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谁说我活儿不好?》作者:黄花九梨   文案:   我接受,我天天找他练习   秦泽汐(纯情绿茶攻) x 时灿(女王美人受)   芙蓉帐暖,春宵千金——   纯情酷哥秦泽汐喝醉之后被美人搭讪回家,第一次就这么没了。   醒来后,秦泽汐强装镇定扮演老司机:“要不,把你电话给我,有空找你。”   时灿看他一眼:“不行,你活儿不好。”   *   满腹怨气,脸面尽失——   第二次见面是在画室里。人体模特时灿的皮肤细腻光滑,如丝绸,如瓷器。可他锁骨肩胛带着昨晚留下的红斑,极为扎眼。   谁干的?巧了,肇事者正好拿着画笔,坐在教室的角落,对这美轮美奂的玉体进行描绘。   秦泽汐:“这张画送给你。”   时灿又看了一眼:“不必。”   为什么?理由不必说,活儿不好。   *   秦泽汐:谁说我活儿不好??!!   我接受,我天天找他练习。   *   后来,时灿听说——   酒吧老板:“那小子我记得,偷瞄你好长时间,有次差点让我赶出去。”   模特经理:“画室的合作就是他带来的……”   *   攻既绿茶,又心机,但他很浪漫。   受既风流,又冰冷,但他很痴情。   标签:HE 狗血 甜宠 年下 命中注定 治愈 第1章 你活儿不好。   时灿站在镜子前,穿着睡衣露出个肩膀。   他的皮肤莹润通透,如陶瓷罐子一般。   原本是无可挑剔的白釉,奈何此时在锁骨处竟落着点点红斑。   时灿用修长的手指轻抚过那处皮肤,有点酥麻,有点疼。   不仅是脖颈处,还有他的脚腕也在隐隐作痛,一使劲踩地就感到难受。   烦躁。   甚是烦躁。   时灿深吸一口气,清冷凉薄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床上那还未醒来的男人身上。   只见那男人一身小麦色的健康肤色,肌肉紧致的胸膛随呼吸起伏。   晨光透过玻璃打在他锋利立体的五官上,即使是睡颜亦透着些许少年气。   他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像学生,像公子哥,像玩世不恭的花花少年,像掉落凡间等待被唤醒的优雅王子,还充满了桀骜不驯的艺术家气质。   这般俊朗的外形却不完美——在男人的胸口之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   狰狞,让人生忌,仿若被开过膛、破了肚,直取心脏、绝了命脉。   时灿的目光顺着那疤痕滚了几圈,如抚摸亲吻,亦如啃咬蛰噬。   没来由的,他就是想看。   那男人此时睡得很沉,不知是因为昨晚喝了太多酒,还是因为在时灿身上花了太多力气。   他叫什么来着?没印象。   问名字了吗?好像没有。   应该是忘了。   时灿的手机滴滴作响,一条短信,是他的模特经理兼多年好友:【起了吗,今天有活儿。】【起了,我记得。】时灿随手回复信息,而后将手机扔到一旁。   动作潇洒。   回过视线,他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痕迹,越发不满意。   时灿是专业的人体模特,若在工作时带着激情痕迹,既显业余又引人遐想。   入行十年,类似的事情一次都没发生过。   却没想,今天居然栽在了自家床上。   昨晚在酒吧,时灿原打算喝两杯就走,却没想耽误了。   他和酒吧老板是几年的朋友,昨晚凑巧老板也在,因此聊了几句,一下就到了深夜。   老板会做生意,拉着时灿坐在吧台,一晚上光是前来搭讪的人就能有两位数,更别提那些顺水推舟的酒钱。   老板看财源滚滚,很是高兴,“你何必费时费力当模特,就你的长相身材,在我这儿卖笑都够活了。”   时灿不以为然,瞅他一眼后,走了。   至于那些前来搭讪的人,其中不乏有相貌出众、引人侧目的。   他们见时灿想要离开,索性整理衣服,准备起身追上去做“二次尝试”。   时灿还未走到酒吧门口,不巧撞上了位年轻人,对方下意识搂住他,而后便将大半体重落在时灿身上。   借着昏暗的光线,时灿打量他,忽觉闪烁的视线似曾相识。   可眼前这张俊朗的脸庞极为陌生,怎么想都毫无印象。   男人不说话,只是看着时灿。   目光从最初的迷惑警惕,演变成了温柔动人,好似忽然卸去防备,直接将时灿装进眼里。   时灿主动开口,“你故意搭讪吗。”   对方点点头,像是醉了,又像是没醉。   男人额前的头发散落在脸颊旁,衬着锋利的五官,其中还透出些许红晕。   原本一张酷酷的脸,竟因酒气而滋生些许可爱与懒散。   “怎么,想带我回家?”他眯着眼睛冲时灿笑了,用手指轻轻拂过时灿的额头,顺到鼻尖和嘴唇,最终在他的喉结上来回画圈。   动作暧昧不已,视线心旷神怡。   鬼使神差,鬼迷心窍。   许是被熟悉的眼神操纵思绪,又或者只是忽起色欲、想要行乐至上……时灿觉得,把他带回家也不是不行?芙蓉帐暖,春宵千金。   本应是琴瑟和鸣,颠鸾倒凤。   可时灿却感觉……不怎么样。   甚至可以说,非常糟糕!后悔,太悔。   床上的男人缓缓苏醒,“嗯……”他不堪刺眼的阳光,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醒了就快点起来,别在我床上装睡。”   时灿冷言催促,转身从卫生间回到卧室。   他低头活动脚腕,勉强还能走路。   时灿脱去睡衣拉开衣柜,给自己找出门的行头。   床上的男人冷不丁坐起来,呆呆看着时灿在自己面前赤身裸体,毫无顾忌,“你,你怎么……”时灿拿出一件宽松的上衣T恤,配上棉质运动裤,随即又抓了件防风外套。   “我叫秦泽汐,我……”男人愣了半晌才想起自报家门,可话说到一半却改了口,“你怎么不穿内裤。”   “你叫什么我不感兴趣,我穿不穿内裤也与你无关。”   时灿说得大大方方,没有善意,没有恶意,亦没有任何亲密残留。   昨晚的一切如过眼云烟,荡然无存。   他的话很冷,很冰,很有距离感。   两人仿佛最陌生的陌生人,一句“好走不送”都有些多余。   秦泽汐用一双招子死死盯着时灿,他看呆了、看愣了,看得心猿意马,看得想入非非,“没有内裤,不难受吗。”   时灿回头扫他一眼,怨念他话太多、管太宽。   秦泽汐察觉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别扭,清了清嗓子问:“你的脚腕是不是伤了,我感觉……”“不是,没有。”   时灿轻轻活动脚腕,以最快速度结束了话题。   短暂尴尬,秦泽汐的眼福时间也彻底结束。   运动裤将时灿那圆润的臀*包裹,骨肉比例极佳的双腿也一并遮了去。   宽松T恤简直是身材杀器,除了若隐若现的锁骨还一息尚存,再无任何精致玲珑让人以垂涎。   没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昨晚之前,秦泽汐是处男一枚。   假一赔十,包邮包退那种。   昨晚,他那24K纯新的“小弟”终于亮了相破了戒,就是不知对方的感受如何。   秦泽汐清了清嗓子,故作姿态,强装镇定扮演老司机,“要不,把你电话给我,有空我找你。”   他自觉这句话说得挺漂亮,八十分,不能少了。   秦泽汐既没表现出殷切跪舔,又不会过于冷漠,分寸感极好。   谁知,时灿看他一眼,抬高声音直接拒绝,两个字将他拍死在地板上,“不行。”   秦泽汐一着急,掀开被子起身,赤条走到时灿面前,“为什么。”   要不要再给他一次机会?毕竟从身形到样貌都是时灿中意的款式,而那处的尺寸也很是傲人。   不行。   绝不。   时灿一秒都不犹豫,扬起眉毛说,“你活儿不好,很差。”   随即,他还假模假样安慰秦泽汐,“不过第一次出来玩,算不错了。”   “谁,谁第一次。”   秦泽汐一下就不淡定了,从脖子根红到了耳朵,“我就是昨天晚上喝多了,状态不佳。”   秦泽汐这话也没错,酒精麻痹意识,哪里来的自制力,更别提什么温柔隽永、诗情画意。   “我可没说你是‘第一次’。   昨晚我问你,是不是总让人带你回家。   你说自己第一次出来玩。”   时灿上下打量秦泽汐,目光顺着脸颊来到胸膛上,进而扫过小腹,最终落在那微微抬头的小家伙上,“该不会……”“看什么看。”   秦泽汐拉过一旁的毛巾,挡在自己身前,“你都不想和我联系了,还想占我便宜?”时灿“哼”了一声,没搭理。   懒得多说。   哼什么哼?秦泽汐不服气,心想我是没让你开心,还是没让你尽兴,“我就是第一次,怎么了。   你有什么不满的,直说。”   秦泽汐虽然喝了酒,可他仔细想想也能从热辣的记忆里揪出几个画面,比如眼前这位眉眼里带着泪,尽是情欲萦绕的动人样子。   你情我愿的事儿,怎么还上纲上线拽起来了。   仗着自己是个大美人招人疼,也不能这么瞧不起人吧。   凭什么针对处男?谁不是从青铜处男一步步进阶成王者大触的?谁不是先跟自己的左右手配合打拳,才真刀真枪演习操练的?时灿本不想多说,可沉浸在秦泽汐的视线里,身子忽然就热了。   火气上冒,从脚底板烧到了天灵盖,压不住的那种热。   只差一根杂草,瞬间星火燎原。   他又看秦泽汐一眼,沉默片刻,随即扬起眉毛笑了。   这一笑,双瞳剪水,颠倒众生,眉眼之间六分冷冽三分媚欲,还有一分没落阑珊。   既然让时灿说,那他就不客气了:“没有自觉带套的意识,对别人很不负责任。   过程里,横冲直撞毫无技巧可言,该慢的时候不停下,该快的时候又只是不管不顾,还有第一次‘来’的时候猝不及防,弄得我——”秦泽汐连忙打断,“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记得了所以胡说八道,我后来不是又挺起来了吗?”“以第一次来说,你时长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次数确实可以骄傲一下。   不过前几分钟,你…..”“行了,别说了。”   伤害很大,侮辱性更强,再说下去太伤面儿。   秦泽汐好歹是个样貌堂堂、长相桀骜的酷哥,传出去落个“早泄”的名号,还活不活了。   “说也是你,不说也是你。”   时灿穿上外套,走到一旁的沙发边坐下,让脚腕休息片刻,“你到底想怎么样。”   “以后不许提。”   秦泽汐不依不饶,不忘以毫无作用的威胁逞强,“不然我就跟别人说,你出门不穿内裤。”   这话真让人害怕。   时灿在心里无情嘲讽,随即又“哼”了一声,“放心吧,没有以后。   咱们不会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我好喜欢你。//我不认识你。   送走秦泽汐,时灿也出门了。   他接到模特经纪人蓝离的电话,一共说了两件事。   “我提醒你出门,别过了时间。”   蓝离是时灿多年的朋友,主业经营一家影视工作室,副业充当时灿的模特经理。   自打当了“保姆”,蓝离便开始了孜孜不倦的“鞭打”事业,“这个时间容易堵车,所以——”时灿拿出墨镜,带上后出声打断,“在路上了,不用担心。”   蓝离满意的“嗯”了一声,进入第二件事,“你之前说要招的助理,我给你找到了。”   时灿原本是开玩笑的,却没想被蓝离当了真,“什么来路,我不喜欢不熟悉的人在我身边。”   “你可别挑了,对方是高材生,学数学的,辅修美术。   据说他的人生既励志又传奇,非专业美术生但是画作得了好几个奖,被不少大牌画家称赞。”   与我何干。   时灿没将吐槽说出口,转而反问,“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来给我应聘当兼职助理?”“我管他为什么来应聘。   你就当他体验生活赚零花钱,或者是尊敬你为艺术献身,再不然,他想了解一下行业现状……”蓝离人多事忙,又匆匆说道:“我这段时间陆陆续续面试了好几个人,这是最靠谱的一个。   你不缺钱,接活儿又随意,最合适这种没有社会经验的学生。”   说白了,就是蓝离想省时省力省电话费,把保姆的工作彻底交出去。   时灿叹了口气,半推半就问:“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男的,你成天脱衣服怎么可能给你找女孩子。   和你有关的事情我也没跟他说,只是提了职位是人体模特的助理。”   “那我怎么找他,联系方式呢。”   “合约今天会走完,然后我把他的电话发给你。   该交代的事情,我也会在合约之后跟他说。”   行吧,就这样吧。   时灿挂了电话,片刻就将助理的事情忘了,全然没当回事。   时灿今天的活儿,是蓝离前些日子帮他敲定的。   甲方是高档私人画室,而时灿充当人体模特,供画室学员上课时进行作画。   时灿在人体模特这个行业十分占优势,一是因为他九头身比例极佳,二是他敬业敬责,尊重自己的身体。   人体模特分很多不同类型,高矮胖瘦,应有尽有。   其中油画最需年轻漂亮的模特,使画作达到最佳美感的同时,也能成就画家。   时灿从脸蛋到脚趾尖,都挑不出毛病——皮肤吹弹可破,身体曲线优美,连肌肉比例都合适养眼。   他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手肘膝盖连点色素沉着都瞧不见,一副牛奶里泡出来得样子。   别说人体模特,很多杂志和大牌服饰都对时灿发出过邀请,要他拍封面。   不仅如此,还有星探公司早两年邀请他加入,表示按他得条件成为“流量”也绝非天方夜谭。   可惜,时灿统统拒了。   丝毫不犹豫。   说来也奇怪,穿着衣服的活儿时灿都没兴趣,就喜欢脱了让人品读、让人临摹。   到了画室门口,时灿卸掉墨镜。   他脚腕不舒服,路上又有些着急,快走几步就得休息,很是不方便。   凑巧画室位于安静的小巷中,车进不来,只能徒步几分钟。   时灿抬头望向招牌:黑底白字写着“潮汐”。   画室的装潢典雅精致,低调中不乏贵气。   抬脚走进画室,飘来阵阵木质香气,映入眼帘则是小型陈列室,四壁悬挂着好些名家画作。   以供欣赏,同时也进行售卖。   时灿对“潮汐”这个名字很熟悉,是圈子里众人皆知的高档品牌。   “潮汐”在好几个城市都有分店,从售卖到画展,再到私人小班教学,业务繁多,生意很大。   “这边请。”   工作人员上前询问时灿,问清楚对方是模特之后,将他引到后室,解释说,“咱们这边都是私人课程,教室也做了很好的布置,不会有闲杂人进去。”   “好的。”   时灿脱掉自己的外套,而后将随身的财物放进口袋。   工作人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她见时灿已经开始准备,忽然不好意思,“前面是更衣室,你进去之后再……继续吧。   更衣室里面有扇门直接通到教室,你准备好就可以进去了。”   人体模特工作时,大多需要赤裸身体配以丁字裤。   还有些时候,他们会根据作画的要求,穿带合适的衣物。   时灿早晨不穿内裤,是为了不在身上勒出痕迹,保持身体皮肤的最佳状态。   他走进更衣室,关上门,这才卸去力气放松脚腕。   走路的时候还不觉得,停下来竟然有些刺痛,让他忍不住皱眉。   一旁墙上挂着纱麻质地的裤子,穿上后身体若隐若现,极其富有朦胧美。   他站在镜子前,看了看有些肿的脚腕,随即调整容易褶皱的裤子,目光最终落在了肩胛处的红斑上。   越看越生气,越想越愤懑。   不怪时灿瞧不上处男,生兵蛋子连枪都没擦亮,哪儿有技术上战场实弹作战?理智层面,他确实偏好有经验的,总好过自己还没什么感觉,对方就已经先“来”了!至于昨晚那位初哥,失控之后弄得两人满身都是,接着又叫嚷着继续,不管不顾,毫无章法可言。   论起云雨习惯,时灿倾向上了床就埋头干活,没有杂七杂八动作的。   这种人,制造身体欢愉的效率最高,也不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方便,快捷。   昨晚“失足”带回家的人,完美避让了时灿的需求,精准点踩雷区。   二踢脚,连环炮,简直就是现代“坑王”。   他进了门又搂又抱,下手极重,差点没把时灿勒断气了。   他指节用力爆出淡青色的筋,疼的时灿浑身哆嗦,张嘴就让他放开自己。   不光如此,男人脱了衣服之后,自说自话改掉原本“动作爽片”的剧本,演起了年度感情大戏,还是催泪欲下那种——他对着时灿又是亲吻全身,又是相拥爱抚,一副恨不得将对方嵌入自己的胸膛的纯爱模样。   男人舔过时灿的脖颈耳根,凑到他耳边,一遍一遍说,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我不认识你。”   时灿力气身形皆不如他,推又推不开,踢又踢不走。   两人来来回回,时灿的脚腕就是那会儿推攘着伤到的。   时灿越挣扎,对方缠得越紧,像是藤蔓植物,只要沾染上便再也甩不开。   从四肢开始,顺着每一寸皮肤,直接往骨缝里钻。   你松开我。   你别在我身上造次。   ……时灿嘴里的嘟囔不间断,奈何对方喝了酒,一句话说三次仿佛对牛弹琴。   听不到,听不懂,压根不听。   就这样还指望要电话?把手机吃了都不能给他号码。   时灿回想诸多细节,还是忍不住“哼”一声。   王之蔑视,绝不为过。   换好工作室准备的裤子,时灿抬起脚腕轻揉几下,随即深吸一口气。   他的脚掌落地,挺直腰板保持最优雅的体态。   难以受力的地方再次发出刺痛,有钻心之感,可时灿却勾起嘴角、眼神自然,权当体会不到任何痛楚。   他推开门走进教室,如骄傲美丽的天鹅。   伤痕,被小心翼翼收起,都得藏于华美的羽翼之中。   屋子不大,坐着不到十个学生,有男有女,年纪亦不相同。   人体模特赤裸与画家相对时,心中难免憋屈,觉得羞耻万分。   若是受不了旁人的眼光,身体就会紧张,动作自然放不开,所有事儿都走形了。   时灿从事这个行业好些年,早已过了那个阶段,也有了一系列自我应对的措施。   他目光冷冽平淡,从教室最角落的学生开始,缓缓扫视每一个人,与他们四目相对。   他坦然面对自身的赤裸,将画家手中的画作视为艺术品,将自己的身体视为“艺术”与“人”之间的桥梁。   “各位,提前说一声抱歉。”   时灿大大方方开口,没有闪躲,没有温度,像冰一样冷,“因为我自己的私人问题,导致身上落有痕迹,影响到你们作画,我很抱歉。   如果需要,我可以用化妆品进行遮挡,如果不是涂抹的太厚,应该不会影响到光影和皮肤的整体状态。   初次合作就给你们造成不便,是我……”他的声音出现起伏,而他的后半句话则卡在了嗓子口。   他的眼睛,直直盯着斜前方握着画笔的“艺术家”。   放心吧,没有以后。   咱们不会见了。   这种话不好说,尤其还是自信满满的Flag,千万别立。   瞧,那始作俑者面红耳赤,连时灿的眼睛都不敢看。   他叫什么来着?这次,时灿记住了——秦泽汐。   作者有话说:和“人体模特”有关的所有内容均来自搜索引擎,不保证对,,没什么参考价值,更不用带入现实。 第3章   太难看,我怕被别人看去太丢人。   对方满腹怨气,自己无颜面对。   秦泽汐坐在画室里,头都不敢抬。   旁人不会去注意模特走路姿势是否有异,可始作俑者的秦泽汐怎么会注意不到?他的脚腕明明伤了,早晨却还说没有。   不仅如此,因秦泽汐不管不顾的“杰作”,那细腻光滑的肌肤上蒙着瑕疵,极为扎眼。   时灿昨晚说什么来着,你别在我身上造次,你别弄出痕迹。   秦泽汐有印象,他当然听到了。   对方一遍一遍的说,秦泽汐却不愿意照办,非要对着干。   时灿抗拒的情绪越是剧烈,秦泽汐在他身上施予的“笔触”便越有力。   好像只有让自己的初哥体验更为绚烂多姿,才算对得起那充满色欲的迷情夜晚。   “影响到你们作画,我很抱歉。”   这声道歉,像是有人在拿针戳秦泽汐的脊梁骨。   “初次合作就给你们造成不便,是我自身的疏忽……”面对敬业的时灿,秦泽汐心里的情绪都消散了。   今早时灿口中那些不中听的话,秦泽汐也都忽然忘了,剩下的只有害臊和内疚。   不知过了多久,老师出声打断,缓和气氛。   他对时灿介绍今天的主题,接着提出动作要求。   模特需俯卧在靠椅上,微微低头以阴影将脸颊遮挡。   时灿的神情与四肢都将在“纯”与“欲”之间游走,配以若隐若现的身体,达到情色却不色情的状态。   说起来言辞优美,可执行的时候却是另一番感受。   时灿从脖颈到脚腕都得一丝不动,保持“轻松”的样子,不能有僵硬之感。   一幅画少则一两小时,多则五六钟头,很是煎熬。   他中间可以休息,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时灿得不吃不喝,对体力消耗极大。   好在动作以俯卧为主,受伤的脚腕因此得以休息。   实属不幸中的万幸。   蓝离最初提起这个活儿,时灿不想接。   不为别的,主要是合约里提到:工作室会将作品以商品的形式进行展览售卖。   时灿平日接一些私人开班的课程,作品大多是学生创作,不能用作商业。   可“潮汐”这种高档私人画室里,请来的老师是名声在外的艺术家,而所谓的学员也大多都是有些许名气的新锐。   工作室为他们提供平台,甚至是签约培训,进行推广,彼此互利互惠。   “我知道你这几年都不愿意去做商业模特,但人不能总活在过去。”   蓝离一再劝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对方给的合约其实不错,你要是觉得某一张画的尺度太大,或者露了全部的脸怕被认出来,可以要求那一张不能做商品。   挺人性化的。”   时灿看似冷面无情,实则耳根子软。   蓝离软磨硬泡跟他交涉,几次三番便应了下来。   然,若知道今天身上会“伤痕累累”,又要和刚刚告别处男标签的秦泽汐再次相见,时灿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接这工作。   几个小时,一动不动。   画笔发出“沙沙”响声,对美轮美奂的玉体进行描绘。   “你怎么又不听话。”   老师忽然抬高声音冒出一句,引得一众学生望过去,就连微微颔首的时灿也下意识动了脖子。   “您别这么大声说话,影响了别人不好,我能听见。”   秦泽汐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老师。   他停下画笔,眼神又酷又帅,还有那么点年轻人特有的傲慢。   老师五十多岁,看着秦泽汐面前的画布清了清嗓子说,“咱们这节课训练的主题是把抽象概念具象化形成作品,不是让你自由发挥。”   秦泽汐点头,“我知道。”   老师笑了一声,显然与秦泽汐十分熟悉,“你知道什么,你现在完成的内容根本没有我提出的概念。”   秦泽汐摇头,声音悦耳性感,穿透力十足,“您的概念与我看到的东西不太一样,我认为‘欲’的另一面不是‘纯’,是‘情’。   我这副画,叫《欲情》。”   秦泽汐的目光极为自信,不因老师德高望重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一众年轻画家,最终和时灿的目光交会在一起。   一瞬,秦泽汐凝结如晶的视线被敲得粉碎。   刚刚失了身的帅气小伙儿露出些许无措,那股自信也一下散了。   反差羞涩暴露无遗,他可爱的不像样子。   好像谁都不能让秦泽汐露了怯,只有置身事外的那个人才可以操纵他的心绪。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初夜情节。   “每次说你不听话,你都能找出理由。”   老师表面批评他,可语气却透出些许赏识,想来对秦泽汐的艺术造诣很是满意。   只是,年轻人气焰旺盛,容易过犹不及。   老师不对他的想法横加干预,只是点到即止说,“概念没有对错,艺术本身也没有对错。   ‘纯’可以中和‘欲’,‘情’让‘欲’更为露骨。   模特冰冷自持的气质不适合你的主题,咱们画室主流的客人从你的作品里也找不到他们想要的。”   “或许吧。   我明白您的意思。”   秦泽汐余光又撇了时灿一眼,随即清了清嗓子,坚持自己的想法,“只是我看到的模特不一样,我的画应该跟随我的眼睛。”   老师听完秦泽汐的话,转头看看时灿,再看看眼前的作品,开玩笑道:“别人是睁着眼睛看的,你是闭着眼睛看的。”   “没错。”   秦泽汐又说,“我不和别人比较,也不想遵从别人的想法。”   老师点头,挺乐意和年轻人探讨,“得不到喝彩的艺术家,很孤独。”   秦泽汐不以为然,从视线到语气都端起架子,有那么点跟老师一教高下的意思,“可我有您的批评,不孤独。   您没听过那句话吗……褒贬是买主,喝彩是闲人**。”   “我可不会给你的画买单。”   老师被他逗笑了,轻拍秦泽汐的肩膀,关系很融洽,“就你贫嘴,好好画。”   三言两语,时灿听在耳中。   他不禁将几米开外的秦泽汐与昨晚床上之人相对比,有些相似,有些不同。   现在的年轻人,也挺有意思,对外是酷酷的一张脸,没想到喝点酒就原形必露。   几个小时下来,时灿腰酸背痛,口干舌燥。   老师宣布课程结束,时灿缓缓从躺椅上爬起来,四肢都僵麻了,使不上力气。   他握拳活动手指,然后是脖颈与脊背。   时灿不敢快速站起来,一是怕不吃不喝造成低血糖头晕,二是想先活动脚腕再行离开。   “你慢一点。”   站在一旁的秦泽汐见状,快速上前拿过浴巾,进而搭在时灿的肩膀上。   动作完毕,年轻人显现出些许犹豫,有那么点手足无措的意味。   秦泽汐望着时灿,寻思到底应不应该碰他?是不是离远点比较好?“谢谢。”   一码归一码,昨晚的插曲虽然不怎么融洽,但时灿是个将近三十岁的成年人,不至于因为失败的419而再三迁怒,“我没事。”   说着,他冲秦泽汐点头,随即双脚落地缓缓站起来。   久久不动导致膝盖酸涩,脚腕又无法活动自如,屋漏偏逢连阴雨,一个踉跄,时灿直接倒进秦泽汐的怀里。   准确的说,是秦泽汐眼疾手快将站不稳的时灿接入臂膀之中。   “慢点。”   秦泽汐停顿片刻,吞咽口水。   怀中的身体很凉,像水晶做的。   明明有着坚硬的“触感”,却总觉万分易碎,让人想呵护,想多看几眼。   秦泽汐索性弯腰将他横抱起来,大大方方朝更衣间走去,“时老师,我帮您。”   动作一气呵成,恍惚局促的变成了时灿,“不必,不麻烦你。   我——”“你来帮我们上课,几个小时一动不动,辛苦了。   我花不了什么力气,相比不算什么,您就别推脱了。”   话说得亮亮堂堂,满屋子学生都听见了。   若是时灿再挣扎拒绝,倒显得他小气不领情。   还有点矫情。   秦泽汐故意说得冠冕堂皇,那点小聪明就是一个眼神的事儿。   当然,他还是忍不住凑到时灿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我把你弄伤了,至少让我给你做点什么。”   时灿被他抱着,寻思自己省些力气也不是不行。   既然年轻人想将功补过,那活该他受累、耗体力,反正他也不无辜。   时灿抬起头,看秦泽汐锋利深遂的五官,还有微长扫至耳根的头发。   他的手掌正巧落在秦泽汐的胸口上,掌心下则是“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异常瞩目。   时灿用指腹轻滑,上下游走。   衬衣之下,所对位置正巧是秦泽汐的伤痕处。   他沉默片刻,忽然发问:“你怎么……知道我姓时?我没跟你说过名字*。”   秦泽汐一愣,吞咽口水,“我……我在今天上课的表格上看见的。”   秦泽汐将时灿带向更衣室。   半分钟的距离,他心旷神怡,鼻息间都是时灿身上的香气,而眼眸和思绪中,亦是时灿昨晚迷人动情的样子。   记忆本因醉酒而模糊,可肌肤相亲又让一切都再次刷新。   到了更衣室,时灿看秦泽汐一眼,意味明确,你想留下?“哦,那我,我先出去了。   你小心点脚腕。”   秦泽汐这才回过神,连忙后退一步,转身帮他关上门。   课程结束,一众学员相继离开。   工作室大厅里,长相秀气的女孩子忽然凑近秦泽汐,低声问,“平时你对人爱答不理的,短信电话也经常不回,刚才怎么这么热心?”秦泽汐“嗯”了一声,没看那女孩子,一直往更衣室的方向望:“模特老师坚持了好几个小时,我应该帮他。”   女孩满眼疑惑,一方面很不理解,另一方面又想继续和秦泽汐说话,因此追问道,“上次的模特也是一样的工作啊,时间还更长,怎么不见你抱他?”“休息一下,那人不就能自己走了嘛。”   女孩子扬起眉毛一愣,“可是时老师休息一下,也能自己走。”   “画室温度低,多坐一会儿容易感冒。”   “几个小时都过来了,在乎这一会儿时间?”女孩子越听越迷糊,当场无语,“你到底为什么区别对待这个模特。”   “因为——”说话间隙,时灿换好衣服出来了。   秦泽汐没再搭理那女孩子,上前拦住他,“时老师。”   时灿不想再有瓜葛,于是淡淡反问,“干什么?”秦泽汐主动扶他,“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   刚才你帮过我,两清了。”   时灿嘴角挂着笑,礼貌避让秦泽汐的手,拒绝的十分干脆。   他的脚腕是伤了,可只是扭伤,不至于失去行动能力。   他能一个人来,自然也可以一个人走。   秦泽汐皱眉点头,不好勉强。   “那张画送给你。”   他为时灿指了指大厅角落,视线里忽然多了些艺术家特有的自信与张扬,“我刚刚画的。”   时灿走近两步,仔细打量。   他没有立即接话,视线好似定格住了。   时灿看着那幅还未干的画,目光来回游走,其中忽然出现些难以言喻的情韵。   在眼底,在眉梢,在悄无声息之时而来,又在无人察觉处离开。   一切都太快,绽放,绚烂,陨灭,消亡。   “喜欢吗?”秦泽汐见他不吭声,不确定的问,“送给你好不好?”时灿听到他的声音,这才回过神。   他转头又看了秦泽汐一眼,思索片刻吐出两个字,“不必。”   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来,忽就让那份年轻气盛哑了火。   为什么?秦泽汐没有问,理由不必说。   还能为什么,大概率是因为不满意,觉得他活儿不好。   笔头的。   一天两次,连续暴击。   伤面儿,太伤面了。   独自离开工作室,时灿接到了蓝离的电话。   对方询问工作是否顺利,还问了问那些作品是否能商业化。   “可以。”   时灿以颔首的姿势入画,极难被认出,加之穿了麻质长裤遮挡敏感部位,没什么问题。   “行,那我等会儿通知工作室。”   挂电话前,时灿说,这批画里面有一张叫《欲情》,帮我买了。   蓝离反应半天,“你要买自己当模特的画?这么喜欢吗。”   时灿笑了一声说,“太难看,我怕被别人看去太丢人。”   忽地,时灿想起秦泽汐说的那句话——褒贬是买主,喝彩是闲人。   说得对,太对了。   作者有话说:注*:大家有木有发现这句话白少也说过类似的(详见《二百》@cp112644)**:语出《升庵外集》,细节请百度百科。   PS:请把#秦泽汐双标#打在屏幕上哈哈哈哈PPS:评论我喜欢,给我来点呗。   海星我也喜欢,也给我来点呗。   抱住大家,感谢喜欢!! 第4章   你的打火机长腿了?“你,你刚才说什么?”“我说太难看,我怕被别人……”重复到一半,时灿停了下来。   一模一样的几个字,他曾经对蓝离说过。   什么时候?十年前,那时他十九岁,第一次给别人当人体模特。   十年前的那张画叫做《Seamas》,意为追随者。   那时的时灿刚刚进入大学不久,既年轻又羞涩,阳光浪漫,与现在全然不同。   他是长跑体育生。   常年的有氧运动让他的肌肉线条细长优美,身形挺拔纤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余赘。   我可不可以请你做我的模特。   遇到画家搭讪的那天,时灿在操场上训练,满身是汗。   他红着脸颊看了对方一眼,转头想走,觉得是骗子。   画家站在原地,看着时灿离去的背影。   时灿走出几步,回头与他对视。   那人的视线深刻且压抑,盯着时灿如看一件艺术品。   觉他不够完美,想在他身上雕琢一二。   那眼光,是一张难以挣脱的网。   往后的十年,都将时灿包裹的严严实实,透不过去。   他的画,还有他的话,甚至他这个人,都成了时灿的全部。   一次不成,画家锲而不舍。   他找了他两次三次,等了他三周五周。   “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可以让你朋友陪你。”   画家将地址写给时灿,又冷冷的说,“我不会看错,你可以成就我,我也会成就你。”   时灿让蓝离陪自己去,看到满屋的画笔颜料,放心些许。   可随后,他听闻要脱衣服,又心生不满转身就想走。   画家说,“你来都来了,何不试试。”   那天,那间画室。   洁白的墙壁,深灰色的窗幔,还有明朗妩媚的阳光。   一切都透着迷人的浪漫,让人难以忘怀。   别拉窗帘。   时灿对画家提出唯一的要求,他怕阴霾席卷,想要寻求温暖的庇护。   给你留一半。   画家念他第一次尝试,退让折中,并说道,你要快些适应我的风格。   他的话,不带情绪。   强势,克制。   几个小时,羞耻感席卷。   画家停笔之时,时灿完全沉浸在自我厌恶之中,恨不得找个的地缝钻进去。   他披上衣服,走到画家身边,想要看看究竟何为“成就”。   时灿愣愣望着画布,找回声音时已将嗓子口的话说了出来,“能不能把这张画送给我。”   喜欢吗。   画家问他。   时灿停顿片刻,从脖颈红到了耳根,臊得慌,“太难看,我怕被别人看去太丢人。”   那感觉,不能称之为“喜欢”。   喜欢二字过于单薄直接,无法雕塑情绪的深遂悠远。   看到《Seamas》那一瞬间,时灿没有别的念头,只觉想活在画卷之中,想让这支画笔扫过自己的皮肤,对人生进行描绘。   那是一种诡异的幸福感,像是羽毛扫过脚心让人忍俊不禁,像是久旱奉甘霖让人舒心释然,又像是春寒料峭捧起一窝暖茶。   那是难以压制的心动感,像是与妙丽如花的情人相拥相吻,像是依偎在倾心已久的恋人怀中。   快乐的,悲伤的,阴郁的,喜悦的。   极尽的丑,绚烂的美。   所有一切都将被这画笔“摆布”。   是成就,亦是沉沦。   “那个,你说的那幅画,”蓝离见时灿陈默不吭声,索性清了清嗓子问,“就是叫《欲情》的那幅,什么样子?你看到什么感觉?”很难形容。   若真要找个感觉,就好像又一次看到了《Seamas》。   说来真是奇怪,两幅画明明完全不同,连点“相似”都不沾。   可时空扭曲逆转,顷刻就让时灿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他看到自己站在十九岁的路口,身边没有画家,面前没有《Seamas》,只有他自己。   时灿深吸一口气,忽然回忆起昨晚与秦泽汐的对视,于是对蓝离说,“我昨天碰见一个人,眼神让我想起了……他。”   “他?”蓝离反映了几秒,很快回过神问道:“样貌相似,还是那股子禁欲扭曲的气质一样?”“都不是,完全不同的人。   只是眼神里的一束微光,很相似。”   “开什么玩笑,当年他眼里都是‘压抑’,哪里来的‘微光’。”   “你说得对,可能我——”话未说完,蓝离抬高声音打断,“你该不会想找个‘替身’在身边吧?我虽然很希望你可以把他忘了,但是这种玩儿火的行为我强烈反对。”   “什么乱七八糟的,别瞎说。”   时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他无聊,同时赞叹他的想象力,这种老旧的梗也就活在小说里,“挂了,别忘了帮我买画。   对了,记得匿名买。”   替身?别开玩笑了。   秦泽汐和当初的画家,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如同他们的画,风格迥异。   一天工作结束,时灿回到家后感觉呼吸道不舒服,真是祸不单行。   高档画室的设施齐全,从软件到硬件无可挑剔。   学员聚精会神作画,空调保持恒温,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可是同人不同命,充当模特的时灿就没这么好过了。   他赤身裸体几小时,离开时还没什么感觉,当天晚上就受凉发烧。   时灿前脚进屋,后脚就阴了天,随即大雨滂沱。   他换了衣服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止不住咳嗽。   庆幸的是,回家之后他按摩脚腕,舒服了不少,不像白天那样有明显的痛感。   一连两天,过于倒霉。   时灿不禁反思,直觉……都是秦泽汐的错!要不是昨晚秦泽汐撒酒疯,非要搂着他一起去洗澡,哪至于冷冷热热来回交替。   不仅如此,若不是那年轻人反复折腾、穷凶极恶,时灿更不至于湿湿干干没个消停。   空调屋里工作几小时,常有。   酒吧碰上个喝醉的处男,万里挑一。   总而言之,都是卧室里犯的错。   时灿裹着睡衣又打了个喷嚏,心想这次“一夜情”的后遗症太强。   气焰汹汹,势如破竹。   【新助理联系方式发给你,你叫他小泽就行,话不多挺酷的男孩儿。   长得特别帅,跟你一起出去绝不跌你的份儿。   】【对了,该交代的事情我都说了。   放心】蓝离给时灿发了两个信息,随后附带了一串电话号码。   时灿顺势存下来——等会儿打电话联系一下,他未来几天可能得在家休息,有些安排好的工作需要让新助理协调。   不光如此,还有原本蓝离负责的一些合约,也得交代一下。   时灿心中正在盘算,门铃忽然响了。   他起身慢慢晃悠到门口,打开门。   “怎么是你。”   时灿皱眉看着眼前的人,目光扫过他被雨水淋湿的脸颊,还有那一缕一缕的头发,“你来做什么。”   “我……有东西落在你家里了。”   秦泽汐眨眨眼睛,忽然像是淋了雨的奶狗,冲着昨晚将他捡回家的主人摇尾巴,“能不能让我进屋。”   秦泽汐尾音上扬,透出些生涩笨拙的讨好。   同时,他的声音又低沉动人,配上酷酷的面相,莫名多了分可怜与可爱。   走廊凉风吹进来,时灿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你落下什么了,我给你拿,你在这里等一下。”   “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只能跑一趟过来。”   秦泽汐见时灿脸颊发红不舒服,连忙一步跨进屋里,带上门,“你好像生病了,千万别吹风。”   秦泽汐落了什么?一个打火机,路边小商店两块钱一个的那种。   再明确点,透明银光绿塑料壳,用到一半很可能不好使的那种。   落在哪儿了?时灿的床底下,还得半个身子爬进去才能取出来的深度。   想象不来?就是大型犬都不愿意进去,嫌自己可能卡住的深度。   时灿从卫生间取了条毛巾,随手搭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上,“擦擦吧。”   “谢谢。”   秦泽汐不跟他客气,直接坐在时灿的厅里。   “你的打火机长腿了?怎么进去的。”   秦泽汐抬头看着时灿,装傻充愣,“谁知道呢,可能是半夜被路过的小精灵下了咒,突然就长出腿了。   淘气,不听话,自己进去的。”   真能瞎白活,时灿陪他往下编,“难得小精灵在看床上双人互动之余,还有心情跟打火机过不起。”   “可不是嘛,应该跟小精灵收钱。   咱俩昨晚这么卖力,都让她看去了。”   忍无可忍,时灿“哼”了一声,“你身上没有烟味。   既然不抽烟,要打火机做什么?”“谁说打火机只能点烟。   时老师,您这么问就是想象力匮乏的表现。   打火机还能点蜡烛,浪漫的烛光晚餐,必不可少。”   “两块钱的打火机配上烛光晚餐,真是有品位,接地气。”   秦泽汐没回嘴,随即看看窗外,又看看时灿。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死皮赖脸说,“还在下雨,我能不能等会儿再走。”   语调虽不卑不亢,可秦泽汐话里话外都透着些故意为之的“可怜。   他以眼巴巴的流浪狗模样面对时灿,时不时配上个喷嚏,仿若在赌——都这么惨兮兮了,时灿肯定不忍让他再次回到雨里。   秦泽汐额前湿漉漉的头发遮挡住一半眼睛,说完话之后他小心翼翼看向时灿,观察对方的反应。   时灿当机立断:“不行。”   秦泽汐一惊,没想道自己的计谋完全破功。   铁石心肠,冷心冷面。   他不死心,抬高声音追问,嫌时灿太没人性,“我多留一会儿都不行吗。”   “雨下了好几个小时。   你从头到脚湿成这样,我看不是忘带伞,是喜欢淋雨。”   时灿打量秦泽汐,觉得他挺可爱,又觉这些心机拙劣不高级,也就二十出头的男孩子能做得出。   那两个字是什么来着?做作。   “既然你喜欢淋雨,我就不留你了。   快去享受吧。”   秦泽汐打岔,就是不往门口走,“你的脚腕怎么样了?感觉比早晨好一些。”   “好多了。”   毫无疑问,秦泽汐是个有趣的人,只是时灿不习惯与萍水相逢之人又过多的交集,“我想早点休息,你东西拿了就回去吧。”   说完,时灿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门口有伞,送给你,不必还了。”   时灿拿出手机,翻找到新助理的电话。   他有点头昏,浑身使不上力气,准备打个电话就上床休息。   时灿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拨通号码。   拉开门,身后响起电话铃声。   秦泽汐站在客厅中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模特老师。   他看看手机,又看看时灿,接着按下接听,冲着时灿满眼惊讶的笑了,“原来我是给你当新助理。”   作者有话说:大家可以关注一下作者页面哇,这样就不会错过更新啦~~ 第5章 细微的生命。   挺酷的男孩儿。   长得特别帅,跟你一起出去绝不跌你的份儿。   时灿看了看秦泽汐的脸。   俊朗洒脱,年轻张扬,一对招子像是能望进灵魂深处。   他身上的艺术家气质浑然天成,像一块经过些许雕琢的璞玉,再多一分则显矫揉世俗,可少一刻又不足以透出莹润内里。   时灿想了想蓝离的形容,配得上“不跌份”。   否则,时灿也不会将他带回家。   只是,蓝离没见过秦泽汐往床底下钻的模样。   挺可爱,挺逗。   就是和“酷”字完全不沾边。   “没想到竟然是你。”   秦泽汐走到时灿身边,帮他关上门,满眼喜悦,“这两天一再见面,好巧,真有缘。”   时灿根本不买账,赶紧否认,“咱们没有缘,别勉强硬凑。”   时灿嘴上拒绝,视线则打量秦泽汐。   这年轻人的目光里都是纯粹与烂漫,一瞬就席卷了屋里的寒冷,像在北冰洋上架起火炉子。   咕嘟,咕嘟,烧化了人心。   “老师,您这么话说就伤面子了。   有缘,肯定有缘。”   秦泽汐又笑了一下,有点无赖,还有点帅气,朦朦胧胧的少年气,“我现在就上岗做是你的助理。   您生病不舒服,我负责照顾你。”   “你只是兼职,用不着这么上心。”   时灿是冷的,是克制的,是与秦泽汐格格不入的:“我给你钱少,你用不着花这么多时间在我——”“用得着。”   秦泽汐揽住时灿的肩膀,不由分说就往卧室而去,悄无声息打破彼此的距离,“我这个人认真负责。”   迅雷不及掩耳,时灿还未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秦泽汐推进了卫生间。   时老师,您先洗漱一下。   时老师,我去烧点水给你拿点药。   一口一个“老师”,叫得人没法说“不”。   时灿皱眉望向秦泽汐的背影,想了想,最终什么都没说。   【助理你哪里找来的。   】时灿躺在床上给蓝离发短信,没等回复又去一条:【人没问题吧。   】【什么意思?“人没问题”指什么?身体是不是健康?有没有传染病?】【其他方面。   】【其他???你招助理想干什么?】时灿翻了个白眼,交友不慎:【比如身份什么的?】【身份?他拿着学生证来应聘,符合招聘要求。   签约的时候他还拿了身份证银行卡,信息核对都正确,能有什么问题?】行吧,时灿再次认命:【你不是说“挺酷的男孩儿”,哪儿酷。   】【你见到人了吗,他还不酷?面试过程里都没笑一下,问什么都一本正经。   我看他话少、事儿也少,问有什么需求也是摇头,感觉最适合你。   】时灿盯着短信,只觉和出现在自己家的秦泽汐不是同一个人。   蓝离:【怎么,你不满意?】蓝离没等时灿回复,主动把电话拨了过来,强调说:“他条件挺好的,我找不到更好的了。   你要是不满意非得辞了,也不是不行。   不过后续的事儿得你自己处理。”   言外之意,我很忙,没空无微不至的伺候你。   “时老师,喝点水吧。”   秦泽汐敲门进屋,拿着卫生间医药箱里搜刮来的温度计,“再量个体温。”   他身上套着围裙,还是做饭用得老年款,是时灿母亲来帮他打扫时留下的。   时灿举着电话,眼睛离不开秦泽汐。   明明是个小狼狗,非要装奶狗就算了,至少品种还凑得上。   可现在怎么套上女仆装,玩儿起角色扮演了,真是蹩脚。   蓝离在电话那边听到对话,愣神片刻问,“这声音有点熟,是秦助理?他已经去了吗,你怎么还量体温?病了吗。”   “有点不舒服。”   时灿这几年冷面薄情,不习惯有人嘘寒问暖,交代两句就挂了电话。   秦泽汐顺势拿过他的手机,放得远远让他够不着。   赶是赶不走的。   时灿冷着脸嘟囔了好几句,眼看对方死皮赖脸留下来。   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只能……算了。   算了,算了。   既然是身份证和银行卡签约,时灿也不怕秦泽汐趁他生病作妖使坏。   吃了翻箱倒柜找出来的退烧药,喝了充满直男关怀的温开水,在时灿以为能休息之时,秦泽汐推门进来了。   “时老师,我帮你按摩一下脚腕。”   “不用,我——”时灿开口的同时,脚腕已经被秦泽汐抱进了怀里。   小秦助理用热水洗了手,捂在皮肤上暖暖的。   暖进了骨缝之间,暖进了时灿心口。   享受一下服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时灿打了个哈欠,开口说,“蓝离跟我说你还在上学,之后把空闲时间跟我说一下,我不会耽误你上课。   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也都可以提前说。”   “我每周上课时间很固定,都是按照课表来。   不过有些课后小组活动,时间不固定。   遇到有考试的时候,可能会忙一些。   对了,我每周会去医院,大概半天时间,不过不需要固定考虑,我自己可以找时间。   我还会回家跟我爸妈——”“私事不用说得这么细致,我不会影响你。”   “好。”   秦泽汐故意用指甲盖扫过时灿的脚心,让他发颤让他痒。   手下动作“不干净”,秦泽汐嘴里的话倒是一本正经,“蓝总跟我交代,您做模特的事情不能让您家里人知道。   我平时过来如果遇到你的家里人,需要帮你保密。”   裸体模特不比其他行业,绝大多数都得不到家里人的支持,瞒着家里亦是常有的事。   秦泽汐算半个画家,自然知道圈子生态。   不觉奇怪。   时灿皱眉轻踢他一下,让他动作收敛点,“就是我妈妈,没有别人会过来。   这一点你不需要担心,应该遇不到,她不常来。”   你也不用常来。   时灿想说后半句,卡在嗓子口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明白了,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没什么了。”   脚腕按摩结束,时灿目送秦泽汐离开房间。   退烧药上头,昏昏沉沉的。   暖黄的灯光催人欲睡,时灿迷迷糊糊之时,秦泽汐又进来了。   “时老师,我给你读书怎么样。”   秦泽汐走到时灿身边轻声细语,说完来到书架前,拿起一本小说,“《简爱》。”   时灿吞咽口水,下意识摇头,“你别说话,让我耳根休息会儿。   心思清净了,病也好得快。”   秦泽汐不顾时灿的反对,顺着书签翻开,随即开始,“我记得他的嗓子很漂亮,还知道他喜欢唱歌——好歌手一般都这样……”秦泽汐好像看透了病床上的时灿,笃定他并非真的喊停,因此一意孤行。   秦泽汐身上的衣服湿透了,脱下放在卫生间里晾干。   此时他腰间裹着白色浴巾,上半身赤条条的。   房间内的灯光暗淡如薄纱,在他脸颊上投出阴影,在他饱满的胸肌上留下吻痕。   那狰狞恐怖的伤疤都因这气氛柔美了不少,若隐若现。   时灿忍不住多看他两眼,看他张合的嘴唇,看他挺拔的鼻梁,看他眼中的温柔与认真。   明明是异常情色令人遐想的装扮,怎么还能字正腔圆读起爱情小说?他咬文嚼字,他细细品鉴,他在为时灿读“诗”。   秦泽汐对自己的身形很满意,脱成这样就是让时灿看的。   多看看,看进眼里拔不出来最好。   他用修长的手指翻书,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缓缓读到:“黄昏薄暮的浪漫时刻,刚把星光闪烁的蓝色旗帜降到窗格上,我便……”忽然,一语道破,一词点醒。   他浪漫,藏不住的浪漫。   喝醉酒的秦泽汐,搂住时灿说,我好喜欢你。   他抓着时灿的手指亲吻,拉着他与自己一并跳舞。   他唤他“宝贝”,满是情,满是欲。   他为他脱衣服,以牙齿解去扣子,以舌头描绘出画卷。   细想,大抵是这份“浪漫”左右了昨晚的时灿,让他错失一个又一个推开秦泽汐的机会。   更在恍惚沉沦的瞬间,“放纵”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   看样子,这“烧”不怪秦泽汐,是时灿自己昏了头。   昏昏沉沉,似睡非睡。   时灿吃药之后舒服些许,可到后半夜竟又烧了起来。   温度不算高,就是影响睡眠,翻来覆去总不踏实。   “时老师,再喝点水。”   秦泽汐给他嘴里送了片退烧药,扶着他靠近自己怀里,“慢点喝,不烫。”   迷迷糊糊,若有似无。   时灿耳边传来秦泽汐的声音,自由,富有情调,是森林里叽叽喳喳的小鸟,是田野上奔腾驰骋的骏马,“我想,尽管你看上去遍体鳞伤,焦黑一片,但你身上一定还有细微的生命,从朴实忠诚的树根的粘合处冒出来……”时灿脸颊轻蹭着秦泽汐的胸膛,半个身子与他紧紧相依。   不知怎得,时灿闭着眼睛想,他就是要扫兴,要打破秦泽汐故意营造的氛围,“你……有感觉了。”   时灿动动手腕,轻轻扫过他那处。   秦泽汐停下来,悠哉化解,“它就见过你,应该是认识了。   一靠近,就想打招呼。”   他语气浪漫的不像话,如对着久别重逢的恋人,“想着你呢,一直在想。”   临近天亮时分,时灿终于沉沉睡去,直到午后才苏醒。   烧退了,头也不晕了,他活动颈部从床上做起来。   卧室里没人,而那本《简爱》也被放回了原处,好似从未被动过,好似从未有人出现。   床角放着一张速写,时灿拿起来。   清晨的暖阳暧昧,照在沉睡的人身上,优雅而美好。   秦泽汐将时灿的样子留在画中,同时附上几个字:细微的生命。   来自《简爱》,来自昨晚秦泽汐读出的句子。   除过画作,秦泽汐还留了一张便利贴。   他写道:【时老师,我会天天练习,画到你满意为止。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要是喜欢,记得给我留评论哇。   鞠躬感谢~(还有海星,收藏也是需要的。   。   。   ) 第6章 这绿茶泡的不错。   “你只是兼职助理,不必天天来。”   时灿病了一场,在家休息了好几天。   平日,他的工作安排不算紧凑,大部分都是些零散的活儿,比如充当身体局部模特,或者是接一些石膏雕塑的打板。   这几天工作全部后推,时灿彻底闲下来,完全充当了秦泽汐的专属模特。   画我,很贵。   时灿没将这四个字说出口,因为实在不知应如何计费。   人体模特是一份严肃而庄重的职业,画家的每一笔都应经过精雕细琢,方能达到最完美的表现。   时灿习惯了那种品读的目光,既挑剔,又自我,还有些对美的欣赏容纳其中。   而秦泽汐的视线完全不同,他的眼中有一方画布,他让时灿感觉自己活在画中,活在他的目光之内。   秦泽汐的速写,随性却认真,形神具象,还多了分灵动。   “你要是不喜欢,我接着画。”   秦泽汐冲时灿展示自己的速写本,见时灿没吭声,果断撕下刚刚那一页。   “等等。”   时灿阻止他的动作,想了想说,“给我吧。”   “你喜欢这张吗。”   时灿不去看他,悠悠吐出一句,“你手边那个垃圾桶要分类,别乱扔。”   相处几天,时灿对秦泽汐的印象不错。   小秦助理的作息很规律,行为举止亦很规矩——早起学校上课,结束后来时灿家里。   秦泽汐会先自习一会儿,在纸上写满了时灿看不懂的数学公式。   忙完课程,秦泽汐会帮时灿整理之前的合同以及安排之后的工作。   原本需要时灿和蓝离两个人处理的事情,秦泽汐全包。   做事的时候,他很少说话,一副酷酷的样子让人很有好感。   时灿的伤风完全去了,身上的红斑也消退的差不多。   他看着秦泽汐每日在眼前晃悠,总能想起那幅《欲情》,想起看到时那心潮涌动的感觉。   叮咚,叮咚,门铃作响。   时灿起身去开门,是……老相识。   “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   来人手里拎着水果,还没进门就冲着时灿笑。   “好的差不多了。”   时灿后退让开一步,将他请进门,“谁跟你说的。”   “你推掉的一个工作,我也有份。”   对方三十出头的样子,桃花眼,面相风流不羁。   他进屋后自说自话,主动拉近与时灿的距离,更是伸手轻抚时灿的额头,看他还烧不烧。   言谈举止间,一切自明了——两人有点“历史”,看样子是挺和谐、挺默契的那种。   秦泽汐原本坐在餐桌上整理时灿最近的合同细节,他看到有上门,礼貌起身。   “你家里怎么有人。”   时灿避开对方的手掌,不喜突如其来的亲密。   转身,他给互不相识的两人进行介绍,“秦泽汐,我的新助理。   兼职的。”   男人叫Kent,中文名不详,是个著名摄影师,给很多明星当御用,在艺术圈小有名气。   画家开画展需要周边衍生品,喜欢找知名且相熟的摄影师拍照,“Kent”这个名字总能出现在画展的宣传上。   画家,摄影师,放宽点都能找到彼此间的联系,因此秦泽汐对Kent有印象。   “老师,您好,我看过您的作品。”   秦泽汐微笑点头,主动冲Kent伸手,礼貌客气。   Kent身上带着淡淡的古龙香,很贵的味道,一嗅就知是为了沾花惹草。   秦泽汐上下打量,又大大方方说,“老师,您快坐吧。”   Kent一愣,还以为会发生充满“火药味”的对话,“你好,你是学生?”秦泽汐点头,“还在上学。”   “学什么的?美术生?”“我主修数学,理科生。”   秦泽汐笑着回答,潇洒体面,像个阳光大男孩,“辅修美术专业。”   Kent扬起眉毛“嗯”了一声,“那你不算我们圈子的人。”   秦泽汐没接话,心想四条腿的畜生才需要被“圈”住。   两条腿的人,早就行动自由了,哪里需要用“圈子”来划分泾渭。   Kent将水果放在茶几上,自顾自倒了杯水,动作驾轻就熟,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他看着秦泽汐,意味明确的说:“兼职还挺负责,差不多就回去吧,今天给你放假。”   秦泽汐一愣,转头看看餐桌上还没看过的几份合同,“我事情还没做完呢。”   Kent白了秦泽汐一眼,“有客人上门,你识趣点。   明白我的意思吗?”“明白。”   秦泽汐站定不动,应对自如:“老师,您别误会,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   只是事情没做完我不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不能走。   时老师之前嫌弃我活儿不好,要是时长再不够,岂不是一无是处。”   这话意有所指,很是微妙,弄得Kent不好接话。   顺着说吧,色气满满,争风吃醋的企图太过明确。   可要是逆着回怼,又显得小肚鸡肠,跟个兼职生气。   时灿抬头看了秦泽汐一眼,默念他又动心思,耍嘴皮子,“行了,快去干活吧。”   “好,我给你们俩泡点茶。”   时灿的客厅面积合适,两人刚好,三人拥挤。   Kent满腹“淫点子”都爬到脸上了,清了清嗓子凑近时灿说,“你要是身体好了,跟我出去兜风怎么样?”“那可不行。”   秦泽汐端着茶壶从厨房出来,为两人倒水,冲着Kent不卑不亢说道:“外面风大,时老师要是再着凉了,工作又得往后推。”   “他不是已经——”Kent话没说完,秦泽汐打断,同时给他倒茶,“像我们时老师这么厉害的模特,很多画家都等着。   他要是又病了,我的工作增加是小,影响其他艺术家就不好了。”   有理有据,头头是道。   时灿端起茶杯,听完他的话笑了,细品说,“这绿茶泡的不错,味道足,整个屋里都是。”   “那是Kent老师拿来的茶叶好。”   说着,秦泽汐伸手,轻碰时灿手里的茶杯,“我试试温度,别烫着您。”   时灿不喜在旁人面前的亲密,而秦泽汐点到即止,余光扫过Kent,高下立现。   “你这兼职助理哪儿招来的。”   Kent小声问时灿。   “酒吧里捡的。”   时灿轻笑一声,继续喝茶,“是不是挺有意思?”“我怎么没看出有意思。”   “可能你我眼光不同。   我觉得挺有意思,挺酷。”   秦泽汐不打算走,时灿也没有出门的意思。   Kent坐了片刻,实在觉得没意思,索性告辞。   进门是客,时灿应尽的礼貌做到,“等我去拿件衣服,送你下楼。”   秦泽汐看着时灿进屋,主动起身去收拾茶杯。   他眼疾手快,拿起没喝完的半杯茶,直接泼在Kent衣服上,毫不迟疑,“以后别来了,这里不欢迎你。   不管你们两个以前怎么样,以后都不会有任何关系。”   “你干什么?”Kent抬高声音,一下就恼了,怒火四起,“从刚才就看你不顺眼,终于不装了?”秦泽汐笑了一下,抓住Kent的手臂直接挑衅说,“离时灿远点。”   倏然,这个年轻人不再笑了,他目光变得凌厉,其中都是冷酷且锐利的刀子,任凭对手有何种过往,都不能阻挡他宣战的气焰。   一字一句,秦泽汐发出捕猎者争夺地盘的威胁,“你要是再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不过是个学生,怎么对我不客气?”Kent直接揪秦泽汐的领子,“我劝你别自以为是,年纪轻轻……”忽然,秦泽汐松开手。   下一秒,卧室的门打开。   时灿愣在原地,看Kent抓着秦泽汐的领口,后者手里则拿着空茶杯,“你们怎么了。”   “怪我。   刚才收拾茶杯不小心碰了Kent老师一下,弄脏了他的衣服,他可能误会我是故意的。”   秦泽汐看向时灿,先一步开口解释。   说完,他回过头望着Kent,目光既冷又沉,还有点胜利者的炫耀,“您和时老师是朋友,别因为我产生罅隙。   我给您道歉,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wb有转发抽奖,有兴趣的宝宝可以去参与一下哇~()wbID:@黄花九梨Delver_Jo 第7章 黄道吉日才能行房事。   您和时老师是朋友,别因为我产生罅隙。   我给您道歉,对不起。   Kent听闻这话,挥起手臂赶紧松开他,面上还保留最后的克制,想努力当个体面人,“你这臭小子,刚才可不是——”话还没说完,秦泽汐忽然倒地,手里的茶杯应声摔碎,“Kent老师,您怎么还推人呢。”   Kent:碰,碰瓷???!!!“你先回去吧。   我就不送你了。”   时灿走到沙发旁,放下手里的外套看着Kent说,“这里得收拾一下。”   说完,时灿来到秦泽汐身边,弯腰蹲下捡起茶杯的碎片。   “时老师,你别把手弄伤了。”   秦泽汐连忙起来收拾,怕那白皙的指尖被划破。   Kent多留无意,除了自找没趣再无其他。   他“哼”了一声后离开,出门时还忍不住重重关门。   没礼貌。   秦泽汐低声嘟囔,心里倒很是高兴。   “你是拿画笔的手,放下。”   时灿专注的收拾,语气有些冷,有些硬,“我收拾。”   “不高兴了?”碎片整理到垃圾桶中,秦泽汐想了想,耷拉脑袋主动老实交代,“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存心刁难。   你前几天生病不舒服的时候他怎么不来看你,现在没事儿了专门跑来,还贼眉鼠眼看着你,什么意思。”   时灿没接话,等着秦泽汐继续说。   “他刚才没推我,但我想他快点走。”   时灿“嗯”了一声,“你还阴阳怪气说话。”   我没有。   狡辩之词说不出口,秦泽汐有。   “小小年纪,哪里学来那么多花花肠子。”   时灿拿过干净的杯子,倒茶,喝了一口,正襟危坐问道:“学校老师教的?”秦泽汐抱膝窝在地上,抬头看着时灿的眼睛。   你敢发问,我便认真回答:“我妈喜欢看狗血多角恋电视剧,我去年上大学之前,她总拉着我看。”   “以后多看点适合你的,学点有用的。   实在不行,学学广场舞、太极拳,锻炼身体。”   秦泽汐想了想,不能认同,“我觉得挺有用,这不是成功把他赶走了?”时灿不想和他瞎扯,转而反问:“你都二十二岁了,应该是快大学毕业的年纪,怎么去年才上学。”   秦泽汐耸肩,云淡风轻的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休学,还做过手术。   在医院的时间长了,没办法系统复习参加考试,耽误了些时间。”   时灿忽然想起秦泽汐之前说过,每周都要去医院,想来也和以前生病有关。   “身体好点之后,我才重新计划了学业。”   时灿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至此,两人的对话点到即止。   经过片刻沉默,时灿切入正题,“你质问Kent专门跑来是什么意思,那你自己呢,天天从学校过来又是什么意思。”   我……秦泽汐目光热忱,对上时灿冷冰冰的视线,火焰熄了一半。   时灿大大方方,声音克制不带情绪,“我当然知道他为什么来。   我没兴趣,打算请他在屋里坐坐,然后送客。   你闹这么一场戏,他提前走了。   对我来说是一样的,没差别。”   时灿既不在乎Kent,也不在乎主动说起在旁人看来有些难以启齿的关系,“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图一时的快活罢了,就跟我把你从酒吧捡回来一样。”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时灿笑了一下,看着眼前的小奶狗问,“你天天往我这里来,不是想睡我吗。”   送命题,秦泽汐条件反射摇头。   “不想。”   随即,他突然反应过来,成年人不能自断后路——毕竟自家“小弟”也就一次亮相,总不能直接剃度让他当和尚,守在大美人身边渡劫修行。   “那个……我想,有点想。   其实也不是‘有点’.....是挺想的。   你这么好看,又吸引人,我能不想吗。”   秦泽汐吞吞吐吐,谈起这些私密话题时满眼都是青涩,刚才那副巧舌如簧的面具一下就不见了。   时灿忽而皱眉,想起蓝离前几日的那句话,你该不会想找个“替身”在身边吧?随即,时灿的思绪飘到将秦泽汐带回来的那天晚上。   那一晚,秦泽汐嘴里时不时冒出些“喜欢”,时灿听的真真切切。   除此之外,情到“深”处,秦泽汐好像还说了“这么多年”四个字。   那时时灿身陷欢愉,不确定是否真的听到了。   秦泽汐不过二十出头,所谓的“多年”,又能有多久,“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人,好几年求而不得,想在我这里找寻慰藉?”一句话,二三十个字,秦泽汐视线内闪过迟疑,随即连忙解释,“我……我没有。   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寻找慰藉’?我们年轻人不玩这套。”   时灿一怔,迅速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你们年轻人?你的意思是我老了。”   秦泽汐连忙摇头,求生欲极强,“我的意思是……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时灿看他的反应,心中有数。   大概确实有那么个人。   不知是长相相似,还是其他方面相同。   时灿没有追问,亦不想提起令秦泽汐不悦的事情。   也罢,不过是少男的怀春心事,何苦撕开伤口往上撒盐呢?秦泽汐见时灿看着自己不说话,进而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有很多……类似Kent这样的朋友?”“他不算朋友。”   时灿起身,拿过放在一旁的外套,准备进屋挂好,“刚才不是说了吗,没有关系。”   秦泽汐抓住他外套的衣角,坐在地上像个摇着尾巴的大型犬,“那以后能不能不让他来了,还有跟他一样的那些。   一个Kent也好,很多也好,都不让他们来了。”   时灿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秦泽汐。   秦泽汐撕破脸皮,直接说,“他们能行的,我都行。   我还能照顾你,还给你当助理。   一个顶三个,你赚了。”   时灿忍不住笑,心想这年轻人哪里有蓝离口中的“酷”字,明明就是个可爱开朗的活宝。   时灿抬起手轻揉秦泽汐的头发,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爱抚,“你倒是挺会为我打算。”   秦泽汐蹭他的手心,“你说我活儿不好,我接受,我天天跟你练习。”   秦泽汐说:“你是我的第一次,我忘不了。”   对话非常陌生,具有极强的年代感,时灿甚至不敢相信来自秦泽汐这样阳光爽朗的年轻人,“怎么,你还想让我对你负责不成?”“不是,你别误会。   就是这儿……”秦泽汐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眨眼说道:“总想你。   想了就有感觉,控制不住。”   秦泽汐小声补充,“当然,你要是想负责我也没意见。   毕竟,有担当的美人最迷人。”   秦泽汐还说:“那天早晨起来我装不是第一次,就是怕你心里有负担,怕你觉得我赖上你。”   眼瞅这些说辞的苗头不对,时灿立刻阻止,“怎么又冒出茶味了?”“真不是,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秦泽汐那张酷酷的脸庞上多了分暖意,还有些期待与执着。   时灿站直身体,居高临下,目光从秦泽汐的额头缓缓往下扫。   他看他热忱锐利的眼睛,他看他深邃俊朗的五官,他看他性感诱人的嘴唇。   他思索了片刻。   最终,他对他说,再给你次机会,试试看吧。   秦泽汐呆坐在原地,直到时灿走到房间门口,回过头问他:“愣着干什么?不愿意吗?”“现,现在?”秦泽汐快速爬起来,动作慌张,还差点一个踉跄摔一跤。   “怎么,你需要焚香算日子,找个黄道吉日才能行房事?要不给你网购一本万年历,可以早做计划。”   “不是。”   秦泽汐清了清嗓子,连忙跟上去,顺着时灿的话说,“但我总得沐浴更衣。   下课赶过来匆匆忙忙的,一身汗。”   时灿冷冷点头,说,“一起洗吧。”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是什么?咳咳,打卡上车。   “嘀~” 第8章 别乱叫,谁是你哥哥。   浴室里,秦泽汐看着时灿,看他白润的皮肤被温水濡湿,看他性感的锁骨蒙上薄薄雾霭,看他粉嫩的嘴唇一张一合。   秦泽汐吞咽口水,忍不住靠近一步,低头捧起时灿的脸颊,“我,能不能吻你。”   时灿微微抬头,两人的嘴唇很近很近,“我要是说不能呢。”   “我听你的。”   秦泽汐压着呼吸不敢大喘气,炙热滚烫的目光在他脸上游走,既紧张又兴奋,“那我就继续问你,能不能吻你。”   时灿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只觉两人差了些岁数,可代沟却深不见底,尤其是在某些事情上,“你这行为叫做‘死皮赖脸’,一点都不酷,不适合你。”   秦泽汐嗯了一声,继续死皮赖脸,我承认,你说的对。   那我现在能不能吻你了?唇齿相接,彼此之间忽然多了点联系。   纤弱,微薄,却难以忽视。   秦泽汐这些天安分守己,没有丝毫越轨的动作,而此时他却反复“蹂躏”时灿的嘴唇,以唾液将其纹路填满,而后吮吸碾磨,进而照顾他柔软的舌头。   秦泽汐用行动为自己证明,自打初夜“见面”之后,存在于他身体中的性张力从未消失。   “嗯……”时灿仰着头张开嘴,趁着空隙给这臭小子立规矩,“过两天有工作,身上……嗯……不能留痕迹。”   “好,听你的。”   秦泽汐答应他,手指顺着时灿的下颚抚摸,滑过后背脊椎,落在他的胯骨处,“现在呢。   能不能……”“电视剧就别看了,有空浏览几个‘动作电影’,就不用——”话没说完,秦泽汐狠狠堵住时灿的嘴,手指也不由分说得肆意妄为起来。   这次,秦泽汐用行动为自己辩解,听话仅仅是尊重,年轻人的“硬”气,他一点都不缺,“该看的我都看了,我只需要练习。”   --删减--秦泽汐将时灿搂进怀里,拖着他倒在床上。   后背带着晶亮的水珠,两人在浅灰色的床单上印出一朵又一朵盛开的梅花。   花瓣细碎,莫名被浪漫气息萦绕串联。   屋里灯光昏暗,秦泽汐轻捏时灿的脚腕,将他拉到自己身上。   那忧郁清冷的美人颊终是带上情欲气息,剪水双瞳也蒙上一层薄纱,纯洁且诱惑。   秦泽汐捏住他的后颈吻他。   温柔,笨拙。   “那天,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秦泽汐浑身僵硬,紧张的不像样子。   他强装镇定,直觉当下才是自己的“第一次”,一切都如此新鲜,“我不是故意的,今天肯定不会。”   “不必这么小心。”   时灿说,“我又不是玻璃做的,碰不碎。”   “虽然活儿不怎么样,但好在你先天硬件不错。   如果你可以听话,那么就算只有你也……”时灿话未说完,秦泽汐忽然搂住他翻身。   都是成年男人,哪里能听这种比较性的言论。   秦泽汐让他的身体落在自己的影子中,严严实实,牢不可摧,“既然答应了,不能说‘就算’,连想都不行。”   时灿的眼睛像琉璃,像玛瑙,像黑色幕布下的闪烁星辰。   他躺在秦泽汐身下,对视片刻才开口说,“我明明是在夸你尺寸好,潜台词是‘我挺满意’,怎么还被你曲解了。”   是不是曲解无从得知,可秦泽汐因时灿这几句话,瞬间兴奋难耐。   他在跟他调情,而这二十出头的青年却是后知后觉。   片刻时间,两人身子都热了,烫了。   “别这么搂着我。”   时灿被他死死抱着,挣脱不开,“松,松开。”   “好。”   秦泽汐应了却不见松手,他追问时灿,“为什么?”时灿目光迷离,回过头看着秦泽汐,面对炽热露骨的视线,时灿下意识想逃,于是对秦泽汐发号施令,“松开我。   我不需要这么亲密。”   “我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不需要。”   秦泽汐捏住时灿的下颚,忽然强势凶狠起来,“回答我。”   时灿用力挣扎,彼此的情欲变成了浓浓的火药味,“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其他人是不是都不这么对你?你要求,他们就听你的?是不是。”   “是……”时灿抗拒,潜意识却兴奋不已,忍不住出言挑衅,“怎么,现在要和别人比了。”   “刚才说了,我不一样。”   秦泽汐亲吻时灿的脸颊,“你为什么有这样的要求?”“我习惯了。”   “谁给你的习惯,哪里来的习惯?”“因为……”因为那张禁锢了时灿十年的网,因为那个在时灿心里住了十年的人。   不知怎得,时灿不自主回答着秦泽汐的问题,“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不听话,就滚下去。”   秦泽汐低头含住他的耳朵,“你记住了,我是第一个这么对你的人。”   说完,他狠狠亲吻时灿的耳根,故意在能被头发遮挡住的地方留下红斑痕迹,“从现在开始,你和我一样,都是初学者,我们都得好好练习。”   ---删减---春情浮动,起起落落。   时灿见秦泽汐出尔反尔,突然奋力挣扎,回身用手肘去推攘他。   你在做什么,时灿的眼神说。   “我错了。”   秦泽汐见他动了怒,连忙松开手,用整个身体压住他,在他耳边一再说,“我错了,对不起,再也不敢了。”   “你……”时灿见他忽然道歉,又气又恼,皱着眉哼着鼻音质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哥哥,”秦泽汐眨眨眼睛,舔他的脖颈与锁骨,“以后不会了。”   年轻人的长处——学习能力强。   调情这种事儿,只要教一次就能学会,运用自如。   秦泽汐不让时灿在他怀中乱动,连哄带骗,告解讨好,“好哥哥,我知道错了,别生气。”   时灿想给这小无赖一巴掌,甚至踹他一脚,直接把他赶出门。   可谁知自己身子软了,手指软了,动作挥出去就像是猫咪在挠人,充满暧昧,“别乱叫,谁是你哥哥。”   “你,只能是你。”   秦泽汐抓他的手指在嘴边亲吻,进而吮吸,“以后都是你。”   作者有话说:删减微博找。   ID:黄花九梨Delver_Jo 第9章 想得美,工资不够你倒贴。   “以后要是再这样,”时灿平躺在床上,嗓子干涩,累得眼皮都睁不开了,“我就直接把你踢下去。”   “好。”   秦泽汐将他捞进自己怀里,摸摸时灿的大腿,“我不动让你踢。   好哥哥,你踢我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认怂快,时灿的火气就追不上他。   “别动我。”   情欲散了,时灿也恢复了平时那副冷漠扮相,既是面具,又是本性使然,“既然你不想休息,那就穿衣服回去吧。”   “不,我想。”   秦泽汐将手指伸进时灿的头发里,来回揉捏,满是动情,“我就在你身边休息。”   秦泽汐的胸膛布满汗水,随着呼吸起起伏伏,那处狰狞的伤口正好落在时灿眼前。   时灿任凭他抱着,懒得挣扎,没力气和年轻人较量,“你说的手术,是在这里?”他用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触,像在挑逗,又像是小心翼翼,怕引起疼痛。   秦泽汐嗯了一声,拉起时灿“做坏”的手,压在自己的左侧胸膛上,“是心脏。”   噗通,噗通。   掌心之下是强壮有力的心跳,顺着时灿的手臂传到他的胸口。   时灿忽然慌神,这感觉就和秦泽汐的画一样,充满了浪漫主义气息,伴随勃勃的生命力。   “手术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时灿忍不住问。   “几年之前了,现在我特别健康。   当然,还是得定期检查吃药,不过完全不影响生活。”   原本已是困意席卷,时灿却好像忽然被这心跳声叫醒。   他下意识侧过头,将耳朵贴在秦泽汐的胸口上。   他听,仔细听。   这心跳声到底有什么吸引力?时灿不知。   一股莫名的悲伤与喜悦充斥心头,时灿闭上眼睛,享受片刻的宁静与温存。   秦泽汐将手掌覆盖在他的脸颊上,进而也闭上眼睛,“你喜欢听我的心跳。”   时灿“嗯”了一声,不像是给了个肯定的答案,倒像是单纯应和、敷衍了事。   秦泽汐心满意足,“睡吧,安心休息。”   第二天一早,时灿站在镜子前,穿着睡衣露出个肩膀。   他的动作与第一次和秦泽汐过夜之后一样,连侧头打量镜中自己的神态都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还有躺在床上那位仍在沉睡的年轻人,也分毫不差。   时灿的手机忽然响起,是蓝离。   电话接通,蓝离开口说,“你看看信息,我发你了照片,你确认一下是不是这幅画。”   “是。”   时灿看了一眼,确定是秦泽汐那日画的《欲情》。   “真是这幅啊?!我还以为弄错了,特地给你确认一下,你怎么可能买这种风格的画?”蓝离抬高声音,满是惊讶,“该不会真是觉得难看,故意买的吧。”   时灿没回答,转而问,“贵吗。”   “凑合吧。   作者没听过,可能不是平时创作的名字。   你那天应该见到了吧,有名吗?还记不记得。”   “没印象了,那天好些年轻画家,我没注意。”   时灿侧头,扫了秦泽汐一眼,猜想这年轻人用了其他的ID,“我什么时候能拿到画。”   “还得过一段时间,正在跟画室办手续。   签收地址我写了你家里,你签收的时候查看一下画作在运输过程里有没有损伤。”   “好。”   时灿想了想,皱眉说:“但是那幅画不能……”蓝离没等他说完,了然于胸,“我知道,画不能放你家里,怕你妈看见。   等你检查没问题,我抽空拿去公司给你准备的陈列室,和你其他的画放在一起。”   时灿母亲不同意他做裸体模特,这几年时灿一直对她有所隐瞒。   蓝离再清楚不过,自然要为他排忧解难,“写你的地址是为了你方便检查。”   时灿叹气,觉得麻烦好友很不好意思,“谢谢了。”   “这算什么事,有什么好谢谢的。”   蓝离沉默片刻,欲言又止。   最终,他还是发问,“你那天……身上带着痕迹去了画室吗?是作者加入这幅画的,还是——”时灿打断他,“我身上的。”   “行吧。   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都搞不懂你的口味了。   这幅《欲情》和《Seamas》差那么多,你怎么会说一样的话,真是奇怪……”蓝离唠叨起来没完没了,时灿听了几句便草草挂了电话。   这幅《欲情》和《Seamas》差那么多。   时灿不赞同这句话,何止是“差那么多”?简直完全不同。   就和两位作画之人的差别一样大。   《Seamas》低调且克制,画面里的时灿只露出手臂与胸膛肩膀,他以手掌捂住脸颊,看不清长相,空留复杂而简单的眼神。   