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穿书]被迫和情敌官宣后》作者:陆见溪   文案:   参赛方向:事与愿违   腹黑毒舌·黑化崩坏还厌世·十项全能但懒散·导演攻   智商在线·乐观耿直大可爱·略纯情恋爱小白·霸总受   梁钧尧穿进了一本杰克苏娱乐圈文里,一看剧本,满纸写着要完。   作为主角受的舔狗,他为人家赴汤蹈火甘当备胎,屡屡找茬得罪主角攻,当了下场悲惨的垫脚石。   他还发现更惨的反派很像他早亡的亲弟,不仅长得像性格也像。   为了避免成为炮灰,梁钧尧麻利跟主角受划清关系,跟主角攻道歉表示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一心只想把反派弟弟拉回正途。   珍爱生命,远离主角攻受。   然鹅——   主角攻在N次重刷人生后早就变了。   梁钧尧态度大变,他抓着唯一的变数当救命稻草,找对方投拍电影当做弥补,拍摄期间还要借宿,承诺电影拍完俩人互不相欠。   梁钧尧想想原主干的缺德事儿,点头答应,一点投资换主角攻原谅,借宿?根本不是事儿。   不亏。   只是没等电影拍完两人就被曝同居,主角攻拉着他的手当众表白,圈里圈外直接炸锅。   梁钧尧一脸懵,说好的主角攻受相亲相爱呢,你不去找主角受跟我表什么白?   再想想主角攻天差地别的性格,他怕不是拿了假剧本!   #   现代架空,同性可婚,1V1,双洁,互宠,甜哒! 第1章 主角攻人设不对吧   冬末春初,阳光暖融,柳芽给光秃秃的柳树披上了春衣,早开的玉兰已经凋零,落下一地残白,与针落可闻的灵堂融成一片颓败的寂静。   商界巨佬的葬礼风光排场,吊唁的花圈摆出灵堂外百十余米,人群穿梭,络绎不绝,媒体和记者的相机声成了最为喧嚣的声音。   梁钧尧望着正中位置鲜花环绕的遗像,不免感慨。   商场如战场,硝烟看不见却切实存在,生前在名利场沉浮,身后依然无法避免。   他敛了心神,今天来、除了祭奠圈中前辈,他还有其他目的。   搜寻一圈,梁钧尧将视线锁在角落里懒懒散散靠着墙的人,跟周围人寒暄完,他缓步走过去,在低垂着眼的男人面前停下,放低了声音,“周导,还请节哀顺变。”   周挽商眼都没抬,似乎是在愣神。   梁钧尧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只瞧见一双微微颤动的眼睫,他略疑惑地唤道:“周导?”   周挽商的呼吸猛得重了下,随后乍然回神,语气跟姿态慵懒得如出一辙,“哀……老东西走了,我可一点儿哀都没有。”   梁钧尧对这种话并不算太意外,但是对周挽商的姿态很疑惑,这个性格不太对,再怎么着懒散这种情绪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人身上。   他没来得及细想,顺着道:“两个儿子都这么有出息,周董……”   “说够了么,”周挽商打断对方的话,撩起眼皮露出一双潋滟桃花眼,“怎么着今天转性情了?不来冷嘲热讽反而安慰我,梁总又打什么算盘呢?”   梁钧尧查过资料,露脸的照片寥寥,但也知道周挽商长得好看,要不然也不能有大波粉丝联名上书请愿求周导亲自下场演戏的,这近距离一看,美人果然是美人──   高鼻深目,棱角分明,唇薄、然而唇弓弧度极为流畅优美,明明是冷艳精致、极有攻击力的面容,又因为慵懒从容的气质冲淡了五官的凌厉,呈现出一种懒洋洋的随和。   除了嘴巴毒,性格跟他拿到的剧本里可以说差得十万八千里。   说好的酷到不行、野心勃勃、上进心十分强、要成为娱乐圈教父的大导演呢,这怎么看都懒散得让他只能想到吃饱喝足在太阳底下晒暖儿的猫。   梁钧尧及时把发散的思维收回来,周挽商可能是被亲生父亲过世这件事打击到了?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作为原主……好吧,现在可以说是他的死对头、情敌,两人之间确实用不着说这样的客套话。   梁钧尧不想成为垫脚石,他以前因为主角受屡屡找周挽商的茬,把这个主角攻得罪得彻底,想活命肯定是要远离主角攻受,别瞎搅和人家感情。   让人家去相亲相爱不好么,远离风波中心才是保命上上策。   他清了清嗓子,“我知道周导对我意见颇深,我对过去的事情跟你道歉,以后不会再阻碍你跟……吴思招。”   周挽商眯起眼打量着面前的人,玩味地勾起唇角,“你不是当他***狗当得心甘情愿不亦乐乎么?”   梁钧尧嘴角抽了下,吴思招那可是各种光环加身的主角受,他一个最终会成为炮灰的备胎就不去招惹了,恨不能有多远离多远。   车祸身亡能穿越、能重活一次他是很惜命的。   梁钧尧温和地笑笑,“曾经犯过糊涂不代表会一直糊涂,你们很般配。”   周挽商哼笑了声,显得凉薄而嘲讽,“别拿这种话来恶心我。”   看着错身离开的周挽商,梁钧尧一万个无奈,印象不是一天形成的,想一天掰回来也不可能。   而看到四五米远处的吴思招正往这边走,他本来想过去跟人说清楚,但是眼角余光瞥见奔周挽商过去的人,简单回应了下就扭头跟了上去。   今天是周氏前任董事长的葬礼,到场大佬众多,这心里脑子里都缺根弦儿的小兔崽子可别捅娄子,他来就是为了阻止这件事。   然而步子刚迈出去几步他就被快走加小跑着过来的吴思招拦住了。   梁钧尧看向面容清冷的人,神情也冷淡了些,“我还有事,等会儿再聊。”   吴思招疑惑道:“有什么事情比我重要?你也是,今天一来就躲着我,我很可怕?钧尧哥哥这样我很难过啊。”   梁钧尧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吴思招是娱乐圈当红顶流,唱跳皆佳,就是演技平平不太行,这个装模作样的样子给他恶心住了。   他扫了眼周挽商的方向,道:“没有躲你,只是有些事情需要跟你说清楚。”   “那现在就可以说。”   梁钧尧不觉得现在是好机会。   梁钧尧嘴里的小兔崽子?章炳南一把拽住周挽商,眼角眉梢恣意得很,唇边是放肆又轻佻的笑意,“我的好哥哥,我是看在死的是你亲爹的份儿上才来的,你早早退场怎么行。”   周挽商甩开章炳南的手,“妈都走了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   对这个继父带来的没有血缘的弟弟,他向来没有好脸色。   “我又不是跟阿姨来的,”章炳南抱起手臂,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吴思招不是在跟你谈恋爱么,我刚才看见他了,他那不要脸小跟班儿……梁钧尧是吧,也来了,作为你的死对头,今天这样的场合、我很好奇你们撞见了会发生什么。”   周挽商眉头微蹙,而一堆记者已经嗡嗡嗡地蜂拥上来,相机的喀嚓声不绝于耳,烦得他直接让保安将人往外轰。   梁钧尧看着十几米远处推搡的人群,也顾不上跟吴思招多说,草草道别后就快步走了过去。   根据原书剧情来看章炳南今天会跟周挽商发生了不小的冲突,事情不算大,但也是这对继兄弟关系进一步恶化的导火索。   在看到周挽商往后仰的时候,梁钧尧想都没想就从人少的侧边过去直接伸手拉了一把,然后──   两人双双摔进了花坛。   梁钧尧砸在绿篱上,背上一片刺疼,定睛一看周挽商正压在他身上,神情莫名地盯着他,而他用了几秒才搞清楚什么情况。   他拉了周挽商一把,结果就给人当了垫背。   看着站在台阶上咔里咔嚓拍照的记者,梁钧尧是真有点头疼了,“周导?先起来?”   周挽商背对着镜头,不慌不忙地弯起唇角,反问道:“你能想到今天的热搜内容么。”   梁钧尧怎么想不到,他俩当死对头都两年多了,今天他莫名其妙冲过来给人家当垫背,不用想就知道热搜会五花八门。   媒体一向好事,并向热度看齐。   天知道他只是不想让章炳南惹祸而已。   周挽商先起身,梁钧尧缓了口气爬起来,脚一挨地就感觉到了一阵酸疼,显然是扭到脚踝了。   他扫了眼记者的镜头,无奈自不必提,只是下一秒周挽商就扶住了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没有本事就别逞强。”   声音里是轻飘飘的笑意。   而梁钧尧并不想跟周挽商这么亲近,哪怕是在记者的镜头下假装,他不想多扯上关系,但也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只得别别扭扭地维持着姿势。   周挽商表情温和,声音极低,“看在你拉了我一下、并给我当垫背的份上,搭把手而已。”   梁钧尧看周大导演好像对目前的状况一点不着急,还饶有兴味的样子,他叹了口气,小声提醒,“要扶就赶紧,一会儿你亲哥都要过来了。”   果不其然,提到周家大公子,周挽商面上表情不见波澜,动作倒是利索,拉着他回到了台阶上。   今天毕竟是葬礼,梁钧尧不想跟记者们发火,离开后本来打算叫助理来的,周挽商却意料之外地跟了上来,以不容拒绝的态度把他送到了医院门口。   他不觉得这是他的死对头能干得出来的事儿,而且他总觉得周挽商看他的眼神奇奇怪怪的,好像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他想不明白。   这人设怎么还能变化这么大,跟说好的一点儿不一样! 第2章 珍爱生命 远离主角攻受   处理完红肿的脚踝,给背上的一些小伤口上了药,等助理来接他的时候,梁钧尧也正好有时间把最近两天的事情捋一捋。   他是穿越者。   车祸意外死亡后,他穿越到了同名同姓的原主身上,不仅名字、年龄一样,连身高样貌也别无二致。   他没有太多原主的记忆,但知道这是书里的世界,也知道大致的走向。   原主是吴思招的舔狗,跟周挽商是死对头,最后还会作茧自缚成为主角攻受的垫脚石,以惨死完成炮灰的光荣使命。   他可不愿意。   一睁开眼的时候梁钧尧也没办法接受穿越的事实,但是事实证明他真的来到了新的世界,重生在另一个人身上,这两天时间足够他了解基本情况了。   书不书的不重要,能重活一次捡一条命,就算只是一本书有什么关系,他完全可以有自己的活法。   他不是小孩子,自然不会任意乱来,立足当下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好才是该做的。   他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份,就必然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更何况,梁钧尧微微翘起唇角,这里还有一个章炳南。   还好有一个章炳南。   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是周挽商异父异母的弟弟,也就是母亲再婚后继父带来的孩子,而章炳南也是最终BOSS,更是他想拯救的……弟弟。   在原来的世界,梁钧尧有个早夭的亲弟,章炳南跟人长得像、性格也像,看到这半大孩子他就不忍心对方最后走上那样极端的道路,落得悲惨下场。   他想把人拉回到正途上来。   现阶段周挽商跟章炳南的关系还没有后来那么恶劣,他还有机会。   除了远离周挽商、吴思招这对主角攻受,他最想要的是让章炳南心甘情愿喊他一声哥。   等着他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哒哒哒的高跟鞋敲击声传来,是原主的助理李嘉欣。   这是位雷厉风行的女强人,细框眼镜,长发高挽,看上去干练又利落,梁钧尧对这位助手十分满意。   坐上车后,他还没主动开口,对方就先交代了情况。   李嘉歆从后视镜里扫了眼自家总裁,叙述道:“梁总有没有看到热搜?跟您的死对头在人家父亲的葬礼上卿卿我我,您还真做得出来,托您的福,公关今天不用回家了。”   梁钧尧穿越过来才两天,跟李嘉歆见过几次面,对这位首席助理的毒舌和直白就有了深刻的领悟,怪不得原主敢花心浪荡不学好,要不是李嘉歆兜底,哪儿来的资本放浪。   他勾唇一笑,无奈道:“那恐怕接下来还有的是,让他们做好准备,奖金翻倍。”   他是车祸意外死亡,虽然是长辈送晚辈,好在家里父母恩爱,总会慢慢走出来,既来之则安之,一味愧疚并不能改变任何事实,还是要着眼当下。   而在看到章炳南时,他似乎有种预感。   他来、是为了弥补人生遗憾的。   梁钧尧从出生起就是别人眼里的天之骄子,学业优秀,能力出众,没遇到过太大的挫折,唯一的遗憾是弟弟走得早,十八岁就因病去世,成了他无法弥补的遗憾。   而章炳南跟他亲弟弟太像了,都是意气风发、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傻小子,就是这个莽了点儿,还有救。   他对自己接下来做的事会带来哪些影响有些预判,只能尽力去避免。   周挽商作为蜚声国际的大导演,虽然不算太高调,但也是名人无疑;吴思招是当红顶流,自带极大流量;而他一心想挽回的反派弟弟章炳南,刚刚签了经纪公司。   他要远离周吴两位,但是章炳南并不这么想,他只能尽尽可能减少跟周吴两人发生太多接触,但完全没有短时间内估计不可能,那就注定了想低调都低调不了。   这仨哪个都不是善茬。   为了避免成为炮灰,他得先跟周挽商好好道个歉,毕竟以前缺德事儿可没少干,另外远离吴思招,先跟章炳南搭上线,再一步一步来吧。   到公司后,李嘉歆跟在梁钧尧身后上楼,她总觉得总裁这两天不太对劲,变化太大了。   毫无疑问皮囊还是那副好皮囊,身高腿长颜值高,凭着这副俊朗外表小情人无数,却甘当某位大明星的备胎和跟班儿,怎么劝都不听,上赶着犯贱。   之前是轻佻不着调,现在看着气质沉稳很多,就是干的事情依旧不着调,好端端的去招惹周挽商干嘛,还嫌两人因为吴思招这个祸水闹得不够难看么。   也就是父母不在没人管。   一进办公室梁钧尧就看见了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人,他努力回忆了下,这好像是不知道哪个已经分手的小情人?   他没搭理对方抛过来的如丝媚眼,问身后的李嘉歆,“谁放他上来的?我的办公室任何闲杂人等都能进吗?”   李嘉歆扶了下眼镜,面无表情道:“您自己说的,您的小情人不一向在公司畅行无阻么,会议室闯进来腻在您老腿上也不是没有。”   梁钧尧一噎,敢情是原主的锅,这也太过了,他清了下嗓子,“赶出去,以后我的办公室闲人免进。”   李嘉歆表示欣慰,“那我就这么叮嘱保安了。”   “好。”梁钧尧看向娘里娘气的小情人,直想吐槽原主的审美,连白斩鸡都不如,有什么好喜欢的。   不过同性可婚这点倒是挺好,挺开明。   然而他依旧看不过眼这样的娘娘腔,皱起眉瞧着冲他过来的人,从办公桌一侧绕开,“赶紧把人带下去,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还有,让公关部经理上来一趟。”   “好的。”   李嘉歆让人进来把吵吵嚷嚷的闲人带出去,转头就跟大厅保安说了,自家总裁终于有点学好的迹象,不能拖这个后腿。   梁钧尧把抽屉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清理掉,但原主的过往可没办法直接丢进垃圾桶,复杂程度比他设想的只多不少。   他见了公关部的负责人,主要就是发个声明,类似于改头换面云云,他清楚原主的形象很难一下扭转,但现在必须得开个好头。   说白了就是一个信号。   而今天除了敲定短视频采访,他主要熟悉了公司业务,另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收购经纪公司,章炳南路走偏了跟经纪公司作妖不无关系。   什么黑红也是红,这个路线一开始就有问题。   混娱乐圈,红也得是正正当当凭自己本事红的,不然就算章炳南有自己的亲弟弟光环,他也不会硬捧。   把人签下来,放在自己手底下亲自看着总不会出大岔子,不至于走偏了吧。   等忙完一天回到家,梁钧尧随手将西装外套搭在沙发上,拉开窗户走到露台,夜色笼罩,霓虹闪烁,这座位于CBD的高级大平层公寓,高高在上,视野绝佳,倒是很符合原主张扬的个性。   只是空间太大,他跟父母住惯了,猛得一个人还空荡荡的。   梁钧尧靠在露台栏杆上,望着远处灯火璀璨的中心湖,不免有些伤感,也不知道原来的世界怎么样了,自己毕竟是独子。   然而就算再怎么自我开解,都改变不了他没办法给父母养老的事实,没办法继续陪伴。   晚年丧子,对他的父母得是多大的打击。   房子在最高层,初春的夜风拂过带来湖面上的湿气,微微有些冷,梁钧尧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还是继续熟悉公司吧,忙起来也就不想那么多了。   他原来做的通信,现在一下换到房产,很多东西都需要临时抱佛脚。   而在李嘉歆发来的行程表里看到标红的、吴思招的生日宴时,梁钧尧陷入了沉思,并深切怀疑这位助理是故意的。   但是……这场宴会他有必要去一趟。 第3章 梁总腰很细啊   接下来一周时间,梁钧尧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了,视频采访安排上,虽然评论里乌烟瘴气说他作秀炒作,不过没关系,走着看。   另外就是经纪公司的手续已经走完,把章炳南从另一家公司签了过来,接下来就是安排正式出道了。   而他现在需要花心思应付吴思招的生日宴。   天鹅堡一楼的宴会厅里,灯红酒绿轮番上演,再寻常不过,更何况吴思招的身份摆在这里,当红的顶流但凡是存在一点利益往来的都上赶着来逢场作戏。   抑或是借由这个名头将大半个娱乐圈聚在一起,推杯换盏的利益往来,而已。   梁钧尧看得明白却不在意,他向来不喜欢表面上这一套,能不沾染就不沾染。   他整理了下袖扣,这是他从原主花里胡哨的配饰里挑出的唯一一款符合他审美的,缩在角落里都快落灰了,而那些金属、朋克风的就饶了他吧。   看著名流涌动的宴会厅,他倒是有些庆幸,原主性格暴躁,没什么朋友,也就不用一个个去解释他的变化。   今天这样的场合,要是换了原主那绝对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往吴思招那儿凑过去了,他现在么,躲还来不及。   就是有些话得说清楚。   等吴思招从簇拥的人群中走出来,梁钧尧才缓步过去,在对方递香槟时,顿了下还是接了,“跟他们聊完了?正好,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吴思招把人上下一打量,藏蓝色西装,同色系加麻灰的条纹领带,很稳重,深邃的蓝宝石袖扣在一举一动间又平添风采。   最惹人在意的是梁钧尧些微的笑意透着明朗,跟一贯的轻佻放纵大相径庭。   他抿了口香槟,才微微笑道:“今天怎么换风格了?挺适合你的,让你之前那些小情人看见了不得拼了命地往上扑哦,到时候我可不帮你。”   “以前是我年轻不懂事,以后不会了,”梁钧尧端着香槟,一口没碰,“我父母把中鼎集团做到如今的规模不容易,我不能让他们的心血败在我手里。”   吴思招眼神微闪,“我还以为你发那个采访是想做什么,给自己搞点噱头,没想到是……认真的?”   “自然。”   两人之间随着梁钧尧短暂的肯定回答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他已经能感受到某些好事者的视线了。   他没再耽误,接着直接道:“之前纠缠你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再妨碍你和周导,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吴思招诧异,从葬礼上他就察觉出了不对,一直以来屁颠屁颠跟在自己后面的梁大总裁,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不在意他了,现在甚至还要跟他划清关系?!   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是不是我做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你跟我说,我……”   “没有,”梁钧尧打断了小白花儿的挽回,“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我跟你之间不合适,你跟周导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听到这样的话吴思招愣了,这种话怎么可能从梁钧尧嘴里说出来!   梁钧尧却不管吴思招的震惊,看见坐在角落的周挽商,也不再跟面前的人纠缠,“我今天晚上来就是想跟你说清楚,同样的,我也会跟周导说明白,我和他之间的竞争,到此为止。”   吴思招被对方直白的话刺到,下意识去抓梁钧尧的手,但一直把他捧在手里哄着宠着的人却转身就走,利落得连西装外套微扬起的弧度都透着利落与淡漠。   他抓了个空。   而梁钧尧根本没有留意到,他眼里只有某个优哉游哉晃着香槟杯子的周挽商。   他将香槟放在侍者的托盘里,穿越半个宴会厅走到周挽商身边,在一米远的地方站定,“又见面了。”   “哦——”周挽商拖长了轻佻的单音节,唇边噙着一丝看热闹的笑意,“难道不是梁总刻意为之么?”   梁钧尧只当感受不到形形色色的打量,也忽略了周挽商的嘲讽,笑道:“刻意是刻意,不过我只是来跟你说明一件事。”   “洗耳恭听。”   梁钧尧早想好了说辞,“我以后不会再缠着吴思招,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再插手,更不会再找你麻烦,因他而起的针对和争执该结束了。”   周挽商饶有兴味,语速快了不少,“梁总这么说就有意思了,谁不知道你跟在他后面像条赶都赶不走的癞皮狗,哦,说到狗啊都有点侮辱人家,梁总是什么货色你自己没点数吗?怎么现在说这样的话,很难不让人怀疑你别有用心。   “出门没带脑子别来跟我说话。”   梁钧尧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又慢慢松开,他刚才一瞬间火气都起来了,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不过他从新闻里也了解过原主之前做的事儿,确实不是人干事。   他只当周挽商是骂原主的就行。   不生气。   ……   梁钧尧手里但凡有根笔都得粉身碎骨了,就算不是说他的听着也气得慌,但周挽商看着怎么还挺兴奋?   他缓了缓心神,镇定道:“听说周导言辞犀利,我今天也算是领教了。”   “莫非你之前不知道?”   “我……”   “之前一直挑事的不是梁总自己么。”   梁钧尧呼吸一顿,深深吸了口气,“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我以后不会再跟吴思招纠缠,另外也为我之前做的那些针对你的事情跟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那个……没到脑子的我。   “我跟你道歉。”   周挽商轻笑了声,微扬的唇角勾着嘲讽的弧度,“就算梁总是认真的,也得看咱们大明星愿不愿意放走你这个……舔狗啊。”   梁钧尧想打人了。   他脸上的微笑淡下来,“周导大可不必说话这么难听,你不信,多说无益,我还有事先走了,我再重复一遍,我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会跟吴思招、跟你保持距离。”   周挽商笑了笑,一扬杯子,“这话从梁总嘴里说出来很有意思。”   梁钧尧知道他这话的说服力估计不算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只要他不去找事,慢慢的也就相信了,他有心理准备。   该说的话说完,梁钧尧也不想在这种场合多待,只是被几个状似相熟的人拦住就又寒暄了几句。   言辞间提到另一位地产界的大佬,他顺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五十多岁的人保养得非常好,看着也就四十出头,斯斯文文又深不可测的样子。   许家……   梁钧尧印象不深,不过两家应该是针锋相对的,都在争最高处的那个位子,而中鼎之前在原主手里是落在下风的,不过到他这儿就不一定了。   他还没来得及再深想,眼见吴思招径直走过来,他当即结束对话转身离开。   梁钧尧一点都不想跟主角受多接触,他都手拿剧本了,再跟对方纠缠下去肯定还是会有意无意地得罪人家的正牌爱人、也就是主角攻。   周挽商这人,就算现在看上去随和了些,也不能改变内里的本质吧,那就是只野心勃勃的疯狗。   活着不好么。   出来门是一个后花园,梁钧尧瞧见夜色中岿然不动的大丛球形小叶女贞,想都没想迈步过去,而在他跨过绿篱时因为太着急、周围又黑没看清楚被绊了下,周围没有抓扶物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往一边摔去。   !!!   得,这下糗大了,估计动静不会小。   然而,他好像摔在了什么柔软的物体上。   梁钧尧一睁眼就跟一双昳丽的桃花眼撞在了一起,是周挽商。   对方的脸大半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他心里也拿不准这位在这儿干嘛。   周挽商见人愣怔,手臂一挽将人又往里带了带,轻声笑道:“梁总这是专门找我投怀送抱呢?”   梁钧尧想反驳,但是碍于追过来的吴思招又选择了隐忍,不想闹出大动静,息事宁人道:“周导别胡说。”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周挽商唇边的笑意扩大了些,“上次梁总拉我一把,我这算是还清了吧。”   梁钧尧慢了一拍才回过神,“不必。”   周挽商凑近了些,看着有些惊慌的梁总裁,大概对方并没有经历过这么狼狈的时刻,像只受惊后惴惴不安的兔子。   他几乎跟梁钧尧鼻尖贴着鼻尖,揽着对方的手往下滑去落在腰间,声音低缓柔和,是极轻的气音,“梁总腰很细啊,好腰。” 第4章 “请”他投资   梁钧尧可不觉得被另一个男人夸腰细是什么好话,然而周挽商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松开手把他往里面一推,自己长腿一迈跨了出去。   紧接着他听到了周挽商跟吴思招的说话声,似乎是先解释了自己躲懒,又说没见到有人过去,然后两人的声音就渐行渐远了。   周挽商在给他解围。   而梁钧尧再一摸自己的脸,烫得不行。   刚才周挽商说话的时候好像呼吸都扑在了他脸上。   梁钧尧靠在对方刚才靠的地方,平复了半天心情才走出来,绕过宴会厅从钟楼那边的小路到了停车场。   这姓周的,态度也太奇怪了吧?   梁钧尧坐在车里,觉得奇怪,他没有只依靠已知的剧本,也依据现实情况做了调查。   周挽商不是这么轻易就改变对他看法的性格,没道理因为他之前那次不知道是善意还是恶意的“一拉”就主动帮他解围。   而对方本身的性格也可以说是天翻地覆,他印象里周挽商应该是很有进取心的,或者说是很有野心的,现在也太佛了吧。   感觉攻击性没那么强,但是梁钧尧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人还是那个人,最根本的特质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梁钧尧想了半天没想通,而接下来还有公司一箩筐的事儿,就暂时不再纠结了。   原主工作能力还行,虽然浪荡不着调,公司经营得还算过得去,八成也脱离不开当初一众元老的辅助,就是董事会那些。   他现在需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捋清楚,想明白接下来需要做哪些事。   接下来两天看着热搜上他跟吴思招闹掰、他躲着这位大明星的消息,梁钧尧放心了些,让公关做好引导。   他就是要利用舆论把这些快速散发出去,要不然那场生日宴他根本没有去的必要。   就是有一点十分烦人,梁钧尧微博私信都炸了。   他粉丝不少,好像大多数是跟着吴思招关注的,还有一部分周挽商的黑粉,这回出这样的热搜吴思招的粉都来质问他,有些言辞很不客气,什么难听话都有。   梁钧尧索性卸了微博,眼不见心不烦,粉丝数爱掉多少掉多少,他又不靠这个吃饭。   处理完跟吴思招相关的杂七杂八的事儿,他刚想问问让新收购的那家经纪公司,李嘉欣就进来跟他说收到了周挽商的电影工作室发出的邀请,内容很简单。   请他们投资。   梁钧尧搞不明白周挽商这不按套路出牌是什么意思,收到邀请的一小时后,备注渣渣的人发了条短信约他吃午饭。   这显然就是周挽商。   他麻利地给人改回名字,看到约的地方私密性还不错,在短暂考虑后答应了,不管周挽商要干什么,他总得弄清楚,他想远离,但人在局中,又有章炳南牵绊着,很难一点不被牵扯。   他有一点准备,却没想到周挽商会搞这一出。   见了面再说。   周挽商订了的是家中餐馆,梁钧尧出于礼貌提前十五分钟到,对方倒是还没来,也就一边等一边琢磨应该怎么应对了。   他对周挽商这位主角攻的了解仅限于固有的剧本和现在查到的一点表面上的资料,太少了。   尤其是变化太大的时候,原本的很多东西就失去了参考价值,再一味依赖很可能会犯错误。   在周挽商踩点进来时,梁钧尧再次感慨美人就是美人,一举手一投足都自带风致,只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他起身帮忙拉开椅子,“前几天谢谢你帮我解围,不然还得跟吴思招纠缠半天脱不了身。”   周挽商倒不客气,仿佛自己才是被邀请的人一样直接坐下,“我只是好奇而已。”   梁钧尧了然,“我清楚我对吴思招的态度变化是有点大,但是有些事情想通了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他不爱我,不过是将我当成了炫耀的资本和……备胎,我只要脑子正常就不会想着去讨好这样的人。”   “梁总也知道自己脑子有病。”   梁钧尧面无表情地强调,“是原来。”   周挽商耸了耸肩并不在意,“事出反常必有妖。”   菜很快上齐,两人也就边吃边聊了。   周挽商扫了眼一圈的菜品,不是很在意吃什么,拿起了筷子,“这家菜色虽然中规中矩,不出挑但也不出错,不知道梁总什么口味,不合适再点,上菜很快。”   梁钧尧也不挑食,“这些就不错,周导很谨慎嘛。”   上次被噎得不轻,这回时机合适,氛围相对松缓,他就用轻松的语气怼了回去。   然而话虽如此,梁钧尧心里却直打鼓,他怎么觉出来对方隐隐有示好的意思?是为了合作?   周挽商也不缺投资方啊,断然不会找他这个死对头。   被戳破心思的周挽商倒是很满意,“不然梁总跟我说说自己喜欢什么口味?下次也方便我投其所好。”   梁钧尧觉得这顿饭吃不顺心了,“关于那份合作协议书是什么意思?”   “梁总莫非不明白?”周挽商夹了个炸得圆溜溜的虾球,道,“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梁钧尧顿了下,“周导的电影我挨着看过,你的电影是讲究内敛、克制,但实际生活中很多事情都需要直言。”   “既然梁总这么说了,先践行一下自己的话?”   梁钧尧放下筷子,其实他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过周挽商追究,他也不介意再往深处说说,彻底、说清楚。   他把早就酝酿好的措辞又组织了下,坦然道:“我跟你的大多数冲突都是因为吴思招而起,现在我跟他划清界限离得远远的,那么我们之间自然也就没有敌对的必要了。   “只是我想不明白一点,我远离你们对你来说应该求之不得,为什么还要找上我来给你的电影投资?周导不差这个吧。”   周挽商轻笑了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差啊,怎么不差。”   “嗯?”   “你之前做的事情心里应该有数,梁总──”周挽商的唇角一直保持着微微上扬的弧度,“只要你答应投资,电影拍完,我们既往不咎,我就、原谅你之前的所作所为。”   梁钧尧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威胁……   这妥妥是威胁! 第5章 用钱买命,不贵!   梁钧尧还是没有得到答案,但是不管为什么找他投资,周挽商说的条件十分让人心动,他确实不该以为只嘴上说说道歉就行。   想获得一个人的原谅自然要付出一些,拿出实际行动来,投资一部电影对中鼎来说并不算什么,直接以刚收购不久的经纪公司的名义就可以。   权衡完利弊,梁钧尧也不再磨叽,道:“周导下一部电影的投资由我来出,题材、内容、演员、剧组,没有要求没有限制,你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拍就行。既然周到提了,那这就是我给出的诚意。”   周挽商没有当即回答,而是长久地打量着对面的梁钧尧,这与与之前判若两人,前者是花心浪荡子,轻浮不着调,现在的却沉稳、但不低沉,虽然没有很大幅度的表情,整个人却鲜活明朗很多。   像温和收敛着光的太阳。   收敛、却依旧过于耀眼了。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问道:“如果赔了呢?”   梁钧尧唇角一勾,“既然我答应了投资,就不会后悔,只希望周导言而有信,让之前的一切一笔勾销,就像你说的、既往不咎。”   他对周挽商的能力毫不怀疑,从首执导筒到现在的五部作品,大成本有小成本也有,题材不同但剧本都很扎实,质量很高。   相应的,高票房有,勉强收回成本的扑街之作也有,但时无一例外都是各大奖项的受青睐者。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赔了又如何,就算奖项落空又如何?能获得周挽商原谅,能尽可能从这些是是非非中脱身,投资一部电影而已,完全不算什么。   看周挽商唇边划开一抹细微的嘲讽弧度,他又道:“不管你信不信,赚了自然好,赔了也无所谓,这点钱我还赔得起。”   周挽商揶揄道:“看梁总这么干脆的架势,会让我误以为你是一掷千金想跟我……交朋友。”   梁钧尧笑了声,透着点无奈,“周导这个朋友就算我想交只怕也交不起。”   “朋友嘛,来往多了就有了。”   梁钧尧皱起眉,周挽商这看着像是要跟他交朋友,但是不可能啊,怎么会呢,是在开玩笑?   要是开玩笑的话,他倒是不好太较真,顺着对方的话头接道:“周导说的是,这次是要投入不少,但也不是人人都有周导的能力,我交朋友是分人的。”   “那倒是我的荣幸了。”   “你值得。”梁钧尧没犹豫,不觉得有问题。   周挽商有这个能力,他不奢望两人能成为朋友,中间横亘着一个吴思招,他没兴致给自己找不痛快,而对方说的大概率是场面话而已,毕竟投资定了可不是小数目,周挽商的情商他一点不怀疑。   梁钧尧又补充了句,“就算电影预算高,最后花个几亿我也认了,几亿而已,能弥补之前的过错、让周导原谅我,这难道不值得?”   他的话说得够直白,但是有一句还是咽了回去。   花几亿就能避免自己成为炮灰和垫脚石,能捡回一条命,真的、一点都不贵。   周挽商叠起腿,懒洋洋地支在圈椅扶手上,“如果我找你急于划清关系的人来演男主角呢?”   梁钧尧闻言皱起眉,他巴不得跟吴思招一点关系都没有,要真让人家演了男主,他又是全额投资,不难想多少人会揣测是他的授意。   那就跟他的初衷事与愿违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想了一大圈,才道:“周导有一部已经定档的电影,在今年春节档吧,就是吴思招演的男主,他唱跳不错,演技却……你肯用是因为他跟角色比较吻合。   “据传,后期角色心理变化大,周导几乎是手把手教的,还发生了不少冲突?”   这是他脑海里能搜刮到的全部信息了,要不是这段时间恶补了周挽商、吴思招相关的东西,他还真答不上来。   周挽商托着侧脸的手在自己脸上点了点,一双昳丽的桃花眼亮得惊人,却好像蒙上了一层水润,因而显得艳丽也柔和许多。   他轻笑了声,“这些事不是秘密。”   梁钧尧点头,“这些最起码说明一点,周导对自己的作品有要求,不会为了……膈应我就选用不合适的演员。”   传闻中的周大导演,对电影的要求近乎苛刻,一场戏拍个百十来遍也不是没有,在片场,在自己的场合,那是有绝对的掌控欲,根本不容任何人反驳,就是个片场暴君。   周挽商很少用副导演,最多就一个,很多时候也是个摆设。   看周挽商沉默下来,梁钧尧也想结束今天的谈话了,“既然决定了合作,稍后我们再约时间圈定合同,三天内,跟你签,或者安排人去你工作室签也可以,当然、还需要就一些细节问题详谈。”   两个选择。   周挽商站起身,道:“和工作室谈吧,账我结过了,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梁总请便。”   周挽商说完就走,只给梁钧尧留了个纤长利落的背影,他知道这就是初步谈拢了。   他给出的选择一是跟周挽商本人签,二是直接跟对方的工作室签,而刚才周挽商也说的很明白,得,反正那是周挽商的私人工作室,跟谁签没差别。   不自己签,大概对他还不是很信任吧。   但是话说回来,既然不信任,为什么要找他投资,不怕他中途撤资啊?果然天才的脑回路他理解不了。   看着一桌子没动多少的菜,梁钧尧叹了口气,不管周挽商怎么想,他是想来谈事情的,也是真要吃饭的。   人家不吃他自己吃,总不能浪费了。   等他吃完饭回到公司,却有一条意料之外的调查结果摆在他桌上。   梁钧尧翻了翻,本来因为跟周挽商初步谈拢还不错的心情瞬间凝重起来。   李嘉歆观察着总裁的脸色,道:“那天葬礼上周挽商会跌下去是有人故意推的,这个人就是……章炳南,您看怎么处理?”   梁钧尧也头疼,他当时觉得奇怪,周挽商不是不谨慎的人,说是踩空了他不信,最大的可能是被人推搡下去的。   有意,或者无意。   他本来是想查一查哪家的记者,不管如何以后好留意着,没想到把章炳南这小兔崽子提溜出来了。   那一推、可大可小。 第6章 不是个性,是愚蠢   梁钧尧合上调查结果,问起章炳南,“人已经签下来了,最近怎么样?”   事情是李嘉歆亲自督促着落实的,“跳槽的违约金我们这边的经纪公司已经代付了,章炳南最近在集训,预计下周结束,之后是《明日之星》的综艺,以他的水准,成团出道没有问题。”   “嗯,你继续跟进,有情况及时跟我说,至于这件事……我来处理。”   李嘉歆应下,只是心里的疑惑已经到了巅峰,“梁总这段时间做了这么多,是有什么打算吗?”   梁钧尧略一思索,李嘉歆是他父亲资助过、并一手带起来的,不然也不会面对不着调的原主还帮忙扛着中鼎。   他选择了信任。   梁钧尧稍微沉了声音,“有件事情一直没有跟你说,炳南……他其实很像我弟弟,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小表弟,小时候在我家借住过两年,我很喜欢他,只是后来他出了意外……很早就不在了,炳南跟他很像,所以我想着能帮就帮一些。   “娱乐圈这个大染缸,太复杂,他父母都是高中老师,这方面就是想帮忙也心有余力不足。”   梁钧尧停顿了下,选择了坦白,“还有另外一件事,我知道之前对着吴思招挺没底线的,不过现在我想明白了,就像之前跟你说的那样,我放弃了,以后他来也别让进,我并不乐意招惹他。”   李嘉歆点点头,梁钧尧这么说她心里的疑惑基本上解开了大半,“我明白了,这几件事我会仔细盯着,梁总放心。”   “你办事我自然放心。”   李嘉歆微微笑了笑,“谢谢梁总信任,那我先去忙了,有事您叫我。”   “好,就是一点──”梁钧尧笑笑,“别再对着我用敬称了,我不喜欢。”   李嘉歆有些诧异,梁钧尧变得太多,让她不知道从哪儿寻找蛛丝马迹,左右是往好的方向变,她也没太深究,点头应下来。   老板靠谱些,她偶尔也可以准时下班了。   然而,在接到一楼前台打上来的电话时,她就知道今天肯定不行了。   带着章炳南进入总裁办公室,李嘉歆给人倒了水后沉默地退了出去,这小孩儿相貌出挑,一丝一毫都带着锋利,姿态又潇洒,跟之前的梁钧尧倒是有点像。   章炳南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开门见山道:“新星经纪公司半个月前刚刚被中鼎收购,随后就找到我,开出丰厚条件跟我签约,现在又让我去参加《明日之星》。   “梁总计划得可真好,你不去追吴思招来招惹我干嘛?怎么着是真厌倦了,要换个风格?”   天地良心梁钧尧可不想跟章炳南有亲情之外的关系,他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帮你是看重你的能力,中鼎在房产行业深耕多年,以此为基础覆盖了餐饮、物管、酒店等等,娱乐圈是下一个涉足行业,与其去找成名已久的合作,不如重新挖掘。”   章炳南嗤笑了声,“你觉得我会信?”   梁钧尧看着眉眼凌厉的年轻人,他们这是第一次见面,这样的谈话可算不上愉快,“你是对你自己不自信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你不觉得很可笑?”章炳南在查到新星公司的最大股东时不是不惊讶,再联想最近的事情就更想不明白了,“你要跟吴思招划清关系,行啊,我最多就是少看点儿周挽商的好戏,那你来招惹我干嘛?你不知道我跟姓周的水火不容吗?   “我有理由怀疑你想包养我是为了后面给我教训,虽然我没想明白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当然──不排除你单纯想包养我来换换口味。”   梁钧尧对年轻人的脑回路都无奈了,“什么包养?”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章炳南几乎要拍桌了,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折辱,“我要成名,我要在娱乐圈立足,我是要靠自己,我不希望以后有人拿曾经被包养过来抨击我!”   “我再说一遍,我帮你跟包养没有任何关系,我选择你一方面是你确实有能力,更重要的一方面是……”   “什么?!”   梁钧尧叹了口气,“你跟我一个表弟很像,我跟他感情很好,但是他走得早,我帮你是把你当弟弟,希望你能得偿所愿在娱乐圈出人头地。”   章炳南一顿,轻蔑地笑了声,“怎么着要在我身上倾注无处安放的感情啊?小爷不奉陪,我今天来就是问问你到底什么情况,现在也问清楚了,我回去就跟新星解约!”   “别这么冲动行事,新星能给你最好的资源,不会对你多加干涉,别的公司能做到吗?你已经二十岁了,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你可以不接受我的好意,但没必要把到手的资源拱手让人。”   “屁话!”   “你要真的解约,这不是个性,是愚蠢。”梁钧尧脸色稍冷,兔崽子不教训还以为自己是头称霸草原的狮子、猎豹,还嫩着呢。   章炳南拍案而起,眉头倒竖,“你竟然敢这么说我!”   梁钧尧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冷静地看向已经火气上头的章炳南,“娱乐圈更新换代的速度你很清楚,你父母能力多大你也清楚,周导虽然是你异父异母的哥哥但不会轻易帮你,而圈子里的人多少会顾及周导的面子,他们会把真正好的资源给你吗?”   “有的是看不惯周挽商的人!”   “那他们也没有中鼎作为后盾和支持。”   章炳南攥紧拳头,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梁钧尧的话确实没错,如果中鼎集团真要进入娱乐圈,那新星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看章炳南的神情,梁钧尧就知道这孩子虽然急躁但他的话还是听进去了,语气略缓和了些,“英雄不问出身,你想证明自己,就用成绩说话。”   章炳南双手撑着桌子,眼神带着尖利的锋芒,“你说要帮我?”   “对,无条件的。”   “那你跟我一起对付周挽商。”   梁钧尧果断拒绝,“别的好说,这个不行。”   他一开始是想道了歉就远离,现在跟周挽商之间又多了个投资,他虽然不寄希望于能因为这笔投资跟对方成为朋友,能得到原谅已经足够了,但是他一万个不想再去搞跟原主一样的针对。 第7章 皮毛恐惧症   章炳南冷笑一声,“为什么?!刚才还说把我当弟弟,那你把周挽商当什么?他可是你的死对头!”   这让他怎么说,梁钧尧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个你不明白。”   “我怎么不明白?”   梁钧尧还没想好怎么说,看着章炳南的火气又有窜起来的苗头,忙道:“我很欣赏他,跟他作对时间长了反倒更清楚他为人如何,不想跟这样的人为敌不难理解吧。”   “难。”   “那你努力理解一下。”   被噎到的章炳南拍了下桌子,站直身体,“这个解释我不接受。”   “事实如此。”   章炳南冷哼一声,“我早晚会爬到顶峰把姓周的踩在脚底下,你既然要帮我,要跟我搞好关系,最好跟他保持距离。”   “你现阶段可没有资格要求我怎么做。”   “我们走着瞧!”   看着摔门而去的章炳南,气哼哼不服软的样子真跟自己亲弟弟初中叛逆期的时候一模一样,梁钧尧想到弟弟,眼神又柔和了些。   都是说不听劝不动的倔驴脾气,好声好气地开解没用,得用激将法,现在看来在章炳南身上也一样好用。   就是这孩子跟周挽商之间的关系真是差到了极点,他不想多招惹,也不想章炳南多去招惹。   他既想跟章炳南搞好关系,最好能让人心甘情愿叫一声哥,也不能得罪周挽商,毕竟小命要紧,命没了想什么都是枉然。   愁是愁了点儿,但是方法总比困难多。   梁钧尧轻笑一声,一步一步来吧。   原书情节并不复杂,就是章炳南非常敬佩这个哥哥,想跟周挽商搞好关系,但是因为自己的性格问题越闹越僵反而疏远了,后来走了极端。   先是针对吴思招,后又针对周挽商,一步一步把自己作死。   现在首先就是别让章炳南跟吴思招有什么联系,珍爱生命,远离主角受,这句话真是真理。   而看情况章炳南不会轻易放弃不跟周挽商针锋相对,那不可避免会对上,他或许应该变一变之前的打算了,也能多点斡旋的余地。   章炳南走出办公室,戴上墨镜。   他刚才说的话是真的,他确实不理解梁钧尧为什么要帮他,但是也无法否认对方说的确实也对,既然如此,不妨静观其变。   他倒是要看看梁钧尧到底想干什么。   梁钧尧把前期需要布置的事情布置好,也把精力放到了公司的事情上来,他跟章炳南说要往娱乐圈发展不是哄小孩儿的,是真有这个打算。   章炳南和周挽商都是圈子里人,真的做了也能有帮助,只是这里面水混,想分一杯羹不是什么简单事儿。   公司董事会还有一帮需要他去说服的老头子,房产行业的瓶颈显而易见,拓展业务是必然的。   原主吊儿郎当把父母留下来的庞大家业搅乱了不少,他既然穿越过来,就有责任在这个位子上把事情做好,这个做好不止是守成,更有开拓。   他也需要让自己忙起来,不然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前世种种,想起他的父母。   而说服董事会的股东后,梁钧尧又把精力放在了章炳南身上,跟自己弟弟相似的小孩儿让他找到了新生活的锚点。   看着章炳南,他就有种这个世界不那么陌生的感觉。   他加的有对方的微信,一天一条,有时候隔天发,左右不过是驱寒问暖,叮嘱一些事情,就是章炳南从来没有回复过,他也不介意,人跟人之间的关系最为奇妙不过,没有回复不代表章炳南没看见。   先有量变,才有质变。   《明日之星》已经开播,章炳南的人气在第一期开始就直线上升、遥遥领先,长得好,个性十足,业务能力又强的新人,招揽一大波粉丝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梁钧尧没有想到吴思招会是评审老师之一。   知道之后他问了情况,是原本的一位老师临时出了负面,吴思招唱跳皆佳,流量还高,就被请来救场了。   事已至此倒是不好再做什么,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也是怪他没跟新星那边叮嘱这条。   梁钧尧为此又专门嘱咐章炳南别去惹吴思招,免得被人家战斗力爆表的粉丝给攻击了,这对处于人气积累阶段的新人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他不想再让章炳南走上黑红的老路。   只是章炳南并不领情,还嫌他多管闲事。   碰了一鼻子灰的梁钧尧在看到周挽商发来的消息时,本来无奈的叹气又转变成了轻声的笑,对方约他看剧本。   既然答应了,他也不会后悔,这好歹是有一方面进展顺利的嘛。   周挽商将见面地点约在了自己的工作室,梁钧尧按照地址找过去,离他公司就隔了一条街,也属于商业写字楼,巧的是──这楼还是中鼎开发的。   楼层在中间,17层,不高不低,视野还不错。   只是周挽商打开门后梁钧尧就惊讶了,这不像一般公司和工作室的的布置。   二百多平的大平层,挑空高,加上整面落地窗,十分通透,装修和装饰风格偏简欧风。   搭配圈椅的实木长桌,小型组合沙发,贴墙放着的塞满零食的多层置物架,挤满杯子的茶台,吊篮,摇椅,懒人沙发,布满黑白为主色调的现代主义装饰画的墙面,还有各个角落里大大小小的绿植。   生活气息浓厚,透着股懒散惬意,显得十分居家。   而他没在这里看到专门的办公区域,只有零散摆放的几张单人办公桌。   再有──   梁钧尧的视线停留在周挽商身后冲他摇尾巴的大狗狗,眼圈儿耳朵鼻子是黑的,从鼻梁到头顶上是白的,披了一身光泽感很好的黑毛,四只爪子又是雪白雪白的。   乌云踏雪。   周挽商打了个响指,“进来吧。”   梁钧尧收回目光,站着没动。   他,前?事业有成的集团总裁,不说万里挑一那也是风度翩翩有一众迷弟迷妹的好么,就是有个不为人知的小毛病。   皮毛恐惧症。   对一切毛茸茸的动物他都敬而远之。   看出梁钧尧的迟疑,周挽商扫了眼自家宝贝儿子,介绍道:“边境牧羊犬,名字叫路易,放心,边牧性情温顺,不会随便咬人,梁总这个大个人难道还怕一条温顺的狗狗?”   来都来了,不进门也不是办法。 第8章 要不你收留我吧   梁钧尧往旁边迈了一步,远离边牧进了门,并马上转移话题,“周导这样的装修风格在这栋写字楼里估计是独一份儿。”   而穿着白色V领羊毛衫、米色休闲裤,吧嗒着一双毛茸茸鞋面拖鞋,头发乱翘还打哈欠、像是刚睡醒的周挽商,跟这样的环境十分融洽。   周挽商关上门,也不戳穿,领着人往茶台边走,轻笑了声,“风格而已,我自己喜欢,我的员工喜欢不就行了,用不着千篇一律。”   梁钧尧眼见着周挽商跨过躺在过道上的趴趴熊,他默默捡起来放在一边的沙发上才又跟上去,“话虽如此……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应该也很享受,员工放松,工作质量也高,说起来今天是工作日,你员工呢?”   听出对方话里的转折和转移话题,周挽商也没追究,“这不是梁总来了,给他们放了一下午假。”   梁钧尧眉眼微挑,这还真是小工作室的好处。   周挽商在茶台边坐下烧水泡茶,随手指了下椅子,“坐,喝点儿什么?”   梁钧尧看著名叫路易的边牧趴在周挽商脚边,移开视线扫了眼侧后方并排立着的一排两米左右的鸡翅木博古架,上面是形形色色的茶叶、花草茶和摆设,等等!   架子右侧一格上面放了个软垫,垫子上背对着他们睡着……一只猫?!   梁钧尧顿时觉得毛得慌,仿佛毛都沾到自己身上了,他顿了顿,没顺着主人的意思接,“如果可以、给我一杯咖啡就好。”   “咖啡没有,茶管够。”   周挽商姿态太过放松,梁钧尧也很快调整了情绪,没端着,实木圈椅加了坐垫和靠背,坐着软硬适中挺舒服,也让他稍微松缓了些,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那一猫一狗身上移开。   他笑道:“那周导这么问就没意思了。”   “梁总这么耿直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梁钧尧没接茬,按理来说是,人家盖碗里茶叶都放好了,不过就是随嘴问一句,但是依照周挽商的性格,基本可以断定这就不是随嘴,而是试探。   问了又故意否定,是在试探他?   周挽商捋起一点袖子洗茶泡茶,也没看身边的人,“章炳南新签了经纪公司,而这家公司刚刚被中鼎收购,这件事梁总不会不知情吧。”   来了。   梁钧尧就知道自己夹在这两个仇家之间不好过。   他跟周挽商之间最大的矛盾在于吴思招,他不去招惹,不挑衅,不找事,他跟周挽商就没有非整个你死我活,根本原因不成立。   而周挽商跟章炳南就不是死对头了,那就是仇家。   这个不好化解。   梁钧尧沉默地打量着周挽商,春日阳光从身后的落地窗洒进来,透过木质花架隔断将叶影披在这人身上,纯白的薄毛衫也有了层次分明的阴影。   而露出来的那一截手腕尤其好看,纤细莹白,腕骨凸出的弧度恰到好处,多一丝突兀,少一丝寡平,十指匀亭,跟透亮的金橙色茶汤相映,更富美感。   周挽商将茶杯放在他面前的竹木杯垫上时,梁钧尧才缓过神,一抬眼瞧见对方被阳光照得愈发暖融的深咖色头发,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这个不自在好像不仅仅来源于一身毛的两只非人类。   他抿了口茶,方才的口干舌燥缓解了些,“茶不错。”   周挽商点头,“12年的老白茶了,很适合梁总这样嗜好咖啡的人。”   梁钧尧觉得微微回甘的茶水有些温吞,像状似无害的、周挽商披着的那层慢条斯理的伪装。   或许他应该重新审视这个人了。   梁钧尧放下茶杯,在周挽商又给续过之后,才缓缓开口,“这件事是我的意思,董事会也是我沟通的,中鼎下一步有往娱乐圈发展的打算,签下他正好,而且他心里是想跟你亲近的。”   “你明明知道我跟他势同水火。”   “你们是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吗?”   “严格意义上来讲、目前并没有。”   “这不就结了,”梁钧尧坦言道,“我承认我一开始想离你、离吴思招远远的,不想再搀和你们的事儿,但是炳南是想跟你缓和关系的,我们现在也有合作,那为什么不试试?凡事皆有可能。”   “你觉得自己能促成这种可能吗?”   梁钧尧不知道能不能,但总得试试,都走到这一步了,最好的结果是他跟周挽商在这次合作后桥归桥路归路,他能远离主角攻受,而章炳南也能跟周挽商缓和些关系,不把自己逼上绝路。   他跟章炳南的关系、章炳南和周挽商的关系,本质上没有关系。   而他跟章炳南说的不见得合适跟周挽商说,那个是愣头愣脑凭借一股气往上冲的傻孩子,这可是千年的狐狸化了人形。   然而对方问原因似乎不是为了要一个答案,自顾自说了下去。   周挽商眯起眼打量着前死对头?现金主爸爸?梁钧尧,微微抿了下唇,唇角翘起,“我上一部电影最后投资不够,资方也不愿追加,时间紧我就自己垫了点儿钱,还把几处房子给抵押了。”   梁钧尧有点奇怪,跟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还以为周挽商是在影射这次的投资,解释道:“之前已经签过合同了,这次你随意,投资管够,先预拨两亿,不够再追加,武侠、仙侠、玄幻、科幻,都可以,按照你的想法来就行,我这边尽力配合。”   周挽商听到这话却笑起来,梁钧尧还没在有关周挽商的报道里见人这么笑过,挺开朗的样子,都给他笑懵了,虽然美人笑起来好像──   他心里的花骨朵一下被春风吹开了。   但是他说的也不好笑啊,明明是说正事!   哪里好笑了?!!   周挽商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抹了下眼角,手肘支在桌沿、手托着下巴,弯了一双眼,“梁总,我在工作室里间睡了大半年,员工都嫌弃我碍事儿,要不……你收留我?”   嗯?   嗯嗯嗯嗯嗯?   梁钧尧觉得自己听到了幻听,收留?这是哪门子收留!他不信周挽商那么大一个导演没地方住! 第9章 被迫当金主   梁钧尧攥住扶手,“周导……这个玩笑可不好笑,你别是逗我、玩儿的吧?”   看着说话都打磕巴的梁钧尧,周挽商心情相当不错,“没开玩笑,你给我投拍电影,那么多钱都花了,只是借宿而已,不会不答应吧?”   梁钧尧盯着周挽商那双眼睛,觉得对方、好、像、是、认、真、的,他花了十几秒重新组织语言,“如果周导最近手头紧,我可以借……”   “我不喜欢欠别人钱。”   梁钧尧终于没忍住吐槽,“你不想欠钱就喜欢欠人情?”   周挽商笑眯眯的,“那要看欠谁的人情啊。”   梁钧尧无言以对,被自己说过的话堵回来,真是……够了。   他还是挣扎道:“我一个人住,你知道单身男人一般都比较邋遢,周导这么讲究的人估计会不习惯,我在附近还有套公寓,一百多平,位置好,离你工作室也近,更合适些。”   周挽商晃了晃手指,“你肯定很久没住过了。”   “有阿姨定期打扫。”   “没有人气儿。”   这个梁钧尧还真没法反驳,但是周挽商是会在热闹宴会上溜出去躲懒的人,怎么想怎么奇怪。   他在一阵沉默后开口道:“不管是出于我的了解,还是媒体的报道,周导不是这样的性格吧?”   “是么,”周挽商反问,“要说变化大,你的变化不是更大?”   梁钧尧这点无法反驳,他是穿越的,总不能周挽商也是,哪儿有那么多穿越。   周挽商继续道:“一个人的性格是多面的,在不同的人面前有不同的面目,展示出来的也只是性格中的某一面、某几面。”   “嗯,那么说──”梁钧尧倒是也接受这样的说法,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会不会是他的到来产生的蝴蝶效应足够大?“能看到周导这样的一面,是我的荣幸?”   “那不至于,我只是觉得你有意思。”   “所以要跟我住一起?好玩儿?”   周挽商倾身凑近了些,唇角垮了下去,“梁总该不会是嫌弃我吧?那么多钱都二话不说拿了,只是借宿而已,梁总这么小气?或者说──你怕什么?”   梁钧尧往后靠了靠,这张俊美到毫无瑕疵的脸离得近了压力有点大,索性直接道:“我家里不养宠物,我对动物皮毛……过敏。”   对,过敏。   周挽商眉眼一挑,轻笑了两声,丢出一连串问题,“如果真过敏你现在就不会好好坐在这儿了,打喷嚏了?咳嗽了?起红疹了?还是呼吸不畅?”   梁钧尧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给出了最后一个拒绝的理由,“你跟我住一起,就不怕无良记者和媒体说你……被包养?”   梁钧尧活学活用了,谢谢某个兔崽子。   “你看我像是怕这种谣言的人么,”周挽商轻轻哼笑一声,“前两天签完合作协议网上就有谣传了,说你是我的金主,梁总,不管借不借宿谣言都有了。”   金主那是梁钧尧自己想当的吗?都是半推半就被迫的啊,他只想让周挽商原谅他,俩人既往不咎,并不想有任何别的关系。   但是要真住到一起,就复杂得多,也麻烦得多了。   然而话说到这儿,梁钧尧拒无可拒,他这是没办法,哪儿有他这么憋屈的金主啊。   不过他可一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跟章炳南那儿是一样的,就不能想得单纯点儿吗,什么都忘情啊爱啊交易啊上面靠!   等等,他糊涂了,周挽商要借宿,他完全可以搬出去啊。   想到这儿,梁钧尧的语气轻快了些,“那行,你这两天把东西收拾收拾,找个时间搬过去。”   周挽商站起身,唇边是从容的笑意,“已经收拾好了,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回家,我先强调一点哦,梁总可不能在我搬进去之后搬走。”   他说完往后伸手揉醒猫咪,开始了第二次介绍,“查理,美短,很乖。”   梁钧尧看着醒来的猫咪查理竖着尾巴、弓着腰打呵欠,怀疑周挽商有读心术,而且他一点都没接受自己要跟一猫一狗同居的事实。   周挽商介绍完就吧嗒着拖鞋往里间走,连步子都轻快了不少,把梁钧尧看得直愣怔。   这行李都收拾好了,他该不会是掉进了某位大导演的陷阱吧?   跟周挽商一人一个大号行李箱下楼的时候,梁钧尧看着对方手里的两根宠物牵引绳,都没完全反应过来。   他一开始要远离周挽商和吴思招两位的,现在不止投资了周挽商的电影,还要接受对方的借宿,这下子怕不是要把金主的名头给坐实了,他确实不想闹出包养这种谣言,他这是从一个舆论风波跳到了另一个舆论风波。   梁钧尧一时竟然有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离目标远了、还是近了。   他真能在电影拍摄结束后跟周挽商既往不咎?他现在有不太妙的预感。   而梁钧尧看周挽商兴致很高,也不知道为什么高,有点莫名,但只能认命地打开后车门,让两只跳上去。   决定了。   这车明天就得送去洗。   在坐进车里后梁钧尧才想起来今天来是要跟周挽商讨论剧本的,结果正事儿没干,倒是揽了个烫手山芋,“周导,关于剧本我们还一句没说。”   周挽商自己扣好安全带,整理了下风衣外套的领子,声音含笑,“安全带系上,出发,回家再说。”   “我很怀疑周导是早有预谋。”梁钧尧说归说,还是依言照办了,虽然感觉掉了坑,但这是不是也代表着周挽商有一点相信他没恶意、没找茬、是真的改了?   要不然他不信以这人的性格会主动提出住到别人家里。   周挽商只是笑,并不说话,甚至还打开了音乐,跟着轻哼哼,显然心情不错。   梁钧尧一头雾水,不过美人开怀总是养眼,得,乐观点儿往好处想,他好像也没亏。   但是,等红灯的时候梁钧从后视镜里扫到排排蹲在后座上的一猫一狗他又觉得头大,天知道他的皮毛恐惧症虽然不严重,但看到猫猫狗狗一身茸茸的毛──他心里就发毛。   还有,现在是春天,可是掉毛季啊。 第10章 猫狗双全成就 get√   似乎察觉到来自陌生人的打量,边牧叫了两声,尾巴直甩,而旁边的美短起司抬起爪子舔了舔,压根儿没给反应。   梁钧尧何止是头大,还头疼。   周挽商提醒了绿灯,又道:“路易和查理很乖的,今天晚上先凑合,我就带了它俩一天的口粮,明天我找车把东西都搬过去,梁总不会让可爱的狗狗与小猫咪连窝都没有吧?”   梁钧尧踩下油门,没忍住略皱了皱眉,抛出了自己的底线,“你安排就行,只有一点,我的房间不能进。”   就是忌惮周挽商整个主角攻、想获得对方原谅,那也不带把最后一亩三分地儿让出去的!   底线,底线!   周挽商心情不错,利落答应,“好,这个自然没问题。”   一进门,周挽商把牵引绳给去了,路易撒欢儿一样蹦蹦跶跶进去,完全没有到新环境的陌生和拘谨,而查理蹲在玄关处仰着脸看他们,一动也不动。   梁钧尧拿了双新拖鞋放下,“卧房有三间,余下两间你自己挑,都可以。”   周挽商换了拖鞋,拉着行李箱往里走了两步,又扭过头看梁钧尧,“你就这么让我住进来,不怕……鸠占鹊巢了?”   梁钧尧笑笑,拉着另一个箱子往客卧走,“既然答应了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周导的人品我信得过,来吧,我带你看看房间。”   虽然他答应周挽商的要求有被迫的意味,但是实际上还是相信对方说到做到,周挽商能走那么远,靠的是信誉。   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不会随着表层性格的变化而变化。   主卧跟两间次卧是分开的,周挽商选了有整面落地窗的房间,趁着人家收拾东西的工夫,梁钧尧去把客厅的一些杂乱收拾了,单身独居的男人,乱总是有点乱的。   收拾完,梁钧尧点的餐刚好送到,吃完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周挽商晃悠到厨房打开冰箱、橱柜、吊柜看了一个遍,转头靠在开放式厨房的台子边,啧啧两声,“梁总在家都不做饭啊。”   梁钧尧坦言道:“我不经常在家吃饭,也确实……不会做。”   周挽商没再说什么,叫了水不喝粮不吃的查理小公举一声,奈何小公举蹲在窗边理都不理,他也不尴尬,揉了把路易凑过来的脑袋,“那我先休息了。”   “好,晚安。”   “……晚安。”   听到关门声,梁钧尧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慢悠悠走到窗边,跟查理隔着将近两米的距离蹲下,迟疑又迟疑才用商量的语气道:“查理是吧,好查理,好查查,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也不能拆家哦,我刚查了,网上说美短的性格还都挺温和的,你也不例外对吧。”   查理扭头就朝陌生地盘儿的陌生人呲牙哈气,然后又转回去忧郁地盯着外面的夜景了。   梁钧尧嘴角直抽抽,他跟一只猫讲什么道理?!   也是脑子短路了。   他起身离开,就……就井水不犯河水,他也阻止不了猫上沙发,大不了他以后不坐就行了!   而在他关上门后,周挽商松开下压的门把手,发出一声轻响,他给查理留了个小缝,弯了唇角,是玩味又……十足期待的弧度。   这次似乎不会无聊了。   梁钧尧的生物钟一向准时,第二天早上七点醒过来,阳光从忘了拉上窗帘的窗户照进来,在床上洒下大半暖融,他洗漱完走出房间,就被等在门口的路易扑了。   他一瞬间有点茫然,手推开狗狗的时候毛茸茸的触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后退两步,脑子清醒过来。   从今天起房子里就不只他一个了。   还多了一人一猫一狗。   周挽商把路易喊过来,从案板上拎起切成条的牛排喂给它,又揉了揉它毛乎乎的脑袋,对早起茫茫然微沉着脸的梁钧尧笑道:“来吃饭吧。”   梁钧尧一扫餐桌,牛奶、吐司、牛排,还有一份沙拉,他在意外的同时还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你是客人……”   周挽商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偶尔会下厨,看心情,就当交个房租?”   周挽商这么说了,梁钧尧也没再客气,就是坐下后看到腿上粘的毛又无奈了,而路易蹲在他跟周挽商中间,无辜地看着他,还低低地呜呜了声,倒是挺招人疼的。   他微微叹了口气,只当看不见,将注意力放在早餐上,他本来没指望多好吃,没想到味道十分不错。   吐司烤的刚刚好,有微微的焦脆感,牛排从口味到熟度都正和他的胃口,沙拉放的是咸蛋黄酱,很爽口。   这样一顿早餐可以说很享受了。   而他也直言夸赞道:“周导厨艺很好。”   周挽商晃晃牛奶杯子,撑着下巴颏,还是懒洋洋的,“梁总的夸奖我就收下了。”   看着把牛奶杯晃出香槟杯既视感的周挽商,梁钧尧有些恍惚。   一个懒散的暴君。   片场极尽严苛,现在表现在他面前的又十足懒散,这样的极端两面在一个人身上糅合得恰到好处,而他大概能窥见中间的部分。   梁钧尧看着有点傻不愣登的憨憨边牧,和依旧蹲在窗边的傲娇小美短,再看看对面优哉游哉的大美人儿,突然觉得对方住进来好像不是什么坏事儿。   不管怎么变,他跟周挽商不说搞好关系,也并不能太过得罪,那有些事情就没必要揪着不放,搞不明白的多了。   而在早餐香气还未散去的现在,除开为了活命,梁钧尧居然觉得如果、万一能跟周挽商做朋友……那也很不赖。   周挽商看着梁钧尧的表情变化,问道:“笑什么呢?”   梁钧尧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笑,他收敛了下笑意,道:“就是觉得多一个人挺好,这么大房子我一个人住空荡荡的,现在不是很多人说什么猫狗双全就是人生赢家么,我这也算是间接达成了。”   看着一点没有引狼入室自觉的梁总裁,周挽商放下杯子,手腕一翻手心向上,路易颠颠儿地挪过去把下巴搁在人家手心,眯着眼直哼哼。   周挽商揉了揉狗狗头,“梁总可不要后悔。”   梁钧尧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好后悔的,能让周挽商原谅他,甚至还能有成为朋友的机会,能让他一个人住不那么空荡荡,他赚了。   就是忍受俩毛茸茸的家伙他也认了。   而且,要是真能做朋友,周挽商应该不是那种见色忘友的人……吧?   还是头疼,一切得走着看,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11章 美人总有特权   说到底,梁钧尧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图的,或者说周挽商能图他什么,钱?他觉得对方说没钱只是借口,要搬过来住可能有别的目的,他有些好奇但并不十分在意。   几次接触下来,他也看明白了些,周挽商的性格可能不是那么讨喜,但是人并不坏。   他看人大多还是准的。   什么野心家,他没感觉出来,这个猫一样的优雅慵懒劲儿真是没看出什么野心,不过苏──倒是挺苏的,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如果对方这时候提什么要求,他大概、可能真的拒绝不了。   美人一笑,总能获得一些特权。   梁钧尧把越跑越远的思绪揪回来,略局促地擦了嘴,把自己的餐具放进洗碗机,道:“我做事情,不后悔,如果错了就重新开始,只当是人生经历,吸取教训了。”   “梁总倒是豁达。”   梁钧尧笑笑,“跟商场上的人你来我往都够累了,生活中我觉得没必要。”   “生活中的算计也多了,梁总不怕?”   梁钧尧扣上西装外套的扣子,笑容收在唇边的些微弧度里,“我交朋友靠的是交心。”   看周挽商沉默,梁钧尧也不深说,又道:“上午还有会议,我先走了,钥匙和门禁卡都在玄关架子上,我下去也跟物业交代一声,你有空了去录下五官,就用不着门禁卡了。”   “好,知道了。”   “晚上我早些回来,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带回来,对了──”梁钧尧换好鞋,又转过头,“晚上回来跟我说说剧本吧,作为唯一的投资方,总得知道你要拍些什么。”   “没问题,你等下,”周挽商回房间拿了个东西走到玄关,“养宠家庭必备粘毛器。”   他说着用带手柄的滚轮在梁钧尧腿上来回滚了几下,“好了。”   梁钧尧愣了下才道了谢,然后快速开门、关门。   出了门他才轻轻舒了口气,刚才周挽商靠过来的时候太近了,对方垂着的眼睫忽闪忽闪像小雀的深色羽毛,纤长、疏密有致,像导致龙卷风的那只蝴蝶一样,只不过这场风刮在他心上。   梁钧尧把纷杂思绪抛在脑后,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梁钧尧忙起来午饭也没顾上好好吃,等有时间吃了饭早就凉透了,他草草吃了几口就又投入了下午的工作,一家这么大的上市集团公司,需要忙的事情多了。   而周挽商发来的消息他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就答应了对方,就是多一点儿东西,没什么,反正家里也挺空的。   以至于他拎着晚餐打开家门的时候都傻眼了,这可不是加了一点儿,而是……大变样!   玄关处的地毯换成了更柔软的米黄色,柜子上多了瓶新鲜插花,花香莹莹还挺好闻,而客厅地毯照样换了,沙发、矮桌整个换掉,还多了一堆各式各样的抱枕。   靠窗的位置上是两米多高、三米多宽的巨型猫爬架,旁边是瓦楞纸的猫城堡。   而餐厅桌子上多了桌布和插花,厨房里也多了很多瓶瓶罐罐,冰箱满当当,牛奶、果汁、酒,一应俱全。   本来就没熟悉起来的房子这下更陌生了。   边上还多了不少花花草草,他也不认识。   总体而言,很有生活气息。   而布置这一切的人正坐在客厅地毯上,面前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组合桌上摆着笔记本电脑,查理蹲在后面沙发上看,而路易一见他就从地上窜起来,热情地迎接他回家。   梁钧尧看着热情得不得了的边牧小朋友,到底还是放弃了上手揉一揉,往旁边避了一步,脱了大衣挂好,缓步走过去,“我没想到变化……这么大。”   周挽商好整以暇地笑笑,“我跟你说过了,动得稍大些,不过你房间没动。”   梁钧尧点点头,说来也奇怪,周挽商做这些他没觉得反感,也没感觉被冒犯,好像接受得有点过于自然了。   奇怪。   梁钧尧把晚餐放在桌上,“我顺路买的叉烧饭,他们家店虽然小但是口碑很不错,尝尝,还有汤,你先吃,我去换个衣服。”   结果等他回来,刚才好好点头答应的周挽商还盘腿坐在原地,只是把电脑挪远了一点,看见他出来又招了招手。   这是让他过去直接坐地上?   周挽商拍了拍旁边的地毯,“过来坐,方便看电脑,边吃边聊,我跟你说剧本。”   在短暂的纠结后梁钧尧还是妥协了,不就是坐个地毯嘛,没什么,大概、就是、沾一裤子毛、而已。   周挽商在梁钧尧坐下后,敲了下键盘,“喏,这就是大致的剧本,我想尝试下未来科幻,剧本是涵亭写的,你应该听过他。”   梁钧尧不关注电影,也就是最近了解了一些,蒋涵亭,这个名字他看到过好些次,也是编剧类奖项大大小小都拿遍了,跟周挽商可以说是金牌拍档。   “剧本他来操刀不会出太大问题,”他看了眼大致框架,“冲突矛盾都到位,立意也高,拍出来成片的品质应该不会差。”   “我没有拍过这个类型,这也是涵亭唯一一部科幻剧本。”   “没关系,你就当练手。”   “这么信得过我?”   “自然,既然选择一开始相信你,我就不会中途反悔,你放心去做。”   周挽商笑笑,盯着屏幕半晌才放轻了声音道:“梁总还真是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人都是会变的。”梁钧尧十分镇定,重生这种事谁会信,壳子里突然换成了另外一个人,说出去估计都会被当成神经病。   “只是变得有些多。”   梁钧尧略一顿,“有句话说得好,人都不是慢慢长大的,而是一瞬间长大的,人的变化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周挽商轻轻哼了声,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不再追究。   两人一边聊着剧本一边吃饭,等梁钧尧意识到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一碗叉烧饭都吃得干干净净,连一向不喜欢的西蓝花什么时候吃掉的都不知道。   他刚想起身收拾垃圾,一直蹲在周挽商那边沙发上、距离他一米多远的查理突然窜过来扬爪在他后背上抓了下,惊得他手一抖差点把还留有汤汁的碗给扔在新换的地毯上。   抓完人的猫咪嗖一声窜走不知道躲到了哪儿,梁钧尧皱着眉,缓了口气,挺疼,估计是破皮了。   周挽商起身接过碗放在一起,收拾了餐余垃圾,神色略微沉了下,“查理平时比较乖,抱歉,刚到新环境有些应激反应,那一下不轻,我给你看看。” 第12章 它们更忠诚   “没事儿,”梁钧尧当即拒绝,“我还能跟一只小猫咪计较么,等会儿睡觉前我自己看看就行。”   周挽商却坚持道:“我给你看看,我是它的主人,应该为它的不礼貌行为负责。”   看人家说完就去取了医药箱过来,梁钧尧只得在沙发上坐下,他也不太好拂了周挽商的面子,“它也不是故意的。”   周挽商撩起梁钧尧略宽松的居家毛衫,肩胛骨下方是明显三道将近十厘米的红痕,破了皮,微微有些渗血。   他的手指悬停在酒精和碘伏上面,稍一考虑选择了酒精,用镊子夹起蘸满酒精的棉球覆盖在伤口上。   梁钧尧觉得有点尴尬,冷不丁被这么一刺激小小声抽了口气。   周挽商按着棉球给伤口消毒,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很疼?”   “没有,就是有点凉。”只是一点小抓伤,梁钧尧也没觉得疼,就是刚才在走神被稍微惊了下。   周挽商的视线顺着梁钧尧半掩半露的蝴蝶骨往下滑,落在被棉麻休闲裤的松紧边缘勾勒出的紧窄腰腹处,细腻白皙,肌肉线条流畅,就算是坐姿也没有一点赘肉。   确实是好腰。   很适合整个抱进怀里。   周挽商的眼神暗了暗,将沾了点小血丝的棉球丢进垃圾桶,“别动,等酒精蒸发了。”   “哦。”梁钧尧挺不自在,觉得尴尬得不行,偏偏路易还蹲在他跟前歪着脑袋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他。   “查理定期驱虫检查打疫苗,被抓了一般不用去打疫苗,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去打一针。”   “不用,又不是野猫,”梁钧尧轻轻咳了声,扯开话题,“在见到路易和查理之前,我没想到周导还会养宠物。”   周挽商盯着伤口,酒精带来的泛着水光的光泽感消失后他才放下撩起的衣服,“我养宠物是偶然,不过有一点不知道梁总意识到没有,动物的感情往往更单纯,比人、要纯粹也简单得多。”   盯着路易黑亮的圆眼睛,梁钧尧点点头,转过身调整了下姿势,“确实是,比起人本身感情的不确定性,动物显然更专一。”   周挽商合上医药箱,往后靠在沙发里,一抬手,路易就贴着梁钧尧的小腿蹭过来,跳到了沙发上,趴下把脑袋搁在他腿上。   他揉了揉路易的脑袋,道:“它们更忠诚。”   没错,是忠诚,梁钧尧虽然因为皮毛恐惧症从小对宠物敬而远之,但是也承认它们确实更忠诚,不会背叛,永远。   他突然觉得周挽商不会是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点信心都没有吧?   梁钧尧短暂地思索了下,“宠物对主人确实很忠诚,但是身为人而言,除了宠物之外,还有很多感情的表达方式。”   周挽商接过话茬,“比如说亲情、爱情……友情?”   “没错。”   “我不信。”   梁钧尧顿住,他看过周挽商的所有作品,五部长篇电影,三部微电影,还有几个小的几分钟的纪录片片段。   除了理性之外也涉及了不少普世的情感和价值观,对人性的探讨深入浅出、鞭辟入里,虽然有些评论称太过黑暗,然而周挽商并没有盲目夸大,不过是把人心的阴暗面以荧幕的方式呈现出来而已。   正如光与影亘古相随,相伴而生,人心也有光明面和黑暗面之分。   梁钧尧看着周挽商的侧脸,五官精致无可挑剔,是被上帝偏爱、精心雕琢的外貌,然而此时此刻这副精致俊美的面容却显得冷淡疏离。   有一种游离于世俗之外的冷淡和……无所谓。   他突然有些哑然,能拍出那些电影,将全球奖项豪揽一遍的知名导演,本身的才华不言而喻,但是──   他不觉得周挽商对人性完全失望。   梁钧尧伸出手指,轻轻戳在路易额头的白毛上,也没看周挽商,轻声道:“什么样的人拍出什么样的作品,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上,你的电影最打动人的不是对人性黑暗面的剖析,而是对人性光辉的肯定。   “是身处黑暗依旧对光芒有所向往和憧憬。”   周挽商靠在沙发里,眼神盯着几何形现代风吊灯,波澜不惊道:“艺术需要真真假假,观众喜欢什么,评审喜欢什么,我只是拍给他们看而已。”   梁钧尧不赞同,“就算说电影说远了,你身边也有亲人和朋友,他们对你总是真心的啊。”   周挽商在短暂的停顿后冷笑一声,拍拍路易的背让狗狗起来。   