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穿成了九皇子娇养的金丝雀》作者:瑟兰督伊   文案:   【极富心机狠绝皇子受VS向往自由佛系穿越受】   傅远被一名求爱不得的追求者失手推入车流汹涌的马路之间,意外穿越成了北苑王朝九皇子燕荣桢的男宠。   这九皇子身为坤泽却是生性残暴,皇室子弟的恶劣脾性十有八九,却独独不花心,偌大的王府里只有傅远一名男宠。   传言本该嫁人的九皇子,就是因为偏要委身于一个毫无背景的干元,只能一辈子留在北苑,封了一个有名无权的遥安王的名号。   世人都说傅远这是走了狗屎运了,八辈子修来的福能得九皇子如此宠爱,堪称吃软饭的第一人。   殊不知这内里的弯弯道道,怎能对外人道也?   古代ABO:Alpha:干元Omega:坤泽Beta:中庸   生子双洁he傅远是攻,燕荣桢才是受噢!   本文走反差萌路线,基本小甜饼,攻不弱,只是性子温和加上十分理性,后面会站起来的!   有追夫情节。   分类:爽文 HE 古代 穿越 宫廷 架空 第一章 穿越   “你听闻了吗,那傅远意外坠马,九皇子大怒,连夜将马场里的下人都充了奴籍,闹得是人尽皆知。”   “此事真假?充了奴籍的,怕是不出几年就被人折磨致死了吧,那九皇子真这么草芥人命?”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九皇子生性残暴,又极其宠爱傅远,这算什么啊。”   “我没记错的话,傅远是干元,九皇子才是坤泽吧。”   “那又如何?九皇子可不比别的坤泽,文稻武略哪样输过干元?若九皇子真是干元,哪还有其他皇子什么事啊,下一任储君的位置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   傅远醒来的时候,第一眼便看到金丝床帘上方暗红的木纹,他楞了一下,正想起身,却顿觉脑中一阵刺痛,不由得伸手捂住了额头。   “嘶..”疼痛感倍感真实,可傅远奇怪的是,自己明明是在回寝室的路上,被一同校学弟表白,但是自己对他并没有那个意思,遂轻声拒绝了他。   不料那骄矜的男生顿感自尊心受挫,认为傅远不识好歹,居然枉顾他的心意,气急之下伸手一推,便将毫无防备的傅远推入了车流汹涌的马路中间,之后的事情,傅远就没有印象了。   按理说,自己应该没命了才对,只是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是哪里,而且为什么不光是他躺着的这张床,就连这间房里其他的地方,也都是十分古典的打扮。   正疑惑间,只听到“咿呀”一声,一名古代丫鬟打扮的女生抱着一个玉盆走了进来,不错,虽然傅远很想称那个是脸盆,可是它真的是玉做的,通身的光泽透亮,就算是外行人见了,也会觉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上品,现在居然用来做了洗脸的器具,当真是奢侈。   丫鬟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转头一见傅远正坐在床上看着她,登时惊喜的欠了欠身,大喊道:“公子醒了,奴婢这就去喊殿下。”说罢,那灵巧的身影一转,便消失在了房内。   傅远有些哑然,随即有些懊恼还没来得及跟那小姑娘询问现在的情况,但也只能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了。   不多时,一名身材高挑,穿着锦绣蓝袍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还不等傅远张嘴说些什么,随即感到一具温热的胸膛已经挨近了自己。   “远儿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头上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那嗓音并不暗哑,且极富磁性,如桐木铸修的古琴,轻易让人欲罢不能。   可傅远是个男人,突然间好似被人当成易碎品一般对待,他无法做出一副娇柔顺从的样子,遂将掌心置于燕荣桢的胸膛上,轻轻推开了他。   殊不知这个动作,让燕荣桢略感惊讶,傅远是他在一次围猎大会的时候,捡回来的干元,被他养的早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时常恃宠而骄,比之那些身份高贵的坤泽,有过之而无不及,对自己也是百般讨好,这般举动,莫非是又要讨宠了。   他的心中泛起一丝冷意,面上却不显,笑道:“远儿莫要生我的气,你坠马之后,我已将马场的下人们充了奴籍,彻底清换了一遍,那不听话的马匹,也都剁碎喂了后院里的狼犬。”   傅远抬眸,搂着他的男子一头青丝如瀑,松散的垂在脑后,并没有用发冠将其梳起,平添了一分慵懒,男子长得很好看,一对柳眉本因阴柔,可那狭长的凤眸却是极具锋芒,深处似有一汪寒潭,让人轻易不敢放肆。   可就是这一颦一笑间都气势十足的人儿,现在却对着他温声软语。傅远想,若是旁人,估计不出半刻,便要被这人深深的迷住了。   可这人怎么看也是个男人,怎会对同是男人的他倍加呵护,这怎么看怎么诡异...   见傅远不答话,燕荣桢看着他缠在头上的绷带,已经渗出了斑斑血迹,唯恐留下什么后遗症,便道:“来人,将宫里的御医请过来,给远儿看诊。”   “是,殿下。”   丫鬟走后,偌大的房内就只剩下了燕荣桢和傅远两人。   傅远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许尴尬,只好先行开口道:“抱歉,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但是能不能先告诉我,这里是哪里?还有你们说话的方式怎么这么奇怪,我能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吗?”   傅远问的诚恳,殊不知他每说一句话,燕荣桢的眉头便更皱一分,他看着眼前人对着他时陌生的神色,心里顿时察觉了什么。   “告诉我,你叫什么?”燕荣桢问道。   “啊?”见被反问了,傅远只好答道:“我叫傅远。”   这倒是没错,燕荣桢面色稍缓,又说了一句,“那么,我叫什么。”   “你?可先生你也没跟我说呀。”傅远感到有些好笑,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这人居然就问他他叫什么,还有,他到底能不能借手机给自己打个电话啊。   熟料,男人的脸色可以说是立马阴沉了下来,傅远怔了一下,暗想自己可是说错了什么话,便听到:“远儿,我已经帮你惩戒了那些奴仆,你不该再跟我置气了。”   傅远没有回话,燕荣桢以为傅远是被自己吓住,遂收敛了锋芒,再次将他拥进怀里,也正是因为如此,傅远闻到了从燕荣桢身上传来的,好似某种花儿的香味,张扬却不浓烈,他意外的对此并不反感,便任由了燕荣桢抱着他。   “回禀殿下,傅公子许是因为伤势未愈,头部中还有淤血导致的暂时失忆,许是过段时间便好了。”刘御医双手执于胸前,对着燕荣桢恭敬的说道。   燕荣桢却是皱起眉头,“许是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可能不会好了?”   “这....”身着暗色长袍医官服的老人面露犹豫,半晌道:“确实如此,殿下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本王不需要这样的心理准备!”燕荣桢勃然大怒,单手一挥,竟将那足有二十斤重的立地烛台给推倒在地,发出“咣”的一声巨响。   屋内的下人均面色惨白,连忙跪倒在地,齐声喊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燕荣桢利眸一睁,息怒?圈养傅远数月,百般疼宠纵容,好不容易拉近其关系,如今却一下子回到最开始的时候,他如何能息怒?   坐在床上的傅远此刻也是惊惧,只是惊惧的原因不是正在发怒的燕荣桢,而是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里,他总算是意识到,自己似乎来到了另外的时空,并且接替了这个时空里的某个人,继续在这里生活着。   燕荣桢的心头似是堵着一块巨石,不发泄不痛快,便道:“来人,把这个庸医拖出去,本王看着晦气。”   “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啊,微臣也是实话实说,不敢欺瞒殿下。”刘御医面露绝望,不住的以头抢地,祈求眼前的活阎罗能收回成命。   此番场面让傅远皱起眉宇,这活脱脱就是旧封建的糟粕现场,想着既然燕荣桢对这具身体的主人如此在意,他开口,应该会有点效果,便道:“是我身子不争气,殿下莫要怪罪这位老人家。”   话音刚落,燕荣桢不着声色的挑了挑眉,平日里遇见他惩治下人的时候,傅远哪次不是幸灾乐祸的起哄,还想出额外的刑罚来添油加醋,如今摔了脑袋,所说之话倒是截然不同了。   不然既然傅远都这么说了,燕荣桢乐于纵容,便摆摆手,道:“既是远儿开口,便留你一条贱命。”   “多谢殿下开恩,多谢傅公子开恩。”刘御医逃过一劫,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颤颤巍巍的走了。   傅远也没有料到自己的一句话居然真的这么有用,顿时也有些讶异,而燕荣桢也已坐回了他的身边。   他只觉额上传来一点温热,燕荣桢正隔着纱布,轻抚着他的伤口,许久不曾有人对他这般关心,傅远心里有些复杂,他对上眼前这双狭长的凤眸,道:“抱歉,我是真的不记得了,麻烦殿下,再说一次您的名字吧。”   此话一出,候在一旁的小丫鬟均是一惊,敢这么直接的询问九皇子的名讳,傅远算是第一人了。   “燕荣桢,燕召回时春作宴,荣华宠辱日光迁,桢择一木立与共,这便是我的名字。”燕荣桢倒是没有半点发怒的迹象,反而握起傅远的手,置于面上,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远儿若是再忘了,会让我伤心的。”   “好。” 第二章 九皇子的心尖宠 更   “近来天凉,公子身子刚好,莫要再惹了风寒。”   话音刚落,傅远便感到身上传来一阵暖意,原是府里的小丫鬟怕自己着凉,便将一披风盖在了自己身上,披领的位置是用雪狐的皮毛所制而成,正好围成一个半圆,这狐狸的毛发鲜亮,分外柔软,一旦披上,脖颈处便感到十分温暖,是件制作精美,不可多得的好物,据说是在围猎大会之后,燕荣桢赏赐给他的。   可傅远侧目一看,便见到那雪狐紧闭着双眼,似是在自己的脖颈处假寐,可死物终究是死物,纵使看起来再栩栩如生,他也倍感不惯,遂又取了下来。   “公子...”丫鬟面露忧色,却是嘴上嗫喏着,生怕遭到傅远的责骂。   “这狐裘太暖了,待天气再冷一些再说吧。”傅远轻声拒绝,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奴婢名唤小秋,是您的贴身女婢之一。”   “好,我记住了。”傅远点了点头,在王府的这段日子,他已经差不多把这个世界摸清楚了。   他身处的这个王朝,名叫北苑,他现在的身份,是北苑九皇子燕荣桢的男宠,说来也怪,这个世界构造却与他所熟悉的并不一样。   这个世界的人不管男女均分有三种性别,分别是干元、中庸、坤泽,干元先天性在才能武力方面更为优秀,多数为朝堂上的中流砥柱,中庸顾名思义,能力平平,处于这个社会的中下层,坤泽则是被认为是能力最弱,所以最受保护的一群人,多数在够了年岁之后,便会寻个干元或是中庸嫁了,且这三种性别中,只有坤泽拥有生育的器官,承载着繁衍的重任。   接受这个新的世界构造并不难,可让傅远讶异的是,他这个身体的主人是个干元,而燕荣桢却是坤泽,他这个干元,当了坤泽的男宠。   这个反差不仅他自己觉得奇怪,就连北苑的人们,谈起九皇子,也多数是围绕着他饲养男宠的事情。   一边暗道九皇子身为坤泽,脾性恶劣也就罢了,更无一点廉耻之心,居然学着干元做出这般举动,一边调侃傅远真是不知道哪里走来的狗屎运,能得九皇子这般青睐,不惜永不出嫁,也要留在北苑与他相守。   燕荣桢是不是真如外面所说那般如此爱他,傅远暂且还不清楚,但经过了这段时间,他对他的照料和关心,却不似作假,并且有求必应,似乎真是爱惨了傅远,不仅甘愿委身于他,还予取予求。   一边思索着,傅远伸手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鸟食,便亲自投喂起庭院里的雀儿们。   燕荣桢近日里似乎分外繁忙,常常夜深之后才匆匆而归,回来了也顶多只是凑过来亲亲他,躺在他身旁便睡着了,两人根本不会做过多亲密的举动。   这让傅远松了口气,不管以前的傅远与燕荣桢关系如何,他和燕荣桢现在只不过是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若是燕荣桢真的向他求欢,那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现下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不够透彻,还需要依靠燕荣桢。   若是拒绝惹他生怒,说不定小命都会送掉。   深秋的日光并不晃眼,傅远微微踮起脚尖,寻了根枝丫去逗弄那挂在枝头笼中的鸟儿,可还不等他慢慢享受着这般惬意的时光,便听到一句,“傅公子,殿下传来口谕,命公子到斜阳楼一聚。”   傅远一怔,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燕荣桢第一次喊他出门,他还以为自己像这笼中的鸟儿一样,轻易出不得府门的呢。   如此,也正好去看看外头的风景。   听说这次是要去见燕荣桢的友人,傅远自知不能丢了其脸面,他换上了一件颜色张扬的长衣,领口雪白的轻绒附在颈间,带去丝丝暖意,繁复暗纹的绸带束其腰上,勾勒出傅远并不单薄的身段,再以青鸾玉佩为点缀。   丫鬟挽起傅远的一头青丝,一半用白玉冠固定在头上,一半则是简单的梳直,任其垂在脑后,傅远看着铜镜内熟悉的面容,却是不再熟悉的打扮,婉拒了丫鬟给自己画眉的动作。   古时有言,女为悦己者容,现在,他也要为了燕荣桢所容了,当真是不习惯。   “就这样吧。”傅远站起身,表示已经打扮的够好了,他既是干元,还是清淡点好。   “走吧。”傅远轻声说道,丫鬟小秋抬眸一怔,往日里的傅公子,总要在自己的面上多加修饰,先在额间点上朱砂,再以轻纱附于面上,最后在身上熏了特制的香料,才可出门,比那京城里身份高贵的坤泽还要讲究,这般突然的改变,倒让她讶异了。   可面容素净的傅公子,反而露出了几分本该属于干元的俊逸之色,显然这幅模样,才更适合他。   “殿下,你那娇宠的干元怎么这般磨蹭,都要到晚膳了,还不前来。”蕴王公的独子戚沅单手搂着一名衣着单薄的坤泽,时不时与他调笑两声,交谈之间,还不安分的将手伸进坤泽的衣内,惹出几声娇笑。   燕荣桢对此景已是见怪不怪,身为坤泽的他,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自小便与其他皇兄一起骑马涉猎,干元能做的,他一样能做,因这与寻常坤泽截然不同的性格,皇室内与他年龄相仿的贵族,均已经见怪不怪,甚至会忽略燕荣桢是坤泽,把他当做干元对待。   燕荣桢修长的指尖摩挲着酒杯上的精美纹路,默默的回了一句,“远儿甚爱打扮,耽搁些也正常。”   “这傅远有什么好,我一想到他明明是个干元,却似坤泽一般矫揉做作,我心里就膈应。”坐在左侧的小王爷南风灏看着老神在在的等傅远的燕荣桢,忍不住说了一句,随即便感到燕荣桢冷似冰刀的视线投了过来。   “我不也是一个不似坤泽的坤泽么?”他反问道,平淡的语气中让人猜不出喜怒,却登时让在场的众人冒了冷汗,戚沅忙瞪了南风灏一眼,示意他赶紧说些什么。   “表兄我不是那意思。”南风灏赶忙改了口,他倒上一杯浊酒,“皇城里谁不知道表兄堪比干元的能耐,表弟自罚一杯,求表哥原谅。”   “是啊是啊,灏弟向来嘴快,实际上不是那个意思。”八皇子燕苝楸与南风灏关系最好,也忙为他说情。   “哼。”燕荣桢冷哼一声,却是举起了杯,算是应了南风灏。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抱歉各位,我来晚了。”   不似燕荣桢的低沉,傅远的嗓音清缓,延绵,似猫儿的肉掌踏着地面,发出一声闷响,既能引起在场众人的注意,又不会惹人厌烦。   众人抬眸望去,只见傅远不似从前的打扮,他身披湛青色的华美外袍,随着头上的兜帽移下,未带面纱的清俊面容显露无遗,白皙的肤色在轻绒衣领的衬托下显得更为矜贵,仿若不落世俗的公子哥,任谁也不会觉得,他是依附他人的男宠。   见自己的兄弟及友人均看着傅远楞了神,燕荣桢心中浮起一丝不爽,淡淡的开口道:“远儿,过来。”   “是。”傅远顺从的点了点头,走到燕荣桢的身旁。   不料燕荣桢却是一把扯过他的手,傅远失了平衡,顿时倒入其温热的怀中。   一杯浊酒入喉,燕荣桢一手圈着傅远的腰际,时不时摩挲两下,毫不介意的在人前展露他对傅远的亲密,和占有。   燕苝楸怎么会不知胞弟这是不满有人盯着傅远看,随收回了目光,转移了话题道:“既然人到齐了,那在台后等待已久的节目就可以给大家呈上了。”   