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指尖环绕》作者:只只   文案:   有个人爱你很久。   外表高冷内心痴汉攻×前期小心翼翼后期傲娇酷拽受   大学教授和过气爱豆先婚后爱的故事。暗恋成真,非典型419变真爱文。郑曜已经习惯了外界对他的恶语相向,欺负他可以,误会他可以,网络暴力他也可以,但萧舒渊,别人碰都不能碰。   萧舒渊从来没想过要当逃兵,爱上郑曜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和郑曜站在了同一边。 第1章   猜猜是谁暗恋谁   郑曜被萧舒渊带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边的晚霞五彩斑斓,烧红一片。   正好又赶上了晚高峰,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愣生生堵了两个小时,郑曜坐在副驾,出于礼节不敢睡觉,他上车时本能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是萧舒渊让他坐到前面,因为萧舒渊说他坐在后面显得萧舒渊很像司机。   他们在民政局排了很久的队,郑曜走进电梯时已经开始昏昏欲睡,萧舒渊娴熟地在门锁上输入密码,转头看着郑曜。   “密码是这个,记住了吗?”   “嗯?!” 郑曜抬头,眼里神光不太清明,萧舒渊垂着眼眸,看他犯困的样子像一只哈士奇,想着密码郑曜多半是记不住,于是轻轻叹了口气,“把手伸出来。”   “喔。” 郑曜听他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萧舒渊让他伸左手还是伸右手,于是两只手都摊在了萧舒渊的面前。   萧舒渊轻握住郑曜的右手,将他的拇指指纹录到门锁里。   “以后,好好相处吧。” 萧舒渊说。   郑曜顿时睡意全无,他的身体有微小的颤动,手还被萧舒渊握着,所以萧舒渊知道。   他和萧舒渊结婚了。   早上郑曜站在民政局门口的时候,依然是云里雾里,虽然天气闷热让人头脑发昏是一方面,但大多数还是因为事情的发展过于魔幻。   H 市科技大学的生物工程系教授,和一个前几年小火了一把的过气爱豆结婚了。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比郑曜上高中的时候放学路上被星探发掘去了韩国做练习生要突然,比郑曜昙花一现的爆火和人气骤减还要魔幻。   一个星期前,郑曜在酒吧买醉跟一个陌生人 419 了,当时他喝得几乎断片,根本都没看清对方的脸,醒来的时候只剩他一个人和他的... 不可描述的疼痛。   郑曜没有想到他为数不多去酒吧的次数会这么精准中枪,他一直过的都是爱豆严格的自我管理生活,与这个世界脱节太久,当然不知道那杯酒被有心人放了别的东西,还以为是自己酒量不好。   他醒来后什么都想不起来,要找人追究责任也无从下手,只能当作是春宵一夜,却没料到对方会在两天后找上门。   郑曜当时刚睡醒起床之前在外卖 APP 上下单了中饭,洗漱完听见敲门声时,以为是外卖到了,顶着一个蓬松的鸡窝头就开了门,看到对方一身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银边眼镜。   现在的外卖员都这么帅吗?   他们对视好几秒,气氛寂静又尴尬,郑曜试探地问,“你好,请问、找谁?”   只见眼前的男人嘴唇微张,紧接着说了让郑曜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我要对你负责。”   郑曜去厨房颤颤巍巍给人泡了杯茶,萧舒渊就坐在沙发上,波澜不惊地看着他,郑曜尴尬地笑了笑,“喝茶。”   萧舒渊接过茶杯放在茶几上,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从衣服内里的口袋拿出一张名片,“我叫萧舒渊,这是我的名片。”   郑曜连忙卑躬屈膝去接他手里的名片,一眼就看到了 “H 市科技大学的生物工程系教授”,语气不知怎的也开始变得谦卑起来,“萧先生您好。”   萧舒渊一本正经地跟郑曜打商量道,“我家人催我结婚,你是我目前考虑范围内最好的人选。” 第2章   萧舒渊提着郑曜的行李箱,开了门,正想等郑曜先进去,却看到他低着头,像个犯错误的学生等在自己身后,于是萧舒渊缄默,先走进屋里。   郑曜跟在萧舒渊在玄关换拖鞋,好巧不巧刚好两双,萧舒渊的那双略大一些,郑曜的这双出人意料的合脚。   萧舒渊打开玄关和客厅的灯,房间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东西很少,很整洁,处处透露出一个单身男人的生活痕迹。   鞋柜上摆着的清一色的男士皮鞋,款式并没有很大差异,颜色略有不同。单人的茶杯,茶几上没有遥控器,电视剧仿佛只是摆设,叠放的厚重书本预示着这个男人无时无刻不在工作。   郑曜噤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行李箱,面露难色。   因为是工作日萧舒渊要上班,请假出来跟郑曜领证,郑曜早上简单收拾了行李,只带了一些常穿的衣服鞋子就稀里糊涂跟着萧舒渊上了车。他忘了带牙刷、漱口杯等个人物品。   萧舒渊将行李箱推到一边,刚好跟一个体积差不多大的纸箱并排放在一起,“这里面放了新买的生活用品。”   郑曜踩着拖鞋走到纸箱旁边,没有用胶带封住,只是虚掩着,他看了一眼里面连包装袋还没拆的新毛巾、牙刷、漱口杯,还有很多来不及一一罗列的物品,“谢谢。”   “那我去准备晚饭,你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 萧舒渊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补充道,“衣柜给你腾了位置,都可以用。”   “不用这么麻烦,衣服放在行李箱就可以了。”   “我已经给你腾了位置了,” 萧舒渊轻咳一声,“我们已经结婚了。”   “好、好吧。”   萧舒渊娴熟地换上围裙,去厨房准备晚饭,俨然散发出 30 岁的成年男性的成熟魅力,而反观自己这个同样 26 岁四舍五入就是 30 岁的男人,郑曜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 他决定还是不发表任何评价了。   郑曜将行李箱拖到卧室里,拉开衣柜的柜门,萧舒渊果然把他自己的衣服进行了筛减,预留出了一半的空间给郑曜。   卫生间也是,原本萧舒渊的东西看上去有些孤单,而等到郑曜把自己的物品摆放到他旁边的时候,一切都变得刚刚好不多不少。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吃晚饭,郑曜的眼睛一刻没离开过自己的碗,他其实不太懂怎么和别人相处,更何况今天是他第一次来萧舒渊家,郑曜总觉得自己是外人,没有办法将自己代入到萧舒渊伴侣的身份。   萧舒渊看着郑曜畏手畏脚的样子,心里默念着 “淡定” 两个字,念了无数遍。他知道郑曜是个特别容易害羞的人,也不知道怎么与人相处,他要理解。   理解万岁……   “菜做得不合你胃口吗?” 萧舒渊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四菜一汤,又看了看郑曜。   很快郑曜仓促地抬起头,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睛看着萧舒渊,很快又如触电般躲闪开,“没有,都很好吃。”   是真的都很好吃,四菜一汤,红烧小羊排,酱爆茄子,宫爆鸡丁,可乐鸡翅,山药排骨汤,如果眼前不是坐着萧舒渊,郑曜甚至觉得他回了趟家,吃着妈妈烧的家常菜。   萧舒渊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我很可怕?” 萧舒渊问。   “没、没有。” 郑曜看了一眼萧舒渊,又迅速低下头。   虽然不可怕但是他也不可能面不改色心不跳。毕竟自己的身体里里外外都被眼前的这个男人看得彻彻底底,被他吃干抹净,连条底裤都没给自己留……   “我看你好像一直在回避我。”   “我还不太习惯,这种关系。”   郑曜在心里怒吼,他当然不习惯这种关系!   领证前一天他们非常形式主义地约会了一次,去看了电影,吃了西餐,郑曜觉得他尴尬到快要抠脚。   两个人这顿晚饭吃得不尴不尬的,结束之后郑曜十分主动地承包了洗碗的工作,因为家里就是这么分工的,老爸负责烧饭,老妈负责洗碗。   还有一个原因,避免尴尬。   萧舒渊感觉到郑曜的不自在,走到厨房门口,“我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你先睡吧。”   “嗯,好。”   郑曜高兴得恨不得原地起飞。 第3章   萧舒渊在准备明天上课要用的教案,以及帮学生修改毕业论文。   电脑屏幕发出莹莹的光,书房内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以及时不时的翻动纸张的窸窸窣窣声。   郑曜今天过马路的时候没看见对面是红灯就走过去了,他有点粗心大意,但是挺可爱的。   郑曜今天上车的时候下意识去拉后座的车门,那样显得自己像个司机,不过也能理解,他之前跑通告产生的职业病。   郑曜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吃得最多的菜是可乐鸡翅,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吃鸡翅,天天吃容易吃腻,所以后天再做可乐鸡翅。   ……   等萧舒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屏幕上已经诞生了一部小作文,全篇围绕郑曜的、记录一整天行程的流水账。   他下意识就打算点删除,手指触到 delete 键时又犹豫了,迟迟未能点下去。萧舒渊思考了几秒,将文档保存,建了一个私密文件夹。   萧舒渊从书房出来倒杯水喝的时候,忍不住往卧室走了几步,原本只计划在门口远远地望一眼郑曜,却惊讶地发现卧室并没有人。   顿时,萧舒渊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三步并作两步朝客厅走去,电视没有开机,但是他远远看到了白天郑曜穿的衣服已经洗好了,整整齐齐地挂在阳台晾着。   沉到了谷底的心渐渐浮起来一点。   萧舒渊加快了脚步,走到前面去,才看到郑曜枕着一个抱枕睡着了,身上盖了一条从卧室拿出来的太空被,他是侧躺着的,双手规整地叠在一起。身上穿的是一件白 T 和长裤,露出一截小腿在外面,和骨干白皙的脚踝。   被子是从卧室里拿出来的,电视机是关的,郑曜不是因为看电视不小心睡着,而是特意要睡在沙发上的。   萧舒渊那颗好不容易浮起来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他想起了半个月前在酒吧的光景。   那晚他刚走进酒吧就认出了一个人在吧台喝酒的郑曜,那张面孔太熟悉,所以萧舒渊虽然有些讶异但很确定自己没看错。但他也没有更多勇气走上前去跟他搭讪,只能远远地望着他。   萧舒渊看着郑曜的后背,像是在抽泣,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后来,萧舒渊就看见郑曜意识不太清醒地趴在了桌面上,表情看上去并不是很舒服,他后来想离开,直起手臂撑着起身,却没能直起身来。   萧舒渊心下便猜到了个大概,酒吧里,玩来玩去就那么点套路。   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便有一个男人走上前来捡尸,萧舒渊在那男人的手摸到郑曜的脸之前拍开对方的手,“你想干嘛?”   “兄弟别不识相啊!”   “那我报警了?”   “……” 对方跟他比了个中指,“算你狠。”   萧舒渊不动声色地盯着郑曜看了几秒,像是在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他臆想出来的画面。没得到回应的他深呼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郑曜的脸,脸颊有些发烫,“醒醒。”   “嗯…?” 郑曜勉强打起精神来,然而紧接着身体发软地要倒下,萧舒渊怕把这个身份高贵的人摔坏,只能用手揽住了郑曜的腰。   “就你一个人?” 萧舒渊问,“还能走吗?”   郑曜几乎说不出话来,这期间,身体软绵绵地就要往下滑,萧舒渊只好把人横抱起来,郑曜的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勾着萧舒渊的衣襟,身上喷的无人区玫瑰的香水味不安分地钻进萧舒渊的鼻腔里。   郑曜虽然看上去很瘦弱,但是手劲却不小,轻车熟路地抱着萧舒渊的脖子,说什么也不肯放手,就着这个姿势,阖上了眼。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   萧舒渊抬头看了看四周,目光飞速搜寻着,心里有八成把握今天郑曜是独自一个人。   把郑曜安顿在死党名下的酒店,萧舒渊稍微放心一些。然而这仅仅只是他们进房间之前萧舒渊的想法。   他一路搀扶着郑曜,小心翼翼把他把人放到床上,看到他脸颊红红的,皮肤也泛起了粉色。郑曜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萧舒渊没听清,于是把耳朵凑近了一些仔细听。   好热。   萧舒渊听清楚了。   空气中一片寂静,窗帘没拉上,光线不算太暗,外面的灯光将屋内的一切照得尽收眼底。   将萧舒渊的失望照得无处遁形。   萧舒渊帮郑曜掖好被子,独自一人回到卧室。 第4章   郑曜是个不认床的人,习惯了四处漂泊的日子,也习惯了永远在人前营造一副人畜无害的单纯模样,以至于到现在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麻木了还是习惯了。   但这一晚,他睡得却并不安稳。   他梦见自己死活都不愿接受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因为两个人之间并没爱情,郑曜接受不了。   因此父母联合了七大姑大大姨对他进行 “劝降” 车轮战,一群人将他包围住了,留他独自孤独胆小又无助地缩在中间,瑟瑟发抖。   所有人好像都站上了拍戏时为了营造唯美氛围的旋转转盘,大家都围着自己旋转着,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郑父:“曜曜,你看看你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对方事业有成,又有责任有担当,跟你爸爸当年有点像。”   郑母:“你去韩国当练习生,多苦啊,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你今年三十了,不是二十,妈妈担心以后你孤单。”   大姑:“曜曜啊,你不知道你在国外当练习生的时候,你妈妈有多难过,生病了不敢给你打电话,怕影响你,你也知道,这一行就是吃青春饭的……”   大姨:“郑曜你是不是傻子?人家上赶着要对你负责,各方面条件又那么好,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自己想清楚。”   二姑:“你难道想孤独终老吗,过一辈子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   ……   郑曜醒来的时候,周身一片黑暗。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抬手揉了揉眼睛时,愕然发现他的眼角有湿意。   他先前经历了太多倒霉的事情,被公司骗钱、签了高额赔偿金的合同,被队友出卖、陷害,被经纪人设计,形象尽毁。   他积攒了这么多的霉运,却遇到了萧舒渊,那个人可以让他跟过去一笔勾销。   其实他没有用漱口杯的习惯,因为放在行李箱太占位置,那时候全世界各地飞,办巡演,郑曜早就养成了将生活用品压缩到最少的本领,所以他刷牙都是直接用手掌接水漱口的。   他也没有自己的衣柜,之前跟着组合活动的时候,所有的空间都是几个人一起用,几乎没有自己的私人物品。   他其实不喜欢别人用自己的东西。工作是工作,只是外人似乎很希望看到的是一个组合的人不仅只有合作关系,私下关系也要很好。   后来他有了一些存款之后,终于能从那个多人的宿舍搬出来自己一个人住,结果又传出内部不和的消息。   后面因为其他成员丑闻跌出,组合合约没到期就只能宣告解散。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死活不愿接受这段婚姻。   事实上他的爸爸妈妈、七大姑八大姨并没有对他进行车轮战的劝说。   他的父母从他十八岁时决定要走这条路的时候便无条件地支持,那时候家里还有点钱,全用在了送他出国当练习生这件事上,临走的那天在机场,哭的梨花带雨,郑曜永远都记得他的妈妈说了些什么。   她说,“无论什么时候,一定不要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爸爸妈妈没有从小培养你这方面,所以你去了那边,如果看到了你比别人差很多,看到了世界的参差,也不要灰心丧气,你要永远记住一个词,勤能补拙。”   郑曜当时看见他爸爸远远地站在那,没有回头,但是看到了两鬓斑白的男人慌乱地抹眼泪。   大概他从小就泡在蜜罐里长大,被爱意包围着到了成年,形成了自己的人生观以及父母言传身教的价值观,所以尽管后面发生了许多事,他感到失望沮丧,但永远没有丧失活下去的信念。   他只是物质上过得不好而已,但至少家人身体健康,和谐幸福。   郑曜给萧舒渊泡了一杯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巧,萧舒渊来的时候,刚好他新买的水壶里的水烧开了,让他看上去招待周到,不至于略显狼狈。   “萧先生,我是个劣迹艺人,全网黑。”   萧舒渊说,“我知道。我家人催我结婚,你是我目前考虑范围内最好的人选。我有自己的原则,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想对你负责。”   郑曜觉得他在对牛弹琴,他方才分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是个劣迹艺人,全网黑的那种。   萧舒渊很快读懂他的疑惑,只说了一句简单直接的话,“和我结婚,所有的债务我帮你还。”   郑曜只考虑了两天就答应了。   考虑了很多,无非都是梦里那些内容。   郑曜很自私,自私到不愿承认这些心理的阴暗面还要用在梦里编织出一个灰姑娘的美妙故事,来让自己心安。 第5章   早晨,萧舒渊洗漱完之后,打开卧室的房门便闻到厨房里的飘香。   他见过郑曜很多不同的样子,蛊惑人心的,撕裂舞台的,深情唱歌的,但却唯独没有见到过此时此刻,郑曜穿着昨天睡觉时的那身衣服,系着一条围裙,在厨房里准备早饭的样子。   围裙的带子扎紧了,显现出郑曜精瘦的腰身。   “早。” 萧舒渊走到郑曜身后,自然地从后背抱住了他。   “唔...” 郑曜原本拿着锅铲煎荷包蛋,萧舒渊的手搭在他腰上的软肉,忍不住颤了一下。   “小心。” 萧舒渊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从郑曜手里滑落的锅铲手柄,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车熟路地翻动着锅里的鸡蛋。   “哥,我今天想回去拿点东西过来。”   “我下午没课,送你去。”   “嗯。” 郑曜点了点头,低头看着萧舒渊搭在他腰上的手,“那... 呃……”   萧舒渊意识到这个姿势太过暧昧,尴尬地松了手,“你去洗手,马上吃早饭了。”   也许是职业习惯,即便已经离开了那一行,很多习惯已经成为顽疾,根深蒂固。看着郑曜离开厨房的身影,萧舒渊淡淡看了一眼,又极快地收回视线。   太瘦了。   萧舒渊这样想着,给郑曜的碗里又添了一个荷包蛋。   每个星期四,是萧舒渊课最少的一天,只有上午的一二两节课。上完课之后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的位置上,时而看手表时而准备教案,但是满脑子想的都是郑曜。   想起他早上在厨房准备早饭的样子,想起自己抱住他时手上传来的温热触感,想起他叫自己的那声 “哥”。   想快点见到他。   一直都很喜欢工作的萧舒渊,第一次想要消极怠工,早退回家。   他的办公桌一共有四个抽屉,最底下那一层抽屉上了锁。萧舒渊盯着那个上锁的抽屉,注视良久,最终从口袋里面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把锁。   然后萧舒渊觉得自己还能再撑一会儿。   “萧老师,一起吃午饭吗?食堂今天新出了西餐!”   隔壁桌的女老师十分殷勤地向他提出约饭邀请,这是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的事。   萧舒渊原本外形条件就很好,加上业务能力又很高,同事之中,男同事欣赏他的能力,女同事对他仰慕有加。   萧舒渊推了推眼镜,婉拒道,“不了,我得走了,今天下午有点事要办。”   “那好吧,下次我们一起!”   他说到做到,中午饭点一过便准时回家,看到地上的新的外卖包装时,心下便知道中饭郑曜是点的外卖吃。   萧舒渊本来还想……   郑曜已经收拾好了,空出来一个行李箱,准备带回去装东西拖过来。看见萧舒渊开了门站在门口,郑曜赶紧拖着行李箱朝他走去,接着又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吃过饭了吗?”   “嗯。” 萧舒渊说。   郑曜这才放下心,无所顾虑地朝站在门口的萧舒渊走去。   过了午饭的高峰,加上天气炎热,下午路上没有什么车和行人,去郑曜家的路上畅行无阻。   郑曜没什么存款,房子是租的,跟萧舒渊家完全不能比,而且只付了一年。他现在结婚了,但也不能将整个人托付给萧舒渊。他先前就是因为太轻易相信别人,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   萧舒渊的承诺像是一块蜜糖,而郑曜是一只弱小的蚂蚁,蜜糖凝固的时候,他可以一点一点吃掉,但当这块蜜糖融化时,他这只可怜的蚂蚁就会溺死。   郑曜的钥匙已经插进了门锁里,慢慢吞吞地没有开门,“我家很乱,要不你在门口等我?我、我很快就好。”   “没关系,我不介意。”   “好吧。” 郑曜开了门,在门口给萧舒渊拿了一双新拖鞋,“你将就着穿,可能码数有点小。”   “你要喝点什么吗?冰箱里有矿泉水、可乐和啤酒。家里没有热水了,要不你等我去烧,给你泡茶?”   “不用,矿泉水就好。”   “好,我去给你拿。”   萧舒渊不动声色地推了推眼镜,将郑曜的家粗略地浏览了一遍。客厅里没有摆放电视,那个位置被一架电子琴代替,旁边立着一把吉他和一把贝斯。桌子上放了很多张写满了乐谱的草稿纸,垃圾桶里放了好几个被揉成一团的纸。   他虽然并不觉得奇怪但心里有些堵,因为想象了一下,郑曜坐在椅子上写歌的样子。   写了很多,扔了很多。   萧舒渊匆匆收回视线,试图掩耳盗铃,紧接着他目光扫到了沙发上,灰色的沙发上放着一个枕头和一床薄被子,扭捏地皱成一团。   顿时,他沉郁了一整个上午加昨天一晚上的心情恢复到了正常水平,连嘴角都不自觉上扬了一些。   见郑曜从厨房走出来,萧舒渊也朝着他走了几步,接过郑曜的矿泉水,“谢谢。”   萧舒渊淡淡撇了一眼沙发上的枕头和被子,“你平时都在沙发上睡的吗?”   “嗯,沙发上睡比较舒服。” 郑曜一边从衣柜里拿衣服,往行李箱里塞,一边不假思索道,好像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萧舒渊帮他把衣服卷起来,放在行李箱里更节省空间,他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下,只是语气听起来轻快,“我饿了,等下陪我吃饭。”   “嗯?刚刚在家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吃过了?” 郑曜顿了顿,虽然猜到了萧舒渊在家的时候说谎了,但还是一脸狐疑地望向萧舒渊,他求知若渴的眼神萧舒渊并没有看到,只留给他一个傲娇的头顶。   “是吃过了,” 萧舒渊不自然地咳嗽一声,“但我现在又饿了。”   “好,那你想吃什么?” 郑曜问道。   “广东菜。”   “没问题,等我整好就去。”   萧舒渊不说话了,坐在椅子上看着郑曜整理衣物。郑曜往行李箱里装了一些别的东西,衣服、鞋子、飞镖、魔方等等,但就是没有碰一件关于音乐的物品。   “哥,我整好了。” 郑曜将行李箱合上,拉起拉杆,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没了吗?我以为你回来是为了拿乐器的。”   