰魄寒光刀,重达九十六斤,在大将里面,没几个用得动这样的大刀,到底经历了什么? 公杨折三家是世交,杨怀平娶的是公天翼的女儿公魈,老丈人倒在血泊中,急得杨怀平大哭起来,晃动公天翼的身躯,大喊:“爹,爹,你醒醒啊。” 公天翼,以字行,名声,专做山药贩卖,又因其冰魄寒光刀无人能敌,以“玉延刀神”闻名这一带。宋代麟丰府三州百姓,将山药称为玉延。 玉延,薯蓣的别名,也叫山药。唐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薯蕷生於山者名山药,秦楚之间名玉延。” 宋苏轼《和陶诗·酬刘柴桑》:“淇上白玉延,能復过此不。”自注:“淇上出山药,一名玉延。”所谓淇上,便是淇水沿岸,即朝歌的绕城河。 杨怀平晃了半天,公天翼还是没有声息。 他正要将岳父弄到马上,驮回麟州。忽然山坳之外,马蹄声越来越近,一人凄厉而嘶哑的高喊:“爹,爹,你在哪里?” 杨怀平猛的一听,这人喉咙扯破了,没听出来是谁的声音,是谁喊爹呢?喊谁呢? ()贩夫全神录 第507章 血战兔毛川 杨怀平急忙操起他的八十八斤金刀,跳上战马,以防不测。 这人转过来山坳,却是小舅子公愧,掌中冰魄寒光刀跟老丈人的一样,也是九十六斤。 看他这柄一丈八的大刀,前半截沾满鲜血。盔甲早已扔掉,赤膊披着战袍,满身都是血污。虽然杀得双眼通红,看样子没有大伤。 公愧现年十八岁,一眼看到老爹倒在血泊之中,姐夫杨怀平满眼热泪,情知父亲战死。惊得他胡乱滚落马下,飞跑到公天翼这里,翻身跪下,只喊了一声:“爹……。” 他身子一抖,昏厥过去。杨怀平急忙给他掐人中,揉太阳,过了一会,公愧醒来,嚎啕大哭:“爹,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啊。是谁将你杀了呀?我们报仇总得知道仇人是谁呀?” 忽然,公天翼的身子动了一下,公愧急忙将父亲的头抱起来。 玉延刀神公天翼略微睁了一下眼睛,这是回光返照。 杨怀平急忙跪下去:“爹,仇人是谁?这么重的冰魄寒光刀,是什么人行凶?” 玉延刀神公天翼并不能说话,抬手指一指脖子,也是被刀扫断的,虽然没断,但不能说话。此时,血液将脖子黏在了一起。他又指了指盔甲的护心镜,头一歪,魂魄望空而去。 公愧顿时泪如雨下,大喊道:“爹,爹,醒来啊,跟儿子回家。” 杨怀平也哭喊不止:“爹,爹,醒来呀。” 两兄弟喊了大半天,毫无效果。 杨怀平抠开岳丈的护心镜,里面是战袍的内衬白绫,不规则的一长条,上面是血书八个字:“杀我者,夏国毒王也。” 这让杨怀平和公愧一起沉下脸子,在那里倒抽冷气。夏国毒王,实名宁弘彪,也叫米擒弘彪,以字行,名高。他这名字到底怎么回事? 九年前,李元昊为独立建国做准备,废除唐、宋“赐”给党项王族拓跋氏的李、赵姓氏,改姓“嵬名氏”,自己更名曩霄,号“兀卒”。 故而,李元昊原名赵元昊,先是改回李元昊,继而又改拓跋曩霄。将王族定成嵬名氏之后,又改名嵬名曩霄。其亲族姓李的、姓赵的,全都成了嵬名某某。 又令党项八部全部恢复原姓,米擒弘彪原名宁高,字弘彪,乃米擒氏部,故而改回米擒弘彪。此人比李元昊大两岁,现年四十整。 党项八部分别是:拓跋氏、米擒氏、房当氏、野利氏、颇超氏、往利氏、费听氏、细封氏。 米擒弘彪最喜欢摆弄刀剑喂毒,琢磨怎么叫刀剑所喂的毒,能够延长毒效时间。凡与之对战,被他的五虎断门刀稍微扫到一点皮肉,必然毒发身亡。 因而,宋夏两国称之为“断门毒王”,他的五虎断门刀也被人们改称五毒断门刀。 断门毒王米擒弘彪,其职务是夏国西寿保泰军司监军使,他上面的都统军是叔父嵬名慷,副都统军是野利信荣。嵬名氏是国姓,野利氏是夏景宗李元昊皇后野利氏一族,由杨姓改称。 李元昊皇后实名野利春荣,原名杨春荣。要说起来,野利氏的原姓杨氏,却是辽国的檀国公杨衮的支脉。与宋朝这边的碳商杨宗桓还没出五服。 野利皇后乃辽国富商杨虎岭的堂妹,杨虎岭,名杨延臻。故而野利皇后属于杨家“延”字辈,跟杨延昭一辈,辈分很高。 杨虎岭在澶渊之盟前夕,作为辽国三巨商,潜入东京,向王钦若等三贼行贿,实施反间计。与之一起行动的老前辈宋岸谈阵亡归神。 米擒弘彪所在的西寿保泰军司,与宋朝的秦凤路北部会州、西安州对峙,这次必然是随征李元昊而来。 假若秦凤路那边的宋将能知道这个,派兵猛攻西寿保泰军司,必然得手,叫西夏的南大门顿时洞开,必将置之于死地。 说起这个,叫人浩叹。宋仁宗赵祯极其善于用人,他这一朝在历史上名臣辈出,文有范仲淹、韩琦、夏竦、富弼、吕夷简、宋祁、宋庠、欧阳修、文彦博、包拯、司马光、蔡襄,武有曹玮、种世衡、狄青、杨宗保、石全彬等等。 仁宗朝众文武无不是家喻户晓的名臣,却没有一个人具有柴荣和赵匡胤的雄才伟略,根本就没人想过这么干死他李元昊,只是被动防御。 公愧将公天翼的遗书收好,与姐夫杨怀平一道,将父亲尸身抬到马鞍桥上,兄弟二人护送者公天翼的尸身,骑马缓缓而行。 他们一路追赶文彦博的运粮队,转过几道山岭,来到了兔毛川东边的卧虎岭,顿时看到兔毛川里杀声震天。约有三万夏军围攻张岊、王吉两部,文彦博的旗号在远远的雷公岭。 书中代言,府州道路巡检张岊、麟州东门守将王吉、清边军指挥使王凯及商家众将杀跑了李元昊,合兵一处,凑了四千三百人。 他们追赶运粮队过程中,沿途乡民豪杰又加入六百人马,达到四千九百人马,遂继续护送运粮队前往麟州。 他们到达了兔毛川时,众将以为这里两山夹一谷,是实施伏击的绝佳地点,个个都要当心。 果然,宋军刚想休息,只听一声炮响,三万夏军伏兵四面杀出,再一次将宋军团团包围。 三万对五千,一边是三万夏军以逸待劳打伏击,一边是大多负伤且疲惫不堪的五千宋军,加之一路苦战水米未进,体能上几乎到了极限。 张岜、王凯均带伤,实难再战。随麟州军而来的监军,太监宋永诚意识到这回完蛋了,于是大哭着拿出一条丝绢,准备上吊自杀。 碳商杨宗桓腿断,受重伤,跟随文彦博行动,杨文秀、杨怀准父子再次冲入大阵。万豆飞豹王登带领儿子王清、王淳,也在大阵中往来冲杀。 金枪地皇折继楚舞动其七十八斤金锋枪,也在阵中奋勇拼杀。他在青眉浪不是去追杀夏军都指挥使阿拔默去了吗? 阿拔默初开始被他挑飞头盔,吓得死命奔逃。到了兵少的一片开阔地,被折继楚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索性不再逃跑,转身以其九十六斤三叉鬼头刀,与折继楚对拼。 这两员大将,一个是盖世的枪王,一个是超级刀王,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拼杀。终归阿拔默鬼头刀的分量太大,折继楚一时难以取胜。 二人战至八十余合之际,败逃的夏兵胡乱冲来,将二人冲散。折继楚挑死乱兵百余人,飞驰来寻运粮队。 这里张岊、王吉、王凯合兵,折继楚等商家大将也一起跟定。 运粮队走了没多久,进入兔毛川口约五里左右,这不就又遇到了李元昊的三万伏兵。商家大将哪里还等命令,一起冲入重围,拼命杀敌。 初一遭遇埋伏,文彦博急令,战场指挥由张岊统一实施。 鹰风神枪张岊与二王及商家众将紧急商议。此时,万豆飞豹王登年岁最大,一生保护自己的粮商队,遭遇过无数战斗,经验丰富。 他建议:“事出紧急,无法摆阵。众将及府州五十骑的鹰风阵为主,直接冲入夏军中心。 “其余四千九百兵的众将校,必然依样画葫芦,迅速学会鹰风阵。不论他什么兵和将,挨个斩杀,必能叫夏军败退。姑且叫做鹰风破伏之计。” 鹰风神枪张岊当即将掌中七十八斤五钩神飞枪一举,大喝道:“众将都用鹰风阵,中心开花,直取李元昊。冲!” 众将看他脸上包着纱布,殷红的血液浸透纱布,满脸肿得不成样子,尚且毫无惧色,顿时被他激起了万丈豪情,无不是震天高呼:“得令!” 而监军宋永诚看到张岊的伤情,又看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夏军,当即就吓哭了,要以丝绢自缢。 就在这时,夏军已经冲了上来。府州五十骑当即组成十个鹰风阵,风卷残云冲入大阵。其他宋军一时还不懂得鹰风阵是怎么回事?虽然也竭尽全力抵抗,但因寡不敌众,很快就有三百余人阵亡。 麟州大将王吉见状,端起八十四斤虎头湛金枪,猛地一举,愤然将头盔掷于地下,以示必死之心。 突然,他看到宋永诚准备自杀,便拍马上前,大声道:“拜托,老哥你等我先去杀贼,如果我完蛋了,您再自杀也不迟啊!” 宋永诚深感惭愧,遂收起丝绢。而王吉随后的表现,和之前的张岊一样,让我们再一次领略到了大宋男儿不畏强敌、勇往无前的胆略和气魄。 王吉,字文贵,因其虎头湛金枪威力无穷,大号“金枪虎将”。只见他大喊一声:“王清、王淳、杨文秀、杨怀准,与我同组鹰风阵,直奔李元昊。” 四位商家大将齐声大喊:“遵命!” 金枪虎将王吉飞马冲向夏军,一面冲一面弯弓搭箭,接连射死多人。 夏军一将挥刀砍来,王吉斜身避开,随即回手一箭,正中那将面门,堕马而死。继而商家四将与之配合,五员大将的鹰风阵组成,眨眼间,又连斩敌将五员。 宋军见状,无不高声呐喊,士气大振。纷纷效仿鹰风阵法,每伍士兵在伍长带领下,自动组成鹰风阵。 这就厉害了,一个个宛如天兵天将下凡,嗷嗷怪叫冲入敌阵,天崩地裂杀向夏军。再看夏军,到处人仰马翻,惨叫连天。 张岊、王凯看到了获胜的希望,裹伤上阵,率领将士们挥动长枪,如洪流一般把夏军冲散,而后分割开来。都以鹰风阵包饺子。 鹰风神枪张岊临阵指挥,又令每十个鹰风阵,组成一个大鹰风阵,包抄夏军的一伍或者一火,一次斩杀五至十人。他和王凯挑出三名营指挥使,也组成鹰风阵,飞卷冲入敌阵。这下好了,夏军被杀得惨不忍睹。 按理说,夏军占有地利,又在人数上处于绝对优势。可打到这个份上,他们望见对手一个个都是不要命的主,瞬间就如同泄气的皮球,战意全无。 宋军趁机大杀特杀,金枪虎将王吉杀得性起,感觉身上铠甲太重,索性打起赤膊,把一杆虎头湛金枪舞得飞快,如飘瑞雪。其所过之处,夏军连枪尖还没看清,就被刺中丢了性命。 毕竟夏景宗李元昊亲自指挥,人家是三万铁骑,又是伏击战,到底谁胜谁负,关乎到宋夏之间争夺河外三州的战略态势。 至于说,这场大战中,断掉一条腿的杨宗桓能挺过来吗? 阵亡的商家大将公天翼,会得到朝廷的什么封赏呢? 这两个人的生死和结局,又关乎到商家对于宋军的粮秣支持问题。 ??? 第508章 大败李元昊 这七月的天,兔毛川中,这场血战因商家英雄介入而获得的大胜,又被掌握着史权的商家死对头儒生全盘抹掉。史书不见踪影。 府州道路巡检张岊、麟州东门守将王吉、清边军指挥使王凯、河东路转运副使文彦博、知府州兵事折继闵、夏朝开国皇帝李元昊、夏军都虞候乜罗等人关于血战兔毛川的零星史料,并未删除干净,这才还原了这段历史。 北宋名相文彦博后半生出将入相几十年,凭的就是兔毛川大捷。连名相文彦博的史实都能删除,足见儒家对于商家的憎恨可谓深入骨髓。 这却让世人看清了儒家对于尚平思想的惧怕,也将儒家无情打击商家的铁证摆在了世人面前。 张岊、王吉、王凯三将及商家大将猛冲狂杀,所有敌我双方的兵将,无不是汗流浃背,热的大口喘气。 杨怀平、公愧兄弟在卧虎岭上,寻找杀父仇人断门毒王米擒弘彪的旗帜,却发现这厮与夏国皇帝李元昊在一起。 两兄弟对视一下,不由分说,甩掉盔甲、战袍,减轻一切重负,赤膊冲向李元昊的黄罗伞盖。两兄弟怒发冲天,两眼通红,誓要为公天翼报仇雪恨。 杨怀平的八十八斤金背刀寒光闪闪。公愧的九十六斤冰魄寒光刀沾满鲜血。他们为了保货而杀出来的威风,练就的兵器如此之重,夏兵哪个能挡。 凡是抵挡的,只是一合,连兵器带身躯被斩为两截。霎时间,李元昊身边的三百名大内高手被杀五十多名。 断门毒王米擒弘彪本想着就这么两个人,能奈我何?却被他们兄弟这样的杀法惊呆了,正在愣怔,李元昊暴怒道:“毒王还不快上,更待何时?” 米擒弘彪将掌中九十二斤五虎断门刀一摆,俯冲而来,八尺之巨的身躯里发出震天动地一声大吼:“哪里来的狂徒,还不通名报号?” 这支军队就是断门毒王米擒弘彪的保泰军司骑兵,在青眉浪之际,乱阵中,被公天翼发现他的旗号,奋勇杀去。玉延刀神公天翼认得他吗? 当然认得,原来的宁高,本为“丹砂虎侠”,因其武功盖世,被李元昊几次三番请动,在李元昊登基之前,才效力军中。被李元昊直接任用为保泰军监军使。这个职务一般由李元昊的亲信太监担任,足见李元昊对他的倚重。 他之所以大号丹砂虎侠,当然是辰砂商人了。 丹砂又称鬼仙朱砂、辰砂、赤丹。中国古代用它作为炼丹的重要原料,具镇静、安神和杀菌等功效。 中国是世界上出产鬼仙辰砂最多的国家之一。主要产地是贵州东部和湖南西部,以质好量大而出名。 这两地产出的矿砂,多数运到湖南西部的辰溪,过去是辰州,再从这里转销全国各地。辰溪成为当时朱砂主要的集散地,“辰砂”一名也由此而来。 在丹砂虎侠宁高没改名的时候,与玉延刀神公天翼还非常要好。现在为敌人当指挥,公天翼当然十分气恼。 当时,公天翼被米擒弘彪身边三员悍将包夹,公天翼独战三人,斗至二十余合,连斩两将,一将逃脱。 米擒弘彪趁此空档,将五虎断门刀猛扫而至,扫到了公天翼的脖颈。 玉延刀神公天翼情知其刀有毒,愤怒异常,站起来要杀掉米擒弘彪,却被他迅速逃脱。又涌来许多夏兵,将他包围。 公天翼胡乱杀了几人,想要赶紧杀出重围寻找医者。 到了那处山坳,感觉浑身剧痛难忍,已经不能说话。 虽然伤的不深,但米擒弘彪是闻名的毒王,必然没命。 无可奈何之际,公天翼咬破手指,撕一条战袍内衬,写下了遗书。 公愧见到仇人,怒目圆睁,震天大吼:“小爷乃公原冰刀公愧,公熔之,玉延刀神公天翼之子。今天小爷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杨怀平也如雷暴叫:“小爷乃金刀碳商杨宗桓之孙,金刀煞神杨文秀之子,金刀雕虎杨崇,杨怀平,老泰山被狗贼毒杀,爷爷被尔等断腿,小爷专来索取你的狗头?” 两兄弟报号完毕,惊得米擒弘彪连连倒退,这两个小子,这么重的长刀,该怎么胜他呢?他正在思量,身后转出来一将。 此人抖动掌中丈八毒蛇矛,看样子足有九十二斤,将乌骓马压得忽闪忽闪。来将一声大喝:“两个娃娃,休要猖狂,某乃保泰军司的马军都指挥使仲恒召,大号‘穿云毒矛’,专杀尔等不自量力的毛头小子。” 公愧对杨怀平大叫:“哥,排空劈鬼阵,我来激浪卷空。” 杨怀平回应:“我来天雷劈鬼。” 什么意思?还没等仲恒召明白过来,只见公愧的冰魄寒光刀宛如三峡激浪,刀锋自下而上,又疾速从上到下,呈波浪起伏,这便是他的激浪卷空。 杨怀平这边,站立马上,八尺三寸虎躯宛如天神下凡,斜肩带背砍了下来,紧接着就是翻转杆棒,依然是凌空砸下,这便是他的天雷劈鬼。 仲恒召张大嘴巴,正要大喊,人头已被杨怀平削落,乌骓马也被公愧斩断马首。吓得远处的李元昊一声大喊:“毒王杀他!” 没等毒王明白过来,两兄弟还是如前杀法,使出他们两人的排空劈鬼阵。毒王的五虎断门刀早被杨怀平的天雷劈鬼砸掉。 公愧的激浪卷空,冰魄寒光刀恰好翻卷上来,将米擒弘彪从下颌到额头的整张脸削掉,鲜血狂涌。 转眼间,李元昊身边悍将又被兄弟两人的排空劈鬼阵杀掉六名,眼看两兄弟就杀到了近前。李元昊疾呼:“日麻的,撤,撤,撤啊!” 兔毛川中,众英雄的大小鹰风阵,下起了人头暴雨,卷起残肢狂风。李元昊这里,被商家两少侠的排空劈鬼阵暴虐。 如此这般,夏军彻底崩盘,夏国三万官兵居然被大宋五千乡兵逼得退到悬崖边上,走投无路。 宋军步步进逼,凶猛追杀,又是长枪刺,又是以强弓放箭。 夏军成群结队视死如归,纷纷跳下悬崖,不跳也是个死,还是跳吧。光是摔死的就有近万人。 最后,夏军除去两千多命大的落荒而逃外,其余全部被宋军送上西天。李元昊的这次兔毛川伏击战,以三万军彻底覆灭而败逃。 这次兔毛川大捷,被后世有心的史学家挖了出来,与本书作者的研究结果不谋而合,称之为第一次兔毛川大捷。后来,还发生了第二次兔毛川大捷,那是宋将张亢率军取得的一次大捷。 只是商家豪侠的作用,因为他们研究范围的狭隘,仍然被无视。 宋军在深陷绝境且人数少得可怜的情况下,重挫凶悍善战的西夏铁骑,令一代枭雄李元昊吃到了其自统兵以来少有的大败仗。 最终,得益于大宋将士们的浴血奋战,一天之内,以区区五千临时军队,青眉浪和兔毛川连胜两场,击灭西夏大军五万之多,西夏吞并河西三州的企图宣告破产。 李元昊在班师之时怎么也不明白,自己明明占有天时地利,又以多击少,还是伏击,可怎么就是吃不掉一群由边民组成的乌合之众? 鹰风神枪张岊、金枪虎将王吉、清边军指挥使王凯,三员最基层的小将,所获取的战果在宋代可谓是绝无仅有。 就是放在整个华夏战史上,也寥寥可数。整个宋朝三百年中,包括潘美、岳飞、杨延昭、韩世忠在内,所有知名大将的战果,与之相比,都黯然失色。 这样的战果,在宋史中根本没有浓墨重彩的记载,文彦博和李元昊就在现场,史书中记述文彦博、李元昊事迹的时候,也被蜻蜓点水略过。 后世的人们读史,意外看到三员小将的简介,才将此次青眉浪及兔毛川大捷挖掘出来。这又是为什么呢? 原因非常简单,还是因为商家大将的参与,儒生必欲将这段史实删之而后快。正如太元正商上帝所说,人在做,天在看,天帝不会埋没商神的前世神迹。 这一仗,如果没有商家大将的浴血奋战,奋不顾身,恐怕三员小将必须殒命疆场。 青眉浪没有金刀碳商杨宗桓祖孙直接杀向李元昊,绝不会出现奇迹。 兔毛川一战,公原冰刀公愧和金刀雕虎杨怀平直接冲向黄罗伞盖,斩杀米擒弘彪、仲恒召。李元昊如果没有遭到他们的致命打击,绝对指挥若定,宋军亦将全军覆没。 战后,文彦博对于玉延刀神公天翼的死痛不欲生,泪水狂泄。 在麟州城中,文彦博安排为公天翼举行官方葬礼。令人意外的是,五天之后,金刀碳商杨宗桓因为医治不及时,还是失血过多,不幸辞世。 文彦博更是悲痛莫名,心口剧痛,美食难咽,夜不成寐。 他饱蘸深情,和着倾盆泪雨,写下奏章。将两位商界豪侠推为首功,列出功劳簿,八百里加急送到汴京,为他们讨取皇封。 却说玉延刀神公天翼、金刀碳商杨宗桓的元神,虽然相隔五日归天,在商天来看,几乎是同时的。 凉州大帅陈檀、坤道帝君王捶、镇西大帅尉迟同、西运大帅桂霸图一起接住二神,陈檀与王捶将他们领到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进入平度大帝的药贩宫。 他们刚走,断门毒王、丹砂虎侠米擒弘彪的元神也飞了上来,被尉迟同、桂霸图接住。先将他带到平德大帝那里,避免宋夏两国商神扭打起来。 此前,辽国的血乌商神回跋雷和后周的苎麻商神全保昌,突然相遇在太元正商上帝的腊八神殿,就差点打起来。 四大接引神中,兔毛川大捷的发生地,位于西北部,所以是凉州大帅陈檀参加。坤道帝君王捶为啥也来接引呢? 现在下界是七月天,这个月有处暑、白露两个节令,而坤道帝君统摄立秋、处暑、白露三节令,所以该他过来。 经过平德大帝望云端、平度大帝文烈的点化和劝导,宋夏两国商神相见,才没引起冲突。平度大帝负责造宫,凉州大帅陈檀负责请守护门神。 文烈朝众神诸仙宫殿群之后,大手一指,三位商神的宫殿造好。 陈檀默默向神农大帝祷告三神来归情由,神农大帝赐给三神的守护门神当即来到,都来参见主神,互相寒暄。 他们的宫殿是什么?随护神都叫什么? 在下界,宋仁宗会怎么封杨宗桓和公天翼呢?夏景宗又会怎么封米擒弘彪呢? 在商天,太元正商上帝该怎么封他们的职掌? 第509章 宋夏三商神 庆历元年八月初。汴京,大宁宫延和殿。 宋仁宗在批阅奏章。翻到河东转运副使文彦博和麟州刺史杨宗飞的奏报,当即拍案叫绝。如此大捷,必须重重封赏。 当即宣中书舍人进宫,草拟册书。经过中书侍郎审核,皇帝朱批,门下侍中签审,兵部赶制了对杨宗桓和公天翼的金简漆书、制书、朝服、金牌等。 到了九月初,兵部将册书交给枢密院,枢密副使任中师亲到麟州,代天册授、恩恤。名将王 信随行。 王 信,刚刚获封鄜延路钤辖兼两路都巡检使,乃仁宗朝镇守西北边陲的三大名将之一。 谏官孙甫在庆历三年(1043年)曾说:“今陕西兵官,惟种世衡、狄青、王 信材勇,可战可守。” 当时人们将王 信与狄青相提并论,可知王 信在仁宗朝,保卫西北边陲所起的重要作用。 王 信,字公亮,太原人,生于端拱元年(988年),卒于庆历八年(1048年),终年六十岁。官至威德军留后,死于军中。宋仁宗赠其为武宁军节度兼侍中。 王 信现年五十三岁,是交子首任主官、锦城八羚的五哥、布商诸葛王昌懿的庶子。他十岁拜舅父葛唐为师,并落籍太原,学习商门武艺。卯时练武,辰正贩卖,黄昏打账,睡前读书。 二十六岁时,大中祥符七年(1014年),与葛唐一起,贩卖太原陈醋,遇劫匪,取得大胜。被军中统帅盛情相邀,他与舅父葛唐及三个师兄弟一起投军。多少年来,战功赫赫,屡获升迁,成为名将。 葛唐乃宋初丧门五芟的二哥葛芟咒之孙。 史书中为何不提王 信的父祖?又是儒家捣鬼,无非是因为王 信乃商家子孙,儒家憎恨商家,凡商家史实,不给你删除干净,他不姓孔。 任中师与王 信到了麟州,文彦博、杨宗飞接住,任中师先宣读了对文彦博的册书。仁宗对其指挥若定,获得如此大捷,大加封赏。 制授文彦博为天章阁待制,授职河东路都转运使,从四品大员,获封江山县开国子。江山县是两浙路衢州下辖。 江山子文彦博因此次兔毛川大捷,震动朝野,满朝文臣对西夏的恐惧被一扫而空。 本年末,仁宗又升任文彦博为龙图阁直学士,从三品大员,晋爵江山县开国侯。 不久又升为枢密直学士、秦州知州,位居正三品,仍为江山侯。作秦州知州数月,又改任益州知州。 仁宗以江山县封其江山子、江山侯,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直至绍圣四年,文彦博九十二岁逝世,数度出将入相。官制中所有最大的职务全都干过,成为汉唐以来极其罕见的重臣,名相。从文彦博的一生官运,可见兔毛川大捷是历史奇迹,却能被儒家删掉。 兔毛川大捷之后,李元昊被打得惨不忍睹,数年间多次上表求和,大宋满朝宰臣,反而因为兔毛川大捷而冲昏头脑,誓要将其灭绝。 李元昊与辽国结盟不久,却又与辽国争抢党项部族而攻伐,爆发了辽夏之间的贺兰山之战。 贺兰山一战,虽然夏军大胜,到战后已处于“死亡创痍者相半,人困于点集”的境地,李元昊再发动战争则十分困难的。 庆历三年五月,西夏景宗李元昊向宋朝再次遣使求和。 九月,宋夏达成和议,“岁赐银、绢、茶、彩,凡二十五万五千”。 十一月,宋仁宗册封李元昊为夏国主,赐玉印,冠带。 庆历四年腊月廿四(1045年元月),宋朝在沿边的保安军、镇戎军设置榷场,与西夏市易,恢复民间商贩的往来。 因文彦博的兔毛川大捷,加之辽朝的贺兰山大捷,夏朝对宋辽两边称臣,三方战争告一段落。持续了七年之久的宋夏战争宣告结束。 李元昊两面作战的韬略和英雄气概,也得到了宋辽双方的承认,奠定了夏朝一百八十九年国运。 榷场是指辽、宋、西夏、金政权在疆界设置的互市。 李元昊因多疑,被东染院使、环庆路兵马钤辖种世衡设反间计,亲信被杀殆尽。加之与宋辽两边用兵,心力憔悴。 对外用兵,不能胜王 信、种世衡和辽朝,对内管理,内宫又非常混乱,终于遭来杀身之祸。 天授礼法延祚十一年(1048年),李元昊为其子宁林格所弑,享年四十六岁,庙号景宗,谥号武烈皇帝,葬泰陵。李宁林格的行为却是别人设下的陷阱,给他扣帽子,以弑父之罪被处死。李元昊幼子李谅祚继位,是夏毅宗。 仁宗对杨宗桓的敕封,是一道册书。 杨宗桓,字云升,麟州新秦人。因青眉浪之战,连杀夏国主李元昊近卫四将,使李元昊遁去,折敌寇之威风,赠云麾将军。以其扬威之地,置青眉寨,册封为清眉侯。 因其贩卖石炭,大号金刀碳商,祭告太元正商上帝,封其为石炭商神。 其孙杨怀平,大号金刀雕虎,与公愧合斩夏国保泰军司监军使米擒弘彪、马军都指挥使仲恒召,及夏国主近卫六将,授勋上护军,赠冠军大将军。以麟州靖羌寨,爵其为靖羌侯。 许其带旨行商,赐“石炭商侯”金牌一面,贩卖石炭免除课税。 仁宗对公天翼的敕封,是一道制书。 公天翼,以字行,名声,代州崞县人。因其在青眉浪连斩两将,赠壮武将军。以其公原之内黄嵬山,置黄嵬寨,封公天翼为黄嵬伯。 因其贩卖玉延,大号玉延刀神,祭告太元正商上帝,封其为玉延商神。 其子公愧,大号公原冰刀,与杨怀平合斩夏国保泰军司监军使米擒弘彪、马军都指挥使仲恒召,及夏国主近卫六将,授勋上护军,赠冠军大将军。其公原之内岢岚山,置岢岚寨,爵其为岢岚侯。 许其带旨行商,赐“玉延商侯”金牌一面,贩卖玉延免除课税。 兔毛川大捷其他参战将校,全部获得封赏,各有差等,在此略去。 从前述封爵中,区区一个军寨就是侯伯之爵的封地,足见宋朝对于守边大将的待遇之优厚。 石炭商神、清眉侯杨宗桓,玉延商神、黄嵬伯公天翼,两神在平度大帝的药贩宫,跪接仁宗册封、制封,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看下界众儿孙接旨谢恩毕,一个个嚎哭震天,他们也禁不住伤心落泪。众神诸仙好一通解劝,勉强止住悲声,说些开心的事情。 西夏这边,兴庆府避暑宫。 归神的米擒弘彪,以字行,名高,原姓宁,夏国应理人。以其生前任职西寿保泰军司监军使,被夏景宗封为保泰王,比同亲王之封。 因其入军之前一直贩卖丹砂,大号丹砂虎侠,祭告太元正商上帝,封其为丹砂商神。 丹砂商神、保泰王米擒弘彪,也跪地接旨,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其妻宁蕴,两子甲寅、庚辰及两房儿媳、襁褓中的长孙玉笛,也都在避暑宫中跪接圣旨。 米擒弘彪看妻子孩子们谢恩毕,无不大放悲声,也心酸莫名,泣不成声。平德大帝望云端及镇西大帅尉迟同、西运大帅桂霸图等,将其好一阵劝慰。 书中代言,宁高即米擒弘彪,乃武当县公宁武山及博平郡夫人楚瑶娘的九世孙,宁武山是他鼻祖。宁武山作为贩门十七将的四哥,终于由其耳孙圆了商神之梦。宁弘彪的妻子为什么也姓宁? 其妻宁蕴的鼻祖宁毅,却是大唐武当县公、魏博军节度使宁武山与爱妾安芳所生。但宁蕴却是父母见到的孤儿,是养女。 到了他们这一辈,原本互不认识,经过媒人一说,却是同宗,出了五服,又是养女,可以成亲的,这叫亲上加亲。 凉州大帅陈檀给新归三大商神造好了宫殿,三神的守护门神也已到位。 石炭商神、清眉侯杨宗桓,居石炭宝殿,寝黑石宫,守护门神为元炭大圣。 玉延商神、黄嵬伯公天翼,居山药宝殿,寝薯蓣宫,守护门神为山薯元君。 丹砂商神、保泰王米擒弘彪,居辰砂宝殿,寝赤丹宫,守护门神为炼丹仙翁。 三位随护大仙陪定新归三大商神,将神务宝殿和寝宫一一看过,互相说些归神成仙的旧话。 商天之上,平德大帝望霄、金相大帅范丹、水灵大帅苌度等朝歌三商神过来,告之贩门十七将乃三神徒弟。米擒弘彪泪流满面,替鼻祖宁武山叩拜三位祖师爷。 宋朝两大神,杨宗桓是阑干十虎的子孙,阑干十虎乃开运大帝赵匡胤点化的弟子门人,自然叩拜赵匡胤。公天翼乃五代之际京兆九煞的八弟公炫通后代,商天众神自然也有师承辈分。 此时,腊梅仙君传诏,叫新归三神及众神诸仙都去腊八神殿,召集临时朝会。不用说,太元正商上帝将对新归三大商神的职事予以明确。当然也要给他们讲解前世神迹。 腊八神殿,看太元正商上帝稳坐于瑶玉秤砣之上,衮冕玄衣,不怒自威。 新归三神一进来,就要下拜,太元正商上帝将袍袖一伸,三神被稳稳托住。太元正商上帝笑道:“杨爱卿、公爱卿、米擒爱卿,商天已经取消跪拜之礼。今后遇到寡人,抱拳就行。你们在商天的职掌,由平度大帝宣旨。” 平度大帝站出班位,红芪仙姑笑吟吟前跨一步,急忙说道:“三位商神尚不知道,平度大帝嗓门奇大,预先给你们吱一声,免得吓到。” 平度大帝笑笑,说道:“寡人尽量保持正常说话声音,你们不要害怕。” 就这,三神依然感觉到耳鼓被震得嗡嗡直响,果然嗓门奇大。三神面面相觑,个个都十分惊奇。他们朝平度大帝抱拳施礼,恭谨站立。 平度大帝文烈宣读了太元正商上帝的册书,三神的职掌分别是: 石炭商神、清眉侯杨宗桓,字云升,为香供大都督,为太元正商上帝近侍。职归传布署,巡察人间人间祈祷情形。协助传布使主,传布前世神迹,处置传布署事宜。人间祈祷小事随机处置,大事奏报凡微大帝裁夺。 玉延商神、黄嵬伯公声,字天翼,为货币大都督,为太元正商上帝近侍。掌管新设货币署,隶属平准大帝。勘正货币私铸、高息敲诈、交子失信、金价稳定等项。 丹砂商神、保泰王米擒高,字弘彪,为车船大都督,为太元正商上帝近侍。掌管新设车船署,隶属开运大帝。稽查车船匠作、车夫船工、途程安危、关津税赋等项。 三神听完册封,皆高声唱喏:“谢太元正商上帝陛下隆恩,我等必当恪尽职守,全力做好职事,为弘扬商界平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太元正商上帝笑道:“鉴于商天神仙众多,都虞署事务繁忙,特将商神商仙前世神迹的传布之责,交付传布署。今后就由陶爱卿和杨爱卿负责。 “散朝之后,就去陶爱卿的丝绸宝殿,传布三神前世神迹。今后,太始元蚕和元炭大圣负责传布商仙的前世仙迹。” 传布使主陶乾用及太始元蚕,香供大都督杨宗桓及元炭大圣,一起高呼:“臣等谨遵圣谕,定当不辱使命。” 都虞候漆雕卉大喝道:“众神诸仙有本奏来,无本退朝。” 满殿神仙皆呼:“臣等无本。” 太元正商上帝大手一挥,众神诸仙依次退出。 传布使主陶乾用与香供大都督杨宗桓见礼,都来寻凡微大帝陈哲,八道帝君也来纷纷相识。 货币大都督公天翼拜见平准大帝柴荣,与四方镇帅也都熟悉了。 车船大都督米擒弘彪见过开运大帝赵匡胤,四方运帅一起与之见礼。 陶乾用及太始元蚕引领众神诸仙,一起往丝绸宝殿。大家热情高涨,都要听新归三神的前世来历。 第510章 张苍从商记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丝绸宝殿。 太元正商上帝坐于丝殿正位,两边分列茶台,众神诸仙纷纷落座。 太元正商上帝之下,依次分坐的正神计有五十八位,分别是: 左班领首六位:平德大帝望云端、凡微大帝陈哲、开运大帝赵匡胤、都虞候漆雕卉、水灵部都统领苌度、双鞭刑王黄昭。 右班领首六位:平度大帝文烈、平准大帝柴荣、贩仙部都统领子祝寿、金相部都统领范丹、陆灵部都统领刘咏春、三界平王安芝。 今天的主角,传布署两位: 传布使主、绸缎商神、襄阳郡公陶抗,字乾用,坐于左班黄昭下首。 香供大都督、石炭商神、清眉侯杨宗桓,字云升,坐于右班安芝下首。 九都大总管:中帅吴公鼎、北帅安滹、南帅尤贯、西帅张涯、东帅冉衮、沈州大帅长孙蝶、凉州大帅陈檀、宁州大帅郭扶社、泉州大帅袁不挫。 六部都统领(含金相部、水灵部、陆灵部):木相大帅胡轸、火相大帅黄羿、土相大帅呼延亏。 四大天王:金刀天王张釜、追魂天王朱展、兵魁天王郭镇、飞箭天王李翰。 八道帝君:乾道帝君望凌通、坎道帝君齐眉伯、艮道帝君向冲、震道帝君曹破锐、巽道帝君漆雕又、离道帝君介克、坤道帝君王捶、兑道帝君凌公威。 九都巡按周舀平、八节巡按全保昌、虞候都督回跋雷。 三宝佐使:玄镜佐使林姿霏、睚杖佐使羊舌剑霜、粮袋佐使萧绝尘。 四大护法:镇北大帅郑恩、镇南大帅陶三春、镇东大帅缭泽光、镇西大帅尉迟同。 四大开运:南运大帅太叔葭、东运大帅元避祸、北运大帅宋岸谈、西运大帅桂霸图。 三大都督(含香供大都督):货币大都督公天翼、车船大都督米擒弘彪。 五十八位正神各自随护神都坐于身后茶台,也是五十八位。 双鞭刑王黄昭身后,坐着六大神侯:棍神侯谷辗、叉神侯山裂、枪神侯席英、斧神侯陶克、锤神侯土粪、索神侯李烧。 太元正商上帝两侧,呈扇形摆开九个茶台,分别坐着他的嫡传弟子,贩门九虎,即三真六道:西面真人、戚纯真人、九寒真人、东由道人、南冥道人、北来道人、伍洞道人、陆悬道人、巴我道人。 前些日升仙的五位真人是:寒绝真人韩掘光、呕亢真人欧阳亢、厉岌真人李奕武、径久真人孙敬酒、隼号真人孙豪度。 修成地仙的四位道人是:呈遣道人钱成、叧血道人郑丁寡、残通道人公炫通、兕刕道人李念黎。 看起来,目前商天已有八真十道,十八位商仙。 太元正商上帝说道:“我商天部,连同寡人和腊梅仙君,众神诸仙已有一百四十二位。按《贩夫神册》,需要点化的是六十四位正神,寡人和五大帝及寿儿,乃人间天子和天帝双封,人间天子所封正神五十二位,还有十二位正神尚未点化。 “众神诸仙都要敬天敬事,做好商天神务,弘扬商门平德,点化后世商神。今天,来传布署陶爱卿的丝绸宝殿,传布新归三神前世渊源,我等济济一堂,寡人十分高兴。但众爱卿不可松懈。” 满殿商神商仙,在平德大帝望云端带领下,齐声高呼:“臣等谨遵陛下圣谕,决不懈怠,必使我商门平德代代相传。” 太元正商上帝所说,按则天皇帝立下的《贩夫神册》,该点化六十四位全神,现有正神,不算太元正商上帝,是五十八位,不算仙部大帅这位创始神,以及天帝所封平德、平度、凡微、平准、开运五大帝,则天皇帝之后获得皇封的正神是五十二位,还有十二位正神没有来归。 现在是北宋仁宗庆历元年(1041年),距离则天大圣皇帝立下《贩夫神册》,那是个武周长安四年(704年),过去了三百三十七年。六百零四年的点化时间,过去了一多半。 剩下的二百六十七年,即将来归这十二位正神,其神迹必将更为荡气回肠,也不知道他们会经历怎样的惊涛骇浪? 要说起来,人间一年,天上一天,在商天只不过还剩二百六十七天,很快就过了。 传布使主从茶台边站起来,向太元正商上帝及满殿神仙抱拳施礼,朗声说道:“遵太元正商上帝陛下圣意,由我传布杨大都督、米擒大都督的前世神迹。杨大都督熟悉一下公大都督的前世神迹,在第二个讲。众位以为如何?” 满殿神仙纷纷叫好,都正襟危坐,要听听杨宗桓的前世来历。 传布使主陶抗说道:“香供大都督、石炭商神、清眉侯杨宗桓,字云升,乃汉文帝丞相张苍转世而来。” 此言一出,商天百岁正神、凉州大总管陈檀吃了一惊,赞道:“在人间探查张苍之寿,仅在文帝朝就担任丞相十五年之久,我以为他至少活了九十岁,但不敢确定。” 他们宝应十三伯的九弟、土相大帅呼延亏制止他:“三哥,听下去,莫要插话。” 陶抗说道:“张苍之所以高寿,之所以文武全才,得益于早年间父亲的家教,也得益于师父荀况,即荀子。他三十岁入师,师从荀子十二年之久。” 张苍的祖父乃秦国名相、武信君张仪,纵横家。其父张挂印,身长不足五尺,乃张仪出使魏国,魏哀王赐媵而生。张仪时年七十六岁,已经行将就木,故而张挂印生而孱弱,勉强活下来。张苍之父刚生下,张仪病故。 张苍的哥哥张伯辽,是张仪的长子。张伯辽是常山王张耳之父。张耳是张苍的侄子,但张耳比张苍大十四岁。 多亏张仪的身份响震列国,张挂印才没被遗弃,其母年纪轻轻守寡将其养大。张挂印的个头实在太低了,不好找媳妇。怎么办? 这人意志力却大得惊人,自己咬紧牙关,拼命挣钱,拼命练武习文,虽然个头低,却练成了拼斗不惧悍将,文笔不输高官。总算在四十五岁的时候娶到了妻子,生下了张苍。 父亲得子晚,誓要将其培养成人,对其要求极为严苛。张苍十六岁的时候,生得宛如其祖父张仪的身长,七尺八寸大汉,善使丈六亮银钺,箭法精妙,文学粗通。 张苍十分孝顺,入师之前,一直追随父亲经商,俸养父母。直到他三十四岁,父亲张挂印七十九岁去世。 这时候,张苍早在十六岁就结婚生子,儿子张康都十五了。 此时的张苍,当然知道祖父的荣光,也想干一番功业。但经历了父亲这一辈的衰落,几个伯父及其子女,对于他们家都不太亲近,唯有侄子张耳对他这个叔父十分看好,十分亲近。 父亲逝后,张苍就想到找大侄子张耳问计。 张耳曾为魏国信陵君公子无忌的门客,现任魏国外黄县令。张苍找到外黄县,问大侄子,自己该怎么办? 张耳却建议幺叔多拿些资财,投入荀子门下。为什么呢? 张耳说:“当今天下,秦国一枝独大,荀子的大弟子李斯、二弟子韩非都在秦国效力,幺叔如果能够被荀子收为弟子,必将前途无量。” 张苍跟父亲经商这么多年,感觉张耳说的不靠谱。为什么这样认为呢? 那时候,墨门势力吸纳了天下八成学子,人家墨门所教的六艺是:经商、武艺、城防、匠作、算盘、阴阳,只要出师,随便都能创业。故而,那时候就传下来一个民谚:十个商人九学拳,一个不学要赔完。 人家墨门这样做,其他小派别的诸子百家,要想收到徒弟,老师最起码要超过墨门师父的本事才行。故而,荀子及其弟子虽然以文而闻名,却不是现代人以为的单纯文人,是具备各项技能于一身的文人。 否则,别说求官了,就算创业、养家都弄不成,会被人耻笑。这样的话,你这个老师更加收不到学生,自己就消失江湖了。 毕竟张耳官场经历丰富,建议应该不会错。张苍最终听从了张耳的劝说,携带重金,拜入荀子门下。 经五年出师,为了博取功业,还必须先让腰包鼓起来。 就又回家,带领儿子,贩卖老家阳武特产地黄、牛膝、山药、菊花,即后世所谓的四大怀药。拼命干了三年,挣到了不少家资,可以进军目标了。 张苍此时四十二岁,生意交给儿子顶起来。自己正值年富力强,加之师门所学,自己的经验积累,可谓满腹经纶。 于是怀揣财宝,入咸阳求官。一个老百姓,不在自己家门附近托熟人,直奔首都谋求发展,能行吗? 绝对能行,师门五年,早就知道大师兄李斯在朝廷里干事。在出师之后,秦国已经统一了天下,秦王政成了始皇帝。但是,自己要想钻进秦朝的金殿,连宴请师兄的钱都不够,总不行吧?所以,一直在拼命赚钱。 这个时间就到了秦始皇二十七年(前220年),秦国统一天下的第二年。这时候,二师兄韩非子死了十三年了,享年四十七岁。大师兄李斯已经六十四岁,刚刚拜相半年,经常随始皇帝出巡。 这些年来,他也知道二师兄韩非是怎么死的,猜测是李斯嫉贤妒能害死的。那么,自己绝对不能在大师兄面前表现过头,只有这样,才能安全进身。 到了相府,自报家门,说是荀况的小弟子。 丞相李斯一听是同门师兄弟,热情欢迎。张苍递上前几年的拜师帖,让李斯过目。李斯一看,果然是师弟到了,当即盛宴款待,两兄弟相差二十二岁,但回忆起追随荀子的学习过程,都禁不住热泪盈眶。 李斯见师弟材器甚伟,而做事谦卑,以为必有很大的前程。第二天上朝,就向秦始皇推荐了张苍。 始皇帝叫张苍进宫试试才学,果然一表人才,文采飞扬,字迹隽永,剑术妙绝。始皇帝行事风格雷厉风行,当即录用为柱下史,第二天就开始上朝。 既然当了始皇帝的贴身朝臣,张苍为什么会成为反秦名臣呢? 第511章 王陵投商神 秦汉所谓柱下史,是坐于金殿大柱下,记录朝臣议政、皇帝言行的,凡是发生在金殿上的事情,一切照录。 柱下史的正式官职名称是御史,御史本为殿中执法官及文书。 秦朝开始设置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代朝廷起草诏命文书等,位次丞相、太尉,是丞相的候选人。 但是,御史大夫的实际待遇低于丞相和太尉许多。秦汉时丞相和太尉品秩均为号一万石,御史大夫品秩为中两千石,丞相和太尉为金印紫绶,御史大夫则是银印青绶。 又从汉代初期来看,位至九卿者,才享有中两千石的俸禄。 张苍这个柱下史之职,既是记录朝廷上君臣言行的,也带有监督性质。那意思是,谁在朝堂上胡说八道、奸诈弄权,有人记录,小心被载入史册。 时间一晃就过了八年,柱下史张苍在咸阳结交了几个好友,散朝后,经常在一起吃酒。 一次,有个朋友的家人是前方大将,蒙冤被斩。恰好此案惊动了朝中大臣,在朝堂上议论起来。 张苍除了做好记录,当然也大约搞清楚了朋友家到底为什么蒙冤?那要怎么洗刷朋友家的冤情呢? 张苍就给朋友出点子,找那个持反对意见的朝臣,足以摆平这件事。 朋友的冤案倒是被搞清楚了,朝廷调查是谁泄密了朝会讨论。经过调查,却是张苍泄密。这可是犯罪哟。 始皇帝大怒,点着张苍的鼻子怒骂。吓得张苍慌忙跪地,泪水横流。始皇帝当即就要对张苍施以刑罚。李斯求情,免官滚蛋。就这么,追求的荣华富贵成为泡影。满怀凄凉的张苍该怎么办呢? 此时,是始皇帝三十五年(前212年),张苍带着积攒下来的俸钱,悲悲切切打道回府。临行,李斯为他践行,五十岁的张苍十分感动。 此时大师兄七十二岁,张苍看他的面目,大惊失色,提醒他两句话:“扶苏莫冤,阿房莫言。” 李斯一听,这个师弟对阴阳学必有深入研究,但他对这个半信半疑,不以为意。笑谈一些其他东西。 之后,秦始皇死于沙丘,李斯屈服于赵高,合谋冤杀太子扶苏,使得赵高权势熏天。 再之后,赵高借着李斯劝谏秦二世修阿房宫,将李斯斩首、灭族。其子李由与项羽等义军对战,战死疆场。 果然应验了张苍的八字谶语:扶苏莫冤,阿房莫言。 张苍回到老家阳武县,看儿子在家里将生意做的不错。虽然秦朝的市廛税很重,儿子们却能将家里的生意干这么好,情知儿子们也非同一般人物。 秦朝为什么要对商人课以重税呢?张苍回家还干不干生意?怎么干?今后的人生路如何走? 秦朝重税制度,那是因为大臣们以为,只要商业税赋重,那些想弃农从商的农民,投不起那么大的本钱,也就老实待在农田了。 朝廷目的是达到了,但老商家怎么活? 加价。所以,秦朝刚统一,就埋下了祸根。农民虽然被拴在了土地上,但是手里没有钱,柴米油盐酱醋茶,很多东西必须有钱。而老商家虽然还在维持生意,却又怨气冲天。 这可真要命,一旦有人振臂一呼,霎时间就会将秦朝灭掉。 在这种政治环境里,儿子们将生意干得很好,张苍大为感动。于是继续带领儿子们,大规模贩卖阳武特产地黄、牛膝、山药、菊花。 还别说,秦朝的商业政策,打击六国,打击胡乱弃农从商的小商贩,但对于大商家却采取支持政策。 这好啊,张苍大批收购四大怀药,短短三年间,又挣取无数资财。 三年之后,陈胜吴广起义爆发,继而刘邦反秦。刘邦大军攻到阳武之际,其经商的外妇曹隽,早就认识张苍,认为张苍之才,足以保证刘邦军队不缺钱花。刘邦大感兴趣,同意收留张苍。 此后,张苍跟随刘邦攻南阳、入武关、进咸阳、守常山、擒陈余、相代国、辅张耳、张敖,再相代国,随高祖攻打臧荼。于高祖六年(201年),被封为北平侯,食邑一千二百户,时年六十一岁。 因其对天下商业形势了如指掌,高祖以之为计相,主持恢复各业生产,在萧何的相府集中办公。四年之后,黥布反,刘长为淮南王,高祖以张苍为淮南国相。 十六年后,张苍入朝担任御史大夫,成为朝廷三大首脑之一,时年八十一岁。时为吕后七年,右丞相王陵因反对吕后封诸吕为王,被罢免,王陵回家不久被气死。 王陵乃高祖的富商好友,是张苍的救命恩人,张苍以父事之。王陵逝后,每逢五天例休,先拜见王陵夫人,献上美食之后,才敢回家。 张苍和绛侯周勃等人共同尊立代王为孝文皇帝。文帝四年(前176年),丞相灌婴去世,张苍继任为丞相。时年八十六岁,在相位十五年。 汉景帝继位之前五年(前152年)去世,谥号为文,终年一百一十岁。 传布使主说到这里,赞道:“张苍通文、能武、善说、谙商、制历、筹算、制乐、阴阳,史上罕见的全才宰相。一生经历好似慢慢吞吞,却是一种从容不迫。这种不惧惊涛骇浪的风度,只有商界巨子能够做到。 “八十六岁拜相,姜子牙也需靠边。以高龄而居相位十五年,史上更是唯此一人。如此高龄归天,本该属于仙家,却因北平侯之封,陪于景帝一侧。 “至于《贩夫神册》一出,张苍爽朗大笑。不告而别,滚身投胎,便到了宋人景仰的杨家,成为阑干十虎五哥杨重锐的孙子,这便是香供大都督、石炭商神、清眉侯杨宗桓了。” 众神诸仙对于张苍的从商经历和长寿,以及现世的清眉侯杨宗桓,莫不钦敬,不免对秦汉典故好一阵议论。 平度大帝作为正封商神、外部商神、古来商神的平度省总管,心下一颤,说道:“看起来,汉朝开国功臣,转世投胎而归我商天部的,计有八位,足见当时商界英雄辈出,商界出现这么大一批豪杰,到底秦始皇是怎么治理商业的,这个问题值得研究? “从这八位商神的前世,我们可以发现,这些商界巨子思维之活跃,出路之广阔,任意拉出来一个,后世都无法比拟,只能折服。 “可惜他们要么是商门要么是墨门,因讲究平德,而被讲究尊卑的孔门悉数删除。这样的实战到经书的授徒模式,设若传至后世,而不是传承孔门以经书到经书的空对空,真不知道寰球是什么样子?” 平度大帝文烈所说的八位汉朝开国功臣分别是: 飞箭天王李翰,乃武侯、大汉丞相樊哙转世。 乾道帝君望凌通,是献侯、大汉丞相陈平转世。 传布使主陶乾用,乃汉高祖之师、竹侯马维转世。 镇南大帅陶叔春,乃汉高祖初恋、刘肥之母曹隽转世。 东运大帅元避祸,乃淮南王英布转世。 北运大帅宋岸谈,乃楼烦单于蒲完转世。 西运大帅桂霸图,乃郪侯周殷转世。 香供大都督杨宗桓,乃北平侯、大汉丞相张苍转世。 众神诸仙议论好久,香供大都督咳嗽一声:“下面由我来讲,又一个大汉开国功臣转世。货币大都督、玉延商神、黄嵬伯公声,字天翼,他的前世乃大汉丞相王陵。就是传布使主讲到的张苍救命恩人王陵,高祖的富商朋友。” 开运大帝禁不住脱口而出:“难怪华夏大地的人被称为汉人,汉高祖能驱赶如此之多的商界伟人,其影响果然旷古绝今。” 众神又一阵窃窃私语,杨宗桓说道:“王陵生于周赧王四十一年,卒于吕后八年,享年九十三岁,见证、推动了汉朝建立之后的二十二年历史。” 建立汉朝之际(前202年),他已经七十一岁。那么咱们往前推七年,爆发的陈胜吴广起义,他那时候六十四岁。 《史记》终归无法删除王陵的从商履历,他的那段经历一旦被删,汉高祖的很多头绪就接不上。他是商人这一点,总算保留在正史之中。那我们问了,他在六十四岁前做的什么买卖? 他家上两辈就是卖沛县冬桃的,到了他继承家业,兼营珠贝、首饰等。 说起冬桃,还真是个宝。春天开花,比普通桃树还早六七天。坐果后,桃子长至像青樱桃那么大时暂停生长,待到八九月后,天气变凉时,桃子才开始长大,直到冬至才成熟,生长期为一般桃子的二至三倍。 冬桃皮色白中透红,外覆乳白绒毛,皮薄而核小,肉厚而汁多。由于成熟期长,在树上经受了“三伏”的考验,所以味道既香又甜,嚼起来脆嘣嘣的,细细品来,还有点冰糖味。还便于贮藏,成为历代冬令之珍品。 王陵作为商人世家,传承的自然是父祖的文武才干。十四岁拜在马维门下,与刘邦、萧何等沛县八杰是同一个师父。二十岁出师,开始独闯商海。他比刘邦大十八岁,当然入师早得多。出师干好多年了,沛县八杰才入师。 他肚子里装的本事,是墨家加商家的东西,都是实战授徒法,那你想吧,在江湖上可谓无往而不利。说起来都是沛县人,他咋就不跟刘邦、萧何他们结义呢? 他比这群人大了一代人,没什么共同语言。所以史书说,他早年间看不起刘邦。当然看不起了,刘邦一搞就是一大帮人喧闹吃喝,这叫不务正业。 刘邦早年间对他属于很怕怕的那种,人家王陵是当地富豪么。 沛县还有个雍齿,与王陵同年拜在马维门下,是师兄,两人出师后,自然有着深情厚谊。雍齿家也是当地两三代人的富豪,跟王陵家旗鼓相当,都是沛县豪族。 到了反秦之际,雍齿因与萧何关系很好,也就追随刘邦,被委以重任。攻下丰邑之后,以雍齿守丰邑。 雍齿素轻刘邦,翌年,雍齿经魏国相周巿诱反,献出了丰邑,投靠了魏国。刘邦大怒,二次攻打丰邑而不下,只好到薛投奔项梁。项梁借兵给刘邦,才得以打败雍齿。 由此可见,雍齿是一个有才能的将军。刘邦因此对雍齿非常痛恨。后雍齿属赵,再降刘邦。 王陵有这么个师兄,自己在高祖帐下会不会出什么状况呢? 第512章 西夏第一神 汉朝建立,汉高祖大封功臣,一开始封雍齿为列侯。 不久,高祖听说有人对封赏不服,天天发牢骚,问计于张良。张良说陛下最恨谁就厚赏谁,这样让所有人都有得赏的希望。 刘邦于是封雍齿为什邡侯,食两千五百户。汉惠帝三年(前192年),雍齿去世,谥号肃侯,享年八十二岁。 反秦之际,王陵却在南阳的老丈人家,大手一挥,大把的钱撒了出去,聚集六千四百人马,占据南阳,被项羽封为穰侯。 及刘邦还定三秦,准备出关击楚,王陵以兵从刘邦,并受刘邦之命与王吸、薛欧所部汉军一起迎接刘邦家属。项羽闻之,发兵至阳夏,王陵失败。 项羽为拉拢王陵,置王陵之母于营中,礼遇有加。但王陵之母伏剑自杀,以死坚定儿子事汉之心。项羽大怒,将王陵之母烹煮,使得王陵一心为汉。 王陵并未全部占领南阳,在刘邦扫平南阳过程中,张苍犯法,按律当斩。被剥光衣服,伏在刑具上。 凑巧被王陵看见,看到张苍身材高大,有一身如同葫芦籽一样肥硕白皙的皮肤,惊叹张苍为美士。赶忙向刘邦说情,赦免了张苍的死罪。 自此,张苍感激王陵救命之恩,以父礼侍奉王陵。王陵去世后,张苍显贵,官拜丞相,但仍在公休时朝拜王陵的夫人,侍奉其饮食完毕后方才回家。 王陵以六千余人马投高祖,加之其许多家资,鼎力支持高祖与项羽争霸。亲冒锋镝,随高祖转战天下,功劳巨大。但因与雍齿交厚,高祖闹心,直到汉朝建立一年半,于高祖六年八月,才封安国侯。 刘邦病重,吕后在榻前问萧何之后,谁能为相,高祖说曹参。又问曹参之后相国人选,刘邦认为王陵可以接任,但又认为他过于憨直而不能独任,让陈平与其分任左右丞相。 汉惠帝六年(前189年),相国曹参去世后,王陵为右丞相、陈平为左丞相。 杨宗桓讲到这里,赞道:“王陵虽出身富豪,却并非恃才傲物之辈,做人憨厚,能讲真话,敢逆龙鳞。因激烈反对吕后封诸吕而进封太傅,明升暗降而被罢相。他的所作所为,是商门平德的最佳体现。 “安国侯王陵到了长天之上,居于元载孔升天将相殿群,等了许多天,居然发现好几个大汉开国元勋,都去追寻商神座次了,心下一震,也滚身而下,投胎到了残通道人的后人家里,成为黄嵬伯公天翼。” 货币大都督公天翼听完,感慨道:“我这一世却没有前世安国侯那么大的功劳,也没有安国侯那么大的商业成就,实在有愧于汉丞相王陵。” 凡微大帝笑道:“前世今生的功业却无法对比,终归博得了正神之封,便是一条好汉。” 公天翼拉着镇西大帅尉迟同,来到残通道人跟前,翻身跪倒:“重孙子给太爷爷、太婆婆磕头啦,多谢您二老的庇护和提携,相信公原事业必会发扬光大。” 残通道人和镇西大帅将孩子揽入怀中,禁不住热泪滚滚。残通说道:“孩子,好样的。也要感谢太元正商上帝和满殿祖师的点化。” 众神诸仙纷纷过来道贺,公天翼与他们互相寒暄,了解各位祖师的前世今生,满殿好一阵热闹。 炼丹仙翁对传布使主抱拳施礼:“请问陶使主,仙翁的主神丹砂商神名讳米擒高,他的前世是哪个,也叫仙翁知道,汲取其中许多道理。” 传布使主、绸缎商神、襄阳郡公陶抗,看大家说得差不多了,站起身形,朗声说道:“太元正商上帝,五大帝及众神诸仙,下面我来继续讲。丹砂商神、夏国寿王米擒高,字弘彪,乃秦朝畜业巨商乌氏倮转世而来。” 开运大帝赵匡胤对自己这个新部属的前世大为惊奇:“昔日里,魏仁浦给寡人讲《史记·货殖列传》,说这个乌氏倮之富,震动天下。始皇帝颇为敬重,封其为牧长,比同秦朝的封君。每年按时与封君一样,入朝觐见天子。” 陶抗赞道:“陛下,正是这样,魏相所讲,将乌氏倮获封的爵位也推测出来了。乌氏倮获封牧长,是正史记载的商人获封国君之位的第一人。足见始皇帝治国,绝非后人想象仅靠铁血政策,他在无数方面都具有开创性。” 司马迁在《货殖列传》中写道:乌氏倮畜牧,及众,斥卖,求奇缯物,间献遗戎王。戎王什倍其偿,与之畜,畜至用谷量马牛。秦始皇帝令倮比封君,以时与列臣朝请。 而巴寡妇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数世,家亦不訾。清,寡妇也,能守其业,用财自卫,不见侵犯。秦皇帝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怀清台。 夫倮鄙人牧长,清穷乡寡妇,礼抗万乘,名显天下,岂非以富邪? 译成大白话的意思是:乌氏倮经营畜牧业,等到牲畜繁殖众多之时,便全部卖掉。再购求各种奇异之物和丝织品,暗中献给戎王。 戎王以十倍于所献物品的东西偿还给他,送他牲畜。牛马牲畜多到以山谷为单位来计数。秦始皇诏令乌氏倮位与封君同列,按规定时间同诸大臣进宫朝拜。 而巴郡寡妇清的先祖自得到朱砂矿,竟独揽其利达好几代人,家产也多得不计其数。清是个寡妇,能守住先人的家业,用钱财来保护自己,不被别人侵犯。 秦始皇认为她是个贞妇而以客礼对待她,还为她修筑了女怀清台。 乌氏倮不过是个边鄙之人、畜牧主,巴郡寡妇清是个穷乡僻壤的寡妇,却能与皇帝分庭抗礼,名扬天下,这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富有吗? 在《货殖列传》中,司马迁惜墨如金,从计然、范蠡开始说,列举了几十位商界巨子的姓名、经营行业。先秦的加上计然、范蠡只有八位巨商,包括子贡、白圭、猗顿、郭纵、乌氏倮、巴清。 而这八位先秦巨商,只有乌氏倮获封牧长,比同封君。秦朝的封君,就是最大功劳的人得到的封赏。比如商鞅获封商君,白起获封武安君,张仪被封为武信君等等。 乌氏倮的乌氏二字,可就有说头了,这可是很古老的一支戎族人。乌氏国兴起于西周末年,直至秦始皇灭其国,改为郡县,存国五百年。 我国西北乌氏族的先民,是我国商代时势力范围在陇东平凉与宁夏南部固原之间的一个先秦少数民族——犬戎。 《竹书纪年》载:“武乙三十五年,周王季伐西落鬼戎,俘十二翟王。” 是说商朝第二十七任君主武乙,其在位的第三十五年,周国主姬季讨伐西部的鬼戎,俘虏十二个小国的王。 所以,西部诸多戎囯,被统称为西戎,乌氏人是西戎各族中的一支。 古史中,与乌氏人同时代的黄河河套塞北人,古史称为“猃狁”。 据后人考据,欧裔的吐火罗人同黄河上游的源出汉藏人的氐羌人混合在一起,被中原的华夏人统称为“西戎”。被称作“西戎”的吐火罗裔中,最强大的部落是犬戎,其次为义渠、大荔、乌氏、朐衍等。 又考据,姬周人与犬戎及乌氏人联姻后的汉姓,为“芈”。看起来,这个乌氏倮,到了始皇帝时代,应该叫芈倮。 西夏国是党项族,而党项为汉朝西羌的后裔。而古时候的乌氏国势力范围,与现在的西夏国势力范围相同,可谓传承有序。这么说,车船大都督米擒弘彪的米擒氏,应该是古姓芈,被党项人写成汉姓时,改成了米擒。 传布使主陶抗说道:“乌氏倮病逝于始皇帝三十五年,恰恰是汉朝建立前十年,享年八十六岁。始皇帝闻讯,遣使吊祭,追封为畜神。 “畜神乌氏倮到了长天之上,无处安身。天帝准其居于元载孔升天,给他单独立起乌氏仙境,收纳乌氏国古时国君元神,都在那里修道。 “一千多天过去,乌氏倮才发现了《贩夫神册》及商神立界,兴奋莫名,投胎转世。依旧投到了本族后裔家里,这就是西夏寿王、丹砂商神米擒弘彪。其前世伟大,今生也这么传奇,被太元正商上帝封为车船大都督,可喜可贺!” 丹砂商神米擒弘彪眼含热泪,过去拉过双鞭刑王黄昭,跪地抽泣:“仍徒孙拜见太师祖,没有你老人家和多吉索朗、龙遨、黄傅结义的苏吾尔,我等西夏商门必然一盘散沙,哪里能做出多大的成就?多谢太师祖点化之恩。” 黄昭听他这么一说,还真的被震到了,赶忙将他搀扶起来,将他拉到南帅尤贯、西帅张涯身边:“要说起苏吾尔或者贩吾尔,结义的时候,两位长辈是鄱阳侯尤统和龙颖,下面是五十位各族豪杰。我们苏吾尔的共同祖师是南帅和西帅两位爷爷,你既然喊我太师祖,这两位恰好该你喊鼻祖。” 米擒弘彪慌忙给尤贯、张涯跪下,泪水涟涟,口称:“耳徒孙米擒弘彪参见鼻祖爷,祝愿二老寿与天齐。” 尤贯、张涯急忙将他搀扶起来,好一顿安慰。 西帅张涯的嗓门大,哈哈大笑:“本帅与四哥在西夏倒成了地地道道的商门鼻祖,这却是始料未及的。小子,你的前世乌氏倮被始皇帝封畜神,堪称乌氏第一神。今生在西夏,被李元昊封丹砂商神,又占据着西夏第一神的位置,了不起啊!” 还真是这么回事,米擒弘彪是西夏立国之后,第一位商神,可谓是西夏商业开山之祖。他不是武当公宁武山的后裔吗?怎么又是苏吾尔的门人或者后裔? 黄昭当年结义的苏吾尔,现在几乎八成的门人弟子都在西夏境内,这些商门嫡派弟子到底在西夏是什么状况? 双鞭刑王黄昭想要探求他这边的详情,却听见太元正商上帝说道:“今天各自散去,明天起传布八真十道的仙迹,也要将十八位商仙的经历写为商经,便于弘扬商门平德。” 哟哬,这可是个叫人震惊的消息,这些商仙大多是一百九十几岁成仙,他们的仙迹一定很雷人。 第513章 十八践信经 十八商仙的仙迹传布,放在了仙部都统领子祝寿的冬凌宝殿。 当晚亥时子时之交,商天众神诸仙照例巡天。第二天卯时早朝上,将各自发现下界情形,都向太元正商上帝奏明。小事分由五大帝诏令处置,大事由五大帝奏请太元正商上帝裁夺。 朝会完毕,辰时齐集冬凌宝殿。十八商仙的前世传布,由仙部大帅子祝寿、传布使主陶乾用、香供大都督杨宗桓三神交替进行。 鉴于十八商仙在人间活动的时间,个个都很长,仙迹都很多,本书只录商天正神的神迹,也就不予详叙。如有机缘,当专为商仙立传,以飨看官。 就拿寿延最小的真人,也是一百一二十岁。他们的仙迹讲起来,既荡气回肠又篇幅超长,每位商仙的仙迹讲完都用了三天甚至五天。 最终,经过冬凌仙君、太始元蚕、元炭大圣三仙的整理,编撰了十八部《商仙化身践信渡世经》,简称《化身践信经》或者《化身渡世经》,也叫《践信经》或者《渡世经》。在此仅录十八商仙的简介,以飨看官。 先说中唐贩门九虎,这是太元正商上帝的九名亲传弟子。 起初,是贩门十虎,因大弟子就是太元正商上帝之子、仙部大帅子祝寿,他是则天皇帝所封的第二商神,归于正神。所以人间就成了贩门九虎。 其中三位真人、六位道人。真人是西面、戚纯、九寒。 大弟子西面真人,姓西,字展图,延州延川县人。先是追随太元正商上帝学习贩门韬略,出师之后,贩药三十年,直到子女成材,家计无忧。 之后随护颜真卿十二年,拜入正一派高道尹愔门下十年,朝歌元圣宫四十年,青州元圣宫五十年。 在朝歌元圣宫收下孔岳、张涯、尤贯、郭暧等弟子。张涯乃刘备转世,成为商天成都大总管。尤贯乃吕不韦转世,成为商天广州大总管。 在青州元圣宫点化火相帅黄羿、三界平王安芝、双鞭刑王黄昭。悟到了抻筋之法,日日练习不缀。于大中十一年(857年)飞升,当时一百九十岁。 七弟子戚纯真人,与西面真人同年飞升,当时一百九十一岁。 戚纯出陇右、入西域、至西川、再到西域,各用三十年,在安西四镇传道,跟于阗五老交厚,受到其点化,五老皆为正神。 看于阗五老的成就:大哥滑州胡轸,是木相大帅。二哥于阗镇朱展,是追魂天王。三哥沙州张釜,乃张议潮之父,是金刀天王。四弟疏勒镇郭镇,是兵魁天王。五弟伊州李翰,是飞箭天王。一帅四天王。 九弟子九寒真人,与西面真人同年飞升,当时一百九十三岁。 九寒真人辗转渤海国狼山四十年,在安北都护府金山及单于都护府狼山各五十年,都住持玄帝宫,在渤海国狼山收徒五名、单于都护府狼山收徒七名,以安环规为首,世称玄宫七子。 安环规被安庆绪枉杀,九寒真人悲痛不已,不再收徒。 安环规乃安枢也,有二子安滦、安滹。安滹成长为商天幽州大总管。安滦之女安芝,是商天的三界平王。 玄宫七子之后,九寒真人的门人弟子中最着名的有五代时期的斗宫五神。 贩门九虎中的六位道人是东由、南冥、北来、伍洞、陆悬、巴我。 二弟子东由道人,比西面小两岁。乃常州金坛县茅山栖真堂方丈。 最着名的再传弟子乃剡侯李井,李井的来孙李念黎,就是兕刕道人,也修成了地仙。东由道人是兕刕道人的太师祖。一派两地仙。 三弟子南冥道人,比东由小四岁。乃林虑山碧霞宫方丈。 在义成军及卫州、相州一带,门人众多。其门人的故事,本书多不胜数。 四弟子北来道人,与南冥同岁。先在爱州天尊洞,后在大理国落蒙山元信宫,最突出的成就是将范士真珠抚养成人,成为环王国主,女国主传数世。巽道帝君漆雕又、都虞候漆雕卉、水灵大帅苌度之父苌岭是他的门人。 五弟子伍洞道人,生于唐高宗乾封二年(667年),与西面真人同岁。薛仁贵第五子,辞军之后到长白山隐居修道。 他是虞候都督回跋雷的高师祖,北运大帅宋岸谈的烈师祖。他的玄徒孙产生了“伍洞六不”,在长白山、高丽国及沧州、登州影响很大。 后世武林,沧州影响之大,无出其右,其中领首的多为伍洞门人。 后世的镖局有一句名言:镖不喊沧。说的是路过沧州的镖车,不管是黑道白道,也不管是水运陆行,只要是到沧州,你必须扯下镖旗,悄然而过,不得喊镖号。否则,无论你有多大的名头,多好的身手,只要在沧州喊镖叫板,保管你栽个大跟头,丢尽脸面。 足见伍洞所传门人,实在是硬功夫,使“燕赵豪杰”的美名叫得更响。 六弟子陆悬道人,居于朔州,与伍洞道人交厚。弟子门人中最得意的是陆彦盾,曾任朔州刺史。陆彦盾先是与龙度、严子剁结为善阳三杰,后与残通道人、镇西大帅等结为长城十二鵟。 八弟子是巴我道人,居于青城山丈人观,其弟子门人在后文逐渐涉及。 西面真人和南冥道长,曾受太元正商上帝派遣,与南冥道人联袂培养血洗三伯。使得血洗派在五代末期一度成为江湖第一大派。是叧血道人、寒绝真人、呕亢真人的共同师父。 宋辽商门五真是寒绝、呕亢、厉岌、径久、隼号。 寒绝真人,俗名韩掘光,血洗三伯的二哥。生于唐僖宗乾符四年(877年),先是在宋城元圣宫,继而到流求玉山建起元信宫,宋仁宗宝元二年(1039年)一百六十二岁升仙。 呕亢真人,俗名欧阳亢,血洗三伯的三弟。与寒绝真人同岁。密州元圣宫方丈,弟子元杀、元残创立少华山水灵观。宝元元年一百六十一岁升仙。 厉岌真人,俗名李冀,字奕武。曾任后唐昭义军兵马副指挥使。呈遣道人弟子,残通道人公炫通原配李奕佳之弟。以礼山关正商宫方丈升仙,时在宝元元年,当时一百二十五岁。 径久真人,俗名孙敬酒,名酹。金牛山开运宫通程开运天师,鼎国公。元信五佐的大哥。宝元二年升仙,当时一百七十一岁。 隼号真人,俗名孙豪度,乃军马商神、粮袋佐使萧绝尘之夫。幽州凡微宫方丈,辽国通神招财天师,锦国公。庆历元年(1041年)升仙,时年一百三十岁。 宋辽商门四道是呈遣、叧血、残通、兕刕。 呈遣道人,俗名钱成,乃晚唐宝应十三伯的二哥,大号木刻游贩,捐建礼山关元信宫。交给弟子厉岌,又到广州烂柯山建起元果宫。帮助冰破道长在横州宝华山建起南珠宫。于宝元二年修成地仙,时年二百零八岁。 叧血道人,俗名郑丁寡,血洗三伯的大哥。大反澶州,组织血洗众侠杀绝辽国三千渤海都,又率领血洗五子驰援亳州,迫使耶律德光退出中原,病逝于半路。其英雄壮举,举世称奇。 先是在丁唐山元圣宫授徒,交给弟子兮斤。又到大茂山建起平准宫,大宋通商法绳天师,幽国公。于康定元年(1040年)修成地仙,时年一百五十七岁。 残通道人,俗名公灿,字炫通,与八节巡按全保昌、镇西大帅尉迟同、兕刕道人乃结义的京兆九煞,排第八。也是长城十二鵟的三哥,与尉迟同带领长城十二鵟,开展公原拓荒,震动宋辽两国。 他是货币大都督公天翼的曾祖。在图章山建起平德宫,被辽朝萧太后封为通灵持平天师,滑国公。于康定元年修成地仙,时年一百三十六岁。 兕刕道人,俗名李墙,字念黎,大号碾魂天煞。乃京兆九煞的五哥。在辽国大青山建起平度宫,被辽朝萧太后封为通商度厄天师,澶国公。于康定元年修成地仙,时年一百三十八岁。 十八商仙的仙迹传布完毕,连同传布新归商神前世神迹,新的商神商仙共掐六部商经,早过去了八十三天。 第二天在腊八神殿早朝上,辽国四大商神个个挂着泪花,虞候都督回跋雷、粮袋佐使萧绝尘、镇西大帅尉迟同、北运大帅宋岸谈,全都沉默不语。辽国三仙残通道人、兕刕道人、隼号真人也闷闷不乐。 众神诸仙看到他们悲戚的脸色,整个腊八神殿死气沉沉,鸦雀无声。 人间的此时,是宋徽宗宣和七年(1125年),辽朝是天祚帝保大五年。十年前,女真首领完颜阿骨打建立金朝。 历经十年辽金战役,于今年二月,金国大将完颜娄室在应州新城乡间,俘获天祚帝,辽朝就此灭亡。 这个由契丹首领耶律阿保机建立的朝代,共传九帝,享国二百一十八年。 众神诸仙腊八巡天,北运大帅宋岸谈在天上看到了天祚帝奔逃的影子,也看到了金军追踪的情形。天祚帝最终被俘获。他将这个消息告诉辽国其他三神,个个心情都非常沉重。 前期的辽国如何强悍,金国一攻,却迅速土崩瓦解。原因是什么呢? 主要原因是澶渊之盟以来的百年间,宋辽都处于和平状态,没有特别大的战事,也就没有储备悍将和特别能打的兵。 辽国彻底亡国,对于大宋也是很危险的信号。这边还不是一样,历经百年和平,极可能金军杀来,会不堪一击。 特别是开运大帝赵匡胤,及大宋商神镇北大帅郑恩、镇南大帅陶三春、东运大帅元避祸、西运大帅桂霸图、香供大都督杨宗桓、货币大都督公天翼六神,也都感到了不祥之兆。 太元正商上帝听完众神诸仙关于巡天的奏报,专门问北运大帅:“芟诳,依你之见,天祚帝还有逃脱的可能吗?” 北运大帅宋岸谈擦一把泪水:“臣以为,断无可能。” 太元正商上帝叹道:“不可逆转之事,谓之气数。帝王江山,不是我商天部该管的事情,还望辽国四神三仙看得开些,将精力放在庇佑商人方面。” 平准大帝柴荣叹道:“江山之事,无论长短,终究会新人换旧人。而民食民衣,靠谁维系?难道帝王将相为做饭给他们吃?还是会制衣给他们穿?最终靠的还是最底层的社会有效运转。 “农夫的锄头、匠作的斧头、商人的店头、妇女的灶头,这‘四头’才是民食民衣的真家伙。” 八节巡按全保昌说道:“平准大帝所说‘四头’极为有理。五代之际,不少人盼着后梁朱友贞倒台,上来个唐庄宗李存勖,怎么样呢?搞个租庸使,天下鸡犬不宁,百姓苦不堪言。因而,柴王的‘四头’才是百姓的真家伙。” 忽然,九都巡按周舀平惊叹道:“姚惊哲好样的,岳飞又要出手了。” 众神诸仙纷纷顺着他的指点,看相州汤阴县王家庄,姚惊哲手拿银针,正在岳飞背上一针紧赶一针刺着字。岳飞将青须紧紧咬在嘴里。其夫人刘秋月每看一针刺下,就一闭眼,早已泪水汪汪。 姚惊哲默不作声,不时擦一把滑落的泪水:“儿啊,如果很疼,给为娘说呀。” 岳飞两眼闪出逼死鬼魅的寒光,坚毅地说:“娘,刺吧,儿不疼。” 第514章 伏龙四大侠 商天之上,岳母刺字一幕,看得众神诸仙也都泪光闪闪。 转眼间,岳飞背上刺好四字:尽忠报国。众神诸仙在这腊八神殿,个个惊叹不已,岳母如此教导儿子,亘古未闻。 岳母刺字这天,恰好是个二月十五,岳飞每逢初一十五要给师父周同上坟祭奠。等母亲刺好字,岳飞来到村外麦地边,那处背风的小岗凹就是师父的坟头。岳飞点燃草纸,洒了一些酒,跪地磕头。 他说道:“师父,徒儿不孝,因顶头上司用兵,实在不敢苟同,所以回家看望老母。设若以徒儿领数万兵,与金对战,断无败绩。” 汤怀、张显、王贵、牛皋早已来到他身后,看大哥祷告完,也都一一跪下,给师父磕头,祷告各自所想。 周同传授了岳飞枪法,十六岁得到沥泉枪,重达一百零八斤。汤怀也学枪,是素缨枪。张显学的是钩镰枪。王贵学的大刀。牛皋是周同逝后,成为四兄弟的好友。 其中许多渊源,自有《宋史·岳飞传》及钱彩的《说岳全传》。本书主要辑录商神的事迹,他们兄弟的军事生涯,一带而过。 岳飞之所以能够成材,这可得感谢王贵的父亲王明。本书要说的就是这个王明的厉害,以及周同与王明的交道。 王明,字开清,虽然居于汤阴县王家庄,但在整个汤阴县都是数得着的富户。他这富户缘何不去汤阴城甚至相州城弄个豪宅?钻在农村是何道理? 看官当记得锦城八羚的五哥王昌懿?宋初成都十六交子的领头羊。 大战兔毛川中的万豆飞豹王登,孪生儿子豹尾双枪王清、王淳,与香供大都督杨宗桓之子金刀煞神杨文秀、孙杨怀准,跟金枪虎将王吉一道,组成鹰风阵,杀得夏国主李元昊魂不附体。王登便是王昌懿之孙。 因兔毛川大捷,王登父子三人均获封伯爵,次子王淳被封为汤阴伯。 汤阴伯王淳因不喜为官,在金銮大殿奏称:“那汤阴县以北艾闻名天下,想去那边干起北艾生意。” 仁宗甚为感佩,赞道:“爱卿果然是昌懿子孙,朕赐你‘艾商’金牌一面,准予带旨行商,往来关津免除课税。” 汤阴伯王淳与哥哥都使豹尾双枪,单支枪重达五十一斤,两条枪加在一起是一百零二斤。跑在江湖上,哪个敢惹,哪个敢说半个不字? 因而,汤阴北艾被他迅速推销开来,赢得了黄河两岸二十几个州县的药房青睐,不但他家富裕了,收拾北艾的农户也跟着他兴旺发达起来。 到他五十岁的时候,北艾生意已经干了三十个年头,围着他转的种植户、加工户、收购户、运输户,天天往汤阴城中跑非常不便。于是在黄河西岸找了一处地形稍高的荒地,建起庄园。为什么选择在黄河边建房? 因为这一带水网遍布,黄河、运河等河运发达,尤其是外销北艾,大多靠大船运输。 再一个就是,这里开阔,方便种植、加工、收购、运输兄弟们来这里聚堆。他的房子往这里一盖,不到十年,与北艾行业相关的兄弟们都聚拢来,形成了王家庄。 王淳生子王艾新、王艾路、王艾业。三兄弟长大后,原本要让长子留守汤阴祖业,长子、次子都情愿另闯天下,分别去了大茂山平准宫所在的真定府,和礼山关正商宫所在的安州。三子王艾业留守祖产。 哲宗元佑六年(1091年),汤阴伯王淳病逝,享年七十一岁。其子王艾业继承祖业,生王雄、王复。王雄承祖业,王复改行做了屠宰。 王雄生子王明、王晨、王时、王量。王明生王贵,与岳飞是发小,都是周同的弟子,结义兄弟。 却说王雄在贩卖北艾过程中,与各地商界豪侠都有交往,最要好的有李蔚、周同、吴遂,相会于延安府伏龙山,结义了“伏龙四侠”。 大哥李蔚,字春和,常州无锡人,大号“酱鹅双枪侠”,乃中唐名将剡侯李井的裔孙。拒夏名将李夔之兄,抗金名将李纲的伯父。后出家修道,道号理蔚。居于伏龙山元香宫,看着凉州大总管陈檀的香火,传布商门平德。 他这一支商门道派,却是阑干十虎的大哥薛弃名所传,李蔚是软玉班龙薛弃名的徒玄孙。 他们这一支道派的字派是十个字:“名遥庆一理,武道平德倚。” 薛弃名是字,名景元,他的道号便是名景。其子薛仆遥的道号遥仆。其长孙薛阳庆的道号是庆阳。薛庆阳的弟子就是“一”字派,理蔚乃一哲的弟子。到了李蔚,恰到“理”字派,与他的姓同音同义,索性就是理蔚。 这十个字的字派,也成为阑干十虎的九弟李雕臣门人弟子的字派。理药梃王李雕臣道号名李,在大理国苍山建起了元锦宫,奉祀宁州大总管、蜀锦商神、德阳郡公郭扶社,即倍端。 伏龙山元香宫理蔚道长现年八十七岁,仍然以商门实战授徒法躬身践行,带领新收弟子,每天雷打不动卯时练武,辰时启运,黄昏打账,睡前读书。务叫弟子们文武全才,都挣到叮当响的铜板,而不是学那孔门空对空的经文。 二哥周同,已经去世两年,享年八十四。字光祖,华州潼关人,人称“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又称“铁臂金刀侠”。 以善于箭术闻名,因岳飞幼年拜在他门下而入正史。后世的人叠加演绎他的故事,其传奇已经多不胜数。 他是九都巡按周舀平的晜孙,南唐清淮军监军使周廷构的来孙。 九都巡按周舀平,当年拜在晚唐宝应十三伯的大哥、扬州漆器贩将刘道门下。周舀平因瘟疫期间,散尽家资,无偿提供药方,救了无数百姓,生前就被封为漆刻商神,百姓广泛建祠祭祀。 在商神部传讲其前世乃专诸转世的时候,虞候都督回跋雷就说:“你的后人还将出现一位流芳千古的武学宗师,教出新一代武圣。” 回跋雷所说,无疑就是周同了。他自己生前虽然知道岳飞异于常人,但并不知道会成为武圣。 他的得意弟子岳飞被冤杀之后六十三年,嘉泰四年(1204年)被宋宁宗赵扩追封鄂王,奉为武圣,各地武圣庙塑像换上武穆王,取代居于武圣位置五百三十年的姜子牙。 岳飞在武圣庙取代姜子牙,在民间要早于赵扩封其为王,早在孝宗为其平反那年(1163年)。在古代百姓心目中的武圣地位要早出四十年之久。 唐高宗上元元年(674年),尊姜太公为武成王,“祭典与文宣王比”,一切典仪都与文宣王孔子相同,当时武庙从祀的有张良等“亚圣十哲”。 唐德宗建中三年(782年),增祀“古今名将凡六十四人”,关羽以“蜀前将军汉寿亭候”身份进入武庙配祀。 岳飞以武穆王作为武圣,被南宋、元朝、明朝历代天子供奉四百四十年后,加上南宋早期民间四十年,共计四百八十年香火。 清朝因为是金朝后裔,感觉不能供奉仇人。 清顺治时,封关羽为“忠义神武灵佑仕勇威显护国保民精诚绥靖翊赞宣德关圣大帝”,正式代替岳飞的武圣位置。 起初将关羽与岳飞同尊武圣,在武圣庙出现两个武圣。不久去掉岳飞,独尊关羽。关羽当武圣至民国末年三百年。 从唐高宗以来就有武圣庙,中国历史上出现三位武圣。唯有第二个武圣岳飞的师承关系十分清楚。姜子牙和关羽的师承关系没人可以说清楚。因而,周同堪称中华武术的真正宗师。 伏龙四侠的三哥便是王雄,字元杰,相州汤阴人,大号艾商双枪侠。 也是父祖传下来的豹尾双枪。但因为他在少年时代练武,一次打摆子还要坚持,用力过猛,脚后跟韧带拉伤,再也使不动一百零二斤的豹尾双枪。 在七十岁的时候入了商门道观,在朝歌商神宫修道。道号夫雄,现年八十五岁。按照他们那里的字派“元本贩夫,何来沉浮,平德唯上,功于展足”,他这辈分是道教商神宗血洗派最高的。 伏龙四侠的四弟吴遂,字太辅,德顺军陇干县人,大号“银锤黑无常”,乃抗金名将吴阶、吴璘的祖父。 吴遂乃中帅吴公鼎的后裔,吴公鼎之子吴师通。其孙乃朝歌八剑的玉面仙吴雕,爵至唐兴侯,官至邕管经略使。曾孙是彭州刺史吴彝,大战成都之后,爵至平凉郡公,即唐朝时的原州,到了宋代,就是顺德军。 平凉郡公吴彝除了在这边繁衍,其长子吴昂则在南国发展。 故而吴彝次子以下的支脉都在这边。到了吴遂已经过去二百多年,吴家在这一带早已岔开了好大的支脉,分散在顺德军各地。吴遂已经是吴彝的七世孙了,即仍孙。 吴彝是吴遂的太祖,吴雕是远祖,吴师通是鼻祖,商天的中帅吴公鼎就出了祖宗十八代的称呼了,只能叫老祖或者老祖爷。这个有意义吗? 没有现实意义,但在精神层面上,意义重大。在百姓心目中,地位崇高。先祖们时刻激励着落魄的子孙,使得他们在奋斗的路上,永远都饱蘸激情。 银锤黑无常吴遂在四十六岁时,因贩卖陇干锅盔路途中,忽遇罕见的瓢泼大雨,所在山涧霎时间起了洪水,没能跑出来,被山洪打走,不知所踪。 其子吴扆时年二十六岁,长孙吴阶已经七岁。吴扆少年从军,为水洛城寨卒,寨卒即乡兵。吴扆在三位伯父的关照下,撑起家计。在担任寨卒十五年中,升至指挥使,四十一岁战死。 吴阶十六岁就随父亲投军了,父亲战死时二十二岁。弟弟吴璘比他小九岁,才十三岁,为了糊口,也早早随哥哥进入军中。 吴阶、吴璘的功夫却不是父祖所授,学的是纵横五刀的五弟余横一派的武学。当时,余横之孙余兴七十岁时,将家业传给子孙,也进入道观,传承商门道派的道法,道号夫余。 夫余道长来到六盘山建起青席宫,专门奉祀西运大帅桂霸图。六盘山西边就是顺德军,这里的孩子们蜂拥来学。 吴家两兄弟幼年时也先后来到这里学文习武,从十来岁就跟随夫余道长天南海北跑动,熟练掌握附近两千里之内的地理形势。这对于他们投军之后,运筹帷幄,大有裨益。 伏龙四侠,大哥李蔚成为伏龙山元信宫的方丈理蔚。二哥铁臂金刀侠周同病逝。三哥艾商双枪侠王雄,成为朝歌商神宫的监院夫雄。四弟银锤黑无常吴遂被洪水冲走。 也就是说,开运大帝赵匡胤当年点化的阑干十虎,除了桂霸图之外,到了这时候,薛弃名的徒曾孙理蔚道长看着伏龙山元香宫,李雕臣一支看着苍山元锦宫,其他七位的情况,后文自有涉及。 至于说道教商神宗其他门派,经过太宗查访商师和建设商门道观,发展到现在,中唐以来的商门大多归于道教。薛弃名等阑干九虎不也进了道教吗。 说了伏龙四侠这么多从前的事情,有什么用吗? 岳飞的师傅周同,怎么就死在了汤阴王家庄?他有没有后人? 岳飞的结义兄弟王贵的爷爷王雄,对于岳飞及岳家军有什么作用吗? 第515章 武圣家族史 任何人的成功,都离不开父祖的教诲和支撑,更离不开师承关系。 岳飞的成功,除了天生一个好胚子,关键点就在于伏龙四侠这个老底子。 师父周同是伏龙四侠的二哥,实际上是义父王明的长辈,严格来说,应该称呼周同为师祖。但周同却是直接教授他们的师父,也就各论各的。 这边叫着周同师父,那边叫王明义父,也只能这样。 岳飞生下来不久,因为黄河发大水,将他老家永和乡孝悌里泡进了大水。父亲岳和用一个大缸将其母子放进去,顺水漂流,凭老天给条生路。她母子被洪水冲到王家庄这边,王家庄是稍高的岗地,水缸搁浅。 在这里带领村民护堤的王明,救下了姚惊哲和襁褓中的岳飞。 孝悌里的岳家,房子已经泡塌。岳和收拾被水泡过的东西,带着父亲岳立及母亲、大女儿和岳飞的四个堂兄,沿着黄河往下游寻找,也就到了这里。 他们一家在这边简单搭起几间草房,勉强度日。到这边,岳和与姚惊哲又生下了岳翻。 这么一大家,十一口人,为了全家能够活下去,岳和带着大侄子岳宁、二侄子岳衡就给王明打工,收购北艾,押运北艾。岳和及岳宁、岳衡叔侄常年奔波在外,教育岳飞的重任就落在了姚惊哲的肩上。 所好的是,王明请来了二伯周同,教授儿子王贵文武之道,本村的汤怀、张显也跟着学。岳飞跟随母亲姚惊哲学了一肚子文化,就差武功了,还不错,终于被周同发现,也悉心传授。 王明有识人之智,小孩子,从小看大三岁看老。他看岳飞不同凡响,这个仗义的王明,索性叫四个孩子结义为兄弟。 商天众神看到岳母刺字的时候,已经是宋徽宗宣和七年(1025年),周同去世两年。岳和也已经去世三年,时年四十一岁。岳飞二十二岁,其子岳云已经七岁。 岳飞十五岁得子,在唐宋之际,他得子不是最早的,十四岁得子的大有人在。并非现在的情形,凡上学的非要到毕业,凡拜师的非要到出师,才可以结婚生子。就是现在汤阴附近几个县,在农村凡是不上学了,十六七岁结婚生子十分正常。 本书作者作为朝歌人,身边有同事,三十六岁当爷爷。父亲十六岁得子,儿子二十岁才得子,就这,那同事对儿子磨磨唧唧不结婚,很不乐意。而在大都市,三十六岁才结婚的却十分正常,与古代社会大为迥异。 我那同事的意思是,他儿子如果也在十六岁得子,他本该三十二岁当爷爷的,整个推迟了四年才当爷爷,很气愤。 当今社会的人,看岳飞与岳云的年龄相差仅仅十六岁,有人胡扯说,岳云是岳飞的义子或者养子,那是他们孤陋寡闻罢了,这是对岳家父子的侮辱。 话题还回到岳和及其大侄子岳宁,他们父子如何撑起家计?民谚说得好:十个商人九学拳,一个不学要赔完。那么岳飞的父亲和大哥会武艺吗? 答案是肯定的。莫说商家,就是普通民户,不学习武艺,在那个时代,万一遇到劫匪,几年辛苦挣下的家业,眨眼间就会倾家荡产。再一点,岳飞的祖父岳立,这个人只是在史书中存在一个名字,他到底怎么样? 岳立可不是凡人,否则,岳和家房子泡塌之后,怎么就有钱来这边盖起新房?虽然是茅草房,那也是要钱的。 如果没有经济实力,他们家遭遇洪水之后,应该逃荒要饭去,而不是定居到王家庄。更不要说岳飞还能学习一肚子文化,还能有机会撞到周同。 岳立,字肩道,在次子岳和带领全家前来王庄村第三年病故,时年六十七岁。其妻张草与之同庚,又三年后病故。也就是说,岳飞三岁的时候,爷爷去世,六岁的时候祖母去世。 岳立的长子岳善,字坤荣,生一女四子,于三十二岁,因跟随父亲做生意途中,遭遇乱兵而战死。 次子岳和,字坤铸,号用理。生一女两子。 岳肩道,有个大号“瓜蒌剑侠”。所谓瓜蒌,是汤阴附近几县野生的一种药材,也叫栝楼、糖瓜蒌、蒌瓜、楼瓜,当地百姓叫壳蒌蛋。 一般医者开药,关于祛痰、泻下、消肿的方子,只是写上去,叫自己回家找。凡是自己能找的药,叫药引子。 因为当时的农村到处都是,家家必备,都挂在房檐上。 岳立却将瓜蒌作为自己的一个行当,除了自己采摘,也大规模收购。然后卖往汴京、洛阳这样的都市药房。他们在都市里,开这味药却必须抓给人家,都市里不可能家家都有。 他保货的武器是一柄七十八斤驼龙枪,加一口天台剑。看官可记得这个配置?对了,正是五代时期天台剑仙岳通的标配。 岳通先是作为后唐禁军,被派给勾销元君韩姻妃当护卫,继而成为勾销四狼。到了后周,因卫侯全保昌的作用,促成了诸葛纯返回韩姻妃当年受贿的财宝,岳通被叫来成为散财十二侠的四哥。 岳通善使六十四斤驼龙枪,腰佩天台剑。因散财有功,被后周世宗柴荣封为聊城伯,其封地聊城县是博州治所。岳通的曾孙是岳立。 岳通有五子,长子因与聊城西南四百里的汤阴豪侠结义,合伙做生意,这一支迁到了汤阴。 岳通的本事传到岳立的时候,孩子们无论是身长还是力气,都比岳通高出很多。所以,岳立的驼龙枪重达七十八斤。 岳善、岳和兄弟岂是吃素的,父祖的驼龙枪和天台剑也是护身保货的必备武器。与大侄子岳宁为王明家收购、押运北艾十年,自己积攒了一些资财,翻盖了房子,侄子、儿女们娶亲嫁夫。 岳和又将手里的钱拿来,捡起父亲的老本行,收购贩卖瓜蒌。没几年就在江湖上拼出个大号“瓜蒌枪神”。父亲的榜样作用,对于逞强好胜的岳飞,可谓巨大的刺激,他发誓要超过父亲的武艺。 他曾经跟父亲开玩笑:“老爹作枪神,鹏举必须发狠作武圣。” 经过儒生删改的《宋史·岳飞传》说他爹岳和,是当地的富户,为人忠厚,重义气。亲身务农,遇河北饥荒,尝以粟米数升与莱煮粥,合家人只取半饱,余粥济饥者。耕田有侵其地者不与之辩,有负债者再不索取,此乡里之人,皆敬重之。 却将其经商打拼来的气度,改造成了儒家标准的一头逆来顺受的猪。其实那是财大气粗,加之度量恢宏,不屑于跟街坊邻家那些二皮无赖动手,一旦动手,必然要他的狗命。闹出人命,全家在这里还住不住了? 相信那些耍无赖的,久后必然会乖乖加倍赔偿,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些必然会发生的事实,不符合儒家标准,必须删除。 这就是我们看到的书本,因而,《孟子·尽心下》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孟子作为儒家的亚圣,对于本门的恶劣行径了如指掌,因而警告他的徒子徒孙,那些书是删改过了的东西,全相信书本,你要倒霉。 三国的关羽、诸葛亮不就倒霉了?关羽爱看《春秋》,诸葛亮自比管仲乐毅。司马懿呢,是个卖马的,贩门从来靠实战结果说话。 所以诸葛亮最终气死在司马懿手里。关羽不但被《春秋》误了卿卿性命,也丢掉了大哥的荆州。 话题再到岳母刺字之后,岳飞带着人跑求了,去打仗了,去实现他的武圣梦了。当时宋高宗连脑袋都保不住,哪里会发什么俸禄。加上金军大肆劫掠,岳飞打仗,能叫大将们、士兵们有吃的,就烧高香了。 这也是多如牛毛的中原豪杰变成了义军的原动力,大家集结在一起,与金军对拼着抢东西吃。岳家军的形成,就是无数义军的精华部分。 然而,然然而,汤阴家里怎么办?姚惊哲以及岳家那么多人口,是喝西北风呢还是吃屎呢? 这就要靠大哥岳宁、二哥岳衡撑着家业。岳母刺字之后,岳飞等五大弟兄重回抗金战场,岳宁、岳衡带领家人重回永和镇孝悌里。这里有洹水流经,浩浩荡荡的洹水穿过永和镇,向东流入运河。 因此,永和镇是相州城东通向运河的重要码头,作为商家,老家是断不可抛弃的风水宝地。 岳宁,字定举,比岳飞大十六岁,时年三十八岁。也使祖传驼龙枪,却重达八十六斤。 岳衡,字奋举,比岳宁小两岁,时年三十六岁。练就银蟒枪,更是重达九十二斤。 他们两兄弟自从二十二年前发大水,就跟随父亲收购、押运北艾。十年后,又跟随父亲收购、贩卖瓜蒌,重拾祖业。 三年前,岳和临终,因大哥岳善已经离世,这个家必须由两个大侄子撑起来,吩咐两个大侄子,要分开做,不要搅在一起都作瓜蒌。岳衡早就想好了,这三年下来,已经做顺手老醋生意。 叔父岳和既然是瓜蒌神枪,他们两兄弟分别是瓜蒌驮龙、老醋银蟒。 岳善的第三子岳庄长到七岁夭亡。第四子岳遐追随朝歌商神宫老道夫雄搞贩卖,在那边青龙镇娶妻生子,安家落户。 岳善的四个儿子与岳和的两个儿子,排序下来,岳宁、岳衡、岳庄、岳遐、岳飞、岳翻,岳飞是老五。故而岳飞在家,被喊作五郎。 瓜蒌驮龙岳定举是岳家长子,他守在老家永和镇,瓜蒌生意做得很好。 老醋银蟒岳奋举的老醋生意,这三年是就近贩卖,虽然利润不大,但基本摸透了这一行的深浅。 将孝悌里的房子都建好之后,已经是七月中旬。 岳衡来到大哥屋里,商议下一步生意:“大哥,再有一个月是中秋,这个节气的买卖不能错过。我以为醋上头要想赚到钱,我看必须远距离贩卖。想着翻山去潞城看看,甚至跑一趟太原,将那边的陈醋搞一些来这边卖。” 岳宁约略思考了一阵,以为:“五郎这次回到平定军,你何不顺道看看?平定军的火头军对于山西陈醋肯定了解,一问不就妥了?” 大哥说的五郎,自然是指岳飞。平定军,是指太原以东临近太行山的平定、乐平及土门关一带,唐代属于太原府,宋代单独成立一个军镇。 岳衡提出了一个问题:“万一遭遇金兵攻打,这趟生意那可就赔光了,有什么万全之策吗?” 第516章 遇劫滏口关 岳宁微微一笑,说道:“平定军浮山之上不是有个元麻宫么?那是名靠道长的弟子门人,奉祀的是八节巡按、卫侯全保昌,找他们一定能够帮忙。” 岳宁所说的名靠道长,指的是阑干十虎的六哥金宣汉,他名叫金靠,也以大哥薛弃名制订的十字辈起道号,自己就叫名靠。往下排辈,也按照“名遥庆一理,武道平德倚”十个字进行。 岳衡不太放心,问:“咱岳家找名靠道长的门人能行吗?” 岳宁淡然一笑:“天下商人出朝歌,世间巨商出一门。大家都是太元正商上帝的徒子徒孙,我们是散财十二侠这一派下来的,俗称散财派,有什么不行?大不了按买卖场上的规矩,给他们一些报酬。” 岳衡点点头:“也是,就依此说。也不知道五弟能不能想到这一层,也去浮山元麻宫拜望一下名靠道长。” 大哥岳宁笑道:“名靠道长估计难以见到,如果还在世上,怎么也有一百九十岁以上了。即便还在人世,也不会露面。” 岳衡说道:“按照他们三十年一换方丈的规矩,能见到的起码是名靠道长下面第五代方丈,应该是理字辈,所有理字辈的也该八十岁左右了,与五弟的师父周同是平辈。” 兄弟二人计议停当,岳衡带了十辆马车和二十个醋桶,三个弟子十个车夫,浩浩荡荡前往潞城。醋桶里自然不能空着,装的是干瓜蒌。由于隔着太行山,没有直达路,只能走滏口陉。 汤阴往北,到磁州,向西北过滏山,途经磁山、响堂、潞城。滏口陉是在鼓山南部与神麓山对峙形成的峡谷。滏口陉有东西两个陉关,西边是黎城东阳关,东边是磁州滏口关。 卯时练武之后,经过一天的行进,过了滏口关,到了关西滏水边的临水村,天已经黑下来。 七月中旬的天,山外很热,山里的黄昏顿时凉了下来,好舒服哟。 民谚说:吃不完的纸坊饭,住不完的临水店。住店就在临水村,全村都是店家。吃饭就在不远的纸坊村,那边全村都是饭肆。 岳衡一看,山外赶到这边来的人挤挤撞撞,急忙喊道:“鼎朝,鼎昌去纸坊找个酒肆,占个座。我和鼎玉在这边找车马店,安排住处。” 他喊的是三个徒弟,大弟子虎鼎朝,二弟子卢鼎昌,三弟子翟鼎玉。 这边安顿好车马店,十辆马车解下鞍辔,店家喂上了草料。 恰在此时,卢鼎昌疯跑回来,大叫:“师父,磁州斑斓虎十几个找茬,大哥以佩剑跟他们打起来了,叫我来搬兵。” 老醋银蟒岳奋举一听,倒抽一口冷气,心想,这还没拉到货,就遭遇劫匪,看起来,出门不利啊。收拾完斑斓虎,打道回府,这一趟不走了。 岳奋举对着卢鼎昌、翟鼎玉及十个马车夫,大手一挥:“走,操家伙,过去看看。” 马车夫给他抬来九十二斤银蟒枪,岳衡斜背长枪,飞奔纸坊村。 卢鼎昌拿来乌金崩云梃,重达一百零二斤,长得又白,大号“金梃白虎”。又将大师兄虎鼎朝的一百零八斤乌金崩云梃叫两个车夫抬着,紧跟师父飞奔。大师兄兵器分量最重,大号“金梃天王”。 翟鼎玉早已拿出自己的一对龙虎棍,单条五十三斤,龙棍和虎棍加在一起爷是一百零六斤,大号“龙虎棍王”。 虎鼎朝、卢鼎昌、翟鼎玉三兄弟各差一岁,虎鼎朝二十五岁,卢鼎昌二十四岁,翟鼎玉二十三岁。号称“汤阴三鼎”。 他们从十二岁就跟随岳衡跑生意,岳衡对待他们,如同自己的孩子,学徒满三年,就开始给报酬。学满五年出师,按成人对待,除了给成人报酬,逢年过节大包小包的福利。 出师之后再跟着干的,与师父一起分红。师父得四成,三人各得两成。故而,他们到十七岁出师之际,都选择留下,与师父一起打拼至今。 这三兄弟的兵器为什么如此大的分量?朝廷对于民家拥有兵器难道不控制吗?他们为什么会有兵器? 大凡经商想至巨富者,莫不是学那商门武艺,何况岳家武艺既有祖传成分,又杂糅商门其他派别功夫。官府控制兵器,民间锻打农具的洪炉就不能打造吗?只不过多给些钱,人家洪炉坊趁夜打造。 因此,凡是长途贩运的商家,全都配有长短兵器。不这样,一旦遇到劫匪或者乱兵,只能乖乖送命,干等赔光。 师徒们怒火冲天,飞奔来到纸坊村。 老醋银蟒岳奋举一看这个斑斓虎,身长七尺三寸,大约三十五岁左右。长圆脸上疤痕遍野,胡须不能连片。头上生癞,头发宛如地图。身上穿花衣,颜色对比太扎眼。难怪大号“斑斓虎”,这么一副德行。 这小子拿一条九节钢鞭,带了十二个人,将大弟子虎鼎朝围在垓心,在这滏水边的开阔地大打出手。他们的兵器一半是朴刀、一般是铁棍。看他们舞动的架势和步伐,没有一件兵器超六十斤的。 虎鼎朝掌中磻阳长剑,也是超重长剑,足足三十六斤。他们一时难以取胜。看到这里,岳奋举心中有数,喊一声:“鼎昌、鼎玉替下鼎朝。” 两兄弟大喊一声:“得令!”卢鼎昌一顺他的乌金崩云梃,早已插入战团,一梃过去,捣翻一个,被捣翻的这个又撞飞一个。 翟鼎玉的一对龙虎棍刚一进去,只听见“啪啪”山响,当即砸翻两个。 斑斓虎一看情形,草塔娘,这俩人咋这么厉害。再看虎鼎朝的长剑,就要削到自己,吓得他一声大喊:“撤!” 剩下的八个发生喊:“跑啊!”也没人顾得倒在地上的四位,一哄而散。地上的四位要滚身逃脱,被师徒四人一人捉一个,车夫们过来都将他们绑起。 其中三个都伤的不轻,在一边凄凄惨惨。只有“细麻杆”,看样子伤得不重,也不怎么怕事,就审问他。 细麻杆说,斑斓虎就是这滏口关守将的小舅子,真名叫个盾卜恕,今天赌输了,集合十二个兄弟,想勒索些钱,将赌账还上。想不到不但没有得手,还差点被捉。 细麻杆二十三岁,跟翟鼎玉同岁,叫个蘧斯文。他说:“这小子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再来。他要不弄到底,就不叫斑斓虎。” 岳衡心下沉吟,思量如何对付,想来想去,一跺脚,大不了打死他几个,自己投案。吩咐弟子们:“放掉他们四个,我们去吃饭。斑斓虎再来,照死里打。” 那三个一听,吓得魂不附体,也不顾伤情疼痛,一瘸一拐跑掉。 岳衡看蘧斯文不动窝,吼道:“还不走,就你不怕死吗?” 蘧斯文翻身对岳衡跪下,眼含热泪:“蘧某与斑斓虎有杀父之仇,还望岳大侠提携,情愿拜你为师,教我武艺,誓要灭掉斑斓虎。” 岳衡就要搀扶他,二弟子卢鼎昌上前拦住:“慢,刚才就是他第一个冲上来的。这会又这么说,必有奸情。说,你小子不说清楚,当场打死你。” 蘧斯文本是沧州人,从小就跟随父亲贩卖磁州瓷器。五年前,蘧斯文十八岁,与父亲一道往潞城运瓷器,一路三辆马车,即将过去滏口陉,到了黎城东阳关下。 被斑斓虎带人从后面杀来,将三车瓷器劫下,还打死了蘧斯文的父亲和一个车夫。其他两个车夫护着蘧斯文逃命,又被斑斓虎拦下,全部捉了。关进了他们私设的地牢,将他们三人关在一起,一关就是半年。 两个车夫和蘧斯文咬定,蘧斯文是父亲的徒弟,其他人是车夫。斑斓虎只是一个条件,投靠他。否则,关到死,还得赔他生活费。 蘧斯文说:“就这么,我和两个车夫投了斑斓虎,一直在寻找可以托付的好汉,今番得见岳大侠师徒好生了得,正是可以托付我等性命的救星。” 说完,蘧斯文再次磕头,早已泣不成声。 卢鼎昌将其搀扶起来,赔礼道:“愚兄刚才防范紧些,还望海涵。看你的骨架,本该是豪侠之属,怎么长得这么干巴?” 蘧斯文说:“卢兄有所不知,家父蘧开太,大号‘沧州梨花’……。” 岳衡大吃一惊,赶忙扶住他:“沧州梨花是你父亲?老人家的大号响震河北各州啊。他掌中的铜柄梨花枪重达九十四斤,枪将使这么重的枪,不比我们棍将,他可是举世第一啊。 “听周师傅说,沧州梨花的枪法是天下第一,他自己在枪上面不敢与之比高下。所以以刀行走江湖。走走,好孩子,咱们到纸坊村边吃边说。” 大家蜂拥进入虎鼎朝订好的酒肆,都围坐在一起。店家将油灯挑得很旺,窗户打开,山风凉爽。 蘧斯文坐下,对于刚才岳衡所说惊疑不定:“前辈所说周师傅,可是铁臂金刀侠周同?” 岳衡爽朗大笑:“正是。他是我家五弟岳鹏举的师父,去世两年了。我且问你,令尊枪法第一,为何败给了斑斓虎?” 蘧斯文禁不住又是泪水汪汪,答道:“父亲当时受风寒,发烧,浑身无力。我们劝他病好了再上路,他硬要坚持上路,说是于路多喝姜汤,肯定能行。结果还是不行。” 岳衡摇头叹气:“唉,一代枪王,真是大意失荆州啊。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经商的,风里来雨里去,寒来暑往,霜染雨淋,尤其要记得这条祖训。” 蘧斯文擦一把眼泪:“前辈,刚才卢大哥问我为啥长得这么干巴?唉,说来话长。” 第517章 买醋清源县 蘧斯文之所以长得这么干巴,那还不是因为斑斓虎么。 自从被逼投入斑斓虎手下,斑斓虎以三条控制这帮混混。 第一是每月必须缴纳一贯钱的生活费,可以没钱,从工钱和打劫、赌博、偷盗得来的钱财中扣除。 第二是像南方人一样,每天只准吃两顿饭,上午巳时吃一顿,下午申时吃一顿。上午这顿饭一律是红薯稀饭,下午一律是无油汤面,两顿饭都没有馒头之类。擅自外出吃好东西,算是犯禁。吃一顿请一顿,所有人参加。 第三是每天卯时练武过后,只准喝水,不准吃早饭,必须等到巳时吃饭。 所以,斑斓虎的手下,大多很干瘪。由于蘧斯文身长达七尺八寸,那里能吃得饱,顿顿饿着,比之别人更加干瘦。 翟鼎玉叹道:“嘿,斑斓虎控制你们也算得上有一套,原来那些赖皮、混混、流氓、劫匪、窃贼,也有他们的道法。真的是,人有人道鬼有鬼道。” 他们吃喝完了,并不见斑斓虎带人来寻衅,这倒是奇了怪了。 蘧斯文惊呼:“快去车马店看看,是不是他们去那边下手了?” 岳衡叫虎鼎朝赶紧结账,带领大家飞快往临水村车马店。到这里一看,十辆马车没人动过,嘿,这倒是奇怪了。 卢鼎昌叫来店家,问有没有人来过,店家说是来的好几拨人,都是住店的。这一带谁都认得斑斓虎,没有他的人来过。 卢鼎昌说道:“师父,斑斓虎要么被师父的虎威吓到了,要么就是等我们到了险要路段做黑活,要么就是等我们回程装满货再下手。不管怎么说,从今往后,我们三兄弟夜间轮流放哨,一有风吹草动,大家一起干他。” 岳衡点头同意,就这么安排。大家纷纷睡去,虎鼎朝、卢鼎昌、翟鼎玉三兄弟各配一名车夫轮流放哨。 还真是,当夜没什么动静。第二天卯时,大家起床,练武,洗漱,吃早饭,套好马车。原本想着打道回府,这趟生意不做了。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事不怕事,事到临头当缩头乌龟,不是英雄好汉,还继续前进。 辰时启程之际,岳衡特意在店家的神龛上燃了一炷香,祷告开运大帝,叫保佑这一趟平安无事。 沿着滏口陉往黎城东阳关进发,于路,二弟子卢鼎昌将师父拉到一边,献出一计:“装满陈醋之后,何不如此如此,必然无虞。” 岳衡以为有理:“很好,就依你的计策。咱不是怕跟斑斓虎打斗,凭他十个斑斓虎也不是对手。问题是咱们摊上人命,却不像战将有勋劳在身,能够以功抵罪。” 师父说到以功抵罪,卢鼎昌进一步献计:“昔日里,土相大帅呼延亏府上,公不嫉斩杀景烽,不但无罪还获封并国夫人。镇西大帅尉迟同斩杀振武王,辽国无可奈何,李存勖将其封侯。 “我们为了保货杀人,不想获罪,也必须走这条路。要么就去江南,换行当。只要走山西贩卖陈醋,今后恐怕越来越危险。” 岳衡颔首称是,说道:“你多与蘧斯文谈谈,除了他父亲死于斑斓虎的抢劫,将斑斓虎犯下的其他案子也摸清楚,也许对我们有大用。” 卢鼎昌当然知道师父说的意思,心领神会。于路就与蘧斯文多所亲近,彻底搞清楚斑斓虎的一切罪状。 过了东阳关,到了黎城,这里就有老陈醋批发,有当地产的,有太原府清源县的。但河东路这边的老陈醋,以清源县所产的最好。 还有一点,黎城县各大药房,瓜蒌只卖出了两大桶,还有十八桶。看这情形,索性跑一趟太原府。 一路进发,距离太原五百里,曲曲弯弯,往西南到潞城,再向西北到襄垣,出隆德府,到威胜军的铜鞮,北上太谷、榆次,到了太原府,用了十天到达。五百里路为什么用这么久? 一路上,凡遇到县城药铺就卖瓜蒌,所以走得慢。到了太原府,转了一天药房,还不错,对于瓜蒌的报价差距不大。 次日卯时,都练过武艺,洗漱毕,师徒四人分头将二十个醋桶所装的一万两千斤瓜蒌全部卖掉。 每两卖三文钱,每斤是四十八文钱,共计五十七万六千文,是五百七十六贯。平均每斤赚取十文,赚了一百二十贯钱。 于路,每人每天薪酬五十文,连带蘧斯文,一共十五人,从汤阴到太原来回,预计耗时一个月,薪酬需要二十二贯五。于路住店、人吃马喂,开销约二十贯钱。 加上不可预料开支,共计开支五十贯,净利七十贯,这一趟卖瓜蒌,相当于农民种植二百亩地一年的收入,效果挺好。 从太原府折向西南,八十里到清源县。这里醋作坊在县城周边总有四五十家,规模大小不等。 岳衡的大桶能装六百斤,是五石桶。每车两桶是一千二百斤,十石。这样算起来,十车可以装一万两千斤,按每斤赚取二十文钱,可以赚取毛利二百四十贯。 这天黄昏,来到东关外的会喜醋坊,看这里到处整得都很规矩,如果谈得好,准备在这里采购。经过晤谈,品尝,初步决定采购他家的。 醋坊坊主看了他们的大桶,给出建议,长途贩运建议改为两石桶,每桶二百四十斤,万一路上遇到雨天路滑又是上坡,需要卸下来,上坡之后再下去盘运。两石桶装,装卸还好一些。五石桶装,那就很麻烦了,动不了。 五石桶只适合在太行山以东的平原地带,那边一马平川。这边山路多,最大的捅不超过三百斤。 这可是个现实问题,那么这二十个空桶怎么办呢?这么大的空桶也不少值钱呀。醋坊坊主情愿以两个两石桶换他们一个五石桶,他们可以在作坊里装醋,不搞运输的话也很不错。 这么算起来,每辆马车只能拉装三个桶,六石陈醋。每车是七百二十斤,十车毛利是一百四十四贯钱,也还可以。 岳衡感谢不尽,当即对坊主抱拳施礼,问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小可汤阴岳衡岳奋举,大号老醋银蟒,省称醋蟒。看老兄赤诚,愿意交个朋友。” 坊主回礼,笑道:“不敢称高,贱姓乔,坊号就是小可的官名,乔会喜,字新立,大号‘清源醋头’。实际规模不是最大的,但客官无论要多少货,小可都能招呼各个坊主,给你们办齐。” 岳衡大为赞佩:“看乔兄样貌魁伟,果然是人中龙凤。岳某虚度三十六春,不知兄台贵庚几何?” 乔会喜笑道:“不敢称兄,小可恰恰也是三十六岁。元祐四年五月生。” 岳衡一拍大腿,叫道:“某家也是元佑四年五月生,五月十九。” 他们说的元佑四年(1089年),是宋哲宗第一个年号。 乔会喜两眼放光,抚掌大笑:“那你只好屈就兄弟了,某乃五月初六生。” 岳衡一把拉上乔会喜,大叫:“走走走,咱们上清源城,兄弟请酒。” 乔会喜脸色一沉:“岂有此理,到了会喜醋坊,怎能让远方客人破费。走走,今天我请,咱们不醉不休。改天愚兄去汤阴,你再做东。” 两人正在推让,闯进一个女英雄,身材与乔会喜相当,都在七尺三寸,既有美人的相貌又有豪侠的气派,进门就喊:“会喜哥,你猜妹子干啥来了?” 乔会喜先是一愣怔,继而高呼:“哟,蒜王驾到,稀客稀客,快快屋里有请。奋举老弟稍等片刻,我们说几句话。” 岳衡带着弟子们在他院子里转悠,不大功夫,乔会喜推着蒜王出来:“来来来,蒜王来结了好多账,还带来了宝贝。来跟汤阴岳大侠认识一下。这位是绛州曲沃蒜王白丽舒。这位是相州汤阴醋蟒岳奋举。” 白丽舒上前一步,像男子一样对岳奋举抱拳施礼,银铃般的笑声:“小妹拜见汤阴岳大哥,乔大哥请客,小妹也要凑趣,还望岳大哥不要嫌弃。” 岳奋举一看她的言行,必然是女中豪侠,抱拳回礼:“哪里敢嫌弃如此天仙妹妹,走走走,酒席间边吃边说。” 乔会喜看岳奋举和白丽舒都是江湖豪侠,顿时来了精神,大呼:“既然你我三人有缘撞在一起,何不义结金兰,一则世代交好,二则生意互相支持,三么,宋金之战难免,也做个后手。” 白丽舒看看岳奋举,两人异口同声:“好好,如此甚好。” 正在此时,一个醉鬼闯进大院,大呼大叫:“醋头哥哥,兄弟吃了酒,却发现钱袋被偷,啷个办?借一坨银子,不叫酒肆怕我。” 看这大汉,约有三十四五岁,足足有八尺身长,赤面赤须,说话宛如炸雷,走路好似灵官,凶狠狠吓坏黑白无常,气汹汹惊到南北山神。胸口敞开,汗毛滚滚。绛紫肤色,横肉颤颤。好一条英雄汉,却为何跑来这里借钱? 乔会喜将大嘴一撇,怒道:“赤链蛇,少给老子卖乖。前日便是钱袋被偷,吃了酒来借钱。这都七次了,不在乎你吃多少钱,问题是何时还我?” 赤链蛇却毫不讲理,上来就要封乔会喜领口。岳奋举特看不惯这种泼皮无赖,欺身上前,脚下一拐,手上一送,早将赤链蛇送出去三丈开外。 这小子“腾”一下,弹身而起,直奔乔会喜后院,嘴里大骂:“哪里来的野狗,也敢来清源县拿耗子?” 他去后院干嘛?蒜王白丽舒和醋蟒岳衡都看着大哥乔会喜,惊疑不定。乔会喜猛一愣怔,继而大呼:“不好,这小子要杀人。” 第518章 结义黄明宫 醋头乔会喜话音刚落,赤链蛇从后院练功房抢出一柄镔铁门扇刀。 看这刀长一丈六,铁柄有握把粗细,刀头足有门神画大小,这分量必然有九十六斤。一路舞动得呼呼山响,好大的神力。 龙虎棍王翟鼎玉淡然一笑,赤手空拳就要夺他的大刀。 正这时,一位冲天少妇飞奔而入,厉声高叫:“赤链蛇,老娘叫你今天吃白食,不将你满嘴狗牙打碎,老娘不姓孙。” 赤链蛇看这少妇居然撵到这里催账,顿时恼羞成怒,臭骂道:“辣豆腐,把你个没人要的婆娘,今天杀的就是你。” 这小子说完,举刀砍向辣豆腐。翟鼎玉还要上,岳衡看这情形,微微一笑,扯过来翟鼎玉,看他们打斗。 却见赤链蛇的镔铁门扇刀带着劲风,“呼”一下砍向辣豆腐,眼看就砍到了肩头。辣豆腐一近身,右脚前屈呈弓步,右肘一撞。左手上钩,门扇刀刀柄被勾住,轻巧一绕,大刀已经到了她手里。 再看赤链蛇,被她一肘撞在当胸,“唔嗵”一声,被撞飞一丈开外。 赤链蛇再也没能弹跳起来,握住胸口,紧锁双眉,强忍一口鲜血,最终还是没忍住,“噗”喷了出来,一声大喊:“痛煞我也。” 这厮喊过,侧身翻转,四肢蜷缩,看样子遭得不轻。 乔会喜一把提过辣豆腐,夺下她抢到的大刀,怒道:“婆娘焉敢如此下手,毕竟朋友一场,欠那几个酒钱,骂他一顿就算了。” 辣豆腐臂膀被扭,龇牙咧嘴,大呼:“大哥,大哥放开,疼呀。” 岳衡看他们一个赛似一个厉害,个个都非同小可,当即大呼:“大哥,赤链蛇和辣豆腐也是一样的英雄好汉,就由小弟将赤链蛇的酒账清了,我等五人一起结义为兄弟,岂不快活?” 蒜王白丽舒刚才还在紧张,看岳衡这么说,顿时鼓掌:“岳大哥说得好,我等五人何不就上蒙山黄明宫,拜在坎道帝君门下,结义为蒙山五侠。” 赤链蛇这时候“唿”一下坐了起来:“谢谢岳大哥仗义,刚才小弟失礼,你打我吧。我愿意跟岳大哥结义,讨嫌辣豆腐。” 辣豆腐上去拧着他的耳朵:“有岳大哥结账,这就能坐起来了,赖皮。” 众人哈哈大笑,相携先到酒肆畅饮,明天登上蒙山,入黄明宫,拜坎道帝君、武乡侯、皮胶商神齐眉伯。 当晚吃酒,了解了各自行当和家世渊源。 白丽舒这个蒜王,不但是绛州曲沃的蒜王,就算在太原府也是名副其实的蒜王。她家不但大量收购大蒜四处贩卖,而且腌制许多醋蒜,中秋、春节卖掉,她家的醋蒜早已家喻户晓。 这次来结醋帐,各地商贩提前为中秋备货,批出去醋蒜达到一百多缸,足足三万斤。一斤醋蒜净赚五文,中秋的醋蒜就赚了一百五十贯钱。仅仅来清醋帐就多达四百贯钱。 白丽舒乃中唐名将、金檀二十四骠之一、临漳侯、九股银叉白绛檀之后,元残道长白凶残的后裔。历经十数代人,白丽舒仍旧传承着白绛檀的九股银叉绝技,到了她手上的九股银叉,已经重达八十六斤。 她兄弟白韬舒舞动的九股银叉重达一百零六斤,比她的多二十斤。 而临漳侯白绛檀当年的九股银叉才五十六斤,就博得了封侯拜将。可见,武功这个东西,只要世代传承,会越来越强悍。却不像文学,越传越萎靡。 乔会喜乃是锦城八羚的三哥、赤豆剑仙乔扬昌的来孙。生意人家,哪里有生意可做,就留在了哪里发展。 商家户籍什么的,平准大帝柴荣、开运大帝赵匡胤就不再限制。所以,他的父辈就在这清源县开起了醋坊,他将之传承下来,成了醋头。 赤链蛇叫商贡献,曾祖商岿然是绝尘七骠的六弟。商贡献是商怀霸与李泰妸的来孙。商怀霸五十岁入道,道号遥光。一看道号,就知道是阑干十虎门下。 两年前,商贡献随父商祖祥来清源县贩醋,其父忽然得报,家里被老婆匆匆转卖,跟了相好的远走他乡,不知所踪,女儿也被带走了。 商祖祥一气之下,到蒙山黄明宫出家,当了专职道士,道号理祥。从他这个道号可见,也是阑干十虎的门人,辈分不算低。 商贡献回阳武县,看了一趟家里,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无影无踪。无可奈何,又来清源县混事,靠给醋坊扛活混饭吃。 辣豆腐叫个孙铁花,东京五德的五弟、信德椒商孙武山的曾孙女,因父辈是朋友关系,嫁给了这边的张常富。开着常富酒肆,丈夫整菜,孙铁花收账,收了两个徒弟作店员,生意挺火。 孙铁花一般不下厨房,除非有客人点麻辣豆腐,她才下厨。客人吃了她烧成的麻辣豆腐,那味道令人啧啧称奇。加之孙铁花胸前的山峰傲然挺立,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就此得了个大号辣豆腐。 岳衡也给诸位兄弟介绍了三名弟子的情形。大弟子虎鼎朝,大号“金梃天王”,乃是虎家三侠的后代。 晚唐芙蓉侯、金梃老爹漆雕古的弟子有西川五十四梃,其中虎家三侠虎飞涧、虎飞溪、虎飞汀十分闻名。 虎鼎朝是虎飞汀的九世孙,即耳孙。虎飞汀是他鼻祖。芙蓉侯漆雕古是他祖师爷。他怎么就跑到汤阴县拜在了岳衡门下? 那年虎鼎朝十三岁,父亲虎泰黔带着他贩卖遵义朝天椒,路过汤阴孝悌里。因虎泰黔打摆子躺翻在地,被岳衡救下。虎泰黔为感谢岳衡,叫虎鼎朝认岳衡为干爹,就此将虎鼎朝托付给岳衡教导。岳衡与虎泰黔结为兄弟。 二弟子金梃白虎卢鼎昌,则是西川节度使卢子严的八世孙,即云孙。卢子严是芙蓉侯漆雕古的大弟子,因虎家三侠率众救援成都有功,因而他们卢家与虎家三侠世代交好。 听说虎鼎朝拜在岳衡门下,卢鼎昌也被送到这边。按照先祖辈分,虎鼎朝比卢鼎昌低一辈,但民间有个说法,出了五服,不再论辈,各自按交好重排。故而,他们成为师兄弟,不再说先祖辈分。 三弟子龙虎棍王翟鼎玉,是汤阴老户,其先祖乃是隋末瓦岗军创立者翟让。他是翟让的十六世孙,父辈素闻岳宁、岳衡兄弟豪爽仗义,武艺超群,故而也叫孩子拜在他门下。 等岳衡说完,辣豆腐孙铁花大惊:“真是无巧不成书,我的大弟子沈头凤,是隋末义军梁王沈法兴的十六世孙女,善使九十二斤丹凤刀。这刀法是勾魂十一侠的二姐琴曼纹传下来的。” 乔会喜大感兴趣,吼道:“何不叫汤阴三鼎与头凤也一并结义?” 白丽舒赞道:“好好好,我的大徒弟何元凯今天也来了,会喜哥的两个弟子黄开封、董紫衣都结拜了,孩子们将来互相照应,为千秋后世做个打算。” 岳衡抚掌大笑:“孩子们结义起来,将来穿梭于太行山东西两面,必有一番前程。就算金兵来攻,尽出家资,募兵举义,打出一片天下也不是问题。” 就依此说,明日辰时向蒙山黄明宫进发,师徒两辈人大结义。 次日卯时,各自起床练武、洗漱毕,齐集会喜醋坊,各执兵刃,骑上马匹,浩浩荡荡向蒙山进发。一路六十三里,绕了几个弯,一个时辰赶到。 到了蒙山顶,恰好巳时正。在大佛阁山后的一处台地,松林茂竹掩映,这里就是供奉坎道帝君齐眉伯的黄明宫。 赤链蛇商贡献飞跑寻找父亲,不大功夫,理祥道长出来,与诸位见礼。 乔会喜说明来意,这许多豪杰要与他儿子结义,理祥高兴非常,急忙通禀住持道人。 少顷,住持道人一程白须飘飘而来。看他身材挺拔,神采奕奕,双目炯炯有神,宛如射电,一望便知乃高道之人。 一程道长向诸位竖起单掌:“无上太一度厄天尊,贫道一程,恭迎各位道兄大驾,请到客室说话。” 经过了解,一程道长乃阑干十虎的三哥宋魁威玄孙宋前程,现年九十一岁。宋魁威名讳宋檗,所以道号名檗,是阑干十虎第一代商门道长。 名檗道长是绛州垣县人,北宋改垣曲县。在垣曲那边的王屋山建有黑石宫,主祀香供大都督、石炭商神、清眉侯杨宗桓。 诸位商家听了一程道长介绍,无不加着敬意。 寒暄已毕,一程道长点燃檀香,乔会喜等排定年庚,就以理祥道长为师,以一程道长为师祖,以黄明宫主神坎道帝君为祖师爷,五人结义,号称蒙山五侠。从长至幼分别是: 大哥乔会喜,以字行,名逅,太原府清源县人。元佑四年五月初六生,三十六岁。兵器是镔铁门扇刀,九十六斤,大号清源醋头。 二哥岳衡,字奋举,相州汤阴人。元佑四年五月十九生,三十六岁。所使银蟒枪九十二斤,最近这些年以买醋闻名,大号老醋银蟒。 三姐白丽舒,以字行,名媛,绛州曲沃人,三十五岁,所使九股银叉八十六斤,大号曲沃蒜王。 四弟商贡献,以字行,名迈,开封府阳武县人,三十四岁,尚无兵器,但舞动大哥的镔铁门扇刀那是小菜一碟。原本随父亲买醋,现流落清源县扛活。大号赤链蛇。 五妹孙铁花,以字行,名秸,同州白水县人,嫁给了清源县张常富,三十四岁,比商贡献生月小。尚无兵器,挥舞大哥的镔铁门扇刀毫无问题。大号辣豆腐。 师父辈的蒙山五侠结义罢,该汤阴三鼎和几位徒弟,他们几个的排行怎么样呢?岳衡这一趟陈醋生意,回程会不会还遭遇斑斓虎? ()贩夫全神录 第519章 折返滏口陉 蒙山黄明宫,蒙山五侠从大到小坐于一侧。 徒弟们也叙过年庚,从长至幼分别是: 大哥黄开封,大号清源虎。乔会喜大弟子。 二哥虎鼎朝,大号金梃天王。岳衡大弟子。 三姐沈头凤,大号丹凤茶头。孙铁花大弟子。 四哥卢鼎昌,大号金梃白虎。岳衡二弟子。 五哥蘧斯文,大号梨花枪侠。沧州梨花蘧开太之子。 六姐董紫衣,大号醋海神狐。乔会喜二弟子。 七哥何元凯,大号黑虎锤神。白丽舒大弟子。 八妹张闰厚,大号涂水妖。孙铁花二弟子。他是榆次人,涂水在榆次县。 九弟翟鼎玉,大号龙虎棍王,岳衡三弟子。 黄开封提议,因今年是个牛年,他们九人号称黄明九牛,以蒙山五侠为共同师父,九牛对五位师父逐一进行了叩拜大礼。 长辈和兄弟们都结义完毕,就此创下商门道法蒙山派,属于阑干十虎的支派。而阑干十虎是开运大帝的神仙弟子,故而他们也称之为开运门弟子。 一程道长为他们感到十分高兴,在黄明宫摆起盛宴,热情招待。 五侠九牛盘桓一天,当晚住下。次日一早卯时练武,辰时出发,拜别黄明宫一程道长和理祥道长,一路下来蒙山,返回清源县会喜醋坊。 按照事先计议,四弟赤链蛇商贡献,从此跟定二哥老醋银蟒岳衡,往来相州及清源贩卖会喜陈醋。在清源县,大哥乔会喜和五妹孙铁花又相继做东,大排宴筵。五侠九牛拜了两家的父辈,接受了两家晚辈的礼拜。 临行,三妹白丽舒恋恋不舍,总感觉到滏口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要跟二哥走一趟。反正他这次除了来跟大哥清账,就是再拉一些陈醋,叫何元凯押运回去,清源县至曲沃县是六百里,这一路都是平川,没什么大碍。 六弟子醋海神狐董紫衣也要陪着三师父作伴,走一趟汤阴县。大师父乔会喜当即应允。 岳衡当然高兴啦,当即决定带着三妹和六弟子一起走。 又在清源县找到一家洪炉坊,给四弟量身打造一件兵器。 赤链蛇商贡献试遍了洪炉坊摆放的各类兵器,感觉什么兵器都不趁手。却发现洪炉坊的女主人捣衣的棒槌,拿在手里,舞起来恰好。 岳衡大笑:“那就打造一对铁棒槌,关键看分量要多大?” 赤链蛇商贡献说道:“二哥别笑俺,四弟的天祖当年所使火龙枪一百一十四斤,小弟就按照天祖的分量打造一对棒槌,单条五十七斤就行。” 他说的自己天祖,当然是商怀霸了,宋门四霸的小弟,闻名天下的猛士。 洪炉坊坊主曹猛听他这么说,骇得呆愣半天,继而跑进院子,不大功夫,两个徒弟一人扛了一个八棱大铁锤出来。 曹猛指着这一对大铁锤,说道:“这锤单个是五十八斤,英雄可以试试。” 赤链蛇提过双锤,插招换势,在洪炉坊门前当街耍起,好不兴奋。顿时围拢附近街坊邻居,看赤链蛇舞动一双铁锤,“呼呼”刮起狂风,惊得人目瞪口呆。等他练完一趟,稳稳放下:“恰恰好,就按这个分量打造一对棒槌。” 曹猛顿时鼓掌叫好,所有人都掌声雷动。 黑虎锤神何元凯大感兴趣,也来舞动一回,他却嫌轻,宛如耍起木棍,舞动得叫人眼花缭乱。围拢的许多看客又是乱纷纷鼓掌。 赤链蛇大为叹服:“好小子,看来比你四师父力气还大,有种。你大号黑虎锤神,你的大锤是多大的分量?” 何元凯十分腼腆,正要说话,白丽舒笑道:“他的一对黑虎铜锤,单锤六十四斤。” 何元凯抠着指甲,嘟囔道:“没俺兄弟的锤重,他所使一对混铁锤,单锤七十斤。俺娘说,俺就是个经商的料,干不得上阵杀敌的事情。” 这话叫人好不骇异,乔会喜赞道:“天啊,我大宋天下有如此英雄,还怕金人来袭不成?你兄弟叫什么名字?” 何元凯说道:“他叫何元庆,大号铁锤霸王,拜在顺昌军铁匠曹成门下。这许多年一直跟曹成打铁,贩卖师徒们自己打造的各种铁器。” 他所说的顺昌军,是指颍州,顺昌府就是颍州。 众人听他说出这么一个天大的英雄汉,无不是唏嘘连连。 岳衡说出一个请求:“小七,你二师父给你介绍个徒弟怎么样?” 黑虎锤神何元庆大感兴趣:“孩子的底子怎么样?二师父说来听听。” 老醋银蟒岳衡说道:“就是我那五弟岳鹏举的长子岳云,虽然才七八岁,就已经身长五尺八,能舞动五十余斤大铁枪。” 何元庆赞道:“哟,这么大的神力少年,可不敢枉费了老天给人间的恩赐,必须抓紧培养。只消四五年,必然造就一位举世无双的神力大将。” 岳衡当即抱拳施礼:“这就替岳云先行谢过师父。我提议,你和三师父一块到我汤阴一趟,将岳云的拜师仪式举行一下,好好教他几手。三妹,你们耽误的生意,我来赔损。” 蒜王白丽舒爽朗大笑:“二哥外气了,元凯能收下这么好的徒弟,也是他的造化,哪里需要什么赔损?” 就这么定下。等了三天,曹猛连明带夜给赤链蛇打好了一对精铜棒槌,单槌重五十八斤,长度是六尺四寸。商贡献拿到,喜欢的不得了,这可真是得到了价值连城的宝贝。 醋头乔会喜赞道:“四弟得此宝物,也是赤色,与兄弟肤色相配,将来驰骋商场,或者征战沙场,必然所向披靡。将这对赤铜棒槌起个名号为‘赤电槌’,四弟的大号何不改为‘赤电神’?” 老少两辈的兄弟纷纷叫好,这大号既响亮又恰合商贡献的体貌特征。 商贡献拿到了赤电双槌,大哥乔会喜也给岳衡装好了十车陈醋。 三姐白丽舒及何元凯师徒、四弟商贡献跟随汤阴豪侠,一路浩浩荡荡出来清源县,向汤阴县进发。从清源县南下祁县,折向东南到铜鞮县,继而潞城,再折向东北,还走黎城县及东阳关,过滏口陉。 到了黎城县,黄明九牛的四哥金梃白虎卢鼎昌拉过五弟蘧斯文,将三位师父叫在一起,还按当初与师父岳衡的计议,这次过滏口陉必须如此如此,以防斑斓虎袭击。 这事在清源县就计议过,白丽舒以为:“这次如果遇到斑斓虎,必须将其生擒活拿,押解到隆德府知府大堂,将此人的案子全部弄个清清楚楚。省得以后走这条道,心中一直不舒坦。” 隆德府,在唐朝、五代及宋初叫做潞州,后周宋初在这里设有隆德军,宋崇宁三年(1104)改隆德军为隆德府,治所在上党县,领有上党、壶关、潞城、黎城、涉县、襄垣、屯留、长子八县。 当下隆德府知府叫个张确,字子固,邠州宜禄人。 张确此人,也是抗金名将。元佑中,擢进士第。徽宗即位,应诏上书,言十事。乞诛大奸,退小人,进贤能。开禁锢,起老成,擢忠鲠,息边事。修文德,广言路,容直谏。遂列于上籍。 宣和二年,宋徽宗召其至京师任职。 睦州青溪方腊起义,张确进言:“此皆王民,但庸人扰之耳。愿下哀痛之诏,省不急之务,租赋之外,一切寝罢,敢以花石淫巧供上者,死。抚绥胁附,毋以多杀为功,旬浃之间,可以殄灭。” 后因忤逆宰相王黼之意,贬为杭州通判,摄睦州事。有自贼中逃归者,悉宥之,访得虚实以告,诸将用其言。盗平,先后知坊州、汾州。今年是宣和七年(1125年),张确于年初徙任解州知州,不久又徙任隆德府知府。 赤电神商贡献听了卢鼎昌的一番解说,怒目圆睁,大吼道:“斑斓虎胆敢拦劫,这次必叫他身首异处,找十殿阎君点卯。” 梨花枪侠蘧斯文经过这半月的调养和正常饮食,恢复了许多昔日里的身板,也在曹猛的洪炉坊打造了一柄浑铁梨花枪,还是父亲蘧开太的梨花枪分量,重达九十四斤,乃一代枪王。 此时,蘧斯文为父报仇心切,怒喝道:“这次不把斑斓虎挑成刺猬,老子枉披了一张人皮。” 经过师徒们商议,定下了计策,众位依计而行,誓要灭掉斑斓虎盾卜恕。 他们在黎城县白马驿住了一宿,第二天卯时起床,照例练武,洗漱完毕,用了早饭,很快就过了东阳关。 商队进入滏口陉,按照既定方案,商队一分为三。 前队是三辆马车,每车拉着装得满满当当的三个醋桶,由四师父赤电神商贡献居中,黄明九牛的七弟黑虎锤神何元凯为开路先锋,五哥梨花枪侠蘧斯文殿后。商贡献的第一队远出五里,第二队、第三队才出动。 第二队是四车醋桶,以二师父老醋银蟒岳衡居中,黄明九牛的二哥金梃天王虎鼎朝开路,九弟龙虎棍王翟鼎玉殿后。 第三队是三车醋桶,以三师父蒜王白丽舒居中,黄明九牛的四哥金梃白虎卢鼎昌开路,六妹醋海神狐董紫衣殿后。 前队何元凯颤动一对黑虎铜锤,带着车队快速行进。过了涉水进入涉县,用了午饭,稍事歇息,继续前行。 到了黄昏,已经在这滏口陉中走了将近一半,这里是响箭崖,山环水绕。道路虽然还行,但弯弯绕绕,穿行在密林之中,虽然凉快,但这地形给人不祥之兆。 忽听“咚啪吽”三声号炮响,震得山岭中鸟雀乱飞,虫蛇乱窜。 又听见山岭上“呼隆隆”滚石俯冲而来,商贡献大喊一声:“元凯、斯文当心!” 第520章 大胜青桐崖 滏口陉中段,响箭崖上忽然滚下巨石。 前队先锋、黄明九牛的七弟何元凯将战马一磕,挥舞一对六十四斤黑虎铜锤,飞驰到了响箭崖对面的山包。 三辆马车及四师父商贡献、五哥蘧斯文也朝这边躲来。 一连滚下十几坨巨石,才听见喊杀声:“杀死岳衡,大秤分金。” 从响箭崖上冲下来二十多骑,个个手拿统一形制的长杆朴刀,凶神恶煞般杀来。何元凯轻蔑的一笑:“四师父先别动,看某家砸碎这二十骑的脑袋。” 赤电神商贡献说道:“他们这次必然是召集了大量贼人,不可能只是这么二十几个。你杀掉几个,喊他们投降,叫来细问情由。如没有投降的,再杀绝不迟。” 何元凯一面磕马下岗,一面大喊:“徒儿遵命!” 这小子没有盔甲,单衣直冲,将总重一百二十八斤的一对黑虎铜锤舞动得呼呼山响,到了二十几骑跟前,大喝道:“黑虎锤神何元凯,专杀斑斓虎。尔等区区二十几人,也敢撒野。你们谁是头目,报上名来。” 上来一位汉子,手执浑铁杆朴刀,大喊一声:“某家涉水虎征卜烂,乃斑斓虎盾卜恕的大师兄,今番前来,专杀岳衡,无关人等,自去逃命。” 何元凯一听,他师父必然是个怪人,师兄蒸不烂,师弟炖不熟,真他娘的搞笑。他禁不住脱口而出:“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真好笑,难道还有査卜酥、敖卜粘、暴卜香、彭卜脆么?” 征卜烂大惊失色,吼道:“小子是何方神圣?怎知道我涉水六虎的名字?” 何元凯听他这么说,看他的表情,更是仰天大笑:“你娘的,老子乃蒙山五侠蒜王的大弟子,怎不知道涉水六虎作恶多端。今番奉了祖师爷坎道帝君神谕,专来擒拿尔等乱贼。” 征卜烂听了坎道帝君二字,大惊道:“尔等黄明九牛是怎么回事?缘何称呼坎道帝君为祖师爷?” 何元凯正要答话,见征卜烂身后一人对其耳语,征卜烂顿时改换脸色,大怒道:“何元凯休要猖狂,今天不叫你死得难看,某家就不是涉水刀神。” 他身后那人转出来,暴叫道:“某家正是攀崖虎査卜酥,看你那架势,一对大锤想必是空心的吧?吓唬小孩呢?招家伙!” 査卜酥话到马到,将掌中蚬木杆的朴刀直接来砍何元凯。 看何元凯,并不慌着格挡,而是缓缓抬起一只大锤,待到朴刀将到其面门之际,猛然一抬手,只听见“当”一声脆响,査卜酥的朴刀刃口卷了进去,脱手飞到半空。何元凯哈哈大笑:“领教爷爷的大锤是不是空心?” 査卜酥吓得面如死灰,大叫一声:“不好!”拨马回旋,就想逃掉。 何元凯哪里给他机会,磕马直撞,另一锤早到了査卜酥后脑。“噗”一声闷响,査卜酥再无声息,死尸栽落马下。 征卜烂赶紧圈马,将掌中浑铁朴刀一挥,一声狂喊:“撤!” 黑虎锤神何元凯舞动双锤,直接撞入二十几人的乱阵,双锤一通猛砸,眨眼间栽倒个。又顺手一提,捉了一个活的。再要追杀余众,早被他们四散乱跑,拐进了两边山坳。 此时,商贡献、蘧斯文和三辆马车也到了大路上,将擒获的这位叫来审问。说是斑斓虎布置了三处劫杀地点,这响箭崖是第一处,前面里许的黄檗崖、再有两里的青桐崖,分别安排了三十多人和五十多人的劫杀。 审问结束,商贡献叫他还骑自己的马,跟着他们六人继续往前走。蘧斯文建议留下一人给后队的报信,商贡献以为:“不必大惊小怪,区区一些毛贼,咱们几个杀绝他们不是问题。” 他们到了黄檗崖,这里没有响箭崖的地形那么复杂,只是半环山,路径在半环山下。路边一层层台地,都种着粟米。山上黄檗树影影幢幢,山鸟在树林间扑棱棱飞动,不是鸣叫出各种悦耳的音乐。 何元凯招呼后面的远远等着,自己打马奔向黄檗崖半山腰,看了好大一阵,没发现什么情况。下来向四师父禀报,商贡献不放心,也打马上到半山腰,好一番察看,的确没什么动静,叫众人往前进发。 蘧斯文感到不妙,大喊:“四师父,徒儿以为,我们当多停一下,我和元凯往前面探路,如果的确没动静,再一起过去。” 商贡献也觉得蹊跷,答应蘧斯文的建议。他与何元凯骑马飞奔而去,众人等在这边。 直到后面岳衡、虎鼎朝、翟鼎玉的四辆马车跟了上来,蘧斯文才打马而回。却看他的马上挂着七颗人头,九十四斤梨花枪沾满鲜血。 岳衡又惊又喜,问道:“小五,遇到了谁的劫杀?小七呢?” 蘧斯文笑道:“这处黄檗崖没了贼兵,他们都聚集在前面的青桐崖,杀出来二十几个,被小七砸死九个,俺也挑死他们七个。斑斓虎大喊大叫,骂的死难听,吹牛说大话,去搬兵了。” 岳衡赞道:“小五、小七好样的!斑斓虎喊叫的什么?” 蘧斯文似乎不便出口,赤电神商贡献实在憋不住:“说呀,他喊什么?” 梨花枪侠蘧斯文说道:“盾卜恕喊:‘有种叫岳衡等着,不让他成为岳猪,老子不姓盾。’喊完就带着他的兄弟们往山上跑了。” 金梃天王虎鼎朝说道:“师父,四师父,他们既然集中兵力搞事,我们何不也收拢兵力,等上三师父一起走。都到青桐崖下,将斑斓虎彻底解决。” 众位都以为虎鼎朝说得有理,岳衡正要下令,忽然后队的一名车夫骑马飞奔而来,滚鞍下马,大喊:“岳大侠、商大侠,后队在响箭崖遭遇上百人围攻,快快救援。” 岳衡倒抽一口冷气,他们来个斩头掐尾,老子也来个掐尾斩头,怒喝道:“斑斓虎有这么多人吗?草塔娘,老四带鼎朝、鼎玉翻身去救援,我带小七往前面走,都到青桐崖下会合。力争捉几个活的。” 赤电神商贡献和金梃天王虎鼎朝、龙虎棍王翟鼎玉一起高呼:“得令!” 三师徒带着求援的马车夫飞马而去。老醋银蟒岳衡带着蘧斯文及七辆马车和活捉的那个俘虏,一路直奔青桐崖。 刚拐过山梁,就听见黑虎锤神何元凯如雷咆哮,这边他单人独骑早已与斑斓虎搬来的兵展开了厮杀。岳衡纵马上到一处高岗,蘧斯文紧跟而上。 看何元凯在敌阵中往来冲突,杀得难解难分。 斑斓虎的人马足足有三百人之多,根据蘧斯文所说,他原来只有不足三十人。后队一百人,这里三百人,合计四百,短短半月,斑斓虎的劫匪绝不可能发展这么快。那么,这些人从哪儿来的呢? 岳衡一看,做出判断:“他们虽然是民服,却服色统一,必然是滏口关的兵丁。好啊!滏口关守将暗通劫匪盾卜恕,这下抓到大贼了。” 蘧斯文大惊:“师父,滏口关守将黄中枢善使霸王鞭,据说是火相大帅黄羿的后裔。他有三猛弟子,也都使霸王鞭,十分悍勇。 “驻守滏口关是一营禁军,五百人,训练有素,不可小觑。看起来,只留了一百人守关。如何胜他,师父当速做决断。” 老醋银蟒岳衡微微颔首:“霸王鞭现身,的确不可小觑。但是,我们可以将其兵丁杀绝,然后合力包抄他师徒四人,必能稳操胜券。 “杀!你我师徒分左右两路杀下去,与小七形成里应外合。我等师徒先杀他两三百兵,后队你家三师父、四师父赶来,由他们接住厮杀,斩杀盾卜恕等涉水六虎。我等三人直奔滏口关,活捉黄中枢。如此,必然大胜。” 蘧斯文看师父指挥若定,顿时精神大振,厉声高呼:“得令!” 师徒二人飞马从两边杀向敌阵,何元凯在阵中已经砸死敌兵六十余人。贼众采取团团围困的办法,企图将何元凯力气耗尽,将其打败。岳衡、蘧斯文两边杀到,何元凯更是神威大发,大喊大叫,乱砸一通。 斑斓虎一看,岳衡亲自加入了混战,高呼:“活捉岳衡者,赏一千贯。” 何元凯听见这声喊,顿时恼羞成怒,站立马上,将斑斓虎的位置看得真真切切,如雷暴叫:“谁敢拦我?” 他面前的兵丁顿时闪开一条路径。再看何元凯,早到了斑斓虎跟前。斑斓虎急忙挥舞九节钢鞭,企图以软兵夺掉他的双锤。 何元凯一只锤任凭他九节鞭缠绕,死命一举,将斑斓虎甩到了半空。只听见何元凯炸雷般大叫:“斑斓虎去死!” 又一只锤与上举的锤一撞,“噗”一声,斑斓虎脑袋粉碎,脑髓飞溅。 何元凯砸死斑斓虎,飞马疾驰,挡在前面的去路上,大喊:“滏口关兵丁听着,尔等主将已死,还不投降?为劫匪卖命,莫要白瞎了许多功劳。” 此时,岳衡的九十二斤银蟒枪在阵中左右翻飞,早已挑死六十余人。 蘧斯文的九十四斤梨花枪神出鬼没,也已经挑死他们五六十人。 敌阵中还剩一百余人,看三位神将如此悍勇,哪里还敢再战,乱纷纷扔下兵器,跪地投降。 恰在此时,后队白丽舒、商贡献带领三鼎及董紫衣,从响箭崖赶到。一看这么多人跪在地上,先是一惊,继而集体大笑。诸位英雄将这些人的兵器全部收拢,将十辆马车的醋桶全部推翻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岳衡贩卖这么多醋,不要了吗? 原来,十车满载的醋桶,都是灌装的山泉。桶中的陈醋在白马驿就被放了出来,寄存在官驿之中。 后队白丽舒在响箭崖遭遇上百人劫杀,为什么也能毫发无损呢?他们抓到俘虏没有呢?那些劫贼到底是什么人? 这么大的杀伐大案,岳衡他们个个都是死罪,又该如何开脱罪责? 第521章 生俘常鼎豹 却说商贡献带领虎鼎朝、翟鼎玉,风驰电掣杀到响箭崖之际,这里三师父白丽舒与卢鼎昌、董紫衣,各举兵刃,杀声震天。 蒜王白丽舒以其八十六斤九股银叉,与涉水虎征卜烂纠缠不到十合,将其一枪刺死。 下山虎敖卜粘与董紫衣对战,醋海神狐董紫衣抡起八十六斤镔铁门扇刀,宛如天神下凡,好不威风。约略与之对战十余合,哪里还跟他客气,忽然站立马上,直接向敖卜粘砍过去。 敖卜粘圈马飞逃,董紫衣大叫:“看箭!” 敖卜粘急忙俯身,做个镫里藏身。董紫衣哪里有什么箭,纵马到了近前,一刀下去,连同马腹和人头一起砍到。人头掉落地上,马腹被看成窟窿。 暴卜香、彭卜脆两人围攻卢鼎昌,被他的一百零二斤乌金崩云梃一通好砸,个个都被震裂虎口,朴刀都被砸飞。 这两位一看征卜烂、敖卜粘眨眼间就双双战死,再也不敢与卢鼎昌近身格斗,躲得远远的,指挥一百兵丁与他们师徒厮杀。 赤电神商贡献看了这里的情形,大喊道:“小二、小九,朝着两个指挥的家伙过去,你们一人杀一个。我到阵中斩杀他们的都头、队正。” 金梃天王虎鼎朝、龙虎棍王翟鼎玉齐声高呼:“得令!” 商贡献舞起一对赤电槌,单槌就是五十八斤,谁能招架得了?霎时间砸死十余名兵丁,闯入垓心,寻他们的都头厮拼。 虎鼎朝举起一百零八斤乌金崩云梃,飞马直奔暴卜香,大叫:“黄明九牛二哥、金梃天王虎鼎朝。狗贼报上名来,免得枉死。” 暴卜香一看他的大棍,大惊失色,勒马后退,叫道:“吾乃飞涧虎暴卜香,涉水六虎的五哥,小子胆敢上前半步,定叫你死得难看。” 暴卜香喊完,从腰间掏出三柄飞刀,直接朝着虎鼎朝面门、胸口和马头打过来。