这话倒是吸引,戚沅连怀里娇媚的坤泽都不想抱了,一脸猴急的说道:“你这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什么啊。”   “等会儿你不就知道了。”燕苝楸双手一拍,随着一声音乐响起,两排的蒙面舞姬便莲步款款,从后方走了出来,不同于普通的舞者,这群舞姬的模样均生的大眼浓眉,虽是只露出了半张面孔,却一眼便可识别,当不是他们北苑的人。   且随着鼓点的节奏响起,舞姬们兰指一牵,便将掩盖在身上的轻纱甩开了去,露出了曼妙的曲线,婀娜的舞姿极其大胆且张扬。   南风灏看的眼睛都直了,不住的拍手叫好,大喊道:“好,表兄这个节目妙啊,平日里我被父亲阿爹抓着看那什么四书五经,还要时不时被问朝堂见解什么的,我都烦死了,这个来得正好。”   燕苝楸听了,不由失笑,随道:“你若喜欢,挑一个就是了,都是自家兄弟,无须客气。”   闻言,南风灏面上更为开怀,忙道:“多谢表兄!”   乐舞声中,傅远对其的兴致并不大,他手上掰扯着一个柑橘,皮质厚实,翠绿的汁水脏了他的手心,他也不顾,径直将橙黄的果肉塞到自己嘴里。   注意力状似在台上,实际却用余光看着傅远的燕荣桢不着声色的挑了挑眉,原以为同为干元,傅远该是对此节目倍感兴趣才对,不料这人却在闷声吃东西,且十分放肆,竟全数放到自己嘴里,半点也没问他的意思。   “远儿,这东岳进贡的柑橘,可是甜口?”他在干元耳边轻声说道,温热的气息让傅远红了耳根,微微朝外躲了一下,道:“嗯,挺甜的。”   燕荣桢顿了一下,若是他人听了这话,早就惊慌失措的将手里的东西呈上了,怎似傅远这般,好似毫无察觉一样,是真傻,还是...   但燕荣桢也不恼,这数月里,他已经习惯了纵容傅远,只能更直白的说了一句,“不知远儿亲手掰的橘子,本王可否知道其中滋味?”   “?”傅远还想了两秒钟,遂终于回过神来了,暗道不妙,金||主只喝了几杯浊酒,自己倒是开始吃起来了,“当, 当然可以。”傅远有些后知后觉的惶恐,举起手上的柑橘,就要塞进燕荣桢嘴里,却不想这本就是最后一瓣了,还被他咬了半口。   戚沅注意到了此举,暗道这傅远竟是不要命了,将自己吃过的给燕荣桢,但他并没有要解救的意思,反而有些幸灾乐祸,觉得看傅远出了差错,比看舞姬起舞要有趣的多。   毕竟燕荣桢宠幸傅远已经数月之久,不光是他,南风灏等人也在看这任性妄为的九皇子什么时候才腻了心思,像个正常的坤泽一样,择一良人嫁了,毕竟他是燕帝膝下最受宠爱的坤泽,哪怕并非完璧,也照样矜贵。   熟料,燕荣桢竟是面色如常的将那半片柑橘送进了嘴里,还心情很好的说道:“远儿没有骗本王,这柑橘甚甜。”   戚沅登时怔楞,心中更觉燕荣桢这是入了魔还是被下了蛊了,竟被一毫无背景、空有样貌的的干元迷惑至此。 第三章 干元不似干元,坤泽也不似坤泽   戚沅在注意自己的事情,燕荣桢又岂会不知?他们几人自小便一起长大,骑射围猎时时相聚,他本就因长得极似自己的生父妲贵君而备受燕帝宠爱,宫里上下都说他将会是太子不二人选的燕荣桢,居然在八岁之时分化成了要嫁人的坤泽,从此与皇位失之交臂。   年幼的燕荣桢曾一度十分沮丧,燕帝怜他失意,便允他可不似寻常坤泽那般识书礼,知慧贤,反而纵容他如干元一般,习武艺,道谋略,说是妲贵君本就是草原儿郎,生性潇洒,燕荣桢也可似他那般,不被北苑的条规所困。   可燕帝不知道的是,他越是纵容,燕荣桢心底的野心便越大,越发不甘,凭什么他身为坤泽,就不能主掌大权,只能到了年纪相夫教子,碌碌无能的过一辈子?   可他也知道,按自己现在的筹码,是无法跟其他兄弟们一争高下的,只能收敛锋芒,继续蛰伏,也得益于他坤泽的身份,本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皇兄们,都态度来了个翻天覆地的转变,希望他能在日后他们争权夺位的时候,在父皇耳边吹吹风。   想到此,燕荣桢冷笑一声,他面上自然是乐意相助的,可那背地里的弯道,只有他一人知晓。   他故作纨绔的样子,也不过是想给他们留下贪欢无能的印象,好傻乎乎的送上门来拉拢他,诉其计谋。   而傅远,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戚沅想要看到他弃嫌傅远,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凤眸一侧,看着怀中干元素净的侧颜,傅远今日的样子,倒是让他有几分惊讶,这人从坠马失忆之后,便性情大变,且有些呆愣,不仅不会向自己讨宠了,还时时做出些憨傻的举动,现在还连平日的打扮都变了。   只是这般清装素裹的模样,倒是比之以前要顺眼,燕荣桢伸出双指,捏了捏傅远的脸颊,眸底的意味不明。   见燕荣桢看着傅远,对台上的舞姬没有半点兴趣的样子,燕苝楸调侃道:“九弟的双眸真是时时不离傅公子,还是说为兄的西域舞姬舞技太差,无法夺得九弟的青睐啊?”   “自然不是,舞姬的舞蹈很好,只是傅远近来伤势初愈,难免多加注意了些。”燕荣桢浅笑,抬眸示意了一下傅远。   傅远端起面前的酒杯,恭顺道:“扰了殿下的兴致,傅远心上有愧,愿自罚一杯。”语毕一口浊酒入喉,不料竟似锉刀开刃,从喉间徐徐而下,他猛地捂住了嘴,咳嗽出声。   燕荣桢皱起眉头,给咳得面色潮红的傅远顺着胸口,暗道这人怎么失忆以后,连酒量也退步了,这般程度的烈酒,竟一口也喝不得。   酒精上头的傅远脑袋感到有些发昏,便微微靠在身旁人怀中,燕荣桢无法,只得留出一只胳膊抱着他,暗道傅远还是留在府中为好,以后似这般酒局,就不要他出来了。   傅远依偎,燕荣桢呵护,这般干元不似干元,坤泽不似坤泽的模样无论多少次都让在场的众人觉得新鲜。   身为兄长的燕苝楸更是直言道:“傅公子这般羸弱,若是个坤泽也便罢了,可偏偏是个干元,让我等这些干元看了,竟有些不忍直视啊。”   还不等燕荣桢开口,便听到怀中人说道:“我之羸弱与否,与我是不是干元并无干系,这世人唯二不可选择的,一是出生,二是性别,九皇子虽为坤泽,可我觉得,他之才情,能为,均不比干元差劲,反倒是世人常常被旧时的想法所误罢了。”   其实傅远也没有想这么多,他本就生于早已人人平等的21世纪,猝不及防来到这个人人皆分成三六九等的北苑,他之思想并不能与这些古人相融,这帮世家公子们动不动就拿干元坤泽说事,令他心里烦不胜烦。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包括燕荣桢在内均是一愣,而燕苝楸则是相当于是被男宠指名道姓的骂了目光短浅,面色一沉相当不悦,可一见燕荣桢面上神色却与自己相反,方知傅远这是歪打正着,讨了燕荣桢的喜了,只能生生忍了下来。   如此,这场宴席,落了个面上和谐,背里却是不欢而散的下场,直到坐在回府的马车内,傅远回想了一下,才说道:“方才殿下的朋友们,似乎不大高兴。”   反之燕荣桢,却似心情很好一般,其实今日傅远口中话语,可以说是燕荣桢多年以来听得最称心的一句话了,他回想起自家皇兄和小王爷的面色,只觉自己心中也散出了一口浊气一般,倍感舒爽,看着傅远的面容也越发顺眼。   “不妨,你又不用伺候他们,本王高兴就行。”   这还是第一次燕荣桢在自己面前发自内心的笑,傅远就这么定定的看着身旁的坤泽,觉得他并不似外界所说一般恶劣,也不过是一个想得到世人承认的普通人。   “怎么了?远儿为何这般看我?”燕荣桢心情极好的捏了捏傅远的下巴,只觉得眼前人少了谄媚讨宠的模样,变得乖顺起来,越发的合自己的心意了。   傅远则是摇了摇头,道:“只是想着,平日里殿下总是深夜才归,傅远难得在这个时刻见到殿下罢了。”   “哦?远儿这是怨我没有多多陪在身边?”   “怎会,殿下鸿鹄之志,自然不可在傅远的身旁费了光阴。”傅远语带谨慎,但平日里他与燕荣桢的交谈真的是少之又少,他就像那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每日做的事情便是无尽的等待,等那逗鸟的主人出现。   作为一个现代人,傅远觉得尤为难受,再说了,待在燕荣桢身侧不过临时之举,先不论燕荣桢会不会不多时便腻了他,他在北苑毫无根基,离了燕荣桢,估计只能在街头饿死,傅远不喜欢这般心中没底的感觉,他也得学会自强,才好在这异世中生活下去。   犹豫半晌,方道:“傅远待在府中实在枯燥,想,多去外头走动走动,或是寻个差事,有点事做。”   闻言,燕荣桢的眸间闪过一丝讶异,傅远早就被自己养的细皮嫩肉,脾性比那娇惯的坤泽还要难以伺候,行路走远了些都会喊累,除了在他面前会乖巧些许,对外人皆是一副傲慢的模样。   现在居然告诉自己,想要寻个差事?   果然是干元的天性么,再怎么样也不会安于依赖他人,想要踏出自己的一番天地,不曾想自己如此宠溺傅远,竟还没将他养成一个废人。   但他又怎会拒绝傅远?思索了片刻,燕荣桢道:“远儿想要寻差事,可是觉得我对你不好,或是哪里委屈了你?”   “当然不是。”傅远连忙辩解,生怕燕荣桢误会他的意思,“我是说,在府里的日子日日不变,实在是腻得慌,如果有些事做,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好。”在傅远略带紧张的目光中,燕荣桢却是点头应下了,“城里的满月楼是我的人所开,你若是无聊,便去那里看看,或许能学到些东西也说不定。”   这话说得,似乎不是让傅远去工作,而是若是腻烦了,可以去那里调节心情,玩玩便罢。   可燕荣桢这也算答应了自己,好歹不用日日待在府中,也算是一个进步了,傅远便点头答应了下来,不再有异议。   因着是闹市,马车的速度并不快,走的缓慢且稳妥,傅远时不时拉开了身侧的琉璃帘子,去看那一排排小摊上所卖的稀奇玩意儿,那摊贩的吆喝声声声入耳,轻而易举的便引起了他对这个世界好奇心,想着日后一定要好好去游览一番。   可傅远不知道的是,燕荣桢却是神情不耐的用手微微拉开了领口,露出了白皙修长的脖颈,只因他不知不觉间嗅着傅远身上传来的松木香,不可避免的开始有些燥热了起来。   燕荣桢性子自幼强势,且最恨自己是个坤泽,平日里更是对自己苛待几分,可就算他行事作风样样像个干元,也逃不过身为坤泽的宿命。   那便是信期,且到了年纪,他对干元的欲念便越加旺盛,以前对着傅远不是没有过这般现象,但他均极力克制住了,且命傅远时时收起自己的信香,没有他的允许,不可散发出来,可傅远如今失了记忆,脑子里自然也没了这道嘱咐。   燕荣桢面色潮红,原本宽大的马车他竟觉得窄小无比,只因空气中都散发着越发浓烈的干元气息,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去找傅远的动作,巴不得直接将脑袋探入他的脖颈处,细细嗅那山间松木的清香。   可他偏不,强行让自己离傅远远了一些,将身子微微蜷起,努力忍耐着体内的躁动。   其实哪怕不闻傅远的信香,信期到来时,他也终会忍不住去找傅远,这是每一个坤泽的宿命,那就是他终究会让一名干元标记自己,从此受他所牵制。   燕荣桢恨透了这一点,他早年便派人去寻那让坤泽不再受信期牵制的解脱之法,可惜找寻了如此长的时间,均没有任何消息。   不多时,空气中便开始弥漫出了一股别样的花香,几乎是立即便盖过松木的味道,与之交缠在一起,傅远的鼻间呼出了一股热气,他有些讶异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颊,想着是不是这马车里不通风的原因所致,手一抬便要打开帘子。   “放下来。”突闻耳边一声暴喝,傅远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只见燕荣桢薄唇微张,一双凤眼半睁似是出神,且浑身通红,他想伸手探下燕荣桢的情况,却被这人一把挣开了去。   这还是第一次被燕荣桢拒绝靠近,傅远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自己这是做错了什么,还有,燕荣桢这是突然发了急病不成,忙道:“殿下是哪里不舒服,傅远这就让车夫送你去医馆。”   去医馆?这傅远是真傻还是故意戏耍于他,让他九皇子这般模样给外人看了去,燕荣桢心中泛起一丝恼意,展臂一扯,便将傅远捞了过来。   傅远有些猝不及防,燕荣桢的脑袋埋在他的脖颈,丝丝热气喷洒其中,他有些茫然的抱着怀里的人,想要推开却也生怕惹其发怒,暗道这是什么情况,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殿下,不妥。”傅远说道。   燕荣桢自然知道不妥,可傅远嘴上说着不妥,却是半点也没有收回他身为干元的气息,燕荣桢双眸赤红,只得从喉间低吼出一句,“收回你的信香。”   话音刚落,傅远一个慌张,那空气中松木的味道倒真的减轻了些许,燕荣桢像只缺水的鱼儿总算得了呼吸一般,低喘几下,浑浊的意识这才慢慢清晰起来。   不曾想傅远的信香味竟与自己的如此匹配,这般程度便让他几乎无法抗拒,燕荣桢看着手足无措的傅远,眸底的意味不明。 第四章 信期将近的九皇子   经过了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傅远这才学会了如何收起自身的信香,他总算是知道了,原来干元跟坤泽之间是有天性的吸引的,且根据他们身上的信香不同,相吸的程度也不同。   想起燕荣桢对自己似乎无法抗拒的样子,傅远想,他们的匹配度应该挺高的,他有些脸红红的想着。   燕荣桢依旧每日都很忙,除了晚上鲜少见他的身影,傅远便同他之前说过的那样,出门去了所谓的满月楼。   其实燕荣桢从来都没有限制过傅远出府,以前的傅远被宠的无法无天,燕荣桢不在时,他便常常出去玩乐,可是说是除了花楼以外,大大小小的娱乐场所他都有涉足,甚至有了一帮与他差不多的狐朋狗友,性别各异,多数是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   傅远出现在满月楼时,双脚刚踏进楼里,便已经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因近来的天时越发寒冷,傅远披上了雪绒绸缎所制而成的袄子,深吸了一口楼里暖和的气息,他便拉下兜帽,露出了真容。   以前的傅远分外爱美,尤其喜爱用轻纱遮面,制作出若隐若现的神秘感,极其引人注意,不少人都好奇着他面纱下的真容,此时突然毫无保留的尽显人前,就算是之前见过傅远的人,都险些没认出他。   满月楼的管事就是这样,望了面前这位身姿卓越的干元半晌,才讶异的迎了上来,殷勤的说道:“傅公子,您好些时间没来了,楼里新出了不少小玩意儿,小的这就给您呈上来。”   见楼里的人认得自己,傅远倒是松了口气,道:“不必了,我今日不是来玩的。”说好的来学习,他断不可动了玩乐的念头。   闻言,管事有些奇怪,“那敢问,傅公子今日是来?”   “噢,我是来工作的,也不是,燕荣桢说,我可以来这里学习一些东西。”傅远回道。   傅公子竟然直言九皇子的名讳,管事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这可是轻则杖刑重则抄家的大罪啊,他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左顾右盼,生怕有人竟刚刚的话语听了去,道:“傅公子慎言,可不能直呼殿下之名啊。”   傅远歪了歪头,并没有太懂管事的意思,说道:“为什么不能,在府里我也是这么叫他的。”   那佝偻着腰身的管事一听,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傅远,看来方才话语并不是诳言,暗道原来九皇子已经将傅远溺爱到如此地步,忙又扯出一脸谄媚的笑容,“没什么没什么,傅公子请移步内阁,您想学什么,开口便是了。”   干元点点头,目光往周围转了一圈,满月楼同样是一个休闲场所,不过比起那些吵吵嚷嚷的民间小坊,这里要显得高雅不少,一楼是大堂,二楼开始便是包厢,可根据客人的数量和预约来决定位置,他看了一眼客人们的着装,多数都是一些富贵人家,透过一个个包厢的窗户,可看出客人们来此的目的,有些是与好友叙旧、闲聊的,有些则是为了商谈生意。   傅远在大学时本就读的是管理专业,不曾想燕荣桢随口一提,倒是合了他的意了。   他决定了,这就是他学习独立的第一步,他深知自己的性子沉静乏味,说不定燕荣桢过不了多久就会腻了,届时他也得有了些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技能,才可继续生活下去。   管事带着傅远进了内阁,分别给他介绍满月楼里内部的分工,其实他心里想着多半傅远也是一时兴起,指不定一会儿便要到楼里找以前的老友去了,他可是认出来了,今日在楼里相聚的,有不少人和傅远是旧识,还没来得及上前搭话呢。   可不料,傅远却是十分认真,还问了不少关于分工、基层如何管理的问题,且十分专业,倒让他有些讶异,弄的楼里的小厮们都紧张不已。   简单的看了一圈,傅远又对账本起了心思,一坐便是半天,管事的好不容易得了空,便被燕荣桢的心腹燕七叫了去。   “傅公子可是玩的开心?”燕七面无表情的问道,显然这句问话是燕荣桢叮嘱的。   管事的点头哈腰,说道:“傅公子并没有不满。”他只能这么说,他也没想到一个被娇养的男宠,突然间起了性子要来学习这些下人的工作。   但是这句答话并不能让燕七满意,自然也不能让燕荣桢满意,他道:“殿下要知道的是,傅公子玩的可高兴?”   此话一出,管事额上的冷汗登时落了下来,支支吾吾道:“应,应是高兴的。”   “放肆!”   “小的真的看不出来,傅公子一直都十分认真,并不是来玩乐的啊,大人息怒!”