郑曜的身体明显僵了僵,眼里有讶异但转瞬即逝,他一直都不太会撒谎,一说谎手就忍不住摸鼻子,“…… 是有这个原因,但我怕你会觉得吵。”   “不会,” 萧舒渊不假思索道,“带上吧,我…… 我妈妈挺喜欢你的歌。” 第6章   想要评论和海星~   得到萧舒渊应允后,郑曜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明朗了许多,虽然他一直看上去都很开心,没有烦恼,但萧舒渊知道,现在郑曜的笑容才是发自内心的。   郑曜弯腰收拾那些稿纸时,眼里闪着亮光。   萧舒渊看着郑曜,安安静静注视着他好几秒,接着悄无声息的,先是眉眼舒展开来,接着才是嘴角勾起,慢慢笑了一下。   只有眼前的这个人笑了,他才会笑。   “我先帮你把电子琴搬到车里去,剩下的小物品比如节拍器、计时器什么的你整理一下,放在一个袋子里,我下一趟上来拿吉他跟贝斯,你就负责箱子和袋子。”   郑曜愣了愣,对于萧舒渊方才说的几个词颇感惊讶。   吉他跟贝斯的确很多人都知道,但节拍器这样的东西,从一个生物工程系教授的嘴里说出来,实在有些神奇。   “嗯,好。”   萧舒渊坐电梯去负一楼的车库,把电子琴搬到车的后备箱,接着拿出手机给葛女士打了个电话。   “妈……”   “什么事?我和你爸爸在塞班晒日光浴呢。”   “我刚刚跟曜曜说,你很喜欢他的歌,下次你们见面的时候别露馅儿了。”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胆小鬼儿子……” 葛女士恨铁不成钢,“你现在都跟他结婚了,还不坦白心意啊?”   “暂时别说,我想再等等。”   “OK,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见到真人之后有没有落差,他跟你想象中一样吗?”   “差不多。”   “那我挂了啊,下次你安排个时间,我和你爸想见见他。你说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胆小鬼儿子……”   对于表里不一并且畏手畏脚的生物工程系教授萧舒渊,是葛女士见了也非常不待见的人。   她之所以任由着萧舒渊乱来,想要结婚也随他去,是因为当时她特地去查过郑曜的背景,发现这个男孩的履历很干净。根本没有像网络上的营销号说得那么不堪。   原本葛女士还有一个顾虑,因为萧舒渊第一次跟她说起郑曜时,这孩子还在娱乐圈,不过后来看到郑曜渐渐淡出娱乐圈之后,她倒是彻底摆脱了所有的顾虑。   父母辈的看法,总是和小辈有很多不同之处。娱乐圈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染缸,所有人进去必然被染上色彩,因此,娱乐圈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自甘堕落,另一种是不得不留下。   于葛女士和萧舒渊的爸爸而言,从郑曜不在娱乐圈这一点来看,他是没有任何缺点的,唱歌好,人品佳,长得又帅气,刚好够做自家儿媳。   萧舒渊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远远地看到入口那出来一个瘦弱的人影,一手拿着吉他,一手拿着贝斯,前面还有一个行李箱,拉杆上还挂着一个大的手提袋。   “好,先挂了。”   萧舒渊放下手机,加快脚步朝郑曜走去,从他肩膀上卸下吉他包和贝斯包轻易就挂在自己的一边肩膀上,另一只手去推行李箱的拉杆,“不是说了让你在上面等我吗?”   “没关系,我拿得动。我们去吃饭吧,你都饿好久了。” 郑曜走在萧舒渊身侧,他的身形比萧舒渊小一点,因而萧舒渊能看到他的头顶,中间有一个很可爱的小旋。   郑曜帮萧舒渊把车门打开,将吉他跟贝斯放在后座,接着自己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萧舒渊把郑曜的行李往后备箱放的时候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还挺自觉的。   不过美好总是转瞬即逝,这是郑曜第二次做萧舒渊的车,第一次是去民政局领证,去的时候郑曜坐在后座,两个人都没说话,因为他没睡醒在打盹,回来的时候虽然坐到了副驾,但也是睡了一路。   然而此刻郑曜无比清醒,萧舒渊像是有读心术,陪他回来拿东西看出了他对琴键的惦记,主动提出要把乐器搬回去……   每一次的无言以对、沉默退缩,好像都能被萧舒渊完美化解。萧舒渊知道他的难以启齿,知道他的进退两难。   两个人的关系像是近了,可又无迹可寻。   郑曜想稍稍缓解这尴尬而微妙的气氛,主动问,“那家店离得近吗?”   “很近,附近的商场就有。” 萧舒渊直视前方路况,回答道。   “嗯,那就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今天其实没吃……” 郑曜一字一顿地说着,眼神聚焦在萧舒渊身上,观察着他的反应,“午饭” 二字还没说出口,便看到萧舒渊身体有些僵直。   于是郑曜连连改口,“饱。对吧?因为要回来接我,所以没有好好吃午饭。”   萧舒渊换了只手握方向盘,“嗯。”   郑曜发现了一件事,其实萧舒渊的说谎技能也没有好到哪去,他转过头望着窗外,在萧舒渊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了嘴角。   只是这份窃喜并没能持续很久,萧舒渊把车开到商场的地下停车库,车停稳了,两人开始解开安全带了,拉开车门下车的前一秒,郑曜才发现,今天出门的时候他没戴口罩跟帽子。   他原本以为只是回一趟家拿点东西很快就回,压根没预料到后面萧舒渊说饿,要去吃饭。   于是萧舒渊看到了以下这一幕:郑曜放在车门锁上的手一直搭在上面,并且是非静止状态。   “怎么了?”   “我出门忘记戴口罩跟帽子了…… 那个,我有很多负面新闻,全网黑,我之前跟你说过…… 你应该也有刷到过吧。”   萧舒渊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反应整件事,气氛变得安静的时候,郑曜就更加心慌意乱。   然而这份寂静并没有持续超过一分钟,郑曜一直低着头,没敢直视萧舒渊的眼睛,紧接着他就听到了安全带重新扣上的金属声,与此同时萧舒渊的声音响起,“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到。”   “你没有考虑不周到。” 郑曜转头看着萧舒渊,“是我太粗心了。”   他若有所思了几秒,“要不你去上面吃,我在车里等你?”   “没关系,回到家点外卖也能吃到的。” 萧舒渊的大脑疯狂运转,为了让他的理由足以说服郑曜,他继而补充,“我一个人吃饭没劲。”   “嗯... 好吧。”   郑曜妥协了,重新系上安全带,车子缓缓发动起来。   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的负面新闻,随随便便一回想就蹦出来十几个,大多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他有印象的,也是大家有印象的。   比如说他不满意组合发展想要单飞,因歌词分配不均而跟队友吵架;   比如说他经常迟到故意拖延妆发时间,导致出现直播事故;   比如品德有问题对工作人员呼来喝去;   比如殴打经纪人;   ……   郑曜看了一眼正认真开车的萧舒渊,然后又低下头,一下一下地绞着自己的手指,这是他的习惯,每当举棋不定、犹豫不决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做这件事。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在意识到那一点的时候,心就莫名有些发烫。明明是他今天让萧舒渊白跑一趟商场,广东菜也没吃上,可现在心里委屈的,却是他自己。   “我没做过那些事。”   郑曜冷不丁地开口,底气不足。   萧舒渊抬起眼皮,看了郑曜,视线又很快收回。他很庆幸现在是在开车,视线很快收回郑曜不会觉得自己是因为心虚,而是要专心开车。   他想说 “我知道”,最后只是说,“我相信你。”   因为萧舒渊猜,郑曜也不希望他知道自己过去的那些事,所以萧舒渊就装作不知情。   郑曜没说话,不知道是在措辞还是对这句话抱有怀疑。   萧舒渊左手握着方向盘,抬起右手在郑曜的肩上拍了拍,“别太自责,我不赶时间,最重要的是你别不开心,好吗?” 第7章   评论和海星摩多摩多~   萧舒渊在家点了那家店的外卖,餐桌上满满当当摆了几道广东菜:虾饺皇,金莎海虾红米肠,百合将蒸凤爪,沙爹蒸金钱肚,明虾蟹子烧麦,夹心椰汁糕。   郑曜因为职业的关系,在随组合活动的时候几乎与世界脱节,每天就是待在练习室里练声乐,练跳舞,点外卖吃。虽然脱离组合已经快三年,但这三年,郑曜也并没有过得很好。   广东菜他是第一次吃,更是第一次见,跟他以前吃的那些外卖都很不一样,那些被红色面皮包裹住的虾仁,看着就别有风味。   “尝尝?” 萧舒渊给郑曜递去一双筷子。   “谢谢。”   郑曜夹了一块海虾红米肠,一口吃完了以后,又夹了第二个。   萧舒渊顿时觉得他自己也没那么饿了,因为郑曜实在是吃得太香了,像是第一次来到人类世界的小怪物一样,他往郑曜面前放了一杯温开水,“你慢点吃,喝点水。”   “好!”   萧舒渊这才开始动筷子,期间郑曜悄咪咪抬头看他。   其实萧舒渊长得很英俊,虽然戴着眼镜,可依然藏不住他精致的五官。嘴唇饱满,鼻梁高挺,眉峰鲜明,尤其是,喝水的时候上下滚动的喉结……   郑曜连忙往嘴里灌了一口凉水。   “你第一次吃广东菜?”   “嗯,以前在韩国当练习生,每天就只能吃韩料,吃了三年,不厌也厌了,后来回国之后也是点外卖,好像前几年广式茶餐厅还不是很多吧。”   “对,近几年大家的饮食口味变清淡了,所以广东菜就崛起了。”   “外卖我点来点去都是那几家,喜欢吃就会一直点,也因为怕踩雷,所以很少会换口味。” 郑曜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主要是,做偶像这一行的,饮食都有很严格的管控,对我来说吃饭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反正还是要跳舞的时候消耗掉,所以不做偶像的这三年,我过得很快乐。”   “那你现在开心吗?”   “吃到了好吃的,当然开心啊。” 郑曜的嘴里塞满了食物,说话咬字含糊不清,莫名有些可爱。   萧舒渊点点头,表示赞同,他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水,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不经意,“你,一直都不怎么出门吗?”   “算是吧,之前没被……” 郑曜停顿了一下,“没出现那些负面新闻的时候,也会有很多关于我的谣言。路人在网上发了一句没有任何图片依据的话,比如‘今天在南京路看到郑曜了,他随地丢垃圾、他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就会有很多人相信对方的一面之词。我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也觉得很惊讶,我根本没去过什么南京路。”   说到这的时候郑曜自嘲的笑了笑,“因为见到过太多次这种子虚乌有的造谣,久而久之,我干脆不出门了,可是不出门,网络上还是会有很多这样的新闻…… 我也没办法。”   墙倒众人推,萧舒渊太清楚现在的网络氛围了。   “那你公司不管管吗?”   “如果管的话我也不会负债累累,公司高层看人脸色的,我们那个组合叫 FORCE,C 位出道的那个人有靠山,巧的是他不待见我。”   “还好把琴搬回来了,不然你在家会无聊。”   郑曜愣了愣,“你这样说起来,好像是不错。”   “你后来有写过歌吗?”   郑曜摇头,低头看着碗里的菜,“没有了。”   这目中无人的拙劣演技,萧舒渊一下子就看穿了。   他回想起在郑曜家看到的写满歌词旋律的稿纸,插电的电子琴和贝斯,想了几秒,认真道,“其实可以试一试,我妈妈挺喜欢你的歌,我也听过你的歌,而且,你很好。”   “可是……”   郑曜想说,可是我试过了却没有哪个公司愿意发行我的歌,可是你个人条件这么好怎么会想到跟我结婚,比我好的人肯定有千千万万。   萧舒渊打断他的话茬,“没有可是,你不吃的话我全吃了啊。”   “噢。” 郑曜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果然不再说话,专心吃饭。   萧舒渊也闷头吃饭,却索然无味,味同嚼蜡。他并非对郑曜的话不感兴趣,只是他的心理素质也没有好到哪去。   他怕他再晚一步,便会忍不住抖落所有心事。 第8章   评论摩多~ 海星摩多~   吃完饭之后,郑曜主动收拾餐桌,把外卖的垃圾都整理好,放在垃圾袋里,“哥,我下楼丢垃圾。”   萧舒渊在用手机打字,期间抬头,“口罩和帽子别忘了。”   “嗯嗯,知道了。”   与此同时,萧舒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手机上,聊天界面顶部备注的名字是 “心理系谭铮”,他在五分钟前给对方发了一句,“谭老师,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谭铮刚才回复他,“方便的。”   萧舒渊打了微信电话过去。   “谭老师,有件事想向你咨询一下,原本睡床的人近两年开始睡沙发了,是因为什么原因?”   萧舒渊之前看过 FORCE 的团综,记录他们一周的宿舍生活,那会儿郑曜有自己的床,每天也在床上睡得很香,起来的时候头发乱得像一个鸡窝,全然没有偶像包袱可言。   但再一次见到他时,睡沙发已经变成了他的习惯。   谭铮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关切,“您最近家里发什么了什么变故吗?”   “家里人最近事业不顺利,睡觉习惯也变了。”   “持续多久了?”   “具体我不太清楚,大概有一两年了。”   “容我多问一句,事业上很不顺利吗?”   “…… 算是。”   “我们从社会学和动物学两方面结合来看,产生这种行为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缺乏安全感,对周围环境失去信任,所以才有了这样变相的‘领地意识’。他不去招惹别人,也不希望别人来打扰他。”   谭铮顿了顿,继而又补充道,“萧老师,还有一个词,叫关心则乱,事业上的不顺利跟睡觉习惯也许并没有直接关联,我们暂时不能排除他只是突然发现睡沙发更舒服。”   “像您说的第一种情况,我能做点什么?来改变他面对外界的态度。”   “如果他的事业不顺是因为遭到背叛或是陷害,对外界失去信任,那我建议还是给予陪伴为主吧,帮助他重新建立信任,对这个世界,或是对某个人。”   “好,谢谢谭老师,耽误您工作了。”   “萧老师客气了。”   萧舒渊挂断电话,和谭铮的谈话在他耳边环绕,他甚至都还来不及难过、担忧,便听到门口传来 “滴” 的一声,是郑曜从外面开门的声音。   “哥,我买了甜筒,外面太热了,你要吃一个吗?”   萧舒渊还是保持着郑曜下楼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看手机,闻声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郑曜一手拿着拆开的甜筒,另一只手上拿着没拆开的甜筒。   家里冰箱的冷冻层里没有冰淇淋,郑曜早上做早饭的时候就发现了,萧舒渊应该没有吃冰淇淋的习惯。   但是,万一他要吃呢?   郑曜和世界脱节太久,很多东西对他来说都很新奇。从前当练习生和当偶像的这七八年里戒糖,戒碳酸,回归自然人之后才发现冰淇淋和可乐的美味。   于是从他三年前决定退圈开始,便发誓要把过去十年里没吃过的糖都要补回来,彻底放飞自我,为自己而活。   “要吃。” 萧舒渊坐着没动,等着郑曜过来。   “哥,给你。” 郑曜把冰淇淋递给萧舒渊,在他旁边的那个独立的单人小沙发上坐下,继续享用他的美味。   “谢谢。”   他拆开包装,学着郑曜吃东西的样子,小口吃起来。   萧舒渊有种错觉,他和郑曜像是两个在约会的情侣。饭是萧舒渊请客的,郑曜买了饭后甜点。   其实萧舒渊很久没有吃冰淇淋了,他对于年龄有着很刻板的印象,潜意识里一直都认为什么年纪就该做符合这个年纪的事情。   郑曜吃冰淇淋里面的部分是用舌尖舔舐的,外面的脆皮是用牙齿咬的,他的鼻梁很高挺,低着头的时候,鼻尖微微翘起,睫毛也很长,自然下垂时,在眼下落下两片椭圆的弧度。   他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的血管也微微凸起,指甲也很好看,被剪成了圆圆的弧度,留下一圈白边。   郑曜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着萧舒渊的表情,担心他不爱吃,果不其然,萧舒渊一直在看自己手里的。   “哥,我、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所以就给你买了原味的。”   萧舒渊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又看了一眼郑曜手里的,的确是同一个包装但不同的颜色。   “我的是草莓味的,你要尝尝吗?” 郑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吃得只剩三分之一的冰淇淋,觉得不妥,连忙改口,“被我吃得有点丑了……”   萧舒渊说,“要。”   郑曜莫名松了一口气,嘴角弯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好,给你。”   萧舒渊吃了一口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太甜了,他不知道是草莓味比原味甜,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总之吃完郑曜的甜筒后,萧舒渊再吃自己的有些索然无味。   他忽然明白了,其实他想尝的,是郑曜嘴里的冰淇淋味道。 第9章   想要评论和海星~   傍晚,萧舒渊去楼下的商场买晚饭的食材,回来的时候一只手都提着购物袋,怀里抱着一个泡沫箱子。郑曜原本盘腿坐在沙发上写着乐谱,写着玩的,踩着拖鞋去帮萧舒渊接菜。   “买了这么多菜?” 泡沫箱显然更吸引郑曜的注意,他探着脑袋把盖子掀开了,往箱子里看,才发现装的全是冰淇淋,乍一眼看,上面一层都是郑曜下午吃的那个牌子的草莓味甜筒。   “我想起来我们单位发了冷饮券。” 萧舒渊云淡风轻地说,“帮我一起放到冰箱里去吧。”   “没问题,你们单位福利真好。” 郑曜一万个乐意,他还没看清泡沫箱下半部分。   和萧舒渊把泡沫保温箱里的冰淇淋全都转移到冷冻层,他才看清楚了那些冰淇淋的种类。   没有种类,全是草莓味的甜筒。   他看着冰柜里被甜筒填的满满当当,一整层抽屉都塞满了,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好像他的那颗空荡荡的心也被萧舒渊以绝对优势地注入了某些魔力。   “我想起来我们单位发了冷饮券。”   郑曜决定要在萧舒渊的这句话上,打一个引号。   看到郑曜变幻莫测的表情,萧舒渊以为他是嘴馋,给他定下了每天的量,“一天最多只能吃两个,吃多了会拉肚子。”   “知道了哥,” 郑曜的语气透露出得意,“我又不是小孩子。”   “这些菜你今天都要做吗?”   “不知道,你先挑你喜欢吃的。”   “我还可以指定菜单?”   “嗯,正好我也想换换口味。”   郑曜勾唇一笑,“谢谢哥,我想吃可乐鸡翅,清蒸鲈鱼。”   他一边说着,一边帮萧舒渊把菜拿到厨房,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脚下生风,每一步都走得很轻快。这些年郑曜过得太苦了,以至于他忘了何为轻松。   可是萧舒渊给了他家的感觉,好像所有的纷扰都与他无关,萧舒渊真的可以把那些事替他挡在了前面。   晚饭过后,萧舒渊没有去书房,郑曜在洗碗,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郑曜的背影,“晚上要不要看电影,家里有投影仪。”   其实那部投影仪萧舒渊一次都没用过,放在书房的柜子里压箱底,至少三十分钟前,是没有移动过位置的,被萧舒渊给找出来了。   投影仪一切准备就绪以后,客厅的灯掩了,只剩下投射到空白墙面上的光。   片头刚出来没几秒,郑曜轻声说,“氛围感好棒。”   萧舒渊被他影响得也不自觉分贝变小,像是真的在电影院那样窃窃私语,“那我们以后可以经常看。”   原本以为会看爱情片,或者是性暗示意味明显的影片,然而萧舒渊比郑曜想象中要纯情得多,电影名叫《A beautiful mind》,讲述的是患有精神分裂症的数学家约翰 · 福布斯 · 纳什,在博弈论和微分几何学领域潜心研究,最终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故事。   郑曜的情绪随着情节的推进而起伏着,期间不经意似的揉眼睛,实际是在擦眼泪。   他最印象深刻的场景是,在约翰病情得不到好转时,他的妻子艾丽西亚鼓励他重新回到校园,陪伴他与被认为是只能好转、无法治愈的疾病作斗争。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十几年后的某一天,约翰的同事急急忙忙通知艾丽西亚去学校看看约翰,于是她看见自己爱了许多年的丈夫在图书馆里,身边围着一群学生,眼里散发着求知的光亮。艾丽西亚的眼里涌出欣喜的泪水。   正如影片结尾的那句话。   “爱是一切逻辑和原由。”   而萧舒渊,郑曜在看电影,他在看郑曜。   很多个瞬间,他多想在黑暗中,抱一抱身边的人。   以前萧舒渊是不信爱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懦弱,退却。他不是为自己的选择而感到犹豫不决,而是他根本舍不得用力拥抱他。   郑曜美好得就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却又那么的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萧舒渊想起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在纯粹的梦想面前,任何善意的、非善意的揣测都自惭形秽。   他也说不清到底自己期待的是曾经那个掌控舞台、熠熠发光的郑曜,还是更想留住现在没有光环加身的郑曜。   影片结束之后,萧舒渊没有立刻开灯。   而郑曜好像也在等这个时刻。   他转头看着萧舒渊,嘴唇动了动却没有立刻开口说话,所有的话到了喉口又变得难以启齿。   “还有话想跟我说?” 萧舒渊问。   郑曜点了点头,“我想买张桌子。”   “当然可以,” 萧舒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你打算去宜家买还是网上买?”   郑曜原本想说在网上买,因为网上买很方便,可是他不知怎的,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他喜欢和萧舒渊待在一起的感觉。   于是他说,“去宜家买吧。”   那样他就能跟萧舒渊在一起了。   “嗯。”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 郑曜像是七八岁的小朋友,反复跟他的家长确认出游事项。   萧舒渊缄默几秒,想起他今天出门之前其实有想过问郑曜,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出去超市,郑曜也可以挑点自己喜欢吃的零食。   只是当时这个想法来得突然,很快被萧舒渊打消掉。   “都可以,我下午五点下班,看你哪一天方便。”   “哪一天都方便。”   萧舒渊的语气不自觉变得温柔,“好。”   “那我这几天可以暂时去你的书房写歌吗?”   “没问题。” 第10章   郑曜接到萧舒渊给自己打微信电话时,他正巧也在想萧舒渊。   今天是他们约好去宜家买书桌的日子。   他们第一次用电话的方式联系,之前一直用的文字,萧舒渊过电的声音富有磁性,低沉而性感,“我下班了,还有五分钟到小区门口。”   郑曜感觉耳朵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力度把握地刚刚好,“哥,那我去门口等你。”   “好,晚饭去吃日料,有包厢。”   “嗯。”   郑曜穿上袜子和运动鞋,戴上帽子和口罩,一分钟都不愿意让萧舒渊多等,麻利地在小区门口等他。   这几天的天气闷热而潮湿,下着连绵不绝的小雨。郑曜出门的时候一年四季都口罩帽子都不离身,冬天的时候能起到保暖效果,夏天则不免要闷出一身汗。   