他站起身,俯视着梁钧尧,“你是三岁孩子吗这么天真,你以为天底下所有的家庭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你知道什么竟然敢在我面前说我的家人是真的关心我?”   梁钧尧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踩到了周挽商的痛脚,他忙站起身想解释,“不是,你……”   “我不想听任何人谈起我、的、家、人,明白吗?我不需要家人。”   周挽商说完就走,留下梁钧尧跟路易大眼瞪大眼,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些话会惹周挽商生气,新闻媒体上关于对方家人方面没有任何报道,谁能想到关系竟然差成这样?   那他要缓和章炳南和周挽商的关系岂不是更难。   他也不追求这两人关系能好,就不得罪就行了。   在他跟路易一站一蹲在周挽商门口待好一会儿后,他低头看着大狗狗,“我觉得还是解释一下好,你说呢?”   “呜呜~~汪!”   梁钧尧点了下头,抬手刚打算敲门,贴着墙边小碎步飞一样窜过来的查理一下跃起、两只前爪勾着门把手,往下一坠──门就开了。   而罪魁祸首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蹭着梁钧尧的脚面窜没影了。   房间里没开灯,也没拉窗帘,夜色照进来将房间照得昏昏暗暗,不过也足够梁钧尧看见站在床边扭身看向他的眼睛了。   那里面满是燥怒与不耐。   梁钧尧不是遇事就怂的人,大概是美人长得太好看,这种好看在对方眼神凌厉时又成了加分项,他想强硬也强硬不起来。   周挽商的眼里倒映着走廊的灯光,在黑暗里依旧湛亮,一双桃花眼不被暗色遮掩分毫。 第13章 帮我遛狗吧   梁钧尧没骨气地吞了吞唾沫,举起来打算敲门的手还没放下,“那个……门不是我开的,我刚才还要敲门来着,是查理……是查理开的!”   周挽商冷着脸,“你以为我会信?把责任推到一只口不能言的宠物猫身上,梁总不至于这么没有担当吧?”   “我……”梁钧尧简直要冤枉死了!   两人对峙半晌,他索性把查理干的事儿揽在自己身上,“对,是我开的,没有敲门就自己开门是我不对,我为我刚才的莽撞和刚才在客厅时的冒犯给你道歉。”   “敷衍。”   “那你要我做什么才肯原谅我?你说,我保证没异议!”梁钧尧只差举起双手来发誓了。   每个人都有不能踩踏的底线,这个他理解,也尊重。   但是有些事情非做不可,章炳南不能沦为最终反派boss,他也不愿意有幸重生却做了惨淡炮灰。   周挽商完全转过身,在一片昏暗里略微眯起眼,“做什么都可以?”   “可以。”   周挽商瞟了眼还蹲在梁钧尧腿边的路易,道:“从明天开始,梁总帮我遛遛路易吧,一个月。”   遛狗?!   某皮毛恐惧症患者表示宁肯选择原地死亡。   而路易还瞪着它无辜的狗狗眼瞧着他汪了一声,身后尾巴都要摇出虚影来了。   梁钧尧僵硬地低头看看路易,又看向周挽商,“有没有可能是别的要求?”   “没可能。”   梁钧尧在短暂的沉默后,认了,狗就狗,说话不算话才是真小狗,不就是遛狗,又不是让他抱着狗遛!   他深吸了口气,“行,一个月。”   “那从明天开始就劳烦梁总了。”   “你不跟我一起吗?”梁钧尧争取道,“早上出去走走跑跑,锻炼锻炼,对身体好。”   “睡懒觉它不香吗?”   梁钧尧竟无言以对,得,当导演的肯定比他会说,左右是他口无遮拦把人家惹生气了,该。   唯一让他庆幸的一点是,他是遛路易,而不是给查理猫铲屎。   不过想到周挽商这样慵懒系的美人每天给家里小祖宗铲猫砂盆,就……就有点微妙啊。   赶紧打住!   梁钧尧很少做梦,当晚却被噩梦惊醒,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要命,陷在毛茸茸的宠物堆里对很多人来说可能是享受,对他来说就是噩梦!   还是边牧的幼崽!   一只,两只……十只,他压根儿数不清,都要被边牧幼崽吞没了!   后半夜梁钧尧迷迷糊糊就没真的睡着,第二天一早大早被重物压醒的时候脑子都是涨的,意识过来在他床上撒欢儿的是什么之后一下就炸了,几乎是连滚带爬下了床。   他看着在他被子上扑腾,还冲着他兴奋地直叫的路易,额角一直跳,“你怎么进来的?!”   “汪?”   路易歪了歪头,显得无辜得很。   梁钧尧扶了扶额,“别卖萌啊,卖萌可耻知不知道?你卖萌也没用,赶紧出去,禁地,明白么,禁地!”   他一个没起床气的都要给逼出起床气来了喂!   梁钧尧实在不愿意去碰,只能说服自己尽量去忽略还待在床上的路易,快速洗漱换了衣服,在他出去后路易也乖乖跟出来了。   看着蹲在门口***爪子的查理,梁钧尧深切怀疑是这只绿茶猫干的,查理,查查?茶茶还差不多!   按照周挽商的叮嘱,梁钧尧先是给路易喂了粮和水,然后小心翼翼尽可能不碰到毛地给戴上牵引绳,临出门前看见查理蹲在自己个儿空空的饭碗面前,他想了想还是拐回去给添了猫粮。   生气归生气,不喜欢归不喜欢,他心眼儿还没小到跟一只猫置气。   然而再三做心理准备,梁钧尧还是低估了遛狗的难度,路易是很乖,但不要总往他身上扑啊。   梁钧尧,卒。   回到家的梁钧尧已经精疲力尽,只跟坐在阳台摇椅上晒太阳的周挽商打了声招呼就洗澡去了,他现在是真的一身毛。   周挽商挠了挠趴在他腿上的查理,小家伙仰着脸要他挠下巴,他挠了挠查理,又给颠颠过来的路易摘了牵引绳,神情懒散随和,“傻狗。”   “汪!”   周挽商笑了笑,这位梁总裁,还真是有意思呢。   他低头看着查理的小脸,问,“很可爱啊,是不是?乖茶。”   梁钧尧洗了澡换了西装坐到餐桌边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就算努力调整心情还是有些低气压,他狠狠咬了口三明治,鸡蛋、培根、生菜和吐司完美融合,终于让他觉得舒畅了些。   周挽商看着明显舒一口气的梁钧尧,问道:“路易一向很乖,没有不配合吧?”   “没有,”梁钧尧喝了口灰偏紫的杂粮豆浆,大概是黑米还有什么坚果,口感香滑,“配合是挺配合,就是老往人身上扑。”   他才不会当着路易主人的面承认看今天早上被扑倒在草坪上,还被***了一脸的口水,他面子不要的嘛!   周挽商瞧着阳台上窝到一块儿去的路易和查理,道:“路易虽然性子温和,但也不是非常亲人,它很喜欢你。”   梁钧尧也不否认,路易对他确实很热情,就是这样的热情对他来说有点接受不了就是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又笑道:“如果能在遛弯路易之后享受周导的犒劳早餐,这个活儿我还是愿意干的。”   怎么说呢,买来的早餐再丰盛,再美味,也比不上家里做的,而周挽商的手艺很好,有……家的味道。   对这顿饭他其实很意外。   虽然这个人看上去有些疏离与无所谓,但没想到做的饭菜倒有人间烟火气息,以后嫁给周挽商的人有福气了。   想到这儿,梁钧尧又想起来吴思招了,最近《明日之星》势头正猛,这位跟人气最高的章炳南每每不对付,甚至还在录制现场吵起来,关键还各执一词谁都不理亏。   说实话他不止想自己离吴思招远远的,也不想章炳南跟人家有太多接触,这个人不好惹。   梁钧尧想了想,才道:“吴思招……跟你好像从小就认识?”   周挽商也不在意梁钧尧怎么突然提起吴思招,自然地接道:“初中同学,他高中大学在国外,大四才回来,之后进了娱乐圈。”   “你们感情挺好。”   周挽商模糊地笑了声,“过得去而已。”   梁钧尧试探着道:“他喜欢你。” 第14章 堵门的老情人   现阶段这两人应该还没捅破窗户纸,相互有好感,那梁钧尧不如就加把油,赶紧给两人撮合到一块儿,也少让吴思招惦记着让他做备胎。   周挽商的占有欲就不允许啊。   等到时候他跟周挽商的关系也过得去了,最起码对方原谅他了,那周挽商自然会管着吴思招。   完美。   周挽商向后一靠,问道:“你是在打探什么?直说吧。”   梁钧尧也不尴尬,正好再表一表他绝不下掺和的决心,“我之前也跟你说过,之前的事儿没办法改变,从今往后我绝不再纠缠吴思招,他喜欢你这个我很早就知道,你不对他有感情吗,赶紧说开了在一起啊。”   “你是被月老系统附身了吗?”   “嗯?没有。”   “这么爱管闲事儿?”   “这不能算管闲事吧,谁都不喜欢自己的朋友跟喜欢的人……关系太近,我得避嫌。”他跟周挽商权且算是……朋友吧,毕竟都住到一个屋檐下了。   “那你好好避嫌,管好自己,我的事我会处理。”   周挽商看似说了不少,实际上一点儿有用信息都没有,梁钧尧拿不准这位大导演对吴思招现在的态度,按理来说不应该直接跟他说明白吗?   这么迂回了一手是什么意思?   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心也一样。   梁钧尧又道:“行,我也不问了,我就表明我的立场,反正我对吴思招没有一点兴趣,我也不喜欢他,更不想跟他有任何来往。”   “有句老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还有句老话叫不可同日而语。”   周挽商唇角一扬,“好,我知道了。”   “别光知道啊,”梁钧尧想到吴思招自尊心强,又补充了一句,“他估计接受不了我对他的态度突然这么大转变,要是他找我,你可得相信我是冤枉的啊,我对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周挽商被梁钧尧的保证逗笑,点头表示知道了,“既然你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也跟你说一句,我跟章炳南之间的关系不会变好,你不用费心思,如果你不想、惹怒我,就收回自己的小动作。”   “我……”   “吃饭吧,豆浆要凉了。”   梁钧尧得到保证虽然稍微放了心,现在的无良媒体太多了,吴思招会找他基本是板上钉钉的,就看什么时候,万一被媒体逮住上了热搜,到时候再解释就麻烦了。   还不如把话说到前面。   但是──   周挽商这话说得绝对,又让他犯愁,这可不像是没有深仇大恨的。   对方不肯说,他可以去找章炳南探探底,或许还跟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有关,也不是没有可能。   吃完早饭,梁钧尧正打算走,敲门声响起,他还有些狐疑,一大早谁啊?物业?   他一边扣扣子一边走去开门,结果门一开一个不明物体就扑了过来挂在他脖子上,他现在对“扑”这个行为都要产生心理阴影了好嘛!!   梁钧尧使劲儿把人拽开往后推了下,“你谁?!”   彭楚彦笑嘻嘻道:“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这个老情人了?”   谁?   老情人?   他知道原主老情人多,这段时间被拦在公司楼底下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但是找上门的这还是第一个,他没一点印象,别是原主给留了个炸弹吧?   彭楚彦笑道:“我只是这段时间有点忙而已,梁总就翻脸不认人,人家好伤心啊。”   看着一张脸长得还算端正,语气却油腻腻不招人喜欢的人,梁钧尧给不了好脸色,“不管之前怎么回事,我现在跟你都没有任何关系!”   还好他把密码锁的密码给改了,要不然怕不是直接进门。   见彭楚彦还不死心地要往他身上贴,梁钧尧皱着眉后退一步,“别过来,我跟你从现在起没有任何关系,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别再来烦我。”   彭楚彦脸上的笑慢慢消失了,“我们认识五年,也当了三年情人,就算当不成情人了还能当朋友,尧尧没必要这么不讲情面吧?”   梁钧尧被对方嘴里恶心的叠字给恶心住了,跟原主同名同姓的,也就小时候他爸妈长辈这么喊过,成年后顾及他的面子都不这么叫了,现在乍然一听只觉得恶心得不行。   他眉头紧皱,“别这么喊我,做人要知道好歹,我现在不想跟你有任何关系,如果你知情识趣,该补偿的我会补偿,如果你要死缠烂打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原主的烂桃花虽然不至于让梁钧尧焦头烂额,但也烦得可以,而这一朵看起来不是善茬。   他毕竟不是原主了,没必要跟这样一看就不好相处的人保持关系,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更何况还是情人,他也不喜欢男的。   好在一点是原主虽然花心滥情,但是为着吴思招还守身如玉,没有胡搞,就怕将来人家恶心,得表扬。   等事情告一段落,他还是想在这个世界真的安顿下来,谈个女友,合适的话成个家,再有两个孩子,不过现阶段想想就行了,实现不了。   他这还有一大摊子的事儿需要处理,没这个心思。   两人还在僵持,一声犬吠打破了僵局,路易支棱着耳朵冲到梁钧尧身边,对着门口的人叫了两声,还龇了龇牙。   梁钧尧还没见过路易生气的样子。   彭楚彦没注意到家里有狗,他看着觉得眼熟,试探道:“你不是不养狗么?”   周挽商慢悠悠晃过来,抱起手臂,“彭记者,主人家都说了,就没必要不知好歹了吧。”   彭楚彦一愣,“周挽商?”   周挽商靠在旁边的隔断上,“路易是狗,吠一吠没什么,这么大人了还一大早在别人门前狂吠,是迫不及待想成为被看的笑话?要展示演技也不用跑上门来。”   彭楚彦反映过来,在梁钧尧和周挽商之间来回看了几回,嘴上却不服输,“早就听说周导再毒舌不过。”   “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   “如果周导愿意给我一个采访的机会,我倒是不介意上门之前预约时间,毕竟我们是工作,而我跟钧尧之间……是朋友。”   记者。   梁钧尧没有原主记忆,是真的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人,但是他确实不打算跟对方胡搅蛮缠,听人这么说,直接道:“我跟你既不是情人也做不成朋友,你也对我的朋友客气些。” 第15章 养了个田螺公子   彭楚彦在梁钧尧家里看见周挽商就足够意外了,这俩可是公认的死对头,虽然最近有缓和的迹象,但显然不会突然好到住一块儿去了啊。   他脸色黑了些,“钧尧,这家伙怎么在你家里?你别看他长了一副好皮囊,那是一肚子坏水儿,你别信他,到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梁钧尧直接冷下脸,“说够了没有?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轮不到别人置喙,你现在马上走,要是再出言不逊我就叫保安上来了。”   彭楚彦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性子,但一瞧龇牙咧嘴的狗子,和后面悠哉的周挽商,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好好好我现在就走你别生气,我们好歹几年朋友,你可能是有什么误会,过两天我再约你,咱们找时间见面好好聊聊。”   彭楚彦走后,梁钧尧生气倒是没多生气,占了原主的身份,处理一点人家留下的烂摊子也算正常,就是在周挽商面前让他有点尴尬。   他转过身跟人家视线对上,无奈地扯了扯唇角,“让周导看笑话了,我这就跟保安说以后别再放上来,在公司里叮嘱过,没想到家里给漏了。”   周挽商耸耸肩,“还是梁总魅力大啊,彭楚彦是圈子里有名的牛皮膏药,粘上了就别想轻易撕下来,能认识好几年,想必他是很……倾心于你的。”   梁钧尧一噎,正好打给楼下保安的电话通了,他就先三两语跟人说清楚,不管以前怎么样,从现在开始,有访客一律先问他,不能直接放上来。   挂了电话,他顿了又顿,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就别挖苦我了,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我现在不是回头是岸洗心革面了嘛,总不能做错了就只能一路错到底,连改正的机会都没有。”   “回头是岸当然可以,不过梁总游出去的距离恐怕太长了,别还没上岸就……”   周挽商的声音说着说着低了下去,梁钧尧错身往里走,再说下去他火气都要起来了,“谢谢周导提醒。”   周挽商看着梁钧尧的背影,依旧不慌不忙道:“这也证明梁总有本事,彭楚彦今天不来我还没有意识到,跟你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我抵挡不住梁总的魅力……喜欢上你怎么办?”   梁钧尧气极反笑,“够了,适可而止啊,你百科上的介绍里都写着是个不婚主义者,还说这种话来……来调戏我?”   “你不知道人物百科上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内容都是胡扯吗?”   “不知道!”   “那现在知道了。”   梁钧尧本来背对着周挽商,听到这闲闲的看热闹一样的语气,猛得转过身,却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厘米出头。   他的呼吸一滞,“你……”   周挽商笑眯眯的,“我怎么?”   梁钧尧瞬间冷静下来,但也觉得不能再这么一味迁就下去了,感觉周挽商心情还不错,就大着胆子怼了回去,“现在的局面不是周导一力促成的吗?周美人难道不知道自己杀伤力多大么,靠这么近是打算……诱惑我做点儿什么?”   周挽商又靠得更近了些,唇角微微上翘,眼含期待,“你想做什么?”   艹!   这双桃花眼儿里都能看出一座四月的桃花园了!!   输人不输阵,梁钧尧承认面对这样一双昳丽双眼很难不被触动,但这又不是昨晚上那种低气压的打量。   于是他嘴巴上把门儿的就罢工了,“你别这么近、还用这种眼神看别人。”   周挽商微微歪了下头,还笑着,有点疑惑,“为什么?”   “让人想亲你。”   “那你亲啊。”   一室寂静。   Twothousandyearslater……   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梁钧尧觉得自己要炸了,亲毛线亲?!   他猛得往后退了一步,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的,道了句别就先离开了,到地下一层出来电梯才发现自己忘了带车钥匙。   梁钧尧要是再不顾点儿形象就要去挠墙了,现在让他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回去取,让他亲就亲啊,周挽商那明显就是跟他开玩笑的。   他哪根弦儿搭错了非要上去亲一口!!   如果能重来,他要亲手掐死说话干事儿不过脑子的自己。   要不,也不用李嘉歆再让司机来接他了,他直接叫辆车去公司算了。   梁钧尧还在犹豫,身后传来电梯门打开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一看——是笑吟吟的周挽商,对方还举起车钥匙晃了晃。   得,这下真是尴尬的N次方。   周挽商走出来,拉起梁钧尧的手把车钥匙放在对方手心里,“不用太感谢我。”   梁钧尧觉得现在没法儿直面这张脸,简短道了谢就往车位那儿去了,面对谈判桌上的合作方或者竞争对手他都没这么词穷过!   周挽商抱起手臂看着梁钧尧匆匆的背影,在对方开车离开后又站了半天,脸上那点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搭在手臂上的手微微颤抖,早上他已经收到了一组精彩照片,被路易扑倒亲脸的、手足无措的梁大总裁还真是出乎他意料啊。   这一次真是给了他好大、好大的惊喜。   来日可期。   梁钧尧在公司一天都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一没事儿干就总想起早上那个意外的亲吻,周挽商潋滟的桃花眼,白皙细腻的肌肤,不断在他脑子里轮回剧场一样一遍遍不间断地放映。   还是24K超高清的那种。   他只能把时间用工作填满,好别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接下来几天都是这状态,梁钧尧都很少正眼看周挽商,总觉得那双眼里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搞得他心里毛毛的。   不过让人欣慰的一点是对于遛狗这件事他终于习惯一点了。   如果不总是往他身上扑就更好了。   就是查理猫对他还是爱搭不理的,看见他总绕着走,次次贴着墙角,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让人害怕的明明是猫查理好嘛。   他也是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于周挽商带着猫狗搬进自己家这件事,除了对路易和查理的生理排斥,对周挽商、他好像一点都没不适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在他面前总是很悠哉、很随意。   没准儿他们真的很投缘。   至于亲吻那件事儿,周挽商不提,梁钧尧的别扭劲儿过了一周总算也过去了,都是男人,开玩笑亲一口不算很反常,他不自在个什么劲儿啊。   用一星期才想明白这么简单的事儿,他可能真的走死胡同了。   梁钧尧早早结束工作,本来想请周挽商出去吃饭,结果对方说已经在做了,让他别回太晚。   他摸了下鼻子,不自觉地偷笑了声,他怎么感觉自己养了个田螺公子呢。   只是蹭住一下而已,说到底是他赚了。 第16章 黑红不是红   梁钧尧不喜欢司机,就一直自己开的车,在中鼎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在自己的车边,他看着穿着卫衣、戴着墨镜和口罩的小酷哥,有些奇怪,“你怎么进来的?”   章炳南一觉踹在车轮上,“你管我,我能进来有我能进来的方法,凭什么跟你说。”   梁钧尧向来不跟小混蛋对着来,刺激可以,但不能每次都拱火,该堵就堵,该疏要疏,“行行行,你不跟我说也行,你要想见我简单啊,直接跟我说一声不就好了?”   “见不见你,怎么见你是我的自由,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好吧,你随意,如果你愿意舍近求远,那我也不拦着。”   章炳南摘了口罩塞进口袋,“我今天来找你就一件事。”   “说吧,或者我们换个地方聊也可以。”梁钧尧知道章炳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就这儿聊。”章炳南并不废话,“你不是坐拥中鼎集团么,你不是想跟我搞好关系么,我现在就说一件事,你要是办成了,我就愿意给你个机会。”   梁钧尧笑了声,倒是有点好奇是么事儿能让这小倔驴开口求他,“你说。”   章炳南语气十分冲,快速道:“《明日之星》赛程过半,你要真有能力,你要真想我开心,就把吴思招那家伙给我换掉!”   梁钧尧知道驯服一头野兽不容易,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一上来就给他整难题,吴思招是能去随便招惹的人吗?   他躲还来不及!   梁钧尧当即拒绝,“除了跟吴思招相关的事情,别的都好说,我也跟你说过尽量少招惹他,现在网上关于你和他的舆论不少,作为艺人来讲还是要爱惜羽毛的。”   “解决不了就解决不了废话这么多干嘛?”章炳南哼笑两声,“你说的该不会都是唬我的吧,而且根本没打算放弃吴思招,还对人家心心念念?”   “我再重复一遍,我远离吴思招是不想招惹这个祸水,不想跟周挽商起冲突。”   “你怕周挽商?”   “这跟怕不怕没有关系,不想得罪不代表害怕,不招惹他自然也不会招惹他的人,明白了?”   梁钧尧承认他不想得罪周挽商,但如果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也不会违心。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直接给出了解决方案,“想避免冲突不难,我会让公司跟节目组说,尽量避免让你们两个互动,有新的热点出来,你们两个之间的就会慢慢淡下去。”   章炳南嗤笑了声,“没用,我跟他现在的关系差得要命,后台都吵过好几次了。”   “我看见新闻了,他好歹算是圈内前辈,你可以不喜欢他,但没必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你和他可能不会有交集,但不代表不会跟他关系好的人有交集。”梁钧尧很清楚,得罪一个人不止是得罪了这一个人、还有这人背后的一长串人。   “你能看见新闻就代表节目组的炒作成功了。”   “嗯?”   章炳南戴上口罩,“反正我话已经说了,要不要做是你自己的事,你说的话、要让人看到诚意才可信。”   这话梁钧尧认可,看着从头到尾墨镜都没摘的人扬长离开,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坐进车里联系新星的负责人。   他不算了解娱乐圈,对这些潜在的炒作方式不熟悉,但专门吃娱乐圈这碗饭的再不会不懂,他不止一次过问,对方却只字未提炒作。   他戴上蓝牙,启动了车子。   看来新星的领导层还需要敲打。   在对方接起来打过招呼后,梁钧尧冷下声音,直言道:“刘总,阳奉阴违的滋味如何?要不要跟我分享一下。”   “梁总话从何来呀?”   “我反复叮嘱过的你话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炳南能力有,我会尽力去栽培他,要不了一年肯定爆红,不信梁总看他现在的人气,已经非常高了。”   对方的狡辩让梁钧尧心情更差,“我是让你稳扎稳打给人机会,让他用自己的能力往上走,你却跟节目组狼狈为奸故意引导矛盾,这是我的意思?”   “不是不是,梁总我没有……”   梁钧尧打断对方的话,他确实是对娱乐圈了解不够,他知道吴思招不是善茬,章炳南性子也暴躁,俩人撞在一起会起冲突不难理解,却没想到背后是有人在策划和操盘。   他直言道:“如果这个位子刘总觉得分量不够,那就请你另外高就,我绝不勉强。”   “梁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鬼迷了心窍,他的经纪人跟我说黑红也是红,现在新人那么多,不靠一点手段很难一开始就突出,到后面就给淹进去了,我也是担心辜负您的期待呀!”   “所以你就用这种手段?”   “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把经纪人给开了,给换咱们公司的金牌经纪,保证再不出这种纰漏。”   “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先跟节目组沟通,以后别再弄这些了。”   “好,说到做到,不然下一次就不是电话里跟你聊了。”   “明白明白。”   梁钧尧根据导航拐进辅道在路边停车位停车,下车往旁边的宠物生活馆走,晾了对方这一会儿才缓下语气道:“刘总在公司多年,出了不少优秀艺人,收购新星时领导层我基本上没有变动,也是想给你们充分的发挥空间,中鼎是后盾,你们只要做好自己专业的部分就行。”   “我明白。”   梁钧尧把手机拿远一点,让店员给推荐了一些,他也听出了对方话里的认真,“我毕竟是门外人,很多东西不了解,但我不专业不代表没有人专业。”   那边忙不迭答应、保证,梁钧尧没有多说太多就挂了电话,该敲打就敲打,如果再出篓子那他就得好好动动管理层了。   娱乐圈缺少的不是有能力的新人,而是慧眼识人并懂得运作的经纪人,或者说是经纪团队,当然大环境的问题他解决不了,也没有心思去解决,先顾好眼前的事情。   很多问题钱解决不了,但钱能解决大部分人的大部分问题,尤其是钱多的时候。 第17章 伴随帝国衰落的国王   梁钧尧拎着买好的东西进门,房间里有些昏暗,春日的暖阳西斜,只留下一丝黯淡的光影,一室柔和的静谧。   还有厨房里食物的温暖气息。   好像炖了鱼。   路易晃着大尾巴跑过来在梁钧尧腿上蹭了蹭,他也就顺势把买回来的皮球丢给它玩儿,完后拆开一个罐头倒进盘子里,路易闻着味儿马上就放弃了玩具球球跑过来吃罐头了。   梁钧尧看着埋头吃得正欢的狗狗,有心想像周挽商那样揉一揉狗头,但是看着毛茸茸的毛到底没下去手,边牧毛好厚啊。   他本来打算去找找可能戴着耳机没听见动静的周挽商,一抬眼看着查理蹲在远处不动,想了想拐回去在那一大袋子里拿了个木天蓼做框架、猫薄荷球当珠子的小球,一扔,就咕噜噜滚过去了。   查理低头嗅了嗅,又拿爪子拨了拨,然后就开始骨碌碌来玩儿了。   梁钧尧笑笑,周挽商说路易和查理都一岁多,也就相当于人类的七八岁,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就算讨厌他,天天糖衣炮弹的,那也抵抗不了多长时间。   他还逗不过一个小孩子嘛。   他挨着房间找过去,最后在书房里找到了,然而他原本喊人的声音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书房里还残留着暖黄却显得有些颓丧的落日,将他要找的人整个笼罩进去,在昏昏日光里,仿佛披着一身光辉织就的斗篷。   周挽商站在那里,安安静静仿佛演了一出帝国败落的默剧,头颅低垂,脊背却挺直,颓丧,然而身体里又是一段打不折的脊梁。   即便落寞也是安静的,高傲的。   而周挽商就是帝国倾颓时站在废墟里不肯离开的最后一位贵族。   越是安静,越是惹人怜惜,但又不愿去折了对方的傲骨,最后只能化成一声无言的叹息。   站在废墟里的人不需要同情与怜悯,不需要有人打扰,那种疏离和冷淡自周身弥漫开来,摄人心魄,无法靠近。   梁钧尧还在想怎么开口,仿佛静止一般的周挽商又有了动作,对方缓步走到圈椅面前坐下,翘起腿,身体一歪靠在了扶手上,慢慢吞吞像一位颓唐的老人。   不。   是伴随帝国衰落的国王。   无言,却似乎在说:你可以过来匍匐在我脚下了。   静默在房间里弥散开来,梁钧尧定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或许是周挽商身上的气场太强,他总觉得对方空有一副精致皮囊,内里却腐朽凋败、行将就木。   错觉吧?   但是他突然意识到一点,他在面对周挽商的时候……心里总有莫名的触动。   肉垫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梁钧尧还没转身路易就从他身边颠颠跑过去,把脑袋搁在周挽商腿上、蹲坐下了,还呜呜地小声叫着,好像在求rua一样。   他也松了口气,微微笑道:“周导身为导演,本身的表现力也不错。”   周挽商身上的颓败气息一瞬间散去,“只是想些事情。”   梁钧尧往厨房方向偏了下头,“是炖了鱼汤吗?很香,先吃饭?”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书房,梁钧尧落后一步,看着周挽商的背影,这就又慵懒从容的了,刚才那种让人心悸的荒凉感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奇怪。   直到鲜味十足的奶白鱼汤喝进嘴里,他才把今天奇奇怪怪的感觉都归为了身为导演的周挽商感染力强,调动人情绪方面也是一把好手。   梁钧尧荡开思绪,问道:“新星那边跟我汇报了进度,新投拍的电影剧组都已经到位了吧?你预计什么时候正式开始?”   新星这一点的效率很高,可能也是看中了周挽商的才华,没在这上面掉链子。   “两天,开拍后剧组事情多,我就不天天回来了,麻烦梁总多照看路易和查理。”   梁钧尧一挑眉,得,他刚以为一个月的遛狗生涯就要结束了,又给他无限期延长,电影拍摄少说得三个月,长则半年、一年,要命哦。   他看了眼路易,又扫了眼趴在阳台猫爬架上的查理,遛狗喂食添水,好像也不用怎么逗,不过正好可以用这段时间跟这俩小家伙培养培养感情。   道阻且长啊。   梁钧尧还是满口答应下来,“放心,我保证把它们照顾好。”   周挽商笑笑,“那就麻烦梁总了。”   “朋友嘛,不用这么客气。”   “朋友?”   “对啊。”梁钧尧点头,真的相处了,他倒是觉得能跟周挽商做朋友不错,反正看起来短时间内是没办法不接触。   既然避免不了,那不如让自己好过点儿,乐观面对吧。   能发展成朋友最好,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强,不行也不强求,到时候既往不咎、不再牵扯。   周挽商放下勺子,盯着梁钧尧看了半晌,都快给人看毛了才微微笑道:“算是朋友吧,不过──在朋友之外,我们或许也可以有别的关系。”   梁钧尧忙否定,“别别别,朋友就很好,死对头就算了啊,我们没有竞争关系!”   他虽然不懂,但是在公司论坛里看到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言论,现在小姑娘好像对相爱相杀啊、死对头变情人啊什么的很感兴趣,他不理解也没让管理员专门去管,言论自由嘛,只要不过界就行。   只是他一点都不想跟周挽商相爱相杀,做朋友就很好,充其量往好朋友那方向发展,其他的就算了,他这条小命经受不起折腾。   周挽商看梁钧尧急切否定,也没在这上面多说,“有时间欢迎梁总来探班。”   “好啊,我还挺想见识见识周导工作时的风采,很多人说你不近人情,我到目前为止是没觉得,得去现场看看是不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眼见也不一定为实,错位、技术诱导,照片、声音、视频都可以伪造。”   梁钧尧就是随口说的,没想到周挽商回了这一句,也就顺着对方的话道:“那什么是真的?”   周挽商在自己心口点了下,“去感受。”   这梁钧尧就明白了,“我还以为你是偏理性比较多,没想到还挺感性,你的意思就是说靠直觉嘛。” 第18章 公众不关注真相   周挽商微垂下眼夹了条香煎小黄鱼放在对面的碟子里,眼里的玩味和笑意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隐去了,“差不多吧。”   梁钧尧笑了声,没拒绝对方的好意,他看周挽商的电影,理性往往胜过感性,对人性的剖析也近乎冷漠,却没想到在声色影像都可以伪造时如何面对这方面,周挽商会选择随心这种最感性不过的方式。   他吃掉外酥里嫩的小黄鱼,突然道:“很多时候从别人眼里,或者是各种报道里了解到的人和事其实只是一个侧面,只有六棱镜的一个面,甚至广为人知的那一面镜子还是、哈哈镜。”   周挽商接道:“公众不关注真相。”   “虽然说有时候大家是有点人云亦云,但是这世上大多数人还是明事理的,有时候会被表象蒙蔽而已。”   周挽商笑笑,放下筷子,“我吃好了,今天约了两个副导演确认开工前最后一些问题,你慢慢吃,记得收拾厨房。”   “好,你车是不是没开过来?车库里还有其他车,钥匙都在隔断第四层的置物盒里,你自己想开哪辆都行。”   周挽商扭头冲梁钧尧笑了下,唇角微杨,“那我就谢过梁总好意了。”   遭受会心一击的梁总裁忙移开视线,“别客气。”   梁钧尧好像明白古时候说“千金买笑”是什么意思了,美人不笑是疏远淡漠的精致,美人笑起来那才真的是……让人甘愿奉上一切。   周挽商走后,他好一会儿才回神,以前没觉得自己个儿是颜控啊,各色美人不管男女他都见得多了,没一个有周挽商给他的感觉。   还真是恼人的忧愁。   不管怎么说总体上梁钧尧觉得挺不赖,公司事情多、杂,但是回到家看到这么一张美人面就瞬间云开雨霁了。   审美让人心情愉悦,这话不假。   周挽商说了欢迎探班,梁钧尧就挑了工作少的一天,过去之前还专门发消息问,都快一星期没见了,心里慌慌的还挺想。   他订了下午茶,他到,茶餐厅的外送车也到了。   进入拍摄场地,他示意发现他的场务别声张,找了人把咖啡和点心拿进来,隔着十来米的距离望着远处的周挽商。   虽然很多人不认识他,但稍微长点儿眼的都知道他是投资方新星背后的老板,窃窃私语有,但比较隐蔽,梁钧尧就没管。   梁钧尧问过场务,这一场已经NG了七八遍,按照往常的情况,十几二十次都有可能,他一个业外人士也不懂拍摄上专业的东西,感觉不少了,不过周挽商作品质量高,肯定也是这样精雕细琢出来的。   周挽商的状态看上去还好,没生气暴躁,就是隔这么远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低气压,男演员被训得点头如小鸡啄米,还得弯腰表示感谢指导。   站在场边快半个小时,梁钧尧算是认识到公众眼里周挽商为什么是说一不二不讲情面的形象了。   似乎是发现了他,周挽商在NG十次后放了俩演对手戏的演员去休息,调整调整状态,径直向他走过来。   他拎起旁边椅子上的咖啡和点心,笑道:“休息室聊会儿?”   周挽商起身时脸上的表情还是沉着的,走到梁钧尧面前时已经恢复了随和,“好。”   梁钧尧叮嘱场务赶紧把东西给大家分一分,就跟着周挽商走进了导演休息室,门一关,他感慨道:“不怪那么多人说你魔王、暴君,周导是真不给那些人一点面子。”   他刚才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那个乖乖挨训的男演员是最近一个风头挺盛的小鲜肉,粉丝量很可观。   周挽商往椅子里一靠,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咖啡,道:“接受不了就不在这里了,既然留下,就要接受我的方式。”   梁钧尧调侃道:“还真是暴君哦。”   周挽商尝了口微温的咖啡,轻轻笑了声,不甚在意,“我不需要他们认可我,甚至不需要明白,我只需要他们按照我说的去做。”   梁钧尧略惊讶后倒是看明白了,周挽商平时随和,但在工作上绝不含糊,一点不迁就,什么明星大腕儿要是不按照导演说的来,那就只能滚蛋。   他拖了把椅子坐在周挽商对面,“你的作品很有个人风格,说白了演员在你这儿只是表达的……工具,而不是一个鲜活的个人,就是需要收敛他们的锋芒和个人特色为你所用。”   周挽商点头,“没错,不过最佳演员,最佳配角他们也拿了不少,各取所需而已。”   “所以就算被训斥,还是趋之若鹜。”梁钧尧很清楚这点,皆为利来,忍耐也是,这也直接说明了这位导演在圈子里的地位。   周挽商笑了笑,不置可否,闻到咖啡的味道,还夹着一点红茶的香气,他略一弯唇,“少喝些咖啡。”   “习惯了,”梁钧尧笑笑,他工作时候喝咖啡很多,可以说是咖啡成瘾,喝咖啡当吃饭了,他也不多说这个,把带来的点心推了过去,“他们家这两款小方口碑很好,一个抹茶,一个红茶,如果不是提前预定今天估计就买不到了。”   “梁总一片心意,那必须尝尝。”周挽商挑了块抹茶的,奶香细腻,带着最后一茬青茶的甘润清新,微微苦,却融合得很好,“味道确实不错,梁总想、大可以把人请到自己旗下的餐厅里去。”   “嗐,人家是自己的独立餐厅,强人所难不是我的风格。”   “梁总倒是很讲究商业道德。”   梁钧尧笑了声,“巧取豪夺的事儿我不喜欢,也做不来,凡事可以争取,强求不了,强扭的瓜不甜。”   周挽商定定地看了梁钧尧好一会儿,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梁钧尧只当周挽商是认同他的话,抬起手腕看了时间,道:“我今天来就是看看,一会儿先走,你忙吧,早点儿忙完早点儿收工也早些休息。”   “你还有事?”   “嗯?”梁钧尧愣了下,“没事了,今天下午主要就是来剧组看看。”   “那留劳烦梁总等我一会儿,结束了我们一起回去。”   “今天回家?”   “嗯,明天早上再过来。”   “行,那你忙吧,我随便看看。”   周挽商咖啡没喝几口,小方倒是吃了些,应该还比较合口味,梁钧尧在对方出去后解决了余下的小方,吃得多了对喝惯苦咖的他来说还是有点腻。   梁钧尧收拾了垃圾拎出去扔掉,真就随便看看,只是他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竟然看到了——吴思招! 第19章 一个敢给 一个敢要   跟人冷不丁打了个照面的梁钧尧在考虑自己转身就跑有多大概率上明天的热搜,就算不做舔狗了,也没必要避人如同避瘟疫。   近来虽然舆论在引导下好了些,但是再一煽风点火闹出点不好看的事儿来他也不愿意。   眼见吴思招离他不到十米,梁钧尧扫视了一圈片场,很多暗自打量的视线让他略微皱起眉,快步向外走去,在吴思招跟出来后拐进了不远处的安全通道。   绿莹莹的标识在昏暗空间里显得有些刺眼,在吴思招进来、并随手带上门时,梁钧尧的眼神沉了又沉。   吴思招凑近梁钧尧,脸色并不好看,压低的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不理解与燥怒,“你干嘛突然这么躲着我?”   梁钧尧后退一步靠在墙上,抱起手臂,“年少轻狂不懂事,犯了错,现在不过是明白了,我跟你之间本来就没有可能,何必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为什么没可能?”   “性格不合,三观不合,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以前绝对不会这么跟我说话!”   梁钧尧伸手按住越凑越近的吴思招,从看见这人起就没舒展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自己也说了,那是以前。”   梁钧尧态度强硬,吴思招在短暂的愣怔后软了语气,“钧尧,你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认识这么些年,没必要到现在变得跟仇人一样吧?”   “是,我们认识这么几年,给你当了这么长时间跟班和备胎,你还没享受够?反正我是受够了,你又不会喜欢我,干嘛还跟我纠缠不清?”   “我……”   话茬打开,梁钧尧就一次性把话说透了,省得吴思招拎不清乱纠缠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周挽商什么性格,他能允许你一边跟他暧昧,一边勾搭别的备胎?”   “我没拿你当备胎,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好朋友!”吴思招都搞不明白梁钧尧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人的态度怎么可能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大变化,说没发生什么,他怎么信!   梁钧尧嘲讽道:“那我还真是惊讶于吴影帝对于朋友的定义了。”   他怎么忘了眼前这位是将国内奖项全部收入囊中的新晋顶流影帝,也不知道原主在里面出了多少力,就那个演技,压倒一众实力派捧杯,都现在想想都臊得慌。   真是一个敢给,一个敢要啊。   吴思招咬紧牙关,他还是觉得中间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原本最牢靠的现在突然离他而去,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深吸一口气,“钧尧,我跟挽商之间并没有确定关系,再者,你现在不是要跟他做朋友吗,不当死对头了很好啊,这不是两全其美么。”   “你们有没有确定关系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是不想跟你牵扯那么多,你也是聪明人,不会还看不明白我的态度吧。”   “我不明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疏远我。”   看着非要他说个一二三的吴思招,梁钧尧也是头疼,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搞搞清楚,我跟周挽商怎么着是我们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两个以后在一起了我也不会跟你多接触。”   吴思招的脸色即便在昏暗里也明显苍白了很多,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   “我怎么不能?”看对方的样子,梁钧尧不介意一下把话说重了,“以前我捧着你,是我傻,是我瞎了眼,是我猪油蒙了心,你也不用狡辩没把我当备胎,你自己心里清楚。”   吴思招咬了咬嘴唇,是一副孱弱无辜的模样,梁钧尧却根本无法同情这朵小白花,他拉开门,“今天我还愿意避开其他人跟你说几句,如果你还不知好歹再黏上来,就不要怪我不给你面子了,你要知道你吃哪碗饭。”   “钧尧……”   “不用在我面前装可怜,我不吃这一套了。”梁钧尧开门就走,没有丝毫留恋,以前那个只要吴思招一皱眉就恨不能把全世界捧到人家跟前的“梁钧尧”已经死了。   死因很简单,是醉酒后导致的溺水。   淹死在自家的浴缸里,也不知道原主会不会后悔安那么大的浴缸,从水里扑腾着醒过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做了车祸的噩梦。   而种种事实无不在告诉他,他真的穿越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又一前一后进来,剧组众人该干嘛干嘛,导演的瓜是那么好吃的么,赚钱比天大。   梁钧尧不管别人怎么看,只要大体舆论引导得当,周挽商不怀疑他,这就行了,他多大精力啊,工作都够多了,吃饱了闲撑的去在意每一个不相关之人的看法。   他拿出平板浏览行业新闻,另外也了解些娱乐圈里的事儿,虽说不需要他太专业,但是有的东西还是得知道一些。   梁钧尧刷一会儿平板,抬头看看远处的周挽商,嗯──还有吴思招。   这位吴影帝不管在别人面前多不得了,在周挽商这儿还不是夹起尾巴做人,就只能站在后面静静待着,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直到下午的拍摄结束才慌忙凑了上去。   而周挽商将剧本交给身边的助理,径直向他走过来,梁钧尧也就站起身,没搭理跟在后面的人,问道:“忙完了?”   “忙完了,走吧。”   梁钧尧的视线往周挽商身后一瞥,挑了下眉,“你确定?”   周挽商反问,“他来找我只是说几句话,需要我改变什么行程吗?”   人家正主都这么说了,梁钧尧就不再自讨没趣,“我先去开车,外面等你。”   吴思招看着梁钧尧的背影,跟周挽商抱怨道:“做朋友做得好好的,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躲我躲成这样,你都不知道最近媒体怎么说我的。”   周挽商轻笑一声,看不出喜怒,“怎么说的?”   “就……就说、说我肯定勾搭别人惹他生气了,要不然他不会突然对我这么冷淡。”   周挽商轻飘飘扫了眼吴思招,“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他的,你不是一直说自己不在意他,是他一直缠着你么。”   对方说话听不出情绪,吴思招心里有些发毛,“是他纠缠我的。”   “那你现在失落什么?”   “我……”   周挽商的语气忽得轻了,“回去吧,他既然不再纠缠你,你也知足些,身边鲜花围绕也不缺他一个拥趸,你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我跟你明说吧。”   看着周挽商离开,吴思招的眉头慢慢攒起,这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对劲?   梁钧尧以前对他是有求必应从不忤逆,哄着他宠着他,就是把梁家产业拱手相送也愿意,他确实有先吊着对方的意思,偶尔给个甜枣,并不正面回应,对方迁就他也没有追问。   怎么现在见他跟见瘟神一样恨不能有多远离多远。   而且,除了疏远他,梁钧尧还给周挽商投入这么多,这就很让人费解,俩人之前哪一次见面梁钧尧不怼周挽商几句,现在?   是天变了,还是他不理解现在的世道了?   吴思招不能不担心。   梁钧尧跟周挽商是他身边最有权势的人,梁钧尧有钱,重要的是舍得为他花钱,而周挽商有才华,能帮他赢得他想要的名利和地位。   哪一边都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外界都以为他和周挽商只是窗户纸没捅破,他的粉丝们都把周大导演当他们准姑爷,但只有他清楚,他们之间至多不过是暧昧而已,还是对方默许下的,如果周挽商有一天要翻脸,他连留的资格都没有。   越是相处时间长,他就越明白周挽商其人有多冷漠无情。   相比之下梁钧尧才是他能实实在在抓在手里的。   他不可能放任一切向最糟糕的情况发展。   坐上车,梁钧尧还想再提一句吴思招的事儿,生怕周挽商误会他,“周导,今天的事儿……”   周挽商却闲散地摆了下手,“不提他。”   “嗯?”梁钧尧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了,他怎么感觉周挽商跟吴思招之间的感情没多好?   错觉吧。   不过周挽商直说了,他肯定不会再说,顺着移开了话题,“上次说要请你吃饭,要不就今天吧?我知道一家私房菜馆,菜品还不错,去尝尝?”   “好,你安排。”   梁钧尧趁着等红灯的时间提前说了,然后关掉蓝牙,笑道:“我前两天跟他们谈合作,知道老板会在预约名额之外留两个房间。”   要不然他今天还真想不到其他的好地方。   周挽商点点头,撑着车门扶手,神情倦懒,“查理在家没有闯祸吧?”   梁钧尧想起一沙发的毛,扒拉翻的水碗和食碗,被祸祸的花花草草,但是周挽商最近都够忙了,他不想再给对方找事,这脸色看着明显有倦意。   他笑笑,语气轻松,“没事儿,你不在家它没什么劲儿,也没有很闹腾。”   “是么,”周挽商瞥了眼梁钧尧的侧脸,“看来查查的性格可比之前好多了。”   茶茶吧,梁钧尧敢怒不敢言,查理好像跟逗弄他取乐一样,跟一开始一味排斥他还不是一回事。   自己的讨好被猫祖宗踩在地上不是什么值得拿来说的光彩事,而且告状这事儿他干不来,但又总觉得周挽商在揶揄他。   主宠一副德行。   两面派。 第20章 我贤惠行了吧   又一个红灯后,梁钧尧油门刚踩下去,路口还没过呢周挽商就说让停车,他不明所以,还是打了转向灯拐进辅道找地方停了车。   周挽商先他一步下车,等他停好车跟着下去,红灯又亮了,只得站着看周挽商先穿过路口,在那边绿化带边弯了腰,看样子像在找什么东西。   又一个红灯后梁钧尧快步走过去,看周挽商蹲在那儿就探头看过去,“你发现……”   他话没问完就卡住了,视线所及之处,蜷缩在绿篱下面的是一只小橘猫,大概还没有一岁,只有查理一半大小的身体──后半段血淋淋的。   梁钧尧迟疑着问道:“这是被咬了吗?”   “嗯,”周挽商应了声,“流浪猫狗之间经常打架,伤口有溃烂,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小猫咪龇牙咧嘴不让碰,他只能耐心安抚。   等猫咪稍微安静一些后,梁钧尧看周挽商要脱外套、他自己快一步把外套脱了直接铺在草坪上,又解释了句,“你最近在剧组挺忙,别再吹风生病了。”   周挽商接受了某总裁的强行解释,把小猫抱到衣服上给仔细包住。   对方这一连串动作轻巧娴熟,好像不是第一次干这个事儿一样,梁钧尧起身道:“来的时候我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家还挺大的宠物医院,就去那儿吧。”   周挽商抱起小猫,没多说。   开车就几分钟,就是在车上的时候猫仔大概还是有些受惊,不止把血污弄了周挽商一身,还给人挠了一下子,看得梁钧尧眉头紧皱。   那一大片黑里泛着血红,血里沾了泥土和脓的脏污,周挽商都跟没弄到自己身上一样。   到了地方,周挽商先抱着猫下去,梁钧尧停好车进去的时候,医生正在给小橘猫做检查。   戴着口罩和眼镜的年轻医生仔细检查了情况,深深叹了口气,“情况不乐观,伤口应该是大型犬咬伤的,差一点就成贯穿伤了,现在还不好说有没有伤到内部器官,关键是──感染太严重了。”   周挽商看着蔫哒哒躺在尿垫的小家伙,冷下声音,“说结果。”   医生看了看周挽商,又看向一起来的另一人,指望对方说两句,却发现那是个妥妥的外行,压根儿没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年轻医生咽了咽唾沫星子,“我建议是……安乐死。”   听到那三个字,梁钧尧能理解,伤这么重,估计治起来也非常痛苦,可能对于垂危的小猫来说,安乐死确实是个不错的结果。   但是,如果有一丝希望,他还是希望这小家伙能活下来。   周挽商沉默,他就问了句,“如果治疗的话,治愈的可能性大吗?”   医生摇摇头,“这也就五六个月大,伤重,检查过程它可能就受不了,而且宠物很多时候配合度比较低。”   梁钧尧看向周挽商,“要不试试?从发现它到现在,除了一开始不配合,有点受惊吓之外,它还是很乖的,大概也知道我们是在帮它。”   “是很乖,”周挽商应着,垂下眼,伸出手指在小猫头上揉了几下,“你想活下来吗?”   半大猫崽刚才还耷拉着的双眼完全睁开了,蹭了蹭周挽商的手,还用小舌头舔了下,弱弱地叫了声。   梁钧尧看着小橘猫,又看看周挽商,道:“它想活下来,每一个生命都有选择的机会,既然想活,试试吧,好不好?”   毕竟是周挽商先发现的,还是要尊重对方的意见。   “好,试试。”周挽商神情有些沉郁,看着虚弱的小橘猫,轻声道,“既然想活,就活下来给我看。”   “喵呜~”   医生叹了口气,明白了,“那我先给它做个仔细点儿的检查,然后清创,里面的脓血必须得清掉,然后才能上药。”   “知道了,你们来。”   周挽商拍了拍梁钧尧的肩,“一时半会儿弄不完,我们进去吧。”   梁钧尧应了声,最后看了眼被护士小心抱着的猫,突然觉得生命虽小,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却强。   其实也是,他们哪儿有资格替生命决定去路。   梁钧尧又看了眼初步清理伤口的小猫,猫崽的眼珠像晶莹的琥珀,小小一只乖乖躺着,乖巧得让人心疼。   等跟着周挽商一路往里走,在对方推开一间房门时梁钧尧终于意识到了不对,见人径直走进去,脱了衣服、打开小型衣柜拿衣服,他愣在门口。   一方面是周挽商的不避讳,这男人懒散归懒散,身材却很好,肌肉线条流畅,既不过于魁梧,也不会流于孱弱,兼顾了美感与力量感。   梁钧尧撇开眼,问道:“你对这儿这么熟,是?”   周挽商拿了件灰蓝色衬衣穿上,转过身一边系扣子一边道:“送它们去医院太麻烦,索性就开了几家宠物医院,方便些。”   梁钧尧点点头,像是周挽商干得出来的事儿,“你对动物倒是很有耐心,也很喜欢。”   周挽商又回身挑了件外套递给梁钧尧,却神情略微冷淡地问道:“你以为流浪动物是从哪儿来的?”   梁钧尧沉默着接过衣服,他没养过宠物,但是也清楚,流浪动物不就是从主人毫无责任地丢弃后才开始多的么。   周挽商去倒水,他叹了口气,想起刚才匆匆进门时看到的,“医院门口摆了好多食盆水盆,你嘱咐的?”   周挽商把水递给梁钧尧,“不过是提供一点口粮,而且──”   “什么?”   “对还没有做绝育的成年动物,会直接带进来做绝育。”   梁钧尧一口水没咽下去,差点儿给呛住,“人家只是来蹭个粮,就要被绝育,人家要讲脏话啦。”   周挽商笑了声,“你休息会儿,我去看看。”   梁钧尧忙放下水杯,“我跟你一块儿去。”   周挽商一眯眼睛,“清创过程对多数人而言、很恶心。”   梁钧尧摇摇头,“这个没事,我就是有点惦记。”   那么小的猫,身上那么重的伤,化脓严重,就算给予最好的治疗,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虽然不是他的猫,但是他大概能理解那些宠物主人的焦心。   好歹是他给送过来的。   清创的过程很漫长,花了一个多小时,猫崽一开始还能叫出声,后来连声儿都发不出来一点了。   等清理完上了药,医生才长舒一口气,他汗都出了一身,“这孩子很坚强,也是难得的配合,按照这个劲儿没准儿真能活下来。”   梁钧尧看着虚弱的小橘猫,弯起手指学着周挽商刚才的动作顺了顺它头顶的毛,“会好起来的,一定,咱们来人间一趟,不得好好看看太阳,小家伙,一定好起来。”   小橘猫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似乎是回应了这些祝福。   梁钧尧微微勾起唇角,这么顽强的小生命,理应留下来看看人间的太阳,苦难到头,只要活下来,以后就是一片坦途。   周挽商盯着梁钧尧的侧脸,他从不认为这个人能和温柔搭上边,温柔而笃定,他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信心。   然而他无法否认一点,这样的梁钧尧让人移不开眼。   太阳啊。   对他来说是过分耀眼甚至会被灼伤的存在,但依旧──   让人想……完全占有。   给小橘猫处理妥当放进保温箱,梁钧尧和周挽商才离开,餐桌上周大导演提出想拍一部关于流浪动物的纪录片,梁钧尧绝对赞成,并表示如果需要投资,他无条件支持。   周挽商只是笑了笑,将极淡的笑容抿在唇角,没有多说什么。   而两人晚上九点半到家,一开门就有惊喜迎接──   桌上的花瓶倒了,花被拖到地上蹂躏得不成样子,水从桌上流下来,在地板上流成一个大水洼,一地都是湿淋淋的梅花印。   站在玄关处,周挽商瞥向身边的人,“这就是梁总说的它们很乖?”   梁钧尧低头看着扑到周挽商身边蹭蹭蹭求摸的路易和查理,讪讪地笑了声,“这不是巧合么,平时真挺乖的。”   周挽商给了一猫一狗各一个脑瓜崩儿,“你去休息,我来收拾。”   “没事儿,你一个人收拾得到几点啊,一块儿吧,晚上早点儿睡,明天我送你去剧组。”   看着梁钧尧的熟练样子,周挽商给了无辜蹲在他脚上的查理一个警告的眼神,而查理只是小脑袋一歪,喵呜~叫了声,就颠着小腿跑到一边儿围观两脚兽打扫卫生去了。   周挽商瞧着梁钧尧把地上的花捡起来丢进垃圾桶,调侃道:“看不出来啊,梁总还挺贤惠,很利落。”   梁钧尧差点用手里的花去打人,“会说话就多说,不会说少说,什么贤惠,那是形容我的吗?”   相处时间久了,梁钧尧没一开始的拘谨,有时候也能反驳两句。   周挽商耸了下肩,无辜道:“事实如此,还不让说,霸道哦。”   折腾到现在梁钧尧都有点累了,举起双手投降,“好好好我错了,我贤惠行了吧,赶紧收拾了去睡觉。”   周挽商笑笑,看样子还是应该时不时回来一趟,拍电影哪儿有梁钧尧这人有意思啊。 第21章 只把我当弟弟?骗傻子呢!   话虽如此,接下来一段时间周挽商还是很少回来,梁钧尧隔三差五去探班,给剧组带了好些回下午茶福利,还因此喜提各种热搜,对此他很满意。   死对头变好友,这种戏码可能一开始还有点噱头,等媒体和大众适应了,那他的目的也就真正达到了。   关键是──从实际情况来看,他跟周挽商还是很谈得来的,做朋友的可能性不低。   好事儿。   除了去剧组,梁钧尧基本上是隔天就去看小橘猫,小家伙很顽强,到底是经受住一次次清创活了下来,还顺利找到了收养人家,还是他看着交到年轻姑娘手里的。   宠物医院救助了很多流浪动物,也依托医院本身建立了领养体系。   除了关注这边的事儿,梁钧尧还一直留意着章炳南那边。   这小子最近也不跟吴思招有太多冲突了,舆论导向变了不少,更多是对个人的议论,而在《明日之星》收官后,章炳南不负所望以C位正式出道。   单人剪辑梁钧尧看了,不得不说章炳南能力确实出众,尽管他不是十分欣赏这样的表演形式,但章炳南的舞台表现力、感染力确实一流。   舞台上的青年活力满满,酷帅又有点小可爱,看着章炳南,他就知道对方是属于这方热闹、璀璨舞台的。   如果非要在周挽商和章炳南之间做个对比,那章炳南是台前闪耀的那个,周挽商是人后操纵全局、低调却永远不会被埋没的那个。   梁钧尧摇摇头,其实不该拿这两人作比较,各有风采。   收到章炳南发来的消息,梁钧尧先表示了祝贺,又说想去给他庆祝下,章炳南在几分钟后才答应。   梁钧尧也不甚在意这孩子都考虑了什么,左右等见面了再沟通不迟。   公寓是公司统一安排的,梁钧尧当初给章炳南的是一个两室一厅,单身大男孩儿住足够了,也没有搞太特殊,他没提前拿钥匙,直接按了门铃。   章炳南好一会儿才来开门,看上去情绪还行,梁钧尧把手里的保温袋提高了些,“还没吃饭吧,咱们边吃边聊,你下一步有什么规划都可以跟我说。”   章炳南把人让进门,“我先问你个事情。”   梁钧尧径直进了厨房,把菜倒腾到盘子里,“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   章炳南靠在餐桌边,盯着厨房里男人的背影,“第一,你没有跟节目组打招呼吧,我希望我是靠自己实力赢的,第二,你不是要包养我吧?”   又来了。   梁钧尧扫了眼略微有些郁闷的小孩儿,舞台上是阳光开朗有活力的爱豆,现在换了居家服又是邻家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大男孩儿了。   会这么问估计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吧。   他认真回应道:“第一,我是让新星老总跟节目组打过招呼,但只是让他们公平公正,你很清楚你的能力、和你对手的能力,跟他们打招呼是震慑,杜绝其他选手暗箱操作。   “第二,我说了我只把你当弟弟,你能心甘情愿叫我一声哥我就心满意足了,别的事我没想,你也别成天胡思乱想。”   章炳南没办法不想,弟弟?骗傻子的吧,“以前人家是认干儿子,现在到梁总这儿是认干弟弟了?”   梁钧尧招呼人吃饭,被对方的话逗笑,“我让你干什么你不愿意的事儿了吗?”   “现在不好说。”   梁钧尧失笑,这哑口无言又梗着脖子上劲儿的样子就跟他亲弟弟一模一样,只要好好教,总还是能避免走岔路的,“那你往后看。”   章炳南心里还是抵触,他不相信梁钧尧真的无所求,虽然能好好说两句话,但是他并不觉得这位总裁值得信任,毕竟这人以前干的不着调的事儿还少么。   就算最近好像有点改观,但说不好是在伪装着憋什么大招。   唯一好一点的是到目前为止梁钧尧没有要对他不利的兆头,他也切实拿到了好处,那就走着看,他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算计的。   饭吃得差不多,该说的也说了,梁钧尧这才把带来的小礼物放在桌上推到章炳南手边,“喏,送你的,恭喜你正式出道,接下来就按照你说的,单曲、专辑,如果后续想往演员方向发展,可以先了解下相关的内容。”   章炳南没打开盒子就知道是某款限量版发行的手表,巧的是他还对这个牌子挺有好感,“这是不用你说,我知道。”   不涉及到原则问题,梁钧尧一概不跟人较真,“接下来有一个他们家的代言,你好好配合。”   “嗯。”   看时间不早,梁钧尧没有多待,“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儿休息,工作上面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都可以跟我说。”   章炳南没吭声。   梁钧尧本来想在还坐着的人肩上拍一拍,对方却一下躲开,他也不尴尬,章炳南这样的个性,他稍一示好就乖得不得了才有问题。   只是他还没出门就来了不速之客,对方还是直接拿钥匙开的门。   看着进门的吴思招,梁钧尧眉头紧皱,又看了看章炳南,见小孩儿不说话,他盯着门口的人问道:“你怎么来了?”   吴思招换了鞋,丝毫不将人放在眼里,熟悉得好像进自己家,“梁总为什么来的,我就是为什么来的。”   梁钧尧头疼地看向一言不发的章炳南,“你不是不想搞那一套吗,现在怎么直接跟吴思招搅和到一起去了?”   章炳南这才抬起眼,“我跟谁来往,跟你有关系吗?我愿意跟你坐下来吃顿饭不过是因为你算是新星背后的老板,别想太多。”   “你不知道吴思招是什么人?”   “知道啊,”章炳南眉眼一扬,“你要是因为周挽商来警告我,大可不必,他们又没有公开,也没有实质性关系,谁也管不着谁。”   梁钧尧可不觉得谁也管不着谁,章炳南最后就是因为招惹吴思招,又去作死地博取周挽商的关注,才自己把自己作死的。   他缓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想获得周导的认可……”   “闭嘴!”   章炳南猛得站起身,椅子往后一滑跟木地板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你没资格在我面前说这些,我要做什么是我的自由!”   梁钧尧脾气好但不代表没脾气,章炳南语气冲的都给他火气拱上来了,“是,你做什么是你的自由,把自由作没就甘心了?”   “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个屁!”   梁钧尧深吸一口气,骂人不对,骂孩子更不对,但他是真忍不住了,“别去招惹周挽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想证明什么就堂堂正正去自己的实力去证明,等你走得足够高,变得足够耀眼,你还怕他看不到你吗?吴思招为什么接近你、你真的一点不清楚,别给别人当枪使!”   他现在不是特别冷静,不想跟章炳南多说,怕这小兔崽子一气他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自己好好想想。”   梁钧尧拿起外套往外走,经过吴思招的时候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周挽商无法接受什么,如果你做了,你以为他会原谅你?”   吴思招轻轻笑了笑,“这就不劳梁总费心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样的赔本生意你不会做,离炳南远点儿,既然喜欢周挽商,为什么不专心点儿?心猿意马对你有什么好处?”   “用不着你对我说教。”   “我没有这个兴致,我只是提醒,如果你不听就算了。”   梁钧尧可以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他没想到吴思招会招惹章炳南。   按照他知道的剧情,是章炳南先招惹的准嫂子,在周挽商知道、闹翻后又一个劲儿地针对,现在的情况看来是吴思招先勾搭的。   到底是哪儿出问题了?   梁钧尧清楚自己做的事情会有一连串蝴蝶效应,但是没有哪个会让吴思招冒着被周挽商发现的风险去勾搭章炳南吧?   他还是得回去问问。   梁钧尧刚到楼下就收到了吴思招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想让我离他远点儿就再联系我,当面聊。   吴思招显然另有小算盘,章炳南看着机灵,可能实质上就是个傻憨憨,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他跟吴思招约了见面时间,神色沉下来,筹码,这位顶流爱豆显然是把章炳南当成了跟他谈的筹码。   他本来还奇怪,现在看来症结八成还在他身上。   回程的路上,梁钧尧意外收到了李嘉歆发来的提醒,他今儿晚上的眉头都皱巴麻木了,今天是周挽商生日?   要不是助理提醒他真不知道。   梁钧尧给周挽商打了电话,在半分钟后才被接起,“还没休息吧?在剧组?”   “……在剧组,刚忙完。”   “吃饭了吗?”   “没有。”   “那你等会儿,我一会儿就到。”   “我约了朋友谈事情。”梁钧尧一顿,扫了眼放在副驾上的东西,微微叹了口气,“行,那也吃点儿东西,别睡太晚。”   “好,知道了。”   梁钧尧打算先回家了,周挽商那儿明天再去,迟来的生日祝福也是要给的嘛,只是他刚走到地下车库的电梯门口,电梯门一开,里面的不是刚说了在剧组的周挽商是谁?! 第22章 去解构一颗太阳   在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梁钧尧快走两步迈进去,看着周挽商冷冷淡淡的神情,各种想法转了一圈儿,心里有了猜测。   在周挽商去按开门键的时候,梁钧尧先一步按了楼层,笑道:“是把车停哪儿了我都没看见,回都回来了上去呗,都几点了不回剧组了吧。”   周挽商抱起手臂,闲闲地靠在电梯壁上,“梁总这么晚才回来,上哪儿浪荡去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梁钧尧打了个磕巴,还是老实交代了,“这不是炳南那边出最后成绩了,我去跟他庆祝庆祝。”   “哦,相信的说梁总只是把人当弟弟,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你、宠爱得不得了的小情人呢。”   梁钧尧无奈地笑了笑,“你这是吃哪门子醋?忘了你生日是我的错,让专门跑回来跟我一起过生日的周大导演久等了,抱歉抱歉,我买了蛋糕,尝尝吧,礼物回头给你补上。”   “我跟你说过别跟他走太近。”   出来电梯门,梁钧尧走在前面去开门,回身看着还在电梯里的周挽商,道:“我确实只把他当弟弟,也想跟你交朋友,并不冲突。”   周挽商微微抬起下巴,“你应该清楚,我这人不喜欢我的朋友、跟我的敌人交好,要么是我的,要么不是,没有中间态。”   梁钧尧挡住要合上的电梯门,“炳南只是想获得你的认可,就是小孩儿不太会表达,你为人处世这么通透,不会真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吧?”   “我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明白?”   “周导,你们可以尝试着缓和关系呀,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周导?还真是生疏啊,”周挽商拂开梁钧尧的手,略微眯起眼睛,“行了,我知道了,我确实刚约了朋友,只是没想到梁总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   “不用解释,回去吧。”   梁钧尧知道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但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或者、他能说什么?   盯着电梯楼层不断下降,最终长久停在负一层,他才有些无措地垂下了眼,为什么会搞砸,他感觉最近跟周挽商关系还不错,然而对方刚才连一两句解释都不想听,神情姿态又十足疏远。   这让他心里堵得难受。   好不容易拉近一点的距离好像莫名就又远了。   明明打算的是周挽商不接受就放弃、就远离,为什么对方态度变了之后又这么难受?梁钧尧都有些搞不明白自己了。   回到家,把蛋糕放在桌上,梁钧尧忘了躲开路易的熊扑,没留神一下摔在地板上,他无奈地揉了揉路易的脑袋,猛然惊觉自己什么时候都能接受了?   不说抱,揉一揉、摸两下,都不会像之前一样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本来是想回来给路易喂了食再去剧组的,没想到阴差阳错直接堵到了周挽商。   等等,周挽商是在对自己的称呼太生疏生气?   不至于吧。   为什么生气?   直觉上他不觉得周挽商会因为他忘记生日这件事生气。   那是为什么?   周挽商从公寓出来,坐进等在路边的车,坐到副驾,他顿了下,“去你那儿吧。”   蒋涵亭轻轻吹了声口哨,踩下油门,“怎么着心情这么差?最近不是心情挺不赖么,谁惹你了?”   “闭嘴。”   “对我说这个可没用,”蒋涵亭对多年老友还不了解么,“要我说你最近心情好跟梁钧尧有关,今天心情不好还跟他有关吧?说说,我还能开解开解你。”   “免了。”   蒋涵亭笑笑,免了?才怪。   他略一顿,直言道:“你该不会是真喜欢上人家梁总裁了吧?”   周挽商给老友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如果你想把命交代在今晚,并且霸占头条,大可以继续作死。”   蒋涵亭哼了声,“大不了跟咱们周导殉情呗,我孤家寡人一个怕什么?”   周挽商闭了下眼又睁开,眼神里略带嘲讽与玩味,“如果是以前,跟你死一次也没什么,毕竟这么多年交情,不亏,但是现在,我倒是很想看看……他还会给我什么惊喜。”   “陷进去了?”   随着这句简单的疑问,车内被沉寂笼罩,窗外是夏夜黏稠的闷风,夜色缓缓流淌。   许久,周挽商一声模糊的应答才冲开了沉寂的静谧。   蒋涵亭叹息一声,“我是真没想到,梁钧尧以前不就跟在吴思招屁股后面跑,最近几个月怎么突然冷淡了,还同意了你那么过分的投资的要求?别被人家算计了啊。”   “你高看他了,”想起某个感情上傻不愣登的小白,周挽商唇角翘了翘,“他没那么脑子。”   蒋涵亭嘴角抽了抽,“真不知道被你看上的人是幸运还是不幸。”   “那就不用你多管闲事了。”   “是是,我多管闲事,”路口红灯,蒋涵亭停下车,看了眼周挽商,脸上虽然还带着笑,语气却沉了下来,“真决定了?”   “嗯,我想看看。”   “那吴思招呢?他不是善茬。”   “走着看。”   “粉丝生猛知不知道啊,那现在可都默认你是人家思招哥哥的另一半儿,你要是明面上拒绝了,等着承受粉丝的怒火吧,吴思招粉丝的战斗力,反正我是扛不住。”   “风暴么,无所谓。”   “您心可真大。”   面对老友的贬损,周挽商只是笑了笑,还有什么事情能触动他的。   太阳底下无新事,他看的太多了,来来回回、形形色色无非那些人,那些事,唯有突然闯进来的人是新的,是——鲜活的,明亮的,暖人的。   他想去看看是什么导致了梁钧尧的转变,他想知道这个转变到底能给他带来多大的惊喜。   他想去解构一颗太阳。   梁钧尧想了一晚上,虽然不明白,但是道歉总没错,事儿不能一直搁着,他心里堵得不行,不说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得劲。   李嘉歆都看出来不对了,还问他是不是喜欢上了谁。   梁钧尧能喜欢谁啊,他现阶段压根儿没打算谈恋爱,就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他都谢天谢地了。   他对周挽商……那绝逼不是爱情,就算是喜欢也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啊。   本来还在盘算怎么跟周挽商说,从地下停车场出来,一个人影从旁边扑过来,要不是梁钧尧反应快都要撞上去了。   定睛一看,是他的、不是,是原主的原原原原情人。   梁钧尧不想这么招摇地堵在地下车库出口,让人上了副驾驶,“不愧是记者,这么不要命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彭楚彦笑笑,“我就说几句话,过两个路口你放我下来就行。”   “说。”   彭楚彦也不废话,直接道:“你父母两年前过世,这件事有隐情。”   这个梁钧尧是不清楚,剧本儿里也没有提到,“不是车祸死亡吗?”   “车祸也可能是人为的意外啊。”   梁钧尧已经过了别人说什么都信的年龄,更何况是彭楚彦这种嘴上没把门儿、擅长颠倒黑白的自由记者,“之前那么长时间你没有说,为什么现在说?现在说又有什么目的?”   彭楚彦啧啧两声,“真是三天不见刮目相看啊,以前你可不会问这些问题。”   “已经过去一个路口了。”   “行行,我长话短说,”彭楚彦快速道,“我之前就有疑惑,找了人去查,最近才得到确切消息,确实不是意外事故,而是人为的。   “我们认识几年,就算不做情人,也可以做朋友,给我个机会,我帮你调查里面的隐情,仅此而已。”   “不止如此吧?”   彭楚彦嘿嘿笑,“调查有成本,还有风险,这都不说,只要以后需要梁总帮忙的时候别把我当陌生人就行。”   “可以,多长时间。”   “这不好说。”   “行,知道了,”梁钧尧过去路口靠边停车,“下车。”   彭楚彦叹了口气,倒也利索下去了,扒着车门还叮嘱了句,“你最近跟周挽商走得近,热搜上很多,你注意点儿,吴思招很介意这个,他粉丝战斗力很强,俗话说一粉顶十黑,小心些。”   看着梁钧尧离开,彭楚彦不由得叹气,这人真是变得他都不认识了,但是怎么说呢,就是现在的梁钧尧才让他敢提要求,原来的他就提前支取了。   梁钧尧倒是没在意,他一早就关了私信,又不是混娱乐圈的,怕这些干嘛。   而且,既然知道了他不会不管,原主父母的死如果有隐情,他自然要报这个仇,要把真相查清楚,还死者公道。   梁钧尧准备好礼物,重新买了生日蛋糕,又一次杀到剧组,在八点收工后堵到了好几天没见的周挽商。   对方不搭理他,他也不尴尬,看着人收拾东西,问道:“你要是不介意,作为朋友,我也喊你一声——挽商,你名字很好听。”   周挽商放下整理到一半的剧本,抬眼瞥了下梁钧尧,“你这个点跑过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你不反对我就当你默认了。”梁钧尧又道,“我在附近订了包间,走呗,一块儿吃饭,我给你赔礼道歉。”   “我跟你熟到这种程度了吗?”   “怎么不熟?”梁钧尧走近几步,靠在桌子沿儿上,“几个月前那可能是真不熟,现在不能说不熟吧?”   周挽商手撑着桌子,将两人中间仅剩下半米的距离缩短到五厘米,“你是不是没搞明白,我跟章炳南,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周挽商声音压得很低,说话间气流扑在脸上,微微有些痒,梁钧尧想后退却被对方一把按住了后腰,一阵颤抖从周挽商落下的手扩散到整个后背。   他呼吸停滞了下,觉得两人之间距离太近了。 第23章 跟我睡一张床怎么了?   然而现在要紧的是解释。   梁钧尧忍下那点说上不来的感觉,道:“不管我跟他之间怎么样,我是想跟你做朋友的……”   周挽商的眼神轻飘,带着点冷淡和嘲讽,“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梁总,做人切忌自以为是。”   周挽商靠得近,梁钧尧不由往后撤了撤,重心有些不稳定,只能伸手扶住桌子,解释道:“我还是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可以缓和,就是有误会,说开就好了,你都没有尝试怎么能否定?   “如果真到了不可调和的时候,我不会强人所难,你总要给自己一个机会,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   周挽商盯着梁钧尧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弯起了唇角,“想要机会?”   “对,想要。”   “我可以给你,但我有条件。”   梁钧尧松了口气,“有条件不怕,就怕没条件,你说。”   “尧尧~”在梁钧尧呆愣的表情里,周挽商的声音夹杂了愉悦的低笑,“如果你允许我这么叫你,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不行,我一个大男人你这么叫我、我面子还要不要啦?绝对不行!”梁钧尧当即拒绝,这种让人羞耻感爆棚的称呼,想想都要命。   “哦,”周挽商眼角一垂,松开手,退后一步拉开距离,“那既然这样我们没什么好谈的,等我忙完这两天就把路易和查理接走,除了这部电影我们也不用有其他的交集了。”   看着周挽商短暂的失落后冷淡的疏离,梁钧尧忙叫住转身的人,“等等!”   周挽商把转了一半的脚步转回来,“嗯?”   要命。   梁钧尧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害怕主角攻光环,还是被周挽商那双潋滟桃花眼里隐隐的失落打动,明明对方说的就是他一开始最想要的,然而真的听到了、似乎马上要如愿了,但是他又舍不得了。   他一下拉住对方的手腕,点头,“随你高兴,一个称呼而已,随便。”   周挽商眼角微扬,“那好,尧尧~去吃饭。”   梁钧尧觉得自己完了。   他一下松开手,转身往外走,“那你赶紧收拾我去开车。”   周挽商瞧着梁钧尧的背影,好么,不止吃了标点,都快要同手同脚了,他没忍住笑起来,这么大只的,怎么就能可可爱爱毫无违和感。   一顿饭尴尴尬尬地吃完,嗯——梁钧尧单方面尴尬,本来他以为自己回去就行,周挽商还非要跟他一起回,说想家里那俩了。   他竟无法反驳。   等折腾完躺到床上已经是十一点多了,他刚闭上眼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梁钧尧认命地爬起来去开门,看向门口穿着睡衣的周挽商,无奈地叹了口气,“祖宗,您真是我祖宗成么,还想干嘛?”   周挽商手向后一推把要扑过来的路易往后一推,揽着梁钧尧的肩膀一转,自己往前迈了一步进门,反手关上门,在对方的视线看过来时,道:“你要是现在开门,路易肯定就进来了,你也不想刚打扫过就一房间毛吧。”   说完这些他又强调了一句,“它肯定要上床。”   梁钧尧沉默,虽然说不许路易和查理进他房间,但是不进是不可能的,猫猫狗狗的反应速度比人快多了,他拦是拦不住,也就只能找保洁经常打扫。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俩毛茸茸算是把他的皮毛恐惧症都快治好了,当然仅限于家里的一猫一狗。   周挽商往床边走,“你自己选,是让我上你的床,还是让路易上去扑腾扑腾?”   “不是,你等等,”梁钧尧跟过去,“你房间阿姨一块儿打扫了,很干净。”   周挽商往后一倒把自己摔在床上,“查理弄了一床的毛。”   “有粘毛器……”   周挽商看着走到床边的梁钧尧,耿直的大总裁一脸为难和不能理解,他看得有趣,索性直接反问,“你嫌弃我啊?”   “没有!”   “那跟我睡一张床怎么了?”   “……没什么。”   梁钧尧也在问怎么了,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有什么大不了的,见鬼,他又不是那么敏感的人,怎么摊上周挽商就总爱胡思乱想。   而妥协的结果就是……梁钧尧百年难遇地失眠了。   灯一关,被一盖,周挽商可能是白天在剧组比较累,没几分钟就睡着了,但是梁钧尧睡不着啊,别说他不习惯跟别人一块儿睡,就身边这是周挽商就够劲儿。   梁钧尧听着周挽商轻缓的呼吸声,在一片昏暗里盯着天花板愣神,他不知道自己会因为身边睡了一个人而失眠。   他自己睡不着,还不敢乱动,但是等周挽商一翻身靠过来、手脚往他身上缠的时候,梁钧尧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下子彻底不用睡了。   空调的冷气抑制不住从两人接触的地方升起的温度,另一个成年男人的存在感侵占着梁钧尧的私人领地,太近了。   他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父亲抱过他,还没跟什么人这样零距离地接触过。   周挽商是第一个。   想东想西的,梁钧尧几乎是睁眼到天亮。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眯着了一会儿,然而还没睡着身边的人就动了,连带着他也醒过来,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就是一晚上没睡,不算事儿。   他缓了口气,“醒了就松开吧。”   周挽商的腿搁在梁钧尧腿上,搂着腰不说,半个身子都压在人家身上,他没当即松手,而是把下巴戳在对方胸口,开口道:“不好意思啊,昨晚上忘了说,我睡姿不太好。”   周挽商睡眼惺忪,声音绵和,慵懒得跟查理有得比,就差伸一伸懒腰了。   醒都醒了,对方没动,梁钧尧手脚并用地将人拨拉到一边,下了床站起身,僵硬到麻木的身体才逐渐恢复知觉,看着趴在床上一脸无辜的人,他差点把拳头怼到那张脸上。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自己睡相不好还故意来祸祸我,我又没给别人当抱枕的癖好!你该不会还生我气故意捉弄我吧?”   周挽商撑着床坐起来,把零乱的头发往后捋了下,微微叹息一声,“我哪儿有这个兴致捉弄你啊,就是想跟你亲近亲近而已。”   梁钧尧的视线不由自主往下落在周挽商袒露的大片胸膛上,别摆出这种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儿的表情啊摔!   梁钧尧攥紧拳头,“所以你承认昨晚上就是借口了?!”   周挽商脑袋一歪,“尧尧不会因为这个事儿怪我的对吧~下次我保证你睡着再睡,好不好?”   “好个鬼!”梁钧尧忍了半天才忍住没扬拳头,转身往卫生间走,“甭给我卖乖赶紧起!”   他都进了卫生间,然后听到外面某人笑得乐不可支,他盯着镜子里自己眼下不算明显的青灰色,深吸一口气,一点儿都不好笑!   在打开房门就被路易扑到腿上的时候,梁钧尧都起脾气了,他转身看向还坐在床边的某人,“还不动?”   周挽商笑眯眯的,“你遛狗,我做饭,OK?”   “行,赶紧起。”   用遛一遛狗换一顿丰盛早餐,不亏,而且——梁钧尧扫了眼十分配合戴牵引绳的路易,这孩子真的超乖,虽然是有些热情过头,但确实也没对着别人这样。   想想还有点小骄傲。   除了宠物掉毛,梁钧尧对自己的同居人很满意,周挽商这个人本身就能让他忍受掉毛,更何况路易和查理整体而言还是挺可爱的,就是他对抱着rua一rua这件事不抱期待了。   只是,当他牵着路易回来、刚走到楼下时就被一堆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记者呼啦啦堵住了,堵得他一脑子懵,这是干嘛?   他好像没干什么值得一大早让记者蜂拥堵门的事儿吧。   而记者们没有给梁钧尧太多思考的时间,镜头、话筒一蜂窝怼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大通让人猝不及防的问题。   “请问梁总跟周导现在是什么关系?”   “梁总为什么跟周导同居,是什么时候同居的?”   “网传梁总跟吴思招闹翻是否是因为周导?”   “梁总跟周导同居这件事是否涉及金钱交易,周导最新电影的投资来自你旗下的公司,请问梁总作何解释?”   ……   梁钧尧眉头紧皱,他的地址因为原主高调还二缺所以不是秘密,但他跟周挽商住一起的事情除了李嘉歆没人知道,为什么这群记者会知道?   他低头看了看蹲在他脚边一脸懵懵的路易,看向离他最近的镜头,“请各位慎言,肆意诽谤、污蔑,我保留向各位追究责任的权利。”   “梁总跟周导到底什么关系,请正面解答!”   “你们三人目前是什么情况,中鼎涉足娱乐圈是否跟他们有关?”   “你是否是插足周吴二人感情的第三者?!”   ……   梁钧尧被各种问题吵吵得头疼,“都闭嘴!”   看着记者们安静下来,只有相机的喀嚓声不绝于耳,梁钧尧沉下声音,“首先,中鼎的规划与发展先前的发布会已经说得很清楚,其次,我跟谁住在一起是我的私生活,无可奉告。”   梁钧尧的说法显然无法满足这些记者的胃口,他在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不会乱说,只是他这儿还想着怎么脱身,身边的记者们似乎看到了新大陆,齐刷刷向他背后看去。   一个个眼神都如狼似虎的。   梁钧尧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搂住腰稍微往后带了下靠进另一个人怀里,嗯?   他一偏头,是周挽商。   干嘛? 第24章 我们是在一起了   周挽商没看梁钧尧,而是直视着镜头,声音并不高,但足够在场的人听清楚,“闹够了?闹够了就安静下来听我说,不听就滚。”   万籁俱寂。   连相机的声音都没了。   梁钧尧感觉到了不公平,他这么没威慑力?还是说不愧是大魔王,积威深重。   等等,要说什么?   有些山雨欲来前的诡异平静。   他刚张了张嘴想提醒周挽商别乱说,这个时间点儿很多东西说了就是麻烦,只是他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对方的一句话就给他吓傻了。   周挽商唇角微勾,淡然道:“我们是在一起了,同居有问题吗?”   周挽商的话不止让梁钧尧愣了,记者也愣了,这么直白的吗?!   而在瞬间的愣怔后,记者们像是抓住了头条的稻草一般,顾不得周挽商的警告,乱七八糟的问题一箩筐涌出。   周挽商松开揽着梁钧尧的手臂,握住人没拿牵引绳的那只手,举起来晃了下,“我跟吴思招只是朋友,没有另外的关系,以前有些谣言我不想管,但是从今天开始,如果还有人乱说、乱写,那么我会追究到底。”   说完他就拉着梁钧尧的手往里走,记者追着、但是不敢拦,只能看着两人一狗穿过一楼大厅,拐进看不见的电梯厅。   不过——头条有了。   不管这个消息对记者们的冲击有多大,反正梁钧尧是傻了。   直到被牵进门,周挽商给路易松了牵引绳,乐颠颠的边牧晃着尾巴去喝水的时候,梁钧尧才稍稍回神。   他说话都有些打磕巴,“不是……你刚才说什么?”   周挽商转身看向呆掉的梁总裁,笑意收在唇边,“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那这样——”   被按在玄关隔断上的梁钧尧被动接受了这个深吻,别说呼吸停了,连脑子都要他喵的罢工了!   他在稍微缓过神后猛得一下推开周挽商,“你发什么疯?!”   周挽商竖起食指点在自己嘴唇上,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如果喜欢你是发疯的话,那我可能真的——疯了,不过这也是你导致的,始乱终弃可不行哦,尧尧~”   见鬼的始乱终弃!   梁钧尧还没接受那个牵手,这个吻又让他陷入一片混乱,他抱着最后一点侥幸心理小心问道:“虽然但是,今天不是愚人节,你真没开玩笑?”   周挽商反问回去,“你看我像是会拿这种事情跟你开玩笑的吗?”   梁钧尧眉头紧蹙,“像。”   周挽商轻笑一声,状似无奈,“宝贝尧尧,我对待感情很认真的。”   听着某个甜腻腻的称呼,梁钧尧心里直发麻。   这不应该,他是要撮合周挽商和吴思招的,怎么把自己搞进去了,不可能啊。   周挽商不是喜欢吴思招那种冷冷清清又会撒娇,肤白貌美还懂事的嘛,他一个糙老爷们儿怎么着也不合格。   让他去跟另一个男人撒娇,还不如一刀砍了他给个痛快。   梁钧尧想来想去依旧觉得周挽商在开玩笑,慌慌忙找了对方的手机塞过去,“这种事情不能开玩笑,现在的媒体什么德性你清楚,赶紧澄清一下,就说是开玩笑的不作数,赶紧!”   周挽商按住梁钧尧的手,察觉到对方隐隐的颤抖,唇边的笑意完全收敛起来,“你看着我。”   梁钧尧显然有些躲闪,“我看你干什么……”   周挽商眼神一沉,搂着对方的腰往客厅那边带了下将人按倒在沙发上,掐着梁钧尧的下巴逼迫对方跟他对视,“你在怕什么?”   梁钧尧盯着周挽商有些阴沉的脸色,知道这是有点生气了,但是他不气么,他也生气啊。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才快速道:“我是不知道你胡闹什么,你又不喜欢我干嘛要在媒体记者面前那么说给自己找麻烦?   “我怕?我确实害怕,我怕你的前途受影响,怕影响你跟吴思招的关系,我不想牵扯到你们俩之间明白吗?”   他还怕出师未捷身先死。   周挽商眯起眼,“你才是胡说。”   梁钧尧都给气乐了,“我胡说什么?我为什么要胡说?”   “因为你不自信。”   “我哪里不自信了?”   “你怕我不喜欢你。”   “我……”梁钧尧哑然。   路易和查理蹲在阳台上好奇地打量着在沙发上玩儿叠叠乐的两脚兽,似乎有些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周挽商轻哼了声,笑容又回到他的脸上,“梁总又不糊涂,怎么在感情上犯傻?我不喜欢你我跑来跟你一起住?我不喜欢你天天不重样地给你做早餐?我有多宝贝路易和查理你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你会放心让你照顾它们?   “动动脑子想想。”   梁钧尧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反驳,“我又不喜欢你我关心你喜不喜欢我干嘛?”   周挽商的声音沉下去,“不喜欢?”   梁钧尧深吸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强调道:“不喜欢!”   而周挽商不信,他握住梁钧尧的手按在对方的心口,“你知道正常人面对不喜欢对象的强吻时应该是什么反应吗?你知道自己脸红了吗?需不需要我拿镜子来给你看看。”   梁钧尧按着自己的心口,心脏砰砰跳。   他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脸,滚烫,不用看都知道肯定红了,他微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喜欢周挽商?   不可能,他最多、最多只想跟对方做朋友而已。   周挽商喜欢他?   更不可能,他根本不符合周大导演对伴侣的一丁点要求。   梁钧尧还想反驳,早上忘在客厅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扭头瞥了眼,依稀看见是李嘉歆打来的,他缓了口气,“我先接个电话。”   周挽商依旧压着人,自己伸长手臂把手机拿过来。   梁钧尧接过手机,虽然两人现在姿势不对,但是能让李嘉歆不发消息直接打电话过来,肯定不是小事,“怎……”   “你还知道接电话啊,从今天早上消息出来我就开始给你发消息打电话不知道接吗?!”   “我出门没带手机……”   “之前不还跟我说要和周挽商做朋友,现在是做朋友做到床上去了?!一大早上我电话都被打爆了知不知道?现在我需要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梁钧尧忘了,这刚出的不就是顶天儿的大事么。   难得把沉稳干练的助理都逼急了。   他示意周挽商让开人家也不听,他这个姿势不好着力也推不动,只得清了下嗓子,“你听我说,我跟周导就是朋友,他跟媒体记者们开玩笑的,你就按照这个思路去公关就行。”   “……梁总,周挽商也是成年人,不会开这种无聊、百害无一利的玩笑吧?”   梁钧尧刚想说话,周挽商把他的手一翻,按了免提,“李助,我说话算数,该怎么做不用我提醒吧?”   “梁总是我的上司,周导,你不是。”   梁钧尧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看向周挽商,“你别闹了,这种事情是闹着玩儿的吗?”   “确实不是闹着玩儿的。”周挽商正色道,“不经过你同意这一点确实不应该,看那些记者的反应就知道绝对有人把我们同居的消息透露出去了,我直接坦白不正好?”   “所以你是在帮忙解围?”   “……脑子还没开始转?”   梁钧尧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我还是觉得你在开玩笑。”   “是么,”周挽商轻笑一声,“李助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跟中鼎没有太大关系,以私人为由先发公关稿吧。”   “梁总?”   梁钧尧也清楚这是目前比较好的处理方法,“按他说的做,把事情推到我这儿来就行,稍后我来回应……”   “只有一点,”周挽商神情松缓,似乎对目前的局面一点都不担心,“我今天在媒体面前说的话,每一个字都算数,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   周挽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梁钧尧嘴角直抽抽,“别这么替我做决定啊。”   周挽商把手机一关机放在桌上,俯下身凑近梁钧尧,“我认错。”   “然后知错不改?”   “聪明。”   梁钧尧深吸一口气,“我一点儿不觉得你这是夸人的。”   “就是。”   梁钧尧看周挽商凑过来,提起膝盖在对方腹部不算重地顶了下,趁着周挽商略一停顿的工夫收了腿、手一撑,从旁边翻下沙发,又麻利地爬起来走远了些。   他皱眉看着慢吞吞在沙发上坐下的人,道:“我是没搞明白你今天抽什么风,如果你不想事态进一步扩大就发个声明,及时止损。”   周挽商仰起脸看着梁钧尧,“我说过,我在他们面前说的都是真的,一字不改,更不是玩笑。”   “我也说了我不信。”梁钧尧没想明白,周挽商为什么会说喜欢自己?不应该喜欢吴思招么,而且——说实话对方刚才说的他根本没办法反驳。   但是、他真的……喜欢周挽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就算要结婚那也是找个小姐姐啊。 第25章 人家粉丝都叫你姑爷!   周挽商对梁钧尧的反应并不意外,“你不接受、我能理解,没关系,我可以追你。”   “不用!”梁钧尧忙否定,“你应该去追吴思招!”   周挽商叠起腿,双手交叉放在膝头,问,“我为什么‘应该’去追吴思招?”   “因为……”梁钧尧无言以对,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周挽商和吴思招,一个主角攻,一个主角受,就应该在一起,或者说、早晚会在一起。   他夹在里面搞什么。   自讨没趣。   周挽商微微偏了下头,“没话说了?”   梁钧尧确实卡壳了,“我……”   “你没话说我来说,”周挽商神色还是松缓的,语气却微微沉了下去,“我跟谁在一起是我的选择,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觉得我应该跟吴思招在一起,现在要改变这个想法了,即便我选择结婚,另一半也不会是他。”   “人家粉丝都叫你姑爷!”   “我承认了吗?”   “这不都是默认的吗?”   “粉丝想太多而已,吴思招本人都没有回应过、承认过,不过声明是应该发一个,”周挽商若有所思,拿起手机,不到一分钟时间把消息发出去,又递给离他好几米的梁钧尧看,“喏,你看,我说得很清楚了吧?”   梁钧尧觉得周挽商脸上明晃晃的是求表扬,他犹疑地走过去看了看屏幕,看清楚几行内容后,顿时觉得完了。   他深吸一口气,“什么叫跟吴思招只是朋友,从来没有其他关系?你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周挽商却淡定,好像不知道自己发出去的消息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一样,“我跟他认识多年,算是朋友,粉丝向来擅长臆想,在虚幻的滤镜里获得自我满足,我不拆穿而已。”   对方这么说,倒让梁钧尧突然有一丝奢望,如果周挽商真的没喜欢上吴思招呢,毕竟他也不清楚自己这只蝴蝶扇一扇翅膀到底会带来多大风暴。   他有点愣愣地看向周挽商,“你……”   “有些事情我可以一时不拆穿,但并不意味着就是真的,只是少一个拆穿的理由,现在不是有了么。”周挽商起身,在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梁钧尧做出回应之前就将人抱了个满怀。   他微微低下头正好靠在对方肩头,“钧尧,我不想你误会。”   梁钧尧稍稍仰起头,周挽商比他高一点点,抬起头正好靠在人家颈窝里,被抱着让他浑身僵硬。   母胎单身到现在,梁钧尧没有任何感情经历,他不清楚周挽商到底是真的喜欢他,还是仅仅停留在作弄、开玩笑这种程度,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对方。   如果不喜欢,那些失神与愣怔,心跳加速与脸红,他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感情。   尤其是爱情。   太难了。   好一会儿他才轻轻推了下周挽商,“我得去公司了。”   “吃了饭再去。”周挽商松开手,转回厨房把做好的早餐端出来,“我不逼你,如果你觉得跟我住在一起不舒服,我可以今天就搬走,毕竟喜欢你是我的事情,没有道理一定要你接受。”   梁钧尧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身体上似乎还留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有点不舍。   他猛得回神,把乱七八糟的思绪压回深处,“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朋友,你现在搬走对舆论而言也于事无补,安心住着,热度都是一时的,很快就过去了。”   周挽商弯了眼睛,好像一大早上这些事儿丝毫不影响他的心情,“好,那我知道了。”   “……你一会儿还要去剧组吧?”   “嗯,我跟涵亭就剧本谈谈,他来接我。”   梁钧尧在餐桌边坐下,“也行。”   看着堪称丰盛的早餐,梁钧尧的心情相当微妙,杂粮粥、虾仁炖蛋、蔬菜沙拉,还有一份淋了苹果酱的松饼。   周挽商一开始说做饭看心情,实际上只要这人在家,早上就没有漏掉过一顿,   这样的精心,他只在母亲那里感受过。   而且周挽商虽然做了早餐,但本人还吃得很少,他问过,周挽商只说早上没什么胃口。   心情复杂地吃了早餐,梁钧尧换了衣服出门,他又扫了眼关上的家门,这件事也给他提了个醒,看来以后不能太依赖既有的剧本。   任何一点变动都会导致其他很多事情往不同的方向发展,更何况他这么大个人介入进来,还要扭转结局,变化不可能小,除了一开始占一些上帝视角的优势,现在并没有凸出的信息优势。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先去公司吧,他需要让自己静一静,把思绪理一理,比如自己跟周挽商之间的关系,再比如他们住一起的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周挽商站在窗边看着梁钧尧的车子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驶远,神情逐渐玩味起来,越来越有意思了不是么。   如果有风暴,那就让风暴来得更猛烈些吧。   他都有些等不及了。   在去剧组的车上,蒋涵亭对周挽商的一系列操作竖了大拇指,“你还真是不搞事不自在,前两天跟我说吴思招找人跟踪梁钧尧,你等着看好戏,等的就是这一出?”   周挽商闲散地笑了声,“刚刚开始而已。”   “闹这一出,你新电影还上不上映了?那可是各家争抢打得头破血流的春节档,真一点儿不在意?”   “无所谓,票房而已。”   “您老心真大。”   “欢迎学习。”   蒋涵亭一噎,手指在方向盘上一下一下点着,略微焦躁,“就算要看好戏也没必要把自己折腾进去吧?有些好戏只有置身事外才能看,到时候没办法全身而退不是你的作风。”   “我什么作风?”   蒋涵亭轻轻啧了声,“别跟我玩儿这一套,别人不知真假,我还能看出来一点儿,你说你对吴思招没感情,我信,你说你对梁钧尧一点儿感觉没有纯粹是为了好玩儿、看戏,我不信。”   周挽商也不介意老友的揣测,“有些戏,人在其中才有意思。”   “梁钧尧是变了很多,但人家不是傻子好么。”   “他确实有商业才华,但在感情上……很单纯。”周挽商垂下眼,梁钧尧现看上去在感情上就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原来有多花心,现在就有多……纯粹。   只是俊朗成熟的外表迷惑了大多数人而已。   蒋涵亭觉得不乐观,“我之前跟他接触不多,但是花花公子的样儿可不是装的,他变化这么大,你就不担心他是因为吴思招给你设陷阱?”   “他没那个脑子,就算有,他做不出来这样弯弯绕、算计人的事情。”   蒋涵亭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你怎么对他这么有自信?”   “你跟他相处过就知道。”   好吧,这个蒋涵亭反驳不了,“总之一句话,你别把自己搭进去了,就按照你说的,越是单纯的人越是不能骗知道么,等到人家知道被玩弄了,一根筋上来没准直接跟你鱼死网破。”   “你怎么知道我是骗他的?”   “嗯?”   周挽商却不在这上面多说了,“吴思招的联系方式我拉黑了,如果他联系你,直接告诉他你不清楚。”   蒋涵亭刚应下,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还真是吴思招,“说曹操曹操到,我就这么说了啊?”   “说吧。”   蒋涵亭直接开了免提,他还没说话呢那边就一大堆话砸过来了。   “我联系不上挽商,我有些事情跟他说,你帮忙转告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我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涵亭扫了眼旁边仿佛事不关己一样的大导演,“我也联系不上,不过今天早上的事我知道,吴思招,你是聪明人,既然他这么说了就别纠缠了,对大家都好。我看、解释就免了吧。”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   “得了啊,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他帮你多少你自己心里清楚,蹭名导蹭得还过瘾吗?这一下跟你撇开关系,怎么着受不了?”   “虽然你是挽商的好友,但是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吧?”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当然不是!”   蒋涵亭笑了声,“行,那你解释吧,我保证他能听到,要说就赶紧,我这边事儿还多着呢。”   “……我知道这些年放任粉丝默认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我不对,而且之前还跟梁钧尧走得近,但是我跟他就是朋友,我喜欢的……从始至终只有挽商。   “这段时间他做事情我也看不明白,但是跟我没有关系,麻烦你转告挽商,我想跟他见一面好好聊聊。”   “不用见了,”周挽商凉冰冰地开口,“你是想跟我解释之前没有脚踩两只船,还是想说今天早上记者找上门来跟你没关系?”   “挽商你……”   蒋涵亭翻了个白眼,控诉地看了眼把自己卖了的周挽商,索性装起了哑巴,让人家说去,自己个儿专心开车……听热闹。   周挽商听出吴思招的震惊,并不在意,“不要把自己以外的人都当傻子,我不追究只是因为我不爱你,明白吗?”   “你是说气话!”   “是不是你清楚。”   “你是不是怨我找人跟踪梁钧尧?挽商你听我说,只是你最近有点疏远我、还跟他走得那么近,我觉得不对劲才想找人跟踪他看看什么情况的,没想到那个侦探拍到了你们同居的照片,没跟我说就直接发了出去,对不起啊,这件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周挽商唇角一勾,“我没怪你。”   “那……那你……”   “有些事情我不想跟你多说,思招,如果你还想当朋友——管好你的粉丝,别再来我面前挑事儿,明白吗?”   周挽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之前没说明白只是没必要说明白,但是目前就有明说的必要了,毕竟他现在可更偏向梁钧尧这边呐。 第26章 我的备胎、撬了我准男友   听完这通电话,蒋涵亭倒是有些惊讶了,“不是,你脑子没搭错筋吧?”   周挽商反问,“有问题?”   “问题大了。”   “说说看。”   “首先不说吴思招那些粉丝,能给人吃了你信不信,我打赌但凡吴思招敢稍微说两句,甚至什么都不说保持沉默,就能把火引到你身上,给你安一个始乱终弃罪名进行讨伐你信不信?”   “信。”   “还有梁钧尧,万一这是他跟吴思招商量好的,两人合起伙来陷害你,你不是正入了人家的套吗?反正我觉得一个人不可能发生那么大变化。”   “我说了梁钧尧不可能。”   “我面前不就这么活生生一个例子,以前你可说过前程是星辰大海,要去高处看看风景,现在呢,动不动就颓得好像七老八十半只脚迈进棺材的老爷爷!”   周挽商笑笑,“我是我,他是他,我还是我,他却不是他了。”   蒋涵亭嘴角直抽抽,“跟我说绕口令呢?”   “好了我的金牌搭档,收起你天马行空的脑洞吧,有机会你可以跟他接触看看,就知道我说的有没有错了。”   两人已经到剧组,蒋涵亭一脚踩下刹车,“别!不管怎么着我都得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你不喜欢他,我招惹一个浪荡子干嘛,你喜欢他,我要招惹他你还能放过我?”   周挽商递给蒋涵亭一个赞赏的眼神,“有进步。”   “滚!”   “哦,那剧本就先不说了,就按我说的来可以吗?”   “那不行,滚回来!”   周挽商已经打开车门,手一推,长腿一迈,留给某编剧一个无辜的笑容,“那我岂不是很跌份儿?”   蒋涵亭觉得自己对上周挽商,就没有赢面。   亏得梁钧尧是从地下停车场的电梯直达总裁办公室所在楼层的,不然就各种视线都能烦死他,他是不在意,但是想到后续可能发生的一切事情,就忍不住起火。   坐到办公室后,李嘉歆很快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事情的起源是今天早上突然爆出来的一张照片,是梁钧尧和周挽商一起回公寓的偷拍,虽然是偷拍,但是人脸都看得清楚,是谁无疑。   随后记者蜂拥而至也就不难理解了。   之前是死对头、情敌,现在不止关系变好还住到了一起?说好的周挽商跟吴思招是一对儿呢?   在吴思招的角度看来大概是就是我的备胎翘了我准男友。   而吴影帝的粉丝也为这场舆论混战推波助澜了不少。   李嘉歆还以为梁钧尧能让她省省心了,现在看来省心个毛线,一爆出来就是这么大的事儿,“公司的回应已经发出了,为了你的个人形象,以及考虑到对公司的影响,你这边还是需要尽快回应。”   梁钧尧应了声,股价略有起伏,在可控范围内。   这件事不大不小,关键是把周挽商和吴思招扯进来了,他们三个的关系又复杂而微妙,想不引起兴趣都很难。   从事情爆发到现在,除了周挽商发的那一条,他和吴思招还处于沉默状态。   李嘉歆观察着梁钧尧的神情,道:“梁总对周挽商……”   “如果说实话,我不知道。”   李嘉歆一愣,这什么情况?   她以为早上那八成是开玩笑的,就算……退一万步讲,周挽商真的对梁钧尧有感情,他们家总裁该不会也一样吧?   她试探着问道:“你之前可跟他是情敌,现在不止情敌变朋友,还变恋人了?”   梁钧尧直摇头,“没有,我都没想到他会突然那么说。”   结合早上那通电话,李嘉欣大致明白了,“先不说周挽商怎么住到你那里去,就说你俩的感情,周挽商其人,敢说,就代表他大概率是认真的,或许他真的喜欢你也说不定。”   “不可能吧?”   “没有什么事不可能,”李嘉歆难得有了一丝笑意,“我以前也以为你还会继续不着调下去,事实说明浪子可回头,你都能收心,他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是啊,为什么不能?   梁钧尧没办法反驳李嘉歆的话,他跟原主差别很大,周挽商如果对吴思招还没发展到那一步,为什么不会喜欢上他?   李嘉歆又问道:“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什么叫喜欢?什么叫不喜欢?”   梁钧尧的茫然就差写在脸上了,李嘉歆叹了口气,她一个单身主义者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根据她多年的生活经验还是可以开解两句的,“我问你一些问题,如果你能如实回答,那大概就能清楚了。”   梁钧尧眼神一亮,“问。”   李嘉歆缓了口气,稍稍弯腰凑近自家二愣子·小学生总裁,“你和他之前明明那么剑拔弩张,为什么突然要跟他示好?”   “示好?”   “你投资电影,投入那么大,不是示好是什么?”   “不是示好,是弥补。”这个梁钧尧都不带思考的,“我之前鬼迷心窍对吴思招那么上心,看清楚人家只是把我当备胎肯定不想继续,既然想跟吴思招划清关系,那跟周挽商就没有敌对的必要,我只是想道歉,他提出投资,我觉得投拍一部电影换取他的原谅,也不亏啊。”   “那你重新审视周挽商之后觉得他怎么样?”   “很好,”梁钧尧仔细回想,“他很有才华,长得好看,虽然在片场严苛了些,但是相处下来感觉他没什么架子,挺随和的。”   他觉得周挽商说的没错,一个人是有多面的,展示在别人面前的很可能只有一两面,就形成了固有印象,而他大概有幸看到了对方性格的更多面吧。   李嘉歆继续问道:“他住你那儿对你来说是负担吗?”   “不是。”   “你会期待回家吗?”   “会啊。”   “你靠近他的时候会……心跳加速、忍不住脸红吗?”   “……会。”   “如果他待在剧组时间长不回去你会想他吗?”   “挺想。”梁钧尧没花太大功夫就习惯了家里多个人,却没想到不适应少个人,不然他也不能三天两头往剧组跑着探班啊,他又没有熬夜工作的爱好。   “如果……”李嘉歆故意停顿了下,“如果他要搬走跟吴思招一起住,他们要结婚了,你难不难过?”   梁钧尧愣住,难过……如果周挽商真的跟吴思招在一起了,他会难过吗?   夏日的阳光照进来,热度被空调的凉稀释掉,撒在身上只有一层虚无缥缈的光感,梁钧尧看着等回答的李嘉歆,再次问自己——   如果主角攻受真的如他所愿在一起了,他会不会伤心?   周挽商会从他的公寓搬走,会跟吴思招在一起,不会再对着他笑,也不会再有日日不重样的早餐,不会再找借口跑来跟他睡一张床,他甚至没有正当的理由去探一探班……   他会成为周挽商生命里无足轻重的人,只能透过大荧幕去寻觅一点与对方有关的踪迹,就算能当朋友,他又真的满足于此吗?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疼得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无法喘息。   梁钧尧没再看李嘉歆,盯着中鼎和下属公司的股票走势图,喃喃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果这样叫做想念,那我大概……很喜欢他吧。”   李嘉歆略一皱眉,最近她还没见过梁钧尧这样,“喜欢就喜欢,有什么不行?不管吴思招的粉丝再怎么自嗨,你和周挽商本身都是单身。”   梁钧尧笑了声,豁然开朗。   他晃了下手机,“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就是接下来要辛苦你们了。”   李嘉歆到不担心这个,“放心,只要你决定好了,其他的我来搞定。”   梁钧尧点点头,“谢了。”   李嘉歆回了个微笑,没有多说,回到自己办公室后才又慌忙把之前收藏的帖子翻出来,一看,完犊子,她就感觉刚才问的时候有哪儿不太对。   这个帖子针对的是有心上人的女孩子啊摔!!   她这个乌龙是不是闹得有点大?不过喜欢这种感情不管男女都是想通的,应、该、没、问、题、吧?   那她家总裁脸红个什么劲儿?就这纯情boy的反应怎么可能斗得过周挽商!   李嘉歆莫名有种自家白菜即将被拱的忧愁,虽然拱白菜的也是白菜。   随着一声手机提示音,她捞起来一看,梁钧尧终于回应了,面对各种询问和质疑,只有一句话——   是的,我们在一起了。   李嘉歆要摔手机了,果然现世报来的这么快么。   而今日份的惊喜、或者说惊吓还远不止于此。   上午十一点半,李嘉歆前脚刚把应对方案发下去,后脚就接到了前台打来的电话,来人说自己叫于雪荣,找梁钧尧。   于雪荣,一位中学老师,无权无势,也跟梁钧尧没有关系,但这位是周挽商的亲生母亲。   李嘉歆倒是有些意外于雪荣对前台说的话,不然不会把电话打到她这里,她略一蹙眉,斟酌了下还是转告了梁钧尧,见不见还要人家自己拿主意。   而梁钧尧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   李嘉歆把看上去温柔娴雅的于雪荣带到总裁办公室,看梁钧尧态度挺好,倒是有点不放心了,这个女人可不像看上去那么单纯。   毕竟在前台的一番话非常有理有据。   新闻刚出不到半天,但是影响已经不小,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家人,来找另一位当事人谈些事情,还近乎于威胁一样跟前台说——如果不打这个电话,后果谁来承担。   李嘉歆关上门之前最后看了一眼于雪荣的背影,前台的姑娘不怕事,但也不想惹事,一个电话,行个方便而已,万一的万一两人真在一起了呢。   那拒绝的就不是一位中学教师了。 第27章 他不适合亲密关系   办公室里。   梁钧尧看着端庄的于雪荣,他对这位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原文里的了解,是周挽商的亲生母亲,章炳南的继母,没有太大的存在感。   于雪荣五官不算出色,看上去温润和气,倒也舒服,一双眼昳丽柔和,周挽商的眼睛应该就是遗传自母亲。   他斟酌着开口,“您来找我想谈什么?请直言吧。”   于雪荣神情温和,缓缓道:“梁总是大忙人,肯见我一面不胜感谢,我来是想问一问你跟我两个儿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人家问得直白,梁钧尧也没隐瞒,“如您所见,我跟挽商目前住在一起,炳南……我当他是弟弟。”   “弟弟?”   “他跟我一个小表弟很像,我就想帮帮他,没有别的意思。”   “他跟我提起过你,梁总,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别人,你帮炳南跟挽商有关系吗?”   梁钧尧略思索了下,“不算有关,挽商是挽商,炳南是炳南,不过既然我跟挽商在一起,那炳南自然是我弟弟,帮他是应该的。”   之前确实不算有关,但是从现在开始就可以说有直接关系了。   于雪荣端着水杯,沉默半晌,又道:“炳南和他没有血缘的哥哥之间关系一直不好,站在母亲的角度看,我很难不揣测梁总是……别有用心。”   梁钧尧皱了眉,“我能有什么用心?我不过是想缓和他们兄弟俩的关系,这对您来说应该是好事啊。”   “梁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于雪荣略一停顿,说出了来意,“炳南和挽商的关系已经僵化至此,不是说变就能变的,炳南是个好孩子,如果你要帮他,就离挽商远一些,如果做不到,请你离炳南远一些。”   嗯?   梁钧尧听着听着越发疑惑,这话从一位母亲嘴里听出来怎么怪怪的,“这是让我二选一?”   于雪荣点点头,“是。”   “您难道不想让他们兄弟两个缓和缓和关系?”   “没有缓和余地。”   “不是吧,炳南其实是想亲近挽商的,就是办法不对把两人关系搞僵了,如果能好好沟通,不是没有可能。”   “挽商性子独,亲缘浅薄,对人总有距离感,炳南离他远一些很好。”   梁钧尧本来微微皱着的眉这下皱得更深了,得出了一个让他惊异的结论,“您不想他们搞好关系。”   于雪荣抿了口水,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这梁钧尧就十分不能理解了,为什么,身为母亲为什么会不希望两个孩子关系好?   而且从于雪荣的话里,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偏颇,话里话外都是向着小儿子说话,这也太过偏心了吧。   他的神情有些冷淡下来,“如果您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那话说完了,您请回,我还是那句话,我想让他们搞好关系,这个不会变。”   于雪荣起身,“这件事我会再跟挽商谈,梁总,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你应该明白,挽商不适合跟人发展一段亲密关系,这是我的提醒,就看梁总听不听得进去了。   “另外,如果你只是把炳南当弟弟,最好跟他说清楚,也跟媒体记者们说清楚,我不希望有人会用某些上不得台面的揣测来毁谤他。”   看着从从容容离开的于雪荣,梁钧尧百思不得其解,这当妈的不止偏心,还脑子有那啥吧,哪儿来的自信。   不过章炳南的事情确实给他提了醒,他是需要多加注意,他没这个想法,不代表其他人不会这么想,他也不愿意影响章炳南以后的发展。   让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背上负面名声。   然而话说回来,这还是梁钧尧第一次跟周挽商家里人接触,他很不明白这家人内部是什么情况,按理来说不都应该向着自己亲生的吗,怎么到了这一家就翻了个儿。   就算偏向二婚丈夫带来的孩子,也没必要这么说自己亲儿子。   周挽商的性格很难说跟这样的家庭没有关系,书里写的只是表象,深层的关系他或许才看到冰山一角。   他不知道周挽商的继父如何,但是跟家里疏离成这样,八成也好不到哪儿去。   梁钧尧打开跟周挽商的聊天界面,他瞥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半,从他发了声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也没见对方给什么反应,总不会没看到吧。   算了,山不来就他,他得去就山,关键是他想抱一抱周挽商。   很想。   只是他刚收拾好东西想走,李嘉歆就敲门进来了,他把外套搭在手臂上往外走,“如果不着急,我明天早些来再处理。”   李嘉歆跟在梁钧尧身后半步往外走,神情里也有几分无奈,“着不着急要看你。”   梁钧尧头都没回,“说。”   “华信金融的总裁给发了邀请函,请你晚上吃饭。”   梁钧尧电梯门都按开了又顿住。   华信金融,跟他们没有合作往来,但是华信现任大老板是周挽商亲哥,那是双胞胎哥俩。   他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今天的事儿给闹的,一个两个都往一块儿凑,不过好歹这位大哥还挺讲武德知道给他发个邀请。   想到这儿他又没忍住替周挽商抱不平,自己的亲妈借由今天的事来找他却一心只为了没有血缘的小儿子,虽然血缘并不能完全代表亲情,但这也偏颇太过了。   梁钧尧给周挽商发了消息,意料之中对方并没有回复,估计正在忙,就让李嘉歆给了那边答复,晚饭就不必了,下午茶可以安排。   他到茶座时对方已经等着了。   中式茶馆,竹帘屏风,琉璃水壶里正烧着水,咕嘟咕嘟,倒有点大隐隐于市的氛围,看来这两兄弟还都挺喜欢茶叶。   热气氤氲里,年轻男人的面容沉静疏冷,跟周挽商并不十分像,大概这位周总裁更像父亲一些。   梁钧尧坐下,也没客套,“周总找我肯定是为了挽商,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他就不信这个当哥的不向着亲弟弟,不过外部传闻这亲兄弟俩的关系好像也不怎么样,但能找他,就代表周景之对弟弟不是不在意。   周景之看着镇定自如的梁钧尧,道:“梁总倒是和之前大不相同。”   梁钧尧笑道:“人总是会变的,再者,传闻是传闻,曾经是曾经,我也没想到周总跟弟弟剑拔弩张的、出了事还挺关心。”   周景之略一顿,“虽然我约你是以华信总裁的身份,但跟你谈是以——挽商哥哥的身份,我想听实话。”   梁钧尧看周景之的态度近乎是默认了他的话,语气略微轻松了些,“明白,周总这么说我也省事儿,应付那些公关稿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   周景之定定地看着梁钧尧,半晌,他拎起水壶沏茶,道:“挽商近一段时间变化一样很大。”   梁钧尧赞成,“之前很有劲头,最近嘛,懒散很多。”   周景之倒了茶,认可了梁钧尧的说法,“他之前不是这样的性子,就算喜欢你也不会在目前的情况下不管不顾直接公开。”   梁钧尧继续点头,“应该更深思熟虑,不过做都做了,再藏着掖着也没必要。”   他那个简短的声明就是正面回应。   “众所周知你跟吴思招走得很近,而他又跟挽商暧昧不清,梁总,你态度转变这么大,总不会毫无缘由吧。”   梁钧尧捻着杯子在绣着兰草的棉质杯垫上转了半圈,看着金红茶汤晃晃荡荡,道:“有些时候关注一个人时间长了反而更能发现对方的优点,挽商很优秀,他有才华,跟他的相处其实很愉快,就算真的喜欢上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周景之眼神一敛,“浪子回头的戏码在梁总这里上演、我很意外。”   梁钧尧了然,原主对吴思招确实是十足的舔狗,指哪儿打哪儿绝不违逆,这一下的转变是有点大,吴思招本人接受不了,大概公众也是不理解的。   他微叹了口气,“吴思招就是把我当备胎,之前鬼迷心窍走错了路,错了,在没有走到底之前,再折回来还有机会,总不能把犯了错误的人一杆子打死吧。”   “那梁总可要好好表现。”   “自然,印象的形成不是一天两天,扭转也需要时间。”   “有心就不难。”   梁钧尧笑笑,不等周景之开口就主动说了,他放平杯子,“说实话挽商会对着记者那么说我也没想到,而在此之前我并没有这方面想法,我最多只想跟他做朋友,但是喜欢这回事,大概真的说不清楚。   “我不敢保证以后一定会如何如何,但我一定会认真对待这段感情。”   周景之略微眯起眼睛,意外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今天听到、看到的了,面前的梁钧尧和之前判若两人。   他勾起唇角,“希望梁总说到做到,我这个弟弟,任性惯了,但不是不讲道理、也不是冷心薄情,他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梁钧尧耸了下肩,“周总这个话说得对,比……你们母亲说得好,总得试试。” 第28章 你知道自己嘴硬心软吗   梁钧尧不觉得周挽商真的像于雪荣说的那样,最多也就是性子疏冷些,在意的事情少一些,怎么就亲缘浅薄了?   周景之本来微松的神色在听到某个人后缓缓沉了下去,“她找你了?”   “找了,在你之前。”   “她说什么?”   看周景之神情不太对,梁钧尧心思一转,或许他的疑惑能在周挽商亲哥这里得到解答,也就直言了,“说让我二选一,要么离挽商远点儿,要么离炳南远一点,还有——她似乎并不想让这继兄弟俩缓和关系。”   “她自然不希望。”   “嗯?”看出周景之的嘲讽,梁钧尧确实不理解,“这话怎么说?”   周景之斟酌道:“爸妈离婚时,她带走了挽商却不让我们多接触,她是位好老师,但不见得是位好母亲,她忽略挽商、没有时间关心,更害怕将人推向我们这边,她忙,忙着学生,忙着挑拨挽商和我们的关系,希望挽商能融入新家庭,然而事与愿违。   “挽商跟我、跟父亲确实是疏远了,但也没有跟他们多亲近,等到她意识到问题想弥补的时候,挽商不见得还需要。   “而章炳南似乎给了她重新做母亲的机会,为了讨好这对父子,进一步疏远挽商、甚至放弃,不是在情理之中吗?”   听完,梁钧尧依旧不理解于雪荣的做法,害怕孩子被前夫夺走,却又不加关心,有这样的母亲吗?   他喝掉已经凉掉的茶水,后味直发涩,“我觉得……我是说从我跟挽商相处来看,他一点儿不糊涂啊,不可能单纯因为母亲从中挑拨就不跟你们亲近,就算被误导了,你和叔叔总不会一句不解释,解释了他不可能还想不明白。”   周景之轻笑一声,声音里夹杂着苦涩,“挽商很聪明,他不是不知道母亲的意思,不跟我们亲近……还因为我的继母,虽然早在几年前她就跟我父亲离婚、带着一大笔财产出国了。   “但是在那时,她很排斥挽商,总觉得过分接近会让我们的父母有复婚的可能。”   梁钧尧诧异,不过这个倒是能理解一些。   孩子是父母的结晶和桥梁,有孩子的夫妻在离婚后因为孩子又复婚不在少数。   而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后只能让梁钧尧更心疼。   周挽商那么大个人,站在那儿,才华横溢,偏偏又慵懒从容,让人移不开眼,像……秋日的阳光,是微冷的明朗和暖意。   不知道的人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周挽商好看,不容易亲近,真的了解过才知道除了精致的皮囊,这个人还有才华,生活在一起才知道才华之外最吸引人的是周挽商本身。   气质和性格,这些最让人心动。   梁钧尧看向周景之,“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不必,”周景之向后一靠,“我只是希望挽商能找到更合适的另一半,除了电影、宠物,他对很多东西都不感兴趣了。吴思招我没放在眼里,一个跳梁小丑而已,如果你真的改变了,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拿出点行动。”   周景之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梁钧尧却感受到了威胁。   这位年纪轻轻就掌握那么大集团公司的总裁自然不好惹,他的地位更多是仰仗父辈,而他面前这位在老总裁五年前不再管事后就一手接管,那时候周景之才多大,不过二十岁。   梁钧尧清楚自己不应该听信对方的一面之词,但是他能体会一些,都是当哥的,他家那是叛逆,周挽商、是懂事得过分。   他轻笑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谢了。”   两人并没有聊很长时间,梁钧尧离开后,屏风后面转出来另一个年轻男人,在周景之侧边坐下,“你跟他说太多了。”   周景之松懈下来,凑近了在对方冷冰冰的脸上亲了亲,“云吕,你也查过他从小到大的经历,最近确实变化很大,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不如就赌赌看。”   沈云吕把周景之推开,他是做咨询的,调查一些东西手到擒来,但有些事情不是靠调查就能查清楚的,“周总的人际关系处理得游刃有余,却唯独搞不定自己亲弟弟,想不想知道什么原因?”   周景之点头,笑道:“我想不想你不知道吗。”   看着刚才在梁钧尧面前还沉稳、现在又开始没皮没脸的周景之,沈云吕淡定地打掉对方已经伸到他腰上的爪子,“你但凡把对着我的不要脸在你弟弟身上用三分,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周景之闻言,垮下眉毛,“弟弟和媳妇儿能一概而论吗?”   跟媳妇儿没皮没脸那是他媳妇儿冷冰冰的,他要再不主动点儿怎么把这朵伶牙俐齿的高岭之花追到手?   跟弟弟能一样么,跟媳妇儿撒娇那是情趣,跟弟弟撒娇?他想想就恶寒,而且那是没皮没脸就行的吗。   周景之倒了热茶塞进沈云吕手里,“乖,别闹,趁早打消这个危险的念头,你要是想让我跟你撒撒娇也行,不用这么委婉地告诉我。”   “滚。”   梁钧尧从茶馆出来直奔剧组,就是没再耽搁事儿到的时候都七点多了,剧组的工作人员见到他虽然也有想八卦的,但对着金主爸爸到底收敛着。   他没让打扰周挽商,自己拖了把椅子坐在远处望着。   这人在片场就是专制大魔王,不按照人家说的来就滚蛋,暴戾独裁,但是偏偏周挽商还真有这个能力,要不是才华镇场,那些谣言才难听呢。   夜色笼罩下来,室内冷气开得足,梁钧尧甚至感受到了丝丝寒意,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周挽商,他就觉得心脏里好像长了什么蓬松柔软的东西,像迎风滋长的团团春花,要满溢出来。   他从来不知道只是看着一个人就感觉可以看一辈子。   每看一眼,就觉得他的欣赏和喜欢能更多一点,奇奇怪怪,说不清楚,却一天天的越来越放不下,离不开。   转眼不见就想。   突然有点羡慕能天天跟周挽商在一起的剧组人员了。   等到收工已经九点半,看着周挽商转过身,梁钧尧没动,等着人走到自己面前。   剧组的人包括演员在内都十分有眼色,十分钟内散得干干净净,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了同时挑明同居和恋情的两位。   周挽商打量着梁钧尧,“怎么过来了?”   梁钧尧反问,“我给你发消息也不回,周大导演忙成这样,我不来找你等下次见面是不是就得电影杀青了?”   周挽商晃了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早上才见过,现在又跑过来,梁总是不担心舆论了,还是、想我想得受不了?”   梁钧尧抬头看着半米远的人,轻轻啧了声,“多大脸啊周导?”   “多大脸不都是你给的吗?”周挽商弯腰凑近,盯着梁钧尧的眼睛,“我忙了一天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还得陪你在这儿磨嘴皮子,你说怎么弥补我?”   面对倒打一耙的人,梁钧尧伸手捏了捏周挽商的侧脸,学着对方的样子略微眯起眼,“亲一亲好不好?”   “好啊,”周挽商略一偏头往梁钧尧手里蹭了下,也把另外半边脸递给了对方,“喏,亲吧。”   梁钧尧早该想到不该对周挽商的脸皮寄予希望,想收回手又被人按住,他也不是畏畏缩缩的人,既然确定了就没什么好忸怩的。   只是他没想到他照着侧脸去的吻因为周挽商偏头的动作直接落在了人家嘴唇上——亲了个正着。   周挽商又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不会接吻的人因为缺氧开始微微挣扎他才放开,盯着梁钧尧的嘴唇,周挽商又轻轻啄吻了两下,“纵横情场多年的梁总原来还没学会接吻的时候如何换气啊?”   听出周挽商话里的调笑和揶揄,梁钧尧有些红了的脸瞬间更红了,被气的,那是原主又不是他!   他撇开脸,推开周挽商站起身,“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就是以前也没跟别人上过床,连手都没牵过!”   他是,原主花心但也是。   吴大明星为了周挽商不会跟原主有太多亲密接触,揽个肩就极限了。   一定程度上梁钧尧还挺感激这点,不然心里总膈应,他没谈过恋爱,称不上有什么洁癖,就是觉得不是很得劲。   所幸没有。   周挽商搂住梁钧尧的腰把人带到身边,收回手时还在人家后腰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下,在梁钧尧的视线斜过来时,直接握住了对方的手,“没牵过手这么委屈啊?没关系,给你牵。”   梁钧尧瞪着周挽商好一会儿,才默默转过脸,他不用摸就知道自己个儿耳朵烫得要命,干嘛这么一本正经说情话。   他转身往外走,还牵着个慢腾腾的拖油瓶,“先去吃饭。”   梁钧尧就穿了一件群青色衬衣,衣袖卷起,下摆规规整整收在腰间,周挽商被牵着也没看路,眼神就黏在人家腰上,“尧尧。”   “干嘛?”   “晚上留下来陪我睡觉吧。”   “……不陪。”   “你不陪我、我睡不好。”   “你自己要把拍摄进程赶这么紧,怪谁?”   “你知道自己嘴硬心软吗?”   “……不知道。”   “我知道,你舍不得。”   周挽商长这么大哪儿就这么娇气了,之前二十多年没他都不睡觉了?梁钧尧扭脸瞪了眼,“要么你跟我回去住,要么自己一个人睡休息室,别想拉着我留下。”   周挽商一翘唇角,“那亲亲好嘛,亲一下,睡一晚。”   “我不做赔本生意。”   “什么赔本?这叫双赢。” 第29章 凭什么跟我们家招招抢男人   梁钧尧懒得跟越发懒散、耍赖皮的某人计较,直到吃完宵夜……他还是留了下来。   被周挽商按在一米二宽的单人床上、俩人紧紧挨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亏得他担心回去晚联系了家政,带路易出去遛遛,给俩毛孩儿添粮换水,现在倒好,他还得让人家明天早上再去一趟。   休息室里间有个小卧室,并不宽敞,也就一张床一张桌一个小衣柜,好在小卫生间能淋浴,不然梁钧尧说什么都得拉着周挽商出去找酒店。   身上是对方的睡衣,身边是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的人,梁钧尧觉得自己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   他掰了掰箍在腰上的手臂,“你松开点儿,勒得慌。”   “不行,”周挽商躺得往下些,正好卡在梁钧尧臂弯里,方便他搂着对方的腰,“一松手你就跑了。”   “我大晚上穿着睡衣往哪儿跑?是热搜没上够还是怎么着?”   周挽商垂下眼,在梁钧尧绝对看不到的地方弯了唇角,低下声音,“尧尧。”   “干嘛?”   周挽商的手挑开梁钧尧的睡衣带子,把手贴在人家侧腰,摸了摸,又揉了揉,满意地眯起眼,果然看着好摸,摸着手感更好。   他的声音里是极细微的笑意,“以后少穿西装,T恤不舒服吗?”   梁钧尧虽然不觉得勒了,但是周挽商在那儿摸摸摸揉揉揉的让他感觉有点奇怪,有什么好摸的,而且这话也奇奇怪怪,“我难道穿着T恤和牛仔裤去上班?”   “也不是不行。”   “胡闹。”   周挽商没接茬,他有一下没一下在梁钧尧腰上造作,关灯之后,狭小的休息室内只有百叶窗缝隙里漏进来的一点月色,缥缈又冷清。   他轻声道:“你在微博上发的消息我看到了。”   梁钧尧前一秒还以为周挽商终于打算睡觉了,冷不丁听见这话,沉默了一瞬,“你是不是挺奇怪我早上还拒绝你,还没半天就又答应了?”   “不算奇怪,你早上那会儿就是没想明白。”   刚才吃饭的时候只顾着怼垃圾话了,这会儿安静下来,梁钧尧才把一些话说出口,“我其实没有恋爱经验,但是我想跟你试一试。”   “看出来了。”   梁钧尧抬起搁在一边的手臂揽住周挽商,在对方背上拍了下,“你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先听我说。”   回应他的是周挽商在他身上蹭了两下。   要命,他之前怎么不知道周大导演这么可爱!   虽然气人的时候是真气人。   梁钧尧继续道:“喜欢这件事说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你上了心,一开始我确实只想离你远远的,后来至多是想做朋友,但是感情嘛,能说清楚就不叫感情了。   “既然现在走到这一步,我想跟你试试,看我们最终能走到哪儿。”   他原来的世界里,同性相恋合情不合法,他见过但是没有接触过,也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一个男人,但是喜欢都喜欢了能有什么办法。   他想试一试,既然决定了一门心思走下去就行了,其他的交给时间。   虽然跟一开始的计划有偏差,但他可以跟周挽商一起去重新规划一条道路——想想还让他很期待。   梁钧尧都说完半天了也没听见回应,“怎么不说话?”   而这次周挽商在他腰上掐了下。   绝对是报复。   梁钧尧直想扶额,“乖宝宝你可以说话了。”   周挽商轻笑一声,“你今天公开发了消息就该知道,跟我在一起想清静也清静不了,何况吴思招的粉丝一向护主,战斗力和凝聚力都很强,其中不乏一些狂热粉、极端粉,他们会做出什么事谁都说不好。”   这个问题梁钧尧还真没想过,“防患于未然不错,但如果为了没有发生的事情就退缩、就放弃,那不符合我的风格。”   “你什么风格?”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且——吴思招要想在娱乐圈待下去,想走得更高,就必须管理好自己的形象,自己的粉丝,不然早晚给他自己捅娄子。”   “你倒是想得开。”   “你跟他没有实际关系,就是粉丝们的一腔情愿,说到底他们不占理。”   周挽商笑了笑,“我知道了。”   梁钧尧想了想,还是道:“我觉得有两个事儿还是跟你说一下。”   “我困了,睡觉,明天说,明天安排的场次少,下午我早些回去,晚上再说。”   “也行。”周挽商的声音里有明显的困意,梁钧尧知道对方在剧组不轻松,这人作为导演十分专制,势必很多事情都会亲力亲为,不累才怪。   算了,一天而已,明天晚上再好好聊,有些事情终归是要去解决的。   两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挤了一晚,都只能侧躺着,奇怪的是梁钧尧居然睡得挺好,也没睡不着,就是早起那啥让他有点尴尬。   他是做好跟周挽商好好谈恋爱的准备了,但是还没准备好完全坦诚相对啊。   在他单方面尴尴尬尬相互解决晨间问题后,周挽商神情舒爽去吃早餐,还把他那份拿了进来,从衣柜里取了衣服放在床脚。   周挽商看着坐在床上整个人有点愣、有点沉郁的梁钧尧,走过去弯腰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亲,“起来吧,等会儿豆浆要凉了。”   “嗯。”梁钧尧还没缓过神,他可是从一个直男过来的,互相那什么是头一遭,就……就冲击力有点大。   周挽商被梁钧尧的反应逗笑,“这才哪儿到哪儿就不好意思成这样,以后真做全你是不是要变鸵鸟了?”   梁钧尧把人一推,“你赶紧忙去!一大早就口无遮拦。”   看着周挽商笑眯眯地直起身出去,梁钧尧才松了口气,简直要命,看来他得自己做做功课,跟个雏一个,简直要难为情死了!   然而换好衣服出来撞上候在门口、可能还全程观看他换衣服的周挽商,梁钧尧心里的火一下涌上来,直接吻……不,是直接啃了上去。   嘴里有血腥味儿、松口后看着周挽商被咬破的嘴唇,他才后知后觉出愧疚和不好意思,“我没想……”   周挽商抿了下唇,回吻了略局促的梁钧尧,“不逗你了,这就当是给我一个标记,嗯?吃饭吧,我等会儿就不送你了,路上慢些。”   梁钧尧看着周挽商出去,轻轻叹了口气,他一万个没想到自己能干出这种愣头青的事儿,周挽商这一天得见多少人。   去公司之前,梁钧尧不放心家里的俩还专门回去看了一趟,确定安排妥当才去公司。   昨天一天的风波给中鼎集团带来了一些麻烦,好在商场和娱乐圈还差很远,虽然有影响,但又不至于是大影响,就是需要费些工夫去摆平罢了。   都不是跳梁小丑,利益才是实打实的。   而梁钧尧也意料之中地接到了吴思招的电话,他合上报表,靠在椅子里捏了捏眉心,“我还以为你这个电话会更早。”   “你能告诉我这都是怎么回事吗?你说要跟挽商做朋友,就是怎么做的?你明知道我喜欢他还要故意靠近夺走他,你是在报复我吗?”   “那你也把自己的影响想得太大了些,”梁钧尧语带嘲讽,“我疏远你只是不想再当你的备胎,我想跟挽商做朋友是真,喜欢他也是真,感情的事谁能说得准?”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么对不起我!”   “我对不起你?我哪点儿对不起你?是不再给你当备胎,还是抢走了你未来老攻?你这些年靠蹭挽商得了多少好处自己不清楚吗?”   “那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   “那现在这件事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需要向你交代!”   “钧尧!你别这样……我们之前那么好,你为什么……”   “单方面的好不叫好,你一边享受着被追捧的愉悦,享受着我提供给你的一切,一边背地里说我傻,当我不知道?”   “我……”   “既不愿意放弃我这个提款机,和从我这里得到的成就感、满足感,又不愿意真的跟我在一起,还要去扒着挽商炒作,让你的粉丝默认你们已经在一起、却因为事业原因暂时没有公开。吴思招,这是不是都是你做的事?”   “不是这样的,你……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梁钧尧也不想听,“我们之间无话可说。”   他说完最后一句就挂断了电话,吴思招对他而言就是必须远离的祸水,不过现在看来他跟周挽商在一起了,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顺手拉黑吴思招的联系方式,梁钧尧没有再过多去想,他还想着赶紧结束工作回家,跟周挽商那才是正事儿。   把报表交给李嘉歆,梁钧尧一看时间,时针都过了六点,他嘱咐完后面两天的工作就打算回去了。   他一边下楼一边给周挽商打电话,响了半天那头也没接,大概是在厨房忙吧,他唇角勾起,有点期待晚餐。   只是电梯下行到一楼的时候,意料之外地停了下来,他正疑惑,随着打开的电梯门,还没等他看清楚门外站着的是什么人,就被迎面泼了一桶散发着墨臭的黑墨水。   正好是下班的点儿,这一泼把周围的人都给吓住了。   值班的保安慌忙跑过来把人按住,刚才还沉着脸、状似冷静的女人疯了一样歇斯底里地嚎道:“你为什么跟我们家招招抢男人你谁啊你凭什么?!” 第30章 当众被泼   梁钧尧刚才下意识抬手挡了下,看着发疯的人大致也猜到了怎么回事,他一身墨水还在往下淌,在地上流成了一个小水洼。   让保安先把人带走看管起来,梁钧尧压根儿没心思搭理噤若寒蝉的员工,返回楼上总裁办公室,这儿带的有休息室和浴室。   隔着门,李嘉歆跟梁钧尧确认了接下来的处理方案,她接到楼下的电话,在楼上电梯门口等着,看见梁钧尧的时候饶是她再镇定都被吓到了。   梁钧尧哪儿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尤其是最近沉稳很多。   她听梁钧尧声音还算冷静,这才去着手处理,先是安抚了员工别乱传消息,然后去调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主会享受,办公室带的浴室空间不小,梁钧尧站在淋浴头下,水流兜头砸下来,脚底下是十几分钟了还黑乎乎的水。   他神情冷沉。   那女的戴着工牌,显然是他们公司的员工,但是言行举止疯疯癫癫倒像是某些狂热粉,从他听到的三言两语里也能推测出十之八九。   大概是他跟周挽商在一起,让默认周吴是一对的粉丝急了,正好这人还是他的员工,至于总裁梯为什么突然从外面打开,这个还得等调查结果。   冷静,冷静。   冷静个毛线啊!   梁钧尧要气炸了!!   哪儿有这样的,本来就没影儿的姑爷跑了还要来找他泄气!还是在他公司,当着他那么多员工的面儿!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浴室门被敲响的时候梁钧尧语气也没多好,“等会儿!”   然而对方并没有等会儿,随着开门声,脚步声逼近,梁钧尧一愣,不是李嘉歆一贯的细高跟皮鞋,他还没反应过来,浴室里间的推拉门就被一下打开——   四目相对,是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周挽商。   梁钧尧在短暂的愣怔后才想起来自己什么都没穿,还是这么狼狈的模样,他想去拿浴巾却因为光着脚打了滑,被两步迈过来的周挽商捞进了怀里。   鼻子撞在对方胸膛上,生疼,梁钧尧眼泪都要下来了,他推了推周挽商,自己站稳了,“你怎么来了?”   水流哗哗砸在地上,热气氤氲,一时无言。   暖黄的灯光下,周挽商打量着梁钧尧近在咫尺的眉眼。   头皮、头发上还有没冲干净的墨水,白净的脸上也是墨水蜿蜒留下的痕迹,可能是热气蒸的——眼睛微红,一向俊朗的容貌也因此流露出几分孱弱。   周挽商把梁钧尧又耷拉到额前的几缕头发往后捋了下,用脚把放在墙边的软皮坐垫高脚木椅勾了过来,“坐,我给你洗。”   梁钧尧直接拒绝,“不用!你赶紧出去,衣服都湿了,我自己洗就行。”   “闭嘴坐好。”   周挽商冷着脸,反倒把梁钧尧心里的憋屈和火气给冻住了,他依言坐下,局促得很,这像什么啊,跟小孩儿似的洗澡还要别人帮忙。   尤其是他一点都不想让周挽商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周挽商去把刚才着急过来扶人时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又拿了条浴巾搭在梁钧尧腿上。   梁钧尧瞥了眼一瓶油一样的东西,外文字体上能认出来是卸妆油,还有一包洗脸巾,八成是李嘉歆给的。   梁钧尧坐着,盯着腿上慢慢被水流濡湿的浴巾,真是的……   人精一个。   闭着眼让周挽商给他揉头发,梁钧尧心情不怎么样也不想说话,还觉得尴里尴尬,刚刚确定关系的爱人用手指在他头皮上揉搓,都弄得他有点烧得慌了。   等冲洗干净,梁钧尧刚想抬头就被一条干浴巾兜头盖住,周挽商给擦了擦头发,然后把浴巾翻了个面披在他肩上,把头发往后捋了捋,拿了卸妆油倒在洗脸巾上。   梁钧尧握住周挽商的手腕,“我自己来吧。”   周挽商瞥了眼梁钧尧的手,“放开,在我跟你生气之前。”   “……哦。”梁钧尧索性直接闭上眼,任由对方倒腾,他本来挺委屈、挺大的火气,现在就剩下了委屈,凭什么被泼墨水的是他,被凶的还是他。   周挽商托着梁钧尧的下巴尖,弯腰凑近了仔细给人擦脸上还残留的墨水痕迹。   看着洗脸巾上的灰痕,周挽商的眼神暗了又暗,这下手不轻,好在梁钧尧挡了下,不然弄到眼睛里更难处理。   梁钧尧皱着眉,又被周挽商给捋平,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才又重新去扒拉对方的手腕,“好了吧,你身上湿了,洗洗换个衣服,别着凉。”   然而周挽商压根儿没搭理对方,按着给吹干了头发才将人放出去,“调查结果出来先别擅动,等我出去再说。”   梁钧尧在浴室折腾好一会儿,又被周挽商一打岔、按着揉搓了半天,本来的火气都消得差不多了,至于剩下的完全可以稍后再说,反正他不打算轻易放过。   梁钧尧出去后,周挽商的脸色比对方在这儿的时候还要难看,刚才平稳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   被泼墨水归根到底不算大事,但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简单冲了下,换了衣服出去,周挽商已经调整好心情,出来一看——梁钧尧正坐在办公桌跟前不知道在忙什么,都没发现他。   他缓步走过去,一手按在桌沿,一手撑着椅子扶手,将人半拢进怀里,声音不高却含着点轻松的调笑意味,“衣服还算合适,就是腰上有些紧了。”   梁钧尧的注意力在电脑屏幕上,对方突然来这么一句,他反应了下才意识到人家说了什么,登时有些窘迫,“别老揪着这个不放。”   腰什么腰啊,老强调这个让人挺难为情的。   周挽商揉了揉梁钧尧蓬松柔软的头发,热水冲的时间长,又揉搓得不轻,梁钧尧的皮肤都有些泛红,他在对方微微有些发烫的耳边亲了亲,“我只是阐述事实而已。”   “那也别一遍遍重复。”   周挽商轻笑一声,“这你说了不算,要看心情。”   梁钧尧耳朵都酥炸了。   他打开一个图片文件夹,将注意力放在了今天的事情上,“已经查清楚了,事情并不复杂,那个员工工龄一年,是吴思招的粉丝,大概是因为……这两天的事情,让她们觉得吴思招受了大委屈,她被粉丝群里的朋友撺掇着干了这一出,电梯卡是从前台顺走的。”   周挽商靠着椅子扶手,手臂越过梁钧尧把人完全搂进怀里,按着鼠标一张张查看监控和聊天截图,“看到的人不少,瞒住大概不可能。”   梁钧尧的后背和脑袋都贴在周挽商身上,想动一动拉开距离又实在没地方挪,索性老神在在地杵着,接道:“确实没瞒住,有好事的员工已经把小视频发出去了,虽然没有拍到泼的时候,是从泼完开始的。”   但谁都能想到之前发生了什么。   梁钧尧不可避免有些担心,他是没什么,毕竟不属于圈内人,他更不关心吴思招,只是不想跟对方多牵扯,唯一担心的是会影响到周挽商。   而周挽商却并不担心自己,而是问道:“那个员工你打算怎么处理?”   “直接开除,疏忽大意的前台给适当处分,另外我会找机构来给中鼎的安全问题再做评估和优化,还有……”   “直说。”   “谴责吴思招的工作室没有引导好粉丝……之类的。”   “很好,你犹豫什么?”   “我……”   周挽商低头跟仰着脸的梁钧尧对视,眼神熠熠却也柔和,“我跟你什么关系,跟吴思招什么关系?这点没拎清晚饭就不用吃了。”   梁钧尧愣怔了下,眼都不带眨的,看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眨巴眨把眼,“知道了。”   “对吴思招那边的处理这是公关给的方案吧,”周挽商又揉了把自己眼底下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做得很好,就这么办,我们回家。”   “……嗯。”梁钧尧心里松了些,看到李嘉歆发过来的处理方案,唯有这一点他还是有些存疑。   结果他还没问出来呢,周挽商就都给解决了,得。   然而梁钧尧还是微微皱起眉,“其实我这儿都好说,但是你……”   周挽商打断梁钧尧的话,“我自有打算,你别担心,没事。”   “可是……”   周挽商用一个深吻再次打断对方的话头,这件事他是应该给出回应的,他放在身边的人不能就这么让人欺负。   没这个道理。   被吻到缺氧的梁钧尧算是发现了,自从捅破窗户纸,周挽商就特别喜欢用吻来堵他,这是吃准了他没经验嘛!   到家之后看着做到一半的晚餐,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笋还在水里泡着都没捞出来,梁钧尧扫了眼周挽商,这人应该是知道了之后就丢下厨房的东西赶到公司去了。   他要搭把手,周挽商没让,还嫌弃他捣乱。   梁钧尧就靠在料理台边看着周挽商十分娴熟地切笋,“我刚想起来,你到公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谁给你说的?还有谁带你上去的?”   “除了李嘉歆还有谁?”   梁钧尧无奈地摇摇头,“助理太上道还真是让人苦恼啊,那个狼狈样我可一点儿不想让人看。”   不过现在网上看到的人多了,虽然他们及时地控了热搜,但是网络环境下想完全阻止网友讨论是不可能的。   周挽商问道:“难道不该奖励?”   梁钧尧失笑,他身边的人是一个赛一个嘴皮子比他能说。 第31章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查理从周挽商脚面上踩过去,贴在梁钧尧腿上蹭了蹭,他用眼神示意了下,“现在,转身,请大祖宗带着小祖宗离开厨房,等会儿再把路易招来,今天晚上的饭估计就不用吃了。”   梁钧尧摸了摸鼻子,那还真是,瞧着好像跟安慰他一样的查理,他弯腰揉了揉猫猫头,“走了查查。”   “喵~”   梁钧尧拿了逗猫棒半蹲着逗查理,没想到听到铃铛响声的路易也一溜烟过来,从侧边儿冷不防一撞,让他直接坐在了地毯上。   梁钧尧愣了愣,也没起,索性盘了腿摸过一边的小球丢出去,等着路易叼回来,一边还继续逗查理。   啊,猫狗双全确实是人生赢家了。   他现在偶尔摸一摸也还好,并没有太大的生理不适,但是对别的猫猫狗狗还是不敢上手。   这就挺好了。   周挽商回头看了眼坐在地上逗猫逗狗的人,弯了弯唇角,又很快敛下去,失控的感觉还真是……一言难尽。   等两人吃过晚饭收拾完躺到床上都已经十点多了,梁钧尧并不十分想跟周挽商睡一张床,奈何对方回得太理所当然,他竟然无言反驳。   什么再一再二肯定有再三,都睡了一次两次还怕第三次?   听得梁钧尧嘴角直抽抽,好像两人真的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明明都是盖被纯聊天,他就是给某导演当了人形抱枕而已!   还是那个姿势!   周挽商轻轻抚着梁钧尧的腰背,道:“今天这个事情归根到底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一开始就跟吴思招说清楚,让他、或者说他的粉丝误会了。”   梁钧尧一直压着的那点委屈劲儿不说还好,周挽商又提起来,还是在一片昏暗中,莫名唤醒了他心底的无奈和委屈,说完全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   谁他喵的遇见这憋屈事儿不生气?!   他心大,但是也没大到这程度,但是——吴思招跟周挽商之间毕竟算是绯闻夫夫,虽然姓周的都没承认过,也不妨碍大众脑补,尤其是粉丝。   周挽商虽说跟他在一起了,难保不会对吴思招余情未了,感情可能没有,交情一定还有吧。   不能想,越想越憋屈,而且他确实是介入了主角攻受的感情,如果没有他,这俩人在一起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他一个大男人不想纠结这些乱七八糟的,喜欢就喜欢了,但是很多事情并不跟他一个人说的,也就不得不想这些。   烦哦。   他缓了口气,道:“跟你没关系,你和吴思招毕竟是朋友,有时候帮一把就帮一把了,能理解。”   “这么明事理?”   “嗯?”   “你不生气?”   “生气有用吗?”梁钧尧怎么不气,但是气头上就被水给浇下去了,他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生气归生气,但是也不至于迁怒到周挽商身上。   “有用啊,”周挽商抬眼,在黑暗里跟梁钧尧对视,“你生气了我可以抱抱你,亲亲你,安慰安慰,怎么没用?”   梁钧尧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那么黏糊。”   “从现在开始可以有了。”   梁钧尧按住周挽商的后脑勺把人按回臂弯里,“那你想让我说什么?说介意你跟吴思招过去的暧昧不清?还是说发生今天的事儿我委屈得不行?凭什么吴思招的粉丝要迁怒我?”   小家子气得很。   听梁钧尧快速说完,周挽商反手按住对方的手,往上移了些把梁钧尧按到颈窝处,“说出来不就好了,不会笑话你的,你要是一点不介意我才要难过,我喜欢的人居然一点不介意我跟绯闻对象的过去,那我还真是失败啊。”   “不是……”   周挽商轻笑一声,“不是什么?尧尧,会觉得委屈是人之常情,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招人疼知不知道,你要告诉我。”   梁钧尧倒是不认可这个,“我觉得没必要。”   “我觉得有必要。”   梁钧尧沉默了,话没错,但是他怎么想怎么别扭。   周挽商揉了揉颈窝里的脑袋,“尧尧,感情需要理智,但很多的是感性,委屈了你要告诉我,如果你因为我的原因不开心,那是我的无能。”   “我……”梁钧尧的话卡了壳,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应了声,“我知道了。”   “好乖,奖励一个。”周挽商低头在梁钧尧发顶亲了亲。   虽然被说乖让他有点别扭,不过梁钧尧也没再说什么,他一个恋爱小白,在感情里需要学的地方还很多。   周挽商把薄被往上扯了扯,也没再换姿势,“过两天有个颁奖典礼,你去吗?”   梁钧尧想了想,好像是有个国内的电影颁奖典礼。   金桂,是国内众多奖项里历史最悠久、分量也最重的,这次周挽商有一部作品入围,据他所知是拿了最佳导演的。   他略沉默了下,“现在这个时候,我去合适吗?”   “为什么不合适?这种时候藏着掖着就应该了?”   “那倒是。”   “别想那么多,就这么说好了,也不用考虑以新星的名义,座位我来安排。”   “行,听你的。”梁钧尧也没再这些事儿上多纠缠,周挽商说要安排……大概率会把两人的位子安排在一起。   虽然这个奖项在国际上不够看,在周挽商已经得到的奖项里也不够看,但毕竟是他第一次参加,能近距离看着欣赏的、喜欢的人捧杯,想想就值得期待。   星光璀璨里,是周挽商应得的认可。   接下来两天,事情的发展并不算超出预料,事情一开始没有捂住就压不住了。   吴思招本就是顶流,周挽商也不是闲杂人等,虽然不算高调,但是地位明晃晃摆在那儿,梁钧尧又坐拥那么大一家上市集团公司。   这样三人搅在一起,想不爆都难。   更何况背后还有推波助澜的。   周挽商对这方面不甚上心,梁钧尧分析了娱乐圈各家势力,觉得隐隐有针对春节档那部电影的兆头,动辄几十亿的利润,能把这么强劲一个竞争对手扼杀在摇篮,其余几部电影背后的大老板不会轻易放过。   提前半年,春节档已经硝烟弥漫。   只是马上就是金桂奖颁奖典礼,梁钧尧就把这些先放下了,他肯定不会放任舆论这么发酵,这部本应该在春节档大放异彩的电影,不该折在舆论里。   典礼当晚,梁钧尧拒绝了周挽商一起走红毯的提议,他又跟这部电影没有一毛钱关系,就算勉强是家属,现在的风口浪尖上他还是别去搞事了。   他跟已经进来的章炳南打了招呼,对方态度冷淡,不过也没像之前那样,还就他被泼墨水的事儿嘲讽了几句,梁钧尧虽然被嘲但还有点小欣慰。   这就是变相关心他啊,就是这个表达方式实在是不行,怪不得明明想亲近周挽商却弄巧成拙,变成敌对关系。   都不是铁打的心肠,他对章炳南好,就算一开始不相信、怀疑他别有用心,时间总会证明一切。   梁钧尧提前落座,一边刷着微博消息一边等周挽商进来,只是没想到吴思招先一步找了过来。   梁钧尧并不想跟吴思招多接触,他们现在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对方显然并不这么想。   吴思招坐在梁钧尧身边,场内灯光很亮,两人坐在一起吸引了不少的视线,他也不在意,放低了声音,“钧尧,我是真的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梁钧尧并不看吴思招,冷声道:“从你把我当备胎,靠蹭挽商吃红利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即便你对挽商真的有一丁点喜欢,大概还没喜欢到跟自身名利相当的地步吧。”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好朋友,你也知道我喜欢挽商!”   “很多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再装傻就没意思了,到此为止别再互相纠缠,对我们双方都好。”   “不可能!”吴思招近乎咬牙切齿,却顾及着公众场合强压着做好表情管理,“你可以不把我当朋友,但是我跟挽商这么多年感情,我不可能放弃!”   “如果挽商真的对你没感情了,你不放弃有用吗?”   “你一个第三者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梁钧尧顿了下,在一定程度上他确实是第三者,这是建立在他知道后续剧情的基础上,但是在一切还没发生、还没尘埃落定的时候,他虽然有这种认知,却不认可吴思招的话。   他翘起腿,调整了姿势靠在座位里,“挽商从没说过喜欢你、跟你是恋人关系,在他看来只不过是配合你炒作,帮朋友的忙。既然他现在已经说清楚了,就没有再纠缠的必要,管好你的粉丝,别惹事。这次——我看在过往的情面不追究,下次就不一定了。”   吴思招的手颤了下,“这件事我跟你道歉,我没想到粉丝会那么极端。”   “我是不懂娱乐圈很多东西,但是有人懂,”梁钧尧跟新星那边沟通过,也了解了一部分,“从你粉丝那里得到的截图来看,是有人刻意引导,职粉没跑了,你的工作室八成也有下场,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有些话说太明白就没意思了。” 第32章 我家这位面皮薄   吴思招辩解道:“我没有……”   梁钧尧却根本没打算听下去,“而且你从事发到现在都没有正面回应,你的道歉我不接受,你在我面前说也没有意义,不如告诉自己的粉丝到底怎么回事,让他们不要再想当然地认为挽商跟你是一对。”   “我……”   “够了,”话已经说尽,梁钧尧不想再纠缠下去,扬了下手机,里面刷新出来的消息显示周挽商已经签过名了,从入口到这里不过几分钟,“你还有很好的未来,没有必要在这些事情上纠缠,专注于自身能力的提高,流量吃青春饭,早晚要转型。”   吴思招还想再说什么,只是他现在并不想跟周挽商对上,以他的了解来看,在对方说了那些话后对他是不会留情的,不然他也不会先来找梁钧尧。   吴思招忿忿离开后,章炳南还给他发消息问说了什么,梁钧尧回头看了眼低着头的小孩儿,回复道:【来耀武扬威,威胁几句而已】   【他粉丝很疯,得罪他们,泼墨水都是轻的】   【嗯,我会注意的,谢谢炳南关心】   【没关心,别自作多情】   【好,知道了】   梁钧尧回复完这一句,那边儿就没音儿了,他轻轻笑了声,这兔崽子还不好意思了,别扭的小孩儿有进步,还得再掰一掰。   周挽商在梁钧尧肩头拍了下,从人膝前过去坐下,“笑什么?”   梁钧尧跟和周挽商一起进来的剧组人员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又单独跟一起过来的蒋涵亭问了好——这部获奖电影依旧是这对金牌搭档的作品。   他略微凑近周挽商,压低了声音,“炳南进来早,我跟他聊了两句,这小孩关心人还说话不好听,不过有进步。”   周挽商轻轻哼笑了声,“别在我面前提他,网上说的够难听了。”   这个梁钧尧有耳闻,之前就说得不好听。   他当章炳南是弟弟,外人、尤其是网友不这么想啊,他跟周挽商公开,还被吴思招的粉丝泼墨水,一系列事儿搅和在一起更是说得难听到不能入耳。   梁钧尧刚才腿就放下了,往周挽商那边一靠,解释道:“别人误会就算了,天地良心,我对炳南真的没有其他想法,你可别跟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跑。成天说我,自己都不好好想想的嘛。”   周挽商瞥了眼俩人挨在一起的腿,压根儿没把剧组其他看热闹的人放在心上,轻笑道:“我可以不信,但你得负责说服我不是?”   “那确实。”   “还有——”周挽商凑到梁钧尧耳边,“宝贝,你对他没有别的想法,能保证他也没有吗,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你觉得他会相信你只想当他哥?”   这也是梁钧尧头疼的。   他自己知道,别人不知道,甚至章炳南本身都不相信,“那不管别人怎么想,你得先信我。”   “看在我们现在是恋人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支个招。”周挽商没有再刻意压低声音了,也清楚周围一圈儿的剧组成员都在支棱着耳朵听。   他又问梁钧尧,“想不想知道?”   “当然想。”   周挽商言语含笑,“爱我多一点,再多一点。”   这下子梁钧尧都听到剧组那些人偷笑了,尤其是坐在周挽商另一边的蒋涵亭,十分不给面子。   好在灯光暗下来,让他能把脸红隐藏起来,周挽商这话说得直白,但确实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   而对方在黑暗里摸到他的手时,他也没拒绝,就是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还是公开场合。   这场颁奖典礼对梁钧尧而言没有悬念,他不知道其他奖项得主是谁,周挽商捧走最佳导演奖是肯定的,不过即使早就知道,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兴奋过头。   一点都不妨碍他替周挽商高兴。   在对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时,他也全然忘记了这是公众场合,能跟喜欢的人一起分享喜悦,这种感受妙不可言。   尽管周挽商本人可能并不会太看重这个奖项。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周挽商拿到奖杯和证书,主持人将话筒递过来的时候,梁钧尧还在期待对方到底会说什么。   原本是要跟吴思招表白的,但现在显然不可能了,大概会感谢剧组成员,再略谈一谈接下来的发展吧。   然而被星光环绕的人却语惊四座,将某些事情摆到了明面上来。   众人都安静下来,只有相机的喀嚓声不断响起,都在等着获奖导演的感言。   周挽商手捧奖杯,视线落在某一点上,缓缓开口,“灯光师注意些,不要将追光灯打到某人身上去,我家这位面皮薄。”   在略微一顿后,他继续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已经有所耳闻,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我把话说明白,以后我不想再听到某些风言风语。   “首先,我和梁钧尧是在一起了,他是我唯一的男友、爱人,是我先追的他;   “其次,我和吴影帝之间从始至终只是朋友,请某些粉丝认清事实,接受现状,如果正主管不了,我不介意帮忙管管;   “最后,请各路媒体不要再胡乱猜测、煽风点火,再有下次我不会轻易放过。”   周挽商的声音并不高,借由安静的全场,每个人都听得十分清楚,自然也包括最该听到的几人。   他在一片昏暗里准确捕捉到了梁钧尧的诧异,轻轻勾起唇角,没有再多待,将舞台让给了下面一位。   直到周挽商落座,灯光师都没敢把灯光打到舞台外面去,他还想要饭碗的。   除了新入行的,谁不知道这位大神背后还有大佬啊,这下倒好,再加一个从情敌变情人的梁大总裁,更不敢惹。   梁钧尧确实有些窘迫,在周挽商把奖杯递给他的时候,语气很有些僵硬,“我谢谢你啊。”   周挽商闷笑道:“我怎么听出了嘲讽的意思?这么不情愿,要不下次我让灯光师给你两束光?两束不够的话翻倍也可以,他们很乐意配合的。”   “别!别别别,你今天叮嘱得非常到位。”   周挽商歪了身体靠在扶手上,手臂贴着梁钧尧的手臂,“我本来是想直接走的,但是怕咱们梁总脸还红着、不好意思见人,就勉为其难再坐会儿吧。”   梁钧尧都听到剧组人员的偷笑了。   他顿了顿,直视着前方,抬起脚踩在周挽商脚上,“周大导演,您可以闭嘴了。”   “好的尧尧,没问题。”   梁钧尧选择了无视,但一边的蒋涵亭憋笑憋得都要喘不上气来了。   他虽然猜到了周挽商之前没有发作是在等一个机会,也想到了就是今晚,但他是真没想到老友会说得这么直白,说明加警告。   不得不说干得漂亮。   但这样一来就把吴思招那些粉丝都得罪完了。   典礼最后的合照周挽商没去,把奖杯和证书丢给工作室一起来的人,就拉着梁钧尧从侧边员工通道出去了。   到了停车场后回身一看,他才发现梁钧尧的脸色有些严肃,“怎么了?不开心?”   梁钧尧摇摇头,“没有,能听你那么说我很高兴,但是也把吴思招给推出去了,尤其是他的粉丝,我担心接下来……”   “我知道。”周挽商拉开副驾车门,发动车子后打开空调,“但是没关系,既然他的粉丝不怕事要闹大,那就如他们所愿。”   “除了粉丝的针对,我主要担心影响你春节档上映的电影。”   周挽商笑了声,把手机递给对方看,“片方已经给我打了两个电话,我没接,他们跟你应该是一个看法。”   梁钧尧不能不担心,一个配角在电影上映前曝出黑料就能影响电影正常上映,更何况一下连导演和男主都扯进去了。   他看周挽商一点不在意的样子,不无担忧,“毕竟那么多投资,前期的宣传已经开始,发行也投了不少钱进去,他们肯定会担心,你给人家回个电话吧。”   周挽商靠在门框上,看向眉头不展的人,伸手去戳那快皱成川字的眉心,“宝贝,别担心了,一部电影而已,赚了赔了没那么重要,别想了,想我。”   梁钧尧一把攥住周挽商的手,“你不要仗着自己是最大的投资人就胡来啊。”   这部就是周挽商投资了大把钱财进去的电影。   因为不断追加投资,原本千八百万的小投资变成了中等投资,投资方就算赔也赔不了多少,即便是真的因为负面上映不了,大不了他来赔。   但是,作为投资最多的人,周挽商就赔大发了。   虽然不是说心疼钱,但那是周挽商的钱,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赔进去了,他不答应。   梁钧尧伸手,“手机给我,你不回我来回,我跟他们说。”   周挽商顺势拉住梁钧尧的手把人塞进副驾驶,门一关,等他自己上车了才道:“随缘吧,就算上映不了不过是延期,就算放弃国内市场也没关系,不值得花那么大精力,现在我还是想把手头的电影拍好。别愣着,安全带系好。”   梁钧尧就不太喜欢周挽商这么佛系了,自己的钱也不能这么造啊。   周挽商看梁钧尧还是耿耿于怀,开解道:“对我来说电影票房多少不重要,我不关心,甚至得不得奖也无所谓,我在乎的是电影有没有按照我的意思拍摄完、剪辑完,上映的版本是不是完全按照我意思来的。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在乎。”   他早过了追求高票房和奖项的年龄了。 第33章 这叫心有灵犀啊宝贝   梁钧尧理解周挽商专注于自我和电影本身,但是他不接受因为某些事情导致影片不能上映,或者大幅影响票房。   他直视着前方,道:“你拍你的电影,这些事情别管了,我去找片方谈,你可以不在乎,我不能不在乎,我不希望以后有人戳着你的脊梁骨骂。   “挽商,你对待电影认真、苛求每一个细节,一个人做了多少人的工作,我都知道,这样精心制作的电影不该被埋没,应该到它应该待的位置去大放异彩,票房,奖项,一个都不能少。   “你有这个本事,为什么让给别人?”   梁钧尧目不斜视,因此也就错过了周挽商复杂的眼神,他想的都说了,周挽商不心疼自己的成果,他心疼。   一部好电影就应该好好上映,被大众看到,不管褒贬,都应该给这个机会,而他对周挽商的信心没有动摇过。   周挽商看着身边的人,唇角微微下压,又慢慢扬起来,他好像……发现宝了。   时间往后推移,梁钧尧的担心一点没错,从颁奖典礼那晚后,吴思招的粉丝疯了一样在网络上喷人,主要就集中在他和周挽商身上。   骂他是不知廉耻的小三,骂他不要脸,逮着他之前当他们哥哥舔狗这件事往死里嘲讽。   说他得不到吴思招的喜欢就去撬人家墙角,还勾搭新晋小生,中鼎集团都被骂上过热搜,说什么地产垄断,资本去死,恨不能将他钉在人类发展的耻辱柱上。   而骂周挽商的话一样难听——始乱终弃,瞎了狗眼,恩将仇报,断子绝孙,一肚子坏水儿敢欺负他们家哥哥,电影扑街算什么,出门被车撞才好。   对于这一切,吴思招没有做太多回应,只让粉丝们别再继续抨击,而他这些话在粉丝那里无异于火上浇油,将自己塑造成了一朵小白花,周挽商和梁钧尧就是狼狈为奸、十恶不赦的罪人。   周挽商长相好,有才华又有个性,自然粉丝也不少,但相比于吴思招的粉丝,战斗力就不够看了,有到周挽商那儿跪求发声的,也有跟周大导演一样躺平的,比起那边的凝聚力,这就是一盘散沙。   而这一切负面新闻最终导向了春节档上映的新电影。   即便吴思招发声明说不希望影响电影正常上映,那是众多工作人员的心血结晶,也阻止不了粉丝、或者披皮黑在各大平台给差评。   很难说这里面没有对手的介入。   而片方在负面消息过多时选择了避其风头,保守发行,虽然没有跳档,但宣发投资少了很多。   时间进入十二月,春节档几部片子的宣传越来越密集,梁钧尧不能不急。   偏偏自家那位一天天扑在剧组都很少回家,一部电影拍了小半年,预计在过年前能杀青,但凡他提起这部岌岌可危的电影,周挽商总是以各种借口扯开话题,一点都不关心。   梁钧尧在碰了几次壁后也不跟周挽商说了,跟人知会了声,就自己埋头搞去了。   他之前哪儿懂发行啊,新星一个经纪公司也不负责这个,最后还是让新星的老总出面,又找人做了调查,最后以新星的名义收购、控股了一家发行公司。   梁钧尧这边忙,李嘉歆也忙,忙着从中鼎抽了俩搞宣发的员工过去监督工作,有自己人在很多事情都好处理很多。   梁钧尧一头扎进去才知道里面的水有多深,就一个院线就给他难住了。   中鼎是做地产的,虽然有涉足商场,但是并没有做院线这一块儿,大的院线就算愿意看在他的面子上给排片,但也不会太高,毕竟现在负面不少,电影反响怎么样、没上映谁都不敢保证。   在综合完团队意见后,过年前一个月,梁钧尧敲定了方案,没办法的时候先想钱,购票平台、支付平台上砸钱给补贴,先把第一天的排片给保住,最好能前三天,然后就看口碑了。   这部电影口碑如何他很清楚,电影本身不属于晦涩难懂又小众的类型,春节档上映后也有不错的票房表现。   他现在就需要搞定前三天的排片。   宣发整体上比较低调,粉丝纠缠不休,梁钧尧也不敢投太多钱大范围搞宣发,物料都不带有多少的。   至于几大院线怎么去谈,梁钧尧在头疼两天后想到了周景之,这位不是想跟周挽商修复关系么,送到手的机会应该不会不要。   而如他所料,周景之确实很配合,两人的想法也不谋而合。   周挽商现在很多事情不在乎,不过没关系,他们在乎,他们去做,天才不该没埋没,好的作品也不该被舆论影响,仅此而已。   梁钧尧要忙公司的事情,被泼墨水可以说是丑闻,各方面都需要做工作,加上之前整顿公司把他父亲一位老友的儿子给牵扯了进去,他没松口,让人家得了个不小的处分,为此还被老人家找谈话,他又不能不谈,也是相当棘手。   除了自己公司,他还要忙发行,好在周家大哥地位能力都够,两人一起算是基本打通了几家大的院线,前三天的排片量还过得去。   而等他基本忙完,缓过神来都好些天没见着周挽商了。   忙的时候不明显,闲下来就想得心痒痒,梁钧尧索性直接奔剧组去了,远远瞧见周挽商,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更活络起来。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等到剧组收工,员工也都麻溜撤了。   梁钧尧见周挽商还在镜头前没动,缓步晃到对方身后,弯着腰去看,“还不动啊?坐一天了还不赶紧休息休息?”   周挽商回放着最后一场戏,反手揉了揉梁钧尧的头发,“家常便饭而已,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过来了?”   “打招呼了啊,你自己忙起来不看手机嘛。”   周挽商偏过头,勾着梁钧尧的下巴尖给了对方一个轻吻,“那我道歉。”   梁钧尧哼了声,直起腰,“走吧,先去吃饭,都八点多了。”   周挽商收拾了散落的剧本,“今天涵亭还跟我打赌,赌你什么时候忍不住跑过来,他说三天内。”   俩人并肩往外走,梁钧尧也不意外,蒋涵亭性格开朗但跳脱,打这种赌还真能干得出来,“你怎么说的?”   “今天。”   梁钧尧不信,“你唬我的吧?”   周挽商轻轻啧了声,“这叫心有灵犀啊宝贝。”   就算周挽商老这么叫他,梁钧尧还是很不适应这个黏糊糊的称呼,他爹妈都没这么喊过,也不是没跟周挽商抗议过,对方就一句话——让他多适应。   他站在休息室门口等周挽商进去放东西,道:“这个我不信,最有可能的是嘉歆跟你说的。”   周挽商拿了外套,“这次你还真是冤枉她了,我都没拿手机,她这么跟我说?”   “那你怎么知道?”   周挽商但笑不言,穿好外套牵着梁钧尧的手离开剧组。   有些话说太明白就没意思了。   梁钧尧今天会过来确实没人告诉他,他只是根据事实推测而已,他清楚对方最近在忙着疏通院线,有朋友跟他透过底,既然说住、那应该是忙得差不多了。   他家大总裁既然稍微闲下来,能坐得住就怪了。   两人吃了晚餐,梁钧尧坚持把周挽商送回剧组,这位不回家他也劝不动,“这都一月了,年前能拍完吗?”   周挽商捏了捏梁钧尧被一月冷风吹得浸凉的脸颊,“快了,一周内。”   梁钧尧也没躲开,任由对方揉搓面团一样揉捏他,“说话算数啊。”   “知道了,尧尧宝贝这么想我,我保证按时完成任务,早点儿回家。”周挽商的笑意抿在唇角,“就是拖了这么长时间,投资又追加不少哦。”   “这都小事儿,钱而已,不管能不能回本,你开心就行嘛。”对这个事儿梁钧尧看得十分开,钱不就是花的,摆在那儿不过是一个冰冷的数字,花得值当才有意义。   周挽商轻笑出声,“回去吧,不早了。”   梁钧尧点点头,“这几天我就不过来了,马上年关了有几个应酬,不去不合适。”   “好,该忙就忙,过年我就没事了,你走哪儿我跟哪儿好不好?”   梁钧尧微垂了下眼,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坦然道:“我求之不得。”   梁钧尧其实对应酬十分不感兴趣,也一点不想在饭桌上跟一众能当他爹的人说笑,尤其是很多段子他一点儿都不喜欢,却没法儿直接说。   任性是有成本的,中鼎不小,但刚经历过几次波动,梁钧尧不想找事儿。   也因此这场应酬酒没少喝,冷风一吹,脑子里没清醒反而是一片刺疼,他刚瞥见一个眼熟的人影,对方就凑了过来。   曹一鸣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梁总,我跟朋友来吃饭,正好结束早,我送你回去吧。”   梁钧尧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之前刚给了对方处分,倒是没想到今天能碰见,“不用,司机马上过来。”   曹一鸣笑道:“之前犯了错,我一直没跟梁总好好聊聊,咱们俩的父辈是好友,我们也没必要这么疏远,难得碰见了我也想跟你聊几句,梁总不会连这点小请求都拒绝吧?不看僧面看佛面,我爸这些年在公司也是尽心尽力,梁总就给我个机会?”   梁钧尧这会儿脑子疼,想了想,觉得对方说的没错。   他们的父辈关系不错,到他们能延续一段友谊自然最好,知错能改,这个曹一鸣其实也有点本事,以后说不定能重用。   混混沌沌地想了会儿,梁钧尧还是点头答应了,“那就麻烦你了。”   曹一鸣殷勤地打开后座车门,“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我的荣幸!”   梁钧尧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也没太在意,喝了酒就容易想多,疑神疑鬼的干嘛。   而在暖烘烘的车里,他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到了酒店,曹一鸣把昏睡过去的梁钧尧丢在床上,招呼身后跟着的姑娘按照说好的来,他自己喘了口气去捯饬相机。 第34章 抱一下更省事儿   盯着面色潮红的梁钧尧,曹一鸣眼里是肆意的嘲讽。   敢处分他,他长这么大还没被那样训斥过,他爹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来公司打工不过就是看在老梁总的份儿上,现在梁钧尧敢那么怼他,不报复他咽不下这口气。   才二十出头的姑娘,在曹一鸣示意可以开始之后脱了外套爬上床,跪坐在梁钧尧侧边给人脱衣服,确保能露出半张脸。   露的少了认不出人,露的多了太刻意,半遮半露的程度能让其他人将将认出来再好不过。   冬天衣服多,姑娘慢条斯理地脱,曹一鸣找好角度抓拍。   外套脱了,里面是西装外套,扣子好解,在里面是衬衣,扣子一颗颗解开,年轻姑娘的青葱玉指从梁钧尧露出来的胸膛上滑过,在加了滤镜的镜头里显得暧昧十足。   在那双手落在皮带上时,突然响起的开门声让曹一鸣猛得回过头,还没骂出声就被来人来人惊到了。   见鬼的周挽商怎么会在这儿?!!   周挽商并不管曹一鸣的诧异和呆愣,几步走过去,抬脚将人踹倒在地,弯腰踩在对方胸膛上夺过相机,看向床上愣愣的姑娘,“手不想要尽管说。”   那姑娘忙缩回手,看眼前的情形也知道不妙,从床上连滚带爬地下来,颤抖着声音道:“是他找的我,给我了一万块钱要我配合拍照,不关我的事!”   周挽商眉眼冷厉,“滚!”   姑娘穿上鞋,抱起外套就走,而周挽商盯着还在挣扎的曹一鸣,“胆子不小,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算计人的吗?”   曹一鸣啐了一口,“他不是东西,你也不是好玩意儿!先前跟吴思招那么好,转头就跟梁钧尧搞上了,你们俩真有一手啊!”   周挽商举起相机,冷笑一声,惯有的懒散随和消失得一干二净,神色冷沉,“这笔账我记着,曹一鸣,你真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不过是仗着父亲耀武扬威。”   “那也好过你们瞎胡搞!”   周挽商有心想教训曹一鸣,然而床上的人呼吸渐重显然并不舒服,他脚下用力,皮鞋后跟在曹一鸣胸膛上一碾,看人疼得龇牙咧嘴才放开,“滚吧。”   曹一鸣恨恨地瞪了眼周挽商,捂着生疼的胸口离开,这笔账就算这俩人不跟他算他也会记着,早晚要讨回来!   周挽商偏头递给刚才开门的经理一个眼神,对方意会地默默带上了门。   周挽商大致浏览了下相机里的内容,将东西删得干干净净,这才走到床边。   他单膝跪在床上,弯腰凑近出了一脑门儿虚汗的人。   酒味混合着一点药水的味道涌入鼻腔,让周挽商眼神暗了些,曹一鸣下手重,东西用的多,别说只是拍拍照,就是真折腾一晚上也不见得会醒。   梁钧尧眉头紧蹙,双目紧闭,双唇微张,呼吸一声重过一声,自脸颊至耳根、耳廓,泛着一层淋漓的水红。   周挽商的视线往下,落在对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胸膛上,想起刚才进来时看到的场面、还有相机里拍到的照片,眼神越发暗了。   他将人抱进浴室,他的人,不容任何人染指分毫。   敢做,就要承担后果。   周挽商自认不是君子,梁钧尧神志不清手脚发软,大概是烧得难受,喉咙里是低哑的泣音,哼哼着往他微凉的怀里靠,黏糊糊抱着不撒手,还一个劲儿蹭。   柳下惠也把持不住。   必须吃干抹净。   梁钧尧不算清醒,但可能正是因为不清醒,给出的回应生涩也坦然,似乎隐隐知道身边是他,喉咙里的小声呜咽模模糊糊——是他的名字。   而等到偃旗息鼓已经是后半夜了。   周挽商把人清理妥当塞进被窝,侧身躺在一边,他盯着梁钧尧微微有些肿的嘴唇,眯起眼,颇有些不尽兴。   说起来距离他公开表白都过去小半年了,他没想过这茬事儿,梁钧尧亲亲抱抱都不好意思,撩拨过头就脸红,自然不会进一步要求什么。   他呢,没多少这方面的想法,不过想想方才梁钧尧的反应,突然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   如果人完全清醒着,乐趣会更多吧。   过两天再试试好了。   梁钧尧这一晚迷迷糊糊没睡踏实,恍惚间在一片氤氲水汽里看到了周挽商,又好像一个人坠落火海与雪原,不知道是冷是热,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懵,脑壳子疼得要炸。   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没在家,扫视一圈发现像是酒店,而身上哪儿哪儿都不舒服,酸软无力好像昨晚上当了一整晚的散打陪练,尤其是身后某个地方,不可言说。   某个突然涌进脑海的认知让他僵在原地,不是吧?   听见开门声,梁钧尧勉强用手肘支撑起身体,看到进来的人是周挽商,突然松了口气,任由自己又躺回去,盯着天花板上的欧式吊顶愣神,“你能跟我解释下现在的情况吗?”   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不像样,软绵绵的没力气。   也昭示着那些模糊的印象不是他在做梦。   周挽商把东西放在床头,凑过去亲了亲梁钧尧的脸颊,笑道:“比我预想的醒得要早,昨晚上喝那么多酒,估计也没吃什么东西,饿了吧,先吃饭。”   饿确实是饿了,但是梁钧尧没心思吃饭,斜了眼笑眯眯的周挽商,“你觉得我不搞清楚怎么回事儿能吃得下去?我没那么心大。”   “心还不大呢,”周挽商靠坐在床头,揽着梁钧尧的肩把人捞起来让人靠在自己怀里,捏着对方的下巴晃了晃,“心不大你能跟曹一鸣走?”   梁钧尧被酒精和药劲儿糊住的脑子终于开始缓慢转动,“那……”   周挽商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了,又道:“他对你不满你不是不知道,还敢上人家的车?别对人性抱太大希望,有点警惕心。”   听到周挽商的话,梁钧尧到底松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他会怀恨在心,虽然给了处分,但我又没太难为他。”   “人跟人各方面的评判标准是不一样的,”周挽商不再提曹一鸣,“先不想了,照片都删了,碍眼,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方法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得长长记性,别轻信他人。”   梁钧尧闷闷地应了声,要不是周挽商昨天剧组杀青,想给他惊喜就没提前说,而是问了李嘉歆应酬的酒店,远远看见他上了别人的车一路跟过来,又借着自己的人脉搞定了酒店,那他昨晚真的是惨了。   只是想到后续发生的,他又有点不好意思。   漱了口擦了脸,几口软糯咸香的皮蛋粥喝下去,梁钧尧才撩起眼皮瞥了眼周挽商,“昨晚……”   做了吧。   他之前从没想过自己会跟男人在一起,真在一起了他又不是那啥冷淡,没那么清心寡欲,也想过这些,不过他自己没经验,又不好意思跟周挽商提,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周挽商坐在床边,听见这话笑道:“是不是想不起来细节?没关系,我这边儿也忙完了,你公司应该也快放年假了吧?我们有的是时间,我帮你、仔细、回忆下。”   梁钧尧被粥呛到了。   罪魁祸首抚着背被他顺了顺气儿,他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别把这种事说得这么……这么直白?”   看着本来就眼睛红红,又咳得双眼泛着泪光的梁钧尧,周挽商好心情地给人抹了抹眼角,“这就叫直白了?不过谁让我喜欢你呢,尧尧脸皮薄嘛,我不说了,嗯?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回家,公司那边我跟李嘉歆说过了,你休息一天。”   梁钧尧剜了周挽商一眼,他确实不太记得了,昏昏沉沉的最多就感觉身边有人,知道是极为熟悉和信任的人,身体上的反应反馈到脑子里就很迟钝了。   见人不说话,周挽商夹了个蟹黄小笼喂到梁钧尧嘴边,“张嘴。”   看对方咬了一口慢慢嚼着,他才问道:“你很介意自己在下面?”   梁钧尧这回没呛住,好一会儿才随便嚼了几下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磕磕绊绊地开口,“那没有……这个事情、这个事情我又没一点经验,我……那个……”   都在一起了,其实他真没介意谁上谁下的问题,他一没经验,二觉得自己毛手毛脚,担心给人弄伤了,不如自己躺平方便。   就是好歹第一次,这么迷迷糊糊过去了,总感觉……有点不得劲。   不过做都做了他也没必要矫情,只是偏偏周挽商口无遮拦什么难为情的话都要当着他的面说,让人挺不好意思的。   周挽商轻轻笑了声,也不逗弄了,“吃饭吧,吃完我们就回去,昨晚上今天早上都没遛路易,俩毛孩儿也没添水喂食。”   梁钧尧点点头,感谢路易和查理,他现在是真的不想跟周挽商讨论这个问题。   就是走的时候梁钧尧还是腿软,他也说不上来是因为周挽商,还是因为药。   周挽商揽着梁钧尧的腰承担了对方大半重量,建议道:“其实我觉得抱一下更省事儿。”   梁钧尧僵着脸拒绝,“不了,大白天的,我要脸。”   周挽商勾起的唇角就没压下去,自家大可爱这么一本正经地拒绝,他也不坚持,别一下逗过头,一会儿装鸵鸟去了。 第35章 我不要口头表扬   回到家,周挽商安置好梁钧尧,给查理添了水和粮,就带着急不可耐要出门、把尾巴摇出虚影来的路易出了门。   他沿着水渠慢慢走着,给蒋涵亭回了电话,“一大早扰人清静,容易缺德。”   “你昨晚上还给我打电话呢!”   “那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你就是狡辩,我昨晚上托酒店老总帮忙,监控都处理干净了,我这不是跟你说一声,怎么就不是特殊情况了?”   “发个消息不能说?”   “……行,你有理。”   周挽商扯了扯牵引绳,把跟着一只柯基跑的路易给拉回来,“想凑热闹就直说,你我还不清楚么。”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老实交代吧。”   周挽商轻笑一声,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托某个蠢蛋的福,不然我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说实话,我觉得梁钧尧这人还真是变得彻底,现在是妥妥的好脾气。要换了以前……你俩不把床打塌都是好的。”   “换了以前、你根本不需要有这个顾虑。”   “行吧,你要是认真的就好好对人家,你自己对电影不上心,梁总跑前跑后给你张罗,这份情你得领,听见没?”   周挽商轻笑一声,“你哪边的?”   “你废话,不是你这边的还能是他那边的?我就是觉得从你父亲不在到现在你状态不对,梁钧尧也不对,一个两个奇奇怪怪,不过我看你最近还行,可能是恋爱了人也正常了?”   周挽商眼神微敛,他知道自己变化大,也清楚梁钧尧变化一样不小,蒋涵亭看在眼里却没有多说,“不用担心,人活着不就这么回事,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个屁!有分寸你能不能对自己的电影上上心?”   周挽商也不在这上面纠缠,“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就挂了。”   “……最后一句,你哥也帮了忙,你既然不打算跟你母亲搞好关系,你哥总能认吧?”   “钧尧跟我提过,这件事我会考虑,谢了。”   挂了电话,周挽商扯了扯牵引绳,“走了,回家。”   “汪!”   周挽商唇角翘起,明明是冬天了,他却觉得这么长时间心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暖过,好像未来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不一样的、充满变数与期待的未来。   周挽商轻手轻脚进门,给路易松了绳,本来想回卧室,瞥见扶手边伸出来的脚丫子,缓步走过去,一看,梁钧尧就躺在沙发上。   查理盘着卧在这人的拖鞋上,看见他后懒洋洋地甩了下尾巴就不带动的了。   他蹲下身,凑近睡着的梁钧尧,梁大总裁睡得头发软趴趴,呼吸暖润润,似乎是感觉到有人靠近,眼睫颤了颤后睁开了眼。   周挽商上手揉了揉,“怎么不在卧室睡?”   梁钧尧模糊地轻笑了声,“醒了,看你还没回来,本来是想等一会儿,没想到又睡着了。”   “药的后劲儿大,最快缓过来也要明天了。”   “嗯。”   周挽商贴着梁钧尧的额头,对方体温微微偏高,也还算正常,“中午想吃什么?”   梁钧尧虚眯着眼想了想,“鱼。”   “行,炖个鱼汤?”   “好。”   周挽商连毯子带人一块儿抱起来,大概还没完全清醒,梁钧尧也没表示不满,只轻轻哼了声就窝着不动了,“出来还知道带条毯子,尧尧做得很好,要表扬。”   “表扬?”   “对啊。”   “我不要口头表扬。”   几步路的距离,周挽商把人放在床上,窗帘还拉着,室内一片昏暗,他也没开床头的灯,坐在床边,给梁钧尧掖好被子,在对方额头上亲了下,“好了,表扬到位了吗?”   梁钧尧笑笑,眼睛虽然没有完全睁开,但是亮晶晶的,他抬头在周挽商脸上回吻了下,“到位。”   周挽商失笑,“睡吧。”   等梁钧尧睡着了周挽商才离开,他直接用手机订了食材,免得家里可可爱爱的大朋友睡醒了再找不见人。   也是从这天开始,周挽商真像自己说的那样,梁钧尧走哪儿他跟到哪儿,李嘉歆都对霸占总裁办公室长沙发的某人见怪不怪了。   她隐晦地跟梁钧尧提过一嘴,只是她的上司一点不在意,甚至是纵容,以并没有打扰自己工作为由一点儿不干涉。   李嘉歆只敢默默腹诽,是不影响工作效率,但是那么大一只懒散地窝在那儿实属有碍观瞻啊,就是长得好看也不是很合适。   不过这话就轮不到她来说了。   她还得去安抚被气到的董事——因为梁钧尧被人家宝贝儿子算计,董事来道歉,梁钧尧却没给面子直接把人处置了。   直到大年二十九梁总裁结束今年的工作、两人开始腻在家,不过就算在家梁钧尧也没闲着,春节档预售已经开始了。   平台补贴真金白银地砸下去,就预售情况来看还行,排在第三位,只要前三天排片守住,梁钧尧对这部电影的口碑有信心。   就是周挽商拒绝他一起去看电影,他说服半天最后却被人勾搭上床,最后不了了之……两人用家庭影院在大年初一看了。   然后梁钧尧就开了小号泡在评论区,一条一条挨着反驳,跟周挽商粉丝打成一团,听着姑娘们对自家男人从头夸到脚,从长相夸到人品,他一点不吃味,还频频附和。   一句都没说错嘛,周挽商就是这么优秀!   而这么优秀的周大导演从后面抱着梁钧尧窝在沙发边厚厚的地毯上,电视里综艺放着,但没吸引两人看一眼。   他眯起眼瞧着对方抱着平板全身心投入,跟蹲在一边睁着一双圆溜溜黑眼睛的路易对上视线,顿觉自己好可怜。   他盯着自己嘴边那截脖子,唇一勾,张嘴咬了上去,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也没松口,而是用牙齿咬着那一点皮肉磨了磨。   梁钧尧本来正跟黑子据理力争,冷不丁被咬了口,人家不止咬了还不松口,弄得他浑身都僵了,“挽商?”   连声音都是颤的。   周挽商这才悠悠松了口,“跟黑子玩儿就这么有意思?”   梁钧尧微微抿了下唇,“我就是看不惯他们睁眼说瞎话污蔑你,可以不喜欢,毕竟一个人一个感受,一部电影没法儿让所有人都喜欢,但是刻意找茬去黑就不行。”   说完还是气,他又道:“要不是你不让用我自己的号,我都想直接回复他们。”   周挽商瞧了眼梁钧尧脖子上的牙印,心情好了些,把下巴戳在对方肩头,“我是不想你被黑子围堵,看了败坏心情,再者你不也发了吗?”   “那就是个简单推荐,不算事儿。”梁钧尧瞥见评论里明晃晃的吴思招的粉丝,疑惑道,“这是他们偶像主演的电影,为什么还要这样抨击啊?”   这里面的逻辑他想不明白。   周挽商解释道:“只是一小部分,他的大部分粉丝还是倾向于支持的,而在小部分极端粉丝看来,我已经伤害了他们正主,那么跟我有关的一切都是吴思招的黑点,都需要打倒、清除,哪怕会伤害吴思招的利益,舍小保大,就这么简单。”   梁钧尧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些粉丝的脑回路他实在是理解不能。   在平板被抽走后,梁钧尧看向电视里热热闹闹的综艺节目,“挽商。”   “嗯?”   “跟你商量件事呗。”   “说。”   梁钧尧想了下措辞,“大过年的,你哥想跟你见个面,一起吃顿饭……”   “不见。”   周挽商拒绝得太过干脆利落,梁钧尧余下的话都没法说了,“这次能拿下半分之二十的排片,周总帮了不少忙。”   “不是我让帮的。”   “那……”   “喜欢我的人那么多,喊老攻的也多,是不是我为了回应他们就必须要娶?恨我的人同样多,我就要为他们去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   “很多事情我不想多纠缠,我对亲情看得很淡,尧尧——”周挽商的声音轻下来,在自己刚咬出来的牙印上亲了亲,“我有你就够了,别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不想再招惹。”   梁钧尧下意识偏了头方便周挽商动作,嘴上还在争取,“可他……他是你亲哥啊。”   “我母亲有一点说的很对,我确实亲缘浅薄。”   “别这么说。”   “事实而已,跟我在一起大概不会有好运气,再者,某些人估计也不愿意见到我。”   “嗯?”   “我跟周景之很久没见了,我也不想再修复这段关系,如果你不死心……”周挽商顿了下,“我继父让我今晚上回去吃饭,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这个事梁钧尧确实不知道,他微微皱起眉,“你考虑回去?”   “你陪着我去的话,可以回,让你死了这条心。”   梁钧尧揉了揉自己肩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沉默了。   周挽商的头发很软,发质也好,是深咖色的,阳光撒下来的时候泛着一层清透的蜜糖棕,他永远忘不了那天在对方工作室见到的情景。   在他看来周挽商就应该待在阳光里,被阳光笼罩,所有应该得的都不能少,奖项和荣誉是,亲情也是。   他不信周挽商亲情淡薄,只要愿意去尝试,双方都迈出一步,好好沟通,怎么会有冷心冷情的家人呢。   好一会儿他才道:“好,我陪你回去。”   周挽商轻哼一声,“你会后悔的。”   “不会。”   “知道我继父为什么让我回去吗?”   “过年了让孩子回来聚一聚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第36章 你从路边捡来的吧   周挽商叹了口气,“尧尧,很多事情你还不知道,不过今晚就知道了,过了今晚,别再提这种缓和关系的话了。”   梁钧尧满脑子疑惑,不至于吧,他还是觉得里面有隐情,或许周挽商的继父能给他解惑。   家庭聚餐就在晚上,时间并不充裕,梁钧尧到底拉着兴致缺缺的周挽商提前出门,直奔商场,买好东西后到了一个略微老旧的小区,六点半准时敲响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态明显的男人,头发花白,五官板正,神情严肃,身上有书卷气,但并不柔和。   梁钧尧礼貌又规矩地笑道:“叔叔好,没有提前跟您打招呼就擅自登门,唐突了,请您见谅。”   他让周挽商提前跟长辈说一声他一起回来,对方却一口回绝,他虽然跟章炳南说了,但这位也没搭理他,想来不怎么会说,在不在家都不一定。   章正强点了点头,“来者是客,进来吧。”   梁钧尧把礼物递过去,拉着杵在门外的周挽商进门,给对方使了个眼色,奈何就不跟他对正眼。   于雪荣看见两人倒是很意外,也并不热络,简单招呼了两句就回厨房忙去了,还是章正强去叫了在卧室的章炳南。   梁钧尧小声跟周挽商道:“虽然你继父看着挺严肃,但是我感觉应该只是不苟言笑,想缓和关系总得有一方态度先好些,嗯?你好好说话,假期剩下的时间就随你安排。”   周挽商扫了眼身边的人,“说话算数。”   “自然。”   周挽商答应时梁钧尧还有些窃喜,然而章炳南出来是出来了,第一句话就让他脸上还没完全浮现出来的笑意褪了下去。   章炳南抱着手臂靠在墙上,语带嘲讽,“这儿都不是你家,大过年的你回来干嘛?还有你,梁钧尧你别太自作多情行么,你谁啊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我家?”   敌意端了十成十。   梁钧尧没搞明白明明之前还会别扭地关心他,今天这又是干什么?   章正强训斥道:“他是你哥,你就是这么跟他说话的?”   章炳南反驳,“他都没把这儿当家,我凭什么喊他哥?还有那谁啊,你为什么让他进来?”   “炳南!”   章炳南却像是攒着一堆的火气,紧盯着梁钧尧,“你能不能要点儿脸?插足人家感情当第三者,就这么不自爱?!你缺男人缺成这样?!”   沉默好一会儿的周挽商站起身,脸色比房间外的隆冬还要冷上许多,“你一直胡闹就算了,我也不需要你这个弟弟,他帮你在娱乐圈立足,没要求过什么,你却用这样的言辞来说他,章炳南,你能不能懂点儿事?”   “我不懂事?你有尽到一个当哥的责任吗还说我不懂事?我要是不懂事就应该把你们赶出去而不是好好站着说话!”   梁钧尧跟着站起来去拉周挽商的手,“挽商你少说两句……”   周挽商转眼瞪了梁钧尧一眼,“安静,听话。”   梁钧尧没想到周挽商跟章炳南会几句话吵起来,还这么剑拔弩张,“挽商……”   周挽商握住梁钧尧的手,扫了眼他的继父,又看向从厨房出来后一言不发的、他的亲生母亲,轻笑了声,“我今天就不该回来,这里确实不是我的家,你们一家三口圆满和美,我不过是多余的那个。”   察觉到周挽商的目光,于雪荣接过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炳南还小,他是你弟弟,你自己私生活不检点没有给弟弟做好榜样,他话是不好听,说你的也是事实。”   周挽商仿佛恍然,笑问,“我大概是您从路边捡来的吧?”   “你住嘴!”章正强呵斥一声,“她是你母亲,你怎么能这么跟她说话?”   周挽商瞥见摆在客厅柜子里两位老师的奖状、还有带的学生获得的一些奖项,道:“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这么说,你、你们怎么想的我清楚,今天来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桥归桥路归路,我绝不再来打扰。”   现在的局面是梁钧尧一万个没想到的,看章正强的脸色不对,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底诧异,在周挽商拉着他走的时候,他还扭头看了眼神情不清的章炳南,似乎是在气头上的不服气样子。   至于那对重组夫妻,他只感觉到了冷硬和漠然。   他也突然有种感觉,自己好像太想当然了。   从楼上下来,梁钧尧反手攥住周挽商的手,将人扯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把对方按在墙上,低声问道:“你继父是怎么回事?”   周挽商对这一切早有预料,反问道:“怎么回事重要吗?”   “他面上虽然在训炳南,实际上默认了你母亲一直以来的做法,对不对?”   “你既然看清楚了,就应该知道那个家没有我的位置,以后就死心了,嗯?”周挽商轻轻笑起来,一点不见伤心难过,“尧尧,如果你真为了我好,就离他们远些,离……章炳南远些,你可以帮他,但别走那么近了,好不好?”   梁钧尧皱起眉,“我为我的自以为是给你道歉,是我没考虑周全,让你受委屈了。”   “所以呢,你答应吗?”   “炳南……炳南他虽然年纪不算小,但是在娱乐圈毕竟没有依仗,能帮我还是想帮帮他,但是如果他再对你这态度,我保证帮你教训他。”   周挽商嗤笑一声,“你以为他会听你的?”   “我……”   “梁总!我们谈谈。”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梁钧尧扭头一看,是追下来的章正强。   他略一思索,看向情绪还算镇定的周挽商,“挽商,你先去车上等我,我跟他说几句话,马上就过去,然后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周挽商在梁钧尧肩上推了下,“聊,随便聊。”   周挽商连带着背影都在说生气,梁钧尧知道今天这事儿有很大一部分怪自己,但如果能缓解自然最好,先跟章正强聊聊,至于之后再怎么哄周挽商都好说,大不了就割地赔款呗。   看着周挽商走过转角,梁钧尧才看向章正强,“您有话就请直言吧。”   章正强正色道:“今天炳南说的话确实过分了,我刚才说过他,等他想明白了就给你们道个歉,你于阿姨……她也不是有意要偏向炳南,只是挽商这些年跟家里不亲近,伤着她的心了。”   “那您呢?”梁钧尧心里不是不难受,周挽商的态度越是无所谓,他越是心疼,没人不渴望父母的关爱,如果不在乎了,那多半是曾经求而不得——放弃了。   “我……”章正强顿了下,“我当然还是希望挽商能改改自己的性子,别这么一身刺。”   “所以就只是挽商的问题?”   “也不能这么说,主要是我们太忙,忽略了他,”章正强说得艰涩,“这个事情不是一天两天的,我们确实有失职,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梁钧尧沉默下来,正如忠义两难全,工作和生活很难兼顾,好一会儿他才道:“这不是借口,明明双方都有不对的地方,为什么现在要一味去指责挽商不懂事?”   章正强沉默半晌,“她母亲近些年身体不好,有些事情就由她去了。”   梁钧尧一点不认可这种话,大概每个人站的立场和角度不同,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沟通和理解。   于雪荣是偏颇,而章正强放纵了这种并不公平的偏向。   章正强很快转移开话题,“我是想跟你说一件事。”   梁钧尧缓了口气,还是选择了听下去,“您说。”   “你和挽商并不合适,趁着现在交往时间还不长,趁早分手吧,别到最后闹得无法收场,到时候大家都难看。”   梁钧尧还没接受对方前面的说法,又来这么一通,让他无法理解,“为什么?”   章正强叹了口气,“你们门不当、户不对,现在只是一时激情,等真的结婚了就会慢慢发现彼此之间并不合适。”   听出章正强话里的侧重,梁钧尧重复了一遍,“门不当、户不对?”   “挽商的父母离婚就是因为这个,”章正强语重心长道,“他父亲位高权重,他母亲只是普普通通一位中学老师,两人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相恋并结婚,但是婚后过得并不幸福,身份地位带来的影响不止表现在三观方面,就算最初真的有喜欢,也都慢慢消磨光了。”   这些陈年往事梁钧尧并不清楚,不过于雪荣和章正强是多年同事,离婚后走到一起也无可厚非。   他略一停顿,道:“门当户对在一定程度上可能是对的,但是并不完全对,而且我跟挽商之间并没有那么大差距……”   章正强有些激动地打断了梁钧尧的话,“他跟随母亲生活多年,到底跟你出身豪门世家的不一样!”   梁钧尧在此之前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而看着稍有气急的章正强,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周挽商这位继父或许从心底是有嫉妒的。   对周挽商可能没有从心底接受过,这大概也是默认于雪荣多年偏颇的原因之一。 第37章 送礼送自己 撒娇最管用   梁钧尧的神情随即冷下来,“挽商怎么样我清楚,不需要别人对我指手画脚,更何况您只是不承认挽商的继父,我为什么要听您的建议?”   他说完就走,有些话多说无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爱孩子,亲情和其他感情一样,需要衡量很多东西,然而衡量得多了,有些感情从根上就变质了。   周挽商或许是对的。   如果不是一次次失望,不会不对亲情有向往。   梁钧尧快步走向车子,没去驾驶座,而是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在周挽商仰起头看向他时,弯腰给了对方一个紧紧的拥抱。   周挽商拍了拍梁钧尧的背,“怎么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梁钧尧顿了下,认真道了歉,“对不起啊,是我想太多了。”   “知道就好。”   梁钧尧松开手,盯着周挽商的眼睛,“之前我不相信,现在信了,不是所有父母都会给予孩子无私的爱,亲情里也会掺杂很多别的东西。”   周挽商唇角勾起,“那我们今天就不算白来。”   梁钧尧抿了下唇,“虽然你母亲和继父有偏颇,但是炳南对你还是在乎的。”   周挽商的唇角敛下去,“还没看清楚?还觉得我真能跟章炳南好好相处?”   梁钧尧现在也知道某些感情强求不来,“如果他跟两位长辈一样,我就什么都不说了,但那孩子就是不懂事,可能是被别人蒙蔽了,他从心底是想亲近你的,只是方式可能不对。”   周挽商这下连眼神都沉了不少,“我不想再听见你跟我说章炳南如何如何,明白吗?”   “挽商……”   周挽商不再看梁钧尧,“我对跟他们纠缠没有兴趣,在这段家庭关系里、我累了,他们怎么样跟我没关系。”   “你别这么说啊。”   周挽商瞥了眼梁钧尧,仅仅一瞥就转了回去直视前方,“你这么坚持要我跟章炳南缓和关系,到底是想帮我修复亲情,还是……为了满足自己对弟弟的期待?”   梁钧尧哑然,周挽商的话他万万没想到,“我……”   “如果你能反驳,我洗耳恭听。”   周挽商的语气让梁钧尧又想起了他刚穿越来的时候,对方就是这个冷漠又玩味的态度,然而他能解释什么?   不能说全无关系。   他一方面确实是想让周挽商和章炳南缓和关系,对这两人都好,而且这跟他把对亲弟弟的遗憾投射在章炳南身上并不冲突,所以一直以来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而现在看来,周挽商是介意的。   对方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但是梁钧尧真的能放弃么。   章炳南跟他的亲弟弟太像了,虽然把一份感情投射在另一个人身上并不公平,但是这件事对双方本身没有一点坏处。   他对章炳南好,仅仅是出于对弟弟的遗憾,想弥补,如果能让人开口叫他一声哥,那他就真的心满意足了,但是现在事情又没那么单纯。   他跟周挽商是恋人。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爱情,他哪边都放不下,但偏偏两方不可调和。   周挽商的态度摆明了是拒绝,章炳南那里又说不通,但凡那小兔崽子嘴巴不那么毒,做事情能不那么莽撞,两人的关系都不会恶化到现在的程度,还有——   以后大概会更剑拔弩张。   他不想看到兄弟俩针锋相对互相伤害。   回程路上,两人一路无话。   梁钧尧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余光一瞧周挽商,对方往车门那边偏了偏,闭着眼,压根儿不想跟他交流。   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局面,多多少少让梁钧尧有些沮丧。   回去之后,周挽商一句话没说,没去主卧,而是直接进了次卧,一下甩上门,跟过去的梁钧尧差点撞到鼻子。   他低头看看一起被关在外面的路易,深深地叹了口气,揉了下自己的头发,大过年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自作自受。   两人到现在晚饭也没吃,梁钧尧没指望周挽商现在还能有心情去做饭,他拿着手机愣了半天,最后还是走进了厨房,虽然他的厨艺约等于零,但是就道歉而言还是更有诚意些吧。   他本来打算再晚会儿给章炳南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套套话,对方的电话却先打了过来。   梁钧尧搅了搅锅里的粥,腾出手接了电话,那边却并不出声。   他放下汤勺,“炳南,你今天说那些话什么意思?你要是真的想跟你哥搞好关系就不该说那些话。”   “你在指责我?”   “不是指责,只是疑惑,按照正常思维来说在你想亲近一个人的时候不该那样说话,换了谁都会误会。”   “那是我的事,我只想让他关注我而已,到底是哪种关注我已经不在乎了,随便,无所谓。”   完犊子。   梁钧尧有些发愁,这就是后面两人彻底反目的原因。   章炳南一开始可能还想着挽回,但是挽回不成就彻底走向了反面,只要周挽商能关注到就行了,哪种关注章炳南不在意。   他忙道:“之前你还没这种想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谁跟我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真心想对我好?”   “自然。”   “那你就离开周挽商啊,你离开他,我就、叫你哥。”   得,又是二选一。   梁钧尧声音微微沉下来,“感情不是这么谈条件的。”   “对我来说就是,你跟吴思招划清关系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想明白了,干嘛又跟周挽商搞在一起,人家青梅竹马相亲相爱的你搞进去做什么?”   梁钧尧心里突然涌上一个猜测,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这兄弟俩的关系恶化那么快、那么彻底,离不开吴思招的挑拨。   而现在呢,章炳南还跟吴思招不清不楚的,他的提醒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   他试探着问道:“你今天说那些话是不是因为吴思招跟你说了什么?”   “跟他没关系!”   梁钧尧知道了,这妥妥是吴思招从中作梗。   他猜测道:“他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说自己跟挽商感情多好,就是因为我介入才导致他们闹掰?”   “……”   梁钧尧叹了口气,“我是不是第三者他心里很清楚,炳南,吴思招绝没有表面那么单纯,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之前勾搭你,现在又说这种话,你真的一点都想不到他另有目的?”   “我又不是傻子!我知道他就是想让你们分手,他爱周挽商,我也知道他利用我,但是有什么关系?周挽商不会承认我,我也不想你们在一起,明白了?!”   章炳南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留下梁钧尧拿着手机愣了半天,这孩子敢情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为什么还要配合吴思招这么做?   但是听对方话里的意思,现在是对跟周挽商缓和关系不抱希望了。   这不是好兆头。   难搞。   吴思招能不能不给他找事啊,梁钧尧本来以为远离主角攻受就行了,结果主角受是远了,跟他是情敌的主角攻又贴过来,而他还没忍住动心了。   果然他一开始的想法是对的,远离主角攻受才是最好的办法,但是现在能怎么着呢,谁让感情不讲道理。   现在电影是拍完了,但是他真舍得跟周挽商既往不咎?   既往可以不咎,但是未来他是想要的。   到头来还是搅和到一堆麻烦事儿里来了,梁钧尧也认,放不下就接受,去解决问题就行了。   章炳南那儿他还搞不太清楚到底什么情况,还是要见面聊聊,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周挽商哄好,天知道他一个毫无恋爱经验的小白——压根儿不知道怎么哄人。   网上那些教程就看就贼不靠谱。   送礼送自己,撒娇最管用,云云,这妥妥不行。   他脸面还要不要了?虽然在周挽商面前好像也没什么面子了,里子都没了。   感觉到毛乎乎的东西从脚上过去,梁钧尧一低头看见盘在他腿边的查理,这小公举最近对他虽然大多时候还是爱搭不理的,有时候也愿意亲近亲近他。   看着查理,梁钧尧想到一个好办法。   投其所好嘛。   梁钧尧准备好东西,敲响了周挽商的房门,敲了三遍,对方都没应答,“那我开门了啊。”   门把压下去,房门没有反锁,梁钧尧推开门,在一片黑暗里看着坐在床边的人,慢步走过去,在周挽商身边蹲下。   他握住对方放在腿上的手,“还生气啊?我跟你道歉嘛,今天的事情是我错了,我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   好一会儿,周挽商才低头看向梁钧尧,问,“错哪儿了?”   “不该不相信你的话,不该自以为是。”   “还有呢?”   梁钧尧坦然道:“不该偏向炳南说话。”   “所以?”   梁钧尧微微笑道:“我煮了粥,喝点儿?我们边吃边说,这都几点了,你不饿啊?”   梁钧尧把姿态摆得低,周挽商也没端着,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尧尧这么乖,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又将自己揉乱的头发理了理,暂时没再多说。 第38章 老攻比弟弟重要?   家里冰箱满当当,梁钧尧厨艺实在不行,就煮了一个香菇瘦肉粥,肉馅还是之前周挽商处理好的。   至于菜嘛,他查了菜谱,按照教程来做,虽然卖相不怎么样,小炒肉黑乎乎,红烧的玉子豆腐也有点发黑,只有荷塘月色的颜色还算正常,就是里面的莲藕微微发黑。   他觉得拿不出手,只得硬着头皮道:“虽然看着有点惨,但是我尝了,味道还过得去。”   周挽商没说话,喝了口粥,每盘菜都尝了一口,“勉强凑合。”   听到这个评价,梁钧尧还是松了口气。   等一顿饭吃得七七八八他才把笔记本拿到桌上来,打开一个文件夹,开口道:“我想成立一个基金会,流浪动物救助基金会,这个我考虑挺长时间了,方案年前刚出来,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改的,等过完年上班了我就让他们改,然后就照着实施了。”   周挽商大致看了下PPT,倒是很全面,“不错。”   梁钧尧轻笑了声,“你满意就行,另外负责人我还没有拿定主意,是全部再招聘还是……”   “嗯?”   “你来负责。”梁钧尧紧跟着解释道,“你开宠物医院有几年了,对这方面的东西相对会熟悉一些,也有资源,可以结合起来做。除了电影的后期制作,你年后应该没有太多安排,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全部交给你来负责。”   周挽商略一考虑,收下了梁钧尧的示好,“可以。”   “还有一件事,”梁钧尧放松下来,周挽商答应就是原谅他的莽撞了,“你之前提过想拍流浪动物相关的纪录片,要不立项吧,等你忙得差不多就考虑考虑开拍?投资一样由我来出。”   “那梁总的投入就很大了,不一定回本哦。”   “没关系,我做这个决定不是为了赚钱,一方面是觉得流浪动物确实可怜,遗弃宠物的主人可恨,虐待流浪动物的人更可恨,”梁钧尧坦诚道,“另一方面是最重要的,我想你原谅我。”   周挽商满意于梁钧尧的坦率,唇角上翘,“我还有一个条件。”   “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没二话。”   “当初我说电影拍完我们既往不咎,现在我想添上后半句,”周挽商按住梁钧尧还放在笔记本键盘上的手,“我想成为这座公寓的永久租客。”   梁钧尧微微一愣,这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他本来还想着过完年再好好跟周挽商说这件事的,对方主动提了他自然顺着答应下来,“当然,我、求之不得。”   周挽商看着梁钧尧瞬间亮起的眼,轻轻笑起来,别的都不重要,他只要牢牢将眼前这个人抓在手里就好。   而梁钧尧这次理亏,当晚在床上被折腾到崩溃求饶也没太反抗,一开始是主动去配合,后面就是想反抗也没力气了。   周挽商承认,外人面前俊朗如松的梁总裁蜷缩在自己怀里哭着求饶的时候,满足感不言而喻,而一直蛰伏的占有欲、独占欲也在黑夜的细腻温存里得到了肆意生长的土壤。   湿润的,柔软的,包容的。   周挽商在梁钧尧昏昏欲睡时,掐着怀里人微微颤动的脖颈,迷恋地眯起眼,还真是毫无防备啊。   他不知道这个灵魂从哪里来,但、既然来了,就是他的了。   周挽商附在梁钧尧耳边,轻声问道:“尧尧,你爱我吗?”   他没有听到回应,累极的人已经昏然入睡。   周挽商轻笑一声,在对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没关系,不管梁钧尧对他感情有多少,深不深,都没关系,左右他不会放手。   就算只是一些喜欢,他也会让这份喜欢变成深爱,变成依赖,变成……离不开。   梁钧尧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第二天一直睡到十点多,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踹身边的人,就是腿没伸出去——还被人家压着。   他吸了口气,嗓子里火辣辣得疼。   “周、挽、商!”   “在。”   周挽商噙了口水喂过去,梁钧尧没什么力气,连牙关都是酸的,根本拒绝不了。   喂了几口水,他才轻声笑道:“是尧尧自己说的随便我啊,现在要来怪我?出尔反尔不是君子所为哦。”   去他喵的君子!   梁钧尧忍了忍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是说了,但也没让你把我往死里折腾啊,你个……你个……”   周挽商亲了亲梁钧尧有点颤抖的嘴唇,显然给人气着了,“我什么?”   梁钧尧缓了口气,“人家说你魔王,说你狠,我之前没觉得,现在知道了。”   “是么,”周挽商盯着梁钧尧的眼睛,问,“怕了?”   梁钧尧微微叹了口气,“怕什么怕?没什么好怕的。”   “别人说的没错,你都知道了,还不怕?”   梁钧尧抬手松松地勾着周挽商的手指,“挽商,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人无完人,偏好更是五花八门,你看你啊,又没有不良嗜好,烟酒不碰,也没有糟糕的生活习惯,就是床上狠一点,没事啊。”   这个包容心他还是有的。   另外一点他没好意思说,虽然周挽商在床上控制欲强,但是怎么说呢,对方很照顾他的感受,不是不舒服,也不是没有享受到。   再说有的没有就很没意思。   但是该警告的还是要警告,也不能让周挽商太嘚瑟,毕竟被折腾成这样……是真挺惨的,堪称恐怖,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沉浸到那种程度的愉悦里。   现在想起来还隐隐战栗。   梁钧尧看周挽商不吭声,他就继续道:“但是——下次你要还敢这么搞,就滚去睡你的客卧。”   可不能次次这样。   周挽商这才低低笑起来,这还真是个大宝贝,口是心非地警告他哦,“好,知道了,没你允许我短时间内绝不像昨晚一样,好不好?”   梁钧尧哼了声,难得在床上被喂了一回饭,吃完了他想了又想还是问起一件事,“昨晚上你套我话,我让你再给炳南一次机会,你答应我了?”   “答应了。”   “说话算数!”   “算数,”周挽商看梁钧尧的紧张劲儿略微皱了下眉,“老攻比弟弟重要?”   梁钧尧打了个磕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感觉挺意外的,没想到你会答应。”   周挽商神情却淡,“别太乐观,我答应你跟昨天回去也是一样的,有些事情不是做了努力就能做成的,我母亲是,章炳南也是一样。”   梁钧尧手撑着床,凑近周挽商,“让我别太乐观,你也别太悲观,只要肯试一试,可能还有惊喜,你先答应我,下次跟炳南见面好好跟他说话,别再吵起来了,昨天他那么说就是……吴思招挑拨的,我之前提醒过炳南,但他还是跟吴思招有不少联系。”   周挽商捏了捏梁钧尧的脸颊,看着对方红通通的眼睛稍稍眯了下,似乎对他老捏脸的动作有些不满。   他亲了亲梁钧尧的眼睛,眼睫忽闪,扫在嘴唇上痒痒的。   周挽商轻笑一声,“不提吴思招了,我也不想再跟他多牵扯,章炳南的事,为了你可以再试试。但我们先说好,如果不行,以后不要再说了。”   “……好。”   “还有,我可以帮他找几个不错的资源,但是你要保密。”   “为什么?”   “依照他的性格,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想?”   梁钧尧这个前倾的姿势腰不是很舒服,又靠了回去,想了想道:“他会觉得你是在跟他炫耀,在羞辱他。”   “没错。”   梁钧尧叹了口气,“他这个倔得不得了的性格真的跟我那个弟弟很像,不听劝,固执,就是炳南更鲁莽了些,他心不坏,只要好好教是能拉回来的。”   不管站在哪个立场上,他都不希望周挽商和章炳南反目成仇,虽然现在就差不多了。   周挽商没搭这句话,问道:“再睡会儿?”   梁钧尧摇摇头,“有点累,但是也不困,我看出太阳了。”   “行,晒晒太阳,能睡着的话再睡会儿。”   “嗯。”梁钧尧应了声,又道,“还有件事儿跟你说下,我父母的车祸似乎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彭楚彦知道些东西,我拜托他帮忙调查,你别误会啊,他现在也知道我不会跟他在一起,不抱这个打算,就是希望以后他有事儿我能帮忙。”   周挽商沉默了下,道:“知道了,可以从曹一鸣和他父亲下手查查,我觉得他们八成脱不开关系,即便真的跟你父母的死无关,也一定有别的牵扯。”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梁钧尧点点头,“是应该再仔细查查。”   把人抱到客厅阳台的落地窗前安置好,周挽商拿了毯子过来,又在旁边小桌上准备了茶和点心,“我就在书房,有事叫我,不许光着脚下地,有地毯也不行。”   梁钧尧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他被抱过来自然没穿鞋,对方还给路都堵上,他也不反驳了,知道周挽商是去安排那些资源,也没多说,顺从地点了点头。   周挽商确实是在安排。   他最近快一年虽然不怎么经营人脉,但在圈中地位是有的,给一些资源不过手到擒来,他以前交友很广,关系也硬。   等他把事情谈好回到客厅时,梁钧尧果然睡着了。   冬日的阳光难得暖融融地洒进来,将躺椅上的人整个笼罩进去,好像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暖光。   梁钧尧睡得安稳,呼吸很轻,嘴唇微肿,看上去有些稚气——是他昨晚的杰作。 第39章 是相爱 不是报复   路易趴在垫子上打盹,查理就卧在梁钧尧怀里,察觉他过来,只睁开眼瞧了下就又闭上了,尾巴从梁钧尧腿上垂下来,一甩一甩,惬意得很。   周挽商看着,心里冰封的深潭底下似乎有带着暖意的小气泡咕嘟咕嘟涌上来,打在坚硬的冰层上,一下一下,前仆后继,终于——   冰面上裂了缝,有阳光照进潭底。   周挽商抬手摸了下唇角,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他弯腰凑近梁钧尧,盯着熟睡的人,微微叹息。   人还真是复杂的生物,感情又是其中最奇妙、最不可捉摸的部分。   愿意让人为之生,为之死。   为之痴迷。   为之疯狂。   他捻着梁钧尧的一缕发丝在指间把玩,眼里的笑逐渐深了些,“宝贝,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梁钧尧似乎有所察觉,轻轻哼了声,软糯的鼻音倒像是撒娇了。   周挽商失笑,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亲,如果是这样的生活,还是有意义的。   新年对梁钧尧来说,初三就结束了。   他收到了三份让人满意的新年礼物,一是电影在前三天砸补贴,保排片后口碑压过黑粉开始转好,二是周挽商愿意给章炳南一次好好相处的机会,三嘛,是他爱的人亲口承诺两人的关系不会随着电影拍摄的结束而结束。   他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上班后除了关注电影的口碑和票房走势,梁钧尧还着手收购了一批小型院线,虽然比不上那些院线巨头,但他手里捏着大型商场,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自己做一部分相对来讲会不那么被动。   中鼎本身的事务一开年也比较多,周挽商跟他腻歪到初五,就着手去做动物基金会的事了。   周挽商既然决定了要去做,还是要做好的,另外纪录片开始筹划、组建剧组,很多东西他早有想法,实施起来并不费事。   只看想不想去做。   两边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在纪录片开拍之前周挽商还能每天回家,开机后为了追踪流浪动物三五天不回都是短的,有时候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   梁钧尧刚适应过年那些天的黏糊劲儿,乍然又见不到人了,晚上一个人占据一张大床还有点不适应,而他发给周挽商的消息对方因为忙也回复寥寥。   瞪着天花板,再又一个失眠夜后,梁钧尧一方面唾弃自己没出息,另一方面又开始怀疑提议让周挽商去拍纪录片对不对了。   果然由奢入俭难。   探班,必须去探班。   只是麻烦比他的想法快,先拖住了他的脚步。   章炳南约他吃饭的时候他还挺高兴,没准儿是之前那些话这孩子冷静下来后听进去了?然而对方开口第一句就让他愣住了。   这个展开不对吧?   章炳南穿戴整齐,将地方订在了西餐厅,梁钧尧坐下后,他盯着人看了半天,郑重道:“从今天开始我要正式追你,把你从周挽商身边抢过来。”   梁钧尧脑子都要宕机了,这哪儿跟哪儿啊,他也才意识到那天晚上通的电话里章炳南为什么那么说。   这应该是和吴思招达成了同一战线,这是要拆散他和周挽商啊,一人一个,不是正好。   不想他跟周挽商在一起,原来是这个意思。   但是梁钧尧想明白了不代表他就能接受,“炳南你误会了你听我说,我一开始就跟你说的很清楚,我帮你只是把你当弟弟,没有任何其他想法,你后来不再提,我还以为是你想明白了。”   章炳南就没相信过梁钧尧的说辞,“我找私家侦探去查过,你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远房表弟,你对我好也根本不是因为想让我当你弟弟,你先对我好,却不允许我喜欢上你,凭什么?”   这个……梁钧尧当时被追着问,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章炳南还这能去查。   其实说来也是,凭空冒出来一个人说要对自己好,谁都会怀疑,而且又是在娱乐圈这种水尤其浑浊的地方,不多想才不可能。   章炳南继续道:“我就很搞不明白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一边对我好,一边又去招惹跟我不对付的周挽商,到底是什么意思,后来别人一提醒,我明白了,你是为了报复吧,毕竟之前做吴思招舔狗那么长时间,不把人家拆散了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梁钧尧对章炳南这些话不可谓不诧异,“你说的这个‘别人’,是吴思招。”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对了吗?”章炳南眉眼一挑,带着些精致的邪气,“你这么做我也不会怪你什么,毕竟你之前对吴思招是真的好,气不过也正常。”   “哪儿说对了,全错!”梁钧尧还得谢谢章炳南有点自己现在是明星的意识,选了包间,而不是外面大厅,“首先我并不想报复吴思招,之前是我瞎眼,我只想离他远远的,跟挽商在一起也是意外。”   “什么意外?这像是意外?”   梁钧尧被这小兔崽子的胡思乱想气得要炸,心里烦躁,忍了半天,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当初挽商找我投资,我本来是想弥补他,之前刻意针对他次数不少,想着电影拍完就不再有瓜葛,但是感情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梁钧尧顿了下,强调道:“我跟挽商在一起,是因为相爱,不是因为报复。”   “我不信。”   梁钧尧突然觉得有些无力,“时间会证明。”   他以前听到别人说这样的话总是认为人家没本事,有本事为什么不当下证明?然而只有自己经历过才知道有些事情真的没有办法。   因为无能为力,才只能交给漫长的时间去证明。   “无所谓,反正我要追你。”   梁钧尧头疼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喜欢我的?”   章炳南还真认真想了,“谁知道,可能是你锲而不舍给我发问候的消息?你知道,这种小事儿坚持时间长了就很容易打动人。”   章炳南说得煞有介事,梁钧尧是真的没想到。   他叹了口气,“炳南,不说你要追的是谁,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对方也是单身,自然可以,没问题,但是如果对方正处在一段感情里,再插足进去就是第三者。”   “这话你没资格跟我说。”   “挽商之前跟吴思招并没有恋爱关系,你哥说的话你不信,那你去问吴思招,他要真能明确告诉你他之前在和挽商恋爱,那我也认了。”梁钧尧这就很反感某些听风就是雨的造谣者了,“如果真的是,为什么我们公开后他什么都不敢说?只是躲在粉丝背后装可怜。”   