整幅画调性极低,用色的对比度亦有些弱,打眼瞧去笼罩着一层低气压。   未曾合严的窗帘透进一丝微光,被画家捕捉到。   光线从画面的右侧打在时灿的肩膀上,从手臂到指尖,从肩头到脖颈,画面由明到暗,过了中线便完全陷入冰冷的桎梏。   希望在右,克制在左,唯独那眼神的清亮秀美得以贯穿。   那视线旖旎诱人,如腐木残败中的点滴嫩芽,被为数不多的微光点亮。   让人想保护,让人想追随。   反观《欲情》,以“情”成为“欲”的催化剂,从露骨到放纵,是屈从于快感,是不加掩饰的崇拜。   作者以鲜活靓丽的色彩,勾勒时灿优美的背部线条,性感至极便可打破一切庸俗淫欲的邪念。   脖颈锁骨处刻意描绘些许红斑,是时灿身上的,亦是秦泽汐“添油加醋”的产物。   他以时灿身边的鲜花水果模具做依托,让原本色气的画面多了优雅灵动,其中还有几分浪漫俏皮。   这性感的人,活在秦泽汐的笔下,而那点点红斑,则是作者对画中人的迷恋与爱慕。   《Seamas》抓住了时灿的眼睛,不久之后,它的作者抓住了时灿的心。   而看到《欲情》的那一瞬,时灿的目光和心脏都被抓住了,一气呵成。   不怪蓝离惊讶,时灿平日连娇艳的花儿都不会看一眼,直言不喜欢,谁又能想到他会买《欲情》这样的画。   想来也是年纪大了,心绪紊乱之感太少太零星,太容易被当回事。   冲动消费。   挂了电话,时灿透过镜子,再次望向耳根处的痕迹。   这混蛋就是故意的,故意听话顺从,故意出尔反尔,又故意认错讨饶。   明明秦泽汐和自己是完全不搭的人,时灿怎么就耳根子软、鬼使神差让他留在身边了?“嗯……你怎么起来这么早?”秦泽汐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头发蓬松,又可爱又酷……还有点迷糊。   时灿整理好衣服,走到他面前抬起下巴,露出耳根的痕迹。   “错了,我真错了。   我就是个混蛋,一上床就被下半身支配,没忍住。”   秦泽汐连忙迎上来,冲着红斑又亲了一下,“是不是有点疼,我给你吹吹。”   小无赖一开口,时灿就忍不住想给他一脚。   不光如此,时灿还想直接换了大门密码,让他再进不来。   算了,仔细想想,留他在身边……也挺有意思。   这几年,时灿日子过得风流,有那么几个“合拍”的人。   无一例外,都是“见面脱衣,完事走人”的类型。   不多谈,不详聊,亦不会对彼此有要求。   毫无疑问,秦泽汐是特别的。   就目前来说,先这样吧。   时灿叹了口气,推开秦泽汐贴在自己面前的脸。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扣你工资。”   他用修长的手指拂过自己耳根的痕迹,轻触两下,落指为证,“一个五十。”   秦泽汐一愣,气鼓鼓的说,“行,工资要是不够,肉偿我也接受。”   “想得美,工资不够你倒贴。” 第10章 "茶"味收起来,好好跟我说话。   自打时灿的身体好起来,秦泽汐正式成为他的兼职助理,时灿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一句话总结,助理要你天天接活儿,你就没有偷懒宅家的时间,更没空去酒吧潇洒偷闲。   “我跟你说了,这个活儿我不接。”   时灿指了指面前的合同,扔了笔,拒绝签字。   秦泽汐冲着他笑,很坚持,小跑着给他把笔捡回来,硬塞回时灿的手里,“这个活儿是行为艺术,我知道衣服有点多,你不喜欢。   但是现在天凉,我怕你冻着,而且那个艺术家很有名,不亏。”   那是衣服有点多吗?太空服设计,从头到脚连个喘气孔的看不到,一天下来不憋死都是万幸。   时灿是人体模特,可不是麦田里的稻草人。   “还有这个,我也不接。”   时灿见扔笔没用,推开面前的合约,差点甩到桌子底下。   “这个又怎么了,我看看。”   秦泽汐整理那几张纸,来回看了看,“这个Cosplay得接,办活动的工作室很有想法,他们都联系蓝总好几次了。”   蓝总,指的是蓝离。   官方来说,时灿的模特合约是在蓝离的影视工作室里。   要不是秦泽汐提起,时灿自己都要忘了,“那你知道为什么对方一直在联系?”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时灿不同意,不愿意接。   “时老师,这活儿衣服穿的不多,时间也不长,您不接说不过去。”   时灿深吸一口气,感觉眼前的兼职助理要给自己转型,从“小众”往“亚文化”的路子上走,一去不复返那种力度,“他们要人体彩绘。”   “我知道啊,手臂和肩膀。   老师,你那么好看的线条,不必藏着掖着。”   时灿没想藏着掖着,与此相反,他只是想大大方方让人品鉴。   仅此而已。   不光如此,秦泽汐还充分利用了自己的专业知识:“老师,我都给您算过了。   这几个活儿的性价比最高,而且套进数学模型,这几个——”“行了,我是个人体模特,你跟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秦泽汐连忙给自己解释,“我这不是给您拓展一下业务,也多挣钱点,我多点工资。”   时灿不光想扣他工资,还想直接开了他。   可惜,秦泽汐是和蓝离直接签合约,干的这些事儿又深得蓝离喜爱。   蓝离更是在时灿“告状”之后,一本正经拉偏架,“你这么好的条件,早就应该多接点出圈的活儿。   小秦这些事情做得对,你得配合。”   配合?时灿配合什么?再就业,还是创新收?时灿被逼急了,拿着电话对蓝离说,“你别忘了你的工作室我也投了钱,严格意义来说我也算个小股东。”   “没错,但你股份除了让你吃穿不愁,没其他话语权。”   这招对蓝离没用,创始人哪儿能被小股东威胁,“而且签约是白纸黑字,你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按照条例办事。”   “你故意的。”   “当然。”   天作孽,犹可恕。   自作孽,不可活。   色字头上一把刀,时灿后悔,美人难过少年关。   他忍无可忍,拍案而起看着秦泽汐的眼睛,“你要是再拿这些东西给我,就别再上我的床。”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此话一出便如同杀手锏,秦泽汐忽而一愣,“你别威胁我,有什么了不起!我……”只见秦泽汐抬起下巴,吞咽口水后放下手里的合约,盖上笔盖,直接认怂,“我,我错了。”   气势占优,时灿抬高声音,“你是我的助理,还有自己的绘画作品,应该是对‘人体模特’最没有偏见的人。   如果你认为我的工作有问题,我建议你主动辞职,省得你我都不舒服。”   秦泽汐低下头,忽然就泄了气,像霜打的茄子,觉得被误会被曲解。   “老师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对。   我会拿这些合同跟蓝总解释,让他别为难你,然后——”时灿打断,心里还忍不住扎他的小人,“屋里就咱们两个人,你把‘茶’味收起来,好好跟我说话。”   秦泽汐吃了瘪,悻悻然的重新开口。   他的眼神忽然沉下来,直勾勾看着时灿,望进他的心口,他的脊柱深处,“我觉得你的生活过于单调,连工作都一尘不变。   所以,我专门找了这些活儿给你。”   时灿一愣,不禁仔细打量秦泽汐。   别看平日酒吧、夜生活一个都不缺,可时灿的心底深处知道,自己的生活既单调又贫瘠。   他只是掩饰的很好,而一尘不变的工作更是他的安全区域,形成固定节奏便跨不出去。   这些,竟然被这年轻人瞧出来了。   不仅如此,秦泽汐口中的“专门”二字,所言绝非虚。   他递到时灿面前的这些工作,虽遭到口头的嫌弃,可实则各个都可圈可点,很有意思。   比如被时灿吐槽的“太空服”,工作项目是前卫的现代艺术,而衣服的设计则是为了完全遮挡模特的情绪,单从行为动作传达信息。   时灿拒绝这些工作,只因为沉溺在丧气的生活里抗拒改变。   可他还是忍不住将所有的介绍一一看完,兴致勃勃。   “当然,我也是有私心的。”   秦泽汐见时灿不说话,清了清嗓子补充,“你要是喜欢当人体模特,那就给我当专属。”   秦泽汐说,“我很尊重人体模特这个职业,但我不想别人看你赤裸身体。   别说是其他画家,医院检查身体的医生也不行,你就当我……有特别俗气的初夜情节。   在这屋里,你不穿衣服,我看,我画,做只属于我的模特。   这样行不行?”时灿沉默不语,觉得秦泽汐这么直来直去的说话时,倒是和自己气味相投,很是可爱。   同时,时灿亦想起那位带他入行的画家也对他提了同样的要求。   “我对《Seamas》很满意,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的专属模特。”   一幅画结束,画家没有露过笑脸,“还没有跟你做过自我介绍,我叫林仰。”   时灿点点头,没答应,转身就走。   他回去查了“林仰”这个人,小有名气,算画坛新锐。   林仰的作品主要是静物和风景,极少有主体为人物的画作。   他的风格压抑刺骨,像是钝刀子割肉,越看越不舒服。   时灿思索了几天,拿出林仰留给自己的电话。   他问他,你不太画人物,为什么找我做专属模特。   林仰回答,“你让我有了画人物的冲动。”   时灿想了想,犹豫说,可是我不会做模特,上次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不要紧,我会帮你。”   林仰说,“我会把你打磨成最完美的人体模特。”   他说话的语气生冷克制,高高在上的样子让时灿肃然起敬,眼中莫名带上了深深的崇拜与薄薄的爱慕。   一晃十年,恍如隔世。   十年前,时灿答应了。   十年后,时灿学乖了。   秦泽汐在他的耳边强调:“我就是不喜欢别人看你,我希望……”时灿冷颜以对,道,“可是每个人都有不喜欢的事情,每个人也都有希望落空的时候。”   这回答并非针对秦泽汐,而这几年亦不止秦泽汐一人提出过类似的要求。   无论是谁,给出什么样的条件,时灿一律直接拒绝,不允许任何人成为霸占与支配他舒适圈的“上神”。   “知道了。”   许久,秦泽汐接受了时灿的拒绝,“这些工作如果你不愿意,我给你推掉。”   时灿点头,说谢谢,“没事你就回去吧。”   “还有事。”   秦泽汐调整情绪露出笑脸,转身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另一叠合约,递到时灿面前,“那这些我都帮你接了,都是人体模特,只不过是局部。”   时灿目露疑惑,“给我看看。”   “我给你介绍一下。”   秦泽汐翻开合同,放在时灿面前,“手部模特,膝盖以下到脚腕的模特,还有颈部的人体模特,剩下是几个雕塑类型的,主要是表情一类的。   这些都是人体模特,每个活儿时间不长,不过我排的比较满,确保你私人时间可控。”   时灿:?“接了这些,再加上身边有我,你至少没时间和精力去酒吧消遣。”   时灿:??“时老师,你别怪我耍心眼。   我自己是个画家,我太清楚看着你能动什么心思了。”   时灿:???作者有话说:宝宝们要是喜欢,记得留评论投海星哇,鞠躬感谢~ 第11章 脱掉衣服是洗尽铅华。   秦泽汐从哪儿变出那么多活儿?仿佛整个城市和人体模特有关的工作,都出现在了时灿面前。   这么认真努力,会不会让其他人体模特失业?时灿“圣母心”爆发,心想得给其他人留点活路。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秦泽汐既然是时灿的兼职助理,他或许可以考虑给其他模特也当助理?兼职的。   时灿将这个不成熟的“小”想法暗示给秦泽汐,说的十分“婉转”,绝没有伤他积极性的意思,“你能不能去帮帮别的模特,给他签点工作什么的,别总是盯着我行吗。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帮你和蓝总说一声,怎么样。”   看,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既婉转,又含蓄,没用到“滚”字,也没有抬高声音,及其克制。   秦泽汐听到这话,那张酷酷的面颊忽然趿拉下来,俊朗的五官都少了点神采,“时老师,你是不是对我在床上的表现不满意?对不起啊。”   时灿懵了:“什么?”“我已经很努力在练习了,可以更努力。”   不必,大可不必。   秦泽汐确实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到这个月的钱完全扣掉,甚至还得给时灿倒贴二百。   好端端的,时灿忽然有点别扭,感觉自己潜规则了这兼职助理。   还是一个月没几个钱,时常被克扣的那种“寒酸”潜规则。   撒娇委屈,认错道歉,变本加厉。   这套组合拳秦泽汐信手就能拈来,百试不爽。   说出去真丢面儿,时灿怎么就让这年轻人“套路”了。   时灿挥挥手,话题作罢,“你把之后我的工作给我看一下,让我瞧瞧什么时候我会变成市里模特的公敌。”   秦泽汐将手里的时间表给时灿,拍着胸脯说,“放心吧,不会的。”   时灿一怔,半晌盯着时间表,什么都说不出来。   确实可以放心。   咱们这位宇宙无敌牛逼助理不光找来了这个城市的活儿,还能找到其他城市的工作。   照这个架势,明年的时灿很可能走出国门,走向世界。   空中飞人,未来可期。   秦泽汐能招揽那么多活儿,是天时,是地利,亦是人和。   他是在校学生,虽然只是辅修美术,可每天依然能看到不少寻找人体模特的广告和需求。   秦泽汐一股脑都给时灿取来,因此大多活儿也集中在学校里。   他的主场。   “工作地点和你上课的地方挺近?”时灿坐在副驾驶位上,侧头看了一眼秦泽汐,“该不会就是你们的课程吧。”   “不是。”   秦泽汐一边笑,一边摇头,“我今天要先来报道,然后去数学系上课,再回来美术学院。”   “大忙人。”   “你这个活儿是我们隔壁班级的课,你结束的时候我可以去接你。”   行,无缝衔接,二十四小时陪护。   时灿花兼职的钱,请了个助理团队。   “我今天午饭要清淡一点。”   时灿破罐破摔,闭上眼睛靠着椅背,享受年轻人的照顾,“到学校叫我,我休息一下。”   秦泽汐拿过自己的外套,盖在时灿身上,低声说,“我的错,昨晚太用力了。   我本来没打算上下半场,主要是感觉你没尽兴,我怕你觉得我业务能力不行,所以才临时又起了歹心。”   “你也知道是‘歹心’,真不容易。”   时灿哼了一声,又问,“你现在天天在我家里过夜,学校没意见吗。”   “没意见,我跟导员说我得回家照顾我哥。   我还说,我哥生病自己都不会主动吃药,生活能力也不行,要是我不在他身边,他一个人得把自己作死。”   秦泽汐顺势揉了揉时灿的头发,轻抚他的脸颊,“导员夸我有责任心。”   时灿侧头,脸颊冲着车窗,“谁想给你当‘哥’你找谁去。”   “不行,我得钻被窝给我哥当小棉袄,只能是你。”   “我屋里有暖气。”   “那能有我暖和吗?”行了,再说就到学校了,时灿也不用休息了。   到了学校,路上来往都是意气风发的学生。   秦泽汐把车开到美术学院门口,率先送时灿。   车窗外来往大多是艺术生,从指尖到发丝儿都洋溢着青年人特有的张扬气质。   时灿下车,活动几下肩膀,目光来回扫。   “别这么轻浮行不行,来回瞅什么呢。”   秦泽汐停好车,拿着外套走到时灿身边,给他搭在肩膀上,“你有我了,还不满意?学校里这些学生,都比不上我。”   时灿不乐意,“怎么看看都不行?再说,你不也是学生?”“我是大龄留级生,”秦泽汐轻轻扬起眉毛,俊朗的面容轻松碾压一票人,“领悟力和他们不一样。”   时灿点头,觉得他说得对,“他们到你这个年纪,估计没人是处男。   肯定不一样。”   “处男怎么了,我第一次是你。   我美着呢。”   学校教学楼,一层好几个教室。   时灿在左,秦泽汐在右。   时灿走进画室,扫视一圈便忍不住笑了。   要不怎么说年轻人的前途无可限量,秦泽汐能给他找到全是女学生的班级,实在是厉害。   三个小时的课程,其中有短暂休息,还有老师讲解作品的时间。   活儿不算辛苦,结束的时候正好是午饭时间。   时灿穿上衣服走出教室,几米开外站着秦泽汐。   对方在等他,满眼笑意。   “秦泽汐,你怎么在这儿。”   刚刚上完课的女孩子有些面熟,上次在“潮汐”画室的也是她。   女孩子走到秦泽汐面前,抬头问他,“等会儿有事儿吗,要不一起吃午饭吧。”   “抱歉,有事。”   秦泽汐很客气,有礼貌,却十分冰冷。   他转头看向时灿又继续笑,翻脸的速度堪比翻书,“我跟他约好了。”   女孩子对秦泽汐有意思,不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女孩子目光很热,望着喜欢的人都是期待与盼望。   时灿被那视线炙烤,很不舒服。   他后退一步,故意拉开距离拆秦泽汐的戏台,“没约好,你们随意。   不必考虑我。”   “你明明说‘午饭要清淡一点’,我记得。”   秦泽汐伸手搂住时灿的肩膀,不让他闪躲。   时灿身体没有挣扎,嘴里却继续嘟囔,“我说的是我,没说我们。”   女孩子来回看着两人,念头一闪,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她皱眉低头,随后又与秦泽汐对视。   女孩子家庭条件好,娇生惯养,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情绪低落,“你那么有才华,作品那么浪漫、那么有想象力,而他只是脱了衣服服务咱们画画的模特。   你们俩根本不是一类人,换了谁不行,你为什么非要跟他……”秦泽汐眼神越发冷漠,“你应该为你的这些话跟他道歉。”   “我没有看不起模特的意思。”   女孩子嘴上狡辩,不依不饶抬高声音说,“可我觉得他配不上你!没想到你是这么肤浅的人,就喜欢看皮肉。   我以为你喜欢的人应该也是——”“也是什么?你这样的人?我只是个辅修美术的‘门外汉’,哪有你说的才华。”   秦泽汐忍无可忍,以点到即止的态度说自己最坚持的话,“有些人,脱掉衣服是洗尽铅华,是最好看的一面。   有些人,能看的只有价格不菲的装扮,再无其他。”   “那么多人喜欢你,为什么你要跟‘舔狗’一样跟在一个模特身边,他还对你爱答不理。”   时灿没加入这场争论,觉得自己犯不着和小姑娘争口舌之高,更没必要在教学楼里演绎一出情感大戏。   当模特这些年,什么话没听过,压根伤不了他。   只是,女孩子口中有些字眼涉及秦泽汐,莫名戳了时灿的心口,顶着他的脊梁骨。   平日的毒舌冷箭,是两人相处的催化剂,是嬉闹打闹的调和散,没有半点看轻的意思。   秦泽汐毕竟是他的助理,谁还没点护短的心思?有些话,比如“舔狗”,时灿说得,旁人不行。   面对如是情况,回击的方式亦很简单。   时灿抬起手,挽住秦泽汐的手臂,目光没有任何停留,“太吵了,咱们走吧,不是说一起吃饭。”   秦泽汐一怔,低头看了看时灿的手指。   这动作,给了“爱答不理”四字一记耳光,很响,很亮堂。   时灿催促,“别墨迹,我饿了。”   事实胜于雄辩,谁说冰美人没有温度?极冷,便是难以忍受的炽热。   时灿的那份冷,刺透周遭一切躁动,瞬间冰封。   其中蕴含的温热,细腻,不易察觉。   作者有话说:我们小秦就是招人喜欢~ 第12章 时灿有些嫉妒,很轻很浅。   “走开,”时灿推攘秦泽汐,闪躲不开,“你都得贴钱了,还不听话……”“钱不够,我肉偿。”   秦泽汐留下个吻痕。   “你松开我……”“不,绝不。”   秦泽汐将他楼进怀里,“哥哥,我舍不得松开你。”   夜深露重,属于小秦助理的风光时刻,才刚刚开始。   ---(删减)---房内风光,学校里的势头亦盛。   随着时灿与无名氏女同学剑拔弩张之后,流言蜚语充斥校园。   听说了吗?那个高材生秦泽汐,和一个人体模特好了,还是个男的。   我记得秦泽汐就是个男的吧,你说的是那个见谁都不怎么搭理的秦泽汐吗?他谈恋爱了?是啊,就是那个“冷漠脸”,不然我跟你强调个什么劲。   他不光是谈恋爱,据说还是“舔狗”模式。   据说两人的相处特有意思,都不介意别人说自己,都是在对方受质疑的时候开口护着。   我的天,你们说的是那个学院一半女生都暗恋的秦泽汐啊,他变成基佬了?我跟他有一个专业课一起上,理论课的时候他永远坐在最后一排低着头。   我当时想,他太酷了吧。   现在突然变成基佬,更酷了!完了完了,学校里那些Gay又有新目标了。   不光流言蜚语,还有人专门来观摩能让秦泽汐当“舔狗”的那位人体模特。   那是种什么感觉,大约就是动物园里走一遭,从笼子外去了笼子里。   怪别扭的。   就是他吧,长得真好看、皮肤也好,和秦泽汐挺配的!但好像比秦泽汐大几岁吧,不知道两人怎么认识的。   好看归好看,也不至于让秦泽汐那么喜欢吧。   那可是秦泽汐,这几年……听了好些天,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时灿开玩笑对秦泽汐说,“没想到你这么有名气。”   隔行如隔山,错那么一点都是鸿沟深壑。   时灿不知秦泽汐得过几个奖,不知他在入学之初就已经让好些人耳熟能详,他没打听过关于秦泽汐的事情,自然也不甚了解。   两人此时坐在高铁上,正去往其他城市。   无事可做,自然而然聊天,彼此都觉舒心惬意。   时灿好奇秦泽汐怎么能离开学校好几天,怕他耽误课程影响学业。   秦泽汐表示很多课都是完成作业,可以跟老师商量。   再者,他以“身体不适”为理由请假,没人会拦。   “怎么,想知道我的事情?我可以跟你说说。”   秦泽汐侧头凑到时灿耳边,像个忍不住炫耀的花孔雀,“想听什么。”   “没什么想听的。”   时灿轻揉自己的太阳穴,眉眼微弯,五官既清冷又精致,让人恨不得一直盯着看,“你小时候身体不好,没有长时间接受专业的美术绘画培训。   后来身体好了不少,你很努力,作品一炮而红,连续得了好几个有分量的奖项,在国际上也很能打。   不仅如此,你的作品已经被好几个知名收藏家开价,得到了市场的认可。   你完全可以凭借作品成为美术学院的学生,但你还是选择主修全校最枯燥的专业,数学。”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们学校的学生,都乐此不疲帮你宣传这些光辉事迹。”   “有一点他们说得不对,手术之前我就很努力。   手术之后,我身体素质跟上了,我从‘勤奋型’变成了‘天才型’艺术家。”   时灿抿着嘴唇笑他,心想天赋和身体素质有什么关系。   “还有,数学一点都不枯燥。   在我看来,数学和艺术一样有意思。”   秦泽汐拉住时灿的手,亲吻指腹压低声音道,“咱俩换个座怎么样?你斜对面那哥们,总盯着你看,烦死了。”   不换,麻烦。   时灿抽回自己的手,落在淡粉色的唇边。   不换也行,那你让我亲一下,给那哥们瞧瞧。   秦泽汐前倾身体,嘴唇已经凑到那莹白凝润的脸颊旁了,跃跃欲试,“我自认为最光辉的事迹,就是第一次……”时灿忽而抬起眼睛与他对视,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形成阴影,美得不像样子。   他看着秦泽汐,眼神在说,你继续说试试看?“……第一次做助理,就是给你服务。”   秦泽汐弯道超车,当场换了赛道。   小心思是什么?是说时灿的话,让时灿无话可说,“我跟着你学到了很多,比学校老师教的还多。   光辉时刻,实至名归。”   可不是嘛,都是床上功夫。   时灿打量秦泽汐,目光缓缓扫过他的鼻梁与嘴唇,越来越沉。   不是“冷淡”的那种改变,正好相反,是越发醇厚,越发有韵味。   “怎么了?”秦泽汐见时灿不说话,清了清嗓子问,“想什么呢。”   时灿摇头,收回自己的视线。   学生口中的秦泽汐,和时灿眼中的相去甚远。   就连只和秦泽汐有几面之缘的蓝离,亦说他酷,说他话不多。   时灿心中忽然冒出些个念头,挺有意思的——秦泽汐这份温柔开朗,原本是为谁而准备?那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与秦泽汐之间发生过什么?思绪飘忽,一开始就停不下来——秦泽汐不过二十二岁的年纪,心中念着一个人,怎么会说“这么多年”?难道是青少年时期的相识?还是时灿真的听错了?这个人与时灿究竟是哪里相似,以至于秦泽汐愿意将所有情绪保留,尽数在他面前袒露。   好奇之余,还有点其它情绪在时灿的胸腔回荡——像一滴冰冷的雨水落在热滚滚的心口上,一震,止不住轻抽,然后缓缓蒸腾,消失不见。   片刻过后,在不经意之间又是一滴,落在不同的位置。   时灿有些嫉妒,很轻很浅。   轻到大风刮过那雨滴便不见了,浅到他甚至找不到情绪究竟是哪里而来,又将从何处消解。   一溜烟,无影踪。   可是,“浅”不代表没有。   轻,意味着时灿不允许它“重”,抗拒这种情绪被放任生长,连点养分都不能给。   时灿还有些羡慕与自嘲,同样也微不足道,只比嫉妒重了些许。   大学校园里那些学生都会因为秦泽汐的目光而羡慕不已,更何况时灿身处其中,自然也难免有如此的情绪。   至于自嘲,大抵因为那个人与自己素未蒙面,这辈子都可能不会有交集。   说到底,他曾以为秦泽汐心里有个人没什么不好,对两人之间不会造成影响。   可相处了一段时间,忽然就生出了棱角肉刺,立在那儿……好在,不疼。   现在还不疼。   “你怎么好端端忽然不理我了。”   高铁即将到站,时灿活动脖子整理衣服,“住处都安排好了吗。”   当然,秦泽汐点头,让时灿放心,“过两天,咱们去约会怎么样?我都安排准备好了。”   准备?这两个字忽然拨动了时灿心口的那肉刺。   准备,为了谁?时灿开口,“不去。”   秦泽汐原本满眼都是期待与执念,听到时灿断然拒绝,不由皱眉,很不理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去。   工作结束休息一下。”   秦泽汐点头,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删减内容wb找,id:黄花九梨Delver_Jo 第13章 你气鼓鼓的样子就像个企鹅。   嗯,知道了。   秦泽汐太过年轻,以至于压根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甚至不懂奉上心中所想便是将利刃交予对方。   他视线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消散,就好像时灿做了件残忍且决绝的事。   “你……都安排什么了。”   问出口,时灿忽然后悔,不应给予希望。   他没等秦泽汐回答,直接继续说,“休息的那两天,你可以自己出去走走,不必非要跟着我。”   秦泽汐误以为时灿存有“好奇”,因而倏得重燃热情。   只消片刻,又重重跌落,难掩伤神。   “不用了,你不想去就算了。”   秦泽汐收拾东西,准备即将到站停车。   周围的旅客三三两两起身,车厢内的声音也高了不少,都是等待下车的焦急样子。   “你好,能不能和你要个电话,我……”哥们看了时灿一整路,最终鼓起勇气上前搭讪,“我很想认识你,想请你去看艺术展。”   时灿在座位上抬起头,有些惊讶,有些尴尬。   他还没开口,倒是身边的秦泽汐忽然起身,胸口的情绪都撒在这男人身上,“离他远点。”   秦泽汐推开那男人递过来的手机,又怼了一句,声音还算客气,“一路上你盯着他没完没了,什么意思。”   男人微微发怔,有些不好意思,“你是他……朋友?我的意思是,关系比较近的那种?”言外之意,他询问两人是否处对象,互为情侣。   这是一句带有歉意的话,男人压低声音想大事化了,道声不好意思就各回各家。   约会请求被拒,小秦助理名不正言不顺,“和,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抬高声音,可这几个字却漏了底,像个气鼓鼓的皮球,只能踢不能戳。   男人一愣,心领神会,合着两人没耍朋友,那凭什么指手画脚?他以眼神质问蔑视,进而转向时灿,又说:“我挺想认识你的,能不能给我电话。”   第二次问,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将秦泽汐放在眼里。   周围的几个乘客因这对话而频频侧目,都想低调瞧瞧三个男人的戏台子。   秦泽汐挪动步子下车,垂头丧气走出两步。   他忽然停下,转头看向时灿。   那眼神在诉说欲望,好似又要与时灿“赌”。   那个雨天,秦泽汐冒冒失失去时灿的家里,赌他不会赶走自己,赌他心里立着参天大树,浓密的枝叶随风摇曳,能予人片片遮挡与丝丝凉意。   秦泽汐赌输了,因此他读《简爱》,他看着时灿开口:尽管你看上去遍体鳞伤,焦黑一片,但你身上一定还有细微的生命,从朴实忠诚的树根的粘合处冒出来……赌徒哪有一次就收手的?这次,秦泽汐又想赌。   秦泽汐就那么看着时灿。   一秒,两秒,三秒……两人僵住了。   咳,多大的事儿,至于吗。   某人非要硬生生加戏,至此骑虎难下。   时灿本意就是不给电话,可让秦泽汐这么一闹,倒是造成一种假象,好像“不给”就成了他对小秦助理的妥协。   时灿与秦泽汐对视,眼神里的内容颇具考究——惊他作势要走,嫌他无理取闹,怨他自说自话,念他小肚鸡肠。   当然,还有点别的。   是什么呢,大抵逃不过心中滋生出的甜蜜。   不是因为动情,而是觉他可爱,连周身围绕的气场都莫名柔软起来。   忽然,时灿肚里那少的可怜的“坏水”也冒了出来,真想给了电话,看看这年轻人能作何反应?是不是会当场撂挑子,未来几天不再联系?还是当作无事发生,继续插科打诨?他不是有意作弄别人的人,往日更不屑身处庸俗剧情之中,怎么和秦泽汐相处下来,学到了如此的“毛病”。   挺有意思,真有意思。   高铁停稳,大门打开,僵持着不是个事儿。   秦泽汐深吸一口气,冲着男人伸手,“把你手机拿来,我是他助理,我给你他的电话。”   男人和时灿都为之一愣。   小秦助理这行为极具挑衅意味,好似在对时灿说,你不愿与我约会,那你和别人接触也行,我不在乎。   他的视线不退让,非要时灿认输不可。   只间那男人稍显迟疑,最终还是将手机递给秦泽汐。   只间时灿终觉无聊透顶,率先移步抬脚,朝着下车门而去。   下了车,秦泽汐拉着两人的行李,跟在时灿身后保持几米距离。   前面带路的可谓“人生地不熟”,而后面安排一切的助理则闷不吭声。   他就想看看,你能往儿哪里走?马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车站附近又四通八达。   时灿张望片刻,终于回头望着秦泽汐,“怎么走。”   秦泽汐随他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的角尖,然后又摆弄手里的行李箱,就是不回话,不搭理。   那副酷酷的样子本来很适合秦泽汐俊朗帅气的面容,可不知怎得,时灿却觉得格格不入,觉得不喜欢。   还是平日嬉笑洒脱的样子更可爱些。   时灿主动走到秦泽汐面前,清了清嗓子说:“问你呢,怎么走。   你不是说安排好了吗。”   这一靠近,两人之间的气场变了。   人与人的距离反映在空间与心理上,情人相拥而卧,朋友对面席坐。   时灿主动跨出一步,刻意接近秦泽汐,看似主动求和,实则给彼此台阶。   就这样吧,别置气了。   没劲。   秦泽汐看他一眼,察觉到时灿放软话。   他心想这是冰美人第一次“示弱”,不自主就轴上了、来了底气,“怎么,你是不是等不来那男人的电话,这才想起来我的安排。”   秦泽汐说完“哼”了一声,移开视线。   年轻人心浮气躁,想被人哄却不知进退。   时灿虽比他矮了小半头,可两人站在一起丝毫不输气场。   他面上没什么反应,定神发号施令,“看着我说话。”   秦泽汐如听到命令的忠犬,没等反应便与他四目相对。   还没较上劲就已经完败。   秦泽汐的“面儿”没了,嘟囔着找补,“那你再离我近一点。”   时灿顺他的毛,又朝他挪了两步,完全踏入秦泽汐的个人空间内。   一次破壁,这第二次就是扰他心绪,控他心神。   时灿沉默几秒,出乎意料笑了,“你气鼓鼓的样子就像个企鹅,让我靠近,是不是怕冷。”   当然怕冷,恨不得将他攒在怀里暖着。   秦泽汐微微低头看着他,不光像企鹅,还像泄了气的皮球,再难扑腾。   他看着时灿吞咽口水,忙不迭道,“这是你对我说过,最浪漫的一句话。”   哪里浪漫?时灿原本想问,谁知秦泽汐接着说,“你不用等那个男的给你打电话了,我给的是错的电话号。   他就算把手机打没电了,也找不到你。”   不愧是小秦助理,论计谋和套路,从来没输过。   对峙的气氛彻底结束,时灿也不再板着脸,更是因他这话笑了,“你记住了我的号码?”时灿想了想,有必要立规矩:“路上遇到的一个人而已,你这么较真做什么。   以后不准加戏。”   秦泽汐心中念着两人相处的每个细节,自顾自吐槽,“我刚刚认识你的时候跟你要电话,你没给我。”   哦,对,一夜缠绵之后时灿打差评的那个早晨。   怪谁?自己活儿不好。   该!除此之外,秦泽汐还想从两人相处寻些慰藉。   奈何,多是失望,“你从不主动给我打电话,都是我打给你。   多了,你的电话我就记住了。”   可不是,自从有了秦泽汐,时灿被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照顾着。   心思刚动,人就伺候到了身前。   最终,秦泽汐笑了,爽朗洒脱。   他移开视线转身往前走,同时自言自语,充满掩饰:“我安排的约会里面也有展览。   不仅如此,有个展厅里还有我的画。   可惜,你没这个眼福了。”   言外之意,想带你去看那份骄傲,然而你将它踩在脚下。   时灿盯着他的背影,视线中暗流涌动。   原来,一声拒绝让这年轻人如此失落。   时灿心口那肉刺,远比他以为的要深远,要厚重。   忽然一下,不舒服了。   作者有话说:路人甲:这戏。   。   。   路人乙:这戏加的。   。   。   路人丙:这演技。   。   。   要电话的男人: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 第14章 没有你,就没有那画。   人是奇怪的生物。   一旦有了念头与苗头,就容易胡思乱想,容易瞻前顾后。   比如时灿,心口上的肉刺发作了一回,就总是“提心吊胆”,不知何时会又来一下。   下一次,会不会更为猛烈?如山呼海啸。   是不是应该考虑在不怎么疼的时候提前拔除。   或者,就让它一直留在那儿,将他一直留在自己眼前。   来回思量,时灿心中竟萌生些许名为“期待”的逆鳞,想瞧瞧自己接下来会做什么,想看看小秦助理能在自己的世界里走到哪步田地。   时灿没等来肉刺发作,倒是等来了母亲的电话。   “我最近事情很多,忘了跟您说了。”   时灿每周都会找一两天去跟母亲吃完饭,算是母子之间维系情感的方式。   紧锣密鼓的工作如潮水袭来,时灿忙起来就忘了跟母亲打招呼。   母子有些隔阂,相处也谨小慎微。   时灿是,母亲亦是,“要不,我去你家里看看你。”   “不用了,我不在家,在出差。”   时灿对母亲谎称自己在影视工作室上班,给朋友打工。   至于“朋友”是谁,自然是蓝离。   时灿和蓝离认识多年,母亲也熟悉这么一号人,容易满混过关。   时灿在酒店房间里打电话,而秦泽汐刚好从卫生间里出来。   时灿身上穿着今天需要拍摄的一套西服,秦泽汐忍不住吞咽口水,全然没注意到对方在讲电话,“衣服真好看,你真好看。”   “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要出差,你……”电话那端母亲的话没说完,忽然听到零零碎碎的男性声音闯入,“你身边有人?男的?你是不是有和男人在一起了。”   时灿一惊,忙对秦泽汐做了个“嘘”的动作,快速解释说,“刚刚是我的助理说话。”   母亲半信半疑,“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等我回去联系您。”   时灿挂了电话,秦泽汐余光瞥他。   跟谁打电话,我连话都不能说,做贼偷情一样。   “是我妈妈。”   时灿看他那副想问不敢问的样子,主动解释,“我忘了跟她说我要出差。”   秦泽汐点点头,思索片刻后猜测,“你妈妈不同意你和同性在一起?”“很少有母亲能欣然接受自己的儿子和同性在一起吧。”   时灿没有正面回答秦泽汐的问题,大抵不想与他分享。   家人,相对“自己”更为私密。   不想说便是距离不够近,还隔着点什么。   秦泽汐耸肩不追问,顺势把话题拉回自己身上:“我到现在也没有跟我父母提过性向的问题。”   时灿打量他,“不敢?”“不是不敢,只是没有契机。”   秦泽汐看着时灿的眼睛,好像已经思考过千百遍,全然不像初尝爱恋的二十岁青年,“如果他们发现了,或者我和一个人在一起了,那我肯定会跟他们说。”   “如果他们反对呢,怎么办。”   “那就想办法让他们同意。”   秦泽汐眼中是担当与勇气,还有对甜蜜感情的向往。   曾几何时,他好像也和秦泽汐一样。   一样的想法,一样的执着。   什么时候?他自己都忘记了。   几天的工作,忙碌且繁琐,没多少时间给时灿忆苦思甜、心猿意马。   工作内容分好几块,有别出心裁的Cosplay静态拍照,也有身体局部的动态模特,还有与时灿平日样子格格不入的都市小言风短剧。   对于这些工作,时灿并非不喜欢,他是抗拒,抗拒的很。   前两者勉强作罢,毕竟Cosplay只是摆动作,而局部动态不需要露出表情,可到了最后一项,当真为难时灿。   负责拍摄的女导演叫Apple,很年轻,和秦泽汐一般年纪。   她说话轻声细语,长相精致,作品的风格也和她这个人一样。   工作刚开始,秦泽汐就背地里对时灿说,“苹果一看就是有钱人家里的小孩,生活美满,拍的东西既有诗情画意,又有精雕细琢。   挺有潜力。”   “难怪你喜欢这种风格,年龄相仿有共同话题。”   时灿对着镜子打量身上的装扮,皱眉叹气。   时灿的皮肤状态极好,完全不像是二十九岁,吹弹可破,一丝皱纹都见不到。   他的眼神里没了稚气,也没有二十出头的率直天真,取而代之的是凉薄与内敛,是冷漠与炽热。   这些情绪充满内容,是对时间最长情的告白。   只见苹果朝着时灿看了一眼,满意点头,还冲着两人竖个拇指。   那余光,时不时偷瞄秦泽汐,有点意思。   时灿看看苹果,笑着对秦泽汐说,“你还挺招女孩子喜欢。”   “怎么,你不高兴吗。”   秦泽汐扬起眉毛,把自己的胆子往后收了收,“至少,至少有点不高兴吧?”时灿摇头,视线丝毫不泄情绪,“没有,你顺便看看苹果身边有没有什么香蕉、柠檬。”   “我不喜欢吃水果拼盘。”   “没说让你吃。”   时灿与秦泽汐四目相对,“多个朋友多条路,你多几个水果粉丝,我多些个工作机会。”   “你还有力气?觉得工作少?看来是我不够努力。”   几句玩笑,时灿再次看向镜子。   西装很好,锦罗玉衣,只是套在身上实在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并非来自对审美的不赞同,只因打破时灿平日的舒适圈,需要适应过程,需要自我调整。   忍忍吧,谁让他签了合约。   苹果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别觉得不适合你。”   秦泽汐站在时灿身边,对镜中美人很是满意,“相信我的眼光。   你多笑一笑,非常合适。”   时灿露出个职业假笑,余光瞥过秦泽汐。   不想跟他说话。   趁着还有几分钟才开工,秦泽汐又说,“今天收工之后,你请我吃饭。”   “为什么。”   请客是小,被按头买单是大,更何况是时灿“卖笑”的辛苦钱。   “因为今天你有一笔额外的收入。”   秦泽汐揽住时灿的肩膀,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我的那幅《欲情》卖出去了,刚刚完成全部交易。   其实早就敲定了,只是我怕有变故,所以没跟你说。”   “卖就卖了,恭喜你。”   时灿装作不知道,又说,“你没必要告诉我。   我做模特是跟画室签约,不需要知道那些画的后续。   与我无关。”   “有关系。”   秦泽汐看向时灿的眼睛,“我要把《欲情》的收益都给你。”   时灿神情微微浮动,目光细细雕琢秦泽汐的五官。   沉默许久,他反问,“为什么给我。”   秦泽汐说:“因为没有你,我不可能创作那幅画。   画里的人是你,在我看来那幅画就属于你,卖画收益自然是你的。”   时灿呆立看向秦泽汐,如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看到一丝闪烁。   “你,你为什么这么说。”   轻风拂过脸颊,时灿慌了神,白皙灵巧的手指下意识抓住秦泽汐的袖子,声音颤动,“你怎么会知道这话?”这话怎么了?正常,暧昧,充满关怀,没有丝毫问题。   可错就错在,时灿曾经听过。   十年前,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措辞。   来自林仰。   林仰说,没有你,就没有那些画。   林仰还说,你是我的专属模特,画属于你,收益也属于你。   往后所有以你为模特的创作,我都会给你。 第15章 秦泽汐带着林仰的痕迹。   你是我的专属模特,画属于你。   这话,美丽动情,是最温柔的爱意。   那会儿的时灿呆呆望着林仰,视线还不如当下凉薄清冷,横亘着无数闪耀的光芒。   林仰淡淡说完,目光滑向一旁的海滩。   那里,几个孩子兴高采烈的玩着沙子,他们堆砌城堡,与滚滚白浪玩着“过家家”。   时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看他们玩儿的那么开心,我也想拉着你去。   林仰回过神,冷冷的说,“沙子脏,石头还可能划伤皮肤留下伤疤。   你不应该去。”   时灿点头,明白了,眼中仅存不多的暖意又去了一些。   林仰伸出手指,轻捏时灿的下颚,抬起他的下巴,“我说过,我会把你打造成最完美的人体模特。   不仅如此,我还会让你变成最适合我的人体模特。   你将会只属于我一个人。”   时灿缓缓呼吸,吞咽口水,很轻很慢。   他想到他笔下的那幅《Seamas》,视线不由揣着敬畏与爱慕。   林仰的手指划过时灿的脸颊,为他整理被海风吹乱的头发,“你将会活成我要的样子。”   回想当初,时灿几乎不认识那时的自己。   他很少想起以前,也不会悲秋怀古回望曾经的生活。   某些时候有某些念头闪过,多数都被直接忘却,扔进记忆宫殿的最深处。   可莫名,时空交错,秦泽汐的话将时灿带回了那一天。   他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剪影,看到那双眼眸中的热望诉说,看到年轻的身体蠢蠢欲动,看到被林仰“雕刻”之前的种种欢愉。   林仰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带来了牢笼与桎梏。   画家身处艺术之中,活得绝望扭曲,如万劫地狱中苟延残喘。   他拉着时灿共赴沉沦,一齐痛苦,好似这样的模特才能配上他的画笔,他的杰作。   十年间,时灿想改变,可迈不出大步。   他在逃避,以任何能想到的方式保留林仰留下的痕迹。   他甚至不愿承认那是枷锁,他揣着仅剩无多的那点爱,如珍珠,如瑰宝。   怕一不留神就散了。   可说来也奇怪。   就在最近,有些东西改变了。   细微,不易察觉。   正巧,这次拍摄场景也是在海边,不远处亦有几个孩子在玩沙子。   笑声爽朗,伴着淡淡的海藻气息。   他们徒手堆砌各式各样的房子花朵,有白雪公主的小木屋,还有野兽王子即将凋谢的玫瑰。   男孩子拉着女孩子奔跑,一齐被天地苍穹包裹着。   欢笑声随波荡漾,是自然界里最美好的乐章。   “你怎么会知道这话?”时灿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将卖画收益赠与模特,这不是一个寻常画家能做出的决定。   “这话,怎么了?”秦泽汐低头看向时灿抓着自己的手,皱眉不解,“什么叫……我怎么知道,我应该知道什么。”   秦泽汐带着林仰的痕迹。   若说过往细节是时灿自我“心证”的产物,太过主观臆断,那这句话便铁板钉钉,绝非偶然。   几乎一样的言语,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你怎么不说话了?”秦泽汐抬起手臂,帮时灿稍稍整理发梢,“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时灿推开他,后退一步微微皱眉,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心绪随着一旁的海浪澎湃翻滚。   时灿难以形容自己当下的感受,他忽然对周围所有声音都缺少了认知,独独聚焦在秦泽汐的身上。   他注意他视线的起伏,察觉他鼻息的顿挫,还有他指尖微微颤抖,以及他眉眼间的情韵流转。   “你刚才说的,是你的想法,还是……”平凡的生活之中,再没什么比这突然迸发的心脏狂跳更加让人难以承受了。   活着,这一刻真实的活着。   时灿不自主的深呼吸,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   在“鼓声”震天之中,他却听见了秦泽汐说,“你是说‘把酬劳给你’的想法?是我很喜欢的一位画家的想法,叫丁乙。   他好些年之前发过一条微博,说要把卖画的酬劳给他的专属模特。   我当时看到之后觉得很有意思,觉得我的偶像特别有想法。   等等……我给你看他的微博。”   说着,秦泽汐拿出手机,点开微博APP。   时灿曾问林仰,你会用自己的名字发表《Seamas》吗?不会,与你有关的画,配得上一个单独的名字。   那你需要一个“艺名”。   我只需要一个烂大街的代号,不会抢了画中人的风头。   既然是“烂大街”,那不如用“萝卜丁”?RobertDing?萝卜丁,用……丁乙吧。   与最好的“甲”字无缘,连次好的“乙”字都得排在“丁”之后,什么都不是,不曾存在。   往昔回忆历历在目,十九岁的时灿还有些天真的少年气,亦有灵动诱人的华美风姿。   那时的他请求林仰注册微博账号,将“丁乙”的只言片语全部记录其中。   那时的他说,“丁乙不会不存在。   永远都不会。”   所以,秦泽汐带着的那些痕迹,来自于崇拜?时灿不禁追问,“他是你的偶像?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过。”   “你也没问过啊,我喜欢他的画有七八年了。   不止是他,我还有挺多喜欢的画家,都是我的偶像。   不过丁乙对我的影响很深远,算是我最喜欢的画家了。”   秦泽汐翻找微博,将手机递到时灿面前,“……这里,就是这个人。   置顶的这一条就是他的画,你看看。”   时灿瞥了一眼,很快移开视线,“他画作的风格和你不同,你怎么会喜欢他。”   “你眼睛也太尖了,一下就看出风格不同。”   秦泽汐不当回事,盯着手机屏幕补充说,“但这很正常,我喜欢的其他画家和我自己风格也不同。   喜欢是因为欣赏,又不是想模仿。”   秦泽汐抬起头望向时灿,皱眉疑惑,“你怎么这么关心,认识他?”“没有,我随便问问。”   时灿清了清嗓子,收敛情绪,“既然不想‘模仿’,又何必学他的说辞。”   “画家和专属模特之间,有那么些互相认定的意思。   当画卖了之后,画家手里留下的只有酬劳。   他全数给模特,想必这个人对他很重要。   我不是学他的说辞,只是觉得这个行为挺浪漫,换个别人说也是一样。   你虽然不愿意当我的专属模特,但我还是想做这样的事情。”   时灿不赞同,心想“浪漫”这个词与当初的林仰无缘。   秦泽汐骨子里带着浪漫,因此他眼里看到的皆是浪漫。   时灿又看了一眼秦泽汐的手机,问,“他的画哪里吸引你。”   “丁乙作品很少,算来算去就是与那位模特合作的一些人物。   但他的画很有表现力,而且这种压抑克制的极冷风格十分鲜明。   人物画作一般都是通过表情来表达情绪,但丁乙所有的人物都避开了模特的五官,只描绘身体。   他用笔触烘托,达到的效果更好。”   说到偶像,秦泽汐的话匣子忽然打开,不禁感叹,“不过这几年他没有任何新作,不知是因为不想画了,还是不和模特合作了。   丁乙很低调,找不到太多信息。   现在能看到的动态,也就偶尔发个微博,或者给别人点赞。   我看看能不能找到当年提‘酬劳’的那条微博。”   “不必了。   拍摄要开始了。”   秦泽汐低头继续翻腾首页,跟着时灿走了几步,没注意对方的情绪变化,“好,那要不等会给你看,你先工作。”   时灿头也不回往前走,没分心思在秦泽汐身上,更没顺着他的念头思索林仰的分毫。   作者有话说:咳咳,说两句。   标了【甜宠】的tag,那肯定不会有大虐情节,放心看23333333333333不过,小虐还是有的。   酸酸甜甜,恋爱必备那种。   欢迎讨论,多多留言。   比心~ 第16章 真扫兴,又是活着的一天。   拍摄正式开始,时灿很快从先前的情绪中调整过来。   只是这个活儿她不熟悉,勉强胜任,进行的很不顺利。   苹果完成的是具有实验性的短片,表达的主题是生命本身。   演员全程没有台词,而话筒里收到的都是周围的背景音。   海浪,鸟鸣,孩童欢笑与争吵。   在这样的氛围下,“人”成为自然循环的一部分,而非其中的主宰。   画面里的所有因素组成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   它可以是动态的,它可以是生机勃勃的,它亦可以是压抑局促的。   没有台词收音,镜头里的模特无需专业表演训练,可他们必须养眼吸睛,才能让画面拥有足够的美感。   苹果坐在镜头前看了一眼,对时灿非常满意。   所有的情绪,通过行为与镜头表达,既直接又隐晦。   苹果人美心善,期盼的成片偏向温柔隽永的风格。   不过,她亦尊重模特给予的新鲜血液,“你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不是非要按照我的想法来。”   时灿点头,不知怎么回答。   千言万语,将抽象的概念转化为要求之后,苹果的言辞极其简单:“在海滩上走一圈就行。”   可这种“简单”的要求最复杂,从哪儿开始走,到哪儿停,怎么走,具体什么动作,全部都得时灿自己拿捏。   他是个模特,不是个演员,他最擅长的是按照具体需求摆弄身体,而不是自由发挥、创造创新。   时灿找不到节奏,于是问,那我需要用什么样的情绪来表达生命。   苹果摇摇手,回答道,没有特别的要求。   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你可以忧郁痛苦,可以轻松欢乐。   你不需要对“生命”进行表达,你在镜头语言下是“生命”的一部分。   苹果唯一的要求是自然。   “自然”二字有两层意思,一是着重周遭的自然环境,二是模特身处其中状态自然。   开始!一连两遍,效果不好。   时灿修长的四肢略显僵硬,连平日一半的华美动人都不及。   苹果看他状态不佳,主动喊“卡”,让他休息一下。   别看小姑娘年纪不大,可天生是导演的料,一下就瞧出了问题症结:“时灿哥哥,别总把自己困在既定的样子里。   旁人给你的条条框框,哪里有按照心意来的精彩。   你走过的这条路,你身上穿的西服,还有缠绕在你身边的海风……这些都不应该限制你肢体。”   时灿对工作认真负责,从不会有丝毫马虎。   他见进度因自己受阻,满心愧疚,“抱歉,我之前没有接过表演类型的工作,是我不够专业,所以——”“不用道歉,这也和‘专业’无关。   我是导演,没能让你在我的镜头里感觉到放松,我也有问题的。”   苹果想了想,又说:“你不要把这个当作表演,我就是在拍你而已。”   为了给时灿一些空间,苹果转身让几十号工作人员休息一下。   “时灿哥哥,在你心里什么代表着生命呢?”生命。   时灿喃喃重复。   “或者再具象化一点,听到什么样的声音,会让你觉得活着,看到什么样的画面,会让你感觉到生命的存在。”   苹果启发性的提出问题,不需要时灿给出回答,“你只需要回忆那样的声音,或者将自己带入想到的画面。”   模特工作需要几个小时一动不动,连呼吸频率都得适当放缓。   活生生的人与雕塑之间的区别是什么?对时灿来说,是心跳声。   安静的教室里,除了画笔与画布摩擦的声音,剩下的便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不仅如此,时灿还有个坏毛病,喜欢听那些露水春宵之人的心跳声。   能听出什么?一言概括:真扫兴,又是活着的一天。   时灿略显沮丧,一个人呆着安静片刻。   秦泽汐不好打扰拍摄,因此站在不远处玩闹的孩子身边。   几个孩子仰着头,冲秦泽汐介绍自己创造出的“世界”——这是城堡,这是大桥,这是足球场。   还有那边,那是一排轿车,那是大山与湖泊。   秦泽汐笑着听他们说,觉得十分有意思。   他整理袖子弯下腰,与几个孩子一起玩沙子。   时灿坐在不远处看着一切,额前的头发被海风打湿,带上些许海藻味,还有些特有的馥郁咸涩。   那张白净的脸庞因海潮而略显朦胧,那缕凉薄的视线因浪潮而蒸腾翻滚。   他看着秦泽汐,忽然就感受到了“生命”的喜悦与眷恋。   肆意,张扬,无拘无束,充满想象力。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时灿没有的。   “我知道了。”   苹果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时灿身边说,“你把鞋子和西装外套脱掉。”   “什么?”时灿回过神,还没细问便看着苹果超秦泽汐走过去。   苹果来到秦泽汐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与小孩子一起玩,忍不住笑。   越笑越开心,嘴角都裂到了耳根。   秦泽汐缓缓抬头,与苹果对视,问,“怎么了,是时灿那边有事吗。”   苹果摇头,眨着眼睛说,“你能不能站起来。”   秦泽汐拍拍手清理泥土和沙子,然后起身,“你说吧。”   苹果上下打量秦泽汐,视线里都闪出了光芒。   她忽然抬起手,轻轻搭在秦泽汐的胸口,进而吞咽口水,“我想问你——”“你,你尊重点。”   秦泽汐往后退了一步,“别动手动脚。”   你退我进,苹果跟着往前,捏秦泽汐的手臂,“身材不错,你肯定愿意出镜做模特。”   秦泽汐一愣,甚至忘了继续闪开,“我愿意?我怎么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你肯定愿意。”   苹果点头,非常坚决,“而且你非常愿意。”   秦泽汐皱眉打量苹果,哭笑不得,“我就是时灿的助理,还是个学生,不是接活儿的模特。”   “我知道,我知道!但你肯定愿意和时灿哥哥一起吧……”苹果扬起眉毛,同时露出洁白的牙齿,“恩恩爱爱那种。   给现场所有人喂狗粮,吃到腻的那种。”   恩爱?狗粮?秦泽汐心口上咕嘟咕嘟的,被苹果摸两下,也觉得挺舒服。   “那……我勉强可以‘愿意’。”   秦泽汐保留最后一丝矜持,清了清嗓子问:“你具体说说,怎么个‘恩爱’样子?”苹果见他同意了,兴高采烈,“都可以,你决定就行。   我拍东西喜欢让模特自由发挥,特别是你们这种养眼的情人,怎么拍都好看。”   “情人?”“怎么,你们不是吗……”秦泽汐连忙点头,很满意,苹果妹妹也太会聊天了,“是,我们是。”   情人。   爱情的情,情欲的情。   前者不好说,后者肯定是。   “刚看到你们俩以为你单箭头他,没想到……他也那么看着你。   真好。”   秦泽汐追问:“他怎么看我了。”   苹果捡秦泽汐爱听的说,刻意放大,当导演甚是屈才,“就是爱意四起那种。”   瞎说,这种不用负责的“大实话”,就应该多说一点!秦泽汐心里美滋滋的,面上更是止不住的笑:“也没那么夸张,我们俩……还没那么……”“我知道,我知道,恋人未满嘛。   我帮你!”苹果认认真真点头,又道,“我想正式邀请你和时灿哥哥一起出镜,帮他完成影片拍摄。”   秦泽汐忽然反应过来,合着苹果从唯粉转了CP粉,先前偷瞄他也是因为喜欢看基佬。   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什么给时灿安排这么多个活儿之后,才让秦泽汐遇到了腐女妹妹?要是每个工作都能有这样的合作伙伴,那得多幸福!秦泽汐应了下来,整理衣服朝着时灿走过去。   四目相对,时灿瞥他一下,快速移开视线。   秦泽汐迎上去,主动开口说:“苹果让我和你一起拍。”   时灿“嗯”了一声,淡淡说了七个字,“看你们,关系不错。”   秦泽汐想想,确实还行,毕竟是说要帮忙的人,“她挺好相处的,而且人也开朗,还特别好说话。”   时灿按照苹果的要求脱掉鞋子与外套,再次用淡淡的语气说,“手都到你胸口手臂上了,是很好相处。”   秦泽汐下意识点头,忽然回过神……不对,什么意思。   “不是,你可能误会了。   我跟你说,其实她是——”“不用说,”时灿率先往往镜头里走,“你和谁相处,不用跟我解释。”   作者有话说:Jo:搬个板凳坐在苹果身边!(宝宝们走过路过,给我点海星评论呗(*^_^*)鞠躬感谢! 第17章 伤疤在你身上,是美的,是动人的17嗯?嗯??嗯???气氛怎么一下就微妙起来了?秦泽汐怀疑自己刚刚喝水的时候呛到了脑子,忽然和时灿错了频道。   “什么,什么叫不用解释?做错事才需要解释,我是为了——”“‘不用解释’就是字面意义,不必多说。”   时灿保持淡淡的腔调,话音很淡,表情很淡,连眼神都很淡:“我没说你做错事。   年轻人彼此相处,有什么对错。   只不过没必要在公共场合动手动脚,毕竟几十号人看着呢。”   秦泽汐一愣,下意识说,“之前我也当着画室的人抱过你,你怎么这么双标?”一记反杀,力度够了,效果一般。   时灿不当回事,给了秦泽汐八个字,“有辱斯文,有伤风化。”   秦泽汐跟着时灿走进镜头里,抬起胳膊拉住时灿的手臂,迫使他和自己四目相对。   看看这副矜持且装腔的样子,心里酸了吧?秦泽汐一边开口一边拉近两人的距离,“你别学我搞道德绑架,我用烂的招数,不管用。”   “紧张什么,又给自己加戏?”时灿推开他的手,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要开始工作了。”   “我没给自己加戏,是你非要强迫自己忽略感受不在乎。”   秦泽汐明明在时灿眼中看到了些东西,一闪而过,清晰却尖锐。   与时灿那副冰冷模样格格不入,却那么闪耀,那么动人。   美好的东西转瞬消逝,留都留不住。   待到秦泽汐想要寻找踪迹之时,盯着看了许久,什么都没了。   “我有什么可忽略的。”   时灿轻拍秦泽汐的手臂,再次提醒,“开始工作。”   “很好,非常好!”一旁摄影机后的苹果忽然站起来,冲着时灿和秦泽汐竖起大拇指,“感觉开始对了。”   镜头里的两人被这声高喝吓了一跳,连连望向苹果。   云里雾里。   “果然秦助理一出现,时灿哥哥的状态就自然了不少。”   苹果笑起来很可爱,冲着时灿眨眼睛说,“我邀请他和你一起,果然没错。   你们真配,画面太好看了。”   苹果声音越来越大,说完还忍不住给两人比了个大大的爱心——CP锁死,钥匙吞了!真配?时灿看看苹果,又回头看看秦泽汐。   小秦助理“哼”了一声,眼神说,看吧冤枉我了。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时灿清了清,开口问苹果,“多一个人,对你的影片没有影响吗?”“没有,完全不会影响。   我花钱拍我想拍的,谁都管不了我。”   苹果认真对一众工作人员宣布,她的拍摄正式从一个人物变成一对佳人。   果然有钱就是任性。   时灿冲着苹果点头,又问她,“那一个人变成两个人,有没有什么要求改变。”   苹果摇头,想了想后快速改口,“有改变。   之前不是要求你在镜头里散步嘛,现在没有要求,你们做什么都可以。”   秦泽汐:???时灿:???苹果:“当然得注意尺度,我的短片得拿给老师审核。”   原本就没什么要求,现在更是连最后一点都省去了。   行吧,这活儿给那么多钱一点都不嫌多。   难,太难了。   所以,现在怎么办。   秦泽汐给了时灿一个眼神,等他发号施令。   时灿微微皱眉,眼眸间传递话语,我怎么能知道,你不是很厉害吗。   苹果出声喊“卡”,表示两人眼神的情绪传递很到位。   满意。   接下来,两个人需要更多些互动,让彼此的情绪更加浓烈。   行吧,那你听我的。   秦泽汐又给了时灿一个眼神,然后冲他伸出手,“拉着我。”   “做什么。”   时灿与他手拉手,表情很是局促。   他脱了外套和鞋子,赤脚踩在沙滩上,有种裸露的不适感,很不自在。   秦泽汐见他低头望着白皙的脚丫,玩心四起,侧身将他横抱起来,“既然你刚刚骂我‘有伤风化’,那我可不能吃亏。”   “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时灿忽然一惊,却没见苹果喊“卡”。   还得继续下去。   秦泽汐胸膛宽阔,手臂有力,抱着时灿往前走,很稳很稳,“就这么点沙子,你有什么可怕的。”   “我不是怕。”   时灿看着秦泽汐的侧颜,鼻息间有他的味道,与海风融与一体,充满了原始自然的生命力,“沙子不干净,石头还可能划伤皮肤留下伤疤。   我不应该去。”   “我尊重你的职业素养。”   秦泽汐看着远方海天交际处,视线满是温柔恬静,“只是生活都被‘职业’圈住了,还有什么意思。   活得这么克制忍耐,得错过多少美好的东西。”   “这是我的选择,我……”没等时灿的话说完,秦泽汐已来到浪潮的边缘。   他将时灿放下,推着他的后背继续往前走。   冰冷的海水席卷时灿的脚面,他下意识低头,感受脚趾被海水亲吻、被流沙抚摸。   时灿的心一下开阔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骚弄他的脚底板,舒服到了心口处。   脚腕被阳光照耀,暖暖的,而浸在海水中的皮肤则满是凉意。   “即使受伤留下疤痕,”秦泽汐捏住时灿的后颈,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你也是最完美的模特,也是我最想要的专属模特。   伤疤在你身上,是美的,是动人的。”   秦泽汐所说的每个字,都压在时灿的胸口。   噗通、噗通。   浪潮拍打岩石,溅起阵阵白沫。   “说点我好的行不行,别大言不惭的咒我。   我——”时灿抬起头和秦泽汐四目相对,剩下的话卡在嗓子口,忽然就失语了。   剧烈跳动的心脏缓缓平息,耳边呼啸的海风却愈演愈烈,时灿沉浸在秦泽汐的目光中,竟不忍再说丝毫“扫兴”之话,不忍打破当下的情分。   “我不是咒你。”   秦泽汐用自己的鼻尖轻蹭时灿的,视线与声音都比佳酿还要香醇诱人,“我说得就是心里想的。”   秦泽汐的话太重了,而他的视线太热了。   两者齐来,双管齐下,忽然就让时灿呼吸困难,让他慌了神。   秦泽汐玩心大发,拉着时灿继续往前走。   他弄湿了两人的裤子,还与时灿一道堆沙子。   他搂着时灿躺倒在海边,两具身体一并被海浪淹没,然后又缓缓露出。   他们像孩子,像少不经事的青年,像怀揣心动的初恋情侣。   时灿浑身湿透了,有些狼狈、有些无措,还有满满的兴奋与愉悦藏在眼底。   他忽然又想起自己在海边说过的话,“看他们玩儿的那么开心,我也想拉着你去。”   时灿望向秦泽汐,直觉心律不齐,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空时交会,秦泽汐与林仰“撞”在一起,又在时灿的眼中缓缓分开。   他们,太不一样了。   许是心口那根肉刺发作,亦或者是林仰的分量太重,时灿倏得心动,竟伸手抓住秦泽汐的领子,主动蹭进他的怀里,“搂着我。”   “是不是衣服湿了有些冷?帮你暖暖。”   秦泽汐紧紧抱住他,越发宠溺。   一瞬,时灿觉得自己偷了些东西。   从十年前的自己身上,从秦泽汐的视线之中。   偷,放不上台面的行为,为了不可名状的私心。   时灿觉得难以启齿,觉得被撕碎脸皮。   奈何偷了一分,就想十分,偷了片刻,就想永久。   真是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真是,坏透了。   作者有话说:小秦真是让人心动的男孩子( 第18章 心里是空的。   下午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上。   拍摄结束,两人换了干净衣服,秦泽汐拉着时灿在临近海滩的餐厅吃饭。   面朝大海,海天相接处的夕阳闪着金光。   时灿沉默不语,惬意的视线缓缓扫过秦泽汐的脸颊。   红酒牛肉,蔬果甜点,食物都因为氛围烘托而散发着沁人香气。   “突然很想给你读小说。”   等待上菜,秦泽汐揉捏时灿的后颈,将手指在他头发间来回揉搓。   他低头拿起手机,打算搜索一段,“你等等。”   小秦助理意气风发,时灿则怀揣下午的情绪,难以平复,“太没诚意了。”   他抢过秦泽汐的手机,放在桌面上,“扫兴。”   秦泽汐颔首微笑,额前的头发随海风飘扬,“我可以写公式,可以拿画笔,你总不能还要求我背念小说吧。”   时灿轻轻扬眉,故意刁难他。   “我给你读诗怎么样。”   不远处几只小船驶入港湾,像疲倦的旅人终是找到依靠。   年轻人望向那静谧且繁华的城市远景,健康的肤色在夕阳一点红中充满魅力与吸引力。   秦泽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以最认真虔诚的姿态对眼前的美人颂词。   他的影子被拉得修长,而他的声音则低沉性感,如丝绸般淌入时灿的耳中,“《来不及死去》……”开口第一句便吸引了听众的注意力。   时灿原本看向海面,闻声忽然回头,直勾勾望向他。   “怎么了?”秦泽汐停下,清了清嗓子说,“你要不想听就算了。”   他看不懂时灿的眼神,诉说了太多,有惊讶差异,有慌张震惊,还有股难以名状的悲伤萦绕。   “不是。”   时灿摇头,藏下视线中的情绪,“我只是没想到,你年纪轻轻会提到‘死亡’。”   “这首诗我写的。”   秦泽汐露出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说,“写的时候年纪小,只有十几岁,可能你听起来特别中二。   如果不喜欢,我可以——”时灿重新看向一望无垠的海面,“没关系。”   他让他继续读这首,就读这首。   “《来不及死去》来不及死去,天就黑了失望,沮丧彻夜未眠,朝阳又悄无声息到来”秦泽汐刻意压低的声音徐急徐缓,伴随着落日最后一丝微光。   秦泽汐将时灿带入了一首既低落又怀揣期盼的交响曲中,每个音符都在灵魂中游荡。   提及“死亡”,本应是神色惨淡落魄,可秦泽汐回过神看着时灿,眼中都是斑斓霓虹。   那么温柔动人,那么谦逊迷人。   他们碰杯,以醉人的酒精将彼此装入唇齿之间,而后安置于胸口处。   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我设计了千万种结束的方法,却没想遇到了你行人擦身,啼笑喧闹,而我只敢低着头偷偷瞧你”话音至此,时灿觉得浪漫不已。   想必诗中的那个“你”,就是秦泽汐魂牵梦萦的情人。   他活在他的诗里,活在他酒醉后的怀抱中,活在他看向时灿的眼眸深处。   “偷偷”两字用得太好,一切都跃然眼前。   少男心思,怦然心动。   时灿好像看到了十几岁的秦泽汐,有些中二调皮,还有些艺术家的优越气质:他没有人生经历,却敢明目张胆谈论死亡,十足的少年意气。   面对如龙卷风般袭来的爱情,他既忐忑不安,又期待得到对方的回应。   浓情蜜意,真是让人难以不羡慕。   “跟我说说你心里的他吧。”   猛然过神,时灿已经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不光如此,他的语气还有些耐人寻味。   掰指而算,不过十来字,其中夹杂些许压迫感。   时灿眉眼上挑,目光里的内容精彩纷呈。   心里那点东西,藏不住了。   “谁?说什么。”   秦泽汐一愣,不知是没意识到后院起火,还是卯足了劲和时灿装傻充愣,“你说什么呢?”许是几杯红酒下肚,亦或者这一整天的情绪作祟,时灿忽然笑了,觉得心口那肉刺蠢蠢欲动,大有断崖生根、岩壁破土的意味,“就是这首诗里的‘你’,说说吧。”   秦泽汐一怔,沉默几秒后又拿起酒杯,还不忘给时灿添上。   他不躲不让,不承认不否认,“你是不是对我感兴趣,这么在乎我心里的人吗。   吃醋,酸了。”   暗流涌动的情绪略微复杂,其中是否涵盖酸涩,时灿分不出,不想细究。   “没有,你想多了。”   他轻轻摇头,恢复过往的冷面,只是脸颊带有红晕,明显,心热了。   冰美人,从里面开始化了。   徐徐图之。   “你,哎……你怎么起来了,菜,菜还没上齐呢……”对话还卡在半中央,秦泽汐看时灿忽然拿起手机整理衣服,随即起身放下了餐布,“去哪儿?”他紧随着时灿站起来,两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不继续吃了吗?我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房间不是在楼上,带回去吃。”   话题虽僵了,身子却硬了。   还好,苹果给两人定的酒店就在餐厅楼上。   海景房,风景优美。   秦泽汐招呼服务员给两人打包,写下房间号后快步跟上时灿。   他抬起手捏住时灿的后颈,将他拉进自己怀里,嘴唇凑到对方耳边,非要继续刚刚没说完的内容,“想了解我心里的人,那就来我心里看看。”   进了酒店门,时灿走上电梯,“不去,太挤了。”   “空的,空的。”   秦泽汐抓起时灿的手,压在自己心口上,“真是空的。”   噗通,噗通。   一层薄薄的衬衣,挡不住撞击手掌的力度。   浑厚,具有生命力,势如破竹。   时灿以指腹轻抚,随即便觉有千万束光芒往自己的身体里钻,拽着他动弹不得。   电梯门开了,秦泽汐搂住时灿的腰,将他整个人抱起来,托着他的屁股往房间走。   “你干什么。”   时灿低着头,楼进秦泽汐的脖子,“走廊里有人怎么办。”   “怕什么。   你这么好看,让他们看。”   秦泽汐带他来到门口,一只手拿门卡开门,进屋便仰头将他压在墙上亲吻。   来不及开灯,秦泽汐为时灿解扣子。   两人的嘴唇撞在一起,一方像猛兽,一方则皱眉闪躲。   “慢点。”   时灿下意识推攘,阻止他大杀四方、为所欲为。   我进你不退,一方要求另一方不配合,两人的“动作剧本”早已在认识第一天就写好了。   谁知,时灿的话刚说完,秦泽汐轻咬他的嘴唇,哼着鼻音说,“好,都听你的。”   秦泽汐实习几个月,工资都因为“擅自行动”而扣光,就没见他听过话。   今天怎么了?铁树开花,三生有幸。   秦泽汐忽然后退一步,喘着粗气看着时灿,遵从他的号令,“今天我是你‘习惯’的样子。”   他气他不够坦诚,他恼他不愿承认吃醋。   年轻人不懂迂回,非要打破两人之间的默契。   在他心里,只有时灿袒露些内里才算一场较量有了胜负,分了输赢。   往昔的强势热情为时灿带来欢愉,那秦泽汐就要收回来,要他开口求,要他破戒讨,要他承认少了不可。   ---删减---秦泽汐拉着时灿洗澡,忽然转了性,动作克制规矩,着实让人惊讶。   你怎么忽然乖了。   时灿没问出口,想看看这年轻人暗戳戳使劲是在唱哪一出。   洗了澡,打包上来的餐点送至门口。   秦泽汐拿进屋,礼貌询问时灿还吃吗。   时灿微笑摇头,让他放餐桌上。   两人一道进屋,秦泽汐脱了睡衣上床。   时灿随他躺在巨大的双人床上,盯着秦泽汐忽觉有点好笑。   这么一本正经“认真准备”的样子,不适合小秦助理。   这种揣着明白不吱声的“傲娇”行为,也就是秦泽汐敢试。   换成其他人,时灿早就摔门离开,不再搭理了。   “趴过去。   觉得好了告诉我。   由你决定。”   相处这些日子,终于回到了时灿最“习惯”的模式——话不多说,没有多余步骤,以最简洁的方式追求快感。   时灿将脸颊趴在枕头里,怎么都无法急中注意力。   身体睡着了,醒不过来。   秦泽汐喜欢在准备的时候亲吻后背与大腿根,为彼此添加浪漫氛围。   秦泽汐喜欢说露骨浪荡的情话,同时含住时灿的耳朵,让后者惴惴不安,担心他的牙齿弄疼自己,害怕他的吻痕露了踪迹。   ---删减---当下这格式化的动作没错,可落在时灿身体上,忽然是不对了。   大错特错。   时灿回过头看向秦泽汐,不愿意承认,不想承认,但较量已经有了输赢。   时灿沉默片刻,惊觉改变竟然可以如此之快,这么多年的习惯瞬间就开始动摇。   “不想做了,没心情。”   秦泽汐一愣,将“听话”二字贯彻到底,大大方方回答,“好。”   作者有话说:一半哑火意味着什么?咳咳,下一章(。   嘀嘀嘀,打卡上车 第19章 《来不及死去》19“小灿,我想和你去海边。   我记得你几年前说,想拉着我去玩沙子。   我还想给你送花,和你去旅行、去约会、去享受生活,和你去我们不会去的地方。   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上可以有伤痕,我不会再那么苛刻的要求你。   只要是你,都是美的。   我想让你在画中笑,在我的身边笑……”猛然睁开眼睛,时灿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气。   他下意识看向窗外,雷雨大作,海面上更是阵阵狂啸。   时灿用修长的手指揉摁自己的太阳穴,侧头望了望熟睡的秦泽汐。   对方丝毫不受雷雨天气影响,呼吸深沉,睡容安详。   时灿起身,走出房间来到餐厅。   桌上放着服务员打包送上来的西餐红酒,他打开瓶盖连吞好几口烈性液体,从舌尖烧到了心口。   时灿拿起电话,心慌意乱,随即打给蓝离。   电话响了许久,终于接通了,“这都几点了,有什么事儿不能明天说?我都睡了,你……”蓝离迷迷糊糊的,话没说完便被时灿打断,“我梦到林仰了。”   简单几个字,一下就让蓝离清醒了,“你怎么……又梦到他了。”   时灿“嗯”了一声,走到凉台边,看向远方。   夜深了,沿着海岸线的繁华璀璨都歇了,留下静谧冷清与那狂风巨浪相抗衡。   时灿冷冷瞧着目之所及的一切,接着深呼吸,对蓝离道:“梦里是他曾经对我说的一些话,特别真实。   可现在醒来,我又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说过所有内容,是不是我记错了,还是……”还是这几日与秦泽汐经历的种种,在梦里去往了林仰的口中。   蓝离叹气:“不重要,别想那么多。”   “这些天我想起他好几次,今天还有人说了和他一样的话,所以——”“你怎么又变成这样了?半夜梦到他,然后惊醒给我打电话,说的内容还是他。”   蓝离沉默片刻,抬高声音继续道,“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以为这几年你状态好了不少。”   “嗯,最近不知怎么了。”   时灿随口应一句,余光则不自主瞥向罪魁祸首——卧室里的秦泽汐。   窗外风雨大作,而月光却凉薄易碎。   淡淡的光线照在小秦助理的脸颊上,如吻过肌肤的唇,温柔隽永。   “从你认识他到现在,有十年了。   他陷在自己的创作里,过得压抑,和一个神经病一样,为什么要扭曲你的生活变成和他一样?”时灿叹气,声音很冷,“你别这么说他。”   “他都离开你了,你也得放过你自己。”   蓝离话到此处,有些憋不住了,“我说的‘放过自己’,不是你这两年去酒吧猎艳。   你以为和不同的人风流,别人就看不出你还陷在牢笼里吗。”   “我知道,这些话你都说了无数遍了。”   一字一句,时灿心知肚明。   猎艳风流,游戏人生,看似迈步抬脚挥别过往,可实则不过原地踏步。   他选择的人,以林仰的方式和他上床。   那些人成为他的帮凶,助他留存在林仰的世界里。   “你觉得烦我也得说。   你过得不好,我就得一遍一遍说。”   刚才冲动,时灿一口气喝了小半瓶红酒。   他和蓝离说了没几句,忽觉有些上头,晕晕乎乎的。   时灿吞咽口水,草草将电话挂了,“行了,你别批斗我了,我去休息了。”   “嗯,最后再说一句,你最好离那些让你想起他的人和事远点。”   “挂了,好好休息。”   让他离秦泽汐远点?时灿再次看向卧室里的“睡王子”,笑了。   先前的性爱不欢而散,没能进行下去。   两个成年男人身体都憋着火,睡前互不搭理。   半夜惊醒,又有酒精作祟,时灿鬼使神差回到床上。   他凑近秦泽汐,将嘴唇压在对方的唇上,轻捏下巴便将舌头顶入对方的口中,来回搅弄。   “唔……”秦泽汐哼着鼻音睁开眼睛,视线迷离,又惊又喜。   他拖住时灿的后颈,加深当前的吻,极尽缠绵后淡淡的问,“怎么了,你怎么半夜起来喝酒。”   “给我读诗。”   时灿借由零星半点的月光与秦泽汐对视,忽然有那么点破罐破摔的意思。   他惊醒,他醉酒,他想汲取快感,他想沉浸欢愉。   无论是自我挣扎的痛苦,还是对方赠予的撕裂,都行。   秦泽汐又醒了不少,揉揉眼睛,眉眼间的少年气息让人动心不已,“现在读诗,半夜?”“对,现在读。”   秦泽汐笑了一下,“你也太浪漫了吧。”   “就读餐厅里的那一首。”   时灿认输了,声音强势,却在用服软的眼神看着秦泽汐。   他低声嘟囔:读给我,看着我读,现在我就是诗中的“你”。   “行人擦身,啼笑喧闹,而我只敢低着头偷偷瞧你”气势与输赢无关。   秦泽汐明明大获全胜,可他却身处弱势,只能听话照办,唯命是从。   他以先前被打断的那句开始,读完微微停顿,下意识“偷偷”看时灿。   不敢放肆的瞧,不知对方还有什么吩咐。   秦泽汐见时灿殷切等着,长舒一口气,正要继续。   强势的那位又开口了,声音像是只欲求不满的猫咪,“你从头开始读,别糊弄我。”   “《来不及死去》来不及死去,天就黑了失望,沮丧彻夜未眠,朝阳又悄无声息到来我设计了千万种结束的方法,却没想遇到了你行人擦身,啼笑喧闹,而我只敢低着头偷偷瞧你我,是否仍应去死?忽然,最勇敢的决定在心口冒出头我回身亲吻棺椁,正大光明的看向你”话音落下,秦泽汐盯着时灿的眼睛。   放肆,大胆,热忱满满。   他用指腹抚摸时灿的眉骨,深情款款。   一瞬间,时灿成了他眼中的全部,而“正大光明”四个字则深深烙印在彼此的对视间。   让人心惊肉跳,让人心潮澎湃。   窗外雷雨大作,此时是最庸俗的古典乐,亦是最清雅的催情药。   菜肴精致,冷了便难以下咽。   酒精粗鄙,吞下却暖人心房。   耳畔的诗词是情根深种的少年心事,时灿的眼中则揣满正在陨灭的伪装,“你邀请我去约会,还算数吗。   你安排的行程,还有展览,都还算数吗。”   秦泽汐吞咽口水,愣了几秒才快速点头,“当然算数。”   “那我现在说‘去’,可以吗。”   可以。   自然可以。   秦泽汐翻身,掐住时灿的脖颈亲吻他,疯狂而暴力。   这一吻,毁天灭地重塑新生,将两人先前的性爱全部洗刷。   他拉扯时灿的睡衣,一排扣子全部都散落开。   他粗鲁莽撞,啃噬时灿的嘴唇和耳根,恨不得将自己的印记烙满在白皙的皮肤上。   ---(删减)---秦泽汐在时灿眼中看到难以捉摸的情绪,并非意乱情迷的欲望,而是情绪本身,“你在想什么。”   “当然是……想你。”   秦泽汐一怔,继续问,“想我什么。”   “我想,我正在……利用你。”   美人,或许就是有如此残忍的权力。   秦泽汐以行动表达不满,诉说愤慨。   秦泽汐附身亲吻时灿,“你怎么这么坏。”   时灿闭上眼睛,勾起嘴角,笑着享受性爱带来的刺激与快感,还有属于秦泽汐特有的热情。   真好,这样才对。   压迫与窒息,猛烈与凶狠,这些才是秦泽汐。   “你怎么才发现,我……坏到了.....骨子里。”   “没关系,我让你利用。   证明我有价值。   坏也没关系,我会把你治好。”   作者有话说:删减部分微博找,id:黄花九梨Delver_Jo 第20章 这样的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20一夜无梦,性爱是最好的安眠药。   任凭窗外雷声大作,时灿躺在秦泽汐得怀中,睡得很沉,很香。   像个孩子。   第二天,时灿临近中午才醒来。   他枕着秦泽汐得手臂,鼻息里尽是属于小秦助理的味道。   说来也奇怪,秦泽汐既不抽烟也不喝酒,身上却有种淡淡得香气,很特别。   那味道干净纯粹,像未经提纯的颜料,又像调理身体的中成药。   时灿忍不住深呼吸,目光扫过他胸口的疤痕,接着落在他的脸颊上。   简单的六个字,我正在利用你。   时灿连最基本的欺骗隐瞒都不屑于展露,非要将残忍真实的话说出口。   为什么。   大抵有那么些和自己较劲的意味。   昨日一整天,他与秦泽汐较劲。   末了输了,情绪落在自己的身上。   话说出口,“利用”所带来的那点内疚不安便找到安放之处。   不仅如此,他还将选择权交还到秦泽汐的手里,对方大可负气离开,一拍两散。   若当真如此,也未尝不是最好的归宿。   时灿可以继续待在林仰的牢笼之中,当个鸵鸟自我陶醉。   毕竟对于他来说,那已然成为了舒适圈。   对外面世界的向往虽已冒出苗头,可始终危险未知、引人不安,不如浑浑噩噩来的容易。   我让你利用。   我会把你治好。   秦泽汐比时灿以为的,还要有侵略性。   他的身体炙热,他的目光也是火辣辣的,连他说出的话都极具攻击力。   这些年,时灿也遇到过几个有热情的年轻人。   他们多是秦泽汐的年纪,都以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能在时灿眼中留下痕迹。   十年间,他们来来往往,无一例外都被本人直接“劝退”,毫无还手能力。   时灿这“冰美人”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试问有几个人能受的住“利用”二字。   旁人察觉到苗头便得火冒三丈,只言片语就能使对方在自尊心的驱使下负气离开。   可秦泽汐……思绪到这儿,眼里的人缓缓苏醒。   时灿下意识闭上眼睛,不知为何要故意装睡——可能是不想被秦泽汐瞧见目光里的内容,可能是昨晚输了较量还略有不甘。   秦泽汐侧头亲吻时灿的太阳穴,缓缓抽出自己的手臂,拿起一旁的睡衣套上。   他轻轻从床上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后,忽然转身回到大床旁。   秦泽汐轻揉时灿的头发,弯腰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好哥哥,我去给你做早餐。   你再装一会儿,就起来吧。”   “装睡”,和其他“装”字开头的事情一样,想要进行下去都需要两个条件:第一,旁人看透不说透,第二,给表演者提供完美的表演舞台。   秦泽汐一语点破已经犯了忌讳,谁想十几分钟之内更是叮叮当当弄出一系列的响声,连原本熟睡的人都铁定被吵醒,何况是时灿。   他不忍叨扰,快速套上睡衣,光着脚便走出房间。   时灿看着厨房里忙乎的秦泽汐,靠在墙上问:“你的动静还能再大一点吗。”   “还能。”   秦泽汐一本正经回答,手下不慌不忙的做早餐。   他时不时用勺子敲击碗碟,发出响声,像是极具浪漫气息的舞曲。   时灿在心里哼了一声,又问,“你怎么知道我装睡。”   “不告诉你。”   秦泽汐心情甚好,冲着时灿扬起眉毛,仿若得意忘形的宠物犬。   平日时灿睡觉时,就是领地意识极强的纯种猫。   但凡有点动静吵到他,眼睛没睁开就已经伸出了爪子,皱眉烦躁恨不得把秦泽汐踢下床。   今天秦泽汐一连串动作,时灿连点反应都没有,不是装睡是什么?时灿双臂抱胸,看他洋洋得意甚是可爱。   他想了想,故意“挑”事:“你不好奇我‘利用’你什么吗。”   “利用”二字伤人灼心,时灿本不应再提起。   可昨晚的对话应该有个了结,而他或许欠了秦泽汐一声“抱歉”。   秦泽汐指尖的动作微微停顿,明显被刺痛了。   “我不好奇。”   秦泽汐将热好的粥倒进碗里,接着起油锅,看似不经意的说,“我一个被你点名‘活儿不好’的学生,能有什么可被利用?无非是看我天生丽质,再不然就是尺寸好,硬件卓越。”   秦泽汐余光瞥了一眼时灿,继续若无其事的道:“再者说,你都‘利用’我了,证明我总有那么些优点比你心里的人好。   我觉得挺好,你继续努力,多看看我的优点。”   别自以为是了。   时灿应如是回答,直接笑怼回去。   可出乎意料,他看着秦泽汐强忍受伤还在开玩笑的那层保护壳,忽然不忍张开周身的刺,不忍再让他多一丝难堪不安。   秦泽汐耍嘴皮子功夫,给了彼此台阶。   他那点小心机,是有力的武器,也是最后的遁甲。   噗通、噗通,时灿的心脏剧烈跳动,震得他连连喘气。   原来,肉刺再次发作,引起的并非山呼海啸,而是绵延细碎的心疼。   拨开云雾,时灿冲着秦泽汐笑了,心口竟淌过款款暖流,滋养着心房上的伤痕。   “怎么……不说话了。”   秦泽汐停下动作,望向时灿,“想什么呢。”   时灿走到他面前,将手指伸进他的头发里。   安抚他,顺着他的后颈对他进行慰藉,“我在想,你确实优点挺多,我会继续努力看着你。”   “现在才发现,真没眼光。”   秦泽汐紧张的情绪忽然松了,像是度过了考试的学生,像是通过了加赛的运动员,“你去坐着吧,等会儿吃早饭。”   大浪淘沙,这位年轻人已然在时灿眼中留有痕迹。   不光如此,他炙热浪漫的外表下,还有那么些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知深浅,懂进退,有策略,还有异常强大的自我和心胸。   这样的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时灿拉开凳子坐在餐桌旁,看着秦泽汐来回忙乎,忽然对他很感兴趣,每个细节都感兴趣,“你怎么会做饭?现在年轻人都是点外卖,哪里有自己做饭的。”   秦泽汐不光会做饭,手艺还算不错,和时灿相处这些日子,他负责在厅堂看文件,也负责在厨房掂炒锅,“我跟你提过吧,小时候身体不好。   手术之前,我经常不能上学。   在家里没事儿干的时候,我就总凑在我妈身边和她聊天。   她做饭,我看着,看得多了就会了。”   “你现在还经常去医院,需要检测吗。”   秦泽汐“嗯”了一声,又解释:“定期检查,开药,还有化验。   对了,我也时常去看以前住院的朋友。   我很幸运能离开医院,但我只是少数。”   随即,两人又来回说了几句,都和秦泽汐小时候有关。   秦泽汐说,其实我不是真的喜欢看我妈做饭,我只是怕病怏怏躺着,她心里难过。   我跟她说说话,在她做饭的时候烦她,她就会觉得我状态不错。   她开心,就不会关起门对着我爸哭,这样我爸就能放心工作。   秦泽汐还说,小时候我经常不去学校,因此没有什么朋友。   爸妈总邀请同学来家里,怕我孤独。   但是那些学生和我不熟,经常找理由拒绝,就算来家里也跟我没话说,特别尴尬。   我不想爸妈失望,就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得有借口说自己“忙”。   我不能跑不能跳,只能看名画,看各个博物馆的纪录片,还看国内外的艺术史。   孤独挺好,时间都是自己的。   秦泽汐问时灿,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学数学吗?因为数字传达真相,不会说谎。   手术之前爸妈总是告诉我,我的身体会好起来。   他们以为我看不懂化验报告上面那些数字,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多差。   我不想让他们难过,索性装不懂。   秦泽汐最后说,数学就像是过去的我,整个世界都是孤独寂寞,快乐只能自己带来。   时灿吃着秦泽汐做的早晨,听着他口中有些久远的故事,眼前忽然瞧见了那个十几岁的孩子。   因为一首诗,时灿为他冠上了“中二”与“纯情”的标签。   一场对话在不经意间发生,之后竟多了“敏感”,多了“坚强”,多了“体贴”,多了“成熟”。   时灿抬起手,轻轻揉捏秦泽汐的头发。   他没曾想这年轻人竟病得那么重,甚至让父母潸然泪下、无所适从,好像悲伤痛苦都与秦泽汐的浪漫格格不入。   压根不会联想在一起。   “怎么,早饭不够吃,吃我豆腐。”   秦泽汐停下筷子,眉眼间还是爽朗洒脱。   时灿摇头,觉得他好看,充满了生命力。   十几岁正是叛逆的年纪,可秦泽汐想的是父母,口中念的是心动之人,唯独没有他自己。   然而,厚积薄发,他的强大伴随着过往细节而有了踪迹,积蓄已久,“你健康的站在这里,真好。”   秦泽汐抓住时灿的手指,一边点头,一边仔仔细细亲吻指腹。   两人相对无言,又好似在彼此诉说。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这幅画叫《Seamas》。   完成了苹果的工作,时灿剩余几天都属于秦泽汐。   小秦助理指定约会计划,就和他安排工作的风格一样,满满腾腾,“这么早就起来赶车?”时灿盯着手里的两页A4纸,不敢相信未来几天要把里面的事情都完成。   他婉转含蓄,间接表达自己的不满意,“你是不是写错了时间,再看看时刻表,核对一下。”   “怎么可能错。”   秦泽汐转身拿了根笔递给时灿,“你要是有意见,把你不喜欢的划掉吧。”   时灿看他一眼,接过笔,修长的手指转啊转,“要不,把这个去掉。”   笔尖刚落到纸面上,还没移动,秦泽汐就说不行,“那个表演我买……买票了,最好的座位,挺贵的,不去特别可惜。”   时灿点头,笔尖移动到下一个,“那这个吧。”   “不,不行。”   秦泽汐抓住时灿的手腕,摇头,“这个绝对不行,有惊喜。”   这不行,那不行,一连串理由不带重样。   时灿放下笔,用手指轻敲桌面,忽然起了份使坏的心思,“不去了,我悔了。”   秦泽汐睁大眼睛看着时灿,赶紧找补,“你没有后悔,都是错觉。”   他将那根命运多舛的笔重新塞入时灿手里,“都听你的,你说了算。”   明明帅气俊朗,走到哪儿都是人尖,都是旁人追逐的对象,何苦如此卑微。   时灿以带着些许柔软的目光扫过他的脸颊,忽然有些不忍,那点坏心思、恶趣味竟还滋生了负罪与酸楚感。   “安排的这么紧凑,你自己不觉得累吗。”   秦泽汐摇头,察觉时灿有心软的迹象,于是故作委屈说,“怕没有下次约会的机会,所以就把能想到的都安排进去了。”   表情刻意,语调做作,演出的“茶”味面具之下,掩藏着七分真情,三分自嘲。   时灿看他“作”,看他将伤痕粉饰,没有戳破,没有打碎氛围。   “这几个。”   时灿移动笔尖,划掉好几条,动作快,不带丝毫犹豫,“都不去了。”   “好。”   秦泽汐无话可说,点点头。   许是他的演技太差,失落、酸楚、遗憾、惋惜,这些情绪都袒露再秦泽汐的视线之内。   他的目光随笔尖辗转,经由之处一片狼藉。   亦或者,他演技甚好,所有念想都掩饰的恰到好处,让时灿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的嘴角起伏后回落,嗓子口温着烈酒,什么都说不出来。   “没用的心思都收起来。   戏过了。”   时灿冲他轻轻的笑,美如冠玉,“划掉的这几个,下次去。”   秦泽汐一听,双眼火速亮了起来,像星辰闪烁,像野火复燃,像一下掉进了蜜糖罐子里,“好,那你多划掉几个,我可以多安排几次。”   第一站,秦泽汐带他去看老电影复映。   爱情片。   黑暗的情侣座中,时灿微微侧头,柔嫩的脸颊与秦泽汐的胡渣擦在一起,点点苏麻如电流贯穿全身。   秦泽汐也朝他侧头,将吻落在时灿的脸颊与眼皮上。   时灿嫌他打扰自己,抬起手推攘,满眼笑意。   电影结束,两人又去看了马戏团的杂技表演。   时灿指着鹦鹉说喜欢,还说它和秦泽汐一样,长了张嘀咕的碎嘴。   一晃,已经下午五点多。   时灿以为今天的行程结束了,却没想秦泽汐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去。   两人活动的区域位于城市郊区,再往远走则是树林氧吧。   时灿远眺一眼,开玩笑问,“还要去哪儿。”   秦泽汐搂住时灿的肩膀,笑了,“今天才刚刚开始。”   一路往树林方向去,半个小时不到的车程,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空旷的草坪。   不远处,停着几个热气球,还有几位工作人员。   “去看夕阳。”   秦泽汐停下车,捏住时灿的手腕轻揉几下,“顺便吃晚饭。”   五彩斑斓的热气球缓缓升空,伴随的是越来越近的橘红色云海。   绿色的草地,晚霞朵朵,远处群山绵延,斜下方还有一弯清泉缓缓流淌。   如诗如画的场景闯入眼间,荡漾心神,忽而就醉了。   时灿伸出修长的手指,与“梦幻”的距离就这么一点点。   他回过头,看向秦泽汐。   那如玛瑙一般的瞳孔之中,都是盛开的大丽花。   美丽,绚烂,等待凋零,最终陨落。   秦泽汐坐在时灿对面,手里拿着铅笔与速写本,全情投入。   笔尖在纸面上沙沙移动,秦泽汐看着他的侧脸,面颊上多了柔情与羞涩。   极具浪漫主义气息的年轻画家,身体里每个细胞都被艺术而侵染。   他笔下的画,是艺术,他眼前的人,更是艺术。   完美无瑕。   秦泽汐对时灿着迷不已,回过神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脸颊红了。   太阳逐渐落山,在天边形成最后的微光。   两人都没有说话,没有打破当下的美好。   画家与模特,他们在眼神中交流,他们以画卷传递爱意。   做我的专属模特。   秦泽汐以眼神询问。   这一次,时灿没有立刻拒绝。   他淡淡一笑,以后再说吧。   一个问题,两次开口,无非是对答案的迫切渴求。   怕对方不答应,怕错过任何一次机会。   秦泽汐年轻气盛,自然是不管不顾迎头直上的处事风范。   只是说来奇怪,下了热气球,连一向冰冷沉稳的时灿也做了同样的事,如出一辙。   他问了什么?时灿看着秦泽汐说,你真不打算和我说说心里的人?日落西山,最后的一丝晚霞将天际映到通红,而后慢慢变成紫色,最终与黑色幕布融为一体。   月色下亮起一束又一束彩灯,与空中的璀璨繁星交相呼应。   时灿原本低下头,话说出口的同时看向秦泽汐,双眸中的大丽花衰败凋零,而那份“美”则成为永恒。   秦泽汐一愣,想了想后率先往前走,“没想到你这么在意我。   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秦泽汐选择的酒店位于半山腰,房间内设独立阳台,面朝广阔湖景。   两人登记入住,直接进入“夜宵”时间。   秦泽汐点了水果和红酒,还为时灿准备了他最喜欢的坚果。   我没说过喜欢这个。   有些话,不必说。   秦泽汐与他朝夕相对,对方的喜好与偏爱,藏不住。   “你心里的人,对你哪一点不满意。”   这是时灿想到的第一个问题,也是唯一的问题。   他为秦泽汐鸣不平,心想还能挑出什么毛病?“我心里的人和我没有交集,互相不认识,不存在满意不满意。”   “不认识就喜欢人家,年纪轻轻,这么孤独。”   “那又怎么了,谁还不能有个暗恋自由。”   秦泽汐起身,伴着夜色拿起阳台角落处的吉他,自顾自弹唱起来。   “Don'tbeafraidoftomorrow,Justtakemyhand,I'llmakeitfeelsobsp;bettertonight.*”秦泽汐余光与时灿交会,浑厚性感的歌声让人欲罢不能。   时灿上下打量眼前这位年轻人,他的浪漫,他的无赖,他的洒脱,他的阴霾……一切都在时灿的眼中闪过。   很快,亦很慢。   “Suddenlymyeyesareopen,Everythingesintofocus,Weareallilluminated,Lightsareshiningonourfaces,blinding.*”霎那,时灿砰然察觉,原来由那肉刺所引发的“嫉妒”已经难以压制。   心口的绵绵细雨越落越大,来不及蒸腾消散,已积攒成渊。   即使时灿没有给予任何养分,这种负面情绪仍然肆意生长,越来越重。   嫉妒什么呢?秦泽汐为一个人准备了自己的全世界,充满热忱与执着。   嫉妒的是这份感情,还是那个人?时灿分不清楚。   大抵“鸡生蛋,蛋生鸡”的关系。   “你应该让你喜欢的人听你读诗和唱歌,或许会喜欢上你。”   时灿有点兴奋,又觉这揪心的感受不可思议。   算了。   时灿决定今晚放肆的嫉妒,他走到秦泽汐面前,命令他:放下吉他,抱着我。   秦泽汐照做,那处一下就不受控制,起来了。   时灿以手指安抚了片刻,进而再次出声:进屋怎么样,你应该把力气花在我身上。   一夜缠绵,第二天的行程是重头戏,有秦泽汐专门安排的艺术展。   美术馆位于森林深处,以公园进行围绕。   两人起了大早,乘车前往。   “美术馆的一层有一部分现在艺术展,上面是画展。”   秦泽汐提到过,有个展厅都是我的画。   时灿点头,既然是秦泽汐安排的,那都可以看看。   来到美术馆门前,巨大的介绍海报映入眼帘。   海报上印着展厅中最著名的画作,角落处还有几家主办工作室的Logo。   时灿对工作室不甚熟悉,倒是一眼望见了“潮汐”二字。   走进美术馆,他的目光瞬间被宣传册吸引。   他愣愣的走过去,拿起后目不转睛地看着。   一动不动。   秦泽汐回过头,皱眉说:“怎么了?”他的目光落在时灿的手上,随即解释了一句,“这幅画叫《Seamas》,作者是我偶像丁乙,咱们之前还说起他的微博,你记不记得?我的作品能和偶像的作品一起展出,我特别高兴。”   作者有话说:啧啧啧,《Seamas》都出现了,那么……注*:《Illuminated》Hurts 第22章 希望在右,克制在左,一分为二。   时灿有多久没看到《Seamas》了?好几年,具体时间记不清了。   “还好吧?”秦泽汐见时灿一动不动,轻蹭他的肩膀问:“想去看这幅画吗?”时灿漠然抬起头,与秦泽汐对视片刻后便抬脚往前,朝着放有《Seamas》的展厅而去。   “慢点,着什么急啊。”   秦泽汐在时灿身后轻呵一声,赶紧跟上,“你……要不要先去看看我的画。”   时灿没有回头,仿若没听见。   《Seamas》是十年前的画作,亦是画家“丁乙”的成名作。   展厅位于三楼,时灿快速来到了楼梯口。   临到展厅前,他却刻意放缓了脚步。   往前的每一步都像是一场拉锯战,时灿不知应怀有怎么样的心情去看《Seamas》。   当年画作初成,在林仰不断完善之后,终是迎来了展出机会,进而卖出好价钱。   林仰以时灿作为专属模特,创作了不少佳作,其中有好几幅进行公开售卖,其他则成为私人珍藏。   公开售卖的价格都很可观,而林仰将全部收益都给了时灿。   时灿原本不想要,他对林仰说,我能养活自己。   林仰坚持把钱给他,回答道:“你无需被生活折磨。   折磨你的,是艺术,是我。”   一语成谶。   时灿用那些钱投资了蓝离的工作室,还有了些维持生计的理财,衣食无忧。   可一晃几年过去,时灿没有一天不活在林仰的世界之中,受他折磨。   《Seamas》位于三楼一侧的小展厅。   展厅布置成黑白色调,整体风格冷淡阴郁,不透丝毫暖意。   画作被安置在一面墙的正中间,周围再无其他。   整个展厅为《Seamas》而布置,可见这幅画在主办方眼中的价值。   时灿在展厅门口停驻,接着便愣愣盯着《Seamas》。   画作被保存的很好,与当初完成之时无异。   时灿曾在这幅画卖出之后问林仰,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看到它。   林仰说,随缘了。   时灿又问:不知以后再看到,会是怎样的感觉?林仰淡淡笑了一下,没再接话。   时灿曾以为,他会期待再次看到《Seamas》,会因这幅画而引发更多思念,会在“久别重逢”的情绪下激动不已。   可此时,时灿内心翻滚的只有苍白。   那并非是剧烈情绪消散后的感觉,那仅是苍白本身,是如巨浪滔天般的苍白,吞噬了所有的情绪。   时间是拉锯战,灼伤心口的每一寸皮肤,留下的是灰烬,是油尽灯枯后的残喘绝望。   废墟之中,仅剩初见那刻存余的悸动。   其他,尽是苍白。   “很美,是不是?”秦泽汐不知何时来到了时灿身边,他同样在展厅门口站定,望着《Seamas》,“我第一次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才十几岁,那时觉得看到了最优雅的死亡。   低调,克制,冰冷。”   时灿没有立即接话,片刻之后才慢慢说,“风格与你的画完全不同。”   “十几岁的时候,我和现在也完全不同。”   秦泽汐双手插进口袋,视线温柔动人。   他看着眼前的画,充满了迷恋与崇拜,“当年我在一个展览看到了这幅画,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去那个画展,直到结束。   我时常在画前面呆好几个小时,怎么都看不够。”   《Seamas》在完成之初,名为“丁乙”的画家没有什么知名度。   林仰的经纪人在看过《Seamas》之后很是喜欢,找了关系、安排了展览,这才有了后续画作卖出的缘分。   几间展览馆来回巡展,时灿陪着林仰去看过很多次。   时灿藏匿在人群之中,欣赏画作的同时,也悄然观察着他人的反应。   林仰的艺术高冷且自我,根本不在意旁人的评论。   可时灿不同,那时的他怕被人认出在画中赤裸身体,可又忍不住想要听到赞美与褒奖。   他喜欢旁人说这幅画好看,喜欢旁人夸奖画家丁乙,喜欢这种既隐形又被看见的感觉。   秦泽汐低声细语,对时灿说,亦对自己道:“再看到这幅画,我还是看不够。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东西。”   时灿回过头,视线扫过秦泽汐的脸颊。   他在这年轻人的眼中看到了光芒,看到了可以支撑生命般的力量。   那是迷人的冲动,是与这幅画格格不入的存在。   秦泽汐吞咽口水,笑了一下补充说:“但我现在觉得它缺少了点东西。”   话音落下,秦泽汐揽住时灿的肩膀将他拉进自己的怀中。   他用胸膛抵住时灿的后背,双手顺着时灿的手臂上下轻抚。   “你……干什么。”   时灿一惊,忽觉无所适从。   大庭广众之下,周围还有不少人,秦泽汐这是要做什么?“别动。”   秦泽汐抬起双臂,用拇指和食指在两人面前框出长方形。   透过指尖的空隙,《Seamas》被牢牢圈在其中,“画作的冰冷基调就像是一个枷锁。”   时灿安静的呆在秦泽汐怀里,莫名感觉晃神,既安全又温暖。   秦泽汐的双臂如他口中的“枷锁”一样,禁锢着时灿。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施予庇护的那一方不曾退缩,而被牵制的人亦不忍挣扎。   忽然,秦泽汐拉开双臂间的距离,指内的“画框”足足扩展为两倍大小,“我现在觉得《Seamas》少了一半,缺失了光。   代表希望的光可以非常细微,可以只是朦胧的一丝,但应该存在。   必须存在。”   时灿猛然一惊,回过神时已经抬头看向了秦泽汐。   《Seamas》完成之初,画面里的时灿只露出手臂与胸膛,整体呈现过度效果——希望在右,以微光进行演绎。   克制在左,以冰冷进行诠释。   时灿爱着那初成品,觉得足够生动,喜悦之情填满了他的心脏。   奈何,身为画家的林仰很是不满,最终更是将画作一裁为二,左右分开。   他以左侧的初稿为基石,不断细化,加深那份阴郁冰冷的压抑感,将旧时乱入的光线完全剥离于画面,最终形成了现在的《Seamas》。   林仰很满意成品《Seamas》,更是问时灿,你喜欢现在的画,还是初成的那副瑕疵品?时灿愣了一下,忘不掉初成品。   可他还是点头说“现在的好”,满心是对林仰的崇拜,是以为自己不懂艺术,不敢班门弄斧。   那天,时灿第一次臣服于林仰。   自此,两人之间开启了一个再无反抗余地的开关,往后的十年只能循着最初的轨迹,一条黑走下去。   有些时候,时灿觉得自己就是《Seamas》,原本存在着一丝光亮,然后被林仰硬生生裁去,直至今日,难以更改。   林仰手下的力度充满了征服欲,而他骨子里的执拗又压得时灿喘不过气。   时灿不反抗,不曾,不敢,不能。   更加不想。   “如果对画作进行填充,右半部分加入些许微光,会比现在更加完美。”   时灿下意识抓住秦泽汐的衣领,他怎么会知道这画最初的样子?作者有话说:喜欢的宝宝记得走过路过留个评论和海星哇?鞠躬感谢!! 第23章 你真的不想看我的画吗。   时灿抬起头抓着秦泽汐的衣领,远远瞧去像是在对恋人索吻。   “怎……怎么了?”秦泽汐一怔,双臂顺势搂住时灿,将他抱在怀中,“怎么这么看着我?”时灿直接发问:“你怎么知道这幅画少了一半?”“啊?我……知道是因为……”秦泽汐被问懵了,缓了片刻才解释说,“我记得好多年之前丁乙发过一个微博,里面提到这幅画最开始的构图比现在多了一半。   他对初成的样子不满意,修改舍弃一半之后,只留下了这部分。”   “……”时灿与秦泽汐四目相对,思绪则疯狂飘转。   时灿对秦泽汐提到的微博有印象,取材于“丁乙”接受的一个线上采访。   采访以问答形式发布,里面提及了一些创作概念和想法。   之所以会说到《Seamas》的不完整,主要是丁乙用这幅画举例,阐述创作过程中的取舍问题——有时一张作品完成,局部好于全局。   适舍则当舍。   那篇报道发布于线上杂志,很是小众,没什么人看。   时灿读到之后,把提及《Seamas》的部分复制到了丁乙的微博中。   林仰看着他粘贴发送,冷冷的说,都是一些你知道的事情,不必大惊小怪。   时灿笑而不语,只觉和《Seamas》有关的每一个细节,都值得被记录。   秦泽汐见时灿不说话,清了清嗓子又补充说:“我喜欢这幅画,也很关注丁乙的微博。   我对这个细节的印象很深,主要是因为当年我认为这张《Seamas》是完美的,是‘舍弃’让它的气质完美。   后来我经历了手术,康复了,心境也不同了。   我再想起这幅画感觉很微妙,好像少了些什么。   至于它本身少的那一半是什么,微博没提过,我也不知道。   刚刚说得都是我的想象,因为从构图的角度来说只可能横向扩展。   至于那部分的风格和内容,我觉得一定和现在的不同,否则不会——”“它是完美的。”   时灿打断秦泽汐的话,声音轻颤,强装镇定,“现在这幅画就是完美的。”   秦泽汐的画作,风格鲜明:以明朗动人的色彩对美好进行传递。   若是让他进行想象,补全的内容中充满“希望”与“浪漫”,亦合乎情理。   时灿心口的紧张情绪忽然泄了,连带那些期待与抗拒都一并没了。   他期待什么?抗拒什么?刚刚那一瞬间,时灿以为秦泽汐与林仰有什么联系,他期待着,同时也抗拒。   时灿曾有过怀疑,随后又因两人完全不同而彻底否定。   兜兜转转,眼里看到的秦泽汐越发清晰,事实也越发明了——他们年龄不同,画风不同,背景也完全不同。   时灿一而再、再而三的寻找踪迹,一切都可以刻意放大。   “我没说现在的不完美,我明明说的是……更加完美。”   秦泽汐小声嘟囔,皱眉看着时灿,“我怎么觉得提到‘丁乙’你都很奇怪,特别容易情绪激动。”   情况逆转,现在产生疑惑的是秦泽汐。   他揉捏时灿的后颈,忍不住问:“怎么,你认识他吗?还是有什么过节?”“不认识。”   时灿矢口否认,轻舔嘴唇摇头,“我怎么可能认识他。   我……就是觉得这幅画挺好看。”   秦泽汐点点头,眼神玩味却没有深究,不知是信了时灿的说辞,还是不打算让他难堪,“这么说咱俩有了共同点,都觉得这幅画好看。”   时灿“嗯”了一声,避开秦泽汐的视线,再次自顾自强调,“不光好看,它就是完美的。”   若时灿现在承认初画的美,那又如何对十年的往昔岁月进行交代?那份冰冷和偏执此时活在他的身体中,是一根根钢钉,将他钉死在十字架上。   挣不开,逃不掉。   “嗯,完美。”   秦泽汐忙不迭应和,眼中的情绪亦越发深邃,“画家都会去看自己的画展,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见到丁乙。   他特别神秘,以前发作品的时候就很少出现在媒体面前,这几年几乎音信全无。   你说,他今天会不会来看展?或者这段时间会不会来这里?”时灿耸肩叹气,而后用力推开秦泽汐的怀抱。   他转身朝展览馆的楼梯而去,丝毫不搭理秦泽汐对丁乙的追问,“走吧,不想看了。   没什么意思。”   “等等。”   秦泽汐跟在时灿身后下楼,出声留他。   时灿加快脚不,根本不想搭理。   “你等一下。”   到了一楼,秦泽汐拉住时灿的手臂。   “展览不是看完了吗。”   秦泽汐皱眉,沉默片刻才淡淡的问:“你真的……不想看我的画吗。”   打从小秦助理出现在时灿家的那天开始,卖惨装无辜就不在话下。   有话不好好说,变着方子请人喝绿茶,这都是常有的事。   可谁想,秦泽汐说出的话很淡,没有强调自己胸口的委屈,亦没有巧言令色传递渴望。   他只是轻声问,连最后的疑问语气都不含期待,如喃喃自语。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在被拒绝的时候显得无关紧要,才能在被忽视时抱起最后的自尊。   秦泽汐不敢露情绪,不敢玩心思,甚至得给自己找个台阶,“没事的。   我的画也不是这个展览里面的大热作品,那几幅画我自己……也不算特别满意。”   时灿猛然与他对视,这才想起秦泽汐的安排,“你的画……”秦泽汐笑了一下:“你要是不想看,我们就……就去吃午饭。”   这般耀眼夺目的年轻人,谁能忍他如此卑微?时灿心里生出浓浓的不忍,来不及反应,他的回答已经说出了口,“为什么不想,我现在就是去看你的作品。”   若有人对时灿说——林仰将无法牵制你的所有情绪,有个年轻人将撬开长达十年的锁。   他不是一个平淡无奇的人,他充满了生命力,他能只用一句话就将你从属于林仰的情绪中拖拽出来。   他能让你心疼,他能让你放纵,他能让你改变习惯。   若有人对时灿说这些,时灿不会信,不可能信。   然而,秦泽汐就站在他面前。   不光如此,这小无赖还因时灿的话而笑了。   笑得纯粹,笑得闪闪夺目。   “我的画在二楼。”   秦泽汐指了指楼梯,“你多下了一层。”   “我,”时灿左右张望,掩饰尴尬,“我想去个卫生间。”   “好。”   秦泽汐主动拿过时灿手里的东西,“那我在这里等你,你出来我们再上去。”   时灿的目光扫过他挺拔深遂的五官,一点一点,像温柔的泉水洗涤所有不安。 第24章 爱上画里的人。   对方是高材生,据说他的人生既励志又传奇。   蓝离曾对秦泽汐大加赞赏,提及他的作品更表示:非专业美术生但是画作得了好几个奖,被不少大牌画家称赞。   时灿起初完全不感兴趣,自然没想找来看看。   等到秦泽汐成为他的助理,两人的关系近了,时灿看到的都是出现在他速写本上的自己。   他觉得他是个小无赖,是身边亲近的人。   一来二去,两人明明认识了几个月,这才终有机会看看秦泽汐的作品。   我的画也不是这个展览里面的大热作品。   这句话,实属谦虚。   二楼一侧的小型展厅陈列着秦泽汐的作品,从展厅面积到布局规格都能看出用心。   展厅门口放着秦泽汐的简要介绍,点明这是秦泽汐的第一次个人展。   对于一个画家来说,首次个展是个里程碑,意义非凡。   难怪他像个想要炫耀的孩子,一再希望时灿能来看看。   门口简介中几句话提及作品风格,其中对作者生平的描述少之又少,连张照片都没有。   秦泽汐不将那些励志又感人的故事当作卖点,也从不多提生病手术。   艺术展,自然是以艺术说话,以作品示人。   时灿站在简介前,来回瞧了瞧说,“至少有个年龄照片吧,现在这样,能看出什么。”   “看不出最好。   我要是放张照片,大家是看我,还是看画呢。”   秦泽汐对自己的长相有点信心,扬起眉毛得瑟:“我要跟我偶像学习,低调点。”   时灿心中的情绪还未过去,故而看向秦泽汐,开玩笑说,“年纪轻轻总把‘偶像’挂在嘴边,你以为自己是那些追星的小孩子吗。”   “追星怎么了,又不是写在宪法里不能干的事儿。”   时灿侧头望着秦泽汐,“作品有自己的风格,做人这么没主见。   凡事都要学偶像,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吗。”   “怎么就‘凡事’了,好大一顶帽子。”   秦泽汐笑着点头,时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行,我不提了。”   秦泽汐的画作整体风格统一,用色大胆、形态富有想象力。   展厅以动物与植物为主题,夹带几副风景做点缀。   秦泽汐年纪轻,眼中的世界不似上了年纪的那些艺术家,没有条条框框,没有既定规则。   他笔下的斗鱼以烧杯为容器,像是实验品、又像是宠物,虽格格不入可细瞧竟在情理之中。   鱼鳍和鱼尾处色彩艳丽,乍看之下满是色彩带来的冲击感。   他笔下的石榴落于水中,带着新鲜的气泡,将周围渲染成粉红色。   石榴饱满动人,让看客忍不住想咬,想品尝。   时灿的视线随着画作缓缓滑动,时而温柔,时而灵动,时而审视思考,时而沉溺其中。   “现在的画展真是莫名其妙,画家为了博眼球,怎么用这么奇怪的配色。”   赞美不绝于耳,其中亦夹杂着不同的声音,“看起来有些艳俗?”“可不是嘛,我觉得还是楼上展厅里的好一点,尤其是《Seamas》,能看出画家的态度非常严肃。”   一句话提到了眼前的画,还拉踩《Seamas》,时灿听着很是不舒服。   他压低声音嘟囔一句,“艳俗,严肃。   不过是声调的颠倒,哪里来的高低。”   有人喜欢,自然有人讨厌。   得到旁人的夸奖时,叹一句“愧不敢当”。   听闻有人抨击,也应该以同样的态度回应。   身为艺术创作者,类似的情景逃不开,躲不掉。   从时灿嗓子口冒出的这句话并非只是为秦泽汐抱不平,他不满的是“比较”,是非要在林仰和秦泽汐之间分个高下。   秦泽汐曾经说,我不喜欢和别人比较。   林仰也对时灿说过类似的话。   不光他们两人,相信每位艺术家都希望自己的作品是独一无二的。   话说出了口,时灿惊觉自己几次在秦泽汐身上寻出林仰的痕迹,却从未拿两人进行比较。   大抵无论是作品,还是人本身,那份“不同”都太明显了。   窃窃私语的两人一齐望向时灿,而后转身离开,没有辩论的意思。   与此同时,秦泽汐拉住时灿的手,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一句,“时老师,你维护我的样子也太好看了。”   时灿外冷内热,秦泽汐靠得越近,越是能感受到那份暖意。   从四肢百骇,到五脏六腑,最终汇聚在心口处。   “干什么。”   时灿轻声回答,比刚刚的声音还要低,“你不比别人好,也不比别人差。   有什么好得意的。”   语言决定潜意识,潜意识决定心里期许。   一言别人,是谁呢?与之对应,谁又是自己人?想想,真有意思。   时灿想要将手撤出秦泽汐的掌心,奈何年轻人抓着他不松开。   公共场合,这又要干什么?时灿给他一个眼神,不想搭理。   “时老师,我有话想跟你说。”   秦泽汐忽而认真,紧紧攥着时灿的手。   “就算是帮你说了句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这个。”   秦泽汐不在意旁人的话,眼中只有时灿,“你之前问过我心里的人,还记得吗?”记得。   时灿怎么会忘。   “我……”秦泽汐微微低下头,眼中有一丝害羞,“我十几岁喜欢上的人,是画中的人。”   时灿一惊,进而与秦泽汐对视。   春心萌动,十几岁本是最烂漫的年纪,应该享受爱恋带来的甜蜜与苦涩,体会与喜欢之人的相处与成长。   可惜,秦泽汐从小孤独惯了,他在身边找不到倾心之人,满眼装着的都是画与数字。   他通过数字感悟世界与真相,他通过画作找寻自我与爱恋。   “这几年大家搞网恋,我当时搞‘云’暗恋。   感觉挺超前,是不是特别酷。”   秦泽汐为自己解释了一句,有点可爱,有点不好意思。   随即,他又说,“我还是要提一下我的偶像。   最后一次,以后不提了。   他的风格冰冷克制,但是他爱他的专属模特,所以——”时灿忍不住打断,“你怎么知道他……爱他?”“画作表达的是性格,艺术阐述的是自我。   通过笔触可以看出作画者的性格和感情,这些东西不会因为风格冷酷而被消解掉,那就是他画中的核心。”   林仰不太说“爱”这个字,性格使然。   他总是克制而冷静的看着时灿,有时会让人质疑“爱情”是否于他心中真的存在。   当然,他爱着时灿,毋庸置疑。   否则以他的心性,怎么会要求时灿成为专属模特?他爱他完美的身体,也爱他不断被雕琢的灵魂。   《Seamas》是林仰的作品,时灿亦是。   他,爱惨了。   蓝离把他的爱成为“枷锁”、“牢笼”,每每提及都会劝告时灿,不管你们曾经怎么样,现在他都离开你了,忘了他。   谁又能想到,十年前的一幅画影响了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长大成人后,竟机缘巧合站在时灿面前,大声宣告着林仰的爱。   秦泽汐语气笃定,一遍一遍说,“他爱他,从《Seamas》开始,一直到最后一副以他为模特的画。   一直都爱,深爱着。”   时灿鼻息间感到酸涩,眼前也模糊起来。   他曾在相处时埋怨,觉得林仰不怎么表达感情,有些冷淡。   原来,时灿错怪他了。   林仰一直在说,用画笔勾勒诗句,用画布谱写情书。   从不间断。   一瞬,身边好似站着林仰,而这些话,好似是林仰在时隔几年之后亲口对他说“爱”。   《Seamas》对秦泽汐的影响,远不止这些。   “他的画,诉说着他的爱。   当年的我,通过他的画……爱上了他画里的人。”   作者有话说:小秦是“自爆”的一把好手。   。   。 第25章 我跟蓝总说,你潜规则我。   当年的我,通过他的画……爱上了他画里的人。   在秦泽汐说“画中的人”四个字时,时灿隐隐有所感觉。   随之而来的是诸多疑问,比如秦泽汐是否知道那些画中的专属模特是时灿?时灿侧头望向秦泽汐,他看这年轻人满眼都是羞涩,说起少年的爱恋,声音都温柔了不少,“那种感觉特别美好,我的喜欢,我的爱慕,我所有的感情都只和我自己有关。”   秦泽汐回首和时灿四目相对,勾起嘴角说:“当年身体不好,医生都对我没什么信心。   我过得很压抑,但却在丁乙的画里找到共鸣。   看得多了,不知不觉爱上他画中的人。   我只需要望着一张画,就能感受到很多作者才有的情绪。   我崇拜丁乙,顺着他的笔触感受他对画中人的爱。   一切都特别自我。”   秦泽汐的声音起起伏伏,满含浓郁深刻的感情。   他的嗓子口酿着最香醇的酒,心窝里揣着最动人的情怀。   瞧秦泽汐这副沉浸其中难以自拔的样子,好像不是在对时灿说,是在对自己说。   “你……知道画中的模特是谁吗?”“当初我压根没想知道画里的人是谁。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病蔫蔫的去找他吗。”   时灿“嗯”了一声,不打算深究。   世间的“巧合”千千万,或许秦泽汐就是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一个,很美好。   至于这美丽的“巧合”背后,是否还有其他?谁知道呢,谁人心中没有秘密?秦泽汐见时灿不说话,双眼放光反问,“时老师,你是不是吃醋,嫉妒了?心里有我?”“想多了。”   时灿犯得着吃自己的醋吗?至于嫉妒,好像有点?不算少,挺多的。   这么想来,真是太蠢。   看秦泽汐这副孔雀开屏的样子,时灿又听到他说:“我的喜欢与他是谁无关,只关乎我自己。”   秦泽汐的感情源于林仰的笔触,画中人是林仰的爱侣,同时也承载了秦泽汐的心动,“当然,那时候我偶尔也会迷惑,我到底是因为崇拜太喜欢他的画,还是喜欢他画中的人。”   “若只是与你自己相关,那没必要分清楚。   一样的。”   对话到这里,秦泽汐下意识点头,随即反问:“我能看出你很在意我偶像的画,你既然说不认识丁乙,那是不是认识那位模特?介绍给我?”时灿来不及思索,矢口否认,“不认识,没处介绍。”   秦泽汐点点头,眼中不见失望,淡淡继续自己要说的话,“现在我的想法不一样了。   我不再喜欢那画中人。”   “什么?”时灿吞咽口水,被他三言两语绕晕了。   “时老师,从现在开始,我要追你。”   秦泽汐大大方方,说得明明白白,“我喜欢你刚才为我出头的样子,特别潇洒。   我喜欢你明明在意却装不在意的样子,让人心疼。   我喜欢你刀子嘴豆腐心,特别可爱。   我喜欢你看似不待见我但是总为我放慢脚,让我心动。”   “我喜欢你外表的坚韧,更喜欢你内心的柔软。”   秦泽汐再次攒住时灿的手,异常认真的说,“我不想再通过他人的画来激发感情,我不愿再缩进自己的感情世界肆意幻想。   我希望可以把我喜欢的人放进画里,我希望可以让我喜欢的人快乐。   我喜欢你,与喜欢一个与我无关的人不同。”   “我能为自己的感情负责,但我更希望可以与你经营一段感情。”   俗话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   时灿原是赞同的。   可直到林仰离开他,时灿这几年才意识到,感情这东西很有意思,首先得是自己的。   内心不够强大的人难以支撑自己的感情,更没有能力去爱对方。   秦泽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倒是懂了时灿将近三十才感悟到的东西。   秦泽汐见时灿没有接话,清了清嗓子忐忑的问,“时老师,你……喜欢我吗。”   喜欢,自然是有。   秦泽汐这样优秀俊朗的年轻人,怎么能不让人喜欢?时灿看到他的第一眼,不就“色迷心窍”栽了跟头吗。   若时灿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若他没有经过这十年的种种,这事很简单,很单纯。   可现在,这份喜欢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不知应往何处而去。   缘太浅,虽入了眼、淌过心,时灿依旧不知怎么回应。   年轻人这般郑重其事,看着时灿目不转睛。   他视线中有期待,有不安,有激动,还有紧张。   时灿不忍他失望,端着声音开口,“我……”感情容不得半分犹豫,有那么一点便是勉强,更何况,时灿脸上写着“很多点”。   “我明白了。”   秦泽汐移开视线笑了一下,嘴角虽然上扬,可那滋味分明是苦的,是涩的。   沉默倍感煎熬,两人之间的空气安静了片刻。   “不好意思,请让一下。”   看展的游客在两人身边开口,嫌他们挡住了正中间的那幅画。   “抱歉。”   时灿下意识往斜后方撤了一步,而秦泽汐则张开手臂,拦住他的后背将他带入自己怀中。   时灿与他对视,先前的无所适从因肌肤相亲而忽然消散。   “时老师,我可是跟你表白了,你不能欺负我。”   秦泽汐生命力顽强,哪能因没有说出口的婉拒而败下阵来。   他收紧手臂,凑到时灿耳边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在我面前你可以肆无忌惮,你可以高高在上,你可以继续对我爱答不理。”   时灿用柔美动人的视线看着秦泽汐,不知这小影帝又“演”哪一出。   明明是心酸无奈的话,怎么就能让他说得既调皮又可爱?“但是,你不能指望,更不能要求我跟你保持纯洁的肉体关系,我对你一定有非分之想。”   时灿点头,“明白了,我要是这么想,就是欺负你了。”   “当然,还是特别‘渣’的那种欺负人。   鉴于现在我把‘喜欢’说得明明白白,以后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都得考虑跟我发展成情侣的可能性。   不过我做人很公平的,我允许你有点自己的小秘密。   你不用把每次的考虑的结果都告诉我,只需要把比较重要的、或者能改变现状的告诉我就行……其他,我可以不知道。”   “你这是赶鸭子上架。”   “怎么说自己是‘鸭’?”“什么?!”“你就算是,也是柯尔鸭!”秦泽汐勾起嘴角又笑了一下,压低声音继续开拓自己的“战场”,全靠演技那种,“对了,你可别指望以‘开除’的方式赶走我,行不通。”   “我要是真这么做,你能怎么样?”“我……”秦泽汐将伤痕掩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就跟蓝总说,你潜规则我。”   时灿:???“还说你克扣工资,我没有一个月拿到过合同上的钱。”   时灿:??“还说……”“别说了,不会发生的。” 第26章 你怎么突然来了。   时灿站在镜子前,穿着睡衣露出个肩膀。   他的皮肤依旧莹润白皙,如陶瓷罐子上了釉。   动人万分。   他用修长的手指轻抚锁骨处那若隐若现的红斑,有点酥麻,有点疼。   时灿深吸一口气,烦躁之余心想,算了,算了,不要和这小无赖一般见识。   不必骂他。   不骂……才怪!“你给我起来。”   时灿转身快步来到床前,捏住秦泽汐的脸颊就说,“看看你干的好事。”   “嗯……”秦泽汐从梦中疼醒,眼泪差点激出来,“你什么时候改名叫‘好事’了。”   他开口的同时将时灿拉近怀中,一个翻身又将时灿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我看看,怎么了。”   “你知道屡教不改的后果是什么吗。”   秦泽汐低头亲吻时灿的锁骨处,舌尖缓缓滑动,“知道,扣钱。”   “你这个月工资早都没了。”   时灿推推搡搡,手臂使不出力气,身子像是化在了秦泽汐怀里。   秦泽汐解开他的睡衣,忽然就来了感觉,“我扫码付款。”   ---(删减)---时灿双眼布满情欲,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胸膛上则落着一个又一个吻痕。   他的手掌覆在秦泽汐的胸口,指尖划过手术留下的伤痕。   若不是这狰狞丑陋的印记,秦泽汐这个巧合可能不会出现在时灿面前。   秦泽汐见他望着自己的伤疤,“看什么。”   “看你怎么这么命大。”   秦泽汐在时灿的脖颈上留下牙印,“谁知道呢。”   时灿推着他让他躺下,俯身张开嘴,用牙尖“扫”过他的伤疤,一下一下,故意啃咬他。   “疼,好哥哥。”   秦泽汐扬起后颈,手指伸进时灿的头发里,来回揉捏。   越是疼,越真实,越为刺激。   ---(删减)---“我早晨接了个电话,说有个快递。”   时灿趴在秦泽汐胸口,闭着眼睛打哈欠,浑身酸疼不想动,“我没买东西,是不是你买了什么寄来我家里?以后不准,你又不住这里。”   昨晚明明折腾到后半夜,怎么睡醒还能继续。   时灿有些时候自愧不如,年轻人真是体力好。   “我没买东西。”   秦泽汐用手指来回扰动时灿的头发,声音很温柔,“没事,等会儿我给你收快递。”   两人初次约会已经过去了好些天,有些东西变了,有些东西没变。   小秦助理那副无赖样子自是没有变,逮到机会就像个大型犬一样黏在时灿身边。   什么东西变了?那自然是秦泽汐的态度。   变成什么样了,因被拒绝而卑微、跪舔,甚至惴惴不安?开玩笑,绝对不可能。   小秦助理在表白之后,忽而趾高气扬起来。   他大大方方望着时灿,毫不掩饰视线中的“企图”。   他无所不用其极,传达一个态度——时灿是我的。   现在虽然还不是,以后会是,早晚会是。   秦泽汐亲吻时灿的额头,低声细语一副一家之主的样子:“快递来了肯定会按门铃,你睡吧,不用想着它。”   时灿不想它,他想揍他,可怀抱太舒服懒得挣扎。   时灿寻思,要不等醒来再和秦泽汐算账,让他再逍遥自在个片刻,“用不着你,我等下起来自己收。”   秦泽汐抚摸时灿的后背,哄他休息,“你不用跟我客气。”   时灿又打了个哈欠,睡意从声音中冒出来,“我不是客气,我是警告你,别当这儿是自己家。”   秦泽汐的态度改变了,时灿如何回应?还能怎么回应,一言不合小秦助理就“抨击”时灿欺负人,还低声嘟囔,渣男。   千算万算,时灿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冷冷清清过日子,有一天竟被助理“威逼利诱”。   真是丢人。   反问秦泽汐,他绝对不承认,嘴上认怂的速度堪比教科处级别的求胜欲,“我知道,我真没当自己家。   我知道就是你的助理,能摆正位置。   你要是觉得我有错,那我连呼吸都是错的。”   时灿迷迷糊糊“哼”了一声,心想又茶香四溢起来了。   他嘴里不饶秦泽汐,继续问:“洗衣机里面的T恤是不是你的,衣柜最下面的内裤是不是你的?以为藏起来我就看不到了,当助理怎么还带换洗衣服过来?”“我是为了方便照顾你。”   秦泽汐将被子往上拉过些许,免得时灿出了汗后着凉,“时老师,你总强调就没意思了。   不像是说服我,倒像是说服你自己。”   睡着之前,时灿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   时灿一早接到快递电话,收到时已临近晚饭。   快递员按门铃,秦泽汐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很大的木箱子,“时老师,你买了什么。”   收件人确实是时灿,白纸黑字写着,电话地址都没错。   时灿摇摇头,外地工作回来之后没有网购,“打开看看。”   秦泽汐听从他的吩咐,拆掉木盒子随即愣住了,“时老师,这幅画……是你买了。”   时灿套着睡衣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水杯。   他本想看看寄来的快递是什么,目光却意外和秦泽汐的视线交会在一起。   秦泽汐拿出《欲情》,视线滚过画面,而后又看向时灿,“我想把这幅画送给你,结果工作室告诉我有人买了。   我后来又想联系买家,但对方是匿名……没想到……”“检查一下运输过程里有没有坏损。”   时灿从秦泽汐眼中看出动情,看出热到令人焦躁的执拗。   他想给他降降温,泼点冷水,“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画画的那天我说送你,你说‘不必’。   我以为……你不喜欢。”   许是相处的久了,亦或者秦泽汐还是太年轻,他掩藏在嬉笑扮相下的情绪逃不过时灿的眼睛。   以前觉得他爱“演”,觉得他会“忽悠”,满嘴没一句认真的。   现在细想,秦泽汐记得时灿最初的话,记得两人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处处皆是认真。   一语“不喜欢”,秦泽汐说的是话,却担心联想到人。   时灿的心口像被捏住了一般,看不得秦泽汐眼中的伤感。   他是明媚的阳光,不应被阴云笼罩,“我只是说‘不必’,没说我‘不喜欢’。”   当然,时灿也绝不可能让这大型宠物犬得意忘形,“你别想多了,我买这画是我觉得太难看,怕别人看去丢人。”   相似的言语,在买画的那天时灿也说过。   物是,人也是,心境却截然不同。   秦泽汐点头,嘴角勾起不经意的微笑。   很轻,很淡,发自肺腑。   他笑起来,赏心悦目。   “画本来就想送给你,结果你还掏钱,白让工作室抽成。”   秦泽汐有一搭没一句的说,嗓子口像是有个精灵在跳舞,快乐的不像样子,“有那些钱,不如给我涨工资。”   说起工资,时灿瞅着他笑了一下,意味深长的那种。   时灿拿起手机,点开自己的微信,“涨工资是不可能的了,”他指了指自己的锁骨处,又对秦泽汐说,“先把昨晚的账转了。”   秦泽汐一愣,玩真的?他拉开自己的睡衣,指着胸口的伤疤,“那你咬我的怎么算,抵消!”“凭什么抵消。”   时灿扬起眉毛,哼了一声,“别废话,转账。”   秦泽汐弯腰将画稳稳放好,走到时灿面前低下头。   他用前额抵住时灿的肩膀,嘴唇轻蹭锁骨处,撒娇讨要宠爱,“没钱了……给你吹吹。   吹吹就不疼了。”   “别刷花样……”时灿被秦泽汐搂入怀中,笑得越发甜蜜。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身上那层冷冰冰的外壳开始消散,温热动人的内心裸露出来。   两人正在嬉笑,门铃忽然响了。   “是不是又有快递?你还买什么了。”   秦泽汐整理衣服,在时灿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我去开门。”   时灿拿起水杯,随即便看着秦泽汐开门。   “你……你找哪位?”秦泽汐问,转头看向屋里的时灿,眼神说,不认识的人。   时灿朝着门口走了两步,愣了片刻开口,“你……怎么突然来了。”   作者有话说:删减部分微博找,ID:黄花九梨Delver_Jo说一下,这周周五(4月16日)入V,6000+更新。   感谢支持,鞠躬!! 第27章 请你离他远一点。   “你……怎么突然来了。”   时灿开口,对方没有回答。   来人望着时灿,随后皱眉打量秦泽汐。   时灿清了清嗓子,又为对方介绍,说,“他,他就是我的……助理。   之前在电话里跟你提起过。”   秦泽汐站在门口,脑袋“嗡”的一声,一下就猜到了。   他下意识拉扯自己身上的睡衣,清了清嗓子,“阿姨,您……进屋说话。”   秦泽汐往后退几步,想起自己曾经无意闯入时灿和母亲的电话,很不好意思。   “您怎么突然过来。”   时灿停顿片刻,侧身给秦泽汐介绍,“这是我妈妈,姓陈。”   时灿的母亲名叫陈秋,五十多岁,长相秀美端庄,眉眼之间和时灿有几分相似。   “前段时间给你打电话,你说不在家。   我担心你有事,来看看。”   “嗯,出差才回来。   我本来打算休息几天再回去跟您吃饭。”   时灿主动解释,迎上去说,“妈,进屋吧。   我的助理马上就走。”   秦泽汐心里咯噔响,时灿一再强调“助理”,无非是急于撇清关系。   可两人身上的睡衣骗不过去,长眼睛的都能看出端倪猫腻。   秦泽汐余光和时灿的视线交会,而后清了清嗓子说,“我给陈阿姨倒水。”   说完,秦泽汐快速洗了个杯子倒入温水,然后转身朝着里屋去。   进屋收拾被褥,而后脱掉睡衣换上T恤,秦泽汐的动作一气呵成。   关于陈秋,时灿对秦泽汐提起过,但浅尝辄止、隔靴搔痒,压根没说任何可以参考的内容。   缺乏前期了解,此时便难以应对。   秦泽汐整理了一下头发,做了十足的心理建设。   他正打算走出去,忽而听到客厅中起了争执。   准确的说,是时灿母亲在发难。   “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声音具有穿透力,还夹杂着一言难尽的愤懑,“我以为这几年你学乖了,为什么又开始和其他男人纠缠不清?!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那个助理……”秦泽汐听不清楚,不知是阿姨有意放低了自己的音量,还是怒其不争说不下去了。   他轻手轻脚走到卧室门口,探头望向客厅。   只见陈秋一手拿着秦泽汐的画作《欲情》,打量片刻确定画中人,随即抬高声音,更为激动:“你说的工作就是这些?你不是早就不做这些了吗!”“……”时灿没有回答,难以解释。   “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母亲情绪上来,看着时灿皱眉质问:“你每个月打给我的钱,就是这样换来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些钱我不会要。”   时灿的母亲不同意他做模特,难怪看到那幅画会怒上加怒。   模特圈子里,这是常有的事。   可以说大多数裸体模特的家人都看不上这个行业,甚至是强烈反对亲人从事其中。   伴侣因为知道了真相而分手离婚,父母因被指指点点而斥责愤怒,还有些少不经事的孩子因家长从事裸模行业而抬不起头,被人戳着脊梁骨。   在旁人眼中,裸体模特约等于用自己的皮肉挣钱,道德败坏。   他们是艺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为画家提供灵感和构思。   可到头来,画作的褒奖都归于艺术家。   作画之人因美轮美奂的作品而名声大噪,其中的模特却无人问津,甚至一直活在阴影之中。   他们怕被认出、无法对亲近的人放下心防,需要隐瞒职业躲过旁人的有色眼镜。   秦泽汐曾看过一个新闻:一副得奖油画中的裸模被旁人认出来,导致模特生活受到影响,连在小学教书的工作都难以保持。   女孩子被无数家长窃窃私语、冷嘲热讽,骂她不像老师,没有一点为人师表的道德底线。   时灿的母亲,不过是众多“家人”中的一个罢了。   她的言辞与故事中的那些无异,多的则是成年累月的疲惫和焦虑。   与丈夫离婚,独自照顾十几岁青春期的孩子,陈秋经历的比想象的还要多。   几年前,陈秋发现时灿的性向,之后还发现他做裸体模特。   自此,母子便开始了一场拉锯战。   旷日持久。   双方都累了,做儿子的看着母亲不断憔悴,索性选择欺骗,省去了口舌。   母亲理解不了儿子选择的职业,儿子则无法说服想法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   “到底什么时候又开始了?还是这几年你都在骗我?”“我……”时灿终于开口,觉得既然被发现了,也没必要再说谎。   他深吸一口气,言简意赅说:“这几年没有间断,主要是学校的课程。   我不以当模特为生,我——”时灿话还没说完,母亲已经失去耐心。   “张口闭口又是‘模特’,你这明明就是出卖身体。”   一个“又”字,是对时灿的埋怨,更是在表达:相同的对话已经经历了无数次,耗尽心力。   母亲将《欲情》重重地扔在地上,眼中闪现泪水:“如果不是我突然来找你,你是不是有充足地时间把画收起来,然后一直骗我?”“妈,你做什么!”时灿弯腰捡起画作,很是心疼。   《欲情》的右下角因为撞击而裂开,画框带着画布扯出一道口子,“您不必担心,我现在很好。”   “为什么不能过正常的生活?像个正常人,有一份正常的工作!”时灿念秦泽汐还在家里,不想起争执,清了清嗓子说,“妈,我们先不说这些可以吗,过几天有时间我去看你。”   “你别想打发我,又准备骗我吗。”   陈秋眼眶红了,不知还能怎么劝诫儿子,“我现在也不指望你结婚生子,我明明已经妥协了,可你为什么要作践自己。”   母亲见时灿把手里的画视为宝贝,心中难受便想要夺过来,“你就不能离‘画’远一些吗?!”时灿不愿松开《欲情》,母亲则更为用力。   眼看两人拉扯了几下,秦泽汐再难躲藏于房间之中。   他推开门,快步走到时灿的面前。   秦泽汐拉住时灿的右手,将他护在身后,进而看向陈秋说:“阿姨,这幅画是我画的,也是我非要送给他。   您别生气,别责怪他。”   陈秋愣了一下,反应片刻看向时灿,目光里是难以言喻的惊讶。   她沉默了许久,好像在组织语言,又好像难以接受秦泽汐的职业:“你怎么又和一个画家搅合在一起?你当初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自己都忘了吗,好不容易正常起来,还要重蹈覆辙?!”“好了,妈,别说了。”   时灿深吸一口气,不想将秦泽汐牵扯到争执之中,“您过来也挺长时间的,坐着休息吧。”   时灿看向秦泽汐,下达逐客令,以示保护,“这里没事,你先回去吧。”   “不用,我不想在你这里多留。”   陈秋转身往门口走,与秦泽汐擦肩而过时说:“我很反对他喜欢男性,但我必须尽全力接受,因为我希望他不要那么痛苦。   但是我不能接受他回到几年前,所以请你离他远一点。”   秦泽汐本想以自己的离开让阿姨留下,奈何陈秋执意要走。   看着她负气离开,时灿放心不下,连忙换了鞋子追上去。   秦泽汐拿过衣架上的外套,也赶紧跟上去。   陈秋出了门便低头抹眼泪,头也不回朝着小区外而去。   时灿快步追上去,想和母亲解释,开口的瞬间又不知能说什么。   除了欺骗,还能有什么?“我过两天去看您。”   时灿看着母亲上车,站在路边发呆,心情难以平复。   秦泽汐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直到小轿车消失在路的尽头,这才来到时灿身边,“回去吧。”   秦泽汐将手里的外套搭在时灿肩膀上,免得他穿着睡衣着凉,“别一直站在这里。”   时灿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   他“嗯”了一声,随即将眼中的神伤收起来。 第28章 分给你一个新模特。   回到屋里,时灿直径去了厨房。   他给自己倒了杯烈酒,仰起头一饮而尽,“她不是针对你。”   “我知道,她也是心疼你。”   秦泽汐走到他身边,也给自己倒了酒,“对不起,是我的错。”   “为什么道歉,和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让我接了工作,也不是你要我买了画,更不是你让她今天突然过来。”   时灿拿过秦泽汐手里的酒杯,又是尽数灌入嗓子口,“太巧了。”   想了想,时灿又开口,同时给自己倒酒,“她一直都不同意,这几年反对的更激烈。”   “很多模特老师都会有类似的困扰,我明白。”   秦泽汐知道他心情不好,只能放任他再喝几杯,“等阿姨气消了,你说几句好听的哄哄她。”   时灿拿着酒瓶来到客厅,坐下后看着边角裂开的《欲情》说:“画弄坏了,你肯定很心疼。”   说不心疼是假的,自己的作品就像是孩子,更别提还被时灿买了,意义非凡。   只是在秦泽汐眼里,比起画,他更在意人,“你前几年……到底过成了什么样子,让阿姨这么抵触。”   秦泽汐问过有些后悔,觉得揭人伤疤实在不该,“你不想说就算了。”   秦泽汐坐在时灿身边,而时灿则顺势靠进他怀里,以后背抵着他的胸口。   出乎意料,时灿没有拒绝秦泽汐的问题。   他开口,缓缓说,“在旁人看来,我前几年很糟糕吧……”时灿说,“我妈发现我的性向,又发现我的裸体画像。   对她来说,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我肯定是最混账的儿子。”   秦泽汐可以想象事情的发展,陈秋在发现之后很不满儿子的行为,连连制止,母子关系降至冰点。   问题无解,一直延续到陈秋妥协。   “我以为我妈最终会先接受我做模特,没想到她竟然勉强接受了我的性向。”   陈秋离过婚,因此对婚姻不抱希望。   她在面对时灿的性向问题时,心中虽有诸多“不愿意”,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她不是“接受”,只是努力让母子的关系得以缓和。   陈秋看着时灿的眼睛说,或许你喜欢什么人不是你能选择的?对于上一辈的人来说,能有如此开明的想法,时灿别无他求。   “我爱过的人,也是个画家。   画我。”   说完,时灿抬起头望向秦泽汐的眼睛,目光里有些柔情蜜意的诉说,还有些水中望月的探寻。   秦泽汐微微点头,将细吻落在时灿的额头上。   他安静的听他讲述,没有发问,没有质疑。   “几年之前,他离开了我。”   时灿停顿片刻,终于进入了主题,“我的状态很不好,经常酗酒,有好几次……我都……非常想去找他。”   秦泽汐收紧环住时灿的手臂,却连“为什么分开”这样顺理成章的问题都没有提及。   他只是陪在时灿身边,做最体贴的聆听者。   孩子的状态不对,母亲很快便发现了。   时灿像丢了魂,成日看着画家的作品,好长时间缓不过来。   痛苦万分。   母亲将时灿的痛苦归结在“画”与“画家”身上,“你要是不做他的模特,没有爱上他,就不会陷得这么深,不会有现在的痛苦。”   陈秋心疼儿子,情真意切,难过到极致时差点含着眼泪把所有的画都烧了。   时灿把它们当作命根子,几下就和母亲对峙起来。   幸亏蓝离那日也在时灿家里,随后又眼疾手快在工作室找了房间,这才让画作免受摧残。   许是母亲激烈的行为让时灿从痛苦中醒来些许,亦或者是察觉悲伤无济于事,时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所好转。   随着时间流逝,伤痕慢慢被繁琐的生活掩藏起来。   面具戴久了,连他自己都会疑惑,是真的好了,还是把那份“疼”忘了。   “我不是有意骗我妈,只是她自始至终接受不了我当模特,我不想让她担心。”   时灿的声音一直很克制,平平淡淡讲述悲痛的过往。   直到这里,他的嗓子口终于多了些情绪,是对母亲的歉意,“想想是我不孝顺,这几年一直让她为我担心。”   “难怪阿姨知道我也画画后,眼神里都是心累和沮丧。”   秦泽汐叹了口气,轻揉时灿的头发,“她肯定觉得你无可救药,又让自己陷进了和以前一样的情况。”   “可不是嘛。”   时灿玩笑回应,无奈的笑了一下。   时灿不喜欢说起过去的事情,觉得没意思,觉得矫揉造作。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喝了点酒,话匣子就关不住了,“你不必在意我说得这些话,也不必可怜我。   我没事。”   秦泽汐哼了一声,摇头,“我不可怜你。”   我只是心疼。   秦泽汐没将后半句话说出口,不想用这种浮于表面的词汇打破当下的气氛。   时灿能主动和他说起母亲的细节,已然是在彼此的心口建立起桥梁。   剩下的,就是时间而已。   靠在秦泽汐的怀里,时灿说说停停,想到哪儿是哪儿。   他的声音一直很淡,极尽全力将伤痕藏在字里行间,不被秦泽汐发现。   倒不是时灿刻意装腔,只是他习惯了,同时,他亦对“告解”这件事不怎么在行。   “是不是很无聊,我不会讲故事,也没有……和别人说起过。”   时灿自嘲一句,拿起一旁的酒瓶又喝了不少。   他的背脊紧紧贴着秦泽汐的胸膛,有力沉稳的心跳带来阵阵眩晕。   他醉在了酒里,醉在了秦泽汐的双臂之中。   温暖,惬意。   秦泽汐揉捏时灿的头发,“不为听故事,就想陪着你。”   时灿“嗯”了一声,话题转到自己小时候。   时灿的成长没什么特别,无非吃饭、睡觉、长身体。   起初记事儿的时候,家里有争吵声,时而轻时而重。   后来,时灿意识到父母关系不好,再后来他们分开,一切都顺理成章。   “小时候我在家里是隐形的,他们看不到我,只有对彼此的敌意。”   对于父母分开,时灿淡淡的说,性格不合,不能勉强。   在家里没有存在感,时灿在学校也不太爱说话,“我初中开始练习长跑,为了可以减少在家里的时间。   后来上了高中,彻底住校,和他们的交流更少了。”   现在,父亲再婚,母亲只剩下时灿了,“我前几年会自暴自弃的想,她终于看到我了。   可惜,是她不喜欢的样子。”   秦泽汐沉默几秒,开口说:“你刻意瞒着你妈妈,心里肯定不好受。”   时灿没接话,紧接着又听到秦泽汐问,“如果有人……比如我……有什么事瞒着你,你会不会生气?就像你妈妈这样。”   “你?”时灿回头与秦泽汐对视,笑了一下摇头,保持自己一贯不深究的性子,“不会生气。   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你有事瞒着我也正常。   我可能也有事瞒着你。”   “说的也是。”   秦泽汐得了个自己满意的答案,换话题说:“其实,我从小到大有好多事儿都没跟我爸妈坦白。   小时候我偷我爸的烟,还有喝他的酒,都瞒着他。”   时灿又往秦泽汐的怀里蹭了蹭,乔个舒服的位置等他继续说:“还有什么……”“可多了。   还有我床底下藏的……”……当模特的事情被母亲撞破,时灿买醉消解情绪。   酒醒了,日子还得过。   他把破损的画交给了蓝离,拜托对方询问一下画室能不能进行修复。   “怎么弄坏的?不是路上坏的吗?”时灿简要解释了一下,说母亲正好上门,撞见了那幅画在家里。   母子俩又发生了与过往类似的对话,画也在过程中成了“撒气筒”。   时灿没提秦泽汐也在场,更没提两人都穿着睡衣。   蓝离听完无奈叹气:“你的运气也太好了点,这么巧合的事情都能碰上。”   谁说不是呢?好像和秦泽汐相关的事情,都能和运气巧合沾上关系。   最开始酒吧遇到他,时灿感叹运气太差;后来再美术馆中望着《Seamas》,时灿只觉他是最美好的巧合;到了今时今日,连秦泽汐的画作都能带来意料之外的发展。   酒精带来短暂的逃避,而现实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时灿第二天去找了陈秋,母子两一起吃完饭。   饭桌上,三菜一汤,都是时灿喜欢的。   两人相对无言,陈秋没有刻意发难,时灿也不想再惹母亲不高兴。   空气中凝结着易碎的羁绊,如履薄冰。   母亲在时灿离开之前,终于开口重申了自己的态度:“我不能看着你又变成以前的样子。”   时灿摇头,本想只回答“不会”二字。   可他开口瞬间却还是叹气解释:“我没有和他怎么样,那幅画也不是我专门和他合作。   有些人,有些事,很难被取代,也不可能被重复。”   蓝离在几天之后主动提出,最近时灿应该取消大部分的工作,免得又惹阿姨不开心。   保险起见,短期之内确实应该“低调”一点。   时灿虽不太愿意,但还是推掉了几个商业工作,只留下了学校的课程。   “其实我让你减少工作,也不完全是因为你妈妈发现了……之前你出差半夜给我打电话,我感觉你的状态……”蓝离话没说完,时灿打断了他:“我没事,你想多了。”   “最好没事。”   蓝离叹气,补充道:“其实我感觉你最近挺开心,状态也好了些。   如果不是之前你半夜给我打电话,我都以为你终于又恋爱了。”   “哪里来的恋爱,你别瞎猜。”   “对了,让你想起林仰的人到底是谁啊?你有没有听我的话离远一点?”时灿敷衍的“嗯”了一声,草草结束话题。   时灿的工作减少,身为助理的秦泽汐更是没活儿可干。   他和蓝离签了雇佣合约,资本家自然不可能放过剥削的机会。   “从明天开始,我会再分给你一个模特,你给他做助理。”   蓝离以电话通知,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已经把你电话给他了,他这两天会联系你。”   秦泽汐愣在原地,头顶一个惊雷闪过:“那时老师呢?”“他最近活儿少,让他休息一下。”   蓝离想了想,又交代一句:“这次是个年轻的新人模特,没什么经验,要是活儿不好,你跟他说说细节。   神态,姿势,这些东西你平时画画肯定很熟悉。   实在不行,你让他给你当模特,让他多练习。”   开什么玩笑?!活儿不好,那是谁都能练的吗?!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我请你坐地铁。   小灿,你怎么了?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忘记了吗?艺术就应该是痛苦的,是郁郁寡欢甚至极度压抑的。   你是我的专属模特,你必须和我一样活着。   时灿猛然睁开眼睛,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   他下意识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六点。   怎么又梦见了林仰。   梦中,林仰站在时灿的对面,两人之间好似出现了一道罅隙。   很窄,却很深,深不见底。   时灿呆呆望着不远处的林仰,想靠近,跨不出步子。   时灿眼神里是一如过往的崇拜,同时亦有难以压制的疑惑。   梦醒时分,这份疑惑异常新鲜。   不止是刚刚那一刻的梦境,疑惑存在于这绵延的十年时间之中。   初版的《Seamas》便是对时灿最美好的诠释,而这份疑惑承载于《Seamas》被裁剪掉的那一半画面之中。   它与林仰的想法相左,因此时灿选择封存于内心深处。   见不得光,亦不去细想。   时灿回过头,趁着月色望向秦泽汐熟睡的脸颊。   蓝离说,其实我感觉你最近挺开心,状态也好了些。   可不是嘛,若没有母亲忽然出现闹出的插曲,这份与秦泽汐相关的“开心”可能还会延续更久。   久到时灿忽视前因,忘记后果,单纯享受。   母亲以激烈的言辞揭开疮痍,像是将过往的很多细节进行翻新,留在缝隙里的残存碎片有了新氧,进而繁殖滋生、难以忽视。   倏然,时灿心中萌生出些许负罪感,好像躺在秦泽汐身边就是在背叛曾经的信仰。   但,这怎么可能?时灿曾掏空一切迎合林仰,如受虐狂般享受爱情带来的压抑与控制。   林仰生活规律,躺在他身边的每一个清晨都会在固定的时间被闹铃惊醒,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秦泽汐则活得烂漫,时常一早有课却还贪恋被窝的温暖,遇到周末更是要享受自然醒带来的轻松。   林仰行为克制,对待时灿的身体总带着三分疼惜、七分管教,目的是为了画作呈现最好的效果。   秦泽汐完全相反,指尖像是带着火焰,拂过的瞬间寸草不生,顺着皮肤纹理往时灿的心口钻。   “放纵”太过容易,以至于只花了这么一点时间,时灿便习惯秦泽汐的张扬,喜欢上他浪漫的气息,甚至找回了《Seamas》画中照在肩侧的那一束光。   时灿惶恐不安,怕闭上眼睛再次看到林仰,怕又重回那不带丝毫温度的梦中。   曾几何时,时灿“享受”于令人煎熬的梦——失去的一切只能在梦中得以重现。   时间流逝,梦慢慢消失了,时灿的心也越发冷下来。   再往后,他像个胆小鬼夹在罅隙之间,前后踟蹰、左右为难。   他害怕做梦带来的痛苦,害怕一夜安睡带来的空虚,害怕感情带来的伤痕,害怕一切……除了做爱。   身体的欢愉不需要思考,而疲惫带来的夜晚亦填补着惨白。   时灿移动身体,靠近秦泽汐。   借着破晓的微光,他仔细打量这张俊朗的脸颊。   前进无路,后退无门。   罅隙的岩壁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墙,时灿再难移动半分。   他拉过一旁的睡衣,套上后起身。   动作不带停顿。   许是不适倏然冷清的被窝,亦或者感受到身边人情绪的浮动,秦泽汐幽幽的转醒,迷迷糊糊抬起头问:“你怎么了。   去哪儿。”   “没事。”   时灿压低声音没有回头,走到床角时伸手轻拍秦泽汐的脚腕,以试安抚,“你继续睡吧。”   秦泽汐“嗯”了一声,含含糊糊道,“那你快点回来,我……”话还没说完,年轻人已又进入梦乡。   时灿为自己冲了杯咖啡,而后安静的坐在餐桌前。   他一动不动陷入沉思,直到咖啡完全凉透,窗外的太阳缓缓升起。   “怎么起来这么早。”   秦泽汐敞着胸膛从房间走出来,他一边打哈欠,一边揉了揉自己略显凌乱的头发,“有什么事吗。”   时灿微微摇头,随即与秦泽汐四目相对,“这段时间我工作比较少,你可以不必总在我家里过夜。”   秦泽汐一愣,没立即接话。   时灿移开视线,意味明确——想要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一些。   他找不到体面的理由,因此说出的话既蹩脚,又不可信。   难不成秦泽汐是为了工作才留宿于时灿身边的?“行,我知道了。”   秦泽汐反应几秒后答应下来,主动又编了个更为“合理”的理由,“正好最近阿姨也对你有些不满意,万一她再过来看到我,肯定也不开心。”   时灿点头,端起冰冷的咖啡喝了一口,嘴里是苦的,心里则是说不上的味道。   酸涩,庆幸,失落。   还有点如释重负,以及对自我的厌恶嫌弃。   都快三十岁了,怎么还在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前“作”,真是讽刺。   “你该不会是想用这种方式跟我拉开距离,然后拒绝我吧?”小秦助理头脑灵光,察觉到时灿的意图直接以玩笑点破,而后不以为然来到他面前,补充说:“我话说清楚,晚上不在这里过夜,不代表我会减少与你的相处时间。   两回事。”   