他上车后迫不及待地摘下口罩和帽子,把前面的空调的扇叶对准了自己的脸吹起来,也不觉得有损形象,放松地呼出一口气,“呼,舒服。”   “幼稚。” 萧舒渊说。   郑曜不以为然,“小的时候我跟我爷爷奶奶一块住,家里有那种老式的很高的电风扇,我够不到,就站在小板凳上,把衣服掀起来,对着风口吹肚子,可凉快了。”   那时候电风扇对于小郑曜来说确实算很高的了。   如此想着,萧舒渊莫名被可爱到,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很快他将这抹笑意藏匿,正色问道,“你饿不饿?”   “不饿,我天天吃软饭,每天上班的是你。”   “你没有吃软饭。” 萧舒渊一本正经地说,“之前去过宜家吗?”   他其实是想问下一个问题的,和谁。   “没去过,” 郑曜说,“之前只是在网上看到过一些图片。”   “…… 你们做艺人的,是不是挺没有私人空间的?”   “不一定,要看公司的,偶像和别的不太一样,私生活管理很严格,包括不谈恋爱,也是偶像准则的其中一条。”   “那我岂不是应该恭喜你脱离苦海。” 萧苏渊说。   “谢谢。”   车子开进地下车库,郑曜像是许久没见到外面世界的小孩,戴上口罩跟帽子开了车门就往外走。   “等会。” 萧舒渊按下车钥匙的锁车按钮,汽车车灯亮了一下,同时鸣笛了一声。   “怎么了?” 郑曜转过头看着他。   萧舒渊朝郑曜走过去,一边把车钥匙放进口袋里,他戴着眼镜,因而隔着厚重的镜片,远远的看不太清此时他眼里的情绪。   郑曜乖乖等他走到自己面前,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庞不断在自己眼前放大,紧接着,只觉得头顶一重。   “帽子歪了。” 萧舒渊一手扶着帽檐,一手托在郑曜后脑勺的位置,帮他调整好帽子的位置。   只是这个举动好像摸头,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压下心中激起的阵阵波澜,郑曜说,“谢谢哥。”   入口处,萧舒渊推了一辆购物车,两人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之间并排行走着。   “你看看你想买什么种类的桌子。” 萧舒渊帮他挑选着,“这一套可以分开的,利蒙的桌子,底下的是阿莱斯抽屉柜,这边这个是布鲁萨里书桌。”   “看起来都挺不错的。”   郑曜和萧舒渊之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算不上生疏,但也更称不上亲密。   他认认真真地听萧舒渊给他讲这些,因而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小孩推着购物车快速地穿行经过。   萧舒渊说到某一个点的时候,郑曜想问问题来着,动了动嘴唇在看到不断靠近的萧舒渊时,仿佛突然丧失了语言功能。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整个人被带进萧舒渊的怀里。   郑曜本能地环抱住萧舒渊的腰,心脏在那一秒漏了半拍。   只看得到萧舒渊在自己眼前不断放大的五官,郑曜感觉到脚尖离地了一两秒,紧接着又被稳稳地放到地上。萧舒渊稳稳地托着他的细腰,加重了手里的力度,蹙眉道,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心和爱护,“你走里面。”   一时间郑曜有些懵,后知后觉地开始去回味刚才的那种感觉,目光直愣愣地望着萧舒渊。   发觉到怀里的人有些走神,萧舒渊轻轻捏了一把郑曜的腰,“怎么了?”   郑曜回过神,随意指着一边的货架转移萧舒渊的注意力,“我想去那边看看。”   顺着郑曜手指的方向,萧舒渊看过去,是一排香薰和灯罩的货架,萧舒渊松开放在郑曜腰间的手,“好,走吧。”   “你喜欢香薰?” 萧舒渊问。   不喜欢也得喜欢了……   郑曜打马虎道,“嗯,还行。”   接下来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甚至挤不进一个人,萧舒渊跟他说话他也有些无法集中注意力,郑曜鬼使神差地走到香薰那一片货架,拿了草莓味和香草冰淇淋口味的蜡烛,还有水杯,和灯罩。   水杯他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一个黑色,一个白色。   放进购物车里的时候,郑曜可以把水杯放在了最底下,视线一眼看不到的位置。   他的心里像是藏进了一件隐秘心事,想象中的担心并没有发生,萧舒渊没有问他为什么要买两个一模一样的水杯。   似乎他默认了。   在收银台结完账之后,郑曜和萧舒渊推着购物车往车库走的路上,郑曜才试探地问他,“你喜欢黑色还是白色?”   萧舒渊的嘴角上扬了一点,“那你呢?”   郑曜若有所思了几秒,“我喜欢白色。”   “那我喜欢黑色。”   “我们……”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郑曜。   “你继续说。” 萧舒渊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之后,反而没管,继续等着郑曜说下去。   “你先接电话吧。”   “行。” 萧舒渊也不避讳,在郑曜面前接听了电话,“怎么了?”   郑曜不知道对面是谁,只能看到萧舒渊全程都没怎么说话,基本都是听对方在说,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 萧舒渊的神色不太明朗,“我外甥女周末要来家里住两天,我姐去市医院体检去了,你会不会介……”   “不会!” 郑曜一口打断,“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我也很喜欢小孩。”   萧舒渊如释重负般地笑了,“好,那我们周六早上去接她。”   “你家人知道我们……”   郑曜突然脑子抽抽想到这一出,哪壶不开提哪壶。   “知道。”   “喔,嗯。” 第11章   周六清早六点多,萧舒渊早起去车站接齐绘,他于心不忍叫郑曜一大早起来,前一天定的闹钟被萧舒渊关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郑曜抬手挡了挡外面有些刺眼的阳光,眯着眼去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比闹钟响铃的时间足足晚了两个小时,吓得直接从沙发上原地弹跳离地,赶忙给萧舒渊打电话。   “哥,你们到哪了?” 郑曜说,“你早上怎么关了我的闹钟……”   “不急,带绘绘去吃了个早饭,还有半小时到家。” 萧舒渊柔声道,“早上来不及给你做早餐,饿了吧,想吃什么?给你带回来。”   “嗯……” 被萧舒渊这么一提,郑曜倒是真的有点饿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肚子,“那就帮我带一个菠萝包,一杯豆浆,谢谢哥。”   “好,对了,我今天忘记给薄荷浇水了,你帮我给它浇点水。”   “没问题,那其他植物需要吗?”   “少一点。”   “好的,哥你路上注意安全。”   萧舒渊的嘴角勾起一点笑意,但郑曜不会看见,“嗯。”   挂掉电话,郑曜几乎是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卧室卫生间刷牙洗脸,两分钟搞完,去卧室换了一套像样的衣服,把沙发上的枕头和太空被折叠整齐放好,用他平时喝水的杯子接了一些自来水,走到阳台给薄荷浇水。   其实之前这些事萧舒渊都会亲自做,如果不是今天他出门早,郑曜也没机会仔细打量这些可爱的植物。花花草草的身上,仿佛都带着萧舒渊的影子,比如含羞草,就很萧舒渊的风格。   郑曜伸出食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含羞草,叶子很快收在了一起。他将杯子里剩下的水雨露均沾地都分了一点给其他植物,一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脸上泛起的笑容。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希望这一刻能够定格。   门口传来的开锁声把郑曜的思绪拉回到现实,门打开的时候,萧舒渊和齐绘站在门口,齐绘戴着一个星黛露的头箍,穿着白色的泡泡袖纱裙,怀里抱着一个大的白色熊熊。虽然年纪很小,但五官也多多少少出落成了一个小美女的样子。   “你好。” 郑曜对她笑了笑。   萧舒渊在她身边蹲下,一边帮她解开凉鞋扣子,“叫哥哥。”   “哥哥好。”   萧舒渊帮齐绘解开凉鞋扣子,打开鞋柜才想起来家里没有小朋友穿的拖鞋,他忘记准备了,几乎是同一时间,郑曜走到他们面前,弯下腰将齐绘一把抱起,连带着齐绘怀里的小熊,“你今年几岁了呀?”   齐绘下意识地抱住了郑曜的脖子,缩在他的怀里没说话。   郑曜抱着着她到客厅,稳稳地放在了沙发上,小鹿般的眼里闪着亮光,“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齐绘,今年八岁了,你可以叫我绘绘,舅舅也是这么叫我的。” 齐绘说。   齐绘放下手里的小熊,恢复一位公主应有的端庄,“你是谁?为什么会和我舅舅住在一起?”   灵魂二连问。   “我们……” 郑曜回头看了一眼萧舒渊,“是室友。”   “室友是什么意思?” 齐绘刨根问底。   “就是好朋友,关系好到可以住在一起。” 萧舒渊先于郑曜一步回答了齐绘。   他手里拿着买给郑曜的早餐和齐绘的小书包,里面是萧舒琪装好的给齐绘的生活用品,有她喝水的吸管杯,换洗的小裙子,夹头发的蝴蝶结发饰。   萧舒渊在齐绘身边坐下,把早饭放在郑曜面前的茶几上,继而从包里拿出一双花边小袜子,递给齐绘,“把袜子穿上,家里没有拖鞋。”   他可不想郑曜总抱着齐绘走来走去。   “喔。” 齐绘听萧舒渊的话,开始穿袜子。   齐绘低下头的时候,小小的脑袋上头箍有些松动,星黛露因为重力原因摇摇欲坠,郑曜眼疾手快地轻轻托了一下,“头发有点乱了,我帮你重新扎一下吧。”   她闻声抬头,近距离打量起郑曜,她这个年纪正是看脸的时候,郑曜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面孔,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两边还有两颗若隐若现的梨涡。   “好吧。” 齐绘乖乖点头。   “那你想要什么发型?扎起来,盘起来,还是披着?”   齐绘想了几秒,“要漂亮的。”   郑曜认真地看了齐绘好几秒,“你这么漂亮,怎么样都好看的,嗯... 那我帮你扎两个马尾?”   “嗯,好。”   萧舒渊一直在郑曜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举一动,适时将小书包放到郑曜手里。   郑曜从齐绘的书包里拿出她的发饰,拿了两个彩色发圈,套在两指之间,“你转过去一点,背对着我坐。”   他将齐绘的头发从中间分成两拨,先是摞起一边的头发,慢慢调整到一个合适的高度和位置,停下来问齐绘,“有没有扯到你头发?”   “没有。”   “好,如果扯到了要跟我说。”   郑曜的力度极轻,用小发圈在齐绘细软的头发上缠了三圈,扎起一个马尾。   他之所以会这些,是因为以前组合发行过一张专辑,里面郑曜的造型是盖住后颈的长发,打理起来比短发要繁琐得多,夹子、头箍、发圈这些都要用到,打歌宣传的那段时间,郑曜熟能生巧。   齐绘盘腿侧着坐在沙发上,此时三个人位置是齐绘在中间,她前面是萧舒渊,后面是郑曜。所以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分明看见萧舒渊的眼神像是黏在了郑曜身上。   萧舒渊注意到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他微微垂眸,佯装恶狠狠的样子给齐绘使了个眼色。   其实就算不说,萧舒渊也知道萧舒琪为什么要把齐绘放在自己家两天——提前打探敌情来了。   大人亲自莅临太明显了,只好派个小间谍过来看看。   “我饿了。” 齐绘说。   “你……” 萧舒渊气结,如果齐绘是个男孩子他早就想把这臭小子胖揍一顿。   “哥,要不你去做点吃的?我陪着绘绘。” 郑曜顺利地扎好了一边的马尾,停了停手里的动作,征求的眼神看着萧舒渊。   “嗯。” 萧舒渊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郑曜继续帮齐绘把另外半边的头发扎成马尾,两边调整到同一高度。又从齐绘两边的额头牵出一些细碎的头发出来,让额头看起来不那么光,“给你弄点刘海,显脸小。”   齐绘从她的小书包里拿出一个手持镜,检查自己的新发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谢谢哥哥。”   “不客气,你要看动画片吗?”   “要看。”   郑曜陪着齐绘看了一会儿动画片,一集刚刚看完,在放片尾曲,郑曜转过头看见她兴致缺缺的,“绘绘怎么了?”   齐绘哭丧着脸,“我想妈妈了……”   紧接着她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我要妈妈……”   “你别哭,” 郑曜连忙擦去齐绘眼角的泪珠,原本白皙的笑脸现在鼻尖和眼角都有些泛红,他往厨房求助地看了一眼,只能看到萧舒渊的背影。   郑曜不想打扰萧舒渊,这个年纪的小孩是会比较依赖妈妈,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转移齐绘的注意力,他往四周扫视了一遍,看到了新买的桌子,以及旁边放着的电子琴和吉他。   “那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郑曜疾步走到桌子边上,随手拿起那把陪伴他十年的吉他,弹了一个八拍的旋律之后,厨房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   萧舒渊把碗摔碎了。   郑曜的心 “咯噔” 一声,心脏几乎吊到了嗓子眼,与此同时,齐绘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   “别怕,我去看看你舅舅怎么样了。” 郑曜安慰地摸了摸齐绘的头顶,匆忙放下吉他往厨房走去,映入眼帘的便是萧舒渊正若无其事地在扫玻璃碎渣,好像刚才无事发生。   “你没事吧?”   萧舒渊闻言直起身子,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手滑了一下。”   郑曜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弹得很好听。” 萧舒渊说。   “嗯?” 郑曜忽然意识过来,“谢谢。”   “那我回去陪齐绘了?”   “好。” 第12章   想要评论和海星~   走出厨房后,郑曜站在门口,背对着厨房的门,莫名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只是挤压在胸口的那块大石,忽然裂开了一个间隙,让他忽然能够喘口气。   郑曜又重新恢复到活泼开朗的样子,走到齐绘身边,拿起吉他,继续弹了起来。他弹的是简单的分解和弦、扫弦,歌词也并不是出自什么有名的歌曲。   “哥哥,这是什么歌?”   郑曜手里的和弦停顿了一下,笑容有些尴尬,“它没有名字。”   “是你自己写的吗?”   “嗯。”   齐绘挪动了一下位置,往郑曜身边靠近了一点,“很好听,你可以多唱一点给我听吗?”   “当然可以。”   中午吃饭的时候,萧舒渊给齐绘系了一条餐巾,防止菜的汤汁滴到裙子上。齐绘挑食得很,不吃猪肉和鸡肉,只喜欢吃鱼肉和一些海鲜。他做了清蒸鲈鱼,红烧基围虾,这两样是特地做给齐绘吃的,可乐鸡翅,红烧排骨,糖醋里脊是特地做给郑曜吃的。   入座的时候,齐绘指定要跟郑曜挨着坐,因为这个哥哥长得帅,唱歌也超级好听,还会弹吉他,而且他还会自己写歌。   齐绘已经会使用筷子了,她伸手去夹的第一筷子,是红烧虾。   原本她是想放到自己碗里的,但是她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身边的郑曜,竟然把这只虾放到了郑曜的碗里,为了说明她的意思不是让郑曜给他剥虾,齐绘说,“给你吃的。”   郑曜明显有些受宠若惊,“谢谢绘绘。”   他拿了塑料手套戴上,将这只虾剥了壳吃掉之后,又剥了一只虾的壳,放到齐绘的碗里,“你也吃。”   郑曜吃虾习惯用塑料手套剥壳,他吃相很好看,因为之前那份工作的原因,时时刻刻要生活在镜头底下,几乎没有私生活,所以给大众看到的,永远都是自己优雅的那一面,包括吃饭的样子。   萧舒渊则不同,他用嘴剥虾的技能登峰造极,买塑料手套也完全为了这两个小孩儿。   他就形如一块背景板,坐在郑曜和齐绘对面,怎么都插不进去他们的频道里,还真别说,两个人在一起真的相处和谐。   萧舒渊他像是多出来的那个人。   他看着郑曜给齐绘剥虾,看着郑曜帮齐绘处理鲈鱼的鱼刺,夹了一块鱼肉放到自己碗里,一根一根鱼刺挑出来之后再重新放到齐绘的碗里,齐绘拿着勺子,舀起来吃。   一只两只虾还好,一块两块鱼肉也能容忍,可简直没完没了。他给郑曜盛的与碗口堪堪齐平的米饭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变化,光顾着伺候齐绘了。   萧舒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醋意翻涌。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看着齐绘。小姑娘当然注意到来自舅舅的审视了,但她全当没有看见。   于是萧舒渊沉着脸给郑曜夹了一块可乐鸡翅。   “绘绘慢点吃,别噎着了。” 郑曜把一只虾放到齐绘的嘴里。   接着萧舒渊又给郑曜的碗里夹了一块红烧排骨。   “哥哥你也吃。” 齐绘用勺子舀了一块鱼肉凑近郑曜的嘴边。   …… 这小丫头片子还蹬鼻子上脸了。   “你先吃,我不饿。” 郑曜看着齐绘的眼里似乎能掐出蜜来。   萧舒渊放下了筷子,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默不作声地把塑料手套拿到自己面前,从里面拿了两个出来,套上,把那碟虾往他那移了移,“我给绘绘剥,你吃饭。”   郑曜正想推脱,低头看到自己碗里堆的高高的一座小山,全是萧舒渊给他夹的菜,不知怎么,拒绝的话愣是卡在了喉口,“好的,哥。”   他脱下塑料手套,将沾满汤汁的手套放在一边,拿起筷子,吃着碗里的菜。是真的在很认真地吃菜,萧舒渊知道他胃口小,饭不会盛很多,但是菜堆得太高了,他现在吃不到下面的饭。   郑曜抬眸看了一眼萧舒渊的碗,里面还有一半没吃完,他正专心给齐绘剥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   萧舒渊打算一次性帮齐绘把虾全都剥壳了,他就能吃饭了,所以一直低着头专心做这一件事,但是在郑曜看来,萧舒渊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夹了一块排骨,喂到萧舒渊嘴边,“哥,你吃口排骨?”   “行。”   萧舒渊就着郑曜的筷子将那块排骨吃进嘴里。   与此同时默默放慢了剥虾的速度。   “哥你还要吃什么?跟我说,我喂给你。”   “再给我夹一块鸡翅。”   “没问题。”   萧舒渊不记得他给齐绘剥虾花了多少之间,但是他记得郑曜喂了自己七八次。   这顿饭吃完之后,他也心气顺畅了。   然而没能持续多久,齐绘一个人扒拉着冰箱冷冻层找冷饮吃,接着就发现了满满一屉的草莓味甜筒,并且她非常爱吃。   得,萧舒渊是借花献佛了。   晚上齐绘睡在客房,下午郑曜和萧舒渊整理好的床铺,早上来家里抱着的那只熊熊也跟齐绘睡在一起。   “她睡着了?”   郑曜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萧舒渊坐在沙发上,关切地问道。   “给她讲了灰姑娘和豌豆公主的故事,才睡着的。”   “辛苦。” 萧舒渊轻轻拍了拍他身侧的空位,示意郑曜坐到自己身边来,“她的亲舅舅她一点也不喜欢。”   郑曜难为情地挠了挠头,“我好像一直都挺招小朋友喜欢的。”   “时间还早,我想看会儿电视再睡觉。” 萧舒渊说。   确实还很早,小孩子的生物钟总是跟成年人的有区别,起得早睡得也早。   “我陪你看吧。”   萧舒渊开了投屏,点播了一部电影在投影上放映着,两人并排坐着,靠在沙发靠背上,安静地看电影。其实萧舒渊兴致缺缺,仅仅只是想和郑曜多呆一会儿。   电影里的城市背景是在巴黎,萧舒渊下意识问,“你去过巴黎吗?”   “开演唱会的时候去过。” 郑曜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我其实不太会讲英语,大家的英文都不是很好,但是在外国的粉丝面前表演,也不会感觉有文化的隔阂。”   “他们也会有应援吗?”   “有的,我们有一首歌叫《brave》,是一首快感,节奏感也很强……” 郑曜的语速慢了下来,像是陷入某种美好的回忆之中,“外国的粉丝有些不会跟着唱,就会跺脚,而且很有节奏感,我当时站在台上都觉得整个场馆在震动。”   萧舒渊说,“音乐是没有代沟的。”   “嗯……” 郑曜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嗯...”   “你……” 萧舒渊倏地感觉肩头一沉,所有的话卡在了喉口,连身体一瞬间都变得僵硬。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郑曜语速慢下来并不是因为陷入某种美好的回忆之中,而是因为困顿。   萧舒曜将电视音量调小,保持着这个姿势坐了将近半个小时,等到郑曜的呼吸变得均匀而平稳,才轻拖着他的后背和后脑勺,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平了,替他盖好被子。   郑曜的睡相很好,也不打呼噜,只有绵长的呼吸声,他的嘴唇小巧而饱满,上唇中央有一颗饱满的唇珠微微翘起,只有眼下淡淡的青色能看出他的睡眠质量并不好。   萧舒渊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像躲在主人家里的小偷一样忐忑不安。   半晌,他才极轻地吻了郑曜的额头,“晚安。” 第13章   别扭鬼萧教授……   一大早的,齐绘的嘴巴撅得都能挂个水壶了。   起因是萧舒渊跟她说吃完早饭就要回家了,她顶嘴说是萧舒渊自作主张曜把她送走,理由还很理直气壮,因为她跟郑曜走太近了。   倒也还有自知之明。   齐绘泪眼汪汪地吃完郑曜亲手做的早饭,挎着个小脸,情绪非常低落。   萧舒渊最不待见她这样,因为郑曜心软,吃软不吃硬,这下估计又要更加舍不得齐绘走了。   趁着萧舒渊在厨房洗碗的空当,齐绘拉住了郑曜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颗小熊软糖,“郑曜哥哥,这是我最爱吃的糖。”   郑曜蹲下身来,跟齐绘目光尽量保持同一水平,他宠溺地摸了摸齐绘的头顶,“谢谢绘绘宝贝。”   齐绘原本苦闷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等我长大了,你能做我男朋友吗?”   郑曜满脸苦涩的笑容,“恐怕不行。”   齐绘像是一点也不惊讶,她转头看了一眼厨房了萧舒渊的背影,又重新转过头望着郑曜,“你们在谈恋爱吗?”   郑曜愣了愣,有些尴尬道,“没有。”   齐绘对着郑曜招了招手,于是郑曜靠近了一些,齐绘把脸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我舅舅他喜欢你,下次再见啦,舅妈。”   郑曜满脑子都是那句萧舒渊喜欢他,于是他下一秒问道,“你怎么知道他……”   彼时萧舒渊正好从厨房出来,郑曜顿时噤声。   齐绘猜到了郑曜想问的问题,萧舒渊的出现她也熟视无睹,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一句,“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即使捂住了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的。”   萧舒渊嗤之以鼻,“人小鬼大。”   齐绘冲她亲舅舅翻了个白眼。   转头对郑曜又是笑得一脸灿烂,“郑曜哥哥,你唱歌好好听,能给我签个名吗?” 齐绘怀里抱着一本她随身携带的迷你日记本,翻开了其中空白的一页,望着郑曜的眼里满是希冀。   郑曜有些受宠若惊,他先是怔怔地看着齐绘两三秒,随即才露出欣喜的笑容,“当然、可以。”   “那可以给我 to 签吗?”   “可以呀,你想要什么 to 签?”   “嗯……” 齐绘的小眼珠子转了一圈,郑曜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就写,祝绘绘的舅舅跟舅妈百年好合~”   萧舒渊和郑曜不约而同看向对方,视线相触到一块儿后又迅速逃开了。   