管事的忙跪了下来,惶恐道:“大人若是不信,可随我一看,给小的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大人说谎!”   燕七沉默了一会儿,抬脚走到窗边,傅远的身影就在对面的账房内,干元眸色清澈,十分认真的盯着手中的账本,时不时朝身旁的人询问一下,竟全然没了往日里轻浮纨绔的模样。   一下子吸收了太多东西的傅远脑子一阵嗡嗡直响,回到王府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被下人们簇拥着走进内室,发现燕荣桢的身影已经坐到了桌前,一副等待的样子。   “抱歉,我一时忘了时间,让殿下久等了。”傅远轻声道,便走了过去。   他在燕荣桢的对面坐下,却是听到一句,“过来。”   傅远只能起身,站到了坤泽身侧,心想莫非是要要人伺候他用膳不成?正要拿起桌上的碗筷,却见燕荣桢拍了拍大腿的位置。   “......”傅远犹豫了片刻,遂抬腿坐了上去,但力道极轻,他深知自己是个男人,在这个世界里还是个干元,坐到燕荣桢身上,应该是很重的吧。   却不料燕荣桢十分不满傅远的生分,单臂一个用力,便将傅远搂紧了,让他稳稳的坐到自己怀里,将头轻埋在干元胸膛,燕荣桢不由得沉迷在松木的清香里,这是他近来最爱做的一件事情,当然也是因为他的信期将近,这样能让他好受许多。 第五章 好学不倦的金丝雀   这一来二去的,便似得了毒瘾一般,入了迷,让燕荣桢恍惚觉得,反正也寻不到那脱离信期的方式,这傅远本就合自己的意,不如...   不行,转而他又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要他堂堂九皇子一辈子被一名干元束缚住,这绝不是他想要的。   不知道燕荣桢这短短的时间里脑子里已经有这么多弯弯道道的傅远只是习惯的抱住胸前的人,暗道燕荣桢近来似乎格外黏人。   可能是公务繁忙,太累了吧,话说,皇子一般在朝上都干些什么呀,他突然好奇起来,却是嘴角嗫喏着,也不敢问。   殊不知燕荣桢被傅远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晃了神,觉得这干元就好像是神话中某种深海里的妖精,出色的皮囊,和举手投足间的诱惑,都在不知不觉的勾引着自己。   天知道傅远有多么冤枉,他可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想安安分分的在这异世里生活下去罢了,至于燕荣桢,他还不敢肖想什么,毕竟二人的身份本就悬殊,他自然不会自讨苦吃,还是保命为紧。   待燕荣桢抱着他的双手略有松动,傅远也不曾在他腿上离开,而是就着原来的姿势端起碗筷,开始伺候燕荣桢用膳。   “这酒鸭是我吩咐膳房的下人做的,殿下尝尝可还合意?”府里的日子枯燥无聊,傅远只能秉着干一行爱一行的想法,做好金丝雀的本分,这第一项便是讨宠,可他笨拙的脑子里没那么多三五六道的,思来想去,也只能教厨房里做几样古时或许没有的新鲜菜式,希望能讨金||主的喜欢。   毕竟今天在满月楼的学习他还是很满意的,自然想要燕荣桢一直纵容自己出去。   夹起一块鸭肉,小心的剔了骨头,方才放到燕荣桢嘴里,傅远略带紧张的问道:“殿下觉得如何?”   燕荣桢咀嚼了两下,鸭肉的质感筋道,火候刚好,味不重,细嚼时却有酒香溢出,十分神奇,便道:“这鸭子里,加了什么?”   “加了树下埋的桃花酒。”傅远回道:“花酒甜而不烈,多饮反而腻喉,不如用作膳食的调料,或许能有新的收获。”   “甚妙。”燕荣桢赞赏的说道,在干元的面上吻了一口,却被这人不自觉露出的嫌弃表情惊了一下,才发觉自己刚吃了带油的鸭肉,又亲傅远,这是把油抹到干元脸上了,他笑骂道:“远儿胆子肥了,今个竟敢嫌弃本王?”   傅远暗自皱眉,嫌弃是真嫌弃,但这话他是不敢说的,只得糯糯道:“傅远不敢。”   “哼。”燕荣桢冷哼一声,双臂却是一个用力,将傅远抱到了身旁的椅子上,“开饭吧,别饿着。”   原来只是开玩笑,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傅远松了口气,因着和燕荣桢相处的时间不长,他还真的搞不清这人的脾性,外面的流言蜚语他倒是听得多了,都是些不好的言论,在他看来,真实的燕荣桢并不是这样的,遂夹了块酒鸭放到自己口中,边吃便抬眸看着燕荣桢进食。   “本王的脸上这是有菜不成?”被傅远的眼神盯得好笑,燕荣桢却并不反感,只吩咐着下人给傅远夹菜。   怎料傅远一本正经的回了一句,“没有。”   就这样?燕荣桢有些哑然,一般来说,回一句只因殿下把那珍馐衬的更为秀色可餐,这才忘神失态了之类的话,方可讨喜吧?   “殿下,今日我在满月楼,嗯,学习的还不错,明日我还可以去吗?”傅远有些紧张的咬着筷子,生怕燕荣桢不喜他出门,又要把他当笼里的鸟雀一样关起来了,   燕荣桢的执筷的手一顿,若不是傅远提起,他还真是忘了,原本以为傅远只是和以前一样,又起了出门玩乐的心思,这才让他去满月楼,毕竟那是他名下的产业,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更易掌控傅远的一举一动。   比起让傅远到其他的地方闲逛,他更愿意让他待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只是今天的傅远表现出来的样子却是着实让他震惊了一把,楼里明明来了傅远以前认识的不少狐朋狗友,都是些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因着傅远的身份,便拉拢他,极爱在他耳边说些好听的话,迷得傅远是七荤八素,不多时便跟他们以知己相称了。   今日他却好似看也看不到一般,反而一头栽到了账房的案本中,学习的极其认真。   难道摔了一下脑袋,真是转性了不成,燕荣桢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样的傅远对他来说是利是弊,他看不惯傅远以前那幅恃宠而骄、整日想着游手好闲的模样,但现在这幅安分守己、好学不倦的样子似乎也没必要,只是比之以往要顺眼罢了。   不过傅远都这么说了,燕荣桢暂时没有拒绝他的理由,便道:“当然可以,远儿想要出去,只需要跟府里的下人说一声就是了,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不必拘束。”   “多谢殿下。”闻言,傅远眼睛都要亮起来了,好不吝啬的给了九皇子一个大大的笑脸,竟主动凑上前来,如蜻蜓点水一般,在燕荣桢的侧脸上啄了一下。   燕荣桢登时一愣,生平二十载以来头一次感到一丝不自在,遂看着干元带着浅笑的面容摇了摇头,暗道了一句:傻瓜。   翌日,傅远的兴致明显要比昨日还要高出不少,早早的便穿好着装上了出府的马车,但他并不急着去满月楼,而是选择去逛一下早前便想去看看的闹市。   “诶,欢迎客官,客官您随便看看啊。”这是一家做了多年的首饰店,店里的掌柜分外会识人,光看了傅远不过片刻,便知眼前的干元非富即贵,立马抬起十二分的精神招待他。   傅远其实也只是想要逛一逛,毕竟他现在吃喝拉撒样样都靠着燕荣桢,本就吃人手短,不可能再在外面乱花费,可一望那柜台上的盘云玉佩一眼,便移不开眼了。   “把这个给我看看。”他对掌柜说道。   “好勒,客官您稍等。”掌柜的双眸一转,暗道这位干元老爷不太识货呀,拿的不过是普通的中等货色,得想办法让他拿贵的才行。   熟料突然间响起一道轻浮的声音,打断了他和傅远的交谈。   “傅兄,好久不见,看不出来你倒突然对这些玉饰感兴趣了。” 第六章 身无分文的金丝雀   傅远闻声回头,只见一名气宇轩昂、身着一身劲装的男子朝他走来,傅远不着声色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应长泽,这人身高一米八以上,衣着看起来单薄却隐隐透出了内里十分饱满的肌肉,完美的将衣裳撑了起来,怕是走到大街上,也是惹人注意的主。   这体格子让傅远有些羡慕,但这人他是真的不认识。   看来又是这个身体的旧相识,他有些苦恼的想着,嘴上却是说道:“抱歉,不知您是?”   其实应长泽跟傅远也只是一面之缘,上一次见面时是在围猎大会上,当时九皇子燕荣桢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怀里抱着的便是傅远。   应长泽是吏部尚书的儿子,因自幼习武,年纪到了便在朝中寻了份侍卫长的差事,说是历练历练,可应长泽可不甘心一直做那小小的侍卫长,便干脆凭着他爹在朝中的交情,也时不时与这些官家子弟打打交道。   若是能攀上皇室中人,那就再好不过了,燕荣桢便是一个极好的人选,可九皇子一向眼高于顶,可轻易不会看到地上的凡人,那么他怀里备受宠爱的傅远,便是他突破的唯一机会。   想着也就这么一面,傅远忘了也是正常,应长泽向他微微行了个礼,恭敬道:“长泽人微言轻,傅公子忘了也属正常,自上次在围猎大会上有幸得见傅公子一面,概不敢忘,这不,在这玉饰店里遇到了,也赶忙来打个招呼。”   应长泽的官话听得傅远头疼,但他觉得这人的确是个会做事的,只是,不应该用到他一个男宠身上,便道:“额...长泽公子...”   “噢,还未来得及向傅公子介绍,鄙人姓应,名长泽,是吏部尚书应泞和的儿子。”   “应公子,你好。”傅远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没有料到傅远是这般少言寡语的人,应长泽一时有咂舌,便接着道:“听闻不久前的围猎会上,傅公子意外受伤,不知如今可好全了?”   “已经好了,多谢关心。”语毕,傅远转身,便回去看他的方才选好的玉佩去了。   当了半天背景板的店家总算是重新拿回了话语权,这面前的两人一看都是非富即贵的主,他是哪个都得罪不起,而且,听着什么应公子的话,眼前的人就是百姓们嘴上时不时说上一句的干元男宠,傅远啊。   他暗自心惊,便越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招待他。   “傅公子,你看看这金蝉丝线所做成的香囊,这所有的材料啊,都是我北苑绵丝坊用木草花的香露与西域换来的,每一丝都弥足珍贵啊,绝对配得上您的身份。”店家笑得见牙不见眼,若是能把傅远招待好了,那他这小店里一年的营生都不用愁了。   傅远的目光果然被吸引了过去,他握住着小小的香囊,放到鼻尖轻嗅了一下,里面有淡淡的花香散发出来,跟燕荣桢一样,但味道各有不同。   所以,他不太感兴趣的又放了下来。   一旁的应长泽也没走,想着干脆给自家的坤泽挑点钟意的小玩意儿带回去,转头想跟傅远聊上一句,却不料这人却是往外走了。   还不等他开口,店家先急了,忙追上去问道:“诶,这位老爷,可是小店的东西不合你的意啊?”   傅远停住了脚步,他看了在外头已经等了自己很久的丫鬟小厮一眼,对着店家说道:“没有不合意,只是今日我不买。”   “这是为何?”店家百思不得其解,想着他可是傅远啊,朝九皇子吹几口耳边风,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不料傅远对着他有些为难的说道:“因为我现在身上没有银两,买不了。”   此话一出,不光是店家,就连在一旁偷听的应长泽也是一惊,余光看了一脸平静的傅远一眼,只觉他眸中清澈,且不骄不躁,不似说谎。   不是说燕荣桢把这傅远宠的无法无天,天上的月亮都要给他摘下来,现在怎会连一个香囊都买不了,难道这传言有假?   还不等他思索,便听到傅远又说了一句,“那个盘云玉佩,可能为我留着?我很喜欢。”言下之意就是等他有钱了,他会来买的。   店家嘴角嗫喏,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到手的生意还能凉了啊。   看着店家一脸为难,傅远表示可以理解,“还是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告辞。”遂转身向马车走去。   小秋见着傅远两手空空的出来,有些奇怪,公子以前最喜欢买玉饰了,不管是头上戴的还是腰间缚的,只要说一声,转头她再让府里拿钱就是了,今日怎会什么都没买。   “走吧。”傅远对其轻笑了一声,他不过是来看看,过过眼瘾,毕竟他吃喝都靠着燕荣桢,断不可能还在外头乱花他的钱。   小秋见傅远的身影已经进到马车里去了,只能跟上去。   “车夫,麻烦去满月楼。”   “好嘞,公子请坐好。” 第七章 金丝雀的“老朋友们”   今日的满月楼与往常不同,安静优雅的气氛荡然无存,变成了一副吵闹不堪的模样,以至于傅远的脚刚踏入楼里,便不堪所扰的皱起了眉头。   掌柜的也很苦恼,满月一向是达官显贵们的谈话之所,多数都极有素养,断不会像现在这般,可偏偏今日来了京城里的几个魔头,把这里当成民间赌坊似的,嬉笑谩骂大话不断,还时不时传来一阵哄闹声,已经把好几个包房内的贵客都赶跑了。   见傅远前来,掌柜的忙迎了上去,不等他开口,便听到干元一句,“今日是怎么了?”显然,他也不习惯满月变成这样。   “唉。”掌柜的叹了口气,“今日右卫门的公子贺丘岩贺公子在此处做东,与其他几位好友来此谈天,我也不曾想着,他们把这当酒楼啊。”   况且,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且都是一些纨绔子弟,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声名在外,他一个小掌柜,哪敢说话。   “可满月毕竟是轻声浅谈之所,这般怕是不好吧。”傅远轻声说道。言下之意,就是应该说说他们,让他们注意一点。   掌柜的登时为难起来,欲言又止,这傅远的命令他断是不敢不答应的,可那些人哪能那么轻易就听他的?这不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嘛。   遂对着傅远抬起双眸,小心翼翼的说道:“这这这...小的,人微言轻,不不敢。”   闻言,原本想上楼继续学习账本的傅远叹了口气,便主动朝那边走去。   “我跟你们说啊,楼宇仟那孙子,打赌输了我五千钱,到现在都没还呢。”话音一落,又是一阵哄笑声,随即有道心不甘情不愿的声音夹杂其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个月才多少零花,赵万阳才是孙子,骗兄弟的钱。”   “你认真的?我骗你钱?”   “那可不。”   “嘿你,看我不弄死你。”   傅远一来,便看到两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哥挽起袖子,吵得面红耳赤,似乎下一秒就要干起架来,他们身旁围着不少人,有几个一看便知是与他们一起的,也不劝架,均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笃笃笃”傅远站在门边,十分有礼貌的敲了敲房门,但声音太小,并没有被听到。   但他极具辨识度的样貌倒是引起了公子哥们怀里的坤泽注意,晃了晃自家主子的袖子,轻声道:“傅公子来了。”   赵万阳这才转过身来,只见傅远一身浅色锦衣,上面暗藏的金丝时不时闪着亮光,状似低调却是华贵非常。   看着傅远平淡的脸色,赵万阳对着跟他吵架的楼宇仟使了个眼色,便笑着说道:“原来是傅兄,好久不见啊,近日里在诸多玩乐之所都看不到你的身影,令我十分想念。”   可不是么,傅远以前可是半点闲不得的,冷不丁的突然半月有余的不见人影,莫不是被那九皇子关在了府里不成。   看来这具身体的名声真不小,可现在跟他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了,傅远并不想和这些人攀交情,只说道:“抱歉,近日受了点伤,以前的事情均不太记得了,我来此只是为了跟各位说一声,满月乃是各方人士的闲谈之所,断不可像这般吵嚷,望公子们多多担待。”   原以为傅远是来和他们叙旧的,顺便再像以前一样吐槽一下那个粗鲁放荡的九皇子,不曾想这人好像变了个样子一样,居然还让自己不要吵嚷,赵万阳一时有些愣神。   这话楼宇仟可是不服,偌大的京城里,有几人能在他眼前叫板,遑论傅远这个男宠?若不是沾了九皇子的光,他也不过是扔到街头里认不出来的小喽啰。   正要张嘴,却被做东的贺丘岩挡了一下,示意他不要莽撞,傅远虽是个男宠,却是生性残暴的燕荣桢的男宠,他若是哭着回去喊上那么两句,可有他们好果子吃的。   他先是朝着傅远作了个揖,十分好脾气的说道:“我方才听到,傅兄可是说自己受了伤,忘了一些事。”   “是。”傅远点点头。   “难怪最近都见不到傅兄的面,那么,傅兄现在可是好些了。”   “自然,多谢关心。”傅远回的很客气。   原来传言是真的,这男宠失忆了,还变了个人一样,贺丘岩双眸一转,想想那又如何,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怕傅远现在表现的再正经,他们也能让他重新像以前那样,毕竟他们还要靠着傅远接近九皇子以及九皇子身边的人。   他笑着上前拉过傅远的手,热络道:“既然傅兄现在忘记了,但是无妨,我们本就是朋友、知己,很快,你就能重新知道这京城里,有多少...”   “如果贺公子答应了不会在此吵闹,那么傅远就先行告退了。”傅远语气平淡,显然并不想与他们多加交谈。   贺丘岩被哽的猝不及防,登时好像哑了嘴巴一样。   