揣着明白装糊涂。   秦泽汐敢这么“演”,便是咬定时灿不忍说重话伤他。   想想这年轻人进步飞快,没花多少时间便做到了知己知彼,一点都看不出之前“赌一把”都胆怯的样子。   行吧,还不是时灿惯出的“毛病”?自己种的因,自己尝尽果。   “如果……我是这个意思呢。”   “你不是。”   秦泽汐笑的明媚动人,就如窗外暖化严冬的朝阳,他的声音玩笑中带着认真,坚定里又透着卑微。   他淡淡补充,说:“你离不开我了。”   啪……简单的六个字,倏得击中了时灿的心脏。   秦泽汐没给时灿回嘴的机会,转身朝着屋里走,“我换衣服了,今早有课。”   走出两步,秦泽汐回头看向时灿:“对了,你今天也有活儿。   我们学校的课,记得吗。”   时灿点头,最近的工作少之又少,怎么可能忘了。   秦泽汐比了个“OK”的手势,扬起眉毛问时灿:“鉴于你可能想要拉开距离,那今早你自己去我们学校,怎么样?”时灿“恩”了一声,可以。   “好,一言为定。”   小秦助理伺候在身边之前,时灿经常一个人去,一个人回。   准确的说,这几年的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发呆,一个人去往画室,一个人结束让人疲惫的工作。   一个人时间久了,好像无人陪伴变得理所应当。   有些时候,甚至连话都不用说。   挺轻松。   时灿看着秦泽汐率先出门,而后听到关门的声音,有些不习惯。   他端起面前的咖啡,仰头一饮而尽。   苦楚感顺着舌尖席卷味蕾,而后又从鼻息闯到舌根处,最终剩下的是阵阵酸涩。   没什么的,不过是一个人去工作。   和以前一样,能有什么。   时灿穿衣准备,收拾好东西出门。   刚走出公寓大门,他便忍不住给秦泽汐打电话。   疯狂想念有小秦助理在身边的感觉?是,也不是。   “想”是“想”,却不是“想念”的“想”。   “时老师,怎么了?”秦泽汐很快接电话,清了清嗓子说:“这么快就忍不住了,还是跟我一起比较好吧。”   时灿深吸一口气,咬牙后从嗓子口冒出声音:“你是不是把我的车开走了?”“是。”   秦泽汐大大方方回答,毫无羞愧的意思,“我刚才下楼发现钥匙在我身上。”   平时两人同进同出,秦泽汐在路上就是专属司机,自然手握钥匙。   别说这车钥匙了,就连时灿家的门钥匙他也揣在兜里。   要不是附带密码锁,只怕时灿今天连门都出不来。   “想”是“想”,是“想发火”的“想”。   时灿抬高声音,质问秦泽汐,“你发现钥匙在你身上,为什么不给我拿上来?谁允许你开走我的车?”“那又是谁允许你跟我拉开距离?你有你的考量,我有我的行动,凭什么给你把车钥匙送上去。”   秦泽汐理直气也壮,说完还不忘补刀,“你没钥匙反正也开不了车,我就把你的车开走了,省的还得坐地铁去学校……”上班高峰期,没有提前预约很难打到车。   秦泽汐不坐地铁,那只能时灿去坐地铁。   “时老师,我快到学校了,挂了啊。   你赶紧往地铁站走吧,不然可能得迟到。”   时灿一肚子火,上了地铁后收到秦泽汐的短信:【你工作结束来找我。   】片刻,秦泽汐发来一个号码,又说:【可以不来,那你就坐地铁回家。   随便你。   】时灿接了不少学校的活儿,一看就知道是美术学校的教室号码,猜想应该是秦泽汐早晨上课的地方。   时灿没去过,但并不难找。   他看着短信,仿佛能瞧见秦泽汐那得意的笑容。   不想回,实在是不想回。   时灿直接将手机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眼不见心不烦。   几秒钟后,他又拿出电话,实在气不过,咬牙赏了对方几个字:【油钱和路费都从你工资扣。   】秦泽汐秒回:【好,算我请你坐地铁。   】一早晨,几个小时,时灿从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今天的活儿不算辛苦,是给雕塑专业的学生充当结构模特。   说白了,就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时灿穿着一件白色浴袍,露出一半的锁骨,视线看向地面,表情自然。   与他的气定神闲相反,时灿心里则层层叠叠涌出不少情绪。   时间为什么过得慢?不过是因为有了期待。   大抵小秦助理将车开走,给了时灿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他那“拉开距离”的计划从开始的第一天就彻底泡汤……年轻人的把戏,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时灿结束了工作,换了衣服收拾好东西,然后朝着秦泽汐发给他的教室走去。   学校的美术学校很大,形形色色学什么的都有。   时灿穿过楼梯来到教室门口,见门关着,于是立于一旁。   若是遇到拖堂的老师,那自然不能打扰。   等了没几分钟,门打开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走出来,不太像学生的样子。   对方见时灿站得很近,好心询问,“你好,找人吗?”“嗯,我等秦泽汐。”   对方反应了一下,“秦助理?”时灿点头,随即对方笑着说,“里面还需要一会儿呢,你进去等他吧。”   女孩子说完,朝着卫生间方向去,而顺着她身后还没关上的门,时灿望进去。   教室里人不多,中间的高脚凳上坐着一位模特,看不到长相。   模特裸着上半身,任凭身边的画家在自己的身上涂抹颜料。   拿着画笔的年轻人,眼神中有对绘画的热忱,还有对创作作品的想法。   那个人,今早出门时回过头望了时灿一眼。   回想起来后知后觉,他定是在那会儿已经做好了“偷车”的计划。   那个人,此时眼中只剩下画笔、颜料,以及正在任凭他为所欲为的模特。   时灿深吸一口气,忽觉早晨的咖啡后劲怎么这么大?舌根鼻息的酸涩感,压都压不住。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你别想把我扔在这里。   那是种什么感觉?大概是一件精美的玩具被人抢走了,既觉得忿忿不安,又有些张皇失措。   平日,玩具握在时灿手中,从没想过某天失去了又会如何。   即使想要拉开距离,说到底也是时灿主动的选择,仍有退路。   不对,秦泽汐不是玩具。   情况恰恰相反,时灿才是。   那种感觉是失去主人宠爱之后的落寞,是对方将视线移开之后的伤感。   握着画笔的秦泽汐,就应该将视线落在时灿身上,而他的笔,只能对眼中的人进行描绘。   “你是我最想要的专属模特。”   秦泽汐曾经这样对时灿说,不止一次。   时灿当下没有答应,甚至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可谁能想,时灿的潜意识竟然默认了。   不知何时开始,这种占有欲从单行车道变成了双向绑定。   率先偏离轨道的那一人,便是将“遗弃”之感重重丢在了对方的心口上。   “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从卫生间回来的女孩子冲时灿笑了一下,而后将半开的门完全打开,率先走了进去,“里面坐着等吧。”   门口出现对话,屋里的几人下意识望了过来。   美术学院里从不缺人尖儿,长相好的,气质佳的,还有会打扮收拾的,应有尽有。   照理说,身处其中的人不应再因样貌掀起心中波澜。   可他们看见时灿时,还是冒出些许窃窃私语,好像非得赞美几句,否则对不起这巧夺天工的精致容颜。   原本聚精会神的秦泽汐被吵杂声打断,他皱眉看向门口,有那么些许不耐烦从眼底闯出来。   直到他望见来人是时灿,表情忽然就变了,“你来了,快进来。   马上就好。”   有那么一瞬间,时灿想转身一走了之。   可情绪消散的极快,那股冲动一溜烟便被抹去了。   他走进教室,在角落处安静的坐下。   刚才的女孩子给时灿拿了杯水,同时说,“今天多亏了秦助理,要不然我们的这个项目就得开天窗了。”   换了个角度,时灿看的更清楚了些。   坐在秦泽汐面前的模特不是别人,正是蓝离签约的新人,田颂。   蓝离本着资本家的剥削美德,让秦泽汐成为田颂的兼职助理。   秦泽汐千百万个不愿意,奈何签了约、卖了身,只能从命。   秦泽汐手里有田颂的基本资料,时灿凑巧看到过。   两人虽没见过面,可时灿一眼就认出了他。   田颂二十出头,表演院校在校学生,样貌好,身材比例佳,除了没经验之外,什么都好。   时灿最近减少了好些工作,其中几个对模特素养要求不高的就落在了田颂身上。   本就是秦泽汐负责的工作,换个人去,皆大欢喜,还省去了交接。   今天这个“活儿”是摄影专业学生和校外工作室的合作,主要内容是对人体彩绘过程进行拍摄,着重强调镜头语言对色彩的处理。   工作安排十点开始,十二点结束。   蓝离要求秦泽汐多照顾一些,让他尽量也出现,免得田颂紧张。   可时间不凑巧,秦泽汐今早在数学系有课,因此只能下了课赶过来。   谁想他十点半到了教室,模特就位了,拍摄人员也就位了,而约好的人体彩绘师却迟迟不见踪影。   摄影师很不满意,问,“没有联系新的彩绘师吗?”“联系了,但是得半个多小时才能过来,而且价格也要更高。”   秦泽汐安排了时灿的工作,因此知道他大约十二点钟结束。   要是眼前的摊子一直拖下去,岂不是得直接把车钥匙交给时灿。   浪费时间事小,还白瞎他一通“偷车”的操作。   好在彩绘图案不复杂,加之拍摄的重点在于镜头语言,对彩绘师的技术没有过高要求,秦泽汐主动救场,给大家省了时间省了钱。   女孩子给摄影师做助理,这会儿没事便与时灿随意聊天,“没想到秦助理也是个画家,刚刚看他拿着数学书过来,以为是理科生。”   时灿“恩”了一声,侧头看她片刻,“他是理科生,也辅修美术。”   “这么厉害啊。”   女孩子眨了两下眼睛,瞬间被秦泽汐圈粉,“要是他去网上直播教画画,我肯定愿意学。   或者他直播写数学题,我也愿意看。”   这都哪儿跟哪儿?说到底,就是“颜粉”。   时灿忍不住上下打量秦泽汐,微长的头发在耳根与额前来回飘动,整个人如明媚的阳光,不带一丝灰暗。   这样的人,太容易被喜欢了。   这样的人,压根不可能成为某人的玩具。   时灿此前从未察觉到威胁袭来,无非是对方心甘情愿的伴在自己身边。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和他与林仰一样。   时灿的视线顺着秦泽汐的脸颊,滑动到他的手臂上。   修长的手指握着画笔,而笔尖则在田颂白皙的皮肤上跳舞。   姿态优美,荡气回肠。   笔尖骚弄,又是什么感觉?有点冰冷,有点酥麻。   在秦泽汐不断探索新业务的足迹之下,时灿接过人体彩绘的活儿。   不多,就几个。   他没什么感觉,活儿也大多集中在手臂、肩膀一类无伤大雅的区域。   此时秦泽汐作画的地方,亦在肩膀附近,蔓延至肩胛骨。   秦泽汐的笔触会是什么感觉?时灿不知道,可他忍不住幻想:是不是与秦泽汐的手指一样,撩人脏腑,挑人心弦?秦泽汐笔下画着一串葡萄,由红润多汁到莹紫可口,一旁配以几片绿叶,娇艳动人。   时灿忍不住吞咽口水,忽然就想到两人缠绵的场景,肺腔里顷刻弥漫着暧昧的味道。   浮想联翩,时灿的心口热了,身子也热了。   “行了,差不多了。”   随着摄影师的话音落下,拍摄也差不多结束了。   女助理拿起一旁的大毛巾,走到田颂身边递给他,“我刚才去问过了,学校里有清洗的地方。”   秦泽汐将手里的画笔收拾整齐,进而对田颂补充道:“清理的地方在走廊尽头,小浴室,不过不是专门给人体彩绘做清理的,所以——”“不用。   我觉得挺好看的。”   田颂侧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冲秦泽汐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我想留下来这个,就不洗了。”   秦泽汐点头,随他,整颗心已经飘到了时灿身上,“那你穿上点衣服,别着凉了。”   说完,秦泽汐看向时灿。   使了个眼色,可以走了。   时灿整理衣服站起来,目光在田颂肩膀上又晃了两圈。   “没想到你第一次画人体彩绘,效果就这么好。”   田颂冲着秦泽汐眨眼睛,视线里多了点“崇拜”意味。   圈内有不少模特会对合作的画家产生崇拜,时灿不会是第一个,而田颂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本是稀松平常的现象,可倏然,“第一次”三个字甚是扎耳,以至于时灿下意识移开视线,不去看两人。   “不是什么太难的画。”   秦泽汐笑着对田颂说,“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去吧。”   除了时灿,秦泽汐对其他人都是一副酷酷的样子,之前的女同学,还有他给蓝离留下的印象,皆是如此。   没想到,认识没多久的田颂倒是和他客气说话,瞅着关系不错。   田颂余光扫过时灿,不动声色回答秦泽汐,“嗯,今天你也辛苦了。”   折腾一早晨,秦泽汐终于又和时灿肩并肩。   “不是我不给你车钥匙,我还没加油呢,答应你的不能不做。”   秦泽汐用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目不斜视看着眼前的路,心情甚好,“怎么样,早晨挤地铁什么感觉。”   时灿“嗯”了一声,心不在焉。   他坐在秦泽汐身边的副驾驶座上,以手指撑着太阳穴,目光则落在车窗外的街景上。   察觉到时灿的情绪异样,秦泽汐清了清嗓子,严肃些许:“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真不是故意……”轿车经过学校门口的林荫小道,路边水果摊上的店主卖力吆喝。   时灿扫过饱满多汁的葡萄,莫名又想起秦泽汐笔下的那一串,而后,思绪便飘落在血脉贲张的性爱之上。   时灿回过头,看向秦泽汐修长的手指。   他手腕上残留了些许紫色颜料,像被烙下了印记。   时灿觉秦泽汐太过灼热,因此萌生后退的想法。   他是个胆小鬼,夹在罅隙中害怕一切。   唯一不怕的,是做爱,是以性为冰冷的面具,遮挡一切。   可谁能料到,秦泽汐竟在悄无声息之间将自己与时灿的性爱画出联结。   那修长的手指性感诱人,被抚摸时应浑身轻颤,如触电一般。   时灿忍不住吞咽口水,喉咙发痒,“前面右拐。”   学校偏离市中心,往前右拐是一片居民区,以及位于居民区中的大型商场。   秦泽汐皱眉打动方向盘,“右拐……去哪儿?”“商城地下停车场。”   两人之前来过几次这个商场,都是在学校的活儿忙完后,随意吃些东西。   秦泽汐听话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而后找个车位稳稳停好,“怎么了,你真的还在生气吗。”   时灿侧头看他,“下车。”   秦泽汐一愣,“现在?”时灿点头,“你下车。”   秦泽汐下意识抓住身上的安全带,“不。   你别想把我扔在这里,然后自己开车走。”   时灿“哼”了一声,伸手打开自己的安全带。   秦泽汐忙拉住他的手腕,“你也别想自己走。   怎么好好的突然这么生气?”“松开我。”   时灿甩开他,而后从副驾驶座来到后座。   他透过后视镜与秦泽汐对视,淡淡的说:“过来。” 第31章 你观察他,倒是仔细。   过来。   秦泽汐愣了好几秒,缓缓回过神,“在在这里?”“怎么。”   时灿有点不耐烦了,伸手解开自己领子处的第一个扣子,“不愿意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想来那股“火”已经从小腹燎到了嗓子口。   “愿意。”   千百万个愿意。   秦泽汐连忙解开安全带,下车、进入后座,一气呵成。   “我们不是纯洁的肉体关系,”秦泽汐搂住时灿的腰,抓他的脚腕让他坐在自己身上,“我必须强调一下,我对你可是有所企图,我们——”话未说完,时灿的吻覆了上来。   他嫌弃他话多,嫌弃他不解风情,嫌他非要在这种时候煞风景,“脱衣服。”   秦泽汐三五下便扯开自己的上衣,连带弄乱了头发。   时灿顺势用温柔的手指为他梳理额前发丝,视线则随着指尖移动,一点一点撩拨秦泽汐的皮肤,“人体彩绘和平时画画有什么不同吗。”   秦泽汐呼吸粗重,压根分不出精力去思考,“没没什么不同。”   时灿低头解开秦泽汐的皮带,“他很喜欢。”   秦泽汐“嗯”了一声,忽然回过神:“谁?谁很喜欢?”时灿没接话,进而移开视线。   秦泽汐捏住他的下颚,抬起他的脸颊,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你说田颂。”   没有。   时灿来不及否认,唇舌已然落在秦泽汐的控制之中。   他一只手搂住时灿的腰,另一只手则钳住时灿的脖颈,疯狂的加重当下的吻,“刚才我一直在想,画在你的皮肤上会是什么感觉。”   秦泽汐的嘴唇下滑,落在时灿的肩膀上,正巧就是刚刚作画的位置。   秦泽汐用牙齿留下一排痕迹,丝毫不在意时灿的挣扎,“前段时间看那些彩绘师在你身上动笔,我都嫉妒死了。”   “还还不是你给我接的活儿。”   时灿浑身酥麻,听着秦泽汐的这些话,一下便来了感觉。   秦泽汐又吮又吻,哼着鼻音说:“田颂没有经验,干活的时候很紧张。   我这些天在一旁看着,总会想多年之前的你,是不是也有那种害羞的表情。”   “有,又如何?没有,又怎样,”“我想看。”   时灿像野猫一样抬起“爪子”,骚弄秦泽汐的脸颊,不疼不痒,“你观察他倒是仔细。”   “那当然,不仔细观察,哪能说出这些话来故意气你。”   秦泽汐将他紧紧搂在怀中,丝毫不遮挡自己的意图,“我总得积攒点‘资本’,让你好好想着我。   看你这副想要把我据为己有的样子,我高兴。”   时灿高高扬起脖颈,像最优雅的天鹅,“他的事,我不想知道。”   ——(删减)——时灿用双臂环住秦泽汐的脖颈,做以支撑,“你这小混蛋,慢点。”   相似的对话一直在上演,从两人相遇的第一晚开始。   只是,时灿的抗争完全没用,甚至很是欢喜,以至于,有些许喜欢。   “你怎么这么兴奋?”秦泽汐问,“你幻想我在你身上画画,是不是?”“没”“你觉得我很性感,是不是”“别做梦了,我”时灿缩在他怀里,完全失了力,“你别。”   “我等你承认。”   车里空间狭小,满是热气。   时灿精致的五官亦多了些痛苦,“我没什么好承认的。”   “你有,你会承认你离不开我,你会喜欢我。”   ——(删减)——秦泽汐送时灿回家,而后独自离开,没有要求上楼——他遵循时灿提出的要求,尽量少在这里过夜,表现得十分潇洒。   离开之前,他看了一眼时灿,眼神好似在说:想让我留下,就把话收回去,求我。   看着秦泽汐逐渐消失的背影,时灿深吸一口气,进而移开视线。   有些感伤。   手机屏幕上是母亲发来的信息:【今晚你想吃什么?】时灿点亮屏幕,回复道:【都可以,你要做什么?我过去的时候带些食材。   】与母亲的相处回归到了过去的样子,称不上好,谈不上坏。   两个成年人为了减少摩擦,尽量避免所有会引起争端的话题。   时灿主动说最近减少了很多工作,而那些剩下的,都是学校里给学生的课程,大部分也都是局部模特或者雕塑类型。   言外之意,脱衣服的活儿基本都推掉了。   母亲半信半疑,想劝时灿彻底远离“模特”这一行业。   可时灿主动展示退让和善意,她也不好步步紧逼,就怕将儿子从自己身边推开。   “不必为我担心,”时灿习惯了冷眼冷面,面对母亲却难得多了些刻意的温柔,“我不是几年前的我了。”   母亲都会担心自己的孩子。   陈秋没将这话说出口,她只是写在了眼神之中。   此般相处,时灿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问题明明存在却当作看不见,亦如父母从小对他得忽视。   一模一样。   吃过晚饭,时灿回家。   独自一人的夜晚有些凉薄,而屋里也安静的让人不习惯。   双人大床上躺着时灿一个人,而他却忍不住思索:上次一个人入睡,是什么时候?秦泽汐出现的这几个月里,除去最开始有所收敛,最近一段时间几乎天天在时灿家里过夜。   那为数不多的“孤枕”夜晚,不是秦泽汐第二天有考试,就是他晚上上课怕太晚打扰时灿的休息。   一切都如此顺利成章,好像打从一开始时灿便没有提出拒绝。   是他不设防,亦是他轻敌了。   恍恍惚惚睡着,时灿做了个梦。   准确的说,他在梦里又见到了林仰,以及自己。   多年前的自己。   时灿刚刚成为林仰的专属模特,对这个行业知之甚少,什么都觉得新鲜。   与新鲜感相对应,那份羞耻与害臊让他步履维艰,每次赤裸面对林仰都会无所适从。   林仰投来的目光很冷,上下打量像是在给他估价。   随即,林仰微微皱眉,欲言又止。   时灿主动问,“你对我哪里不满意,我注意。”   林仰摇头,哪里都不满意。   他开口反问时灿,声音很淡,不带起伏,“你知道‘商品’和‘艺术品’的区别是什么吗。”   与其说是反问,不如称,他没想时灿给答案,更没想浪费时间纠结在毫无意义的问答游戏中。   林仰冰冷,强势,具有攻击性,可他也带给时灿别具一格的指引。   他说,商品拥有价格,艺术品拥有价值。   你对自己的身体不自信,躲避我的眼光,因为你觉得我看到带有瑕疵的地方,会对“价格”打折。   商品是唯物的,艺术品是唯心的。   我不能接受你身上有瑕疵,我更不能接受你将自己“物化”,那将会是我画中最大的污点。   林仰看着时灿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厚重:“记住,你是我的艺术品,最完美的。”   林仰将时灿带到自己合作的工作室,让他瞧瞧画室中的男模特。   那模特毫不惧怕旁人的眼光,就连时灿这么个旁观者,也不会带给他分毫局促。   时灿与他对视,自己竟有些不好意思。   那名模特与林仰是旧相识,一个眼神,打了招呼。   林仰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工作室里教学生、当老师,课程内容便是人体绘画。   艺术讲求表达,老师只能教授技巧,而学生需自行领悟才能找到风格。   林仰指点学生作画,偶尔拿过画笔,三两下进行点睛,很有自己的想法。   梦境忽转,林仰来到了模特身边。   只见他拿着笔,抬起手臂将笔尖轻轻落在模特的身上。   时灿怔立在原地,回过神便快步朝林仰走过去。   一步、两步,几米的距离不见缩短。   原本明亮的光线也暗淡下来,周围的学生全都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倏得,时灿眼前一派模糊,身体亦像失重般开始坠落。   片刻功夫,他找回身体平衡,可眼前正在作画的人却变为了秦泽汐。   画笔优雅的扫过肌肤,与秦泽汐相对而坐的亦成了田颂。   秦泽汐侧过头看向时灿,不由让人心中一颤,扭结生痛。   那眼神,如林仰,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时灿本被困在原地,此时竟不由自主后退,距离两人越来越远。   田颂亦朝时灿看了一眼,报以淡淡地笑,而后与秦泽汐对视。   四目撞在一起,秦泽汐视线中的“冷”被无声化解。   两人年龄相仿,合作无间,一副情意绵绵地样子。   怎么会这样?时灿唤秦泽汐的名字,奈何对方完全听不见。   他亦朝着对方跑去,带来不过是更为遥远的距离。   猛然从梦中经醒,时灿坐起来,额头布了一层汗。   他深呼吸,惊觉吵醒自己的原来是门铃声。   叮叮叮来人执着且不懈,难以忽略。   时灿吞咽口水,转头看了看时间,八点多。   这个时间谁会上门?时灿套上件睡衣起身,一边揉太阳穴,一边来到门口。   他打了个哈欠后打开门,看见来人后一惊,完全醒了。   “时老师,您好。”   来人很客气,笑了一下又说:“我是田颂,咱们昨天见过。   我是不是来的太早了,打扰你了吗。” 第32章 毫无缝隙如榫卯契合。   时灿深吸几口气,确定自己已然从梦中醒来了。   他侧身迎着田颂进屋,清了清嗓子道:“我记得你,有什么事。”   田颂礼貌的站在门旁边,看向时灿恭恭敬敬道:“老师,我刚开始做模特。”   时灿转身倒水,眼神示意他进屋随便坐,“刚开始,都会有个适应期。”   田颂点头,沉默几秒说:“老师,不知道您干活儿的时候能不能让我去学习一下。”   时灿一愣,手里的水杯差点掉了,“什么?”“我不会打扰到您的,我可以跟着当个助理。   主要是想有个机会学习学习。”   田颂笑了一下,又补充:“昨晚我问了蓝总,他同意了。   他的意思是今天早晨会跟你说,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自己过来,正式一点。”   昨晚?时灿听出了些门道,余光打量田颂,“你和蓝总关系不错。”   田颂“啊”了一声,一脸听不懂的样子.两人正在说话,时灿的手机响了。   说曹操,曹操到。   时灿接起电话,接着就听到蓝离的声音:“小田就是田颂,之前安排给小秦的新模特。   他今天可能会去找你,我让他给你当一段时间的助理。”   “嗯,他刚进屋。”   时灿看向田颂,明白了。   听蓝离说话的语气,两人昨晚睡过了,“怎么这么突然。”   “不突然,他活儿不好影响咱们的招牌。”   影视工作室动辄就和大牌明星合作,身为老板的蓝离哪会在乎模特。   时灿心里回他一句,瞎编吧。   没说出口。   蓝离看时灿没什么异议,又说:“你就当照顾一下后辈,有什么活儿多个人帮忙,尽管使唤他。”   “行,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时灿哭笑不得。   他干一个活儿才挣多少钱,前后跟两个助理,还不够发工资的。   “蓝总跟我说了。”   时灿冲田颂晃了晃电话,“其实坦白讲,我没什么可教你的。   这一行,要过的是自己那一关。”   话虽如是说。   可,能有个师傅带着进门而后修行,总好过一个人单打独斗。   时灿说完有些慌神,好像梦中的场景与当下契合在了一起,又好像昨晚不曾做那个梦,一切都不过是记忆混乱导致的“既视感”罢了.田颂在时灿家里又呆了一会儿,问了些行业的规则。   你来我往。   有问有答。   时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坦坦荡荡与他交流。   田颂和秦泽汐相处的不错,而他和蓝离签约之后又能顺势爬上老板的床,说到底是个聪明人。   田颂面相谦逊,眨着眼睛问时灿,“老师,您和蓝总很熟吗。”   时灿余光看他一眼,“合作有些年头了。”   他闭口不谈两人十多年的私交,觉得那些不必多提,更无需故意透露给蓝离床上的小情人。   田颂点点头,没有追问.作为一个专业模特,时灿“一拖二”带两个助理,实在大可不必。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盲人翻跟斗,瞎折腾!秦泽汐和田颂两人忙前忙后,一个拿茶叶、一个端水杯,一个负责时灿脱下来的衣服、一个则专注在他干活儿的道具上。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时灿多么大牌,而裸模行业已然从小众走入了大众视野,甚至能大张旗鼓行使出来一番事业。   荒谬,太荒谬了。   时灿忍无可忍,让两人都赶紧到旁边歇着吧.“小秦老师,咱们时老师太专业了。”   田颂小声与秦泽汐嘟囔,语气柔软,而后又补充:“你看他的神态,这么长时间一点都没变过。”   时灿坐在教室正中间,为一票练习雕塑的学生充当模特。   老师要求模特为“似睡半醒”,以表达慵懒的状态。   时灿侧头看向窗外,眼神里的朦胧感恰到好处。   多一分显得疲倦,少一点则不够放松。   艺术品,这就是天生的艺术品!“那当然。”   说起时灿,秦泽汐扬起眉毛回应,话匣子忽然就开了,藏不住的欢喜,“咱们时老师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完美。”   难怪秦泽汐乐意与田颂说话:田颂尽挑他喜欢的话题,处处顺着他的话,能不开心吗?田颂“嗯”了一声,又叫他“小秦老师”。   称呼腻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俏皮。   “老师”二字虽然有距离感,可经由田颂加上“小秦”这个前缀,莫名有种亲切感。   田颂一边叹气,一边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和时老师一样厉害。   听说,时老师都当了好些年的模特了,不知道我是不是也得那么长时间。”   秦泽汐看着时灿,嘴里安慰田颂,“你只要努力,很快就能适应。”   田颂点头,“希望吧!有你在身边真是好,平时也可以多指点我。   你和时老师这么优秀的模特相处,一定有很多东西可以教我。”   时灿听到这里,嘴角忍不住动了一下。   那句话怎么说的?一山更比一山高。   不知身为“小茶杯”的秦泽汐,有没有察觉田颂是个“大茶壶”?秦泽汐回话,乐意听到时灿的名字,更乐意有人夸赞时灿,“没问题。”   对话进行的不错,田颂顺势转移内容,“对了,我下午有活儿。   你还是会跟我一起去的吧。”   秦泽汐没多想,“会。”   蓝离要求秦泽汐多照顾着点,而这些天田颂的活儿他都跟着,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之前就把下午的时间空出来了。”   田颂很高兴,“那就好,刚好你可以指点我,看我这几天跟着时老师有没有进步。”   .看来,有些人最近疏于修炼,电视剧看得还不够,还没学到精髓,不够炉火纯青.上课期间不能总是说话,两人低声嘟囔几句便消停了。   秦泽汐借着时灿干活的几个小时,抱着厚厚的数学系课本。   要不是过几天有考试,他决计不愿意将视线从时灿身上移开。   田颂坐在秦泽汐身边,大多数时候看着时灿,偶尔则侧头望向秦泽汐手中的数学书。   看似感兴趣,又用眼神说,太无聊了。   田颂用手指轻轻划过秦泽汐手里的练习册,顺势触碰他的手腕,有意拉近彼此的距离。   时灿余光瞥见两人,忽然就想起了十年前的经历。   前些天梦中的场景并非虚构,林仰确曾带时灿去过相熟的工作室,而当时教室中的模特也是一位画家。   很有名,时灿到现在都还记得,气质谈吐就像一朵君子兰。   作为画室的老师,君子兰大可不必坦露身体充当模特。   只是他以解构人体的角度来看待模特,自然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林仰指导学生画画,结束之后与君子兰闲聊。   两人对视,君子兰神情里有着说不出的暧昧,藏不住的情韵。   君子兰轻拉林仰的手臂,说话的时候露出不经意的笑.“时老师,可以了。”   耳边想起学生呼唤的声音,时灿这才回过神,茫然从记忆中走出来,“你说什么?”“我说时间到了,咱们下课了。”   时灿点头,活动有些僵硬的肩膀,进而整理衣服站起来。   田颂赶紧将时灿的外套给他拿过来,既积极又主动,学习的态度也没得说。   时灿说了声“谢谢”,随即看向不远处正在整理东西的秦泽汐.怎么就因田颂的出现而想起过往故人呢?当年,因为君子兰的出现,时灿察觉到心中对林仰萌生的爱恋,越发惴惴惶恐。   那时的林仰只当君子兰是旧认,因此巧妙避开对方的手指。   君子兰笑了,接着转而望向时灿。   他对林仰说,要不你把他留在工作室里,我教他,怎么样?君子兰如是开口,大抵为了帮林仰分担些许,同时也想寻得更多共同话题。   可他没想到,林仰摇着头说不必,还说,我看上的人,舍不得别人画,我要自己教。   林仰抬起手指,帮时灿整理额前的头发。   指腹划过太阳穴,肌肤相亲如触电一般。   他与他对视,笑了一下。   很浅,很淡。   一瞬,情绪在时灿胸膛里积攒晕染,浓的似血,热的像火。   那是满怀崇拜,而时灿能想到的只有更加努力达到对方的要求。   其他的,不敢僭越多思,怕自己配不上.当下,空时交错,时灿心中亦萌生出不少炽热的情绪。   相似的场景之下,难道又是因“难以靠近”带来的酸涩之感?不,完全不是。   酸是没错,涩也不假,可时灿的心境完全不同。   秦泽汐不是林仰,而时灿与他之间压根不存在距离,打从一开始他们就亲密无间,就没有旁人插足的余地。   时灿心中没有十年前的卑微踟蹰,此刻充满了浓浓的占有欲,以及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怒火。   田颂是什么样的人?时灿聊几句就清楚,哪里犯得着过心伤神。   只是有些感情不受控制,而理智里“大可不必”四个字毫无意义。   他的情绪,不冲着田颂,全落在秦泽汐的头上——好似小秦就只能是他的,他的助理,他的陪伴,他的暖床宠物犬,他的暖心小火炉。   秦泽汐的眼神也必须一直跟着时灿,全心全意把他捧在手心里。   秦泽汐如此许诺,可他没做到,时灿理所当然生气了。   二十出头时,时灿不敢明目张胆的妒忌,到了将近三十岁,竟滋生如此幼稚且无所适从的心思,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   成年人的相处之中,讲求因缘际会,念叨分寸感恩,哪里来的“理所当然”?时灿自诩在怀里揣着一颗冰块般的心,回过神时竟然被秦泽汐捂热了、融化了。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然这般在乎秦泽汐?.“走吧,收拾好了。”   秦泽汐见时灿呆在原地发愣,走上前轻轻推他的肩膀。   时灿清了清嗓子,微微抬起头打量秦泽汐的脸颊。   时灿不喜欢这种不自控且极为冲动的感受,他想干什么?想在大庭广众吻他,想在此时此地撕扯他的衣服,想以唇齿的温热包裹他的身体,想与他毫无缝隙如榫卯契合,让周围一切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时灿情绪混乱,牵一发动全身,连气息都乱了。   然而,罪魁祸首竟全无察觉,还在出声催促,“咱们中午去吃什么?我先跟你吃饭,然后送你回家。   下午小田有个活儿,我——”“不必。”   时灿移开视线打断他,深呼吸的同时后退些许,主动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我自己能回去,你和小田去忙吧。”   秦泽汐一怔,皱眉问,“你怎么了?”“没怎么,别多想。”   时灿从他手里拿过车钥匙,而后头也不回望教室外走。   不光如此,他还对身后的秦泽汐说:“你别跟着我。”   .身后秦泽汐的脚步停了下来,而田颂则顺势凑近问他,“时老师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受凉身体不舒服?你要不要去照顾一下。”   “”“那要不咱们一起吃饭,然后去工作。”   “”“或者我点个外卖,咱们吃了直接过去”33我是他的未婚妻。 第33章 【你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个态度?】【你怎么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一连三问,秦泽汐在对话框输入内容,而后又缓缓删除,难以发送。   小秦助理年轻有为、年少气盛。   经过这些日子和时灿的相处,他对自己的魅力有信心,更自以为了解时灿正在融化的心。   尝了甜头、翘了尾巴,以为时灿说“拉开距离”就是欲拒还迎的前兆,是穷途末路的抵抗。   可谁想,秦泽汐低估了对方的实力,更高估了自己承受拒绝的能力。   最初搂着个大冰块,怎么“冷”不在话下,秦泽汐有心理准备。   可现在他泡在蜜糖罐子里,一根针就能让他浑身都疼,疼进骨子里。   “小秦老师,你怎么了。”   田颂坐在秦泽汐身边,远远看到巷子里的“潮汐”工作室,接着又说,“快到了。”   秦泽汐“嗯”了一声,收起手机叹了口气。   今天这个活儿原本是时灿的,可惜时灿因为母亲的关系,推掉了不少工作。   后来,因为田颂外形条件亦很不错,工作室接受了更改模特的请求,这才落在了他头上。   “听说这间工作室很有名。   我还听说,他们自己培养了不少画家,有很多机会。”   田颂学表演,与艺术圈隔着一条鸿沟,虽然不深,单想跨过去也有点难。   他能听到的消息,无非是来自秦泽汐这个内行人,或者是蓝离这种内行人的老板。   蓝离昨晚随口提起一句,说“潮汐”名声响亮,干活的时候要留神。   田颂默默记在心里,随口问了一句,这样的活儿,机会难得,怎么会给我这样的新人呢。   蓝离笑了一下,没多想道,本来是小秦介绍来安排给时灿的工作,他因为些私人原因,没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既然活儿是小秦老师介绍安排,那是不是意味着,给谁都是秦泽汐说了算?若是与秦泽汐相处愉快,那岂不是有更多取代时灿的机会。   田颂侧头看向身边的秦泽汐,甜声细语追问道:“小秦老师,你肯定比我了解画室的情况,跟我说说呗?”“还行吧,凑凑合合,没有很厉害。”   秦泽汐随口答话,心思很乱,满脑子都是如何去哄时灿。   到了“潮汐”,时间还有些早。   秦泽汐和田颂对接待人员说明来意,随即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着工作人员布置上课所需的教室。   两人各怀心事,一个来回打量这高规格的画室,想看出个究竟,另一个的视线里则空无一物,脑中想的都是那令人寝食难安的冰美人。   “我去外面打一个电话。”   秦泽汐左思右想,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努力了这么久,绝不能在情况好转的时候功亏一篑。   田颂看看时间,“现在?”秦泽汐点头,开口的同时已经起身迈步,“等下回来。”   田颂“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秦泽汐的手机屏幕上。   锁屏解开,时灿名字以及的电话出现在上面。   “好,你去吧。   不用担心,我就在这里呆着。”   秦泽汐快步朝着画室一侧的小厅走去,而小厅则连接着室内花园,环境优美,无人打扰。   他拨通时灿的电话,听着“嘟……嘟……嘟……”的声音,心里越发不平静。   许久等待的时间,是时灿最原始欲望的挣扎。   接,还是不接。   终于,电话通了,看来今天秦泽汐没有被判死刑。   “怎么了。”   时灿的声音传来,不算热,也不怎么冷,和他平时与旁人说话时无异。   只是,秦泽汐不做“旁人”已经好久了,退不回那个位置,“我还想问你怎么了?我写了好几个短信,怕你不回我,不敢发。”   时灿淡淡的说:“时间差不多了,你应该去看着田颂干活。”   不知怎得,“田颂”这个名字从时灿嘴里蹦出时,秦泽汐觉得异常性感。   原本稀松无奇的两个字,因时灿声音中不易察觉的“酸涩感”而异常勾人。   越是清清冷冷,就越让人欲罢不能。   秦泽汐想刺激他说,想让他多说。   可,他又怕他真的上了心、伤了神。   舍不得。   秦泽汐吞咽口水,要不是答应了蓝总得跟着田颂,恨不得现在就去找他,“想你。   我明天还有考试,但我压根不想看书,满脑子都是你。”   “行了。”   秦泽汐低头踱步,嘴里的话越发露骨不要脸,“我都能闻到你的味道,今晚我要去你家里过夜。”   不是询问,是毫无底气的要求与通知,是充满卑微的诉说与告解,“你别这么忽冷忽热的折磨我,我受不了。”   “快去工作,晚上好好复习。”   秦泽汐偏不,“等会儿结束了,我就去找你。   和你聊天也可以,我今晚一定要在你家里过夜。”   时灿的声音出现松动,软了,醉了,“有什么好聊的。”   “聊你的态度。   我要收回那时候在美术馆的话,你不能对我爱答不理的,我心脏受不了。”   “真受不了,噗通、噗通的跳,紧张的都快要回去医院了。”   秦泽汐耍无赖,没等时灿说话,又说:“你说喜欢听我的心跳,再这样下去你就听不着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很早,我第一次叫你‘哥哥’那天。   话是我说的,你‘嗯’了一声。”   逻辑“严密”直接:没反驳,就是喜欢。   “哪里来的这对话,瞎编什么。”   秦泽汐再接再厉,又道:“不光是心脏,是五脏六腑。   全都搅在一起了。   你抓着我的痛苦和快乐,你支配着我的情绪与思想。”   这些话就像剧本里矫揉造作的台词一样,怎么就被秦泽汐说的这般大大方方、理所当然。   末尾,他还不忘压低声音,横着鼻音撒娇:“你这样,我特别疼,可疼了。   干什么要这样虐我,就不能对我好点吗……”缠男与美人的对抗,自然是不要脸的那一方获胜。   “好了,你去工作吧。”   时灿终是放弃抵抗,不知是拗不过他,还是被挠了心房,痒得慌,“有话……晚上过来再说。”   秦泽汐乘胜追击,“那能不能除了说话,再干点别的。”   “……你还想干什么。”   “你得给我补补。”   秦泽汐吞咽口水,“我还要给你交公粮。”   时灿一愣,“哪里学来的这个词。”   “电视剧里。”   秦泽汐离开等待区域去打电话,而田颂则看着他的背影,看他熟门熟路往室外走,没有丝毫陌生感。   奇怪,小秦老师怎么这么熟悉画室的布局?他经常来?一人呆着无聊,田颂既然站起来了,索性在大厅里来回走动,看看那些艺术品,同时也熟悉一下情况。   几百平米的开敞式展厅里,各种画作陈列在墙壁上。   工作室的客人不多,但各个衣着体面,非富即贵。   田颂打量眼前的环境,接着再打量那些人。   忽然,耳边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你好,我找秦泽汐。”   听到熟悉的名字,田颂猛然回过头。   只见一个看上去有些消瘦的女孩子站在接待台前,她勾着嘴角笑容很美。   女孩子一头短发,脸色有些惨白,可她的五官精致秀气,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你好,请问您说得这位是……我们这里的工作人员?”女孩子一怔,下意识扬起眉毛,“你不知道他。”   “不好意思,我刚刚入职没几天。”   “哦,那没事,我等等。”   田颂皱眉想了想,主动上前对她说,“您好,您找小秦老师?”女孩子转头看向田颂,转了转眼睛思量片刻,“小秦老师指的是秦泽汐?你是……哪位?”田颂自报家门,然后解释说:“我是这里的模特,秦泽汐给我当助理。   不过他比我有经验,还那么厉害,我叫他小秦老师。”   走近这个女孩子,田颂闻到了些奇怪的味道,不常出现,一时想不起来。   “‘小秦老师’,这个称呼挺亲切的。”   女孩子点点头,嘴里接着咀嚼“模特”与“助理”两个词,上下打量田颂,“这周他没去医院看我,所以我来找他。   但是我刚刚给他打电话占线,所以想来前台问问。”   难怪,她身上的味道是消毒水。   干净,却冰冷。   田颂清了清嗓子,“他去那边打电话了。”   女孩子“嗯”了一声,冲田颂伸出右手,“谢谢你,还没跟你自我介绍,我叫隋海海,是秦泽汐的未婚妻。”   “未……未婚妻?”田颂一惊,好几秒说不出话。   他跟着时灿有些天数了,认识秦泽汐也有一段时间。   田颂虽然看不出两人之间的细节,可秦泽汐心里无疑装着时灿,怎么会冒出个未婚妻?还是说,他瞒着时灿,两面三刀?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隋海海微微抬起下巴,对着田颂有那么些宣示主权的味道,“嗯,我是他的未婚妻。   我们俩订婚好多年了,是青梅竹马。”   田颂回过神,连忙与她握手,礼貌客气,“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女孩子二十岁左右,情绪写在眼睛里,藏不住。   她看着田颂皱眉,好似在问:你怎么是这个反应?两人站着说话,田颂为她指了指走廊另一侧,道,“秦助理去那边打电话了,估计快回来了。”   见人说人话,田颂聪明的改去“小秦助理”这一称呼,拉开些距离,保持些许生分,免得给自己添麻烦。   女孩子没有结束对话的意思,面对田颂笑了一下,“秦泽汐跟我提起过你,说他挺喜欢给你当助理。”   “哦,我也……挺喜欢和他一起工作,能学到很多。”   田颂闻到些“误会”的味道,直觉自己和秦泽汐不算熟络,平时说话也是自己上杆子找适合的话才能勉强进行下去,没道理被拉出来,在未婚妻面前“遛弯”。   “秦泽汐以前在医院的时间很长,没什么朋友,所以不太懂分寸,可能会让人误以为很亲密,不过说到底也没什么。   你跟他相处好几个月,应该明白我说得是什么吧。”   “我……”田颂尴尬的勾起嘴角,不知怎么回答,整张脸都僵住了。   他哪里和秦泽汐相处了“好几个月”?这下明白了,对方把田颂当成了时灿,大有一番“正宫娘娘”整治小三的架势。   人在屋里坐,锅从天上来。   他连忙说:“我觉得,你可能——”田颂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秦泽汐的声音。   “海海,你怎么在这儿?”秦泽汐将手机放进口袋,走到隋海海身边,“你又从医院偷偷跑出来了?”隋海海拦住秦泽汐的手臂,动作自然,“你没时间来看我,只能我来找你了。” 第34章 心肝脾胃肾可以雨露均沾。   “你没时间来看我,只能我来找你了。”   “不是跟你说了,我今天有工作,明天有考试……”秦泽汐叹了口气,对女孩子表现出别样的温柔:“周末去看你。”   隋海海笑了一下,很暖,很好看,“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你骗我。”   田颂见秦泽汐出现,清了清嗓子解释当前的状况,怕造成误会,“秦助理,我刚刚在一边听到她问你的名字,所以搭了几句话。   我们没说什么。”   秦泽汐点头,心思不在田颂身上,“谢谢,麻烦你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隋海海,“我马上要工作,实在没工夫照顾你。”   “我跟你呆着就行。”   “别胡闹,我们是在里面上课,你怎么呆着。”   秦泽汐揽住隋海海的肩膀,又补充说,“我送你上车,赶紧回去医院。”   两人说话之际,工作人员走过来冲着田颂说:“你好,我们这边的教室已经准备好了,跟我来吧。”   田颂直觉如释重负,终于从尴尬的气氛中被解救出来,“哦,好。”   秦泽汐冲田颂点头示意,“你先进去,我去送她,之后马上来。”   说完,他轻推隋海海的肩膀,“走吧。”   “很高兴认识你,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跟你见面。”   隋海海与田颂道别,进而转身离开。   “他是挺好看的,但感觉和你描述的不一样。   气质差了一截。”   隋海海与秦泽汐肩并肩,说话的同时还回头看了一眼田颂的背影,觉得有点奇怪,“看起来他不怎么在乎你,刚才跟我说话也有点闪躲,急于撇清和你的关系。”   “谁?我没跟你说过田颂啊。”   秦泽汐一愣,只觉莫名其妙,“他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谈不上撇清关系。   还是,他跟你说什么了?”啊?隋海海睁大眼睛看着秦泽汐,“他不是你说的那个模特?你不是说喜欢他,为了天天在一起所以做助理吗?”“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认错人了。   田颂是公司最近签的新人,老板让我跟一段时间。”   “那我岂不是白出来一趟。”   隋海海满眼惊讶,嘴里更是嘟囔,“难得我还选了件漂亮的衣服。”   刚才还故意试探他,扯谎说是未婚妻。   “你穿什么都漂亮。”   秦泽汐揉她的短发,笑她就会瞎折腾,“你跑这么一圈,就是为了看我喜欢的人?”“怎么,你每周都跟我说,耳朵都磨出茧子了,我还不配看看你喜欢的人吗。”   隋海海看向秦泽汐,“哼”了一声又道:“之前让你带来给我认识一下,你总能有各种理由,真扫兴。”   “别抱怨了,我找找机会!”秦泽汐悄无声息的叹气,心想自己和时灿还是前后不沾的状态,实在开不了口。   秦泽汐和隋海海认识好多年,可以说从小时候记事儿开始便相识相知,算得上“青梅竹马”四个字。   只是,旁人家孩子在林语间嬉闹追逐,他俩在病房里分享逃避吃药的诀窍秘笈。   同是天涯沦落人,秦泽汐找不到朋友,医院里其他孩子也是一样的境地。   病友情谊得来不易,而秦泽汐和隋海海年龄又相仿,一来二去关系极好,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秦泽汐运气好,做了手术顺利离开医院、逃出“牢笼”。   相比之下,隋海海没有这等运气,到了二十岁还在医院中度日,面色也越发憔悴。   秦泽汐每周都会去医院陪伴过往的伙伴,同时也看看那些陪伴自己少年时代的医生护士,作以感谢。   当然,他有些时候还要顺便检查身体,化验各项指标。   总之,离开了医院,秦泽汐却不曾割舍曾经的过去与曾经的自己。   秦泽汐拥有了正常生活,难免被医院里的朋友羡慕。   他每次回去都会说起平时的生活,是分享,亦是对病友的鼓励。   “我不是抱怨,”隋海海抓着秦泽汐的手臂,抬高的声音里透出些虚弱气息,“我是怨声载道!”“知道了,知道了。”   秦泽汐拗不过她,又不忍心她在街上吹风着凉,“你先回去医院,我一定找机会。”   说完,秦泽汐一个晃神,琢磨片刻问隋海海:“对了,你刚才说田颂急于撇清关系,他说什么了?”“你怕什么。   和他也有猫腻?”“打住。   他就是完全不相干的人。”   秦泽汐心里翻了个白眼,只觉隋海海平时应该少看点电视剧:“那你呢,没说什么不应该说的话吧?”“哦,其实我刚才跟他说,我——”隋海海话还没说完,潮汐的工作人员走过来打断两人的对话。   她找秦泽汐,说田颂是临时换过来的模特,所以有些合同资料需要修改,还有些信息需要更新。   “行,我现在就跟你去。”   秦泽汐礼貌点头,转而看向隋海海,“有事要忙。”   隋海海点头,心想既然是完全不相干的人,那自己故意试探的话也没什么要紧的,之后再说也无妨,“你快去忙吧,记得周末来的时候给我讲数学题。”   “好。”   秦泽汐送走了隋海海,转身跟随工作人员为田颂更新信息。   一连串事情忙完,秦泽汐回到画室安静的坐下。   他从书包里拿出课本,一连串公式完全看不进去,满眼都是时灿。   课本上的数字字母随意走动,拼凑成时灿精致而动人的脸颊。   他的眼角眉梢,他的颦笑愁容,他赤裸身体时的欢愉性感。   太慢了,这时间也过得太慢了。   分秒熬人也就罢了,今天凑巧还碰上个拖堂的老师。   怎么回事,学校的教授现在都讲求按时下课、劳逸结合,碰到个私人画室还越发上心了?秦泽汐咬牙忍耐,终是等到了结束。   他三两句跟田颂交代,说完就转身往外走,头也不回朝着时灿奔去。   秦泽汐发短信:【这边刚刚结束,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一些。   】【不必,你过来就可以了。   】下午没活儿,时灿回来之后休息了片刻。   接到秦泽汐的电话之后,他小憩些许又出了趟门,买了些食材。   门铃响了,时灿套上睡衣给他开门,随即打了个哈欠:“进来吧。”   秦泽汐站在门口连续喘气,额头上更是冒出一层薄汗。   “跑那么着急做什么。”   时灿侧身让他进屋,顺势接过秦泽汐手里的书包。   “想早点见到你。”   秦泽汐抓住时灿的手掌,轻轻覆盖在自己的胸口上,“你看我心跳多快,都是因为你。   你再欺负我,我就真要进医院了。”   中午打电话时,这一招甚是管用。   秦泽汐向来不要脸,有效果的撒娇决计不能浪费。   一颗心噗通、噗通的,在时灿掌心之下有力跳动,让人移不开视线,难以不钟情。   时灿忽地便想起两人相处之初,他靠在秦泽汐的怀里,听着这心跳,享受宁静与温存。   那时,秦泽汐说,你喜欢听我的心跳*。   时灿有些困了,于是“嗯”了一声。   原来,他没骗他。   只是这样的细节,秦泽汐竟然记得这般清楚,真是……“你想什么呢,”秦泽汐抓着他的手,从胸口移动到自己的脸颊上,“你看你把我虐的,都憔悴起皱纹了。   在这样下去,我都不帅了。”   时灿差点被他逗笑了,心想小秦助理为了讨到宠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那我今天就给你补补身体,免得你这儿也不舒服,那儿也不舒服。”   秦泽汐缓缓舒一口气,眯着眼睛笑:“我看到你就不难受了。”   时灿“哼”了一声,转身走到厨房拿碗筷,嘴里则抬高声音对秦泽汐发号施令,“吃饭吧,我做的。”   四荤一素,五盘菜整整齐齐放在餐桌上。   秦泽汐听话落座,盯着桌上的荤菜有些发懵,“你亲自做的?”他冲时灿眨眼睛,心里有些感动,面上有些激动,眼神里也有那么些许警惕——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算短,时灿嫌少下厨。   平日里秦泽汐会负责做饭,再不然就是点外卖。   如此兴师动众的做一桌子菜,足以让秦泽汐念记许久。   只是,他忍不住打量这几盘菜,总觉食材的形状不常见到。   “都是些什么菜啊?好像咱们平时不太吃。”   时灿给秦泽汐盛饭,“怎么,怕我毒死你?”“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秦泽汐拿起筷子,冲着面前的盘子而去,“就算你要毒死我,我也一定吃完。”   时灿点头,接着面无表情为他一一介绍:“草菇鸡心,卤鸭心。   以形补形,这一顿吃完,保证你心脏就舒服了。”   额……秦泽汐看看时灿,停顿筷子,“看不出来,这么两盘菜里集中了这么多食草小动物。”   他不动声色,手腕朝着旁边的素菜缓缓移动。   只要动作够慢,时灿的眼神就注意不到他。   秦泽汐清了清嗓子,又说:“先让它们自己开会,我吃两口草,跟它们步调一致。”   “好。”   时灿拉开凳子在秦泽汐身边坐下,淡淡补充,顺便把素菜放到秦泽汐面前,“这道是清炒牛心菜,你吃也合适。”   秦泽汐一愣,再次移动筷子。   他的手腕还没到隔壁盘子,时灿又开口说了:“那是爆炒猪肝和涮毛肚。   既然你电话里说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那我想也得补补。   这些菜你都多吃一点,让心肝脾胃肾可以雨露均沾。”   瞧瞧这讽刺意味,火力全开,直叫人招架不住。   一物降一物,诚不欺我。   祖宗留下来的道理,都经得起岁月见证。   时灿,大概就是为了降住秦泽汐而生的吧。   不好?35还以为他去看他未婚妻了。 第35章 “你为什么喜欢听心跳声。”   一只温柔的手,缓缓伸进时灿的头发里。   时灿俯身趴在对方的胸口,闭着眼睛享受心跳声带来的悸动。   “没有为什么。”   时灿抬起头,与对方四目相对。   俊朗且阳光,秦泽汐五官中传递出的情绪随着时灿的话而稍显起伏。   他看着时灿,淡淡的问:“我的心跳声是不是有什么不同?”“没有。”   时灿不禁皱眉,总觉秦泽汐哪里不对,好像是神情,又好像是语态。   温柔的手指划过时灿的脸颊,而后顺着眼眉梢眼角轻轻拂过,最终停在他的嘴唇上。   秦泽汐凑上前亲吻,慢慢吮吸。   时灿忍不住闭上眼睛,回应着这个吻。   他张开嘴,放任柔软灵活的舌头闯进自己的口腔,鼻息间还有些许熟悉的气息。   这个吻,从克制温柔开始,慢慢演变成对彼此的苛求啃噬。   秦泽汐顺着他的嘴唇吻到耳根,轻舔时灿的内耳。   他一手揽住时灿的后颈,另一只手则控制时灿的掌心,落在自己的胸口上,“我的心跳声怎么会没有不同,你明明说过,你只喜欢听我的心跳。”   “什么?”时灿倏得一怔,下意识往后退。   他用力推开秦泽汐,可眼前的人却变成了林仰。   “怎么不说话。”   林仰抓着时灿的手,不让他挣扎,不让他逃脱,死死压在自己的胸口上,“为什么现在又喜欢听旁人的心跳声。”   “我……”心跳声一如既往,时灿直觉陌生又熟悉,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林仰前倾身体,看着时灿的眼睛,用冰冷深遂的视线步步紧逼:“你对他动心了是吗,想离我而去?”时灿摇头,矢口否认,“没有。”   “记住,你必须和我一样活着。”   林仰不断靠近时灿,而他的脸色也越发惨白,“你是我的作品,你一辈子都是我……”话未说完,林仰脸颊凹陷如同佝偻槁木,下一秒竟成了一具皑皑白骨,只剩胸腔里如既往般跳动的红色心脏。   时灿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喘气。   又是梦。   这段时间,林仰成为时灿梦中的常客。   如一个旅居异乡的远行客,时隔几年终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位置。   梦境中的林仰一如当年,没有丝毫的改变。   可时灿却觉再难以习惯,每每都会从梦中惊醒,像是急于逃脱他设置的“牢笼”。   曾几何时,梦见林仰是时灿每日睡前的期许,是他第二天正常喘气的动力。   怎么……就变了呢。   时灿回过头,望向躺在身边的秦泽汐。   他用手掌轻轻覆盖在秦泽汐的胸口,感受力度,同时也在确认着血肉,生怕下一秒变成皑皑白骨。   我喜欢听你的心跳。   时灿曾这样对林仰说,不止一次。   为什么?因为林仰是冷漠的冰,它是燃烧的火;林仰是克制的画笔,它是梦幻的想象;林仰是压抑的控制,它是热烈的自由。   它是林仰“活着”的证明,是林仰“爱意”的依托。   掌心之下,秦泽汐的心跳顺着血液流经时灿的五脏六腑,直达他灵魂深处。   一下,一下,驱散了笼罩在时灿心口上的阴霾。   秦泽汐的心跳,比他这个人更加肆意,更加热烈。   时灿打量秦泽汐的胸口,目光扫过强劲有力的胸肌,最终却停留在那狰狞的伤口上。   越看越是迷人。   梦里,林仰问:为什么现在又喜欢听旁人的心跳声。   时灿喜欢上的是这个人,是这道伤口,是他所带来的新鲜与激情。   许是目光里的温度过于炽热,秦泽汐翻动身体,朝着时灿凑近些许。   他蜷缩身体,像个寻求妈妈怀抱的孩子。   小秦助理这些天没在这屋里过夜,因此今晚特别热情。   他吃光了一桌子的“补身宴”,还嚷嚷着让时灿再给他下厨,就怕没机会。   酒足饭饱,秦泽汐拉着时灿在客厅里坐下,美其名曰:谈谈心。   孤男配寡夫,烈火烧干柴。   两人没说几句,屋里便只剩下呻吟喘息,再容不得其他。   秦泽汐取悦着时灿,试探他想如何取得欢愉。   时灿在他怀中愣住,看着这年轻人沉默了许久。   这般光鲜耀眼的年轻人,每次袒露卑微时都会让人止不住心疼。   他不应被人踩在脚下,不应患得患失,不应为任何人低头。   时灿不准,不许,不能忍受。   就算这个人是时灿自己,亦不行。   ---(删减)---时灿低头吻他,以眼神告知,让秦泽汐随意,不必多做考虑。   患得患失的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秦泽汐有些低迷,亦有些亢奋,终于是遵从最本能的欲望,以别样的热情拥抱时灿。   ---(删减)---本以为缠绵悱恻消耗了体里,时灿今晚能睡个安稳觉。   可谁想,即便如此,梦魇还是没有缺席。   时灿重新躺下,而秦泽汐顺势靠了上来,如置身冰雪中的旅人,本能寻找热源。   时灿没有推开秦泽汐,任凭被他抱在怀中。   再次闭上眼,时灿怎么都睡不着了。   不想睡着,怕再看到林仰。   不敢睡着,怕林仰问出难以回答的问题。   辗转反侧到了清晨,时灿早早起来,又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让秦泽汐别过夜的那天,好像也是类似的情况。   怎么过了这些日子,却还在原地打转?人真是有意思且无趣的生物,一旦认识到自己的劣根性,便会对这所谓的“潜能”感到惊讶,进而被它奴役。   时灿时常觉得自己是“受虐狂”,难以踏出舒适圈。   他心甘情愿被林仰困住一次,就可以被梦境困住两次,三次,甚至现在面对秦泽汐,他也踟蹰犹豫,“享受”着撕扯带来的疼痛。   “我等会儿有考试,你今天的活儿我跟不了。”   秦泽汐揉着头发从卧室出来,心急火燎套上衣服,“我快来不及了。”   “知道了。”   时灿点头,让他先走。   秦泽汐简单洗漱,拿起书包便往门口走,“我考完试就过去找你。   一起吃午饭。”   时灿看他出门,而后自行收拾东西,精神状态极差。   好在最近的工作都比较轻松,耗费不了太多气力。   秦泽汐一早考试,时灿身边就只剩下了田颂。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到教室,田颂笑嘻嘻的看着时灿,礼貌客气,“时老师,咱们今天先三个小时,然后有休息,之后再两小时。”   时灿点头,知道了。   随即,他开始整理衣服,做上课的准备。   几小时一晃而过,课间休息时,时灿接过田颂递来的水杯,“谢谢。”   “您不用跟我客气。”   田颂笑了一下,在时灿身边坐下,看似随意的问:“老师,怎么不见秦助理?平时他都会出现的吧。”   时灿侧头看向田颂,淡淡回答,“他今早有考试。”   田颂点头“哦”了一声,满眼无辜的说,“我还以为他去看他未婚妻了,不然还有什么事儿比工作更重要。   原来是考试……难怪他这几天一直看书,希望他考试顺利。”   未婚妻?时灿望着田颂,目光越来越冷。   田颂一愣,眨了眨眼睛,“时老师,怎……怎么了?”时灿心中一慌,想了想直接发问道,“什么未婚妻。”   “啊?”田颂状似什么都不知道,演出一副看不清两人关系的模样,“您不知道吗?就是秦助理的未婚妻。”   “……”时灿没有接话,视线中则是翻滚的情绪。   看不清,道不明。   田颂见他不吭声,火上浇油继续自己的表演,“昨天在‘潮汐’工作室正巧遇见她,她主动跟我自我介绍,说是秦助理的未婚妻,挺好看的女孩子。”   两人说话之际,休息结束,课程继续,“时老师,咱们差不多继续开始吧。”   闻声,时灿重新回到教室正中间。   他的目光冷冷拂过田颂的脸颊,再无一丝温度,像个冰冷的雕塑。   随后的两小时过得异常缓慢,田颂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屁股底下像是扎了针一样。   刚才那些话,不知能带来什么后果,引起怎样的涟漪。   没等田颂来回琢磨,教室门被推开了,秦泽汐风风火火走进来。   田颂侧头看向秦泽汐,示意他正在上课小声点。   秦泽汐点头,将书包放下后安静的坐在田颂身边。   “考试怎么样。”   田颂小声问,“你怎么没跟我说你考试,不然前几天肯定不会让你一直跟着我,多耽误你复习,我都内疚了。”   “没事儿。”   秦泽汐摇头,笑着说,“虽然考的一塌糊涂,但是我心态满分。”   两人凑在一起小声嘀咕几句,随即便遵守上课秩序,一直持续到时灿的活儿结束。   下课时间到了,田颂呆在原地不动,而秦泽汐赶紧迎上去问时灿,“累吗。”   时灿扶着椅子起身,除了四肢有些僵硬使不上劲之外,再无其他,“没事,等下就好。”   秦泽汐“嗯”了一声,“那我先帮你收拾东西,你想想咱俩吃什么。”   时灿望向秦泽汐,视线从他那弯弯的眉梢缓缓落至硬挺的鼻梁,进而又在性感的嘴唇上来回摇摆。   秦泽汐见他不说话,清了清嗓子问:“怎么了?”时灿微微张开嘴,余光扫过满眼期待等着看戏的田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时灿停顿,最终淡淡的摇头,“没事,你先去吧。”   “行,那等会儿说。”   作者有话说:删减微博找,ID:黄花九梨Delver_Jo想了想,还是说一句。   林仰的存在感很高,因为他很重要。   他决定了现在的时灿,是创造者。   同样的,咱们小秦更重要。   他将会影响时灿的未来,是毫无疑问的拯救者。   补:《》我接受,我天天找他练习!秦泽汐(纯情绿荼攻)x时灿(女王美人受)35(删减部分)时灿低头吻他,以眼神告知,让秦泽汐随意,不必多做考虑。   患得患失的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秦泽汐有些低迷,亦有些亢奋,终于是遵从最本能的欲望,以别样的热情拥抱时灿。   秦泽汐跪在床上,他将时灿的双腿抱于怀中,而后用手指缓缓润滑,最终一个挺身,将肿胀的性器完全送进对方的身体里。   时灿扬起脖子“嗯”了一声,眉眼瞬间被情欲操控着。   他吞咽口水抓住秦泽汐的手腕,轻声让他慢点。   没等彼此适应,秦泽汐倏得挺动腰身,连肏几十下,好似要劈开时灿的身体,强迫他的后穴成为自己的形状。   “嗯'……啊啊……”时灿的身体上下起伏,随着肏干来回摆动,额前的头发也湿漉漉的。   狼藉一片。   秦泽汐分开他的双腿压在两侧,抬起臀部如打桩般往里顶,干得时灿出声求饶。   “看着我。”   秦泽汐捏住时灿的腰将他紧紧搂入怀中,让他稳稳坐在自己的性器上,“自己动。”   时灿缩在他怀里,像猫咪一样摆弄身体,使不上气力,骑不动,“…….累了.....”即便只有这装模作样的两下动作,可时灿的主动配合无疑也是种鼓励。   秦泽汐浑身发烫,被时灿包裹的阴茎更是又肿胀一圈,“在动两下……好哥哥,求你了。”   时灿轻咬嘴唇,想要出声拒绝,又不想让秦泽汐失望。   他深吸一口气,而后用力推倒秦泽汐,直接跨坐于他身上。   时灿以指腹抚摸他胸口的伤痕,而后闭上眼睛,发了疯一般的摆动身体。   两人一并登上高潮处,借以性灵融合而占有彼此。   好?36他骗我,怪我有眼无珠。 第36章 田颂愣愣看着两人对话,眼巴巴等待着……质问,解释,出现隔阂……这些意想之中的内容全都没有发生,有的不过是平时无异的对话。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两人不是暧昧关系,而时灿完全不在乎秦泽汐有未婚妻?不可能,绝不可能。   别说田颂这个始作俑者不信,就连平日看过两人相处的旁人也绝不可能相信。   时灿真的不在乎?他自然在乎,相当在乎。   听闻“未婚妻”三字时,眼神中出现的棱角与情绪,已然将他完全暴露。   时灿要寻个明白,也要和秦泽汐对峙清楚。   他怀揣不解与好奇,第一反应:其中定然有误会。   秦泽汐跟在他身边几个月,若这个年轻人三心二意,时灿怎么会察觉不到端倪。   不光如此,炙热的感情总是闪烁在秦泽汐的视线里,骗不了人。   时灿对自己的魅力有自信,对秦泽汐的为人有信心。   可是,时灿心中亦有惶恐,万一是真的呢?万中唯一的情况里,小秦助理的演技到了精妙绝伦的地步,他就是骗了时灿,就是个两面三刀的人呢?这几年身边遇到的人,时灿不在乎对方的身份背景,甚至嫌少说交心话。   说到底,他们都没往时灿的心里去。   时灿趟过草滩花丛,眼中却空无一物,直到……直到出现了秦泽汐。   “未婚妻”三个字就像缝衣针,无论真假都扎在了时灿的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这疼痛并非来源于可能存在的“欺骗”,这是单纯的感情本身,是更为本能的期许与欲望。   只要想到有人被安上“秦泽汐未婚妻”的名号,时灿就觉得难以呼吸,难以忍受。   只是现在,经由旁人之口蓄意说出劲爆信息,可能是三分真相,七分渲染,但百分百没安好心。   时灿厌恶旁人的名字与“秦泽汐”三个字挂在一起,又怎么会让好事者挑拨离间的小心思得逞?纵然嗓子口压着千万的情绪,时灿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没事,你先去吧。”   他淡淡说了几个字,而后补充:“等会儿帮我拿一下外套,我去一趟卫生间。”   论起演技,时灿经过时间的锤炼,游刃有余。   秦泽汐丝毫没有察觉异样,笑着点头,“行,那等会儿说。”   时灿深吸一口气,将冰冷的水泼在自己的脸颊上。   说一千道一万,即使拥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时灿也骗不了自己。   内心阴影之地,没问出口的还有一个原因——若真是欺骗,时灿应当如何应对?一拍两散从此为路人,还是点头沉默装作不在乎?时灿不知道,心乱如麻。   真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也会在情感中认“怂”,还以最狼狈的逃避为掩护。   真是丢人。   一方纠结徘徊,另一方则喜笑颜开。   秦泽汐的考卷答得稀碎,但总算腾出时间陪着时灿。   至于是不是要亮红灯,只能看缘分了。   缘浅,那他可以和教授顺利说再见;要是两人缘深似海,那没辙,只能来年再战学分。   “小秦老师,咱们今天是不是结束了?”田颂帮着收拾东西,转了转眼睛又说,“我看时老师未来一段时间都没什么重活儿。”   秦泽汐点头,没吭声。   当初给时灿精简工作的时候,那些日期比较远的活儿都推掉了,而日期近的则能推则推、能换则换。   这些日子过去,手头的工作也都差不多结了。   田颂停下动作仔细寻思,而后清了清嗓子,看向秦泽汐:“小秦老师,昨天忘了跟你说,你未婚妻真好看。   今天我还跟时老师说起来了,不过他好像没见过。”   既然效果没达到,田颂选择在秦泽汐面前“自爆”,一方面是火上浇把油烧的旺一些,另一方面则是免得被怪罪背后嚼舌根。   秦泽汐一愣,不禁皱眉,“什么?”“我感觉自己还挺幸运的,和你认识没多久就看到了你的未婚妻。”   田颂一边说一边笑,全套戏码精气神俱佳,那份真诚都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了,“不知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记得请我和时老师去喝喜酒。   我——”“你在说什么?”秦泽汐出声打断,快速问:“什么未婚妻?”田颂微微张开嘴,状似惊讶,心中亦存了些好奇,秦泽汐怎么是这个反应?难道不应该纠结时灿知道了?“就是……就是昨天的隋小姐,她……”秦泽汐再次打断,“她跟你说……”然而小秦助理的目光移动,最终落在田颂身后的时灿身上。   戏台子搭好,放出的却是一记哑炮。   点火的人非要弄出点动静,就是不愿善罢甘休。   既然有些人如此张扬不怕事,那时灿也没道理忍气吞声,做旁人手中的角儿。   “这么卖力演出,不愧是学表演的。”   时灿看着眼前的两人,抬脚缓缓走到田颂身边,冷冷的视线落在他的脸颊上,“挺有信念感,只是在我面前大可不必。   我……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田颂一怔,没想到自己的“自爆”竟然引出时灿的“明枪”。   他连忙陪笑解释,眼神委屈,“时老师,您说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谢谢你的好意。”   时灿不再给他表演的机会,直接移开视线,“这么关系我和他的事情,让你费心了。”   “老师,我……”没等田颂说完,时灿打断他道:“我提醒你一句,我和他怎么样,与你无关。   就算他骗我,也只能怪我有眼无珠、信错了人,轮不到你来挑拨。”   时灿语气很轻,说出的话却让田颂哑口无言,“您误会我了,我没有……”时灿看着他,“没关系,如果是我误会了,那我给你赔不是。”   田颂尴尬至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啊,您怎么……”“对了,还有一点。”   话既然说出了口,时灿索性一步到位。   他冲着田颂笑了一下,声音比刚才更加温柔,“以后你不用跟着我了,做我的助理太影响你的演艺事业。”   田颂一愣,还想着以老板的名头挣扎一下,“可是蓝总……毕竟是他让我跟着您,我……”“你可以不告诉蓝总,不必担心我会跟他说什么。   我与你不同,从不关心别人的事。   但你要是瞒不住,或者蓝总问起你,你可以说是我的意思,他绝不会有异议。”   田颂一下慌了,做这一切无非是希望时灿和秦泽汐的关系僵持,自己能从秦泽汐手里多接些工作,多挣点钱提高知名度。   可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场面压根不受他控制。   田颂自以为心思活络、聪明绝顶,却没想言行目的均被时灿瞧在眼中,逃都逃不掉。   一方戏罢,一方登场。   时灿“解决”了田颂,转头看向秦泽汐,没主动吭声。   秦泽汐站在一旁观望两人的对话,前后琢磨一下就全出来了。   时灿的目光朝他扫过来,秦泽汐一个机灵,快速为自己总结解释,先说段落大意,再来中心思想,“第一,我没未婚妻。   第二,他昨天见到的人是我从小在医院一起长大的‘病友’。   第三,我不知道‘朋友’怎么就成了‘未婚妻’,但这不是我说的,也不是事实。   最后,你有什么直接问我,我绝不隐瞒。”   “可是,是……是隋小姐自己跟我说的。   “田颂全力为自己狡辩,“她自称是未婚妻,之后小秦老师也没跟我说不是。”   秦泽汐仔细回想昨天的经过,随即抓住时灿的手腕,皱眉认真说:“我当时正好给你打电话,然后看到他俩在聊天。   我没听到我朋友说这句话,否则我肯定不会让她瞎说的。   你相信我。”   时灿的视线称不上温暖,却也不算冰冷。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秦泽汐的脸颊,而后凝视那如深渊般的瞳孔,其中的光芒清澈透亮,“行了,知道了。   说完就走吧,饿了。”   饭桌上,两人面对面坐着,秦泽汐耷拉着脑袋,像个担心失宠的大金毛犬,嘴里则闷闷的冒出三个字,“对不起。”   时灿看着菜单,偶尔抬头撇他一眼,“干什么,他刚才演完,现在换你演?”“不是。”   秦泽汐连忙拉着屁股下的凳子移动,直接挪到了时灿身边,拉住他的手,“这次是我幼稚,我的错。   其实我也能看出田颂是什么人,但你平时说起他的时候总有些醋意,我恋爱脑冲昏了头,所以……没有刻意保持距离。”   时灿学秦泽汐的样子,拉着凳子往旁边挪动些许,“那是你的自由。”   “是我自以为是。”   秦泽汐跟上他的“步伐”,你追我赶,苦了身下的凳子,“我对你的态度这么明确,我想他也看得明白,也不会怎么样。”   时灿的目光还在菜单上游走,看样子不想搭理秦泽汐。   秦泽汐又往他身边凑去些许,两人手臂完全贴在了一起,“而且我最近有考试很忙,也懒得琢磨他一个外人。   没想到他——”“你不觉得很挤吗?”时灿主动换话题,意味明确,既然是外人那就翻篇,无需来回讨论,“这么大一张桌子,你非要挨这么近?”“暖和。”   秦泽汐很识趣,忽然就明白时灿不想再提。   他一边笑,一边眨眼睛,“跟你靠近点,特别暖和。”   服务员将食物端上桌,而两人则有一句没一搭的聊天。   顺着刚才发生的这场闹剧,秦泽汐主动说起去医院看自己的病友,“其实我最开始跟你说过,我每周都去医院,去检查,去看看医生和以前的朋友,不过你说私事不用说得这么细致,感觉你也不喜欢听,我就在没跟你提过。”   时灿皱眉想了想,没什么印象,但品品态度和语气,像是能从自己嘴里冒出的句子,“我说的话,你都记得这么清楚?”秦泽汐淡淡的回答,“没想刻意记住,就是忘不掉。”   话题到这儿,时灿顺势为自己辩解:“我没有不喜欢听,就是觉得你应该有个人空间。”   秦泽汐点点头,“既然你“m”“'f”“x”“y”%攉木各沃艹次喜欢,那我跟你说说他们。   对了,等会儿刚好我要去医院,你干脆跟我一起去吧。”   时灿:什么???37我很喜欢他,不骗人。 第37章 等会儿刚好要去医院?对秦泽汐来说,既没有“刚好”,也没有“等会儿”。   他对隋海海说得是周末去看她,而今天下午的原计划则是想方设法与时灿缠绵悱恻。   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这句话看似一时兴起,实则蓄谋已久。   相处的过程在于彼此了解,进而走入彼此的世界。   秦泽汐成为时灿的助理后,了解了他的工作,见到了他的母亲,甚至从各个方面都与时灿产生联结。   反观时灿,冷冷清清的性子让他对周遭事物看得很淡,对秦泽汐更是知之甚少。   要缩短两人之间的差距,相当于在两个世界间建立桥梁。   这一步,现在只有秦泽汐在努力。   一方“上杆子”也就算了,可秦泽汐半途还遇到猪队友——“未婚妻”三个字不就是托他后腿吗,怕生活不够刺激非要找点误会?秦泽汐心中合计,还是得让时灿和隋海海见一面,一来满足了隋公主的愿望,二来也彻底让时灿放宽心。   秦泽汐要把埋下的这颗雷,从捻子到碎片全都拔除。   “你干脆跟我一起去医院。”   他说完清了清嗓子,笑着又继续道:“就当陪陪我,反正你下午也没事。”   时灿一愣,下意识想拒绝,“有事”二字甚至到了嘴边。   可他与秦泽汐对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诸多期待,随即又听到对方说:“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让你去医院看看病人都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只是非亲非故——”秦泽汐耍赖,不要脸的说,“医院那些志愿者也都是非亲非故,人家怎么各个热心肠、送温暖。”   时灿“哼”了一声,“演戏不管用就改激将法了?”秦泽汐不反驳,“管用吗。”   时灿想了想,犹豫片刻开口说,“管用。   你想带我去医院,可以,先带着你屁股底下的椅子坐回去,好好吃饭。”   离开餐厅去往医院,秦泽汐半路在超市门口停了车。   时灿跟着他购物,看他挑挑选选,每样东西都很仔细。   