童言无叟。   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写‘祝绘绘学习进步’吧?” 郑曜跟齐绘打商量道。   齐绘意味不明地坏笑了一下,不知道小脑袋瓜子里又冒出什么坏主意,“那就这两句都写吧。”   郑曜动了动嘴唇正想说些什么,齐绘的表情忽的皱在一起,可怜巴巴道,“求求你了,郑曜哥哥……”   这他还能说什么?   郑曜苦笑着把两句都给她写上了。   萧舒渊送齐绘去和萧舒琪汇合,郑曜实在是见不得这个小姑娘要哭不哭、眼泪欲落未落的样子,主动要跟萧舒渊一起送她。   齐绘坐在后座上,怀里抱着郑曜给她签过名的日记本,玩着她的星黛露和小熊,郑曜则坐在副驾。   外面的气温比较高,所以上了车之后萧舒渊把车内空调温度调低了两度,打算等凉快了再升高回去。   “舅舅,你什么时候再来我家玩啊?”   “等节假日。”   “好哦,郑曜哥哥记得要一起来!”   萧舒渊没说话,而是转头看了一眼郑曜,他低着头,一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窘迫样。   车载音乐缓缓播放着,齐绘跟萧舒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期间郑曜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萧舒渊连忙按了几下空调的温控键,方才想起他已经摁过调节键了,但是温度却没有降下来。   原本打算关了空调,但是外面气温接近四十度。   涝的涝死,旱的旱死。   等红绿灯的时候,萧舒渊把自己身上的蓝衬衫脱下,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到郑曜面前,“外套穿上。”   郑曜没有立刻接,脑海里走马灯似的浮现起早晨在家里的那一幕,齐绘像个小大人一样说: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即使捂住了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的。   起初萧舒渊以为郑曜不愿意,又往他面前递进了些,“我不冷。”   “谢谢哥。” 郑曜从萧舒渊手里接过他的衬衫,撑开来的时候只觉得衣服上的味道很好闻,是沐浴露和香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于是郑曜没忍住,又暗暗多吸了几口。   他正准备穿上,透过后视镜看到低头玩耍的齐绘,忽然想起后座也是有空调风口的,郑曜把手往后座伸了伸,“绘绘,把你舅舅的外套穿上,空调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谢谢郑曜哥哥。”   到车站的时候,萧舒渊原本牵着齐绘的手,见到她妈妈以后,小姑娘松开舅舅的手飞快地朝萧舒琪跑过去。   萧舒琪的个子高挑,如果不是萧舒渊之前和郑曜说过,他有一个姐姐是做室内设计的,郑曜会认为萧舒琪是模特。她是不戴眼镜的,五官比萧舒渊更精致小巧,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身着一条基础款的蓝色高腰牛仔裤,配了件印着英文字母的白色 T 恤,简约而不简单,夏日的清凉感扑面而来。   他们之间没有了齐绘,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靠近了一些。   萧舒琪将齐绘一把抱在怀里,手掌摸了摸她的头顶,接着将她的手牵在手心,抬头时便看向了郑曜和萧舒渊。   郑曜来不及心虚,便感觉掌心一热。   被萧舒渊牵住了手。   萧舒渊之前说过,他家人知道他结婚的事,因此郑曜任由萧舒渊牵着,走到萧舒琪面前去,礼貌地喊道,“姐姐好。”   “绘绘跟我说,你很会照顾人,她很喜欢你。” 萧舒琪朝他莞尔一笑,“谢谢你。”   “姐姐客气了。”   “姐,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萧舒渊说。   “知道了,你们下回有空来家里吃饭。”   “一定。”   目送着萧舒琪和齐绘进了车站,直到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转角处,郑曜才有些局促不安地松开了萧舒渊的手,转而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小熊软糖。   “给你。” 郑曜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颗糖。   “你哪来的?” 萧舒渊问。   郑曜原本摊开的手掌慢慢合成一个拳头,“不要就算了。”   “没说不要。”   萧舒渊飞快地从郑曜的掌心里拿走了那颗小熊软糖。 第14章   萧教授快藏不住了   萧舒渊先开车送郑曜回家,车里的空调还在制冷风,关也关不掉。回家的路上,郑曜被萧舒渊强制穿上了外套。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没开进去,萧舒渊看着郑曜下车,关上车门,他微微低下头跟外面的郑曜目光相触,“我去一趟维修店。”   “等等,哥,” 郑曜三下五除地将身上的外套脱下,塞进副驾,“你把外套穿上,车里挺冷的。”   “好。” 萧舒渊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你午饭点个外卖吃,冰箱里还有一些剩菜,你自己热一下再吃。”   “知道啦哥。”   “我修好车就回来。”   萧舒渊把车子掉了个头,接着打开手机导航,目的地前往汽车维修店。   他没有去汽车 4S 店,因为去一下加保养至少要一个星期才能拿到车,他上班不方便是其一,郑曜出门不方便是其二。   萧舒渊导航去了一家评分较高的汽车维修店,一路上过去,沿路一带是商业开发区,有很多家商铺。导航里的语音说即将到达目的地,因此萧舒渊减缓了车速。   由于视野很开阔,他很快看到了要去的那家维修店,门口有专门的停车位,萧舒渊把车开上去,停好。   下车后,萧舒渊看到和维修店紧挨着的,是一家二手影碟店。   他本来没放在心上,只是淡淡扫视了一眼,电光火石之间,忽然瞥见店门口的清仓商品里,上面印着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FORCE 组合还没解散的时候,他们零零总总发行了大概五张实体,其中包括 EP、迷你专辑和正规专辑。   而郑曜因为在队里出色的实力和不容小觑的人气,个人也发行过一张专辑,里面收录了郑曜自己写的六首歌和公司制作的四首歌。   封面是一张赛博朋克风的特写,未来感很强。郑曜的表情一改他往日亲和的形象,画了半特效妆容,看着镜头的眼里没有一丝情感。   萧舒渊走到二手书店门口,和坐在门口的叔叔搭话,“老板,这个专辑怎么卖?” 说着,他指了指郑曜的封面。   “这是二手的,你要买啊,二十块钱卖给你。”   萧舒渊站在门口,往店里看了一眼,“你们店里还有非二手的吗?”   “这个臭小子的还剩很多余量,” 老板是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像是不太关注现在的时尚潮流,因而叫不出郑曜的名字。   他挠了挠头,似乎在努力回想,“我记得,前几年他们那个组合很火的,我当时进货的时候也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只是看到大家哪种进得多就跟着一起,哪知道他们很快就解散了啊,妈的,我血本无归!大数据时代,偶像更迭得太快咯!”   萧舒渊也不跟他多话,开门见山问道,“余量还剩多少?我全买了。”   书店老板像是有些惊讶,满脸的不可置信,大概是余量真的还剩很多,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个青年,“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萧舒渊淡然一笑,“您觉得我像是在跟您开玩笑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红钞,交到店主手里,煞有介事地在对方掌心里拍了两下,“这是定金,您帮我全都装起来吧。”   “我在隔壁这家汽车维修店修车,等会儿过来找您。”   店主见了钞票两眼放光,“好好好,保证一本都不落地给你装起来!”   萧舒渊的车没什么大问题,往冷却系统里加了点防冻液,接着维修人员检查了进气滤芯、冷凝线圈与散热片,均无大碍。   他在二手书店买的专辑总共一千张,书店老板用纸箱子帮他装了满满四大箱,尽职尽责地给人搬到了车后备箱。   萧舒渊开车回家已经傍晚,天边的太阳落下去三分之一了,他开到地下车库后,没有立刻乘坐电梯上楼,而是打开后备箱的门,接着下车,用钥匙的不规则那面将封住的胶带划开一道口子。   他从里面拿出一张崭新的专辑,回到车上。   拆了外面那层塑封,萧舒渊沉默地将这张专辑拿在手里端详。其实这张专辑他看了不下百遍,今天也绝非第一次。内页的写真拍得十分精美,跟封面是同一种风格,将郑曜的百变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车载音乐一直都是一些抒情的英文歌,原本都是郑曜的歌。萧舒渊和郑曜同居之后,他刻意掩藏了所有生活中有关郑曜的痕迹。   萧舒渊将光碟从专辑里拿出来,老式车里有唱片播放器并不稀奇,但萧舒渊这款车的车型是近几年才出的,他花了不小的价格,在车里改装出能播放唱片的功能。   光碟被小心放到唱片播放器里,接着萧舒渊按下了播放键。   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安静地听,脑海里有关郑曜的记忆,犹如影片一样,伴随着倾泻而出的音乐,一幕幕开始播放。 第15章   评论摩多~   萧舒渊在车里坐了一个多小时才上楼,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从外面打开门,却看见屋里一片漆黑,只有外面的灯光。   巨大的空虚感向他涌来,他之前是不怎么知道自己为何期待回家,这一刻他才知道,因为家里灯开着,有人在等着自己。   “郑曜?”   萧舒渊试探地喊了他的名字。   他打开玄关和客厅的灯,一眼看见郑曜蜷缩在一起,身体深深地陷进沙发里,纤细的手腕无力地垂在沙发边沿。   “曜曜?”萧舒渊的心顿时 “咯噔” 一声,再没有平时的故作矜持,来不及换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郑曜身边,他这才发现郑曜呼吸粗重,额间布满一层细密的汗,嘴唇有些干裂发白。额头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盖住了郑曜一半眼睛。   萧舒渊抬手在郑曜的脸上摸了一下,触到一片是不正常的滚烫。   他将郑曜的后背托起,果然后背也是一片湿热。萧舒渊把人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曜曜,听得到我说话吗?”   郑曜觉得自己很困很困,眼睛几乎要睁不开了,朦胧中看到一个虚幻的身影朝自己走来,越来越近,带着好闻的茶香味。   一双微凉而有力的大手触碰到郑曜发烫的脸,有些粗糙的掌心。   似是很享受这样的抚摸,他不自觉地在萧舒渊的掌心蹭了蹭。   萧舒渊的心,也像被小猫挠了几下,痒痒的。   他的声音传到郑曜的耳朵里,像是加了混响,还有回音。大脑迟钝地反应了几秒,郑曜才吃力地睁开眼,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神被高烧烧得有些迷离,声音有些哑,“萧舒渊……”   “难不难受?” 萧舒渊半抱着他,小心翼翼拨开他额间被冷汗浸湿的碎发,“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嗯……” 郑曜完全凭着感觉回应着,眼前忽明忽暗的,萧舒渊的脸庞他看得并不清楚。   他烧得浑身没力气,像一根随时都可能会被折断的芦苇,双手抓着萧舒渊的手臂借力,才得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郑曜只好去环抱住萧舒渊的腰,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靠在萧舒渊身上。   心疼贺自责几乎要将萧舒渊的理智完完全全吞噬,他蹙眉,把怀里的人直接横抱了起来。   郑曜整个人被烧得已然软绵绵的,本能地勾住了萧舒渊的脖颈,但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只是虚虚地圈住了。红扑扑的脸颊贴在萧舒渊的脖颈之间。   这股暖意,勾的萧舒渊有些心猿意马。   郑曜虽然现在头晕目眩但也能感受到萧舒渊抱得很紧,自己腰上的那只大手,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烧糊涂了,出现幻觉,好像在微微颤抖。   萧舒渊在紧张。   “萧舒渊……” 郑曜想说句安慰的话,被对方急匆匆打断。   “我在,你是不是很难受?哪里不舒服?”   这个问题,郑曜其实想说自己很难受,哪里都不舒服,可萧舒渊的声音听起来焦灼不安,他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再让他担心了,“我没事...”   “…… 再忍一下。”   “我... 真的没事。”   萧舒渊将郑曜一路抱到车库,搀扶着他坐到副驾,接着托着郑曜的后脑勺,小心翼翼地将副驾驶的座位调低,让郑曜能舒服一点。   做完这些,萧舒渊才关上了副驾的车门,绕到驾驶座。车子发动前,他看了一眼郑曜,想起来刚才没给他系上安全带,于是探过上半身,手臂绕到边上把安全带抽出来帮他系好。   两人离得极近,气息几乎交换,萧舒渊忍不住抬眼,刚好撞上郑曜半闭着的眼睛,他压抑地呼吸了几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这样好点吗?”   “嗯。” 郑曜勉强扯起一个安慰的笑。   萧舒渊的车技一向很好,不会突然加速,也不会急刹车,一路上,虽然他担心郑曜但依然把车子开得稳当。   郑曜原本不晕车,可能因为发烧的缘故,他坐在车上竟觉得有些想吐,尤其是胸口有一根安全带,勒得慌,让他胸口发闷。他闭着眼睛,喉咙发干发痒,他忍不住压着嗓子低低地咳嗽了两声。   他其实很久都没有生病感冒了。之前是不敢生病,因为会耽误组合的行程,对他来说,感冒发烧是小事情,比他身上那些因为练舞留下的腰伤腿伤要轻得多。后来是因为说他耍大牌,因此郑曜就算抱病也跟着组合一起活动。   郑曜不想让萧舒渊担心,影响他开车,咬着牙关闭着眼睛在硬撑,殊不知萧舒渊的注意力根本已经黏在了自己身上。   恍惚之间,郑曜感觉到手背一热,他睁开眼睛,萧舒渊依旧是看着前方,只是腾出了右手,牵住了他,手指指腹一下一下地摩挲着郑曜的掌心。   “我知道你难受,放松点。”   萧舒渊的侧脸棱角分明,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庞底下,是一颗敏感而胆小的心。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掷地有声,每一个音节都落在郑曜的耳膜上,像是在给郑曜的耳朵做按摩。   郑曜贪婪地索取着萧舒渊身上的温热,那股温度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竟也忘了难受,迷迷糊糊地抓着萧舒渊的手,剩下的那段路程就这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以至于到医院的时候郑曜也无知无觉,被萧舒渊抱下了车也不知道。   再醒来的时候便已经躺在病床上,房间里的灯光有些刺眼,郑曜一时间不太适应,正欲抬手挡住灯光,下一秒,一只宽大的手先于他一步挡在了他眼前。   “醒了?” 萧舒渊的声音在他耳边传来,声音中掩饰不住的欣喜。   郑曜轻轻握住萧舒渊抬起的那只帮自己挡光的手,“萧舒渊……”   他感觉额头传来一阵微凉的触觉,是萧舒渊在用手帮他测量体温,“感觉好点了吗?”   郑曜支撑着手肘,从被窝里坐起来,萧舒渊眼疾手快地拿了枕头给他垫着后背,“好多了,我睡了多久?”   “三个多小时。” 萧舒渊看了一眼桌上的保温杯,“你饿不饿?我买了小米粥。”   听见 “小米粥” 三个字,郑曜的表情一瞬间有些痛苦,“我只能吃这个吗?”   “对,你现在刚退烧,不能吃油腻的东西。” 萧舒渊帮他打开保温杯,“我陪你一起吃。”   “萧舒渊……”   “还有哪不舒服吗?”   萧舒渊被回家看到的那一幕郑曜的状态给吓怕了,现在精神高度紧张,郑曜但凡叫他的名字,他的整颗心都提起来。   郑曜蹙眉,看着萧舒渊一脸紧张的样子,啼笑皆非。   他发现萧舒渊的名字很好听,他其实喜欢叫萧舒渊的名字。   “没有,就是…… 我以后,能不能不叫你‘哥’了?”   萧舒渊放松地笑了,“当然可以,你刚刚叫了我那么多声,我有不让你叫吗?”   “那你,可不可以以后都叫我…… 那个名字……” 郑曜底气不足,声音越说越小。   萧舒渊噤声,先是愣住了,在思考郑曜口中的 “那个名字” 是指哪个,他快速回想了一下,意识到他在家发现发着烧的郑曜时,情急之下叫出的并不是郑曜的全名,而是——曜曜。   他朝郑曜温柔一笑,“曜曜。” 第16章   郑曜的眼眶有些发热,黏糊糊地答应道,“嗯!”   “快吃,粥要凉了。” 萧舒看了一眼手里的保温杯。   郑曜看着萧舒渊,安安静静注视着他好几秒,接着慢慢笑起来,悄无声息的,先是眉眼舒展开来,接着才是嘴角微微翘起,眼里似乎有水光。   萧舒渊也回他以微笑,心脏莫名有些难受,郑曜的这双水灵的眼睛,是他多少年都不曾见到过的释然。   郑曜张开嘴,干巴巴的一个音节从他嘴里发出来像是加了音调,“啊~”   “好手好脚不会自己吃啊?” 萧舒渊故作严肃。   “不会,” 郑曜耍赖的功夫可是一等一的,嘴巴一撇,满脸傲娇地举了举插着针管的左手,“我现在是病患,我浑身都没力气,我好难受……”   萧舒渊哭笑不得,这人生病了不仅不好好吃饭还喜欢撒娇了,他拿起勺子,在保温杯里舀了平平一勺小米粥,先拿到自己嘴边吹了两下,再伸到郑曜嘴边,“小心烫。”   郑曜一脸得逞的表情,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意味不明地看着萧舒渊几秒,才张开嘴将粥吃进嘴里。   “怎么样?”   “没味道。” 郑曜满脸苦涩,“萧舒渊,这么多我吃不下,我想留着肚子回家吃你做的饭。”   萧舒渊也游刃有余地跟他周旋,“你能吃多少先吃多少。”   “好吧,你喂的我一定会吃的。”   萧舒渊点了点头,继续喂他第二口,第三口,先前几口还需要吹凉了,后面粥变温热也就不需要重复之前的步骤。   原本以为自己亲手喂着吃,郑曜就算再耍性子,多少也能吃下去一碗。萧舒渊看出来了,他那一副视死如归、硬撑到底的表情,萧舒渊是相信郑曜的的确确是能吃下去一碗的。   只是郑曜还没喊吃不下,萧舒渊倒是提前先心软了。   “就这么讨厌喝粥?” 萧舒渊将勺子放在碗里,不再强迫郑曜继续喝粥了。   “我不喜欢吃没味道的东西。” 郑曜看起来有些委屈。   萧舒渊轻轻叹了一口气,对郑曜无可奈何,“那你就好好休息,今晚要是没问题,明天就能出院。”   他说完,就着郑曜的勺子吃起剩下的小米粥。   “你今晚留在这陪我吗?”   “不然呢?” 萧舒渊反问,“你还想我去哪。”   “可是这只有一张床。”   郑曜的语气听起来有点苦恼,萧舒渊以为他心有芥蒂,看了一眼旁边的沙发,风轻云淡地说,“我睡沙发。”   “噢。” 郑曜闷闷不乐道。   郑曜半靠在床上,看着萧舒渊把剩下的粥喝完,将保温杯都收拾妥帖,关了病房里的大灯,只留了床头柜的一盏台灯,发着幽幽的暖光。   “早点休息。” 萧舒渊说。   郑曜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没有动,萧舒渊俯下身,帮他把枕头放平,轻托着他的头,让他能躺好,接着调整了点滴的速度,重新坐回椅子上,“这瓶挂完,还有一瓶要挂,里面有安神镇定的成分,你困的话先睡,我在旁边看着。”   “睡不着。” 郑曜用被子裹紧了自己,心虚地说,“有点冷。”   萧舒渊蹙眉,“可能空调温度有点低……”   郑曜一把摁住了萧舒渊找遥控器的的手,因为他手上还插着针管在挂水,萧舒渊也不敢轻举妄动,“怎么了?”   “空调的温度不低。” 郑曜小声却一脸笃定。   “嗯?” 萧舒渊下意识地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音,他其实有一点猜到郑曜的弦外之音,但并不是很确定。   郑曜看着萧舒渊犹豫不决的样子,继续补充道,“虽然只有一张床,可是床很大。”   防止萧舒渊拒绝自己,郑曜一边说,一边往床另一边挪动了一点,给他留出了一半的位置。   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这是郑曜给萧舒渊最大的确信。   萧舒渊将皮鞋脱下,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但是没脱裤子,就这样上了床,原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十分灵活地滚到了他怀里,不偏不倚地枕在他的肩窝,“眼镜不摘吗?”   于是萧舒渊乖乖地把眼镜摘下来放在了床头柜,按奈着内心的悸动,重新盖好被子,声音听起来冷静但是微微颤抖着,“这样还冷吗?”   萧舒渊不戴眼镜的样子真有做明星的底子,眼镜封印住了他的颜值,郑曜近距离端详着他,才发现萧舒渊的眼窝深邃,鼻梁生得堪称黄金比例。   这一切被郑曜尽收眼底,他装得有模有样,双手顺势箍到萧舒渊的腰上,形成一个人形锁,“这样好多了。”   被子底下,萧舒渊牵住郑曜的手,放在掌心里,他的左手插着针管,在输液的缘故,相较于右手显得有些冰凉,于是萧舒渊着重焐热他的左手,“手有点凉。”   “对啊,我没骗你,是真的有点冷。” 郑曜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在萧舒渊的肩窝蹭了蹭。   “困不困?”   “稍微有一点,但是不想睡,你一个人会无聊。”   “我不无聊,这比我监考的时候好多了,当监考老师的时候,手机不让带,不能说话,真的很无聊。” 萧舒渊说捏了捏郑曜的手,“你休息好,病才好得快,听话。”   他们离得很近,萧舒渊讲话的时候胸腔共鸣,震得郑曜的耳朵有点痒。   “萧舒渊,我现在有点难受…… 如果你唱首歌给我听,我就能睡着了。”   萧舒渊正想说 “唱歌跟你比起来差远了,跟你比的话我那都不叫唱歌”,二次思考后觉出这句话有些不妥,转而改口道,“我不会唱歌。”   “随便什么歌都可以,我想听。” 郑曜的声音不自觉变软下来。   萧舒渊停顿了几秒,“你想听什么?”   “《慢热》听过吗?” 郑曜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希望的笑。   “这首听过。” 萧舒渊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你等我想想歌词,找找调。”   “嗯!”   空气安静了几秒,萧舒渊才轻轻哼唱起来。   星星的深邃距离   不经意在你眼底   遥远又贴近抓不住你的香气   月光让思念安静   浪漫会至死不渝   我比你想象之中要更加深情   萧舒渊唱起情歌来和他平常很不一样,满脸的恬静,神情也不那么严肃,周身都镀上一层柔光。   有个别部分,萧舒渊想不起来歌词就哼着调调蒙混过关,郑曜入神地听着,眼里闪着亮光,以至于萧舒渊唱完了一段之后停了下来,他还沉浸在方才的余韵中。   “到你了。” 萧舒渊提醒道。   郑曜很十分乐意,“你想听什么歌?”   “都行。”   “那... 我唱周兴哲的《明明》。”   “好。”   在房间里 只听见了后悔旋律   那些歌曲 写着属于我们回忆   你的讯息 反复温习   舍不得删去   你的气味太过熟悉   我不可能忘记   我不敢看着你不承认伤心   我们都在逃避同样的问题   故事最后结局是不是分离   能不能在这先暂停   明明爱你   舍不得你   这是萧舒渊人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听到郑曜清唱一首歌。郑曜唱歌的时候毫不含糊,一首抒情歌被他唱得温柔至极,偏偏此时此刻又是抱他在怀,萧舒渊一边认真听歌,一边压抑地呼吸着,努力找回出走的理智和心跳频率。   而且这首歌,也是萧舒渊最爱的歌曲之一。   郑曜断断续续地唱着,第一段副歌部分还没唱完,眼皮就开始打架,音准开始找不着调了,声音逐渐变轻下来。   