虎鼎朝提马向一侧躲去,暴卜香趁机逃去。虎鼎朝磕马直追。 龙虎棍王翟鼎玉舞动一对龙虎棍,单条是五十三斤,好生厉害,杀到彭卜脆跟前。他却不喜欢答话,直接举棍朝着彭卜脆开砸。 彭卜脆是上山虎,他举起浑铁朴刀来迎,他的刀重七十二斤,来挡翟鼎玉的单棍绝无问题,还差点将翟鼎玉左手龙棍打掉。 翟鼎玉性起,直接将右手虎棍砸过来,双棍压在他的朴刀之上。这下彭卜脆吃不消了,虎口顿时开裂。 彭卜脆大叫:“不好!”继而掏出一包石灰面,朝着翟鼎玉一撒。 这小子冷不防来这么一手,翟鼎玉赶紧撇掉右手虎棍,捂住眼睛。被这小子逃去。恰好虎鼎朝追杀暴卜香得手,折返回来。彭卜脆又要掏什么。 虎鼎朝刚刚差点吃了暴卜香的亏,哪里还容你掏东西?一梃直捣彭卜脆肩头。这小子慌不迭举刀来架,只听见“哐”一声巨响,继而是“?”一声,他的七十二斤浑铁朴刀被打飞。 虎鼎朝一顺手,大梃另一头已经到了他腰眼,只听“唉哟”一声,彭卜脆被捣下马去。虎鼎朝紧赶一梃,将之杖毙。 虎鼎朝赶紧来救翟鼎玉,却是中了石灰面,急忙带他到醋桶跟前,放出好多泉水,给他清洗双眼和脸部。翟鼎玉不及休息,大喊:“快,阵中杀他们这一百兵的都头。” 兄弟二人飞马也冲入大阵,恰到四师父商贡献跟前,三人包夹官兵都头。 与商贡献对战的都头叫个胡大枢,乃滏口关守将黄中枢的师弟,大号“滏阳锤王”。使一对子母鸳鸯锤,单锤重量在五十六斤,与商贡献的一对五十八斤赤电槌恰好势均力敌。二人早已战至八十余合,不分胜负。 此时被两大梃王一起赶来,凭你天大的好汉,也断难取胜。胡大枢与三大侠对战约十余合,打马飞逃。 商贡献飞马要追,再看敌兵剩下不足二十个在舍命拼杀,大喊一声:“尔等贼兵听着,你们的都头已经逃命去了,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那名与白丽舒恶斗的队将,率先扔掉掌中七十八斤滚云枪,高呼:“兄弟们,投降吧。” 十八个兵一起扔下兵器,纷纷举手投降。醋海神狐董紫衣过来,一把扭住这厮,怒道:“早知如此,为何不早早投降?” 商贡献过去,将董紫衣劝开:“各为其主,却不要这么理论。” 白丽舒过来,与这名队将见礼,问道:“敢问英雄高姓大名,仙府何处?武功如此之好,却怎么帮了斑斓虎?” 这汉子约有二十三四岁年龄,高挑身材约有七尺八寸之巨,长条的绛紫脸膛,三绺青须,左面颊一颗硕大的黑痣,恰好长在居髎穴边。 只见他不慌不忙,朗声答道:“小可常鼎豹,宣州太平县人,大号滚云雷神。已入伍四年,现为禁军队将,在滏口关黄中枢麾下听用。” 赤电神商贡献当即吃惊,过来抱拳施礼:“老弟莫非南唐太平县公常勾魂的后裔?你可知某家是谁?” 常鼎豹赶忙还礼:“小将的太祖正是太平县公常勾魂,烈祖乃歙侯常登舰,请问前辈贵姓大名?” 他所说的常登舰,名最,乃百胜十二侠的四哥,在勾魂十一侠中恰恰也排第四,以其滚云枪得号滚云侠,与其父常勾魂、妻宵摇肢、其妹常登茭、妹夫握神枪等,都是南唐名将。 在开宝八年(975年),宋太祖以南唐后主李煜拒命不朝为辞,发兵十余万,三路并进,趋攻南唐。 曹彬、潘美率军攻中路。此时,距离潘美拜在常勾魂门下过去了十八年,作为勾魂十一侠的三哥,潘美暗中派人与师父常勾魂取得联系。 闻名天下的常家将,成为潘美在南唐的内应,暗中献出许多江防机密,使得曹彬、潘美一战而得手,南唐被灭。 战后,宋太祖仍旧封常勾魂为太平县公,延续其在南唐爵位。常登舰被封歙侯,其封地歙县自然属于歙州。 商贡献是绝尘七骠的六弟商岿然的曾孙,商怀霸的来孙。商怀霸是铁锚神贩商殖的长子,是商贡献的高祖。商殖是百胜十二侠的八弟,是商贡献的天祖。 商贡献一听歙侯常登舰是他烈祖,咱这边商殖是天祖,恰好比他高一辈,大喜过望,叫道:“好小子,百胜十二侠中,你烈祖常登舰是四哥。我家天祖是八弟,他们是百胜七雕的徒弟。某家赤电神商贡献,格老子,快叫叔父。” 滚云雷神常鼎豹一听,果然是地道的叔父,赶紧翻身跪下:“叔父在上,侄子滚云雷神常鼎豹拜见来迟,还望恕罪。” 把个商贡献乐得,倒霉了这么几年,今年走了狗屎运,不但结义了蒙山五侠,收下了黄明九牛做徒弟,这还撞上了一个朝廷正官的侄子。 只见他叫道:“好好好,臭小子,叔父身上没钱,红包的事情到了汤阴县给你补上。” 蒜王白丽舒上前一步:“诶诶,鼎豹,我可是你师父结义的三姐,是你正经的三姑,也要拜俺这个三姑母呢。” 常鼎豹盯着叔父商贡献,等他发话。商贡献一看,伸手过来,“嗙”一个爆栗子:“愣怔啥呢,快磕头啊,叫三姑。” 常鼎豹翻身跪下,嘟囔道:“叔叔,你的爆栗子疼死了。侄儿给三姑磕头,三姑可别给俺爆栗子了。” 白丽舒哈哈大笑,将其搀扶起来,一把揽在怀里:“你娘的,刚才咱们还是恶斗的敌人,转眼间就成了亲戚。老四,你说这是不是老天捉弄?” 众英雄无不哈哈大笑,既然都是商门弟子,虎鼎朝、卢鼎昌、翟鼎玉、董紫衣也都过来与常鼎豹相叙祖代渊源。虎鼎朝的鼻祖虎飞汀、卢鼎昌的远祖卢子严,都是芙蓉侯漆雕古的徒弟,是巽道帝君漆雕又的徒孙。 常鼎豹这边的太祖常勾魂,而太平县公常勾魂之父乃全椒侯常凌,常凌就是他的远祖。常凌之父乃长安青葱花坊坊主常晋之,故而常晋之是常鼎豹的鼻祖。 常晋之与泉州大总管袁不挫是结义的兄弟,都是彩陶贩将公量的徒弟。公量与凉州大总管陈檀是结义的宝应十三伯,陈檀是三哥,公量是七弟。陈檀是楚州八仙陈大沧之子,是无虞侯陈果之孙,是凡微大帝陈哲的曾孙。 凡微大帝是袁不挫、常晋之的高师祖。常鼎豹是凡微大帝的第十三代传人。漆雕古与陈哲是一辈的。 这么论起来,虎鼎朝比陈哲低十一辈,是常鼎豹爷爷辈分。卢鼎昌比陈哲低十倍,是常鼎豹的太爷爷辈分。 商贡献听他们排了一大圈,吼道:“中唐之世排到宋代这里,过去了三百多年,就不要这么论了。还是按百姓的做法,过了五服不排辈,你们到了汤阴县,一并也结义为兄弟。名字都带鼎字,就叫汤阴四鼎。” 虎鼎朝当即欢呼:“好好好,就叫汤阴四鼎。” 响箭崖战事结束,众人收拾了一路打落的兵器,仍由常鼎豹带着他的兵跟在后面,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往前跑了过来。 这就与前队的岳衡、何元凯、蘧斯文接上了头,青桐崖的战事也恰恰结束。众人商议到了滏口关如何包抄守将黄中枢? 滚云雷神常鼎豹以为,滏阳锤王胡大枢一定逃回了滏口关,必然与黄中枢同心协力防守。 另外,滏口关五百兵有五大都头,除了胡大枢,还有四个,分别是托天叉王岑前枢、困龙戟王甘后枢、蛇矛枪王曹上枢、冷月刀王严下枢。 黄中枢号称霸王鞭神,五枢是他早年间的五大师弟,名字是他爹统一起的,六兄弟号称黄宫六枢。 说起这个大号,因为黄中枢的爹叫个黄宫,字无刑,大号火相灵官。一看大号和兵器霸王鞭,就知道乃是火相帅黄羿的后人。 果然如此,黄宫乃是火相帅第三子临朐子黄通的后裔,是黄显及黄代一支。霸王鞭传到这时候,可真是十几代人不绝,历史罕见的武学传承记录。 岳衡、白丽舒、商贡献及小辈的大侠听了常鼎豹的介绍,都感到问题严重。老醋银蟒岳衡沉吟少许,问道:“黄宫六枢虽然只剩下一百人马,看起来确实硬骨头。我们不可硬来,当以智取,该想个什么法子呢?” 此时,青桐崖被俘的一名队将站了出来:“某有一计,必能叫黄宫六枢束手就擒。” 第522章 夜探滏口关 青桐崖被俘一百余人,其中的队将全部活着,这是为什么? 只能说明他们活得明白。情知滏口关守将黄中枢出了问题,虽然军令如山,而黄中枢的军令并非为朝廷卖命,而是替他小舅子打劫,咱这些当属下的就要留个心眼,免得枉死沙场。 滏口关埋伏在青桐崖的三百兵,被杀一百九十余人,被俘一百余人中,六名队将全活着。里面没有都头级别的将领,全由涉水六虎充任都头。 他们早看到了常鼎豹与岳衡、白丽舒、商贡献的亲密无间,更加明白黄中枢彻底完蛋了。 此时站出来的队将名叫周谨,因善使虎头湛金枪,又长得虎头虎脑,胡子拉碴,高大身材,膀大腰圆,大号只有两个字“虎头”。 他献出一计,叫做好人先告状。 周谨说道:“我们堵死黄中枢,暗中派人带了涉水六虎头颅,告到隆德府知府张确那里。张确过来看了现场,不费一刀一枪,便将黄中枢擒获归案。我们只消看死滏口关,出来一个杀他一个,断无差池。” 果然好计,岳衡大加赞赏。就派嘴皮子利索而且善于谋略的卢鼎昌,跟着周谨前往潞城,带上蘧斯文,到隆德府击鼓鸣冤,来个好人先告状。 金梃白虎卢鼎昌带了虎头周谨、梨花枪侠蘧斯文,携带涉水六虎人头,飞奔潞城。这边,岳衡带领众侠客和两股俘虏兵一百三十人,浩浩荡荡向滏口关进发。 一路上,众人对于周谨之计大为赞赏,不免问及其来龙去脉。 滚云雷神常鼎豹说道:“周谨,字志慎,大名府人,乃水泊梁山马军八骠骑兼先锋使、急先锋索超的大弟子。” 七年前,因青面兽杨志往投大名府梁中书,来了一场比武授职。周谨败于杨志,被夺去军职。幸有索超好友举荐,周谨另投了潞城的隆德军。 师父索超聚义梁山,曾经相邀,周谨恰好老母病故,在家守孝,没投梁山。后来,索超随同童贯、宋江征讨漆商、圣公方腊,死于圣公四大帅之一、南离大将军石宝的流星锤,被朝廷追封为忠武郎。 周谨得知师父死讯,已是平定方腊之后的腊月,也就是四年前的事情。匆忙跑到大名府老家,拜了师父坟头,与师弟们痛哭感叹,无可奈何,各自还干自己的老本行。 一路说话,前面不远就是滏口关。此时天已擦黑,就安顿这一行人寻了一处山坳开阔地,搭起帐篷,埋锅造饭。帐篷自然是俘获的物资,粮草是沿途购买的。 众将围拢到岳衡的大帐前,又一通计议。 白丽舒以为:“何不派人趁夜潜入滏口关寨中,一来探探他们的虚实,二来看看有没有空档,或许可以趁机下手干掉黄中枢。” 被俘的另两名队将一起出列,要立下这个功劳,一个是戏鱼猫展荣,一个是水飞蛇孙显,两位都是轻功的绝世高手。 岳衡一看到这个展字,惊问道:“将军大号戏鱼猫,也姓展,莫非跟御猫、南侠展熊飞一脉?” 展荣笑道:“南侠正是某家祖父,祖父获封四品带刀护卫之后,配媵艾飞云是俺的母亲,祖母艾飞云乃小侠艾虎堂妹。” 书中代言,展昭,字熊飞,乃展子锡的曾孙。展子锡是谁? 展子锡是五代时期血洗五子的五弟,杀灭辽国渤海都、大反澶州、大战相州、斩杀辽国白达旦部神王月撒巴,获封武进伯,封地武进县乃常州下辖。 故而展昭是常州武进县人。哟哬,看这小子果然有展大侠的风采。 展荣,字云捷,二十四岁。看他笔挺身腰拔地而起,眉清目秀,俊朗气象,淡烟青须敷面,如果往女人堆里去,一定是个勾魂的神仙。 岳衡惊呼:“你的辈分可真不小啊,与铁臂金刀侠周同一辈的,厉害!” 戏鱼猫展荣大感意外,惊问:“岳大侠认识铁臂金刀侠?他老兄还好吗?” “什么什么?你真的叫他老兄吗?”岳衡、白丽舒、商贡献异口同声。 展荣哈哈大笑:“我只是听长辈说起,见他的时候,我才四五岁,再也不曾蒙面。周大哥幼年曾经拜在家父门下,某乃家父七十六岁所得幼子,现在老家常州茅山栖真堂住持,家父俗名展图,道号尊图。 “茅山栖真堂乃东由道人所传商门道派,十六字排辈:由来商门,莫谈官尊。风霜锻造,便是精魂。祖父在第八辈。” 贩门九虎中,除了伍洞道人、巴我道人之外,西面、南冥、北来、陆悬、戚纯、九寒等六位师兄弟都采用了东由道人制订的字派。 天啊,东由道人乃武周之际的贩门九虎,他爹居然高居这一派的第八代传人,这辈分恐怕举世无出其右。惊得所有商门豪杰目瞪口呆,纷纷与他攀话,说些他家的渊源。 又说到水飞蛇孙显,字追影,二十三岁。他却是水泊梁山名将鼓上蚤时迁的亲传弟子。十七岁跟随师父征南,得胜还朝。途径杭州,师父令孙显向童贯、宋江等假报,说是得了搅肠痧而死。 宋江亲自探望,时迁果然痛苦不堪而死,朝廷追封时迁为义节郎。 老醋银蟒岳衡大为震惊,“唿”一下站了起来:“也就是说,孙将军的师父还在人世了。天啊,其轻功举世无双,立下多少赫赫战功,才封了个义节郎,实在令人不忿。” 孙显又说到:“俺叔父病尉迟孙立、小尉迟孙新结局好一点,不都是武奕郎么,跟师父一样,无非是个七品。婶娘母大虫顾大嫂结局最好,被封个东源县君,却是个正五品。难道朝廷不怕女将,对男将防范很紧么?” 众英雄听到这里,大感兴趣,纷纷围拢孙显,无休止探问梁山好汉的结局。他是孙立孙新堂兄的孩子。孙显是晚唐富商、牟平侯孙一般的仍孙。孙一般是哪个?怎么就能获封牟平侯?后文再叙。 到了孙显这一辈,他家在登州地面贫苦度日,得知孙立孙新两位堂叔及诸位梁山好汉受了招安,才十五岁的孙显为了缓解父母的经济压力,经病尉迟孙立说合,投入军队。 孙显十分喜欢时迁的飞檐走壁,就拜在时迁门下,学了一身轻功。 岳衡看他两个要奋勇立功,非常高兴,看起来,只要够得上英雄二字,对于邪恶都恨之入骨,当即命令:“云捷、追影,等饭熟了,你们兄弟简单吃一点,趁夜行动,见机行事。若能兵不血刃,便是你们的大功。” 戏鱼猫展荣、水飞蛇孙显一起抱拳施礼,大喊:“得令。” 他们的话说得差不多了,火头军也将饭菜煮熟了。展荣、孙显吃过晚饭,一通计议,二人一前一后消失在暗夜之中。 宿营地,依滚云雷神常鼎豹建议,由他安排俘获的兵丁四周放哨,商家诸侠轮班睡觉,也都巡哨。 却说戏鱼猫展荣与水飞蛇孙显分头行动。滏口关黄宫六枢的动静,每人探查三人,最后在滏口关大堂房顶聚齐,分析情况,采取下一步行动。 展荣负责探查黄中枢、胡大枢、岑前枢三人动静。孙显负责探查甘后枢、曹上枢、严下枢三人动向。 戏鱼猫展荣腰悬巨阙剑,扎好十八枚袖箭,攀藤附葛,三纵两纵,沿着毫无人迹的山岩,一路向上蠕动,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水飞蛇孙显登上牛皮靴,左右靴各插一把疏勒小刀,腰缠泫丝绳标,肩背冲天号炮,也蹬岩寻石,爬树跳涧,身形飘忽,消失在暗夜。 展荣到了滏口关外,寨墙很高,他寻到一株巨树,“嗤嗤嗤”爬到树顶,蹬踏树枝,猛然一荡,身子早落在了寨墙之上。 俯身静观,见到几个流动哨在四个方位转悠。看清哨兵离他稍远一点,快跑几步,到了胡大枢平时的卧房边。 寨墙却距离他的卧房顶距离太远,而且胡大枢的房间没有灯光,这就怪了。一看前面岑前枢的卧房距离寨墙稍微近一点,再飞跑几步,跳上了岑前枢的房顶。 展荣伏在房顶,这七月末没有月亮,但今夜星光灿烂,山风习习,到处古木参天,从窗户纸透出烛影摇摇,夜景却煞是好看。他将岑前枢的房顶盖瓦轻轻揭去一片,星光霎时间射入,惊得他急忙闪身,伏在一边。 岑前枢果然十分警惕:“梁上君子有何贵干?这里是禁军关寨,没有许多金银财宝,还请仁兄早做打算,速速退去。” 岑前枢,以字行,名战,乃中唐名将、魏国公薛平结义的青州四镇小弟、义川侯岑寿山后裔。岑寿山的封地义川县,属于唐代关内道丹州下辖,丹州与河东道的慈州跨黄河相望。 展荣听他这么说,心中觉得好笑,拨下一小片瓦,朝着房后扔去,只听“啪唥唥”一阵轻响。 又听岑前枢说话:“这就对了,害得老子明天还得上房盖瓦。” 展荣看他自己在屋里,就着烛光看书,并没有其他异常,轻脚慢手准备走脱,沿着房脊,去胡大枢的卧房看看。忽然从房脊上看到正堂走出来一人,正是滏口关主将黄中枢,看样子他屋里还有两个人影,不像是中原人打扮。 这引起了展荣的极大怀疑。他看黄中枢是往岑前枢房里来,急忙还伏在这边房顶,听听他们要说什么? 黄中枢进到屋里,将七尺六寸虎躯站直,理一理便装,捋一把青须,看他的样子约有三十五六岁,十分英武干练。一进屋,黄中枢急忙将门虚掩,就要开口说话。 岑前枢赶紧给他打个手势,指一指房顶,指头放在嘴唇,打个“嘘”声。 黄中枢顿时大怒,朝着房顶看上来,将手一挥,打出一把飞刀,高喊:“何处高人,休要在这里张狂。此处乃朝廷禁军防守重地,逃命去吧。” 展荣情知道岑前枢是瞎怀疑,黄中枢是自己给自己壮胆。飞刀上来,展荣并不管它,任凭飞刀“铛啷啷”掉落青瓦之上,胡乱滚去。 展荣镇定自若,不理他们,继续偷听。屋内二人静待了一会,看房顶并无动静,黄中枢开口:“你屋里不便说话,走,到我屋里说。” 黄中枢、岑前枢一前一后出屋,展荣依旧不动声色。等他们进了正堂,展荣才轻飘飘跑了过去。这次查找到一处原本就是缝隙的地方,轻轻俯身,趁着缝隙往屋里探看。 看不太清,展荣抽出一支袖箭,稍微拨动一点,缝隙变大一些。这下看清了,屋内另外两个人果然不是中原人,而是金人。这让展荣吃惊非小,差一点滚翻过去。 金人夜间来到滏口关,是要做哪样?还能做哪样?金人灭掉了辽国,下一个目标一定是大宋。天啊,黄中枢难道暗通金狗? 第523章 夺关俘诸将 七月末的暗夜,滏口陉东头,磁州滏口关。 此时,戏鱼猫展荣刚发现屋里有金人,水飞蛇孙显轻盈来到。 孙显趴在展荣耳朵上,极轻的声音说道:“不见甘后枢房间亮灯。曹上枢、严下枢都躺在床上,似睡非睡。看来关中兵丁尚未增加,还是留下的那一百人。” 展荣颔首,二人伏在这里继续听正堂屋里说话。 只听一个金人说道:“黄将军,当今宋室只知道压榨百姓,腐败透顶,还保他何用?何不听取阿迭大相的建议,到那时候,你们黄宫六枢必然个个封侯,独霸一方,那是何等气象。” 黄中枢叹道:“李将军,你是知道的。已经得报,小舅子的涉水六虎全部阵亡。明天一早岳衡就打到滏口关了,一旦关破,哪里还有什么滏口关献给天会皇帝?” 黄中枢称呼的李将军又劝道:“以我所料,张确并不能将你怎么样?你属于禁军,知府即便得知你的做法,也不能怎样。咱们派出去的两路人马,肯定会起作用。目前只要能坚守滏口关,绝对不会出别的事情。” 房顶两兄弟听得冷汗直流,看起来,黄中枢还处于摇摆状态。那么他们所派出的两路人马是指的什么呢? “肯定有一路求援。”展荣、孙显不约而同凑向对方耳朵。 忽然,那个李将军如同箭射一般,飞身出屋。坏了,这小子有侦默功,必然听到了房顶说话。两兄弟互相一拍肩头,滚身而去,消失在这个房顶。 展荣到了堂屋后坡,双手抠住房檐,卷身纵下,钻入房后的树丛。屋里的黄中枢、岑前枢、阿迭大相一起飞身出屋。展荣趁此机会,蹬墙而上,翻到了墙外。也不再探看胡大枢的情形,直接攀岩而去。 戏鱼猫展荣到了岳衡营帐,水飞蛇孙显早已等在这里。众英雄也都等着。 众人一通分析,白丽舒以为:“以我的从商经历来看,甘后枢、胡大枢的房间都黑灯,他们派出的两路人马,必然是这两位。一路必然是搬动磁州禁军去了,另一路一定是去真定府,贿赂那里的禁军都指挥使。” 白丽舒这一分析,岳衡倒抽一口冷气,跌足浩叹:“坏了,我们告状去的是隆德府,这滏口陉的东头,却不在隆德府管辖范围,张确的确无能为力。我们目前之计,当速战速决,采取夜袭,不再等天亮了。” 众位英雄都以为有理,纷纷请战。 岳衡传令:“我们这就拔寨而起,马铃摘下,马蹄包上,轻脚慢手开到滏口关下。到时候,猫侠和蛇侠还以轻功潜入,打开寨门。直接攻入关寨,务必生擒黄中枢,最好抓到金国的阿迭大相和李将军。违令者,斩!” 众人纷纷依令而行,拔寨都起,悄悄开到了滏口关下。 展荣、孙显分别在寨门两侧十几步远,都甩开老虎爪,飘悠而上。 不大功夫,就听见“啊啊啊”一连声惨叫,二侠已经得手,杀死了守门兵丁。果然寨门被打开,何元凯舞动一双黑虎铜锤,翟鼎玉舞动一对龙虎棍,当先开路。 其余众侠纷纷进寨,这边由岳衡堵死西门,白丽舒迅速占领东门。 商贡献带领虎鼎朝、董紫衣、展荣、孙显、常鼎豹,直接杀到了关寨公署。一百余兵丁全部被俘。 展荣一声大吼:“主将黄中枢勾结金人,要将尔等变为汉奸,何不随我等擒获黄宫六枢,为朝廷立下功劳?” 孙显、常鼎豹也逐个大喊。众兵丁一看关寨三名队将都这么说,多半反水,无不大怒,誓要活捉黄宫六枢。 商贡献大喜,就叫常鼎豹作都头,展荣、孙显分别为队将,三人统领这一百兵,反杀黄中枢。 曹上枢在床上被展荣生俘,他本是中唐之际大战青州的曹晋山后裔。 曹晋山在青州被俘之后,平卢军节度使薛平念其人才难得,准其将功补过。后辗转各地为朝廷征战,位至武安侯,其封地武安县属于唐代河北道洺州。到了宋代,洺州改为磁州。 曹上枢作为名将之后,为什么能被生俘? 他早知道主将黄中枢在宋金之间首鼠两端,心中不乐意。然而人家是大哥,又是主将,无可奈何。这时候,早听见了门外大乱,他仍然若无其事,躺着睡觉,所以被擒。 严下枢拿起八十二斤冷月宝刀出门,迷迷糊糊被孙显一绳标缠住冷月刀,董紫衣劈手将他的刀夺下,也被绑了。 严下枢的先祖乃严对,也是大战青州之际被俘的大将。后来,严对、严措兄弟被唐廷派入南诏,成为南诏重臣。严对离开青州之际,其别室子严寿还在襁褓中,故而留在了青州。 看起来,黄宫下了很大功夫,将当年跟大战青州有关的胡轸、黄羿、岑寿山、甘茨山、曹晋山、严对六家后裔全找到了,从小培养,叫他们结义为兄弟。可惜黄宫的一番苦心,儿子黄中枢却勾结金人,真叫人无言以对。 岑前枢被常鼎豹拦住,两人对骂一阵,战至三十余合,被何元凯不耐烦,双锤砸到。 托天叉王岑前枢掌中的三股托天叉,虽然也重达八十六斤,比之先祖岑寿山的托天叉足足重了三十斤,对付一般战将,可谓无人能敌。 但面对何元凯的双锤一百二十八斤,实在是大巫见小巫了。当即被何元凯将其托天叉打飞,头颅被砸碎,死于非命。 黄中枢被虎鼎朝、翟鼎玉截住,霸王鞭甩动了十几合,被翟鼎玉双棍缠绕,虎鼎朝欺身而进,一棍将其砸翻,也被生擒。 李将军被常鼎豹、展荣、孙显三人包夹,也生擒活拿。 滏口关被迅速攻占,众人点燃松明火把,到处搜寻阿迭大相,却始终不见踪影。经仔细勘查现场,黄中枢的正堂后窗被捣毁。看后墙外的树丛,明显的是被大棍胡乱打翻。 展荣、孙显翻墙再看,从墙外捡起了一枚金簪,一绺袍袖,一只马靴。 岳衡急令:“展荣、孙显立即出动,连夜追踪阿迭。无论能否捉到,明天午后返回滏口关,另有分派。” 猫侠、蛇侠得令而去,并不要松明火把,凭着一双夜行眼,紧急追踪。 滏口关被攻陷后,经逐个审问,李将军、黄中枢二人无论怎么审,死活不说实话。曹上枢、严下枢则竹筒倒豆子,细细说了他们所知道的情况。 李将军叫个李界,字宣判。原本辽国易州刺史,金灭辽之战后期,投降金国,仍为易州刺史。一年后改任武卫军副都指挥使,协助都指挥使,守卫上京会宁府。 阿迭大相叫个阿迭躲乞,其实并非什么大相,而是辽阳府少尹。辽阳府是金国东京,也是曷苏馆路兵马都总管府所在地。阿迭躲乞是治政官员,兵马都总管是军事统帅,按规定互不统属。 事实上,金国的军事统帅位高权重,府官大多采取既听皇帝的又听总管的,辽阳府的府尹、同知、少尹等官,地位等同于兵马总管的丞相、副丞相。因而,金朝习惯上把府官称之为大相。 阿迭躲乞和李宣判一文一武,而且并不在一地为官,为什么会拧到一起?阿迭躲乞之父阿迭大裕正是武卫军都指挥使,乃李宣判的主帅,顶头上司。 阿迭大裕在灭辽大战中,浑身伤病,感觉不久于人世。就想着怎么让儿子能继承他的荣光,在金朝继续掌握大权,叫阿迭部族世代辉煌。 他带兵打仗许多年,十分注重汉人大将的意见。灭辽大战十年间,阿迭大裕曾经数度攻打易州,全都大败而归,对于李宣判十分佩服。因而特意奏请金太宗完颜晟,将李宣判从易州调到武卫军当他的副手。 汉人大将能位至武卫军副都指挥使,在金朝文武百官之中,可谓炙手可热。但李宣判为人却并不是那种夹着尾巴做人的人,指望他摇尾乞怜,门儿都没有。往往发表一些很难听的言辞。 而金太宗和阿迭大裕反而更为欣赏他的才略,每每有重要战事,都叫李宣判参与谋划。 而阿迭大裕要为儿子设谋上位,于是就叫阿迭躲乞拜李宣判为师,多学习李宣判的韬略和为人。 说起李宣判的来头,除了曾经是辽国易州刺史,还有很深的背景,那就是中唐名将剡侯李井的裔孙,乃辽朝澶国公、通商度厄天师、修成地仙的兕刕道人玄孙。 他们这一支的嫡长子,世袭辽朝澶国公及通商度厄天师,世代住持大青山平度宫,弘扬商门道派的文韬武略。 此时,李宣判什么也不说,而曹上枢、严下枢只知道这么多。由于情况不明,岳衡并不能从伏龙四侠的大哥理蔚道长这边,与他论起师承关系。 李宣判不是有侦默功吗?他察觉到了有人偷听,为什么滏口关主将黄中枢不作紧急动员,为什么众将及一百兵丁被全部俘虏? 当时,黄中枢他们看李宣判跳出屋子,纷纷出屋查找动静,毫无收获。李宣判请求黄中枢抓紧部署力量,死守西门、东门。 黄中枢以为问题没那么严重,岳衡区区一个商队,还不至于狂妄到攻打朝廷禁军重地,那可是谋反大罪,要满门抄斩的。但还是加派了人手,东西两个关寨大门,各派了一名火长过去。 结果可想而知,猫侠展荣、蛇侠孙显将守门兵丁全部斩杀,夺下了滏口关。一大帮子守关大将和兵丁全成了俘虏,还战死了托天叉王岑前枢。 审问告一段落,已经天亮。就趁着滏口关的伙房,整了些早饭,众英雄都赶忙用饭。 岳衡部属,兵分三路,一路由白丽舒带领虎鼎朝、董紫衣及十辆马车、十个兵丁,前往黎城县白马驿,将三十桶陈醋运来。 一路由商贡献带队,等来周谨、卢鼎昌、蘧斯文,将黄中枢、李宣判、曹上枢、严下枢押往磁州,磁州如果管不了,直接押往真定府。 一路由他带领常鼎豹、何元凯及剩余的两百兵待在滏口关,一则防备黄中枢请来的援兵,二则方便十车陈醋过关。 白丽舒带人走后不到半个时辰,滏口关东门外喊声大作,一将高喊:“黄将军开关,磁州防御使帐前指挥使梁高巅,救援来也。” 哟哬,指挥使必然带的是一营兵,果然是黄中枢请来的援兵到了。人家一营是五百生力军,众商家英雄该怎么应付呢? 第524章 陆登审金人 恰在此时,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呀? 周谨、卢鼎昌、蘧斯文带着隆德军都指挥使陆登及一营禁军,浩浩荡荡赶到。原来,隆德府知府张确得到周谨等人的陈说,当即请来陆登商议。 陆登大感震惊,他从宋金对抗的大局提出:“滏口陉东西两关实为一体,滏口关一旦被金人率先占据,我黎城县东阳关就没有任何胜算,隆德军将限于被动情势。现在就该清除危险,保证滏口关牢牢掌握在隆德军手中。” 张确以为有理,当即请陆登连夜开拔,过来救援众英雄。 此时,陆登到了滏口关中,简单听了岳衡的禀报,将黄中枢、李宣判提溜出来,指着黄中枢的鼻子,勃然大怒:“好你个黄中枢,好大的狗胆,早早就成为金人内应,向你这种人渣,罪当灭族。” 黄中枢此时却开了口,为自己申辩:“陆将军有所不知,金人来是来了,但小将并没有做出任何背叛朝廷的举措。正准备将岳衡等叛贼平定,连同李宣判、阿迭躲乞一并押往京师,奏报圣上。” 陆登一听这个,哈哈大笑:“你擅自动用禁军,抢劫民财在先,明摆着就是反叛。居然反咬岳衡是叛贼。像你这样的将军,大宋不亡才怪。刀斧手,将黄中枢拉出去砍了。” 此时,李宣判高声宣喝:“刀下留人,某有话说。某乃武卫军副都指挥使李界,此来大宋,是奉诏往开封,觐见宣和天子,为张觉事变讨要说法。黄中枢乃某家先辈亲戚,顺道来这里看看,哪里有什么谋反之说?” 陆登听他这么说,当即呆愣住,还真有这么回事。要说清楚张觉事变,还得从宋金海上之盟说起,到底怎么回事? 大宋宣和四年(1123年),是辽国保大二年,是金国天辅六年。 这年,金、宋以“海上之盟”联合攻打辽国。宋按约攻打燕京及西京,均告失败,但牵制了辽国大量兵力。金国因而大胜,占领辽国大部分地盘。 宣和五年正月,时辽国平州守将、辽兴军节度副使张觉,随平州路节度使时立爱。以平、营、滦三州降金。金封张觉为临海军节度使,兼平州知州。 宋求燕京及西京地,在经过谈判和大量付款之后,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归还了“燕云十六州”中的燕京、涿州、易州、檀州、顺州、景州、蓟州。 平州虽然在长城之内,但因为在辽国另为一军,所以没有归还。金太祖改平州为南京,任命张觉为南京留守。 五月,张觉认为降宋为上策。 六月,和北宋燕山府宣抚使王安中联络,叛入大宋。 七月,完颜闍母率二千骑讨张觉,先胜两仗,但在兔耳山被张觉以精兵万骑打得大败而逃。 十一月,完颜宗望奉了新天子金太宗完颜晟诏令,接管完颜闍母的军队,继续征讨张觉。完颜宗望就是斡离不。 当时大宋遥改平州为泰宁军,以张觉为节度使。张觉远迎封赏时,被斡离不的间谍探知,举兵袭击,结果张觉回城时在城东被截击,大败不得归城,只能逃奔大宋燕山府。 斡离不攻克平州,派人至燕山府,向王安中索要张觉。王安中开始不肯,杀了一个长相相似的人搪塞。斡离不看出来不是张觉,发兵去攻。王安中不得已,只好杀张觉。 金太宗天会三年(1125年)八月,斡离不以张觉事变为由奏请攻宋。十月,金国出兵伐宋。最终导致“靖康之难”。 李宣判这通说辞,就将其诱降之举变成了金国遣使。陆登作为隆德军都指挥使,对于张觉之事,当然得到了朝廷杂报,已经心中有数。 陆登无奈,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么,当即下令:“押下去。” 李宣判将黄中枢的命保了下来,一起被看押起来。 陆登,字子敬,宋朝名将,人称“小诸葛”。 此时,陆登官拜隆德军马步军都指挥使,统领禁军的马步军各一个军。马军四营二十都,两千骑。步军五营二十五都,两千五百人。总计四千五百人马。有营指挥使、都头等部将五十四员。 因其驻军潞城北关,百姓称其为北关镇守节度使,朝廷没这么个官职名号。此次救援岳衡之后,次年十月,金国西路军完颜宗翰围攻隆德府,陆登死守城池,与金人血战,城破后,自刎殉国,其夫人也自杀殉国。 完颜宗翰即粘罕,感念陆登夫妇壮勇忠烈,将其襁褓中的遗孤陆文龙及奶娘一并救走。陆文龙长到十二岁,粘罕病逝,将陆文龙托付给兀术,即完颜宗弼,成为兀术义子。 陆文龙在朱仙镇大战中,以其双枪重创岳飞,后被岳飞派王佐潜入金营,动员奶娘说破其家世,陆文龙归宋。岳飞最终取得朱仙镇大捷。陆文龙成为岳家军猛将,所向披靡,战功赫赫。 在滏口关,陆登喝令将李宣判、黄中枢押下去之后,顶盔掼甲来到东门,与磁州派来的营指挥使梁高巅相见。果然是困龙戟王甘后枢去搬来的救兵。 陆登将梁高巅、甘后枢迎入关寨,向他们说明滏口关情形,令梁高巅为滏口关主将,甘后枢仍为都头之一。 陆登草就奏章一道和书信两封,奏章飞报朝廷,两封书信分别送往真定府马步军都指挥使刘翊、磁州防御使。真定府马步军都指挥使刘翊也是抗金名将,与本书商家众侠关联不大,不予表述。 梁高巅听从陆登之命,驻守滏口关。次年老将宗泽单骑出镇磁州,梁高巅密切配合,招募磁州、相州一带豪杰,募集万人成军,抗击金兵,取得抗金第一次大捷。此事后话。 陆登叹道:“好险啊,不是奋举兄果敢英武,斩杀涉水六虎,拿下滏口关,生擒李宣判,金国安在这里一颗钉子,一旦金兵来犯,滏口关顺利通过,河东之地眨眼间就会全完。奋举兄这一件功劳,足以载入史册。” 岳衡淡然一笑:“商家保货,保出来个汉奸团伙,真正是始料未及。” 梁高巅当即也了解详情,为商家众侠的壮举感动莫名。当即令滏口关摆开盛宴,热情招待众英雄。 这里说话到了巳时刚过,展荣、孙显二侠,提溜着阿迭躲乞,来到了滏口关。陆登、梁高巅大喜过望。以陆登之计,诈他一诈,就说李宣判讲过了如何策动黄中枢叛宋,看他如何说。 阿迭躲乞果然不是好惹的,毕竟跟李宣判学到了不少韬略,说道:“我们这次来到宋境,是来做买卖的,恰好路过滏口关,不免拜访黄关令,企图交好,以后过关顺利。至于你们所说的什么策反黄关令,纯粹子虚乌有。” 经过展荣、孙显对质,又叫来曹上枢、严下枢将其真实身份证实,费了不少周折,阿迭躲乞最终屈服。承认了策反黄中枢,但黄中枢模棱两可,优柔寡断,并没有形成实质约定。 不管怎样,阿迭躲乞招认了策反黄中枢的行为。这么一来,又叫出李宣判,将阿迭躲乞的招状递给他,李宣判看后,哑口无言。又经陆登还原他们的行径,李宣判跌足浩叹:“躲乞误我大计矣。” 李宣判只好也画押承认策反之举。又叫出黄中枢,经过攻心,黄中枢也承认了接待阿迭和李将军,说出了两下的对话,并未形成任何约定。 此案落下帷幕,陆登叫岳衡及相关众侠运完陈醋,岳衡、白丽舒、商贡献、卢鼎昌、展荣、孙显、蘧斯文随他亲自面君,将滏口关截杀商家大案及金人策反案,向天子奏明。 等他们到开封奏闻天子之后,回到汤阴县,马上就该中秋。岳府大摆宴筵,为陆登及众英雄获得封赏大举庆贺。 岳衡等诸多英雄参与剿灭涉水六虎的壮举,各有不同封赏。 岳衡获封滏阳子,获赐金牌“醋商”一面。 白丽舒获封曲沃县君,获赐“蒜商”金牌一面。 宋徽宗恩准二侠带旨行商,所过关津免除课税。 展荣获封宜春县开国男,宋徽宗御赐“猫侠”大号。其封地宜春县属于江南西路的袁州下辖。 孙显获封晋江县开国男,御赐“蛇侠”大号,其封地晋江县属于福建路,乃泉州治所。 其余众位大侠也都御赐名号,以示旌表。 黑虎锤神何元凯成为小岳云的师父,按照循序渐进、逐次加重的办法,培养岳云使锤的本领。直到岳云十二岁时,单锤八十斤,双锤一百六十斤,成为天下第一锤将。岳云的威风,后文有所涉及。 常鼎豹辞去军职,追随岳衡从商,从此与虎鼎朝、卢鼎昌、翟鼎玉结义为兄弟。猫侠展荣、蛇侠孙显、锤神何元凯、梨花枪侠蘧斯文与他们年龄相仿,也要与常鼎豹结义。 岳衡给他们四个也都赐字,都带鼎字,展荣叫个展鼎荣,孙显叫个孙鼎显,何元凯成为何鼎元,蘧斯文叫蘧鼎文。岳衡之子岳伯霳此时十七岁,也闹着与哥哥们一起结义,就给他改名岳鼎霳。 九人结义为“商门九鼎”,其大小次序依次是:虎鼎朝、何鼎元、展鼎荣、卢鼎昌、孙鼎显、翟鼎玉、常鼎豹、岳鼎霳。 展鼎荣仍旧回到军中效力。孙鼎显愿意跟随岳衡做生意。何鼎元除了教授岳云武艺,平时也跟随岳衡经商贩卖。留下来的汤阴八鼎紧紧护定岳衡,所到之处,成为举足轻重人物。 商贡献也获封阳武子,哪里也不去了,紧随岳衡,往来奔波于商海之中。白丽舒带了董紫衣返回清源县。 到了腊八,岳衡又搞了一趟老陈醋,还是十车,也是大哥乔会喜给他组织的货源。运到朝歌腊八会,短短三天就被批发一空。 这天是个腊月十二,老陈醋批完了,没啥事了,单等回汤阴过年。岳衡、商贡献带领汤阴八鼎,来到商神宫,逐一拜了众多商神。 这一通拜,直接就到了午饭时间。岳衡决定在商神宫外的肥泉烧酒肆,好好犒劳一下四弟商贡献和八鼎弟子。 酒席宴间,谈论起国事变故,商贡献叹道:“二哥,说老实话,那次我们生俘李宣判、阿迭躲乞,朝廷就该借机训斥金人的恶劣行径。 “二贼不但没被朝廷利用,反而好生安抚,赐给金银,叫胡大枢护送回去。胡大枢也成了金国大将。这种朝廷,不亡国才怪。” 他这一通说,引起了邻桌一位商界大侠十分震惊,转脸惊呼:“李宣判可是这次金人大举南侵的东路军军师啊,成了斡离不大胜宋军的拐杖。” 此言一出,惊得岳衡冷汗直流,心中那种悲愤、激愤,难以名状。看他的脸色,难看到无法形容,双眼溢满泪水,死的心都有。 邻桌这位是谁呀?他所说金人大举南侵是怎么回事? 第525章 刍议拓海计 岳衡看此人发话,大为惊讶,当即上前相见,大呼:“邓兄久违了,今年腊八会的鲍鱼、肉松卖的还好吧?” 此人叫邓宝璋,乃勇德鲍商邓闽中的曾孙,年龄与岳衡不相上下。 邓闽中在宋初东京五德中是三哥,在东京创下“闽中鲍鱼”铺面,维系了福州邓家四代人的兴旺发达。打破了司马迁所谓“富不过三代”的魔咒。 按照东京五德内部传承规矩,五家嫡长子均以他们第一辈人的大号、商号往下传。所以,邓宝璋的大号也是“勇德鲍商”,商号还是“闽中鲍鱼”。 他们的这一做法,也成了后世商家成功的秘诀之一。 许多商号到了下一代手里不再改名,先辈的大号也一直传下去。甚至于转手之后,新的店主也不再改名,使得商号名字不断传下去,打出了许许多多数百年的商号美名。 岳衡与邓宝璋十年前就熟悉了,大哥岳宁与他是结义兄弟,当然说话很随便了。 在这朝歌腊八会上,天南海北巨商小贩都能碰头。加之世间巨商出一门,都是太元正商上帝的徒子徒孙。故而商家之间说话,早已改掉了昔日里先攀关系再说话的俗套,直接接话头,探讨问题。 这在商界以外感到不可思议,似乎是无礼行为。商界豪侠聚会场所,他们的言行举止,也会成为那些书呆子百般攻击的目标。 邓宝璋看岳衡过来见礼,也站起来回礼道:“多谢贤弟关照,愚兄的鲍鱼生意还过得去,只是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来赶腊八会?” 岳衡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这几天在腊八会上,凡是来朝歌的商界朋友,都在议论金人南侵的种种消息。 今年十月,金朝东路军在右副元帅斡离不的率领下,自平州攻燕山府。大宋易州戍将韩民毅投降。 西路军在左副元帅粘罕率领下,自大同攻太原,虽没有斡离不顺利,但猛攻不停。粘罕提出割让河北河东的要求,河北河东宣抚使童贯带领亲随逃向开封。太原知府张孝纯、马步军副都指挥使王禀拼死抵抗,粘罕不能得手。 情势极其危急,皇帝老儿还在征调花石纲,修建亭台楼阁,吟诗作画,歌舞升平。朝廷如此不堪,难怪黄宫六枢要另做打算。 善于钻营政治的,这是通病。历朝历代那些世家豪族,全靠这一套维系。在他们的族谱上,哪里有什么礼义廉耻?这些孔孟之道,他们面对属下和百姓的时候,振振有词,一脸君子气象,而暗地里,从来不按这一套做事。 这就是孔门的悲哀,可以这么说,正是因为有了孔门的存在,这些龌龊家族才有了玩弄百姓于股掌之间,周旋新老朝代如鱼得水,使得中华民族一直灾难深重。 岳衡看邓宝璋叹息明年腊八会,摇头叹气道:“明年就不要妄想了,早做打算吧。朝歌腊八会不知道会不会灭绝在金狗手里。” 与邓宝璋同桌的一位大汉笑道:“金狗起于野蛮,哪里懂什么耕田营商的道理?我看金狗与辽国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河北河南河东三地,极可能倒退至蛮荒时代,百年之内惨不忍睹。” 此人说话深不可测,道理振聋发聩,他是谁呀? 他叫杜明恩,知名的酱商,乃余门三宗的大哥杜宗庭的小孙子,他自幼拜在阳武县黑石宫烛准道长门下,跟随师父烛准贩卖酱油、酱菜、豆酱、甜面酱等。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故而岳衡这个醋商当然跟他熟得很。 黑石宫?烛准道长?这两个名词是什么意思? 黑石宫自然是供奉香供大都督的,是石炭商神、清眉侯杨宗桓的主道场。这个道场并不在杨宗桓的老家麟州,偏偏在阳武县。又是怎么回事? 杨宗桓之子杨文秀在兔毛川大捷之后,金刀煞神杨文秀被封为阳武伯,他选择了到阳武县领取赐田,在这边建府。 父亲被封侯封神之后,就在阳武县西关外建起了黑石宫,为父亲塑起金身。给人解说家父事迹,叫人叩拜。到了他六十岁的时候,黑石宫香火十分鼎盛,经过礼部照准,成为正式的商门道观之一。 杨文秀自为方丈,道号香博,其中的博字,取自文彦博的博字。立下规矩,黑石宫字派为十六个字: 香烛都督,石炭起步。 商门师训,切莫辜负。 其长子金刀雕虎杨怀平被封靖羌侯,守在老家麟州兔毛川。次子杨怀准在兔毛川之战后,获封新乡伯,继承了阳武黑石宫的方丈之位,道号烛准。 到了杜明恩拜师之际,黑石宫的主神杨宗桓,被人传的神乎其神,说是拜了黑石神,钱财不用问。黑石宫清眉侯杨宗桓,被人传成了黑青爷。门人弟子出师,在开封府阳武附近数县,都自称黑青弟子。 烛准道长现年一百零二岁,他也是从六十岁开始住持黑石宫,传道已经四十八年。 他入道之后,到大茂山平准宫,向叧血道人学道十年,学得了奇门遁甲、阴阳堪舆等,转回头还到黑石宫传道,使得阳武黑石宫的香火更是鼎盛得很。烛准又被百姓称之为准道人,说是他只要发话,那是准得很。 杜明恩从十岁就跟随烛准学习商门韬略,坚持卯时练武、辰时贩卖、黄昏打账、睡前读书。直到二十二岁才单独闯荡,将师父的本事全部学到手。 他对于事物的判断,达到了不用掐指。心算一下,对话之间,就能说出道理。虽然年纪不太大,才三十六七岁,但江湖大号“神算酱商”早已名闻遐迩。 岳衡见杜明恩这么说,赶紧问道:“请问先生,我等商门弟子,当去哪里求生?这可是大计,如不早定,金狗到了跟前再设法,那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杜明恩笑道:“小弟以为,金狗初来,必然利用汉人代管河南河北及河东,届时我等商门弟子尚有生意可做。但金狗一旦统治牢固,必然废除代管。因此,我们这些商门弟子,在这几年里,都要确定自己的去处。” 商贡献的老家也是阳武县的,其父商祖祥在蒙山黄明宫成了理祥道长,虽然这几年没回过老家,但对于酱商杜明恩及黑石宫烛准道长,实在是如雷贯耳。他与杜明恩寒暄认识之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的想法一说,岳衡大为震惊,邓宝璋、杜明恩也目瞪口呆,但都表示敬服。商贡献说的什么道理呢? 商贡献以为:“既然要设法生存,就一发跑得远一些,索性到烂柯山元果宫发展,听俺家前辈说,那边可做的生意多不胜数,随便干点什么都可以成为巨富。就怕一个懒字当头。 “我们也集合那边的商门豪侠,结义十几二十个兄弟,借鉴公原的开拓模式,我们不拓荒,但完全可以拓海,纵横于亿万里海疆,往来于海路之间,建立类似公原的掌控模式。 “到时候,管你娘的皇帝老儿啷个办,我们是原住民,我们是陆地和海岛的实际控制者。无论海陆物产,没有我们就不买不到,岂不是万世基业,强似那皇帝老儿和酸溜书生争权夺利,搞得怨声载道,人民痛恨。” 商贡献一员猛将,为什么有这样的心胸和韬略? 这许多天,岳衡对其有深入了解。他的烈祖是商殖,百胜十二侠的八哥,五代晚期,岭南有名的飞锚神贩,南汉第一猛人。商殖的高祖是宕国公商继,花蜜商神、西帅张涯的小弟子。 特别是商殖的经历,贩卖轮船的铁锚,了解许多海港及海民的生存状态,对子孙的影响十分深远。海民虽然面临大海无情的浪涛,但其生存空间却是陆地人民的百千万倍之广。 他提出这番想法也就不足为奇,但对于陆地上祖祖辈辈混事的杜明恩和岳衡来说,还是大为震惊。 邓宝璋也很震惊,他吃惊的是,将公原模式用到海边发展,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此计一旦成功,那可比公原厉害多了去了。 邓宝璋常年往来于福州与开封及中原各地,对于商贡献所说,吃惊之余,大为振奋,当即站起来,给商贡献敬酒。 他边敬酒边喊:“贡献兄果然是高人,此一番提点,不辄是一声惊雷,劈开了万年顽石,我等茅塞顿开。何不就将此计坐实,为子孙谋福。” 小辈的汤阴八鼎对这个大计也十分震惊,当然也十分看好。 卢鼎昌赞道:“四位师尊,小辈的以为,此等妙计,断不可坐失良机。趁着你们和我等都年富力强,发展到五十年后,必然成就一番功业。看公原便知,如今已经二百年历史,辽宋夏金谁去招惹他们呢?抬举还来不及。” 何鼎元也是大感兴趣:“谁敢阻挠,老子双锤干死他。” 邓宝璋抚掌大笑:“好好好,今年春节,都到我福州老家过年,我等详细计议。我那边也有好兄弟,大家一起做,断无不成的道理。” 四位老兄弟和八位小兄弟兴高采烈,定下了日期。 因汤阴这边很远,岳衡还打算约上大哥岳宁、蒙山五侠及黄明九牛,日期定在正月十四,相聚于福州鲍园。 北方十数位富商,过年都没什么事情吗?都能同意他们的拓海大计吗? 第526章 初聚开封城 他们正说得起劲,忽然身后一声咳嗽:“咹嗐,宝璋哥、明恩哥,说谁的坏话呢?” 邓宝璋、杜明恩一起转头,却是岳遐,二位赶忙答话:“哪阵风把四弟吹来了?咋样,你这冰台驴豹的生意咋样?” 岳遐,大号冰台驴豹,冰台是艾的别称,同一种东西。艾的别称还有好多,如艾蒿、白蒿、医草、甜艾、灸草、海艾、白艾、蕲艾等。冰台 驴豹是驴头豹的省称,这种山豹出自朝歌深山,头像驴,登山越涧,矫健无比,善于捕捉山羊、小牛犊、小野猪等,饿极了也会捕捉大型牲畜。 岳遐正要回答,他身后转出夫雄老道,八十五岁的他,神采奕奕,带着弟子东奔西跑,躬身践信,实战授徒。 邓宝璋、杜明恩、岳衡一看,赶忙起身相迎。看商贡献还愣怔着,岳衡给他一个爆栗子:“四弟,八鼎,快,这是夫雄师祖到了,都过来见礼。” 商贡献和八鼎弟子没见过夫雄道长,经岳衡这么一提醒,顿时一脸敬意,纷纷单膝跪倒,大礼参拜。 虎鼎朝高呼:“黄明九牛的二哥,汤阴九鼎的大哥,曾徒孙金梃天王虎鼎朝,率领汤阴九鼎的八位兄弟,参见师爷。” 夫雄哈哈大笑,将他们赶紧搀扶起来:“无上太一度厄天尊!艾商双枪侠王雄怎敢受此大礼?众位大侠,今日相聚商神宫地面,贫道神怡心醉,来来来,将桌子并在一起,贫道做一回东道主,宴请诸位英雄。” 肥泉烧酒肆的肆主闻听,急忙招呼店小二行动起来,两张八仙桌合在一起。将两桌所点酒菜及碗盘碟盏全都摆放好,夫雄道长打横居中坐了,岳衡、杜明恩左右陪定。 夫雄笑道:“无上太一度厄天尊!诸位英雄,贫道结义的伏龙四侠,二哥乃鹏举之师,贫道又是鲲举的师父,就不要从王明那里来论辈分了。 “按百姓的话说,这叫各认亲。奋举、宝璋、明恩、贡献,你们就随着雕举叫贫道师父就行。” 岳衡、邓宝璋、杜明恩、商贡献先是一脸惊愕,继而感觉也是这么回事。岳飞那边与王贵的结义,夫雄作为王贵的亲爷爷,岳飞该叫夫雄为义祖父。然而,岳飞又是周同的徒弟,这边岳遐又是夫雄的徒弟,也只能这么论。 夫雄道长所说的鲲举,是岳遐的字。 众位晚辈再次见礼,就按夫雄道长所说,岳衡等四人改口为师父,商门八鼎改口称师爷。 夫雄问道:“徒儿们,你们刚才讨论那么热烈,是说什么事情,能否叫贫道也听听。” 商贡献将刚才所说复述一遍,夫雄又问了商贡献在岭南的人脉关系以及他对于岭南的认识。 邓宝璋作为福州人,常年贩卖鲍鱼、肉松等海产干品,走的多是海路和水路,对于海陆的认识比之常人更为深刻。他也将自己掌握的所有情况向大家进行了详细说明,动员大家趁着天时地利人和,做成拓海大计。 说到动情处,邓宝璋从怀里掏出一本《罗经针薄》。 他抚摸再三,缓缓说道:“内地的瓷丝麻、酱醋茶、皮、书、丹砂、药、金银铜铁锡、漆器、玉雕、纸伞、柿干、葡萄干、烧酒、蜂蜜、碑拓、薯粉、腊肉、熏香、石炭等等宝货,运往海外,更可以将海外珍宝拉回来卖。” 在座的诸位纷纷围拢来看《罗经针薄》,个个稀奇不已。 商贡献为其所出计策找到了发挥的依据,双眼放光,但对于罗经上的图却看不懂。 经邓宝璋点着书本一页一页翻过,一点一点讲解,众侠无不惊叹海域之阔,海岛之多,这是陆地上生长的人第一次见到,个个伸长舌头。 夫雄听完邓宝璋讲解,对拓海之计给出了三点建议:“要做好拓海大计,一是要有专人做海港船运,二是要有人做陆生物种的采买,三是要在陆生物种集中地建立货仓。任何单方面行动,还不足以成大事。” 最终确定,年后的正月十四,都去福州鲍园聚齐,专门讨论、确定拓海大计。北国英雄尽量多的过去,鉴于人多,每一个行当最多去两个代表。 计策初定,酒也很尽兴,大家说了许多,连午竟夜,转眼就到了朝歌城打响初更梆子。 夫雄劝大家各自回自己的客栈,明天起一边专心卖货,一边知会朝歌腊八会上的商家。过年期间尽量动员身边各行各业商家豪侠。诸位约定,正月初六一早,齐集开封东门内的闽中鲍鱼。 继而简单休整,陆路骑马到扬州,乘船渡过人马,再骑马至杭州。从杭州连人带马乘船至福州鲍园。 眨眼间过了年,瓜蒌商人岳宁不但去,而且叫上了北艾巨商王明。 过了这个年,就到了靖康元年(1126年),岳飞带着王贵、汤怀、张显、牛皋,只在汤阴家里过了一天年节,就到了平定军,迎战金人南侵。 小小岳云一过年成了八岁,何鼎元按照擂鼓瓮金锤的样式,给他打造了一对铜锤,单锤重三十二斤。岳云喊叫嫌轻,要更换大锤。何鼎元叫他满半年再更换。 岳飞之妻刘秋月听说大哥、二哥、四哥都要去福州,大力支持。商人治家么,跟国君治国是一样的,有备无患,只不过形式不同罢了。 岳云闹着要去,何鼎元也只好跟定。孙鼎显死活要跟着岳衡。其他六鼎则留在家里,守护家园,等候师父们的消息。 相州汤阴县岳宁、岳衡、商贡献、岳遐、王明带着岳云、何鼎元、孙鼎显,朝歌商神宫夫雄道长带了三名弟子何并、何充、何吉,正月初五晚上,一路到了开封东门的闽中鲍鱼铺。 闽中鲍鱼的领首邓宝璋在福州等着,此时不在店里。其表弟房士勋、弟子林大业接住众位,指挥店小二端茶倒水。 约过办个时辰,太原府蒙山黄明宫方丈一程道长带着乔会喜、白丽舒、孙铁花及沈头凤,也一起来到。 延安府伏龙山元香宫方丈理蔚道长带着三位得意弟子武锋、武鞍,武奔,稍迟了一会也赶到了。他们是年前在朝歌腊八会上,得到了夫雄的知会。 开封府阳武黑石宫烛准道长带着神算酱商杜明恩,也赶来了。 真定府大茂山平准宫方丈贩秦子,带了三名弟子,也赶了过来。 按血洗派的字派,“元本贩夫,何来沉浮;平德唯上,功于展足”,他是元斤子的徒孙。俗名范秦,已经九十六岁,乃是五金商神范丹的后裔,现在贩卖铁器,大号五金商侠。 贩秦子的三大弟子夫铜子、夫喜子、夫银子。 夫铜子俗名鲁铜,五十一岁,贩卖铜器。 夫喜子俗名刘熹,四十八岁,贩卖锡器。 夫银子俗名万银,四十七岁,贩卖银器。 元斤子俗名郎子廛,叧血道人晚年所收大茂八廛的四弟子,寿至一百二十四岁,已经升仙三年。早就到了商天,成为贩仙部商仙之一。 同州少华山的水灵观方丈夫种子,带了徒弟何齐、何奖,也赶了过来。 夫种子俗名尤种,八十七岁。弟子何齐,俗名文齐,六十二岁,贩卖衙国椒;弟子何奖,俗名王奖,贩卖干豆荚。 元杀、元残、元刀三位道长,元杀修成了地仙,元残、元刀都在九十多岁仙逝。 平定军浮山元麻宫的理元道长,也带了两名弟子武冲、武广。 理元道长俗名刁元,八十二岁,大号瓷侠。 弟子武冲俗名钱一冲,五十八岁,贩卖黄瓜干。 武广俗名机留广,五十五岁,贩卖平定窑刻花瓷。 六盘山青席宫的夫余道长,也带了弟子何此、何彼,来到闽中鲍鱼铺。 何此俗名吕奉此,二十七岁,贩卖甘草。 何彼俗名佘知彼,二十五岁,贩卖葵花籽。 相州隆虑山南冥观,风采道长带着两名女弟子霜冰、霜色,也来到了。 南冥观就是原来的碧霞宫,因南冥道人在相州附近门人弟子众多,早已声名鹊起,于六十年前,经礼部的祠部照准,改名南冥观,主祀南冥道人。 风采道长,当然是按照“由来商门,莫谈官尊;风霜锻造,便是精魂”十二字派起的道号,俗名纪公采,七十七岁。 女弟子霜冰,俗名吴冰,三十八岁,贩卖核桃。 女弟子霜色,俗名江春色,三十六岁,贩卖香油。 密州诸城清风宫夫童道长,带弟子何头来到。 诸城元圣宫于四十年前改为清风宫,主祀镇东大帅缭泽光。 方丈夫童,俗名裴义童,七十三岁。 何头俗名韩头领,五十七岁,贩卖大姜。 青州腊鱼宫方丈是夫壹道长,带弟子何谋、何达来到。 青州元圣宫于四十年前改为腊鱼宫,主祀东运大帅元避祸。 夫壹道长,俗名熊壹,九十四岁。 弟子何谋,俗名车叔谋,七十三岁,贩卖蜜桃。 弟子何达,俗名巫庚达,七十岁,贩卖全蝎。 共计四十四位商界豪侠,加上林大业、房士勋是四十六位,好大的阵势,当晚摆开六大桌,尽情饮宴。 酒席宴间,大家白天都转过了开封城,李纲组织守城,但满城百姓人心惶惶。情况十分不妙,商家豪侠不容怠慢。 谁都知道,年前腊月上中旬金兵东路攻占燕山诸州县,西路包围太原。 腊月二十二,在金兵逼进汴京的情势下,宋徽宗赵佶禅位于太子赵桓,自为太上皇帝。赵桓继位,改元靖康,后世称其为宋钦宗。 靖康元年正月初三,斡离不率诸军渡过黄河。 正月初四,斡离不派吴孝民等进入汴京,究问宋方首谋坏盟,进攻平山的童贯等人。 宋太上皇以去亳州上香为名,于半夜两更天仓皇出逃。宋徽宗赵佶早就想好了路线,下应天府而亳州,过宿州再到泗州、扬州。 四十六位英雄议论纷纷,杜明恩掐指一算,大呼:“我等明天一早必须赶快走掉,否则,将极其危险。” 商贡献问道:“危险到什么程度呢?金兵该不会攻到汴梁吧?难道能把我等困在这里么?” 杜明恩说道:“我算得不错的话,正月初七,金军将包围汴京。” 众人一听,一个个目瞪口呆,这也太快了,难道是大将不敌金军吗? 完全不是。那么,金军为什么能一路势如破竹? 第527章 徽宗逃国记 形势危急,商家豪侠前往福州的约定,必须抓紧实施,而且要高度重视。 诸位不敢怠慢,纷纷决定,公推贩秦子为这四十六侠的首领,抓紧拿出方案。 贩秦子发令:“不可耽误时间,明天一早启程。按年前既定方案,诸位快马加鞭直奔扬州。” 众人纷纷响应。正月初六一大早,各位卯时练武,辰正出发。林大业、房士勋将闽中鲍鱼铺面安顿人看好,带领大家一路浩浩荡荡骑马前往扬州。 路过徐州萧县,集合了萧县丁唐山平德宫夫窗道长,应天府宋城平度宫何办道长,他们各带了两名弟子。 丁唐山平德宫由原来的元圣宫改来,主祀商天平德大帝,已经改过八十年。现今方丈是夫窗,俗名方窗,现年九十八岁。 夫窗道长一生带领徒弟贩卖竹铜铁笛、箫、管、笙等管乐器,善使一对三十六节青钢鞭,各重四十八斤,大号“笛商鞭王”,江湖上省称“笛王”。 笛王所带两名弟子,一个是何多,俗名谢礼多,四十二岁,大号“笛王佐”。一个是何少,俗名蒋谬少,四十一岁,大号“笛王佑”。 宋城平度宫也是由原来的元圣宫改来,主祀平度大帝,也已经改名八十年。现今方丈是何办,俗名岳开办,现年八十岁,是夫窗道长的大弟子。 何办一生所收弟子,并不按徒弟们老家特产贩卖,也是坚持一种生意授徒,专心贩卖琴、筝、琵琶、柳琴、三弦、阮、二胡等弦乐器。善使九十六斤虎噬滚云刀,大号“弦乐虎噬大侠”,江湖上省称为“弦虎”。 他的两名弟子,女冠来练,俗名李素练,三十七岁,大号“琵琶仙”。 男弟子来赏,俗名韩安赏,三十七岁,生月比来练小,大号“琴仙”。 江湖上只知道笛王弦虎是卖乐器的祖师,不知究竟的以为是师兄弟,实际上是师徒关系,笛王是弦虎的师父。 他们这帮人会合在一起,队伍达到五十二人,相聚于徐州凤氏粑坊,这里新一代凤氏粑坊的坊主是凤文靖,现年四十七岁。 凤氏粑坊是长洲伯凤元莽打出来的商号,如今已经过去一百五六十年了。凤元莽是凤文靖的天伯祖。当年,凤元莽带着御赐金匾“凤氏粑坊”去苏州长洲县重建粑坊。这里就交给了凤文靖的天祖凤元敬。 在凤文靖的祖父时期,曾经因为挥霍奢侈而倒闭,其父带领凤文靖,历经两代人五十多年,再次将凤氏粑坊兴旺起来。 在凤氏粑坊之外不远处,凤文靖开了一家酒肆,名叫醉凤酒肆,由其子凤筮灵照管。 凤筮灵已经二十五岁,人像他的名字一样,特帅。八尺身长,眉清目秀,笔挺俊朗。三绺须淡淡垂下,两弯眉浓浓挑起。善使冰魄寒光刀,重达九十六斤,人送大号“冰魄檀郎”。所谓檀郎是西晋美男潘安的大号。 这天是个正月初八傍晚,冰魄檀郎凤筮灵招呼着这五十二位英雄,七大桌挤得满满当当。这些人说话,往往都是国家大事,商界顶层的计较,不多久,就引得满酒肆的客官纷纷侧目。 众英雄早已经得知,正如神算酱商杜明恩的推算,正月初七,金军包围了汴京。东京保卫战打响,金兵用火船强攻。 负责东京防御的元帅是李纲,领尚书右丞,任亲征行营使。李纲指挥士兵用挠约约住火船,从城楼上投掷大石块,将火船砸沉。与此同时,金兵用云梯攻城,李纲命令士兵用火烧毁云梯,用箭射杀金兵。 这时从河北、山东等地赶来救援的义军约二十多万人,使抗金形势大有好转。 醉凤酒肆有一位客官插话:“上皇在永城县酂阳镇出现,是不是开封失陷了呀?” 他说的这个永城县是亳州下辖,酂阳镇是永城县西北的重镇,该镇和永城县都是汴河上的重要码头。上皇自然是指禅位之后的宋徽宗了。 冰魄檀郎凤筮灵在中午的时候,就听永城来的客官讲过,一听这人也是永城口音,禁不住问道:“恭贺新春!敢问兄台,上皇在酂阳镇做了什么?” 这位年轻人大约二十六七岁,比凤筮灵大不了多少。七尺八寸身长,红髭须,白脸膛,铜铃眼,挑山眉,肩宽背厚,声若洪钟。 他索性站了起来:“凤掌柜新年如意,小可乃永城县鱼山程第一,卖兔的。来萧县丁唐山姨母家走亲,到萧县天就黑了,先吃些东西,住一夜再走。 “上皇路过亳州,前天一大早到了酂阳镇,看汴河边一处人家亮着灯,就下船来看,信步走到这户人家。这家老太太一个人在家,正烧火做饭。” 老太太看他样貌,大清早来了贵客,急忙迎入屋内。又看上皇鞋湿了,这大正月的,多冷呀。就叫上皇坐到炕上,脱下来鞋,给他在灶火上烤。上皇与之攀谈家长里短。 老太太问:“客官新春如意!看客官服色,必是做官的,在那里做官呀?” 上皇说:“老人家新年顺心!俺在汴京做官。因为心情不好就退休了。” 老太太看他脸色很年轻,惊问:“这么年轻就退休了?” 上皇正要回答,保驾的蔡攸忽然进来喊:“上皇,船上的饭熟了。” 蔡攸这么一叫,天啊,他就是太上皇,惊得老太太慌忙跪下磕头。 宋徽宗哈哈大笑,将老太太扶起来:“多谢老人家为我烤鞋。赐给你这坨金子吧,祝老人家健康长寿!” 说完就掏出一坨金子给了老太太,告辞而去,感动得老太太热泪横流。这坨金子可是足金五十两,全家用二十年也用不完啊。老太太逢人就说,太上皇多亲民,多和善,多好的人。 兔商程第一说到这里,眼里也包着泪花,搓着手。 笛王夫窗大感兴趣,过来问他:“无上太一度厄天尊!贫道丁唐山平德宫方丈夫窗,敢问道兄,你知道这么详细,那位老太太莫非是你的……?” 兔商程第一听到他的报号,哟哬,平德宫方丈,那可是公爵之格啊,这么如雷贯耳的人物,今儿怎么就撞上了? 惊得他赶忙单膝跪倒:“千岁新春吉祥!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恕罪。上皇赐金的老太太,正是小可的姑母大人,名讳程云英啊。” 夫窗慌忙扶起程第一,爽朗大笑:“新春吉祥!贫道猜就是你的亲戚,看你讲着讲着,包着泪花。程云英老妹子身体还好吧?” 程第一更是吃惊非小,夫窗道长居然称呼姑母为老妹子,慌忙回应:“姑姑身体很好,姑父和表哥们跑船,她在家带孙子练武习文,孙子们都是她手把手教的。道长您认识俺姑姑?” 夫窗正要回答,其他桌子上的客官,也纷纷过来,要对他大礼参拜。夫窗赶紧抱拳施礼,高喊:“各位道兄新春如意!千万不要多礼。贫道与商门道友吃几盏酒,惊扰大家,还望海涵啊。” 许多酒客纷纷喊道:“我等有幸得遇商门仙长,三生之幸。祝仙长新年万事如意,福寿双全!” 醉凤酒肆顿时掀起热潮,商门道人将汴京见闻也说给大家,众酒客听闻李纲亲自上城部属,无不振奋。都祝愿李千岁旗开得胜,杀绝金狗。 当夜,在萧县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商门众侠卯时练武毕,到了辰正,都收拾行囊,纷纷出发。冰魄檀郎凤筮灵安顿好醉凤酒肆,也随大家一起南下。诸位准备下宿州,乘汴河大船,向东南到泗州、扬州。 兔商程第一打马追了上来,已经去过了丁唐山姨母家。请求跟着夫窗道长,愿意永远追随。夫窗道长爽快收下,带着他随大队人马行动。 原来他姨母是丁唐山萧侯府的,如今的萧侯府掌舵人叫个全春泰,已经是伏魔天官全后怕的来孙。 全后怕被宋太祖封萧侯,已经过去一百五十多年了。全氏一族不算鼎州辰阳县萧园的全后惨一支,仅仅全后怕的香园后裔,全春泰的平辈就有四十多人。程第一的姨夫是全春泰的堂兄。 原来这个程第一是程泓的后裔。程泓是中唐名将、斩关金叉程钧骠的次子。程钧骠的长子程澼位至南诏国拓东节度。 程第一的姑母程云英虽然才六十多岁,但曾经拜在夫窗道长师父贩迂的门下,年龄相差三十多岁,那也是师兄弟。 说起贩迂,俗名时大迂,乃是鼓上蚤时迁的本门大哥。两人虽然是一个辈分,但年龄相差六十多岁。 五十四位豪侠到了宿州,连人带马都上了大船,一路走一路议论。 岳衡跟程第一开玩笑:“你这名字起得好,第一。第一个说起上皇出幸的是你,咱们赶到前面,难不成还能第一个撞到上皇么?” 商贡献也对程第一的名字忍俊不禁,从认识到这时候,一看到程第一就发笑。老辈子也真逗,给他这么起名,报一遍就叫人记得贼准。 兔商程第一笑道:“上皇出幸,是好听词,实际上就是逃命。金狗来了,怕得要死,连夜逃命。要不然怎么会把江山扔给儿子?” 众英雄听他这么说,一个个摇头叹气,甚至是扼腕叹息。 初九正午,众英雄到了扬州。一路并没有见到太上皇的踪迹,谁还顾得管他怎么样? 在扬州吃了午饭,好好休息了一晌,当晚在扬州泡酒肆。 东京的战况传来,正月初八,宋使李悦来,到斡离不营帐向金国谢罪,并请修好。斡离不答应与宋修好,约宋方送交人质,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增加岁币,载书以伯侄相称。 宋钦宗为了保住皇位,听命斡离不的要求,放弃抵抗,派人向金国求和。为讨好金国,宋钦宗还罢免了李纲的宰相职务。 东京百姓得知李纲被罢相,群情激奋,数万人上街游行请愿,坚决要求李纲复任。宋钦宗惧于民愤,被迫重新起用李纲,东京的防守重新得以巩固。 初十早上,诸位还是卯时练武,辰正出发。渡江到南岸润州,还改为骑马向杭州进发。 五十四位好汉正要从润州出发,码头上两队人马赶来。其中一人暴叫如雷,大叫道:“醋蟒哪里走?还不纳命来?” 第528章 北国六十侠 这一嗓子好大的劲道,震得众人的耳鼓发麻。 老醋银蟒岳衡更是吃惊非小,在这远离相州之地,润州码头,居然还有仇人追杀吗?他惯性使然,闪电般摘下马匹上的九十二斤银蟒枪。 商贡献也取下一对精铜棒槌,单槌五十八斤。 何鼎元也取下一对黑虎铜锤,单锤六十四斤。 小岳云也取下一对擂鼓瓮金锤,单锤三十二斤。 再看来人,赤手空拳,身长八尺,方面阔口,五绺青须,大约四十岁。 岳衡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人家赤手空拳,明显不是打架来了,估计是吼一嗓子,开个玩笑。 岳衡也扔掉银蟒枪,笑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愚弟实在想不起来。” 这汉子答道:“可还记得银锤黑无常吴太辅么?小可是他老人家的徒孙啊。小可潘昌冒……” 岳宁、岳衡兄弟一下子想起来了,同时抚掌大笑:“哈哈哈,二哥,无常野鬼!二哥怎么也来了?哪位大侠知会的?” 无常野鬼大手一招,后面哗啦啦过来三位,哟哬,大哥火眼药商、五弟无常野狼、六弟无常野猫也都来了,他们与岳宁、岳衡兄弟是结义的陇干六昌。这又是怎么回事?咱慢慢说。 商贡献、何鼎元、岳云也都将兵器收回去,还挂在战马上。 无常野鬼潘昌冒是吴太辅的弟子。他师父吴太辅即吴遂,与李蔚、周同、王雄是伏龙四侠,吴太辅是老小。吴太辅不是在四十六岁时被洪水冲走了吗? 如果吴太辅活着,现在该八十五岁以上了,被洪水冲走四十年了。而岳衡才三十七岁,包括他大哥岳宁在内都没见过吴太辅,那岳衡是怎么认识吴太辅的弟子潘昌冒的呢? 那是八年前的一次偶会。当时岳宁、岳衡一个三十一岁,一个二十九岁,兄弟贩卖瓜蒌。 那是个秋天的正午,他们到了德顺军陇干县。这里的药房刚刚敲定要货,两兄弟开始卸货,就撞见一个醉鬼,晃晃悠悠过来,嘴里嘟嘟囔囔,横拦当路,耽误干活,碍事。 岳衡扛着一麻包瓜蒌,往药房后院仓库,不小心蹭到了这名醉汉。小子劈手抓住岳衡,大骂道:“娘卖批,撞到老子了,将老子外披弄脏,你得赔。” 岳衡连声说:“对不起,大哥我一会给你掸一掸。” 这小子上来一撞,将岳衡撞个趔趄,一包瓜蒌也撞掉了,撒的满地都是。 岳衡从来不惹事,而一旦有人挑衅,必将是一场骇人的反击。他当即弓步进身,一横右肘,大吼:“滚远点”。 “唔嗵”一声,醉汉被放出去五步开外,栽翻在地。 岳衡不慌不忙,将满地瓜蒌放入麻包,扛起就走。等他从仓库回来,醉汉带了两个,一人拿着一把切菜刀。 药房掌柜仝昌班一看不好,要出大事,赶紧大喊:“定举、奋举快跑,这是无常野鬼啊,惹不得。” 岳宁大吼:“狗屁无常野鬼,顷刻叫他变成无常死鬼。” 岳宁一看,自己的八十六斤驼龙枪不在跟前,飞转身从院墙上取下两块砖,递给岳衡一块:“走,干他。谁欺负岳家兄弟谁死!照死里打。” 岳衡一看大哥动真格的,顿时精神大振,飞跑两步,直接冲向无常野鬼。这小子挥刀就砍,岳衡扑步俯身,一转砸在无常野鬼的左腿迎面骨。 “咣当,哎哟,娘呀……”,无常野鬼的切菜刀跌落在地,抱着左腿,单腿转了一圈,“唔嗵”二次栽倒在地。 另两个已被岳宁夺下一把菜刀,放翻在地。只剩一个,那小子杀猪般大喊:“杀人啦!”飞跑而去。 药房掌柜仝昌班始料不及,吃惊之余,与伙计们纷纷鼓掌:“好,好好好,无常野鬼这下舒服了。” 没想到,无常野鬼酒力全消,一滚身爬了起来,一瘸一拐来到岳衡跟前,单膝跪倒:“敢问英雄高姓大名,小子潘昌冒,大号无常野鬼。敬服英雄的好手段,情愿做个兄弟。” 岳衡上前搀扶,深恐有诈,双臂双腿都运着气。潘昌冒一边起身一边猛扫岳衡的脚,企图扫翻,出一口恶气。哪知道岳衡将双脚一紧,如同钢铁钉牢在地上。 潘昌冒的脚被撞到,脚拇指骨折,又一龇牙,冷汗下来。这下彻底服软,就势抱着岳衡,强装大笑:“兄弟果然是好功夫,愚兄真正佩服。” 药房掌柜仝昌班赶忙过来,陪个笑脸:“潘兄还请稍歇,我们卸完货,一并拉上潘兄饮酒。” 被岳宁打翻的那位一看这情形,再躺着耍赖已经没意思,当即起身,也跟岳宁攀话。 岳家兄弟卸完货,仝昌班当即就要结账,岳宁多个心眼:“先别忙着结账,万一那啥,下午酒后再结。” 仝昌班心领神会,他是怕潘昌冒酒后再次寻衅。刚结了账,褡裢里鼓鼓囊囊的,肯定叫人眼红,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还好,酒席宴间了解到,被岳宁打翻的那位,叫个李昌旦,大号“无常野狼”。跑掉的那位,叫个甘昌昂,大号“无常野猫”。 潘昌冒和两位师弟一起,与岳宁、岳衡、仝昌班结义,因大哥和其中三个兄弟的名字都带昌字,号为“陇干六昌”。 岳宁也给自己起一个新字,叫岳昌宁。岳衡也起个新字,叫岳昌衡。 陇干六昌从大到小分别是: 大哥火眼药商仝昌班,三十四岁。 二哥无常野鬼潘昌冒,三十二岁。 三哥瓜蒌驮龙岳昌宁,三十一岁。 四哥老醋银蟒岳昌衡,二十九岁。 五弟无常野狼李昌旦,二十九岁。 六弟无常野猫甘昌昂,二十八岁。 仝昌班之所以大号是火眼药商,是因为他的红色胎记长在左眼,上下眼睑被通红的胎记覆满。 三位无常兄弟,却是银锤黑无常吴太辅的徒孙。他们三个无常,被称为寒影三子。 他们的师父叫个部累集,善使寒影龙胆枪,大号“寒影无常”,乃银锤黑无常吴太辅八大弟子中的小弟子。 他们当时遭到岳家兄弟一招制敌,实在是喝多了,身子早已失去控制力,无所谓武力值。见了那么一面,六兄弟再也没有相聚过,八年过去,还真就将他们忘了。在这润州码头相会,是什么原因呢? 西镇吴山有青席宫,主祀西运大帅、丹徒侯,玉簟商神桂霸图。部累集五十岁入商门道派,道号天集,现年七十五岁,是青席宫方丈。 他们西镇吴山青席宫,是鬼啖项在父亲归天封神之后,经祠部奏请,在这边建起来的。鬼啖项即桂丹相,道号西相,是青席宫的首任方丈。 由桂丹相确立的青席宫道士字派也是十二字: 西方金天,商门志坚。 永传平德,敬事先贤。 既然寒影无常部累集的道号是天集,说明他是西相道长的徒曾孙辈分。部累集是谁么? 看官可记得大杀渤海都的部子铁,乃最初的血洗五子之一。当时的血洗五子是孙子金、高子银、夏子铜、部子铁、展子锡,部子铁排第四。 高子银、部子铁在杀灭渤海都之时阵亡,家中两个儿子当时还小。得亏后汉高祖刘知远坐天下之际,访查杀灭渤海都的英雄,部子铁获封陇安伯,全家落籍陇州陇安县,守着十顷赐田,生存下来。 部子铁的后人世代都拜在血洗三伯所建的商门道观,出师就做生意。 潘昌冒乃晚唐崇信九使的八哥、贵乡侯潘琅的后裔,与钜鹿十六俊的十哥、勾魂十一侠的三哥、郑王潘美同宗不同支。 李昌旦乃晚唐崇信九使的五哥、骊山鹰李步的后裔,其先祖与南诏四象老幺、法帖商人、壶关侯李瞻是亲兄弟。 甘昌昂乃晚唐崇信九使的九弟、渤海县公甘冀的后裔,也就是申国公甘茨山的后裔。 岳宁、岳衡与潘昌冒寒暄毕,分别与大哥仝昌班及五弟、六弟见礼。 潘昌冒说道:“愚兄的师父天集道长带领小师弟们,年前在朝歌腊八会卖东西,得到了朝歌商神宫夫雄道长的知会,愚兄也就得到了通知。来来来,兄弟们拜见愚兄之师天集道长。” 潘昌冒说完,一转身,走过来天集道长,他虽然七十五岁,却须发皆黑,毫无老相气。身长七尺三寸,圆蛋脸,圆眼睛,圆发髻,圆领口,显得人十分精干。 看他的坐骑,是一匹霜鬃骊,格外漂亮的黑马。马鞍桥得胜钩袅丝环上挂着一杆寒影龙胆枪,看那精钢的枪杆,寒光闪闪的枪头,足足有九十八斤的样子,果然是非同凡响的枪王。 岳家兄弟要行跪拜礼,被天集道长稳稳扶住。 寒暄已毕,寒影无常天集笑道:“昌冒三兄弟那次被你们教训一顿,结义之后,这八年来,他们寒影三子改好了,一直做着德顺军所产的药材生意。” 这又加上西北来的五位豪侠,达到了五十九位。众人笑声未完,又过来一帮人,大叫:“老醋银蟒,可还记得贫道?” 哟,这可是礼山关正商宫方丈商众道长,已经九十五岁,乃周同早年习武的大师兄。商众道长俗名梁容众,他的子孙十分兴旺,已经见到来孙了。 其玄孙中有一奇女子,叫个梁红玉,现已二十四岁,于十九岁嫁给了韩世忠为妾。后来韩世忠正妻白氏病亡,梁红玉因战功卓著,宋高宗亲自过问,令其成为韩世忠正妻。 礼山关正商宫乃呈遣道人创建,历经厉岌道长,由元信宫被宋太宗赐号正商宫。之后元犀道长接掌,立下字派: 元市正商,平德度扬。 凡微靖匡,平准运昌。 这十二个字里面,包含了太元正商上帝的封号,还包括了平德大帝、平度大帝、凡微大帝、平准大帝、开运大帝五位大帝的帝号。 从梁容众的道号商众来看,他是礼山关正商宫元犀道长的徒曾孙。 六十位商师和商门豪侠在润州码头相会之后,都骑马飞奔杭州。到了杭州恰好天晚,又住了一夜,改乘大船,从海上直奔福州。 到了正月十三巳午之交,恰好到了福州鲍园。 勇德鲍商邓宝璋接住六十位老少豪侠,岳宁与义兄相见,好不高兴。 鲍园早准备好了许多酒肉,赶忙吩咐下人上菜。六十位大侠吃酒热闹,直到未时将尽才撤席,邓宝璋、房士勋、林大业安顿诸位休息。 忽然,一位女道士狂奔而来,满脸血污,高喊:“邓大侠救我师徒。” 第529章 裘商两方丈 此人却是米仓山黄王宫的女冠道妒,他的师父乃赫赫有名的武彻道长。难道武彻道长也会出事? 邓宝璋大惊失色,急忙扶住她,问道:“仙姑,武彻道长怎么啦?” 道妒上气不接下气:“贫道和师父,两位师兄道秀、道妙,走的是洛阳,听闻汴京被金兵包围,我们直接从洛阳下汝州、颖昌,再走陈州、亳州。过宿州、泗州、扬州、润州,昨天晚上到了常州横林镇,遇到了横山劫匪。” 书中代言,米仓山黄王宫,位于平度大帝文烈老家阶州将利县,黄王宫奉祀的是双鞭刑王黄昭。大宋为什么将双鞭刑王的主道场选在这里呢? 黄昭在唐懿宗之时,被封为安昌郡公,安昌郡是河州的别称,其子孙落籍在这边。而当年随征张议潮的黄家将,黄昭的长子黄傅、次子黄侠都是主要将领。特别是黄傅,在收服陇右初年,就位至伊州司马,封男爵。 陇右之战十二年后,黄傅获封将利县开国侯,因而将利侯这一支落籍到了阶州将利县。 到了黄傅之子黄河,还是专心经商,开了香油作坊,天南海北到处贩卖香油。挣到钱后,在米仓山将祖父黄昭的庙庭盖了起来,一并将六大神侯奉祀在里面。 黄昭、黄傅父子又是贩吾尔成员,在汉人、吐蕃人、吐谷浑人、党项人、羌人、契丹人中享有很高威望。 黄王宫被百姓称之为刑王庙、神侯庙,香火十分鼎盛,到了宋太宗派遣仰笑白,访查天下商门道观的时候,黄王宫早已经在西部地区闻名遐迩。故而,当时就被宋太宗定为黄刑王的主道场。 到了阑干十虎的八哥谷梁进晚年,也出家弘道,他没有回老家光州光山县,而是留在了西北,为什么呢? 他不是板鸭棍王么,在贩卖板鸭过程中,路遇饮血寒煞潘美,挂帅灭南汉,被伏魔天官全后怕撞见,拉上一起拼杀疆场。 平定南汉之后,谷梁进因功被封为将利县公,赐姓赵,成为赵进,落籍到将利县这边。这就与晚唐将利侯黄傅一脉交道起来。 谷梁进出家的时候,索性就做起黄王宫方丈。也按大哥薛弃名所定的字派:名遥庆一理,武道平德倚,道号名进。 故而黄王宫的道士排辈就按照阑干十虎的字派往下进行。这时候的方丈都到了武字辈,三名女弟子是道字辈,说明这里的门人弟子众多,香火鼎盛。 武彻道长现年七十七岁,俗名赵彻,乃将利县公赵进的来孙,实为谷梁彻。黄王宫前几任方丈,是老将利侯黄傅及其黄河的门人弟子轮流坐庄。武彻道长的师尊叫个理逊,俗名富逊,是司空、韩国公富弼的六弟富鼎之子。 富鼎是黄家的女婿,也是一生经商,晚年修道于黄王宫,接掌方丈之位。如今的理逊道长依然健在,已经八十五岁,于五年前将方丈之位传给了武彻,不再管理黄王宫大事。 富弼,字彦国,河南人(指洛阳),北宋名相、文学家。生于宋辽澶州大战那年(1004年),卒于元丰六年(1083年),享年八十岁。 富弼一生经历主要是两盟契丹,两度拜相,因河朔大洪灾救活青州五十万灾民,劝谏神宗,力反变法。 富弼最为主要的功勋在于,与范仲淹一起防守北部两大劲敌。在仁宗庆历三年(1043年),范仲淹和富弼、韩琦同时被任命为枢密副使,范仲淹主持西北边陲防范,针对西夏。富弼负责防范北边,针对辽国。 富弼这么显赫,六弟富鼎怎么就敢经商呢?宋代与唐代大为不同的是,没有明确的官户近亲经商禁律,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宋代官制中互相制约的体制十分健全。从前文书皇帝下诏的流程就可以看出,皇帝的金口玉牙尚且不能说了算,中央和地方官员的制约体制当然更加有效。 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棉商柴荣以为,武将反,当斩;商人以利为本,朝廷不逼不会反;文人孱弱,无需动斩刑即可就范。 到了木耳商人赵匡胤登基,明确不杀商人,不斩文士。 到了宋太宗,在吕端、仰笑白、凤子楚的努力下,广泛建立商神道观,弘扬商门平德。甚至在朝堂上也引入了商人尚平思想,议军议政不以级别论,只要说得有理,谁都可以发话。 故而宋代商人的地位超过所有前代,也超过所有后代,使得大宋境内万业勃兴,人民富得流油。 富逊随父亲富鼎经商至巨富,入道为米仓山黄王宫当了方丈。早年间经商所带的弟子赵彻,到了五十岁时,也追随师父入道,是当今的方丈武彻,即谷梁进的来孙。 武彻为什么能够带出三名女弟子道秀、道妙、道妒? 武彻还是赵彻之时,继承了先祖骨血,长得伟岸挺拔,身长八尺,力达千斤,善使先祖谷梁广的素缨枪,重达九十二斤。这杆枪在他的手里,宛如玩木棍一般,在西北地区所向披靡。 在做生意方面,他与妻子孙翠通力合作,广收女弟子,在河州开起裘皮坊。初开始,孙翠带领弟子制作狐裘、狼裘、貂裘、羊裘、獭兔裘和羊皮衣帽,赵彻带领能言善道的女弟子贩卖。后来夫妻两个轮流当坊主和销售掌柜。 他们夫妇的裘皮坊制作的裘皮衣帽,当然是经皮匠熟过的裘和皮。这里的孙翠又是哪个? 孙翠乃阑干十虎的四哥、桐油刀侠孙豪广的来孙女,身长七尺二寸。一身功夫,善使其高祖孙豪广传下来的五凤朝阳刀,他的刀重七十三斤,比之高祖孙豪广的七十八斤少了五斤。但女将能用这么重的大刀,世所罕见。 因此,孙翠年轻的时候,就闯出个江湖大号“凤刀裘商”。而赵彻的大号是“裘皮枪王”。 孙翠也于五十岁时入了道观,道号武皮,她是把所从事行当与字派结合在一起的道号,却跟武彻不在同一个道观。 武皮道姑现在是河州大夏县金剑山陆灵观方丈,有五名追随她的裘皮坊徒弟先后入道,就近指导子孙继续裘皮坊的生意。金剑山陆灵殿主祀的当然是陆灵大帅刘咏春了,为什么刘咏春的主道场会在这里? 刘咏春在平定容国之际,因斩杀司马霞而中毒阵亡,被封为固安侯。 而固安县是涿州的下辖县。到了五代后晋,因石敬瑭割掉幽云十六州,涿州那边刘咏春的夫家赵飞骐的后代,除了赵弘殷、赵匡胤父子早已落籍洛阳,其他赵氏子孙都成了辽国人。 到了宋朝建立的初期,宋辽对抗无休无止,涿州赵氏四散逃亡。北都五霸赵不晦的后人中,有一支叫个赵环平的,带着儿女到了河州大夏县落脚。 赵环平与开运大帝赵匡胤及阑干十虎的年龄相仿,他却将其前代祖母刘咏春供起来,求得庇佑。 到了太宗访查天下商门道观的时候,赵环平闻听江湖传言,当即找到汴京觐见太宗,将族谱拿上,奏明世系渊源,乃是平辈的兄弟。陈请在河州金剑山建起先祖母陆灵大帅的道场。 太宗大喜过望,先祖母陆灵大帅的主道场,找的就是有人撑头,当即诏令三司使拨款,河州刺史亲办。这就建起了陆灵观,赵环平入道籍,太宗赐道号元檓。 到了元檓道长八十五岁,阑干十虎大多成为各地商门道观的方丈、住持,因开运大帝是阑干十虎的师父,天下商门道观尽知。元檓道长与阑干十虎相晤,决定其弟子门人统一随着薛弃名所定字派往下进行。 故而,河州金剑山陆灵观从元檓之后,改用开运宗的字派。所谓开运宗就是阑干十虎诸位道长的道观及门人弟子的统称。 武彻道长和武皮道长虽然在所有方丈中年龄不是最大,因其裘皮衣帽生意属于贵重物品,所到之处,围拢的往往是达官显贵、江湖豪侠,故而他们两口子名气很大。 这不,武皮道长也带了一名女弟子,相随而来。还好,武皮师徒二人比武彻师徒四人晚走一天,这时候还没到。 阶州黄王宫方丈武彻带着三名弟子,途径常州横林镇,遇到了横山劫匪,按理说,以他们的武功不该出事。但是,武彻道长犯了水土不服,上吐下泻。道秀、道妙则是晕船,一路走水路,早已经将胆汁吐完。 只有道妒还算好一些,师徒四人等于说只有一个囫囵的,三个人的战斗力都减半还多。得亏武彻道长韬略还在,指挥三名弟子,采取滚雷阵方法,三杆一模一样的七十二斤素缨枪,勉强突出重围,各有轻伤。 一夜疾驰,战马又在半道连番栽倒。为什么? 战马适应北方环境,对于南方水网遍布的地形,难以适应。一栽倒就倒进了稻田,搞得师徒四人狼狈不堪。 邓宝璋等众英雄一看道妒的情形,一身血污和着泥水,浑身黑青,冻得哆哆嗦嗦。 武彻道长及道秀、道妙都有病,肯定更惨。大家急忙将道妒救起,邓宝璋叫房士勋、林大业招呼,令下人给端来烘笼,一边烤火,一边让她换上干衣服。 岳衡等飞跑出来鲍园,武彻及道秀、道妙果然倒在街上,十分憔悴。四匹战马也浑身哆嗦,卧在主人身边,好不可怜。 众英雄七手八脚将他们师徒三人救起来,背的背,搀的搀。将战马也纷纷盖上衣服,牵进来,喂上热水、草料。 还好,鲍园地盘够大,占地足足有五亩半,七十多个房间,众英雄不愁住不下。鲍园有专门的医者,赶紧过来给师徒四人把脉,治疗。 这时候,相聚于鲍园的商界豪侠已经六十四位。 刚刚将武彻道长师徒四人救下,管家林千恶跑了进来,大喊:“老爷,不好,有一位老者倒在了鲍园门口。看穿衣打扮,也是商家。” 第530章 金国六天师 年轻一些的几位再次出来鲍园,一看老者,怎么也有九十多岁,白须白发白眉,须发略有一些返青。 按民谚:人到九十五,重新长筋骨。须发返青,必然是九十五岁以上。 岳宁、岳衡、邓宝璋、杜明恩都不认得,先救下来再说吧。 老者是醒的,侧卧在墙根,捂着肚子,冷汗直流,看样子似乎中毒了。邓宝璋急忙上前问:“请问老前辈高姓大名,遭遇了什么?” 老者脸色痛苦不堪,勉强说了句话:“贫道乃登州之罘山伍洞观方丈慎留,俗名宁留,虚度九十七岁。还请邓大侠救我进府,叫我服一碗地黄汤。” 哟哬,登州之罘山伍洞观的第一代方丈叫个汤不溢,这可是正经的商仙派。那是一百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按伍洞道人的字派“平德若不镇,谈商须谨慎”,他都是慎字派了。 也就是,北运大帅、熏香商神、镇国公宋岸谈归天封神已经一百二十年了。他们伍洞门三十年一换方丈,传到这个辈分,十分正常。 众人七手八脚扶他进鲍园,医者来看,果然是被人下毒,赶紧熬制地黄汤。慎留道长喝下后,呕吐了许多,又喝了不少温开水,脱离了危险。 这就奇了怪了,慎留道长作为商门道观的高道,是谁对他下毒? 开封府阳武黑石宫烛准,徐州丁唐山平德宫夫窗、真定府大茂山平准宫贩秦子、安州礼山关正商宫商众、青州腊鱼宫夫壹,五位九十岁以上高道一起过来探问。慎留说出了一番计较,听得众人毛骨悚然。 原来是金太宗亲自过问的一件大事,慎留宁死不从,被金狗下了毒。 金国强行扣留沧州马谷山伍洞观方丈慎冻,要挟他联合会宁府长白山伍洞观慎桐、奉圣州龙门山伍洞观慎匪,找到登州伍洞观慎留,占据朝歌元圣宫、礼山关正商宫、金牛山开运宫,悉数听命于金太宗完颜晟。 沧州马谷山伍洞观慎冻道长死活不从,咬舌自尽。完颜晟大怒,将金国大将斩杀,另换十三弟完颜昂亲自干这件事。 完颜昂,字吾都补,辽国虎水人,生于大宋元符三年(1100年),卒于金皇统二年(1142年),金朝宗室大臣,金世祖完颜劾里钵之子,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之弟。 太宗天会六年(1128年),完颜昂权任元帅左都监。十五年,为西京留守。天眷三年,为平章政事。皇统元年,封漆水郡王。二年(1142年),制诏昂暑衔带“皇叔祖”字,封郓王。是岁三十三,薨。 其子完颜郑家、完颜鹤寿。鹤寿累官耶鲁瓦群牧使,死于契丹撒八之难,语在《忠义传》。 孙完颜承晖,金宣宗贞祐二年(1214年),授平章政事兼都元帅,封邹国公。迁尚书右丞相兼都元帅,留守中都。贞祐三年,因中都为蒙军攻破,服毒自杀,以死殉国,追封广平郡王,谥号忠肃。 话题回到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天辅六年(1122年)。 完颜昂因与稍喝一道,监护辽国诸部族投降者,迁至岭东,就地驻守临潢府。他却不善驭众,多数叛逃。 遇四哥完颜晟登基,即吴乞买。完颜习不失辅佐,力劝金太宗因国庆可减轻刑罚,于是杖责完颜昂七十下,拘禁于泰州,斩杀与之一同办事的稍喝。 这次完颜晟要做商家的黑活,诸位兄弟都在统兵征战,唯有他被软禁没事做,就想到了他。此时,习不失已逝,首席辅政乃是五哥斜也,即完颜杲,任谙班勃极烈,即首相兼都元帅,是皇位的准继承者。 斜也提议,解除对小弟的软禁,叫他来做宋朝商人的事情。金太宗准许,并对小弟面授机宜。 完颜昂下定决心要将这件事情办好,挽回自己的颜面,补回过错。 还别说,完颜昂现在虽然才二十六岁,还真就认识不少商界好友。 其中白号人纳合斜木,四十五岁,人参富商,有个汉名柴泰良,说是晚唐人参巨商、莒国公柴署的后裔。 说是柴署逗留渤海国五年间,与当时渤海国西京鸭渌府淇水镇女子淇元梅相好,生下了一子柴渌淇。这个柴渌淇流淌着父亲的血液,长大后也是武功高强,官至渤海国智部侍郎兼神州都督。 其神州就是鸭渌府治所,也就是渤海国的西京。智部侍郎就是兵部侍郎,渤海国的六部为忠仁义智礼信,对应唐朝的吏户礼兵刑工六部。 据纳合斜木说,他与平准大帝柴荣要论起辈分,别看柴荣驾崩归神一百六十多年了,按理说,柴荣怎么也到了天祖辈分,却是祖父辈分。 纳合斜木说:“我们家祷告平准大帝,爷爷就称呼柴王先兄万岁。俺爹就喊柴王大伯万岁。我当然喊准帝爷爷万岁了。” 我擦,这家伙的辈分是够高,叫人十分震惊。 完颜昂想好之后,又找了个谋士卓鲁道,一通商议,出重金请出纳合斜木。果然奏效,纳合斜木被打蒙,跟着他们来做这件事。 三人带了两名护卫大将,到长白山伍洞观,动员慎桐道长做这件事情。 因沧州马谷山慎冻道长咬舌自尽,慎桐道长十分惭愧和懊恼,这次死活不出门。完颜晟第一站就吃了败仗,指使大将强扭慎桐。为了保住长白山伍洞观的命脉,慎桐只好隐忍屈从。 完颜昂得逞,受到皇帝四哥的表扬,更加卖力,如法炮制,带着卓鲁道、纳合斜木、慎桐,到了龙门山伍洞观,找慎匪道长出山。慎匪道长也是不予配合,继而也叫大将强扭出山。 首相完颜杲献计,可以仿照萧绰旧例,对慎桐、慎匪的心曲详加了解,继而大加封赏,必能为金国出力。 金太宗完颜吴乞买依计而行,派人去见幽州凡微宫方丈平备、图章山平德宫方丈德奉、大青山平度宫方丈平贺、沧州马谷山伍洞观慎冻道长的大弟子平原,将四位高道请来,对他们六位商门道长一并加封。 书中代言,辽国萧绰当年所封商门道观三大天师,残通、兕刕、隼号三位道长,相约统一字派十六个字: 号为商人,平德是因。 度凡准运,斯利万民。 图章山平德宫仍旧主祀平德大帝、竹木商神望霄。 其方丈德奉,俗名申千奉,乃长城十二鵟的四哥朔州刺史陆彦盾在公原中的嫡传门人,爵以桓国公,封地是桓州,为新一代通灵持平天师。 大青山平度宫仍旧主祀平度大帝、阶药商神文烈。 其方丈平贺,俗名史大贺,乃北帅安滹一族的外孙,爵以管国公,封地在管州,为新一代通商度厄天师。 幽州凡微宫仍旧主祀凡微大帝、澄泥商神陈哲。 其方丈平备,俗名冉守备,乃东帅冉衮嫡系后裔,爵以滦国公,封地为滦州,为新一代通神招财天师。 长白山伍洞观,赐号荞精宫,主祀沈州大总管、灌肠商神长孙蝶。 其方丈慎桐,俗名郝桐。爵以隆国公,封地是东京路隆州,加号为始兴利涉天师。 这里的始兴,是金国肇州治所,利涉则是隆州治所。两个县名加在一起作为天师号,十分贴切,而且合乎商门道观的韬略。 龙门山伍洞观,赐号元谷宫,主祀幽州大总管、五谷商神安滹。 其方丈慎匪,俗名裴匪,乃中唐之世名相裴度的后裔,祖上也是因封地在长城一带,石敬瑭割掉幽云十六州,沦为辽国人。 裴匪幼年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八岁就被龙门山伍洞观方丈谨尸子收为弟子,一生追随师父,一直到五十岁接掌龙门山伍洞观。如今七十六岁,门人弟子非常多,遍布辽国晚期南京道各州县,声望极高。 金太宗封慎匪为朔国公,封地在公原的朔州。加号丰宁发祥天师。 马谷山伍洞观,赐号沉香宫,主祀北运大帅、熏香商神宋岸谈。 已故方丈慎冻,俗名管救冻,乃无棣侯、链锤火狼管英戗的曾孙。 管英戗参与澶州大战,在北边巡防。后与杨延昭合力斩杀一股偷袭雄州的辽兵,斩其大将三员,与杨延昭、焦赞等痛杀辽兵三千余。 澶渊盟好之后,杨延昭功劳巨大,获封归信侯。管英戗功劳也不小,获封无棣侯,封地无棣县乃沧州南部一县,因而管英戗的后人居住在无棣县。 无棣县境内东边不就是马谷山么,邱不停在马谷山立起伍洞观,广收门徒,以贩卖、制作皮蛋为授徒主业。 带领徒弟走到哪里,就地寻来石灰和锯末,为人现场加工皮蛋。付不起加工费的,就以皮蛋抵账,收集来的皮蛋,卖到下一地。如此循环,周游四方。后来,其弟子多达四十二名,皮蛋道人的绰号不胫而走。 慎冻道长又善使曾祖管英戗的链子铜锤,到他手里已经不是三十二斤,而是四十八斤。软兵一斤敌二斤,软兵器这么大的分量,足以抵得上长兵器九十六斤以上的威力。在武道中又有个大号“飞锤真人”。 金太宗通过慎桐、慎匪详细了解了慎冻道长情形,对其九十二岁仍然杀怯践信的风采和宁死不屈的忠骨大为嘉许。追封慎冻为马谷侯。 就以马谷山四周民户及耕地为其食邑,令其子孙建立马谷侯府。并祷告太元正商上帝,封其为彩蛋商神。 马谷山沉香宫方丈平原,乃管救冻的大弟子,俗名叶武原,七十二岁,一生贩卖沧州特产羊角脆,是一种甜瓜,善使八十六斤虎头湛金枪,腰悬张为剑。 这柄剑出自沧州南皮县铸剑师张为之手,因张为铸剑闻名宋辽两国,该村被称之为张为村。这个村的西北是浮阳水,从西南向东北流去。其西南是无棣河,从西北向东南流去。两河交叉口往西走是南皮县及运河、黄河。 这一带的村镇,均得水道之便,商贸繁荣,只要不懒,都可以发家致富。又因张为铸剑闻名天下,故而,张为村聚集了许多江湖豪侠。后文自有涉及。 金太宗封平原道长为沃国公,封地沃州实乃赵州。加号北方开运天师。 金国商门道观的六大天师既然得封,金太宗赐宴,在文武百官面前夸耀。 继而,六大天师随同完颜昂、卓鲁道、纳合斜木,一路到了登州之罘山伍洞观,找到了慎留道长。 要他出马,收拾起礼山关正商宫,也比照六大天师予以敕封。慎留道长面对公爵之封和天师之号,会是什么态度呢? 第531章 知州审花子 慎留道长身为大宋子民,岂肯遂他们的心愿。 早在他们要来之前,就得到了门人弟子的消息,知道了完颜晟封六大天师的做法。更早之前,也知道了马谷山慎冻道长咬舌自尽。 慎留道长深感大宋之亡,归结于徽宗、钦宗忘本。自己赵家太祖以木耳商神起家,却将商神及商家忘到了九霄云外,可劲盘剥商家和民户,不亡国,天理不容。 等完颜昂到之罘山的时候,慎留道长以风瘫之状卧床,弟子门人喂汤擦身,好不凄惨。 被骗过去之后,完颜昂及六大天师走掉。慎留按照腊八会在朝歌商神宫的约定,带了两名弟子平朝、平献,乘船向福州进发。 哪知道,到了福州,已经过了午时,到未时正了,不好意思这么晚来鲍园赶饭碗。师徒三人就在福州街面上随意找了一家饭肆,吃一点再到鲍园。 刚吃进嘴里一口饭,饭肆门口一个花子被两名壮汉挑起事端,将花子一顿暴打。慎留道长示意平朝、平献去救下那名花子。 平朝、平献出去不久,就双双倒在了街上。慎留道长赶忙过去察看,发现他们中了割喉散剧毒,已经没命。慎留飞速抓住花子,但两名壮汉逃脱。 他匆忙给饭肆结了账,简单交代,自己马上就回来给两名弟子收尸,烦请饭肆掌柜看着两具尸体。 饭肆掌柜深感事态严重。看慎留装束,不是凡人,这件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完结,一连声答应。跟店小二一起,将花子捆住,用石灰线画了圆圈。 究竟这名花子有没有问题?两名壮汉是什么人?慎留道长该怎么向平朝、平献兄弟的家人交代? 慎留道长被鲍园救下之后,抱病将两名弟子遇害案告到侯官县大堂。 侯官县令李承制接下案子,带领西厅尉及刑曹衙役,在福州街面上展开调查,将那名花子收审。 初开始,搜遍花子全身,空无一物,就是个正常花子。李承制不信,亲自带他洗头、沐浴,换上青衣蓝裤,果然是一表人才。包括慎留道长在内,所有英雄都十分震惊。 花子身上的确什么也没有,但头上有一枚荆簪。所有人都以为荆簪能有啥用?荆条刻削的发簪,就是花子的标配。 李承制抽出花子的这枚荆簪,经过细心察看,果然荆簪有猫腻。这枚荆簪外表是木纹,其实是一枚真正的金簪,外面居然是烤漆,真是匠心独运,精美至极。小楷笔粗细,有套丝,可以拧开。 里面居然是这小子的出身白帛,用蓝线绣成,乃大金右副元帅府枢密直学士吴明锡。 右副元帅乃是完颜宗望,即斡离不,府邸在燕京,负责攻打东路。 左副元帅乃完颜宗翰,即粘罕,府邸在云中,负责攻打西路。 他们又置汉人宰相及枢密院受其统属,时称东朝廷、西朝廷。东、西朝廷的中书门下平章事、知枢密院事任用汉人。 吴明锡的这个出身官凭,必然是金国吏部所授,乃正三品大员,只比六部尚书、节度使低一阶。这么大的官,居然扮成花子,对慎留道长亲自下手,足见金国对于商门宿老的极端重视。 李承制哪敢怠慢,赶紧将此事禀明时任福州知州江常。 江常一听,金国高官毒杀慎留道长未遂,异常震惊,于是亲自叫来慎留道长及邓宝璋等,详细问明情由。 江常,字少明,泉州晋江人。徽宗崇宁五年(1106年),三十二岁时中进士。累官给事中,帅福州。 为官期间,曾有建州土人迫州城,谕以祸福,遂遁去。 钦宗靖康中,帅福州,州卒骄横,讙噪牙门,江常迹得其尤黠者,因事置诸法,士始识纪律。后奉祠归,晚年益薄荣利。有文集。 此时是靖康元年(1126年),江常五十二岁。他将吴明锡叫到客堂,摆起好酒好肉,令颇知商界掌故的邓宝璋、岳衡陪同说话,主要任务是攀谈,询问商门世系。 果然奏效,吴明锡乃是洛阳大总管吴公鼎嫡系后裔。他们这一支的祖父是吴缙,商户出身。 吴缙以贩卖开封锄头为生,善使祖传虬龙棒,江湖大号“铩虎虬龙”。锄头在河南又叫铩虎铲,故有此雅号。 因吴缙在家排行第二,与杨文广交好。杨文广,字仲容,在家也是老二。他们又与东京其他三个好友,在家也都是老二,结义为“汴京五仲”。 后来杨文广追随狄青平南,经盛情相邀,吴缙随军南征。于仁宗皇祐四年(1052年),下邕州平定侬智高叛乱。 吴缙以祖传虬龙棒上阵,重达九十四斤,所向披靡。砸死侬智高两员悍将侬建中、侬智中,杀敌若干。战后获封霸侯,其封地是宋辽边境的霸州,那是仁宗要发挥他那条天下第一棍的作用。 武将终归要战死沙场,吴缙在一次辽军偷袭霸州的行动中,被敌人放火箭烧死。当时的监军梁怀吉是个太监,与吴缙不对付。梁怀吉诬告吴缙暗通契丹,引来霸州危急,幸得自己调兵遣将,平定了这次偷袭。 仁宗大怒,战死的吴缙不但没被封赏,而且夺爵,更要治罪。 幸有吴缙在军中的好友提前知会家人,吴家子弟三百八十人集体投往辽国,以大宋为死敌,不灭大宋誓不为人。 吴明锡说到这里,早已经泣不成声。福州知州江常和侯官县令李承制对此深感惭愧,也跟着落泪。 好端端的商神之后,被逼成敌国大将,难道这就是文人显示比武将厉害的结局吗?咱们这个王朝正在经历金国沉重打击,各地起义蜂拥爆发,内忧外患如此集中爆发,谁能收视江山? 吴明锡,以字行,名穆,大号“虬龙神将”。看他身长八尺,雄健无比,五绺青须,四十六岁年龄。其祖传虬龙棒,在他手上变成了一百零八斤。这么重的铁棒,不用说,在金国必然是上将之属。 一路跟踪慎留道长的另两名大汉,也是金国的汉人大将,一个是陶泽,祖父陶聪,也是吴缙与杨文广结义的汴京五仲之一,大号滚龙锤王。 陶泽承袭大号滚龙锤王。乃是滨国公陶隆的曾孙,一对描金滚龙锤,单锤重达六十二斤。 宋初的名将陶隆,因镇南大帅、虔王陶三春的缘故,多所拼杀于战阵,陶三春归天封神之后,宋太祖因冤杀郑恩等缘故,厚封陶隆、陶虎兄弟,陶隆获封滨国公。其封地是大宋河北东路靠近渤海的滨州。故而世代居于滨州。 一个是陈绩,祖父陈总就是丧门刀圣,也是汴京五仲之一。陈绩大号也是丧门刀圣。乃阳谷侯陈阳的曾孙,祖传丧门刀在他手上变成了九十二斤。 还有一个没来,那就是双枪大侠李婴,乃元段道长的仍孙,所使双枪,单条重达六十二斤。其祖父是双枪大侠李恳,也是汴京五仲之一。 元段道长即血洗三十六侠的三哥震电侠李锻,在后周之际,获封武强伯,其封地武强县乃深州下辖。李锻成为元段道长之后,子孙居住在武强县。 这些英雄的祖父都是汴京五仲,在家全是老二。汴京五仲的顺序是: 大哥是霸侯、铩虎虬龙吴缙。二哥乃白马侯、毒龙枪王杨文广。三哥滚龙锤王陶聪。四哥丧门刀圣陈总。五弟双枪大侠李恳。 杨文广病逝于神宗熙宁七年(1074年),时任定州路副都总管,享年七十五岁,距今已经去世五十二年。其白马侯之封,乃七十一岁升任侍卫步军都虞候之际,神宗所封。 白马县是滑州治所,是中唐之际白马五义的肇兴之地。 除了杨文广寿终正寝,汴京五仲全部因种种原因,逃往辽国,如今成了金国人。每一家都有许多冤屈,但子孙们的内心谁愿意做金人? 江常详细了解了霸侯吴缙遭遇,国家正值用人之际,如此英雄人物,必须留在福州为抗金出力。 江知州奋笔疾书,将吴明锡一家的遭遇写成奏章,希望天子看到。对这样的忠臣良将,应当抓紧抚慰,或许还能找回一些能征惯战的英雄,保住宋室江山。 如果能好好安抚虬龙神将吴明锡,那么汴京五仲所有流落北国的英雄都能招致福州,这将是无比强悍的一支劲旅。届时,金国必然不敢觊觎福州。 可惜的是,钦宗周边的儒家宰执,一个个进士出身,道貌岸然,按照儒家的满口仁义道德混事,都在暗中为自己如何讨好金国做打算,根本没人理睬江常的一片苦心。这道情真意切的奏章杳无音讯。 福州知州江常、侯官县令李承制连六部杂报也被断绝了,足见汴京城中乱成了什么样子。但他们已经从汴京的亲友中传来书信,获知朝中奸佞成群。 蔡京、童贯、王黼、李彦、朱勔、梁师成等“六贼”,虽然被钦宗贬官、赐死。但六贼久掌朝政,还在朝中任职的要员八成都是他们的徒子徒孙。 这些儒家的骄傲,都在趁金人入侵而各打算盘,钦宗被他们搞得糊糊涂涂,朝令夕改,抗金毫无章法。 正月十二,以康王赵构及少宰张邦昌为人质,派到金营,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议和。 正月十五,钦宗派人给斡离不送上誓书、地图,称侄大宋皇帝,伯大金皇帝。 二月初三,金兵再次包围汴京。大宋朝廷遣使宇文虚中,以国书至斡离不大营,改以萧王赵枢为人质。金国遣康王赵构返宋,斡离不下令班师北还。 而李纲、种师道、种师中这样的擎天柱,在如此危急时刻,居然不能完全得到信任。种师道被气得呕血数次。 相聚于福州鲍园的商门豪侠,加上慎留道长和吴明锡,达到了六十六位。 南国商门道观的,直接来鲍园相聚的有: 鼎州金牛山开运宫、大理落蒙山元锦宫、广州厓山幽兰宫、端州烂柯山元果宫、横州宝华山南珠宫等南国五大商门道观,五大方丈全都九十多岁,也各自带了一名弟子,于正月十四陆续来到。 各地来会的七十六位商门豪侠,加上邓宝璋是七十七位,在这里紧锣密鼓会商拓海大计。 这样的举动,当地官府能够同意吗?不会伤到官府的利益吗? 第532章 南国五高道 江常、李承制对商门豪侠此举大为嘉许,拓海大计一旦运转,必将为宋金大战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持。 江常面对朝廷人心涣散,无人传旨,无人编撰、下达京师杂报,在福州地面,只能专断专行,以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做事。 他果断决定,凡是拓海大计需要福州官府出面的,要随时知会,就由李承制为联络人,进驻鲍园;凡是拓海大计需要的人财物,福州鼎力相助。 岳宁、岳衡、邓宝璋、杜明恩、商贡献等八十位商门豪侠大喜过望,李承制的来到,恰恰聚齐八十一位。 黑石宫烛准、平德宫夫窗、平准宫贩秦子、正商宫商众、腊鱼宫夫壹、之罘山慎留、黄明宫一程,七位九十岁以上高道,与金牛山开运宫、落蒙山元锦宫、厓山幽兰宫、烂柯山元果宫、宝华山南珠宫五大方丈互相见礼,十二位九旬高道说的好不热闹。 鼎州金牛山开运宫,作为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的主道场,商天的开运大帝,虽然偏居南国,但其影响力一直超过安州礼山关正商宫。当然,这里的第一代天师径久真人所做出的杰出贡献,也有目共睹。 径久真人在开运宫弘道,不但有道士而且有女冠,道士的字派是在宋太宗赐号开运宫之后立下的,以径久道长的久字开头,十六字: 久长承运,践信无训。 平度凡准,商略靠拼。 女冠的字派以莫素道姑的莫字开头,也是十六字: 莫与纷争,信重利轻。 荆钗上卿,一应持平。 开运宫从金牛山元信宫改来,已有一百四十五年历史,径久真人一百二十岁传至第二代方丈长审,俗姓山,即山长审。 径久真人从五代之初建立元信宫开始做方丈,在位七十二年。传位山长审之际,已经是真宗咸平元年(998年)。 之后的方丈三十六年一换,山长审传位李承刺,再传刘运正,再传陈践齐。现任开运宫的通程开运天师是践齐道长,已任方丈二十年整。 践齐道长俗名吴远齐,九十七岁,荆湖北路辰州芦溪人。一生贩卖鱼丸,掌中一条五钩神飞枪重达八十六斤,出神入化,在荆湖一带无人匹敌。 七十四年前,即仁宗皇祐四年(1052年),吴远齐在营商过程中,被吴缙相邀,参与定国公狄青平定侬智高叛乱,以五钩神飞枪挑死敌将五员,杀敌若干。战后获封智侯,封地智州属于广南西路宜州下辖。 智侯吴远齐从此威震荆湖。他是运正道长收养的一个孤儿,与任何名门和中帅吴公鼎没有任何关系,故而,更受到百姓的敬重,最终得以执掌鼎州金牛山开运宫。 践齐道长带的一个弟子,是最小的徒弟信普,俗名乌照普,四十九岁,鄂州崇阳人,也是孤儿出身。 践齐道长从小就是孤儿,因此,对于这类孩子特别关注,在贩卖鱼丸路途中,于崇阳县乡下听说,专门到家里看他。 当时乌照普才九岁,因遭遇洪水,父母兄妹均被冲走,房子也被冲毁,邻居帮忙简单修了一下,他自己一个人生活。 从此后,乌照普与践齐道长四十年形影不离。如今身长七尺五寸,也使八十六斤五钩神飞枪,早已经闯出个大号“鱼丸神枪”。 在座的落蒙山元锦宫方丈是尊一道长,俗名常贯一,九十二岁,大理国鄯阐府巨桥人。 弟子风云,俗名蔡鹏云,七十二岁,大理国建昌府阿都部人。 师徒二人都以贩卖鹅肉为主,都使鬼头刀,重达九十四斤,在大理国可谓是师徒刀王。尊一道长的江湖大号是钢鹅刀圣。蔡鹏云的大号是钢鹅刀王。 从他们的道号尊一、风云可知,落蒙山元锦宫的字派也是“由来商门,莫谈官尊;风霜锻造,便是精魂”,这么十六个字。 落蒙山元锦宫由北来道人建立的元信宫改称,被大理国立为唯一的商门道观,主祀宁州大总管、蜀锦商神、德阳郡公倍端。后周太祖郭威封神之时,倍端被赐姓郭,赐名郭扶社。 大理国皇帝段素顺于明政十五年(983年),对落蒙山元信宫,赐号元锦宫,祷告上苍,对宁州大帅、蜀锦商神复其原姓原名,仍为倍端。 厓山幽兰宫、烂柯山元果宫、宝华山南珠宫三位方丈,都是同一个字派。他们的字派最初由呈遣道人制定,传到现在,十六个字是: 呈遣南来,平德度扬。 凡微靖匡,平准运昌。 跟礼山关正商宫相比,“元市正商,平德度扬;凡微靖匡,平准运昌”,只是前面四字不同。 厓山幽兰宫,最初也叫元信宫,缙云侯太叔葭访查之后,被太宗定为泉州大总管、花草商神袁不挫的主道场,赐号幽兰宫。 这处商门道观由晚唐宝应十三伯的十二弟常衷、十三弟元骝建立。 信安侯元骝的侯府护卫大将长孙仲驼,救出东运大帅元避祸母子,继而入道,号中妥,掌控了厓山元信宫。 太宗赐号东南通商天师,封信安侯,继承南汉元骝的信安侯封地。中妥道长当时已经八十二岁,五十年后升仙。 厓山幽兰宫的现任方丈为德躬,俗名审躬,大号芋头锤癫,九十三岁,广州清远人。 所带弟子度善,俗名姚云善,大号荔枝锤神,六十五岁,惠州海丰人。 烂柯山元果宫,自然是奉祀广州大帅、水果商神尤贯的主道场。乃呈遣道长所建。 其方丈是德豹道长,九十六岁,端州四会人。俗名田山豹,大号“端砚蛇矛”,自然是呈遣道长的来徒孙,呈遣道长是他天师祖。 所带弟子度鉴,才二十八岁,必然是德豹道长的小弟子了。俗名谭师鉴,端州高要人。大号“端砚神矛”,因其武艺绝伦,又因谐音问题,岭南人多称其为“端砚神猫”。 宝华山南珠宫主祀离道火丽帝君、珍珠商神、南宾郡王介克。乃宁浦侯冰破道长所建。 其方丈德恒道长,九十四岁,俗名滕恒,横州永定人。 因其一生贩卖横州特产茉莉花,又是有名的郁剑侠客,大号“香魂剑仙”。香魂是茉莉花的别称。郁剑,乃横州境内郁水边的铸剑师郁蚩所铸,又称郁蚩剑。 所带弟子度权,俗名庞借权,四十四岁,横州宁浦人。出师之后,带领妻儿专攻甘蔗贩卖。也以郁蚩剑闻名江湖,大号“甘蔗剑侠”。 十二位九旬高道在那里谈天说地,个个激情满怀,全不像垂垂老矣。众位小辈的商侠,正是汲取营养的好时机,人人洗耳恭听。 十二位高道中,老大哥自然是一百零三岁的烛准道长。作为阳武黑石宫的掌门,毕生亲传弟子多达六十余人,嘴皮子利索得很,谈到兴头上,禁不住想到寒绝真人,也不知道流求玉山元信宫现在怎么样了? 天下元信宫,都改成了商天众神的主道场,玉山元信宫恐怕是唯一存世的元信宫了。 众位商门豪侠对此也感慨良多,对于商门掌故,被人们津津乐道的还有许多。 少华山水灵观方丈夫种子,提到了宋初之际推行交子的锦城八羚,叹道:“交子的推行,必将对中国乃至寰宇钱币发展,产生深远影响。可惜……” 六盘山青席宫夫余道长微微颔首,笑道:“道兄乃锦城八羚的嫡派子孙,当向朝廷鼓与呼,追封你家曾祖川椒枪侠孙炼山为海椒商神。不者,至少追封乃父孙北虎为秦椒商神。” 他们互相都知道各自家世渊源,这里提到的孙北虎怎么就够格封商神?咱不妨将其事迹摆一摆。 夫种子俗名不是尤种吗?夫余道长为什么说他是孙炼山的嫡派子孙? 他是孙炼山的曾孙,原名孙雁种。他的父亲孙北虎因为贩卖同州白水县辣椒,也至巨富。他们家的字派十二字是元杀道长拟定,“采山过水,北雁南飞,上敬下美”,因此其父辈为北字派,夫种子是雁字派。 七十年前,也就是仁宗至和三年(1056年),尤种十七岁之际,跟随孙北虎采购大理国藤椒,运往中原。到了大理国虚恨部,与肆市中富商尤为民订下二十石藤椒,等他们收齐,要装船走大渡河水路。 不料在这里出了大事,那天是个十月初十,虚恨部富商尤为民带领他们父子,到了盛产藤椒的黑竹沟,遭遇了一场惨烈鏖战。 这里是横断山区北沿,山峰林立,沟壑纵横,地形很复杂。黑竹沟中一处大山叫个箭竹岭,这座山长满了箭竹,箭竹占到了山林树木八成之多。 山上隐藏着二百余人的大南国逃兵,在这里淘金。凡遇到巨商,必然被他们抢劫一空。 这股大南国逃兵的首领叫个侬智宁,四十二三岁,身长七尺九寸,力大无穷,掌中九十二斤五毒透龙枪,大号“南国枪王”。 侬智宁是大南国皇帝侬智高的族兄,因曾战败杨文广,被广南西路各族奉若神明。 因名气过大,大南国被定国公狄青灭亡后,受到留守在广南西路的经略安抚使余靖追捕。侬智高、侬智宁等亲族大将各率三百兵,分路逃往大理国。 侬智高遁入落蒙山元锦宫修道,三百兵各以其都头、队帅带领,分散于高山密林之中。而元锦宫时任方丈官傻的客人,多为大理国高官富商,侬智高惧怕被捉,又逃往他处。 这么说,南国枪王侬智宁也是干过正官的将军,而孙北虎、孙雁种父子与尤为民是采购辣椒的商人,他们与侬智宁遭遇,应该不会发生激烈对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呢? 是有些原因的。那就是,孙北虎的堂兄孙北礼,官至忠武军节度、仁寿伯。当年追随狄青,大战昆仑关,被侬智宁躲于树丛暗枪挑死。 这下好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到底是怎么判断出仇人的?战况又如何? 第533章 激战侬智宁 夫种子道长尤种,即孙雁种,这位堂伯父名叫孙节,字北礼,开封人。 孙节是孙武山的孙子,孙武山当年在汴京乃知名的信德椒商,东京五德的五弟,他的子嗣自然是开封人。 开封孙武山的子弟毕竟是白水孙氏,先祖孙采椒等都在老家同州少华山下的基园。因而他们开封孙氏与同州老家肯定断不了联系。 孙节从小参军,凭借勇气才干,起家右侍禁。跟随名将狄青镇守延州,数次打败西夏,痛杀西夏名将多员,屡立战功。南征侬智高之际,已经升为西京左藏库副使。 孙节在军中,每到战事结束,都会到老家基园看看,与堂兄弟们热闹几天。一次,孙北虎因采购辣椒多,遇到连降大雨,许多干辣椒返潮而发霉烂掉,损失巨大。 孙北礼回家看到堂弟孙北虎一蹶不振,愁眉不展。不等兄弟开口,就拿出五百贯让孙北虎重新起家。 经历这次霉运,孙北虎对孙节感激不尽,逢年过节必须到汴京看望他一家老小。两家宛如亲兄弟,过从十分密切。 孙北礼战死昆仑关之后,孙北虎带妻子儿子到开封吊孝。 定国公狄青亲口对孙北虎等家人说:“北礼阵亡,朝廷痛惜。他阵亡于侬智宁的暗枪。冤有头,债有主,这个大仇,相信日后必然得报。” 这次,孙北虎和孙雁种父子到大理国虚恨部,在黑竹沟箭竹岭遭遇劫匪,匪首报名“南国枪王侬智宁”,孙家父子当即仇恨上来,泪水涌出。 孙北虎顿时将掌中八十四斤追魂枪舞动起来,孙雁种也将八十八斤追魂枪颤动如飞,父子一起杀向侬智宁。 侬智宁匪兵队中闪出一员红胡子猛将,看其装束,必然是个都头。此人大喝道:“某家广源鞭王频飞龙,哪里来的狂徒,还不报上名来?某家鞭下不死无名之辈。” 所谓广源,是指交趾李朝北部的广源州,现为广西靖西西南地面,越南与广西交界地。频飞龙所使的鞭是苦藤鞭。 晚唐之际,平度大帝文烈、巽道帝君漆雕又等七神,与南诏富商一道大战交州,这苦藤鞭就是当时南诏国罗苴佐归正俩的必杀技。兑道帝君凌公威就因这玩意阵亡封神。 与此同时,成都前线出现一位使用苦藤鞭的南诏罗苴佐暴子凤,也叫兴元十三枪的九哥班敏吃尽了苦头。 频飞龙此人,从他的姓可以判断是哪里人,为什么这么说? 广源州那一代有侬峒、任峒、渌峒、频峒、计峒、罗回峒、勿恶峒、镇安峒等等蛮族,侬智高一族便是侬峒人。所以频飞龙一定是频峒人。 这里的各个峒部,数千年来都有自己的土王管束。秦皇汉武以来,虽然历代都曾经表面统一过这边,但无法归于中央直辖,只能采取羁縻政策,封他们的土王维持统一局面。 所以,这里的文化传承非常纯粹,是地地道道的古炎朝、古黄朝文化,他们口口相传的众多民族史诗中,关于炎帝王朝的许多官僚设置、治国方略、炎朝战争、诸位炎帝谱系、炎朝大臣派系等,十分清楚明白。 有人说,这都只是传说,不足为凭。这种理论是中了西方人的邪毒,他们的荷马史诗不也是神话传说吗?为什么就能成为他的古文明依据? 西方人对于中国人的双重标准,在文化界开始于鸦片战争,希望后来人警醒。将好多从炎黄时期生存至今的土人史诗整理下来,必能对炎黄时期的历史脉络有全新考量。 本书作者在前文书中正式提出炎朝、黄朝命题,绝非空穴来风。 孙氏父子虽然也听少华山水灵观的道长及孙家祖辈提过南方蛮人的历史,知道他们是炎帝正宗。也知道他们这边有奇人,有奇特的各类兵器,但实际遭遇,却并不能警醒。 孙北虎挥动追魂枪直接与频飞龙对战。孙雁种接战侬智宁。 孙北虎通名报号:“某家少华山秦椒枪神孙北虎,专杀劫贼。” 频飞龙那还客气,挥舞藤鞭与孙北虎战在一处。 孙雁种报号:“某家衙国枪王孙雁种,要尔的狗命。” 侬智宁将九十二斤五毒透龙枪颤动,来刺孙雁种。 频飞龙将掌中一丈六的苦藤鞭打出,“啪”一声山响,震得箭竹岭的竹叶乱飞。孙北虎被骇得当即冷汗直流,慌忙躲避,思考该怎么应付? 唯一的办法就是忍受抽打,以掌中枪缠绕他的苦藤鞭,继而夺下,以佩剑斩杀。想好计策,孙北虎圈马再战,任凭他的苦藤鞭如何啪啪山响,只管用追魂枪挑刺。 二十合过去,孙北虎身上连中五鞭,身上单衣被抽得稀烂。频飞龙情知他要用枪破鞭,也小心防范被他的枪缠绕,圈马绕到他枪挑的侧面和后面,挥鞭猛抽。如此反复,二将战至八十余合,不分胜负。 孙北虎心下一惊,难怪堂兄孙节战死,这样搞下去,自己一定会被抽到浑身烂完,再要有人偷袭,必然阵亡。此时,他和战马都中了许多鞭,战马惨嘶不止,眼看难以控制。 再看儿子孙雁种的追魂枪八十八斤,与侬智宁的九十二斤五毒透龙枪相对战。两位枪王杀得难解难分,两下夹马飞驰,快如闪电,已经战至一百余合,不分胜负。 孙北虎心里更加紧张,这样搞不行,必须父子合力先杀他一个,再一起杀第二个,否则,今天就闯不过这道鬼门关。 相好计策,孙北虎不顾浑身被抽得浸出鲜血,趁着圈马之际,直接撞向南国枪王侬智宁。孙北虎一声暴叫:“雁种,你我合力杀敌。” 孙雁种不能胜侬智宁,心中正在焦躁,老爹一喊,当然心领神会。两杆追魂枪一前一后猛刺,侬智宁勉强接了一招。第二个照面,父子两杆枪将侬智宁前后胸刺穿,死尸滚落马下。 这边正要转身来杀频飞龙,却被他的苦藤鞭狠狠抽来,“啪”一声巨响,将孙北虎连人带枪缠住,抽下马去。孙北虎一声苦叫:“不好!” 与此同时,匪兵队中飞出两名队将,眨眼之间,两柄一模一样的宣花板斧将孙北虎人头砍碎。疼得孙雁种一声嚎哭:“爹!”险些栽落马下。 广源鞭王频飞龙一看得手,将丈六苦藤鞭再次挥舞,打向孙雁种。两位宣化斧一起冲来,大喊大叫:“南国斧神任应龙,南国斧魔渌豢龙,我等三龙都头,专取不识相的狂徒。” 哦,他们是这样与敌对阵的,他们三百兵,有三名都头,广源鞭王频飞龙、南国斧神任应龙、南国斧魔渌豢龙,这三人号称三龙都头。 孙雁种被他们一报号,再看两柄宣花板斧,必然都在九十四斤分量。三龙都头个个都是战神级别的兵器,自己这杆八十八斤追魂枪,必然不是对手,要怎么才能报了杀父之仇呢? 带父子二人前来箭竹岭的尤为民,这时候跑到哪里去了? 孙雁种和着倾盆泪雨,脑子略微闪念,尤为民肯定不会撒手不管,他也是地道的商门弟子。想了一想,心中有数,飞速舞动掌中追魂枪,一手格挡,要一手以灵台剑杀人。 腰间的灵台剑,乃华州灵台山下铸剑师鱼神所铸,也叫鱼神剑,其所铸之剑,锻打的纹路宛如传说中的鱼肠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杀人不见血。 刚才猛然间激战,而且是许多年未遭遇的强悍对手,父子二人都佩有鱼神剑,却没能用上,枉死了孙北虎。 想到这里,衙国枪王孙雁种双眼喷火,猛冲猛刺。频飞龙的苦藤鞭毫不客气,“啪啪”猛甩,孙雁种被抽得叫苦不迭,强忍剧痛,猛然抽出鱼神剑,也不管频飞龙怎么抽打,直奔南国斧神任应龙。 南国斧神的宣花板斧恰恰砍到腰际,孙雁种一剑削到,他那宣花板斧的铁柄立即被削为两截。吓得任应龙大叫一声:“快跑!” 渌豢龙看得真切,但他的宣花板斧也已经砍了下来,一招泰山压顶直抵孙雁种脑门。南国斧魔的宣花板斧又被鱼神剑削为两段。 任应龙已经骑马跑掉,孙雁种磕马直撞渌豢龙,紧跟又一剑削到渌豢龙的左肩。但见渌豢龙的左肩连带护臂铠被斩落马下。 吓得这位南国斧魔一声暴叫:“吾命休矣!”飞马而逃。 频飞龙顿时大怒,苦藤鞭狂卷而来。孙雁种依旧以剑来削,哪知道苦藤鞭喂过三遍油,不但滑溜,而且是个缠绕之劲。鱼神剑不但不起作用,而且被死死缠住。 衙国枪王孙雁种索性放弃鱼神剑的抢夺,双手直接缠绕苦藤鞭,死命来夺。这倒是出乎频飞龙的预料,慌不迭争夺自己的兵器。 孙雁种看他用上力气,猛然松手。看他朝后栽落马下,急忙顺枪一刺,一丈八的追魂枪恰恰赶上。好大一个广源鞭王,被刺中大腿。 哪里知道,广源鞭王频飞龙也是个不怕死的主儿,不顾剧痛,顺势一抓枪杆,忽然一拉,将孙雁种拉下马去。频飞龙的腰间也有一柄宝剑,“仓啷啷”抽了出来。 他的这柄宝剑是郁蚩剑,一剑削到,吓得孙雁种急忙滚身,大叫:“不好!” 匪兵队中冲上来三名队将,都举起刀枪,乱刺乱砍孙雁种。他这里暗暗叫苦,情知没命,只能靠亡命打法了。只见他一跃而起,飞身来夺一名队将的鬼头刀。 忽听得天崩地裂战马飞来,尤为民大叫:“虚恨棍王尤为民来也,狂徒让路。” 只见尤为民身后三十六匹战马,都驮着英雄好汉,集体舞动七十二斤盘龙棍,集体发出巨吼:“尤大侠弟子,虚恨三十六天罡,专杀山贼!” “噼里啪啦”一阵响动,三百匪兵队中,顿时被砸死七十多人,其余人等抱头鼠窜。 尤为民大棍是一百零八斤,早到了围攻孙雁种的三名队将跟前。两名队将的脑袋已经开花,另一名队将翻身就跑,也被虚恨三十六天罡砸死。 频飞龙要跑,被尤为民一棍赶到,砸断了他用剑的右臂,被生擒活拿。尤为民众弟子早将孙雁种救了起来。 恰在此时,倒在地上的一名匪兵大喊:“纳命来!” 大家刚刚松口气,看这人的大刀猛扫,必然被冷不防砍死一人。 这人是谁?难道要来个绝杀? 第534章 百年无商神 地上这名匪兵是虚恨三十六天罡砸翻的一位,他没死,一弹而起,掌中大刀朝着这边一挥而过。 众人随着他的喊声滚身躲避,尤为民的左手被这小子扫到,小指和一块肉皮飞出去多远。三十六天罡迅速反应,将这小子剁为肉泥。众人赶忙再看刚才砸翻的匪兵,还有两位有气,众位气不打一处来,也要将他们剁了。 尤为民强忍剧痛,对众弟子大喊:“刀下留人。” 大弟子艾要钱问道:“师父,留他何用?” 众弟子纷纷撕扯外披,给师父包扎。尤为民咬紧牙关,说道:“留下活口,报官用。” 经审问,刚才扫掉尤为民手指的那位叫个侬智平,是侬智高的族弟。 这场战斗之后,孙雁种厚殓老爹,连带收购的辣椒先运到洛阳,再走陆路将棺木运回同州基园。 在入殓孙北虎之际,通过艾要钱深入了解了尤为民的情况。 艾要钱乃小义士艾虎的嫡曾孙,父辈远游大理国,来到这边经商,而成为大理国虚恨部人。十一岁拜在尤为民门下,现年三十四岁,是大师兄,当然就是虚恨三十六天罡的老大哥。 师父尤为民,现年五十一岁,乃中唐神拳大侠、冯乘侯尤统的后裔。 尤统与三界平王安芝的次子尤淳,在收服陇右之战中是重要将领。从张议潮发动沙州起义的大中二年(848年),继而开展为期五年的陇右收服之战,又进行了七年剿匪之战,尤家将战功累累,尤淳爵至阳山县开国侯。 尤淳这个阳山侯的封地,乃大唐剑南西川道的黎州下辖,位于大渡河南岸。到了宋代,阳山县不复存在,大渡河南岸成了大理国的虚恨部。 尤淳这一支全体成了虚恨部蛮人,哪里是什么蛮人,纯粹的中原人。按南帅尤贯来论,祖籍潮州潮阳县,这可是晚唐尤家将,地地道道的岭南人。 阳山侯尤淳一支,在这边历经二百年的繁衍,到了尤为民这一代早已是虚恨部的鼎族豪宗,尤姓人遍布大渡河南岸。民谚说:没有阳山侯,大渡河不流。不算尤家数,虚恨难成部。 尤为民是阳山侯尤淳的第七代孙,即晜孙,尤淳是他的烈祖,尤统是他的太祖。 这一战,孙北虎、孙雁种父子斩杀侬智高族兄,足以成为封爵将军,追封商神毫无悬念。但是,这场战事,该如何上报朝廷?怎么叫朝廷相信? 功劳难以抵达圣听,故而,战后也只是孙雁种自己料理父亲丧事。 孙雁种才十七岁,多亏了虚恨棍王尤为民及其三十六天罡弟子的救兵,否则,会跟父亲一起战死。 孙雁种为了报恩,认在尤为民跟前为义子,改名尤种。后来于少华山水灵观入道,按辈分排,是夫字辈,故而道号夫种子。直至成长为少华山水灵观的方丈,现年八十七岁。 战后的尤为民呢?他们将斩杀侬智宁等大南国将领的战况报官,大理兴宗段思廉封尤为民为虚恨子,在建昌府虚恨部食三百户及媵三人。 其大弟子艾要钱被大理兴宗封为保塞男,在建昌府保塞部食一百户及媵三人。其余三十五天罡均有封赏,各有差等。 六盘山青席宫夫余道长提及,夫种子之父孙北虎足堪追封秦椒商神,就是这么个来头。 大宋对于商门豪杰的关注度,在太宗、真宗之后降到了冰点。太宗创制了许多大众基本消费品的官营体制及转运使制度,朝廷不缺钱,对于商门豪侠基本无视。 特别是在澶渊之盟缔结之后的一百年间,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徽宗、钦宗六朝被儒生包夹,儒家尚尊卑邪说,最恨商门平德,将商门韬略视为墨家一样,是他们儒家的生死对头。儒家对商家的痛恨,恨不得这世界上的商家集体尸焚神灭,销声匿迹。 天下除了商门道观借着道家的躯壳弘道,还有一点地位,民间商门豪侠被朝廷整体忽视。 这就是为什么岳衡及朝歌商神宫,对于朝廷是死是活毫不关切? 他们只关心自己的生意怎么做下去。其五弟岳飞投军报效国家,在后来的岁月里,岳宁、岳衡、岳遐兄弟也一身功夫,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大理国落蒙山元锦宫尊一道长,作为中原王朝藩属国的商门道观领头羊,他的观点往往十分犀利。 尊一叹道:“澶渊之盟以后百年无商神,天子及宰执如此忽视,商门还管你个卵啊。赵匡义本身就得位不正,其后代的那点德行,黄鼠狼下兔仔——一窝不如一窝。 “到了仁宗大用儒生,这些阴损小人看似才高八斗,文化鼎盛,名臣辈出,天下儒生沐猴而冠,济济一堂。然而导致王朝的阴气凝集太重,最终只剩下十三个女儿,儿子全都死绝,断子绝孙。 “就是仁宗朝无数文人名臣,又有几个不是断子绝孙? “朝廷大员全成了文人,文人属阴,朝廷阴气太重。武将属阳,朝廷管军事的枢密院居然全是文人,军事本来属阳,大宋也叫他属阴。将朝廷直接变成了阴风嗖嗖的地方,跟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有什么区别? “就算普通民户,家里没有练武的,阴间那些鬼魅妖魔也会趁虚而入,灾祸连连,别说堂堂朝廷了。 “要不是商天开运大帝赵匡胤武功盖世,镇住大宋江山,加之其心胸豁达,在长天之上予以庇佑,我看啊,早他娘的灭亡个卵罗。” 尊一的慷慨陈词,其他十一位九旬以上高道,个个只是颔首,无法开腔对答。毕竟这些人都是大宋子民,多说无益,不如不说。 登州之罘山伍洞观慎留道长看大家一时语塞,岔开话题:“依贫道看来,大宋的百姓还是对于商门道观及民间商师十分敬重。登州、沧州那边,八成百姓会送孩子到商门道观或者拜在当地知名商师门下。” 宝华山南珠宫德恒道长赞道:“难怪民谚说:商门武功莫懈怠,沧州挂帆闹大海;登州商门学归来,鏖战千军能奏凯。慎留、慎冻道兄功不可没啊。” 慎留叹道:“可惜了慎冻道兄被吴乞买封了彩蛋商神,成了金国第一商神,成了金国千秋大业的保护神。宋天子还在听凭那些阴损小人摆活,以儒家狗屎经、荒唐话来理政御敌,掣肘李纲、种师道两大虎臣。” 青州腊鱼宫夫壹笑道:“靖康天子面对金国的攻击,不能左兵右商,根本抓不住要害,自己的纲领是啥都整不明白,只会听那些经义儒生的连篇废话,这样搞下去,大宋必亡。贫道隐约看到了青州腊鱼宫也会出个金国商神。” 此言一出,八十一位英雄无不是大惊失色,这可真是振聋发聩。当年呈遣道人留下的四句谶语:门楣其昌,勿忘西窗;左兵右商,宜作宪纲。商门弟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年太宗以吉乡侯凤子楚为贩师高道访查使,以应山侯仰笑白为贩师高道延请使,从礼山关正商宫方丈厉岌那里,得到了呈遣道长留下的这四句谶语。太宗大为震动,一心要仰笑白找到呈遣道长。 仰笑白派遣油伞商神太叔葭,在烂柯山元果宫找到了呈遣道长。于当年十月初八平度大帝圣诞,太宗驾临礼山关正商宫,亲自拜会了呈遣道长。道长解释了这四句谶语的大致意思。 要想门楣昌盛,不能忘了从小长大的朋友。左手执兵,右手营商,是一个家庭兴旺发达的总纲。 内中“西窗”二字,是指从小长大的朋友,即同窗。在商门之中,不能忘了一起拜师学艺的同门师兄弟。意思是,师兄弟互相支撑,互相扶持,必然能够使得家业振兴,光耀门楣。 西窗指同窗好友的这一说法,出自李商隐《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这里的“西窗”作何理解?为什么不是北窗、南窗或者东窗?其实,这几种“窗”在古诗词中并不少见。 北窗:白居易《阴雨》有诗句“将何慰幽独,赖此北窗琴”。 东窗:李白《口号吴王美人半醉》有“西施醉舞娇无力,笑倚东窗白玉床”。 南窗:陶渊明《归去来兮辞》有“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 “西窗”一般都是指的书房,一般是教书先生的寝卧,也指诗人读书弹琴的地方。所以李商隐的西窗,指的是从小一起读书长大的好友。 呈遣道长这是总结了商门授徒法,商门师徒必须做到文武两面精通,永远不得更改。推而广之,商家的治家之道也必须恪守。再推而广之,对于治国理政何尝不是这样? 因而,太宗感觉与呈遣道长的一番晤谈大有裨益,当即封呈遣道长为端国公,就以其烂柯山元果宫所在的端州为封国之号,元果宫赐号南帅宫,呈遣加号商门弘道天师。以公爵之格扩建南帅尤贯的主道场及天师宫。 以其女弟子乐归为西江仙子,比同伯爵之封,以伯爵之格配置南帅宫的护法道士。西江,自然是烂柯山下流过来的大江,汇入珠江。 又追封商天广州大总管、潮阳子尤贯为潮国公,责成吕端、仰笑白访查尤贯嫡派子孙袭爵。 因南帅尤贯乃水果商神,南国百姓以水果为生者居多,元果宫的名号早已深入人心,故而南帅宫依然被人们称为元果宫。 诸位高道总结了大宋的后六位天子治国理政不得要领,昏聩无能,小辈的商门豪侠无不敬服。大家更要为自己的前途命运设谋,下定决心,实施拓海大计。 在这福州鲍园,闽中鲍鱼邓宝璋、老醋银蟒岳衡、侯官县令李承制等八十一位豪侠,详细计议拓海大计的实施步骤。他们一个个七嘴八舌,李承制命县主薄逐一记下,继而叫众英雄传阅。 他们边吃酒边说,不觉就过了元宵节,又过了二月二春耕节。 这天是个三月三上巳节,许多豪侠都四散去福州各地游山逛景,家里只剩下岳衡、邓宝璋、十二位九旬老道及尊一道长的徒弟蔡鹏云。 将到中午,鲍园管家林千恶跑进来大喊:“老爷,流求国玉山元信宫方丈何早道长求见。” 哟哬,原来流求国玉山元信宫的方丈,排到了何字辈,那必然是寒绝真人的来徒孙了。反过来,寒绝真人是何早的天师祖。 何早怎么来了?他怎么知道福州鲍园的商门大会?又是谁知会他的呢? 第535章 二祖十八老 福州鲍园,迎来了来自流求国的不速之客。 在座的十二位九旬老道和邓宝璋、岳衡、蔡鹏云集体迎接,将何早道长领到鲍园正堂。 何早道长通名报号:“无上太一度厄天尊,贫道何早,俗名韩景早,虚度九十七,号不老郁蚩,乃寒绝真人来孙,在流求传扬天祖之教。闻听流求商舶说起福州鲍园商门大会,不请自来,冒昧叨扰,望祈恕罪。” 邓宝璋赶紧陪笑脸:“欢迎欢迎,鲍园正缺一位海国商师,我等相会,实在是天意安排,都要感谢太元正商上帝和南帅的提点。” 看自信满满的说话口气,果然是寒绝真人的来孙。从其大号来看,以郁蚩剑为能事。原来是途径流求的商船告诉了他,这边有商门大会,不错不错。 看他身后闪出四位弟子,都在三十岁以上,全部素巾玄衣。 经过何早道长介绍,最高个子的是大师兄,三十八岁,身长八尺四寸的巨人,道号来劈,俗名伊波劈,流求中山侯国的伊江岛人氏。善使斩鬼刀,重达一百一十四斤,江湖大号斩鬼天王。 二师兄三十六岁,却是个矬子,五尺二寸。大宋民谚有:堂堂丈夫五尺五,谁能甘心受侮辱。他比普通宋人身长五尺五寸低一些。 此人道号来撩,俗名山北撩。流求山北侯国人。善使虎头双钩,单钩重二十八斤。虽然分量轻一些,但这双钩乃流求国伊是名岛铸剑师请祖锻造,锋利无比,扫到马腿、人腿亦或是兵器,当即斩为两段。大号虎钩冥王。 三师兄三十五岁,上等身材,七尺二寸。道号来踢,俗名请岛踢,一看名字,就知道他也来自山北侯国的请岛。善使流星锤,重达七十二斤。 步下战将,软兵器一斤敌二斤。他的流星锤到这个分量,足以抗衡长兵器一百四十四斤,华夏历史上还没有这样的悍将。看起来,这个来踢的确是一流侠客,大号飞锤天王。 四师弟三十五岁,身长七尺八寸之巨。道号来拨,俗名多良拨,来自流求山南侯国的多良间岛。善使九十六斤丈八盘蛇枪,专门贩卖琉求特产芭蕉布,大号蕉布商王。芭蕉是流求的原产物种,流求国以不结果的雄芭蕉织布。 何早这四大弟子,被流求国合称为玉山四王。 韩景早带着伊波劈、山北撩、请岛踢、多良拨四兄弟,向十二位高道一一见礼。 按照商门道观的谱系来论,韩景早的辈分与夫种子的弟子何齐、何奖,夫余的弟子何此、何彼,夫童的弟子何头,夫窗的大弟子何办及笛王佐何多、笛王佑何少平辈。 来劈、来撩、来踢、来拨与何办的弟子来练、来赏平辈。 他们的辈分之所以低,那是因为商门道观在流求受到了广泛尊重。流求国本岛即今台湾岛,在大宋被称为流求岛。 流求国被中原王朝提到,是在《隋书·流求国》和《隋书·陈棱传》中。 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郑国公魏征主编的《隋书》,描述了流求国的具体情形,说明隋炀帝征讨流求大获全胜,并且取得了流求的大量国情信息。 何早道长简单讲述了流求的情形,让在座的英雄大为惊叹。 落蒙山元锦宫风云道长,即蔡鹏云,禁不住叹道:“中原王朝四周各国皆为藩属国,如今看起来,唯有两地尚未臣服。一是昆仑之上的吐蕃各部,二是东海之中的流求诸岛。” 众位商门高道对于流求稀奇不已,一直没完没了的问个不休。午间吃酒直接忘记了时辰,吃到了黄昏,众侠游山逛景回到了鲍园。 荔枝锤神姚云善,即厓山幽兰宫的度善,却认识玉山四王的蕉布商王多良拨。厓山这边不少人购买蕉布制衣,他们早在二十年前就熟悉,两下攀谈,好不亲热。 鲍园中聚拢众多商门高道,年龄最长的烛准道长,即香供大都督之孙杨怀准,他站出来提议:“贫道看诸位方丈齐集鲍园,可谓是商门道观开天辟地的第一盛事,我等方丈何不结为商道几老,从此叫弟子门人紧密联系起来。” 大陆众侠、玉山四王无不拍手叫好,纷纷赞同。 鲍园管家林千恶急忙摆起香案。诸位数了数,位在方丈的是二十一老,玉山元信宫何早道长辈分最小,而他们在流求的发展,孤悬于大陆之外,殊为不易。 