沉不住气的楼宇仟见好友个个在那傅远面前讨不着好,登时恼怒,他们表面上虽是与傅远称兄道弟,其实心里本就看不惯傅远一个干元却做了男宠,傅远现在对他们这般拒绝,那就是故意让他们拉不下脸面,不识好歹。   他两步上前,一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讨人趣味的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登时一惊,在门口处候着的掌柜的吓得冷汗直冒,忙把求救的目光望向楼上窗口处的燕七。   燕七在窗口处环抱双臂,其实在傅远去往贺丘岩的包厢之时,他便已在此观察甚久,近来傅远的变化他与主人均看在眼里,现在正是试探的时候,便故意不插手。   他倒要看看,傅远这段时日的乖巧,是装的,还是真的变了性情。   包厢内,众人面面相觑,眼珠子在楼宇仟和傅远之间转个不停,熟料,本以为会赫然而怒的傅远并没有说什么刺耳的话语,而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不知这位公子姓甚名谁?”   此话一出,却是比任何一句厉语都要让人胆寒。   突然间问人姓名,这是要记下来,回去好告状啊。 第八章 傅远:谁也不能阻止我学完习回家看老婆的脚步   就连楼宇仟听了,本来还疾声厉色的面容扭曲了一下,心下懊悔不已,傅远是个男宠不错,但他现在颇具荣宠,自己也真是一时被怒火烧了脑袋,敢冒然跟他这么说话。   转头一见自己的好友们顷刻都当起了缩头乌龟,他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姓楼,名叫宇仟,我方才一时嘴快,望傅兄,莫要放在心上。”他爹可是当朝知府,就算傅远告到了九皇子头上,也要掂量一下他爹在朝中的地位。   他就不信了,燕荣桢会为了一个男宠和朝廷重臣翻脸?这么一想,他又挺直了腰板。   殊不知在场的人弯弯道道想了多少,可傅远问他的姓名其实没别的意思,更不是为了告状,只是觉得知道了名讳,下次见了这人绕道走就是了。   他无意给燕荣桢添麻烦,加上他的身份本就尴尬,被人瞧不起一事,傅远本就预料到了。   既然方才他们说出了心中所想,看不起自己的身份,那么正好,借此机会,他傅远就与这些纨绔子弟撇清关系,免得多生没必要的枝节。   “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傅远语气平平,说道:“既是如此,我便祝楼公子与诸位在此玩的开心,聊得畅快。”   话音刚落,赵万阳和贺丘岩等人均松了口气,幸好傅远没有多加计较,遂将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楼宇仟一眼,对着傅远道:“都是兄弟,刚才都是误会,傅兄,我近来在春风楼...你懂得,都等着你呢。”他使了个眼色。表面上是邀请傅远,实际上也是为了讨好他。   但傅远听得迷糊,暗道春风楼是什么地方,听着就不是很正经,而且他身为男宠若是去了风月之地,不会被燕荣桢扫地出门吗?   他眯了眯眼,更觉这些不学无术的官家子弟不安好心,一字一句的说道:“不了,之前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想,以后也不用跟我说这些,告辞。”   傅远转身,没有半点迟疑的离开了包厢,留下他人站在原地哑口无言。   见傅远的身影真的消失了,贺丘岩“咣”的一下打了楼宇仟的后背一掌,骂道:“你刚刚脑子给纸糊了吗,现在好了,傅远疏离了我们,我们还怎么跟九皇子攀关系。”   楼宇仟也很委屈,他没想到傅远真的这么不识好歹,一个男宠,无权无势的,巴结他们都来不及,这次居然这么硬气,难道他摔下马匹,把脑子也摔傻了不成?   但让他这么没面子的承认错误是不可能的,反驳道:“又不是一定要靠这傅远,你看他那拽的二五八万那样,九皇子宠他,就以为所有人都顺着他意,我看你们都给这男宠骑到头上来了,还不自知!”   “你!”贺丘岩登时气急,但被赵万阳一个摆手,打断了话语。   “其实楼兄说的也对,没了傅远虽然可惜,但也仅此而已,相反,傅远没了我们,就仍是一个什么都靠着九皇子的废物,亏的是他,不是我们。”   “对嘛,还是赵兄会想。”楼宇仟见有人赞同自己,觉得总算是找回了场子,连说话都大声了不少。   无法,贺丘岩总不能为了傅远跟其他的兄弟反目,只能附和道:“也是,看他嚣张的那样,我就盼着九皇子什么时候把他扫地出门。”   “何止是扫地出门啊,九皇子什么人,他不要的,别人也轻易碰不得,等他腻味了,这傅远还有活路?”   “哈哈哈哈哈,就是就是。”   包厢内又重新发出来阵阵笑声,楼上的燕七看了半晌,才隐去了面容。   看着傅远伏在案上的身影,又开始与这些他暂时还看不懂的账本做斗争,燕七难得的迷惑了一下,遂悄然走到了干元面前。   “傅公子。”燕七对着傅远单膝跪地,恭敬的说道:“我乃九皇子的内侍,名叫燕七。”   “嗯。”傅远头也不抬,双眸还在密密麻麻的账本上看个不停。   就这?燕七抬眸,他原以为傅远会向他告状,毕竟他是就九皇子的亲信,与他说也就等于与九皇子说,方才那官宦子弟如此放肆,若是以前的傅远,怕是当场就要闹起来了。   “傅公子可想要燕七帮忙教训一下那些不识好歹的公子哥?”他沉声道。   “不用,我若是被这三言两语便碍了时辰,怕是就看不完这账目了,这才是真的亏。”傅远回道。   这话从一个男宠嘴里说出来,倒是新鲜,燕七有些纳罕。   可这一来二往,傅远倒是觉得燕七打扰到自己学习了,皱起眉头,他看着眼前的新面孔,说道:“平日里,都是你在看着这家店吗?”   “回禀傅公子,是的。”   “那好,你来帮我看看,这是我算的可对?”傅远眼前一亮,方才他见掌柜的在楼下忙碌,不好意思叫他,燕七来的正好。   将账本的位置换了一下,放到燕七面前,让他方便查看。   说实在的,在燕七心中,游手好闲的傅远不过是故作乖巧,可一看到这被整理的井井有条的账本,他却是惊了一下,要知道傅远来满月的时间的并不长,短短时间之内能有如此进步,看来傅远是真的下了功夫的。   “公子聪慧,这账本上的数目,对了。”他不着声色的说道,便听到傅远一声惊喜的说道,“那便好,我还担心算错了呢。”   转头见夕阳西垂,傅远心满意足的合上账本,“我该回去陪殿下用膳了。”   “是,燕七送公子。”   傅远起身,一旁的小厮忙为他披上厚实的雪绒袄子,傅远拉过兜帽,上方的细碎琥珀珠帘垂挂而下,隐隐掩住了干元俊逸白皙的面容,徒增三分撩人心痒的神秘,燕七不由得楞了两秒,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出了楼外,马车已经等候多时,傅远从口出呼出一道白气,想着这天气凉的可真快,转瞬又想起了什么,对着燕七说道:“今日之事,不可告诉殿下。”燕荣桢事务本就繁忙,不能因这些小事扰了他。   “是。”燕七答应了下来,可这满月里可不止他一人是九皇子的眼睛,今日之事包括哪些纨绔子弟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怕是殿下早就知道了。 第九章 魁首大赛   书房里,燕荣桢放下笔墨,将写好的公文晾到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告诉本王,我的宝贝远儿今日都做了什么?”   案桌前方,一个跪地俯身的人影回答道:“回殿下,傅公子今日所做之事与前几日并无不同,只是今日楼里来了知府和右卫门的几位公子,对傅公子...恶语相向。”   闻言,燕荣桢眉头一蹙,“说了什么?”   上头的人语气无波无澜,辨不清情绪,低俯的人影却是微微发抖,“说,说傅公子不过是个讨趣的玩意儿,应当摆正自己的位置。”   “那远儿什么反应。”按照以前,应是撒泼打滚的谩骂,然后跑回府里朝他告状来了,今日受此大辱,居然到了此时还闷不吭声,燕荣桢倒是有些疑惑。   “傅公子没有发脾气,更没有与之争吵,反而表明了态度,疏离了那些公子哥。”言下之意,就是以后也不会再与之交往的意思。   燕荣桢嘴角扬起一份笑意,说了一句,“这倒是稀奇。”   “退下吧。”他摆摆手。   那下属却是有些犹豫,站直了腿脚却还未离去,半晌壮起胆来迟疑的说道:“我听陪同的小厮说了,那贺丘岩贺公子,邀,邀傅公子去春风楼。”   “好个右卫门的公子,着实放肆!”燕荣桢冷眉一竖,登时大怒。他瞪着抖如筛糠的下属,等着他说下一句话,若是傅远真同意了贺丘岩的邀约,那么,他必定要敲断其双腿,从此关在王府里,再不能迈出府门一步!   届时功成,再将他丢去喂了狼犬,从此在这世上销声匿迹!傅远若是敢给他堂堂九皇子戴这么大的帽子,就该知道后果。   见燕荣桢生怒,那下属忙道:“殿下放心,傅公子并没有被贺丘岩诱惑到,反而毫不犹豫的拒绝,去楼上看账本去了。”   话音刚落,燕荣桢面色稍缓,即听到门外一声,“殿下,傅公子回来了。”   今日傅远的心情倒是不错,在府里的生活虽是安逸,可一成不变的时日只会慢慢磨损他的心性,变成温水中烹煮的青蛙,傅远并不喜欢这样,像这样每日外出,然后回府中与燕荣桢相见相伴的日子,才是他心中想要的。   虽然不是全然的自由,但没有过多的束缚,身边还有陪他吃饭的人,傅远表示很满意。   燕荣桢高大的身影方才走出书房门口,便和回来的干元打了个照面,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便感到一具温热贴近了自己。   淡淡的松木香探进了燕荣桢的鼻间,让他不由得轻嗅留恋了一下。   见两人相拥,周围的下人们均低下了头,暗叹殿下与傅公子之间甜腻的氛围。   燕荣桢环抱着傅远,手中的触感让他莫名感到几分心安与踏实,不知为何他觉得傅远今日望他的眼神格外明亮,好似他从前饲养的一只雪兔,尝到了甜头后便分外乖巧,却也讨喜。   如现在这般,怕是傅远对他提出任何要求,燕荣桢想,他应是不会拒绝的。   “今日远儿在外头可过的开心?”想到方才下属向他禀告之事,燕荣桢淡淡的问了一句。   “嗯。”傅远点点头,抛开今日的小插曲不谈,都是顺心顺意的。   就这一个字?燕荣桢挑了挑眉,却也没有追问下去。   用膳时,傅远谢绝了伺候的丫鬟,主动为燕荣桢夹菜,直到九皇子的碗里已经满的装不下了,才停筷。   傅远的胃口极好,给燕荣桢夹完菜之后就把他忘到了一边,眼里只有桌上的珍馐,嘴巴动个不停,越发像兔子了。   这段日子里,傅远的没心没肺倒不似作伪,燕荣桢想着,这也好,比以前的样子要合他心意,只是还有一事,他想要听听傅远的意见。   “很快便是一年一度的魁首节,远儿可还记得?”   傅远身形一顿,似是思索了几下,遂摇摇头道:“不记得了。”   燕荣桢乐得向他解释,一双凤眸倒是紧紧的盯着干元的面容,“顾名思义,便是举行魁首大赛,城内城外,觉得自己才貌出众的人都可以参加,第一名便会得到皇帝御赐的北苑魁首的称号。”届时,不管是深闺中才情横溢的公子小姐,还是勾栏院里的艺伎花魁,通通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但这事听到傅远耳朵里,只吐槽了一句,皇帝还管这事,也是闲的。   见傅远神情淡淡,燕荣桢有些讶异,魁首节是北苑一年之中为数不多的节日之一,且那天有国假,全国上下的臣民们无一不向往,到赛台的跟前去一睹绝色美人的芳容。   这其中最疯狂的,便是这些干元们,他们多数有着高于普通百姓的身份及地位,说不定在比赛之后,还能与美人来场偶遇,造就一段佳话。   傅远却是没一点激动的样子,燕荣桢看了,心底不可避免的升起一分愉悦,得知傅远被人邀约去逛花楼的事情,这才真正作罢了。   只是那右卫门的公子,他记下了。   “那这魁首节,是什么时候的节日?”   “寒梅时节,额满开赛。”   寒梅,听着就很冷,傅远不由得缩了缩身子,那不是快了,便对着燕荣桢说道:“殿下若是感兴趣,傅远自会相伴。”   “噢?远儿就不感兴趣吗?”   “自是好奇的,只是比起这未见过的魁首节,陪在殿下身边,对傅远来说要重要的多。”傅远回道,见燕荣桢放下碗筷,便知道对方这是吃饱了,便自发走了过去,让他将自己抱在腿上。   他现在已经了解了干元与坤泽之间的相吸,也知道燕荣桢怕是信期将近,所以才对自己额外粘腻。   见燕荣桢这是喜欢自己的味道,不一定是喜欢他这个人,傅远有些黯然,却也不知道自己在神伤什么。   燕荣桢将脑袋埋在傅远的胸口,并没有注意到干元的眸中闪过的神色,他按耐着体内的躁动,只道傅远倒是比之以前要更会说些讨他欢喜的甜言蜜语了。   “那好,等魁首节到了,我便带远儿去开开眼界。”   “好。”傅远轻声回道。   实际上他已经可以料想到这魁首大赛之时那人山人海的景象,去了也怕是只能看着乌泱泱一大片的后脑勺,那还不如待在府中喂喂鸟雀呢。   况且傅远从来不爱凑这些热闹,人多的场合会使他感到厌烦,只是若是燕荣桢要求的话,他想他可以忍受。 第十章 边域将军刑天逸   在上一次的事情过后,总算没有什么富家公子时不时上前跟自己套近乎,邀自己去玩乐,傅远很是过了感受了一把岁月静好的感觉,在满月楼的日子过得稀松平常,燕荣桢见他真的如此上心,便准许他接管一些楼里的事务,也算是应了他之前所要求的,有份差事。   今日,傅远照常在料理着楼里的杂事,却被窗外传来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街道上的百姓们不知为何连热闹的集市也不逛了,竟都整齐的在路边排成两排,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傅远觉得新鲜,便也在窗边驻足起来。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前方突然传来了马蹄声,且愈来愈近,随着一阵的尘土飞扬,一名英武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出现在百姓以及傅远眼中。   男子左半边脸上佩戴着一块青铜所制成的面具,上方雕刻着的,似是鬼面的獠牙,看起来分外骇人,但男子面具之外的面容,倒是十分周正,会让人心中升起一阵可惜之感,毕竟需要佩戴面具,应是面部有异所致。   “是刑天逸将军!听说他在边疆待了十年之久,现在总算是收到陛下的旨意,班师回朝了。”   “这么多年了,将军还是如同现在这般神武。”   “恭迎将军!”   “恭迎将军!”   只见那刑天逸经过之时,百姓们还纷纷跪拜了起来,其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熟料,一道不算熟悉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个人影从另一边的店门中飞了出来,狠狠的砸到了地面上,还险些惊扰到了刑天逸的马匹。   摔倒在地的人相貌平平,身着布衣,似乎只是个平民百姓,他躺在地上龇牙咧嘴,视线却是不离店内,大声喊道:“你敢动我,我可是傅远傅公子的小厮,小心我回去状告一声,遑论你是什么官宦子弟,都别想在京城混了。”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傅远:“......”他几时有个这么嚣张的小厮了,还是惯会仗势欺人的那种,傅远左看右看,十分肯定他不认识这个人。   这是要搞事啊。   下一刻,那在店里的人也走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傅远才见过的贺丘岩,他怒气冲冲,心里纳罕着真是活久见了,他就没见过比傅远还要嚣张的男宠,连他的小厮都敢在他面前叫板,楼宇仟真是说对了,再不发威,他就要给这傅远骑到头上了。   遂挥了挥手,招来自己的随从,大声道:“给我打!”   两名身强力壮的中庸冲上前去,手握着足有一米长的木棍便朝着地上的人挥过去。   “啊!啊!”那小厮哀嚎起来,贺丘岩却是听得快意,“你叫啊,傅远不就在满月楼吗?你叫大点声,兴许他就出来保你了也说不定,哈哈哈哈哈。”   那富家公子大笑出声,身旁的百姓均是指指点点,悉悉索索的交头接耳,傅远不用想也知道,大抵是在议论他。   傅远有些愣神,这事他该不该出面,可那真的不是他的小厮啊,转头一望,本来应该候在他身边的燕七也不见了,可能是有别的要事。   “诶,傅公子在楼上!”只听到底下一声大喊,傅远心中登时不妙。   贺丘岩抬头一望,原来正主就在这里,还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好戏,心下更加感到不爽,便道:“傅兄,原来你在啊,你的小厮在我面前如此蛮横,你管不管?”   闻言,傅远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而这时,地上被毒打的人背上已经血肉模糊,口齿不清了,傅远有些手足无措,正要张口阻止,却听到一句,“不知这位公子是何许人也,在天子脚下对一名百姓又打又骂,试问天理何在?”   贺丘岩没想到居然有人不识好歹的路见不平,转身看到身披盔甲的刑天逸,上下打量了一下,暗道应是朝中的老将,只是不知官位几等。   双眸一转,贺丘岩也不敢随意放肆,不然让他老爹在朝中不好做人,回家可是要挨劈的。便道:“我乃贺丘岩,右卫门贺公之子,不知您是?”   “边域将军,刑天逸。”   此话一出,贺丘岩虎躯一震,眼前这人竟是前朝将军傅劲恒的得力副将刑天逸,传言他二十年前随着傅劲恒平定西北,单刀直入穿过敌营,一出马便有以一敌百之势,在北苑可是传奇人物。   