萧舒渊的怀抱太温暖,太让人又安全感了,让郑曜觉得,他是不是也能小小地依靠一会儿…… 第17章   原句:心里一阵嫉妒,像火上烤的栗子,热极要迸破了壳。——《围城》 掉马倒计时!!!   这一觉,郑曜睡得并不安稳,这也不是坏事,因为靠在萧舒渊的怀里,让他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那些他不想回忆的、不愿面对的事情,便一幕幕如走马灯似的在梦里播放。   他其实并没有完全醒,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萧舒渊微凉的指腹小心翼翼地在他眼尾抹了一下。   “做噩梦了?”   他还没来得及完全睁眼,便听到萧舒渊温柔的声音在耳畔传来。   萧舒渊身上特有的白茶清香,让郑曜在梦境跟清醒之间找到了一丝平衡点。   郑曜第一反应是看窗外的天,月落参横,天色将明。   床头柜上的台灯被萧舒渊摁亮了,郑曜愣愣地看着萧舒渊好几秒,才吸了吸鼻子,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声音有些低哑,“没事。”   萧舒渊本来就没怎么睡,一直记挂着郑曜的点滴快空瓶了,将他抱在怀里让他好睡得舒服些,另一边又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状态。   他看着郑曜睡梦中不安稳,呼吸有些乱了频率,伸手去触摸郑曜的额头想安抚他的情绪,才看见郑曜眼角的晶莹,萧舒渊顺势轻轻抹了一下,指腹沾染上了湿润。   萧舒渊皱眉,好看的眉眼此刻满是担忧。   于是郑曜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下,“真没 sh……”   最后一个尾音淹没在萧舒渊的吻里。   萧舒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郑曜的嘴唇,感受到郑曜的唇珠的触感,接着很快地离开那一处柔软,“我不想再听到那两个字了。”   郑曜一时间哑言。   眼眶又不争气地开始发热,这一次不是因为梦里的那些走马灯的画面,仅仅因为眼前的这个人。   每一次都那么不留情面地拆穿自己所有的伪装,却又每一次又准确无误地接住自己所有的伤感。   郑曜喃喃道,“萧舒渊……”   萧舒渊打断他,“我不是别人,所以你可以不用忍着。”   这一次萧舒渊没戴眼镜,身上的书生气锐减,眼里的凛冽也一览无遗。他依旧是是波澜不惊的表情,与平时无异,可那双深邃的眼看到郑曜身上的时候,郑曜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萧舒渊读懂。   萧舒渊的眼睛是深海,稍不留神就会被卷进汹涌暗流。   其实郑曜很享受他作为偶像跟随组合活动的那几年时间,喜欢聚光灯照在他身上的感觉,喜欢拿着话筒在台上唱歌的感觉,也并不惧怕每天跑通告回到宿舍后那股巨大的空虚感,更不惧怕网络上的人批判他们的言论。   因为这是他作为偶像这个身份所要承担的内容,他被更多的人知道,就意味着要面对更多的非议。   路人在网上发了一句没有任何图片依据的话,“今天在南京路看到郑曜了,他随地丢垃圾、他往地上吐了一口痰”,道德警察开始上纲上线,美其名曰为民除害。   即便郑曜根本没去过什么南京路。太多次子虚乌有的造谣,久而久之,他干脆不出门了,可是不出门,网络上还是会有很多这样的新闻。   这些对他来说都不是最糟糕的,一个组合无可避免地,会有个别特别出圈的人,郑曜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在经历队友的嫉妒心作祟后的栽赃嫁祸、丑闻被爆出后,郑曜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人心叵测,他的想法只是天真的幻想。   他不敢去商场逛街,不敢去餐厅吃饭,不敢去公园散步,因为总是会有人认出他,问他,“你真的因为歌词分配不均与队友闹矛盾吗?”   “你真的抢走了队长的资源吗?”   “你为什么经常迟到故意拖延妆发时间?”   “你真的殴打经纪人吗?”   ……   于是他待在家里,那个不足三十平米的房间里,寸步难行。   他红极一时、黑极一时的时候每天也会收到几十个上百个私生打来的电话,他也曾经试图通过更换手机号来避免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只是换了几次之后,郑曜放弃了,因为无济于事,杯水车薪。   因为就算他换了手机号码,他的手机依然每天会有不同的陌生号码打进来,质问相同的问题。   当然偶尔也会有理智的粉丝会告诉他,“加油,我们相信你。”   当然这个概率是千分之一。   他开始害怕打开社交软件去看网络上的人对他的评价,害怕出门后外界的不怀好意的眼光,害怕背后的小人朝他指指点点。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活着。   他学会了几乎不对别人去宣泄自己的感情,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都会藏在心里,因为没有几个真心盼着他好的人,似乎他但凡一不小心显露出不开心的痕迹,他们反而满意了。   他的拙劣演技,总有露出马脚的那一天。   郑曜急促地呼吸了几口,那声啜泣再也忍不住从鼻子里泄出。   这一次,在萧舒渊面前,溃不成军。   萧舒渊不是一个会表达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收紧了手抱住了他。   即便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文字交流,但萧舒渊就是知道。   郑曜的脑袋埋在萧舒渊怀里,一直保持同样的姿势。   但只有萧舒渊感受到了衬衫传来的湿热。   他想说,“以后有我”,或者 “我会陪着你”,但萧舒渊没能说出口,因为他胸口堵得慌,压迫着他的喉口,难以发出一个字节。   悲愤涌上心头,像火上烤的栗子,热极要迸破了壳。 第18章   叮!晚睡福利 掉马达成!   郑曜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萧舒渊一直抱他抱得很紧。   期间萧舒渊离开过一次,郑曜听见卫生间的门落锁的声音,但很快,萧舒渊又重新回来了,抱住了他。   这个世界上,走到现在,遇到过太多太多的过客,只是在自己生命中短暂停留片刻便离开。   但萧舒渊回来了。   郑曜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暗流涌动的海上漂泊的一艘小船,遇到了萧舒渊,终于靠了岸。   如果说一开始的拥抱,是郑曜装冷得来的,那么后面的拥抱,便是萧舒渊爱意使然。   两人没有更多言语上的交流,这一晚,却在不知不觉中,距离变近了许多。   早晨,萧舒渊起床的时候,怀里的人也正好醒了。   “你要去学校吗?” 郑曜问。   “不去,我今天请假了。”   “那我们回家吧!” 郑曜的眼里顿时放光,“我不想待在医院里了,想回家吃你做的菜。”   萧舒渊似乎是妥协了,“好吧,那我去楼下窗口再开点药。”   出了门,萧舒渊便感觉气氛有些怪异。   路过的人的眼光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瞟,他做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对此见怪不怪。   快速地在取药窗口买了处方药,萧舒渊回去的路上站在自动扶梯上,上楼,目光不经意间往楼下看时,忽然看见一楼大厅门口堵着一群人,身上背着一个容量很大的斜挎包,熙熙攘攘的,加之身边人们的交谈,他没听清在底下那些在说些什么。   和他同乘自动扶梯的还有几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护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似乎是在讨论什么八卦消息,交头接耳的样子像极了课上学生们窃窃私语、做小动作的场面。   职业的灵敏度促使着萧舒渊不动声色地往前上了两个阶梯。   “你们听说了吗,郑曜来我们医院了。”   “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那个劣迹偶像,郑曜?”   “什么时候来的,你没看错吧!”   “就昨天晚上送进来的,我听值班的人说啊,还是被一个男人抱进来的……”   “我去,这么劲爆?!”   “可不是吗!”   “娱乐圈真扒拉不出来一个干净人了。”   ……   萧舒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心虚或者是思考的时候就会忍不住这样。这一次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自己的手指微微在发颤。   只希望电梯上行的速度能够快一点。   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只能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殆尽,却无能为力。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郑曜遭受他人生中最严重的一次公关危机的时候。   然而那远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到郑曜,是萧舒渊大二上学期,17 岁的郑曜在他们学校校庆的时候来表演。那时候的他还不是 FORCE 组合的主唱,也不是全网黑的劣迹艺人,只是一个给别人伴奏的吉他手。   萧舒渊早已记不起来唱歌的人是谁,却独独记住了那一场校庆演唱会上肆意欢笑的吉他手。   看表演的时候,萧舒渊原本兴致缺缺,但是看到郑曜的笑容竟然也不自觉跟着一起笑起来,暂时抛却了那些坏心情。   演出结束之后,那位早已被萧舒渊忘记名字的主唱理所当然地被学生簇拥着,送花,拥抱,拍照,仿佛那一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了他身上,所有的光环都只为他一人加冕。   而萧满脑子都是自己那个做错了的实验,写错了的报告,计算出来的错误结果,以及纵情享受音乐的吉他手。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人工湖的长椅上,坐了很久很久,几乎快忘记时间。   接着,他看到了背着吉他走过来的郑曜。   郑曜和所有追求音乐梦想的人一样,青春,活力,阳光。穿着一件宽松的 V 领的白色背心,一条牛仔裤配马丁靴,胸口的骨头也清晰可见,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原本身形就很瘦削,昏暗的灯光之下,显得更加孱弱。   晚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萧的心,亦是。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萧的心像是被猫的爪子,轻轻的挠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往长椅的一端挪了挪,让出了一个很大的空位。   郑曜低声说了句,“谢谢。”   萧舒渊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报告,余光偷偷打量着身边这个少年,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四处打量着周围。   “我本来也要来上这个学校的。” 郑曜自顾自开口道,他那时性格开朗,跟谁都能自来熟。   萧舒渊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吗?”   “我要去韩国做练习生啦。” 他的声音里满是欣喜。   萧舒渊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瞬,就这样印在了萧舒渊的心里。   那个怀揣着梦想的少年,眼里闪闪发着的光亮,嘴角漾着的笑容,令萧舒渊失神。   “恭喜。” 萧舒渊说。   “你也加油,总有一天你会成功的。”   喜欢郑曜这件事,大概,这是最初的起点。   萧舒渊研究生第二年的时候,郑曜遭受他人生中最严重的一次公关危机,那时候萧舒渊找了一份新闻报社作为实习工作,不为别的,只为了郑曜。   因为他最了解郑曜,他看着郑曜在还没有成为练习生的时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关注着他以练习生的身份参加选秀时的卓越表现;无数个深夜听着郑曜的歌声陪他度过难捱的时期。   萧舒渊在公关通稿中写道:郑曜参加打歌舞台的时候,粉丝拍摄的视频里清楚地拍到,他捡起了地上的垃圾;在颁奖礼时,和女伴舞之间的互动全程保持着绅士手,帮其他女艺人遮挡一些不雅镜头;在练习生时期曾经以个人名义资助贫困儿童。   明明他说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事实,但是显然,这个结果满足不了大众的恶趣味。满足他们自己的猎奇心的方式,是更劲爆的猛料。他们更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批判一个公众人物。   他原本以为自己所谓的这些了解,有朝一日能够帮上郑曜,但最后他明白这个世界终究只是弱肉强食,强者为王。   明明萧舒渊见证了这颗星星冉冉升起,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世俗纷扰,将这个怀揣梦想和自信心的人打压得面目全非。   萧舒渊最懊悔的,就是那时候,写了那么多证明郑曜清白的通稿,却只能看着那些文字被营销号刷下去,他却无能为力。   只能看着郑曜,一点一点淡出他的视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他不知道郑曜的公司是不是雪藏了郑曜,他甚至不知道郑曜是死是活。   在酒吧遇到郑曜的那次,萧舒渊坐在位子上,那杯加冰的威士忌拿在手里,摇摇晃晃,捏得冰块直撞杯壁。要很克制很克制,才能做到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就那样远远地看着。   如果再给萧舒渊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会毫不犹豫走上去带他走。   失而复得的宝物,值得被珍藏。   萧舒渊没有在二楼等电梯上楼,而是走安全通道上到五楼,那条长廊此刻看起来仿佛没有尽头,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尽头的那一间,生怕这一次,又会弄丢郑曜。   然而没能等他走到房门口,电光火石之间,身侧的杂物间的门忽然打开了一道小缝,萧舒渊感觉自己的手臂传来一阵大力,紧接着他的身体便被强行拉了进去。   不等萧舒渊看清来人是谁,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我。”   郑曜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的病号服,最上面两粒扣子敞开着,平直的两根锁骨清晰可见。   他二话没说,把自己戴着的口罩帽子摘下来,帽子扣在了萧舒渊头顶,紧接着把口罩给他戴上,“萧舒渊,还好我有认识的狗仔,他们有一个群,专门分享艺人行踪的,刚才我接到了线人的消息,医院有人认出我了,等下你就这样出去,现在的网民很偏激,要是拍到了你的正脸照发到网上,几个小时就能把你人肉出来,我觉得可能会对你的工作有不好的影响。”   萧舒渊在几秒之内被郑曜遮得严严实实,说话也是闷闷的,“你在干什么?”   “伪装啊。” 郑曜不假思索道。   被郑曜 “精心伪装” 过后的萧舒渊只能露出一双眼睛,看起来有些滑稽,透着那厚厚的镜片,也不难看出萧舒渊此刻眼里的担忧,“那你怎么办?”   “我?”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   郑曜顿了顿,但是依旧没停下手里的动作,“我自有办法脱身。”   萧舒渊把口罩摘了下来,“不用这样。”   郑曜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为难,他连忙摁住萧舒渊的手,阻止他将 “伪装” 给卸下,“不行,萧舒渊,你必须得这么做,你相信我,我不想让你因为我……”   他当然知道郑曜说什么。   萧舒渊下意识看了一眼门,但他没有透视眼,因此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压抑了很久的悲愤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他的心口涌起一阵没由来的恼火,早已握成拳的右手一拳打在了郑曜身后的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 第19章   儿童节快乐   “我……” 郑曜哑言,半张着嘴,所有话的话一时间都卡在了喉口,因为萧舒渊的脸色不太好看,眉头紧皱在一起。   那句话起到了震慑作用,一瞬间,郑曜再也没了那些所谓的坚强和逞强,他像是一个被剥光了所有伪装的野兽,失去了自己的爪牙,不得不把自己最柔软的肚皮露在萧舒渊面前。   萧舒渊在生气。   可即使他再怎么生气,关心的首要,不外乎郑曜。   被郑曜强制扣上脑袋的帽子被萧舒渊摘了下来,重新给他戴好,一手扶着帽檐,一手托在郑曜后脑勺的位置,调整帽子到最佳位置。   “萧舒渊你……” 郑曜想开口说话,紧接着被戴上了口罩,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看着萧舒渊解开衬衫外套扣子,有些心虚地问,“你... 要干嘛……”   萧舒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颗一颗将扣子全解开了,脱下了外套,不由分说地裹住了郑曜。他两只手扯了扯衬衫的衣襟,将人往自己怀里带近了些,“跟我回家。”   言罢便抓住了郑曜的手腕,隔着衬衫的衣袖,也不难感受到他此刻发热的掌心。   郑曜乖乖被萧舒渊牵着,看着他沉着脸带自己走安全通道去了地下车库。   过程中,萧舒渊一直握着他的手没放,有一点点疼,但郑曜没说话。   一路上,萧舒渊都没有说一句话,脸色沉得几乎将空气冻结。回了家以后,没有去上班,但也没在客厅,而是一个人去了书房。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松口,郑曜定然会对自己说出的那句话询问原因。   他其实根本没有办法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心底里那个秘密憋了太久,如果不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让秘密终于找到了一个破碎的隙口露出了蛛丝马迹。   他对郑曜的感情,相比于坦白,他更喜欢把这份秘密一直藏在自己的心底。   承认他的懦弱和自责,比坦白更难。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仿佛那晚抱在一起,相拥而眠的温存只是在梦里短暂的出现过。   郑曜重新睡到沙发上,这也是他本来的位置。而萧舒渊重新调整了他的作息时间,保持着书房办公,待到十一点才出来。   往往郑曜睡着了,他才从书房出来,站在距离郑曜几米的位置,远远的看他一眼,仅一眼,便回到房间里。   他不是在生郑曜的气,只是在生他自己的气。   三年前,是他没有能力陪着郑曜熬过来,而三年后,是郑曜想要推开他。但他只有满足没有怨念,只能让他能陪在郑曜身边,就够了。   早上郑曜睡醒,萧舒渊已经出门上班了,餐桌上放着一份做好的早餐,旁边放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萧舒渊写的寥寥几笔工整娟秀的字,“早饭记得吃,感冒药不能空腹吃。”   郑曜盯着那张字条很久,接着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在他的乐谱书里当做书签夹进去。   每天早上,郑曜都能吃到萧舒渊做的早餐,纸条依旧会留,只是后来的几天,郑曜发烧转好,萧舒渊便不再提醒他吃退烧药。   他们的关系出现转机,是在一个星期后的晚上。   家里的酒柜里放了一些红酒,郑曜一早就是知道的,只是这一晚,是他第一次见萧舒渊坐在吧台喝酒,第一次破天荒的没有去书房办公。   朝萧舒渊走过去的时候,郑曜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也许是看到了萧舒渊眉宇间透出的忧伤,又或许是他自己的心里有事。   郑曜在萧舒渊对面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萧舒渊便举了举自己手中的酒杯,“喝吗?”   他的眼镜的镜片上像是布了一层淡淡的雾气,让郑曜觉得有些朦胧,犹豫了几秒,依然点了点头,“要喝。”   于是萧舒渊拉开背后的酒柜里放着的一些材料,开始给郑曜调酒。   郑曜望着萧舒渊的背影,“你会调酒?”   “嗯,” 萧舒渊用器皿倒了一点酒,“我高中的时候,家里有段时间出了点意外,经济上很拮据,只能放学后打两份工赚学费和生活费,在酒吧里当过一段时间的调酒师学徒。”   萧舒渊将一个新鲜青柠对半切开,取一半切成块状,放入一个干净的海波杯中,用研杵轻压出汁后,加入两勺白砂糖。   萧舒渊走到阳台,不到一分钟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株薄荷叶,在水池里冲洗干净后,将手掌收拢,薄荷在海波杯杯口涂抹似地转了两圈后,放进了杯子里,   郑曜看得入迷,目光完全被眼前这个男人勾了过去,看着他从酒柜里拿了瓶金色朗姆酒,用器皿取了 40 毫升左右倒入杯里,方才用剩下的一半青柠,用挤压器压出汁水,与朗姆酒混合在一起。   青柠与薄荷的清爽口味与朗姆酒的烈性相互补,萧舒渊拿出一根长勺,搅拌使其充分混合。   他从制冰机里舀了一勺冰块出来,放入碎冰机里打碎,加到海波杯里,最后倒入适量 Watson’s 的苏打气泡水,填充杯子的空余部分。   最后以萧舒渊将一株薄荷放在杯口做点缀为结尾,插上一根吸管,娴熟地调好了一杯酒,推到郑曜的面前。   全程郑曜眼巴巴地望着萧舒渊往这杯酒里兑了不知名液体,仿佛妙笔生花般,调制出了这杯卖相很好看的酒。   “度数很高吗?” 郑曜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我酒品很差,你也不想我再像上次那样…… 吧。”   “不高。” 萧舒渊如是说道。   莫吉托和其他鸡尾酒比起来,算是酒精含量比较低的一种,不到百分之十。   得到了萧舒渊的回答,郑曜不疑有他,嘴唇轻轻咬住吸管喝了一口,第一感觉是有点甜,后调是酸涩中带着苦味,但是酒精味并不是很浓。   于是他忍不住又吸了几口,手指把玩着那根吸管,目不转睛地看着萧舒渊。   萧舒渊在他的期待中终于开口,“你这几天在做什么?”   “写歌,但是都没有满意的。”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让郑曜一下子变得有些口无遮拦,加上又是萧舒渊主动问起,他便有点打开心门地继续说,“我也不知道我的灵感什么时候能回来,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萧舒渊说。   “没给自己很大压力的……” 郑曜否认,他依旧是端端正正地坐着,只是眼神变得些许混沌,望着萧舒渊的眼里似乎有一层水雾,一下一下地绞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在犹豫不决。   空气安静了几秒,郑曜鼓起勇气问,“萧舒渊,你这几天为什么不理我?”   萧舒渊的表情有些松动,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杯莫吉托,你上次在酒吧点过一样的。”   他没回答郑曜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抛出了另一个话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跟上次的味道一不一样?”   郑曜愣了愣,似乎是在回味刚才的味道,接着乖乖回答萧舒渊的问题,“没什么感觉,也没有头晕,也没有想睡觉。” 他下意识地咬着唇,有些难以启齿,“也... 没有觉得热。”   “嗯。” 萧舒渊淡淡的应了一声,继而问,“上次是第一次去酒吧?”   “嗯……”   “你听过一个词没有?”   “是什么?”   “捡尸。”   郑曜绞在一起的手指顿了顿,眼睛不自觉垂了下来,不敢正视萧舒渊的目光。就这么沉默了几秒,也不说话。   “知道捡尸是什么意思,还敢乱去酒吧,一个人?” 第20章   郑曜怔怔地看着萧舒渊好几秒,五官忽地皱在一起,紧接着眼眶里便蓄满了泪水,他说,“萧舒渊,我的歌卖不出去。”   郑曜的表情太让人心疼了。那是他从未在镜头前展现过的表情,他一直以 “乐天派” 的人设活跃在各种场合,时间久了,萧舒渊都忘了他难过是怎么样的。   无需多言,萧舒渊已经得到答案了,他开始后悔用这种语气试探出郑曜心里的真实想法。   心痛得无以言喻,萧舒渊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你要不要坐过来一点?”   郑曜强撑着坐得端正,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学生一样极力在老师面前表现好,他花了几秒钟理解萧舒渊说的话,又暗戳戳地观察萧老师脸上的表情。   在确认了萧舒渊并没有生气后,郑曜说,“要。”   他放下酒杯,从萧舒渊对面绕到了他身边,紧挨着他,坐下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抱住了萧舒渊,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了萧舒渊的肩膀上。   郑曜喝酒容易上脸,这会儿脸颊已经开始泛起两团红晕。   萧舒渊放下手中的酒杯,也回抱住他,大手揽住了郑曜的腰,一下一下地轻轻捏着他腰间的软肉,“现在有没有好点?”   郑曜挪了挪上半身,又往萧舒渊怀里靠了一点,“好点了。”   萧舒渊在给他顺毛。   郑曜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下意识地在萧舒渊的颈窝蹭了蹭。   “以前你还有腹肌的。” 萧舒渊冷不丁地说。   肩膀上的重量消失了,郑曜从萧舒渊的怀里退出来,腮帮子鼓鼓的,显然是生气了,“我,已经不是爱豆了。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以前有腹肌?”   他皱着眉,眼里有不满,只是在萧舒渊看来,全然没有丝毫杀伤力和威慑力,只是一个假装凶狠的小白兔罢了。   萧舒渊静静地看着郑曜好几秒,忍不住轻笑两声。   郑曜迷蒙的眼里染上愠怒,“你还笑?你在笑什么?”   “当然是从很早就喜欢你了。”   萧舒渊的声音伴随一些杂音掺在一起穿进他的耳膜,听起来很不真实。郑曜揉了揉发痒的耳朵,花了几十秒反应萧舒渊说的这句话,才渐渐确定他自己不是在做梦。   郑曜不说话了,把脑袋往萧舒渊的怀里藏得更深了一些,一只手虚虚地挡住了脸颊,他看上去并没有很开心。   萧舒渊的手掌覆盖住郑曜的手背,“不是粉丝对偶像的那种喜欢,是想跟你牵手,拥抱,做爱的那种喜欢。”   郑曜彻底噤声了,低着头,慢慢掰开萧舒渊的手。   萧舒渊把人一把搂紧了,“你去哪?”   “睡、睡觉……”   萧舒渊蹙眉,压低了嗓音,半威胁地问,“无视我的表白?”   “没,没有。我喝醉了,要休息。” 郑曜说。   萧舒渊观察着郑曜的表情,“你有事情瞒着我。”   郑曜不知是真喝醉了还是装醉,咬着嘴唇不肯说,但抱着萧舒渊的力气也是一分没减。   “你不说,我走了。” 萧舒渊慢慢松开了郑曜。   起身的那一瞬间被对方紧紧地抱住了,“别走!”   萧舒渊不动了,郑曜喃喃道,“你别走……”   “那你说不说?”   “说……”   郑曜揉了揉酸涩的眼,有眼泪浸湿了他的眼眶,他的声音中带着厚重的哭腔,几乎是祈求地叫了萧舒渊的名字,“萧舒渊……”   “我在。”   “我不值得你这么喜欢。我很自私,一开始同意跟你结婚,是因为你说要帮我还债,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我那时候真的没办法了…… 所以我就在想,答应你,也没什么不好的。” 说到这,郑曜吸了一下鼻子,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发痒的鼻尖,很快又抱住了萧舒渊。   “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对你好,要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可是你从来都没把我看得低贱。我就更加觉得我很坏,我一点也配不上你的喜欢,你长得帅,性格好,学历高,比我好的人有千千万万个,配你都绰绰有余,可是我…… 我什么都没有。” 郑曜闭着眼睛,一骨碌全都交代出来了。   如果现在知道真相的萧舒渊要赶他走,他一定会走的……   郑曜视死如归地想着,就听到萧舒渊的声音在耳畔幽幽地传来,“长得帅,性格好,学历高,没了?”   “有...”   “继续说。”   “做饭很很好吃,很会穿衣服,很体贴,会照顾人……” 郑曜打了个酒嗝,偷偷看了一眼萧舒渊,一脸认栽,“…… 我很喜欢。”   萧舒渊扳过郑曜的肩膀,跟他面对面,迫使郑曜直视着自己,“比你好的人确实有千千万万,可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郑曜,出现在我人生中,就像一缕微光,停留了很久很久。”   萧舒渊握着郑曜的手,将其贴到自己心脏的位置,“在这里。”   “曜曜,” 萧舒渊的语气温柔下来,“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希望你也喜欢我,我想把你拴在我身边一辈子。”   他将郑曜圈在怀里,搭在郑曜腰上的手用力收紧,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变得极近,鼻尖碰着鼻尖,气息几乎相融在一起,“今晚你能不能不睡沙发?”   郑曜愣了愣,继而重重地点头,萧舒渊正想把人横抱起去卧室,便感到脸颊一阵凉意。   郑曜微凉的手指攀上他的脸庞,鬼迷心窍地问,“我,可以亲……”   萧舒渊没给他说完的时间,一只手轻掐住郑曜的后颈,使他被迫仰起头来,下一秒便覆上了郑曜的双唇,用行动说明一切。   可以。   他永远不会拒绝郑曜。   “嗯……” 郑曜被这猝不及防的吻含糊不清地发出一个鼻音,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周身的空气温度也节节飙升。   正如这杯鸡尾酒的性格:朗姆酒配着青柠,暧昧伴着激情。   夏日的酒局里,龙舌兰燃烧了青春,长岛冰茶释放了激情,这杯莫吉托,便是爱情的召唤兽。   这一吻浅尝辄止,甚至都没有唇舌交缠,交换唾液,郑曜扬着头,被动地承接着萧舒渊的亲吻,理智早已经出走所剩无几,好在萧舒渊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逾矩,他离开郑曜的嘴唇,两个人贴得很近,鼻尖碰着鼻尖。   他没说话,也是在等郑曜的回答。   萧舒渊掐着他后颈的手有轻微的挪动,四指依然贴着郑曜的后颈那块皮肤,虎口挪到了郑曜的下颚,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郑曜湿润发红的唇周。   郑曜抬眼,满眼的湿润,无端为这场激情的晚宴注入最后一针失控剂。   他的呼吸有些凌乱,鼻息之间闻到的都是酒味,早已经分不清是萧舒渊的,还是他自己的。   那股好闻的味道钻进郑曜的鼻腔,摧枯拉朽地侵袭了他的理智,体温有上升的趋势,他的指尖发红发烫,却情不自禁地捏住了萧舒渊的衬衫衣领。   无须多言,萧舒渊已经得到了答案。   昏暗之中,怀里的人轻轻战栗了一下,没出声,却是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衣领攥得更紧。   郑曜的呼吸滚烫,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只觉得氧气越来越稀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有些吃不住劲儿,双手不自觉地便主动勾住了萧舒渊的脖颈。   他虽然有些醉但能感觉到萧舒渊的手掌在自己身体每一寸游走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色令智昏。   “萧…… 萧舒渊……” 郑曜勾着萧舒渊的脖子,呼出的每一次呼吸都近在咫尺,“想你... 对我做那天你在医院没有做的事。”   萧舒渊的身体僵了僵,“你知道?”   “嗯... 我那天抱着你睡的,你一松开,我就醒了。”   郑曜睡习惯了沙发,那晚,是他第一次把萧舒渊划进自己的领地。   萧舒渊的理智逐渐在混沌中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游走,脑海里浮现出那晚在医院时发生的小插曲。他和郑曜相拥入眠,面上可以保持波澜不惊、无事发生,但身体的某个部位产生生理反应,却不是萧舒渊能控制得住的。   他不是什么柳下惠,美人在怀,也能坐怀不乱。   郑曜睡得沉,抱着萧舒渊不肯撒手,但神奇的是,后半夜萧舒渊离开了一次被他敏锐地察觉。   他听见卫生间的门落锁的声音,接着,里面传来萧舒渊压抑的低喘和粗重的呼吸声。 第21章   “萧、萧舒渊……” 郑曜和他面对着面,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曜曜,” 萧舒渊按住郑曜不安分的手,腾出另一只手揽住郑曜的腰防止他摔了,“你喝醉了。”   “没有醉,” 郑曜想挣脱出来,但那点儿力气对萧舒渊来说简直犹如九牛一毛,他力气比不过人家,语气里透露着浓浓的委屈,“我没有醉。”   萧舒渊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似是回想起什么令他难为情的往事,他不再压着郑曜的手,一只手撑在大理石桌面,继而握住郑曜的手,亲吻他的指尖,那双常年弹吉他的手长出薄薄的茧,“曜曜,你会后悔的。”   郑曜的声音中附上了浓浓的哭腔,一字一顿地说,“萧舒渊,你混蛋。你刚刚明明说了喜欢我,也亲了我,你还不负责任。”   ……   郑曜穿着基础款的短袖,圆领有些低,那两根凸起而平直的锁骨一览无余,胸膛因加快的呼吸声而上下起伏着。   萧舒渊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他啼笑皆非地看着郑曜,一下一下抚摸着郑曜的后脑勺,先是皱着眉,继而露出无可奈何的自嘲的笑。   他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握住郑曜的细腰,“抱紧我。”   郑曜无意识地点了点头,乖乖地收紧了手臂的力量。还没来得及猜接下来萧舒渊要做什么,便感到身体一轻。   他觉得脑袋昏沉,怎么被抱到卧室床上的,郑曜不知道,只觉得身体陷入了柔软的床垫,萧舒渊欺身压住自己,灯光将萧舒渊的身影投射下来,遮住了郑曜眼前的光。   ……   ……   卧室的灯被萧舒渊关掉了,只留下床头柜的夜灯,发出暖黄色的灯光,给郑曜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温柔。   ……   “放松点。”   “我、我没紧张。” 郑曜死鸭子嘴硬地闭着眼否认,想到他们结婚的原因,虽然有些羞恼但咬牙道,“反正... 又不是第一次了。”   萧舒渊停留在郑曜后背的动作停顿了几秒,空气就这样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底气不足的声音,“…… 就是第一次。”   那晚只有萧舒渊一个清醒人,他记得所有细节。郑曜的酒里被人动了手脚,将人带到酒店,刷开房门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呼吸炽热,几乎将萧舒渊整个人从里到外点燃。   他单手扣住郑曜不安分的双手,轻而易举将其背到郑曜的身后,接着扛起他小心翼翼放到床上。但他低估了郑曜的力气,那么多年的练习生经验,全身的肌肉不是白长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话就是用来形容郑曜的。   萧舒渊轻托郑曜的后脑勺,让他枕得可以舒服些,却不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郑曜勾住了他的脖子,紧接着抬起一条腿反手将萧舒渊抵在了床上。   望着萧舒渊的眼神是混沌不清的,偏偏手臂上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撑在他两侧,郑曜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那副戒备的眼神看得萧舒渊心虚不已,连呼吸声都放缓了。   萧舒渊看着郑曜开始打架,一点一点闭上了眼睛,手臂也开始有些支撑不住,上半身摇摇晃晃,原本伸直的手臂变成了弯曲手肘,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极近。   弯曲的手肘最后变成了趴着,郑曜的唇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抵在了萧舒渊的唇上。   酒后带他去了酒店是真,接吻了也是真,发生过关系是假。   他从床上一把捞起郑曜,“曜曜,我是个大骗子。”   “那为什么我第二天起来很痛?”   萧舒渊小声解释,“被我掐的。”   郑曜方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他一直以来觉得蹊跷的地方因何而起。   照理来说,即便脑海里记不起那天在酒吧发生的事,但身体也会有记忆。就比如郑曜很久不跳舞,很久没弹吉他,但是听到熟悉的歌曲身体依旧会条件反射地跳起那些印在骨子里的舞蹈动作。   郑曜有些发懵,心底里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说是庆幸却不太恰当,可能失望所占的比重更大。   他的眼眶开始发热,努力遏制着情绪的宣泄,声音却在颤抖,“所以你做这一切就是为了骗我和你结婚?”   “嗯。” 萧舒渊心虚地点了点头。   “那就,把上一次的也补回来。” 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体对郑曜来说是陌生的,但身体里有一股声音在叫嚣着。   ……   ……   ……   郑曜的身体早已经软化下来,萧舒渊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带着混响。额头浸出了汗,眼角溢出生理性的眼泪,他的喉口发出稀碎的气音,像溺水的人努力把头探出水面求救般。   郑曜唱歌好听,这是萧舒渊早就知道的事情,但他也是头一次知道,郑曜的体内有张音阶表。   ……   汗水打湿的脸庞让郑曜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又带着某种令人血液沸腾的冲击力。 第22章   ……   萧舒渊将郑曜转过来,面对面亲吻他的眼睛,这是一个极尽温柔的吻。   接近尾声,萧舒渊吻着郑曜的鼻尖、眼尾,有咸咸的味道,他试探地问,“再来一次?”   郑曜食髓知味,鬼迷心窍地点了点头。   ……   萧舒渊见郑曜的脸上泛起两团红晕,也不再追问原因,空着手,重新把抽屉给合上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犹如行云流水。   萧舒渊趁着郑曜神志不清问他,“为什么不要?”   “我喜欢...”   来来回回一直做到了后半夜,两个人平躺在床上,郑曜的脑袋枕着萧舒渊的手臂,呼吸着,郑曜的频率要更急促些。   “原来你这么爱哭。” 萧舒渊转过头,勾唇望着郑曜。   来不及开口,事实上他也没剩什么说话的力气。   “等你明天收到礼物,别又不争气地哭了。”   “什、什么?” 郑曜半睁着眼,声音沙哑。   “你明天就知道了。”   郑曜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想刨根问底,下一秒便感觉自己的头被轻轻托起,枕到了柔软的枕头上,紧接着感觉身侧一轻。郑曜微微偏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萧舒渊的一举一动。   房间里整体来说是昏暗的,只留了一个夜灯,在墙壁上,萧舒渊就那么不着寸缕地在郑曜面前走动着。   郑曜看着他下床了,走到桌子边,拿起保温壶往玻璃杯里倒了一杯温开水。   萧舒渊没有戴眼镜,侧脸的轮廓一览无遗,握住保温杯的手柄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手背上凸起的血管也清晰可见。   将杯子里倒满水需要好几秒的时间,这个过程里,一切像是按下了慢动作播放键,每一帧像电影画面般放映着。   水倒满杯子的三分之二,萧舒渊一只手拿着保温壶没放下,另一只手拿起杯子,微微仰起头,咕咚咕咚几口地喝着水。   喉结因为吞咽而上下滚动着,萧舒渊保持着这个姿势,几口便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他压抑地呼吸了几口气,努力镇住心里的那团火,继续盯着萧舒渊看。   萧舒渊怎么说老师也不是白当的,前后左右都长了眼睛,不可能没有注意到来自郑曜的炽热眼神。   只不过这一次他预判失误,错把郑曜对自己的心动当做成是郑曜等得急了的表现,他不自觉加快手里的动作,继而绕过床尾折返回郑曜身边。   “喝点水。”   郑曜从床上坐起来,乖乖接过萧舒渊手里的杯子。温水灌进喉口的刹那,郑曜感觉一阵清凉,很快一杯水被郑曜喝得见底。   萧舒渊把空的玻璃杯放在床头柜,就着郑曜坐起来的姿势,将人一把抱了起来,“去洗个澡再睡。”   郑曜听他的话,抱住了他的脖子,任由萧舒渊抱着自己去卫生间。   他原本真的以为,萧舒渊说的话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洗澡,就是洗澡。   因此当浴缸放满热水,郑曜惬意地跟萧舒渊泡在水里的时候,他舒服得眯起眼睛,困意一阵阵的,朝他袭来。   迷迷糊糊之间,郑曜感受冰凉的触感,在萧舒渊怀里打了个颤,“嗯?!”   满眼的迷茫被萧舒渊逮了个正着,“你不会想问,我在干嘛吧?”   “你在干嘛?”   “帮你清理,不然可能会拉肚子。”   郑曜心下警铃大作,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大概是萧舒渊的话起到了暗示作用,他感觉现在肚子上除了薄薄的一层肥肉以外,好像确实比之前隆起了一点。   霎时间,郑曜的耳尖便沾染上了红晕。   那杯莫吉托应该把他彻底灌醉了才对。   郑曜红着脸,“我不要再来了。”   “当然,我明天也要上班。” 萧舒渊哭笑不得。 第23章   郑曜是在半梦半醒之间,被手机的震动声给叫醒的。他闭着眼睛在枕头边摸索着手机,看到那个熟悉的微信头像发来的视频电话邀请时,语气不自觉带着几分撒娇的口吻,郑曜有气无力道,“喂……”   他换了个睡姿,侧躺着,挪动身体的那一瞬间,郑曜感觉自己的腰又酸又麻,他嘶了一口冷气,把手机立在枕头边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萧舒渊是走到办公室外面的阳台给郑曜打的视频,露出他的半个脸,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小懒虫。”   郑曜闭着眼,连忙把前置摄像头遮住了,“不给你看了。”   面对着漆黑一片的屏幕,萧舒渊微微蹙眉,知道自己玩笑开大发了,连忙改口,“好了不跟你开玩笑,曜曜,你别挡住镜头,我想看看你。”   屏幕还是黑着一片,但萧舒渊听得到声音,他清楚地听见电话那头的郑曜语调上扬地轻哼了一声,听着颇为得意。   很快,郑曜一点一点移开了挡在前置的手。   萧舒渊轻笑,“曜曜真乖。”   他继而说道,“有个快递需要你当面签收,到楼下了,你去取一下。”   回想起昨晚,萧舒渊已经提前向郑曜放出了一点风声,他隐隐有预感,这是萧舒渊口中提到过的要送自己的礼物。   “嗯,等我洗漱完就去拿。”   只不过嘴上是这么答应的,和萧舒渊打完视频电话后,郑曜却是一点刷牙洗脸的心情都没有。   他快速地换了身衣服,戴上帽子口罩便下了楼。   签字的时候,郑曜不经意看见快递单,是国际物流,始发地是美国。   郑曜在玄关的台子上找了把美工刀,顺着顶部的胶带封口的位置划开,发现里面包了一层厚厚的防震膜,防震膜里面,才是真正的外包装。   磨砂黑的外包装纸箱上醒目的 “AKAI” 英文字母,呈 45 度倾斜角印在每一个面上。   郑曜觉得这个单词很熟悉,但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纸箱的里面是泡沫板,最中间是一个手提箱,有一点像上世纪的复古款的便携式行李箱,区别于现在的拉链款,这个箱子是最原始的锁扣。中间是把儿,两边各有一个锁扣,郑曜打开箱子,才看到萧舒渊口中的 “礼物” 的真面目。   手提箱的正中央,嵌了一块厚厚的板子,磨砂的红色外观,有电磁炉那么厚。左半边是以 4x4 的方式排布整齐的正方形按钮;右半边,上半部分是 LED 电子屏幕;下半部分是两排各八个整齐排布的按钮。   郑曜扶着手提箱上半部分的手僵在半空中,顿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是一台型号为 MPC Live II 的鼓机。   全红的机身有一抹显眼的白色英文字母,横亘板面,依旧以 45 度角倾斜地应在机器的正上面,只不过因为按键分布的原因,被自然地割裂开来,字母和字母间有空隙。   郑曜眯起眼睛,觉得这些英文字母莫名有些熟悉,但好像不是英文单词。   他顺着将这几个字母连起来。   ZHENGYAO。   是他的名字的拼音。   他之所以觉得似曾相识,因为以前在公司录歌的时候,录音间也有一台纯黑色的鼓机。   但显然,面前的这一台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   是世上以他名字命名的唯一一台定制款。   手机适时振动了起来,郑曜打开手机,萧舒渊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我这边收到签收成功的短信了,你收到了吧。”   大约是因为不方便接电话,这一次,萧舒渊选择了发文字消息。可郑曜却能自动代入语音版本,他想象了一下萧舒渊说这句话的场景,低沉的声音经过电流刺啦刺啦传进他的耳朵里,肯定一阵儿一阵儿的酥酥麻麻。   郑曜飞快地回复他,“嗯。”   他低头看着自己和萧舒渊的聊天框,没有点退出,也没把手机息屏,就这么等着萧舒渊的消息。   看到顶部 “对方正在输入” 这几个字,郑曜便觉得,就这样一直等下去也很好,因为那是萧舒渊给自己的最大确信。   几分钟过去,萧舒渊的消息如期而至。   郑曜看到半个屏幕都是萧舒渊发来的文字,有些受宠若惊,等他的消息,但也不是让他写小作文。   “曜曜,既然我们现在都知道彼此的心意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送你这份礼物,是希望你继续写下去。我知道你以前经历了什么,也知道失意沮丧是什么感觉,但我还是想你不要灰心丧气,我永远是你最忠实的听众。”   郑曜低着头,来来回回把这篇迷你作文读了好几遍,保持着非静止状态的模式,直到眼眶有些发热,他才赶紧在输入框回复,“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我都记不太清了。”   “经常摔倒的人不怕疼,但爱你的人会心疼。”   “好,那你帮我呼呼。”   郑曜不自觉勾起嘴角,想了想还是决定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萧舒渊,这台鼓机是不是很贵?”   感动归感动,心疼钱是另一码事。   萧舒渊很快回复,“是很贵,全部家当都押这上面了,以后靠你养我了。”   “那我要好好考虑考虑。”   “我要去忙了。”   “嗯。”   郑曜把手机息屏,将泡沫板、防震膜收拾到一起,看着快递箱子上贴的单号,若有所思,最后决定把单子留下作纪念。他小心翼翼地撕了一下,发现粘得很紧,强行撕下来的话估计会面目全非,郑曜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决定另辟蹊径。   他索性把整个箱子都留下,将鼓机的外包装,都整理妥帖后放在了箱子里。这个举动不同于收集鞋盒,更像是郑曜在藏匿自己那颗无处安放的心,所以他要找个地方藏好。   郑曜抬头看了一圈家里面,厨房的灶台下面有很多柜子,用来放大米和油的,每天都要开开关关的,萧舒渊一定会发现。   Pass。   