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日出规律》作者:星坠   文案:   AB 金主大总攻vs人妻男团主舞   “日出时候,我闻到了冷檀的味道。”   冷檀vs小樱桃(私设) 江潍x陆溪   金主大总攻Alpha VS人妻男团主舞Beta   “大明星在别人面前也是这么哭的?”   江潍眼里没有不耐烦,他温柔地揽着陆溪的腰,无奈地吻着:   “别哭了,你仔细看看我,完完整整,哪不是你的?”   年少落魄时一见钟情,成名后光芒万丈的陆溪做了江潍的契约情人。   本以为是一厢情愿,后来发现是双向追逐。   ①ABO私设多,受有发育不良的腺体,被咬后能散发微弱的樱桃味,但他闻不到信息素。   ②写着玩玩,梗很烂很俗很常见,不劳烦鉴抄了,免费文,看个乐呵,几万字就完结,狗血。   标签:ABO 狗血 恋爱游戏 第1章 冷檀   “溪哥,荣姐让你去趟化妆间。”   休息室外粉丝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尚未停歇,高牌大屏轮回播放舞台高光,镜头前的青年穿着一身丝薄白羽西装,狭长而灵动的眸子在光束中望向镜头,翩然开合的唇勾起,抿出丝温柔惑人的笑。   彼时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青年,此刻正默默用毛巾擦拭脖颈的汗。   “荣姐怎么都不让我溪哥休息,又唱又跳三小时,还得被叫去训话。” 队里老幺扯着话筒,不满地对进门的生活助理道。   Phoenix 是当年最红的男团,粉丝数量庞大、专辑质量奇高、唱跳颜值个个能打、组合团魂极强,霸榜各处音乐榜单。人气最高的是队长陆溪,凭着无可挑剔的颜值与性冷淡高岭之花人设成为吸金头牌,资源好到爆炸,羡煞旁人。   曾有人对他空降 Phoenix 诟病良久,网传陆溪以 beta 身份被人包养,经常出去三陪,才从以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变成今天的大明星。   黑料真真假假说不清楚,本人也从未有所回应。   “我知道了。” 陆溪冷声回了句,他拿起自己上台前穿的黑色风衣外套,堪堪盖住里面被汗水浸透、紧贴皮肉的紧身白羽衬衫。冰凉的触感顺着外露的皮肤攀进心底,连带着步伐都有些许僵硬。   推开化妆间的门,本该出现在里面的经纪人叶荣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坐在化妆台前的男人。   那个说好永不在公共场合与他同时出现的,他的金主。   江潍。   “锁门。” 江潍的声线低沉,带着股不容置喙的冷意。   陆溪听话地锁上了门,他裹了裹身上的风衣,感慨自己还没穿热乎就要脱掉。   “先生,今天怎么来了?” 陆溪乖巧地问道。   江潍坐在暗光里,暧昧的光影摩挲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深邃的双眼掀起,冷淡的视线审讯般从陆溪脸上扫过,滑到青年纤细的腰身。他身上披着件高定西装,暗色衬衫在紧绷状态下描摹男人有致的身体线条。   宛如伺机而动的猎豹,浑身上下隐着捕猎者的警觉,眼里透出隐晦的暗色与占有。   陆溪走近,他手还没伸,便被江潍掐着手腕拽到腿上。被迫抬起下颌,侵略性的吻从眉心落到唇上。   “先…… 先生。” 陆溪早习惯了江潍的行为,他顺从地任由单薄的衣服滑落,瘦削的身体不受控地颤抖,不知是因冷气还是因为男人愈渐放肆的动作。他跨坐在男人身上,抬眼就是干净明亮的化妆镜。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脖颈和锁骨多出吻痕,情动时眼角发红,水光荡漾的唇半微开合,眸子里透出难以掩饰的渴望。   当红男团主舞有着比其他小明星更漂亮的身体,柔韧的身段与精致的曲线使得他变成舞台上万众瞩目的精灵,戏弄灯光与崇拜之意;在床上则是最好的承 | 欢者,尽管他并不熟悉那些讨好人的东西与技巧。   江潍禁锢着陆溪的腰,把人结结实实抵在化妆台上,带有薄茧的手沿着腰线向下,他的指尖狠狠捏着陆溪的下巴,逼迫他仰头看着镜子。   “先生,能不能…… 不在这。” 陆溪咳了一声,背后紧贴着的那个胸膛传来布料的温热感与心脏搏动声,激烈到似乎那颗心是为他而跳。陆溪看着镜子里一丝不挂的自己和背后好整以暇的男人,头一次生出几分羞赧的情绪。   可江潍喜欢这样折磨他,这是他恶劣又不近人情的习惯。   这件事,陆溪从第一天认识江潍的时候就知道了。他第一次和江先生上 | 床,那人便试图标记他。   Beta 怎么能被标记呢?他分明连江潍的信息素都闻不到。可江潍执意如此,毫不怜惜。   他们的第一次很糟糕,陆溪疼地哭出来,不得不请了一天假。   “先生…… 不要。”   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在情 | 事上他从不是江潍的对手,不对等的关系也让他无法占据主动权。   忍受,迎合,是他从江潍身上学到的经验。   不知道第几次,陆溪晕了过去。   餍足的金主先生沉默地用自己的外套把大明星裹得严严实实,他抄起陆溪的腿弯,轻轻地在满是泪痕的脸上吻了几下。   最深入的时候,他其实尝到了甜腻又熟悉的樱桃味道。   ……   陆溪是在江潍家里醒来的。   准确说,是被别墅外割草机的巨大声响吵醒的。   空旷的高级别墅,全欧式装修,富丽堂皇的宫殿,他的金丝笼。   陆溪习惯了醒来后在这里,因为江潍的出现即意味着一场无休止情 | 事的开始,他最终会回到这个地方,度过漫长的白天,像宠物等主人那般乖巧地等江潍下班:开启新的被折腾的夜晚,或者被心情愉快的金主放回去训练。   但今天很反常,江潍在家。   陆溪像往常一样穿着江潍的白衬衫,领口敞着,露出满是牙印和吻痕的脖颈,衣摆下是两条明晃晃长又直的腿,腿根黑色平角裤边露出边角,和衬衫一起在空气里晃荡。   很尴尬,回想起来就是极其尴尬,陆溪的脚趾不安地蜷缩在一起,直拧成一长条麻花。他张嘴啊了一声,想溜回房里穿好衣服再回来,谁知道先一步被叫住。   “过来。”   在厨房不知道忙碌什么的江潍不满地拧着眉,他放下手里满是奇怪黄色物质的盆,冷声道。   “先生,我可以回去穿……” 陆溪听话地走过去,脚心踩着瓷砖地板,差点凉得他原地跳起来,他故作平静地望着江潍,突然看见对方从餐桌边的椅子上拿起了搭在上面的大衣。   记忆回笼,陆溪的脸红了,昨天他们到家的时候,似乎…… 在餐桌有过那么一段。   “你平时就是这么出来的?” 江潍的呼吸落在陆溪脖颈里,莫名其妙有些痒。陆溪抬手揉了揉发红的耳根,小声辩驳道:“才没有。”   “没有就出鬼了。” 江潍冷笑一声,出口满满嘲弄的音节,他把衣服给陆溪穿好,顺便又把自己的拖鞋给陆溪。   然后,金主先生自己光着脚去门边找拖鞋去了。   陆溪眨眨眼,盯着厨房理石台上盆里打的模样糟糕的蛋羹…… 应该是蛋羹吧,怎么这么丑?   “先生中午要在家吃饭吗?” 陆溪等江潍回来,裹着大衣的他像个只露一颗头出来的小毛茸茸生物,对着满厨房东倒西歪的用具道。   “不吃。” 江潍瞥了陆溪一眼,斩钉截铁。   那……   陆溪再看了眼这些二级手残都不能制造出来的厨房车祸现场,默默想。   那可能,先生是想绝食吧。 第2章 奶糖   一年前的某天,陆溪见到了江潍。   留学归国的大少爷坐在烟雾缭绕的酒吧里,台下男男女女海潮似的浪叫混在电音中听不真切,噪音像一把电锯,锋利的锯齿碾压陆溪的神经。他在只合作过一次的小歌手的引领下走到那个富豪堆里,抬眼便在暗光交错的中心看清男人的面庞。   西装革履的归国精英左拥右抱,刀削似的面庞有着最冷酷的线条。他眼里淬着冷意,抬头看见陆溪时略显惊愕,而等他看清陆溪确实向他所在的方向靠近时,不由得又露出明显的不满与厌恶表情。   那种反感陆溪再清楚不过,因为十四岁那年,醉酒后的母亲提着破碎酒瓶底走向他时,眼底流露出的是比那还要凶狠的神色——几乎是希望他死掉、烂在满是蛆虫的贫民窟的怨怼之色。   “那是江先生,星氏的大少爷。”   那个小歌手伏低了身子,在陆溪耳边小声道,眼里露出羡慕与跃跃欲试的神色。   原来是星氏的大少爷,不是那个为了逃学摔断腿的吊车尾。   陆溪沉默地看了眼坐在角落里的江潍,在心里感慨。   那天起,陆溪做了江潍的地下情人,说好听了是合约恋人,说不好听的是床 | 伴。   可能回国后的江潍第一次开拓包养这茬业务,心还没别的小明星牵住,给陆溪的待遇都是最好的:星途资源、支持财力,时间要求不苛刻,还会体贴地注意规避陆溪外景拍摄与舞台排练的日子——他身上不能留下痕迹,因为是艺人。   排练室的音乐声暂停,大汗淋漓的众人在镜子前排排坐,修长的大腿散乱地伸着,四仰八叉倒了一片。   陆溪往肚子里灌了几大口矿泉水才觉得稍微有点活气,腰还是痛,但比之前几次好许多,可见前天晚上江潍的确手下留情了。   他琢磨着笑自己容易满足,突然听队里老幺说了一句:“溪哥,咱们的新专主题定了,荣哥说每人一首 solo,咱们定什么主题啊?”   “之前定的什么?” 老三接话过去,他反问。   “十字路口。” 老幺晃悠着腿道。   十字路口,无限选择的意思,希望与万劫不复交织纵横,贯穿着不安定的跳动音节。   像极了陆溪和江潍,不确定的关系,表面维持的假性爱意。   “我抽到的是虚假。” 陆溪低头看着舞蹈室的地板,轻声呢喃道。   这话,他在五个小时后又重复了一遍。   当他坐在江潍那台低调奢华的宾利车里时,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道:“我抽到的是虚假。”   “怎么考虑的?” 江潍脸色平静,他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男朋友,开着心爱的小车来接工作勤勉的恋人下班,公文包放在后座椅上,高定西装透着股香烟的味道,一闻就是从不太正经的地方过来的。他抬眼看了下倒车镜,打方向盘的动作利索。   陆溪还记得,江潍是个在田野公路上飙车一百三十迈而不变色的亡命徒。   “没想好,先生。” 陆溪笑着回道,乖巧地承受着江潍不经意瞥来的审视眼神。   但他的回答其实本身就足够虚假:他的人设表里不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脱去光鲜亮丽的皮囊,里面的灵魂已经腐朽在十四岁那年冬天,他上赶着被人包养、他连关心和爱意都可以伪装。   虚假,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词。   好在现在的他还能忍受自己虚假的外表和情谊,因为那里还有些许货真价实的东西,尽数奉献给江潍,勉强跳动着的心脏让他略微感受到活着的滋味。   “明天有事么?” 宾利开上高架,连成一串闪过的路灯像影影绰绰的鬼魂,飘荡在无甚边际的夜空里。男人习惯性从衣兜里摸出烟,指尖触到烟盒的一瞬间突然想起车上有个金贵的花瓶,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瞟了眼窗外,开口道。   “有三天时间写歌。” 陆溪注意到江潍的动作,他的目光从男人价格不菲的袖扣上掠过,手指从兜里摸出一块奶糖:“先生,要吃糖吗?”   “你几岁了?” 江潍似乎对吃糖这件事极其嗤之以鼻,从后视镜中能明显看出他的眼神带着些不满的嘲弄与责备,但坐在他身边的陆溪没有那么敏感。他自顾自把奶糖剥开,大红糖纸攥在手里,衬得他细嫩的掌心更为白皙。   他探身过去,把奶糖抵在江潍唇边。   “真的很好吃,先生。” 陆溪笑得腼腆,乖巧又讨人喜欢,像极力卖弄自己刚得到的小红花的幼儿园小朋友。   为了阻止陆溪进一步妨碍他开车,江潍心不甘情不愿地吃下了那颗奶糖。   人工糖精的酣甜味在舌尖绽开,密密麻麻包覆着味蕾,激起江潍的回忆:有时候他们接吻时江潍就能在陆溪嘴里尝到类似的味道,只不过经常会变化,草莓、蓝莓、葡萄、椰子,还有这种最纯正的奶味。   明明他和樱桃才最配。   “先生,我们要去哪里?” 这条路不是回别墅的路、也不是回陆溪家的路,陆溪有些惊讶地问着,突然看见一个指示牌:恭呈新区,190 公里。   “我们要去庄园吗?” 陆溪惊喜地转过头,开车的男人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甚至没有回音。   陆溪前阵子说想去外面逛逛,想去看乔伊和温特,待在市区太闷。   乔伊和温特是庄园跑马场的萨摩耶与红鬃骏马。   “如果你想回去也没关系。” 江潍淡淡道。   “先生,谢谢。” 陆溪敛着眼兀自微笑,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好半天才从安全带下钻出来,探着身子重重吻了下江潍的侧脸。   ……   江潍对陆溪的忍耐度很高,除了在床上永不在乎陆溪的意见之外,其他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以至于看起来的粗暴对待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庄园很大,常年有老管家和仆人擦扫,无论什么时候去都足够整洁。   浴缸里放着水,随撞击的频率缓慢溢出,男人粘腻的呻吟回荡在大到令人发指的浴室里。陆溪被江潍按在墙上顶,思绪竟然还能凝出条清晰的线——许是开夜车几个小时的江潍没心思跟陆溪来场旷世持久的情 | 事,乃至于动作都变得温柔许多,感受起来有些情人间耳鬓厮磨的欢 | 爱氛围。   “先、先生,明天我们…… 嗯…… 能不能去、马场。” 陆溪腿肚子打颤,勉强说着话。   “随你。” 江潍脸不红气不喘,说出口的话气息平稳,好似沉浮在快 | 感里的只有脆弱的陆溪一人。   “那温特能不能……”   “只能和我一起。” 江潍堵住了陆溪讨价还价的嘴,他实在没忘记上回放任陆溪一个人骑马,温特那家伙撒欢了跑,结果把体力不支的陆溪甩下去,滚了一路烟尘。   江潍连夜找了好几个医生,半宿没合眼。   然后这个脆弱的花瓶一醒来,第一句竟然是:“先生,温特跑得好快,好难追。”   我跑得不快,来追我。   鬼使神差,江潍脑子里竟出现了这么一句话。   他吓着了,脸板得像地府断命的阎王,浑身上下透着煞气。   “哪天死了你就开心了是吧?” 他冷冷呛声,谁知躺在床上的陆溪腼腆地笑了:“先生是在关心我吗?”   自作多情真是陆溪骨子里带着的天赋。   江潍这么想着,不受控制地拿起床头的粥喂给自己作死的病号吃。   桂圆莲子加冰糖,他先尝过,很甜,是陆溪会喜欢的廉价食物。 第3章 蓝莓   清晨,陆溪在马场换好马术服,等了半小时却不见江潍人影,他询问管家找了一圈,最终在休息室找到了江潍。   “潍哥,是伯伯让我说的,我也没办法…”   男孩的沙哑声音从屋里传来,他委屈的隐有哭腔,似乎又实在无可奈何。   陆溪在门前停住脚步,背后玻璃窗无法抵挡阳光,温热感漫过肩背,陆溪的神色却淡了下来。   那人的声音实在熟悉,印象深刻,以至于他根本没法忘。   男孩叫俞烁,据说是一个蓝莓味的小 omega,江潍的青梅竹马兼联姻对象,有一副好皮囊,乖乖巧巧文文弱弱,很会缠人。   第一次得知俞烁的存在是某天晚上。   月色从紧裹的窗帘下透露光辉,床头灯的橘黄色暖光照亮床上男人的半边脸,陆溪记得那天江潍心情很不好,以至于比平时粗暴很多,弄得有点疼。   陆溪扬着脖子承吻,江潍的动作因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有所停滞,他不满地接通电话,掠夺仍然继续,手掌却死死按着陆溪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   压抑的喘息几近无声,陆溪抓着床单,模样难耐。   “潍哥,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呀?” 男孩清甜的嗓音诱人,回荡在安静的卧室里。江潍略微停顿,撑在陆溪身上,神色复杂地俯视着身下半哭不哭的人。   他的大明星在台上风光无限,私底下怎么就软的一塌糊涂呢?   陆溪别过头去,细碎发丝垂落于视野之中,恍惚间瞥到床头灯下的闹钟。   00:20,单身 omega 给单身 alpha 打电话,问为什么不回他消息。   回哪门子消息?   陆溪疲惫地闭上眼,一点也不想听这个男孩接下来的所有话——因为江潍似乎很惯着男孩,没有挂电话,反而外放出来,像在认真听一样。   但陆溪没察觉,江潍眼里都是他。   情难自控的、有些不情愿的、睫毛挂着泪水的他。   “潍哥,你答应明天回来的,咱俩好久没见了,你说好要陪我吃晚餐的,不许忘哦。”   “潍哥,小逸长的好高,他现在越来越可爱了。啊,还有一件事,潍哥你的大衣在我这里,昨天我去伯伯家的时候有些雨,伯伯说让我穿你的外套回去…… 我什么时候还给你好呢?”   “是我们在滨国大厦一起买的那件。”   男孩还在说,陆溪费力抬起胳膊想捂住耳朵,手腕刚刚举起来便被江潍攥着摁在头顶,他委屈地睁开眼,突觉江潍吻了下他的眼角。   颤抖的泪被他含在唇缝,男人的手指刮过他咬破的唇角,轻轻摩挲。   “说完了么?” 江潍的声音很冷,全然不是先前情动的哑声,像西伯利亚吹来的冷风。   电话里的人倏然噤了声。   “衣服不用还了,明天我有事,快到发情期的 omega 最好不要乱走,少给你姐姐惹事。”   江潍的指尖从陆溪唇角滑到下颌、游过胸膛,他像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目光苛刻,心中满足。   “我……” 俞烁还想再说,被江潍堵了回去。   “晚安。” 江潍说道,伸手挂了电话。   看来 alpha 也不是很喜欢这个 omega。   陆溪以前是那么认为的,但后来发现不是——江潍只不过是讨厌自己在做 | 爱的时候被搅兴致,所以那晚的态度很不好。   因为有时候江潍会很认真地听俞烁打来的电话,会花大价钱买名贵的礼物,甚至会抽出时间陪他。   而那些看不见江潍的白天与夜晚,保不齐是谁在江潍床上。   陆溪闻不到信息素,他甚至不知道大家嘴里所说的,江潍的冷檀味道具体是什么样的。他代言过很多香水,下意识只选择代言檀香,他的柜子里有许多不同的檀香,但没有一个让他感到心安,   他更闻不出江潍身上可能有的那些 omega 的香甜信息素。   身娇体软的 omega 信息素大多可口,他的 alpha 朋友也提到过 omega 发情时会引起 alpha 强烈的性 | 冲动,但他从没发情过,也没见江潍对他有多么依恋。   毕竟,他只是个 beta。   他连心上人是否与他人同床共枕都分辨不出。   江潍失控时是什么样子呢?   江潍易感时是什么样子呢?   江潍,也会爱别人么?   ……   思绪抽离,陆溪靠在阳台边,听着休息室内传来的动静。   “所以?” 江潍的声音若隐若现:“谁让你来的。”   “我… 你带我来过的,你忘了吗?” 俞烁的声音软软的,哭啼啼,音调有些高:“潍哥,伯伯说今晚你一定要回去,我怕他为难你,我才来的。”   “俞烁。” 江潍呼了声俞烁的名字。   再后面的,陆溪听不到了。   两人刻意放低了音调,像在唇齿交缠的低哝,陆溪心里有些闷,抠着瓷砖台的手指绷出嶙峋的线条,青色血管若隐若现。   不知多久,门突然开了。   闪避不及的陆溪仓皇抬头,视线与江潍的目光撞在一起。   男人毫不惊讶,衣衫整齐,只是领带有些松,衬衫扣子开了一颗;他身后的俞烁像被吓到了,不住地咬着唇,颤抖又弱小,小心翼翼跟在江潍身后。   “我…” 陆溪有些不知所措。   他闻不到信息素,却眼尖地看到俞烁唇边一道极深的牙印,像是… 接吻时候咬出来的。   毕竟江潍是很喜欢咬陆溪的,就算 beta 不能被标记。   陆溪怕长针眼,吓得赶紧移开目光。   “看什么呢。” 江潍皱着眉打量陆溪,揽着他的肩膀走了,走到拐角处才想起来回头,发觉俞烁还站在原地,不甘心地看着他们。   “徐叔会送你回家,凡事先想想你姐姐。” 江潍冷声道。   陆溪发现,自从俞烁来了,江潍就变得很不开心。   这种不开心不是体现在言语和表情上,而是若有若无的、挥之不去的一种氛围。   比如说骑马时江潍把陆溪环在怀里,动不动就像发情似地找大明星的腺体,或吻或咬,有点磨人。   陆溪和萨摩耶玩耍的时候,江潍禁止他喊乔伊的名字,甚至不能发出太大声音,不能离他太远。   江潍会下意识盯着陆溪,用无甚情欲的冰冷视线,批判又苛刻,惹得陆溪浑身发毛。   晚上,江潍没有住在别墅。   他把陆溪一个人留在别墅,自己回了那个不得不回的家,去赴一个宴。   江潍有时候要回家,但跟家里人的关系似乎不太好,他早年丧母,年少叛逆,做了不少混事。   混乱癫狂的青春期,让当时有云泥之别的陆溪与江潍意外相识。   偌大别墅只亮着客厅和厨房灯,二层旋梯隐在黑暗里,管家和佣人仍在别墅里转悠,却没人到客厅来。   陆溪缩在沙发上看电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体育频道,解说员激情昂扬的声音根本不进心。   修长的手捏着遥控器,不断换台便有规律的空白间隙,冷清的房子里落针可闻,陆溪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江潍今天估计不会回来了。   他总得和他那个叫俞烁的联姻对象睡一晚不是么?毕竟少爷还要安抚蠢蠢欲动的家里人。   陆溪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大衫,细直的两条腿在冷风里晃悠,他赤着脚踩在地板上,神色平淡地走向厨房。   他把拿出来的面条鸡蛋和青菜扔回冰箱,菜板和铁锅归位,关冰箱时抬眼看见里面两盒冷藏蓝莓,鬼使神差拿了出来。   薄薄一层盒上落着水珠,蓝莓一颗颗摆在手里,光洁又可口。   他拿起一颗放在嘴边,齿列咬下时微微磕碰,软软的果肉分离,甜味溢满舌尖。   是挺甜,蓝莓味的 omega 大概也是这个味道吧。   怪不得 alpha 喜欢。   陆溪撇了撇嘴,把蓝莓扔回冰箱,反手关上了门。   这边门一关,另一边门开了。   “还不睡?” 江潍出现在玄关,浑身酒气,幽幽地盯着光下的陆溪。   那是欲求不满的捕猎者的眼神。 第4章 金贵   江潍看起来很不开心,身上带着夜间寒意,他进门后不由分说地拦腰抱了下自己豢养的金丝雀,末了低头用烦躁的眼神盯着陆溪露在外面的脚趾。   某人没穿拖鞋,赤着脚踩在地面上,脚指头不安地蜷缩,两条腿在江潍眼前晃荡。他惊喜又尴尬地支吾两声,不好意思地退后一步。   “现在知道跑了,之前装什么死?” 江潍伸手探进陆溪宽大的衣摆下,照着小 beta 的腿根轻轻拧了一把,托着他的臀把人往上搂,惹得陆溪不得不踮起脚来。   “先生要吃饭吗?” 陆溪贴紧江潍的胸膛,手掌虚虚抵在上面,道。   “你做?” 江潍敛着眼,隐晦地用侧脸蹭了蹭陆溪的额角。   还是家里的人乖,省心得很,一点不烦人。   “我做。”   而后,江潍坐在沙发里看深夜档鬼片,恐怖气氛全靠吼,特效不多不少刚好五毛钱。他面无表情盯着电视里女鬼抻得老长的舌头,听着尖叫声下厨房油烟机的呜呜声。   别墅厨房的灯偏黄,温馨得恰到好处。江潍时不时回头瞄一眼在流利台前忙来忙去的小身影,神色不禁变得柔和。他支着下巴伏在沙发上注视着陆溪熟练的动作,问道:“什么时候学的下厨?”   正切青菜葱花的陆溪握刀的手一顿,他直起脊背微微侧身,线条分明的面容半隐在光里,眼型狭长,薄唇微抿,思索了一阵才道:“很久以前就会。”   “为什么学?” 江潍又道。   陆溪有些疑惑,他很懂得分寸,完美把握与江潍的相处界限:不要谈及过去、不要追问经历、不要管任何多余的事情,他们只是合约的床上情人,从彼此身上各取所需。但显然今天的江潍很奇怪,或许是回了一趟家,想起了什么事,要从别人身上寻找安慰。   陆溪微勾起唇,淡淡道:“喜欢,就学了。”   这个回答很敷衍,江潍不满意,却也没再说什么。   晚饭吃得潦草,关灯睡觉也比想象中仓促,只是做 | 爱前江潍举着杯白乎乎的东西递到陆溪唇边,逼着他喝下去,在陆溪疑惑的眼神中解释:“避孕药。”   陆溪:……   他用手捧着杯子细细品尝,发觉这避孕药居然有股蜂蜜牛奶味,真是新品种,改天让他给圈里的小 o 们安利一下。   陆溪咂咂嘴,把杯子里的 “药” 喝光了,唇边沾着一圈湿漉漉的小白毛。他仰着头想把杯子还给江潍,眼前一暗,下巴被捏住,唇上贴来两片温热软肉。他睁大眼睛微微一眨,便感觉江潍认认真真舔干净他唇边的水渍。   “先生,alpha 吃避孕药没问题吗?” 陆溪眨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睫毛扑闪扑闪,纯洁又无辜。   江潍面部肌肉轻微抽了下,没事人一样站起身来,未置一词。   “还有……” 陆溪肉眼可见江潍的表情变得狰狞,全然是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心里清楚自己不该再拆江潍的台,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避孕药是事后唔……” 陆溪跌进床里,被身上的 alpha 捏着脚踝拖了一小段距离,陷在囚禁的吻里。   ……   事实证明,睡前那杯牛奶里放了安眠药,所以陆溪睡得很快。   他浸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无数或清晰或模糊的片段在脑海中闪过,啤酒瓶碎裂的脆响和麻将牌的碰撞声让陆溪头疼欲裂,沉重的眼皮粘连在一处,女人尖锐的号角愈渐刺耳。   陆溪的母亲,那个永远少清醒多疯癫的女人,向来不会把多余的温情投给陆溪。她习惯于把谩骂和谴责刻在一个孩子身上,因为男人会把她反复标记、偷走她的钱财;女人会嘲笑她的容貌和衣着,用更尖酸刻薄的话语贬低她的人格…… 而孩子不会。   因为他柔弱、怯懦,除了那双漫着猩红色的眼睛总会投出令人心慌的视线,没有任何伤害她的可能。   年少的陆溪习惯于挨打,他甚至琢磨出了一种能够保护自己的姿势,让他在那个总发疯的女人手下活着。   “小溪,别这么看妈妈好吗?妈妈也是不得已。” 面黄肌瘦的女人脸上涂着一层白粉,被水糊花的眼影在她眼尾拖出一道裂痕。她狰狞着神色蹲在陆溪身前,口红涂出唇周,尖锐指甲死死嵌进陆溪的手掌,语气颤抖又飘忽。   陆溪那时很矮,营养不良和常年挨打导致他发育过慢,十四岁的孩子骨瘦如柴。可他皮肤白皙,天生的面容精致漂亮,如果打扮一下,绝对是个好看的瓷娃娃。   漂亮小孩站在狭小逼仄的旧出租屋里,倾倒的沙发和酒瓶碎片散发刺鼻恶臭,满是灰尘的房间飘着垃圾堆里捡回来的旧报纸。他浑身发抖地被女人拽着,后牙咬紧,稚嫩的嗓音在尽力变得平静。   “妈妈,我真的没有钱。”   他的声音很低,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女人。   “小溪,妈妈知道你有钱,你王姨刚给你一千块的学费对不对?妈妈都知道……” 女人笑着,毒蛇般的视线从陆溪脸上往下,手指紧攥他的衣领。她像一个毒 | 瘾犯了的魔鬼,嗓音逐渐变得尖锐,掌心死死抓着陆溪的衣服,摸索着去掏他身上所有能装钱的地方。   “妈妈,我真的不知道,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陆溪用还没长成的小手扒着女人的袖子,他被按倒在露出旧絮棉花的破旧沙发上,女人的发丝从头顶垂下。陆溪视线上移,撞进那双满是怨毒和癫狂的眼睛里。   “你怎么可能没有!我看见你有!你除了吃我的用我的还能干什么?你为什么是个 beta!” 女人几乎要扒掉陆溪身上所有的衣服,尖锐指尖在孩子嶙峋的骨骼线条上划下无数红痕,她疯了一样地叫喊,开始对陆溪拳打脚踢。   “你凭什么是个没用的 beta!你是个 omega 多好!你是个 omega 就能赚钱,对,对,omega。” 女人狠狠踹在沙发上那一小团肉的肚子上,她用指甲掐着陆溪的胳膊来回拧,口中喃喃着听不清的话。她突然在某一瞬凝住了视线,僵硬转动那个木偶似的头,盯住沙发边的一个旧铁画框。   “现在很多变态都喜欢玩 Omega,尤其是像你这种小孩,长的还漂亮。” 女人像瘸了腿的僵尸一般爬到沙发边,呢喃时弯腰捡起那片旧画框角,她转回头来看着自己那漂亮可爱正打算逃跑的小儿子,突然咧开嘴笑了。   “小溪,不疼的,真的不疼的。” 女人弓着身子走着,步伐不断加快:“你真漂亮,那么漂亮,能接到很多客人是不是?你能赚很多钱,你是妈妈的宝贝!” 她亮起手里的铁角,嘴角快要撕到耳根,又怜爱地摩挲着陆溪的脸,像看一件满意的作品。   “妈妈,不要。” 陆溪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他的泪水止不住,被拳打脚踢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不断后退,却怎么也逃不出那个狭小的房子。   “宝贝,不疼的,就一下,一下就好了,听话!” 女人歇斯底里地叫,陆溪的神经几乎快要崩断,他浑身疼得近乎裂开,无数男人的声音在耳边不断交叠。   蛇信一样冰冷地舔舐着年少脆弱的神经,四处奔逃得不到出路的永久迷宫,布料撕裂时惹来那群人的狞笑,无数双手逡巡在他身上,被扒光衣服拴在木桩上的苦楚浓重,眼前弥漫的温热鲜血像一条猩红的河流,潺潺扫过荒芜田地。   不知何时,有一束光坠落在黑暗里。   “跟他们做不如跟我做,我有的是钱。”   “至少我没那么禽兽,对小孩下手。”   “beta 有什么不好,beta 最好了。”   少年的话混在枪声和硝烟里,陆溪睁着眼看到一片日出的晨光,从厂区的碎片玻璃中照射而来,驱散深夜的寒冷和阴霾。   少年的面容太模糊了,弯腰时候黑色发丝无端扫过眉眼,唯有唇角笑意冰冷却真实。他用看起来就很贵重的绢丝手帕认真把手上的血擦干净,然后用那双手把陆溪抱起来。   那一刻,陆溪似乎闻到了冷檀的味道。   “哭什么哭,眼泪多金贵。” 少年说。   ……   “哭什么?可真金贵。”   陆溪醒了,沉在一片黑暗里,床下小壁灯尽职尽责散发光芒。   身边的男人肩宽腿长,山一样卧在他身旁,一展长臂把在梦中无声哭泣的陆溪揽进怀里,眉心皱着。大概是被吵醒所以不满,但又沉着声在他耳边轻语,无奈地按着陆溪的头,让他窝在自己怀里。   “我准你哭了吗?” 江潍谴责道。   陆溪很少哭,哭也不会发出声音,他很擅长默默流泪,因为那样不会给任何人造成困扰。他疲惫地睁开眼睛,抬手想擦一下眼角不知何时漫出来的水滴,胳膊却被困在男人的怀里,动也动不了。   他大概是没哭出声的吧?为什么江潍会发现?   江潍似乎察觉到了陆溪的动作和想法,还是环着大明星的腰,抬另一只手揉了下怀里那人的脸,才用手指把眼泪擦干。   泪还是热的,莫名其妙烫人。   “为什么哭?” 江潍低声道。   陆溪抿了下唇,唇缝里还残留着眼泪的咸湿味,他把头低着,半天没说话。   “睡吧。” 见陆溪不回答,江潍不打算逼他,横竖怀里人都是自己的,以后再问也不迟。他哄小动物似地拍了拍陆溪的发顶,闭目养神。   他其实是睡着了,但他睡眠浅,听见陆溪难受的哽咽便清醒了一半。一开始以为是生了病,后来发现是做噩梦哭了。   多大的人了,哭也不知道找个好地方哭。   江潍皱着眉在心里苛刻评价这届被包养的小明星业务能力不行、连撒娇都不会,同时把人揽在怀里。   做金主到这个份上,真憋屈,江潍想。   假期结束的很快,新专辑 solo 曲还没进展,但陆溪已经有了些灵感。   那时他在夕阳下盘腿坐在草坪,远处是和萨摩耶玩耍的江潍。年轻有为的少爷板着脸倚在围栏边任由浑身雪白的萨摩耶往自己腿上蹭,时不时蹲下来摸摸昂扬的狗头。   他瞟了眼草坪上的陆溪,俯身对萨摩耶说了些什么,修长有力的手在白毛里一揉,站起身来望着陆溪。   大明星穿着休闲服在草坪上拍视频,手指刚在按键上触碰,便见白绒绒一团狗子从天边撒丫子跑来,四蹄撩得飞起。   镜头里天空湛蓝,成排木质围栏与地面青草成为最好的背景,镜头聚焦在江潍身上,穿着西装的青年挺拔地倚靠在草垛边,正敛着眼望他。   他看不清江潍那时的神情,却能感觉出金主先生对他所有行为的默许,是前所未见的允诺与温柔。   虚假,False,阳光下的男人。   “我流连于虚假幻境,那里处处有你。”   陆溪突然想到了那首歌的概念词。   ……   “溪哥,咱们要开周年会了,你知道这事吗?”   Phoenix 的成员们在练习室里做热身,打算练一下以往的舞蹈。前阵子 Phoenix 的经纪人叶荣给他们运作了今年的大型巡回演唱会,基础预算和策划已经递往高层核查,过几天官博便会有消息。巡回演唱会计划已久,吊足了胃口,也把成员累得够呛。   陆溪在复盘以往几首歌的舞蹈走位,突然听老幺说道。他回过神来一瞥,见老幺正趴在栏杆边笑着看他。   “知道,没什么变化吧。” 陆溪垂下眼,淡淡道。   Phoenix 隶属星氏娱乐公司,每年秋末星氏娱乐都会开一个大型年终总结会,美名其曰周年会,实际是忆往昔歌功颂德展望未来大型秀场,公司里的明星艺人无论演艺圈还是音乐圈都齐聚一堂,知名导演和制片人等也会受邀到场,是个拼手腕的大修罗场。   人人都想在周年会上打点关系,让自己的路更好走。只不过 Phoenix 如今当红,又有资本支撑,星氏高层对他们极其重视,基本是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无需理会外界。   “变化大着呢,今年不一样。” 老幺拄着下巴道:“听说今年咱们公司刚回来那位执行部的总裁少爷也来,而且今年说是可以携伴参加。”   陆溪手指微蜷,神色如常,他沉默着把手机收起来,轻轻点了点头。   江潍…… 也会去。   可江潍没跟他说过,一个字都没提。   不过也对,江潍的事,干嘛要多跟他提呢?   他只不过是江潍的地下情人,见不得光,拿到台面上都嫌丢人。   陆溪这么想着,却还是重新摸出手机来,他装作镇静地点开聊天界面,划到江潍那一栏。聊天记录停在一周前,他手指悬空半晌,又猛地缩回去,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   “溪哥?” 老幺歪着头不解地盯着陆溪,不太明白他哥突然是怎么了。   “没事。” 陆溪深吸一口气,重新复盘舞蹈动作。   那天之后,江潍没再出现过。   他没给陆溪发过任何一条消息,回过一个电话,甚至连见上一面都奢侈。陆溪似乎又回到了当初江潍没回国的那段日子,整天除了做音乐就是跳舞,泡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默默舔舐伤口。只是终究与那时不同,他有了一个叫江潍的牵挂,以及江潍给他定下的规矩:   早安、午安、晚安,一个不能少。   陆溪仰躺在舞团别墅的房间床上,水晶吊灯散发刺眼炫光,无数被割裂的光线落在被子上,照得男人的冷白皮额外惹眼。他擎着手机目光呆滞地看向屏幕,手指轻轻一划,满屏都是单调的问候语。   今天的晚安已经说过了,还能说点什么呢?   可他不喜欢宠物废话,该怎样才能引起他的注意呢?哪怕回一个句号也好。   陆溪这么想着,脑子里分析着可能性,手却畏缩地关上了屏幕。   “算了,明天也能见到。” 陆溪侧着身子把自己埋在冰冷的被窝里,想念着江潍的体温。   明天,是周年会的日子。   星氏娱乐作为资本最雄厚、家底最殷实、影响范围最广的娱乐公司,基本上领跑国内娱乐业。摩天大楼外豪车林立,红毯从会厅铺到大楼门外一百米,鲜花喷泉外风景廊上摆着星氏有名的作品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各色大红大紫的演员彼此攀谈问候。   Phoenix 众人从商务车上下来,无数长枪短炮便齐齐对准他们,闪光灯与黝黑镜头将众人包围。奢品小西装穿在身的叶荣走在旁边,她提着十几万的小挎包站在陆溪身侧,满意地欣赏自家高岭之花陆队长的容颜,迈步向前。   陆溪今天穿了一身红白色西装,年会全团的主题色都是红白。但陆溪生来冷皮相,不笑的时候垂着眼抿唇,冰冷视线从眼下撩起,看得人没来由脊背发寒,再热烈的颜色都拯救不了他浑身外泄的性冷淡感。   陆溪对着摄像头淡淡一瞥,带着身后的队员进了门。   富丽堂皇气派十足,比平日的公司更奢华。不少合作过的演员与歌手都已经到达,陆溪和叶荣站在角落里聊天,后面的弟弟们交头接耳今天回去之后能不能再单独点几份外卖填填肚子。   “年会的食物看看就得了,长得好看,八成都不好吃。” 老幺站在罗马柱边,伸手碰了碰新鲜玫瑰花束的拉花,唏嘘道。   “吃吃吃,一天到晚除了干饭还会什么?” 叶荣剜了老幺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   “荣姐,我们最近真的好惨,吃不上穿不上睡不好,天地良心,一天到晚跳舞跳出腰肌劳损膝盖一戳一个瘪,我现在腰都要断了。” 老幺眼泪汪汪地吆喝,差点没被叶荣把那双糊了水的眼珠子一块挖下去。她正想赶紧找点什么东西堵住老幺的嘴,突然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恭维着,说什么一表人才年轻有为;有人迎合着,夸什么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还有一个人,嗓音淡淡的,状似调侃:   “荣姐,咱们家男团条件这么艰苦?”   陆溪精神一凛,刹那间回头。   许久未见,江潍比他们分开那天精神了许多,许是为这次的年会做足了准备,他穿了身少爷派头十足的西装,低调奢华的黑色,用暗金丝线略作装点,尖头皮鞋踏在鲜艳红毯上。   他眉眼含着疏离克制的笑意,让人心生好感,又不过分亲近。他站在人群中央,胳膊微弯,一只白皙的小手乖巧地搭在他臂弯处。   那个 omega 比江潍矮了一大头,甚至气场上也与陆溪没法比,但他长相很软,让人心生怜爱,上下拼接的白色礼服乖巧优雅,将整个人身上的气质软化。   他腼腆地笑着,唇边小酒窝若隐若现,他从人群中抬起头来,怯生生打量着叶荣身边冷淡注视江潍的陆溪。   陆溪瞥了一眼江潍臂弯上的手,又瞄了下男孩楚楚可怜而羞怯的脸,心里无名闷火唰地烧起来。   那个叫俞烁的蓝莓味 Omega,此时正用善意的笑容与他打招呼。他的衣领不高,脖颈边缘正正当当两抹红亮得扎眼,让人忍不住联想他身边这个 alpha 到底是用了怎样的力道才弄出这样粗暴又暧昧的印记,简直和宣示主权没什么区别。   注意到陆溪的视线,江潍不动声色盯着他看了好久,唇角逐渐漫上一层不可察觉的笑意。   眼前清冷的大明星简直像炸起毛来的猫,想跳着脚捍卫领地却又顾忌脸面,只能祭出敌不动我不动的政策显示自己还有权威。   “现在的小孩,少吃只小龙虾都说我克扣他们了,天天被人宠着,也就我唱唱白脸了。” 叶荣微微一笑,视线不着痕迹落在俞烁身上,道:“俞先生身体好些了?前几日家里小伙子们忙,没来得及去探病。”   “谢谢荣姐,潍哥帮了我很多,已经好了。” 俞烁乖巧一笑,搂着江潍手臂的手微收,悄悄贴近了些。他话里有话,难免不让人多想——一个 alpha 能帮 omega 什么?莫不是帮到床上去   贴那么近,磁铁转世吗?   陆溪在心里暗诽,视线冰冷如刀,一句话没说。   也难怪江潍最近一段时间根本没找过陆溪,敢情去陪蓝莓味小 o 了,可怜人家有身娇体弱小蓝莓暖被窝,他陆溪一个人睡冷床,发消息不回,早午晚三遍请安就差皇上万福金安没喊。   陆溪心里不舒服,一想到江潍和别人翻云覆雨就觉得如芒在背。   从始至终,江潍没跟陆溪说一句话,视线接触寥寥无几,直到他们擦肩而过、相行渐远。   “荣姐,那是什么人啊?感觉和江先生关系很不错,这里……” 老幺这时候终于知道小声说话隔墙有耳,他缩在 Phoenix 哥哥们的包围圈里,把自己埋在阴影中,指了指脖颈示意道:“他这里有吻痕,都没遮好。”   “他叫俞烁,江先生的联姻对象,但江先生一直没承认。” 叶荣说着话时还偷瞄了眼陆溪,看他脸色如常后,才轻描淡写揭过。   “这都携伴出席了还不算承认?那是等着标记了有孩子了再承认?” 老幺咋舌,他挑着眉追随到江潍和俞烁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继续道:“豪门真会玩,普通人挺好的,老实又自由,是吧溪哥?”   突然被 cue 的陆溪没缓过神来,随口嗯了下,满脑子都是那句 “标记有孩子”。   的确,俞烁是 Omega,能被标记,能有孩子。   而且江潍很喜欢咬陆溪的腺体,还有强势标记的趋向行为,大概是 alpha 的天性,违背不了。   Beta 不能被标记,也不能为喜欢的 alpha 孕育孩子,说到底…… 他和江潍根本就不可能。   “你呀,就是这张嘴太快。” 叶荣用手指戳了下老幺的太阳穴,又气又无奈:“改天给你安个拉链封起来,让你乱说话。”   “没办法啊,我入团时候拿的就是话唠人设,潜移默化。” 老幺努努嘴,有些委屈。   年会开始的很快,董事长站在台上激情发言,除了感念奋斗时光忆往昔就是歌颂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奋斗精神,陆溪听着头疼,闻着桌子上的酒味犯恶心。他向叶荣告了假离场一会儿,自己撑着去洗手间清醒一下。   洗手间也富丽堂皇,大理石墙壁和射灯惹得人眼晕。陆溪闭着眼走到门口,眼睛还没睁,手腕被带着水滴的冰凉掌心触碰,那根根分明的指节像烙铁,攥住陆溪的手腕便涌上一阵大力。   砰——   陆溪有点想吐,他眯起眼睛,视线里除了洗手间的暗光外便是一截线条收敛的腰,金丝线绣着花纹的黑西装敞开,里面白衬衫纽扣一颗一颗乖巧地落着,白绒线牵扯出纹路。他迷糊着向后退了一步,脊背贴上一片冰凉的瓷砖墙壁。   “除了早午晚安,你就不会说点别的?”   恶人先告状,男人的皮鞋尖向前一挪,膝盖直顶上陆溪的双腿间。他手掌心贴着墙壁试图站稳,晕眩却愈演愈烈。   陆溪脸色病态苍白,已经到了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的地步,江潍终于发现不对劲,先是用手碰了下陆溪的额头,又把掌心贴在陆溪颈后位置,入手一片滚烫。   “涂口红了么?” 江潍在心里低叹一声,用手指默默揉了揉陆溪颈后腺体处的皮肉,轻声道。   “没。” 陆溪晕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但面前人是江潍,他不得不分出点精力来保持自己英俊的容颜和笔挺身姿,至少要在金主面前做一个有骨气的被包养者。他摇摇头,吐出一口热气:“但涂了唇膏。”   他刚说完这话,便被托起下巴吻住了唇。   那是与平时强掠夺性与热切的吻不同,江潍放低姿态,温柔又安慰地轻轻舔 * 青年的唇舌,像寻找什么,又像单纯的耳鬓厮磨时渴望的简单肢体交流。他们微微分离,夺取呼吸,又再次拥吻上来。   江潍把陆溪拥在怀里,仗着身高优势微低下头。陆溪的西装外套刚被他脱下放到架子上以免沾水,他知道陆溪扑了点粉底,估计是化妆师精心化好的妆,便不敢多做什么。   细长手指伸到前面,以半包围的姿势把陆溪囚禁在怀里,他解开陆溪的上两颗领子,露出 beta 颈后腺体的位置。   如果他是 omega,那么那处完全能够允许江潍临时标记,他会轻轻用牙咬破那里,侍弄似地舔舐,把冷檀信息素灌遍陆溪全身,让所有觊觎者感受到这个人的所有权已经死死捏在他手里。他甚至可以标记他,让一切变得合乎情理。   但陆溪是 beta,有一个发育不良的腺体,无法被标记,咬下去后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却因为这个腺体而有信息素紊乱症,容易受到他人的影响,继而头疼眩晕精神不振,还不自知。   江潍轻轻舔着陆溪颈后腺体表面的皮肤,指腹轻轻按着、揉着,与陆溪接吻。   陆溪涂的唇膏是樱桃味的,和他本人一样,有点甜。 第6章 能耐   被 alpha 抚慰,陆溪的确是感觉好点了,头不疼腿不酸,让他狂奔跑个八百米不在话下。只是他的唇湿津津,江潍从他衣兜里摸出一小罐唇膏,认真给陆溪涂好。好看的唇形配甜甜的唇膏,惹得两人又亲了一会儿。   亲够了,病也好了,江潍打算走了,他还没等开门,便被陆溪拉住了袖子。   “先生。” 陆溪喘着气控制声音,轻轻道:“我……”   滴滴——   手机提示音一响,江潍手用了点力,挣脱陆溪的挽留。他抬起屏幕看了眼消息,撂下一句话就走了:“有事再说。”   门砰地关上了,陆溪扶着洗手台支撑身体,好半天打开水龙头,沾了点凉水在眉心一按,清醒后也出了门。   队里老幺和老二站在洗手间走廊说话,老幺拿着手机满天找信号,看到陆溪时脸色爆红。   “溪哥,你怎么在 alpha 洗手间?”   陆溪:……   “溪哥,你不会是暗恋二哥所以跟来吧?”   陆溪:江潍去死吧!   “没什么。” 陆溪咳了一声,板起脸自如地走过,头也不回逃似地跑了。   小插曲不足为奇,只是当陆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迎面撞见个蓝莓味的瘟神。瘟神正乖巧地坐在他身边的空位上,面容带笑,饱含自豪和爱意的视线黏在台上发表讲话的江潍身上,三眼一回头,笑得娇羞。   “啊,陆先生回来了。” 俞烁穿着一身白,为了美貌半点不动桌子上的东西,手边高脚杯装着满满一杯热牛奶。   待陆溪拿起酒杯,他偏头道:“久仰陆先生大名,家里小妹很喜欢陆先生的作品,让我务必给陆先生问好。可惜潍哥不让我喝酒,说伤身体,只能以奶代酒了。”   以奶代酒,说的什么傻逼话。   陆溪笑意极冷,圆润好看的指尖熟练地勾起酒杯,轻微偏杯,摆了个不算敬酒的姿态,而后一饮而尽。   青年扬起的脖颈弧度脆弱精致,陶瓷娃娃般细嫩白皙的皮肤在暗光下依然吸引眼球,他的动作带着股冷淡美,一丝一毫足够细致不多累赘。   他饮了半杯酒,舌尖灵动又暧昧地舔掉唇边酒液,笑容浅淡,完全不把俞烁看在眼里。   是,现在在江潍身边的是俞烁;对,随他出席的、跟他有联姻意向的是俞烁;恩,这杯奶说不定真是江潍给俞烁的;好,江潍是不让俞烁喝酒。   但那些跟陆溪有什么关系?他是个没名分的地下情人没错,但他现在是星氏的当家花旦、男团头牌、当红小生,他还红着呢,凭什么在一个游手好闲的 omega 面前低声下气?   他糊时候从没爬床求人换资源伏低做小,他红的时候就更不可能矮人一头。   “俞先生的位置好像不在这边吧?那边外来人区座位多,视野好,方便欣赏。换位置有违星氏规定,规则森严。” 陆溪淡着表情向远处抬首示意,意思极其明显:闲杂人等滚边上坐着去,想进 Phoenix 专属桌,给你一百年也摸不着凳子腿。   俞烁脸一阵红一阵白,牛奶液在杯子里摇晃,他喘了两口气,软着声音道:“陆先生这说的是什么话,星氏的规矩都是给员工们定的,哪有森严一说?”   “也对,在场都是员工,那俞先生可以左转出门了。” 陆溪轻飘飘道,语气突然尖锐起来。   “潍哥大概不会让我走吧,陆先生似乎对我有敌意呢。” 俞烁突然笑了,他微微凑近陆溪,托腮疑惑道:“难道陆先生喜欢潍哥么?”   陆溪的手在桌子下攥着,眼神冰冷,扫过俞烁的脸,又听 omega 笑着道:“我可是什么——都知道呢,陆先生。”   最后三个字咬字极轻,混在客人们的鼓掌声里听不真切,却能从唇形读出其中含义。俞烁脸上的笑容讽刺,他站起身来,拿着自己装着奶的酒杯飘飘然走了,只剩陆溪在下面僵着脸色沉默。   的确,他和江潍的事俞烁知道。而江潍,没瞒着俞烁。   周年会上艺人们彼此敬酒攀谈,陆溪没这个兴致,但团里的兄弟们各自去找玩得来的朋友,毕竟在圈这么多年,认识人也有不少。   陆溪聊得来的人只有音乐制作人 RE,只可惜他在热带雨林采风,周年会直接翘了,导致陆溪被平时关系塑料的一队音乐人拉着。   一开始气氛还算好,结果半路俞烁杀进来,让陆溪不太自在。   “我们打算去全岛酒吧玩,俞小烁一起来?” 红茶 alpha 站在桌边殷勤道。   “是呀,烁烁一起来吧,特别好玩的。” 绿茶 alpha 附和道。   “可是只有我一个 Omega 的话是不是不太好呀,我怕给你们添麻烦。” 俞烁眨眨眼,委婉推辞。   “没事没事,陆溪在呢,他是 beta,肯定能照顾好你。” 红茶 alpha 急了。   “是的是的,陆溪在呢,他是 beta,特别安全。” 绿茶 alpha 把陆溪推出来。   陆 · 特别安全 · 溪面色不善,刚想拒绝,就听俞烁道:“那太好了,结束之后我可以让潍哥来接我,他不让我喝酒的。”   陆溪把话音吞进去,冷着脸等他继续表演。   “一定要喝酒的,alpha 最喜欢喝了酒的 Omega 了。” 红茶 alpha 眉开眼笑,跟俞烁一起往门外走,小声道:“真的,哥哥教你一招,保证江少爷喜欢……”   陆溪挑着眉,倒想看看俞烁能搞出什么来。   他走在人群最后方,想到在洗手间时江潍问他 “除了问安会不会发点别的”,他表情软化一瞬,摸出手机发了一句话,末了静静跟上众人的步伐。   ……   另一边,正在与 “狐朋狗友” 聊天的江潍全然不知那个樱桃味的小妖精正在跟别的 alpha 一起往酒吧走,他抿了口酒,听见对面的制作人道:“我说,和小 beta 玩玩就好了,又不能生不能标记,何必呢?”   “谁说不是呢。” 江潍沉默着又抿了下,辛辣的酒精在口腔里作祟,喉结上下滚动。他揉了下僵硬的脖子,突然想起刚才的感觉:湿润、柔软,那双裹着水膜的眼睛里氤氲着热气,看起来怪叫人心疼。   他记得大明星在床上的所有神色,迎合又忍耐,不管受到多粗暴的对待都不会反抗阻止,看样子又不享受,类似完成任务,又可能是在偿还债务。   他实在倔强,惹得江潍屡次心狠地试探陆溪的底线,却发现这个 beta 没有底线。   陆溪在床上就是这个样子吗?他也会忍受别人的占有和操 | 弄么?他有没有一点给予江潍的特权呢?   可如果真能做到只是玩玩就好了,江潍想。   “不过你也真惬意,那个蓝莓味的小 o 成天围着你转,看起来真可口。” 另一个导演舔了下虎牙,眯着眼笑道:“你怎么还没标记他?小东西越乖巧在床上越好玩,哭哭啼啼骚 | 浪成性的都有,你不试试?”   “滚。” 江潍把酒杯重重按在桌子上,不耐烦地道。   “也对,他那种你肯定看不上,刚才我还见他和那对双子 alpha 一起去酒吧了,他们可是会玩,小东西要有的受了。” 制作人唏嘘着摇头,他又想到什么:“那小 o 刚才问你送不送他回家,你怎么还拒绝呢?”   “他自己没腿吗?” 江潍皱眉,他的秘书的确向他报告了俞烁和别人去酒吧这件事。作为带他来的人,江潍有义务把俞烁完整地带回去,但一想到俞烁软着声音求他,又觉得心烦。   总而言之,他带头猪来都比俞烁省心。   “无情的男人。” 众人哄笑起来,江潍心下烦躁,想找找陆溪在哪,结果衣袋里手机一震,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   “先生,我和朋友去酒吧,好像您的朋友也在【微笑】”   江潍差点骂出声来。   他拔腿就走,被身后众人拽住袖子,嚷嚷着问:“江少去哪呀?酒还没喝完呢。”   “不是说不去吗?放心不下那小 o?”   “alpha 都是口是心非。”   “准备好红包给份子钱了。”   江潍把手机重重扔进口袋,无视一切问话,大步出门。   妈的,敌人偷家了。   ……   两杯酒下肚,陆溪后悔了。   这里的酒吧比陆溪预想的要混乱太多,信息素抑制剂的味道在 beta 闻起来有些刺鼻,带着股冰冷的药味,混在酒精气里令人不舒服。   吵闹的音乐和四处游走的炫光割裂眼前一张张本就不清晰的面容,轮盘还在转,空瓶歪倒在桌上,堆了一大箱。Alpha 们精力充沛,吵着闹着让陪客的 beta 和 omega 再多喝几杯。   陆溪在年会上没吃太多东西,本身不饿,又和俞烁勾心斗角好一阵子、与他人应酬,肚子里本就空空如也,再喝两杯酒精一刺激,灼烧感涌上心头。   他不敢吃酒吧里的东西,注视着自己的杯子倒满,平时不敢离开,走后回来便再也不碰杯子,重新开瓶倒酒。   他知道酒吧里的东西不能乱喝,冷静抬眼,发觉身边的俞烁已经喝了好几大杯,脸颊像抹了大块腮红,他惹得勾起手解开一粒扣子,锁骨便露在外面。   江潍…… 你怎么还没来。   陆溪热得难受,他目光呆滞地盯着手机,半小时前发的消息至今没有回信,他不清楚江潍有没有看到,亦不知道把自己放入和俞烁同等的境地这种行为是否理智……   肯定是不理智的了,陆溪自嘲地扯了下嘴角,从镜子里看见自己软下去的眉眼。   高岭之花有点醉了,清冷感被酒精融化,流淌出一捧清澈甘甜的水,他看起来有点倦怠,又带着勾人心弦的软糯。强撑冷意与自持的表情看上去诱人,包括动作弧度都带着慵懒的颓唐。   他躬身坐在沙发上,耳边刮过男人们的笑语。   他其实只是想知道江潍会为谁而来——俞烁还是他,或是两者都有,亦或两者都没有。   “转到陆溪了!我看看惩罚啊……” 绿茶 alpha 的声音好似隔着层水膜,让人听不太真切,陆溪缓缓转过头来,好半天才明白他们说什么。   “和你左边的人接吻!哇这个惩罚,分明是福利!” 绿茶 alpha 惊喜又嫉妒,他推了下红茶 alpha,叫的好大声。   “没意思。” 陆溪摇摇头,拄着脑袋不打算配合。   “别呀溪哥,给个面子,雨钱哥特地来看你的。” 绿茶 alpha 推了推其中一个 alpha 的胳膊,大声道。   陆溪记得,那个徐雨钱是个跨国音乐工作室的一把手,去年和他们合作过几首歌,当时对陆溪的印象很好,好几次邀请他出来喝茶。可惜荣姐管得严,也品的出那些人是个什么意思,二话没说都推了。   这次碰上,可真是个麻烦的大意外。   “不行。” 陆溪摇头,他难得笑了,笑容却带着执拗的冷硬。   “小溪说不行那就算了,不过,喝两杯酒总行吧。” 徐雨钱眨眨眼,笑得温和体贴。   面子再没法驳了,陆溪沉默着拿起酒杯,刚想喝,谁知旁边绿茶 alpha 不知抽什么风,突然一撞,杯子脱手而出,咕噜咕噜全洒在陆溪衣服上。   白衬衫被酒液打湿,青年瘦削苍白的胸膛跟染湿的衣料紧紧贴在一起,肌肉线条在暗光下明显,甚至濡湿之处有向下拓展的趋势。   众人手忙脚乱地递纸巾来擦,无数双手从黑暗中探来,有一只手穿过人群覆在他胸膛之上,掀开红色西装前襟向里探去。   被酒精催动的思绪突然冲破迷雾,回到数年前恐怖绝望的夜。   那时,也是环绕在他身边的无数 alpha 用粗粝的手掌撕掉他身上的衣服,尖锐的笑声像天边持续不断的雷声与雨点,让求救和呼喊成为蚊子的嗡鸣。   陆溪猛地蹿起来,被摸过的地方像着了火,噼啪烧出暴虐音符。他见过无数次那个女人打他的动作,日积月累的虐待未曾从骨子里消退,那就像毒药渗入骨髓,随时会被唤醒。   几乎条件反射地抄起酒瓶就往那只手的主人身上砸,场面混乱一片,谁也不知道一个平日里清清冷冷的 beta 会突然暴起,更不讲圈里的规矩。等到徐雨钱头上淌过一道鲜红血迹时,众人才呆滞而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陆溪。   那头困兽眼睛是全然的红色,压抑着的暴虐因子藏在冷静的皮囊之下,包厢射灯光从他脸上掠过,黯淡了那狰狞的神色和手臂上的青筋。   他们没想到,这个 beta 很烈。   他们没想到有人不遵守规则。   但陆溪从来不是讲规则的人,他知道、见过、有所耳闻,却没把自己变成一份子;他是被包养了,但他只会被江潍包养;他没受过保护,所以被人照顾过一秒就会感恩戴德一辈子。   “你疯了!” 空酒瓶遍地都是,alpha 们同时站起身来,他们叫着,伪善面目一瞬间撕开,露出里面腐烂的皮囊。陆溪看见俞烁正窝在沙发里看戏似地瞧着他,眼睛微眯,全然没有醉意。   陆溪的手掌缩紧,青森血管在皮肤下凸起,他几乎无可抑制地颤抖着,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潜藏在骨子里的施虐者情绪作祟。   气氛剑拔弩张,陆溪被压迫的喘不过气来,颈后那块皮肤变得出奇滚烫,甚至有烧起来的趋势。   他吸了下头顶浑浊的空气,意外地闻到好几股诡异的味道——或许是信息素吧,陆溪没多想,因为注意力被一阵敲门声转移。   他死死捏着酒瓶子,视线从人群中穿过,落在那个人身上。   姗姗来迟的主角,正叼着一根早已吸完的烟蒂抬起眼来,他神色冰冷无情,让人看着就害怕。锋锐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掠过惊喜的俞烁时没有丝毫停顿,最终定格在角落被团团包围的陆溪身上。   “长能耐了。” 江潍把烟蒂吐出来,嘲讽地瞥了眼陆溪手里的啤酒瓶,从身后掏出一节金属棍,暗色表面散发冷光。他微抬手腕,身后乌泱泱冒出一大群人。   那个以为是来劝架的主角,一棒子抡在了徐雨钱的脑袋上。   混战开始的猝不及防,当那个跨国工作室一把手倒下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紧接着,酒瓶碎裂声、拳打脚踢声、哀嚎和尖叫混作一团,陆溪拎起瓶子就往那些 alpha 脑袋上招呼,有血沾在瓶子尖上,顺着光滑的瓶身往外淌。   陆溪气急了,身上染着酒味的衣服让他难受,他无意识挥着,直到有人在空中抓住了他下落的手。   “都会来这玩了,我满足不了你?” 江潍掐住陆溪的手筋,逼迫他把酒瓶子松开。他们在人群中闪躲,跌跌撞撞竟脱离了战局。江潍语调危险,还有些恼意。   “等回去再跟你算账。” 江潍咬牙切齿,却在陆溪额角吻了一下。   吻很轻,隔空烧光陆溪所有的恐惧。 第7章 回家   江潍是个不怕事的,给人家揍了,还能站旁边再嘲讽几句。   Alpha转身把自己的外套脱下,不由分说给beta穿上,滚烫的体温纠缠着熨帖布料。   陆溪抿着唇站在江潍保镖们的保护圈内,放空了心思注视着江潍。   江潍浑身上下一股痞气,身高腿长的男人随意坐在沙发上,扫过桌子上的空酒瓶和转盘,手指指节咔咔作响。   他好笑地走到战战兢兢的徐雨钱身边,轻轻俯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记得,我上次好像警告过你。”   徐雨钱浑身一抖,仓皇的目光直直落在地面,他猛然想到有一次约陆溪未果,他在酒吧里嘴臭了几句,结果被人打的不省人事。   那家监控还有问题,找不出是谁做的。   “回家过家家去吧,垃圾。”   江潍声音很轻,话却有着十二分威力。   他瞥了眼在沙发上楚楚可怜掉眼泪的俞烁,听见omega梨花带雨地道:   “潍哥,我好害怕。”   他又嘟哝些众人听不清的话,空气中蓝莓信息素的味道突然爆发,绽放一股股诡异的甜腻香。   当场所有alpha脸色剧变,江潍呼吸骤停,他猛地退后一步,眼见着俞烁抽着鼻子缠上来,不依不饶地要搂他的手臂。   Alpha本能蠢蠢欲动,空气变得沉重而有压迫感,无孔不入的蓝莓味在他的神经上蹦迪。   无数alpha的信息素在瞬间扩散,彼此倾轧在空气中,缠斗个你死我活。   冷檀香越扩越大,江潍喉结难耐地滚动,他正想用身边的金属棒给俞烁来一下,谁知一只手比他更快,一声闷响后,俞烁直接昏了过去。   陆溪不知何时出现在俞烁身后,他身上半披着江潍的黑色外套,肩角随动作滑落,露出内里鲜亮的红衣。   他的手还悬在半空,手刀姿势标准,平淡的眼神追随着俞烁倒下的身躯,确认他昏迷之后才轻舒一口气。   抬眸定睛注视江潍,发觉alpha急促起伏的胸膛翕张,衬衫收束腰间线条,所有令人血脉喷张的暗示拢在金属扣皮带里。   陆溪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讷讷开口:   “我……   我只是觉得他累了。”   “恩。”   江潍头疼欲裂,他上前一步牵起陆溪的手,对着远处抱着公文包隔岸观火好久的秘书道:   “给俞烁来一针,送回他姐姐家。”   “是。”   秘书点点头,从包里翻出一针透明色的Omega用抑制剂,粗暴地注射进去,拖麻袋似地把俞烁拎走了。   陆溪浑浑噩噩地跟着江潍走,他手腕被攥着,隐约感觉alpha的心情十足差劲,甚至现在划一根火柴能当场表演喷火。   手骨勒得生疼,却不敢言一声,陆溪被塞进车后座,身前紧接着压下火冒三丈的男人。   “翅膀硬了到处跑,挺能耐是吧?”   逼仄狭小的车后排,隐在夜色的商务车发出饱含怒气的巨大关门声,砰的一下车身都震颤两下。   一大队保镖自觉转身背对车子,围成一圈兀自平息刚才的躁动。   陆溪腰硌在座椅边缘,身上男人的西装外套滑落,如虎豹般躬身逼近的江潍身上染着股看不见的躁动。   Omega信息素让他难耐,失了平和的情绪,连出口的话都带着胁迫。   他钳制着陆溪的胳膊,手指探进里面湿漉漉的衬衫解开扣子,动作粗暴吓人。   大明星的胸膛比其他部位更白,许是有衣服遮盖不怎么见光的缘故,一戳一处红痕。   江潍的手顺着锁骨划过心口,带薄茧的指尖揉住凸起的一点,惹得陆溪哑声喘息。   “他碰你哪了?”   江潍的掌心滚烫,触碰过的地方像燃起一团火,他看不出陆溪是否受过侵犯,妒意和占有欲越燃越旺,惹得手劲更大。   “先生……   没碰。”   陆溪大概也知道江潍是什么心思,他软绵绵推拒,头一次有了哄人的心思。   大概,江潍这次是为他来的。   心胀了一块,被酸酸涩涩的情绪填满。   他眯着眼小兽般主动吻着江潍的下巴,任由江潍在他身上折腾。   好在江潍没有车|震的兴趣,他在情|事上恶劣,仅限于关起门来的你情我愿。   车外一大堆保镖守着,影影绰绰站成个捉鬼的阵,看得人心里发怵。   江潍坐起身来,瞥了眼陆溪身上自己烙印下的凌乱斑驳的痕迹,干脆脱掉自己的衬衫。   男人火热的躯体暴露在空气中,他把还带着自己体温的衣服扔给陆溪,简单吩咐:   “换上。”   “先生?”   陆溪从嗓子里哼出短促的反问音,偏头朝江潍看去,被那人催促的视线盯着,饶是有疑问也动起手来。   陆溪原本的衬衫湿了,还有酒味,穿在身上估计难受。   他换上alpha的衣衫,领口浅淡的男士香水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偏头小心翼翼去闻,又感受得不太清。   正思考着是哪个牌子,驾驶座进来一个保镖,按下发动机按钮。   低音启动平稳无感,陆溪被江潍搂在怀里,望着窗外间歇扫过的路灯光,悄悄向金主先生身上靠了靠。   他那时还不清楚,那款男香独一无二,根据江潍的信息素调的,造价极高,只是为了让alpha的beta恋人能在做|爱时闻到征服者的信息素。   但香水毕竟是死物,陆溪觉得好闻,却不知那个他触碰不到的空间里,冷檀已经强势又暧昧地包围住缩在后车座的猎物,小心翼翼收回触角和獠牙,温柔地抚摸那颗小樱桃的头发。   那天晚上,陆溪第一次去江潍平日的家,不是那个冰冷的金丝笼别墅,而是在靠近市中心的一个高层公寓。   房价贵到令人咋舌,早些年是某富商用闲钱投资的公寓小区,后来发展成身份持有的象征,配套设施齐全,户型整齐舒适,越层公寓,去哪都方便。   那里生活气比清冷别墅要多,比如一进门地毯边的水蓝色毛拖鞋和椅子上散落的T恤,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隐约可闻。   江潍点开灯,在门边衣架上边脱衣服边道:   “进来。”   陆溪穿了双粉红色小兔子拖鞋,码数正好,他抬头看见男人精壮的后背上弥漫几道清浅的抓痕,像猫无意识挠出来的。   脊骨和腰线利索漂亮,身上没有多余赘肉,江潍踩着拖鞋进卧室换衣服,站在衣柜前拿起来一件草草套上。   大明星会承|欢,甚至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三两下就能让人起火,江潍有时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伪装beta,实际是个诱人的小omega……   江潍揉了下手掌,克制住内心不好的心思,冷静后踱出门去。   潺潺水声在他心上流淌,空旷的屋子里没人,追逐声音,江潍站在洗手间找到了洗衣服的陆溪。   大明星虽说不用做什么家务,但技能倒是未退化,那双本该飞舞在钢琴的手指浸在温水里,淡薄衬衫布料因水的浸湿而变得透明,随着五指起伏而伸张开来。   陆溪鬓角的发微微下垂,粉嫩的耳尖微红,江潍赤|裸裸的视线从曲线有致的腰线擦过,定格在那枚红宝石耳钉上。   为了搭配衣服的整体色系而戴的耳钉,宝石光芒润泽,和眼下洗衣服的陆溪配极了。   少爷家里……   的确得有一个这样的人,会洗衣服会做饭能暖床,娶回来划算。   欣赏了一会儿大明星的表演,江潍走过去道:   “今晚住在这里。”   “可以吗?”   陆溪惊喜地抬头,他脸上不知怎地沾了洗衣液搓起来的白泡泡,眼神单纯懵懂,眉眼柔和,全然不见平时的拒人千里。   江潍哂笑一下,暧昧地撩起陆溪衬衫下摆,手指在柔韧腰线上摸了一把,意有所指:   “不是说吃不上穿不上睡不好么?   待会我看看腰断没断。”   陆溪:……   他耳朵尖悄悄红了,被人揽着亲一会儿,心里不知作何感想——江潍果然是把那时老幺在门口的那句话听进去了。   江潍常住在这个家,从没吃完的薯片和可乐罐就能看出,游戏机盒摆在电视前没收,冰箱里一打开全是水果和食物。   不过厨房倒是老样子,某alpha少爷手艺不精,心里有数,从不亲自下厨毒害自己生命。   陆溪喝了酒,胃里烧着难受,家里没什么食材。   江潍提前找人订了粥,没过一会儿便送到家来,他开门去接,摆好后正巧陆溪也洗完衣服走出来。   “先生,衣服晾在哪里?”   陆溪拎着半干的衣服站在门口问道,衣袖规规矩矩挽起,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臂,站在门口乖巧不敢动,像极了家养的小宠物,怕生又可爱。   “窗边有架子。”   江潍指了一个方向。   他好整以暇散步着跟随陆溪到了窗边,高高的晾衣架悬在半空,饶是江潍那么高都要踮脚挂衣服,更别提比他矮了半个头的陆溪。   他站在沙发边看大明星跳着脚和衣架做斗争,唇角勾起,最后竟笑出声来。   陆溪头一次遇见人生瓶颈,而且还是在金主面前崩塌了万能人设,咬着牙咯吱咯吱气鼓鼓尝试,擎得手都酸了。   眼看着就要挂上了,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脊骨贴上一片坚硬又热火的胸膛,江潍环住了他的腰,接过衣架帮他挂好。   “我就要成功了。”   陆溪有点不满,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他仰着头嘟哝,头发来回蹭江潍的下巴。   “放弃吧,不可能的。”   江潍的表情前所未有柔和,他反驳。   “真的,我行。”   陆溪又道,倔强劲看得江潍心里欢喜。   干净明亮的落地窗前,两人拥吻的倒影无比明晰。   “过来吃饭。”   江潍道。 第8章 陆溪   陆溪胃里难受,喝了些粥垫垫肚子,又吃了两片解酒药。江大金主伺候他洗了个热水澡,拿被子裹成一个大松卷扔在床上,内里真空,被热水蒸过的皮肤泛着暧昧红意。   陆溪躺在江潍身边倒头想睡,又被人拽着坐起来吹头发。   吹风机呜呜作响,热风亲吻着昏睡人的面颊,陆溪眯着眼享受,男人的手指插进柔软的发丝里,一下下按摩般抓弄。   “先生,我自己来。” 陆溪歪着头伸手去抓风筒,被江潍挡了回来,他疑惑地眯起眼睛,试图抢回自己的工作武器。   “跟人去酒吧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是你先生了?” 江潍把风筒收了扔在床头柜,他嗤笑着冷言冷语,从衣柜里拿了件内裤和睡衣出来。   都是新的,没人动过,古怪的浅黄色睡衣,看起来青涩幼稚。陆溪还在思考江潍刚才的话,似乎有点醋意,还是 alpha 的占有欲作祟?他主动把睡衣套好,发觉尺寸居然合身。   “记得的。” 陆溪闷声道,老老实实躺在床上。   他是记得的,但心眼坏,就想试试江潍会不会来。   但现在想来毫无疑问会后怕,如果江潍没及时赶到,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嘴记得,心可不一定。” 江潍挺起背来,他沉默着抓过床底掉落的领带,手指在红色领带上虚卷一圈,三两下把陆溪捆起来。   手腕锁得死死的,根本挣脱不开。陆溪觉得事情不妙,脸上表情浅淡顺从,实际心里有点害怕。交叠的手掌在枕头上搭着,领带另一头拴在床头柱子上,像封锁逃脱无门困兽的链条,要一生一世把他圈在江潍身边。   江潍沉默着抬眼欣赏此情此景,看着任人宰割的大明星心下火起。   没人知道那个舞台上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会被人压制、威胁、挣脱不了,他不见得是第一个看见陆溪这幅模样的人,但必须是最后一个。   江潍暗示性地碰着陆溪的下腹,语气有些凶狠:“我听说有的 beta 这里会有,不知道你有没有。”   江潍说的隐晦,陆溪呼吸一滞,手肘曲起,以他对江潍的了解,一下就知道自己这个恶劣的金主想做什么,他嗫嚅着求饶:“先生,不要。”   AB 圈里有个传言,说 beta 也能被标记,毕竟凡事有一就有二,只要做的多了,说不定就能生呢?   实际上,江潍不信这屁话,不可逆行为没有强行改变的道理。但假装自己相信,吓一吓床上的小 beta,看看他哭起来的模样,感觉也不错。   “我们试试。” 江潍不由分说地动作起来。   ……   陆溪发誓,他第一次见到江潍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后来会有那么多事,他当时只是蹲在医院的角落,偷偷打量咧着嘴等待护士包扎的江潍。   老式医院向来乱哄哄得闹腾,挂号拿药排队的病患家属个个焦急忙慌,刺鼻消毒水味弥漫在走廊,连同空气都透着股冷酷意味。   戴着口罩的女护士眼神麻木,乳胶手套上沾着不知从哪位患者身上揩走的血。她坐在小窗前弹动碘酒瓶,给露着小胳膊的陆溪涂了层,绷带潦草一扎便赶他走。   附近的人都知道陆溪有一个有暴力倾向的母亲,筒子楼彼此挨着,八方十里有什么丑事比晚上疯狗的叫唤传得还快。   陆溪的母亲年轻时是当地有名的美艳女人,天生性格嗲,又是个有好皮囊的 omega,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买卖赚了一大笔,一次不小心生下了陆溪。   风流成性的爹和娘混迹情场,彼此玩的开,倒是谁也不耽误谁。陆溪六岁时 alpha 的爹为了钱把发 | 情中的妻子卖进窑子,导致她被数次标记,身体受损,性格也从那时走向崩坏。   陆溪的爹死状凄惨,据说是半夜喝醉了酒被货车轧死了。   但陆溪记得父亲死时那天夜里,向来疯癫怨怼的母亲欢快地哼着小曲走回家,手里拎着一袋碎肉,蹲在院子里喂一群野狗。见陆溪来了,便亲切地对他说:“乖宝贝,这个不能给你吃,改天妈妈给你做红烧牛排。”   后来,陆溪的母亲便开始有家暴倾向,她赌钱、酗酒、乱 | 性,常常陆溪在家写作业便能听见她在楼道里和野男人调笑的声音。   一开始有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谴责女人家暴的行为,对陆溪投递善意与同情。但日子久了,便没人再管——陆溪的母亲是个疯癫死鬼,只要有人护着陆溪,她便站在人家门口骂,什么难听骂什么,还用油漆喷人家大门,回了家则变本加厉毒打陆溪。   她说:“我生你养你,你跑别人家告状,你就那么贱皮子?”   她说:“你信不信我把你嘴撕烂?”   她总那么骂,不是虚张声势,自从有天喝醉酒的女人把陆溪锁在死人棺材里一天一夜,陆溪便信了她是真想让他死。   那天,陆溪趁着午休跑到医院收拾下昨晚女人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刚想赶紧回学校,便看见医院里进来一个青年。   他剪了一个板寸,神色凶恶不耐,面部线条严肃冷峻,看起来像流窜在街边的社会青年。只不过社会青年正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右腿膝盖上还缠着条小黄鸭绷带,扁嘴冲着前面,滑稽又可爱。   陆溪没跑,他扒着墙角把自己隐在人群缝隙中,注视着青年不耐烦地坐在医院椅子上。那人把拐杖扔在身边,摸出手机开始玩消消乐。   等到护士叫到青年名字的时候,陆溪才回过神来:   他叫江潍。   “江…… 潍……” 陆溪彼时还分不清哪个江哪个潍,只是机械性跟着发音。他看着青年让护士把腿包扎好,换了个新的粉色兔子绷带,如来时一般跳着脚离去。   陆溪咂咂嘴,跑了。   再见面,是在废旧房屋的天台上。   孩子们都有秘密基地,在筒子楼林立的贫民窟更是如此,能找到一块相对人烟稀少、没有流浪汉的地方便已经是人间最大的幸运,陆溪也不例外。   他逛遍了自己生活的那片小区域,最终才在一个废旧工厂楼顶找到一个有开关门的、较为安静的地方。每次不开心了便来这里疗伤,憧憬下未来,让自己不陷在灰暗的现实里。   那天晚上,陆溪从小卖部后门的垃圾桶里翻出两个有点烂的苹果,女人今晚不回家,似乎是发情期到了…… 小 beta 对发情期这事没数,但只要女人不在,他便足够开心。   他揣着苹果沿小路奔到废旧工厂楼顶,拿钳子偷偷撬开铁丝大门,潮湿水汽顺着狰狞开裂的墙体向下蜿蜒而行,钢筋如魔鬼的利齿横亘在承重柱上。他爬过护栏,站定在天台门口。   “Perfect!Unbelievable!”   欢快的游戏音顺着天台上的风传入耳畔,陆溪微一呆滞,便看见远处团着人影。   废旧沙发是年幼的陆溪从隔壁旧物场搬来的,沙发垫是他捡破布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他费力把沙发搬到天台围栏后,正对着遥远夜色吞没山棱的方向,那时晨光乍破后,能看到日出的最好角度。   而现在,有人瘫在他的专属宝座里,随手扔掉他精心拼接的垫子。一对拐杖横七竖八歪倒在一边,手机屏幕时亮时暗,修长手指间闪着一点火星。   听见陆溪的声音,沙发上的男人偏过头来,露出帽子底下一双淬着冰霜的眼睛。   “滚。” 他冷冷出声。   是那个叫江潍的人!   陆溪蹭地就生气了,他不明白凭什么这些人连一口 | 活气都不肯给他。好不容易今天女人不在家,却还要出来别的坏人抢走他的秘密领地。   “这里是我的!” 陆溪用稚嫩的嗓音向着江潍吼。   “所以呢?” 江潍嗤笑一声,手指勾着拐杖在空中抡了一圈,包着胶皮的拐杖末端在虚空中直指着陆溪,嘲讽话语随后而起:“现在,这里是我的了。你,滚出去。” 说着,他用拐杖指了指外面。   令他没想到的是,面前这个小孩居然冲了上来。   他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小狮子,年幼的毛炸起来,浑身上下满是疯劲。明明骨骼还没张全,瘦得只一把骨头,撞过来时还真得疼,惹得江潍呲牙咧嘴。   “你他妈不想活了?” 正值青春期最汹涌时期的江潍不是个好脾气,行走版一点就炸火药桶。   他从小作为继承人被培养,散打格斗学了不少,身手好上加好。在逃婚途中不小心被抓到,翻窗下来摔断了腿,只能先在这个阴沟般的地方休养。   贫民窟,是他爹打死都找不到的地方——毕竟谁会想到星氏的大少爷会自降身份跑贫民窟里隐姓埋名呢?   江潍反手扯住陆溪的衣服,掐住他的后颈,小鸭子炸翅膀的陆溪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肚子哐地压在大楼栏杆上,半个脑袋都悬了空。脖子被压着,窒息感海浪般上涌,涎水不受控制往外淌。   “你知不知道我把你从这扔下去,摔成泥了也没人敢管我。” 江潍咬牙切齿,手指狠狠缩紧,他手里这个小生命太脆弱,拎着脖子都能把他提起来。   陆溪根本说不出话,他拼命地扑腾想要逃,奈何不是一个级别,且那时江潍早已分化成 alpha,连信息素都是压制力极强的冷檀,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比陆溪这个 beta 高了一大截,想弄死他易如反掌。   “你…… 我……” 陆溪拼命咳嗽,叽里咕噜的奶音拼不出完整话,江潍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还是松了手。   跌在地上的陆溪差点窒息,眼泪漫在外面糊了半张脸,他用肮脏的袖子拼命抹着眼睛。胸口里的苹果咕噜咕噜滚到地上,其中一个落到江潍脚边。   苹果本来就是烂的,还因为刚才的争斗平白受了一顿挤,压得变形简直不能吃。江潍嫌弃地把苹果捡起来,抬眼看见小狮子滚着抢走另外一个苹果,死死抱在怀里缩在楼角,拿红彤彤的兔子眼威慑着瞪他。   小孩子,软乎乎的,生气时候也没什么威慑力。   江潍颠着手里的苹果,瞄见陆溪脖子上那道深浅不一的红痕,想到刚才自己的手劲,脸色不太好——他居然对一个小孩动手,实在越活越回去了。   陆溪不跑,只死死盯着江潍,好似随时准备反击。他磨着牙寻找下一次进攻的最佳路线,脑子里规划好方案,刚想冲上去,便看见江潍从兜里摸出一把折叠小刀,刀锋在夜色中散发寒意。   陆溪:……   他乖乖坐回地上,气鼓鼓像小河豚。   尽管江潍会打架格斗、会商务经营、会所有继承人二世祖该会的一切,却并不包括给苹果削皮…… 还是一个烂苹果。   江潍皱起眉来,好看的手指第一次笨拙着握刀,一点一点把肮脏的苹果皮削干净,切掉烂掉的果肉,捏着两头伸出手去,隔空递给陆溪:“赔你的。”   陆溪歪着头眨眼盯着自己平白无故被扒掉一层皮又少了一半的苹果,感觉这个赔字哪里怪怪的——他的苹果怎么变小了?   但长到这么大从没有人给陆溪削过苹果,他常常是从女人手里得到一个恩赐,多数时候从垃圾桶里翻烂苹果,不舍得把烂掉的部分扔掉。他尝试着吃掉,但孩子肠胃太脆弱,吃了就上吐下泻。   后来,陆溪喜欢把烂掉的部分吐出来,用报纸装好放在角落里,每天看一眼,想象一下吃苹果的滋味。   陆溪最终接过了那个干干净净的苹果,他板着小脸瞪着双金鱼眼睛仔仔细细打量手里陌生人削好的苹果,果肉晶莹剔透,看起来就很好吃。   不然还是留着吧,多看几天也好。陆溪这么想着,准备把苹果揣进兜里,却被江潍出声阻止:“赶紧吃,一会儿就氧化了。”   陆溪不懂什么叫氧化,但听起来就很可怕,他吓得张开嘴,一口把苹果咬在嘴里,生怕那个叫氧化的坏人来和他抢。   江潍盯着痛苦吞咽的陆溪良久,没来由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 江潍问道。   “陆溪。” 陆溪支支吾吾道,拿小手在空中比划:“大陆的陆,小溪的溪。”   陆溪……   江潍瞥了眼在打斗中掉落的半根烟,伸手要去摸烟盒,偏头又见陆溪怯生生地嚼苹果,腮帮子鼓起好大一块。他的指尖在衣兜里停了一下,鬼使神差收了回去。   给孩子抽二手烟,确实不太地道。   “我叫江潍。” 江潍拿起手机在备忘录打了两个字,拿给陆溪看。   陆上有溪,溪归于江。 第9章 水管   江潍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这点陆溪在第一天就知道,但这所谓的 “不好相与” 其实可以摸到规律—。   比如说当江潍打电话的时候绝对不要打扰他,玩消消乐的时候可以安静站在一旁看,他揍人时允许加油助威,而当他倚在墙边随意朝陆溪勾手的瞬间,陆溪则有机会怯生生跑过去和他闲聊几句。   “江潍,你不上学吗?” 陆溪对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江潍直呼姓名,他抱着一袋老式爆米花跟着江潍的步伐,舔着嘴唇问道。   爆米花是江潍刚给他买的,理由是前几天忘记接他放学——江潍经常会等在陆溪的初中门口,衣服一撩,点根烟在马路牙子上坐着,烟雾缭绕中盯着残破不堪的校门看,成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似乎不上学,也不知住在哪,拄着拐杖充当瘸子,一步步和陆溪并排走着,多半时候不说话。