大理国落蒙山尊一道长提议:“贫道以为,此次方丈大结义,只看年龄和贡献,不要论各门派的辈分高低,全部结义为兄弟。就从我等老匹夫开始,开启商门新秩序,为拓海大计奠基,不知诸位道兄以为如何?” 宝华山德恒附和:“何早道长承袭寒绝真人商门道法,于流求布道,弘扬商门平德,在座的无不敬仰。我等就以太元正商上帝为祖师,结义为拓海多少老。下面的弟子,除非嫡亲辈分,也一起结义为兄弟。诸位以为如何?” 众豪侠齐声应和,纷纷赞同。檀香燃起,叙起年庚。 内中,开封阳武黑石宫烛准,已经一百零三岁,俗名杨怀准,有仁宗所封的新乡伯爵位在身,而且是名将杨文广的侄子,实在是所有人的长辈,百岁以下者甘愿师事之,成为所有方丈之师。 太原府蒙山黄明宫一程道长,俗名宋前程,九十二岁,乃岳衡等蒙山五侠的师祖,年龄虽在百岁之下,辈分却跟烛准相同,也是众位方丈的师辈。 流求玉山元信宫何早道长以为,自己虽然已经九十七岁,但辈分是死的,不敢这样不讲规矩,传到商门之外,毕竟是个笑话,坚决跟随弟子辈的结义。 宋城平度宫何办,虽然也八十岁了,但他却是丁唐山平德宫夫窗道长的大弟子,自请列于下面的弟子之中。 最终定下拓海十八老,正式结义。福州知州江常闻报,亲到鲍园见证。十八老从大到小分别是: 大哥乃徐州萧县丁唐山平德宫夫窗,俗名方窗,九十八岁,大号笛王。 二哥乃鼎州金牛山开运宫践齐,俗名吴远齐,九十七岁,爵为智侯。 三哥乃真定大茂山平准宫贩秦子,俗名范秦,九十六岁,大号五金商侠。 四哥乃端州烂柯山元果宫德豹,俗名田山豹,九十六岁,大号端砚蛇矛。 五哥乃安州礼山关正商宫商众,俗名梁容众,九十五岁,大号酒仙。 六哥乃横州宝华山南珠宫德恒,俗名滕恒,九十四岁,大号香魂剑仙。 七哥乃青州腊鱼宫夫壹,俗名熊壹,九十四岁,大号茄王。 八哥乃广州厓山幽兰宫德躬,俗名审躬,九十三岁,大号芋头锤癫。 九哥登州之罘山伍洞观慎留,俗名宁留,虚度九十二岁。大号假癫子。 十哥乃大理落蒙山元锦宫尊一,俗名常贯一,九十二岁,大号钢鹅刀圣。 十一哥延安伏龙山元香宫理蔚,俗名李蔚,八十八岁,号酱鹅双枪侠。 十二哥乃六盘山青席宫夫余,俗名余兴,八十九岁,大号顺德刀王。 十三哥乃同州少华山水灵观夫种子,俗名尤种,八十七岁,号衙国枪王。 十四哥乃朝歌商神宫夫雄,俗名王雄,八十六岁,大号艾商双枪侠。 十五弟乃平定军浮山元麻宫理元,俗名刁元,八十二岁,大号瓷侠。 十六弟为相州隆虑山南冥观风采,俗名纪公采,七十七岁,号横刀怪。 十七弟为吴山青席宫天集道长,俗名部累集,七十五岁,号寒影无常。 十八弟为密州诸城清风宫夫童,俗名裴义童,七十三岁,号樱桃怪。 各地商门道观方丈十八位,结义为拓海十八老,集体拜黑石宫烛准道长和黄明宫一程道长为师,以太元正商上帝为祖师,对商天众神一一叩拜。这两位师尊被夫雄道长贺号为“拓海二祖”。 晚辈的豪侠三三两两结队来拜,整个仪式进行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完结。 老辈结义罢,就该晚辈的结义了。这里不得不提东京五德各家商号的五大掌门,这些天早已来到,当然是邓宝璋知会的了。他们分别是: 东京五德的大哥是文德蚝商,谢戍钦所创立的钦州蚝庄,现在接掌人是其曾孙谢百韧。 二哥武德粿商贾镇潮,创立的潮州粿铺,掌门是贾环潭。 三哥勇德鲍商邓闽中,创立的闽中鲍鱼,当然是这福州鲍园的主人邓宝璋了。 四哥仁德杞商公昭宪,创立的公原枸杞,曾孙公柬润是掌门人。 五弟信德椒商孙武山,创立的本基椒铺,掌门人孙当衙也是曾孙。 东京五德的五个曾孙,号称东京五商。此时的年龄却并不同岁,长幼次序已经打乱,依次是邓宝璋、孙当衙、谢百韧、公柬润、贾环潭。 原本八十一位,加上流求的何早师徒五人、东京五德,共计九十二位。 二祖十八老是二十个已经结义,生下七十二位。而玉山四王却又比这些人低一辈,无法一起结拜。 无巧不成书,众人正在议论纷纷,林千恶大喊:“靖州飞山灯铃宫方丈武面道长、衡州逍遥山伞神宫方丈武盘道长驾临。” 哟哬,这两位可是阑干十虎的弟子啊,开运大帝赵匡胤归神之后的门人,诸位不敢怠慢,赶紧出迎。 伏龙山元香宫理蔚带三名弟子武锋、武鞍,武奔,浮山元麻宫理元带弟子武冲、武广,跑在前面,一起接住。 飞山灯铃宫,自然主祀巽道帝君漆雕又。柿干商神、江华郡公漆雕又的玄孙是理药梃王李雕臣,李雕臣乃攸侯李抚蛮曾孙。攸县在唐代属于衡州,到了这时候属于潭州。为什么灯铃宫却建在靖州呢? 李雕臣的次子李礁在贩卖理药过程中,遭遇劫匪,被他带领五名弟子,以九十二斤乌金崩云梃砸死。报官之后,劫匪却是一位朝廷缉拿的巨匪,被封为永平伯。封地永平县乃靖州治所。于是李礁一脉落籍这边。 李礁到晚年,入了道籍,道号遥焦,就在靖州飞山建起灯铃宫,奉祀天祖漆雕又。因漆雕又是巽道帝君,这里又叫巽道宫。 按照“名遥庆一理,武道平德倚”十字辈,如今传到了武字辈,方丈是武面,足见其香火之鼎盛。 阑干十虎的九弟理药梃王李雕臣,道号不是名李吗,在大理国苍山元锦宫,奉祀宁州大总管倍端。次子遥焦的门人来了,他自己的门人怎么没来呢? 岂止是名李的门人没来,阑干十虎还有好几位的门人也还没出现,慢慢会闪现他们的踪影。名李道长按活在世上的年龄,已经一百九十五岁,于六十四年前升仙,享年一百三十一岁。 现在灯铃宫的方丈武面,俗名庄门面,靖州永平人,七十五岁。 自然是遥焦道长的玄徒孙,遥焦是他的高师祖。武面一生授徒,只卖一种东西,那就是当地特产龙脑。善使乌金崩云梃,重达九十二斤,因而大号龙脑棍王。 庄门面此来鲍园,带了一男一女两名弟子,男弟子叫个道废,俗名冀修废,三十六岁,也追随师父贩卖龙脑至今。靖州会同人,大号会同虎。 女弟子叫道忧,俗名都汰忧,沅州黔阳人,现年三十四岁,大号黔阳妖。 他却是中唐名将、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之一、月牙银斧都缃檀的后裔,历经三百年十一代繁衍,中唐名将都缃檀、晚唐名将都远是他鼻祖之外的上三代老祖。 都远,字东奥,在张议潮收服陇右十二年中,从头打到尾。最后一年阵亡于剿匪。因功劳累积甚多,被追封为朗溪侯。 都缃檀有子七人,都远是长子,都氏长门一族落籍到了朗溪县,属于巫州。朗溪县废于五代,宋时其地属于沅州黔阳县。 飞山灯铃宫方丈武面,弟子会同虎冀修废、黔阳妖都汰忧,来头都不小。 那么逍遥山伞神宫武盘道长为什么跟他们一起来了呢?武盘道长带了两名女弟子,都是什么来头?这场拓海众侠的大结义该怎么进行呢? 第536章 结义九十九 衡州逍遥山伞神宫方丈武盘道长,俗名孙通盘,现年七十四岁,乃伞神宫创始人名广的来孙。 名广是阑干十虎的四哥桐油刀侠孙豪广的道号。孙通盘是名广道长的来孙,与靖州飞山灯铃宫方丈庄门面平辈。 孙豪广于二哥徐子云入道十年后,也入了道籍。那是太宗淳化三年(992年),时年六十一岁。初开始入道于朝歌商神宫,道号元愈。 在朝歌商神宫修道十五年,带了三批弟子。 期间爆发宋辽澶州大战,带弟子行商过程中,参与朝歌城附近抗击辽军,斩杀辽国上将三名,杀敌若干,被真宗封为长宁侯。封地在衡州长宁县。他们这一支孙氏从沅州卢阳县迁居衡州长宁县。 至七十六岁,从朝歌商神宫到衡州长宁县传布商门道法。这一带因南运大帅、油伞商神太叔葭薨于桂阳县,伞神威力巨大。故而元愈选择在县境逍遥山建起伞神宫,主祀油伞商神、缙云侯太叔葭。 五年后,恰恰建好伞神宫,大哥壶关侯薛弃名制订了字辈,元愈的道号遂改成了名广。 逍遥山伞神宫的创始人、第一代方丈自然就是孙豪广了,即名广道长。 他这一门的传道规矩,伞神宫方丈二十五年一换。伞神宫建好至今过去了一百一十四年,中间换了三任方丈。 如今武盘道长接任伞神宫已经十年,等于说伞神宫的方丈,名广创立后,此时才由来孙接掌。 伞神宫的特色,就是以明油纸伞为授徒商品,历代弟子都是贩卖纸伞的,以衡州为中心,辐射郴州、永州,西到沅州,东到虔州、吉州,北到荆州、鼎州,这里俨然成了伞都。 伞神太叔葭本身就是女神,纸伞的加工、买卖,女性更有优势,故而伞神宫的女弟子特多。武盘的两名女弟子分别是道美、道丽,都是三十六岁。 道美,俗名陶美,却是东安侯、虎侠陶虎的晜孙女,陶虎是他烈祖。陶虎的封地东安县是永州下辖。永州陶氏从陶虎传到现在,历经一百九十年,六七代繁衍,支脉甚大。 陶美现在的兵器,早已不是烈祖的描金滚龙锤,而是师父武盘传授的五凤朝阳刀,孙氏祖传刀法。她掌中的五凤朝阳刀重七十八斤,与桐油刀侠孙豪广当年的大刀分量相同,大号“凤刀伞魔”。 道丽,俗名穆丽华,乃宁远伯穆虎的玄孙女,穆虎是浑天侯穆桂英的二哥。也就是说,宁远伯穆虎是白马侯杨文广的二舅,大舅自然是安平伯穆龙了。穆桂英的大哥穆龙的封地安平县却在河北东路的深州。 宋天子这么封爵,用意自然在于不敢叫武将们聚堆。穆龙镇守北部边疆,穆虎坐镇南国要地。穆虎作为穆丽华的高祖,给玄孙女留下了什么呢? 只留下了一条降龙棍的武技。穆虎一支穆氏到了穆丽华这一代,由于子孙繁衍很多,宁远伯赐田被分隔成了许多家,每家每口人还不过五亩地,全部沦为贫民。怎么办? 不怎么办,经商。穆丽华的父亲穆南台开始经商,到了穆丽华十岁,就被送进了伞神宫,跟随孙通盘学习商神宗血洗派道法,卯时练武,辰时贩卖,黄昏打账,睡前读书。 女大十八变,穆丽华十八岁时,身长七尺三寸之巨,女中佼佼者。将高祖穆虎的降龙棍用得出神入化,重达八十三斤。只比穆虎的降龙棍少九斤。 女将能使用这么重的铁棍,加之其女性的柔韧性和耐久力,没几个男将能与之匹敌。因追随师父贩卖明油纸伞,江湖大号“降龙伞神”。 在逍遥山一带,穆丽华俨然穆桂英第二,声威远播。加之美貌绝伦,能言善辩,他的纸伞往哪里一去,生意好的很,二十三岁出嫁之前,为娘家挣到了房子、马车等等。 穆南台乘势而为,却将孙豪广当年的桐油生意做了起来,这些年成为宁远县知名的富商,大号桐油棍王。 鲍园之中,众豪侠与飞山灯铃宫武面师徒和逍遥山伞神宫武盘师徒,都一一见过。好嘛,所有人加在一起,九十八位。二祖十八老已经结义,其中,岳衡一辈的六十人,林大业、何鼎元一辈的十八人。 烛准道长惊呼:“这真叫做不巧不成书,莫非是太元正商上帝暗中助力,叫尔等六十位商门豪侠一起结义?” 流求何早道长赞道:“我等六十侠之下,更有十八位第三代大侠,也要结义为拓海十八龙。” 众英雄纷纷附和。就由神算酱商杜明恩执笔,各人报上年庚八字、籍贯居所、父母师承、妻子儿女、江湖大号,排定盟单次序。 侯官县令李承制吩咐县主薄,带领众侠墨好一点的,按每人一份抄写,望天焚化一份,县衙、鲍园各留两份,以备不时之需。 李承制建议:“六十位大侠中,六位是商门道观的方丈,可单行结义为商道六宿。 “后面五十四位商界大侠,六九五十四,恰合老阴和老阳的乘积,必是将来开拓海洋事业的柱石,何不总称为拓海五十四柱?” 众人纷纷叫好,就此议定,商道六宿和拓海五十四柱分别举行结拜仪式。 商道六宿从大到小依次是: 大哥何早,流求玉山元信宫方丈,俗名韩景早,大号不老郁蚩。 二哥何办,宋城平度宫方丈,俗名岳开办,大号弦虎。 三哥武彻,米仓山黄王宫方丈,俗名赵彻,大号裘皮枪王。 四姐武皮,河州金剑山陆灵观方丈,俗名孙翠,大号凤刀裘商。 五哥武面,靖州飞山灯铃宫方丈,俗名庄门面,大号龙脑棍王。 六弟武盘,衡州逍遥山伞神宫方丈,俗名孙通盘,大号伞王。 商道六宿结义既毕,下面是拓海五十四柱大结义。其顺序是: 蜜桃商侠车叔谋,道号何谋。 钢鹅刀王蔡鹏云,道号风云。 蝎王巫庚达,道号何达。 荔枝锤神姚云善,道号度善。 衙国椒文齐,道号何齐。 干豆荚王奖,道号何奖。 黄瓜干钱一冲,道号武冲。 大姜商韩头领,道号何头。五十七。 平定刻瓷机留广,道号武广。 铜器商侠鲁铜,道号夫铜子。 北艾巨商王明,字开清。 纸商魏知并,道号何并。 砚商萧殷充,道号何充。 书商苏建吉,道号何吉。 鲍园虎林大臭,字千恶。 鱼丸神枪乌照普,道号信普。 锡器商侠刘熹,道号夫喜子。 银器商侠万银,道号夫银子。 虬龙神将吴穆,字明锡。 丧门刀圣陈绩,字奏告。 双枪大侠李婴,字孤客。 滚龙锤王陶泽,字芳节。 甘蔗剑侠庞借权,道号度权。 笛王佐谢礼多,道号何多。 笛王佑蒋谬少,道号何少。 侯官县令李行,字承制。 绸商邱神锋,道号武锋。 瓷商屈神鞍,道号武鞍。 油糕疯子茅神奔,道号武奔。 火眼药商仝昌班。 瓜蒌驮龙岳宁,字定举。 核桃商妖吴冰,道号霜冰。 香油仙子江春色,道号霜色。 清源醋头乔会喜。 老醋银蟒岳衡,滏阳子。 曲沃蒜王白丽舒,曲沃县君。 无常野鬼潘昌冒。 无常野狼李昌旦。 无常野猫甘昌昂。 赤电神商贡献。 辣豆腐孙铁花。 神算酱商杜明恩。 勇德鲍商邓宝璋。 信德椒商孙当衙。 文德蚝商谢百韧。 仁德杞商公柬润。 武德粿商贾环潭。 冰台驴豹岳遐。 鲍鱼精房士勋。 端砚神猫谭师鉴,道号度鉴。 甘草大商吕奉此,道号何此。 鱼山兔商程第一。 瓜子侠佘知彼,道号何彼。 冰魄檀郎凤子灵。 兄弟们对着太元正商上帝跪拜过,又对居长的一一磕头。继而对师辈的集体磕头,两位师祖、十八位师父也分别集体接受礼拜。 接下来是拓海十八龙的结义,林千恶再次点燃檀香,十八位正要下跪,小岳云不干了,对着伯父岳宁、岳衡、岳遐喊起来:“大爹、二爹、四爹,岳云也要结拜,叫俺跟谁结拜?” 众人乱纷纷侧目,小子眼里噙着泪花,委屈得跟啥似的。 烛准道长抚掌大笑:“好小子,亮一亮你的本事,师祖就答应你。” 岳云二话不说,跑到院子里,拿出他的一对擂鼓瓮金锤,各重三十二斤。双锤一举:“爷爷,伯伯、叔叔们,倒是让我跟谁打?” 黑虎锤神何鼎元跑过来,大吼道:“混账,小激八孩,哪有你说话的份?” 岳云双手将金锤一扔,“哇”一声哭着就跑。 朝歌商神宫夫雄道长疾速飞出,将岳云擒过来,爽朗大笑:“孩子,岳衡是你二伯,那我们十八老就是你师祖,你跟十八龙自然是平辈。你就在这鲍园里找一株枯树,两锤打翻,就算你合格。” 飞锤天王来踢也跑过来,捡起岳云的这对金锤,一试分量,惊讶不已:“哟哬,小子这双锤加在一起怎么也有六十四斤。喂,看你的样子,只不过十岁吧?” 岳云将脖子一梗:“你才十岁,我都十三了。” 晋江男、蛇侠孙显过来将岳云一把举起来:“好小子,还撒谎,他这过来年才八岁。天生神力啊。” 此言一出,惹得众英雄个个目瞪口呆,小子八岁就有如此身长,使用这么重的大锤。惊得芋头锤癫德躬道长、荔枝锤神姚云善、滚龙锤王陶泽,这几位老少锤将,纷纷来试岳云的双锤。 德躬道长惊叹道:“无需再比什么。此子必然成为亘古第一名将,金国主吴乞买,左右副元帅粘罕、斡离不的噩梦就在他身上了。” 老少英雄一听厓山幽兰宫方丈这么说,人家可是锤癫啊,纷纷来试岳云的这一对大锤。那要怎么办呢? 岳云毕竟才八岁,总不能也跟这些成名的大侠结义吧? 商门武学是不是第一?实力是最好的注脚。 岳云从蛇侠双臂间挣脱,夺过自己的一双大锤,就在这院子里耍起。 只见他一锤紧跟一锤,宛如穿梭织布。一招连绵一招,好像雷神击鼓。高举起,白云飞卷,天神告饶。低扫过,百草折腰,虫蛇乱窜。 十二路锤法耍过,恰到鲍园密林边,一株碗口粗的松树将要枯死,只见他一锤砸到。只听见“咔嚓”一声,松树折为两段。 知州江常、县令李承制及满园英雄纷纷鼓掌叫好。江常大喜:“滏阳子的五弟有子如此,岳鹏举、岳云父子必成大宋擎天玉柱、架海金梁。” 众英雄谁还敢嫌弃岳云小?纷纷过来拉他,亲他,喜欢得不得了。 将岳云也排在拓海龙侠行列,自然是十九弟了。 自此,拓海十九龙确定下来,从长至幼分别是: 斩鬼天王来劈,俗名伊波劈。 虎钩冥王来撩,俗名山北撩。 飞锤天王来踢,俗名请岛踢 蕉布商王来拨,俗名多良拨。 琵琶仙来练,俗名李素练。 琴仙来赏,俗名韩安赏。 会同虎道废,俗名冀修废。 黔阳妖道忧,俗名都汰忧。 米仓灰狼道秀,俗名霍玉秀。 米仓百灵道妙,俗名龙隽妙。 米仓鹰道妒,俗名赖抛妒。 金剑银狐道妤,俗名诸葛妤,武皮弟子。 凤刀伞魔道美,俗名陶美。 降龙伞神道丽,俗名穆丽华。 水飞蛇孙显,晋江男,御赐蛇侠。 丹凤茶头沈头凤。 黑虎锤神何鼎元。 东门狼林大业。 金锤少侠岳云。 二祖十八老、六宿五十四柱、十九龙,共计四代商侠九十九人大结义,整个耗时一天。 知州江常叫度支买了许多好酒好肉,相陪九十九位老少侠客,当晚畅饮,通宵达旦。江常赞道:“九十九位老少大侠,也是天意,既是要诸位久久不忘开拓海上商道,又表示这项精神会被后代久久传扬。” 诸位热烈鼓掌,热情高涨,相互攀谈,忘乎所以。 席间,福州团练使陈相钤紧急来报,江常大惊失色,冷汗直流。 二人小声商议几句,知州江常怒道:“竖子焉敢如此轻慢福州?这里如此多的悍将豪侠,必叫竖子有来无回。” 第537章 雷劈市舶使 到底福州遇到了什么事情?难道刚结义的商门豪侠就要披挂上阵不成? 当夜酒席宴间,江常什么也没说。 次日,江常依然不动声色,陪同众侠客欢闹一天。 直到第三天卯时,福建路转运使、福州知州江常于州衙升堂。 同知、团练使、通判、泉州市舶司,司理、司法、司户、录事、司仓五大参军,兴化军知军、兴化军马军指挥使、马军都虞候、步军指挥使、步军都虞侯、水军指挥使、水军都虞候,管勾机宜文字、州学教授、推官、巡检、签书本州公事、古田金坑、福州盐茶务等,古田县、闽清县、永福县、福清县、长乐县、闽县、侯官县、怀安县、连江县、罗源县、宁德县、长溪县等十二县的县令、县丞,共计六十多员文官武将,齐集福州府衙。 江常特别邀请了新乡伯杨怀准(烛准)、智侯吴远齐(践齐)、滏阳子岳衡、曲沃县君白丽舒、晋江男孙显等五位朝廷封爵将军,站立在两边文武的班首。 先问过福州地面近期处理的要务,江常一一裁夺。继而问起团练使陈相钤:“陈帅,前日所报姬冲城抗税案,是何情况?” 陈相钤出班禀曰:“太守,姬冲城正在招募死士,扬言官府再要强征税赋,准备起义拿下福州。详情还请司户刘参军陈说。” 江常将陈相钤称之为帅,是一种敬称。陈相钤将知州称为太守,也是一种敬称。百姓及官佐这样对知州和团练使的称呼,始于北宋哲宗元祐年间苏东坡知杭州事。 司户参军刘麒祥出班禀曰:“太守,此案起因却是其邻居仲率滨托人,为其子求婚于姬冲城,遭到拒绝。仲率滨具状,告发姬冲城偷漏市舶税。 “下官深入姬冲城家察访,姬冲城大呼冤枉。而仲率滨却提出了许多证据,继而下官将此案交付市舶司黄大人过问。” 市舶使黄彦明站出班位,禀曰:“下官以仲率滨所提供的证据,到姬冲城家讯问,姬冲城矢口否认。下官要查他家的账目,姬冲城当即恼羞成怒。将下官随从打翻在地。下官回府,将此事紧急交付陈元帅。” 书中代言,泉州市舶司,其职掌是检查进出海港的船舶蕃货、征榷、抽解、贸易诸事。 市舶司在沿海只有三个,分别设在广州、泉州、明州。其他沿海港口称之为市舶务、市舶场。 最初设置市舶使之职,肇始于唐高宗显庆六年(661年),在广州办公,总管全国海路邦交外贸,派专官充任。 唐高宗任命的市舶使职责有四项: 向前来贸易的海外船舶征收关税; 代表宫廷采购一定数量的舶来品; 管理商人向皇帝进贡的物品; 对市舶贸易进行监督和管理。 这就是宋代市舶司的前身。 作为商天的开运大帝,宋太祖赵匡胤以木耳商神起家,深谙经商之道,国家管好商务,对于减轻百姓负担何等重要。他在开宝四年(971年)设市舶司于广州。 以后随着海外贸易的发展,陆续于杭州、明州、泉州、密州设立市舶司。 到了真宗之后,赵氏子孙全部出生于金玉之地,毫无商业履历,那些儒家文官宰执,更是鄙视、仇恨商人,除广州市舶司外,其余几处在政和二年(1112年)前曾一度被停废。 政和三年,朝廷在秀州华亭县设市舶司。 福州太守江少明转身再问刘麒祥:“刘参军,你可查过姬冲城是何来头?” 司户参军刘麒祥禀曰:“姬冲城,以字行,单名一个勋字,大号‘乳香舶主’,往往从泉州出海,去流求、麻逸、占城及万里石塘之外各国贸易。” 刘麒祥介绍的姬冲城所去的流求,指今台湾及琉球群岛全部。麻逸即今菲律宾,是麻菲和律逸两国的合称。占城是指越南南部之国。 万里石塘之外各国,指的是罗斛、真腊、阇婆、勃泥、三佛齐,甚至从阇婆再往西走,直达蓝无里、细兰、故临、中理、弼琶罗、层拔、大食、瓮蛮、弼斯罗、白达、麻离拔、麻嘉、勿里斯等海外诸国。 上述各国,分别对应现今的国家是: 泰国、柬埔寨、爪哇、加里曼丹、苏门答腊东南部、加里曼丹西北部、斯里兰卡、印度南部、索马里及也门、桑给巴尔、阿拉伯帝国、直至地中海及非洲东南的桑给巴尔。 出海装的是瓷器、丝绸、铸铁、玉石、香料、药材、铜器、锡器、花生、黄豆等中国货。带回来的是乳香、象牙、犀角、龙瑙、真珠、苏木、碡瑁、吉贝布、蕃布、苍术、杏仁等三十余种舶来品。 刘麒祥禀道:“姬冲城乃是水泊梁山附近祝家庄的管家,祝朝奉及祝氏三杰被梁山好汉及孙立斩杀之后,带了一些金银细软,怀中藏了祝虎一岁的儿子祝斟,拼死杀出重围,逃到了福州。姬冲城的妹妹家在这边。” “姬冲城身长八尺,力大无穷。善使一柄八卦泼风刀,重达九十四斤,祝家庄被灭之前,因祝家庄居于独龙岗,他的大号独龙刀神。” 晋江男孙显听到这里,插了一句话:“我听师父讲起过姬勋,此人深藏不露,智计不在栾廷玉之下。” 满堂文武对这句话大为吃惊,纷纷侧目来看孙显。 老醋银蟒、滏阳子岳衡看众位惊疑,急忙解释:“追影乃义节郎、鼓上蚤时迁师父的亲传弟子,故而颇知梁山故事。追影一身轻功,与猫侠展云捷一道,智破滏口关,活捉金国辽阳府少尹阿迭躲乞,相信能为市舶司所用。” 岳衡这么一介绍,满堂文武无不敬服。 孙显对大家抱拳施礼,振声说道:“孙某不才,听了姬勋情形,以为当详细审明仲率滨,方可对姬勋的对错做出判断。凭孙某猜测,这个仲率滨有很大的问题。” 孙显此言一出,市舶使黄彦明当即不冷不热怼了一句:“孙将军,黄某已经问的很清楚了。这个姬勋凭着自己富甲一方,对抗朝廷,罪当问斩。” 孙显却不依不饶:“黄大人敢对商天开运大帝发誓么?敢对泉州大总管袁大帅拍胸脯么?敢对太元正商上帝奏闻么?” 黄彦明当地转身,脸朝大堂之外高呼:“商天太元正商上帝、开运大帝、泉州大帅,黄某所说句句是实,但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他的话刚说完,只听见福州大堂外“咔嚓”一声巨响,顿时下起了瓢泼大雨。从大堂房檐上滚下来偌大一个火球,直扑黄彦明。 众人纷纷来救黄彦明,却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来救他的人弹出去好远。 不大功夫,黄彦明被天火活活烧死,惨叫不止而亡。 晋江男、蛇侠孙显哈哈大笑:“我商天神明最是灵验,凡扯谎打怪,必遭天谴。他这是惹恼了商天三大神,才有此报应。” 他这话一说,吓得福州大堂众位面面相觑。 新乡伯烛准、智侯践齐两位高道一起跪下,对天磕头:“商帝、运帝、泉州大帅在上,我等商门弟子还望对姬勋一案明示。” 他们这么一来,福州大堂所有文武官员,在江常带领下,集体下跪,高喊三神大号,祈求庇佑福州平安。 刚才那个烧死黄彦明的火球,真的是商天三大神雷霆震怒吗? 还别说,黄彦明真就遭遇了一位商天大神,谁呀?这么冲? 那就是遇到了正月惊蛰节令巡天的艮道帝君向冲。他可是皂针商神,以建昌侯之爵归天封神,骑捕狼神犬,主巡人间冬春之间,统摄立春、雨水、惊蛰三节令。 向冲是晚唐南诏富商的首领,其妻垌菇乜,岳丈垌篾阁,南诏六相之一。作为垌篾阁的乘龙快婿,能将大义放在首位,组织南诏撤资,可见他的性格,为了一个义字,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推己及人,在他面前不讲道义的,会像处置自己一样,果断将你干掉。因而,他主巡的这三个节令,可真的要当心,千万不敢像儒家先祖们那样,昧着良心胡说八道,满嘴放炮。 我们再看艮卦,在六十四卦中是第五十二卦。这一卦的中心意思是,如何抑止自己的言行。也就是当行则行,当止则止;当说则说,不当说则不说,一切必须审慎抑止为是。 为什么太元正商上帝当时会封他为艮道帝君?原因就在上面这两方面。 进士出身的黄彦明,以至圣先师为保护神,以儒家谎言为能事,以为发一通毒誓,就能盖过自己内心的龌龊。哪知道人在做天在看,立时就叫你报应显现。 艮道帝君向冲巡天,可不是只有他一位大神。与他一起巡天的还有泉州大帅袁不挫,镇东大帅缭泽光、东运大帅元避祸、车船大都督米擒弘彪。常巡商天的更有九都巡按周舀平、八节巡按全保昌。 多达七位正神,加上他们的随护神,十四位神仙在商天活动,可谓是时空全覆盖。你那些儒家出身的奸狡小人,在商神面前稍微放肆,能有个好吗? 何况艮道帝君行事一贯雷厉风行,东运大帅元避祸更是商天第一战神。你他娘的黄彦明信口雌黄,当即就惹恼了向冲的坐骑捕狼神犬,向冲大手一指,捕狼神犬要直接冲向黄彦明,将其咬死。 此时,主巡人间春季的震道帝君骑了九天飞龙恰好赶到。他是来轮替艮道帝君的,简单看了情形,也愤怒至极。 九天飞龙那可是仙王级别的大仙,当即看主神一个眼色,张口吐出一个火球。一甩长尾,“咔嚓”一声巨雷,火球随之而下,将黄彦明尸焚神灭。 震道帝君曹破锐统摄春分、清明、谷雨三节令,他可是后唐的国舅爷归神,也是商天猛将。黄彦明撞上这几位商神,也是他作孽够了。 艮道帝君主巡的节令一过,回到凡微省向凡微大帝交令。奏报了下界福州知州江常议事情形,以及将黄彦明尸焚神灭过程。 凡微大帝陈哲微微一笑:“这等奸佞小人,有一个灭一个。帝君做得好。” 黄彦明这个泉州市舶使,来头可真不小,他可是宋徽宗崇信的内监。在福州地面,虽然他的官职没有江常、陈相钤的大,只不过跟司户参军刘麒祥平级,但人家做事说话一向不容置疑,谁敢说半个不字,当心参你一本。 凡微大帝陈哲听了向冲的奏报,当然以为艮道帝君向冲做得好了。 不一时,震道帝君也来交令,也奏报了他看到的情形。 继而巽道帝君漆雕又、离道帝君介克、坤道帝君王捶、兑道帝君凌公威、乾道帝君望凌通、坎道帝君齐眉伯,六大帝君情知福州发生了姬勋一案,以及拓海九十九侠汇聚,都盯紧福州巡视。也都分别交令,奏报福州案进展。 一直到巽道帝君漆雕又第二轮巡天,过了芒种,端午,到了第二个五月初十,姬勋案才彻底告一段落。 这就到了建炎元年(1027年),靖康之难已经过去,徽钦二帝被掳,北宋灭亡。 被徽钦二帝信任的文官张邦昌,这个世间大儒,至圣的传人,学得了满腹仁义道德,却是大宋的掘墓人,成了新皇帝,国号“大楚”,附庸于金国。 北宋灭亡,赵构于五月初一,在南京应天府即位,改元建炎,是为宋高宗,后以临安为行在,史称南宋。 天上众神诸仙密切关注的姬勋案到底是什么情况? 拓海九十九侠在这一年多一点又做了什么?拓海大计付诸实践了吗?是什么战果呢?他们会对南宋做出什么样的贡献呢? 还有一个事情,金朝第一商神管救冻,会在商天作什么职掌呢? 有开运大帝赵匡胤在商天站着,金国对大宋如此步步紧逼,一定会对管救冻在商天的地位形成天然威胁。 那么,太元正商上帝奉行的平德,会不会因为这样的情形而打折扣呢? 第538章 拓海获封赏 彩蛋商神、马谷侯、飞锤真人管救冻,乃金太宗完颜晟所封,是金朝第一商神。 因其咬舌自尽于宣和七年(1125年)冬月,他的元神到了天上,由北帅安滹、坎道帝君齐眉伯、北运大帅宋岸谈三神接住,领往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来到平度大帝文烈的药商宫。 管救冻看平度大帝衮冕金饰,腰系金玉带,黢黑脸膛,身长七尺八寸,好威武的商天大帝。身边红芪仙姑陪定。惊得他不由自主翻身下跪。 管救冻也是七尺八寸身长,白须飘飘,鹤发童颜,他一开口也是震天动地的大嗓门:“小神参见度帝陛下,小神住持沧州马谷山伍洞观二十年,不曾有什么大功,只是培养了沧州四十二名弟子,还望度帝训喻。” 平度大帝一百多天没有点化神明,想一想从前与新归商神对话,自己的嗓门总是将人家吓得跌坐在地,于是轻言细语说道:“好家伙,一门出了四十二位弟子,可谓成就巨大,你这商神可谓名副其实。” 平度大帝就这样轻声说话,还是震得管救冻的耳膜嗡嗡直响。 管救冻连忙回应道:“多谢度帝夸赞,小神这些弟子与陛下六班弟子相比,恐怕难忘项背,哪敢称什么成就。” 此时,伍洞道人携虞候都督回跋雷来到,宋岸谈赶紧迎接,指一指回跋雷,对管救冻说道:“你家烈师祖来了,救冻参见。” 管救冻当然知道这个辈分,对回跋雷该称呼烈师祖。伍洞道人比之鼻祖都要高两辈,只能称呼祖师爷了。就连宋岸谈也该称呼高师祖。 管救冻翻身跪倒,对三位正神磕头:“祖师爷、烈师祖、高师祖,徒孙不孝,参见来迟,还望责罚。” 回跋雷笑道:“这就扯得没意思了,我等神仙在商天之上,你咋参见?还来迟,来早了就是短寿,岂不是矛盾么。” 众神诸仙一时间哈哈大笑。平度大帝将大手一指,在众神诸仙神殿之外,给他升起一座“松花宝殿”,又给他升起“鲜滑宫”作为寝宫。 北帅安滹朝着显定极风天连山仙境祷告,神农大帝给管救冻派来了守护门神变蛋匠仙,两下相见,好不亲切。 他们聊了一会,就听见了完颜晟的圣旨,封其为彩蛋商神,赐爵马谷侯,成为金国第一商神。 平度大帝又将其引领到腊八神殿,参拜太元正商上帝。平德大帝诏令各路神仙,都来腊八神殿举行大朝会,由太元正商上帝封管救冻的商天职事。 太元正商上帝诏令,让他暂领御史中丞之职,职归都虞署,主掌华胥仙境商神商仙的纠察、弹劾,肃正纲纪。 却说下界姬勋案的情由。江常听取蛇侠孙显的建议,将原告仲率滨叫来审问,初开始还嘴硬,死咬住姬勋偷税漏税,证据确凿。叫江常及陈相钤、刘麒祥无从下手。 江常采取声东击西办法,明着对仲率滨礼遇有加,陪吃陪喝。暗中请托晋江男孙显,对仲率滨展开秘密调查。滏阳子岳衡令无常野猫甘昌昂、端砚神猫谭师鉴,协同蛇侠孙显,完成这项使命。 孙显、甘昌昂、谭师鉴三人将案情简单分析了一下,夜间分头行动,每天正午碰头。孙显负责暗查仲率滨的情况。甘昌昂负责调查被九天飞龙祭起雷火烧死的黄彦明情形。谭师鉴调查姬勋的具体情况。 历经二十多天的秘密调查,姬勋案彻底查清。 原来市舶使黄彦明,与仲率滨的妻子私通,被仲率滨捉奸在床。黄彦明仗着是外放的内侍臣,初开始理亏害怕,继而耍横。被仲率滨一顿暴打,搞得鼻青脸肿,无法到市舶司公干。 知州江常屡次召唤,一直推说有病。江常着急了解一些市舶司的事情,亲到府中问候,一看他鼻青脸肿,自然追问。 此时,黄彦明急中生智,根据仲率滨老婆曾经说起过的情形,现编一套,推说遇到福州无赖偷袭,要到稍微好一点展开调查。 江常并不怀疑有别的,答应他尽快调查。不久,黄彦明携带重礼,跪求仲率滨搭救。仲率滨看他一个堂堂朝廷命官,对自己这么低声下气,也就答应帮忙。 二人设计,由仲率滨告发姬勋偷税漏税,以报姬勋拒婚之恨。仲率滨为什么要为儿子向姬勋家求婚呢? 姬勋到福州之际,找到了妹妹姬媚睫。自己在祝家庄的家室已经遭到灭绝,看妹妹家孩子多,就收养了她一子一女,成为自己的孩子。 其女姬瑟,水灵娇俏,与哥哥姬群一道,跟随父亲姬勋这两年跑海舶,练就了一身武艺,嘴皮子、脸蛋子都成为一等一的人物。 而仲率滨曾经与姬勋出海,对于姬瑟十分看好,暗想叫儿子仲声价与之成就鸳鸯,于是托人提亲。姬勋对于福州这边的人情世故了解不深,征求妹妹姬媚睫的意见。 姬媚睫以为,仲率滨先祖乃中唐名将、成德军的仲勃,仲氏一族总的没什么。但仲率滨这个人心胸狭隘,无论亲疏,稍微对不住他,睚眦必报。姬瑟最好不要嫁给他儿子。就这么,姬勋婉言谢绝了这桩婚事。 哪知道,仲率滨却告发姬勋偷税漏税。经过知州江常及司户参军刘麒祥,通判、司理参军参与,核实仲率滨告发的十数笔偷漏税情形,是黄彦明对市舶司的这十数笔账目暗中进行了改动。 江常大怒,将仲率滨及其妻子、市舶司帐师一起羁押,公开审理,案情大白于天下。又将姬勋请到福州大堂,公开致歉。 姬勋感动不已,为江常送去一块描金大匾:“高悬秦镜”。当即就要遣散招募而来的猛士三百,江常拦下,叫团练使陈相钤量情录用。 陈相钤令马军指挥使、步军指挥使、水军指挥使按照遴选禁军标准,对这三百猛士进行考核,结果全部合格。三位指挥使为了多争取几个,还起了争执。最后江常裁定,三军各分一百。 这三百猛士对姬勋感恩戴德,对江常千恩万谢,发誓一旦开启战端,将奋不顾身,万死不辞。 一场舶商起义就此胎死腹中,事后论功,蛇侠孙显推首功,岳衡、甘昌昂、谭师鉴居次。可惜朝廷大乱,军州奏事多不得复,江常吩咐陈相钤将功劳簿收好,待到时局明朗,再上奏朝廷,论功行赏。 鉴于时局紧迫,江常于州中擅行决断,请岳衡来做市舶使。岳衡诚挚推却,要专心做起拓海大计。江常赞同,由他荐举一人。岳衡荐举姬勋,江常认可,就由姬勋署理泉州市舶使,孙显为副使。 姬勋做舶商不能骤停,收购了许多货物,需开往各国卖掉,一来一去至少四五个月甚至半年多。泉州市舶司就由孙显署理,代行职掌。 到了宋高宗即位,江常的许多奏章得到了回复,对于此前福州事项一概准奏,并敕封江常仍为福建路转运使兼福州知州,总摄福建路军民大小事宜,战时专断专行。 封孙显为上骑都尉勋位,官阶为定远将军,晋爵为松阳县开国子,为正五品朝臣。正授泉州市舶使,以姬勋为副使。其封地松阳县在浙东路的处州。 授岳衡忠武将军品阶,晋爵为穿洲伯,位在正四品。许其带旨行商,赐金牌“执信舶商”一面。 其封地穿洲,不是个县份,而是两座隐约相连的岛屿。在广州出海口之外向东南七百里,与望舶巡检司所在地溽洲相距十五里。 因岛中有洞似门,又名洞屿。石洞处于岛的中部,洞穿东西,洞高三丈六,宽一丈八,可通航,故又称“穿珠岛”。 岳衡相中了这处极为重要的岛屿,将全家安顿在穿洲岛上,建起了挺大的宅院,以岳家众兄弟为举字派,取名举园。 又在洞外一里许的高山古木之下,建起了舶神宫,主殿奉祀太元正商上帝,中殿奉祀开运大帝,后殿奉祀广州大帅尤贯。 六个侧殿,左边奉祀叧血道人、八节巡按全保昌、镇西大帅尉迟同。右边奉祀睚杖佐使羊舌剑霜、南运大帅太叔葭、东运大帅元避祸。 为什么他所建的舶神宫要奉祀这九位大神呢? 供奉太元正商上帝自不消说,那是商天第一神。 供奉开运大帝赵匡胤,人家是大宋江山的开国皇帝,又是主管天下贩夫商旅水陆开运通程的商天大帝。你干舶商,穿洲过洋,出发之前不给他磕头,那还了得? 供奉广州大帅尤贯,很好理解,他们在广州这边经商,拓海大计,必须指望广州大帅尤贯和泉州大帅袁不挫的庇佑。 侧殿奉祀的则全是岳家正经的师祖,为什么这么说? 岳衡的家族谱系中,其父岳善、叔父岳和,祖父岳立。而岳立的曾祖乃天台剑仙岳通。岳通乃周世宗柴荣之际的散财十二侠。岳通是岳衡的天祖。 在散财十二侠中,岳通是四哥,羊舌剑霜是六妹,太叔葭是十二妹。也就是说,岳宁、岳衡、岳遐、岳飞兄弟的两位天师叔祖羊舌剑霜、太叔葭,都是商天正神。 而叧血道人俗名郑丁寡,是护宝六师的大哥,全保昌是三哥,尉迟同是四姐。护宝六师是散财十二侠的集体师父,就是岳家兄弟的烈师祖。 元避祸是太叔葭最为厉害的弟子,是武力值冠绝商天的正神。按师承辈分,当然也是岳家兄弟的高师叔祖。 没多久,广州出海口一带远近大舶,不论出海打鱼或是谋生,经过此岛,必在洞门下休整,来到舶神宫烧香拜神,然后上船起航从洞中穿过出海。 久而久之,当地人只要经过此洲,便称出海或出远门,真乃应了古语所云“穿洲过海”。 因岳衡在这边建起舶神宫,得到过往舶商的尊敬。加之他连续几趟往来海外的贩卖,不但自己挣到了大量财富,朝廷也从中获利颇丰,从财力上有力地支持了前线抗金。 再一条就是,拓海九十九侠大结义,是他和邓宝璋、商贡献发起的,为南宋保住了一大帮子巨商,这个功劳可谓十分特殊。故而,朝廷将之从滏阳子,晋爵为穿洲伯,这就给他打上了正经的舶商符号。 甘昌昂、谭师鉴均获封正七品云骑尉勋位,授致果校尉品阶。 岳衡等北国富商豪侠一多半要回老家看看,再来这边发展。一少半直接留了下来,去信老家,举家迁来广南东路和福建路沿海各地。 等到孙显被高宗封为泉州的市舶使,各路豪侠基本携家带口都得来到了沿海各地。经江常协调广南东路,大家都安顿好了家小。 眨眼间过去了一年半,期间,岳衡带领大哥岳宁、四弟岳遐及虎鼎朝、展鼎荣、卢鼎昌、翟鼎玉、常鼎豹,已经雇请万石大船,由姬勋大船带路,走了四趟三佛齐。展鼎荣不是在军中效力吗? 他在闲时到汤阴看望,一听说拓海大计,决心辞军从商,大展拳脚。 何鼎元仍旧在汤阴县老家,教授岳云武艺,连带保护家小。 此时宋高宗登基,虎将岳飞却被贬在家,是什么缘故? 第539章 众侠问海政 这时候的岳飞还是个小角色,文官当权的天下,李纲、种师道等高层大帅的地位尚且朝不保夕,何况下层军官了。你就是再怎么抗金,被那些自以为是的儒生当猴耍,也十分正常。 朝廷里,赵构虽起用了抗战派名臣李纲为左相,但仍旧对投降派黄潜善、汪伯彦等人颇为器重。 赵构采取黄潜善等避战南迁的政策,预备南行“巡幸”,欲退避到长安、襄阳、扬州一线。 时年二十五岁的岳飞得知这个消息,不顾自己仅仅是个从七品的武翼郎,披肝沥胆,斗胆直言,向赵构“上书数千言”,其略云: “陛下已登大宝,社稷有主,已足伐敌之谋。而勤王之师日集,彼方谓吾素弱,宜乘其怠击之。黄潜善、汪伯彦辈不能承圣意恢复,奉车驾,日益南,恐不足系中原之望。臣愿陛下乘敌穴未固,亲率六军北渡,则将士作气,中原可复。” 然而,他的耿耿丹心只换得“小臣越职,非所宜言”八字批语,并且被革除军职、军籍,逐出军营。其实,这时候就埋下了岳飞可以被文臣随便整治的伏笔。 再就是,这时候的岳衡刚开始拓海事业,还不具有太高的影响力,赵构还不能将穿洲伯岳衡与岳飞联系起来。 再者说,赵构出身康王,打小学的就是帝王之术。他根本不管你是老几,也根本不看抗金形势多么需要人才,只要他感到威胁到自己的利益和所谓既定方略,谁犯了他的心病,就要随时等死。 岳飞在家并不气馁,一面精研武学,一面令兄弟们哨探时局,准备随时再投名将,报效国家。 泉州这边,这天是个建炎元年(1027年)七月初十。孙显走马上任,福建路转运使、福州知州江常亲自参加就职仪式和宴会。众英雄齐集泉州治所晋江县,于市舶司的后邸,大嚼豪饮。 席间,孙显诚恳提出,叫众位舶商豪侠畅所欲言,对于此前主持市舶司的一年多,有何不妥之处,多提宝贵意见。 滚云雷神常鼎豹毫不客气:“孙舶使,五哥大人,小七提个意见,恐怕你接受不了。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这么称呼孙显,那是从商门九鼎那边来论的,孙显是五哥,他是七弟。孙显笑道:“无论说什么,只要不是对愚兄的人身攻击,都可以摊开说。” 常鼎豹站起来,对众位豪侠抱拳道:“我提的这个事情,恐怕在座的豪侠都有这个问题。那就是编栏一抽解一抽买一放洋这四个环节,其中入口抽解进行的太慢,往往一船货物需要三四天。” 市舶副使、乳香舶主姬勋站出来打个圆场:“入口抽解必须市舶使亲自登舰检视,这是唐代以来成法,要想快,就必须打破这个律条,恐怕需要朝廷同意。” 他们说的这都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抽解?常鼎豹还提到编栏、抽买、放洋,都是什么意思?姬勋为什么说抽解无法快起来? 市舶司对于舶商的所谓抽解,其实就是按比例以实物收税的意思。 市舶司只有广州、泉州、明州三处,但市舶司下面还管着数量不等的市舶务、市舶场,都是沿海的港口所设,市舶务及市舶场的主官叫市舶监,是市舶使的属官。 每入口一只海舶,或者出关一只海舶,市舶使和市舶监必须亲自登舰检视。求得出入海舶所载货物的准确数据,据此收税。 市舶司和市舶务收取关税,多数情况下是按十分之一的比例抽取实物,他们再用官船或运往内地,或运往海外,都到肆市卖掉。这样的收税方式被称之为抽解。 抽解的货物当然是精品中的精品,官船到海外各国,货值自然比民船高很多,而且好卖得多。这样得到的收入也多得多,继而将所得利钱上缴中央三司使。所以宋朝富得流油。 当然这要拜托平准大帝柴荣、开运大帝赵匡胤这两位商人皇帝打下的底子。赵光义对于柴王和二哥的举措耳濡目染,更是大家发扬。而他的子孙当皇帝就不懂这个了,曾一度荒废了对市舶司和市舶务的管理。 市舶官员如果收入口税,所得蕃汉商人的抽解,多是海外奇珍异宝,而且是十比一中挑出来的宝中宝。要么献给皇宫,要么也卖到肆市,所挣巨额财富也是大宋朝廷的收入。 至于说给西夏、辽金的岁币,区区二十几万贯,还不到宋朝半天的税收。 滚云雷神常鼎豹提到的编栏、抽买、放洋又是指什么呢? 编栏,对船舶的统制,凡舶船进入中国规定的海面,即受望舶巡检司寨兵的防护,驶进指定的港面停泊,巡检司差兵监视,名之日“编栏。” 意思是说,入口蕃汉商舶进入各个港口的水关,要进行停泊编组,统一安排泊位。商舶停好,也是要等到市舶使和市舶监检视完,抽解过后才放行,拿着市舶官凭就可以到内地货卖了。 抽买,则是市舶司及市舶务从入口的蕃汉商舶中,将精美货品抽出来一部分,由他们官方上贡朝廷或者到内地变卖,也是朝廷收入的一部分,而且这个量很大,比抽解的税多得多了,堪称天文数字。 从抽解和抽买两项,我们可以看出,宋代对于百姓从不横征暴敛,文官武将的俸禄却奇高无比,海外贸易是宋朝富余最大的玄机。 元代全盘继承了宋代的做法,海外贸易遍及亚非欧三大洲,比之宋代的规模更大一些。 当然啦,从中原过来的拓海商侠们,以其北方汉子素来慷慨豪爽、恢宏大度的特质,将南宋的海外贸易做到历史最高点,元朝都不如南宋的辉煌。南宋海外贸易鼎盛百年之久,拓海众侠的贡献至为重要。 这就是为什么南宋与金国对战百余年,非但财源不断,而且越打钱越多,生生将金国耗空。 金国在穷兵黩武的道路上跑步前进。因俸禄微薄,许多金朝好汉都叫子弟拜入商门道观为徒,后代都去经商,不再参与征战。 最终,面对崛起的蒙古族铁木真,金朝步步败退,最后指望原来占领的中原地盘,依靠在这边的老王室成员,以朝歌商神宫为中心,以朝歌腊八会为纽带,世代经商为金国朝廷输送财税,金国才勉强支撑。 最终,南宋联合蒙古族,将金朝彻底灭掉。这就是金朝比南宋提前四十五年亡国的深层原因。 至于说市舶司的放洋,就很好理解了。出关到海外的蕃汉商舶,抽解之后放行。发给大宋官凭,甚至于对朝廷贡献突出的巨商,还带旨行商,按武将序列封给勋位,方便他们到海外代表大宋朝廷,对小国君主进行交道。 宋高宗刚即位时,对海外贸易不以为然,抗金大战越打规模越大,三大市舶司所供资费居然可以解其燃眉之急,大为振奋,于是对岳衡的拓海一族大加封赏,鼓励他们大规模搞海外贸易。 不但如此,因宋高宗无子嗣,南宋后世的皇帝都是开运大帝赵匡胤的嫡派子孙,在开运大帝的旗帜下,比宋高宗对舶商的恩遇更上一层楼。不但封赏拓海众侠,而且对于蕃商也大加封赏。 对于海洋经营,南宋皇帝在三大市舶司基础上,将北宋曾经先后短暂设置市舶司的十余个大小港口,全面恢复其市舶司地位。 仅秀州(嘉兴府)一地,就有华亭、澉浦、青龙镇、上海四大市舶司。至于江阴军的江阴,北方密州的板桥镇等,无不是海舶穿梭,热闹非凡。 这些市舶司所在地,全都有官方建好的蕃坊供蕃商居住。不但建有集中居所,而且为蕃商弟子官建学堂,诏令那些拿朝廷俸禄的文臣,教授这些海外各国的孩子。称之为蕃学,即外国人学堂。 多次前来的蕃商,市舶司会上奏天子知晓,天子要派内侍臣抚问犒设。高宗南渡以后,一度认为这是一种“枉费”,在建炎二年曾予废止。 但到建炎四年,广南市舶司则以为废止宴送制度“无以招怀远人,有违祖宗故事”。高宗此时已经认识到了舶商的极端重要性,当即准奏,恢复犒宴制度。从此,设例宴犒送外商入关、出海未有间断。 南宋皇帝还继承、规范了蕃舶拯救制度。早在元符年间(1098—1100),宋哲宗就曾诏令:“凡蕃舶为风飘著沿海州界,若损坏或舶主不在,官为拯救,录物货,许其亲召保认还”。 哲宗不但有诏令,朝廷宰执还订立了“防守盗纵诈冒断罪法”。那时候起,蕃舶拯救制度开始有了敕令条法的规定,使之法律化了。 又陆续修订了市舶法(或称海舶法)、盗贩法、漏舶法等等条例法制。 种种条法制度,统归蕃舶“招诱安存”治国方略,其宗旨是“非特营办课利,盖欲招徕外夷”。这些法条,促使外商船舶来中国贸易者日趋增加。 对舶商的种种恩遇,南宋皇帝的做法,可谓是登峰造极,空前绝后。南宋皇帝对于海洋经营,也是中国历史上空前绝后的,直至今日,仍然没有那时候对舶商的恩遇。 元代至今,海洋观念、海洋权益、海洋经营,从来没有超过南宋。 理宗时期的工部尚书、建宁知府刘克庄记述,泉州是一个“以蕃舶为命”的城市。到南宋末期,嘉兴府澉浦居民也“不事田产”,“惟招接南海诸货,贩运浙西诸郡,网罗海中诸物以养生”。 泉州市舶使、松阳子、蛇侠孙显的履新宴会上,滚云雷神常鼎豹提出的市舶司检视海舶耗时长这一问题,这是唐朝以来的抽解惯例,也是有律条的。 孙显已经干了一年多市舶使,听了七弟的这番质问,只好答道:“愚兄只能奏请天子,希望宰执们进一步完善制度,尽量叫抽解提速。” 他们这些英豪在这里热闹非常,谈论拓海过程中的丁丁点点,交流经验,总结教训。但是,这次拓海九十九侠的大聚会,座中却少了五人,成了九十四侠,少了谁呀?到底怎么回事?短短一年半都发生了什么? 座中少了拓海五十四柱的十二哥纸商魏知并、十四哥书商苏建吉、三十九哥勇德鲍商邓宝璋、五十四弟冰魄檀郎凤筮灵。还少了拓海十九龙中的五姐琵琶仙李素练。 作为管理舶商的市舶司,松阳子孙显当然十分关注每一位舶商的去向。何况他还是拓海十九龙的十五哥,除了五姐李素练,四位不在座的都是长辈。 水飞蛇孙显站起身形,问起执信舶商、穿洲伯岳衡:“师父,邓师叔他们出去十二位拓海大侠,回来七人,何并、何吉师伯、邓师叔、凤师叔、五姐来练,为什么就不回来了?” 第540章 佛逝当驸马 泉州市舶司后邸,市舶使孙显在问师父岳衡话呢。 醋蟒岳衡对这个商门九鼎的五弟子本来就看好,如今又取得这样的成就,他一直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此时,徒弟问自己话,有这么多英雄在座,这么多双眼睛瞩目自己,感到先前做出的拓海决定,已经成功了一半。他满怀豪情的站起身形,对诸位讲了一番。 穿洲伯岳衡说道:“他们五个以三十九弟邓宝璋领首,全都留在了三佛齐。事情要从老幺冰魄檀郎凤筮灵说起,这小子艳福不浅。” 孙显玩笑道:“冰魄檀郎么,小师叔那么年轻,该不会博得了三佛齐公主的欢心吧?” 岳衡笑道:“舶使所料不假,正是因为三佛齐国的公主狄优耶看中了凤筮灵,这边急着回国,狄优耶死缠烂打。最后叫国王末罗瑜伊挂郊裁决。 “哪知道这末罗瑜伊挂郊却威胁他们那一船的五位豪杰,说是如果不答应娶他的公主,今后大宋官民大小船舶都休想从他三佛齐过路。如果凤筮灵答应的话,三十九弟和十二哥、十四哥及李素练,一并封大岛主。 “他们与我紧急磋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留下来,占据他五个大岛,方便我等拓海众英雄路过。毕竟三佛齐国在南海之中,乃诸蕃水道之要冲。东自阇婆诸国,西自大食、故临诸国,无不由其境而入中国。” 就这么,凤筮灵与狄优耶入了洞房,按照大宋婚礼进行操办,轰动了整个三佛齐。惹得无数王公和民众观瞻,前来看凤筮灵的臣民几乎要将首都末罗瑜城撑爆。 三佛齐国王伊挂郊因得到了大宋富商作驸马,从而赢得了巨大声望,当即大喜,封凤筮灵为北督相,魏知并为副,邓宝璋为东督相,苏建吉为副,李素练为乐府相。 三佛齐国,实为室利佛逝,为梵文的音译,简称佛逝。宋代后,中国官方改称三佛齐。该王国为相者八员,东西南北各二,分治其事,无俸禄,令其所管土俗而资给之。 他们这个国家,所有官员都没有俸禄,就连主军卒者二百余员,皆无月俸。只有国王所统一万正军,月给粳米二斛,冬夏衣布各三匹至五匹。 但是被国王封官之后,其在该管地方和职务范围内,权威极重,令行禁止,莫不战战兢兢。故而,人民自觉给他们按月献贡,吃穿住行游购娱,无般不妥,到处滋润。 在海外诸国,习惯称中国富商为唐人。举凡看到唐人富商走过,围观者如堵。凡唐人进过的酒肆,顷刻爆满,唐人走后,这家酒肆必然客流不断。 他们那些国家的富商到了大宋的蕃坊居住,回到国内会受到左邻右舍的倾慕敬仰,当地官僚则高看一眼。 他们住在大宋官方所建的居所,中国叫蕃坊,他们自称为唐居或唐舍。官方在这边给他们建立的蕃市,他们自称为唐坊。足见唐朝影响之大。 岳衡讲完,引得福州大帅江常和侯官县令李承制大为好奇,十分感动。他们也不少接触蕃舶,有好几拨蕃商曾亲作招待,但通译人员就没提到过这些。中国客商在海外蕃国有如此高的地位,全拜托大唐创下的赫赫威名。 说完了凤筮灵、邓宝璋等五位商侠的传奇,在孙显的履新宴会上,又有一人站起来,陈说一桩案子,叫众人扼腕浩叹。是谁呀? 平定军浮山元麻宫方丈、瓷侠理元道长,虽然已经八十四岁高龄,仍然亲率弟子武冲、武广及早年间的徒弟十二人,集体租下一只五千石大舶,集中力量向海外贩卖瓷器。 当然啦,到了海外,蕃国很多不晓得道教,都以俗名亮相。理元道长做回瓷侠刁元。武冲也还是钱一冲,武广依然是机留广。 瓷侠刁元叹道:“我们的瓷舶装满启运,是去年三月三,到了勿里斯将瓷器卖完。又从勿里斯一路返回,陆续装满蕃货。 “到了蓝无里国住了半月,该国王兄沙昂趁芮带一只五千石海舶,拉满乳香、真珠、苏木、蕃布,跟随我等大宋商舶,组成大商队,浩浩荡荡往广州市舶司而来。 “途径万里石塘之际,我等提前测知飓风要来,以旗语传递整个商队,王兄却与船上的风讯一起,两人喝得酩酊大醉。我等避入南威岛,却不见王兄的香舶跟来。 “飓风一起,也无法去寻找他们。等了两天,飓风过去,我们出港到处寻找沙昂趁芮,总算在东礁找到他们的香舶。早已被飓风打烂,幸亏他们懂得自救,王兄还有命在,香舶上的船工死了两个。 “我们将他们救起,就在附近海水里寻找失落的货物,勉强捞起十亭中的三亭。损失巨大,令人叹息。靠他自己慢慢翻身,永无可能。” 瓷侠刁元说到这里,拉起沙昂趁芮向座中豪侠见礼,沙昂趁芮泪光闪闪,说着半土不洋的汉话:“小可本是遥光真人的后裔,他老人家是小可的太祖。”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遥光真人是谁呀? 伏龙山元香宫理蔚道长,即酱鹅双枪侠李蔚,非常震惊:“哟,遥光真人是贫道和十五弟的曾师祖啊。他于元佑四年(1089年),一百三十一岁飞升,天下商门道观在朝歌腊八的商帝朝会上,专们为他举行大蘸,宰相范纯仁亲到现场致辞。” 沙昂趁芮和李蔚提到的这个遥光是谁呀?范纯仁那可是名相范仲淹的次子,遥光飞升之际,范纯仁于前一年拜相。宰相亲到大蘸致辞,那可是至为荣宠了。 遥光,乃宋门四霸老幺商怀霸的道号。 商怀霸,以字行,本名候光,五十岁入道,一直到飞升,在商门道观八十一年,天下所有商门道观全都走遍了。其武功卓绝,韬略高深,堪称商门奇才。 商怀霸在宋魁威反出涿州那年,是二十三岁,掌中火龙枪一百一十四斤,一合刺死耶律成,保护宋芗冲出涿州,其雄风令辽国大将无不望风而逃。 当年的商怀霸,大反涿州之后,江湖人士排定天下猛士,位列天下第三猛。东运大帅、信安县公、广腊商神元避祸以一百二十六斤车轮板斧,位列天下第一猛。 实际上还有一位猛士,一对独龙戟合起来重达一百二十八斤,应该列为第一猛,那就是鬼啖项。却被列为天下第二猛,为什么呢? 元避祸追随伞神太叔葭,被人们称之为天下第一猛,早已名满天下。而且是宋太宗所封辰阳侯,御赐轮斧神侯,名位都已经摆在那里。 鬼啖项列于阑干二十八宿,一直从商,战阵杀敌不多,后来与老爹鬼霸图取得崞县大捷,虽然一战成名,但比元避祸晚了很多。所以,鬼啖项屈居天下第二猛。 商怀霸也就以其一百一十四斤火龙枪位列天下第三猛。 鬼啖项之妹鬼啖颌,以两条魔云钩,合起来是一百一十一斤,位列天下第四猛。 高鹇以两条鸳鸯棍,合起来是一百零七斤,是天下第五猛。 西运大帅、丹徒侯、玉簟商神鬼霸图以一百零六斤藤蛇棒,位列天下第六猛。 大茂八廛的六弟元端,即镇北大帅、北平王郑恩次子郑开端,以其一百零四斤血洗飞寒刀,位列天下第七猛。 天下七猛全是商门弟子,足见商门武学在宋初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当时的天下七猛,是太宗、真宗时代的事情,在北宋初年。现在的南宋初年,又有新的天下猛士,不予赘述。 商怀霸随宋魁威反出涿州,到了阳武县定居,娶了李泰妸。他们夫妇是赤电神商贡献的天祖。 商怀霸却是沙昂趁芮的太祖父辈分,这么论起来,太祖下面是烈祖、天祖、高祖、曾祖、祖父,商贡献比沙昂趁芮大两辈,是正经的爷爷。 商贡献当即前来,牵着他的手,好不亲热。二人续了辈分,感动得沙昂趁芮当即下拜。商怀霸将其搀扶起来,笑道:“只要有人在,财是身外之物,没了还能再拼。不怕,在座的商门英雄都是你的后盾。” 商贡献这么一说,众英雄纷纷响应,都要凑份子让沙昂趁芮重新起家。 沙昂趁芮说道:“多谢叔祖和众位大侠,小可的名字沙昂趁芮,其实就是汉名商趁芮,蓝无里人都是这么说话。 “比如姓梁的,在蓝无里会被说成里昂什么,姓刘的被叫作里尤,姓赵的被叫作只奥,他们说话,舌头不能跟我们一样拐好多弯。” 商界众侠客经过这一年半的舶商打拼,当然明白他所作解释。 刁元介绍,商趁芮的祖父叫个商凉龙,与泉州富商周鼎龙等结义为泉州五龙,一起远涉蓝无里,落籍到那边。 其父商舰因遭遇蓝无里王族百般欺压,尽出家资,招募猛士三百,展开复仇。历经七个月拼杀,带出一万雄兵,杀尽蓝无里王族,成为蓝无里新一代国王,立下了兄终弟及传位制度。商舰驾崩,其弟商航继承了王位。 商航驾崩,王位传给了商趁芮的大哥沙昂趁华,汉名商趁华。 商趁芮作为二弟,按照兄终弟及制度,他也是王位继承人。但他并不愿意安坐享受,因而一直做舶商。不消说,他将是沙昂王族第四任国王。 众英雄听了刁元的介绍,都为沙昂趁芮的损失感到惋惜,进一步坚定了支持他重新起家的决心。 在孙显宴会结束后,二十多位拓海大侠到刁元在福州的府邸,纷纷凑份子,叫商趁芮收购大宋境内的丝绸、瓷器,卖往蓝无里以及西洋各地。 沙昂趁芮得到了救助,再次起家,中国与蓝无里国的交道比同亲兄弟。 一晃就到了十五年后,岳飞被高宗以“莫须有”的罪名冤杀,拓海众侠无不义愤填膺。其时,蓝无里国王沙昂趁华病逝,沙昂趁芮继承了王位。 绍兴十一年(1041年),除夕夜,高宗下诏斩杀岳飞与其子岳云、部将张宪于临安府风波亭。 原因是,金国遭遇岳家军沉重打击,兀术惨败。按理说,南宋当一鼓作气收复失地。但金国安插了秦桧当高宗的宰相,有的是砝码。当年十一月,金国以宋高宗生母和生父的遗体为交换条件,强迫宋高宗杀岳飞。 宋高宗为什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之前明明知道秦桧是金国大臣,又为什么任用为这边的宰相? 第541章 昭雪岳元帅 皇帝赵构冤杀岳飞案,深挖原因,恐怕赵构早在靖康元年就与金国达成了秘密协议。自己要当皇帝,必须叫徽钦二帝被掳。 靖康元年(1126年)正月,斡离不渡过黄河,攻下滑州,包围汴京。因汴京守御使李纲抵抗得力而未能破城。 二月,金国威胁宋朝以康王赵构、太宰张邦昌为人质,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议和。 此时,只有完颜宗望(斡离不)的东路军围攻开封。 完颜宗翰(粘罕)的西路军不但在太原被绊住,而且又拒绝完颜宗望提出的隔断宋朝西军的部署,以至种师道率十万西军顺利赶到开封,完颜宗望被动后撤到开封西北远郊孟阳扎营。 大宋的姚平仲率军,劫完颜宗望营寨,被全歼一事,有人指是投降派李邦彦、李棁为逼主战派李纲、种师道议和,而有意无意透露给奸细邓圭所致。 姚平仲劫寨失败以后,李纲、种师道被撤销军权。 金兵复至开封城下,宋钦宗大恐,遣使说:“初不知其事,且将加罪其人。” 李邦彦又使宋钦宗下令不得得罪金兵,一位霹雳炮手面对金军的嚣张气焰,怒火中烧,发炮打击,后来竟被枭首处死。 完颜宗望再攻城时被种师道的西军击退,于是停止进攻,改肃王赵枢为人质,康王赵构得以回归。 赵构莫名其妙回归,后来雄兵勤王甚众,赵构作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却坐视汴京被金兵攻破,徽钦二帝被俘。 几乎同时,他就登基当了皇帝,连一点时间差都没有,很明显这是事先与金国议定好的时间点。 与他曾经一道当人质的张邦昌,后来也成了新皇帝,国号“大楚”,附庸于金国。 赵构、张邦昌先后都当皇帝,都对金国言听计从,这难道就这么巧合吗? 再之后,金国叫赵构任用秦桧,他就任用。叫他杀岳飞就杀岳飞。俨然金国的提线木偶,作为战乱中继位的成年皇帝,这一点极其罕见。 后来,赵构手里有了岳飞等举世称奇的将帅,就想摆脱金国的束缚,挣扎了几次三番,依旧被金国牢牢掌控,这就奇了怪了。 总之,岳飞被杀,寒了天下豪侠的心,此其一。 其二,蓝无里新国王沙昂趁芮登基,他是众侠客的朋友。 三者,岳飞抗金十三年间,宋高宗连自己的吃喝都解决不了,岳家军作为唯一一支由朝廷发放军饷的禁军,朝廷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岳衡的蒙山五侠及商门九鼎,还有拓海九十九侠从事舶运,上缴朝廷许多赋税。宋高宗情知拓海众侠以蒙山五侠及商门九鼎为核心力量,这些舶商所交税赋,怎敢胡乱开销,全部用在岳家军。 岳家人挣的钱养活岳家军,正合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收税原理。 蒙山五侠及商门九鼎不但交了许许多多税赋,而且岳飞经常以军方名义,派铁锤霸王何元庆和金锤少侠岳云,来跟哥哥们借钱,累计欠下蒙山五侠两千四百万贯。为什么会派这两员举世称奇的锤王去借钱? 何元庆是商门九鼎何鼎元的亲兄弟,何鼎元的原名不就是何元凯么。 商门九鼎是岳飞的二哥岳衡的弟子,何鼎元在商门九鼎中是二哥。而何元庆是义军领袖曹成的徒弟,岳飞能收服何元庆,就是靠的何鼎元。 金锤少侠岳云是何鼎元的亲传弟子,而且是拓海九十九侠的老幺。因为父亲抗金,岳云没有跟三位伯父从商,十二岁就跑去老爹的战场上,猛砸金军。其战功居于第一,但请功的时候却被岳飞屡屡扣下他功劳。 所以,岳飞派何元庆和岳云去给二哥的蒙山五侠及商门九鼎借钱,一说一个准。当然这些钱多半是其他拓海大侠的,但都以蒙山五侠的名义借给岳飞。蒙山五侠再给众侠出借据。一直到岳飞被杀,这么多钱根本就没还上。 商界传言,这是赵构卸磨杀驴,杀了岳飞,这笔天文数字的欠账也就一笔勾销了。 这三件大事叠加在一起,使得拓海大侠大受刺激。 到海外发展而不再回大宋的,多达二十九位大侠。他们都是谁?去了哪些地方发展?对后世的影响是什么? 拓海大侠中有五侠不愿意留在大宋,定居蓝无里国。分别是刁元、钱一冲、机留广师徒三人,流求国的请岛踢、多良拨。 刁元作为拓海十八老的十五弟,定居蓝无里时,已九十七岁。 之所以有这个选择,是因为他以道号理元,建起了蓝无里商神宫,号称朝歌商神宫的行宫。被蓝无里国王沙昂趁芮封为该国的舶商开运天师,对商神宫赐号舶神宫。 钱一冲道号武冲,机留广道号武广,被封为舶神宫左右护法大使。 请岛踢道号来踢,是拓海十五龙的三哥,大号飞锤天王,以其七十二斤流星锤,在蓝无里国毫无对手。 多良拨道号来拨,是拓海十五龙的四哥,大号蕉布商王,掌中九十六斤丈八盘蛇枪,所向披靡,谁敢敌对? 他们兄弟二人被沙昂趁芮封为舶神宫左右镇殿大将。 这五位老少三代拓海大侠,被蓝无里国和过往商舶称为蓝国五大商道。 有十九侠非常痛恨秦桧,选择远涉地中海南岸的勿里斯国定居,一来为了诸位拓海大侠与西洋各国贸易,二来决心在勿里斯立祖繁衍,为中国千秋大计作打算。这十九位分别是: 拓海十八老的十八弟、密州诸城清风宫方丈裴义童,其弟子姜商韩头领。 商道六宿的逍遥山伞神宫方丈、六弟伞王孙通盘,弟子凤刀伞魔陶美、降龙伞神穆丽华。 拓海五十四柱的老醋银蟒岳衡,赤电神商贡献,冰台驴豹岳遐,无常野猫甘昌昂,鱼山兔商程第一。 拓海十九龙中的十五弟、松阳子、泉州市舶使孙显愤而辞职,十七弟黑虎锤神何鼎元及其他汤阴七鼎全都追随岳衡、岳遐兄弟,都到了勿里斯。 到勿里斯的共计十九位,号称勿里斯十九唐商。 就这样,三佛齐有凤筮灵、魏知并、苏建吉、邓宝璋、李素练五大权贵。 蓝无里有刁元、钱一冲、机留广、请岛踢、多良拨,五大商道。 勿里斯有裴义童、韩头领、孙通盘、陶美、穆丽华、岳衡、商贡献、岳遐、甘昌昂、程第一、孙显、何鼎元,包括虎鼎朝、展鼎荣、卢鼎昌、翟鼎玉、常鼎豹、蘧鼎文、岳鼎霳,十九唐商。 九十九位拓海大侠,流落海外的二十九位,岳云随父被冤杀,按理说留在大宋的还有六十九位大侠。 此时,阳武黑石宫烛准、太原黄明宫一程两位道长已经升仙。拓海二祖称号也随他们而去。 丁唐山平德宫夫窗、大茂山平准宫贩秦子、青州腊鱼宫夫壹、厓山幽兰宫德躬、之罘山伍洞观慎留、落蒙山元锦宫尊一、少华山水灵观夫种子、隆虑山南冥观风采、吴山青席宫天集等九位道长,均已升仙。 剩下拓海七老尚在中国,他们是:金牛山开运宫践齐、烂柯山元果宫德豹、礼山关正商宫商众、宝华山南珠宫德恒、伏龙山元香宫理蔚、六盘山青席宫夫余、白岳山商神宫夫雄。 所有留在中国的还有五十八位大侠,被合称为舶商五十八虎。 此后,商道六宿,武盘道长出海,成了商道五宿。 拓海五十四柱,在海外十二位,成了四十二柱。 留在中国的这四十二柱,六七四十二,改称“六七舶商”。江湖传言成了“撸起商舶”、“留气商舶”、“留起商舶”,或者叫“留舶侠”。 拓海十九龙,少了八位,也就成了拓海十一龙。 海外定居的二十九侠,被称为“泛海二十九舶”。 值得注意的是勿里斯十九唐商,岳姓在勿里斯成了羽萼,岳衡就成了羽萼合恩,岳遐就是羽萼遐。 裴姓成了叵恶,裴义童成了叵恶义提恩。 程姓成了茨恩,程第一成了茨恩第一。 商姓在勿里斯又成了史昂,商贡献成了史昂贡希安。 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极个别的会一成不变,比如甘昌昂、何鼎元。 这股势力虽然只有十九人,然而数年间,陆续到达的家属及其弟子门人,多达五百七十余人。按照裴义童、岳衡的计策,十九家平均每家三十人,在当地一个三不管地带,分住在十九个村庄,分属三国。这叫布局。 并在十九村的中心地带建立商神宫,广收商门弟子。 他们这股力量发展了一百年后,通过与当地人联姻,以商神宫为纽带收徒,担任当地官府要员等形式,势力极其庞大,实际操控了红海北岸及尼罗河口一带交通要道。 当地汉族后裔称这个族群为十九唐舶,当地人称之为石吉提昂波,省称提昂波。又演化为提昂人,实际上就是唐人。 却说岳飞逝后二十年,即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这年六月,高宗赵构当了三十六年皇帝,以“倦勤”,想多休养为由,传位宋孝宗赵昚。高宗成为太上皇。高宗退位二十五后驾崩,享年八十一岁,是长寿帝王之一。 高宗退位的七年前(1155年),六十六岁的秦桧已经病死。 秦桧死前一年,二十三岁的张孝祥状元及第,授承事郎,签书镇东军节度判官。张孝祥对于岳飞冤案自小就义愤填膺,得中状元后,第一件事就是上书为岳飞辩冤。 万俟卨凭借宰相的大权,坚决阻止为岳飞昭雪,他对高宗赵构奏称:“虏方顾和,一旦录故,将疑天下心,不可。” 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金国主海陵王完颜亮大举南侵,南宋抗金情绪重新高涨。 直显谟阁、知遂宁府杜莘老、太学生程宏图、宋芑等人,分别上书要求为岳飞平反。 御史中丞汪澈到鄂州岳飞旧部巡视,鄂州老将及老兵联名上状,要求为故帅申冤,满帐军校“哭声如雷”。 汪澈劝慰多时,答应禀报朝廷,人们仍啜泣不止。 汪澈回朝奏称:“岳飞案不得昭雪,天下豪杰心冷,必然坐视完颜亮南侵。完颜亮之势甚烈,望陛下速作决断,收回人心,叫天下豪杰共赴时艰。” 高宗闻听汪澈所奏,心中怅然若失,他深深知道,死岳飞亦能灭宋室。当即找个借口,宣布退位,把江山交还给太祖一脉的裔孙。这样一来,金国再要对自己无理要挟,必然失效。 孝宗不愧是太祖裔孙,充满阳刚之气。赵匡胤是他的七世祖,即太祖,他是赵匡胤的仍孙。 他的烈祖是八贤王赵德芳,赵匡胤第四子。薨于太平兴国六年(981年),时年二十二岁,太宗追赠中书令、岐王,后辈的宋朝皇帝追封为秦王。 戏曲、将其演绎为手持金锏,上打昏君,下打谗臣的正气凛然的“八贤王”形象,出现于《杨家将》、《贺后骂殿》、《三侠五义》之中。与寇准一起,是杨家将、呼家将、高家将的保护神。 秦王赵德芳成为民间的八贤王,就始于孝宗为岳飞平反之后。 百姓迫切需要有一位惩杀奸佞、保护忠臣的人。为了适应这种情感,戏曲家就给赵德芳加一个身份,让他权衡各方势力,成为监督皇上的贤王。 孝宗坐着天下,当然喜欢这样的戏曲。而他又是赵德芳的六世子孙,赵德芳就被美化为八贤王了。 孝宗登基时,已经三十五岁,生于高宗称帝那年,也是拓海九十九侠结义那年,即靖康二年(1127年)。驾崩于光宗绍熙五年(1194年),享年六十八岁。 孝宗名讳赵昚,初名赵伯琮,后改名赵瑗。高宗赐名赵玮,字元永。因宋高宗无子嗣,查访太祖后裔继承皇统,遂为养子。他是宋朝第十一位皇帝、南宋第二位皇帝,在位二十七年。 赵昚流淌太祖血脉,他这一支皇室成员,世代以武为先,以文为佐。江山回到宋朝开国皇帝手中,孝宗果然不负众望,行事果决,雷厉风行,颇有马上皇帝威风。 岳飞被害之际,孝宗时年十五岁,闻听噩耗,与父母在家中燃起檀香,遥拜岳元帅英灵,全家嚎啕大哭。 此时,孝宗应满朝文武奏请,不顾太上皇如何看法,果断为岳飞平反。恢复岳飞少保阶位,恢复鄂国公爵位。令朝臣寻访岳飞后人及其列位兄长。 除了为岳飞平反,与岳飞同朝为将的所有老帅、大将全部平反。凡活着的尽数召回朝中,恢复原官,悉数罢黜秦桧党羽。 要不是太祖的祖训不杀商人、不杀文臣,以孝宗的行事风格,恐怕投降派一党将被斩杀殆尽,成为历史第一号党羽大案。 一时间,天下万民闻听岳元帅冤狱得平,无不纷纷建起岳元帅祠堂予以祭祀,香烛之耗,无数作坊的香烛原料为之一空。 三个月后,以至于檀香价格达到五百文一把,一根香就是五文钱,相当于太宗之际的一斤米钱。 陷落金国的中原豪杰,闻听岳元帅冤案得平,更是如丧考妣,村村都能听到号哭之声,震天动地。 天下文臣武将、各界豪侠纷纷上书孝宗,称颂天子的奏折如同雪片。孝宗也万分感动,数度悲泣。诏令寻找岳元帅尸骨,要厚为安葬。 岳元帅于风波亭被害后,狱卒隗顺冒着杀头的危险,将其遗体背出杭州城,埋在钱塘门外九曲丛祠旁。此时,隗顺之子告知朝廷,其父安葬岳飞之前情,朝廷乃将岳元帅以国公之礼改葬在西湖栖霞岭。 孝宗亲撰悼词,泪眼模糊,数度停笔,还是打湿了帛书。 那么,岳飞是如何取代姜子牙,成为南宋及元明三代武圣的呢? 岳元帅三位经商的哥哥岳宁、岳衡、岳遐,两位流落勿里斯,还能找回来吗?孝宗对于岳元帅生前欠下拓海众侠的巨款,还能认账吗? 第542章 丘定撑家计 淳熙四年(1177年),宋孝宗令太常寺为岳飞拟定谥号,初拟“忠愍”。次年(1178年),最终确定为“武穆”。 说起这个谥号,在宋史中,共有四位功勋卓著的元帅获得“武穆”谥号。北宋初年两位,南宋初年也是两位。 一个是真宗朝名将曹玮,三都谷之战后“威震四海”,唃厮啰每闻其名,即以手加额。官终彰武节度使,封武威郡公。 其父曹彬,宋朝开国元勋,平灭后蜀、征伐北汉、砥定江南、协赞北伐、兵败岐沟、起辅真宗,在太祖、太宗、真宗三朝,其权威之重,无出其右。位兼将相,不逞威势,以开国元勋善终,史上称奇。 一个是高怀德,周世宗柴荣结义的钜鹿十六俊之一,宋太祖黄袍加身的拥戴者。曾参与平定李筠、李重进之乱。后与石守信等秉宋太祖意图,自请解除兵权。宋太宗时官武胜军节度使兼侍中。死后追封渤海郡王。 其子高琼,澶州大战前与寇准大骂宰臣三贼,苦谏真宗,终使真宗御驾亲征,与辽国结下澶渊之盟。 一个是刘錡,南宋中兴四将之一,卒于孝宗登基之前。其一生,力战富平、扈从高宗、顺昌大捷、柘皋之战、胶着淮西,战功赫赫。金国大将除了怕岳飞,就是最怕他了。 金帝完颜亮率军南下侵宋时,下令有敢提及刘锜姓名的,罪不饶恕。 刘錡逝后,高宗赠开府仪同三司,赐银三百两、帛三百匹。后获谥“武穆”。孝宗追封为吴王,加太子太保。 第四个就是岳元帅,他的谥号“武穆”,更是名副其实。 《汲冢周书》记载“威彊叡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 《諡法》称“布德执义曰穆,中情见貌曰穆”。 所以,这“武穆”二字,在封谥中有着十足的分量。 岳元帅一生,三次投戎、效力宗泽、收复建康、转战江淮、平定游寇、收复六郡、洞庭平叛、长驱洛伊、进军蔡州、力反和议、挺进中原、十年功废、千古奇冤。他的四次北伐,都给金军以沉重打击,叫后人久久传扬。 岳元帅治军严明,是中国古代将帅治军的楷模,“岳家军”成为一时的典范。金军众将无不哀叹:“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金国后世皇帝金章宗完颜璟,打小就被长辈讲述岳飞故事,登基之后,发现岳元帅被杀四十五年了,金国民间一提及岳元帅,仍然莫敢直呼其名,战战兢兢。禁不住叹道:“飞之威名战功,暴于南北。” 孝宗为岳元帅平反后,慰勉其子岳霖说:“卿家纪律、用兵之法,张、韩远不及。卿家冤枉,朕悉知之,天下共知其冤。” 抗日战争时期,以岳飞词作《满江红》谱成的歌曲,作为激励中国人民抗战的精神武器,国共两党军队全部以之为军歌,得到了广泛传唱,对爱国军民起到了巨大的鼓舞和感召作用。 宋宁宗嘉泰四年(1204年),岳飞被追封为鄂王,追赠太师,以之为国运神。宋理宗宝庆元年(1225年),改谥“忠武”。 自此,岳飞在民间被广泛祭祀,被尊为武圣,取代了姜子牙的地位。在宁宗封其为国运神之前,孝宗平反之际,就已经在百姓心目中成为实际武圣。 孝宗访查岳家人的时候,距离拓海九十九侠大结义,这都过去三十五年了。此时的泉州市舶使是姬勋之子姬照山,天子诏令由他负责寻找岳衡、岳遐的下落。 姬照山到临安觐见天子,奏明飘零海外的有二十九侠。他们的离去,使得九十九侠失去了核心力量,至今一盘散沙。奏请天子,一并访查所有海内外众侠的去向,必能为抗金以及北伐提供庞大的财力支撑。 孝宗闻听三十五年前曾有如此规模的舶商大结义,这样的势力,难道不会威胁王朝统治吗?孝宗会是什么态度呢? 孝宗果然如同其先祖赵匡胤的风格,听了姬照山的奏报,大为振奋。 当即诏令:“拓海之计,果然是千秋大略。夫雄道长、岳奋举、商贡献、邓宝璋、杜明恩、岳鲲举六位发起人,必须找到,朕要厚加封赏。一并访查到九十九侠及其子弟门人的去向。” 封姬照山为舶商访查使,兼泉州市舶使,爵以海丰伯,许其配置属官八人,在九十九侠及子弟门人中遴选,都封正七品武功大夫。 仿照太宗之际访查天下商师,也以三年为限。找到他们的下落,三年后的腊八节,于泉州举行太元正商上帝朝觐大会。并下诏泉州知州,修建商神宫,寻访在世的商门高道,以德高望重、年龄辈分居长者为方丈。 在临安建起开运宫,以商天的开运大帝赵匡胤为国运神。 九十九侠中,就算岳云活着,也已经四十三岁了,过去这么久,没有大聚会,各自都在哪里?这个访查任务,姬照山能完成吗? 姬照山作为泉州市舶使,对于沿海各地的舶商活动情况,还是十分了解的。尤其是穿洲伯建起来的舶神宫,他也是每年祭拜。 他辞别天子,回泉州稍事休息,当即找到穿洲,拜访舶神宫方丈何宁。这位方丈似乎不在九十九侠名单里,他是谁呀? 何宁道长就是瓜蒌驮龙大侠岳宁。兄弟岳衡、岳遐远避勿里斯之际,岳宁作为汤阴岳氏一族的长子,是自然形成的族长,不可能全族迁走,要留下来,设法让汤阴岳氏渡过难关。 于是,瓜蒌驮龙岳宁与兄弟们约定,留在中国的汤阴岳氏,远避深山海岛,以三十年为限,相会于穿洲。 岳宁化名丘定,岳字拆开,取丘为姓。定字来自其字定举。 丘定带领他的七大弟子“驮龙七霈”,于海上、大陆往来舶运,积累家资,蓄积力量。之所以弟子们起名都带“霈”字,那是岳宁以为,五弟岳飞的英雄业绩迟早感动上苍,降下甘霖,洗雪冤案。 七名弟子统一使用他所传的八十六斤驼龙枪,名字都带霈字,所以大号驮龙七霈。 大弟子吕霈青,因其神庭穴有朱砂痣,大号丹庭驮龙。 二弟子李霈荆,因其左脸颊有黑胎记,大号玄面驮龙。 三弟子宋霈凉,因其面呈檀绛,大号金檀驮龙。 四弟子辛霈幽,因其面呈缟素,大号玉腮驮龙。 五弟子何霈豫,因其面如黑炭,大号染墨驮龙。 六弟子岑霈扬,因其印堂黑痣,大号冥堂驮龙。 小弟子江霈益,因其双耳招风,大号亮窗驮龙。 驮龙七霈是岳宁与众侠大结义之后,第二年至第四年所收弟子。这些弟子全是抗金大战流落中原的孤儿。何霈豫是最先收留的孤儿,岳宁遇到他的时候才十岁。李霈荆是第四年所收,当时十五岁。 岳宁依据他们的祖籍地而起名,从他们的名字一望而知哪里人氏。 他带领七名弟子,按照商门授徒法的四部曲,每天卯时练武,辰时贩卖,黄昏打账,睡前读书。八年之间,都成为顶天立地的好汉,全都娶妻生子。 七名弟子对师父感恩至深,不舍分离。加之金狗攻战不休,独行单干绝难成事。故而师徒八人至今形影不离,所到之处,八杆驼龙枪整齐划一挺动,就算金狗军队围攻,也只能枉费了大将的性命。 八年间,驮龙七霈的大号名震江湖,以至于金军只知大号,不知其名。 岳宁不是舶商么,师徒们怎么就会遭遇金狗呢? 舶来海外商品,除了抽解、抽买,你总得卖掉吧。南国熟人不多,终归要卖往中原去。 而中原各地,到处都是抗金力量,整日混战不休。这些力量多数是各色名目的义军,也有滞留各地的官军,还有占山为王的山大王。 到岳飞被冤杀,大哥岳宁、二哥岳衡、四哥岳遐,三位哥哥悲痛欲绝。 岳宁化名丘定,带领驮龙七霈;岳衡化名丘奋,带领商门九鼎;岳遐化名丘鲲,带领其“冰台四鲲”弟子,拼死杀退秦桧所派抄家禁军一营四百骑,护住弟妹李娃及岳雷、岳霖、岳震、岳霆及岳安娘,张宪与岳银瓶之子张敌万,岳翻之子岳霍、岳霎,飞逃避难。 丘定带领岳雷、岳霍、岳霎逃往大理国落蒙山元锦宫。此时尊一道长一百零七岁,接住李娃和岳雷、岳霍、岳霎,禁不住老泪纵横。 丘奋、丘鲲带领岳霖、岳震、岳霆、张敌万逃往岭南,分别被端州烂柯山元果宫德豹道长、横州宝华山南珠宫德恒道长、广州厓山幽兰宫德躬道长收留。他们不顾生命危险,保护岳元帅家小,令人钦敬。 高宗还算有点怜悯之情,还能念及岳飞为了赵宋江山的忠肝义胆,对岳飞的妻子儿子不予追杀,诏以流刑,任其逃去。 岳飞的孩子们安顿好后,二哥丘奋、四哥丘鲲悲愤远离,不忍多看大宋一眼,去了勿里斯。丘定师徒留守中国,保护汤阴岳氏留下来的血脉。 岳飞遇害于除夕,他们三位堂兄于第二年救出岳飞、岳翻的家小。丘定拜入夫雄座下,出家为道,按朝歌商神宫的字派,他是何字辈,道号何宁。 那是个绍兴十三年(1143年)八月中秋。朝歌商神宫所在地,被金国改为鹿台县,隶属于浚州。虽然金国延续着朝歌商神宫众神的祭祀,但里面的方丈早已不是夫雄,换成了沧州马谷山沉香宫过来的德夏道长。 德夏俗名乐章夏,其烈祖乃南唐百胜七雕的五哥乐非疑。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带领弟弟妹妹,三人过活,被北方开运天师武原道长收留。武原看他们兄妹三人都是可造之材,全部收为弟子,教授他们商门道法。 三兄妹成年之后,果然长成了英雄豪杰,三兄妹时时处处追随武原道长,寸步不离。结婚生子之后也一样紧紧跟随。 靖康之变爆发,拓海九十九侠结义之后,夫雄带领弟子远涉徽州白岳山,即后世的齐云山,在休宁县西三十里,重建了商神宫,夫雄仍为方丈。 到丘定拜师之际,白岳山商神宫已经存在十二年。 何宁道长的七大弟子中,二弟子李霈荆、三弟子宋霈凉、六弟子岑霈扬、小弟子江霈益追随师父入道,他们的道号分别是辜荆、辜凉、辜扬、辜益。 大弟子吕霈青、四弟子辛霈幽、五弟子何霈豫,仍然联手作舶商,往来海外及中国的大宋、金国、西夏、大理各地。 按朝歌商神宫的排辈:元本贩夫,何来沉浮,平德唯上,功于展足。丘定的弟子们应该是来字派,为什么却成了辜字派呢?这里又有什么典故? 第543章 晤谈穿洲岛 之所以不按照商神宫道派,并非要开宗立派。 五弟岳飞和侄子岳云被冤杀,岳家被朝廷打入另册。岳宁为了不连累师父夫雄及师兄弟们,这才另外订立字派。 岳宁化名丘定,道号何宁,秘密与夫雄在一起五年后,到了广州的穿洲岛,进入二弟岳衡所建的舶神宫。他将这里扩大规模,广收弟子,做起方丈。 给自己的徒弟徒孙列出了三十二字的字派,随着时间推移,也就真的创立了道教舶神派。他们的字派是: 何辜刈首,无由获咎。 白岳聆教,穿洲相授。 海舶往返,商神宝守。 尚平践信,粉碎鬼丑。 这三十二字,实际上是一首祭奠五弟岳飞的四言诗,也是表明他本人的后裔与官道决绝的誓言。凡遇到秦桧一类的鬼魅奸丑,要将其粉碎。 到了泉州市舶使姬照山拜访之际,何宁道长带领辜荆等四大弟子,已经在穿洲舶神宫弘道十五年。其门人弟子遍及广州入海口各地直至海外各国。 辜荆、辜凉、辜扬、辜益被人们称为舶神宫四大护法,他们师徒受到人们的广泛敬仰。 姬照山见到的何宁道长,即岳宁,已经七十五岁。最小的弟子辜益也已经四十六岁,大弟子吕霈青五十岁,驮龙七霈无论入道的还是专门营商的,都已经是鼎鼎大名的富商,在广州市舶司这边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姬照山将孝宗旨意详加说明,岳宁早已知晓,但亲闻朝臣前来抚慰,仍然难掩悲痛,禁不住热泪横流。 姬照山,以字行,名闻。其父姬勋从祝家庄逃到福州之后,续娶当地舶商李桂之女李髻,并追随李桂从事舶商。代行泉州市舶使一年多,仍然以行商为主。之后被孙显取代,转而被任为副使。 孙显走后,换了市舶使,姬勋与孙显共事许多年,亲如兄弟。也对岳元帅的死不能释怀,悲痛不已,索性辞官不做,专事舶商。近些年,姬勋、李髻夫妇早已成为福州地面排前五的大舶商。 姬勋从徽宗宣和元年(1119年)就到了福州,次年娶下了李髻,至今已经四十二年。他担任南宋首任泉州市舶使的时候,儿子姬照山就已经六岁了。 这又过去了三十五年,姬勋比岳宁大十二岁,此时已经八十七岁高龄,早已不搞舶商,在家含饴弄孙,逍遥快活。 姬照山十二岁就随父母往来于大海之上,如今也已经四十一岁。近三十年间,因其身材魁梧,身长八尺二寸之巨,力大无穷,面堂红润,文武全才,在南方实属罕有,大号“粉面舶商”。 故而,姬照山往来各港,豪侠富商多所结交。福州、泉州、漳州等泉州市舶司下辖港口的所有舶商,都与他交道深厚。 至若潮州、惠州、广州、南恩州、高州、化州、雷州、琼州等广州市舶司下辖港的舶商,也大多熟悉的很。 海外诸国比较有影响的舶商,大多也与他十分要好。 因其财力雄厚,人望极高,所以被朝廷任命为新一任泉州市舶使。 此时的泉州,因拓海众侠三十五年来的经营,早已是天下第一海港。聚集的汉蕃舶商天下第一多,进出的货物天下第一多,上缴的赋税天下第一多,获得朝廷封赏的舶商天下第一多。 早在建炎二年至绍兴四年(1128年至1134年),泉州所交的税赋就相当于全国收入的十分之一。 高宗绍兴时期,入口商品品种达三百二十余种,是太宗之际的六七倍。 这个时候,与大宋有外贸关系的国家和地区更是增至六十个以上,海上贸易遍及南洋、西洋、波斯湾、地中海、东非海岸。往来舶商穿梭不断,海上大舶连绵不绝。 粉面舶商姬照山虽然熟悉岳宁,但细致晤谈却是第一次。 在这穿洲舶神宫方丈室,四大护法陪定,老少两位海舶豪客相见恨晚。六人把酒言欢,连日竟夜,好不爽快。 姬照山听了岳宁的教诲,深感岳家兄弟为人之念,宽仁而慈武,毫无害人之心,而有撼天之威。 也难怪岳元帅能感动华夏,岳衡能召集九十九侠,果然是举世罕有的英雄人物。姬照山越想越多,发誓要找回岳衡,情愿将泉州市舶使一职让给他老人家。 他将心中所想对岳宁说出:“叔父,穿洲伯如今居住在哪一国?是什么情况?中国的海上贸易缺了他可不行啊?” 岳宁笑道:“奋举住在勿里斯,名字叫羽萼合恩。鲲举叫个羽萼遐。商贡献名叫史昂贡希安。程第一叫个茨恩第一。 “密州清风宫夫童道长叫个叵恶义提恩。他已经一百零九岁高龄,在大食国的勿里斯、麻嘉、弼斯罗、白达等地都建有了商神宫、舶神宫。 “叵恶义提恩在那边传道已经十五年,只收十四岁弟子,每四年出师一批,每批平均达到二三十人。如今已经是第四批弟子。” “叵恶义提恩的大食国弟子,扬帆大海多年,已成为大食国举足轻重的舶商。其大弟子俾义西已经成为大食的瓮蛮总督,处于独立状态,控制着波斯湾入海口。” “我家二弟的大食弟子珀安营,也成长为大食阖理伯王的法官。” 姬照山听到这里,大为震惊,叹道:“前年下官还在做舶商之际,远涉大食都城白达郊外,遭遇当地大食教徒抢劫。被我的三名弟子杀死十余人,生擒三名。最终闹到珀安营那里,他详细调查了案情,判我等无罪。 “珀安营却原来是穿洲伯的弟子。难怪他一听说是泉州过去的,当即就将我等请入上座,先是盛情款待,继而细审案情。” 岳宁笑道:“你没说拓海九十九侠的来龙去脉吗?那样会更加热情。” 姬照山答道:“我姬家不曾拜入拓海众侠,所以不敢冒昧说这个渊源。” 岳宁一愣,定定地看他一阵,质疑道:“大人之父冲城,曾经说过,你们的祖上是中唐之世的姬棕,槐荫三杖的二哥,乃青霜伯的亲传弟子。青霜伯是南冥道人的得意弟子。 “乃父与南冥观风采道人是平辈的,你们家是正经的商门弟子。” 姬照山叹道:“民间过了五服不再论辈,先祖姬棕乃某家远祖,间隔八代了,所以不敢乱说这个渊源。” 岳宁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不免说些玩笑话,两人好不快活。 最后,姬照山请求岳宁给他派一名弟子或者子孙,带领他前往勿里斯以及白达,务要寻回岳衡和商贡献等。 岳宁叫过来长子岳仲霈、六弟子辜扬,带领姬照山前往勿里斯和白达。他们恰好要押运一艘万石商舶,前往大食,就请姬照山乘船一起行动。 两下议定,姬照山暂时告别岳宁父子,回泉州市舶司,安顿副使谭师鉴全权处置舶商事宜。自带二十名亲卫和十张空白的七品官佐敕书,来到广州穿洲岛,与岳仲霈、辜扬一起,扬帆西洋。 出发时是个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冬月初六,趁着北风,顺风而下。商舶经四十二天到蓝无里,到这里恰好是腊八节。 此时的蓝无里国,当地唐人也叫它蓝里国,老王沙昂趁芮于十五年前驾崩。按兄终弟及传位次序,其兄沙昂趁华的长子沙昂机,继任国王也已经驾崩八年,现在的国王是沙昂机之弟沙昂严。 蓝无里舶神宫老方丈理元道长,获封舶商开运天师之后三年,整一百岁时,将衣钵传给了大弟子武冲。此时的理元道长已经一百一十七岁,住在舶神宫练武习文,修道延年。 现任方丈钱一冲,即武冲道长,继任舶商开运天师。 岳仲霈、辜扬兄弟对他们当然熟得很,每年过来三四趟。他们带着姬照山,一路直奔金洲西北,在亚齐河口南岸便是蓝无里王城,即后世的班达亚齐市。 王城之南是望烟山,理元道长所建舶神宫就在望烟山的半山腰上。 建筑模式一如中国道观,三面环山,面前小河绕流。 舶神宫是五进院落,唐式四合院。横宽七间,每进院落的东西厢房全是五间。主房、厢房全是两层。不算第二层,主房、陪房共计一百零二间。两层当然是二百零四间,可谓规模宏大。 前代已封的所有商神,飞升或修成的所有商仙,全部奉祀在内。到这里能够祭拜商天之上的全部商神商仙,令人十分震撼。在中国只有朝歌商神宫和夫雄重建的白岳山商神宫,具有如此宏达的规模。 望烟山舶神宫第一进大殿主祀的神明,自然是广州大帅尤通宝。 左右配殿是舶神宫的香箔蜡烛,商天六经,各大商神的神迹经,罗经针薄,宝玉珍珠,砗磲珊瑚等等。 第二进大殿,正中拜殿是凡微大帝。 左边配殿四位:乾道帝君望凌通、坎道帝君齐眉伯、艮道帝君向冲、震道帝君曹破锐。 右边配殿四位:巽道帝君漆雕又、离道帝君介文胜、坤道帝君王捶、兑道帝君凌公威。 望凌通统摄立冬、小雪、大雪三节令,齐眉伯统摄冬至、小寒、大寒三节令。这六个节令是冬季,生北风,从广州下南海到西洋,北风是顺风。 春季的六个节令归艮道帝君向冲、震道帝君曹破锐。 漆雕又统摄统摄立夏、小满、芒种三节令,介文胜统摄夏至、小暑、大暑三节令。这六个节令是夏季,生南风,从西洋、南海各国回中国是顺风。 秋季的六个节令归坤道帝君王捶、兑道帝君凌公威。 大舶行于海洋,巨帆靠着风向,八道帝君对于舶商来说,意义重于其他商天众神。八道帝君及传布署是商天凡微省所属,故而凡微大帝陈哲居于第二进大殿正中。 第三进大殿,正中拜殿是太元正商上帝。 左边配殿是平德大帝望云端、平准大帝柴荣。 右边配殿是平度大帝文烈、开运大帝赵匡胤。 第四进大殿,正中拜殿是三神并排,居中是泉州大帅袁不挫,左为镇南大帅陶叔春,右手是南运大帅太叔葭。 左右配殿集中奉祀若干商天正神,其余商神全部在位。 第五进大殿,正中拜殿是仙部大帅子祝寿。左右首并排的是第一代商仙,即贩门九虎,左边紧挨着子祝寿的是西面真人,右边紧挨着的是东由道人。 左右依次再排:南冥道人、北来道人、伍洞道人、陆悬道人、戚纯真人、巴我道人、九寒真人。 左边配殿是宋辽五真:寒绝真人及呕亢、厉岌、径久、隼号真人。 右边配殿是宋辽四道:呈遣道人及叧血、残通、兕刕道人。 姬照山跟随岳仲霈、辜扬看完这金洲望烟山舶神宫,心中震撼之余,不免问及武冲道长在哪里? 他们蓝无里国所在岛屿为什么叫金洲,而不是后来的苏门答腊岛? 这里不是大食教、佛教为主吗,难道能容纳舶神宫如此辉煌? 第544章 金洲拜高道 苏门答腊岛在唐宋之际,其西北部的蓝无里盛产黄金,因而被定居的唐人称之为金洲。这也是蓝无里能够立国的基础。现在的蓝无里地区是印尼的亚齐自治区。 蓝无里是三佛齐的属国,但具有相对独立性,比如大理国、于阗国,不管中原王朝如何改朝换代,始终附属于中原王朝。蓝无里国早先与三佛齐一样,都信奉大乘佛教。 因居于诸蕃水道之要冲,大食教逐渐传入,并首先在蓝无里登陆,建立许多清真寺。后来整个三佛齐都被大食教占领,佛教的影响力逐渐缩小。 大食教,也就是回教,现在的伊司兰教。按照伊司兰的字面含义,是顺从的意思,顺从、服从、遵循的意思相近,完全可以称之为循教。 伊司兰教因为以大食国政体形势弘扬其教义,故而古代中国称之为大食法、大食教、天方教、清真教、回回教、回教、回回教门等。 不同历史时期有不同的称谓。宋、元称“大食教”。明代称“天方教”或“回回教”,明末至清称“清真教”,民国时期称“回教”。新中国统称伊司兰教。 回教核心思想是:信安拉、信使者、信天使、信经典和信末日赏罚,并以命令形式晓喻全体慕斯林。 在此基础上,伊司兰神学家根据《古兰经》经文和《圣训》明文,又提出“信前定”,故有“六大信纲”之说。 这六大信仰的核心是信仰安拉的唯一性和穆罕默德的先知地位, 伊司兰教认为人类生活有“两世”,即今世和后世。今世要积极生活,重视修养,允许满足正当欲望。 同时认为,后世是最终归宿。在末日来临时,所有人都会得到清算审判,并给与公正的赏罚,信道和行善的人入天园,作恶的人坠入火狱。 姬照山遵照孝宗旨意,以舶商访查使的身份,带领岳仲霈、辜扬,来到蓝无里之际,绝大多数国民都信奉大食教。 三佛齐国在唐代被称之为室利佛逝、佛逝、旧港。宋代通译为三佛齐。 至于说舶神宫的香火,多为唐人祭拜。而唐人出没之处,却是这边高层人士言行的风向标。加之商神以庇佑海上舶商以及买卖人为专任,也是普通人需要敬奉的神明。 故而,这里的人前往舶神宫烧香磕头的,也是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在五进大殿之外,向左拐弯的一处山坳,这里古木参天,林荫蔽日。林荫之间掩映着一个三进院子,也是全部两层建筑,唐式四合院。 这里住着理元道长及武冲道长,他们家室的主要成员也都在这里。此时,武冲道长早已是九十三岁高道。 武广道长也已经九十岁。来踢、来拨两位道长都是七十岁高龄。这三位高道早已成为望烟山舶神宫的超级存在。 武广,即机留广,乃中唐女将机巧婆家兄弟机妙的后裔。机妙是机留广的鼻祖,他是机妙的耳孙。 机妙,字东召,因姐姐于沈丘投军,追随平德大帝望云端,立下赫赫战功而改掉了全家贱籍,机妙也就从商贩开始起家。 当年,机巧是平德大帝的爱将,又是贩门十七将的十六妹。嫁给中帅吴公鼎之子吴师通,后辞军从商,终至于成为晚唐巨富。 其弟机妙在晚唐虽然不太显赫,但也属于中等富商。 到了机留广的父祖,九代祖上穷富不定,反反复复。因而,机留广从小就拜在理元道长门下,学习正宗商门道法,从此起家,家资累万。这才有资本参与拓海九十九侠大结义。 蓝无里舶神宫因理元、武冲、武广、来踢、来拨五大高道的影响力,他们以自身杀怯践信、实战授徒而令所有教派刮目相看。 他们不像别的教派那样,坐而论道,礼拜空谈,耽误干活。道教商神宗舶商派不尚空谈,靠能力在海洋中迎风破浪,挣取巨额财富。不但是蓝无里国举足轻重的富商,而且在各教派中地位崇高。 因此,到了这里,早已没人知道他们的原名,只要提道号,所有蓝无里人无不是一脸敬意。看起来,行动胜于万千花言巧语。 他们靠打拼,靠实战,靠实践出真知,这样成为巨富的“残酷现实”,这种韬略,也是他们打败各种教派、诸子百家那些万千经文的金字招牌。 来这里向五位高道求得以贫变富、财运转机、商海妙招的王公贵族、平民乞丐,挤挤撞撞,络绎不绝。 姬照山看到这里,禁不住赞道:“商道奉行实战,讲究杀怯践信,果然是千古第一财教。任你多大的国王,凭你多大的战功,不管你多大的侠客,只要挣不到财富,穷得裤子都穿不起,懂得一万本经书,基本上屁用不顶。” 辜扬也十分倾慕,叹道:“要到什么时候,能在泉州、广州也能建起这样规模的舶神宫,那可是舶商的福分啊。” 他们说着话,已经转到了天师宫面前,忽然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无上太一度厄天尊!师弟、来踢,随我迎接大宋贵客。来拨速去禀明师尊,也来论道。” 哟哬,这难道是武冲道长听到了这边三人说话?九十三岁高龄,耳朵还这么好使吗? 姬照山、岳仲霈、辜扬三位正惊疑不定,果然见一位头戴五岳冠,身穿紫袍,腰束十三銙金玉带的高道,跨出天师宫。这可是最高身份的道家装束,必是武冲道长。 他身后跟着出来的三位也都是红色法衣,表明其身份仅次于武冲道长,必是武广、来踢、来拨了。 果然不错,岳仲霈和辜扬急忙上前一步,向武冲道长单膝跪倒:“徒弟仲霈、辜扬拜见仙长,这位是舶商访查使、泉州市舶使、海丰伯姬大人。” 粉面舶商姬照山上前也要行大礼,被武冲道长稳稳托住双臂。 武冲爽朗大笑:“有劳姬大人这么远到望烟山来看贫道,感谢之至。师尊马上就到,今天按我商门道派规矩,大排宴筵,将有国相支敖扈作陪。” 武冲道长的话音刚落,理元道长口诵:“无上太一度厄天尊!姬大人一路辛苦,看我舶神宫还可以吧?” 老道难道会掐算么?来拨还没去请,他就来到了,还知道来人是谁,果真是道法与商略兼修,才华与财富兼得。 这次,不等理元道长搀扶,姬照山与岳仲霈、辜扬三位一起跪倒,大礼参拜。姬照山口称:“弟子姬照山等,参拜道长来迟,还望责罚。” 理元道长将三位一一搀扶起来。三位看这一百一十七岁高道,紫纱作褐帔,以青为里,飞清华裙,莲花宝冠,其服饰乃七等法服的第六等,果然是洞真高功之位。七等法服分别是: 一者初入道门,平冠黄帔; 二者正一,芙蓉玄冠,黄裙絳褐; 三者道德,黄褐玄巾; 四者洞神,玄冠青褐; 五者洞玄,黄褐玄冠; 六者洞真,褐帔用紫纱,以青为里,飞清华裙,莲花宝冠,女子戴飞云凤气之冠; 七者三洞讲法师,如上清衣服,上加九色,若五色云霞,山水袖帔,元始宝冠,皆环佩执板狮子文履。 三洞讲法师都有天男天女,玉童玉女侍奉护持,不得叨谬。诸天敬仰,群魔束形。 这是祖师定制,不同品级的道士所著法服不同。师道传度授箓,所赐法服也因箓职高低而有区别,主要在袖子上,品级越高,袖子也越宽大,犹有古意焉。 总的说,受道之身,衣玄、青、白三色为科,暗寓甲子、甲寅、甲申之气,坚固修道者形骸。子平云“金水双清为道士,火土混杂做和尚。” 修道士人八字或喜金水,而白色为金,黑色为水,即有此意。 “道服用青色”,取东方为生气之地,仙道贵生,故著青色。 白、青、黑三色的搭配比较经典,显得脱俗而耐看。 道家服饰制作,不用不义之物,不用锦绣作,不得不依法,保持法服的统一和可延续。 高功道家现身,其法服有明显区别,俗人一望便知。姬照山、岳仲霈、辜扬当然懂得,故而当即下拜。 望烟山舶神宫的八十多名徒子徒孙也都纷纷过来,向姬舶使、岳大侠、辜扬道长挨个见礼。礼节进行完毕,武冲引领三位到客堂坐下,典造分派许多道童及女冠,不大功夫上齐酒菜。 商门道观,自从太宗建祠祭祀商天众神,传下三条诏令,立下了规矩。 第一是允许商门道观广收弟子,以振商家气象。朝廷准建或赐号的商门道观,每个道观每年许其度牒二十四人。比各派道观的度牒多出四至六倍。 第二是允许商门道观吃酒吃肉,以应对贩卖实践中的各种俗世需要。 第三是允许商门道观不按道经授徒,除道德经、杀怯经、法服、道号之外,以弘扬商门实战授徒法为要务。其他道派不得干预商门道派事务。 这里吃酒攀谈,热情火火。忽然一名弟子飞跑进来。 只见他穿着玄冠青褐,乃第四阶洞神功果的道士,约有五十多岁,身长七尺六寸,赤面蓝眼,赤须五寸,对着武冲禀道:“师父,道剧师兄的八千石海舶,在烟洲遭遇海盗,其弟子平昌子冒死突围,倒在了舶神宫外。” 武冲当即怒目圆睁,高叫道:“道仪,你可是烟洲应援左使,立即启动乾坤应援么。传我法令,乾坎震坤四道各八德,八门火炮,二十四水鬼全部出动。由你统率,务必救回道剧。万不得已,炸沉海舶也要消灭烟洲贼。” 道仪一听,当即精神大振,高喊一声:“得令!” 武冲从怀中掏出一个纯金令牌,交给道仪。这个令牌上书“乾坤”二字。 道仪走后,姬照山看这阵势,骇得冷汗直流。 理元和武冲师徒看姬照山吃惊不小,互相对视,武冲笑道:“烟洲海盗只有三股,两股不敢劫我舶神宫的海舶,只有度琶力那厮,尚未与我等交锋,自以为了不起。今番不把他灭了,我舶神宫从此拆毁,滚回大宋。” 这个烟洲,在座的当然知道是哪里,就在蓝无里西北四百五十里的洋面上,后代叫做尼科巴群岛。他们所说烟洲,自然是大尼科巴岛。这个岛与蓝无里国隔着蓝无里海峡,即后代的格雷特海峡。 烟洲之上的土民,自称秦朝水军族裔,十分剽悍。 武冲提到的那个度琶力,按照这边的发音,大致能猜出此人的汉姓必然姓杜,如果按汉人起名方式,似乎叫个杜怕离。 岳仲霈想到这里,当即站起身形,对理元、武冲两位道长抱拳道:“这个度琶力必然是大秦遗民,小可不才,情愿前往收服。” 辜扬也站起来,喊道:“小道愿陪大人前往,见机行事。如果劝说无效,再杀不迟。” 武冲爽朗大笑:“果然是岳家将,不惧虎狼,不惧危难。好,那就烦劳两位了。相信两位大侠出手,比能叫烟洲贼众从此改邪归正。” 说的怪轻巧,岳仲霈和辜扬能行吗?大秦距离现在,过去了一千四百年,就算是大秦水军的遗族,早就成了烟洲土人,口音能对得上吗?说话互相听不懂,还怎么沟通? 道剧的八千石海舶,无疑装载着无尽财宝,肯定要运往大宋。人家度琶力既然劫下了,还能轻易放过吗? ()贩夫全神录 第545章 仗义救道剧 对付海盗,关键在水鬼。尤其是看大将是否具有水鬼的本事。 岳仲霈作为岳宁之子,可不是好惹的,江湖大号瓷舶枪王。 辜扬俗名岑霈扬,追随师父岳宁这么多年,大号冥堂驮龙早已响震江湖。 这两兄弟作为岳宁的跟屁虫,三十多年了,早已练就了一身水鬼本事。他们可以吹破牛皮水囊,下潜海水中,憋气超过寻常水鬼一倍。 我们从辜扬等驮龙七霈可以看出,岳仲霈虽然是岳宁的儿子,却不是岳宁的弟子。那他的师父是谁呢?按伯仲叔季的顺序,他是长门长子,名字为什么却带仲字? 岳宁在岳家是长兄,即长门。而其长子之所以叫岳仲霈,在金锤天神岳云这一辈却不是长兄。岳家第二代长兄是岳衡之子岳鼎霳,现年五十四岁。 岳仲霈现年五十二岁。岳遐的儿子岳叔霁现年四十九岁。岳宁的次子岳季露四十七岁。岳衡次子岳霄四十六岁,岳衡第三子岳灵四十四岁。 岳飞之子岳云如果活着,是四十三岁。岳遐次子岳需四十二岁。再下面就是岳雷、岳霖、岳震、岳霆、岳霍、岳霎那一大帮孩子。 虽然岳仲霈年龄居次,按宗法,他是长门的长子,故而在他们这一代人里面,是说头份话的主,是总指挥。到了岳宁百年之后,岳仲霈就是族长。 岳仲霈,也叫岳霈,字禄祥,号亚卿。原本名字不是这样,因为岳飞被害,族长岳宁令所有孩子们起名带雨字头,表明老天会降下甘霖,洗刷岳飞冤情。 岳霈十岁拜入朝歌商神宫,由何巅带着贩卖瓷器。一直到二十二岁,父亲、叔父等做起舶商,急需人手,才出师跟了父亲。在岳家数艘海舶之中,他自然是瓷器老行家,运到海外,大获其利。 在北方过来的舶商里面,迅速叫响了大号瓷舶枪王。所谓枪王,自然是他掌中的兵器是如意金枪,乃何巅道人所传,重达九十四斤。 那么问题来了,三十五年前九十九侠大结义,八岁的小岳云参与了结义。而当时岳伯霳十九岁,岳仲霈十七岁,岳叔霁十四岁,岳季露十二岁,岳霄十一岁,岳灵九岁。他们都比岳云大,为什么没赶上大结义? 一则是岳伯霳、岳仲霈、岳叔霁、岳季露四兄弟拜在朝歌商神宫何巅门下,随同何巅天南海北贩卖瓷器。二则正是因为岳云还小,硬生生黏糊着岳衡及何鼎元,跟到了福州。这就是因缘巧合吧。 岳仲霈、辜扬每年多次穿梭于蓝无里这边,理元、武冲等舶神宫道士谁都知道他们的本事,那些烟洲海盗根本不是对手,所以才爽快答应他们相帮。 辜扬,俗名岑霈扬,这么多年来,人们将之原名忘掉了。 中唐之世,薛平、胡轸、黄羿、岑交,四人结义为青州四镇,他是岑交的后代。当然了,与前文书中滏口关战死的岑前枢是同宗异支。 辜扬在驮龙七霈中是六师弟,现年四十七岁,生于徽宗政和五年(1115年),是个乙未年,属羊,比岳仲霈小五岁。 因其性格孤僻,为人冷峻孤傲,喜欢单枪匹马驰骋江湖,又属羊,恰好道号辜扬,人们取其谐音,给他贺号“海舶孤羊”。往往一个人带着浆手、帆手、水鬼,押运五千石大舶,穿梭于海洋之上,无人敢劫。 海洋上岛屿众多,海盗层出不穷,那他为何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十二岁一入师,就追随岳宁迎风破浪,训练出极好的水鬼本事,水鬼技法比之岳仲霈更胜一筹。 辜扬在二十岁成人之际,身长达到七尺八寸之巨。虽然统一使用师父的八十六斤驼龙枪,但他身上还配备了三十二只鬼胆飞刀,十六把疏勒尖刀。这些零碎重达二十四斤,是他的贴身防范之物,当然是形影不离。 因而,他的弟子也是这么个训练法,其中的左右刀鬼,跟着他形影不离。 左刀鬼,道号刈毒,俗名廖攻毒,三十二岁,是辜扬救下的孤儿。专以鬼胆飞刀为能事,在甲板上,眨眼之间连发十六只,江湖上无人能接,凡是遇到的海盗,不死即伤。 右刀鬼,道号刈魔,俗名种驱魔,三十岁,乃大西北的公原子弟,慕名来投的徒弟。专以疏勒尖刀为能事,在海水中,追逐百八十斤的石斑鱼,悠游之间连续杀敌,刀不走空,一刀一条石斑鱼。 如今,海舶孤羊已经不是孤羊,他一旦出手,必然是师徒三人齐出,海面及舶商之间,人们将他们师徒的道号连在一起,合称之为“辜毒魔鬼”,取其谐音为“孤独魔鬼”。 岳仲霈比辜扬大五岁,他也培养了好多弟子,其中两位贴身弟子分别是余尿缸、宋打鼾。别看名字老土,却是阑干十虎二哥徐子云在朝歌商神宫的门人,都是纵横五刀的后代。 余尿缸是余横的来孙,余横即纵横五刀的小师弟本横,是余尿缸的天祖。他今年三十五岁,所用兵器乃师祖何巅传下来的鱼尾双锋钩,单条四十九斤。无论当甲士还是当水鬼,这对大铁钩都是杀伤力极大的神兵。 余尿缸名字特殊,一到哪里通名报号,个个忍俊不禁,有江湖豪侠将其名与双钩捏在一起,贺号“尿两沟子”。 宋打鼾是宋纵的来孙,宋纵即纵横五刀的大师兄本纵,是宋打鼾的天祖。他今年三十二岁,与祖上反过来了,却成了余尿缸的兄弟。善使一双阎罗剑,单剑四十五斤。单剑就堪称世上第一重剑手,何况双剑齐出。 这一对阎罗剑,铸剑师就叫个阎罗,乃昔日里朝歌铸剑师鬼胆的玄徒孙。 宋打鼾的名字也令人叫绝,因此,江湖大号“打鼾阎罗”。 也有江湖人士对他们师徒三人打趣,称之为“陪尿打鼾”。陪是岳仲霈的霈字谐音,倒也切贴。 岳仲霈以北瓷为主,这次出海,带着两个弟子北瓷精余尿缸、北瓷虎宋打鼾。二侠以力大器锐而称雄江湖。 辜扬以南瓷为主,带的两个弟子南瓷侠刈毒、南瓷鳄刈魔,以灵活巧妙称雄海上。 遇到海上惯匪,一报“陪尿打鼾”或者“孤独魔鬼”,大多一哄而散。胆大的会登船拜见,结为好友。 不搞舶商的,听了这些稀奇古怪的名词,一头雾水。这些名词代代相传,只有舶商知道怎么回事,对于外行人,就成了所谓的江湖黑话。 陪尿打鼾和孤独魔鬼六位大侠联袂出动,理元和武冲等当然心中有数了。 六侠跟随道仪,率领乾坤应援队五十六位英雄,四门大炮,浩浩荡荡开向烟洲。为什么说乾坤应援队是五十六位呢? 乾坎震坤四道,各有八德,是三十二位大侠,加上二十四水鬼,可不就是五十六位么?就这还不算四门大炮的十六人。总算的话,连同道仪,是七十二位好汉。 蓝无里舶神宫方丈武冲,下达的是乾坤令牌,是舶神宫救援中国舶商和自己商队的最高级别响应。 仅就乾坤应援队的实力,度琶力如果不识好歹,硬来的话,应该会葬身鱼腹。再加上岳仲霈和辜扬带来的弟子,度琶力更要小心了。 大宋的航海技术,也是周世宗柴荣的遗产。 早在周世宗三征南唐之际,就改进了船帆,使得战舰在江河湖海中,无论什么季节的风向,都可以航行。所谓“风来八面,唯头不行”,意思是顶头来风,七个方向都可以航行,唯有顶头风一个方向不能行进。 欧洲人鼓吹的大航海时代,掌握这项技术,晚了宋代五百年以上。 兄弟们于腊八未时正,登上两艘五千石大舶,扬帆而进。经过一天一夜抵达烟洲巨螺湾,这里有道剧的海舶上跳海逃来的十二名水鬼。 两下相见,鬼帅是道剧的得意弟子平易子。搬救兵的平昌子经过这一天一夜的休息,精神大好,带领大家赶紧与平易子相见。 平易子却不平易。鬼帅在水中逞强,一般都很清瘦,他却长得膀大腰圆,身长八尺。络腮青须剪成一寸八,扎里扎煞,看起来凶狠可怕,无疑是个神力大王。 平易子介绍说:“师父被度琶力扣下,就在巨螺湾转过去十里多,那边是龙角湾。一同被扣的有通译罗扬,针师韩锦,舵长熊产,转帆徐苏,定风是方清水,造饭王丑萍,帐师李光衮,螺号赵谷堆,共有三十六人。” 平易子所介绍的,通译是现在意义的翻译。针师是指掌握观星、观日和指南针的人。舵长、转帆、造饭、帐师、螺号都好懂。定风是指商舶出发前根据天象和海况,判断风向及风力大小的师傅。 平昌子赶紧安排救援船给他们这十二位水鬼做饭,叫他们吃饱喝足,休息一阵。道剧那边等着救援,这里为什么不立即冲过去呢? 紧病慢医生,这边策划好,到救援的地方才能做到一举成功。 平易子等十二人休息好了,众人一通议论,最后敲定方案。 道仪掏出金牌发令:“今天的救援行动,以平易子为主将,岳大侠师徒、辜扬道兄师徒为副将,乾坤应援队为合后,四门大炮听我号令。” 众英雄纷纷抱拳,震天高呼:“得令!” 平易子带领岳仲霈、辜扬等好汉,乘坐平昌子带来的救援船,鼓满船帆,威风凛凛杀奔龙角湾而去。 四门大炮都打开炮衣,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出击。 说起来大炮,为什么宋代的商舶就用上了大炮,而后来的满清却因为西洋的坚船利炮而屁滚尿流呢? 他们一路过来,这么大的船舶,人家度琶力就不能发现吗? 救援到底能不能成功?真的闹到开炮的时候,那可是八千石宝船啊?道剧怎能承受如此巨大的损失? 这一系列谜团,慢慢就会知道。 ()贩夫全神录 第546章 炮击龙角湾 说起大炮的使用,也是周世宗的遗产。 商天的平准大帝柴荣,乃白叠商神,即棉神,乃大唐莒国公、参仙佐使柴署的来孙。 柴署是朝歌八剑的老幺,崇信九使的大哥,是柴荣的天祖,之所以柴署那么大的人参商人,未能被封神,就是因为其后世子弟要出帝王。果然出了个柴荣,到商天之上成为护法平准大帝。 柴荣作为谢蹀逝的商门弟子,骨子里深深刻下商门平德的烙印。 因而他治理天下,对于各行各业的能人异士,全都给予高官厚禄,全盘打破了五代以前看户籍选官任贤的制度。 其中火要名匠石鸡唱,乃钜鹿十六俊的十五弟刘廷翰岳丈,以斗笔粗的铁管装药、铁钉,朝着树杈,点燃引信,轰天爆响,树上斑鸠被激射而出的铁钉射落。此神器被石鸡唱命名为轰天雷。 其时,刘廷翰隶柴荣帐下,镇守澶州,从征辽国。 一次,柴荣带刘廷翰少数几人勘察地形,被辽军一个队帅发现,率其五百骑包围柴荣。 情势极其危急,刘廷翰恰好随身带着轰天雷,朝着辽军队帅,点燃引信。震天动地一声爆炸,辽军队帅应声落马,死于非命。从轰天雷中激射而出的铁钉,同时刺穿了多命辽军脑袋和胸膛。 辽军顿时大乱,刘廷翰一顿猛冲,杀得辽军五百骑狼狈逃窜。 柴荣当即问:“这玩意儿是谁发明的?” 刘廷翰禀道:“大哥,这叫轰天雷,是小弟的岳丈发明的。” 轰天雷这次功劳,被柴荣铭记在心。 到了柴荣坐天下,情知辽军以骑兵为主,每名骑兵还配两名后勤补给人员,每每遭遇,我方取胜艰难。不免动员臣僚集思广益,主题是提高兵器威力致胜。 刘廷翰再次提及岳丈石鸡唱以及轰天雷。柴荣当即召见石鸡唱,经过一番奏对,柴荣令其试制射程三百步开外的巨型轰天雷。 石鸡唱果然不负众望,试制出小臂粗的轰天雷。直射的铁钉打到了三百步之外的靶子,散开的铁钉击穿了四周的许多物品。 柴荣问及其这项发明的起因,石鸡唱奏曰:“石匠开巨石,打眼装药,炮响过后,巨石开裂。炮眼的碎石冲天而起,飞起来的碎石威力无穷。臣想,火要铁钉装入铁管,爆响射出铁钉,亦必威力巨大。” 柴荣大喜,当即宣诏,成立铁铳匠作局,以石鸡唱为铁铳匠作监,兼璠阳冶务监。赐名石冀昌,爵以璠阳子,检校工部侍郎。 一家伙就封了个从四品大员,过去几千年来,就算工匠祖师鲁班也没有获得如此高位和殊荣。 历朝历代虽然设有匠作之官,唐代的将作大匠的位置高达从三品,但全部是匠工之外的朝臣担任,这些职务跟工匠毫不沾边。工匠地位比商人不如,比青楼歌伎稍高。 所以说,石冀昌开启了工匠直接为官,并管理工匠的历史。内行管内行的选官模式也从周世宗开启。 经过近一年的研制,璠阳子石冀昌带领徒弟们,造出了口径三寸六、管长四尺八的大炮,此种大炮被周世宗柴荣赐号为“无敌大铳”。 又经过两年反复试验,一批造出了三十二门无敌大铳。每铳需四人操作,一人填药,一人填铁丸,一人点引信,一人稳住铳身。 这些人和大炮,被周世宗编为无敌都。 每四门大铳编为一火,由一名火长统领。四火为一队,由一名队将统领。三十二门大铳称之为无敌都,由一名都头率领。 首任无敌大铳的都头,是钜鹿十六俊的五哥郭进,正是官名是无敌大铳都领。郭进时任东西班指挥使,兼任昭州刺史,是从五品的大将。 到了宋初,杨延昭镇守三关,大量使用无敌大铳,这时候的人们已经将这种兵器改称为铁丸炮,百姓称之为大炮。操作铁丸炮的兵丁被称之为炮兵,统领铁丸炮的将军被称之为炮将军。 说到这里,许多人纳闷,中国最先发明大炮,到了清朝怎么就不见踪影,反过来被西洋人的大炮打得屁滚尿流? 清代乃金国后裔,血液中流淌的是落后野蛮思维。他们入关之后,为了禁绝汉人谋反,下令全国所有民户不得见铁器。包括剪刀、剃头刀都由官方严格登记之后,才能买卖。 修房盖屋也不得见铁器,所以清代建筑全是卯榫结构,不见一根钉。发现谁家私藏铁器,杀无赦。 所以明代郑和七下西洋,还在使用的大炮,到了清朝晚期,早已被遗忘殆尽。工匠死绝而失传,满清皇帝的后裔以及朝廷百官,早已无人知道那玩意是啥。 而从丝绸之路,将宋元明三朝使用的大炮,传到了西方,反过来将清朝打得屁滚尿流。 这只是清朝毁灭华夏文明的罪证之一。清朝使得华夏文明退回到了秦始皇之前,在方方面面的恶行可谓罄竹难书。 本书作者早在二十年前就看到了相关报道,考古发现,杨延昭镇守的三关一带,发掘出地下埋藏的炮阵。其雄壮之势,令人赞叹不已。 虽然那时候的大炮打的不是炮弹,而是铁丸,但是谁能禁得起铁丸的猛砸呢?当然是无敌的家伙了。就算现在仍然用铁丸,很难说它的威力会次于现代的炮弹。 当然啦,拥有大炮的海舶,也必然是所向披靡。关键问题是,大炮这种朝廷严密控制的神器,理元、武冲的舶神宫怎么会拥有呢? 这是理元道长的一名弟子武万,其妻弟是铁铳匠作局的炮管铸造师。 理元为了在蓝无里望烟山站住脚跟,派武冲回到中国,将炮管铸造法学到手,来到蓝无里,炼出铁,自己造的炮管。火要也是就地取材自己造的。 只是造了八门大炮,从此舶神宫无人敢惹。加之理元道长以商门平德待人,以实战授徒法对待当地的弟子,让他们摆脱了贫困,出了不少富商。如今,理元、武冲、武广师徒,在蓝无里被奉若神明。 武冲命令是八门炮都上,道仪认为多了也没啥用。四门就足够了,就齐活了。 岳仲霈、辜扬跟随平昌子的救援舶,不久到了龙角湾。远远看见道剧的八千石巨舶,锚在海湾之内。 道仪看得真切,对着炮帅平昏子发令:“进入二百步,轰沉度琶力的两艘海盗船。” 平昏子大喝一声:“得令!”转身向十六名炮兵发令。 甲板上诸位英雄纷纷掏出棉花,塞住耳朵,防备炮声太大。 到了度琶力的两艘海盗船近前,平昏子将拇指一竖,目测了距离,对炮手一声喊:“放炮!” 只听见震天动地四声连环巨响“轰轰轰轰”,甲板震颤不已,不少人被震得跌坐下去。得亏刚才塞住了耳朵,耳膜要是被震到,肯定得变成聋子。 道仪看炮声响过,大喊:“执兵!吹号!水鬼准备!” 所有侠客纷纷亮出兵器,号手吹响螺号,水鬼纷纷穿起明油布潜水衣。 救援舶到了龙角湾里面,两艘海盗船被打烂,缓缓下沉,海水已经淹到了甲板。海盗船上的甲士、水鬼、转帆,乱纷纷跳入海水,哭喊声此起彼伏。 再看岸上度琶力,早已被眼前的炮击吓得跌坐在地,神情沮丧。道剧早已挣脱绳索,带领弟子一拥上前,将度琶力绑了个结结实实。 这边救援舶众英雄的大舶靠岸,锚好,诸位走下甲板,跑步前进,过来围拢道剧。道仪拉过岳仲霈、辜扬,正要介绍双方。 忽然从龙角湾左边山梁转出来一哨人马,约有三百余人,二百人执梭镖,一百人拿强弩。前面带队的一位青年大喊大叫,像是汉语,却没人能够听懂。 这位青年长得跟度琶力面貌相仿,都是长脸方额。个头也相仿,都是七尺五寸左右。穿着也相仿,腰间蕉布围兜,肩头蕉布遮阳,其他别无一物。度琶力胡须泛白,青年的胡须黑亮。 岳仲霈前跨一步,提起九十四斤如意金枪,大喝一声:“来人可是度公子么?还不收起兵器,某家有话要说。” 这位青年听了岳仲霈的话语,摇了摇头,一挥掌中梭镖,他身后哗啦啦上来十个梭镖大汉。这些人也不答话,直接对着岳仲霈开打。 岳仲霈岂是吃素的,也将大枪一挥,两名徒弟一拥而上。余尿缸搅动两条鱼尾双锋钩,宋打鼾挥舞一双阎罗剑,眨眼间功夫,将面前十人的梭镖全部打飞,单等师父眼色,再取他们性命。 哪知道,这位青年却不是惧怕了,反而恼羞成怒。大手一挥,又上来三十名梭镖手,十对一围攻岳仲霈师徒。 说时迟那时快,辜扬大叫:“孤独魔鬼来也!” 只这一报号,三十名梭镖手顿时跑了一半。 岳仲霈大受鼓舞,也大喊一声:“我等师徒乃陪尿打鼾,今天你们撞到,可谓三生有幸。还不就此投降,胆敢顽抗,顷刻间尸身两段。” 那青年看梭镖手纷纷退走,大喊一声:“哇呀呀!” 抬手刺死了两名梭镖手,欺身来刺岳仲霈。 度琶力听了刚才岳仲霈和辜扬的报号,顿时醒悟,急忙制止:“慢!” 然而,岳仲霈被他冷不防来刺,急忙闪身,余尿缸、宋打鼾疾速近前,挡在师父面前。与此同时,辜扬、刈毒、刈魔师徒三人同时攻到。 度琶力喊完的功夫,余尿缸的鱼尾双锋钩已经割掉了青年的人头。青年左手梭镖也同时刺中了余尿缸的胸膛,右手的剔鳞刀也掼进了刈魔的胸膛。 刈魔顿时性起,也不拔出剔鳞刀,疯狂扑向来拉架的度琶力,疏勒尖刀连扎度琶力三下。转而冲向青年带来的人群,眨眼间工夫,连连刺死三名梭镖手,五名弩箭手。 余尿缸愣怔一下,情知已无性命,暴叫一声:“杀绝海盗!” 但见他飞速冲入来敌,舞动鱼尾双锋钩,每条四十九斤,遇人杀人,见魔杀魔。一钩下去就削飞两颗人头。 第547章 烟洲殒相邦 刈魔和余尿缸临死之前的狂怒,激起了刈毒和宋打鼾的血性,疯狂追杀青年带来的众人。 不大功夫,三百人的队伍又被杀死七十余人。岳仲霈和辜扬连声制止,毫无作用。 度琶力被刈魔连刺三刀,此时胸口剧痛,翻倒在地。 岳仲霈急忙用烟洲话大喊:“我是岳元帅的二侄子,瓷舶枪王岳仲霈啊。请问兄台,可是大秦后裔?你是哪家大秦后裔?” 度琶力捂住胸口,鲜血汩汩直流,他身边与他年龄相仿的两位中年人一起俯身来看。度琶力示意这两个过来,说道:“素闻岳元帅威名,今日冲撞岳大侠,望祈恕罪啊。我们是国尉屠睢五十万大军攻打百越的秦军遗族。 “我等祖上是杜舆,乃秦朝伐越大军的步兵校尉。按秦语,小可的名字该叫杜破例,是杜舆的四十六世孙。刚才带人来救我的,是我儿杜瞻啊。这是族兄杜破任、杜破仗,希望岳大侠能够带领我族认祖归宗啊。” 书中代言,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分派两路大军,南征北讨。拜屠睢为国尉,率六国降卒五十万南征百越。拜蒙恬为内史,发兵三十万北讨匈奴,内史即京畿重地的总领官。 国尉屠睢大军分五路出击百越,副将赵佗,率领三万人马为先锋官。并动用二十万刑徒,输送辎重粮草。屠睢率军平定岭南地区,一路所向披靡。凡遇抵抗,杀无赦。 屠睢三年不解甲驰弩,使监禄无以转饷,又以卒凿渠而通粮道,以与越人战,杀西瓯君译吁宋。 而越人皆入丛簿中,与禽兽处,莫肯为秦虏。相置桀骏以为将,而夜攻秦人,大破亡,杀国尉屠睢,仗尸流血数十万,乃发适戍以备之。 秦始皇三十一年(前214年),当屠睢率军深入西江畔的三罗地域时,路经一个大树林,当地土人早已埋伏在林中,一声唿哨,乱箭齐发。 屠睢挥剑挡格,无奈射来的箭又多又密。屠睢的面颊与身子中了两支毒箭。这些毒箭是浸泡过蛇蝎剧毒的,屠睢当场从马背跌落,坠地死亡。 此次出征,因水土不服以及后勤给养不便,几乎全军覆没。后秦始皇派任嚣与赵陀接替屠睢,他们却能顺利平定岭南,设立桂林、象、南海三郡。 杜破例的四十六世祖杜舆,其步兵校尉可不是个小将。 秦朝的兵制是部曲制。根据作战对象确定总兵力,任命三军统帅为大将或上将军。在统帅之下,分设四副将、裨将军。 每个将军统率若干部,部的长官称校尉,即一部一校。每个部下设若干个曲,曲的长官称军候,即一曲一候。 曲以下是平时的军队编制,步兵千人,设二五百主;五百人设五百主。百人设百将;五十人设屯长;十人设什长;五人设伍长。 一般情况下,一个曲候统领五个二五百主,是五千人。一个校尉统领两个曲候,达到一万人。所以,步兵校尉乃万人军队的大将。 汉武帝所置步兵校尉,则成为侍卫亲军八校尉之一,秩二千石,专掌位于长安西南郊上林苑的苑门屯兵。 东汉秩比二千石,员吏七十三人,领士七百人,虽然员额不多,却是精挑细选的猛士,护卫皇帝出入场所。 曹魏时始行九品官制,步兵校尉为四品,位在郡太守、诸王的国相之上。到了晋朝,与曹魏官制相同。 曹魏及西晋的二品、一品大员大多空缺,那都是授予先辈元勋的。 原因是曹操曾是大汉丞相,后来曹魏以宗室辅政,尊亲辅政时,称大丞相,第一品。 其他或设丞相,或设司徒,第二品,废置不定。 又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但都不担任实际职务,在每月初一、十五奉诏入殿讲议朝政。所以三公之高位,才是二品。 阮籍担任司马昭的步兵校尉,先前是散骑常侍,为三品大员,相当于尚书令、中书令和侍中官阶。因而他这个步兵校尉是以三品之阶屈就。 所以,秦朝大将杜舆这个步兵校尉,以屠睢的五十万大军举例,他是五十个校尉之一,相当于现在军长,与汉代的步兵校尉位置相当。但与魏晋的步兵校尉不可同日而语。 杜破例说出其祖上乃大秦步兵校尉杜舆,不消说,杜舆军应该是西瓯大将桀骏大败屠睢一仗,出逃的秦军。大宋及蓝无里国众豪侠都知道这个分量,无不加着敬意。 岳仲霈、辜扬看杜破例说完,泪珠滚落,异口同声说道:“杜兄放心,我等一定完成兄台托付的重任。” 杜破例拉着杜破任、杜破仗,轻微说道:“此后,凡大宋和蓝里舶商,畅通无阻。请两位哥哥看住杜瞭、杜瞰两个孽障,万不可向岳大侠他们寻仇。日后,哥哥们要代我到四川郡下邳县杜圩祭拜祖先坟墓。” 杜破任、杜破仗早已泣不成声,不约而同答道:“相邦,好兄弟,宗正、中尉一定替你办到。” 两位当哥哥的刚说完,杜破例脖子一歪,气绝身亡。 四川郡,指的是沛县一带。前文书中项羽封周殷为四川侯,此郡三十九县,辖境甚大。 他们称呼杜破例为相邦,按秦朝官制,独相称相邦或中丞相。二相并置则为左、右丞相。凡出任丞相者均受封侯爵。 杜破任自称宗正,按秦朝官制,掌皇族亲属及登记宗室谱牒。皇族宗室有罪,则绝其属籍。属官有宗正丞。 杜破仗自称中尉,按秦朝官制,掌京师治安、消防,乃京城卫戍司令。 此时,众人早已将刈魔和余尿缸的尸身抬了过来。 杜破任、杜破仗给杜破例盖了双眼,去抬杜瞻尸身。 忽然山梁之外传来呼哨,二杜大惊,急忙对这边大喊:“岳大侠走开,一定是逃兵喊来了杜瞭、杜瞰,由我们挡住,说明这一切。” 杜破例的人急忙推着岳仲霈、宋打鼾、辜扬、刈毒、道剧、道仪以及海舶上的罗扬、韩锦、熊产、徐苏、方清水、王丑萍、李光衮、赵谷堆等,都到救援舶上去。 山梁边跑来的人,果然是杜瞭、杜瞰兄弟,由逃掉的海盗带了过来。 杜瞭飞跑前来,边跑边喊,说着磕磕巴巴的汉语:“哒哒,咔咔,你们怎么样了?” 估计哒哒就是喊爹爹的,咔咔应该是喊哥哥的。 这个杜瞭看来非同一般,他肩披虎皮,腰束玉带,头箍金圈,胡须在所有烟洲人里面留得最长,达到六寸以上。两位老者也只不过四寸长。 杜破任上前一步,高喊:“宗正参见陛下。相邦冲撞了岳元帅二侄子,引起冲突,双方各有伤亡。还请烟王克制悲伤,趁机回大秦祭祖。” 杜破仗也紧赶两步,作揖打躬:“中尉不才,有失职分,致使相邦驾薨,还望烟王惩处。” 看起来,烟洲之上,并非是散乱的海盗盘踞,有着严密的组织体系。杜瞭既然被称作烟王,就是这里的最高统治者。他爹杜破例是相邦,这两位老者一个宗正、一个中尉。那么刚刚战死的杜瞻是什么地位呢? 杜瞭一听父兄噩耗,身子摇了两摇,差点跌倒。二老将其紧紧扶住。 此时,杜瞰跑到了跟前,不顾细说,直冲其父兄尸身。跪伏在杜破例尸体上,嚎啕大哭。 杜瞭也过去,看看父亲和哥哥,泣不成声。经过二老解劝,杜瞭起身问道:“哪位是岳元帅侄子,烟君求见。” 看起来,他自称烟君,也是沿用了秦朝的封爵制度,封君者,皆为功勋卓著之人。在秦始皇时代,封君是至高荣宠。 中尉杜破仗向救援舶上一指:“那位富商打扮、手拿如意金枪的就是瓷舶枪王,名讳岳仲霈,乃岳元帅大哥岳宁之子。那位黄褐玄冠的道士,是中国来的辜扬道长,乃岳宁的六弟子。” 杜瞭示意众人莫动,他扔掉手中的金质梭镖,应该属于权杖吧。解下虎皮披风和玉带,只剩下蕉布围兜,赤膊而来。 到了救援舶跟前,单膝跪倒,口称:“岳伯伯、辜扬道长,烟君杜瞭晚到一步,引起冲突。烟君甘领罪责,任凭责罚。” 岳仲霈、辜扬一看这情形,虽然不全懂他的话,但已经明白了几分,双双下来救援舶,将杜瞭搀扶起来。 岳仲霈说道:“我与辜扬是大宋使臣的护卫,使者是泉州市舶使、海丰伯姬照山,这时候在金洲望烟山舶神宫,与理元、武冲、武广道长吃酒。如若烟王不嫌弃,还望一同前往望烟山,共议回大秦祭祖事宜。” 此言一出,杜瞭当即滚下热泪:“我等秦人,居于烟洲已经一千三百七十多年,对于祖地望眼欲穿。今蒙岳大侠抬爱,实在是烟洲九千秦人之幸。” 杜破任、杜破仗拉着杜瞰,也过来与岳仲霈、辜扬见礼。 两下各收死者尸身,岳仲霈、辜扬及道剧、道仪等先将余尿缸和刈魔的尸骨放在救援舶上,以白绫盖好,相携到烟君居所看望。 众人跟随杜氏族人,一路走了约五里路,见到一条大溪,名唤咸阳河。河边小镇,镇外河港,港中渡船,众英雄登船前行。穿行于茂密雨林之中,欣赏河边山涧的奇花异木和奇珍异兽。 大约走了八十里,前面一处大港,港湾八面有七面环山,外人绝难发现这里有好大一片港湾。港湾之上,巨大的旷野,绿荫如盖。参天古木陪伴着鳞次栉比的华堂瓦舍。 大宋侠客和蓝无里舶商正在稀奇,猛听一声“轰隆隆”巨响,一声声巨吼传来,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岳仲霈、辜扬惊疑不定,目不转睛盯着烟君杜瞭,看他要做哪样? 宋打鼾抽出一对阎罗剑,刈毒摸到鬼胆飞刀,准备迎战。 第548章 环港结八雄 烟君杜瞭看他们这样惊恐,禁不住苦笑起来。 中尉杜破仗笑道:“这必是内史周业弼,指挥国都环港的守将,迎接烟王圣驾。烟王每次进出环港,内史都要叫阿房宫外三十六座五丈大水车转动起来,一千八百名卫士齐声高呼。” “额的娘呀,难怪那轰隆声这么大,这么多冲天大水车转动。一千八百人齐吼,是够吓人。阿房宫在楚霸王之后无影无踪,却在这里藏着。不愧是烟王,好大的威风。”辜扬道长禁不住赞道。 烟君颇感自豪,渐渐抵消了父兄阵亡的悲伤,露出了笑容。一路带领大家,正要下船。此时,高天之上几声炸雷响起,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宗正杜破任吩咐随从,每人发一把油伞,大家跟随烟君,过踏板,绕过参天古木,穿行竹林之下的五弯御道。上到金銮大殿,又上了八十一个台阶,从金銮大殿向左转,经太液池,进入百越宫群。 这百越宫群是烟君日常听政和寝卧之地,一后四妃九嫔齐齐出迎,将众人引入于逢宫中。 看到的是于逢宫,乃烟君寝宫。许多宫女霎时间分开,每位大侠身边一个,将雨伞都收起,上来金盆清水,棉布面巾,众位擦拭手脸。宫女又为各位大侠斟茶,看座。 鉴于烟君父兄刚刚阵亡,宴会款待却无酒水。 从席间了解到,他们烟洲以秦族为王族,以汉族、唐族为执政,以土民为工农。烟洲西北不远,还有一个小烟洲。两洲总有六万一千四百人。 参照大秦制度,都城设在烟洲,命名为环港,宫城命名阿房宫,都城的郡守兼卫戍司令也沿用大秦官名,叫个内史。 嫔妃制度却又是大唐的内宫设置,一后之下为贵淑德贤四妃,再下是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但是再往下就没有了,可以反观出烟洲毕竟人口有限,烟君后妃最多不超十四名。 众侠客在这里见识了烟君的气派和王宫的阵势,虽无帝王之恢宏,也不失公侯之声势。 经过攀谈,内史周业弼却是大汉开国元勋、郪侯周殷的嫡派子孙。是周殷在楚霸王帐下任大司马之际,项王封其为四川侯,以四川郡为封国,在四川郡治所沛县纳刘聪瑶为媵,生子周驰。周业弼是周驰的四十五世孙。 人间哪里知道,周业弼的四十六世祖周殷,已经转世为桂霸图,成了商天西运大帅。宋真宗封其为丹徒侯,玉簟商神,也就是席神。 周殷投汉之后,周驰尚在襁褓之中,其母刘聪瑶被护卫大将带到了四川郡的丁唐山躲藏。待其成人,才寻找到父亲。父子团聚不久,周殷就获罪被斩。周驰惧怕牵连,带领护卫大将及三十余口,浮海而逃。 先在爪哇国生活,繁衍至十二代,就到了东汉。 东汉时的周姓在爪哇已经繁衍到千余人口,族长叫个周士敞。因族人与爪哇国王起冲突,周士敞带领阖族老少继续迁移,到了烟洲,遇到这里的秦人,就此定居烟洲。 在烟洲,杜姓人被称作秦人,周姓人被称作汉人。 现任烟君杜瞭的王后叫个唐尔,其父唐连,担任小烟洲中郎将,总揽小烟洲军民事务。还是秦法,郡的主官是朝廷委派的中郎将,汉代叫太守。烟洲一共四郡,大烟洲设三郡,小烟洲独设一郡。 唐连的十世祖是骠国王后唐嫣之兄唐赫。唐赫两子唐倾、唐健。唐健追随竟丘霓,征服骠国南部的哥谷罗国,竟丘霓封唐健为哥谷罗侯。 唐健统治哥谷罗三十五年驾崩,八个儿子中三个大儿子争夺国君宝座。第六子唐颇宽仁大度,不忍父亲血脉就这么枉死于内斗,带领七弟、八弟及一千私兵,三百战舰,就到了伽蓝洲。 唐时的伽蓝洲,就是大宋舶商岳仲霈现在到达的烟洲,后世称之为大小尼科巴岛。也就是说,唐代时烟洲国就是伽蓝国,佛经中多所显现。 哥谷罗国距离烟洲恰恰一千里,从唐颇来归开始,两国互为掎角之势。虽不如三佛齐那样直接控扼南洋与西洋水道之咽喉,但也颇具影响。 那么,唐健就是小烟洲中郎将唐连的鼻祖。唐颇是唐连的远祖,是王后唐尔的鼻祖。因唐颇来烟洲,带来了唐人的先进技术,所以,烟洲君主杜氏一直与唐族是联姻关系。 如今,烟洲秦族九千,汉族七千,唐族五千,烟洲三大华人族占总人口的三分之一。秦人为君,汉人为内史,唐人为姻亲,三族关系大体如此。 大秦步兵校尉杜舆来归烟洲,带了五百秦军,从象郡徐闻县乘船而来。从秦人杜氏统治到现在,实际上他们一直自称烟国,至今已经存在一千三百七十年。 众侠客在烟洲玩耍了七天,看到的珍禽异兽多不胜数。有明鬃羊、烟洲虎、云豹、地鹃、爪哇貘、毛冠鹿、犀鸟、金猫、巨猿、野兔等等。 这里的千年雨林,植被茂盛,有金洲松、烟洲松、南洋松、大王花、香桃木、竹、杜鹃花、兰花、棕榈、栎树、栗树、乌木、铁木、樟树、檀香木及多种可用来制作橡胶的树种。 小烟洲中郎将唐连,请众侠到了他在那边的府邸,王后唐尔陪同众侠来游,唐连设宴招待。这里避开了环港的丧事,唐连陪岳仲霈、辜扬、道剧、道仪、宋打鼾、刈毒、平昌子、平易子、平昏子等,开怀畅饮。 唐连的先祖是唐赫,而唐赫是漆雕丙之子。商天之上,巽道帝君是唐赫的五叔。那么,柿干商神、江华郡公、巽道帝君漆雕又,也是烟洲唐人地地道道的祖先。 岳仲霈、辜扬向唐连讲起他们这次前来海外寻访舶商,将商门师承一讲,顿时亲如一家。唐连此时恍然大悟,金洲舶神宫那也是自己祖先的庙庭。 唐连爽朗大笑:“末将当奏明烟王,我烟洲也要建起舶神宫,世代奉祀。特别要建起巽道帝君主道场,他老人家管风,这可是海舶最要紧的事情。” 烟洲土人称呼秦人为伽人,第一个烟君杜舆,并未称王称君,而是结合秦法的郎官设置,自称烟洲郎中。 杜舆对外宣称大秦烟洲郎中,当地土人对杜舆敬称秦郎,土人发音是伽蓝。所以,伽蓝是对烟洲最高统治者的敬称。 土人对于汉人的称呼却能够正确发音,所以汉人周氏仍然被称为汉人。 但周字却被读成了者瓯,内史周业弼就是者瓯业弼。 唐人在烟洲土话中叫做塔昂,唐连被土人叫做塔昂立安。 所以这里的土人以为,三大豪族是伽人、汉人、塔昂人。只有三大贵族有姓,是杜姓、者瓯姓、塔昂姓。 总之,这边的土话发音与蓝无里类似,都是韵母加单音节。