书房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书柜里有很大的储存空间,但萧舒渊每天都要进出,暴露的几率太大。   Pass。   想来想去,郑曜决定放在卧室的床底下,最为保险。   说做就做,郑曜抱着箱子走到卧室,萧舒渊喜欢简约轻奢,因而床单被套也是清一色的黑灰搭配。床单铺在床垫上还多出很多冗余的部分,几乎拖到地上。   他半跪在木地板上,掀起床尾的一角,想把箱子推到床底。三分之一的箱体被轻而易举地推进去了,郑曜加大了手中的推理,决定一鼓作气,但途遇障碍,剩下的部分凸出着在床尾,有点滑稽。   郑曜俯下身,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往床底看了一眼,发现床底下原先就已经推进去了好几个纸箱。   他没想那么多,以为只是萧舒渊将不看的书收纳了起来,放在床底节省空间,当下想的是简单地移动位置,腾出一点点空间来给他放箱子就可以了。   但萧舒渊的书拖拽起来跟郑曜想象中很不一样,不是那种沉甸甸的重,跟地面的摩擦力不是很大,一拖便整个都出来了。   纸箱的顶部没有用胶带封住,拖出来的时候,口子在板上刮擦了一下,整个盖子向上外翻着。   他本来没放在心上,只是淡淡扫视了一眼,忽然瞥见画面里的一小部分,上面印着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第24章   想要评论和海星~   FORCE 组合还没解散的时候,郑曜也发行过一张个人专辑,里面收录了郑曜自己写的六首歌和公司制作的四首歌。   专辑的名称叫做《BREAK》。   当时开会讨论的时候,关于专辑封面的造型,郑曜想要做出一些改变,让粉丝看到的第一眼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因此,没有走他最擅长也最熟悉的阳光治愈的风格,而是走了末世风,未来感很强。   歌曲的创作他也尽量逼自己跳出舒适圈。   时间仿佛又回到当时制作那张专辑的时候。   四年前的他,还是一个满怀希冀的人,团队的人气节节攀升,自己也如愿争取到了发行属于自己的歌的机会。   不停地写歌,不停地尝试全新的曲风。郑曜戒了酒,完全没有一丝想法的时候,会用吃适量的安眠药帮助自己找状态,那是他第一次接触药物的契机。   吃完安眠药很像喝醉酒,在迷幻与清醒中分不清,写了什么,录下了什么声音,只能感觉到笔在纸上落下时沙沙作响的声音,乐器的声音振动着自己的耳膜。那个当下,脑海里没有确切的认知,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出来的效果并没有那么糟糕。   那一个月里,郑曜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每天在工作室里写歌写到凌晨四五点,接着回家补个觉,点个外卖吃,又回到公司继续写。   循环往复。   《BREAK》刚刚发行的时候,反响很好,于是公司决定加印,只不过加印的那一批数量庞大、涉及金额巨大的专辑还没来得及投放到市场,丑闻接踵而至。   剩下的成员仿佛商量好了似的没有转发,帮郑曜宣传。   媒体大肆宣扬郑曜与队友不合的新闻,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队友又纷纷站出来发文,证实对内不合传闻确有此事。   药物或多或少都是具有成瘾性,安眠药不例外,郑曜也不例外。原本只是为了寻找灵感才会服用的安眠药,在他被对内孤立的时期陪着他。   吃完安眠药后,郑曜会进入一种特殊的精神状态,出现 “欣快感”、“满足感”、“止痛” 等效果,他时而觉得自己是登峰造极的音乐家,时而又觉得自己是跌落谷底的可怜虫。   失眠和窒息感同时折磨着他,夜不能寐。   公司两边难做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接跟郑曜解约,这种背后不仁义的事情不会做,况且那时候郑曜的身体情况真的太差,离了公司比留在公司根本没好过到哪里去。   毕竟郑曜真的帮公司赚了很多钱,公司搬迁到新的大楼,初期的规划建筑费用大部分都是靠着 force 赚来的。   公司两边都想要顾及到,努力对外营造 “重情重义”、“体恤员工” 的社会形象,郑曜和队友的关系就这样僵持着,那之后也没有新的回归。   他的身体对药物产生了依赖性,治疗的第一步就是停药。对药物产生的强烈渴求使郑曜停药后,表现出一种强迫性地要连续或定期使用该药的行为和其他反应,难以自我控制。   郑曜在自己的手腕上绑了一根橡皮筋,每当他控制不住想要用药物麻痹自己的时候,就会弹一下手腕上的橡皮筋,警醒自我。疼痛感确实让他在混沌之中找寻到一丝清醒,只不过仅一两天的工夫,手腕就变得红肿不堪。   某一次在短暂浅眠中,郑曜破天荒地没梦见那些令他恶心作呕的画面,反而回到了出道以前的那段时光,他尚且十六七七岁的年纪,风华正茂,拿着一把吉他在别的乐队主唱伴奏。   醒来时满脸的泪痕,他怀念那时自己的一腔孤勇,满身热血,好像天打雷劈都不能击垮他的信念跟意志。   在那之后,郑曜一反常态,时不时会想起过往那些美好的记忆碎片。   他方知,束缚他的永远不是外界的人和事,而是自己脑海里的想法。他对大脑发出的一切声音、制造的一切图像言听计从,所以才永远无法跳脱出大脑给他制造的思维牢笼。   与其反复回忆过往的那些创伤,或是顺着这些负面情绪想下去与这些念头进行纠缠驳斥倒不如像对待顽皮,孩子的胡言乱语般不在意。   合同到期后,其余队友纷纷同公司续约,目的已经很明显,在他们的期待之中,郑曜合同到期后,离开了公司。   这种旧事重提的感觉很奇妙,郑曜说不上来是抗拒还是喜欢,只是那一瞬,最开始的那份初心好像被重新点燃。   郑曜胡乱地抹了一下眼尾,指腹满是湿热的液体。他不信邪地将其余几个箱子全都拖了出来,一些是封着口的,重量和大敞开着这箱很相似。   快步走到客厅,郑曜在茶几上拿起美工刀重新回到房间。   顺着封口的缝隙划开,是更多的专辑填满他的视线。   周围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萧舒渊说过的话在自己的耳边回荡着。   “我家人催我结婚,你是我目前考虑范围内最好的人选。”   “没了吗?我以为你回来是为了拿乐器的。”   “带上吧,我…… 我妈妈挺喜欢你的歌。”   “别太自责,我不赶时间,最重要的是你别不开心,好吗?”   “没有可是,你不吃的话我全吃了啊。”   “我想起来我们单位发了冷饮券。”   “我不是别人,所以你可以不用忍着。”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   “我知道你以前经历了什么,也知道失意沮丧是什么感觉,但我还是想你不要灰心丧气,我永远是你最忠实的听众。”   “经常摔倒的人不怕疼,但爱你的人会心疼。”   ……   原来萧舒渊说从很早就喜欢他,是真的。   原来萧舒渊早就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比他想象中还要更早。   郑曜抬起头,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波涛汹涌,仰起头努力想让自己的眼泪流回眼眶里,但杯水车薪。   他的眼泪并非全都因为感动。   心很疼,比他被误会的时候还要疼。   他倒是宁愿萧舒渊站在他面前抱怨当时他有多难过,而不是现在这幅情景,如果郑曜没发现,也许他永远都不知道。   他已经顺着别人的意,学会了几乎不对别人去宣泄自己的感情,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都会藏在心里,因为没有几个真心盼着他好的人,似乎他但凡一不小心显露出不开心的痕迹,他们反而满意了。   他的拙劣演技在医院那次就已经露出马脚,而萧舒渊,选择了沉默,呵护着他自以为是的尊严。   郑曜在心里暗暗骂萧舒渊是笨蛋。   因为他的尊严在萧舒渊的爱面前不值一提。   他过惯了躲躲藏藏的日子,认识那位狗仔也完全是机缘巧合。当时在医院病房里,郑曜满心欢喜地等萧舒渊带他回家,得知记者媒体要来医院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像以往那样,准备逃跑。而是想着萧舒渊还在楼下,想着他会不会被记者拍到正脸,想着他的照片会不会在网络上流传,想着他的工作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他很失败了,没有多大的能力,别人眼里他是一个谁都可以拿捏的软柿子。   他已经习惯了外界对他的恶意,不管什么人对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他都可以忍。欺负他可以,误会他可以,网络暴力他也可以,但如果那些人一旦对萧舒渊产生了不利的威胁,郑曜一定会反击回去,义无反顾。   可是他又失败了,他让萧舒渊先走,却被萧舒渊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被他圈在门板上质问。   郑曜后知后觉才明白自己又多蠢,多么的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萧舒渊从来没有想过要当逃兵,在爱上自己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跟自己站在了同一战线。   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单独让自己面对那些流言蜚语。   郑曜到现在才知道。   他到现在才知道。   郑曜回到客厅,抱着那台 MPC Live II,看着上面的自己名字的拼音,用指腹一下一下的轻抚着。   他的名字原本是没有生命的,是萧舒渊,赋予了它生命。   沙发上还放着被子枕头,因为郑曜的睡眠一直不太好,他也去看过心理医生,医嘱他记不清了,只记得什么 “领地意识”。   失眠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慢慢变好的,只是在和萧舒渊住在同一屋檐下,好像比以前好了一些。   医院那晚跟萧舒渊一起睡,也不错。   昨天晚上跟萧舒渊……   甚好。   没头没脑的,郑曜突然觉得沙发上的枕头被子看着很碍眼。他疾步走到沙发边,一把摞起抱到了卧室,拆了外面的被套和枕套放进了洗衣机里,像是在跟过去告别一般庄重。   往后时光,雁过留声也好,踏雪无痕也罢,都是他对萧舒渊心动的锦上添花。 第25章   复工!   “旅游?”   晚饭的时候,萧舒渊听到郑曜的提议,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手中的动作停顿了几秒,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向郑曜的眼睛,寻求确认。   “嗯。” 郑曜点了点头。   萧舒渊没说话,不是没有时间,而是受宠若惊。   但内心又莫名觉得又在情理之中,因为从他下班回到家,便感觉到了一件事——郑曜今天很反常,意外地粘人,意外地主动。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今天做晚饭的时候,厨房里发生的一幕。   “萧舒渊,我来帮你切菜。”   郑曜一向都很照顾别人的想法,萧舒渊下班以后回到家,郑曜帮着一起择菜、洗菜,把准备工作都做得妥当,就差要拿着刀给萧舒渊切土豆丝了。   但是他那双手就算他自己不当回事,萧舒渊也宝贝得不得了。   那双弹吉他、按键盘的手指,要是被切破了一小个伤口,那都堪比是在他萧舒渊心上划了一刀。   “不用,你去客厅看电视,菜很快就好了。” 萧舒渊一边驾轻就熟地对半切开一个西红柿,接着均匀地将其切成几瓣,没过几秒,他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你饿了?冰箱里有……”   他没能将这句话说完,因为被郑曜打断了。   “我不饿。”   萧舒渊噤声。   也因为被郑曜从后面抱住了腰,并且感觉到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在自己的后背上蹭了蹭,紧接着又自顾自地重复了一遍,“萧舒渊,我不饿。”   中间大概停顿了几秒钟,郑曜很小声地嘀咕,“就是想抱抱你。”   他的脸是贴在萧舒渊的后背的,因此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   萧舒渊斗胆猜测了一下郑曜的情绪应该是有点低落的,随着菜刀放到了砧板上的声响,他试探地问,“怎么了,不开心?”   “没有。” 郑曜摇了摇头,萧舒渊随之感觉到背后痒痒的。   “真的?那你转过来我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正欲转身,跟郑曜面对面,想要看清楚此时此刻郑曜脸上的表情。   郑曜抱紧了萧舒渊的腰,“不要。”   “听话。” 萧舒渊挣扎着想去松开郑曜的怀抱。   “不许动。”   一把由郑曜的右手比划出来的 “手枪” 的口子抵在了萧舒渊的侧腰上,他还刻意学着警匪电影里的那样刻意压低了嗓音,颇有威胁之意。   今天之前,萧舒渊并不知道郑曜还有玩角色扮演的爱好,他觉得新鲜得很,于是顺着郑曜的意思,十分配合地半举着手,“好好好,警察先生,我犯了什么错?”   郑曜微微仰起头,看着萧舒渊的后脑勺,不动声色地勾起了嘴角。原本有些透不过气的胸口,无端被注入一些空气。   “事已至此,你还想继续装?” 郑曜扬起语调,“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真的不知道,我就一好好公民。”   “你犯了盗窃罪。” 郑曜煞有介事地说。   萧舒渊停顿了几秒钟,觉得这个罪名的确言之有理,他轻笑了一下,无可奈何地点头,“这,倒是事实。”   郑曜着实没料到萧舒渊会爽快 “认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正在他认真措辞的那几十秒里,萧舒渊抓住了反客为主的机会。   他见郑曜不再说话,顺势攀上覆在他腰间的郑曜的手掌,轻而易举地握在了手里,手臂发力将郑曜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随即攻防易位。   萧舒渊双手撑在了灶台上,将郑曜给圈住了,两侧的口子都被萧舒渊的手臂上了两道人形锁。   出口都堵住了,郑曜被迫跟他面对着面,两人离得很近,几乎是鼻尖碰触着鼻尖,只见萧舒渊嘴角勾起得逞的笑。   “警察先生说我犯了盗窃罪,那我就一不做二不休,再向你偷个吻。”   言罢,萧舒渊低头,吻住了郑曜的嘴唇。   要说郑曜哪里变了,那大概就是变主动了。   先有厨房跟萧舒渊角色扮演,后有饭桌上主动提出要一起旅游,这连环糖衣炮弹打得萧舒渊措手不及,几乎分不清东西南北,恨不得原地起飞。   但面上依旧保持镇定自若的样子,“你说的对,我们应该出去看看。”   郑曜这才完全绽放笑颜,“嗯。” 第26章   想要评论和海星~么么哒!!   晚上睡觉,郑曜以 “白天不小心把咖啡撒在被子上了” 为由,煞有介事地告诉萧舒渊,被子干不了,他要跟萧舒渊一起睡,像昨天晚上那样。   郑曜也不知道是做贼心虚还是怎么的,说话的时候有些磕磕巴巴,但至少这个幌子在逻辑上还能说得过去。他把自己洗干净了乖乖躺平了,等着萧舒渊处理完工作回卧室。   “还没睡?”   反手带上房门,萧舒渊的视线与郑曜望眼欲穿的眼神短暂碰触。   郑曜轻轻翻了个身侧躺着,一只手撑着下巴,光明正大地打量萧舒渊,“嗯,等你。”   萧舒渊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一口气,心想郑曜现在打直球的功夫真是大有长进了。   他气沉丹田,努力让心里那团火下去。   掀开被子的一角,萧舒渊躺进被窝,接着郑曜暖呼呼的身体便贴了上来,这投怀送抱也并非毫无节制,郑曜张弛有度,距离控制得亲近而不过分。   如他所愿的那样,下一秒,萧舒渊的手便揽住了他的腰,自下而上,轻轻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怎么突然想去旅游?”   郑曜放下手臂,躺进萧舒渊的怀里,在他的肩窝处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了,“在家有点无聊。”   “嗯。”   萧舒渊表面装糊涂,心里揣着清醒。   但只要是郑曜说的,他都愿意去相信。   他还记得刚开始的郑曜是什么样的,因为忘记带口罩跟帽子,待在自己车上左右为难、不肯下车的样子。   而现在,郑曜说他想去旅游。   萧舒渊很开心,郑曜拥有了直面流言蜚语的勇气。他还单纯地觉得是郑曜的内心变强大了,殊不知他才是郑曜最坚强的、赖以生存的后盾。   萧舒渊一只手臂给郑曜枕着,另一只手放在胸口,一下一下地点着被子,“鼓机试过了吗,怎么样?”   “很好用,但是还不是玩得特别溜。等我再熟悉两天,就能很快上手了。” 郑曜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萧舒渊的手指。   “有想去的城市吗?”   “没有,都听你的。你的假期不是三天吗,我们去近一点的地方。”   “隔壁省的 J 市还不错,国潮音乐做得挺好的。”   郑曜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萧舒渊,你不要总是迁就我,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对国潮音乐感兴趣的?”   “在你的个人专辑《BREAK》里面,我觉得你的个人风格已经很明显了。你之前说过,不做偶像的这三年,你过得很快乐。” 萧舒渊勾起嘴角,觉得郑曜执拗的样子有点可爱,但他知道郑曜拿自己无可奈何。   “对,因为没有了那些条条框框的管束,我能用自己的方式生活。” 郑曜的指腹划着萧舒渊的掌心,常年弹吉他的指尖长出了薄薄的茧,挠得萧舒渊心头发痒。   “你的条条框框,能再说得具体一点吗?”   郑曜若有所思道,“FORCE 的昙花一现,暴露了多国籍偶像组合的弊端,各成员之间的文化的碰撞,难免会出现队内意见不统一,资源分配严重失衡是最大的问题。”   “这是在资本作用下的弊端,不可规避。那除了这些呢,你还喜欢音乐吗,想继续吗?”   “当然喜欢,当然要继续。”   “我也喜欢你的音乐。”   郑曜的耳尖攀上红晕,“…… 不带你这么突然表白的。”   “不是突然表白,是我的真心话。” 他重新回握住郑曜的手,“曜曜,现在没有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了,你可以做自己想要的音乐。”   临近假期,学校发了一笔降温费,又正值期末考试周,萧舒渊的课也结课了。要到七月初,全年级组织期末考试,他看了一下自己的课表,算了算有一段时间连在一起的,他能放三天假。   三天两夜的旅行,不用收拾太多行李,带三两件换洗的衣物,日用品,他和郑曜的物品加起来装进一个 24 英寸的行李箱还绰绰有余。   他们是自驾游,到达 J 市路上只用了一个小时,提前预定的酒店在市中心,离他们这次要去的古街很近。虽然是古街,但一年到头,国内外的游客都络绎不绝,还没到暑假,因而尽管在市区商圈,人流还没有到达乌泱泱的地步。   白天的气温很高,到达酒店正是阳光直射最热的时候,郑曜在酒店里点了外卖,两人吃完之后眯了一个小时不到,外面依旧天光大亮,于是他们开了电视,选了一部喜剧电影打发时间。   暮色渐浓,不再骄阳似火,这条古街本来的面貌才慢慢在眼前显露出来。   不同于司空见惯的起到照明作用的路灯,古街两边取而代之的,是红灯笼发出赤红的光,与天边的晚霞遥相呼应,烧红一片。   这条古街集民俗、休闲为一体,沿路上府邸、民居、客栈、商铺等坐落其间,青瓦错落有致,青石板路蜿蜒前行,鲜红的灯笼点亮了临街的屋檐,古色古香的景致让人恍若时空倒流,回到了千年前的商业闹市。   有卖手工小玩意的摊位,如糖人、皮影、含有中国元素的挂件,也有路边表演古琴的年迈艺术家,身着长衫,手指灵活地拨动着琴弦,沁人心脾的旋律便缓缓倾泻而出。   气温已经比白天低了好几度,但夏天带着帽子和口罩肯定会闷热,衣服背后已经被汗渗出浅浅的印迹,可郑曜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驻足痴望。   虽然帽子口罩将他遮得严严实实,但萧舒渊也能看出,郑曜听得很认真,很入迷。   “喝点水。”   郑曜这才如梦初醒般转过头,接过萧舒渊递来的矿泉水,将口罩拉下至下巴,咕噜咕噜往喉口灌进几口冰水。   “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有。”   “说来听听。”   “古典乐很美,” 郑曜重新将口罩拉上,遮住了半张脸,声音听着闷闷的,“跟流行音乐结合会更美。”   “看来这次把鼓机带着是带对了。”   郑曜转过头,与萧舒渊相视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晚上回去我试试。”   天完全黑了下来,黑漆漆的天空衬得高挂的红色灯笼更加鲜艳,街上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萧舒渊和郑曜并排走着,忽然感觉到手心一阵温热。   郑曜牵住了他的手,帽檐被压得很低,萧舒渊看不见郑曜的表情,只见到郑曜贴近了说,“人多起来了,你不许把我弄丢了。”   萧舒渊稍稍加重手里的力度,“好。” 第27章   他们手牵着手,在古街上逛着。各色各样的特色小吃几乎叫人看花眼。有冰粉、钵钵鸡、蛋烘糕、蛋筒、棉花糖、冰糖葫芦……   路过好几个卖棉花糖的摊位,郑曜每一次都会多看几眼。   “买串棉花糖?” 萧舒渊把人给拽住了,不让他继续往前走了,语气听起来不像是询问,更像是个陈述句。   那时候郑曜并不知道,从今往后的每一天,每每他和萧舒渊在一起的时候,但凡他多看了两眼的东西,萧舒渊都会默默记在心里。   郑曜第一反应是拒绝,“不要了吧,幼……”   “你想吃,就买。” 萧舒渊拉着郑曜走到了一个人多的棉花糖摊位,不等郑曜继续说,自作主张道,“老板,要一串棉花糖。”   “好嘞!要什么口味的?有原味的,还有无敌混搭彩虹棉花糖。”   萧舒渊朝老板点头示意了一下,继而侧过头,伸出手,弯曲食指在郑曜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郑曜小朋友,你要什么口味的?”   郑曜的态度软下来,眼珠子在眼眶转了一圈,才老老实实地回答,“无敌混搭彩虹糖口味的。”   “成。” 萧舒渊转头,“要无敌混搭彩虹糖口味。”   “好的,您稍等!”   “谢谢。”   “客气了。”   老板边说边熟练地拿了一根竹签,悬空在机器上,一圈一圈地匀速转动着手中的竹签,短短几秒的功夫,棉花糖像是不断膨胀的云朵,有了具体的形状。   拿到手之后,两人才体会到了这个名字的深意。   原本以为这个棉花糖只是名字听起来繁琐了点,但没想到比原味棉花糖大了整整三倍不止。   棉花糖是拿在郑曜手里的,萧舒渊歪了歪头,颇有兴趣地打量着他。这份棉花糖比郑曜的头都大,他把口罩拉至下巴处,食指与拇指指腹撕了一小块棉花糖,再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   让萧舒渊不禁联想到仓鼠进食的样子。   “曜曜。”   “嗯?”   郑曜正认真品尝着,闻声转过头,才发现中了萧舒渊的圈套。   此刻萧舒渊正举着手机拍他。不知道是在拍照还是录像,他举着手机迟迟没放下,望着屏幕的眼里满是温柔的笑。   “萧舒渊,你偷拍我?”   郑曜佯装不悦,凶神恶煞地先是对镜头比了个鬼脸,煞有介事地 “嗷呜” 叫一声,很快又被自己给逗笑,彻底破功。   他恢复正色,朝镜头比了个耶。   这个棉花糖像是唤醒了郑曜的童心,打破他内心最后一层名为 “顾忌” 的伪装,接下来的路途,他表现得比先前自在得多。   看到钵钵鸡时的郑曜是这样的:“萧舒渊,我想吃凉串串!”   看到糖人时的郑曜是这样的:“萧舒渊,你想吃糖人吗?好的你想吃。”   前面有一家商铺大排长龙,萧舒渊和郑曜顺着队尾往头部看过去,牌匾上赫然写着 “烤鸡” 两个字。   考虑到人群比较拥挤,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小吃着实有些碍事,郑曜吃不完又舍不得扔,干脆把手里的其他吃得也塞进萧舒渊怀里,让萧舒渊拿着棉花糖在门口等他,他一个人吭哧吭哧地走进了烤鸡店里。   萧舒渊低头望了望怀里被郑曜塞的满满当当的各式各样的串串,被放在一个圆筒形的大号纸杯里,紧接着又抬头望着郑曜远去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他这是,被郑曜丢下了?   郑曜已经走进了店里,萧舒渊能看到人群里,戴着棒球帽的他,后脑勺露出一小部分翘起的头发。   他学着郑曜的样子,撕下一小片棉花糖放进嘴里,几秒后便不禁蹙眉——他觉得还不够甜。   