只沉默地盯着小孩看,看他绿不拉几的丑校服和毛刺刺的头发,时不时掐着陆溪的小脸端详。   有天,一群不上学的小混混把陆溪堵在小巷子里要钱,江潍抄起双拐一打五,腿使的比正常人还好。打完了再把拐拄回去,敷衍地咧着嘴角,平淡地怪叫一声:“哎呦。”   陆溪:……   “成绩不好,家里非让我念书,为了逃学从教室窗台跳下来腿摔断了。” 江潍用拐杖敲了敲脚踝,淡淡道。   “念书不好么?念书能出头。” 陆溪咬着爆米花咯吱作响,他年纪小,不太理解青春期少年的叛逆心思。他喜欢上学,虽然学的不是太好,但听说只要上学就能考出去,去哪都行,离那个女人远点就好。   “得看念什么书,我家安排的那个不好。” 江潍脸色莫名阴郁,他瞥了眼陆溪嘴里的半截爆米花,摊开手道:“给我一个。”   然后,一大一小两个男孩便一起咯吱咯吱吃爆米花,残渣掉了一路。   “安排的?读书还能安排吗?” 陆溪懵懂地歪着头,喃喃问道。   “能,金融、法律、管理、医学、生命科学、人工智能……” 江潍越说越难懂,把什么五行八卦都搬出来糊弄小孩。他看着头顶绕金星的陆溪心下欢喜,蓦然问道:“你想学什么?”   “什么赚钱学什么。” 陆溪脑筋转得还算快,他咂着嘴,小声嘟哝。   很真实的愿望,在这个只能看见一窄缝天空的贫民窟里真实得吓人。   “去唱歌吧。” 江潍敛下眼去,隐藏起自己带着成年人奸诈的心思:“我看你唱的不错,嗓子条件也好,能出头。”   “唔……” 陆溪嚼着爆米花,舌尖沾着层皮壳,他仔细想了想,没说可不可以:“那江潍想学什么?”   那时,年少的陆溪真以为江潍是在跟他谈未来,他听不出那人话里有话,更对江潍的回答一头雾水——“学我喜欢的…… 我喜欢的,为他死也无所谓。”   江潍用沉沉视线注视着仰头的陆溪,突然绕到他身前,膝盖一弯,勾着小男孩的腿把他背了起来。视野一瞬间开阔,腾空而起的感觉让陆溪惊讶,他蹬着小腿怕踹到江潍,一手搂着爆米花,一手搭在江潍脖子上。   “干嘛?” 陆溪新奇地问道。   “好玩吗?” 江潍没回头,声音里隐有轻松笑意。   “好玩。” 陆溪无声地笑着,他用小指勾着江潍的头发。小孩子生平头一次被人背着,他趴在江潍背上说着些什么,惹得青年回过头与他对话。   那时的江潍不懂喜欢,他只隐隐感觉家里那个蓝莓味的 omega 甜得像人工糖精做出来的劣质产品,一举一动都是令人厌恶的做作。比起那个精致虚假的金丝笼,背上这个小东西倒更让人轻松。   江潍就这么背着陆溪走了很远,直到陆溪的家门口。   他把陆溪放下来,看着陆溪小心翼翼把没吃完的爆米花用皮筋扎好放在书包里,再拿书本盖住,抬起脸对江潍道:“我回去了。”   “嗯。” 江潍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绯红斜阳将浓血般色彩渲染于贫民窟的街道,金黄色洒在坑洼不平的道路表面,天空尽头的山尖吞掉地平线上的火球。   江潍拄着拐一步步地走,筒子楼的油烟机吹出腥味浓重的风,他在鸡鸣狗吠中回过头,浓黑的影子拖得老长。   陆溪的身影吞在光里,他表情很淡,出神地望着远去的江潍,恍然看见他回头,便腼腆地抿起唇来向他挥手。   太阳要落山了,又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江潍转回头去,视线在房顶某扇窗户一掠而过,依稀看见一个人影。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人影向后一退,铁灰色窗帘转而拉上。   陆溪欢快地进家门,想着江潍给的爆米花能吃几天——江潍让他快点吃,别省着,小心过期;但陆溪知道贫民窟里拐角那家店卖的爆米花是手工的,低成本,粗糙食物,只要不碰水就能放很久。   他美滋滋地跳进门,抬眸只一眼,便像被冰水从头泼到脚,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   “妈。” 陆溪怯懦地叫了下,他后退一步,腿肚子的筋死命扭着,牙齿紧紧合在一起。   女人特地搬了把椅子坐在客厅正中央,脚边摆着一排空酒瓶,omega 用抑制剂碎裂在地上。女人面色红润,空气里还残留着欢 | 爱后留下的诡异麝香味,陆溪闻不到信息素,但能读出女人眼中的兴奋和觊觎。   “宝贝,刚才楼下那个 alpha,是谁?” 女人缓慢地用指甲钳修剪自己刚做好的美甲,她把苍白的手掌抬起,对着远处陆溪的身影轻轻一攥,蛇蝎般的指尖收拢,挑着话音问道。   “没…… 没有……” 陆溪用手扯着书包带,指甲嵌进掌心,他压住恐惧,回答道。   “冷檀 alpha,不是咱们这的孩子吧?” 女人笑得妖艳,她疑惑地歪着头,打量着面前的儿子:“怎么交了这么好的朋友,都不和妈妈说说呢?”   “我没有。” 陆溪否认着:“我不认识他。”   “妈妈都看到了,宝贝一点也不乖!宝贝怎么能说谎呢?” 女人眼睛一下子瞪起来,像个要脱笼而出的恶鬼,她倏然起身,哐当两下把椅子踹倒,揪着陆溪的衣服将他一路拖行。   “放开我!放开我!” 陆溪叫嚷着,他死死扣着女人的手腕,从肘外挠到手心。谁知女人像没有痛感一般把他狠狠撞在卧室门框角,又拖着他来到窗边,刺啦掀开铁灰色窗帘,逼迫陆溪往下看。   “你看看,这条路,妈妈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女人尖细的音调在陆溪耳边炸响,她掐着陆溪的脖子,疯了一般尖叫:“我都看见了!你还想骗我!”   “我没有…… 我不是。” 陆溪推着窗台边缘想跑出去,突然身后书包被揪起,女人猛地拉开拉链,在里面大力翻找什么。   陆溪愣了一瞬,突然暴起,下颌扣紧,死死咬着女人的手,像是要把骨头和肉都撕下来,双眼猩红得吓人。   “小兔崽子敢咬我?” 女人的力道极大,看起来瘦弱,打人却决不手软。她猛地一脚把陆溪踹在墙角,用高跟鞋反复碾着陆溪的脸。   “这东西是他给你买的吧?他还给你买什么了?!钱呢?钱呢!他是不是给你钱了!” 女人用手撕着那袋被藏起来的爆米花,浑身癫狂着颤抖,无数次阻止试图反抗的陆溪。她问不出别的,也找不到钱,便拿着那袋爆米花走到窗口,在陆溪面前打开袋子,从高空一点一点扔了下去。   陆溪的指尖发冷,头脑却在那一瞬清醒起来,他近乎自虐地注视着半小袋东西从高空坠下,耳边回荡某时江潍的话:“心疼什么,以后还有。”   以后没有了。   陆溪猛地蹿起身来,浑身骨骼鼓着刺进心里的疼痛,他扑过去掐住女人的肩膀,半个身子弹出去去够她手里的塑料袋。口中呜咽着不清不楚的音节,猩红的眼睛布满血丝。   “宝贝跳呀,跳下去妈妈就有钱拿了。” 女人揪住陆溪的胳膊,笑得阴森森,一字一顿道:“妈妈给你买了一份伤害险,是你王姨非让我给你买的,说是你死了,有五十万可以拿。”   陆溪浑身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盯着女人,眼神前所未有的恐惧与震惊。   “五十万宝贝,妈妈可以给你买巧克力吃了,开心吗?” 女人就站在窗边,脸上笑容前所未有的可怖。   “你疯了!” 陆溪奋力嘶吼,他用手死死抓着护栏拼命往屋里爬,却被女人用手怼了回来,瘦小的身体不断探出窗外,指尖发白震颤,被大力不断推拒。   “宝贝快点!五十万!!”   “妈妈求你了!你快点!”   “你去死啊!!”   梦魇般的叫声撕咬着陆溪的神经,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他在窗台狭小的缝隙上挣扎,身子却不断被女人探来的手推向外面,他力竭地盯着女人疯魔般的神色,最后终于坚持不住了。   当——   铁器撞击骨骼的闷响炸裂在陆溪的世界里。   他眼里糊满泪水,身体一轻,被高大的男人稳稳搂在怀里。   “想要钱,自己怎么不去死呢?”   江潍一手提着路边捡的铁水管,一手抱着浑身颤抖发冷的陆溪,视线锋锐如刀,他用铁管抵着女人的脸,完全不怜惜地狠狠一挥,将女人的牙打落两颗,左侧脸霎时肿起来。   陆溪梗咽地说不出话,他趴在江潍胸膛上,两条腿几乎是软的。   “跟我回去。” 江潍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抽搐的女人,淡淡道。   江潍很清醒地知道,当他在巷角捡起那根水管时,陆溪这个名字,便一辈子刻在他身上。 第10章 樱桃   江潍住在远处街区一个出租屋里,房间不大,完全没有生活气息,干净的不像一个单身青年的居所。   老式吊灯在头顶来回摆动,晚上下了场大雨,噼里啪啦捶打着明晰的玻璃,淌下蜿蜒水痕。   一大一小两个人进了屋,江潍去逼仄的厨房翻找食物,勉强找到半袋没过期的切片面包和黄桃酸奶——他做饭不好吃,没有下厨的习惯。   他拎着猎捕来的战利品晃悠出厨房,看见陆溪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中央,小孩双腿并拢,手放在膝盖上,头垂得很低,乖顺又可怜。   “想什么呢?”   随着话音,砰的飞来一袋面包落在陆溪身边,把他吓了一跳。   他抖着手指去解上面封闭的铁丝圈,不料身边沙发一凹,一只手出现在视野里。   “我又不能吃了你,怕什么。”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出现在身侧,尚且瘦弱的陆溪随着倾斜撞在男人身上,江潍胳膊一揽,将小孩圈在胸膛里。   低沉的话音摩挲耳廓,连同吐息时的热气一并扑来,陆溪耳根一红,僵成了一个小雕塑。   面包捏在手里,隔着一层薄薄的塑料袋,酸奶封皮被撕裂的声音清脆诱人,陆溪抵抗不住诱惑看去,窥见江潍脸上莫名其妙的笑意。   “想喝啊?”   陆溪没说话,但点了点头。   “拿什么来换?”   江潍把酸奶藏在一边,让陆溪只能看到却不能拿到,好整以暇地问。   陆溪想了想,勉为其难地把手里被自己咬了一口的面包递了出去。   江潍:……   “你觉得这交易我划算吗?”   江潍忽然有些头疼。   “那江潍要什么?”   陆溪眨眨眼,嗷呜一下叼走半片面包,吞进嘴里干嚼,腮帮子鼓起好大一块,显得他眼睛乌黑溜圆,用一种无辜又纯洁的语气问道。   江潍愣了一会,没回答,只深深看了他一眼,大发慈悲把酸奶给了陆溪。   晚上,两个男生挤在一张床上,被子只有一个,横着盖才够宽,但江潍膝盖以下都露在外面。   他枕着衣服堆成的枕头,听身边缩在被子里的小孩唱歌。   陆溪嗓音条件真不错,音域很宽,随便哼的调子都有韵味,他睁着眼睛在昏暗的卧室里观察江潍的侧脸。   青年面容线条深刻,鼻梁高挺,尤其是鼻尖到下颌,轮廓起伏明显,唇薄而有弧度,是陆溪从没见过的、最好看的那类人。   男人从黑暗中侧头,对上一双认真探索的眼睛。   “我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吗?”   陆溪问道。   他说这话时其实并未想好,出口后觉得自己有些冒犯,毕竟江潍和他的关系很微妙,又不是亲戚,拜托太多就显得逾矩。   但陆溪不想回到那个女人身边,他一刻也待不下去。   “我不会一直在这里。”   江潍很笃定地说,直视着陆溪的眼睛,果不其然见到他眸中毫不掩饰的失落之情。   “哦。”   很奶的一小声回应,陆溪用被角盖住鼻子,眼眸微垂。   “但最近不会走。”   江潍又道。   “真的吗?”   蔫头耷脑的太阳花又活了,他抬起漂亮的小脸,唇角勾起。   “真的。”   江潍揉了揉脖子,懒散威胁:   “你要是赶紧睡,我就不走;要是还问,明天就把你扔去喂野狗。”   “我睡。”   陆溪脖子一缩,麻利盖好被子,紧紧闭着眼假装自己睡着了。   但呼吸很乱,小小的、轻轻的、无甚规律的在江潍耳边盘旋。   往后一个月,陆溪便住在江潍家里,他那个想钱想疯了的母亲似乎没什么大动静,既没有尾随他上学,也没有到学校来找他。   那一个月是陆溪活了这么久最开心的时间,江潍晚上会教他做作业,虽然说的很难懂,有时也会面对这么个学业白痴露出抓心挠肝的表情,但大多时候还是很温柔,顶多错一道题挨一次手板。   “为什么要打我?”   陆溪常常坐在书桌边委屈地伸出手。   “不打不长记性。”   江潍板着脸拎着小尺子坐在他身边,啪地抽了一下,冷白的掌心多了一道红印。   江潍手机里有各种游戏和软件,游戏大多是英文,陆溪不大能看懂,最喜欢就是看江潍玩一个枪战游戏,那人技术精湛娴熟,很少有人能打过他。   但如果输了,陆溪就会真诚地拍拍他的胳膊:   “江潍,你被人杀了。”   “再说一遍。”   江潍危险一挑眉,把手机安稳放在桌子上。   “你被人杀了。”   陆溪坐在沙发头,无辜地望着他。   然后,陆小复读机就被危险的男人一手摁到沙发里,经历了十级炼狱挠痒痒酷刑。   江潍不会做饭,用‘难吃’已经不足以形容他厨艺的可怖,所以两人最多的就是到楼下的烧烤摊和面馆吃饭,搞得面馆大爷都快把陆溪当做亲儿子对待。   但有时,江潍的烟瘾极重。   这事是陆溪某天回家发现的,江潍心情很不好,头顶肉眼可见阴云密布,噼里啪啦的闪电就差直接轰开一整栋楼。   他坐在窗台眺望远方,手边烟灰缸里是满满的烟头,密闭空间烟雾缭绕,哪怕听见陆溪回家的动静也未曾说一句话。   陆溪很乖,他知道不该去打扰江潍,但想起以前楼下小广告里那些什么抽烟变智障会黑心的宣传语,硬着头皮去屋里拿了根棒棒糖,拆开糖纸小心翼翼到江潍身边。   “人家说,抽烟多了只能活到四十岁。”   陆溪举着手里的奶糖说。   “我死又不是你死,小孩滚屋里写作业去。”   江潍一哂,从兜里又掏出一根烟。   “我不小了。”   陆溪固执地道。   “你比豆芽就高了这么一点。”   江潍指了指自己的一小截手指,嘲讽着。   “我,我以后会长高的。”   陆溪把糖举起来,脸色正经严肃:   “是不是那个人又给你打电话了?”   他知道,总有人会给江潍打电话,有时是一个听起来很严肃的男声,又有时是个声音软软带着哭腔的小姐姐?   反正每次只要电话一响,江潍就会陷入一种浓重的烦躁中。   “毛都没长齐,还学会偷听了?”   江潍换个桀骜不驯的姿势,把手边的烟灰缸一推,接过陆溪手里的奶味棒棒糖,不情不愿叼在嘴里,顺带苛刻地评价一句:   “买的什么狗屁东西,齁甜。”   这招是很灵的,毕竟江潍不会对小孩子动手,也怕在陆溪面前浪费粮食,因为这样就不能好好维持威风让陆溪把没吃完的饭菜都咽进肚子里。   起先陆溪以为得到原谅和纵容是小孩子的特权,但长大以后,面对性格越发恶劣的江潍,陆溪仍能用一枚奶糖来迫使alpha戒烟。   那大概,是江潍给陆溪,在奶糖和香烟上的特权。   好日子没过多久,江潍的父亲总算兜兜转转找到了自己这个流落在贫民窟的继承人,一通越洋电话打过来,百十来号家庭保镖奔向这穷乡僻壤。   而那个晚上,陆溪不见了。   江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想起几天前在角落里晃荡的那个女人佝偻的影子,心下觉得不好。   他第一次主动给那个该死的男人打了电话,头一句话就是:   “做个交易怎么样?”   江潍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情得知:   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小兔崽子被那个疯女人卖给一群肮脏的alpha。   他的手指颤抖,搭上扳机,狰狞又歇斯底里地击穿暗夜中的玻璃。   小孩跪在一片碎玻璃的泥泞地里,黑暗的厂房透着肮脏的潮湿味道。   带着一队保镖闯进厂区的江潍望着柱子上浑身赤裸被绑起来的陆溪。   那群男人在仓皇间转身,露出人影后那个可怜的影子。   理智的弦,随着枪响崩断。   混战毫无征兆地开始,又在碾压性十足的单方面殴打中结束。   江潍手脚冰凉地去解陆溪身上的绳子,他白皙的皮肤被勒出道道红痕,脚腕捆着情趣手铐,另一头拴在木叉根部。   凝结的血从他头上流下,割裂了那张好看的脸。   江潍脱下外套,把陆溪完完整整包起来,小beta很轻,意识甚至模糊,缩在他怀里像一具没了生气的玩偶,指尖沾着不知是哪个畜生留下的白垢。   他扬起脸试图去看把他抱在怀里的人究竟是谁,眼泪却比视线先一步涌出。   “能看清我吗?”   江潍被一群保镖簇拥着,马不停蹄地往车里赶。   陆溪阖上眼,似乎是晕过去了,右半张脸高高肿起,像是被打过,还洇着点血。   江潍大概是气急了,拨了一半人料理后事,眼中弑杀和暴戾四起。   他死死搂着陆溪小小的躯体,钻进后车座,高威压肆虐的冷檀从进厂区开始便不受控制地向外释放,他额头抵着陆溪的侧脸,很轻地用唇角蹭了下陆溪的眼尾。   陆溪皱起眉来,试图向更暖的热源靠近,一丝浅淡的樱桃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紧紧贴近他的江潍精神一震。   樱桃味,清爽的甜味,稍纵即逝地勾引着他的神经。   江潍沉默好久,露出一抹苦涩又自嘲的笑。 第11章 长大   黑吃黑的家伙从不敢报警,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吞。江潍的保镖连夜把陆溪的母亲从火车站抓了回来,那个卷款逃走的女人瑟缩着蹲在房间角落,楚楚可怜地落眼泪。   昏迷不醒的小 beta 在病房里躺了一整晚,医生说是重度惊吓加轻微脑震荡,身上有刮伤,额头被钝器划伤,没个一时半会养不好。江潍坐在床前看着被子里窝着的陆溪,待了两个多小时,才被他父亲的电话叫走。   “人我帮你找到了,关系帮你打点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潍站在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白灰蹭过肩膀,扑簌簌掉下粉尘。他用手指碾过身上的碎屑,偏头透过模糊的玻璃注视着床上那一小团轮廓,淡淡回应:“一周以后。”   “明天中午的机票,小烁在家里等你。” 电话里男人语气坚定,回答毋庸置疑。   “做梦吧,最早后天。” 江潍对父亲的死命令嗤之以鼻,反驳道。   “不过是一个 beta,真是稀罕。我是该说你出息了,还是说你膨胀了?” 男人玩味地道。   “您老十八岁混迹夜店,隔年三个私生子不知道哪个是您的,到三十岁亲子鉴定都能给私立医院创收盖一座病号楼,论起膨胀我估计不及您万分之一。” 江潍说话不卡壳,仿佛电话对面是生死仇敌,全然听不出对血缘父亲的恭敬:   “又或者您觉得自己二十岁包养的两个小 beta 没能给你生出孩子很遗憾?可惜让我这种刺头继承你亿万家产,您要是不满现在做个试管婴儿也来得及,看是他抢家产快,还是我捐款做慈善快。”   电话另一头的男人顿了顿,神色估计不会好到哪里去,压抑着嗓音骂了好几句难听的,才勉强同意江潍‘最早后天回去’这个通告。   江潍挂了电话,转回头进屋继续陪着昏睡中的陆溪。   他肯定被先前的事吓到了,就算没受到实质性伤害,恐怕还是会留下心理阴影。江潍和父亲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他必须按照安排出国锻炼,回国后接手公司,娶那个世家的 Omega 做妻子,走上原本既定的轨道。   作为交换,他可以在暗中作为陆溪经济上的监护人,陆溪可以摆脱他恶毒的母亲,顺利到另一个城市住校、上学,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去唱歌,又或者做他喜欢的事。   也不错,江潍这么想着,静静坐在陆溪身边,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陆溪额头的伤口已经处理好,本来就瘦弱的身体更显病态,估计现在扔外面就能被风吹跑。嘴唇的颜色很淡,没有血色,面容灰败,缩在白到刺眼的病床里,像尊小小的豌豆水晶雕。   不知道他长大了是什么样子。   大概比现在更好看吧,但营养不良的小孩就算漂亮也没法从当下的模样窥见未来,他还很小、很瘦,有无限可能。   江潍轻轻伸出手来,食指在空中探出,擦过几乎凝固的空气,带起一阵不可察觉的微风,温柔地戳了戳陆溪的脸颊和眉心。   冷檀幽幽飘散在空气里,强势又不可控地溢满整个房间,江潍沉默地坐在那里,信息素却已经违背主人的行动兀自在远处伸出绳索,缓慢而坚定地将病床上的人包围起来。   Alpha 该死的捕猎者的本能。   江潍深呼吸一次,手指紧扣,指甲嵌进掌心,留下一排半月牙状掐痕。他试图自主控制信息素,却无意间闻到那股先前莫名出现的樱桃味。   他笃定,那种味道是从陆溪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象征着 omega 信息素的、诱人而可口的樱桃。   江潍颤抖又激动地站起来逐渐靠近,视线锁定在病床上那团小小的影子身上,步子刚迈出去,却又如梦初醒。他冷汗涔涔地驻足在原地,樱桃味越来越浓,几乎要占据他所有的感官。   床上的小孩还在睡,眉头紧紧皱着,大概在做噩梦。   啪——   清脆的一声响,江潍右脸颊烙上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他努力掐着右手手腕,控制不断抖动的指尖,夺门而出。   十分钟后,戴着防毒面具的江某人小心翼翼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确定自己这幅样子完全不会吓到床上正努力康复的陆溪时,才缓了口气坐下。   他的样子有些诡异,又或者说是滑稽,面具后的视线落在陆溪输液的手上,愣神似地看了好久。   短且细的手指,因为维生素缺乏而有参差不齐的倒枪刺,但的确是很漂亮的一双手,柔软而灵活。   江潍记得那双手按在手机屏幕上的样子,知道那小孩玩枪战游戏有多笨拙,了解他写字时候手型不对,写出来的字倒马马虎虎。   他好像已经知道有关陆溪的很多事了。   “beta 有什么不好,beta 最好了,自由自在,不会受到信息素的影响。”   江潍小声地,突然望着陆溪的脸自言自语起来。   但他这话说的又不对,alpha 也不会受到 beta 的影响,可他刚才分明……   江潍痛苦地低下头去,揪着头顶的几根毛来回搓弄,不拔下来不罢休。   他,就在十分钟前,对一个十四岁的小孩,有了‘渴望’这种情绪。   或许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变 | 态 ?   “跟他们做不如跟我做,我有的是钱。” 江潍盯着陆溪的脸,很小声地低喃着,那一瞬他的眼神中夹杂了点莫名其妙的病态和霸道的诡异占有欲,若是陆溪醒着,一定会被江潍的眼神吓到脊背发凉。   “至少我没那么禽兽,对小孩下手。” 江潍伸出手去,很轻很轻地触碰了一下陆溪的指尖,他看清那只手的手背上还挂着水,蓝塑料片下细针伸进青色血管,头上瓶里水滴有韵律地向下。   “但我会吓到你吧?你才十四岁。” 江潍很重地叹了一声,收回手去,规矩又礼貌地帮陆溪把被子掖好,沉默良久,在无人回应的病房里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快点长大吧,陆溪。”   ……   江潍年少时最后见陆溪一面是在回本家的飞机前,那时陆溪还没醒,估计是轻微脑震荡还没怎么好,好在身体指标正常,没有什么后遗症。   他在家里的安排下出了国,兢兢业业读了几年书,又在公司里做了一段时间高位,经验积累七七八八,禁 | 欲技能却直接点满,让周围的二世祖 alpha 们叹为观止。他家里有一个麻烦精,虽然不喜欢却不得不应付;心里有个更麻烦的,喜欢但应付不着。   人家现在是国内最火的男团主舞,脱个衣服下面一片小 o 尖叫,开嗓唱几首歌几十万手到擒来。   人家说女大十八变,陆溪长到十八岁简直跟换了个壳似的,再被自家公司一包装,简直不敢认——嘿,他江潍的眼光是不错,挑豆子都能找到个金镶玉,拂去外面那层泥,里面精致的简直让人只会海豹拍手。   piapiapia,完美结婚对象。   好不容易熬到回国,江潍还没打算好怎么重新捡回跟陆溪以往的那段关系,至少近水楼台先得月能摸两把,谁知当红 Phoenix 男团主舞混在一群不三不四、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艺人堆里。   仗着自己是 beta 就开始浪?谁教的狗屁规矩,叶荣看人都看夜店来了?   江潍知道那天那个酒吧是个什么场所,来的人多半不是良家少年,以至于他看见陆溪朝他走来时习惯性露出不满和嗔怪的神色。   更过分的是,当年连个爆米花都当做宝贝的小 beta,居然开始跟他玩‘走肾不走心’这套。   主动爬上江潍床的是陆溪,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举着棒棒糖跟他说‘抽烟活不到四十’的小孩转眼变成清冷帅气的大明星。   他好像不认识江潍一般,俨然是一个看上了多金大少爷想出卖自己为以后开路的小糊咖。被 alpha 占有,还要喘着气勾着他的脖子,压抑着嗓音问:“先生,打不打算考虑我?”   “你觉得就你这个技术,值得我包养你?” 江潍实则是生气的,甚至气到骨子都在抖,动作大开大合,毫无保留。   他屡次研磨着陆溪的后颈,想试试曾经自己尝到的那股樱桃味会不会再出现,但一无所获。   为什么一上来就叫先生?是拿了什么腹黑金主小娇妻的剧本入戏太深了?   为什么不肯认我呢?你是鱼脑子吗才过了几年就把我忘了?   为什么一上来就爬我的床呢?你是对谁都这样吗?   为什么……   无数个 “为什么” 在那个夜里汇成交织的喘息和交汇的汗水,对江潍来说那大概算是人生中第一场酣畅淋漓的体验,偷偷看的片子总算派上用场。   但对于陆溪来说,是一场很痛的、糟糕的经历,以至于他不得不请一天假,回去后被叶大经纪人逼问了好些天。   那他能怎么说?说我为了暗恋的人而把自己卖了,然后我技术不太行,被他做软了腰爬不起来,不小心多睡了一天?   见鬼,他陆溪的面子至少有一千万那么贵,顶了小半套别墅在脑门上呢。   大概很久以后,当江潍问起最开始那段‘走肾不走心’的微妙关系的原因时,那个傻 beta 居然振振有词在他面前分析娱乐圈里为资本和利益运转的人际关系有多么残酷,以及成年人在没有爱的情况下不如走肾等等歪理,被江潍按在桌子上好个欺负。   不过第一次之后,江潍食髓知味,打算陪陆溪玩一个相逢不识。   无所谓,管它有没有前缘,陆溪照样要乖乖叫他一句先生,变成他的人。   没差。 第12章 易感   巡回演唱会逐渐临近,排练和宣传紧锣密鼓,官博预告连环轰炸,陆溪被叶荣揪回练习室,从早忙到晚,连江潍的面都见不着。   Phoenix 的成员在一周后前往公司录音棚录宣传前奏,陆溪意外见到了同样忙于工作的江潍。   金主先生戾气很重,正对垂着头的下属呼来喝去,公司里气氛压抑,以至于员工都小心翼翼夹起尾巴,低头走路。   “溪哥,今天咱们总裁少爷的信息素好吓人。” 老幺待江潍一行人走掉了,才悄悄在陆溪耳边道。   “什么?” 陆溪扬起声调,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江潍离去的方向。   “啊,溪哥是 beta,闻不到吧?” 老幺皱着眉捏了捏鼻尖,比划道:“整个空气里都是檀香,像点燃的炮仗。”   炮仗?   陆溪眨眨眼,又听老幺说:“总裁少爷是易感期到了吧?”   陆溪恍然大悟。   是了,alpha 是有易感期的。   “易感期… 是什么感觉?” 陆溪清了清嗓子,求知似的眼神敛下,一本正经问道。   老幺是个 alpha。   “分人吧,比如说我的话就是特别想 rua 毛绒绒的东西,四哥泪点会变得特别低。” 老幺想了想,讲得模棱两可。   陆溪思考了好一阵,也没感同身受到 “泪点很低”“想 rua 毛绒绒” 的江潍。   ……   夜半 01:40,叮铃铃的电话响了。   持续不断震动的手机连着床板一起玩蹦迪,陆溪从暖和的被窝里伸出手,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摸索着找到锲而不舍的手机,手指一划,放到耳边。   “喂?”   “嘟嘟嘟……”   什么?挂了?   陆溪眉头一皱,拿被子捂着头,翻身刚想睡,手机又响了。   “喂?”   他的问候鼻音很重,带着困倦的惺忪,软得像羽毛在心尖刷过。浅淡呼吸声随着电信号传递,如同睡梦中打小呼噜的猫。   两秒后,电话又被挂了。   陆溪手一歪,手机掉在枕头边,他闭上眼尝试继续入睡,铃声又响了。   砰——   细白的手掌攥起,轻飘飘捶了下床,拿着手机摁在耳朵上。   “大晚上的不睡…!”   “陆溪。” 冷冷男声从听筒飘来,陆溪唰地睁开眼,濒临爆发的高音坐跳楼机似地冲下,甜甜软软像蛋糕房里的蛋挞:“先生?”   “十分钟后门外等你。”   嘟嘟嘟……   陆溪拿着电话,眼睛都直了。   深夜,他的金主,开车杀到基地来跟他欢度春宵了?   十分钟后。   Phoenix 集体别墅外灯火葳蕤,隐在夜色的广路外扫过两道明亮的光束。陆溪裹着长大衣站在门口树下打瞌睡,心里思索着自己这一脸倦容会不会扣印象分。   车轮碾压柏油路的声音微弱,车门打开的声音吸引注意,陆溪腰板挺直,睁眼还未看清面前人的容貌,身体便落入一个发紧的怀抱。   温热、强势、急迫、溢满深夜寒气的拥抱。   江潍把头埋在陆溪的脖子里,深深吸了口气,闻到小 beta 惯用的洗面奶的清竹味。   “先、先生?” 陆溪有点懵,毛绒绒的头缩在大衣脖领里,小半张脸埋在领下,露出双怯怯的眼睛盯着江潍。   江潍没说话,勾着手指把陆溪罩在下半脸的衣服拉链拉开,低头含住陆溪的唇。   他的动作很急切,近乎啃咬,又像是在寻找,吻的陆溪难受。他本身就很困,亲了半晌有些缺氧,脑子晕乎乎的,被人塞进副驾驶都没意识到。   “唱歌。” 江潍开动车子,猛地一脚油门窜出去好几米,吓得陆溪瞬间清醒。他正想拍拍心脏让它慢下来,便听江潍道。   “什么?” 陆溪声音都飘了,江潍的车子开的那叫一个生死时速,横冲直撞像场子里的斗牛,照着红灯就往前飙。陆溪紧紧扒着门把手,心砰砰砰地跳。   “随便唱点什么,不是演唱会吗?” 江潍表情烦躁,动作更强硬。他单手控方向盘,右手越过档位,从陆溪袖子里摸到那只又凉又抖的手,心满意足地攥在手心里。   “先生,先生心情不好吗?” 陆溪没唱,他觉得此情此景下唱歌真的有点怪异,他问道。   那只握着他的手很暖和,甚至说烫人,高温灼烧在交握的掌心,惹得心又快速地跳起来。   “你觉得呢?” 江潍没好气地反问。   先生可真是难伺候的男人。   陆溪没说话,轻轻勾了勾手指,用指甲划过江潍的手心掌纹,暧昧、引诱、邀请似地掠过。   他哼出一段很轻的前奏,是江潍没听过的调子,但意外好听。   江潍眉宇间拧着一团戾气,从见到陆溪开始却缓慢散去,他飞似地把车开回家,又拉着人上楼,哐哐关上门。   陆溪像个挂件似被江潍拎着走。他进了门,被江潍抱住腰,胸腹紧贴,脖颈埋了颗一动不动的脑袋。他好似树袋熊选中的那棵树,小熊的爪子还顺着枝干往上摸。   树艰难地长在玄关,耳边呼吸声和球赛激情播报此起彼伏,空气里飘着淡淡酒味,却不是从江潍身上飘来的。   “今晚留在我这里。” 江潍把手从陆溪后腰的皮肤上剥离开,吐出炽热又绵长的呼吸,命令道。   “可我明天下午有拍摄任务。” 陆溪扬起脸,对上江潍极度不满的眼神。   “是真的要拍摄,推不掉。” 陆溪的眼睛瞬间袭上一层水膜,看起来楚楚可怜。   “拍什么?” 江潍极度不甘心地一哂,大概又把拍摄的工作人员在心里好个问候,才松开陆溪的腰,脱外套进屋。   “视频 MV,前阵子公司做了一套恋爱游戏,我们七个人的。” 陆溪随着江潍进到屋里,他接过江潍的外套,规规矩矩挂在门口衣架上,解释:“有几个剧情点要拍摄,平行故事。”   江潍挑了挑眉,细长的手指掐着领带,优雅又缓慢地把脖子上的束缚解开,露出领口一小片皮肤。他视线灼灼地盯着陆溪,问道:“恋爱游戏?”   “就… 网上很火的那种,大家都在做。” 陆溪被他盯得脊背发寒,他下意识一抖,急忙解释。   “什么情节?” 江潍拽着陆溪走到卧室,昏暗的房间里唯有平板电脑散发光芒,球赛解说还在激情呐喊。陆溪从衣柜走到床头,视线在被推倒前落到床头柜,看到了一个已经用完的针剂。   好像是… omega 抑制剂?   陆溪陷在松软的床褥里,厚重窗帘遮盖月色,门外客厅的亮光顺着通道涌来,江潍把球赛声音调小,抱着陆溪窝在床上。   “只是,普通恋爱。” 陆溪试图躲避视线,突然被江潍掐住后脖颈,拧着逼他对视。   咄咄逼人的警戒目光,遇上强撑笑意的心虚眼神,谁胜谁负立判。   “普通恋爱?怎么恋爱?” 江潍重复。   “哄… 睡语音、约… 会情话、告… 白之类的,大家都说。” 陆溪觉得自己今晚一睡不起才是最好决定,干嘛要来这里受罪。   “呵。” 江某人牙磨得咯吱响,二话没说,把陆溪压着当抱枕。   是真抱枕,抱着睡一晚的那种。   后来的后来,那个恋爱游戏被 Phoenix 管理层紧急叫停了。   ……   江潍的易感期是真的来了,陆溪是过了足足一个晚上才意识到这件事。   “难吃。”   随着一声气急败坏的撂筷子声,陆溪目瞪口呆地坐在桌子边,手里的粥碗还热乎,对面的 alpha 一脸 “这他妈是人吃的?” 的表情。   陆溪看着外卖的皮蛋瘦肉粥和芸豆包子,他夹了一口小葱豆腐尝尝味道,感觉…   先生这尼玛是天天早上吃燕窝炖海参养出来的高贵脾胃?   “先生,不吃饭的话会生病的。” 陆溪平静地盯着江潍。   江潍的怒气肉眼可见聚集,碗也推了,站起来还真就去客厅自闭了。   怎么回事?   陆溪梗了一下脖子,不知道还该不该吃,他戳着粥摇摆不定,正准备牺牲色相求某个闹别扭的三岁小孩吃饭,突然手边手机一震。   叽里咕噜的提示音一响,陆溪悄悄去摸手机。   【您的悄悄关心 @赏你一个爱吃的大嘴巴子 给您的微博点赞啦!】   陆溪点开微博,看见那个粉丝 2、关注 779 的超级小号悄悄给他的某一条微博点了个赞。   【@LXi】:只有小孩才喜欢手作三明治吧?   配图是手作三明治,番茄鸡腿肉三文鱼被面包片隔断,新鲜生菜一夹,手边橙汁满杯飘粒。   陆溪:……   谁成想,现在某个在客厅赌气不吃饭的大龄 alpha 居然偷偷上小号点赞他前几天营业做饭的微博动态?   陆溪咳了一声,把碗收拾起来,精心凹了个造型站在客厅沙发边,看着江潍道:   “先生,不喝粥的话,我来做三明治吧?”   江潍哼了一声,从不存在的呆毛却在虚空中悄无声息地立了起来。   好不容易填完了肚子,江潍却非要陆溪陪他看八点档苦情剧重播。   原因大概是电视里那个渣攻 alpha 的老婆跟他离婚了,现在正在火葬场,江潍可能是觉得自己比那个渣攻要幸福,所以非要陆溪坐在他怀里陪他一起看,时不时还要在电视鬼哭狼嚎跪地求原谅的情节时来几个法式热吻。   当然,这种原因都是陆溪一厢情愿的猜想,江潍只是撇了撇嘴,招宠物似地对陆溪勾勾手,一句话都不说。   将近中午陆溪在江潍家的更衣间换衣服,他在江潍家留了两套,穿去下午拍摄大概没问题。只是陆溪在更衣间游荡的时候,江潍一脸不耐烦地走了进来。   青年身线漂亮,腰身劲瘦,胸前和腰后有零星红痕,浅淡而暧昧。他匆忙把 T 恤套上,衣服还没到底,就被伸来的一只手重新撸了上去。   “先生,我要去拍摄了。” 陆溪抵不过江潍闹腾的劲,他站在镜子前,用额头蹭着江潍微带胡茬的下巴。   “我有权力让你不去。” 江潍很不满,动手去解陆溪的腰带。   “先生。” 陆溪这腰带挺贵的,合作商给的,舍不得让江潍扯坏。他用手掌按着江潍的指尖,主动亲了亲 alpha 的下颌。“我晚上还来。”   “我没让你来。” 江潍声音冷冷的,又很霸道。   “那我睡觉时候能关机吗?” 陆溪的腰带还是被解开了,索性没坏,修身西装裤顺着腿侧落到地上,金属扣撞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堆叠的布料卡住双脚,陆溪吸了一口气,小腹瘪了一块,被带有灼热温度的掌心贴上。   江潍以前给他提过规矩,睡觉时候不许关机,有求必应。   虽说昨晚,是第一次有求。   “想的美。” 江潍拍了拍陆溪的胯骨,严词拒绝。   而让陆溪没想到的是,江潍不让他去拍摄未果,居然尾随去场地。   说什么 “永不在公共场合与他同时出现”,其实是 “我要看着你和别人你侬我侬”。   陆溪低叹一声,一进拍摄场地就听老幺吱哇乱叫:   “溪哥!你居然有公主抱的戏份唉!”   陆溪浑身一震,身后江潍投来死亡视线。 第13章 四人   易感期的江潍,比陆溪所见任何时刻都要焦躁,他或许感觉到了江潍频频投来的隐晦注视,又在猜测那视线下若有若无的不安是否真实。   毕竟,江潍看起来不像是会不安的人。   陆溪在拍摄现场是要不断走动的,他有许多个人向情节片段,大多靠台词和颜值撑起来。而他在拍摄时,江潍便一瞬不瞬盯着他看。   以至于后来,老幺在陆溪身边偷偷道:“溪哥,我发现总裁少爷今天一直在看你。”   “他在看别人吧?” 陆溪不动声色地仰头喝下一口水。   “不会的,我确定,就是在看你。” 老幺磨蹭着坐在陆溪身边,悄悄将手搭在陆溪肩上,借了个角度摆姿势,从江潍的角度看就像耳鬓厮磨。   果不其然,靠在远处的江潍眉头一拧,不悦地盯着老幺,视线仿佛能给空气烧出个洞。   “真的,他真的在看你,你是不是惹到他了?”   老幺还是个小孩,就算是个 alpha,也确实没法和浑身煞气的江潍比较。他背后一阵恶寒,咻地收回了手,坐得板板正正。   “大概没有。” 陆溪摇了摇头,觉得拒绝易感期中的 alpha 的求爱并不算惹事,顶多……   算调情吧?   陆溪可笑地想到这么一个词。   居然会有人和自己的金主调情吗?   “怎么像在谈恋爱……” 陆溪小声嘟咛一句,瞥了眼远处的江潍,兀自笑了。   恋爱游戏是有录音的,包括一些台词,剧本,对陆溪来说不难,但如果江潍在旁边观摩的话,便会难以启齿。   “你说,你要我怎么才能不想你?”   “不要让我担心了,好么?”   “明天没有工作,亲爱的,愿意与我约会吗?”   “我已经把你放在心尖上了,你来摸摸,看看我有没有说谎。”   “乖,我会很……”   “很……”   陆溪扶着耳麦,站在录音棚里,面前镜子映出江潍冷成冰雕的面容,男人本身的压迫感就强,气场全开时那股吓人劲几乎隔着玻璃透来。   “很……” 陆溪看着台本上那句 “乖,我会很轻,不会让你疼”,腿肚子直转筋。他自暴自弃地摘下耳麦,对着外连线话筒道:“荣姐,我说不出。”   陆溪是最后一个进录音棚的,本来三十几句台词,念完就收工,其他兄弟们也已经在包车里等着了。   只可惜陆溪始终念不好最后几句,不是卡壳就是声音抖,好好一副嗓子用个稀烂。   叶荣扶额,跟录音师交代了两句,再偷瞄江潍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妥协道:“说不出就算了,跳过那一句,赶紧收工了。”   得了大赦,陆溪轻轻叹息一声,打算录最后几句。   ……   包车里,phoenix 众人。   老幺打着呵欠窝在后排座,哥哥们看视频的看视频,打游戏的打游戏,补觉的补觉。他望着高楼思索他溪哥怎么这么慢,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   “对了,昨晚溪哥是在别墅睡的吧?怎么今早起来就没了?” 老幺灵魂发问。   那一瞬间,车子里的空气几近凝滞。   “他昨晚不是被荣姐叫走了吗?说是品牌方那边的代言出了问题。” 老五从游戏中抬头,一副理所当然地道。   “那为什么咱们没收到通知呢?” 老幺又问。   “咱们一人代言一款,他的那个出问题了为什么要我们去?” 四哥扶额叹息,扯过老幺把他往自己肩膀上摁,邀请道:“别管那么多了,来哥这,你喜欢的恩妮姐姐又出新歌了。”   “真的吗?” 老幺兴奋地转头,没看见哥哥们如释重负的表情。   