秦泽汐解释,“生病的人,有些东西不能吃,有些东西得少吃,还有些东西不能在检查之前吃,有些东西不能在治疗之后吃。”   “你呢,有什么东西不能吃。”   时灿偶尔见到秦泽汐吃药,却从未追问过相关细节,觉得那是他的私事。   秦泽汐笑了一下,摇头,“没什么不能吃的,但是要营养均衡,少油多蔬菜。”   说完,他想了想后补充,“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什么。   时灿不知道,懒得猜。   “说明我很健康。”   时灿一愣,无情吐槽说,“真是个复杂难懂的结论。”   “饱汉不知饿汉饥。”   秦泽汐揽住时灿的肩膀,淡淡补充:“对长期生病住院的人,‘健康’两个字是最难得的渴望。”   明白了。   时灿轻拍秦泽汐的胸口,莫名心疼他:“健康真好。”   买了东西,两人来到全市最好的医院。   秦泽汐驾轻就熟,从进门到穿过大厅来到住院部,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样。   时灿跟在秦泽汐身后,见他按下电梯,于是清了清嗓子问:“你的朋友都是心脏不好?”“有的是,有几个不是。”   秦泽汐为他解释,小时候住过儿童科室,认识了些小伙伴,后来辗转去专科病房,又有了些病友。   电梯停了,两人下来。   秦泽汐拿着东西走进一间病房,与其中住院的患者闲聊几句,顺便放下自己专门买的东西。   随即,两人又上电梯,有那么点专业探病人员的意思。   “其实,我认识的人,绝大多数都不在医院了。   不是出院,就是……”“嗯。”   时灿听出画外音,于是安慰他,“能多来看看就多来,是好事。”   上上下下,拿来的东西都给了出去。   秦泽汐转头望着时灿,“现在带你去看看我的‘未婚妻’。”   “空着手去吗。”   秦泽汐轻轻摇头,“我给她准备了东西。”   时灿扬起眉毛,想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直接带我进病房,不用打个招呼吗。”   “不用,其实……她提过,想见你来着。”   来到病房,病床上躺着隋海海。   只见她靠着枕头,一手挂着点滴,另一只手拿着kindle,看得极为认真。   时灿站在门口停下脚步,总觉应得到对方的同意才好进门。   反观秦泽汐,他手臂上挂着书包直径朝着病床旁走去。   “你怎么今天来了,不是说周末?”隋海海一愣,放下kindle后与秦泽汐对视,进而勾起嘴角。   “哪天来都一样。”   秦泽汐从书包里拿出课本,递给隋海海,“今早刚刚考完,还热乎着呢。”   “考得怎么样?”隋海海高兴的接过课本,“对你来说是不是很轻松。”   “一塌糊涂。”   秦泽汐眯着眼睛笑,“没准几个月之后还得把书拿回去,准备补考。”   两人说话间隙,隋海海望向站在门口的时灿。   她扬起眉毛,随后听秦泽汐介绍,“这位是……时灿,时老师。   我们公司的模特,我给他当助理。”   隋海海转了转眼睛,心领神会,连忙打招呼,“你好,快坐下吧。”   招呼了时灿,隋海海冲秦泽汐使眼色,小声嘟囔,你怎么不跟我说有人要来,我可以化个妆。   秦泽汐呵呵一笑,说,用不着,你好看着呢。   “你昨天为什么说自己是我‘未婚妻’?”秦泽汐轻揉隋海海的头发,转身拿起一旁的橘子,眼神问她,吃吗。   要吃。   隋海海点头,带着笑意说,“你怎么知道的?昨天那个田颂在背后说我坏话是不是。   我本来想跟你说一声的,结果你要忙,我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你塞进车里了。”   “谁能说你坏话,说了我能信吗?”“这还差不多。”   隋海海笑了,扬起眉毛看着秦泽汐,“再说,我怎么不是你未婚妻?小时候你明明答应我,长大娶我。”   秦泽汐余光瞥了时灿一眼,连忙抬高声音解释,就怕又被误会,“那会儿我才多大年纪,话能当真吗。   再说,你掐着我的耳朵,我能不同意吗。”   隋海海接过秦泽汐手里那去了皮的橘子,表示感谢,而后又说,“你去给我倒杯水呗。”   意图太明显,非要把秦泽汐支开,“你等会儿再喝,我走之前再给你倒水。”   时灿打量二人,笑着看向秦泽汐道,“刚好我也渴了,你能不能顺便出去帮我买瓶水。”   行吧,猝不及防给秦泽汐来了个“二对一”。   伤害不大,针对性很强。   “我昨天闹了笑话,把别人当成了你。”   隋海海仔细打量时灿,说话很敞亮,“秦泽汐经常跟我说起你,我特别好奇,就想见见你。   如果我昨天说的话造成了误会,抱歉啊。”   时灿琢磨了一下,言外之意,“未婚妻”三个字是说给他听的?时灿清了清嗓子,点头道,“没什么误会,不用担心。”   女孩子看着时灿的眼睛,不藏着掖着,“我不是秦泽汐的未婚妻,昨天是开玩笑骗人的。   但我很喜欢他,不骗人。”   时灿“嗯”了一声,莫名有些喜欢这个说话方式,直来直去总好过拐弯抹角。   隋海海追问,“你怎么不说话?”而后,她皱眉又道,“可是他很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眼前的女孩子虽然面色憔悴没什么血色,气息也不顺多说几句就得稍微停顿,可时灿从她的视线里看到了光,和秦泽汐眼中的光芒很是相似。   是对生命的渴望,是对生活的向往。   面对这样的人,即使她年纪小了些许,时灿也不愿,更不能有丝毫看轻。   既然是平等对话,时灿便学着她的语气,反问,“那你喜欢他,他知道吗?”“知道啊,当然知道。   我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   相比时灿的闪烁,隋海海大方承认,“但是他不喜欢我,对我从来都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我们俩在医院长大,医生和父母都喜欢说些好听的话骗我们,比如过几天就能出院,比如吃了这些药就能好。   这种话听多了,最不喜欢的就是善意的谎言……我们俩之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很感谢他能直白的拒绝我。”   时灿点头,竟有些接不上话。   他的目光落在隋海海的床头柜上,那里正巧放着几本数学书。   最上面的一本,是秦泽汐刚刚从书包里拿出来的,“秦泽汐说他喜欢数字,因为数字传达真相,不会说谎。”   隋海海笑了一下,顺着时灿的目光望向床头柜,“我就喜欢他……喜欢数字的样子。   特别纯粹。”   说完,隋海海重新望向时灿,与他对视片刻后说:“其实你也喜欢他,我知道。”   时灿眼神问,你怎么知道。   “秦泽汐最近几个月每次来都跟我说起你,我听多了你们的相处,琢磨一下就知道了。”   隋海海说完,犹豫几秒又道:“但我觉得,你不像他喜欢你那样……喜欢他。”   “你不说话,证明我说对了。   你这样对他,不公平。”   “秦泽汐说你想见我,就是想跟我说这些?”“不止这些。”   隋海海看着时灿的眼睛,突然多了些许尖锐,“我想跟你说,我觉得你应该离开他。” 第38章 值得拥有最好的感情。   “你转过来,看着我。”   秦泽汐在时灿身后发话,顺势抓住他的手臂,拉扯他的身体。   时灿趴在他的身前,喘不过气来,“你……嗯……松开我。”   他的脖子上勒着衬衣,脸颊则因缺氧而微微泛红。   秦泽汐前倾身体捏住时灿的下颚,将他的脸颊掰过来,而后狠狠吻住他的唇。   秦泽汐手臂极为有力,像是要将时灿嵌进自己的身体之中。   他的指尖,他的眼神,他的唇齿,所有与他相关的事情都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那份“欲”,浓的如烈酒,如鲜血,如封喉的毒药。   时灿仰起头大口喘气,更是用手肘不断推攘秦泽汐的身体,让他别这样,让他慢一些,“你……你又不听话。”   秦泽汐不吭声,不回应,用自己热烈如火的行为将他完全占有。   钻心的愉悦啃噬时灿的筋骨,他的皮囊,他的脊椎,甚至连他的灵魂都浸泡在酥麻的蜜*之中。   你喜欢这样。   秦泽汐用他的眼神说,用他的嘴唇说,用他指尖的力度说。   时灿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秦泽汐的脸颊,更看不明白他略带冷漠的表情。   “我不喜欢。”   时灿咬紧牙关,不让任何“享受”从嗓子口里泄出来。   秦泽汐将他紧紧搂入怀中,凑到时灿耳边低声细语,“你喜欢,你明明喜欢。   这就是你,这才是你。”   时灿脖颈被勒,动弹不得。   他下意识想摇头否认,可身子却动弹不得,心里更有一丝抗拒。   他,不想否认,不想再被枷锁束缚。   “回答我。”   秦泽汐的手指攀上时灿的咽喉,取代了那毫无感情的白布,“你喜欢这样,是不是。”   “我……”时灿借由最后些许氧气,艰难的服从本心,“我……喜欢。”   忽然,时灿被重重推倒,一道黑影压了上来。   “你终于承认了。”   随着这声有力的质问,时灿脖颈上的压力更重了些,连最后那点氧气也一并被夺走,“你要离我而去。”   眼前的人变成了林仰,而他视线中不止是冰冷,还有与他格格不入的怒火。   在时灿的印象中,所有强烈到具有攻击性的情感,都与林仰无关。   当下眼前的人,让时灿感到害怕。   “我……”时灿喘不上气,脸颊绯红。   他抓着林仰的手腕,不断挣扎,“我不会……不会离开你。”   林仰顺势前倾身体,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时灿的额头。   四目相对,浓烈的欲望在视线中传递。   一方害怕,另一方的气焰便更胜一筹,“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   “放开我……求你,放开我。”   “回答我,还记不记我说过什么。”   林仰指尖越发用力,说话的同时,嘴唇划过时灿的脸颊,慢慢落在时灿的嘴角上。   他以一记轻吻展开自己的誓言,“我说过,我想给你送花,然后和你去海边。   我还说,我想和你去游乐场,去旅行、去约会……”“我记得!”时灿不想听,因此扯着嗓子打断,“我记得,从没忘记!”时灿当然记得,不止是“记得”,他不敢忘,不能忘,也忘不掉。   “既然你没忘,那怎么敢和别人做这些事。”   林仰抬高声音,更严厉的质问:“怎么敢享受,怎么敢喜欢?”“我……”时灿敲打林仰的手腕,想挣脱桎梏,“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时灿一遍一遍道歉,泣不成声。   忽然,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进时灿的脖颈,直直插入他的动脉。   温热咸腥的血液流进嗓子口,呛得时灿想吐,疼的他想哭。   时灿不断咳嗽,有那么一瞬甚至觉得自己会被林仰掐死。   “求……求你……”时灿泣不成声,连自己的手都被染成了鲜红色,“我不会离开你……求你……”林仰眼中的怒火因这哀求声而缓缓平息,他的视线渐渐恢复克制冷漠。   扼住咽喉的手慢慢放开,时灿大口呼吸,“咳咳……咳……”一瞬,那还未收回去的手掌变成了佝偻白骨,而时灿脖颈上的伤痕正是被血肉模糊的指节刺穿。   林仰又一次变为了皑皑骷髅,比上次更为迅速。   骨缝间夹着腐败不堪的皮肉,像是被人生生撕碎……时灿猛然睁开眼睛,径直坐了起来。   又是梦。   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颊脖颈,湿的。   是泪,不是血。   时灿大口喘气,眼泪竟停不下来,心中则充满了悲伤,其中还有难以忽视的害怕。   他摇摇晃晃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到厨房,随即拿过酒瓶,连闷了好几口。   四十度的烈性液体淌过嗓子口,那辛辣的感觉就像是被白骨戳穿了一样。   撕裂,扭曲,刺痛。   时灿一连吞了半瓶酒,这才得了些许平静。   随之而来的,是极致的眩晕感。   时灿晃悠着酒瓶来到窗户旁,视线因酒精而模糊,月色因泪水而湿润。   忽然,时灿很想去找林仰。   若不是几个小时之后约了秦泽下见面,时灿真想要现在就去找林仰。   这种冲动的念头几年前好像有过,因为爱,因为想念,因为相思的煎熬。   再往后,物是人非。   记不清了。   此时再次出现这种念头,背后的驱使却大相径庭——因为疼,因为痛苦,因为钻心的内疚。   梦中惊醒,难以入眠。   时灿坐在客厅里发愣,直到太阳高高升起,他才起身收拾东西,潦草出门。   他与秦泽汐约在了蓝离的工作室见面,时间是午饭之前。   虽说是工作室,但时灿在早期投了不少钱,而蓝离亦经营有方,演艺生意做得风风火火。   走进大门,秦泽汐早一步到了。   他起身迎着时灿走过来,皱眉问:“你怎么了,眼睛发红,满身酒气。”   时灿看了看时间,自己没迟到,“怎么来的这么早。”   秦泽汐笑了,用手指轻揉时灿的头发,“难得你约我,这可是我们第二次约会,我当然得早点来。”   昨天从医院出来,秦泽汐提议两人去看电影,庆祝他考试一塌糊涂。   时灿宛然拒绝,想了想说,明天吧,带你去看点东西。   “蓝总的工作室里有什么好看的?”秦泽汐揽住时灿的肩膀,大开脑洞,“难不成,你准备进军影视行业?”时灿微微抬起头,看着秦泽汐俊朗阳光的脸颊,看他笑得这般开心,眼神中都是带着希望的光。   倏然,时灿心疼不已——秦泽汐甚至还不知道,时灿约他来这里是想残忍的说:算了吧,我考虑好了,你和我,算了。   “怎么看着我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特别帅?”秦泽汐扬起眉毛,附身凑近时灿些许,“闻闻,专门用了古龙水。”   “最开始给你当助理的时候,那个叫Kent的家伙去你家也是满身古龙水味,但是他的品味太差了。   掉价。   你闻闻我的,这个味道,我猜你会喜欢。”   那么久之前的事情,时灿早就不记得了,可秦泽汐却信口拈来,越发让人心疼。   他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真是让人越发欢喜,越看越喜欢。   秦泽汐见他不吭声,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其实我闻到过你家里的香薰,故意讨好你买了这个味道。”   时灿吞咽口水,执了念伤他,更狠下意让自己的心更疼,“你和我,算了吧。”   “什……什么?”秦泽汐一愣,反映了片刻好像明白了。   他眼中忽闪惊讶,随即移开视线,“不喜欢这个味道那我以后就不用了。”   “我说,我们算了吧,没必要再继续接触下去,甚至不需要再见面。”   “你在说什么?”即使避无可避,秦泽汐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找理由,给时灿找借口:“你是不是早晨喝醉了,哪有人一早就喝酒的。   你肯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   心疼,真的疼。   时灿姑且疼的难以呼吸,可想而知秦泽汐会是什么感受。   可越是疼,越证明时灿活着。   就连疼,都让时灿欲罢不能,甘心受虐,“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把话收回去。”   秦泽汐捏住时灿的手腕,微微用力却不敢真的伤了时灿,“你把这话收回去。”   时灿推开他,径直往前走,“今天约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跟你说清楚,我——”“为什么?”秦泽汐打断时灿,皱眉抬高声音,快速反问,“你是昨天约我,当时你就想好了吗。   为什么?因为隋海海跟你说什么了?你不是已经知道她不是我的未婚妻吗?”隋海海确实说了,她说,我觉得你应该离开他。   只是,时灿不至于被一个女孩子的话左右,更不可能因为她的话做出如此决定。   正好相反,隋海海在这之后还说了很多。   她看时灿一言不发,甚至没有因为自己的挑衅而显出愠色。   隋海海很是意外,于是皱眉问,“你为什么连一句让我闭嘴的话都不说?我在你面前这样大放厥词,指点你的感情,你为什么一点情绪都没有?”时灿想了想,解释说,“我不是没有情绪,只是我觉得,我和他的事情,别人说什么都无足轻重,不算数。”   隋海海看着时灿若有所思,随即又问,“秦泽汐的父母不知道他喜欢男性,他偶尔会跟我说,担心爸妈知道了日子不好过。   如果他们有一天开口阻止你们,你也会在一旁看着,觉得无足轻重,然后什么都不说吗?还是,你要让秦泽汐独自一人和他爸妈起争执,或者干脆跟他说,既然你父母不同意,那不应该因为我影响了你们的关系。”   时灿忽然想起母亲上门意外撞见“奸情”的那天,秦泽汐明明已经进屋换衣服,可以独善其身,但他还是走出来,挡在了时灿的面前。   若是两人换位,以时灿的性子或许真不会如他那般反应。   “我们这种从小把医院当成第二个家的人,没什么朋友,更别说谈恋爱了。   我们都不会。”   隋海海没有打破时灿的沉默,叹了口气自顾自解释,“可是秦泽汐说起你,我觉得他可以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给你,他能为你付出所有。”   时灿点头,“你想见我,因为听了我们的事情,觉得我配不上他的喜欢。”   “你猜错了,我没那么邪恶,我也不想当电视剧里破坏别人感情的女二号。”   隋海海摇头,觉他自以为是,“我想见你,是想看看你是不是也能为他付出。   我挑衅你,是想看看你会不会维护你们的感情。   我虽然不会谈恋爱,但我想,一段感情里的两个人,应该对彼此的付出一样多。   就算不能完全相同,也至少得有那份心意与执着。”   “你……说得对。”   时灿想了想,她说得每个字都是对的。   隋海海说了那么多,情绪也上来了。   她看着时灿,眨眼睛说,“我不会真的要求你离开他,我就是他的朋友,根本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我也不会求你好好对他,显得他太卑微,需要你的施舍一样。   但是我可以警告你,你必须对秦泽汐更上心,必须让他更幸福。”   隋海海思考片刻,最终补充道:“他现在这样,我很心疼他。   他那么好,值得拥有最好的感情,是他应得的。”   “隋海海到底说了什么,误会不是都已经说清楚了吗。”   秦泽汐追问不休,而时灿的脚步不停,一直来到工作室一楼的尽头处。   “到底为什么。”   时灿拿出一把钥匙,开门的同时对秦泽汐说,“进去吧,里面就是我的答案。”   “可是我们……”时灿后撤一步,让秦泽汐率先进屋,“我一定给你一个完整的答复。”   作者有话说:咳咳,不破不立!39我不能接受你受委屈。 第39章 时灿后撤一步,让秦泽汐率先进屋,“我一定给你一个完整的答复。”   秦泽汐心中急切,哪管得了屋里有什么。   他一边推开门,一边对时灿说,“事情都解释清楚了,昨天在医院你和隋海海相处也挺融洽,怎么——”话说到一半,秦泽汐呆愣在原地。   他望着屋里的墙壁,微微张开嘴,“这……”“这些画……你认识吧。”   时灿进屋后关门,动作很是小心。   几十平的房间里,四壁陈列着好几副油画。   房间里控制着湿度,同时也控制着阳光,确保画作得以最妥善的保存。   画作大多经过装裱挂在墙上,还有几幅陈列在桌子上。   窗边的墙壁上有一幅画被白布遮挡,看起来甚是特殊。   秦泽汐目光移动、仔细打量,而后与时灿四目相对,“这些画都是……丁乙的。”   “还有你的。”   时灿指了指左手边的墙壁,正巧挂着秦泽汐的《欲情》,“不过现在,它们都属于我。”   当年时灿的母亲发现他当裸模,怒火中烧想要毁掉所有的画,好在蓝离拿出工作室里这间屋子给时灿,这才免去母子之间的纷争。   蓝离对时灿很是大方,根本不计较,让他随便用这房间。   久而久之,时灿将手里所有的画作都搬了过来,连前些日子买的《欲情》,也一并放在这里。   “你说‘算了’,和这些画有什么关系。”   虽然丁乙是秦泽汐的偶像,可这年轻人此时的心思,都集中在时灿的话上,压根不想仔细看这些美术作品,“我不能接受,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   时灿拉过一旁的凳子,轻拍椅背,给秦泽汐使个眼色,“坐下吧。”   秦泽汐深吸一口气,进而缓缓吐出,强迫自己跟随时灿的节奏,嘴里却不依不饶,“我不可能接受,所以你最好——”时灿望着秦泽汐的眼睛,出声打断他的话,“之前在我家里遇到我妈,你问我,如果你有什么事刻意瞒着我,我会不会生气。”   秦泽汐一愣,不知时灿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话,“我……我那是有感而发,随便说的。”   “我说的话,你都记得。”   时灿淡淡笑了,而后又认真开口:“你说过的话,我能记住的不多……记得这句,是因为当时我心里在想,你那些瞒着我的事儿,不知什么时候会说穿。”   秦泽汐移开视线,小声嘟囔,“我有什么可瞒着你啊。”   时灿望向墙面,视线缓缓划过林仰的画作。   他轻声开口,反问秦泽汐,“你当真不知道我就是丁乙画里的模特吗。”   “我……那个我…….”秦泽汐怔在原地,没想到时灿会如此直白,“其实……”“其实你知道。”   时灿看着林仰的画作发呆,随即闭上眼睛。   时隔几年,时灿还是难以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他用丁乙这个名字创作人像画,我是他的专属模特。   我们俩曾经是恋人,后来……后来他去世了。”   时灿见秦泽汐没有吭声,不知他是不是惊讶于这个事实,“他的事情,你知道吗?”秦泽汐的视线中有对时灿的心疼,也有对他和盘托出的惊讶。   “没关系。”   时灿没想让他给个回答,随即自顾自说,“无论你知不知道,我都会说清楚。”   面对感情,秦泽汐向来坦荡。   他对时灿的真心没话说,对隋海海的立场也鲜明正视。   时灿决定了拒绝他,自然也会将所有事情说清楚。   没有欺骗,毫无隐瞒。   在时灿口中,林仰克制且淡然,不带什么温度,与他相关的故事也冷冰冰的。   他与时灿相识相恋,在一起度过了几年时光。   他将对艺术的坚持投射在两人生活之中,要求时灿活成他想要的模样。   林仰的去世是一场意外,车祸夺走了他的生命。   有情人终不得善终,从此阴阳相隔。   离开的人被无尽的怀念,而留下的则必须承受难以逃离的悲伤。   林仰离开之后,时灿经历了很长时间的低迷,最终游戏人间,遇到了秦泽汐。   三言两语,时灿以最简单的方式交代了与林仰的过往。   其间,他停顿了好几次,有意避开“死亡”、“去世”一类的字眼。   秦泽汐安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时灿拿不准他究竟知道多少,想来,既然已经决定和盘托出,那也不必深究。   “我从没走出来过。   以前不想忘了他,后来发现我被他困住,忘不掉。   你看到的微博,这几年也是我在用。”   秦泽汐沉默许久才终于回过神。   他抓住时灿的手腕,一个使劲将时灿拉进怀里,随即用脸颊贴着他的小腹,“你之前说,这几年里有好几次你都非常想去找他。”   时灿“嗯”了一声,心想,同样的念头昨晚也冒了出来,“不必担心,我就是想想而已。”   说完,时灿轻轻推开秦泽汐,“我走不出来,没办法和你继续谈感情。”   “我不介意。”   秦泽汐与时灿四目相对,皱着眉头急切说道:“我不会要求你忘记他!林仰是我的偶像,我也很崇拜他,所以——”时灿苦笑了一下,伸手轻揉秦泽汐的头发,“你说漏嘴了,我没提过他叫林仰。”   秦泽汐一下着急了,觉得时灿顾左右而言它,“没错,我知道他叫林仰,我也知道你们是情人,我还早就知道他不在了,那又能怎么样?这些事情在画家的圈子里不难打听,不是什么秘密,也没人会刻意瞒着。”   秦泽汐抬起手指指向墙上的画作,指向画作里的人,“第一次约会,我在《Seamas》的面前跟你表白,然后你我开始打哑谜,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明白这样可以让你轻松自在,让你不必在乎我的感情,让你没有压力……这些我都知道。”   时灿看着秦泽汐点头,心想过往的这场大戏,若不是有秦泽汐的配合,也演不到现在。   时灿以为看穿一切,却不想只是在“楚门的世界”里寻片刻安宁。   愿打愿挨,逃不出的网、困住人的劫,时灿的生活没有一丝改变。   秦泽汐见时灿不说话,抬高声音出声质问:“怎么之前这么长时间可以继续,为什么现在就不能了?”说完,秦泽汐深吸一口气,放软声音说,“你明明喜欢我,而且还挺喜欢我的。”   “是,很难不喜欢你。”   既然秦泽汐开诚布公,时灿也坦然面对,“可是,我没能力为你付出。”   一段感情需要心意相同,这才能彼此相通。   这般简单的道理,连隋海海都明白,时灿怎么可能不知道?时灿看着秦泽汐的眼睛,说得明明白白,“以前可以与你装糊涂,因为我不在乎。   现在不行,因为我舍不得就让你一个人对我好,太自私了。”   “我可以接受。”   “但是我不能接受只有一方付出的感情,我更不能接受你受委屈。”   时灿转身朝着窗边走去,他伸手揭开墙上的白布,让屋里最特别的一张画作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这……”秦泽汐愣愣看着墙上的画,沉默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想到,《Seamas》的另一半,竟然真的和我想象的差不多。   不对,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   “这不是《Seamas》的另一半。   在林仰眼中,它配不上《Seamas》这个名字。”   时灿走到画作前,伸手轻抚画框,声音、神情莫名悲伤,“这只是被林仰丢弃的废品,被他剔除的赘物。”   墙上的画作与成品《Seamas》正好相反,画中亦是时灿一侧的肩膀以及他的部分下颚,只是区别于《Seamas》,墙上这幅画带着光芒与希望,不见丝毫阴冷忧郁气息。   秦泽汐盯着画作发呆,即使是半成品也让人心动不已,“他丢弃了这部分画作,也想剔除了你身上的光……对不对?”时灿一怔,眼前忽然就模糊了,“是我愿意的。”   秦泽汐单凭一张画便能看出时灿的心结,身为恋人的林仰又怎会不知。   最初,林仰说,我会把你打造成最完美的人体模特。   他说了,他亦做到了。   他将自己对艺术的理解灌输在时灿的脑袋里,他的痛苦,他的纠结,他扭曲而执拗的冰冷,全数都融合在了时灿的身体里。   只是,时灿性灵中的那份“暖”,又怎么可能被轻易消除?而林仰的艺术太过极端,随着时间推移,他自己亦过得越发痛苦。   三分享受,七分煎熬,两人都是囚徒,都被囚禁在林仰建起的牢笼中。   林仰落入牛角尖,艺术创作也连连受创,最终更是难以画出自己满意的作品。   “小灿,我知道你不快乐。   这几年,我一直知道。”   林仰在偶尔放纵醉酒之时,会对着时灿忏悔,“你是不是后悔跟我。”   时灿坐在林仰的脚边,抓着他的手,目光虔诚,“没有,从来没有。”   时灿将脸颊贴在林仰的手背上,深吸一口气说,“你可以放过你自己,你可以不这么执拗……”现在想来真是可笑:时灿当初劝他的这些话,都在林仰去世之后尽数听了个遍。   秦泽汐听到这里,深吸一口气,“他改变你,却不想为你改变,甚至让你和他一起痛苦。”   许是突然被时灿拒绝,秦泽汐心中揣着情绪和愤懑,“他也没有为你付出,为什么你就可以接受这样的感情?为什么面对我的时候,就要计较互相付出?”“谁说他不想为我改变。”   时灿目光里带着泪花,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他打电话给我,说我们要去游乐场,去约会、去享受生活。   他说以后我的身上可以有伤痕……”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随即亲吻时灿的脸颊和嘴角。   直至今时今日,时灿说起林仰,声音中依然是化不开的情绪,“他说他愿意为了我重新活。”   秦泽汐愣愣听着,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些事情都是我——”“没错,最开始认识你,我总觉得你与他之间有联系,因为你做了很多他提过的事情,还因为看了他的微博说了很多相似的话。”   时灿深呼吸,极尽全力控制情绪,“后来我想,大多数人的恋爱应该就是这样。   我会惊讶,只是因为我从没经历过。   我会在意这些细节,只是因为他在打这通电话给我的过程里……出了车祸。   这些内容,是他最后对我说的话,永远无法实现的许诺。”   这几句话在时灿的心里生了根,顺着血脉往他的四肢百骇里钻。   若只是前任分手离开,那时灿只当真心错付,荒废了些许年份,不会走不出来。   若林仰去世之前没有许诺改变,那时灿会缅怀他,会想念他,会尽全力摆脱他留下的痕迹。   可偏偏……林仰留在时灿心中的,是抱憾终生的意难平,是每每想到便痛苦万分的未来。   秦泽汐陷入沉默,许久之后才开口,“和我经历这些,你觉得内疚,觉得对不起他。   你希望是他陪你做这些。”   何止是内疚,是越发刻骨的疼痛,是逃不开的梦魇。   可是,秦泽汐说的并不全对。   时灿看着他摇头,“我从未希望你是他。   他不能被取代,你也独一无二。   和你经历这些,是我最美好的回忆。   属于你和我的回忆。”   秦泽汐见不得时灿流泪,整颗心揪在了一起。   心疼他,怜惜他。   可面对时灿决议说算了,秦泽汐又委屈痛苦。   埋怨他,责备他。   无数种情绪在身体里乱窜,秦泽汐却异常冷静,头顶悬着的刀子还是落了。   这些日子忐忑纠结,时灿态度若即若离。   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慌乱间,时灿擦拭泪水,不想让这声“再见”被渲染上更多的悲情。   毕竟,两人之间没有正式开始,此时连分手都算不上。   “我就是这个自虐的性子,被林仰困住,被很多事困住。   就连之前与你说拉开些距离,也犹犹豫豫做不到,踏不出舒适圈。”   时灿不禁苦笑,配上脸颊上晶莹的泪水,更显不忍与动容,“被困了这么久,我终于下定决心做出点改变。”   秦泽汐浑身都觉得疼,他说的每个字都像是针一样,不光扎在心口上,还扎在五脏六腑,扎在鼻息之间,“你愿意改变是好事,可为什么要从我这里开始?你妈妈不同意你当模特,你的改变可以从努力说服她开始啊。”   秦泽汐年轻气盛,口不择言,话音落下才觉得不妥,连忙改口道:“我不是要挑起你和你妈妈之间的争端,我就是不明白……你对我说这些,自己不疼吗。”   时灿淡淡回答,“疼。”   “那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从我开始。” 第40章 那小子我记得,他总偷瞄你。   秦泽汐出现之前,时灿的生活很规律。   他每周有固定的工作,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   工作之余,他除了在家呆着就是去相熟的酒吧消遣娱乐。   再不然,他还会回去陪母亲吃饭,毫无新意。   这几年,蓝离说他面上风流,实际却单调乏味,如同一潭死水。   秦泽汐出现之后,时灿生活中所有的改变都来源于这个年轻人。   他擅自更改了时灿的工作内容,完全打乱了时灿的节奏。   原本熵恒定的生活状态被秦泽汐注入了新鲜血液,时灿的心亦产生波澜。   只是,在这个过程之中,时灿除了不断索取,再无其他。   梦魇中那只勒住咽喉的手,是时灿的心魔,亦是他的无能为力。   他曾为林仰倾尽全部,自然知道应如何对待恋人,如何经营感情。   医院里,与其说隋海海一言“付出”点醒时灿,不如说他再瞒不过自己,再无法像鸵鸟那样装作听不到、看不见。   面对时灿,隋海海说了很多关于秦泽汐的事情,比如他除了学校宿舍还有其他的住处,比如他偶尔会在网上做在线数学老师…….她口中的秦泽汐令时灿意外,同时也让他感到有些距离。   明明都是些问一句便能知道的细节,时灿却在相处几个月之后才从旁人口中知道。   秦泽汐没主动告诉他,因为这年轻人足够贴心,知晓时灿不在乎、不想知道。   秦泽汐小心翼翼地将与自己有关的事情进行分类,然后精心挑选出时灿感兴趣的,再以时灿乐意的方式呈现出来。   秦泽汐的付出就像当年的时灿,可惜现在的时灿难以如林仰那样,他说不出“重新活”三个字。   他已然精疲力竭,没能力重新再活。   他亦不愿欺骗秦泽汐,保留这份真诚是最后的体面。   秦泽汐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从我开始。   原因很简单,时灿心疼他,不忍他继续在感情中受委屈。   这个答案既矫揉又造作,时灿甚至说不出口。   无数种情绪都不足以催生出改变的原动力,唯独这份“心疼”推着时灿往前,决心满满。   秦泽汐追问,“因为我最好打发是吗?”年轻人已然失了分寸,横冲直撞像头受了伤的狮子,“我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是吗?”“对不起。”   千言万语,时灿能说出口的只有这三个字。   心中的内疚不止对林仰,还有秦泽汐,双重压力让他再难负荷,“你别说气话,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   秦泽汐嫌弃自己不争气,泪水夺眶而出。   他侧开头用手掌快速抹去,而后笑了一下看着时灿说,“你刚才说了,因为舍不得我一个人对你好……”秦泽汐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又道:“即使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我也不能理解,更不能赞同。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我应该尊重你的决定,只是我不能体贴你,更不可能像苦情电视剧那样对你的‘自虐’怀揣感激……”秦泽汐极力克制情绪与怒火,奈何理智已经在出走的边缘,不受控制,“你以为我感觉不出来吗?你这段时间对我忽冷忽热,我都知道。   刚才有好几个瞬间,我都在想要不要耍赖求求你,就像之前几次那样。   我知道那样会管用,但你说这是你的改变,我也不忍让你退回去……”“所以,我想这就是结束了吧,”时灿望着秦泽汐,泪光中是满怀的感动,“有时候我觉得,你成熟的不像二十岁出头。”   “我再‘好’,对你来说也就是过客。”   秦泽汐说完又抹了把眼泪,调整气息道:“我有个要求,在这屋里,你给我一幅画可以吗?”时灿点头,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要回《欲情》。”   “不是。”   秦泽汐抬起手指,指向窗边的墙壁,“我要这幅被林仰丢弃的半成品。”   时灿呆愣在原地,“为什么。”   “你舍不得吗。”   秦泽汐没有征求时灿的同意,径直朝着画走过去,“你身上的‘光’从来没有被他剔除掉。   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温暖和光芒一直都在。”   秦泽汐将画取下来拿在手里,打量了片刻后又对时灿说,“他不要的东西,留给我。   别误会,我不是好心捡他剩下的,我觉得在对待你的这件事上,他是瞎子,丢弃了最重要的。”   时灿没有阻止秦泽汐带走那幅画,没有资格,说不出口。   他看着画被取下,看着画被拿入手中,看着画离开房间。   时灿跟在秦泽汐身后,目送年轻人和那张画融为一体。   走出房间没几步距离,秦泽汐迎面遇到了蓝离。   对方看他手里拿着时灿如宝贝一般的画,又看秦泽汐那发红的眼睛,清了清嗓子问:“小秦,怎么了。”   “没事。”   秦泽汐嘴角挂上一个苦笑,随即说,“蓝总,往后一段时间时老师没什么工作,我也想休息一下。”   蓝离一愣,觉得有些突然,“是不是你有什么——”“让他休息吧。”   ,跟在身后的时灿出声打断,看着蓝离说,“多久都可以。”   蓝离见时灿开口,耸肩表示同意。   他侧身给秦泽汐让开路,目光随着画作移动。   直到秦泽汐走出工作室的大门,蓝离这才皱眉问时灿:“你们俩怎么了?你怎么让他把那张画拿走了。   那不是整间屋子里,你最喜欢的画吗?”时灿摇头,面对挚友却只字也说不出。   秦泽汐拿起画的那一刻,满腔动容涌上心头,时灿只觉它寻到了最合适的归宿,“给不了他别的了。”   蓝离察觉时灿声音中的异样,转头望向他,大吃一惊,“你怎么忽然哭了。”   时灿侧开头,说了句“没事,眼睛进沙子了。”   自打时灿与秦泽汐断了联系,叨扰他睡眠的罪魁祸首也消失不再见。   梦里少了林仰的痕迹,时灿的睡眠质量依旧没有任何提高。   连续好几个晚上,他躺在床上发呆,怎么都睡不着。   时灿满脑子都是关于秦泽汐的点滴,一不小心便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   秦泽汐说,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温暖和光芒一直都在。   可那天秦泽汐明明喝了酒,哪里还能记得清楚?回忆翻滚,时灿回过神时竟已经套上外套,来到了当初的酒吧门口。   酒吧老板与时灿是旧相识,见他过来很是热情,“好长时间不见你了。”   时灿“嗯”了一声,找了个熟悉的位置坐下。   “喝什么?”老板看到时灿很高兴,放下手里的事情亲自服务,“我请你。”   “苏打水就行。”   时灿四下张望,忽觉物是人非。   老板给他倒水,笑着问,“看你这么消沉?失恋了吗。”   时灿随他的话苦笑,用“失恋”来形容倒也合适。   两人闲聊几句,老板开玩笑对时灿说,“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我还以为你被当时那个年轻人拐卖了。”   时灿一愣,追问,什么年轻人。   “咳,就是故意往你身上撞的那个年轻人。”   老板说起这段话,眉飞色舞,“那小子我记得,一连好长时间,天天来。   他总是偷瞄你,有次差点让我赶出去。”   话题到这儿,老板来了兴致,端着酒杯非要给时灿详细说说。   时灿是酒吧的常客,生得漂亮、气质不凡,经常能遇到上前搭讪的人。   这些人里绝大多数都是凭眼缘,临时起意。   在老板口中,这位年轻人和普通登徒子不太一样,“我对他印象特别深刻,主要是因为他来了就盯着你看。   他还一杯接一杯的点果汁,完全不像其他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这岁数的男孩子,都恨不得上度数最高的酒,谁喝软饮啊。”   时灿思索片刻,“他撞到我的那天,身上有酒味,醉的不轻。”   老板不屑的笑了,“装的吧?他最多就是点一两杯酒,哪儿能喝的酩酊大醉?”细想相处的几个月,时灿偶尔喝醉,秦泽汐饮酒却相当节制。   他胸口带着伤痕,心脏手术之后亦不能过度饮酒。   时灿心中计较,寻思第一次见到秦泽汐的时候,他就已经展现了卓尔不凡的演技。   不仅如此,只怕秦泽汐口中的“第一次见面”,比那日的邂逅更早,“那你还记得,他什么时候开始瞄上我的吗。”   “这你就为难我了,具体时间记不清,大几个月之前的事儿了。”   老板仔细琢磨了一下,皱眉说,“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在我这里被两个街边散片搭讪?就是差点把你弄伤那次。”   时灿记得,大概是与秦泽汐相遇之前的一段时间。   那天时灿结束工作来酒吧,低着头一个人喝了好几杯酒,醉醺醺的。   离开时,时灿被两个混混拦住。   对方来者不善,气焰更是令人不悦。   时灿不想搭理,对方则推攘起来。   来回之间,时灿撞在酒吧的桌子上,差点扭伤手腕。   老板见状连忙介入,护着时灿让他先行离开。   “你走了之后,那两个人也收拾东西准备走,看样子是打算去追你。   进门是客,迎来送往,我开门做生意也不好管他们的来去。”   老板说到这里有点惭愧,接着又道:“我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知会一声,谁知道那年轻人主动起身挡住了两个混混的去路。   他故意找茬,和对方起了争执,然后又说买酒赔不是让对方尽兴。   两个散片不是善茬,挥起拳头嫌这年轻人多事……我感觉他是想帮你,但我也不认识他,于是就吆喝几句骂他‘在我的地盘找事儿’。   不仅如此,我还差点把他赶出去。   这么掺和之后,两个混混也没再话说。”   时灿默不作声,听完竟不知应如何接话。   那天时灿心情很不好,离开酒吧后在长椅上坐了许久。   期间,一个小女孩还跑到他面前,晃悠着手中的玫瑰花,问,好不好看。   这本是时灿独自的回忆,却没想今时今日竟与秦泽汐紧紧连在了一起。   酒吧老板见时灿若有所思,连忙言归正传,“话题扯远了,我就是想说,在那天之前他就经常来看着你。”   老板说了这么多,顺带八卦一句,“他撞到你那天肯定是故意的,我当时看见了还心想,这小子终于有动作了……后来你们俩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发展。”   “后来,”时灿淡淡重复,而后冷冷回答,“后来什么都没有,离开酒吧……就散了。”   老板“啊”了一声,满眼都是失落,“散了?”“嗯。”   时灿移开视线,“给我一杯酒吧。”   这些天浑浑噩噩过日子,时灿没意识到所谓的“失去”。   直到无意间听了老板口中的故事,心中忽然灌满了悲伤。   情绪往他的嗓子口涌,往他的鼻息间钻。   像溺水,如窒息。   原来秦泽汐在他心口铸了这么大一个洞。   他走了,它就敞开了。   生疼,疼到忘记了疼痛的感觉。 第41章 敌军的奸细。   工作尽数停掉,时灿多了不少时间回去陪伴母亲。   前几年,时灿有事瞒着母亲,两人说话总是葬着掖着,他怕她察觉心中蹊跷,她忧他走不出过往伤痕。   随着所有事情都袒露在彼此之间,度过尴尬期后,时灿倒觉与母亲近了不少。   他坦言偶尔还有些工作,也提到不都是人体模特,还有些拍照以及雕塑的工作。   面对母亲,时灿总能想起秦泽汐当日说:你妈妈不同意你当模特,你的改变可以从努力说服她开始啊。   一句话,一颗种子,秦泽汐在说再见的同时埋于时灿的心中。   “妈,其实除了模特,我不擅长其他工作。”   言外之意,时灿不想放弃。   母亲叹气,忍不住皱眉,“那就开个店,做个小生意也行?你之前不是说有些投资,饿不死就行,不必压力过大。”   时灿碰了颗钉子,挺硬的那种。   不疼,毕竟都是些老生常谈了。   母亲见两人对话陷入死局,知晓自己关上了“门”,于是转头看向那扇“窗”。   她清了清嗓子,主动询问:“你最近和那个小伙子……怎么样了。”   时灿低着头整理碗筷,余光瞥向母亲——她明明不愿时灿与任何画家有所瓜葛,却忍着意愿尽力示好。   “最近没联系,好几周了。”   时灿移开视线后继续收拾碗筷,“他就是我的助理而已,工作少了,就用不着他了。”   母亲一惊,没有立即接话。   沉默片刻,她欲言又止,“那小伙子……”“怎么。”   时灿抬起头望向母亲,忽然很想知道,在她眼中的秦泽汐是什么样子。   “没什么。”   母亲摇头,犹豫着说:“就是他让我想起了林仰。”   时灿眼中闪现惊讶,下意识说,“他和林仰没有一点相似,他甚至都不算职业画家。”   “不是,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相似。”   母亲连忙解释,补充说,“当初发现你和林仰的时候,林仰站在你身边一声不吭。   那天的小伙子,走到我面前把你挡在身后。   我觉得,他们挺不一样。”   时灿的右手轻轻握拳,而后越发使劲,直到指甲嵌入自己的手心引来阵阵疼痛。   被母亲意外撞见的那天,秦泽汐就是抓着他的右手。   现在想来,依旧炙热,烫得他手心疼。   不仅如此,那股热度持久、深刻,顺着皮肤侵入血脉,进而钻入骨缝,最终闯入他的心脏,吞噬所有寒冷。   原来,早在那时,时灿的心就彻底热了。   和母亲吃了晚饭,时灿收拾碗筷后回家。   路上,他接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来自蓝离。   时灿这些日子状态不佳,蓝离看在眼中没有细问。   他最近隔三岔五就给时灿打电话,漫无目的随口闲聊,观察时灿的情绪。   电话接烦了,时灿回他说,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蓝离笑着道没有,心想时灿若要说,自然会讲,无需问。   电话再次响起,估计又是同样的嘘寒问暖。   果不其然,蓝离张嘴便问时灿,这两天感觉怎么样,休息的好吗?时灿打了个哈欠,马马虎虎吧。   随即,蓝离又道:“这个月底公司有团建,出去热闹热闹。”   和我有什么关系。   时灿想了想,回答,“你注意安全,玩的开心。”   “不,我是让你跟我一起去。”   蓝离笑了一下,又补充说:“怎么说你都算是工作室的投资人之一,小股东也是股东,每次团建都不出现,有点不合适吧。”   “既然每次都不出现,也不差这一次。”   话说完,时灿准备挂电话。   蓝离喊住他,等等,“其实是田颂想见你,想跟你道个歉。”   时灿还是不想去,没心情,懒得动,“没必要,他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有必要,他必须给你道歉。”   “他为什么——”“这件事我做主,他必须道歉。   就这么决定了,到时候把时间地点发给你,然后我去接你。”   蓝离说得极快,而后直接挂了电话,没给时灿继续反驳的机会。   时灿看着电话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第一个电话还没琢磨出味道,第二个又来了。   是苹果。   自从完成了几个月之前的那份工作,两人便毫无交集。   钱货两清,干净利落。   时灿接了电话,对方直言有个工作想找时灿,谁知联系了秦泽汐之后,得到的答复是已经不再做时灿的助手。   苹果没想两人之间出现罅隙,只当是工作和生活分开了,“找他没用,我就直接来找你。”   “我最近一段时间没有接模特的工作。”   苹果连忙解释,“这次不是找你做模特,是别的工作。”   电话里三两句说不清,苹果表示,先把相关的资料发给时灿,等时灿看过后再做答复。   时灿回到家,进门开灯。   空气很冷,心里很空。   秦泽汐明明离开了,可时灿总有错觉,他会在下一秒出现。   不仅如此,身边形形色色的人都以不同的形式让时灿想起秦泽汐。   时灿叹气,这个人的存在感并没有因为时间推移而降低,反倒越发清晰。   手机忽然想起震动提示音,是全网最火的直播APP“城堡”发来推送。   时灿关注的主播即将上线直播。   怎么就忘记取消推送了?时灿点开APP,首先闯入眼帘的是全站打赏播报:@S送给@小M四个城堡*!时灿扫了一眼,心想这两人的ID凑在一起倒是挺有意思。   他的视线不多做停留,随即点开自己的主页,进入主播直播间。   秦泽汐利用直播软件做在线数学老师,对有些晦涩难懂的数学问题进行剖析,以浅显易懂的方式让学生理解。   秦泽汐的课程完全免费,按他自己的话说,“我要把数字的魅力展示给所有人。”   时灿与秦泽汐相处好几个月,从不知他利用业余时间当老师,直到隋海海在医院里提到这件事。   时灿与秦泽汐说了再见,却忍不住想看看摘掉“画家”标签的秦泽汐究竟是什么样子?今天直播课程的内容关于“最小二乘”、“广义逆矩阵”,还有些连名字都记不住的概念。   时灿对秦泽汐说了些什么不太感冒,目光始终游走在他的身后。   一个人的房间布置决定了他的生活方式,秦泽汐直播课的背景很固定,是他的卧室。   身后的墙上挂着一把吉他,还有几张游戏海报。   时灿知道他会弹吉他,却不知他与其他同龄年轻人一样,喜欢玩射击游戏。   不仅如此,两人相处之时,秦泽汐读《简爱》、念现代诗,充满了艺术家的烂漫色彩。   时灿以为他平日的休闲是读世界名著,却没想秦泽汐屋里一整面墙被制作成书架,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模型手办,从日本动漫到好莱坞漫威,瞧不见一本书的影子。   秦泽汐的直播课采用双屏显示,电脑屏幕推演数学公式,而他的影像则置于屏幕角落。   直播间的人气不错,其中有些一直听他上课的学生,还有些单纯来看他的“颜粉”。   据说,秦泽汐最开始直播上课时,只共享自己推数学公式的屏幕。   有一次操作失误导致真人意外入镜,进而一发不可收拾,吸了一大票来看小哥哥的少男少女。   这些事,都是过去时,时灿自然不可能知道。   只是,直播评论里总有老粉喜欢“科普”,时灿看得多了,点点滴滴拼凑出一张“画卷”。   这种感觉很有意思,时灿曾以为秦泽汐的生活围绕着自己,可当下的“画卷”却与自己毫不相干。   好像平行世界,好像完全陌生。   每每看他直播,时灿心口都会萦绕一层没落——别说医院里的隋海海了,可能那些隔着屏幕的人都比时灿更了解生活中的秦泽汐是什么样子。   当然,“没落”的情绪转瞬即逝,如汹涌的浪潮退去,而心口上巨大的空白便露了出来。   无论是酒吧老板口中的过往,还是母亲提及的细节,亦或者时灿每周暗戳戳的窥屏,这一切都像是药,是蛊:以“秦泽汐”三个字为引,缓解片刻的疼痛。   原以为说声“算了”能减轻心口的纠结与愧疚,却没想平添了更为强烈的伤神与想念。   每一分,每一秒,时灿的思绪里都有秦泽汐的影子,就像着了魔一样。   时灿深吸一口气,默默点掉直播间右上角的“叉”。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保留了APP的消息推送。   下次,下次再取消。   不,下下次吧。   ……蓝离电话通知了团建行程,没两天功夫,时灿就全然忘记了。   月底来临,蓝离再次打电话强调,出发那天更是一早开车来到时灿楼下。   “田颂如果要道歉,也不用等到现在。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去团建。”   时灿站在卧室门口打哈欠,而蓝离则帮他收拾几件衣服,“因为你需要社交。”   既来之,则安之。   时灿知晓好友担心自己的状态,于是点头同意,“行吧,那等会车上,让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免得她担心。”   “你早听话,我都不用跑一圈专门来接你。”   “工作室其他人呢,怎么过去?”“租了好几辆大巴车。   你是特殊照顾对象,我亲自接送。”   团建三天两夜,目的地是位于城市周边二百公里外的国家级景区“竹海松林”。   蓝离开车,时灿窝在副驾驶补了一觉。   两人午饭前到达目的地,一进山便发现头顶乌云密布。   时灿打开车窗,迎面而来的水汽,“看样子要下大雨,可能没法室外活动了。”   蓝离低声说扫兴,随即将车停稳,又道:“还好这次规划团建的人安排了不少室内活动。”   时灿收拾东西下车,“还挺有先见之明。”   “人家那是两手准备。”   时灿打哈欠,完全不期待,“你工作室里还有这么能干的人,不容易。”   “可不是嘛。”   蓝离锁车后来到时灿身边,笑着补充道,“团建是小秦安排的,我也一直夸他呢。”   时灿一愣,心想身边出现了敌军的奸细。   作者有话说:注*:追连载时,也可以了解一下隔壁完结的杜老师和文文(《盘中满秀色》):酸甜口味,先婚后爱,年上师生麻烦各位宝宝动动手指,送我些海星评论哇!鞠躬感谢42不必,用不着他帮我。 第42章 “团建是小秦安排的,我也一直夸他呢。”   蓝离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说道:“这么有用的人,就不应该给你当助理。   他来公司干什么不行呢?小秦是学数学的吧,来给我算账搞投资都比跟着你抛头露面好。”   时灿白了他一眼,“数学和金融会计是两回事。”   “没看出来,你还懂这些。”   “不懂,猜的。”   术业有专攻,时灿大学开始就和理工科分了家,自然不懂。   只不过,前段时间在秦泽汐直播间里,正巧有评论问:【老师除了上课,业余时间做什么呢。   】时灿以为秦泽汐会说“画画”,谁想他却道:看看投资理财,以后想做点生意,或者开个店。   评论顺着他的话回复:【你的数学这么好,算账、投资、理财肯定都没问题。   】秦泽汐笑着回答:我只是会推公式而已,数学和金融完全两回事。   蓝离看时灿站着发愣,于是笑着说,“你说是两回事,那就是两回事。   我又没说不让他当你的助理,只要你继续工作,还——”“不必。”   时灿摇摇头,心想秦泽汐也定然不愿意再跟着自己,“对了,跟你说一声,我前几天接了个活儿。”   “最近你不是休息吗?你自己给自己接的?”蓝离看着时灿,仿佛在看医学奇迹,“协调,沟通,讨论价格,确定具体内容,走合同,这些都是你自己处理了?”时灿一愣,皱眉看向蓝离,“接工作这么多步骤?”“你以为模特的公司和助理都是摆设吗。”   时灿想了想,“对方把资料发给我,我看一下就接了。”   蓝离微微张开嘴,犹豫片刻最终把嗓子口的话都咽进肚子里。   没事,吃亏是福。   忽然,乌云中惊起一道闷雷,轰隆隆的,在两人头顶响开了花。   随之而来的是如珍珠一般快速滴落的雨水,哗啦啦便打在四周的青石楼梯上。   阵雨来的猛烈,丝毫不给行人躲避的机会。   蓝离揽住时灿的肩膀,一路小跑进屋。   两人的肩膀头发都被雨水打湿,有些狼狈,有些好笑。   “这是什么运气。”   蓝离忍不住自嘲一句,一边说话一边脱掉外套、整理头发:“希望雨快点停。”   时灿站在他身边,愣着不动。   蓝离说完看他一眼,顺着时灿的视线望向民宿走廊的尽头。   那里,站着一个人。   秦泽汐。   两人多久没见面了?自从时灿说“算了”之后就断掉全部联系,快两个月吧,具体时间算不清楚。   时灿家里还留有秦泽汐的生活用品,他过夜的睡衣,他的几本数学书,还有各种洗漱用品。   时灿将它们一一整理,收拾到箱子中,等待秦泽汐前来索要。   谁知,秦泽汐像是忘了那些东西,亦或者对时灿的话耿耿于怀,硬是完全没了消息,连个电话都没有。   几箱东西原本放在卧室里,而后被时灿搬到了客厅中,接着又挪到大门口……放哪儿都觉不舒坦,越看越闹心,越闹心就越想他。   恶性循环。   “小秦,安排的不错,这地方我看着挺好。”   蓝离的声音打断时灿的思绪,而秦泽汐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前几天还阳光明媚,怎么今天突然下雨。”   这些日子不见,秦泽汐的头发又长了些许,落在了脖颈耳根处,看起来更像只大型家养犬。   秦泽汐的视线中存着几分没落,想来也受到了煎熬。   他的目光落在时灿身上,停顿几秒后缓缓移开,没有展露丝毫留恋,就像看着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秦泽汐对蓝离笑了一下,递上手里的毛巾,“暴雨来的着急,谁也没料到。   今天下午本来计划去山里新开发的现代建筑群参观和聚餐,谁知道现在只能困在民宿里。”   蓝离擦头发,皱眉追问,“雨什么时候停?”“今天恐怕危险了。”   说话之际,公司的秘书路过大厅。   对方迎上前与蓝离说话,而秦泽汐则独自面对时灿。   他将手里崭新的毛巾递给时灿,清了清嗓子道:“擦擦头发。”   时灿“嗯”了一声,接过白色毛巾后点头:“两个月了,好久不见。”   “不到两个月,”秦泽汐淡淡回答,目光又在时灿精致的脸颊上游走,既收敛又放肆,“五十六天。   我一天一天数的。”   时灿忽然慌神,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竟觉与秦泽汐说话很是紧张,像砰然心动的青少年:“你……还有些东西在我家里。”   “我知道。”   秦泽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来回踱步,“不想去找你拿,怕舍不得离开。   还有东西放在你那里,我心里就总有个念想,觉得以后还有借口去找你……”话虽如是说,可秦泽汐眼神中亦藏着决绝,“你放心,这些都是我自己的心思而已,我也肯定不会因为那些东西去找你。   要是觉得碍眼或者占地方,你扔了也行。”   秦泽汐说得很平静,忽然就让时灿想起当初蓝离的评价——挺酷。   物是人非,没想到有朝一日时灿竟也能看到这样的他。   两人的寒暄,点到即止。   秦泽汐紧接着便将提前预定的房间门卡递给时灿,“这个给你,你和蓝总比大部队来得晚,没什么选择房间的机会了。   有什么其他需要直接跟我说。”   说完,他又笑了一下,随即潇洒转身,没有丝毫迟疑与留恋。   时灿望着手里的门卡出神,心口发堵,像是塞了千斤巨鼎,又憋又疼。   “竹海松林”景区以自然风景闻名遐迩,几座连绵的山峰上生长了成片的竹林与松树。   山间多是羊肠小道,暴雨可能导致地面湿滑,容易出现危险。   因此下午的室外行程被迫取消,改成了室内活动。   团队的落脚处是山下的大型民宿,其中除了标准房间,还有各类活动场所:游戏厅,棋牌室,桑拿房,游泳池……原本是辅助性的娱乐设施,却没想成为整个下午的重头戏。   时灿拿着房卡进屋,放下行李环顾四周。   大床房,落地窗,十几平米的露台,山间云雾缭绕的景色一览无遗。   时灿还没来得及欣赏窗外景色,身后的门铃忽然响了。   来人是蓝离,以及田颂。   蓝离推门进屋,田颂则低着头跟在他身边。   时灿看着两人,一度怀疑“戏精”的毛病可能会传染。   蓝离按着田颂的脖子让他道歉,举手投足之间倒是挺有“金主”的霸气样子,与平时在时灿面前完全不同。   时灿打了个哈欠,配合演出,完成了这场本不需要进行的戏码:田颂九十度鞠躬,情真意切的说对不起,还说希望时灿不要放在心上。   时灿摇摇头,表示早就忘了。   “道歉”结束,田颂先行离开,时灿则对蓝离道:“你没必要拉他过来演这一场,我知道你担心我,害怕我憋在家里——”“也不完全为了你。”   蓝离朝着露台走去,一边欣赏雨中的风景,一边对时灿解释:“田颂家里条件不好,挑拨你和小秦是为了从小秦手里多拿到些工作机会。   年轻人愿意争取是好事,但不能惹麻烦。”   蓝离让田颂道歉,无非是告诉田颂别耍没必要的小心思,否则后果自负。   时灿点头,明白了,“田颂挺有意思,怎么会觉得工作机会在秦泽汐手里,他不过是个助理罢了。”   “这点赖我。”   蓝离靠在落地窗旁,看着时灿说:“潮汐工作室的活儿可以由秦泽汐决定,我没当回事说给小田听。   他接了你不要的工作,就以为所有活儿都是助理分配。”   时灿不禁一愣,反问,“潮汐的工作怎么会和秦泽汐相关?”按理来说,所有工作都是经纪公司进行牵线、商榷、分配。   秦泽汐能干、路子多,可以给时灿接到不少工作,可最终拍板权还得仰仗公司:审核通过工作计划,进而走合同、谈细节。   说到底,助理无非是打下手、忙前忙后,根本无法决定某个工作交由哪位模特。   “因为潮汐的合作就是小秦带来的。”   蓝离解释道,当初给时灿招助手,秦泽汐不光前来面试,还代表潮汐与工作室谈合作,“我看他不想说自己和潮汐的关系,我就没具体问,毕竟模特经纪约也不是咱们工作室的主业。   再者,开门做生意,合作过程如果顺畅对方自然也愿意继续。   要是不满意,我说再多都没用。”   时灿沉默片刻,追问,“你怎么之前没告诉过我还有他这一层关系?”“搭关系,接工作……这些本来就是经纪约应该做的事,你以前也没好奇过工作是怎么来的,我也从来没跟你解释过。   秦泽汐当了你的助理之后,你们俩关系更亲近,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如此说来,一切都不是巧合。   时灿忽然想到,当初与秦泽汐约会所去的画展,主办方里亦有潮汐工作室。   原来,这些时日里痛苦的、欢乐的、意外的、惊诧的,所有一切都和秦泽汐有关。   没了他,生活就是白开水。   没等时灿仔细思考,蓝离又开口说话,“对了,我先提前‘自爆’一下。   小秦拜托我,一定要让你来参加这次团建。”   时灿猜到有猫腻,还是忍不住问:“他为什么拜托你?”“你真是重色轻友。”   蓝离看着时灿笑了,扬起眉毛说:“完全不问我为什么胳膊肘往外拐,话题直接就到了他身上。”   时灿看着蓝离不吭声,等着他继续说。   “小秦说想要个机会,让你听听他怎么说。   你最近状态不好,我知道和他有关。   你不说,我不问,但没准他能让你好受点。”   蓝离耸肩,又给自己解释:“我告诉你这件事是想让你有个准备。   当然,你要是认为我多管闲事、不愿意听他的话,这两天可以一直跟我呆在一起。   他没法靠近你,你也用不着听。”   时灿嗤笑,摇头说,“跟你呆着,当电灯泡吗。”   “我说可以,谁敢说不行。”   蓝离的笑容越发明朗,望着时灿声音却越来越淡,“你需要出来玩,需要社交。   所以——”“行了,明白你的意思,‘卖’我不是你的主要目的。   别解释了。”   两人说话之际,蓝离的秘书来敲门,说一众年轻员工都再游戏室里,问蓝离要不要去参加?“行,马上来。”   蓝离拉着时灿一起过去,自己却忍不住往窗外又看了一眼,不禁对时灿吐槽,“你这房间的风景也太好了吧,比我这个买单的老板还好。”   秘书听蓝离这么说,忍不住好奇,进屋看了一眼,“哇,太好看了。   时老师,你好幸运啊,这间屋子肯定是整个民宿风景最好的了。”   幸运?或许吧……时灿笑了一下,随蓝离出门,不想多说。   民宿设置了大型游戏室,一排高性能电脑,旁边还有好几台Xbox。   工作室的员工多为九零后,爱玩,会玩,愿意花时间玩。   蓝离和时灿来到游戏室时,几台高性能电脑早已被占领。   一众员工带着耳机聚精会神,盯着眼前的屏幕快速敲击键盘。   时灿对游戏一窍不通,看了一圈后毫无兴趣。   他的目光不自主被房间另一侧的几人吸引,随即便听到工作室里一个小演员说:“秦助理,你也太厉害了吧。”   那个小演员好像是蓝离前两年签的,叫什么来着?时灿忘记了,只觉他说话很是温柔,嫩的像能掐出水的白文鸟。   秦泽汐拿着Xbox手柄,专心致志,丝毫不受旁人的影响。   一旁的白文鸟又开口说话了,“秦助理,要不你帮我过了这一关?我实在过不去。”   时灿盯着屏幕打量几秒,想起秦泽汐房间中的那张海报,好像是……《Destiny》。   秦泽汐在直播间里提到过,这款游戏玩了好几年,想来是从生病玩到了康复,自然很熟练。   白文鸟在耳边喋喋不休,秦泽汐索性停掉自己的界面,拿过对方的手柄,“你这才到哪儿啊,这就玩不过去了。”   “可不是嘛,都打了好几遍了。”   文鸟往秦泽汐身边凑了凑,眨着眼睛说谢谢。   帮了一个就有第二个,解决了白文鸟的关卡,小蜜蜂又跟了上来。   “秦助理,你也帮帮我呗。”   小蜜蜂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块蜂蜜糖,递上手柄的同时还不忘将糖果塞进秦泽汐手中,“你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白文鸟,小蜜蜂,下一个是牡丹鹦鹉。   大大的眼睛,既灵气又可爱,“秦助理太厉害了,每一枪都直接爆头。”   时灿抱胸站在一旁,心中不禁盘算:有什么话,两个月时间还不够说?秦泽汐没在时灿面前出现,倒是非要他来参加团建,不知究竟准备了什么,要闹出什么花花肠子。   可是,无论怎么瞧,眼前的秦助理都不像着急与时灿说话的样子。   他此时聚精会神,乐于助人,活脱脱的游戏活雷锋是也。   时灿的目光很烫,在秦泽汐的侧脸上来回游走。   “没想到,小秦人缘这么好。”   蓝离在时灿耳边嗡嗡,又道:“就应该让他和这些小演员多接触接触,没准早就不是单身了。”   “你管经纪约,还要管个人问题,真是辛苦了。”   时灿看了蓝离一眼,随即望向几人面前的游戏手柄,心想打枪游戏有什么好玩的。   一旁闲下来的文鸟以余光偷瞥蓝离,正巧看到一同前来的时灿盯着手柄。   文鸟想讨好蓝离,套套近乎,于是笑着开口对时灿说:“这个给您。   试试吧。”   声东击西,效果不错。   时灿还没接过那递到面前的手柄,蓝离就已经开口了,毫不留情,“他要是开游戏,这屋里所有人都得帮他打。”   没错。   单机、掌机、游戏机,无论装备革新多少代,时灿永远都是质量最大的黑洞。   蓝离开口说话,几个小演员都附和大老板,就连原本聚精会神的秦泽汐也停下了游戏,转头望了过来。   一众人的视线都在蓝离身上,唯独秦泽汐看着时灿。   他不说话,显得很淡,很平静,很熟悉,很陌生。   一瞬,时灿有种隐隐的恐惧袭来,怕秦泽汐开货格%沃次~魔法球始遗忘,而后洒脱翻篇。   不知是谁开口问,“蓝总,您帮时老师玩过游戏?”不知是谁笑着嘀咕道,“没事,时老师要是玩不过去,可以让秦助理帮他。”   时灿低头看了看白色手柄,回过神时已然拿在自己手中。   不仅如此,他还抱起最后一丝坚持,说:“不必,用不着他帮我。”   作者有话说:今天特别粗长,因为想一次性更新到小秦和时老师见面!感谢大家支持!43第一次见到你。 第43章 时灿清了清嗓子坐下,与秦泽汐之间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   点开游戏,蓝离第一个凑到时灿身边,“我看机器里还有大富翁,要不你换个游戏。”   时灿侧过头冷冷看他一眼,瞧不起谁呢?“行,就玩这个。”   蓝离点头,盯着屏幕说,“按Y,屏幕上有提示……别在这里来回走。”   右侧小秦助理,左侧蓝大老板,时灿被高配玩家夹在中间,握着手柄的两只手都不住冒汗。   《Destiny》虽说是几年前的游戏,可画面精致,用户体验甚佳,可谓经典中的经典。   时灿凑着他人选择的人物和装备进入游戏,走了一分钟还不见任何可以瞄准射击的“活物”。   怎么回事?不是射击游戏吗?蓝离同样疑惑,问:“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走的方向不对?”时灿手指不停,“对的,我跟着屏幕上的提示走。”   “这个mission刚开始的地方可以召唤摩托车,”蓝离嗤笑,自言自语补充说,“你非要把射击游戏玩成跑酷。”   时灿余光又瞥他一眼,“我愿意。”   蓝离说:“挺好的,走了三分之一了。   继续。”   秦泽汐坐在时灿另一侧,悠悠哉哉开口,“时老师今天操作的这个人物,微信步数肯定是第一名。   运动量够了。”   此言一出,几人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都笑出了声。   他们觉得秦泽汐幽默,觉得他招人喜欢。   时灿忽然咬牙,手指下意识移动,紧接着就按错了键。   屏幕里的角色连带反应,竟直接在悬崖边上原地起跳——自杀了。   蓝离看着死亡界面,满眼问号,甚至怀疑了自己的眼睛,“你干什么?”“我……”时灿轻舔嘴唇,憋了半天说:“我去召唤摩托车。”   “你都走了二分之一了,怎么忽然——”时灿再次进入游戏,“走回去太慢,重新开始快点。”   一路磕磕碰碰,大大小小的敌人没几个能一枪毙命。   “你瞄准再打,别浪费子弹。”   蓝离双手握拳很是紧张,盯着屏幕忍不住皱眉。   越看越着急,恨不得帮他打。   任务兜兜转转,死了十几次才终于来到当前mission的最终副本。   时灿身边原本围绕着好些小演员,有的好奇时灿玩的怎么样,有的是想借此多和蓝总说几句话,还有的则将注意力落在秦泽汐身上。   可无论初衷为何,几十分钟下来,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恨铁不成钢的蓝离,以及沉默寡言瞧不出情绪的酷哥秦泽汐。   最终任务开始于一扇封闭的大门。   随着大门打开,几十个敌人一齐冲了出来。   时灿愣在原地,回过神时举起枪,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血槽已然少了八成。   下一秒,死亡界面跳转,重新开始。   蓝离忍不住吐槽,“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精准击杀只有‘1’的。”   时灿“哼”了一声,“你不是看着我做到的吗。”   秦泽汐悠哉补刀,火力不比蓝离差:“至少不是‘0’。”   连续几次死亡,时灿终于抗过一轮攻击。   “苟一下。”   蓝离在他耳边嘟囔,为他着急,“快苟一下……”“什么?”秦泽汐看着大屏幕,也有点憋不住了:“按B,蹲下,在石头后面苟一下。”   英雄所见略同!蓝离在秦泽汐话音落下之后,猛然回头看他,扬声便说:“看时灿打游戏真是浑身难受。”   秦泽汐“嗯”了一声,余光扫过时灿的脸颊,“确实比一般新手差一些。”   蓝离还是忍不住,又讽刺一句,“打的这么烂,态度竟然还这么认真……”一下午时间,时灿被左右夹击,轮番轰炸。   窗外的雨停了,民宿餐厅的晚餐也准备好了。   终于,游戏时间结束。   时灿长舒一口气,伤害很大,侮辱性更大。   他看着屏幕上仍然没有通关的最终任务,深吸一口气后“捡”起自己最后的坚持,“我就说用不着他帮我。”   晚饭聚餐,蓝离感谢了这一年大家的努力与贡献。   时灿坐在蓝离身边,若有所思,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游戏。   怎么就是打不过去呢?时灿并非对游戏上瘾,只是他花了一下午时间,心中莫名腾起一股胜负欲。   难道非要像其他人那样有秦泽汐的帮助,才能征服一个小小的游戏?笑话。   时灿不信,绝对不信。   简单吃了些东西,时灿随即起身返回游戏室。   他平生第一次主动打开游戏机,想证明离了秦泽汐也是一样。   这念头挺没意思的,甚至有些幼稚无聊,就像十几岁和初恋闹脾气的少年一样。   可不知怎得,时灿忍不住,也不想忍住。   进入游戏,又是两次不出意料的失败。   时灿深吸一口气,随即便听到身后有人说:“没想到,你这么喜欢玩游戏。”   那声音,带着好奇与玩味,还夹杂了难以克制的亲密,以及极尽忍耐的疏离。   “不喜欢。”   时灿手指微微停顿,没有回头。   几秒之前,时灿还在想他,紧接着这个人就出现了,“无聊,一点都不好玩。”   秦泽汐抱胸走到时灿身边,他看着屏幕上的角色移动,不说话。   时灿先发制人,“我不用你帮忙,自己可以。”   秦泽汐淡淡回答,没什么情绪:“没想帮你,你说了不要,我何必自作多情。”   听闻秦泽汐的话,时灿卯上劲,甚至让手中的人物往前猛冲几步,激进的像个疯子。   当然,作为“奖励”,又一次的失败迎面袭来。   神速打脸实在尴尬,时灿清了清嗓子,为自己找借口,“我要是想你一样玩过很长时间,我也能打得很好。”   秦泽汐坐在时灿身边反问,“你怎么知道我玩过这个游戏?”“我……”时灿接不上,总不好说“视奸”直播发现了游戏海报。   “给我。”   秦泽汐弯腰拿过时灿的手柄,没等对方反应便跳出游戏界面,“我玩的好,没准是因为我有游戏天赋。”   时灿长舒一口气,转头望向秦泽汐,“你做什么。   刚刚不是说——”“我知道。”   秦泽汐切换账号,登录自己早已通关的游戏记录。   他选择角色后进入同一个mission,然后重新将手柄递给时灿,“再试试。”   时灿摆弄几下,不明就里皱眉,眼神中甚至有点嫌弃,“换成手枪怎么会比之前连发的枪厉害?”“它叫‘遗言’,可不是一般手枪,这个——”面对看热闹的外行时灿,秦泽汐这个内行竟无言以对,“算了。   你先试试,肯定比刚才的机枪好用。”   时灿半信半疑进入游戏,连开几枪后震惊不已,“这……”武器水平提升,时灿瞬间感受到射击游戏的乐趣。   试想,随意瞄准便能做到“爆头”效果,谁不喜欢明明是黑洞却能拥有上帝视角的战斗力呢?“这是作弊。”   通关角色拥有对抗最终Boss的武器与技能,时灿用他来冲击关卡,自然是作弊。   但人类就是喜欢走捷径的生物,谁都难以抗拒信息差所带来的掌控欲与好处,就像两人之间的相处,彼此都以为了解些“内幕”,揣着明白装糊涂。   皆是作弊之举。   时灿自己操作,就算有最厉害的武器,也未必可以获得胜利。   玩的如此费劲,游戏毫无尊严,只得一次一次重来。   可惜,生活不是游戏,没有不断重来的机会。   随着再次死亡的提示音响起,秦泽汐出声打断时灿,“你……最近过的怎么样?”终于,对话进入正题,而游戏也可以告一段落了。   这一刻,时灿惊觉,自己一直在等着他。   打游戏坐在他身边,饭后独自一人回到这屋里。   一切,都是等他开口。   “最近没什么工作,也没什么特别的。”   时灿照实回答,没有反问,你过得怎么样。   秦泽汐的状态,写在他的直播间里。   时灿第一次看秦泽汐的直播,是见到隋海海的那天。   秦泽汐为了尽可能多在时灿身边,只好找上课间隙以及零碎时间做线上老师。   当晚,直播间里有人问秦泽汐:【以后上课的时间能不能选在周末,或者相对更为固定。   】那天,秦泽汐满眼笑意,沉浸在时灿邀请他第二天约会的喜悦之中,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然被判处死刑,“目前时间不好协调。”   秦泽汐为时灿调整了生活里的优先级,却没想到,这话说出的第二天,时灿便与他道“算了”。   自那之后,秦泽汐上线时间固定,直播的时间也都选在了周末,方便听课学生。   将近两个月,时灿看他神情低落,看他对着数字发愣恍惚,看他在与评论互动时无精打采。   秦泽汐甚至推错了公式,算错了最简单的加减乘除。   学生见他状态不好,发问:【老师是不是失恋了,或者有别的心事?】秦泽汐淡淡笑过,随即收起自己的心思,继续面对眼前的数字。   “其实是我拜托蓝总让你来参加团建。”   时灿闻声,不动声色点头,看着他,让他继续说。   秦泽汐的目光移向窗外,雾蒙蒙的月色很是迷人,“跟我去个地方怎么样,我……有话对你说。”   蓝离提前“自爆”,无非是给时灿一个缓冲时间。   只是,他心里清楚,自己拒绝不了。   从下午开始,时灿满心只有好奇与期待。   秦泽汐如此大费周章,到底为他准备了什么话?是平淡无奇,还是惊心动魄。   是辗转求合,还是潇洒告别。   是数落责备,还是惆怅释然。   秦泽汐见时灿没说话,于是补充解释道:“你不必担心,我没有纠缠你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应该让你知道。   放心吧,不会有下一次。”   秦泽汐的声音很轻,很淡,有商有量、客客气气。   少了平日的热浪,这份清冷更让人难以忍受。   时灿轻舔嘴唇,心口连抽好几下:“走吧。”   山里的夜色凉薄,雾气又让这一抹气氛梦幻起来,引人入胜。   出门时,秦泽汐将外套递给时灿,让他小心路滑。   两人走出没几步,山路两侧的灯光逐渐昏暗。   秦泽汐捡过路边的树枝,自己握住一侧,而后对时灿说,“你抓着另一边。”   时灿照他的话做,“这是干什么。”   “路不好走,我牵着你。   这样可以不占你便宜。”   断了“手牵手”的关系,这根树枝则成了唯一联系。   脆弱,可笑。   时灿跟在秦泽汐身后,踩着他的脚印往小径深处去。   经历过暴雨的地方很是湿滑,泥土亦软绵绵的。   “咱们是去哪儿。”   走了十几分钟,时灿忍不住问,“你该不会想卖了我吧。”   秦泽汐没有搭理时灿的玩笑,简单直接给了答案,生分感剧增,“快到了,前面拐弯就是。”   两人的目的地是山里的现代建筑群,“如果没下雨,咱们下午应该来这里。”   三栋现代建筑映入眼帘,它们彼此相连,形态各异,充满金属感和未来气息。   时灿来回打量,没想到在竹林深处竟然会有如“桃花源”一般的存在,“里面有什么。”   “这是个实验性的项目,里面有现代艺术展厅,有名家收藏展,还有画展。”   秦泽汐走到大门紧锁的入口处,轻车熟路以密码开门,“还有好几个档次不同的餐厅,以及给小孩子准备的科普科技类展示厅。   对了,后面很大一块地还在持续建设,之后会成为交互体验式生态园。”   时灿跟着秦泽汐进门,随着两人的脚步声靠近,眼前亮起一排内嵌式的白炽灯,很有电影画面的质感,“你怎么能自由出入。”   “我策划了展厅。”   穿过门廊,路过大厅,走过旋转式楼梯,秦泽汐将时灿带到了一间小型展厅门口。   时灿推开门,房间里陈列着林仰的画作。   区别于上次的画展,眼前的展厅除了有《Seamas》,还有林仰以时灿为模特创作的其他画作。   林仰的画笔记录着时灿的变化,而这一幅又一副作品则见证着那些“消失”与“存在”。   今时今日,当它们出现在同一个时空,时灿忽然有些感触,有些释怀。   有一个人,愿意费时费力去拼凑时灿的曾经,这本就是一件美好到动容。   时灿的目光缓缓扫过,“要找到那么多买家,一次性借出画作进行展览,你费了不少力气吧。”   时灿目光里满是温柔,忍不住对秦泽汐表达感谢,“谢谢……有些画,我可能这辈子只能看到这一次。”   “以后,它们会一直在这里。”   秦泽汐站在时灿身边,保持了些许距离,不再靠近,“任何时候只要你来这里,就能看到。”   时灿一愣,不禁看向秦泽汐,“怎么可能,大部分私人买家不会——”“你别误会,我不是为了你才把这些画找来,我也没有花费多少力气。”   秦泽汐打断他,接着与时灿四目相对,“它们都是同一个买家,就是我。”   “你?”