凡是遇到多音节的汉字,一律被读作多个单音节的字。 不但南洋各国土人如此,西洋各国的土人也是这样。商姓族人是蓝无里的王族,土人称之为沙昂。而在西洋那边,商贡献在勿里斯却又姓史昂。看起来,汉语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上的神语,拿它毫无办法。 基本掌握了烟洲情形,众侠要回蓝无里交令,岳仲霈、辜扬还要前往勿里斯。烟洲君臣恋恋不舍,烟君杜瞭、王后唐尔更是珠泪滚滚。 宗正杜破任看此情形,当结下世代之交。于是请求众侠一起结义。岳仲霈、辜扬还怕他们不答应呢,这么一说,爽快应允。 岳仲霈、辜扬、道剧、道仪与杜破任、杜破仗、周业弼、中郎将唐连,就于环港的阿房宫,结义为烟洲八雄。从大到小依次是: 大哥岳仲霈,字禄祥,号亚卿,五十二岁。江湖大号瓷舶枪王。 二哥唐连,无字无号,五十岁,烟国小烟洲中郎将。 三哥杜破任,无字无号,四十九岁,烟国宗正。 四哥道剧,俗名陆剧,字激赏,四十九岁。江湖大号海珠舶道。 五哥周业弼,无字无号,四十八岁,烟国国都环港内史。 六弟杜破仗,无字无号,四十七岁,烟国中尉。 七弟道仪,俗名阴仪,字远桥,四十七岁,烟洲应援左使。江湖大号舶神佐使。 八弟辜扬,俗名岑霈扬,字润德,四十七岁。大号冥堂驮龙。 烟洲人都无字无号,这也是来自大秦的传统。 虽然秦人已经开始给自己起字,但并不流行。到了文景之治以后,人口大增,重名者多不胜数,起字以区别同名同姓者,成人冠礼时人人起字。 起号的目的是为了方便不识字的朋友对自己称呼,那就到了隋朝以后。一开始许多名人被别人贺号,就逐渐有人开始给自己起号。北宋晚期以后,人人有号。比如水泊梁山及方腊众英雄,个个都有大号。 八位结义拜师,就以巽道帝君漆雕又为祖师爷,以蓝无里舶神宫方丈武冲道长为共同师父。 武冲俗名钱一冲,乃理元道长高徒,烟洲八雄是他们的徒孙。理元道长俗名刁元,来自平定军浮山元麻宫,是名靠道长的玄徒孙。名靠道长是阑干十虎的六哥金宣汉,开运大帝赵匡胤的神仙弟子。 那么,烟洲八雄就是阑干商门的道字派,金宣汉就是他们的烈师祖,开运大帝赵匡胤就是他们的太师祖。 总的讲,蓝无里国和烟国商门弟子,都属于道教商神宗的阑干派。也就是说,宋太祖的神威所至,已经影响了前出西洋的黄金水道。 经过道剧、道仪对八大兄弟师承关系的介绍,烟君杜瞭及王后唐尔大为感动,杜瞭当即决定,将道教作为国教,在烟洲全面推行。 先在东南部的龙角湾建起舶神宫,奉祀与海路相关的商天众神。 要在巨螺湾建起巽风观,祭祀巽道帝君漆雕又。 继而在环港建起开运宫、正商宫、三清宫,祭祀开运大帝赵匡胤、太元正商上帝,商天其他四大帝,及太上玄元皇帝。 南部的鲸湾、北部的东归湾、小烟洲南部的香樟湾,分别建起宣汉宫、水灵观、八道宫,分别祭祀名靠道长金宣汉、水灵大帅苌卜曲、八道帝君。 在烟洲中部东海岸的杜舆湾建起通宝观,专门祭祀广州大总管尤通宝。 向蓝无里国派遣三族子弟前往学道,回烟洲担任各个道观方丈。 余尿缸、刈魔就埋葬在烟洲,烟君杜瞭等君臣全体参加葬礼。 杜瞭诏令,改南部的巨螺湾为宋灯湾,用余尿缸的官名余灯命名。 改小烟洲香樟湾为驱魔湾,以刈魔俗名种驱魔命名。 烟君杜瞭安排得井井有条,岳仲霈带领众侠客向烟洲君臣辞行。烟洲王公贵族全部送到龙角湾,两下依依不舍作别。 岳仲霈最后一个登船,正要转身而去。 忽然,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疯跑而来,大喊:“岳大侠,收下杜雨点当徒弟吧,无论去哪里,徒儿誓死跟定。” 第549章 阴风袭王族 岳仲霈一愣怔,杜雨点早已翻身跪下,泣不成声。 烟君杜瞭怒目而视,吼道:“大胆杜雨点,还不滚回去喂猪?” 岳仲霈一看烟君这样愤怒,情知这闺女必有冤情,但碍于面子,又不好发作,于是前跨几步,将杜雨点搀扶起来,轻言细语安慰:“回去吧,孩子,我等扬帆大海,生死难料,脑袋悬在裤腰上讨生活,当你的师父不合适。” 杜雨点再次跪下,哀求道:“师父不收杜雨点,俺也就只好投海自尽。” 说罢,向龙角湾海边飞跑而去,一路嚎哭震天,大喊:“爹、娘,女儿不活了,也去找你们。” 刚刚上到海舶的宋打鼾一看不好,凌空纵下,一把将杜雨点抱起。 岳仲霈看此女性格如此之烈,世所罕见,将来必能在商海中扬帆远航,成就大功。此时不救下,白白浪费了一个好胚子。 他对烟君作个揖,奏曰:“还望陛下容情,叫仲霈收下此女。” 杜瞭看岳仲霈这样决定,也不好拒绝,答应道:“区区烟洲之主,哪敢称什么陛下?大叔既然这样仗义,也就将杜雨点托付给您老。还望教诲雨点铭记烟洲故国,将来成就大业,对烟洲多加庇佑。” 杜瞭转身看看宗正杜破任,又说道:“叫宗正给你说明雨点的情况,其身世也要叫她铭记在心。” 继而对杜雨点喊道:“雨点,为了你将来追随岳大侠学艺方便,朕在这里封你为东归公主。这是朕的一只玉佩赐给你,他日无论朕在不在人世,你都要回烟洲看我。” 杜雨点急忙从宋打鼾臂弯滑脱,跪于杜瞭跟前,更是泣不成声:“多谢王兄厚爱,小妹一定不负期望,誓要为烟洲谋求万世之福。” 杜瞭将其搀扶起来,将之紧紧拥入怀中,也禁不住泪如雨下。 杜瞭对于杜雨点的态度,一前一后反差如此之大,到底内中有何隐情? 岳仲霈当即决定:“打鼾留下,其余人众启航,四弟率领大舶先回蓝无里,我五日后到达。过了二月二,请姬舶使出发,直奔细兰。继而至瓮蛮、白达,从白达走陆路到勿斯里。” 他说的四弟当然是道剧了,八弟是辜扬。刚才杜瞭称其为大叔,也是从烟洲八雄那里来论的。 辜扬、道剧领命启航,前往蓝无里。 五天后,岳仲霈带着杜雨点,到了蓝无里。 期间,烟君杜瞭安排了杜雨点的拜师仪式,按照杜氏起名,宗正杜破任给她起了个正式名字是杜睽,也讲明了她的身世。 岳仲霈按照穿洲舶神宫三十二字派,他自己与辜扬一派,杜雨点该刈字派,赐她道号刈睿,回到大宋再由父亲岳宁正式确认。从此杜睽,字雨点,道号刈睿。 过了二月二,姬照山带领大家来到烟洲,拜访烟君及汉人、唐人。继而顺风向细兰进发。还带了蓝无里国王沙昂严之弟沙昂达及将军塔纳密溪。 从细兰又经过六十余日,经过瓮蛮国,到达了大食首府白达。 在瓮蛮国,受到了夫童的大弟子、总督俾义西的热情款待。 在白达,裴义童的大食弟子、国王法官珀安营,得知岳仲霈、辜扬、姬照山均为道教商神宗的门人弟子,两下续了师承谱系,好不亲热。 这一路,岳仲霈向大家介绍了杜睽的情况,众侠客唏嘘不已。 杜睽长得棕色脸膛,凹兜脸,左脸一个大伤疤,几乎将半个脸扭扯到西天之外,奇丑无比。猛一看,宛如鬼魅降临,能吓出人的尿水。 姬照山、辜扬、沙昂达、塔纳密溪等听了杜睽的身世,为其无比顽强和自强不息深深震撼,没人觉得她很丑。 杜睽今年十二岁。其父杜破休是烟君杜瞭的伯父,是前任烟君。 烟君之位的传承,按兄终弟及,祖制一纪一传,即老烟君干够十二年必须传给兄弟。防止哥哥超长寿而弟弟短寿,不能承袭君位。 在杜破休干够一纪的时候,杜瞭之父杜破例二十五岁接任新君,他比杜破休恰恰小十二岁。杜破例干够一纪,君位又该传给杜破休之子。 但是问题出来了,杜破休无子,怎么办呢?将杜破例的长子杜瞻过继给杜破休。杜瞻十七岁接任新君,二十九岁传位给杜瞭。 此时,杜瞭担任新君已经五年。前几天,杜破例和杜瞻两位前任烟君在龙角湾战死。那么问题又来了,岳仲霈等豪侠在烟洲这么多天,杜破休去了哪里?杜睽作为公主为什么在喂猪? 五年前,杜睽七岁时,其父杜破休六十一岁病故。她的母亲厘抵蝴是杜破休的九嫔之一。厘抵蝴是杜破休的贵妃厘抵叶疯掉以后所生。 厘抵贵妃本来生有两子,烟后唐纶却没有子嗣,连女孩也没生下。杜破休就将唐纶的烟后之位废除,立厘抵叶为烟后。 哪知道,厘抵叶成为新的烟后没几年,长子三岁夭亡。次子被好生看护,最终还是在七岁夭亡。厘抵叶直接疯掉,天天呼喊唐纶不得好死。 杜破休、杜破例、杜瞻、杜瞭四任烟君,都曾经追查厘抵叶两个儿子夭亡的原因,始终没有结果。 奇怪的是,杜破休晚年,厘抵蝴给他连生一子一女,儿子杜瞄四岁时,大将、侍女带他外出玩耍,大将、侍女和杜瞄莫名其妙失踪。 两岁的女儿杜睽在海滩上被找到,额头是大包,左脸被砂砾磨烂完,已经生蛆。经过御医抢救,杜睽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左脸伤疤扭扯变形,额头畸形生长。 但是,自从杜睽被找到,老烟君杜破休就病患不断,身体每况愈下。其生母厘抵蝴也一病不起,勉强挺到杜睽六岁,重病不治而亡。 杜破休于次年病亡。临终之际,杜破休将在位的继子杜瞻、王储杜瞭叫到跟前,秘密安顿他们务必如此如此,只要杜睽能活下去,杜瞄失踪案必能大白于天下。 老烟君杜破休的密令,宗正杜破任是唯一见证人。所以,叫杜破任来跟岳仲霈说明内中情由。 杜睽自从母亲、父亲相继病亡,他爹杜破休这一支只剩她一个独苗。杜瞻虽然过继给了杜破休,但毕竟是兄弟杜破例之子。因此,杜瞭继位后,按照伯父遗命,开始百般折磨杜睽,挖空心思找茬整治她。 小小年纪的杜睽在无尽的折磨中,才算活了下来。在这五年间,老烟君杜破例、杜瞻死命保护杜睽,被愤怒的杜瞭将父兄赶出环港。父兄占据龙角湾,筑起城堡,开始做起海盗。 就在杜破例、杜瞻战死之际,杜瞭出现了。宗正杜破任、中尉杜破仗劝止了杜瞭与岳仲霈这边继续开战。 实际上,杜破例、杜瞻当海盗,全是假戏真做,都是奉了新烟君杜瞭密令。他们父子总不能天天当海盗吧,主业是贩卖大宋的铸铁,从三佛齐倒腾一下,运到红海北岸各国。 在红海北岸的大食各国包括瓮蛮、麻离拔、麻嘉等,这些国家将杜破例称之为“烟洲铁精”。 父子俩一年倒腾一趟铸铁,五千石左右。暗中仍在秘密调查杜瞄失踪案。为什么历代烟君接力棒破案? 因为幼子夭亡事件也在杜瞻、杜瞭身上继续上演,这令人十分怀疑,必然有一张极为隐秘的黑幕,已经瞄准了杜氏江山。这个案子不破,杜氏王族将面临灭顶之灾。 明里折磨杜睽,谁维护杜睽谁倒霉,暗中始终是围绕破案。 究竟杜瞄失踪案结果如何?王族接班人接连夭折到底是天谴还是人为?如果是人为因素,嫌疑指向必然是杜破休的原配唐纶,或者是疯掉的厘抵叶。 她们作为女人,互相之间的争斗看似很正常,但是,背后必有一股甚至几股势力在暗中向杜氏王族展开绞杀。极可能这些人的实力不够,还没有到公开摊牌的时候。 看起来,宫斗在任何国家都会上演。十二岁的杜睽,居然能死命央求岳仲霈拜师,从而脱离烟洲险境,可见其胸中韬略,不是常人可比。 所以说,岳仲霈的一闪念之间,绝对看准了此女。 他们一行到了白达国,这里是大食国王的首府,是大食国的属国之一。 大食是一个疆域横跨亚非的大国,下面无数国、州,到了南宋之际,大多独立治政。只是在信仰上、道义上与大食国王保持高度一致,统一在大食教的旗帜之下。大食教即伊司兰教。 据《诸蕃志》记载,大食有属国千余,该书作者赵汝适是宋太宗赵炅八世孙,书中详加阐述的有二十三国,分别是: 麻啰抹、施曷、奴发、哑四包闲啰、施美、木俱兰、伽力吉、毗喏耶、伊禄、白达、思莲、白莲、积吉、甘眉、蒲花罗、层拔、弼琶啰、勿拔、瓮蛮、记施、麻嘉、弼斯罗、吉慈尼、勿斯里。 赵汝适生于孝宗乾道六年,出生于岳仲霈西去访查二十七侠之后八年。 赵汝适于光宗嘉定十七年(1224年)转朝奉大夫。同年八月宋理宗即位,转朝散大夫,从五品。九月任福建路市舶司提举。 理宗宝庆元年(1225年)七月,摄泉州知州,十一月兼知南外宗正事。 福建路市舶司提举、泉州知州、南外宗正事这三个职务的公署都在泉州。到宝庆三年(1227年)六月,授赵汝适为安吉州知州,未赴任,改饶州知州。 其《诸蕃志》著述的年代,当在嘉定十七年至宝庆三年之间,在泉州呆了三年。距离姬照山、岳仲霈、辜扬西访,过去了六十二年。 经过岳仲霈详细了解,大食国王法官珀安营,唐语是潘营。这是他师父夫童道长为他起的唐名,但是大食发音被直译为珀安营。 岳仲霈不禁大感兴趣,问起潘营:“你这名字好!要这么说,瓮蛮国总督俾义西,其唐名就是毕益溪了?” 第550章 布道大食国 大食国都城白达,大食国王法官珀安营府邸。 岳仲霈一面说,一面拿起他房间齐备的文房四宝,写下了潘营和毕益溪五个字。 潘营看到岳仲霈的书法,笔挺规整而不失隽秀,欧体透着柳骨,把他高兴得连连点头。看他的蓝眼珠子闪动着泪光,激动的点头,恨不得甩掉大食教的小帽。那种兴奋,宛如找到知音一样。 看起来,他们对于自己准确的唐名,看得很重,可惜当地人没人懂得。 潘营,大食名叫珀安营,三十九岁,大食王法官,相当于中国的宰执重臣。下面各个邦、国、州总督,其辅弼大臣之首,大多也叫法官。为什么法官权力如此之大? 这些人名为法官,很多时候,大食王及地方总督,那些喜欢大权独揽的家伙,并不设立维齐尔,即首相。一切政务由大食王及地方总督裁决。 然而,绝大多数事务都涉及法律问题。所以,法官往往与哈里发及省督在一起共同决策。好多省督及独立小国,从设立至取消,一直不设维齐尔,只有法官,这与中原王朝大为不同。 潘营之所以能够成长为大食王法官,是因为他是大食王穆斯坦吉德幼年的贴身玩伴,两人同岁。 穆斯坦吉德生于徽宗宣和六年(1124年),卒于孝宗乾道六年(1170年)。绍兴三十年(1160年)继位为大食阿拔斯王朝第三十二代哈里发。同时也是大食教第五十代哈里发。 二十年前,夫童道长来到大食建起商神宫之际,受到了第三十一代哈里发穆克塔菲二世的热情欢迎。 当时,穆克塔菲二世四十六岁,已经在位六年。夫童道长已经七十四岁,穆克塔菲二世对夫童以师礼待之。求问夫童关于中国道教要义及商神宗渊源,对中国的太元正商上帝及商天众神诸仙大感兴趣,一有空就深入晤谈。 当时,珀安营和穆斯坦吉德都已经十九岁,穆克塔菲二世就让珀安营拜入夫童门下学习道教商神宗的经商实战,让穆斯坦吉德拜在岳衡门下,侧重学习文韬武略。 这时候,岳仲霈给潘营写下了名字,惹得杜睽羡慕不已,她赶忙凑过来,怯生生的说:“师父,我的名字用唐文该怎么写呢?” 岳仲霈看她那种期待和敬仰的眼神,心中一颤,生出了一个更大的想法,他要等见到夫童道长再说。 此时,她用毛笔规规矩矩写下“杜睽,字雨点,道号刈睿”九个字,并拿着小公主的手,反复教了几遍。 杜睽小心翼翼的将这九个字折好,从她的百宝箱里拿出一个匣子,将之牢牢放入。 小公主的这个动作,让岳仲霈禁不住眼含热泪,孩子对我华夏文明和汉字的敬意,第一次触动了他的心窝子,第一次感到了无比自豪。 不但如此,杜睽跟着岳仲霈这两三个月,已经能与他一起说顺畅的中原话,交流起来再也不像初开始那样磕磕巴巴。 这边的潘营也一样,无需姬照山带来的通译,他可以与这些大宋来客顺利沟通。虽然平时没人跟他说唐语,初开始接触客人需要通译,只是一顿饭功夫,他就能直接说唐语。 潘营介绍道:“师父在白达、勿斯里和毗喏耶三地都建起了商神宫,方丈分别是何头、武盘、何伊。也就是韩头领、孙通盘、程第一。已经派人去请何头,马上就来。” 这里正说这话,门外有人大喊一声:“无上太一度厄天尊!待我看岳仲霈在哪里?姬舶使大驾,当受到大食王穆斯坦吉德召见,为何躲在这里?” 潘营大惊,急忙快跑几步,迎出门去。大宋及蓝无里过来的众侠也都跟出来。众人一看,已经九旬的高功老道,身长还保持在八尺左右,果然是中原大汉,他便是何头道长。 何头道长俗名韩头领,当年被密州诸城清风宫夫童道长带到了福州,与众位商界豪侠结义为拓海五十四柱,以五十七岁年龄排为八哥。 福州拓海众侠结义的时候,是北宋靖康元年。现在已经是南宋隆兴元年(1163年),过去了三十七年,何头道长已经九十四岁高龄。 他比师父夫童的年龄小十六岁,是夫童的大弟子。如此高道,还能保持精神矍铄,声若洪钟,步履如风,足见其武学修为之高。 何头道长的装束,与大宋高道一样,头戴五岳冠,身穿紫袍,腰束十三銙金玉带。左佩郁蚩剑,右系金玉佩,手执拂尘,足踏革履。银须飘洒,瘦削长脸,鼻胆黑痣,仙风道骨。 众位迎住何头,推让他上座,他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首座,开始滔滔不绝,谈笑风生。他为啥这么随意? 一是因为他岁数最大,二是因为大哈里发法官潘营是他师弟,这么多年了,他们早已经亲如一家。 虽然潘营位高权重,但对于中国大师兄一直十分敬重。何况两人年龄悬殊五十五岁,如果老哈里发穆克塔菲二世活着,也不过六十七岁,比之何头道长小二十七岁。 何头的年龄,比阿拔斯王朝第二十八代哈里发穆斯塔齐尔还要大九岁,穆斯塔齐尔是现任哈里发穆斯坦吉德的祖父。 大食国王,在当地被称之为哈里发。哈里发在大食语中,是代理人或者继位人的意思,中国慕斯林俗称“海里凡”。 《古兰经》中有“我必定在大地上设置一个代理人”的经文。 穆罕默德及其以前的众先知,即被认为是安拉在大地上的代理人、代治者。后该词被用于指称穆罕默德逝世后继任伊司兰教国家政教合一领袖的人。 伊司兰教初期执政的四大哈里发,就属于这个范围。其后又为伍麦叶、阿拔斯等王朝的统治者所袭用。 哈里发的含义,实际上等于中国古语中的代天驭民。而安拉是天上人间唯一主宰,被汉语称之为真主。因而哈里发一词,指的是真主在人间的全权代表。按照汉语的意思,可以意译为大司徒。 司徒是地官,合乎哈里发的本意。曹魏就以大司徒为首相。 《周礼》分设天、地、春、夏、秋、冬六官。地官,使帅其属而掌邦教,以佐王,安邦国。地官以司徒为长官,属下各官有乡师、乡老、乡大夫、遂人、遂师、遂大夫等。 后世沿而为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唐武则天时曾一度复六部为六官之称。所以,宋代的宰相寇准曾任吏部尚书,被百姓称之为天官寇准,就是这么回事。 按照中国制度,大食国以大司徒为最高首领,政教统管,比天子管的更宽,比皇帝的权威更重。 大食国有上千属国,这时候的黑衣大食处于晚期。 全国形势类似于中国的东周,列国互相攻伐、兼并。但大食国王的牌位还在,以伊司兰教哈里发作为整个大食疆域范围内的共主。实际能够掌控的只有白达国及附近地域,即伊拉克及其周围一些地盘。 何头道长只是在所传弟子中被称呼道号,在大食民众中,仍然以韩头领的真名亮相。但大食人在叫他的名字时,也是按单音节发音,叫成了汗托勿里尼格。道号何头,被叫成了合狄藕。 何头道长在这二十年间,所收大食弟子多达一百四十二人,最开始只有八名弟子,六年出师。这八名弟子入师之际,大的十六岁,小的十二岁。 何头采取的实战授徒法,还是商师授徒四部曲,卯时练武,辰正贩卖,黄昏打账,睡前读书。 入师第三个月就有雇工一半的酬劳。满一年按雇工付薪酬。满三年者,在薪酬之外分红,师父拿出商队所挣红利的三分之一分给众弟子。满五年者,分红总比例达到九成。弟子们几乎与师父所挣平分。 六年满出师单干,如果愿意加入师父的商队,算作独立商人,按商道规矩分红。最初的八名弟子在六年之间,不但学到了文韬武略,而且所挣家资累千累万,家家父母兄弟都摆脱了贫困,摇身一变成了当地富豪。 六年满,八名弟子没有一个舍得丢下师父,还在一起护着商队往来奔波,四海漂泊。与师父一起教授新收的师弟。 第二批弟子直接达到了二十八人之众。十二年满,第三批弟子达到了四十二人。十八年满,现在的第四批弟子是六十四人。 按照韩头领立下的规矩,徒弟出师满八年者,可以授徒。如今,第一批、第二批的三十六名弟子,也都各带徒弟三至十名不等,韩头领的徒孙目前有二百零四人。 加上徒弟辈的一百四十二人,何头商队达到三百四十六名徒子徒孙。往往到一地收货,必然囊括一空。 他们对于工匠和农民的出价,虽然要求的质量高一些,但价格比普通商家略微高一点,深受大食民众欢迎。将何头道长称之为唐商总督,商队被称作天朝商军。 他们收购的货物主要有麻、麦、粟、豆、糖、面、油、柴、鸡、羊、鹅、鸭、鱼、虾、枣圈、蒲萄、杂果。这些东西在大食境内互易。 大食特产是销往中国、交趾、占城、日本、高丽、大理、金国、西夏的好东西,包括真珠、象牙、犀角、乳香、龙涎、木香、丁香、肉荳蔻、安息香、芦荟、没药、血碣、阿魏、腽肭脐、鹏砂、琉璃、玻瓈、砗磲、珊瑚树、猫儿睛、栀子花、蔷薇水、没石子、黄蜡、织金、软锦、駞毛、布兜、罗绵、异缎等。 这些货品被大舶装运,到蓝无里、三佛齐、佛啰安等国转易。偶尔直接运到广州南海、钦州安远、廉州合浦、雷州徐闻、泉州、福州。但有一条,到中国海岸都是徒弟们带着大舶去,韩头领一次也没回过中国。 大致了解了何头道长在白达国的情况,姬照山终归憋不住问:“仙长不避风霜,传布商门平德,弘扬道教真义,居功至伟,令人钦敬。下官想知道夫童道长现今还好吧?你们勿斯里十九唐商全体都好吧?” 何头先是笑了笑,继而捋了一把白须,叹了一口气:“整体情况还好,师父一百一十岁了,身体还行,只是耳朵聋了。他的耳朵是战伤,那是六年前唐商襄助大食王,解除白达之围大战中受伤。 “那一战,大食弟子们倒没什么事,战死了两位师父孙显、穆丽华。” 岳仲霈大惊失色,忙问:“仙长,小可的二叔、四叔怎么样了?” 何头见问起岳衡和岳遐,改换了颜色:“他两个好得很,先是全体在勿斯里,后来岳遐带领冰台四鲲入道,现为麻嘉国商神宫方丈。 “岳衡七十四了,仍然带着商队往来于绿海,即西大食海,将中国宝货卖到木兰皮国及更西各国。将那边的货物运到勿斯里。” 何头谈及六年前,唐商相助大食王,解除白达之围,是怎么回事呢? 还战死了两位大侠,这让中国使者大感意外,也十分心酸。 孙显还担任过六七年的泉州市舶使,对于高宗立国、岳飞抗金的财赋保证,做出了杰出贡献。他在宋金对抗中安然无恙,却为大食国壮烈牺牲。 穆丽华作为浑天侯穆桂英的后裔,宁远伯穆虎的玄孙女,所使降龙棍重达八十三斤,大号降龙伞神。 如此厉害的两位侠客,在中国与南海行商十五年,从没失手,怎么就在大食国战殁了? 第551章 御前论兵危 今年是宋孝宗隆兴元年(1163年),在大食国首都白达。 姬照山、岳仲霈、辜扬来到白达所见情形,是阿拉伯帝国的第二个世袭王朝,阿拔斯王朝,中国史称黑衣大食。 中国古史中的大食,是阿拉伯人建立的伊司兰帝国。大食国建立于唐太宗贞观六年(632年),亡于宋理宗宝祐六年(1258年)。 大食历经六百二十六年,主要有四大哈里发时期(632-661)和倭马亚王朝(661-750)、阿拔斯王朝(750-1258)两个世袭王朝。倭马亚王朝被中国称为白衣大食。 从历史可知,黑衣大食延续时间长达五百年,在中国拥有如此之长的江山,全在周朝以前。黑衣大食定都白达,于宝祐六年被蒙古旭烈兀西征所灭。 阿拔斯王室是大食教先知穆罕默德的叔父阿拔斯·伊本·阿卜杜勒·穆塔里卜的后裔,在该王朝统治时期,中世纪的大食教达到了极盛,在哈伦·拉希德和马蒙统治时期更达到了顶峰。 宋仁宗至和二年(1055年),应黑衣大食哈里发卡伊姆之召,塞尔柱王朝(1037—1194)开国大王图格鲁克,领兵进入巴格达。 图格鲁克消灭了由波斯人建立的什叶派王朝——布韦希王朝,废黜布韦希王朝埃米尔,被大食哈里发视为救星和保护人。 哈里发被迫赐予图格鲁克“苏丹”称号,封他为“东方与西方之王”,成为哈里发的摄政王。从此,黑衣大食所有权力悉归苏丹控制,哈里发仅是象征性的宗教领袖。 之后,塞尔柱苏丹索性将宫廷和首都也搬到了巴格达,并在很多公众场合下让哈里发屈居自己的苏丹位置之下。但只要哈里发本人的精神影响力还在,早已微弱不堪的阿巴斯王朝就还保有一丝尚存的希望。 白达城建立的本身,就是黑衣大食重新订制伊司兰世界秩序的标准。白达的繁荣,也完全仰仗哈里发权力的如日中天。但随着大食朝廷及哈里发势力的衰微,白达的好日子也终于到头了。 不过,宋高宗绍兴二十七年(1157年)的白达之围,白达守军成功击退了塞尔柱人的围攻,使得黑衣大食哈里发,得以摆脱塞尔柱苏丹的控制而独立。此后,黑衣大食又艰难存活了一个世纪,才被蒙古人所灭。 白达之围的解除,是现任大食王穆斯坦吉德之父、穆克塔菲二世的杰作。这场白达解围战,唐商们发挥了什么作用呢? 当年,夫童是大食王法官潘营的师父,岳衡是王储穆斯坦吉德的师父,当然会被牵扯进去。何况商门道家岂是那种只共富贵不共患难的主? 白达围城之战,由塞尔柱王朝的王位之争而导致。 当时,大塞尔柱国苏丹桑贾尔死后,没有继承者,大塞尔柱王朝灭亡。王朝中的穆罕默德二世企图重建大塞尔柱王朝,他在哈马丹稳固之后,将目光对准了白达。 相比西部的大军阀努尔丁和东方的竞争者马利克三世,穆罕默德二世的军事力量是最为孱弱的。 但是,白达不是具有天险保护的强大要塞。一旦出兵占领,则拥有了两河地区的赋税大头,以及哈里发不得不签署的最高委任状。 所以,穆罕默德二世举兵来攻白达。其盟友是控制两河北部的摩苏尔军阀臧吉,也派出了军队。一支由三万名突厥人、波斯人、库尔德人和阿拉伯人拼凑的军队,在腊月末兵临城下。 穆克塔菲二世可用之兵非常有限,包括他依靠个人关系从南部的希拉与瓦西特征集来的阿拉伯军队。加上城里本来就不多的守军和临时动员起来的市民,总计七千多人。 这场巴格达之围,也就成了一场阿拉伯势力同突厥-波斯势力间的碰撞。如此悬殊的对决,穆克塔菲二世到底该怎么取胜呢? 这天是个腊月二十三,在中国今天是个祭灶日。民谚所谓:上天言好事,回宫保平安。是祈求老灶爷腊月二十三上天说咱家的好话。你看守俺家一年了,俺家好不好全在你的嘴巴了,所以搞些芝麻糖,将老灶爷的嘴巴粘住。 穆克塔菲二世在白达王宫,紧急召集御前会议,除了四大辅臣,还请到了何头、武盘两位道长,岳衡和孙显两位来自大宋的封爵将军。 四大辅臣分别是:维齐尔,即首相,是穆特里亚;大埃米尔,即大将军,是里格尔;大食教法官是珀安营之父颇阿迪力;全国警察署长兼哈里发警卫长是迪勿斯。 御前会议中,哈里发穆克塔菲二世说道:“白达城所有建筑曾经承载一百五十万人,如今约有三十万人。 “绝大多数建筑要么废弃坍塌,要么人去楼空,这么大一座城,城门三十二个。我们七千人防守,每座城门二百余人,必将是顾此失彼,难以防守。 “但是,大塞尔柱已经亡国,我们受气的时代也要趁这个天赐良机,彻底结束。错过机会,一旦再兴起一个新的王朝,我阿拔斯将永无出头之日。 “还请众爱卿和大宋四侠献出良谋,一举成功,战败薛乔厄。” 大将军里格尔站出班位,说道:“陛下,以目前状况,虽然薛乔厄·穆罕默德的总兵力有三万,但其成分比较复杂,突厥人、波斯人、库尔德人和阿拉伯人杂七杂八,战斗力不会十分强大。 “臣以为,当以多部分兵力守城,分少部分兵力绕到薛乔厄身后,采取伏击、偷袭、夜袭等方式,让他们无法形成持续的攻城阵势。 “城外的人还可以向外求援,到时候里应外合,必将薛乔厄打败。” 穆克塔菲二世微微颔首:“寡人以为,里应外合不失为一种办法,但我们一共才七千人,再分兵行动,不但守城力量减少,而且绕到敌后的军队也形不成优势。还需要再想一个万全之策。” 警长迪勿斯以为:“陛下,可以策动城中居民,遴选悍勇能战者,给予厚赏,必能增加城防兵力。家属参战者,也给与厚赏。这样一来,薛乔厄必将打成持久战。我们可以利用时间再想其他办法,必能获胜。” 哈里发也颔首称赞:“嗯,这样一来,就可以结合大将军的里应外合之计了,取胜的把握大了几分。众爱卿再想一想,我们今天必须拿出一个万全之策。” 法官颇阿迪力说道:“陛下,臣只懂法律。臣将尽全力保证白达城慕斯林和民众不出乱子,全力保障城防。如果重赏募兵,臣也将竭力动员慕斯林和民众积极参与,以保卫哈里发为号召,相信能够募到不少兵。” 哈里发也表示赞许:“这就很好,保证城中稳定,却是鏖战下去的根本。只要不起内乱,寡人与大将军就能专心防务。” 首相穆特里亚沉吟少许,说道:“陛下,臣以为当两策并举。第一是加紧研究城防策略。 “第二是加紧寻求外援,还去找坚定支持陛下的希拉国与瓦西特国,以他们三年所纳税赋的额度给予赏赐,让他们分头找到努尔丁、马利克三世。 “让努尔丁攻打摩苏尔,使臧吉失去老巢。让马利克三世攻打哈马丹,使薛乔厄失去老巢。这样一来,臧吉和薛乔厄的盟军将分崩离析,各回老巢。白达城就能不战而胜。 “但是,在策动努尔丁和马利克三世的这段时间里,白达的防守肯定十分艰难。追根揭底还是要做好城防。” 哈里发听到这里,顿时精神大振,站了起来,将花白胡须捋了两下,笑道:“维齐尔所说,果然是胜战计,总的战略就这么定。 “努尔丁长期对抗十字军,是我们大阿拔斯的重要战将。他虽然拥兵自重,不完全听从寡人,但有摩苏尔这块肥肉给他,想必会动心。 “马利克三世是大塞尔柱王位的有力竞争者,将叫他趁着塞尔柱首府哈马丹的兵力空虚,攻入进去,岂不是距离王位近了一步么? “那我们就心中有底了,现在将全部心思用在如何防守白达城上面,天朝四侠也要畅所欲言,不要保留。” 来自大宋的孙显,那可是泉州市舶使,爵至松阳子,听了哈里发所说,刺客站出班位。 孙显对哈里发施礼奏曰:“陛下,臣以为,维齐尔及大埃米尔、教法官、总警长所说,都十分重要,将他们的意见结合起来,白达防守不是问题。 “但关键在于,策动希拉国和瓦西特国能否成功呢? “再就是,努尔丁、马利克三世凭什么要听从希拉和瓦西特的唆使?他们能得到什么? “第三,白达防守必须要有刹手剑,让敌人的猛攻无法得手,不知道这里的能工巧匠能否造出大宋的一种神兵?” 他这三问说完,哈里发和维齐尔以及大埃米尔全都流下了冷汗,但触动他们的问题不尽相同。 哈里发想的是第一个问题,任何忠诚的属下,面对强敌的时候都有可能撒手而去,希拉和瓦西特两国能不能帮这个忙,还真是个未知数。 对于第二个问题,哈里发以为,可以凭借哈里发手中的委任状,让努尔丁、马利克三世动心。但哈里发身边的人直接去策动,却又怕这两个野心家伙趁机要挟,又要像当初塞尔柱人那样,控制哈里发,不辄是引狼入室。 还必须让希拉和瓦西特作这个桥梁,才不至于让豺狼动歪心思。 对于第三个问题,哈里发以为,可以遴选能工巧匠,不管什么神兵,务必让他们造出来。 维齐尔最担心的是第一个问题,现在哈里发的金库里没有那么多钱,三年税赋的赏赐,是一张空头支票,人家希拉国和瓦西特国凭什么动心? 大埃米尔最担心的是,大宋神兵是什么?白达人能造出来吗? 第552章 岳衡献奇谋 孙显说完,哈里发穆克塔菲二世冷汗直流,面色凝重。 何头道长、武盘道长、穿洲伯岳衡看哈里发的神色,情知孙显点中了要害。也就是,白达城要想解围,哈里发和四大辅弼说的怪轻巧,这三个问题不解决,想取胜只能是一枕黄粱。 穆克塔菲哆嗦着嘴唇,指一指何头、武盘二位道长:“两位仙长有何见教,还望对克飞明示,救我大食于水火之中。” 面对两位道长,穆克塔菲二世报出自己的唐名克飞,这是夫童道长给他起的唐名,叫个穆克飞。 韩头领前跨一步,奏曰:“无上太一度厄天尊!多谢陛下信得过我等大宋商人。今番白达之围,何头将率领三百四十六名舶商,将钱财全部拿出,必能让希拉、瓦西特两国甘心情愿效力陛下。” 此言一出,穆克飞当即感动得泪光盈盈,站起身形,很正式的对韩头领作个揖:“多谢韩大侠慷慨仗义,朕这就封您老为南方红海司舵天尊,加爵为食南舶商公,以公爵之格扩建白达商神宫。” 天尊,是道教对所信奉天神中最高果位者的尊称。如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等。 红海,是唐宋之际对于大食海的叫法,大食海是指印度洋北部西北部的阿拉伯海及红海。与今天的红海所指范围大为不同,包含现在的红海。 食南舶商公,意为大食国南部舶商公爵,没有实封土地,属于荣誉爵位,但可以分掉本该属于大食王的南部舶商税赋。 韩头领当即跪下,泪流满面:“何头谢主隆恩,伯王万岁万岁万万岁!何头从无非分之想,只想将商事做好,造福宋食两国百姓。 “今得伯王如此厚爱,何头这就回宫做起商天大蘸,祷告太元正商上帝及商天众神,庇佑大食渡过难关。” 韩头领称呼哈里发为伯王,实为阊阖理政伯王的省称,多称阖理伯王。 阊阖一词,引用《楚辞·离骚》而来。《离骚》有“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阊阖指天门。 《淮南子·地形训》中,“……西方曰西极之山,曰阊阖之门;西北方曰不周之山,曰幽都之门;北方曰北极之山,曰寒门。” 伯王,出自《汉书·项籍传赞》:“羽非有尺寸,乘势拔起陇亩之中,三年,遂将五诸侯兵灭秦,分裂天下而威海内,封立王侯,政繇羽出,号为‘伯王’,位虽不终,近古以来未尝有也。” 在这里,伯王就是霸者的尊称。伯,通“霸”。伯就是老大的意思,意为万王之王,所有王的领头王,是在这边的唐人对哈里发的中国式尊称。 事实上,阿拔斯王朝的阿拔斯,阿拉伯语是众狮皆从它身旁逃走的狮子,即狮王。中国称之为黑衣大食,实际上应该叫他狮囯,狮朝。 因而,称呼穆克飞为狮王更为准确,多数文化不高的唐商,一般都称呼穆克飞为狮王,或者阖理狮王。 穆克飞当即诏令录事官草诏,钤上哈里发大印,将册书当场交付韩头领。 穆克飞转身又问孙通盘:“武盘道长,您老是商道六宿之一,德高望重。您老住持的勿斯里商神宫弟子众多,为我大食贡献税赋十分可观,功勋卓著。还望您老对于解除白达之围设个法子。” 孙通盘也前跨一步,捋一把近尺的白胡子,将七尺六寸虎躯站直,奏曰:“陛下,勿斯里商神宫弟子门人上千,可招募三千兵,直插摩苏尔,待希拉或者瓦西特特使达到,我等护定使臣,必然使罗钉就范。” 他所说的罗钉,就是努尔丁,是孙通盘赐给努尔丁的唐名。 穆克飞大为振奋,商家果然崇尚实践,不尚空谈,所出计策实在而有效,当即封孙通盘为西方绿海司舶天尊,爵以食西舶商公。与韩头领的封爵类似。 西方绿海有两个指向,一是指位于大食首都白达之西的地中海,二是指更西的大西洋。 因唐朝以来,中国将阿拉伯帝国称之为大食国,故而穆克飞在中国人面前也以食朝皇帝自居,这就有了食南、食西的称谓。 实际上人家是大狮囯,在通译人员那里出错了,大食二字,在中国也就成了阿拉伯帝国的固定称谓。黑衣大食就是阿拔斯王朝的固定称谓。 食朝所谓西方绿海的来由,是因为中国将北非伊司兰王朝,即法蒂玛王朝,称之为绿衣大食。该国以伊司兰先知穆罕默德之女法蒂玛得名。 绿衣大食建立于梁太祖朱温的开平三年(909年),灭亡于宋孝宗乾道七年(1171年),享国二百六十二年。 阖理狮王封了两位天尊,这可是道教中至高无上的封号,足见穆克飞对中国道教知之甚深。 他与孙通盘谈了具体做法,继而又问岳衡:“岳大侠率领舶商往来绿海,韬略宏伟,不知对于白达之围如何破解,是何高见?” 岳衡经过他们四大辅弼和中国三大巨商的筹划过程中,早已想出了一个更加大胆的策略。 此时见狮王问起自己,也前跨一步,抱拳施礼:“陛下,奋举以为,当施行减负轻装之策,必能破敌。” 阖理狮王惊疑不定,急忙问:“什么是减负轻装之策?” 岳衡奏曰:“臣所说计策,如有冲撞陛下的地方,还请赦臣无罪。” 阖理狮王笑道:“卿本大宋穿洲伯,乃天朝上使,与寡人之国,何来罪罚之说。卿尽管说来,寡人洗耳恭听。” 穿洲伯岳衡再施一礼:“谢主隆恩。以宋人之法,臣居于陛下属国,享大食物用,受狮王庇佑,自然也是大食臣民。可谓不臣之臣。 “臣以为,白达城如此之大,莫说只有七千兵,便是七万兵防守,也必然是破绽百出,必败无疑。臣所谓减负轻装,如同猛将临阵,甩掉盔甲,赤膊冲锋。身无重物,舞动兵器必然更为得心应手。 “何不将右食河以西的卡尔赫城池全部放弃,狮王率七千精兵专守鲁萨法东城。右食河所有桥梁全部拆毁,以之为天然屏障,足可抵上十万雄兵。 “东城之守,按诸位大贤计谋,必能事半功倍,胜券在屋。 “待罗钉、墨留两军得手,贼围自解,到时候西城还是陛下的西城,叫他墨汉郎君白白帮陛下看守西城许久。” 穿洲伯岳衡所说的右食河,是指底格里斯河,从伊拉克北部偏西,向南到巴格达穿城而过,流向东南。与幼发拉底河汇流,成为阿拉伯河,三百八十里之后,流入波斯湾。 唐宋之际,阿拉伯帝国既然被中国人称为大食国,阿拉伯河就被称之为大食河。因此,大食河的这两条大支流就被称之为右食河、左食河。 右食河将巴格达城一分两半,西城区是巴格达老城,叫卡尔赫,历史很长了。 到了黑衣大食,东城叫个鲁萨法,也建立起许多设施,规模约相当于西城的三分之一。但大食教的清真寺及大食王宫等设施一应齐全,是大食国的副中心。 他所说墨留,是马利克三世的唐名。墨汉郎君是指穆罕默德二世,墨汉是唐宋中国人对默罕默德的叫法,郎君是他人之子的尊称,穆罕默德二世自然就是墨汉郎君了。 岳衡此计一出,满座皆惊。猛一听非常冒险,但仔细品评其中深意,却是绝妙好计。 大家议论许久,最终全体赞成岳衡所谋。 哈里发穆克塔菲二世,即阖理狮王穆克飞在金殿中踱了几步,振臂高呼:“岳爱卿所出计谋,果然是商家奇计,减负轻装之策神妙无比。卡尔赫陈中华许多慕斯林都是安拉的信徒,我们做些工作,叫他们发挥作用,必能让墨汉狗子疲于应付,耗尽他的精神。” 岳衡尊称穆罕默德二世为郎君,穆克飞却称之为狗子,也是中国式蔑称。 大计已定,穆克飞又问孙显:“松阳子适才三问,希拉和瓦西特就拜托红海司舵天尊,罗钉的攻势拜托绿海司舶天尊。松阳子所说的大宋神兵,却是什么兵器?还请明示。” 孙显担任泉州市舶使之际,朝廷所封松阳子爵位,与师父岳衡的穿洲伯爵位,大宋朝廷至今并未取消,在中国的子孙还享有这份俸禄,他还真是正牌的宋朝封爵大侠。 松阳子孙显对曰:“陛下,臣所提三问,前两条已有着落,这大宋神兵么,乃是昔日里柴王大臣璠阳子石冀昌发明的火炮,柴王封之为无敌大铳。涉及的技术很复杂,但只要具备两项主要技术,就能造出来。” 狮王穆克飞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快说,是哪两项技术?” 松阳子笑道:“臣所说的是火要技术和炮管技术。火要技术在大食已经掌握,而炮管技术却未必能行。所以,臣担心这边的能工巧匠是否胜任?” 大将军里格尔激动莫名,惊呼:“末将曾听军中传言,大宋有一种天神弩炮,就算天神来袭,也能将之打得大败而逃。莫非就是松阳子所说火炮了?” 首相穆特里亚也舒眉展颜,抚掌大笑:“松阳子所说炮管技术,本相内弟塔斯伊就是匠作局大监造,他曾到大宋学习三年,师父就是石冀昌的七世孙石道奇。随他一起到大宋拜师的还有个凯尔特人杜比尔。” 阖理狮王穆克塔菲二世当即诏令,请来塔斯伊和杜比尔。 经过哈里发亲自召见,杜比尔奏曰:“陛下,十年前,臣到大宋雷州海康铁器坊,学的就是制管。回到国内,找不到好铁,至今没能派上用场。” 阖理狮王大惊:“这么重要的技术,无法施展,为何没有奏报朝廷?” 大监造塔斯伊奏曰:“时任大将军以为,这是大宋办红白事用的鞭炮,玩娱而已,用于战阵,那还不耽误大事。这项技术也就搁置不问。” 大监造塔斯伊所奏,八百年之后,持这种观点的人,居然是大清最高统治者。导致宋元明三朝的神器,令人惊奇的被断绝了传承。 不久,清朝就遭到了西洋舰队的炮轰,骄傲的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王朝,给华夏大地造成了无比深重的灾难。时至今日,中国人想起那场灾难,仍旧隐隐作痛。 塔斯伊说完,座中诸位大贤个个哭笑不得。 哈里发当即诏令:“不惜一切代价,造出炮管,首相和大将军亲自过问,无论遇到什么难题,亲自解决。进展情况随时奏报寡人。” 第553章 巨资助狮王 巴格达之围,情况紧急,哈里发御前会议集思广益,果断决策。 狮王穆克飞决定,何头道长策动希拉国,让他们与罗钉联络,叫罗钉攻击摩苏尔,逼退臧吉军队。教法官潘狄利策动瓦西特国,与墨留联系,叫墨留攻打哈马丹,叫墨汉郎君也不得不退兵。 教法官不是颇阿迪力吗?他也有唐名,叫个潘狄利,也是夫童道长所赐。 谋定而后动,武盘道长、岳衡、孙显三大侠急忙辞别哈里发穆克塔菲二世,火速前往勿斯里。 红海司舵天尊何头道长当即回到白达商神宫,组织门人弟子做起商天大蘸,为哈里发祈福。 大蘸主神位,居中正位:太元正商上帝。 左右两边分列:香供大都督杨宗桓、货币大都督公天翼、车船大都督米擒弘彪、榷易大都督管救冻。这里的管救冻怎么就成了榷易大都督? 金国第一商神、彩蛋商神、马谷侯管救冻,沧州慎冻道长,被太元正商上帝封为榷易大都督。商天设置榷易署,统管中国与邻国及海外各国的榷场贸易。先前所封商天部御史中丞,依然兼任。 榷场,最开始由木耳商神、开运大帝赵匡胤在南唐边界的汉阳、郸口等地设置,与南唐通市,将北国特产由官方从商家那里收购过来,都是精挑细选的宝物,集中在榷场卖给南唐,获利颇丰。因而,榷场成为官方专卖机构。 到了宋太宗时期,将他二哥的做法发扬光大,太平兴国二年 (977年) 后,在镇、易、雄、霸等州设榷务,同辽贸易,辽也在南疆设榷场同宋贸易。 一般商户也可以进入榷场交易,但需要纳税、交牙钱、领得官凭,包括关子、标子、关引等,方能交易。 南宋与金在边境设立榷场,贸易更其发达。 元灭宋前,双方也于边境设榷场贸易。与南宋的交易管制较严,地点、货物、交易方法都有限制,而且兴废无常。 在管救冻归神之后,太元正商上帝与五大帝商议其职掌,开运大帝赵匡胤建议封其为榷易大都督,统管下界各国之间的榷场交易。 太元正商上帝准奏,封慎冻道长为榷易大都督,为太元正商上帝近侍,掌管榷易署,隶属平度大帝文烈。 商天大蘸上,太元正商上帝以下,平德大帝、平度大帝、凡微大帝、平准大帝、开运大帝、仙部大帅六神依次排列。 再次是水灵部都统领苌度、都虞候漆雕卉、陆灵大帅刘咏春、西帅张涯、双鞭刑王黄昭及六大神侯、三界平王安芝、传布使主陶抗、虞候都督回跋雷、镇西大帅尉迟同、西运大帅桂霸图。 概括地说,太元正商上帝以下五大帝、水陆二都统、金木火土四帅、九大总管、八道帝君、四大天王、两大巡按、都虞署、司刑署、传布署、巡察署、货币署、车船署、护法四帅、开运四帅、商仙各位真人道人,全部列为大蘸之列。其声势之浩大,大食教各种仪式见所未见。 红海司舵天尊韩头领举行过商天大蘸之后,令三百四十六名弟子除了保证生活开销,所有钱财全部拿出,登记在册,支持哈里发的城防。共计拿出八百万大食第纳尔。 这可是一笔极其庞大的资金,是黑衣大食极盛时期岁入的五分之一。其极盛时期是第五代哈里发哈伦?拉希德-波斯在位期间。 哈伦狮王在位二十三年,唐德宗贞元二年(786年),他二十二岁登基,至唐宪宗元和四年(809年)驾崩。最高一年的岁入竟然达到了四千二百万第纳尔。折合其银币迪尔汗六亿三千万。 在这里,必须说清楚一个概念,唐宋巨商的一贯,或者一缗,与大食的一第纳尔,是怎么兑换的呢? 大食的第纳尔是金币,依据中国十六两一斤的度量衡,八级重量单位是:斤两钱分厘毫丝忽,大食以一两纯金铸造八枚金币为准,一第纳尔就是一钱二分五厘的纯金。 中国的一贯钱是一两银子,兑换纯金的话,说的是一两金换十贯钱。但官方不允许金银兑换,不许私下交易。秘密交易,一两金可以兑换十二贯甚至更多。 八第纳尔是一两金,可换十二贯钱。也就是说,一第纳尔兑换宋朝的钱一贯五,一千五百个铜钱。 而大食的一第纳尔可换其银币十五迪尔汗,宋朝的一贯钱恰好换其十迪尔汗。也就是说,宋朝的一两制银等于大食的十迪尔汗。 韩头领及众弟子资助穆克塔菲二世的八百万第纳尔,相当于宋朝的一千二百万贯之巨。就放在当下的大宋隆兴元年(1163年),也相当于朝廷全年收入的八分之一。 这么庞大的一笔资金,别说狮王穆克飞没见过这么多钱,他的祖上好几代哈里发也都没见过了。 韩头领带着钱觐见他的时候,穆克飞感动热泪纵横,不知如何感谢。 再说武盘道长、岳衡和孙显三位大侠,一路回到勿斯里商神宫。 三人紧急磋商,就以岳衡为主帅,先召集弟子门人,凑一些资财,继而招募勇士,组成一支精悍的军队。在得到希拉人出动消息的时候,由孙显为前锋,岳衡为统领,前往摩苏尔,促成罗钉出手。 孙显做的是竹纸生意,在绿海各国做得风生水起,这时候只好停下来。他的竹纸难道是从中国运来的吗? 不是。那样的话,谁还用得起?他是将福建路的十二位竹纸师父请到了勿斯里,在这边广植竹林,十八年前开起了十二家纸坊。现在发展到十二个纸坊村,整个绿海沿岸各国以及白达等地,都用孙显的纸。 这边的人不懂得什么竹纸,棉纸,草纸,麻纸,反正是孙显的商队卖的。他走到哪里,对于松阳子爵位不太使用,多数情况下自称蛇侠。因而这边的人对他卖的纸称之为蛇侠纸。他的大号也因之成了纸侠。 诸位不到十天,就凑齐了三百万第纳尔,迅速募集了三千勇士。孙显当过大宋军队的滏口关队将,按照宋军的训练方法,进行严格训练。 以绿海司舶天尊孙通盘和穿洲伯岳衡的意见,全部按照宋军的装束,装备全军。寻购三千匹战马,建成一支铁骑。 杂糅北宋南宋兵制进行整编,一伍是五人,设伍长。两伍为一火,设火长。五火为一队,设队将。两队为一都,设都头。四都为一营,设指挥。全军共计七营又二百骑。 每营四百骑,七营分别由岳衡的商门九鼎弟子为营指挥。余下二百骑,由孙通盘、岳衡各自掌握一百骑,作为近卫都。 旗号为大宋丝路护商军,元帅名称为丝路护商都统制,由穿洲伯岳衡为都统制。监军为绿海司舶天尊孙通盘。都统制、监军、指挥、都头、队将均有名号旗帜。 都统制岳衡全权负责指挥军队,包括训练、作战。 孙通盘负责粮草保障,其他后勤任务,缺员补充等。 孙通盘派出穆丽华,前往白达与大将军里格尔紧密联系。一旦得到希拉国出动的消息,这边兵发摩苏尔,配合希拉国使臣行动。 又派商贡献、甘昌昂前往摩苏尔及其西部,探访摩苏尔及罗钉的动静,等希拉国使臣一到,以获得的摩苏尔情报一起说动罗钉。 经过各方共同努力,半月之后,何头道长携带一百万第纳尔重宝,狮王的敕封金册,使得希拉国大为震动,派出高官使团,与罗钉联络。 教法官潘狄利也携带一百万第纳尔重宝,狮王的敕封金册,说动了瓦西特国大力支持,也派出秘密使臣,与墨留联系。 时间已经过了上元节,到了大宋绍兴二十七年正月十八(1157年)。 穆丽华快马加鞭回到勿斯里商神宫,向武盘道长、岳衡禀报:“希拉国少傅徒单梅瑞、少保罔丑道,带一百人的使团,三十万第纳尔宝物,已经出发,三日内到达罗钉大营。” 岳衡一听,大为震惊:“徒单梅瑞可是金国的国舅啊,他怎么在希拉国担任少傅?罔丑道是夏国的国舅,也跑到希拉国做起少保,这是为啥?” 穆丽华说道:“徒单梅瑞六十九岁,在金国正隆元年,卖糖到了希拉国,因害了一场大病,被希拉国利尔格太傅救下,将养七年之久才完全康复。期间,利尔格将小女瓦莉娅嫁给他,生下了两子一女,也就定居在这里了。 “罔丑道五十四岁,他到希拉国则更久,十年前的西夏天盛五年,因西夏皇帝李仁孝尊崇儒学,罔丑道乃商家豪俊,崇尚平德,与儒家崇尚尊卑格格不入。借着贩卖金钿银器,到希拉国之后,与希拉国利尔格太傅交厚,索性定居下来。 “徒单梅瑞和罔丑道来这边,都走的是西辽路上丝绸之路,与我等海上丝路不同。他们带来了宋夏金三国的治国韬略和华夏典故,利尔格甚为敬重,视为座上宾。三年前,徒单梅瑞和罔丑道同日拜相,成为左右辅弼重臣。” 希拉国太傅,实际就是希拉国的元首,这是黑衣大食许多小国的最高首脑正式称谓,由阿拔斯王朝的哈里发册封。阿拔斯王朝历代哈里发册封下面属国的最高首脑,最常册封为某国太傅。 太傅之下的左右辅政就是少傅、少保。少傅负责钱粮赋税法律,少保负责兵马城防武备。无论大国小国,少傅少保同时出动,都意味着事关重大。 这次徒单梅瑞和罔丑道联袂出动,也表明利尔格的一个态度,那就是对哈里发的无限忠诚。 孙通盘对岳衡说道:“何头师弟既已策动了希拉国,潘狄利也策动了瓦西特国总督萨利赫。希拉国这边,就有劳兄弟大驾,带兵五营为前锋,松阳子等商门九鼎为大将。会合商贡献、甘昌昂,配合希拉国使团,争取让罗钉攻击摩苏尔。 “贫道带陶美、穆丽华、程第一,率两营为合后,以防不测。” 岳衡遵命,带领商门九鼎及五营骑兵,向摩苏尔开过去,靠近罗钉。 到了拉卡城外四十里一处高山密林之中。岳衡令兵马停住,派何鼎元、展鼎荣相配合,前往摩苏尔接洽商贡献,问明情况,再继续前进。 商门九鼎的二哥何鼎元提着他的黑虎铜锤,单锤六十四斤,威风凛凛带头冲去。三弟展鼎荣腰悬巨阙剑,扎好十八枚袖箭,战马的得胜钩袅丝环上挂着七十六斤亮银枪,紧跟而去。 七天之后,无常野猫甘昌昂随黑虎锤神何鼎元,及宜春男、猫侠展鼎荣,回到了岳衡跟前。 甘昌昂禀报岳衡:“四哥,商四哥已经与徒单梅瑞、罔丑道接上头。我们从腊卡国往东走七百里到黑塔国,他们驻扎在那里。黑塔往东北一百里就是墨宿国。罗钉的驻军在腊卡东北四百里的贺塞国。” 岳衡在陇干六昌中排第四,甘昌昂是六弟,所以,无常野猫叫岳衡四哥。甘昌昂所说的商四哥,是指商贡献,又是指的蒙山五侠,岳衡是二哥,商贡献是四弟。 甘昌昂说的地名,用的是汉唐以来对丝绸之路重要城市的旧称,腊卡国是指叙利亚的拉卡,黑塔国是指伊拉克的哈特拉,墨宿国是指伊拉克的摩苏尔,贺塞国是指叙利亚东北重镇哈塞克。 摩苏尔军阀臧吉,是这次默罕默德二世的盟友么,正在组织围攻白达。 岳衡得报,摊开大食地图,当即下令:“何鼎元留下,虎鼎朝随甘昌昂前往黑塔,保护希拉少傅、少保,前往罗钉驻地贺塞。我们也开往贺塞之南二十里下寨。卢鼎昌去后面知会绿海司舶天尊,与我相隔二十里下寨。” 岳衡带着五营骑兵,绿海司舶天尊孙通盘带着两营骑兵,这么大规模的队伍,虽然没有任意一个国家的军队多,但是也足以引起沿途小国恐慌。 他们再往前走,处于天煮教十字军与罗钉犬牙交错的交战区,会不会遇到什么不测呢? 第554章 亡师收弟子 怕什么来什么,岳衡率军开往贺塞的路途中,经过先知山,还是遭遇了一股十字军。 所谓先知山,大食教的传说是,先知穆罕默德在此山先知洞中著述,《古兰经》要义被列了出来。出山之后,历经二十三年收徒宣教,完善了经文,被弟子们整理成书。因而,这里就被后世称为先知山。 这股十字军哨兵初开始遇到一队宋人装束的前哨,感到十分惊奇,大惑不解。哨兵领队的过来一问,这边还真就是大宋军队,号称岳家军。 吓得十字军的哨兵队飞报其主帅。不大功夫,十字军主将顶盔掼甲,一身褴褛,将长枪一举,大喊一通。 这边的通译给岳衡译过来,意思是,他是天煮教皇派来的拯救圣地大军,是伟大的法国国王路易七世的近卫军,他叫个吉尔·雅各布。大宋岳家军怎么能跑到伟大的天煮地面撒野? 岳衡也大约猜出了他说的什么,只是十字军的口音与大食国在描述具体某物的时候,稍有差别,反正都是拼音文字。 穿洲伯岳衡淡然一笑,说道:“告诉吉尔·雅各布,岳家军是大宋禁军,战无不胜。老夫是岳家军主帅岳飞的二哥,由大宋皇帝派来护卫丝路商队,位居穿洲伯。他如能让道,免于一死。如果不知死活,将顷刻殒命。” 此时,常鼎豹打马从一处高岗下来,对岳衡耳语道:“师父,这是一支孤军,旗帜是法兰西的,服饰破烂不堪,人数不足千人。徒儿以为,他们是十字军第二次东征遗落下来的残兵败将。 “十字军第二次东征失败十五年了,这些人居然在先知山存在这么久,看起来他们有些办法。咱们何不好生劝慰,将其收编,为我所用。” 岳衡捋一把白胡子,先是微微颔首,继而倒抽一口冷气,惊道:“鼎豹,你的想法非常好,这是吉尔的最好结局。 “但我们现在帮的是大食教主,要接触的罗钉以及所有大食人都是回回,他们与十字军是你死我活的仇敌,我们收留吉尔,会不会惹火烧身呢?” 翟鼎玉说道:“师父,让他们撤下法兰西旗帜,换上宋军装束和武器,将吉尔军编为两个营。为表示对其信任,再划拨给他一个营,将这一千二百骑混编五个营,为一军,让他担任统制官。 “我们还剩四个营,也自成一军,师父任统制官。将绿海司舶天尊两营也编为一军,也是统制。你来统帅这三个军,就职大宋丝路护商军前护军。” 岳衡沉吟少顷,微微一笑:“就依鼎玉所说。咱们先去劝慰吉尔,如果不从,就杀他几员大将,叫他投降再整编。” 既然要劝降吉尔·雅各布,他是十字军代表,必须懂得天主教徒怎么说话。岳衡环视一圈,眼前一亮,发现所领五营二十名都头,都是来自勿里斯的商门弟子,其中有三名马军使,都是天主教徒,李吉就是都头之一。 他当即叫过来李吉和孙显,对他们说道:“李都头、追影,老夫交给你们一项任务,你们去对吉尔说,就说我道教商神宗崇尚平德,普天之下所有人都该平等相处,而不是积累仇恨,互相征伐。 “穿洲伯盛情邀请他作宋军统制官,按照大宋官制,给予正七品武翼大夫薪酬。其部将依次列等支俸。如不能归降,必将之灭绝殆尽。” 追影是孙显的字,李吉是孙显的弟子,故而岳衡给他们师徒一块安排。 李吉大喝一声“得令”,翻身下马,将三绺青须一捋,快步来到吉尔·雅各布跟前。他们之间好一番沟通,看起来是讨价还价。经过李吉反复说明,看来吉尔是同意了。 李吉翻身回来,正要对岳衡禀报情况,吉尔身后飞马过来一人,也不答话,将掌中骑枪直刺李吉后心。孙显眼疾手快,飞跃下马,一脚将李吉踹开。 李吉被踹翻在地,弄得莫名其妙,正要发作。却见孙显已被刺中脖颈,一声没吭,栽倒过去。 与此同时,展鼎荣右手一抖,三只袖箭分别插在了刺杀者梗嗓和双肩,那人也栽落马下。 何鼎元暴叫一声:“狂徒焉敢偷袭,纳命来!” 他举起双锤就冲入十字军大阵,猛砸起来。 岳衡站立马上,暴叫:“鸣金,叫鼎元回来。” 小校可劲筛起铜锣,何鼎元已经砸死其中有旗号的将军三员,十字军阵脚大乱,不少人开始奔逃。此时,何鼎元听见鸣金,磕马回军。 岳衡下马,拉上李吉,一起来到吉尔面前,抱拳施礼道:“尔等偷袭我徒儿,暂且搁置。还望将军能当机立断,免得你们这么多英雄枉死。” 吉尔愣怔了一下,抽出佩剑,往空中挥舞几下,逃兵又纷纷聚拢。十字军大阵中十余名大将跳下马来,跟在吉尔身后。 李吉对吉尔单膝跪倒:“将军深明大义,十字军之幸。宋军欢迎。” 吉尔率领大将们对着岳衡一起单膝跪倒:“法兰西骑士吉尔·雅各布等兄弟,参见岳元帅,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责罚。” 日麻敌,这不会说唐语么。岳衡当即将他扶起来,拍拍他的肩头:“兄弟好样的,你怎么能说出一口流利的唐语呢?” 吉尔·雅各布说道:“启禀岳元帅,我家在热那亚国的科西嘉岛上,家母是中国西夏过来的细封云丽。家母的高祖父乃大宋丝绸富商,名讳熊超迁,通过丝路与科西嘉许多人交道很厚。 “到了家母曾祖之际,李元昊建夏朝,熊氏一族改为细封氏。外公细封智庞带着舅父、母亲仍旧在丝路往返奔波。五十年前,西夏贞观十三年,蔡京、童贯对西夏用兵,开疆以邀功,宋军刘法攻至兴庆府。 “崇宗李乾顺多次请动外公出山挂帅,外公因科西嘉朋友欠他巨额款项没能要回,请求到科西嘉要完账再投军。崇宗准许。 “然而,到了科西嘉,这家朋友被其他债主逼死,剩下妻子和一子一女凄凉度日。外公于心不忍,就此定居科西嘉,帮助朋友家的儿子、女儿成家立业,重振家声。并把女儿细封云丽嫁给朋友的儿子……。” 说到这里,吉尔早已泣不成声。岳衡听到这里,也禁不住热泪盈眶,将吉尔拉过来,轻声安慰。 吉尔宛如见到亲人,情绪失控,扑入岳衡怀中,嚎啕大哭起来,哽咽着说道:“岳元帅,吉尔没用,没能挣到许多钱,没能报答外公的恩德。” 看起来,他外公细封智庞是因为吉尔的爷爷欠下巨额钱款,而无力返回中国,选择留居科西嘉。并且与吉尔一家联姻,互相取暖度日。 岳衡点着孙显的尸身,也泪如雨下,安慰道:“孩子,要这么论起来,刚刚战死的这位,是我早年间的弟子,商门九鼎的五弟子,曾任泉州市舶使,松阳子孙显。他的夫人也是西夏的,是后族野利氏的,叫个野利晚晴。 “我记得不错的话,野利晚晴之父叫个野利大溪,与你外公细封智庞是结义的兴庆四龙,他们同年生,都属龙,生于神宗熙宁九年,是西夏惠宗李秉常十六岁亲政之年。今年你外公八十七岁了,比我大十三岁。” 吉尔听到这里,哭得更加厉害,慌忙跪下给岳衡磕头:“果然如此,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吉尔请求拜在孙大侠门下为徒,慰藉师父亡魂,继承他的遗志,紧随师祖左右。今生今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没等岳衡说话,吉尔跪地匍匐前进,趴在孙显尸身跟前,“哐哐哐”连磕三个响头,大喊:“师父在天之灵有知,猝然交兵,不知渊源,还望宽恕徒儿不孝之罪。从今后,吉尔继承您老的遗愿,誓为商门平德不惜牺牲一切。” 吉尔这一幕,看得宋军和十字军两边大将和兵丁,无不是热泪滚滚。 岳衡将他搀扶起来,当即赐给他唐名“姬珥”,赐号“天兵统制”。姬珥是吉尔的谐音。十字军是以天煮教名义而发出来的军队,故而称之为天兵。统制是大宋兵制中一个军的指挥官。 在这先知山下逗留一天,将孙显尸骨丘在一处山坳。等到哪一天战事结束,另行迁葬。他们又等上孙通盘的两营兵。孙通盘队伍恰好押运着大批军服,都给十字军换上。 姬珥又打马招来先知山深山中藏着的四百余十字军,他们的人共计一千二百人,与这边的三千宋军混编在一起。四千二百兵,岳衡改变编制,将每三百骑编为一营,共计编成十四个营。 每四个营编为一军,孙通盘、岳衡、姬珥各统一军,都是统制官。岳衡为都统制,即元帅。三个军编入了十二个营,剩下两营六百人是六个都。三位统制每人分给两个都,作为近卫团,另设三名团将。 这一路行进,三天之后,岳衡率军抵达了黑塔,与这边的希拉国少傅徒单梅瑞、少保罔丑道终于相会。 大家商议好行动方案,联合行动中,公推岳衡为这次任务的处置使。到底能不能让罗钉就范呢? 还有一点,罗钉长期与十字军对抗,姬珥虽然成了宋军,难道认不出来吗?到时候会不会发生误会,会不会生出岳衡担心的意外? 第555章 丝路亡女魔 却说松阳子孙显遭偷袭阵亡,偷袭他的十字军将领是谁呀? 岳衡问过了姬珥,那是他一起投军的同乡好友,生死兄弟,科西嘉的勇士费基尔。 却说松阳子、蛇侠孙显的元神飞出体外,逗留在先知山半空。看师父和姬珥痛哭,姬珥拜在自己门下,一声长叹,单等黑白无常前来勾走自己。 等了不大功夫,没等到黑白无常,却发现是四位大神相携而至。 领首的是一位七十多岁的侯爷。后面跟着一位女神,居然是公爵。一位五十来岁的侯爷骑着捕狼神犬。一位六十来岁的子爵富商身后跟着一位大仙,手捧巨大的蜂巢。 孙显不认识他们,在那里愣怔,不知如何是好。 领首的七十多岁大神过来,将掌中一万零六百斤藤蛇棒交给随护神,对孙显笑道:“吾乃商天西运大帅桂霸图。你小子愣怔啥呢?这位是你们孙家的祖师爷、西帅张涯,还不跪拜?” 桂霸图身后站出的子爵富商,他就是张涯,乃蜀汉先主刘玄德转世。 西帅张涯也将掌中六千四百斤藤蛇棒交给赤县蜂王,爽朗大笑而来:“孙追影,你小子这么厉害,却在大食遭到偷袭归神。你家太祖是不是牟平侯孙一般?鼻祖是不是孙纬?老夫是孙纬之师,花蜜商神。” 没等张涯说完,孙显早已翻身跪下,孙家当然懂这个,蜜神张涯是他们孙家的祖师爷,祖祖辈辈都供奉着张涯的神牌。孙显禁不住泪水涌出,高喊:“祖师爷在上,受徒孙一拜。” 却说西帅张涯所说的这个晚唐牟平侯孙一般,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一般乃孙纬之孙。孙纬是张涯的二弟子。孙一般当然是孙显的太祖了,孙纬是他的鼻祖。张涯是孙显的十世祖师,鼻祖之师,按祖宗十八代的称呼法,十世祖没有明确的称呼,只能叫祖师爷了。 中唐之际,祖经、孙纬、富纲、桂绪四兄弟约定,分投四地贩卖花蜜,孙纬就到了洛阳。 孙一般之所以在晚唐获封侯爵,是因为贩卖洛阳花蜜,途经郓州,遭遇黄巢军抢劫,举起祖传藤蛇棒,带领弟子们一通拼死猛砸,他砸死了为首大将,又连毙七将。 敌兵没了主帅,被孙一般大喊劝降,师徒连带车夫二十四人,俘敌一千四百人。将这支军队带给镇守这一带的朱温,岂料这支军队恰恰是一个月前打败朱温的敌人。 这功劳太大了,朱温大喜过望,奏请唐昭宗大加封赏。昭宗封孙一般为颜城侯,封地颜城县属于岭南道崖州治所。孙一般这一支就从洛阳而落籍崖州颜城县。到宋代,崖州改称琼州,颜城县改称琼山县。 唐宋之际,封官至崖州或琼州,相当于惩治刑徒。但孙一般却乐呵得很,带领妻子儿孙恰好去颜城县建府,远避中原战乱。 当时是唐昭宗景福二年(892年)三月,孙一般五十七岁。 到了孙显这一辈,牟平侯孙一般的仍孙多达二百八十余人。病尉迟孙立、小尉迟孙新属于晜孙辈,也有一百六十余人。孙立孙新投军,防御登州,从登州任上投了水泊梁山。 想不到孙显通过堂伯父孙立投军之后,辗转滏口关,遇到岳衡,拜在门下,成就了后来的功业。而今被商神接引,必然获封正神了,孙纬、孙一般祖孙终于在他这里闪耀了商神的荣光。 张涯将他搀扶起来,叫过来女神和骑着捕狼神犬这位,说道:“孩子,这位女神乃镇西大帅、沙棘商神尉迟同。这位骑神犬的是艮道帝君、皂针商神向冲。你小子是正月归神,节令属于艮道。” 哟哬,这都是鼎鼎有名的商天正神,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在勿斯里商神宫挨个叩拜。那些塑像除了张涯的黒脸膛、疙瘩脸、长蛇项,略微有几分相像,其他塑像与这三位大神风马牛不相及。 惊得孙显赶忙翻身下拜,被尉迟同稳稳托住:“傻小子,不要见神就拜,恶人再怎么拜也是白搭,好人不拜也会有神明庇佑。商天不讲跪拜礼,心中有商神,有事默默祷告就行。” 孙显跟随列位祖师,到了平度大帝的药商宫,说些人间趣话,了解祖师们巡天护法、传道点化的种种情形。不觉得就过了六个时辰,下界是六个月。 他们正说得热闹,张涯耳朵一颤,飞身出来药商宫,带来一位女神。惊得孙显大吃一惊,却是穆丽华在墨宿城外阵亡归神。 这些年来,穆丽华、陶美除了贩卖丝绸,还在勿斯里教会当地人种桑养蚕,搞出了当地丝绸。 她的主要精力当然是带领弟子门人贩卖中国丝绸。在贩卖过程中,于各个码头及商路上,凡遇到无端抢劫,将八十三斤降龙棍一通挥舞,劫匪无不是死伤败逃。因而在西海各国大号“丝路女魔”。 下界现在是殷历六月,白达之围解除之际,丝路女魔穆丽华却阵亡了。 白达之围持续半年,墨汉郎君得报墨留攻下了哈马丹,吓得慌忙撤围。与此同时,罗钉猛攻摩苏尔,臧吉也顾不上攻击白达,急忙撤围。 两人撤围的最大原因,当然是大炮起了关键作用。两位工匠塔斯伊和杜比尔通力合作,裴义童道长又带精通冶炼的弟子过来,并亲自指挥制造。历经两个月昼夜实验,研制出了威力强大的两寸管弩炮。 墨汉郎君和臧吉联军被弩炮炸得死伤惨重,各种攻势最终都是白费。 穆丽华与孙通盘、岳衡在墨宿(摩苏尔)前线,她带着一营骑兵,在城外往来奔波,肩负着征粮、买粮、哨探等事宜。罗钉统一指挥他的军队和宋军,对墨宿展开攻击。 这天,丝路女魔穆丽华在买粮过程中,遇到农民讨价还价,却起了激烈冲突。穆丽华好生劝慰,这些农民却不听,硬是举起兵器大打出手。 穆丽华隐约感到这绝非偶然,必然是敌军破粮之计。一棍下去砸翻两个领头的,带到一边审问,果然是墨宿守将派出的劫粮队。 审完了,仗也打成了惨烈鏖战。装扮成农民的敌人越来越多,最终达到两千人。其中骑兵八百,这边只是一个营三百骑。穆丽华拼死杀敌,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天黑,才将敌阵中领头叫喊的全部砸死。 敌军没了主将,四散溃逃。穆丽华的战马累瘫,将其摔落马下。穆丽华面对敌将毫无惧色,却遭遇了疯狂逃命的乱兵马蹄。她被乱哄哄飞奔的马蹄踏成了重伤,等敌兵跑完,已经气绝身亡。 穆丽华说着说着,泪如雨下,感觉自己死的咋这么窝囊。众神诸仙好一通安慰,才勉强安静下来。 经过孙显的介绍,穆丽华认识了接引四神,拜了祖师爷们。 西帅张涯带领他们拜访各宫殿神仙,了解许多商神商仙的师承关系、归神情由。不觉得就过了六天,人间就成了孝宗隆兴元年(1163年)。 这天,张涯带领他们接引新归神明。来归元神却是四位,一老一少是烟洲打扮。另外两个壮汉是大宋富商。 此时,又是个正月,艮道帝君向冲当然再次参与接引。 他将孙显和穆丽华给新归四位介绍毕,又将归天的这四位元神,一一给孙显和穆丽华介绍:“这位是辜扬的弟子种驱魔,道号刈魔,乃名将种谊曾孙,其高祖种世衡。 “这位是岳仲霈的弟子余灯,余尿缸,乃绝尘七骠五哥余遁的来孙。 “这边一老一少是两代烟君杜破例、杜瞻。杜破例已经由三佛齐国王末罗瑜伊挂郊封为铸铁商神,爵为烟洲伯。杜瞻被封为烟洲舶神,随护杜破例。” 纸侠孙显、丝路女魔穆丽华过来,与他们一一见礼。 他们自然认得辜扬、岳仲霈,却不认识他们的弟子。 孙显禁不住感叹:“昔日里,孙某在滏口陉相遇师父,才二十三岁。这一晃就过去三十七年了,成了六十岁老将。年轻时的选择极为重要啊。” 说话间,张涯、尉迟同、向冲、桂霸图等四神,已经将他们带到了平度大度的药商宫。虽然张涯的嗓门就震得各位耳朵发麻,桂霸图告诉他们,平度大帝的嗓门更大,可以将诸位震得跌坐在地。 提前说过了也不行,种驱魔、余尿缸、杜破例及杜瞻仍然受不了平度大帝的嗓门,吓得个个捂耳朵。 西帅张涯将大手一指,于华胥仙境给他们五位正神升起了神殿和寝宫。 镇西大帅尉迟同默默向轩辕黄帝祷告,奏明纸侠孙显、铸铁商神杜破例归神情由,二神的守护门神前后来到,参见主神。 西运大帅桂霸图向神农大帝祷告,也奏报丝路女魔穆丽华、北瓷精余尿缸、南瓷鳄种驱魔的来归,三位的守护门神也相继来见。 新归五神的神殿、寝宫及守护门神分别是: 纸侠、松阳子孙显,居原纸宝殿,寝书画宫,轩辕黄帝派遣的守护门神为抄纸上仙。 丝路女魔穆丽华,居丝路大殿,寝丝舶宫,守护门神为司南真君。 铸铁商神、烟洲伯杜破例,居铁精神殿,寝青铁宫,轩辕黄帝派遣的守护门神为冶铁上仙。烟洲舶神杜瞻寝于鲸湾宫,陪在杜破例的青铁宫附近。 北瓷精、尿两沟子余尿缸,居柴窑大殿,寝青瓷宫,神农大帝所派守护门神为柴瓷仙妃。 南瓷鳄、右刀鬼种驱魔,居白瓷大殿,寝景德宫,神农大帝所派守护门神为影青仙伯。 因孙显、穆丽华、余尿缸、种驱魔四神尚未得到人间天子正封,太元正商上帝还无法封其职掌。 传布使主陶抗,香供大都督杨宗桓一起过来,向他们发放《忘经本义》、《商略经》、《陈尤问答》、《杀怯经》上中下三部,这是六部立界大经。 归神获封的五十八位商神,寿终飞升或修成地仙的二十九位商仙,传布署给每位都整理出了《化身践信经》,是八十七部《践信经》。 《商略经》就是原来的《贩略经》。从宋太宗改封贩神为商神起,贩天带“贩”字的全改为“商”。贩天成了商天,贩经成了商经,前朝所封贩神改称商神。 纸侠孙显等各由随护神陪定,在寝宫掐经。将不能明白的部分,由随护神录下来,随后请教传布二神。 孙显和抄纸上仙看完《忘经本义》等六部立界大经,不觉得又过了三天,人间过了三年,现在是孝宗乾道二年(1166年)二月下旬。 他们出来书画宫,往下界看,这才看到泉州市舶使姬照山与岳仲霈、辜扬,带领着许多飘零海外的舶商,浩浩荡荡进入临安皇宫。 都有哪些舶商回到了大宋,他们又带了哪些海路国家的使臣,孝宗会怎么对待他们呢?这些人对海上丝路的影响是什么样子? 第556章 天官问天尊 海丰伯姬照山带领海外舶商,远远从澉浦下锚。 继而骑马或乘马车,一路到了江涨桥,拜会了临安市舶使吕霈青。吕舶使自然是驮龙七霈的老大哥,从他的任职,足见孝宗对于舶商的高度重视。 书中代言,粉面舶商姬照山出海之后,三年才回来,在数月未归之际,孝宗就以端砚神猫谭师鉴为泉州市舶使。 与此同时,孝宗请岳宁出山作官,叫他在广州、临安两个市舶使职务中任选。岳宁婉拒,举荐大弟子吕霈青。 岳宁奏曰:“陛下,定举作为商门师父,不像孔门以书本对书本,以空谈对废话。商门授徒都是实战的,既然收了徒弟,必须带着人家挣到叮当响的铜板,绝不可半途而废。” 孝宗甚为感佩,当即宣诏:“爱卿之意,孤怎不知。就以吕霈青为临安府市舶使,爵以武冈县开国伯。” 封地武冈县属于武冈军,实为邵州。此前,市舶使的官阶都定在正五品,封子爵。孝宗封吕霈青为伯爵,这可是正四品大员,与中书舍人,太常、宗正等九卿,诸卫大将军,这些高官大员平阶。 从吕霈青这个封爵,就凭岳宁举荐个徒弟,可以看出孝宗的两层意思,第一岳宁是汤阴岳家的族长,武圣岳飞的大哥,风范如此之高,世所罕见,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 第二舶商为大宋南渡的贡献,其贡献殊异,必须提高地位。何苦还有岳元帅生前所借拓海众侠的两千四百万贯巨款,朝廷不作交代,今后谁还管朝廷的破事? 武冈伯吕霈青得到如此封赏,当然始料未及,感动得山呼万岁。 现在海外舶商归来,自己要招待不周,岂但读不起拼搏海洋的众侠客,更对不起皇帝的恩宠。他迎住海外众侠,摆起盛宴,热情款待,并派人到大内奏报孝宗。 孝宗派出要员过来,传下诏令:“中外舶商在临安府市舶司大宴三天,宫中派御厨照应,赐内宫山珍海味。” 三天后,是个二月二十六,乃开运大帝赵匡胤圣诞,诏令满朝文武齐集大庆殿,隆重召见中外舶商。过来传达这个旨意的是吏部尚书陈俊卿。 穿洲伯岳衡、海丰伯姬照山与之相识。按理说,诸蕃朝贡之事,该春官过来接待,或者主客郎中过来,孝宗为什么派了天官前来接洽? 孝宗肯定有他的道理。这个陈俊卿的祖上,在商门之中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凡微大帝陈哲。陈俊卿的家世渊源到底怎么回事? 所谓天官,是指吏部尚书;春官,是指礼部尚书。 武则天在光宅元年(684年),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按天地春夏秋冬名称对应改称。吏部对天、户部对地、礼部对春,以此类推。所以吏部尚书称之为天官、礼部尚书则称为春官。 神龙元年(705年),唐中宗复位,六部尚书改回原来的称呼,但武则天对六部的简单名号,却在官场私下和民间保留了下来。 六部尚书、侍郎又有一些别称,分别是: 吏部尚书:称冢宰、太宰;吏部侍郎:称少冢宰、小宰。 户部尚书:称大司徒、大司农;户部侍郎:称少司农、小司徒。 礼部尚书:称大宗伯;礼部侍郎:称少宗伯、小宗伯。 兵部尚书:称大司马;兵部侍郎:称少司马、小司马。 刑部尚书:称大司寇;刑部侍郎:称少司寇、小司寇。 工部尚书:称大司空;工部侍郎:称少司空、小司空。 民家不就对于北宋宰相寇准敬称为寇天官么?就是因为寇准曾任吏部尚书,专管官员的遴选、考核、任命,可以说,比天子、宰相的实权还要大。所以这个官位被称之为天官,恰合其权威。 此时,天官陈俊卿五十三岁,岳衡恰恰比之大了两纪,二十四岁,都是属蛇的,说起家事国政,中外形势,两人十分投机,相谈甚欢。 陈俊卿,字应求,兴化军莆田人,南宋名相、诗人。 比他小十七岁的朱熹,对其贤能和德望赞佩有加,记录道: “公为相,以用人为己任,所除吏皆一时选。 “尤抑奔竞、奖廉退,或才可用而资历尚浅,即密荐于上,退未尝以语人。有忽被召对、改秩除用而不知所自者。每接朝士及牧守来自远方者,必问以时政得失、人才贤否。” 陈尚书谈起三年前北伐,禁不住扼腕长叹:“本部以礼部侍郎之职参赞军事。天子以枢密使、魏国公张浚为都督江淮兵马。先胜后败,秦党汤思退拜相而任枢密使,遽尔罢免张魏公。本部据理力争,错失千古良机。” 岳衡鄙夷的一笑:“临阵换将,朝令夕改,听信儒生,古来掌兵者未尝不败。当今天子如此英明尚且如此,后世即便猛将遍地,必不能收复河山矣。” 陈尚书一听,大惊失色,继而摇头叹气一番。 吕霈青一看他们的对话陷入僵局,急忙岔开话题:“尚书岂但知兵,而且颇善治政,所历各官,万民称颂。尤其是治理淮东屯田,安抚流民,被百姓广建生祠。皇朝有尚书在,天子之幸,人民之福。” 陈俊卿听他这么说,忽然想起一桩:“淮东流民中,有一猛士,自言程第二,其兄程第一远涉勿斯里,他家被金人劫掠,妻儿尽死。 “某家总觉得这名字太过随意,不以为意,但还是将其荐入军中,效力疆场。经三年前北伐,此子战功赫赫,累迁至游骑将军,望江县开国男,被天子任为光州刺史。 “程第二逢年过节到府拜望,老夫一看到他这名字,内子侍从皆笑喷。不知舶商之中是否有这么个程第一?” 程第一应声而至,过来向陈尚书大礼参拜:“鱼山兔商程第一叩谢尚书恩德,某乃拓海五十四柱五十二弟,追随穿洲伯远涉勿斯里,家中消息已隔绝十八年之久。小可家中有兄弟三人,小可程第一,两个兄弟是程第二、程第三。” 他这么一说,陈俊卿当即将一口茶水喷了一地:“你老爹也忒逗了,三个儿子这么起名,还真是千古一绝。” 岳衡笑道:“尚书,第一在勿斯里,专卖中国茶叶茶具,成就巨大。收下了‘绿海二十四霸’弟子,个个皆为巨富,在绿海八十七国影响极大。” 陈俊卿听了程第一的传奇,禁不住对所有中外舶商逐一问候,详细了解其从商履历及过往心酸。中外舶商也经过攀谈,了解了陈尚书的师门传承,家世渊源。 凉州大帅、香料商神、彭原郡公陈檀是他的八世祖,即远祖。藕粉大侠、宝应侯陈大沧是他鼻祖。凡微大帝、澄泥商神陈哲是他的十一世祖。 其父陈铣,祖父陈贵,曾祖陈仁,因陈檀乃彭原郡公,世居甯州,都是香料商人。金国南侵,其父陈铣率领家人南渡莆田。南国那么大,为什么会到莆田? 莆田这里有一支同宗,乃鼻祖宝应侯陈大沧第四子陈榉在这边繁衍。两下接洽,就此定居莆田。 如今,乃父陈铣已经八十一岁。陈铣四十岁到莆田,仍旧贩卖香料,十一年前的七十岁之际不再奔波。陈家香料生意由长子陈长卿顶起来,陈长卿也已经五十七岁,正在培养子弟门人接替他的衣钵。 说起陈铣、陈长卿父子,中外舶商之中,一位七十五六岁老商人过来,向陈尚书作个揖:“尚书在上,本不敢高攀尚书,不意尚书对我等商家如此相待,小可实在佩服。尚书家父乃小可在天集道长门下的大师兄,相别这许多年,大哥还好吧?” 陈尚书当即站立,对此人深施一揖:“师叔在上,师叔莫非无常野猫甘大侠么?家父时常念叨你们寒影三子。” 孙通盘笑道:“太始正商天尊!尚书,你这位师叔,现为大食国霸始郡开国公,霸始郡太傅。控扼白达出海口,乃大食国水路要津。” 陈尚书与孙通盘所说的甘大侠,自然是是指无常野猫甘昌昂,在白达之战后,被大食哈里发穆克塔菲二世封官封爵。 孙通盘所说的霸始郡,是指后代的伊拉克第一大港口巴士拉。右食河与左食河交汇为大食河,到霸始流入波斯湾。霸始距离首都白达一千一百里。 陈尚书一听,大为吃惊:“哟哬,师叔真了不起,这可是千岁到了,下官怠慢之处,还望师叔责罚啊。” 甘昌昂爽朗大笑:“什么千岁百岁的,你这位百岁师伯才够厉害呢,他如今是大食国西方绿海司舶天尊,食西舶商公。所建勿斯里商神宫规模甚大,将太元商帝以来所有商神都供奉在内。” 陈尚书顺着甘昌昂的指点,转脸看老人家鹤发童颜,须发有不少泛青,这是要返老还童啊。急忙打躬作揖:“武盘师伯千岁在上,绿海司舶天尊,这可是生而封神,果然成就非凡。大食国极重商事可见一斑。” 武盘道人孙通盘现今一百一十四岁,身体健旺,行走如风,耳聪目明,中气十足,寻常百姓七十岁者也没有他的身体好。 甘昌昂又将韩头领拉过来,说道:“这是何头天尊,乃大食国南方红海司舵天尊,爵为食南舶商公。白达商神宫也是规模庞大,乃大食国四大商神宫之一。” 陈俊卿惊问:“大食国有四大商神宫啊,比大宋还多。那两个商神宫是谁作方丈呢?” 岳遐和裴义童过来,与武盘道人和何头道人的装束一般无二,也是道教至高身份。以道教第六等法服加身,显现洞真气象,紫纱褐帔,飞清华裙,莲花宝冠,令人望而加敬。 岳遐说道:“贫道岳遐,字鲲举,道号何遐,现为麻嘉国商神宫方丈。九年前的白达之围,贫道组织麻嘉八百豪侠驰援,袭扰围城的墨汉郎君和臧吉。战后,大食狮王赐号东土大宋引航天尊,赐爵瑟陌郡公,封瑟陌太傅。” 岳遐现已七十三岁,其封地瑟陌,就是后世伊拉克的塞马沃,在白达东南五百六十里,幼发拉底河西岸。所谓瑟陌太傅,就是瑟陌国元首。 裴义童看岳遐向他指一指,大约明白该他说话。他的耳朵在九年前的白达之围中,因研制弩炮而被震聋了双耳,人们向他说话需要手语表示一下。但他说话当然很正常。 他今年已经一百一十三岁,对于超级大嗓门还有听觉,不知能否恢复。 他也不客气,自我介绍道:“贫道现今住持毗喏耶商神宫,白达之围解除后,被大食狮王封为北冥大秦鼓帆天尊,爵以毗喏耶郡公,封毗喏耶太傅。” 所谓大秦,是指罗马帝国。大食阖理狮王穆克飞这么封他,泛指地中海北岸由古罗马分裂出来的所有四十二个国家。 毗喏耶国,是现在的突尼斯及利比亚一部分。此国盛产珊瑚,对唐宋朝元明等中国各朝代的朝贡品,每次都是美妙绝伦的珊瑚。清朝为啥没有? 清朝不值一提,金国骨血,蛮荒一族,闭关锁国,知道个狗屎。世界各国当然也无法朝觐。就连中国人在海外打下的江山,想得到乾隆金狗承认,都没那狗胆。 此事,特指罗芳伯在加里曼丹岛建立的兰芳共和国,存国一百一十二年。对于本书,属于后世,在此略去。 话题回到毗喏耶,舶商从这里贩卖到中国的珍宝,自然也是珊瑚。但是这样的珍宝多被市舶司抽买,由市舶使献给了大内皇宫。 陈俊卿赞道:“大食阖理狮王穆克飞果然是中兴之主,气魄很大啊。封了商神宫四大天尊,必然让他大食在丝路上大获其利,世代享福。” 还别说,穆克塔菲二世经过组织这场白达之战,阿拉伯帝国的阿拔斯王朝,在他手上的确是起死回生了,延续哈里发这种政教合一的统治权达到一百年之久。 直至亡于宋理宗宝祐六年(1258年),末代哈里发穆斯台绥姆投降成吉思汗之孙旭烈兀。穆斯台绥姆被蒙古人裹在地毯中,为马踏死,阿拔斯王朝灭亡。蒙古的伊利汗国占领波斯大部分地区,阿拔斯王朝大多数成员被处死。 说起阿拔斯王朝,建立于大唐开宝九年(750年),取代倭马亚王朝,控制了阿拉伯半岛和美索不达米亚。被中国称之为黑衣大食。 第二任哈里发曼苏尔统治时,大规模扩张领土,吞并埃及、高加索、中亚等地。 在鼎盛时,阿拔斯王朝的疆域西起摩洛哥、东接印度、北抵高加索、南至撒哈拉沙漠,面积超过一千万平方公里。当时比唐明皇统治的地盘还大,是同时期世界上国土最辽阔的国家。 这场临安府市舶司的盛宴,持续三天,孝宗第一天派来的是天官陈俊卿,后两天派来的是礼部的主客郎中辛霈幽、礼部侍郎刘章。 辛霈幽是不是也熟悉?当然啦,也是驮龙七霈的英雄,排四哥。 第四天寅时,中外舶商早早起床,洗漱既毕,卯时齐集大庆殿。 各国舶商都持有本国国君的国书,他们会向大宋天子敬献什么宝贝呀? 出海众侠历经许多年奋发图强,出生入死,将海上丝路做得一顺百顺。从天子派来顶级高官陪宴,表示了天子的看重。 然而朝中宰执都是信奉儒教的奴颜婢膝、朝秦暮楚之徒,他们崇尚尊卑。而这些商家,在太元正商上帝的点拨下,只认平德,而且敢于杀怯践信。 这两股势力,对阵朝堂,朝中宰执对这些不入流的商家混蛋会怎么看呢? 第557章 封赏起廷争 临安府大兴宫,大庆殿,中外舶商济济一堂。 文武百官按班站位,大食国首相、四大天尊、五大郡王,希拉国太傅,瓦西特总督,瓮蛮国总督,三佛齐国五相,蓝无里国王及王储,望烟山舶神宫方丈,烟君及王后,分列百官之首。 已知穆特里亚是大食国首相。四大天尊分别是: 北冥大秦鼓帆天尊裴义童, 东土大宋引航天尊岳鲲举, 西方绿海司舶天尊孙通盘, 南方红海司舵天尊韩头领。 大食国五大郡王是:破胜郡王岳奋举,西顿郡王商贡献,腊卡郡王何鼎元,贺塞郡王罗钉,黑塔郡王姬珥。 破胜郡是指现在埃及的曼苏拉,曼苏拉一词是胜利的意思,按岳衡建议,命名为破胜郡。西顿郡是指现在叙利亚的赛达。 前来朝贡的还有:希拉国太傅利尔格。瓦西特总督萨利赫。瓮蛮国总督毕益溪。 三佛齐国五相是:北督相凤筮灵,北督副相魏知并,东督相邓宝璋,东督副相苏建吉,乐府相李素练。 蓝无里国王沙昂严,王储沙昂达及大将军塔纳密溪。 望烟山舶神宫方丈、新一代舶商开运天师武冲,及武广、来踢、来拨三位高道。海珠舶道陆激赏、烟洲应援左使阴远桥。平易子、平昌子。 烟洲来客:烟君杜瞭,王后唐尔,小烟洲中郎将唐连,环港内史周业弼。 回国舶商陶美、甘昌昂、程第一、虎鼎朝、展鼎荣、卢鼎昌、翟鼎玉、常鼎豹、蘧鼎文、岳鼎霳等,站立文武百官班位之外。 海外二十九侠中,归国二十六位。另外三位是什么情况? 望烟山舶神宫开山鼻祖理元道长,已经一百二十岁高龄,不舍离开虔诚的香客,向大宋天子呈书一道。孙显、穆丽华战殁归神。 主客郎中辛霈幽向孝宗一一介绍了列国君臣。 大食及属国破胜、西顿、腊卡、贺塞、黑塔、希拉、瓦西特、瓮蛮,三佛齐及属国蓝无里、烟洲,一一献上国书和珍宝。 海外回国众侠也向孝宗一一呈上重宝。 孝宗见众英雄在三佛齐和大食地位崇高,个个成就斐然,接受了这许多珍宝,一时间龙颜大悦,说道:“诸国国君及宰执重臣,敬我中国,朝觐大宋天子,中国亦必不负卿等。诸位舶商不畏风霜,寒来暑往;不惧身家性命,搏击大海,堪称自立自强的表率。朕定当厚加封赏。来,张孝祥拟诏。” 孝宗这是要当殿封赏,中书舍人张孝祥正襟危坐,准备按天子口授草诏。 此时,权知閤门事曾觌(dí),站出班位,不阴不阳说道:“陛下,诸蕃朝觐,按例当先赐宴,再由宰执议定封赏。臣以为,一旦封赏,即成例事,与今后行赏中外或甚不便。还请陛下三思。” 给事中梁克家,看此贼越权言事,忒也猖狂,愤然站出:“陛下,诸蕃朝觐之事,究竟如何办理,职归主客郎中辛霈幽,更有少宗伯刘章。曾大人欲陈此事,当先由吏部呈文,将其改任主客郎中。朝堂越权言事,该当何罪?” 他说的少宗伯,自然指的是礼部侍郎。 破胜郡王岳衡早知朝堂上新出二贼,学问不如仇人秦桧,武艺不如五弟岳飞,干事不力,人望全无,却啥事都敢干。一看曾觌阻挠孝宗封赏列国国君及诸多舶商,禁不住鄙夷加轻蔑。 岳衡将紫袍一拂,就想辞朝而去。此等朝廷,他是不打算再看一眼。 张孝祥,此时三十四岁,字安国,别号于湖居士,历阳乌江人,卜居明州鄞县。南宋著名词人,书法家。唐代诗人张籍的七世孙。 十二年前,高宗钦点状元及第。居秦桧孙秦埙之上,同榜中进士的有范成大、杨万里、虞允文。他那次科举考试,本来掌握在秦桧手中,因为高宗干预,张孝祥才能得中状元。 登上政治舞台不久,张孝祥便站在了主战派一面。一则,他及第不久便上言为岳飞鸣冤。二则,他在朝堂上对秦桧党羽曹泳提亲“不答”。 他对主和派鲜明的反对立场,使得他得罪了秦桧一党。秦桧指使党羽诬告其父张祁杀嫂谋反,将张祁投入监狱,百般折磨。张孝祥因此牵连,幸而秦桧不久身死,才结束了这段艰难的时期。 张孝祥三十八岁的一生,文不如诗,诗不如词。其词豪壮典丽,不限文风,尤以忠愤悲慨的爱国词为世所名。与张元干一起号称南渡初期词坛双璧。 张孝祥的词上承苏轼,下开辛弃疾爱国词派的先河,是南宋词坛豪放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在词史上占重要地位。 此时张孝祥官居中书舍人。虽然品阶与给事中梁克家都是正四品,中奉大夫阶位,伯爵一格。但他是皇帝近臣,还具有特殊职责,皇帝想要封赏的人和事不合法规,宋朝的中书舍人有权直接封杀。 担任此职的名臣,在唐代有白居易,在宋代有苏轼和张孝祥。 从他们的为人处世可见,封建王朝的皇帝,其权力并非横行无阻,具有诸多制约,甚至还没有后世的总统权力大。 只是说这个国家的元首只能是他们家的,并非后世以为的,当皇帝的无所不能,想干啥就干啥。 这个曾觌,在秦桧之后,由孝宗亲自扶起来的又一个权臣。若不是众多朝臣天天反对,大有超过秦桧之势。 此人这时候五十七岁,字纯甫,号海野老农,汴京人。高宗绍兴三十年(1160年),即六年前,以寄班祗候与龙大渊同为建王的内知客。 建王受禅,是孝宗,以潜邸旧人权知閤门事。与龙大渊朋比为奸,恃宠干政,广收贿赂,权势颇盛。出为福建、浙东总管。 乾道七年(1171年),即五年后,迁承宣使、节度使。淳熙元年,除开府仪同三司。七年卒,年七十二。 此时的曾觌,仍旧是权知閤门事,掌供奉乘舆,朝会游幸,大宴引赞,引接亲王宰相百僚藩国朝见,纠弹失仪。他可以纠弹朝会失仪,其他朝政却不是他的职权范围。所以引起给事中梁克家的反感。 给事中一职,南宋置一或二员,与黄门侍郎、给事中、散骑常侍、谏议大夫、起居郎等官员,都是侍中的副手。 给事中分治门下省日常公务,是侍中的直接副手。与六部尚书平阶,为从二品大员,可不是后人以为的小官。其权威比六部尚书稍重一些,比参知政事稍微差一点。 审读内外出纳文书,驳正政令、授官之失当者,日录奏章以进,纠治其违失。下设上、下封驳、谏官、记注五案,分理杂务,领通进司、进奏院。 此时是梁克家担任该职,三十九岁,字叔子,泉州晋江人。南宋名臣、学者。此人是十六年前的状元,也是高宗钦点。 梁克家状元及第比张孝祥早四年,但寿命比张孝祥大,活了六十一岁。淳熙九年(1182年),孝宗拜其为右丞相,封仪国公,三年后改郑国公。 梁克家提到的主客郎中辛霈幽,自然是玉腮驮龙了,岳宁的四弟子,道号辜幽。辛霈幽怎么就当上了主客郎中?此职相当于后世的外交部长。 大师兄丹庭驮龙吕霈青担任临安府市舶使不久,真腊国来朝,孝宗召见吕霈青,请其从舶商之中荐举一人,担任主客郎中,掌管蛮夷属国及诸蕃朝觐接待之事。 吕霈青当然知道四师弟的本事了。辛霈幽追随师父作二十余年舶商,所到之处,接触到海外各国语言,不消一天就基本熟悉。三天能撇开通译,直接与人家对话。不出十天,就能用该国文字写字作文,挥洒自如。 梁克家提到的礼部侍郎刘章,现年六十九岁,衢州龙游人。高宗绍兴十一年(1145年)状元及第。高宗用其为秘书郎兼普安、恩平两王府教授。执教四年中,专以经义文学启迪教导,自此受知于孝宗。 他本是秦桧主政所点状元,却不依附秦桧。将其赶出朝廷,任筠州同知。秦桧死,高宗召其入朝,作天子近臣,直做到礼部尚书兼给事中的高位。以资政殿大学士告老。淳熙九年(1182年)病故,享年八十岁。 此时刘章担任礼部侍郎,其为人忠厚,处事严谨,为天子近臣许多年,从未泄密。 从张孝祥、梁克家、刘章、范成大、杨万里、虞允文等人情况看,他们都是高宗朝的状元、进士,成为孝宗以及之后的栋梁,也可以反观宋高宗在人才贮备方面,秦桧并不能完全左右局势。 也可以窥见宋高宗的帝王之术,他做下的许多为人不齿之事,其实是借秦桧之手而为。天下尽骂秦桧,而天子我自稳坐,果然如民谚所说: 得势莫自夸,盛衰一枝花。 不毒不当官,短死帝王家。 梁克家不温不火反击曾觌,孝宗当即面有怒色,要将梁克家赶出朝堂。 宰相洪适看得真切,当即出班奏曰:“列国来朝,国号君号赫然在册,贡品宝货历历在目,陛下当殿封赏,必然感人而怀远。这也要朝议,岂不寒了诸君之心?有悖于陛下经营海舶之志,有失中国天子信用,请陛下专断。” 孝宗看宰相发话,且言之有理,足以镇住正反双方,脸色稍微和缓:“依皇朝旧例,列国互遣使节,对等赏赐。诸蕃朝贡,加等赏赐。 “诸位中国舶商拓海之功殊异,海上丝路畅通无阻,于我招远怀人国策大有裨益。张孝祥草诏。” 孝宗二次令中书舍人草诏。宜州观察使、知閤门事,兼皇城司龙大渊看曾觌吃瘪,前跨一步,要扳回一局。 岳衡看这朝堂,果然宵小之徒不绝如缕,当即怒火中烧,也前跨一步,与龙大渊怒目而视。 大庆殿一时火要味十足,不知会发生什么?惊得诸位舶商冷汗直流。 洪适看岳衡发怒,情知这个主可不是岳飞那么好欺负,人家现在可是大食国的属国国君,破胜郡王。 洪适作为洪家老大哥,现为端明殿大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孝宗钦点参知政事,现年四十九岁,已登相位一年。 与弟弟洪遵、洪迈皆以文学负盛名,有“鄱阳英气钟三秀”之称。三洪同朝并为台辅,世所罕见。 他是个务实宰相,为民请命,力图收复,对岳元帅素来景仰。此时见岳衡跨出班位,对岳衡微微颔首,以眼神给予鼎力支持。 大庆殿这场政治斗争一触即发,每个人都为岳衡捏着一把汗。 第558章 孝宗大封赏 南宋宰相洪适(kuò),生于徽宗政和七年(1117年),卒于孝宗淳熙十一年(1184年),终年六十八岁。 原名“造”,后更名“适”,字景伯,又字温伯、景温,号盘州,洪晧长子。因晚年居住老家饶州盘州,故又自号盘州老人,饶州鄱阳人。 因其父之功而入仕途。绍兴十二年二月,与弟洪遵同中博学宏词科,洪遵第一状元,洪适第二榜眼。 累官至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官至右丞相。封太师、魏国公,食邑五千户,实封二千六百户,卒谥文惠。祀乡贤。配石氏封蔡国夫人,又配沈氏封魏国夫人。 周必大所撰《宋宰相赠太师魏国文惠公神道碑铭》:“公器业早成,与人诚实,无浮礼,文华天赋,济以力学,步骤经史,新奇富赡,兄弟鼎立,自成一家。” 洪适父子全都显贵,他们的才学和言行,完全不是儒家朝秦暮楚、见风使舵、乘人之危的风格。那他们是什么门派的弟子? 从根子上看,洪家父子与岳家一样,都是商门弟子。 商门的尚平思想,从炎帝首立市廛以来,代代相传,到南宋六千七百年不变,与汉武帝所需的崇尚尊卑的儒家思想,格格不入。商门不以儒家及任何诸子百家为敌,而儒家死死盯住商家,以其为大敌。 说洪家父子是商门弟子,有什么凭据吗? 如果没凭据,本书自然不会着墨,肯定有凭有据。 其曾祖洪士良,是北宋着名粮商,是洪家父子发达起来的开山鼻祖。 洪士良,以字行,名研,生于太宗至道三年(997年),卒于神宗熙宁二年(1069年),享年七十三岁。始居于乐平县金山,此县为饶州下辖六县一监之一。 洪研十二岁之际,拜在丁唐山平德宫本撞道长门下。本撞,俗名范陵,字金撞,乃金相大帅、五金商神范丹后裔。 丁唐山平德宫主祀平德大帝望霄,而范丹作为朝歌三商神的二哥,与三弟水灵大帅、海产商神苌度,自然是配祀的两大神。 范陵作为范职第三子范锐的十二世孙,从小崇敬老祖爷范丹。他家祖祖辈辈奉祀五金商神范丹、长江侯范职、寿春郡公范铭、门山侯范镇。范丹自然是范陵的十五世祖。 范锐一生从商,不曾涉及战事,没有博得功名。不但如此,为了不给父兄惹麻烦,避开官商禁律,还曾一度改姓丁。这是其祖母丁氏的姓。 丁锐从二十岁经商,重拾其祖父的锡锭贩卖,并且躲进了饶州乐平县定居,这里是他老丈人家。直到六十八岁,唐僖宗乾符五年(778年),盐商黄巢起义爆发,天下大乱,他这一支才改回范姓。 范锐的十二世孙范陵,乃兮斤道长的大弟子。 兮斤乃叧血道人郑丁寡的大弟子孙子金,郑丁寡作为大宋的通商法绳天师,幽国公,虽然在大茂山平准宫看着平准大帝柴荣的香火,但对于丁唐山平德宫自然也十分有利。江淮一带商家子弟,到平德宫拜师的络绎不绝。 洪研跟随本撞学习经商及商门武学八年,按照血洗派道门的十六字派“元本贩夫,何来沉浮;平德唯上,功于展足”,他的道号“贩良”。二十岁成人之际出师,单独贩卖饶州特产“寸长大米”。 平德宫八年学徒,每天跟师父本撞一道,卯时练武,辰正贩卖,黄昏打账,睡前读书。商门实战授徒对洪研可谓是脱胎换骨的改造。 到他十八岁时,就长成了七尺八寸大汉,所使紫金刀重达九十四斤,文武全才,保货贩运自信满满。 五十岁时,洪士良成为乐平首屈一指的富商。在三十年卖米过程中,闯出个大号“米侠”。闲暇之余,广交豪杰,堪舆名士吴景鸾是他的好友之一,对他十分看好,来往频繁。 洪士良以师事之,到四十二岁,对于吴景鸾的堪舆术大为敬服,拜之为师,学了吴景鸾的“青鸟术”,对家里的阳宅穴地逐一检讨。 往来经商于歙、徽、婺、鄱、乐之间,被鄱阳城的繁荣所吸引,遂起意迁居鄱阳。发现鄱阳东十公里处的“滃潭”是块宝地,“滃港舟数来往,爱其山水环汇,可卜宅兆”,就刻意结交当地的雷姓长老谋制。 经过多年的谋划和交涉,达到了买地建房、举家迁居滃港村的目的。尔后随家业的发展,再向鄱阳城里搬迁,实现了他迁居鄱阳城里的大愿,享年七十三岁,立遗嘱:“葬我必滃港仓下,子孙当青紫不绝”。 结果应验了:过了十六年,是宋神宗元丰八年(1085年),洪晧的伯父洪彦升,考中进士,官至太中大夫、秦国公。 接着,洪晧与洪皎同中进士。晧生八子,其中适、遵、迈都位至公侯,长子洪适官至枢密使,次子洪遵官至同知枢密事,三子洪迈官至端明殿大学士。因为这三人很有名气,就被后世的人称为“三洪”。 一门三宰相,而且是亲兄弟三个,这可不是什么巧合以及血统问题,就算皇帝的兄弟们,也从没有出现三兄弟都当宰相的事例,三洪之事真可谓旷古绝今。洪士良孙辈官者七人、曾孙辈官者二十六人,仍方兴未艾。 看起来,洪士良师从吴景鸾所学青鸟术,好生厉害。 吴景鸾当然厉害啦,此人乃仁宗庆历年间的司天监正。吴景鸾之父吴克诚,师从华山陈抟老祖,即陈希夷。 庆历间朝廷诏选阴阳学者,郡学举荐吴景鸾。吴景鸾入京,入对称旨,授司天监正。 然而没多久,以上奏“牛头山山陵议状”奏言过直获罪。 他奏称:“坤风侧射,厄当国毋。离宫坎水直流,祸应至尊下殿。” 天子不悦,把他下狱。后来因为皇帝晏驾遇赦。 1127年“靖康之变”发生,徽、钦二帝被金人掳去,果然证明吴景鸾没错。吴景鸾后弃仕途,修真于天门西岸白云山洞。往来饶、信二州,数处同日皆有其迹。治平初端坐而逝。 吴景鸾,字仲翔,饶州德兴人,其父吴克诚。 他们父子都是晚唐名将吴昂后裔。吴昂乃平凉郡公吴彝长子,吴昂以芙蓉县尉起家,在晚唐累官至潭州刺史,官阶为忠武将军,爵至德兴侯。 其封地德兴县在饶州,故而建府德兴,子孙在此繁衍。吴克诚乃德兴侯吴昂的七世孙,即仍孙。吴昂是吴克诚的太祖,是吴景鸾的远祖。 商天之上的中帅吴公鼎是吴昂的高祖,吴景鸾是吴公鼎的十二世孙。 洪士良除了师从吴景鸾,早年的商门师父范陵,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后裔,范陵的玄孙范成大,比洪适小九岁。此时与洪适同朝为官,现为尚书吏部员外郎,也站在百官班位之内。 大庆殿中,副宰相洪适看岳衡发怒,颔首支持,难道他就不怕孝宗将岳衡的脑袋揪下来吗? 不会的,廷争在唐太宗以来,不会有什么重罪,顶多就是个贬官夺爵。这对于那些脾气大的忠奸双方,为了扞卫各自利益,没什么致命威胁。 宋代实行军政民政皆用文人主宰,文人之间引经据典的廷争尤其激烈,太祖之际就立下规矩,凡为了江山社稷而进行赤胆忠心的廷争,一律不得加罪,并且申明不斩士大夫。 就算南宋秦桧当权,也时时刻刻都有大臣猛烈炮轰。 而不像秦二世之际的赵高,指鹿为马,朝堂上无人吱声。 更不像明代朱元璋之后,廷争的结果是下狱,甚至剥皮抽筋。 至于晚清慈禧,更是满朝禁声,天下全凭她一个老妖婆瞎指挥。 因而,宋代造就了后世史家所谓的第二次百家争鸣,的确不是高抬。 岳衡迎着龙大渊,两下顶着走。 孝宗大惊,怒喝道:“大胆龙大渊,还不退下。” 站殿将军应声而至,将二人隔开。龙大渊伸手要拨开站殿将军,孝宗暴怒:“龙大渊胆敢坏我大事,拿下,轰出金殿。” 四员站殿大将一起过来,把他抬起就走,这才算化险为夷。 大庆殿上,孝宗第三次喊道:“张孝祥草诏。” 这次总算没人阻拦了,孝宗当殿对朝觐诸国国君及大臣、二十六舶商一一封赏,其招远怀人战略基本得到了实现。 大食国首相穆特里亚赐姓赵,赐名赵慕礼,封为信国公,赐十三銙金玉带及国公服饰、金简漆书、金鱼袋、于阗玉印等。 于临安府赐府邸一座,再来中国,就于信国公府驻跸。 如愿意留居中国,可在其封地信州治所上饶县建府、赐田。 大食国四大天尊,参照大食国狮王所封,大宋予以改封。 何头道长,俗名韩头领,改封为南方涨海司舵天尊。 武盘道长,俗名孙通盘,仍为西方绿海司舶天尊。 何遐道长,俗名岳遐,字鲲举,仍为东土大宋引航天尊。 夫童道长,俗名裴义童,改封为北冥龙城鼓帆天尊。 四大天尊都加授太子太保衔,其爵位、官阶仍以大食国为准。 大食国五大郡王岳衡、商贡献、何鼎元、罗钉、姬珥,仍以大食国所封为准,在大宋这边也加授太子太保。 这九位太子太保,从此被中外舶商合称为“九大宫保”。 太子太保、太子少保通称为宫保。太子太保与太保不同,太子太保是从一品,太保是正一品。 涨海,实际就是南海,孝宗沿用的是汉代称呼。《琼州府志》解释说:“南溟者天池也,地极燠,故曰炎海;水恒溢,故曰涨海。” 龙城,也是沿用汉代所指的北海,是后世的贝加尔湖。龙城在北海南岸。汉武帝元光六年,汉朝大将军卫青直捣龙城,大胜而归。 2020年7月18日,蒙古国乌兰巴托大学宣布,经过多年考古探索,匈奴单于的朝廷“龙城”遗址被发现,在乌兰巴托以西大约四百七十公里处,属于后杭爱省额勒济特县。 希拉国太傅利尔格,赐名李革,其国赐号腊国,封其为腊侯。 瓦西特总督萨利赫,赐名沙立贺,其国赐号万国,封其为万侯。 瓮蛮国总督毕益溪,汉名不变,其国赐号翁国,封其为翁侯。 三佛齐五相凤筮灵、魏知并、邓宝璋、苏建吉、李素练,仍以三佛齐所封不变,在大宋分别封侯。 蓝无里国王沙昂严,复其祖姓商,赐名商严,赐国号蓝国,爵以蓝国公。 王储沙昂达,赐名商达,将军塔纳密溪,赐名谭弥溪,都封侯爵。 烟君杜了,封侯爵,王后唐尔封郡夫人。 小烟洲中郎将唐连,环港内史周业弼,均封为伯爵。 望烟山舶神宫的舶商开运天师武冲,仍以三佛齐所封为准,封侯爵。 武广、来踢、来拨三位高道,都封伯爵。 道剧、道仪、平易子、平昌子,都封子爵。 陶美、甘昌昂、程第一、虎鼎朝、展鼎荣、卢鼎昌、翟鼎玉、蘧鼎文、常鼎豹、岳鼎霳等海外舶商,均封为伯爵。 孝宗将回国的二十六位舶商逐个封了一遍,对于望烟山舶神宫理元道长和孙显、穆丽华的封赏,更是大快人心,让所有舶商深感皇恩浩荡。 理元道长被封了什么?孙显、穆丽华准定是封神了,又是怎么封的呢? 贩夫全神录 第559章 四国封七神 临安府大兴宫,大庆殿,孝宗大封拓海众侠。 封理元道长为丝路护舶天师,爵以廉国公,其封地就是广南西路的廉州。 封孙显为琼山郡开国公。其封地琼山郡,指的是广南西路的琼州。并祭告太元正商上帝,封其为竹纸商神。 琼山郡公孙显的竹纸商神名号,商家省称为纸神。纸坊的祖师爷是蔡伦,也将孙显视之为纸坊的财神,一并供奉。 封穆丽华为海康郡开国公。其封地海康郡,指的是广南西路的雷州。并祭告太元正商上帝,封其为丝舶商神。 海康郡公穆丽华这个商神封号,首次将丝与舶二字纳入,成为海上丝路的守护神,这无疑具有划时代意义。 封过二神,经泉州市舶使谭师鉴奏闻,三年前在烟洲阵亡的北瓷精余尿缸、南瓷鳄种驱魔,为了海上丝路亦功勋伟大,可封商神。 孝宗感佩不已,余尿缸名为余灯,赐字品钢,赐名余品钢,封其为青田县开国子,其封地属于两浙东路的处州下辖。祭告太元正商上帝,封其为柴瓷舶神。 种驱魔,以字行,名鲸,孝宗封其为伏虞县开国子,其封地属于利州路蓬州下辖。祭告太元正商上帝,封其为南瓷舶神。 两位舶神之封,也开启了海上丝路商神专属名号的先河。 将穿洲舶神宫列入太常寺祭祀名录,朝廷按定制,赐钱物祭器。 封何宁道长为泉州护舶天师,爵以汀国公,封地汀州属于福建路。以公爵之格扩建穿洲舶神宫。 封辜扬为魏县开国侯,辜荆、辜凉、辜益均为子爵,四人为穿洲舶神宫四大护法。 辜扬的魏侯之封,属于遥领。魏县属于大名府,早已落入金人之手。但侯爵服饰、冠带、钱物、印信等全部都有。这类封爵,昭示天子不忘中原。 封岳仲霈为汤阴县开国侯,许其带旨行商,舶运所到之处,免除抽买。汤阴侯岳仲霈的封地是其祖籍地,属于相州,也在金人手里。 对于留守中国的诸位舶商也一一封赏,凡道教商神宗的道观,方丈全部封侯爵,以侯府规模建造。 琼山郡公孙显、海康郡公穆丽华、青田子余品钢、伏虞子种驱魔获封正神,人间是二月二十六。 商天之上,虽然是个丑时,但这天是开运大帝圣诞,众神诸仙在元朗宫为赵匡胤祝寿,四神听到副宰相洪适宣诏,都跪接圣旨,山呼谢恩。 元朗宫中,开运大帝赵匡胤,对于孝宗这个仍孙皇帝的做法,也十分看好,自己是宋孝宗赵昚正儿八经的太祖,真正坐上了宋太祖宝座。 洪适传旨毕,赵匡胤看下界临安府大兴宫张灯结彩,赵昚带领中外宾客及众位拓海大侠,欢宴于延和殿。孝宗向商天祷告,敬贺太祖圣诞。 商天之上,开运大帝赵匡胤得到仍孙祝寿,兴高采烈,过来与新封四大神一一道贺。 这里为大宋所封四神庆贺完毕,众神诸仙各回寝宫。 又六日后,徒单梅瑞归神,是个乾道八年(1172年),享年七十八岁。 又三日,罔丑道归神,是个淳熙二年(1175年),享年六十六岁。 金国和夏国二神,都被西帅张涯、镇西大帅尉迟同、西运大帅桂霸图等接引过来。 希拉国将他们的死讯前后奏报大食国哈里发穆斯塔迪,这位哈里发是穆克飞的孙子,宋名穆思第。 此时,海外诸国早知道中国王朝是宋朝,过去以唐人称呼汉人,现在已经改称中国人为宋人,或者仍旧沿袭古时候的汉人称谓。 大食阖理狮王穆思第闻报,追封两位为公爵,对两位的儿子进行了封赏,并先后遣使金国和西夏,向金朝皇帝完颜雍和夏朝皇帝李仁孝报丧。 金世宗完颜雍得知国舅徒单梅瑞噩耗,悲伤不已,对其维持陆上丝绸之路,为金国财赋所做杰出贡献,赞佩有加。 徒单梅瑞的妹妹徒单雪萍,是金世宗的德妃。听闻大食报来大哥的噩耗,哭得死去活来。他之所以成为德妃,不仅仅是因为她自身的才貌双绝,更主要的是因为大哥乃陆路丝绸之路的巨商,是金国丝路的领军人物。 徒单梅瑞辞世之际,金世宗已经五十岁,从海陵王完颜亮手中夺得帝位十一年。这位金国皇帝治理江山井井有条,堪称一代明君。 完颜雍以大定年号保持至驾崩,二十九年之间,先是以完颜亮侵宋而大败亏输,他却能逼迫打了胜仗的宋朝签订“隆兴和议”,也算是奇葩事件了,奠定四十余年和平光景。 继而勤政尚俭,选贤任能,轻赋重农,励精图治,金国大治,府库充盈,百姓富足,创下“大定盛世”,民间称之为“小尧舜”。 中原人在他的时代,过上了较好的生活。并非后世以为的,中原人在金国统治下,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在金世宗励精图治过程中,徒单梅瑞带领丝路富商,可谓功劳巨大。尤其皇帝对百姓轻赋,国库要怎么才能充盈? 当然是靠对外贸易了。与大宋的战马交易,与西方各国丝绸、茶叶、瓷器交易,金国的腰包不得不鼓起来。 徒单梅瑞生前主要卖糖,金世宗按照大食国阖理狮王对他的公爵之封,大金封其为孟国公,祭告太元正商上帝,封其为蔗糖商神,省称糖神, 其封地为孟州,属于大金河东南路,在洛阳之北。 以其在金国守业的第四子徒单国本袭爵,封徒单国本为温县开国伯,在孟州建立国公府,并建糖神宫,以徒单国本奉祀。准予糖神宫按照公爵之格修建,并弘扬道教商神宗的道法。 西夏这边,夏仁宗李仁孝对于罔丑道的病逝,痛不欲生。 夏仁宗也是一位有道明君,历史巧合,宋夏金三方都遇到治国贤王。西夏这边对应宋朝的淳熙二年(1175年),是个乾佑六年,李仁孝五十二岁,已经在位三十六年。 李仁孝十六岁继位,七十岁驾崩,在位五十五年。是西夏历史上在位最久、寿命最长的皇帝。谥圣德皇帝,庙号仁宗。 此时的宋孝宗四十八岁,已在位十四年。 按照宋金夏三国皇帝年龄排序,西夏李仁孝五十二岁,金国完颜雍五十岁,大宋赵昚四十八,三位恰好每人相差两岁。都是年富力强,各自臣民敬服,国家繁荣昌盛,人民安居乐业。 罔丑道之妹叫个罔丑妃,是辛丑年生,比罔丑道恰恰小一纪,故而也属牛,兄妹名字都带丑字。在罔丑道去世时,已经病故八年,享年四十七岁。 罔丑妃乃李仁孝十六岁继位时所立皇后,比李仁孝大两岁。在李仁孝一生中,罔氏影响极大。她的贤明,西夏百姓将之比作唐太宗的长孙皇后。 《西夏书事》卷37:罔氏赞成诸善政,为西夏贤后。后卒,而夏之善政不复见矣。惜哉! 西夏处于四战之地,东面、南面有大金,北面有克烈部等契丹人,西面有西辽及吐蕃诸部。因而,战事多,军费开销庞大。靠什么支撑国运呢? 从李元昊封了米擒高为丹砂商神之始,西夏就以控扼河西走廊这条陆上丝路为战略支撑,鼓励党项八部豪俊从事商业经营。 西夏将缫丝、烧瓷、制茶、冶铁、造纸诸业作为优先发展方向,除了丝路商队缴纳税赋,朝廷仿照大宋,也设置榷场局,官营那些皇宫香药宝货。 罔丑道乃兴庆府丹神宫弟子,道号米丑,自幼跟随丹神宫方丈、榷易匡佑天师神辅道长,学习商门平德,商门武学及韬略。神辅道长乃米擒高长孙米擒辅,其父米擒灿立下丹神宫道门字派为二十字: 丹神米擒高,商天寿王号。 匡佑商旅事,晨昏不辞劳。 米擒灿道号丹灿,所以米擒辅的道号就是神辅。 罔丑道十二岁拜师之际,神辅道长已经七十二岁。虽然相差整六十岁,神辅仍旧杀怯践信,带领弟子行走天南海北,这使得罔丑道深受商门平德的影响。 因而,每每对乳教尚尊卑、轻平等的主张憎恶透顶,不惜抛弃国舅这样的显贵之身,借着贩卖西夏所产精美的金钿银器,远涉大食海,并带领长子等族人落籍于希拉国。 李仁孝得到罔丑道的死讯,追封为沙王,其封地为沙州。 瓜沙二州是史上知名的归义军节度使统辖,晚唐名将张议潮的子孙世袭节度使,于唐宣宗大中五年(851年)设立,直至宋仁宗景祐三年(1036年),被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所灭。归义军存在一百八十五年之久。 这期间,归义军一直听从中原王朝号令,中原王朝历经梁唐晋汉周五代,直至北宋,是中原王朝陆上丝路的重要通道。 李元昊攻下归义军之后,彻底掌控了河西走廊,陆上丝路被完全控扼,第三年称帝。此时,瓜沙二州已经归夏一百四十年。 李仁孝为旌表罔丑道的商业成就,祭告太元正商上帝,封其为金钿商神。在沙州建设金钿宫,延请其长子罔拥贵从希拉国回朝,奉祀其父神主。 因其父罔丑道的道号为米丑,按丹神宫字派,罔拥贵被夏仁宗赐号擒拥,因三危山而封之为三危伯,作为金钿宫方丈。 此时,宋金夏及三佛齐共有七位商神归位,其中,南宋四位,夏国、金国各增加一位,三佛齐一位。 商天之上,华胥仙境腊八神殿,这天早朝,太元正商上帝听完五大帝奏报腊八巡天情况,作了一番训喻。 继而宣称:“这十二天以来,四国所封七位正神,皆因丝绸之路而归神,经奏明玉皇上帝,商神部下设博望省,以通商法绳天师叧血,为西域陆驼海舶市肆榷场量心计魂博望凿空大帝。 “现由平度大帝传诏,封丝路七神职掌。” 喔嗬呀,商天部出现第六位大帝,新归七神又会是什么职掌呢? 在管救冻被金太宗封为彩蛋商神之际,商天已有正神五十三位,加上新归七大正神,已有正神六十位。真仙、地仙已经有二十九位。连同太元正商上帝、仙部大帅及先前五大帝,总计九十六位商神商仙。 如此多商界巨子,个个的业绩都非同凡响,叧血道人凭什么能异军突起,一跃而成为凿空大帝? 第560章 丝路八大帅 在平度大帝宣诏之前,先说明一个问题。 此前,太元正商上帝向天帝奏事,天帝的帝号是太一天帝,这次怎么就成了玉皇上帝? 天帝此前的太一天帝之号,是东汉以来所祭祀的最高神,称之为昊天、天帝、太一、泰一、昊天上帝、帝、天、太一天帝。 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宋真宗赵恒给太一天帝上尊号为“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玉皇大天帝”。省称玉皇大帝。 政和六年(1116年),宋徽宗赵佶又给玉皇大帝上尊号为“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昊天玉皇上帝”。省称玉皇上帝。 玉皇上帝是三清所化身的太极界第一位尊神,也就是天。 其居玉清宫,上掌三十六天,三千世界,各部神佛,下辖七十二地、四大部州。掌管天上诸神、仙、佛,以及凡间亿万生灵,因此尊称为玉皇大天尊玄灵高上帝。省称玉皇大帝或者玉皇上帝。 因徽宗失国,民间敬意不再,沿用真宗所上尊号,至今都称呼玉皇大帝。道教神明中拥有帝号者甚众,故而,道徒称天帝为玉皇上帝。 殷商时期,人们称最高神为帝,或天帝、上帝,支配天上、地下、幽冥三界文武众仙。 周朝及后世统治者利用天帝崇拜,鼓吹君权神授,极力鼓吹自己是天帝的儿子,受天命,故称天子。 玉皇大帝的塑像或画像,至唐宋以后才逐渐定型,身穿九章法服,头戴十二行珠冠冕旒,手持玉笏,旁侍金童玉女,是秦汉帝王的衮冕服饰。 《高上玉皇本行集经》记载:远古之时,有个光严妙乐国,国王为净德王,王后称宝月光,老而无子。 一夜,梦见太上老君抱一婴儿入王后怀中,王后恭敬礼接,醒后就觉得有孕。怀孕足足十二个月,乃于丙午年正月初九诞下太子。 太子自幼聪慧,长大则辅助国王,勤政爱民,行善救贫。 国王驾崩,太子继承王位,不久舍国去普明香严山中修道,功成超度。经过三千劫始证金仙。又超过亿劫,始证玉帝。 玉帝之下又有五方天帝,分别是: 中央天帝:黄帝,轩辕氏,手中一绳,掌管八方。后土娘娘是辅弼。 东方天帝:伏羲,青帝,太昊氏,手中一规,为春神。辅佐大臣:木神句芒。 西方天帝:少昊,白帝,金天氏,手中一曲尺,为秋神。辅佐大臣:金神蓐收。 南方天帝:炎帝,赤帝,神农氏,手中一秤,为夏神。辅佐大臣:风神飞廉,火神祝融。 北方天帝:颛顼,玄帝、黑帝,高阳氏,手中一锤,为冬神。辅佐大臣:水神玄冥。 上述五帝叫做太微五帝,为谶纬五帝,至《春秋纬·文耀钩》,五色帝始有名字:“苍帝曰灵威仰,赤帝曰赤熛怒,黄帝曰含枢纽,白帝曰白招拒,黑帝曰汁光纪。” 郑玄注《礼记·大传》“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句,即引此诸名为“太微五帝”。 五帝为统治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之天神,即东方青帝太昊、南方赤帝炎帝、西方白帝少昊、北方玄帝颛顼、中央黄帝轩辕。即天下之帝,为华夏上古五位圣王贤君,即伏羲、炎帝、黄帝、少昊、颛顼。 玉帝可代天,人间君权为天帝所授。五帝是玉帝的辅弼,不能代天。 每年的腊月廿五,玉皇要降临下界,亲自巡视,赏善罚恶。这一天,民间多设香案,摆供品,接玉帝。这一活动,也称之为“斋天”。 正月初九为玉皇圣诞,俗称“玉皇会”,天上地下各路神仙隆重贺寿。玉皇在这天下午回鸾天宫。是时,道教宫观内均要举行隆重的庆贺科仪。 此时,已经是孝宗淳熙二年(1175年),故而太元正商上帝称呼天帝为玉皇上帝。 关于天帝的称号,自古以来就是这么个情形。 太元正商上帝传下玉帝旨意,通商法绳天师叧血道人当即跪翻,高声唱喏:“陆海凿空大帝郑袭殷谢天帝隆恩,臣定当秉持商门平德,善用商略,果决杀伐,竭尽全力护商践信。” 叧血道长,俗名郑袭殷,字丁寡。五代的后晋以来,世人皆知血洗三伯的大哥郑丁寡,却不知其真名。郑丁寡为何名字是郑袭殷呢? 看官可还记得,郑丁寡被黠大牛、庄涵水、专舒碧施展沾鱼术,不但自己输光了家资,而且连累父亲郑懿端和哥哥郑丁彰,被郑懿端吊起来暴打。 郑丁寡发誓夺回沾鱼术套走的巨额财富,四十三岁的他投奔朝歌元圣宫,惊动了凡微大帝,派遣南冥道人和西面真人下界点化。经过十年以贩卖修道,又以实战授徒,组成了血洗大派。 因感念于在朝歌元圣宫修道,取名袭殷。朝歌为殷商故都,袭殷的意思很明显,承袭殷商的尚平思想。 郑丁寡不但以血洗办法夺回了沾鱼术套走的钱财,杀绝了沾鱼术众位恶人,而且介入耶律德光掠夺中原的反抗大战,率领血洗众侠一战而灭辽国精锐三千渤海都,占据澶州,大反相州,驰援亳州。 继而退隐江湖,先后弘道于丁唐山元圣宫、大茂山平准宫。又在幽州率领阑干十虎捉拿三贼,活捉萧镇汉,促成辽国皇后萧绰亲审大案。 因其种种功勋在商界无人能比,被宋太宗封为通商法绳天师,幽国公。一百五十七岁之际修成地仙,成为商天极其重要的大仙,不但多谋善断而且武艺绝伦,被人间商贩多所亲近。 时间到了孝宗之际,如果按岁数,通商法绳天师郑丁寡现在已经是二百八十二岁。修成地仙也已经一百二十五年之久。他们血洗派门人弟子,占据商神宗道观三分之一还多,在民众中的富商巨贾更是占半数以上。 因此,在他住持过的萧县丁唐山平德宫,大茂山平准宫,他曾经去过的幽州凡微宫,他老家和川县,谯侯的封地谯县,都设有他的庙庭、祭堂。 百姓将之视为兴商致富最厉害的庇护神,对于他的礼拜,往往与平德大帝、凡微大帝、平准大帝礼数一样,而且祭拜人数不亚于三大帝的香火。 此时,叧血道人被玉帝封之为凿空大帝,当之无愧,无人不服。 说起“凿空”二字,是司马迁在《史记》中对于张骞开通丝绸之路这一伟大功勋的溢美之辞。 《史记·大宛列传》:“于是西北国始通于汉矣。然张骞凿空,其后使往者皆称博望侯,以为质与国外,外国由此信之。” 南朝宋裴骃《史记集解》:苏林曰:凿,开;空,通也。骞开通西域道。 写书人以为,裴骃以儒生解商家行为,并不能准确表达司马迁的意思。凿是开的意思,这个没问题。但空解释为通,不太稳妥。应该解释为空间,空白,空地,空缺。 凿空二字连起来的意思是,张骞开辟了一条全新的商业通道,开创了大汉对外的崭新空间。 凿空大帝郑丁寡谢恩毕,平度大帝文烈站出班位,高举双手,现出一道金简漆书,只听他低声宣布: 竹纸商神孙显,字追影,琼州琼山县人。大号纸侠,爵为琼山郡公。太元正商上帝封其为商旅探踪营救大元帅,从属陆海凿空大帝。其神号简称营救大帅。 丝舶商神穆丽华,以字行,名红裙,道州宁远县人。大号丝路女魔,爵为海康郡公。太元正商上帝封其为丝舶通行护航大元帅,从属陆海凿空大帝。其神号简称护航大帅。 铸铁商神杜破例,以字行,名蚩,烟洲环港人。前朝烟君,爵为烟洲伯。太元正商上帝封其为海舶驻港护御大元帅,从属陆海凿空大帝。其神号简称护港大帅。 柴瓷舶神余灯,字品钢,金国卫州朝歌人。大号北瓷精、尿两沟子,爵为青田子。商天职掌为柴瓷海舶保惠大元帅,从属陆海凿空大帝。其神号简称柴瓷大帅。 南瓷舶神种鲸,字驱魔,金国朔州鄯阳人。大号南瓷鳄、右刀鬼,爵为伏虞子。商天职掌为南瓷海舶保惠大元帅,从属陆海凿空大帝。其神号简称南瓷大帅。 蔗糖商神徒单梅瑞,以字行,名售,金国上京路会宁府肇州长春县人。希拉国少傅,金世宗德妃之兄,爵为孟国公。其商天职掌为陆驼风沙平靖大元帅,从属陆海凿空大帝。其神号省称为靖风大帅。 金钿商神罔丑道,以字行,名孝灵,西夏兴庆府静州保静县人。希拉国少保,夏仁宗皇后之兄,爵为沙王。其商天职掌为陆驼关隘通导大元帅,从属陆海凿空大帝。其神号省称为通关大帅。 丝路七大帅获封完毕,都对太元正商上帝鞠躬作揖,高呼谢恩。 恰在此时,北帅安滹、坎道帝君齐眉伯、镇北大帅郑恩、北运大帅宋岸谈四神一起出班,迎到腊八神殿之外,将新归一神带入。 北帅安滹奏称:“正商上帝陛下,金朝坊国公、清源醋头乔逅归神,金国大定皇帝封其为晋醋商神。” 乔逅的元神上前一步,翻身就要对太元正商上帝下拜,被正商上帝伸出衮冕袍袖,稳稳扶住,笑道:“乔爱卿不惧金国袭扰,稳坐清源县,以八十六岁归神,将晋醋卖向宋金夏三国乃至海外,晋醋在海内外声名鹊起,为丝路重要商品。 “朕封你为陆驼榷场民市保惠大元帅,听命于陆海凿空大帝。望尔等丝路八大元帅襄助凿空大帝,将陆海丝路维持下去。” 乔逅顿时热泪盈眶,叉手施礼,山呼谢恩。其神号省称为保市大帅。 陆海凿空大帝郑丁寡,带领刚刚获封丝路大帅的八位正神,一起对太元正商上帝鞠躬作揖:“臣等定当不辱使命,以商门平德为准绳,确保陆海丝路安全畅通。” 凿空大帝及先期归神的七帅神迹均已清楚明白,唯有乔逅数十年来的神迹未及细说。 乔逅,字会喜,大号清源醋头。他跟大食国破胜郡王岳衡、西顿郡王商贡献是结义的蒙山五侠,都拜在理祥道长门下。 结义之时是个宣和七年(1125年),如今是淳熙二年(1175年)。五十年间,他所在的太原府清源县归金国统治,都经历了什么?他是怎么被金国封为坊国公的? 坊国公封号自然来自坊州,属于鄜延路,坊州治所在中部县。 这个公爵之封,必然会有惊人之举,大凡封公侯,都免不了鲜血淋漓。他的商业经历中,会有怎样的血拼? 第561章 醋商遇金军 清源醋头乔逅及两个得意弟子黄开封、董紫衣,没有跟随岳衡去做拓海大计,而是守着他的会喜醋坊,继续经营。 蒙山五侠及黄明九牛结义之后,其二弟子董紫衣护定岳衡的商队,大战滏口陉,攻破滏口关,揭穿滏口关主将黄中枢暗中勾结金人,被陆登审清查明,奏报了朝廷。 宋徽宗封董紫衣为从七品的武翼郎,赐其“醋海神狐”金牌一面,许其带旨行商,贩卖陈醋往来关津免除课税。 这块金牌随身,对于会喜醋坊的生意,那可是帮了大忙了。 岳衡等众侠远涉重洋之后,董紫衣沿着岳衡的路线,往来山东山西各地,将师父的陈醋卖向宋金夏三国各地。 由于董紫衣的贩卖,会喜醋坊的名气响震四方,以至于清源县东关之外所有醋坊的醋,都被称之为会喜醋。 随着年代久远,会喜醋又被省称为喜醋,天下皆以为晋醋就是喜醋。 这样一来,乔会喜的醋作坊早已不能满足董紫衣的贩卖量,索性联合三妹蒜王白丽舒、五妹辣豆腐孙铁花,每年收购三至五家醋作坊。 十年之间的收购,做成了连片五十四家醋作坊,都属于乔白孙三大富商,总号名称仍旧是会喜醋坊。 经过十五年发展,大弟子清源虎黄开封接掌会喜醋坊,他则索性按照民间说法,将醋坊名号改为喜醋二字。 乔会喜则亲自跟随董紫衣,往来各地贩卖喜醋。不消他说话,董紫衣报出他的名号清源醋头乔会喜,喜醋创始人,各地批发商无不是盛情款待。 孙铁花将其常富酒肆交给她丈夫张常富,自己带领大弟子丹凤茶头沈头凤、二弟子涂水妖张闰厚,也加入喜醋贩卖大军。 白丽舒则与他们搭伙,将她的醋蒜随着喜醋卖往各地。 因曲沃为周朝的晋国之都,旧称绛县、绛邑县,也是唐宋之际的绛州,所以,白丽舒的醋蒜,被称之为绛蒜,不明究竟的以为是酱蒜,买卖行家指名道姓要的绛蒜,却是白丽舒的醋蒜。 百姓则称呼白丽舒的醋蒜为白蒜。故而,江湖上的绛蒜、白蒜是一回事。 在金国则称呼喜醋为晋醋,白丽舒的醋蒜为晋蒜。凡是酒肆、饭肆,都以晋醋为醋中极品,以晋蒜为醋蒜正宗。 时间到了金国正隆六年,金世宗大定元年(1161年)。 这年十月,金国主完颜亮大起四路攻宋。一路自海道进攻临安;一路自蔡州进攻荆州;一路由凤翔进攻大散关,待命入川。他亲自率领三十二总管,进军寿春。 金军众六十万,号百万,毡帐相望,钲鼓之声不绝,远近大震。 西路金军在陕西遭到宋将吴璘的迎头痛击,宋军收复秦、陇、虢等州。 却说西路金军的主将徒单合喜,是靖风大帅、孟国公徒单梅瑞的堂弟。 徒单合喜原任元帅左都监、陕西统军使,同时兼河中尹。 此次完颜亮灭宋大战,将陕西路统军司升格为西蜀道兵马都统府,升任徒单合喜为西蜀道兵马都统,以本部人马攻击大散关。 那么,徒单合喜的兵马到底有多少呢? 这个问题,实际上如果问宋朝大将,徒单合喜的兵马是无数的。如果问金国大将,则少得可怜。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宋金双方的兵制大为迥异,咱们分别说明他们的不同。 金国的兵制基础是猛安谋克兵制,来源于最初的狩猎组织,后来逐渐演变为社会和军事组织,再后来,猛安、谋克也演变为金国官吏的名称。 金朝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在称帝前一年,规定三百户为一谋克,相当于百夫长。十谋克为一猛安,相当于千夫长。 对于归附的各部落,一律以猛安、谋克之名称其首领,使所统军队有统一的组织,便于指挥。猛安、谋克绝大多数都是世袭。 金国的猛安谋克兵制,与辽朝又有不同,他们实行壮者皆兵的制度。因此,猛安、谋克也是地方行政组织,人民被称为猛安户、谋克户。 这种制度在金朝初期对辽宋的战争中,由于其组织严密,起了重要作用。但是到了中期,这种建国之初的优势制度,却演变为谋权篡位的基石。随着封建化程度的加深,这一制度逐渐瓦解,到金后期则名存实亡。 说金国的徒单合喜到底有多少兵?在金国来说,宰相也说不清楚。 因为徒单合喜统治的地盘,相当于五代时期轮番称帝的河东路,也就是后代的山西省,这里从唐高祖李渊父子龙兴之后,一直人口众多,经济发达,士族豪侠遍地。 金国以三百户为一谋克,壮者皆兵,这一谋克的壮者,少则三百兵。而善于治理、体恤民情的,他的一谋克,多则可达一千兵。 十谋克为一猛安的话,兵员比例拉得更大,一猛安,少的只有三千兵,多的可以达到一万兵。如果善于训练女兵,直接加倍。 因而,一谋克到底会有多少兵?一猛安又会有多少兵?徒单合喜这位封疆大吏能动员多少兵?岂但宋人难以预料,就是徒单合喜自己也搞不清楚。 大散关一线的宋朝守将是吴璘,字唐卿,南宋抗金名将,逝后爵以信王。 其兄吴玠更是威名赫赫的抗金名将,字晋卿,逝后爵为涪王,两兄弟都位列南宋七王。 清代塾学启蒙课本《幼学歌·宋七王》: 鄜王刘光世,鄂王岳飞是,蕲王韩世忠,循王张俊纪, 涪王乃吴玠,信王吴璘继,和王杨沂中,南宋七王备。 吴璘在其兄吴玠四十七岁病故之后,三十八岁起,掌控西部防御重任,直至六十六岁病逝,二十八年之间,一直是汉中、四川的主帅。 总的看,宋高宗、宋孝宗任用武将,比之宋太祖、宋太宗要高明,从不轻易换帅,保障了宋金以大散关—淮河为界的疆土安全。 但是南宋开国二帝较之北宋开国二帝的进取心,则差了一大截,死命抱定防御战略。赵匡胤兄弟与赵构、赵昚二帝如果结合起来,可以与柴荣比拼。可惜,历史没有这样的假定,只能扼腕浩叹。 金主完颜亮挑起的这场宋金大战,乔逅、董紫衣师徒作为名闻天下的醋商,怎么就被金国封侯了呢?难道他们为金人卖命了?事情偏偏不是这样。 乔逅、白丽舒、孙铁花三位,既然与岳衡、商贡献是结义的蒙山五侠,黄开封、沈头凤、董紫衣、张闰厚四位与虎鼎朝、卢鼎昌、蘧斯文、何元凯、翟鼎玉是结义的黄明九牛,他们自然向着大宋及岳家军。 正隆六年(1161年)十月,金国东京留守完颜雍,乘金主完颜亮南下伐宋之机,在辽阳兵变称帝,即金世宗。 金大定二年(1162年),西蜀道兵马都统府改陕西路都统府,徒单合喜任陕西路兵马都统府都统。不久,改任元帅右都监。 他上表陈述攻打宋朝的策略,金世宗下诏允许他灵活从事。转任元帅左都监。他率军在华州一举击败宋兵。 华州之战后,宋朝元帅吴璘虽然抱病,但却怒发冲冠,派兵进占古镇,占据散关、和尚原、神叉口、玉女潭、大虫岭、石壁寨、宝鸡县等地。集结十二万宋军,又攻破了河州、镇戎军。成功实现了反杀。 金国元帅徒单合喜被吴璘的暴怒击倒,难以招架,连吃败仗,请求援兵。金世宗诏令从河南调一万兵力增援。徒单合喜派丹州刺史赤盏胡速鲁改,带领四千兵马驻守德顺,吴璘派二十万人包围了德顺。 德顺之战历经十一个月,双方打得十分惨烈。 到了大宋绍兴三十二年八月,此时,吴璘率众攻占德顺军已经五个月。 八月十二,醋头乔会喜率领商队从西夏首都中兴府返回,路过延安府。他的晋醋和三妹白丽舒的醋蒜在中兴府都卖完了,回程带的是西夏特产枸杞、沙棘。他们这么多年做生意,尽量避免与金军接触,但这次却没能避免。 事情的挑起就是这个丹州刺史赤盏胡速鲁改,他丢失德顺军之后,回到丹州整补力量。要说起来,乔会喜也认识这位刺史。 此时的乔会喜已经七十三岁,赤盏胡速鲁改四十八岁。 赤盏胡速鲁改在八年前曾经担任清源县令,派人为其子赤盏雄到乔会喜家求婚,乔会喜的孙女乔问画老大不乐意。乔会喜无奈,假托乔问画已经许配人家,将赤盏的人婉言谢绝。 事后,乔会喜忙不迭叫孙女假戏真做,大操大办嫁给白丽舒之孙李扶摇。他们原本就是同岁的发小,假装嫁过去,再想其他办法。 阴差阳错,这场假戏真做的婚姻,小两口还真就过下去了,十分恩爱,一连生下了三个儿子。 这次贩卖,李扶摇和乔问画夫妇也在商队之中,都是二十七岁,正是称雄于世的大好年华。 李扶摇身长八尺,善使祖母白丽舒所传授的九股银叉,重达一百零八斤,大号绛国叉王。其青须三绺飘洒胸前,长脸剑眉,虎背熊腰。 乔问画身长七尺二寸,胸耸高峰,长腿蜂腰,瓜子脸,淡烟眉,方口白面,诱人的风韵,难怪赤盏雄会蘑菇父亲为其求婚。乔问画善使家传镔铁门扇刀,重达八十八斤,大号清源刀仙。 赤盏雄垂涎乔问画的美色,虽然也已经娶妻生子,但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暗中窥探乔问画,总想找个机会下手。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人家赤盏雄还在暗中追寻,这边的乔问画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祖父乔会喜当然不会忘记,但也感觉过了这么多年,双方各过各的日子,何况赤盏胡速鲁改早已经调走。 八月十二这天,乔会喜率领商队路过延安府,途经丹州,到了乌仁关。渡河黄河,东岸是孟门津。从这里拐到白丽舒的绛州曲沃,继而北上乔会喜的太原府清源县。 乌仁关——孟门津,乃黄河著名关津。黄河出壶口龙壕峡谷后,河岸豁然开阔,由十八丈,展宽至八十丈。河中有一巨石,称孟门山,水分两股流过后,又汇为一流,孟门因此得名。 孟门山附近为古渡口,黄河东岸为耿州吉乡县孟门津,西岸为丹州乌仁关。耿州,唐时为慈州、汾州。 每当农历月半,夜临孟门,站北南观,水中明月分为两排飞舞而下,成为罕见一景。 他们七月中旬去西夏中兴府的时候,拉的是陈醋,从清源县直接走,经过的是河曲君子津,即西口古渡。 这次回程,拉的是西夏药物,走孟门津,捎带送白丽舒回家。正所谓冤家路窄,赤盏胡速鲁改刚刚派他儿子赤盏雄过来,担任乌仁关的关令。 究竟起了怎样的冲突?人家赤盏雄的官府,乔会喜及乔问画祖孙是商家,一旦起了冲突,能有个好吗? 第562章 遇险乌仁关 八月十二这天一早,众侠卯时练武毕,乔会喜发令过关。 绛国叉王李扶摇,打马而前,递上延安府的官凭。关丁一看这商队多达二十辆马车,不敢自作主张,飞跑将官凭交给赤盏雄。 关令赤盏雄一看商队中有清源县乔问画的名字,顿时两眼放光,涎水直流。情知商队不会知道关令是他,要不然,乔会喜肯定会从下游龙门渡或者上游渍口过河。他在关寨中踱了几步,生出一计。 赤盏雄叫来关丞杨无量,耳语一阵,叫如此如此。 杨无量依令而行,来到关寨之下,对李扶摇说道:“因为军需渡河,路过孟门津的商家需到明天渡河。请客官在关外客栈歇息,明天一早过关。” 李扶摇无奈,拿了官凭,回到商队,向乔会喜、白丽舒、孙铁花禀报。 乔会喜之子乔英五十四岁,十七岁起就一直追随董紫衣贩卖陈醋,三十七年来,路上所遇情形比父亲还要多。 乔英听女婿李扶摇这么一说,当即对父亲说道:“爹,这其中必有蹊跷。我们昨晚住店,已经打听过了,乌仁关、孟门津可以安全过关的。 “说是关令新换,还没张榜公布,民众尚不清楚其名号。关丞叫个杨无量,乃香供大都督杨宗桓后裔。我们当直接与杨无量接洽,探问究竟。” 乔英这么一说,董紫衣也以为师弟所说有理,她说道:“师父,就由我和三姐、八妹到关内去一趟,将我的醋海神狐金牌亮给杨无量,想必能探得其中蹊跷。” 董紫衣所说三姐,自然是黄明九牛的三姐沈头凤,八妹是张闰厚,她自己是六姐。 乔逅看看三妹白丽舒和五妹孙铁花,蒙山五侠这二位女侠都点头,以为乔英和董紫衣说得对。 乔逅目含凶光,断然令曰:“你们三位就走一趟,见机行事。如有不测,迅速点燃号炮示警,我们杀向关寨,抢关而过。” 沈头凤将号炮拴在后背,提了九十二斤丹凤刀,恶狠狠目视前方。 董紫衣提了八十六斤门扇刀,摸一摸腰佩金牌,醋海神狐牌子还在。 张闰厚那可是大号涂水妖,她的妖气在于腰悬黑屠剑,这柄剑的铸剑师黑屠是朝歌人,乃阎罗的师弟,阎罗剑与黑屠剑在江湖上齐名。 