过了不久,叶荣拎着名牌小皮包上了车,她对着镜子给自己补了个口红,大手一挥:“韩哥,回别墅。”   “荣姐,溪哥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老幺连忙问。   “他有别的事要忙。” 叶荣眉头一皱,道。   ……   陆溪的确有别的事要做,他正在安抚某个炸了锅的冷檀精。   他眼看着江潍板着脸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转悠,像农场主在果园里遛弯,走得六亲不认,但在陆溪跟不上的时候又会故意停下来。   “先生,在外面会被人认出来。” 陆溪小声提醒,发觉江潍头顶上的毛呲地立起来,飘过忽明忽暗的火苗。   “不想跟我走?” 江潍转过身,眸子微眯,腰板挺得很直,神色不悦。   “怎么会。” 陆溪抖了个机灵,他站在江潍面前,仰头道:“可如果这么出去的话,今晚我们或许会上娱乐新闻头版,知名男团主舞幽会某国际娱乐公司总裁,然后……”   “然后?” 江潍直视着他,小 beta 眼里的笑不见了,他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紧张。   然后,他们就要分开了。   真是个糟糕的话题,他不应该说这些的,陆溪开始自责。   “然后…” 陆溪强撑笑意,他有点手足无措,眼眸垂了又抬,恍然在几秒后撞上江潍平静无波的视线。   “然后,我就得花大价钱把热搜撤掉,你欠我的就又多了,或许一辈子也还不完。”   江潍伸手撸了一把陆溪头顶上的杂毛,拽住他的手腕,把他搂到怀里。他习惯性掀起大衣,左右一包,把身形纤瘦的 beta 摁在胸膛,低头与他对视。   棕色大衣里熨烫着 alpha 温柔强势的体温,无孔不入地占据着陆溪的意志。后腰横着江潍的手臂,衣领盖住后颈,他像一只幼年花豹,缩在男人怀里,只露出一颗乱动的头。   “你或许觉得这样出去会更好?” 江潍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那今晚的热搜就不是幽会,而是真真正正的包养。”   当 “包养” 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时,陆溪的心像被重锤狠狠掼了一下,跳出沉重的鼓点,连视线都震颤一秒。   不得不说,那一瞬间,陆溪是真的想说:   那就这么出去吧,让他们都知道,你包养我了。   这个想法来得突兀,让陆溪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怕江潍看出异样,只得垂着眸子,用浓密的睫毛盖住眼里炽热的暗光。   江潍没说什么,扯出一抹无声的哂笑,把衣服打开,放陆溪出去。   行走时不经意的安全距离,让陆溪心里不是滋味。   空荡的走廊上方投下白光,森冷得像私立医院的太平间通道,侧面镜子下是万千高楼,残阳如火,灼烧着模糊的天际线。   他们在日落时离开了这座大楼。   回去的路上,江潍难得没有再说别的话,沉默弥漫在车厢内,陆溪不自在地扯了扯肩膀上的安全带,头一次觉得紧。   好像它死死缠住的是他的脖子,抑制呼吸,掌握心跳。   车里很闷,车载香水过浓,陆溪不得不打开一个小缝透气。暖风伴着落日余晖闯进狭小昏暗的空间,拂过陆溪的脸颊和眉眼。   他眯起眼来,听见江潍转动电台按钮的声音。   嘎哒嘎哒,清脆而又机械感。   “据华南晚报提供消息,承安开发有限公司或因债务问题与股份重组选择出售在国交地产市场的出任资格。有知情人爆料称,承安集团正陷入严重的财务纠纷,近期股价或将大跌,本台将持续跟踪报道……”   女播音员的声音温柔动听,毫无起伏的念着台词。陆溪严肃地坐在一边,略微想了一下,忽然发现这条新闻有些耳熟。   昨晚他睡前刷财经新闻,似乎也看到了这么一条。   而且承安集团…… 好像是俞烁家的公司。   “先生,什么叫出售出任资格?” 陆溪用疑惑而单纯的表情看着正打方向盘的江潍,问道。   十字路口的红灯倏然亮起,成排车尾灯汇成红色波涛,女播音员在说别的筒子楼动工之类的小趣闻。世界嘈杂,唯有陆溪的视线安静无声。   江潍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他注视着人群匆匆的身影,如同无数人间烟火在平静中消逝。   许久,他淡漠开口:“意思是,我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   陆溪愣住了,他没明白江潍的意思。   那人转过头来,狭长眉眼下含着波涛似的暗流,唇角噙着陆溪看不懂的笑意。   “先生,我不明白。” 陆溪坦诚地摇头。   “以后就明白了。”   绿灯亮了,风声又起。   ……   江潍带陆溪回了自己常住的公寓。他们在私人超市买了许多食物,因为陆溪答应江潍下厨,并以此作为条件换取了一桶香草巧克力碎屑冰激凌。   “先生,它要化了。”   陆溪提着较轻的袋子,他手里全是膨化食品,看起来大大一包,实际上两根手指就能拎起来。   反观江潍:料酒、酱油、锅铲、菜板以及各种蔬菜水果,大少爷像小 beta 雇来的搬运工。   陆溪盯着手里的冰激凌筒,看着顶端融化的部分就开始心疼,连忙道。   “回家冻上。” 江潍淡漠地瞥了眼陆溪,随口道。   “但它现在化了,螺旋尖塌了。” 陆溪扼腕叹息,像得不到滋润而蔫搭的盆景。   “回去冻上也能吃。” 江潍很敷衍。   “可它没有灵魂了,我们要不要走快一点。” 陆溪腾出没拎东西的手,轻轻拽了拽江潍的衣角,委屈巴巴地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瞧。   江潍呼吸一滞,冷声说了句:“你怎么这么麻烦。”   “先生会讨厌吗?” 陆溪故意省略那话里的阴阳怪气,认真反问。   江潍没回答,大概是不讨厌,但也不喜欢。   “晚上我们可以做油焖大虾、糖醋鱼,我看先生家里有烤箱,或许可以做……”   “哥!”   一声清音从走廊拐角窜出,尖锐得像是要把声控楼道灯吓死。陆溪转头看去,倏然与一双暗藏嫉妒的眸子对视。   江潍家门口,赫然站着两个一高一矮的人。   一个是盛装打扮面色苍白却仍带笑意的俞烁。   另一个则是个背着书包,染着棕栗色头发,一手抄兜,嘴里叼棒棒糖的少年。   少年的视线落到陆溪身上,原本的喜悦转为惊愕,缓而又转头打量了下身边的俞烁。   接着,少年露出了微妙又暧昧的看戏表情。 第14章 恶人   “江逸,谁准你来的。”   江潍话音一出, 奇*书*网 *w*w*w*.*q*i*s*u*w*a*n*g*.*c*o*m 少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道:“我离家出走了,烁哥说不放心我一个人,送我来你家。”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江潍低声哂笑,瞥了一眼站得乖巧的俞烁。   “在学校把人给揍了,老丁头非要见家长。” 江逸拉家常似的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他没觉得自己哪做错了,反倒义愤填膺:“本来就是那孙子的错,我这是为民除害,凭什么我写三千字检讨?”   “少来。” 江潍冷淡地呛了声,转头对陆溪道:“开门,指纹。”   头顶的灯闪了一下,像雷电在暗夜划出虚影,冰激凌的凉气从袋子窜上手腕,陆溪愣愣地看着江潍,后知后觉上前开门。   他试探性将右手食指放在感应器上,一声叽里咕噜的欢快语音一响,门开了。   “先生……” 陆溪跟着江潍进屋,他望着玄关处脱鞋的 alpha 的背影,按捺心底雀跃。   “哥。”   一声呼喊从两人身后传来,陆溪未出口的话重新咽进肚子里,同样回头望去。   江逸站在门口,指着陆溪道:“他怎么有你家门的指纹,我都还没有。”   那一瞬间的气氛,仿佛宇宙大爆炸开天辟地前的宁静,洞穿无数虚妄与表象,一根银针入水,泛起层层波涛。   陆溪站在波涛的中心,沉默地垂着眼——他在几秒钟之前,也不知道江潍家门居然有设他的指纹密码。   “那你说,为什么隔壁姓林的小姑娘知道你 QQ 密码锁?” 江潍轻飘飘地问道。   江逸脸蹭地一红,踢踏着鞋跑进屋里去了。   玄关处一下剩了三个人,江潍、陆溪、俞烁干瞪眼,江潍漠不关心,陆溪静观其变,俞烁则楚楚可怜站在门外,含情脉脉地盯着江潍。   “你也离家出走了?” 江潍把手里的袋子放到地上,他对陆溪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进去做饭。“我饿了,快去。” 江潍用手捏了下陆溪的后脖颈,指尖擦过他的耳垂,命令道。   “恩。” 陆溪抱着一大堆食材颠颠进了厨房,忙活自己的去。   ……   “潍哥,我们是有婚约的。”   屋子大门敞着,冷风从大开的空洞中灌进来,连同夜色一并复苏。江潍垂着眼倚在柜子旁,听俞烁道。   这个 omega 很少如此挑明了讲话,许是被陆溪的存在激到,眼圈都红了一片。   “所以呢?” 江潍的从衣兜摸出一盒烟,手指娴熟地捏上,打火机的嘎哒声清脆,火苗一蹿,烟雾便冒了出来。他在模糊不清的烟气后抬起眼来,玩味地问道。   “我知道潍哥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强求潍哥什么,就算哥有喜欢的人,我也……” 俞烁抿了抿唇,很艰难地道:“我也不会在乎,我什么都可以为潍哥做,只是……”   “什么?” 江潍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他微含着胸,薄唇轻勾,上下打量着站在门外的俞烁。   他是个外表干净又柔弱的 omega,纤细、怯懦、温柔,具备 omega 最典型的特征。将自己的地位在爱情亦或婚姻中放的很低,言语中从不奢求过多,顺从地让人想好好欺负。   “只是,哥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俞烁的脸红了,他盯着门口地砖的缝隙,隐隐闻到肆意扩散的冷檀香,男性荷尔蒙弥散在空气里,无声引诱 omega 的情欲。   不算深邃的影子遮住他的视野,手腕一痛,身后大门轰然闭合,他被压在墙上,眼睛睁大,对上一双含着淡笑的眼眸。   铺天盖地的冷檀香袭来,颈后腺体隐隐作痛,呼吸炽热,眼神迷离。俞烁的手肘抵着冰凉的墙砖,玄关处的灯曾散射状,光芒昏暗而暧昧。   他嘤咛一声,双腿被闯入的膝盖顶开,alpha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脸红的 omega,缓慢地动手,指尖拂过他脖颈线条,揭开他颈后的腺体贴。   一枚圆圆的白色贴纸分离皮肉,蓝莓味绽放开来,俞烁承受着那挑逗似的残忍动作。江潍仅仅用指尖刮弄着他的腺体,未曾咬下去,也未曾用除手指之外的地方触碰。   俞烁用力地吸了满腔冷檀信息素,他伸出手勾住江潍的脖子,身体变得火热,难耐地抬眼望着江潍。   “你觉得,怎么样才算对你好?” 江潍用手指压住那发热肿胀的腺体,声线平直,毫无感情波动。他的恶劣趣味从囚禁已久的躯壳中挣扎出来,膝盖微抬,无意似地从俞烁大腿内侧擦过。   怀中 omega 战栗一瞬,小兽似地呜咽。   “在陆溪面前和你做,这叫对你好?还是带你参加股东大会,叫对你好?再或者……” 江潍掐住俞烁的下巴,冷酷一笑:   “用我江家的资源,替你养别人的孩子?”   江潍的话像一把利剑,倏然劈开了空气中的旖旎和浓情。俞烁的指尖颤抖地揪着江潍的衣领,血却凉了一半。   “你说说看?看我能不能满足你。” 江潍的手缓慢移上俞烁的脖颈,那泛白的皮肤下隐着青色血管,他凝视着 omega 逐渐溢满恐惧的眼睛,微笑着收紧指节。   窒息感随着血液冲入大脑,俞烁疯狂地用手指去掰江潍的胳膊,奈何 alpha 手劲极大,青筋盘虬在手臂之上,像蔓延在大地上的连绵山峰。   江潍俯下身去,用最轻的语气呢喃:   “乖,别出声,别吓到我的宝贝。”   ……   陆溪在厨房里忙活,不一会儿便迎来一个趴在桌角、瞪着圆眼睛观察他的小跟班。   “我说你怎么那么眼熟,你是陆溪,Phoenix 的主舞。” 江逸在切菜声中道。   “你是我的粉丝?” 陆溪少见江逸这个岁数的小孩是他的粉丝,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狩猎群体是年轻小 omega,没想到这么个上初中的小 alpha 也对他有所耳闻。   “不是。” 江逸盯着厨房里的各色食材,道:“我哥收集过你的专辑和海报。”   陆溪拎着菜刀的手一顿,黄色家用围裙上绣着海绵宝宝,两颗大门牙一突,平添滑稽。他站在灯下,剥好壳的虾蜷缩在菜板上,眼里流过一抹暖意,笑着道:“有没有兴趣和我多说点关于你哥的事?”   “凭什么,你不就是个……” 江逸倚在桌子边,与陆溪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仔细从贫瘠的词汇库中抽出几个大概贴切的词:“我哥喜欢的婚外情…… 哦不…… 婚前情的对象吗?”   什么婚前情呀,乱造字。   陆溪被逗乐了,他熟练地用菜刀挑掉虾线,偏头指了指厨房流利台便那一包鼓鼓囊囊的零食:“一个秘密换一包零食,怎么样?”   他早就发现江逸对零食可谓两步一回头,尤其是露了半个包装的黄瓜味薯片,更是少年梦中情薯。   十秒后。   “我哥在家有个上了锁的柜子,我偷偷撬开看过,都是你的专辑和海报,还有那叫什么来着…… 荧光棒?有照片能发光的那种。” 江逸跨坐着椅子,小鸡啄米似地嘎吱嚼干脆面。   “应援棒?” 陆溪敛去唇角的笑意,继续听小男孩讲秘辛。   “对,反正他回来的时候少,后来那箱子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他带哪了。” 江逸把残渣都倒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囫囵嚼着,语音含糊:“我一直以为,我哥和烁哥才是真爱。”   “为什么?” 陆溪把虾收进盆里,拧开油烟机,准备做饭。   他和江逸都背对着外屋,一个藏在油烟机的噪音里,一个沉浸在干脆面的诱惑中,都没听见身后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alpha 和 omega 才是真爱吧?生理书上都这么说,beta 又不能被标记,也不能生,为什么非要挑战生理极限?” 童言无忌,他晃着椅子无所谓地说着对陆溪来说残忍的话,直白却明了。   的确,为什么非要去触犯禁忌呢?   陆溪的手腕绷直,他提着锅,注视着锅下溢满的火苗。   张扬的蓝色,如深海漩涡般深沉,挑出明亮的橘黄色焰火,在陆溪眼里摇晃。   “真爱是世俗定义的,可惜我不信世俗。”   陆溪笑着转身,猝不及防对上江潍玩味的眼眸。   ……   陆溪没法承认,他其实单纯是想搞一次文艺让自己在小孩面前看起来还有那么点大明星的艺术细胞,谁知一番话出去,竟舞到了正主面前。   大明星手上沾着水,耳根红的比锅里的虾还明显,他被抵在台子上,海绵宝宝龇牙咧嘴对着欺身而来的江潍展露笑容。   一分钟前,江潍把江逸踹出了厨房,不管什么少儿不宜,把 beta 堵在了油烟机横行霸道的角落里。   “那你信什么?” 江潍问道。   陆溪急中生智,道:“真主阿拉,我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   江潍嚯了一声,听语气绝不是什么赞美,他又道:“那这么说,你是不是每年都去武当山祭拜?”   “嗯。” 陆溪点头如捣蒜,被江潍狠狠亲了一下。   “赶紧做饭,我饿了。” 江潍又开始命令人,甚至嫌弃地直起腰杆朝锅里觑了眼,转身走了。   没办法,身家性命和基本工资都握在这个麻烦的男人手里,被包养的 beta 还得好好伺候着,生怕人家一个不满意把他扫地出门。陆溪三下五除二搞了四个菜,满意地站在桌边等江少爷点评。   俞烁刚从洗手间出来,眼睫挂着水,柔顺地发贴在额角。他脖子上和腺体后都有红痕,被立领衣服一遮,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好家伙,两个小受一台戏,今晚是不是该江皇上翻牌子了?   那我应不应该提前把绿头牌都写成陆溪呢? 第15章 入海   就在陆溪尝试偷换绿头牌的时候,收到了来自江潍的灵魂拷问:某人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吸引陆溪的注意。   陆溪轻微偏头,露出疑惑的眼神,咬着筷子尖盯着满脸不爽的江潍。   他今天的手艺大概不错,不咸不淡,不到会被斥责的程度。   “我哥的意思是。” 江逸坐在江潍左边,贼眉鼠眼地觑了无声对峙的两人好几眼,他蹲在椅子上转筷子,学着他哥的模样道:“你,来我身边坐。”   筷子尖指着一脸懵懂的陆溪,江逸眯着眼笑,被江潍狠狠拍了一下后脑勺。   “谁教你拿筷子指别人的?” 江潍毫不吝啬地给了江逸一脚,并且收缴了没教养小男孩的作案工具。   “为什么?” 陆溪坐在江潍对面,视线却落在江逸身上,他没怎么见过与家人相处的江潍。   过去的男人只通过一部小小的手机传递信息,情绪多是压抑,缠绕着明灭烟草的火星;如今的江潍变得比以前稳重,烦躁与怒气可以被隐藏,但终归不是特别好的态度。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江潍有个弟弟。   “因为我哥那眼神跟以前让我滚出他房间时候一模一样,只不过方向不同,大概……” 江逸死猪不怕开水烫,顶风作案乐得开心。   “江逸,滚出去。” 江潍差点掀了江逸的饭碗。   某种意义上,陆溪和俞烁同在一片屋檐下,这事简直比地球脱轨冲入太阳球还要离谱,但它就这么发生了,自然而然,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而在深夜到来之际,一个蓝莓味的 omega 和一个没味道的 beta 挤在一片落地镜前,气氛一度尴尬。   “真是好久不见,很意外会在这里看见你。” 俞烁飘飘然进了家里的化妆间,举着两件宽大的薄纱睡衣对着镜子比划,一脸莫名其妙的得意。   “不巧,我最近经常住在这里。” 陆溪垂着头对镜整理衣领,余光里瞟到身后 Omega 孔雀开屏似地晃,他面上没表情,步子悄悄一挪,把俞烁挡在自己身后。   让你照镜子,照你个蓝莓酱的镜子。   俞烁脸色一变,肉眼可见又收住,冷静自持藏在骨子里,他清了清嗓子,拨弄着衣柜里的衣服去看。   “那是先生的高定,别弄脏了。”   陆溪解开上衣扣,淡淡抬眼道。   “先生的居家服一件四位数,小心碰坏。”   陆溪把袖子挽起,逛到俞烁身后,平淡话语字字诛心。   “不好意思,这件是我的衣服。” 陆溪伸手勾过俞烁正攥着看的那件,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 omega,礼貌得像个迎宾前台服务员:“旁边那件也是我的,还有什么需要我给你解释的吗?”   俞烁气的手抖,眼尖地发现角落里有一抹藏在防尘袋里的亮色,他撕扯出来,是一件女士大红鱼尾长裙。   见此,陆溪也是一愣。   江潍家里,似乎并没有这条裙子,至少他没见过。   “陆先生,你说这件是谁的?” 俞烁微笑,傲劲十足地抬了下手。   好问题,这的确得问问江潍这个流连后宫奉行雨露均沾的昏庸皇帝。   陆溪一笑,环着臂语调优雅:   “情趣服饰,俞先生大概不懂我和先生之间的乐趣。”   虽然这话是我说的,但我确实没有这种诡异的情趣,陆溪暗自腹诽,表现得自然又强势。   这话是火药桶的引线,在寂静中点燃了某个蠢蠢欲动的心思。江潍不知何时倚在更衣间门口,不知道听没听见陆溪那句话,总之是好整以暇地站在一侧,很久才出声:   “你们似乎对我的衣柜有很大成见?”   陆溪 / 俞烁:……   江潍曾提过俞烁回家这事,但耐不住俞烁软磨硬泡,说什么一个 Omega 自己深夜回家很危险,没开车怕计程车司机图谋不轨。陆溪和江逸窝在沙发上吃水果,他寻思不出一个 omega 借住 alpha 的家,这事危险等级不比深夜回家大太多?   “不然就让烁哥住下吧,我和陆溪哥一个屋,彼此都安全。” 江逸不困,他刚刚找到了一个极其有趣的双人联机通关游戏,眼高于顶的二少爷发现陆溪在游戏上的造诣还不算低,兴致勃勃想和小 beta 一起玩。   他咬着苹果咯吱咯吱,随口道。   这话一说,几家欢喜几家忧,俞烁联想到先前江潍的行动,兴奋之余又有些后怕;江潍的不满像流油的咸鸭蛋,一戳就破了,溢得满房间都是;陆溪心里不大开心,但没名分阻止,只能闷声吃东西,咔嚓把嘴里的蓝莓水晶糖咬成两半。   各怀鬼胎的夜晚很长,战栗不安的思绪在寂静中发酵,陆溪陪江逸玩游戏到后半夜。强撑困意又通了一关,趁着小孩去外间喝水的功夫趴在床脚小憩,全然不知有人偷渡界河。   迷迷糊糊中,额角覆上温凉触感,干涩的指尖顺着眉眼滑动,从头到尾掠夺热量。陆溪轻微一抖,被人勾着腿弯抱起到床上。   几分钟后,兴致勃勃的江逸偷了袋薯片回屋享受,站在门口却连门都推不开——他那么大一个陪玩没了,只剩一张字迹熟悉得叫人心惊胆战的字条贴在门板上。   【滚沙发上睡】   江逸手里的薯片掉了,连同那年幼无知的心,一起摔得粉碎。   偷渡成功的江潍抱着自己热乎乎的人形抱枕安眠,思索着要不要买点情趣内衣给大明星试试。   毕竟,大明星似乎,对情趣道具很感兴趣。   ……   但这个想法终究没能实现,因为半个月以后,陆溪跟着 Phoenix 飞到了地球另一边的遥远国度。   潮热海风,高耸摇晃的椰子树,成群结对穿着夏威夷色块衫的游客,海浪从遥远天际奔驰而来,卷起苍白浪花,击碎在礁石上泛起白沫。陆溪挤了半管防晒往自己脸上抹,还有欢快的背景音做伴。   “好热,我要化了,溪哥你看没看见我脸上的防晒都淌下来了。”   “怎么办我妆要掉了,应该没有狗仔偷拍吧?”   “唉我好像看到狗仔了,我要不要现在补个妆?”   “好热,有卖冰镇汽水的吗?想喝。”   “溪哥,你看看我……”   陆溪压低帽檐,宽广街道毫无遮挡,阳光与海风窜过椰子树宽大的树叶,落在街边一行人身上。他用凉水拍了拍额头,转眼便是老幺可怜巴巴的样子。   “是不是忘了上次喝冰镇饮料进医院那事?” 陆溪伸手轻轻戳了下老幺的额头,淡淡道。   “上次某人还发毒誓:我再也不喝饮料啦~ 再喝我就是狗~。谁说的?” 老三笑着起哄,被老幺扁着嘴隔空乱踹。   此次行程耗时极长,新专辑的 MV 拍摄与合作都需要与国外的工作室联合进行,加上演唱会预热首场选在海滨,保守估计半个月。陆溪走时把家里一切都打点好,只是江潍那边……   他拧着眉叹息一声,公司的车姗姗来迟,一行人上车吹空调,好不容易找回点活气。   “先去分公司,酒店安排在靖海,行程发在群里了,自己记得看。” 叶荣坐在副驾驶,她扬着手机对身后的儿子们语重心长道。   群消息叮咚一片,陆溪草草看过去,发现最近几天除了练舞之外跟他关系属实不大。他瘫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车平稳开在广阔的环海公路,耳边是弟弟们叽叽喳喳的交谈声。   “你们看没看承安股权纠纷那个新闻?” 老幺转身趴在椅子上,小眼睛瞄着众人,问道。   “怎么,现在对财经新闻感兴趣了?” 老三捋了捋老幺头上张牙舞爪的几根毛,笑着问。   “是前几天那个传说中即将出道顶替我们顶流位置的那个小糊团,叫什么来着……” 老幺愁眉苦脸地想,陆溪在旁边接话:“百花齐放。”   “唉,就这个土名字,据说承安有破产风险,或许百花也出不来了。” 老幺有点幸灾乐祸。   “承安不至于吧,老牌集团了。” 老四明显不大相信。   “你们与其讨论人家倒不倒闭,不如先看看自己那舞练没练好。心倒是大,给你两个太空船都填不下那大洞。” 叶荣出声嗔怪,惹得身后男孩子们齐齐笑起来。   陆溪唇角一勾,阖上眼去。   半个月见不到江潍,好像,是有点想念? 第16章 惩罚   想念可以被繁忙的工作融化,这点毋庸置疑。但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仰躺在床上,窗边纱帘被海风吹起,海潮声不绝于耳。陆溪睁开眼睛,睡意全无地摸出枕下的手机,翻开江皇上请安专用界面。   好样的,不愧是拔屌无情的金主爸爸,连个朕已阅也不肯批,也不知道公司到底有多忙。   陆溪盖着薄薄夏被,脚丫子在床上乱蹬,他咬着指甲寻找话题,五分钟也找出个所以然——怎么才能隐晦表达自己希望与江潍聊天但又不会被明确察觉呢?   十分钟后,小 beta 灵光乍现。   ……   遥远国度的深夜,江大天子身披龙袍坐在窗边伤春悲秋,手里碧螺春半凉,他瞥了眼桌子上小半摞文件,眼中难以克制氤氲暗色。   滴滴,手机一响,某不常用软件的专属提示音出现在寂静的房间里。   他神色一轻,碧螺春随动作溅出少许,屏幕解锁的水滴声混在其中。   【@LXi】:猜猜是谁捡到的漂亮贝壳?   指尖下移,是一张色调鲜明干净的图。   水天一线的海面,朝着屏幕这头奔涌而来的波涛,泛成包围状白色条带。镜头微倾,带海沙的水面下是半只线条漂亮的脚背,脚趾微抓在沙子里,衬得他肤色额外白皙。   镜头聚焦在中央的贝壳上,纤细的手指捏住边缘,扇状壳纹路清晰,像水波一样从指尖绽开,具有嶙峋的艺术美感。手肘两侧卷起两截轻薄衣料,看起来是纱,清透而均匀,随着海风飘起,占据屏幕一角。   评论区转眼破千,江潍不满地任由自己的评论淹没在人海里,被信息碾得粉碎。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陆溪,好烦。   【溪溪不要嘻嘻】:啊啊啊哥哥好帅哥哥手好好看!   【陆先生今天跳舞了吗】:我很自信,嗨,老婆!   【赏你一个爱吃的大嘴巴子】:还不睡觉?   【凤凰永不散场】:斯哈盲猜是小幺捡的!   【溪哥来我床上】:这个贝壳老幺今天也发了!   【有生之年娶溪儿回家暖床】:啊啊啊我的 cp 是真的!   无数吱吱喳喳的评论里独独掺杂着江潍格格不入的老父亲问候,评论一条条刷,夜猫子们使劲全身力气给自家哥哥冲数据,没人在意江潍,这让大少爷非常不满。   好嘛,这年头出钱的人倒是能被冷落,拿钱的日子过的滋润,捡个贝壳还要营业一下,半夜十一点还不睡觉,是等着成仙吗?   虽然江大少爷并不开心,但他依然保持着一个高冷气场的无情金主人设,点开某陆氏皇贵妃请安界面,斟酌着打了几个字:   “汇报今日行程。”   不多时,一条条堪比手里碧螺春的语音便出现在界面里。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帕金森刚痊愈的江潍凝视着 “对方正在输入中” 的标志,满意地点开了自己的战利品。   “先生,今天上午练舞,下午新 MV 开机预热,去海滩边踩点,遇上些年纪小的粉丝,送出去几张签名,忙碌但充实。”   忙碌充实,没时间想你。   男人的声音带着睡醒后的沙哑,好似被中途叫醒,江潍听着那段寥寥数言的语音,想象着被人群包围的、安静优雅的陆溪。   “老幺和老三下午 MV 有好几个片段重拍,海边椰子水还不错,可惜保质期有限,不能带给先生尝尝了。”   大明星语气里满满遗憾,情真意切没半点弄虚作假,江潍不好说什么,他只觉得自己错失了据说很好喝的椰子水。   “晚上和大家去海边捡贝壳,老幺捡到一个很漂亮的送给我,我想一直留着,毕竟情义难得。”   江潍总算听出点不对劲来,不算明显,但情感表达很奇怪。   “先生还没睡吗?或许我可以哄先生睡觉,只是明天工作繁忙,实在怕耗费精力耽误时间。先生听这首歌怎么样……”   男声清唱悦耳,平缓声调偶有起伏,像从遥远国度吹来的轻柔海风。江潍没听完那条语音,关掉界面,重新把陆溪营业的照片保存在手机里。   他记得那人因受不住顶 * 而眼红喘息的模样,苍白脚趾碾过洁净床单,布料褶皱陷进指缝;手指抓着枕边不放,随着喘息声有节奏地收缩;那件衣服看起来很薄,穿在床上估计能透出清瘦纤细的身形,从琵琶骨到腰身,勾起弧线沿臀峰向下……   江潍会在落潮时分挑一个最好看的贝壳,嵌进陆溪心里,而不只是被他捏在手里,挑选般又无所谓地赏玩。   江潍不允许被任何人赏玩。   ……   第三天傍晚,MV 拍摄只剩最后一点,陆溪和兄弟们坐在道具箱上,在海风里喝椰子水。   他回忆昨晚激将法成功之后所带来的一切,模棱两可的暗示不知道是否切实传达到江潍那里去。他玩了一招不大擅长的欲擒故纵,暂时并未看到反馈。   “接下来剧本里的取景地比较特殊,回去各自收拾一下,我们准备转移。” 叶荣拿着大喇叭冲着天喊,俨然是个熟练带货的。她翻了翻手里的本子,听见老幺问:“荣姐,咱们去哪呀?”   “离这里不远的私人海岛,借了一天,取个景用。” 叶荣低头翻手机,又道:“不用带太多东西,往返两天一夜。”   于此,陆溪只带了一个小包,装了些洗漱用品,甚至连换洗衣物都没带。他站在甲板上吹海风,眼看着那个私人小岛越来越近。   “在这里买一个岛要多少钱啊?” 老幺边吹泡泡糖边问,学着陆溪的样子把胳膊搭在栏杆旁边,一股子颓废青年气息。   “十年前大概要一千多万,那时候旅游业开发不流行,买到就是赚到;现在的话,大概要九位数。” 老三走到两人身边,对着老幺比了个 9 的手势。   “有钱人的乐趣。” 老幺怪叫一声,又冲陆溪道:“溪哥,我看你昨天夜半激情营业,我还跟你互动了呢。”   “是么?没注意。” 陆溪当时满脑子都是江潍,哪里注意过其他人的评论,他惊讶一问,颇有些敷衍。   “唉,溪哥最爱的人不是我了,悲伤. jpg。” 老幺碎碎念,眼中笑意却明显。   私人海岛有幢大别墅,外围修筑得好似热带花房,嶙峋礁石和山壁冲向海面,浪花在表面经年累月刻出纹路。他们沿着碎石子路向别墅走,一路上叶荣的叮嘱比器材叮叮当当的声音还要贯耳。   “海岛是有主人的,主人最近也恰好在这里度假;人家答应把别墅的一二层借给我们,三四层就不要上了。保密协定已经做好,说起来,这海岛还算是咱们公司名下的财产。” 叶荣意有所指地回头看了眼走在最后头的陆溪,谁知人家捧着手机四处照相,半点没在意她说什么。   叶荣撇撇嘴,傲娇地回过头去,不再言语。   事实上,陆溪确实没认真听她说话,他正好奇某个树顶上那白毛鸟是什么品种,以至于错过了最佳求生时机。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别墅,只有一位年迈的管家在门口迎接,三楼 “据说是主卧” 的房间窗帘紧闭,从外面观察,严丝合缝进不去半分阳光。满脸笑意的管家把各位迎上二楼,说了几句话就退走了。   陆溪的房间很小,但足够居住,今天拍摄主角不是他,众人合计后打算自由活动。陆溪带着手机在别墅里瞎逛,他穿过满是油画的走廊,从玻璃花房离开,沿途经过马厩,最后站在钢琴房的门口。   滨海日光从落地窗洒进房间,如流淌着的金色碎片,白色三角钢琴孤独地立在中央,红绸布罩在上方,露出流线型的琴腿。四周尽是镜子墙壁,无论从哪里走进都会困在反射的无数景象中。   陆溪推门站在琴前,隐能从自己的视角看清海面缓慢流动的波涛,他轻轻在琴键上一按,轻盈旋律便回荡在镜子琴房中。   昂贵的斯坦威三角钢琴,当之无愧音乐人的理想终点。   温凉触感从指尖开始蔓延,野火一样烧热胸膛里被湿咸海风洗涤过的心脏,他伸手去碰侧方的琴键,满心喜悦突然被视野里一只伸来的手掌掐死。   刹那变故,手掌和肘部被一阵大力拧紧,膝弯无缘由地一痛,钢琴发出被压垮时的巨大声响,杂乱乐音俨然是意外阐发的先兆。陆溪根本看不清来人,眼睛便被一只手牢牢罩住。他被压在琴上,腰身弯曲,耳边琴音回旋,震得他思绪不清。   咔哒,冰凉物件带着拖拽的长回音响在室内,陆溪手腕一凉,试图挣脱,却发现固定住他的是一副手铐。   他没法扭打,也不能逃脱,身后人力气过大,男人用漆黑布条绑住他的眼睛,轻而易举压制 beta 的反抗,指尖扭开他的扣子。   “放开,我让你放…… 唔……”   无法闪躲的吻落在陆溪唇上,他挣扎着去推拒,用力一咬,隐隐尝到了些许血味。   那人低声嘶了一下,大概是暗啐与不满,也不再试图与陆溪唇舌交缠。他塞了一个圆形的东西堵住陆溪闷哼的声音,指尖向他腰间探。   “唔唔——唔——”   陆溪使尽所有方法阻止身后男人的行为,甚至没法去想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手腕拧在手铐上,勒出从虎口到指骨的惊人红痕。   腰间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本就单薄的裤子隔绝不了那人掌心的热度,陆溪能清晰感觉出侵犯者移动的方向、企图、甚至更多。   皮带坠地,落在毛茸茸的圆形地毯上,大明星的腰脊线条从未有过此刻这般嶙峋,他的指甲嵌在掌心里,浑身上下发着抖,或许有啜泣的声音,但手铐的哗啦声从未停歇。   陆溪咬破了自己的下唇,刺激性的血味好似可以麻痹神经,他发狠地用膝盖撞击琴体,试图发出噪音引起楼下工作人员的注意。但身后男人明显更有作案经验,他轻飘飘用膝盖别住陆溪的腿,让他动弹不得。   陆溪眼里一片潮热,恐惧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形成的生理反应使得猩红漫上眼尾,他一瞬间想到江潍,发疯了似地想着江潍。   身后的男人突然停了动作,他的喘息很重,不像筋疲力竭,只不过是表演中场休息的停顿。陆溪绝望地试图逃离,一无所获时眼前压住的厚布轻轻敞开一条缝隙,光芒突入。   闷声一响,有样东西放在了琴谱架上。   陆溪眯着眼仓皇寻找,视线定格后手指微蜷,沉默地盯着那小小的一块。   是一枚漂亮的、似乎在落潮时捡到的贝壳。   “这是你的惩罚。” 低沉男声从他身后传来。   大明星,这是你让我不得不爱你的惩罚。 第17章 热搜   贝壳缝隙里流淌着阳光,不光滑的外壳映在陆溪颜色浅淡的瞳孔里,指尖刮过皮肤的触感极强,陆溪一时间未发声,直到耳根被江潍吻了一下。   很重的吻,像翻炒过刚出炉的栗子,啪嗒一下按在陆溪耳根,烧起一团看不见的伤疤。   “先生,我做错什么了?”陆溪感受着身后人缓慢推进的动作,漂亮的蝴蝶骨隆起,如缺水湖泊,露出底下斑驳凸起的河床。   男人的指尖按进空缺的肩背里,他神色冷冽地盯着脆弱不堪的陆溪,好似望着摔倒在自己捕猎范围内的幼年羚羊。   陆溪现在头脑是完全混沌的,他劫后余生地在心里默念江潍的名字,有些庆幸、又不由得去嗔怪——他刚才是真的害怕,这玩笑有点过分。   但面对自己的撩拨,江潍也不是无动于衷地只会在评论里问一句“怎么还不睡”,他来了,或许是立刻动身。   只是要自食恶果,实在有些可怜。   “我不认为你有资格知道。”江潍舔了舔泛着血味的唇舌,感受到一丝令人兴奋的疼痛。他掐着陆溪的下巴拧向一边,让他看清侧面清晰的倒影。   一瞬间,陆溪再不敢说话了。   琴房三面均是镜子,乍一看具有开拓空旷视野的效果,实际在眼下这情况里便变得无比旖旎暧昧。   无数个缠绵交叠的倒影,面对着那些与自己有着想同面容的轮廓,从四面八方递来的真实映象,陆溪红了耳根。   也太……刺激了吧?   他能看清自己身体弯曲的弧度,紧贴部位的情态,男人钳制他的方法,以及藏在纱白外套下清瘦好看的躯体。   “当然,如果你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江潍俯下身,凑近陆溪的耳根道:“等你记住我是怎么进入你之后。”   “先…先生…”陆溪这辈子没玩过这么刺激的,无论视线转到哪里,影像都如附骨之蛆似占据他的心神。陆溪惊呼一声,被男人抱到钢琴上,逼迫他们彼此对视。   一个冷漠淡定,一个羞赧惊慌。   “记住,我会提问你。”江潍的动作逐渐变得恶劣起来。他时而浅尝,时而深入,不留一丝余地;他掐着陆溪的下巴逼迫他数次数,数错便要忍受新的攻势;他不甚在意地在陆溪无数次说过想要拥有的斯坦威上表达自己的诉求,一次一次,比海潮声还要规律而持续。   可惜没有音乐,他的小天鹅足够美好,配得上一支轻柔婉转的天鹅湖。   很久以前,江潍买了一座无人小岛,想给喜欢的beta一个天水相交的婚礼。   斯坦威孤独地矗立在海风与波涛中,数年后,才迎来那个能够将它弹奏的主人。   第一首圆舞曲,是压抑轻细的情歌。   ……   当Phoenix众人见到这私人海岛的主人时,无不发出惊讶的抽气声。老幺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试图去揪身边陆溪的衣服,谁知勾到了老三的胳膊。   “怎么是江大少爷呢?我溪哥呢?”老幺悄悄问道。   老三眼一翻,秃噜两下老幺头顶的杂毛,安抚道:“小鸭子,找妈妈。”   老幺:……   至于陆溪——体力特好的男团主舞正在床上躺着,搂着毛巾被缩成一团,像藏在黑盒子里的猫。   后颈被咬得有些疼,丝丝缕缕的麻痛顺着血管向心底延伸。陆溪睡得不沉,醒来时听见有人在外间打电话。   天色渐晚,海边广路闪烁灯光,苍翠的树影在暗色天边摇晃。   陆溪翻身从床上坐起,卷曲的裤边向上蹿,露出赤条条两条白皙的腿。不安分的脚趾踩在地毯上,他撑着直起身,向着噪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如果你想向我示威,那么大可不必,你没资格跟我提条件。”   “要生自己去生,你以为你在命令谁。”   “如果脑子有问题就去精神病院, 看在她的份上我可以忍受俞烁的行为,但……”   黄昏已至,苟延残喘的光被海浪吞噬,房间飘着淡淡的烟味,明灭火星在指尖闪过,男人穿着宽松的浴袍,站在落地窗前看过来。   门口,扶着门框的陆溪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想要退出去,却听江潍沉声道:“跑什么,过来。”   描述语言中,但书的意义明显比前面的话更重要。陆溪好奇地小碎步挪过去,想听个门道开心一下,结果被江潍抱到腿上,男人还挂了手机。   “先生不打电话了吗?”陆溪眨眨眼,揪着江潍的浴袍衣领问,他没坐稳,手一使劲,扯开了大片浴袍,露出alpha起伏不平的半片胸膛。   “还没看够?”江潍声线平直,听不出喜怒,他身上烟味很重,像装着劣质烟草的香爐,氤氲着令人不舒服的气味。   陆溪讪讪一笑,像拉窗帘似的,把不该看的东西关进浴袍里面。   而陆溪不清楚,那股不舒服不仅仅来自可闻见的气味,更来自于男人溢满屋子的记忆极强压迫感的信息素。   因积攒的怒气而蠢蠢欲动的冷檀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源头,如找到统领者的羊群,乌泱泱地狂奔到陆溪身边盘旋。额角的痛稍微减轻,江潍抱着大明星沉默良久,看见他微微皱起眉。   “怎么?”江潍问道。   陆溪闷着摇头,眉头皱得更紧了。   “长嘴留着喘气的?”江潍耐心不足,他掐着陆溪的脸抬起,捏紧了,大明星便像一只幼小的河豚。   “烟味。”陆溪嘟哝着。   江潍瞥了眼桌子上堆成小山的烟头,拉着陆溪起来:“陪我去洗澡。”   “还要洗吗?”陆溪想起了某些不大舒服的经历,笑着打哈哈,腿肚子直转筋。   “你说呢?”江潍哂笑:“我要是能解决,还要你干什么?”   陆溪居然觉得这是一个好问题,太睿智了,成功把他骗进鸳鸯浴的陷阱。   但终究,山茶花沐浴露的确很好闻,尤其是两个人一起涂的时候。   就是不知道冷檀和山茶花会不会打架争宠……陆溪悄悄嗅了嗅江潍的脖颈,兀自脑补两个植物菜鸡互啄的神秘场面。   ……   私人海岛的拍摄只有一天,海岛主人从旁监工,大老板在上,众人搬砖都有动力,比平时麻利很多。第一晚陆溪被江潍收缴回屋,与他共赏海浪与远处细沙,最后陆溪撑不住了,才对他说:“先生,我困了。”   第二天,陆溪和众人一起抵达海边旧船拍摄地,乌泱泱人群跟着他们几人移动,视频走位和相机摆设按原计划进行。江潍注视着在沙滩上奔跑的陆溪,目光自然而然软化下来。   沙滩、海浪、阳光、人群焦点的他。   