贺丘岩双腿一软,立马恭敬的给刑天逸行了个礼,“小辈不知将军大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在楼上看戏的傅远看着贺丘岩做小伏低的样子,觉得新鲜,这帮富家子弟果然是欺软怕硬的主,也正好,这个叫刑天逸的老将军,倒是帮他挡了一劫。   原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怎料刑天逸抬起了头,跟傅远来了个四目相对。   傅远一惊,有些尴尬的举起了手,“额,嗨,将军你好。”   刑天逸则是眉头一蹙,一双久经沙场的狼眸死死的盯着傅远的面容。   “将军,就是这傅远,他仗着九皇子的宠爱,连他的小厮都敢在我面前放肆,我这才给了他一点教训看看,实在不是我故意找茬啊。”   贺丘岩见刑天逸望着傅远,小心思一动,忙给傅远参了一本,刑天逸是谁,横跨了两朝的老将,在朝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若是看不惯那傅远,那就有好戏看了。   贺丘岩的声音并不算小,傅远自然也听到了,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抹厌烦,遂也看着刑天逸,此人一身正气,他倒不觉得会让贺丘岩三言两语便迷惑了去。   果然,刑天逸一听,倒是将视线转回到了贺丘岩身上,平淡的道:“右卫门的贺公子,我记得你,在你的周岁大宴上,转眼都二十年了。”   贺丘岩忙道:“是,原来将军是父亲的旧识,丘岩方才失礼。”   “贺公在朝中可是兢兢业业,将御门守得疏而不漏,可熟料这贺公子竟是长歪了,非但半点不似他的父亲,反而惯会在他人耳边,告上一状,唯恐天下不乱。”   “丘岩不敢!”贺丘岩脸色一白,登时单膝跪地。 第十一章 无比清醒的金丝雀   满月楼中,傅远、刑天逸、贺丘岩三人对坐,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刑天逸倒是不觉身旁的两个小辈有何不妥,老神在在的举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显然是在等人。   贺丘岩则是心里已经骂骂咧咧多时了,本想着今日无事到外头找点乐子,也真是倒了血霉了,先是被傅远的小厮当面叫嚣,后又给老将军抓个正着,现在还走不了。   余光瞟见刑天逸微微闭上了双眸,似在假寐,贺丘岩对着傅远恶狠狠的小声说道:“都怪你,今日的事我记下了。”   傅远表示他自己冤枉的很,真是人在楼中坐,锅从天上来,也不管贺丘岩信不信,解释了一句,“那个不是我的小厮。”   “你说不是就不是,你当我傻的?”   “那你想怎么样?”   “你等着,我势必要出这口恶气。”贺丘岩觉得自己胸中有股浊气,不发不痛快,几乎在椅子上都要坐不住了。   “别吵了。”冷不丁的,刑天逸一开口,旁边的傅远和贺丘岩顿时像两只鹌鹑一样萎了。   “不知叔叔前来,荣桢有失远迎。”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燕荣桢一身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下,便到了满月楼来,瞬时楼里的下人们跪了一地,就连贺丘岩也只能乖乖起身,恭敬的道:“参见九皇子殿下。”   “免了。”燕荣桢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径直走到傅远身旁,只见这人抬起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似不小心惹了祸的小动物,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   燕荣桢轻笑一声,毫不顾忌的当着众人的面,在傅远的额上吻了一下,柔声道:“远儿莫怕,本王不是来了么。”   傅远点点头,不得不说猝不及防的见到刑天逸这样的人物,他心里也没谱,燕荣桢来了之后,才终于觉得心放回肚子里了。   燕荣桢毫无顾忌,搂着傅远的手也没放下,就着这个姿势便坐了下来,毫不在意的在人前显露他对傅远的亲密。   他主动给刑天逸斟了一杯酒水,以示作为晚辈的尊重,道:“不知叔叔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也没什么,我不久前才从边域回来,不曾想着,刚回到城中,便见到了如此趣事。”说到此,刑天逸的双眸还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贺丘岩。   那贺家公子早在燕荣桢来了以后便彻底软了脚跟,忙起身解释道:“今日是场误会,还望老将军和殿下原谅则个。”   “嗯?”燕荣桢闻声疑惑道:“什么误会?”   话音刚落,便感到傅远轻轻的握了一下他的手,只见干元轻声解释道:“贺公子说是有人在他面前寻衅,那人还说是我的小厮。”   “哦?然后呢。”   傅远回道:“然后,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若要证明此点,命人回府上一查便知。”   说到此,贺丘岩赶忙接了话茬,“所以说是误会一场啊。”说实话,他现在想想也觉得奇怪,今天的事情,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一样,但他方才实在是太沉不住气,竟然还真的着了别人的道了,一时愤愤。   燕荣桢沉吟片刻,“既是误会,那么解开了便好了,是什么让叔叔你,还要亲自来这楼里相谈呢?”   这话倒是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惑,刑天逸本就是这次事件的第三人,但他似乎对此格外上心,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自然是有他事。”刑天逸也不拐弯抹角,他看了一眼傅远,对燕荣桢道:“但是我想要跟殿下单独聊聊。”   闻言,燕荣桢唇边扬起一丝笑意,他示意了一下身旁候着的燕七,道:“当然可以,能得叔叔谈天,是荣桢的荣幸。”   “叔叔请。”   “嗯。”   刑天逸起身,伟岸的身躯迈入内阁,消失在众人面前,燕荣桢则是状似不舍的抱了一下傅远,在他耳边轻声道:“本王去跟老将军聊聊,届时与你一同回府。”   “好。”   两人走后,除去伫立在侧的下人们,便只剩下了傅远和贺丘岩。   贺丘岩的屁股早就坐不住了,他还以为今天自己死到临头了,燕荣桢和刑天逸走后,才总算松了口气。   他拉扯了一下领口,吹了下身上冒出来的冷汗,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贺公子,又见面了。”傅远看着没了形象的贺丘岩,轻声回道。   “你以为我想?”没好气的看了傅远一眼,贺丘岩还不死心的问了一句,“那个真的不是你的人?”   “傅远若是撒谎,就...”   “就怎么样?”   傅远神情淡淡的对上贺丘岩的双眸,“贺公子想听傅远发毒誓?我不。”再说了,他一缕幽魂误闯进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可用来发誓的。   “你!”贺丘岩气得牙关都咬紧了,“若不是仗着九皇子,你敢在我面前这么硬气,还真以为自己能当一辈子男宠不成。”   “我自然不会这么觉得。”傅远摇摇头,他又不傻,做鸭子还有青春期呢,何况是以色待人的男宠呢,他比之鸭子也高贵不了多少。   “所以我在这楼里学习,以后也能有条生路,殿下现在对我很好,傅远知足。”   贺丘岩一愣,他本以为傅远会气急败坏,疾声厉色的反驳自己,熟料却如此平静,像是早就想好了后路一般,这傅远几时有这么高的远见了。   何况,以九皇子的性格,若是真腻了傅远,会轻易让人一走了之?贺丘岩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说道:“你倒是想的周到,不是,你说你在这楼里学习?”   “是啊。”傅远点点头,“虽然很多事情还不太懂,但我现在是这楼里的管事,贺公子如果可以保证不像上次一样,傅远欢迎你来做客。”   他挽起袖子,主动给贺丘岩倒了一杯热茶,“既是误会一场,那么我与贺公子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了,贺公子喝下这口茶,便算是答应我了。”   贺丘岩默默的看着茶盏往自己的位置推进,傅远启唇微笑,浑身散发着一股不骄不躁的气质,令他纳罕,竟鬼使神差的点头应下了。 第十二章 金丝雀的身世   “叔叔请坐,我这就让人送上楼里最为名贵的酒水,给叔叔呈上。”   刑天逸却是不受这些虚礼,直言道:“少跟我说这些虚的,外头那名唤做傅远的干元,是你什么人?”   燕荣桢一愣,似乎没想到刑天逸会这么问,遂回道:“是我的男宠。”   刑天逸不说话了。   “怎么?远儿可是有哪里得罪了叔叔,让叔叔在我面前,不好张口?”   “不是。”刑天逸摆摆手,“我只是觉得,他的样貌分外像我一位故人,乍然得见,十分惊奇罢了。”   “噢?敢问,是哪位故人。”   “前朝将军,傅劲恒。”   燕荣桢抬眸,手下摸索着杯面的纹路,半真半假的说道:“远儿是我数月前与皇兄们骑猎之时意外救回来的,我也不知道他的来历,或许,真如叔叔所说也不一定。”   “那殿下可否割爱,若他真是我故人之子,我有照顾他的义务。”话虽如此,其实刑天逸心中早已觉得八九不离十了,当年的过往还历历在目,仿佛昨日才发生过一般,是他心中的遗憾,如今若是能有弥补的机会,他自然义不容辞。   但燕荣桢却是一口回绝,“叔叔也知道是割爱,远儿唯我心头之肉也不为过,他虽是以男宠的身份留在我的身边,但在荣桢心中,他之地位好比夫君。”   “叔叔的请求,恕荣桢不能答应。”   闻言,刑天逸的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早听闻燕荣桢极度宠爱一名男宠,不惜为了他永不出嫁,原来竟是真的?他自知不能强行让燕荣桢让出傅远,可那若真是他故人之子,他岂能让他留在皇子府中,做一个低贱的宠物?   似乎知道刑天逸在想什么,燕荣桢说道:“我自然不会让远儿一辈子当一名男宠,远儿有自己的志向,我是支持他的,只是,虽然叔叔这么说了,但是我却不想让前朝的事情殃及到他。”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让刑天逸与傅远相认。   刑天逸面色一凛,“殿下这番话语,怕是早就准备好了吧,你借傅远与我攀上交情,是何居心?”   不曾想到这刑天逸这般直言直语,若不是他骁勇在外,没有受到这朝中居多的暗涌所扰,不然,这粗人一辈子都爬不上如今的地位,燕荣桢心下暗讽,面上却是说道:“叔叔多心了,我对远儿的爱意,天地可鉴,绝无半点异心。”   “哼。”话到此处,刑天逸也知道短期之内,燕荣桢怕是不肯让步了,冷哼一声,“不管如何,我既然知道了傅远的存在,自然不能对他置之不理。”   “这是自然。”   “既然我与殿下之间已无他事,那么,告辞。”   “我送叔叔。”   “不用了。”   语毕,刑天逸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出内阁,其中还与傅远对视了两秒,方才离去。   燕荣桢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暗淡下来的天色,也无意在楼里多留,回去找傅远却见他与贺丘岩二人伏在桌上,距离十分近,似在讲悄悄话。   这两人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燕荣桢有些讶异,但看到傅远与他人亲密,这一点让他感到格外不爽。   走近一看,只听到贺丘岩居然在挖讽傅远,“这北苑的望莲亭你居然不知道,多少眷侣去过的地儿,你又不是老光棍!”   傅远却是听不出眼前人鄙夷的语气,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这北苑里他最熟悉的地方,只有燕荣桢的遥安王府。   “哼哼,不知道也罢,下次我带你去,长长见识。”   “噢?贺公子这是要带本王的远儿去哪儿?”   猝不及防的,燕荣桢的声音从后方传了过来,贺丘岩虎躯一震,在傅远面前无所不知的嘚瑟模样瞬间的萎了,忙说道:“不敢不敢,我这只是...”   “贺公子只是向我介绍一些地方,好日后与殿下出行的时候,有个心仪的去处。”傅远帮忙解释道,随即收到了贺丘岩感激的目光。   燕荣桢垂下眼眸,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贺丘岩,淡淡的回道:“可是近日里,本王可是听说贺公子的嘴巴闲不住,在本王的眼皮底下,将远儿欺负了去。”   这是要翻数日前的帐,给傅远出气啊。   贺丘岩没想到自己的三言两语不知怎么的居然被燕荣桢知道了,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只能将自己当成乌龟,缩着脑袋不敢言语。   这般情形,在场的下人们顿时禁声,生怕九皇子的怒火会殃及自己,傅远却是不知为何被逗乐了,他掩嘴一笑,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燕荣桢开口道:“是什么让我的远儿如此高兴?”   傅远起身,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贺丘岩,又走到燕荣桢身侧,轻声道:“只是觉得,殿下很厉害。”   “噢?此话怎讲?”   “殿下只说了一句话,便足以让傅远觉得,在外受再多的欺负都不委屈了。”他主动挽起燕荣桢的手臂,将脑袋靠在其颈窝处,他知道燕荣桢很喜欢他乖顺的样子。   “所以,本王这不是给远儿出气来了么?”   傅远摇摇头,“这气,已经出了。”感受到身上投来的目光变成疑惑,又说道:“有殿下这一句话,贺公子怕是日后也不敢在傅远面前多加放肆了,贺公子,我说的可对?”   “当然,当然。”贺丘岩连连点头。   “所以,这事便就这么了了吧。”傅远转头,对着燕荣桢说:“再说了,殿下不可为了傅远,伤了与贺公的交情啊。”   语毕,傅远不再言语,只把眼睛看着身侧的坤泽,眸光纯净无一杂色,似是山间的麋鹿。   一丝丝的松木香由干元的身上散发出来,纳入燕荣桢的鼻间,顷刻将燃起的怒意浇的一干二净。   燕荣桢眸色一暗,一手霸道的将傅远搂紧,“既然远儿大气,不予计较,贺公子,天色渐晚,请吧,不要忘了代本王向贺公问好。”   “是是是,那我就先行告退了。”贺丘岩好不容易躲过一劫,瞬间脚底抹油的溜了。   原以为,贺丘岩经历了这次,怕是以后也不愿在与他多加来往了,可傅远刚回了府门,就看到一只白鸽站在了府内的围墙上,傅远觉得新鲜,左顾右看,才将鸽子腿上的信件拆了下来。   居然是贺丘岩写给他的,上面写着:行啊兄弟,以前是我不对,今日的大恩我记下了,过两日出府我带你去玩,还有啊,你是怎么三言两语把燕荣桢迷得七荤八素的,让我也学学!   傅远:“......” 第十三章 信期(一)   密室内,一名老者正给燕荣桢把着脉象,他沉吟片刻,方道:“殿下,您的信期近了。”   一旁的燕荣桢一听,面色阴沉的可怖,“大概在何时?”   “慢的话,半月之后,快的话,就是这两天了。”按理说,正常的坤泽均在十六及笄之后信期也会如约而至,九皇子已经比之其他的坤泽要晚了几年,只怕,届时信潮来时,会更加汹涌,老者捋着胡子,面上显露一抹忧虑。   燕荣桢垂在腿间的双手紧握成拳,半晌回道:“季伯,真的不能遏制吗?”   季伯摇了摇头,信期乃每一个坤泽的宿命,强行遏制,犹如对天改命,他曾经为了燕荣桢尝试过研制出遏制信期的方式,但均不奏效,也就放弃了。   可,殿下为何要将它遏制呢,虽然傅公子是男宠,但是他看得出来,殿下对他是真心宠爱,傅公子既是干元,岂不正好,何需遏制。   燕荣桢沉默了半晌,方才回道:“本王知道了,只是还有一个疑问。”   “殿下请说。”   “听说信潮期间受孕率会大增,本王现在不能怀孕。”   “只要...”季伯难得迟疑了一下,因为这话对一个坤泽说实在有些难为情,但想想他身为医者,不该有此顾虑,继续说道:“只要殿下让傅公子,不要进入孕腔便可。”只是坤泽在信潮期间,信香的散发是无法遏制的,这就需要干元保持住一定的清醒与理智,若是放纵一刻,怕是就前功尽弃了。   “避子汤也不行?”   “信潮期的坤泽,避子汤是无效的。”   真是麻烦,燕荣桢皱着眉头,挥手让季伯下去了。   卧房内,傅远只着这一件内衫,默默的等着燕荣桢,但他今日似乎分外繁忙,外头打更的声响隐隐传来,却还是不见那人的身影。   傅远望着床侧的烛台,摇曳的火光闪烁,令他不觉出神,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似独守空房的内眷,心头难免涌上一丝空虚与哀怨。   他下了床,走到梳妆台前,伸手抚上这张矜贵的面容。   这种感觉令他觉得警铃大作,他与燕荣桢之间,本就是云泥之别,燕荣桢是当朝的皇子,而他不过是误闯的幽魂,况且这具躯壳也没什么特别的身份,若论优点,怕是就只是这幅能被燕荣桢看上的皮囊了。   “笃笃笃”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声响,他转过头去,却只是听到一句,“傅公子,殿下让奴才来通知您,今夜便不来了,您请早些歇息。”   傅远一怔,这还是第一次燕荣桢没有回房与他同寝,以为傅远这是没有听见,外头的小厮又重复了一遍,他才回过神来,忙道:“噢,好,我知道了。”   “殿下说了,夜寒天凉,公子莫要受冻。”   “嗯。”傅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忽觉双臂真的有些冷意,遂环抱住,摩挲了一下。   等到燕荣桢厌了自己,那么他又该往何处去呢,怕是京城是不能待了吧?傅远不由得思索起来,按照以前,他从未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像今日这般被动,还是第一次,但也不得不说这是一次特别的体验。   这古时候,无拘无束的人们多了去了,说不定他傅远也能如此,届时,便当一名游侠吧,好好逛逛这北苑的山水,岂不快哉?他想着,唇边浮起一丝轻笑,心知这样便可暂时不想到某人了。   书房的床畔中,燕荣桢蜷缩在厚重的被褥中,似乎是倍感寒冷,但仔细一看,坤泽的额上均是密密麻麻的汗水,摆明是燥热不堪,燕荣桢眉头紧蹙,显然不愿意让自己屈服在这所谓的天性中,鼻间呼出一股热气,只觉本就浑浊的脑袋愈发昏沉,仿佛能闻见一股来自山间松木的香气。   傅远对自己的诱惑已经到了此种地步,连幻觉都有了,燕荣桢横眉冷竖,双手紧紧揪住被角,时间越久,他便越觉得空虚,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且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看来季伯所说的信期到了,只是他不曾想过,会如此的难以抵抗,他现在只能飞快的冲进卧房里,狠狠的抱住傅远...   不,不能再想下去,燕荣桢用力一咬,直到尝到了舌尖处的铁锈味,这才恢复了一丝清明。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身上传出来的坤泽信香已经悄声蔓延了出去,且愈来愈浓重,门外守候的下人们,除了对坤泽信香不敏感的中庸,其他的均不堪其扰,甚至纷纷想要逃离,以避免被燕荣桢霸道的信香之气扰乱其信期,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府中的管家走了过去,他知道再不做出点什么,怕是底下的人都要压制不住了,可还不等他斗胆上前,却见眼前的大门“唰”的一声敞开,一道喘着粗气的高大人影显露人前,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信香之气汹涌而来。   下人们匆匆跪了一地,燕荣桢却是踉跄着步伐,往卧房的方向冲去。   今夜的傅远睡得也并不安稳,觉得莫名的焦躁,他安慰自己或许是因为突然一人就寝的忧虑,便强行让自己睡下了,可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觉得浑身开始燥热起来,好似发烧一般,伸手抹了一下额头,只触到湿漉漉的感觉。   怎么会突然发烧了呢?他迷糊中有些迷惑不解,正想着要不要叫人进来,却随着房门传出一道痛苦的“咿呀”声,自己下一刻便被一具滚烫的身体抱住了。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傅远十分自然的回抱了过去,透过昏黄的烛光,对上一双迷离的凤眸,他霎时喉间一紧,说道:“殿下,你怎么了...唔唔...”   燕荣桢此刻已经理性全无,只知道想要狠狠的将怀里的人拆吃入腹,不自觉得想着,如果是傅远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远儿,抱我...抱我...”   闻言,傅远先是微微睁大了双眸,两人的信香在空气中交缠在一起,很快变成一股浓烈的,甜腻的气味,让他挣脱不得...... 第十四章 信期(二)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傅远还茫然了片刻,低头只见燕荣桢比任何时候都要乖顺的挨在自己胸膛,他抬手摩挲着坤泽光滑的脊背,觉得昨晚的事情怎么想怎么不真实...   而且,作为一个干元,他觉得很难堪的是,他居然在半途中被燕荣桢一脚蹬下了床,在地上懵了半晌才又被那人抱了回去。   而且,几乎全程都是燕荣桢在主动,若不是进入的人是他,他都恍惚觉得似乎是自己承受方,这就是传说中的,彪悍的坤泽吗,哪怕屈于人下,也绝对不会显露出一丝弱势。   若是傅远是这世界中的土著,怕是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接受,但他不同,也不是不能接受伴侣比自己要强势,毕竟他的性子本就温吞,比他强势的人多了去了,只是不要再突然间把他踹下来就好了...   “嗯...”一双修长的双腿还钳在傅远的腰间,不安分的摩挲了一下,燕荣桢柳眉轻蹙,缓缓睁开了凤眸,对上了干元略带复杂的目光。   燕荣桢的嗓音还沙哑着,望着傅远的目光还带着一丝缱绻,轻声说道:“远儿为何这般看着我?”   话虽如此,抱着傅远的双臂却是越发收紧,见傅远不回答,他轻笑一声,拖着酸软的身体,凑上前去亲了亲干元的脸,柔声哄道:“好了,我昨夜是不该踹你,可是还疼着?”他摸了摸眼前人的胸膛。   燕荣桢垂着眼眸,令傅远看不清他眼里的神情,昨晚太过仓促,他低估了信潮的汹涌,天真的以为自己能熬过去,熟料也是徒劳。   所以在床笫之中,他看似沉醉,实际上一直紧绷着最后一丝神智,他知道自己不能完全失控,他还记得季伯与他说过的话语,信潮期受孕率会大增,且避子汤无效。   现在是重要的时期,他绝不能允许自己处于弱势,但那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一咬牙,将干元踹了下去,如此,才终于避免了傅远泄入他的孕腔内。   “无事。”傅远摇摇头,起初他是感到憋屈和气愤,可是想起据说坤泽在信潮的时候,会感到疼痛,许是因为他一时失去理智,对燕荣桢鲁莽了些,他受不住,也正常。   哪怕是在傅远的世界,受方在第一次时也会这样的,作为攻方,他觉得应该多对燕荣桢多些包容,以及呵护,也就对燕荣桢的行为不计较了。   况且他们的身份摆在这里,傅远自知自己大概也没有怪罪的资格。   发生关系以后,傅远这才发觉他与燕荣桢的身份是这么的不平等,这个认知让他一个现代人觉得很难受,他对燕荣桢不是没有感觉,只是这个感觉,他不知道该不该由其发展下去。   罢了,他不愿多加纠结,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想到此,傅远便回吻了过去,两人的燥热复起,又开始变得不可控起来。   但燕荣桢显然已经有所准备,他知道信潮自然不会一晚上便过去,虽然很是受用的承接着傅远对他的主动,但还是说了一句:“别在里面,本王还不想怀孕,远儿可明了?”   傅远一怔,怀里的人用上了表明身份的自称,那便是不容置疑的,他点了点头,便任由自己沉溺了下去。   往后的整整七日,两人均没有出过卧房,除了用膳和洗漱的时候,他们几乎都处于水乳||交融的状态,直到第八日的早晨,傅远睁开双眸,这才终于觉得体内的燥热全数散去。   信期过了。   只见床边一道高大的身影,丫鬟们围绕着他,正在整理着繁复的衣衫,燕荣桢一头青丝如瀑般垂下,浑身散发着一股慵懒的气息,侧目一见傅远醒了,便挥了挥手,遣退了下人。   傅远在床上坐起身来,身上的被褥往下一滑,便露出了本该白皙无暇,如今却带着斑斑痕迹的胸膛,干元此时还有些出神,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看着燕荣桢的眸子带着不谙世事的茫然。   燕荣桢则是眸光一暗,想着幸好自己先一步让下人们退了,不然傅远这般模样被他人撞见,他可是要生气的。   遂过去贴近干元脸边,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傅远伸手微微推拒着燕荣桢,轻声喊道:“殿下...”   “怎么?”   “没什么。”傅远摇摇头,似乎只是下意识的喊了一下,燕荣桢看的有趣,心情很好的笑着说道:“起来吧,今日带你出去玩玩。”   因两人的距离极近,傅远眸色一垂,便看到了坤泽微微敞开的领口,那里的红印密布,茱萸之处甚至还有一道牙印未消,他面色一红,暗道自己的信潮意外被燕荣桢勾起之后,做了什么莽撞之事,他自己都记不太清了,这般恶劣的痕迹,平日的他可不会这样。   傅远伸手,帮燕荣桢将领口再次弄好,垂着脑袋不敢看上面的人。   倒是燕荣桢察觉到了什么,略带恶劣的说道:“远儿怎么这幅模样,与昨夜的样子判若两人呐。”平日里像乖顺的雪兔,谁曾想过,床笫之时就成了贪婪的虎豹,任是燕荣桢比之其他坤泽要身强力壮,都差点抵挡不住。   也罢,这一世,怕是也只有眼前的人能在他身上如此放肆了。   燕荣桢直起还带着酸软的腰肢,将一件内衫罩到傅远身上,这才唤人进来替干元更衣。   不觉已是深冬,傅远披着极为保暖的雪貂裘,缩着脖子才刚踏出府门一步,不出一刻便差点给汹涌的寒风给吹了回去。   太冷了,他呼出一口白气,只觉露出来的面颊顷刻裹了一层冰霜,转头见燕荣桢已经上了马车,他只能慢腾腾的跟了上去。   “傅公子,请。”一名小厮跪爬在雪地里,给傅远当踏脚垫,一双没穿手套的双手冻得发红皲裂,让傅远看着尤为刺眼,便谢绝了这般服侍,让他回府上歇着去了。   马车内,寒意未消,傅远没太大热情的缩成一只鹌鹑,燕荣桢一个用力将他抱过来,道:“前不久才跟远儿说过的魁首大赛,这么快就忘了吗?”   没忘,只是不太感兴趣罢了,傅远默默想着,却被车外传来的热闹声响吸引了注意,他微微拉开小窗的帘子,这般天气,平日街上走动的百姓已经很少了,今日却是熙熙攘攘簇拥成一团,跟企鹅保暖一样,交头接耳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第十五章 魁首节   遥安王府的马车显然让这个拥挤的街道变得更加闭塞,但百姓们可不敢置喙一句,而是纷纷让开了位置,低头目送着燕荣桢一行人慢慢行过,直到抵达了某个高台前面。   “远儿,你瞧。”燕荣桢将车门半开,傅远头一抬,便见到那三米高的台面上,两边各有一面大鼓,分别伫立着一名孔武有力的壮士,正在屏息等待着什么。   傅远被吸引了注意力,这擂台搭建的华丽,让人不由得期待起接下来的比赛。   “吁~”随着车夫一声轻喊,马匹的步伐停下,燕荣桢先行下了马车。   傅远探出一颗脑袋,对魁首大赛的期待已经盖过了冬日带给他的寒意,握住燕荣桢伸过来的手,轻巧的一蹦,落在地上。   大赛的主办方见到燕荣桢,纷纷跪倒在地,大喊道:“恭迎殿下,恭迎傅公子。”   傅远点了点头,还不等说些什么,却被燕荣桢头也不回的牵着进了内场。   这才发现,原来赛台高筑的后方别有洞天,比之前方要安静宽敞一些,且已经备好了坐席,正等待贵客们的就坐,赛事便应时开启。   “九弟,这里。”   燕荣桢应声回过头去,原是八皇子燕苝楸和戚沅等人,已经坐在席上。   后方的坐席正对着赛台,只需抬头一望皆是清晰明了,傅远心想,果然,像燕荣桢这般身份,怎么会跟平民百姓拥挤在台下,伸长了脖子也不一定看得清上方的样子。   见身侧的婢女为他斟酒,傅远轻声道谢,身着秀裙的女子不曾想过这位宾客居然会低头向她言谢,不由得出神片刻,遂被九皇子骇人的目光一瞪,忙惊慌失措的退下了。   傅远不察,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味不辣,倒有丝丝甜味,好似是果酒,他喜欢这个味道。一根修长的指尖却突然伸了过来,将傅远嘴角上点点盈光抹去了。   燕荣桢不顾傅远怔楞的目光,将指尖含在唇间,舌头一舔,轻声道:“远儿喝过的酒,果然分外甘甜。”   这人,又不正经了,傅远心底有些嗔怪,还不等张嘴,不远处的燕苝楸已经调侃起来了,只说道:“傅公子,又见面了,看来你与九弟的感情,是越发浓厚了。”   忙举起桌上的酒杯,傅远回道:“蒙殿下怜爱,是傅远三生有幸。”   “哼。”燕苝楸冷哼一声,其实他哪是在意傅远是何反应,方才他与傅远搭话时,九弟面上的餍足之色藏都藏不住,他便知道两人原是越来越如胶似漆了,这傅远当是有几把刷子,能长达数月荣宠依旧,甚至更甚以前。   “咚。”就在这时,擂台两侧的大鼓突然敲响,预示着比赛即将开始,百姓们窃窃私语着,讨论着诸多参赛者中,谁得魁首的可能性最大。毕竟这一年一度的魁首节,可是会被皇帝亲自封赏的,若是被相中了,哪怕是一名一穷二白碌碌无名的秀才,也可从此平步青云,一步登天。   所以,各方有才之士齐聚一堂,文韬武略、琴棋书画,都将会在今日过足了眼瘾。   看着目不转睛的干元,燕荣桢轻声道:“今日只是初赛,难免会有自负之士班门弄斧。”说到此时,狭长的凤眸一转,也不知道是在影射着谁,“最精彩的自然要数复赛和决赛,到时候,父皇会亲临赛场,封赏魁首。”   “那,好与不好,是看谁来评定的呢?”傅远疑惑道。   “当然是各界有所成就的老师和名士,还有上一届的魁首。”燕荣桢悄然一指,位于赛台最前的位置上已经坐满了,这些评委们时不时交谈一句,并没有被嘈杂的周围所影响到。   傅远一望,只见前方最右的位置上坐着一位五官极好的的男子,他衣着低调面上粉黛不施,倒显然一身气质出尘决然,让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感知到傅远的目光瞟向他处,燕荣桢不着声色的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那是上一届的魁首,莫衍,长了一张惑人的脸,却是靠字画取胜的。”   “好厉害啊。”这样一说,傅远便更为惊叹了。   “本王口渴了。”   “噢,好。”傅远忙将目光转了回来,为燕荣桢斟酒,看着这人隐隐皱起的眉头,不是很懂他怎么好似突然心情不妙的模样。   除了燕苝楸之外,戚沅和南风灏都在,这几人的关系密切,相比之下,燕荣桢便显得特立独行,傅远见他也不搭理自己的皇兄表弟他们,说道:“我们是不是,要跟小王爷他们打个招呼?”   “不必。”燕荣桢仰头喝一口酒,这个时段,该是燕苝楸向他献殷勤才对。   “嘿~傅兄~”另一头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傅远侧头望去,只见贺丘岩和楼宇仟等人竟也在,只不过坐的位置要比他的偏一些,回想起前些时候贺丘岩还说要带他去玩,可惜碰上了燕荣桢的信期,竟一直没能兑现,是他之过,遂抬手示意,笑了一下,想着若是赛后得见,再谈不妨。   “你什么时候跟这男宠这么好的。”楼宇仟纳了闷了,前脚还跟他一起贬低傅远,后脚就跟人好上了,让他有种被人背叛了的感觉。   贺丘岩一听这话,知道楼宇仟这死脑筋怕是又想岔了,遂轻声和他说了那日刑天逸将军的事。   语毕,楼宇仟面露复杂,他和贺丘岩关系极好,堪称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傅远既然帮了贺丘岩,那他也没道理再为难傅远了,只能面色不妙的坐在一旁。   “各位大人们看官们久等啦,我们的选手已在后台等待多时了!”随着台上主持一声吆喝,赛事正式开场。   话音刚落,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如雷贯耳的喝彩声,显然已经都等不及了。   小王爷南风灏本就是极爱凑热闹的主,论平时巴不得原地蹦起来转两圈助助兴,但今日他心里却有一丝隐隐的紧张,低声凑到燕苝楸跟前说道:“表兄,这魁首赛可是各路人才相聚的地方,你那舞姬,行不行啊?” 第十六章 西域舞伎普托   见南风灏一脸紧张,连比赛都无心观看了的样子,燕苝楸横了一眼过去,暗道这表弟真是成不了大事,就这点事都沉不住气,道:“这可是西域最出色的舞者,他若称二,无人敢争第一,收了你那瞎操的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南风灏登时笑颜逐开。   开场前,主持让参赛的选手在场上先露个脸,亮个相,增加观众的印象,提升期待值,燕苝楸的舞姬普托身着异域风情的舞裙,小麦色的腰肢微露,若隐若现,顿时收揽了诸多目光。   普托走的张扬自在,含蓄内敛的北苑百姓们反倒目光闪烁,但又忍不住将视线放到普托的身上。   “哼,皮肉之相。”赛台前方的莫衍不屑一笑,抿了一口酒。   魁首赛不愧是魁首赛,各路才貌双全的佳人齐聚一堂,让人眼花缭乱,就跟选秀似的,傅远想着,难怪皇帝愿意下心思在这里,道:“听说赛中比文又比武,比琴又比画,这些选手们,岂不是要全能?”   “这是自然。”燕荣桢回道:“这世上出色的人多了去了,想要魁首,自然是要比天上鹤更能高飞。”   傅远点了点头,看到最后方的普托时,他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毕竟不久前才见过西域的舞,比之北苑的风格截然不同,这名叫普托的选手,说不定在北苑还真的能出其不意,脱颖而出。   “九弟。”燕苝楸突然开口道,“你觉得这次的魁首,会是谁?”   燕荣桢吃着傅远夹给他的吃食,神情淡然的回道:“魁首是谁,我并不在乎,此次只是想带远儿出来看看,省的他说日子过得无趣的紧。”