章炳南轻哼一声,“他能说什么,他能说自己被挖墙脚了吗?他那么要面子的人。”   “你为什么相信他不相信我们?”   “我也不信他,”章炳南嗤笑一声,“别都把我当傻瓜,我知道吴思招勾搭我只是针对你们,我没傻到相信他,他利用我,我一样可以利用他。”   梁钧尧心里复杂,哭笑不得有,怒其不争也有,“利用他什么?前期炒作名气?你自己又看不上这种方式,稳扎稳打发展,才能走得更长远。   “还有什么,利用他来拆散我和挽商?你是高看了他还是小瞧了你哥、小瞧了我?”   章炳南犯糊涂,让梁钧尧想一巴掌把人打醒,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简直要人命。   章炳南却很坚持,“不管你怎么说,你——我追定了。”   “你冷静点儿……”   “我很冷静。”章炳南把自己餐盘里的牛排切好,递给梁钧尧,把对方的盘子端到自己面前,“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话,饭还是要吃,接下来你就等着我做就好。”   梁钧尧从刚才的震惊里缓过来一些,看着章炳南的举动,又好气又好笑,“你别胡来啊,你现在上升势头正好,别给自己找事儿。”   “我有分寸。”   “你要有分寸就不会跟我说这些胡言乱语!”   看着有点气急败坏的梁钧尧,章炳南笑起来,“我知道谁对我好,我知道我喜欢谁,喜欢就要去争取,唯唯诺诺不是我的作风,而且——你跟我在一起绝对要比跟周挽商在一起要好。”   梁钧尧不知道这孩子哪儿来的自信,“你又不知道我们平时怎么相处的,为什么这么有底气?”   “很简单,他最近已经没有之前那股劲儿了,生活没有盼头,你能感觉到吗?你不一样,看着你就觉得什么都有希望,你跟我是一路人,跟他不是。”   梁钧尧眉头紧皱,他不是感觉不到周挽商的情绪变化,但是他也不觉得因此就不是一路人了,“人的性格会变很正常,他是闲散了些,但对自己在意的东西投入度还是很高。”   “人的精神面貌就不一样。”   “你……”   看梁钧尧的神情,章炳南啧了声,“要不这样,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再试试,如果不行,你以后就别说这种话了,我是真的……放弃了。”   梁钧尧眼神一亮,“愿意尝试就好。”   他正愁怎么跟章炳南说,这孩子犟得很,现在对方自己提出来那自然再好不过,周挽商他信得过,说了就会做,只要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关系总能有所缓和。   都需要一个过程。   略一顿,梁钧尧又提醒道:“别冲动别莽撞,有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事情来找我,炳南,我希望你记住一点,不要伤害他,别做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事。”   只是尝试,如果真的不行,那他也没资格要求双方一定要如何如何,周挽商是周挽商,章炳南是章炳南。   他是希望两人和解,他也确定周挽商不会出尔反尔,正因如此,他不希望他爱的人因为他的坚持受到伤害。 第40章 是我动的手 是我打的他   章炳南应了,转而开始说自己最近的情况,“我不想跟你聊他了,聊聊我们,行么?最近公司安排了两首单曲,另外还有代言,我预计是上半年做一张专辑出来。”   梁钧尧有心再提醒几句,但说来说去不过还是车轱辘话,难缠。   他叹了口气,“你有往影视方面发展的想法吗?”   “没有,我对演戏不感兴趣,进娱乐圈本来就是奔着周挽商来的,现在有你了嘛,我就不去搞影视了,就专心唱歌。”   梁钧尧心里听得别扭,什么叫有他了,这些别扭一直持续到吃完饭两人分开,心里的别扭都结成疙瘩了。   唯一让他欣慰的一点是章炳南愿意去跟周挽商和解,好好沟通和交流,这件事上他肯定配合。   梁钧尧这里一耽搁,当天也没去成剧组,周挽商跟着流浪动物满城跑,一天一个地儿,他要去还得提前联系。   看着采访里章炳南被问到家人方面的问题时,不太好意思地说想跟哥哥好好说话的时候,梁钧尧是难得的好心情,加了两天班,下午四点忙完就走了——   周挽商今天在靠近郊区的一个烂尾小区。   章炳南说今天也要来,怕周挽商不待见他还专门跟他约了时间,他想着本来就要去就直接答应了,跟对方说了大致的时间。   看见章炳南的车停在外面,梁钧尧就知道对方估计比他早一会儿。   小区车进不去,他就找了位置停车然后步行过去,按照周挽商助理发来的定位很快找到了五人的剧组,然而看到的场面却让他上扬的唇角骤然垂了下去。   除了周挽商之外的四个剧组成员愣在原地,流浪动物早就跑得没影儿了,而跟周挽商面对面对峙的不是章炳南是谁?   他没来得及细想就赶忙走过去,周挽商背对着他,他也就能直接看见章炳南,这孩子脸上有明显的淤痕,嘴边也渗着血,明显是被打了。   梁钧尧拉了下周挽商的手腕,问道:“怎么了?”   周挽商撩起眼皮扫了眼刚走到身边的人,“问我、不如问你心心念念的好弟弟为什么跑到这儿来抽风。”   梁钧尧是一脑袋问号,看向神情委屈的章炳南,“怎么回事儿?”   章炳南擦了擦嘴角的血,控诉道:“我说了要跟他好好谈谈,但是他就不想跟我好好说,没两句就动手!”   梁钧尧不信,“挽商不会随便跟人动手……”   “你都看到了!”章炳南打断梁钧尧的话,又一指旁边三五米远处的几人,“他们也看到了,能给我作证!我好心带着咖啡和点心来,想着犒劳犒劳大家!我不过就是跟他单独聊了几句就跟我动手!”   章炳南情绪有些激动,梁钧尧下意识不信周挽商会动手,这懒散劲儿会浪费力气打人才怪,但是周挽商沉默,显然一个字都不想解释。   他看向那个跟自己还熟悉一些的助理,地址就是人家发的,“到底这么回事?”   那个助理这边儿看看,那边儿看看,吞吞吐吐的,“我……我们也不知道,就听见动静过来看看,就……他们就这样了,但是梁总你相信周导,他不会随随便便打人的!”   章炳南随即反驳,“不随随便便就能打人了?!”   这就只有两个当事人本身能说清楚了。   梁钧尧握着周挽商的手,略微放缓了声音,“挽商,到底怎么回事?炳南前两天还跟我说想跟你好好说话,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   沉默半天的周挽商这才开口,“你信他。”   “我是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挽商手腕一转挣开梁钧尧的手,神情跟刚才的淡然相比多了层疏离,“既然你先入为主地相信了他的话,那就信吧,眼见为实,没错,是我动的手,是我打的他。”   周挽商的语气过于冷淡,让梁钧尧心里一颤,“挽商……”   “怎么,还不满意?”周挽商往旁边挪了一步,双手插进口袋,斜了眼身边诧异的人,“你这么向着他,看着还不心疼啊?赶紧带他走,别在我面前碍眼。”   梁钧尧的手悬在空中,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控制,周挽商的态度让他心里一阵发寒。   这不对。   他的声音也跟着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下,“你别这样,如果有误会,你说出来,我信你。”   “能有什么误会?大家都看见了,他自己都说了!”章炳南想走过去拉梁钧尧,步子一迈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梁钧尧忙扶了一把,“是不是脚踝扭了?”   章炳南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脚,眉头紧皱,“好像是。”   周挽商却冷冰冰地轻笑了声,“这么会装可怜啊,不往影视方面发展可惜了,缺了你,各大电影节都暗淡不少。”   章炳南瞪向周挽商,“能不能好好说话?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不光打我还说那些过分的话,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没真的把我当家人!”   “都闭嘴少说两句!”梁钧尧截住话头,深吸一口气,看向周挽商,“他不懂事你也跟着瞎闹吗?我们都说好了的,你……”   “他不懂事?”周挽商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他凭什么不懂事?他已经二十岁了凭什么还不懂事?梁钧尧,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他不是你弟弟,明白吗?你有遗憾,能在别人身上得到弥补又能怎么样,只不过得到一点了可怜的成就感,于事无补。”   梁钧尧诧异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是,周挽商说的是事实,再怎么弥补又有什么用,他的亲弟弟死了就是死了,他永远没机会去弥补。   对章炳南好,不过是求得一点心理安慰,但是不这样他又能怎样。   周挽商只是戳破了这层虚伪又可笑的表象。   章炳南看梁钧尧神情不对,忙道:“你别说话太过分了,针对我就针对我,他又没对不起你,你干嘛说话这么难听?”   周挽商微微扬起下巴,倨傲又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跟你说话了吗?”   章炳南气结,想再理论几句却被梁钧尧制止了。   而梁钧尧本来的好心情到现在为止已经一点都不剩了。   周挽商态度抗拒,对他是冷嘲热讽,他被这么一刺也觉得对方根本不相信他,心里火气一点点冒了上来。   他扶住章炳南,心里烦得不行,“我先带他去医院,余下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说。”   周挽商略一偏头,显得无辜又十足的无所谓,“请便。”   梁钧尧知道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梁钧尧扶着章炳南离开,又打电话叫了司机来把对方的车开回去,他没再看周挽商,也因此错过了对方眼底的黯淡、失落和——失望。   周挽商站在原地半晌,其他四人都不敢上前打扰,寂静无声。   他微微垂着眼,唇角敛下去,呼吸轻缓仿佛若有若无,直到刚才窜没影儿的野猫试探着凑过来,他才蹲下身挠了挠猫咪的下巴,“还是你们最好,对不对?”   周挽商似乎在问,也似乎在自言自语,助理在半晌的沉默后才胆战心惊地应了一声——   “是啊。”   至此无话。   梁钧尧一路上都沉着脸,章炳南坐在副驾驶跟着沉默了一路,直到医生给处理好伤处,两人待在单独一间处置室时,他才开口道:“你别太难过,其实我只是答应你试试,实在不行我也不抱期待。”   梁钧尧看着章炳南脚腕上的绷带,微微叹了口气,“你们都说了什么?挽商不会随便发脾气,更不会随意动手,他也答应过我会尝试跟你好好相处,我相信他不会出尔反尔。”   一顿折腾下来,现在都七点多了,梁钧尧也逐渐冷静下来,他还是觉得里面有误会,周挽商那就是懒得解释,这点最气人。   解释一嘴就那么难?   章炳南略一撇嘴,“你不信我。”   “没有,我相信你,也相信挽商会随随便便动手。”   梁钧尧拖了把椅子坐在章炳南对面,“炳南,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章炳南眼神有些躲闪,好一会儿才道:“没说什么,就说我愿意跟他好好相处,如果可能的话还能做好兄弟,再有就是……”   “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我想跟他、公平竞争。”   梁钧尧无奈道:“你好好的在他面前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再跟你强调一遍,我只当你是弟弟。”   “就算一开始是,但以后也可以不是,事在人为。”   “要是我弟弟跑到我面前说想追我爱人,换了我也会生气,”梁钧尧眉头紧皱,“除了这些呢?”   依照周挽商的性格,对章炳南这样的话最多嘲讽两句,接着就是无视了,不会动手。   “没有了,”章炳南对梁钧尧的疑问表示委屈,“就说了这么多,我们没待几分钟,你要是不信我说的可以去问剧组的人啊!” 第41章 为炒作虐杀小流浪   “好了好了我没有不相信你。”看章炳南情绪有些激动,梁钧尧忙安抚住人,“我先送你回去休息,通告先往后延一延,我跟你经纪人说。”   “嗯。”章炳南眼巴巴地盯着梁钧尧,“我有点饿了,咱们去吃饭,行吗?”   梁钧尧一看时间确实不早了,扶着人站起来,“走吧,先去吃饭。”   章炳南现在腿脚不方便,梁钧尧也没带人出去,而是点了餐厅的外送,他们到公寓后没几分钟就也送到了,等安置下来时间已经超过了九点。   他心里还惦记着周挽商,没再多待,“你等会儿早点睡,你的助理明天早上会送早餐过来,这两天乖乖听话别出去乱跑,按时上药。”   章炳南乖巧点头,争取道:“你能不走吗?”   梁钧尧失笑,“这么大人了还怕一个人睡觉啊?”   章炳南低下头,声音有些闷,“不是,就是觉得……挺没安全感的。”   梁钧尧对着跟弟弟一样的大男孩儿总归容易心软,他揉了揉对方的脑袋,“没事,今天的事别担心,你哥那儿我去说,有些事情说开就好了,你早点睡,有事随时联系我。”   “嗯。”   临走前梁钧尧又想起一件事,“你最近跟吴思招有联系吗?”   “没有,上次你说我之后我就没再跟他联系了。”   “好,以后离他远点儿。”   “知道了。”   离开章炳南的公寓,搞定一头的梁钧尧又给周挽商发消息,半天没回复,他又打了电话过去,结果好几个电话了都没人接,也不知道是在忙还是故意的。   他一边开车往郊区方向去,一边又给周挽商的助理打电话,对方倒是很快接起来了,“你们忙完了吗?”   “你们走后我们也很快就收工了,到酒店周导回房间后我们就没再见他。”   “麻烦你去看看情况,我没联系上他。”梁钧尧挺担心周挽商的精神状态,到现在他又想起这人巨大的性格变化,心里总有疑影,右眼皮也一直跳。   他知道不该迷信,但心底就是焦躁。   助理电话没挂,直接去了隔壁敲门,这回周挽商倒是应了门,隔着电话梁钧尧算是松了口气,他想跟人说两句话,但迎接他的是刺耳的关门声。   打发了尴尬的助理,梁钧尧又给周挽商打电话,依旧没人接。   他也就重复着拨打,拎着二十四小时营业餐厅买好的宵夜走到酒店房间门口,他敲了敲门,再次拨打了电话,谢天谢地这回终于通了。   他大概把所剩无几的耐心都用在了这上面。   梁钧尧的声音不可避免带上了些疲惫,“我在门口,给你带了宵夜,开门,我们谈谈。”   “……回去休息吧。”   “挽商!”   “你既然相信他,又何必来问我,弟弟重要,我明白。”   “你吃哪门子醋?我说了我只当他是弟弟,绝对不可能有别的想法。”   “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你可以这样跟我说,我也可以相信,但是章炳南自己呢,别人呢,他们信你的话吗?再有,梁钧尧,别太自以为是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改变就改变的,放弃吧。”   “不可能。”   “我和他之间不可能好好相处,我自私孤僻不近人情,章炳南倨傲暴躁不服软,这样两个人怎么好好相处?别浪费心思了。”   梁钧尧靠在门框上,略微弯了脊背,周挽商的话让他有些茫然,明明双方都有好好相处的心,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而他夹在中间,是两难。   早该想到的,是他自作自受。   他闭了闭眼,叹息一声,“挽商,你开门,还没吃饭吧,吃点东西,我别的不说了。”   “……回去吧。”   梁钧尧还没被周挽商这样言辞冷淡地拒绝过,他心里堵得难受,“你别这样……”   而回答他的是电话挂断的一声简短提示音。   梁钧尧从来没有这么无能为力过。   周挽商的态度显然不对,但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沟通,谈判桌上那些滔滔不绝一点儿都用不上,也是啊,那是对手,这是对恋人,哪儿能一样呢。   他将带来的粥和面点、小菜放在门口,跟周挽商打了声招呼就先回了,如果可能他想留下来等第二天早上跟人好好聊聊,有些事情拖得时间越长越不容易解释,但是明天一早公司还有一场重要会议,他没法儿缺席。   梁钧尧回到公寓已经快十一点了,路易跟往常一样迎上来,查理也悄无声息地跟过来蹲在拖鞋旁边,他一手一个揉了揉,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   明明家里还跟之前一样,周挽商不回来的时候他虽然觉得一个人很空,但也没像现在这样又空、又冷,暖烘烘的地暖都于事无补。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梁钧尧就爬了起来,早餐没心情吃,就喝了两杯高浓度黑咖强打起精神应对接下来的会议——年后第一场大型公司会议,不能出岔子。   而他自然也没留意到李嘉歆中间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变得更凝重的表情。   一场会议从上午开到下午四点总算是告一段落,中午的工作餐都吃得索然无味,梁钧尧离开会议厅,捏了捏眉心,拿出调成静音的手机,他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李嘉歆叫住了。   看出助理的犹疑,回到办公室后,梁钧尧坐到办工作前,翻开手里的文件夹,“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李嘉歆略一顿,道:“今天上午有消息传出,称周导的纪录片拍摄剧组虐待流浪动物至死,在热搜上挂到现在,动物保护协会已经介入调查,纪录片也停拍了。”   梁钧尧一怔,有点怀疑自己听到的话,“虐待流浪动物至死?”   李嘉歆神情严肃,“没错,为了炒作而虐待。”   “不可能,”梁钧尧直接否认道,“挽商那么喜欢动物,拍摄纪录片的初衷也是出于对流浪动物的爱惜,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诬陷。”   梁钧尧都不用想就知道不可能,炒作?周挽商要是真在乎名利,去年春节档的电影陷入风波时就不会毫不上心。   李嘉歆略一点头,“虽然主观情绪上我们都相信周导不会做这样的事,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照片拍得很真实。”   李嘉歆说着递过来一个文件夹,梁钧尧接过来打开翻看了下,图文报道都很详细,照片,小视频的截图,虐待的痕迹确实非常明显。   瘦小的橘猫了无生气,身上有大片整齐的毛发被剃掉,显然是人为的,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受过虐待这点不言而喻。   梁钧尧看着也愣住了,这只跟他之前和周挽商一起救的那只太像了。   之前的小橘猫治好之后他们给找了领养人,后来还回访过,那家主人挺好的,但是——真的太像了。   他存的有领养主人的联系方式,当即打电话问了,那边的年轻女孩儿声音沙哑带着哭腔,说猫咪前两天就失踪了。   梁钧尧心里一惊,知道要遭,这肯定是故意的抹黑和针对。   他看向李嘉歆,“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先引导下舆论,别这么快下结论,搞什么人身攻击,我现在联系挽商和剧组那边问问情况。”   李嘉歆点点头,“消息出来开始已经做了引导,但是有人恶意栽赃,舆论大势控制不住,几乎是一面倒的声讨。”   梁钧尧缓了口气,“尽量去做。”   都现在了也没必要去指责李嘉歆为什么不上午就跟他说,就是说了能有什么用呢,周挽商或许说的不错,有些事情做了不过是求一个心理安慰。   但是这件事还没有结束,他有机会挽回。   李嘉歆出去后,梁钧尧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打量着窗外冷沉的天色,又给周挽商打了电话,意料之中根本没人接,而在打到第三个的时候提醒他那边关机了。   他的心也随着冰冷的女声提了起来。   周挽商喜欢动物,不然也不会去拍吃力还可能不讨好的流浪动物纪录片,发生这样的事,对方第一肯定不是担心自己的名声受损,而是心疼被虐待至死的猫咪。   甚至还会……对人性又一次失望。   周挽商看人看事太过通透,对人性也过于悲观了,万一这么一刺激再出什么事,他都没地方后悔去。   周挽商的情绪和安危,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开了春的天气依旧透着刺骨的冷气,梁钧尧看着低矮的阴云,心里的担忧一层一层叠起来,他按着手机的手指都止不住微微颤抖。   周挽商那边打不通,他只能又联系对方的助理。   结果没让他安一点心,助理也急得不行,拍摄被迫停止,他们被动物保护协会的人带走问话,周挽商居然比他们出来早,这会儿也联系不上人。   梁钧尧在办公室待不住了,周挽商会去哪儿?   他匆匆开车离开公司,想着一切对方可能会去的地方,挨个儿找过去,蒋涵亭他也联系了,对方一样没有一点周挽商的消息。   顺着宠物医院、导演工作室找下来,任凭梁钧尧再心急如焚,都没有任何音信。   他还惦记着家里的路易和查理,在夜色低垂,乌云从天边压过来时终于回到了公寓。   看着热情扑过来的路易,梁钧尧眼眶一酸——   是他不好。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怪他。 第42章 雨夜 失联 争吵   昨天晚上就不该走,如果能留下跟周挽商把事情说清楚,那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对方大概不会连他一个电话都不接吧。   梁钧尧眨眨眼,打开灯,给一猫一狗喂了粮,添了水,蹲在旁边看着它们吃得欢,一点不知愁滋味。   真好啊。   等着它们吃完了,梁钧尧又给多加了些,他在家待不住,明天早上也不一定能回来,而这个时候他不想找家政,怕再出篓子。   从家里出来后梁钧尧接到了周景之的电话,他把车靠边停下,开了双闪,将座椅放倒一些,疲惫地闭上眼,“周总有挽商的消息吗?”   “……没有。”   车外是骤然瓢泼的冷雨,开春了,怎么还会有这样冷的雨,梁钧尧没开暖风,匆匆来去,他连外套都没拿,浑身冻得都有些僵了。   他轻声问道:“那周总知道挽商最有可能在哪儿吗?”   “路易和查理在你那儿。”   “对。”   “如果你在家,陪着它们,如果你不在家,现在就回去等着。”   “为什么?”   “你知道挽商为什么会养边牧吗?”   “嗯?”   “我们父母还没离婚之前,家里就养了一只,离婚后母亲带着挽商离开家,挽商想带边牧走,母亲没让,后来那只边牧跑出去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父亲又养了一只,但也在去年父亲走之前先走了。”   梁钧尧睁开眼,盯着前挡风玻璃上炸开的雨珠,问道:“边牧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是他对家庭的留恋。”   “可以这么理解。”   “他……会回来?”   “如果只有路易我并不十分确定,但是如果你也在,他大概率会回去。”   梁钧尧却不确定,“我……”   “你应该能感觉到挽商对很多东西都不在乎了,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虽然我对他改变的原因并不清楚,但事实如此,不过你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梁钧尧可没这个自信,他觉得自己在周挽商心里肯定比不上路易,人心易变,或许周挽商一开始就不相信他,只是消磨时间而已。   但是他呢。   梁钧尧没谈过恋爱,周挽商是第一个,他从来没这么牵肠挂肚地担心过一个人,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一开始是懵懵懂懂的喜欢,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深陷其中,再无拔足的可能。   他自嘲地笑了声,“我大概不是个合格的爱人。”   “合不合格没有统一标准,挽商喜欢你、看重你,你对他而言就是最合适的……梁总,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周总说吧。”   “如果、如果有一天挽商做出伤害自己的事,请你、我以他哥哥的身份请求你,尽你所能……拉他回来。”   周景之的语气太过慎重、也沉重,梁钧尧从里面听出了无奈的托付,他坐起身,略微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去接下这样的嘱托。   他顿了半天,那边也安静耐心地等了半天,他轻声回道:“我会尽我所能。”   梁钧尧听着隔了一层的、朦胧的雨滴声,轻而郑重地回答了周景之,说给对方听,也说给自己听。   他能做的只是尽力,他爱这个男人,却不敢肯定对方的心意。   “对自己有点信心,我的弟弟我还是了解一些的,他一开始接近你可能只是感兴趣,毕竟你的变化确实也很大,但他不是一个能把无关紧要的人放在心上一年的人,能到现在,至少证明他比你能感受到的——更在意你。”   梁钧尧听对方的声音似乎略微轻松了些,然而这所的话却让他有些不解。   周挽商是对他有感情,但是更多?   他心里没底。   梁钧尧用手按住耳机,“不管怎么说,我说得出就做得到,只要我能、我就会去做,现在我先回去,如果周总那边有消息烦请知会我一声。”   “彼此彼此。”   挂断电话,梁钧尧虽然有犹豫,但还是听从周景之的建议折返回去,或许双胞胎之间真的有特殊感应。   希望周景之说的是对的。   梁钧尧回到公寓,在客厅枯坐一晚。   路易蜷缩在他脚边,查理待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一猫一狗安静地睡着,他只能听见窗外持续一夜的、大了小小了大的冰冷春雨。   直到雨声渐歇,稀薄的天光从厚重云层后探出一丝丝光,昭示着一个昏暗早晨的到来。   梁钧尧这几天熬得慌,精神上再紧绷,身体上免不了有些疲累,听见轻微的开门声时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扭着僵硬的脖子转过去看,昏暗的房间里、他有些发花的视线里,一身狼狈站在玄关处的人不是周挽商是谁?   梁钧尧还愣着,路易和查理比他反应快,一下窜了过去扑在周挽商身上。   周挽商用手挡开热情的路易,夸了没蹭过来而是绕着他打转的查理,自己换了鞋走进来,跟梁钧尧的视线对上又停在了原地。   梁钧尧撑着沙发站起来,一瞬间有些眩晕,他扶住沙发背缓了下神,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周挽商跟前,近乎咬牙切齿道:“你还是小孩儿吗出了事就躲起来谁都不见?你知不知道大家都急坏了到处找你?!消息不回电话不接这时候才回来你想干嘛!”   周挽商无辜地笑了下,“手机没电了。”   “没电之前你也没接我电话!”   “……我没听见。”   “借口!”梁钧尧心里积攒的担忧和火气一瞬间没按住,巴掌扬起来、再看到周挽商还在滴水的发梢、冻得惨白的面颊时,到底又放下了。   他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将人抱了满怀,紧紧抱住。   周挽商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最终搂住了梁钧尧,无声地叹了口气。   梁钧尧缓了会儿,松开手把人往浴室推,“去洗澡换衣服,等会儿我们算总账!”   周挽商神情淡淡的,倒是看不出来有太大情绪波动,从善如流地转向浴室。   看着周挽商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梁钧尧心里微松,赶紧给关系近的发了消息说一下,都担心到了现在。   只要人没事,什么问题不能解决。   周挽商那样子一看就是没吃饭没休息,梁钧尧也没自己逞强做饭,直接点了早餐,他打开冰箱拿姜的手都抖的,最多就熬个姜汤。   守着咕嘟咕嘟冒泡的小锅,梁钧尧心里总是惴惴,等熬好后直接盛碗里端了过去,停在浴室外面、听到里面的水声时他才相信自己刚才不是困得厉害了出现的幻觉。   他刚想说话,里面的水声就停了。   “进来吧。”   梁钧尧缓缓吸了口气,“我进来了。”   他拉开门,看见周挽商正仰面躺在浴缸里,满溢的水沿着浴缸边缘流下来,落在地板上是淅沥缠绵的水声。   梁钧尧弯腰把姜汤放在浴缸边的台面上,周挽商没睁眼,他不由得放轻了声音,“我煮了姜汤,喝点儿吧,现在寒气重,别当自己年轻就不在意身体。”   周挽商轻声道:“知道了。”   梁钧尧有些欲言又止,看是看不出来什么,除了精神状态差一点,周挽商没有其他的异样,但是他不能不担心,有些东西到底是自己忽略了。   他早该跟周挽商好好谈谈的。   苗头早就有,之前周挽商就很明确说过对人性不信任,但他从对方的作品里看出了人性的光辉,周挽商说那只是拍给想看的人看,是刻意的呈现,他不信。   现在,他大概有些相信了。   多智者伤。   说的或许就是这种情况。   梁钧尧手按在浴缸边缘,紧盯着周挽商的面容,精致依旧是精致的,眼下微微的青色也不影响整体的美感,只是多了些惹人心疼的疲惫。   他学着周挽商常做的那样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颊,温温热热的,比刚见面时好多了,“也别泡太长时间,等会儿先吃早餐,然后我们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应对。”   “不用管。”   “不行。”梁钧尧想都没想就拒绝,“你拍摄的初衷是想呈现流浪动物的生存状况,以达到警醒目的,现在却发生这样的事,你不解释,不在意,难道就任由别人抹黑你?   “你不在意,你有没有想过那只……惨死的小猫在不在意?”   “够了!”周挽商猛得睁开眼,双眼冷厉,全然没有刚进门时的疏淡温和,“你想让我澄清什么?我没虐待动物?我开宠物医院不是为了方便虐待?”   梁钧尧一下哽住,“难道不应该澄清?”   “没必要。”   “有。”梁钧尧弯腰凑近周挽商,刚才一瞬他都要被唬住了,“你可以对人失望,但你得对你救下来的生命负责。”   周挽商轻笑了声,似乎是自嘲,也似乎是真的不在意,“他们言之凿凿,证据齐全,你相信我没有?”   “我信。”   周挽商又问,“那你相信我没跟章炳南动手吗?”   梁钧尧皱起眉,本来不是一茬事儿,但是周挽商现在问出来,就给他搞得很被动,“我不相信你会毫无缘由地动手。”   周挽商往后仰了仰头,重新闭上眼,轻轻叹息一声,“你还是不信。”   看着拒绝交流的周挽商,梁钧尧深吸一口气,又给他来这一套是吧。   他直起身慢条斯理地卷起衬衣袖子,道:“之前我们被搅进舆论风波,影响电影上映,你不上心,行,我来,现在你都要被人抹黑诬陷到名声扫地了你还不解释一句!”   梁钧尧长腿一迈跨进能宽松容纳两个成年男人的浴缸,坐在周挽商身上,扣着对方的肩膀,冷声道:“就你无欲无求,你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胆小到不敢去争取?你能不能解释一句?!”   要不是舍不得,梁钧尧是真的想给人两拳头好好清醒清醒,周挽商但凡穿件衣服他都能给人揪起来晃醒了。 第43章 谁在撒谎   周挽商轻轻笑了声,睁开眼看着有点气急败坏的人,“这件事你别管了。”   梁钧尧立马反驳,“不行!”   周挽商抬手沿着梁钧尧的胸膛往上走,留下一段水渍,最终掐着对方的下巴尖,“宝贝,这些事情我真的不在乎,随他们去吧。”   “我还是那句话,你投入了那么多精力,不能白费,再说这次要是不解释、真由着他们抹黑你,你以后在圈子里还混不混了?”   “你就不怕我真的心理变态,虐待动物?”   “我不信。”   “那你信不信我没打章炳南?”   梁钧尧眉头一敛,“这不是一回事。”   “其实是一回事,”周挽商手往后一探,勾住梁钧尧的后脑勺将人拉低了些,“宝贝,你信我吗?”   梁钧尧没防备,一下扑在周挽商身上,身上的衬衣也基本湿透了。   他勉强用手臂撑在对方胸膛上稳住身体,不得不再次面对这个绕不过去的问题。   后面这件虐猫的事儿他相信周挽商不会做,肯定是别人的陷害,但是前面那件事……周挽商到底有没有动手?   他不敢肯定,如果周挽商没动手,那章炳南就是在撒谎。   这是他不愿意相信的。   自己一心护着的弟弟会故意陷害周挽商,来挑拨他们的关系,至于目的……让他后背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们至多是兄弟,不可能有别的关系,在他看来违背伦常。   说得再直白一些,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周挽商真的打了章炳南,一个是章炳南故意设计让他撞见这场冲突——章炳南在骗他、算计他。   他两个都不愿意相信,但如果真要从里面做出选择的话,他更倾向于相信周挽商确实动手了。   这还好处理些。   如果真是章炳南在算计,在撒谎,在骗他,那对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以前做的又算什么呢。   像个笑话一样。   他要的是一个弟弟,不说兄友弟恭,最起码能相互尊重,能有几句关心的话,能心甘情愿叫他一声哥,而不是一个会在背后算计他的……追求者。   真的捅穿那层窗户纸了倒是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梁钧尧搂住周挽商,脸颊贴在对方耳边,垂下眼,疲惫地轻声呢喃道:“对不起,挽商……对不起……”   是他太傻了,是他不愿意相信最坏的那种结果,这对周挽商不公平。   只要仔细想想就能发现这件事里到处充满着刻意。   一直跟周挽商不对付的章炳南说要为了他试试缓解关系,为了他?怕不是为了挑拨他和周挽商的关系,而且还在节目上公开说,是为了让他相信,还是为了让粉丝和大众相信?   他现在不得而知。   约好了时间,章炳南却故意赶在他前面一点,还不等他一起过去,为的就是让他刚好撞见吧。   周挽商眯了眯眼,抚了抚梁钧尧的背,被水打湿了沾在背上的衣服相当影响手感,他一边问着一边摸索着去解对方的扣子,“道什么歉?”   梁钧尧叹了口气,往下滑了些把下巴戳在周挽商颈窝里,“不该把对其他人的感情完全投射在另一个人身上,这对双方都不公平,更不该……更不该不想承认这点就认为你会随便动手打人,你干不出来这种事儿。”   “怎么干不出来?有人觊觎我媳妇儿我不能打他两下吗?”   “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媳妇儿不媳妇儿,我是男的!”   周挽商把剥光光的人搂进怀里,肌肤相贴,是暖热的熨帖。   他这下子才满足了,懒洋洋地叹道:“只是个身份代称而已,你不喜欢的话,喊老婆行吗?”   “不行!”   梁钧尧在周挽商的手摸到不该摸的地方时才警觉,就是他刚才走神儿,现在也晚了,要命,他一点儿不想在浴缸里做……   亏得两人都还没吃饭,精神状态也没多好,做了两次就偃旗息鼓,楼下保安好心把送到楼下的晚餐给送上来放在门口,还给梁钧尧发消息说了声。   一口粥喝到嘴里都温了,还是周挽商又晃悠着拿去厨房热了下,梁钧尧看着对方慵懒的背影,心里的气终于顺了些,周挽商身上的气质很微妙,慵懒、但让人无法忘怀。   万事不过眼,不留心,是疏离,也是通透。   周挽商看上去没多少生活气息,跟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牵绊,好像随时都能离开,不留恋人也没有人留恋。   梁钧尧没有这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觉悟,活着不好么,虽然不如意有很多,但依旧值得一看。   他要将周挽商留在这烟火人世间。   晚上两人相拥而眠,梁钧尧本来就是一根弦强绷着,周挽商好好地回来了,还做了两次,身体上和精神上都十分困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周挽商却拥着怀里的人,清醒到天亮。   他不是没有睡意,也不是不累,而是……根本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梁钧尧了解完最新情况后没忍住叹了口气,事情的发展基本在他预料之内,出了这样的恶性虐待丑闻,周挽商名下的宠物医院、领养网站都受到了波及。   医院关门暂停营业,接受了调查和整顿,而网站也被恶意攻击到瘫痪。   周挽商对此并不解释,也没有做积极应对的意思,梁钧尧估摸着这是失望到底压根儿不想管了,但是他不能不管。   昨晚上刚缓和一点的关系,因为他提这件事,又发生了口角。   餐桌前,梁钧尧手撑着桌沿,看向坐在对面的周挽商,“一个人被诬陷导致名誉受损,难道不应该调查清楚还自己清白?”   周挽商却只抱着查理一下一下梳理着猫咪的背毛,“都重复过很多次了,我不在乎这些。”   “那行,你不管,你把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当时什么情况跟我说清楚,行么?我来查,其他的你别管,安安生生在家待着。”   “没什么好说的,我奉劝你一句,有些事情,别查。”   梁钧尧不明白,为什么不查?   周挽商能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对某些事情有猜测,或者说根本就不是猜测,而是知道?   他皱起眉,问道:“周挽商,周大导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你喜欢我吗,你爱我吗?”   周挽商点头,眼中带着松缓的笑意,“自然。”   梁钧尧盯紧对方的眼睛,没被这点笑意糊弄过去,“如果你对我有感情,就应该能理解,如果我遇到这些事情,你不着急吗?你会放任不管吗?”   “那自然也不会。”   “所以您老能配合我一下吗?”   周挽商继续笑眯眯,“不能。”   梁钧尧一拍桌子,直起身,“平时挺能说,这时候锯嘴葫芦一个,你不说没关系我自己去查、去问,你好好待在家,出去了也稍微遮掩下,有些人容易走极端。”   “知道了。”   梁钧尧都走到门口了,想到什么一样折回来,揪着周挽商的衣领凑近对方,两人几乎鼻尖碰着鼻尖。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手机我给你充好电了,没静音,没震动,来电铃声放到最大,我给你打电话,你如果敢不接就完了,听清楚没有,需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周挽商抬手像刚才梳理查理猫毛那样捋了捋梁钧尧的头发,“好啦听清楚了,记住了,绝对不会不接你电话的。”   这明明发火、却隐忍不发的人,可不就像只大猫猫么。   梁钧尧打开周挽商的手,皱起眉,不难想象这几天的事情有多难处理,自家这位还偏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管。   他松开手,又突然紧紧抱住周挽商,在对方腿上的查理猫猫被挤到,顺着周挽商的腿跳了下去,弓着腰打了个呵欠就找路易去了。   梁钧尧闭了闭眼,轻声道:“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跟我说,别再像昨天那样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给我玩儿失踪,一次行,再多来一次你都不担心我承不承受得了,挽商,别吓我了。”   周挽商抚着梁钧尧的背,他的手指落下去,精准地落在他留下的红痕上,“这么胆小啊?”   “……嗯。”   周挽商的唇角微不可见地挑起一点点,“我知道了。”   梁钧尧虽然得到了周挽商的肯定回答,但心并没有放下,他只希望事态不要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而且——他担心周挽商的心理状态。   犹豫了好一回儿,他才松开手臂,蹲下身,仰起脸看着周挽商认真建议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公司吧?”   把人搁眼前盯着他能稍微放心些。   周挽商反握住梁钧尧的手,“我又不是小孩儿了还需要你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放心。”   这个梁钧尧真放不下心,出门前又再三叮嘱有事情随时、及时给他打电话,这才出发去公司。   在路上梁钧尧就跟周景之通了电话,对方是做金融的,相对地产而言在舆论上更敏感些,两人也就分工了。   周景之去做舆论的控制和引导,他去接触几个当事人查查什么情况,再有就是宠物医院那边还需要善后。   想了解当天发生的事情,梁钧尧直接联系了周挽商的助理,对方声音疲惫,显然也熬得很,“辛苦了,昨天的事情我还是想再问问你。”   “没事,周导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行,在家。”   “那我们也能稍微放心些,昨天……昨天吴思招来过。”   吴思招?听到意外的人名梁钧尧手里转着的笔顿住了,“他去剧组干什么?” 第44章 贴近一个人的孤独   最近周挽商和吴思招的联系已经很少了,自从他们俩公开后,吴思招的粉丝就跟疯了一样今天骂他,明天骂周挽商,吴思招这位正主表面上安抚,却只是软绵绵的,根本管不住自嗨的粉丝。   就梁钧尧知道的,吴思招不是没有挽回过周挽商,但是他家这位周导一点面子都不给。   不见,不谈,不商量,做朋友啊?   那可以,别再捆绑炒作就行。   梁钧尧还清晰地记得对方拿他当借口,什么我家那位醋意大,疑心重,要是跟绯闻对象接触多了怕家里起火,还请吴影帝自重云云。   梁钧尧从周挽商那里听到转述的时候还觉得自己风评被害,不过只要能让吴思招离他们远点儿,不就是名声问题,这确实没那么重要,不值得较真。   他略一沉默,又问,“知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不太清楚,因为刚出了章炳南的事儿,这回也没离开我们视线,就是距离远,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不过看吴思招的样子挺难过的,八成是周导嘴上没客气。”   这个梁钧尧相信,“吴思招是一个人来的吗?”   “嗯,一个人来的。”   “有没有带背包?”   “……没有,梁总是怀疑他?”   梁钧尧找专业摄影师分析过那些照片,“从光照和角度上看,照片拍摄时间跟吴思招到的时间是一致的。”   他本来还怀疑是剧组哪个人有问题,被收买不是没可能,但如果吴思招去过,其他人的嫌疑反而减轻不少。   梁钧尧连接了蓝牙,放下手机,抽了张纸,旋开笔帽,“跟我说说那天他的穿着等等,事无巨细,只要想得起来的东西都可以。”   “好,我想想……帽子围巾都有,藏蓝色的,还穿了件很厚的羽绒服,没带什么其他的东西。”   梁钧尧一边记着,一边跟随助理的话梳理,“他中间有没有离开过?”   “有,他说要去卫生间,那边是烂尾楼啊哪儿有卫生间,我就给他指了路,去马路对面一家小宾馆。”   “去了多长时间?”   “大概十几分钟吧。”   “这些你跟协会的人说了吗?”   “基本都说了。”   “好,那再想起来什么及时跟我说。”   “知道了,梁总多费心。”   “应该的。”   “梁总——”   “嗯?”梁钧尧都打算挂断电话了又被对方叫住,“怎么了?有什么话直说就行。”   “周导虽然在片场很严苛,但人实际上并不难相处,尤其是从去年开始可以说很随和了,也没有之前的锋芒,他身边来来去去很多人,但是我总有一种感觉,他……他其实很孤独吧。”   孤独。   梁钧尧一愣,他还真没想到过这个,是啊,怎么不孤独,太聪明的人往往看得太清楚,太清楚了反而会孤独,其实很多事情糊涂着糊涂着一辈子就过去了。   所以、都说难得糊涂。   但周挽商不是,这个人在看清楚之后并没有选择坚持,但也不是躺平了不挣扎,就是不去跟某些东西硬碰硬了,确实是助理说的,那些棱角与锋芒不见得都消失了,只是隐藏了起来。   孤独。   或许是真的。   梁钧尧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苦涩,孤独是很难去触碰的东西,但是昨天周挽商能回去,是不是说明他有这个机会。   他微微放低了声音,“谢谢你跟我说这个。”   “……梁总客气了,周导那边我就不打扰了,请你转告他,我们都很尊敬他,希望这次的风波尽快过去,他能尽快回来,我们都……等着他回来。”   结束这通电话,梁钧尧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如果问他真的准备好去体会另一个人的孤独了吗,他给不出一个肯定答案。   但如果这“另一个人”是周挽商,那他愿意以最大的热忱和努力去尝试。   梁钧尧本来想给吴思招打个电话试探试探口风,却连电话都没打通,再一看平台上,吴思招也是沉默,任由粉丝进行关系切割。   什么庆幸,早就知道周挽商不是好东西,亏得没跟她们家哥哥有什么实质性关系,不然就要被拖累了等等。   更过分的多得是。   不堪入目,看得梁钧尧血压蹭蹭蹭往上涨。   什么叫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他是切切实实领教了,之前蹭流量蹭得欢,从周挽商撇清关系开始一部分死命抨击,一部分还心存侥幸,现在倒是都统一了战线。   什么难听话都出来了。   至于披皮黑一类的梁钧尧不想去关注,并将这一切都算在了吴思招头上,而这次的栽赃如果真是对方做的,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凭这一条,他要吴思招付出应有的代价。   娱乐圈星光璀璨,站在高处时有多少鲜花环绕,从高处跌到荆棘丛里时就有多少脚去践踏,敢做这件事,吴思招星途到头了。   梁钧尧并不是十分寄希望于协会那边,而是找了彭楚彦。   原主这位同样不着调的花花情人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些方便,彭楚彦的业务能力确实没的说,而两人现在也达成了微妙的金钱交易。   烂尾楼那边连个监控都没有,还是得尝试从周边找找,看能不能发现有用的东西。   等把事情布置下去,一看时间都中午了,梁钧尧捏了捏眉心,中鼎的事务他一点儿没看,中午还是加班吧,他下午想早点回去。   下午把杂七杂八的事情处理完,刚打算收拾东西走,李嘉歆就神色凝重地敲门进来。   梁钧尧心里有不妙的预感,“出什么事了?”   李嘉歆在平板上划了划,然后递给梁钧尧,“这篇长文章刚上热搜。”   梁钧尧疑惑地接过来,看到前面两段的时候还算正常,是扒的周挽商的成名路,后面越来越偏。   说什么气死亲爹,跟亲生母亲断绝来往,还总针对自己弟弟,在剧组压榨员工搞独裁,心狠手辣伤害流浪小动物,为了自己的变态爱好甚至专门开了宠物医院,以爱心行狼心狗肺之事。   通篇看下来梁钧尧都要气炸了,这说的是人话吗?!   下面的评论区一片乌烟瘴气,各路人马都有,虽然也有一些替周挽商抱不平的,但也被水军淹了下去,没翻起多大浪花还被群嘲得厉害。   看着梁钧尧的神色一点一点沉下去,李嘉歆道:“这家报刊专挖娱乐圈八卦,历来以犀利毒舌著称,但是他们确实挖出了一些娱乐圈黑料、猛料,可信度是有的。”   这才是麻烦之处。   梁钧尧清楚,人一旦形成某种惯性思维,就会下意识跟随,既然这家媒体报道的大多数都被证实是真的,那这次八九不离十,舆论铺天盖地如泄洪一般,等到真的真相大白的时候,该造成的伤害已经造成了。   到时候再发一个轻飘飘的道歉声明,有什么意义。   而周景之的消息也紧随着发过来,说已经去控制和引导了,大致的方向是现在调查结果还没出来,需要对自己的言论负责,空口诬陷后续会追究其责任。   梁钧尧回了消息,自己也在微博上做了简单回复,然后回家,希望周挽商还没看到这些。   等他到地下车库时,那家媒体的道歉声明已经发出来了,为自己的不适言论为涉事人道歉。   太快了。   梁钧尧刚解开安全带,周景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就没着急下车,“周总。”   “这件事如果挽商不知道,就别提了。”   “嗯,我明白,周总处理速度确实很快。”梁钧尧没说谢谢,为周挽商考虑的心他们是一样的,感谢倒是见外了。   “我爱人是做咨询的,对这些东西比较熟,哪家媒体没有见光死的黑料?随便一条就能让他们滑跪了。”   梁钧尧大致知道周景之的爱人,咨询界有名的高岭之花,在人脉资源等等方面确实有便利。   他没有再多问,而是道:“如果仅仅是告诉我这些,周总不会特意打电话过来吧。”   “确实是有另外一件事,我直说了。在跟这家媒体接触的时候,对方承认这篇文是有人找他们发的,这个人你不仅认识,还很熟。”   梁钧尧皱起眉,周景之说的人,该不会是……   “章炳南,最近人气高得很。”   周景之下一句话就将梁钧尧的一点侥幸击得粉碎,怎么可能是章炳南?   然而转念一想,怎么不可能是章炳南。   这孩子前脚能算计他,后脚为什么不能背后捅周挽商一刀,对方都说了不对修复关系抱期待,都放弃了,为什么不可能走向反面?   他缓缓、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后续我来处理。”   “我对章炳南没有感情,挽商也没有,他跟母亲的关系恶化到现在这种程度,章炳南脱不了干系,虽然他可能一开始想亲近挽商,但是方法错了。有些人有些事,如果一开始错了就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周景之的话说得直白,梁钧尧听得有些讽刺,“是我……不自量力了。”   “倒也不必这么说,你没有什么远房表弟吧,但我相信梁总只是把章炳南当弟弟,或许是某个人的替代。”   他有些哑然。   说的也是,周景之消息多灵通,他的谎言又那么拙劣,稍微一查就知道他在说谎,他当章炳南是弟弟,在某些人看来站不住脚。 第45章 宝贝,你从哪儿来的?   然而没等梁钧尧解释,那边就继续说了下去。   “这点梁总无需解释,我对这个没兴趣,我相信只是因为我也是当哥的,你看章炳南的眼神不会有错,亲情爱情我分得清。”   梁钧尧松了口气,要是再让他去解释这个,他现在还真是没有心力,“谢谢周总信任。”   “谢就免了,你好好对挽商,比谢我实际。”   梁钧尧轻笑一声,“对他好是应该的,但跟周总说一句谢谢也是应该的,不冲突。”   “那我就收下了,另外——章炳南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不认为他跟挽商还有修复关系的必要,你如果真把章炳南当弟弟,夹在他们俩中间早晚要出问题。”   梁钧尧昨天晚上自己承认章炳南可能有欺骗和算计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没时间仔细想,“我明白,不管怎么做——都以不伤害挽商为前提。”   “好,还请梁总说到做到。”   “会的。”   “有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结束通话,梁钧尧在车里又坐了会儿,本来想再静静,但到底挂念周挽商一个人在家,没太敢耽搁就上了楼。   梁钧尧一开门,漆黑一片,他心里一抖,别是出什么事了吧,白天他还打过三个电话,周挽商都好好接了。   他鞋都没来得及换就挨着房间找人,路易跑过来咬着他的裤腿往卧室方向拽,他忙走过去,发现查理就蹲在门口。   梁钧尧直接打开卧室门,透过被风吹起的窗帘一眼就在阳台上发现了周挽商,就是这人待的位置让他的心没安稳下来反而一下提起。   周挽商坐在阳台外面的栏杆上,腿朝外。   梁钧尧不敢有太大动静,怕吓到对方,这可是17楼,万一一个不稳当,后果不堪设想,路易和查理先跑了过去,焦急得直打转。   梁钧尧没敢靠近,嗓子直发干,“挽商……”   周挽商转过头,跟梁钧尧对上视线,“回来了?”   “嗯,回来了,”梁钧尧慢慢靠近两步,“坐在上面干嘛,赶紧下来。”   “不做什么,家里闷,吹吹风,”周挽商说着收回腿,从栏杆上跳了下来,“我晚饭都做好了,先……”   周挽商话都没说完就被一个箭步冲过来的梁钧尧抱住,对方带来的冲击力道让他直接撞在了背后的栏杆上,生疼。   梁钧尧紧紧箍着周挽商,“好好的你干嘛做这么危险的事儿?!三岁小孩儿都知道危险不能做你难道还没人家懂事?!!”   周挽商手臂都被梁钧尧箍着,只得勉强弯起小臂搭在对方腰间,轻轻抚了抚,“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跟你道歉,嗯?我没笨到掉下去,尧尧这么好,我可舍不得跟这个世界说再见。”   “你敢?!”   “我不敢我不敢。”周挽商轻轻笑了声,语气柔和,“你闻闻,这么明显的饭香味儿都没闻到?我饭都做好了,等着你回来,怎么可能想不开?”   梁钧尧一点不觉得自己反应过头,不过人抱在怀里总算是安稳了些,但还是怼了回去,“那没准儿是最后一顿饭。”   “不可能啊,尧尧这么在意我,我真这么做了,你哪儿有心情吃饭?不都浪费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不做。”   梁钧尧没接受周挽商的解释,后怕道:“我要给阳台加装玻璃……”   “我要真想跳,有的是好地方,就算真想在家里,那打碎玻璃的方法也很多。”   “你还说?!”   “好好好我不说了,”周挽商贴在梁钧尧耳边蹭了蹭,“我中午没心思吃饭,从早上到现在了,先吃饭?吃完饭一晚上时间都是你的,你想怎么念叨我都听着。”   “那你先答应我以后不许做这种事。”   “嗯,我答应你。”   梁钧尧这才松开手臂,但是手往下一落直接攥住对方的手,“去吃饭。”   周挽商轻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梁钧尧中午也没吃饭,这会儿稍微放松了些才察觉到饿,而且就像周挽商说的,饭香味儿是很明显,暖暖的香气,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他那口气才终于顺畅了些。   周挽商盛了菌菇汤放在梁钧尧手边,问道:“舆论这方面你是不是找周景之帮忙了?”   “你怎么知道?”这个事儿梁钧尧本来就不打算隐瞒,周挽商问起就顺势承认了。   “沈云吕有这方面资源,处理起来会快很多,今天下午的事情换了别人去做不会这么快,”周挽商托着下巴,依旧是不怎么在意的态度,“其实都没必要,等调查结果就行了。”   梁钧尧叹了口气,“有时候干涉不是为了篡改结果,而是为了结果不被某些人有意篡改。”   “其实没必要,就算这件事坐实了又如何?”   梁钧尧反问,“那你以后怎么自处?”   周挽商眼神示意了下对方手边的碗,“喝汤,凉了不好喝,你喝,我说。”   行吧,梁钧尧端起汤碗用勺子搅了搅,除了白玉菇和蟹味菇之外他也认不出来其他的菌类,反正味道很鲜。   周挽商看梁钧尧喝了两口,才慢条斯理道:“最坏的结果不过是退圈,这种生活我也过够了,等风头过去,我打算开家餐厅,每天给你送饭怎么样?”   “不怎么样,”梁钧尧放下汤碗,“屈才了。”   “我当导演的初衷不过是对掌控一个故事感兴趣,到现在足够了,去尝试尝试新事物,做感兴趣的事情,可不叫屈才。”   梁钧尧沉默着,看周挽商又给他夹了块小排骨,还是觉得这不是办法,“你现在还有一部电影没上映,一部纪录片没拍完,虎头蛇尾?”   周挽商晃了晃手指,“上不上映不重要,等过两天我会组织制作组重新开始制作,国外上映也行,至于纪录片,都闹到现在了,缓缓吧,不着急。”   “早晚要拍完?”   “嗯,我之前也跟你说过,它们值得被更多人关注,过两年再重启拍摄,到时候正好有话题度,引起公众关注,够了。”   梁钧尧夹起排骨、又放下,“你真的甘心?”   “没什么不甘心的,我对导演这个职业没有留恋,做够了,去做些别的,也很好。”   梁钧尧感觉自己要被周挽商说服了,又感觉没有,他有自己的处世底线,差点被带跑偏,“不管你还当不当导演,是不是要退圈,都不能带着这样的诬名,你不说没关系,我们来查,不会太长时间的。”   周挽商也不坚持,“你开心就好。”   梁钧尧觉得自己要是脾气差点儿能被周挽商给气死,这个不求上进的哦,“这么阿Q精神,我确实很怀疑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以前多有志向,现在就好像躺平了随便命运捯饬一样。”   周挽商笑笑,“说起变化你也不小,宝贝,你什么时候能跟我说说……你是从哪儿来的?”   被反将一军的梁钧尧噎住了。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件事其实很好说,就是说出来并没有说服力,还会让人觉得他疯了。   这么超现实、反科学的事情。   但是面对周挽商,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吧。   只是还没等他回答,对方就跳过了这个话题,说起宠物医院的事儿。   周挽商提醒梁钧尧吃饭,“基金会还是有必要存在的,你另外安排人负责吧,宠物医院你也接手,医生和整体架构不用换,只是投资人变一变,名字也改一下,其他照旧。”   梁钧尧咽下一口排骨,确实认可周挽商有这个天赋,但还是坚持道:“这些事情不着急,再给我半个月时间,等水落石出,根本不用你退圈。”   “就算没有这次的事情,我对娱乐圈也厌倦了。”   这梁钧尧就很难反驳了,他缓了口气,“行吧,先不讨论这个问题,等事情调查清楚,咱们再做后续打算。”   周挽商没再说什么,两人这算是基本谈拢。   晚饭后周挽商靠在沙发里看电视,不是电影而是综艺,梁钧尧看着节目里哗众取宠的年轻小孩儿,也没说什么,周挽商那一看就是在走神,心思压根儿没在电视上。   他想跟周挽商聊点儿别的,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瞥了眼,是章炳南。   这个时候来电话……   梁钧尧站起身弯腰在周挽商脸上亲了亲,“我去接个电话,一会儿就回来,回来了咱们挑场电影看。”   周挽商应了个鼻音,一下一下拨动着查理的耳朵,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梁钧尧走了几步又扭头看了眼周挽商才进了书房,他带上门后接通了电话,那边年轻人清亮的声音随即传了过来。   “你最近怎么样?有空吗,这几天我没有安排,请你吃饭。”   梁钧尧本来还想跟人好好沟通,但章炳南这个事不关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还约他吃饭的态度就窝火得很,“我最近过得怎么样你不清楚吗?”   “我清楚什么?”   “是不是一定要我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你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我确实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你怎么了?谁跟你说什么了吗?你要相信我不会伤害你,我喜欢你,怎么可能做对你不利的事情。” 第46章 我不会离开他   梁钧尧走到窗边,凝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把手搭在圈椅的靠背上,声音也凉了,“既然你还要装糊涂,那我就把话说清楚,那天在烂尾楼……挽商根本没和你动手,是你自己、打的自己,对不对?”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自己打自己?怎么可能有人自己打自己?”   听出章炳南语气里的慌乱,梁钧尧扣紧了圈椅的脊梁,“炳南,我很失望。”   “我……”   “我没想到我对你的好会让你在今天算计我、欺骗我。”   “我没有!是不是谁跟你说什么了?你要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事到如今说这些话有意思吗?”梁钧尧深吸一口气,“那篇攻击挽商的稿子是你找人写的吧,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舆论推波助澜,还真是好弟弟啊,你不用狡辩,如果你需要证据我可以给你,都到这一步了如果你不想承认……那就算了。”   “我……”   “炳南,”梁钧尧打断对方的话,“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我只当你是弟弟,如果你愿意,我以后还是会扶持你在娱乐圈走下去,但我们要保持距离,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要给挽商道歉。”   “……就算这两件事都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周挽商这些年在圈子里人缘怎么样你也知道,那么多人就是敢怒不敢言!你只是被他蒙蔽了,只要你离开他就能看清楚,他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喜欢!”   “哦,”梁钧尧觉得可笑,“他做了什么事情需要我看清楚?”   “他不近人情又阴狠,你以为人家说他片场暴君白说的吗?这样的人生活中怎么可能好好对待身边的人?你就不怕他稍不顺心就家暴吗?”   “闭嘴!”梁钧尧拍了下椅子,手掌磕在实木圈椅上,生疼,“片场严苛一点怎么了?是他没有拿出好作品,还是他真的伤害了谁?上赶着要跟他合作的你是不知道吗?   “我找的是爱人,不是一个完美的假象,他没有做伤天害理、违背道德伦常的事情,他优秀,有才华,有人格魅力,这样的人怎么不值得我喜欢?”   梁钧尧听着章炳南的话,越听越失望。   他一开始真的觉得这年轻人跟他弟弟很像,也是真的关心和照顾,但是到今天他才清楚一件事,不是、终究不是。   周挽商看得比他清楚。   他的亲弟弟,虽然性子顽劣,但绝不会做这种背后插刀算计人的事儿。   他以为自己能够在这里弥补人生遗憾,却没想到只是再一次认清了一件事,他的弟弟确实是不在了,即便长得再像,性格再像,也不是。   章炳南的声音不间断地传来,还在试图说服他离开周挽商,梁钧尧却只觉得疲惫,他甚至都没听清楚对方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将手机拿开,望着窗外的夜色,开春了啊,但是夜色依旧这么沉,这么冷,以往看着商圈繁华的夜景,就算冰冷灯火并不温暖,也没有觉得这么凉过。   梁钧尧自嘲地笑了声,是失望啊。   人还真是喜欢把自己的情绪强加在周围的景色风物上。   然而草木无心,人总多情。   在那边终于安静下来后,梁钧尧才重新举起手机,“说完了?说完了我说两句。章炳南,我不会离开挽商,不管他选择往哪里走,我都不会离开他,我跟他在一起不是因为他是娱乐圈多风光的大导演,而是因为他这个人,你明白吗?”   导演这个职业只是展现周挽商才华的载体之一,他借由电影作品窥得一隅,被折服却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光鲜亮丽的外表。   他欣赏在剧组说一不二、眼光独到的周大导演,也喜欢对方身上让人着迷的疏离感,孤独,却引人探寻。   越相处,越了解。   了解越多,他越觉得圈子里传的、别人说的不过是一层浮华表象,周挽商就藏在那下面,冷眼旁观着所有的赞美和惊叹、毁谤与诋毁,岿然不动。   说白了,他想去触摸那些孤独。   想走到周挽商内心深处去,不管那里迎接他的是什么。   梁钧尧说完没有等章炳南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这些事情的发生是非常糟糕,但对他而言,大概也帮他看清了不少事情。   看清别人,也看清自己。   他能放下周挽商吗?   答案显而易见。   梁钧尧缓了缓心情才离开书房,回去的时候周挽商还维持着原本的姿势靠在沙发里,就是查理跑阳台上埋头干饭去了。   有时候他都觉得这些小家伙很幸运,吃饱了睡,睡醒了吃,玩儿玩儿闹闹,也很开心,不过这得有个好主人。   梁钧尧跟周挽商打了招呼,挑好电影后在对方身边坐下,“你的第一部 电影作品,也是我看的第一部,有两个字可以概括。”   周挽商歪了歪身体贴着梁钧尧的手臂,问道:“哪两个字?”   “惊艳,”梁钧尧将客厅的灯调暗,浅紫色灯光朦朦胧胧,他瞥了眼周挽商,声音里带上了松缓的笑意,“作品惊艳,创造者惊才绝艳。”   周挽商闻言笑起来,一点儿看不出被这些乱七八糟事儿影响心情的样子,“尧尧的情话水平直线上升哦。”   只是认认真真夸奖、并没有想说情话的梁大总裁登时觉得心里像被查理的尾巴尖儿挠了下一样。   看着已经开始的片头,废弃的铁轨、两侧的绿篱,春夏秋冬依次轮转,他轻轻咳了声,“看电影吧。”   梁钧尧不敢看他,周挽商索性直接偏了头,往下稍微滑了滑靠在对方肩上,微微抬眼打量着梁钧尧的侧脸,从他下往斜上的角度只能看到紧俏的下颚线,并不突兀的鼻峰,是一副让人心生向往的好样貌。   但、就是比之前多了一份截然不同的气质。   那双眼里的神采让人想独自占有。   这部电影梁钧尧看过不止一次,但再看依然有很好的观影体验,周挽商抓着他的手拨弄来拨弄去他也没反对,玩儿就玩儿吧,一会儿就腻了。   而到了电影后半段,周挽商确实没再动作。   等到镜头落在铁轨上,跟开头微妙地重合在一起时,心境已经截然不同,真真假假,失去与得到不过须臾之间就能翻转。   而拍摄这部作品时,周挽商年仅21岁。   这是真正的天才之作,剧本调度、镜头语言,无一不精巧,而故事层面上处理得相当好,有一个通俗易懂的表层故事,深挖下去也有让人悚然的现实主义内核。   各个层面上的优秀。   梁钧尧本来想问问周挽商是怎么在还没大学毕业的年纪拍出这样的作品,一扭头才发现人睡着了,呼吸均匀平稳,很轻,但切切实实存在着。   看自己的作品能看睡着,周挽商可能是独一份儿,梁钧尧笑笑,将人揽进怀里,脱了开衫给盖盖好。   周挽商精神状态不行,虽然看上去没事儿,但身体是诚实的,眼睛底下黑眼圈儿都出来了,能睡着就睡一会儿,他也不敢太大动作,怕给人再扰醒。   说到电影,春节档那部秘钥延期,还在上映,但是现在也扛不住了,今晚夜间场结束就下映,舆论的影响不可小觑,这才只是能看到的。   看不到的还有很多。   这些影响,就算能澄清,想消弭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接下来两天,梁钧尧在跟进调查事项,周挽商倒真的开始去考察店面了,三四月的天,春款帽子围巾,加上口罩与墨镜,低调到不行。   跟蒋涵亭坐在咖啡厅时,周挽商姿态闲适地搅了搅咖啡,“你也不用劝我,导演我是当到头了。”   蒋涵亭笑笑,有苦涩和无奈的意味,“我没打算劝,就你这性格,决定了的事儿我能劝得了?这点自知之明总是有的,只是——”   “什么?”   “如果能澄清那自然再好不过,如果澄清不了,你这在别人眼里就是落荒而逃,不管你做什么,一辈子难逃污名了。”   “你看我像在乎这些的吗?”   “那你也要考虑考虑梁总的感受啊。”蒋涵亭抿了口咖啡,不无忧虑,“从去年观察到现在,我是觉得人家真正经很多,是干实事儿的,你倒好,一点没上进心不说,说是个人选择,但是连名声都不要了?”   周挽商轻笑一声,“名声要不要都行,我本身并不在乎,钧尧想查就查,偶尔当一回甩手掌柜的滋味还是很不错的嘛,再者,只是换个领域发展而已。”   蒋涵亭这才点头,“话不错,你在哪个行业都错不了……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周挽商但笑不语,他话是说了,但说到哪儿,听话的人能领悟到哪儿就看缘分了。   蒋涵亭眉头紧皱,他就觉得不对劲,周挽商再怎么变,骨子里还是那个周挽商,腹黑,占有欲极高,而且是独占欲,再者——对亲密关系,周挽商本人是不信任的。   他扶额道:“你不是吧?”   “顺水推舟而已,而且我确实是对娱乐圈厌倦了,换个行业也很好。” 第47章 死亡,猝不及防   蒋涵亭冷笑一声,“亏得你没那么大野心,要敢有,整个娱乐圈都不够你造的,怕不是还得到国际上面呼风唤雨吧?”   周挽商耸了下肩,“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不过有些东西试过一次就没意思了。”   “怎么着,你是梦里达到了?”   “……算是吧。”   蒋涵亭感觉到了敷衍,“我真是有点……可怜梁总,亏人家还那么担心你,对你的事情这么上心,你倒好……”   “可怜什么?”周挽商略微眯起眼,盯着自己多年的老友,“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可怜了?”   蒋涵亭举双手投降,“好好好大佬我错了,行么,你就作吧,什么时候把人作没了可没地方后悔去。”   周挽商没有否认也没有确认,而是再次选择了沉默。   蒋涵亭叹了口气,“不说这个,现在舆论虽然压下去一些,但如果有心人作乱,还是会被引爆,就等调查结果出来了,应该就这两天。”   “嗯。”周挽商垂下眼,盯着剩下的半杯咖啡,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然而往往事与愿违,总有意料之外的事。   周挽商回到公寓时打的车,没下车就看见公寓楼前围了一堆人,他本来想从旁边绕过去,然而从人群的缝隙里、瞥见了一抹刺眼的红。   似有所感,周挽商多看了一眼,这一看他就定在了原地,是只——黑白相间的宠物狗!   周挽商的瞳孔微缩。   是……路易。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梁钧尧照旧是中午加班,下午尽早下班回家,只是还没到地下车库入口就注意到了公寓大楼前的喧嚣,人群拥堵,他觉得不太对。   这里的保安素质很不错,正大门口出现这种情况肯早出来维持秩序了,不会放任不管。   他还没想明白,外围在指挥车子绕开的保安就小跑着过来,满脸愁容地敲了敲玻璃,他疑惑地降下车窗,“发生什么事了?”   “您快去看看吧,是您家的狗!周先生也在!”   路易。   随着车窗降下,窃窃私语声涌进来,还夹杂着周挽商的名字。   梁钧尧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或者说……非常糟糕的预感。   他车都没顾得上靠边停好,车钥匙没拔,随口叮嘱保安帮忙停车,脚步匆匆走过去,拨开人群,在看到被围在中间的周挽商时,他呼吸都停滞了。   周挽商半跪在地上,腿上是血痕斑斑的路易,地上的血流开一大滩,颜色已经微微发暗,周挽商身上也沾了不少血,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现在这种情况,梁钧尧不得不强迫自己撇开对路易的心疼,看周挽商的姿态就知道要糟。   他蹲下身凑近沉默不言的人,怕惊到对方,轻声唤道:“挽商?”   他没有得到回应。   反而因为他的到来让周遭的议论声甚嚣尘上,抬眼望去满是拍照和录像的手机,还有几个闻风赶来的记者,略微昏沉的晚照里,某些没有关掉的闪光灯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脱了外套盖在浑身僵硬冰冷的路易身上,在周挽商肩头按了下,然后猛得起身。   梁钧尧直接夺走了一个差点怼到他脸上的相机,“有什么好拍的?!未经他人允许私自拍照录像是侵犯他人隐私权懂吗?还有各位,凑热闹好玩儿吗?如果十秒钟后还有谁站在这儿,有一个算一个,工作都不想要了是吧?赚钱重要还是凑热闹重要?!”   他这话说得不得体,但这种时候……去他妈的得体!   大多数人还是识相的,虽然不满但还是收起手机快速离开了,但也有不怕事儿的走远两步就接着转回来拍了。   梁钧尧拜托保安帮忙驱散还没散去的围观群众,他现在根本没心力关注这些。   他重新蹲下身,手想往地上撑一下都找不到落手的地方,浓稠的血液还在不断地扩大、扩大。   好像心里的凉具象化呈现在他们眼前。   梁钧尧声音轻缓,“挽商,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你别吓我……”   周挽商这个状态他心里没底,别的什么都好说,这人根本就不在乎,但是路易不一样,查理不一样,周挽商对流浪动物尚且尽心尽力,对自己家里养的更有感情。   而现在,路易死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等等,查理呢?   梁钧尧让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保安上楼看看,周挽商不动不说话,他根本不敢离地方。   沉默蔓延开,微沉的夜色笼罩下来,凉气围拢,无孔不入,行人远去,再远处是模糊的城市喧嚣,而在方寸之间,时间仿佛已经停止了。   直到保安进家里看过找过,下来告诉梁钧尧有入室的痕迹,而且没找到猫。   梁钧尧神情沉得不能更沉了。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针对和……谋杀,这时候他叫的宠物医院的人也过来了,虽然暂停营业,但是医院里的人他还能叫动。   只是来……处理后续事宜。   梁钧尧凑近周挽商,只能看见对方半张冰白的小半张脸,“挽商,我们上车吧,天冷了,路易……也冷。”   回应他的依然是沉默。   周挽商不动,梁钧尧不动,从车上下来的医院员工也不敢上前打扰,而保安和门卫在更远些的地方维持了秩序,没再让人群聚集起来。   梁钧尧静静等着,他现在不想去关心到底有多少人拍到了多少东西,网上的舆论会炸成什么样,他只关心周挽商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能不能迈过心里那道坎。   将心比心,他只是跟路易相处了不到一年,这孩子乖巧懂事又热情,就算他对动物皮毛发憷,但谁能不喜欢呢。   他都难过得要命,更何况是把路易从一个月大的小崽子带到这么大的周挽商。   他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和无望。   在长久的僵持后,周挽商终于微微抬起头,看向梁钧尧,“为什么?”   梁钧尧单膝着地,也顾不得地上是没有干透的血迹,直接跪在了血泊里。   他拥住周挽商,喉头有些哽咽,却只能强行压抑住,“挽商,这件事会查明白的,但在这之前,我们得……先带路易……去洗洗干净,它喜欢干净对不对?一周不洗澡都要自己往浴缸里跳的。”   周挽商眨了眨眼,似乎是困顿,也似乎是逃避,“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恶意要让无辜的它们、来承担?”   梁钧尧松开人,盯着周挽商的眼睛,里面是黑沉沉一片。   是了,他忽略了一点,除了路易离开本身带给对方的打击,还有这个——周挽商不相信人性本善。   另外,路易大概还寄托着对方关于亲情最后一点寄托。   他又靠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鼻尖,“挽商你听我说,这世上有好人有坏人,不能一概而论,人是复杂的矛盾结合体,恶意是有,善意也有,我们只是遇到了某些人的恶意,不能全部否定,路易是……不在了,但是它来过,它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快乐,还有很多……美好的记忆。”   周挽商偏了下头,“我要的不是它来过,是它……陪我。”   像个执拗的小孩儿无法接受伙伴的离开。   更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伤害。   梁钧尧抚着周挽商被夜风吹得冰凉的脸颊,“它没走,挽商,它在这里、在这里。”   说着,他在周挽商心口点了点,又戳了下自己的心口,即便是不在了,但是他们不会忘记,永远不会忘记,那些曾经的愉快是真的,存在也是真的,不会随着……离开而改变。   周挽商眼睛干涩,再次沉默下来。   梁钧尧却不敢再耽误,他伸手托住路易的身体,察觉到周挽商揽着的手臂微微收紧,轻声安抚道:“给我吧,好不好?”   周挽商看着梁钧尧,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好一会儿,才松了手。   梁钧尧抱起路易,几十斤的边牧抱着却轻飘飘的,不知道是血流干了,还是这个身体里曾经鲜活的生命真的离开了。   安置好路易,他让来的医生和护士先上车,回身揽着周挽商的肩将人带起来,他没发觉对方有一点颤抖,安静得很。   然而没有给出任何反应恰恰是最糟糕的。   宠物医院已经关门调查整顿,他们联系了另外一家有做宠物殡葬的医院,距离大约一个小时车程。   车上一片沉寂,周挽商盯着中间静静躺着的路易,梁钧尧不错眼地注视着身边的人,他伸手握住周挽商的手,两人手上都沾着路易的血,血液慢慢凝固、变干,腥甜的气息却一直缭绕着无法散开。   他能做的终究是太少了。   到达目的地后,医护先下了车,周挽商目送着他们带路易进去,坐着没动。   梁钧尧将人搂进怀里,“如果你不想看,我们就不去,如果你想送路易最后一程,我陪你进去。”   他没有经历过重要的人、和物离开,现在终于切切实实体会到了是言语的苍白无力,生命逝去,谁都追不回来。   所有的安慰不过是徒劳,或许真的只有陪伴。   周挽商撑着座椅下了车,转眼看向梁钧尧,“我看着路易出生,也该由我送它走。”   对方眼神淡然,透着一种无机质的冰凉,梁钧尧在短暂的愣怔后跟下去,攥紧周挽商的手,“我们一起去。” 第48章 我还接你回家   晚上了,医院里人很少,只有寥寥几位值班医生和护士。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墙面洁白,灯光冷白,奶白色大理石地砖反射着灯光的冷,一侧的窗外是黑沉的天,万籁俱寂,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走廊上传出很远、很远。   