新专辑的创作与演唱会预热基本同时进行,号称来度假的江大少爷连着工作一起搬到了遥远海岸国度,一度令陆溪摸不着他行动的规律。   有时江大少爷会等在舞蹈室门口,戴着个谁都认不出来的口罩充当行走病毒,再偷偷和陆溪来一个他自认为的秘密约会。   有时江大少爷会一连两三天都不出现,偶尔露面也神色不悦,抱着小beta当无味降压药。   陆溪思考,或许他上辈子是一个江潍专属灭火器。   来到海边的第十天,江潍有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他想带陆溪去街上逛。   “先生,我会被认出来的。”陆溪缩在车里,捂着头顶的鸭舌帽挡脸,露出滴溜溜一双眼睛,仓鼠似地盯着驾驶座的江潍看。   他现在早就不是刚出道的小糊咖,要人气有人气,要流量有流量,走街上不出三步都怕被拍。他犹豫着伸长脖子向外面窥视,嘟哝着:“在国外也会被认出来,今晚头条必有我。”   江潍思考一阵,心情虽然不好,但不勉强陆溪。他将车停在路边,拿着手机不知道去哪了。   陆溪坐在车里,难得思绪放空,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锁屏,蓝天白云的简笔画壁纸不大符合眼下这情景。他歪头抿唇一笑,偷偷用相机取了一个小景。   角度刚摆好,江潍带着外面的潮热气上了车。   冰镇椰子水冒着呲呲冷气,外杯壁上凝结一串小水珠。江潍把吸管插进杯子里,自己先喝了一口,末了递过去给陆溪。   直接接吻都那么多次,间接什么完全没有挑战性。   但陆溪还是脸一烫,小心翼翼把杯子握在手里,尝试着吸了一口。   是前几天他跟江潍说很好喝但没机会给金主先生喝的椰子水。   清冽甘甜的果汁顺着唇舌游走,江潍偏头开动车子,道:“明天我要回去。”   稀疏的椰子树在道路两旁伸展,车前灯扫过昏黄街道,惬意的轻音歌曲是陆溪曾经喜欢听的那种。他闻着半开窗户外的夏风味道,突然听江潍说了这么一句。   江家大少爷肯定是有许多事情要做的,总不能陪他空耗时间,陆溪懂得这个道理,亦没觉得此次分别会有多么漫长。他甚至微微一笑,唇角扯出温柔的弧度,道:“那先生等我回去。”   “我要你保证。”江潍的神色突然有些不对劲,比平时沉重太多,他把车停在人迹罕至的沿海公路,海浪冲击礁石的声音都比车行道的声音大。   陆溪不明所以地望着江潍,见江潍冷淡地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的脸。   “我一定会回去的,演唱会首场在月末,算算日子,先生只要度过两个周末就能见到我了。”陆溪把椰子水的吸管咬瘪了,扁扁一块,悬在盖子上。   江潍沉默许久,突然指着副驾驶的窗外,道:“下车。”   那地方有些荒凉,没什么车经过,自然风景却足够美丽。曾经被人戏称天涯海角,如今一看的确有种入无人之境的意味。陆溪下车张望,发觉一块立牌广告。   公交站的广告屏,用最鲜亮的色彩诠释青年的英俊与朝气,那是陆溪两个月前给某奢侈品牌的广告代言图,曾布满国内各大一线城市的广告屏,分散张贴目不暇接。   如今它出现在没人守望的海岸边,面朝日出日落,接受寥寥数人的注目。   穿着西装的陆溪坐在复古桌子后,面容微偏,神态倨傲,手掌托着五位数的名贵包包,注视着镜头外的每一个人。   陆溪、江潍、芸芸众生。   “这是这座城市的最后一张。”江潍站在陆溪身边,同样注视着画中人。   再过不久,这个公交站也要换上新的广告,会有另一个人取代他的地位,替他守望远处那片湛蓝的海洋。   “和自己合影,好像怪怪的。”陆溪笑起来,突然被江潍拥入怀中。   男人的怀抱缱绻、温热,好似永远不会消失。   “不合影。”江潍道。   不合影,只拥抱。   他们在深夜的公交站里拥吻,甩开世俗凡尘与功利名誉,背后是光芒万丈身居高位的陆溪,身前是平凡普通深爱着某人的陆溪。   夜风习习,有鸟在枝头轻鸣,灯光洒在肩膀,像日出时的辉霞。   ……   江潍走了,陆溪归心似箭,奈何好多事情都没做完,被工作绊住脚的他只能将心思收拢,全身心投入到Phoenix即将到来的演唱会首场上。   本次巡回演唱会的主题是交响动物园,主要以过去的作品为主,结尾时有些许新专预热,强度很大,挑的都是过往燃炸场子的歌,从头到尾三小时连唱带跳不停歇。   陆溪和弟弟们在忙碌的后台等后勤,化妆师小姐姐拿着粉扑往陆溪脸上擦,这抹抹那抹抹,一边还询问陆溪可不可以。   “溪哥,咱们热搜第三了,热度好高啊,我紧张怎么办?”老幺化个妆也不消停,他擎着手机视线平行,瞪着眼睛精心刷自己家的视频,眉毛快挑到天上,惹得化妆师拿着眼线笔在一旁无奈。   “咱们不是天天上热搜吗?”老二喝了口水,笑着拧盖子,调侃道。   “那也架不住我有一颗小小的玻璃心。”老幺捧着手机,用小号给主要的几条挨个点了个赞,美滋滋下了网。   野性十足的黑纱罩在身上,勾长眼线与晕染眼影营造出性冷淡的惑人观感。陆溪走在最前头,大体育场被拿着灯牌的粉丝占满,震耳欲聋的应援声随着前奏的鼓点响起。   被喜悦与呐喊点燃的热血沸腾在舞台,光束将陆溪笼罩,他轻轻勾起胳膊,纤长的线条随着光线变换流转。陆溪眼尾闪着眼影的亮碎屑,无数灯牌在眼前晃动。他轻轻拍了拍耳麦,低声唱出狂欢的前奏。   连续不断的歌曲消耗歌手的体力,陆溪时而高声时而低吟,能够将气氛推向高潮,随着最后一首的结束,粉丝的尖叫快要掀起体育馆的钢架。   “溪哥,你最后那个高音太稳了吧?”老幺一本正经拍马屁,他在下台时用毛巾擦着汗,左窜窜右跳跳,黑色通道尽在眼前,推门后便该出现欢腾的景象。他们意气风发地进门,突然被一种压抑的窒息感笼罩。   后台所有工作人员脸上都是凝重,视线汇聚在领头的陆溪身上。叶荣正打电话说着什么,语速又快又冲,她目光瞥见儿子们下台,连一个干得不错的口型都没给。   直到有人打开手机,明晃晃两条热搜将天砸得塌了下来。   #陆溪 包养#   #星氏承安继承人订婚#   陆溪眼前一黑,被标红边框的爆字刺痛心脏。 第18章 贪婪   热搜热度太爆,无数质疑的偏激评论冲垮了社交平台,刷新网络一度崩坏。Phoenix 的高关注度在此时成为大厦将倾的推手,舆论在狂躁的深夜发酵。演唱会开幕的热搜还没撤下,负面新闻便席卷而来。   尚未离场的粉丝们举着灯牌涌向舞台,众人没时间等待辩解,叶荣电话一路上没停过,公关团队忙得团团转。   与此相比,陆溪独自坐在保姆车最后,车子经过体育馆辅路,他瞥见大门口拥成一团的惶惶不安的粉丝与保安们。   那些带着红心和标语的灯牌在黑暗中隐隐发亮,东倒西歪地擎在空中,如繁华焰火表演后从天降落的灰败余烬,除了荒凉和讽刺别无其他。   “小溪,视频看过了吗?有头绪吗?”   Phoenix 其他成员坐在前面,均是噤声聆听,平日里叽叽喳喳的老幺暴躁地刷着手机,网上难听的言论铺天盖地袭来,骂战在男团运营号的评论区上演。   “有心的去翻翻古早视频,选秀顺位第四的糊咖能进 Phoenix,真当别人眼瞎?”   “歌曲抄袭了解一下,全链接附上。”   “人设崩塌,都卖出经验了?”   “堪比 h 片,下一秒就能 do。”   “没想到是这种人【呕】”   “猜猜一晚多钱 doge”   “哥哥给我出专辑,我给哥哥顶到底(摊手)”   “……”   “小溪。” 叶荣焦急地从车前部蹿到陆溪身边,浓郁的香水味还没散,她攥着手机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重复着问:“视频是……”   “是真的。” 陆溪沉默地打开手机备忘录,灵动指尖敲出三个字,他面无表情地将界面抬起给叶荣看,手臂在暗光中轻微颤抖。   导致他上热搜的是一段半分钟的视频,画质模糊,光色阴暗,一眼就能看出是在夜晚偷拍的。地点疑似公园,石子路旁是低矮灌丛,昏黄路灯光洒在两人身上,一个穿黑色兜帽的男人身材高挑,肩背宽阔,他比身前的穿蓝色卫衣的男人高出不少。   镜头一阵摇晃,聚焦到较矮那个人的衣服,无数次放大之后,隐约照到了一个鲜明的标志。两人移动一步,镜头回拉,黑兜帽把蓝卫衣揽进怀里,勾手探进蓝卫衣的帽子里,扯过半截口罩,低头吻了下去。   那吻过分热情,在漆黑的深夜旁若无人,干柴烈火一触即发。蓝卫衣向后退一步,黑兜帽便抬脚一追,从唇舌吻到脖颈。蓝卫衣在亲吻过程中微微转身,欲拒还迎地向后靠,恰巧露出半边模糊的脸。   【@苞米鸡豆花】:时间线如下 [附图]   去年 4 月 2 日,某知冥顶流走完加藤国际时装展从 s 市飞回 m 市,身穿某奢侈品牌春季新款卫衣 [附图][附图],间隔两小时出现在 m 市某高级富豪小区。   让我们一起来看看某知冥顶流从出道开始的成绩……   整篇文章真假掺半,选取了几个以前存在却没被证实的黑点,运用看似合理的逻辑完美圆上,再加上那段确有其事的视频,基本能一锤定音。   陆溪大概从回忆里寻找,很清晰地想起那天的事——算是久别重逢,他们以为在保密性极好的别墅群里不会有狗仔,他去找江潍的时候甚至连衣服都没换。   江潍……   陆溪打开手机,清清楚楚看见了江潍通信联系人界面下的灰色框:   【您与他还不是好友,请先添加好友开始聊天】   汽车在深夜的道路上穿行,灯光穿过糊了不透光膜的镜子,浓黑阴影使得屏幕更亮,清清楚楚的正楷让陆溪的泪腺变得疼痛。他费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指尖捏在鼻梁,很轻地揉了揉。   手是抖的,冷汗在掌纹中聚集,叶荣担忧地看着他,不再说什么。   到底应该怎么公关,怎么去回应这件事,他们必须以最快速的引导舆论,而陆溪的态度完全影响事情走向。   毕竟这事是真的,他和男主角上了床、某时如恋人般亲密,此刻却又被一行短短的字割裂开人生所有相交的线条。   是了,他的男主角现在正和另一个人在风暴外围,平静地享受有心人的祝福。   #星氏承安继承人订婚#   并列的热搜,截然不同的光景,一片萍水相逢的祝福,百年好合的话语看到令人生厌。   那条短短的爆料甚至没有图片,两颗相连的心牵在一起。没有丝毫戾气的评论区让陆溪有种 “自己其实一直和江潍不在同一个世界” 的感觉。   那人光鲜亮丽,求仁得仁,怎么会流连于他、一个无名无姓、无依无靠的 beta。   车子开回别墅,Phoenix 众人在客厅面面相觑,叶荣和陆溪找了间隔音的屋子。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经纪人见了太多这种事,也清楚江潍和陆溪的关系,她倚在昏暗的书房桌边,摸出烟盒,垂首点了根烟。   火星明灭,烟雾升腾,女人脖颈与下颌的弧度恰到好处,陆溪吸着空气里的烟味,心里落寞又怀念。   江潍不怎么在他面前抽烟,偶尔忍不住了有几次,大多时候很克制。   “你… 有跟江先生说吗?”   叶荣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定定地看着他。   陆溪沉默一阵,闷声回应:“他把我删了。”   “删了?” 叶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掸了掸,勾着烟又吸了一口,这时处变不惊的经纪人才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   这信号太糟糕,江潍这是要直接放弃陆溪吗?   或许金主和明星的剧本结束了,他们都将走上各自的归途,角色扮演到此为止,回首便是万丈深渊。   “那段视频,你怎么看。” 叶荣把一整根烟抽完,指尖碾着烟蒂,摁扁了在玻璃底座,道。   “偷拍的人把江… 江先生保护的很好,甚至还打了码,大概是不想他身份曝光。这种针对很明显,或许那人手里还会有其他的视频。” 陆溪道。   “你的意思是?” 叶荣沉着声。   “就算我想坦白,也没人会给我撑腰吧。” 陆溪敛下眼,望着窗外黑沉的夜。   未来,令人望而生畏。   ……   连夜,Phoenix 官方进行解释,话术高超,和舆论玩起了文字游戏。态度坚决明显,但反驳的只有一点:陆溪没有被包养,视频是废专辑的某花絮。   官方连夜赶工了一段合成花絮,从以前的材料库里东拼西凑,同样真假掺半。公关团队砸钱压热搜,买了好几个其他小明星的热搜来救火,堪堪把热度维持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快要塌了的房子被突如其来的承重柱支起,瓦片崩落,框棱歪斜,好在没倒,算是千钧一发。   不能承认,陆溪不能在事业顶峰爆出恋爱关系,这是所有人的共识;他背着 Phoenix 的未来,倒下即意味着跌落云端。   他没有勇气用江潍的态度来赌一个注定充满争议的未来。做了坏事,还不想被人发现;出身贫寒,却渴望梧桐枝头的凤凰。   澄澈的心绕不过贪婪,江潍和金钱他都想拥有,这是不对的,但他别无选择。   劣根性扎在贫瘠的土壤里,长成了无法完全毁掉的自己。   互相扒皮的舆论战仍在继续,陆溪的热搜居高不下,偶尔让位给社会恶性新闻,每过几个小时就要重回观众视野。他在别墅里宅了一天避风头,第二天不得不飞回公司进行新专辑的录音。   他们偷着改了行程,侥幸躲过狗仔和粉丝的封锁,飞机落地的一瞬间,众人便赶向录音棚。   录音棚极其冷清,素日人来人往的大厅此刻不见鬼影,高透玻璃反射日光,室内盆栽的叶子宽大下垂,肆意伸展。   “公司专门给你们调了行程,今天上午只有你们在录音,所以不用在意其他。” 叶荣一夜多了几根白头发,飘着在她眼前晃。经纪人穿着干练小西装,手里捏着任务表,气势十足:   “最好的状态,懂吗?按以前的流程来。”   大明星们分散开来,老幺走前担忧陆溪的状态,但怯怯不敢打招呼,只得擦肩而过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绿漆走廊尽头,掩着门的 001 室,陆溪最熟悉的屋子——他无数次在这里录音,用歌声传递情绪。   他踏过门槛,抬眸,视线定格,脸色煞白。   “潍哥,我喜欢这个录音棚。”   那很讨厌的某新婚前蓝莓味 omega 也在,一副被爱情滋养过的样子,面色红润,眉眼笑意轻松。他正指着正前方的调音设备,胳膊虚搭在男人臂弯,轻声道。   陆溪没法将眼神从 alpha 身上挪开,他抿着唇,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男人与他们最后见面时的模样相去甚远,望过来的眼神里没有可以称之为关切的东西,形同陌路。   他穿着铁灰色西装,禁欲冷酷,神色肃然。他垂头望着 omega 的笑容,少顷抬头,瞥了陆溪一眼。   如凛冽寒霜扫过西伯利亚的针叶林,扑簌雪块下落,砸了陆溪满头满脸。   真奇怪,明明不久前,江潍还愿意亲吻他的,梦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呢?   陆溪手脚冰凉,他愣愣地站在门口,没看见俞烁脸上唏嘘的笑容。那对璧人订婚了,看起来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陆溪发不出声,像有东西卡在嗓子里,堵住涌泉般爆炸的情绪。他微微向前一步,直到被身后某人推了一下,这么一来,陆溪被推醒了。   “江先生?您怎么来了?” 叶荣踩着小高跟走进来,她自然又强势地把陆溪挡在自己身后,像自家崽子被欺负了,回头赶忙护着的老母鸡。   笑容得体大方,还用了尊称。   江潍向她看过来,淡淡道:“你有事?”   语气很冲,情绪暴躁,一脸莫挨老子的神色。   “艺人要借录音棚录歌,可能会打扰到您。” 叶荣回道。   听到这话,江潍又看了眼隐了半边身子的陆溪,眉头一皱,道:“不打扰,用吧。”   “那……” 叶荣一笑,感觉江潍和他的未婚伴侣可以先离开了,谁知那人一哂,反问:   “怎么,顶流明星唱首歌,还不允许旁观?”   他注视着陆溪,咄咄逼人。 第19章 放任   陆溪不知道江潍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胆怯和被针对的无地自容使得他想逃,但又在触到俞烁的视线时稳住心神。   那挑衅的、得意洋洋的笑容他见多了,实在不足为奇。   大明星神色冷漠地扯了扯叶荣的衣袖,淡淡道:“荣姐,让江先生留在这里吧,不过是一首歌。”   “那…… 好。” 叶荣仔细打量陆溪的神色,确定他是真无所谓后才妥协。   陆溪讨厌在别人面前唱歌,尤其讨厌在江潍面前。   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录制组的员工坐在机器前,皱着眉看陆溪的声音数据。他们时而交谈,时而安静,时而打断陆溪选择重来。   几次之后,坐在中央的调音师向后倚着椅背,长叹道:   “溪哥,怎么说呢,不是溪哥唱的不好,感觉就是…… 少了咱们先前讨论的虚假的感觉,声音有点太低沉了…… 咱们再来一遍?”   陆溪站在麦前,高度紧张和起伏不定的情绪使他控制不住声音,他能明显感觉到有人那如刀似锋利的视线正透过玻璃刮骨般割在他身上。   罪魁祸首大马金刀坐在对面的皮座椅上,气势凛然地监视陆溪唱歌,他用赤 | 裸裸的视线剥离大明星的伪装,神色阴郁,片刻不停。   “好。” 陆溪垂下眸,他伸手拨弄了下麦,认真看着稿子。   那是他亲手写的,主题为虚假的歌曲。   ……   门外,叶荣提着保温杯挨个录音房转了一圈,她特地去开水房接了温水,打算去 001 给陆大明星撑场子,结果时运不济,转角遇见某个特别令人心烦的人。   明亮的走廊通道,久未打扫的玻璃浮着层灰尘,把阳光过滤得阴阴郁郁。明星照片贴在墙上,铁角框尖锐突出,有人靠在墙边,听见叶荣的脚步声,偏头凝眸。   西装裙,高跟鞋,大波浪,身材前凸后翘,堪称美人,只可惜配了张无表情特欠打的死人脸。   叶荣视线一转,走得若无其事,到女人面前时才被出声提醒。   “陆溪的视频只是一个开始。”   毫无波动的声线,清甜的语调愣生生被她说出送葬的调子,叶荣脚步一顿,掩不住愤怒。   “我告诉你,管他是江先生还是那个不要脸的 omega,都休想把陆溪拉下去!” 叶荣的胸膛不住起伏,她像只炸毛的狮子,张牙舞爪抛却礼貌对着女人低吼。   “你没这个能力护他,你的工资是江先生发的。你说是陆溪一个人滚,还是你陪着他一起滚更好?” 女人从阴影中走出来,尖头鞋碾过地砖缝隙,她昂首倨傲地望着叶荣,平静反问。   “轮不到你置喙。” 叶荣神色阴晴不定,她努力控制情绪,似是察觉到刚才自己的失态。   “我只是善意提醒,毕竟…… 你还得叫我一声前辈。” 女人揉着垂到胸前的发梢,眼尾上挑,浓妆阴影色块凸现她眼窝更深。一眼撩人,有着惊心动魄的美,像长在断崖的冰封百合。   叶荣晃了一下神,大概是回忆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她嫌恶地开口:“杨纤,你是存心恶心我吗?我是不是说过不……”   话音未落,手腕一痛,腾空感漫上四肢百骸,叶荣的声音重重落回肚子里,她睁大眼睛,对杨纤的发难失去判断。   直到 alpha 的咸调海风信息素涌入鼻腔,朱唇在她眼前几厘米的地方停留,那双带着美瞳的棕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如戏弄玩物的毒蛇。   “既然你觉得自己有能力独当一面,那你便猜猜,为什么本来档期满满的录音棚会突然空无一人,调出所有档期给断了翅膀的小凤凰用?”   杨纤轻启薄唇,手指暧昧地绕过叶荣的脖颈,指腹狠狠按上叶荣的颈骨。   薰衣草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漫散开来,它们拼命阻挡海风的入侵,使尽全力与其相对,却逐渐落入下风。   同为 alpha,杨纤的等级和压制力比叶荣高不少。被入侵的苦楚逐渐覆盖叶荣的意识,她腿一软,勉强扶着墙站稳,溢满水光的眼睛怒视着杨纤,那女人反倒轻松一笑。   “来,直视我。” 杨纤小指尾勾着叶荣的头发,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她轻轻开口:“你该不会真以为,没了江先生的命令,你还能如此轻易地调动资源?”   叶荣眼睛睁大,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江先生他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   装满水的保温杯滚落在地上,高跟鞋尖触碰在一起,某人在后退,某人又追上,宛如一场永无止境的追逃游戏。   海风吹动地中海岸边的薰衣草,香气翻山越岭飘过大西洋,叶荣被海风蒸晕,迷迷糊糊听见女人说:   “我和你说过叫我前辈,不要直呼我的姓名,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   “我获知一份无自由的爱情,你说独属于两人的月季正在绽放。”   “……”   “溪哥,这句走调了…”   陆溪被打断,他揉了揉眉心,焦躁地应了个好。   江潍仍盯着他,灼热视线透过玻璃,落在他鬓边的发丝上。   “我为你翻山越岭,爱是因爱才真实。”   “……”   “停,这句再来一遍。”   陆溪深吸一口气,扯了扯衣领,试图呼入更多氧气。   “可我流连于虚假幻境,那里处处有你。”   “……”   “溪哥,波动太大了,稳一稳…”   陆溪扯下耳麦,耳尖因长时间被笼罩而生出滴血般的红,他揉了揉发软的耳根,里面有细小蚊虫聒噪的嗡鸣。   “抱歉,我…… 缓一缓……” 陆溪别过眼,盯着面前的谱子出神。   他记得刚有这首歌的灵感时,江潍倚在空旷草场的草垛边,瘦长的指尖碾着半截枯萎的草根。男人敛着眼看他,视线如日出时那般温柔。   尚未刺眼的余晖,驱散夜晚最顽强的寒冷,不那么炽烈,却足够引人注目。   如果江潍能一直望着他就好了,最好分毫不移,常驻于此。   False,阳光下的男人,求而不得的爱情,一夜短暂的分崩离析。   我甚至不知道你为何离去。   “溪哥,可以了吗?” 调音师托着下巴,犹豫着道。   “可以了。” 陆溪收回心神,重新把耳麦戴上,隔绝了噪音,也隔绝了蠢蠢欲动的真心。   “你戳破我的谎言,说我不再如你想象那般。”   “不清楚你的想法,我变得不再像我。”   “……”   陆溪唱完了一整首,仍没得到肯定,他今天不在状态,明眼人都看得到。   “溪哥先休息一下吧,有些问题我们一起来看看。” 调音师沉默半晌,对着麦克道。   陆溪从录音棚走出来,像踩着云彩,精神飘忽。江潍和俞烁还在一边,状似亲密,胳膊搂得和孔明锁相差无几。   陆溪撇了撇嘴,从他们面前走过。   他和工作人员们聊了不少歌曲的录制,意识却总不受控制地关注身旁的江潍,男人像一块磁铁,吸引着他向他所在的方向转移。   “这句感觉可以略微降一点,之前说好的加叹息元素有些不大凸现…… 溪哥,溪哥?”   “嗯?恩。” 陆溪瞬间从自己的想法里抽离出来,弯曲的脊背弓成漂亮的弧线,肩胛骨隆起,他两手撑在桌子上,好半天才赞同似地对调音师点了点头。   “溪哥今天,状态有点欠佳哈。” 调音师憨憨一笑,摸了摸光秃秃的后脑勺。   “抱歉,我很快调整一下。” 陆溪歉然一笑,说完,拿了个干净纸杯走出门去。   休息室有咖啡机,陆溪顺从肌肉记忆走到另一间房,关门声震耳欲聋,他在噪音里捏紧脆弱的纸杯,点开咖啡机的按钮,像一株蔫耷的花,缩在角落处叹息。   今天真糟糕,状态太差了,他甚至在走前听见那个讨厌的蓝莓 omega 掐着怪语调小声嚼舌根:“潍哥,顶流明星今天状态好像有点不太好呀,我们去别处吧。”   那时…… 江潍说了什么来着?   陆溪在咖啡机的滴滴声里抬起头,苦恼地捏着眉心,把皱巴巴的纸杯勉强展开——上面多了几个指印,像被揉皱的废旧画稿。   这杯子还能用吗?   陆溪把纸杯抬起来,想看看它漏没漏,别等下喝了两口泼他一身,他不能再在江潍面前这样狼狈了。   待他确定杯子完好无损后,身后的门嘎哒一声,开了。   冷风从门缝溜进来,绕着陆溪光 | 裸的脚踝转一圈,刺激的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脚步声很轻,却坚定而有规律,那一刹那,陆溪似乎闻到了一股难以言明的味道。   好像是…… 冷檀?   陆溪猛然转身,江潍正倚在门框边,抬眸幽幽地望着他。 第20章 请缨   江潍有一双好看的眼睛,眼型狭长,视线锐利,略一抬眸看似不经意,实际又用余光捎带如影随形的关注。   他像一只显露獠牙的野兽,缓慢舔了舔利齿,怕把陆溪吓到似的,又收缩所有情绪。   陆溪垂下眼,试图认真去用纸杯装咖啡。   脚步声越来越近,如在耳畔,心也从平静转为忐忑,叫嚣着要冲出胸膛。机器表面反光,他看见某道身影在门口停留一瞬,锁门声轻响,那人朝他走来。   扭曲混乱的身影,反射在光滑的金属表面,棕黄色器身里带着细闪,照得阳光都变得活泼。   陆溪活泼不起来,肾上腺素飙升,像在猎枪瞄准镜里发现某个藏在树林里的健硕食肉动物,搭在扳机上的手试图下扣,又不知该从何开始。   也不知道江潍愿不愿意和他说话。   不是都有未婚夫了吗?为什么还要跟过来。   男人停下脚步,山岳似的身躯立在陆溪身后,大明星今天穿了件卡其色风衣,九分裤露脚踝,薄衬衫色块单调。他侧脸线条明晰,耳垂上戴了个小小的银耳钉,惹人垂涎。   咖啡有点烫,陆溪的指腹红了一块,他把杯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轻轻对着有灼烧感的手吹气。   轻微气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打破了两人间保持良久的微妙平衡。   “先生,我们的交易还算数吗?”   陆溪含着发痛的指尖,淡淡地问道。   疼痛惹人清醒,陆溪想亲自撬开那只敢躲藏在坚硬蚌壳里的白痴软体动物,尽管他的金主先生看起来威风凛凛,但这仍无法掩盖他实际怯懦的事实——随随便便把人拉黑,就是最顶级无知的懦弱。   江潍神色一动,没听懂一般反问:“什么?”   陆溪一滞,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并不好受,他明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和江潍正面探讨这件事,却被人随便两字加一个上挑尾音带过。   男人的手虚搭在皮带上,大拇指抵着金属扣,偏头审视神色愤懑的陆溪,像在看一场有趣的笑话。   陆溪的指甲嵌进掌心,留下一排小小的月牙形痕迹,他嗡动嘴唇,直到脖子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才听见江潍的下半句:“如果你说包养,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那耳鬓厮磨无数次的低沉呢喃此刻披上了绝情的外壳,陆溪心脏附近像被挖空了一块,抽着一阵阵地疼,他撞入江潍的眼睛里,所见的是深不见底的暗流。   他的意思是,我已经把你删了,你还不懂我的想法吗?   陆溪腿软了一下,差点没站住,他试图找回思绪,语言却不随着他的想法改变——这事太难了,还是唱歌和跳舞更简单,他竟找不到能完整说话的口舌。   所以他哑声、沉默、仅剩眼神能够诉说。眼角弥漫红晕,潮湿在眼眶低流转,把灰蒙蒙的视野冲刷得晶晶亮。   无数记忆冲进脑海,在此刻乱作一团,那黑暗中无辜却绝望的童年、无边的血迹与枪响;成年后的血汗和重逢的惊喜,江潍永远走在他的前面。   他想离家便收拾行囊,他想驻留便给予温暖,他想自由便抛开所有,他想怎样便怎样,江潍有这个权力,陆溪没有。   “苹果会氧化,腐坏肉眼可见,你也可以大方说我不爱你,我会明白的。” 陆溪颤抖着声音字字诛心:“江潍,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不能在我最脆弱的时候一声不响离我而去,出现却又作为压垮我的最后一块砖石;你不能隐瞒所有直到你订婚,你把我放在何地?你不能在我爱你的时候这么对我,我特别自私,我会倾尽所有去报复你。   他的大明星很少哭,泪水是很珍贵的东西,但 alpha 有时也喜欢看到 beta 情绪崩溃失落,那意味着他可以趁虚而入,但显然时机不是现在。   因为陆溪甚至没有发出鼻音,仅是清泪穿过薄薄的眼皮,顺着眼角滴落,无声地挥发在空气里。可江潍还是看清了那不足为奇的泪痕,像一把利剑扎在他心上。   苹果是会氧化的,剥去斑驳坑洼的果皮,露出里面鲜白的果肉;它氧化后则变得很难看,同样能吃,却比不上曾经。   他曾给陆溪削过一个苹果,不是名贵品种,或许也不大好吃,那是他给陆小溪的赔礼——他让陆溪感到委屈、疼痛,过去是肉体,现在是精神。   男人藏在衣兜里的手一紧,他几乎要放弃什么了,但还是忍住,继续道:“我们的交易很单纯,你是一件艺术品,而我只需要一个干干净净、能供我摧残的玩具。现在交易结束了,我认为不划算,懂吗?”   陆溪眼睛睁得很大,有水光泛滥,他没听懂江潍的形容,那太难理解了。   “像你这种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非得爱你?” 江潍落下言语的重锤,反倒给陆溪砸清醒了。   疼痛和心碎到了一定程度便麻木了,陆溪的手停止颤抖,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窜上去扑住江潍,一拳便挥了出去。   他打了江潍,打得很重,当时被愤怒裹挟了神志,哪怕手骨撞击男人的侧脸时,他都没选择收手。   从某种程度来说,江潍和陆溪都是暴力份子,一个能抄啤酒瓶子搞群殴,一个直接拿金属棍恃强凌弱。所以当江潍被陆溪扑倒在地上的时候,只觉得好像一只清瘦却有力的豹子落在了他身上。   江潍被陆溪横挥的一拳打懵了,力量不占上风的 beta 钻了空子,他骑在江潍身上,手掌死死抓着他熨烫整齐的衣领,汗水染在尖角,手上青筋与手骨比连绵山脉还要嶙峋。陆溪眼瞳边缘一片猩红,嘶吼的话语几乎破音。   alpha 半边脸高高肿起,唇角洇出几分血丝,他狼狈地舔了舔裂开的伤口,阴郁地盯着发疯的 beta。   乒乒乓乓的重物砸地声此起彼伏,陆溪甚至来不及看清自己出格的举动都碰倒了什么,他只道: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凭什么拿居高临下的态度对我说话!不要我还你善恩,那就别怕以后我赐你恶报!” 陆溪语速越来越快,他气急了,指尖都要怼到江潍的下颌喉管位置:“我可以和你做 | 爱,但你不能侮辱我,你……”   泪所带来的连锁反应导致他的嗓子被糊住,他仓促地吞咽了一下,看清了江潍唇角边的血时,泪水彻底掉落在男人那深陷的锁骨上:“你最好小心你的孩子,保不齐哪天抛尸桥下,凶手就是…… 唔……”   变故突显,姿势倒置,陆溪被压在瓷砖上,脊骨像磨在冰面,寒气顺着骨头穿到身体内部。他脸上的眼泪还没擦干,俯身而下的 alpha 捏着他的下颌,好笑地直视着他:“真没想到我还能有孩子,你生吗?”   话毕,带着血腥味的、凶狠的吻便落了下来。   陆溪脑子炸开一团大烟花,轰得世界连渣都不剩,废旧零件飘在海里,氧气炽热,在相接的唇舌间流动。   铁锈味道令人很不舒服,江潍或许想让陆溪也体会一遍,攻城掠地时故意轻咬,惹得小 beta 急促抽气。挣扎与反抗在负距离中上演,手脚被钳制,断断续续的低吟被暧昧水声掩盖,直到陆溪又咬了一次江潍的下唇,才结束这次荒唐的亲密。   嘶——   江潍气急了,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伤口,好看的眉蹙起。在陆溪的瞪视下,他直起身子,从西装衣袋里勾出了一个小项链。   陆溪惊慌地望着金属链展露全貌,直到一个指甲大小的仪器露出,他都没能反应过来。   小仪器通体全黑,顶端亮着一个暗色小灯,江潍指尖微转,挪近了给陆溪看,一边还用手指揉着被小豹子咬破的嘴唇。   陆溪试图起身去够那个仪器,江潍眼疾手快地捞走,握在掌心,重新俯下身去,无声地吻了吻陆溪糊满眼泪的脸——咸咸的,其实还真有点味觉上瘾,只可惜还是别让他的大明星哭好。   “你生了我也不要,区区 beta。” 江潍冷声说着,实际却伸手揉了揉陆溪的喉结,吻在他的耳根。   陆溪对江潍这种诡异情态一头雾水,嘴上说着狠话,动作却温柔,还有那个仪器。   他从半空中伸手,小心翼翼抓着江潍的手掌,迟疑地画了一个问号。   大明星的指尖纤细,划在掌心痒痒的,像羽毛刷在心口。江潍深深看了陆溪一眼,突然俯下身,用气声道:“把你的咖啡给我,从右面拿。”   陆溪眨眨眼,从善如流地去拿桌子上那杯咖啡,因为躺着不够高,江潍还搂着陆溪的腰,略微把他托起来一些——好在大明星身段柔软,什么姿势都能做,这要换了别人,估计当场抻断腰筋抬进医务室。   紧接着,陆溪便看见江潍伸手,把仪器扔进了那杯滚烫的咖啡里。   陆溪:……   没见过这种场面,陆溪瞪大眼睛,看见江潍放松了身体,淡淡道:“窃听器,满意了吗?”   “先生确定…… 它停止工作了吗?” 陆溪仍不大相信此种转变是真实,胸腔里一股怒气无处发泄,语气自然带着质疑。   “刚才一口一个江潍,现在又会用尊称了,打得挺狠,嗯?” 江潍掐住陆溪的下巴晃了晃,用背部挡住陆溪脸上所有的光,无奈地盯着他:“还善报恶报,什么都会讲,能耐。”   “窃听器……” 恍然如梦,陆溪任由江潍摆弄,痴痴地追问。   “不防水,老东西监视我。” 江潍扯了下唇,嘲讽道:“包括现在,对面楼顶也有人录像。”   “先生,那我们现在算…… 偷情吗?” 陆溪没想到堂堂江大少爷也会被监视,感到新奇的同时又觉得庆幸,委屈和不安从胀满的心底流出,陆溪咬着下唇,牙齿微尖,使得唇间软肉陷下去。   江潍含住他的唇研磨,低声道:“算。”   “算婚外情吗?” 陆溪捣乱地舔了下江潍的舌尖,又问。   真是好问题,江潍哂笑着,抬手向下游移,虚按在陆溪的小腹,定定地看着他:“我允许你更换措辞。”   “我选婚内情。” 陆溪很认真地道。   “好吧。” 江潍应了一声,再没了下文。   好吧——有点像妥协,又或是请缨。   还没等陆溪偷偷开心,有人便敲响了休息室的门,三轻一重,极有规律,不像敲门,倒像是一种有暗示性的问候。   江潍来了个光速变脸,他又恢复了先前那副看谁都不得劲的棺材脸,寒气由内而外扩散,仿佛信息素不是冷檀,而是海尔冰箱深层的霜。   他起身,顺便把陆溪给拽起来,走前悄悄捏了捏陆溪的掌心,而后远远站着,隔着道银河。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穿着西装裙的女人。   女人有一双微垂的眼睛,不笑时显得刻薄,她抱着手臂立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屋里表面上相隔十万八千里实际如胶似漆的某两个假惺惺的偷情夫夫。   冷檀像个贼,还没擦干净留在小 beta 身上的痕迹,恋恋不舍极其明显。   “江潍,回去了。” 女人瞥了眼江潍,道。 第21章 等我   江潍走了,在意料之内。   休息室的情景像梦一样,在陆溪晕头转向的日子里时常回放。新专辑制作和演唱会接踵而至,他有时太累了,倒在沙发上小睡一觉,光怪陆离的梦境渲染灰色的童年,每一幕都有江潍。   整整一个月,江潍和陆溪断了所有联系,大明星还是会遭受各种层出不穷黑料的骚扰,代言也因为舆论动荡少了不少,但陆溪显然不大在乎事业,他在做自己的事,偶尔看一看那已经被拉黑的界面。   陆溪跳过舞后大汗淋漓地倚在更衣间的柜子上,沉默刷新着当时的热搜——陆溪早年黑照曝光,有人嘲讽他整容;星氏承安继承人订婚的tag又冲到了前十,据说英俊帅气的alpha丈夫给omega买了海景房庆祝即将到来的新婚。   “海景房。”陆溪低声念着,刷了两遍,还特地去百度搜索了一下房价,末了把手机一收,神色冷淡地准备下班。   没什么,他把全部身家押上也能买一套,房产证还只写自己的名字,多划算。   陆·理财大师·溪在线营业,他换好衣服,出门遇见一直等在外面的叶荣。   “荣姐?”陆溪停顿步伐,疑惑地问道。   叶荣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抱着手臂倚在墙边,小西装勒紧腰身线条,她抬眸,视线在陆溪身上停留一会儿,从上衣兜里摸出一张小卡片:“这个……他匿名给你的。”   曾夹着价值几千万文件的手指递来一张小卡片,乳白色信用卡大小,纸张微软,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陆溪的心跳停了一秒,他故作镇定地接过,甚至没有在叶荣面前打开。   他匿名给你的——这话说的很有意思,既然是匿名,又加了一个他。   陆溪瞄见叶荣神色不大自在,指甲刮了下纸面,放在手心里稳稳收好,道:“荣姐,还有事吗?”   “啊,没什么了。”叶荣咳了一声,支支吾吾想了半天,才说:“你不打开看看吗?就是那个谁……”   “不用。”陆溪一勾唇,只露出无声的笑容:“不算重要。”   “哈,行,那我先走了,让小于送你回家,放假就别乱出去了,小心狗仔。”叶荣叮嘱几句,溜得飞快。   叶荣难得做了回好人,给大明星们放了一天假,如果想让驴推磨却又不让驴休息,实在太不像话。   陆溪目送叶荣离开,自顾自走到地下室进了回家的车,确定环境安全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某个匿名家伙送来的小纸条,像小朋友拆开节日礼物的包裹。指尖划过上面的钢笔痕迹,车开出地下室,夕阳从高楼缝隙中露出,天边云朵稀疏,随着风流窜。   “等我。”   简单两个字,流畅的钢笔墨水痕尽显凌厉笔锋。   陆溪敛眸,指尖揉了揉鼻梁,伤神地望向远处的城市剪影。   别让我再等了,先生,我想你了。   ……   “不算重要。”   烟灰落在水晶缸,昂贵香水飘散在会客室里,高楼割裂完整的黄昏,男人的影子倒映在羊毛地毯上。刀削斧劈的冷硬面容有着立体感极强的侧脸轮廓,英俊的男人把明灭的火星完全碾灭,拧着眉挂断与叶大经纪人的通信。   大明星绝情的话语犹在耳畔,清冷的声线比视频里更真实,又因为隔着屏幕而有些许模糊。江潍琢磨着陆溪那四个字的丧偶式回答,心里暗暗冷笑。   真是小宠物外放时间久了心就野了,还敢说不算重要?真欠收拾。   “怎么,你那大明星又出事了?”   杨纤抿着铁观音,自带一个保温杯,她捡着窗边会客桌上剥好的榛子慢慢嚼,闲极无聊地瞅了眼面色来回变换的江潍,等男人抽完烟才问。   江潍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今天没有监视,和姐姐说说,我看那小孩还挺有意思的。”杨纤用手机给某人发了条消息,笑着抬头道。   江潍仍是不说,默默摸出一根烟,作势要点燃,打火机刚按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重新扔回桌子上。   “不抽了?我不介意。”杨纤面上不变,心底却很惊讶——江潍的烟瘾很大,青春期叛逆时候什么都试,长大以后也没戒过,她先前劝过,后来发现江潍不听她的,便放任自流。谁知这次回国管教俞烁,竟发觉江潍开始戒烟了。   “戒烟。”江潍一哂,说这话时并不开心,听起来像是被胁迫的。   “罕见,爱情真是可怕的东西。”杨纤唏嘘一声,闻着茗香眯起眼睛。   “少来。”江潍把烟盒放在杨纤身边,重重一拍,站起身来俯视着她:“送你了。”   “干嘛,定情信物?”杨纤把盒子握在手里,调侃着道。   “做梦,藏匿赃物。”拍了拍肩膀,试图把烟味拍走,他冷声留下一句话,摔门就走。   杨纤摆弄着烟盒坐了一会儿,兀自笑了。   没想到,江大少爷居然是个妻管严?   而许久之后,杨纤才突然明白江潍的行为动机——明明说好大少爷今晚陪她去夜店快活一下,结果江潍这是先跑了?还半路不抽烟,是听说今天没有监视所以密会情郎?   “什么人啊?”