在尝到了郑曜这块小蛋糕的甜味以后,任何东西的甜度都赶超不了。   “萧,舒渊?”   萧舒渊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声音不是郑曜的。   与此同时,一张英气俊秀的面孔映入他的眼帘,是一张来自记忆深处的、阔别多年的脸。   但不论过去多少年,萧舒渊都对着这张不俗的皮囊喜欢不起来。   萧舒渊是在初三的时候发觉自己跟其他男生不太一样的,他是在高中的时候跟家里人出柜的。   高中是寄宿学校,想着同一个寝室的四个人,将来是要相处三年的,萧舒渊也在宿舍里和其他人公开了自己的性取向。   他投之以桃,期望报之以李,只是那时候的他涉世未深,良好的家教并没有教会萧舒渊人心叵测这个道理。   陈勤继续说道,“真的是你!你一个人过来旅游吗?”   萧舒渊别开视线,满脸的淡然,“没有。”   “我真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   “我也没想到。” 萧舒渊不冷不热道。   “你怎么样啊,我们,有十年没见了吧,自从高中毕业,哈哈,说到高中,那时候你是最受欢迎的。”   萧舒渊的确是最受欢迎的学生之一。   每一天早上到教室,萧舒渊的课桌上和抽屉里放着好几份不同的早餐;课间总会有一些基础不太好的女孩子来问他数学题,刚开始只是班里的,到后来别的班的也来问;篮球比赛的时候,观众席间不乏支持他的呼声与喝彩声……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性取向,同时也懂得人与人之间应该如何正常相处交往。   陈勤,当时作为萧舒渊出柜时第一个支持他的人,转头就将他是同性恋的事情告诉给了老师同学,让萧舒渊变成他们眼里的异类,在周围的不怀好意的眼神中度过剩下的学年。   表面上说着支持同性恋,实际上讨厌同性恋。   如果不是互联网发达的现在,各种社交软件如雨后春笋般的出现,萧舒渊永远也不知道,讨厌同性恋的陈勤,到了大学,也成了一个同性恋。   萧舒渊对陈勤的话兴致缺缺,“是吗,我不记得了。”   陈勤干笑着,试图暖起这个高温天都热不起来的场子,继续找其他话题聊,“对了,我换手机号了,以后要常保持联系,你记一下?”   “我手机没电了。”   “没事,我带了笔。” 陈勤低着头在挎包里翻找了三两下,抬起头时脸上掩饰不住的尴尬,“不好意思啊,就带了支笔,号码我写在你手上吧。” 第28章   “老板,要一只烤鸡。”   “要加辣吗?”   听到辣字的郑曜顿时两眼放光,他口味比较重,喜辣,但萧舒渊喜甜,于是他回答,“微辣。”   烤鸡的分量很足,拎在手里沉甸甸的,郑曜从拥挤的店里走出来,一眼便看见了等在原地的萧舒渊。   但此时此刻,萧舒渊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手里好像还拿着一支笔,正在萧舒渊的手背上写着什么。   身穿军绿色工装连体衣,身材颀长,比例优越,和萧舒渊有点相似。但两个人周身散发的气质完全不同,虽然对方嘴角带笑,却并非发自内心,而是轻浮的、嘲讽的。   萧舒渊抿着唇,嘴角微微下垂,厚重的镜片挡住了他眼里的情绪。虽然郑曜很少见到他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但已经很明显了,他在抵触。   郑曜有些心急,加快了脚步走过去,一边提高了音量,“萧舒渊。”   萧舒渊望向郑曜,两人视线碰触在一起的那刻,萧舒渊的表情才稍微变得轻松了一些,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   他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小跑着回到萧舒渊身边,第一件事就是站在了他身前,将萧舒渊牢牢地护在自己的身后,“先生,请你好自为之。”   郑曜比萧舒渊矮了小半个头,身形也更瘦削些,不能完全挡住萧舒渊,却像个炸毛的小狮子一般,就这么挡在他前面。   陈勤有些意外,上下打量郑曜一番后,眼底里的轻蔑转瞬即逝,视线直接穿过郑曜望向他身后的萧舒渊,很快露出笑脸,“你误会了,我是萧舒渊的高中同学,我叫陈勤。”   郑曜没退让半步,而是转过头询问萧舒渊,“是吗?”   萧舒渊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从后面贴近了郑曜的后背,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点头,“嗯。”   “噢。” 郑曜答应了一声,一脸吃瘪的囧样。   陈勤的神情肉眼可见变得得意,他将黑色签字笔盖上笔盖,对着萧舒渊粲然一笑,“保持联系。”   “再见。” 萧舒渊牵起郑曜的手,“我们走吧。”   郑曜仍他牵着,一路上,尽管他能感觉到萧舒渊在那个当下满脸都写满了抵触,有意和陈勤保持距离,可回想起方才陈勤临走时给萧舒渊的多情的笑,以及对自己的那个具有隐喻、暗示意味的笑容,郑曜就感觉心里像是着了火,越烧越旺。   他压抑着心里的不悦陪着萧舒渊走了一段路,直到确定不会再被萧舒渊的高中同学看到,郑曜才有些抗拒地松开手,“有点热,别牵着走了。”   郑曜加快了脚步,走到萧舒渊前面去,两人隔了有一米的距离,不用照镜子郑曜都能猜到他自己现在的脸色。   回去的路上,郑曜都没再说过话。   萧舒渊也眼观鼻鼻观心,不去触郑曜的矛头,自觉地跟在他身后。   随着 “滴” 的一声,房卡刷开房门,接着换鞋走进房间,动作一气呵成。萧舒渊看着郑曜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床边,他走在后面,这会儿还站在门口,郑曜背对着他,看不到郑曜此时的神情。   萧舒渊暗自叹了口气,换了鞋,打算去卫生间的水池边上,把手上那串晦气又碍眼的数字洗掉。   这个想法刚在他的大脑里形成,还未来得及付诸于行动,说时迟那时快,赌气的那位小朋友从床上站起来了,穿着拖鞋踩得木地板蹬蹬响,走进了卫生间,接着门被关上了。   萧舒渊以为他只是上厕所,于是站在洗手间门口,有序排队,等着郑曜出来,他再进去。   卫生间传来水龙头哗哗流水声,但唯独没听见厕所马桶冲水的声音。很快,门开了,郑曜走出来的时候,依旧是气冲冲的样子,和萧舒渊打了个照面,差点撞到他怀里。   好在郑曜及时刹住车,不情愿地抬头看了萧舒渊一眼,索性拉着萧舒渊的一只手臂,“跟我过来。”   萧舒渊跟着郑曜在床边坐下,这才看清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条白色的毛巾,用水打湿了。   郑曜将毛巾对折两次,“把左手伸出来。”   萧舒渊虽然不明所以然,但是还是乖乖伸出了左手。   随即他感觉手背一阵温热,湿热的触感很快蔓延整个手背——郑曜低着头认认真真擦拭他手背上的那串手机号码。   郑曜的鼻子很挺,低下头的时候鼻尖微微翘起,精致又可爱。   萧舒渊强忍笑意,反其道而问之,“你就不怕我不高兴?”   郑曜把头垂得更低了,但耳尖染开的红晕出卖了他。他微微蹙眉,似乎是在生气,但手里的动作却是温柔至极,“他在你手上写字的时候你才是真不高兴,真该拿面镜子给你照照。”   “他对你有意思,他是不是高中的时候就看上你了?”   萧舒渊看着郑曜面红耳赤,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他的心随着这股节节攀升的温度,好像有什么也随之在慢慢融化,土崩瓦解。   他将高中时事情的原委讲给郑曜听,听完了之后,郑曜气鼓鼓地说,“没想到有生之年被别的男人挖墙脚。”   紧接着萧舒渊听到郑曜很小声地抱怨了一句,“你喜欢的人是我。”   萧舒渊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郑曜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点都不好笑。”   萧舒渊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软软嫩嫩的腮帮子上戳了一下,“小醋精。”   他认真地说,“嗯,我喜欢的人是你。” 第29章   他们走过了许多条古色古香的街道,路上走走又停停,听到了不同的乐器的演奏,郑曜也用手机录下了不同乐器演奏出来的声音,有古琴,古筝,琵琶,快板……   这一趟古街之行,让郑曜找到了一些创作的灵感。他先前一直陷入了流行音乐的死循环,出不去那个大圈,而这次和萧舒渊出来,明白了何为不破不立。   感受到了古典乐的魅力,也发现了古典乐和流行乐结合的可能,这一趟,是盆钵满盈。   “我要去洗澡了,你要跟我一起吗?” 萧舒渊脱下后背印了汗渍的短袖,朝郑曜投去询问的眼神。   郑曜在沙发上坐下,按下了鼓机的开机键,屏幕上的 LED 屏幕发出红色的光,“你先去洗吧,我想玩会儿鼓机,刚好也把今天录下的声音导入进去。”   他当然知道萧舒渊安的什么心。   萧舒渊这个人,表面上一本正经,实则一肚子坏水。今天晚上要是跟他一块去浴室洗澡了,那郑曜估计得到明天中午才能醒。   原因,不言而喻。   郑曜用数据线将自己的手机连到 MPC Live II 的 XLR 接口,将手机里的录音文件导入进去。他选择了古筝的音色作为一轨的伴奏,将默认值为 100 的音量调低到 77。   如果再创建新的轨道就可以录入人声,使用并轨录制,最高可以录制 16 轨,这样就可以挑选状态最好的人声来完成作品。   Looper 录音和鼓机结合在一起,是现在比较前卫的一种音乐编曲创作方式,形成贝斯—鼓机—调音台的信号链。需要先设置一个适合弹伴奏的预设,进入 looper 乐句循环模式,同时踩下踩键,就可以进入 looper 模式。   郑曜没有把贝斯带过来,他现在在做的,就是整合出一段完整的伴奏音乐,届时再用贝斯或者吉他弹出 solo 的部分。   MPC Live II 的优势是显著的,在旧版本的基础上,这一版自带了非常丰富的音色,合成乐器、鼓组节奏、模拟合成器都有更多选择,完全不用担心音色不够的问题。除了可以制作节奏以外,鼓点节奏可以和琶音一起,外界鼓机不存在了。   且录制也很有条理,鼓组和乐句是两个独立的轨道,选择了整套鼓音色之后,乐手可以直接演奏。演奏旋律的时候,不仅可以单独录制人声和 Bass,双音色也可以实现。   接着他清唱了几句歌词,录进去之后,先加入了一段清澈的低音,接着加了一段 Bass。各种各样的音效一层层叠加上去,旋律变得厚重、多变起来。   那些复杂想按键,在郑曜的手中,仿佛指尖施了魔法,好似能妙手生花。   萧舒渊洗完澡之后走出来,便看到的是这幅景象。先前郑曜距离他太过遥远,仅仅只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而现在,郑曜就在他眼前,是他一伸手就能够触及的距离。   诚然,工作时的郑曜,无疑是发着光的。   萧舒渊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连忙把眼镜戴上,眼神几乎恨不得粘到郑曜身上。想走过去拥抱郑曜,又怕会打扰到他,只能坐在离他不远处的座椅上,一言不发地观察着他。   创作是一件孤独的事,萧舒渊一直都知道。   可他会竭尽所能地,像现在这样,陪着郑曜。   让眼前的这个人,永远都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他正如是想着,猝不及防地被郑曜的一个回头,视线触及到了一起,郑曜原本蹙在一块儿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嘴角有笑意,“萧舒渊,你洗好啦?”   “嗯。” 萧舒渊重新低下头,认真擦头发。   他只裹了一条浴巾,上半身不着寸缕,健美的身材一览无余。郑曜怀里抱着鼓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还要一会儿才能结束,嗯…… 你有两个选择,一,你先睡觉,二,你可以抱着我,我编曲。”   萧舒渊的嘴角浮现一点笑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郑曜,拍了拍自己裹了一条浴巾的大腿。   郑曜绽放笑颜,坐到了萧舒渊腿上,任由萧舒渊从背后抱着他,手指灵活地处理着各项音效。   萧舒渊的下巴搭在郑曜的肩头,看着他各种操作,虽然他看不懂。   “你想试试吗?”   萧舒渊如实回答,“我不懂这个。”   “我教你。”   萧舒渊看了一眼地上放着的小物件,“地上的这个是什么?”   “这个叫循环录音效果器。” 郑曜将其捡起来,“这个一般是放在脚边,不用吉他也可以,什么声音都可以录进去。”   “A 键是倒带功能,踩一下,倒放,恢复正常。B 键是一个半速,放慢一倍。C 键有好几个功能,录音、暂停和删除都是它。录好的那一段,快速的踩两下是暂停,叠加是踩一下,叠加一轨,再踩一下就能回到正常的循环。”   郑曜握着萧舒渊的右手,握住了他的食指,在鼓机某个键上按了一下,鼓机发出有弹性的重金属的低音打击乐的声音,郑曜转过头去看萧舒渊,“这个是地鼓,很多电子音乐里面听到的 techno、house 被广泛应用。”   萧舒渊又按了一下那个键,似是在努力体会郑曜的感觉,“有点复古的味道。”   “对,它就是走的八十年代复古风,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类似于 old club。”   “你没带吉他过来,也能编曲吗?”   “能呀。我现在用曲库的素材编伴奏,然后回家用吉他录制 solo。”   “伴奏和 solo 可以调音吗?”   “如果只是单纯的两轨的话,就可以通过播放音量来调整伴奏和 solo 之间的音量平衡。如果有很多轨的话,可以通过录音的音量来确定每一轨的音量。” 郑曜握着萧舒渊的手指,又按了另一个键,“它们每一个键都各司其职,有不同的音色节奏,这个是 beat 键。”   他像儿时老师教写字那样,握着萧舒渊的手指,每个按键都试了一遍。   “其实你身上也有一套类似的音阶表。” 萧舒渊举一反三。   郑曜被萧舒渊的这个比喻弄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萧舒渊轻笑一声,手指指腹轻轻捏了捏郑曜的耳垂,“比如,这里,是最基础的音调。”   意识到萧舒渊表面是在讲音阶表,实则是在说荤话,郑曜的耳垂一下子染上红晕,“萧舒渊!你混蛋。”   “我混蛋?” 萧舒渊重复了一遍,手掌探进郑曜的上衣里,去挠他腰间的痒痒肉,“那我就混蛋这一回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萧舒渊…… 痒、停下!”   “叫你说我混蛋!”   “哈哈哈哈……” 第30章 (二更)   指尖环绕章节阅读, 有个人爱你很久。   郑曜花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才把副歌部分给完成了,按下确定键的时候,他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面孔,是萧舒渊。   打开微信的置顶,郑曜准备把这个文件传送给萧舒渊,一段五十多秒的 demo 被他反复确认。   担心萧舒渊听完之后的反应不热烈,担心萧舒渊不喜欢,担心自己许久没能写出歌的灵感不中用。   郑曜没能发出去,因为考虑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又看不到萧舒渊听到这段的反应。   他为什么自己不能去找找萧舒渊?   于是编辑好的文字被一个个删掉,变成了郑曜的语音消息,“萧舒渊,我能来学校找你吗?我想给你听 demo。”   过了几分钟,萧舒渊的文字信息回复道,“可以。”   紧接着,又一条信息弹出来,“我帮你叫了车,一会儿到家楼下。”   “嗯嗯。”   按照萧舒渊发的位置信息,郑曜找到了他所在的教学楼,接着到了三楼,根据教室的号码找萧舒渊平时工作的生物工程教研组办公室。   这并没有花费郑曜多少时间,因为刚上三楼,便在楼梯的转角处听见他熟悉的声音。脚步都不自觉地放轻下来,郑曜探出脑袋,不到一秒又立刻收回,他看到了萧舒渊和一位男老师。   “谭老师,新婚快乐。”   “谢谢萧老师,你也加把劲儿。要是有中意的人,千万别闷在心里,我和我老婆就是这样的,我不说她不说,差点儿这辈子就这么错过了。哦对了,上次你问我的那件事,其实她不是你的家人,是你喜欢的人吧?”   萧舒渊莞尔一笑,“我要是再在您面前装,那可就是班门弄斧了,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是啊,关心则乱,微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谭铮继而问道,“我今年能等到你的好消息吗?”   萧舒渊轻笑,声音中掩饰不住的欣喜,“当然。”   “喔?这么有信心啊,看来这件事情八九不离十了。她也是老师吗?”   “不是,我爱人他是艺术家,有很多新奇的灵感。”   “行,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回见。”   随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谭铮消失在在走廊另一端的尽头。萧舒渊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站在走廊上,望着外面,阳光正好。   而郑曜,靠在转角的墙壁上,极力让自己的呼吸声保持平稳,但仍然无济于事,情绪使然的泪水令他眼眶有些发热。   以前,郑曜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现在他知道了,就是无时无刻,随时随地,都想见到他。   其实并不是想要给萧舒渊听歌曲的 demo,只是他想见而已。   看着萧舒渊提起自己时嘴角勾起的自豪的笑,郑曜才知道,不论过去也好,还是现在,萧舒渊都以自己为骄傲。   郑曜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也让萧舒渊发现了他的行踪,他依旧是戴着帽子口罩,一如当初和萧舒渊迷迷糊糊去民政局领证那样,但视线相触的那一瞬,却又是心照不宣的会心一笑。   他走到萧舒渊身边,“我饿了,萧老师什么时候才下班?”   “让你在家等我你又不肯。”   “嗯,不肯,想你,想见你。”   萧舒渊佯装嫌弃地别过头,“你上哪学的这些花言巧语?”   “你忘啦,我是个歌手。” 郑曜冲他眨了眨眼,颇有炫耀之意,“写歌的,写作的,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骗子。”   “那你打算骗我多久?”   “一辈子够了吧?”   “毛估估差不多。” 萧舒渊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嘴角隐秘地抽动了一下,继而正色道,“晚饭吃火锅?”   郑曜微微蹙眉,“火锅太腻了。”   “那,参鸡汤?”   “太清淡。”   “日料呢?”   “吃太多次了,不要。”   “郑曜。” 萧舒渊这样叫他的名字,只是语气里全然没有不耐烦。   “噗!” 郑曜忍俊不禁,他走到萧舒渊身边,因为两人身高差了一个头,所以郑曜需要微微抬起头看他,“萧舒渊,我开玩笑的。”   他出手指,在萧舒渊的嘴上笔画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你想吃什么,我都陪你。”   (正文完) 第31章 番外一 ? 两年后   评论海星摩多摩多~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末。   午饭吃到接近尾声的时候,萧舒渊正轻车熟路地准备收拾餐桌,郑曜连忙摁住了他的手,“碗我来洗!” 边说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你歇着,我给你弄水果吃。”   “……”   萧舒渊没说话,颇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尽管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成,但面上没显露半分知情的神色。他看着郑曜迅速溜进厨房,接着很快又端着一个水果盘走出来。   “吃荔枝,壳我都给你剥好了!” 郑曜眨了眨眼,“你尝尝,好吃吗?”   又装可爱。   萧舒渊在心里说道,但他又最吃这一套。   “好吃。”   “那我去洗碗啦!”   郑曜仿佛胜券在握,洗碗的间隙还哼着歌,萧舒渊听出来了,是他最新写的那首。   荔枝被咬破的瞬间汁水四溢,郑曜是偷偷准备的,还放在冰箱冷冻层冻了一段时间,拿出来的时候还冒着冷气,但没有结冰,清凉又解渴。   越是吃到后面,萧舒渊反而越觉得口干舌燥。   郑曜穿着棕色围裙,显现出他精瘦的腰身,做家务的动作愈发灵活。   这一切事情的起因,都源于大半个月前,郑曜的微博收到的一条私信。   萧舒渊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给自己打电话时的郑曜,声音听起来有多么的欣喜若狂。   “萧舒渊!我今天登微博的时候看到有家 livehouse 私信我,要我去给他们唱歌!”   他原本只是在音乐平台上传原创歌曲,互联网大时代,几乎无所不通。一位视频创作者在取得授权的情况下,用了郑曜的一首歌作为背景音乐,让他的歌曲获得了很高的曝光度。   郑曜的事业渐渐有了一些起色,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萧舒渊不太了解 livehouse,只知道当天下班回到家,郑曜将短袖推到胸口,给萧舒渊看他肚子上薄薄的一层肥肉,愁眉苦脸地说要减肥。   而他口中的减肥方法,就是,不吃米饭,只吃低卡的食物,水煮西蓝花,白灼鸡胸肉。以前最爱吃的可乐鸡翅现在也只是浅尝辄止,一顿最多吃一个。郑曜一个星期以内瘦了挺多,哐哐掉秤,瘦了小五斤左右。   除开一些大是大非上的原则,萧舒渊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他所有原则的制定都源于郑曜。   只是过了一个星期以后,在看到仅靠节食减肥而精神不济的郑曜时,萧舒渊觉得他不能再这样惯着郑曜了。   这种减肥方法,太不健康。   好巧不巧,郑曜不喜欢运动。   结合他今天中午对自己大献殷勤,萧舒渊完全有理由怀疑,这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别有企图。   萧舒渊决定,先发制人。   郑曜哼着歌哼到一半,忽地感觉后背一热,紧接着萧舒渊的手边环住了他的腰,嘴唇似有若无地摩挲着他的耳垂。   “萧舒渊,你摸摸,我的腰上肥肉还多不多?” 他讨赏似的挺起了腰杆,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得意。   萧舒渊抱了他,郑曜就更加觉得,他这次的计划能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如果,下一秒,萧舒渊没说这句话的话。   “再过半个小时,两组引体向上,三组伏地挺身。”   毫不夸张,郑曜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前直发黑,他前两天在萧舒渊的监督下做过这些,因此更加抵触。   室内单杠在萧舒渊的书房里,郑曜前两次做的时候,与其说是他自己手臂发力,倒不如说是萧舒渊在锻炼臂力。凭他一己之力撑起来极其困难,还是萧舒渊托着他的腰,勉勉强强才举起来的。   握着杆的手掌也磨得发红,他跟萧舒渊撒娇,申请少做几个,以失败告终。   这个后遗症估摸着没个三五天好不了,郑曜的手臂到现在还是麻的,小腿肌肉酸疼酸疼,每一步都步履维艰。   郑曜停下手里的动作,侧过头一脸苦涩地望着萧舒渊,小脸都皱在了一起,“能不能减少一点?太累了,我做不动。而且,而且他们只是邀请我去唱歌,我不用像以前在组合里那样,要一边唱歌一边做高强度的舞蹈。”   “你别想唬我,我特意去网上看了 livehouse 的视频,我看他们又蹦又跳的,又唱又喊的,你要是体力跟不上可不行。”   “我体力跟不跟得上,你不是最清楚……” 郑曜不满地嘟囔。   “一码归一码,你说起这个,我想了一下,如果你再不好好运动的话,我们那个的次数改成一周一次。”   一周一次。   一周一次。   ……   一道天雷在郑曜的头顶劈开。   郑曜语无伦次道,“这这——怎么行呢!”   “嗯哼?”   “我的意思是,运动肯定是要的,那个的次数也不能减少,双管齐下,同步进行,才能事半功倍嘛,嘻嘻,萧舒渊,我还剩两个碗,等我洗完,我就去做引体向上,伏地挺身。”   “嗯。” 萧舒渊淡淡应和道,在郑曜看不见的地方匿笑。   这还差不多。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