蒋涵亭出现在走廊尽头,手里提着两个纸袋,梁钧尧停下脚步,看向周挽商,“换换衣服吧,得干干净净地……”   送孩子走。   周挽商默认了梁钧尧的话,是得换身干净衣服。   除了梁钧尧那句简短的话,三人之间没有别的言语交流,梁钧尧示意蒋涵亭先去告别厅。   等两人换了衣服过去时,已经都处理好了。   殡葬师动作很快,一切却都很细致,两人走进去时,路易浑身的血污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侧躺在铺满黄色金丝菊的台面上,最外围是两圈白色的整朵雏菊。   路易神情温和,好像只是睡着了,只要叫一声就会醒过来,兴奋地摇着尾巴往人身上扑。   梁钧尧把手掌贴在周挽商背上,轻轻推了下,“去吧,它在等你。”   周挽商垂下的手轻轻颤了下,慢慢走过去。   他弯腰凑近睡着的路易,揉了揉自家孩子毛茸茸的脑袋,眼神里是一丝柔和,“乖孩子,下辈子……我还接你回家。”   周挽商声音低而轻,站得最近的梁钧尧都没听清楚,他以为会需要一段时间,然而周挽商在说完后就直起身示意一边的工作人员可以开始了。   周挽商退开两步,梁钧尧走过去跟对方并肩站着,目送工作人员把路易推进小型焚化炉,他没再问想不想看的问题,只是静静陪着。   陪着周挽商,也陪着路易走完最后一段人间的路途。   以后、山水不相逢。   边牧那么多,却再没有路易了。   三人在等待室里等着拿骨灰,梁钧尧陪周挽商坐了会儿,半掩着的门外蒋涵亭示意他出去一下,他轻声跟周挽商嘱咐了两句,并说自己很快回来就轻手轻脚出去了。   两人站在窗边,蒋涵亭没有绕圈子,直接道:“还在查,从公寓的监控来看是有人冒充住户混上楼,放走了查理,路易阻挠对方,却被人砸晕了从客厅窗户直接扔下去。”   梁钧尧从窗户里观察着里面坐着一动不动的周挽商,问道:“这个人找到了吗?”   “警方还在找,一有消息就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嗯,”梁钧尧眼神微闪,“我跟挽商同居曝光后基本上都知道我们住这里,前两天刚出了剧组的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又赶上这一回,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   蒋涵亭点头,“舆论风向大致也是这样,说挽商、为了挽回名声博取同情,专门找人自导自演了这一出。”   梁钧尧闭了下眼,这样的恶意,也不外乎周挽商对人性失望。   人与人之间有感情,但感情容易变质,人与动物之间的感情往往更单纯,尤其是动物对人,而主宠之间的感情某些人大概理解不了。   如果真的喜欢、真的关怀,怎么可能舍得用路易的命去博取同情。   他把本来就低的声音又压低了些,“我怀疑、这件事跟吴思招脱不开关系。”   蒋涵亭疑惑,“不会吧,虽然虐猫事件十有八九是他做的,但他还没这个胆子,真要是他做的,是要跟挽商彻底撕破脸?”   “早就撕破脸了。”梁钧尧冷声道,“挽商跟他很久没联系了,他大概心有不甘,想报复吧,挽商的助理跟我说那天在剧组两人也有些言语冲突,挽商似乎是没给他面子。”   蒋涵亭还是不太相信,“我感觉他没有这个胆子,他对挽商还是有感情的,不会做这种没有一点挽回余地的事儿。”   “剧组的事情就能挽回了?”   蒋涵亭摇摇头,“性质不一样,路易说到底更亲近,这要真是吴思招做的,我只能说他愚蠢至极。”   “剧组的事就是报复,这一连串事件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就像是对着挽商的软肋下手一样。”   这个蒋涵亭还真没办法反驳,“这样,警方那边我来跟进,你就陪着挽商吧,他要是真发泄出来我反而没这么担心了,就怕他闷着不说,你也知道他看事情通透,但是越通透、越有可能自己钻进死胡同里去。”   “我明白。”   两人的对话告一段落,梁钧尧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拿出来一看,是周景之,看样子这件事现在应该是人尽皆知了。   对方大概知道他跟周挽商在一起,怕打扰就没打电话。   梁钧尧回复了消息,拜托蒋涵亭盯着点儿周挽商,他又走远了些将电话打了过去,“周总已经已经知道全部事情了?”   “知道,舆论有些不好控制,现在基本上是一边倒,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总能压制些。”   “没关系,压不住也没关系,挽商现在根本没心思去看,而且——”梁钧尧略一顿,“闹得大些或许还是好事,只要将挽商隔离在外,任由他们去闹。”   “……你是想等调查结果出来?”   “没错,剧组虐猫事件我已经得到了准确回复,就这一两天,而路易的事情……烦请周总给那边施压,加快调查进程,我们能等,但对挽商而言每一个小时、每一天都是风险。”   梁钧尧不知道周挽商现在到底怎么想的,他也做不出猜测,人在受到大的刺激时,什么出格的事都有可能做出来。   “我明白……我还是想见见他,你们等会儿回公寓?”   “这两天先不回去了,公寓里乱糟糟还没收拾好,而且我担心回到那儿……挽商会更多地想起路易和查理。”梁钧尧缓了口气,“除了警方那边,还有查理,现在生死不明,希望周总多费心。”   “应该的。”   梁钧尧又道:“挽商现在的状态,周总来了怕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不想任何人、任何事再刺激他,过来的话还是缓缓吧。”   “……开个视频吧,我——看看他,看看就好。”   周景之的叹息让梁钧尧也不由得心里发酸,小心翼翼,却无可奈何。   梁钧尧往回走,就在门外将手机对准了好像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感知的人,半分钟后,他关掉了视频通话。   他突然觉得庆幸,虽然周挽商身边亲近的人不多,但总还是有那么一两个是真的关心。   人来世上一趟,如果真的孤零零来孤零零走,想想就让人心里又疼又冷。   在堪称漫长的等待后,梁钧尧从机构人员手里接过乳白色的、直径十厘米,高不足十厘米的小圆罐子,很轻、却也很重。   压得他捧到周挽商面前的三米距离都迈不开步子。   梁钧尧把骨灰罐交给周挽商,蹲下身握住对方托着罐子的手,“今晚去我另一套房子吧,等公寓收拾好了再做打算。”   “嗯,你安排。”   梁钧尧微松了口气,揽着人站起来,先回去休息吧。   蒋涵亭先送两人回去,看着周挽商和梁钧尧走进大厅才离开,夜晚刚刚开始,他们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将手伸到路易身上,不管是谁做的,好日子到头了。   有些人就是不能惹。   有些事就是碰不得。   新房子也是大平层公寓,原主似乎比较偏爱这种类型,这栋还是中鼎开发的,原主直接占了顶楼两层,梁钧尧对自己置办并不敢兴趣,也就没有多加在意,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儿,他都想不起来。   房子里长久没有人住,虽然有保洁定期打扫,干净是干净,就是没有生活过的气息,地暖烧得很热,却依旧显得冷冰冰。   催着周挽商去洗了澡,要不是怕弄湿都恨不能把罐子带进浴室,睡觉的时候梁钧尧就直接把罐子放在了床头。   他在床边坐下,弯腰亲了亲周挽商的额头,“睡会儿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忙。”   周挽商不应声,眼睛直勾勾盯着床头柜子上的骨灰罐,梁钧尧将叹息声咽回去,起身离开,转身的时候却被拽住手指。   他一顿,转身看向周挽商。   看着梁钧尧,周挽商轻声开口,“要走吗?”   梁钧尧眉头一下皱起,他不喜欢周挽商这种十分没有安全感的样子,这种情绪不该出现在对方身上,他握住周挽商的手,“不走,我不走,永远都不走,你赶我也不走。”   “说话算数?”   “我跟你说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周挽商这才抽回手,“你忙吧,等会儿回来睡觉。”   “嗯,我一会儿就回来。”   留了盏床头小灯,梁钧尧离开卧室,出来门他也没进书房,就在卧室斜对面的客厅坐下,打开笔记本,今天的事情、没完。   等他忙完已经十一点多了,打开房门时周挽商一下看过来,他动作一顿,走过去,“吵醒你了?”   “没睡着。”   梁钧尧翻身上床,掀开被子将人搂进怀里,“睡吧。”   “钧尧。”   “嗯。”   “查理……”   “查理机灵,监控我看了,跑了出去,应该没事,我……拜托大哥去找了,也可能没两天它就自己回来了,我叮嘱过门卫和保安留意着,如果有消息就跟我们说。”   “嗯。”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梁钧尧听着周挽商极轻的呼吸声分辨不出来对方睡着了没有,他是一晚上都没睡,心里一堆事儿,闭上眼就在脑子里乱转。 第49章 怎么就你一个非要去死?   梁钧尧对吴思招恨得咬牙切齿,就算不爱了,也不能这么针对和算计。   直插软肋,够狠,够决绝。   原文中吴思招对待章炳南就够狠了,没想到现在跟周挽商走到对立面能做出这样的事,不杀人,但诛心。   一个两个都等着,不把罪魁祸首拉下来他绝不善罢甘休,周挽商受到的伤害,他要一点、一滴全部讨回来。   现在不是付出应有代价的问题了,他要背后的人十倍奉还。   接下来两天梁钧尧压根儿没去公司,就在公寓办公,周挽商的状态看上去稍有好转,也不像当天一样总盯着骨灰盒了,但梁钧尧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摸不着头绪。   而他也没收了对方的手机,这时候要手机的用处不大,他不想周挽商打开就看见乱七八糟的推送,那些东西看了不如不看,眼不见清静。   不过另外的进展倒是很快,彭楚彦将相关的视频、图片、录音一并发给了他,交代得清清楚楚,这位记者还是有几分人脉和能力的。   梁钧尧的猜测一点没错,虐猫事件就是吴思招所为。   他没有自己直接发到网上,而是将调查结果匿名发送到了动物保护协会的邮箱里去,也给周景之发了一份,对方显然比他清楚这些怎么用能发挥最大作用。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舆论的酝酿与爆发。   身败名裂就够了?   不够,怎么会够呢,吴思招既然敢做就要承担后果。   直到一天后网上舆论大爆炸,做完核对的协会也发布了公告,他才将手机还给周挽商。   结果一出,之前的谣言不攻自破。   虐待非国家保护动物并不触犯刑法,甚至没有民事责任,至多违反了公序良俗,对那只橘猫的主人需要做一些赔偿,毕竟是偷走了人家的宠物。   但是、在经过前面这么些天的舆论一边倒发酵后,现在曝出来真正的幕后主使,反弹后的冲击力对一个顶流明星来说——是致命的。   更不要说周挽商和吴思招之前的绯闻那么多,两人闹掰后这显然就是打击报复,还是通过这样不光彩的、虐待动物的方式。   之前对周挽商的讨伐有多厉害,现在对吴思招的谴责只会翻上一倍不止,被玩弄、被诱导的公众势必会找一个宣泄口。   吴思招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这件事板上钉钉,吴影帝的前途、完了。   梁钧尧的预料一点不错,在官方通报、放出证据后,舆论反扑得极其迅速,加上周景之那边有助推,一下打得吴思招的团队、公司措手不及。   这时候再做任何公关都不重要了,无可挽回。   承认了,声名尽毁;嘴硬不承认,实锤面前是更猛烈的抨击。   梁钧尧将调查结果给周挽商看的时候,对方兴致缺缺摊在他肩上,只瞄了一眼就不看了,“我猜到了。”   “嗯?”   “他一向注重形象,那天却穿了一身宽大的衣服,事出反常,只是……”   周挽商顿住,梁钧尧接了下去,“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周挽商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道:“如果路易的事情真是他做的,那是我害了路易,当时要是听你的话……”   “跟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梁钧尧握紧对方的手,纠正道,“他既然打定了主意,不报复到满意是不会停手的,一步一步他都有盘算,就算真的当时就曝光真相,说不定他直接破釜沉舟做出别的事情来。”   梁钧尧想想,觉得后怕。   娱乐圈的水太混,也许吴思招一开始进入这个圈子是真的有抱负、有追求,没什么坏心眼,但是浸染久了,能保持本心太难。   资本裹挟,吴思招一开始可能身不由己,后来却自甘堕落。   正如与恶龙缠斗的勇士,要么死,要么屠龙后成为新的龙。   娱乐圈这潭浑水,滋养了吴思招的虚荣与高傲,一旦那点表象被戳破,伤到自尊的人就疯了,一次不够,不肯收手,一错到底。   周挽商叹了口气,“不看了。”   “嗯,不看就不看吧,另外还有一件事,路易的事情查得差不多了,入室……的人已经找到,正在审讯,那人年轻、爱钱、脾气爆,还怕事儿,估计要不了一两天就能出结果。”   周挽商闷闷地应了声,“我没事,你该上班就上班,那么大一个公司,你天天不去算什么事儿。”   “这你不用管,我在家也没耽误办公,现在视频会议又这么方便。”梁钧尧是真的不敢走开,他走开一两天不要紧,万一、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他是真的没法儿后悔。   还是再过些天,最起码等查理有着落了。   周挽商没再说话,微垂的眼睛里是浅浅的光,流转。   然而,就算梁钧尧近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人,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结束工作从书房出来,找了一圈没找见人。   他的心一下提起。   两层大平层公寓,他们住在下面一层,梁钧尧当初就刻意避开了最高层,然而在他查看过客厅和楼道里的监控后,他还是发现周挽商上了顶楼。   梁钧尧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顶,门一开,夜风呼啸而来。   他眯起眼,看见朝外坐在低矮围墙上的周挽商,跟之前坐在栏杆上的姿势一模一样,双脚都差点软了。   听见动静的周挽商扭过头看了眼梁钧尧,收起一条腿搁在二十多厘米宽的平台上,“别过来。”   周挽商穿着一件单薄的米色羊毛衫,风吹过来将对方最近瘦了不少的身型勾勒得一清二楚,风再大些,梁钧尧都怀疑人会被吹走。   他握着门把的手颤抖着,声音也抖得不像样,“我不过去,你下来,嗯?挽商听话,坐那么高干什么。”   周挽商神情松缓,反而笑了笑,“宝贝,你说这世界上到底有什么值得留恋?死了一了百了,最干净不过,为什么要活着?人终有一死,早晚而已。”   “那也不是现在!”   “你很清楚,活着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以为能找到有意思的事情,事实证明没有,”他瞥了繁华的城市夜景,语气略带感叹,“你看,人间这么大,却连一条狗都容不下。”   “你不是打算做餐厅吗?怎么不是有意思的事儿?”梁钧尧往前一步,却被对方的眼神钉在原地,“我知道路易的事情对你打击很大,但只要活着有什么不能解决?路易也不希望你这样。”   “路易死了挺好的,对它来说是个好归宿,这么脏的地方,不如不待。”   “胡说八道!”   “我胡说?”周挽商轻笑一声,虚飘飘的,跟这些天的低沉全然不同,似乎没有任何牵绊,也没有什么事情让他在意,“最近发生的事情你还看的不够多吗?”   梁钧尧没办法否认公众的恶意,“你做导演,你很清楚每个人对信息的掌握量是不同的,是,我承认确实有一部分渣滓,但是大多数人对世界是抱有善意的,他们说出伤人的话也是在伸张他们能看到的正义,没有绝对的对错,在他们看来自己所坚持的就是对的。   “而且现在不是反过来了吗?只要给他们真相,大多数人是能辨明是非的。”   “然后呢?”   “然、后?”   周挽商唇边噙着嘲讽的笑意,似乎是在嘲笑自己,也似乎在嘲笑那些他看不见的人,“宝贝,下一次事情发生的时候这些都会重演的,经验?教训?不存在的。”   “但你必须承认人就是这样的综合体,人性有阴暗面,也有光明的一面,如果真的没有任何意义,人类本身不会生存到今天。着眼当下,人性的光辉还需要质疑吗?”   “为什么不?时代的庸俗流于表面,还需要多说?”   梁钧尧紧盯着坐姿随意的人,就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这可是三十多层高的楼,“时代归时代,时代里的人不能一概而论,你不能只盯着那些不好的东西。”   周挽商摇了摇头,似乎是无奈,也似乎是坦然,“我并不是在否定人性光辉的一面,再没有比人更善良的,也再没有比人更恶劣的了,尧尧,你还年轻,你只是看的不够多。”   “我也没见人家七老八十的人就放弃活着了!”   周挽商嗤笑一声,“你得承认人和人的洞察力是不一样的。”   “多得是活得坦然又通透的人,怎么就你一个非要去死?”梁钧尧话出口就后悔了,这话太冲了,万一刺激到……   周挽商却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人活在世,不管经历过多少,经历过什么,总需要一点希望,事业上,追求上,感情上,能得其一就应该满足。”   “你也有。”   “我没有,”周挽商望着茫茫的夜色,声音沉了下去,“得到幸福的人那么多,我只是……没有遇到属于我的、而已。”   周挽商前半句还状似无所谓,说到后面又有些自我厌弃的意味,梁钧尧一颗心高高提起,却不得不强迫自己的脑子转起来,去想如何应对周挽商的话。   初春的夜里,风很冷,却不及他心里空洞的冷。   梁钧尧深吸一口气,“你怎么肯定自己没遇到?你是看到了公众的随波逐流,你能不能看看自己身边的人?一直相信你、关心你的怎么一个都看不见?” 第50章 跟我来you jump,i jump   “哦,”周挽商玩味地勾起唇角,“你是说周景之?还是蒋涵亭,还是……你自己?”   梁钧尧气急,“都是!”   周挽商笑了声,浑然不在意的样子,“你看看,世间诸人不过衣冠蝼蚁,蝇营狗苟,因利往来,就算有几分真心……早晚也会被消磨干净。”   “你不能这么消极悲观,人跟人之间的感情确实需要维系,但只要你愿意对他们好,总有人能给出正向回馈,你哥帮了很多忙,他是真的对你好,涵亭忙前忙后也没闲着,你工作室的朋友都在关心你,看看他们,你觉得自己身边就没有真心的?”   周挽商在短暂的沉默后,道:“周景之有沈云吕,涵亭也会有自己的人生,而工作室那边……说到底不过是工作关系,谁能陪我一辈子?”   随着这句话音落下,沉默再天台上弥漫开来,又很快被一个字打破——   梁钧尧说得斩钉截铁,“我。”   他可以。   看着悬崖边缘的周挽商,梁钧尧心底涌上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害怕,他不知道自己还会有这样惧怕一件事的时候。   如果周挽商真的跳下去,这个世界对他来讲还有什么意思?   想一想,他觉得无望。   梁钧尧突然冷静了下来。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有些事情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说出口了,如果坦白能换周挽商活着,那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往旁边挪了几步,又向外走了几步,没有看周挽商,他知道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明说,虽然你可能有些察觉与猜测。”   周挽商略眯了下眼,梁钧尧都快走到矮墙边了,“什么?”   梁钧尧缓了口气,道:“我不是这世界的人,我不是‘梁钧尧’,但也是‘梁钧尧’。”   梁钧尧的话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停顿下来,十几秒钟后周挽商才问道:“你什么意思?”   第一句话已经说了出来,梁钧尧就一口气说完了,“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同名同姓甚至有同样的相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但就是……来了。   “一开始我不是没有惊慌过,但是来都来了,而且我发现了章炳南,他确实跟我弟弟很像,长相和性格都像,只不过早亡的是我亲弟,不是远房表弟。我以为我找到了一个可以让我在这里生存下去的锚点,然而事实证明我错了。   “有些人是无可替代的,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就算我做再多,章炳南依旧是章炳南,而不是我弟弟。”   周挽商在梁钧尧略一停顿的时候插话进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梁钧尧偏头看了眼周挽商,“不管你是不是怀疑我在讲故事、或者说胡话,让我说完。”   周挽商眼神一敛,沉默下来。   梁钧尧继续说下去,“挽商,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我会来可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我不信神佛、不信天命,现在却不得不信一件事——我来这里是、为了遇见你的。”   他说着往前迈了一步,直接站在了低矮的平台上,神情坦荡而恣意,笑道:“你跳,没关系,你要敢跳下去,我保证我们两个基本同一时间落地。”   周挽商还是那个姿势,撑在边沿处的手却绷紧了。   他的嘴唇向上一勾,调笑道:“跟我来youjump,ijump?”   梁钧尧轻哼一声,没一点否认的意思,怎么说呢,站在这儿的瞬间他好像看清了很多东西,也能够放下很多东西。   他的声音里是松缓到底的笑意,“这叫生死与共。”   “你在威胁我。”   “是,没错,毕竟我这么自私。”梁钧尧望着都市璀璨的夜景,CBD商务区虽然在经历了白天的热闹繁华后短暂地安静了下来,显出一种巍峨的冰冷与辽阔,然而灯光依旧璀璨。   等光暗下去,日光亮起,新一天到来时会有新的血液流进来,周而复始,驱动着钢筋骨架、人为血液的钢铁巨兽继续走下去。   走向更进一步的繁华,与冰冷。   梁钧尧偏头看向周挽商,“挽商,对于我这个外来者而言,这个世界没有值得我留恋的,我爱你,如果你活着,我愿意陪你活到老,去看看我们老了是什么样子,如果你死了,我活着不过是将某些既有的路再走一遍,没意思。”   “你可以有很好的未来。”   梁钧尧耸了下肩,浑不在意,“我是穿越而来,名利地位,人生抱负,对我来说都是很虚妄的东西,说不定跳下去、死了,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周挽商唇边的笑意淡了些,缓缓消失,“万一回不去呢?”   “那也没关系,反正你都不在了,我活着干嘛?替你看看这美丽的世界?得了吧,别拿这一套来糊弄我,”梁钧尧的坦然里混了些嘲讽进去,“人死如灯灭,没有就是没有了,我不信来生,我只要今生今世。”   话完全说开,梁钧尧坦荡道:“你刚才问谁能陪你一辈子,我说了、我可以,我孑然一身来,在这个世界里孤零零没有任何牵绊,我可以属于你,一辈子、我陪你。   “挽商,我知道你孤独,电影是很个人化的东西,不管你有意无意里面都会展现出一些东西,人是独立的个体,相互理解很难,但是我想靠近你。   “只要你愿意跟我说,我就愿意听下去,永远,今生,一辈子。”   周挽商仰起脸看向形容潇洒又笃定的人,他戳了戳自己的心口,失笑道:“那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吗?”   “不知道,但是我想知道。”   “那会伤害到你。”   “没关系,既然我都敢站在这里,还有什么好害怕的,我想去看看。”   “如果是寸草不生的荒原呢?”   “没关系,”梁钧尧现在说什么都没有避讳了,他笑起来,“我母亲喜欢园艺,我从小跟她学了很多。”   周挽商沉默下来。   梁钧尧的神情明朗,带着些柔和,还有对未知未来的忐忑,“说要爱你是真的,会有不确定也是真的,我不保证不会受伤不会难过,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但是你别推开我,受伤也没关系,伤口总会愈合,谁造成的、谁负责。”   周挽商盯着梁钧尧,弯在唇角的笑意莫名又凄切。   傻孩子。   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人心黑暗、阴郁与凉薄。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轻声道,“我的、只能是我的,唯一,全部,不容背叛,明白吗?”   梁钧尧点头,丝毫不见犹豫,“明白。”   得到肯定答案的周挽商在漫长的一分钟后给出了最后的机会,“你把刀交给一个冷漠无情的人,考虑好了?”   梁钧尧抿了抿唇,“考虑好了,也准备好了。”   周挽商在梁钧尧话音落下的瞬间收起另一条垂在外侧的腿,长腿一迈落在里侧坚实的地面上,两步迈向信誓旦旦跟他说一辈子的人。   梁钧尧转过身,看着周挽商脸上的笑意,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虚汗,脚下一软就要往后仰倒,却在下一秒被周挽商拉住手腕一扯——跌进了对方的怀抱,一瞬间的天旋地转后双双倒在顶楼的木地板上,发出一声略闷的巨响。   寂静丛生。   梁钧尧整个人都在抖,刚才还侃侃而谈,现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仿佛被瞬间抽走了全部的力气。   还好,还好没有。   还好没有发生让他追悔莫及的事情。   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砸在怀里、撞在胸膛上有些疼,而压在身上的重量却让周挽商觉得真切,他揽着梁钧尧,盯着头顶上墨蓝的天幕。   夜幕上有星星,稀疏冷落,却熠熠闪光。   梁钧尧不说话,他也沉默着,直到湿冷的眼泪顺着他的脖子流下来,被软糯的羊毛衫吸收掉,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似乎真的把人吓到了。   由着对方默默哭了好一会儿,周挽商偏过头在梁钧尧耳根处亲了亲,“多大人了还哭鼻子?要哭也可以啊,哭出声来,我不笑话你。”   “你敢?!你都不看看自己干了什么混账事儿?”   “是是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任打任骂任你惩罚好不好?”   梁钧尧沉默半晌,认真思考了如何惩罚,然而刚才高度紧张的脑子这会儿放松下来后就转不动了,仿佛一锅浆糊,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能讷讷道:“别再这样了。”   “只要你一天是我的,我就愿意为你留下,留在这里,陪你……一起变老。”周挽商望着夜色,声音缓缓而温柔,像是深渊里的蛊惑。   尘世污浊又无趣,美好的东西是不少,但属于他的只有他怀里这一位。   王子和狐狸,究竟是谁狩猎了谁,是谁捕获了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从此属于彼此,再不分开,没有谁能插足进来。   属于,是归属,是所有权。   梁钧尧攥着周挽商的衣服,在对方颈窝里抹了抹眼泪,确认没有泪水了才抬起头盯着周挽商的眼睛,“你也要说到做到。”   “彼此、彼此。”   看着对方湿漉漉的眼睛,周挽商心里被猫尾巴尖儿挠了一样,他也没忍着,凑上去亲了亲梁钧尧的眼睛,“虽然这双眼哭起来很好看,但除了某些特定时刻,我还是想看它们笑着。”   周挽商声音含笑,语气轻松,梁钧尧一颗心这才收回去,情绪跟着略微安定了些。   他仅有的一点力气都用来攥着周挽商的衣服了,整个人都有点虚脱,还是提不起力气,本来想自己爬回来结果又摔了回去,手肘正好硌在对方胸膛上。   周挽商闷哼一声,提起一口气,“宝贝,宝贝尧尧,我深切怀疑你在报复我。” 第51章 站在人前,是在求救   天知道梁钧尧只是不想再压着周挽商而已。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他索性放松身体压着,长舒了一口气,“我是故意的,谁叫你这么吓我。”   周挽商轻笑一声,表示有被这个略带撒娇的口吻可爱到,他面对梁钧尧大概没办法不带滤镜了。   自家的,越看越好看,越看越顺眼。   不过对方身上明显出了汗,顶楼又有风,别再给着凉了。   他扣住梁钧尧的腰带着人翻了个身侧躺着,自己先起身,然后将还有点愣的人拦腰抱起来,“都出汗了,去洗个澡。”   梁钧尧之前不乐意让周挽商这样抱他,总觉得他一个大男人十分别扭,不过现在也顾不上了,窝在人家怀里不带动一下,有点不好意思?   他现在没力气去不好意思了。   而即便是泡了热水澡,也喝了姜汤,周挽商还熬了粥,梁钧尧有心再跟人掰扯掰扯这回要跳楼、要自杀的事儿,但是脑子里昏沉沉的,迷迷糊糊就睡着了,而在半夜还是烧了起来。   周挽商没睡,给人喂药擦身体忙活到凌晨四点才堪堪把烧退下去。   他坐在床边,握着梁钧尧刚擦拭过酒精的、冰凉凉的手,微叹了口气,这还跟小孩儿似的半夜发烧。   不过也是他自己作的。   梁钧尧身体底子很好,但是最近一直劳神劳力,楼顶上的时候又被吓得不轻,冷风一吹难免会不舒服。   他给了昏睡的人一个轻轻的脑瓜崩儿,轻笑一声,“在楼顶上不还逞英雄呢,现在就生病。”   而睡着的人并没有给他回应,静谧的房间里只有梁钧尧因为发烧而略微加重的呼吸声。   周挽商听着,心里安稳。   梁钧尧突然皱起眉头,似乎是做了噩梦,周挽商抚着身边人的头发,一下一下顺着,直到对方又安静下来。   他亲了亲梁钧尧慢慢回温的手指,塞回被子里,现在可以睡觉了,至于明天起来这位梁大总裁要怎么跟他算账都可以,他等着——   以、前所未有的好心情。   他还真是坏啊。   周挽商关上灯,翻身上床,将人搂进怀里,两具身体在黑暗中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好像他们生来就该是如此模样。   梁钧尧醒过来的时候没觉得疲惫,浑身轻飘飘,眨眨眼,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盯着洁白天花板上素简的吊灯,迷瞪了两分钟才想起来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一下爬起来,却脚下一软摔在床边。   起的有点急让他眼前发花,直到周挽商推门进来他才松了口气,不是做梦啊。   两人一高一低,注视着,都不说话,还是梁钧尧脖子仰得酸了才撑着床边坐到床上,轻轻开口道:“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你真跳下去了。”   梁钧尧声音很轻,透着些后怕与虚飘的不真实感。   周挽商把早上熬了两个小时的黑米粥放在床头,弯腰凑过去亲了亲梁钧尧的额头,常温,他退开一点,“如果不是你,大概就真跳下去了。”   梁钧尧眉头一皱,唇角微垂,“这种念头不许有,以后不能这么想,别说站上去了,想都不能想。”   周挽商伸手去戳梁钧尧的眉心,“好了我知道了,以后不提,先吃饭吧。”   梁钧尧确实觉得身上有点虚,闻到柔软香浓的米香,决定还是先吃饭,昨晚上两人就都没吃几口。   一顿早餐安安静静吃完,周挽商端着托盘出去,梁钧尧衣服都没换就跟了出来。   看着小尾巴一样跟着后面寸步不离的梁钧尧,周挽商一边刷完一边笑道:“一觉起来我家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变成粘人的小宝贝了?”   周挽商的话带着调笑的意味,梁钧尧差点儿抬起脚踹过去,“这是谁害的自己不清楚啊?我就怕我一个没看见你又上去了!”   “我在你这儿信誉度这么低?”   “不然你以为?”   周挽商把刷好的碗碟放在沥水架上,顿了顿,道:“其实昨晚上我没想真的跳下去。”   梁钧尧靠在料理台边,看着对方的背影,并不意外这样的说辞,“我知道。”   周挽商放好最后一个碗,转过身,“知道?”   “嗯,”梁钧尧其实没想到周挽商会直言,他解释道,“一个真正求死的人是不会走上天台的。”   周挽商走到梁钧尧身前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说?”   “一个人要真的想死,有一百种安安静静且无法挽回的方式可以离开人世,如果他站在高处要往下跳……或者换个说法,既然出现在别人眼前,那不是在说我想死,而是——”   “什么?”   梁钧尧停顿了下,扫了眼周挽商,又撇开眼盯着餐厅桌子上的一束鹤望兰插花,声音微低,“在说、快救救我。”   站在人前,其实就是在求救。   梁钧尧把周挽商那几部作品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他没指望能靠几部电影完全读懂一个人,但是里面确实呈现了很多东西,是他了解周挽商的一个窗口。   明明对人世失望,对人性绝望,身处黑暗深渊,却依旧希望有人能给自己一束光。   身处绝望依旧怀抱渴望。   但是即便有猜测,他也不敢赌,他真的怕周挽商直接跳下去,怕自己猜错了。   周挽商听梁钧尧说完,唇角微微扬起,轻笑一声,将爱人拥进怀里,“我之前就说过,尧尧很聪明,没有辜负我的期待。”   “你就不能有话好好说吗,非要这样,万一真掉下去了怎么办?”   “你自己往上面站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想?”   “我……我那是情急之下顾不上!”   周挽商把下巴搁在梁钧尧肩上,却并不受力,而是让对方依附在他身上,“如果我昨天真跳下去了,你真的跟着跳了?”   梁钧尧轻轻哼了声,“我站上去就想好了,但是——我现在一点不想听见某个字,你再说就滚出去。”   “舍得?”   “舍得。”   周挽商松开手,“那我真走了?”   回答他的是梁钧尧的一个吻。   周挽商又加深了这个吻,将主动权收回自己手里,直到怀里的人瘫软了身体才松开。   对此梁钧尧连白眼都懒得翻。   等吃了饭,梁钧尧才想起拿手机看消息,先回复了微信上亲友的询问,他抬眼瞥了眼对面情绪还算稳定的周挽商,没有跟其他人提昨晚上的事情。   回复完他又打开微博。   虐猫事件水落石出,盖棺定论,那些诬陷与谣言不攻自破,而吴思招的处境可以说是万分艰难。   吃了舆论的红利,现在遭到反噬也在情理之中。   而周挽商那边则是一水儿的道歉和安慰。   粉丝简直是扬眉吐气,好在大部分人还比较理性,没有逮着开喷,得饶人处且饶人,有言语过激的也被大粉及时摁住,这个节点上别再被揪住小辫子了。   梁钧尧看了一圈儿,松了口气。   之前被抨击最猛烈的点在于周挽商开宠物医院是为了方便虐待动物,拍纪录片也是挂羊头卖狗肉,见事情曝出来又狠心杀死自己养的狗博取公众同情意图撇清嫌疑。   现在,虐猫的事儿清楚了,网友们自然对路易感到惋惜,语调多为同情,难得的是梁钧尧还看到了些反思的东西,多少让人欣慰吧。   互联网确实带来了很多便利,但也将个人的私事过度曝光在众人眼中,伤害的造成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如果没有等到真相呢。   冤枉有时候就真的冤枉了。   能在滚滚的舆论洪流里坚持理性思考,慢半拍下定论,已经是一件太过艰难的事情,毕竟动脑这么累,人云亦云地释放生活压力不好么。   梁钧尧放下手机,网络上再怎么说,终究是要着眼当下生活的。   即便周挽商现在看上去没事了,但路易以那样的方式离开终究是个不小的打击。   而周挽商赶在梁钧尧前面开了口,“我跟你保证不会再做危险的事情,至于路易……缘来缘去,很多说不清楚,该重逢的自然会重逢,该相遇的不管过多少年也依旧会相遇,我是放不下,但不代表会一直耿耿于怀。”   梁钧尧点点头,“那等等查理的消息,它那么机灵,应该不会有危险。”   “嗯,”周挽商并不再谈论这些事情,问道,“今天去公司吗?”   “不去了,我在家陪你,不许说不、不许拒绝,没商量。”去个毛线的公司,梁钧尧现在就不能让周挽商离开自己的视线,情绪稳定?   他就怕只是表面上稳定。   一个人就容易多想,他在家陪着多少会好点儿。   瞧见周挽商无奈的笑,梁钧尧正色道:“我联系工人来给顶楼加装护栏,在此之前你不许上去。”   周挽商托着侧脸,“左一个不许,右一个不许,这么霸道哦。”   “就这么霸道,”梁钧尧起身开始收拾碗筷,“闲着没事儿就想想电影后期制作,还有纪录片接下去怎么拍,别给我半途而废,前一部电影刚刚收回成本,这回投资那么大,你敢让我赔了,就卖身来还债吧。”   周挽商没搭把手帮忙,看着梁钧尧收拾完进厨房,跟着转过去,手臂搭在椅子背上,笑道:“这可跟当初说好的不一样,你不是不怕赔么?”   梁钧尧都没转身,“今时不同往日。” 第52章 我们之间没有情面   周挽商唇角翘了翘,跟过去贴在梁钧尧后背上,圈着怀里人的腰,下巴往人家肩上一搁,“尧尧说的对,今时不同往日,以前那是博君一笑的豪掷千金,收不收得回来得看天意,现在么,这都是自己家的钱,可不得上点儿心么。”   梁钧尧手上动作没停,“所以——周大导演,你可给我争点儿气。”   周挽商在梁钧尧肩膀上蹭了蹭,“我争取不给你丢脸。”   梁钧尧没忍住笑了声,“说你两句还蹬鼻子上脸啊?你对自己的水平没点自知之明?”   “阴沟里翻船又不是没有可能。”   梁钧尧沉默了下,“要是赔了……那你自己想办法把钱给我挣回来。”   “那可几亿呢,这么狠心?”   “就这么狠心,”梁钧尧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长长记性,别有事儿没事儿的吓唬我,心脏再坚强也受不了这种三天两头的惊吓。”   周挽商叹了口气,他估计都给梁钧尧搞出心理阴影来了,“我认错,我不是说了么,你想怎么罚都可以,我都认。”   梁钧尧偏头扫了眼周挽商,俩人几乎是脸颊贴着脸颊,他顿了下又转回去继续刷碗,“我还没想好,先欠着。”   “行,欠着,也没有期限,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说。”   梁钧尧说不去公司也是真的没去,不过下午的时候收到章炳南的消息,他略思索了一会儿,还是答应跟对方见一面。   又想了半天,梁钧尧才想出来周挽商这儿怎么安顿,反正不能让对方一个人待着,他索性把蒋涵亭叫来,电影的后期制作,还有纪录片下一步的拍摄,这位金牌编剧应该能提供一些好建议。   他直接跟周挽商坦言自己要去见谁,对方也没多说,只让他按时回来吃晚饭。   梁钧尧等蒋涵亭到了才走,走之前还把人拉到一边明晃晃交代了几句,一点没避讳周挽商。   等人走了,蒋涵亭才啧啧两声,“行啊,你都把梁总裁逼成这样了?要不是你现在不方便出去都要把你当大型人形挂件走哪儿带哪儿了。”   他也从梁钧尧那儿了解了些情况,没再提路易的事儿。   周挽商歪在沙发扶手上,笑道:“我大概是有点吓到他了。”   “还笑?我们都担心得不行,你前两天那状态打眼一看就不对,不过有一点我很奇怪……”蒋涵亭顿了顿,没再继续说。   他知道周挽商很喜欢路易,也知道对方从去年开始性格大变以来,对人不怎么相信,反倒是对动物的感情深了不少。   但依照他的了解,路易离开……周挽商会难过,但不至于伤筋动骨。   周挽商明白老友的未尽之语,“你想的没错,难过是真的,也是假的。”   蒋涵亭呼吸一顿,无奈地摇摇头,感叹道:“跟你这千年老狐狸比起来,梁总再怎么着顶多也就是一只初出茅庐的狐狸崽子,人看着通透,实际上单纯得很呢,对上你,多少心眼儿都不够被算计。”   周挽商眉目微敛,唇边压着一丝淡却偏执的弧度,“不是算计,是……试探。”   “我信你就有鬼了。”   “随便你想了,结果我很满意。”周挽商好心情地靠进沙发里,“他没有让我失望。”   蒋涵亭想什么想,“你们俩的事儿自己内部解决就行,不过看你这状态我也就放心了。梁总的变化也大,人家现在挺好,你别自己玩儿脱就行。”   “有些事情他永远不会知道,也永远没有必要知道。”   蒋涵亭看着周挽商脸上微微的笑意,再一次深切感慨自己没站在对立面,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周挽商,远不止表面上看来这么简单。   现在是什么事情不在乎,如果在乎,那没什么能阻拦的。   明面上的敌人不可怕,怕的是敌暗我明,而且比起什么都写在脸上,深不可测才最恐怖。   梁钧尧对公寓里两人的谈话一无所知,他现在面对着章炳南是十足的头疼。   如果有可能,把人当弟弟也很好,但现在对方一门心思要追他,还做出那样的事情,他是心多大啊才能毫无芥蒂。   总归是不太舒服的。   章炳南眉头紧皱,脸色沉着,“你现在满意了?舆论翻转,周挽商乐疯了吧。”   梁钧尧点好的咖啡一口没动,他心里说不烦躁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压抑着,“你这样我很难相信你一开始是想亲近挽商的。”   “之前确实想,现在我清楚他不会接受我,那还有什么好争取的?”   “我上次就跟你说过,挽商帮了你不少,那几个资源不是有钱就能谈下来的,靠的是他的关系和人脉。”   “我不稀罕,不靠他我一样能在娱乐圈出人头地!谁让他多管闲事?!”   面对这样的反应,梁钧尧无话可说,只能承认自己确实是错了,有些感情不是付出了就能收获同等回报,是他太天真。   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他还是想争取一下,只是这不再是为了他愚蠢的妄想,而是为了周挽商。   在沉默半晌后,梁钧尧道:“我跟你说句实话,之前拿你当弟弟,确实是我的不对,你是你,不应该是其他任何人的替代,我也不该在你身上弥补我对弟弟的遗憾,今天我来这里,是因为挽商。   “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但确实是兄弟,如果你愿意尝试着和解,我对你以前的算计可以既往不咎。”   梁钧尧心底仍旧是担心的,如果能给周挽商多一点牵绊,哪怕只是一点点,他都愿意去尝试。   于雪荣那里他不奢望了,观念形成后经过一朝一夕不断的加固,很难再改变;   周景之对周挽商的心意他清楚,这个基本上不用他再去说服什么,牵个线搭个桥,周挽商本身也不会太排斥,毕竟之前疏远、周挽商很清楚怎么回事,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蒋涵亭自不必提,算是周挽商唯一能聊得来的朋友,也不用他多说;   再就是章炳南这里,他不是非争取不可,而是尽可能去争取。   而争取的底线是不会再伤到周挽商。   章炳南沉默下来,一口一口把咖啡喝完,取出一个U盘放在桌面上,敲了下桌子,“那我也跟你说清楚我的想法,首先,到这一步周挽商不会再接受我,我不求这个。其次,这里面是吴思招找人入室……残害宠物的证据,只要你答应给我一个机会,我就把它给你。”   梁钧尧盯着章炳南推过来的U盘,神情微沉,“你从哪儿来的?”   章炳南眼神躲闪了下,又迎上对方的视线,“既然如此我就把事情一次性说清楚,免得以后你从别人那儿知道。   “其实——吴思招想做什么我清楚,他跟我说过,还想拉着我一起干,不过我拒绝了,包括这次他找人去放走周挽商养的宠物。”   梁钧尧并没有因为章炳南的坦白而高兴,而是一阵心寒,他咬了咬后槽牙,“你明知道挽商看重什么,却一个字都没说,还真是、真是……”   “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他跟我说的是只放走、没说要从楼上扔下来,”章炳南说完,顿了下又道,“吴思招给的钱多,就算那个人抓到了也不会轻易松口,有了这个录音机就能事半功倍,要不要,你一句话。”   梁钧尧气极,他没想到章炳南会说出这样的话,“挽商被全网误解的时候你没有站出来,路易死的时候你还没有站出来,现在嫌疑人落网了你来找我,章炳南,你早干什么去了?!你说的要求我一个字都不会答应,以前就算我瞎了眼,以后我们再无牵扯。   “至于证据,就算没有你给的,都到现在了,嫌疑人松口不过是时间问题,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   梁钧尧说完就站起身,有些话,多说无益。   章炳南看出梁钧尧态度利落又决绝,心里一下慌乱起来,直接伸手攥住对方的手腕,“你听我说,我对你……”   “啪!”   梁钧尧回身用另一只手给了章炳南一巴掌,然后挣开对方的手,“我不想再跟你纠缠,你如果识相就好自为之,给你的资源我不会收回,新星依然是你的后盾,如果你再纠缠,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我……”   “是了,”梁钧尧气极反笑,“我们之间哪儿来的情面,不过都是我一腔情愿。”   说完他也不等愣在原地的章炳南反应过来,直接离开。   有些事情看透了就是看透了,他不想纠缠,藕断丝连态度暧昧,到头来伤害的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梁钧尧回家路上经过一家周挽商名下的连锁宠物医院,依旧大门紧闭,门前还聚集着五六只流浪猫狗,正躺在门前的太阳地里晒太阳,门边角落处一排陶瓷碗空空荡荡。   他心里终究不好受。   在前面一个路口掉头,梁钧尧去医院旁边的宠物生活馆买了猫粮狗粮,又借了人家一点儿纯净水,给水碗食碗都添满。   小家伙们冲着他喵喵汪汪叫,叫完了才埋头干饭,显然是饿坏了。 第53章 我信你就是傻子   梁钧尧站在一边儿看着,路上绿化带里种的红脉玉兰比白玉兰花期晚些,现在正开得蓬蓬勃勃,花枝紧凑,花朵密集,隔远了看像一树紫中泛白的云朵。   柔软,安静。   玉兰旁边是几株小巧别致的粉樱,再旁边的紫荆枝干上已经冒出了细小又繁密的花骨朵,修剪整齐的绿篱也探出了嫩色的新芽。   春天真的来了。   梁钧尧看着,方才沉重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他给添了两回猫粮,听见身后刚才的生活馆店主搭话,就转过身。   年轻姑娘叹了口气,“你就是梁总吧,我在新闻里看到过,难得你还能来喂它们,这些小家伙在这儿吃惯了,亏得现在天气还暖和些,我有时候也会喂一些,但确实没办法长期负担。”   姑娘说着也是很无奈,梁钧尧能体谅,生活馆里面本来就养了四五只猫,再加上这些,粮的开销确实不少。   他也没有想很长时间,直接道:“我预付一部分,在医院开门之前麻烦你帮忙喂一喂。”   姑娘眼神一亮,抓住了重点,“真的会开门吗?我们一直担心这个,周导人挺好的,我们都不相信他会做那种事,好在现在真相大白了,但是给他私信和留言的都没有回复,大家都……心里没底。”   这下梁钧尧看出来,敢情还是周挽商小粉丝啊,看出对方的欲言又止,他笑道:“会开门的,很快。路易离开我们都很难过,状态还是得再调整调整,不过别担心,你们要相信他。”   “嗯,谢谢梁总。”   梁钧尧摆摆手,扫了贴在玻璃门上的码付完款、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道了别就先离开了,家里还有个大孩子等着呢。   生活馆的姑娘看着梁钧尧的车、直到不见影儿才回去,一看收款又愣住,这也给的太多了!   店员凑过来出主意,要不就喂点儿罐头吧。   姑娘看着电脑上的五位数,点了点头,周挽商对这些小毛孩儿上心,找的爱人看来也很喜欢呀~   回到公寓时,蒋涵亭瘫在沙发上显然已经精疲力尽,梁钧尧把手搭在周挽商肩头,“你这是说什么了?给咱们金牌编剧折磨成这样。”   周挽商无辜地笑了下,“他自己口出狂言,我不过反驳几句而已。”   蒋涵亭一个字没说,竖了个中指,走的时候、那几步差点没给楼震塌。   梁钧尧好好把人送出去,等电梯的时候宽慰道:“挽商现在说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   蒋涵亭摆了摆手,“我要真往心里去,那心里都是垃圾,这么些年不是要被气死了?没事儿,倒是梁总别太纵容他了,蹬鼻子上脸,给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   “没事,我有分寸。”   蒋涵亭真是把“分寸”这俩字听腻歪了,这两人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还说什么?   祝福就完了呗。   梁钧尧送人走,拉开半掩着的大门,周挽商正倚在玄关处,他换了鞋,“站这儿干嘛?我闻见香味儿了,你也不留人家吃晚饭。”   “他有自知之明而已,单身狗不想当电灯泡。”   梁钧尧笑了声,拉着周挽商往厨房走,“你就欺负老实人。”   “下次见面我得把你这个评价说给涵亭,他估计得气炸,人家风流公子一个,怎么就变成憨憨老实人了?”   梁钧尧懒得跟周挽商抬杠,盛好饭坐下后也没等对方问就自己交代了,“挽商,我把话都跟他说清楚了,以后我也不会过多关注,虽然说事在人为,但是有的感情确实强求不来,不强求我,也不强求你。”   周挽商也不问到底什么事儿,“不提就不提,正好。”   梁钧尧点点头,章炳南的事儿暂时就翻篇了。   当天晚上梁钧尧就收到了彭楚彦发来的邮件,不过里面不是他以为的有关路易的事儿,而是另一份跟中鼎相关的材料。   彭楚彦说警方那边基本上查清楚了,证据链都很完整,估计明天就会正式出结果,他就没再跟下去,而是把之前调查整理的东西发了过来。   梁钧尧心里稍定,一看手机,周景之已经给他发过消息了,就是他刚才被周挽商打岔,也没听到提示音。   出结果好,这就能告一段落了。   他安排人给彭楚彦转了款项,再一看对方发来的东西,瞬间皱起眉,这个东西……不至于吧。   他之前拜托彭楚彦去调查父母意外死亡的事情,进展很慢他也没一直盯着,现在看着这份材料又将他心里的疑惑放大。   如果真是因为阻碍了某些人的发财路,那内部人员出手也不是不可能。   看来有必要好好清查下各部门了。   他一开始接手的时候查过一次,也发现了些问题处置了一些人,但大概是太轻了,有些人藏得深,不见得真能一次性挖出来,那这次他就不是明面上去查了,而且,也不一定要公司内部去查。   梁钧尧关掉邮件,勾了勾唇角,他可以跟沈云吕谈个合作。   晚上关了灯盖好被子,梁钧尧戳了戳搂在自己腰上那条手臂,“跟你商量件事。”   周挽商从背后搂着梁钧尧,稍微往下挪了挪把脸埋在人家后颈处,也没猜,直接问道:“说吧。”   梁钧尧没绕圈子,“我虽然不是原来的‘梁钧尧’,但是占了人家的身份,有些事情还是得做。   “他父母车祸死亡不是意外,而是被人算计的,彭楚彦之前帮我查过,现在出了一点结果,可能是公司内部元老做的,我想彻查公司,但是我一开始就查过,小鱼小虾很好查,再深入就有难度了,所以——   “我想找你……嗯——算是嫂子吧?他的咨询机构在业界都是有名气的,尽调做得相当优秀,我想找他们作为第三方机构介入调查。”   周挽商应了声,“还有呢?”   梁钧尧说得坦然,“有硬性需要是真的,想借此机会让你们聚一聚也是真的。”   周挽商笑了声,“看在尧尧这么坦白的份儿上,那就见见,你联系吧,什么时候都行,我最近也闲。”   “后天或者大后天,明天应该就出结果了,你也闲不了几天。”   “你在暗示我什么?”   梁钧尧疑惑,“没有啊,我没暗示什么。”   周挽商支起身,按着梁钧尧的肩膀让人躺平,“既然闲不了几天,那有些事情还是得提前先做,不然等纪录片恢复拍摄,又是好几天回不了家,尧尧不想我吗?月底还有倒春寒,怕不是要空虚寂寞冷哦。”   周挽商松缓的语气压低了些,在满室黑暗里,蛊惑的意味翻倍增长。   对方的手都摸到后腰了,梁钧尧要还没明白周挽商什么意思他真是白长了脑子。   他一把握住那只作乱的手,深吸一口气,“你这是以前有多无欲无求现在就有多精虫上脑?做不动,睡觉。”   周挽商低头去吻梁钧尧,“这叫食髓知味。”   “那也不行,我明天还有事儿!”   “乖尧尧~就一次。”   “我信你就是傻子。”   周挽商闷笑两声,吻住梁钧尧,这嘴上说着拒绝,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梁钧尧快散架的时候还在想,他也不是排斥这茬事儿,就是他明天确实有事情,等尘埃落定,这一系列的才能有个结果。   而当他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梁钧尧一抬眼,身边是靠在床头拿着他手机扒拉的周挽商,罪魁祸首还冲着他笑,笑毛线笑,不知道自己笑起来多招人……喜欢啊。   没有自知之明的。   周挽商揉了揉梁钧尧的头发,“我哥又给你的发的消息,我已经回过了,嫌疑人昨天招供,今天就会正式出通告。”   “嗯,”梁钧尧顿了顿,“这消息放出来,吴思招的前途就完了。”   梁钧尧嗓子哑得很,周挽商把人揽到怀里,端起床头的恒温杯给人喂了几口水,“我对吴思招从头到尾就没有其他感情,最多是老同学,你不用听他粉丝的胡言乱语,这件事他自己本身也很清楚,不然后来为什么哑然失声,纵容粉丝为他出头?”   “如果没有我横插进来,你们是会在一起的吧。”   “就算没有你,我跟他也不可能。”   “嗯?”梁钧尧其实并不是非常纠结,但是偶尔会想起来,原书中主角攻受还是挺恩爱的,攻宠受,差不多要把整个娱乐圈都给人家做陪。   现在呢,天差地别。   “我不知道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但是你现在知道我跟你认知里的性格并不一样,这就注定我不会跟他在一起,也从来没有在一起过,你以为他爱我?他爱的只是我身上的光环,如果我寂寂无名,在他眼里我跟街上每一个陌生人都是一样的。”   梁钧尧眨了眨眼,想了想周挽商的话,觉得还挺有道理。   他穿越过来之后确实发现很多东西不一样,尤其是周挽商这个主角攻的性格,跟他了解的就不是一个人。   吴思招也是,书里描写的是十分有才华,出淤泥不染的白莲花,是真心对待每一个人,哪儿有这么多心眼呢。   大概书里呈现出来的只是一种可能,或者说一个侧面,而人到底是人,不会完全按照既有的剧本来生活,不管是这个世界自主的补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梁钧尧现在都不想纠结了。   他在这里,他和周挽商相爱,并且有未来可以期待。   这就足够了。 第54章 谁准你这么叫他?   纠结太多容易固步自封,一味纠缠也太过矫情,既来之则安之。   梁钧尧点点头,“我明白了。”   “嗯,”周挽商圈着人,划着跟周景之的聊天记录,“时间我跟他说好了,就明天晚上,在闲庭。”   梁钧尧应了声,眼神跟着聊天走,看到最上面的时候,周挽商回的第一句那边就反应过来不是他了,“你哥对你很了解啊,我之前还想过双生子之间是不是真的有很奇妙的心理感应?”   “或许吧。”周挽商轻轻叹息了声,“不过我这几年确实没跟他好好说过话,两不牵扯挺好的,他有自己的生活,不必跟我搅在一起。”   “他是真的关心你,你……母亲那边我是不再奢求什么了,就是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没必要非得绑架,对你不好,对她也是伤害,维持现状大概对你们都好,有些东西确实强求不来。”   “有进步。”   “我谢谢你哦。”梁钧尧说完,又想起来一件事,“今天下午跟我一起出去买点东西吧?我记得你认识一个专门做普洱的茶商,他们家茶品质很好,去挑些带给你哥,说来还真是,你俩还真都挺喜欢这个。”   周挽商却对出门兴致缺缺,“我下午打算做点心,不出去了,我让他们挑几款送过来。”   行吧,梁钧尧也不坚持,现在风口浪尖上出去再遇到某些极端的粉丝也不好,待在家就待在家。   下午人家把东西送来的时候周挽商也没让他下楼,还是李嘉歆正好来给他送文件才给捎上来。   就在客厅把需要签的字签完,托了开放式厨房的福,李嘉歆自然也看见了在厨房忙活的周挽商,也闻到了烘焙的香气。   梁钧尧轻咳了声拉回李嘉歆的注意力,“可别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别人家男人,换了其他人都是要误会的。”   李嘉歆正经解释道:“我只是没想到周导会下厨,而且这个小点心的味道确实诱人。”   梁钧尧失笑,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把最后一份文件递给李嘉歆,“好了,这两天公司那边你还是多费心。”   “放心。”   周挽商虽然在忙,但也将两人的对话收进耳朵里,拿纸袋装了些放凉的曲奇,封好口后走到客厅递给了梁钧尧尽职尽责的助理,“辛苦了。”   梁钧尧盯着那两个牛皮纸袋,“那是我的。”   刚接到手里的李嘉歆闻出来里面一个是巧克力,一个是抹茶,还都是她喜欢的口味,迅速用另一只手臂抱起一摞文件,退后两步,“已经给了。”   周挽商揉了下梁钧尧的头发,“乖,给你留的有。”   在员工面前被揉脑袋的梁钧尧表示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的,绷着脸看向李嘉欣,“你可以走了。”   李嘉歆巴不得,要命哦,刚才梁钧尧的眼神就跟林子里的小鹿似的,还有周导,您这宠溺又纵容的笑容能不能收一收哦。   这是她能看的嘛!   李嘉歆走后,梁钧尧也没搭理周挽商,径直进了厨房,一扫台面,曲奇确实还剩不少,另外还有一个九、十厘米的正方形慕斯蛋糕,是并不甜腻的咖啡味道,卡布奇诺。   跟在后面的周挽商顺手从餐厅桌子上折了两朵雏菊摆在纯白色盘子里,“这是给你的,咖啡要少喝,甜点也只能适量吃一些。”   梁钧尧抱起手臂,斜了周挽商一眼,“我最近都喝得少了,不都跟着你喝茶么。”   “好习惯,保持住。”   “你监督啊。”   “不然你还想要谁来?”周挽商说着,一边揽住梁钧尧的腰,一边把叉子塞到对方手里,“尝尝,看看我这个手艺去开餐厅可以吗。”   梁钧尧认真尝了,并给出了中肯评价,“开餐厅可以,但是要限量供应。”   周挽商笑了笑,拥着怀里的人,从厨房的弧形玻璃望出去,能看到对面楼房顶上已经冒出一层新芽的紫藤架子。   他弯了弯唇角,似乎一晃神的工夫,春天真的来了。   而在吴思招眼前,春天再也不会来了。   经纪人暴跳如雷,公司高层发来的通牒意思再明确不过,他被放弃了,说得好听点是暂时放弃,道歉、退圈,蛰伏几年,等待合适的机会复出。   但是他怎么甘心。   他握着手机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好不容易用指纹解了锁,看着联系人界面上那个名字,他想打过去,却在接通前就猛然挂掉。   说些什么呢。   求饶吗,求对方放过他吗,可能吗。   他早就将自己的退路堵死了。   周挽商变得太快了,几乎是一夜之间,那个明面上跟他玩儿暧昧,私底下对他关怀备至的准男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脸上笑着,眼底却冰冷的陌生人。   是了,陌生人。   周挽商让他觉得陌生。   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他不是不想挽回,却发现周挽商看他的眼神让人止不住胆寒,好像能看透他的一切想法,一切不为人知的阴暗,却又不说破。   像迅猛敏捷的猎豹抓住了孱弱的兔子却不马上咬死,而是在爪子底下玩弄,看着它徒劳地挣扎,并以此得到丁点的乐趣。   对周挽商而言这就是他最后的价值。   他怎么甘心?   他要报复。   周挽商不是喜欢动物吗,把曾经救过的动物虐杀至死,还是在流浪动物纪录片拍摄的同时,这样的新闻够不够火爆呢。   他要的是让周挽商身败名裂,并因此而深深地痛苦,因此那条狗非死不可。   他不后悔,最多只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够缜密而已。   吴思招眼神幽幽,渐深,本来好好的,都是因为……梁钧尧,如果不是梁钧尧,周挽商不会离开他,他更没有必要去报复。   他不会认输的,怎么会认输呢,他只是暂时退出这方舞台,要不了多久……   梁钧尧跟周挽商到闲庭私厨的时候,周景之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看着肩并肩走进来的两人,他轻轻笑了声,挺好。   跟梁钧尧打了声招呼,周景之看向周挽商,“我们有多长时间没有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了?”   周挽商倒还真的认真想了,“十几年了。”   “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想明白……”周景之说到一半话锋一转,“能想明白就好。”   周挽商听懂对方的嘲讽,轻哼了声,“是,你聪明,你搞得定所有人,却唯独没跟我搞好关系,嗯?”   周景之也没绷住,“行了,怎么回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能有今天,我得谢谢梁总,或者说……钧尧。”   梁钧尧还没开口,周挽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先挑了起来,“谁准你这么叫他?”   “你今天肯来不就是答应了?”   周挽商略眯了瞎眼,没接这茬。   周景之也没抓着不放,又问,“老宅你房间一直给留着,要不要回来住?”   “免了,”周挽商摆了下手,往梁钧尧那边靠了靠,“跟尧尧住公寓,自自在在不好么,回去干嘛?给你管?自己不想要孩子就要借由管着我来获得满足?”   “你就是一张嘴得理不饶人,我说了让你天天住吗?偶尔想起来了回来住一天就行了,天天在我面前晃我还觉得烦,有必要给自己找罪受?”   梁钧尧坐在一边看着兄弟俩你来我往,倒是看得挺有意思,果然是兄弟俩,虽然周景之要更稳重些,但某些特质确实是一脉相连的。   血缘不是亲情的唯一,但血缘确实很奇妙。   沈云吕拿着资料姗姗来迟的时候,一进包厢门就被三双眼睛注视了,然后他就听见周挽商开口跟他打了招呼。   嫂子?   见鬼的嫂子。   他脸色疏淡,走到周景之另一侧坐下,看向周挽商,“给你一个机会,把那两个字收回去。”   周挽商笑了笑,“我哥同意的,我也没收回来的必要吧。”   周景之感觉自己如坐针毡,他剜了周挽商一眼,刚才隐而不发,原来是在这儿憋着呢。   果然面对自家不省心的弟弟就不能掉以轻心,不然什么时候心甘情愿走进陷阱都不知道。   沈云吕也没当即再说什么,他把带来的文件夹递给梁钧尧,“初步的方案你可以先带回去看下,第三方介入会多少有些阻力,而且对于调查结果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梁钧尧翻开大致看了下目录,心里有底了,“谢谢,我明白。”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常来常往,大家都有个照应。”   梁钧尧知道一码归一码,不过也没多说,又都不糊涂,心里清楚就行了,好在沈云吕人冷是冷了些,但并不是难相处的性格。   他也挺庆幸。   四人边吃边聊,如果说一开始还略略有些生疏的话,到后面是真的聊开了,周挽商跟周景之那估计是要把十来年没说的话都怼完了,梁钧尧和沈云吕压根儿没搭理那俩,跑沙发那边打开笔记本聊工作上的事儿去了。   等周家兄弟俩结束垃圾话,那边梁钧尧和沈云吕已经谈完一轮儿合作了。   周挽商去拉梁钧尧的手,“你今天来是聊工作的啊?”   “不是啊,”梁钧尧笑笑,“随便聊聊嘛,能合作也是意外收获。”   周景之勾着沈云吕的肩膀把人带到另一边,跟梁钧尧隔开,“也就你们能这样谈工作,谈工作公司谈去,工作狂。”   沈云吕斜睨了周景之一眼,懒得接茬。   梁钧尧没留意到这光明正大的小动作,不过也没再说什么,当着人家哥嫂的面儿,牵手手还让人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他也没挣开,由着周挽商高兴了。 第55章 把人抱怀里揉一揉   回程路上,虽然周挽商不说,但是梁钧尧能感觉到对方的好心情,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周景之互怼怼过瘾了。   他其实是略有些诧异的,“我一直感觉周总很沉稳的一个人,没想到还挺健谈。”   周挽商轻哼了声,“一只深城府的老狐狸而已,他表现出来什么样子,不代表就是什么样子,只是他想让你看到而已。”   “那你们还真是亲兄弟。”   “不过我倒是挺意外你会跟沈云吕谈得来,他性子很冷淡,跟自己机构的人都不怎么亲近。”   “疏离只是表面,这点就跟你工作室的员工一样,虽然大家都保持着一定距离,但是心里都是认可并尊敬的,遇到事情也不会随随便便就退缩。”   周挽商不置可否,“能够这样也不错,挺好。”   他对亲密关系并不是很有信心,当然梁钧尧是例外。   梁钧尧笑笑,“其实还是因为你和周总,他有句话说得很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大家常来常往就好,再亲近的关系都需要费心思去维护的。”   周挽商点点头,看着梁钧尧的侧脸,正好是红灯,他就凑过去亲了下,然后坐好,“尧尧,不管什么时候,你记住了,我是因为你留下来的,没有你这一切都没有意义,所以——好好待在我身边。”   周挽商的语气轻松,神情也很放松,梁钧尧却知道对方并不是儿戏,他在红灯倒数五秒时,飞快回吻了对方周挽商一下,“我记住了。”   他答应了,就会做到。   而接下来一段时间,网络上的舆论堪称精彩。   吴思招墙倒众人推,以前各种黑料都被抖了出来,包括但不限于各种脏话、耍大牌等等,而吴影帝本人也在道歉后宣布退圈。   梁钧尧没有再刻意去关注,有些人和事,结束就结束吧。   他现在除了惦记还没找回来的查理,就是跟进公司的彻查进度,越查越让人心惊。   他知道公司董事会盘根错节,在一开始整顿的时候也不敢太过火,那些人本来就对原主意见大,再扯出事端就是火上浇油。   但今时不同往日,也该彻底清查了。   这一查,就将害群之马揪了出来,奈何对方的速度非常快,察觉到风声就伙同财务卷款出国了,一觉醒来面对这样的局面,梁钧尧也是无可奈何。   这个害群之马,就是他父亲的老伙计——曹海阔。   曹一鸣的父亲。   梁钧尧没想到,他只以为对方虽然有些不满但并不会伤害公司利益,毕竟是一手跟着梁父做起来的。   事实证明,有些人心确实易变。   看着沈云吕发给他的东西,梁钧尧叹了口气,早在他父亲死后这个曹海阔就开始敛财了,原主十分信任,一点没起疑,而在他处分了曹一鸣后,曹海阔更是加大了敛财速度,似乎已经有了退意。   这次彻底清查,还是让老狐狸意识到了危机。   然而老子走了,儿子还在。   曹一鸣喜欢一个娱乐圈的小明星,非让父亲带着一起走,曹海阔不同意,曹一鸣又偏执得很,最后两人闹翻了脸,曹海阔一气之下就先走了。   而曹一鸣则在铁证面前锒铛入狱,还不得不配合警方调查,这些年他也没少帮着曹海阔干损害中鼎利益的事儿。   不过就算曹一鸣入狱,也很难挽回中鼎的巨额损失。   梁钧尧看着下面报上来的报表,头疼得很,这么大的资金缺口一时间还真补不上,倒不是不能选择商业贷款,只是流程最快的那家不肯给这么多,其他的走流程不管多快都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来不及。   他这边还在头疼,周挽商也没跟他提前说就直接上来了,进来门径直走过来,把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他顿了顿,“这什么?”   周挽商看梁钧尧没动作,绕过办公桌靠在椅子扶手上,翻开了文件夹,指着其中一些条目道:“中鼎现在的资金缺口并不难补,我已经把钱打到公司账户上了,不说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七八十,够用一阵子,趁着这段时间——看这儿,谈合作,新的合作下来,问题迎刃而解。”   梁钧尧确实是松了口气,周挽商不会说这些话来跟他开玩笑,然而他也不是不疑惑,“你哪儿来这么多钱?你哥那里借的?”   “放松点儿,”周挽商捏了捏梁钧尧的肩,“这点钱我还是有的,没到需要跟他开口的地步,不过真需要了自然也不跟他见外,你看这个合作,其实就是周家旗下一家公司。”   梁钧尧点点头,他肩颈僵硬,周挽商手法重,一阵酸胀蔓延开,让他不由敛起眉,“所以你当初说自己没钱都是骗我的?”   当然周挽商后半句话让他挺欣慰。   周挽商一点不避讳地承认了,“那不是想跟你走近些嘛,钱放在那里也是放着,我就拿去做投资了,投资这种东西,只要眼光不差,翻翻很容易。”   梁钧尧手机一震,他解锁后看了眼消息,是财务报过来的数字,“这可不是小数目,挽商,看来除了导演之外,你还有很多……天才之处,比如厨艺,比如、按摩手法。”   “这么夸我啊?那我就收下了。”   梁钧尧顿了顿,突然意识到周挽商确实在很多方面都上手很快,说是全才也不为过,怎么有这么多时间去学习。   想不通他也不纠结,反正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大概自己真是捡了个全能天才。   他按住周挽商的手,说起别的事情,“曹一鸣虽然帮曹海阔干了不少事情,但并没有触及到核心的东西,警方那边应该审不出来多少有用的东西,但是放任曹海阔在国外逍遥,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他只有曹一鸣一个儿子,不会放任不管,只要他想把人弄出去,就一定会露出马脚,就算出了国也逍遥不了几天。”   “嗯,”梁钧尧叮嘱道,“这次清查确实查出来不少问题,最近我可能比较忙,你也没必要在公司陪着我熬时间,该干什么干什么,你工作室应该重新开始运作了,我很期待成片。”   周挽商弯腰亲了亲梁钧尧,“我争取今年让你看到,还放春节档怎么样?”   “可以啊,所以——这次能陪我去影院看吗?包场不行。”   “看你表现。”   梁钧尧笑了笑,虽然有周挽商这一打岔,但他心里还是略有些沉重,梁家父母的车祸真相调查到现在,随着曹海阔的出国线索也断了。   这件事情不了结,他总觉得有东西牵绊着。   只是很多时候急也急不来。   梁钧尧这一个月过得不轻松,早出晚归,周挽商那边确实也开始忙了,有时候就待在工作室没回,他在一周没见到人后终于忍不住跑去跟周挽商挤一间小休息室去了。   至于那些员工了然的善意笑容,他只当没看见。   什么不好意思,先把人抱怀里揉一揉再说——虽然大多数时候被抱着的是他,不过这个不重要。   梁钧尧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眷恋、贪恋另一个人的温度,就算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安安静静待着就觉得轻松,好像没有事情能让人忧虑,没什么烦人事儿值得放在心上。   是忙碌工作中唯一可供他短暂栖息与放松的地方。   周挽商还坐在桌前,梁钧尧两腿分开坐在他腿上,胸膛贴着胸膛,下巴搁在他肩上、整个人都摊软在他怀里,他一手揽着人,另一手还在笔记本上敲着字,都快把单手打字练出来了。   而他对梁钧尧的主动很满意,累了就凑过来求抱抱,亲昵地跟他撒娇,看来他一步步的攻城略地还是有效果的,对方大概自己都没注意到。   就像是锚点。   买东西的时候,一百一件,两百三件,一百一件存在的意义不过是让人更好接受两百的价位。   梁钧尧脸皮薄,但也不会真的拒绝他在床上的胡来,习惯了,就上瘾了。   他在梁钧尧背上抚了抚,“累了就休息,工作有多少忙不完,不值当把自己累坏了。”   梁钧尧在周挽商这儿早就里子面子都没了,再羞耻的姿势也试过,就现在的坐姿他真没太放心上。   听见对方的话,他闭着的眼睁了下,又困顿地合上,轻声道:“既然做了总要做好啊,过去这段时间稳定下来就好了。”   “我这儿大概还得接着忙,这应该是是最后一部电影了,就此结束导演生涯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然后就开家餐厅,你说的,限量,这样陪我家尧尧的时间也会多很多,到时候你不要烦我就好。”   梁钧尧哼了声,“你真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   梁钧尧倒是想明白了,有天赋的人在哪儿都会发光,既然周挽商想,那就去做,不管做什么只要开心就好,没必要因为他觉得遗憾就强迫对方做什么。   他又往周挽商颈窝里靠了靠,“挽商。”   “嗯?”   “宠物医院还没重新开门,你打算什么时候……”   “等忙完这部电影。”   “其实只要你愿意,明天、后天就能开么,就跟以前一样,也不需要你去医院。”   周挽商略沉默了会儿,“话虽如此,只是一想到路易,还有生死不明的查理,总是提不起这方面的兴致。” 第56章 没有开始,谈何重新开始   梁钧尧想直起身,却被周挽商按住了后脖颈,他眨眨眼,没挣扎,“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重新再养一只。”   周挽商声音却淡然,“不养了。查理能回来最好,如果回不来、也不再养了。”   “是不是……”   “不是没走出来,”周挽商的手停了下来,放松了靠在椅子里,双臂揽抱着怀里的人,“我以前总觉得人不值得深交,所以才养宠物,身边不至于总是冷冷清清,回家后也是一个人,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你了,尧尧,你在我身边,我不需要别的了,任何。”   梁钧尧在短暂的愣怔后不能说没有被周挽商的话触动,但是总有点怪怪的感觉,什么叫有他就不需要宠物啦?   再加上周挽商捋他头发的动作,更像了。   他把头往外挪了挪,“别老这样摸我头发。”   周挽商的手跟过去,低声笑道:“想歪了吧,不过没关系,你只要知道自己是不可替代的就行了,唯一,最重要。”   梁钧尧抿了抿唇,认命地把脑袋又挪回去,贴着周挽商的侧颈,耳朵边是对方规律脉动的血管,让人安心。   行吧,不管是什么,他认了。   梁钧尧开口道:“你怎么想都行,只有一点,你记住,但凡你再做那种危险的事,我绝不跟你客气,你做了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我就原样来一遍。”   周挽商对梁钧尧的威胁很受用,“知道了,我又没有什么变态癖好,舍不得你的。”   梁钧尧哼了声,“忙完了吗,忙完了睡觉。”   “你睡吧,我还有一点收尾的东西。”周挽商偏头亲了亲梁钧尧的耳廓,“不想一个人睡也没关系,你睡你的,等忙完了我抱你回床上。”   被戳破小心思的梁钧尧没吭声,在周挽商颈窝里蹭了下,果然恋人太聪明就藏不住某些东西。   他晃了下脚丫子,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   想想看他运气还是很好的,没谈过恋爱呢,第一次就遇见了周挽商,他又是想跟对方过一辈子的,从一而终,由此开始,由此结束,大概是极其幸运的事。   他所有的爱情都给了这个人。   而且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隐瞒,连穿越这种明显不靠谱的事儿对方都相信了。   梁钧尧除了庆幸还是庆幸,还好遇到的是周挽商,但凡换了另外的谁谁谁,八成会觉得他脑子坏掉了吧。   梁钧尧漫无边际地想着,一会儿就睡着了,是难得的放松。   周挽商耳边的呼吸声渐缓渐长,气息拂在皮肤上是微微的暖和痒,暖黄灯光照亮一隅,他的眼神也柔和下来。   这个世界给了他很多,却也强迫他丢掉了很多,或者说正因为给得多才像是什么都没给,而梁钧尧是唯一的变数,是世界真正给他的、只属于他的。   他怎么舍得去死,活着才能拥有,死了……就没有了。   来日方长,但是想想梁钧尧,也不觉得庸俗无趣,这个人的每一点反应都让他期待。   梁钧尧第二天在工作室员工来之前就早早走了,今天工作不少,但还是应了那句话,食髓知味,昨晚上跟周挽商在一起休息得好,要不今天还是过去吧,大不了就中午赶一赶,时间再抓紧一点儿。   只是他结束工作,开车从地下车库出来时,又被不速之客拦住了。   他看着车子正前方的人,原本松缓的神情严肃起来……   一通折腾,等梁钧尧到工作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工作室员工都在加班,灯火通明,他自己按了指纹进来,没说话,直接把手提箱放下、打开。   最先发现的一个姑娘,她没忍住喊了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而从箱子里钻出来的小家伙一点不认生,挨个儿蹭了一个遍,收获了满满一堆宠爱。   梁钧尧唇边的笑意就没收起来过,“挽商呢?”   “周导在里面工作室。”   “嗯,你们忙完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楼下新开了一家日料店,回家之前可以去尝尝,当宵夜了,我报销。”   员工们互相对视几眼,都很懂地笑起来,麻溜地收拾了东西,在两分钟内撤得干干净净。   上道。   梁钧尧走过去,也没敲门,直接压下把手,开了条小缝——   周挽商带着耳机,也没留意到门口的动静,直到软乎乎的东西蹭在小腿上,他低头一看,跟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对上,是快两个多月没见的查理。   周挽商顿了下,他腿边的小家伙就不满地抗议起来,喵呜喵呜的,像在问他为什么不抱抱。   他扭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梁钧尧,这才弯腰把查理抱起来放在腿上,挠了挠猫咪的下巴,查理仰着小脑袋眯着眼,喉咙里呼噜呼噜,显然十分享受。   他抱着猫逗了会儿,才问道:“你找到了?”   