杨纤郁闷说了一句,把保温杯里的茶全部饮尽。   ……   陆溪在自己家里发现了烟味,若即若离的、有点呛人、又闻起来熟悉的味道。他在玄关处脱掉外套,一进客厅,便看见某个alpha裹着白色浴袍赤着脚踩过地毯,一手勾着冰镇饮料,发梢滴着水,倚在桌边品尝,向他投来漫不经心的视线。   好家伙,这是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衣兜里的卡片还新鲜,匿名者却已经光明正大出现在他的家里,还像个主人似的,私自捣弄冰箱。   “麻烦先生给我一个解释,如果是私闯民宅,我就要报警了。”陆溪拿起手机,站在门口,隔着远远的距离望着江潍。   江潍不受威胁,从容地喝完饮料,舔掉唇边水液,狭长的眼里投出氤氲水汽的散漫视线,他朝陆溪勾了勾手,未言一字。   “先生,您一度让我很伤心,在删除联系方式这件事上。”陆溪这时候早就把什么“快回来吧我想你了”的丢人想法抛到九霄云外,他摆出一副秉公执法的姿态,很严肃地和江潍争论。   就算江潍有难言之隐,陆溪也不能如此轻易原谅自己的金主。   虽然…他似乎…没有资格…对金主爸爸…有任何…意见…   但这世上本没有反抗,勇敢的人多了,就有了对邪恶势力的反抗。陆溪如此想着,真觉得自己实在为伟大事业献出生命,刚硬气了一点,便被走来的邪恶势力抱住腰身、攫取双唇。   “唔……”陆溪睁大眼睛,尝到奶糖的味道。   “先生,你偷吃了我的奶糖。”一吻结束,陆溪抗议道。   “哦。”江潍回答得很敷衍,浴袍领子大开,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他捏了捏陆溪的脸,直视着他,语气危险:“我听说,有人觉得我给的纸条,不算重要?”   陆溪:……   叶荣,年度最大奸细,竟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说: 短短的我 第22章 翻天   江潍的突然到来打破了既有的宁静,还夹着此起彼伏的通话声。   “酒店约炮,怎么,我现在解决个人需求都该报备,还是说您老闲不住了想一起来?” 江潍嗤道,视线追随着切水果的陆溪:“没事别老打电话,我会觉得你的小虫子们很无能。”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有些恼怒,斥责他口不择言,江潍说话火药味很重,他满不在乎地把电话挂了,又低声骂了句傻逼。   然后,陆溪带着一小盘水果来了,发现江大少爷面色和善。   “先生在打电话吗?” 陆溪挨着江潍坐下,电视上放着最新一期搞笑综艺节目,嘉宾魔性的笑声听得人头痛,他拿起一支叉子,刺猬图案很是可爱。   “耳朵别太尖。” 江潍咬了块苹果,淡淡道。   “是先生太大声。” 陆溪摇摇头,他把盘子一挪,故意不让江潍戳中新的苹果。   “翻天了。” 苹果吃不到,饥肠辘辘的江潍把目标放在陆溪身上,他捏了捏大明星腰间的软肉,趁着他闷笑的空档,把盘子移到地上,人压了上去。   “先生。” 陆溪被吓到了,他靠在沙发垫上,眼前灯光一晃,便换成男人神色冷淡的脸。大明星眼里的笑仍未敛去,他轻微推拒着,手腕被剪握到头顶,定定地望着江潍。   “等……” 察觉到男人的指尖在他腰间流连,陆溪哑声道。   江潍堵住陆溪的嘴,把他的衣服掀起来,手指按着小腹,低头在 beta 的锁骨上亲吻。   那一瞬间,温热的唇贴上凸起的骨骼,陆溪的心颤动一拍,像被浸在温水里细细洗刷。他的下颌碰到男人干爽的发丝,逐渐失焦的双眼将目光落到天花板上,他很久没和江潍做过,全身血肉都叫嚣着想要。   不仅仅是肉体,不单单是短暂而狂热的碰撞与炽热,他要更深的纠缠,在看不见的心灵都烙印上名为羁绊的枷锁。   喘息之间,颈后一痛,让游离的思绪短暂回笼。脆弱的地带被控制,如滚石从山顶掉落,碾碎经途的一切娇贵花草。无孔不入却无法被闻到的信息素满溢在房间里,沾到毛毯、染上床单、流窜于交缠的躯体。   陆溪支着床,手臂发软,被咬过的地方只有密密麻麻的疼,他不知道身后的江潍是什么感觉。但有人和他说过,alpha 与 beta 的交融永远都是不尽如人意的,快感很少,如雾里看花,alpha 狂热的占有欲无法被满足,他们会持续进犯,却一无所获。   而那时,陆溪从江潍身上感觉到了焦躁。   轻咬的动作逐渐放大,试探性的舔舐与深入,又担心什么似地退离,无法被标记的折磨使得他没有办法帮江潍纾解,陆溪趴在床上,被江潍吻了吻侧脸。   男人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同样喘息着,气息比陆溪更重,他按住 beta 的手,固执又缓慢得十指相扣。   “江潍……” 陆溪身上滑过汗珠,他的声音比猫叫要细一些,像隐在夏夜森林里的昏暗萤火虫光亮,他低声唤着,于动情处与江潍交换爱意。   如果你能喜欢我,就最好了。   ……   深夜醒来,陆溪疲惫地睁开眼,他缩在暖融融的被子里,察觉到身后有光亮。   缩成一团的影子微微颤动,男人倚在床头,借着床头灯的光发信息,江潍瞥了眼被光扰醒的陆溪,把手机放到一边,俯身吻了吻他的耳朵。   “先生…… 你不困吗?” 陆溪累了一晚上,此刻俨然是只被喂饱了的猫,浑身软得像滩水,他的睫毛在男人的指节上轻轻剐蹭,耳垂便被含住。   “睡吧。” 江潍把被子向上拉,自己重新钻进去,搂着陆溪,安慰又哄劝地道。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在下面受累的小 beta 是被一阵电话铃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探出手来,摸索了好几下,手机竟乖巧地出现在他手里。   “喂……” 陆溪迷茫地应了声,鼻音很重,带着没睡醒的懒散惺忪,他闭着眼只靠听觉探索世界,眼前光线微变,惹得他不得不睁开眼。   昏暗的卧室,几乎浑身赤裸的男人站在窗边,清晰的下颌线与冷酷的面容轮廓画龙点睛,靠健身锻炼出来的标准型男身躯上爬过几道深浅不一的抓痕,人鱼线埋没在低腰内裤下,顶起的小帐篷被一晃而过的衬衫边缘盖住,又随着衣摆的摇晃若隐若现。   陆溪一下子醒了,被吓醒的,昨晚情景历历在目,以至于他忽略了电话内容。   他紧张地吞了一下,对上江潍探究的眼神,好似在说:   对你看到的东西满意吗?   “小溪,小溪你在听吗?”   “小溪…… 陆溪!”   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陆溪急忙贴近耳朵:“唉,荣姐,我在。”   “你呀,大清早的精神一点!我刚刚跟你说的你听见没?热搜那事…… 热搜你先别回应,这事就是别有用心的人捕风捉影,跟你联系不上,你别……” 陆溪趴在床上听着,一听到热搜两字就觉得头疼,他支着胳膊仔细斟酌,眼前一晃,手机突然被人拿走。   他抬头,江潍正居高临下望着他,嘲讽似地挑眉,对着手机话筒冷然道:   “你的公关效率着实令我担忧,叶女士。”   嘟嘟嘟——江潍把通话挂了,扔到床上,手机在被子里弹了一下,彻底熄屏。   陆溪还一头雾水,他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惊诧江潍俯下身,义正言辞地耍流氓:“昨晚表现不错。”   陆溪紧张地抓着被子,脖子上的吻痕如落雪梅花,连串着沿着身躯线条下淌。他没回话,因为江潍偏头吻了吻他的嘴角,又道:“但我有必要提出意见,希望你下次,叫得浪一点。”   江潍把衣服穿好走出卧室,五分钟后,陆溪还没缓过来——这冲击有点大,他一定是还没清醒。   后知后觉,他登上社交软件去看热搜,账号又炸了,999 + 的 “@我” 没得到陆溪的丝毫关注,他仔仔细细研究了下来龙去脉,第一次不矜持地在床上卷着被子打起了滚。   热搜并排爆三条,一个比一个劲爆。   #今夜星氏头顶比承安的股价还绿#   #承安继承人婚内出轨#   #素人时期陆溪的暗恋者太好啸#   第一条是第二条的衍生产物,承安继承人叫俞烁,是一个蓝莓味的 omega。昨晚,有视频抛出承安集团继承人深夜约会不知名男性 alpha 的片段,两人深情款款在公园对视,共同出入娱乐场合,最后进了一家高档酒店。   另一份不知名酒店记录也被放出,上面是承安继承人多次与不同 alpha 开房的记录,时间从一小时到一整夜不等,有被爆出姓名的 alpha,多是商圈的精英大佬。   要知道,就在前不久,星氏与承安的联姻才刚刚上了一次热搜,明眼人都知道是商业游戏,彼此也都不见得有多干净。圈里传星氏继承人外面私生子能排到太平洋,流言蜚语也不见得少,但被实锤的还确实是头一遭。   陆溪很清楚俞烁现在面临的是怎样的处境,无非是谩骂与谴责,他并不在意,反倒兴致勃勃点进第三条热搜,看了两眼便掩不住笑。   不得不说,确实太好笑了,题主是某乎上的匿名发帖人,写的是他从学生时代开始暗恋素人时期的陆溪的故事,酸酸甜甜又青春洋溢。   结尾是一句发自肺腑的感慨:   -唉,我什么时候才能把他骗到我床上呢?   【呔!妖怪吃我一棒】:好家伙,您这梦过分真实了。   【把你的枪放下】:学生时代的溪溪真的如此可爱吗?   【白日梦免费常驻选手】:付费内容是另外的价钱(狗头)。   【溪溪永远的守护者】:很 np,说出了我的心声。   【赏你一个爱吃的大嘴巴子】:谢邀,是我的了。   看到这个名称,陆溪精神一振,点进楼中楼,果不其然看见一片冷嘲热讽,但陆溪脸一红,悄悄看了看自己满身痕迹,突然觉得刚才江潍话语下其实有未尽之言:   叶女士的公关效率和看管能力的确不大好,因为还是让某个别有用心的 alpha 把大明星拐上了床。   ……   几家欢喜几家愁,陆溪这边开心,有人则在另一边百般不好过。   大宅花园,俞烁跪在冰冷的石板上,omega 身子骨本来就弱,又在宿醉后匆忙赶到杨纤身边,被 alpha 狠力蹂躏过的身子经不起奔波,他红着眼眶,声音沙哑:“姐姐,网上那些事不是真的…… 他们都是造谣。”   杨纤悠哉地泡着茶,她睨了眼像宠物一样趴伏在她脚下的 “弟弟”,轻描淡写道:“你不用和我解释,还是想想江潍会怎么看你吧。”   “据我所知…… 他好像不大喜欢脏了的人。” 杨纤话音一顿,轻飘飘地威胁,果不其然看见俞烁肩膀一抖,她心情大好,刚做的猫眼石指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的指尖掠过俞烁的头发,像宽恕什么见不得光的奴隶:“但你也不用太着急,他大概,不会把你怎么样…… 或许我可以教你一个好办法。”   俞烁瑟瑟发抖地抬起脸,被杨纤狡黠的目光刺穿心灵。气势逼人的 alpha 用手指掐着俞烁的后颈,笑容无辜好看,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只要你能怀上他的孩子,叔叔肯定就得力排众议让江潍把你娶进门,你说对吧?” 第23章 藏刀   某些时候,吃瓜群众对不同劲爆事件的容忍度没什么区别,一群人对陆溪包养口诛笔伐,另一群则对承安继承人婚内出轨重拳出击。   但这些终究是别人的事,陆溪度假完后回到舞蹈室的时候,事情只剩余波。   最近练舞的时间不多了,倒不是说有所懈怠,而是来了许多不得不接的活——   “你们上次 INFINITE 谈好的代言下来了,后天去拍广告和花絮,提前准备一下。” 叶荣看着围成一团坐在地上的弟弟们,拍了拍手里的文件筒,扬声让他们清醒点,结果只有老幺赖赖呼呼扯了一嗓子:“荣姐,怎么提前了?之前不是说下个月吗?”   “对方要求的,别问我。” 叶荣眉宇间敛着煞气,一肚子火没处发,又不舍得语气太冲,只低声道。   奈何老幺看不懂气氛,大大咧咧地问:“他们擅自改时间是违约的吧?荣姐,咱们得找他们要赔偿费。”   “赔偿个头,对方换设计师了,时间腾不开,叫你去你就去。” 叶荣用纸卷一拍老幺,老幺龇牙咧嘴佯装痛,得不到经纪人半点怜悯。   随着男团名气提升,代言和综艺邀请应接不暇,叶荣向来是挑有价值的接,不想占用他们太多精力,而 INFINITE 作为国际奢侈品名牌,这份合作必然推脱不得。   艺人天生追逐闪光灯,陆溪则是镜头的宠儿,他一开始没把一个代言拍摄放在心上,直到知晓了那位新设计师是谁,才堪堪打起精神来。   世界太小了,转个弯就能遇见熟人。   飞机起了又落,阔气哥特式教堂铺于眼前,与钢筋铁骨的现代化城市格格不入,又平添几分异国情调。   高耸入云的尖顶、巨大斑斓的玻璃画,飞扶壁营造飞逸感觉。一行人进了 INFINITE 的大门,陆溪一眼便捕捉到女人的身影。   正是那天在录音室把江潍叫走的女人,放假那天江潍在陆溪家里,当陆溪问起时,江潍答得很干脆:   “少和她来往,不是好人。”   “那先生至少得和我说点什么,知己知彼。” 陆溪那时蜷在床上看漫画,脚趾蹭着江潍的腿,小声求着。   江潍一开始不想说,但耐不住陆溪软磨硬泡,还是讲了几句有用的:“她叫杨纤,是俞烁的义姐,承安实际上的资产继承人;以前是金牌经纪人,后来出国学了服装设计。”   陆溪细细打量着她。   纤细手指夹着烟,明灭火星在指尖闪烁,被皮裤勒紧的腿展现利落的肌肉线条,腰肢柔韧,卷曲的长发自然下垂。她倚在墙边,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倨傲地微抬下巴看过来。   戏谑的目光落在叶荣身上,挑衅似地抬起眉梢,过了一会看向陆溪,颇有深意地一笑。   她走到众人面前,把烟掐灭扔在灭烟盒里,道:“INFINITE 欢迎你们,一路来总部辛苦了,我们的拍摄正在准备,稍后就可以开始了。”   “希望贵公司不要让我们等太久。” 叶荣走在最前面,她背着昂贵小包包,从皮料上就能看出金钱的光泽,奈何对面的女人一撩头发,手腕上露出七位数的手表。   “那我可说不准,毕竟我也很少来总部,这事叶大经纪人不是最清楚了吗?” 女人抬眸,眼波妩媚生情。   叶荣抿着唇,难得在唇枪舌战上落于下风。   总部的拍摄地准备得很慢,一杯馥芮白下肚,还没得到拍摄许可的消息。陆溪闲着想看看视频,耳机刚拿出来,便听助理叫道:“溪哥,对方那个女设计师想请你聊聊等下的拍摄。”   刚被约谈完的老四和老幺在助理后面进屋,坐在沙发上倒水,理所当然地道:“溪哥,快去快回,等你回来斗地主。”   “说起来,那个女 alpha 的信息素很少见啊……” 老幺吸了吸鼻子,似乎在回忆,这个话题勾起了陆溪的兴趣。大明星把衣服套上,愣在门口:“是什么?”   “是海风。” 老幺趴在沙发背上,歪头道:“很咸的那种,攻击性很强。”   陆溪体会不到 alpha 嘴里所说的 “令人不爽”“攻击性很强”“压迫感十足” 等等形容词,但这些字眼经常被人用来描述江潍的冷檀,他兀自想着,推开了会客室的门。   杨纤面前放着几张照片,规规矩矩搁在文件夹里,她喝了口水,捧着杯子歪头看过来,狭长的眼里含着审度的视线,几秒后轻轻一笑:   “江潍还好吗?”   陆溪敛下眼,他不动声色地把门关好,咔哒一声清响,门的锁舌伸出,扣进凹槽。而后游刃有余地在杨纤的注视下走到椅子边,拉开坐下,直视着她:“先生好得很,不劳您费心。”   “我没什么恶意,只是关心一下朋友的近况,你好像有点过分在乎了。” 杨纤把文件往陆溪面前一推,摆出个请的手势,玩笑似地一说。   “究竟如何,您心里比我清楚。” 陆溪低头拿走文件夹,仔细看了起来。   是这次拍摄计划的方案,概念是一件轻疏毛薄衫,搭配丁香、水等元素,展示名为 “轻盈” 的主题。   杨纤虽然在为人处世上很烦,但业务能力与创造灵感实在一等一的强。单看寥寥几张概念纸,陆溪便能切实感受到设计者自然流露出的澎湃灵感与写意。   “虽然理想图框定了目标,但我会在拍摄过程中全程跟踪,如果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还希望你能配合…… 毕竟,作为艺人就是应该有好的表现力,对吧?” 杨纤把照片一收,礼貌地笑了笑,看似歉然,实则是告知。   陆溪是个敬业的工作者,他嗯了一声,打算止住话题:“那么,请问女士还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吗?”   “没了……” 杨纤托着下颌,语调拉长,她呷着笑待陆溪起身,才恍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不过我的确想知道,江潍在你的床上是什么样子?据我所知,他好像对俞烁那小子不大感兴趣。”   陆溪再忍不住怒意,他沉着脸回头望,表情阴晴不定。   冷冷四个字,在摔门声中戛然而止:“无可奉告。”   许久,杨纤翘起二郎腿,忍俊不禁。   江潍从哪找的这么个好玩的小 beta ,她不能高价收购呢?   ……   陆溪虽然在床笫之间顺着江潍,百般侍弄也不抗拒,多难以启齿的要求都会迎合。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把这种事跟外人说,尤其是最私密的事,跟无关紧要的人谈论……   何止无关紧要,那可是情敌的姐姐啊!   陆溪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撒欢,一脚踹上垃圾桶,发泄完后拍拍裤腿,云淡风轻地走回休息室,不带走一片云彩。   十分钟后,拍摄开始。   进展一直很顺利,杨纤在拍摄现场的表现十足正常,甚至从一个设计师兼摄影指导来说成了天花板似的角色。   陆溪在旁等待,到他的拍摄时先拍了几套正常片,场景一换,准备拍花絮特辑。   白瓷浴缸宽而广,里面盛着没过胸膛的温水,让人昏昏欲睡。陆溪身上代言的衣服料子很薄,嵌了许多轻细的羽毛,在风下如振翅欲飞的天鹅,清冷又高傲。而浸入水后薄料子变得透明,显出男人削瘦的身材。   卷曲的衣领包不住精致漂亮的锁骨,劲瘦腰身延到裤边,沾水的衣料贴着皮肉,清透又暧昧。陆溪趴在浴缸边,嘴里叼着一小串盛开的丁香。   人工培育的丁香,脆弱而柔嫩,仿佛一触即碎的艺术品,如他的主人一般勾起人的欲望。陆溪的发丝湿了半边,沾在脸上有些难受,他慵懒地眯着眼,像被囚在水里的美人鱼。   闪光灯亮起,两组片子拍下,杨纤皱着眉看了眼成片,不大满意。她和摄像师说了些什么,紧接着,趴在浴缸里的陆溪便看到他走了过来。   “水温怎么样?” 杨纤把手指浸在水里,轻轻一捞,水滴顺着指缝溜走,她不在乎湿了衣服,半蹲在浴缸边问道。   “还好。” 陆溪冷淡应答。   “刚刚那组片子我不满意,还得重拍,我帮你整理下造型。” 女人说着,轻轻捏了下陆溪半湿的肩角。   布料太薄,几乎无物,游离的手指触上皮肤,陆溪嫌恶地抖了下肩膀,又为了工作而在众目睽睽下忍着。谁知杨纤手掌下移,擦过他的后腰,一手按进了陆溪的腿侧。   浴缸侧体挡住水下的动作,所有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陆溪神色一凛,裹着薄丝绒的胳膊抬起,水滴扬出,唇边丁香掉落,零碎地飘进水里,映下斑驳倒影。   陆溪死死抓住女人的手,鹰鸷的眸子锁住杨纤,女人脸上的戏谑笑容很碍眼。   “注意你的举止。” 陆溪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低语。   杨纤一笑,深情款款,内里藏刀。 第24章 玫瑰   “只是工作而已,很介意吗?” 杨纤把手松开,甩了甩手腕,难以理解地问。   alpha 的手腕隐隐泛着指痕,陆溪很用力也很抗拒,他伏回浴缸里,语调平淡:“我不认为你刚才的举动在工作范畴之内。”   “我们意见相左,你或许该休息一下了。” 杨纤站起身来,高声道:“休息十分钟,化妆组给溪哥补妆。”   人群涌上来,陆溪眯起眼睛,越过重重叠叠的人影去盯视杨纤潇洒离去的背影。   她出门抽烟,垂手捻了下指尖,饱满的指肚因揉捻的动作压下,泛出一片青白,杨纤回忆着刚才的触感,嘲讽似地弯起唇角,抬眼便见叶荣站在门边不满地瞪她。   “护送摇钱树回家的任务做完了?” 杨纤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细长一条,摁下打火石时跟火柴点燃的声音很像,她掏出一支烟,还未点燃,便被一只手凭空抽走。   “杨纤!” 香烟被折断,烟草扑簌簌落在地上,叶荣用脚尖碾碎那支可怜的香烟:“你什么意思?”   “不要直呼前辈的名字,不然我会觉得你没有好好学习礼仪和教养,我教给你的应该不只是对人大呼小叫。” 杨纤瞥了眼七零八落的烟,指尖夹着打火机扔回自己口袋,抱臂倚在墙上,对叶荣的斥责冷眼旁观。   “我警告过你不要去碰陆溪。” 叶荣像角斗场上的勇者,抄起尖枪就要戳烂杨纤的咽喉。   “你喜欢他?” 杨纤不大理解,她疑惑地偏头,在叶荣脸上看到了被误解后产生的愠怒:“这年头 beta 都这么受人欢迎了?”   “你不要乱说话。” 叶荣叱道,她对自己手底下的艺人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心思——不要产生工作以外的情绪,这是杨纤曾教给叶荣的、作为一个金牌经纪人的东西,但她并没有向她解释如何面对动荡背叛,以及突如其来的别离。   “那你就是喜欢我。” 杨纤好笑地看着叶荣,她用手指卷着叶荣的发尾玩弄,宛如抚摸宠物的绒毛。低笑时颇有几分当年模样,温柔又纯粹,真诚逗弄着某人时才会有的情态。   “你、你不要乱说话!” 叶荣心跳得很快,话语仍坚决反驳,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练就山崩面前而不变色与睁眼说瞎话的强大心态在此刻派上用场,她义正言辞地吼着。   “好吧。” 杨纤点点头,假装自己接受了这个反驳。   ……   或许是因为后面的拍摄有叶大经纪人从旁监督,杨纤没做出任何像之前一般出格的事,陆溪那 “赶紧收工要下班” 的情绪写在脸上,表现力和配合度爆棚,拍出来的片子堪比国际电影大奖的提名宣传视频。   下午,众人欢欢喜喜收工,不包括某几个人:   陆溪很是不爽,捏着饮料瓶吱嘎一路,面子上还清清冷冷做足了帅哥派头;   杨纤看起来挺开心,就是锐利目光时时在陆溪和叶荣身上流窜,鉴于先前那根夭折的烟,后半程愣是没碰打火机一次。   至于叶荣…… 叶大经纪人还是雷厉风行的架势,就是脖子上多了一枚小小的红点,据说时蚊子咬的,谁让她是 O 型血呢,连被爱程度都比普通人多了一份——虽然这份爱一般人不太想要就是了。   “留个联系方式吧,或许以后会有交流。” 出门前,杨纤对陆溪扬了扬手机,亲切友好地交换意见,被大明星以‘你不配’的眼神婉拒。   三天后,得不到联系方式却又想再续前缘的杨纤一拍大腿,想到了种非常美妙的联络方式——然后,陆溪收到了人生中署名为 “陆溪” 的第一束红玫瑰。   陆溪从舞蹈室里出来,和兄弟们往休息室的路上走,推门惊喜:   叶荣叼着炸串肢解玫瑰花,向来热衷于保持身材的经纪人吃的唇边都沾了辣油星子,她翘着二郎腿,姿势野性,不屑地把花瓣一个个拆了扔进垃圾桶。   众人没见过如此狂放的经纪人,个个目瞪口呆,老四抢先捂住即将发出尖叫的老幺,沾了一手口水。办公桌上堆着一大束红玫瑰,铺得七零八落,像哈士奇过境。   “眼睛闭上,别盯着我的鸡翅。” 叶荣毫无形象地嚼着鸡骨头,一边享受美食,一边烦躁吐槽:“给别人玫瑰花,给我炸串,有病吧这人……”   众人:这个女人好可怕,妈妈我要回家……   陆溪识相地准备退出,被叶荣叫住:“小溪,有人给你送了卡,放在桌子上,你看看,给我个回复。”   陆溪一愣,走到桌边拾起一张白色的卡片,是一张手写请帖,落款人为杨纤。   “不去,不熟。” 陆溪淡淡回应。   第二天,众人从化妆品代言拍摄现场回来后,推门升天:   红白玫瑰堆满地面,偌大休息室毫无落脚之处,数不清多少朵玫瑰绽放在飘着咖啡香气的房间里,宛如踏进了花卉养育花园。抱着电脑处理文件的叶荣盘腿坐在桌子上,手边没了炸串,剩下一杯看起来仅次清水的茶,她在众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开口:   “咳,那个谁…… 给你买的,还有一张卡,在桌子上,看完给我个回复。”   陆溪踩着满地玫瑰花走到桌边,裤腿沾着花香露水,他拾过一支娇艳绽放的白玫瑰放在心口,认真地拿起桌子上的金边卡片。   手写字迹再熟悉不过,无人落款,却胜似留有烙印。   “不要乱收别人的玫瑰。”   陆溪克制住笑意,却弯了眉眼。 第25章 赢家   江潍拒绝承认那些玫瑰是他送给陆溪的。   第一,他没署名;第二,在任何人眼里的 “江潍” 都不会是个肯送花的人。所以他的秘书在得知大少爷居然定了五位数的玫瑰花时无比惊诧——江家开始扶持鲜切花产业了?   陆溪挑了几支开得最娇艳的带回别墅,又拿水中贵族的塑料瓶插起来,偷偷拍一张照片,看花的神情如看古董般慈祥怜爱。   这是江潍送给他的第一束玫瑰。   四舍五入,就是有保质期的定情信物。   三天后,杨纤的邀请函又送到了叶荣手里,晕头转向的陆溪忙于事业,没空理会人情世故。本想拒绝,没成想有件事改变了他的看法。   姗姗来迟的第二波热搜,较劲似的同时出现在各大社交平台。   #明星深夜时都在干什么#   #承安财务报表造假 #   第一条隐蔽放瓜,盘点了许多明星深夜时的生活:双排看星星的、网吧通宵的、山顶蹦极的、拍摄现场拼命的、还有陆溪这种晚上和不知名男人约会的。   他撇撇嘴,经历了不少事,对这些实际真实但没什么实锤的捕风捉影不甚上心,让他感兴趣的是第二条。   最近承安怎么频繁出事?   起初是债务纠纷,后来是俞烁约会小男友的事被爆出,接着是财务报表造假。大厦将倾,不为虚言。   当陆溪收到杨纤的邀请函时,没像第一次一样果断拒绝,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灵机一动。   “荣姐,这个我能去吗?” 陆溪问。   “设计师沙龙会?” 叶荣消息比歌手艺人灵通太多,圈里大事基本逃不过她的眼睛,在杨纤邀请陆溪参加之前便有所耳闻。   她沉吟半晌:“设计师沙龙会算是珠宝和服装设计圈里很有名的活动,鲜少有无关人士,能被邀请的都是各家奢侈品代言人,你有资格去,大概隔壁那些个男团的人也会去,不过……”   陆溪耐心听着。   “杨纤不会无故邀请人,且入场需要携伴。” 叶荣意有所指。   陆溪低头看了眼邀请函,底下一行手写小字明晃晃:谨诚挚邀请您作为我的伴侣。   “有设计师携代言人参加沙龙的先例吗?” 陆溪问着。   “呵。”   叶荣笑得邪魅,四分凉薄三分讥诮两分怀疑外加一分陆溪看不懂的情绪,轻轻哼了一声。   陆溪:……   “算了,不去了。” 陆溪说。   叶荣满意地点了点头。   当晚,陆溪五分钟光速冲凉时,手机在水池台边震着,他抹掉额头的泡沫,闭眼接起电话。   “不接受我的邀请对你来说绝对是莫大的损失。”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飘忽,大概是喝多了,陆溪擦干耳朵里的水,看了眼屏幕上的陌生号码。   “现在还差十分钟十二点,到了妇女同志睡美容觉的时间了,晚安。”   陆溪淡淡道,挂断了手机。   他把聒噪的电子仪器扔到门口,从柜子里找到几片马上就要过期的补水面膜,大概是以前代言时品牌方送的存货。   他勉为其难把面膜糊在脸上,再拿起手机时发现三个未接来电。   第四个…… 正在他手上震动。   “还有什么事吗?” 陆溪无奈地问着,脸上糊一层炭纤维布阻碍表情运动,他蠕动着唇开口。   “江潍带着我弟弟去,你真不考虑考虑?” 女人上来第一句就吼。   陆溪沉默了,他把手机音量调小些,无动于衷地问:“您弟弟贵姓?”   “俞烁那小子…… 江潍还没跟你说过?” 女人显然有些惊讶,但陆溪早有准备。   江潍跟他说过,还特地用了义姐这个描述语。   “所以呢?关我什么事。”   脸上的精华液过多,顺着脖颈线条流下,他摸到一手冰凉,语气像浸在冰水里。   “也对,反正你也不是江潍的谁。那既然不是,我们一起谈谈合作,应该没那么困难吧?” 杨纤道。   的确,哪里有人不会对光明前途心动呢?谁能拒绝金钱的诱惑呢?   “什么时候?” 陆溪开口。   “下周一。” 杨纤道。   下周一,恰好有空。   “好。” 陆溪挂了电话,静静躺在床上,余光瞟到床头瓶子里有些败了的花。   花残了,不如昨日,胜于明日。   ……   Beta 在某些领域实际很有市场,比如作为沙龙会与酒会的伴侣。   他们不受 alpha 与 omega 信息素影响,哪怕身边伴侣发情到当众表演脱衣舞,beta 们也只会端起小酒杯,呼吸着新鲜空气并疑惑地歪头:嘿,你们这些人和动物园里混吃等死的非灵长类动物有什么区别?   能去设计师沙龙会的人皆非等闲之辈,杨纤给陆溪寄了一套西装,要他在周一下午四点到星氏地下室等她。   专用停车场空无一人,暗灯照着地面的通行线,陆溪找到杨纤的车,在车外等了一会,发现似乎没人。   车牌没错,时间也没错,陆溪看了眼手机上最新的消息【我在楼下等你】,百无聊赖等了会,念叨着杨纤不守时,一边对着车窗整理头发。   加长版宾利安静停在场地中央,身材颀长的男明星注视着黑漆漆的反光膜,指尖碾过打了胶的发梢,他照着反光物体整理衣领,半天才满意地笑了一下。   “不知道江潍见了会不会夸我。” 陆溪念叨着,一想到江潍要带俞烁就生闷气。他摸出手机,身边一直没动静的宾利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车灯亮起,自动解锁。   陆溪一惊,还未回头,便听到身后男人低沉的话语:“好看吗?我的车。”   江潍揣着兜站在陆溪身后,挑着眉梢打量他。   “先… 先生?” 陆溪咋舌,乖乖收回手,头顶塑形的呆毛一翘,像故意跳出来告状的小朋友。他拾掇表情,装作偶遇地问:“先生怎么在这?”   “不在这还真就不知道你对我的车这么感兴趣。” 江潍嘲讽道,他绕过陆溪走到驾驶位,作势要开门,被陆溪一爪子搭在手腕上。   啪一声脆响,肌肤相交的地方还有点疼。   “先生。” 陆溪叫了一声名字,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仿佛叫一下就满足,眼睛却直盯着江潍,一刻也不肯挪开。   “怎么了?” 江潍抬眼,不咸不淡地问。   陆溪不说话,手还扶着,指尖很热,有一搭没一搭地勾弄江潍的手腕,又碰到冰凉的金属表带。   “不是等人么?继续等吧。” 江潍瞥了眼陆溪作妖的手指,语气无缘故带了点酸味。   是陈年老醋的气息……?   陆溪敏锐察觉到江潍的情绪变化,心里有些吃味:这个 alpha 他坏得很,吃着碗里的蓝莓味 omega,还看着锅里的樱桃小 beta。   不愉快,陆溪的快乐消失了,他不能让江潍称心如意。   “好的,先生一路顺风。”   陆溪手一收,独立于红尘之外,男人什么的都是废物,beta 要挑起国家大梁独自美丽。   他垂下眼去,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折出一片暗影,退后两步,主动与江潍隔开距离,落寞地站在远处,不言不语。   江潍深深看了陆溪一眼,摔门上车,油门一踩,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宾利飘着拐弯,一溜烟驶出陆溪的视线。   车尾灯熄灭在尽头转角,陆溪尴尬地站在原地摸鼻子,车尾气掀起西装衣角,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狗 alpha!没人要的 alpha!抱着你的蓝莓酱进榨汁机吧!   陆溪用他那双娇贵的皮鞋狠狠蹬了一下抱着泡沫板的承重柱,霎时一枚灰扑扑的脚印出现在上面,他脸色甚寒,掏起手机就要给杨纤打电话。   拨号结束,地下停车场的门哗啦啦开了,汽车引擎声在阴暗的空间里回荡,陆溪警戒地抬起头,盖住手机屏,摆上与先前如出一辙的凄苦表情。   宾利的大灯划破黑暗,沿着飘尘的空气落在陆溪脚下,轮胎碾压石子,缓慢停到陆溪面前。   然后…… 陆溪和宾利漆黑的车窗大眼瞪小眼。   沉默、对峙,唯有机器诚实,散发着持续不断的噪音和热量。   江潍手搭着方向盘,仗着反光膜质量太好,车外的陆溪看不见他。他光明正大打量站在远处的陆溪,再瞥了眼柱子上多出来的某块凹陷,若有所思地一勾唇,按了下喇叭。   滴——   如大海波涛的回声,又是海螺吹出的召唤曲,陆溪揉了揉被噪声刺痛的耳根,薄唇轻启,弯腰敲了敲车窗。   车窗摇下,陆溪问道:“先生怎么又回来了?”   江潍瞥了他一眼,不安分的手指敲着方向盘,唇抿起,下颌线条绷紧,凌厉而严肃。   他许久不回答,陆溪便站在原地耐心等着,楚楚可怜又真心实意地望着他,眉眼还带点毕恭毕敬的笑。   两个死鸭子对垒,看谁比对方更犟。   过了一会,江潍才冷声道:“落东西了。”   “这样。” 陆溪明白了似的点头,他打开车门,非常自然地坐了进来,插好安全带,转头展颜一笑。   沉默又温柔的笑,与陆溪所有的顺从和体贴一样,却又狡猾的明明白白。   心照不宣的约定,自作多情的霸占,零和博弈的潮水退去,谁都是赢家。 第26章 悬空   叶荣在办公室见到杨纤时,有着海风味信息素的女人正老干部巡视似地站在她的桌边,弯腰打量桌上的物件,拨弄着生命力旺盛的多肉植物,脸上还挂着莫名其妙的笑容。   她恍惚一瞬,清晰看见日落光辉从玻璃窗外透进来,窗台飘着灰尘,时间好似回到很久之前。杨纤拿起桌子角落摆着的葫芦娃笔筒,掉漆的葫芦梗摔断了一块,钢笔摆在里面,有几分滑稽。   “不要乱动我的东西!” 叶荣踩着小高跟,冲到杨纤身边,伸手把石膏笔筒夺了下来,宝贝地搂在怀里。   杨纤被撞了个趔趄,扶着桌子站稳,望向叶荣,好半天才道:“这个,你还留着?”   “只不过嫌扔它都脏了我的手。” 叶荣把笔筒往桌子上重重一怼,哐当一声,叶荣又把那惨遭杨纤蹂躏的多肉移开,没好气地问:“你过来干嘛,陆溪呢?”   “跟江先生走了。” 杨纤扬起下颌,无奈地朝窗外努努嘴:“怎么办,我没伴了,不打算帮你的前辈解围吗?”   “我在楼下看见俞烁的车了。” 叶荣蹙起眉,直白地戳穿杨纤的谎言。   “拜托,他是 omega。” 杨纤的话音很轻,带着少见的撒娇与祈求。   叶荣一阵晃神,她愣了一秒,便给杨纤蹬鼻子上脸的机会。再有意识时,耳根已经被热气蒸红,发丝被撩起,海风的咸湿将她包围。   “你知道的,一个不受控制的 omega 对 alpha 来说就是灾难。”   ……   快到会场时,陆溪才开始反省自己的冲动——他,一个正陷于包养绯闻的顶流男明星,怎么能光明正大和自己的金主肩并肩走在红毯上接受闪光灯的洗礼呢?   但当他转头仔细打量江潍的侧脸,被 alpha 那张俊脸迷惑的 beta 就感觉一切都不是事。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绯闻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条。   他本性恶劣,乐于知法犯法。   车停到地下室,偌大停车场多是昂贵名款,陆溪从车窗里看到远处有人在通道里往来,他张望着探查情况,思考怎样下车才不会引人注意,谁知车内光突然一暗,手肘碰上一个衣角。   男人的指尖从侧面伸来,冷冰冰地捏着陆溪的下巴,强行把偏移的视线拖回,猝不及防的对视,接踵而来的是炽热的吮吻。   陆溪瞪大了眼睛,安全带勒在他颈侧,有些细微的窒息感,又给交缠的唇舌带来别样的刺激。江潍胳膊肘抬起,架着不知何时脱下的衣服,高定西装此刻成为狎昵的天然遮挡。   有车从他们面前开过,明亮的大灯从右游到左,江潍轻轻咬了下陆溪的嘴唇,手按住 beta 的后脑勺,小指擦过颈后的位置,轻轻撩拨。   他吻得温柔,一下一下,缓慢掠夺着陆溪的呼吸。陆溪放在腿上的手一蜷,他向后退了一下,抓住江潍的衣角,软绵绵地贴在男人身上。   他不知道江潍为什么要吻他,正如他闻不着热切欢快的冷檀香,那若即若离的信息素在他的唇角浅尝辄止,半分不敢深入试探。   一分钟后,江潍放开了陆溪,他从车内置物架上拿了个小瓶子,打开盖子一按泵头,喷出一片薄薄的水雾。   刺鼻的香味比开了盖的螺蛳粉更有侵略性,霸道地挤满整个小车厢。   陆溪瞪大了眼睛,捂住鼻子忍住打喷嚏的欲望,控诉地瞪着江潍。   “先生?”   没法活了,他真不想带着一股子胡椒味参加沙龙会。   “风油精。” 江潍把香水瓶扔回凹槽,脸色同样不好看,他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气,察觉到喷的有点多了:“消毒。” 他又补充。   呵,和我接吻之后还想着用风油精消毒?赶明给你买瓶八四消毒液,监督你对瓶吹。   当然,这话自己想想就得了,陆溪笑笑,不敢在江潍面前说三道四。   ……   设计师沙龙会的会场在滨海桃源,一座双子星国际酒店,经常召开一些知名活动。陆溪从车上下来,与江潍并肩站在一起,视线错开,有如萍水相逢。   侍者和保镖把二人引到正堂外,红毯从门口铺开百米,门内不少知名设计师端着酒杯相互攀谈,陆溪迟疑着该怎么进去——他手里虽然有邀请函,但邀请他的显然不是身边这位。   话又说回来,陆溪正当红,就算没和杨纤一起,也无人敢把他拦在外面。   他在阴影处站立,整个人像融在黑色里,手机在衣袋里,紧挨着身体摆放,在人多眼杂的地方不方便拿出来。陆溪扯了扯衣领,敏锐地闻到空气里混合的香水与酒味,女士香甜腻、男士香霸道,让他不大舒服。   作为一个 beta 艺人,有信息素紊乱症是个致命缺点。他常年暴露在聚光灯下,接受无数人目光与言语的评判,自身已然成为一种供人赏玩的商品,因为颈后那发育不全的腺体,他却讨厌人很多的场合。   可他要唱歌、要跳舞、要献上精心准备的舞台、要面对无数人的双眼,他早该习惯的,又好像没有。   陆溪解开锁住喉咙的扣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肺里充满氧气。他倚在墙边,一手支着摆放花瓶的台子,百无聊赖地朝周围看去。   江潍也没打算进会场,他在等人,时不时低头看一眼表,等的不耐烦了,扫了眼角落里的陆溪,拔腿径直朝他走来。   一步、两步,视线从平视到仰视,男人身材高大,光从他身后照来,替换成一片山岳似的阴影压在陆溪脸上,他明显怔愣一下,才礼貌地道:“江先生,也在等人吗?”   江潍在他身边站着,半插着裤兜,慵懒又傲慢,他看着来往的人群,淡淡点了个头。   气氛又沉默下来,陆溪在外面不敢造次,江潍要求他严格遵循 “不在外有交集” 的规定,现在却又打破规矩主动来搭话,这让陆溪有些许不解。   但奇妙的是,江潍站到他身边之后,信息素紊乱症似乎就好了不少,至少那股一直追随着他的香水味有所冲淡,加之下车时候喷的好大一片 “风油精”——陆溪凭着味道,想起了刚才那个缠绵的吻。   他悄悄摸了摸唇角,确定没留下什么痕迹,才松了口气。   一高一矮两个人并排像门神,陆溪属于清冷挂男神,面相冷淡沉默,一笑饱含春意;江潍眉眼凌厉,视线锋利不好亲近,他西装长裤笔挺,连枯燥的等待都赏心悦目。   过了一刻钟,他们等的人来了。   杨纤带着俞烁走进来,她没刻意为沙龙会打扮什么,头发自然卷曲,低调黑色西装裙配恨天高,给人一副赴完宴就赶着加班的错觉。她看了看陆溪,又打量着他身边的江潍,惊讶地挑起眉梢:“难道在等我?”   陆溪没回话,尽管他听见了杨纤的问话,注意力却全在俞烁身上——蓝莓味 omega,里衣是件风 | 骚的渔网内衬,深 v 外套,扣子半系不系,露出底下雪白的半片胸膛。他的目光含着碧波荡漾的春水,睫毛好似振翅欲飞的蝴蝶,白细的手指一捻纽扣,隐晦地看着江潍。   任谁都会动情的 omega,为什么总占据这般天然的生理优势呢?   陆溪平淡地 “嗯” 了一声以作对杨纤的回应,微迈步子,像日食时候的月亮,挡住江潍面前那无限散发诱惑光波的蓝莓星球。   虽然,他似乎没有资格这么做——俞烁是江潍的合法婚约者,他陆溪,充其量是个…… 小三?   陆溪眉头一拧,又不大认同地变了脸色,果决否定了自我贬低。   “潍哥……” 俞烁期盼地低语,亲昵的呼唤刺激着陆溪的理智,他感到身后掀起一阵微风,连同布料摩擦的声音一并传导,像旷远山谷吹起燥热的风。