黑屠的十二世祖乃中唐朝歌富商黑傅。黑傅乃中唐名将、朝歌黑优之兄,因黑优爵至郿县君,黑优之夫赵谷爵至郿子,黑傅成为朝歌豪俊。其后世多为匠人,到了黑屠,与阎罗一起拜在剑门,学习宋尹剑铸剑技术。 宋尹剑的后世传人,多为弟子名号。宋尹剑的这些传人,诸如玄冰、鬼胆、阎罗、黑屠,这些人的姓都很特殊,他们的父祖便教导子孙学习奇特技艺。故而宋尹剑铸造技术也因而得以传承。 完颜亮灭宋战争,出现黑屠剑,与姬照山、岳仲霈、辜扬寻访破胜郡王岳衡是同一年,岳仲霈的二弟子宋打鼾使一双阎罗剑,单剑重达四十五斤。 张闰厚为什么能得到黑屠剑?她师父孙铁花咋就没有? 张闰厚这个妖精可不是凡人,他是西帅张涯的嫡派子孙,是楚州八仙张大洪的十世孙女。张大洪乃黑煞神张境幼子,张境之父张炼,祖父张涯。 张闰厚之父张扫清是个怪人,善于奇门遁甲。这老先生非佛非道,不儒不墨,不商不官,单凭奇门遁甲给人掐算度日,修炼些稀奇古怪的功法。说话阴阳怪气,办事软硬不吃。 黑屠在铸剑过程中,总会发生莫名其妙的的怪事,爱找张清扫推算。故而他就能给张闰厚搞到一柄黑屠剑。 沈头凤、董紫衣、张闰厚三姐妹来到乌仁关,董紫衣掏出宋徽宗所赐金牌,虽然现在是金国,但董紫衣自有说辞:“某乃大宋商家,与关丞杨无量有旧,特来拜访。这是宋天子御赐金牌,烦请门官大人将金牌交给杨大人。” 关丁一看大宋金牌,顿时手抖,赶紧去通禀杨无量。 不大功夫,杨无量一溜小跑出来,向三位女侠抱拳施礼:“下官杨无量,敢问哪位是醋海神狐?” 董紫衣急忙上前一步,眼疾手快之间,将一坨二两的银子塞进了杨无量袖筒:“在下便是醋海神狐,素闻清眉侯、石炭商神、香供大都督威名,过此乌仁关,得知杨大人乃清眉侯千岁裔孙,怎敢贸然错过?” 杨无量伸手过来,拉住董紫衣,在袖筒中推让那坨银子,口中问道:“不知大侠高姓大名,贵府哪里?是何师承?” 董紫衣就势拉过杨无量,离开乌仁关二十几步:“在下董紫衣,师尊乃喜醋创始人乔会喜,曾师祖乃蒙山黄明宫一程道长,师祖乃理祥道长。这一点碎银子,是杨大人跟关丁兄弟们的一点酒钱,就不要推辞了。” 杨无量一听,笑呵呵将这坨银子收下,笑道:“既是商门嫡派弟子,都是一家人。下官的曾祖便是黑石宫烛准,与一程道长同为拓海二祖。” 董紫衣看他爽快,又将沈头凤、张闰厚向他介绍一番。 沈头凤说道:“我们从西夏中兴府回程,要向绛州去。行程赶得紧,却不知道是何缘由要我们明天过津?” 杨无量约有四十出头,三绺青须飘洒胸前,眉清目秀,吞海口,大眼睛,八尺身长,一望便知绝非等闲之辈。 杨无量善使其祖辈传下来的金刀,重达八十八斤,与其先祖烛准道长的金刀分量一模一样。大号无敌金刀。 他一听沈头凤所说,一脸疑惑:“你们刚来,还没申请过关,怎么就说这里不让过?” 杨无量不以为他们跟李扶摇、乔问画是一块,董紫衣笑道:“刚才李扶摇过来,被告知军需渡河,我们要到明天早上过河。我们是一起的。” 杨无量顿时沉下脸来,暗暗思忖,说道:“新来的关令叫个赤盏雄,乃丹州刺史赤盏胡速鲁改之子。难不成你们的商队中有人与他有瓜葛? “还有一点,我们这乌仁关尉名叫张排清,不知与张大侠之父是否同宗?我只能提供这么多,你们要速速商议,有什么情况,我们随时碰头。” 张闰厚大喜过望,当即涌出热泪,说道:“张排清正是某家叔父,早年间祖父带领父亲张扫清和叔父张排清经商,遭遇兵乱,被冲散,至今下落不明。想不到却在这里撞见。” 无敌金刀杨无量赶忙跑回关内,叫出关尉张排清。但见他花白的胡须,身长七尺五寸,五十六岁年纪,比张闰厚还小几岁。他是张闰厚继祖母所生。 惊得张闰厚慌忙跪下,大喊:“叔父在上,侄女张闰厚可算找到您了?” 张排清闪动泪光,赶紧将张闰厚搀扶起来:“闰厚,你们这是要通关吧。有什么问题吗?” 沈头凤、董紫衣、张闰厚又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张排清在这乌仁关中,从一名小小关丁,干了二十年,成为关尉,所有情形了如指掌。 他看看杨无量,看他的脸色没什么问题,斩钉截铁说道:“此中必有关令赤盏雄的图谋,你们快去集合商队,赶紧过去,出事由老夫承担。” 杨无量也说道:“就以张关尉所说,你们赶快去,出事我也算一个。” 沈董张三女侠急忙回身,与乔会喜、白丽舒、孙铁花三位师父商议。乔会喜一听,此处关令居然是赤盏胡速鲁改之子赤盏雄,忽然想起那年拒婚之事,这小子必然不怀好意,急忙下令过关。 很快就过了乌仁关,二十辆马车飞快前奔,将要到黄河渡口,后面尘土大作,有人高喊:“乔大侠稍等,某乃乌仁关令赤盏雄,有话要说。” 李扶摇、乔问画已经知道来龙去脉,夫妻两人转头看赤盏雄带了五名青年大汉,个个手执超重兵刃,当即大喊:“爷爷快叫船家,我们截住赤盏雄。” 乔会喜却镇定自若:“丽舒、铁花、头凤、紫衣、闰厚和我断后,与他们一对一。乔英、扶摇、问画带商队渡河,对岸的孟门津津令叫个纪云雄,乃隆虑山南冥观风采道长之孙,最听乔英的话,你们快走。” 乔英招呼十数艘大型渡船都来,二十辆马车迅速上船,起锚开船。 乔会喜带领五大女侠,各执兵刃,横栏码头。船队恰好开动,赤盏雄等六人到了近前。 董紫衣大怒,提马上前,厉声吼道:“某乃醋海神狐董紫衣,率领商队过乌仁关交过了关税,请问赤盏关令还有何话要说?” 赤盏雄身后飞马出来一人,看李扶摇和乔问画不在,大叫:“李扶摇偷了乌仁关空白关凭,乔问画羞辱赤盏关令,此二人必须拿问。” 辣豆腐孙铁花撇着嘴巴上前,不屑一顾的大笑:“放屁也不会放?李扶摇一介商贩,怎能接触到你们的空白关凭,如果丢失,那是赤盏雄玩忽职守之罪。乔问画与赤盏雄素不相识,凭什么辱骂他?纯属子虚乌有。 “还不滚回关去,再敢胡说八道,当心老娘掌中镔铁门扇刀。” 这小子只有二十岁出头,叫个术甲虎,乃赤盏雄的大弟子。这厮生得豹头环眼,紫檀面庞,手执九十二斤的三亭砍山刀。大号檀大虫。 他看孙铁花的门扇刀好大的刀片,颇有轻视的神色:“就凭你这样的老太婆,也敢在老子面前撒野?还不交出李扶摇、乔问画?” 乔会喜上前答道:“我们还要追赶商船,不滚开就动手,休要废话。” 不等术甲虎答话,他身后飞出二师弟把古豹,生得惨白脸膛,微微髭须,一条素缨枪重达八十六斤。看相貌温文尔雅,却偏偏是个霹雳火性子,大号小雷兽。他并不搭话,上来就朝乔会喜猛刺。 涂水妖张闰厚早已磕马而前,将掌中黑屠剑直接劈向把古豹。 赤盏雄所带的五大弟子都是二十出头,正值年轻力壮,此战结局如何? 贩夫全神录 第563章 斩关举义旗 没等把古豹明白过来,掌中素缨枪的铁柄,被黑屠剑削掉了枪头四尺多长,还剩一丈二的杆棒。 张闰厚的战马并未停歇,眨眼间,黑屠剑到了术甲虎跟前。再看术甲虎,掌中三亭砍山刀的刀片五尺多长飞空而去,也剩下了一丈一的杆棒。 涂水妖张闰厚磕马如飞,已经到了赤盏雄马前,一剑挥下,赤盏雄的黑马头颅掉落。等他们明白过来,涂水妖已经飞马跑出去好远,又要圈马回来。 赤盏雄所带的三名小弟子黑脸棍王温敦狼、红脸金枪卓鲁熊、黄脸锤神纳合象一起飞马来救三人。五大弟子号称“赤盏五猛”。 这边乔会喜早已举起九十六斤门扇刀,直接砍向赤盏雄。 赤盏雄战马刚才就没了头,这时候栽倒。这小子急忙滚身而起,以所使九十二斤镔铁棍招架。约略十余合,乔会喜使起逐浪三刀,大喝一声:“去死!” 好大一个乌仁关令赤盏雄,顿时人头飞空,鲜血狂喷。 与此同时,孙铁花的门扇刀与术甲虎砍了几合,也将其斩杀。 把古豹被沈头凤的九十二斤丹凤刀砍杀,只是三合将其斩首。 白丽舒接住温敦狼厮杀,董紫衣接住卓鲁熊恶战,张闰厚、沈头凤同时接住纳合象拼命。孙铁花圈马也和白丽舒合围温敦狼。 乔会喜大喊:“你们的师父办下不仁不义之事,命该如此。三位英雄何不投降,我等教会尔等商业韬略,不消十年,必是一方富豪。” 三师兄温敦狼眼看就会落个被杀的结局,好汉不吃眼前亏,圈马想跑。却被白丽舒八十六斤的九股银叉钉入后心,身躯连同护心镜被钉烂。孙铁花门扇刀削到,温敦狼头颅掉落,死于非命。 卓鲁熊趁着独战董紫衣,磕马飞逃,白丽舒要追,乔会喜拦住:“凭他走脱,不要追。诸位专心拿下这位。” 五大女侠将纳合象团团围住,也不杀他,凭他拼斗。纳合象举起一对八棱铜锤,单锤重达五十八斤,神勇无比,独斗五侠。 直战到三十余合,张闰厚不耐烦,黑屠剑专削他的马头。他所骑黄骠马被斩首,纳合象跌落马下,被五大女侠生擒活拿。 经过审问,这小子交代,关丞杨无量已被赤盏五猛包夹斩杀,关尉张排清逃掉。 乔会喜一听,杨无量为了我们居然死于非命,张排清也为了我们丢掉了前程,我们决不能坐视不管。当即勃然大怒,一不做二不休,杀回乌仁关,将乌仁关接管。 乔会喜命令:“丽舒、紫衣过河,马上如此如此。” 醋海神狐董紫衣打马而去,下达命令。乔英带回金银五千缗,叫曲沃县君白丽舒带领李扶摇、乔问画,押运货物,回曲沃和清源。 五千缗金银拿出四千,募集乌仁关附近汉民豪杰,凡有六石之力者,都募为关丁,给予每人十二贯的年俸,预先支付半年薪俸。 三日之间,聚集六石之力的猛士三百骑,编组为孟门营。与此同时,借助孟门营的人脉,招募三石之力的猛士两千人。 由董紫衣为训练官,全部按照北宋兵制,进行编组。五人为伍,设伍长。两伍为火,设火长。五火为队,设队将。两队为都,设都头。五都为营,设指挥使、副指挥使、都虞候。 一营有五百人,共编组四个营,自称一军,号为孟门军。乔会喜自任都指挥使,孙铁花为副指挥使,找回张排清为都虞候。 沈头凤、董紫衣、张闰厚、纳合象为四营指挥使。其中,纳合象是新投降的金朝大将,为何能被乔会喜任用为一营长官? 纳合象的鼻祖却是列赞梅,乃中唐之际渤海国巨商列南州的别室子。纳合象是列南州的十世孙。 列赞梅的妹妹列韵梅,与莒国公柴署生下了柴渌淇,其后裔纳合斜木,因随同完颜昂访查六大天师之功,被金太宗封为长春侯,其封地长春县属于会宁府西邻的肇州。 当年,列南州乃莒国公柴署的经商师父,与采参人乌本秩一起保定柴署,共同将千年人参献给唐武宗李炎,列南州被唐武宗封为沃沮侯。 纳合象,按照渤海国二十八姓来论,他家属于列氏一族。 女真族在渤海国时期,被称之为靺鞨族。渤海国按照汉人姓氏排定了二十八姓,分别是大高张杨、窦乌李梁,贺木公辛、申茆裴平,列崔文任、马葱卫贯、夏王吴燕。其中大氏是王族。 实有四十九姓,但其中二十八姓的人口最多,族人最旺。 到了北宋,阿骨打建立金国,实行汉化运动。当时的汉人大臣对于女真族人的姓氏翻译,因渤海国历史被辽国毁灭殆尽,故而没有依照唐代渤海国的姓氏进行,而是另行一套。 列氏一族各个分支的发音不同,被汉人大臣写汉字时,互不统一,一个列姓变成了纳合、纳阑、纳坦、能偃、纳谋鲁、拿可等八个姓氏。 后世称,纳合氏为金代女真族姓氏之一,亦作纳喝。说是来源于部名,原居耶悔水等地。金亡北宋后,很多迁出故地,居西京、大名路诸地。 这么一论,沃沮侯列南州作为柴署的师父,而柴署作为平准大帝柴荣的天祖,柴署的朝歌八剑及崇信九使,加上柴荣的钜鹿十六俊,北国商界与柴署、柴荣绝大多数都论得上师承关系。 纳合象从列南州及柴署那边论下来,居然跟乔会喜是一辈的。小子惊得目瞪口呆,哪敢这么论,对于汉人这么深厚的文化底蕴,实在服得很。对于众英雄并不按俘虏对待,而是平等相处,更是感动莫名。 小子当即跪翻,恳请乔会喜收其为徒。就此,乔会喜以蒙山五侠名义将其收为最小的弟子。乔会喜按照其先祖列南州的姓氏,给他正式取名列象,字开晖,与大弟子黄开封都是开字辈。 此时丹州刺史赤盏胡速鲁改已经得报,儿子赤盏雄及其五名弟子四死一逃一俘,简直痛不欲生,当即点齐麾下四千兵,杀奔乌仁关而来。 乔会喜派孙铁花率领孟门营,于乌仁关西十里的黄牛岭,做好埋伏,大肆截杀一阵,继而引诱到既定地点。 黄牛岭伏击战,使得赤盏胡速鲁改损兵折将,战死了一猛安三谋克,士兵战死一千余,其余全部受伤,狼狈逃回丹州。 其中战死的猛安叫个纳合春,乃列象一族的族长,气得列象大怒,与赤盏胡速鲁改不共戴天。当即修书一封,通过自己的关系,直陈金世宗完颜雍。 完颜雍得报赤盏胡速鲁改如此做事,龙颜大怒,折成徒单合喜将其治罪。徒单合喜拘押赤盏胡速鲁改,详加审问。又派人到乌仁关与乔会喜接头,详细询问来龙去脉。 徒单合喜理清头绪之后,据实奏报朝廷,请求朝廷对赤盏胡速鲁改免于处罚。 完颜雍看到徒单合喜的奏报,了解到赤盏雄胡作非为引其民变,决心杀鸡给猴看,坚决禁绝胡乱欺负商家的行为。当即下诏,免除赤盏胡速鲁改丹州刺史之职,严令徒单合喜招抚乔会喜部。 诏书中,完颜雍明令,乔会喜部如果得不到招抚,唯徒单合喜是问。 徒单合喜一看皇帝措辞严厉,想保住赤盏胡速鲁改已经毫无可能。索性将此事推给陕西都统完颜璋。他是鲁王完颜斡者之孙,多勇略,通女真、契丹、汉字。金太祖阿骨打是他伯祖。 完颜璋了解了来龙去脉后,又找到了逃掉的卓鲁熊,进一步还原了事件的真相。以为招抚之计当速战速决,迟则极易将乔会喜逼到称王称霸的境地,收拾起来将相当棘手。 他将自己的看法向徒单合喜说道:“盐商黄巢起义就是例子,满天下的巨商出自一门。商人一旦起义,非常难以收拾。盐商黄巢的视野之广,无与伦比,其征战范围超过了历史上任何一支军队,几乎打遍中国。 “玉商朱温就是黄巢的得力干将之一,终至于取代了唐朝,紧接着就是五代大乱局。假设在大金地面出一个醋商乔会喜大起义,我们都是历史罪人。” 徒单合喜也大为震惊:“大金军正与吴璘对峙,可不敢叫乔会喜生事,那可就腹背受敌,大金必然陷于大混乱,甚至是从此亡国。得赶快收编乔会喜,奏明圣上,封之以高官显爵,宁肯高过我们,也要将其招抚。” 于是,徒单合喜与完颜璋联署奏章,紧急奏报金世宗,讲明乔会喜的队伍虽然成立时间极短,却很难取胜,将赤盏胡速鲁改的战况详加陈述。二人表示,必须对乔会喜大大封赏,善加抚慰,才能招抚。 金世宗也不敢怠慢,当即责成完颜璋亲自去见乔会喜,传下他的口谕:“乔爱卿从商一生,于国于民贡献突出,以朕的玉牌相赐,朕在仁政殿等着乔爱卿,将赐宴晤谈。” 完颜璋得到诏令,与徒单合喜议定,当即取出军费两万缗,以示对乔会喜众侠的安慰,并转达金国皇帝口谕。 此时,商界各地豪侠纷纷派人前来联络,单等乔会喜一声令下,陕西、河东南北路一起响应,都揭竿而起。 毕竟乔会喜已经七十三岁老将,又是仓促成军,对抗下去,并没有多大的胜算。最主要的是列阵乌仁关,面对的是滚滚黄河,东西两岸都是金军,况且完颜雍并不昏庸,打败金军也没多大可能。 经过与孙铁花商议,决定接下完颜雍的玉牌,接受两万缗金银。提出两条要求:一是对杨无量厚加抚恤。二是孟门营和孟门军或解散或由朝廷接管,到觐见皇帝之后再议。 完颜璋赞同,两下签下了和解文书,军队与商队之间的关系,在金国就此确定下来。 完颜璋亲带乔会喜等醋商众侠,到了中都大兴府,金世宗在仁政殿召见,并让太师、尚书令、南阳郡王、金太祖义子张浩,德妃侄子徒单国本陪同。 觐见金国皇帝完颜雍的各方人物都有: 蒙山五侠的三位老侠客,清源醋头乔逅,曲沃县君、蒜王白丽舒,辣豆腐孙铁花。 黄明九牛中的大哥、清源虎黄开封,三姐丹凤茶头沈头凤,六姐醋海神狐董紫衣,八妹涂水妖张闰厚。 乔逅之子乔英,孙女乔问画,孙婿李扶摇。 金国大将徒单合喜、完颜璋、张排清、卓鲁熊、纳合象。 大金皇帝完颜雍除了封乔会喜为坊国公,其他商家众侠获得了什么封赏呢?座中宰相张浩是什么来头?他对乔会喜有利吗? 第564章 金帝拢商家 金世宗召见乔会喜的时候,宰相张浩在侧。 他是金国历史上的重臣,也是金国走向鼎盛的推动者。 张浩,字浩然,渤海人,祖籍辽阳。曾祖张霸曾任辽朝金吾卫上将军,祖父张祁、父张行愿也都是辽朝的官吏。 渤海国在唐朝时已经通用汉文,历经辽朝东丹国,这里的人民也通用汉文。故而,张浩对于汉文化及治国理政十分精通,历仕太祖、太宗、熙宗、海陵王、世宗五朝。 张浩任尚书令十余载,直接使海陵王统治的十二年走向鼎盛,开启了金世宗一朝的治国方略,为金国走向全面繁荣做出了重要贡献。 仁政殿上,金世宗再三表彰乔会喜、白丽舒、孙铁花的商业贡献,继而对诸位商家豪侠大加封赏。 封乔会喜为坊国公,御赐金牌“晋醋商神”。生前即被封神的商家,可谓凤毛麟角,表示获得了当世皇帝的至高荣宠。算起来,生前就被前代皇帝封商神的只有这么五位: 平度大帝文烈、巽道帝君漆雕又,这两兄弟生前,因年届九旬尚能面君奏对,唐懿宗李漼脱口封了商神。 凉州大总管陈檀、宁州大总管倍端,这两兄弟生前,因参与郭威亲自断案,被周太祖郭威当殿封公封神。 九都巡按周大云则是瘟疫救民,生前被南吴睿帝封青阳侯、漆刻商神。 金世宗封孙铁花为宜芳侯,其封地宜芳县乃河东北路岚州治所。岚州位于太原府西北,御赐一面金牌“醋侠”。 封董紫衣为新一代秀容侯。晚唐之际,三界平王安芝生前因收服陇右之功,曾被唐宣宗封为秀容侯,其封地秀容县乃忻州治所。忻州在太原府东北。 白丽舒、沈头凤、张闰厚、乔英、李扶摇、乔问画、张排清、卓鲁熊、纳合象等,均获封伯爵,经商的都赐金牌。 追封阵亡的杨无量为孝义侯,其封地孝义县为汾州下辖县。汾州在太原府西南。 其长子杨奇才荫袭孝义侯之爵。次子杨爱才、三子杨宝才、四子杨大才均录用为八品令史。 赐乔会喜黄金两千两,钱两万缗,丝绢两千匹。封侯者赐金八百两,钱八千缗,丝绢八百匹。伯爵赐金三百两,钱三千缗,丝绢三百匹。其余众侠也都赐钱及丝绢,各有差等。 金世宗这次封赏之厚,开金国对功臣厚赏之先河,为啥这么财大气粗? 还是海陵王及宰相张浩治理十二年的功劳。海陵王完颜亮当皇帝十二年,虽然大杀宗室,但其以铁腕治国理政的功勋,却不可抹杀,给金世宗留下了巨额财富。 从完颜雍这次大封商家开始,金国商贸迅速繁荣起来,尤其是丝路挣取的财富不可胜计,同时也带动了各行各业的兴旺发达,将金国推向了大定盛世的历史高峰。当然啦,百姓也从中受益匪浅。 仁政殿封赏之后,金世宗完颜雍赐宴于泰和宫。御宴之上,金世宗与乔会喜相谈甚欢。张浩也十分高兴,与乔会喜攀话。 张浩曾祖张霸,其鼻祖乃是西帅张涯次子张焕,张浩是张焕的十二世孙,是张涯的十三世孙,正儿八经的商门子弟。 成都大总管、花蜜商神张涯育有三子两女,长子张炼,长孙张境。次子张焕,三子张煜。 张焕一支,在晚唐之所以成了辽阳人,后世又成了辽国人、金国人,那是因为张焕被好友相邀入安东都护府,评定一起匪乱,以其家传藤蛇棒砸死贼首,获封马城侯。 张焕封侯之际是唐文宗开成五年(840年),其时张焕五十一岁。 其封地马城县是安东都护府平州下辖。辽国时期马城县属于新建的滦州。金国老祖也属于滦州。 马城侯张焕的玄孙张务端,为辽兴军大将,为辽国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辽阳侯。辽阳县属于辽国东京辽阳府的治所。 那是个辽穆宗应历十五年(965年),张务端时年六十三岁。从这个封爵可见张务端在辽国的地位之高。 辽阳侯张务端是张浩的八世祖,即远祖。到了张浩执政于金国,仅仅其远祖张务端一脉,族兄弟就多达三百七十余人,在辽阳可谓是豪族世家。 经过深入交谈,张浩与张闰厚都是西帅张涯的十三世孙,而且年龄都是六十整,这可将张浩激动毁了,当即惊问:“湖阳伯是几月生?” 张闰厚封爵是湖阳伯,封地湖阳县属于金国南京路唐州下辖县,位于唐州南部,属于桐柏山余脉。 湖阳伯张闰厚也感动莫名,在大金朝堂上炙手可热的的首相,居然是同宗,当即答道:“相爷在上,小女子实在是高攀了,小女子是七月初七生。” 张浩一听,慌忙躬身一揖:“姐姐在上,受兄弟一拜。兄弟八月十四生。” 金世宗一看湖阳伯张闰厚与南阳郡王张浩居然是地道的商神子弟,也感动莫名,想到二人的封地也是近邻,真是天缘巧合,禁不住赞道:“二位爱卿既然都是西帅的嫡派同辈姐弟,何不就此结义,同为苍生谋福。” 乔会喜对此也大为骇异,大战乌仁关,原本只是经商杀怯践信所必需的的保货行径,是商人的生存中最危险的一个环节。 却阴差阳错,搞成了金国皇帝封的国公、商神,徒弟们也都封侯封伯,这又在朝堂上与宰相成了一家人,真正是始料未及。 到这时候,乔会喜也不得不屈服,不管什么朝代,只要让百姓好好活的朝代就是好朝代。此时,听天子提议张闰厚与张浩结义为姐弟,更是感动莫名,禁不住想说什么,但又觉得不合适,欲言又止。 金世宗那是何等样人,看出了乔会喜有话要说,当即问道:“坊国公有何意见,尽管说来,众爱卿与朕都是一家人。 “初开始,我女真族汉化,朕之祖父金太祖之时,通译完颜姓实姓王。比如,德妃徒单雪萍,汉姓是杜姓。 “张丞相如果在女真姓中应该姓颜盏,他们张家是唐代之后到渤海国地面的,我们的先祖最早可以推到天皇氏之际。确切地说,纣王东征大军是我族真正的先祖。可惜多是武将后裔,没有族谱传下来,应该都有确切的汉姓。 “故而,大金立国以来,一直努力恢复我等先祖的汉人风采。我完颜家,实际发音为王甲必,恰恰符合商朝人的姓名特点。以太元正商上帝的子姓来论,指不定我们也是子姓后裔,与之同宗。 “所以,举凡中国大地各族,都是同一个华夏民族,都是一家人。爱卿千万不要拘谨,朕就是想听商家豪侠的金玉良言。” 完颜雍一通诚挚的说辞,果然将乔会喜等豪杰胸中对金人天然的反感甚至敌视,几乎抵消殆尽。还真别说,完颜雍的话,给后世史学家及考古学家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他所说的话是有根据的,据《金史·金国语解》记载,文中列举了三十个女真姓和汉姓的对应关系: 完颜,汉姓曰王。乌古论曰商。徒单曰杜。女奚曰郎。兀沿曰朱。 蒲察曰李。颜盏曰张。温迪罕曰温。石抹曰萧。奥屯曰曹。 孛术鲁曰鲁。移刺曰刘。斛勒曰石。纳喇曰康。夹谷曰仝。 裴满曰麻。尼忙古曰鱼。斛准曰赵。阿典曰雷。阿里侃曰何。 温敦曰空。吾鲁曰惠。抹颜曰孟。都烈曰强。散答曰骆。 呵不哈曰田。乌林答曰蔡。卜散曰林。书虎曰董。古里甲曰汪。 列举之后,《金国语解》文中说道:“其后氏族或因人变易,难以遍举,姑载其可知者云。” 张浩作为久居辽阳的世家豪族,十分赞同金世宗所说,也附和着与乔会喜说话。乔会喜彻底放下了包袱,说道:“陛下圣明,臣想说的是,既然张丞相与湖阳伯结义,与湖阳伯平辈的商家,何不一起结义?” 金世宗大喜过望,抚掌大笑:“难得爱卿一片苦心,好好好,朕十分赞同。徒单国本、徒单合喜、完颜璋也与湖阳伯一起结义,将来世代修好。” 徒单合喜也十分高兴,笑道:“陛下所说的确如此,我徒单氏,实际是杜姓,俺的汉名叫杜合喜。能与湖阳伯结义,也是俺的人生大喜。” 就此排定年庚八字,金军大将和商家豪侠共计八位结义为兄弟,从长至幼分别是: 大哥徒单合喜,六十五岁。西蜀道兵马都统。 二哥黄开封,六十四岁。新封的朱阳伯,封地在虢州。 三姐沈头凤,六十三岁。新封的云阳伯,封地在京兆府。 四哥完颜璋,六十三岁。陕西都统。 五姐董紫衣,六十二岁。新封的秀容侯。 六姐张闰厚,六十岁。新封的湖阳伯。 七弟张浩,六十岁。尚书令,南阳郡王。 八弟徒单国本,五十一岁。其父十年后归神时,他获封温伯。 他们这八个好生厉害,有当朝宰相,有西路元帅,金世宗笼络商家,赢得商家的举措可谓是大获全胜。前方将帅、朝中宰执再无任何后顾之忧,都可以大展拳脚,将国家兴旺起来。 完颜雍大喜:“众爱卿恰好八位,以朕之见,就号为中都八雄。” 众位皆山呼万岁,谢皇帝赐号,从此金国朝野出现了无比尊崇的中都八雄,商家地位气象一新。全国商家人人振奋,都感念这位皇帝的盛德。 乔会喜获封坊国公之后的第十三年,即金世宗大定十五年(1175年),以八十六岁高龄寿终正寝。完颜雍闻报,悲痛不已,为之缀朝三日。 在其临终之前,完颜雍亲到中都的坊国公府中探望。乔会喜病逝之后,完颜雍召见乔英等子孙,善加勉慰。 乔会喜经商,带领徒子徒孙,干到八十岁才完全休息。完颜雍甚为感佩,要子弟们传承晋醋商神的勤勉精神。 却说商天之上,坊国公乔逅被太元正商上帝封为保市大帅,形成了丝路一帝八帅的格局。 他们先是在凿空大帝郑丁寡的博望宝殿齐聚,请来传布使主陶抗、香供大都督杨宗桓,传布他自己及八神的前世来历。继而共掐商天立界大经及其他各类经文。 丝路一仙八神的前世神迹会是什么样子呢?令人期待。 第565章 凿帝成长记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博望宝殿。 凿空大帝郑丁寡坐于脂玉精雕常山之上,传布使主陶抗居左,香供大都督杨宗桓居右,八大帅及其随护神分列两班,都坐在脂玉圆墩之上。 凿空大帝说道:“朕被玉皇封为此职,实在勉为其难,名不副实。全赖八大元帅襄助,方可成就丝路大功,还望我等丝路九位神仙同心戮力,将丝路商贸做到万世不朽,为寰宇人民谋福。” 不消说,这就是凿空大帝极其简短的就职宣言了,三大陆帅、三大海帅、两大瓷帅齐声高呼:“我等谨遵陛下号令,但凡丝路商事不守平德、不守信用、不守准度者,我等将按照商天法条,严惩不贷,死保商天平德。” 凿帝笑道:“商天平德唯上,虽有职事之分,但须通力合作。我等九位神仙不分彼此,凡事共同商议,共同处置,断无差池。下面就有劳陶布使和杨都督了,将我等九位神仙的前世渊源说一下。” 陶抗和杨宗桓一起转身,冲凿空大帝抱拳施礼。陶抗说道:“陛下前世是开拓丝绸之路的鼻祖、博望侯张骞。” 八大元帅一听,个个敬服不已。难怪玉皇将叧血道人加封为凿空大帝,其前世是博望侯张骞,转世投胎后,又是大宋的幽国公、通商法绳天师,道教商神宗的血洗派创始人。 郑丁寡早在修成地仙之际,就听过自己的前世乃是张骞。那是与众神诸仙在一起,没能多问。 这时候再次听讲,还是吃惊非小,瞪大双眼看着陶抗:“陶使主,寡人虽然已经知道是博望侯转世,但有两个问题,第一是寡人在今生怎么就没闯过西域呢?第二,博望侯到底是怎么获得了西域、西海各国的信任?” 传布使主陶抗笑道:“陛下,容臣细说。” 张骞,字子文,汉中郡城固人,汉代杰出的外交家、旅行家、探险家,丝绸之路的开拓者。生于汉文帝六年(前174年),卒于汉武帝元鼎三年(前114年),终年六十一岁。 张骞乃汉三杰留侯张良之孙。有后世方城县博望镇张氏一族供奉的牌位及两边的对联为证: 博留受封流芳远, 洛巩迁居世泽长。 横批:家传百忍,或者张公百忍。 张骞的封地更有博望坡为证,刘备、诸葛亮火烧博望坡就在这里。 上联中,博留二字,博是博望侯张骞,留是留侯张良。为什么不让张良的留字在前? 博望镇张氏一族是张骞的嫡系,而张骞是张良的别室子后裔。 张良的祖父张开地,连任战国时韩国三朝的宰相。张良之父张平,亦继任韩国两朝宰相。 张良年轻时策划反秦,替韩国报仇,与颍川城父老家才女水云相恰,生子张黄,字汉林。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张良募请大力士刺杀秦始皇失败之后,躲入苇丛逃掉,在沂水圯桥撞见黄石公,三次为之捡履,被授予《太公兵法》。 张良拿到兵法,带着水云到了汉中城固躲避。不久,水云生子。张良为了纪念黄石公,就给孩子起名张黄。 张良在城固研习太公兵法,以经商来争取家资。 后来陈胜吴广起义,张良将经商所得钱财拿出来,募集一百余名好汉反秦。一路投奔景驹,路遇刘邦,感觉此人定能成就大业。于是改变主意,直接效力刘邦,从此共同创下了大汉江山。 不久,刘邦、项梁会合,拥立楚怀王之孙熊心为楚王。张良陈说韩王诸公子中的横阳君韩成最贤,可立为王,借以多树党羽。项梁与张良在下邳有旧谊,当即应允。 项梁以韩公子为韩王,以张良为司徒,即丞相。韩王成感谢张良,以妹妹韩淑子嫁给张良。韩淑子成为诸侯尽知的张良之妻,生下两子张不疑、张辟疆。刘邦建汉之后,得到荫封的自然是韩淑子和张不疑。 而在城固的水云,带着张黄,靠张良留下的少量钱财做点小生意,在城固生存下去。到张黄长大后,娶城固之女胡浅为妻。 胡浅于文帝六年二月初二生下张骞。此时,张良已经去世十五年。张黄、胡浅夫妇带领全家,靠母亲水云积攒的一点钱,继续做生意。张骞长大后,也娶城固当地民女行远为妻,连生两女两子。 张骞出生这年,张黄在经商过程中得知,匈奴向西扩张,迫使其西邻牧主开始了迁徙运动:月氏人迁到了乌浒河——药杀水流域,塞人迁到了印度。 张骞十六岁就跟随父母经商,长成八尺大汉,力大而机敏,司马迁赞曰:为人强力,宽大信人。 十八岁成婚之后,生儿育女,更是干劲十足。历经五年拼搏,赚取不少钱财,置办了自己的商船,往来贩卖城固特产蜜桔、元胡、生姜、附子、仙豪、天麻、柑桔等。 在他二十八岁之际,船行左谷水,忽起风暴,将他的商船打翻。一船货物、银钱,连船都无影无踪,商业彻底破产。幸好张骞水性好,活了下来。 张骞回家,面对一家老小,以泪洗面。父母妻子安慰他,只要活着,就有一切。 此时,是汉景帝中元四年(前146年),景帝为了备战匈奴,开始大规模牧养官马。在原秦之边郡牧马苑的基础上,益造苑马以广用。设牧苑三十六所,分布西边北边,以郎为苑监,官奴婢三万人,分养马三十万头。 同时在京师建大厩、未央、承华、騊駼、骑马、路軨等六厩,每厩养马多至万匹。至此,西汉的养马业初具规模。为了防止好马外流,保证官马的数量和质量,景帝严令,马高五尺九寸以上,齿未平,不得出苑。 大规模养马,当然需要专业的马倌。张骞的邻居有好几户匈奴族的,善于养马,闻听朝廷的征召令,纷纷响应,并相约张骞一起去养马。 张骞正在郁闷,不知如何起家,当即奋勇前往。养马属于太仆寺,最高长官为太仆卿。管马政的太仆卿,管宫殿掖门户的郎中令,管宫门卫屯兵的卫尉,并为九卿,都归太尉统领,属于军政。 此时,太尉不常设,多由皇帝、丞相决断军政。 时间到了景帝后元三年(前141年),正月景帝逝世。甲子(前141年3月9日),太子刘彻即皇帝位,乃赫赫有名的汉武帝。 此时太皇太后窦太后仍然左右朝政,他是文帝的皇后,景帝之母。汉武帝喜好儒学,爱儒生。窦太后仍旧沿用黄老学说,对儒学极其反感,因而,十六岁的刘彻还不能亲政。 虽然不能亲政,但汉武帝着手制定他自己的治国方略,通过深入研究大汉的内政外交、军事民政、农工商业及税赋情形,特别对于北边的匈奴,给予高度关注。 此时,匈奴已经占领了汉朝以西广袤的地盘,威胁到汉朝右翼安全。并且屡屡得报,往来于河西走廊的汉朝商队遭到匈奴军队的截杀。汉武帝以为,不破匈奴,汉朝永无宁日。 而打破匈奴无限扩张的态势,甚至于灭掉他,必须出奇谋。经过谋划,汉武帝以为,必须组织一队人马,越过匈奴,找到被匈奴人赶出家园而向西迁移的大月氏,来个联合作战,夹击匈奴,必能获得战略主动。 张骞在养军马期间,所在的流马苑在天水郡,因张骞身高力大,自幼经商,练就保货的一身武功,很快成为护苑兵,归护苑使者统领。 西汉三十六苑的护苑使者不归牧马苑统属,护苑使者是朝廷太仆寺直接任命的,地位与牧苑监平级。每名护苑使者统领护苑兵一千名。 转眼间从军养马五年,当了护苑兵四年。在这四年中,遭遇多次羌兵袭扰,都被张骞打败。因屡获战功,每年都连跳数级,四年之间升至护苑使者帐下左曲军候。 按西汉军队编制,将军之下有长史、司马辅佐,部队分为部曲屯什伍。五人为伍,两伍为什,五什为屯(队),十屯为曲,两曲为部,两部为军。从低到高的军职是伍长、什长、屯长(队长)、军候、校尉、将军。 护苑使者统领前后两曲,一千人马,所以他的级别是部校尉。这些兵并非只是护苑,还要屯田种粮,保障部队本身和牧苑的吃饭问题。当然啦,一千人干活,足足养活一个牧苑。 护苑兵是一边种地一边操练,一旦有人袭扰、劫掠军马,立马执兵冲杀。 在天水郡流马苑中,带着张骞前来流马苑的匈奴兄弟们,也都成为马厩的各级长官。他们在一起亲密无间,如同家人。故而,张骞通晓匈奴话及其生活习俗。 机遇青睐有准备的人。建元二年(前139)年,汉武帝登基两年后,十八岁的汉武帝说服窦太后,决心派遣一批百人使团,前去联络大月氏。 选择的人员,当然要符合三个条件,第一是年轻而且骁勇善战,第二是通宵匈奴语言及习俗,第三是能代表汉朝的威风。 这时候,张骞已经于武帝登基不久,就因其顶头上司护苑使者回朝任职,而随之入朝,在郎中令之下担任侍郎,秩比四百石。而且是武帝的二十四名近侍之一。 其身材、相貌、韬略、谈吐及对于匈奴情况的掌握,汉武帝看在眼里,记在心上,随时准备让他代表自己干些事情。 还别说,张骞这时候三十五岁,既有十年从商履历,深谙谈判交际艺术,又有七年的牧苑郎官经历,战功不俗,更有通晓匈奴诸事的特殊才干。恰合武帝遴选使臣的标准。 武帝就将出使大月氏的大任,托付给了张骞。 那么,张骞出使大月氏,远在西域之西,中间隔着匈奴,是怎么完成使命的呢?怎么就开拓了丝绸之路呢?他又是怎么获封博望侯的呢? 第566章 博望垂英名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博望宝殿。 传布使主陶抗正在讲解凿空大帝郑丁寡的前世仙迹,其前世张骞被汉武帝派遣,前往大月氏联络,本意是夹攻匈奴。 张骞带领匈奴人堂邑父及百人使团,前往大月氏。 经匈奴,被俘,匈奴大单于军臣以属国公主兰茨为其妻,生两子张棉、张椒,被困十年,后设计逃脱。匈奴妻子兰茨誓死追随。两个儿子被带到陇右,放在汉人家中寄养。 西行至大宛,经康居,抵达大月氏。此时的大月氏已经不是武帝派遣他之时的地点。匈奴挑唆乌孙攻击大月氏,他们又从伊犁河流域,继续西迁,进入咸海附近的妫水地区,征服大夏,在新的土地上另建家园。 张骞到了大月氏,说明来意。大月氏无意东还,张骞在这里逗留了一年多,无果而返。 在归途中,张骞改从南道,依傍南山,企图避免被匈奴发现。 从莎车,经于阗、鄯善,进入羌人地区。但出乎意料,羌人也已沦为匈奴的附庸,张骞等人再次被匈奴骑兵所俘,又扣留了一年多。 元朔三年(前126年)初,军臣单于病逝,其弟左谷蠡王自立为单于,进攻军臣单于的太子于单。于单失败逃汉。 张骞趁机,带着自己的匈奴族妻子和堂邑父,逃回长安。 这是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从武帝建元二年出发,至元朔三年归汉,共历十三年。 张骞出使时带着100多人,历经13年后,只剩下他和堂邑父两个人回来。他的匈奴妻子兰茨、两个儿子张棉、张椒,被留在了他曾经担任左曲军候的天水郡流马苑。为啥要将它们留在天水? 张骞没能完成联络大月氏的使命,还丧失了百人使团,深恐皇帝责罚。 这次出使,虽然没有达到目的,但对于西域的地理、物产、风俗习惯,有了比较详细的了解,为汉朝开辟通往中亚的交通要道提供了宝贵资料。 汉武帝对张骞这次出使西域的成果,不但没有责罚,反而非常满意,特封张骞为太中大夫,授堂邑父为“奉使君”,以表彰他们的功绩。兰茨及两子张棉、张椒均得到了封赏,两个儿子还被用为亭长,在天水郡当地方官。 张骞将西域见闻详加著述,历时三年,呈给武帝。 元朔六年(公元前123),张骞被武帝派遣,追随大将军卫青征讨匈奴。因为他深知匈奴水草之处,使得卫青大获战功,击败匈奴。张骞也战功赫赫,汉武帝取“博广瞻望”之意,专设博望县,封其为博望侯。 两年后,随李广征讨匈奴,两人兵马失散,李广陷于苦战,四千人马损失殆尽。 张骞因迟援而被除国,博望侯爵取消,但其家眷落籍博望县,不再迁移。博望县人仍旧尊其为博望侯,他家受到博望人世代敬仰。 第一次出使西域回来后,张骞掌握了十数国的语言,在西域各国还接触到身毒国商人,结为好友。身毒国就是唐代所谓的天竺,梵文中两个音是一回事。也就是说,张骞还懂得印度古语——梵语。 汉武帝惜其人才难得,就又委派他到键为郡,住持通使身毒的大任。因西南夷错综复杂,张骞派出的四路使者无功而返。但探知西南夷诸国及部族的情形,为汉朝统一西南夷打下了基础。 元狩四年(前119年),汉武帝命张骞为中郎将,第二次出使西域,联合乌孙抗击匈奴。这个中郎将官阶,实际上还是爵爷的阶位,虽然没有明确宣布复爵,但武帝等于是不宣而宣。 这次,汉武帝为了兑现张骞对西域各国曾经许下的诺言,派出300人组成的使团,每人备两匹马,带牛羊万头,金帛货物价值数千巨万。 到了乌孙,游说乌孙王东返,虽然没有成功,但汉武帝赐给乌孙的财宝,赢得了大汉的威信。 他又分遣副使,持节到了大宛、康居、月氏、大夏等国。 元鼎二年(前115年)张骞回来,乌孙派使者几十人随同张骞一起到了长安。 此后,汉朝派出的使者,到安息、身毒、奄蔡、条支、犁轩,中国使者还受到安息专门组织的二万人的盛大欢迎。安息等国的使者也不断来长安访问和贸易。从此,汉与西域的交通建立起来。 张骞回朝后,拜为大行令,第二年病逝。大行令,秦代及汉初为典客,九卿之一,掌管王朝对属国之交往等事务。 张骞之后的汉使,都自称博望侯,以赢得西域各国的信用,从此博望侯成为汉使的代称。大汉声威鹊起,西域各国渐次脱离匈奴,倒向大汉。 终至于在他逝后五十四年,汉宣帝神爵二年(前60年),于乌垒城设立了西域都护府,汉朝开始控制西域各国,以郑吉为首任西域都护。郑吉也以博望侯自居,上任之后,稳定住局势,才自称都护。 汉通西域,虽然起初是出于军事目的,但西域开通以后,它的影响,远远超出了军事范围。 从西汉的敦煌,出玉门关,进入新疆,再从新疆连接中亚、西亚的一条横贯东西的通道,从此畅通无阻。这条通道,就是后世闻名的“丝绸之路”。 “丝绸之路”把西汉同中亚许多古国联系起来,促进了它们之间的政治,经济和军事、文化的交流。所以,张骞出使西域促进了汉夷之间的第一次文化交融。 西域的核桃、葡萄、石榴、蚕豆、苜蓿等十几种植物,逐渐在中原栽培。龟兹的乐曲和胡琴等乐器,丰富了汉族人民的文化生活。 汉军在鄯善、车师等地屯田时,使用地下相通的穿井术,习称“坎儿井”,在当地逐渐推广。 此外,大宛的汗血马在汉代非常著名,名曰“天马”,“使者相望于道以求之”。 那时大宛以西到安息国都不产丝,也不懂得铸铁技术,汉使和军兵把这些技术传了过去。中国蚕丝和冶铁术的西进,对促进人类文明的发展,贡献甚大。 凿空大帝的前世讲到这里,传布使主陶抗赞道:“汉族、汉人等字眼誉满全球,博望侯、大行令张骞的功劳居功至伟。 “张骞以大行令归天,住在元载孔升天汉族将相殿群,到了安史之乱后,看他自己开拓的丝绸之路,沿途被吐蕃控制,商旅通行如此不便,心中怅惘。 “于是转世投胎,誓要用新的办法,重新开通丝绸之路。投到了郑懿端家中,为其次子,成为叧血道人。陛下一生躬身践信,从不懈怠。以血洗辽太宗的巨大战果,为商界平德扫清障碍,使得后世帝王对商家莫不仰视。 “特别是阑干十虎中,二哥徐子云为亲传弟子,因而指导阑干十虎,在幽州擒获三贼,逼迫萧绰就范,使得宋辽之间正常通商。如今被天帝委以重任,封为凿空大帝,实在是实至名归。” 凿空大帝的前世今生,许多传奇经历,引起八大元帅的无限敬仰,好一阵亲热攀谈,恨不得将郑丁寡创立的血洗派故事,全部吃进肚子。那种荡气回肠的经历,世所罕见,实在是千古奇人。 继而香供大都督杨宗桓冲凿空大帝抱一抱拳,向诸位大帅也分别抱拳施礼,说道:“下面由宗桓来讲述八大帅中最高寿的保市大帅前世渊源。 “保市大帅乔逅,字会喜,爵为大金坊国公,生前即获封晋醋商神,寿至八十六岁。其前世乃南朝陈武帝陈霸先之父、追尊景帝陈文赞。” 乔会喜一听,摇头道:“陈霸先起于微末,必然有父祖的商业底子,这是必然。但其父陈文赞虽然是本帅前世,却不曾听说。” 杨宗桓说道:“陈文赞,字鬻笋,南朝宋吴兴郡长城县人。生于南齐建元二年,卒于梁武帝大同十一年,享年六十五岁。以贩卖长城县紫笋茶起家,先走动于南北朝之间,继而卖到海外,至巨富,子孙遂起家。” 香供大都督杨宗桓所说的南齐建元二年,为公元480年。南梁大同十一年,是指公元545年。 陈文赞之所以给自己起字鬻笋,是因为他青年时期不好好干,而导致的一场重大家庭变故。他的字及从商履历,同样被儒家主导的史书排除在外。 不但陈文赞是茶商,他三个儿子陈谈先、陈霸先、陈休先,早年间一起跟父亲贩卖紫笋茶。陈武帝陈霸先的履历,儒家终归无法捏造,但没有写他三十七岁以前的详细成长历程。 许多名将三十七岁都战死了,而陈霸先才开始出道,这个履历就透露了儒家所写的史书在回避什么? 还好,史书提到了一点点陈霸先三十七岁前的经历,说他一开始在乡为里司,后来到了建邺,做了油库吏。 这两个经历总不至于在青年时代一做就是二十年吧,在南北朝那个战乱频仍的年代,没有任何一员名将超过十年还不出头。 还是太元正商上帝那句老话:人在做,天在看,商人的伟大贡献在天帝那里不会被抹杀。这不,商天之上的香供大都督杨宗桓就清楚得很,会将陈文赞及其三个儿子的商业成就,讲个清清楚楚。 陈武帝陈霸先生于南梁武帝天监二年(503年),当时其父陈文赞二十三岁,祖父陈道巨三十九岁。陈道巨、陈文赞父子得到陈霸先的年龄,恰好是后来岳飞、岳云父子被冤杀的年龄。而且陈霸先上面还有一个哥哥陈谈先。 而宋朝杨文广明明是杨延昭的孙子,以史书来推算,乃杨延昭四十二岁得子,所以是荒唐的,不成立的。到了陈霸先这里,怎么就没人瞎扯他是陈道巨之子呢?人家是帝王么。 所以,在古代社会,男子十四岁到十八岁之间普遍结婚生子,这才是常态,否则,这个男子就是有毛病。以此来论,陈霸先似乎该提前三年出生。难道陈文赞发生了什么不测? 还真有事情发生。陈鬻笋乃汉代的太丘长陈寔的第十五世孙,其父陈道巨官至后梁太常卿,虽然算不上世家豪族,也算得上名门。 陈鬻笋是陈道巨十六岁得子。到了他这里,也是十五岁结婚,娶的是董羡仙。此女乃吴兴郡长城县茶商董富甲之女,比陈鬻笋大一岁,十六岁过门。董羡仙十二岁时,就出落得貌美绝伦,而陈鬻笋长得却并不出色。 这样配对,自然会招惹是非。董羡仙的姨夫是知名茶师,姨表哥李长岭比她大两岁,从小一起玩大,可谓是青梅竹马。 这就有意思了,陈文赞与董羡仙的婚姻到底会有什么故事发生呢? 第567章 景帝落魄时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博望宝殿。 杨宗桓继续讲保市大帅乔会喜的前世,陈霸先之父陈文赞。 陈景帝陈文赞婚前,因其父陈道巨是官僚,而且诸子夭亡,只剩他活了下来,娇生惯养,压根不知道自己撑起家计这些道理。 婚后只管与一些达官显贵的子弟呼喝玩耍,有时候玩到兴头上,外出几天不归。还不错,婚后第二年生下了陈谈先。 在董羡仙有身孕期间,陈文赞外出玩耍更是忘乎所以。董羡仙在家了无兴趣,往往回娘家住些时间。 表哥李长岭经常看望她,给予无微不至的关切。孕妇往往有各种难受,第一次怀胎,总不知道如何应付。李长岭是过来人,已有两个孩子,不免咨询表哥许多问题。 这种感情极易变得暧昧微妙,到了长子生下来,陈文赞仍旧玩性不减。百天之后,董羡仙实在难以忍受陈文赞的漠不关心,这次是大吵大闹回了娘家。陈谈先就由奶娘喂养。 过了好几天,父母才摸到陈文赞的踪影,呵斥他赶快去岳丈家赔礼道歉,请回妻子。这时候,陈文赞才感觉事态严重,原本不以为然,自己没有做出对不起妻子的任何事情,怎么就将人家气跑了? 陈文赞百思不得其解,以为自己没做错什么,却被父母训斥,心下十分委屈。从小到大都没有挨过骂,猛然间遭遇痛骂,哪能承受得了? 陈文赞与父母辩驳一通,大吵大闹起来。陈道巨居然动了家法,用竹条将其一顿好打。 陈文赞再也不辩解,装着去找妻子,一走就是五年之久。一直到二十一岁那年,被父亲在首都建康街面上撞见。这五年间,陈文赞都经历了什么呢? 初一开始离家出走,十六岁的他,平时外出玩耍,随身都带着银钱,而这次却身无分文。在几位朋友家兜圈玩了半年多,终于没脸再这么继续蹭饭。于是钻进深山老林,靠打野果子、捉野味果腹。 但是,一天下好几场雨,去哪里住呢? 好办得很,天目山那么大,就去长兴县西北部的回龙山,找到一处山洞住下。还算不错,能够把自己捯饬得干干净净。 终于到了冬天,没能提前储备野果子、野味,寻找食物极其困难。过了十七岁生日,就到了腊月天,腊月、正月这两个月打野食是最困难的。 南齐建武四年(497年),这个腊月天真难熬啊。鲜果子及野味找不到,只能爬树摘干果,勉强数着天数,一天一天撑下去。 这样硬撑下去肯定不行,得想个办法,闯出一条生存之道。而且谁也不能依靠,只能靠自己打拼。否则,这么灰溜溜的回家,老子还有种没有? 他在脑海中搜索可以让自己生存下去的道道,南齐皇帝十分崇尚道教,当今道教最有影响力的莫过于陶弘景。老陶比父亲陈道巨大八岁,过去陶弘景做左卫殿中将军的时候,经常到家里玩耍,熟悉得很。 听说陶弘景五年前已经辞官,隐居句容县句曲山,老陶现在四十一岁。从回龙山向西北方向,到句曲山怎么也有四百里吧。天啊,饿得要死,怎么才能到达句曲山呢? 只要能到句曲山找到陶伯父,就拜他为师,起码能填饱肚子。 句曲山就是后世的茅山,陶弘景是道教茅山宗的创派祖师。陶弘景创立茅山宗的行动,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天无绝人之路,陈文赞为了吃饱,正在没奈何之际,他站在回龙山所居住的这个洞口,抬眼朝四周胡乱看,居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山塘。这好多天怎么就没注意? 一直在找树上挂的干果,却将这处山塘完全无视。他原本毫无力气的四肢一下子就有了无穷的力量,健步如飞,也不论是下坡路还是坑洼不平,也不管灌木还是荆棘,飞跑到了山塘边上。 这个冬天幸好没下雪,山塘没有结冰,但是怎么才能捉到塘中的鱼呢?身上又没装火镰,捉到鱼怎么吃呢? 生吃。只能生吃。但是,山塘里的鱼不会自己跳出来,这可真要命。急得陈文赞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想到能吃鱼,嘴里的酸水顿时涌出。或许是这些酸水能激发出奇特的点子,他居然想到了办法。 直接将衣服脱掉,“唿嗵”一声,钻入水中。在水里逮鱼的本事还真没学过,扎猛子沉入塘底,还真有鱼,乱碰腿,就是逮不住。 陈文赞冒出头顶,到水面上吸一口气,“斯哈”,水面上好冷啊。 “难怪鱼儿到了冬天躲在水里不出来,水下暖和呀。”他一边想一边脱口而出。 这就坏了,直接呛水,“喀喀喀”,哪里还顾得岸上很冷,直接窜出来,坐在岸边,使劲咳嗽。咳了好大半天,才算消停了一会。身子一哆嗦,天啊,好冷啊,赶紧钻下水去。 急中生智,凡是碰到腿的鱼,拼死抓住。它不是很滑溜吗,好呀,用指甲抠死它。虽然不容易,经反复试验,还是奏效了,我擦,逮住了一条白鱼。 这条白鱼好大啊,日麻滴,两尺多长,吃他娘的四顿也难吃完。抓它可真不容易,将双手的指甲全部抠进去了,才算老实听话。 陈文赞死死抠住这条白鱼,上到水塘岸上。刚刚松了一口气,白鱼猛然一弹,脱出了手掌,差一点就跃入水塘。陈文赞大骂:“烤泥娘,敢跑!” 死命一扑,白鱼是抓住了,但连人带鱼载入了水塘。这次冷静得很,死死抠住白鱼不放,再次上岸,朝着山崖方向狠命一甩,摔死他个王八蛋。 这才看身上,水漉漉的,黑紫色。不看还不觉得,这么一看,浑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斯哈”,彻骨之寒顿时袭来。也不顾湿漉漉的身躯,三下五除二,将外套穿上,起身去找那鱼。 哪里知道,身子却不当家,全不像刚才那么敏捷,腿脚不听使唤,哪儿都是笨拙的。找了好久,才将白鱼找到。 宝贝啊宝贝,陈文赞将白鱼死命揽进怀里,一步一挨进洞,要消灭白鱼,填饱肚子,准备到句曲山找陶伯伯。 也没有剔鳞小刀,找了一块石片,将白鱼开膛破肚,刮掉鳞片,肉片生啖而下。这一顿无盐生鱼片,是陈文赞有生以来吃得最香的一次。 难关度过,一路向句曲山进发。再遇到饿肚子,依旧下山塘捉鱼吃。于路讨到了民户的一点盐巴,一小点点就够了。 终于到了句曲山龙池,在池边的华阳洞找到了陶伯伯。看到洞边的殿宇乃“宰世观”三字,陈文赞彻底蒙圈了,身形摇荡,脑子眩晕,栽倒在地。 等他醒来,身边有两名二十五六岁的道兄看护着,自己躺在一间屋子的床上。陈文赞情知是陶伯伯在龙池这里的弟子救下了他,睁开眼第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滚出了热泪:“多谢道兄救命之恩,敢问道兄仙号?” 两位道兄款款答道:“吾乃宰鬻,吾乃宰途。” 这道号叫人顿时心脏紧缩,陈文赞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 宰鬻胡子长一些,情知他不敢接话,微微笑道:“师尊算出你的到来,是他老人家亲自救下了你,看你安然睡去,才叫我们兄弟看护你。” 经过攀谈,陶伯伯在这五年间,已经收下了十二名弟子。 他的道观是自己修建的,自己命名为宰世观。道观以此为号,让人毛骨悚然。事实上,宰世是掌管、治理天下的意思。 《南史·宋纪上·武帝》:“朕闻先王之宰世也,庸勋尊贤,建侯胙土,褒以宠章,崇其徽物。” 宰世一词,最先由宋武帝刘裕说出口,陶弘景居然用为自己道观的名号。 十二个弟子的道号,从大弟子到最小的依次是:宰筹、宰畦、宰园、宰鬻、宰勤、宰途、宰福、宰勋、宰堂、宰阁、宰怀、宰葬。十二名弟子的道号,代表他要传授的十二种道行。 宰,总的意思是主管、主持、管束、控制。 筹,自然是筹算。畦,是耕种。园,是建立家园。鬻,是做生意。勤,选准路子如何勤劳才有效。途,道路,方向,漫无目的必然倒霉。 福,前面都做到了,福气就来了。 勋,在福之上。堂,高居庙堂。阁,与宰执帝王在一起。怀,胸怀天下,揽及八荒。葬,做得好坏关乎后世兴衰。 作为官宦家庭出身的孩子,陈文赞对这这些用意还是懂得的,但也禁不住吃惊。从陶伯伯的道观名字和十二弟子的道号可以看出,他将俗人能够想到的事情全包了,这要是真的能做到,那可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存问题了。 他当即要面见陶伯伯,宰鬻说道:“师尊有交代,你适合做的事情只有两件,叫我们师兄弟二人来看护你的目的,就是让你在我们中间二选一拜师,继而达成你的心愿。” 陈文赞想了想,说道:“宰鬻,就是把握做生意的门道。宰途,就是把握人生道路,必然是预卜吉凶、奇门遁甲、鬼谷算命。这两样对我都很重要,我要你们一起做我的师父,我将双倍回报你们。” 宰途顿时抚掌大笑:“果然被师尊算中。从今天起,我们师兄弟就负责传授你贩鬻和豫卜之术。以三年为期,期满不能遂愿,我们继续带你。” 陈文赞大喜过望,当即翻身跪倒,拜宰鬻和宰途两位道士为师。 此时,一人爽朗大笑:“陈氏一脉也该出人物了,果然应到了文赞子孙。” 这是谁说话呢?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第568章 富商第一帝 句曲山龙池,华阳洞宰世观,说话的正是贞白先生陶弘景。 陶弘景,字通明,自号华阳隐居,谥贞白先生,丹阳秣陵人。南朝齐、梁时道教学者、炼丹家、医药学家。茅山宗的道祖。 至梁武帝萧衍之后,恩礼愈笃,书问不绝。赐黄金、朱砂、曾青、雄黄等物,以供炼丹之用。敕建朱阳馆以居之。 又为其建太清玄坛,以均明法教,且国家每有吉凶征讨大事,无不前以咨询,月中常有数信,时人谓之“山中宰相”。 陶弘景隐居茅山达四十五年之久,享年八十一岁。梁武帝诏赠中散大夫,谥贞白先生。 他说陈氏一脉出人物,应到了陈文赞的子孙,指的是陈家坟地当出王者。这话一出,陈文赞大为震惊,当即翻身给陶弘景跪下:“陈家若幸而被师尊言中,必将茅山视为道教之宗。” 陶弘景哈哈大笑:“你小子年纪轻轻,居然能说出如此宏愿。看来这一番磨砺,对于你的子孙显贵却是打底子的事端。从今天起,你要好好锻造自己,将自己修炼成宰鬻、宰途双料大才,必能繁衍出王者。” 陈文赞再拜:“多谢先生点化,徒儿将不畏风霜,拼尽全力学道。” 陶弘景说道:“我的十二种道法,各有弟子居之,你就是贫道的第十三名弟子,道号宰赞,取义掌控辅佐、导引之道。宰鬻、宰途是你的两位师兄。” 陈文赞说道:“徒儿已经拜了两位师父,怎好改口,也不成体统。” 陶弘景笑道:“毕竟令尊与我是至交好友,你就是贫道的侄子,贫道怎可胡乱当你的师祖呢?传到江湖上也是个笑话。宰鬻、宰途作为师兄,你刚才对他们磕头也是应该的,就算拜了师兄。” 宰鬻、宰途不约而同说道:“宰赞年龄比我们两个也小不了几岁,我们认作徒弟也十分不妥,就按师父所说,我们都是师兄弟。” 就这么定下,陈文赞正式成为宰赞道士。 从那天起,宰赞追随师兄宰鬻搞贩卖,将如何营商、如何保货的本事全部学会。为了使得陈文赞学成之后,能够长久干下去,宰鬻教他贩卖紫笋茶。紫笋茶在这一带是最好的茶,王公贵族都很喜欢。 陈文赞练成了贩略高深、武功卓绝的一条大汉。而宰鬻对于获利分文不取,全都由陈文赞自己积攒下来,凭他自己处置钱财。 宰途教他奇门遁甲、太公兵法、易经八卦、鬼谷命术。 一晃三年期满,陈文赞已经二十岁,举行了成人冠礼,给自己取字鬻笋,一是铭记师兄宰鬻的教导,二是坚定一条信念,此生以贩卖紫笋茶为生。 真的要告别师父、师兄,陈文赞感觉学的还差很多。于是宰鬻、宰途又陪他一年,陈文赞离家出走已经五年之期。 又是个腊月,马上就该过年。陶弘景将他叫到跟前,说道:“徒儿,你该下山了,回到董羡仙身边,交媾之下,必诞王者。交媾时日,而自用孤虚之术测之。” 陈文赞将四年来攒下的银钱四千贯,以两千贯付给师父陶弘景,宰鬻、宰途两位师兄各得八百贯,自留四百贯下山。先到建康,给父母、妻子买几件上好的绸缎衣物。 刚刚买好衣物,还剩下够盖房子的五十贯钱,恰好撞见父亲。陈道巨看到儿子一身光鲜,比之朝堂上的宰执重臣穿戴更为考究,大为吃惊。 陈文赞给父亲跪下,请求父亲宽恕五年来不能奉孝。父子重归于好,相携回家。到了长城县家里,董羡仙果然还在,儿子陈谈先已经六岁,翻身就来拜爹。将陈文赞感动得一塌糊涂。 一年后,梁武帝天监二年(503年),果然生下了陈霸先。 陈文赞从受孕就颇费心思,从出生年月日的生辰八字,倒推受孕时间。怀他的时候,每天雷打不动陪在董羡仙身边,为肚子里的陈霸先读诗诵文。 生下来后,更是严格要求、悉心培养,将所学文韬武略全数传授给儿子。到陈霸先长大,“涉猎史籍,好读兵书,明纬候、孤虚、遁甲之术,多武艺。” 纬候,就是谶纬之学,多指天象符瑞、占验灾异之术。 孤虚,计日时,以十天干顺次,与十二地支相配为一旬,所余的两地支称之为“孤”,与孤相对者为“虚”。古时常用以推算吉凶祸福及事之成败。 遁甲,道家预测学。起于《易纬·乾凿度》太乙行九宫法,盛于南北朝。 神其说者,以为出自黄帝﹑风后及九天玄女,皆妄诞。其法以十干的乙﹑丙﹑丁为三奇,以戊﹑己﹑庚﹑辛﹑壬﹑癸为六仪。三奇六仪,分置九宫,而以甲统之,视其加临吉凶,以为趋避,故称“遁甲”。 陈霸先会跑了,长得很健康,直到这小子三岁之际,陈文赞才与董羡仙商定生下老三陈休先。 陈休先也遗传了陈文赞所学的文韬武略,长大之后,也才干突出,乃人中龙凤。 三个儿子被陈文赞先后带领经商,贩卖紫笋茶。尤其是次子陈霸先,善于掐算,预卜吉凶,往来江湖之间,陈氏父子的紫笋茶生意从无败绩。 陈霸先十六岁成婚,身长七尺五寸,额头隆起,手长过膝,有帝王之相。 这时候开始,追随父亲卖茶至二十八岁,家至巨富。父亲将三兄弟分家,陈霸先选择做起鸭肉生意。 陈霸先经过五年发奋,又至巨富,超过当初父亲没分家时的家业。 在这个过程中,陈霸先广交豪杰,遁甲之术更是奇准无比,到他府上谈人生问前程的不计其数。其才名及武艺震动朝野,被当地县令任用为里司,后到建邺做油库吏。 梁武帝大同初年,新喻侯萧暎任吴兴太守,萧暎十分看重陈霸先,说陈霸先必定前程远大。 大同六年(540年),萧暎任广州刺史,陈霸先被萧暎任为直兵参军,已经成为广州要员。从此进入热血的征战生涯,十八年后夺得江山。 南梁太平二年(557年)十月,梁敬帝萧方智禅位于陈霸先,南梁灭亡。陈霸先称帝,改元永定,国号陈,是为陈武帝。 此时,其父陈文赞已经去世十二年,被陈霸先追尊为景帝。 陈霸先受禅,追赠陈休先侍中、车骑大将军、司徒,封南康郡王,食邑二千户,谥号忠壮。 陈休先之子陈昙朗,在伯父登基前一年,被陈霸先派到北齐当人质。 北齐毁约,派萧轨南征,被陈霸先俘获。北齐请求割地、赔款赎回萧轨,陈霸先不许,并斩杀萧轨,齐人亦在晋阳杀陈昙朗,时年二十八岁。 南陈天嘉二年(561年),陈蒨即位后,追赠堂弟陈昙朗为安东将军、南徐州刺史、南康愍王等。次年,将陈昙朗的灵柩迎回建康。 南陈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皇帝姓氏与国号相同的正统朝代,堪称一绝。 陈霸先被梁敬帝萧方智封为陈公、陈王。加之陈霸先号称是颍川陈氏之后,春秋陈国之裔,所以立国后建国号为“陈”。 因北方被隋文帝杨坚逐渐统一,南陈江山由陈后主陈叔宝接掌。此子面对北方强敌,居然不问政事,荒于酒色,陈朝国势江河日下。 南陈祯明二年,即隋朝开皇八年(588年),隋文帝杨坚命次子杨广挂帅,发动南北统一大战。 隋文帝在寿春设尚书省淮南行台省,以晋王杨广为行台尚书令,主管灭陈之事。以晋王长史高颎,参谋三军,决断诸事。 秦王杨俊、清河公杨素及名将贺若弼、韩擒虎、杜彦、王世积、燕荣等统军,分八路攻陈。有水陆军五十一万八千,绵亘千里,至次年攻陷建康,陈朝灭亡。 陈朝大体沿袭前朝郡县建置,有四十二州,一百零九郡,四百三十八县。传五帝,历三十二年。 南陈灭国之际,陈文赞之孙、陈谈先次子陈叔宝惶恐奔逃,跳入枯井藏匿,后被隋军拉出,掳至长安,以其祖籍而封长城县公。 隋文帝赐予宅邸,礼遇甚厚。陈叔宝作为亡国之君,居然还能够沉湎酒色,醉生梦死。可见,为他战死的许多将校,全部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隋朝仁寿四年(604年),陈叔宝病逝于洛阳,终年五十二岁。隋朝追赠大将军,谥号为炀,安葬于洛阳邙山。 其宠妃张丽华,被杨广垂涎,想纳为妃。长史高颎说:“周武王灭殷商,杀死妲己。如今平定陈朝,不应娶张丽华。” 于是高颎下令,在青溪斩杀张丽华。此女在陈叔宝的朝廷,的确干预朝政,影响极坏。但其天姿国色,也为后代惊奇不已,三百年后的后梁皇帝朱温,就曾见过张丽华的画像。 朱温初识张栖蝶之际,就曾惊叹:“姑娘莫非丽华在世?” 商天之上,博望宝殿,香供大都督杨宗桓传布金国醋神乔会喜的前世,讲到这里,杨宗桓赞道:“以陈文赞之才,自取帝王之位亦无不可。但他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三个儿子身上,可谓一代伟父。 “这就是为何陈武帝陈霸先尊其父为景帝的缘由。然而,陈景帝终老之后,在商天之上怏怏不快。待在显定极风天帝王宫殿一百五十五天,遇到武则天焚化《贩夫神册》,大为振奋。当即转世投胎,谋求商神之封。 “陈景帝投胎成了锦城八羚的三哥乔扬昌来孙,继而因保货杀官,被金世宗封为坊国公、晋醋商神。太元正商上帝又封为丝路保市大帅,可喜可贺!” 《谥法》:“由义而济曰景,用义而成。耆意大虑曰景,耆,强也。布义行刚曰景,以刚行义。” 陈文赞被追尊景帝,上述谥曰景的三种情形,陈文赞符合第三种。 乔会喜的前世乃陈景帝陈文赞,虽然没有当过一天皇帝,但作为地地道道的商人,被尊为帝者,陈文赞是第一人。这里当然不包括自为皇帝的寒浞、刘裕、黄巢、朱温、柴荣、赵匡胤等六人。 保市大帅乔会喜回想一阵:“寡人前世却是陈朝之父,究竟是东周陈国之荫,还是贞白先生之明,寡人却不能想明白此事。” 凿空大帝笑道:“遁甲之术在你的前世却十分得手,想必做醋商也是随身了。如你所问,此事要得明白,归根结底还是四个字:杀怯践信。再要归结,就成了一个字:贩。” 保市大帅、坊国公、晋醋商神乔会喜抚掌大笑:“妙,妙!一个字:贩!” 一个贩字,概括了一切。贝与反合,表示买者与卖者相向而立,买者递贝,卖者递货,等价交换钱和物。本义:买卖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杨宗桓笑道:“凿帝这个贩字,妙不可言。其中衍生义可以是,我们对值得付出的事物付出了,必然回来等值甚至倍利的事物。付出与回报之间,实在是存乎一心,玄之又玄。” 凿空大帝与十神在这里对于陈文赞、乔会喜两世之间的神迹,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好不热烈。 此时,转出来抄纸上仙,对传布使主陶抗抱拳施礼:“请问陶布使,小仙的主神营救大帅的前世又是哪位?也叫小仙明白,免得生出误会。” 第569章 药商张须陀 凿空大帝的博望宝殿,抄纸上仙问及孙显的前世。 传布使主陶抗对凿空大帝抱拳一揖,对众神抱拳施礼,朗声说道:“琼山郡公、竹纸商神、商旅探踪营救大元帅孙显,字追影,其前世正是陈景帝第三子、白果仙童陈休先。” 孙显顿时瞪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坊国公乔会喜,这一世的师徒辈分,前世却是父子,一时间不知如何说话。 凿空大帝爽朗大笑:“孙爱卿前世乃保市大帅之子,还不是最稀奇的。商天之上,开运大帝赵匡胤的前世是宋武帝刘裕,而南运大帅太叔葭的前世臧爱亲,居然是刘裕的结发妻。” 陈休先,比陈武帝陈霸先小三岁。十八岁之际,身长七尺八寸之巨,善使其父陈文赞所传丈八黑缨枪,重达八十四斤。父亲、大哥、二哥都是七十八斤,他的枪在“陈氏三先”中最重。 前期一直随父亲陈文赞贩卖紫笋茶,到了二十五岁之际,陈文赞令三子分开家业,各自挑起小家的大梁。 这年是个南梁中大通二年(530年)。此时儿子陈昙朗才一岁,要想让一家人生活无虞,让儿子长期享有优裕的生活条件,必须发奋努力。大哥继承了紫笋茶生意,二哥选择了鸭肉,自己要干什么才能兴旺发达呢? 陈休先决定贩卖本地特产白果。经过十年拼搏,因其颜面俊朗清秀,往来江湖之间,青年豪侠成群结队与之交好,早已成为远近闻名的白果仙童。 在这十年间,虽然商业成就没有超过父亲和二哥,但其侠名远播,结义了太湖六俊。六兄弟都是太湖四周各地的青年豪俊,他是太湖六俊的大哥,三弟丁赋宇最是阔绰,只是推说卖南阳玉的,却不见买卖成交。 到了大同八年(542年)春节,太湖六俊相聚于丁赋宇在建康的家里,居然来了皇太子萧纲一起饮宴。这才知道丁赋宇乃已故贵嫔丁令光的娘家侄子。丁令光不但是现太子萧纲的生母,也是已故昭明太子萧统之母。 丁贵嫔虽然没被封皇后,但其在梁武帝萧衍的嫔妃中,排位第一。是因为萧衍怀念结发妻郗徽,所以终身未立皇后。 萧纲此时三十九岁,正值年富力强,必然是南梁天子。在这次宴会中,萧纲对于三十七岁的陈休先十分看好,结下莫逆之交。 不久,太子萧纲就将陈休先召至东宫作侍臣。 太清年间(547—549),爆发侯景之乱,萧纲使陈休先召募得千馀人,授文德主帅。陈休先于四十三岁战死。 梁敬帝萧方智即位,追赠陈休先侍中、使持节、骠骑将军、南徐州刺史,封武康县公,食邑一千户。 陈霸先称帝之后,赞道:“此弟若存,河、洛不足定也。” 意思是,俺兄弟如果健在,平定黄河、洛阳那是小菜一碟。足见陈休先才干之卓绝。 传布使主陶抗赞道:“南康郡王陈休先逝后,居于元载孔升天将相宫殿群,为自己尚未施展才略就早逝,不免抱憾。 “一百五十天后,发现代唐自立的武则天立下《贩夫神册》,当即兴奋莫名,滚身投胎,成为牟平侯孙一般的仍孙。 “这一世历经南征方腊、滏口擒贼、泉州司舶、远涉大食、绿海卖纸、白达献计、遇袭阵亡,五十五岁归神。孝宗派姬照山、岳仲霈、辜扬访查舶商,得知噩耗,以原籍封琼山郡公,享至高荣宠。 “所做的纸生意,被冠以宋纸而封神,也是无上荣光。太元正商上帝又封为商旅探踪营救大元帅,位列丝路八大帅,将受到丝路商家的顶礼膜拜。” 孙显听到这里,禁不住叹道:“前世有幸与陈武帝做兄弟,今生有幸列班商神,值了。这都要多谢太元正商上帝和诸位祖师的点化。” 凿空大帝与诸位大帅又是一番赞叹,对于孙显在勿里斯在经历攀谈许久。 看诸位攀谈一阵,罔丑道身后转出一位仙家,乃是其随护神錬金大圣,他对香供大都督杨宗桓抱拳道:“请问大都督,某家主神通关大帅的前世是哪个?还请明示,也叫小仙明白。” 罔丑道居于金钿神宫,寝嵌金殿,守护门神錬金大圣乃轩辕黄帝所赐。 杨宗桓笑道:“夏国沙王、金钿商神、陆驼关隘通导大元帅罔孝灵,字丑道,其前世乃隋朝名将、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张须陀。” 南瓷大帅种驱魔禁不住叹道:“哟哬,张须陀怎么也要转世,来博取商天的通关大帅?” 香供大都督、清眉侯、石炭商神杨宗桓说道:“张大帅少年丧父,从十二岁就独自撑起家计,直到三十岁被隋朝开国大将史万岁邀入军中,成为隋朝柱石。” 张须陀是秦琼曾经效力的老帅,在隋朝的大名那可是如雷贯耳。 张须陀,字果,弘农阌乡人,祖籍南阳西鄂人。北周南阳郡公张思之孙。 其父张哲,曾任北周冠军、清流二县令。在张须陀三岁时,张哲因病早亡,留下少妻小儿。幸得张思健在,好生抚养张须陀。 张须陀长到十一岁,祖父张思战伤迸发而病故,时间到了北周武帝建德五年(576年)。母亲叶嫔通不愿意与叔伯们在一个屋檐下受气,带领儿子张须陀发狠搬到农村居住。 须陀二字,是梵语的音译,指甘露。叶嫔通托人引荐,让儿子拜在女郎山高道刘道武门下,追随道长练武习文。 自己拿上分到的三千两银钱,经过谨慎筛选,开始经营阌乡县特产药材穿山龙、苍术、丹参、酸枣仁、连翘等。 将自己从娘家学来的武艺悉心锤炼,带领四名寡妇,到处收购各类阌药。三年之间,便闯出个大号“阌药五娘子”。 五大寡妇一时间名闻遐迩,富户豪侠追求者络绎不绝。第五年,张须陀十六岁,成长为惊人的好汉,身长八尺二寸,力大无穷,掌中金顶透龙大槊长一丈八,重达九十二斤,舞动翻飞,所向披靡。 泗州刺史薛统与其父张哲是故交,偶见张须陀,大为赞赏,将宝贝女儿薛喻惊嫁给了张须陀。勉励他建立家业,抓住天时,博取不世之功。 张须陀视岳父为亲生父亲,劝说母亲相依于他。叶嫔通当然知道薛统乃义薄云天的好友,但其他四位姐妹也在受苦,怎么办? 张须陀将母亲心中所想告诉岳丈,薛统爽朗大笑:“阌药五娘子的事情,我来处理,必须叫她们过上美满的生活,你们少年夫妻只管拼搏自己的。” 张须陀与妻子薛喻惊一道,经过八年拼搏,贩卖阌药挣取了万贯家资,成为阌乡县数前三的富豪。此时才二十四岁。育有三子一女。张须陀虽然历经商海打磨,但秉性刚烈这一点始终无法改变。 在一次青年豪俊大聚会期间,因酒醉被人设谋,说是阌乡县驻军,领首大将叫个史万岁,号称天下第一猛,不知道张须陀敢不敢与之较量? 此时是开皇九年(589年),史万岁四十岁,上仪同,兼车骑将军。现为弘农郡镇守使。乃是大隋朝赫赫有名的擎天柱。 张须陀酒醉,那胆儿壮得很。当即操起一百零八斤大铁槊,直闯军营。为什么比之前的大槊多了十六斤。 所谓十七十八力不全,二十多岁正当年。这时候的张须陀,比之刚结婚时力气大出来好多,金顶透龙槊增加了十六斤的分量。 史万岁闻听有人挑战,当即一愣怔,亲到辕门来看,是个冲天大汉喝醉了,本不想搭理他。但禁不住张须陀大喊大叫,颜面上挂不住。 于是约定,如果张须陀战败,必须拿出一万贯来压惊。如果史万岁战败,甘愿让出车骑将军之位,让张须陀成为弘农郡镇守使。 双方打马来到阌乡县北关外的校军场。先是文比,自然是射箭。 史万岁的箭法闻名天下,三箭过后,史万岁每箭都射落百步之外的杨树叶子,众兵丁纷纷叫好。 张须陀箭法一般,只能在百步之外射中靶心,不能挑战射杨叶,比箭甘拜下风。 再就是比武,史万岁两条镔铁蟠龙棍,单棍重达六十四斤,总重一百二十八斤。比之张须陀的金顶透龙槊重了整整二十斤。 但使枪的大将,超过百斤者,当世名将中,张须陀绝对能拔头筹。因而,这一战,二将展开好一场恶斗。战至二百合,未分胜负。张须陀早已酒醒,自己怎么就跟史万岁打起来了,一时间大惊失色。 恰恰走神,史万岁双棍砸到,张须陀胡乱格挡,金顶透龙槊被砸飞。战马也不济,早已累瘫。被史万岁这一砸,顿时卧倒。 史万岁哈哈大笑:“臭小子,果然是大隋朝罕见的雄杰,敢在老夫棍下大战二百合,天下唯此一人。好好好,今儿咱大排宴筵,为你小子压惊。” 愿赌服输,必须交出一万贯。史万岁劝他不要当真,张须陀死活要践行诺言。于是押解一万贯到了军营。 家里再度沦为一般人户,还继续拼搏,又经过六年风餐露宿,天南海北贩卖阌药,又至巨富。 这时候,就到了开皇十五年(595年),张须陀三十岁。 南宁州羌族首领爨翫,于隋初接受招抚,被任命为昆州刺史,此时叛隋。隋文帝一开始派猛将、越国公杨素征剿,被爨翫利用地形优势,打死杨素帐下悍将十二员,受到文帝责罚。 历经两年征剿,爨翫依旧耀武扬威,没有臣服。文帝改派史万岁为行军总管,进剿爨翫。 史万岁到杨素府中拜望,问及爨翫情形,知其帐下猛将,皆炎朝所传武学,与中原豪杰兵器及韬略大为迥异。于是上奏文帝,专门提出,延请张须陀随征。 文帝听说张须陀神勇,大喜,责成史万岁拿上空白圣旨去请,可以对张须陀擅行封赏。 张须陀这才脱离经商之道,开始了后半生的征战生涯。那么,张须陀出道的第一战,能战胜羌族首领爨翫吗? 第570章 穆崇转世来 与昆州刺史爨翫对战大半年,张须陀每战先冲,悍勇无比。 史万岁率军经蜻蛉川、弄栋、小勃弄、大勃弄,进入南宁州。 爨翫依险固守,均被史万岁击破。隋军行数百里,经过诸葛亮纪功碑,见其背刻铭文:“万岁而后,逾吾者,且过此界。” 史万岁令左右将碑倒置,继续向西挺进,渡西洱河,入渠滥川,转战千余里,破西南羌族三十余部,俘两万余人,诸羌大惧,爨翫被迫再度请降。 张须陀在这次大战中,斩杀羌族土王九名,生俘万余人,因功被授任仪同大将军,赐物三百段。张须陀一战而夺高位,其从军时间之短,取得功勋之大,世所罕见。 这之后随杨素平定杨谅,齐郡开仓放粮,击败王薄,威震东夏,击败卢明月、吕明星、帅仁泰、霍小汉等义军。 隋大业十二年(616年),被炀帝任命为荥阳通守,率精锐万余讨伐攻到这里的翟让,与瓦岗军对战。指挥秦琼、罗士信等部将,连胜瓦岗军三十余阵,使得瓦岗军几乎丧失信心。 瓦岗军副统帅李密采用徐世勣计策,于荥阳城外大海寺展开伏击战。此战中,翟让、李密、徐世勣、王伯当等瓦岗军大将,将隋军合围。 张须陀力战得以突围,但见部下仍然被围,遂再次冲进包围圈营救,如此反复四次,其部下皆败散。 张须陀仰天长叹:“兵败到了这种地步,哪还有脸去面见天子呢?” 于是,也不想逃去,索性下马与瓦岗军交战,被李密、翟让等人斩杀,时年五十二岁。 所部官兵由秦琼、罗士信等收拢,将张须陀尸骨抢入荥阳城。秦琼痛不欲生,抚尸大哭。全营官兵尽夜号哭,数日不止。 炀帝闻报,悲痛不已,追赠他为金紫光禄大夫、荥阳郡守,赐金章紫绶。以其阵亡的荥阳城,爵以荥阳县公。 魏征修《隋书》赞道:“须陀、善会,有温序之风,子翊、松赟,蹈解扬之烈。国家昏乱有忠臣,诚哉斯言也。” 所谓善会,是指隋朝杨善会,以清廉正直而闻名。打败渤海盗贼,官至朝请大夫、清河郡丞。后被窦建德击败,不屈被杀。 温序,字次房,东汉建武五年(公元29年),任护羌校尉。 当巡视至襄武时,被凉州割据者隗嚣部下将领苟宇劫持,并劝其投降,共图天下。温序以所持铜节击杀数人。隗嚣给以剑,令其自裁。 温序接剑而厉声曰:“既然为贼所副杀,不能让我的胡须被贼土玷污。”便“口衔胡须”,自刎而死。 汉光武帝闻报,感动莫名,令其属下送葬洛阳,赐地葬之,并厚恤家属,任其三子皆为郎中。 子翊,是指隋朝刘子翊,官至治书侍御史。从炀帝幸江都,值天下大乱,帝犹不悟,子翊因侍切谏,由是忤旨,令子翊为丹阳留守,为贼吴棋子所虏。 遇炀帝被杀,贼知而告之。子翊弗信,斩所言者。贼又欲请以为主,子翊不从。群贼执子翊至临川城下,使告城中,云“帝已崩”。 子翊反其言,于是见害,时年七十。 松赟,是指隋朝杜松赟,北海人。为石门府队正。大业末,杨厚来攻北海县,松赟觇贼被执。使谓城中,云“郡兵已破,宜早归降”,松赟伪许之。 既至城下,大呼曰:“我邂逅被执,非力屈也。官军大来,贼旦暮禽翦。” 贼以刀筑其口,引之去。松赟骂厚曰:“老贼何敢辱贤良!” 言未卒,贼断其腰。城中望之,莫不流涕扼腕,锐气益倍,北海卒完。炀帝闻其事迹,感动落泪,优赠朝请大夫、本郡通守。 解扬,字子虎,原籍晋国霍邑,人称霍虎。武艺高强,能言善辩。 楚庄王攻打宋国睢阳,宋向晋国求救。晋景公派解扬传令,说晋军已经开拔,要宋人坚守城池。 可是,解扬在路上被楚人抓获,楚王威逼解扬对宋人诳说晋国根本不能救宋,解扬假意答应。 可他登上楼车后却喊道:“我是晋大夫解扬,不幸为楚所俘,他们威逼我劝诱你们投降。我假意应承,好借机传达消息,我主公亲率大军来救,很快就会到了。” 楚庄王大怒,认为他不守信用,喝令推出去斩首。 解扬曰:“君能制命为义,臣能承命为信。受吾君命以出,有死无陨。” 庄王曰:“若之许我,已而背之,其信安在?” 解扬曰:“所以许王,欲以成吾君命也。” 将死,顾谓楚军曰:“为人臣无忘尽忠得死者!” 楚王诸弟皆谏王赦之。庄王亦感其忠烈,于是赦解扬使归。晋爵之为上卿。 商神部香供大都督杨宗桓讲到这里,叹道:“魏征在论述隋朝忠臣之时,引用张须陀、杨善会、刘子翊、杜松赟事迹,让人为之扼腕长叹。 “张须陀乃商家出身,信用二字是其一生为将的最高原则,故而有如此壮烈殉国的举动。他的为人,也深深影响着部下秦琼,胡国公秦琼也成为后世千年流传的信用忠义楷模,与尉迟恭成为中国门神。 “荥阳县公张须陀的元神归天之后,居于元载孔升天将相宫殿群,将近百天,十分无聊。忽闻武周则天大圣皇帝立下《贩夫神册》,当即抚掌大笑,滚身而下,寻求商神之封。 “转世投胎到了西夏,成为国舅罔丑道,自幼拜在神辅道长门下。在希拉国任少保,为大食王出力,维护西夏与绿海丝路商道,功勋伟大。被夏仁宗封为金钿商神,又被太元正商上帝封为保市大帅,可喜可贺。” 隋朝将亡之际,仍有以张须陀为代表的这么多忠臣良将,却硬生生丢掉了江山。惹得博望宝殿诸位大帅唏嘘连连,好一番感叹。 罔丑道作为西夏第二位商神,实至名归。不管怎么说,西夏王朝也是我华夏子民所建之国,众神对其今生事迹,探问不休。 此时,靖风大帅徒单梅瑞身后转出来柘浆仙翁,对陶抗施礼道:“柘浆的主神徒单国舅,其前世却是哪个?” 柘浆,即蔗浆。语出屈原《楚辞·招魂》:“胹鳖炮羔,有柘浆些。”在先秦之际的楚国,甘蔗榨汁用作调料,成为普遍需求。 西汉刘歆《西京杂记》述及“闽越王献高帝石蜜五斛”。所谓石蜜,指以甘蔗为原料制成的固态制品,这与楚国液态“柘浆”,是技术上的进步。 徒单梅瑞居石蜜玉殿,寝砂糖宫,守护门神柘浆仙翁也是轩辕黄帝所派。 传布使主陶抗说道:“大金孟国公、蔗糖商神、陆驼风沙平靖大帅徒单售,字梅瑞,其前世乃北魏开国功臣、宜都丁公穆崇。” 博望宝殿众神诸仙对此人都没有什么印象,徒单梅瑞也对自己的前世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陶抗介绍道,穆崇,本姓丘穆陵氏,代郡平城人。北魏开国功臣。生于东晋永和八年(352年),卒于北魏天赐三年(406年),享年五十五岁。 《魏书》载,穆崇为人机敏果断,善于言辩,他年少的时候曾经以劫掠、偷窃为业。 在正史中,历朝历代开国功臣的履历,恐怕只有穆崇的“偷窃”二字最为令人惊骇。事实上是怎么回事呢? 这要从穆崇所侍奉的主人拓跋珪说起。穆崇的先祖在拓跋力微、拓跋猗迤、拓跋猗卢时期,就世代效力于鲜卑拓跋氏。 前秦建元十二年,即东晋太元元年(376年),前秦天王苻坚派遣大军北进大漠,灭了拓跋氏的代国。 拓跋部世子拓跋珪随母亲贺兰芙,托庇于匈奴独孤部首领刘库仁。拓跋珪定居独孤部时期,穆崇不忘旧主,经常来拜见拓跋珪,并供给各种物品,尽心尽力无人能比。 拓跋珪生于东晋太和六年(371年),卒于北魏天赐六年(409年)。拓跋氏代国灭亡之际,穆崇二十五岁。而拓跋珪乃代国世子拓跋寔遗腹子,此时才六岁,与穆崇庶长子穆遂留同岁。 我们发现,穆崇供给拓跋珪各种物品。那么问题来了,拓跋珪作为代王世子,其享用衣食住行,绝对不是普通民户的生活标准。 史书说穆崇靠劫掠、偷窃而生存,说明其生存状态属于自身难保,又是怎么供给拓跋珪各种物品的呢?而且后面还有四个字“无人能及”。 所以,儒家抹黑商家的恶毒伎俩,在这里再次显现,写史人搞出来的没几句话,就前后矛盾,经不住推敲,将儒家的丑恶嘴脸暴露无遗。为什么儒家总是这么蠢? 儒家做文章,岂但是写史如此,其诸多经典,每一部都经不住推敲。这是为什么?至圣、亚圣及其徒子徒孙都这么蠢吗? 儒家历来不懂逻辑学,孔子诛杀少正卯起家,他诛杀人家所列罪状,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所以,儒家胎带的不讲逻辑,祖传的信口雌黄。 穆崇在幼年时期,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因种种原因,父亲远走他乡,谋求发展。穆崇与母亲相依为命。到了穆崇七岁时,就长得很高了,只比普通成年男子稍微低一点。 为了让母亲生活好一点,的确纠集了一些少年豪侠,干过劫掠和偷窃。到了十二岁时,遇到稽落山老君堂方丈亢虚子,成了他人生的重要转机。 莫说那个年代的少年会干偷窃,就算在新社会,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出身的人,任意拉出来一个,谁敢说没干过偷窃,他就不是人生爹娘养的。饥荒岁月,这事在每个人身上都会发生。 正如姬发侮辱纣王“用妇人言”,却是因为商朝男女平等,本来如此。史家写穆崇偷窃,也是因为所有人都干过,给后人的印象却是很恶劣的。 亢虚子是正一道的道士,来到稽落山,开辟老君堂已经三十多年,遇到穆崇的时候,他已经八十六岁。亢虚子初一见到穆崇,就大为震惊,赞道:“你将来必然是世代豪族的鼻祖,如能改一个姓,更是代代公侯。” 稽落山,今蒙古国南杭爱省阿尔古音河南的阿尔察博克多山。 《后汉书·窦宪传》: 永元元年(89年),窦宪出朔方鸡鹿塞,遣精骑万余,与北单于战稽落山,大破之。……遂登燕然山,去塞三千余里,刻石勒功。” 此时的穆崇,名叫丘穆陵崇,是鲜卑族的姓。他对于稽落山老君堂的道士素来景仰,此时,遇到他们的方丈这么说,一时间惊得他张大嘴巴。 丘穆陵崇哆嗦着嘴唇问:“那,那要,要改成什么姓啊?姓丘?” 亢虚子笑道:“此为天机,届时自然明白。但依你目前境况,尚不能成就大业。贫道有一个路子,可以叫你受到世人敬重,名利双收。” 第571章 北魏敷城公 亢虚子,俗名刘限,字执公,匈奴人。 因其父祖受到道家的点化,自幼被送到陈留郡父阳县,拜在太清宫方丈冲简子门下为徒,学习正一道。 亢虚子有三项道法,一曰数术,察往知来,万事在胸,莫不应验。二曰鬻术,百物千货,往来江湖,皆可赢利。三曰武术,随手执物,皆为兵器,应敌不惧。 亢虚子问他:“孩子,贫道看你英武逼人,材器甚伟,我这三项道法,任学一种都可以让你功成名就。你可以选其中两种。” 丘穆陵崇仔细掂量,答道:“俺对数术感到恐惧,难以学好。就学习鬻术和武术吧。” 说罢,丘穆陵崇翻身就拜,高喊:“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亢虚子爽朗大笑,将其搀扶起来。从当天开始,亢虚子就带着丘穆陵崇,开始贩卖代国特产肉苁蓉。 倪朱谟《本草汇言》记载:“肉苁蓉,养命门,滋肾气,补精血之药也……。此乃平补之剂,温而不热,补而不峻,暖而不燥,滑而不泄,故有从容之名。” 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肉苁蓉亦名肉松容、黑司命。气味甘、微温、无毒。主治劳伤,精败面黑;肾虚白浊;汗多便秘;消中易饥;破伤风。 肉苁蓉别名寸芸、苁蓉、地精,蒙语为查干告亚,现在是濒危物种。商天之上的兵魁天王郭镇就是地精商神。 肉苁蓉主产于代国、凉州及西域各国。抗衰老、延年益寿仅次于人参,居第二位,素有“沙漠人参”之美誉。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是中国传统的名贵中药材。 在贩卖肉苁蓉过程中,亢虚子悉心传授武术,丘穆陵崇学得十分刻苦,每天卯时比师父早起两刻,每天晚上比师父晚睡两刻。每招每式都反复练习数百上千遍,直到快如闪电,运用自如。 历经六年时间,丘穆陵崇追随亢虚子将鬻术、武术都学到炉火纯青。期间,亢虚子将贩卖肉苁蓉所得利钱,平时就已经按四成分给他,已经完全改善了家庭状况。 时间一晃到了东晋太和五年(370年),丘穆陵崇十八岁,学满出师之际,亢虚子将六年来所挣利钱,又一次性给了他四成。亢虚子只留两成,用于稽落山老君堂的修缮维护。 丘穆陵崇一下子得到了三千贯巨款,骇得他目瞪口呆:“师父,六年来,能有这么多利钱吗?我只拿五百贯就用不完。” 亢虚子微微一笑,说了一句话:“在今后十五年之内,你这三千贯要变成三万贯甚至更多,否则,要实现丘穆陵氏命运转折,毫无效果。只有这样,才能完成天赋之命,重振代国神威。” 丘穆陵崇临别之际,亢虚子交给他一个锦囊,里面布帛上写着十六字: 此去六年,代王身捐。 世子年幼,宜解倒悬。 丘穆陵崇当时听了这些,实在是迷迷糊糊。但隐约感觉到了一种非常不好的事端,需要自己出手。自己必须在这十五年中,拼尽全力,挣取更多的财富,才能满足那件事情的需要。 从亢虚子那里回到家里,母亲及兄弟姐妹们都对于亢虚子所说不得要领,但母亲告诫他,亢虚子料事如神,算无遗策,一定要听他老人家的话。 回到家不久,就有了伴侣,十九岁时,生下了儿子穆遂留。丘穆陵崇更加卖力做生意了,给自己定下目标,每年必须挣到两千贯,十五年后,才能累积三万贯财富。 哪里知道,六年之后,代国建国三十九年(376年),果然被前秦灭掉,世子拓跋珪才六岁。再看师父的锦囊,这下全明白了,要自己伸出援手,解其倒悬之危。从此之后,坚持八九年供给拓跋珪一应物品。 这期间,穆崇拼力收购、贩卖肉苁蓉及苜蓿、五味子、麻黄、沙棘、黄芪、甘草、北虫草、车前子、桔梗、赤芍、地榆、掌参、苍术等药材。带领的商队一度达到四十余人,累计挣到了五万贯之巨。 拓跋珪长到十五岁之后,逃至母族贺兰部被推为各部共主。 登国元年正月六日(386年),拓跋珪在在牛川召开部落大会。宣布即位代王,年号登国。不久移都代国原都盛乐。同年四月,改称魏王。 这以后,丘穆陵崇融入了拓跋珪开国行列,历经两次救主,南征北战,至北魏皇始三年(398年),任太尉,封宜都公。 这年,拓跋珪迁都平城,同年十二月二日,改元天兴,即皇帝位。 拓跋珪称帝之后,穆崇却参与到了卫王拓跋仪的谋反之中,他们策划发动宫廷政变,埋伏武士伏击拓跋珪。 埋伏的武士已经各就各位时,拓跋珪突然召见穆崇的儿子穆遂留。 穆遂留正手握钢刀和死士们藏在一处,闻诏大惊失色,以为刺杀行动暴露,跳墙而出,一五一十向拓跋珪坦白。 拓跋珪念及拓跋仪、穆崇的功劳,宽恕了他们,并对这次未遂政变秘而不宣。 北魏天赐三年(406年),穆崇逝世。等到相关官员奏议穆崇谥号的时候,拓跋珪亲自查阅谥法,看到“不能有始有终地坚守节义”为“丁”,拓跋珪说:“这个就很恰当。” 于是确定穆崇的谥号为丁公,这就是宜都丁公的来由。 孝文帝太和年间,追封功臣,穆崇的灵位被配祭太庙。 孝文帝迁都洛阳之后,推行汉化,鲜卑族的丘穆陵氏改为穆姓,成为河南望族,是中国穆姓的重要组成部分。丘穆陵崇这才成为后世的穆崇。 传布使主陶抗说到这里,赞道:“在穆氏宗族的三大楹联中,有一幅是:五王世袭;四子成名。 “上联典指北魏开国功臣穆崇及子孙后代穆观、穆寿、穆平国、穆罴,五世袭封宜都王,故号穆氏五王。 “下联典指唐代河内人穆宁,撰写家令训子,四子穆赞、穆质、穆员、穆赏都成名。 “穆崇归天之后,在元载孔升天宜都王府呆着。因北魏乃鲜卑族政权,中国后人对其赫赫功勋不明究竟,甚是无趣。三百天后发现,则天皇帝出台《贩夫神册》,大为振奋,当即投胎,寻求商神之封。 “这就成了今生的徒单梅瑞,因维系金国与西域及绿海各国的丝路贸易,功勋伟大,被金世宗封为蔗糖商神,成为商天靖风大帅,令人钦敬。” 诸位神仙对于徒单梅瑞的前世今生这么传奇,也都十分惊叹,两世皆为公爵,位极人臣,堪称奇迹。 传布使主看诸位议论一阵,说道:“今天说到这里,已经很晚了,明天早朝之后,还到凿空大帝这里,继续传布护航大帅、护港大帅、柴瓷大帅、南瓷大帅的前世神迹。” 众位一看,果然到了酉时,这博望宝殿早已灯火通明,居然谁也没注意到。这才真是废寝忘食。 第二天卯时,博望省一仙八神齐集腊八神殿。太元正商上帝听取诸路神仙奏报昨晚亥时的腊八巡天情况,赞同六位大帝所作裁夺。平德大帝看众神诸仙无本可奏,宣布退朝。 博望省八神和传布署二神,随同凿空大帝还到博望宝殿,继续传布其余四神的前世神迹。 冶铁上仙率先出列,对传布二神拱手:“陶布使、杨都督,还请将铁仙主神杜大帅的前世解说一二,也叫领略其前世风采。” 清眉侯杨宗桓站起来,对凿空大帝抱拳施礼,对铸铁商神杜破例拱手说道:“三佛齐国烟洲伯、铸铁商神、海舶驻港护御大元帅杜蚩,字破例,其前世乃北魏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肆州刺史、敷城县开国公刘贵。” 这也是一个叫人不能明白的主儿,诸位皆不知究竟。 杨宗桓介绍道:“刘贵,本名刘懿,字贵珍,秀容阳曲人,匈奴族。北魏到东魏时期大臣,肆州刺史刘乾之子。而其父刘乾的官衔是刘贵发达之后,由北魏皇帝追授的官职。” 刘贵的祖父刘恭是华阴、潼关、洛阳、邺县一带闻名的富商,主要经营华山郡特产墨玉、黑瓷、核雕。其父刘乾到他这一辈都是一线单传,自然继承祖业,继续贩卖这三种宝贝。 刘贵因从小家里富有,经商世家又一身保货的武功,往来江湖之间十分豪爽,与怀朔镇军中的队主高欢、云中的司马子如、中山的贾显智、怀朔户曹史孙腾、外兵史侯景,结义为河北六虎。史称六人为奔走之友。 他们六大弟兄,唯有高欢起于寒微,但其相貌不凡,资质卓异。怀朔镇的镇将段长对他说:“你有康济时世的才能,这辈子不会白活!我这岁数见不到你发达了,希望你日后能照顾我的儿孙。” 当时这几句小小的鼓励,高欢一生不忘。等他掌握北魏国柄后,追赠段长为司空,并提拔段长的儿子段宁为官。 刘贵生于北魏孝文帝太和十二年(488年),卒于东魏孝静帝兴和元年(539年),享年五十二岁。他比北齐奠基者高欢年长八岁。 刘贵不但跟高欢等人青年时期交厚,同乡尔朱荣也与他交往深厚,以为他刚猛正直,颇有气断。他比尔朱荣大五岁,也是老大哥。 尔朱荣,字天宝,北秀容人,契胡族。北魏末年将领、权臣。 尔朱荣家从其高祖尔朱羽健率三千武士,随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征后燕起,至其父尔朱新兴时止。尔朱氏数世皆为魏将,为秀容第一领民酋长,爵为梁郡公。到了孝明帝时(515年—528年在位),这个位置落到尔朱荣头上。 其先世一直居住于尔朱川这个地方,因此以居住地为姓氏。尔朱氏这一支契胡族与后赵的石勒,石虎同出一源。再往上溯,其先祖乃中亚的伊兰人。 尔朱荣时年二十二岁,刘贵二十七岁。刘家在秀容是三代富豪,尔朱荣世代为部酋,共同语言很多,故而许多部民事务,都找刘贵商议。 尔朱荣承袭父爵之后,适逢北魏末年兵乱四起。尔朱荣见四方兵起,趁机驱散了畜牧,招合四方的义勇,并发放战马衣物。 尔朱荣历经三年奔忙,组织了一支强悍的契胡军,借着为北魏朝廷效力的机会,逐步建立自己的霸业。由于军务繁忙,顾不上处理部民事务,急需豪杰帮忙,盛情相邀刘贵,以骑兵参军之位接替他的第一领民酋长之职。 两兄弟又经过五六年打拼,平定入寇的柔然,荡涤并、瓜、肆叛乱的胡人,势力越来越大。 期间,从降兵中遴选悍将,高欢、贺拔岳、侯景、宇文泰等人,都被收罗起来,成为尔朱荣的得力将帅。河北六虎,尔朱荣拥有其三。 起家还算顺利,那么,刘贵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子呢? 第572章 降户鲜于淇 到了孝明帝正光四年(523年),爆发了北方六镇戍卒和农民起义,包括沃野镇、怀朔镇、武川镇、抚冥镇、柔玄镇、怀荒镇。 六镇起义的原因很简单,北魏迁都洛阳后,六镇鲜卑和鲜卑化贵族与将士的待遇及升迁,不如洛阳鲜卑贵族,加之孝明帝年幼,胡太后把持朝政,政治腐化,权贵奢侈,守宰暴敛,六镇将卒待遇骤降,所以发动起义。 在镇压六镇起义中,尔朱荣异军突起,成为北魏举足轻重的边镇。 孝明帝十八岁时,不满胡太后把持朝政,密令尔朱荣进京除掉胡太后及其男宠郑俨、徐纥等。消息泄露,孝明帝却被胡太后投毒而崩。 尔朱荣及刘贵闻听噩耗,当即大怒,率军南下,迎立长乐王元子攸为帝,是为孝庄帝。尔朱荣自任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尚书令、太原王,专断朝政。 但尔朱荣却犯浑,听从亲信费穆劝说,以诛杀立威,对朝臣展开了大规模杀戮。 借口丞相高阳王元雍谋反,发动河阴之变,杀掉文武百官一千三百多名,把迁到洛阳已经腐化的汉化鲜卑贵族和出仕北魏的汉人大族消灭殆尽。 之后,尔朱荣还师于晋阳。虽居外藩,安插亲信占据要职,遥控朝政。 刘贵因支持孝庄帝元子攸即位,封敷城县开国伯,食邑五百户。不久授直阁将军、左中郎将、左将军、太中大夫、敷城县公。 尔朱荣发动河阴之变后,刘贵对他的举动很不看好。 孝庄帝也对尔朱荣如坐针毡,永安三年(530年),九月,尔朱荣进入洛阳,被孝庄宗伏兵所杀。 次年,刘贵行汾州刺史事,归顺晋州刺史高欢,这是自己的河北六虎兄弟,已经成为尔朱荣之后新的地方实力派。高欢表奏孝庄帝,拜刘贵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肆州刺史。 尔朱荣虽死,但尔朱家族起兵讨伐孝庄帝,孝庄帝战败被杀,尔朱家族立长广王元晔为帝,并封高欢为平阳郡公。高欢听从刘贵建议,却没有参与这次行动,选择保存实力,引二十万余众回河北。 北魏永熙三年(534年),高欢在洛阳立清河王世子元善见为帝,是为孝静帝,时年十一,徙都于邺。 永熙四年(535年),宇文泰毒死魏孝武帝元修后,与诸臣支持元宝炬为帝,改元大统。建都长安。从此,北魏出现两个皇帝,分裂为东魏和西魏。 东魏建立后,刘贵出任陕州刺史,迁御史中尉、肆州大中正、开府、西道行台仆射。 刘贵虽非佐命元勋,然与神武帝高欢乃布衣之交,同德比义,事等鱼水,结为儿女亲家,特见亲重。 东魏兴和元年(539年)十一月十七日,刘贵卒于邺都,追赠使持节、侍中、太保、太尉公、录尚书事、都督冀定瀛殷并十一州诸军事、冀州刺史,谥号忠武,葬于肆卢乡孝义里。 香供大都督、石炭商神、清眉侯杨宗桓说到这里,赞道:“刘贵一生,只做了两件事,第一是继承祖业到处经商,第二是结交了两个好朋友,成就一生富贵。人没有经商头脑,就交不到出众的朋友。乱世之间,尤其如此。 “刘贵逝后,元神归于元载孔升天将相仙境,呆到一百六十天后,得知商神立界,当即滚身投胎,要博取商神之封。 “这就到了烟洲,成为秦朝征南大将、步兵校尉杜舆后裔,曾任烟君。前世今生皆为富贵人家子弟,也是奇了。” 护港大帅杜破例听到这里,也叹道:“本帅能成为商神,多亏太元正商上帝立起商神部,多谢理元道君将商神之祀传至蓝无里。” 众神对于蓝无里及烟洲消息十分稀奇,不免好一阵攀谈。 轮到传布使主陶乾用传布下一个正神的前世,不等他开口,柴瓷仙妃出列,对着陶抗抱拳施礼:“请问陶使主,仙妃的主神柴瓷大帅,其前世是何人?也要叫仙妃记下,免得怠慢其前世好友。” 陶抗对凿空大帝抱拳施礼,对柴瓷大帅和柴瓷仙妃施礼道:“青田子、柴瓷舶神、柴瓷大帅余灯,字品钢,其前世乃北魏河北义军领袖鲜于修礼。” 保市大帅罔丑道对于鲜于修礼大感兴趣,赞道:“鲜于修礼可是我们西夏罔氏的先祖啊,转世成为余大帅,与本帅同为凿帝辅臣,这真是始料未及。” 鲜于修礼,敕勒川人,丁零族。曾任怀朔镇兵。六镇之叛失败后,余众被置于冀、定、瀛三州就食,称降户。 孝明帝孝昌元年(525年)八月,柔玄镇民杜洛周聚北镇流民,发动上谷起义,反抗北魏统治,年号真王,笼络高欢、尉景等人归附,得到安州戍兵响应。起义军与朝廷官军多次交战,规模日益发展壮大。 次年正月,鲜于修礼得知杜洛周情形,大为振奋,率降户反于定州左人城,自称五原王,建元鲁兴。在冀定瀛三州的六镇兵民纷纷响应。 鲜于修礼与杜洛周配合,自己发展到十万之众。他率众将多次击溃前来五鹿镇压的北魏大都督长孙稚与河间王元琛,进围瀛、定二州。 八月,鲜于修礼为部将元洪业所杀,部将葛荣杀洪业,为鲜于修礼报仇雪恨,并统率修礼余部。 九月,葛荣合并了一批杜洛周的部众,众至二十万,实力雄厚。于是,葛荣自称天子,定国号为齐,建年号为广安。 永安元年(528)二月,葛荣率军攻杀杜洛周,并收编他的部众。这时候葛荣已经兼并了所有义军,众至百万。 九月,葛荣在相州滏口之战中,恃众轻敌,为太原王尔朱荣所败,被俘遇害。如此庞大的义军顷刻间作鸟兽散。 十二月,葛荣部众韩楼聚众在河北幽州起事,被尔朱荣手下侯荣镇压。 关于鲜于修礼的情况,历史记载就这么多。 事实上,鲜于修礼也是商业成就极高的一个人。修礼是他的字,名淇,叫鲜于淇。其父鲜于创,世代居于敕勒川。但其母骆闭月来头可不一般,来自于长白山下的淇水边,淇水镇人氏。 这里的淇水,历史很久远,乃箕侯朝鲜时期,为了纪念故国朝歌的绕城河淇水,将渌江源于长白山的一条支流命名为淇水。在箕侯朝鲜国,以故国地名而命名的地方还很多,至今还留存在朝鲜半岛。 骆闭月家世代都是淇水镇的豪族,祖父辈的开始迁居于代北,故而嫁给了鲜于创。骆闭月的骆姓,是北魏孝文帝汉化运动改来的,本为代北复姓佗驼拔氏,亦称他骆拔氏,改为骆氏。 鲜于创与骆闭月生下儿子,起名的时候,鲜于创感念于骆闭月甘愿下嫁给自己这么个穷小子,就由骆闭月作主给孩子起名。骆闭月为了纪念其先祖肇兴之地淇水,就给孩子起名鲜于淇。 到了鲜于淇长大后,举行成人冠礼时,给自己取字修礼。 而鲜于淇的鲜于姓,也来源于箕侯朝鲜,箕侯的子孙中,支子仲封地在于邑,就合国名与邑名,自称鲜于氏。 鲜于氏繁衍到秦汉以后,族众甚多,成了敕勒族,是匈奴族的分支。 北方地区称敕勒、或铁勒,南方地区称其为丁零族,是魏、晋、南北朝时期,活动在中国北方地区的重要民族,还在建立了著名的高车国,因此又称高车族。 敕勒族或者丁零族,因其造车“车轮高大,幅数至多”,故而又得名高车族。说明其造车技术相当发达,传承了箕侯朝鲜甚至殷商的文明成果。 《北史·高车传》载:“其人好引声民歌……男女无大小,皆集会。平吉之人,则歌舞作乐”。 北魏文成帝执政时期:“五部高车合聚祭天,众至数万,大会走马杀牲,游绕歌声忻忻,其俗称,自前世以来,无盛于此。” 高车族的这些现象,与殷商时期的男女平等、歌乐盛况、祭天仪式等等,如出一辙。 鲜于修礼与骆闭月看似不同族,实则种族同源,都是箕侯朝鲜的后裔。 也就是说,春秋战国之后的匈奴、鲜卑、柔然、突厥、回纥、契丹、女真和蒙古等族,其共同祖先都能找到殷商甚至炎黄阳辛唐虞夏寒等八大古朝的影子。大家的共同祖先都是华胥氏以及伏羲女娲。 所以,到了海外,无论你是匈奴还是突厥,亦或是契丹、女真,包括全球人口占比第一多的汉人,最终都被统称为华人。 鲜于淇长到十岁之际,就跟随父亲鲜于创跑起小买卖,在大青山北麓各地,就近贩卖敕勒川及怀朔镇特产胡麻油,但生意不固定,也会贩卖地毯、油篓、铜壶、胡麻纸、松茸,偶尔也会搞到马宝、驴砂。 鲜于淇十八岁娶妻骆昭君,是舅舅家的堂侄女。婚后一年,生下了长子鲜于荒。为什么给儿子起名鲜于荒呢? 所居住的怀朔镇东边五百里是武川镇,武川镇与南边的朔州之间隔着一条荒干河,这条河流从东北向西南,注入了沙陵湖。沙陵湖水通着西南部流经的黄河。 孩子生下来的时候,鲜于淇与父亲鲜于创恰在荒干河沿岸民户收购油篓。所以,鲜于淇给儿子取名鲜于荒。 鲜于淇二十岁之际,儿子会跑了,感到了压力,开始独立经商。专门贩卖地毯,结拜了怀朔五义,相携一道,远涉长安、洛阳、成都、宛城、邯郸等大都市。 直至三十二岁,十二年间,所挣取的银钱多达万贯之巨,在怀朔镇可谓是首屈一指的富商。就算整个大青山北麓各地的富商,他也排在前面。 但是,北魏朝廷对边镇之民有一条重要制度,那就是男丁必须服兵役。鲜于淇这些年虽然在经商,当然也是镇兵之一。远途贩卖耗时长,他总是请假,给镇将灌酒,贿赂。 到了六镇大起义,是孝明帝正光四年(523年),也就是他三十二岁之际,到处战乱不止,经商已经毫无可能。他所结义的兄弟全部卷入了镇军,开始了战场拼杀,他也不能超然世外,成了怀朔镇义军成员。 起义失败之后,六镇义军都被迁到了冀定瀛三州,被朝廷侮辱性的称之为降户、降民。因而杜洛周再反,自己也是降户,饱受歧视,也就趁机再反。 哪里知道,部将元洪业是北魏朝廷的间谍,冷不防被他要了老命。得亏徒弟葛荣为自己报仇雪恨,杀掉了元洪业,并自立为大齐皇帝。 鲜于修礼突然遇害,他的元神去了哪里?十殿阎君该怎么对待他? 第573章 平城换千万 鲜于淇,即鲜于修礼,其被杀之际,三十五岁。 其子鲜于荒已经十六岁,在老家怀朔镇闻听噩耗,与爷爷鲜于创一道,跑到定州左人城,将其尸身运回老家埋葬。 此时,鲜于荒已经长成七尺三寸大汉,还在长身体,力大无穷,武艺绝伦。父亲的死,给了他极大刺激,就此宣布自己成人,给自己取字宝业,娶了大师兄葛荣的小妹妹葛菱为妻,成家立业,誓要拼出一番大业。 鲜于宝业最终做到怀朔镇的镇将,他的儿子鲜于世荣就比较厉害了。 从北魏分裂出来的东魏,后来被高欢之子齐王高洋篡位,成了北齐王朝。鲜于世荣于北齐末年爵至义阳郡王,官至领军大将军、太子太傅。北齐皇帝高绍义追赠鲜于宝业仪同三司、祠部尚书、朔州刺史。 及北周武帝入代,鲜于世荣送马脑酒钟与之,得便撞破。周兵入邺,诸将皆降,世荣在三台之前,独鸣鼓不辍。及被执不屈,乃见杀。 世荣虽武人,无文艺,以朝危政乱,每常窃叹。见征税无厌,赏赐过度,发言叹息焉。 鲜于世荣之子鲜于贞,北齐末年,假仪同三司。 传布使主、绸缎商神、襄阳郡公陶抗讲到这里,对余灯抱拳道:“柴瓷大帅的前世鲜于修礼带出来的义军,除了大弟子葛荣之外,许多弟子门人,在后来的东魏、北齐、北周及之后的隋唐,出现了许多名将名臣。 “鲜于修礼去世一百五十年后,唐朝的鲜于仲通诞生,那就是他的晜孙了。鲜于仲通喊他烈祖。鲜于宝业为天祖。鲜于世荣是高祖。鲜于贞是曾祖。鲜于修礼的谱系传承十分清楚。 “鲜于修礼虽然一生短暂,但做得轰轰烈烈。正是因为他与杜洛周、葛荣等人的起义,使得后世帝王再也不敢这么对待降兵,再也没有降户、降民之说。 “因而,他的事迹被后人永远铭记,是我商界的骄傲。他死后,阎君不敢收留,奏请天帝裁夺。天帝准其在元载孔升天立起五原仙境,潜心修道。 “终于等到了太元正商上帝立起商神界,也要谋求正神之封。于是朝着商人祖庭朝歌城,滚身而下,转世投胎,成为柴瓷大帅余灯。果然博得了正神之封,足见英雄了得。” 柴瓷大帅余灯早已经听得泪光闪闪,叹道:“想不到小可的前世如此英雄,而今生却草草收场。” 凿空大帝赞道:“人活多大也许是一种福气的标准,但不是英雄的标准。烟洲一战,柴瓷大帅尽显英雄气概,成就了拓海大计中关键一环。烟洲八雄由此结义,中国舶商远航再无忧患,柴瓷大帅功不可没。” 是啊,柴瓷大帅烟洲阵亡之时,才三十五岁,与鲜于修礼被杀的年龄恰恰相同,两世都这个年龄归天,叫人十分不解。 柴瓷仙妃扳着指头,一脸疑惑,对传布使主陶抗问道:“请问陶布使,余大帅前世鲜于淇和今生余灯,都是三十五岁阵亡归天,是定数还是巧合?” 陶抗笑笑:“这个与其生辰八字和出行的事因有很大关系,武将拼杀于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尤其难以由遁甲之术来论。” 凿空大帝笑道:“陶使主所说有理,兵家及商家是一样的,商场形势与战场形势是一样的。因而余大帅的前世今生都是三十五岁,纯属巧合。” 诸位议论好久,影青仙伯站出来,对着杨宗桓施礼道:“请问杨大都督,小仙的主神南瓷大帅,其前世是哪个?也叫后来人借鉴其从商经验。” 香供大都督杨宗桓对凿空大帝深施一礼,对南瓷大帅、影青仙伯抱拳道:“南瓷舶神、南瓷大帅、伏虞子种鲸,字驱魔,乃北魏六镇起义中的朔州义军首领鲜于阿胡转世而来,乃鲜于修礼堂兄。” 保市大帅罔丑道大为惊讶:“鲜于阿胡也是我们罔氏先祖之一,他们兄弟转世为柴瓷大帅、南瓷大帅兄弟,也是奇了。” 凿空大帝笑而不言,香供大都督杨宗桓继续说下去。 话题还回到北魏孝昌二年(526年),鲜于修礼起兵左人城后,恒州、朔州流民纷起响应。 当年二月,高车族斛律洛阳,起于桑干西,与黄河西岸的费也头牧子相连。 当年四月,朔州城民鲜于阿胡据城反。 不久后,斛律洛阳和费也头牧子相继被尔朱荣镇压。 鲜于阿胡率流民突出重围,向南转移。当年七月,攻克平城。 史书对于鲜于阿胡的事迹,就说了这么多,再往后,鲜于阿胡是被尔朱荣镇压了?还是自立为王了?还是战败隐遁了?亦或是投降朝廷了? 无论是什么结果,再也没人知道。鲜于阿胡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鲜于阿胡攻克的平城,那可是北魏曾经的首都,拓跋氏发达起来的老营。 北魏道武帝皇始三年(398年)七月,拓跋珪迁都平城,正式称帝。 到太延五年(439年),太武帝拓跋焘统一北方,一直以平城为首都。 直到太和十七年(493年),孝文帝拓跋宏迁都洛阳,大举改革,实行汉化。平城作为北魏首都九十五年之久,几近百年。 孝文帝虽然改革的气度恢宏,但吏治却一塌糊涂,给北魏灭亡埋下了祸根。京官奢靡成风,卖官鬻爵。州郡聚敛无已,盘剥压榨。兵役徭役繁重,农民大规模破产,纷纷入寺为僧,编户日益减少。 孝文帝驾崩之后,就不断爆发小规模起义。直到后来的六镇起义、河北起义、山东起义、关陇起义。 最终是两魏分列,北魏历二十帝,享国一百四十八年。 也就是说,鲜于阿胡攻占平城,意味着将北魏王室的老巢给占了。那为什么说他占了平城,其事迹就再也没有下文了呢? 鲜于阿胡也是从小做生意的,主要贩卖朔州一带的特产胡油,即胡麻油。攻占平城的时候,他已经三十八岁,做胡油生意二十年之久。 他以平城为筹码,叫朝廷出白银八百万两,然后所有义军成为朝廷正军,享受军饷。他的义军都是朔州被压榨到没有田地、没有牲畜、没有收入的三无之民,共计三万五千人马。 他的打算很清楚,八百万银子,每人分二百两,自然可以让弟兄们修房盖屋,小本生意起家。自己只留一百万两,从此消失在朝廷面前。 为什么有这么奇怪的计划?人家鲜于阿胡是商人起家么,跟那些想要称王称霸的义军首领可不是一码事。他以为,朔州民众跟着他造反,无非解决一个饭碗问题。 二百两银子,对于普通民户来说,就是什么也不干,坐吃山空,一家平均五口人按每天吃掉五十文钱,一两银子可以供一家人吃二十天,二百两银子可以供一家人吃上四千天,约十一年。 俭省节约的话,二百两银子可供一家人吃二十年以上。 如果拿出来五十两银子做点小本生意,另外一百五十两就可以存起来不动,保证一个家庭没有忧患。 他的这个计划抛出来,得到了绝大多数义军兵将的支持。极少数抱负甚大的,拿到银子可以继续为朝廷效力。 假设朝廷答应条件,发了钱,还将大家纳入正军体系,那不就等于说,家里生活无忧,自己继续为国效力,两全其美。 对于朝廷来说,八百万两银子,看起来数目挺大,但他来征讨所需粮草、战马、抚恤金也不是个小数目。万一他们打不过咱这帮人,被我们灭掉大魏,那可就热闹了。 尔朱荣作为北秀容第一领民酋长,他认识鲜于阿胡。得报鲜于阿胡开的条件,简直哭笑不得。转念一想,鲜于阿胡这人挺实际,那就搞条件吧。 尔朱荣派堂侄尔朱天光,过去跟鲜于阿胡谈判。 尔朱天光时年三十整,比鲜于阿胡小八岁,也都互相认识。尔朱天光上来就以满口朝廷法条吓唬人,鲜于阿胡根本不吃他那一套。 尔朱天光摊牌,只给三百五十万两,平均每个兵一百两。 鲜于阿胡一看有门,当即改换颜色,对尔朱天光盛情款待,对他耳语道:“你给大帅说,鲜于阿胡现在的平城军有五万人马,必须要他出一千万两银子。这其中有你二百万两,我这边得八百万两。 “不但如此,这五万兵也可以交给大帅指挥,鲜于阿胡从此消失江湖。” 鲜于阿胡说完,当即交给尔朱天光一千两金子,作为密谋定金。这一下可把尔朱天光给打蒙了,左思右想,一拍大腿,答应下来。 尔朱天光走后,鲜于阿胡积极备战,以四石之力为标准,招募平城猛士。又让他们负重六石,走一千步,得到了四十八名猛士。 鲜于阿胡将这些猛士全部收为弟子,因鲜于阿胡实名鲜于浒,乳名阿浒,被人叫成了阿胡,大号云中虎。这些弟子就号称平城四十八虎。 许诺只要紧紧跟定他,每人可得一千两赏银,并当即付给每人一百两,作为安家费。四十八虎纷纷表示,愿意死保师父,绝不辜负师父的栽培。 尔朱荣闻报,鲜于阿胡已经有五万人马,这可是他最想要的生力军啊。忍痛答应,到处筹集银钱,叫尔朱天光押运一千万两银子,到了平城。 鲜于阿胡十分爽快,当即交割清楚,当天分发三万五千兵,每人二百两。 这些人拿到银子之后,听说还成为朝廷正军,有俸钱,绝大多数选择留在军中。尔朱天光完成使命,不但得到了二百万两银子,还凭空成了三万五千人马的统帅,当即坐镇平城。 尔朱天光自称恒州刺史,给尔朱荣去信报捷,兵不血刃,拿下了平城。 鲜于阿胡带领四十八虎,押运着剩下的一百万两银子,果然消失在江湖之中。那么,鲜于阿胡去了哪里? 这么大一笔财富,不会有人追杀或者谋害他吗? 第574章 穆帅问前世 鲜于阿胡看似愚蠢的举动,却并无大碍。 喂喂,有平城四十八虎保驾,他们难道是吃素的? 谁追杀鲜于阿胡,只能是自讨苦吃,必然惨遭覆灭。 鲜于阿胡从此消失在江湖之间,做起了真正的鲜于浒,中国全都想不起来鲜于浒是怎么回事了。 其实,他只是在北魏晚期、东西魏、北齐、北周时期,销声匿迹了。一直带领四十八名弟子,回到了漠北的柔然,做了四十八驾高车,做回了真正的高车族。 往来于柔然及西域的高车国,更西的悦般、者舌、破洛那、嚈哒(滑国)。一度在高车国呆过十二年,期间做了八年高车国相。回到柔然,还曾担任柔然副相五年。弟子们多半经商,其中十七名弟子在柔然朝廷做官。 鲜于浒一直活到隋朝开皇三年(583年)。期间熬死了高车国,该国么,亡于西魏文帝大统七年(541年),享国五十五年。 还熬死了柔然国,该国么,亡于西魏恭帝二年(555年)。 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天兴五年(402年),一个叫社仑的人,自称丘豆伐可汗,仿效北魏,立军法,置战阵,整顿军队,建立可汗王庭,后人称之为柔然汗国。 柔然骑兵似“风驰鸟赴,倏来忽往”,形成一支威震漠北的强大力量。 部属中的突厥兴起,突厥国木杆可汗俟斤,击溃西部柔然,并威逼西魏,西魏将西部柔然之主邓叔子斩杀,柔然亡国。享国一百五十三年。 鲜于浒还熬死了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看到了隋朝大一统。曾想觐见隋文帝,怎奈年岁已高,心有余而力不足,九十五岁驾鹤西游。 柔然亡国之际,鲜于浒六十七岁,他的十八名做官的弟子,有十二名为柔然殉国,有六名被突厥所俘,做了突厥高官。 后来,其五弟子哥愣作为铁勒部酋长,反掉东边的突厥,自称易莫真莫贺可汗。第二十三弟子乙失钵为薛延陀首领,也反东边的突厥,自为易咥小可汗,臣属于西突厥。 到了唐代,贞观三年(629年)秋,唐太宗派卫国公李靖、英国公李绩、谯国公柴绍、武安郡公薛万彻,发动消灭突厥之战,太宗交好薛延陀汗国,突厥被灭。 其时,鲜于浒已去世四十六年,是他的徒孙辈受太宗恩封,作燕然都护府及瀚海都护府的大都护,统领漠北漠南各地。 鲜于浒,即鲜于阿胡的计策,往往讲究现实,这给弟子门人深刻影响。 香供大都督杨宗桓讲到这里,赞道:“鲜于阿胡作为商家,其谋求的长久之计,与政界及兵家大为迥异。他以生存利益为至高准则,以平德、信德、度德为行动指南,实乃子孙之福,族裔之幸。 “鲜于阿胡归天之后,因其曾任高车国相、柔然国副相,德望甚高,天帝准其在元载孔升天,立起敕勒仙境,归于太上玄元皇帝门下,潜心修道。凡敕勒族裔的王侯将相,都归于此境。 “一百二十天后,发现了《贩夫神册》,经过思想斗争,也要博得商神之封,于是滚身投胎,到了大西北的公原,就成了名将种世衡的玄孙。这就是南瓷大帅种驱魔了。 “种大帅死保商门平德,面对险仗恶仗毫无惧色,战殁于烟洲,此生可谓荡气回肠。太元正商上帝以之列于丝路八大帅之一,实乃商天虎将。” 种驱魔听完杨宗桓的讲解,禁不住叹道:“老子的前世鲜于阿胡,在史书中只留下了二十六字,到了商天,杨大都督却讲出如此多的情节。看起来,著史的儒生对我商门,的确恨到了骨髓。” 在这博望宝殿里,众神诸仙不免对于敕勒族裔展开追溯,原来,敕勒人就是高车人,又被称为丁零人、铁勒人,继而一支成为薛延陀人,又有一支成为回纥人,他们的首领全都敬服李世民,数百年见都是大唐的左膀右臂。 敕勒人大部分融入了汉族,少部分成为回鹘族,还有一支成为涅涅茨人。 诸位议论好久,这才转出来司南真君,他不急不躁,缓缓对陶抗施礼道:“最后,还请陶使主讲一讲司南的主神穆大帅的前世神迹,也叫商门弟子从中领略其风采。” 传布使主、绸缎商神、襄阳郡公陶抗对凿空大帝深施一揖,对护航大帅穆丽华和司南真君抱拳道:“丝舶商神、海康郡公、护航大帅穆红裙,字丽华,其前世乃始皇帝旌表的巴清,即巴寡妇清。” 凿空大帝也始料不及,惊叹道:“昔日里,陶使主传布西夏商神米擒弘彪的前世时,车船大都督的前世乃乌氏倮。一并讲了巴寡妇清的卓越之处,岂料巴寡妇清也转世而来,成为穆大帅,博得了商天的正神之封。” 在座的新归八大帅,包括穆丽华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典故。 陶抗当然是从头讲起,司马迁在《货殖列传》中,将乌氏倮与巴寡妇清作为一组,一起描述和赞美,详见第512章《西夏第一神》,在此不予重复。 巴寡妇清,这四个字,巴,指的是巴郡,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初设置的三十六郡之一。巴郡设置,早于其他许多郡县,巴郡置于秦惠文王后元九年(前316年),始皇统一天下,沿袭不变。巴郡的地理范围是东川及今重庆市。 巴寡妇清,自然是个寡妇,名叫清。不知其姓,后人因其是巴人,称之为巴清。始皇帝为之筑起女怀清台,位比封君,荣宠备至。她的祖业是丹矿,即朱砂矿。是婆家上几代人的祖产,她将之做得更好,名扬天下。 东晋时期的成汉,散骑常侍常璩所著《华阳国志·巴志》载,巴寡妇清是巴郡枳县人,死后葬于长寿县千佛场龙山寨。即重庆市长寿区江南镇龙山寨。 据司马迁《史记》记载,巴寡妇清“能守其业,用财自卫,不见侵犯。”可见她以雄厚的财力打造了一支私人武装,无论官府还是民众,都难以侵犯她的利益。 “为筑女怀清台”,根据司马迁写史记惜墨如金的风格,这句话放在最后,表示这个女怀清台,这个巴寡妇清,在始皇帝时代已经病逝,否则,生人为之筑台就不合理。 “女怀清台”四个字中,怀清二字,清是她的名,怀字在这里却不能当做思念、怀念。应该以《谥法》中的“怀”来解释,根据谥法,执义扬善曰怀,这符合巴寡妇清的事迹。 既然有谥号,那么女字也就有了玄机,前文书已经交代她是寡妇,这里多出来一个女字,按现代人理解,必然是画蛇添足。 而事实上,这个女字,是秦朝对女性勋臣的封爵。比同封男子勋臣为“君”,“女”爵是与“君”爵对等的爵位,只用于女性。足见,秦朝时期,男女之间并非从属性质。 就从刘邦夺天下之后,吕雉掌权,也能反观秦朝的男女地位问题。女性被列为从属关系,要追踪“三从四德”这个词汇开始于何时。那是明清两代大规模改史,假托周公姬旦提出。 唐宋元三代,男女之间的地位旗鼓相当。女性做官,当将军,比照男将封爵大有人在。 明清两代,都动员了数千人修订古籍,先是《永乐大典》,后是《四库全书》,凡是有违于明清儒家及帝王所要求的现实需要,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多么伟大的史实,悉数删除或者动刀子改掉。 所以,我们研读元代以前的史书、典籍,许多内容都经不起仔细推敲,逻辑混乱。那是因为儒家几千年不学逻辑学,也还好,那些漏洞给后人研究元代以前历史,总算找到了门径。 所以,我们看不到元代以前的典籍对于商家、墨家、女中豪杰的详细记载。就连唐朝开国功臣平阳昭公主的名字都被无情删掉,何况民间小女子了。 巴寡妇清必须被封“女”爵,才有资格跟封君一道,每年定时觐见天子。 由此可知,米擒弘彪的前世乌氏倮的“氏”,也是对民众中有突出贡献者的一种封爵,乌氏倮真名叫乌倮。 说到这里,陶抗说道:“秦之前,民众普遍无姓,都以国为姓,比如英布,以祖居英国为姓。这里,巴清也无姓,就以巴郡前身巴国为姓,才符合汉代以前的情况。称之为巴清是准确的。 “如果有人本来就有姓,至少说明其先祖因功博得了封爵或者官职,就以封爵和官职为姓,代代沿袭。如果单单一个名,表明这人上多少辈人都不曾有爵位和官职。那么,从他自己成名开始,就以祖居地曾经的国号为姓。” 书中代言,汉高祖以后,无名、只有名而无姓的历史才宣告结束。 包括汉代以后的匈奴人,虽然与汉朝打得不亦乐乎,却非常敬服汉代,敬服高祖刘邦和相国萧何,所以匈奴人绝大多数都自称姓刘。 之后的契丹人,汉人以为他们姓耶律,其实辽国宗室都姓刘,只是宋朝的翻译问题,没有将之翻译为刘。所以,受到汉人影响,中国及其周边各族都有姓有名。 说明儒家不学无术还自以为是,搞成了多少历史冤案。 陶抗对穆丽华赞道:“穆大帅追随师父武盘道长前往勿里斯,将养蚕、缫丝技术带到西洋,解白达之围,大战墨宿而阵亡,其荡气回肠的一生,为中国舶商在西洋立威,做出了杰出贡献。 “因而被宋天子封为海康郡公、丝舶商神。又被太元正商上帝封为丝舶护航通行大元帅,名副其实,可歌可泣。” 在这博望宝殿,凿空大帝与八大帅及各自随护神,不免对于始皇帝治国及秦朝商业治理好一阵讨论。为啥议论始皇帝治理商业? 因为儒家删改过的史实,给人的印象,始皇帝就是一个残暴不仁的坏蛋,就是个狗屁不懂的昏君。然而,始皇帝对于商业治理,后世皇帝望尘莫及,才有了许多钱财修长城。才有了蒙恬征北、屠睢征南。 对穆丽华立功于大食国的不少细节,也都大感兴趣,纷纷探求。 这又引起诸位对先期归神的商神商仙极大兴趣,不免在商天之上好一番探求。于是学了腊八巡天,白天就共掐商经,往来拜访众神诸仙,了解许多商界古今典故。 时间一晃就过了六十天。这天卯时到腊八神殿参加早朝之后,丝路八大帅不免还聚到凿空大帝这里。 诸位正在博望宝殿说得热闹,忽然,传布使主的随护神太始元蚕、香供大都督的随护神元炭大圣,一起飞出殿外,迎进来一位大仙。 众神诸仙看这位大仙的装束,必是仙王一阶。他却对凿空大帝翻身下拜,口称:“凿空大帝陛下,遥光仙王参见陛下,小仙奉玉皇之命前来……” 他还没说完,博望宝殿之外熙熙攘攘来了十三位商神,一拥而入。这还了得,凿空大帝的宝殿,谁敢擅闯? 再就是,遥光仙王到底是谁?他突然驾临,奉玉皇之命来干什么? 第575章 理宗封仙王 遥光仙王,乃遥光真人,开封阳武人,祖籍澧州澧阳县。 他的俗名叫商怀霸,以字行,本名候光,身长八尺二寸,与阳春霸、董金霸、盛子霸合称宋门四霸。 遥光仙王的师父是阑干十虎的三哥宋魁威。其道号遥光,是入道伏龙山元香宫所得,以一百一十四斤火龙枪,位列宋初第三猛。 天祖是飞锚神贩商殖,是百胜十二侠的八哥,南汉第一猛人。其十世祖是中唐名将宕国公商继,花蜜商神、成都大总管张涯是他十一世师祖。 他一百三十一岁升仙为遥光真人,当时是北宋元佑四年,现在是南宋端平二年(1235),过去了一百四十六年。原本是遥光真人,怎么就成了遥光仙王? 话题要从遥光仙王最初保护宋魁威之妹宋芗说起,宋芗是商怀霸的师姑。 当年宋芗之夫余魁真是火龙四魁的大哥,与二弟李魁信阵亡于郑恩、高怀德偷袭涿州。 辽国涿州大将、马军都指挥使、海阳侯萧镇江是火龙四魁的师父。战后,余魁真被辽穆宗封为永宁侯,宋芗被封为弘国夫人。 但是,宋芗这个弘国夫人只做了两年,就因为萧镇江以契丹风俗将宋芗及其两个女儿据为己有,出了大事。 萧镇江蹬死了次子余锦睿。宋魁威带领自己家和余魁真一家反出涿州,宋芗跟随哥哥投到了阳武县陈阳那里。 反出涿州之际,商怀霸挑死耶律成,冲开城门,挑飞绊马索,护定宋芗安全逃出涿州。 看官可还记得,先期保护余家孩子们逃出涿州的,是永宁侯府的管家余衡,余魁真的堂兄。他带领孩子们逃走的时候,拿的兵器是什么? 余衡拿的可是六十四斤血洗飞寒刀!对了,这正是血洗派的标配。 余衡正是血洗三十六侠之一,当年王琼率众从澶州南城突围之际,三十六侠不是只剩十人了吗? 后来重组为血洗五子和血洗十五虎,就没有他的影子。 余衡与兄弟们组成的八方侠,他由于头天感风寒,浑身乏力。突围中,杀得精疲力竭,滚落马下,瘫倒在地,昏死过去。他所骑的黄骠马,卧在他身边,死死护着他的尸身。 天黑之后,澶州城外血流成河,归于宁静。余衡被黄骠马蹭醒,但浑身乏力,不能动弹。黄骠马跪卧下去,以头将其拱起来,余衡勉强扶着马脖子跨上了马背。就这么,任凭黄骠马驮个地方。 黄骠马曾随他和三哥李锻到过澶州观城县,居然直接跑进了观城县李锻之父李念坛家。当然啦,三哥李念坛、四弟李念剡都在血洗侠序列,不在家。二哥李念黎是萧县檀石村萧侯府全保昌的管家。只有大哥李念察守在家里。 李念察当即将余衡带到一处秘密居所,将其战伤和风寒一一治好。在李念察那里养病一直到耶律德光往北逃窜,余衡才回老家。 到了刘知远当了后汉皇帝,访查血洗众侠的时候,谁也不以为他还活着。他也不知道新的朝廷会访查他的下落,所以没有得到封赏。在家呆了些日子,索性就去找堂弟余魁真求生活,就这么当了涿州余府的管家。 却说余衡及商怀霸先后救出余府家小和弘国夫人宋芗,随同宋魁威找到了阳武县,当时宋芗才三十九岁,比余衡小八岁。一家孤儿寡母,更加离不开余衡的操心劳力。 同在一个屋檐下,终归要擦出火花,而且在道义上很是痛苦。经过宋魁威、陈阳的说合,余衡与宋芗就以夫妻相待,过在一起。余衡又将澧阳县的妻子儿女接来,一起生活。因战乱而生出两房正妻,苦命人互相扶持。 宋芗第二年就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余衡给孩子起名余锦荣、余锦华。这一对孪生兄妹,可不得了,不但长得极像,而且俊美异常,刚会跑就惊动了整个阳武县城。 时间到了端拱二年(989年),兄妹长到十八岁,个头居然也相差无几,余锦荣八尺三寸之巨,余锦华七尺八寸女巨人。余锦荣风姿翩翩,余锦华天姿国色,说媒提亲的甚至有汴京来的达官显贵。 最终,余锦华于淳化元年(990年),成为太祖之孙赵惟吉次妃,生下赵惟吉第四子赵守度。赵惟吉之父赵德昭,乃太祖次子。赵惟吉迎娶余锦华的时候二十四岁,为左骁卫大将军,爵为安定郡公。 赵惟吉于大中祥符三年(1010年)五月去世,享年四十四岁。真宗追封南阳郡王,谥康孝。 余锦华之子赵守度,官至左领军卫大将军、英州团练使。康定元年(1040年)二月卒,赠庐州观察使、追封庐江侯。 赵守度有六子,第五子赵世括,元祐三年(1088年)卒,赠建武军节度使、追封嘉国公。 赵世括有八子,长子赵令稼,宋徽宗赵佶的堂兄弟,封房国公。 赵世括之子赵子奭,授修武郎。 赵子奭之子赵伯旿,孙赵师意,曾孙赵希瓐。 赵希瓐曾为绍兴府山阴县县尉。生子赵与莒,是宋理宗。追封其父赵希瓐为荣王。 现在正是宋理宗登基的第十年,端平二年(1235年)么。说了这么长的弯弯绕,跟遥光仙王有什么关联吗? 端平二年的前一年,金国被灭了。看起来,余锦华的这个孙子有些本事,宋理宗是余锦华的仍孙,即七世孙。余锦华是宋理宗的太祖母。 景定五年(1264年),宋理宗赵昀在临安去世,享年六十岁。十九岁被权臣史弥远拥立为帝,在位四十一年,仅次于仁宗在位的四十二年。 正是因为理宗在位,才有了遥光真人成为遥光仙王的惊人之处。 遥光真人已经升仙一百四十六年,成为仙王的原因是理宗亲政那年,是个绍定六年(1233年)。 拥立宋理宗继位的权臣史弥远,把控朝政,理宗难以作为。索性对政务完全不过问,尊崇理学,纵情声色。绍定六年,已经继位九年,史弥远死翘翘,时年二十八岁的理宗才开始亲政。 亲政之后的赵昀,次年改元端平,立志中兴,采取罢黜史党、亲擢台谏、澄清吏治、整顿财政等改革措施,史称“端平更化”。 绍定五年,权臣史弥远多病,理宗开始理政。十二月,蒙古遣王檝来到京湖,商议宋蒙合作,夹击金朝。 绍定六年,任命史嵩之为荆湖制置使兼知襄阳府,主持灭金事宜。 江陵府副都统制孟珙出兵攻占邓州等地,于马蹬山大破金军武仙所部,又攻克唐州,切断了金哀宗逃跑的退路。 十月,孟珙统兵二万,与蒙军联合围攻蔡州。 端平元年(1234年)正月,蔡州城被攻破,金哀宗自缢而死。末帝完颜承麟为乱兵所杀,金国灭亡。 同年,理宗命赵葵为主帅,全子才为先锋,赵范节制江淮军马以为策应,出兵收复应天府、开封、洛阳三京,但以失败告终。 次年,蒙古大汗窝阔台以宋朝背约为由,全面侵宋,持续四十多年的宋蒙战争爆发。晚年赵昀又沉湎于醉生梦死的荒淫生活中,朝政相继落入丁大全、贾似道等奸相之手,国势急衰。 却说理宗亲政,指挥灭金的同时,绍定六年八月中秋,追思先祖事迹,想到太祖赵惟吉、太祖母余锦华的时候,当然避不开余锦华之母宋芗,其父余衡。 宋理宗对于商怀霸救下宋芗的英雄壮举大为赞叹,对商怀霸列于宋初七猛更是敬佩不已。 其时,正值灭金大战正酣,理宗禁不住叹道:“遥光道长以七猛而闻名天下,设若放在我朝,必能统兵恢复中原,统一天下。道长于冲阵是枪王,于修道又是仙王,实在是古今奇人。” 他的这句话,恰被殿侧的大内侍卫商笑苍听到,当即跪翻:“末将替太祖谢陛下隆恩,太祖获封仙王,当是他在天之灵最大的欣慰。” 惊得理宗大吃一惊,但这的确是发自内心的赞叹。当即拉起来商笑苍,和颜悦色问道:“爱卿是遥光仙王的仍孙,恰与寡人平辈,爱卿贵庚啊?” 商笑苍被皇帝这么一问,感动得泪光闪闪:“陛下,臣虚度二十七岁。曾祖乃大食国西顿郡王、大宋太子太保,名讳商贡献。” 理宗龙颜大悦:“哟哬呀,西顿郡王商宫保的曾孙,好样的。寡人二十八岁,忝为兄长。孟珙在襄阳前线正猛攻金军,禁不住想起遥光仙王的神勇。不意殿中居然有遥光仙王的嫡派子孙,莫非天意叫寡人灭掉女真么?” 商笑苍趁机求战:“陛下,末将焉敢与陛下称兄弟,折煞微臣了。若陛下能派臣前往孟元帅麾下,必叫臣之太祖威风使出,金狗必亡。” 理宗一听他的口气,才仔细打量商笑苍:“贤弟,看你身长八尺开外,果有遥光仙王遗风,所使兵器是什么?说来叫朕听听。” 商笑苍对皇帝深施一礼,小心答到:“末将一家传承曾祖的赤电槌,末将的赤电槌单槌重七十三斤,比曾祖的赤电槌各重十五斤。武道之中,有个大号赤电雷神。” 理宗大为骇异:“哟哬,贤弟的一双赤电槌,一百四十六斤的分量,比宋初第一猛信安公的车轮板斧还重二十斤,果然是奇人。 “朕这就准奏,赐贤弟一道旨意,以殿前马军都虞候之职,前往襄阳前线。赐爵西平县开国男,赐‘赤电雷神’金牌一面。希望爱卿襄助孟元帅收复中原,到蔡州西平建府。” 商笑苍当了五年大内侍卫,虽然每年升职,但还是个七品武翼郎,今儿鸿运当头,一跃而成为从五品的男爵大将,御赐雷神,当即感动得泪水狂泄。 他伏地高喊:“臣获赐雷神之封,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此去襄阳,绝不辜负陛下恩宠,定与孟元帅一道,扫平金国,恢复中原。” 却说商笑苍,以字行,名不懈,御赐赤电雷神,大食国西顿郡王商贡献曾孙,却因何做了大内侍卫? 第576章 遥光证道果 孝宗访查海外众侠之后,商贡献获封太子太保,领取从一品俸禄,子孙就要荫补官职。 其时,四个儿子都在大食国收拾西顿郡的军政民政事宜,十二个孙子回国五个,都被孝宗录为东、西头供奉官,从八品阶位。 商不懈之父商峻之,在孝宗朝从西头供奉官做起,在光宗朝官至随州观察使,爵为浮梁县开国子,该县乃饶州下辖,为景德镇所在地。 故而,商峻之这一支落籍饶州浮梁县。其祖父商芳平乃商贡献第三子,官至大食国西顿郡总警长。晚年回到了中国,住浮梁子府邸,寿至八十七岁而终。 此时,商不懈获封西平男,赤电雷神,飞马回到浮梁县家里,面见父亲,说明出征情由。其父商峻之此时六十一岁,前妻已亡,生三子五女。商不懈是其续弦所生三子一女的小儿子。自然在六子之中排老幺。 浮梁子商峻之早已从朝廷杂报中,看到了史嵩之出镇荆湖,以江陵府副都统制孟珙为统兵大将,对于这样的安排极为反感。 史嵩之乃孝宗宰相史浩侄孙,以其堂叔、权臣史弥远为靠山,不到十年,蹿升至刑部尚书,位居荆湖北路帅臣,商峻之甚为不齿。 孟珙,字璞玉,号无庵居士。曾祖孟安、祖父孟林乃岳飞部将。父亲孟宗政在开禧北伐中崭露头角,授京西路兵马钤辖,镇守襄阳。 孟珙也因其父之功获封正官,多少年拼杀,也升至其父之职——京西路兵马钤辖、枣阳军驻札,统辖忠顺三军。 按宋朝兵制,一军五营,每营五百人,一军是两千五百人,三军为七千五百人。如果是骑兵,一营四百骑,一军五营是两千骑,三军是六千骑。 不久前,孟珙因马蹬山大捷,授修武郎,封江陵府副都统制,赐金带。 孟珙的副都统制是实职,副元帅级别,但阶位却是个修武郎,拿的是七品俸禄。 也就是说,仗是孟珙打的,官是史嵩之来做。这样的将帅布局,使得商峻之这样的豪侠猛将颇为不满,前方灭金大战惨烈鏖战,本来是热血沸腾,却又冷眼旁观。 商不懈到家后,对父亲说及此次出征,商峻之不冷不热说道:“送你八个大字:紧跟孟珙,寸步不离。否则,你不要回来见我。” 商不懈当然清楚前方统帅史嵩之与副帅孟珙的复杂位置,老爹一说,就知道什么意思,当即说道:“孩儿谨遵父亲教诲,死保孟元帅,杀灭金狗。” 按照官阶论,商不懈封男爵,是从五品,比孟珙高出三阶。但孟珙担负灭金的实际大任。商不懈怎能不明白老爹的心中愤恨,他是要自己保护好这位擎天玉柱。 商峻之说道:“笑苍,为父为孟元帅鸣不平。为父以为,他将来的成就堪与岳元帅比肩。他是岳元帅、稼轩老之后,唯一能征惯战、有勇有谋的大将。孟元帅文武全才,治军严整,人望极高。 “我们要做的就是以绝对的武力,保护好绝对的栋梁。