语毕,抬手轻刮了一下傅远的鼻子,见那人皱了皱眉,遂轻笑出声。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傅远歪头想了一下。   被燕荣桢呛了一下,燕苝楸目露不爽,但他是不会对着胞弟说出来的,毕竟燕荣桢再怎么样也是他亲弟弟,又是父皇捧在手中的坤泽,只是对着傅远,可就不会这样了,不冷不热的开口道:“说实话,傅公子的容貌也算是上等,只是可惜除了这幅皮囊之外,论文论武具不出众,不然,也可参参赛,让九弟长长脸,高兴一下。”   傅远低下头,不是很懂他怎么又惹到燕苝楸了,燕荣桢捏了捏他的手心,道:“方才我便注意到,那西域来的普托,倒是惹人在意的紧。”   这话燕苝楸爱听,“那是自然,西域的舞九弟也是见过的,绝对不比北苑的差。”   “是吗。”燕荣桢不想和燕苝楸拐这些弯弯道道,直白的说:“那西域舞姬可是皇兄的人?”   “九弟慧眼如炬,普托确实是我的人。”   燕荣桢抬眸,与燕苝楸对视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那皇弟就拭目以待了。”   “自然。”他自然知道燕荣桢言下之意是要观望,没关系,普托若是能成功夺下魁首,就有机会入宫为侍,接近皇帝,这可是大好机会,燕苝楸目视台上。   为防观众们看的无聊,第一场便是令人激动澎湃的比武,体态纤长却孔武有力的公子哥,或是英姿飒爽却皓腕如雪的官家小姐,无论是样貌还是武力均让人移不开眼。   “他们真的各个都是全能?”傅远的双眼还钉在赛台上,心上却是疑惑。   “比试的内容是随机的,当然也有人并非全能却心怀侥幸想碰碰运气。”燕荣桢回道,若是运气不好,在台上丢了脸面,那就徒增笑料了。   “呜呼~”台下突然传来了唏嘘的声音,原是那公子哥比不过,不慎在赛台上摔了一跤,登时落败。   “瞧,侥幸的来了。”燕荣桢一眼便看出,那公子哥不过是些花拳绣腿,怎料一开场便遇上了自己的短板罢了。   第二场,七步作诗   第三场,用水作画   ......   天色开始蒙蒙黑了,赛台上点起了高烛,赛事的氛围登时改变,多了几分令人遐想的神秘,观众们的兴致非但没有因为几个时辰之长的赛事而减少,反而越发兴奋。   然而深冬的夜晚可不是会和人开玩笑的,燕荣桢将暖烘烘的手炉放到傅远怀里,随即一手将他搂入怀中,道:“烛光亮起,也意味着,舞蹈也要来了。”   八皇兄,我倒要看看,你的普托是否真的有能耐。   “嗯。”傅远点点头,夜晚是最好的幕布,台上的亮光便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焦点,配上舞者优美的舞姿,可谓是锦上添花。   “让大家久等了,接下来是,舞试。”   在众人的呼声之下,款款上台的果然是来自西域的普托,他将厚实的外袍脱下,只着单衣站于台上,天上的细雪徐徐落下,沾在了普托的发梢和眉眼间,添了晶莹的点缀,随着舞步将起,似是欲语还休,他的双手置于胸前,目露泪光,一副泫然欲泣之态。   普托所跳的舞名叫阿伊那,是西域前朝的一位极为受宠的皇子,那时西域国被番邦举旗而攻,在长达两年之久的战争之中,这个原本繁荣的国度逐渐变得不堪一击。   这时,邻国的某位将军便带兵援助西域,偶然之下与阿伊那相遇,两人渐渐暗生情愫。   与此同时,普托的舞姿变了,他轻盈的足尖一点,在台上跳转了几圈,像是一只初遇人间的精灵,带着满心的期待与兴奋,这是将领与阿伊那相爱的时候,那情窦初开的心事跃然舞上,令人不住神往。   可是好景不长,因为番邦本就长期侵占西域,余力很足,纵使将军手握重兵,依旧打的十分吃力,为了安全起见,他将阿伊那藏在某处的深山之中便转身离去,从此阿伊那开始每日在山间徘徊,等着良人归来。   到此,普托抱住双肩,做出哭泣的样子,正当人们都正在期待着后续的发展的时候,他突然起身谢礼,宣告舞蹈已经结束了。   场下一片不满,吵着要继续看阿伊那,主持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普托的赛时已过。”言下之意,想要再看后面,就得下一场比试,可若普托没有晋级,那下一场就不存在了呀。   百姓们着急不已,对普托的呼声也就越发大了。 第十七章 野心勃勃的九皇子   看的正兴起的时候让人切了台,傅远也觉得有些不得劲,他很好奇这个故事的后续发展。   连后面的选手上台起舞时都兴致缺缺了,燕荣桢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傅远的腰肢,道:“这个故事是个悲剧,将军没有败北,但与番邦的首领同归于尽了,阿伊那没有等到他的良人。”反倒是因为珠胎暗结,很快生下了与将军的孩子。   燕荣桢看着傅远的侧脸,低头轻吻了一下。   “果然,悲剧总会让人难以忘怀。”傅远说道。以至于一传十十传百,在西域百姓的脑海中变成了传说一般的爱情故事。   普托这招当断则断用的极好,将所有人的心思都勾了起来,且他身为西域人士,舞蹈的风格确实在北苑人的眼中是新颖的存在,所以,他毫不意外的赢过了他的对手,晋级到下一场。   最终,初赛的选手几乎筛掉了一半,燕苝楸的普托毫无疑问的晋级了,他表示还算满意。   燕荣桢举起酒杯,示意道:“恭喜皇兄。”他怎会不知燕苝楸的心思,自从及冠之后,皇子们的明争暗斗就没有停止过,燕苝楸排行第八,年纪小比不得哥哥们有阅历,能得父皇高看一眼,所以,他不可避免的急了。   燕苝楸选中普托自然也是因为他的出生,他们的父君妲贵君也是西域人,当年盛宠一时,直至今日,每每想到父君的故去,父皇仍会感伤。   届时,父皇会看上普托也真说不定。   燕荣桢垂下眼眸,兀自又喝了一口酒。   “殿下,殿下?”傅远轻唤。   燕荣桢回过神来,对上干元关切的双眸,说道:“怎么了?”   “赛事结束了,我们该回府了。”   “好。”   翌日,满月楼上,雅阁中燕荣桢与刑天逸相对而坐。   余光看着傅远忙前忙后的身影,暗道这干元当真把这差事做的如此认真,也罢。   燕荣桢收回目光,只要傅远还在他眼皮底下,哪怕他翻再大的浪花出来,他也应允。   抬手为刑天逸斟茶,恭敬的说道:“多谢叔叔百忙之中前来与我叙旧,是我的荣幸。”   “哼。”刑天逸鼻息之中呼出一股热气,他拿起茶杯放到鼻间轻嗅了一下,细腻的清香代表了茶的好坏,但他是个粗人,无心欣赏这些,遂又放了下来,道:“一个班师回朝的老将军,谈何百忙。”   燕荣桢抬眸,“叔叔在朝中,在父皇心里比得上多少人,叔叔应该心中有数。”   “噢?在殿下心中,也是如此?”   “叔叔哪里的话,这还需要荣桢确认吗?”   闻言,刑天逸发出不屑一笑,直言道:“殿下虽身为坤泽,其野心,比之干元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这天下的权势,向来是能者握之,就连远儿也说过,哪怕是英雄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英雄从来不需要在意这些,我是干元与否,自然并不妨碍什么。”   “那殿下,你比之英雄,是尚差一步,还是更胜一筹?”见这人搬出傅远,刑天逸的眸中露出一丝不耐,回朝之前他本想解甲归田,从此不问朝堂,可他没想到的是,竟会遇上故人之子,且,已经与这野心勃勃的九皇子搅和在一起。   既然知道了,那么他必然无法不管不顾,他不能辜负将军与他的情义。   思索片刻,刑天逸道:“殿下既然想要我这老将军站在您这一边,那么,我有个条件。”   “叔叔的条件我早已知晓,便是傅远吧。”   “你知晓便好。”   刑天逸自然不愿故人之子沦为男宠,成为皇家子弟手中的玩物,可燕荣桢不比其他皇子,多年以来的蛰伏,他之势力早已升起,冒然争夺傅远,是万万不可取的。   所以,他宁可与燕荣桢用傅远作为交易,这样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况且这于燕荣桢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熟料此话之后,只见眼前这双狭长的凤眸却是兀自笑开,燕荣桢将手置于小腹上,轻轻抚摸了一下,道:“叔叔这话说晚了,生米已煮成熟饭,指不定哪天就瓜熟蒂落了。”说到此,他不再抑制身上的信香,而是让它四处发散出来。   不知名的花香缠绕着松木,形成了一股清新却又甜腻的味道,瞬间没入刑天逸的鼻间,让他面色一沉。   “你竟与他度过了信期。”刑天逸不可置信的说道,他原以为,以燕荣桢的骄傲,断不会选择一个毫无权势的干元作为依附,毕竟坤泽只能选择一名干元,除非干元身死,都不能再替换他人。   所以他怎么也没料到,燕荣桢既然可以为了与他结盟做到这个份上,刑天逸闭了闭眼,缓缓摇了摇头,“殿下,你的胆识和手段,我很佩服。”   “叔叔此话怎讲,这只不过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罢了。”   刑天逸没有回话,而是端起茶盏,将微凉的茶水灌入喉间,这才稍缓了烦躁的心神。   “那好。”他开口道:“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我要你保证,届时不管是否功成,傅远必须全须全尾的回到我身边。”   闻言,燕荣桢却是双眸一凛,半晌没有回话。   刑天逸对他的沉默有些不解,道:“殿下不会连这一点都不肯应允吧,我答应你本就因为傅远,可我无法保证你真能坐上那个位置,我要的是傅远好好的,其他的,我不在乎。”   看着这人神情带着些许复杂,刑天逸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有些讶异的说道:“殿下可是舍不得?”   他放下茶盏,置于桌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显然是动了气,沉声道:“殿下好生贪婪,先不论以傅远的身份能不能力排众议在您上位之后继续留在您的身边,殿下,以你的身份,你会让一个低贱的干元做你的君后?”充盈后宫本就是拉拢朝臣的最佳手段,君后的位置一向只为最有利的人所留,燕荣桢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所以,燕荣桢一旦功成,傅远的尴尬处境是显而易见的。   那么,再换一个角度来看,若是燕荣桢失败,还想要傅远跟着陪葬不成? 第十八章 心思敏锐的金丝雀   “叔叔既然关心傅远,又何必这般贬低于他呢,我既选择傅远作为的干元,那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燕荣桢唇边的浅笑不减,可眸底的冷冽却是越发明显。   “燕荣桢你!”   话音刚落,燕荣桢登时怒目相对,“啪”的一掌敲在桌上,发出沉闷一响,“放肆,我堂堂九皇子的名讳,是你等可直呼的?”   刑天逸垂在腿间的手紧握成拳,愤愤的瞪了一眼面前的坤泽,终是服了软,单膝跪地,沉声道:“一时失言,望殿下见谅!”   “哪里。”燕荣桢起身虚扶了一下这位高大威猛的边域将军,“我怎会责怪叔叔,只是我方才所说的,还望叔叔好好考虑。”   刑天逸皱着眉头,一双狼眸直勾勾的看着燕荣桢,只觉得眼前人好似名为狐狸的精怪,修成了人形到北苑搅和来了,还不等说些什么,却听到绵绵的一句,“怎么了?”   见两人似乎有些剑拔弩张的模样,傅远手上捧着放着吃食的托盘,一时间不知道进也好,退也罢,尴尬的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这才忍不住开口了。   将托盘放到两人之间,傅远朝刑天逸点了点头,喊了一句,“刑将军,又见面了。”   看到傅远,刑天逸面色稍缓,微微昂首算是应了。   傅远给刑天逸倒了茶,又放了一碗清淡的糖水到燕荣桢面前,示意他尝尝。   被干元打断了谈话,燕荣桢倒也不恼,反正该说的也已经说了,傅远的到来反而缓和了一下这僵持的气氛,笑着对其问道:“这是什么?”   傅远答道:“这是莲子压碎后,用小火熬至糜烂,再筛出来的汁水,最是败火。”   败火,燕荣桢思索片刻,瞬间知道了干元的意思,这是让他不要生气呢,心下好笑,故意回道:“难为远儿有心,只是,刑将军怎么没有?”   傅远一怔,目光在两人身上辗转片刻,说道:“这碗莲子汁本就唯殿下所有,至于将军,征战沙场多年,多少荆棘的场面没见过,必是器欲难量,什么事都能轻松化解,我想,是不需要这碗莲子汁的。”   “哈哈哈哈。”燕荣桢闻声大笑,长臂一伸把干元拉到怀里,不住的在其面上亲吻了几下,显然这番话语是讨了他的欢心了。   这话咋一听似乎是在挖讽刑天逸的心胸本该宽广,不应计较这些有的没的,结合上燕荣桢方才才和老将军说过的事情,便愈发刺耳。   可刑天逸不觉间与傅远的双眸对上一瞬,便明了了并不是这个意思,这句话的重点不在于器欲难量与否,而是如何化解这个僵持的局面。   看来傅远已将他和燕荣桢对话听了去,没想到这孩子,倒也不傻。刑天逸心下惊喜,便顺势说道:“既如此,我便不在此打扰殿下了,告辞。”   “来人,送叔叔。”   “免了。”语毕,刑天逸转身离去。   见傅远还安安分分的伏在自己怀里,燕荣桢有些纳罕,来满月楼是干元几乎每日必做的事情,为免他在府里闷得慌,便也由着他去了。   熟料他还真的不假他人之手,每天在这楼里忙得脚不沾地,还不亦乐乎。   “怎么,楼里的事务都做完了不成?”下巴蹭着傅远的额头,燕荣桢享受着两人的静谧时光,问的漫不经心。   傅远摇摇头,道:“平日在楼里见不得殿下,今日沾了将军的光,傅远自然要抛去那些琐碎的杂事,陪在殿下身边。”   既是如此,燕荣桢也不回话了,将干元宽大却细嫩的手放在掌心揉捏,难得孩子气的玩的不亦乐乎。   “殿下。”   “嗯?”   傅远皱了皱眉,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燕荣桢伸手抚了抚那眉间的沟壑,笑着说道:“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现在的坤泽心情好得很,此时不说更待何时呢?傅远沉吟片刻,说道:“明日,我想和贺公子去游湖。”   贺公子,燕荣桢的脑海中浮出一个相貌来,“可是右卫门的公子?”   “正是贺丘岩贺公子。”   燕荣桢略有不爽,他不喜傅远与任何人过多接触,遑论深交,道:“噢?你几时和他这般要好了。”   “贺公子与我本是旧识,此前我才好不容易记起他来,为表歉意,不好拂了他的意,所以...”语毕,傅远抬眸,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燕荣桢。   “可是本王听说,他之前还邀远儿去风月之地。”说到此时,燕荣桢语气平平,让人分不出喜怒。   傅远面上倒也不慌,甚至大着胆子轻吻了一下坤泽的面颊,说道:“早前贺公子是不知道殿下对傅远的好,才刻意戏弄于我,这次,想必他是不敢的。”   哼,也是,燕荣桢喝下一口温茶,这京城里也没有几个富家子弟能当远儿的陪玩,早先是他们不知好歹,反正有他的人盯着,想必出不了什么岔子,便点头答应了。   只是这贺丘岩若是再敢乱来,带远儿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他必要在贺公面前参他一本,再敲断其双腿,让他在自家府里好好安分一下。   翌日,傅远难得没去满月,他披上一身湛蓝色的雪绒袄子,送了燕荣桢出门上朝,便坐上马车,去了望亭湖。   “傅兄,这里。”到了目的地,贺丘岩已经在等着了,他同样穿着厚重的衣裳,远远看着像只笨重的熊,傅远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遂朝着贺丘岩挥了挥手算是回应。   其实此次游湖他对燕荣桢撒了个小谎,不是贺丘岩邀的他,而是他主动邀的贺丘岩,经过几次的会面,他看出贺丘岩心性不坏,虽是有些富家子弟的顽劣,却是十分单纯,是个可以深交的人。   但他可不会主动与燕荣桢说要交朋友,傅远虽脾性温和,但心思敏锐,每当他与其他人接近的时候,九皇子便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狼,面上虽是不明显,但身为枕边人,傅远却是有所察觉的,知晓这怕是占有欲在作祟。   为防燕荣桢生怒,从而禁了他的足,只能出此下策。 第十九章 贺丘岩和楼宇仟   北苑极少下雪,到了冬日也不怕望亭湖里的水被冻住,不仅是傅远他们,不时便有文人墨客坐于小舟或游船之上,一边赏梅一边与友人惬意相谈,分外悠哉。   可贺丘岩是个粗人,此次傅远突然主要邀他去玩,他还以为这男宠在府里学了好一段时间的乖顺,憋坏了,总算想起老本行,拉他去玩玩呢。   不曾想这游湖还真的是游湖啊,他觉得这天底下的寒气都从这冰冷的湖水里涌上来,冻得他瑟瑟发抖,幸好这船上有盖有帘,挡住了不少寒意,他摩挲了一下双臂想着。   想比贺丘岩,傅远倒是老神在在的,他一向做什么事情都万分认真,细细沏了一壶热茶,放到贺丘岩面前,关切道:“贺兄可还觉得冷,喝口热茶吧。”   话音刚落,贺丘岩也不嫌烫,三两口就把茶水喝了,这才觉得身体暖了不少,说道:“傅兄,你说游湖,就真的是游湖啊?”   傅远失笑,“那不然,贺兄以为是什么?”   我以为,我以为...我以为是去找乐子去呢,贺丘岩讷讷道,不过眼见傅远身边跟着的诸多小厮和丫鬟,哪个不是燕荣桢的眼线,也不敢把心中所想说出口。   