陆溪没有回头,因为江潍与他擦肩而过。   男人宽阔的臂膀从余光角落缓慢放大,好似晨昏线逐渐游走,夜晚覆盖山川湖泊,不可抗拒地侵袭而至。江潍走到俞烁面前,肃然地俯视着他,好半天才道:“走吧。”   江潍终究还是要和他的 omega 携手前行,陆溪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浅色瞳孔纯粹干净,他看见俞烁伸手搂上了江潍的胳膊,深情款款,脉脉相依。   陆溪站在原地,直到那对璧人把他抛却在身后,快门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杨纤拍了拍他的肩膀。   力量不重,陆溪从铺天盖地的失落里转回神来,呼吸快要停滞,窒息感后返劲,他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歉然低语:“抱歉。”   “没什么。” 杨纤看向红毯尽头,勾起唇,语调温柔:“这真的没什么。”   ……   当许多人想起那年的设计师沙龙会,不约而同跳出的关键词都是:荒诞。   好似上演了一场不知所谓的等待戈多,后现代派一幕又一幕的反转令人瞠目结舌,事件起因像北极海面漂浮的冰山,由难以言说的气味勾起,仔细考据又深感真实。   比如说传说里风流成性的富二代愿意带着自己被爆婚内出轨的 Omega 妻子参加晚会,脸色却像被掘了祖坟一样令人心惊胆战。   比如当红男团主舞和自己的代言设计师共同入会,这组合实在奇葩,且主舞先生还像个刚从胡椒粉场出来的小工。   “我说,你到底喷的什么香水?” 杨纤最头疼胡椒,这种辛辣刺鼻的强攻击性气味会让她联想到高位 alpha 对她的信息素压制,若不是碍于必须在闪光灯前保持最优秀的神情状态,她早就抛下陆溪这个胡椒精逃之夭夭了。   “我也很想知道。” 陆溪颇为无奈,他走过红毯进入大厅,望着隔她好几米的杨纤道。   “我不想被人质疑我的伴侣选香水的品味,你想办法解决掉。” 杨纤晃着果汁杯装样子,仿佛里面是高档红酒,摆造型的水准一等一的高。   “你的要求太高了,我做不到。” 陆溪站在桌子边,巡视着场内嘉宾,绕了一圈没发现江潍和俞烁,心下有些许怪异。   来攀谈的人不少,陆溪在娱乐圈的知名度高,对家们心下不服,但表面功夫仍旧做得很好。陆溪疲于应付社交,杨纤又很愿意带她的男伴出去兜风,大概两个小时,结束基本交流的陆溪在自助长桌前站定,准备找点东西吃。   “你知道这里是谁的产业吗?” 在职场中练就敏锐触觉的杨纤发现了陆溪的动作,她指了指桌子上的千层塔,小声道:“先吃这个,味道很不错。”   “查明资本归属不在我的业务范围之内。” 陆溪没理杨纤的推荐,戳了块咖啡蛋糕放进嘴里缓慢嚼着——大明星就算吃东西也要优雅,时刻保持完美。   蛋糕很甜,西点师大概手抖多放了糖,齁的陆溪津了津鼻子,不再言语,他默默放下叉子,顿觉有些饱了。   “是承安的产业。” 杨纤道。   所以呢?为什么要跟我说?   陆溪沉默良久,投去询问的眼神,状似冷静。   杨纤止住话头,留给陆溪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她用高跟鞋底磕了下桌子腿,出口的话突然淹没在一片警报声中。   突兀刺耳的警报,闪烁的蓝色灯光布满整个会场,那是陆溪从来没听过的调,区别于安全警报和火警信号,而是更为独特的……   人群开始出现骚动,alpha 们扯开自己的衣领,焦躁不安地同时望向远处大门,omega 们露出羞赧惊恐的神色。人潮迅速分流,有人慌张躲闪,一声酒杯落地碎裂的脆响,无数玻璃碎片反射妖冶蓝光,因不知名恐惧引起的骚动一秒爆炸。   陆溪什么都闻不到,可他能观察他人的神情,那些冷静自持者的眼中弥漫一层狂热。有的 Omega 发出尖叫,像捅了马蜂窝,警报声刺激着陆溪的神经,他向前一步,突然手腕一痛,被人从后面扯住。   “只有这种时候,我才觉得 beta 是个极其方便的物种。” 女人低沉的话语犹在耳畔,杨纤苦恼地扯着陆溪的手腕,借面前鲜少能保持清醒的人来维持平衡。她从兜里摸出一支针管,照着自己的手臂就来了一下。   液体注进紫色血管,杨纤额头跳着青筋,汗水肉眼可见濡湿了她的鬓角,似乎也受到暴动的信息素的干扰而苦不堪言。她还想再说什么,被陆溪狠狠拨开了钳制。   “这个警报代表着大型公共危机发生,再具体一点就是:” 陆溪的话语低沉,他指着天花板,深邃目光直直落到杨纤眼里,如烈火灼烧。   “楼上,有 omega 发情了。” 第27章 热气   omega 的发 | 情期向来固定,也会出现因意外而陷入突然发情的境况。但陆溪并不觉得以会场的安保警戒水平,会放任如此大的公共安全事件发生。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陆先生,您不能上……”beta 侍者在门口尖叫,他们的主要职责是控制会场安全,以免发生聚集性连续发情事件。她高声伸出手,被陆溪一把推开。   “让开,我是 beta!” 陆溪低声吼着,不复清冷自持,他穿过人群,向着安全通道跑去。   陆溪本可以看戏,毕竟无法闻到信息素的 beta 最擅长隔岸观火,他可以沾沾自喜不理解那群人展露兽 | 性的原因,但他听到有人谈论:“好浓的蓝莓甜香。”   为什么偏偏是蓝莓呢?   陆溪一脚踹开防火门,沉重门扉随着撞击发出吱呀声响,干净的通道空无一人,他把追兵甩在身后,朝着四楼跑去。   他掠过正堂的时候,注意到所有的侍者都惶急地谈论着客房 416 那发 | 情的 omega。四楼离会场不远,只要推开那扇门……   陆溪半边身子撞在门上,动能转化,一脚踩进厚厚的红地毯里,像掉进了棉花。   四楼走廊通道全是人,确切地说,全是 beta。   alpha 和 omega 不敢接近,那肆意蔓延的蓝莓信息素像不断扩散的毒药,利用空气和呼吸侵蚀着紧绷的理智之弦。   已经没人顾得上陆溪了,他挤开人群走到房间门前,心快要爆炸似地跳,无名的恐惧和担忧覆盖四肢百骸。他的手开始颤抖,因为那客房的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缝隙,密码解锁,陆溪甚至还能看到房间门口花瓶上的珐琅图案。   没有任何锁链和阻碍,所有人站在门前,迟疑不决地面面相觑。有的人脸红了,不敢私语,陆溪仿佛掉进了一个寂静无声的洞穴。   因为总有声音比他们更引人注意,那扇门后,传来一阵阵模糊又引人遐思的…… 暧昧声音。   陆溪很清楚,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他跌退一步,脑子一片空白,他毫无想法,甚至想笑。   beta 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视线游移不定,他手心出了点汗,汗水冷得像西伯利亚松树根里囤积的冰雪、冷到骨髓里、冷到一腔焦虑和怒气化为乌有。   有人上前一步试图把门打开以阻止这场意外发生的闹剧,他刚把手搭在门板上,便有人狠狠把他拦住:“你疯了,里面可是江…… 江先生!”   陆溪太敏感了,他没法忽略里面那如水波般缓慢荡漾的婉转低吟,他虽在门外,床板的吱嘎声却犹在耳畔。大明星的头很痛,就算身边是一群 beta,但他的信息素紊乱症好像又犯了。   后颈胀热,比蚂蚁啃咬更抓心挠肝,心被声音所化作的狙击枪击穿一个大洞,鲜血淋漓地漫着烧焦的弹孔。陆溪从空洞的恍惚与不知所措中突然跳出,因为听到了江潍的名字。   江先生,先生。   他这样唤过江潍千千万万次:亲近时,那被看做情趣;相处时,那是隐晦爱意的诉求;冷战时…… 好吧,陆溪哪敢跟江潍冷战呢?   他的任务是让金主欢愉,为此可以出卖一切,江潍不会在言语上贬低他,也不会逼迫他用一些难以启齿的道具,或许不需要,也可能不喜欢。   陆溪有自知之明,他不会是江潍的唯一床 | 伴,他喜欢的 alpha 会和别人 do,但那又怎么样呢?只要他不看到,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但为什么偏要把陆溪从自欺欺人的舒适圈里拖出来呢?   “那,就算是江先生,要是最终标记了也……” 那个大胆的勇士支支吾吾道,看起来是个尽职尽责的愣头青。   “你懂什么,那里面的是江先生和他的 omega,说不定是有钱人的乐趣呢?” 拦住他的男人低声道,语调里夹杂着揶揄。   陆溪闭上眼,耳边嘈杂的气音尽数略过,他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已然是一片坚毅和掩藏不下的暴怒,在所有人后退的时候,一脚踹开了虚掩着的门。   砰——咔——哗——!   毫不夸张地说,陆溪是使了全身的力气,抱着把门踹碎吓死里面那对狗男男的心思。如此,门板撞击墙壁,碰倒挡门的椅子,椅子后移,又碰碎了那个昂贵的珐琅花瓶。   狼籍遍地,众目睽睽,陆溪闯了进去。   客房 416 是真正的总统套房,没人敢随着他进入,生怕长针眼。放 | 浪的、独属于 omega 的叫声软酥人骨头,陆溪听了都牙齿酸倒。   床吱嘎的声音不大似陆溪想象中的贵家具,反倒像单薄的行军床。   但谁在乎呢?   陆溪走到卧室门口,瞥见角落里散落的布料,气到浑身发抖。他冲进房间,像只无家可归的困兽。   暧昧的昏暗席卷视野,厚重的遮光窗帘把里面挡得严严实实,地上散着男人的衣服——外衣、里衬、内裤……   视线上移,浑身无物的 omega 扭得像条打结的蛇,陆溪在暗光下仍能看清他白嫩皮肤上泛起的潮红。   角落里的投影屏放着动作片,生命原始律动画面美不胜收,承包了陆溪听见的所有情 | 欲之声。床上的蓝莓味 omega 偏头窝在被子里,手腕被领带打了个结拴在床头,他呜咽着哼唧,像被虐待的动物幼崽。   男主角不见了。   陆溪的怒火消了一半,他感觉自己奔赴捉 | 奸现场的速度不慢,江潍一定是还没开始,绝不可能是已经结束了。   发 | 情期的 omega 热情到能榨干一个普通的 alpha,而江潍对着陆溪一个没有天然信息素的 beta 都能折磨一晚上,断没有在此刻结束的道理。   昏暗的卧室,一道刺眼的白光引起了陆溪的注意。它位于房间的北方,被一扇薄薄的磨砂玻璃门隔绝,底下缝隙很大,在瓷砖地里漏了出来,像奔涌出石缝的山涧冰泉。   看起来是一个亮着灯的盥洗室。   陆溪一脚踹倒床边的垃圾桶,空空的桶子在地板上滚了一圈,无声息地歪在角落。他垂眼盯着那条缝隙,扬直了拳,狠力捶在门板上。   紧接着,低语迸出:“江潍!”   陆溪发誓,他真的很少喊江潍的全名,那样太不礼貌,又显得不够亲近。   盥洗室里不知是否有人,他用力捶了好几下门,没人给他开。陆溪屏息听了一会儿,大明星的耳朵很灵敏,里面隐有瓶子翻倒的声音。   陆溪扳着门把手,门被锁了,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像没有润滑油的生锈轴承,陆溪退后两步,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江潍!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床上的人动了,含着热气的挣扎在陆溪身后上演,他根本无暇考虑这些事,正想找个办法撬锁,谁知门把手一转,露出半条缝隙。   一只滴着热水的手从里面伸来,被水泡得发白发皱,颇像古墓里爬出来的尸鬼,陆溪还没反应,便被人拽进溢满热气的房间。   逼仄、狭小、满是潮热水雾,没开排风扇的房间像地火灼烧的牢笼,从头到脚舔舐着陆溪的身体,他跌在地上,膝盖被瓷砖磕出乌青的一块痕迹。   痛并不明显,或许是无暇顾及,陆溪睁眼望去,被男人死死搂在怀里。江潍的力气大到惊人,像是要把他拦腰勒断一般。   可江潍是颤抖着的,这个认知让陆溪心惊。   “江…… 江潍……?” 陆溪有些害怕了,江潍浑身像着了火一样,指尖嵌进陆溪的皮肤,他额头与脖颈浮着青筋,阖着眼,艰难地翕张嘴唇,却没说出一句话。   “先生。” 陆溪拽着他的衣领,那衬衫被水浸过,层层叠叠贴在他的皮肤上,露出精壮的身躯线条。   “你怎么来了……” 江潍的声音沙哑,与情清晨醒来后的懒散不同,像真正扁桃体发炎似的病态,哑到连话音都需要仔细辨认。   “我不可以来吗?” 陆溪很轻地问,他吻了吻江潍的下巴,怒意和怨怼变成实质的心疼,他瞥了眼灌满水的浴缸和男人尚未解开的皮带,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出去吧,别进来了。” 江潍半张开眸子,不舍地在陆溪颈间狠狠吸了一下,拔出深陷的手臂,去推他的肩膀。   “为什么,先生是怕伤到我吗?” 陆溪主动环上江潍的脖子,轻声呢喃。   江潍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仍是推拒,手指被陆溪捉住,却听到大明星的邀约。   “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先生。” 第28章 石落   江潍不知道,陆溪怎么会有勇气对一个被 omega 发情期引动的 alpha 说出 “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这种话——勇敢又无知的邀请,把全部底线碾碎,像匍匐的猫科动物对猎人袒露平滑的肚皮。   毫不设防地在 alpha 面前翘首,软了骨头,垂了眼眸。   【省略部分见微博】   不知从哪冒出的记者蜂拥至客房,侍者与保镖混作一团,谁都不想放过这绝佳的豪门花边新闻,尤其在得知当红男团主舞陆溪抄家伙进去棒打鸳鸯的特大新闻,更是激起了众人的八卦之心。   所以他们潮水似地涌来,争先恐后拿着手机向卧室窜去,又在接下来被一阵激烈的警报声吓得半死。踩着细高跟的女人撩着大波浪长发从门口走来,身后跟着一大堆黑衣 beta 保镖,海风信息素开到极致,镇压着周围所有蠢蠢欲动的古怪心思。   “女士们先生们,这里发生了一起特大公共安全事件,我作为滨海桃源行政负责人诚挚邀请你们离开这里,不然……” 杨纤吹了个流氓哨,她站在房间中央,笑得明媚:“我可能就要采取一些暴力手段。”   保镖开道,薛定谔的报警速度让众人咋舌,杨纤提前打了一针对 alpha 用抑制剂,空气中蓬勃爆炸的蓝莓与冷檀混合香对她不起作用,充其量是吃饱了饭后逛快餐店,闻到汉堡的味道反而还会作呕。   她驱使保镖拦住一切有可能偷拍的危险人物,自己走进了卧室,眼皮一跳,惊讶地望着里面的场景:   凌乱的事故现场,肇事者独自躺在床上因情 | 热而哼唧,看一眼实在我见犹怜。盥洗室流出富有韵律的水声,隐有男人的低吟,杨纤扶额叹息,暗自纠结该拿里头那干柴烈火的夫夫怎么办,想了半天,才拨通了电话。   嘟嘟嘟——电话接通,传来气急败坏的呛声。   “还有脸给我打电话?”   是叶荣。   杨纤盯着床头灯闪闪发亮的灯泡,把那些扎眼的场景驱逐出脑海,她清了清嗓子道:“事情比较复杂,可能需要你来紧急公关一下。”   “现在知道我有用了?不去。” 叶荣那边传来咬榛子的嘎吱声,对面的女人洋洋得意道。   “是关于……” 杨纤话还没说完就被叶荣打断。   “不去不去!”   “是陆溪,如果你不来,马上全世界就都知道他和江潍睡了。” 杨纤一字一顿。   死一般寂静,三秒后,叶荣叹息一声:   “地址。” 第29章 温情   江潍从厨房回卧室的时候,陆溪还在睡。   缩在被窝里的beta像只寂静无声的猫,小半张脸埋在暖融融的被子下,额前碎发散乱,遮住线条柔和的眉眼。   江潍把水杯放在床头,屋里窗帘紧闭,白昼也如黑夜。他钻进被窝,动作幅度有些大,未曾掩饰响动。陆溪仍闭着眼,只是微蹙起眉,向江潍所在的方向靠了靠。   beta到底有多能睡?快二十四小时了。江潍想着,半倚在真皮床头,点了盏小灯,灯光昏暗,他接过床头的笔记本电脑处理公司文件。   大约半小时后,身边睡饱的猫醒了。   陆溪醒时很安静,懵懂与迷茫糊在那泛着水膜的眼睛上,他还没搞清自己的处境,只沉默地半仰着头,盯着江潍看。   “看什么。”江潍垂着眼问。   那双眼睛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几秒后,又像羞赧似地飘忽视线,手指一抬,用被子角盖住脸。   江潍皱眉,把电脑放在床头柜上,屏幕遮了光,像舞台幕布缓缓合拢,隔绝一切公共的视线,让后台的一举一动变得私密。   他撑着枕头,不留情面地把被子揪了下来。   底下,是陆溪无措的脸。   “傻了?”江潍俯身逼陆溪与他对视,弹了下陆溪的额头,不大喜悦地道。   “我……”陆溪嗓子哑了,昨天叫的,开口像在嗓子眼里塞了坨棉花,软绵绵的嗓音,有缱绻和软糯的味道。   江潍抹了下陆溪的唇,好似那片唇瓣上还沾着他留下的东西,他放低重心,吻了吻陆溪。   吻不重,混着疼爱的温柔,让陆溪受宠若惊。   他托着陆溪的下巴,玩弄似地吻,撬开齿列,戏谑般游离,浅尝辄止,像种耐人寻味的邀请。   beta的抵抗没什么诚意,过不一会就沦陷在alpha的温柔里,他们唇齿交缠,连体温一并滚烫起来。许久,江潍挺直身子,没再继续下去。   陆溪茫然地望着他,下颌微抬,唇瓣红肿,一双狭长的眼睛含着水雾。他见江潍没有再深入的意思,虽有些意犹未尽,仍是乖巧地躺在床上,闷声问:“我们怎么回来了?”   一觉醒来,他们就在江潍的家里。   “你说呢?”江潍捏了下陆溪的鼻尖。   陆溪哪能记得清?他无辜地垂下眼,默不作声。   陆溪从酒店回来后就在发烧, 奇*书*网 *w*w*w*.*q*i*s*u*w*a*n*g*.*c*o*m 叶荣赶到的及时,把记者拦在外面,让窃听八卦的耳朵无处伸。江潍把陆溪带回家后请了私人医生,beta医生检查一遍,才义正言辞地道:   “江先生,您是否知道beta是不能被标记的?”   江潍彼时坐在床边,抚开陆溪紧皱的眉,大明星的脸色从未有此刻似病态的红,像从骨子里烧起大火,轰轰烈烈,不留丝毫灰烬。   “我知道。”江潍把冰袋轻轻贴在陆溪额头,语调偏低,混着不明显的心疼。   医生戴着白口罩,立在床边像尊冷酷无情的雕像,他用肃然的目光审视江潍,许久才妥协一叹:“江先生,您的伴侣可能要昏睡一段时间。”   “多久?”江潍问道。   “最多两天。”医生的回答很简洁。   不到两天,陆溪醒了,他对外面的两世界一无所知,也不知叶大经纪人为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掉了多少头发。   ……   “荣姐,讯闻那边截到一条溪哥的黑料,问咱们要不要。”   “荣姐,网上有人爆出溪哥闯进江先生房间的画面,要不要压下来?”   “荣姐,粉丝后援会那边的接洽问我们讨说法,说溪哥的绯闻是不是真的,我们是不是得发声明?”   “荣姐,华隆那边的人问我们下周有没有时间,上次定下来的合作……”   “荣姐……”   砰!   嘈杂的办公室像叽叽喳喳的花鸟市场,叶荣就差把手里的咖啡杯捏碎聊以泄愤,精致的妆容脱了,正红色口红掉成橘红,她舔了下嘴角,中气十足地一吼:   “陆溪的黑料都给我拦下来!去黑料库找几个艺人的顶上!一天到晚在我面前叭叭是不是忘了爸爸我是干什么吃的?!老子踹一脚那些孙子都嫌王八壳硬,火化了当中药都能毒死人,真当我好欺负?成天拍点花边新闻就觉得自己是etc谁都敢抬杠了?!”   “小刘,代言和活动安排全接下来,不是想我们糊吗?老娘点个炮仗给他看看什么叫百花齐放地图炮!”   一通吼结束,叶荣喝了口咖啡提神,她看着网上蚱蜢似蹦哒的个别营销号,冷酷一笑。   她随手一指,像是要伸进屏幕把这些脑子里塞樟脑丸的家伙戳成马蜂窝:“就这几个,上次他们带女团的节奏还没算账,这次一起结了。”   “荣姐,这不好吧,得罪这么多媒体……”新人小心翼翼地道。   “怎么的,人家在你头上拉屎你还得给人递纸是吧?你怎么不邀请人家去你坟头蹦迪呢?”叶荣是个炸药桶,一点就噼里啪啦爆出火花。   “唉,这就去办。”新人灰溜溜一应,麻利去办了。   “这年头小孩都不敢惹事,还后浪,想当年我……”叶荣哼了声,出门左转去厕所,一转头看见杨纤这个不明人士提着两杯咖啡,欠打地朝她挥手。   真见鬼了,杨纤怎么在这?没看见一楼大厅杨纤与狗不得入内的标志吗?   “想当年你趁我不在抄着相机跟拍狗仔约炮拉屎三百里,回来印在八卦新闻头版?”   杨纤一笑,表情柔和。   “或许你该回去照顾下你那当众发情的弟弟,而不是在这里聊我的陈年八卦。”叶荣也不知是拜谁所赐才落得今天这休息日泡汤的下场,不满地道。   “注意措辞,他不是我的弟弟。”杨纤神色淡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可一点也不喜欢他。”   “所以……之前俞烁出轨的热搜是你安排的?”叶荣一愣,复杂地望着她。   “不至于。”杨纤摇头,两指微合,大概比出了一厘米左右的宽度:“他比我还要狠毒那么一丢丢。”   叶荣没听明白,但隐隐不安。杨纤耸了耸肩,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有兴趣陪我喝杯咖啡吗?”   “我有兴趣打断你的腿。”   ……   艺人是个吃青春饭的职业,在挣钱的路上永不能止步,陆溪也不例外,他在恶闻缠身的时候回到Phoenix,重新投身于他最熟悉的舞蹈和歌唱当中。   半个月之后,Phoenix集体飞往巴黎,前阵子联系的艺术圈鼎鼎有名的绘画家开了个大趴,邀请了许多他合作过的艺人和模特,水上宴会,场合隆重。   陆溪因为个人曲录制延误时间,只能坐隔天的飞机前往巴黎,叶荣不放心,让生活助理小萌随行。   小姑娘在这个残酷的职位竞争上岗,倒不算多机灵,只是听话又妥帖。她护着陆溪过安检,上了头等舱,小萌询问陆溪后,恭敬地一弯腰:   “溪哥,我先去后面啦,有事叫我我随叫随到。”   “嗯。”陆溪戴着黑色口罩,他冷淡一挑眉,微微点头。   嘶——不愧是大明星,冷酷都这么帅!   小萌心花怒放地告退,陆溪低着头整理耳机线,灵活指尖和盘丝大战三百回合,他蹙着眉,忽然见腿上投来一片阴影。   紧接着,男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檀香便传了过来。   陆溪抬头,看见一张线条凌厉的脸,他垂着眸子,机舱灯光软化了轮廓,显得温情更多。   “真巧。”   江潍注视着陆溪,眸子里跳动着笑意的火焰。 第30章 左岸   头等舱人少,单门独坐,陆溪压低帽沿,温着嗓音低声念了句:“先生?”   机舱里的灯光柔和,为出口的呼唤蒙上一层单薄的纱,江潍坐上自己的位置,嗯了一声,道:“去巴黎?”   他这样淡定,任谁看来都不过是普通朋友在飞机上偶遇,甚至神态都不曾有所改变。陆溪木然点头,追问:“是,先生要出差?”   在此之前,江潍可从未跟他说过要去巴黎。   “朋友的宴会。” 江潍道。   巴黎晴空一片,铁塔劈开连绵起伏的天际线,细云随风流过,地面街灯光影错乱,黄昏与白昼短暂交替,便有火焰燃烧在埃菲尔铁塔塔尖。   塞纳河水潺潺流动,透出清丽优美的波光剪影,宾客矜贵,珠光宝器将宴厅装点,船上人随意闲聊等待开席,船下人焦急万分唯恐来迟。   陆溪就是那些还在路上的倒霉蛋之一。   “荣姐,我很快就到了。” 陆溪用手捂着听筒,心虚地道。   “还要多久,小刘去接你没有?快要开始了,威尔逊刚还问我怎么不见你。” 叶荣一着急就是豌豆射手转世,一张嘴那些字句就机关枪似的往外蹦。   陆溪皱着眉,瞥了眼前面缓慢移动的车行,低声道:“情况有点复杂,我可能要晚一点,前面肇事还在处理,行进很缓慢。”   “你这什么运气,飞机晚点汽车肇事,还要多久?给个信,人家保不齐要生气。” 叶荣逼问着。   “我等下向他道歉,大概要多出半……”   尾音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陆溪耳边的听筒被拿走,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惊讶地望着江潍。   西装革履的男人倚着车门,身体姿势放松,细长的指尖勾着手机边缘,他抬起脸,刀刻似的轮廓在日暮光芒中变得如梦似幻,陆溪愣着,熟悉的音色响在车里。   “晚半小时,不用担心他的安全,我会亲自和威尔逊解释,还有别的事吗?”   江潍说不上生气,语调正经严肃,颇有公式化的威仪,他把叶荣使唤成自己的助理,问句实际是陈述句。   电话那头的人立刻噤声,估计震惊于听电话的人怎么就换了,好半天才支吾一个 “好”。   江潍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陆溪,还是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坐姿,潇洒随性。   陆溪伸手去接,被江潍捏住了手掌。   他心一跳,仓促地抬眼看后视镜,发觉司机和坐在副驾的小萌都耸肩,鸵鸟似地埋着头,没胆子窥探。   天知道下飞机之后,一派凛然的江潍摆出神圣不可侵犯的霸总姿态,把陆溪一路拖到自己车上。   小萌和司机去拿托运行李,小姑娘不敢多言,只用双灵动的眼睛瞄来瞄去;司机则老成不少,目不斜视专心开车。   “先生。” 陆溪无奈地一唤,江潍的指腹粗糙,按在细腻的掌心,激起一阵酥麻的电流。   从头顶流到心里,像暴雨时天边细密的闪电。   江潍没看他,指尖划过陆溪的掌纹,无声地包住他的手指,紧紧攥着,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牵手。   车里安静得过分,汽车平稳运行的嗡鸣是眼下唯一的背景,陆溪偏头望向窗外,高低层叠的房屋上挂着法文招牌,被夜唤醒的城市发酵出堪比文艺复兴的活力。   怎么办,先生想握着,只好满足他了。   ……   最后还是迟到了,这对陆溪来说是罕见的体验,但没有丝毫忐忑。   大概…… 是因为身边的男人展现出绝对强势和自信吧,陆溪抿了口高脚杯里的赤霞珠,默默地想。   推杯换盏,浅笑攀谈,大提琴与钢琴的独奏曲交织,盛放的鲜切花插在高瓶里,洛可可式宴会大厅灯光大亮。   江潍站在人群中央,脸上挂着礼貌疏离的笑容,他对着身边一位男士说了什么,几秒后,他们同时朝陆溪看过去。   金色卷曲头发、高挺鹰钩鼻、裁剪得体的墨绿色浮纹西装,袖扣是不规则宝石,威尔逊抱着手臂,爽朗一笑,说法语像唱歌:“他是一个很有灵气的歌手,我很喜欢他,他也是你的朋友吗?”   从眼高于顶的威尔逊口中听到如此赞美词,江潍微微一笑,他很赏识威尔逊看人的眼光,勾起唇来。   心中空落的部分被暖流填满,他注视着远处默默吃东西的陆溪——大明星正对着一块鹅肝施法,吃得小心谨慎,先侦查叶荣的位置,再对着反光物体打量自己的仪容仪表,最后轻轻咬一口,幸福的神色一展即收,像无情的进食机器。   踱步于人类世界的仓鼠精,大概就是陆溪这样子的吧。   “Mon amour”   江潍用最标准的法语道,如一次次在深夜演习那般娴熟。   威尔逊笑了,高大的混血日耳曼人脸上没有明显的惊讶,他用法语道:“原来你接受我的邀请不是因为我的人格魅力,而是来陪他。”   “毕竟我还没到专程飞往巴黎回忆留学时代的年龄。” 江潍无奈地耸耸肩。   “难道不是很美好的回忆吗?” 威尔逊笑时表情很夸张。   “的确美好,但你知道的,比起回忆过去,我更喜欢创造现在。” 江潍看了眼远处的陆溪,道:“我想,今晚的陆地宴会我们或许要失陪了。”   “祝你们玩得愉快。” 威尔逊很明白 alpha 的心思,他拍了拍江潍的肩膀,带着酒杯走开了。   游轮酒会比想象中要快,众人下船,即将转战威尔逊在市郊的临江别墅。   艺术家的脑子和常人就是不一样,想领一群人在别墅花园的山坡上带着手电筒打高尔夫。   陆溪眼皮一跳,觉得这并不是什么有灵思的想法,恰好江潍在一边和某航运公司总裁谈话,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低头看江水波澜。   城市霓虹映在水面,如潜在宁静里的世外桃源,荡漾的思绪融化在男人被风吹来的话音里,陆溪伸手扶着河岸栏杆,却不小心抹了一手灰。   说好的城市清洁呢?!   陆溪懊恼地看着自己的爪子,不大愉快地愤慨,等他听清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时,身后已然站了个人。   “你该去代言免洗洗手液,我看你总是很需要。”   陆溪转过身,只见江潍的指尖夹着细烟,烟杆微垂,火星在黑夜里闪烁不息,他站在路灯下,肩上洒落一片星子。   刺鼻苦涩的烟草味萦绕四周,像冬季点燃干枯柴火后留下的余韵,轻吐出的雾被风吹散,露出江潍半含阴影的脸。   “不总是的,先生。” 陆溪的手指一捻,不大好意思地说道。   叶荣怕他冷,特地带了件及膝的大衣,陆溪怯生生站在河边,灯光一束,颀长的身形比路边灯杆还直,他腼腆地笑着。   江潍很自然地牵住陆溪的手,特地在落了灰的地方一抹,灰尘均匀覆到两根同样细长的手指上,陆溪低头盯住交握的手:“先生,现在在外面。”   “我知道。” 江潍颇有些理直气壮:“还要去威尔逊的别墅吗?”   “先生,这话是可以不去的意思吗?” 陆溪又问。   “如果你不想去,我们可以去做别的。” 江潍说。   “我会被认出来。” 陆溪指了指自己:“虽然在国外,但也很危险。”   “那就不让他们认出来。” 江潍信心满满。   陆溪:? 第31章 年少   当江潍从旅行箱里扯出 oversize 的卫衣长裤,扔到后排,叼着烟吊儿郎当走回驾驶座时,陆溪才知道 “不让他们认出来” 是什么意思。   “就这……” 陆溪盘腿坐在座椅上,鞋半脱不脱,在真皮表面踩下个灰扑扑的脚印。他用手张着江潍的卫衣,见江潍冷酷挑眉,好似在威胁。   —有的穿还不谢主隆恩?   “挺好的。” 陆溪三下五除二把衣服套上,换了裤子,钻进副驾驶。   裤子很长,松松垮垮,腰带要系倒数第二枚格子才不至于掉。江潍手一伸,把陆溪的帽沿压低,递给他一个黑口罩。   “先生,你不觉得这样是自欺欺人吗?” 陆溪掸了掸身上的图案,张牙舞爪,看上去像个变异后的赛亚人。   江潍冷哼,没接话,开着车驶出地下室。   他们沿着道路向前,香榭丽舍大道边的草坪安宁恬静,街边灯红酒绿、华贵雍容,陆溪半摇下车窗,微风荡漾在车厢内。   巴黎,一座永远焕发青春活力的城市。   无声相映的霓虹比白昼绚烂,灯火辉煌,远处人声鼎沸,陆溪半倚在车门,指着窗外的风景道:“我以前来这里拍花絮,沿着香榭丽舍走了一段,但那天天气不好,有些遗憾。”   他的表情雀跃灵动,像放归自然在林间跳跃的鹿,眉梢轻挑,扑闪的睫毛下是清透的阴影,直直照进江潍眼底。   “我知道。” 江潍打了转向灯,单手扶着方向盘,动作自然从容。   很意外,陆溪惊讶回头。   你怎么知道呢?你不该知道的,那时候你大概还不知道有我这号人。   “先生在巴黎留学?” 陆溪错乱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之前荣姐不是说先生在纽黑文……”   被江潍饶有兴致的探究眼神一盯,陆溪脸热,他清了清嗓,目不斜视,表面镇定——他只是打探个消息而已。   “是么?你还问我什么了?” 江潍道。   被抓包终究感觉尴尬,陆溪摸了摸鼻尖,余光瞟到街边散步的人群,稀里糊涂道:“随便问问。”   “想知道什么?” 江潍的声音很低,响在狭小的车厢里,街风顺着车窗闯入,吹乱了他的额发。   想知道你留学时过得好不好,想知道你有没有爱过人,想知道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想知道先生眼中的巴黎是什么样子的。” 陆溪歪着头,乖巧地笑着。   “热情自由的城市,生活可以很慢,但一个人游荡难免失落。”   你可以在风景最别致的地方找到典雅的咖啡馆,随意便能选取最入镜的角度,遥远西海岸的阳光被大西洋暖风浸润,落在咖啡的飘逸拉花上。   你可以放肆自己的爱好,奇装异服、行为艺术,没人在乎你多格格不入。夜晚的街景繁华,哪怕大道霓虹落幕,仍有微星似散落在城区街巷里的光亮。   只身难免失落,有人相陪则不显孤独。   巴黎是欧洲的极乐场,却不是我的。   我的,以前在天边,现在在眼前。   红灯亮了,江潍一脚油门踩下,倾身伏去,在陆溪脸上烙下一吻。   他们开到停车场,江潍解了门锁,让陆溪下车。   “我们出去转转。” 江潍把陆溪扯到身边,打量着他的衣容,蹲下身给他挽裤脚。   “先生,我自己来就好。” 陆溪小声说着,挽个裤脚,他还没到要人帮的程度。但这话出口是有些迟疑的,因为看着江潍半跪在他面前,动作仔细认真,从心里挤压出一丝满足感——江潍原来还是愿意放下身段为他做些什么。   衣服裤子都是江潍的,尺码偏大,像给木头人套了个麻袋,多少显得不合身量。袖子和裤腿挽了两道,露出细白的手腕脚踝,陆溪许久不穿休闲装,从裁剪寸寸细致的西装里解放出来,被风一吹,倒感觉空落落的。   “走吧。” 江潍做完这一切,满意地拉着陆溪,绕过小路走到街上。   异国他乡尽是陌生面孔,奢品店的白光从店门口铺到街边,街景五光十色,宝石熠熠生辉。再往前,街头艺人在涂鸦墙前唱歌,主唱用当地民谣特有的闲散又浪漫的腔调,吉他弦撩动,三两音乐人在路边唱着,有别于陆溪习惯的乐曲风格。   更浸润在烟火气里,又捏着法兰西民族特有的格调,让人一听便荡漾在棉花上的音色。   陆溪静静地听着,隐约抓到一丝灵感,晚风、音乐、人潮,印象派涂鸦铺满砖墙,像为现代城市劈出的复古之门。他拿出手机,认真地在备忘录上写着什么。   江潍看不太明白音乐人间独有的暗号,但陆溪难得有创作兴致,那一瞬来自生活不经意的瞬间,一个旋律、一句话,又或者…… 一小步前行的距离。   “等我退出公众视野,就去做街头艺人。” 许久,陆溪收起自己的备忘录,小声道。   他的眼里全然是艳羡与憧憬,好似天地间翱翔的信天翁,落到高树枝桠上,瞥见比自己更自由的生物那般。   “好。”   不知是诚心还是附和,又或许在陆溪心里两者都不重要,他望着江潍,很轻地笑了一下。   “到时候,我会记得邀请先生来听我的露天演唱会。” 陆溪开始幻想退休后的生活:街头艺人或者酒吧驻场,都不算坏意见。   “好。” 江潍应了一声。   傻子,到时候,你就只能在卧室里唱给我一个人听了。   ——   陆溪又上了一次热搜,是第二天早上从别墅里醒来才知道的事儿,他半眯着眼缓神,听见叶荣在电话那头叽叽喳喳,心情一片安宁。   据说有人在巴黎街头拍到他与陌生男子一同出游,只可惜帽子口罩遮得严实,偶遇者不大敢认,只放了个疑似的标签。   不用疑似了,就是我——陆溪是真想这么发,但为了工作指标,想想还是算了。   毕竟叶荣最近已经开始喝黑芝麻糊用霸王生姜生发水了,还是体谅一下美女的发际线比较贴心。   这没让陆溪清醒,他窝在房间里又睡了个回笼觉,日上三竿被老幺拎着手机摇醒,睁眼时还有些懵。   “溪哥!你记不记得咱的顶头大 boss!江先生!他离婚…… 啊呸…… 单身了!”   一枚炸弹落在他心上,陆溪一骨碌翻身坐起来,抓着老幺的手看热搜。   #星氏承安继承人解除联姻# 第32章 再言   叶荣打电话给杨纤的时候分明抱着八卦的态度,毕竟星氏和承安的联姻说解就解,实在速度惊人。   但那女人接电话的时候倒不算犯愁,还笑着调侃她:“怎么,你着急了怕我流落街头,想帮我再寻个好人家?”   “上帝造人时候怎么把你忘了,女娲捏脸的时候你又去哪个茅坑蹲着了?” 叶荣啪地挂了电话。   躺在老板椅上的杨纤把手机放下,看着一路狂跌的股票页面,听着门外助理室交杂错乱的电话声,露出饱含深意的笑。   大厦将倾,遍地机会。   ……   江潍坐在饭桌前,大清早吃牛排鹅肝,着实让人倒胃口。他冷漠地抬起眼,对面男人面容坚毅冷峻,长风衣衬托他健壮的体型,岁月的细纹却是实打实,男人咬一口牛排,瞪着江潍。   江逸被桌子上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到,大气不敢喘,只用叉子戳圣女果,小心翼翼咬一口,生怕溅出汁水。   不小心,叉子尖碰到瓷盘,发出清脆一声鸣响,如封印解除的声音,召来两个瞪着眼睛的恶鬼。   “礼仪!不要发出噪音!” 右面的江父像要吃小孩,眼睛喷着火。   “吃完了就滚。” 左面的江潍一听这话,还特地转了下手里切牛排的刀子,镶着碎宝石纹路的刀尖对着七分熟牛排。他轻轻一割,动作优雅不迫,语调却冷。   “刀子是能转的吗!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战场又绕回江潍身上,江父压低嗓音,像肉食动物捍卫地盘的低吼。   “我什么时候懂过规矩?” 江潍觉得面前的男人就是在说天书,他好气又好笑,把刀叉往桌上一扔,抱着臂后仰,傲慢地盯着江父。   “我告诉你,你休想娶一个 beta 进门!没了俞烁还有下一个!你不要以为你赢了!”   空无一人的顶层餐厅,一顿饭六位数,装潢典雅,一座难求,山珍海味,却比糠咽菜更难以下咽。   助理躬在一边,额头冷汗直冒;侍者大气不敢喘,甚至忘了介绍菜品,生怕一句话就是火柴,把整个餐厅炸了。   风暴中心的江潍脸色也不好看,寒意十足。他听着江父的话,只想给这个老不死的一巴掌——他江潍没素质,尊老爱幼什么的,统统不在他的道德观里。   “我娶谁是我的权力,你手这么长,怎么不去技校学掏下水道呢?” 江潍捡着难听的词儿往外吐,心情差到极点。   他,堂堂一个冷檀 alpha,不远万里和大明星买了一趟飞机,浪漫巴黎游还没开始,共度良宵的美好机会近在眼前,却被老东西一通电话叫到自家产业底下。睡了个硬邦邦的总统套房,被寒衾冷,还要大清早吃些难以下咽的油腻食物,谈一场注定火药味十足的话。   都哪年哪月了,大清朝亡了,动物园的猴子都知道自由恋爱四个大字怎么写,却还有人被包办婚姻荼毒,简直目无王法!   “你!” 江父气得脸色一变,从脖子根漫上一层红色,模样着实有些吓人,他一拍桌子,也不关乎礼仪,直接破口大骂:“江家不需要没用的人!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继承人不止你一个!”   江潍冷笑一声,瞥了眼头低得快要埋到地里的江逸,哼出了个九曲十八弯的嘲讽音调。   都是老狐狸了,除非江父再搞出个半大的儿子跟江潍争权,不然单凭远近亲疏,江逸一个堂弟根本没什么份量。   “啊,要不你现在去生个儿子,大概还来得及。” 江潍笑了,他拎着搭在一旁的外套,直接站起身来,俯视江父:“下个月家庭宴会,我带陆溪去,你,反对无效。”   “你敢!” 江父的吼声几乎要冲破玻璃漏到高空流云上去,他神色变换,从头到脚都是暴怒。   “你看我敢不敢,如果你不想走承安的老路的话。” 江潍和善地笑了,在他冷硬的脸上竟无丝毫违和:“再说,对赌协议都下好了等着我,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   江父眯起眼,后牙槽紧紧贴合,怒气要发不发,却终究没再说一句。   是了,对赌协议。   江潍和江父知道,那是最后一条和解的道路——用冷冰冰的利益来证明选择的价值。   江潍拎着外套走了,他坐进车里,想着给陆溪打个电话,看了眼时间,又觉得不方便直接打给他。   谁知道大明星现在在做什么。   他倚在车后座闭目养神,司机和秘书幽灵似地飘在车里,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庞微微放松,紧蹙的眉舒展开来,他沉默一会儿,道:“热搜的事处理好了?”   秘书用公式化的嗓音道:“都处理好了,陆先生的热搜已经压下去了,叶经纪人在控评,不会造成太大影响;俞烁先生那边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放出消息了,不过……”   江潍不喜欢人欲言又止,除了陆溪:“不过什么。”   “俞烁先生似乎不大满意,给您打了五个电话,都转出了,还需要回复么……”   “你是收了俞烁的钱了?