切记切记。” 商峻之所说稼轩老,是对大词人、飞虎军统帅辛弃疾的敬称。在商不懈出征的绍定六年八月,已经病故二十六年。辛弃疾在南宋武将中享有极高声望,是商峻之至为崇敬的英雄,在其心目中堪比武圣岳飞。 对于稼轩老,商不懈当然也很崇敬。虽然辛稼轩不曾在朝堂上胡扯儒家废话,但在地方上,就算比他品阶高很多的节镇大帅,无不以师事之。 他的词,很多作品并不是平仄方面的专家,但其文韬武略在词中的展现,却让人豪情万丈,激励南宋君臣的抗金志向,比陆游更为激烈,传唱甚广。 辛弃疾历仕高宗、孝宗、光宗、宁宗四朝,虽然遭遇儒家宰执的百般打压,但当皇帝的始终没有将之放弃。 从辛弃疾壮志未酬的一生,反观帝王之术与儒术之间的利用和厌恶,至今仍然存在。看官无不心知肚明,笔者不予赘述。 孟珙是商家死对头孔孟的别种,阴差阳错博得了商家子弟商不懈的死保,最终取得了岳飞没有实现的功勋——灭金! 仅此一条,足见理宗怀念遥光道人起到了什么效果。 反过来,遥光道人升仙之后,本来该到商天的仙部大帅子祝寿属下,经过理宗脱口而封,虽然没能当即成为实实在在的仙王,但震动了玉皇上帝,这就有意思了。 玉帝闻听人间天子居然封起了仙王,当即令中坛元帅哪吒请来太上老君,问道:“老君,朕问你一句话,这个宋天子赵昀,封遥光为仙王,此事归你裁夺,爱卿以为,仙王之阶,遥光可授否?” 太上老君一听,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奏曰:“陛下,中华以道教为尊。有道号者,方称华夏子民。但道教以融合儒释道为系念,实则是华夏先祖的和合之德。道教实为先祖遗教。但是,惟华夏商门独立特行于儒释道之外。 “不但如此,华夏商门在海外还独立于叶粟、箕都、天煮、食教之外,足见其内部统序之清楚,平德之顽强,信用之高尚,格度之精准。商神一族,道教以及寰宇各教派难以望其项背。 “偶有人称箕都如何,箕都教所谓圣经,实则断章取义于道德经。此教以消除异己为能事,全无大度之念,又无融合之志。是挑起环宇乱源的第一宗教,实在不堪作为祖宗之依托。 “幸得商族依托道教,使得道教屡屡绝境逢生,才有华夏繁衍之盛,才有中华文明独尊寰宇。还望陛下明察。” 玉帝曰:“老君之教,善。老君之言,至。遥光,寓意深刻,载极之光,足堪仙王之属。比同大罗金仙阶位,老君以为如何?” 老君对曰:“人间修为,乃人神鬼三界至苦道境,却为至善之境。故而,凡在人间修道,其法如次: “投胎凡人,诞辰以来,婴幼之际,每年道果计一百万年。 “十二岁以后,每运转一个八卦方位,道成三百万年。 “至六十岁,修成三千万年道果。如无龌龊不堪而跌入鬼道,还只是修成人道,欲求更高道果,足堪转世投胎。第二世作凡人,再行累加道果。 “六十岁后,每纪道果,足当一千万年。一纪是十二年。故而民谚曰: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便是两纪道果之限。 “又两纪之后,每五行循环,当一千万年道果。 “三个五行循环之后,变为日月星三光循环。三光一循环是三年,当一千万年道果。 “又四度循环之后,天人之间循环,每两年道果,当一千万年。 “又五度循环之后,大道存乎一心,每年道果当一千万年。 “至若行侠仗义、救民水火、辅佐明君、拯救苍生、教子成哲、授徒惊天、开宗立派,这七等道德,依次可证道果一百万年、三百万年、六百万、一千万年、三千万年、六千万年、一亿两千万年。 “以遥光道果来论,仅看寿延,一百三十一岁升仙,其道果为两亿七千万年。三千万道果尚且足堪转世,遥光足当九世道果。 “且遥光为人,染尘不多。其道德,人莫能敌。大罗金仙阶位谁人不服?” 玉帝叹道:“善,遥光仙王名副其实,人间天子脱口所封,看来也是道法使然,情势所迫,不封不妥。” 老君对曰:“玉帝圣明,商族所教,则天皇帝以来,方知其商略商经,果然世所罕见,堪比道德经焉。《道德经》以务虚而作精神,《忘经》以务实而作生计,看似南辕北辙,却相辅相成。 “华夏有道德经和忘经,万世不灭,亿万升仙,岂止四海仰慕,宇宙抑或臣服。尚望陛下察之。” 遥光仙王之所以名副其实,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其五世孙(来孙)商凉龙,与泉州周鼎龙等泉州五龙,是蓝无里乃至三佛齐的鼎族豪宗。 其六世孙(晜孙)商舰、商航,七世孙(仍孙)沙昂趁华、沙昂趁芮,都是蓝无里国王,后世子孙成为蓝国的沙昂王族。 泉州五龙后裔及沙昂王族,住在舶商往来中国与西洋各地的咽喉要道之上,是中国舶商安全往返的重要保障。 老君奏曰:“遥光仙王的道果,在拯救苍生、教子成哲、授徒惊天、开宗立派这四种至高道德方面,又足证道果至少五世,除凿空大帝之外,可比者实在稀少,其地位不可动摇。” 玉帝听了老君的一番奏对,当即诏令遥光仙王到凌霄宝殿,封其为舶运凿空遥光仙王,为凿空大帝佐使。 遥光仙王就这么来到了博望宝殿,对凿空大帝深施一揖,奏曰:“遥光被理宗封为仙王,给小仙至高荣誉。老君将道果证了大罗金仙之阶,被玉帝正封仙王。今奉玉帝诏令,忝为陛下佐使,实在惶恐之至。” 凿空大帝及八大帅无不诚挚欢迎,博望宝殿一阵欢腾。 此时,十三位神仙来到博望宝殿,也来贺遥光仙王归于凿空大帝。来的都是谁呀?也不通禀就进来了。来的这十三位,那可是商天之上顶级商神。 创部六神:太元正商上帝子敬父、仙部都统领子祝寿、金相部都统领范朱公、水灵部都统领苌卜曲、商天都虞候漆雕卉、陆灵部都统领刘咏春。 五大帝:平德大帝望云端、凡微大帝陈哲、平度大帝文烈、平准大帝柴荣、开运大帝赵匡胤。 六大王:双鞭刑王黄昭、三界平王安芝、追魂天王朱展、金刀天王张釜、兵魁天王郭镇、飞箭天王李翰。 凿空大帝带领八神一仙,赶忙迎住这十三位大神,礼让太元正商上帝坐于脂玉常山。 太元正商上帝笑道:“遥光仙王来归商天,玉帝亲封其为凿空大帝佐使,足见我商天部已是三十六天举足轻重的神部。 “诸位爱卿却不可辜负玉帝、老君、神农大帝、轩辕黄帝、商汤王、元圣伊尹的关切和支持,也不可辜负了华胥老母、伏羲大帝、女娲娘娘三位人祖的点化。我等要敬神敬事,杀怯践信,为普天下商门弟子谋福。” 满殿神仙皆高声唱喏:“臣等谨遵陛下圣谕,护定平德,庇佑中华。” 他们正在博望宝殿说话,西帅张涯告进,又带了一位紫袍高道,身长七尺六寸,神采奕奕而来。 张涯对元商上帝及六大帝奏曰:“大食国破胜郡王、破胜郡商神宫方丈丘洹子,以一百四十六岁飞升。 “大食国霸始郡公、霸始郡商神宫方丈夏泾子,以一百四十五岁飞升。 “玉帝照准大食阖理狮王穆司遂所封仙王之阶,老君证得二仙均为十四世道果,为大罗金仙果位。玉帝诏令丘洹子、夏泾子均为凿空大帝佐使。” 哟哬,丘洹子、夏泾子是谁呀?怎么就被大食王封了仙王?大食王是大食教领袖,他也按照中国道教方法封起了仙阶吗? 凿空大帝有了一位仙王佐使,一下子又来两位,丝路之事被天帝如此看重吗? ()贩夫全神录 第577章 大食丘洹子 如今,下界不是理宗端平二年吗?后世的公元纪年是1235年。 商天的凿空大帝连续被玉帝派来两位大罗金仙当佐使,实在是博望省的一大盛事。刚刚到来的丘洹子怎么就被大食国王封仙王了?大食国王怎么叫个穆司遂?他又是谁? 穆司遂是大食国阿拔斯王朝的国王穆斯坦绥尔一世的汉名,是伊司兰教第五十四代哈里发。大宋宝庆二年(1226)继位,淳祐二年(1242年)驾崩。终年五十岁,在位十六年。 穆司遂是穆克飞的六世孙,按汉族祖宗十八代称呼,穆克飞是他的烈祖,穆斯坦吉德是他的天祖,穆思第是他的高祖。 其子穆斯台绥木继位,也就是穆斯塔欣,汉名穆拓辛。宝祐六年(1258年),成吉思汗之孙旭烈兀灭其国。这位哈里发是历史上最为昏聩的帝王之一,留下了千古笑柄。 当时的阿拔斯王朝,领土萎缩很多,只相当于今日的伊拉克和叙利亚大部地区。旭烈兀率十五万蒙古军队,围攻巴格达。 无能的穆拓辛与周围谋臣意见相左,他的总理大臣承诺说,妇女们扔石块就可以赶走蒙古人。 但是,他们连石头也没扔,其实什么都没做,既没有调动军队抵御不断聚集的庞大蒙古军队,也没有试图与旭烈兀进行谈判。 穆拓辛对于蒙古大军的要求,基本上不予理会,仅以空洞的威吓回应:“阿拉将对攻击哈里发者,降下天谴”。 史载,蒙古人将穆拓辛裹在一张毛毯里,用马践踏而死。阿拔斯王朝灭亡。阿拉并没有如他的诅咒那样降临,足见空洞的祈祷不如现实的刀枪。 蒙古人对王公贵族或是敬重的敌军将领,认为如果将其斩首见血,则无法为长生天所接纳。穆拓辛的一些儿子也惨遭屠戮。 穆拓辛有一个幸存的儿子,作为囚犯被送到蒙古。蒙史史记载,蒙古人允许他结婚并生育子女,但在伊司兰世界中不再发挥任何作用。 《马可波罗游记》对穆拓辛的死亡方式,有不同的记载。 旭烈兀发觉了穆拓辛藏有大量的黄金、白银与宝石,这些财物本来可用于犒赏军人与购置武器。 旭烈兀对他的愚昧与吝啬极为不齿,将他和这批宝藏囚禁在一起,不提供食物和水,让他知道“财宝不能吃”,最后使他饥渴而死。 现在敕封丘洹子的,是阿拔斯王朝倒数第二位哈里发穆司遂。那么这个丘洹子到底是谁,值得阖理狮王封他这么高的仙阶? 西帅张涯介绍,丘洹子是大食国破胜郡王,还能是谁? 正是拓海九十九侠大结义的发起人之一,老醋银蟒、穿洲伯岳衡。 乾道二年(1166年),他在回大宋觐见孝宗之后,获封太子太保,时年七十七岁。岳衡选择回到大食国破胜郡执政。 当年,来到中国的有大食国五大郡王,中国舶商占其三:岳衡是破胜郡王,商贡献是西顿郡王,何鼎元是腊卡郡王。而黑塔郡王姬珥拜在营救大帅、琼山郡公孙显门下。 唯有贺塞郡王罗钉是大食国原本的诸侯国,本名努尔丁。贺塞郡在西方史书中,称之为赞吉王朝,他是苏丹。 罗钉是抗击十字军的中流砥柱,在解除白达之围后,十字军入侵埃及。 罗钉应法蒂玛王朝末代哈里发阿迪德之请,派部将希尔库及其侄子萨拉丁率军往援。 孝宗乾道七年(1171年),也就是岳衡回到破胜郡五年后,库尔德人萨拉丁推翻法蒂玛王朝哈里发阿迪德,自立为苏丹,法蒂玛王朝灭亡。 萨拉丁建立阿尤布王朝,从此在埃及恢复了伊司兰教逊尼派地位。 岳衡的破胜郡,就在埃及地盘上,因与罗钉同为大食属国,又是战友,萨拉丁准其独立执政。 阿尤布王朝,这个名称阿尤布,是古兰经中提到的二十五位圣人中的一位,也是历任圣人中一位杰出的坚忍者,忍苦耐劳的典范,后来许多人喜欢以此给子弟取名。 阿尤布王朝被岳衡称之为毅朝,坚忍不就是坚毅的意思么,所以是毅国,毅朝。毅朝开国君主萨拉丁是罗钉的弟子之一,也是罗钉曾经的虎将。 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关系,那就是,当时在位的大食国及大食教哈里发,是穆思第。而穆思第之父、老哈里发穆斯坦吉德,是岳衡的弟子。穆思第是岳衡的徒孙,这个没有一点点含糊。 因而,萨拉丁对于岳衡等中国舶商十分敬重,往往邀请岳衡到他的王宫玩耍。岳衡也邀请他到破胜郡做客,结下了深情厚谊。 随着深入交往,萨拉丁对岳元帅甚为敬服,对大宋岳元帅之兄岳衡,以师事之,还请岳衡给自己起了汉名沙大鼎,与商门九鼎一个辈分。 经过七年时间,岳衡将破胜郡的地位稳固之后,已经八十三岁。这就到了乾道九年(1173年),他将破胜郡王之位,传给了守在身边的长子岳鼎霳。 此时的岳鼎霳,虽然是商门九鼎的老幺,却也六十五岁了。在破胜郡,岳鼎霳儿孙满堂,五子七女,十三个孙子十个孙女,曾孙都有两个了。 岳衡经商一辈子,最后又历经七年呕心沥血治理破胜郡,猛的禅位之后能闲得住吗,那要做什么呢? 他早就想好了,就拜在夫童道长门下,让道长给自己起个道号,也在破胜郡建起商神宫。 夫童道长原为密州诸城清风宫方丈,乃道教商神宗的血洗派高道。结义拓海九十九侠之时,他七十三岁,列为拓海十八老的小弟。到岳衡传位给岳鼎霳那年,已经一百一十九岁高龄。 夫童是大食国北冥大秦鼓帆天尊,毗喏耶郡公,毗喏耶太傅。毗喏耶是他的领地,大食诸侯国之一。又是孝宗所封北冥龙城鼓帆天尊,太子太保。 哈里发穆思第的祖父穆克飞,还是夫童道长起的汉名。在大食国的四大天师,他是其他三位天师的师父。他这样的身份,那还用说,在大食国享有极高威望。 岳衡亲到毗喏耶拜见夫童道长,说明来意。夫童道长笑道:“你是岳元帅的二哥,在大食位至郡王。又有商门九鼎弟子,个个成就非凡。 “贫道以为,当从你开始开宗立派。何不以你曾经的化名丘奋的丘字,加上你老家汤阴县洹水的洹字,道号就叫丘洹子。像泉州护舶天师那样,你自己拟定一套字派,传道千秋万代。” 岳衡经夫童道长这么点化,颔首同意:“俺家大哥既然已经另立三十二字派,我在破胜郡也就沿用好了。回头知会四弟,让他在麻嘉国商神宫和瑟陌郡,都用大哥的三十二字派传道。” 夫童笑道:“那敢情好,既然你能让何遐天师归于三十二字派,我可以说动何头天师和武盘天师,我们在整个大食地面,统一用何宁天师的三十二字派。这样,便于后世的力量凝聚。” 岳衡大感意外,惊道:“师父胸怀恢弘,徒儿不及万一。就依此说。” 就这么,大食国破胜郡王、宋朝太子太保岳衡,就成了破胜郡商神宫丘洹子道长。为什么就被大食狮王穆司遂封成了仙王呢? 穆司遂一共在位十六年,现在是大宋端平二年(1235年),他已经在位九年。就在三年前的绍定五年(1232年),东亚的宋蒙联盟之际,西亚的穆司遂遭遇了一场危机。其实也是大食国灭亡的前兆。 这场危机,使得穆司遂的大食国元气大伤。起因在于穆司遂的妹妹通国公主胡灵叶,从五年前开始积攒下来一些乱子。也就是说,胡灵叶在大宋宝庆三年(1227年)就开始生乱。 当时,穆司遂虽然才三十五岁,但因为嫔妃众多,早已没有年轻之际的血性和阳刚。但是,几个王妃实在太可爱了,不忍心看她们郁郁寡欢。于是,就有宫廷大臣找来全国名医十二名,都成为御医,为他研制逍遥方。 朝政就由维齐尔、大埃米尔、教法官、警察总长四位辅政大臣专断专行。穆司遂定有规矩,什么样的事情是必须由他亲自过问的大事。四大辅臣进宫奏报,往往看到妃嫔们正与狮王欢快,连宫门都不敢进。 时间一久,维齐尔盖斯实在难以忍受,与其他三位大臣商议,列出三种大事奏请穆司遂,其余的大事各按职掌裁夺。 盖斯说道:“我等四人不可决断的三件,一是立储,二是交战,三是属国郡王、太傅或者总督更换。” 大埃米尔陶飞戈当即附和:“维齐尔所说,甚为有理,末将赞同。” 教法官、警察总长也都受够了,看维齐尔、大埃米尔都这么说,也没有异议,纷纷赞同。 好嘛,三大事之外的政事全由四大辅臣当家做主,等于是将狮王的政治权利解除了大半,成了不参与具体朝政的哈里发。 这也怨他自己,你长期这样,叫大臣们怎么办?许多事情积压在那里能行吗?比如杀人冤案,一刻也等不得。所以,穆司遂这叫自动交权。 这就出现了通国公主胡灵叶,怎么回事?大食国的通国在哪里? 通国实际上也是唐人的叫法,指的是白达东南部城市阿马拉。这个阿马拉的狮囯语意思就是通行、通航的意思,而阿马拉正是右食河的重要码头,唐人根据阿马拉的本意,称之为大食通州。 胡灵叶是唐名,大食名胡玲耶,被狮王穆司遂封为阿马拉公主,唐人称之为通国公主。他的丈夫正是大埃米尔陶飞戈。这个名字也是唐名,实际上叫个陶菲格,在狮囯语中是成功的意思。 陶飞戈此时四十一岁,比胡灵叶大五岁。由于身长八尺三寸,人高马大,力能扛鼎,一些小的叛乱被他屡屡平定,所以穆司遂提拔他担任着大埃米尔,也就是大将军。 由于四大辅臣作出决议,三大事之外的一切专断专行,军务极为繁忙,寝不安席、夜不归宿成了常态。 通国公主胡灵叶才三十六岁,正值青春少妇,精力旺盛,虽然也知道夫君为国操劳,不忍打扰,毕竟身体不听话,需要有发泄的通道。 还别说,维齐尔盖斯的弟弟穆台子,与狮王穆司遂是从小的玩伴,总是来宫中向穆司遂进贡一些时兴的玩意。又迎合穆司遂的逍遥之需,往往带给他那些来自大宋的神药。 维齐尔自然是首相了,他弟弟穆台子又跟狮王是从小的玩伴,自然也少不了有个官职,担任着白达的税务总长。那些来自三佛齐、细兰甚至大宋的舶商,当然会巴结讨好他,手里的珍宝多了去了。 穆台子也是他的唐名,狮囯名是穆尔台兹,狮囯语的意思是自豪,武力。 一次,胡灵叶进宫来看哥哥,正在说话,穆台子告进。本来就认识,互相见礼,穆台子一看公主在座,她丈夫又是大埃米尔,管军事的,当然会讨好公主。 穆台子手里提着一个大皮箱,本来是全部献给狮王穆司遂的。这时候,灵机一动,他打开皮箱,掏出来一件稀世珍宝,献给公主。 穆台子对胡灵叶说道:“相信此宝能给公主带来万般活力,幸福无比。” 通国公主胡灵叶一看这件宝贝,手都是哆嗦的,嘴巴也不听使唤:“这这,这,这也太贵重了,是大宋皇后才用得起的宝物吧?” 第578章 玉狐酿苦果 大食首都白达王宫,税务总长穆台子拿了什么宝物,让公主如此震惊? 只见他献给通国公主的宝物是一件脂玉卧狐,通长四寸八,横径盈寸,凝脂白玉,温润剔透。 卧狐眼目温和,乖巧伶俐。四足蜷缩于身下,狐尾撩起在背部。狐尾长两寸四,横径盈寸。胡灵叶听说过脂玉卧狐,第一次见到真品,大感震惊。 脂玉卧狐有三个寓意,一是预示像狐狸那样收获爱情,二是预示女性像狐狸那样善于保护自己的安全,三是预示像狐狸那样健康富有活力。 其实这个东西,之所以被通国公主说成是皇后所用之物,闺房中还有个秘而不宣的用处,那就是可以当檀哥哥使用。 脂玉卧狐撩在背上的尾巴,可以连带臀部拧动,延展开来,成为一只拖着尾巴的银狐。到这时候,才会发现尾尖的粗壮,的确宛如檀哥哥的顶端。 经过能工巧匠设计、雕刻,粗壮的尾巴里还可以注入温水,通过一个极难察觉的触点,在一定的时候,温水会激射而出。得不到宠幸的后妃,将之作为逍遥工具,无般不妥。 当然啦,当檀哥哥使用都是在隐秘的闺房,必然是夜间。白天则堂而皇之地放在梳妆台上或者床头柜,是品位极高的摆件,是身份的象征。 而这么大的脂玉卧狐,是极难见到的大块玉料,其价值之高,常人难以企及。因而,脂玉卧狐是最为高贵的女性才有可能得到,是闺阁中的极品宝物。在皇宫及王侯将相的女眷之中,被传的神乎其神。 通国公主胡灵叶想拿,又好像不敢,情知道这是穆台子送给狮王哥哥陛下的。她无所适从的看看狮王穆司遂,狮王只是感觉脂玉卧狐雕刻的精美绝伦,并不知道在闺阁之中还会有其他功用。 穆司遂当即笑道:“王妹,既然税务总长送给你,那就收下吧。还不多谢穆总长。” 胡灵叶的心脏像是小鹿乱撞,急忙道谢:“多谢穆总长厚意,有功夫到我的大埃米尔府上做客,定当厚谢。” 就这么,通国公主将脂玉卧狐小心翼翼收入镶金檀匣,唯唯而退。 过了两个月,通国公主急不可耐叫下人去请穆台子,说有要事相商。 穆台子到了大埃米尔府,被通国公主留下饮宴,连午竟夜,直到戌时将过,还不让穆台子回去。穆台子禁不住问道:“公主在上,不知公主传唤下官前来,有何要事相商。” 通国公主看他吃酒还不够多,就拿出大宋舶商敬奉的宜宾酒,劝道:“今日你我兄妹相见,妹妹将重谢哥哥。但有一个条件,必须多吃些酒,才能谢的更好些。来来来,这是大宋的宜宾酒,味道神妙。” 穆台子什么不知道,也就不再客气,与通国公主一杯接一杯吃下去。 到了酒性发作,通国公主牵起穆台子:“今日请穆大哥来我府上,主要是讨教脂玉卧狐的最后那个功用。” 穆台子早将这件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了,怔了好一阵才想起来,禁不住哈哈大笑:“公主殿下,脂玉卧狐最后那个功用,这么久都没能琢磨清楚吗?” 通国公主满脸红云,看他就范,大喜过望,故作羞怯:“哥哥,说啥呢?人家可没那么笨,只不过需要哥哥亲自指点一下,更好发挥它的功用。” 就这么,胡灵叶与穆台子探索了脂玉卧狐的射水功用。最终,胡灵叶不能自拔,与穆台子作人体示范。 当夜玩至丑时,穆台子酒醒大半,大惊失色,慌不迭跑出大埃米尔府。 但是,从这天开始,胡灵叶对于穆台子的兴趣有增不减,而且夜夜幻想着脂玉卧狐就是穆台子。 没过五天,就由迫不及待亲自到税务总长府邸,拜访穆台子。 穆台子对自己的夫人推脱公主有要事相商,带公主到一位密友家,操练脂玉卧狐的功用。 从此,胡灵叶几乎不超过五天,就必须找穆台子幽会一次。 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凡是做下龌龊之事,必然会自食苦果。 税务总长穆台子为人谨慎,累积功劳无数,与通国公主私通后第五年,在大宋是绍定五年(1232年)春,被狮王穆司遂封为霸始郡太傅,等于是封给他一国。 霸始郡就是巴士拉,无常野猫甘昌昂在白达之围后,被封为霸始郡开国公,霸始郡太傅。 当时甘昌昂六十七岁,这时候的甘昌昂一百四十二岁,还活着吗? 正是因为甘昌昂还活着,才有了穆司遂的朝纲大乱。 甘昌昂的儿孙虽然没被封赏什么高官显爵,但世代居于霸始郡,甘昌昂有三子八孙二十一曾孙四十八玄孙一百三十二名来孙,家族势力极其庞大。 这些子孙东去中国,西到绿海,三个儿子的曾孙都出来一名顶级舶商,号称甘氏三虎,其货物周转量足足占到霸始港的四分之一。 甘氏三虎自然是甘昌昂的玄孙了,分别是长门长子甘宗虎,次门长子甘金虎,三门长子甘东虎。其玄孙一辈四十八人的名字全带“虎”字,有什么说头吗? 甘昌昂封公爵之后,叫四哥岳衡帮忙,给他这一支远涉大食的甘氏订个字派。岳衡经过深入了解其家世渊源,给他们家订下了三十二个字的字派: 昌兴申公,虎威义阳。 福州结拜,大舶远航。 白达建功,霸始封疆。 承续德顺,华耀龙光。 这是一首四言诗,起首的昌字,既是甘昌昂的名字,又是陇干六昌的名号。申公,是指其先祖申国公甘茨山。义阳,是指先祖母义阳郡夫人薛燕。甘茨山与薛燕夫妇是中唐名将,起于微末,成就功业。 德顺,是指北宋德顺军,甘昌昂老家是德顺军陇干县的,这是让大食子孙铭记祖根。到了南宋,德顺军及陇干县属于金国,辖域面积有所改变。 华耀,告诉子孙后代,咱们是华夏子孙。龙光,自然是中国之光了。 这三十二个字的字派,十分响亮,子孙起名必然个个雄起。 甘昌昂的子孙,三个儿子都是八十多岁去世。 八个孙子活到六十多岁至九十岁不等,也都去世。 曾孙辈的大多活着,二十一个曾孙,有十四个活着,最小的曾孙四十五岁,最大的曾孙叫个甘贵公,是甘宗虎的爹。甘贵公已经六十七岁。甘宗虎是霸始郡甘氏这一辈最大的,已经四十六岁。 甘宗虎,以字行,名雄。身长八尺四寸,长脸浓眉,骨架匀称,力能扛鼎,声若洪钟。谈吐自如,文武全才,的确称得上甘氏三虎的大哥。 甘宗虎善使其高祖甘昌昂传下来的寒影龙胆枪,重达一百一十四斤,专门做香药生意,包括乳香、龙涎、木香、丁香、肉荳蔻、安息香等,大号龙胆香虎,省称香虎。 甘金虎、甘东虎比大哥矮一些,也都是七尺六寸以上大汉,力大无穷。商门出身,自然也是文武全才,所使兵器都是一百零四斤寒影龙胆枪。 甘金虎专门贩卖大食国地毯,又叫龙胆毯虎,省称毯虎。 甘东虎精通海枣贩卖,因而大号龙胆枣虎,省称枣虎。 海枣就是大食国特产椰枣,其树干、树叶和椰子树一样,但结的是枣子而不是椰子。海枣个头奇大无比,每颗枣子一寸至两寸长。 甘昌昂由于籍贯德顺军陇干县,那里是泾水上游。想不到远涉大食,获封霸始郡公,而霸始郡位于左食河和右食河交汇处的夏台附近,晚年也仿照丘洹子的道号,给自己起个道号夏泾子。 也在他的霸始郡中建起商神宫,虽然没有丘洹子影响大,但也传承有序,门人众多。这里的徒弟道号,使用的也是何宁道长订立的三十二字派。 甘家虽然不再担任霸始郡太傅,但大食国狮王一直没有派过新的太傅,都是甘家长门长子实际管理霸始郡。甘宗虎的爹甘贵公就坐在霸始郡公府中,执掌着霸始郡的军政民政,并且自兼税务总长。 穆台子来到霸始郡,看到甘贵公掌握着实权,无法实现政权交接。他前往拜望霸始郡公甘昌昂,拿出狮王穆司遂签发的委任状。 甘昌昂看了看,感到莫名其妙,用大食语质问道:“寡人这个霸始郡公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没听说哪一任阖理伯王将我的郡公夺爵?怎么就不知道哪一任伯王将我的太傅罢免? “按照大食律条,没有先行罢免旧官,就任命新官,这合法吗?你以为我会给你让位吗?你还回去找你的狮王,与我毫不相干。” 穆台子听了甘昌昂的说法,句句在理,搞得十分尴尬,只得唯唯诺诺退出郡公府。饭也不敢吃,带领二十几名随从,当即打马返回白达王宫。 五天后,狮王穆司遂看穆台子去而复返,感到莫名其妙。 听了穆台子的奏报,穆司遂大为吃惊:“甘公居然还在世?但是白达新的税务总长已经任命下去,恐怕前天就上任了。爱卿只好暂时待命,有了新的空缺,再任命你。” 这话说的,这叫怎么回事?堂堂狮王,人家甘昌昂还活着,真的不知道吗?穆台子感觉这是被耍了,当即气哼哼直奔通国公主那里。 胡灵叶一听,怎么会发生这么一档子事?只好安慰一通。但是,穆台子越说越气,破口大骂穆司遂不是东西。 胡灵叶赶忙陪笑脸,给他做逍遥功,但是穆台子的下身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嘴里依旧破口大骂。胡灵叶无奈,将两名侍女叫来为穆台子做逍遥功,穆台子真是气急了,不但毫无反应,还将两名侍女踢倒在地。 恰好胡灵叶的女儿海荻叶闯进来,一看母亲和两名侍女在服侍穆台子,先是目瞪口呆,继而心口紧张,仔细来看。穆台子这下有了感觉,胡灵叶大为惊奇,看穆台子的双眼直勾勾盯着门口。 这才发现海荻叶,胡灵叶找到了救兵,急忙将海荻叶推过来,帮她侍弄穆台子。果然奏效,穆台子精神大振,与海荻叶大战纱帐,可谓山摇地动。 穆台子从此找到了乐趣,不再骂狮王,天天换地方,与胡灵叶、海荻叶母女寻开心。 很快,他们的欢乐传遍了白达,自然也传到了大埃米尔陶飞戈耳朵里。陶飞戈通过秘密调查,全盘掌握了穆台子的动向,派出十二名顶尖武士,将穆台子斩杀在作乐的一处酒馆。酒馆的老板因为劝解,也被斩杀。 胡灵叶、海荻叶母子被陶飞戈关押在私牢里,但胡灵叶通过佣人将她被关的消息透漏给了哥哥穆司遂。 狮王穆司遂大为震动,当即诏令陶飞戈进宫。 贩夫全神录 第579章 勤王白达城 穆台子的死讯,同时传到了他哥哥盖斯耳朵里。 盖斯作为首相,自己弟弟被陶飞戈杀害,这还了得,飞跑进宫,奏请狮王惩处陶飞戈擅杀大臣的恶劣行径。 陶飞戈情知进宫凶多吉少,一不做二不休,将通国公主胡灵叶斩杀,放走女儿海荻叶及两个儿子。这时候,听说维齐尔盖斯去告御状了,一时间怒火中烧,统领三千禁卫军,直接杀向维齐尔府邸。 将在维齐尔这里等候商议政事的八十多名高官全部斩杀,又杀进维齐尔府后邸,将盖斯家小三百余口全部杀绝。 继而宣称,白达由大埃米尔为最高首脑,张贴告示,所有人议政议军都到大埃米尔府邸。宣布白达不再设置维齐尔,所有军政民政都有大埃米尔的号令为准。 有不少官员是维齐尔盖斯和狮王提拔起来的,对此毫不理会,各自在自己府邸处理政务。陶飞戈派兵,强行将他们拉到大埃米尔府,不听从的就地斩杀,五品以上的大臣又被斩杀四百余人。 穆司遂顿时慌神,搞得无所适从。维齐尔盖斯不敢出王宫,守在狮王身边,悲痛惨哭。 幸好大内总管穆铁毅是三朝元老了,现已八十四岁,十分冷静。 他闻听陶飞戈的一系列恶行,对穆司遂说道:“狮王何不请来唐商三大郡王?必能帮助陛下肃清陶贼,恢复朝政。” 狮王穆司遂情绪极为低落,想了半天,诏令:“穆铁毅出面与陶飞戈接洽,与其讲和,尽量拖延时间。盖斯负责去请唐商三大郡王,尽量将大炮调来,他们一到,就由破胜郡王指挥,消灭陶飞戈。” 他们君臣所谓的唐商三大郡王,当然是指破胜郡王岳衡、西顿郡王商贡献、腊卡郡王何鼎元。此时,这三人还活着吗? 此时是大宋绍定五年(1232年),岳衡即丘洹子,此时一百四十三岁,仍然活得好好的,在破胜郡商神宫修道延年。 西顿郡王商贡献于八十七岁之际无疾而终,新郡王乃其曾孙商不愧。 腊卡郡王何鼎元也还活着,已经一百三十岁,始终没有往下传位,在郡王之位七十五年之久,堪称历史奇迹。 丘洹子早在五十年前,就将破胜郡王之位传给了岳鼎霳。而长子岳鼎霳于二十五年前,以八十九岁高龄无疾而终。现在的破胜郡王是岳鼎霳的曾孙岳岐,也已经六十七岁。 岳岐的祖父岳覨,即岳鼎霳的长子,寿至九十二岁,十二年前无疾而终。岳岐接任破胜郡王已经六年,其父岳迢,乃岳鼎霳长孙,八十六岁,健在。 盖斯急忙写了三封求援信,派大内高手,假扮商户,分头到破胜郡、西顿郡、腊卡郡,向三大郡王求救。 破胜郡王府接到现任总理大臣的求援信,子孙们不愿惊动丘洹子,岳岐发令:“以无破子为勤王军都统制,无宴子为副都统制、先锋官。点齐两千精骑,杀奔白达,火速勤王。 “你二人执我令箭,沿途驻军留一半值守,一半随你们勤王,可得兵一万五。遇沿途大将无留子、无迹子,都为统领官,随你们勤王。” 这么大的动作,很快就惊动了丘洹子,他被弟子们抬着,很快就到了郡王府,众孙子和弟子纷纷迎住。岳迢也不能安坐,到了郡王府。 岳岐向父亲和曾祖爷请安,禀道:“大埃米尔陶飞戈滥杀朝臣,狮王被困王宫,维齐尔亲笔信求援。孩儿正在调兵遣将,没敢惊动父亲和太爷爷。” 丘洹子了解到他的调遣,说道:“大食历代阖理伯王,对我岳家都礼遇有加,东巡反应迅速,做得好。老夫也不能呆着不动,要到白达一趟,尽量劝降陶飞戈。他毕竟是首开子的徒弟,是我的玄徒孙。” 岳岐,字东巡,所以丘洹子这么称呼他。 丘洹子在破胜郡商神宫所收弟子,按照大哥何宁订立的字派,徒弟是辜字派,徒孙为刈字派,曾徒孙为首字派,玄徒孙自然是无字派。首开子是丘洹子众多曾徒孙之一,是陶飞戈的师父。 岳岐所点的四员大将无破子、无宴子是首开子的徒弟,无留子、无迹子是首创子的徒弟,均为丘洹子的玄徒孙,都在四十岁上下。他们正值能征惯战的年龄,是破胜郡的主要将领。首开子、首创子是师兄弟。 丘洹子话音刚落,首开子、首创子求见。他们自然跟岳岐是平辈的师兄弟。一进来,看到曾师祖亲自驾临,两位道长急忙翻身下拜。 丘洹子将他拉起来:“你们师兄弟来得正好,走,随我走一趟白达,力争劝下陶飞戈。他将大食国的百官杀尽,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啊。走。” 岳岐劝道:“太爷爷,你今年多大了,一百四十三岁呀,还要去为狮王分忧,我们晚辈的就足够了,不需要你亲自出马。鞍马劳顿,万一有个好歹,重孙子怎么向阖府老少交代呀。” 岳迢也劝:“爷爷,我去一趟就对得起狮王了,你坐在郡王府指挥就行。” 无破子带领徒孙们也纷纷解劝,丘洹子面色凝重,语重心长说道:“孩子们,徒儿们,你们的心意,老夫领了。但是,我岳家以忠武著称于世,你五太爷的英雄壮举,感天地泣鬼神,被世人尊为武圣。 “老夫作为武圣的二哥,远涉重洋,世代居于破胜郡,幸得前代狮王恩恤。我岳家怎敢忘记这样的大恩?当今狮王陷于危险之境,岳衡岂能安坐。就算到白达见狮王一面,我也心安了。” 丘洹子的话还要继续,忽听一阵骚乱,外面进来了霸始郡公甘昌昂,进门就喊:“四哥,夏泾子不请自来,叨扰之处,还望海涵啊。” 他喊丘洹子为四哥,自然是陇干六昌的排序,丘洹子是四哥,他是六弟。北宋末期的陇干六昌,南宋初期的拓海九十九侠,他们兄弟是硕果仅存的两位。甘昌昂每年都会来一趟破胜郡王府,拜望老哥哥。 老哥俩一碰面,说不完的亲热话,这下好了,甘昌昂将穆台子怎么就成了新的霸始郡太傅,回到白达怎么就被陶飞戈莫名其妙给杀了,大致讲了一遍。 破胜郡上下顿时醒悟,看起来,狮王这场危机的病根子,却在穆台子身上。但究竟穆台子如何招惹了陶飞戈,大家莫衷一是。 岳岐忽然想起,前来送信的大内侍卫由宗子,他是无迹子的徒弟,被管家安顿在一边。急忙叫来由宗子,问道:“欧将军,狮王摊上的这场危机,到底是怎么回事?速速说来。” 由宗子,俗名欧德,在大食语中是报答、补偿的意思,汉语中也有姓欧的,所以唐名仍为欧德。现年二十八岁,蓝眼睛,白脸膛,黄胡子,身长八尺开外,长条脸,不苟言笑。 何宁道长的三十二字派,“何辜刈首,无由获咎;白岳聆教,穿洲相授;海舶往返,商神宝守;尚平践信,粉碎鬼丑。”他在由字派,当然是丘洹子、夏泾子的来徒孙了。 由宗子禀道:“两位天师祖,各位师父、师爷,他是这么这么回事。这次维齐尔向西顿郡王、腊卡郡王也都送去了求援信。” 哟哬,陶飞戈之乱是这么形成的,通国公主也死于非命,那可是他老婆呀,而且是狮王的亲妹妹。看起来,这事情是挺严重。 老哥俩当即决定,火速前往白达,觐见狮王,设法化解这场危机。岳岐分派的勤王军紧跟二老出动。 丘洹子为首的岳家将,一路又有破胜郡沿途驻军加入,共计一万五千人马,直奔白达城外。 由宗子带领丘洹子、夏泾子二老,首开子跟随弟子无破子、无宴子,首创子跟随无留子、无迹子,直奔王宫。 按照丘洹子的安排,首开子暂时不去陶飞戈的大埃米尔府,与狮王见面后再行商议对策。 他们觐见狮王穆司遂,狮王大喜过望。看丘洹子、夏泾子须发几乎全部返青,大为震惊:“二位仙翁高寿啊?如此高道,亲来护驾,寡人感动莫名。” 丘洹子奏曰:“微臣枉活一百四十三岁。微臣蒙狮王不弃,幸得居留于此。因白达之围而获封破胜郡王,世代得享富贵,怎敢忘记狮王之恩。闻听陛下蒙尘,就算见上一面,心下也稍微安稳。” 夏泾子奏曰:“微臣虚度一百四十二岁。狮王雄威庇佑,微臣世代蒙恩。闻听陛下遇险,臣愿舍命厮跟。臣之玄孙香虎、毯虎、枣虎,各带两千勤王之师,由甘贵公统领,已经到了白达南门。陛下但有差遣,微臣万死不辞。” 二老这一番话,感动得穆司遂热泪盈眶。大食族许多王公贵族,哪一家不比岳甘两家受到的恩宠多,哪一家不比岳甘两家地盘大,这时候狮王有难,个个装着没看见,指不定暗中早就想着寡人死翘翘,他们来代替。 大食教这么严密、神圣的组织,那些贪婪的家伙依然不受束缚。商道不见诵经讲道,只见奔波劳累,每到关键时候,却能率先勤王。 两下比较,穆司遂沉沉叹一口气:“两位爱卿,不顾一百四十多岁仙寿,风尘仆仆,鞍马劳顿,不惧危险,杀怯践信,赶在许多王公贵族之先,慷慨勤王,真正是在世的仙王,臣民的楷模。” 丘洹子、夏泾子一听,怎么就给了个“仙王”封号,惊得两位高道当即就要下跪,被穆司遂赶紧搀住。 二老谢曰:“丘洹子、夏泾子何德何能,得到陛下赐以仙王之号。臣谢主隆恩,阖理伯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穆司遂爽朗大笑:“两位爱卿请坐,您二老,论资功,大食无人能及。论人望,天下难忘项背。论道行,人间几人比肩。实在不愧仙王之号。” 正在这时候,腊卡郡王何鼎元,西顿郡王商不愧,两位联袂而至,他们也都各自带了五千人马前来勤王。 他们先参拜过狮王陛下,何鼎元又来与二位师父见礼。商不愧则对二老跪下,高呼:“曾师祖在上,曾孙商不愧拜见来迟,望祈恕罪。” 夏泾子大怒,将手高高抬起,握紧铁拳,朝着商不愧的天灵盖砸下。 第580章 绞死大将军 商不愧就地一滚,跑到穆司遂身后,大呼:“陛下,甘师祖打我。” 狮王及满殿文武皆大惊失色,维齐尔盖斯给夏泾子陪个笑脸:“爷爷,为什么要打西顿郡王啊?” 夏泾子脸色还是阴沉沉的,迸出一句话:“丞相问他。” 盖斯转身来问商不愧:“千岁,这是怎么回事呀?” 商不愧对着夏泾子做个鬼脸,对狮王、盖斯分别施礼:“陛下,丞相,俺太爷爷欠他的帐,非要我来还,我喊他赖皮,他就恼羞成怒。怨他开不起玩笑。” 大内总管穆铁毅听到这里,忽然想了起来,禁不住笑喷:“那是六十三年前的破事了,怎么到现在还没算清?” 狮王穆司遂大感兴趣:“哟哬,什么事情啊?说来听听。” 原来,西顿郡王商贡献还活着的时候,总爱跟人开玩笑。 一次,大家相聚在瑟陌郡公、东航天尊何遐道长的天尊宫,何遐大排宴筵,招待十九唐商的子弟门人,摆了十二桌。 酒席宴间,商贡献与夏泾子开玩笑,将一张红纸条偷偷贴在甘昌昂后背。刚开始,夏泾子甘昌昂坐在那里没动窝,还没太惹人注意。到了如厕的时候,穿堂过院,出了笑话。所有老少英雄都笑喷。 红纸上写的啥呢,能叫那么多人笑喷? 上面写着六个字:“走不动,抱抱我。” 初开始,这六个字也不觉得怎么样。但细细想来,当时商贡献与何遐道长同岁,都八十四岁了,丘洹子岳衡八十六岁,夏泾子甘昌昂八十五岁。 这明显是小孩子才会说的一句话。但是夏泾子并不知道背上贴着纸条,还往来穿梭,与晚辈的说笑。 慢慢的,都看到了,这是谁贴上去的?这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越琢磨越有味道,所有人都忍不住好笑,直到笑喷。 夏泾子的两个孙子跑过去,给他扯下来,夏泾子一看,想都没想,直奔商贡献,操起板凳就砸。 商贡献飞奔而逃,直接骑上他的战马,跑回他的西顿郡王府去了。这事儿能完吗?完不了。 无论十九唐商在那里相聚,这两位老侠客只要遇到,夏泾子就要追打商贡献,老少众侠就会再笑一次。 直到商贡献八十七岁归天,夏泾子吊祭,也没忘了给他棺材板上砸上几拳。就这也不解恨,遇到西顿郡的后继郡王,每见到一次,仍然不依不饶,见面就要开砸。 商贡献给夏泾子贴纸条那次,现在的大内总管穆铁毅,当时二十一岁,还没进王宫做事。作为岳覨的弟子,也在现场,所以知道这个典故。 狮王听完穆铁毅的讲述,也禁不住好笑:“甘爱卿是夏郡王,可是仙王啊,还跟小辈的瞪眼?算了,饶了西顿郡王。” 霸始郡因其夏台非常闻名,故而霸始郡王也称之为夏郡王。夏泾子站过来,对狮王深施一礼:“臣遵旨。” 穆司遂看他这么正经,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爱卿难怪这么高寿,修成了仙王,原来胸襟如此豁达,晚辈实在敬服之至。” 言归正传,如何解决陶飞戈的事情,穆司遂以为:“首先布告天下,革除陶飞戈的大埃米尔。继而将其擒拿,碎尸万段。” 腊卡郡王何鼎元近前一步,奏曰:“臣以为,当采取三策,必能让陶飞戈束手就擒。” 狮王转脸看他,赞道:“辜元道长请讲,朕幸而遇到三大仙王庇佑,这场危机必能转危为安。” 何鼎元的道号是辜元,道号中的辜字是字派,元字是其何鼎元,原名何元凯也带元字。何宁道长所创的道教舶神派,辜字派的道长,辜元属于硕果仅存的一位。 辜元一听,狮王封自己仙王,急忙就要下跪,高声谢道:“微臣辜元,谢陛下恩赐仙王之号。愿陛下万寿无疆,既寿永昌”。 穆司遂将其紧紧扶住:“爱卿为国一片赤诚,朕甚为敬重,请爱卿讲来三策,朕这就安排。” 辜元奏曰:“微臣以为,一策是以理服人。擒获陶飞戈,万万不可用兵,只需首开子率领三五徒弟前往,好言相劝,令其认清其行为的恶果。如果俯首就擒,陛下可免除其一家老小罪责。 “二策是不作声张。陛下遭遇此次危机,万万不可布告天下。即便处死陶飞戈,革除其官职,也无需天下尽知。防止天下臣民效仿其恶行。 “三策是抚慰亡魂。被陶飞戈冤杀的文武百官,其中大贤名臣,可令其后人承袭该职。并大出宫中财宝,予以恩恤。惟其如此,方能迅速稳住局势,安坐天下。” 穆司遂在殿中来回踱步,想了好一阵,将桌子一拍:“就依辜元仙王所说,烦请首开子道长走一趟。要当心陶飞戈狗急跳墙,翻脸不认人。如陶飞戈胆敢乱来,首开子可专行斩杀,提他人头见朕。” 首开子出班领命:“微臣遵命。微臣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穆司遂缓和了情绪,说道:“爱卿有话尽管讲来。” 首开子奏曰:“臣替陶飞戈说两句话,一则陶飞戈毕竟是陛下妹夫,与通国公主诞下一女两子,微臣愿收留其子女,远涉中国,将其养育成人。二是请陛下念其剿灭高贼之功,给他留一副全尸。” 一说到高贼,首开子热泪横流,狮王穆司遂也禁不住泪光闪闪,满殿王公大臣无不低垂头颅。到底陶飞戈剿灭高贼是什么意思? 所谓高贼,指的是首都白达西北的高城郡,即拉马迪。这是犹太语名称,拉马是高的意思,拉马迪就是高城。高城郡王则是穆司遂的叔父谷打麦,这也是唐名,大食名为古达麦。 十二年前,谷打麦造反,与陶飞戈有相似之处。他的妻子与老王穆査黑私通,穆査黑也是唐名,即穆司遂之父扎希尔。他们私通三年,被谷打麦听到风言风语,谷打麦大怒,先杀其妻,又杀穆司遂的三位哥哥。 幸亏陶飞戈奉了首开子之命,拿上一千两黄金,沿路招募勇士三千,杀奔高城郡,将谷打麦围困在城中。谷打麦又暗中买通陶飞戈的妹妹陶奴儿,使得陶奴儿秘密策反了陶飞戈的两员护卫大将。 陶飞戈遭遇暗杀,差一点死于非命,两员护卫大将率领三千勇士投靠了谷打麦。陶飞戈实在无可奈何,想出了一个诈降之计,投降了谷打麦。 陶飞戈在谷打麦的高城郡一直呆了三年,与妹妹陶奴儿重归于好。陶奴儿暗中帮助谷打麦的原因很简单,说陶飞戈只不过一个尚未成名的小商人,打不过堂堂高城郡王。 陶飞戈携带陶奴儿,对谷打麦痛哭流涕,表示自己做了错事。慢慢融化陶奴儿,还叫原来的两员大将与自己和好。暗中,陶飞戈派人潜出高城郡,向师父首开子说明自己的计策。 时任破胜郡王为岳衡之孙岳迢,首开子急忙向岳迢禀明情由。岳迢飞马白达,奏闻狮王穆査黑。老王大喜,赏赐首开子金带,封伯爵。 三年后,陶飞戈成功控制了原来招募的三千勇士,将高城郡王谷打麦活捉。不幸的是,妹妹陶奴儿因假意与谷打麦承欢,在陶飞戈率军包围王府之际,谷打麦将陶奴儿杀害。 恰好陶飞戈的三岁儿子跟姑姑在这里玩耍,被谷打麦提溜着到了王府内城之上,威逼陶飞戈退兵。 陶飞戈假意退兵,过了三天返回,一鼓作气攻入王府,捉住谷打麦的时候,发现儿子的头被谷打麦放在地上当鞠蹴,看儿子的头裹满的泥灰,肯定是三天前当即就被杀了。 气得陶飞戈暴叫如雷,当即就要斩杀谷打麦。被数员大将拦住,将其交给穆査黑处置。 穆査黑闻听谷打麦如此残忍,本想赦免其死罪,这下无法容忍了,将谷打麦处以绞刑。 因此,陶飞戈平定高贼,让许多朝臣为之动容。首开子提到这件事,也是要勾起穆司遂的回想。穆司遂当年二十三岁,被穆査黑诏令去向破胜郡王求救。因而,他对剿灭高贼的整个战况了如指掌。 这时候,陶飞戈也因为女人的事情而谋反,穆司遂沉沉叹一口气,对首开子说道:“就依爱卿所请,还望爱卿安全回城。” 还不错,陶飞戈对于师父言听计从,束手就擒。保住了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一年后,穆司遂挑选他一个儿子,封了伯爵,赐以金银。 这场危机化解之后,因陶飞戈斩杀的文武百官,九成以上都是各地豪族大家,虽然大加抚恤,但这些人的子弟明里暗里不再信任朝廷。 此后,围在狮王身边的朝臣,十个加在一起,不如一个陶飞戈,黑衣大食的统治能力大为削弱。其子穆拓辛被这群昏庸无能的人辅佐,旭烈兀捉住他的时候,也就闹出了千古笑话。 大宋绍定五年,春三月,陶飞戈之乱平定后,首开子被穆司遂狮王封为靖难护法天尊,封高城郡王。勤王众将均获得等次不同的封赏。 这就是丘洹子 、夏泾子获得仙王之封的来历,还有一位获得仙王之封的,那就是辜元仙王。他为什么没有跟丘洹子、夏泾子一起,也到凿空大帝这里报到 第581章 疗伤壶头山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博望宝殿。 下界,大食国白达之危平定三年后,是理宗端平二年(1235年),丘洹子和夏泾子于正月、五月相继羽化登仙。 凿空大帝听了两兄弟的奏报,大为振奋,辜元也被封仙王,必定会来博望省襄助丝路大计。更有新老狮王及孝宗所封五大天尊,也都是丝路仙人,他们也该来博望省相帮,那将是何等气概。 他们这里正要请传布使主陶抗和香供大都督杨宗桓,传布三位仙王的前世渊源。 腊梅仙君分遣佐使八仙子,传太元正商上帝诏令,今夜照例腊八巡天,博望省众神诸仙一并参与。明天早朝奏对各自巡天情形。 佐使八仙子分别是:真书仙子、碧波仙子、凌波仙子、牙雕仙子、汴河仙子、沧浪仙子、西江仙子、珠池仙子。 鉴于博望省众神仙不熟悉巡天禁律,令水灵大帅苌卜曲、陆灵大帅刘咏春二神,及其随护神昆布仙姑、红檓仙童,带领博望省神仙展开腊八巡天。 来博望省传诏的是珠池仙子,保市大帅乔会喜、丘洹子、夏泾子与他都是拓海五十四柱的结义兄弟,突然相会,好不亲热。 护航大帅穆丽华、营救大帅孙显则是拓海十九龙成员,是他们的徒弟辈,也都纷纷前来参拜。 八大仙子中,前七位都好说。真书仙子陈妤,乃中唐之际朝歌八剑的二姐,其夫玄冠侠全登,是朝歌八剑的大哥。 其子全城,乃晚唐洱河三杰的二哥,懿宗爵为萧侯,赐檀石贩侯金牌。 其孙全帅才乃龙岗三才的三弟。曾孙全保昌,为京兆九煞的三哥,元信五佐的二哥,护宝六师的三哥。全保昌爵至卫侯,苎麻商神,八节巡按。 碧波仙子是杨绒,晚唐富商、名将、莒国公柴署之妻,唐武宗御赐碧波仙子金印。凌波仙子是杨絮,晚唐名将、唐兴侯吴雕之妻。他们四位也都是朝歌八剑的结义兄弟。 牙雕仙子乃唐僮,漆雕丙的孙女,骠国洛瓦公主。其夫汤秘,字寓冉,曾任芙蓉县令,官至大鸿胪,掌诸归义蛮夷。爵至三亭县开国侯。 唐代的溪州三亭县,是汤寓冉的原籍。凡以原籍封爵,都是天子的特别旌表。唐僮因汤寓冉获封三亭侯,也被册封为灵溪郡夫人。溪州就是灵溪郡。 这个三亭县,到了宋代改为保静州。 汴河仙子乃琴曼纹,周太祖所封,比同乡君,是子爵。百胜十二侠的三姐,勾魂十一侠的二姐,宋初名将、虎侠、东安侯陶虎之妻。 沧浪仙子乃龙斗虎温莫素,龙阳五绝的三姐,金牛山长生宫方丈。沧浪仙子封号乃宋太宗所赐。 西江仙子是豆筋仙姑乐归爱,道号乐归,烂柯山元果宫道姑,呈遣道人的得意弟子。西江仙子也是太宗所封。 那么,珠池仙子是谁?怎么就来博望宝殿传诏了? 珠池仙子本为香油仙子,道号霜色,俗名江春色,一百一十年前福州大结义时,跟随师父风采道长而来。风采道长时年七十七岁。 江春色比乔会喜、岳衡大一岁,是三十三姐,保市大帅乔会喜是三十四弟,丘洹子岳衡是三十五弟,夏泾子甘昌昂是三十九弟。 珠池仙子羽化升仙于六十年前,时年八十七岁。她为何成了珠池仙子,又为何能列入仙班,成为太元正商上帝的佐使八仙子之一? 江春色自从与九十九位老少大侠结义之后,先是与师父纪公采、师姐吴冰一道,将隆虑山南冥观的主要人力都迁往南国,在琼州七星岭筑起南冥观,仍旧主祀南冥道人,使得南冥成了真正的南冥道人。 相州隆虑山南冥观,由风采道长的大弟子霜天撑起来,陷落金国之后,因其地理形势险要,没有遭到破坏。后来,金太宗完颜晟封商神,访查商神宫,霜天被封林虑侯,北国南冥观以侯爵之格扩建。 风采道长在南海的南冥观,在孝宗访查拓海众侠之后,风采道长获封万宁侯。其封地万宁县乃琼州南部万安军治所。 江春色以其大号香油仙子,获封珠池仙子,比同伯爵之封。所谓珠池,即珠母海。在今广西北海市南涠州岛一带海域。 唐刘恂《岭表录异》:“廉州边海中有洲岛,岛上有大池,谓之珠池。每年刺史修贡,自监珠户入池,采以充贡”。 南宋范成大《桂海虞衡志》:“珠出合浦,海中有珠池,蜑户没水探蚌取之。” 宋孝宗以珠池作为江春色的封号,以示旌表。 核桃商妖吴冰,被封为伦江仙子。琼州之西为昌化军,其治所宜伦县有伦江,源于黎母山,从东南向西北流入南海。 珠池仙子霜色与伦江仙子霜冰,共为南冥观两大护法。 珠池仙子霜色一直贩卖香油,虽然不曾组织起单独的大舶运输香油,但她的贩卖量可不算小,占到了香油外销总量的近半,为大宋输送的税赋,达到了外销丝绸的十二分之一。 因此,珠池仙子在大宋乃至金国境内,可谓影响巨大,人人敬仰。 珠池仙子八十七岁飞升之际,曾当了十五年七星岭南冥观方丈,其香油弟子遍及各地大舶。羽化登仙,自然归于商神都天部的商仙部。 珠池仙子江春色之所以羽化之后,许久才到商神部归位,是因为她有个俗世牵绊。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要从岳元帅被害讲起。 岳元帅遇害风波亭。何宁道长率领岳仲霈及驮龙七霈弟子,到鄂州武昌县救出五弟媳李娃及岳雷,和六弟岳翻的两个孩子岳霍、岳霎,逃往大理国落蒙山,投靠元锦宫尊一道长。岳仲霈比岳云大九岁,时年三十三岁。 说起从前岁月,何宁及岳仲霈父子每每老泪纵横。 保护岳雷三兄弟逃往大理国那年,是个绍兴十三年(1143年)春,何宁道长当时还是瓜蒌驮龙岳宁,以其字定举,刚刚化名丘定,自己报号还不习惯,江湖上也不知道丘定是哪个? 丘定护送李娃及岳雷这一路,可不是一帆风顺。 秦桧发令沿途截杀,跑出鄂州地面之后,向西到了常德府龙阳县,不敢上金牛山开运宫。继续向西,到了辰州治所沅陵县东北部边境的壶头山,遇到秦桧党羽的截杀队伍。 岳雷被冲散,还发生了戏曲《柜中缘》的故事。其时,岳雷二十二岁,他比大哥岳云小一岁半,实际上是二十一岁半。 问题又来了,为什么是从鄂州武昌县救走的岳武穆家小? 武穆王在绍兴四年(1134年),被封为武昌县开国子,次年晋封为武昌郡开国侯。被害之前,爵至鄂国公,虽然爵位只是个从一品,但宋代武将生前就被封国公的极其罕有。 宋高宗给他的实际待遇比国公更为优厚,什么待遇呢?少保,正一品。在整个宋代,武将在生前就享受正一品待遇的,只有北宋初年的武将,而且不超过五个。会做歪诗的文臣生前被封至这个位置的倒是不少。 武穆王因抗金之功及感天之德,以武将之身被赵构封至正一品,在仁宗之后,极其罕见。 岳雷那出《柜中缘》戏曲故事的背后呢?无疑是大伯岳宁和本族二哥岳仲霈,在壶头山下同时被冲散。 驮龙七霈弟子很快就找到了师父,岳宁收拢弟子门人,也不顾得寻找岳仲霈的下落,用了三个月时间,找到了岳雷,送到了大理国元锦宫。 但是,岳仲霈却失散了五年。他被截杀队伍冲散之后,境遇比岳雷惨得多了去了。他左腿受伤,骑着乌骓马,逃进壶头山里。看到了人户,一瘸一拐找到了一户人家。人家问他是岳飞的兔崽子吗?可别连累这一家老小。 岳仲霈矢口否认,说自己叫丘霈禄,乃北国逃难过来的。多亏了人家也是北国逃难来的,是咸阳人。他这姓名,以岳变丘,是岳家集体行为,名仲霈,字禄祥,因而是丘霈禄。 主人王渐,字成卿,与丘霈禄年龄相仿。叙起年庚,果然都是三十三岁。丘霈禄比王成卿生月大。 王渐因贩卖沅陵特产穿丝篮起家,为人豪爽,爱开玩笑,说话疯疯癫癫,善使一双画杆戟,单柄六十八斤,大号篮疯子。江湖人士多以谐音称之为烂疯子。 王成卿之所以名叫王渐,取字六十四卦中的渐卦。风上山下为渐,为第五十三卦,上上卦。象曰: 俊鸟幸得出笼中, 脱离灾难显威风。 一朝得意福力至, 东西南北任意行。 他有个弟弟王中孚,字允卿,比自己小两岁。他的名字也取自六十四卦,风上泽下为中孚,为第六十一卦,下下卦,象曰: 路上行人色匆匆, 急忙无桥过薄冰。 小心谨慎过得去, 一步错了落水中。 王中孚先是考进士不中,改名世雄,字德威。二十六岁再考,一举得中。 王世雄现为金国南京路榷酒监,正八品给事郎阶位,往来各州县征缴酒税,也为皇宫采买、输送好酒。 两下一边攀谈,王成卿一边将自备的伤药给丘霈禄敷上。丘霈禄拿出随身银锭五十两,托付王成卿给找一位骨伤医。 王成卿一看他的服色、出手以及骑来的黑马、九十四斤如意金枪,必然是一流富商,也就好生照顾,急忙请来骨医。 这一通养伤,本想着稍微好一点,就去追赶父亲,结果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事情。直接就到了五年后,才回到穿洲岛,与家人团聚。发生了什么意外呢? 很简单,他救下了一位逃难的少妇,还跟着一个七岁多的孩子。 少妇叫个何冠玖,从登州栖霞县逃来。却是抗金名将、铁锤霸王何元庆之女,跟岳云同岁,现年二十四岁。何元庆生前被封为栖霞县开国伯,全家都住在那边。孩子叫个余兴旺。 何冠玖身长七尺四寸之巨,打小也是练就了一对铁锤,雄锤五十四斤,雌锤五十三斤。在女将中可谓当世第一猛,大号铁锤女魃。 他两个弟弟何冠龙、何冠虎,夫君余冠东三人,在寿州的宋金淮河边界硖石山,组织了一支抗金义军,因而,两家人被金军追捕。 这里是辰州沅江县的壶头山,距离硖石山一千五百里,何冠玖为何逃这么远躲避?何余两家其他家人呢?余冠东是谁的后代? 原来,铁锤霸王何元庆居然有两子一女,其兄何鼎元可是大食国的腊卡郡王,辜元仙王,寿延奇高。 余冠东之父乃岳飞帐下虎将余化龙,善使枪,又善使金镖。本为康郎山的山大王。与岳飞大战三日,被岳飞金镖反打降服,助岳飞夺下康郎山。其文治武功直逼岳飞。抗金之间多所斩将,屡屡用计,无不成功。 岳飞被害后,岳家军在牛皋的带领下杀向临安,要为岳飞报仇。渡江之时,岳飞阴魂阻拦,不许报仇。 余化龙因不能为岳帅报仇,羞惭无地,拔剑自刎。 何元庆见余化龙身死,心胆俱裂,悲愤之下,举锤砸向自己的脑袋。 可怜两员虎将未死在抗金阵前,却因为岳飞之死而殒命。 二将生前感情之厚,超越同胞兄弟及结义兄弟,故而作了儿女亲家,余化龙之子余冠东娶了何元庆之女何冠玖。两家孩子都以冠字排辈,所以才有一同为岳元帅殉难的壮举。 余化龙的先祖乃良乡伯余存,辽国的永宁侯余魁真。余化龙是余锦荣的六世孙,即晜孙。 何冠玖逃难,本来是要去夔州路的思州务川县,投靠余冠东在那边经商的伯父余化魁。而且由护卫大将谭玉跟着,跑到澧州澧阳县大浮山,谭玉感染风寒,打起摆子,就近寻找医者,住了下来。 何冠玖只好先行别过谭玉,一路打听思州务川县,叫谭玉病好后追赶自己。到了这壶头山下,何冠玖误食野果,上吐下泻,不得已撞入王渐家求助。 丘霈禄听她讲了来龙去脉,虽然不敢说自己就是岳元帅的二侄子,但心中那份莫名的酸楚,多好的兄弟们啊,他们两家为了五叔,遭遇这么多苦难,那种揪心的痛楚,难以言表。 丘霈禄决心将何冠玖救到底,必须让她们母子平安,并且过上好生活。还要设法找到护卫他的谭玉以及硖石山何冠龙、何冠虎、余冠东三兄弟,让他们最好也落个正果。丘霈禄到底该怎么让何冠玖接受自己的一番苦心呢? 再者说,住在王渐家里养伤,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么久,会不会暴露自己的岳家身份?自己刚躲进王渐家,就遭遇了“是不是岳飞的兔崽子”的质问,一旦暴露了,绝对的凶多吉少。 现在的丘霈禄,可谓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即便何冠玖接受自己的义举,但自己搭救人家能成功吗? 第582章 沅水结五龙 沅陵县壶头山,王渐家里。 丘霈禄对何冠玖好言安慰:“看样子,你比我小一纪,我是庚寅年,你是壬寅年,都属虎,莫非是天有缘,都聚到王员外门下。不要慌张,好好养病,等我的腿伤好一点,由愚兄挖出埋藏的财宝,护送你去务川县。” 何冠玖将双眼紧紧盯住他,对于这句话感到既很意外又很感激。还别说,自己褡裢里的钱,真的剩下不多了,原本想着一路喝山泉,吃野果,能省一文算一文。企盼天无绝人之路,总能到达务川县。 这下好了,老天有眼,撞到了一位仗义豪侠,她将云鬟稍微理一理,秀气的鹅蛋脸顿时滑落泪珠。 她将七尺身躯翻身跪下:“大哥如此豪爽仗义,小妹就是结草衔环,也难报大恩大德于万一。今后,大哥但有驱遣,小妹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他们的对话,王成卿听得真真切切,禁不住对于丘霈禄的义举生出无限敬意。也过来说道:“妹子是铁锤霸王之女,小可得见,可谓三生有幸。” 丘霈禄看王成卿态度,趁势说道:“小妹的公爹乃天威神枪余化龙,也是抗金名将。唉,可惜白白送了性命。” 王成卿听他这么说,怎么这么不顺耳,当即怒道:“仁兄此言叫抗金英雄寒心。余将军怎算得白白送命,那是与岳元帅一起殉难,懂吗?要不是看在你是兄台的份上,小弟发作起来,定将你揍趴下。” 丘霈禄彻底探清了他对于五叔及众位英雄的真实态度,禁不住质问道:“贤弟对于岳元帅、何将军、余将军如此敬爱,为何愚兄刚到你家,却问愚兄是不是岳飞的兔崽子呢?” 王成卿笑道:“这是我们小百姓家家都要说的话,不者,将被奸人告发与岳元帅同党。还请兄台原谅。” 丘霈禄一听,爽朗大笑:“原来如此,你我兄弟当共同出力,救助何冠玖,叫她找回护卫大将谭玉,力争让硖石山三位头领也成就功业。” 王成卿对丘霈禄的想法大为赞佩:“好好好,岳家军的事情就是你我兄弟的事情。冠玖妹子不要害怕,我家兄弟王世雄就活动在金国南京路,相信能够找一些线索,设个法子,叫硖石山众侠客归于大宋官军。” 何冠玖听他们兄弟这么说,早已泪水横流:“小妹何德何能,得到两位仁兄呵护。如不嫌弃,小妹愿与两位仁兄结义为兄妹,世代修好。” 丘霈禄、王成卿大喜,正要发话。忽然进来一位大汉,身长七尺八寸之巨,高额头,方面红润,五绺青须,颇有仙风道骨,进门就喊:“大哥,二弟掐算到有琼州豪客躲进你家里,而且是岳元帅的至亲之人。” 王成卿先是高兴的伸出双手,准备接住来人,继而大惊失色,不知所云。 丘霈禄看来人与王成卿样貌相仿,又喊王成卿为大哥,此人必是王世雄了。果然是进士出身,满腹经纶,在金国收酒税,怎么就跑到壶头山来了? 他既然算出自己是岳家人,丘霈禄也就不再扭扭捏捏,苦笑道:“兄弟莫非王酒监?小可正是岳元帅之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岳仲霈,字禄祥,号亚卿。有个舶商大号瓷舶枪王,专门往海外倒腾瓷器的。” 此言一出,王成卿还是吓了一跳,顿时呆愣当场,不知如何说话。 何冠玖也惊得浑身颤抖,张大嘴巴,胸口紧张。 王世雄当即过来对岳仲霈单膝跪倒:“德威有幸结识岳大哥,实在是三生之幸。既然说到结义,小弟不才,也要算一个。” 王成卿醒悟过来,禁不住热泪盈眶:“小人却见过岳元帅一面。那是七年前,剪灭杨幺之际,小人随沅江县商队,向岳家军输送粮草,小人为副领队,在洞庭湖大舰之上,于‘精忠岳飞’大纛之下,受到岳元帅盛宴款待。” 他们越说越带劲,就此摆起香案,一起结义。恰在此时,一人提着酒坛进来,大呼:“王大哥,小弟来向你报喜,快上酒菜。” 看来人,五绺青须,身长八尺二寸大汉,方脸阔口,眼赛铜铃,惨白脸膛,身着青罗大氅,腰束镶玉革带,看样子也是大富之人。 王成卿急忙拉过来人,向岳仲霈、王世雄、何冠玖介绍道:“这位可是我沅陵县首屈一指的富商兄弟……。” 没等王成卿说完,这位打断他的话:“哪里哪里,小可汤渊,字匕儒,凡见到儒生,以刀剑相对。大号碣滩茶王。 “先祖乃三亭侯,名讳汤寓冉。与通川伯汤怀乃同宗,按辈分,汤怀乃某家叔父。愚弟就是个酒疯子,诸位兄台,来来来,都坐,大腕吃酒。” 碣滩茶是沅陵县特产,也是驰名于荆湖南北各地的名茶。 他说的汤怀么,自然是岳元帅的结义兄弟了。奉岳飞命,保护状元张九成往金营侍候徽、钦二帝。金兀术赏识汤怀,用重兵围之,迫使降金。汤怀宁死不屈,力竭自刎。后被高宗追封为通川县开国伯,该封地是达州治所。 他这么一说,丘霈禄大为震动,但还是不敢对他亮明真实身份。 王成卿说道:“贤弟来得好,先莫忙吃酒,所谓天缘巧合,我等五人一起结义为沅水五龙。也计议些大事情来做,一天天休要为寻找酒友烦恼。” 王世雄高呼赞同,丘霈禄、何冠玖也一起赞同。面对汤匕儒,王成卿、王世雄、何冠玖三人,关于丘霈禄的真实身份,不约而同选择了隐瞒。 汤匕儒也大呼赞同,五人就此焚香而拜,以王成卿家神龛上供奉的凡微大帝陈哲、震道帝君曹破锐为祖师,结义为生死兄弟。从长至幼分别是: 大哥丘霈禄,以字行,名遁,广州信安人,三十三岁,大号如意枪王。丘遁这个正式姓名又是现编的,意思是为了避祸而隐遁。 二哥王渐,字成卿,辰州沅陵人,三十三岁,大号烂疯子。 三哥王世雄,字德威,金国咸阳人,三十一岁。他的生日恰在重阳节,自号重阳子,江湖大号茯茶刀圣。 四哥汤渊,字匕儒,辰州保静人,三十二岁,大号碣滩茶王。 五妹何冠玖,以字行,名屏,登州栖霞人,二十四岁,大号铁锤女魃。 沅水五龙的三哥王世雄,十六年后加入道教商神宗,再次改名王嚞,字知明。晚年居于金国的山东东路宁海州全真庵修道,自呼王三或王害疯,既是指在家里排行老三,也是沅水五龙的老三。 因其全真庵闻名遐迩,入道者都称为全真道士。其号为重阳子,世人称之为王重阳。 其门下弟子最著名的七个,分别是:丹阳子马钰、长真子谭处端、长生子刘处玄、长春子丘处机、玉阳子王处一、广宁子郝大通、清静散人孙不二,合称“全真七子”。因而,王重阳成为道教全真派鼻祖。 全真七子第二,长真子谭处端,正是丘遁及何冠玖要找的谭玉,现在已经二十岁,打摆子落在了澧阳县大浮山。后文有所涉及。 而全真七子第四,长春子丘处机,此时尚未降生。他出生的时候,是沅水五龙结义之后的第五年。 商天之上,珠池仙子江春色牵挂的事情,就从沅水五龙的结义牵出了许多故事。珠池仙子牵挂的事情,难道跟丘处机有关系吗? 关系不在丘处机,恰恰在王世雄身上。王世雄在家是老三,在这里结义的王渐是他二哥,结义后恰恰也是二哥。 大哥王师,字僚卿,在咸阳老家掌控祖产,经营昌懿布庄。看官可还记得昌懿布庄? 对头,昌懿布庄正是宋初益州司币参军、布商诸葛、锦城八羚的五哥王昌懿创设的商号,那不是在文彦博指挥的兔毛川大捷中,万豆飞豹王登,率领孪生兄弟王清、王淳,都获封伯爵。王登是王昌懿之孙。 王昌懿共计九个孙子,王登排在第五,是王昌懿次子的支脉。王昌懿的长子长孙,一直传承着昌懿布庄。其他子孙则各自设法做别的生意。所以王登就成了万豆飞豹。 王昌懿的长门后裔王榷,前妻刘姜乃烈山侯刘守班后裔,生两子王师、王渐,后因严重的风湿病,早早入道当了女冠。 王榷续娶江春色,生第三子王中孚。三兄弟的名字都是六十四卦的卦名。老三王中孚改成了现在的王世雄,就是以后的王重阳。 他们三兄弟,长子王师继承了昌懿布庄的咸阳分号。 次子王渐十岁起拜在靖州飞山灯铃宫武面道长门下,跟庄门面学习商神宗道法,出师后就卖起了穿丝篮。 三子王中孚,八岁起就拜在外公家所在的登州之罘山伍洞观慎留道长门下。慎留俗名宁留,大号假癫子。宁留收下王中孚的时候,是个宋徽宗宣和二年(1120年)。这时候,是水泊梁山晁盖、宋江起义的第二个年头。 登州兵马提辖,病尉迟孙立及其兄弟小尉迟孙新,也是慎留道长的徒弟。这时候,都投了水泊梁山。 但是,慎留道长管不了那么多,按照商门授徒法的四步走:卯时练武,辰正贩卖,黄昏打账,睡前读书,带领王中孚等十二弟子,奔波于天南海北。 在王中孚学艺期间,遭遇了靖康之变,师父慎留道长参与拓海九十九侠大结义,师父列于拓海十八老的九哥。到慎留道长结义之后的十年间,登州地面先是被金国攻占,继而成为金国附庸大齐国皇帝刘豫的地盘。 直到金国天会十四年(1136年),因岳元帅收服襄阳,大破李成,刘豫的大齐军屡战屡败,金国不满,废其帝号,封蜀王,改封曹王。 王中孚除了练就经商的嘴皮子,保货的一身武艺,特别对文学有极高天赋,所读的书几乎是过目不忘。二十岁出师,就单独贩卖咸阳特产茯茶,娶妻生子。善使乾坤日月刀,重达九十八斤,大号茯茶刀圣。 家中很快富裕起来,平日除了跑生意,他将大量的时间用在读书上。王中孚是什么书都读,不能用杂来形容,只能用包罗万象来说他读的书。 在伪齐灭亡那年,二十四岁的王中孚,决心考取金国的乌纱帽,企图叫金国按照大宋的治国方式管理国家,减轻人民苦痛。 他明明是大宋出生的子民,师父慎留还断然拒绝了金太宗的国公之爵及天师之封,作为徒弟为什么有这个想法? 第583章 探访东硖寨 王中孚在追随师父慎留的十二年间,靖康之变发生在他十四五岁之际。 王中孚与十一位师兄一道,将贩卖货物挣取的钱财全部用来招兵买马,搞起了三千人的抗金队伍。王中孚那时候就是顶级大将了。 历经三年抗金,王中孚十二兄弟先是单独行动,继而归豹子头林冲统一指挥,大名府大刀闻达、梁山好汉病尉迟孙立、镇三山黄信、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独角龙邹润、白日鼠白胜也都参与抗金,总兵力达到八千。林冲不是死了吗? 那是跟时迁约定好的,他的死讯由武松奏报朝廷,时迁的死讯则是童贯、宋江看望之际,得了绞肠痧而死。都是假死。 在江南平定后,林冲作为幸存的正将,大军班师,屯扎杭州期间得了风瘫,被留在六和寺中养病,由武松看视照顾。半年后,武松奏报朝廷,说林冲病故,被追封忠武郎。 孙立在登州拉起队伍抗金。他与黄信在梁山都是林冲的副将,感情堪比师徒。于是,孙立亲到六合寺探视林冲。此时,鲁智深、武松恰好外出化缘,林冲留下书信,跟随孙立到了抗金前线。 王中孚等十二兄弟跟随林冲、孙立、黄信等转战杀敌,终因粮草不济,队伍越打越少,宋朝也根本无意收复中原,义军与朝廷形不成联合。 万般无奈之下,林冲、孙立、黄信宣布解散队伍,各带贴身兄弟打游击,王中孚等十二兄弟的抗金大业就此失败。 三十年后,金主完颜亮大举侵宋,林冲的弟子金枪耿京,闻达的弟子大刀李战,孙立的弟子铁枪辛弃疾等,率众起义,众至三十余万。 靖康之变时期,王中孚抗金失败后,十二兄弟在师父慎留带领下,搞起了海舶,与拓海九十九侠联手,往来南洋及西洋各国。二十岁出师之际,王中孚的经历及学问,可谓无人能及。 正是因为抗金和舶商的经历,才使得他有了考金国的官、作汉人的事这个想法。 那他母亲珠池仙子江春色生下他就不管了吗?江春色本来就是隆虑山南冥观风采道长打小捡到的孤儿,虽然嫁给王榷当续弦,生下了儿子,但一直追随师父做南冥观的事情。师恩重于山,她不可能离开师父。 江春色并非不管王中孚,生下他之后,多数时间还是带孩子,跑南明宫只是一年两三趟。 到了王中孚长到八岁,江春色就将其送到了慎留道长门下。在风采道长、慎留道长、江春色参与拓海众侠福州大结义那年,王中孚就已经十四岁了。 亲骨肉啊,儿子王中孚成了后来的王重阳,所传的全真道威名远扬,当母亲的当然高兴了。特别是江春色成为珠池仙子之后,给儿子提供了大量财力,让他大力弘道。 在珠池仙子江春色八十二岁那年,即孝宗乾道六年(1170年),不幸的是,王重阳走在了她前面,五十八岁羽化登仙而去。 当时,珠池仙子江春色,以道号霜色住持七星岭南冥观已经十年。闻听儿子噩耗,一下子病倒,长达三年之久,都是病病歪歪。 八十五岁之际,好了不少,还亲自带领南冥观弟子走了一趟蓝无里望烟山,拜望了望烟山舶神宫当时的方丈道剧。还跟道剧开玩笑,要比赛看谁活得久。 但是,在八十七岁时,偶感风寒,却再也不能起床。情知不久于人世,愈发思念儿子,多么希望王重阳能在身边说说话。 这份牵挂,使得珠池仙子升仙之后,在天界到处寻找重阳子的去处。 重阳子却原来在三清胜境,居于上清真境禹余之天,在灵宝天尊座下,列于上清境十二真位。由灵宝天尊赐其全真宝殿,寝俊嚞宫。以追影黄骠马为坐骑,以茯茶仙子为随护大仙。 看其紫衣玉带五岳冠,看来,他虽然寿延不是最长的道人,因其创派之功巨大,证得道果仅次于三清天尊。 母子相见,攀谈许久,珠池仙子江春色才找来商天部,与真书仙子陈妤等,共是八名商界仙子,被太元正商上帝收为佐使,专司草诏降诏、处置下界对太元商帝的直接祈祷、代表太元商帝往来三十六天,联络各种事宜。 再回到丘遁与王渐、王世雄、汤渊、何冠玖结义之后,丘遁不顾腿伤,带着何冠玖,到大浮山找到了谭玉。丘遁拿出银钱,延请名医将谭玉的打摆子治好。又回到王渐家养伤。 何冠玖也就叫谭玉代表自己,往思州务川县找余化魁。她自己带着儿子留在这里,守护丘遁,侍候他养伤。 余化魁得报,随谭玉找到沅陵县壶头山,将七岁的余兴旺带走,到务川县抚养。兴旺是孩子的乳名,何冠玖给儿子起个大名度沅,意思是在沅陵渡过一劫,叫孩子铭记王渐及丘遁的大恩大德。 余度沅拜别母亲及四位伯父,不知何年何月再会,悲悲戚戚去了务川县。 安顿好余度沅,沅水五龙商议如何帮助硖石山三位“冠”字英雄?恰好王世雄做了这几年榷酒监,对于金国地方官的管理方式了如指掌。 他说道:“金朝的地方行政分路、府、州、县四级。路设兵马都总管,既统领军兵,又兼治所的府尹。各州刺史、节度使既领兵也管民事。县设县令,只管民政。 “因此,各个山头的义军往往不能根绝,原因是县令管不了,路府州又鞭长莫及,举兵剿除,义军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到了深山老林,分散隐匿,踪迹全无。” 看他说话,看似中间立场,客观描述,实际上就是透漏金国地方治政的软肋,给众位帮助硖石三冠提供方向。 何冠玖说道:“正如三哥所说,硖石三冠带领一千二百人马,正是这么周旋的。 “与硖石山相望的八公山,有水泊梁山的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浪子燕青、扑天雕李应、鼓上蚤时迁、一枝花蔡庆、鬼脸儿杜兴七位,约一千八百人马。 “两山互为掎角之势,在那里支撑。要不然,金兵早就攻破寿春了,哪里能坚持到现在。” 丘遁说道:“我们在这里坐而论道,说的再多,不如面谈。这就启程,前往硖石山,我等兄弟一同拜望智深长老和清忠将军,探知详情,再作区处。” 他说的智深长老,当然是指鲁智深了。因其在帮源洞生擒方腊之功,朝廷封其为从四品的明威将军,子爵之格。 鲁智深不愿做官,在杭州六和寺出家。朝廷改封其为义烈禅师,以从四品俸禄供其衣食。但人们还是习惯称呼他智深长老。 三十六年后,八十岁圆寂,时在高宗绍兴二十九年(1159年),六合寺住持奏闻朝廷,追赠追赠义烈昭暨禅师。 清忠将军是朝廷对武松的封号,因其战功赫赫,朝廷特例另拟这个封号给他,乃正五品阶位,也是子爵之格。之后武松入道籍,仍以清忠为道号,逝后被追封为清忠祖师。 沅水五龙及谭玉六人,从辰州壶头山出发,乘船从沅水往东,穿过常德府,到洞庭湖。顺大江水道,过岳州、鄂州、黄州、蕲州,到安庆府望江县下船。都将马匹牵下来,打马飞奔安丰军治所寿春。 这一路往北,又经过了安庆府治所怀宁、安丰军的六安、安丰,才到寿春。在寿春住了一宿,盘算一路时间,早过去了七天。寿春城北就是八公山。 转天,众位飞马寿州治所下蔡。到下蔡县,恰恰是个巳午之交,六位寻到一处酒肆,点些菜,切些肉,略微吃些酒。 硖石山在下蔡县城西南方向,距离只有十里。硖石山也叫硖山口,为长淮第一硖。被称作长淮津要。东、西各有一硖石,各高二十丈。陡如斧削,隔淮河对峙,相距三百步,即两里宽。扼制着淮河上、下游的水上交通。 硖山口因地势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硖石山有四城,一在东硖石,一在西硖石以西微平处,俗名城子。一在禹王山腰,一在长山北麓。四城相距不及五里。 八公山则被甩在了身后,在下蔡县城东南三十五里,属于寿春县。不先找到硖石三冠,肯定不能直接去见智深长老及清忠将军。 中午稍微歇息。下午,何冠玖、谭玉带领丘遁、王渐、王世雄、汤渊,直接到东硖寨。守门义军一看,是余冠东的夫人到了,急忙跑过来迎接。 何冠玖说明这几位是结义的哥哥,让义军前往通禀余冠东。义军不敢直接让进寨门,毕竟是几个生人,但也不敢怠慢,飞跑进寨禀报。 恰好是余冠东镇守东硖寨,闻听夫人驾到,飞马出迎。再看夫人结义的四位哥哥,个个魁梧,一望而知都有不凡的身手,急忙滚鞍下马,过来见礼。 看余冠东,金盔金甲,粉面青须,国字脸,左眼角有一寸长的伤疤,疤痕向左上方发际挑上去,宛如眼睛飞空。得胜钩袅丝环上挂着一柄九十四斤火龙枪,与丘遁的如意金枪分量相同。有个大号“飞眼龙”。 余冠东与夫人简单寒暄,过来与四位哥哥一一见礼:“多谢四位哥哥搭救内子,此恩此德,飞眼龙没齿不忘。” 丘遁爽朗大笑:“都是一家人,贤弟不要客套。走,到你寨中说说抗金情形,也叫哥哥们给你拿个主意。” 飞眼龙余冠东将大家让进东硖寨,迤逦到了大寨正堂,推让丘遁坐了上座。继而,喝令义军四大都头过来见礼,上酒菜。 席间,余冠东说道:“我们前两天收编了一支四百人的义军,现有一千六百兵。智深长老、清忠将军他们俘虏了一营金兵,已经发展到两千三百兵。我们这些兵,分守硖石山东西四寨,恰恰每寨都是一营四百骑兵。” “如今,赵构老儿不承认我们。因而,硖石山、八公山只好继续这么占据山头,有金兵就打,无战事就操练。” 丘遁听了余冠东的介绍,分析其中情形,问道:“硖石山、八公山两支抗金义军,威名远播,功劳巨大,朝廷却不封赏,其中原委到底是什么?是你们不听朝廷的号令吗?” 第584章 教派起争论 寿州东硖寨,酒席宴间。 余冠东见大哥这么问,哭笑不得:“朝廷对于梁山好汉怕得要死,恨不得他们死绝。宁肯亡国,也不会给他们封赏。我们硖石三冠又与智深长老他们交好,当然也就宁肯自己战死,也不对朝廷摇尾乞怜。” 王世雄沉吟少许,叹道:“我看宋朝君臣,与唐朝君臣的胸怀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就算唐朝的亡国之君唐昭宗,赵构也抵不上人家三分之一的韬略。这就是遍地抗金而宋朝却始终威势不振的原因。 “依我看,要想彻底灭掉金国,靠大宋君臣,永无可能。最终必须靠一个大教,才能彻底灭掉金国,拯救华夏。当然这里需要一个像李渊父子那样胸怀四极八荒的王霸之才。” 丘遁听了王世雄所论,吃惊道:“三弟此说,是何来由?” 王世雄说道:“愚弟是说道教。凡盛世,道教则隐而修仙。凡乱世,道教则起而救国。 “南北朝之际,天下大乱,北魏名道寇谦之创立北天师道,刘宋名道陆修静创立南天师道,陶弘景创立茅山派,培养出经世济民之才,终归使得天下统一于隋唐,道教遂成为国教。 “五代之际,天下大乱,前蜀皇帝王建任用青城山东瀛子杜光庭,以之为光禄大夫,尚书户部侍郎,上柱国,爵以蔡国公,赐号广成先生。王衍尊为传真天师,特进,检校太傅,太子宾客,兼崇文馆大学士。 “南唐皇帝李昪尊封茅山道人王栖霞为玄博大师,赐金印紫授,住持玄贞观。栖霞上表请归茅山。更加贞素先生,又赠洞微元静称号。 “民间更有吕洞宾、钟离权,在北国广泛弘道。经过这些高道努力,广收弟子,培养豪杰,遂有柴荣之治,宋辽之局。 “然而,金人之乱,虽没有五胡乱华、五代十国的皇帝多,但是天下义军多如牛毛,各自虽不称王称帝,也是又一个大分裂时代。又该出道教高道,来创立教派,培育王霸之才,使天下一统。 “我等沅水五龙,当承担天赋重任,立派弘道,使英物辈出,拯救华夏。” 丘遁听了他的一番议论,虽然也暗暗佩服,但对于他所说,华夏民族每到关键时刻,都是道教所为,不以为然,只是淡然一笑,不予回答。 王世雄以为,自己打小就是慎留道长亲传弟子,之后又是金国的进士出生,慎留道长那可是天师阶层的,我们伍洞派那可是薛仁贵的五儿子所传,却并没有说服这次结义的大哥,心中颇为不爽。 他强作谦卑状,对丘遁作个揖,却两眼冒出寒光,逼问道:“以岳元帅经天纬地之才,尚且陷于赵构、秦桧窠臼,必欲华夏得救,不开新路,兄台以为可行否?” 丘遁可不是小孩了,已经三十三岁了,哪种江湖不懂,还需要你来给老子上课么?但是,兄弟们结义一场,自己又是大哥,发作起来,叫人耻笑。 于是,丘遁微微一笑,捋一把青须:“三弟过激了。道教固然重要,我且问你?道教、佛教都化缘,儒教不化缘但靠舔沟子。还有一个教派,儒释道全得听命,既不化缘也不缺钱,却是华夏不灭的真正源泉,贤弟可知?” 这可真是跳出三界之外的致命问题,王世雄顿时卡壳。他亲二哥王渐、结义的四弟汤渊、五妹何冠玖,全都目瞪口呆。 大家寻思,咱们拜神拜佛多了去了,全都是佛祖、太上老君、孔圣人这些,要么是人家的徒子徒孙,要么是人家的后裔族人。 大哥这意思吧,这些神佛都救不了华夏。也就是说,咱们拜的神佛,全是废物,这这这,这这,这,大哥到底说的什么教派? 王世雄宏论迭出,却被丘遁的反问卡住。 碣滩茶王汤渊想了一下,忽然明白,回应丘遁:“大哥所说,莫非我等商家之教?但商家并未单独成为一个教派,而是寄生于道教。” 丘遁淡然一笑:“四弟所说,正是愚兄之意。我且问你,商人贩夫出现早,还是儒释道出现早?” 王世雄幡然醒悟,答道:“大哥所言,果然不假。贩夫与华夏第一古朝炎朝同时诞生,虽然没有儒释道那么多经义,但其代代相传的平、信、度、刚、勇五德,却是我华夏文明始终挺立的根基。” 王渐也笑起来:“还别说,我商门之中,有平神肆祝、信神库寥、度神大常、刚神鲍叔牙、勇神专诸。 “除了五德各有神明,更有讨神征枯、马王儇马、蒲神王倪、鹿神濊沃丙、筹神贩筹、衡神杲龙、盐神揞衷、丝神后缗、牛神弦高、粮神目夷、赋神宋玉、畜神乌氏倮、杖神周殷、芝神庞德公。 “商天之上,更有太元正商上帝及六位大帝,一百多位神仙。其中《忘经本义》更是奇绝之学,《商略》可谓深不可测。与儒释道三教相比,完全就是独立的一个教派。 “从我等商门弟子的杀怯践信、崇尚平德来看,也是万古以来除了兵家、墨家、农家、匠家以外,最早兴起的靠实践说话的界别。委曲求全于道教之中,的确不是同类。” 丘遁说道:“商家独立成为一教,也毫无必要。道教作为中国教,包罗万有,岂止是商神宗,诸子百家无所不包。但是,商神宗以平德为纲,以杀怯践信、实战授徒为宝,世代传承,心中有数,有何不可?” 王世雄赞道:“大哥所说,清楚明白。但愿愚弟有缘与道教高功真人相会,综合道教精髓,另立宗派,将我商神宗的平德发扬到极致,争取叫我华夏以后的江山,都实现真正的大一统。” 说了半天,王世雄的心思在这里。丘遁大为赞赏:“原来贤弟之抱负在此,愚兄适才唐突了。这可比商神宗的视野雄阔许多,也比正一道的精神更其高屋建瓴。凭贤弟之才,定能实现此种抱负,愚兄当不遗余力支持。” 余冠东、何冠玖夫妇也算是明白了,他们讨论的都是华夏亿万斯年的大计,虽然胸怀极其广大,却对于硖石山的现状毫无帮助。何冠玖不便挑起新话头,托辞出去看看寨兵,想要躲开他们这种空洞的谈话。 余冠东是东道主,不好躲避,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 何冠玖的举动谁还不明白呢?王渐说道:“两位兄弟都是为了华夏一族万世不朽而出此宏论,但是别忘了,咱们今天是在硖石山,也要帮助硖石山、八公山众英雄摆脱目前窘境。” 丘遁、王世雄听王渐这么说,一起向余冠东抱拳施礼,面有歉意。 王世雄说道:“余将军的事情,就是德威的事情,我出一计,必叫宋室皇帝迅速解决两山英雄的出路问题。” 余冠东顿时大感兴趣,惊问:“三哥有何妙计?尽管说来。” 王世雄笑道:“德威回到金国,通过奔走,让金国遣使来请两山英雄。这边,故意将消息透漏给寿州及安丰军,让他们与金国争夺两山英雄。届时,大宋朝廷必然火速降诏,对两山英雄厚加封赏。” 余冠东一拍大腿:“三哥果然妙计!若如此,两山兄弟当对三哥厚为报答。众儿郎也不枉费了几次三番杀敌苦战。” 当晚,余冠东就叫来了西硖石寨主何冠龙、禹王山寨主何冠虎,长山寨主杨振雄,与沅水五龙详细计议。就依王世雄之计,明天一早,到八公山相会智深长老和清忠将军,共议大事。其他三位寨主为何这么爽快? 余冠东是二何的姐夫,这支义军之所以能拉起来,都是余冠东挑头干的。 杨振雄是义军中遴选出来的猛士之首,也与硖石三冠平起平坐,单独控制一寨,但毕竟队伍是硖石三冠的,他当然爽快了。再者说,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干好事不也得讲究策略么? 却说杨振雄,以字行,单名一个峻字,乃后周忠正军节度使杨信的七世孙,即仍孙。杨信是他太祖。而杨信乃晚唐名将、玄武伯杨喻的曾孙,隔着三代祖,因此,杨喻乃杨振雄的十世祖,高居鼻祖之上。 杨振雄家世代经商,却为何成了义军首领? 原因很简单,两年前,杨峻随父兄外出贩卖,金狗将他们在陈州南顿县的家洗劫一空,就这么父子三人都投了硖石三冠的义军。 次日,余冠东、杨振雄两人,带上丘遁等沅水五龙,飞马直奔八公山。 所谓八公山,实叫肥陵山,在寿春县西北五里,上有淮南王刘安庙,其东南麓有淮南王刘安墓;西南麓有战国时赵国名将廉颇墓。 说起肥陵这两个字,当然是指此山在肥水之上了。但是,地名凡带有“陵”字的,绝非后人以为的山名多用这个字,写书人以为,必是八大古朝的帝王陵墓。 八大古朝当然是指炎黄阳辛唐虞夏寒,前文多所涉及,不予赘述。 《水经注》对八公山的记述颇为有趣:淮南王折节下士,笃好儒学,养方术之徒数千人,皆为俊异焉。多神仙秘法鸿宝之道。 忽有八公皆须眉皓素,诣门希见。门者曰,吾王好长生,今先生无住衰之术,未敢以闻。八公咸变为童,王甚敬之。 八士并能炼金化丹,出入无间,乃与安登山埋金于此,白日升天,余药在器,鸡犬舔之者,俱得上升。 其取升之处,践有石陷,人马迹存焉。故山即以八公为目。 由此神话,又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典故,八公山遂扬名于世。 余冠东带领众位到了八公山寨门,义军守寨门的校尉当然认得硖石山的大哥了,先接住攀话,令小校飞报智深长老。 不一时,随同小校飞来一匹黄骠马,一位青年大汉,手执一双戒刀,宛如江湖传言的行者武松样貌打扮,威风凛凛而来。 这小子生得: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 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青年滚鞍下马,对余冠东等人抱拳施礼:“八公山前山统领、托天叉圣武宗麟,参见硖石大帅!父亲和义烈禅师马上就到。” 哟哬,听了他的报号,看他的年纪约二十一岁的样子,难不成果真是行者武松的儿子?他明明拿着一双戒刀,却为何大号是托天叉圣? 丘遁赶忙问:“在下丘遁。请问武将军,看你样貌,莫非清忠将军、寿昌子武松之子?” ()贩夫全神录 第585章 李应讲暹罗 武宗麟前跨一步,打量丘遁,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不认得,答道:“家父名讳正是武松,请问老前辈,你怎么知道家父封爵?” 丘遁禁不住脱口而出:“我家五叔曾经拜访过清忠将军和义烈禅师,讨教武学……”说到这里,顿觉失口,赶紧打住。 武宗麟再打量丘遁,忽然想起来,此人太像岳元帅了,惊疑不定:“你家五叔?莫非……” 武宗麟说到这里,也感觉这话不能再往下问了。 如今岳元帅蒙冤被杀,岳家人肯定隐姓埋名,人家既然说自己叫丘遁,咱也就不能戳穿。 正在僵持,赫赫有名的花和尚鲁智深骑马飞奔下山,后面紧跟行者武松、浪子燕青、扑天雕李应、鼓上蚤时迁、一枝花蔡庆、鬼脸儿杜兴。 且看智深长老,现在的义烈禅师,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貉臊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腰悬春冰戒刀,肩背铁蟒禅杖,哈哈大笑而来。 再看清忠将军武松,两条剑眉冲凌霄,一条右臂撼地府。十銙金带灿宝光,浅绯道袍迎风舞。花白胡须趁虎威,逍遥头巾芟天数。右手戒刀杀恶鬼,后背宝剑斩猛虎。从装束来看,明显是正式入了道籍,是道家高功师尊。 又看浪子燕青,掩口细髯,腰细膀阔。木瓜心攒顶头巾,银丝纱团领白衫,系一条蜘蛛斑红线压腰,着一双土黄皮油膀夹靴。腰悬鱼神剑,名满江湖几人敌?鞍挂齐眉棍,创派宗师唯此人。 都看扑天雕李应,乃独龙岗李家庄庄主,鹘眼鹰睛虎头,燕颔猿臂狼腰。雪白马,绛红袍。一柄浑铁点钢枪,神出鬼没,五把夺命小飞刀,百步取人。 过来了鼓上蚤时迁,骨软身躯健,眉浓眼目鲜。形容如怪族,行步似飞仙。夜静穿墙过,更深绕屋悬。梁上高手客,轻功称祖先。 紧跟一枝花蔡庆,曾是押狱品外郎,眉浓眼大性刚强。茜红衫上描正气,茶褐衣里绣木香。曲曲领沿深染皂,飘飘博带浅涂黄。金环灿烂头巾小,一朵花枝插鬓旁。 又来了鬼脸儿杜兴,阔脸方腮,眼鲜耳大,眼目丑形,穿一领茶褐衫,戴一顶万字头巾,系一条白绢搭膊,下面穿一双油膀靴。征讨方腊之后,随主人李应回了李家庄。与李应一起到处营商,还做富豪。 水泊梁山七大英雄,与这边余冠东、杨振雄及沅水五龙都互相认识了,义烈禅师鲁智深、清忠将军武松热烈欢迎,一路爽朗大笑,相携都到八公山寨中说话。 武宗麟指挥义军排开盛宴,推让来客一一坐定。 丘遁等沅水五龙对于鲁智深、武松等七雄素来敬重,都推义烈禅师鲁智深、清忠将军武松坐于首座,其他两山兄弟插花坐了。 鲁智深对满堂豪杰竖立单掌,也不念佛号,笑道:“洒家出家了也不让清净,被小乙兄弟拗不过,提了禅杖,再出江湖杀几个金狗。今番冠东贤弟带了沅水五龙来八公山,必有要事,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尽管爽直说来。” 他说的小乙兄弟当然指的是燕青,说明八公山义军头领是燕青召集而来,难怪全是梁山好汉。 何冠玖最小,对这些梁山好汉久闻大名,颇为好奇,禁不住问道:“义烈大师,清忠道长,燕大侠、李大官人、时大侠、蔡大侠、杜大侠,小女子对诸位梁山英雄敬重的很,不知你们可有登州英雄的消息?” 他将梁山七雄挨个称呼了一遍,分别是花和尚鲁智深、打虎武松、浪子燕青、扑天雕李应、鼓上蚤时迁、一枝花蔡庆、鬼脸儿杜兴。 鼓上蚤时迁来了兴趣,两脚一缩,蹲在金交椅中,笑道:“林大哥、孙大哥、闻大哥,孙二哥,顾大嫂,镇三山、独角龙、白日鼠,登州八雄解散之后,各自做生意、做和尚、做道士,现在早就不在登州了。” 时迁所说,分别指的是豹子头林冲、病尉迟孙立、大刀闻达、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镇三山黄信、独角龙邹润、白日鼠白胜。 清忠将军武松说道:“林教头去流求做了道士。在大武山建起了清风宫,自为方丈,主祀镇东大帅缭泽光,带领弟子四海漂泊,舶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孙家兄弟和顾大嫂去了三佛齐,在阇婆国建起了一座码头。 “闻达、黄信当了道士,邹润还在登云山做了山大王,白胜做了和尚。” 这话题引起了王渐、汤渊的兴趣,异口同声问起:“林教头怎么跑到流求去了?可惜。他与你们有联系吗?为什么不请回来跟你们一起抗金?” 扑天雕李应答道:“这就错了,要不是小乙让大家杀金狗,某家也是要去暹罗帮助李泰王的。泰王前几年就致书某家,现在还想着过去。” 丘遁惊问:“李大官人所说暹罗李泰王,莫非混江龙李俊大哥?” 这也引起了王世雄的极大兴趣,定定地看着扑天雕李应和鬼脸儿杜兴。 李应站了起来,掸一掸绛红袍,说道:“暹罗国是中国称呼,李大哥自称建立的是泰国,他是泰国开国君主。为何建立泰国呢?因为他是唐太宗第四子、濮王李泰的十五世孙,是李泰次子、新安郡王李徽的后裔。 “李大哥的长子李艮域,泰王立国初年所生,其母乃赤须龙费保之妹费尤俏。李艮域已经二十一岁,被立为泰国储君都三年了。” 丘遁又问道:“这个赤须龙费保却是何人?” 李应介绍了费保的情况。费保乃太湖榆柳庄人,结义有太湖四杰,他是大哥,大号赤须龙。 太湖四杰的二哥是倪云,大号卷毛虎。三哥乃卜青,大号太湖蛟。四弟狄成,大号瘦脸熊。 当年宋江征方腊,攻到了苏州。水军大头领李俊刺探情况,与费保相识,结义为兄弟。 费保等人先是劫取了方腊军中承造王府衣甲的运送船只,然后吴用使计,让费保扮做解衣甲正库官,倪云扮做副使,都穿了南军的号衣,带了一应关防文书,众渔人都装做官船上艄公水手,却藏黑旋风李逵等二百余将校在船舱里。 卜青、狄成押着后船,都带了放火的器械。船进苏州,便一齐发作。 凌振火炮又发威,方腊军吓得魂不附体,逃命不迭。 宋江的增援部队也杀入城中,三大王方貌被武松砍死,苏州城很快被拿下。攻下苏州城,费保等立了头功,但费保有功不贪功,得了宋江的重赏后,便执意辞行,不愿为官。 李俊送行,摆酒作别。费保说道:“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世事有成必有败,为人有兴必有衰。趁此气数未尽之时,寻个了身达命之处,对付些钱财,打一只大船,聚集几人水手,江海内寻个净办处安身,以终天年。” 李俊深以为然,倒地便拜,赞道:“重蒙教导,指引愚迷,十分全美。他日功成,若负今日之言,天实厌之,非为男子也。” 等收伏方腊后,混江龙李俊便带着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兄弟来投,太湖四杰带着各自家小,一起扬帆远航。 沿中国海岸,李俊募集善于水战的好汉三千人,渐次买到战舰三十艘。又延请到轰天雷凌振的弟子郑天雄,造出大炮三十二门,直奔南洋。历时一年半,打下了暹罗江山,又历经三年,定下了暹罗疆域。 郑天雄乃白面郎君郑天寿之弟,善使双戟,因其勇猛如同三国的双戟大将甘宁,人送大号白面甘宁。自然与郑天寿一样,也是苏州人,与费保交好。大战苏州之际,被费保相邀作个互保。 白面甘宁郑天雄入军之后,打探哥哥郑天寿消息,却在宣州已经阵亡。誓要为哥哥报仇雪恨,于是留在了军中。因其对大炮威力甚感兴趣,便拜凌振为师,学习打炮、制炮。不意成为暹罗开国元勋,被李俊封为兵部尚书。 暹罗初定,费保辞去军职,还要去做生意。李俊封其为登王,世袭登国之主。其封地乃暹罗登州,被中国通译为登流眉,在今暹罗国南部马来半岛洛坤附近。 李应于五年前,贩运一批北瓷,到了暹罗,被泰王及登王连番招待,好不亲热。他们要留下李应,怎奈家小尚在中国,也就告别而去。 李应讲到这里,赞道:“李俊、费保、郑天雄等,之所以能创下暹罗国,费保与蓝国王沙昂航是旧交,得到了蓝无里沙昂王族的鼎力支持。所以,将费保封登王,与蓝国遥相呼应,控扼黄金水道。” 混江龙李俊的功业,可谓举世称奇。众英雄听完,无不陷入沉思。 清忠将军武松高喊:“好了,兄弟们只顾说话,菜都凉了,快吃酒。” 大家好一阵热闹,可劲吃起酒来。连午竟夜,直闹到掌灯时分,方才各自睡去。 第二天卯时,八公山点卯毕,主帅武松吩咐守好各处关寨,好生操练,带领各位头领回到后邸,还与硖石山英雄及沅水五龙攀谈。 王世雄趁着大清早,诸位清醒,将胸中所想提出:“蔡京、高俅一文一武,杨戬、童贯文武太监,四贼对宋室皇帝影响至深,诸位梁山英雄就是再怎么抗金,也得不到宋天子的封赏。 “硖石三冠及振雄老弟也感到前景渺茫,我有个计策,不知道武大帅及八公山豪杰能否同意?” 武松当即右手竖掌,惊呼:“无上天尊!贤弟一番好意,愚兄及众兄弟洗耳恭听,只要是好计,八公山自然求之不得。” 王世雄叭叭叭一通说,八公山英雄顿时热血沸腾。 武松之子、托天叉圣武宗麟怒而站立,震天高呼:“某家以为,何不如此如此,强似讨金狗欢心?” 他的反应如此激烈。王世雄之计,难道刺痛了少年英雄哪一根筋? 第586章 结义杀金堂 八公山杀金堂,武宗麟为什么不乐意? 王世雄以为:“德威可以策动金国,遣使来请两山英雄。安丰军必然不会坐视,大宋朝廷必然降诏封赏。” 武松、鲁智深等长辈的七雄以为有理,表示支持。武松说道:“我看赵构还算能够对抗金义军予以包容,就差有人将我等功劳抵达圣听了。” 武宗麟愤然站立,怒吼道:“以金狗来请,反撬宋天子,此种反撬之计虽然是没法的办法,一旦朝中奸佞胡说我等通敌,反而派兵来征剿,倒不如这样无人封赏,却甚为爽利。 “就以岳元帅虎威,尚且落到如此下场,我等还是不要妄想封侯拜将了。” 他这样的说法,让王世雄顿时哑口无言。作为岳元帅的二侄子,丘遁也为赵构及秦桧把持的朝廷,感到十分难受。 两山英雄,也对于武宗麟的说法,深感沉重。 杨振雄以为:“武大侠所言,不无道理。反撬之计的坏结果也要想到,可别到时候将两山英雄陷于通敌罪名,却成了周瑜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到那时候,可真就哭笑不得了。” 王世雄想了一想,又说道:“目前之计,就这么生存下去,肯定不是办法。就算朝廷诬陷为通敌,大不了像我登州诸位的起义,林教头让解散,各寻出路。我们可以提前定下去向,不要盲目就行。” 李应问道:“那我们最好的去向是什么呢?都去暹罗吗?” 王世雄捋一把青须,从容答道:“德威以为,当有目的地投入道教,创立全新的道派。 “这个道派以延续华夏命脉为己任,融合儒释道三教精要,取天师道、正一道、茅山道及青城、丹鼎、占验、鬼谷诸派的优点,以商神宗办法实战授徒,叫门人弟子文武全才,个个都富起来、雄起来。 “我就不信门人弟子中不会出一两个统一华夏的王霸之才?届时,再也不用诸位英雄受这份夹板气。” 这个想法倒是让武宗麟甚为折服,当即站起来,对王世雄深施一揖:“王老叔胸怀天下,度量恢宏,这般计较,天下谁人能敌?末将愿随左右,形影不离,为你传道护驾,生死与共。” 知子莫若父,武松大喜:“贤弟如蒙不弃,我等梁山七雄愿与你结义为生死兄弟,助你成功。” 鲁智深也大为振奋,吼道:“洒家虽然身在佛门,也愿意为贤弟的宏图大业出力,只要一声招呼,无不服从。” 王世雄大为感动,热泪盈眶,说道:“多蒙诸位哥哥抬爱,愚弟将从现在起,蓄积力量,到时候开宗立派,自然会知会哥哥们,大家一齐用力,迅速形成一个大派,聚集能人异士,传承新的道教,使我华夏万世不灭。” 燕青当即站立,高呼:“择吉不如撞吉,今天是二月二十六,恰恰是开运大帝的圣诞之日,我等就此结义,岂不爽快?” 余冠东笑道:“稍等,某家前往硖石山,叫来两个妻弟,一并结义。” 杨振雄当即站起来:“叫我去传大哥将令,去去就来。” 好家伙,杀金堂中顿时气氛热烈,个个有说不完的话。 不一时,何冠龙、何冠虎来到,武宗麟命令寨兵摆香案、供果。为了统一各位的信仰,今天又是开运大帝圣诞,就以宋太祖赵匡胤为共同祖师。 王世雄说道:“北国民间广泛传扬,柴王的江山赵家坐,也要将平准大帝牌位与太祖摆在一起,成为我等共同祖师,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附和,扑天雕李应、鬼脸儿杜兴拿出纸笔,排起年庚八字。 突然,燕青从他的山寨住宅牵出来一个妙人儿,喊道:“诸位大侠,可知此人是谁?她也要与各位大结义,情愿为道教护种大计出把力。” 燕青对于王世雄的万世大计,称之为护种,保护华夏之种,恰到好处。 硖石山众位及沅水五龙,哪里知道这位绝色妙人是谁? 王渐感觉在哪里见过妙人儿,想了好一阵,忽然想起家里存放的一张徽宗所绘仕女图,此人正是名闻遐迩的李师师,惊得他目瞪口呆,惊呼:“师师姐姐居然在这里?却是什么道理?” “什么,啥啥啥?”沅水五龙、硖石三冠及杨振雄异口同声惊呼。 众位看李师师:容貌似海棠滋晓露,腰肢如杨柳袅东风。浑如阆苑琼姬,绝胜桂宫仙姊。罗髻耸如碧山雾,凤钗摇若汴河莛。三庭均分红唇妙,双眉平弯凤眼灵。移步如莲款款至,举手如玉徐徐迎。 今年是绍兴十三年(1143),李师师已经五十整,居然还有如此风韵,足见其在徽宗政和、宣和年间,十八岁至三十二岁之间,是何等妙人儿,宋徽宗该是如何对他宠爱有加。 李师师站立当场,温婉大方说道:“列位大侠与金人经年鏖战,都辛苦了。师师自从道君教主禅位,退居太乙宫,师师拿出所有金珠捐给河北作军饷,出家慈云观。幸得小乙哥在攻陷东京之前,将师师接走,尚有命在。 “适才,师师在屏风后听了德威贤弟所说,果然是万世之计,师师情愿将余生献出,致力于德威贤弟将要新创的道派。” 王世雄感动得珠泪滚滚,不知如何说话,当即高举双手,热烈鼓掌。 整个杀金堂掌声雷动,欢呼雀跃。 这边,李应、杜兴已经写好了诸位的年庚八字、籍贯居所、师承关系、江湖大号等项。武宗麟为这些长辈也摆好了香案,单等他们结义。 梁山七雄、沅水五龙、硖石四将,加上李师师,一共十七位,恰恰排定次序,诸位一起下拜的时候,小校冲进来高喊:“丁唐山平德宫何多道长驾临,特来拜见武大帅、李大官人。” 何多道长俗名谢礼多,大号笛王佐。乃拓海五十四柱的二十四哥,当年拓海九十九侠结义之际,他四十二岁。过去了十七年,此时他五十九岁。 虽然金兵占据了丁唐山所属的徐州萧县,但丁唐山所在的龙岗山,地形复杂,范围广大,古木茂盛,就是藏进去三五万人,也难以寻找。 故而,金国对这样的地盘,采取的是怀柔政策。你们就是有人占山为王,只要不出山搞事,他们也不进山围剿。你只要出来,就往死里打你。 谢礼多与师父笛王夫窗、师弟笛王佑蒋谬少等,多少商门道人,广泛传布的是商门平德,所有门人弟子都是商人。行商过程中,无论你是金兵还是宋兵,只要敢于劫掠货物,他们是一律死保货物的。 因而,萧县人早就习惯于道教商神宗的教化,管你麻卖批谁打谁,只要不抢货,天下汹汹之势一概不管。尼玛卖批宋室江山挨揍,是你皇帝老儿作孽够了,活该。你金狗挨了岳家军胖揍,那也是你贪得无厌自找的。 谢礼多现为丁唐山平德宫方丈,仍然亲自带领商队,穿梭在江淮之间,与硖石山、八公山豪杰全都熟悉得很。特别与李应这位爱做买卖的梁山好汉十分投缘,这会找过来,难不成是天意?要叫这场结义恰好聚够十八位。 诸位寒暄认识,武松相邀何多道长一起结义,何多非常高兴,慨然应允。十八位大侠排下次序,分别是: 大哥谢礼多,以字行,名震,道号何多,现年五十九岁,徐州彭城人。江湖大号笛王佐。现为丁唐山平德宫方丈。 二哥李应,字洞醒,五十九岁,郓州独龙岗李家庄人。江湖大号扑天雕。梁山排第十一位,上应天富星,掌管梁山钱粮。现为八公山头领之一。 所创飞刀技法,成为后世之祖。为中华武术宗师之一。 三哥鲁达,字武成,法号智深,五十七岁,渭州人,此时成为金国平凉府。江湖大号花和尚。梁山排第十三位,上应天孤星,为十大步军头领第一。现为八公山第二把交椅,辅佐武松,僧籍杭州六合寺。 所创智深拳,后世成为梁山子午门三十六杀手功之一。其禅杖技法,乃武僧重要拳种。为中华武术宗师之一。 四哥时迁,字公启,现年五十六岁,博州高唐人。江湖大号鼓上蚤。梁山排一百零七位,上应地贼星。现为八公山头领之一。后世盗贼尊之为祖师,贺号盗圣。 其得意弟子孙显,爵至琼山郡公,孝宗封竹纸商神,商天位在营救大帅。 所创轻功,成为后世之祖,为中华武术宗师之一。 五哥杜兴,字大寿,五十六岁,中山府望都人,金国改为定州庆都县。江湖大号鬼脸儿。梁山排行八十九,上应地全星,是时迁的救命恩人。现为八公山头领之一。 六哥蔡庆,字百审,五十二岁,大名府人内黄人,现为金国滑州内黄县。江湖大号一枝花。与其兄铁臂膊蔡福同称“追魂夺命二使”。梁山排名九十五,上应地损星。现为八公山头领之一。 七姐李师师,实名王崇平,五十岁,开封人。江湖大号飞将军。 汴京染坊主王寅之女,三岁时,老僧赐名“师”,被叫做王师师。四岁时,父死狱中,青楼主李蕴将她收养,改名李师师。按改姓来说,该叫李崇平。现为燕青之妻。 八哥武松,字长战,四十八岁,恩州清河人。江湖大号行者、二郎、打虎、都头等。梁山排十四,为十大步军头领第二,上应天伤星。现坐八公山第一把交椅,号称武大帅。 创下醉拳、武松脱铐、独臂飞腿、双刀、棍术等拳种。因其征方腊失掉左臂,其拳术重在用腿,又因其字长战,其拳术总称长拳。所谓南拳北腿,正是因长拳而来。为中华武学宗师之一。 后世长拳为中华武术第一大拳种,天下长拳又分为査拳、华拳、炮拳、洪拳、弹腿、少林等许多门派,长拳名家多不胜数。 九哥燕青,字谜宗,四十七岁,乳名小乙,大名府人,玉麒麟卢俊义的伴童。江湖大号浪子。排第三十六位,上应天巧星,为十大步军头领第六。现为八公山头领之一。 创下燕青拳,因其字谜宗,又称之为秘宗拳、谜踪拳、猕猔拳、迷踪拳等。为中华武学宗师之一。后世重要传人有精武门创始人霍元甲。 十哥丘遁,字霈禄,三十三岁,大号如意枪王,岳元帅大哥岳宁长子,实名岳仲霈,此时不便暴露真名,众家兄弟也心照不宣。 十一哥王渐,字成卿,三十三岁,大号烂疯子。 十二哥王世雄,字德威,三十一岁,江湖大号茯茶刀圣。自号重阳子。后世全真教创始人,北国道教祖师。 十三哥汤渊,字匕儒,三十二岁,大号碣滩茶王。 十四姐何屏,字冠玖,二十四岁,大号铁锤女魃。 十五哥余冠东,以字行,名涛,二十四岁,大号飞眼龙。 十六弟何冠龙,以字行,名展,二十二岁,大号铁锤官人。 十七弟杨峻,字振雄,二十三岁,大号青龙刀侠。 十八弟何冠虎,以字行,名屈,二十岁。大号铁锤煞神。 经大哥谢礼多提议,十八兄弟在寿春八公山杀金堂结义,八公山又叫肥陵山,拜在柴王和太祖门下,两位祖师都是商天大帝,以平德唯上,就号称平等十八义。 丘遁沉吟少许,不温不火说道:“十弟以为这名号不妥。” 众家兄弟一起看向他,难道他是要挑战大哥?胆子也忒大了吧。 第587章 军府讨前程 丘遁这么一说,众位面面相觑。 七姐李师师的脑袋瓜子是何等灵光,赶忙打个圆场,笑盈盈说道:“师师想了个名号,不知道是否贴切?” 众位一看倾国倾城、满腹才华的绝色妙人发话,纷纷叫好,请她快说。 李师师说道:“我等十八位英雄大结义,既然应着十二弟重阳子的道教创派之说,又在八公山杀金堂结义,大哥所在的道教商神宗又是最讲平德公允,师师以为,我们就号称公道十八真君。男的是真君、女的是元君。” 十四妹何冠玖附和:“就以七姐所说,谁也不要再纠缠名号之事。” 谢礼多、丘遁、王世雄异口同声:“好,十八真君,就这么定。” 六哥蔡庆兴奋莫名,赞道:“那要这么说,俺的字百审,就号称百审真君。大哥就是礼多真君,以此类推,十八弟是冠虎真君。” 大哥谢礼多哈哈大笑:“好好,我等十八真君,必将成为德威真君将来所创道派的第一代祖师。提前庆祝一下,来来来,摆起酒肉,吃酒!” 十六弟何冠龙嘟囔道:“俺想用俺的铁锤官人,号称锤官真君。” 他这么一说,十七弟杨振雄也说道:“俺是青龙刀侠,号称青龙真君。” 十四妹何冠玖也说:“俺是铁锤女魃,就称为女魃元君。” 十弟丘遁笑道:“俺也将如意枪王,改称如意真君。” 二哥李应看他们说完,喊道:“还有谁改大号的?叫我重新誊写盟单。” 十一弟王渐应声而出,嬉皮笑脸,阴阳怪气,叫道:“俺的大号烂疯子,改称烂疯真君。” 四哥时迁被他一说,顿时换了心思,喊道:“宋江、吴用俩死鬼,说老子上应地贼星,一不做二不休,就叫地贼真君。” 七姐李师师说道:“俺的本名王崇平、李崇平,就叫崇平元君吧,生父、养父都是商门弟子,才有俺的名字崇平,崇平元君恰合商神宗的平德教化。” 十二弟王世雄一看大家这么热烈,也说道:“俺的大号重阳子,就称呼为重阳真君。” 众人鼓掌欢呼,齐声叫好。除了改号的,一律按字为号,就此确定下来,李应一一录下: 大哥笛王佐谢礼多,号为礼多真君。 二哥扑天雕李应,号为洞醒真君。 三哥花和尚鲁智深,号为武成真君。 四哥鼓上蚤时迁,号为地贼真君。 五哥鬼脸儿杜兴,号为大寿真君。 六哥一枝花蔡庆,号为百审真君。 七姐飞将军李师师,号为崇平元君。 八哥打虎武松,号为长战真君。 九哥浪子燕青,号为谜宗真君。 十哥如意枪王丘遁,号为如意真君。 十一哥烂疯子王渐,号为烂疯真君。 十二哥重阳子王世雄,号为重阳真君。 十三哥碣滩茶王汤渊,号为匕儒真君。 十四妹铁锤女魃何冠玖,号为女魃元君。 十五弟飞眼龙余冠东,号为冠东真君。 十六弟铁锤官人何冠龙,号为锤官真君。 十七弟青龙刀仙杨振雄,号为青龙真君。 十八弟铁锤煞神何冠虎,号为冠虎真君。 公道十八真君就此亮相江湖,往来军民之间,奔波工商各业,修心积善,广纳门人,为道教脱胎换骨做准备。 内中,七姐李师师的大号为何是飞将军,在这里作个交代。 《汴梁平康记》记述:宋徽宗看上李师师后,曾将安南国进贡美酒赐给李师师。李师师把这缸御酒又转赠给了边防将士,要主帅梁师成效仿汉代李广,把御酒注入泉井,让每一个士卒都能尝到。 当时有人赋诗纪此事道: 九天玉露出禁苑, 不赐楼兰赐勾栏。 幸有凤城飞将在, 甘泉宫酒入酒泉。 李师师从此就得到“飞将军”大号。 但是,梁师成得到李师师转赠的御酒后,并没有把御酒注入井泉,让全体将士都尝到,而是自己留下喝了。 李师师又拿出白银三千两送给梁师成,让他购买美酒十万瓶,慰问出征将士。梁师成又把这三千两白银贪污了。 李师师对于梁师成的作法非常气愤,就花重金收买了刺客,刺杀梁师成。不料刺客被梁师成抓获给杀掉了。刺杀虽然没能成功,李师师的“侠”名,震动京师。 《汴梁平康记》赞道:“李师师慷慨飞扬,有丈夫气,以侠名倾一时,号‘飞将军’。每客退,焚香啜茗,萧然自如,人靡而窥之也。” 该书作者注:“以侠名倾一时”,盖指刺梁壮举也。 梁师成,字守道,北宋末年奸臣,与蔡京、童贯等并称“六贼”。 政和年间,为宋徽宗所宠信,赐进士出身,迁晋州观察使,转兴德军节度使,累官至检校太傅,拜太尉、开府仪同三司,迁淮南节度使。权势日盛,贪污受贿,卖官鬻职,无恶不作,时称“隐相”。 宋钦宗即位,贬为彰化军节度副使,缢杀于途中。 八公山杀金堂结义后,大哥谢礼多按照王世雄及丘遁、武宗麟之计,带领李应、李师师、武松、丘遁、余冠东五人,前往安丰军府,拜见知军韩定赏,争取两山抗金义军的妥善安置。 为什么要找韩定赏?他是什么背景,能办成事吗? 看官当记得琴仙韩安赏,道号来赏,与琵琶仙李素练,同为宋城平度宫方丈、弦虎岳开办的得意弟子。 谢礼多、蒋谬少与岳开办都是何字辈,都是夫窗道长的弟子,岳开办是大师兄。按朝歌商神宫辈分,来赏、来练是谢礼多的师侄。这个韩安赏是什么来头? 韩安赏乃中唐之际槐荫三杖的大哥、感义伯、飞焰灵官韩皂的后裔,五代之际楚国武平军节度韩阴宗的八世孙,韩阴宗是韩安赏的远祖。韩皂是韩安赏的十三世祖。 现在的韩定赏,乃韩安赏的亲兄弟,谢礼多是他们兄弟的同门师叔。目前,韩定赏以宣正大夫阶位,领泰州观察使,知安丰军。 他的官名中,宣正大夫是品阶名称,正五品。 领泰州观察使,是他的职务地位。 观察使、防御使、团练使以及刺史都是虚衔,相当于后世的军衔。虽带某州之名,但并不履某州之任,名为“遥郡”。 意思是,他是个正五品的观察使,实际职务是安丰军的知军。 当谢礼多了解到王世雄为两山英雄出谋,既然已经结义为公道十八真君,而且自己又是大哥,不免提及这层关系。王世雄当即就让他带领两山英雄,去找一找韩定赏,省得再拐弯,用那反撬之计。 谢礼多带着五位兄弟,到了安丰县,面见韩定赏。 双方互相介绍,韩定赏听了这几位的名号,一时间大惊失色。 笛王佐、宋城平度宫方丈谢礼多是自己的师叔,这不消说。不但如此,谢礼多先祖乃谢蹀逝,而谢蹀逝乃平准大帝柴荣的师父。所以谢礼多这个丁唐山平德宫方丈,可不是谁都敢动摇的,就算金国统治着丁唐山,何多道长的商队,所到之处,沿途的金国大将照样礼遇有加。 李师师呢?那可是道君皇帝的宠爱,闻名于世的飞将军,女侠客。 更有打虎武松,我大宋子民凡是不敬重他的,几乎就是傻逼。 最为惊奇的是丘遁,长得跟岳元帅相差无几,简直就是岳元帅在世。虽然大家集体隐瞒,公道十八真君全体承认他是丘遁,但是,越是这样,越是确定他就是岳元帅的家人。 再者说,王渐、王世雄、何冠玖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其他兄弟私下里难道探问不出来吗?只不过为了岳元帅面子上,都不说破罢了。 飞眼龙余冠东,那可是岳元帅帐下名将、天威神枪余化龙的儿子。余化龙战功赫赫,为了岳元帅而自毙,其忠肝义胆,举世罕有。余冠东现在又是硖石山的领头大哥,突然跑到军府来,真的是始料未及。 谢礼多说道:“硖石山四位寨主,八公山七位梁山好汉,这些年来一直坚持抗金,战功累累,朝廷既不封赏,也不接触,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难道秦桧要逼反两山,朝廷找到把柄,再派兵征剿,白费了他们为国抗金,继而获罪被杀么?” 谢礼多说话如此尖锐,一针见血,而且对当朝宰相秦桧指名道姓,将韩定赏顿时搞蒙,额头的汗珠子顿时滚落。谢礼多为啥敢这么说话? 别忘了他是宋城平度宫方丈。宋城县,在北宋是南京应天府的治所,当地商门豪俊有几个不是平度宫的弟子?哪个不是与谢礼多师徒交情深厚? 宋城现为金国归德府治所,除了南渡的那些富商,留在北国的富商难道就不活了?照样做生意。 所以,宋城平度宫早就成了金国朝廷重点保护的商门道观。谢礼多接掌方丈以来,金国朝廷屡屡遣使,让他入朝接受封赏,他都懒得理。 因此,韩定赏对于他的这几句话,实在承受不了,当即汗珠滚滚。 现在是绍兴十三年,秦桧冤杀岳元帅才过去不到两个月,作为安丰军的头头,岳元帅北伐之际,自己多次运送粮草,受到岳元帅褒奖。因此,对于丘遁的面貌太熟悉了,情知这个丘遁就是岳家人。 这会儿,韩定赏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在大堂转了几圈,紧张思索。 飞眼龙余冠东最年轻,血气方刚,看他转来转去,实在不耐烦,上前一步,对韩定赏抱拳施礼:“韩元帅,究竟我们两山兄弟是作为反贼处置,还是以抗金军对待?如一时难做决断,也请明示。我们可以约定个期限。” 余冠东之所以称其为元帅,是有规矩的。北宋后期及南宋,县一级的军,其知军称军使;州一级的军,其知军则称元帅。 究竟韩定赏是什么态度?打虎武松作为顶尖武侠,一贯实行现世报,对恶人的打击从不欠账。 看起来,韩定赏虽然贵为元帅,只要一句话说错,必然身首异处。 第588章 两山大归宿 韩定赏答道:“下官乃商门弟子,兄长大号琴仙,俺早年间的大号鱼生藤枪。众英雄抗金劳苦功高,我有一言,定叫诸位进退自如。” 看来他已经想好了,这反而出乎两山英雄的意外,都定定地盯住他。 他的大号鱼生藤枪,倒是很奇特,到底是什么意思? 鱼生,乃藤州镡津县名吃,这里是韩安赏、韩定赏兄弟的家乡。中唐名将飞焰灵官韩皂,封爵不是感义伯吗?唐代的感义县,到了宋太祖时期,废入镡津县。鱼生就是鱼脍,即生鱼片。 藤枪,一定指的是八宝金丝软藤枪,属于岭南及南诏特异兵器。此枪的枪杆为软藤所制,柔韧性很强,可直刺,可抽打,枪法刁钻,令人防不胜防。 既然大号鱼生藤枪,说明他幼年是卖鱼脍的。按理说,大宋的知军都是文官,也就是说,他是以商门弟子考入进士的。这可是文武双料大才。 鱼生藤枪韩定赏说出一番道理:“下官所出计策,唤作归燕筑巢之计。既然朝中秦党林立,其凶猛胜过宣和六贼,梁山好汉必不能见容于朝堂。 “而安丰军抵近金国,随时都有战事发生。两山十二员大将连同飞将军,何不以安丰军选猛而加入,隐去原名,都以表字行世,看谁还有话说?” 两山英雄无不颔首,决定依计而行。 韩定赏留下武松和丘遁参赞,定下选猛细则,尽量照顾两山队将以上英雄豪杰。 韩定赏,以字行,名巡,按武松、丘遁策划,定出四个选猛标准。一是八石之力遴选标准,二选五石之力,三选三石之力,四选能人异士。继而安丰军广贴告示,无论境内两山还是民众,都叫参与,公平竞争。 历经七天比试,两山英雄及军统制、营指挥、都头、队将全部入选。 计有统领官十一名,其中硖石山三位,八公山的梁山七雄及武宗麟。 正副营指挥二十名,其中硖石山四营八名,八公山六营十二名。 都头三十九名,其中硖石山十六名,八公山二十三名。 队将七十八名,其中硖石山三十二名,八公山四十六名。 共计队将以上英雄达一百四十八名,加上李师师,是一百四十九名。 两山三千九百人马,经过遴选,得到了八百名三石之力猛士。其余三千一百人,被韩巡安顿在安丰军下辖的寿春、安丰、下蔡、六安、霍丘五县,各划田产一百亩,每人赐给安家费一百两纹银,一旦战事需要,召之即来。 韩巡又与武松、丘遁商议这一百四十九名大将的任用问题,决定将十二名头领之下的将领安顿在八百猛士的队伍里。 八百猛士被韩巡编为四营、八都、十六队、八十火、一百六十伍,一百四十九名大将分别担任营指挥、都头、队将、火长、伍长。又将四营统一编为一军,号称犀锐军,以武宗麟为统领官。 说了半天,内中硖石山四大头领,怎么成了三个? 在比试八石之力中,硖石山大头领、冠东真君余涛却意外身亡。天啊,眼看成为朝廷正官,却无福消受,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事情唯有如意真君丘遁、女魃元君何屏心中有数,当然,冠东真君也心中有数,憋在肚子里,带到了天堂。 原来,女魃元君何冠玖在比赛前一天,呕吐不止,被余冠东发觉。这是有身孕了,前些日子,何冠玖与自己两下分开,到底怀上了谁的孩子? 余冠东暂时没有发作,他想着比赛之后,暗中调查。 何冠玖心中有数,一准怀上了丘遁的孩子。他们在壶头山结识之后,养伤养病期间,都年纪轻轻,两情相悦还不正常吗? 除了丘遁与自己登山飞瀑,救命恩人王渐也与自己曾经同圆春梦。后来,王渐发觉丘遁跟何屏要好,碍于岳元帅情面,也就退出了这场情斗。 第二天进行八石之力比赛,是一个五石重的石条,一条三石重的铁索。前面李应、鲁智深、杜兴、蔡庆、武松、燕青六位哥哥都顺利通过,博得了雷鸣般的掌声。 时迁比过了五石之力,最后一场他不参加,而是要参加选能比赛,表演窃术。根据赛程安排,选能比赛放在最后。 八石之力的比赛,轮到硖石山四大头领上场,余涛余冠东心事重重,心不在焉抓起三石铁索往腰间一缠,继而钻入架起来的五石重的石条,肩膀猛然往上一顶,只听见“轰隆”一声,坏了! 石条倒是被顶起来了,却不小心挂翻了石条两头的石柱,天作弄,前面的石柱是往怀里翻倒。 他想躲,肩上的石条没有扔利索,连同面前的石柱一起砸在他身上。脑袋被当场砸爆,脑髓涌出,一声惨叫,气绝身亡。 吓得在场的锤官真君何展、青龙真君杨峻、冠虎真君何屈,顿时目瞪口呆,等到醒悟,疯跑上前去救,还不错,算是落了个全尸。 武松等八公山兄弟也蜂拥来看,硖石山三位头领嚎哭震天。 女魃元君何屏就站在观众席,飞跑来看,吓得一声惨叫:“冠东,我的夫,痛煞我也!” 何冠玖当即背过气去,众人好一番掐人中,总算醒来。何冠玖捶胸顿足,涕泗横流。不久,下身涌出好多鲜血,再次昏死过去。 李师师也来到了跟前,大惊失色:“冠玖流产了,快找郎中。” 丘遁赶忙俯身,将何冠玖背起就跑。韩巡已经命令医者来看余涛,恰好往这边跑来。郎中叫人就地围起帐幕,放上垫子,紧急救治。 韩巡宣布比赛暂停。丘遁及所有英雄守在帐幕之外,等候郎中消息。 还不错,郎中将何冠玖救了下来,所怀的孩子肯定是没有了。何冠玖流产后,身体极度虚弱,数度哭喊余冠东的名字,数度昏迷过去。 丘遁、李师师死守病床,寸步不离。郎中不时过来用药,针灸。 救下何冠玖之后,韩巡宣布继续比赛,何展、何屈、杨峻兄弟顺利通过了八石比试。 韩巡将众英雄安排妥当,李应、杜兴不愿意做官,韩巡每人给了一千两纹银,任其经商。 鲁智深、武松也不想当官,还回杭州六合寺,一僧一道,相伴修真。 时迁看这情形,也辞军而去,浪迹江湖。广收门徒,传授轻功。 蔡庆也没了兴趣,返回老家,种地,看孩子。 剩下李师师和燕青,兄弟们都不愿意效力军中,他们也没劲。燕青带领李师师,也辞去军职,躲入濠州横涧山,修起别墅,广收弟子,教习武学。 年轻的武宗麟及何展、何屈、杨峻留在了犀锐军,武宗麟兼任一营指挥,何展、杨峻、何屈分任二三四营指挥。四个营又分别以他们四个人的字命名,宗麟营、冠龙营、振雄营、冠虎营。 武宗麟,以字行,名紫骍。其母董芊,乃征方腊之后武松所娶,双枪将董平的妹妹。 董芊就没来八公山,而是守在杭州六合寺附近的家宅,看守着一群儿孙。这二十二年来,武松有五子七女,董芊育有三子五女。 另外两子两女乃程月翎生育。程月翎乃双枪将董平的遗孀,怎么就替武松生起了孩子?下文慢慢说。 也就是说,武宗麟有十一个弟弟妹妹。 托天叉圣武宗麟的四个弟弟分别叫武宗岩、武宗豹、武宗貌、武宗岳,一个个也都武艺精湛。武宗貌在母亲带领下,从事商业买卖。其他九个弟弟妹妹还小,长到十岁的,都分别拜在多个行业的师父门下。 这次武宗麟成为犀锐军统领官,不久就被朝廷正授,赐武功郎品阶,为从七品。武将到这个阶位,一般都需要十数年拼杀。他才刚刚成为朝廷正军,就被授这个品阶,已经很可以了。 说起董芊及其兄董平,他们的太祖乃宋初丧门五芟的大哥董芟直。 想当年,董芟直以其八十四斤丧门刀,追随阳谷侯、丧门侠陈阳,在北平王郑恩帐下东征西讨,爵至襄垣伯。其封地襄垣县,在北宋属于河东路隆德府下辖,金国为河东南路潞州下辖。 故而,董芟直在这边安家落户,成为襄垣人。世称双枪将董平乃河东上党郡人氏,上党郡就是潞州,实为潞州襄垣人。 董平因常打头阵,又称董一撞。征四寇时屡立战功。征方腊时战死于独松关,追封忠武郎。 董平的才学甚高,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品竹调弦,无有不会。 因其武功高强,艺高人胆大,与武松、燕青脾性相投,三人每每对饮。 而燕青肯定会找李师师的,心有归属。所以,董平生前将家中没出嫁的小妹妹董芊托付给了武松。战死之后,武松悲痛不已,牢牢记下了这档子事,替他料理家事。 故而,讨平方腊之后,武松就到东平府访查董平的家人。因为董平在入伙梁山之前是东平府兵马都监么,不但如此,他的妻子儿女就安顿在阳谷县,这又是为什么? 那年,宋江征讨东平府,太守程万里被梁山军所杀。董平念在同僚旧情,救下了程万里的女儿程月翎,结为夫妻。 朝廷招安之后,一直征战,董平就将程月翎及儿子董武、襁褓中的女儿董容华,安顿在东平府下属的阳谷县。这里有阳谷侯陈阳的后裔,利用董陈两家的世交关系,在阳谷县城买下了宅子。 恰好武松做过阳谷县都头,打虎壮举也发生在这里,哥哥武植的坟也在这里,对此大力支持。 武松寻访董平的家人,自然直奔阳谷县了。 程月翎早知道了董平战死的噩耗,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管家将董平的棺木运回,举行了隆重的葬礼。程月翎天天以泪洗面,在管家劝导下,悲伤又有啥用,也就慢慢好了起来。 现在见到武二哥,程月翎一时间泪腺崩坏,又禁不住失声痛哭。 武松好一通解劝,将董平生前托付之事说明,要将她家及董平的妹妹找到。董平的父母及小妹妹董芊,根本就没往这边来过,而是住在潞州襄垣。期间,因董平成了梁山好汉,家人更加不敢来东平府了。 于是,武松带上程月翎,一路直奔潞州。一路上,程月翎每每被提及董平二字,就泪水狂泄。每每这样,武松就需要好一番安慰。一来二去,程月翎感觉,有武松在,好安全啊,每次抽泣都禁不住靠在武松肩头。 以武松的性格,会与程月翎擦出火花吗? 第589章 揭秘丘处机 武松自小由武植养大,出身孤儿,其一生极重感情。 程月翎的苦楚,武松体会很深,两人还真就擦出了火花,成就了欢爱之情。次子武宗岩、五子武宗岳就是程月翎所生。 因董平阵亡,程月翎年纪轻轻,为了更好地照顾董武、董容华,不能让一双儿女没了娘,武松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 程月翎带着武松找到潞州襄垣县公婆家里,公婆一看是大名鼎鼎的打虎武松,董平生前将董芊托付给武松,果然是好眼力,爽快答应了这桩婚事。关于程月翎的去向,二老也与武松的想法不谋而合。 武松承诺,董平的一双儿女由自己养大,永远都姓董。二老感佩不已,当即决定程月翎与董芊一起跟随武松生活。 因此,武松在杭州的家里,不是董芊一个人承担抚养孩子们的重任。 武松的事情交代清楚了,在本书中有什么用吗?后文中自然会牵涉到武家将的故事。 再说余冠东意外归天,导致何冠玖悲伤过度,意外流产。可叹余冠东没能战死在抗金战场,却死于一场选猛比赛,实在让人扼腕叹息。 丘遁实在感到内疚,只好带上何冠玖,回到余冠东在栖霞县的家中。 秘密与旧居的邻居见面,将旧居折价卖掉,得到了一笔钱,在栖霞县东北的岠嵎山下,建起一处四合院。丘遁守候着何冠玖,陪她恢复身体。 一晃就过去了五年,何屏身体完全好了,而且生下了两子一女,分别叫丘处志、丘处为、丘处道。丘处为是个女娃。 此时,何屏肚子里又怀上了一个。酸儿辣女,何屏判断又是个男娃。经过郎中凭脉,也诊断是个男娃。丘遁将这个孩子的名字早就起好了,就叫丘处机。 四个孩子的名字连起来是:志为道机。语出唐代权德舆的《暮春陪诸公游龙沙熊氏清风亭》,诗序:“或澄波浄绿,相与无际,或孤烟归云,明灭变化,耳目所及,异乎人寰,志士得之为道机,诗人得之为佳句。” 所谓道机,是指出尘修道的灵机。丘遁是要告诉孩子们,长大后去修道,避免尘世无尽的纷争。 丘遁将秘密藏起来的财宝,早已挖出,这时候用的差不多了。孩子一大群,不能这么坐吃山空,必须继续挣钱。 再者说,何屏早已经欢蹦乱跳。谭玉就住在一起,也娶妻生子,开荒种地,自给自足。两家互相照应,丘遁外出经商没有牵挂。 经过与何屏商议,丘遁回到了穿洲岛舶神宫。这几年中,丘遁秘密跟父亲岳宁捎到了信,这里的家人都知道他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情。 因此,他的到来,虽然没有引起吃惊,但还是将原配李衷曲惹哭了。孩子们也都哭得不得了。父亲岳宁和老母自然也是泪水汪汪。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从珠池仙子到博望省传诏,引出这么一大篇故事,想说什么呢? 对了,就是要说明王重阳、丘处机的来头,如今是理宗端平二年(1235年),金国灭亡于前一年,历史会不会像当年宋金联合灭辽之后,导致靖康之变呢?会不会再来个蒙古灭宋呢? 还不错,蒙古没有像金国当年那样丧心病狂,让南宋在灭金之后,延续国祚四十五年,直到末帝赵昺的祥兴二年(1279年),几乎是半个世纪。 话题还回到佐使八仙子到各部传诏,叫众神诸仙按例腊八巡天。来博望省传诏的是珠池仙子。 水灵大帅苌卜曲、陆灵大帅刘咏春相随而来,带领博望省神仙,展开腊八巡天。此时的博望省,虽然刚刚成立,却济济一堂,计有: 凿空大帝郑丁寡,营救大帅孙显、护航大帅穆丽华、护港大帅杜破例、柴瓷大帅余尿缸、南瓷大帅种驱魔、靖风大帅徒单梅瑞、通关大帅罔丑道、保市大帅乔会喜,一仙八位正神。 还有遥光仙王商怀霸、丘洹仙王岳衡、夏泾仙王甘昌昂,三大佐使。 他们静待子时,将到亥时,辜元仙王飞升而来,被仙部大帅子祝寿接住。觐见了太元正商上帝,也叫他来博望省,果然也是凿空大帝的佐使。四大佐使齐备。 辜元仙王,俗名何鼎元,大号黑虎铜锤,位至大食国腊卡郡王,一国君主。乃铁锤霸王何元庆之兄,岳仲霈的二房妻子何冠玖的伯父。现年一百三十四岁。 八大帅四大仙王跟在凿空大帝身后,都一起跟随苌度、刘咏春腊八巡天。 苌度作为水灵大帅,博望省的营救、护航、护港三大帅无疑也跟水灵部的职责交叉,老苌多了三个帮手,当然乐呵得很。 而刘咏春作为陆灵大帅,先前归神的许多大神都跟他有关,博望省的靖风、通关、保市三大帅的职责也与之交叉,她也是乐不可支。 却说陆灵大帅刘咏春带领柴瓷大帅余尿缸、靖风大帅徒单梅瑞、通关大帅罔丑道、保市大帅乔会喜、夏泾仙王甘昌昂,四神一仙,往来大陆上空,在距离人间最近的太皇黄曾天,察看下界情形。 罔丑道看下界,自己被封神的西夏国,早已不复存在。中兴府还在,但属于大蒙古国。西夏亡国于八年前,在大宋纪年是个宝庆三年(1227年),在西夏是个末帝宝义二年。 看得他泪光闪闪,禁不住叹道:“我大夏处四战之地,而享国一百八十九年,勇武之士遍地,想不到一旦亡国,踪影全无。” 陆灵大帅的随护神红檓仙童过来宽慰道:“实际上,大夏国要从李思恭任大唐的定难军节度使算起,享国三百四十六年。 “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世间之事,本就气数难料,盛衰无常。我等幸得太元商帝收纳,尚能做点事情,许多卷入恩怨情仇的魂魄,被扯进十八层地狱,转世为蛆虫,又当如何?” 他从商神与蛆虫的对比来劝慰罔丑道,的确叫人惊骇异常。这话堪比一千把利刃,就算不能刺进别人胸膛,也叫你顿时震颤。 金钿商神罔丑道惊骇之余,无言以对。 其随护神錬金大圣也来宽慰:“三危伯之子现而今在金钿宫,门徒众至三百六十人,商神宗道观无出其右,平德广布,成就斐然,民众敬其为高虚大士,可谓道果惊人。” 说起高虚大士,保市大帅乔会喜来了兴致,笑道:“高虚大士的师兄高巢大士更是了得,教出个成吉思汗,华夏大地上将成就一个阳朝大国。” 说到这里,罔丑道不免大吃一惊,孙辈的事情还真的了解不深。高虚大士、高巢大士师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虚大士,自然是三危伯罔拥贵之子了,名叫罔鸿寒,字虚真,道号高虚子,乃金钿宫第二代掌门,也已经寿至九十了。三危伯罔拥贵,即擒拥道长,已逝去三十年。那么,高巢大士是谁呢? 乃是丘处机的大哥丘处志,此人成年之后,给自己取字有巢。因缘巧合,他十二岁时,被入道之后的王世雄介绍到金钿宫,学习商门道法,擒拥道长赐号高巢子。 长到二十岁时,高巢子就已经名震江湖了,因而取字有巢,江湖报号丘有巢,人莫知其父。岂但没人知道他是何人之子,妹妹丘处为、弟弟丘处道、丘处机,都没人知道其父是谁。 高巢子十八岁出师,作为长子,为了将家业撑起来,一出师就筹钱单干,做起羊绒生意。 二十五岁那年,因收购羊绒到了克烈部,拜见该部首领脱里,献以珊瑚,两下结义为兄弟,在蒙语中叫做安答。从此以后,高巢子每年春秋两次到克烈部收购羊绒,大获其利。那他怎么就成了成吉思汗的师父呢? 那是个孝宗乾道八年(1172年),高巢子二十八岁。这年二月末,他带领兄弟丘处道及四名弟子,再次到了克烈部收购羊绒。 到了脱里的府邸,遇到了逃难自此的铁木真母子。经脱里说合,让十岁的铁木真拜在高巢子门下。高巢子了解了铁木真的家史和遭遇,爽快答应收下这个徒弟。 高巢子带上铁木真,按照商门授徒规矩,卯时练武,辰正贩运,黄昏打账,睡前读书。高巢子的羊绒生意越做越顺手,收购羊绒的地域范围,远至地中海沿岸各国,使得成吉思汗对于沿途各国形势了如指掌。 在高巢子收下铁木真之际,岳元帅已经被孝宗平反十年。 高巢子全家老小,都知道了丘遁的本名,自己居然是岳宁的孙子,是岳元帅的侄孙。 高兴归高兴,何屏告诉孩子们,虽然如此,也需要个人发愤图强,严格要求孩子们做好自己的事情。 岳元帅平反那年,是个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三弟丘处机十八岁,跟随母亲,一家人跑到穿洲舶神宫,与父亲团聚。岳仲霈勉励孩子们一定要自强自立,做一番大事。 丘处机这些年,早已经跟公道十八真君众位伯伯、叔叔十分熟悉,这些人的本事,他几乎学了个遍。两位哥哥联袂经商,姐姐也出嫁了,父母更是生活无虞,他就想着悉心研究道法,在道教中力争有一番作为。 岳仲霈当即就给出家悟道的王世雄写了一封信,将儿子推荐给他。 这时候,王世雄已经于三年前弃家外游,在甘河镇遇异人,授以修炼真诀,于是悟道出家,改名王嚞,字知明,号重阳子。江湖大号重阳真君。 何屏想要将孩子们改回岳姓,岳仲霈以为:“孩子们都在金国生活,出身凭签一旦改姓岳,将对他们是灭顶之灾。仍然姓丘好了,这没什么。大丈夫只要顶天立地,姓不姓岳并不重要,孩子们只要心里知道姓岳就行了。” 丘处机拿到老爹的举荐信,于次年找到了王嚞,即重阳真君,王嚞收其为徒。丘处机听从师父教导,撇下了家中妻子儿子,像和尚那样出家。 