时灿微微张开嘴,隔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时隔好几年,有些画作可能被倒手了好几次。   时灿不禁想问,“那你什么时候从不同买家手里收集了这么多……”秦泽汐摇头,“从《Seamas》开始,我买下了‘丁乙’所有对外出售的画作。   它们一直在我手里,没有易主,没有估价。”   当年的《Seamas》让丁乙成名,不光是因为高超的技艺,还因为它卖出的价格超过大多数画家的第一幅作品。   《Seamas》为丁乙开了个好头,让往后的作品都天然拥有了商业价值。   这些年,时灿之所以能衣食无忧,是因为当初卖画的收入尽数在他手中。   时灿曾感谢林仰为他的生活进行考量,让他无后顾之忧的从事不怎么赚钱的模特行业。   林仰则说,不必谢我,画作在我眼中只有价值,你应该感谢那些买家让价值转换为价格。   正因如此,每每在卖出画作之时,时灿都会对买家报以谢意——他们不仅让时灿毫无生活压力,还愿意肯定林仰的才华,为之付出。   原来,所谓的“他们”,都是他。   原来,这些年时灿的富裕轻松,都来自秦泽汐。   时灿说“算了”,同时对秦泽汐坦诚相待。   投桃报李,秦泽汐也应对他说明一切。   那么,从哪里开始?秦泽汐想了想,接着道:“在我决定买《Seamas》的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第44章 《来不及死去》ⅠⅠ44酒吧老板曾对时灿说起几个月之前的事,言外之意,姓秦那年轻人早就盯上你了。   秦泽汐说,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温暖和光芒一直都在。   时灿不禁好奇,第一次与秦泽汐见面究竟是什么时候?或者说,秦泽汐从哪时开始瞄准了时灿?原以为不过是两人相识之前的个把星期,可现在看来,时间还要更早。   早到数年之前,早到时灿还不是现在的自己。   原以为秦泽汐心中藏有的秘密不过尔尔,都是些时灿能想到、能猜到的念头。   可谁能想到,原来这么深,这么长远,绵延在了彼此生活的轨迹之中。   时灿看着墙上的画作,不禁满心感动,仿佛被触碰到了灵魂最柔软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问秦泽汐,“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秦泽汐望向《Seamas》,视线忽然温柔,“是我人生中最黑暗,也是最温暖的一天。”   秦泽汐从小身体不好,受了不少苦。   别看他现在谈笑风生的讲述往事,可当初也动过极其不负责任的念头。   “那天,我做了好几个计划。”   秦泽汐站在时灿身边,淡淡开口:“到现在我都记得很清楚,我如果三点之前能到市中心,那我可以去全市最高的大楼楼顶。   如果误了时间躲不开保安锁住楼梯,那我可以在高峰期之前赶到吊桥上。   那里够高,水流也够急。   实在不行,我还可以直接去市区外的火车轨道,每天八点十五分,那里都会经过高速列车。”   “你是想……”时灿不好将“自杀”两个字说出口,觉得心疼,觉得不忍。   当年的秦泽汐不过是个少年,他应该对未来充满了向往,应该在阳光下呼吸自由的空气。   可常年的痛楚却将他折磨的苦不堪言,甚至让他失去求生的意志。   时灿不敢想,秦泽汐到底动过多少次轻生的念头,才会冷静拟定这样一份计划。   他又有多么坚决的意志和决心,才会为自己设计不止一种死法,只求万无一失。   秦泽汐低下头笑了,有点不好意思,“之前和你提起生病,从没说起我有这想法。   不是故意隐瞒,就是觉得不好意思,说不出口。   为了不让周围的人担心,我从小就必须表现得很阳光。   其实不止是我,医院里和我类似的孩子,都一样。   但我心里一直有个消极阴暗的人在朝我嘶吼,他劝说我快点结束生命,他讽刺我总要装成正常人,像个傻子一样。”   秦泽汐再次看向时灿,沉默片刻认真继续道:“我那天从医院跑出来,去市中心正好要路过美术馆。   美术馆有新展,是我没看过的。”   “……”“我从小总去美术馆,好多画展看过无数次。   但那段时间身体情况不好,我在医院里憋了好多天。   看到新的展,我一下就走不动了。”   “……”“那会儿,我站在美术馆门口很是犹豫。   我怕错过时间,但转念我就想……既然都要死了,也不在乎耽误一个小时,反正我有好几个计划。   我当时觉得,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再多看几幅画,也是一种幸福。”   秦泽汐的声音不带起伏,可站在一旁的时灿却湿了眼眶,“那个画展,救了你。”   “没有。”   秦泽汐微微摇头,进而走向《Seamas》,“画展的主题和内容我都记不清了,是你和《Seamas》留住我的脚步。”   秦泽汐说,我站在《Seamas》前面,回过神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秦泽汐还说,我应该走,可我移不开视线,更迈不开步子。   我在《Seamas》这幅画里,看到了极尽的压抑,就好像我的生活一样。   我当时想,怎么会有一幅画能如此精准的表达我的煎熬。   我想,它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看到。   “在我徘徊在‘继续看’和‘赶紧死’之间的时候,你出现了。”   秦泽汐冲着时灿笑,眼中的人不是当下的时灿,是曾经的他,“你在我身边停留,和我一起看着《Seamas》。   我看看画,然后又偷瞄一眼你。”   时灿尽全力想要寻到这段记忆,奈何什么都想不出,“抱歉,我……不记得了。”   秦泽汐摇头,不必道歉,他没错,“其实当时的我不知道你是画中的模特,直到林仰出现在你身边。   当然,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是画家。   然后你们说起《Seamas》,你赞扬他画的好,满眼都是对他的崇拜,都是光芒和温暖。   当时的你,不像现在这么压抑痛苦。   这么多年,林仰可能用他的方式改变了你,但我还是能在你的眼中看到最初的色彩。”   难怪,最初在“潮汐”工作室里,所有学生都看出时灿身上的克制压抑,唯独秦泽汐能画出风格完全不同的《欲情》。   原来,他的一双眼睛看进了时灿身体更深之处。   秦泽汐说,你那么耀眼,而我那么不堪,是一个想要了结自己生命的人。   秦泽汐还说,我在阴暗的角落里站着,直到你离开,背影完全消失……“你和《Seamas》出现,彻底打乱了我的计划。   《Seamas》放慢了我的脚步,让我等到了你。   而你,打消了我去死的念头。   你们,救了我一命,我舍不得去死。”   时灿忽然想起秦泽汐写的那首诗——来不及死去,天就黑了失望,沮丧彻夜未眠,朝阳又悄无声息到来我设计了千万种结束的方法,却没想遇到了你行人擦身,啼笑喧闹,而我只敢低着头偷偷瞧你我,是否仍应去死?忽然,最勇敢的决定在心口冒出头我回身亲吻棺椁,正大光明的看向你当初听到这首诗,时灿只觉浪漫,觉得少男怀揣心事甚是可爱。   当下再次琢磨诗中细节,字字都是一把匕首,扎在时灿的心口上。   世界之大,没想到除了林仰之外,竟还有这样的一人,可以让时灿肝肠寸断。   一股火在时灿的身体里烧,以他的呼吸为氧,以血肉助燃,“那几年,我总会和他一起去看画展。   只要有他的画,我们都会尽量抽时间,有时候甚至连续好几天都去。   他不在了之后,我庆幸与他拥有了那么多回忆。   现在,我感恩每一场画展,感恩他画了《Seamas》,感恩你那天走进了美术馆。”   两人上次面对《Seamas》,时灿透过秦泽汐的身体,听到了属于林仰的“爱”。   这次同样是在《Seamas》面前,时灿寻到它对于秦泽汐的意义——那是比“爱”更为厚重的东西,与生命相关,与救赎相连。   “我没有骗你,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想过去找你。   我崇拜画家丁乙,在他的微博里搜索关于你们的只言片语。   我被那笔触感染,所有情绪都因为你们产生起伏与羁绊。   我的喜欢,只与我自己相关。”   乍听之下,秦泽汐好似在偷窥一对情侣的生活。   可仔细回味,“你们”却是时灿与《Seamas》,是将秦泽汐留在这个世界的两股缰绳。   牢牢的羁绊。   时灿微微张开嘴,竟不知能再说些什么。   语言在生命面前失去了力量,再过华丽的辞藻都显贫瘠。   他健康的活着,一切就都值得。   秦泽汐见时灿眼中饱含热泪,不禁笑了一下收拾心情,深吸一口气后继续道:“自从买了《Seamas》之后,等待丁乙的新作就成了我最有盼头的事情。   你能懂那种感觉吗?虽然知道病痛带来的生活是黑暗的,但因为有期盼所以能看到光亮。”   “……”“在我看到林仰微博里说,会将我买画的钱都给你的时候,我还会生出些小确幸。   那几年,我从他的笔触感知喜欢的感觉,而他好像我的信使,我的渠道,我与你之间的联结。”   “……”“再后来,我终于有机会做了手术。   很幸运的是,我身体恢复的不错。   出院之后,画画、上学、我努力生活,接着就听说了林仰去世的消息。”   想要找到时灿并不是一件难事,即使他没有正面五官出现在林仰的画中,可他有名有姓,有模特合约,还有林仰情人的身份,“最开始,我就是想看看你,看你过得好不好,看你是不是已经从失去爱人的伤痛里走了出来?”答案显而易见,时灿的生活看似正常,可他浑身每一寸肌肤都透露着悲伤。   藏都藏不住。   “越是看着你,我就越想接近你。”   秦泽汐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说到这里很不好意思,“我知道自己喜欢你,不再是当年那种远远看着的感觉。   你孤独,你冰冷,你包裹自己所有的悲伤,你特别努力的……活着。   你不再是我当年第一眼看到的那个人,可我心疼现在的你。   越看越心疼。   所以我每周去一两次酒吧,如果能遇到你,我就看看你。   后来,每周我去三四次,再后来,我天天都去等你。”   提起酒吧,秦泽汐不禁想了想,又说,“你可能没有印象了,有一次你心情很不好,低头喝了几杯,走的时候遇到了两个小混混。   酒吧老板护着你先走了,结果他们还想要追上去。   我怕你被他们跟上,因此起身去纠缠,差点被赶出酒吧。”   同一段往事,两次听到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不仅如此,在秦泽汐眼中,那天并未结束,那天正是一切的开始:“我给两个混混付了酒钱,然后离开酒吧,顺着你平时回家的路找你……别误会,我不是要跟踪你。   那天你喝了好几杯酒,比一般情况都多,我就是想看你安全上车。”   眼泪不知不觉掉落,时灿怎么都忍不住。   他安静的听秦泽汐娓娓道来,讲述属于自己的故事,“我看到你坐在长椅上,发愣,晃神。   我知道你没有哭,可是那种悲伤比‘流泪’还要沉重百倍。   我特别心疼你,但又不敢贸然靠近你,所以在那一刻,我决定和你赌一把。”   秦泽汐轻抚时灿的脸颊,帮他抹去泪水,“我买了玫瑰花,拜托不远处玩耍的小女孩,让她问你喜不喜欢,问你要不要。   如果你收了我的花,那我就赢了,就会不顾一切、尽全力来到你身边……你是不是压根不记得有个小女孩——”“我记得。”   出乎秦泽汐的意料,时灿竟笃定的说:“我记得那个小女孩,我记得她问我,你喜不喜欢这朵玫瑰花,我送给你好不好。   那天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我的悲伤,我的痛苦,所有的一切都记得……那天,是林仰的忌日。”   林仰曾在车祸之前说,小灿,我想和你去海边,我还想给你送花……时灿本不喜欢玫瑰,觉得艳丽,觉得庸俗。   可是小女孩在林仰忌日这天出现在他面前,就好像是代替已故之人来完成未到达的誓言。   时灿望着那朵玫瑰花,只觉异常好看,“我很喜欢,谢谢你。”   原来,一切的阴错阳差,都是命中注定。   若那天不是林仰的忌日,若以其他事物进行赌注,若任何一个细微之处产生差别,秦泽汐都未必会鼓足勇气靠近时灿,时灿都未必会接受那朵红玫瑰。   若真如此,两人自然也不会有当下的羁绊。   大抵,是林仰将秦泽汐在那天送到了时灿身边。   “剩下的事情,你肯定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吧。   我去蓝总的工作室应聘助理,想着能离你近一点。   那时候我不确定是给你做助理,因此还安排了‘潮汐’那个工作,要求必须是条件最好的模特,确保我们可以有见面的机会。”   时灿点头,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你还在酒吧故意撞了我。”   “那是一时兴起。   再一再二,太多巧合你肯定会怀疑,我没那么傻。”   秦泽汐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和盘托出,“那天在酒吧里,有几个人跟你搭讪。   你离开的时候,其中有人不死心想跟出去。   明明第二天你就会去潮汐,我们一定会认识。   就差这一晚上,我不想看你和别人一起离开,忍不了。   所以那晚我才会故意在你身上留下痕迹,其实我没醉,你说不让造次我也都听见了,但是……”嫉妒,愤懑,不甘,青涩,时灿在年轻人眼中看到了诸多情绪,每一种都扣人心悬,让人想要去吻他。   狠狠的吻,窒息的吻,撕心裂肺的吻。   可惜,时灿没有资格。   他握紧拳头极力克制,随即缓缓靠近秦泽汐,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上,给了他一个不怎么热烈的拥抱。   “都是过去的事。   不用觉得伤感。”   秦泽汐扶住时灿的肩膀,主动推开他,进而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秦泽汐的态度明确,前尘随风,如你所愿,算了。   作者有话说:明天休息,不更新哇。   感谢大家支持!! 第45章 陌生人。   故事说完,过往的细节也告一段落。   秦泽汐推开靠向自己的时灿,笑了一下,坦然说:“之前那么长时间,我就像是拿着最强武器在作弊,以为自己肯定能得到你的喜欢。   但是我现在醒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强求不来。”   时灿呆呆望着秦泽汐,觉他善良动人,觉他异常明媚。   不仅如此,时灿还觉他惹人疼爱,觉他令人迷醉。   “明明是我拒绝你,你却在找自己的原因。”   时灿低声嘟囔,越说心里越不是滋味,“你这样,故意让我心里难受吗。”   “当然不是。”   秦泽汐淡淡开口,坦坦荡荡的回答,眼中的情绪很轻:“我虽然在找自己的原因,但不代表你都是对的。   你说‘算了’之后的那几天,我挺生气的,我觉得有什么难关不能两个人一起面对。   即使到了现在,细想起来还是很生气。”   秦泽汐与时灿对视,耸肩笑了一下,“但每个人都有需要自己解决的问题,我无法干预。   今天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明白,我出现在你身边不是为了把林仰留下的痕迹赶走。   他是我的偶像,他的画又是我当年的寄托,无论你我怎样,我都会和你一起怀念他。   只要有人想念,他在这个世界的痕迹就不会消失。”   时灿因这几句话感动不已,甚至在一瞬间因彼此的坦诚而满怀信任,“……”“感情就像打擂台,输了不怕,光明正大就行。”   秦泽汐潇洒安然,那份儿酷酷的样子耀眼夺目,“你没有提前离席,且诚实待我,我也应该如是对你。”   哀莫大于心死,感情里最痛苦之事无非擂台上的对手提前离席,连个头破血流的机会都不剩下。   林仰去世,将时灿一人独自留在这悲喜的尘世里。   个中滋味,时灿再清楚不过。   “你做了决定,我尊重。”   秦泽汐望着时灿,目光有些冷,声音更冷,“但你也别期待我会和你做朋友,‘好人卡’这种东西,我不收。   不稀罕。   我们就做熟悉的陌生人,一起怀念林仰的陌生人。”   “明白。”   时灿无奈一笑,心口疼的发颤,连手指都像失去了知觉,“或许当初,我不应该收那支玫瑰花。”   “人生哪里来的‘或许’。”   秦泽汐换了话题,悄无声息,“跟我来,今天也有个礼物送给你。”   时灿追上他的脚不,“这次,我可以不收吗。”   “当然不行。”   现代建筑群内部空间宽阔,楼梯与布局皆呈现处不规则设计。   秦泽汐带着时灿往上走,穿过几道密码锁门,最终来到了建筑的顶层。   巨大的玻璃外墙消除了“人”与“自然”之间的距离,而顶层里刻意布置的室内园林又将山林间的竹海蔓延至眼前。   “这里是这个实验项目中我最满意的地方。”   秦泽汐在前带路,回头对身后的时灿说,“任何时候你来看画展,都可以住在顶楼这间平层公寓里。”   说完,秦泽汐推开大门。   月色照进落地窗中,房间摆放着基本家具,既宽敞又简约。   时灿目光游走,不禁一惊,问秦泽汐,“这屋子是你的?”话说出口,时灿觉得有些多余:能毫不犹豫买下那么多画,秦泽汐的家底自然不菲。   秦泽汐开玩笑道:“怎么,忽然知道我很有钱,后悔没跟我好了?”“你知道的,当初这些画的交易金都归我了。   所以严格意义来说,我的钱都是你的。”   “这话真浪漫,听起来就像你要养我一样。”   秦泽汐不禁笑了,转而继续说,“不过你别误会,我刚刚只是说你随时都可以来,但不是把房子送给你。   借你住而已。   你不跟我‘搞对象’,咱俩就没什么关系。   名不正言不顺,送房子是绝不可能的。”   言之有理。   时灿点点头,忽然想起秦泽汐曾跟自己要一幅画,于是问:“或者你也要送我一幅画。”   “别做梦了。   买画的钱你拿了,画再送给你,我岂不是冤大头。   我把林仰的画都放在同一个展厅里,不是为了你,这个计划已经进行很久了,从项目动工开始就规划好了。”   说完,秦泽汐走到窗边拿起提前准备好的一束玫瑰花,“这才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微弱的灯光之下,红色玫瑰花异常妖艳动人。   “我不怎么喜欢花。”   时灿嘴上不依不饶,身体倒是十分诚实。   他接过玫瑰,一眼便瞧见其中还插着个白色手柄,像是遥控器,“这是什么。”   秦泽汐双手插兜,出声催促,“你按一下按钮试试。”   “为什么送我礼物。”   “你有你的决定,我也应该有我的完结。”   明白了,这份礼物,是临别的交代,是最后的一声再见。   “没兴趣。”   时灿下意识将遥控还给秦泽汐,心里不禁抗拒。   曾经亲密无间,此时却隔着山河。   时灿谈不上失落,但……不,胸口荡漾的情绪就是失落。   除此之外,还有犹豫,纠结,不舍,以及……满满的爱恋。   路是时灿选的,他没资格说后悔二字,更不该因两人之间气氛改变而心生异感。   秦泽汐有权利要求一个体面的结束,说清一切,不留遗憾。   可时灿忍不住失落。   不止是当下,还有今天的很多个瞬间,他都忍不住。   比如午间见面时,秦泽汐给予他的那个背影。   既冷漠,又无可奈何。   再比如在游戏室里,声音甜美的白文鸟问秦泽汐,秦助理你是不是单身,有没有喜欢的人啊?秦泽汐笑了一下回答,实话实话:有喜欢的人,不过被人家拒绝了。   白文鸟惊讶的看着秦泽汐,说,你这么帅,还会被拒绝?!没事,我给你介绍对象怎么样。   你觉得……我怎么样。   虽说是玩笑话,可听在时灿耳中怎么都不舒服。   胸闷,烦躁,喘不上气。   说实话,时灿挺瞧不上自己这点小肚鸡肠的情绪。   拿不上台面,毫无用处,像一只张开尾巴的斗鱼,除了能独自一人耀武扬威之外,连那一亩三分地的鱼缸都出不去。   “别人送你礼物,你怎么能说没兴趣。   多大年纪了,这么叛逆。”   秦泽汐见时灿愣神不吭声,于是又将遥控器塞回他手里,抬高声音强调,“快点照着剧本来,按开关。”   时灿不动,能拖一秒是一秒。   秦泽汐催促,不知是期待时灿看到礼物时的反应,还是想要让结束来的更快一些,“快点。”   时灿握拳,随即慢慢松开。   大抵,就到这里了。   想着,他按下手里的开关。   啪~随着响声大作,只见房间四角的电线忽然冒出火花,吓得两人惊呼,秦泽汐更是下意识将时灿揽入怀中。   什么情况?怎么回事!随即,屋里原本那几盏灯也完全熄灭了。   时灿的脸颊紧紧贴着秦泽汐的胸膛,而对方的鼻息则打在他的脸颊上:“这是……要我看的?室内打火?”秦泽汐深吸一口气,“不……不是。”   眼前完全陷入黑暗,两人好似从当前的时空中跳脱出来。   彼此间存在的问题都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两个碰撞在一起的灵魂。   火花四溅,而后回归寂静。   就如同这屋子一样。   时灿清了清嗓子,因为这意外而来的拥抱,整颗心跳到了嗓子口,双手更是不自主抓着秦泽汐的衣服,不想放开,“你……你有没有闻到烧焦的味道。”   “闻到了。”   秦泽汐补充,随即放开时灿,“应该是电线短路,烧了。”   倏然,时灿松了口气:礼物没有看到,便是有个了借口——难怪秦泽汐不愿去取留在时灿家中的东西,感同身受才能体会那零星的“念想”是多么熬人。   “那……那现在怎么办。”   得嘞,运气爆表,连电线都承载不住。   电线烧了,整个建筑群都断了电。   秦泽汐带着时灿往门口走,又黑又暗,举步维艰。   时灿跟在秦泽汐身边,忍不住抓他的手腕,然后清了清嗓子说:“免得摔倒。”   秦泽汐“嗯”了一声,任凭他拉着,连先前那点树枝的距离都省去了,“还好这个季节展厅里不需要什么用电的设备,不然就闯大祸了。”   “你怎么没有测试一下。”   时灿扶着墙壁,因与秦泽汐肌肤相亲而莫名兴奋:“我刚刚以为你发明了什么室内烟火。”   秦泽汐解释说:“整个建筑群还在准备试营业的阶段,很多设备都没有经过测试。”   时灿追问:“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   “既然没看到,那就是缘分不够。   以后要是有机会,再——”再什么?秦泽汐没说清楚。   毕竟,以后未必有机会。   沉默之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入口处。   秦泽汐看着大门,忽然松开了时灿的手,快步往前走。   “怎么了。”   时灿跟在他身后,看他摆弄密码门锁,一下就明白了,“出不去了。”   这么大的建筑,难道只有一个门吗。   当然不,只是其他大门也同样是电子锁。   这么大的建筑,难道没有员工后门吗。   当然有,只是秦泽汐没有钥匙。   来回转了几圈,秦泽汐一口气将所有出口都寻了一圈,很是着急。   时灿随他的脚步来回走,低声嘟囔一句:“休息一下吧,你这么着急出去吗。”   黑暗中,秦泽汐一愣,眼里是光,是笑意,是时灿看不到的得意。   他清了清嗓子,仍用先前的语气道,“我是想着咱们总不能在这里呆一晚上。   而且。   我手机没电了,也没办法给这栋建筑的负责人打电话。”   秦泽汐说话不清不楚,听不出他到底是想出去,还是不想出去,“要不,咱们去按报警器?或者你打电话找个开锁的人上山。   不过,今天刚刚下了雨,路那么滑,现在又快到午夜了……”时灿点头,连忙补充说:“咱俩不睡觉,总不好让那些工人也大晚上跑一趟,太折腾人了。”   秦泽汐测过身,故意不让时灿看到自己的表情:“刚才的公寓里面什么都有,热水、全新的被褥……”“……”秦泽汐没等时灿回答,率先往楼梯口走,“咱们一人一个卧室,凑合一晚上没问题的。” 第46章 举起手。别乱动。   既来之,则安之。   都已经被“囚禁”到了这里,还能怎么着?时灿跟着秦泽汐回到顶楼的公寓,接着两人摸黑洗漱,在充满尴尬局促的气氛里换上舒适的睡衣。   彼此太过于了解,以至于嗅到气味都能带来阵阵遐想。   黑暗是欲望的遮羞布,是渴望的窗户纸,再过放纵的眼神都会消逝在时间与空间之中。   时灿望着秦泽汐,贪婪,肆无忌惮。   秦泽汐整理衣服,“看着我做什么。”   干什么说出来。   时灿悻悻然移开视线,“没什么。”   秦泽汐清了清嗓子说,“换个地方吧。”   共处一室过于暧昧,显然,秦泽汐想要极力避免。   他拿起酒架上的红酒,邀请时灿去楼下的展厅里喝一杯。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想知道和它有关的任何信息。   在哪里展出,在谁的手里,在什么时候会被重新售卖。”   时灿的声音在一片黑暗的展厅里回荡,很冷很轻,“我甚至讨厌它,不能想起它。”   两人席地而坐,背靠着巨大的落地窗。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仿若彼此交融,难以分开。   时灿喝了一口红酒,接着又说:“当然,只是有时候‘讨厌’,还有些时候我‘想念’它。   非常想念。”   它,指的是《Seamas》,此时正稳稳地挂在墙上,从黑暗里吸引着两人。   秦泽汐坐在时灿的身边,用手指在酒杯上来回打转,“就像这几年你对林仰的情绪。”   是。   时灿爱着林仰,因此痛苦不已。   因为痛苦难以承受,所以怨他,甚至恨他提前离去。   可“恨”本就是“爱”的反面,越是强烈,越难以释怀。   这样的感情,时灿鲜少对旁人提起。   相识多年如蓝离,也只能以重复单调的话语安慰时灿,毫无实质性意义。   可秦泽汐却截然不同。   时灿点到即止,对方便能心领神会。   有些话不知怎么说,因此不必说。   他懂。   不光如此,与秦泽汐谈论起林仰,时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因为信任,更因为两人之间有种奇怪的共识——所有人都希望时灿能忘记旧爱,以至于时灿不敢多提,怕他们担心,怕他们觉得自己精神失常。   更有甚者,周遭人的态度会让时灿充满负罪感。   他们都如此担惊受怕、苦口婆心,时灿怎么就走不出来呢?为什么要一直辜负他们的期待?往复循环,时灿陷入自己的情绪,不敢求助,不愿分享,甚至享受自虐。   时灿还爱林仰吗?当然。   在经历过绝望、痛苦、甚至是怨恨之后,时灿对林仰的爱已然回归生命本身。   他的爱是过去时,他的爱与那个人再也无法回来有关,他的爱与自己难以释怀有关,他的爱也与无人能分担情绪有关。   时灿原以为这辈子将会如此丧气的度过,直到秦泽汐出现。   他说,我和你一起怀念他。   一言点醒梦中人。   随着时灿不断在秦泽面前袒露,有些压着他喘不过气的东西也开始消散,而时灿心中那份带有“过去时”标签的爱,也在悄无声息之中化为“怀念”。   “最开始,我怀疑你和林仰有关。   说不清是什么关系,就是觉得冥冥之中有所联系。   我相信他是你的偶像,但我觉得那不是全部。”   两杯酒下肚,时灿微醺的说,“还记不记得,你说我不去较真求证,是因为我不在乎……”秦泽汐反问,“不是吗。”   “是,也不是。”   时灿笑了一下,声音越发无奈,“那时候我不敢求证,因为不知道会得到什么结果和答案。   我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你与他有关,还是与他无关……我只需要和自己强调,你不是他。   记住这一点,我就可以用‘不在乎’对‘不敢’进行伪装。”   秦泽汐不吭声,安静的做个聆听者。   时灿的话断断续续的,不知从哪里开始,亦不知去向何方,“你说我们在画展见过,我很认真去回忆,但是完全想不起来。   我甚至不知道《Seamas》是哪一天卖出去的。”   当年《Seamas》经历过一系列的巡展,而秦泽汐决定买画之后,还经历了说服爸妈的过程。   一前一后,两人自然寻不到个确切的时间在记忆宫殿中定位。   关于当年那些画展,时灿记得的不是与林仰有关,就是些让人印象深刻的片段。   比如,一对情侣曾在林仰的画前求婚成功,男孩子牵起女孩子的手,许诺未来几十年的陪伴与依靠;比如,一位女性在躲在画展的角落泪流满面,拿着电话小声嘟囔“移植”一类的字眼;再比如,一个男人因为观看画作太过专注而忘记时间,导致他的助手必须以广播寻人的方式来找他;……时灿早已忘记这些人的长相,能记住细节,也不过是因为引起了他与林仰之间的讨论。   比如目睹了求婚男女,时灿与林仰讨论彼此对婚姻的想法和概念。   说到底,一切都和林仰有关,仅与他有关。   “想不起来没什么。”   好多年之前的事情,秦泽汐压根不计较,“那些不重要。”   重要,时灿没将这两个字说出口。   多希望能回到过去,时灿便能从林仰身上分一点精力,然后去竭力寻找站在自己身边那个绝望而痛苦的灵魂。   哪怕一分钟也好,看一眼也罢。   他想对十几岁的秦泽汐说,你未来会耀眼夺目,会让许多人倾心不已。   而我,也在其中。   所以,拜托你好好的活着,努力的活着。   两人的话题以《Seamas》开始,却不知怎么落在了秦泽汐身上。   回过神时,时灿已经有些醉了,而他惊觉此时此刻只想听秦泽汐说他自己,说起过往那些时灿不知道的事情。   《Seamas》、林仰,这些缠绕在时灿周身的字眼忽变得索然无味,全不及秦泽汐来的有吸引力。   不仅如此,时灿还想去秦泽汐的房间看看,他想看看那张有些破旧的海报,想看看书架上琳琅满目的手办,想看看衣柜大门夹着的衣服角究竟是一件T恤,还是一件卫衣。   除此之外,时灿更想探索秦泽汐的精神世界,想知道数学之于他是何种吸引力,想了解参与商业项目的秦泽汐以何种姿态与对手交流,想聆听除过开朗向上的一面之外,他还有怎样的失落心事。   冰冷的月光轻轻亲吻两人的脸颊,而酒精则熏红了脸颊,产生些许温度。   “你动过手术,所以从来不会让自己喝醉。”   时灿一边说,一边笑,同时还忍不住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所以你的‘喝醉’,都是骗人的。”   “也不完全是骗人。   小酌怡情。”   秦泽汐勉强接受指责,“酒不醉人,但是生活里还有很多东西可以让我沉醉。”   “小骗子。”   时灿吐槽一句,心中忍不住想:最初他以为彼此间的联系只有性爱,还是不怎么和谐,各方面需要调教的那种。   后来,他们有了更多的联接,甚至被母亲“捉奸”在家。   现在,在时灿说“算了”之后,彼此间坦诚相对再无秘密,竟建立着牢不可破的联结——以过去的经历为针线,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串联起来,缝合之处紧密无间。   不对,这些联结早已存在,只是到了这一刻才清晰明了。   身体明明越来越远,心意怎么会越来越近?“不是你说的吗,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我有事瞒着你也正常。”   秦泽汐活动肩膀,进而帮时灿倒酒,淡淡地说,“可能直到现在我还有事瞒着你。”   那也正常,毕竟按秦泽汐的心思来说,指不定谋划了多少花花肠子,“说来听听。”   时灿忍不住追问,同时又觉不甘心。   凭什么自己萌生醉意,而秦泽汐还清醒疏离;凭什么自己的视线跟着他,而秦泽汐却冷冷望着酒杯;凭什么……时灿撑着手臂前倾身体,拿起酒瓶对秦泽汐说:“把你心里的秘密都告诉我,我想知道。”   许是动作过大,亦或者时灿真的醉了,他摇摇晃晃、四肢发软,一下竟没撑住自己的身体,跌撞在秦泽汐怀里。   肌肤相亲,两人的呼吸打在彼此皮肤上。   温热,湿润,像最具魅力的情药。   时灿脸颊发红,吞咽口水,却发现这药效只作用在自己身上。   “时老师,”秦泽汐轻轻扶住他的肩膀,视线缓缓扫过时灿的脸颊,勾起嘴角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您该不会想借醉占我便宜吧。”   说完,秦泽汐顺势用力,想要推开时灿。   他的动作很是坚决,没有丝毫留恋。   “如果我说‘是’呢。”   时灿拉着秦泽汐睡衣的领口,又靠近些许,不知是想吻他,还是单纯想再近一些,从他身上汲取更多的热浪。   酒精令人格外大胆,令人抛弃诸多思绪,令人遵从本心。   时灿满脑子想的都是秦泽汐,恨不得将这个人揉碎了,塞进自己的胸腔之中。   养着,暖着,呵护着,记挂着。   秦泽汐见他靠近,连忙侧开脸,免得有了意外的接触:“你要说‘是’,我只能说‘抱歉’。   ‘算了’这个词可是是你说的,现在就算反悔,我也还是得考虑考虑。   毕竟,我也不是个玩物,容不得你想要就要,想扔就扔。”   时灿心头一酸,自知没有立场对秦泽汐做任何要求与挽留,“你——”“别说话,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秦泽汐忽然打断时灿的话,进而皱眉又道,“我好像……”“你都没怎么喝酒,难道也醉了不成。   哪有什么声音。”   时灿轻笑着摇头,既放松又可爱,还有些求吻失败后的失落,“所有门都打不开,还能有小飘飘来陪我们?”秦泽汐拉着时灿起身,犹豫说道,“不是,我刚才好像……”话未说完,展厅大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随即好几束手电强光打在两人的脸颊上。   站在原地!举起手。   别乱动!你们两个分开站在窗边!“误会,误会,真的是误会。”   “警察同志,我完全不知道进来的是我们公司少总。”   …………...这么大阵仗,时灿的酒一下醒了。   想来刚刚不过“借酒行凶”,干的事儿都是心中所想罢了。   可此时,时灿只觉尴尬、荒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两人穿着睡衣,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睁不开眼睛。   缓了片刻,才终于看清来人。   美术馆拥有完整的保全系统,从大门到各层展厅。   断电导致大门门锁损毁,进而启动了自动报警装置。   与警察一同前来的还有美术馆直接负责人,对方见到秦泽汐便惊讶不已,连忙拦住身边的警察,解释一切都是误会。   秦泽汐揽住时灿的脸颊,用自己的胸膛帮他遮挡光芒,“别照着我们,把手电移开。”   负责人闻声,连忙用身体挡在警察面前,“警官,咱们出去说行吗。”   几名警察面面相觑,有人开口说:“要确定是误会,得去按手印,然后销案。   我们局里的系统和这所美术馆……”来人了,门开了,自然也没理由在黑黢黢的展厅里过夜。   负责人姓吴,和秦泽汐很熟悉。   出了展厅便围在秦泽汐前后,说,“电线短路应该是和下雨有关,明天会请人过来检查修理。   咱们这边还在准备试营业,所以……”“没事。”   秦泽汐笑着摇头,也挺不好意思,毕竟大晚上劳师动众“请”来了这么多人,“我也没想到会烧了电线,之前测试的时候都没问题。”   “你本来说下午过来,结果临时暴雨取消了。   我刚刚收到报警通知之后,本来想着可能是你,但是没法确定。   咱们展馆里那么多画作和现代艺术品,万一……”秦泽汐揉揉太阳穴,“是我考虑不周到了。”   负责人松一口气,笑着又说,“我过来的一路都在给你打电话,想确认情况。   结果,电话一直是盲音没人接……”时灿站在秦泽汐身边,听到这话,忍不住看他一眼,不知是谁之前说电话没电了?秦泽汐尴尬的拿出手机,按亮屏幕,几十个未接电话,“哦,原来是静音了,我还以为……以为没电了。   早知道是静音,我刚才一困住就给你打电话了。”   负责人连忙附和:“嗯,要是您给我打电话,我肯定立马过来。”   看吧,刚刚时灿还想知道,秦泽汐有什么事儿瞒着他。   这不就是一件吗。   “所以说,不光是顶楼公寓,整个建筑群都是你的。”   时灿清了清嗓子问。   两人坐在警车后座上,局促,谨慎。   秦泽汐双手放在膝盖上,不敢在警察同志面前造次,“集团公司有很多的相关产业,这个建筑群……”时灿侧头看他一眼,长话短说。   秦泽汐点头,解释:“算是我的。   准确的说,是我家里的。   但是这个项目我参与的比较多,更有话语权。”   瞧啊,又多了一件秦泽汐瞒着时灿的事儿。   要是继续深究,肯定还能有更多……二十来分钟的步行路程,坐车不过几分钟。   两人被安安稳稳送回民宿,刚走进大门便碰上闻讯而来的蓝离。   “怎么回事,出去一趟怎么还让警车送回来了。”   蓝离上下打量时灿和秦泽汐,确定两人没有受伤,“遇到打劫的?”时灿摇头,“没事,不用担心。”   不怪蓝离大惊小怪,任何人听到“警察”两字都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寻个究竟。   这不,第二天一早便有流言传了出来。   奇奇怪怪,听过一脸懵的那种。   蜜蜂:听说了吗?昨晚有人“野战”,还被路过的人报警抓了回来。   鹦鹉:我也看到挂着警徽的车从民宿门口经过,还以为是山上有人报警。   文鸟:不知道是不是咱们公司的人,据说警察专门给找了睡衣,不然就得全裸被送回来……喜鹊:我看到了背影,走进大厅好像还和蓝总说了话, 第47章 酸的开胃,软化血管。   “小灿,我想和你去海边。   我记得你几年前说,想拉着我去玩沙子。”   “我当然记得。”   “我还想给你送花,最典雅的白百合,最艳丽的红玫瑰。”   “你知道我不喜欢花。   但是你送的,我一定会收。”   “我要和你去游乐场,去旅行、去约会、去享受生活,和你去我们不会去的地方。   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上可以有伤痕,我不会再那么苛刻的要求你。   只要是你,都是美的。   我想让你在画中笑,在我的身边笑……”时灿猛然睁开眼睛,极度抗拒之后的事情来临。   剧烈的撞击声将会从电话中传来,吓得时灿完全懵了。   等他回过神,一遍又一遍冲着电话呼唤:林仰,林仰,林仰……“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伴随着声音闯入时灿的耳中,温柔细腻的吻落在他的唇上,“没事,都是梦。   我在。”   时灿“嗯”了一声,主动闭上眼睛张开嘴,回应着舌尖的挑逗,“我们什么时候去约会。”   时灿沉溺在拥抱之中,全然没有意识到对方语气变化。   下一秒,林仰忽然发难,抬高声音质问,“你明明去了,和别人。”   不光如此,他锁住时灿的喉颈,再次发声,“而且你还收了他的花。”   时灿不能呼吸,抓着林仰的手腕求饶,“我……拒绝他了……”“我知道,你跟他说‘算了’。”   林仰将嘴唇落在时灿的额头上,随机亲吻他的眉心,接着是鼻梁、鼻尖,“可你又收了他的花,第二次。”   时灿无从解释,眼前一片模糊,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被泪水浸湿。   “你没把他从你心里赶出去,你也不愿意。”   林仰的声音越来越冷,手臂与指尖的温度亦让人不住寒战,“你还想着他,打算一直想着他。   你为他情根深种,你为他抗拒我,他已经在你心里拔不出去了。”   “我……”“怎么不否认。”   我没有。   时灿说不出口,因为他就是这么想的,骗不了自己,“你……还要我怎么样。”   林仰笑了,一张脸慢慢发腐,幻化成血肉模糊的骷髅,“要你就这么陪我一辈子。”   “可是我……”猛然睁开眼睛,时灿坐了起来。   大口喘气,时灿四下转头张望,确定这次真的醒了。   他掀开被子快步来到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后一饮而尽。   窗外是雾气弥漫的竹海景观,时灿拉开落地窗走了出去。   初升的太阳从山间缝隙探头,撕裂了通透的黑幕,露出耀眼的金橙。   梦中的不是林仰,是时灿挥之不去的心魔。   自打与秦泽汐说“算了”之后,他没再出现过。   今次两人相遇,秦泽汐说起诸多过往,相似的梦境亦重新出现,折磨时灿的同时却有了大大的不同——梦中的后半句话还在嗓子口,时灿反抗着说:可是我想他,想去找他。   清晨的空气带着雾蒙蒙的潮湿感,时灿站在露台上,感受那份寂静顺着呼吸渗入细胞和血液,最终流向四肢百骇。   心,一下就净化了。   时灿抬起手,轻轻覆盖在自己的胸口上。   莫名的,时灿感受到巨大的网。   这张网与他共生十年之久,曾由他与林仰之间的联结而产生,现在则充满了属于秦泽汐的细节。   他的气味,他的呼吸,他的心跳,还有他浑厚深沉的爱恋。   两个人的世界忽然变成了三个人,原本应是拥挤的,紧张的,混乱的。   可身处当下的时灿却感到些许释然,秦泽汐闯入的那一刻,原本吵杂的世界就欣然接受了他,形成渐渐稳定的,轻松的,充满未知的新状态。   林仰留下的痕迹在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秦泽汐出现后所带来的改变。   林仰花去几年时间来经营的“画作”,却被秦泽汐用几个月的时间便找到了修改之法,连那难以克服的心魔都已然不敌时灿心中的想念。   是时灿小瞧了这个年轻人,他的浪漫,他的热情,他的心机满满。   他的一切,都太吸引人了。   站在露台上“感悟人生”,时灿没一会儿就感觉有点冷。   他打了个哆嗦,忍不住还想再感受片刻——朝阳打在脸颊上的感觉真好。   怎么形容呢?就像秦泽汐的手指划过皮肤,又像他的呼吸扫过嘴唇,还像他的视线容纳一切。   时灿深吸一口气,不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怎么满脑子都是秦泽汐。   太阳东升西落,和秦泽汐有什么关系。   时灿一边吐槽自己,一边转身回到屋里。   休息片刻,时灿随即和蓝离一道去往餐厅。   团建第三天的早餐是山野“特供”,各式各样的新鲜食材,琳琅满目。   餐桌上的话题围绕着秦泽汐,准确的说,是秦泽汐的感情生活。   鉴于田颂一再解释那晚不是自己,而蓝离又保持缄默什么都不说,大家打听的目标就转到了秦泽汐身上。   有人好奇追问,那晚秦泽汐是不是主角之一?白文鸟顺势开口,说,秦助理有喜欢的人。   旁人问他怎么知道的?白文鸟一边笑,一边得瑟说,他告诉我的啊。   白文鸟对秦泽汐有意思,说完话便主动给秦泽汐夹新鲜的竹笋。   时灿来到餐桌旁时,正巧看到这一幕。   他的视线落在那筷子上,片刻后移开,随即坐在两人斜对面。   秦泽汐面对白文鸟的示好很客气,他点头说谢谢,不温不火的。   一个巴掌没拍响,文鸟越挫越勇。   他挪动凳子靠近秦泽汐些许,耳根刷的一下红了。   杜鹃和喜鹊冲着这边使眼色,更是轻声细语开玩笑,“秦助理喜欢的该不会是你吧。”   文鸟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别瞎说。   八卦组不依不饶:“那就是你喜欢他。”   文鸟还在笑,“快吃饭吧。”   既然两人现在没关系,那谁喜欢秦泽汐,或者谁想与他发展,这些时灿都无权过问。   可时灿看在眼里,心里吃味,更因当下被束缚着的处境而烦躁纠结。   他的目光忍不住跟着秦泽汐,他想看他在做什么,想知道他心里的思绪,想分享他的喜悦与悲伤。   再说直白点,他想给他夹菜,想“命令”他把那些不怎么喜欢吃但很有营养的东西都吃了。   “一早起来,你喜欢吃。”   蓝离将一切看在眼里,于是把腌黄瓜拿到时灿面前,顺手还给他盛了一碗酸辣粉。   秦泽汐抬起头与时灿对视片刻,很快移开视线,就当彻底没看见。   他没对那晚故意不愿离开艺术馆的事情作以解释,同时对时灿的态度也没表现出半分缓和。   总之,秦泽汐准备一酷到底,好似在等着时灿有所动作、乖乖就范。   “秦助理,这个可好吃了。”   白文鸟又给秦泽汐夹了一块糕点,“说是最新鲜的食材。”   秦泽汐笑了一下,回答白文鸟道:“你也多吃点。”   蓝离心里憋着乐,再次开口问时灿:“够不够酸?不够我等会儿再给你点一份水饺。   酸汤的。”   时灿给蓝离一记眼刀,端起面前的酸辣粉,配上一筷子黄瓜,“还行吧,不怎么酸。”   白文鸟见蓝总关心时灿,于是搭话,“时老师,你这么能吃酸的啊。”   说完,文鸟还不忘和秦泽汐套近乎,”秦助理,之前你好像跟着时老师来着,是不是也喜欢吃酸口的?”秦泽汐又看了时灿一眼,冷冷移开视线,挤兑他道:“酸的开胃,还软化血管,时老师喜欢是注重养生。   我不行,还是喜欢吃甜的。”   文鸟点头,好意将醋瓶推到时灿面前,“给您放近一点。   如果需要的话,好拿。”   随即,他拿过一旁的糍粑放在秦泽汐面前,“你吃这个。”   蓝离忍不住笑,冲白文鸟竖起拇指,“夸”他懂事。   “你——”时灿正要开口,一旁的电话响了。   时灿一边着急往外走,一边听蓝离说:“你别着急,不会有事的。”   他“恩”了一声,心慌意乱。   时灿接到了母亲办公室同事的电话,说一早刚上班没几分钟,母亲就因腹痛晕倒在了办公室。   同事不知缘由,连忙将人送去市里最好的医院。   时灿接到电话后起身,解释两句就要赶回去。   蓝离作为工作室的老板,实在走不开,“我找人送你回去。”   “我送你吧。”   秦泽汐不放心他一个人开车,于是自告奋勇充当司机。   “谢谢。”   时灿心念母亲,没精力拒绝他,更觉不想拒绝。   蓝离目送两人离去,“到医院给我来电话。”   一路上,时灿与秦泽汐默不作声。   一个将担忧写在脸上,一个则专心开车,片刻不敢耽误。   几小时车程,过得极慢,好似一个世纪。   母亲的同事打来电话,通知时灿具体的病房与科室。   时灿连忙道谢,表示自己正在赶过去。   到了医院门口,秦泽汐开口说:“你先进去,我停了车过来找你。”   来到病房,母亲已经醒了。   时灿关心了两句,接着便被医生叫到了办公室里。   “早晨已经给你母亲做了检查,是卵巢囊肿,大概率是良性的。   我们建议进行手术。”   医生言简意赅给出结论,接着又说了些具体细节,比如囊肿的大小,具体位置,如何形成,以及手术可能出现的危险以及前期需要进行的准备。   时灿认真听着,注意力却难以集中。   两人对话的过程里,秦泽汐找了过来。   他走到时灿身边听到医生所说的内容,自觉又后退几步,为时灿母亲的隐私留下空间。   “你跟你母亲商量一下。   如果不愿意进行手术,也可以先吃药看看情况,但她目前已经出现疼痛到晕厥,所以……”“我知道了。”   时灿点头,随即望向病房里的母亲,“我会跟她商量,尽快接受手术。”   医生点头离开,秦泽汐靠近时灿道:“刚才我联系了一下,等会儿给阿姨换个单人病房吧。”   时灿回过神,下意识说,“不用麻烦你了。”   秦泽汐很坚持,“病房里好几个人,省得你进出照顾阿姨不方便。” 第48章 之前那样喜欢你的日子,结束了。   更换病房,术前检查,解释手术流程……几天的时间,时灿把医院当成家。   睁开眼睛就来,医院关门前回家。   时灿上次来医院还是为了看隋海海,没想到几个月后竟是照顾母亲。   借着这次住院手术,时灿给母亲预约了不少检查,确保有问题可以早发现。   他拿着手里的化验单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一切正常,总算安心不少。   时灿将身走到母亲病房门前,门忽然被推开,秦泽汐走了出来。   两人意外对视,都愣住了。   “你多大年纪了,”秦泽汐先回过神,冲时灿道,“怎么还偷听别人说话。”   “没有偷听。”   时灿清了清嗓子,看向手里的化验单,“刚刚去找了医生。”   秦泽汐点头,主动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没什么事吧。   我刚好来医院,来看看阿姨。”   “嗯,都挺好的。”   时灿追问:“你跟我妈说什么了,不敢让我听。”   “没说什么,就是跟长辈打个招呼罢了。”   秦泽汐帮忙给母亲换了病房,时灿没有瞒着。   他坦坦荡荡与陈秋说实话,而陈秋听后微微皱眉,接着便让时灿代为表达感谢。   秦泽汐没有多留的意思,同时也没多做解释,“我上楼去看隋海海。”   他礼貌克制,好像也没什么可与时灿说的,“你好好陪着阿姨。”   时灿后退一步,给秦泽汐让开路的同时却忍不住没话找话的问,“最近隋海海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秦泽汐微微低下头,不做留恋的抬起脚,“别操心其他了,好好照顾阿姨。”   时灿抬高声音,又道,“等之后有时间,请你吃饭,谢谢你。”   “有时间再说吧。”   时灿回过头望着秦泽汐的背影。   许久,直到他完全消失在人流之中,这才缓缓回过神……看样子,完结礼物不假,送出与否都不影响秦泽汐心中的“了结”。   准备就绪,转眼就到了手术时间。   手术室门前,时灿坐在白色的长椅上。   他低着头,视线在干净的白色瓷砖上来回打转。   秦泽汐坐在时灿的不远处,不跟他说话,成为最有存在感的隐形人。   难熬的几个小时过去,手术结束,很顺利。   时灿松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母亲身边没有其他人,手术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时灿操心。   可男女有别,最开始的几天很是不方便。   时灿请了位女性护工守夜照顾,可他还是在病房里陪到快九点,直到护士前来催促,“放心回去吧,晚上我会帮你看着。”   走出病房,秦泽汐站在不远处的电梯口。   他见时灿满眼疲惫,笑着道:“还没吃饭吧。”   时灿一惊,“你专门在等我?”秦泽汐摇头,“阿姨手术成功,值得庆祝。   我等的是你答应请我吃的那顿饭。”   时灿轻轻点头,接着与他一道往停车场走,“吃什么。”   “上车在附近看看吧。   等会儿吃完饭我把你送回来,你自己再开车回家。”   “行,不过不能太晚。   明天要早点过来,护士要给我交代一些术后的事情。”   神经紧张了好几天,终于在离开医院的这一刻松懈下来。   时灿上车后闭目养神,片刻功夫竟然靠着座椅睡着了。   秦泽汐手握方向盘,嘴里嘀嘀咕咕道:“医院附近我都吃腻了,实在没什么……”他借由红绿灯的档口看向时灿,视线瞬间变得温柔些许。   等到时灿醒过来,车已经稳稳停下,“到了吗。”   他揉了揉眼睛,定神才发现周遭环境不对,“这是哪里。”   “我家。”   秦泽汐解开安全带,率先拉开车门,“下车吧,上去给你做点吃的,然后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上。”   时灿一惊,云里雾里的,“可是我——”秦泽汐开口打断,“这里到医院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你明早过去方便点。   等会儿上去吃点东西,我回去宿舍,不跟你待着。   当然,屋子不给你白住,你得给我掏房费。   而且就只能住一晚上,明天就回你自己家去,别指望我收留你第二次。”   听这意思,还是时灿上杆子要来秦泽汐家里不成?年轻人胡诌的本事越发见长,时灿忍不住想听听他接下来还能说什么,“你这是趁我睡着了绑架我,强买强卖。”   “我没那么卑鄙。   你自己睡着错过挑选晚饭吃什么的机会,不怪我。”   秦泽汐大大方方看向时灿,接着又大言不惭的说:“当然,你现在回去医院取车,然后开一个小时回家也行。   我不拦你。   不过这附近不好叫车,你可能得徒步走回医院。   大约半小时吧。”   母亲手术成功,时灿心情甚好。   他明白秦泽汐的好意,索性低头掏出钱包,看了一眼,“我只有几十块现金。”   “没关系,我接受微信转账。”   时灿拉开车门,笑了一下说,“既然我掏钱,那你去宿舍车得留给我,明早我也不想走半小时。”   “可以,钱到位了,什么都能商量。”   认识这么长时间,时灿第一次来秦泽汐家里。   “你一个人住多久了。”   时灿进屋后来回打量,目光从客厅扫到走廊。   “从我系统准备美术学院的考试开始,两年左右吧。”   秦泽汐一脱衣服,一边给时灿拿了双新拖鞋,“别把地板踩脏了,否则你还得多花钱。”   时灿听他的话换鞋,忽觉以前在秦泽汐面前拥有的“控制感”不复存在。   谁的主场,谁说了算。   秦泽汐给时灿倒了杯果汁,接着让他等着,“我现在做吃的。   有什么弄什么,你没得挑。”   时灿“嗯”了一声,自顾自参观起来,三室一厅精装公寓,主卧、客卧,外加一间被秦泽汐改造成私人画室的书房。   一切都是陌生的,一切又都因烙上秦泽汐的痕迹让人倍感熟悉。   “你随便参观一下,没什么好看的。”   秦泽汐说完便自顾自忙乎起来。   得到许可,时灿端着水杯来回走动。   秦泽汐则手脚麻利,十几分钟就利用半熟食做好了晚餐。   餐桌旁落座,两人之间一下就萦绕起从前的气氛。   说来也奇怪,明明就是两个月之前,可却让人觉得很久很久。   度日如年。   “快点吃吧,等会儿好好休息。”   秦泽汐低头吃饭,再没主动与时灿交流。   时灿挑眉望他,亦没有多说。   气氛有些微妙,难以名状的不舒服。   是谁做错了什么吗?没有。   晚饭结束,秦泽汐帮时灿取毛巾和睡衣,“洗澡之后用。”   “好。”   时灿接过后放在一边。   秦泽汐清了清嗓子,而后又看了看时间,“那我走了。”   时灿跟着他来到门前,看他拿起外套,看他掏出车钥匙放在一边。   接着,他又看秦泽汐伸手握住门把手。   气氛微妙,时间忽而停滞。   时灿莫名感到紧张,微微张开嘴,嗓子口憋了好些话。   忽然,时灿从秦泽汐的眼中读出了浓浓的情绪。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口留我。”   秦泽汐说话的同时揽住时灿,一个转身,死死将他压在门上。   臂弯间的衣服掉了,秦泽汐搂住这具柔软而坚毅的身体,“这是我家,你还真打算让我走不成。”   时灿反问,“话是你说的,怎么来质问我。”   “你这么听我的话,自己发现了吗。”   秦泽汐前倾身体与时灿对视,“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说你后悔了。”   时灿推他两下,“你干什么,我——”秦泽汐捏住时灿的下颚,掰过他的脸颊,迫使两人继续四目相对。   秦泽汐以指尖划过时灿的眉骨,描绘他眼眶的形状,“你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就像长在我身上一样。   我走到哪里,你看到哪里。   你还要跟我说‘算了’?”时灿挣扎,侧开头说,“我没看你。”   “没看?”美人的嘴,骗人的鬼。   “那是我误会了,团建那天你可能就是喜欢早起吃酸的,你还喜欢盯着别人的背影。   怎么样……还想让我继续举例吗。”   时灿耳根不禁红了,“松开我。”   “别动,这是我家里,我说了算。”   秦泽汐手臂上的力度越发凶狠,一双如猎鹰般的招子亦锁定了目标,“我帮你改游戏装备,我有话对你说,我送你礼物,我跟着你去医院,我帮阿姨换病房,甚至是我带你回来我家里……你现在连对我说‘不’的能力都没有,一次都没有,你又是哪里来的信心能跟我‘算了’。”   “……”“你就不怕……我哪天真的彻底不搭理你了。   你就不怕,我决定试试和其他人相处。”   怕,当然怕。   因为害怕,所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竟连最擅长的“不”字都彻底忘了。   若不是秦泽汐刻意点出,时灿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两人的相处之间,自己早已失去了主动权。   今时今日,秦泽汐才是那个牵住彼此联结的人。   他要往东便往东,他要往西,时灿不带犹豫就会转身。   时灿在秦泽汐面前既已如此狼狈不堪,那他若是不再搭理,时灿又能说什么?“你带我去现代美术馆,不就是给自己的结束吗。”   今日没有喝酒,连借酒行凶的胆子与借口都没有,时灿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你表达的非常明确。”   “没错,是的。”   秦泽汐望着时灿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所以,像之前那样喜欢你的日子,结束了。”   时灿咬牙,“我知道。”   “现在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你后悔了要收回‘算了’两个字,然后我再考虑要怎么跟你发展。”   秦泽汐轻舔嘴唇,进而补充,“或者……你推开我。   后果自负。”   话音落下,两人又陷入僵持。   “快点,我等着呢。”   秦泽汐催促,压根不给时灿思考的时间。   “我……”时灿移开视线,不懂为何要再次经历凌迟。   他抬起手臂,抵在秦泽汐的胸膛上,奈何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第49章 我凭什么体谅你。   时灿抬起手臂,抵在秦泽汐的胸膛上,奈何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他想推开,理智告知应该如是做,奈何手臂挂着千斤顶。   艰难,抗拒。   下一秒,秦泽汐更是擒住时灿的手腕,直接压在门上,“你还真打算推开我吗。”   时灿一惊,眼中荡漾起惊诧。   “知道你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吗?这叫‘作死’。”   秦泽汐心中是有怨气的,从时灿决意划清界限开始,怨气一直都在。   怎么形容那感觉?每每想到就会有疼痛从骨缝里渗出来,融进肌肉与血液,又是酸楚,又是蛰噬。   然而这感觉令人上瘾,使得秦泽汐越发想念,想他的一举一动,想他的一颦一笑。   时灿避让秦泽汐的视线,“你怎么……突然这样。”   若时灿潇洒转身并且过得更好,那秦泽汐无话可说。   他努力了却赢不到美人心,是缘分太浅,是难以强求,活该他一个人难受。   可时灿明明眼里心里都是他,两个人为了“算了”二字一齐难过,又算怎么回事儿,“我再强调一次,希望你也能听明白。   像之前那样喜欢你的日子,结束了。”   “好。”   时灿听得清清楚楚,可他不明白这种话为什么需要一次又一次的说,除了是在伤口上泼洒盐巴,还能有什么意义,“你是不是还要说,之后准备找其他人相处试试。”   “你——”秦泽汐被他呛声,想说的话卡在了嗓子口。   他从时灿眼中读到悲伤,是难以克制的那种。   秦泽汐的心一下软了,连抓住时灿手腕的指尖都软了不少,怕弄疼他,“你又是这个样子。   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坚强,觉得推开了我就有本事对抗全世界了?你知道这段时间我生气的是什么吗?不是你拒绝我,不是你为我做决定,是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把自己的‘喜欢’放在最后一位。   内疚,心疼,痛苦,决绝,所有被你提到的情绪都可以排在‘喜欢’之前。   我生气的是,‘喜欢’对你来说这么不重要,‘喜欢我’这么不重要。   但是在我眼里,‘喜欢你’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跟我的生命一样重要。”   时灿扛得住尖锐的言语,却难以抵抗温柔的攻势,更消受不了秦泽汐的长情言语,“我……我不是有意……”“我知道。”   秦泽汐怎么会不知道?时灿的前一段情感,处处以对方优先,长此以往自己的喜欢自然排在了最后。   这是他的习惯,亦是他的卑微。   秦泽汐轻舔嘴唇,视线扫过时灿的脸颊,越发动情,“你说无法为我付出,那不如试着把‘喜欢我’往前排一点怎么样。”   “我……”“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告诉你,是在命令你。   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我跟你表白,说你在我面前可以高高在上。   但是现在情况变了,我才是可以肆无忌惮的人*。”   秦泽汐低头,用自己的鼻尖轻蹭时灿的鼻尖,“之前那样的日子结束了,从现在开始,我会不遗余力从你身上索取。   直到你自以为重要的内疚和纠结完全被我消磨干净,剩下的就只有喜欢我。”   彼此的呼吸晕染着空气,热腾腾的,有点湿,有点润,还有无尽的情愫与暧昧。   “你说过,我做了决定,你尊重。”   时灿在秦泽汐的臂膀之中无计可施,吞咽口水,手指不知何时竟然紧紧抓着秦泽汐的衣服,“现在怎么又……”“很好,至少你记住了我说过的话,比以前好。   这算是你为我付出的第二步。”   秦泽汐又靠近些许,接着用嘴唇轻扫过时灿的鼻尖,“我后悔了。   我凭什么体谅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状态也结束了。”   冰美人的脸颊泛红,瞳孔里都是肌肤相亲带来的电流,撞击着思绪,消磨着定力。   秦泽汐屏住呼吸甚是紧张。   他吞咽口水再次靠近,轻轻含住时灿的唇珠。   亲一下,闪躲些许,接着又凑上去。   春情游走于唇齿之间,而剧烈的心跳声则会将耳膜震碎。   叮,叮,叮……电话铃声忽然响起,就在秦泽汐的口袋里。   两人都是一惊,时灿随即移开视线,“电……电话响了。”   秦泽汐不想理会,“哦,我,我听到了……”先是美术馆里被出警,现在又忽然有人打电话。   秦泽汐心想,自己的运气也太差了,大晚上的到底是谁!叮,叮,叮……叨扰还在继续,对方显然很有耐心。   忽视是绝不可能的,时灿清了清嗓子,“你接吧,可能有重要的事情。”   秦泽汐叹了口气,一手搂着时灿,另一只手拿出电话。   他且尚存一丝侥幸与遐想,或许打发了这通电话还能再寻回刚才的暧昧与浪漫。   距离太近,时灿不愿被迫“偷听”秦泽汐的电话,“松开我。”   “是隋海海。”   秦泽汐给他看来电显示,另一只手臂的力道丝毫不减。   秦泽汐接起电话,压着嗓子问,“怎么了,隋公主。”   隋海海在电话另一边说,“你在哪里,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   “在家,刚刚有事忙。   怎么了。”   “太好了,我现在过来找你。”   “现在?你又想偷跑出来吗。”   秦泽汐一愣,连忙皱眉说:“我今天不太方便,明天去看你行吗。”   “可我已经偷跑出来了。”   隋海海很坚持,追问秦泽汐,“你有什么不方便的。”   秦泽汐看着怀里的时灿,照实回答,“我……家里有人。”   “有人?”隋海海思索片刻,抬高声音道:“你们俩和好了?之前我让你在他面前酷一点,别什么都听他的,还有找个人刺激一下,然后争取主动权,这些办法你是不是都试过了,管用吗?还有,之前不是还说——”“我……”秦泽汐余光瞥了一眼时灿,正巧对方也望着自己。   刚才是不愿放开手臂,现在是尴尬萦绕,不知如何是好。   秦泽汐清了清嗓子,连忙打断隋海海:“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行了,你快过来吧,用不用我去接你。”   “他在你家里,我去会不会不方便。”   “没事,来吧。”   “行,刚好我也可以跟他说说话。”   挂了电话,秦泽汐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时灿抬起下巴整理衣服,忽然就找回了过往相处的节奏,“她是你的感情指导?”“不是,我就是随便和她说说。”   时灿点头,低声嘟囔,“两个人感情经验加在一起还是零。”   “‘零’怎么了,咱们俩加一起也只有一。   隋公主平时的乐趣之一是看各式各样的偶像剧。   台湾的,日本的,韩国的,能说得上名字的她都看。   她说咱俩这是韩剧的唯美狗血,外加三流编剧写的舔狗桥段。   当然,你负责唯美,我负责舔狗。”   “所以她觉得你需要改变。”   “你别小瞧她,我感觉说得挺有道理。”   “我不是小瞧她。”   秦泽汐反应过来,连忙解释:“当然,我就是随便听她说说,没用她那些烂招……”时灿“嗯”了一声。   “我挑她说的对的……试了试。”   时灿又“嗯”了一声。   “她说找个人刺激一下,我真没有。”   时灿叹气,继续“嗯”了一声。   看样子,今晚就这样了。   秦泽汐叹气,然后揉着太阳穴解释,“我不阻止她过来,是因为她最近身体情况不好。”   两周之内,隋海海从医院逃出来了好几次。   秦泽汐听闻她已经离开了医院,不敢拒绝,只好顺着她的意思。   “好,我知道了。”   时灿没等他说完,转身朝着餐桌走去,拿起电话和外套准备离开。   “你干什么。”   秦泽汐连忙上前制止,“这么晚了去哪儿啊。”   “你不是让她过来嘛,我呆着不方便。”   “方便。   你睡我屋,她睡客房,我……我睡沙发。”   秦泽汐不让时灿走,说什么都不让,“你很重要,她很重要,我不做选择。”   经典渣男语录。   时灿本想吐槽他,可还来不及开口,秦泽汐的电话又响了。   是隋海海的家人。   “她给我打电话了,等下就过来。”   “我知道,我也是怕她想不开,所以没劝她回去医院。   阿姨您放心吧,有我在,没事的。”   “她怎么会知道最新的检查结果,不是说先不要告诉她吗。”   “阿姨您别想太多了,本来也瞒不住。   没事,我明天会去医院陪她,我会劝她接受治疗的。”   只言片语,时灿拼凑对话。   “她的身体特别不好吗?具体是什么情况。”   “从来没好过,最近更糟罢了。”   秦泽汐放下电话,补充说,“也是心脏的问题。”   “那她有没有什么治疗计划?比如像你几年前做手术那样,之后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在医院里耗时间。”   秦泽汐望向时灿,沉默许久轻声叹气,“对她来说,没有。   她能做的,只有耗时间。   而且能耗着就是最好的消息,就怕……”话没说完,时灿懂了,“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秦泽汐摇头,这有什么可道歉的,“对了,等会儿你见到她,别提这些。   她从医院里逃出来,肯定不愿意多说生病的事。”   时灿望着秦泽汐,看他提起隋海海时的担忧与焦虑,忽然就不想走了,“那她过来要干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你说。”   “不是。   她不想在医院里呆着,偷跑出来就是想住在个有家味儿的地方。   以前也有过,我明早送她回去医院就行。”   “她一定很信任你,这种时候愿意来找你。”   秦泽汐无奈笑了一下,“我有过和她相似的经历。   我可以理解她心里的恐惧,也可以明白她不想面对父母。   所以,我必须得站在她身边。”   时灿没再接话,只觉在这公寓里的秦泽汐是那么的不一样。   浑身闪着光,让人忍不住动情暖心。 第50章   事发突然,时灿看到隋海海时难免有些尴尬。   还好,隋海海性格外向,几句话就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时灿摇头回答,“没事。”   上次见到隋海海时,她的脸色不好,看着有些憔悴。   这次再见,精气神都不如从前。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带着笑,声音却有些喘,有气无力的。   隋海海强装开朗的样子让人难过,但她自己心情甚好,像是只要能离开医院就已足够。   “你们俩,把手机都拿出来。”   秦泽汐为了缓和气氛,清了清嗓子说,“一人给我转二百块。   来我家里住,害得我得睡沙发,有没有天理。”   时灿心里给了他一个白眼,低头掏手机。   还没来得及转账,隋海海敏锐察觉到重点,“你们俩不是和好了吗,为什么不睡一张床?你为什么要睡沙发。   该不是因为我在,所以故意睡沙发给我看的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泽汐不是在谈恋爱,是在渡劫,还是所有“天时”、“地利”、“人和”都沾不上的那种。   “我说睡沙发就睡沙发,我喜欢睡,嫌床太软不舒服,行不行?好好当你的公主,哪儿那么多问题,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隋海海一愣,“我就说了一句话,是你跟战斗机一样,凸凸凸,没完没了。”   “行了,给我转钱!”秦泽汐把二维码怼在隋海海眼前,“然后赶紧去洗澡睡觉,明早送你回医院。”   钱转了,公主起身去洗澡。   秦泽汐看她走进卫生间,然后对时灿说,“你也得听我的,转钱。”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抠。”   时灿给他转账,还不忘留下备注:服务不到位,活儿不好。   叮咚,到账。   秦泽汐瞥了一眼,压低声音故意嘟囔,满眼都是小狼狗特有的骄纵傲慢,“你也不想想咱俩现在谁听谁的,还指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呢。   我正式通知,您已经失去了小暖炉、小棉袄。   从现在开始,咱们见面得你约我,咱们说话得你主动,咱们不管干什么你都得付出,得养成习惯。   知道了吗。”   时灿看着秦泽汐,没吭声。   “问你呢,知道了吗。”   “行了。”   时灿能说什么,除了“知道”二字,还能怎么回答。   .   三室一厅,使用面积一百多平米的公寓里,秦泽汐硬生生被“排挤”到了沙发上。   太硬了,又膈,难受极了。   秦泽汐来回翻身,折腾到后半夜才终于睡着了。   没隔几个小时,闹铃又响了。   秦泽汐揉着太阳穴起身,边打哈欠边准备早餐。   三人一齐出门,目的地都是医院。   各归各位,跌宕起伏的一晚上终于结束了。   .   手术顺利,接下来就是修养恢复。   时灿先前答应苹果的那个活儿,算算时间本应该开始了,然而却因母亲生病而有所延期。   随后几天陈秋住院康复,时灿则每天抽几个小时工作,争取两边不耽误。   上次合作时,苹果与时灿聊起裸体模特的生存现状。   时灿简单介绍了一下,同时坦言大部分的模特都得不到家庭的支持,也没有社会的肯定,挺难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苹果随后又与几个人体模特合作,最终决定拍摄一部关于裸模的纪录片。   时灿浏览资料后,接了。   .   拍摄开始,时灿进入两边跑的状态。   他时间固定,上午来医院看母亲,接着去工作,到了晚饭之前再回来医院。   母亲临出院前一天,时灿提前几小时回来,与主治医生商量陈秋后续复查的细节。   医生先是浏览各项报告,接着交代时灿注意事项。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时灿将身走到母亲的病房门口,忽然听见门里传来说话声:“阿姨,您的五官长得特别标志。   三庭五眼,肯定特别上相。”   时灿一愣,是……秦泽汐?他侧头顺着门缝往屋里撇一眼,只见母亲半躺在病床上,而秦泽汐搬了个椅子坐在母亲对面,拿着画笔在速写本上作画。   “时老师随您长。”   秦泽汐一边动笔,一边对陈秋说,“阿姨,平时在美术学院上课,我们也都这样练习速写。   时老师经常给我们当模特。”   “他……他不是都……”母亲欲言又止,说不出“脱衣服”或者“裸露”一类的字眼。   秦泽汐心领神会,笑着解释道:“时老师是不是都没跟您仔细说过?人体模特有很多种不同类型的工作,绝大部分都挺辛苦的,保持一个姿势长时间不能移动。   您看到那些售卖的艺术作品,大多数画家都会对模特进行选择。   气质、身材、各方面都得看对眼,挺不容易的。”   陈秋想了想,说:“我知道你这几天来看我是什么意思,你想劝我,希望我接受时灿的……职业,希望我能允许他重新当模特。”   陈秋不同意,是成年累月的事情了。   时灿最初与她硬碰硬,闹得两败俱伤,关系一度降至极寒。   后来为了避免正面冲突,时灿迂回扯谎。   这行为看似聪明不少,实则骗人终骗己,问题依旧在那儿。   这几天参与纪录片的拍摄,时灿没提到细节,只说是影视行业相关的工作。   母亲见时灿整日带在身边的都是些拍摄时间安排,因此也没有怀疑。   这才相安无事。   .   陈秋的态度很明确,面对秦泽汐也没有改变,“有那么多职业可以做,为什么非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阿姨您别误会,我不是来劝您的。   我朋友在楼上住院,我只是顺路也来看看您。”   秦泽汐抬头看向陈秋,连忙摇头,满眼都是真诚,“我们这个圈子里,很多模特老师的家里人都不太理解。   一幅作品的所有成就都归于画家,但是合适的模特才能成就画家,成就画作。   就这一点来说,我很感激那些被家里反对,却还继续从事这一行的模特老师。”   陈秋没想到秦泽汐会说这些,有点意外的回答,“时灿……他没跟我说过这些。”   “时老师肯定不会说,他哪能跟您夸自己。   但要是作为拿画笔的我都不夸他,那还能有谁呢。”   秦泽汐沉默一下,又笑着补充,“当然,也有些画家和我不是一个想法。   我管不了别人,但我觉得时老师特别敬业,对自己的要求也高,职业素养非常好。”   时灿站在门口安静听着,心里是千回百转的心思。   温暖、感动、情绪溢于言表。   秦泽汐口口声声说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可该做的,能做的,一件也不见少。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洗涤灵魂的温泉,一下一下将疲惫完全冲刷。   .   面对陈秋,秦泽汐虽然否认自己有劝导的意思,可字里行间都是对时灿职业的赞许。   时灿能听出画外音,陈秋自然也可以。   她清了清嗓子,抗拒的说,“你现在还不是在劝我。”   “真不是。”   秦泽汐笑了一下,“我是想说,阿姨您也是特别好的模特。”   说完,他将画板反过来,冲着陈秋展示自己刚刚完成的速写,“阿姨您看,刚刚说起时老师的时候,您的眼睛里有光。   这点‘色彩’被画笔捕捉到,就是一副很完美的画……时老师和您一样,总能给画家带来不一样的新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泽汐一直好言好语笑嘻嘻的,陈秋也不好说重话。   况且,秦泽汐呈现出的画作甚是好看动人,陈秋拿过瞧着也很喜欢,肚里那些话一下也就散了。   “阿姨辛苦您了,为了配合我好长时间不能有大动作。   您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之后再来看您。”   .   听闻秦泽汐要离开,时灿连忙握紧手中的病例。   他推门进屋,想与秦泽汐打个照面。   那种“念想”很强烈,肆意生长在时灿的每个细胞之中。   秦泽汐听到推门声,而后望向时灿,“这么巧,我正要走。”   “谢谢你来看我妈。”   时灿点头,“我送你吧。”   “不用,我去楼上看隋公主。”   秦泽汐脚步没有停留,手臂肩膀则与时灿微微擦过,“你还想送我到电梯口不成。”   时灿停下脚步,听从了秦泽汐的吩咐。   很本能,很自然。   片刻,时灿还是抬脚跟了出去。   他赶上秦泽汐,追问,“你最近怎么样。”   秦泽汐耸肩,“和平时一样,没什么变化。”   “那……”   秦泽汐按下电梯,看着那逐渐变小的数字,“什么。”   “没什么,想谢谢你。”   秦泽汐皱眉,“刚才再病房里面不是说过了吗。”   时灿点头,忽然意识到没话找话真是困难,“之后有空,我请你吃饭。   怎么样。”   秦泽汐想了想,“看时间吧,最近我想多陪陪公主。”   “那要不,我找时间去看看隋海海。”   秦泽汐故意难为时灿,“你看她干嘛。”   “我……”   电梯来了,秦泽汐笑了一下,“那到时候看情况。”   “好。”   .   秦泽汐离开,时灿回到病房。   陈秋闻声,慌张的将手里的画塞进一旁的抽屉里。   时灿愣了一下,主动说:“藏了什么。”   “他这些天总过来。”   陈秋从抽屉里拿出好几张速写,都是秦泽汐留下的,“我开始以为他来找你,结果他说要我给他……当模特。   我拒绝了,他挺倔的,坐下就开始画……”   母亲经过手术,说话不如以往强势,希望可以和时灿和气相处。   时灿帮她收拾东西,“嗯”了一声补充,“他有朋友在楼上住院,顺路。”   不理解往往源于对全貌的缺失。   秦泽汐不耍嘴皮子,切实让陈秋体会成为模特的感觉,也算是为时灿添瓦铺路。   即便母亲最终也不能对这一职业释怀,可至少她多了解了一分,也就多了一分机会。   “你和他,是不是彻底断了。”   母亲看着时灿,想了想说,“这个孩子感觉还可以,对你挺上心的,人也……更好相处。”   母亲用了“更”字,是将秦泽汐与林仰对比。   当初林仰与母亲见面,几次下来总是默不作声,不似秦泽汐这般会来事,更不像他能说会道。   当然,母亲能这般表扬秦泽汐,不是对他多么满意,无非两害相比取其轻。   既然时灿喜欢男性已经改变不了,那有个活人在身边总好过一直想着回不来的旧爱。   母亲的为难,写在眼睛里,留存在声音之中。   “您别想太多了。”   时灿为她倒杯水,忍不住又看了看秦泽汐留下的画作。   喜欢,真是好看,把母亲眉眼里的情感都刻画了出来。   能创作出这样的作品,画家必定用了所有的心思去观察。   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   为什么非要做人体模特。   这些年里,母亲不止问过一次。   