手机关了还要替他来恶心我。” 江潍闭着眼,语气不善。   “非常抱歉,先生,是我的工作失误。” 秘书吓得低下头去,连忙请罪。   “手机给我。” 江潍没理诚惶诚恐的秘书,他还算个心地善良的上司,为难下属这种事尽量少做。   他拨通俞烁的电话,等了只一秒,便接通了。   一贯的语调,楚楚可怜的话语,放低自我的姿态,任谁都会心疼。   可江潍没有心。   “恭喜你,你可以和你的情夫双宿双飞了。” 江潍平淡地复述,语调和自助缴费短信没有任何区别。   对面的 omega 在哭泣,江潍想象得到俞烁的姿态,矫揉造作,没有他的大明星半点风韵。   说起大明星…… 江潍转着手机,屏幕亮了又灭,他思考一阵,拨了另外一通电话给叶荣:“陆溪呢?”   ——   陆溪还在酒店,整个人像踩在云上,头重脚轻,有点愉快…… 岂止有点,简直是一颗大流星从天而降砸在他头上,一点不疼,还附赠一份大礼。   以至于回程时候陆溪灵感爆棚,很快写了一曲调子,轻松欢快,带点巴黎特有的小资氛围。   上午十点,在机场的陆溪接到了一个陌生拨号人的电话,他把听筒扣到耳边,心跳如擂鼓。   “微信好友申请,通过。”   是江潍!虽然是只有一句话的江潍。   加上好友,就再也不是只靠无线电 BB 机沟通的旧时代了,人类在通讯事业上迈出了一大步,从此跨进面对面交流的新纪元!   广播电台播报声响彻耳边,陆溪精神振奋,他发了个早安给江潍,蹲在手机前等待回信。   【对方正在输入中……】   这一输入就是一上午,直到登机,陆溪也没看见江潍那一笔一划金贵至极的消息。   飞机起飞,一个 “嗯” 字姗姗来迟。   呵,冷酷的男人。   ……   日子很平静,除了承安公司接受调查,翻出以前财务的烂账,股票跌跌涨涨,管理层换了一茬又一茬。俞烁的丑闻越来越多,定婚时期与他人不清不楚,小白莲花盛开在广袤的大地上。有人说杨纤接任承安的新管理组,趁着危机收走俞烁手里的部分股份,大刀阔斧进行改革。   当然,这些陆溪都不知道,他忙着舞台表演和录制 Phoenix 专属综艺,时不时给他的先生报个早午晚安,俨然一个风雨不动的打卡机器。   日子仍然平静,直到某天,一个快递寄到了叶荣手里。   她挑着眉,盯着上面手写的飞逸飘扬字体,无奈叹气:有些人,能不能不要把她当做传话筒呢?   陆溪快一个月没见到江潍了,江潍很忙,星氏最近在开拓新业务,他身上的担子很重,也不是不学无术的继承人,满心满眼都是事业。   所以陆溪在收到江潍的快递时,还有几分惊讶。   “过几天是金雅珍的婚礼。” 叶荣把包裹扔在更衣室的凳子上,轻飘飘道:“江潍诚邀你去参加她的婚礼。”   陆溪皱了下眉,迟疑道:   “他,邀请我,参加我的绯闻女友的婚礼?   ……   金雅珍是外国一个有名的女明星,身娇体软,造诣极高,独立音乐人,走甜美风,歌曲取材广泛,是个天赋与美貌并存的艺人。   她还有个厉害的身份,某石油企业千金,从小在钱罐子里泡大的千金小姐,名副其实的出不了道就回家继承亿万家产。   陆溪跟她合作过单曲,反响甚好,国内他们的 cp 人气很高,哪怕一个 beta 和一个 omega 也不能阻挡粉丝的热情,两人有过绯闻,只不过彼此都澄清了。   江潍这意思,着实有点迷惑。   陆溪搞不明白。 第33章 叫爹   陆溪一个月没见到江潍,在再上一次热搜和见不到喜欢的人之间纠结一番,还是觉得后者更严重,所以他应下了邀请,并在挑选哪套衣服最庄重的时候又收到叶荣的信息:   “今天下午没事,新舞台要换发色,到化妆师这里来。”   陆溪:好像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三天后,在地下停车场车里看新闻的江潍头一抬,远处顶着颗火龙果的人形衣架子从承重柱后出现,他手肘搭在车门扶手上,眯着眼专注地盯着陆溪。   大明星不太自在地捏了捏垂到眼前的几撮红毛,身上白色西装有些紧,大概是最近没注意饮食导致胖了一点,他走近江潍的车,礼貌曲起手指敲了敲车窗。   车门打开,陆溪手腕被捉住,男人粗鲁地把他拽进车里。   “先生。”   陆溪的腰弯着,像秋风中田野里沉甸甸的禾穗,他被江潍搂在怀里,脸埋在男人肩膀上,一呼一吸间便能闻到男人今天的香水味——是檀香,但不同于陆溪熟悉的任何一款,就像久别后令人愉快的重逢,总充满层出不穷的惊喜。   西装原先裁剪足够得体,但如今穿在陆溪身上还是显得紧绷,尤其是车内空间狭小,发烫的身躯和紧贴的布料相互纠葛。江潍把细长的指尖插进陆溪松软的头发里,逐渐向下,托着他的后脑与自己接吻。   “这发色不适合你。” 轻声低语呢喃,江潍在黑暗中微微睁眼,地下室棚顶亮着灰白色的暗灯,光线从侧车窗投来,如午夜月光般点缀着陆溪精致的侧脸。   陆溪舔了下唇角,抓住江潍西装领子的指尖一收,用额头蹭了下他的侧脸,用一种慵懒的语调缓慢低吟:“为什么?荣姐说还挺好看的,很热情。”   “不要对别人热情。” 江潍捏着他的下巴,逼陆溪与他对视,湿漉漉的下唇泛着水光,江潍命令道。   “先生,我们可能要迟到了。” 陆溪没正面回答江潍的问题,甚至笑了笑,唇角勾起的弧度很敷衍,让江潍觉得自己就是个在长辈面前无理取闹的熊孩子。   “听清楚了?” 江潍晃了晃陆溪的下巴尖,伸手挑开一颗陆溪的扣子,吻在他的脖子上。   “清楚了清楚了。” 陆溪确实不敢让江潍乱来,尤其是要去参加重大婚礼的时候,他吓得向后一仰,脊背撞在门上,求饶似地道:“先生,不能留痕迹。”   “麻烦。” 江潍轻啧一声,掐了下陆溪的脸,不再造次。   红色热情、奔放、如烈火中绽放的玫瑰、也像晴空中高悬的太阳。陆溪清冷稳重,给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距离感,但如果细碎浅淡的红在他身上出现,则是另一番毫不违和的审美盛宴——好像在海底燃烧的火苗,又是被冰封起的跳动阳光,一眨眼便能淌出湿润的温情。   金雅珍的婚礼布置在文娱中心里最具国际规格的跨国饭店,高跨度挑高和洛可可式风格将会厅装点得金碧辉煌,白玫瑰盛放在各个角落。文娱名人和时尚杂志记者里出外进,受邀请的人都是与她合作过的圈内有名之辈。   陆溪和江潍递了请柬走进大堂,距婚礼开始还有两小时,江潍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抛下陆溪去找别人,他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请柬?”   “金雅珍托人送到公司的,在你通知我的第二天。” 陆溪乖巧回应。   江潍似乎有点不满,但冷檀 alpha 向来大度,对自己小心思未得逞不甚在意。   “我听说,你们之前传过绯闻?” 江潍总算想起了那些陈年旧事,顺口问道。   “嗯……”   您才知道?您这 2G 网刚通的?   “怎么传的。” 江潍语气下沉,给人种不安定的危险感。   “庆功宴,她喝多了闹出来的小摩擦,没什么。” 陆溪轻描淡写,江潍也听出话外音,他没深入纠结,因为陆溪问道:“先生好像以前不关心这些事。”   “金雅珍,按资排辈,算是我侄女吧。” 江潍扔出个深水炸弹。   陆溪:你家这辈分有点妖魔化了啊?!   ……   敢情带我来这里是在向你那侄女炫耀当初跟你炒绯闻的 beta 现在成了你的人?   没人管陆溪和江潍,他们就像野生动物园里的放养猫科动物,在偌大的会场里乱逛。流云在高空被风吹散,如雪白棉花分崩离析,在地面漏出细腻的倒影。   陆溪悠闲至极,他不知道在这个会场里游荡着多少江潍名义上的家人,也不知道江家固定的家庭聚会因为金雅珍的婚礼被打断,临时改成了大型赶礼见面会。   至于礼金,陆溪以为自己给的已经够了,谁知江潍已经以陆溪的名义送了金雅珍一套海景别墅。   高调地把两个名字写在一起,钢笔字飘逸洒脱,誊在私人贺礼那一栏,隐秘又嚣张,差点给江父气个半死。   “饿了?” 江潍和陆溪在长桌旁,他见大明星一直盯着桌子上的小蛋糕,两眼放光,像看见逗猫棒的挪威森林猫。火红的头发随着抬头的动作轻微飘起,紧接着就是眉毛下灵动的眼睛,独独篆刻江潍的倒影。   “不饿!”   回答的倒理直气壮,先把嘴边的口水擦擦也不迟,江潍无端哂笑,道:“吃早饭了吗?”   “吃了…… 点。” 陆溪的声调越来越弱,颇为心虚,但江潍也没法拿他怎么办。   确实,现在大庭广众,他总不可能像以前一样把他按进盥洗室罚一顿再装作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走出来。   江潍没说话,因为他看见自己那精力旺盛的爹从围廊后拐出来,被大团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簇拥着,目标直指他们。   陆溪随后才注意到这情形,但横竖看都陌生,唯有领头的年迈人脸上有着几分与江潍相似的线条轮廓,陆溪站直身体,摆出职业化的冷淡和严肃。   江父上上下下打量陆溪一遍,凭着他多年识人经验,大概明白江潍为什么会被一个 beta 迷得死去活来。   冷淡倨傲的神情,从骨子里透出的难以驯服感,身形颀长有形,面容精致,如宫殿里雕琢的精美艺术品。   完美踩在 alpha 征服欲上的艺人,有点难办。   “江潍,这位是?” 江父的声音混浊,视线却锐利。   江潍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一小圈的人听清:   “叫爹。”   江父:……   陆溪:……   叫谁爹? 第34章 落空   江父脸色阴郁扭曲,好似立马能下一场侵袭全城的暴风雨;陆溪则懵懵懂懂,心里想笑而不能笑,得益于艺人专业的面部表情管控,神色更是气人的倨傲。   “你说什么?” 江父低声,如年迈狮子吼出威胁的低语。   江潍靠在陆溪身边,无奈地耸耸肩,讽刺道:“不对么?你要当他哥我肯定不同意。”   陆溪觉得这么高调实在不好,而且如果江潍让他叫面前这个男人叫爹…… 这糟糕的关系,江潍是在间接承认什么吗?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江氏男人果然如此勇猛。   陆溪不发一言,觉得这大修罗场不是自己能承受的,更何况这里媒体这么多,出门前叶荣刚叮嘱过不要给她生事,稳妥些还是好。   考虑到 Phoenix 马上要出新舞台,不能再有舆论风波了。   而让他惊讶的是,江潍和面前男人的冲突点到为止,他们对某些事实心照不宣,除了偶尔火药味十足的呛声,没有太多明显的争辩。   一派和气,比死水还要平静。   婚礼开始了,陆溪和江潍不得不回到自己的位置,金雅珍穿着雪白的婚纱,镶满钻石的头饰在光束照耀下闪闪发光,透过花簇中的白玫瑰花瓣,陆溪和金雅珍在某一时刻对视。   温柔和善的笑,金雅珍转移视线,一步踏上红毯。   奏歌、宣誓、落幕,环环相扣、层层递进、直至尾声。   江潍全程没太多表示,鼓掌也只是象征性敷衍几下,难熬的仪式结束,他拉着陆溪去空中花园。   “不太好吧,就这么走了。” 陆溪二话不说跟着江潍走,步伐欢快地像要飞起来,语气却还是老成的稳重,江潍瞥了他一眼,不管他怎么想。   楼顶的空中花园秉承古希腊时代的装修风格,各式植物向阳而生,高大的树木和低矮的花丛交相掩映,全然一副生机勃勃的图景。   陆溪站在背风处,阳光被高墙遮挡,他回头看了眼江潍,不太确定地问:“为什么来这里。”   “你看过《九月的阳光》吗?” 江潍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你说的是今年那部拿了最佳悬疑大赏的谋杀片?” 陆溪想了想,之前队里老幺很喜欢谍战谋杀悬疑剧,一到放假就要关了灯趴在沙发上欣赏,胆子又贼小,偏要陆溪陪着。   “是,其中天堂幻影那一幕就是在这里采的景。” 江潍道。   陆溪有些惊讶:“先生原来也会关注娱乐新闻?”   “我什么时候不关注?” 江潍翻了个白眼,嘲讽毫不掩饰。   “毕竟先生是很……” 陆溪选择了一下词汇,道:“敬业的人。”   “呵。” 江潍笑了声,不置可否。   要真能老婆孩子热炕头,哪有 alpha 会想出去天天工作九九六,是老婆不香还是小团子不好玩,可惜他的大明星还奋战在音乐界一线,他不方便要人家退休下来陪他浪迹天涯,而且……   “陆溪,回去看看《九月的阳光》。” 江潍说。   顶层的风从远处吹来,楼内的赞歌在几里外消逝得一干二净,流云与阳光是天地的恩赐,江潍的衣角被吹起,他站直身体,平淡地望向陆溪。   “好。”   后来,陆溪在江潍离开后看了一遍《九月的阳光》,才知道那个他们曾一起到达的天空花园,是主人公梦想走向解脱的天堂阶梯。   江潍想表达什么呢?陆溪不懂,但彼时能解答的那个冷檀 alpha 已然离开。   金雅珍来了,她换了身干净利落的金白色旗袍,妆容得体,巧笑嫣然。她抬手一拢耳边的发丝,好似早就知道江潍和陆溪在这里。   “金小姐,好久不见。” 陆溪先江潍一步上前打招呼,他礼貌地伸手。   “以为你不会来,刚刚在台上看到你,感觉很惊喜。” 金雅珍的中文不算流利,但好在陆溪先前跟她合作过,大致能听懂。   “协议赌输了?”   两个歌手正聊着,江潍突然出声问道。   金雅珍一愣,而后苦恼地笑了,不满于江潍每次说话都如此直接,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好:“是啊,只差一点。”   “差多少?” 江潍又问。   “差…… 大概等于你和陆先生一起送我的那套海景房。” 金雅珍俏皮地眨眨眼。   “那很可惜。” 江潍客观评价,脸色肃然。   “的确。” 金雅珍符合。   陆溪满脸茫然,不太明白那套所谓的海景房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你也要开始了吗?” 金雅珍问道。   江潍看了眼陆溪,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加油,会很辛苦。” 金雅珍也用眼神示意陆溪,态度暧昧不清。   “我知道。” 江潍道。   这俩人的对话越来越迷惑,陆溪感觉他们三个简直就在两个不同的次元,但他又不敢问江潍到底是什么事,毕竟不窥探私事,本来是他们之间规定的界限——虽然现在业已模糊。   临走时,金雅珍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慈祥地拍了拍陆溪的肩膀,经典 “你加油撑住” 的表情。   “下层有钢琴,上次我们聊天时说要给你看的私藏品,我还有事,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去看看。” 金雅珍说。   陆溪双眼放光,他心里跃跃欲试,道了谢,和江潍去了下层。   乳白色施坦威三角钢琴放在洛可可式大厅里,窗明几净,红丝绒布盖住琴体,昂贵的羊毛圆毯铺在地面。四下无人,名人画像成排悬挂,鲜花娇艳,油画瓷瓶摆在台子上,陆溪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屋里的精灵一样。   江潍很少见到这样的陆溪,专注的视线落在每一个黑白琴键上,他的指尖灵活,轻柔地掀起流苏绒布。   悯诚地崇拜音乐,无论是因热爱还是工作,比起钢琴,他的大明星才是此刻宁静景色的焦点。   视线不可回转,错失一秒都是遗憾,如果能一直陪着他就好了。   江潍站在墙边,淡然道:“要弹吗?”   “可以吗?” 陆溪期待地看着 alpha。   “可以。” 江潍点点头。   陆溪小心翼翼坐在钢琴凳上,他试探性弹奏两个音节,浑厚的乐声便顺着指尖流淌出来。他无需图谱,甚至没必要回忆,肌肉记忆带领他接续音节。   如梦似幻的乐声、旁若无人的演奏,无需舞台专属的高亮光束,整个世界的光点已经在他指尖跳跃,落地窗外是层叠的高楼倒影,连同飞鸟都在云间停留。   让时间慢一点吧,只要一首曲子,就足以包容世界。   陆溪的指尖停顿,他很久没碰过钢琴了,想起先前在海岛时的情景。他断了音律,偏头浅笑,打算问江潍要不要接个吻。   可门边空无一人,门缝微敞,空旷一片,好似那里从未有人出现过。   那副山水风景的油画映入陆溪眼帘,beta 的唇角垂下,毫无波动地盯着那个空旷角落,指尖重重按下,琴发出嘈杂的低吼。   钻石戒指斜躺在矮柜上,刺眼般闪亮。 第35章 暌违   第一天,陆溪得到了一枚戒指。   第二天,星氏行政总裁换人。   第三天,江潍从陆溪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杳无音讯。   一枚钻石戒指怎么够套牢我的心呢?   所以,快点回来吧,江潍。   ……   从那天开始,陆溪再没有一条多余的绯闻,他乖巧、冷淡,像蹲在大宅子台阶上的猫,闲来无事晒太阳,不抱希望地等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回家。   Phoenix 火了七八年,从出道开始,没有任何一个团像他们这般能打,后来的粉丝常听说队长陆溪曾经因包养上过很多次热搜,没人肯相信,尤其当他们拿着陆溪的舞台视频仔细观摩时——   娴熟而富有张力的动作、行云流水的走位、天生一副音域宽广的好嗓子、无可挑剔的容貌,无论站在何处都是万众焦点。   这样享受一切荣誉和成就的人、这样一个名利与金钱手到擒来的人,真的会心甘情愿沦为别人的附庸,以失去尊严换取前景道路吗?   或许会,但那是以前的事,黑料过几年免不了就要被翻出来炒一波,事实无从考据,眼下说再多都是捕风捉影。   他拿了很多大赏、奖项,有团队也有个人,公司叶荣办公室里有一面很大的玻璃展柜墙,里面摆放着 Phoenix 集体奖项和个人奖杯的等比复刻版本,陆溪的最多,或璀璨或低调,每一个都刻着冷冰冰的名字。   “我拿了阿尔西的最佳编曲奖。”   陆溪窝在沙发里,刚结束采访的大明星把外套搁在一边,他挑了个角度最好的位置拍照,透明水晶奖杯上镌刻着飘逸的标识。他拍了一张照片,接着把奖杯随手丢弃在叶荣的办公桌上,就好像小孩子因喜新厌旧扔掉尚留余温的玩具。   “不是什么重要的奖项。” 陆溪打完最后一行字,翻了翻自己石沉大海的信息,自嘲地一勾唇角,将手机熄了屏。   彼时叶荣抱着一堆资料进来,还有陆溪随手落在现场的背包,她唉声叹气地踹开办公室门,一抬眼就见陆溪愁苦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盯着黑屏的手机看,视线能把金属体穿出一个大洞。   真是傻老婆等野汉子,可怜见的。   “我说你啊,好歹把奖杯安全放好,编曲界最高成就奖,别人一辈子望眼欲穿的荣誉,你这跟过家家似地,我都怕你把它给砸了。” 叶荣觉得自己最近快变成老妈子了,不是在训人就是在训人的路上,一天天帮这些小伙子们看管物品,人家可倒好,根本不放在心上。   “也没多重要,我都那么多了,不差这一个。” 陆溪叹了口气,他仰躺在沙发上,果不其然又是被叶荣一阵数落。   “听听,是人说的话吗?凡尔赛宫没请你去给他们修缮简直是世界的损失。” 叶荣用手戳着陆溪的脑门,直到红了才收手。   房间里一下安静了许多,陆溪难得放空自己,多说一个字都是负担。叶荣盯了他半天,最后妥协道:“江潍,还没回复你?”   “无所谓吧。” 陆溪翻身坐起来,摸到茶几上的手机,点开社交软件清空私信:“他回不回都一样,回谁也都一样。”   时间过得太快,每一天都是高压测试的反复,枯燥成为精神的巨大折磨,工作挤占了大量时间,私人娱乐变得奢侈,一天掰成两天度过,脑海里充斥着各式信息,以至于他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和江潍一起做了什么。   好像年少轻狂的日子一晃而过,名利、荣华什么都有了,江潍却不见了。   每天给他发私信的人那么多,无非是年龄幼小的狂热喜欢和成熟理智的默默关注,区别只在于文字段落的不同。陆溪清空私信,无视社会评价,自然也没看到那埋在茫茫信息海洋里的一句短话:   【北京时间 4:28,我刚开完一个国际会议,很想你】   ……   江潍离开的第三年,陆溪遇见了一个颇有能力的后辈。   后辈是一个白茶味 alpha,擅长唱跳,音乐触感敏锐,在闲聊和工作中处处与陆溪投缘,最重要的一点,酷似江潍。   带有攻击性的凌厉面容,说话做事说一不二,果断的判断力和执行力令无数音乐人惊叹又一个像陆溪一样的天才崭露头角。   他时常一个人坐在钢琴前研究歌曲,抱着乐谱宁可等一下午也要请教陆溪最后和弦的方式怎样才最贴合主题;他不太能喝酒,陆溪见过他醉酒的样子,尚且年轻的 alpha 抱着酒杯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饭桌角落,执着地数盘子里红豆糕里红豆的个数,要么一言不发跟在陆溪身后。问他在干嘛,他只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你,执拗而一言不发的,强硬起来又让人安全感满满。   陆溪无数次询问自己是不是移情别恋,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仔细思考一遍,然后否决自己天真可笑的想法——不是喜欢别人了,是他太想江潍了,以至于在任何稍微有一点相像的人身上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喜欢别人了。” 陆溪点开从未有过回信的聊天界面,一字一字认真地剖析内心。   当晚,陆溪社交账号日常 999 + 的私信频道里多出了一条:   【你,不要对别人太热情】   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大西洋彼岸笼罩于阳光之下的国度,世界经济报被一个势头极猛的科技公司屠了头版,所有人都没想到一家小公司仅用三年时间便实现飞跃式发展。   Phoenix 的发展进入平稳期,国内第一大男团此刻被打造成星氏的招牌,师弟团趁势发展,几年前还资历尚浅的陆溪等人现在已经可以作为前辈去指导其他艺人的唱跳表演了。陆溪常常望着台下那些羡慕憧憬的眼神而心情波动,他曾经也如这般单纯热忱,遇上了好的队友,好的经纪人和好的…… 金主?   自作多情一点想,勉强还能封一个爱人的称号。   陆溪低头看了看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更偏向女款的纤细精致。那戒指代替江潍,在任何强光面前都不丧失它耀眼夺目的本质,没有人问起陆溪这枚戒指的来历,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枚定制的婚戒。   江潍绝对是故意的,陆溪想,非要定制那种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明摆着要截断他所有的桃花。   Alpha 的心思过于险恶,这提醒所有后来人,切忌沉迷爱情的陷阱。   陆溪这样想着,准备出门布道,回头清醒一分析,发现自己跳的比谁都欢。   江潍离开的第四年,陆溪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他最看重的后辈,那个白茶味 alpha,在醉酒后,向他表白了。   彼时陆溪坐在师弟团的庆功宴上,包房里震耳欲聋的歌声要把脆弱敏感的神经割断,陆溪喝得额角发痛,他不习惯人多的地方,这次师弟团拿了大奖,叶荣非要 Phoenix 一起出来营个业——这 alpha 最近沉迷营业无法自拔,手持计算器被她拨坏了两个,一面计算着日常收支流水,一面想着怎么拓宽星氏男团这方面的路子,行政总裁都没有她上心。   后颈腺体隐隐作痛,这次没有江潍帮他调控紊乱的信息素。陆溪浑身发热,心情越发不耐烦,他推开杯子打算去洗手间冷静一下,突然被抓住了手腕。   人潮在耳边响起,喧闹如影随形。陆溪身边不知何时空了一块,接连两三个椅子都没人坐,围出一片仅有陆溪和后辈的空间。他挣了一下,被 alpha 钳制,没挣脱掉,只好无奈地看过去。   后辈大概醉了,眼里有着化不开的水膜,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陆溪,轻声道:“前辈,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陆溪一愣,大脑被酒精麻痹,真话随着颤抖的舌尖流出:“冷檀……”   我喜欢冷檀味的 alpha,最好再像江潍那样。   “还有别的选择吗?” 后辈的指尖发烫,他摸上陆溪的小臂,轻音低语:“前辈,你觉得我可以吗?”   陆溪傻了,一时间竟忘了抽手,他朦胧地望着后辈,有些分不清面前的人是谁。   酒精害人,下次绝对绝对不会喝这么多了,哦,桌子上的大概是假酒,出门就举报!   “不可以。” 陆溪手一反抓,近乎粗暴地把后辈的手扯了下来,他用力过大,戒指上的钻石棱角划在手心,惹出一连串炽热的锐痛。他揪着后辈的衣领,凑得极近,一字一顿,低声宣告:   “我,有男朋友了。”   陆溪发誓,他这辈子没这么勇过,以前怕影响舆论和自身前程,连真实的热搜都不能用一丁点软化的态度回应;但现在酒精上头,脑子里全都是一回眸失去江潍的愤懑和失落。   陆溪再发誓,当他雄赳赳气昂昂以为自己难得威武了一把,尽情欣赏后辈惊愕又难过的表情时,视线一转,门口出现的男人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是真的江潍,就是看起来好像…… 有那么点,生气?   陆溪端正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磕磕绊绊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一口花生豆。   一定,是,幻觉! 第36章 日出   陆溪喝得晕了,连现实和虚幻都分不清,他身边的后辈还在黯然神伤,全然不知危机到来。陆溪缓慢地咀嚼着花生豆,悄悄抬起眼打量门口突然出现的男人,怀疑是不是自己得了白内障导致视力模糊。   唉,珍惜眼睛,从小做起。   陆溪又趴了下去,不甘心地再抬眼,黝黑的眼珠从浓密的睫毛下悄悄露出,他发现那个 “江潍” 大步流星满带怨气地向他走来。   被狗仔训练出的敏锐观察力告诉陆溪,这次情况很不对,太危机了,有生命危险!   他支起上半身,短暂沉默后,掏出手机给江潍发消息:   “我抓到你了。”   “你不要骗我,我特别好骗。”   “我……”   Wo 刚打出来,手里的手机便被人抢走,空空如也的触感让陆溪恼怒,他一抬头,发觉 “江潍” 正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视线深邃可怖,笑容残忍狰狞。   “江潍”一下把陆溪扯起来,师弟团的人都因这边的动作吓得够呛,不知道的还以为便衣警察前来扫. 黄走错门了。正想解释,只见叶荣和 phoenix 的成员一脸 “果然如此” 的表情,当下战战兢兢不敢多言,安静如鸡。   “跟我走。” 江潍的声音很沉,他抓着陆溪的胳膊,不由分说带他出了门。   白茶味后辈一愣,酒似乎醒了,被暴虐的冷檀信息素狠狠鞭挞神经,后知后觉想起陆溪的回答:   —喜欢什么样的人   —冷檀   陆溪确实不清醒,后颈腺体隐隐作痛,抓心挠肝到让人无法冷静。他随着江潍走到地下室停车场,电梯门一开,一阵阴湿劲风扑面而来,混着阴暗发霉地区的难闻气味,他猛地甩开江潍的手,扶着墙壁胡乱去解领口的扣子。   腺体很痛,他去医院查过,医生说只能这样了,未发育完全的腺体在分化后逐渐趋向无效。但毕竟是个废物器官,时不时就要在不适宜的场合出来作几次妖。陆溪胡乱抓着,尖锐的指甲划过表面皮肤,挠出凌虐似的鲜红线条。   “别抓了。” 江潍钳住陆溪的手,他看见头顶的摄像机,一面怕陆溪伤到自己,一面又担忧再给陆溪增添舆论上的麻烦。他把陆溪带进车里,门一关,便把大明星压在后排车座。   驾驶座仪表盘的数字亮起,夜灯在昏暗的空间成为方向标,浑身发热的 beta 不安地伏在车座上。夏季坐垫的木片冰凉,不能降温,反倒刺激得陆溪浑身震颤。   他失了挣扎,茫然地伏着,身后男人的指尖绕过他纤细的脖颈,替他把领口的两枚扣子全部解下,陌生的气息侵袭,陆溪半眯着眼,听见男人安抚似地低语:“别动。”   陆溪垂了眸子,腺体位置的衣服被剥落,一双温凉的唇贴了上来。   久违的肢体接触让陆溪从混沌的状态回过神来,他在被人吻着,这个认知一下子撞进他的大脑,让被酒精麻痹的理智重新运转起来。他手臂曲起,肩胛骨线条嶙峋,使了大力要挣扎,但无济于事。   男人咬上他颈后的腺体,没有任何信息素注入,对于一个 beta 来说再刺激的、关于信息素的描述都没有任何意义,但他感觉到了被征服的疼痛,他太久没有解决生理需要,甚至没法接纳江潍的占有。   “疼。” 陆溪倒吸一口凉气,小声求着,身后的男人一顿,用指尖轻轻揉了揉,好半天沙哑的嗓音才在陆溪耳根响起:“刚才那个白茶味的 alpha 就是你移情别恋的对象?”   “你管我喜欢谁。” 陆溪闷声道,他有点想睡觉了,他累了,恰巧车里温度舒适,氛围温柔缱绻。   等一个人那么久,必然是会累的,移情别恋也不是不可能。   “你喝醉了。” 江潍在复述事实。   天知道他在对赌协议上签下属于胜利者的名字,买了最贵最早的机票马不停蹄赶回国,一天一宿没合眼,满脑子都是和陆溪重逢的场景。一年前这个小崽子给他发私信说要移情别恋,现在看来还真有苗头。   他,江潍,江家大少爷,星氏准继承人,为了一份获得自由婚姻权的对赌协议跑到鸟不拉屎的小公司重新创业,好不容易花了最少的时间赢了,成天获取心上人消息的途径只有一部被监视的手机。   难为他每天刷国内社交软件观察心上人的动态,不敢点赞,偷偷发个私信交流感情被无视了四年,个人账号倒能看见陆溪给他的信息,但千篇一律的得奖信息之后竟然是一条红杏出墙宣告。   还是得赶紧回来,江潍思考着,不然等他的对赌协议赢了,老婆也没了。   “没!我特别清醒。” 陆溪像在小憩的猫,指甲无意识在车垫上抓着,发出沙沙声响。   “他长得好看吗?离那么近能看出花来?” 江潍恶狠狠地威胁,谁知陆溪太勇了,他可能根本不把江潍当成真的,流连在酒精铸就的梦境里,连说话都变得额外没分寸:“他就是比你好看,我又看不见你…… 唔”   陆溪像一个樱桃味烙饼,被江潍轻易翻了个面,他曲起腿,被江潍压住肩膀,下嘴唇遭受惨烈攻击。男人气急败坏地道:“再说一句?”   陆溪吃痛,他惊讶地瞪大眼睛,觉得梦里这男的怎么咬人这么痛,等他被江潍吮吻脖颈时,他才隐约明白了什么……   “先生。” 陆溪怯怯唤了声,眸子里泛起一片水光:“你不会是假的吧?”   江潍差点被这个口无遮拦的 beta 气死,他用力掐了下陆溪的脸,直到他眸子里那层因感动和心酸泛起的水膜真正被疼痛的泪水掩盖。   “要不要试试?” 江潍的动作变得放肆而火热,直到陆溪招架不住才停止。他低声逼问着:“以后再让我看到你和不三不四的 alpha 走那么近,就别想出家门了。”   “我也是要社交的,先生。” 陆溪喘着气,他胸膛不住起伏,手臂软绵绵地搭在江潍肩膀上,留恋地蹭了蹭江潍的下巴,被折腾怕了,连控诉都不敢大声。   “社交需要离那么近?” 江潍咬牙切齿:“不要对别人太热情。”   陆溪喝多了,又被江潍折腾得浑身没力气,他从车子开动就在睡觉,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伸手一摸就是真实的江潍——男人的躯体温热健硕,手臂如同烙铁,在察觉到他醒来的一瞬间便把他拖进怀里亲吻,像小鸡啄米,吻得敷衍又随意。   “几点了?” 陆溪哑着嗓子道,他放肆了一会儿,乖乖在尾音结束时加了个敬语:“先生。”   “六点,你现在还那么忙吗?” 江潍把陆溪额头翘起来的毛撸平,好像陆溪是他养了很久的宠物。   “不忙,早过了营业的年龄了。” 陆溪打着呵欠,他说这话其实不太准确,事情还是很多,个人的、团里的,想忙还是可以脚不沾地,但如果江潍在,那么一切事业都可以靠边放一放。   “上个月还发了自拍不是吗?” 江潍生怕陆溪忘了,直接提醒。   “你偷窥我的工作账号。” 陆溪嘟哝一句:“但又不回我私人账号的消息,你好双标。”   “对赌协议期间不能与赌注有任何双向联系,这是江家的规矩,也不能让你知道内情。” 江潍这时才有些许愧疚,他低语道,吻了吻陆溪的耳垂。   “那你以后要向我好好解释。” 陆溪睁开眼,他疲惫地说完最后一句话。   厚重的窗帘紧闭,窗下漏出一道金色的缝隙,那是日出时太阳的倒影。 第37章 ①拾捌   1.   新星氏总裁秘书领到薄薄一本《星氏总裁办公室生存指南》,翻开读完,每一页上都写着——不要在大明星进入办公室后贸然去敲总裁的门。   “如何礼貌而得体地迎接大明星”   “如何准确无视总裁脸上的痴汉笑容”   “如何假装看不见大明星脖子上的吻痕”   2.   新人训练第一课,秘书前辈带新人参观茶水间。   “江先生喜欢咖啡不加糖,通常会放在手边凉一会,温度选择应比正常情况略高”   “这种是上午,这种是下午,这种通常加班时候需要用到”   新人指着一桶大白兔奶糖道:“那这个是什么?”   秘书前辈神秘一笑。   后来,新人不巧撞见茶水间里含着奶糖的大明星,恍然大悟。   再后来,奶糖总能从大明星那跑到总裁嘴里。   3.   作为一个优秀的秘书,要学会对大明星的出现保持镇静,并且学会分辨谁的指示具有权威。   当总裁一个人办公时,要保持绝对服从。   当大明星来办公室时,就要灵活应对,比如:   “鲍汁捞饭,鲜椒鱼片,手撕包菜和素菜三拼。” 大明星点菜中。   “不要素菜三拼。” 总裁很不开心。   但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秘书,在这时就要记下夫人说的一切。   因为在这个办公室,拥有绝对主导权的人,只有夫人。   “不行,要营养均衡。” 大明星说。   4.   谨记营养均衡,总裁先生拽着大明星进了浴室,一次性补齐了一周的营养。   第三天秘书上班时候,总裁先生坐在办公室座椅上端正威仪,电脑的百度词条注目:   “媳妇不让进卧室怎么办?”   5.   总裁有时候很苦恼,关于自家媳妇永远忙碌这件事。   情人节、纪念日、法定假日、双休日,不是在天上飞,就是在飞的路上。   所以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总裁很不开心。   但好在夫人很会讨好总裁,时不时买点小礼物。   总裁会对着每天一束的鲜切花傻笑,   会吐槽咖啡太甜但仍然每天一杯,并且在秘书面前端着杯子来回炫耀。   下班时早时晚,随时在迟到早退和工作狂魔间切换。   某天,总裁收到了五块钱一盒的面霜,外加一张便利贴:   “男人多保养,不然会变老。”   6.   后来,总裁开发了面霜的其他作用,大明星气得想收回自己的礼物。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把它用在奇怪的地方!   7.   总裁自从有了夫人后就热衷于在社交软件中窥探同人创作。   实行严厉打击对家的伟大方案,并且经常提出一些难办的要求:   “还敢写 3p?给我黑了他。”   “这个还不错,重重有赏。”   “给我全网找甜文,虐文全打负分!”   “把这些整理成册,打印装订,我带回去。”   秘书:……   晚上,总裁捏着厚厚一本印着《星氏集团员工守则》的书,与大明星讨论创新发展问题。   8.   总裁的易感期来势汹汹,但大明星时常奔波在外,为了缓解症状,总裁想出了一个绝妙方法。   从此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家里和办公室都会散落各种颜色的衣服。   经常,秘书推门,发现严厉刻板的总裁正在抱着一件衣服委屈巴巴地狂吸。   秘书表示很淦并且退出了房间。   9.   总裁发现,确定关系之后,大明星不再百依百顺,反倒向不安分的小娇妻方向发展。   “多吃菜,少吃肉。”   “今天不行,再闹就要罚先生睡地板了。”   “明天有事,就不和先生一起吃晚饭了。”   “下周不回家了,先生注意安全。”   啊,要不还是包养算了,   总裁大人无时无刻不想重回金主时代。   而当总裁向小娇妻反应欲求不满等问题并以暴力手段威胁时,得到的只是一句温柔的炫耀:   “先生,婚可以退,戒指肯定不还。”   笑死,一枚戒指,值两套海景别墅呢。   10.   有太多人向大明星示爱,是总裁最烦恼的事情,尤其是每次盛典,都有一堆人公然喊他的大明星老婆。   笑死,宪法里重婚罪的惩罚很严格!   “粉丝不懂事,先生别计较。” 大明星每次都用温柔的语调说。   “既然你这么宠粉,那是不是粉丝的要求都会满足?” 总裁问道。   “会吧,只要不过分。”   功成名就的大明星正在把粉丝寄的明信片装到箱子里,随口回答后才意识到不妙,   那时,身后总裁已经贴了上来。   “你的头号粉丝想和你进行生命起源诞生的实践活动,可以吗?”   “不是说宠粉么?这都做不到。”   “算什么宠粉啊?” 总裁语气轻柔。   11.   第二天大明星后援会的头号粉丝易主了,变成了一个从未露面的男人。   男人发了条动态,高调宣布:   陆溪在我床上,你们别想了。   12.   第三天,总裁大人的账号被冲了,整间办公室弥漫着惊人的冷檀信息素,以至于整层楼的 alpha 都瑟瑟发抖。   大明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进门好久才意识到,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补偿方式。   所以,总裁心心念念的办公室与落地窗 play,派上了用场。   之后连续一周,大明星不敢踏进星氏的门。   13.   恰巧赶上大明星去国外演出,一个多月见不到夫人的总裁灵机一动。   他把秘书招进来,脸色平静地指着落地窗外正对办公桌上的巨幕广告牌。   “买工作时段一个月,陆溪的最新广告。”   秘书:……   之后,每天总裁大人都很开心。   14.   一个月后,心血来潮前往公司慰问的大明星推门惊喜,一眼就看见落地窗外自己那张脸,以及总裁大人陶醉的神色。   大明星:我是谁,我在哪,打扰了。   15.   大明星和总裁先生同居很久了,两个人寻思生活应该增添点乐趣,所以约好各自准备一个惊喜。   大明星结束了最近的项目,出道已久,已经不像以前一样日夜奋战在工作一线。   他拜托叶荣从流浪动物中心领养了一只挪威森林猫,并且在所有手续办完之后抱回了家。   然后,猫咪被满屋子花瓣蜡烛吓得钻进了沙发底下,餐桌上摆着情 | 趣制服,卧室安了好几面镜子,全新花色助兴道具从窗口摆到门口。   好像他和总裁对乐趣的理解不太一样?   16.   当晚,挪威森林猫蹲在沙发里,卧室传来男人的哭腔。   它一歪头,好奇地瞄了一声,自顾自吃罐头。   以后许多个夜晚都是如此。   挪威森林猫骂骂咧咧退出直播间。   17.   大明星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不是答应陪总裁先生玩角色扮演,而是养了只遍地飞毛的长毛猫。   “你做的决定你负责。” 总裁先生说。   他这么说着,干净利索地拿起滚毛筒给大明星的卫衣做清理。   “你猜我把它掉的毛收集起来,能攒多少?” 大明星倚在总裁身边,欣赏 alpha 干活。   一个月后,总裁先生收到了一个猫毛做的大靠枕。   18.   后来,大靠枕被闲置了,因为猫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与此同时,秘书们总能在总裁的高定西装上看到飘逸的白毛。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