王重阳开创了道士像和尚一样出家的先例,因在全真庵收徒弘道,道教之中,江湖之上,将他这一派称作全真派,或者全真道。丘处机成为全真四仙之一。其他三仙分别是马钰,谭处端,刘处玄。 王重阳在其《结物外亲》诗吟道: 一弟一侄两个儿, 和余五逸做修持。 结为物外真亲眷, 摆脱尘中假合尸。 这里所谓的弟系指马钰,侄指谭处端,二子分别为刘处玄、丘处机。此四人构成后来全真七子的核心。 而对于七真的其它三位王处一、郝大通、孙不二,王嚞却没有将他们归纳入物外亲眷之中。因为王郝孙除了拜在王重阳门下,他们都另有师承关系,不算纯正的全真派。 后世的全真七子名满天下,本书作者的这个说法靠谱吗? 第590章 元朝奉道教 王郝孙三真的师父在王重阳之外,都另有师从,全真教早期的碑文、记录都说的很清楚。 先说王处一,师事王重阳之前,即分别受到了东华教主、玄庭宫主点化。东华教主后为全真教徒推尊为五祖。 东华教主乃王玄甫,又名王少阳、东华帝君。汉代人。生有奇表,幼慕真风。白云上真见而爱之曰:“天上谪仙人也。” 乃引之入山,授之以青符玉篆、金科灵文、大丹秘诀、周天火候、青龙剑法。遂居于圣经山,韬光晦迹,又徙居代州五台山紫府洞天。后授度门人钟离权,嗣弘法教。全真之道由此滥觞,故被尊为全真第一祖。 晋穆帝永和元年白日升举,后称“中岳真人”。农历六月十五生,十月十六(一说正月十五)上升。 元世祖时敕尊为“东华紫府少阳帝君”。元武宗时加尊为“东华紫府辅元立极大帝君”。 郝大通的师承与王处一相比,更为复杂。大定十二年(即重阳归真后之两年),在陕西岐山遭遇异人,并蒙赐名大通,道号太古。大定二十二年,又复遇之。 跻身于全真七子的郝大通,其所用名号竟不源于重阳所赐,而是出自那位神秘的异人!郝太古在全真七子中独明易道,王嚞于易学虽也懂得,但作为道教宗师,他不是最为擅长的。很显然郝太古的易道当另有授受。 孙不二,马钰之妻,于大定九年诣金莲堂,礼拜王重阳出家,获赐名不二,号清净散人。不二于重阳之外,至洛阳,遇风仙姑,两人分居上下二洞。那位神秘的风仙姑,与孙不二似亦有师徒之义。 却说丘处机之妻乃长战真君武松孙女,犀锐军统领武宗麟的女儿,名叫武广慧,其子丘还山,取岳元帅还我河山之意。 丘处机出家之际,丘还山还在襁褓中。之后长到三岁,武广慧见丘处机修道之志甚坚,带着儿子丘还山泪别丘处机,到了杭州娘家,将丘还山托付给长战真君和武成真君兄弟。自己又找了一户人家,嫁给人家当续弦。 丘还山既然回到了大宋地面生活,在武成真君鲁智深和长战真君武松两位僧道武术宗师的教导下,改回原姓岳。 按照岳家谱系,丘处机之父岳仲霈是岳云的本族二哥,岳云之子岳甫是丘处机的兄长。丘还山与岳甫之子岳觐同辈,武松给孩子改名岳舰。 岳舰来到长战真君武松身边之际,是孝宗乾道元年(1165年)。当时武松已经七十整,距离十八真君结义过去了二十二年。 武成真君鲁智深已经七十九岁,第二年六合寺圆寂。武松将其死讯奏报朝廷,被孝宗追赠义烈昭暨禅师。 十年后的淳熙二年(1175年),长战真君武松羽化登仙,也是八十岁。 武宗麟将噩耗奏报朝廷,孝宗按其清忠将军名号,追赠清忠侯,尊为道教清忠祖师,其弟子门人三十余人,以道教清忠派行世,以侯爵之格建观弘道,以清忠为道观之名。 商天之上,陆灵大帅刘咏春带领博望省四帅一仙王巡天,距离清忠祖师登仙过去了六十年,当年的岳舰已经七十三岁。 岳舰之父长春真人丘处机,也已羽化八年,享年八十整。这就奇了怪了? 昭暨禅师、清忠祖师、长春真人都是八十整的年纪登仙,难道武学传承,也能管寿延长短吗?这个问题还真说不清楚。 长春真人丘处机一生的主要成就,在于受到成吉思汗十二次召见。对于成吉思汗统一华夏,行军打仗,治国理政诸多方面都有深远影响。 大宋嘉定十二年,也就是金国兴定三年(1219)五月,成吉思汗派使者携带诏书,到山东邀请丘处机前往蒙古帝国相见。 兴定四年(1220)农历正月,丘处机挑选尹志平等十八名弟子离开山东昊天观,启程西去,此时他已经年届七十三岁。 历经曲折,兴定六年(1222)四月,丘处机途经铁门关,抵达“大雪山”八鲁湾行宫,觐见成吉思汗,实现了龙马相会(成吉思汗属马,丘处机属龙)。后世所谓龙马精神,实则是丘处机与铁木真二人精神的合称。 同年秋冬,成吉思汗三次召见丘处机,询问治国和养生的方法。丘处机所谈的中心思想只有两个字“止杀”,促成了成吉思汗颁布了《止杀令》。此后蒙古铁骑征战,大大减轻了对平民的伤害。 成吉思汗还下诏耶律楚材,将这几次的对话,编成《玄风庆会录》。 跟随丘处机一路西行的十八名弟子之一的李志常,根据一路上的西行见闻,后来写成《长春真人西游记》一书。 丘处机见成吉思汗,这在宗教史上是一个划时代的重大事件,意义极为深远。使得道教在元朝成为国教,道教全真派在元朝传到了所有统治地域。 元朝境内,几乎每村都建有三教堂,因全真道奉行儒释道三教合一,故有此称。实则是全真道的各个分道场,成为道教史上空前绝后的一次大弘扬。 更为令人惊奇的是,长春真人丘处机这个全真道宗师,与成吉思汗这位世界上最顶尖的军事家,逝世仅仅相差三天。 丘处机逝后,成吉思汗虽然没得到消息,却胸口剧痛,三天后驾崩。他们的感情之深,可谓举世罕有。 丘处机将王重阳创立的全真道发扬到了极致,果然是道教中的千古一人。 金国正大四年,八十岁的丘处机在长春宫宝玄堂逝世,整个北京城三日瑞香氤氲,世人称奇。 为了纪念“邱神仙”的无量功德,遂定其生辰正月十九为燕九节,岁岁庆祝,直至现在,都是京津地区的著名风俗之一。 话又说回来,成吉思汗之所以十二次召见丘处机,正是因为成吉思汗受到了师父高巢子的影响。 成吉思汗的征讨西夏失败之际,一度病入膏肓。高巢子施展中医及针灸,妙手回春。 成吉思汗除了感谢师父,不免讨教军国大计:“师父,铁木真征战许多年,满腹韬略全部遵照师父教导,却败于西夏,心有不甘。铁木真不知道该找谁讨教更为深邃的韬略?” 高巢子以为:“我家小弟丘处机,幼年习武,是公道十八真君集体教出来的。不但如此,他还得到家父如意真君的悉心指点,拓海九十九侠的韬略全都知道。对于某家叔祖武穆王的韬略,他知道得更为详尽。” 成吉思汗要的就是这样的奇人,于是一次次召见长春子丘处机。 果然从丘处机嘴巴里,讨到了公道十八真君的所有文韬武略,也了解到了拓海九十九侠的许多传奇,更有岳武穆的许多奇特兵法。为他称雄世界,汲取了无与伦比的营养。 也正是高巢子和长春真人丘处机的巨大影响,蒙古人建立的元朝,不但以道教为国教。也像南宋一样,以岳元帅为国运神,尊其为武圣,广泛建祠祭祀,几乎每村都有武庙。 满清鞑子入关,取消岳元帅武圣地位,以关羽取代,这就是现在看到的,几乎每村都有关爷庙,其实,只不过武庙换了泥胎,改了称呼。 商天众神诸仙察看了下界情形,西夏已亡八年,金国已亡一年,两国地盘均为蒙古国所有。这时候大蒙古国大汗是窝阔台,成吉思汗第三子。 窝阔台登基于六年前。这六年间,一登基就顶住各种压力,以耶律楚材为中书令,采用汉法,开科取士,重用中原文人,改变蒙古贵族的知识结构,为元朝建立奠定基础。故而被后来的忽必烈上谥号为元太宗。 按照成吉思汗规划的灭金战略,窝阔台一登基就发动了对金朝的进攻。最终联宋灭金。 南宋当权者没有坚持要求蒙古兑现以河南地归宋的诺言,却同意以陈、蔡西北地属蒙古。他们抱有幻想,没有足够的警惕防范蒙古入侵,反而企图乘机出兵收复三京(西京洛阳、东京开封、南京归德)与河南其他地方。 去年六月,庐州知州全子才奉诏率军万人至汴,汴京降蒙的旧金将李伯渊,杀蒙古所置长官崔立而降宋。宋兵西进,洛阳人民也开城迎纳宋师。 全子才,乃萧侯、伏魔天官全后怕的十二世孙,商贩起家,因与史嵩之是儿女亲家,遂异军突起。其保货的本事毫无问题,但战阵冲锋不多,故而军事韬略却不是他的长项。 恰在这时,窝阔台在蒙古诸王大会上,已决定大举南侵。 塔察儿率军,与全子才对阵,将宋军击溃,迅速收复了洛阳、汴京。 窝阔台派使者,指责宋朝发兵入洛。宋朝只得屈辱求全,寄望于议和。 今年,蒙古国兵分两路攻宋。东路军由皇子阔出、诸王口温不花(别里古台之子)、国王塔思等统率,汉军万户史天泽等从征。 八月,蒙古军入唐州,宋将全子才弃军逃遁。 十月,阔出统大军攻陷枣阳,引兵西掠襄阳、邓州等地。 襄阳守将是孟珙,以襄阳府都统制之职率军抗击。塔察儿、阔出等人,虽然大败全子才,却不是孟珙的对手,蒙古军毫无作为。 襄阳一线的主帅仍然是史嵩之,仍为荆湖制置使兼知襄阳府。 孟珙身边的得力将领自然少不了赤电雷神、西平男商不懈。 此时,孟珙的襄阳府都统制,虽然比江陵府副都统制,只不过去掉一个“副”字,却已经晋为宣正郎,正五品,属于定远将军品阶,爵为玉沙子。其封地玉沙县属于荆湖北路的复州。 也就是说,孟珙刚刚超过部将商不懈的品阶。 在襄阳前线,蒙古军占不住邓州、均州,就不断袭扰、抢掠,中原百姓又不是牧民,哪里能禁得起这样乱马飞奔式的抢掠? 百姓纷纷致书襄阳府,孟珙一直在指挥防御蒙古军的四处劫掠,无暇顾及民众致书。到了冬月上旬,到处天寒地冻,蒙古军撤走。孟珙这才令商不懈聚将,议政议军。 商不懈禀曰:“经过端平入洛之战,赵范、赵葵、全子才惨败,必然给天子造成极大震撼,朝廷宰执恐怕会升起空前的恐蒙症,元帅宜早作部属,以保襄阳一线安全。 “末将乃商门弟子,素知成吉思汗乃高巢子的高足。何不寻到高巢子门人,从蒙古国朝廷做些功课,至少可以从中获取情报,于我有利。” 孟珙颔首,说道:“笑苍所言甚是,此计就由你具体负责实施,访查高巢子门人弟子,就中取事。” 此时,孟珙还兼任着镇北军都统制。这个军是从中原招降的精锐,分屯襄樊之间,以防备蒙古南侵。其中金国降将刘仪,成为孟珙的得力干将之一,担任镇北军都虞候。 刘仪出班禀曰:“末将在武仙帐下多年,深知蒙古军的伎俩。末将以为,蒙古军将在今后不断袭扰宋蒙边境,直到大宋边将习以为常,朝廷麻痹大意,继而发动雷霆攻势。到哪一天,恐怕就无力回天了。” 孟珙赞道:“刘将军未雨绸缪,见事机先,那我们要怎样才能防止蒙古军不断袭扰呢?至少让他们在胡乱袭扰之际,受到一次惨烈打击。” 刘仪说道:“末将曾经说过一计,可惜武仙不用,以至于金国灭亡,武仙身死。不知道在这里献出此计,是否合适?” 孟珙一听,顿时精神大振,赶忙喝令:“玮器快说,本帅要的就是这个。” 第591章 四猛护少主 襄阳城中,面对蒙古军无休止的劫掠,孟珙问计。 镇北军都虞候刘仪献计:“只需要如此如此,定能叫蒙古人的胡乱劫掠,收获惨痛的教训,再也不敢这么胡乱劫掠。” 孟珙一听,大喜过望,令刘仪为主,组织人马操练他所说的办法,到开春的时候,蒙军再来胡乱劫掠,叫他吃一次大亏。 刘仪,字玮器,大号乾坤大侠。其大号因兵器乾坤日月刀而来,重达一百一十八斤。他的被俘,是在孟珙对决武仙之战中,那是两年前的事情。 绍定六年(1233年),金国最后的名将、恒山公武仙,奉金哀宗之诏勤王。武仙到南阳山中收拢溃兵,得众十余万,声势大振。 武仙派武天锡进攻光化军,企图打开入蜀的通道,号称二十余万。孟珙率领忠顺三军迎敌。一鼓攻破其营寨,壮士张子良阵斩武天锡,获其首级。孟珙初战告捷,斩首五千级,俘四百余人、户十二万。 继而,史嵩之问计:“武天锡虽亡,武仙主力尚在,该如何破敌?” 孟珙禀道:“元帅,武仙会进军吕堰,我们只要八千人就足够退敌。” 果然,宋军刘全部、雷去危部在夏家桥挫败金军后,武仙转而进军吕堰。孟珙施展谋略,金军又被斩首五千级,俘民夫三万余。 孟珙接着向北迫近邓州。邓州守将伊喇瑗害怕重蹈武天锡的覆辙,奉表请降。孟珙入城后,伊喇瑗伏阶下请死,但孟珙为之换衣冠,以宾礼相待。 武仙手下爱将刘仪,也被孟珙施展谋略,使之陷于苦战。闻听孟珙对伊喇瑗以礼相待,也就率军请降,他怎么就这么顺利投降了大宋? 原来,伊喇瑗的姓伊喇,其实就是金国大姓移刺,汉姓就是刘,他该叫刘瑗。刘仪是他的侄子,比刘仪大十岁。那刘仪怎么就不叫伊喇仪,或者移刺仪呢? 刘仪之父伊喇瑜,素来敬仰王重阳,到刘仪十岁时,将其送到了长生子刘处玄的高足离峰老人于显道门下,专门学习武艺。到十八岁出师。因其属于朝廷有道教度牒的弟子,于显道以其汉姓制作出身,于是就成了刘仪。 叔父伊喇瑗投降后,致书侄子刘仪。初开始,刘仪不服,继续率军与孟珙对战。经过近一个月苦战,实在难以取胜,眼看五千兵只剩下两千人,内无粮草外无救兵,跪地对着金哀宗大哭一场,率军投降了孟珙。 按照孟珙建议,伊喇瑗以汉姓刘,改名刘瑗,字肃平。从此,镇北军之外只知道刘肃平,不知道伊喇瑗。 先不说刘仪实行奇计,等着破掉蒙军劫掠。话题回到商不懈接受孟珙之命,远涉北国寻访高巢子门人弟子。 商不懈追随孟珙两年,毕竟才二十九岁,寻访高巢子的事情,自然得回家跟老爹讨教。 商不懈带领两名随从,打马飞奔,到了饶州浮梁县家里。 浮梁子商峻之听了儿子接受的任务,禁不住好笑:“两国交兵,莫说弟子门人会起什么作用,就算父子之间,也是各为其主。为父感觉你这点子,不怎么靠谱。” 商不懈大惊:“爹,历史上有父子各保一国的事情吗?不会吧?” 商峻之,字焚计。他之所以给自己取这么个字,意在做事之先,要将一切计谋焚毁。无计便是妙计。说明他二十岁成人冠礼时,就参透了商海波涛。 久之,闯出个大号焚计大圣,多数时候,江湖上以商焚计称呼他,连名带号都有了。 商焚计一听儿子这么问,笑道:“昔日里,杨衮爵至辽朝的檀国公,其父杨师厚却是大梁朱温的主要战将,而杨衮的祖父、金刀杨简伯呢?又是晋王李克用的至交,为李克用镇守麟州。 “他们祖孙三代岂但是为了两国,恰恰在三国都举足轻重。那又该作何解?故而,正如为父的字焚计,心机过度,毫无用处,傻不拉几,谁去对付。” 商不懈听了父亲的一番提点,顿时醒悟:“孩儿懂得了。孩儿此去蒙古国,必当结交一些憨傻豪杰,却能事半功倍。” 商焚计又笑笑:“我给你写两个锦囊,第一个锦囊,在窝阔台赐宴之前打开。第二个锦囊,在你所寻访到的那个人沉迷酒色难以劝走的时候打开。现在看了你也不懂。” 等父亲写好两个纸条,分装两个锦囊。商不懈装好,带了两个随从就要告辞。 临行,商焚计交代:“高巢子与为父是平辈的,你只要记得西顿郡王与丘洹仙王、保市大帅是结义的蒙山五侠,更有遥光仙王乃西顿郡王的天祖,你该叫什么?” 商不懈答道:“西顿郡王是孩儿的太爷爷,遥光仙王是孩儿的远祖,八世祖。爹还有什么交代的,还请明示,孩儿这就走了。” 商焚计一招手,过来两名护院的武师,吩咐道:“蔡太苦、汤太辣,你两个各带一千两银票,随笑苍前往沙州三危山金钿宫。沿途记得,夜不趟水,昼不过山。” 商不懈的两名随从又被叫道跟前,商焚计吩咐道:“杨大刚、武大烈,你两个要记得晚上睡觉轮流值哨,无论到什么地方,都必须记死。否则,提头来见。笑苍有两个锦囊,你们四个也好好看一下,该如何用,互相监督。” 苦辣刚烈齐声高呼:“师父放心,我们四兄弟一定保护好少将军。” 商不懈这四大随从,乃公道十八真君的孙辈,蔡太苦乃百审真君蔡庆之孙,汤太辣乃匕儒真君汤渊之孙,杨大刚乃青龙真君杨振雄之孙,武大烈乃长战真君武松之孙。四大真君的孙子为什么都在浮梁子府上呢? 这都是遥光仙王的影响力起了作用,当然啦,也有商焚计本人的厉害摆在那里。商焚计虽然不曾做过节镇大帅,也不曾当过统兵元帅,但是,他所使的家传赤电双槌,在他手上,单槌重六十八斤。 他这一双赤电槌总重一百三十六斤,比宋初第一猛元避祸的车轮板斧分量还多出来十斤。放在中唐之际,单槌就足以列为槌王。虽然比儿子商不懈的少十斤,但就凭这个,足以成为南宋之初的第一猛士。 商峻之还做过随州观察使,无论是经商还是军功,在江湖上的分量都是杠杠的。所以,凡习武人家,将子弟送往他这里的多的是,这苦辣刚烈四侠,只是他十二弟子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四个。 他们的年龄当然比商不懈大得多,全都四十岁以上了。大师兄蔡太苦和二师兄汤太辣都是四十四岁。杨大刚是五师弟,已经四十一岁了。武大烈三十八岁,是九师弟。他们的儿子全都二十岁出头了。 苦辣刚烈四侠都使赤电双槌。大师兄蔡太苦的一双赤电槌,与师弟商不懈的分量相同,单槌七十三斤,总重一百四十六斤。 汤太辣与师父商峻之的分量相同,总重一百三十六斤。 杨大刚所使赤电槌,单槌七十五斤,双槌一百五十整。 武大烈的一双赤电槌共计一百五十六斤,单槌就有七十八斤,在晚唐五代之际,单槌就可以座上槌王宝座。毫无疑问,他绝对传承了其祖父长战真君武松的打虎神力,现在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猛士。 杨大刚自然排在第二猛,蔡太苦、商不懈并列第三,商峻之是师父辈的不计在内,汤太辣排第四猛。 苦辣刚烈四侠又以贩卖物品为大号,大师兄蔡太苦,大号黄柏虎。二师兄汤太辣,大号芥末鬼。五师弟杨大刚,大号蚬木龙。九师弟武大烈,大号青皮豹。 他们因为是浮梁子商焚计最得意的四名弟子,而浮梁县最知名的山乃高岭山,是世界高岭土矿物的命名地,矿坑、瓷窑、水碓、瓷作坊、码头鳞次栉比。四兄弟并称“高岭四猛”。 商焚计十二弟子中,只有大师兄、二师兄留在他身边。商不懈最小,五师兄和九师兄则护着小师弟从军,在孟珙军中,紧随商不懈左右,寸步不离。其余弟子各有去处,有的单干行商,有的结伴买卖,有的开铺面当坐商。 苦辣刚烈得了师父将令,护定商不懈,直奔沙州三危山金钿宫。于路偶有劫掠,被五大槌将一通猛砸,到处都是畅通的。 用了将近一个月,才到了三危山金钿宫。即将腊八,天寒地冻,他们个个都卖了裘皮大衣,穿得奢华无比,打马就上了三危山。 到了金钿宫,打问知客道人,商不懈拿出大宋皇帝所赐金牌:赤电雷神,请求要参见高虚子。知客道人让他们稍等,他去方丈室看看。 不大功夫,高虚子出来,对他们五个竖起单掌:“太始正商天尊!请五位大侠方丈说话。” 诸位来到方丈,都让坐了。细看高虚子,身长八尺,年过九旬,宽脑门,长条脸,一部络腮胡子约有一尺长,略有几根青丝。头戴五岳冠,身穿紫袍,腰束十三銙金玉带,自然是受过三坛大戒的高功道士。 高虚子捻一下胡须,和颜悦色问道:“敢问赤电雷神,莫非赤电神老前辈的子弟?” 赤电雷神商不懈拱手施礼:“大士果然妙算,小可曾祖父正是赤电神,名讳商贡献,大食国西顿郡王。遥光仙王乃小可远祖。” 此言一出,高虚子哪敢安坐?急忙站起身形,望天一拱手:“遥光仙王嫡派子孙,今番驾临我金钿宫,实在是蓬荜生辉。知客,快叫典造上一桌盛宴,我们边吃酒边说话。” 知客道人答应一声,赶忙去安排酒菜。不大功夫,就上了一大桌。 看他们金钿宫的情形,一片和谐,商不懈及苦辣刚烈四侠原本担心会吃闭门羹,或者不冷不热的面孔,现在完全不需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忽然知客道人进来禀报:“方丈,我三危山突然上来一老一少两位蒙古将军,直呼您老的名讳罔鸿寒,看起来是不速之客。” 高虚子这么高的身份,就算师兄或者亲密无间的朋友,要喊也该喊表字罔虚真,直呼其名属于极不礼貌的行为,谁敢这么喊他?这是咋了? 第592章 顶撞造奠子 高虚子淡然一笑,说道:“金钿宫迟早有这么一劫,莫要慌乱,随我迎接。赤电雷神和高岭四猛稍等片刻。” 大师兄黄柏虎蔡太苦,情知他们遇到了麻烦,吩咐道:“九弟随我去。” 九师弟青皮豹武大烈应声而动,提起一百五十六斤双槌就往外走。二师兄芥末鬼汤太辣、五师弟蚬木龙杨大刚也要一起出动,蔡太苦吩咐他们护定商不懈安坐不动。 蔡太苦和武大烈跟随高虚子及金钿宫护法商罡子来到院外,商罡子是高虚子的第一佐使。 刚到院外,商罡子顿时将掌中一百二十斤藤蛇棒,转手递给身边年轻道士,向来人紧赶两步:“原来是师祖到了,快快有请。这位是金钿宫方丈高虚子。” 他这么一说,高虚子顿时想了起来,爽朗大笑:“花蜜派大师,蜜神宫监院,造奠子师叔,有请有请!怎么穿成蒙古军大将的装束,你的道袍呢?” 蔡太苦一看,这老道怎么看也有九十多岁,禁不住嘀咕:“我擦,什么情况?高虚大士都九十多了,年老的一定就是造奠子了,是花蜜派的?” 他刚刚嘀咕完,造奠子就到了他脸前,说话声音宛如幽远的山谷传来,是一种凄厉的大鸟鸣叫:“造奠子正是贫道,乃稽落山蜜神宫监院。这位是顽徒安便子。黄柏虎、青皮豹,好样的,走走走,一起到高虚子的方丈。” 额的娘呀,人家才见咱第一面,就能叫出名号,该是何等样的人物? 这个造奠子,俗名伍奠石,现年一百零九岁,乃伍洞道人的十九世孙,却是金国时期的朝歌商神宫弟子。 他六十三岁时,到稽落山建立蜜神宫,沿袭西面真人的字派“由来商门,莫谈官尊;风霜锻造,便是精魂”。 因为其先祖是伍洞道人,自然也是西面真人的门人,字派也就相同。成都大总管、花蜜商神张涯又是西面真人的得意弟子。 他高居于“造”字辈,全天下的商神宗,他应该是最高辈分。他是造字派,弟子自然是便字派。随从而来的安便子,必然是得意弟子之一,否则,绝不会带着他来。那么,造奠子为何要到稽落山建立蜜神宫呢? 简而言之,他家虽然是汉人,却降生于稽落山下,十二岁随父经商,贩卖战马,被他父亲托付给朝歌商神宫。入师之后的四十多年间,经商虽然不是一帆风顺,但终归获得了巨额财富。 后来将生意丢给子孙,就回到漠北的稽落山下,自建蜜神宫做起方丈。八十岁时,将方丈之位让给了徒弟,但他还是监院。稽落山乃至附近两千里范围内,都散布着他的门人弟子。 造奠子最得意的门人是孛儿只斤·忽必烈,现今二十岁。忽必烈之师是谁呀?道号凡黑子。这个凡黑子又是谁?乃安便子的徒弟。忽必烈是安便子的徒孙,当然是造奠子的徒曾孙。 当然啦,被忽必烈以师事之的汉人还有好多,除了造奠子、安便子、凡黑子这三代商神宗道家,还有名医窦默、理学家姚枢。 要这么说,商不懈要访查的高巢子么,也得叫造奠子师叔。既然高虚子跟他很熟悉,造奠子亦必与高巢子熟悉得很,毕竟高虚子是高巢子的师弟。 酒席宴间,造奠子与赤电雷神商不懈及高岭四猛互相熟悉。 这里的聚会,当然要交代清楚商不懈的判断。 他的心思在于,高巢子不就是丘处志么,乃如意真君丘遁与女魃元君何冠玖的长子,他与高虚子都称呼造奠子为师叔。 也就是说,造奠子就跟重阳真君等十八真君是平辈的。商不懈弄明白了,咱这边都是十八真君的孙子,自然就得称之为师叔祖。 书中代言,十八真君最小的铁锤煞神何冠虎如果活着,也已经一百一十二岁。因而,十八真君的这四个孙子蔡太苦、汤太辣、杨大刚、武大烈,都该称呼造奠子为师叔祖。 商不懈与大师兄蔡太苦、九师兄武大烈简单耳语,商议好了计策。 商不懈起身,对造奠子抱拳施礼:“徒孙给师叔祖请安,徒孙此来北国所办之事,师叔祖估计已经明白用意。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徒孙有一事不明,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造奠子笑道:“我等都是商神宗嫡派门人,地地道道的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有事尽管说来,贫道只要能伸手的地方,必然当仁不让。” 商不懈问道:“师叔祖,你知道高巢子的踪迹吗?我们想找到他,求问一些十八真君的掌故。” 造奠子抚掌笑道:“问他呀,还真就问到人了。高巢子现今九十一岁,去年还到我稽落山论道,他居于包元铁的黑林行宫地面,在日月山如意观。 “此观由包元铁为其恩师敕建,日月山乃不儿罕山的主峰。不儿罕山乃成吉思汗龙兴之地,也是高巢子授徒之所。现在的如意观观主么,乃高巢子之子世觎子。” 造奠子所谓包元铁,是指成吉思汗,而成吉思汗为什么是这么个名字?咱们后文再叙。虽然看官不甚了了,但书中人物对包元铁是谁都十分清楚。 青皮豹武大烈听师叔祖这么说话,刚才还以为人家是大宋敌国的老道,心里防了又防,这时候没了丝毫紧张。 武大烈作为当时第一猛,说话从来天不怕地不怕,他敢于说出所有人不敢说的话。 这时候,武大烈对于造奠子所说大为好奇,问道:“师叔祖,高巢子师伯的如意观之名,这个我懂,必然出自十叔祖如意真君。但师伯出自金钿宫,世觎子怎么不是金钿宫的字派呢?” 造奠子笑笑:“高巢子是亢虚子之后八百年,第一个在漠北稽落山传道的宗师。就从他的高字,拟定了十六字派:高世其德,蕴于莲沼。周罗珍奇,先弃浮巧。” 商不懈及高岭四猛恍然大悟,异口同声:“原来是这样啊,厉害!世觎子师兄是姓岳还是姓丘呢?” 高虚子接过话头:“世觎子姓丘,名丘觎,觊觎的觎,与长春真人的儿子岳舰的名字一样,他们这一辈名字都带‘见’字。” 嘿,这有意思,蚬木龙杨大刚禁不住问:“师叔祖、师伯,我却有个问题。觊觎,有丘觎,必然有丘觊。对吗?” 高虚子笑笑:“当然啦,丘觊是丘觎的姐姐,嫁给了札木合。而铁木真与札木合是同宗兄弟,又是结义的安答,师姐又是哥哥札木合的妻子,故而一再放过札木合。以至于因为追剿札木合,使得成吉思汗统一了蒙古各部及瀚海各国。” 此言一出,南来的五侠无不是目瞪口呆。这可太雷人了! 他们为什么吃惊?札木合与成吉思汗作为安答,怎么就发生了火并? 札木合幼年时,曾与铁木真结为安答,汉人叫结义兄弟。金大定十年(1170年),铁木真父亲也速该死后,部众纷纷离去,归附泰赤兀部首领塔儿忽台和札木合,使札木合成为蒙古诸部中的强势派。 铁木真创业前,因与蔑儿乞部旧的怨仇,营地遭蔑儿乞部偷袭,他的妻子孛儿帖被掳走。铁木真请求札木合和王汗出兵帮助。 金大定二十四年(1184年),在孛儿帖被掳走大约九个月后,铁木真、王汗、札木合组成的联军,向蔑儿乞部发动突袭。 战争的结果没什么悬念,蔑儿乞部大败,大批成为俘虏的部众以及部落中的财产,被铁木真、王汗、札木合三家瓜分。 由于战争的胜利,铁木真的力量逐渐壮大起来,遂脱离札木合。一年后,铁木真悄然离去。 宋孝宗淳煕十六年,也就是金大定二十九年(1189年),铁木真被推举为乞颜部可汗,遣使通报札木合。这一消息让有意统一蒙古的札木合,感到非常不爽,准备以安答身份前往质问铁木真。 偏偏不巧,札木合的胞弟绐察儿,劫走了铁木真的部下拙赤答儿马剌的马群,被后者所杀。 札木合十分愤怒,次年发动了“十三翼战役”。札木合集合泰赤兀部等十三部三万人,进攻铁木真。铁木真亦以诸部三万人,分作十三翼迎之于七十沼泽,即蒙语的答阑巴勒主惕。 这一战,铁木真以商门之中的勇、信二略,展现在敌我双方面前,战役虽败,但因札木合为人残暴,部众纷纷归附铁木真。 作为铁木真的安答,札木合也不是吃素的,他也经历丰富,韬略不同常人,在部民中迅速凝聚人心。 金泰和元年(1201年),合答斤、塔塔尔部等十部,会于犍河(今根河),共立札木合为古尔汗(大汗),并举兵攻打铁木真。 两军会战于海剌儿河(今海拉尔河)支流,帖尼火鲁罕。这一战札木合再次失败,被铁木真念旧情而放走,铁木真的部将把札木合送到王汗帐下。 金泰和三年(1203年),王汗替札木合出兵,王汗与高巢子是安答,不但王汗对铁木真有收留之恩,而且高巢子还是自己的师父。而铁木真拜高巢子为师之际,当时才十岁,多亏了王汗的举荐。 这一战,铁木真被迫对阵敬爱的王汗,一败再败,但最终因铁木真的韬略过人,王汗一败涂地。札木合十分顽强,拼命逃脱,投奔了乃蛮部太阳汗。 金泰和四年(1204年),太阳汗又被铁木真打败。札木合逃窜到倘鲁山(今唐努山)中,被身边的那可儿(亲兵)捕送铁木真。 铁木真与札木合相拥而泣,希望札木合投降自己。札木合直接以牙齿来咬铁木真,吼道:“安答,祝你成功!蒙古人就由你雄起了。” 铁木真嚎啕大哭,一把将札木合推开,按照自己定下的规矩,将札木合交其侄阿勒赤台。 阿勒赤台情知叔父与札木合感情之厚,超过了人神,怎敢胡乱处置?最后,按照蒙古人的葬礼方式,以贵族礼节,让札木合不流血而死。 札木合四十岁死去,妻子丘觊带领儿子,在八名那可儿护卫下,逃出倘鲁山,一路南逃,直奔西夏境内,在西夏失去了踪迹。 铁木真灭太阳汗后,立即发兵北攻三姓蔑儿乞,其首领脱脱逃奔乃蛮不欲鲁罕,蔑儿乞部亦被征服。 铁木真统一蒙古高原各部落后,于宋开禧二年(金泰和六年,1206年)春,在斡难河(今鄂嫩河)源头召开“忽里勒台”(蒙古语:大聚会),大会蒙古贵族。 诸王和群臣为铁木真上尊号“成吉思汗”。后世的蒙古人将这个意思翻译为“拥有海洋四方的可汗”,或者“可怕的”“强健的”。到底成吉思汗是什么意思?本书作者有相当考证,后文慢慢涉及。 随后,铁木真建九旃白旗,正式登基成为大蒙古国皇帝(蒙古帝国大汗)。成吉思汗以本部落名称为国号,称“大蒙古国”。 铁木真登基后,实行军政合一的千户制,扩建中军护卫怯薛军,建立了一支属于大汗的护卫军。颁布了《大扎撒》,这是世界上第一套应用范围最广泛的成文法典,建立了“一套以贵族民主为基础的蒙古贵族共和政体制度”。 铁木真登基之前,就以西夏国曾经藏匿札木合妻子儿子为借口,发动了对西夏的掠夺性战争。直至二十三年后灭亡西夏,蒙古军始终没能找到丘觊及札木合子女的下落。 讲到这里,高虚子对商不懈及高岭四猛说:“孩子们,我大夏已亡八年。丘觊以及札木合的下落,始终都是一个谜。你们的师叔祖和贫道,这么多年一直受到蒙古国大汗的威逼,要我们查访札木合的后人。” 芥末鬼汤太辣忽的一下站起来:“丘觊既然是高巢子师叔祖的女儿,蒙古国大汗也要这么苦苦追逼,还胆敢威逼你们,何不直接杀奔大汗金帐,将这些只知道杀戮的家伙送上西天。” 他这话一出口,金钿宫上上下下一时间鸦雀无声,静得连掉下去一根针都能听见。怎么啦?难道汤太辣说的不对? 哦,座中的造奠子的徒曾孙出了个忽必烈,所以三危山金钿宫的人不敢说话。那又怎么样?汤太辣这话难道会伤害造奠子? 第593章 行刺高虚子 沙州三危山,金钿宫,高虚子淡然一笑,不予作答。 蚬木龙杨大刚回想迎接造奠子之时,高虚子说的那句话“金钿宫迟早有这么一劫”,再联想到札木合之妻丘觊失踪于西夏,蒙古大汗一直在追查,大约明白了几分。丘觊难道就是高虚子放起来了? 这可不好说,毕竟丘觊、丘觎乃高巢子的女儿、儿子,而高虚子乃丘觊和世觎子的亲师伯,假设丘觊投奔高虚子,那也十分正常。只是蒙古大汗不撕破脸罢了。那么,高虚子所谓的“迟早有这么一劫”,一定就在这里了。 而造奠子一定是被逼来找高虚子的,应该来的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多次。也就是说,蒙古大汗一定会派人,暗中对造奠子盯梢。高虚子这里稍微有差池,蒙古大汗的人一定会露面。 杨大刚,可不是吃素的,他的爷爷是青龙真君杨振雄,不但是当年的硖石山第一猛士,而且是犀锐军振雄营的指挥,朝廷禁军以他的名字命名,虽然品阶不高,但在军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此时,杨大刚的脑子迅速过电,眨眼间想到这里,对四哥芥末鬼汤太辣的话解围:“四哥性烈,宛如其名,太辣!此事背后,藏着十分复杂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卷入。我们最终是找到世觎子,求问十八真君的事情。” 造奠子微微颔首:“我看啊,《北来渡世经》说得好,生死有命,喜忧本心;贵贱有道,祸福因循;子孙之事,从不过问。高巢子贤侄逍遥于北海与绿海之间,黑林与桂林之表,从不过问子孙之事,果然洒脱。” 杨大刚听他这么说,猜到造奠子老道,情知蒙古大汗有人盯梢,这个盯梢人指不定是谁,故意将这话拿出来说。 酒宴散后,商不懈带领高岭四猛,出来金钿宫,在三危山的千年古木之中来回转悠。五位师兄弟探讨起丘觊母子及世觎子情形,以及蒙古大汗对丘觊母子的追查。杨大刚将胸中所想一通说,大家无不敬服。 商不懈问道:“为今之计,我看这三危山不宜久留,当速速离开。打点行囊,直奔黑林日月山如意观。” 杨大刚说道:“蒙古大汗既然能盯梢造奠子,我看他们的细作也绝对不止于此。我们前往日月山,看起来凶多吉少,必须作势贩卖,方能安然无恙。” 武大烈赞同:“我等四猛,大哥的黄柏出自川鄂,五哥的蚬木产自广南、交趾,俺的青皮也产自江南,唯有二哥的芥末各地都产。那我们五个人都贩卖芥末,是不是显得招眼?” 商不懈说道:“我们就在沙州收购些当地特产,卖到黑林。” 蔡太苦笑笑:“对了,沙州多产泽漆、锁阳、大云,人称敦煌三宝,还有地毯、夜光杯,我们就收购这些东西。” 他所说的泽漆,是指罗布麻,有平肝、清热、利水功效。 锁阳,具有补肾阳、益精血、润肠通便之功效。 大云就是肉苁蓉、地精,主治月经不调,闭经,不孕,阳痿,遗精,小便淋漓,声哑失音,便秘,虚寒泄泻,症瘕。 汤太辣叫道:“说干就干,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辰正就开始收购。” 谋定而后动,五兄弟商议停当。第二天一早,五位向金钿宫方丈高虚子和首席佐使商罡子辞行,拜别了造奠子及其随从安便子。他们执兵跨马,飞奔下山。到了敦煌城,购买了两辆马车,开始收购敦煌三宝。 先到药房问了抓药的价位,按行规,以十一之比算出成本。继而下乡,从农户手中采购。又找热心农户,寻到几个大药农,用了五天,将两辆马车装满。 然后,五兄弟分工,两人赶马车,两人骑马押运,一人殿后,五人轮班。 这天恰好是个腊八,他们卯时练武毕,在敦煌城街面上吃了些腊八粥。到了辰时正,他们赶着马车,从敦煌城东门出来,要一路向酒泉、张掖、姑臧、中兴府进发。 出来敦煌城,走到三危山下。才走了这么远,还不到天黑,就冻得浑身难受。寒风呼哨,眼看就要大雪纷飞。五位心里对这一趟长途行进,不免心中打鼓。 恰在各位边走边嘀咕的时候,后面喊声大作,追上来一哨人马。 领首的是帮助收购泽漆的富商严彪,大叫道:“商大侠,蔡大侠,慢走,小可有话要说。” 殿后的是青皮豹武大烈,他勒住丝缰,掉转马头,冲严彪施礼道:“严老叔有何话说?” 两辆马车也都停下,纷纷下马下车,过来与严彪相见。 严彪身后夫人三个儿子,也都纷纷下马。严彪说道:“现在是腊月天,在屋内有火塘烘烤,在外面极冷,一路要到阴山之北的日月山,恰好走的是极寒季节。到不了地方,就会被冻出个好歹。 “还请五位大侠住下,一来传授孩儿们武艺,二来过了冬春季再走。” 果然是一番好心,武大烈说道:“先行谢过老叔,我们兄弟商议一下。” 五位简单商议,再看看马匹和自己的身体,人身上虽然裹紧裘皮,但还是冷的双手双腿生疼。这的确是个现实问题。 商不懈一拍大腿,站出来两步,对严彪深施一揖:“多谢老叔厚爱,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就留在严府过冬。给您老带来不便,还请多多包涵。” 严彪喊道:“外来商家,凡是冬天过来的,都是住到春暖花开才走,我们都习惯了,盖房子的时候,就专门留有很多客房。回来吧,跟我走。” 严彪,字高仙,因其所使祖传冷月宝刀一百二十八斤,在十八九岁就闯出个大号沙州刀王。其十六世祖乃严下,这个严下到底是谁? 看官可记得晚唐之际的严介,乃甘州张掖县千井乡的长者,与黄羿结义,帮助黄羿募集九村二十八寨三千人入伍,成为张议潮收服陇右的重要力量。 严介两子严公、严允参战。严公次子严外、严允长子严上也都参战。 严介弟子曲飞龙、打飞虎、云飞豹、寸飞鹰号称“四大飞将”,也集体参战。严家将么,那可是威震敌胆,为收服陇右立下赫赫战功,多被封侯伯,落籍到中国各地。 然而,严公长子严内,严允次子严下,均未参战,守着爷爷严介以奉孝,这两支严氏仍旧在陇右。严下之父严允,在收服陇右之后,累封至寿昌侯。其封地寿昌县乃沙州下辖两县之一。 故而,沙州刀王严彪的十七世祖为寿昌侯严允,十八世祖为严介。 这边,赤电雷神商不懈的师承,从其曾祖商贡献往上数,遥光仙王商怀霸是商不懈的远祖,中唐名将、宕国公商继,是遥光仙王的十世祖。商继就是商不懈的十八世祖。 商继是西帅张涯的弟子,与神拳大侠尤统平辈。尤统乃黄羿的女婿,与严允平辈。商继与严允也就是平辈的。这么论下来,严彪比商不懈恰好大一辈。按年龄论,沙州刀王严彪五十八岁,也是叔父的份。 前几天,在收购泽漆的时候,吃酒闲聊过程中,已经将师承、世系论过了,故而这边五兄弟均称之为老叔。 天下富商出一门,这话尤其到了宋末元初,的确如此,都是太元正商上帝的徒子徒孙。之所以会这样,正是因为中晚唐乃至五代富商们血的付出,在整个华夏大地和军政各界,无不渗透着他们的身影。 腊八早饭过后,严彪到五侠所住旅社看望,要劝他们到家里住。旅社掌柜说他们往日月山走了。旅社掌柜也劝过,但他们坚决得很,就这么上路了。 这可不敢逞能,沙州刀王严彪当即打马来追,尽量解劝。 还不错,将近一天的行进,五兄弟已经领教了寒风如何刺骨,也就听从沙州刀王严彪的劝告,当即回程。 从三危山下返回敦煌城,没走多远,忽然从三危山追过来一人,大喊道:“商大侠稍等,救我金钿宫。” 大家仔细看,却是三危山金钿宫的首席佐使商罡子,他居然求救来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惊得商不懈及高岭四猛、严彪等,急忙勒马回身。 商罡子来到跟前,向商不懈等抱拳施礼,一脸悲愤,喊道:“商大侠,严大官人,高岭四侠,师尊昨夜遭遇偷袭,被贼人堵在方丈室。 “我等及造奠子师祖闻讯而至,贼人已经逃遁。师父命悬一线,还请商大侠到我金钿宫看看。” 沙州刀王严彪一听,这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昨夜偷袭的人既然不明白是谁,那么人家追咱们,咱们就是嫌疑对象。第二层即便没咱们什么事情,人家除了这么大的事情,过来追问也很正常。 严彪略微闪念,急令:“严理随我上三危山。严瑰、严瑞护送马车回家。” 这是他的三个儿子,严理是长子,次子严瑰,幼子严瑞,合称“严家三虎”。三兄弟高喊:“晓得了,爹爹放心。” 商不懈也忙说:“五师兄、九师兄随我上山。大师兄、二师兄带货去严叔家。” 杨大刚、武大烈、蔡太苦、汤太辣齐声高呼:“得令!” 诸位分头行动,严彪、商不懈等五侠随同商罡子,打马直奔三危山金钿宫。经过半个时辰打马飞奔,诸位到了方丈室,来看高虚大士。 看起来,高虚子受的是内伤。造奠子盘坐在高虚子身后,双掌抵在高虚子后背,在为之输气疗伤。 安便子及金钿宫另外三大佐使护在一边,严阵以待。 蚬木龙杨大刚简单看了情形,拉过商罡子,出来方丈室,紧急磋商。 商罡子,俗名赵罡,现年七十五岁。乃高虚大士的大弟子,他是武彻道长的云孙。武彻道长是商道六宿的三哥、米仓山黄王宫方丈。 反过来说,武彻就是赵彻,也就是谷梁彻,是赵罡的远祖,即八世祖。而武彻道长乃宋初阑干十虎八弟谷梁进的来孙,即五世孙。商罡子就是那个将利县公、谷梁进的十三世孙。 商罡子善使武彻道长家传的素缨枪,十六岁就能使动九十二斤,二十岁时,枪重达到惊人的一百二十斤。使枪的大将一般比刀棍轻二十斤,刀棍也很难胜他,商罡子堪称枪王中的枪王。 按理说,赵罡既有阑干十虎的武学传承,又有沙州金钿宫的师承,作为高虚子的首席佐使,绝世枪王,顶级高道,不该有人敢来金钿宫找事。 既然敢来,而且行刺高虚子得手,刺客也绝对不是凡人。会是谁干的呢? 第594章 探墓寻死尸 沙州三危山金钿宫,造奠子在为高虚子疗内伤。 众英雄对于高虚子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刺客,莫衷一是。商罡子掌握的情况,也不能判明刺客是何方神圣。 杨大刚、武大烈、商不懈三兄弟,头几天的分析应该较为靠谱。必然是蒙古大汗的盯梢做下了黑活。对于这个判断,因不能保证商罡子也了解内幕,还不能对他说。只能等高虚大士苏醒,才能商议。 时间有的是,今天腊八,几乎要等到三月三,才能完全度过极寒天气。三个月时间,怎么也能够将此事搞个水落石出。 于是,商不懈兄弟及严彪父子到金钿宫客堂,围坐在熊熊火塘边,聊一些商门世系和经商趣闻。商罡子还到方丈室,陪在师父身边。由二师兄商益子陪定五侠聊天。 一晃过了三天三夜,高虚子才缓缓醒来,能够稍微活动。五侠纷纷过去问候。造奠子问起:“以你的功夫,怎么就受了这么大的伤?是谁干的?” 高虚子坐在太师椅上,慢慢茗一口茶,说道:“来的是三个人,看其功法像是萨满教的人。领首的大约六十多岁,另两个也都五十多岁,穿衣打扮相同,全都一身萨满法师的零碎,应该是师兄弟。” 造奠子说道:“他们试图控制你的魂魄,被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其鬼咒击碎。那鬼乃是三百年前的坠崖鬼。” 他这话一出口,惊得众人目瞪口呆。素闻萨满教的法师通神,在蒙古汗国及东北、西北广大地区,信众极多,但中原人只是听说他们很厉害,对于他们如何施法,如何施咒,都见所未见。 高虚子说道:“这个坠崖鬼是个女鬼,有一身绝世剑法,我与之缠斗一千余合,终不能胜她。多亏师叔道法高深,你我合力才将其战败。坠崖鬼被击碎,鬼魂灭失。也不知道对我施咒的萨满教法师会不会因而臣服?” 造奠子说道:“以贫道所知,这个施咒的法师,亦当随坠崖鬼的灭失而胸膛洞穿,喷血而亡。不知他们从哪个方向逃脱,必能找到他的尸身。” 高虚子转身向商益子吩咐:“商益子,将你在血洗派学得的凿空大帝遁甲术,用来测一下,看那位萨满法师的尸身,倒在何处?” 商益子对师父转身点头,连忙答应:“是!” 商益子,俗名戚无益,乃戚纯真人二十二世孙,现年七十四岁。十岁拜在大茂山平准宫高道上虞子门下,直至二十二岁,才出师单干。 四十五岁成为金国巨富,因受到金国权臣迫害,将家财埋藏,诸子各分一千贯,各带妻儿四方躲避。自己带了一千贯远走西夏,拜在高虚子门下,专心修道,直至今日。 大茂山平准宫,凿空大帝郑丁寡所传遁甲术,天下尽知。商益子将长条脸一沉,捻一下雪白的胡须,将高大身躯站起,到方丈室外转动了一圈。 回屋禀道:“师叔祖,师父,这位萨满法师的尸身,居然离我们金钿宫不到六百步,在金钿宫的艮位略微偏南。” 大师兄商罡子惊呼:“那里是十几座古墓,难道他们在那里很久了?事不宜迟,快去将萨满法师的尸身找来,想必他身上还有其他线索。” 一百五十步为一里,六百步是四里路,但是,三危山远去四里,山路一里顶十里,这个范围却极其广大。商罡子、商益子急忙带了严彪、商不懈五侠,前往寻找萨满法师尸身。 艮位在东北,从金钿宫往东北不远是一处绝崖。曲里拐弯,下到山下,山丘林立,也没有直线。顺着山丘拐几个弯,大约到了金钿宫艮位四里。这里三面环山,面前流溪,是一处墓葬的风水宝地。 这里果然有十几座古墓,看起来是一个家族墓,呈凤凰双展翅形状排列。前天晚上下过雪,众人发现,墓群领首的祖墓,向前方伸出一串脚印。 大家匆忙来到这座祖墓,看脚印是从祖墓靠山一端出来的。商罡子将其掌中一百二十斤素缨枪向这里猛然一插,“呼隆”一声,一块石板掉落下去。吓得众位纷纷跳起多高,闪避不迭。 再看,出现一个大窟窿,幽幽升上来一股热气。商罡子说道:“下面不知道有没有机关,我们用什么办法试试?” 杨大刚过来,已经将准备好的一条长绳甩在地上,将掌中七十五斤单槌放下,想拴着这根赤电槌,坠下去试试。 “仓啷啷”一声,商益子抽出佩剑:“来,这是一柄黑屠剑,专门杀鬼。” 杨大刚将黑屠剑的剑柄系牢,距离洞口约有三步远,将黑屠剑一扔,“?”一声,黑屠剑飞下。随即听见“啊”一声女子的惨叫,再无声息。 杨大刚将绳子拉上来,众人再看黑屠剑,正往下淌着黑血。 商罡子惊道:“墓中果然有女鬼藏匿,再投再试。” 杨大刚再次将黑屠剑投下,忽然一声“嗷……”,飞纵出来一只银狐,一瘸一拐顺着人的脚印,往远处飞奔。 葡萄侠严理一抖手,“啾啾啾”三声响过,打出了三支飞镖。再看银狐,仍然狂跑不止。严理笑道:“这是三支毒镖,它跑不出一百步。” 果然不假,银狐跑出去约有五六十步,倒地抽搐,不大功夫又一声“嗷……”,气绝身亡。 严理过去,将银狐提来,往回走了只是二十几步,再看银狐,却是一具空皮囊。惊得严理一抖手,扔出去好远。 商罡子从怀中的布囊中取出一撮朱砂,飞跑到近前,往银狐皮囊上一撒:“大胆狐妖,胆敢为虎作伥,叫尔永远难回皮囊。” 吼完了,才将这一副银狐皮提溜提来,拿回墓地。 众侠经了这一幕,无不是冷汗直流。商罡子说道:“谁回一趟金钿宫,将那只狸猫抱来,让它带着朱砂下去再试一趟。” 青皮豹武大烈将一对赤电槌放在地上,飞跑而去。约有一刻钟,武大烈抱着狸猫,健步如飞,从山上跑了下来。 经过狸猫下去,转了一圈,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众人这才围拢古墓洞口。 商罡子再次将一丈八的素缨枪朝下面捣了几下,确定没了动静,才说道:“谁下去,将萨满法师的尸体背上来?” 众人皆噤若寒蝉,没人吱声。这玩意开什么玩笑,谁也不敢下去。 商不懈说道:“九哥下去吧,你是天下第一猛,一对赤电槌一百五十六斤。相信那些鬼魅妖精不敢对你怎样?” 武大烈当即倒退两步:“笑苍,你小子咋不下去,你可是皇封的赤电雷神,鬼魅妖精最怕雷神。” 商不懈扯下“赤电雷神”金牌:“给,你拿上,肯定管用。你又练过地贼真君的轻功,实在不行,一纵而上。” 武大烈抖一抖手上的绳子:“笑苍,你下,御赐金牌是你的,对你管用,我们会将绳子拽紧。” 杨大刚过来对武大烈耳语一句,武大烈顿时吃了一惊,继而赶忙说道:“那我下了,你们将绳子拽紧啊。” 沙州刀王严彪过来,用绳子将武大烈腰部拴好,又将绳子掏到双肩,各打一个十字结。武大烈将“赤电雷神”金牌别在腰间,又将两条赤电槌插在背后绳套中,再拿一个松明火把。众人紧攥长绳,慢慢将他放下去。 却说武大烈从商罡子捣的洞口下去,也不知道有多深,好久了双脚才挨地。刚才悬在半空的感觉,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这会挨到地面,总算稍微踏实了一点。 站在那里,往四周看,到处黢黑一团。他将火捻子掏出,用火镰点燃,继而点燃松明火把,往四周仔细观瞧。 他下洞口的时候,辨明了面向东,一直到底都没有变。他四个方向看完,发现往北是一个通道,足足有两人高,约三尺宽。地面是石板路。走了三十六步,向左拐了个直弯,通向了正西方。 一想到西方两个字,武大烈头上的汗珠子“啪塔啪塔”直往下淌。怎么回事?佛教不是爱说西方极乐世界么,这墓道通向正西方,怎不叫人骇异? 但是,往正西只是走了十二步,就发现眼前是一道墓门,整块巨石做的。正在思量怎么办?忽然脚下踩到人腿的感觉,吓得武大烈狂喊“娘呀!” “呼通”一声,武大烈跌坐在地。他的这声炸雷般惊叫,传到了墓道以外,上面的蚬木龙杨大刚趴在洞口大喊:“大烈,不怕,记得你有御赐雷神金牌。你有十八真君保佑。长战真君爷爷跟着你。” 刚才跌坐下去后,武大烈脑子一片空白,宛如从万丈悬崖跳下去,一直不落地那种极端恐慌。此时,听了五师兄的一通喊,顿时泪都下来了。 他抹一把泪水,将松明火把凑到地上,果然是一具死尸。一看这具死尸浑身零碎,不用说,这就该是萨满法师的尸身了。这时候反倒不怕,毕竟保货经验丰富,也打死过几个抢劫的山贼。他拍拍这尸体的脸,早已僵硬。 这下放心了,站起身形,向墓道之外喊一声:“找到尸体了,快放绳子。” 说完,他使劲往怀里拉绳子,大约拉够刚才自己下来那么长,这才拴住死尸。拴好之后,武大烈喊道:“拉绳子,死尸上去后,再拉就是我。” 上面开始拉绳,死尸被武大烈顺到洞口正下方,他朝上面喊道:“拉!” 死尸却突然学着武大烈的声音:“拉!” 上面,拉绳子的青皮豹武大烈,当即吓得翻到过去,一时间人事不省。 第595章 萨满携密令 三危山下,东北方向四里,古墓洞口。 上面的人还以为是武大烈连喊两声“拉”,谁也没注意并非同一人,很快将死尸拉了上去。 商罡子疾速近前,早已拿在手里的疏勒小刀,闪电般撬开死尸的嘴巴,将一撮朱砂打入。 再看死尸,顿时眼珠爆裂,“嘭”一声响,两颗眼珠子射了出来。 商罡子以疏勒小刀左右一挥,两颗眼珠子被划为四瓣。再看地上,两颗眼珠子居然染红了雪地。 众人将武大烈也拉了上来,他已经双眼模糊,直勾勾目中无人。商益子急忙上前,朝他百会穴飞速插下一根银针,大喝道:“何方鬼魅,罪有应得。” 武大烈突然大喊一声:“娘呀!”瘫倒在地。 商益子将他百会穴上的银针取出,银针发紫,一股青烟袅袅上旋而去。再看银针,明亮如新。 商益子又扯下自己的一根白胡子,在武大烈脸上作势摔打,武大烈的脸发出轻微的脆响。 这可将严彪、严理父子和商不懈、杨大刚吓到了,胡子打人也会发出脆响,哪个不是平生第一次见? 商益子打了三十六下,将那根白胡子放在松明火把上点燃,霎时间变成灰。“噗”一吹,将胡子灰吹入了武大烈嘴里。商益子大喊:“吃了它!” 武大烈喉管一动,吃下了胡子灰,顿时翻身坐起,叫道:“吓死了,刚才死尸学我叫喊‘拉’!老子当场吓死过去。” 他这话一说,杨大刚也后怕起来,顿时瘫坐在地,泪都下来了:“九弟好样的,多亏商罡子、商益子师叔道行深,快谢谢他们。” “不要搞什么花样了。仔细搜搜这具死尸,看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商罡子一摆手,示意不要多礼。 商不懈这时候也松了口气,瘫坐在地:“唉哟,九哥下去,将我的魂也吓丢了。这就好了。五哥,你跟九哥说了什么悄悄话,九哥就下去了?” 武大烈翻身站起,揪住杨大刚的耳朵:“他说,师父是让我们保护老幺的,不是让老幺出事的。将我糊弄进去,你不也是保护老幺的吗,你咋不下?” 杨大刚忽然挣脱,就地一滚身,远远鲤鱼打挺弹起,大笑道:“九弟大功一件,回头叫师父给你多捏两片龙井。” 武大烈作势要追,怒道:“切!刚才忘了叫你下去,回头让师父给你捏一百片龙井。” 商罡子一听,哟哬,还有这个典故,禁不住哈哈大笑:“好啦,别闹了,一会到金钿宫,多给大烈端几杯烧酒,才是正经事端。” 众人也都哈哈大笑,严理搜遍了死尸,毫无收获。大家砍下一些树枝,将死尸夹裹住,用绳子缠绕起来。就用商罡子的素缨枪和严彪的冷月宝刀,四个人将死尸抬起,迤逦向山上进发。 回到金钿宫,众人将这具死尸放进一处柴房,造奠子、高虚子急忙过来察看,两位老道大惊失色,不约而同惊呼:“怎么会是陈白?” 小辈的众侠对于两位高道所说陈白,都不知究竟。商罡子、商益子听后,比两位高道更为震惊。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陈白,蒙古汗国称之为沉白,乃蒙古四杰之一赤老温的兄长。赤老温的汉名为陈温。 沉白之父锁儿罕失剌,乃高巢子更早的弟子,十二岁被高巢子收留,赐汉名陈汉。追随高巢子收购羊绒,十六岁时因父亲去世,回家安葬父亲,俸养母亲。于是,继承父亲的职事,为泰赤兀部速勒都孙的家里捣马乳。 锁儿罕失剌比铁木真大二十六岁,铁木真拜在高巢子门下,还是锁儿罕失剌的推荐。因此,锁儿罕失剌可是铁木真正经的大师兄。 锁儿罕失剌虽然十分卑微,在草原贵族争霸之中,毫无可能成为贵种,但铁木真九岁时,被泰兀赤部塔儿忽台所执,被锁儿罕失剌设计救下,赤老温和沉白一并配合。其女合答安牵着铁木真躲进车上的羊毛堆里。 锁儿罕失剌叫铁木真向高巢子学道,必能夺回他乞颜部的部民。锁儿罕失剌赠铁木真栗色马、火镰、弓矢,又煮羊羔,盛之革囊,佐以马乳,为途中之食。铁木真始得救。 这次救命之恩,使得铁木真永生不忘。日后,铁木真被公推为成吉思汗,合答安被纳为妃。锁儿罕失剌父子三人都投了成吉思汗。 赤老温以雄勇善战著称,与博尔术、木华黎、博尔忽号称“四杰”,分长怯薛军。赤老温早早战死,子孙为元朝四大名族之一,极尽权势。 而沉白与赤老温同时获封千户长,再之后却杳无音信。原来,沉白更擅长经商,一直为成吉思汗掌管市易,为成吉思汗长年征战提供坚强的财力支撑。当然,这少不了师祖高巢子的卓越贡献。 那么,问题来了,沉白是怎么死的呢?他的尸体又怎么会在三危山下的古墓之中?明显的是被萨满法师当作咒具,萨满法师的尸身又去了哪里? 这么一来,这个迷案极可能长时间难以解决,那么,商不懈、杨大刚、武大烈还走不走了? 开春三月三或者二月二十六开运大帝圣诞,如果走不了,购买的那么多敦煌三宝出不了手,换不回钱,生活还怎么维持下去,五大侠都得乞讨度日。更不要说访查高巢子或者世觎子了。 杨大刚脑子转的飞快,想了一圈,发现都是瞎想,毫无用处。禁不住暗暗好笑,所谓既来之则安之,看高虚子及造奠子如何处置吧。 当晚吃酒到深夜,商罡子安顿大家睡去。 高虚子因内伤还没痊愈,在方丈室打坐,没有参加饮宴。 造奠子倒在方丈室的大炕上,睡得好香。嘿,一百零九岁老道,瞌睡虫还这么大,难怪人家能够高寿,能睡是高寿的秘诀之一。人家这是陪护高虚子呢,却反过来了,成了高虚子陪他。 第二天卯时,杨大刚三兄弟,严彪父子,都跟商罡子、商益子一样,起床练武。大约一个时辰,都洗漱、早点完毕,来到客堂相会。 造奠子叫他的徒弟:“安便子,你将葛尔图尸身上的密令念给大家。” 安便子的年龄,从相貌来看,须发皆黑,顶多七十岁。但只要想到他是造奠子的徒弟,谁都会怀疑自己的猜测。他的确很高寿了,已经八十五岁。长脸高鼻,青须飘飘,脸膛红润,一望便知内功极其深厚。 众人一听,葛尔图尸身?密令?个个都如坠五里雾中。 只见安便子说道:“萨满法师葛尔图,企图以萨满咒,控制高虚子师兄,就守在三危山下的古墓中,等候高虚子受到控制,继而找出丘觊及其札木合的子女。 “结果被造奠祖师与高虚大士联手,将其魂魄击灭,洞穿胸膛,死于古墓。昨天,武大烈下墓找到的尸身,的确是蒙古四杰赤老温的兄长沉白。 “葛尔图却藏在那道石门之后。昨夜子时,贫道下到古墓,打开了石门,背出了葛尔图的尸身。大家请看,这是在葛尔图身上搜到的密令。” 杨大刚与武大烈不约而同对视一下,都微微颔首,又都微微摇头。 严彪、严理父子拿过密令,一看,乃回鹘字母的蒙古文字,上面的意思,译成汉语是: 葛尔图法师:札木合乃铁木真的安答,其妻丘觊及子女一旦能够找到,务必安全带回。铁木真,辛巳年二月初二。 蒙古汗国长期沿袭匈奴的草青纪年。孝宗淳煕十六年(1189年),铁木真被推举为蒙古乞颜部可汗,因受到高巢子的影响,开始采用汉族十二生肖纪年,即以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十二种动物名称依次纪年,称“鼠儿年”、“牛儿年”等。 元太祖十五年(1220),平定西辽的第三年,从西辽王宫缴获的资料看到了甲子纪年法,蒙古也开始采用甲子纪年,当年为庚辰年。 辛巳年自然是甲子纪年开始的第二年,在金国是金宣宗兴定五年,在大宋是宋宁宗嘉定十四年。 看起来,成吉思汗查找札木合妻子儿女的下落,开始于平定西辽之后,已经十五年之久。现如今,成吉思汗已经去世八年。 蒙古大汗派人盯梢造奠子及高虚子,这桩迷案却是这个样子,原来成吉思汗想找到札木合的后人。 看来,札木合毕竟与他兄弟一场,也是蒙古高原唯一能够与成吉思汗争雄的盖世豪杰。所谓英雄爱英雄,成吉思汗想见到兄弟的孩子们,可惜,没能实现这个愿望,就已经驾崩了。 成吉思汗查访札木合的孩子,也就是丘觊的孩子,高岭五侠也是查找高巢子丘处志的门人子弟,恰恰都是高巢子的后人,这不是殊途同归吗?看起来,从萨满葛尔图身上搜到的密令,对于商不懈也是有用的。 但他们始终没有说明真实意图,一直推说,求问十八真君的事情。事情到了现在,能不能跟两位高道讲清楚本意呢?这道密令能不能要到手上呢? 密令要到手上的话,对于觐见蒙古大汗窝阔台肯定有帮助。但是,真的面见窝阔台,人家就不能识破我方的真实目的吗?有没有危险呢? 就算没有危险,窝阔台顺势就叫高岭五侠访查丘觊及其子女的下落,那又怎么办?何时才算是个收尾? 第596章 八虎访和林 沙州三危山金钿宫,萨满盯梢迷案完全明朗。 造奠子笑道:“萨满葛尔图自视法力高强,落到胸膛洞穿的下场。其目的无非是找到丘觊及其儿女,我们也肩负着访查丘觊的重任。 “原本是一回事,只是我们不能明白他们找到丘觊会怎么处置。若能坦诚相告高虚子,指不定早就完成了成吉思汗的使命。” 高虚子说道:“还差点让我命丧黄泉,葛尔图的下场,正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一转眼就到了春暖花开,这是个二月十五,太上老君圣诞,高岭五侠、严彪及严家三虎,都到三危山金钿宫参加老君法会,一并热闹吃酒。 造奠子已经于二月二春耕节离开了金钿宫,带领安便子等,回他的稽落山蜜神宫去了。自然也是迎接太上老君圣诞的。 高虚子气色好多了,看来,所受内伤基本得到了治疗,元气已经恢复。席间,商不懈禀道:“师伯,我们节后就动身,去日月山如意观,拜访高巢子师伯和世觎子师兄,不知师叔有何教诲?” 高虚子说道:“造奠子师叔临行,已经写好了一封信,让交给你们,代他向高巢子师弟问好。” 说完,高虚子拿出一个牛皮纸袋,交给商不懈。商不懈将其小心收入右衽,说道:“多谢师叔祖的关心爱护,多谢师伯转交。” 高虚子说道:“造奠子师叔与贫道都在访查丘觊的下落,你们就肩负起联络稽落山造奠子、安便子,日月山高巢子、世觎子和我三危山的重任,将丘觊的访查力量凝聚起来,相信能够完成天赐大汗的这项使命。 “此其一。第二么,你们如能见到高巢子师弟,想要让他帮忙做什么事情,一定不要含糊其辞,要爽快坦诚,否则,会不受待见。那样的话,你们将无功而返。” 天赐大汗,是耶律楚材对成吉思汗的汉译。杨大刚听到这里,情知造奠子、高虚子已经看破咱们要干什么,才会有这样的指点。 他当即起身,对高虚子抱拳一揖:“多谢师伯点化。我等高岭四猛保定赤电雷神,访查高巢子师伯是由头,于中做些利于蒙古和大宋双方的事情,是我们的使命。还望师伯原谅此前隐晦之罪。” 高虚子微微颔首:“不说也罢,毕竟赤电雷神有御赐金牌,我们还不知道你们远涉北国的目的吗?好了,你们明天动身,于路押货,遇到强人的话,从三危山往东两千里之内,只要报上金钿宫名号,一定会顺利通过。 “再往前走,就报图章山平德宫、大青山平度宫、日月山如意观三个宫观名号,也会畅通无阻。” 高岭五侠齐声致谢,酒宴结束,返回沙州严彪家里。 严理、严瑰、严瑞与五侠道别,皆恋恋不舍。杨大刚提议,与严家三虎结义为兄弟。严彪大为赞同,三虎兴奋莫名。 二月十六这天,八人结义,从大到小分别是: 大哥黄柏虎蔡太苦,二哥芥末鬼汤太辣,三哥葡萄侠严理,四哥蚬木龙杨大刚,五哥青皮豹武大烈,六哥玉杯狼严瑰,七弟赤电雷神商不懈,八弟锁阳刀王严瑞。 严理的大号葡萄侠,指他是葡萄商人。严瑰贩卖敦煌特产玉光杯,因而大号玉杯狼。严瑞大号锁阳刀王,也是以其贩卖锁阳闻名遐迩。 他们严家三虎与乃父严彪一样,都使祖传三百余年的冷月宝刀,尤以严瑞的宝刀最重,达到一百二十八斤。严理、严瑰的刀跟乃父沙州刀王严彪一样,都是一百零八斤。 这都过了年了,黄柏虎蔡太苦四十五岁,按殷纣王的典故,今年属驴。最小的严瑞今年二十八岁。大哥蔡太苦提议,兄弟八个号称沙州八虎。诸位纷纷赞同。 其中高岭五侠对义父严彪及义母一一磕头。结义之后,严府大排宴筵,热闹一天。 玉杯狼严瑰和锁阳刀王严瑞,都打算带货,与高岭五侠一起,去黑林行宫那边。兄弟们一起行动,互相也是个照应。 葡萄侠严理看沙州八虎出动七位,就差自己,索性提议:“某也随众兄弟走一趟日月山如意宫,看看那边的风土人情、蕴含商机。” 众兄弟纷纷叫好,就此议定,沙州八虎一起行动。 转天是个二月十七,商家所谓:七不出门八不归,逢九出门空手回。二月十七、十八、十九三天都不吉利,那就索性待到二月二十才走。再晚了,初五、十四、二十三又是阳关忌日。 兄弟们又吃酒三天,说些经商故事,探究人生得失。 端平三年(1236年),二月二十,沙州八虎带领四辆马车,一路朝日月山进发。两车是高岭五侠收购的敦煌三宝泽漆、锁阳、大云,一车是严瑰的夜光杯,一车是严瑞在年前备下的锁阳。 按照严彪的嘱咐,经过三危山,到酒泉直接向东北,过白亭海,沿着张掖河,继续向东北,直到居延海,过峡口山,直接往北到塔出河、亦都山,到蒙古国首都哈喇和林。 在哈喇和林,中书令耶律楚材完全能够见到,不妨结交一下。耶律楚材这时候四十五岁,与沙州八虎的大哥蔡太苦同庚。 一路虽有劫掠,那些劫匪哪里吃得消这些悍将的冲杀,有六股劫匪被打得落花流水,惨不忍睹。遭遇两股蒙古军队,提及日月山如意观高巢子,都远远避开。我擦,他们为什么远远避开? 日月山如意观的方丈是高巢子,这老道不但是成吉思汗的师父,而且还活得好好的。在蒙古人以为,谁他娘的找事,真是欺师灭祖,不想活了。 到了哈喇和林,这是窝阔台大汗在前一年新建的都城。此前蒙古大汗多住金帐,没有固定的汉式城郭和宫殿。 和林城的规模还不太大,只是相当于大宋境内普通的州城或者大县的样子。设四座城门,每座城门边设市。东城门集市买卖谷物、药材,西城门集市买卖绵羊和山羊,南城门集市买卖公牛和车辆,北城门集市买卖马匹。 城作不规则的长方形,南北七百二十步,东西三百六十步。折合里数,南北四里一百二十步,差三十步是五里;东西两里六十步。 窝阔台大汗的宫殿群倒是像回事,万安宫在城里的西南部,宫殿围墙呈不规则方形,长八十一步,宽七十二步,内有五座宫殿。 中央大殿乃花岗石柱础,殿内共有七十五根木柱。地面铺设绿琉璃方砖。周围四个宫殿都面向中央大殿,类似唐宋宫殿的布局。 和林城刚刚建成,就繁华异常,城外四个大市之中,人声鼎沸,喧闹不已。蒙古人、契丹人、女真人、回鹘人、汉人、党项人、吐蕃人、大食人、斡罗思人,杂色人等,往来穿梭,呼喝不止。建城不久,立即成为国际都市。 沙州八虎带着四车货物,经过四十三天行进,四月初三这天将近中午,到了哈喇和林城外。 在西城外找了一家旅社,定下了四个房间。大哥蔡太苦吩咐,诸位先简单吃点午饭,留下两人在旅社看守,六人分三组到城中寻找药房和奢侈品店铺,傍晚集中商议下一步行动。 经过三天奔波,沙州八虎的货物全部卖完,商不懈收购的两车沙洲三宝及严瑞的锁阳,都卖给了尚药局和五家药房。严瑰的夜光杯一半卖给了司膳局,一半卖给了一家经营金珠玉器的西宝堂。 西宝堂的堂主名叫孛儿只斤·巴尔思,汉名鲍虎。孛儿只斤是姓,与成吉思汗同姓,与汉人交流,孛儿只斤多译为包、鲍、宝。巴尔思是虎的意思。因此他的汉名就是鲍虎。平时多叫他巴尔思。 成吉思汗的汉名包元铁,这也是后来忽必烈建立元朝的原因。还因为他们家姓包,元朝戏曲将包文拯挖掘出来,所有断案的本事都贴在包拯头上,大肆渲染,使得包青天的戏曲流传至今,家喻户晓。 巴尔思现年四十九岁,乃广宁王别勒古台的庶次子。别勒古台是也速该第五子,成吉思汗的异母幼弟。所以,他的姓被汉译为鲍虎,以示与成吉思汗的区别。 别勒古台在蒙古汗国建立前后,一度担任断事官,也就是丞相之职。别勒古台还活着,现已七十岁,住在黑林之东斡难河中游的金帐里。 通过这次交易,鲍虎以为玉杯狼严瑰是个信义君子,要与之结为兄弟。大哥蔡太苦当然乐意啦,咱们来这里是要干啥?不就是来刺探消息、结交豪俊,从中用谋吗? 鲍虎身长八尺之巨,三绺胡须疏朗垂下,相貌温文尔雅,行走从容不迫,说话不温不火。作西宝生意已经二十年,以前全是套上牛车或者马车,拉到各个部落的大帐贩卖,现在有了都城,刚刚成为坐商。 因其性格温和,善使一双金瓜锤,单锤六十八斤,总重一百三十六斤,上战场必成名将。有个大号西宝金锤大侠,省称宝锤大侠。 鲍虎安顿好西宝堂的生意,相随众侠到旅社相会。 四月初六正午,众侠与鲍虎一道,来到西城门外的西川酒肆,点起一桌川菜,要来一坛二十斤的戎州春酒,大嚼豪饮起来。 酒席开始之前,西川酒肆的掌柜看这一桌豪客,服饰及样貌个个超人一等,不免过来攀话。他有四十三四岁,红润脸膛,三绺髭须,长脸大眼,声若洪钟,叫个李秉龙。 此人乃道家弟子,早年在雅州蒙山茶神宫学习商门道法,道号文初子。他们蒙山以产茶闻名于世,茶神宫主祀震道帝君、川茶商神、灵寿公曹破锐。 李秉龙的道号文初子,其字派是青城山丈人观巴我道人订立的十六字:平德修慎,芟怯践信;执兵通文,何愁不振。他这是文字辈。 文初子李秉龙因贩卖川椒粉,每年一趟蒙古国。去年建成哈喇和林,于是开起西川酒肆。生意很火,财源滚滚。就是一条不好,常年难以见到川人,家乡话无人说起,心中怅惘。 酒至半酣,文初子李秉龙忽然盯着酒肆门口,一脸惊骇,“唿”一下站了起来,高喊:“哪阵风将蛇王吹到勒塔塔来罗?快快有请!” 第597章 玄宫十六神 李秉龙说的“勒塔塔”,是川话,指的是这里。 李秉龙这一声喊,沙州八虎哪个都懂,只是纷纷含蓄,各个以为不知究竟。而李秉龙所喊的世凌子,乃世觎子一辈的道兄,俗名查干东凌,查干是蒙语白的意思,汉名白东凌。 世凌子白东凌现年五十三岁,他可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乃窝阔台大汗的结义兄弟,比窝阔台大三岁。结义兄弟就是蒙语所谓的安答。 此人不喜战阵冲杀,自小拜在高巢子门下学习道教商神宗的文韬武略。二十岁出师之后,一直贩卖蒙古银器。因善使五钩神飞枪,重达一百一十斤,大号银器神枪大侠,简称银器神侠或者神侠。 窝阔台之所以能继承汗位,他这个富豪安答没少资助其银钱。故而窝阔台登基那年(1229年),封其为银器商神,爵以益兰王。 蒙古国的益兰州,指现今俄罗斯图瓦共和国。益兰,突厥语,意为蛇。传说居民曾在山中见一巨蛇,因以名州。故而,蒙古国又将益兰王称为蛇王。 蛇王白东凌进来吃酒,尚未坐下,被文初子李秉龙喊起,过来对李秉龙抱拳道:“李掌柜生意这么火爆,也是要感谢商天众神的庇佑。” 李秉龙作势就要跪翻,被白东凌稳稳托住。李秉龙笑道:“千岁生而获封银器商神,成就巨大,人人敬仰,自然也是我这西川酒肆的庇护神。” 他们刚说到这里,外面呼啦啦进来两男一女三位壮年富商,其中走在前面的大约四十岁左右,进来就喊:“师父,点菜没?饿了。” 蚬木龙杨大刚一看其中的少妇,却十分面熟,一时间想不起来,上来向她抱拳道:“敢问这位女侠,小可似曾相识,不知高姓大名?” 少妇转脸来看,却一眼就认出了杨大刚,惊呼:“蚬木龙?哟哬,什么风将高岭四猛吹来了?贵人多忘事啊,小妹燕丽瑚啊,见今拜在蛇王座前为徒,道号燕其子,爷爷是谜宗真君燕青啊。喂,杨大哥,五年没见,蚬木生意还好吧?” 她这一报名,蔡太苦、汤太辣、武大烈一起涌了上来,异口同声大叫:“横涧狐仙!好家伙,你卖桃片糕,怎么跑到这里?” 他的大号横涧狐仙,自然是指濠州的横涧山,燕青辞军之后不就在横涧山住下了么。公道十八真君的孙子辈,大家互相虽然也熟悉名号,但见面不多,好多根本就没见过。 桃片糕始于唐代,前身为糯米糕,乃濠州名吃。 横涧狐仙燕丽瑚拉过两位,其中一个没了左耳的白种人,她介绍道:“这位是师姐昂可剌乌云,汉名吉蓝玉,大号鹿茸侠,道号玉其子。” 昂可剌部,又译盎吉刺,因水为名。为居于贝加尔湖以西,安加拉河沿岸的吉利吉思的属部。昂可刺地区接近北极圈,昼长夜短,或称“日不落”。 吉利吉思部,汉姓多写作吉、姬、纪、冀、计、季。其名乌云就是蓝宝石,或者蓝玉,故而其汉名吉蓝玉。这位女侠身高七尺五寸之巨,瓜子脸,黄发蓝眼,娇俏无比,胸如雪峰,臀如巨碾,约有三十八九岁。 吉蓝玉向杨大刚等抱拳施礼:“小女子做马鹿茸生意,诸位多多关照。” 刚才领头进来喊师父的那位,也对大家抱拳施礼:“我是蛇王的大弟子隼其子,俗名董林,先祖乃襄垣伯董芟直,叔祖乃双枪将董平。某家贩卖琥珀,大号琥珀大圣。” 他们这么一通介绍,使得沙州八虎顿感亲近。看起来,商神宗的道兄到处都是,正所谓商门之大,四海都是朋友。鲍虎过来,也与蛇王见礼,他们是老相识。 鲍虎与窝阔台大汗是平辈的堂兄弟,白东凌是窝阔台的安答,他们自然都是旧相识。这样一论,燕丽瑚、吉鹰、董林却比鲍虎低一辈。 鲍虎与沙州八虎正要结义,那么,沙州八虎也就比燕丽瑚、吉蓝玉、董林集体高一辈。 董林的叔祖是董平,实际上与沙州八虎是平辈的,蛇王是其师父,在这里也绕不过去,也就只好委屈做了沙州八虎的师侄。 鲍虎说了心中所想,白东凌爽朗大笑:“三位徒弟也要一起结拜,岂不彰显我商门平德?昔日里,水泊梁山众好汉,泰王李俊和童威、童猛不就是师徒吗?李应与祝朝奉一辈,却与扈三娘同为一百单八将,这又怎么说?” 既然白东凌这么说,人家贵为蛇王,还是窝阔台大汗的安答,众位再无话说,就以他的说法,共同结义。 鲍虎看大家这么热烈,禁不住高呼:“我有一名女弟子,人参仙子呼和琪琪格,是小可的族妹,汉名包蓝花,何不叫来一起结义?” 李秉龙听他这么说,顿时来劲,直接喊出来一位妙人儿,亭亭玉立。 他将之推到众人面前,说道:“这位是妻妹席荧,大号芍药仙子,今天恰恰在这里玩耍,何不一起结义?” 众人鼓掌欢呼。席荧乃铁枪阎君席玉符的后裔,席玉符是谁? 席玉符乃长城十二鵟的六哥,五代之际,公原拓荒的首领之一。其九尺大汉及所使一百零六斤浑铁枪,是那些敢于挑战公原者的噩梦。 席荧,字舞仙,是铁枪阎君席玉符的十三世孙。她的身长八尺之巨,果然有铁枪阎君的血统,这才是名副其实的亭亭玉立。 鲍虎赶忙去叫来呼和琪琪格,她也是乞颜部的,姓孛儿只斤。因呼和是蓝色,琪琪格是花,呼和琪琪格就是蓝花,汉名包蓝花。二十八九岁,七尺身长,风姿翩翩。 杨大刚当即要来西川酒肆的纸笔,写起众人的姓名表字、年庚八字、籍贯居所、师承关系、从事主业、江湖大号等等。 这么一大群人,从长至幼分别是: 大哥白东凌,蒙古名查干东凌,蒙古国益兰州人,益兰王,亦称蛇王,道号世凌子,五十三岁,高巢子丘处志门徒之一。大号神侠,生前即被封为银器商神。 二哥巴尔思,汉名鲍虎,蒙古国乞颜部人,现年四十九岁,乃成吉思汗异母弟、广宁王别勒古台的庶次子。哈喇和林西宝堂堂主。大号宝锤大侠。 三哥蔡太苦,四十五岁,金国滑州内黄人。百审真君蔡庆之孙。大号黄柏虎。 四哥汤太辣,四十五岁,大宋保静州人,乃匕儒真君汤渊之孙。大号芥末鬼。 五哥李秉龙,四十四岁,大宋雅州卢山人,蒙山茶神宫弟子,道号文初子。哈喇和林西川酒肆肆主。 六姐芍药仙子席荧,七哥琥珀大圣、隼其子董林,八哥葡萄侠严理,九妹鹿茸侠、玉其子吉蓝玉,十哥蚬木龙杨大刚,十一弟青皮豹武大烈,十二妹横涧狐仙、燕其子燕丽瑚,十三弟玉杯狼严瑰,十四弟赤电雷神商不懈,十五弟锁阳刀王严瑞,十六妹人参仙子包蓝花。 十二妹燕丽瑚乃李师师的孙女,绝色中的绝色,在这一圈人中,她的才学最高。众家兄弟都要听她的建议,看看这场结义该起个什么名号? 燕丽瑚提议:“既然结义于哈喇和林,而突厥语是黑圆石的意思,小女子能与大家结义承蒙师父厚爱,就取师父神侠的神字,应该称之为十六黑神。但这个名号也不太顺溜,该怎么办呢? “这边在唐代之际,九寒真人的玄帝宫影响甚大,何不以九寒真人为祖师,玄又是黑的意思,哈喇和林译为黑圆石并不准确,实际上就是玄宫的意思。因此,我等就称之为玄宫十六神,或者十六玄神。众位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鼓掌,武大烈高呼:“十二妹不愧是飞将军李师师的孙女,果然满腹经纶,玄宫十六神,十六玄神,这名号不但响亮而且霸气。” 杨大刚更是震天大喊:“我等玄宫十六神,必将震动海内外,成为中国商界第一大派。十二妹不愧是横涧狐仙,从此改号横涧瑚神。珊瑚的瑚。” 燕丽瑚笑道:“承蒙两位哥哥点化,十二妹还真想做起珊瑚生意,结义之后,我就转攻珊瑚,做成横涧瑚神。” 众人齐声赞同,五哥李秉龙就在大堂的神龛上摆起香案,将杨大刚写的九寒真人牌位安放好,指挥店小二端上来猪头大供及一些供果,燃起檀香,十六位集体下拜。 继而,大哥白东凌坐于左首太师椅,接受二弟鲍虎以下兄弟妹妹的叩拜,每人给了铜钱串起来的红包。铜钱当然是按照每人的年龄计数了。 随后,大哥起身让座,二哥鲍虎也坐于左首太师椅,接受三弟蔡太苦以下的叩拜,也分别给了红包。 以此类推,直到十五弟严瑞接受了小妹妹包蓝花的叩拜,整个仪式才算进行完毕。 李秉龙推让兄弟们坐席,恰好两桌,互相说些商业故事、家世渊源,整个西川酒肆轰然闹起,好不开心。 玄宫十六神中,六姐芍药仙子席荧、九妹鹿茸侠吉蓝玉、十二妹横涧狐仙燕丽瑚,十六妹人参仙子包蓝花,这四位女侠,自然成为兄弟们捧在手心的人间至宝。一个个争着对她们打趣,谝能,甚至于巴结讨好。 杨大刚对于十二妹燕丽瑚尤其来劲,说了好多好多。 酒至半酣,燕丽瑚拉起六姐席舞仙、九姐吉蓝玉、十六妹包蓝花,来到西川酒肆大堂正中。 她们向两大桌哥哥、弟弟道一圈万福,向满堂酒客也抱拳施礼,款款说道:“今天小女子有幸与诸位大侠结义为生死兄弟,激动之情难以言表,与两位姐姐和蓝花妹妹一起,为大家献上一曲蒙古舞。” 玄宫十六神及满堂酒客无不鼓掌欢呼。突然,一位四十多岁的大汉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闯入西川酒肆,飞跑到白东凌跟前,一阵耳语。 大哥白东凌这个赫赫有名的蛇王,竟然脸色煞白,一时间呆在那里。 第598章 白真受重伤 能让蛇王脸色难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鲍虎、李秉龙他们都认得进来的蒙古大汉,叫个查干脱里,汉名白雄鹰,查干是白,脱里是鹰,因而汉名白雄鹰。他比白东凌小五岁,是叔伯兄弟。 白东凌按照安答窝阔台的旨意,正在哈喇和林城营建自己的王府。白雄鹰是益兰王府的管家,自然从益兰州过来,负责都城这座王府的建设。难道建设王府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麻烦倒是没什么,他本身就为人厚道,又是窝阔台的安答,谁去惹他呢。 王府按照三进院子设计,横阔九间,东西厢房全都是五间。主房、陪房按全部两层建设。地基已经下好,在和林南郊外自建了一座砖瓦窑,开始建设第二进院子的主房。 问题没出到盖房子的工地,却出在了运送蓝砖的路途中。到底怎么回事? 王府建设,除了管家白雄鹰招呼着,长子白犍牛则招呼着砖瓦烧制、木料铁器采购等项。 白犍牛叫个查干不花,也译作察罕不花,查干、察罕,是白的意思,不花是牛的意思,故而汉名白犍牛。 砖瓦烧制、木料铁器采购,他只需要监督、看货、拿钱,并不干具体活,还能出啥事不成? 偏偏就出了事情,白犍牛现年三十五岁,人高马大,一表人才。其长子查干乌恩,汉名白真,乌恩就是真实的意思,已经十六岁,也长得相貌堂堂,眼看就能顶起大梁。 白真八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日月山如意观。这次修建和林王府,专程叫他过来,带在身边,让他历练。 白真从小就乖巧伶俐,嘴巴很甜,如今出落得十分雄健,深得爷爷白东凌的喜欢。白东凌对这个长孙,可以说视若珍宝。 其道号德钢,自然是日月山如意观的第四辈,在其字辈之下,乃敬其子的徒弟。敬其子乃世觎子的弟子,俗名丁敬,字保平,乃丁不倒的十三世孙。丁不倒乃辽国丰王、血乌商神回跋雷之师,是伍洞道人的玄徒孙。 这里再次出现丁不倒,不妨多说两句。丁不倒是中唐名将、金檀二十四骠之一、昆仑银槊丁缟檀的曾孙,乃丁缟檀次子丁盖一支。 晚唐之际,丁缟檀有三子,分别是大哥丁盟、二哥丁盖、小弟丁盔。丁盖因战功获爵密云伯,其封地密云县属于檀州下辖,在幽州之北偏东方向。 因而,丁不倒出生在密云县。而后晋割让幽云十六州之后,丁家也就成了辽国人。 丁不倒十二岁就投入了伍洞道人门下,二十岁出师经商,逮到什么就贩卖什么。五十岁之际,将上万贯的家业留给子孙,自己出家当了长白山伍洞观方丈,专门传布商门道法,授徒经商。 到了敬其子丁保平出生,早已经是金国统治,丁家散居在长城以北广阔地域,丁保平家定居在三神山中的小鹿岗子村。 三神山在蒙语中叫个不儿罕山,后世的肯特山,乃成吉思汗一族世代居住的地方,也是成吉思汗多次避难继而再度兴起的神山。三神山在汉代叫做狼居胥山。 《汉书·霍去病传》写道:出代、右北平二千余里,济弓卢,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翰海。 弓卢水,今蒙古国的克鲁伦河。霍去病既然封狼居胥山,所禅的姑衍山,从蒙元的蒙哥汗、宪宗多次祭天于日月山来看,本书作者推断,姑衍山应该是指不儿罕山中的日月山。 比如中原皇帝祭天绝不会选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去封禅,蒙元的祭天传统地点,也一定与汉唐以来的名山一脉相承。故而有此推断。 丁保平十岁就拜入了世觎子门下,赐其道号敬其子。 他可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因与蒙古人游牧习俗不同,这边的汉人九成以上依托佛道寺庙而生存。 不愿意接受佛教脱离妻室的修道者,多数拜在日月山如意观,除了学习汉人的文韬武略,还能学到经商的本事,不辄是孩子们的最好出路。而且商人的地位在契丹人、蒙古人、女真人中间,那可是人人敬仰的。 这一点与中原地区大为迥异,中原地区的商人被儒家恶心了两千多年,到了这边发展的话,可以说如鱼得水。但有一条,必须严格奉行平信度刚勇,这叫商门五德,否则,肯定会遭到这边的鄙视。 敬其子丁保平对于白真也非常喜欢,悉心培养多年,白真眼看就成长为顶级豪杰,可以说,也是他最为得意之处。 却说白真被父亲白犍牛带着,这天到砖瓦窑看看。五辆牛车装满了砖块,往来运输,其实没他们父子什么事情。 师伯董林、师姑吉蓝玉、燕丽瑚来拜访爷爷白东凌,他们去了西川酒肆吃酒,遇到了一场大结义。 白真毕竟少年的好奇心太重,一屁股坐上牛车,跟着拉砖人赶车进城。到了北城门外一处陡坡,被唤作五里桥,牛车上坡,需要两三个人推车。五个拉砖人平时都是一辆一辆的一起推上去。 白真也死命推车,用力过猛,牛车往前走了,人却匍匐在地,搞了个嘴啃泥。两个拉砖人急忙过来扶他,坏了,哪里料到,牛车没人推,顿时往后退了下来。牛也翻倒在地,被砖车拖着往下猛冲而来。 老黄牛“哞哞”惨叫,这里还没将人扶起来,砖车恰好冲到了三人身上。“呼啦啦”一声,砖车倾翻,满车砖一起砸向三人。老黄牛也撞向了三人。 后面的砖车一看,另三个拉砖人纷纷停止上坡,飞奔都来看三人情形。白真被砸得满脸血肉模糊,脑袋也鲜血直流。 幸亏是个三月初的天,哈喇和林这一带还很冷,穿得较厚,身上应该不会有大伤。两个拉砖人也满脸血口子,但还好,能说话。但白真已经人事不省。后面上来的三个拉砖人吓得魂不附体,赶紧搀扶他们这里的三个。 他们留下一个人看住五辆砖车,两个伤员也不顾自己受伤,和两个囫囵人一起,飞也似的背起白真就往城里跑。四个人轮流背着,跑到了一处医堂,叫郎中赶紧救治。 医堂叫个保阳堂,说明医者以扶阳为能事,老郎中叫个黄鸻,一看白真的伤势,额头正中颅骨塌陷,已经轻微浸出脑髓。 保阳堂的学徒一面给两位拉砖人清洗、敷药、包扎,黄鸻一面将白真抬到床上,紧急手术。将白真额头的烂肉清掉,将其粉碎的颅骨镊出来,给予缝合、敷药、包扎。一通忙活,早过去了一个半时辰。 拉砖人等看白真没有生命之虞,这才想起来通禀白犍牛。几位乱纷纷安排拉砖和通禀。 白犍牛得报,打马飞奔,疾驰而至。到了保阳堂,一看大儿子满头打着绷带,禁不住热泪横流。 问了白真情形,黄鸻说:“脑髓流了一些,幸亏他还小,很可能恢复得好一点,就这也很可能造成说话结巴,记忆减退,脑子迟钝等。将养几年,或可恢复原状。但是,今后再也不能干重活,上战场,或者与人拼斗。” 白犍牛听后,脑子嗡嗡直响,陷入极度悲伤。当时,早已经过了午饭时间,管家白雄鹰打马找到砖瓦窑,才搞清楚怎么回事。那几个拉砖人难道没撞见他? 白雄鹰上午去山里买木材,也是直到过了午饭时间才到工地,问及白真,工地的瓦工只是说白真出事了。白雄鹰着急上火,赶紧去找。又辗转到了医堂,看见白犍牛在那里落泪,白真满脑袋绷带,人事不省。 吓得白雄鹰也泪水汪汪,问了黄鸻,了解了一切,火速跑来西川酒肆禀告老爷。蛇王白东凌一听大孙子受了这么大的伤,顿时被打蒙,胸口隐隐作痛,脸色煞白。 众兄弟一看白东凌泪水滑落,胸口耸动,情知出了大事。二哥鲍虎、三哥蔡太苦急忙围向他,异口同声问道:“大哥怎么了?有兄弟们能帮上手的,还请大哥下令,兄弟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正准备跳舞的四姐妹也立即围到大哥身边,七嘴八舌,问怎么回事? 白东凌感觉胸口越来越痛,捂住胸口说不成话,白雄鹰一看情形,急忙问:“千岁,怎么了?胸口怎么了?” 黄柏虎蔡太苦常年贩卖黄柏等药材,略懂医术,急忙按揉白东凌的左关内穴、神门穴,安慰道:“大哥,深呼吸。来,大烈,你按揉大哥的右边关内穴、神门穴,一会就好了。” 白雄鹰看蛇王这个样子,也慌神起来,生怕王爷有个好歹,对于白真的事情,暂时压下来,等会再说。 蔡太苦、武大烈按揉白东凌的左右关内穴、神门穴。董林、吉蓝玉、燕丽瑚纷纷给师父捶背、捶肩。过了好大一阵,白东凌长长舒了一口气:“好了,谢谢两位兄弟急救。这两个穴位叫啥?” 武大烈给他掐住腕横纹上两寸,两条筋中间,介绍道:“这里是关内穴,对胸闷心慌气短十分有效。” 又掐住他的手腕内侧,小指边的腕横纹上,介绍道:“这里是神门穴,专治心病,出现心口痛、震颤时,赶紧按摩按摩神门穴,可及时缓解症状。此穴可补益心经元气,濡养心脏。” 蔡太苦说道:“还有个膻中穴,位于胸部,两乳尖连线的中点。膻中穴不仅是心包经的经气聚集之处,还是任脉与足太阴经、足少阴经、手太阳经、手少阳经的交会穴,能理气,活血通络、宽胸理气、止咳平喘。” 芍药仙子席荧、人参仙子包蓝花禁不住赞道:“想不到穴位按揉还能治心病,太神了,这回可要记牢。” 白东凌颔首称是:“是啊,汉医经络穴位,的确十分神奇,我年轻的时候就曾经想学这个,可是那时候感到很难学,主要还是因为,觉得一时半会用不上,也就没学。现在白真这小子出了意外,穴位经络术能否帮到他呢?” 武大烈安慰道:“不管发生多大的意外,只要有命在,就有办法。大哥尽管放心。我和三哥虽然不能保证做得很好,但我们的师父焚计大圣浮梁子却深谙医术,实在不行就请他来。” 治病救人的事情,虽然紧病慢医生,但浮梁子商焚计却在大宋,你扯那么远,还不耽误事啊? 这边距离日月山不远,难道高巢子、世觎子、敬其子就不行吗? 第599章 锦囊成谜团 在哈喇和林的西川酒肆,这场大结义后的宴会也进行的差不多了,大哥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十五位兄弟已经无法吃喝下去。 大家一起陪着大哥,前往保阳堂来看白真。这么大一群人,全部涌向保阳堂,在哈喇和林城中不免引起骚动,好多认识蛇王、鲍虎、李秉龙的,纷纷探问怎么回事,白真出事的消息不胫而走。 等他们到了保阳堂不久,大汗窝阔台也得到了消息,派人带着御医过来看望,御医问了黄鸻的手术过程及病人情形,认为保阳堂做得好,白真就在这里治疗,没有问题。 安答窝阔台这么关心咱家的事情,蛇王感动,跟随宫中来人回拜窝阔台。这自然是当臣子的起码礼节了。 蛇王对于这场大结义感到自豪,对保阳堂众兄弟说道:“愚兄这就去觐见安答大汗,感谢他的关心。愚兄对兄弟们能与俺结义,甚为感动,众兄弟何不随我一起面君?” 十四弟赤电雷神、西平男商不懈以为:“大哥美意,小弟们心领了。毕竟我们来自大宋,与显庆大汗唐突相见,恐怕生出对大哥不好的事端。今后慢慢有机会,大哥先去,小弟们等候在保阳堂。” 商笑苍为什么称呼窝阔台为显庆大汗呢? 窝阔台降生之际,五家乞颜部贵族一起来投,铁木真高兴非常,举行盛大的狂欢。此时,爱妻孛儿帖顺产第三子,铁木真大喜,果然是双喜临门,就以狂欢赐名第三子。 狂欢在蒙语中就是窝阔台,耶律楚材将其汉名译为包显庆。窝阔台即位后,耶律楚材对汉人称其为显庆大汗。故而商笑苍对窝阔台有此称呼。 那么成吉思汗的汉语称呼是什么呢?叫个天赐大汗。在蒙语里,成吉思的意思是天赐,成吉思汗即是上天赐予蒙古人的大汗。 蛇王白东凌颔首称是,当即告辞,带了大弟子董林,前往万安宫。 到了万安宫外,让董林看着马匹,只身告进。内侍将其引入中央大殿元德殿。这时候是个半下午,窝阔台正在与耶律楚材等几位大臣议事,内侍奏闻益兰王觐见。窝阔台一听安来到,慌不迭起身相迎。 益兰王白东凌紧跨一步,就要双膝跪翻,被窝阔台稳稳托住,微微一皱眉,安慰道:“安答的孙子受此大伤,还望安答放宽心。实在不行,寡人将孩子接到这里来,让御医治疗。” 白东凌奏曰:“谢陛下的关心爱护!微臣刚一听说白真出事,一时胸口剧痛,差点就升天了。多亏三弟和十一弟按揉微臣的关内穴、神门穴,救下了微臣。蒙大汗厚恩,派人探视白真,并派御医诊断。微臣谢主隆恩。” 果然是仗义君子,白东凌在显庆大汗面前,也不忘将蔡太苦和武大烈的抢救,捎带奏闻。 窝阔台惊问:“安答所说三弟和十一弟却是何人?寡人怎么没听说过安答有好多兄弟?” 白东凌笑笑,朝窝阔台作揖,奏曰:“陛下,这也是天缘巧合,叫微臣幸会蔡太苦等当世猛将,今天中午结义了玄宫十六神,微臣忝列大哥。” 窝阔台一听,这可是个令人鼓舞的大好消息,赞道:“安答做得好,我大蒙古国素来重视收纳天下英雄,无论他们是哪里的,都是大蒙古国的贵人。寡人也要相会这些英雄,让安答的盟好永固。” 白东凌连忙起身,对窝阔台深施一揖:“微臣代十五位兄弟妹妹,先行谢过陛下隆恩,愿陛下江山永固,万寿无疆。” 窝阔台更加吃惊了,问道:“嗳呀,怎么还结拜的有女侠?明天早朝之后,你带兄弟们巳初时分,还来万安宫,寡人在乾德殿等你们。” 白东凌当即站立,再度施礼:“微臣遵旨,谢陛下。微臣告退。明天巳初,微臣带玄宫十六神觐见陛下。” 窝阔台说道:“赐阿日里三坛,由安答代朕今晚招待好玄宫十六神。” 窝阔台所谓阿日里,实际上是指马奶酒,汉译为玉浆,蒙古八珍之一。 白东凌随内侍领取了三坛玉浆,三名内侍抱着,一起出来万安宫。董林接住,看师父一脸红光,还有三坛玉浆,急忙招呼附近过路的牛车,帮忙驮运。三名内侍告辞,白东凌每人赏了一坨散碎银子。 师徒二人翻身上马,押运着三坛玉浆,一路还到保阳堂。对众兄弟说明了大蒙古国显庆大汗明天召见及赐酒情形。 每坛玉浆是二十斤,三坛是六十斤,十六个人怎么也喝不完。 这时候,白真仍然没有苏醒,额头的肿消了不少,煞白的脸色也有了血色。黄鸻对蛇王说:“王爷,世子的气色慢慢变好,老夫尽量施展所学,让他早早醒来。王爷留下两个人轮流看护就行。” 长子白犍牛和管家白雄鹰当即请求留下。董林说道:“我和犍牛留下吧,雄鹰还要管工地、砖瓦窑,两头跑。” 蛇王白东凌安排:“那就董林和犍牛留下吧,雄鹰还去工地。明天面圣,犍牛来替下董林。” 安排完照顾孙子的事情,白东凌带领其余十四名兄弟,叫弟兄们抱上三坛玉浆,还到西川酒肆。李秉龙赶忙安排两大桌,众位按照长幼次序排好座次,打开窝阔台大汗御赐的玉浆,大嚼豪饮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蚬木龙杨大刚想起一档子事情,叫出商不懈,到外面说道:“我们临行前,师父交代,在窝阔台赐宴之前,打开一个锦囊。 “师父一生从商至巨富,从军又做到观察使之高位。当今之世,其韬略无人能及,不知道师父要交代什么?咱们看看锦囊。” 赤电雷神商不懈大吃一惊:“五哥如不提醒,小弟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今晚这么多人吃酒,咱们大宋来的五个不便集体离开酒席,你我兄弟先看看,明早卯时练武之后,再叫大师兄、二师兄、九师兄一起看。” 商不懈叫杨大刚为五哥,自然是老家浮梁县父亲门下十二弟子的排序,商不懈排在十二弟子之外。不但他没有排入商焚计的十二弟子,他的哥哥们也都没有排入。 浮梁子的焚计十二弟子,全是江湖弟子,商不懈比人家都小,全都得叫哥哥。这时候叫杨大刚为五哥,事出紧急,惯性使然,脱口而出,玄宫十六神的结义次序还不习惯。 商不懈说着,就从右衽掏出一个锦囊。哪是第一个锦囊,上面的系扣有标志,掏出来的正好是第一个锦囊。兄弟二人打开来看,却是四句四言诗: 紧随白子,结义黑子。 抱定毡子,问计影子。 这四句话叫两兄弟顿时傻眼,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简直是一头雾水。但是,还不能在外面待太久,防备里面吃酒的兄弟们生疑。 杨大刚抓抓头皮,苦笑道:“咱俩先记准,少吃酒,多想事。这么多人在场,我们不妨故意挑逗大家多说蒙古掌故。在闲聊中,说不定就有了答案。” 商不懈顿时领悟,回道:“就叫他们多说蒙古朝廷的掌故。五哥,你对蒙语懂得多一些,千万记住谁是白子、黑子、毡子、影子。” 杨大刚点点头,忽然看见西川酒肆门口一个脑袋探了一下,居然是二哥鲍虎。他可是这次大结义的穿线人,又是结义的二哥,按理说发现两个小弟窃窃私语,直接过来就行,为何缩回脖子呢? 杨大刚无暇细说,推着商不懈回到座位,继续听兄弟们豪饮瞎扯。 天子脚下能人多。窝阔台听从耶律楚材的建议,建设这座哈喇和林城,果然意义非常。在这里能汇聚天下所有能人异士,就算皇帝不安插暗探,那些千奇百怪的议论也能够传入耳朵里。 而过去没有建立都城的时候,各自逍遥于自己的帐幕,其他帐幕对自己的打算,极难知晓。就算派了暗探,由于距离非常远,等到暗探报告了消息,而使用诡计的那些人,也已经杀到了跟前,无法从容应付。 刚才鲍虎这一缩脖子的功夫,杨大刚当即就想好了计策。但是,商不懈却蒙在鼓里。 杨大刚推着商不懈回到酒桌,听大家的话题进行到一个段落,他站起身形,振声说道:“刚才我拉出十四弟,问了问这边如何找貂蝉?十四说,这边只要酒量上能镇住,到处都有。难道说,我的海量能得到许多貂蝉么?” 商不懈一听,猛一愣怔,忽然醒悟,继而哈哈大笑,起身大喊:“在酒上么,十哥的海量,那可是了不得!与他的天下第二猛恰恰般配。” 十二妹燕丽瑚的脑袋,是谜宗真君燕青的孙女,自然又是崇元真君李师师传下来的,果然不是凡人。 她虽然没出去看他们俩,但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只听横涧狐仙、燕其子、十二妹燕丽瑚站起身形,很正式的对众兄弟道个万福。 大家就知道这个女侠今天要放大招,果然不负众望,燕丽瑚说道:“今天虽然有白真受伤,毕竟有举世称奇的黄鸻诊治,正如显庆大汗所说,还请师父和兄弟们宽心,爽快吃酒。我说一个酒令,不知合不合诸位的心思?” 蔡太苦作为百审真君蔡庆的嫡孙,加之师父商焚计临行有交代,作为大师兄,操心很多,早就看出了杨大刚和商不懈刚才出去了一趟,大约猜到了什么,也想起了师父临行的交代,窝阔台赐宴之前不是叫看锦囊么? 这时候,蔡太苦见他们表演,心中有数,当即附和燕丽瑚:“十二妹的酒令,一定很好玩,谁不赞同的,先吃三碗酒再发话。” 好嘛,蔡太苦的这一句话,顿时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巴,没有一个人吱声。只剩下十二妹燕丽瑚说话:“既然这样,我的酒令是,挖洞吹箫!” 第600章 逼反石泉伯 燕丽瑚的这话,什么挖洞吹箫?似乎是荤话,搞得大家初开始一愣怔,继而都捂着嘴巴笑起来,静听内容。 燕丽瑚的大号横涧狐仙,那可是名不虚传,深谙人间至乐之事,并且花样百出。这次所出酒令,比之当年云钗儿在镇州的挂杯酒令毫不逊色。 她说道:“所谓挖洞吹箫,便是男女配合行酒令,斟上三杯酒,逐次放在舌头上,女子过圈,只对男子。男子过圈,只对女子。 “将舌头上酒杯里的酒由对方喝干。一口喝不干的,罚酒三杯。酒杯掉落的,双方是谁弄掉的谁喝三杯。 “过圈的人,自己将酒杯掉落,除了罚酒三杯,下一杯必须喝进嘴里,不能下咽,由对方去他嘴里掏酒喝。故而,酒令叫个挖洞吹箫。” 这么一说,大哥白东凌顿时傻眼,作为董林、吉蓝玉、燕丽瑚的师父,虽然结义为大哥,但不好玩这个酒令,当即宣布退出这个酒令。 二哥鲍虎喊道:“这不公平,人参仙子也是俺的弟子,俺也无法参加。” 人参仙子包蓝花禁不住好笑:“那就由五哥设法,找两位女客陪大哥,二哥耍酒令,我们这边单独耍酒令。” 五哥李秉龙也笑起来:“这个酒令一定好玩,只可惜这里男多女少。” 白东凌一看,既然说到这里,顿时精神大振:“干脆脆干,随本王来到哈喇和林两媵,也都叫来,陪我和二弟耍起。” 李秉龙连忙摆手:“不妥,不妥,某家有四名侍女,都在十八九岁二十上下,两位哥哥如不嫌弃,叫他们来吧,必能让两位哥哥玩到尽兴。” 白东凌、鲍虎连连叫好,李秉龙就到后院,叫出来四名侍女,另外开一桌,两名侍女陪大哥二哥,另两名分到原来的两桌。搬出来几架屏风,将三桌围在屏风里面,权当隔墙。 九妹吉蓝玉划归五哥那一桌,这一桌全是兄弟,分别是十哥杨大刚、十一弟武大烈、十二妹燕丽瑚、十三弟严瑰、十四弟商不懈、十五弟严瑞、十六妹包蓝花。 来到这一桌的侍女叫个李飞苏,十九岁,生得身长六尺九寸,面如凝脂,鹅蛋脸,柳叶眉,方口薄唇,眉下一双碧波,叫人好不喜欢。虽不是倾国倾城,但也是标准美女。 酒令由燕丽瑚说出,这一桌就由她起头。她过圈,杨大刚、武大烈、严瑰、商不懈、严瑞五兄弟都将其舌头上的酒杯,一吸而净,稳稳当当,没有任何人罚酒。 该包蓝花行酒令过圈,到杨大刚这里,她一直忍不住笑,酒杯掉落。只好吃下三辈罚酒,继而喝到嘴里一辈,由杨大刚到她嘴里掏酒喝。这使得杨大刚顿时脸红心跳,不敢造次。 而包蓝花嘴里有酒,又无法开腔说话。燕丽瑚笑得前合后仰,催促赶快。杨大刚只好硬着头皮,将嘴唇含住包蓝花的香唇,掏出了她嘴里的酒。 燕丽瑚顿时脸飞红云,差点笑晕过去。众人无不是开怀大笑。 严瑞大呼:“这个过瘾,一会我也要。” 众人更是笑得不行,把个商不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包蓝花吃了亏,往下当然再也不敢笑了,顺利通过后面的过圈。 到了李飞苏过圈,第一个还是杨大刚。怎能憋住笑哦,当即自罚三杯。继而喝到嘴里一杯,也由杨大刚来她嘴里掏酒喝。杨大刚有了刚才的经验,沉着冷静,一本正经来掏酒喝。 众位笑得前合后仰。而杨大刚却没喝到酒,喊道:“飞苏咽进肚里了。怎么办?” 众人更是笑喷。燕丽瑚始料不及,当即说道:“那还能怎么办?飞苏再喝,你重新掏酒。” 李飞苏早已笑呛,猛咳不止:“这酒令,我,我,玩不,不下去了。” 包蓝花赶紧过来给她捶背,提溜她的耳朵。好一阵,才止住了咳嗽。 严瑞起哄:“那不行,必须补上十哥那杯酒。” 商不懈、武大烈也起哄。李飞苏无奈,只好收住笑,二次再来。这下又被她咽进肚去了。杨大刚耍乖,拼命在她嘴里掏。李飞苏不能自持,两人索性互相捡起芝麻。 杨大刚离开家这么久,瓠子棚起多高,加之微微酒性发作,索性抱起李飞苏就走。胡乱拐弯,寻到一个单间,用脚一钩,将门关上。里面恰好有一张床,于是更加卖力捡芝麻。 李飞苏顿时泪光闪闪,闭眼任凭他剥花生,耕田耙地。两人激情飞扬,登上庐山之巅,约有半个时辰,数度飞瀑流泉。 事后,杨大刚穿戴整齐,看她十分可爱,禁不住问她:“飞苏,看你样貌,从双眼就能看出你的武学修为,甚高,必然是名将之后,为何却跟五哥家当侍女?” 李飞苏既已以身相许,领略了他的英雄气概,又蒙他问起自己家世,禁不住热泪横流,祭起飞锤神功,一双雪锤捂在杨大刚脸上,答道:“小女子多谢十老爷垂怜,还是不要问俺的家世了,恐怕为十老爷惹来麻烦。” 杨大刚一听这话,推开她的一对雪锤,脖子一梗:“我就不信了,说吧,无论你多大的冤屈,我蚬木龙不把你的冤屈平掉,誓不为人。” 李飞苏偎入杨大刚怀中,拉过被子,两人紧掩在一起,说出了一篇故事。 李飞苏,却是大宋境内衢州龙游人,其曾祖乃玄面驮龙李霈荆,即穿洲舶神宫的四大护法之首辜荆道长,被孝宗封为龙游县开国子。其封地龙游县乃衢州下辖。 龙游子辜荆道长虽然祖上是剡侯李井、通商度厄天师兕刕道人,但到了他降生之际,他这一支的家,早已沦为赤贫。 加之金国劫掠,全家要么病死,要么被金军打死,就剩他一个孤儿,逃到荆州城中讨饭,被何宁道长在荆州捡到,悉心培养成人。 乾道二年,辜荆被孝宗封龙游子时,已经五十一岁,早已儿女成群。被封赏之际,辜荆涕泗横流,死命对孝宗磕头,多谢皇恩浩荡。 于是,辜荆到龙游县领了十顷赐田,食一百户,建起府邸。平时多在穿洲舶神宫,带领舶商弟子,奔波于大海之上。逢年过节在龙游县家里,与儿孙团聚。 龙游子李霈荆原本育有两子五女,封爵之后,按五品配媵三人,三媵又生七子四女。李霈荆六十五岁时,小媵陈师瑶生下老幺李游仙。 在李霈荆的九子九女中,李游仙最小。从小就被父母及哥哥姐姐们捧在手心里,各种本事都有人教。这小子还真聪明,无论学什么,一学就会。 李游仙二十岁时,自己取字穿阳。重拾先祖的双枪,在他掌中,单条枪重达七十斤,两条枪总重一百四十斤。不但如此,还出落得一个玉面神仙,又博学多识,成为龙游县首屈一指的公子。 因其诗词歌赋无所不能,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往来贩卖龙游县特产通心白莲,人送大号白莲宋玉。 他贩卖通心白莲无论走到哪里,都有许多女人争相凑趣。他也不客气,遇到自己可心的也就与人家暗度陈仓,送人家一首词。 李游仙到了二十八岁,是个宁宗嘉定元年(1208年),放弃通心白莲生意,到临安府寻求功名。以李穿阳之名,一举考中进士。在殿试时,其样貌叫宁宗大为惊叹。 宁宗时年四十岁,已在位十四年。当年刚刚与金国签订了嘉定和议,宁宗心中时常闷闷不乐,此时看到李穿阳,一时间露出了笑容。当即封李穿阳为起居郎,作为天子近臣,负责记录天子言行。 然而,朝政由史弥远、钱象祖把持,但钱象祖与史弥远大为不同,有辞朝退隐之心。 李穿阳作为起居郎,对朝政虽然没有发言权,但作为宁宗近臣,还是免不了被皇帝问及许多事情的好坏优劣。 作起居郎不到一年,就被史弥远怀疑他在皇帝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趁着凤州梁泉县令丁忧,奏请宁宗将其外放为凤州判官兼梁泉县令。 从此,李穿阳再也没有入朝任过职,辗转做过虔州同知、金州知州、漳州知州、隆兴知府。中间,因为上表议政,被贬为宜黄县丞。担任隆兴知府之际,是通议大夫品阶,正四品,封石泉县开国伯。 其石泉伯封地,属于曾经任知州的金州。故而,担任隆兴知府三年,在四十六岁之际,即十年前,急流勇退,请辞知府之职,乞祠以归。当时是个理宗宝庆二年(1226年)。 李穿阳到了石泉县伯爵府,带领儿孙们还贩卖通心白莲。倒不是为了挣多少钱,正四品大员的俸禄,全家无论怎么花也花不完,只不过为了让子孙们明白,咱们是商门弟子,不能忘本,不能坐吃山空,不能懒惰无为。 好日子过了六年,到了绍定五年(1232年),史弥远的亲信孟纯臣担任石泉县令。本该孟纯臣到府上拜会李穿阳,而孟纯臣却以为自己是孟子的嫡孙,该李穿阳来拜他。 孟纯臣死活不见李穿阳拜他,恼羞成怒,诬告李穿阳藐视王法,对抗地方官,擅伐古木等。 此时的史弥远虽然病入膏肓,其凶残狠毒却变本加厉,下令对李穿阳夺爵,免除一应官职,贬为平民。就由孟纯臣查抄石泉伯府。 李穿阳写了奏章,准备告御状。孟纯臣深恐如此,先下手为强,派了兵曹、法曹衙役及募集的乡兵五百人,紧急赶来伯府查抄。 李穿阳的长子李松龙勃然大怒,提起父亲所传一百四十斤双枪,组织豪杰三十余人,带领三个兄弟李松虎、李松文、李松武,四大双枪将的分量全都是一百四十斤,都是父亲李穿阳教授的武学,展开猛烈抵抗。 谁能敌得过这四大双枪将啊,开什么玩笑,人家的单条枪七十斤,普通大将也绝难取胜,莫说双枪了。迅速就将孟纯臣打跑,兵曹曹正、法曹曹正、乡兵营指挥、五名都头全部等被刺死,生俘乡兵四百人。 李穿阳看这情形,已经是谋反大罪了,当即尽出家资,四百俘虏兵留下,又招募石泉县豪杰八百人,共计一千二百人马,率领四子及阖族老少,五员双枪大将反出石泉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杀奔金州城。 金州知州始料不及,仓皇逃跑。李穿阳发令,全盘接收金州守军一万人。将石泉县令孟纯臣捉住,就地斩杀,悬挂金州城头。 继而,李穿阳写出事原本末,上表理宗,却杳无音讯。继而连上十表,依然去如黄鹤。情知理宗虽然亲政,但史弥远没有咽气,仍旧大权独揽,实在无计可施。四个儿子及儿媳全体要求,打出造反旗帜。李穿阳以为不妥。 正在这时候,史弥远派出数路大军向金州开来,并下诏贬李穿阳全家为贱籍,画影图形,天下凡遇到李穿阳者,杀无赦。献上李穿阳人头者,赏银五万两,赏五品知州。 真的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万万想不到,李穿阳的随从梁崇雄趁夜偷袭,杀到了李穿阳卧房。 第601章 五侠解谜团 没有悬念,李穿阳被梁崇雄暗杀,连夜提着头颅,飞马临安府。 史弥远果不食言,对梁崇雄赏银五万两,封其为金州知州。 梁崇雄出资三万两,一路招募七石猛士六百人,都使八十四斤丈八亮银枪,疯狂杀到金州城下。 此时,过去了一个月,金州城中早已发生了许多变化。 李穿阳的长子李松龙岂是吃素的,从小学习商门道法,文武不差,刀枪不惧,早已将父亲尸骨运回龙游老家。所有家小都安顿了去处。 李松龙自己那一支回了龙游老家。三个兄弟的家小,分别安顿到父亲曾经任职的虔州、漳州、隆兴府,秘密托付当地与父亲友善的豪杰,改名换姓,隐居起来。 二弟李松虎被派出去寻找梁崇雄的家人,务必杀绝。李松虎比大哥小两岁,此时二十九岁,他的儿子李竹虔却是小辈的大哥,已经十二岁。 李竹虔这小子生得力大无穷,堪比当年岳云的英勇,还真的效仿岳云,使一对擂鼓瓮金锤,单锤也达到了八十斤。 此时,面对极其危险的家事,李松虎本来是让他躲进虔州去的。李竹虔跪地恳求:“爹,家里遭此变故,孩儿怎敢坐视?孩儿紧紧跟定爹爹,哪个胆敢乱来,孩儿的一对金锤必叫他成为一滩肉泥。” 李松虎看他的确威力巨大,只好含泪答应。此时,父子两人带领一营四百骑,访查梁崇雄的家小。却出乎意外,这个梁崇雄早就将家小送去了临安府,咱这边总不能杀向临安府吧?不等杀到跟前,恐怕早就没命了。 气得李松虎、李竹虔父子哇哇怪叫,毫无办法,只能向李松龙交令。 却说李松龙得报,梁崇雄的家小送去了临安府,问计于军师刘远志。 刘远志乃李穿阳的结义兄弟。当年,在刘远志家尚不发达的时候,李穿阳多所资助。中间曾经因为一个青楼女子刘飞辫,与李穿阳闹纠纷。 后来,李穿阳到石泉县建起伯府,与刘远志失去联系。不消说,李穿阳远离了那个青楼女子刘飞辫,只剩刘远志自己独霸刘飞辫,反而觉到无趣。 刘远志顿觉惭愧,领悟了自己的过错,主动到石泉县赔礼道歉,两兄弟重归于好。这时候,李家被逼反,刘远志没有丝毫躲避,而是慨然加入,成为李穿阳的军师。 李穿阳被梁崇雄暗杀之后,李家四松慌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纷纷计议,要各投去处。还算老四李松武镇定自若,请来刘远志商议计策。 刘远志,字长策,祖上乃烈山侯刘守班,他是汶川伯刘伯东一支,与陆灵大帅、固安侯刘咏春同宗。 李松虎、李竹虔父子详细说明了巡查情况,刘远志将花白的三绺胡须捋一把,略微沉吟,说道:“老二与竹虔不要松懈,化名宋虎,宋虔,就用金州司户参军印信制作出身凭签,潜入临安府,多带金珠宝贝,当起坐商。 “放长线,钓大鱼,此仇不报,终老不休。非但要将梁崇雄一家斩尽杀绝,史弥远也不要放过。” 由李松虎、李竹虔改名换姓,推而广之,将李松龙、李松文、李松武也都改为假名,制作新的出身凭签,以防万一。李松龙改为李综,李松文改为李约,李松武改为李缮。刘远志改名刘琼。 全部做停当之后,宋虎、宋虔父子从金州府库取出三万两银票,到隆兴府兑换为隆兴府的官方银票,继而入临安府,开起石松堂药铺。时刻调查梁崇雄家小的下落,并访查史弥远情形。 金州这边,继续对抗朝廷大军毫无意义,咱既不是真的要反,也不是要替金国帮忙,到底该怎么办呢?难道投靠金国? 刘琼指挥李综、李约、李缮三兄弟,将金州府库的金珠宝贝约合二十万缗,全部趁夜送出城外,分装二百个箱子,用大缸密封,秘密埋藏到金州南城外的牛蹄岭。 在各地来围攻的军队尚未达到之前,刘琼、李综、李约、李缮各带两名贴身护卫大将,每人一百两金锭。化妆为商人,怀揣制作好的出身凭签,打马飞奔。越过金国,直接投往漠北,到日月山如意观投奔高巢子。 梁崇雄到金州城,不攻而破,轻巧占领金州,稳稳当当成了金州知州。 刘琼带领李家三兄弟,到了如意观,找到了高巢子,说明家世渊源,乃龙游子李霈荆的三个孙子,又将遭遇说明,父亲李穿阳已经被奸人杀害。 高巢子又惊又喜,居然是爷爷的二弟子一脉,当即将他们好一通安慰,收留下来。 刘琼、李综、李约、李缮集体拜入如意观,刘琼成为高巢子的的弟子,道号世策子。三李成为世策子的弟子,道号分别为综其子、文其子、少其子 当时的高巢子,八十五岁,指点世策子及三个徒弟,往来贩卖马匹,羊绒等。一年后,世策子师徒成了地地道道的蒙古人,说得一口蒙语,其装束和样貌与蒙古人混在一起,没人可以认出来他们是汉人。 世策子下定决心,带领三个弟子,潜回金州,斩杀梁崇雄。配合宋虎、宋虔,毒死史弥远。 绍定三年(1230年),阳春三月,世策子装扮成蒙古萨满,综其子、文其子、少其子以蒙古武士装束,护卫师父,收购了几大包袱大云,一路杀奔大宋。 三李的双枪都是一百四十斤,当今之世,他们要暗杀一个人,什么人能够逃脱? 毫无悬念,四月初四平德大帝圣诞日,金州城头挂着知州梁崇雄的人头。世策子及三李并不留下名号,而是悄无声息将到了金国境内,将几包大云卖给了洛阳几家药房,继而顺利到达临安府,与宋虎、宋虔父子会面。 通过宋虎、宋虔这一年的运作,史弥远本来被治好,又叫他病入膏肓。叔父和兄弟们过来,恰好用计。 不久,绍定六年(1233年)十月,史弥远病重,才将他的党羽郑清之升为右丞相,结束了他独相二十六年的历史。 次日以病危致仕,授两镇节度使,封会稽郡王。数日后去世,追封卫王,谥忠献。所赐谥号与秦桧相同。 圆满完成这两件大事,世策子带领李家四兄弟及李竹虔,返回了日月山如意观。 从此开始,师徒五人专门贩卖漠北名药,不用大车拉,几个大包袱就妥。陆续将四家子弟接到了漠北。李飞苏乃综其子之女,接过来的时候才十三岁。按理说,到了该订婚的年龄了,因家中变故,只能先这样找个地方求生。 于是,李飞苏被托付给卖川椒的李秉龙,追随他打杂,干活,作侍女。按照世策子的计策,综其子三兄弟不得炫富,孩子们全都安排成侍女、伴童之类,一是防备暴露真实身份,二是让孩子们从小接受风霜锻造。 当然,孩子们并不知道父母手里有的是钱,只知道自己的爷爷受到奸人谋害,全家落难,逃到了漠北。孩子们也不知道父辈已经杀掉了仇人,也是为了防止暴露身份。 李飞苏告诉杨大刚的家世,是按照自己知道的样子,凄凄惨惨向杨大刚哭诉一遍。听得杨大刚也禁不住陪着她落下了悲泪。 杨大刚帮她擦干眼泪,问道:“你父亲综其子现在做什么呢?” 李飞苏答道:“父亲追随世策子,专心研习商门道法,发誓要挣到足以报仇雪恨的万贯家资。三个叔父也是这样。” 杨大刚看看外面,急忙起身,相携李飞苏出来。却发现酒桌早已撤掉,诸位兄弟姐妹不知道都在哪里。李飞苏笑笑:“看起来这个挖洞吹箫酒令,着实厉害得很……” 杨大刚也禁不住好笑:“那怎么办?咱还继续做起登山运动?” 李飞苏当即仰倒在杨大刚怀中:“做就做,谁怕谁,走,还去那间屋。” 从这天开始,李飞苏成了杨大刚的最爱。被杨大刚说情,李秉龙准许,两人形影不离,成为人生伴侣。 却说次日卯时,诸位在这西川酒肆起床,个个练武毕,商不懈、杨大刚碰头。 商不懈说道:“昨晚,你和李飞苏逍遥,再也不出来,我们在外面热闹了好久。十二妹提及忽必烈的师父凡黑子,俗名谷梁黑,是阑干十虎谷梁进的十四世孙,比三危山商罡子低一辈。他们同宗,但奇怪的是他们没改姓赵。” 十二妹自然是指横涧狐仙燕丽瑚了,看起来商不懈与她挺要好。 杨大刚眼前一亮:“锦囊中结义黑子一句,一定是这个了。我琢磨着,紧随白子,应该是指大哥白东凌,既然已经结义为大哥,那就要紧随了。何况他是益兰王,乃显庆大汗的安答,我们不紧随也不行啊。” 后面的毡子、影子,还是莫衷一是,于是叫来蔡太苦、汤太辣、武大烈,到商不懈睡觉的房间,大家一起来看锦囊。 武大烈看了锦囊,想起来一桩:“这个毡子,在蒙语中是不是也速?成吉思汗之父叫个也速该。昨晚酒宴中,十六妹提到,拖雷的女儿叫个也速不花。而不花,却是牛的意思。那么,也速不花的汉名该怎么叫?” 十六妹当然是人参仙子包蓝花,看起来,武大烈与包蓝花有点意思。众位一起看向他,对于也速不花的汉名都摇头。 武大烈说:“蓝花说了,也速不花的汉名却是包爱容。牛的特性有爱的一面,也速也有包容、温暖的意思。蓝花说,也速不花,被汉人贺号牛毛毡子。难道抱定毡子,是要我们与这位公主亲密接触?” 蔡太苦说道:“应该就是这么回事,紧随白子,是紧随白大哥。结义黑子,那就是凡黑子,跟我们一辈,正好结义。抱定毡子,咱们五个,会是谁有这个艳福呢?” 汤太辣被他们一通说,忽然想起来,一拍大腿:“我知道了,问计影子,这个影子一定是拖雷的正妻,昨晚我听大哥提到过这个人,叫个唆鲁禾帖尼。大哥对这个女人十分佩服。而蒙语中唆鲁不就有影子的意思吗?” 蔡太苦赞道:“这个锦囊的意思,这就全明白了。看起来,师父远在浮梁县,却对漠北主要人物了如指掌啊,厉害!”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如何做到“抱定毡子”?这可是个很难说的事情。 第602章 御宴大封赏 万安宫乾德殿,玄宫十六神齐集,大哥白东凌领首,按照中原朝廷的礼节,对显庆大汗一一磕头,山呼万岁。 礼毕,窝阔台赐座,各人面前都摆好了点心、果子之类,内侍一一斟茶。看起来,招待仪式也是按照汉仪进行的。 窝阔台对十六侠一一问候,大哥益兰王白东凌,作为窝阔台的安答,大号神侠,已封银器商神。无需多说什么,窝阔台熟悉得很。 二哥巴尔思,汉名鲍虎,也是乞颜部的,广宁王别勒古台的庶次子,西宝堂堂主,大号宝锤大侠。窝阔台成为大汗之后首次觐见。 窝阔台了解到他是这次结义的穿线人,大加旌表,当即封之为中千户达鲁花赤,赐县子之爵,赐金牌。 三哥蔡太苦,四哥汤太辣,五哥李秉龙,六姐席荧,七哥董林,八哥严理,九妹吉蓝玉,十哥杨大刚,十一弟武大烈,十二妹燕丽瑚,十三弟严瑰,十四弟商不懈,十五弟严瑞,十六妹包蓝花,一一被问及出身、职事及商事。 最后,窝阔台也对他们全都封县子,蒙古人封中千户达鲁花赤,汉人封中州州尹,全都赐金牌。勉励大家广交豪杰,为蒙古国的商业兴盛做贡献。 达鲁花赤是成吉思汗设立的官职,广泛通行于大蒙古国和元朝。蒙古语原意为“掌印者”,各城均有设置,也就是督官。是代表成吉思汗的军政、民政和司法官员,以《大札撒》为根本,结合当地的惯例行使统治权。 达鲁花赤后来成为长官或首长的通称。在元朝的各级官府里面,均设有达鲁花赤一职,掌握地方军政大权,是地方各级的最高长官。在元朝朝廷里面,也有某些部门设置达鲁花赤官职。 达鲁花赤一般必须由蒙古人担任,元世祖忽必烈以前,也有汉人充当达鲁花赤的例子,其中也不乏其他民族的人担任达鲁花赤的记载。 那时候大蒙古国创业阶段,广泛吸纳全球各族豪杰,所以能雄霸世界。后来儒家当政,以他们的理论,无意之间,渐渐灭亡了这个超级大国。 过了巳时,午时初点,窝阔台一声宣喝:“请丞相来陪同众爱卿饮宴。一并请可敦前来与女侠们攀话。” 窝阔台之际,耶律楚材当政,仍然奉行广纳全球英雄的战略,胸襟之广阔,后世及前代无与伦比。耶律楚材不是儒生,也不同于道家佛家,后文有交代。 窝阔台所谓可敦,即皇后。窝阔台诏令不久,皇后孛剌合真驾到,奏曰:“陛下,唆鲁禾帖尼和公主也速不花进宫觐见为臣,为臣正要摆宴,就得到了陛下宣诏。” 窝阔台一听,四弟媳和侄女在宫中觐见皇后,这个弟媳硬是懂事,顿时大喜:“宣唆鲁禾帖尼和也速不花,一并前来陪同众侠饮宴。” 不大功夫,唆鲁禾帖尼和也速不花母女到来,都要跪拜窝阔台,被窝阔台赶忙搀住:“王妃和公主恰好来到,来来来,寡人给你们介绍玄宫十六神。” 窝阔台热情高涨,亲自带领她们母女,一一介绍诸位大侠。双方互相认识,互致问候。 过了两刻钟,丞相耶律楚材来到,他进来奏曰:“陛下,微臣正在艮德殿与清和子、凡黑子讨论全真道及商神宗的弘扬问题。” 哟哬,想谁有谁啊,商不懈看看杨大刚,双眼余光看到蔡太苦、汤太辣、武大烈,大宋五兄弟都暗暗颔首。凡黑子就要出现,人家是忽必烈的师父,与丞相在一起商议道教的事情,看来此人不凡。 清和子是谁?既然讨论全真道,必然是全真道的高功道人。 窝阔台当然懂得清和子和凡黑子的分量,清和子是尹志平的道号,此人是长春真人丘处机的得意弟子。丘处机是成吉思汗的知音。 而凡黑子谷梁黑,是高巢子丘处志的徒孙,四弟拖雷的安答,其第四子忽必烈、第五子西日莫拜在凡黑子门下。高巢子丘处志是成吉思汗的师父。 高巢子丘处志是长春子丘处机的大哥,都是如意真君岳仲霈的儿子,大宋的国运神、武圣岳飞的侄孙。 窝阔台当即宣诏:“请清和子、凡黑子来乾德殿饮宴,一并与玄宫十六神共议全真派和商神宗的弘扬之计。寡人也要听听诸位的高见。” 好嘛,丞相的朋友也一起招来,成为他的朋友。看起来,窝阔台果然具有雄视寰宇之志,与其父成吉思汗相比,虽然略逊一筹,但也不是一般帝王可以胡乱与之对比的。 又过了一刻钟,清和子和凡黑子来到,两位高道与窝阔台见礼毕,也都赐座。窝阔台将玄宫十六神一一与两位高道作了介绍,两位高道跟诸位豪侠一一论了师承关系和家世渊源。 凡黑子谷梁黑是阑干十虎的后人,阑干十虎是开运大帝赵匡胤的神仙弟子,举世闻名,不消细说。 清和子尹志平的家世,其父尹又赞,大号琉璃大圣,专门烧制琉璃,贩卖琉璃。所谓琉璃就是清代以后所谓的玻璃,中国古代的琉璃制品,其色彩绚丽,器型妙绝,被视为金珠宝贝之类。 尹又赞,以字行,名嘉,与丹阳子马钰是幼年的师兄弟,拜在沧州马谷山沉香宫方丈若岂子门下,学习商门道法,贩卖若岂子拿手的琉璃。 之后,丹阳子马钰投入重阳子门下,成为王重阳的大弟子。而尹又赞呢,反对王重阳的抛妻别子做法,专心烧制、贩卖琉璃。 到其子尹志平稍微长大,自然与马钰结识,一心要追随马钰出家修道。尹又赞大怒,将之拦下。 史载,尹志平十四岁遇马钰,遽欲弃家入道,父不允,遂伺机潜往。后被追还,锁闭静室。无何,复遁去。逃之再三,父始从之。初住昌邑之西庵。 金明昌二年(1191),参邱处机于栖霞,遂执弟子礼。久之,尽得邱之“玄妙”。此后,又问《易》于郝大通,受箓法于王处一。 于是道名四播,远近尊礼,参道者不绝。继住潍县之玉清观,主盟齐东者二十年。 此时,尹志平和谷梁黑两位六七十岁的高道,都来陪宴,窝阔台大为兴奋,可劲整起,呼唤众侠大嚼豪饮。 高岭四猛及赤电雷神既然有了浮梁子的锦囊指示,现在白子、黑子、毡子、影子全在窝阔台的御宴之上,个个心中有数。按照锦囊指示,紧随白子,那就将大哥白东凌捧在前面,一切行动都将大哥放在前面。 这个办法果然奏效,赢得了窝阔台的亲近,也赢得了凡黑子谷梁黑、毡子也速不花、影子唆鲁禾帖尼,以及尹志平的好感,对于他们玄宫十六神如此敬重大哥、如此深明大义、如此义薄云天,全都十分看好。 酒至半酣,皇后孛剌合真托辞腹痛,告辞而去。明眼人看得出,皇后醇厚大方,是窝阔台后宫的主心骨,她是有意退出这场盛宴,给窝阔台留出肆意发挥的空间。 果然,孛剌合真退出后,窝阔台宣诏九嫔献舞,又叫来乐坊奏乐,助兴这场神仙大会。窝阔台虽然已经五十岁,酒性大发,跳出龙位,与九嫔共舞。 连舞几曲,窝阔台邀请御宴中的所有豪侠,一起跳舞。横涧狐仙燕丽瑚当先来到窝阔台跟前,与之道个万福,窝阔台大喜过望,相拥燕丽瑚翩翩起舞。燕丽瑚充分发挥其过人才华,让窝阔台大感兴趣。 公主也速不花虽然才十五岁,但其丰姿绰约,娇俏欲滴,令人垂涎不已。 杨大刚毫不客气,直接捉定也速不花。虽然杨大刚不善舞蹈,但其天赋极高,不大功夫就能与也速不花配合得天衣无缝。也速不花大喜,趁着狂舞期间,不断以脸来蹭杨大刚的脸庞。 杨大刚情知蒙古人乃契丹风俗,对于男女之事,甚为热烈。当然任凭她来蹭,自己也老实不客气来揉按她的合谷穴、内关穴,不时轻咬也速不花的耳朵。 一来二去,也速不花大为兴奋,拉着杨大刚就跑,托辞让杨大刚看一件宝贝,辨别真假。二人到了一位宫女的房间,当即做下登山砍柴举措。 窝阔台对于杨大刚的果决,心中大喜。对于也速不花的豪迈,也喜欢莫名,我们大蒙古国要做到四海称雄,必须收纳四海英雄么。 等二人回到御宴之上,窝阔台当即让耶律楚材作杨大刚的工作,要封杨大刚为也速不花的那可儿,以侯爵相许。 耶律楚材将玄宫十六神的大哥白东凌拉到一边,说明显庆大汗的圣意。白东凌大喜过望,来对杨大刚说及此事。杨大刚二话不说,当即答应。 好嘛,杨大刚从此成为也速不花的那可儿,即贴身侍卫大将。窝阔台封其为天山郡侯,配媵六名。其封地天山郡属于长城以北的净州路治所,在今呼和浩特之北四王子旗境内。 天山郡侯杨大刚不但成为也速不花的那可儿,而且一跃而成为蒙古国的侯爵将军,实在是始料未及。 御宴顶峰之际,出现了更为令人震惊的一幕,窝阔台拉上燕丽瑚,托辞到后宫看一件脂玉宝贝,临幸了燕丽瑚。燕丽瑚红光满面出来,当即获封大泽仙子,比同侯爵之格。所谓大泽,即后世的贝加尔湖。 凡大泽水产及渔民,都归燕丽瑚统领,以大泽物产的交易税赋,为大泽仙子的俸禄和酬劳。 这样的封赏,除了燕丽瑚吃惊不小,玄宫十六神也都非常意外。窝阔台的带头作用,更加激起了这场御宴的顶峰迭起,你猜怎么着?武大烈也博得了唆鲁禾帖尼的好感,成就了鸳鸯蝴蝶梦。 唆鲁禾帖尼已经守寡四年,拖雷去世之后,虽然身边有几名那可儿供其欢爱,但那些那可儿怎能跟天下第一猛武大烈比肩? 唆鲁禾帖尼与拖雷同岁,现年四十五岁。她是克烈部王罕的弟弟札合敢不之女,宋宁宗嘉泰三年(1203年),成吉思汗灭克烈部后,因其与拖雷同岁,把她赐给十岁的拖雷为妻。她信奉箕都教聂思脱里派。 史称唆鲁禾帖尼管理才能出众,与拖雷所生四子蒙哥、忽必烈、旭烈兀、阿里不哥,都是赫赫有名的历史人物。所生两女独木干、也速不花,当然也是很厉害的角色。 独木干为赵国公主,下嫁汪古部聂古得。也速不花是鲁国公主,下嫁弘吉剌部斡陈。 窝阔台看唆鲁禾帖尼与武大烈甚为契合,也叫耶律楚材与白东凌说合,让武大烈作了唆鲁禾帖尼的那可儿,即贴身护卫大将。 封武大烈为大理郡侯,配媵六名。这个封地却是大理国,属于遥领,意在将来灭了大理,叫他作这里的郡侯。待遇比同郡侯。 耶律楚材与芍药仙子席荧也十分投缘,窝阔台大喜,以其大号实封为芍药仙子,赐金牌,比同伯爵之格。 鹿茸侠吉蓝玉与凡黑子相谈甚欢,窝阔台又封吉蓝玉为鹿茸仙子,也是伯爵之格。 人参仙子包蓝花沉默少言,却勾起了窝阔台的兴致,非要看看她的道行。结果自然是被临幸,窝阔台大喜,也实封其为人参仙子,比同伯爵之格。 玄宫十六神这次觐见显庆大汗,可谓收获巨大。 恰要御宴结束之际,内侍对窝阔台耳语几句,窝阔台顿时酒醒大半,怒道:“竖子焉敢如此,凡有人再敢诬陷速不台,必叫他马踏而死。” 第603章 公主订婚记 窝阔台所说的速不台,乃成吉思汗的“四獒”之一,漠北名将。 速不台比成吉思汗小十四岁,蒙古国建立时,三十二岁的他就已经是九十五个千户长之一。宋理宗淳祐八年(1248年)病逝,享年七十二岁。 今年是理宗端平三年(1236年),玄宫十六神觐见窝阔台大汗,窝阔台龙颜大悦,十分高兴,豪饮狂欢。内侍来报,顿时将窝阔台惊到。速不台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前年正月,蒙古军与宋军相配合攻破蔡州,金哀宗自缢而死,金朝灭亡。蔡州之役,速不台虽未亲临前线,但也是在他的统率下获胜的。 去年,窝阔台命诸王拔都、贵由、蒙哥等西征,因速不台识兵机,有胆略,选为先锋。这次西征持续七年。 按照窝阔台诏令,以拔都任统帅,诸王子贵由、蒙哥等从征。 除了拔都乃成吉思汗之孙、术赤次子。贵由乃窝阔台长子,蒙哥乃拖雷长子。窝阔台令各支宗室均以长子统率军队,万户以下各级那颜也派长子率军从征。所以被称为“长子西征”或“诸子西征”。 蒙古大军实际指挥,掌握在前军主将速不台手中,蒙古大军兵锋主要指向钦察和斡罗思等地。先后灭掉了不里阿耳、钦察、弗拉基米尔、阿速、乞瓦、伽里赤、孛烈儿、马札儿诸多国家。 淳祐二年(1242年)初,遣诸王合丹(窝阔台之子)率一军,追击马札儿王别剌四世(贝拉四世)。 不久,窝阔台死讯传来,拔都率军东还。淳祐三年(1243年)初,到达伏尔加河下游的营地。 从此,拔都就在这里立国,建萨莱城,为国都。统有东起也儿的石河,西至斡罗思的广大地域,史称钦察汗国,因以原钦察部地为中心而得名。长子西征产生了一个疆域辽阔的蒙古人新汗国。 此时,内侍来报,说是那日松求见大汗,告发速不台有谋反之心。那日松是谁? 那日松是速不台的宠妃乌日娜之父,既然是翁婿关系,为什么老丈人要告发女婿呢?何况速不台这个女婿如此尊贵,如此骁勇善战,人们巴结还来不及,却趁着速不台远征而告恶状,这不是背后插刀子吗? 速不台现年六十岁,乌日娜才二十岁,前年夏天,灭掉金国之后,速不台回师,在土兀剌河驻地打猎,遇见骑马飞奔的乌日娜在追赶一只狐狸。速不台看其风韵,宛如天仙下凡,喜欢莫名。 当即一箭射出,将狐狸射死。飞马将狐狸提起,交给乌日娜。速不台的神勇,令乌日娜吃惊不小。速不台看他愣住,哈哈大笑:“本将军速不台,愿意与你结为连理。” 乌日娜当即脸飞红云,速不台兴奋莫名,一把抱过乌日娜,飞马而去。从此,乌日娜成为速不台的心肝宝贝,爱的要死要活。 然而,乌日娜却被父亲那日松曾经许婚给他的安答之子。那日松的这个安答叫个阿古拉,是个百户长。 其子阿木尔与乌日娜同岁,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已经定下婚期,要在这年冬天完婚。 夏天,乌日娜却意外被速不台带走,成了速不台的宠爱。阿古拉大怒,成天来找那日松理论。那日松几次三番到速不台府中说明情由,速不台总是说:“你问你自己的女儿,她到底愿意跟我,还是愿意回去找阿木尔?” 那日松当面问乌日娜,可乌日娜怎敢违逆速不台呢,也不作答,总是摇头。那日松情知女儿惧怕速不台的威势,于是,回家想其他办法。 这就来了,那日松要诬告速不台有谋反之心。窝阔台大怒,叫内侍将那日松轰走,并下诏,凡诬告速不台的一律处死。 从这件事情的处理,看得出,窝阔台果然英明。前方大将浴血奋战,开疆拓土,后方大汗如果糊糊涂涂,昏聩无能,那将是大将的噩梦。 白东凌看这场御宴如此尽兴,应该见好就收,不可继续下去。当即率领玄宫十六神,向窝阔台辞行。 窝阔台拉着大泽仙子燕丽瑚和人参仙子包蓝花,恋恋不舍,赐给她们两个贴身玉佩,准许她们两个自由出入万安宫。 大理郡侯武大烈留在了唆鲁禾帖尼身边。被浮梁子商峻之称为影子的这位权贵夫人,从此成为高岭五侠的高级参谋。 天山郡侯杨大刚紧跟也速不花。被浮梁子称之为毡子的公主,与杨大刚如胶似漆。 芍药仙子席荧成为耶律楚材的至交好友,从此频繁往来相府。 鹿茸仙子吉蓝玉也成为凡黑子的挚爱,两下往来不断。 但是,在李秉龙府上,杨大刚已经有了李飞苏作伴侣。此时,杨大刚爵至天山郡侯,岂能忘记人家的好。于是跟也速不花说明情由。 杨大刚说道:“公主殿下,大刚既然许诺了李飞苏,就不能忘恩负义。而公主殿下迟早会嫁给蒙古贵族,大刚只能是公主的玩伴,还请公主明察。” 也速不花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泪都下来了:“杨大刚,原来你是个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啊,老娘算是瞎眼了,你滚,你滚,去找你的娘子吧。” 杨大刚都四十二岁的人了,当了爷爷了,对于人情世故那是何等清楚,情知小女孩就这么个样子。事后,她自己就想明白了。 此时,公主发怒,杨大刚也不顶嘴,也并不滚开。而是默默护卫着她,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寸步不离。 过了几天,也速不花公主果然被窝阔台召见,亲自提亲,劝他嫁给弘吉剌部的斡陈。这个斡陈,是窝阔台之母孛儿帖的侄子。为了让也速不花更显尊贵,窝阔台封给她济宁路三万户,封给中原五户丝户。 弘吉剌部的人,为什么会由窝阔台大汗亲自提亲? 当年,铁木真娶弘吉剌部特薛禅之女孛儿帖为妻。后来,铁木真建立大蒙古国,成为成吉思汗。在封赏中,因特薛禅之子按陈,攻城拔寨,浴血奋战,功劳甚大,赐地弘吉剌部于海拉尔河流域。 成吉思汗特下谕旨:“弘吉剌氏生女,世以为后;生男,世尚公主。每岁四时孟月,听读所赐旨,世世不绝。”从此,成吉思汗家族与弘吉剌部结为世代姻亲关系。 弘吉剌部特薛禅的孙子斡陈,大汗就必须将一名公主许配给人家。这是两个部落的铁定规矩和信用。 此前,也速不花就被母亲告诉过这档子事情。此时,大汗伯父亲自提亲,只能顺理成章,不能有所改变。也速不花出来宫门,看到那可儿杨大刚,顿时热泪滚滚。 杨大刚问她:“公主殿下怎么了?大汗召见,有什么事情吗?” 也速不花扑入杨大刚怀中,使劲捶打:“大汗三爹将我许婚给弘吉剌部的斡陈,这下你满意了?你可以安心找你的李飞苏了。” 一晃过了乞巧节,牛郎织女相会之后,斡陈与也速不花一起受到召见,唆鲁禾帖尼和斡陈之父按陈,一起来到宫中,由窝阔台见证,两下正式订婚。 当也速不花见到斡陈那一刻,还是禁不住小鹿乱撞。世传弘吉剌部出美女,被称之为美女家族。 事实上,弘吉剌部的男子也一个个十分俊美,斡陈亮相在也速不花眼前之际,使得也速不花先前的抵触心理,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斡陈身长八尺之巨,其俊美的脸庞和矫健的步伐,让所有美女都一望而不能自拔。 相比之下,杨大刚已经老了,哪能与斡陈的年轻帅气相提并论。也速不花相当满意,高兴得笑眯眯看着大汗三爹,对大汗三爹为她选的俊朗驸马,表示诚挚的感谢。 午间,窝阔台赐宴。午宴之后,出来皇宫,也速不花仿佛成熟了许多,对杨大刚不知道怎么说话,显得心事重重。 杨大刚情知今天公主订婚了,对她笑笑:“恭喜公主,贺喜公主。今天公主订婚,大喜一场,那可儿要为你摆起盛宴,庆祝一下。” 