因为时灿喜欢,因为这是对艺术的表达。   可时灿心底亦有更深层的原因,更加私人化。   时灿从小生活在父母的争执之中,存在感很低,如同隐形**。   时灿觉得闭上嘴捂住耳朵之后,就听不到那些不和谐的声音。   后来上了学,练习长跑,时灿虽然外形出众,可他早已养成了不怎么爱说话的性子。   起初成为林仰的模特,时灿被羞耻感席卷,怎么都找不到状态。   林仰将他带去朋友的工作室学习,时灿的表现有所起色,可仍旧不尽如人意。   “到底是什么问题。”   林仰放下画笔,一双招子直勾勾看着时灿。   “对不起。”   时灿不敢与他对视,清了清嗓子道:“重新开始吧,我自己调整。”   林仰没有动,像是看穿了时灿。   他放下画笔,工工整整解开自己的扣子,先是上衣,紧接着是裤子。   时灿脸颊瞬间臊红了,“你……你怎么……”   两人赤条相对,林仰问,“我敢看着你,为什么你不敢看我。”   “我……”   “看着我。”   .   那一天,那一刻,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打在时灿的手臂上。   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悸动,这感觉是……被看见。   林仰的视线尖锐且火辣,时灿只花了一秒便爱上“被看见”的感觉。   他不是家中隐形沉默的第三人,也不是学校里认真训练没有性格的体育生,他被林仰看见,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   那天之后,时灿身体中某个开关被拨动,状态越来越好。   他通过林仰的视线寻找自我,而后多年更是热爱着人体模特这份职业。   .   同样的眼光,秦泽汐也有。   这便是当初酒吧相遇,时灿从他视线里寻到的似曾相识*。   不仅如此,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在前尘姻缘的催动下,秦泽汐比林仰更甚。   他用眼睛看时灿,亦用心看他——   看时灿的肉体,看时灿的生性,看时灿的灵魂。   .   为什么时灿会接下纪录片的拍摄?   于大众,不为可以被社会接纳,只求多一分包容和了解。   于个人,时灿想要一个解释自己的机会。   .   “妈,这些年每次提到我在做人体模特,咱们不是吵架就是冷战。”   时灿低头为母亲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他一张一张整理秦泽汐的画,而后夹进书里,“是我没有认真跟您沟通,甚至没有让您了解过我的想法。”   这不全怪时灿,面对母亲激烈的情绪,很多话时灿说不出口。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时灿与母亲的隔阂由诸多原因所致,因此寻求解决之道也难上加难。   母亲闻声看向时灿,不明白他的意思。   “所谓的影视拍摄是纪录片,关于人体模特的。   前几天你刚刚做了手术,我怕你情绪起伏所以没告诉你。   这种类型的纪录片都会变声打码,因此你不用担心我被别人认出来。”   时灿与母亲四目相对,又说,“剪辑完成之后我会先拿给你看,里面有一些我的想法。   当着面,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你觉得我看了之后会改变想法?”   时灿摇头,“我们不应该因为这件事一直有隔阂,甚至闹到水火不容。   没有必要。   你看过之后了解了我的想法,我也会思考您的意见,或许我们可以找到些共识。   比如我不接商业工作室的活儿,或者只接局部模特。   不管怎么样,我们可以有个缓和的办法。”   母亲察觉时灿想要解决问题,很是惊讶。   她沉默许久后点头,忍不住问,“为什么你现在提这些。”   .   因为某人曾说:你愿意改变是好事,可为什么要从我这里开始?你妈妈不同意你当模特,你的改变可以从她努力说服她开始。   这句话一直在时灿的胸腔回荡,每一次都震起涟漪,激起波浪。   母亲追问,有些担心,“你发生了什么事吗?”   时灿笑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刚好有纪录片这个机会而已。”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秦泽汐在时灿心口留下的种子发芽了。 第51章 缺失的碎片。   母亲出院了,时灿还是借由周末时间去了医院。   他去看隋海海。   上次在秦泽汐家里见面,隋海海是偷跑出来的。   她的眼睛里充满憔悴与沮丧,可说话时却还套着乐观开朗的面具。   时灿这几天总能想起她,接着便将她与十几岁的秦泽汐重叠在一起。   那个陪着母亲做饭,尽量不让父亲担心的男孩子,也曾有过这样的面具。   精致,极具迷惑性,让人不自主相信。   秦泽汐帮忙给时灿母亲换病房,投桃报李,时灿去看看他的朋友也理所应当。   时灿周五晚上给秦泽汐打了个电话,简单通知了一下,“如果不方便,我可以换个时间,或者……”   “知道吗,现在你这样就是想找借口来见我。”   想个屁。   时灿只想挂电话,“我没有。”   “你有。   你就是想见我。”   时灿不与他继续争执,“随便你说。”   “行,达成统一,那我们明天见。”   说完,秦泽汐挂了电话。   时灿咬紧牙根想骂人,他动动手指给秦泽汐发信息:【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挂了。   】   两秒钟,秦泽汐打了回来,“还要说什么。   说吧,我听着。”   时灿心中吐槽,本事见长,“我只是想问,咱们几点在医院见。”   “早晨吧……”   约好时间,时灿先一步挂掉电话,以牙还牙。   .   周六天气晴朗,阳光打在身上,又暖又舒服。   路上堵车,时灿晚了五分钟才到医院门口。   远远的,他瞧见秦泽汐站在人行道旁,微长的头发随风扫着耳根,俊朗深遂的五官沐浴在阳光之下。   忽然,时灿停下脚步。   无数画面在他的眼前闪过,他坐在海边远远看着秦泽汐与孩子玩耍;他目光锁定秦泽汐落在田颂身上的画笔;他站在民宿大厅呆呆望着秦泽汐逐渐变小的背影……   原来,他们已经历了那么多。   原来,时灿记得如此清楚。   .   许是目光过于专注炽热,秦泽汐回过头,随即四目相对。   他冲他勾起嘴角,就像这天气一样明媚。   时灿加快脚步,来到秦泽汐面前,“抱歉,刚才——”   秦泽汐看看时间,打断他的话,趾高气扬的:“有进步,咱们俩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你让我等了二十分钟。”   没完没了。   秦泽汐这翻身当主人的口气真是又欠打又可爱。   时灿看着他,眼神温柔,“你跟隋海海说了吗。   她喜欢吃什么,我去买些东西给她。”   “不用。   今天的计划是和她一起出去玩,我跟她说你也一起,她挺开心的。”   时灿毕竟和隋海海不熟悉,一起出行难免担心她觉得不方便。   秦泽汐摇头,“身体不好的人,担心的从不是自己不方便。   我们害怕同行的人嫌弃,觉得我们拖后腿。”   时灿点头,明白了,“那我们进去吧。”   “在这里等,她马上下来。”   说完,秦泽汐靠近时灿一步,压低声音问,“上次半夜被隋公主打断的对话,你怎么说。”   “什么。”   时灿一怔,想起那晚两人脸贴脸、胸抵胸,身体忽然就热了,“什么怎么说。”   秦泽汐“哼”一声,扬起眉毛轻捏时灿的下巴,缓缓抬起他的脸颊,“别跟我来这套。   咱俩啥时候正式开始搞对象。”   没等时灿开口,秦泽汐又道,“今天先陪隋公主,晚上或者明天我们再说,我不会让你蒙混过关。   想一直能看到我,光找理由是不够的,总得付出点代价。”   .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医院门口秀恩爱。”   一见面,隋海海冲时灿笑。   转头,她对秦泽汐说,“难得出来放风,今天要听我的。”   隋海海画了淡妆,弯弯的眉毛,长长的睫毛。   妆容挡不住她面颊的憔悴,与街上的同龄女孩子相比,她亦少了分红润之色。   可隋海海看上去很开心,目光温柔充满感染力。   “你平时偷跑出来的时间还算少吗。”   秦泽汐接过隋海海手里的外套和东西,随即拿出车钥匙,“再说,什么时候不都得听你的。”   隋海海撇了秦泽汐一眼,不想理他。   她转头看向时灿,“我们上车吧,去看电影怎么样。”   上了车,隋海海又主动闲聊,说起喜欢的电影类型,还给时灿将她小时候与秦泽汐在医院里看电影的故事。   .   到了电影院,买了票,还有二十分钟才进场。   隋海海提议想喝楼下的网红果茶,“我看大家都拍照打卡。”   “行,那我去买。   你们俩等着,我十五分钟回来。”   秦泽汐说完转身,而隋海海目送他到电梯口,接着对时灿道:“我们去买爆米花吧。”   时灿陪她排队,掏钱,拿过爆米花。   隋海海感慨,“真好吃。”   时灿尝了尝,不过是普通的爆米花。   “我没怎么吃过。”   隋海海有点不好意思,一边开口一边又塞了一颗进自己嘴里,“是我少见多怪。”   时灿摇头,忽然有点心疼她,大好的年纪却得花去大部分时间在医院里,“还想吃什么,我帮你买。”   隋海海不跟他客气,想了想说:“刚刚的巧克力冰淇淋看起来也不错,我也没吃过。”   “好。”   .   临近电影开场,秦泽汐才拎着几杯果茶回来。   网红店人气火爆,排队等候的时间让其他精品望尘莫及。   秦泽汐站在电梯口来回张望,瞧见两人后不禁皱眉。   他快步朝着隋海海走过来,抬高声音呵斥,“你不能吃这些,在干什么。”   说完,他一把抢过隋海海手里的冰淇淋,还有她放在腿上的爆米花。   快乐结束了。   隋海海低声嘟囔,“我就是想尝尝。”   秦泽汐转身将冰淇淋扔进垃圾桶里,声音中带上了怒火,“你故意支开我。”   时灿不明就里,起身对秦泽汐说,“抱歉,是我买的。”   “不关你的事。”   秦泽汐不怪时灿,一直盯着隋海海,“你不能吃这些甜食,自己不知道吗。”   隋海海耷拉着脑袋,率先往电影院里走。   秦泽汐轻揉自己的太阳穴,而后深吸一口气对时灿解释,“她有1型糖尿病。”   .   电影院里,3D眼镜挂在鼻梁上。   秦泽汐坐在隋海海身边,不搭理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对不起。”   隋海海低声道歉,“我就是没忍住。”   秦泽汐叹气,侧头看她,“你做错事怎么还哭上了。”   秦泽汐连忙找了纸巾塞进是隋海海的手里,“以后不能这样,听见了没。”   隋海海没接话,隔了许久才“嗯”了一声。   .   坐在一旁的时灿电话震动,一条信息,来自秦泽汐:【公主比较任性,你别多想。   】   .   不高兴的插曲没造成太大影响,秦泽汐不跟隋海海一般见识,电影结束便恢复如常。   秦泽汐四下打量,准备找个地方吃午饭,“公主,中午吃点清淡的。”   饭桌上,隋海海看着时灿好奇打听,“你和秦泽汐到底怎么回事,和好还是没和好啊?”   “我还坐在这里呢。”   秦泽汐给她拿碗筷,耳根刷的一下红了,“哪里有你这么直接的。”   “也不知道之前是谁,被拒绝了之后钻进我的病床底下哭。”   隋海海吐槽秦泽汐,还忍不住在时灿面前揭短,“弄得好像我欺负人一样。”   秦泽汐一下就急了,“胡说什么呢。   谁哭了。”   隋海海转向时灿,继续拆秦泽汐的戏台子,“他小时候哭,怕被爸妈看见就总来我病房,躲在我的床底下。   我那时候骂他,揍他,没少笑他。   自从他手术之后就再没见他掉过眼泪,你快点跟他和好呗,他那点眼泪经不起几次哭。”   没等时灿接话,秦泽汐连忙插嘴,手底下不忘给隋海海倒水,“行了,行了,别说得我跟滞销品一样。”   “你可不就是滞销吗?难道你不着急。”   “不着急,不着急。”   秦泽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太丢人了,“等我把你解决了,再解决个人问题也来得及。”   隋海海一愣,忽然不知道怎么接话。   秦泽汐立马反应过来,连忙说,“我的意思是等你身体好了。”   .   低头吃饭,时灿又收到一条短信,还是来自秦泽汐:【我着急。   】   .   午饭结束,隋海海要求去附近的游乐场看看。   “你又不能玩。”   秦泽汐嘴上吐槽她,脚下的步子却变了方向。   时灿走在两人身后,插不上话,也觉没必要说话。   秦泽汐放缓脚步,低声问时灿,“看你都不吭声,是不是很无聊。”   完全不会,正好相反。   他们之间是“战友”感情,有对彼此的了解和信任为依托。   对时灿来说,他喜欢听隋海海说那些关于秦泽汐的细节。   新鲜,饱满,充满少年感。   那些都是时灿缺失的碎片,用以了解,用以走入秦泽汐的世界。   “很有趣。”   不仅有趣,时灿亦觉得不够,希望隋海海可以多说些。   .   小型游乐场建在城市之中,三人开车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   走进游乐场,隋海海找了个视野很好的长椅坐下。   她对时灿说,小时候我经常来游乐场看别人玩,就像现在这样。   “但我曾经自己试过一次。”   隋海海一边说,一边指向不远处的海盗船,“我自己偷偷跑上去的。   下来之后,心口特别难受,气也喘不上来。   我站不稳,直接倒在地上。”   隋海海的声音很平静,说到这里忽然变了语气,“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嘭,嘭,嘭,我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但是,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活着。   不是平时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的活着,是特别真实、肆无忌惮的活着。”   秦泽汐打断隋海海,“说什么死不死,活不活。”   “我又没跟你说话,我在和时灿说呢。”   秦泽汐将手里的外套递给隋海海,怕她着凉,“你现在就挺好的,以后会更好。”   “骗人的话张口就来。”   隋海海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蹦极台,自言自语问,“我想知道飞下来是什么感觉。”   .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临近晚饭的时间,三人准备打道回府。   今晚隋海海回家住,秦泽汐事先已经和她爸妈联系过了,“我送你到医院门口,他们来接你。”   “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隋海海看看时灿,接着直勾勾望向秦泽汐,“我想你送我回家。”   秦泽汐下意识看向时灿,心心念念的是与他之间的“进度条”。   秦泽汐笑了一下,委婉拒绝隋海海,“我昨天已经跟你爸妈说好了,他们肯定也准备出门了。”   “给他们打个电话就行,我现在就打。”   隋海海拿出手机,再次跟秦泽汐撒娇,“送我回家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啊。”   不光撒娇,她还连带用上了威胁,实属任性,“你要是今天不送我,我就离家出走。”   “别瞎说了,就你这个小身板,能走到哪里去。”   秦泽汐很是为难,余光一直不停的扫向时灿。   隋海海察觉他的视线徘徊,主动问时灿,“今天谢谢你陪我,你们俩是不是晚上有约?今天能不能让他送我回家,明天再让他去找你。   可以吗。”   “当然可以。”   时灿不明就里,但他猜想隋海海有话想对秦泽汐说,否则也不会如此坚持,“那我先走了。”   秦泽汐左右为难,只好先送时灿上车。   他压低声音,凑在时灿耳边低声说:“我明天找你。”   .   转过头,秦泽汐看着隋海海连声叹气,“你怎么还当起猪队友了。”   隋海海心愿达成,露出一个明朗的笑。   她说,“就这一次,以后不会了。”   秦泽汐不信,“最好不会。”   隋海海点头,“一定。”   .   出门一天,时灿晚上回到家里,简单休息之后便睡下了。   第二天早晨,时灿收到信息,来自隋海海。   他看着屏幕皱眉,心中有些不安。   午饭之前,时灿主动给秦泽汐去了个电话。   秦泽汐说,我今天……不能去找你了。   隋海海自杀了。 第52章 真扫兴,又是活着的一天。   隋海海一共给时灿发了两条信息,没有时间间隔。   【你要对秦泽汐好一点,再好一点,把他当成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但你也不能太惯着他,他钻牛角尖的时候,你要揍他、骂醒他…….】第一条短信很长,内容都和秦泽汐有关,像是她会对时灿说的话。   令时灿感到不安的是第二条信息,只有两个字:【再见。   】   .   隋海海自杀了。   时灿拿着电话愣在原地,能听到的只剩秦泽汐的呼吸声。   待他回过神,已经拿着衣服离开了家。   时灿对秦泽汐说:我现在去找你。   等我。   .   秦泽汐在医院里。   准确的说,他在隋海海的病房里。   空荡荡的病房了无生气,秦泽汐抱膝坐在角落,呆呆望着那干净整齐的被褥。   时灿推开门,深吸一口气后慢慢来到秦泽汐面前。   他弯腰以双膝点地,直视着秦泽汐的眼睛,“你没事吧。”   秦泽汐看着时灿,又好像透过他的身体看向其他什么东西。   悲伤萦绕在他的气息之间,急需宣泄,“我能有什么事。”   时灿前倾身体,将他拉进自己怀中,紧紧拥住秦泽汐。   时灿什么都没说,秦泽汐的泪水却在瞬间淌出眼眶。   好像,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时灿的怀抱就是他小时候的床底,顷刻卸下提防。   .   不知过了多久,秦泽汐缓缓开口。   他对时灿说,他亦自言自语。   “公主昨天让我送她回家,一路上说的都是我们小时候的事情。   我们在医院里捉迷藏,我们捉弄其他小孩子。   到了她家门口,我们又绕着小区走了好几圈。   说的还是小时候,有些我忘了,有些我还记得。   她回家之前,我吐槽她怎么突然开始回忆过去了。   她说……你都要去谈恋爱了,我还不能回忆一下你以前多中二吗?”   “昨天,她特别郑重的跟我说了‘再见’两个字。   我当时一愣,心里有点……不舒服。   我问她要干什么,平时都是直接让我滚,怎么忽然这么客气。   她笑着说没事,还说会看我今早的网课直播。”   “我今天特地选了一道与她提过的习题,她看到还给我打赏了。   但是直播结束之后没多久,我就接到了电话……刚才她爸妈一直在说,为什么没有发现任何迹象。   如果有任何一个人察觉到,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我也在想,她昨天说‘就这一次,以后不会了’,她还说‘我想知道跳下来是什么感觉’……这些是不是都在暗示些什么?还有,她昨天一天都跟我在一起,心里会不会有些期待,我可以发现什么然后阻止她……还是她特别小心的掩盖所有细节,生怕我有所警惕。”   时灿听不下去,不忍听下去。   他以修长的手指轻轻捂住秦泽汐的嘴巴,然后再次收紧手臂。   别想这些,别怪自己。   秦泽汐抓住时灿的手腕,继续低声嘟囔。   “为什么我没有发现,一点迹象都没发现。”   “为什么。”   .   秦泽汐不断自责,连带时灿都忍不住回想昨天的种种。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说这句话时,隋海海刚拿到巧克力冰淇淋。   她咬了一口,满眼都是享受。   时灿一惊,在她身边坐下后连忙否认,“不会。”   “你这么想也没关系,很正常,大家都会这么想的。   有时候我们自己也这么想。”   隋海海下意识用到“我们”两字,指的是她与当年的秦泽汐。   而秦泽汐亦说,我们害怕同行的人嫌弃,觉得我们拖后腿。   或许经历过病痛折磨的人,身体可以康复,但总会有些东西留下。   留在潜意识中,留在灵魂深处。   隋海海仔细品尝没什么特别的巧克力冰淇淋,又对时灿说,“但其实我们特别会感受生活的美好。   一点美好的东西,我们就能当宝贝一样想念很久。   秦泽汐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的事情,你知道吧。”   隋海海见时灿点头,笑着补充道:“我最开始笑他,觉得哪里有人会喜欢上画里的模特,跟电视剧情节一样。   后来,我相信了。   因为他说,看着那些画他就能忘记自己是一个生病的人,他就能特别努力的活着。   你对他来说,是一种多么美好的存在……”隋海海一边感叹,一边将爆米花与时灿分享,“他当年总说不想知道你是谁,没必要知道。   可我觉得他也有些害怕,怕那份难能可贵的美好消失,所以他选择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幻想着你,不做任何事情改变现状。   you are his lobster。”   时灿皱眉,听不懂这个梗。   可它并不影响这段话荡漾在时灿的胸口,激起无数情绪。   隋海海见他没有接话,笑着摇头,没什么,“你没看过《老友记》。”   她的神色淡了一些,又淡了一些,“其实这么长时间我都羡慕、甚至嫉妒他。   我……没什么可以向往的美好。”   时灿心里不是个滋味,可紧接着他又听隋海海说,“有件事我应该跟你说一句不好意思。”   “什么事。”   “上次我偷跑出医院的时候,明知道你在秦泽汐家里,可我还是硬要过去当电灯泡。   不好意思,你别介意,我就是想多和他见面。”   说完,隋海海又舔了一口冰淇淋。   真好吃,从舌尖甜到了心口。   “还有今天,我也想一直跟他呆在一起。   不过以后就不会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当你们的电灯泡。”   .   绝大部分的自杀,都不是一时兴起,都时提前计划好的。   走进病房之前,时灿在楼道间里遇到照顾过隋海海的护士,对方提到,隋海海的病情一再恶化,加之有糖尿病只能进行保守治疗,甚至连等待心脏移植的机会都没有。   换句话说,她就是在等死。   早,晚,结局都是一样。   .   “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发现任何迹象吗?”秦泽汐抬起头与时灿对视,泪水停不下来,“因为我从没想过她会放弃。   小时候我跑出医院去自杀,回来被她知道了,她狠狠打了我一个耳光。   我爸妈都没舍得打我,但是她打了。   然后,她呵斥我混蛋,说我是个懦夫胆小鬼。”   “从小到大,医院里这些孩子总会有人冒出自杀的念头。   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可我……从没想过是她,怎么会是因为我想要自杀而打我的她呢?她一直都是最开朗乐观的那一个,如果连她都会放弃,谁还能坚持呢?”   秦泽汐问时灿,一遍一遍问。   秦泽汐问自己,一遍一遍问。   .   时灿送秦泽汐回家,两人的话题一直围绕着隋海海。   明明每个字都像是千刀万剐一样的痛,可秦泽汐不愿停下来,他就想一直说,一直疼。   比起沉默,疼痛亦是一种宣泄。   时灿明白这感受,就像他一直登录微博,反复折磨自己。   要的便是那种深入骨髓的痛。   越痛,越能得到心底的安宁。   离开医院之时,秦泽汐回头看了一眼,“我从小就不喜欢医院的味道,甚至是厌恶,这里距离死亡太近了,就像被恶毒的东西环绕诅咒着。   小时候住院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常年在医院,我甚至不觉得自己活着。   昨天隋海海说,’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嘭,嘭,嘭,我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但是,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活着‘。   同样的感觉我也有过,因此她的每一个字我都感同身受。”   时灿顺势问,“你和她一样,也去了游乐场吗。”   “不是,我和学校一个同学打赌,我能跟他跑一样的距离。   但最后,我只坚持了一半,倒地的时候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呼吸困难,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我和她,如此卑微的活着。”   .   时灿皱眉,心疼的难以言喻,“刚认识的你的时候,你曾经问我,是不是喜欢听你的心跳*。”   秦泽汐移开视线,不再看向那让人难以忍受的“医院”二字,“记得。   上次我提起来的时候,你给我做了一桌子‘补身宴’,还说我瞎编**。”   “对我来说,‘心跳声’也代表‘活着’。   只是,我的理解可能与你们不同。   不如你们的深刻。”   时灿清了清嗓子,对秦泽汐解释说,“和林仰在一起的时候,我喜欢听他的心跳。   很难想象像他那么压抑克制的人,心跳声会那么有力。   我喜欢他的心跳,因为那是我在他身上感受到的火焰与热情。”   时灿停顿片刻,转头望向秦泽汐,“林仰出车祸去世之后,‘听心跳’变成了我的坏毛病。”   那几年,午夜惊醒,时灿总是恍惚的看着枕边人。   那些人很陌生,绝大多数不会有更多交集。   时灿抚摸他们的胸膛,聆听他们的心跳。   可能是为了寻找些什么,既虚幻不切实,又难以用语言描述。   之所以称之为“坏毛病”,因为会上瘾,改不掉。   不知何时,时灿将“心跳声”与“活着”联结在一起,他以此确定与自己上床的人活着,同时也确定自己还活着。   那时,时灿总是会想,真扫兴,又是活着的一天***。   “是我自作多情。”   秦泽汐无奈笑了一下,有一搭没一句的接话,“原来你不是喜欢我的,谁的都行。”   .   “我喜欢。   我只喜欢你的。”   若是放在平时,时灿不会将这句话说出口,更不可能如此表达“喜欢”。   可这一刻,在秦泽汐脆弱无助的一刻,时灿想将所有的情绪都展现在他面前,一字不剩,“你的心跳声充满生命力,它愤怒肆意,它张扬努力,它无拘无束,它充满了永不妥协。   它不止让我感觉‘活着’,它还让我产生对生命的喜悦与眷恋,让我对生活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   “我曾好奇,它为何如此独一无二。   直到我了解你的过往,你曾经的经历,你的绝望无助。   是你的一切造就了它。   在我眼中,无论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骄傲而坚韧的活着。”   时灿一股脑说了许多,他忍受不了秦泽汐口中“卑微活着”四个字,他忍受不了眼前这个男人再承受分毫的痛楚,“你眼中看到的美好与浪漫,超过常人的百倍,千倍。”   秦泽汐看着时灿,目光里溢出柔情,悄无声息中和了些许悲伤。   即使那份量杯水车薪,仍激发出沁人心脾的暖意,“你不用这样安慰我。”   “不,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   在秦泽汐身边,时灿总能平静的想,多美啊,希望明天也是同样的一天。   .   隋海海出事,像是在秦泽汐的情绪海洋中扔了一颗深水炸弹。   事后连续好几天,时灿每隔几小时就给秦泽汐打个电话,而没事的时候更是想尽一切办法去陪着他。   秦泽汐没有表现出太多异样,除了在医院中落泪之外,总是将“没事”挂在嘴上。   他的表现与普通成年人无异,都是将痛苦与悲伤藏在内里。   然后,时灿知晓隋海海的重要性,因此很担心他。   时灿甚至设想了几十种应激反应,怕自己考虑不周说错了话,会引起秦泽汐的负面情绪。   千算万算,时灿没想到秦泽汐会说:“我仔细认真的思考过了,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们应该算了。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打扰你。” 第53章 现在不一样了。   隋海海自杀之后的一段时间,秦泽汐像变了一个人。   他没有再流泪,整个人出奇的安静,总是将“没事”挂在嘴上。   时灿很担心他,甚至设想了几十种应激反应,怕自己考虑不周说错了话,会引起他的负面情绪。   “你不必小心翼翼。   我真的没事。”   秦泽汐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准备正式离开蓝离的工作室。   这份兼职结束的很仓促,就和它的开始一样。   时灿完成了纪录片的大部分镜头,剩下的就等苹果完成初剪,看看还有没有需要补拍的内容。   “我最近没什么事。”   时灿听闻今天是秦泽汐最后一次来工作室,特地从家里赶过来,“你呢。”   “前段时间落下不少学校的课程,最近得好好修学分。”   秦泽汐拿起桌子上的合影,是上次团建拍的。   当初蓝离给他准备这张桌子,主要是放些合同与杂物。   秦泽汐是兼职助理,不怎么需要空间,因此东西很少,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我走了,刚才已经和其他人道过别。”   时灿“嗯”了一声,不自主迈步,随秦泽汐一齐往大门口去。   走出几步,秦泽汐回过头与时灿四目相对。   他说,“对了,我仔细认真的思考过了,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们应该算了。”   “什么。”   时灿愣住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忽然说这个。”   关于两人之间,秦泽汐一直都是“咄咄相逼”的那一方。   隋海海出事之后,这个话题就被搁置了。   秦泽汐需要时间消化伤痛,需要调整自我。   可时灿能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之间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秦泽汐刻意拉开了距离。   他逐渐减少与时灿的联系,这几天甚至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时灿打给他的,偶尔能通,大多数时候皆是无人接听。   若不是蓝离通知时灿,他甚至不知秦泽汐已经结束了助理合约。   .   “你最近好好休息,别想这些。”   时灿抓住秦泽汐的手臂,微微用力说,“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说。”   秦泽汐摇头,推开他修长的手指,“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打扰你。”   他平静开口,明显经过了深思熟虑,绝非一时兴起,“就这样,没别的了。”   秦泽汐的语气很规矩,既不是表演茶技,也没有欲擒故纵。   简而言之一句话,我要跟你断了。   时灿的心里咯噔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接着撕开一道口子,瞬间溃不成军,所有情绪都泄了、漏了。   疼,难以言喻,钻心的疼。   时灿下意识又向秦泽汐伸手,“你不理智。”   秦泽汐心意已决,“怎么,现在你舍不得跟我算了吗?”   “我,我们……”   秦泽汐没等他想出应对之词,又决绝果断的道:“其实‘算了’这个词用的不准确,从没开始,谈什么算了。   你和我,从来没有我们。”   时灿不知还能说些什么,胸口挤压的疼痛像是要将他碾碎,“理由呢?你的决定总应该有个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理由。”   秦泽汐移开视线,吞咽口水道:“你就当我追着你太久了,很累,不想继续了。   或者,我喜欢上别人。”   .   时灿忽然想起,秦泽汐曾经说,你就不怕我哪天真的彻底不搭理你了。   你就不怕,我决定试试和其他人相处。   一语成谶,倒是变成了现在的借口。   “我不信。”   时灿当然不信,怎么可能相信。   对话还在继续,显然超过了秦泽汐设想的篇幅与长度。   他深吸一口气,抬高声音问时灿:“怎么,你觉得只要喜欢你就必须是一辈子的事情吗?我厌了、倦了,不正常吗。   别这么自以为是,人是会改变的。”   时灿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泽汐轻声叹气,后退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对你来说,我就是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追求者罢了,因为买了你去世前男友的画,所以你多看了我几眼。   对我来说,你就是青春期的一个符号,代表被困在医院里的我也可以拥有求生欲望。   说到底,我们对于彼此没什么特别的,也没什么非要执着的理由。”   话已至此,时灿应给予最后的体面,可他却不死心,再次抓住秦泽汐的手臂,“到底是为什么。”   “我先走了。”   秦泽汐用力推开他的手,转头不再留恋。   .   看着秦泽汐走出大门,时灿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怎么了。”   不知何时,蓝离来到时灿身边,“怎么又……”一边说话,蓝离一边取纸巾,塞进时灿手里,“那臭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你等着,我——”   “没有。”   时灿深吸一口气,没让更多的泪水划过脸颊。   他转头望向蓝离,“他还能怎么欺负我。”   蓝离弄不明白眼前的状况,可挡不住他心疼时灿,“你俩到底怎么回事,上次这样,这次还这样。   你说你好不容易碰到个喜欢的人,怎么还闷闷不乐的,能不能跟正常人一样好好谈恋爱。”   时灿沉默许久,吐出几个字,“他说算了。”   “啊?你俩不是和好了吗,前段时间你妈住院,阿姨还跟我说小秦去看她——”   没等蓝离的话说完,时灿闭上眼睛转身,不想再听下去。   他握紧双拳咬牙,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   时灿调整片刻回家,进屋后将视线落在门口的几个箱子上。   里面装有秦泽汐的东西。   自从时灿说“算了”之后,这几个箱子便被收拾出来,堆在一处再没动过。   落了灰,贴着的胶带也翘起了角。   时灿绕着箱子走了几圈,转身拉开大门,想一股脑全部都扔出去。   和秦泽汐有关的一切,都扔了。   他抱起最上面的纸箱,忽然听到里面晃动的声音。   这个箱子里,装的应该是各种画笔文具,以及秦泽汐用了一半的速写本。   上面画的都是时灿。   搬到门外,时灿愣了许久。   转念,他又将箱子抱进门,快速撕开所有的胶带。   时灿席地而坐,一页一页翻看秦泽汐留下的速写。   它们按照时间排序,映入眼帘第一张中写着几个字——细微的生命*。   速写本里描绘着秦泽汐看到的时灿,他的眼睛浪漫非凡,他画出的时灿便光彩夺目。   秦泽汐曾说:通过笔触可以看出作画者的性格和感情**。   时灿当年没瞧出林仰含蓄的心声,此时却将秦泽汐的性灵看得真真切切。   每一笔都是对生命的赞誉,对爱情的期盼。   那是从少年时期一直揣在心里,经历过时间的发酵,沉沉的、浓浓的爱恋。   .   时灿深吸一口气——   东西,扔不掉。   人,算不了。   .   求仁得仁,这样不是挺好吗?   从此不相往来,阳关道、独木桥,再无瓜葛。   奈何,时灿心中蹦出的皆是相反的念头。   强烈,冲动,不计后果。   秦泽汐因隋海海自杀而受到打击,说出“算了”二字必定是钻进牛角尖。   时灿担心他,心中执念皆是他在想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会不会做傻事。   一瞬,时灿的心口又绞在一起,痛的难以呼吸。   可在伤痕之中,还滋生起震震怒火。   很细微,却很持久,很执着。   除了情意与缠绵,时灿想在秦泽汐身上寻求更多,其中最为瞩目的是信任与依赖。   当初时灿自己说出“算了”的时候,秦泽汐便是这样的感觉吧。   程度比他更重,怒火比他更甚。   设身处地,方知曾经的伤害多么酸楚。   时过境迁,时灿此时承受的,只能落个“该”字。   活该。   他拿出电话,毫不犹豫拨通秦泽汐的号码。   嘟……嘟……嘟……   .   无人接听。   .   时灿屋里满是秦泽汐的痕迹与味道,直至几个月后的现在依然无法消退。   很长一段时间里时灿都有个错觉,秦泽汐无所不能、无所不在。   可直到这一刻,秦泽汐消失的彻彻底底——   电话无人接听;公寓始终黑着灯;去学校碰不上秦泽汐上课的班级。   若不是每周固定时间的直播课还在继续,时灿真的要怀疑他是否曾经出现过。   .   “你是不是还找不到他。”   时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电话那端的蓝离叹气说道:“我现在可以想象,当初他为了能不留痕迹和我‘巧遇’,花了多少功夫。”   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时灿穷途末路,被逼在了死胡同里。   他不能回头放弃,可眼前却看不到出路。   “行了,我救你。”   蓝离说,几个圈内很有名气的画室要联合举办活动,其中包括潮汐。   蓝离手下的模特与几个工作室有合作,因此也受到了邀请,“我觉得秦泽汐肯定会去。”   “具体地点在哪里。   什么活动。”   “在咱们上次团建的山上。   庆祝新开业的现代艺术馆营业顺利。”   “知道了,那你把时间发给我。   谢谢。”   蓝离“嗯”了一声,沉默片刻说:“我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看到你为了谁这么上心。”   没到这一步,时灿也想不到。   .   拿着请柬,时灿站在现在艺术馆门口。   他身材修长,样貌精致动人,走在人群中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上次来这里还是电线短路的试营业阶段,而此时已经是步入轨道、一片繁华的景象。   时灿顺着走廊进入大厅,目光始终在人群中搜索。   不远处,时灿看到了秦泽汐。   他一直是他的助理,而他知道他耀眼,却从没想会如此光芒万丈。   秦泽汐身上的休闲款西装是定制的,从剪裁到布料,都赋予了他绝对主角的气场。   微微蓄起的头发落在耳根后,充满了艺术家气息。   时灿看着他,只觉心口的想念与担心都溢了出来。   他朝着秦泽汐迈步,越发坚定。   许是时灿目光过于炽热,秦泽汐下意识回头,两人随即四目相对。   一方惊讶闪躲,一方迎头追击。   两人的过招好似从一开始就已写定了剧本。   只是过往时灿不断闪躲,而此时两人却换了位置。   “我们谈谈可以吗。”   时灿拉住秦泽汐的手腕,不让他逃走。   秦泽汐没料想会遇到时灿,视线无处安放,身体都忽然紧绷,“你怎么会来。”   “因为找不到你。   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   两人周围环绕好些个艺术圈大佬,秦泽汐不好明着拒绝,“抱歉,我们马上有致辞环节。”   说完,秦泽汐礼貌的笑了一下,神情慌促,转身便拿出手机。   .   几分钟后,致辞环节正式开始。   秦泽汐作为整个现代建筑项目的负责人,率先上台发言。   他以一个简短的玩笑开场,而后深入浅出介绍了整个项目的前景与设想,概括了从立项以来这几年经历过的困难与艰辛。   除过艺术展览营收,现代美术馆还致力于为年轻学生提供机会,为小孩子的艺术教育贡献力量。   台下有媒体提问,“为什么会着重强调小孩子的艺术普及教育?”   秦泽汐说,艺术丰盈了精神世界,可能一张画,一件艺术品就可以改变一个孩子的人生。   提问环节结束,接着是几位联合投资人进行发言。   致辞仪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紧随其后是各种剪裁以及投资表彰环节,最终则进入酒会。   .   时灿在大厅里徘徊了两圈,喝掉了三杯红酒。   他移开自己的视线不去看秦泽汐,以及秦泽汐身边那位酒会伴侣。   不知什么时候,秦泽汐身边多了一个人,面相有些脸熟,可能是某个十八线小明星,笑起来像一朵娇滴滴的水仙花。   第一轮是客套寒暄,第二轮则是工事洽谈。   时灿不想打扰秦泽汐的工作,因此始终等在他身边不远处。   如同隐形,存在感却及其强烈。   .   “可以说话了吗。”   时灿终于在晚宴之前找到了时机,他走到秦泽汐面前,注视这对方的眼睛,“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秦泽汐无法忽视时灿的存在,索性深吸一口气为他介绍身边人,“这位是我……”   是谁,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站在秦泽汐身边?关于水仙的种种,甚至包括他的名字,时灿一概不想分神,“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   不管你有什么想法,你都可以跟我直说。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开口,那我有话对你说。”   “为什么这么执着?”秦泽汐与时灿对视,眼中是百转千回的情绪,有一些冉冉升起,有一些岌岌可危,还有一些隐忍迷惑,更别提那痛苦折磨,“我不懂,以前我们朝夕相对,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说说不完的话。   但那又如何,到最后我们还是对彼此说‘算了’。   为什么你现在又非要和我谈谈?能改变什么?”   “因为我担心你。”   “担心我?我过得很好。”   说完,秦泽汐忽然伸手楼主水仙的肩膀,将他拉进怀里,“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水仙吓了一跳,呆愣在争吵的两人之间,一动不敢动。   时灿深吸一口气,咬牙握拳,“那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和你有什么关系。”   秦泽汐被逼入角落,难以承受时灿一再强势的进攻。   他轻舔嘴唇,只好祭出最后的武器,“你口口声声说不能为我付出,那我什么想法又何必告诉你。   你不能为我做任何事,连让我清净的和其他人相处都不行吗。”   此言一出,必定效果极佳。   秦泽汐伤人伤己,以时灿的话为剑,也以他的话为盾。   “无法付出”四个字,是时灿面对这段感情最难以启齿的卑微,是他不惜剖开伤痛也要展露的坦诚,是只要触碰必定将两人炸碎的雷区。   .   “是不是没什么话想说了。”   秦泽汐笑了一下,甚至有些失望,“还以为你会狡辩,现在不一样了。”   “……”   “要是没什么想说的,就快些回去吧。”   秦泽汐眼神示意,天快黑了。   时灿站着不动,双眼含着热泪。   忽然,一滴泪水顺着白皙细腻的皮肤滑下。   像珍珠一样,美得让人心醉。   .   “那我现在说‘不一样了’,可以吗。” 第54章 《细微的生命》ⅠⅠ   修改了一下,是小秦读《简爱》的几句话。   你和我,算了吧*。   几个月之前,时灿对秦泽汐说了这六个字。   刺骨,残忍。   然而,这并非时灿第一次如是开口。   他几年之前,说过同样的话。   .   时灿与林仰的感情以画作开始,一副《Seamas》奠定了两人之间的开始。   这段爱情之中,时灿为了林仰改变,他听从对方的要求,遵从对方的喜好,顺从对方的习惯,活成了对方向往的样子。   愿打愿挨,无可厚非。   奈何情侣之间的相处不比艺术,而灵感也有枯竭重复的一天。   随着林仰越发偏执压抑,他的艺术创作也进入了瓶颈。   无数副半成品被他弄得支离破碎,就像他对两人生活做的那些事一样。   屋漏偏逢连阴雨。   两人处在低气压的状况里,时灿的母亲还意外发现了他的性向,紧接着看到了裸体画像。   随即,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打响。   时灿腹背受敌,状态亦越来越差。   身体中,那些被林仰关进“监狱”的东西不断哀嚎,一度形成摧枯拉朽之势。   时灿咬牙切齿,认为自己做的还不够好,否则为什么不能帮住林仰走出创作的困境。   .   对不起,是我不够好。   我妈的事情是不是打扰了你创作的心情,对不起。   .   “不关你的事。”   林仰搂着时灿,一遍一遍在他耳边说。   他帮时灿整理头发,为他裹上睡衣,“对不起,我把你变成这样却不能为你做更多。”   “你不用为我付出任何东西。”   时灿唯一的想法与念头,是保护林仰的创作。   那是两人贫瘠痛苦的生活中仅存的乐园,不能再失去。   .   情况没有因为时灿的不求回报而有所好转,林仰甚至难以完整的创作任何作品。   不止是以“丁乙”为姓名的人像画,就连原本称心称手的景物都难以让他再感满意。   林仰陷入自己的世界,总是对着画布发呆,自言自语,缺少的是新鲜灵感。   “要不……你和我,算了吧。”   时灿倾尽所有,不知还能为林仰做什么,“如果没有我,你可以去寻找新的创作灵感。”   听闻时灿的话,林仰猛然惊醒,“你说什么。   小灿,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许是时灿这声“算了”响彻心扉,亦或者面对失去太过刻骨,林仰终于意识到他所带来的“灾难”已然压垮了时灿。   .   感情中一直在付出的那一方难以继续坚持,即将迎来的不是改变就是消亡。   .   林仰进行了一场仪式感极强的旅行。   他独自一人,自驾走过几个省市。   “你等我回来。”   林仰离开前亲吻时灿的嘴唇,接着将他揽入怀中,“等我。”   林仰一连走了好多天,而时灿依照他的吩咐。   等。   .   终于,电话响起。   来电显示——林仰。   电话中,林仰说他快回来了。   时灿等待了许久,终是心中欢喜,“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准备。   或者想洗个热水澡?我帮你放水。”   林仰在电话那端抬高声音,很是亢奋,听起来不像从前,“……我要和你去游乐场,去旅行、去约会、去享受生活,和你去我们不会去的地方。”   林仰做出承诺,给时灿构建完全不同的未来。   “你怎么了?”时灿打断他,接着又追问,“你的创作怎么办?这些和你想要的创作完全不同,和你的生活完全不同。”   “那你呢,你想要什么。”   林仰反问,而后说:“这段时间,我去看日出日落,去看森林湖泊。   我想去寻找新的创作灵感,可满脑子能想到的只有你。”   .   林仰说,我能想到的,都是生活的点滴。   不是我的生活,是我们的。   我原本以为创作是人生里最重要的事,支持着我的生活。   可其实本末倒置,生活支持着创作。   而你,支持着生活。   林仰说,强加在你身上的东西,让你不快乐,让你难以负荷,把我们的生活推向死胡同。   我愿为你放弃过往,我曾以为自己贫瘠荒凉,难以为你付出,但其实你早已将一颗种子放在我的心里。   小灿,我翻看所有以你为模特的画,思绪最终都落在了《Seamas》上。   不是发表了的那部分,是另一半,是被我抛弃的,最初的你。   那就是种子。   .   “以前的我,有眼无珠。   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上可以有伤痕,我不会再那么苛刻的要求你。   只要是你,都是美的。   我想让你在画中笑,在我的身边笑……”   “小灿,这几年你过得辛苦了。   往后的时间,你只需要遵从自己的心意。   你带给我的所有东西,都会滋养我心中的种子。   小灿,你就是我的创作灵感,我愿意为了你重新活……”   .   时隔几年,时灿对过去的自己感到陌生。   时间没有将伤痛带走,却让他与部分的自己和解。   他不再执着于曾被林仰消磨扼杀的部分,脱变成为矛盾与自洽共融的冰美人。   关于“种子”二字,时灿始终无法想象那是何种心里转变。   直至,时灿与秦泽汐之间,亦出现“算了”二字。   难以付出的感觉是什么?是目之所及处皆为荒芜,干渴的土壤炙烤着脚心,每往前走一步都耗尽所有气力,难以负荷。   时灿摔倒在地,撕心裂肺的说“算了”。   随即,他低下头默默流泪。   泪水顺着土壤的缝隙往下钻,一溜烟不见了。   时灿定神仔细看,忽然就在遍体鳞伤,焦黑一片的树根处发现了什么**。   唤作,细微的生命**。   .   千帆过尽,在体无完肤之时,时灿却破茧而出。   以利刃割喉,以血肉滋养,以这细微的生命重新活。   .   曾经无法想象的转变,时灿亦经历了。   《Seamas》是林仰的种子。   《细微的生命》则是时灿的。   那日他坐在地板上望着秦泽汐留下的这幅画,心口一下就敞亮了。   时灿感觉到冲动,奋力奔向秦泽汐的冲动。   他亦感觉到释然,解除枷锁、坦荡挥别过去的释然。   .   “你口口声声说不能为我付出,那我什么想法又何必告诉你。”   秦泽汐的质问恰到好处,落在时灿最敏感温柔的地方——   那处曾满目荆榛、颓垣败壁,此时却郁郁葱葱、生机蓬勃。   秦泽汐神情失望,“要是没什么想说的,就快些回去吧。”   时灿的泪水顺着白皙细腻的皮肤滑下,他缓缓开口,“那我现在说‘不一样了’,可以吗。”   场面僵持,秦泽汐愣了许久才开口,“你……说什么?”   时灿靠近他一步,微微抬起头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以为你付出。   我可以。”   .   站在大厅角落说话十分现眼,引来了不少宾客的侧目。   秦泽汐的助理见状,走到他面前说:“秦总,旁边的VIP会客室空着,您和咱们的客人可以进去说话。”   “什么改变了你。”   秦泽汐沉浸在与时灿的对话中,无暇顾及助理的话。   时灿深吸一口气,当着他人的面,大大方方对秦泽汐说,“因为‘爱’,因为我爱你,所以为你付出是让我幸福的事情。   因为我爱你,所以心里那些内疚纠结都烟消云散、不值一提。”   千言万语,太多心思难以名状,能说出口的话却甚是简单。   一个“爱”字,足矣囊括一起。   时灿爱过林仰,愿意付出自我。   林仰爱着时灿,决绝放弃过往。   秦泽汐爱着时灿,痕迹如满天繁星,数不过来。   “和你爱我一样,我也爱你。”   时灿冲着秦泽汐笑,前所未有的轻松。   喜欢是不断索取,爱则是倾尽付出。   时灿将“喜欢”排在所有情绪的最后,而他却不敢对“爱”有任何的怠慢,“我说的不对,是你爱我更深、更甚。   但往后的时间,我想都用来爱你。”   .   破茧成蝶,爱是滋养心房的源泉。   秦泽汐不曾对时灿说“爱”,可他写在举止之间,刻在眉眼心头。   因此,时灿定要先他一步说出口,对他表已决心,对他展示态度。   时灿低头从口袋中拿出一幅画——《细微的生命》。   折叠的整整齐齐,时灿这些日一直装在身上,爱不释手,“它就是我。”   秦泽汐微微张开嘴,沉默片刻追问说,“《Seamas》呢?”   “那是以前的我,过去了。   它是现在的我,是爱你的我。”   时灿好像上了瘾,一遍一遍重复着“爱”字。   不知听在秦泽汐耳中是何种感受,可话说出口,时灿的五脏六腑都浸泡在暖意之中。   幸福,甜蜜,激荡性灵。   对秦泽汐表达爱意,是时灿的自我和解,是为他“重新活”的第一步,“对不起,明明相识最初你就把它放在了我面前,可我却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找到。”   “……”秦泽汐震惊失语,眼神里是忐忑与喜悦,是疑惑与欢愉。   时灿看着手里那幅《细微的生命》,低声又对秦泽汐道:“它真好看。   笔触里都是你对我的好,画里也全都是你。   浪漫的你,可爱的你,那天给我读小说的你。”   秦泽汐吞咽口水,声音里滋养了些委屈,“以前没觉得你那么喜欢这幅画。”   “我改。”   时灿笑了一下,道:“以前的我,有眼无珠。   从现在开始,你所有的画我都会细心保存。   只要是有关你的事情,我都不会错过。   你开心的,不开心的,我都想知道。   你与我之间,不能算了。”   “……”   “秦泽汐,让你独自爱我这么久,辛苦了。   往后换我对你好,你可以不对我说起你的想法,你可以没有一句解释就转身离开。   这些都没关系。   但你记住,我会一直追着你问为什么,会等你开口。   如果你厌了、倦了,不想再对我投入感情。   那……”   “那又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   我追你。”   .   情侣表白,是浪漫,是温情,是斗转星移之间永恒的一刻。   可当下是错的时间地点,更别提助理与水仙还站在两人身边。   “秦……秦总,”助理抬高声音,怕对话吸引更多人围观,“咱们进屋说吧。”   “嗯,”秦泽汐回过神,慌乱间连连点头。   进而,他伸手轻轻抓住时灿的袖子口,稍稍拉动,再不见刚才决绝说话的模样,“我们……去那边的会客室吧,可以吗。”   时灿将画收进口袋,点头说,“好。”   .   助理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   问题解决。   站在一旁的水仙亦轻松不少,连忙找借口,将私密空间留给两人:“我去一趟洗手间。”   .   转身往卫生间去,水仙忍不住想,今天这活儿也太难了。   他就是个演艺圈十八线小明星,先前通过关系参与过现代艺术馆广告的试镜。   试镜没通过,但今天意外接到了电话:对方邀请他出席开幕仪式,给艺术馆少东家当个陪衬。   活儿很急,立刻出发,两个小时就必须到。   企业家出席活动,找娱乐圈小明星作陪衬是常有的事。   开价合理,水仙欣然接受,收拾了东西就来了。   原本以为是卖笑秀身段走过场,却没想竟然卷入了情侣分合的大戏之中。   不仅如此,还莫名被当挡箭牌。   开玩笑,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   算了。   一个年轻俊朗,一个华美动人,看他俩互诉衷肠也算是一种享受。   水仙从卫生间出来,接着又在VIP会客室外徘徊了几十分钟。   他不敢走远,怕少总出来找不到他,怪他没有职业操守、只拿钱不办事。   临近晚餐时间,助理再次出现,直直冲着会客室去。   晚宴有抽奖活动,需要秦泽汐这个主人提前准备。   眼瞅时间快到了,助理敲了一下门,心急火燎便推门往里走,“秦总,咱们时间……”   水仙跟在助理身边,顺着推开的门往里瞧。   .   啪。   只见华美动人的那位抡起巴掌,径直打在了少总的脸颊上。   助理惊在原地,水仙亦不知如何反应——   温柔隽永的美人怎么还动手呢?要是真的被误会,那巴掌岂不是很可能落在水仙的脸上。   这活儿太危险了!弄不好得毁容…… 第55章 动口不动手,打人不打脸。   我们……去那边的会客室吧,可以吗。   秦泽汐开口了,时灿能说不好吗?   助理和水仙很有眼色,停在门口将私人空间留给他们。   时灿表示感谢,点头示意。   关上门,秦泽汐忽然想起来刚才与水仙的动作,连忙冲时灿解释:“那个,他只是——”   话没说完,时灿打断:“我知道,他跟你没关系。”   眼神骗不了人,无论水仙距离秦泽汐多近,他们都是远的,是疏离的,是陌生的。   他们对视没有情愫,他们自然没有关系。   只是,原本身边没有人,隔几个小时却突然冒出一个,时灿照例还是想问问,“你看到我来,专门找了个人?”   “没……没有。”   秦泽汐清了清嗓子,很是尴尬的避让视线。   他走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水,试图找回刚刚丧失掉的气势,“你找我,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什么了,就是说爱你啊,刚才已经重复了好几遍。”   时灿不闪不躲,跟随秦泽汐的脚步来到他面前,“给我倒杯酒。”   .   一声“爱”,振聋发聩,激荡在秦泽汐的身体之中,连倒酒的手指都有些颤抖,“你再说一次。”   时灿接过玻璃杯,仰起头一饮而尽,视线追着秦泽汐不让他逃,“用你的游戏规则,想听,可以,先说清楚你到底怎么了。   这些天,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我还去你的公寓——”   “十七天。   你一共打了231通电话,平均每天13.6通,分布在早晨8点到凌晨2点之间。   只睡六个小时,对身体不好。”   时灿看着他嘟囔一句,“不知道是谁害的。”   秦泽汐再次帮时灿倒酒,“最近我没有回去公寓,但门口摄像头拍到你一共去了六次。   我每天都会检查录像,害怕你又去过,更害怕你不去。   还有电话,每一个都让我担心是最后一个。”   “到底为什么躲着我。”   时灿抬高声音,对他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为什么要从我的世界完全消失,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许久,秦泽汐叹气,以自嘲的口吻道:“因为……怕死。”   .   一声“爱”,柔情蜜意,终是撬开了秦泽汐的嘴巴,“你是不是觉得,‘怕死’这个回答很敷衍,可能和你想象的完全不同,甚至像是在骗你。”   时灿摇头,知晓这是真心话。   即使经历过恋人去世,即使近距离面对过死亡,时灿对于这个词的理解也定然与秦泽汐不同。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死亡’是一个状态,是一个结果。   但是对我来说,死亡是一个从记事以来就存在的‘敌人’,我得时刻绷紧一根弦,与他对抗。   当然,死亡也是我最亲密的‘朋友’,我这辈子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与它相处。”   时灿默不作声,忽觉将要触碰到更深层次的秦泽汐。   区别于平时的乐观浪漫,秦泽汐周身萦绕着沉重与脆弱,每个字都让人心疼不已。   这样的他,时灿没看过,这样的他,竟比平日更让人喜爱、怜爱难持。   “小时候的我既阴郁又悲观,时常会冒出自杀的念头。”   开口的同时,秦泽汐松了领带,接着用力拉扯露出胸口的疤痕,衬衣扣子则一颗接一颗的掉落在地,“我很幸运,当年有机会可以换一颗心脏。   手术之后我离开医院,可那个恐惧死亡的我并没有消失。   你知道身体健康之后,为什么我选择在酒吧里看你,而没有第一时间找机会认识你吗?因为我需要长期吃药,而我的寿命也可能有限。   运气好,几十年,我拥有与一个人白头到老的机会,运气不好就是,十年,二十年,我会提前离开。”   时灿再次将酒杯里的烈性液体全数灌入喉咙里。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靠近秦泽汐。   时灿先是抓住他的手,而后用指腹扫过狰狞的疤痕。   “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近距离看着你。   看着你可以让我忘记曾经做过手术,忘记自己的生命可能有时限,忘记早晚有一天我会再次回到医院。”   说到这里,秦泽汐有些哽咽,“隋公主说我必须去认识你,她骂我孬种,骂我胆小鬼,骂我还不如小时候。”   秦泽汐学着隋海海的语气,“以前还敢离开医院去自杀,身体好了却什么都不敢了。”   .   秦泽汐以为隋海海不懂他的顾虑,于是纠结的解释,表达自己的顾虑。   谁知,隋海海打断他:“那又怎么样,每个人最终都会死,难道他们就不活了吗。   我们最终都会死,难道我们就放弃治疗、自暴自弃吗。”   秦泽汐心念时灿过得不好,因此蠢蠢欲动。   他问隋海海,“如果几年之后我又进医院了怎么办,那我就……”   隋海海点头,神情失落,“就和我一样,只能等着病情不断恶化。”   “我不是这个意思。”   隋海海笑了一下,接着又快速打起精神,“最差,你就是回到以前的状态,那又能怎么样?他要是爱你,可以成为你的支柱。   他要是不爱你,那你还有我呢。   到时候,我还是会在你身边,在你钻牛角尖的时候骂你、揍你。”   “可是对他不公平。”   隋海海拍秦泽汐的肩膀,开玩笑道:“别自以为是了,虽然你很不错,但也别说得好像他一定会爱上你一样。   我看大概率他根本不会喜欢你,你也不会因为要回来医院难过,而是因为失恋倍受挫折。”   .   “我的乐观开朗,一大部分是跟她学的。   我到现在都记得她总说,‘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她的表情,她眼神里的光。”   秦泽汐的眼眶泛红,声音也些许哽咽,“她最终却自杀了,我真的想不通,甚至不相信。”   时灿用手掌拂过秦泽汐的眼睛,不让他的泪水掉下来,“我可以想象她出事对你打击很大。”   “你不懂,这不止是打击。”   秦泽汐拉住时灿的手,放在嘴唇边不断亲吻,“从酒吧撞上你的那一刻开始。   不对,从计划与你巧合认识开始,我瞻前顾后的心态从没有改变。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时常会忘记那些令我害怕的事情。   每次想起来,我就会反复念叨隋海海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   某种意义上讲,隋海海消解了秦泽汐的悲观。   一体两面,她的存在让秦泽汐在时灿面前成为更好的自己。   “公主自杀之后,我每天都沉浸在消极的情绪里,心里那些东西全都出来了。   隋海海都放弃了,我凭什么能坚持。”   秦泽汐看着时灿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时灿,你之前说不能为我付出。   其实我不在乎,我也从没想过要你为我做什么。   你经历过心痛,我很怕你再靠近死亡,我怕和死亡有关的一切会再次伤害你。”   “所以你忽然跟我说‘算了’,打算彻底消失。”   秦泽汐点头,“我能察觉你比以前开心,状态也更好了。   我想反正你也没有那么喜欢我,我这个时候离开你很合适。”   秦泽汐陷入情绪,眼里心里只有时灿一人,丝毫没听见两人身后不远处响起敲门声。   对于时灿来说,亦是一样。   他看着秦泽汐的眼睛,恼他怒他,怜他爱他,“你以为自己是慈善家,还是不求回报的圣人天使。”   “我是怕你终有一天发现我不是看上去那么阳光开朗,你会特别失望。”   “我经历过死别,在你眼里会那么容易失望?我告诉你,知道了一切我没有失望,但是我很生气,气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让我们白白浪费了17天。”   秦泽汐一惊,眼泪忽然从眼底冒出来,挡都挡不住,“我害怕心里那个阴暗绝望的小人会伤害到你。   你知道吗,他特别讨厌,总在我开心的时候出来扫兴。   我不知道怎么化解,我没有人可以求助了,连那个在我自杀未遂后抽我巴掌的人都不在了,我只有自己,所以——”   话未说完,时灿想起隋海海自杀那天发来的短信。   于是,他抬起手臂,直接挥下。   .   啪。   巴掌落在秦泽汐的脸颊上,不重,声音很脆。   火辣辣的。   秦泽汐毫无准备,下意识后退两步,直接呆坐在了沙发上。   .   与此同时,两人身后的房间门忽然被推开,“秦总,咱们时间……”   .   助手惊了,顺着门缝往里看的水仙也愣了。   秦泽汐仰起头微微张开嘴,一双招子还带着泪痕,直勾勾望着时灿,“你……你干什么打我。”   时灿再次抬起手,吓得秦泽汐又往后闪。   这次,时灿温柔揉捏他的脸颊,转头看向秦泽汐的助理,“赶时间是吗?我还有些话没说。”   “哦,晚宴抽奖环节要开始了,需要秦总过去主持……不过,不过还能再等一会儿。”   说完,助理快速拉上大门,仿若从未出现。   .   再次安静下来,时灿还在揉他的脸颊,“我们说到哪里了。”   “动口不动手,打人不打脸。”   秦泽汐忽然冒出委屈,眼泪滴吧滴吧往下掉。   时灿向前走了几步,张开双臂将秦泽汐的头抱进自己的怀中,“你钻了牛角尖,刚才的巴掌打醒你了吗。   隋海海教给我的,管用吗。”   “我……”秦泽汐在时灿的怀里抬起头,就像流浪许久终于归家的大狗狗。   “你别小瞧我,我敢爱你,就能承受你带来的一切。   你也别小瞧自己,你经历病痛与绝望,但你熬到了机会来临。   你追逐爱情,现在我们相爱。   秦泽汐,你还没有意识到吗,你是天生的幸存者。   不仅如此,因为你,我也有了一次机会可以重新活。   所以,往后无论你要面对什么,都让它们来吧,没什么可怕的。   我陪着你。”   这是秦泽汐听过最美的情话,甚至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在那之前,你就在我身边好好呆着,忘掉所有的一切。”   时灿低下头,将吻落在秦泽汐的额头上,用又轻柔又温暖的声音道,“我很高兴自己可以让你忘记伤痛,因此你离不开我。   别做无谓挣扎了,你跟我,必须拴在一起。”   “蚂蚱才用‘拴’字。”   秦泽汐在时灿怀里默默流泪,忍不住低声嘟囔,“刚才……你都打疼我了。”   “以后都惯着你,再不打你了。”   时灿用修长的手指轻揉秦泽汐的头发,“一直想问,怎么头发留了这么长。”   秦泽汐深吸一口气,满满都是时灿的味道,“我妈说头发长点显得我更帅。   我想让你团建看到我就移不开眼睛,所以留长了。”   “很好看。”   时灿又忍不住揉了几下,他一直想这么做,手感太好了,“我很喜欢。”   “那我就一直留着。”   秦泽汐话音刚落下,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   是先前进来的秘书。   .   秦泽汐抹了眼泪、擦了鼻涕,深呼吸后接起电话。   “秦总,抱歉打扰了。   这边晚宴已经开始了,抽奖的环节往后放了一下,您什么时候过来?”   秦泽汐看着时灿对电话说:“马上。”   挂了电话,时灿低头帮秦泽汐整理衣服,“扣子都掉了,怎么办。”   “去顶楼的公寓,里面有换洗衣服。” 第56章 想做。   想爱。   推开顶楼公寓大门的同时,秦泽汐给助理发了个短信:【我不过去了。   】   随即,秦泽汐抓住时灿的手腕,将他死死压在墙壁上。   “你干什么。”   时灿吞咽口水,借着窗外最后一点夕阳来回打量秦泽汐的脸颊,“赶紧换衣服。”   他的眼眶泛红,他的五官立体,他的轮廓锋利,他是时灿最宝贝的私人爱侣。   时灿帮他解开领带,又问:“干净的衣服在哪里,我帮你拿。”   “帮我把衣服脱了,都脱了。”   秦泽汐低下头,缓缓靠近时灿。   他先用自己的鼻尖轻蹭时灿的额头、脸颊,接着以嘴唇慢慢压在时灿的嘴唇上,“我好想你,都想疯——”   .   电话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又是秦泽汐那苦命的助理。   “秦总,您要是不过来,咱们的晚宴环节……”   秦泽汐很是烦躁,想起刚刚被她看到自己挨打,更是心虚尴尬,“没了我,还不能抽奖了吗。   找别人代替我。   我在顶楼公寓,有事要解决。”   秦泽汐故意抬高声音,试图传达一个信号:私人事务都在掌握之中,刚刚那巴掌一定会还回来的。   助理一愣,怯怯的回答:“哦,好。   明……明白了。”   .   挂了电话,时灿故意取笑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副阔少样子挺像一回事。”   “装的。”   秦泽汐托住时灿的屁股,将他整个人抱起来,“不如在你身边自在。”   秦泽汐看着时灿的眼睛,“最近只要电话响起,我都期待是你,但也害怕是你。   每次看到你给我打电话,我都骗自己:下一个我就接,然后到了下一个,我再想下一个……”   时灿低下头,主动开启一个缠绵悱恻的吻:“每次打给你没人接,我都很想找个骚扰电话公司,把你的电话打爆,让你不得不接。”   秦泽汐转身往卧室走,“你怎么还是这么坏。”   “早就跟你说了,我坏到了骨子里。”   .   小别胜新婚。   两人来到卧室,几分钟时间不到,秦泽汐已然将所有衣物都脱掉。   领带,衬衣,西裤,外套,地板上一片狼藉。   卧室以两面落地玻璃为墙,视野极好。   晚霞落日完全褪去,只剩天边一丝腥红。   屋里没有开灯,两人好似身处密林云海之中,充满了诗情画意。   半开放的浴室里,肌肤被温水亲吻,被彼此亲吻。   他们紧紧相拥,享受前戏调弄。   越是着急,越是渴望彼此,他们就越享受肌肤相亲带来得刺激。   越是喘息,越是兴奋,他们就越珍视从对方身上汲取的欢愉。   时灿亲吻秦泽汐的胸膛,心中做了决定,“从今天开始,我们再不提任何过去,身体不好、需要检查,这些都不提。   我们只说未来,说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好。”   秦泽汐抚摸时灿的后背,指尖随即在他的身体上游走,徐急徐缓,“都听你的。”   .   ---(删减)---   .   晚宴结束,宾客三两成堆一齐离开。   顶楼公寓始终黑着灯,而床上的爱侣在享受过久违的性爱之后,此时又开始闲聊,互诉衷肠。   “我这些天过得可不好了。”   秦泽汐察觉到撒娇管用,索性不要脸的对时灿道:“茶不思饭不想,都是想你想的了。   要不是你说‘爱我’,我可能还会推开你。”   “作。”   时灿送他一个字,而后靠在床头打哈欠,任凭秦泽汐在自己身上来回乱蹭,“不过没事,之前我也‘作’过。   我们扯平了。”   时灿清了清嗓子,轻揉秦泽汐的后颈与头发,“困了,还做不做。”   秦泽汐拉过一旁整齐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你休息吧。”   时灿闭上眼睛,享受当下的惬意与温存,“上次在这里,你想给我看的礼物是什么。”   “没什么,”秦泽汐在他身边安稳躺下,张开手臂将时灿拉进怀中,“《Seamas》的两部分都在我手里,所以我设计了投影,做了整张画的全息。   不过之前我以为咱俩完了,所以上周通知他们……拆掉了。”   时灿“嗯”了一声,心中倒是没觉得遗憾,他惦记《Seamas》太久了,应该放下,“拆了就拆了,就当我看过了,但你以后别折腾你的下属了。”   “听你的。   都听你的。”   .   “你对《Seamas》一点留恋都没有了吗。”   随着细碎的声音闯入时灿耳中,他的四肢亦像被什么捆住了一般,“对过去也没有了,是吗。”   时灿四下环视,周围是一片汪洋。   时灿在巴掌大的孤岛上咆哮求救,无人应答。   以骨制成的锁链是他难以逃脱的桎梏,扯着时灿的四肢将他往那深蓝色的海水中去。   “你要离开,要去他的身边,对吗。”   声音穿过云际,来自四面八方,像一只又一只无形的利箭。   时灿看不到任何人,于是只能抬起头,对着天空大喊,“秦泽汐需要我。”   雨水瞬间落下,打湿他的脸颊。   狂风亦忽然大作,卷着他的身体推向万劫不复。   整个世界如碎了的镜子一般,发腐发朽,幻化成血肉模糊的骷髅与残骸。   时灿的身体被拖拽进深渊,海水淹没他的脸颊,呛入肺泡,下一秒就要夺了他的氧气命门:“我爱他。”   泪水夺眶而出,与雨水、海水混合在一起,又冷又烫。   时灿拼了命的挣扎,扯着嗓子道:“我不止爱他,我还发了疯的想要狠狠爱他,我必须全力以赴去爱他。”   时灿用尽最后的气力,等的就是重获新生的这一刻。   时灿为了秦泽汐大喊:“他是我的未来。”   .   忽然,漫天的狂风暴雨散去了,而缠绕着四肢的骨骼亦消失了。   那是时灿的心魔,是他与自己的和解。   时灿的身体停止下坠,缓缓落在岸边。   忽然,时灿听到相似的话语,是林仰的声音:“小灿,这几年你过得辛苦了。”   他因呛水而忍不住咳嗽,进而捂着嘴摇头。   “往后的时间,你只需要遵从自己的心意。”   同样的话,林仰在去世之前那通电话里也说过。   彼时,时灿默默流泪,此刻,他毫不犹豫冲着天空大喊,“与他相爱,是我唯一所求。”   .   倏然,阳光明媚。   “那就去吧。   去爱他,去与他相爱,去享受属于你和他的快乐。”   .   “时灿……怎么了……醒醒……”   猛然睁开眼睛,时灿慌神坐起来。   “你怎么了。”   秦泽汐揉捏他的肩膀,帮他擦眼泪,“做梦了吗,梦里就哭了。”   时灿摇头,心口冒出千回百转的情绪。   他不再因对秦泽汐产生感情而内疚不已,他不会让那点阴暗的心魔捆绑四肢,而旧人的那张脸亦不再出现于梦中。   太好了,一切都太美好了。   时灿回头望向秦泽汐,“吓到你了。”   “没有。”   秦泽汐前倾身体亲吻他的眼皮,“就是看你这么伤心。   心疼你。”   时灿笑了,笑得梨花带雨,笑得柔情蜜意。   他倏得翻身骑在秦泽汐身上,他解开那形同虚设的睡衣,他俯身将舌头顶入秦泽汐的嘴巴里,他任性肆意的将心口与身体填满。   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秦泽汐抚摸时灿的大腿,顺着腰身划过脊椎,尽全力配合他舌尖的步调。   “想做。”   时灿与秦泽汐额头相抵,进而说:“想爱。”   .   “想与你做爱。” 第57章 我这么大胆子吗?   一晚“修行”,时灿第二天并没着急离开。   上次来是黑灯瞎火大半夜,什么都看不清,而昨天他亦没有闲情感受艺术气息,满心想着“收拾”秦泽汐。   关系定了,事儿也说清楚了,“你带我四下看看怎么样。”   “当然。”   秦泽汐站在镜子前整理领带,人模人样的,一脸春风得意,“先去吃饭。”   时灿打了个哈欠后看看时间,“十一点了,可以直接吃午饭。”   “吃早饭,”秦泽汐揽住时灿的肩膀,又说,“一日三餐不能少。   第一天当你的男友,不能亏待你。”   时灿一愣,低声重复:“男友。”   “怎么?”   “没什么。”   时灿揽住秦泽汐的腰,脸颊轻蹭他的胸膛,觉得这称呼挺好,“走吧,吃早饭。”   .   阳光明媚,空气都透着山里特有的清新。   两人从顶楼公寓下来,每一层都能看到正在游览的学生。   秦泽汐基于自己的经历设置了不少引起兴趣的内容,很受各个年龄段学生的欢迎。   “这是你想做的事情,对吗。”   秦泽汐看着那些孩子,认真点头,“当然。   这些孩子中,哪怕只有一个人像我当年那样,能在艺术里找到些什么,我都觉得值得。   即使一个都没有,单纯扩展他们的眼界,我也很开心。”   时灿走在他身边,为他感到高兴,觉他活得肆意热烈。   他轻揉秦泽汐的头发,满眼都是爱意,“我好像从没了解过你除了画画和数学之外,还有什么事儿想做。   跟我说说。”   “这么想了解我?”秦泽汐余光瞥时灿一下,示意:想知道得自己发掘。   .   两人刚走到餐厅,耳边就听到几个服务员凑在一起八卦,“听说了昨天的家暴事件了吗?”   现在还不到午饭高峰期,餐厅里只有一小半的桌子需要服务。   三两成群,口中的内容很有意思,“听说了,好像是什么老总?直接在VIP会客厅打起来了。”   秦泽汐竖起耳朵,这时间地点拼凑一下,主角岂不就是自己?   “真的假的?亲眼见到的吗。”   “大家都在忙,怎么可能亲眼见到。   不知道是谁,在楼道里听见一个助理和一个小演员讨论,还说刚刚看到的别乱说。”   有人不知情况,追问,“快跟我说说,怎么家暴的。”   秦泽汐忍不住停下脚步,满脸疑惑望着时灿。   时灿点点头,意味明确:是我“家暴”了你。   两人站在一旁,有模有样听了起来。   “好像是分手,然后对方找上门,气的直接抽了老总的巴掌。”   “打得好,一听就是始乱终弃,肯定不是好人。”   “我估计是有钱发达了,中年危机想找年轻漂亮的。”   秦泽汐:???   时灿:??   .   八卦听了一圈,小丑竟是自己。   秦泽汐拿着菜单点了时灿最喜欢的午餐:“果然没有早餐了。”   时灿笑着开玩笑,压低声音道:“你可以说自己是被家暴的那位,然后让他们准备早餐。”   “我不可以。   他们说的不是我。”   秦泽汐摇头,决意将毫无用处的对话进行到底:“始乱终弃?中年危机?我不背锅。”   情侣是什么,是用最有兴致的语气,说最无聊的话:“但我觉得‘有钱发达了’很适合你。   你给我当助理的时候,就是个穷小子。”   秦泽汐哼了一声,反击道:“别的就算了,你说他们什么眼光,竟然觉得你不够‘年轻漂亮’。”   “怎么,咱俩昨天才和好,今天你就开始抱怨了。”   “哪里是我抱怨,明明……”   .   两人说说笑笑吃了午饭,谁都没将这些八卦的事情放在心上。   接着,他们在艺术馆里游览参观。   秦泽汐尽地主之谊,从一楼到天台花园,事无巨细为时灿进行解说。   “还想再去看看他的画吗?”临走之前,秦泽汐主动问,而后又道:“你要是觉得我一直跟你待在一起不方便,或者想自己去看,我可以先去开车等你。”   “想什么呢,为什么会不方便。”   时灿抓住秦泽汐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今天就不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不是说我随时都可以来吗。”   “当然可以。”   秦泽汐将他的手拉到自己嘴唇旁边,轻轻亲吻,“到时候把顶楼公寓的密码告诉你。”   时灿随着秦泽汐往外走,忽然想起来,于是说:“放在蓝离工作室那些画,之后也可以拿过来。”   “那些都是没有售卖过的。”   “就当私人收藏捐赠。”   阳光打在时灿的脸颊上,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真暖,真惬意。   秦泽汐停下脚步,侧头问:“你舍得吗。”   时灿笑了:“能把他所有的画都放在一起,挺好的。”   .   回去的路上,两人约定,有空的时候要再去约会。   秦泽汐要带时灿去看看隋海海,而时灿则尽量找机会让他去母亲家里吃饭。   回到时灿的公寓,秦泽汐站在门口张望,下不去脚,“你怎么把我的东西都摊在地上了。”   “留在我家里就是我的了,上次你不是说扔了也可以吗。   别客气,踩吧。”   时灿挑着空隙往里走,回眸与秦泽汐对视,“你不接电话的时候,我只能翻这些东西。   你要是实在看不下去,顺便帮我收拾了。”   “没问题。   作为你的男友,都交给我。”   走马上任第一天,秦泽汐“干”劲十足,浑身充满力量。   时灿看着他脱鞋,看着他光脚踩在地上,看着他撸起袖子整理,看着他明明被要求干活却还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时灿放下手里的水杯,弯腰一齐干活。   秦泽汐抓他的手,“你歇着吧,我来。”   “你是我男友,不是男仆。”   男仆也可以。   秦泽汐闻声后直接双膝跪地,顺势将手放在腿上,甚是乖巧,“主人,有什么吩咐。”   怎么又演上了?还是没见过的戏码。   时灿清了清嗓子,伸手拉扯秦泽汐的领带,而后解下绑住他的手腕,“试试‘家暴’怎么样?”   “好的,主人。”   秦泽汐抬起手,扬着眉毛全力配合。   .   秦泽汐躺在地上双手被绑,而时灿则跨坐在他身上。   两人唇齿相接,吻的热情似火。   “家暴”进行到一半,门铃忽然响了。   时灿一惊,连忙推开秦泽汐站起来。   两人衣服乱了,口子开了,连皮带都已然松了。   “谁啊?这个时间来找你。”   秦泽汐吞咽口水站起来,绑在一起的双手连头发都难以梳理整齐。   “不知道。”   时灿推着他往卧室走,“你进去躲一下,把手上的领带解开。”   秦泽汐摇头,压低声音跟做贼一样说,“不管是谁赶紧打发走,我在屋里等你。”   .   门铃还在不断叨扰。   时灿缓和片刻,透过猫眼看了看。   是蓝离和田颂。   “怎么了。”   时灿开门,不想让两人进屋,“怎么突然来找我。”   蓝离满眼担心,上下打量时灿,像是在确认他一切安好,“你怎么电话一直关机。”   “哦,电话没电了。   有事找我吗。”   时灿昨晚和秦泽汐一夜春宵,哪里还能想起电话充电。   今天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早就自动关机了。   “没有,你不接电话,我怕你受伤,或者想不开。”   什么情况?时灿听不明白,“我为什么想不开。”   蓝离面露难色,犹豫片刻道:“你不用在我面前掩饰,昨天艺术馆的事情我知道了。   这个世界太小了,那人刚好是田颂的同学。   我要是知道秦泽汐这混蛋花钱包养小情儿,我绝不可能让你去——”   时灿一惊,睁大眼睛打断蓝离,“什么?他包养小情儿?”   .   卧室门突然打开,秦泽汐双手还绑在一起,一副正在遭刑的样子:“我包养小情人?”   .   “你这家伙昨天把小情儿带在身边,今天还敢来——”话说到一半,蓝离看着秦泽汐凌乱的衣服,又看他手上的领带,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时灿心里翻了个白眼,索性直接问秦泽汐,昨天那颗水仙是你包养的小情儿吗?   我这么大胆子吗?我自己都不知道!秦泽汐连连摇头,“误会,绝对是误会!我就是给了点钱,让他出席活动而已。”   .   三人成虎,而秦泽汐这件事只过了两个人,就已经直接飞上了天。   没想到这一巴掌的威力这么惊人,从早晨八卦到了晚上。   秦泽汐穿戴整齐从卧室里出来,规规矩矩坐在蓝离面前,有那么点情侣见“娘家人”的意思。   没等秦泽汐说话,田颂先说话了,主动对时灿解释这一连串是怎么来的。   水仙是田颂的同学,昨天回去学校时手里正巧拿着艺术馆的宣传册。   有人好奇问他干什么去了。   水仙喜欢得瑟,回了一句,陪一位少总去了。   随即,他又说起在会客室门口看见的事情,全然不记得助理的叮嘱。   我给你们学学。   田颂为了撇清自己身为“传声筒”的责任,有模有样重复水仙的话:“少总搂着我,结果他对象直接找来了。   他们去屋里谈话,不知说了什么,那男的直接给了少总一巴掌。”   有旁人质疑水仙,打人还能让你看见?   水仙点头,绘声绘色的发挥自己表演学生的天赋:“凑巧开门那一瞬间,直接就是一巴掌,可想而知关起门打得多激烈。   而且少总本来应该参加活动晚宴,突然打电话给助理取消了。   他语气特别不好,说有事儿需要去楼上解决,估计是怕砸坏会客室的东西引起别人的注意,想换个地方。   真可怕,没想到一表人才却这么暴力。”   又有旁人质疑水仙,哪里有这么不靠谱的少总,一听就是你瞎编的。   水仙来了情绪,“就是艺术馆的少总,姓秦!”   .   田颂听到这些,又知晓时灿去了现场。   左思右想,他还是决定告诉蓝离。   时灿认真的听着,沉默许久还是解释了一句:“一巴掌。”   蓝离扬起眉毛,没明白,“什么。”   “就打了一巴掌而已。”   时灿清了清嗓子,不知是帮秦泽汐解释,还是帮自己解释,“没有砸任何东西。”   “哦哦,当然。”   .   误会一场,蓝离捏着田颂的脖子离开。   “我真的不是故意挑拨,害您白白担心时老师。”   田颂害怕蓝离生气,嗲声细语道:“我就是怕万一……”   蓝离“嗯”了一声,没当回事:“他俩刚才在屋里干什么呢?”   田颂清了清嗓子,忍不住问:“您也看到秦助理,不是,秦总手腕上的领带了吗。”   “那么明显我能看不到吗。   没想到,时灿喜欢这么重口味的……形式。”   田颂顺势说:“可能他们两个才解决了误会,小别胜新婚。”   “那就玩‘字母’?也太刺激了。”   “可能……憋坏了?”   “昨天扇巴掌,今天绑手,明天能干什么?”   “也许,可能,大概,或许……滴蜡……?……”   “……” 第58章 全力以赴绽放。   隋海海去世,秦泽汐这段时间都不在状态里。   加之他忙着艺术馆营业的事情,学校里缺了好些课程,险些亮红灯。   “看样子,电视里那些不努力就年轻有为的霸道总裁都是骗人的。”   时灿端着水杯走进秦泽汐的房间,而后帮他揉捏肩膀。   秦泽汐坐在书桌前埋头苦读,奋力演算。   “因为他们不用学数学。   他们还不需要考试。”   秦泽汐转身搂住时灿的腰,将脸颊蹭入他的怀中,像个厌恶家庭作业的孩子,“为什么我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数字上,明明可以干点更刺激的事儿。”   时灿揉他的头发,“行了,别抱怨了。”   .   为了让秦泽汐更好的复习,时灿提议两人去他的公寓住几天,也算换个环境,多点新鲜感。   一拍即合,秦泽汐当天就帮时灿收拾东西。   接着,他一只手拉着男友,另一只手拎着男友的行离,显得异常兴奋。   时灿走在他身后,忍不住看着他笑,觉得快乐竟如此简单。   秦泽汐的公寓里充满了属于他的味道。   阳光,浪漫,活力四射。   时灿来过一次,却没机会好好参观一下。   终于有了机会,时灿一丝不漏,想要了解更多关于秦泽汐的点滴。   从客厅到卧室,从卫生间到书房,每个细节都是那么有意思,那么迷人。   时灿翻出了秦泽汐系统准备美术学院时的画本,同样的构图重复几十次,每一笔都认认真真、仔仔细细。   无论是蓝离,还是学校那些学生,他们都说秦泽汐是高材生,说他一炮而红。   可手捧画册的时灿看到他的沮丧,看到他生命中永远无法修复的伤痕。   这些是秦泽汐艺术的养分,而他的经历是他创作的源泉——   曾无限接近死亡,就必然会全力以赴绽放。   .   画本堆积成山。   秦泽汐笑着说,“你要是看完可能得到明年了。”   “明年算什么,我和你有的是时间在一起。”   时灿笑了,“怎么?有什么秘密不愿意我看到吗。”   秦泽汐摇头,又问:“还有我学过的数学书,那些演算留下的草稿本,你要不要看。   我公式写的特别整齐,可好看了。”   时灿挂在脸上的笑容不改,扬起眉毛道:“可以看看,数字对我来说和画是一样的。”   .   甜蜜是一回事。   规矩是另一回事。   “就这么决定了,我一周过来两天。”   时灿把衣服放进秦泽汐专门腾出的柜子里,“选你没课,或者不需要工作的时间。”   不行,你说好以后都惯着我的。   秦泽汐哼着鼻音眨眼睛,要时灿天天都过来。   别回去了。   第一周就从“两天”变成了“四天”,而第二周因为秦泽汐有考试,时灿除了去母亲家里吃饭,其余晚上都过来照顾他。   .   考试持续了几周,而秦泽汐还在利用周末直播讲课,从不曾耽误。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我在上网课呢。”   秦泽汐轻揉太阳穴,很是得意,“我是个特别合格的老师。”   时灿不想承认自己曾“偷看”,于是有模有样回答,“你做喜欢的事情,为什么要惊讶。”   “在你面前真是一点秘密都没有了。”   秦泽汐笑了一下,又解释道:“一开始我也不怎么喜欢,有那么多好的老师,我担心误人子弟。   但是隋公主说我讲的有意思,她让我给她讲课,还说这样可以有更多人跟她一起学习。”   时灿点头,“她总是一个人,所以喜欢和别人一起的感觉,即使是不认识的网友。”   “可能吧。”   提起隋海海,秦泽汐露出些许悲伤,难以释怀,“但是我现在特别喜欢,就像……”   就像是和隋海海的一种联结。   时灿明白,于是轻抚秦泽汐的脸颊,以指腹在他耳朵上来回画圈,“那我就支持你。”   “刚好你也有事需要我的支持。”   时灿一愣,“我怎么不知道。”   秦泽汐将时灿拉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一边解领口的扣子,一边说:“前几天和苹果打了个电话。”   “然后呢。”   时灿轻推他的脸颊,哈气打在脖子上,痒兮兮的,“你们说了什么。”   秦泽汐顺势亲吻时灿的锁骨,手指更是不安分的闯进他的衣服里,“我竟然有男友了。”   时灿浑身酥麻,被触碰的皮肤像是过电一样,“不是说苹果吗,别打岔。”   “我就是跟苹果说,你是我的男友了。”   说完,秦泽汐望向时灿的眼睛,开启了一个缠绵悱恻的深吻。   他抚摸时灿的后脊,顺势照顾圆润的臀部,进而在大腿上流连忘返,“我还跟苹果说,艺术馆里有小型放映厅,可以在固定时段播放你们的纪录片作为科普。”   时灿扬起眉毛,手指在秦泽汐的头发里来回打转,很喜欢他头发的长度,“成片你看过了吗。”   “看了,拍的很好。   有深度,有想法,没有强行输出价值观,没什么距离感。”   秦泽汐的呼吸越发粗重,嘴唇也在时灿的耳根和脖颈间游走了好几圈,“和你有关的部分,我看了好几次。”   “都看出什么了。”   时灿的上衣退到手肘处,白皙的肩膀上落着深浅各异的樱花瓣。   不用说,自然是秦泽汐的杰作。   前天的,昨天的,还有今天早晨的。   身体里某一个开关开启,一切就都顺理成章。   时灿任凭秦泽汐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一是最近没有工作,二是管不住他,也不想管他。   “你提到‘专属模特’。”   秦泽汐拖着时灿的屁股,让时灿的双腿夹住自己的腰。   他带着他往卧室走,同时仰着头问:“你到底什么时候答应做我的专属模特。”   “你猜猜。”   时灿低着头与他接吻,再无心继续对话。   .   一如秦泽汐评价的那样,纪录片的成片令人惊艳。   苹果以客观的视角对几位人体模特的故事进行讲述,他们的生活节奏,他们在工作过程里所获得的成就,他们在被家人发现之后面临的处境。   时灿是其中的一位,既不特别,也没有被区别对待。   平等的视角,阐述芸芸众生,包罗万象。   他们每个人出于不同的目的成为人体模特,绝大多数都不能被家人及周遭世界所理解。   可即便如此,苹果亦没有对大众传达任何引导性思想,没有宣传人体模特的不容易。   她选择采访一位父亲,一位最终接受女儿赤身裸体的父亲。   这位父亲淡淡的讲述,“痛苦、自责、愧疚、无奈,这些情绪充斥在我们家,以及我女儿的身体里。   我理所应当认为是模特这份职业带给她的,所以她应该停止,但突然有一天我发现,这些都是我强加给她的。”   这位父亲还满眼泪水的说,“我总是教育她,外人要是知道了会怎么看你,得多丢人。   可事实上‘外人’根本不在乎她,她也不在乎那些人。   我的反对,对她来说就是全世界都在反对。”   这是苹果高明的地方——   一体两面,全部都由当事人讲出,所带来的“对比”远比说教更为深刻。   .   艺术馆的小型放映厅里,时灿坐在秦泽汐身边,成为了第一批观众。   纪录片结束,周围的观众纷纷离开。   时灿望着逐渐变黑的屏幕,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   秦泽汐开口,趁着其他人不注意,亲吻时灿的太阳穴。   像个偷吃成功的孩子,满眼喜悦。   “没什么,”时灿摇头,转而与秦泽汐对视,“我把纪录片拿给我妈了,所以我在想她看过是什么想法。”   秦泽汐起身,整理衣服后主动与时灿手拉手,“什么时候给她的。”   “就是前几天吧。   她还没给我任何回信。”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没准阿姨看过之后正在想怎么跟你和解。”   和解?时灿不敢想,只求能彼此多一些了解与体谅,“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是我妈的错。”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出放映厅。   “当然不是阿姨的错。   阿姨能把你生得这么好,然后你出现在我最黑暗的那一刻,让我有了坚持的动力。   这份再造之恩,阿姨就跟我亲妈一样。”   话是没错,可时灿怎么听都觉得秦泽汐在占便宜,还是登堂入室那种,“你别多想,我妈还是我妈。”   “可以分享。”   秦泽汐揽住时灿,一脸坏笑,“不要这么小气。”   .   看看时间,到了吃饭的点儿。   时灿与秦泽汐往餐厅去,思绪还停留在刚刚的纪录片上,“其实我看完也在思考,那对达成一致的父女,他们彼此都在努力。”   “别担心了,”秦泽汐抓着时灿死死不撒手,任凭周围有多少人侧目,“船到桥头自然直。”   时灿深吸一口气,不想让忧虑扩散在两人的相处之中,“我知道。”   “对了,你怎么会想到要把纪录片给阿姨看?”   “就是我能想到的,很蹩脚的交流方式而已。”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突然决定要和阿姨交流这件事。”   “那还不是因为——”时灿望向秦泽汐,话还没说完便觉他眼神紧张,呆呆望着前方,“你……怎么了。”   .   “爸……你,您怎么过来没跟我说。” 第59章 一把伞,两个人,足够了。   “爸……你,您怎么过来没跟我说。”   秦泽汐一边说话,一边松开时灿,有点紧张,“早知道我……”   “我过来看看。”   秦父长相与秦泽汐很相似,多了几分威严,还有商人特有的精明气息,“也听听这些天被大家疯传的八卦。”   什么八卦?自然是“包养小情”外加“家暴”的狗血剧情。   “爸,都是误会。   真没那些事。”   秦泽汐上前一步,冲着父亲连忙解释,一边说话,一边笑,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时灿。   之子莫若父,这点小伎俩压根不管用。   秦父看着秦泽汐的眼睛,整理衣服说,“晚上回家吃饭吧,我跟你妈说让她做你喜欢的。   顺便跟我说说那些八卦,乱七八糟的,听不太懂。”   说完,秦父绕过秦泽汐看向时灿,对他伸出手,“你好。”   “您好。”   时灿礼貌点头,随即自报家门。   秦父与时灿握手,“秦耀。”   短暂寒暄几句,秦耀轻拍秦泽汐的肩膀,说还有事,先走了。   .   “你爸爸说话不显山显水,可是我觉得他……不太同意我们在一起吧。”   秦泽汐想了想,“不太同意,也没有很反对。”   时灿从秦耀的视线中读出些许信息,想了想后又补充道,“他看到你和男性肩并肩,好像不怎么惊讶。”   秦泽汐回头望着父亲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我爸不会这么突然来的,肯定什么事都打听清楚了。”   时灿“嗯”了一声,想起自己母亲最初的反对,忍不住担忧,“那你……”   秦泽汐揽住时灿的肩膀,一齐走进餐厅,“没事,先吃午饭。”   .   餐桌上,秦泽汐说起自己家里的相处。   挺有意思。   秦泽汐从小身体不好,但是他特别懂事儿,总能变着方子想办法让爸妈放心。   面对这样的孩子,父母亦很小心。   他们说话做事总是一想再想,就怕在秦泽汐心里落下痕迹。   “我小时候自杀的那一次,我妈一直觉得是她的责任。”   那段时间秦泽汐的检查结果很不好,母亲一度在他面前崩溃流泪。   “自杀”的念头在秦泽汐心里徘徊许久,与母亲的泪水关系不大。   只是生身母亲将儿子当作命根,不断怨自己脆弱,念自己宣泄情绪不考虑后果。   母亲找到自杀未遂的秦泽汐,将他搂在怀里一直说,对不起。   反倒是小小年纪的秦泽汐不断安慰母亲,他拍她的肩膀,抓她的手心,随母亲一起哭了。   他说,妈妈,别担心我,是我对不起你。   “我一个人生病,但爸妈的精神一直都跟着紧张。”   秦泽汐喝了口咖啡,轻舔嘴唇道:“直到现在,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是一时兴起。”   秦耀能来艺术馆,想必早就听闻秦家少总的“光辉事迹”,更是与秦泽汐的母亲商量过了。   时灿点头,轻声叹气,“看样子你爸妈晚上会劝你跟我分开。”   “有可能。”   秦泽汐大大方方承认,末了却拉住时灿的手说:“但我不可能放弃你的。”   .   两人吃了午饭,又在艺术馆里小憩片刻,接着便分道扬镳。   秦泽汐开车送时灿回去公寓,之后换了衣服回去爸妈那里。   “你为什么非要穿运动服。”   时灿坐在床上不解,看着秦泽汐脱掉西装衬衣,换上T恤外套。   秦泽汐拉上拉链,“心理战。”   说完,他整理衣服,问时灿:“你不觉得穿这一身让我看起来更加脆弱无害吗?这样一点都没有职场谈判的样子,我妈会心疼我。”   时灿点头,也是没想到,这位影帝的心思都动到自己妈妈身上了,“那你今晚还回来吗?”   “看情况吧。”   秦泽汐还算乐观,直觉父母就算有意见,也不会以太过强烈的态度进行反对,“我软磨硬泡一下,争取能有点突破。”   .   父母住在闹中取静的中心别墅小区,开车不过几十分钟就到了。   秦泽汐敲门进屋,走到母亲面前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好想你。”   “那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家。”   母亲轻拍秦泽汐的肩膀,温柔的视线一直在他脸颊上来回转,“最近怎么样,心情好些了吗。”   秦泽汐和隋海海一起长大,两家亦相知相熟。   她出事,所有人都很是惋惜,“前段时间你那样没日没夜的工作,我都担心死了。”   “最近好多了。”   秦泽汐随母亲走进厨房,给自己拿了瓶冰啤酒,“时常想起她,都是她以前鼓励我的话。”   母亲“嗯”了一声,叮嘱秦泽汐,“少喝点酒。”   “知道了,就这一瓶。”   .   秦泽汐拿着啤酒回到自己的房间,随即拍了好几张照片发给时灿:【我长大的地方。   】   房间里都是秦泽汐的痕迹,属于十几岁的他。   他喜欢过的摇滚明星,他崇拜过的超级英雄,他玩儿过的电子游戏,还有他沉迷其中的画册杂志。   时灿很快回复,四个字:【想去看看。   】   秦泽汐忍不住笑,回了个“色迷迷”的表情。   时灿与他刷表情包:“哼”。   秦泽汐键入:【你连表情包都这么可爱。   】   发送之后,秦泽汐又给他去了个定位,配上信息:【我家在这里,有机会让你来我房间。   】   时灿:【我去干什么。   】   秦泽汐:【当然是来看看我那些手办收藏,还能有什么?】   ……正在输入……   秦泽汐盯着屏幕,等待了许久。   时灿写了删,删了又输入,终是问他:【你妈妈说什么了吗?】   .   秦泽汐给时灿打过去:“我妈什么也没说,看起来特别正常。   刚刚和她说话,就像暴风雨前夕的宁静。”   “我不是想干涉你和爸妈之间的交流,只是不希望你和他们闹出不愉快。”   “我知道,你别担心了。”   挂了电话,秦泽汐忍不住叹气,心里就像敲鼓一样——   父母表现出的“平静”是对他的谅解,而他们越是这样,证明心中的想法越为坚持。   .   晚饭之前,父亲回家,而秦泽汐正翘着二郎腿在客厅中看电视。   他一边看着无聊的综艺节目,一边和时灿发信息,心思都在等会儿怎么卖惨之上。   秦耀进门,三人上桌吃晚饭,正题开始。   秦泽汐率先开口,清了清嗓子看向父亲,解释说:“公司那些谣言都是误会。”   “全部都是?”父亲反问。   秦泽汐点头,“嗯。”   父亲继续问,“所以你没有错过晚宴?”   “那不是错过,我是觉得‘抽奖’这种环节用不着我去。”   父亲低声“哼”了一下,“那你也没有挨打?身边没有小明星?”   “我确实挨打了,但我没有包养小明星。”   秦泽汐叹气,放下筷子说:“爸,你想问的不是这些,对吧。   打我的人就是今天你在艺术馆餐厅里看到的人,我和他……”   “你想和他怎么样。”   父亲打断秦泽下后质问,随即说得更加明白,“你和他什么也不会发生,闹剧得快点结束。”   母亲给秦泽汐盛了一碗排骨汤,递到他面前,“隋海海去世,我知道失去她你很难过。   如果你承受不了做出出格的事,比如……想和男性在一起找些叛逆和不一样的感觉。   我们可以不提,但希望你不要伤害自己。”   母亲一直以为秦泽汐与隋海海之间存在着年少懵懂、春心萌动,无奈两个孩子始终被死亡纠缠着。   在她眼中,秦泽汐现在的表现就像是受到刺激后的应激反应。   混乱,无序,充满挣扎与自我否定。   “我不是叛逆,我和他也不是闹剧。”   秦泽汐望向母亲,大体明白了,主要的反对来自母亲,而父亲则是推波助澜。   秦泽汐吞咽口水道:“你们可能接受不了,但是我真的喜欢男性。”   不对,说出口时,秦泽汐恍然大悟。   他随即摇头,对母亲补充,“我就是喜欢他。   我爸今天在艺术管里见到的那个人,我只是喜欢他而已。”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父亲开口说话,与母亲的态度一致,气势更为严厉,“怎么好说出‘只喜欢’这种话。”   “你以前受了那么多的苦,现在终于离开医院了,应该找个爱你的女孩子,有一个家庭然后生儿育女。”   母亲皱眉握拳,看着秦泽汐的眼睛问:“你是不是觉得大部分女孩子知道你曾经手术,不愿意和你在一起?或者她们担心你以后会重新回去医院……”   “妈,无论男女,都可能在意你说得这些。   这是人之常情,遇到喜欢我的人,是我的福气。”   秦泽汐揉捏自己的太阳穴,又道,“别说其他人,就连我自己也总是会想,可能明天又会——”   话未说完,秦耀抬高声音打断儿子,命令他道:“吃饭吧,以后这种话不要在家里说。”   母亲受不了秦泽汐口中蹦出任何自暴自弃的言论,低下头红了眼睛。   “妈,”秦泽汐过去拉母亲的手,接着又帮她夹菜,“我没事儿,现在特别好。”   .   晚饭交涉一圈,秦泽汐心里有底了。   简而言之,爸妈表现出的态度出乎秦泽汐的意料。   小时候在医院,秦泽汐不能跳不能跑,很少能做随自己心意的事。   出院这几年,父母对他很是包容:从上学选择专业,到投资艺术馆项目,再到坚持一个人搬出去住。   父母能应允的,绝不会阻拦,就怕他过得不够称心如意。   正因如此,父母的“反对”很是鲜明。   即使言语碰撞不算强烈,可这对立的状态一时半会儿难以动摇。   秦泽汐回到房间后又给时灿去了个电话,哼着鼻音撒娇说:“要不咱俩私奔吧。”   “去哪儿,想好了吗。”   时灿笑了一下,顺着他的话安慰道:“需要带什么东西,我现在开始收拾。”   “带把伞。”   秦泽汐望向窗外,“下雨了。”   晚饭前还是霞光夕照,现在则阵雨连连,就跟秦泽汐这两天的心情一样,变得真快。   时灿的声音响起,将雨水带来的烦躁一扫而空,“行,还要带什么。”   “什么都不要。   一把伞,两个人,足够了。”   “好。”   “你怎么什么都听我的。”   秦泽汐忽然很想他,几个小时不见便难以忍受,“再这样下去,你就要把我宠坏了。”   “再怎么坏,你也不能去祸害其他人。   怕什么。”   时灿说得很轻很淡,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他停顿片刻,又压低声音问:“怎么,跟你爸妈的对话不太愉快吗。”   “被你猜中了。”   秦泽汐倍感沮丧,一时竟不知如何对时灿诉说。   .   打电话,发短信,又打电话,接下来又是发短信。   【想你身上的味道。   】还没到睡觉时间,秦泽汐已然想入非非:【要不是吃饭的时候惹我妈不高兴,我肯定回去找你。   】   【行了,好好在家里呆着。   】   【想见你,想亲你。   】   .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秦泽汐洗完澡坐在床上发呆。   手机收到短信,来自时灿:【十五分钟后出门。   】   秦泽汐一惊,连忙给他拨过去:“我出门去哪儿。”   “我来找你。   私奔。”   时灿笑着开口,接着又补充,“小区门口见,我还有十五分钟到。   你算着时间出门,怎么样。”   秦泽汐回答:“好。”   .   他说要私奔,他说要见他。   .   秦泽汐脱掉睡衣拿了件薄外套,接着快速走出房间。   书房灯亮着,父亲在里面。   秦泽汐轻手轻脚下楼,还没走到大门口便看见母亲坐在沙发上。   客厅黑着灯,看不起她脸上的表情。   “妈,你怎么……怎么坐在这儿。”   母亲回过神,拉开沙发旁的台灯,“这么晚,你要出去吗?”   昏暗的灯光下,母亲的眼眶有些泛红,不知是哭过了,还是疲惫所致。   秦泽汐上前一步,“您想什么呢?快上去睡觉吧。”   “在想你小时候,想过去的事情。”   秦泽汐自杀未遂的那一天,是母亲人生中的至暗时刻,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她在美术馆里找到秦泽汐,而后将儿子紧紧搂在怀中,一言不发的流泪。   她的哭泣没有声音,眼泪却浸湿了秦泽汐的整个肩膀。   随后,她独自一人去卫生间梳洗,终于忍受不了放声哽咽。   她打电话通知秦泽汐的父亲,孩子找到了。   她的声音充满喜悦与悲伤,她坚定的说,一定要让儿子既健康又快乐的生活。   无忧无虑。   .   “都过去了。”   秦泽汐着急出门,于是搂住母亲的肩膀,轻拍她的后背将她送到楼梯口,“您早点睡,好好休息。”   母亲皱眉,帮秦泽汐整理衣服,嘴里却说,“外面下雨了,别出去了。”   秦泽汐暖暖的笑,“没事,我打伞。”   说完,他转身加快脚步往门口走,接着连忙换鞋。   “你现在出去,是找他吗。”   秦泽汐走到门口打开门,母亲的声音随即传来。   雨水让心情清凉不少,思绪也开阔了。   秦泽汐不想骗母亲,于是停下脚步,点头承认,“是。”   “前几天,你爸说起你可能和男性在一起,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我问他怎么办,他说应该尊重你的选择。   这几天我都试图理解你,但我想不通是为什么。”   母亲来到秦泽汐身边,与他肩并肩一齐站在门廊下。   院子里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还有细碎的蝉鸣以及轻风亲吻树叶的声音。   沙沙,沙沙。   几十平米的前院种满了绿植,有些齐膝,有些则与人一般高,都是母亲喜欢的。   秦泽汐的视线缓缓扫过,深吸一口气对母亲坦诚相待:“妈,他知道我经历过手术,他愿意和我一起面对。   只有在他身边,我才会忘记自己是差点死掉的人。   所以,我无法与其他人在一起,也无法和女孩子结婚生子。   抱歉我不能让您子孙满堂,我只要他。”   “在你心里,我这么脆弱自私吗。”   母亲抬高声音,转头望向秦泽汐,“你以为我想不通的是你为什么不结婚生子?你以为我在乎的是有没有孙子?你小时候在医院里跟我说,让我再生一个健康的孩子,让那个孩子陪着我变老……我是怎么对你说的。”   “您说,要全心全意爱我。”   .   周遭寂静的吓人,母子的对话还在继续。   母亲抓住秦泽汐的手腕,指尖力度越来越重,“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在乎。   我和你爸经历了这么多,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我想不明白的是你从小过了那么多苦日子,为什么不去享受一下普通人无忧无虑的生活。”   秦泽汐现在是学生,周围同学或许不会对他的性向产生想法,可未来走入社会呢?艺术圈的人见怪不怪,可生意场上的人呢,还有那些每天都会接触,过着最普通生活的人呢?秦泽汐若是生病了,进了手术室,男性伴侣甚至不能在手术单上签字。   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保障,得不到任何形式的承诺,连最基本的社会安全感都得不断索取。   这一切才是母亲在意的,难以释怀的,“我想不明白明明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要选一条困难的路。”   母亲的面容精致,可视线里却布满疲惫,都是经年累月留下的。   她眼角有淡淡的皱纹,比秦泽汐印象里的样子老了一些。   所有细节,都是她为儿子担心所留下的功勋章。   “是它……是它为我选的,也是我为它选的。”   秦泽汐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心脏,满眼温柔看着眼前的母亲。   母亲完全不明白,皱眉沉默片刻,满是疑惑的问:“是因为这颗心脏?是因为你喜欢的画家喜欢男性,所以你得到他的心脏,也喜欢男性?”   秦泽汐摇头,不是,您误会了,“和我在一起的是《Seamas》中的模特。   您知道的,若不是当年在美术馆看到那幅画、看到他,我可能……”秦泽汐提起往事,一瞬便将母亲拉回到当初,“他救过我一命,这些年一直住在我的心里,与我得到谁的心脏无关。   我爱他,一直爱他。   对于新的人生,我必须遵从我心里的抉择。   我选,心之所向。”   母亲的疑惑转为震惊,一时间理不清来回的关系。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泽汐担心时灿已经到了小区门口,于是连忙对母亲道:“妈,我出去一下。   明天跟您解释可以吗,我一定跟您说的清清楚楚。”   .   母亲站在门廊下,看着秦泽汐快速往几米开外的院子大门走去。   母亲想喊住他,想让他拿伞。   没等话出口,秦泽汐已然推开了门。   谁知,下一秒他愣在了原地。   母亲连忙拿起门口立着的雨伞,快步朝秦泽汐走去。   秦泽汐看着门外,开口:“你……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小区门口见面吗。” 第60章 你是我的命中注定。   艺术馆里“巧遇”秦泽汐的父亲,两人皆猝不及防。   没事儿,不用担心,我回家探探爸妈口风。   秦泽汐如是说,眼神里的紧张却是另一番滋味。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时灿好像具备了一种能力——任凭秦泽汐的演技再精湛,他也总能剥去面具,看到对方心中的惶恐不安。   哪怕只有一点,也能轻易看见。   时灿送他出门,转身就收到了母亲的电话。   陈秋在电话里说:“这两天有空,回来吃饭吧。”   “好。”   时灿在等母亲看过纪录片后的反馈,此时接到电话,算是个好的开始。   随即,母亲又问:“你跟小秦怎么样了。”   时灿清了清嗓子,实话实说:“我跟他和好了。   最近,挺好的。”   母亲“嗯”了一声,犹豫几秒不太确定的说,“那有机会带他回来,上次住院多亏他照顾了。”   时灿忍不住勾起嘴角,“我问问他。”   挂了电话,时灿心中暖意四起,更是忍不住想念秦泽汐。   .   几个小时,秦泽汐的短信没停过,内容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调情产物。   秦泽汐给他看房间摆设,给他发送位置,跟他说自己的收藏。   字里行间之中,时灿觉察他的紧张,于是主动将电话打了过去。   时灿一边与他对话,一边就想起第一次见隋海海时的对话。   隋海海说,秦泽汐的父母不知道他喜欢男性,他偶尔会跟我说,担心爸妈知道了日子不好过。   如果他们有一天开口阻止你们,你也会在一旁看着,觉得无足轻重,然后什么都不说吗?还是,你要让秦泽汐独自一人和他爸妈起争执,或者干脆跟他说,既然你父母不同意,那不应该因为我影响了你们的关系。   这话过耳之时不觉有分量,现在再想起却激荡在时灿的心口处。   秦泽汐为陈秋做的历历在目,时灿也想为秦泽汐做点什么。   “要不咱俩私奔吧。”   秦泽汐听起来像个孩子,像个求温暖的宝宝,“一把伞,两个人,足够了。”   时灿望向门口的黑色雨伞,认认真真说,“好。”   .   【想见你,想亲你。   】   看着短信,时灿做了个决定,要给秦泽汐一个惊喜。   他拿着黑色雨伞出门,一路朝着秦泽汐发来的定位去。   到了小区门口,时灿使怀心思,给他发短信:【十五分钟后出门。   】   他想在他家门口“埋伏”,然后在他出门的那一刻与他四目相对。   他想等他,想以雨水包裹起的浪漫泡泡将他完全淹没。   他想对他说,无论谁阻止,我都会在你身边。   .   到了秦泽下家门口,过人高的绿色植物将时灿完全遮挡。   “你小时候在医院里跟我说,让我再生一个健康的孩子,让那个孩子陪着我变老……我是怎么对你说的。”   “您说,要全心全意爱我。”   “我想不明白明明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要选一条困难的路。”   秦泽汐与母亲的对话闯入时灿的耳中,他不想偷听,却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天下父母心,秦泽汐母亲说出的每个字都让人不忍,更让人感到难过。   许是经历过随时可能失去的害怕,她的诉求比时灿的母亲更加纯粹,不过是希望儿子拥有最平凡的生活。   拼尽全力,活成最普通的人。   这是秦泽汐这二十来年的宿命。   时灿握紧手中的雨伞,心里是千回百转的酸楚。   他想,世间最耀眼夺目的人,莫过于此。   .   “是它……是它为我选的,也是我为它选的。”   “是因为这颗心脏?”   母子的对话如同鼓点,一下一下敲击着时灿的心口,直到他听见——   是因为你喜欢的画家喜欢男性,所以你得到他的心脏,也喜欢男性?   .   喜欢的画家?他的心脏?   时灿听不清后续的话,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原来,震惊到极致时的反应,竟是一片空白。   没有紧张,没有激动,仅仅是空白。   .   秦泽汐说自己又很多喜欢的画家,因此这个人肯定不是……   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   时灿回过神时,秦泽汐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院子大门打开,而雨水则顺着秦泽汐的头发亲吻他的脸颊。   “你……你怎么在这里……”秦泽汐满眼惊讶,随即皱眉意识到时灿表情不对,“刚刚和我妈的那些话,你……”   “他的心脏,他……是谁?”时灿抬起头,与秦泽汐四目相对。   这一瞬间的对视是他想做的,是他一路都在计划的“惊喜”。   可显然,结果与他预想的不同。   大相径庭。   .   秦泽汐没有回答,而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惶恐与无措。   区别于过往演戏被揭穿时的无言以对,秦泽汐的情绪来自更深层次,来自灵魂深处的震动。   他移开视线望向地面,忽而发现时灿的裤腿都湿透了,想他刚刚走过来时一定很着急。   急着见面,急着表达心意。   雨水顺着秦泽汐那长长的睫毛低落下来,忽然就让时灿想起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亦是雨天,他淋的不像样子。   虽没得到答案,虽满怀震惊与疑惑,可时灿还是忍不住关心他,怕他着凉,“怎么又不打伞。”   说完,他将手里的伞举起,将秦泽汐完全笼罩在其中。   一把伞,两个人,和秦泽汐说的一模一样。   “不是……小区门口见面吗。”   秦泽汐终是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双眼睛始终在时灿的脸颊上徘徊。   .   秦泽汐母亲的声音忽然闯入两人之间,“小泽,怎么了。”   她看儿子站在门口不动,跟上来看看情况,“为什么……”母亲顺着打开的门看到时灿,微微一愣。   “妈,他就是我……”秦泽汐紧张的舌头打结,连句话都说不清楚。   他小心翼翼,伸手拉住时灿的手腕,异常用力。   时灿来人门前,主动问好:“阿姨,您好。”   他清了清嗓子,又连忙说:“这么晚打扰,很抱歉,我现在就走。”   “别走。”   秦泽汐又用力拉他,满眼焦急,怕刚才的事情没说清楚,怕两人来之不易的幸福转瞬即散,“求你了。”   母亲看着儿子这般挽留,很是尴尬,亦忍不住动容。   她打量两人,无奈叹气道,“这么晚了,外面还在下雨,你们这样在门口也不像话,要不……还是进屋说话吧。   一直淋雨,小心生病。”   .   秦泽汐拉着时灿进屋,推着他往自己的房间走。   母亲看他动作莽撞,忍不住出声制止,让秦泽汐慢点。   动静太大,以至于惊动了书房里的父亲。   秦耀站在书房门口,打量秦泽汐与时灿,片刻后开口:“哪有这么晚请人来家里的道理,没规矩。”   虽说不应该请进屋,但秦耀也没有下逐客令。   他清了清嗓子,又对秦泽汐说:“请人来家里,至少应该先准备热茶和拖鞋。   楼梯弄脏了等会儿记得收拾,别让你妈动手。”   .   看着两人进屋,母亲走到秦耀身边。   秦耀展开手臂将她揽入怀中,“看着不舒服了吗。”   母亲摇头,“不是不舒服,是心疼他。”   “早就跟你说了,孩子大了管不住,什么想法都是他自己选的。”   “我们就任由他受苦吗。”   人之砒霜,我之甘饴。   秦耀给不出答案,“那能怎么办,你儿子的性格你还不知道,说了他能听吗。”   “都是给他宠坏了。”   .   原本只是想门前厮混,却没想直接登堂入室。   秦泽汐为时灿找了干净的浴巾和拖鞋,让他洗个澡,“你身上都湿了,有什么话,出来再说。”   .   水声作响,秦泽汐坐在沙发上,呆呆望着紧闭的卫生间门。   不知过了多久,时灿出来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秦泽汐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自己没勇气说出口。   他握紧双拳,用极其克制的声音开口:“是他的。   我手术后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你……”时灿走到秦泽汐面前,想了许久问出第一个问题,“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不准备。”   对于这个问题,秦泽汐没有任何迟疑,早已想的清清楚楚,“我打算一直瞒着你。   如果你不是意外听见,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时灿点头,又问:“你……不觉得我应该知道吗。”   “为什么应该知道。”   秦泽汐拉住时灿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你说爱我,会因为我拥有别人的心脏而改变吗。   或者说……因为是林仰的心脏,所以你应该知道。”   .   对话没有进行下去,两人都处于震惊之中,实在难以理清思绪。   “我睡沙发。”   时间不早了,时灿主动从床上拿起一个枕头。   他心中有些东西在沉淀,有些东西在酝酿,有些东西在发人深省。   一切都太快了,想不清楚。   秦泽汐起身踱步,沉默许久甚至不敢开口跟他要求一起睡,“你生气了。”   “不是生气,我只是需要点时间。”   秦泽汐点头,“是不是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   时灿看着他的眼睛,“不会。”   .   躺在床上,秦泽汐久久难以平静,他辗转反侧,“或许你不想知道,但当初我知道的时候,震惊程度绝对不亚于你。”   时灿没有吭声,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等他继续。   “以前我想到你,心里满满都是幸福感,都是快乐。   手术之后,我再次想起你总会伴随着心痛和悲伤。   很难形容那种感受,是在梦中看到你便会流泪,会将我整个人吞噬的痛苦。”   秦泽汐吞咽口水,停顿片刻说:“我一开始以为是身体的毛病,但我手术后各项指标一切正常,恢复的很好,就连医生都说这颗心脏充满了生命力。”   检查不出异常,秦泽汐亦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直到母亲发现他在梦中流泪,实在放心不下非要找出个究竟。   母亲追问秦泽汐梦到了什么?他不好说是一面之缘的心上人,只能搪塞,打马虎眼。   “我妈先带我去神经科,然后是精神科,后来又去查内分泌……几番折腾,我跟我妈开玩笑,没准是心脏捐献者有什么心理问题,留给我的‘礼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器官捐献者的信息本不能对移植者公开,但秦泽汐家里还是想尽办法找到了对应的名字。   看到“林仰”二字的那一瞬间,秦泽汐震惊、诧异,他一在确认是否弄错了,他不敢相信林仰出了车祸,更不敢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秦泽汐自顾自的说,甚至不确定时灿是否还在听着,“我慢慢冷静了,然后一下都明白了。   我感受到的那些难过,是他残留下的执念。   其实,我只偷偷看过你一眼,你在我的梦里也不过是个模糊看不清的影子。   可即使如此,他的心脏还是有如此的反应……”   .   月色之下,时灿动了动身体。   他还在听着,眼角淌出热泪。   秦泽汐声音低沉,有些哽咽与干涩:“随后我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挣扎之中,我质疑想去找你的这份心情,是他的,还是我的。   我去翻找所有与他有关的信息,我想方设法跟我自己证明,是我在爱你。”   对秦泽汐来说,那是极度迷茫与挣扎的一段时间。   他在夜晚做梦,甚至觉得自己与林仰面对面,争辩着到底是谁占据了谁的感情,谁使用着谁的身体,“那段时间我特别极端,我心想,自己不可能变成代替他爱你的人,他对你的感情深远厚重,但我的也绝不输他。   我不想,也不能做他生命的延续,我很遗憾他出了意外,可我要拥有自己的人生。”   这件事,秦泽汐没有与任何人说过,“我父母只觉这是巧合,我收了很多他的画还得到了他的心脏,而隋海海只知我害怕回到医院而踟蹰不前,不敢去找你。   只有我自己心里,还藏着无数个与你们有关的念头,无法与任何人分享。   你们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你们拥有何种回忆?你们对彼此留下了什么影响?”   .   “没有‘你们’。”   终于,在秦泽汐说了许久之后,时灿缓缓开口,“现在只有我们,我和你。”   .   秦泽汐忙不迭停下来,撑起上半身望向时灿。   只见时灿光着脚,借着清冷凉薄的月色朝他走来。   窗外雨声细碎,而秦泽汐亦紧张难安,“你刚刚,说什么。”   “我只想听我们。”   时灿来到床边坐下,抬起手轻轻压在秦泽汐的胸口上。   .   在秦泽汐这小小的心房之中,装了无数的秘密。   最初,时灿在目之所及的地方看到他的乐观,他的阳光,他的浪漫与才情。   这些东西,多好啊,任谁人看了都会欢喜,都会忍不住动情动心。   时灿迷恋着,喜欢着,同时也肆意挥霍着。   随后,时灿在秦泽汐的阴暗之中看到了他的悲观,他的伤痕,他的恐惧与苦楚。   这些东西是负面的,是令人心疼的。   可它们亦滋养了秦泽汐的创作,联结着他的过去与未来。   时灿爱惜着,保护着,捧在手心里如获珍宝。   .   时灿以为,属于秦泽汐的拼图已完成大半,这年轻人不可能再有让他惊讶的秘密。   谁又能想到。   最终,时灿竟在他的性灵深处发现了低入尘埃的卑微。   那是秦泽汐极力想要掩藏的碎片,藏在最为阴暗的角落之中,不愿时灿发现,发誓要瞒着他一辈子。   “你不准备告诉我,因为你害怕我质疑,自己爱的是他的心脏,还是你,是不是?”时灿直截了当发问,泛红的眼睛直勾勾望着秦泽汐,不让他逃,不让他躲。   是。   还能因为什么。   秦泽汐委屈不已,嘴里干巴巴冒出几个字,“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   时灿轻抚秦泽汐的脸颊,而后凑上去亲吻他的嘴唇。   .   时灿说,是的,他很重要,非常重要。   但是你。   时灿又说,你是我的命中注定。 第61章 百分之九十五。   “我甚至试图去模仿他的创作风格,以证明不适合我,我与他不同。   我花了很长时间与‘他’和解。   或者说,花了很长时间,与自己和解。”   秦泽汐躺在床上,而时灿趴在他身上。   两人一边接吻,秦泽汐一边说起过去,“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幼稚。”   “现在也很幼稚。”   时灿仔细舔过他的嘴唇,以唾液滋养。   他将手指伸进秦泽汐的头发中,来回揉捏,示意安抚,“刚才我躺在沙发上,震惊,疑惑,恍惚,胸口萦绕着很多话不知怎么说。   无数种情绪之中,藏在最深处的是害怕。”   “你怕什么。”   秦泽汐抚摸时灿的后背,顺着脊椎滑动到臀部与大腿上。   时灿将舌头顶进秦泽汐的嘴里,来回吮吸,“我怕,你不是真的爱我。   刚才我很乱,不知如何应多。   躺在沙发上听你说了那么多,我心疼你,怜惜你。   但同时,我只能思考一件事,那就是我害是你对我的爱来自林仰,我怕你觉得自己是替他完成些什么。   我回忆了很多你我的相处细节,我怕我们现在的这份爱……”   “不是。”   话没说完,秦泽汐捏着他的腰翻身,将他整个人压在怀中狠狠的吻,“我们的爱,是真实的,只属于我们的。”   .   秦泽汐说,“是你帮我达到了和解。”   那天,秦泽汐在手术之后第一次决定去看看时灿。   隋海海在他耳边嘟囔骂咧了许久,秦泽汐终是跨出第一步,想办法找到时灿的工作行程。   那天,时灿接了一节私人画室的课程,给十来个学生当模特。   秦泽汐去了画室,一边看画室里售卖的作品,一边等着时灿下课。   两个来小时,秦泽汐手心都是汗。   紧张的。   课程结束,一众学生先离开,而后是时灿,“你带着鸭舌帽,穿了很宽松的外套。   我看不清你的长相,但一瞬就就认出了你。”   秦泽汐跟着时灿离开画室,随他往停车场去,“你在路上与一对情侣擦肩而过,你给他们让路,然后看了他们一眼。”   眼神中有伤痕,有羡慕,有距离,有冷淡。   最终,时灿对他们淡淡的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对秦泽汐来说,“和解”就是那一瞬间的事,“我想起在《Seamas》前看到你,你也在笑。   那是完全不同的笑容,却同样真实。   我对你的爱近乎于我在生病时的信仰,也太真实了,真实到根本不可能被其他人的感情取代。”   秦泽汐抱着时灿,继续低声嘟囔,“那天之后,我想起你、看到你的时候,仍然会有心疼,会有隐隐的悲伤。   即使到了现在也是一样。   可从那之后,我没再梦到过与林仰对抗,也再不曾因他而感到困惑。”   秦泽汐曾思索,那段时间束缚自己的,究竟是心脏里带有的残存意志,还是他自己?   答案不重要,毕竟他找到了出口,“你一直都存在于我的生活中,每个阶段都在。   你对我来说,比你想象的还要重要。”   .   “你也一样。”   时灿将脸颊埋进秦泽汐的怀中,深深吸气,让自己肺腔重充满他的味道:“你之前问我,怎么会突然决定要和我妈交流。”   秦泽汐“嗯”了一声,随即解开他的睡衣,舔*他的耳根,“我记得。”   “因为你。   因为我对你说‘算了’的那天,你生气的问我想要改变为什么不从和我妈妈的关系开始。”   时灿抬起手臂,推着秦泽汐平躺。   他褪去身上的衣物,而后趴在他的胸膛上,静静听着心跳声。   噗通,噗通,噗通……   时灿长舒一口气,内心则是波澜壮阔的情绪,与充满生命力的心跳声交相呼应。   听着这只属于秦泽汐的声音,时灿缓缓开口:“我想你说得对,我应该做这件事。   我想听你的话,想按照你的指示进行改变。”   人是有趣且执拗的生物,性格一旦形成,很难更改。   时灿几经波折终于挣脱了林仰的束缚,可在爱上秦泽汐之时,又忍不住想被他以荆棘捆绑,被他以言语支配,被他以充满攻击性的生命力占据整个灵魂。   那是集大成的愉悦,是最长久的高潮。   大抵,这就是时灿诠释“爱”的方式,而秦泽汐让他发现,自己竟还有如此能力去爱一个人,“秦泽汐,在我面前,你可以肆无忌惮,你可以高高在上*。   是我允许的,是我愿意的。”   “你还记得我说了这些话。”   秦泽汐捏住他的下巴,轻轻抬起他的脸颊,“舍不得这么对你。”   .   夜深了,情人间的对话既细碎,又充满情欲。   他们因秘密揭露而互诉衷肠,既谨慎,又热情大胆。   “其实我考虑过,出现在你面前,只字不提‘林仰’这个名字。”   秦泽汐捧着时灿的脸颊,为他轻轻整理额前的头发,接着亲吻他的眼角,“但是很快我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想把真实的自己展示给你,当年我生病,与林仰的画产生共鸣,那是一部分的我。   其次,我收了那么多画,那些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我舍不得埋没。   最重要的是,若我不主动与你说起林仰,你可能永远不会对我敞开你的想法。”   时灿闭上眼睛,享受秦泽汐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   他的手指拂过胸膛,他的唇齿扫过脖颈,他那不安分的小朋友正在跃跃欲试。   时灿吞咽口水,心中不禁想——   若秦泽汐刻意掩藏林仰的痕迹,那时灿定不会主动对他说起。   一来二去,绝不可能有所谓的共同怀念,更不可能因信任与契合而爱他。   若时灿在最初与秦泽汐相遇后便发现这一切,只怕时灿会来不及细品两人的区别,会忍不住将他当作林仰生命的延续,开启一段更为迷失的孽缘。   若没等时灿正视自己的爱意,没等他彻底与林仰告别,那这颗心脏一定会成为最强力的推手,在时灿周身铸造墙壁,前进无路,后退无门。   任何时刻都不如此刻,而如此多的细节,哪怕“错”一丁点,两人都走不到此般地步。   .   “你就是我的命中注定。”   时灿一遍一遍地说,满心皆是感激与动容。   “但是你,”秦泽汐说,“你是我的强求所得。”   .   屋里一夜衷肠互诉,屋外却还有不同意的父母。   时灿意外听到“小”秘密,秦泽汐放心不下不敢让他走,这才冲动的将人拽进房间里。   缠绵一时爽,天亮火葬场。   这道房间门,着实耗费了不少气力才打开。   .   “我妈一会儿要是说什么话不好听,你别介意。”   秦泽汐洗了澡从卫生间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打哈欠。   时灿坐在床上,眼眶里尽是血丝,也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半夜四点多才入睡,没几个小时就起来了,能睡得好吗。   “你妈妈明明不同意,但还是愿意让我住一晚上,都是因为你。   看在你的情分上,她也不会当面对我说重话。”   时灿宽慰秦泽汐,想了想又道:“倒是我,昨晚冒失出现在你家门口,应该主动道歉。”   “你要怎么道歉,跟我妈说你是来找我私奔的吗。”   秦泽汐从柜子里找了干净的衣服,套上之后又盘算说道:“这个时间我爸应该走了,留我一个人对付我妈,那我只能使出看家本事了。”   “是什么。”   “耍赖。”   秦泽汐扬起眉毛,得瑟着说,“一会儿都看我的吧。”   “那你爸爸呢,他不是也不同意吗。”   时灿起身整理衣服,准备随秦泽汐一道出去。   “你有所不知,我们家内部的事情主要是我妈说了算。   这次,我感觉也是我妈反对的更明显,你看我爸昨天晚上看到你的时候态度就有松动。   他随我,都是妻管严。”   说完,秦泽汐忽觉不对,“错了,我随我爸。”   行吧。   时灿撇他一眼,随即往门口走。   “等等,再等等。”   秦泽汐连忙拉住他,“让我在心里建设一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语言的巨人,行动的蜂鸟。   .   丑媳妇也得见公婆,何况是时灿这般跟玉砌的一样。   两人又墨迹了一会儿,终是鼓足勇气,双双来到母亲面前。   “阿姨,不好意思,昨晚打扰了。”   时灿主动开口,随后又解释:“我来找他只是想跟他说几句话,没想到还惊动了您和叔叔。”   “妈,我和他,我们……”   秦泽汐话还未说完,时灿竟主动打断他,“阿姨,我不小心听到了您和秦泽汐的对话,因此知道您不同意我们之间的事情。   其实,我妈妈也不怎么同意我和男性在一起。   好些年了,现在她也只是勉强接受。”   .   时灿一口气说了很多话,都是未经推敲的肺腑之言。   “为人子女,让父母这样操心,是我们不孝。   只是,秦泽汐选择了我,愿意为了我和父母坦白一切,那我也不能辜负他。   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他身边,他不放弃,我也不会放弃,他若有一天想要放弃,那我也会竭尽全力挽留他。”   “您昨天提到的那些‘困难’,我都不能否认。   不瞒着您,我本职是人体模特,而我的母亲非常抗拒。   对我来说,每天都像是生活在全世界的反对之中。   我很明白那种感觉,我也不希望秦泽汐经历类似的感受。   但是‘爱他’,是当下我心里最重要的事,比所有其他的都重要。   因此,未来所有一切,我都与他一起承受。”   “秦泽汐说,在我身边他可以忘记身体隐患带来的恐惧与悲观。   在他身边,我能得到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都求不来的信任与共鸣。   我和他在一起,都是可遇不可求。   因此,我们都非常珍惜,也希望您可以考虑给我们一些支持。”   .   秦泽汐站在一旁听着,满眼惊讶与感动。   没想到,时灿竟会主动站在秦泽汐身前,竟像是一家之主一样主动承担两人的责任。   秦泽汐微微张开嘴,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觉得自己不如时灿有气势,觉得躲在时灿身后很是安全温暖。   “妈,他说得就是我想说的。”   秦泽汐走到母亲身边,耍赖撒娇说,“您看我这么可怜,能不能别反对了。”   母亲沉默,看了看时灿,又望向自己那“不成气”的二字,停顿许久才吐出两个字,“不行。”   “怎么不行呢,”秦泽汐抓住母亲的手臂,接着又低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是百分之多少的不行。   百分之三十?”   母亲皱眉看他一眼,拿他没办法。   秦泽汐改口:“百分之四十。”   母亲摇头,“不行。”   “那百分之五十。   再不然六十,七十,七十五,不能多了吧。”   最终,母亲叹了口气,“九十五。”   “好。”   秦泽汐连忙点头,“那您就有百分之五同意了。” 第62章 我可以把心意挖出给你。   两人与秦泽汐的母亲吃了午饭,然后才收拾离开。   餐桌上,母亲与时灿聊了些家常,而秦泽汐也说了些自己与时灿的相处。   气氛有些尴尬,毕竟母亲心中仍不愿意两人相处。   只是,能磕绊的进行交流,总好过横眉冷对,毫无商榷的可能行。   母亲安静听着,很少插话,修养极佳。   她来回打量时灿,最终还是语重心长的道,“小泽说,你救过他一命。   谢谢。”   “当年只是机缘巧合,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我自己记不得,还是他告诉我的。”   时灿连忙摇头,想了想后笑着道:“倒是秦泽汐,他这段时间让我放下了很多事情,就像重新活了一次。”   说完,时灿温柔的望向秦泽汐。   秦泽汐心里乐开了花,连忙给母亲解释当年的事情。   “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   母亲听闻时灿是画中模特,不禁感叹。   她虽不知时灿与画家的关系,可仍忍不住在时灿面前感慨:“要不是他的心脏,我们小泽也活不到现在。”   .   时灿点头,忽然想起当年的细节,也是满心感慨。   时灿当初在画展遇到过一位女性,她在躲在卫生间门口的角落处泪流满面,拿着电话小声嘟囔“移植”一类的字眼*。   距离有些远,时灿瞧不清她的容貌,只觉满是悲伤与辛酸。   那时时灿与林仰形影不离,四下无人之时,他与林仰说起了那名女性的无力与痛苦。   林仰听完后点头,视线也蒙上一层灰黯。   他说,病痛折磨,对当事人和家人,都是极为艰难的事。   随后,两人聊起了肉体、痛苦,以及终极。   时灿说,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结。   林仰的想法更具有艺术家气息,他说,肉体不过是精神的承载,而自然界循环的过程里,同样的物质可以承载不同的灵魂。   有了这段对话,两人亦讨论了捐献器官的想法。   再后来,两人有了契机在全市最好的医院签了捐献协议,想想正是秦泽汐住院的地方。   大千世界,沧海桑田,无尽的变数都可能让一切驶向未知。   若是时灿那日没有去看林仰的画展,若是没听到那位女性的崩溃与绝望,若是他没有与林仰进行讨论,若是两人最后没有签署捐赠书,若是选择了其他的医院或者机构……   太多如果,太多可能,唯有当下才是千万分之一。   衬得上那声“命中注定”。   下次,秦泽汐再说“强求所得”,时灿定会纠正、强调、安抚,慰藉。   .   “我手术之后的每一天,都是赚到了。   对了,时灿那里也有些林仰的画,我们准备都放在艺术馆里。”   顺着母亲的话题,秦泽汐接着说,“这样也方便对画作进行维护。”   母亲“嗯”了一声,很是赞同,“挺好。   不知道就算了,既然我们知道是他,那能做一些事情也是好的。”   秦泽汐舔着嘴唇拍马屁,“妈,你真是人美心善。   我爸上辈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善事,这辈子能把您娶回家,让我一起沾光。”   油嘴滑舌。   母亲瞅了秦泽汐一眼,“上辈子不知道,但这辈子他倒是捐了不少钱。”   秦泽汐点头,心想可不是嘛——自己住院那些年,父亲为了能与医院套好关系,捐了不少钱和设备,甚至以秦泽汐的名义建立了基金。   秦泽汐当初能帮时灿妈妈换病房,也因有此便利。   想想,秦耀也算在秦泽汐的感情路上添砖加瓦了。   .   午饭过后,两人与母亲告别,一齐回到秦泽汐的公寓。   “百分之五也是个好的开始,就像你妈妈愿意和你交流一样。   没有咬死百分百不同意,就是好消息。”   秦泽汐躺在沙发上,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心想终于从爸妈手里抢夺来了些许机会,“太累了,这一天就像一个世纪。”   “也就你能想出按照百分比来分配‘同意’和‘不同意’。”   时灿从冰箱里拿出水果,是昨天下午买的,就想秦泽汐回来给他吃,“给你洗一些。”   秦泽汐点头,眯着眼睛看时灿走进厨房。   认识这么长时间,时灿身上终于充满了生命力,像沙漠前行遇到清泉的旅人,像逢春枯木迸发出嫩芽新枝。   真好看,比过往还要迷人。   闪着微光,移不开视线。   .   时灿端着水果来到秦泽汐身边,坐下后拿起杨桃。   黄悠悠的,表面泛着光泽,像等待被细细品读的艺术品,像正握着它的那个人一样,既完美又诱人。   秦泽汐的目光在时灿脸颊上徘徊,随即便被那杨桃吸引。   他下意识吞咽口水,空气中都弥漫了酸甜暧昧的气息,“我也想吃。”   时灿轻舔嘴唇,咬了一口杨桃,故意不给他。   汁水将那细细的唇纹淹没,一张一合之间,淡淡的话语闯入秦泽汐耳中,“明天你有课吗,没有的话我们去约会。”   既然秦泽汐说这一天太累了,那时灿便想让他放松,让他卸去压力,“不考虑爸妈还没有太松动的事情,也不去想其他,就是去约会。”   秦泽汐撑起上半身,视线跟着那杨桃移动,扫过时灿的手指,爱抚他的脸颊和嘴唇,“你想去哪里。”   时灿凑近他,“你不是还有一个清单吗,从里面选一个。”   秦泽汐扬起眉毛,捏住时灿的手腕拉到自己面前,顺势咬了一口杨桃,“好,还是你来选。”   果汁顺着时灿的指尖往下淌,性感而诱惑。   秦泽汐前倾身体又咬了一口杨桃,仿佛品尝的不是水果,而是时灿,“我都听你的。”   .   水果吃完,时灿起身整理衣服。   他脱掉自己的外套,而后解开领口处的扣子。   “你大白天的,脱衣服干什么。”   秦泽汐嘴上忙不迭拒绝,身体倒是十分诚实,“嗖”的一下便从沙发上起来了,“需不需要帮忙。”   时灿笑了一下,转身往前走,“现在又不累了吗。”   “不累,特别精神。”   时灿回头看秦泽汐一眼,示意他,跟上来。   .   秦泽汐“哼”了一声,压根管不住自己的脚,不由自主随着时灿的步调向前。   谁知,时灿忽而加快速度,不让他赶上,让他追着走。   彼此的情愫在这暧昧的距离间游走,充斥了整个房间,快要溢出来似的,“往哪儿跑。”   “卧室。”   时灿回他两个字,脚下徐急徐缓,带着秦泽汐往屋里去。   你前我后,进退之间已经到了床边,而时灿胸前的扣子也全部解开了。   .   “你站在那里别动。”   时灿望向秦泽汐。   秦泽汐扬起眉毛,停下脚步,以为时灿要玩出新花样,“好的,主人,听你吩咐。”   “正经点。”   时灿拉开自己的衣服,露出白皙的胸膛,“我昨晚做了个决定,想问问你的意见。”   秦泽汐点头,听着他继续说。   “这里,是你手术的地方。”   时灿以指腹轻轻扫过自己胸膛中间,从上往下,描绘过的地方正与秦泽汐的疤痕相对应,“我想在这里刺一个伤疤样子的纹身。”   秦泽汐呆了,愣了,“你……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纹身而已,”时灿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和你的一模一样。”   “我是说,你……”秦泽汐舌头有点磕绊,一句话都说不利索,“你干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   时灿笑了一下,走到秦泽汐面前,帮他解开衬衣扣子:“当然是因为你有这道伤痕。   它是你新生的开始,对你很有意义,我想要和你一起纪念。”   秦泽汐揽住时灿,将他紧紧锁在双臂之中,“但你也没必要……”   “你听我说,”时灿以脸颊轻蹭秦泽汐的胸膛,而后亲吻秦泽汐的伤痕,以牙齿轻轻扫弄,“我知道为你做的不如你为我的多,你多给我些时间,我都补给你。   我也能理解你担心我爱的是他的心脏,你会焦虑不安,会惶恐害怕。   昨天你睡着之后我一直在想,我可以做点什么让你安心。   心脏在你的身体里跳动,我会一遍一遍对你强调,它的声音只属于你,就是你。   我想在往后的岁月也带上与你一样的伤痕,就像我可以把自己的心意挖出给你看一样。”   .   沉默许久,秦泽汐终于从满怀的感动中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他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说什么才对,“可你是人体模特,纹身之后可能会……”   时灿打断他,“怕什么,我是你的专属模特。”   停顿片刻,时灿又皱眉问秦泽汐:“还是说,你介意?”   .   “我怎么可能介意。”   秦泽汐低头吻他,“我高兴欢喜还来不及呢。”   时灿莞尔一笑,“那你是同意了。”   “可我不想你为我做这样的事情。”   秦泽汐望着时灿的眼睛,满是柔情蜜意,“你不必为我证明些什么。”   “撒谎。”   时灿一眼将他看穿,无所遁形,“你明明就恨不得我浑身上下都带有属于你的标记,怎么还说‘不想’”   秦泽汐一愣,眼眶忽然湿了。   时灿说得没错,别说是疤痕样的纹身,还有他能留下的吻痕斑斓,秦泽汐想全部刻在他身上。   只是,两人相爱,哪有一方为所欲为的道理,“我怕你觉得委屈。   如果你现在为我做这样的事,某天后悔了,那——”   “是为了你,但不全为你。”   林仰曾将时灿视为艺术品,要求他完美。   时灿因林仰眼中的价值而觉被“看见”,动心动情,倾尽一切。   此时,时灿告别过去,对“完美”和“价值”亦有了属于自己的理解。   纹上伤痕,打破肉体完整所带来的枷锁束缚,“我想这么做,是为了我自己。   它,是我的新开始。” 第63章 属于彼此的未来。   “纹身”打乱了两个人的约会计划。   秦泽汐嘴上说“不想”,可在时灿决定之后倒是非常积极。   简而言之,身体很诚实,就怕时灿变卦——   他设计纹身样子,联系相熟的纹身大师,约时间,确定大小……   折腾了好几天,纹身的事情终于定了下来,而两人也终于将约会提上日程。   .   行程还是时灿挑的,而他选了游乐场。   时灿小时候,游乐场是街区公园,不是现在这样。   等到游乐场发展成现在的样子,时灿也上了大学。   那段时间,周围恋爱的人都以游乐场为约会地点。   对时灿来说,他想过,也旁敲侧击提出过,没有结果。   上次两人约会,这是第一个被划掉的地方。   原因很简单,林仰车祸前的电话中说:我要和你去游乐场,去旅行、去约会、去享受生活。   那时时灿陷在过往之中,毫不犹豫拒绝这个选项。   时过境迁,心情心境完全不同,再没什么可避讳的。   当然,他如是选还有另一个原因,“我想去试试隋海海提起的那些。”   秦泽汐点头,明白时灿想要与自己一齐怀念公主,“好,我们去试试。”   .   约会选在周六,时灿特意强调,“我会早到二十分钟,等你。”   秦泽汐揉着他的脸颊笑,觉得时灿比过往浪漫太多:“又有了进步,这次都不需要我等你了。”   时灿扬起眉毛,“当然,欠了的一定会还。”   欠了什么?不多,二十分钟罢了。   .   当初,两人初次约会在外地。   新手上路,谁都没有嫌弃对方的资格。   秦泽汐那会儿装腔作势,对时灿说,我先下楼,等你会儿你再下来,就像我来接你。   时灿严词拒绝,白眼从心里翻到了脸上。   他表示,别加戏了。   “你又没约会经验,听我的。”   秦泽汐异常强势,拿起外套便转身下楼,出门前还强调了一句,等几分钟再下来。   幼稚,做作。   时灿看他关门,心里便决定了要作弄他。   秦泽汐穿上外套,双手插兜,摆出既酷又帅百分百回头率的pose,站在酒店门口等着时灿。   酒店客人来往,年轻姑娘余光瞥他,莞尔一笑,都想上来搭讪、讨要联系方式。   秦泽汐板着一张脸,写着四个字——生人勿进。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   左等右等,秦泽汐眼巴巴往酒店大门里看,不留神就过去了二十分钟。   .   “得算利息,二十分钟累积到现在,得还一辈子。”   秦泽汐以手指抚摸时灿的胸膛,心想落在这里的纹身是最美的示爱,是最浪漫的告白。   “没想到你这么斤斤计较。”   时灿跨坐在秦泽汐身上,与他额头相抵:“小心眼。”   “你现在才发现,晚了。”   秦泽汐轻吮他的嘴唇,舔过唇珠,“当初我站在酒店门口等你,还以为你在屋里摔倒直接晕过去了,或者是喝水呛到嗓子,上不来气……”   时灿顺势咬秦泽汐的舌头和嘴唇,“你怎么不说我瞬移去了火星。”   “火星那么远,舍不得你。”   秦泽汐闭上眼睛,一边加深当下的吻,一边拉扯时灿的衣服。   时灿乖乖配合,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接话,“我那天是配合你演出。”   秦泽汐拖住他的屁股将他往卧室带,“你哪儿配合了?我让你几分钟下来,结果半个小时都过去了。”   话音落下,两人一起倒在床上。   时灿移动身体,让他轻而易举操纵自己的欢愉与情绪,“既然是第一次约会,我肯定得让接我的人多等等。   要是没有耐性,那只能一拍两散提前结束了。”   “还好我通过了考验。”   说着,秦泽汐低下头,顺着脖颈胸膛,一路落下吻痕,“等一辈子我都愿意。”   时灿“嗯”了一声,不知是对他态度的赞许,还是对他舌尖耕耘的褒奖。   .   第二次正式约会,时灿仍是被等待的那一个。   别误会,他没迟到。   时灿提前二十五分钟到游乐场门口,远远竟看到秦泽汐已然在那里了。   秦泽汐看着他笑,而后说,“我得让你一直欠我的,直到还不起,一辈子都在我身边。”   时灿哼着鼻音忍不住笑,心想你家里是有几亩鱼塘,还有几方画室,可演起霸道总裁总少了点味道,还是绿茶小奶狗更合适。   .   走进游乐场,各式各样的娱乐设施琳琅满目,从跳楼机到死亡过山车,再到云霄飞车,处处都充满了青少年爽朗洒脱的笑声。   一扇大门,一排栏杆,里外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时灿四下扫视一圈,笑着看向秦泽汐,“我们从哪里开始,今天都听你的。   但是你要注意身体,别勉强。”   “放心,我没事。”   .   “我们去玩过山车怎么样。”   “不去,没什么意思。”   “去玩跳楼机吧,你看刚刚下来的那些人,都——”   “不想去,上上下下太单调。”   “那激流勇进呢?是不是也不愿意去。”   “不愿意。”   “鬼屋呢,你该不会害怕吧?”   “有什么可怕,我——”   “说好听我的,结果全都是‘不’!你要是不怕就别说那么多,跟我走!”   .   “宝贝儿,你喊得也太大声了,害怕也不用扯着嗓子……”   时灿脸色铁青,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我不怕。”   “什么,你说什么?”秦泽汐拿手掌挡在耳后,作势被他吵到听不清楚,“你再大声点。”   时灿捏他的耳朵,嫌他反了天,“下面去哪儿,你说了算。   我陪你。”   秦泽汐顺势搂住她的腰,靠近时灿的怀里,“鬼屋,就在一直往前的地方。   怕吗?”   时灿哼了一声,用力推开秦泽汐。   他转身快行几步,轻快的开口说道:“你想多了。”   秦泽汐没有立即跟上他的脚步,而是站在原地忍不住笑。   他看着时灿的背影,听着他语气中的兴奋与欢愉,嘴角忍不住勾起,心中荡漾如碧波涌动般的情绪——这样的生活,太好了。   “你怎么愣着。”   时灿回过头,见秦泽汐愣在原地不动,又笑了:“想什么呢。”   阳光打在时灿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落下些阴影。   他莞尔一笑,任周围纷繁吵杂,都在一瞬失了色彩。   秦泽汐走到他面前,回过神时已经张开了怀抱,“当然是想你,满脑子都是你。   只有你。”   .   日落西山,时灿白皙的脸颊被橘红色的斜阳笼罩。   焦黑的树根枯死,而那细微的生命早已在他的身体里生根发芽。   爱是它的滋养,爱是他的源泉。   秦泽汐与时灿肩并肩,两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重叠在了一起。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秦泽汐揽住时灿的脖颈,将他圈在自己怀里。   周围都是小孩子,你注意点。   时灿让他收敛,有放任他的亲密,“什么事,这么严肃。”   秦泽汐停下脚步,拉着时灿在路边长椅上坐下来,“还记得你送我的那幅画吗?”   “哪一副。”   时灿顺势靠近秦泽汐的怀里,忍不住吮吸他身上的味道,既干净又迷人。   “就是你跟我说算了那天,我从蓝总工作室要走的那幅画。”   想起来了,《Seamas》的另一半,“那部分不能称之为一幅画。”   “它现在确实不是……”秦泽汐侧头亲吻时灿的太阳穴,停顿片刻低声说:“但是,那部分在我眼里不是任何画作的一半,更不是残缺舍弃的部分。   我很高兴可以拥有它。”   它曾是一半的时灿,又或者是时灿藏在心底的影子。   现在,它到了秦泽汐手中,应拥有自由意志,拥有别样的新生,“我想把它完成,让它拥有名字。   我想在完成之后,将它和《Seamas》并列放在一起。”   时灿以纹身宣布自己与过往的终结,而秦泽汐将以画作与林仰达到独立共生。   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迎接着未来,属于彼此的未来。   .   听完秦泽汐的话,时灿并不觉得惊讶,“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   “拿到画作之后。   上次在艺术馆顶楼公寓,想给你看的惊喜也是将两幅画拼凑在一起。   那时你跟我说‘算了’,我……没什么信心,不敢改动画作。”   秦泽汐搂紧时灿,再次询问:“现在,我可以吗。”   “当然。”   夕阳有些晃眼,于是时灿闭上眼睛,于秦泽汐怀中安稳的休息,“我想,没人会介意。”   “那你希望我把它改成什么样子。”   时灿笑了,“你的画笔,随你的心意。   我希望你把它改成你想要的样子。”   秦泽汐“嗯”了一声,明白了,“它将会变成你现在的模样。”   时灿想了想,“我更喜欢《细微的生命》。”   那张随手的速写,那晚充满浪漫气息的相处,那是秦泽汐最初留在时灿心中的模样,亦是最美好的,最动人的,最让人欲罢不能的。   “等有时间了,我再画你。”   时灿说好,又道:“既然我是你的专属,你以后也只能画我了。”   提及模特,时灿想了想后道:“我妈之前给我打电话,让我有时间带你去和她吃饭,她的借口是谢谢你在她住院的时候帮了我们。   我听她的意思,可能是想和我聊聊做模特的事情。”   好消息,秦泽汐忍不住扬起眉毛,“什么时候。”   太阳去了,温度也降了下来。   秦泽汐拉着时灿起身,一齐往大门口走。   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时灿挽着秦泽汐的手臂,轻声道,“我这两天先回去跟她吃个饭,之后再看。”   “别再看……我嘴这么甜,你带我肯定不吃亏。”   “那我想想吧。   对了,做你的专属模特,我们是不是应该签约?”   “签什么约。”   “万一哪天你江郎才尽,活儿不好了,我总得有个保障。”   “放心吧,不会的。   我以后天天找你练习,保证养得起你。”   END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