梁钧尧走过来,弯腰揉了揉查理的脑袋,这孩子也懂事地在他手心里蹭了蹭,“不是我找到的,是……炳南。”   周挽商本来染着几分笑意的神情顿时淡了些。   梁钧尧解释道:“今天下班的时候他来找我,带着查理来的,我们一块儿把查理带去医院做了检查,还洗了澡,除了有些营养不良外没有其他问题。”   周挽商捏着查理的小爪子,微微一挤,露出刚刚修剪过的指甲,“他想做什么?”   梁钧尧转了个身靠在桌边,略一斟酌,“大致说是知道错了,为以前的事情道歉。”   “还有呢?”   “他还说……如果可能想让我帮他说两句好话,想跟你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我跟他之间从来没有开始过,谈何重新开始?”   梁钧尧叹了口气,“别故意曲解这意思啊,你知道他说的是想跟你修复兄弟关系。”   周挽商逗弄着躺在他腿上翻起白肚皮撒娇的查理,问道:“你觉得他为什么这么做?”   梁钧尧也不是很明白,“对此我也存疑,不过——说不准真是我之前给他骂醒了?你帮他的事情我也都说了,可能是想通了吧。”   “他现在想不想得通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梁钧尧沉默下来,这话是不怎么讲情面,但却是事实,从周挽商的角度来看,这样一个弟弟似乎没有挽回的必要,也不缺这份亲缘。   他呢,他已经不对这个弟弟抱有期待了。   而从他跟章炳南的交流中其实感觉不出来对方到底是出于什么要道歉,要挽回,是真的想通了,还是又一次算计呢。   他拿不准。   但是说到底,虽然不抱期待,如果……如果章炳南真的知道错了,愿意改,那这个弟弟还是能要的,不管对他来说,还是对周挽商来说。   两人沉默着,查理似乎是察觉到沉默的氛围,翻了个身,伸着小脑袋去蹭周挽商的手,喵喵呜呜地小声唔哝着,乖得不得了,也让人心软得不行。   梁钧尧垂眼看着查理,道:“当初吴思招找人去公寓,这件事炳南知道,但是吴思招只说了要放走,没有说……其他的,后来他也把相关的证据给我了,只是他的条件我没接受,就没要,正好调查也进入尾声了。”   “嗯。”   “能把查理找回来,这件事上我们应该感谢他,他也说了,他只是希望,并不是交换条件,”梁钧尧弯下腰凑近周挽商,“保持希望,谨慎期待。”   戒心需要有,但也不排除向好的可能。   周挽商也不计较了,“无所谓,如果他做,那就走着看。”   梁钧尧微微叹息一声,怎么说呢,有些人有些事强求不来,确实得走着看,以后的事情说不准,只能说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两人就这么说住了。   春深了,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在最后一茬晚玉兰开败后,梁钧尧终于把公司的事情安顿住,告一段落。   周挽商也结束了电影的后期制作,随后影片正式定档于大年初一。   两人趁着这段时间做了短暂休整,周挽商把宠物医院的事情处理好,重新开业,后续就是重启已经拍了一多半的纪录片。   躺在加高了栏杆的房顶上晒太阳时,梁钧尧甚至有种岁月安稳的感觉。   吴思招消失在他们的生活里,虽然还是时不时被残余的粉丝骂几句,不过对他们来说都不疼不痒了。   娱乐圈更新换代的速度很快,就算是影帝,就算是曾经的顶流,背负着骂名隐退,想复出或许有可能,但是再难达到曾经的高度了。   而章炳南在说了那样的话之后也真的安生下来,并不经常打扰,只是偶尔联系,前两天跟周挽商说起电影的推广曲,他还推荐了章炳南,这孩子音色和风格倒是挺适合的。   周挽商也赞成,确实合适。   梁钧尧偏头看了眼周挽商,“你最近也是够低调的,这推广曲发布出去,估计又会引起一波舆论。”   “随他们去吧,对电影来说,有热度、有讨论度是好事,稍加引导就行了。”   梁钧尧点点头,如果说之前周挽商身上有黑料,那现在看来不过是诬陷,在水落石出、吴思招被讨伐的时候,周挽商的粉丝数量反而在急剧上升,本人再低调,都不影响粉丝们自发支持。   想到那些跑去关注他给他私信的网友们,他没忍住笑,“现在很多小孩儿都很可爱,撒娇打滚卖萌装可怜,样样皆通啊他们,跟我说——拜托梁总跟周导说说好话,发个日常吧,什么都行,你看你都把你粉丝逼成什么样了。” 第57章 我最大的小迷弟   周挽商无奈地笑笑,“你之前不是把私信关了么,怎么又打开了?不嫌烦?”   “之前关主要是因为吴思招的粉丝老来骂人,现在少很多,大多数是因为你来的,我就想着跟他们聊两句也没什么,从别人……眼里看你,挺有意思的。”梁钧尧没多说,“这我的事儿,跟你没关系啊。”   “怎么跟我没关系?”周挽商说着,一翻身凑了过去,拿趴在两人中间的查理的尾巴去挠梁钧尧的脸,“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跟他们说我的?”   梁钧尧笑了声,道:“他们说你明明看着挺好相处的,实际上冷得很,让我好好珍惜你,别做对不起你的事,还说你长得好看,夸你腿长身材好,问你什么时候能自己演一部电影,配角都行,主角最好,他们肯定抬你进内地影史前十。”   “一部高票房作品是不可能仅仅靠粉丝去成就的,而且——”周挽商眼角一扬,“宝贝,你是不是搞错了主宾关系?我问的可是你怎么跟他们说的我。”   梁钧尧是没听清吗,他就是不想让周挽商太嘚瑟,他撇开眼神,轻轻压住查理的尾巴,“你别得寸进尺啊,我反正不会说你不好,你担心什么?”   周挽商眯了眯眼,越过梁钧尧去拿对方放在一边小木桌上的手机,“我自己看了啊。”   梁钧尧眼疾手快去把手机夺回来,“恋人之间也要有距离,有隐私!”   “哦,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看着周挽商眨巴眨巴眼,本来桃花眼就勾人心神,这微微皱眉,更显得眼中水光潋滟,仿佛他要是拒绝对方的要求就是十恶不赦。   他深吸一口气,认命地把手机交了出去,得,他这不止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是心甘情愿做人家的俘虏。   周挽商唇角一勾,侧身圈住梁钧尧,“一起看吧。”   看着对方一眨眼的工夫,眼里的水润被明朗取代,梁钧尧表示一点都不想看自己回的那些话,“你粉丝说的真没错,你不当个演员奉献一下演技都是演艺圈难以估量的损失。”   “一个人的精力总归有限,比起当演员,我更愿意给尧尧好好做几顿饭。”   梁钧尧垂下眼,一没留神正看见自己的回复,登时红了脸,被强迫在爱人面前处刑。   他当时也没想到周挽商能看到这些消息啊。   周挽商瞥了眼梁钧尧已经开始微微泛红的耳根,清了清嗓子,念道:“你们周导平时很随和,很体贴很会照顾人,笑起来特别好看,应该多笑笑,厨艺也很棒,给你看看——嗯,还有图片啊,让我看看下一个。   “认真工作的男人确实十分有魅力;逗猫的时候像小孩儿……”   周挽商挑着念了两分钟,在梁钧尧忍不住把手机又夺回去时才忍不住笑起来,“尧尧,敢情我最大的小迷弟就在身边呢。”   被两个人扰醒的路易打了个哈欠,从两人间拱出来又窝在了梁钧尧脚边继续睡,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压根儿不搭理两个主人的幼稚嬉闹。   梁钧尧这是解释都不好解释,索性也不否认,直视着周挽商明显带着调笑的眼睛,“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周挽商笑意微敛,“也只有在你眼里,我才……这么好。”   “胡说,你哥,你的老搭档金牌编剧,你的员工,你那么多粉丝,都觉得你好。”   周挽商摇摇头,将梁钧尧揽进怀里,但也并不多说什么。   他们是觉得他好,愿意跟他来往,并站在他这边,但跟他在生死边缘站在一起的,永远只会有梁钧尧一个。   能接受这样寥落的他,接受他的消极与厌世,接受他所有的挑剔和喜怒无常的脾气、甚至是算计,包容他所剩无几的棱角与尖锐个性,能走到他心里去拥抱那片荒原的——   自始至终就这么一个。   梁钧尧被暖暖的阳光晃了眼,行吧,能让周挽商笑一笑,乐一乐,就算是被夸奖本人当他的面念那些话,他也认了。   周挽商缓了缓,问,“后天纪录片就要开始拍摄了,你一个人在家没问题?”   “没问题,哪天工作结束早我还能去找你,这不还有查理么。”   “我打算带它一起去。”   “一起去?”   “嗯,家养宠物和流浪动物,放在一起拍摄,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呈现效果,而且查理……还流浪过一段时间,对拍摄会有一些好处。”   “嗯,行吧,你看着安排。”梁钧尧现在心态放平和了些,跟周挽商腻歪这段时间确实让他心里的担忧和顾虑减少很多。   不会再随随便便做伤害自己的事。   周挽商去忙纪录片,梁钧尧就把重心放在公司,上次彻查的动荡过后,从股价到内部员工的人心都有不稳,好在现在是稳定下来了,相对来讲风平浪静。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好消息,被关押的曹一鸣交代了不少东西,虽然用处不大,但也帮忙挖出了一部分公司内部的蛀虫,还引出了一位大佬。   许博裕。   跟中鼎一样是做地产发家的,跟梁家父母属于一辈的人物,深入浅出,很低调,但是在圈内的地位不可撼动。   梁钧尧也就是之前宴会上见过两次,没有太多印象。   如果……按照最坏的打算,曹一鸣说曹海阔跟许博裕有些联系,如果他父母的死真的跟这位有关系,那就棘手了。   他们两家确实存在竞争关系,搞垮了中鼎,那人家就是实打实的行业龙头。   而许博裕发展多年,不像梁家父母一样洁身自好,而是树大根深,和很多势力盘根错节,撼动的难度可以想见。   关键是他还没有证据。   不过这些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梁钧尧最近开心的一件事是——周挽商拍摄的小流浪纪录片在电视台和几家网络平台同步开播,好评不断。   流畅娴熟的运镜,充满趣味又冷静甚至冷漠的旁观视角,对流浪动物生存现状的洞察,家养与流浪的双向对比,故事性极强的讲述,都让人称道。   这部纪录片只有十二集,才播到第三集 就有网友求第二季。   梁钧尧说给周挽商听的时候,他家这位随心的大导演也给出了意料之中的答案:随缘吧。   导筒,周挽商或许真的要放下了,至于以后还拍不拍,走着看。   梁钧尧现在也不再纠结某些事情,周挽商开心就行,想做餐饮就去做,他全力支持,就像他之前说过的,他爱的不是作为导演散发光彩的周挽商,而是这个人本身。   只要周挽商愿意,做什么都不会差劲。   章炳南录制的推广曲一经上线就引爆了平台,冰冷简洁的未来风,似乎能窥探到新电影的一角,再探寻更多却又觉得虚无缥缈。   概念曲而已,周挽商也不打算放太多东西进去。   作为投资方的梁钧尧也被众位网友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什么大手笔,什么是真爱云云,也有好事的人把中鼎的各种数据、业务挖了出来,基本上把他接手后做的改变都涵盖了进去。   这个梁钧尧确实跟之前不一样了。   然而谁都没想想到,在舆论持续发酵,风向也好的时候,会有一则丑闻凭空曝出来,针对的就是梁钧尧。   中鼎现任董事长兼总裁,名导周挽商的爱人,三年前脚踏多条船,频繁带女学生、小明星进出娱乐场所,其中最过的一条是——导致女大学生怀孕,逼着人家去堕胎,然后甩了钱分手。   有些曝出来的图片还比较过火。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动作,但是懂的人都懂。   而梁钧尧被这些东西都给打蒙了,他一点儿不知道啊,他没有原主这方面的记忆,被人捅出来简直要命,偏偏依照原主的性格这些还都可能是真的。   那个堕胎的姑娘都接受了采访给出了证词,基本上就是石锤。   洗都没办法洗。   热搜曝出来的时候梁钧尧先给周挽商打了电话,奈何没人接,可能是在忙,他家这位最近在选址。   挂了电话他又打给彭楚彦,“这些事你是不是都清楚?”   “清楚啊,你自己不也清楚?”   原主清楚,但对梁钧尧来说那就是一笔糊涂账,“你把你知道的都跟我说一遍。”   “你别告诉我你都忘了?这回明显是有人想搞你啊,都多长时间了,你跟周挽商在一起之后都能说洁身自好了,这时候被翻出来,背后的人是想让你死。”   梁钧尧当然知道有人针对他,“别废话了,说吧。”   “曝光帖里说的十中八九都是真的,你以前多不着调自己也清楚,搞两个大学生,几个小明星,跟模特儿纠缠不清都是常有的事儿,不过堕胎的那个,我倒是没听你说起来过,行啊,那时候咱们俩走得都很近了你居然捂得这么严实。”   梁钧尧可没心情跟彭楚彦追忆当年,了解清楚后拜托对方去查一查背后的人,转头叫了李嘉歆进来,“对这件事……你的建议是怎么处理?”   李嘉歆推了下眼镜,十分镇定,“这些事在圈子里其实不是秘密,但是选在你们风头正盛的节点面向大众曝光,把事情摆到明面上,就是想让你名誉扫地,还会牵连到周导。”   梁钧尧清楚这点,所以才着急。 第58章 现在你可以开始委屈了   他怎么着不重要,原主的口碑确实是渣,那就是妥妥一边渣男一边舔狗,毋庸置疑,但是他不想因为这些拖累周挽商。   梁钧尧盯着屏幕上那篇被传疯了的文章,还在思考对策。   李嘉歆看梁钧尧沉默,继续道:“怎么处理不用我来说,梁总自己很清楚,或者说,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梁钧尧苦笑一声,“那大概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人总有年轻不懂事的时候,我是看着你从调皮的大孩子变成现在这样有担当、有责任感的集团总裁,梁总,不管别人怎么说,公司的大家有目共睹,”李嘉歆一顿,又道,“周导想必也清楚你的过去,他以前不追究,就不会因为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再追究。”   “……我知道了。”   李嘉歆略一躬身,离开了总裁办公室,梁钧尧做完该做的,她该去做公司该做的,无奈又欣慰的笑意攀上唇角,看样子宣发和公关那边的同事又要加班了呢。   当然,等着他们的还有额外的奖金。   梁钧尧没有多耽搁,编辑了一篇小作文,还检查了下错别字,也没给公关再看,直接发出。   如果有些事情是他占据这个身份必须要付出的代价,那他希望有关名声方面的谣言、攻击,能够到此为止。   他又给李嘉歆发了消息,他的声明发出,后续的事情也要一一落实处理好。   而接到周挽商电话是在半个小时后,他那篇回应都被顶到榜一的位置了,他看得很开,挂着吧,也没必要去撤热搜。   接通后,他还没解释就被周挽商打断了。   “你的回应很好,也很及时,任由舆论发酵下去只会带来更大的负面影响,宝贝,你要跟我解释什么?不用解释,我知道做那些事的不是你,却要让你来承担后果,委屈你了。”   梁钧尧本来没觉得委屈,周挽商声音柔和,这么一说倒真给他说出一些委屈来了。   他轻笑一声,“一点代价而已,我还付得起,只要你不误会,其他人怎么看、怎么说,都没关系。”   “现在有没有觉得当初跟我坦白是明智之举了?”   梁钧尧被周挽商突转的话锋一带,顿了顿然后笑了下,“还真是,如果那时候不说,现在出这样的事,你肯定要误会了。”   “误会谈不上,就像你声明里说的那样,年轻时候做错了事,能认识到错误,能尽可能去弥补错误,并引以为戒,承担相应的责任,这就值得被原谅。况且——”   “嗯?”   “有些事情靠眼睛是看不见的,我知道我的身边人怎么样,我相信他真的有所转变,不是原来那个嚣张狂妄的二世祖,宝贝,你应该相信我,应该对自己、对我有更多信心。”   周挽商的声音徐缓,带着安抚的意味。   梁钧尧弯下腰,额头抵着桌沿,他揉了下眼睛,好一会儿才道:“挽商,能遇见你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不,是我来这里最幸运的事情。”   “如果你要说自己是幸运的,那我才是更幸运的那个,不管是谁送你来这里,我都感谢ta,让我遇见你。”   梁钧尧轻轻笑起来,不同时空的两个人能相遇,是多小的概率,都让他给撞见了。   他还想说话,突然传来开门声,他略诧异地抬头看过去,却是正在跟他通电话的人。   周挽商收起手机,缓步走过来,顶着梁钧尧还愣怔的神情,把人按进怀里,轻轻叹息了一声,“好了,现在你可以开始委屈了。”   梁钧尧眨眨眼,没反应过来,眼眶却一下红了。   哪儿有这样的啊。   周挽商一手揽在梁钧尧肩头,一手缓缓地、一下一下梳理着对方的头发,又揉了揉,“这个事情早晚会出来,无所谓在哪个时候,总归要解决,你的回应没有问题,承认,给出解决方案,这样就很好。   “至于穿越这件事,仅限于你知我知,其他人没有知道的必要,还是委屈你了,难受就说,我不会笑话你,如果在我面前还需要强颜欢笑,还需要隐瞒,那我这个爱人还真是失职呢。”   梁钧尧的呼吸顿了下,忽然又轻快起来,他攥紧周挽商的衣服,紧紧抱着眼前的人。   如果说刚才还有委屈,那现在没有了,能遇见周挽商,不管什么委屈都不值一提。   两人从公司出来时已经晚上七点半了,公关已经基本将事情处理好,梁钧尧给了回应,下面也都联系了该联系的,除了那个说堕过胎的。   梁钧尧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他现在不是很有心力去纠缠这个。   回到公寓收拾好就早早上了床,周挽商在洗澡,梁钧尧睡不着就捞起了床头一直在震动的、周挽商的手机,打开一看是沈云吕发来的消息。   对方言简意赅,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了,应该是周挽商拜托了他们帮忙,将那家采访的网络媒体给扒拉了出来,那位采访里的女子却不知所踪,就像被暗中保护起来了一样。   而沈云吕最后一句话,直指许博裕。   原主黑历史的翻出正是出自这位大佬之手。   梁钧尧盯着消息出神,这样看来的话,那位姑娘是不是被许博裕藏起来了呢。   应该十分有可能。   周挽商出来的时候看见梁钧尧靠在床头愣神,“怎么了?”   梁钧尧把手机界面给周挽商看了眼,“手机振动,我就看了,是……嫂子。”   周挽商笑了声,挨着梁钧尧坐下,表扬道:“你这称呼好,记得下次见面也这么叫,养成习惯就好了。”   梁钧尧本来还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看对方手机的,结果这一下给他跑偏了,“那是不是还要叫大哥?”   “大哥可以,哥不行,明白?”   梁钧尧笑了声,得,不用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他说起正事,“我现在很怀疑这件事出来是许博裕从前面清查、曹海阔的事情里察觉到了不对,才这么做的,那姑娘很有可能被控制了,毕竟这种事情真说出来、曝光了对她来说并不光彩。”   “很有可能。”周挽商拿过手机回复了沈云吕,“沿着这条线继续查下去,许博裕不会毫无漏洞。”   “嗯。”梁钧尧应了声,长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顶着周挽商的目光,吞吞吐吐地开口,“那姑娘不是怀孕了么,我还以为原来那位对吴思招是真的喜欢,其他人就是勾搭着玩玩,没想到真有……”   周挽商给了梁钧尧一个响亮的脑瓜崩儿,“想什么呢,我说了那不是你,你没有必要为这种事情耿耿于怀。”   梁钧尧摸了摸额头,“也不是,就是……怎么说呢,有点膈应吧。”   周挽商轻笑一声,“宝贝,你有没有想过,他根本没做过?”   “嗯?”梁钧尧诧异,什么没做过,原主没做过什么?   周挽商解释道:“你当时认错太快了,反应是快,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姑娘说的不全是真的?检测报告想要造假太简单了。你设想一下,如果她打掉了孩子,还会留着当初的检查单吗?那张单据如果是做旧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很多事情,真真假假,才最真。”   梁钧尧觉得不至于,但是周挽商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这个可能,“许博裕?”   “极有可能是他为了给你身上泼脏水找人串通了。”   梁钧尧皱起眉,这种事情……   周挽商安慰道:“后续的我来跟,餐厅的事情不急,先把这件事处理好,你先顾着公司那边,别被抓到错漏,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小心谨慎,内部各种隐性违规操作要尽可能杜绝,不要出现负面。”   “我明白。”   “不过好在你当时虽然认了错,但是没有一件件事去认,还有挽回的余地。”   梁钧尧考虑了下,“开场发布会?”   “可以,安全起见,线上。”   “我还是觉得面对面的诚意更大些,”梁钧尧没觉得有什么,“我占了这个身份,以前那些事情总要有个交代,借这个机会一次说清楚。”   周挽商沉默了会儿,道:“那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安保部门叮嘱到位,严格核实参与人员的身份。”   “嗯。”梁钧尧想起私信里、还有各种评论里的话,想了想,也没有多说,周挽商不提大概也是清楚的吧。   既然决定了,梁钧尧也没耽误太长时间,他和公司高层商量后敲定了时间,就在一天后,这已经不是他个人的事情,还牵扯到了中鼎集团。   一个渣男的帽子扣下来,就代表着不负责任,没有担当,上梁不正下梁歪,对手们可以攻击的地方太多了。   梁钧尧不会任由事情滑向被动、不可控制的局面。   发布会定在上午十点,他早早到公司,周挽商去见沈云吕,晚会儿过来,而他在九点的时候接到了周景之的电话。   他知道是为了这两天的事儿,只是对方开口比他的解释还要快。   “以前的事我们说过,这次就不做讨论了,挽商相信你是真的知道错、愿意改,我这个当哥哥的也不会揪着不放,再者,你的变化确实有目共睹。” 第59章 梁总横刀夺爱是不是真的?   梁钧尧松了口气,他就怕周景之再拿着之前的事情做文章,“谢谢……大哥。”   周景之笑笑,“你叫我一声大哥,我也领这份情,你只要记住一件事,既然改了,就改彻底,别辜负他。”   “我明白。”   “只明白还不够。”   梁钧尧顿了顿,是不够,“那就请大哥看着。”   “好,我很期待。”   结束跟周景之的通话,梁钧尧微微敛起眉,言语总归是单薄的,想让别人相信,尤其是周挽商最亲近的人相信,需要拿出点实际行动。   他确实给了周挽商一些帮助,但那些投资不是只有他能给,而周挽商更帮了他很多。   虽然一段感情里不用谈这些,孰好孰坏他和周挽商感受得最清楚,但是在外人看来却也是衡量的标准。   怎么做……   梁钧尧还在思索,李嘉歆敲门进来,素来沉稳干练的助理眼角眉梢是掩饰不住的好心情。   李嘉歆举了下手机,“梁总还没看到吧?”   “嗯?什么?”   李嘉歆没有明说,“自己看看,或许对你等会儿怎么说会有启发,当然,别把拟好的稿子都抛之脑后哦。”   梁钧尧还是疑惑,拿起手机解锁后看着蹦出来的一堆消息提示,有点懵。   李嘉歆笑了笑,“我先去准备了。”   梁钧尧都忘了应声,他戳开消息,一看就明白了,是周挽商关于这次事情的回应。   周挽商的回应相比起他的小作文要短很多,是一贯的简洁风格,然而这些却让他没说出口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   这些天周挽商很多粉丝都跟他要说法,他能说什么,不过还是那些车轱辘话,说什么都没有正主说两句管用。   周挽商沉默,他也没追着问。   然而周挽商这个回应说得清楚明白、一丝不漏。   周挽商其实就三个意思,一是没有当即回应是在处理相关的事情,稍后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二是相信他是真心认错,承担后果与责任,三是——   信赖。   信赖他的感情。   梁钧尧看着短短三句话,眼眶有些酸,唇边确实轻巧的笑意,再没有什么比爱人的信任更让他有底气的了。   周挽商也是,故意憋着不说,非要在发布会之前,他还真不信对方没看到粉丝和其他人的消息。   大概有时候稍微拖一拖、再回应的效果会更好些。   梁钧尧再一次感慨,不止是嘴皮子比不过,他在心计谋划上一样比不上周挽商,对情绪的把握精准到位。   这点他估计永远都做不到。   梁钧尧想给周挽商打个电话,但手指在拨打界面上停顿了半天也没点下去,还是等发布会结束后再说吧,转而给人发了消息让对方来了直接上来,在办公室等。   收到周挽商的回复后他才放下手机,拿起拟好的公关稿看。   嗯,公司公关的水平不错,这话,官方,但是还通俗,不是能看说不出口的书面语。   站在大厅门口,梁钧尧整理了下心情,瞥了眼身边的李嘉歆,确认道:“包括发布会后的公关稿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包括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也都做了另外的准备,”李嘉歆停顿了下,叮嘱道,“给你的稿子已经背熟了吧?”   “没背,大意跟我自己想说的差不多,一个意思。”   李嘉歆就知道,“他们给的稿子更严谨些。”   梁钧尧笑了下,安抚道:“别担心,有时候太过严谨反而显得虚伪,这件事没什么好洗的,承认,真诚地认错,并且做出弥补,这就够了。”   李嘉歆微微叹了口气,“你自己掂量。”   就公司公关的角度而言,她是希望梁钧尧能一字不差把稿子背下来的,万无一失,但如果真的按照自己的意思来说,可能会有更好的效果。   在发布会结束前,就像薛定谔的猫。   推开门,梁钧尧走进会议厅,相机的声音响成一片,即便没有直视,过于密集和频繁的白光也让人眼睛有些不舒服。   在桌前坐定,梁钧尧望着台下面各路媒体记者,光有些刺眼,他甚至有些看不清这些人的长相,哪怕坐在最前排。   李嘉歆主持了这场发布会,说完开场白,没有多余冗杂的步骤,将主导权交给了梁钧尧。   梁钧尧调整了下麦克风,缓缓开口道:“这几天的新闻大家都看到了,我不再赘述,首先,我要为我几年前犯的错误道歉,向几位当事人,也向所身处的中鼎集团,和为此受到影响的合作方。   “对造成伤害的几方,我会做出相应的弥补,从事出到现在,我已经联系上了当初的几位当事人,和他们达成了和解与补偿,而那位接受媒体视频采访的女士我们还在联系中,后续有进展也会及时跟公众做交代。   “该我承担的责任我不会逃避,但如果有人凭空捏造不实谣言,我也会追究到底。”   梁钧尧说完闭了麦,示意李嘉歆继续。   李嘉歆松了口气,这部分跟公关稿出入不大,她接着道:“梁总近来的改变大家都看在眼里,中鼎的事务自不必提,相信大家已经把近一年的财报分析得十足透彻,中鼎在调整中发展,方向更明确,前进更轻松,这些离不开梁总的改变和决心。   “希望各位媒体记者公正客观地看待,如有不实言论,中鼎的法务很愿意请大家喝茶。”   梁钧尧、李嘉歆,再加上文宣和法务部门的负责人,轮流做了说明,他们没有设置提问环节,因此在李嘉歆的总结后就准备结束了。   只是她注意到梁钧尧的眼神,略一犹豫还是应了对方的意思。   梁钧尧已经说了该说的,接下来他还有两句想说,扫视了一圈媒体记者,他缓了口气,道:“最后我想说一句,当初的事情是我年少不懂事,跟别人没有关系,希望各位不要去打扰无辜的人……”   梁钧尧话还没说完,一个尖利的男声响起,“梁总说的是不是周挽商?!”   梁钧尧一开始没想提周挽商的名字,但是有记者不按规矩提问了,他也没有避讳,“是,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也没有必要把人牵连进来,我犯下的错误我来承担。”   “据传梁总横刀夺爱是不是真的?”   得,这又是另一个。   李嘉歆及时止住话头,“请各位注意,今天的发布会不设提问环节。”   梁钧尧皱起眉,有些问题其实都回应过,但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又被翻了出来,他还在考虑要不一次性把事情都说清楚,侧边的门突然打开。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快步进来,一步迈上台子凑近李嘉歆低语了几句,然后把手里的牛皮纸文件袋递了过来。   台下切切私语,李嘉歆打开翻阅了一遍,拿着东西给梁钧尧和其他两位负责人,在两分钟后决定当场公开。   李嘉歆安排工作人员投影,又把注意力拉到自己这里,“我们刚才收到了一份资料,请大家一起来看。”   屏幕上是两张单子的对比图,李嘉歆解释道:“这是那位失联女士之前提供的检查单,我们找到了单子上的医院,向他们求证了单据的真实性,结果是——这张单据是伪造的,他们也没有找到该女士的就诊记录。   “而在比对化验单之后,我们发现上面有内容与当时的实际情况不符,那段时间医院使用纸张和现在的供应商并不是一家,纸质上存在明显差异,因此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位女士的说法存疑。”   “那为什么梁总之前不反驳!”   李嘉歆顿住,去看自家总裁,是啊,如果存疑,自己不会不知道吧。   梁钧尧本人也懵逼,不管那件事是不是真的他都不知情啊,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什么理由。   李嘉歆不好开口,眼见现场的窃窃私语声加大,她略一皱眉,再这样下去就只能先终止发布会了。   而随着一声为什么不敢承认还要编造谎言诬陷的质问,一个前排的记者把掏出包里的备用镜头砸向了坐在中间的梁钧尧。   谁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梁钧尧下意识躲了下,却还是被镜头扫到了额头,瞬间的刺疼让他皱起眉,下一秒有热乎乎的黏稠血液流下来,而乍起的喧嚣声他都有点听不真切看了。   李嘉歆也没想到有这一出,保安迅速上来把人按住,那个记者还在叫嚣着资本可恶,扭曲事实强行辩解云云。   她先去查看梁钧尧的情况,伤口在额头右侧,不大,出血量也不多,她稍微缓了口气,让人去拿急救包。   在休息室处理完伤口,李嘉歆询问梁钧尧还要不要回去,现在会场乱得很。   梁钧尧摸了下额头上的伤口,微微有点麻木,他略一思索,“回去,这点小事儿而已,有些事情不说清楚他们还以为是我心虚。”   李嘉歆叹了口气,其实梁钧尧不再出面也行,但自家总裁这耿直的性情估计不会同意,她抱着侥幸心理问了句,果然。   重回发布会现场,那个闹事的记者已经被带下去了。   李嘉歆简单说了两句,梁钧尧刚要开口,就瞥见了大厅门口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没说出口的话就卡壳了。   而这人也很快引起了记者们的注意,私语声一下扩大,随之一起的还有连续的快门声。   梁钧尧看着款步走来的周挽商,有些诧异,没什么惊喜,这时候、这个人,不该出现在这里,不是说好了直接在他办公室里等着吗。   周挽商走上台,递给梁钧尧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看向李嘉歆。   李嘉歆在短暂的斟酌后,将位置让给了对方。 第60章 轻微脑震荡   周挽商看向台下的记者,眼神里刚才看向梁钧尧时的柔和一点儿都看不见了,一双桃花眼凌厉起来冷得不行,但是他的唇角却微微上翘,语气虽然缓和,却十分不客气。   他缓声道:“之前我说过不止一次,我和梁总之间没有第三者,我和吴思招也从来没有朋友之外的关系,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另外,在事情没有得到求证之前,收起你们的八卦之心,谨言、慎行,如果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后续我们会追究相关责任。   “当然,刚才那位记者会移交给警方处理,公众场合寻衅滋事,从严处理,他背后有没有人指示,他属于哪家媒体,都会一一追究。   “还有,梁总之前不解释,也是给那位女士情面,他们确实交往过一段时间,但是并没有发生任何关系,再者,即便他否认了,你们会信吗?”   梁钧尧愣住,这一种解释他真没想到,居然还给他从里面摘出来了。   渣男滤镜去一层,而且说实在的,就算他当时反驳了,这些好事的媒体记者那必然不会相信啊。   只有他真的做了,这个瓜才够劲儿。   要仅仅是滥情,但没有实质性的接触,这在圈子里太多,多到吃瓜群众都习以为常了。   周挽商在停顿后继续道:“这件事我们会追查到底,尽早公布真相,我再说最后一遍,如果在真相出来之前还有不实的言论和报道,一定追究责任。   “对了,最后一件事,我们很相爱,不会因为那些事现在被抖出来就分手,我爱的是现在的他,不是过去那个,请周知。”   冷不丁被当众表白的梁钧尧还在愣怔,周挽商就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无视了一左一右两位部门经理,牵着他的手将他带起来,离开了发布会现场。   留下差点没忍住扶额的李嘉歆。   她是对梁钧尧还算有信心,但是没想到会突然闯进来一个周挽商啊,谁给的对方随意进出的权限。   好像是梁钧尧哦。   李嘉歆小幅度无声地叹了口气,说了结束语,收拾完这一摊子,她还得去盯着公关修改稿子,因为周挽商的介入,稿子基本上废了大半。   还有那个找事的记者,得跟梁钧尧再确定处理方案。   再说梁钧尧这边,直到进了办公室他才回过神,“你刚才胡说什么啊,跟我们说好的可不一样!”   周挽商一个转身将人按在门上,“我哪一句说错了?”   “那……那倒没有。”   周挽商凑近梁钧尧,微微垂下眼,“我那么说你不高兴了?”   周挽商离得近,两人肩抵着肩,梁钧尧贴着门板,对方压着他的力道并不重,推开很容易,但是他没有反抗这个极有掌控意味的姿势,微微仰起头,道:“没有,没有不高兴。”   怎么会不高兴,周挽商说的每一句话实际上都向着他,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相反他是开心的啊。   周挽商又问,“那你这样子是怎么回事?”   “开心。”   “开心?”   “你平时多低调啊,当导演你有没有跟过一次路演,有没有参加过一次发布会、接受过一次采访?没有。你但凡稍微高调点儿,你的粉丝都不至于跑到我那里求你多发声。”   梁钧尧一顿,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你进来的时候我是很意外,但是挺开心的,你愿意为我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还不值得人开心?”   周挽商低笑一声,“还有呢?”   还有……梁钧尧觉得周挽商在明知故问,“那当然是因为你说喜欢我,说爱我啊。”   周挽商眼神微敛,他真是拿梁钧尧的坦诚没办法,明明脸皮薄容易害羞,平时也不喜欢把喜欢啊爱啊挂在嘴上,少有主动亲近的动作。   只有在床上被折腾狠了,会哑着嗓子求饶,求他轻些,求不要,会坦诚地说喜欢,大概是那时候他也看不出来这人脸红了?   但是,在某些地方,他的大总裁总是耿直又纯情得可爱。   周挽商吻住梁钧尧的下巴尖一路往下,声音微微含糊,“宝贝,我都说得那么直接了,你不得给点表示吗?”   梁钧尧盯着吊顶上精致的欧式矢量花纹,在被咬疼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又妥协一样舒了口气,“我爱你。”   回答他的是轻微的刺疼。   要命。   周挽商顾及着梁钧尧额头上的伤口,没做什么,在李嘉歆敲门时,拉着梁钧尧往沙发那边走,至于进来的人看见什么、怎么想他就不负责了。   李嘉歆尽量不往深处猜测,直言道:“那个记者怎么处理?”   周挽商截住梁钧尧的话头,“移交警方处理,他的情绪变化不对,再冲动也不太可能在这样的场合公开伤人,我怀疑他背后有人,你只管把人送过去,调查审讯方面我来给那边打招呼。”   梁钧尧这会儿是脖子上疼,额头上也疼,好像还有点晕,皱着眉头想了想周挽商的话,道:“许博裕。”   “现在他的嫌疑确实最大。”   “说实话我觉得不太可能,以他的身份地位不会做这种明面上的事吧。”   周挽商轻轻哼了声,“他是不大可能会做,但是不妨碍别人以他的名义去做。”   “嗯?”   这话把梁钧尧和李嘉歆都给说糊涂了。   周挽商暂时没多说,看向李嘉歆,“先去处理记者的事吧,我带钧尧去医院做个检查。”   被安排明明白白的梁钧尧在李嘉歆出去后拒绝道:“没事,是流了点儿血,但是没那么严重,伤口也很小。”   周挽商起身,弯腰在梁钧尧的另一边额头上吻了下,“做个检查并不麻烦,做了我们都安心。”   行吧,梁钧尧叹了口气,同意了。   在车上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问,“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周挽商没再隐瞒,道:“你知道吴思招退圈后去哪儿了吗?”   “吴思招?”梁钧尧顿了下,“这个没有关注过,他只要不出现在我跟前,我也没再特别去查,你是说……今天那个记者是他买通的?”   周挽商却否认了,“这要跟你卖个关子,他现在没这个能力。”   梁钧尧一头雾水,一想脑子里又晕乎乎的难受,别真给砸出什么问题来了吧,毕竟那么大一个疙瘩。   检查后拿到诊断结果,梁钧尧有些无奈——轻微脑震荡。   看向理亏的梁钧尧,周挽商把报告放下,“还嘴犟吗?”   梁钧尧麻利认错,“我错了,应该听你的。”   周挽商蹂躏了几下梁钧尧的脑袋,“住两天院。”   “这个……我觉得可以回家,住院也是静养,还不如回家,我保证在家什么都听你的。”梁钧尧就差举双手发誓了,他是真的不想住院,拘得慌。   周挽商看着梁钧尧的眼睛,莫名觉得有点像像狗狗眼,但凡有尾巴都要摇起来了。   他微叹了口气,“你休息会儿,我去见见医生,等会儿回家。”   “好。”   周挽商又跟医生确认过情况才带梁钧尧回家,这会儿估计是反应上来了,靠在副驾驶上的人脸色有些发白,他握住梁钧尧一只手,“一会儿就到家了。”   梁钧尧应了声,转过头盯着周挽商的侧脸,突然想起来自己刚过来的时候,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你送我来医院?”   “记得,如果是原来那位,不可能去拉我一把。”   说起来这个,梁钧尧有点小尴尬,“其实那个时候我没想跟你搞好关系,也不是真的想拉你,就是不想……炳南跟你起冲突再得罪你,你们俩那时候关系虽然不好但没到糟糕的地步。”   周挽商扫了眼梁钧尧,“只是没想到我会对你感兴趣。”   “嗯,我其实是想远离你跟吴思招,你们俩相亲相爱去,我就跟炳南搞好关系就行了,只是事与愿违,有些事情不是想了就能实现的。”   “后悔了?”   “不是,我不觉得现在这样不好,只是觉得命运有时候很奇妙,虽然不是一开始想的,但是最后得到反而是最好的。”梁钧尧脑子有点蒙,说话也不怎么带考虑,“挺……庆幸你找上我的。”   大概是有心栽花,无心插柳吧。   周挽商在梁钧尧手心里揉了揉,“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嗯,怎么想的?”   “这孩子傻得可爱,很有意思。”   梁钧尧一愣,略微睁大了眼,“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想我的。”   “当时我们什么关系?因为吴思招针锋相对,你又来这么一出,我其实怀疑你是在迂回,在打别的算盘,毕竟……他视我为眼中钉不是一两天了。”   梁钧尧讷讷,好像是吧。   如果换了他是周挽商,死对头突然那么做,也会有疑惑,“但是你提出要让我投资,要借宿,一样没按规矩出牌啊。”   “因为你有趣,所以想近距离观察而已。”   梁钧尧哽住,半晌才把头转回去直视前方,“恶劣。”   周挽商失笑,“好了,尧尧乖,不管当初如何,现在能走到这一步,我很庆幸没有错过你。”   梁钧尧倒不是真的生气,就是觉得对方把自己当猴耍,攥在掌心里,但是想想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儿,要不是周挽商凑过来,两人估计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可能真就错过了。   梁钧尧轻轻叹了口气,“说实话,这样的事与愿违是我的幸运。” 第61章 下限是一点点拉低的   周挽商唇边噙着一丝微笑,他又何尝不是呢。   梁钧尧是他的救命稻草,是他那时候唯一的念想,将他从自杀边缘扯了回来,让他想在这世上再停留片刻,看看这唯一的变数能带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事实证明,梁钧尧没有让他失望。   周挽商瞥了眼窗外快速平稳后退的街景,春深处,夏至将来,不管明天什么天气,晴天雨天阴天,都值得期待。   等到家的时候梁钧尧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应该是真的挺不舒服,周挽商也没把人叫醒,直接给抱上了楼。   他刚给盖好被子,查理跳上床在梁钧尧脑袋边将身体一盘,卧下了。   周挽商收回手的时候一大一小都揉了下,然后拉上窗帘将日光阻隔在外,放轻脚步离开了卧室。   他一边准备两人迟来的午餐,一边给蒋涵亭回电话,“有事就说。”   “果然有了媳妇儿就是不一样,以前你对我可没有这么冷淡,说起来咱们俩上次喝酒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我还挺怀念的。”   周挽商带着蓝牙耳机,一边洗菜一边道:“不说我就挂断了。”   “……开不起玩笑,说正事儿。我找朋友打听了,吴思招最后一次在人前露面是在一个私人会所,那家会所就是许博裕名下的。”   “嗯,这点沈云吕跟我说了,其他的还有么?你这圈子里出了名的风流公子该不会只知道这些吧?”   “滚,要不是惦记着正事儿我都懒得听你怼我……说起来你大致也猜到了吧,吴思招把自己卖给人家了。”   “之前的爆料是许博裕为了吴思招做的?”   “对,已经印证了,不过证据不太好找,你可以跟你哥嫂说声,他们应该有办法,我这边儿不是很好插手。”   “明白了。”   “许博裕这么针对你们不仅仅是因为吴思招,他本人和中鼎的冲突由来已久,这个你也清楚,小心,这人不好惹。”   “谢了。”   “不说谢,我觉得吧,吴思招真是挺……那什么,为了出口气居然去勾搭许博裕,不知道这老男人什么样儿啊,死在人家床上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周挽商的语气和动作都没有丝毫的停滞,“他心气儿高,被我拒绝,最后还名誉扫地,必然不会甘心。”   “你还真是冷情,你俩之前关系可挺好,我还以为你们会结婚,谁想到现在走到这一步。”   “世事难料,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   “是,但是怎么说呢,我也不好说你现在的变化是好还是不好,你以前多有抱负啊,现在佛的哟,不过一个人一个生活方式,轮不到我说什么,你现在这样可能……挺好。”   “人总是会变的,我……早就不是之前你认识的我了。”   “感觉出来了,你也不用管别人怎么说。挽商——”   “嗯?”   “你记着,我还是拿你当朋友,不管怎么着,有事儿招呼。”   “知道,不会跟你客气的。”   “那我就放心了,怎么着,餐厅什么时候开业?”   “明年。”   “不是吧你效率这么低?”   周挽商轻笑一声,“我又不着急取得什么多大的成就,享受生活,不好吗?毕竟,我家宝贝尧尧是我的圆心。”   “……我可能需要牙医。”   “我可以给你介绍。”   “免了,谢谢,不用,再见。”   挂断电话,周挽商又给周景之发了几条消息,顺着这个方向查下去,应该要不了几天就能出结果,说不定还能连带着梁家父母的死亡真相一起水落石出。   该了结了。   梁钧尧是被饭香味儿勾醒的,熬到软烂的米香,还有鲜香的蟹黄、虾仁,夹着玉米、豌豆的清润,让人十分有胃口。   摸到厨房的梁钧尧表示他刚才确实没感到很饿。   他凑到周挽商旁边,“你这厨艺我都不舍得分享给别人了。”   周挽商捏着凤尾虾球的尾巴喂给梁钧尧,问道:“不开私厨也可以,那我给你当私人厨师好不好?”   梁钧尧眯着眼嚼了嚼,虾球外酥里内,里面还加了些芝士,咬下去的口感非常棒。   他把虾球咽下去,脑袋一歪搁在周挽商肩上,“不行,那就埋没了,你想做私厨那就做啊,反正我们说好了,每天限量,周末休息,这个没商量。”   “既然尧尧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反对,有个粘人的爱人还真是十分奇妙的体验。”   “我不粘人,我就是想你可以用余下的时间做点儿别的喜欢的事情,比如拍个小短片儿,关注关注宠物医院,逗逗猫,别把自己绑在厨房里。”   面对认真解释的爱人,周挽商偏了偏头抵住梁钧尧的脑袋,“知道了。”   梁钧尧这才点点头,后知后觉地发现周挽商好像只是跟他开玩笑,“又故意耍我。”   “是你在面对我的时候说话总不过脑子。”   梁钧尧被这一句堵得无言以对,行,反正他说也说过,干也干不过,躺平任嘲可能才是上上策。   就是话说回来不能就这么认下,他又给自己找补道:“那是我信任你。”   周挽商蹭了下梁钧尧的脑袋,“对对,尧尧好乖的,听话,去洗洗准备吃饭,小心伤口别沾水。”   梁钧尧应了声,慢吞吞拖沓着拖鞋往卧室走。   最早听彭楚彦叫他尧尧,他鸡皮疙瘩都起一身,后来周挽商这么称呼,他乍一听难为情得很,但也不是生理上的排斥,就是不好意思。   现在——现在梁钧尧觉得自己自甘堕落了,这么腻歪的称呼他居然还很受用!   就离谱!   果然人的下限都是被一点点拉低的,这点梁钧尧在床上感受得尤为深刻,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什么割地条款都签了。   偏偏他一点不对都没察觉出来。   不过对付周挽商他现在有自己的一套,压根儿不用想太多,随便对方去逗弄也好,调笑也好,他照单全收。   对方能得到乐趣,他不是不开心。   周挽商很会拿捏分寸,不会让他生气,不会让他难堪,更不会过犹不及。   举个例子来讲,周挽商在床上的控制欲很强,但是又会给他丁点的自主权,不会被完全压制,那些小花样也是,都踩着他能接受、不会反抗的底线。   梁钧尧小心地避开额头上的伤口洗了把脸,瞥见自己脖子上的痕迹——这是今天在办公室的时候留下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喉结,无奈地笑了笑。   恋人太聪明的时候,就不能那么较真,很多事情不去想反而会更好。   左右周挽商不会对他不利,他也接受对方的全部,偏颇、占有欲和控制欲,是构成周挽商的一部分,包括这个人的才华、体贴,洞察世事的通透,他一并接受。   很多事情难得糊涂。   吃过饭梁钧尧又睡了一觉,这一睡就睡到了三点,起来后窝在沙发里,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他靠着周挽商扒拉手机,上午那场发布会,估计波澜不小。   而事实确实如此。   如果说梁钧尧一开始说的还算情理之中,从那个记者的镜头扔出去时就开始失控,再到后来周挽商闯进来,舆论就炸了锅。   尤其是集中在周挽商身上。   不止是这个人本身,还有周挽商说的话。   说了有问题,又没有明言问题,等调查,等结果,对当事人而言可以等,对很多网友来说等不了。   于是众说纷纭。   把章炳南扯了进来,把吴思招也扯了进来,最离谱的还有拉扯蒋涵亭的。   说这位暗恋自己的金牌搭档多年,却被梁钧尧横刀夺爱,把他都给看乐了,不得不佩服这一届网友的脑洞。   梁钧尧戳戳一边看笔记本的周挽商,忍着笑意,问,“有网友说你那金牌搭档喜欢你多年,还有很多人赞成,周导,请问你怎么看?”   周挽商瞥了眼梁钧尧,道:“我没有看法,他们这么说,该急到跳脚的是涵亭,他自诩独身主义者,这些消息出来他可不愿意。再者——”   周挽商顿住,梁钧尧追问,“再者什么?”   “早在几年前就有很多人这么问过,你感兴趣可以翻翻看,到时候被吓到我概不负责。”   梁钧尧不太信,他就顺着赞数最高的评论翻了翻,果然有人甩了链接出来,他就点进去看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大跳。   他把最全的盘点分析从上捋到下,看得他一愣一愣的,“挽商,我都不知道你跟蒋涵亭这么相亲相爱。吴思招比起你们来说哪儿到哪儿啊,一个天才导演,一个金牌编剧,你们才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周挽商还盯着屏幕,反手揉了把梁钧尧的脑袋,“不晕了?还晕着吧,不然怎么胡言乱语都出来了?”   “你看人家都说得有鼻子有眼,下雨给送伞,你还把衣服借给他,他比你入圈早,你第一部 作品是不是靠人家提携的?要不然哪儿来的投资,天天出双入对,一起泡吧打球,这么默契,还说呢。”   周挽商看向还在叨叨叨的梁钧尧,眼露关怀,“要不我们还是去医院观察吧,我看在家不行,这不晕得更厉害了。” 第62章 跌到谷底的名声如何挽救   梁钧尧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怪网友们脑补,你俩关系是挺好的。”   “捕风捉影的事情多了,不过既然你提出来了,我也给你解释下,”周挽商将人揽到腿上,“你说借衣服的那件事,是他跟人家玩儿疯了结果被算计,我去给他救场而已,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结果网友们断章取义只看到了后面的。”   梁钧尧躺在周挽商腿上,看着跟他解释的周挽商,心里鼓鼓胀胀,其实根本没必要解释,他没误会什么,但是这个小体贴还真是戳人心窝啊。   他就能看见周挽商的下巴,抬手去点了下,“挽商,其实你不是冷淡,你只是对不在意的人冷淡。”   周挽商低头看梁钧尧,对方眼神亮晶晶的,说话却轻而柔和,他握着梁钧尧的手贴在脸上蹭了下,“不好吗,所有好的一面都给你,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梁钧尧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   独占他的好。   听上去就十分让人满足。   梁钧尧应了一声好,攀着周挽商的肩膀给了对方一个亲吻。   这个人值得,不管别人怎么看,在他眼里、心里都是最好的。   一吻毕,梁钧尧没再往周挽商腿上躺,往旁边挪了点儿,跟人贴在一起,“虽然我们知道怎么回事,像是大哥、涵亭他们不会想那么多,但这个名声是真的……一言难尽,我不想拖累你。”   周挽商轻声重复了对方话里的词汇,“拖累?”   梁钧尧自觉说错了话,忙凑上去又在周挽商脸颊上亲了亲,声音里含着笑意和轻巧的讨好,“我错了,这种话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说了。”   周挽商轻轻哼笑了声,“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我就不追究这次了,记着你说的,最后一次了。”   梁钧尧忙不迭点头。   其实他的名声一直都不怎么样,只不过这次是跌到底了。   而警方那边的调查结果也很快出来,经过比对,视频采访里出现的诊断证明确实是伪造的,而彭楚彦在招人方面非常有一手,也把那个姑娘找了出来。   意料之外的一点是对方是被胁迫的。   那姑娘早就结婚生子,又因为多年前跟梁钧尧确实谈过一段这件事被人揪了出来,以丈夫孩子的命威胁,才不得不接受了安排好的采访——   两人之间并没有发生任何关系,堕胎自然也是杜撰的。   只是在查了媒体、结合姑娘的证词后,他们没有得到指向许博裕的有效证据。   梁钧尧心里其实松了口气,还好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他把从警方那里拷回来的资料翻了一个遍,头疼道:“虽然能查到记者是收了那家媒体的钱,那家媒体也确实许博裕一个朋友名下的,但是又都推到了一个小主管的私人恩怨上,不过就是开除,推得一干二净。”   周挽商在办公室新添的茶台那儿泡了茶递到梁钧尧手边,“盯紧了,狐狸尾巴早晚有露出来的时候,别急。”   茶很热,梁钧尧抿了一小口,把杯子端在手里慢慢转着,“急倒是不急,我跟他没打过几次交道,但是知道这人难缠,没想短时间内怎么样,只是……”   “嗯?”   “虽然我不算在意,但是不想他们总是那么说。”梁钧尧这话没敢说全,他自己是真的十分不介意,但是骂他的时候老捎带着把周挽商骂进去不行。   什么叫俩渣男内部消化,省得去祸害别人?   那吴思招就不是好东西!   当然他这个名声是玩儿完得差不多了。   周挽商倒是不愁,他靠在梁钧尧旁边,道:“真想挽回名声也不用发愁。”   “真的?”梁钧尧眼睛一亮,但是眼里的光又一下敛起来,“别跟我说是做慈善啊,基金这一类的,之前做的都有,但是在那些人眼里,现在曝光出来的这些事情早就把那些掩盖了,再说、再做只会让人觉得是炒作吧。”   周挽商晃了晃手指,也没绕圈子,“之前我拍纪录片的时候在那个烂尾小区待过几天,你也去过,就是出事的那个小区。”   “嗯,怎么了?”梁钧尧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接盘烂尾楼。”   周挽商说得轻描淡写,梁钧尧却听得皱起了眉,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而做起来就复杂多了。   还不止是债务的问题。   但是、可行。   梁钧尧放下茶杯,“上面在对烂尾楼整治上政策是利好的,那个小区的地理位置其实不错,如果各项审核顺利进行,一年内完工交付没有问题。”   他不得不承认,周挽商提出的这个建议非常好。   安家置业,对大家来说是一辈子极为重要的事情,如果不幸买到烂尾楼房,那对全家来说都是一个灭顶的灾难。   周挽商点了下头,“中鼎在房产行业可以说是驾轻就熟,相关渠道都好打通,这样的好事儿上面也会积极配合。”   “嗯,”梁钧尧微微叹了口气,不由感慨道,“现在房价这么高,买一套房子基本上是集聚一代、甚至两代人的全部积蓄,可能背的还有借款、贷款,买了房子却住不进去,对他们而言……是一个相当大的打击。”   周挽商不置可否,“烂尾楼一般属于资金问题,大多数开发商并不希望发生这样的情况,而有一些楼盘连动工都没有,尧尧,你觉得是什么问题?”   梁钧尧轻笑一声,还能是什么问题,无非是钱、更多的钱。   周挽商把手搭在梁钧尧肩上,弯腰略微凑近了些,“你别想太多,不管接烂尾楼的目的如何,到底是件好事,去做就是,不用有心理负担。”   “我明白。”梁钧尧缓了下,“那就这么办吧,我这两天就安排人员去接洽,快的话在夏天结束之前就能顺利动工,之前两个项目的收益也回来了,资金正好跟得上。”   “另外内部关系要处理好,董事会虽然经过前几次的事情有调整,但是他们不一定会同意这个决议。”   梁钧尧眼神微沉,确实是,接盘烂尾楼的好处是不少,前期很多手续都省了,但是处理不好就是惹火上身,“总体而言利大于弊,董事会那边我来解决。”   周挽商弯了弯唇角,调笑道:“那你接下来是不是又要忙了?三天两头不回家,就留我一个啊?”   梁钧尧失笑,“对,又要忙,你要不要来陪我?”   “要肯定是要,梁总不担心舆论?”   梁钧尧收起笑容,正色道:“其他方面倒是需要担心,不过你嘛,我不介意让那些人知道知道我……多看重你。”   周挽商给了好乖好上道的梁总裁一个拥抱,“忙吧,我先回去了,今天必须回家吃饭,我在家等你。”   “好。”   周挽商走后,梁钧尧把相关部门的领导人叫上来先开了一个讨论会,三天之内出方案,一周后召开董事会,虽然赶了些,但是既然要做,梁钧尧不打算拖沓。   梁钧尧把事情处理完就打算走了,只是章炳南的电话打进来让他止住脚步,又转回落地窗前。   电话接通后他没先开口,等到章炳南说话后才接道:“这次的事情谢谢你帮我说话,但是你的身份毕竟敏感,最好别牵扯到这些事里来。”   “我只是想……能帮就帮一点儿,如果连我自己的粉丝都管不住,让她们那么说你,我过意不去,最起码管好自己。”   梁钧尧确实不想把章炳南扯进来,他们四个之间不管怎么说都会被人议论,有些话说得相当难听,但是在经历过之前的事情后,他实际上已经不抱太大的期待了。   能争取就争取,争取不到就算了。   学学周挽商这点佛系挺好,何必难为自己、难为别人。   只是章炳南的态度又转变很多,只说要缓和关系,但是放没放弃某些想法却没直言,他不想在这些上面再跟周挽商闹不愉快。   梁钧尧略一顿,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炳南,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之间不可能是那种关系。”   “我知道。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是我太偏颇,我跟你道歉,也……跟他道歉。”   梁钧尧从上次就在疑惑,“怎么突然想通了?当然我问是我想知道,是我没想明白,说不说是你的自由,我不会拿什么来逼你。”   “没什么不能说的……前些天阿姨突发心梗住院,我爸要跟他说但是联系不上,我本来想找你,阿姨醒过来后没让,她说……”   “什么?”梁钧尧敛起眉,心梗,好在是抢救回来了,不过这件事周挽商确实应该知道,毕竟是亲生母子。   “说对不起他,还要我跟他好好相处,别总是跟他针锋相对找麻烦……还有就是我知道你对我是真的好,我不想……再那样下去了。”   梁钧尧沉默下来,有些事情其实是明摆着,只是很多时候不到一定程度看不清楚,接受不了。   他问道:“于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出院了,在家静养。”   “这件事我会和挽商说,但是怎么做我尊重他的决定。”   “嗯,谢谢。”   听着章炳南的声音,梁钧尧也挺唏嘘,之前锋芒外漏扎人得不行,现在听着有些寥落感,可能通过于雪荣的生死真的看明白了吧。   就像他之前说的,人的长大都不是慢慢的,而是一瞬间。   或者再换句说法,是量变在某个时刻催生了质变。 第63章 情话不要钱   两人都沉默下来,好一会儿,那边章炳南问没有其他事情就挂了,梁钧尧叫住人。   他顿了顿,道:“炳南,人总是要长大的,但是不该磨平棱角,站在地球上,月亮比星星耀眼,但是终究借了太阳的光。   “人长大会学会很多事情,即便做不成太阳、月亮,依旧可以做一颗星星,不圆滑,有棱角,还会发自己的光,我们仍然需要去学习的是怎么保有自己的棱角,但又不会刺伤人。”   “……嗯。”   “只要想明白,总会有办法,有些事情急不来,但是只要去做,只是去做,不必考虑得失。”   “谢谢。”   梁钧尧盯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对着章炳南、他大概还是有一丝恻隐之心的,毕竟跟自己弟弟太像了,而且这孩子现在也知道问题在哪儿,能给一个机会就给了。   只是有一点他很清楚。   谨慎期待。   回家了梁钧尧也没直接提这个事儿,他不想在餐桌上谈这些,吃过饭照旧是他去刷碗,看周挽商在一边儿切果盘,慢悠悠开口道:“今天炳南给我打电话了。”   “嗯,他说什么?”   周挽商神色如常,手下动作不带停顿,梁钧尧继续道:“两个事儿,一个是他确实知道自己以前错了,还有一个是……你母亲前些天心梗住院,现在在家休养,那边儿没联系上你,你母亲似乎……也不是很想告诉你。”   周挽商把水果装盘,将水果刀伸到梁钧尧那边的水龙头下冲洗干净,擦干后插在刀架上,语气凉凉的,“她没脸而已。”   梁钧尧把水关了,偏头看周挽商,“那你怎么打算?”   “你今天的话我没听到过。”   梁钧尧沉默了一小会儿,才轻轻应了声。   周挽商喂了块儿狝猴桃过去,笑问,“不劝我回去看看?毕竟母子一场。”   梁钧尧把水果咽了,端起对方递过来的果盘,两人肩并肩往书房走,“设身处地而已,如果换了我,我大概也不会对母亲毫无怨言,至于——怎么做,那是你的个人自由,虽然我们是爱人,但是不代表我有资格要求你必须怎么怎么做。”   “如果你没有资格,再没有谁能有资格了。”   梁钧尧把果盘放在书房沙发前的矮桌上,拉着周挽商坐下,“我该说不愧是当导演的人,这情话真是不要钱啊?”   周挽商偏了下头,“谁说不要钱?别人那里是千金难买。”   梁钧尧也不回答,就是笑。   周挽商这人吧,不是不会说话,不是不能跟其他人搞好关系,主要还是看自己愿不愿意,愿意了,怎么着都行,不愿意,那跪下求着也没用。   他很庆幸自己属于前者。   周挽商叼着块儿苹果跟身边的爱人一起分享了,眼底压着熠熠生辉的星光,半晌才轻声道:“立场不同经历不同,考量自然不同,谢谢尧尧愿意理解我这样的做法。”   梁钧尧无声地笑笑,“不是不能理解,要看愿不愿意、想不想去理解。”   如果是他,在现在的情况下,他大概还是会选择跟母亲和解,人之将老,身为子女到底是应该尽一尽孝心。   但是周挽商是周挽商,他可以感同身受,可以设身处地,但到底没办法完全、完全契合对方的感受,所以他只是建议,没必要非如何如何。   不以他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   周挽商弯了眼睛,“尧尧,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以亲密关系为便利把自己的想法施加在对方身上?越亲近,这样的‘好’越是言之凿凿。”   梁钧尧不置可否,微微耸了下肩,“很显然我不在那些人里面。”   周挽商看着梁钧尧,突然道:“说起来我倒是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父母能教出你这么好的个性。”   提起父母,梁钧尧的眼神暗淡了一瞬,又缓缓亮起来,“他们是……是很好的人。”   “可以想象,”周挽商也不深说,凑过去又亲了亲梁钧尧的脸颊,“看着你就知道你的父母大概率都极为优秀,我很感谢他们。”   梁钧尧不愿意自怨自艾,也不想多讨论这种话题,“有机会给你讲讲。”   “嗯。”   至此,关于于雪荣一家他们没有再多谈论过,章炳南的话、梁钧尧没有多提,他说到,接下来就看这孩子怎么做了。   左右对他来说,弟弟可能将来是弟弟,但绝不会是他的那个弟弟。   折腾这么大一圈儿,这点他倒是不会再混淆了。   而敲定接盘烂尾楼后,梁钧尧顺利说服了董事会通过这项提案,跟那边的对接也进行得很顺利。   双方各取所需,不是很重要的东西都没有揪着不放,半个月基本上就谈完了,一个月后施工队进场。   梁钧尧翻看着项目进度计划书,如果一切顺利,预计年底就能交工,那些买了烂尾楼的业主就能住上新房。   而中鼎这个项目并没有大张旗鼓,低调得很,因此在年底有一群业主聚集到中鼎大厦扯横幅送旗子感谢的时候,才上了热搜。   梁钧尧本来打算见一见,当然是在他们内部接待室,免得乱七八糟的照片和视频流出去再说他哗众取宠,但是周挽商反对,也就作罢。   李嘉歆把人安安生生妥帖地招待好、送走,这才回来回复,“公关那边都交代好了。”   “嗯,”梁钧尧扫了眼坐在茶台那边悠哉悠哉泡茶的周挽商,又道,“就按照之前安排好的来,做好引导,不用做太多干涉。”   “明白。”   “好。”   李嘉歆目不斜视,“一周后的慈善晚宴您确定出席吗?”   “出席。”   “好的,我去安排。”   李嘉歆出去忙了,梁钧尧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又大致浏览了两三分钟网上的评论,这才走到周挽商身边,主人座那一个椅子俩大男人也坐不下。   他顺势靠在椅子扶手上,小臂搁在周挽商肩头,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担心有人混进业主里?”   周挽商没拿另外的杯子,在自己面前的主人杯里续了茶水递给梁钧尧,“许博裕还虎视眈眈,这种时候谨慎为上,小心驶得万年船。”   梁钧尧理解周挽商的担心,上上次被吴思招的粉丝泼墨水,上次被镜头砸,这次要是泼个硫酸什么的,想想就壮烈。   他没接杯子,就着对方的手抿了口茶水,“我最近多注意。”   周挽商放下杯子往后一靠,揽着梁钧尧的腰往怀里带了下,靠坐在椅子扶手上的人就坐在了他腿上,“有这点觉悟很好,许博裕不会跟你讲究武德。”   “嗯,我明白。”梁钧尧腿弯搁在扶手上,这个姿势让他不是很好着力,撑着周挽商的腿坐起来。   周挽商直起身扣紧梁钧尧的腰没让人起来,“既然明白,那场晚宴为什么还要去?”   梁钧尧的腿刚放下就听到了对方的发问,按着周挽商的肩膀,顿了顿,放松下来,“为了去跟人谈合作。”   “什么合作?”   梁钧尧微微敛起眉,“电影不是定了春节档上映么,我之前收购的一批小型院线可以全部用上,但是仅仅靠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还是要看国内几家大的院线,其他我跟大哥都谈妥了,就剩下一家……他们跟许博裕的关系很近,没谈下来。”   周挽商眉一挑,“所以?”   “我想跟金盛的老板再谈谈,他也会去。”   周挽商轻轻啧了声,倒是放松了手臂的力道,身体歪了歪靠在扶手上,“宝贝,你知道我现在不想让你往那种鱼龙混杂的场合去,而且——钱有多少不够赚?”   梁钧尧倒是也没动,认真解释道:“这个问题我们之前就探讨过,我可以接受你的电影因为小众、或者是质量差而票房低,但是不能接受别人恶意挤兑导致的票房低。”   周挽商的手松松圈着梁钧尧,在对方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微微叹了口气,“跟你比起来,钱财不值一提,一部电影而已、什么都不是。”   梁钧尧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跟我比起来?这些冲突吗?我只是去参加一场晚宴,是去跟他们好好谈的,不是去找事儿的,再说了那样的场合他们不会自己找麻烦,我记得许博裕是幕后的主办人之一。”   对方这么说,周挽商倒是没有再劝,“你去可以,我陪你。”   梁钧尧愣了下,他没等到解释,也没等到进一步阻拦,反倒是要跟他一起去,他还想问,周挽商却直接用一个吻堵住了他余下的疑问。   梁钧尧总觉得周挽商有事情瞒着自己。   还是得找个合适的时机仔细问问,倒不是说非要知道对方的秘密,有些东西大概真的谁都不能说,只是这个疑问让梁钧尧心底隐隐不安。   一点不知道,如不散的阴云笼罩心头。   哪怕就是跟他说周挽商有个心心念念忘不掉的前情人也行啊,好过他这样忧虑。   而梁钧尧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晚宴那天梁钧尧和周挽商一起出席,他们俩最近很低调,之前抹黑的事情中最严重的一件是杜撰、诬陷,虽然依旧有人面对证据怀疑是他们伪造的,但加上近来的事情,总体而言名声好了不少。   该寒暄寒暄,该恭维恭维,圈子里大多数人都不会跟钱过不去。   梁钧尧应付完,瞧见不远处的高铭,这就是跟许博裕关系比较近的那位,他看向身边的周挽商,“你是要跟我一起过去,还是自己待会儿?我刚才看见大哥也来了。” 第64章 勾搭大佬的影帝   周挽商眼神微微闪了下,视线从高铭身上掠过,“我就不过去了,小心些。”   梁钧尧点头,“知道知道,不吃不喝,跟人保持距离,你都叮嘱了好几遍,我记住了,保证不违背一条,应该很快,谈完我们就走。”   “嗯。”   周挽商虽然没有跟过去,但是目光总有意无意往那边瞟,周景之走过来,瞧见胞弟这样子,大致也猜到了些,“既然不放心为什么不一块儿过去?”   周挽商略垂了下眼,道:“有话跟你说。”   周景之挑了下眉,“说。”   梁钧尧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凑在一起的周家两兄弟,跟高铭打过招呼,没有绕弯子的兴致,直接道:“高总想必知道我的目的,卖我个人情,对高家没坏处吧?”   高铭眯着眼笑,“你明知我跟许总关系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关系近,并不代表关系好。”   “年轻人,慎言。”   梁钧尧却并不在意高铭的警告,“你们两家本打算联姻,但他却以自己儿子是养子,配不上令千金为由拒绝了,闹得并不好看,高总真的一点芥蒂也没有?我可听说你的宝贝女儿为此差点闹离家出走呢。”   “孩子不懂事而已。”   看出高铭并不想多谈论这方面内容,梁钧尧点到即止,转了方向,“梁家和许家作为竞争对手,早晚会分个高低,而这一天已经不远了,高总是聪明人,何不给自己留条退路,还是说——您确定我会输?”   高铭攒起眉,目光落在周家两兄弟身上,他还在沉默,视线跟周挽商碰上,对方又跟周景之说了两句就径直走了过来。   高铭并不想跟周挽商打交道,然而犹豫的几秒钟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一只手臂搂到腰上来的时候,梁钧尧微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按住那只手,“怎么过来了?”   周挽商给了梁钧尧一个缓和的笑意,“没什么,跟大哥聊完了过来看看,钧尧话直,如有得罪的地方还望高总见谅。”   高铭心思转了好几轮儿,笑道:“周导说笑了,我还能为难小辈不成,刚才还在说院线的事儿,我对周导的新作品十分期待,自然希望从中分一杯羹,大家通力合作,才能和气生财嘛。”   “高总说得是。”   梁钧尧略一想也明白高铭这话锋为什么转了,并不戳破,只道:“那后续新星会跟高总这边洽谈。”   “好,到时候咱们具体再谈。”   两方这就算是初步谈拢了,分开后梁钧尧才压低了声音,“他们两家不是没有矛盾,给自己留条后路总没错,至于许博裕那边想糊弄过去并不难,或者说他跟许博裕两人都心知肚明。”   “没错。”   梁钧尧笑了声,“这不还有你呢,我们感情好,周家总归站在我这边,他要做什么也要掂量掂量。”   周挽商的意思,他明白。   周挽商回了个微笑,也不再说,盯着远处跟别人谈笑的许博裕,道:“既然谈妥,我们先走吧。”   “嗯,我也不打算跟许博裕照面,这时候说多错多,玩儿心眼我估计还跟那老狐狸差得远。”   “有自知之明就好。”   梁钧尧顿住,“你要不要这么坦诚?”   “坦诚不好?”   “……好,非常好,请周导千万保持住。”   “放心。”   梁钧尧笑笑,坦诚,还不到时候,虽然他不喜欢算计人玩儿心眼,但是恋人之间的那也不能叫算计啊,他大致只需要窥见一点,并不需要完全知道。   而且还要看周挽商的意思,如果对方死不松口,那他也没办法。   最多只能多爱对方一些啰。   两人提前离开,去停车场的路上却被一个突然蹿出的黑影挡住。   梁钧尧吓了一跳,拉着周挽商后退一步,定睛一看才发现面前形销骨立的人是许久不见的……吴思招?!   他跟周挽商对视一眼,看对方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就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拦住我们干嘛?”   吴思招一双眼里是满是乞求和惊慌失措,紧紧盯着沉默的周挽商,“我是趁着他这会儿不在跑出来的,挽商——你看在我们过去几年交情的份儿上救救我好不好?只要你救我一命,我什么都听你的,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再不给你们找任何麻烦!!”   周挽商还是沉默,梁钧尧看着就瘦削的吴思招,瑟瑟隆冬,这人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衣,披着条毛毯。   不到一年时间,他印象中风采斐然、俊秀如竹的人几乎认不出来了,眼神里是显而易见的害怕和瑟缩,瘦弱而憔悴,冬月的风一吹,仿佛要将人吹散架了。   不用深想就知道这是谁造成的。   梁钧尧看向身边沉默的爱人,有些迟疑,“挽商……”   面对吴思招的乞求,周挽商语气甚至有些凉薄,“你知道许博裕是什么人,却还是跟了他,那就早应该想到会是什么结果,你不是要报复吗,又何必再来求我们?”   吴思招连连摇头,仿佛支撑不住一般跌坐在地上,整个人抖如筛糠,“我……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我知道错了……之前、之前那件事确实是我求他做的,想报复你们,我真的知道错了!”   听这话的两人都知道吴思招说的是抹黑那事儿,周挽商赶在梁钧尧前面开口,“翻黑料和栽赃,这两件事是你的意见,还是许博裕的意见?”   吴思招瑟缩了下,咽了咽唾沫,这才颤颤巍巍地承认了,“翻梁总之前的黑历史是我跟他提的,他让我直接跟那个媒体的人联系,我就……就多说了后面的。”   梁钧尧听明白了,这就是假传圣旨。   周挽商轻笑一声,“胆子不小,许博裕知道了没少罚你吧?”   吴思招眼里是止不住往下掉的眼泪,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是这个样子也说明了一切,他快速道:“他不让我下车,我猜你们会提前离场,就专门留意着,只要、只要能救我一命,我就把……把他的犯罪证据交给你们!”   闻言,周挽商蹲下身,“你确实是聪明人,吴思招,如果你真能拿出切实有用的证据,我可以帮你、帮你离开许博裕。”   仅仅只是听到某个名字,吴思招都抑制不住地狠狠抖了下,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好,只要你答应救我,我一定能帮上忙!”   “比如?”   吴思招咬咬牙,“害死梁总父母的人就是许博裕,曹海阔不过是帮凶!”   梁钧尧心神一提,追问道:“有证据吗?”   “他很追求虚荣感,算计过人之后的满足感,所以……那些证据他自己反而留的有,我、我可以帮忙!”   周挽商利落答应,“好,成交。”   吴思招眼神一下亮起,“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周挽商却站起身,冷冷道:“你搞清楚一件事,如果你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我不会帮你,不要自作多情,你做了什么事情自己清楚,再拎不清只能害了你。”   吴思招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白如雪沫,嘴唇颤抖着,最终只是自嘲地笑了声,是啊,是他太傻,一开始就走错了棋,一步错步步错,等他回头看时,哪里还有往回走的路呢。   周挽商牵着梁钧尧的手绕开吴思招,没有再看对方,“回去吧。”   等到两人走到车前,梁钧尧还是回头看了眼,刚才三人站的地方空无一人,吴思招应该已经走了。   坐上车,梁钧尧没有直接发动车子,沉默着半天没说话。   周挽商了然,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太狠心?”   梁钧尧慢慢摇了摇头,“做错事的是他,而且他害的还是我,我没资格觉得你狠心,最多只是有些冷淡,称不上狠心,他自作自受,我只是觉得……挺感慨的。”   “嗯?”   “吴思招之前光鲜亮丽、万人簇拥,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而且……”梁钧尧顿了下,“在原本我所知道的发展里面,他最后跟你算是强强联手吧,站在娱乐圈顶峰,想想现在——落差太大了。”   周挽商眼睛微微眯起,“怎么,后悔了?”   “胡说八道,我是后悔吗?”梁钧尧瞪了眼周挽商,“我只是觉得世事无常,但是除了一点同情之外不会做那么大公无私的事情,他针对过我,诬陷过我,我没那么同情心泛滥。”   周挽商轻笑一声,满意于梁钧尧的回答,“宝贝,我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就算你被朋友背叛,你会为了报复对方出卖自己的良心吗?去陷害,去栽赃?”   梁钧尧本来都扣好安全带了,听见这话,直接解开,往周挽商那边凑过去,手撑在座椅边缘,捏着对方的下巴让周挽商看着他,“首先,你没有背叛他,你也说过你们只是朋友,谈何背叛?这属于原则性前提,别胡乱比喻。   “其次,我做不出来那样的事,被人背叛?那就努力堂堂证明自己能做得更好,自己活得好才是对背叛者最好的报复!”   周挽商的手顺着梁钧尧的胸膛滑落到腰上,西装外套上还带着夜色的凉,他把手绕到对方后腰上,将人往怀里按了按,“宝贝,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人性,明白吗,好的、正直的性情,即便把人放在水深火热的逆境里也不会做违背伦理与价值观的事情。   “相对而言,偏颇的、存在缺陷的性情,就是天天小心呵护,遇到一点问题依旧会做出害人害己的事来。” 第65章 他不想看到你病蔫蔫   梁钧尧否认不了这个,确实如此,“很多事情不能一概而论。”   周挽商轻笑了声,“我是在跟你就事论事,你说我和他会有好结果,那之后呢,你有看到你以为的结局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吗?有看到我们生老病死吗?”   梁钧尧一顿,“那倒没有。”   或许就像公主的童话故事,最后的结局总在王子与公主打败了邪恶的反派,最后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那——之后呢?   没人在意王子与公主在成为国王与王后之后是不是一如既往地相爱,有没有第三者,有没有被生活磨掉当初炽烈的爱意。   这些都隐藏在完美结局背后,不被人关心,也不被知晓。   而且,梁钧尧知道自己了解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只是一个侧面,以偏概全,百分之百会滑向偏颇的深渊。   生活是不能被事无巨细讲述的,没有讲出来的可能才是生活的全貌,只有真的置身其中,才知道真相究竟如何。   梁钧尧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周挽商亲了亲梁钧尧的鼻尖,夸道:“好乖。”   梁钧尧手扯开周挽商的手臂,直起身回去坐好,“别老是像夸小孩儿一样夸我。”   