也速不花顿时泪水汪汪:“感谢天山郡侯给我的爱,毡子永生不忘。现在天儿多好啊,陪我到一趟如意观吧,拜一拜那里的几位女神。” 这就等于宣布自己的确相中了斡陈,准备好了要嫁给人家。 杨大刚将手帕递给也速不花,安慰道:“公主就是公主,必然会嫁给能够与公主身份匹配的大家豪族。何况斡陈的确是一表人才,勇武过人,值得公主下嫁。” 也速不花看杨大刚十分豁达,也就收起了刚才的不舒服,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两人打马飞奔,直接朝着日月山如意观进发。 在日月山下,碰到一处飞瀑流泉,跌落下来,形成一个石潭。石潭四周古木参天,十分幽静,凉爽宜人。也速不花下马来到潭边,禁不住捧起一捧潭水,洗了一把脸。 也速不花惊叹道:“这叫什么潭来着,太美了,每次到这里,我都忍不住想喝几口潭水。” 三个月来,杨大刚陪着她来如意观至少有四次了吧,每次来,公主的确都要亲密接触这汪潭水。 杨大刚回答:“这个石潭叫个浴圣潭。据说,你祖父和祖母在夏天每月至少两次来潭里洗澡。故而民众称之为浴圣潭,圣人在这里沐浴么。” 也速不花自言自语,嘟囔道:“浴圣潭,浴圣潭,倒不如叫做元苍潭,祖父的名字是元铁,祖母的名字是苍。” 杨大刚补充道:“你们是孛儿只斤家族,汉姓为包、鲍、宝,而你们的祖母家弘吉剌部,汉姓是洪,何不叫宝洪潭呢?” 也速不花脖子一梗,盯着杨大刚说道:“叫个宝苍潭吧,咱们立一块木牌,你用小刀刻上这个名字。” 她刚说完,忽然一蹿,疯了似的倒向杨大刚,惊叫:“蛇!” 第604章 商神李穿阳 杨大刚双手将公主一提,顿时举过头顶,将其横搭在肩头。 腾出双手,“仓啷啷”拽出腰佩鸣沙剑,朝着向远处跑去的一条白花蛇投了过去。“噗”一声,鸣沙剑恰恰定在白花蛇颈部,剑锋穿透其颈部,牢牢钉在地上。 这柄鸣沙剑自然是唐代以来的沙州名剑,是兄弟们在沙州之际所得。经过沙州刀王严彪的努力,高岭五侠每人得到了一柄。 “定的好!”也速不花禁不住赞道,一滚身,从杨大刚肩头出溜下来。 杨大刚过去将鸣沙剑一挑,蛇头被划为两半,将其捡起来,三捋两捋,撕掉了蛇皮,挤出了蛇胆。 看得也速不花胆战心惊:“杨大哥,为啥不扔了它?” 杨大刚笑笑:“这种白花蛇,又叫五步蛇,毒性很大。幸亏没有攻击到你。但也是名贵药材,祛风湿,透筋骨,定惊搐。治风湿瘫痪,骨节疼痛,麻风,疥癞,小儿惊风搐搦,破伤风,杨梅疮,瘰疬恶疮。 “我这样将它收拾了,一会献给如意观凡黑子,必能混一顿酒吃。” 也速不花每次到这里,都要下潭游泳,今天被白花蛇惊到,也不敢下潭了,上马向如意观缓缓行进。 两人到了如意观,已经半下午。这里宛如白岳山商神宫,商天所有正神全部塑有金身,诸位商仙则只有牌位名号。 也速不花赶紧拜了观中所祀的女神,主要拜了都虞候漆雕卉、三界平王安芝、陆灵大帅刘咏春。 杨大刚拜了太元正商上帝、凡微大帝、开运大帝、遥光仙王。凡微大帝陈哲是朝歌八剑的师父,朝歌八剑与其先祖杨喻是一辈的,全是姑舅关系。开运大帝赵匡胤是阑干十虎的师父,也是遥光仙王的师祖。而遥光仙王乃师父商峻之的先祖,也是他杨大刚的祖师。 最后,杨大刚来到碧波仙子杨绒、凌波仙子杨絮姐妹的神牌前,点燃檀香,拜倒下去。这可是他杨家地道的姑祖母。 杨大刚默默祷告:“两位姑祖母在上!孩儿杨统,字大刚,大号蚬木龙,十二世祖是你们的弟弟、玄武伯杨喻。祖父乃十八真君的十七弟青龙真君,名讳杨峻,字振雄。 “孩儿有一事相求,孩儿允诺好好照顾李飞苏,而公主也有纠葛。还请两位姑祖母设个法子,帮帮这个忙。” 却说商天之上,碧波仙子杨绒、凌波仙子杨絮正在碧波仙子的碧波宫掐经,闻听杨大刚的祷告,禁不住好笑。这位四十二岁的孙子,已经当了爷爷,却在漠北被两个女子纠缠,真的是女人缘不浅。 两姐妹当即到腊八神殿,向太元正商上帝奏明,直接来到哈喇和林城,飞临拖雷王府,找到唆鲁禾帖尼的书房。看大理郡侯武大烈陪侍在一侧,拖雷之妻唆鲁禾帖尼正在看一本什么经书。 杨绒将其裙摆一抖,发出一股幽幽清香,直逼唆鲁禾帖尼的鼻孔。唆鲁禾帖尼当即昏昏欲睡,武大烈赶忙上前一步,将其扶入寝帐。 杨绒、杨絮姐妹将唆鲁禾帖尼带到西川酒肆之外的武圣庙,又将李飞苏入梦,叫到武圣庙岳飞坐像前。 杨绒对两人说道:“王妃殿下,吾乃商天碧波仙子杨绒,这位是妹妹凌波仙子杨絮,位列太元正商上帝佐使八仙子。今番前来,是要替我杨家后辈杨大刚说几句话。 “这位是杨大刚在和林的爱妾,叫个李飞苏。你女儿也速不花既已许配给斡陈,还请王妃劝说也速不花,叫杨大刚与李飞苏团聚在一起。 “李飞苏乃龙游子李霈荆的重孙女,石泉伯李穿阳的孙女。李飞苏虽然在李秉龙府上当侍女,但你们包家如能为他们家做点什么,相信他父亲兄弟四人一定能帮上包家的宏图大业。” 经过一番提点,唆鲁禾帖尼想起,金正大八年、宋绍定四年(1231年),拖雷与三哥窝阔台、小叔斡赤斤,兵分西中东三路南征,拖雷的西路军攻破大散关,攻入汉中,经过金州,曾经与石泉伯李穿阳会面。 大蒙古国的联宋灭金战略,正是拖雷与李穿阳两人正式开启的。 唆鲁禾帖尼连忙就要翻身下拜,杨绒、杨絮将其稳稳扶住。唆鲁禾帖尼说道:“多谢两位商仙点化,本宫这就上朝,奏明显庆大汗,将他们李家的事情做好。一定叫杨大侠与飞苏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 李飞苏当即跪翻,泪水汪汪:“多谢两位仙子点化,飞苏已经怀上了大刚哥的孩子,还望两位仙子保佑孩子平安降生。” 杨絮说道:“好了,我们要回碧波宫了,在人间不宜久留。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姐妹二仙子飘然而去。唆鲁禾帖尼忽然感觉身子一翻转,醒了过来。翻身下来卧榻,仔细想了好久,哦哦,女儿很可能缠着杨大刚,影响到了李飞苏的生活。按照两位仙子所说,李飞苏家有不少冤情。 多想无益,当即前往万安宫,觐见窝阔台大汗,将梦中情形奏明。 窝阔台大惊,前几年听四弟拖雷说过,这个石泉伯李穿阳,那可是宋朝有名的知州,文武全才。其父龙游子李霈荆,是著名的驮龙七霈之一,是长春子丘处机的师叔。 窝阔台说道:“听说李穿阳举兵谋反,却忽然被杀,继而金州义军毫无作为,其军师和四子无影无踪。而李飞苏居然是李穿阳的孙女,在我和林城中,这可是好兆头。 “大宋一直都是奸臣当道,过去逼反的那些能臣战将,一个个又不愿意投金国,只能忍气吞声。现在好了,金国灭了,再有能臣战将逼反,尽可以投我大蒙古国。我国岂不是白白捡来许多才子佳人、盖世豪杰么? “快快有请李飞苏,寡人要亲自过问李家的事情。” 李飞苏被宣进宫中,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奏明窝阔台大汗。引起窝阔台提出了好几个疑问。 李飞苏难以解答,只好说:“那就只能问俺爹了。家父乃如意观综其子,名讳李综。师祖道号世策子,名讳刘琼。” 窝阔台一听这道号,都是高巢子的弟子,好家伙,这可是咱大蒙古国的嫡系啊,当即宣诏:“快请世策子和综其子,寡人要赐宴,封赏。” 次日,世策子、综其子、宋虎、文其子、少其子四兄弟及晚辈的长子宋虔,在高巢子带领下,都来面君。 窝阔台终于明白,李穿阳是如何被冤枉,是如何举兵反叛,又是如何被梁崇雄暗算,以及世策子师徒如何杀掉梁崇雄、史弥远,等等情节。 窝阔台诏曰:“世策子仍旧恢复本名刘远志,综其子仍为李松龙,宋虎仍为李松虎、文其子仍为李松文,少其子仍为李松武,宋虔仍为李竹虔。六位爱卿都封正四品郡伯,各配媵四名。” 以李穿阳曾被大宋封为石泉伯,属于金州,追赠李穿阳为安康郡公。金州的郡号就是安康郡。按照李穿阳生前贩卖的通心白莲,祭告太元正商上帝,封李穿阳为白莲商神。 中书令耶律楚材亲自拟诏,亲自监制安康郡公金印,亲自遴选貌美女子,作为六位郡伯的赐媵。 因刘远志、李松龙六人都是因石泉伯李穿阳而来,他们师徒被称之为石泉六伯。这一场封赏下来,就算是再怎么混蛋的人,也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回大宋去了。高岭五侠、四大仙子、石泉六伯彻底成了窝阔台的中流砥柱。 却说白莲商神李穿阳,于绍定五年,被梁崇雄杀掉,其英魂飘忽上天,黑白无常来看,摇头而去。飘忽之间,西帅张涯、镇西大帅尉迟同、西运大帅桂霸图将其接住,来到西帅张涯的花蜜宝殿,说些人间趣话。 张涯、尉迟同、桂霸图,为什么不直接将他带到平度大帝那里去? 因为李穿阳毕竟属于极端行为,宋天子能否封赏,毫无希望。但他的品性和从商履历,以及在世间的成就,足够商神之格。故而,黑白无常不敢乱带,就被商天部西帅张涯将其带到自己的花蜜宝殿。 李穿阳在商天之上呆了四天,拜望了朝歌三商神、镇州八骏等商神,这些商神与其先祖剡侯李井都是生死兄弟。当然了,通商度厄天师兕刕道人,是他较近的先祖,那也是五代宋初的事情了,过去了将近三百年。 兕刕道人,俗名李墙,字念黎,江湖大号碾魂天煞,大青山平度宫方丈,爵至澶国公,他们李家四兄弟都与八节巡按、苎麻商神、卫侯全保昌交好。 其四弟李念剡,更是血洗派的令侯,地位仅次于凿空大帝郑丁寡、寒绝真人韩掘光、呕亢真人欧阳亢等血洗三伯,对天下四百二十名血洗派弟子发号施令。 中唐名将、红皱神贩、剡侯李井一族,到了宋末,繁衍四百余年,终究还是出了一位商神,这个家族的气脉运势真叫长啊,在阴阳学方面,可谓天下奇观。 他家世代贩卖红枣,到了李穿阳却因白莲生意获封商神,叫人十分不解。 这天,却获得窝阔台大汗封为商神,真是始料未及。看起来,他在大宋的案子,永远被钉在了耻辱柱上,没有哪个大宋皇帝和宰执会给他平反了。 在平度大帝的药商宫,李穿阳接旨谢恩毕,苦笑道:“刘远志兄弟还不如带领孩子们反掉,继而让大宋朝廷招安,说不定会是另外一番景象。看起来,宋朝皇帝总是这样,半截砖不挨,专门喜欢挨整砖。” 西帅张涯笑道:“你这话当心被开运大帝听到。他可是宋太祖,大宋商神的领头羊,他听了这话,恐怕会将鼻子气歪。” 平度大帝文烈说道:“大宋任用儒家治国,儒生哪里懂得汉唐思维,他们天生的阴人,胆小如鼠又阴狠毒辣。所以,他们对人,动辄毒计加害,继而逼反人家。继而越反越大,最后怕得要死,封官许愿去舔沟子,招安人家。 “这就是儒家治国胎带的毛病,他们自身的孔孟思维是难以逃出这个窠臼的。除非今后让商家子弟在朝臣中掺沙子,或许能够改变治国策略。正如窝阔台以耶律楚材为中书令,使得蒙古治国路数,大为不同。” 按平度大帝的意思,耶律楚材不算地道的儒生,却是为何? 第605章 楚材归商神 耶律楚材,字晋卿,汉化契丹族人,号玉泉老人,号湛然居士,蒙古帝国时期的政治家。 生于金章宗明昌元年(1190年),卒于蒙古国乃马真后三年(1244年),享年五十五岁。 他是辽朝东丹王耶律倍八世孙、金朝尚书右丞耶律履之子。在金仕至左右司员外郎。蒙古军攻占金中都时,成吉思汗收耶律楚材为臣。 耶律楚材先后辅弼成吉思汗父子三十余年,担任中书令十四年之久。提出治国之道并制定了各种施政方略,为蒙古帝国的发展和元朝的建立奠定了基础。 乃马真后称制时,耶律楚材遭到排挤,渐失信任,因此抑郁而死。后赠经国议制寅亮佐运功臣、太师、上柱国,追封广宁王,谥号“文正”。有《湛然居士集》等。 耶律楚材的治国理想是“天下大同”、“善用儒生”、“左兵右商”。史载,他秉承家族传统,自幼学习汉籍,精通汉文,年纪轻轻就已博及群书,旁通天文、地理、律历、术数及释老医卜之说。 他涉猎的范围,兼及儒家、阴阳家、道家、商家、墨家、兵家、法家,所以说耶律楚材不能算作纯正的儒家,而是一位专门作宰相的材料。为什么这么说呢? 帝王、宰相的治国方略及学说,超出儒家许多,早已经有《管子》详加阐明。说明驭民治政是一套单行的成系统的学问,那就是管子一派的学说,故而,诸子百家单列出一个管家。 管家管家,原意就是管子学说自成一家。后世的管家,其意义演化为专指各个场合管事的人。其实也是同一个意思。 因而,耶律楚材就是蒙古国的管家,他开创的蒙古国治国方式,与金国、大宋均大为不同。 如果硬要将耶律楚材套进儒家范围,那也不是不行。但是,我们看耶律楚材一生的作为,他是一个纯正的管家,如果将他套进诸子百家的任何一家,都站得住脚。所以,平度大帝有此一说。 众神诸仙劝慰了一通李穿阳,李穿阳又问了商天之上许多禁律、商天大经、诸位商神商仙的前世今生等等,早过了一天。 西帅张涯带着李穿阳,来到药商宫之外,将大手一指,在众神诸仙宫殿群之后,升起了一座湖目玉殿。继而又给他造了一座寝宫,叫做莲房。 平度大帝文烈向神农大帝祷告李穿阳来归,请求赐予随护神。 不一时,神农大帝所赐守护门神玉玲珑来到。玉玲珑参见主神,李穿阳看其翩翩风姿和诱人气象,果真是一位绝世仙子。这可将李穿阳乐开了花,相携玉玲珑,转进湖目玉殿、莲房,指指点点,商议如何装饰。 湖目、莲房都是莲子的别称,李穿阳是白莲商神,因而其宫殿以此命名。 玉玲珑乃莲藕的别称。这里的玉玲珑,姓玉,名玲珑,正是当年前蜀开国皇帝王建的别室宠姬。与王建育一子王助,在保护后唐明宗李嗣源家小之战中,立下大功,被李嗣源赐爵陆浑侯。 玉玲珑在养育王助过程中,跟了王建所派的护卫大将孙流,为孙流生下了两子五女。四十五岁因绝经而烦躁不安,入了商门道观,跑动在江湖之上。七十六岁归天,却被王建要去了显定极风天帝王宫殿。 玉玲珑钟情商事,在南宋初年转世投胎,要博取商神之封。如此巧合,偏偏又投到玉姓人家,再次得到玉玲珑的名字。这次却被赵伯琮相中,纳为妾。到赵伯琮成为宋孝宗之后,封玉玲珑为昭仪,列为九嫔之一。 玉玲珑这一世,为孝宗诞下一子一女,儿子赵愉五岁夭亡,女儿赵憬被封为寻阳郡主。玉玲珑在宫中,三十五岁时,郁郁而终,商神之封没能实现。到了孝宗归天,再次陪在显定极风天。 神农大帝念其从商之念甚坚,招致连山仙境,叫玉玲珑管理六十四万亩莲塘。这次白莲商神归位,被派来作李穿阳的随护神,也算是圆了两世商神梦。虽没能被人间天子封正神,毕竟列于商仙,也是令人敬仰。 李穿阳了解到玉玲珑的前世今生,大为骇异,两世玉玲珑都是帝王的宠爱,这才叫传奇。不免互相谈及许多人间掌故及自身奋斗史,一晃就过去了两天。 转天,传布署的香供大都督杨宗桓来到莲房,将《忘经本义》、《商略》、《陈尤问答》、三部《杀怯经》、十八部商仙《渡世经》、四部仙王《践信经》、八部《仙子经》,交给李穿阳,叫他与玉玲珑一起先掐经,等候另外三神来归。 届时,商天部六十四位正神全部归位,太元正商上帝一并敕封职掌,传布署一并讲解《贩夫神册》最后四神的前世渊源。 李穿阳、玉玲珑那是何等学问,一个进士出身,一个孝宗的昭仪,这三十六部大经,一看就能领悟,特别对于《忘经本义》、《商略》、《陈尤问答》三部立界大经,赞叹不已。 掐经用了五天,下界就到了理宗淳祐四年(1244年),平度大帝的药商宫热闹非凡,李穿阳、玉玲珑也过去看。是什么事情又热闹起来? 辅佐成吉思汗和窝阔台的耶律楚材居然来归商天部,他为什么不去元载孔升天将相居所,却来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 此时,蒙古国是乃马真后监国的第三年,殷历五月十四,耶律楚材病故。“砥柱中流断,藏舟半夜移”,消息传出,倾国悲哀,绝大多数蒙古人痛哭流涕,如同失去自己的亲人。 汉族的士大夫更是流着眼泪,凭吊这位功勋卓著的契丹族政治家。 大蒙古国数日内不闻乐声。正如其同时代人曹之谦在《中书耶律公挽词》中所言: 忽报台星折, 仍结薤露新。 斯民感天极, 洒泪叫苍旻。 耶律楚材死后,乃马真后遵照其遗愿,将他的遗体运回燕京故里,安葬在耶律楚材生前非常眷恋的玉泉山下的瓮山泊之滨,与先于他去世的夫人合葬。并为其建庙立像,仪式极为隆重。 耶律楚材临终遗言: 如果还有来生,愿做一介商人。 发愿贩卖琉璃,敦学十六玄神。 结伴商界豪侠,往来世界驰奔。 为国增加财赋,又能怡情养心。 强似当这管家,妄想逍遥抚琴。 乃马真后按其遗愿,祷告太元正商上帝,封耶律楚材为琉璃商神。耶律楚材为什么对于做商人不能释怀呢? 那得从窝阔台继位后说起,当时,窝阔台任命楚材主持黄河以北汉民的赋调。近臣别迭等认为:“得了汉人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全部驱杀,使中原草木茂盛,成为牧地,也好放牧牛羊。” 耶律楚材劝告窝阔台说:“在这样广大富饶的地方,什么东西求不到?怎么能说没有用呢?” 他建议在中原地区维持原来的农业及手工业生产,征收地税、商税以及酒醋盐铁等税。窝阔台同意他试行。 金正大七年(1230年),耶律楚材奏立十路课税所,正副使都委派儒生担任。他并奏准军、民、财分职,长吏专理民事,万户府总军政,课税所掌钱谷,各不相统摄。 这些都遭到蒙古权贵和汉人王侯的强烈反对,但课税所还是坚持了赋税的征收。 第二年秋天,窝阔台到西京,即大同,耶律楚材已将征收到的银、币和米谷簿籍陈放在大汗面前,一共是银五十万两,绢八万匹。粟四十万石。 窝阔台大喜,赞叹道:“你的本事真大,不知道南国是否还有你这样的人材!” 当天,窝阔台将中书省印授给耶律楚材,让他负责黄河以北的政事,使中原地方避免了一次历史大倒退。 为便利使臣的往来和物资调运,窝阔台采纳耶律楚材的建议,实行了“站赤”制度,也就是驿传制度。成吉思汗时代,一切赋役都是任意索取、征调。窝阔台确定了固定的牧区赋税制度。 窝阔台还根据耶律楚材的建议,在汉人地宅中设置了万户、千户。加上由耶律楚材主持黄河以北汉民的赋调,这就使得蒙古在灭金战事中,有了黄河以北地区的兵力和财力的支持。 在理财过程中,耶律楚材对于商人有了深入了解,完全推翻了儒家歧视商人的老观念,并将那些有突出贡献的商家才子,举荐为地方要员。 这些人帮助他迅速恢复了中原地区的农业生产、商业经营和各业发展,为元朝建立后的兴盛奠定了坚实基础。 真书仙子陈妤卯时就来到莲房,传太元正商上帝诏令,叫李穿阳到腊八神殿接受商天职掌。 等李穿阳和玉玲珑到了腊八神殿,众神诸仙也都纷纷来到。卯时早朝,好大的阵势,商神商仙呼啦啦好大一帮子。 再看北帅安滹带来的这位大胡子,身长八尺之巨,年龄在五十多岁,一身蒙古大臣的装束,金紫宝光,此神一定是耶律楚材了。 李穿阳的白莲商神还是耶律楚材草诏并传旨敕封的,急忙上前一步,深施一揖:“敢问这位王爷,一定是耶律丞相了?不才李穿阳,在此向您致谢。” 耶律楚材拱手回礼:“不敢称王爷,不才正是湛然居士,显庆大汗赐爵陕国公。安康郡公一家冤案,乃显庆大汗亲断,当感谢于他,不才只是个传话筒罢了。” 耶律楚材身后也转出来一位惊艳绝伦的随护女神,顿时叫商天众女神黯然失色,众神诸仙纷纷前来与之攀话,既是敬仰,也是被吸引。 你道这位女神是哪个?说出来这个人,更是令人啧啧称奇,目瞪口呆。 第606章 揭秘虞美人 蒙古汗国中书令、琉璃商神、陕国公耶律楚材的随护神居然是虞美人。 虞美人的到来,霎时间盖过了所有商界女神女仙,引得整个商界神仙围拢她,问东问西,好不热闹。反倒使众神诸仙忘了问耶律楚材的丰功伟绩。 传布使主陶抗见众神诸仙对虞美人如此爱戴,也就打乱传布次序,奏请太元正商上帝,先行传布虞美人的前世渊源。听得众人唏嘘连连。 虞美人,名虞,薛人,姓邳。《说文》:邳,奚仲之后,汤左相仲虺所封,在鲁之薛县。仲虺乃奚仲十二世孙,奚仲、仲虺并为薛姓、邳姓之祖。 仲虺与伊尹并为商汤左膀右臂,权威极重。 虞美人之父邳不将,有两子一女,女虞居幼。其母早亡,由父兄将邳虞抚养成人。不将善于缫丝。妻子亡故之后,没再续娶,带领三个孩子往来各地贩卖蚕丝。至陈胜吴广起义爆发,家至巨富。 这时候的虞已经二十三岁,丈夫因参与陈胜起义而战死,独自撑起家计,带着女儿,押着两辆牛车,骑着战马,举着兵器,腰悬长剑,往来贩卖蚕丝。 项王居彭城,一次围猎途中,遇见跨马而来的虞,惊叹其绝世美貌。当即求为伴当,虞素敬项王雄杰,从此跟定。又动员父亲不将及两位哥哥,尽出家资,资助项王。 两年后,项王军壁垓下,兵少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此之所谓十面埋伏。 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项王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项王则夜起,饮帐中。《史记·项羽本纪》记载: 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之。 于是项王乃悲歌忼慨,自为诗曰: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歌数阕,美人和之。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 于是项王乃上马骑,麾下壮士骑从者八百馀人,直夜溃围南出,驰走。 唐张守节《史记正义》记载: 随侍在侧的虞姬,怆然拔剑起舞,并以歌和之: 汉兵已略地, 四方楚歌声; 大王意气尽, 贱妾何聊生。 项王突围而去,虞美人被父亲不将救走,生下所怀项王之女,隐遁江湖。后嫁一富商,依旧骑马飞奔,往来贩卖蚕丝。虞美人三十五岁之际,因感风寒而病倒,想起项王威风,不也是草木一秋么,悲观失望,拔剑自刎。 其时,项王已薨十年,为汉高祖十年。高祖风闻虞美人病故,追封为丽春花仙,寻得其女,赐名翚,由吕后收养,以为项王之嗣也。后世遂将丽春花称之为虞美人。 丽春花仙邳虞,因其姓不足以彰其绝色,又是项王宠姬,其名虞,足以独名于世。项王逝后,世人皆称虞美人,不称其姓。至司马迁著史,访查民间,皆不知其姓,亦莫知其生卒年月。 其父邳不将及两位兄长,因虞美人名重一时,盖过了所有族人之望,世人亦不知究竟。 丽春花仙虞美人升仙之后,归于神农大帝座前,掌管天下罂粟科。耶律楚材归神,获封商神,北帅安滹向神农大帝为之祈请守护门神,神农大帝赐丽春花仙前来,为之随护。 众神诸仙听完虞美人的传奇,大唐第一美男、兑道帝君凌公威叫道:“虞美人加入我商天部,将来不定会有多少神仙来我商天部吃酒,平度大帝、三界平王、九大总管的部外事宜,倒是要大忙起来。” 三界平王安芝已经拉着虞美人的手,互相寒暄,好不亲热。 绸缎商神、襄阳郡公陶抗传布完虞美人的来历,众女神女仙纷纷围拢在她身边。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女神仙,顿时将腊八神殿喧起多高。 她们正在热闹,忽然北帅安滹、离道帝君介克一起飞身出殿,迎进来一位大神,却是生前即被封神的银器商神白东凌。 蒙古蛇王白东凌现年六十一岁。他的病故,原因在窝阔台三年前酗酒驾崩。作为安答,白东凌悲痛欲绝,窝阔台驾崩的噩耗传来,白东凌当即胸口剧痛,喊一声“痛煞我也”,便翻倒过去。 经王府郎中抢救,虽然醒转,但参加完窝阔台的葬礼之后,再也没能振作起来。整天闷闷不乐,借酒浇愁,也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窝阔台驾崩还不满三年,今年五月十四,中书令、陕国公耶律楚材病故,又对白东凌是一个沉重打击。耶律楚材葬礼之后,蛇王一病不起,再也没能挺下去,于六月初十病故。 玄宫十六神个个如丧考妣,嚎哭震天。大哥对他们一片赤诚,在窝阔台面前,逐个举荐,使得这么多商界豪侠,效力于窝阔台麾下,成为一时之盛。 结义以来的八年间,蛇王府包揽了玄宫十六神的聚会,每年正月、五月端午、八月中秋三次大聚会,全都在和林城新建的益兰王府。 每年朝歌腊八会,玄宫十六神在他带领下,全体去赶会。在朝歌城相会天下巨商小贩,出手阔绰,豪情万丈。所有汉人朋友都对他敬重有加。 也速不花及驸马斡陈也被带着,年年赶朝歌腊八会。 白东凌的归神,刚刚来到的耶律楚材当即迎上前去,两下互致问候。又引起了遥光仙王的震惊,前来问及商不懈的情况。 白东凌一听,他就是十四弟商不懈的远祖遥光仙王,当即过来深施一揖:“徒云孙世凌子参见仙王,十四弟先是被显庆大汗任命为浚州州尹,因带旨行商,不能到任。四年后改任东平路必闍赤,又没到任,以其子商无极代职。” 哟哬,商不懈的儿子商无极都当了东平路必闍赤了。还真是,距离结义玄宫十六神,这都过去八年了,商不懈已经三十八岁。商无极已经二十一岁,十七岁起就担任了东平路必闍赤。 必闍赤这个职务,主理路州的政务,相当于一国的相。蒙古国设置必闍赤,始于成吉思汗,以这个职务充任秘书。 但自从耶律楚材担任此职,成吉思汗听从了他的许多建议,并由他负责推行。地方的这一职务,逐渐成为地方政务主管。 地方的军事主官是万户府、千户所、百户所。随着疆域扩大,设置行省、路、州等,行省丞相统领军民之事。 地方的法律狱讼由断事官主管。断事官的权力很大,操专杀之权,如忙哥撒儿在宪宗即位以后,即从藩邸之断事官升任为朝廷大断事官。 因此,达鲁花赤是掌印官,是地方最高首脑,必闍赤、万户府、断事官堪称蒙古国的地方三大员,三权鼎立。 到了元朝,朝廷的必闍赤改为中书令,地方的必闍赤改为路同知、府尹、州尹。所以,这时候的必闍赤,实际上已经成为地方政务主管。 碧波仙子杨绒、凌波仙子杨絮见到白东凌,也来与之见礼,问及杨大刚的情况。 白东凌说道:“十弟贡献不小啊,与李飞苏一道带旨行商,贩卖南方的蚬木,成为蒙古国军器监的必备宝物。所有战将的兵器长柄都更换成了蚬木杆。既减轻了兵器分量,又增加了战斗力,使得蒙古铁骑无往而不胜。 “因其贡献特殊,如今已经爵至天山郡公。李飞苏已经成为天山夫人。他们的长子杨原已经七岁,开始跟着父母学习商门韬略了。将来必成巨富,也必然成为一员猛将。” 杨绒说道:“青龙刀仙之号传了多少代人,想必杨原这小子将使得这一大号名震寰宇。这都要多谢显庆大汗的垂青,多谢蛇王栽培啊。” 白东凌连连摆手:“小王哪有什么栽培,十弟和飞苏都是盖世英雄,虎父无犬子,这才是根本。” 他们说了一阵,平德大帝宣喝道:“众神诸仙排班列序,听太元正商上帝宣谕,继而由传布署传布新归三神前世渊源,最后是三神共掐商天大经。” 众神诸仙顿时静班,都站归本位,静听太元正商上帝圣谕。听平德大帝的部署,看起来,传布署原来所说,要等齐《贩夫神册》最后四神,这是不再等了。 也即是说,商天之上,按照《贩夫神册》及太元正商上帝的安排,只剩下最后一位正神还没有归位。 太元正商上帝坐于瑶玉秤砣之上,穿着唐代帝王的衮冕金饰,扫视一下两班神仙,说道:“今有白莲商神李穿阳、琉璃商神耶律楚材、银器商神白东凌归神,均已获得人间天子正封,经商天六位大帝议定三神职掌,寡人准奏,就由平度大帝宣诏。望三神及随护神,能够杀怯践信,弘扬我商天平德。” 三神皆高呼:“臣等谢主隆恩,愿商帝与天地同寿,愿商门平德与日月同辉。” 平度大帝大手一指,先给耶律楚材、白东凌造好职事宫殿和寝宫。北帅安滹又祷告轩辕黄帝,为白东凌祈请守护门神。 琉璃商神耶律楚材居瓘玉宝殿,寝药玉宫,守护门神为丽春花仙虞美人。瓘玉、药玉都是琉璃的别称,即后世的玻璃。 银器商神白东凌居银槎宝殿,寝银瓶宫,守护门神为雕镂大仙。 所谓银槎。槎,是木筏的别称。古代神话传说中往来于天上的木筏称为星槎。元明以来,银器酒杯做成槎形,深得文人士大夫的欣赏。 职事神殿、寝宫、随护神齐备,平度大帝双手一举,现出一道金简漆书。只见他掸一掸紫袍,扶一扶衮冕,振声宣喝:“三神听封。” 第607章 翟让据瓦岗 太元正商上帝册封三神的职事分别是: 李穿阳,以字行,名游仙,大宋龙游人,大宋石泉伯,于四年前被暗杀于金州城,时年五十二岁。 因其孙女李飞苏与天山郡公杨大刚结为连理,又经碧波仙子和凌波仙子点化拖雷之妻,李穿阳沉冤得雪,蒙古国窝阔台大汗封其为白莲商神,爵以安康郡公。 商天设置招讨使司,以白莲商神李穿阳为人神鬼三界商人商臣商君商鬼商仙招讨使,负责三界商者的反叛征讨,叛逆招安,无道讨伐,沉冤洗雪。 凡三界商者曾有大号为神、为仙,悉归李穿阳统领,日日操练,随时出兵。凡需大举征讨,商天所有神仙悉听号令。 耶律楚材,字晋卿,金国燕京人,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九世孙,今年五十五岁。汉化契丹族人,号玉泉老人、湛然居士。蒙古国中书令,陕国公。被蒙古国乃马真后封为琉璃商神。 商天设商道院,以琉璃商神耶律楚材为三界商道集贤践信纳真大灵王,掌提调学校、征求隐逸、召集贤良,凡商业庠序、商门道派、阴阳占卜之事,专断专行。其封号省称集贤灵王。 白东凌,蒙古国益兰州人,蒙古名查干东凌,道号世凌子,高巢子弟子之一,今年六十一岁。蒙古国第二任大汗窝阔台的安答,生前被窝阔台封为银器商神,益兰王,俗称蛇王。 商天设三界商曹,以银器商神白东凌为商曹总理,掌管三界商业行政事务。对人神鬼三界商务活动实施统筹规划、制定政策、信息引导、组织协调、提供服务、监督检查。 三界招讨李穿阳、集贤灵王耶律楚材、商曹总理白东凌皆对平度大帝、太元正商上帝山呼谢恩。众神诸仙纷纷道贺。 李穿阳的封号,可谓总揆商天兵事,为什么被太元正商上帝封为如此之高的职位? 他在下界的双枪总重一百四十斤,到了商天增至一万四千斤,一跃而成为诸天神仙中的第一战神。斗战胜佛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也比他少五百斤。 在下界,三界招讨李穿阳受到孟纯臣诬陷,能迅速斩杀孟纯臣,集结石泉县一千二百人马,直接统领金州一万军队。 这是他没有反心,他想要造反,振臂一呼,以讨伐史弥远为名,一路杀向临安,沿途商家豪杰必然蜂拥加入。以他是进士出身,兼具商业头脑,文武全才,父子们五员双枪大将,皆为当世虎狼,大宋江山铁定提前灭亡。 在后周以来的三百年间,包括平准大帝柴荣、开运大帝赵匡胤、镇北大帅郑恩在内,他们当将军的时候,直接统兵从没有超过八千人马。因此,太元正商上帝将其封为三界招讨,恰如其分,是知人善任。 耶律楚材的封号集贤灵王,与其学识和胸襟相对应,也恰如其分。 商曹总理白东凌的封号,以其巨额财富襄助窝阔台夺得汗位,又高居蛇王之位,世代袭爵,在蒙古国商界可谓是领军人物,对于整个蒙古帝国的商业发展,没少参赞计谋。故而,这项职事交给他,也是十分恰当。 三神被封了职事之后,商神部的管理范围几乎囊括了三界一切商务活动,已经成为三十六天之上不可动摇的神部。 太元正商上帝带领众神诸仙,进入元信宫,照例举行了盛大的桑林乐舞,对三神归位表示热烈欢迎。 当晚,三神及随护神被接引大神带领,学了腊八巡天及相关禁律,当晚开展了腊八巡天。次日卯时都参加了早朝,传布署的陶使主、杨大都督招呼三位大神,来到李穿阳的莲房,准备传布他们的前世神迹。 太元正商上帝及商天众神仙全都跟进,都要听听他们的前世稀奇。 清眉侯、石炭商神、香供大都督杨宗桓站出来,对太元正商上帝深施一揖,对众神诸仙作了罗圈揖,说道:“三界招讨、白莲商神、安康郡公李游仙,字穿阳,大号白莲宋玉,其前世乃瓦岗军大首领、上柱国、司徒、东郡公翟让。” 此言一出,惊得莲房众神仙个个目瞪口呆。 通关大帅、西夏沙王、金钿商神罔丑道对李穿阳拱手施礼:“本帅乃张须陀转世而来也。前世阵亡于翟大帅的围攻。” 李穿阳顿时慌神:“那要怎么办啊,这这,俺也不知道自己的前世呀。” 平度大帝爽朗大笑:“不怎么办,罔大帅故意拿话来说,玩笑而已。” 李穿阳经过刚才平度大帝传旨,已经对其震天动地的大嗓门有了防备。现在看他大笑起来,整个莲房被震得嗡嗡直颤,还是吃了一惊。 众神诸仙也都笑起来,纷纷附和:“不怎么办。” 杨宗桓说道:“翟让,字允常,东郡韦城人。其父翟成祥乃韦城县牛肉富商。翟让生于北齐隆化元年,隋朝大业十三年,遭到魏公李密设计杀害,享年四十二岁。” 北齐隆化元年,公元纪年是576年,是北周灭齐大战的一年。大业十三年,是617年,李密设“鸿门宴”,斩杀翟让。从此寒了单雄信、徐世绩、裴仁基等人的心,瓦岗军走下坡路,第二年败于宇文化及和王世充的夹击。 大业七年,翟让任东郡法曹,因犯罪而被下狱,狱吏黄君汉私自释放了他。于是,他逃亡瓦岗寨,聚众起义。翟让时年三十六岁。 同郡的单雄信、徐世绩也都前往参加。他们在永济渠沿岸劫夺来往船只,以致“资用丰给,附者益众”,起义队伍逐步扩大起来。 翟让八岁起,随父贩卖牛肉,十六岁娶妻牛铃儿,十八岁得子翟春侯,之后连得两女,二十五岁得子翟泰侯。大业七年翟让举兵之际,翟春侯也已经十八岁,幼子翟泰侯时年九岁。 翟春侯也是十六岁娶妻,乃临近村的孙苇儿,生翟伯齐。 翟让三十岁时,因东郡太守孙老玉是儿媳的伯父,鉴于翟让从商十几年,往来河南河北河东各地,对各地法条了如指掌,对皇朝的律法烂熟于心,被举荐为东郡法曹。 三十六岁那年,翟春侯与孙苇儿夫妇贩卖牛肉,被垂涎孙苇儿美色的无赖孔黄牛盯上,到韦城县告发他家违反官商禁律,请求对翟让免官,抄没翟春侯的非法所得。 县中好友飞报翟春侯,这下热闹了,翟春侯火速赶往东郡,参见父亲,说明孔黄牛告发,县令必将追查。 这时候,东郡太守孙老玉早已调走,翟让无人可以商量此事,于是来向新太守请辞。新太守是裴仁基,素闻翟让勇武过人,仗义豪爽,办事干练,怎么突然请辞?翟让不好说别的,只推说家里老母多病,要回去奉养老娘。 裴仁基居然来个亲自登门看望翟母,翟让辞职不成。 翟春侯来东郡这短短几天,韦城县家里,被孔黄牛使计,与孙苇儿完成了密会,成就了好事。 翟让、翟春侯父子送走裴仁基之后,有朋友密告翟春侯,说孔黄牛设计占有了孙苇儿,指不定还要往下做什么? 翟春侯将孙苇儿一通审问,孙苇儿打死也不说,拒绝承认与孔黄牛通奸。 此时,翟让叫儿子暂且忍下,暗中调查孔黄牛的所有行踪,抓到把柄,也将他反告。 可是,等翟让回东郡法曹公干走后,孙苇儿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是密会孔黄牛,被翟春侯捉奸在床,当即将孔黄牛打残,并扭送奸夫婬妇见官。 偏巧,韦城县令居然姓孔,早被孔黄牛攀了本门,走得很近。县令孔杀卯暗中得了孔黄牛好处,又见孙苇儿美貌惊人,也垂涎三尺。 于是暗中吩咐牙役,对孔黄牛假打五十板子。继而好言哄劝翟春侯先回家,当场将孔黄牛、孙苇儿收监。 到半夜时分,孔杀卯秘密叫人提出孙苇儿,只要从了他,便可以在两个月后放掉她。如果不从,以通奸罪,判她发配远恶军州做三年劳役。 孙苇儿吓得浑身筛糠,半推半就。孔县令功法奇特,孙苇儿就范。两下日日承欢,就在县署后邸,逍遥快活。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孔杀卯与孙苇儿的举动,早就传遍了全县,翟春侯一时间颜面丢尽,再次跑到东郡,问计于父亲。 翟让勃然大怒:“匹夫焉敢如此,走,杀他孔狗官。” 父子二人当即举起各自的一百二十斤三股托天叉,飞马直奔韦城县署。不由分说,直闯后邸,恰见孙苇儿与孔县令逍遥在床。翟让父子二话不说,直接将奸夫婬妇双双定死在床。继而割下了两人的人头,直奔东郡投案自首。 出来县署,翟让为了保住翟家香火,让儿子火速回家,带上翟泰侯及孙子翟伯齐,其母牛铃儿、爷爷翟成祥,拿上金银细软,投奔济南其舅父牛铜锣。牛铜锣比翟让大十岁,在济南开着绸缎庄,他那里必有办法。 翟春侯走后,翟让独自一人到东郡投案自首,对太守裴仁基说:“此案乃小人一人做下,任凭太守判处。” 这就是翟让起义之前的来龙去脉,翟让出狱后,搭救他的黄君汉直接面见裴仁基,说明私放翟让父子的原因。裴仁基情知翟让乃盖世的豪杰,何况斩杀通奸案男女,本就民愤很大,就装着将黄君汉怒骂一顿,不了了之。 翟让出狱,叫上哥哥翟弘、侄子翟摩侯、结义兄弟王儒信,直奔瓦岗寨。翟弘乃单雄信、贾雄、郦元真的结义兄弟,于是,单雄信、贾雄、郦元真也加入到瓦岗军。 继而,单雄信说动结义兄弟王伯当、徐世绩、程咬金等,相继加入瓦岗军。那么,翟让亲手建立的瓦岗军,是怎么被李密夺权,继而死于李密之手的呢? 第608章 社尔投商神 翟让被害,既有其自身豁达大度的原因,也有贾雄的原因。 贾雄是什么人呢?他擅长的是阴阳算卦和占卜,在这个队伍里的身份是一个军师。李密投奔瓦岗军之后,下大功夫收买贾雄,反而成为李密安插在翟让身边的歪嘴和尚。 瓦岗军实力壮大,李密功不可没,但是再怎么功劳大,也要分个君臣主次吧。而李密为了取而代之,与贾雄一起导演了一场禅位大戏。 翟让宅心仁厚,将大首领的位置拱手相让。最后,李密梦想当帝王,就到了该剪除翟让的时候,下起了帝王黑手。而翟让为人厚道,终至于被杀。 翟让兄弟自从拉起瓦岗军,对于子孙讳莫如深,从不提及。故而,他和哥哥翟弘、侄子翟摩侯被李密杀后,根本就没人通知家人。 直到一年后瓦岗军失败,其父翟成祥、其妻牛铃儿、其子翟春侯、翟泰侯等,才知道翟让被李密杀害,直接导致了瓦岗军失败。翟成祥当即气得病倒过去。 翟春侯大怒,从济南秘密潜回韦城县家中,出重金集结四大侠客,结义为苇城五侠,将父亲被杀情形探听得一清二楚。继而扮作富商,杀奔长安,誓要斩杀李密而后快。 这时候的李密投降了李渊,李渊大喜,拜李密为光禄卿,封邢国公,还将表妹独孤氏嫁给了李密,称呼李密为弟。但李密不甘居于人下,还是做着不切实际的帝王梦,对自己的处境非常不满。 唐武德元年(618年),年底,李渊派李密去黎阳安抚昔日的瓦岗军部众,左武卫将军王伯当随同前往。 李密率部东行至稠桑驿的时候,李渊突然反悔,下诏将其召回。李密大为恐惧,决定叛乱。王伯当试图劝阻,但李密不听。 李密率部袭破邻近的桃林县,掠夺畜产向南进入熊耳山,前往襄城投奔他昔日里反隋义军的旧将张善相。 翟春侯等苇城五侠一路追踪,寻找斩杀李密的机会。这时候,撞到熊州副将盛彦师,翟春侯冒昧求见,将家父冤情禀明。 盛彦师得知这个李密如此小人,出尔反尔,口蜜腹剑,如不斩杀,必成大唐后患。于是,留下翟春侯等苇城五侠,一起率兵埋伏在的陆浑县南邢公岘,专等李密路过,将其击杀。 腊月三十,李密率部经过,被盛彦师、翟春侯联袂杀死,时年三十七,传首长安。翟春侯率领苇城五侠,拜别盛彦师,回到瓦岗寨将父亲的坟头找到,面见徐世绩,请求厚加添葬。 徐世绩闻听李密被盛彦师翟春侯斩杀,扼腕浩叹,当即以国公之礼,对翟让坟墓厚为添修,坟高九仞。翟春侯率领苇城五侠,告别徐世绩,消失在瓦岗寨,继续查访杀父仇人。 高祖李渊得到李密首级,派人送往黎阳招抚其余部。徐世积献黎阳投降,请求收葬李密的尸首,得到李渊的允许。随后徐世积以国公之礼,将李密葬于黎阳山西南五里处,坟高七仞,以示低于翟让。 翟春侯与盛彦师斩杀李密之后,又访查贾雄、蔡建德、房彦藻,苇城五侠将三个狗贼一一斩杀。 杨宗桓说到这里,叹道:“因翟大帅乃商家出身,其表字和早年间的事迹,被后世儒家删除干净,至于说翟春侯等苇城五侠的举动,更是一删了之。 “正如太元正商上帝所谓,人在做,天在看,商家在人间的杰出贡献,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如来佛祖等许多大神,不会忘记他们。” 杨宗桓所谓后世儒家删史,司马迁着《史记》,魏征着《隋书》,这两位硬骨头文豪,对于墨家以及商家类似翟大帅这样的人物,其事迹全都清清楚楚。 到了明朝修《永乐大典》,清朝修《四库全书》,两朝动员儒生数千人,耗费许多年,将元代以前典籍中,凡墨家、商家事迹,悉数删除。 以至于现在我们读到的二十四史,全都残肢断臂,许多历史人物的事迹,凡是涉及墨家、商家的一律无影无踪。这两家都尚平,尚贤,与儒家尚尊卑、天注定等思想格格不入,不是帝王驭民需要的东西,不符合明清儒家瞎编的三纲五常、三从四德。 香供大都督杨宗桓讲完三界招讨李穿阳的前世,赞道:“东郡公翟大帅被李密谋杀之后,其魂魄到了长天之上,不知哪里是安身之处,被千里眼、顺风耳发现,将其领到玉皇大帝那里。 “玉帝于显定极风天立起瓦岗仙境,置滑台,以为翟让修道之所。过去四百多天,才发现许多天界豪杰,纷纷下界投胎,寻求商神之封,翟大帅也滚身而下,投到了李家,成为剡侯李井的裔孙李穿阳。 “其一生荡气回肠,被大蒙古国显庆大汗封为白莲商神,爵以安康郡公,又被太元正商上帝封为三界招讨,既符合其前世翟大帅的神迹,又符合其今生韬略,可喜可贺!” 李穿阳听到这里,早已眼含热泪,过去就要给太元商帝磕头谢恩,被太元商帝稳稳托住。 李穿阳哽咽道:“多谢太元商帝立起商神界,叫我等商家有了归宿。小神前世翟大帅被狗贼李密、贾雄、蔡建德、房彦藻谋杀,今生又被孟纯臣陷害,被梁崇雄暗杀,难道也是天意不成?” 太元正商上帝安慰道:“哪里有什么天意,正如《陈尤问答》所谓,若施放略,须知五者,时允,势迫,人得,情挚,事胜。爱卿两世皆逢时不妙,且不得其人,故而如此。 “无论怎么说,爱卿两世皆为一等一的雄杰,来归商天,为后世商人谋福,还望爱卿谨遵职事,杀怯践信,弘扬我商天平德。” 李穿阳乃剡侯李井后裔,是东由道人的门人。此时,东由道人过来,安慰道:“三界招讨无需在念俗世纷扰,改天,贫道陪你共掐商天大经,共同巡天做事,只管多想快活的事情。” 看三界招讨李穿阳稳定了情绪,雕镂大仙站起身形,对传布使主陶抗抱拳施礼,问道:“陶使主,小仙的主神商曹总理的前世是哪个?也叫小仙领略其前世风采。” 绸缎商神、襄阳郡公、传布使主陶抗站起来,对满殿神仙作了罗圈揖:“大蒙古国益兰王、银器商神、商曹总理白东凌,蒙古名查干东凌,其前世乃大唐辅国大将军、并州大都督、毕国公阿史那社尔。” 来自中晚唐的商神无不震惊,包括太元正商上帝在内,呼啦啦二十九位正神纷纷站立,六大神侯、唐朝三真六道也都站立起来,向蛇王致敬。搞得蛇王白东凌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二十九位大唐正神,按封神前后顺序,分别是: 武周时期两位:太元正商上帝子敬父、仙部都统领子祝寿, 宪宗朝三位:平德大帝望云端、金相部都统领范朱公、水灵部都统领苌卜曲。 穆宗朝七位:凡微大帝陈哲、都虞候漆雕卉、中帅吴公鼎、北帅安滹、南帅尤贯、西帅张涯、东帅冉衮。 宣宗朝九位:木相部都统领胡轸、火相部都统领黄羿、双鞭刑王黄昭、三界平王安芝、追魂天王朱展、金刀天王张釜、兵魁天王郭镇、飞箭天王李翰、陆灵部都统领刘咏春。 懿宗朝八位:乾道帝君望凌通、坎道帝君齐眉伯、艮道帝君向冲、平度大帝文烈、巽道帝君漆雕又、离道帝君介克、坤道帝君王捶、兑道帝君凌公威。 阿史那社尔,实为阿史那·社尔,定襄云中人,突厥王族。初唐名将,处罗可汗次子。所谓定襄云中,指后世的内蒙古和林格尔县。 阿史那社尔生于大隋仁寿四年(604年),卒于大唐永徽六年(655年),享年五十一岁。唐高宗追赠辅国大将军、并州大都督,谥号为元,陪葬昭陵。昭陵是唐太宗李世民与文德皇后长孙氏的合葬陵墓。 阿史那社尔十一岁时便以智勇闻名,被任命为拓设(部落首领),在碛北建起牙旗,与颉利可汗的儿子欲谷设,分别统治铁勒、回纥、同罗等部落。 史称,社尔担任拓设十年,从不征收赋税。有人劝他收取厚赋以供自己享用,社尔道:“部落富裕,我便满足了。”诸首领因此对他非常爱戴。 后来,颉利可汗多次对中原用兵,社尔前去劝阻,但未被采纳。 武德九年(626年),薛延陀、回纥等部落反叛突厥,击败欲谷设。社尔出兵救援欲谷设,也被薛延陀击败。 贞观二年(628年),社尔率部西走,投奔可汗浮图城。 贞观四年,D突厥灭亡,西突厥内乱,咄陆可汗兄弟争位。社尔乘机前去诈降,突然出兵袭击,攻占西突厥近一半国土,得到兵马十余万,自立为都布可汗。 后来,社尔对各部落道:“最先背叛我突厥的是薛延陀,如今我占据西方,若不能灭亡薛延陀,就是忘掉了先可汗,是为不孝。” 众首领劝谏道:“我们刚刚占据西方,应当暂且稳住阵脚。如今远攻薛延陀,西突厥必然要来收取故地。” 社尔不听。不久,社尔亲率五万骑兵征讨薛延陀,交战一百多天。 这时,西突厥咥利失可汗继位,社尔的部下久罹战争之苦,纷纷逃回西突厥。薛延陀趁机纵兵追击,社尔战败,败走高昌国。 贞观九年,社尔因畏惧西突厥进逼,率部内附唐朝。 贞观十年,社尔入朝,被封为左骁卫大将军,其部落被安置在灵州。不久,唐太宗又将皇妹衡阳长公主嫁给社尔,让他统领屯兵。 贞观十四年,社尔担任交河道行军总管,随侯君集平定高昌。 当时,唐军众将都私取战利。社尔以未曾奉诏为由,秋毫不取,后来接到敕旨,才领受一些老弱仆户和残次物品。 唐太宗对他的廉洁谨慎非常赞赏,赐他宝刀、锦缎,并让他统领北门左屯营,封毕国公。 这之后,随征高句丽、抵御薛延陀、出镇瀚海、平定薛延陀、出镇昆丘道、攻破龟兹。 贞观二十三年,太宗驾崩,社尔痛不欲生,嚎哭震天,请求以身殉葬。高宗感动落泪,不许殉葬,改任他为右卫大将军。永徽四年,社尔进封镇军大将军。 永徽六年,毕国公社尔薨于长安,陪葬昭陵,坟冢被修成葱山的形状,以表彰他平定龟兹之功。 话题回到他当拓设十年,从不征收赋税,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又靠什么吃饭生活? 阿史那社尔带领部属,往来收购羊绒,将羊绒集中卖给中原的纺线作坊。又将绒线卖给织布作坊,继而将绒布又卖给裁缝铺制成衣服,又将绒衣卖到突厥草原。从羊绒到绒线,到绒布,到绒衣,能赚三道钱。 社尔以此办法,自己和三百六十名属下挣到了叮当响的金钱,也就免除了部民的税赋。不但如此,还有能力赏赐那些拜见自己的部民及其他各部来的首领,故而深得民心。 从二十二岁开始征战,因其青少年时代曾经获得过巨额财富,对于金钱没什么感觉,他带兵打仗过程中,从不贪财,故而太宗对其清廉大为赞赏。 陶抗讲完白东凌的前世,赞道:“阿史那社尔病故之后,一直陪在太宗身边,住在显定极风天帝王宫殿群。到了五代之际,许多皇帝都贪财,横征暴敛,他禁不住鄙夷加轻视。” 太宗不免问他:“天下人人爱财,爱卿为何对于金银财宝无动于衷?” 社尔回奏:“臣于少年时期,就挣到过累千累万的金钱,所以对于金珠宝贝没什么感觉。” 太宗赞道:“看起来,炎黄以来就有说法,管钱的人不用穷人,果然很有道理。现在商神立界,假设爱卿有来世,还能挣到千万钱财吗?” 社尔微微一笑:“陛下,假设臣转世投胎,挣取万贯家资,宛如探囊取物。博得商神之封,不费吹灰之力。” 就这么,一句戏言,社尔却动心了,过了些天,真就滚身投胎,就到了益兰州查干家,成长为益兰王。 陶抗赞道:“蛇王此生,果然如此,贩卖银器至巨富,资助窝阔台成为大蒙古国第二任大汗,此种雄视天下的财力和韬略,草原上谁人能及。故而,太元正商上帝封之为商曹总理,实至名归。” 耶律楚材对于陶抗的讲解深深赞同,众神诸仙也好一阵议论。 过了一阵,虞美人站出来问道:“杨大都督,虞美人的主神集贤灵王的前世是哪个?也叫美人领略其另一番风采。” 贩夫全神录 第609章 燕王办家宴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三界招讨、白莲商神李穿阳的莲房。 石炭商神杨宗桓对满殿神仙作一个罗圈揖,振声说道:“大蒙古国中书令、陕国公、琉璃商神、集贤灵王耶律楚材,乃秦国上卿甘罗转世而来也。” 九寒真人当即站立,激动得胡子乱颤:“玄宫一门,有徒如此,幸甚!” 凡微大帝陈哲也紧随站立:“集贤灵王出师于燕京凡微宫,居然是甘罗转世,难怪善于治国理政!” 集贤灵王耶律楚材禁不住热泪盈眶,急忙说道:“徒儿幼年拜在燕京凡微宫学习商门道法,卯时练武,辰正贩卖,黄昏打账,睡前读书。之后却在读书上被天赐大汗、显庆大汗倚重,实在是始料未及。 “多谢九寒真人、凡微大帝点化,多谢太元正商上帝设此商天!才有徒儿今生成就。” 看起来,他从来知道自己是九寒真人、凡微大帝的门人弟子,到底怎么回事呢? 他自幼被送入燕京凡微宫学道,自然是因为凡微宫有四门学问,一是经商,二是武艺,三是文学,四是算术。天下之大,儒释道皆不能兼学这四等学问。其父祖将其自幼就送入凡微宫,有着长远考虑。 金国的燕京凡微宫,就是辽国太后萧绰所封幽州凡微宫,一脉相承。 至于说九寒真人来向他致贺,他家包括其祖上耶律阿保机,都是大唐之际九寒真人在北国所建玄帝宫的弟子,耶律楚材作为耶律阿保机的耳孙,即辽太祖九世孙,辽太祖阿保机是他的鼻祖,自然懂得这个师承关系。 杨宗桓说耶律楚材是甘罗转世而来,这个甘罗在史籍中只写了他十二岁拜相的故事,再往后,却毫无踪影,到底是为什么? 甘罗,子姓,甘氏,名罗,下蔡人。战国时期秦国左丞相甘茂之孙。生于秦庄襄王二年(前248年),卒于秦王政三十七年(前210年),因扶保太子扶苏,与蒙恬一起,被赵高、李斯矫诏赐死,享年三十八岁。 甘罗自幼聪明过人,进入丞相吕不韦门下,担任少庶子。十二岁时,出使赵国。使用计谋,帮助秦国得到十几座城池,凭借殊异功勋,得到秦王嬴政嘉奖,授上卿,封赏田地、房宅。后来事迹,史籍无载。 秦王嬴政给他上卿之封,相当于丞相高位,在战国时代,上卿是诸侯国最高爵位的名称,到不一定掌握丞相之权。但发言权比同丞相。 甘罗被授上卿之后,与秦王政商议天下大势及治国理政要害,最终落在了金钱方面。开疆拓土要钱,赏赐功臣要钱,建设宫殿要钱,修长城要钱,扶贫救灾要钱,没钱啥也别谈。要想统一天下,离了钱就是空谈。 于是甘罗自告奋勇,肩负起找钱聚财的重任。甘罗的做法既实用又迅速,为秦国聚集了无穷财富,而且百姓并没有感到沉重负担。什么做法呢? 他走遍天下,实地访查各地富商,并将富商各自的做法总结出来,呈报秦王政,建议秦王政召集天下富商大会,都赐给本行业之长的头衔,比同郡守、县令俸禄,让他们统筹本行业的经营,每郡每县都这么做。 这种职务,类似于后代商会中的各个协会会长,他们不但继续营商还有俸禄,这又与后世大为不同。商人皆对秦王政感恩戴德,更为卖力经营,市廛空前活跃,偷漏税现象不治而绝迹,各地税负暴增。 乌氏倮和巴寡妇清就是甘罗访查出来,而被秦王政青睐,最终在秦王政统一天下之后,两人功劳巨大,地位升至封君级别,从而万古流芳。 乌氏倮转世为米擒弘彪,被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封为丹砂商神,爵为寿王,成为商天之上的车船大都督。 巴寡妇清转世为穆丽华,被宋孝宗封为丝舶商神,爵为海康郡公,成为商天的护航大帅。 甘罗向来敬重蒙恬,与蒙恬一起,都是太子扶苏的坚定支持者。始皇帝忽然驾崩,被赵高逼迫李斯就范,拥立胡亥为帝,矫诏斩杀了太子扶苏及其两位辅臣蒙恬、甘罗。 杨宗桓讲到这里,赞道:“秦国没有甘罗理财之功,断无始皇统一大业。秦朝统一之后,天下不但没有一片狼藉,而且各地繁荣,整个秦朝十分强大。接连修建长城、驰道、征百越、征匈奴。 “以至于西方将中国称为秦,直至今日。其拼音文字chi a,实为汉字秦的音译,并非后代讹传的瓷器。足见秦朝之强大,当时的世界无可比肩。” “甘罗逝后,待在元载孔升天将相宫殿中,对于自己理财功勋不见史册,忿忿不平。经过一千四百天,才发现《贩夫神册》,发愿作个商天正神,于是滚身投胎,成了金国尚书右丞耶律履之子。 “楚材此生,仍旧发挥甘罗理财之能,为天赐大汗和显庆大汗的东征西讨,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撑。却被儒生避开其管理商业、生聚财赋的能力,粉饰成以文治天下的儒家。 “且问,儒生的文章能当粮草马匹吗?正如宋辽澶渊之盟前夕,高琼大骂王钦若的话,儒生的歪诗破词能拿下许多城池吗?” 耶律楚材听了杨宗桓的讲解和慷慨激昂,禁不住颔首称是:“是啊,杨大都督这才说到徒儿心坎上了。人间居相位者,断然不是儒生可为。 “凡文章锦绣者,满嘴儒家道理,为相必然误国害民。至若儒生为帝或作首领,必然天崩地裂,害死许多英雄豪杰,李密、宋江旧例可见一斑。” 凡在莲房的众神诸仙听了杨宗桓和耶律楚材的说法,纷纷掌声雷动。 护航大帅穆丽华归神之前,常年在大食国贩卖丝绸,丝舶商神么,她对于这番讲解,顿时醒悟,赞道:“杨大都督要不说,寡人还实打实的以为西方人将中国拼音成chi a,就是指的瓷器。原来,那个词就是秦,讲得好!” 这三位商神,可谓大蒙古国及以后元朝的开国商神,在蒙元时期的商界具有无可比拟的地位。到这时候,按则天大圣皇帝立下的《贩夫神册》,点化六十四位商神,太元正商上帝说是还差一个,会是谁呢? 传布署两神传布了蒙元三商神的前世,他们又共同掐商天立界大经,早过去了二十天,下界成了理宗景定五年(1264年)。 商天之上,此时是个午时,在下界,这时候是个盛夏七月。三界招讨李穿阳跟玉玲珑用过午茶,两位皆昏昏欲睡。 忽听下界“轰隆”一声响过,紧跟着便是孙女李飞苏的祷告:“爷爷,我该怎么办?杨原根本不听我的话,非要让阔阔真生下这个孩子,孙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阔阔真是谁么?明显是蒙古人名,人家生孩子碍着杨原什么事情? 杨原,字昌啸,此时已经二十七岁,其父杨大刚传下来的一对赤电槌,到他手里,单槌九十斤,双槌一百八十斤,就这,在他掌中也像玩木棍一般轻巧,真可谓神勇无比。 二十岁成人冠礼时,杨原身长八尺七寸,其俊朗和神勇举世无双,宛如天上的杨戬下凡。他跟随父亲学徒贩卖的是蚬木,但今后打算贩卖漠北特产金刚石。 当时还在世的蒙哥大汗亲自参加其成人冠礼,观赏杨原舞动一双赤电槌,为之鼓掌,赞其神勇,问起杨大刚和李飞苏:“昌啸属啥的?” 杨大刚回奏:“昌啸属鸡的,丁酉年生。” 蒙哥大汗赞道:“雄鸡之声足撼天,昌啸神侠冠天山,果然是撼天神侠!” 杨大刚当即将儿子按翻在地,父子俩对蒙哥大汗磕头:“多谢陛下赐犬子大号,撼天神侠,实不敢当。今后,犬子必然日日发奋,不忘陛下隆恩。” 就这么,杨原以御赐“撼天神侠”出世,漠南漠北迅速传开。也就是,人家的单槌就有九十斤,普通大将都难以舞得动,更别说双槌了。人家不是神侠,还能轮到谁呀? 后来,也有人称之为“撼天神”、“天神”。 当时,随同蒙哥大汗参加的还有汉地总领、京兆宣抚忽必烈及其子真金。 真金比杨原小六岁,十四岁的真金对这位哥哥的武功大呼神妙,请求结义为安答。杨大刚乐不可支,杨原也始料不及。就此,真金与杨原结拜,杨原为兄,真金为弟。这一对安答,被人们称之为“天神安答”。 此时的杨原已经在十六岁娶白章灵为妻,白章灵是益兰王世子白真之女,比杨原小两岁。 白真那年额头颅骨塌陷,经过神医黄鸻的精心治疗,恢复得很好。第二年就基本没有任何障碍,除了额头一个坑,不好看,别的什么也不影响。 祖父银器商神白东凌令其娶妻生子,白真的第一个孩子就是白章灵。 现在,距离玄宫十六神大结义,这都过去二十八年了,白真这时候四十四岁,长女白章灵二十五岁。 李飞苏向三界招讨李穿阳祷告,提到的阔阔真,叫个弘吉剌·伯蓝也怯赤,是真金的正妃。 这个时候,忽必烈登基已经四年。忽必烈登基第二年十二月,封真金为燕王,领中书省事,当时真金十八岁,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培养他当接班人。 中统四年(1263年)五月,也就是去年,建立枢密院,以真金守中书令,兼判枢密院事。但实际上真金只是每月两次至中书省署敕,中书省和枢密院的事务都交给了王恂。 这个王恂是真金师从窦默的伴读,比真金大八岁,是忽必烈幕府的“聪书记”、太保刘秉忠的弟子。 真金虽然按照父亲的命令,也学得了满肚子儒家的经典,心里却对安答杨原倾慕得很。只要杨原经商回家,立即就会叫他来燕王府相会,两下饮酒说古,通宵达旦,抵足而眠。 真金的正妃伯蓝也怯赤,于年前生下了甘麻剌,被孩子缠着,身子也没完全恢复。真金则由侧妃安真迷失侍寝。安真迷失看他们兄弟俩抵足而眠,也就只好退到其他房间。 伯蓝也怯赤满月之后,经过调养,身体很快恢复。甘麻剌满百天,燕王府举行庆祝宴会。参加者自然少不了祖父忽必烈大汗、祖母察必皇后。作为安答,杨原和白章灵夫妇必然参加。 燕王府宴会上,忽必烈及真金对于杨原,都称之为天神或者昌啸。他为什么取这个字呢? 北宋有个长啸公,是蜀郡公范镇的绰号。范镇少时赋《长啸》,却胡骑。晚使辽,辽人相目曰:此“长啸公”也。成语仰天长啸,本意为抬头朝天大声呼叫。形容情绪高昂、意气风发的样子,形容一发不可收拾。 故而,杨原在成人冠礼时,自己嗓门奇大,堪称世间第一嗓门,宣布自己的字昌啸,与长啸谐音,以示与长啸公相区别。 杨昌啸在宴会上,自然还是跟真金太子相谈甚欢。忽必烈作为凡黑子的弟子,自然对商门典故了解很深,对于杨昌啸谈话也很随便。 约略坐了些时间,为了给小辈的腾出时间,忽必烈及皇后察必摆驾回宫。察必皇后叫宫女和奶娘抱着长孙甘麻剌,去后宫养起来。 他们走后,燕王府这几位顿时热闹起来,掀起了热潮,不免产生许多故事。其中最令人闹心的事情是什么呢? 第610章 李靖莅莲房 燕王真金的家宴上,酒至半酣,真金叫出乐队和侍女,开始翩翩起舞。 正妃伯蓝也怯赤一时兴起,为大家献上一曲蒙古舞。燕王真金、侧妃安真迷失也跳入舞池,纷纷起舞。杨昌啸和白章灵夫妇自然也加入舞蹈。 伯蓝也怯赤与杨昌啸对舞一阵,对于天神安答杨昌啸的神勇,耳朵早就听出了老茧。对舞之间,禁不住想入非非,多方来蹭杨昌啸的脸颊。 美人爱英雄,正常得很。也是天捉弄,这个时候,真金忽然想起一档子事情,朋友请托的一件事今天务必办清,否则就会误了人家的大事。真金当即别过安答,在两名那可儿护卫下,跑步出府,打马而去。 真金临时有事走了,伯蓝也怯赤作为正妃,当然要担当起继续宴会的指挥任务。这就更加放心大胆的来撩拨杨昌啸了,而杨昌啸虽然小心翼翼,哪里禁得住伯蓝也怯赤的魔法。 玩到半下午,白章灵有事先走了。剩下杨昌啸,伯蓝也怯赤更加不客气了,直接拉起杨昌啸,托辞让她看一本汉医偏方,看看是不是管用。于是二人做下了至乐之事。 这之后,杨昌啸虽然尽量少进燕王府,避免给安答的家庭生活造成裂痕,更何况安答马上就是储君,哪里敢胡乱这么下去,那可是杀头之罪。 但是,伯蓝也怯赤却一有空就去杨昌啸的府邸玩耍,只要白章灵不在家,两人就会逍遥快活一阵。 这不,伯蓝也怯赤又怀上了,她偷偷告诉杨昌啸,这个孩子是他的,生下来之后,不许杨昌啸有任何表示。杨昌啸一次心烦,将此事秘密告诉了母亲李飞苏。 李飞苏设个法子,叫杨昌啸抓一副药,去劝说伯蓝也怯赤将这一胎堕掉。但伯蓝也怯赤觉得这样做反而会叫真金生疑,死活不肯。现在马上就要临盆,杨昌啸也只好默认,暗中支持伯蓝也怯赤生下这个孩子。 这就是李飞苏向三界招讨李穿阳祷告的缘由。 李穿阳和玉玲珑查清情况后,玉玲珑以为,这很正常,不必大惊小怪。王侯之家这类事情多了去了,当年南汉开国君主刘龑,不就是倍端的骨血吗,但是,倍端终其一生也没再见过刘龑一眼。 这时候任凭伯蓝也怯赤生下孩子,只要李飞苏、杨昌啸母子死活不说,孩子永远都是真金的骨血。 玉玲珑说道:“如果想些乱七八糟的点子,反而会越搞越乱,稍有不慎,甚至会叫伯蓝也怯赤身首异处。绝不可有任何动作。” 三界招讨李穿阳叹道:“这个事情在商天以及神界,也就陷于你知我知吧。人的繁衍本是七情六欲的顶级状态,凡英物诞生,必有许多传奇。” 玉玲珑也感慨万端:“大帅所言,句句珠玑。西晋皇普谧《帝王世纪》说:燧人之世,有巨人迹出于雷泽,华胥以足履之,有娠,生伏羲。说明华胥生伏羲,甚为玄幻。 “再有,《诗经·商颂·玄鸟》: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简狄是帝喾的次妃,与帝喾生下了契。契就是成汤的先祖,被尊为玄王、商之始祖。契的出生却是因为简狄吞食玄鸟的蛋,这怎么解释呢? “将来,伯蓝也怯赤诞生的这个孩子,如果能成为真龙天子,哪怕是王侯之类,必然也会有人为其敬献一套降生的神话,这不消主神为之烦恼。” 三界招讨李穿阳听了玉玲珑一番陈说,禁不住哈哈大笑:“就以你的说法,去给飞苏、阔阔真、昌啸托个梦,大家休要烦恼。” 一神一仙托梦既毕,还到莲房掐经。当夜子时,李穿阳携玉玲珑参加腊八巡天。看朝歌腊八会情形,喧闹不已,其繁荣景象,宛如中唐、北宋之际。看来,耶律楚材对蒙古汗国制订的中原经营方略,已经发挥出巨大作用。 这之后,李穿阳携玉玲珑除了腊八巡天、共掐商经、平决冤滞,就是往来拜访众神诸仙,说些人神旧事,下棋吃酒。 一晃就到了第三天,下界一缕檀香直逼莲房而来,又是李飞苏祷告:“爷爷,伯蓝也怯赤生下了这个孩子,汉名包法护。这小子三岁多了,长得太像昌啸了。” 李穿阳看看玉玲珑,苦笑摇头,嘟囔道:“杨昌啸的种,不像他像谁?” 于是再次下界托梦,将李飞苏劝慰一通。回到莲房,没事还是掐经,练字,品茶,跟玉玲珑讲些前世今生,今古传奇。 一晃就过了四十天,下界是元成宗大德八年(1304年)。 商天之上,早朝既毕,李穿阳、玉玲珑回到莲房。刚坐下议论宋朝灭亡的历史原因,托塔天王李靖和中坛元帅哪吒来到,这可将李穿阳惊到了。 他们随玉皇上帝住在太微玉清宫,怎么就来这七曜摩夷天了,还直接找来莲房? 作为三界招讨,李穿阳以其双枪一万四千斤,位列商天第一战神,就算在三十六层天,他的双枪比之斗战胜佛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一万三千五百斤,还要重五百斤。他的双枪不是一百四十斤吗,怎么就成了一万四千斤? 凡是获封正神或者修成仙家的,其兵器到天上均增重一百倍,所以,三界招讨李穿阳的双枪现在是一万四千斤。正是因为他一归神就位列商天第一猛将,黑白无常压根就不敢收留,被西帅张涯直接接到了商天。 三界招讨李穿阳急忙接住托塔李天王和哪吒三太子,玉玲珑给他们看座斟茶,李穿阳问道:“李天王、三太子驾临小神莲房,不知有何见教?” 李靖答道:“近日,千里眼、顺风耳查到,人间白莲教有人将李大帅抬出来当他们的护法神,玉帝以为不妥,白莲教起先乃佛教支派,商门是道教支派,商界正神却成了佛教护法,荒谬至极。 “玉帝以为,此例不可开,否则就混淆视听。将来道释儒烂成一锅粥,天下更其混乱。因此,玉帝叫我父子过来,与你们商量个法子,将这件事情处理好,避免商界受到不必要的侵染。” 三界招讨、白莲商神、安康郡公李穿阳笑道:“这倒是没有注意到,小神虽为白莲商神,却是贩卖莲子的祖师。太元正商上帝所封的职事是三界招讨,商天传布署向下界传布的也是这个神号,已经得到下界奉祀。 “兄弟刘远志带领李家子孙,在金州凤凰山擂鼓台建有穿阳观,牌位七个字三界招讨李穿阳,没有用白莲商神这一神号,就是怕跟白莲教混淆。” 玉玲珑乃两世商仙,一世在唐末,一世在南宋,对于白莲教的认识比较深刻。她见主神说完,补充道:“白莲教属于佛教净土宗,主祀佛陀三圣阿弥陀佛、观音、大势至,奉行在家出家,半僧半俗,教义简单,明白如话。 “还有一部分白莲教徒信奉弥勒佛,宣扬弥勒下生。元朝统一中国后,白莲教受到朝廷承认和奖掖,进入全盛时期。庐山东林寺和淀山湖白莲堂是白莲教的两个中心。” 哪吒说道:“元朝对于各类宗教都持包容、鼓励态度,中上层以全真道、正一道为主,百姓间以白莲教盛行,商人贩夫祭祀商天众神及各自行当的祖师爷,漠北主要是藏传佛教和天煮教,西北和东南多为回回教。” 李天王略微思忖,说道:“依我看,是不是叫来千里眼、顺风耳,问清楚是哪里的白莲教徒抬出李大帅当护法?” 李穿阳颔首道:“那就烦劳三太子去请他两位。小神以为,能将小神抬出来当护法的,八成是门人弟子或者近亲。” 哪吒应声而动,不大功夫,带了千里眼高明、顺风耳高觉兄弟过来。李穿阳和玉玲珑与之见礼毕,李靖问道:“两位将军,你们所查到的白莲教有人以商天李大帅为护法,是哪里的白莲教徒?姓甚名谁?” 千里眼高明说道:“赵州藁城韩空明,他是藁城的白莲教主,宣传明王出世,以白莲商神李大帅为护法。” 李穿阳大惊失色,问道:“这个韩空明难道与我商门道派有关联?” 顺风耳高觉说道:“其先祖乃五百年前的中唐名将、槐荫三杖的大哥、飞焰灵官韩皂。按韩家谱系,他是韩皂的十七世孙。但是他又自称宋徽宗赵佶的七世孙,说是其六世祖叫个赵杞,是宋徽宗在五国城囚禁期间所生之子。 “在金熙宗之际,宋金和好,将徽宗、钦宗的妃嫔及子嗣找到,都安置在天水郡及河南河北各地。当时,赵杞降生之际就随其母韩氏姓韩,成为韩杞。而韩杞之母是韩皂的十一世孙,故而,韩空明在韩家乃十七世孙。” 李穿阳这下算是明白了,当即叫玉玲珑:“你快去涨海宫,请来南海司舵天尊,这是他韩家的事情。” 不一时,南方涨海司舵天尊韩头领来到莲房,众神与之说明情况,韩头领说道:“千里眼、顺风耳两位将军说的没错,这个韩空明,的确是徽宗的嫡派子孙。在我韩家,我也是他的七世祖,是同宗不同支。 “徽宗的那位妃嫔韩氏,叫个韩秀领,是我的族妹。但从不相识,也是韩空明祷告的时候,才知道这些。 “他这白莲教,搞得似乎要单成一教,既有三界招讨的牌位,又有我这南海司舵天尊的牌位。主要供奉阿弥陀佛,是他们所谓的明王。还供奉弥勒佛。与明教、弥勒教,甚至道教互相渗透。” 如何消除商界神仙被白莲教胡乱供奉的影响,他们尚未形成统一意见。此时,牙雕仙子唐僮飘然而至。 她还没进门就喊道:“太元正商上帝诏令,金刚商神、撼天神侠杨昌啸归位,召集商天大朝会,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如来佛祖及六百四十多位天界神仙都要参加。” 第611章 商天迎玉帝 牙雕仙子一看托塔天王李靖、中坛元帅哪吒、千里眼高明、顺风耳高觉都在这里,一并相邀参加商天大朝会。四位慨然前往。 三界招讨李穿阳带领九天四神,相随牙雕仙子来到腊八神殿,见到北帅安滹、坤道帝君王捶、镇北大帅郑恩、北运大帅宋岸谈四神正在与那位身长八尺七寸的白胡子老者谈笑风生。 哟哬,撼天神侠杨昌啸这才六十七岁,怎么就须发皆白了,但精神矍铄,声若雷震,其嗓门之大,盖过了平度大帝文烈。 三界招讨李穿阳前跨一步,北帅安滹赶忙对双方进行简单介绍。 撼天神侠翻身就拜:“外太爷在上,孩儿在下界每月初一、十五都向您祈祷,今天得见尊颜,果然是孩儿的榜样。祝您老万事如意!” 虽然他是正常说话,这一嗓子还是将李穿阳和李靖等神仙吓了个趔趄,托塔李天王笑道:“你小子这嗓门比平度大帝还厉害,上战场只是喊一嗓子,就能吓退贼兵。” 哪吒和千里眼、顺风耳也大为震惊,异口同声叫道:“难怪元宪宗脱口封你个撼天神侠,一双赤电槌一万八千斤,嗓门又天下第一,身长与神农大帝比肩,果然是人间第一猛将。” 哪吒所说的宪宗,是指蒙哥大汗,乃成吉思汗第四子拖雷的长子,是贵由大汗的继任者。贵由是窝阔台长子。蒙哥大汗逝后,其弟忽必烈继位,至元八年(1271年)建立元朝。此后,元朝皇帝都成为拖雷的嫡派子孙。 忽必烈追尊前面四位蒙古帝国大汗,追尊成吉思汗为太祖,追尊窝阔台为太宗,追尊蒙哥为宪宗,追尊贵由为定宗。忽必烈逝后,被继位的铁穆耳上庙号世祖。 现在的下界,正是元朝第二位皇帝铁穆耳在位,已经坐朝十一年。铁穆耳三年后驾崩,其侄子海山继位,上庙号为成宗。 杨昌啸听了三界招讨、托塔天王、千里眼、顺风耳四神的夸赞,大惊失色,问道:“小王的一双赤电槌明明只有一百八十斤,怎么会是一万八千斤啊?孙大圣的如意金箍棒不是一万三千五百斤吗,天上最重的兵器。” 哪吒笑道:“天山郡王还不知道,二郎真君的三尖两刃刀,重两万五千二百斤,是天界最重的兵器。 “人间的兵器到天界,自动增为一百倍的神器,因而你的一双赤电槌已经是一万八千斤,位列天界第二。三界李招讨列第三,孙大圣列第四。” 李穿阳想起一个问题,禁不住问:“杨王千岁,看你身体毫发无伤,怎么就忽然归神了。” 杨昌啸说道:“外太爷有所不知,昌啸护卫着怀宁王海山,在其封地瑞州东岐山围猎,遭遇一虎,昌啸情急之中,执双槌迎住,将老虎打入山涧。 “到了东岐山的北坡,又遇到狼群,被我等护卫大将杀死十二只狼,正要走脱,却来了数百只狼群。 “实在无奈,昌啸只好飞马而前,长啸不止,才吓退狼群。这一场打狼之战,好不爽快,怀宁王及昌啸等无不是纵情大笑。昌啸的战马也快活长嘶,格老子日麻滴,神电骓将老子带进了万丈悬崖,就叫北帅接到这里来了。” 他这归天的奇特历程,叫人好不唏嘘,果然是第一神侠,死也死得异乎常人。 杨昌啸所说的怀宁王海山,三年后继位为元武宗。元成宗铁穆耳驾崩后,本来轮不到海山继位。海山之父答剌麻八剌是铁穆耳的二哥,也就是前文书中,杨昌啸与伯蓝也怯赤的孩子。 但八年前,答剌麻八剌二十九岁不幸去世。他去世之前七年,其父真金四十三岁去世,所以才轮到老三铁穆耳当天子。 伯蓝也怯赤眼看答剌麻八剌的儿子海山、寿山两兄弟,一个十二岁,一个才九岁,请求天神安答杨昌啸照顾两个孙子。 答剌麻八剌去世时,杨昌啸五十九岁,经伯蓝也怯赤的请求,也就放弃商事,将金刚生意交给了子孙。转而悉心栽培真金的这两个孙子。他和伯蓝也怯赤都心中有数,这可是他杨昌啸的骨血。 海山之所以有资格登龙位,自然在于其过人的功勋。在海山长到十七岁的时候,经过爷爷的安答杨昌啸悉心传授商门的文武之道,已经出落得身长八尺,力能扛鼎,所使一柄长枪,蚬木杆的,也重达九十八斤。 在海山成长这几年,元朝正与海都、笃哇等西北叛王进行旷日持久的战争,到元成宗大德二年(1298年)冬,元军统帅宁远王阔阔出疏于防范,导致战败,驸马阔里吉思被叛军所俘。 成宗铁穆耳与朝臣商议,以诸王子中最悍勇者统兵前往。众臣皆以为,非海山不可,况且有撼天神侠杨昌啸可以辅佐他,必能肃清漠北乱贼。成宗遂下诏以海山代替阔阔出统率西北诸军。 大德三年(1299年),十八岁的海山抵达前线称海,即今蒙古国科布多一带。以其幼年的文学师父乞台普济及武学师父杨昌啸为左膀右臂,乞台普济主持屯田,杨昌啸训练军队,以备叛军入侵。 大德四年(1300年)八月,海山在阔别列,大破海都军。 翌年,又亲自率军与海都在蒙古高原上展开几番恶战,结果海都败死。 此后战事告一段落,但海山仍留在漠北镇抚军民,并于大德八年(1304年)加封怀宁王,赐金印,食瑞州65000户。也就是今年了,刚立秋的围猎,却意外折损了撼天神侠杨昌啸。 杨昌啸在辅佐海山征战西北的五年间,每到最难啃的骨头,都是他上阵解决。即便是海都帐下最悍勇的大将,往往最多三合,也被杨昌啸的一双一百八十斤赤电槌当场砸死。 还在杨昌啸四十岁之际,就继承了其父杨大刚的天山郡公爵位。辅佐海山的五年间,更是战功无数,被成宗铁穆耳先后晋爵为天山国公、天山郡王,成为从一品大员。 杨昌啸归神之后,大德十年起(1306年),二十五岁的海山又带兵越过金山,在也儿的石河,即今额尔齐斯河流域,追剿察八儿等海都余部,进一步巩固了元朝对漠北的统治。使得长城至北冰洋都成为固定疆域。 海山的战功,在所有元朝的皇子之中,已经无出其右。 当然啦,他弟弟寿山,即爱育黎拔力八达,追随哥哥转战各地,神勇无比,也立下了盖世之功。在海山坐江山四年驾崩之后,也继位为皇帝。 海山是元武宗,寿山是元仁宗。 杨昌啸归神,海山悲痛欲绝,嚎啕大哭,数度昏厥过去。被群臣救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拟定奏章,奏请成宗厚加封赏。 成宗闻报撼天神侠杨昌啸归天,痛不欲生,含着滚滚热泪,亲自草诏,当即追赠杨昌啸为天山王,正一品。并祭告太元正商上帝,封其为金刚商神。 众神诸仙接住天山王杨昌啸,说了好大半天,太元正商上帝带领商天六大帝,即平德大帝、凡微大帝、平度大帝、平准大帝、开运大帝、凿空大帝,出来腊八神殿。商帝及六辅朝杨昌啸、李靖等略微施礼,匆匆前迎。 腊梅仙君高喊:“商天众神诸仙,玉皇上帝、太上老君、如来佛祖驾临,按班迎驾。” 托塔李天王、哪吒三太子急忙飞身伴驾,千里眼、顺风耳也飞身列入玉帝前导神班。 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昊天玉皇上帝,从太微玉清宫而来,但见: 红霞现彩,紫气笼烟。西兔东乌奉宝光,左龙右虎护九章。风伯清尘,雨师逐疫。四大帅锦袍绣甲,八天王玉带蟒衣。羽衣佳人,手散一天花雨;霓裳童子,炉焚五色龙涎。九曜星官联袂至;二十八宿仪河池。 华胥娘娘、羲皇、娲皇、神农、轩辕五祖,率领炎黄阳辛唐虞夏寒八大古朝历代帝王,一个个衮冕金饰,款款而来,无不令人敬仰。 商周秦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辽夏金历代帝王,蒙元五帝太祖、太宗、宪宗、定宗、世祖,也都衮冕金饰,威风凛凛而来。各帝的宰执重臣、掌兵元帅也都纷纷跟进,谈笑风生。 造化元君、幽冥教主、东阁金公、西方木母、九江四海诸神、三山五岳列圣、神荼郁垒、玄鹤鸾啄,亦小心陪侍,唯唯而来。正是: 九天阊阖开紫极,一朵红云捧玉皇。 后面太上老君骑着青牛,祥云缭绕而来,玄都大法师尹喜真人紧护大驾。 后面是上清灵宝天尊,玉清元始天尊及十二金仙:广成子、赤精子、清虚道德真君、太乙真人、玉鼎真人、灵宝大法师、黄龙真人、普贤真人、慈航道人、惧留孙、道行天尊、文殊广法天尊,个个法相威严,神采奕奕而来。 再就是道教各派祖师、正一道历代张天师、全真道历代掌教、公道十八真君、全真七子、吕洞宾等八仙。 再就是众佛及各位菩萨,领首是如来佛祖。其身后,地藏王菩萨、毗蓝婆菩萨、观音菩萨、灵吉菩萨、普贤菩萨、文殊菩萨紧紧护定。 如来佛祖十大弟子:摩诃迦叶、目犍连、富楼那、须菩提、舍利弗、罗睺罗、阿难陀、优婆离、阿尼律陀、迦旃延,也都肃穆跟进。 继而是阿弥陀佛、药师佛,这是横三世佛。后面是竖三世佛:过去佛燃灯古佛、未来佛弥勒佛。 后面更有摩尼教主、萨满法师、天主教皇、回教历代哈里发、本教教主辛饶、殷商以前八大古朝的社稷神、三百六十四位鬼王,龙、凤、麟、龟“四灵”,十二生肖神主,五大都会城隍,十殿阎君,烟火灶君,文武财神。 更有前代武圣姜子牙,宋元武神岳飞,武圣庙配祀的历代良将,文宣王孔子及七十二贤人,诸子百家创派祖师,工匠三百六十行祖师,秦琼、尉迟恭两位门神,各地万年槐仙,各国千里路神,万里长城神主蒙恬,大运河神主隋炀帝。诸天神仙总计六百四十位。 太元正商上帝领首,商天众神诸仙跪接诸天神仙。 玉帝宣谕:“商天诸位爱卿免礼平身,今日得到太白金星奏报,则天皇帝所立《贩夫神册》六十四位商神全部归位,朕率领三十六天神仙前来道贺。愿众爱卿谨遵商门五德,平信度刚勇,杀怯践信,广布平德,造福天下苍生,沟通千古万邦宝货。” 太元正商上帝领首,商天众神诸仙随声附和:“谢陛下隆恩,我等商神商仙,谨遵玉帝圣谕,敬神敬事,为苍生谋福,为万世聚财。” 太元正商上帝带领佐使八仙子及六大帝,又一一与道释儒及古今中外各教教主一一见礼,都迎进腊八神殿。 太上老君看这么多神仙来贺,腊八神殿难以挤得下,将掌中拂尘一挥,腊八神殿顿时膨大为六百四十丈神殿。三十六天众神诸仙各按班位站了,再看大殿,居然到处都是空荡荡的,好大啊。诸天神仙单等太元正商上帝发话。 太元正商上帝让出瑶玉秤砣,请玉帝坐了主位,老君、佛祖分列两边,他自己陪侍在下座,其他三十六天帝王、各大教主依次坐定,各路神仙站在各自帝王、教主旁边。 此时,飞箭天王李翰忽然进来,一声大喊:“玉帝陛下,商帝陛下,下界大泽仙子求救。臣看漠北黑雾滚滚,直逼云天,看似大泽黑蛟作怪。” 第612章 众神拜玉帝(大结局1) 太元正商上帝听了飞箭天王李翰的奏报,当即宣诏:“三界招讨何在?” 三界招讨、白莲商神、安康郡公李穿阳站出班位,叉手施礼:“臣在!” 太元正商上帝诏曰:“由你率领北帅安滹、坤道帝君王捶、九都巡按周舀平、八节巡按全保昌、镇北大帅郑子明、北运大帅宋岸谈、靖风大帅徒单梅瑞、九寒真人、伍洞道人、陆悬道人、隼号真人、残通道人、兕刕道人、遥光仙王,你们十五位神仙,到漠北看看,速去速回,寡人与玉皇陛下等着你们。” 李穿阳率领十四位商神商仙都站出班位,齐声高呼:“遵旨!” 十五位商神商仙瞬移而去,约有一盏茶工夫,李穿阳率众回来,奏曰:“果然是大泽黑蛟作乱,将哈喇和林城摧毁一角。被坤道帝君的抵虎神牛将其顶翻,八节巡按的灵昌剑削去双角,遥光仙王的火龙枪挑光了龙鳞,本帅等众神仙一起发力,将其击碎,其元灵已被玉玲珑收入莲蓬。” 太上老君奏曰:“虺五百年化为蛟,想来其修行也殊为不易,本尊请求将其收走,养在兜率宫外的莲池之中,叫童儿将其拴牢,也算做点好生之德。” 元太祖铁木真怒目而视,对玉帝奏曰:“此黑蛟在大泽行凶久矣,大泽四周帐幕、人畜屡屡遭殃。今番幸得三界招讨将其制服,还请灭其元灵。” 玉帝笑道:“成吉思汗且慢,此事既然乃商界事务,老君和元铁还是不要争了。就由商帝处置。” 太元正商上帝对玉皇和老君、佛陀深施一揖,对包元铁稽首,说道:“依我看,这黑蛟让他转世做牛好了。玉玲珑,将这厮交给十殿阎君吧。” 平德大帝看此事告一段落,前跨一步,奏曰:“玉帝陛下、老君、佛祖及诸天神仙,现由商天众神诸仙依次参拜玉帝陛下、老君、佛陀,继而由商帝陛下敕封金刚商神杨昌啸的职事,再由陶使主讲解杨昌啸的前世神迹,再向三十六天及三界神仙分发商天大经,最后,在通天祖根之下大起桑林舞,庆贺商神点化大业收官。” 玉帝颔首,宣谕曰:“平帝所言甚是,寡人准奏,就依商天安排,依次进行。” 商神部传布署传布使主陶抗站出班位,双手捧定《贩夫神册》,按照参拜玉帝的顺序,依次宣布众神诸仙的名号、爵位、职事、随护神、前世: 商天第一神,商界之王,太元正商上帝,名讳子大旄,字敬父,洛阳人,大周则天皇帝册封冬凌公,宋孝宗追赠河南王,大号冬凌神贩,神号腊八神祗,其随护神为腊梅仙君。乃轩辕黄帝首相蚩尤转世。 商天六大辅弼: 首辅平德大帝望霄,字云端,相州隆虑人,唐宪宗赐爵隆虑子,宋太宗追赠为隆虑侯,宋孝宗追赠为相国公,大号斑竹神贩,神号竹木商神,其随护神为青笋神将。乃炎朝市公、平神肆祝转世。 凡微大帝陈哲,字智之,郑州管城人,唐穆宗赐爵管城伯,宋孝宗追赠为郑国公,大号丑县令,神号澄泥商神,其随护神为澄泥仙童。乃吴国横江将军鲁肃转世。 平度大帝文烈,字走霹,阶州将利人,唐懿宗册封武都郡公,宋孝宗追赠为阶国公,大号五雷神将,神号阶药商神,其随护神为红芪仙姑。乃蜀汉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桓侯张飞转世。 平准大帝柴荣,字买准,邢州龙冈人,后周世宗,大号白叠飞龙,神号白叠商神,其随护神为白叠仙王。乃寒朝皇帝寒浞转世。 开运大帝赵匡胤,字元朗,涿州人,生于洛阳夹马营,大宋太祖,大号云耳蟠龙,神号木耳商神,其随护神为云耳元君。乃南朝宋武帝刘裕转世。 凿空大帝郑袭殷,字丁寡,沁州和川人,宋太宗册封幽国公,通商法绳天师,道号叧血,其随护神为遥光仙王、丘洹仙王、夏泾仙王、辜元仙王。乃大汉博望侯、大行令张骞转世。 太元正商上帝及六辅乃玉帝所封,不占《贩夫神册》六十四位正神名额。以下是六十四位正神,按归神次序,依次是: 仙部都统领子昌平,字祝寿,洛阳人,商帝之子,袭爵冬凌公,神号冬凌商神,其随护神冬凌仙君。乃炎朝易神、贩子甘贩转世。 金相部都统领范丹,字朱公,潭州浏阳人,唐宪宗赐爵浏阳子,宋太宗追晋浏阳侯,孝宗追赠潭国公,大号锡锭贩主,神号五金商神,其随护神锡石仙童。乃春秋之际陶朱公、商圣范蠡转世。 水灵部都统领苌度,字卜曲,登州蓬莱人,唐宪宗赐爵蓬莱子,宋孝宗追晋登国公,大号昆布贩首,神号海产商神,其随护神昆布仙姑。乃炎朝讨神、伐公征枯转世。 都虞候漆雕卉,字兰蕊,戎州僰道人,唐穆宗赐爵南溪郡君,宋孝宗晋爵叙国夫人,南宋的戎州已经改为叙州,神号春酒商神,春酒仙童随护。乃商朝贩正、高宗之妃妇妞转世。 洛阳大总管吴举,字公鼎,卫州汲县人,唐穆宗赐爵汲子,宋太宗追晋汲侯,神号昆布商神,昆布神将随护。乃大汉御史大夫桑弘羊转世。 幽州大总管安滹,字漕通,镇州真定人,唐穆宗子爵范阳伯,宋太宗追晋范阳侯,神号五谷商神,稻秧仙姑随护。乃蜀汉安汉将军糜竺转世。 广州大总管尤贯,字通宝,潮州潮阳人,唐穆宗赐爵潮阳子,宋太宗追晋潮国公,大号驭马神将,神号水果商神,红芸女神随护。乃秦国丞相文信侯吕不韦转世。 成都大总管张涯,字平危,相州汤阴人,唐穆宗赐爵汤阴子,宋太宗追赠汤阴侯,大号花蜜神贩,神号花蜜商神,赤县蜂王随护。乃蜀汉先帝刘备转世。 扬州大总管冉衮,字云华,赵州平棘人,唐穆宗册封解侯,宋孝宗追赠解国公,大号成德剑王,神号云华商神,茶道仙翁随护。乃汉末陈留孝廉、曹操义弟卫兹转世。 以下是大唐宣宗所封九神: 木相部都统领胡轸,字车支,滑州白马人,大号西宝神贩,脂玉商神,渔阳郡公,史上带旨行商第一人,灵玉仙童随护。乃古唐朝尧际贤人蒲神王倪转世。 火相部都统领黄羿,字有穷,青州千乘人,大号霸王鞭,油菽商神,燉煌县公,油菽仙姑随护。乃炎朝的市廛相、信神库寥转世。 双鞭刑王黄昭,字耀汉,青州千乘人,芝麻商神,安昌郡公,芝麻仙姑随护。乃黄帝时期马王儇马转世。商天唯此一神是三只眼。 三界平王安芝,字香云,青州千乘人,寿果商神,阳朔县公,寿果仙童随护。乃汉朝美女卓文君转世。 追魂天王朱展,字开平,西域疏勒镇人,大号追魂神将,干葡商神,云山子,宋孝宗追赠云山侯,葡萄仙姑随护。乃古阳朝颛顼帝的通正、筹神贩筹转世。 金刀天王张釜,字谦逸,沙洲燉煌人,大号鸣沙剑客,皮革商神,象侯,挈革神将随护。乃春秋时期郑国牛贩、牛神弦高转世。晚唐收服陇右功臣张议潮之父。 兵魁天王郭镇,字护西,西域于阗镇人,大号尚父雄鸷,地精商神,无极子,宋孝宗追赠无极侯,地精仙君随护。乃齐桓公五大贤人之首、刚神鲍叔牙转世。 飞箭天王李翰,字羽翔,伊州人,大号伊州瓜神,蜜瓜商神,武龙侯,蜜瓜仙童随护。乃大汉大将军、左丞相、武侯樊哙转世。 陆灵大帅刘咏春,汝州龙兴人,大号龙兴飞燕,花椒商神,固安侯,红檓仙童随护。乃华夏第一女间谍、少康复国功臣女艾转世。 唐懿宗所封七神: 乾道帝君望凌通,字高之,相州隆虑人,碑拓贩神,临海郡王,骑赤兔天马,碑拓神匠随护。统摄立冬、小雪、大雪三节令。乃大汉丞相、献侯陈平转世。 坎道帝君齐爵,字眉伯,潞州武乡人,皮胶贩神、武乡侯,骑拱山神猪,卫子神将随护。统摄冬至、小寒、大寒三节令。乃宋桓公庶长子、周襄王司仓、粮神目夷转世。 艮道帝君向冲,南诏阳苴咩城人,大号皂针大贩,皂针商神,建昌侯,骑捕狼神犬,牙皂神将随护。统摄立春、雨水、惊蛰三节令。乃夫余国相、弱公、鹿神濊沃丙转世。 巽道帝君漆雕又,字平复,戎州僰道人,柿干商神,江华郡公,骑唱白锦鸡,红嘟嘟仙童随护。统摄立夏、小满、芒种三节令。乃黄帝次相、廪公、度神大常转世。 离道帝君介克,字文胜,京兆人,珍珠商神,南宾郡王,骑凤尾仙雉,珠蚌仙姑随护。统摄夏至、小暑、大暑三节令。乃郐国亡国之君、敬献随侯珠的虺厥转世。 坤道帝君王捶,南诏阳苴咩城人,南诏驸马,大号骠玉贩诏,骠玉商神,盱眙侯,骑抵虎神牛,采玉神将随护。统摄立秋、处暑、白露三节令。乃汉末鹿门亭侯、芝神庞德公转世。 兑道帝君凌铣,字公威,京兆人,大号团鱼贩仙,团鱼商神,新定郡王,骑飞角羚羊,大甲仙翁随护。统摄秋分、寒露、霜降三节令。乃阳春侯、赋神宋玉转世。 五代天子所封七神: 震道帝君曹越,字破锐,成都人,川茶商神,灵寿县公,骑九天飞龙,雀舌茶仙随护。统摄春分、清明、谷雨三节令。乃隋朝荣国公来护儿转世。 土相部都统领呼延亏,字不辜,太原人,黑陶商神,定襄郡王,沬陶仙姑随护。乃商汤司市湟里且转世。 沈州大总管长孙蝶,字亦素,太原人,灌肠商神,忻国夫人,元荞仙童随护。乃秦始皇之母赵姬蔺异翀转世。 宁州大总管郭扶社,本名倍端,字长德,骠国人,蜀锦商神,德阳郡公,挑花仙姑随护。乃秦穆公左庶长百里奚转世。 凉州大总管陈檀,字乔之,楚州宝应人,香料商神,彭原郡公,百香仙子随护。乃周文王四友之一南宫适转世。 泉州大总管袁彰,字不挫,京兆万年人,花草商神,后周洺王,百花仙子随护。乃辛朝开国功臣、盐神揞衷转世。 陶抗点到自己的名号,奏曰:“小神陶抗,字乾用,商天职掌为传布使主,通州东乡人,乃周太祖所封绸缎商神,襄阳郡公,太始元蚕随护。乃汉高祖之师、竹侯马维转世。” 刚刚宣读完五代商神名单,汉高祖惊到了,赶忙前跨一步,前来盯着陶抗:“师父,你你你,怎么也转世成了商神?” 这可好了,参拜仪式戛然而止,骇得陶抗冷汗直流。这么严肃的仪式,可不敢有丝毫差错啊,怎么办呢? 第613章 史弼归商神(大结局2) 玉皇大帝禁不住爽朗大笑:“汉族大王要与陶使主攀话,可由杨大都督宣读《贩夫神册》,你二神先到腊八神殿之外叙话?” 汉高祖听玉帝这么说,顿觉无趣,赶忙回奏:“陛下,微臣撞见师父转世,失口探问,还是听完《商家神册》再说。” 玉帝颔首,诏曰:“既然汉高祖将武皇的《贩夫神册》称之为《商家神册》,今后商天也就以此为准,杨爱卿往下宣读。” 香供大都督、清眉侯、石炭商神杨宗桓一看这情形,奋勇站出班位:“谨遵玉帝诏令,《商家神册》下半部,由小神宣布。” 杨宗桓振声宣读,以下是后周、南唐、辽国商神六位: 九都巡按周大云,字舀平,池州青阳人,漆刻商神,青阳侯,雕漆大仙随护。乃春秋时期吴国勇神专诸转世。 八节巡按全懂,字保昌,徐州萧县人,祖籍朝歌,大号灭魂天煞,苎麻商神,卫侯,绩麻仙君随护。乃虞朝舜帝的营州牧、司市、衡神杲龙转世。 虞候都督回跋雷,字公晃,辽国丰州人,大号回跋神王,血乌商神,丰王,蔓乌仙姑随护。乃箕子之孙、箕氏朝鲜国首任市正胥孟翦转世。 露怯玄天镜执宝佐使林子淞,字姿霏,公原人,大号逆常天官,畜肉商神,连谷侯,宰牲大将随护。乃光武帝刘秀的美人许瓴转世。 护商焚奸精铜睚眦杖执宝佐使羊舌婵,字剑霜,徐州萧县人,大号玄冰莪皇,山莪商神,淄川伯,香莪仙童随护。乃阮籍之母、乐进之妹乐逍转世。 八宝粮袋执宝佐使萧绝尘,字铃响,辽国大同人,军马商神,大同府君,骏马仙君随护。乃孙权之妹、刘备之妻孙尚香转世。 宋初五神: 镇北大元帅郑恩,字子明,太原榆次人,大号清油班龙,清油商神,北平王,元脂仙君随护。乃晋文公五大贤贾佗转世。 镇南大元帅陶鹳,字叔春,俗名三春,隰州蒲县人,大号薯粉龙锤,薯粉商神,虔王,元薯仙童随护。乃汉高祖庶长子齐王刘肥之母曹隽转世。 镇东大元帅缭华,字泽光,南唐江宁府上元县人,大号血洗兑方,羽扇商神,东海侯,羽扇仙王随护。乃楚庄王的令尹孙叔敖转世。 镇西大元帅尉迟同,字莫非,朔州善阳人,大号窒魂天煞,沙棘商神,鄯阳县公,酸柳仙翁随护。乃少康之母、丝神后缗转世。 南方开运大帅太叔葭,字兀荫,濮州雷泽人,大号油伞魔女,油伞商神,缙云侯,青罗仙王随护。乃宋武帝之妻、风筝灵蛇大侠臧爱亲转世。 澶渊之盟三神: 东方开运大帅元俸,字避祸,广州信安人,大号轮斧巨灵神,广腊商神,信安县公,制腊大圣随护。乃大汉开国功臣淮南王英布转世。 北方开运大帅宋岸谈,字芟诳,辽国幽州人,大号熏香无常,熏香商神,镇国公,香獐元君随护。乃大汉开国功臣蒲将军、楼烦单于蒲完转世。 西方开运大帅桂罷,字霸图,麟州银城人,祖籍扬州江都县,大号宁席棍神,玉簟商神,丹徒侯,剖篾神将随护。乃大汉开国功臣、郪侯、杖神周殷转世。 兔毛川大捷三神: 香供大都督杨宗桓,字云升,麟州新秦人,大号金刀炭商,石炭商神,清眉侯,元炭大圣随护。乃大汉丞相、北平侯张苍转世。 货币大都督公声,字天翼,滑州灵昌人,大号玉延刀神,玉延商神,黄嵬伯,宋孝宗追赠黄嵬侯,山薯元君随护。乃大汉丞相、安国侯王陵转世。 车船大都督米擒高,字弘彪,西夏兴庆府人,大号断门毒王,丹砂商神,寿王,炼丹仙翁随护。乃秦始皇所封畜神、乌氏倮转世。 金国第一商神: 榷易大都督管救冻,沧州无棣人,道号慎冻,大号飞锤真人、皮蛋道人,彩蛋商神,马谷侯,变蛋匠仙随护。乃墨子首席弟子禽滑釐转世。 孝宗朝八神: 营救大帅孙显,字追影,琼州琼山人,曾名孙鼎显,徽宗御赐蛇侠,竹纸商神,琼山郡公,抄纸上仙随护。前世乃陈文赞第三子、陈武帝之弟、白果仙童陈休先。 护航大帅穆红裙,字丽华,道州宁远人,道号道丽,大号降龙伞神、丝路女魔,丝舶商神,海康郡公,指南针神随护。前世乃始皇帝旌表的巴清,即巴寡妇清。 护港大帅杜蚩,字破例,蓝无里国烟洲人,前朝烟君,铸铁商神,烟洲伯,冶铁上仙随护。前世乃北魏敷城县开国公刘贵。 柴瓷大帅余灯,字品钢,俗名余尿缸,卫州朝歌人,大号北瓷精、尿两沟子,柴瓷舶神,青田子,柴瓷仙妃随护。前世乃北魏义军领袖鲜于修礼。 南瓷大帅种鲸,字驱魔,朔州鄯阳人,大号南瓷鳄、右刀鬼,南瓷舶神,伏虞子,影青仙伯随护。前世乃北魏朔州义军首领鲜于阿胡。 靖风大帅徒单售,字梅瑞,金国会宁府长春人,希拉国少傅,蔗糖商神,孟国公,柘浆仙翁随护。前世乃北魏开国功臣、宜都丁公穆崇。 通关大帅罔孝灵,字丑道,西夏兴庆府保静人,希拉国少保,金钿商神,沙王,錬金大圣随护。前世乃隋朝名将、荥阳县公张须陀。 保市大帅乔逅,字会喜,太原府清源人,大号清源醋头,晋醋商神,坊国公,绛国叉王李扶摇、清源刀仙乔问画随护。前世乃陈武帝之父陈文赞。 蒙元四神: 三界招讨李游仙,字穿阳,衢州龙游人,大号白莲宋玉,白莲商神,安康郡公,玉玲珑随护。前世乃隋末瓦岗军首领、东郡公翟让。 集贤灵王耶律楚材,字晋卿,燕京人,大号玉泉老人、湛然居士,琉璃商神,陕国公,虞美人随护。前世乃秦国上卿甘罗。 商曹总理白东凌,蒙古名查干东凌,益兰州人,道号世凌子,银器商神,益兰王,俗称蛇王,雕镂大仙随护。前世乃初唐名将、毕国公阿史那社尔。 杨宗桓宣读到这里,数了数前面读过的是六十一位正神,最后一个是杨昌啸,还没有商天职掌,就算加上他,也才六十二位正神,《贩夫神册》点化六十四位正神,还有两个空位。这可怎么办? 他顿时惊得冷汗直流,抬眼看看太元正商上帝。 只见太元正商上帝朝他微微一笑,似乎胸有成竹。 忽然,北帅安滹、南帅尤贯前跨一步,对玉帝、老君、佛祖、商帝施礼,对杨宗桓说道:“杨大都督且慢,元朝大德天子新封两神即将来归商天。” 腊八神殿众神诸仙纷纷看向下界,元大都大明殿文武百官齐集,大德天子铁穆耳高坐龙椅,中书右丞长寿、中书参知政事托欢分列左右班首。托欢前跨一步,亲传天子册书。 长寿乃皇族孛尔只斤氏,汉名包长寿,以宣徽使、大都护拜为中书右丞。托欢亦为孛尔只斤氏,汉名包庹欢,以陕西行省右丞拜为中书参知政事。 之前秉国的五相全都换掉了,巴延、梁德珪并为中书平章政事,巴特玛琳沁为中书右丞,密勒和卓为中书参知政事;以江浙行省平章阿尔为中书平章政事。 御史杜肯构等言:“巴延等树党受赇,谪戍远方,道路相庆。方经数月,遽闻召复相位,又与原鞫之人列坐朝堂。天下之人,目巴延、梁德珪、巴特玛琳沁为三凶,三凶不诛,无以谢天下。 “又况密勒和卓、阿尔等,与之同恶相济,浊乱朝纲,是以此年灾异屡见。虽朝廷存恤之诏屡颁,而祸乱之源未塞,上失其政,民受其殃。请将群凶或斥或诛,明正其罪。” 御史中丞何玮亦以为言。前后章数十上,皆不报。 梁德珪自湖广复入见,帝问:“卿安在?” 德珪涕泣不能语。赐酒馔,使往拜其母。因以气疾乞骸骨,旋卒。 三凶及二奸既去,铁穆耳以中书右丞相、知枢密院事哈喇哈斯,集贤大学士,商议中书省事陈天祥所荐,用长寿和托欢为副相。 此时,托欢宣读两道册书,第一道册书是对鄂国公史弼的册封。 史弼,字君佐,一字若佐,号紫微老人,蒙古名塔刺浑,蠡州博野人。生于金大安三年(1211年),卒于元朝元贞三年(1297年),享年八十六。已经去世七年。 史载,元世祖中统五年(1260年)授金符管军总管,元贞元年拜为同知枢密院事,三年升平章政事,封鄂国公。善画,师晋人。亦善大字。 史弼精通蒙古语,膂力过人,曾经举起四百斤重的石狮子行走数步,又能挽强弓。 潼关守将王彦弼非常器重史弼,将他招为女婿,又向左丞相耶律铸推荐他。史弼随耶律铸前往北京,忽必烈的近侍火里台见到其强弓,告知忽必烈。 忽必烈召见史弼,叫他试射远垛。史弼连发中的,忽必烈立刻赐给他五匹马,从此对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之后,史弼大战襄阳、计夺扬州、讨平南康、远征爪哇,战功赫赫。 史弼没从军没出仕之前,是什么情况呢? 他早年拜在马谷山沉香宫若丁子门下,学习商门韬略,每天卯时练武,辰正贩卖,黄昏打账,睡前读书。 二十岁出师之际,身长七尺七寸,掌中方天画戟一百二十八斤,在枪将中可谓天下少有。 史弼往往飞马驰骋,宛如吕温侯再世。又往来贩卖紫薇,既卖紫薇树苗,又卖紫薇的根、皮、叶、花,皆为药材。因而江湖大号乃紫薇吕布。 作画和大字皆从若丁子所学,其文武全才,唯商门师尊兼有。到二十八岁之际,前妻病故,留下三子两女。一日,贩卖紫薇到了潼关,与五名弟子卖完紫薇在城郊农户吃酒。 酒至半酣,有村民见其方天画戟如此威风,就来试试拿动,却不料勉强拿得动,引得人人惊骇。史弼酒兴发作,将方天画戟舞动一回,见村口石券门边两个石狮子,一声大喊:“嗨,起!” 一个石狮子被他举起,“噔噔噔”走动五步,又折回来,故意不放在原位。村中壮汉六人来抬,才将石狮子放回原位。人们以为石狮子至少四百斤,实则是八百四十斤一个。 潼关守将王彦弼当即闻报,打马而至,相邀到大堂吃酒,并将女儿许配给他,从此成为王彦弼的爱婿。 因其从军之前一直是紫薇商人,故而,大德天子追思其悍勇和功勋,祭告上苍,封其为紫薇商神,仍为鄂国公。 封了史弼之后,那么大德天子元成宗要封的最后一个商神是谁呢? 这个史弼的祖上与商天众神诸仙有什么渊源吗?他的师父若丁子又是什么来头?史弼已经去世七年了,为什么被元成宗想起来追封商神? 第614章 追封燕公楠(大结局3) 紫薇商神史弼,乃大青山平度宫方丈平贺道长的六世孙,即晜孙,平贺道长是他的烈祖。 平贺道长俗名史大贺,金太宗完颜晟于天会四年(1126年),灭亡北宋之际,派其小弟完颜昂访查北国商神宗的高道,封史大贺为管国公,为新一代通商度厄天师。 大青山平度宫按辽朝旧例,在金朝仍旧主祀平度大帝文烈。史大贺乃北帅安滹一族的外孙。 若丁子,俗名许零丁,是个孤儿,三岁被平度宫老方丈光德子捡到,他只知道自己姓许,家是哪里的,父母叫啥一概不知。因此,光德子赐名许零丁,赐道号若丁子。 元成宗之所以想起来封史弼为商神,是因为马谷山沉香宫方丈不周子朝觐,说起沉香宫历代方丈事迹,我朝名将史弼乃大青山平度宫前代方丈平贺道长的晜孙。 今年,本来就有第一猛将杨昌啸的意外身亡,震动整个漠南漠北。不周子的陈奏,引起了成宗对史弼的追根溯源,详细了解史弼投军之前的从商经历,对这个商家猛将追思良久,决计追封为商神。 马谷山沉香宫与大青山平度宫,都是伍洞道人的传人,其弟子道号的字派一直是伍洞道人所定的十个字:平德若不镇,谈商须谨慎。排辈以这十个字循环往复。故而,光德子之下是若丁子,再之下是不周子。 史弼在马谷山沉香宫的道号是不屈子,与不周子是师兄弟。史弼出师之后,迅速得了个江湖大号紫薇吕布,故而极少有人知道他的道号。 大都大明殿中,中书参知政事包庹欢宣读完对史弼的追封,其子孙领了御赐的金铸神牌“供奉紫薇商神鄂国史公讳弼字君佐之位”,皆山呼万岁,流涕谢恩。 接着,包庹欢宣读第二道册书,是追封南康郡王、大司农燕公楠的。 所谓南康郡,在元朝是赣州,在北宋以前是虔州,南唐的百胜军节度使常勾魂便是在这里救下了南汉许多英雄。 燕公楠原籍是南康路建昌州的,即今南昌之北的永修县。他这个封爵与其原籍还真容易混淆,所以史家既不解释也没有记载他的封爵,而他的墓碑当然会记载。 按元朝官制,燕公楠作为大司农,与中书令、左右丞相之下的平章政事,枢密使,御史大夫,集贤院大学士等,是同一个阶位,属于从一品大员,副丞相一阶,必封郡王。 此时,南康郡王燕公楠已薨两年,也是因不周子的觐见,引起成宗追思,却发现燕公楠早年的文武全才也来自商门道观。 燕公楠去世时六十一岁,少年时代是白岳山商神宫的弟子,乃谜宗真君燕青的玄孙,与大泽仙子燕丽瑚同宗不同支。 史称,燕公楠是北宋礼部侍郎燕肃的七世孙,这也是对的,燕青是燕肃的曾孙。只是说燕青曾经是梁山好汉,著史者将他这个祖宗给隐过去了。 然而,燕青对于中华武术的贡献,却远超其曾祖燕肃和玄孙燕公楠,其燕青拳或者叫谜宗拳,门人弟子众多,特别是清末民初的谜宗拳宗师霍元甲,创立精武门,名满华夏。 因为霍元甲的作用,使得中华武术被称之为国术。儒释道及诸子百家被统称为国学,形成国学与国术一文一武的鼎立局面,这在清代以前是绝对不可想象的事情。 史载,燕公楠,字国材,十岁能属文。居父丧,庐墓三年。再贡于乡,不第,后以连帅辟,五迁至通判赣州事。至元十三年,世祖既平江南,帅臣板授同知赣州事,时年三十五岁。 次年,以平广南功,迁同知吉州路总管府事。 至元二十五年,除大司农,领八道劝农营田司事。按行郡县,兴利举弊,绩用大著。劾江西营田使沙不丁贪横,罢之。 二十七年,会欲易朝中大臣,世祖以问公楠,公楠荐伯颜、不灰木、阇里、阔里吉思、史弼、徐琰、赵琪、陈天祥等十人。 又问孰可以为首相,对曰:“天下人望所属,莫若安童。” 问其次,曰:“完泽可。” 明日,拜完泽为丞相,以公楠及不灰木为平章政事,固辞。改江浙行中书省参知政事,赐弓矢及卫士十人以行。 三十年,复为大司农,得藏匿公私田六万九千八百六十二顷,岁出粟十五万一千一百斛、钞二千六百贯、帛千五百匹、麻丝二千七百斤。 成宗初年,进河南行省右丞,改拜江浙行省右丞,迁湖广行省右丞。 大德五年,召还朝,再为大司农。六年卒。帝闻,甚伤悼之。赙赠有加,特命朝臣护丧南归。 史书对于其从政之前的记载,含混处置,“十岁能属文,居父丧,庐墓三年。”这句话到底是十岁丧父还是指从政之前丧父呢? 这里又是著史者或者删史者捣鬼,他八岁进入白岳山商神宫,拜在唯师子门下,道号上虔子。学习商门韬略和文武之道,十岁能属文,便是唯师子道长教授的。 学艺十年,十八岁出师之后,专心贩卖白岳山所在的休宁县特产罗盘。以其一百二十斤蟠龙棍,往来奔波,所向无敌。 因其左脸颊一块青色胎记,加之武功卓绝,迅速闯出个大号罗盘青龙。只是五年之间,便成为远近闻名的巨富。 恰在经商路上大踏步前进之际,其父病故,守孝三年。二十六岁才到了史书所谓的“再贡于乡,不第,后以连帅辟,五迁至通判赣州事。” 那么,问题来了,他经商的天赋极高,为什么弃商从政呢? 父亲燕飞熊临终遗言:“宋室偏用儒生,奸相不绝,朋党立朝,我等农商,断无出头之日。吾料宋室气数不超一纪。丈夫恰可用事,宜尽出家资,博取一地之宰,以迎新君于修水之畔。” 燕公楠之后的发展,果然如同燕飞熊的遗言,十二年后,至元十五年(1279年),大宋灭亡。燕公楠成为地方要员,燕氏一族异军突起。 此时,元成宗追思其功勋,中书参知政事包庹欢面对其子孙,宣读册书,封南康郡王、大司农燕公楠为罗盘商神。 那他的兵器为什么是蟠龙棍呢?这要从他的师父唯师子说起。唯师子,俗名望师准,乃中唐名将、金檀二十四骠、五大虎师之一、祁门侯望准通的十六世孙。父辈想叫他从小学习望准通的文韬武略,故而起名望师准。 望师准从小拜在白岳山商神宫学习商门道法,其道号之所以叫个唯师子,那是因为朝歌商神宫的字派十六字:元本贩夫,何来沉浮,平德唯上,功于展足。他排到了第二轮的唯字辈。 望师准长大后,看世事污浊,既没投军也没考取功名,一生就没出来商神宫,始终带领一批又一批弟子,经商做买卖。家至巨富,商神宫也发展到规模宏大,商天众神诸仙全都塑有金身,其商业成就令人震撼。 宋朝老得走不动了,被孱弱不堪而又奸诈恶毒的儒生背着跑,几个奸相不用天下贤人,凭借一己之力,终归也都累瘫,不得不改朝换代。 时间到了元朝,望师准因培养了大司农燕公楠,受到天子敬仰。在八十一岁时,被元世祖忽必烈封为弘商护信天师,以白岳山所在地徽州,册封为徽国公,追封望准通为新安郡王。 徽州在唐朝及北宋为歙州,宋徽宗宣和三年改称徽州,郡号新安郡。 望准通原来的封爵祁门侯,封地祁门县本来就是徽州下辖。所以才有了望师准投入白岳山商神宫的这段渊源,等于是望准通的新安郡王与望师准的徽国公,封地都是徽州。 徽州有了望师准一生当中培养的商门弟子三百六十人集体从商,各选一行,成为后世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的典故。同时,也使得徽州商人在元世祖忽必烈以后声名鹊起,徽商一词响震寰宇。 下界,元成宗召集文武百官,追封了史弼、燕公楠之后,武则天所定《贩夫神册》或汉高祖所谓《商家神册》,除了被玉皇大帝所封太元正商上帝及六大帝,六十四位全神完全归位。 北帅安滹接来紫薇商神、鄂国公史弼,南帅尤贯接来罗盘商神、南康郡王燕公楠。 两位被元成宗追封的商神,一看腊八神殿今天如此大的阵势,顿时跪翻在地,对玉帝及道祖、佛祖齐声高呼:“臣紫薇商神史弼,臣罗盘商神燕公楠,参见玉帝陛下、商帝陛下,徒儿叩拜老君祖师、佛陀祖师。” 通商度厄天师、管国公史大贺,谜宗真君燕青双双出列,两位商仙各自扶起自己的嫡孙,都禁不住泪光闪闪。平度大帝文烈看史弼、燕公楠发愣怔,也站出班位,来到四位神仙跟前,给他们互相介绍。 惊得史弼赶紧给史大贺跪下:“烈祖爷在上,晜孙史弼给您老人家请安,晜孙多谢烈祖爷的教化,多谢太元正商上帝点化。” 燕公楠翻身对燕青跪下,泪流满面:“高祖爷在上,玄孙燕公楠没能学全乎高祖爷的本事,枉活一生,还望高祖爷责罚。” 玉皇大帝、老君、佛陀、商帝看到这一幕,无不感动。 平德大帝站出班位,大喝道:“众神诸仙静班,有请太元正商上帝敕封新归三神职掌,金刚商神杨原字昌啸、紫薇商神史弼字君佐、罗盘商神燕公楠字国材,静候听封。” 太元正商上帝宣曰:“商天六帝随我来,商议新归三神职掌。” 平德大帝望霄、凡微大帝陈哲、平度大帝文烈、平准大帝柴荣、开运大帝赵匡胤、凿空大帝郑袭殷六帝应声而动,随太元正商上帝到元信宫商议。 不一时,商帝及六位辅弼出来,太元正商上帝向玉帝、老君、佛陀施礼毕,振声宣谕:“新归三神职掌,按六帝建议,朕准奏,现由平度大帝宣诏,一一敕封。” 杨原、史弼、燕公楠就要跪翻,被平度大帝文烈一伸袍袖,将三神稳稳托住,笑道:“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自从立起商神部,以平德唯上,取消了许多繁文缛节。自从开运大帝归神,更是免除了君臣跪拜大礼。今后,尔等三神也不要动辄下跪了。” 文烈的巨大嗓门,惊得满殿神仙宛如被雷击中,纷纷捂耳朵,有不少神仙吓得跌坐下去。史弼、燕公楠被他的大嗓门吓得目瞪口呆,一时忘了说话。 杨原回应道:“多谢平度大帝点化,商天规矩,小神奉行不二。” 他这句话一出口,嗓门比文烈更大,果然是撼天神将,商界内外的诸天各路神仙,有一半被震得跌坐在地。 玉帝稀奇不已,禁不住赞道:“杨爱卿嗓门好大,宛如天雷爆响!商天有神如此,今后根基牢固,必叫三界敬仰。” 元宪宗蒙哥对玉帝拱手一揖,奏曰:“杨爱卿在成人冠礼时,臣也到天山郡公杨大刚府中参加,见其舞动一百八十斤赤电双槌,宛如木棍般轻巧,又闻听其嗓门,骇人异常,臣赐其撼天神将大号,应该名副其实。” 杨原对元宪宗深施一揖:“多谢陛下御赐大号撼天神将,臣这一生有负陛下厚望,还请陛下责罚。” 他正常说话的这一嗓子,也震得腊八神殿乱颤,三十六天众神诸仙经过刚才的一震,算是有了防备,才没人吓到。 玉帝笑道:“几千年出一个杨昌啸,而归于商天,实在是商界大喜。好了,平度大帝传诏吧,诸天神仙还等着听新归三神的前世神迹呢。” 第615章 戊庚闹商天(大结局4)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腊八神殿,三十六天神仙齐集,单等最后三神获封职掌,也要听三神的前世神迹。 平度大帝将双手一举,掌中献出一道金简漆书,将三神职掌一一宣读。 金刚商神杨原,字昌啸,大号撼天神将,岭北行省天山人,六十七岁归神,爵为天山王。所使兵器为一对赤电槌,单槌九千斤,双槌一万八千斤,位居商天第一猛将。 其商天职掌为勇德灵王,职归招讨使司,襄助三界招讨李游仙,专行商天兵事,征讨不臣,招抚叛逆。 紫薇商神史弼,字君佐,大号紫微老人、紫薇吕布,蠡州博野人,八十六岁归神,爵为鄂国公。所使兵器为方天画戟,重一万两千八百斤。 其商天职掌为刚德灵王,职归商曹,襄助商曹总理白东凌,专行商事政令,并切实推行。 罗盘商神燕公楠,字国材,大号罗盘青龙,南康路建昌人,六十一岁归神,爵为南康郡王。所使兵器为蟠龙棍,重一万两千斤。 其商天职掌为平德灵王,职归集贤院,襄助集贤灵王耶律楚材,专行纳贤选材,庠序管理。 平度大帝文烈最后说道:“至此,蒙元六神齐备,《贩夫神册》六十四位正神悉数归位,尚望众神谨遵职责,广布平德,造福三界商家商君商鬼。” 三神山呼谢恩,文烈大手一指,每神一份金简漆书,都到了他们手上。继而文烈向神农大帝、轩辕黄帝奏曰:“神农陛下,黄帝陛下,还请分赐三神守护门神,我这里给他们造起职事神殿和寝宫。” 神农大帝将手一招,顿时来了一男一女两位仙家,神农曰:“金刚钻王,你做金刚商神杨原的守护门神,随护他公干。紫兰花仙,你做紫薇商神史弼的守护门神,随他公干。去参见主神吧。” 金刚钻王来参见杨原,紫兰花仙来参见史弼。文烈给杨原所造的职事神殿是钻石神殿,寝宫是金刚宫。史弼的神殿是满堂红宝殿,寝宫是紫薇宫。 轩辕黄帝也将大手一招,空中降下一位仙姑,黄帝笑道:“同心元君,朕将你赐给罗盘商神燕公楠为守护门神,随他公干,望尔遵守商天律条,做好职事。” 同心元君谢主隆恩,来与燕公楠相会。平度大帝文烈又给燕公楠造好罗经宝殿及寝宫罗针宫。 此时,传布使主陶抗站出班位,说道:“玉帝陛下、老君祖师、佛陀祖师、诸天神仙,下面由我传布新归三神的前世神迹。” 玉帝禁不住赞道:“商帝座前正神,个个都有神务宝殿、寝宫,还都请了炎黄二帝差遣随护神,这又传布各神前世,一桩桩一件件甚有章法,寡人深感欣慰。” 商帝转身朝玉帝深施一揖,对曰:“多谢陛下关切和提携,今后我等商天神仙,谨遵天条,造福苍生,造福三界。” 陶抗看他们说完,朗声说道:“勇德灵王、金刚商神、天山王杨原字昌啸者,乃周文王第一百子雷震子转世而来也。” 元始天尊听到这里,一阵惊愕,继而笑道:“云中子唯此一徒,建周之后,子牙封神,却不见其踪迹,却随云中子继续修道去了。不意云中子又叫他转世为金刚商神,果然是好道果,好归宿。” 云中子对师尊拱手道:“师父有所不知,雷震子修道这两千三百年,功力精进,黄金棍一扫,足以打碎阴山。风雷双翅一扇,足以扫飞北海。徒儿深恐其生出事端,点化他投胎,争取商神座次。” 雷震子,乃天雷将星下世,商末年间诞生于燕山,与避雨时的周文王姬昌相遇后,被收养为义子,是姬昌的第一百子。 因其现身时霹雳交加,电闪雷鸣,所以取名雷震子。自幼就离家修行学艺,拜在元始天尊的阐教门下,以福德真仙云中子为师。 他原本是正常人模样,后误食师父云中子的两枚仙杏,生的面如青靛,发似朱砂,眼睛暴湛,獠牙横生,出于唇外、长雷公嘴;身长二丈,全身水合色,背肋下生出一对“风雷双翅”。 手使一条黄金棍,力大无穷,武艺高强,展开羽翼飞行时风生雷动,且速度奇快,可日行万里。 雷震子是玉虚第三代传人之一。灭纣建周过程中,擅长空战,善于攻城,孝顺父亲,福缘深厚,是《封神演义》的主要人物之一,出场较多,为武王伐纣立下赫赫战功。 青龙真君杨振雄前跨一步,来到杨昌啸跟前,自我调侃:“昌啸,老子是你太爷爷杨振雄啊,你小子却是雷震子转世,难怪嗓门比平度大帝还大。雷震子为我杨家光耀门楣,真的是始料未及。” 勇德灵王杨昌啸一看,这就是如雷贯耳的太爷爷,禁不住泪光闪闪,赶紧跪翻:“太爷爷,重孙子给您老磕头。重孙子哪里知道自己是雷震子,只知道是您的重孙子,是玄武伯杨喻的嫡派子孙。” 杨振雄将其搀扶起来,好一阵打量,祖孙俩又被公道十八真君、碧波仙子、凌波仙子围拢,好一阵热闹。 等他们热闹完了,香供大都督杨宗桓接替陶抗,传布下一位的前世神迹。 杨宗桓对玉帝、老君、佛陀、商帝施礼参见毕,说道:“下面我来传布刚德灵王、紫薇商神、鄂国公史弼字君佐的前世神迹,史公前世乃中唐名将、洪国公姬杵。” 此言一出,平德大帝望云端、乾道帝君望凌通、兑道帝君凌公威祖孙三神一起过来,对着史弼就深施一揖,望云端说道:“我望家能有今日,全仗姬公点拨、提携,在此表示万分感谢。” 刚德灵王史弼顿时蒙圈,在那里张嘴结舌。 望云端看他这样,忽然醒悟,哈哈大笑:“寡人错了,姬杵姬考击贤侄是你的前世,他是我儿高之,出道之际的结义兄弟啊。” 史弼也禁不住笑起来:“小王哪里知道自己前世是谁呀?” 姬杵,字考击,官至检校工部尚书、郓州刺史、天平军节度使、曹郓濮等州观察处置等使,爵至洪国公。其封地洪州,唐代辖南昌、丰城、高安、建昌、新吴、武宁、分宁七县。 中唐之际,望凌通进京赶考,在长安救下潘孟阳妾牧雨,与时任登州刺史姬杵相遇在潘孟阳的丧礼上,两人晤谈之下,引为知音,结义为兄弟。姬杵点拨望凌通如何考取明经科,果然得中。 姬杵先于望凌通许多年归天,终年七十五岁。到了长天之上,居于元载孔升天将相宫殿群,无事可做,甚觉无趣。 想起义弟望凌通凭着遗愿而成为商天正神,天天忙忙碌碌,果然是好去处。过去三百五十天,实在待不下去了,索性滚身投胎,誓要博取商神之封。 不意此生仍旧是国公之位,幸而被元成宗追思商界悍将能臣,追封为紫薇商神。 诸天众神对于商神部如此大的吸引力,全都始料不及。从则天皇帝立下《贩夫神册》,过去了整整六百天,下界是六百年。如今商神商仙济济一堂,已经成就一个大部,哪位再想博得正神之封,几千年说不定还有没有机缘。 许多钟情商事的神仙,禁不住懊悔,沮丧,埋怨自己优柔寡断,没血性。 陶抗站出班位,接替杨宗桓继续传布。陶抗对玉帝、老君、佛陀、商帝施礼毕,对神农、黄帝也一一施礼,振声说道:“平德灵王、罗盘商神、南康郡王燕公楠,乃商王辛之五叔、戊庚转世而来也。” 商王辛,即殷纣王,闻听此种消息,顿时惊呆,急忙前跨一步,来与燕公楠见礼,高叫道:“五叔,朕封你在皇家洞,赐万亩良田,食邑千户,缘何来投商神之封?” 燕公楠既不认识纣王,也不知道他所说何事,一脸惘然。 此时,痛恨纣王的前代武圣姜子牙、宋元武圣岳飞一起前来,强行将纣王拉开。 陶抗继续说道:“商王辛之五叔、戊庚的名字,之所以能留在人间,拜托戊庚曾在大鳖山下立起过戊庚肆,也就是现在的集贸市场。戊庚肆至今仍然被大鳖山后的鱼儿泉村久久传扬。” 戊庚自然有四位哥哥,大哥子甲早夭,二哥帝乙,三哥箕子,四哥比干。戊庚是父亲文丁晚年所立正妃生育,比纣王帝辛还小三岁。按照殷商先祖的传位法统,都是兄终弟及,帝乙之后该箕子,再往下是比干、戊庚。 然而,帝乙直接传位给儿子受德,即商王辛、帝辛、纣王。箕子、比干不忿,被纣王用为丞相,以期消弭不满。封给五叔最为富庶且有最具王气的风水宝地,那个地方可以出一斗芝麻的王侯将相。 戊庚带领堪舆大师到那里一看,果然是风水宝地,比同洛阳之盛。于是欣然前往,建起关寨、肆市、王宫。 关寨便是大鳖山上的前觜关,肆市便是前觜关下的戊庚肆。后代人叫转音,称此地为五更肆,也合乎炎黄定制,肆市五更天开市么。 直到现代社会,朝歌城的菜市场还是五更天开市。岂但如此,河南河北山东山西各地的菜市场都是五更天开市,就传承于纣王五叔。 戊庚的王宫及媵嫱则住在这块风水宝地的核心位置,这里四面环山,一河环带,万亩良田,千户居民。因戊庚的入住,此地被人称为皇家洞。 皇家洞这个大镇,果然是风水宝地。沟通东西,古来晋卫要道;山隔南北,旧为淇汲古堡。此地风水之妙,古来令人唏嘘。齐桓公五贤之宁戚、大义灭亲之石碏,均在附近出生。 然而纣王被姑父姬昌、表弟姬发反叛而灭国,颇不甘心,请求五叔搭救。戊庚遂将其封地最隐蔽的一个山间盆地让给纣王,让他在这里练兵、打造兵器,以图恢复。 纣王命其子更名武庚,与五叔谐音,打着五叔的旗号与新建的周朝进行周旋。纣王躲避的那个地方,也成为一个大镇,后世命名为纣王殿。 可惜,五叔戊庚早于纣王而逝,儿子武庚虽然拉拢了姬发的兄弟鲜处度,即管叔姬鲜、霍叔姬处、蔡叔姬度,毕竟改朝换代,纣王不好亲自出面,武庚率领三位表叔及朝歌附近千里之间的上百诸侯,历经七年征战,终归失败。 在武庚征战期间,纣王虽老,仍然每天亲自打铁造兵器,累死过去。这对武庚复国可谓巨大打击。因而,戊庚战死之后,其在天之灵亦忿忿不平。 戊庚既没有得到周朝表哥武王姬发、表弟周公姬旦兄弟的封赏,又没有入归阎罗殿的劫运,玉皇大帝准其在元载孔升天立起皇洞仙境,筑庚台,自行修道。 陶抗讲到这里,说道:“戊庚对于侄子受德亡掉江山,不能释怀,经过两千三百天年调查取证,才还原了商代末帝受德之冤。恰好《贩夫神册》被他看见,不惜转世投胎,誓要让诸天神仙知道帝辛之苦。 “恭喜戊庚,恭喜南康郡王,终成为罗盘商神、平德灵王燕公楠。” 经过陶抗的传布,使得诸天神仙明白了姬周代商的曲折渊源。 纣王再次来到燕公楠跟前,大喊道:“如今纣王殿、皇家洞都如何了?” 燕公楠还是蒙圈的,晃晃脑袋,不知如何作答。 虞侯都督回跋雷看这情形,不等众神说话,赶忙过来,对纣王施礼道:“伯父在上,我是箕子长孙、胥孟翦转世而来,历经辽朝至今,我来归商天已经三百多天,我的元灵胥孟翦已经与我融为一体。 “而南康郡王刚刚归神几天,其元灵戊庚尚未与之融合,所以不知究竟。他现在还是燕公楠。” 纣王顿时醒悟,笑道:“寡人祖父杀西周季历,至于父辈矛盾丛生,三叔箕子、四叔比干皆心向周室。至寡人之世,子姓家族两位叔父与寡人已成水火之势。寡人虽有倒拽九牛之力,终究一拳难敌群奸矣。” 纣王刚说完,箕子、比干、微子站出来,被孔子誉为“殷三仁”的三位大贤,对纣王怒目而视。 这三人的怒目光芒,恰好击中燕公楠的天目穴。燕公楠的天目穴顿时放出万道毫光,将他们在殷商灭亡之际的做法,全部显影在腊八神殿四周宫墙。 戊庚的元灵顿时与燕公楠合二为一,燕公楠当即暴怒:“三哥、四哥、微子,尔等殷商三贼,还不下跪,更待何时!” 第616章 歌仙转世来(全本完) 箕子、比干、微子三大贤被披露行迹,顿时傻眼,一个个冷汗直流,不知如何说话。 玉帝笑道:“二郎真君、勇德灵王、三界招讨、斗战胜佛,尔等天界四猛,将他们拉开。众位爱情,休要将人间恩怨带入天界,让那些东西随风去吧。下面由商天仙部大帅宣布商仙名单。” 杨戬、杨原、李游仙、孙悟空四神当即上前,将燕公楠、纣王及箕子、比干、微子拉开。 仙部都统领子祝寿前跨一步,将掌中金简漆书徐徐展开,宣读商仙名录。 商天的首席商仙当然是西面真人了,太元正商上帝培养的贩门九虎中,他是大师兄。西面真人被点到名号,站出班位,就要翻身跪倒,向玉帝、老君、佛陀大礼参拜。 玉皇大帝笑道:“诸位商仙大多百岁以上高道,跪拜礼也就免了,站出来拱拱手就很好。” 下面依次是贩门九虎的八位师弟:东由道人、南冥道人、北来道人、伍洞道人、陆悬道人、戚纯真人、巴我道人、九寒真人。 贩门九虎又被称之为商天立界三真六道,后世的商道弟子,无一不是他们的门人弟子。所谓商道之大,天下商人出朝歌,世间巨商出一门,就是从他们说起的。 五代商门道观三大真人: 寒绝真人、后汉宋城侯韩掘光, 呕亢真人、后汉诸城侯欧阳亢, 厉岌真人、后唐应山侯李奕武。 辽国太后萧绰所封商门道观三大天师: 通灵持平天师、残通道人、滑国公、斩魂天煞公炫通, 通商度厄天师、兕刕道人、澶国公、碾魂天煞李念黎, 通神招财天师、隼号真人、锦国公、军马富商孙豪度。 宋太宗所封商门道观三大天师: 商门弘道天师、呈遣道人、端国公钱成, 通程开运天师、径久真人、鼎国公孙敬酒, 通商法绳天师、叧血道人、幽国公郑丁寡。 其中叧血道人被玉帝封为凿空大帝,是商仙之中成就最高的一位。与寒绝真人、呕亢真人创立血洗派,多达四百二十名弟子全部位至男爵将军以上阶位。五代末期以来,天下商家弟子,近半数出自血洗派。 宋初四大商仙:元斤真人郎子廛、元杀道人程痛杀、中妥真人长孙仲驼、名李真人李雕臣。 金国商界六大天师: 通灵持平天师、德奉真人、桓国公申山奉, 通商度厄天师、平贺真人、管国公史大贺, 通神招财天师、平备真人、滦国公冉守备, 始兴利涉天师、慎桐道人、隆国公郝桐, 丰宁发祥天师、慎匪真人、朔国公裴桐, 北方开运天师、平原道人,沃国公叶武原。 南宋拓海十一商仙: 烛准真人杨怀准、一程道人宋前程、夫窗真人方窗、贩秦道人范秦、夫壹真人熊壹、德躬真人审躬、慎留道人宁留、尊一真人常贯一、夫种道人孙雁种(尤种)、风采道人纪公采、天集真人部累集。 宋孝宗及大食国狮王穆克飞、穆司遂所封五大天尊: 南方涨海司舵天尊、何头真人、食南舶商公韩头领, 西方绿海司舶天尊、武盘真人、食西舶商公孙通盘, 东土大宋引航天尊、何遐真人、瑟陌郡公岳遐, 北冥龙城鼓帆天尊、夫童道人、大食国太师裴义童, 靖难护法天尊、首开道人、猫侠展荣之孙、高城郡王展开泰。 南宋四大仙王: 遥光仙王商怀霸、丘洹仙王岳衡、夏泾仙王甘昌昂、辜元仙王何鼎元(何元凯)。 太元正商上帝的佐使八仙子: 真书仙子陈妤、碧波仙子杨绒、凌波仙子杨絮、牙雕仙子唐僮、汴河仙子琴曼纹、沧浪仙子温莫素、西江仙子乐归爱、珠池仙子江春色。 拓海四仙: 礼山关正商宫方丈、商众真人、酒仙梁容众, 宝华山南珠宫方丈、德恒道人,香魂剑仙滕恒, 来练仙姑、琵琶仙李素练, 来赏真人,琴仙韩安赏。 公道十八真君: 礼多真君、笛王佐谢礼多, 洞醒真君、扑天雕李应, 武成真君、花和尚鲁智深, 地贼真君、鼓上蚤时迁, 大寿真君、鬼脸儿杜兴, 百审真君、一枝花蔡庆, 崇平元君、飞将军李师师, 长显真君、打虎武松, 谜宗真君、浪子燕青, 如意真君、如意枪王岳仲霈(丘霈禄), 烂疯真君、烂疯子王渐, 重阳真君、重阳子王嚞(王世雄), 匕儒真君、碣滩茶王汤渊, 女魃元君、铁锤女魃何冠玖, 冠东真君、飞眼龙余冠东, 锤官真君、铁锤官人何冠龙, 青龙真君、青龙刀仙杨振雄, 冠虎真君、铁锤煞神何冠虎。 其中重阳真君开创全真道,羽化之后,归于灵宝天尊座下,列于上清境十二真真君之位。 宋孝宗所封舶商三大天师: 丝路护舶天师、理元道君、瓷侠、廉国公刁元, 泉州护舶天师、何宁真人、瓜蒌驼龙、汀国公岳宁, 舶商开运天师、武冲真人、黄瓜干、开运侯钱一冲, 宋末元初羽化登仙的三大商仙: 稽落山蜜神宫方丈、造奠子伍奠石, 三危山金钿宫方丈、高虚子罔鸿寒, 日月山如意观方丈、高巢子丘处志。 大蒙古国显庆大汗(元太宗)窝阔台所封四大仙子: 芍药仙子席荧、鹿茸仙子吉蓝玉、大泽仙子燕丽瑚、人参仙子包蓝花。 商界仙部大帅子祝寿宣读完商仙名录,一个个都叩拜了玉帝、道祖、佛陀、商帝。 子祝寿奏曰:“玉帝陛下、道祖、佛陀、商帝陛下,自从大周则天皇帝于长安四年,立下《贩夫神册》,至现在的元朝大德八年,恰恰过去六百年。 “我商道之中,无数高道终其一生杀怯践信,传布平德,培养了数不尽的巨商小贩,为黎民转运起家,为国家纳税开运。 “这些商家道士,修成地仙的道人,羽化登仙的真人,总计八十八位。臣将带领他们,继续杀怯践信,富民强国,使我华夏大地万世昌盛。” 玉皇大帝龙颜大悦,宣谕曰:“商帝及诸位商神商仙辛苦了。诸位商神爱卿,个个以身殉职,血溅商家征衣,或为保货而殒命,或为军阵而捐躯,受到士农工商各界广泛敬仰,都获得了人见天子正封,元神归于商天,获得正果,可歌可泣。 “诸位商仙爱卿,以坚韧不拔之志,饱受冷眼,饱经风霜,带领孤儿穷人,提携他们成为巨富,又以惊人的毅力,锻造自身筋骨,获得百岁甚至三百余岁高寿,道释儒三教、人神鬼三界难望项背。实堪敬仰。 “今日,《贩夫神册》、或叫《商家神册》点化大业圆满收官,朕敕封,冬凌商神、冬凌公、商天仙部都统领子昌平字祝寿,为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商神部商仙统领大帝,带领八十八位商仙,造福三界,着即施行。” 子祝寿当即跪翻:“谢玉帝陛下隆恩,臣商仙统领大帝子祝寿,定当不辱使命,造福三界,广布商天平德,点化更多商仙。” 玉帝看向大周皇帝武则天:“则天皇帝立下这《贩夫神册》,开创商天新秩序,使得商界各业有了明确的祖师,人间商道从此有了灵魂寄托,爱卿也说几句吧,做个简单小结。” 武则天还是青年样貌,美貌绝伦又不失帝王威仪。 她站起身形,对玉帝、道祖、佛陀、商帝一一施礼,朗声说道:“玉帝陛下、道祖、佛陀、商帝陛下,臣武则天对于商帝陛下当年,自献人头而践行信用的精神,感动落泪。 “四年之间,商仙统领大帝又为了采冬凌草而坠崖身亡,臣更是痛惜不已,为商人的不易深深震撼。 “这才首封他们父子为贩神,被后世宋太宗该封为商神。封了他们父子之后,一发立起《贩夫神册》,向神农大帝祷告,托付他们父子冬凌公予以掌管,点化六十四方物产的商人成神。 “时至今日,历经六百天,下界是六百年,如此之久的点化大业,足见商神商仙们意志之坚韧,正如玉帝陛下表彰的,三界人神鬼,三教道释儒,皆敬佩不已。 “最后,臣有个不情之请,刚刚听了陶使主、杨大都督宣布的商家神册,西帅张涯居然刘先主转世,他为了中国与西域及绿海之间的商道维护,商家庇佑,可谓功勋卓著,与其前世刘先主的艰苦卓绝历程及功勋,毫不逊色。 “还望玉帝对西帅张涯厚加封赏,以示上苍赏罚分明。” 玉帝大喜,当即敕曰:“成都大总管张涯字平危,胸有良谋,身有材勇,文武全才,不愧是刘玄德转世。刘玄德以汉昭烈帝之位,亦能纵身凡间,奔波商海,躬身践信,其精神实乃千古商家之楷模。 “又在中国与西域各国及绿海之间,时刻庇佑许多商家,造福各国,正如则天皇帝旌表的,其功勋卓著。 “有鉴于此,朕加封商天成都大总管、花蜜商神、汤阴侯张涯字平危,为中西商道护佑大帝,着即施行。” 西帅张涯当即热泪滚滚,翻身跪下:“臣中西商道护佑大帝张平危谢玉帝陛下隆恩,谢则天皇帝旌表,谢商帝陛下点化,谢老君、佛陀庇佑。” 腊八神殿的大朝会就此告一段落。然而,《商家神册》六十四位正神中,玉帝又封了两位正神成为商天大帝,他们跳出了《商家神册》之外,《商家神册》又出现两个空位,却该如何收官? 恰在此时,宁州大帅倍端站出班位,对玉帝叉手施礼:“玉帝陛下,道祖、佛陀、商帝陛下,大德天子新封一位商神。” 凿空大帝郑丁寡站出班位:“商仙统领大帝、中西商道护佑大帝既已跳出《商家神册》,护港大帅杜破例之子、前朝烟君杜瞻,乃三佛齐国王,末罗瑜伊挂郊,所封的烟洲舶神,理当是一位正神,还请商帝点化,使其归位。” 太元正商上帝颔首称是,宣谕曰:“烟洲舶神杜瞻听封。” 杜瞻前跨一步,对商帝叉手施礼:“臣在。” 商帝略微思忖,敕曰:“朕封你为海盗缉捕大元帅,隶属博望省,听从凿空大帝调遣。” 杜瞻谢恩毕,宁州大帅倍端已经将大德天子刚刚所封的一位正神,带入了腊八神殿。诸天神仙看这位正神,却是个绝色妙人,你道是哪个? 却是大理郡侯武大烈之女武小寒归神,她是武大烈被封为大理郡侯之际,显庆大汗窝阔台赐媵云千娇所生,现年六十七岁。 因生于武大烈被封侯的第二年的小寒之日,就以小寒当她的名字。 武小寒大小随父亲经商,练武以保货,习文以管账,加之玄宫十六神这么多伯伯叔叔姑姑的悉心教授,十八岁之际,出落得身长七尺五寸之巨,面目长得天姿国色。 不但貌美,而且文武全才,掌中一双雌雄黑风刀,雄刀五十八斤,雌刀五十七斤,总重一百一十五斤。大号黑风侠。 忽必烈第五子忽哥赤特别中意,经蛇王白东凌撮合,两人结为连理。 忽哥赤的汉名包虎,比武小寒小两岁,是忽必烈的庶子。由于武大烈是大理郡侯,自然在灭大理国的战争中,其神功得到了充分发挥。 大理国灭亡于元宪宗蒙哥三年(1253年),大宋是理宗宝祐元年,是忽必烈和兀良合台所灭。当时,包虎虽然才十四岁,有武小寒及其岳丈武大烈护驾,追随忽必烈一起征战,小小年纪就积功无数。 大理国平定之后,包虎、武小寒夫妇及岳丈武大烈,一起留在这边,平定大大小小的各种叛乱。七年后,父亲忽必烈四十五岁登基,接替元宪宗蒙哥,成为元世祖。 十四年后,忽必烈将大理国这个大地盘封给了包虎。那就到了至元四年八月(1267年),包虎被封为云南王,赐驼纽鋈金银印。当时,武小寒三十岁,包虎二十八岁。 在治理云南过程中,武小寒发挥了关键作用,她以笋干生意为切入口,带领商队与当地商界豪侠广泛结交,将云南笋干远销大都、漠北各地,被云南人敬称为“笋干王妃”。 当然啦,笋干是主打商品,捎带也贩卖玉龙雪山的虫草,及云南广泛出产的优质天麻。这使得云南百姓第一次跟随王妃见到了大都及哈喇和林的样子,发现大理国之外的中国,大得难以估量,渐渐对大中国产生了敬畏之心。 一晃过去了这么久,武小寒作为王妃,在商事上从不懈怠,从不因为自己是王妃,就养尊处优。仍然亲自带领云南商队,往来奔波在前往大都及漠北的路途上。 今年,六十七岁的她,再次带领商队,来到大都。他们除了贩卖云南笋干及虫草、天麻等,每年一次向大德天子进贡云南特产。元成宗铁穆耳对这个五婶非常敬重,她每次觐见都会赐宴,并赏赐许多金珠丝帛。 这次,武小寒还没到大都,就染病在身,勉强到了大都。觐见天子的时候,因为过于激动,当时就晕厥过去。 铁穆耳赶紧叫御医症治,却已经晚了,得的是肺痨,发展到很严重了。当即隔离治疗,抢救了三个多月,终究不治而亡。 期间,天子铁穆耳隔三差五就会前来探望。王妃五婶逝后,铁穆耳悲伤不已。感念其商业贡献,当即封其为笋干商神,比同男子封爵,赐凤羽王。 这个封地凤羽,是大理西北不远的一个县。凤羽王,视同亲王,与其夫包虎的云南王相同,都是正一品,但封户要少得多。 她逝后二十六年,至顺三年二月,包虎以九十一岁高龄寿终正寝。 宁州大帅倍端讲了她的从商成就,太元正商上帝敕曰:“封凤羽王武小寒为岁贡押差大总管,望武爱卿谨遵职责,弘扬商天平德。” 武小寒高呼:“谢商帝陛下隆恩,谢各位祖师点化。” 长战真君武松禁不住近前来看,倍端向他们互相介绍。武小寒跪地抽泣:“太爷爷在上,重孙女无能,没能为您老争光。” 武松哈哈大笑:“傻闺女,以女将封亲王,还要怎么争光啊。” 公道十八真君、蒙元五帝纷纷前来相认,腊八神殿顿时热闹非凡。 传布使主陶抗说道:“我来传布岁贡押差大总管、笋干商神、凤羽王武小寒的前世,她是唐宪宗御赐歌仙缭云转世而来。” 陶抗此言一出,乾道帝君望凌通顿时惊个趔趄。 望凌通在倍端的介绍下,说出了中唐之际白马五义的渊源,武小寒禁不住脸飞红云。 香供大都督杨宗桓继而说道:“海盗缉捕大元帅、烟洲舶神杜瞻,乃中唐之际白马五义的大哥谷梁广转世而来。” 武小寒更是张嘴结舌,目瞪口呆,谁曾料到,前世的夫君也在这里。 岂但是武小寒震惊,整个腊八神殿诸天神仙,也都一片惊叹声。 (全本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