周挽商只是笑了笑,没答应,也没明确拒绝,夸小孩儿怎么了,自家小孩儿就是值得夸,聪明、明事理,虽然有时候有些耿直,但可爱得紧呐。   梁钧尧心情松缓下来,也因此从十字路口冲出一辆小型箱货向他们这边直撞过来时,虽然余光瞥见了,但一瞬间没来得及反应,而坐在他身边副驾上的周挽商动作却快。   对方车速高,两辆车撞在一起,天旋地转,直接撞上天桥的柱子才停下来。   梁钧尧脑子直发懵,路灯昏黄,天桥下昏黑一片,迷蒙间有温热的粘稠液体滴在脸上,他才猛然惊醒。   视线聚焦,眼前是周挽商的脸,一瞬间的惊慌失措。   两人视线相对,周挽商轻轻笑了笑,“别动,答应我一件事。”   周挽商声音极轻,缓而慢,如果不是离得这么近根本听不到,梁钧尧心里慌得厉害,他现在搞不清楚状况,确实不敢乱动,小心地把手伸出去摸索手机,“你说。”   周挽商缓缓吸了口气,“如果有意外,你好好活下去,如果平安无事,我就……把你想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周挽商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一个字几乎轻不可闻,梁钧尧想喝止对方这样消极的话,一转眼却看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打完急救电话,梁钧尧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他攥着周挽商的手,对方的头低下来靠在他肩上,也因此看到了穿透前挡风玻璃的东西——是长短不一直径只有两三厘米的尖利钢筋。   梁钧尧浑身的血仿佛都要凝固了,他颤抖着手去摸,在周挽商背上摸到了一片冰冷的黏腻,还有陷在身体里、更为冰冷的钢筋。   钢筋穿透了周挽商的身体,距离他不过一两厘米。   梁钧尧的心凉了半截。   如果……如果……   梁钧尧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一片混沌的黑将他完全吞没……   昏然醒来的时候,眼前是刺眼的白光,他眨眨眼,声带仿佛冻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好一会儿他才察觉到身边有人,费劲儿地转过僵直的脖颈,映入视线的是蒋涵亭沉着的脸色……周挽商……   他猛地起身一把攥住了蒋涵亭的手,“挽商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起身急,梁钧尧眼前一片昏花,脑子里也晕得仿佛一团浆糊,却死死攥着蒋涵亭的手,像是抓着最后的希冀、唯一的救命稻草。   蒋涵亭的手颤抖了下,放在梁钧尧肩上,把人按回床上,缓了口呼吸,沉着的脸也稍微和缓了些,安抚道:“你才刚醒过来,好好休息,等稍微缓缓再去见他。”   梁钧尧怔怔的,看蒋涵亭的态度就知道周挽商的情况不容乐观。   他抿了抿唇,从另一侧掀开被子下床,然而脚一沾地就踉跄了下,扶着床沿才没摔倒。   蒋涵亭把床另一侧的拖鞋拎过来放在梁钧尧脚边,“挽商愿意用自己的命去保护你,不是让你醒来之后糟践自己的,他希望你好……挽商那儿周总盯着,你先顾好自己。”   梁钧尧的心高高悬起,他揪住蒋涵亭的衣领,声色喑哑,“你让我顾好自己?我怎么顾好自己?!我连他的安危都不知道你让我顾好自己!”   蒋涵亭站着没动,“你过去了能怎么样?他最想的你不知道吗?你好好的……就算真出了什么意外,他做的一切都不算白费。”   “闭嘴!”   梁钧尧身体毕竟还虚,撑着床的手臂上缠满绷带,不住颤抖,然而他根本感受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疼,或者说被心里铺天盖地的疼和绝望完全覆盖了过去,喃喃道,“他不会出意外,不会……”   蒋涵亭眉头拧在一起,扶了把梁钧尧摇摇欲坠的身体,让人在床边坐下。   等梁钧尧的情绪稍微缓缓,才道:“相撞的车上载的是钢筋,车速快,相撞的瞬间钢筋由于惯性继续向前,不止穿透了货车的驾驶舱,还直接……击碎了轿车的前挡风玻璃,气囊虽然弹出但是并没有发挥太大作用。”   蒋涵亭照顾了梁钧尧的情绪,讲得很慢,也很平缓。   然而,谁能完全冷静下来。   梁钧尧低下头,盯着地上白色鞋面的棉拖,眼前水雾弥漫,“他是为了救我,我看到了……副驾那边的玻璃、好好的……”   蒋涵亭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梁钧尧说的没错。   如果不是周挽商动作快用自己的身体缓冲了冲向驾驶座的钢筋条,那躺在ICU的人就是梁钧尧自己了。   在一阵沉默后,梁钧尧抹了下眼睛,抬起头,“他在哪儿?”   蒋涵亭跟梁钧尧对视着,最终妥协了,他瞥了眼地上的鞋,“穿上鞋,我带你过去。”   “谢谢。”   “不用,不过是……设身处地。”   梁钧尧穿上鞋就往门口走,蒋涵亭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跟上去跟人披上,先简单交代了下情况,“挽商现在还在监护病房,腹部的伤是贯穿伤,没有伤及内脏,但是失血太多有过短暂休克,只要能醒过来基本上就没事了。”   “嗯。”梁钧尧应了声,没有说其他的。   他们都明白一点,醒过来就没事了,那……如果、醒不过来呢?   蒋涵亭瞥了眼梁钧尧的侧脸,苍白冷淡,不知道他的话对方有没有听进去,然而换了他、大概也做不到更好。   拐过来弯,两人就看见站在病房外的周景之了。   梁钧尧的脚步顿了下,又加快不少,直到看到陷在一床惨白中的周挽商,他的呼吸才逐渐慢了下来,似乎是怕打扰了安静睡着的人。   明明昨晚上他们还说说笑笑,现在呢,他爱的人去躺在重症病房里,呼吸微弱,命悬一线。   梁钧尧的手不住颤抖,是为了保护他,是为了保护他才变成这样的,他宁可现在躺在里面的人是他!   周景之看过来,蒋涵亭无奈地耸了下肩表示无奈,他没办法拒绝梁钧尧,不管发生了什么,被保护的人总该有资格来看看,来陪着。   周景之的视线又转回去,道:“你要在这儿待着,我不劝你,挽商用命保护你,你也应该在这儿陪着他。”   梁钧尧的嘴唇张了张,不知道该说对不起,还是该说谢谢,或者他现在真的说不出来多余的话。   他只希望周挽商能醒过来,什么秘密,什么隐瞒,他通通不想知道,他只想要……周挽商活着。   两人沉默着,直到助理拎着早餐上来,周景之才道:“去吃饭,挽商醒过来不希望看到你病蔫蔫的样子,敢辜负他我第一个不答应。”   梁钧尧点点头,却没动作。   周景之也没多说,转身去吃早餐,跟沈云吕通了电话,把事情处理完。   看梁钧尧还杵在那儿没动,周景之直接揪着对方的领子把人按在椅子上,神情严肃,“我话只说一遍,你给我听好了。   “挽商喜欢你、爱你,他这人占有欲重,是他的谁都夺不走,他一定要自己守着,他放不下你,就一定会醒过来,你有空在这儿难过,不如好好想想谁要害你们。   “不想去查也没关系,该吃饭吃饭,把自己熬垮了让他醒来看着你再担心吗?梁钧尧,这就是你爱他?”   梁钧尧愣愣地看着周景之,对方并没有吼他,只是冷冷淡淡说着,他却心里直发颤,声音支离破碎,“他本来不赞成……我去参加、昨晚的宴会,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去他也不会陪我去,那就不会有事……”   周景之不清楚里面的一层,但是听到梁钧尧的话,略一停顿,“他不会后悔自己在危险发生时护着你,你不用说这种话,别人有心,早晚会出事。”   梁钧尧却沉默了,这是他害的,周挽商本来跟许博裕有什么过节?   没有,一点都没有,根本就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人。   现在却因为他被牵连了进去。 第66章 你好狠的心呐!   看梁钧尧这样,周景之的神情平静下来,缓缓道:“从挽商性格大变开始,我就察觉到他有自毁倾向,但是他拒绝跟我、跟任何人沟通,我拿他没办法,无从下手,不知道问题在哪儿。   “只是,挽商在跟你缓和关系、接触变后那种感觉又淡了,我一开始想不通、但是不得不承认是你把他从悬崖边缘拉了回来,我不在意你之前做过什么,只要以后好好对挽商,其他一切既往不咎。   “梁钧尧,挽商……很爱你,你必须相信他会回来,会醒过来。”   梁钧尧猛地想起了,在昏过去之前……周挽商的话倒像是在交代遗言,然而,对方……是想活下来的啊。   不然、不然为什么要说能醒过来就跟他坦白?   梁钧尧看着周景之,半晌,点了点头,苍白的唇边甚至有一丝上扬的笑意,“他确实会醒过来,他说要跟我坦白一件事,我等着他告诉我。”   周景之心里微松。   周挽商的状况不算好,不算糟,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帮他的弟弟处理好这些事情,其他的都可以等人醒过来再说。   梁钧尧将周景之的话听了进去,喝了点粥,食不知味,他现在全部心神都系在周挽商一人身上。   他告诉自己应该理智,公司那边遇到这样的事情根本捂不住,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他做不到,在确定周挽商脱险之前,他没心思做其他的事。   他只嘱咐了李嘉歆先做公关,先稳住,余下的稍微缓缓。   下午,沈云吕带着资料回来,一点没有避讳梁钧尧,直接把文件递给周景之,道:“车祸调查的结果出来了一部分,完整出报告至少还需要一天,货车司机当场死亡,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刹车痕迹,不是醉驾,初步判断是故意买凶。”   说着,沈云吕扫了眼梁钧尧,继续道:“那个十字路口是必经之路。”   梁钧尧想起那晚在停车场遇到的吴思招,基本有了猜测,低声道:“许博裕。”   沈云吕点点头,“他是嫌疑人之一,但是现在我们没有证据,这只老狐狸真要买凶杀人,不会自己亲自动手,一定经过了几重关系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想指认他很难。”   周景之自然清楚,“敦促警方那边加紧调查,只要做了、总会存在或大或小的漏洞,许博裕不是神,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错不犯。”   梁钧尧说出一串数字,脸上冷淡得没有一丝表情,“给这个号码发消息,能联系上吴思招,我之前在许博裕家里的佣人中安排了人,她会帮吴思招把证据拿出来。”   周景之虽然意外,但不算太诧异,“好,这件事我们去办。”   沈云吕匆匆来又匆匆离开,病房外又恢复安静,梁钧尧身体上不是不疲惫,然而精神紧绷,一点睡意都没有。   周景之说过两次,说不动,就任由梁钧尧去了。   在一天一夜又一天后,昏睡两天的周挽商终于清醒过来。   医生做了检查,告诉他们脱离危险时,梁钧尧才察觉出一阵一阵涌上来的疲惫。   周挽商没清醒多长时间就又昏睡过去,在转了病房后,梁钧尧亦步亦趋跟在旁边,周景之没待多久就出去了,将空间留给劫后余生的两人。   梁钧尧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盯着周挽商毫无血色的面颊,想碰又不敢碰,最终只能双手捧住对方打点滴那只手,轻轻揉着僵冷的手指。   到底,他弯了眉眼,“挽商,谢谢你回来。”   没有留下他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在病房外等待的那些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梁钧尧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那些以秒计算的时间里,他明白了一件事。   周挽商说他是世间唯一的念想,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穿越而来,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一个周挽商,不管对方已开始接近他是什么目的,终归是让他有了一份难能可贵的归属。   现在想想,尤其是在对章炳南失望……不,或者说是看清楚章炳南不可能成为自己弟弟、也不是他弟弟之后,周挽商对他来说真的、真的是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连接。   那天在天台上他说的可能还不够准确。   周挽商如果死了,他在这里活着确实没有意义,但如果真有那一天,他真的舍得放弃这个周挽商曾经活过的世界吗。   他没有确切答案。   死了,就是死了,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是未知数,他留恋这个地方,哪怕让他留恋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以前总觉得那些说“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你要带着我的份儿活下去”“你要代我去看看这个世界”云云的话没有意义。   毕竟人死如灯灭,不过是生者活下去的一个虚妄念想,甚至都不是为了死去的爱人、亲人,而仅仅只是自己想要活下去。   一个虚伪的借口。   但他从来没有意识到,活着确实是在追求一份念想。   他爱的人在这里存在过,看到会想起,从别人嘴里听到会有相似的想念和惋惜,如果真的有一天周挽商早他离开,他也愿意活到生命尽头。   不是为了替对方多看看这个世界,只是想在这个爱人曾经存在过的世界里多感受几分对方的痕迹。   他可以靠着这些活下去。   梁钧尧弯下腰,额头在周挽商的手指上轻轻蹭了几下,又亲了亲,然后头往旁边一歪,趴下来,轻声笑着,嘟囔了一句,“你都睡了这么长时间,我的小王子,是不是该醒了。”   而回答他的是周挽商轻缓的呼吸声。   床头花瓶里的百合与绣球相互依偎着,冬日稀薄的阳光从半掩的窗帘洒进来,将两人笼罩进去。   进入一月,离过年就不远了。   周挽商再醒过来时是下午一点,手指被人压着,有沉甸甸的重量,他的视线往下移,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他想翻身调整下姿势,腹部的疼痛却让他无声地倒抽了口气,他差点忘了这茬,看样子他运气不错,应该是没有伤到要害。   而周挽商轻微的动作也把梁钧尧扰醒了,只是毕竟身体精神都十分疲累,他抬起头,看着周挽商的双眼,扯了扯唇角,“醒了,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们都老了,查理还活着,老得牙齿都掉光光,只能吃点湿罐头,我们有一座花园,种了很多花,还收养了很多小猫小狗……”   周挽商看出梁钧尧估计是还没清醒,就顺着对方的话头问道:“后来呢?”   “后来……”梁钧尧握着周挽商的手指揉了揉,“后来你死了,死在我前面,挺好的,要是我死得早,你肯定不肯听人劝,我才不要你殉情,我也不会陪着你去死的。”   周挽商轻笑一声,又牵扯到伤口,他瞥了眼镇痛泵,得,看来这个贯穿伤挺严重。   “你笑什么啊,我认真的。”   “嗯,认真的,你说。”   梁钧尧低下头看周挽商的手,声音有几分模糊,“再后来,我就一直生活在我们住的老房子里,照顾猫狗,照顾我们那些花,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你就来接我了,你跟我说——   “你说……宝贝辛苦啦,我问你要带我去哪儿,你说去看看深林深处有什么,去看看世界尽头有什么,你问我愿不愿意跟你一起去,我说……我愿意啊,我、等你好久了。”   梁钧尧说完,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他眨眨眼,泪珠子直往下掉。   暖热的水珠砸在周挽商的手指上,明明变凉了,却好像永远烧灼。   梁钧尧抬起头,眼神清明,唇边是满满的笑意,眼里却淌着泪,“你混蛋,谁让你救我的。”   周挽商蜷起手指,在梁钧尧手心里轻轻挠了两下,开口的声音干涩又沙哑,“你刚才还说呢,我得走在你前面。”   “闭嘴。”   “好。”   梁钧尧分出一只手按在床边,站起来,弯腰凑过去在周挽商脸上亲了下,“欢迎回来。”   梁钧尧脸上的泪珠滴落在周挽商干燥起皮的嘴唇上,湿润了唇缝,是咸的。   他抬起另一只手抚了抚梁钧尧的后背,“我不回来怎么办呢,我家宝贝这么好,又年轻,长得又好,还有能力,觊觎的人一抓一大把,我不回来岂不是要被别人抢走了?   “我至少得再活五十年,等到我们都老了,都没人要,我就能放心走了。”   梁钧尧被这话逗笑,“胡说八道什么。”   周挽商给人擦了擦眼泪,“别哭了,再哭我要心疼了,本来就够疼,你还来雪上加霜,宝贝,你好狠的心呐!”   梁钧尧这下彻底笑了,松开手,按了键叫医生过来,“别贫了,先检查,然后吃点东西,蔬菜粥吧,就能喝点粥。”   “行,陪我吃点儿?”   “嗯。”   检查完吃了饭,收到消息的周景之才赶过来,看到靠在床头精神状态还行的周挽商,他才真的松了口气。   梁钧尧站起身,给人家兄弟俩留了点空间,“我去给助理打个电话,你们先聊。”   听到身后的关门声,周景之也没坐,“没事就好,接下来这段时间好好修养,许博裕那边……钧尧把安插进去那人的联系方式给我了,我和云吕来处理。”   周挽商笑笑,“行,那我就不管了。”   周景之看着自己的双胞胎弟弟,到底没忍住叹了口气,“我以前只以为你对他有感情、但并没有那么深,如今看来,是我想得太浅了。”   周挽商的笑意微收,敛在唇角,“我一开始接近他,从同居开始确实只是试探,他很有意思,比原来那个有意思得多,我想看看他还能给我什么惊喜,谁能想到把自己给陷了进去。   “本来了无牵绊一身轻,现在却不得不为了他留下。” 第67章 坦白:关于死亡与轮回   周景之倒是没对周挽商没将自己算进去有什么不满,亲情归亲情,爱情归爱情,他们的情况确实特殊,“你跟母亲闹掰后拒绝见我,不跟我联系,也是不想有太多关系、或者说是牵绊?”   “算是吧,”周挽商看周景之皱起眉,道,“如果真的和我之前的设想一致,我哪一天死了对你也没什么影响,不是很好?”   “好个屁!”周景之把后面的脏话咽回去,有些无奈道,“自以为是的小混球。”   “我们的关系到现在这一步,你得谢谢钧尧。”   周景之冷笑一声,“是,我是得谢谢他,把我的混账弟弟留了下来,但是,我先说明一点,你以后少给我再来那一套,什么远离你是为了你好,是不想你以后太难过,再敢说类似的话……你自己掂量。”   周挽商略一点头,“知道了,记住了。”   两兄弟到现在算是彻底把话说开,周景之只是来看看,并不多留,“你好好休息,许博裕那儿先别管了,有进展我再跟你说。”   “好。”   周景之转过身,步子一顿,没迈出去,“今年过年回来一起吧,我跟你说过房间都留着,我在隔壁又给你准备了一间。”   周挽商垂了下眼,眼尾翘起意些,“床至少要kingsize,不然不过夜。”   周景之转过头瞪了眼周挽商,“给你kingsize的加长加宽版行吗?”   周挽商笑眯眯地接下来自哥哥的眼刀,“可以。”   周景之想摔门离开了。   不过出去时他还是轻轻带上了门,望着走廊另一侧窗户外参天的梧桐,叶片落尽,然而嶙峋的枝干在冬日也有别样的美感。   周景之轻快地笑了声,不管怎么说,失而复得总是最让人欣喜的事情,而胆敢做这件事的人,没完,走着瞧,用不了多长时间。   梁钧尧一边跟李嘉歆交代公司的事情,如果有需要他签字的拿到医院来,另一边把自己病房里的东西稍微收拾了下,实际上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就两件衣服。   等他拿这东西返回周挽商那儿的时候,周景之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大哥走了?”   周挽商点点头,盯着梁钧尧搭在胳膊上的衣服,“怎么,要过来跟我住一间病房啊?”   梁钧尧把衣服挂进衣柜,“我身上没什么伤,不用自己占一间病房。”   周挽商眯了眯眼,唇角弯弯像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狐狸,“想跟我在一起就直说,也不是付不起多一间病房的钱,而且私人医院……你见他们的病房什么时候住满过?”   梁钧尧略一撇嘴,转身走到床边,“不戳穿不舒服吗?”   周挽商去拉梁钧尧的手,轻轻晃了两下算是表示知道错了,而瞧见对方小臂上的绷带时,又马上转开话题问道:“伤口深吗?”   梁钧尧低头瞥了眼,“没事,就一点划伤,要不了几天就好了。”   比起那些钢筋造成的贯穿伤,他这些小伤才哪儿到哪儿,不值一提。   周挽商稍微用了点劲儿把人往自己跟前又扯了扯,“坐,我跟你说过……如果能活下来,我会跟你坦白一切。”   梁钧尧还没想好问这个,他顺着对方的力道在床边坐下,眼神略微暗淡,也没看周挽商,“其实坦不坦白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你能醒过来,能平安无事就好。”   周挽商握着梁钧尧的手没松,神情柔和,“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当时那么做?”   梁钧尧猛得攥住周挽商的手,看向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语速快了不少,“我当然不希望你那么做,与其让你为了保护我受这么重的伤,还不如躺在这儿的是我!你就没想过万一出意外我怎么办?你要让我活下去,怀着无尽的愧疚活下去?我宁可跟你一起死。”   周挽商被怼了这一通也没拔高声音,只是在短暂的沉默后,道:“你活着,我可能会死,但你还会在这里,如果我也能活下来,自然最好,如果我死了,最起码还有你记着我们之间的曾经,我的死能让你活下去,那还有一点意义。   “但如果你死了,即便能重来,这个世界还会有你吗?”   梁钧尧从车祸后醒过来就一直在自责,周挽商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甚至永远醒不过来,作为被保护的那个,他不可能不内疚、不自责。   对方问出这个问题,他也没忍住说了那么多,然而周挽商又回答了什么?   他怎么有点听不明白?   梁钧尧心里有些不安,周挽商说要坦白,却说这种奇怪的话,“挽商,你说的……什么意思?”   周挽商并不正面解释,而是又抛出一个问题,“你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的转变会这么大么?”   “……嗯。”   “答案很简单,存在你认知里的我其实是很多年前的我,或者说是经历数次轮回之前的我。”   梁钧尧觉得自己的脑子要宕机了。   他攥着周挽商的手,攥着他跟这个世界唯一的链接,嘴唇颤了颤,“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周挽商轻笑了声,“宝贝,你穿越而来,我呢,我已经活过很多次了,死亡,然后重生回原点,我父亲的葬礼还记得吗,每次都会回到那时候,无一例外。”   梁钧尧费劲地理解着周挽商的话,重生过很多回?   周挽商没有等梁钧尧给出什么回应,又讲述下去,“一次两次我还能对这个世界存有期待,但是一次又一次之后呢,我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活法,当导演,做投资,成立公司……人是会厌倦的,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活着没有乐趣了。   “就像玩游戏,通关线路又很多条,第一次通关之后可能会尝试其他的玩法,而在所有的方法都尝试过之后,在所有的隐藏剧情线都刷过不止一次之后,还会对这个游戏感兴趣吗?   “后来我想过死,意外、自杀,所有的方式我都尝试过,没有用,还是会回到父亲的葬礼上,我连死亡的权力都没有。”   梁钧尧哽住,周挽商说得平静,但是他却根本平静不下来。   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会觉得不对劲,那时候周挽商应该是刚刚回来吧,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如果是他……在经历这么多之后还会选择活下来吗?   而且周挽商的坦白也解开了他很多疑惑,以前他没有在意的一些小问题都有了答案。   比如对方总是把他当小孩儿,轮回那么多次,周挽商的心理年龄他没办法想到上限。   被困在轮回里,想想就让他觉得如坠深渊。   生命之所以珍贵正是因为不管好坏它只有一次,但如果死亡不再有意义,活着的意义也被无限削减。   周挽商会呈现出一种消极又厌世的姿态就不难理解了。   然而越理解,越心疼。   周挽商蜷起手指在梁钧尧手心里挠了挠,唇边的笑意更明显了些,“你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我本来打算做什么吗?”   梁钧尧愣愣地问,“什么?”   “我打算去死。”   梁钧尧的瞳孔猛得缩了下,“不……”   “什么样的活法我都试过了,再高的地方我都去看过,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新鲜感,既然活法已经穷尽,那不如就尝试一下各种死法,如果真能死掉,也是一件好事。”   “胡说八道!”   周挽商低低地笑了声,“这不是你来了么。”   梁钧尧愣住。   “是你把我留在这世上的,原来的梁钧尧什么性格我很清楚,甚至比他本人都清楚,但是你和他截然不同,气质、为人处世的方法,这些是很难装出来的,显然原本那位没有这方面天赋,所以——”   周挽商牵起梁钧尧的手,带到唇边,轻轻在对方的手指上吻了下,“我想接近你,想探寻这具身体里崭新的灵魂从哪里来,还会带给我什么样的惊喜。”   梁钧尧在反应过来后跟上了周挽商的话,“你不是说……”   “没错,我是怀疑你在打别的算盘,但我也确实怀疑你不是原本的‘梁钧尧’,我不在乎,我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作为唯一的变数,不管你是什么情况,我都想接近你。”周挽商的手指沿着梁钧尧的指缝穿插进去,十指相扣,“宝贝,事实证明你没有让我失望。”   比起“梁钧尧”是为了算计他才做出那些改变,一个新的、有趣的灵魂显然更让他欣喜,他抓着梁钧尧,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周挽商将对方的诧异收进眼里,“我不能失去你,哪怕只是一丁点可能,如果你出了意外,即便能重新来过,你还会存在于重来后的世界吗?   “我不敢赌。”   梁钧尧有些讷讷,“挽商……”   即便站在当下,周挽商都并不乐观,“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最后一次活着,也不知道我死了之后会不会再回到那场葬礼上,更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在这里,就算这辈子我们能在一起,那下辈子呢,以后的生生世世呢?”   随着周挽商的话音落下,偌大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第68章 抱抱与轮椅二选一   梁钧尧在长久的沉默后,抽出了被周挽商握着的手,倾身抱住靠在床头的人。   他贴在对方耳边,轻、却坚定道:“挽商,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的,但是这辈子我们可以好好在一起,我们可以一起慢慢变老,在我们能掌握的时间内,做我们该做的。”   周挽商说的很对,是实际情况,梁钧尧无法给出确切答案,但那毕竟是未来的事情了。   与其担忧未来而枉顾当下,那不如先过好眼前的日子。   梁钧尧察觉到周挽商的手放在自己肩上,似乎是要把他推开的样子,“别动,我想抱抱你,挽商,就算只是想想我都觉得……那样的人生……”   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他不知道周挽商是怎么走过来的。   无望,绝望,永无尽头。   如果说周挽商今天的通透是经历那么多才换来的,他宁愿对方依旧一身棱角,哪怕会被刺伤,他也会义无反顾拥抱他的爱人。   周挽商的手往后滑了下,落在梁钧尧背上,眼神里是释然,“都已经过去了,没关系,如果不是这样的经历,你可能不会来,我也可能不会爱上你,那只是遇见你之前的序章,我的人生可以在你这里重新开始。”   梁钧尧微一顿,周挽商说的没错,如果对方真是一开始的性格,大概、可能并不会喜欢他吧。   纠纠葛葛,有些事情早就说不清了。   他并不敢太用力去拥抱,拥着他的爱人,像怀抱着稀世珍宝,“你经历过那么多次重新来过,才终于遇到我,把这一世当做最后一生来过,好不好?死亡到来之前的时间,还有几十年,都是我们的。”   周挽商轻叹一声,“宝贝,你可真是个乐观主义者。”   梁钧尧没反驳,“有些事情我们改变不了,也无从去改变,那就接受它,没有必要因为担心未来的一切就葬送当下,没准儿……下辈子我们还能在一起。”   周挽商知道梁钧尧是在安慰他,但他这次没有戳穿,下辈子的事情谁知道呢。   但是对方的话确实没错,他微微叹了口气,“尧尧说的没错,且顾当下。”   梁钧尧笑了声,语气松缓了些,“是啊,我还要努力让你这辈子不要厌倦我,下辈子的事儿等我们老了再想吧。”   “那你可要努力了。”   梁钧尧轻哼了声,终于微微收紧了手臂,不过还是小心避开了周挽商的伤处。   一段好的感情需要一生来经营,只是对性格相合的恋人来讲,并不需要处处刻意,在死亡宣判来临之前,这段人生是属于他们的。   周挽商缓了口气,果然人说到底还是非理性的生物。   站在纯理智的角度,他不该把这些说给梁钧尧听,一辈子时间,对他来说并不算太长,但是几十年时间啊,变数太大了。   他既不敢保证梁钧尧会爱自己一辈子,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对这段感情厌倦,而现在把底牌交了,真到了不得不分开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大概他还是对梁钧尧的品性抱有信心。   未来怎么样,他有点想去看看了。   这次两人把事情说开,梁钧尧从今天到出院,都待在周挽商的病房里没再回去过,李嘉歆被迫围观了老夫老妻式的腻歪,并深觉自己以后水深火热。   她总觉得这两人在这次事情后好像更……亲密了些。   所以……她申请给自己的眼睛加一份保险。   李嘉歆走出病房时只有一个想法,或许她也应该找个人谈一场恋爱,毕竟冬天最冷的时候都来了,离春暖花开还远吗?   这边俩人在病房里腻腻歪歪,外面周景之也没闲着。   梁钧尧布局做得差不多,现在已经到了回收的时候。   他顺利从许家眼线那里拿到了证据,并不算太多,虽然做不到一下扳倒许博裕,但是只要开了头就好办了。   政策东风,不乘白不乘。   就从前些天的栽赃开始。   周挽商出院那天,网络上的舆论正精彩。   这场发生在晚上的车祸虽然占据过一段时间的热搜,各方面猜测都有,但是在周景之把热度压下去之后也短暂地平息过。   粉丝还算低调,只有某些执着的黑子还在不断制造话题。   而这一天,虽然也被牵连着又上了热搜,但无法抢走榜一的地位——   前影帝退圈后被年纪相差二十多岁的大佬包养,还撺掇大佬陷害曾经的绯闻对象?   然而不管网上多热闹,身处舆论中心圈的梁钧尧和周挽商并没有多在乎,这才只是一个开头而已,后面还有很多惊喜。   同一天下午一点,一份证据空降热搜,正是车祸的调查。   警方随后公布了车祸的一些细节,并在最后表明已经将嫌疑人带回审讯。   梁钧尧和周挽商自然早就知道了,今天出院,他们没让周景之他们来,等再缓缓大家再聚。   梁钧尧先下车,把轮椅从后备箱拿出来展开,在周挽商自己打开副驾车门,一只脚刚沾地的时候,一下按住对方的腿,“我们不是说好了,出院可以,但是回家之后要听我的。”   周挽商侧着靠在座椅里,无辜地笑笑,“住院半个月,真的够了,只是自己走个路而已,不用轮椅吧。”   “不用也行,”梁钧尧眉一挑,把手搭在车门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挽商,“我抱你上去。”   周挽商眨眨眼,仰起脸看向最近有往真霸总方向发展的爱人,“在家里抱抱就算了,在外面万一遇到保安或者其他的人……我面子还要不要啦?”   “那就轮椅,二选一。”梁钧尧确实很难拒绝周挽商的要求,美人就是有特权,眨眨眼,抿抿唇,但凡露出一点委屈的模样,他都愿意把自己的一切拱手奉上。   但是,提前出院,周挽商的身体确实还很虚,就是锻炼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周挽商佯装失落地叹了口气,伸出双手,“那抱吧,给你抱,不过尧尧——你记好了,你现在做多少,等我好了你就做好在床上还多少的准备。”   被威胁的梁钧尧还真认真掂量了下,算了,反正说到底自己在床上都够纵容周挽商的所作所为了,再过能过到哪儿?   他伸手揽着周挽商让人先下车,把轮椅收了之后将人抱起来,“随便你折腾。”   周挽商低笑了声,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把手臂搭在梁钧尧肩上,“到时候你求我、我也不听的哦。”   梁钧尧突然打了个寒颤,他总觉得好像给自己挖了坑,但是输人不输阵,嘴上不能服软,“不求你,绝对不求你。”   至于flag被推到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梁钧尧现在根本没预料到,果然魔王怎么着都是魔王。   两人一进门,听见外面动静守在玄关处的查理一个腾跃直接跳到了周挽商怀里,看得梁钧尧一下紧张起来,“没碰到伤处吧?”   周挽商偏过头,用脸颊跟两只爪子踩在他胸口、探着脑袋要跟他蹭蹭的查理蹭了几下,又挠了挠猫咪的下巴,“没事,都好得差不多了。”   梁钧尧用脚带上门,将一人一猫放在沙发上安置好,松了口气,虽然周挽商最近瘦了些,但毕竟那么大个人,抱起来确实不轻。   家里梁钧尧提前收拾过,他去厨房烧了水,回来才道:“许博裕已经被带回去审讯了,他估计不会说什么,但是证据摆在眼前就算他狡辩也于事无补,判刑没问题,只是多少的问题。”   周挽商接过梁钧尧递过来的水杯,抿了口兑好的温开水,道:“他依旧可以选择栽赃给别人,但是——大哥那边都安排好了,这种事不会发生。”   “嗯,上下关系都疏通过,就是为了确保能公正审判,这次他逃不了。”   “而且,就像蟑螂理论所说的,一旦爆出一个恶性事件,其背后往往隐藏着更多问题,开了这个口子,其他的事情被调查出来不过是早晚。”   梁钧尧也这么希望,上一辈儿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算是完完全全做一个了结。   而这次事情的发展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任凭许博裕花招再多,上面想揪典型,这时候撞上门来,糊弄过去是不可能的事情。   最后宣判下来,包括买凶杀人,还有挖出来的商业犯罪,零零总总判了无期。   而吴思招所做的属于自诉范围,梁钧尧和周挽商没有再追究。   已经被折磨到没有人形的前任影帝在尘埃落定后去了南方某个小镇,具体哪里他们没关心,吴思招不缺钱,想安稳度过后半生问题不大。   曾经最向往星光熠熠的人,现在却隐姓埋名,而且还被许博裕折磨良久,大概已经是最大的惩罚。   过去的让它过去。   梁钧尧要的不过是爱人的心和陪伴,以前的事情再揪着不放也没有必要。   这些破烂事儿在年前总算是结束了,梁钧尧没再关注网上的舆论,他忙都忙不过来,哪儿有心思去跟黑子们计较。   章炳南那边的话,他没花太多心思,不过新年礼物是送去了——以他和周挽商的名义,有些关系维系着维系着就有了,不强求,看缘分。   他瞥了眼玄关衣架上款式相近的两条围巾,这孩子还算用心,走着再说。   梁钧尧把其他事情处理好,眼前就余下两件事,一个是除夕夜回老宅,一个是大年初一上映的新电影。 第69章 小学鸡式拌嘴   许博裕垮了,高铭自然没了其他顾虑,顺理成章给了十分的面子。   大年初一的排映在预售开启后一路水涨船高,到初三已经攀升到经近一半的份额。   梁钧尧对此很满意,他不知道成片到底怎么样,但是对周挽商,他永远有自信。   而他早早买好了初一下午的电影票,之前承诺的总该兑现了,扎在人堆儿里看电影可跟在家的时候感受大不一样。   周挽商对这点放任了,至于到时候万一被人出来怎么办?   那就到时候说吧,在这一箩筐事情结束后,难得梁钧尧的兴致这么高。   年三十儿下午,梁钧尧收拾好带给哥嫂的礼物,还有一些贴身的衣服,其他的老宅那边儿都准备好了。   他催促还在抱着查理给猫咪剪指甲的周挽商,“查理这么乖,你剪个指甲都能用半小时,要让你去宠物医院那边给猫洗澡,是不是洗一只至少一天?”   周挽商把小矬子放下,指腹在查理修剪得十分圆润的小指甲上按了按,“慢工出细活。”   梁钧尧把牵引绳拿出来,弯腰给翻出白乎乎肚皮赖在周挽商腿上的小祖宗戴上,“猫砂猫粮大哥跟我说都准备的有,跟咱们用的一个牌子,就都不带了,这次回去也住两天,不许有异议。”   “行,听你安排。”   梁钧尧拍拍查理的脑袋,扯扯牵引绳示意小祖宗下来自己走,查理打了个呵欠,慢吞吞跳下来,弓着背伸了个懒腰,跟自个儿主子一个德行。   梁钧尧走到玄关处换鞋,等周挽商也拾掇好,把牵引绳交给对方,自己拉着行李箱出门,“赶紧,我约了嫂子聊点儿事情,别磨叽。”   周挽商牵着查理出门,“一个两个都工作狂,这时候还要谈工作?”   “随便聊聊而已,具体的年后再谈。”   周挽商耸了下肩,带上门,过年,还真是陌生的体验,他都多少年没过了。   周挽商坐在副驾,蹂躏查理的手就没停下,脑袋尾巴和四只爪子一个没放过,而查理在周挽商手底下就没脾气,乖乖任蹂躏。   梁钧尧开着车,时不时瞥一眼身边的人,大概猜到了些,“很多年没回去了吧。”   “嗯,父母离婚后就没再回去过。”   “我其实挺想看看你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梁钧尧笑道,“尤其是你的房间。”   周挽商笑笑,“没什么好看的,我都有些记不起来什么样子了。”   “看到就想起来了,记忆这回事儿,有时候不是你忘了,而是压在了下面。”   周挽商不置可否,看看就看看吧。   这次重生回来,确实有很多东西都截然不同,大抵是从梁钧尧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或许是他心境变化很多。   周家老宅看上去很有古朴的韵味儿,整面墙的爬山虎虽然干枯,但是嶙峋有嶙峋的美感,绿篱、廊上的苔藓,都让梁钧尧心生亲近。   倒是跟他穿越前住的房子风格挺像。   周景之站在廊下,手里托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黑黑白白的一小团,在梁钧尧把车子停下后,弯腰把手里的小东西放在地上。   周挽商打开车门,他腿上的查理先跳了下去,他也就直接把牵引绳的扣子给解开,任由小家伙先撒欢儿去了。   而查理没往别处跑,直奔周景之脚边的那一团,凑上去嗅了嗅,又拿爪子戳戳拍拍,最后拱拱蹭蹭,冲着周挽商直叫。   下车的两人也看清楚那一小团是什么了——一只边牧幼崽。   最多不过一个月大。   周挽商递给周景之一个眼神,“这是干什么?我记得嫂子不养宠物。”   周景之对弟弟的上道称呼相当相当满意,解释道:“给你的新年礼物,前两天刚抱回来,还没起名字。”   周挽商蹲下身,伸出手、在距离小边牧半米的地方停下,“过来。”   边牧幼崽歪歪脑袋,耷拉着的耳朵颤了颤,拱着小短腿儿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周挽商那边儿走,临靠近了“piaji”一下摔倒,正好把脑袋放在了对方手里。   周挽商揉了揉小崽的脑袋,“我带路易回家的时候它也是这么大,走都走不稳。”   梁钧尧跟周景之对视一眼,他其实一直想重新领养一只,但是后来又出了那么多事儿就给耽误了。   他弯腰把手搭在周挽商肩上,“给它起个名字吧。”   周挽商略一顿,道:“路易,就叫路易。”   梁钧尧笑了笑,“好,就叫路易。”   周景之先转过身,“外面冷,进去吧,云吕去处理一点工作,等会儿就回来。”   周挽商应了声,抱起摊在他手心里吐小舌头的路易,这孩子大概走这一小段就有点累了,“你这几天怎么喂的?”   周景之僵了下,很快恢复如常,“家里阿姨喂的羊奶。”   “不会吧,要送我的礼物你应该不会假手于人吧?”   “呜咿~~”   周挽商揉了揉怀里的幼崽,“看吧,路易都赞成我说的。”   ……   梁钧尧捞起蹲在地上不肯自己走的查理跟上去,唇边扬起一抹笑意,他怎么觉得……跟周景之凑在一起的周挽商总有点小孩子气。   小学生式拌嘴。   挺可爱的。   下午几人一边晒太阳一边唠嗑的时候,沈云吕表示有同感,“一加一未必等于二,这两个在一起大概只有零点几。”   梁钧尧点头,“双生子之间大概有奇妙的气场?”   “这个确实不好说。”   两人都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人分开一个比一个有领导者特质,甚至是暴君倾向,说一不二的,但是凑在一起那就是智商直线往下掉,而且没有底限。   然而这话就不敢让那两位听到了,毕竟……腰还是要的。   年夜饭周挽商还做了两道菜,一道连年有余,一道四喜丸子,作为过完年要筹备餐厅的周挽商来说,也算是提前表示一下。   色香味俱全的两道菜倒是让周景之有些唏嘘,“你小时候还挑食,不止挑食,还是厨房禁入分子,幼儿园老师让回来体验生活,你削个土豆都能浪费一大半,没想到现在厨艺这么好。”   周挽商那是之前闲着没事学了消磨时间的,不过面对周景之连夸带贬的话,他也没客气,“你就珍惜这次吧,以后想吃得预约。”   “这么狠心?说好的兄弟情呢?”   “都在菜里。”   ……   梁钧尧和沈云吕对视一眼,得,又来了,看这俩说话比相声好听。   饭后,四人都对晚会兴致缺缺,就又续了下午的摊儿。   暖气融融,浅黄灯光柔和又明朗,桌上是坚果、水果、点心,茶和酒偎在一起,竟然也显得相当和谐。   撇开那兄弟俩,沈云吕晃了晃酒杯里浅金色的香槟,“我以前喝酒多,现在被他管得严,如果不是除夕夜,大概一滴都沾不到。”   “巧了,我是咖啡成瘾,不过现在也很少喝,家里各种茶叶不少。”   再次找到共同点的两人相视一笑,有些无奈,却也有包容,其实绝大多时候喝什么不重要,关键是跟谁一起。   月亮不是今天才亮的。   十点多四人分两拨各回各房间,周挽商在梁钧尧的提议下带着人去了自己小时候住过的房间,开门后灯一开,宛如走近海洋。   通体的蓝色调,虽然看上去有些冷,但是里面的布置又充满童趣,调和了蓝色的冰冷。   梁钧尧挨个看过去,滑板、童车、书架、篮球、单人沙发、书桌,书桌和书架上都摆着一溜的猫狗公仔,飘窗上是大些的玩偶,墙上还有实木的仿真船舵。   梁钧尧没有回身看跟在后面的周挽商,“我很喜欢这个房间。”   看得出来,周挽商的童年应该还过得不错,虽然有些东西不一定是对方喜欢的,但布置成这样,最起码能说明父母对孩子一开始是有爱的。   周挽商走近,从后面抱住梁钧尧,“你说的没错,确实看到就能想起来,自行车是我父亲送的六岁礼物,书架上那套童话书是母亲买的珍藏版,喏,这些公仔是我跟大哥从商场挑回来的,他自己拿的全是小怪兽和小恐龙,还因为这个嘲笑我。”   梁钧尧大概能想象当初的场面,“小孩子嘛……等等,我都没有看过你小时候的照片,有没有?肯定有吧?相册!相册放哪儿了?”   梁钧尧说着扯开周挽商的手,眼神四处搜索着,最后视线定在书架第三层靠边的位置,好像是相册的样子。   而周挽商一把扯住梁钧尧的手,一拉,两人双双倒在旁边一米八宽的床上。   梁钧尧还惦记着相册,周挽商却直接用吻堵住了对方,开玩笑,那么多黑历史他怎么好意思给梁钧尧看,还不得被取笑好长时间。   还是要身体力行地阻止。   大年初一,梁钧尧成功错过了早饭,快一点的时候,四人坐在餐桌旁,他从沈云吕眼里看到了相似的无奈。   所以说就不该老待在家里。   好在他们俩下午已经安排好,周挽商顾及着今天要出门昨晚上就没太放肆。 第70章 冰刃上的锋芒源自爱   两人倒是没有刻意伪装,围巾和口罩还是要的,也跟其他小情侣一样买了奶茶和爆米花。   梁钧尧真心实意地谢谢扫码点单这个功能。   N久不喝奶茶,他大概已经不懂这些品牌的起名原则了,什么芝芝莓莓芒芒啵啵QQ脏脏……那一连串的叠词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两人在播放映前广告时摸黑进去,也省得灯亮被人认出。   落座后梁钧尧松了口气,下午场可以说是人次爆满,这个大厅基本上座无虚席。   他收起两人中间的扶手,跟周挽商手臂贴着手臂,小小声道:“你看,这个上座率可以吧。”   周挽商虽然不关心,但也配合道:“第一天大多数人不太清楚口碑,还要看后面几天。”   “嗯,上午其实初步口碑已经出来了,周导这次依旧水平在线,你猜猜预计票房落点是多少?”   “多少?”   “50+。”   周挽商轻笑一声,“那可算是我导演生涯最高票房了。”   梁钧尧其实很有信心,“我觉得问题不大,打个赌吧,如果超过了你让我做一次,之前你身体还没好,我也不想趁人之危。”   周挽商轻笑一声,自家梁大总裁还真是坦诚得可爱,“行,方式我来定。”   “可以。”   广告播放完后周遭完全暗下来,两人也不再说话,戴上3D眼镜,周挽商看过成片,但是梁钧尧就只看过几版预告,他是真的打算好好来看电影的。   他抱着高期待,而一场电影看下来也没有让他失望,严密的逻辑体系,表层故事与里层故事都讲得非常完整,演员与人物的契合度高,服化道精湛逼真。   富有人文主义气息的未来感,冰冷的科技披着浪漫的外衣,让人目眩神迷。   周挽商讲了一个好故事。   无关爱情,没有噱头,一个关于未来科技世界的幻想。   冰冷,残酷,但冰刃上的锋芒源自于爱。   在影片最后尘埃落定的部分,梁钧尧略微放松下来,看着站在废墟里的男主望向初升的朝阳,他这才发觉周挽商握着他的手。   影院里的整体氛围也跟着剧情松缓下来,梁钧尧转过头看向周挽商,两人视线相交,隔着3D眼镜,他依旧能清晰辨认出对方眼睛里的神采。   一眼,春来,桃花开。   周挽商抓着梁钧尧的手指,把一个冰凉凉的小圆环套在对方无名指上,唇角上翘,道:“我们结婚吧。”   梁钧尧眨眨眼,一下没反应过来对方冷不丁说了什么,电影里的bgm从舒缓渐次昂扬,他的手抖了下,似乎被那个冰凉凉的小玩意儿冰着了,“你再说一遍?”   周挽商摘了眼镜,凑近了些,缓缓重复了一遍,“宝贝,我们结婚吧,你点头,年后民政局上班第一天我们就去领证。”   梁钧尧在bgm攀上高峰的瞬间回过神,“不开玩笑?”   “戒指不就在你手上戴着呢,开什么玩笑,不开。”   梁钧尧已经无心电影的收尾了。   他不是没想过结婚,毕竟这个世界同性异性无差,但是周挽商大概还没准备好,他就一直没提,没想到对方会在今天突然说出来。   他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周挽商又凑近了些,追问道:“答应吗?”   “答应。”梁钧尧蜷起手指,似乎是害怕周挽商把戒指收回去,“我当然愿意。”   好不容易周挽商愿意跟他走进婚姻,不答应才是傻子,要不是顾及着是在电影院,他都惊喜、意外、开心到要跳起来。   而得到肯定回答的周挽商给了自己的爱人一个浅浅的亲吻。   稍稍撤开时他压低了声音,在缓缓响起的片尾曲中轻声道:“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我想给你一个深吻,吻到你腿软、只能靠在我怀里。”   梁钧尧差点被周挽商突然霸总化的发言给弄恼羞成怒了!   以至于在灯光亮起后面对周围电影观众的惊呼声,他都没给出什么反应。   观众还沉浸在剧情里没完全脱离出来,又猛然发现电影的导演和投资人就在眼前。   这下子窃窃私语一下爆发,还有周挽商粉丝的惊呼夹在里面,坐在中间最佳观影位置的两人就出不去了。   梁钧尧还在愣神,他摘了眼镜,没当即给出应对,他感觉自己八成脸红了,有点烧得慌。   反倒是一向佛系、不怎么关注跟粉丝互动的周挽商站起身,谢过大家的支持,低调些,让出影厅给保洁打扫,不影响下一场观众云云,然后拉着梁钧尧,穿过观众们让出的小道先离开了。   都走出影厅了,还有乍然反应过来的粉丝追出来要签名,周挽商也都给签了。   其中有个年轻姑娘看向旁边的梁钧尧,问能不能也签一下,他轻笑了声,“不如你自己问问他?”   那姑娘局促地转向梁钧尧,“梁总方不方便也给我签个名呀?”   梁钧尧哪儿给人签过名,签的最多就是公司的各种文件了,看周挽商默许,他也就给签了,对着人家的小粉丝,他端不起来架子。   不过两人在影院被认出来到底还是引起了一阵小骚动,到晚上就被顶上了热搜,梁钧尧是无暇顾及了。   周挽商给他求婚了哎,他脑子里现在就这一件事。   其他的?   随便,都行,没关系。   当晚两人也没再回老宅,周景之的电话来得不合时宜,周挽商在手机响了无数次后终于将手机关机,不管有什么事情,都等到明天再说吧。   而被挂掉电话、并且打不通的周景之无奈地叹了口气,跟沈云吕对视一眼,“大过年的,还不安生,非要给我找事。”   沈云吕偏了下头,问,“他们能结婚你不高兴?”   “高兴,怎么不高兴,”周景之是真的没有料到,但也是真的高兴,周挽商愿意开始一段婚姻,那就代表短时间内他们不用担心这糟心弟弟会干出什么寻死一类的事了。   周景之认命又释然地笑笑,“看来我得开始筹备婚礼了,我弟弟的婚礼可不能糊弄。”   沈云吕点点头,这两年他们都看在眼里,那两人值得一场用心的婚礼。   周景之笑了声,将身边人搂进怀里,“所以——恋爱我比他先谈,怎么结婚让他跑前面去了?你什么时候愿意跟我办婚礼?”   沈云吕就差把手机拍到周景之脸上去了,扬起的手上——指间是点点晶亮,“结婚的时候不是说不办么,我不喜欢。”   “我想!”   “晚了,想着吧。”   ……   周挽商没有太折腾梁钧尧,清理干净后揽抱着窝进被窝,他在怀里人耳边亲了亲,“钧尧,我之前从来没想过跟一个人走进婚姻这座围城,但是你让我想尝试,想跟你有更亲密的关系,我们来试试。”   梁钧尧仰靠在周挽商怀里,闻言轻笑了声,声音微微有些哑,“不用多解释啊,我明白,说出来很重要,但是做一样很重要。”   他清楚周挽商对人和人之间的亲密关系没有信心,但是没关系,他可以重铸他的伴侣、对人的信任。   最起码,要先相信他,相信他的爱。   周挽商轻笑了声,手覆盖在梁钧尧心口,什么都没说。   他那里一片荒芜寸草不生,后来这个人来走了一遭,奇迹般万物生长,阳光温暖不烧灼,月色轻柔不冷清,一切恰到好处。   夜色无声流淌,窗外冬日难得晴朗的月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落在地面上,窄窄一条,像人生长路。   梁钧尧扣着周挽商的手,他明白。   这一生会很长很长,长到容纳了无数的变数,如果要用言语去述说,梁钧尧会给出十分肯定的答案。   他承诺了。   也将会用一生去践行。 正文·End 第71章 番外·回穿1章 做了个梦 谈了场恋爱   在春天。   三月底的倒春寒来得有些急切,一场冷雨将庭院里一簇簇紫荆打得瑟瑟发抖,重瓣樱花落了一地。   落在草地上,浅粉和着翠绿,是浸冷却柔和的凋败。   余甜将厨房收拾利落,把主人家点名要吃的松鼠鱼准备好,将熬好的驱寒姜汤盛了两碗,送到一楼落地窗前。   圆形竹制躺床上依偎着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其中一位听见细微的脚步声,偏了头过来,轻声叮嘱,“小声些,他睡着了。”   余甜愣住,“梁叔……”   她看着梁钧尧濡湿的双眼、和无声落下来的两行泪,猛然间察觉到了什么,她攥紧托盘,一下哽咽了,“周先生他……”   梁钧尧没再说话,把头转回去,给身边的人掖了掖毯子,凑过去靠在对方肩上,视线落在窗外,草地上的樱花瓣被打湿了黏在一起,雨滴溅起来的小泥点砸在花瓣上,轻、却不容拒绝。   花落在春天。   窗外依旧是淅沥的冷雨。   梁钧尧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这一生啊、终究是太短了……   梁钧尧不是没有设想过死亡到来的时候,但是太快了,快到他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他用一生的时间去教周挽商如何享受生活,如果自己走得早,那他爱的人还能好好活下去。   但是现在周挽商却早他一步离开,他才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不可能的。   他们在一起37年,早就分不开了。   以前他看到过相关的报道,听到过一些事情,相濡以沫一辈子的两位老人,要么会一起离开,要么一前一后。   人生有多长呢,都一起度过一大半了,突然孤零零一个人,怎么受得了。   睡梦里一起走,是他想过最好的结局,却没想到周挽商还是留下他一个人,他不敢死,死了……还能遇见吗?   周挽商的人生会不会重来他不知道,如果能重来,重新来过的那个世界里有没有他、他也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会去哪儿,也不知道周挽商在哪儿。   活着,起码还在两个人一起生活几十年的世界里。   他要如何不去贪恋。   然而越贪恋,心底越冷。   即便梁钧尧再不情愿,葬礼还是如期到来。   按照周挽商本人的意思,低调到只有几个亲人朋友,墓地早就买好,但梁钧尧却把骨灰带回了家——   等等他吧,到时候可以一起。   周挽商不说,但是那种又冷又黑的地方怎么可能喜欢,当然得他陪着才愿意待。   #   余甜看着枯坐在窗边的梁钧尧,忧心忡忡地去给猫咪喂食。   她不能不担心。   她建议梁叔可以出去走走看看,别总待在家里,睹物思人更伤感吧,她梁叔却说啊——   不去了,哪儿都不去了。   说他就想待在这座房子里,起码还能感觉到周先生生活过的痕迹,让他觉得对方并没有离开。   院子里的花开了败,败了又开,一茬一茬,一年四季总有鲜花,以前梁叔还跟周先生一块儿打理,现在却懒得没有一丝兴致,连领养的十几只猫咪都不怎么照顾了。   余甜是不是就要扭头去,总觉得自从周挽商离开后,对方的精气神就被抽掉了大半。   她来这儿两年了,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为什么世上会有这么好的爱情,携手一生,不猜忌,不离弃,而且付出与爱不是单向的,这才最让她感慨。   周先生直到临走前一天还会准备点心,会仔细叮嘱每一件小事,把爱人照顾得妥妥当当。   她平时只是打扫打扫卫生做做饭,照顾花草和猫猫狗狗,她梁叔的一切基本上都没插过手。   明明一把年纪了,梁叔叔眼里却总有鲜活的光,清澄透彻好像风采斐然的少年郎,她好奇过,后来看明白了。   是周先生宠出来的。   而她梁叔呢,总是默默纵容着周先生的一切,拌嘴不是没有,但他总是最先服软道歉的那个,但是在跟身体健康相关的事情上从来没有退步过,她知道周先生早年受过一次重伤,是有些后遗症的。   周先生曾经跟她说过,说自己这一生,最幸运不过是遇见了这个人,并且得到了对方全身心的爱,如果他还愿意笑一笑,那只是因为这个人还在身边,而已。   唯一。   这两人用一生去践行了什么叫做唯一。   不可替代。   余甜想不到还有比这更好的爱情。   余甜回到厨房,看着碗里剩下的半碗粥,又是剩下半碗,她咬咬唇,望向梁钧尧,这样下去可不行。   梁叔眼里不是没有光了,只是那层让人向往的神采却淡了许多。   然而她又能改变什么呢。   #   梁钧尧望着院子里的花树,花落了还会再开,人走了,却不会再回来了。   他扯了扯唇角,想起周挽商跟他说过一句话。   他爱的人附在他耳边,轻声告诉他,不管两人以后如何,他心里那方寸之地,只能留给某个人。   可不是么,还能有谁呢。   时间对他来说不再有意义了,梁钧尧望着四月渐浓的阳光,眯起眼,似有所感,或许他能得到上天眷顾呢。   请……给他多一点可能吧。   如果……   梁钧尧的意识逐渐模糊,一直往下坠,似乎是海,也似乎是悬崖,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突然砸在地面上,随后是乍然的天光。   他睁开眼,还没搞清楚状况,周遭一片嘈杂声,似乎是医生在检查。   嗯?   他又给救回来了?   不能吧。   一阵动乱结束后又安静下来,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钧尧,你可吓死妈妈了。”   ?   梁钧尧僵着脖子转向发声的方向,瞳孔一缩,是他的母亲……亲生母亲!   林秋容看着梁钧尧的神情,担忧地蹙起眉,甚至还拿手在儿子面前晃了晃,然后抬头看向丈夫,“钧尧该不会是撞坏脑子了吧?但是也没撞住头啊,这怎么好像是不认识我了?!”   梁昭平按住林秋容的肩,“先别急。”   “我能不急么,这昏迷一年好不容易醒过来,要是再有其他的,我……”   “妈……”   林秋容一下攥住梁钧尧的手,激动地直掉眼泪,“哎,妈妈在,没事了,醒过来就没事了。”   梁昭平也松了口气,从车祸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总算是醒了,他们夫妻俩就这一个孩子,千算万算没算到会出这回车祸,好在是没事了。   然而,醒过来的梁钧尧看见父母不是不开心,只是心底的失落也根本藏不住。   昏迷一年多,一年多,那他脑子里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呢。   周挽商……真的存在过吗?   还是这一切都是他昏迷时候做的梦?   不可能。   那么逼真的世界,两个人在一起几十年,相处的场景历历在目,哪里会有这样的梦呢,他不信,只是他在穿越到那个世界后又回来了,那么——周挽商、在哪儿?   复健的过程对梁钧尧来说也是重新适应这个世界的过程,一年多的空白,很多事情都变了。   他活到六十多岁,现在看到尚且年轻的父母,虽然开口叫爸妈并没有阻碍,但还是有点别扭,尤其是跟自己朋友见面的时候,就像在看小孩儿一样。   他得怎么才能跟对方称兄道弟?   杨成楼抱着手臂坐在床边,皱着眉,“我说兄弟,这一撞给你撞傻了?”   梁钧尧顿了顿,他年轻……他最开始的时候脾气是有点急,后来和缓很多,以前听到这种话那肯定是立马反驳回去,现在他还真没这个兴致跟小孩儿一般见识。   他只是淡淡瞥了眼自己的好友,“别多想,没事。”   “你能说这话就不是没事,”杨成楼叹了声,“虽然你醒了是醒了,但是这魂儿还没回来吧?这两天都给叔叔阿姨担心坏了,不过人能醒过来就是好事儿,慢慢来呗。”   梁钧尧虽然在父母面前装得跟没事儿人一样,但是大概也没完全掩饰过去。   实际上,这个世界的一切对他来讲是有些陌生的,那几十年他知道确实存在,几十年不见,猛一重逢,还是得过渡下。   不过杨成楼问起,梁钧尧就顺势说了,“我做了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我跟一个人相识、相爱,相守一生,成楼,我忘不了他。”   杨成楼觉得震惊二字不足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不是……你做梦谈个恋爱就把自己谈傻了?!”   梁钧尧想一脚把人踹出去,他也知道这种话说出来没人信,“你可以不用信,反正我要找人。”   “找谁?”   梁钧尧也不解释了,语速快了些,“你不是认识一个很老道的画像师吗?麻烦请人家来一趟。”   “你不是吧?”杨成楼真开始怀疑自己兄弟睡傻了。   “赶紧的。”梁钧尧愿意相信、或者说奢望。   如果周挽商在他这个世界呢,一切皆有可能,两个世界都有他存在,就像是镜面一样,那说不定这个世界也有周挽商存在呢?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奢求,但是别无他法。   周挽商是他半条命,他没办法不找、什么都不做。   杨成楼看着梁钧尧,半晌,叹了口气应下来。   出来病房门,面对等在外面的林秋容,他组织了半天语言,才道:“钧尧好像是把梦和现实有点混淆了,说自己做了个梦谈了场恋爱,喜欢上一个人,现在非要在现实世界里找,还让我找画像师来。”   林秋容怔住,梦里谈了恋爱还要在现实里找人?她就说梁钧尧那状态不太对,到头来还是感情的事儿啊。   她倒是没有很震惊,“那就麻烦你帮帮忙。”   杨成楼也知道这位梁夫人思维活,能接受新事物,微微叹了口气,行吧,人家父母都由着孩子胡闹,他这当朋友也配合配合。   杨成楼走后,林秋容走进病房,在床边坐下,拿了苹果一边削一边道:“我刚去问医生了,他说你恢复很好,过两天就能出院,不过还是要好好休养,公司那边你别担心,不着急去,你爸也管一年多了,你就趁着他还愿意管轻松轻松。”   梁钧尧笑了声,歉然道:“妈,对不起啊,让你们担心了。”   林秋容瞥了眼梁钧尧,又低下头,“说什么傻话,你能醒过来比什么都强。”   梁钧尧心里对父母是有愧疚的,他缓了口气,道:“成楼跟您说了吧。”   林秋容把苹果切成小块儿放在盘子里,有放好叉子递给梁钧尧,“说了,你别怪他,是我问的。”   “不会。”梁钧尧吃了块儿苹果,道,“这段时间让你们担心了,我就是……”   林秋容打断梁钧尧的话,“跟我不用解释,钧尧,你说的、我信,很可能是你之前认识的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是很正常的事儿,你想找找就找,妈支持你。”   梁钧尧喉咙里哽了哽,想说谢谢又觉得没必要,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我想尽早出院,还有——我想吃您做的水煮鱼,这段时间饭菜清淡,嘴里没味儿。”   “好,回家妈给你做。”   梁钧尧笑笑,将那些无法说出口的思绪压回心底。   梁钧尧出院后在家又待了半个月,没觉得憋得慌,大概是老年时候跟周挽商待的,养花养草喂喂猫,没觉得在家着急。   在救活两盆绣球后,面对林秋容惊叹的目光,梁钧尧只能说自己现学的,他要怎么跟亲妈解释这都是您未来儿婿教的啊。   他在家,但是没闲着。   他没有周挽商的照片,但是画像师画出来的也十分逼真,就是一开始……弄错了性别。   知道他要找的是个男人时,杨成楼在短暂的震惊后给他竖了大拇指,说梁大少不开窍则已,一开窍就一鸣惊人。   嗯——梁钧尧都忘了他这儿同性恋还没走进婚姻。   不过不重要,先找人再说。   在梁昭平跟他说要举办宴会时,梁钧尧也答应了,从他出车祸到现在,各种风言风语太多了,办一场宴会,他出现在人前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没兴趣归没兴趣,他也不会任性到拒绝。   在跟着父亲兜一圈儿,把什么叔叔伯伯等等合作者见了一遍,听了满耳朵夸奖和恭维后,梁钧尧跟梁昭平打了声招呼就一边儿躲懒去了。   这次宴会主要就是针对之前某些说他死了、瘫痪了、傻了等等之类的谣言,也是给他们梁家的合作者定定心,因此记者和媒体都安排了一些,他一直就不耐烦应付这些。   杨成楼晃过来,佯装叹了口气,“兄弟,你这也找了一个多月了,再找下去你就公开出柜了好不好?”   梁钧尧耸了下肩,没觉得出柜哪儿不好了,“我都跟我爸妈说通了,其他人的眼光我需要顾虑?你会因为我喜欢男人就跟我绝交?”   “那肯定不会,不是……”杨成楼差点给带偏,“你家那么大公司不管了?最近风言风语不少。”   “他们看的是利益好么,能让他们赚钱,合作者的性取向很重要?不过都是看破不说破,只要别在我眼前逼逼叨,随便私底下怎么说。”   杨成楼哼笑了声,“我还真发现你变了不少。”   “哪儿变了?”   “你原来就够阔达了,现在是看得更开,比我活得明白。”   梁钧尧忍住吐槽,他都比杨成楼多活几十年,再没活明白就白活了。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厅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第72章 番外·回穿2 上赶着要跟人家走的是他们儿子   周挽商原本冷冽的面容在听到这声颤巍巍的称呼后,如冰水解冻般,唇边扬起一丝细微的弧度,整个人的神情柔和下来。   他没说话,只是张开了手臂。   梁钧尧心神骤然一松,这个眼神他不会错认。   他两步上前扑进周挽商怀里,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爱人,轻声喃喃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周挽商揽住梁钧尧,在怀里人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垂下的眼神里是微微流转的光,“你说过的,爱是唯一可以超越时间与空间的事物。”   梁钧尧轻笑了声,他不抱太大期待,生活却给了他最大的惊喜。   正重逢,梁钧尧没太在乎其他人,然而周围一圈儿人都傻了,不说窃窃私语的商圈众人,那些媒体都是梁昭平打好招呼的,突然来这一出,梁大少公开出柜?对象还是归国大佬?   这新闻怎么写怎么爆,关键是他们有命写吗?!   略微缓了会儿,周挽商偏头贴在梁钧尧耳边,轻笑道:“宝贝,你再不松手,估计我们就要占据未来几天的头条了。”   梁钧尧猛然想起来今天是什么场合,他僵了下,定定神,慢吞吞松开手,“没事,我这段时间托人找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过是戳破一层窗户纸而已。”   周挽商不置可否,由着梁钧尧握紧他的手,低声问,“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是二十多岁?”   梁钧尧卡住,“那你显然也不是第一天来,怎么不找我?”   “要算账?”   “肯定要算,不过等会儿。”梁钧尧一点没藏藏掖掖的意思,但是也不明着说两人的关系。   该明白的都明白。   他拉着周挽商走到自家父母面前,大大方方做了介绍,“爸,妈,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挽商,周挽商。”   梁昭平主动伸手跟儿子身边这个从容稳重的年轻人握了手,“钧尧提过你很多次,没想到见面会是在今天的场合。”   “国外还有一些工作需要处理,千钧的后续发展重心会放在国内。”   林秋容轻轻扯了下梁昭平,笑道:“你是钧尧的朋友,我们自然也把你当自己人,等宴会结束留下来吧,咱们坐下好好聊聊。”   周挽商应下,“钧尧很优秀,我对能教出他这样性情的父母也很敬重。”   林秋容和周挽商几句话打了个圆场,梁钧尧察觉出父亲的敌意,当着这么多人没多说,拉着周挽商直接往后面走了。   不管什么问题都等会儿再说。   两人的离开没有让关于他们的话题停下,流畅的钢琴声掩盖了人群中的窃窃私语。   林秋容挽着梁昭平,面上依旧温和,说的话却带着几分责备。   她压低了声音,“你说话那么冲干嘛?钧尧什么态度你不清楚?你儿子对人家死心塌地你难为人有什么意思?周总一表人才,年纪轻轻能力那么强,没什么配不上我们钧尧的,你哪儿不满意?”   梁昭平被夫人软言软语怼了一通,火气没起来,就是有些无奈,“之前我以为就是他胡说的,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号人,周挽商是优秀,但他是……他是个男人啊。”   “你别跟我说你观念这么陈旧,不说古时候、就是往前数几十年都有这样的事,怎么不行了?俩孩子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虽然只是短短打了个照面,但是林秋容不是看不明白。   梁钧尧对周挽商很依赖,并非是人格上的依赖,而是感情上的依赖。   而周挽商呢,面对别人的时候神情疏冷,眼神落在梁钧尧身上时却柔和得宛若两人,如果那样的深情也可以作假,那她大概要对自己的眼光失望了。   梁昭平无声地叹了口气,“社会还没有宽容到接受他们……这样的感情。”   林秋容笑容得体地回应着众人的探寻与打量,“明面上不说,以梁家的地位他们最多不过是私底下传传,不会闹到出圈、人尽皆知的地步,而且……周挽商不是寻常人物,你应该比我更能看出来。”   这一点梁昭平不否认,千钧……这家公司发展速度就像开挂一样,站在背后的周挽商在商业才能方面无可挑剔,就是他也自叹不如。   能力就是资本,资本就是话语权。   林秋容话已经说到,自己枕边人她自己清楚,看见杨成楼,就招呼了声,“成楼。”   杨成楼和缓过神来之后唏嘘不已,“林姨,我是真没想到……”   未尽的话双方都明白,林秋容点点头,“我们何尝不是呢,你跟钧尧年龄相当,比他机灵,很多话也都方便说,我们虽然……不反对,但是如果他真的选择了这条路,还请成楼多提点两句。”   “您说哪里话,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不会因为他喜欢上男人就怎么着,您放心,我们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杨成楼见着真人惊讶归惊讶,但不得不承认,那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一点违和感。   其实圈子里玩儿男孩子的不少,他知道,也看过,只觉得恶心,很多事情一旦跟交易挂钩,不情愿,有什么意思。   但是梁钧尧和周挽商站在一起的时候,他只觉得相称。   而众人议论的中心人物,却从后面的侧门上了二楼。   梁钧尧拉着周挽商直奔卧室,门一关,把人按在门板上就吻了上去,带着想确定的急切心情、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发泄意味。   当然最后还是丧失了主动权。   周挽商由着梁钧尧亲完,才耐心地安抚了情绪略微失控的爱人,像之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抚着梁钧尧的脊背,“确实是我,我不走,就陪着尧尧,好不好?”   “好……”梁钧尧说不出来别的话。   那些无法向别人诉说的彻夜难眠,焦虑和煎熬,终于在周挽商这里得到了纾解。   他也害怕啊,怎么可能不怕呢。   时间、空间,这种他们根本掌控不了的东西,将他带去那个世界,又送他回来,他根本没办法确认周挽商会不会也跟着来到他的世界。   他怕,这种怕却无人可说。   梁钧尧靠在周挽商怀里,近乎喃喃自语道:“还好你来了,还好……我真的怕你你丢下我一个人……”   周挽商轻轻叹了一声,“宝贝,我对自己的去向没有办法做出任何预判,抱歉。”   再呼风唤雨又如何,命运面前依旧微小如蝼蚁。   梁钧尧摇摇头,慢慢平复着呼吸,心绪也逐渐平稳了些,把人抱在怀里,他才有重逢的实感。   他轻声道:“你没必要为这种事情道歉,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   周挽商亲亲梁钧尧的面颊,“说的不错,既然上天眷顾,让我们重逢,总不该辜负这份好意。”   梁钧尧定定的看着周挽商年轻的面容,心里涨得满满的,又暖乎乎的,“看惯了你皱纹满面,现在这样倒是有点儿陌生了,不过——还是我记忆里那个大美人儿~”   被调笑的周挽商在梁钧尧后腰处揉了两把,回给对方一个浅浅的笑容,“是,又年轻了,宝贝,想不想我?”   “当然想啊,想死了。”   “那你要不要做点儿其他的事情来表示一下?”   老夫老夫几十年,梁钧尧不用想就知道周挽商的意思,哼了一声,推了推对方的肩膀,“在家不行,我爸妈就算不反对我们在一起,但是也没那么快接受。”   周挽商自然明白,这个世界跟他那个不一样,同性婚姻还没合法化,“他们爱你,答应是早晚的事情,之前我说想见见你的父母,这倒是如愿了。”   梁钧尧应了声,拉着周挽商走到沙发跟前,把人按坐下去,自己个儿腿一迈跨坐上去,驾轻就熟,再薄的脸皮几十年也厚了不少。   虽然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就是了,但是他现在顾不上这个。   又借着这个姿势交换了一个吻后,梁钧尧才想起问问题,“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你这个身份是什么情况?”   周挽商揽着梁钧尧,由着对方玩弄他的手指,道:“一年零五个月。”   一年零五个月。   梁钧尧的手顿了下,觉得周挽商光秃秃的手指缺了点东西,心里打定了主意,他抬头去看对方,“那正好是我们……先后离开的时间差。”   “嗯。”   梁钧尧抿了抿唇,“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没说之前的时间,我都醒快两个月了,新闻也有,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一睁眼发现自己回来的时候你知道我什么心情吗?我以为我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了,我以为我要一个人面对人生几十年,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一个多月都不联系我,你别告诉我你那儿刚通网!”   孩子气的抱怨。   说这话的本人并没有发觉,这样的语气像是撒娇。   周挽商自己宠出来的娇气和小脾气,他自然什么都清楚,耐心解释道:“我在这儿的身份是周家的私生子,早好多年就被送到国外,周父大概早就忘了还有这个儿子,穿越过来之后我查到了你的所在,你昏迷中我去医院探望过两次。   “我相信你会回来,我都来了,你怎么能缺席呢。”   梁钧尧本来靠在周挽商胸膛上,听到这话用手撑着做起来,抱起双臂,稍微撤远了点儿,显然不接受这个解释,“所以呢?”   “在楼下跟你父亲说的是真的,公司那边忙,一直陪着你不太现实,毕竟……我需要一个配得上你的身份,有站在你身边的资格。”   梁钧尧愣了,他没想到周挽商会说这话。   就好像他的心脏被最柔软的羽毛扫了下,又塞了颗生涩的青梅进去,酸的不行,也心疼得不行,然而归根到底又是满足的。   周挽商做这些是为了他,为了他们的未来。   周挽商捏了捏梁钧尧的脸颊,“不联系你是想当面见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今后我会留在国内,即便要出去,也带你一起,就看梁总愿不愿意跟我去了。”   梁钧尧没躲开,微微叹了口气,“虽然我很想骂你一顿,但是我骂不出口。”   周挽商总是两人中考虑更多、更周全的那个。   因为明白,所以他说不出身份没关系这种话,身份有关系,很有关系。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声名鹊起、地位显赫的新晋大佬,而是一个寂寂无名、毫无资本的私生子,境况会大不一样。   周挽商用拇指抹了抹梁钧尧眼角的濡湿,“这些事情对我而言并不难,别担心。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想想导致你车祸的是谁?”   梁钧尧一愣,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开,“不是意外吗?警方的鉴定结果早就出来了,我醒过来之后也看过,没问题啊。”   “虽然说句实话我很感谢做这件事的人,不然我们去哪儿相遇呢,不过现在既然在这世界里,就不能放任这样的威胁存在。”   梁钧尧拧着眉,真不是意外?   他顿了下,问,“你这么说是不是发现什么疑点了?”   “确实有,”周挽商没有深说,“我需要再跟你父亲确认一些东西,商业上的打击报复更有可能,他应该也在暗中调查,虽然车祸做得近乎天衣无缝,但是既然做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梁钧尧点点头,梁家做到今天这么大,就算他爸人缘不赖,但一路走来树敌肯定是有的,只是现在让他想、时隔这么长时间,那可是几十年,他还真不怎么想得起来。   周挽商没在这方面多纠缠,才刚刚见到爱人,他不想多谈这些。   两人又在卧室里腻歪了好一会儿,等楼下大厅宴会散了、林秋容给梁钧尧发了消息,他不舍地从昨晚上腿上起来,“走吧,该来的躲不掉,不过我爸妈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爸那儿就交给我妈去说服了。”   周挽商跟着起身,给梁钧尧整理了下蹭乱的衬衣和领带,又用手指梳理了头发,“别担心,我会处理好。”   梁钧尧点点头,这个事儿不急,只要不捅出圈儿,他父母那儿再慢慢磨呗,主要是他爸。   临出门前周挽商瞥见架子上放的相册,脚步顿了下,察觉到的梁钧尧顺着视线望过去,也就走近把相册举了起来,“这是我弟弟,是不是跟炳南长得超级像?”   周挽商看着照片上簇拥在一起的一家四口,梁钧尧笑容明朗,父亲沉稳严肃,母亲温柔明艳,而那个半大少年虽然撇着嘴,倒是没拒绝梁钧尧勾搭肩膀,身体上相当配合。   周挽商看向梁钧尧,“或许、他在某个世界活得很好呢。”   闻言,梁钧尧眼睛一眨巴,“对哦,说的有道理,我能穿越别人说不定也可以,我之前倒是没意识到。”   而如果有这可能,倒是很好。   梁钧尧放下相框,凑过去亲了亲周挽商,“给你奖励。”   他们之间用不着说谢谢,他当然知道周挽商是在开解他,但是他愿意相信这样的可能,毕竟凡事皆有可能。   不过时间不早,四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周挽商跟两家父母道了别,话刚说完,梁钧尧就接了茬。   他牵着周挽商的手,一点儿不乐意松开,直截了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跟他一块儿走,有事情咱们回头再说。”   此话一出,不止是梁昭平气不打一处来,林秋容也微微蹙起了眉,“外面应该还有记者没有走,虽然现在不会曝光,但是被拍到也是个隐患。”   林秋容的语气和口吻仍是柔和的,却不得不担心这样的事情。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