这九皇子看的真严啊,这么彪悍的坤泽,真是谁娶谁倒霉,贺丘岩看着傅远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可怜。   “贺兄怎么了?”   “没事,这天气真好,阿嚏。”贺丘岩拢了拢身上的外袍。   傅远摇头失笑,遂拉开身侧的帘子,湖水涟漪熠熠生辉,只可惜那底下的游鱼似乎分外懒散了,看了半晌均不见影。   “不是,我说傅兄,我来这,不会就是为了陪你看这湖水的吧?”   “当然不是。”傅远回道,可还不等贺丘岩松了口气,又道:“我们还可以放纸船,猜书迷。”   “......”贺丘岩的嘴角不经意的抽搐了两下,想着他贺丘岩像是这么有闲情逸致的人吗,何况从小到大,他背个四书五经都让家中的老师打个掌心通红,好不容易现在不用上学了,倒是又让这傅远勾起不好的回忆了。   而且...贺丘岩神情变得有些复杂,说道:“傅兄,你不知道,这纸船和书迷,一般都是干元追那闺中的坤泽公子所做之事吗?”所以他两人现在这是干嘛?   “啊?”是吗?傅远后知后觉的有些尴尬,沉吟片刻找补道:“嗯,正巧我也可以试试这样是否真能讨殿下欢心。”   你想讨燕荣桢欢心拉我干嘛?闻言,贺丘岩正想反驳,不过想想傅远大抵是不会被允许和第二个坤泽接触的,只好道:“傅兄学不学人游湖都拿下了九皇子,整个北苑的干元该向你学习才对呢。”这话贺丘岩倒不是胡说的,就连平日里和楼宇仟几个谈天,都调侃着,傅远连燕荣桢都能拿捏,还有什么坤泽是他勾不住的?   这话说的,好似他是那惑人的妲己一样。傅远有些无语,道:“听闻贺兄近日被令尊喝令着在宫门当差,熟悉事务,这不拉着你出来,也好透透气。”   这话贺丘岩倒是爱听,近日家里的老头说他到了年纪要开始管事了,可烦死他了,就连楼宇仟来叫他出去玩都被打了回去,也只有傅远,他爹看在九皇子的面子上,才让他出了府门。   “哼。”想到此,贺丘岩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道:“那就谢谢傅兄了。”   不过不够安分半个时刻,贺丘岩便坐不住了,凑到傅远耳边道:“嘿,说起来,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去哪?”   以后,傅远摇摇头,“暂未想过。”   怎么能没想过呢,贺丘岩暗自着急,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何况是心性残暴的九皇子,比之恶虎也差不了多少了,他想了想,对傅远道:“以后,你有什么事,就让咕咕来找我。”   咕咕是上次贺丘岩派去给傅远送信的鸽子,分外有灵性,很多种传唤技巧它都知道,也极会隐蔽自己。   “好。”傅远轻笑,知道贺丘岩这个朋友,他算是交到了。   “贺丘岩!”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贺丘岩只觉得惊讶,忙拉开帘子,只见楼宇仟站在那岸边朝他招手。   “诶,我在这。”他忙喊道,催促船夫往岸边划去。   如此,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楼宇仟臭着一张脸与贺丘岩坐在傅远对面,半晌也不开口。   毫不犹豫的一个肘击打了过去,贺丘岩道:“干啥呢你,请你上船你还甩脸子?”   “哼!”   “嘿你这。”两人都是暴脾气的主,差点没吵起来。   倒是傅远掩嘴,“噗嗤”的笑出了声,吸引了对面二人的注意。   贺丘岩好奇道:“傅兄,你笑什么。”   “没有没有。”傅远摆摆手,说道:“我看楼兄这样子,倒似是吃味儿了。”   此话一出,楼宇仟的面色更沉了些,却也没开口反驳,倒是贺丘岩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一般,凑着脑袋就往他脸上看,直到被他没好气的推开。   “哈哈哈。”贺丘岩大笑出声,“宇仟你该不会真的是吃醋了吧,你吃的是我的醋,还是傅兄的醋呀?”   “你,闭嘴!”楼宇仟一张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   傅远看得有趣,暗道这两人还挺配,不过他们不是都是干元吗,按古时的封建思想,大抵是他多想了吧。   “既然楼兄来了,正好,明日也和我们一起游湖吧?”傅远主动邀请道。   闻言,楼宇仟面上一喜,还没来得及开口,随即听到身旁的发小苦恼道:“啊?明天还要游啊,换个地方成不成?”这文绉绉的游玩方式不适合他。   傅远双眸一转,狡黠道:“那我就只好让贺兄回去继续给令尊当差咯?”   “别别别,游湖挺好的,陶冶身心。”贺丘岩打着哈哈,三人总算是分外和谐的度过了晌午时光。   闲谈间,傅远透过帘子,不经意的瞥向某个方向,只见那郁郁葱葱树林的另一头,一块牌匾高悬,写着将军府三个字。 第二十章 纸鸢掉进将军府里了   往后数日,傅远似是终于知道了外头的趣味,也不再日日待在满月了,而是时不时便与富家子弟游玩,多数是与贺丘岩一起,偶尔人多些,赵万阳他们也会在。   燕荣桢本以为他又捡回了以前游手好闲的性子,可傅远偏偏只游游湖,放放纸鸢,猜猜书迷之类的,像是赌坊酒楼这样的场所却是丝毫不沾,把那群本是纨绔的富家子都带着好似从良了一般,他一时也想不通干元这是怎么了,只能由着他去了。   “额,闲时不更月,爱好纸鸢随...额额额。”   “赵万阳你吟的啥诗啊。”贺丘岩嘴上没个把门,毫不留情面的当着众人的面笑话赵万阳,“肚里没点笔墨就不要附庸风雅,我都听得笑死了。”   话音刚落,赵万阳登时气恼,这货居然当着坤泽的面这样让他下不了台,要知道他可是好不容易才邀的扇门镖局的小公子出来,说不定很快就能追到美人儿了,这兄弟没得做了。   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贺丘岩,殊不知身旁的赵希儿一双美目本就不在他身上,而是时不时盯着那伫立在树下的干元,却又不敢让人发现,带着微微的羞涩。   傅远本就体格纤长,哪怕穿了极厚的貂裘袄子也不显臃肿,他微微倚靠在树干上,领口的褐色轻绒衬的他肌肤更为白皙,双眸半睁不知望向何方,带着微微的忧郁之色。   “傅兄,怎么了?”贺丘岩兀自走过来说道。说实话,除了楼宇仟,其他人都是贺丘岩自己找来的,想着人多热闹点,不曾想傅远却似乎难以融入他们,若惹了他不高兴了,倒是他之过。   “没什么。”傅远收回目光,浅笑道:“只是好奇那将军府的后方是什么。”   “那个啊,再往上二里地就是猎场了,你应该去过...”说到此,贺丘岩突然闭了嘴,他想起早前傅远坠马时便是在猎场,虽然他只是听闻,并不在场,但那日九皇子大怒,一日之内将马场的下人处理了个遍,惹得整个京城都为之一震,却不想这当事人却把这事给忘了。   无意让傅远想起这些,贺丘岩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不喜人多,往后我便不邀他们了。”   “哪里,贺兄既是我的朋友,那朋友的朋友的,认识一下又何妨呢?”傅远笑着回道:“我只是想说,纸鸢掉到刑将军那里去了。”   “什么!”贺丘岩瞪大了双眼,回头与其他人面面相觑,均是摇头,无人敢去找刑天逸。   “你们,你们谁放的纸鸢,自己去问将军要啊。”贺丘岩喊道。前不久才死里逃生,贺丘岩跑都来不及,哪还敢在刑天逸面前出现,再给他抓住什么小辫子,他老爹不把他屁股打开花才怪呢。   “.....”此话一出,身后的众人像是都变成了哑巴,顿时不说话了,他们年纪相仿,都是晚辈,只是听说了刑天逸的名字和那像是传奇一般的事迹,有人说他像是地狱里出来的修罗鬼煞,是凶神的化身,所以上了战场能以一敌百,他脸上的獠牙面具便能证明此点。   想到此,心里更是怯懦了几分。   贺丘岩急了,“你们说话啊,届时等将军问起来,大家都要倒霉!”   楼宇仟上前一步,也劝着说道:“大家也别那么害怕,说白了也只是一个纸鸢而已,将军当不会怪罪我们,去讨了便是。”   正当他们交头接耳时,傅远只是在一旁看着,面上的表情一点也不慌张,这般模样倒是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赵万阳一拍手掌,想着对啊,应该让傅远去要纸鸢,就算老将军生了怒,也有九皇子顶着,忙开口道:“傅兄,帮帮忙,你去取吧。”   “嘿嘿,凭啥啊。”还不等傅远开口,贺丘岩倒是第一个打抱不平起来,“同为干元,你倒有脸说这话,丢死人了,我怕纸鸢就是你弄掉的吧。”   “谁说是我,是...”是赵希儿,赵万阳看了一眼身旁面色不太好看的坤泽,登时闭了嘴,本想着借此追求他,不曾想出了这个岔子,难不成自己真要为了美人去触铁血将军的霉头不成?   看着赵万阳一副懦夫样,赵希儿站了出来,强忍着平静说道:“是我弄掉的,我去讨。”   “我去吧。”傅远突然开口道。   “傅兄?”贺丘岩面露豫色。   傅远朝他点了点头,“无事,你我又不是没接触过老将军,他人除了不苟言笑以外,是个明事理知分寸的。”转而将目光投向赵万阳,“赵兄方才应是觉得,反正傅远身后有殿下撑腰,被迁怒了也不妨吧。”   “这...”被当面说出了心里话,赵万阳心里不是滋味,只能低头不语。   “我去去就回。”语毕,傅远抬脚,正要往将军府走去,却突然被人轻轻拉住了衣袖。   回眸一看,原是赵希儿,这个世界里的坤泽普遍比干元要稍矮,也稍显瘦弱一些,赵希儿便是如此,一颦一笑皆带着莫名的脆弱之感,极易引发他人的保护欲。   傅远想,像是燕荣桢这般高大的坤泽,怕是在北苑也找不出十个来。   只见赵希儿一双眸子水光盈盈,对着他说道:“多谢傅公子,此事之后,希儿请你到斜阳楼用膳,还望傅公子赏光。”   话音刚落,傅远便感到有几道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他不着声色的将自己的衣袖从坤泽手里拿回来,婉拒道:“这本是一件小事,不敢向赵公子讨赏。”   说罢,转身便走,只留下赵希儿略略讶异的留在原地。   “咚咚咚”到了高大的府门面前,傅远轻轻将其敲响,很快,府门开启,一名小厮出现在门口,对干元说道:“傅公子,可是您方才掉落的纸鸢?您稍等片刻,奴才这就让人去取。”   “多谢。”傅远应声道,却又问了一句,“我进去拿便好,将军可在府内?”   “在的,傅公子是想?”   “请去通报一声,既然将军在府,那傅远必是要和他打声招呼,这是身为晚辈的礼貌。”其实近日里他想与贺丘岩增进关系不假,但其实也一直在寻找和刑天逸单独谈话的时机,可惜燕荣桢的人看的太紧了,他在外游玩数日,这才找到了机会。   本想着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出来,不曾想着这个纸鸢倒是帮了大忙。 第二十一章 本将军想让你离开九皇子,你意为何?   很快,内里传来了回应,“进来吧,傅公子。”   到了一处静谧的花园,傅远才得以看到那一抹高大的身影。   “刑将军,又见面了。”傅远开口道。   “是吗,本将军却觉得,傅公子想要见我一面,稍费了一些心思啊。”刑天逸一边逗弄着站在他肩头上的家雀,一边回道。   傅远轻笑一声,暗道自己最近所处的地点都是围绕着将军的附近,就是想找到机会与刑天逸聊一聊,不曾想着老将军竟然已经早就察觉到了自己。   “将军既然知道了,那傅远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噢?那么,傅公子想知道些什么?”   “不瞒将军,我自坠马之后,对从前的往事均记不得了,我觉得,将军应当知道我的身世。”那日在满月楼,傅远正巧在门外听到了几句,再者从第一次见面时,他便直觉这位老将军应该知道这具身体的秘密。   傅远想着,既然他现在接纳了这具新的躯壳,和新的身份,那么他就应该要搞明白所有的事情,而不是一无所知,况且燕荣桢必然也是知道些什么的,但他从来没有在傅远面前提到过。   绝口不提,那么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如此,傅远便更加好奇了。   “噢?”刑天逸将那肩头的鸟儿拂开,走到园内的石凳上坐下,道:“那我倒要先问一下傅公子,你对九皇子,是怎样的想法。”   傅远轻声回道:“蒙殿下怜爱,傅远才有今日,对殿下,自然是感恩的。“   “聪慧之语。”刑天逸的面上并无表情,他似是不经意的看向了门口的位置,复而道:“却也无用,我没猜错的话,九皇子的人应当在门外等候吧,你若再耽搁一些,他们便要生疑了。”毕竟傅远会冒昧前来,本就是为了捡一个纸风筝,并无他事。   这...傅远思索片刻,心里其实不太明白刑天逸为何不信自己的话,“回将军,傅远绝无诳语。”   闻言,刑天逸抬头,对上傅远平静如水的一双眸子,对他的话语总算是信了几分,心下顿时涌起一些复杂,“既然你觉得九皇子对你极好,那你又何必对自己的身世起疑呢,反正富贵荣华,万千宠幸,你已经得到了。”   “论事一码归一码,恕晚辈直言,前不久在满月楼不慎听到两句,将军似乎因傅远的事情而和殿下心生嫌隙,令傅远不安。”   “哼。”刑天逸冷哼一声,他本就与燕荣桢等皇室子弟不对头,就算没有傅远,他们的关系也不会有多好,不过维持着面上的相敬如宾罢了,道:“那好,既然如此,本将军想让你离开九皇子,你意为何?”   傅远眉头一蹙,“这话令傅远不解,还请将军明示。”   刑天逸身形一顿,心下也有几分犹豫,燕荣桢对傅远的占有欲远胜他心中所想,况且前朝的恩怨早已过去,他也不愿傅远搅进这趟浑水。   见傅远已经开始目露焦灼之色,摆摆手道:“傅公子若是怕外头的人等急了,便请回吧。”他不会一直对傅远隐瞒他的身世,但是现在还不是对他坦言的最佳时机。   “这...将军。”傅远伫立在侧,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刑天逸不愿直接告诉他缘由。   “你既愿作那笼中鸟,便继续作下去吧,傅公子,请。”刑天逸起身背对着傅远,送客的意思十分明显。   傅远心下暗恼,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好不容易暂离了燕荣桢的视线,不曾想一无所获,只得叹了口气,直言道:“虽然傅远不懂将军为何想要我离开殿下,但将军对我并无恶意,这一点傅远心里明白。”   刑天逸不语。   “将军放心,殿下的脾性我知晓,也并没有自负到认为自己能享一辈子的荣宠,希望下次见面时,将军能告知一二,傅远告退。”   语毕,干元纤长的身形一转,慢慢离开了将军府。   见傅远拿着纸鸢归来,等候已久的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傅远径直走到赵希儿面前,递出了纸鸢,道:“给你。”   赵希儿抬眸对上干元如静潭般的双眼,霎时双颊飞上两抹淡红,方才被傅远拒绝的恼意瞬间飞到天外去了,比起赵万阳这些顽劣自负的富家子弟,温润如玉,不卑不亢的傅远宛若鹤立鸡群一般,让他一眼望上便移不开了。   “赵公子?”耳边传来轻唤声。   “啊?噢。”赵希儿回过神来,飞快的接过纸鸢,说了句:“多谢。”   看到正与楼宇仟聊的天花乱坠的贺丘岩,傅远正要上前,却被跟随的小厮轻声叮嘱道:“公子,时间到了,您该回府了。”   他看了一眼天色,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是该赶回去了,正好可以在燕荣桢回府前抵达,他知道殿下不喜欢回去看不到自己。   上前两步对贺丘岩说道:“贺兄,我该回去了。”   “这么快。”贺丘岩闻声一惊,不过想想这几日傅远似乎都是这个时候便走了,这天都没黑呢,按理说一天的乐子都还没开始,这人居然已经要回家陪那彪悍的坤泽了,点点头道:“那行,明日见啊傅兄。”   “明日?”傅远笑道:“明日恐怕不行。”   “怎么不行了?”   “魁首的复赛,殿下说要带我去看,还有,我也该回到楼里处理事务了。”这次未能如愿知道自己身世,傅远很是遗憾,但是自己数日以来一直在外游玩,也尚未学到什么新东西,是该及时止损了。   “啊。”贺丘岩登时苦恼的皱起一张脸,没了傅远当挡箭牌,他岂不是又要被他爹逼着去当差了?一时伏在楼宇仟怀里惺惺作态哀嚎不已,成功收获了两枚白眼。   见贺丘岩好似真的很伤心,傅远摇头失笑,说道:“贺兄如不介意,我可时不时邀你到满月一聚,我想贺公当会应允的。”   闻言,贺丘岩一张脸瞬间阴天转晴,连声道:“甚好甚好,那便多谢傅兄了。”   “哪里。” 第二十二章 阿伊那   翌日一早,傅远便随着遥安王府的马车前往魁首大赛的现场,今日的比赛比初赛时更为热闹,而且周围重兵把守,将偌大的赛台围得水泄不通,原因是今日到现场来的不仅仅是一些朝廷重臣,就连当朝皇帝也来了。   坐席的位置更高了,相比起来,赛台也显得渺小,最上方的位置自然是给九五之尊留着的,往下便是朝臣和皇子的位置。   傅远跟着燕荣桢,自然也有幸有个好位子能更好的观赏赛事,这一高一低的,本就只能远远站着观看的百姓们,恐怕都见不到这些参赛者的脸了,只是这依然打消不了他们的热情。   “吾皇万岁万万岁。”傅远伏在地上,随着众人朝拜,待皇帝老儿就坐之后,随后赛事便要开始了。   或许是因为亲爹在场,燕苝楸等人也安静了许多,除了刚就坐时的客套,其他时候话也不多说一句,安安分分的等待比赛开场,倒让傅远松了口气。   宾客席的位置很是讲究,皇帝底下的一排皆是皇子,目前到来的包括燕苝楸燕荣桢在内只有五位,傅远好奇的分别看了一眼,除了燕荣桢以外,都是干元。   此时,台上的主持正在说一些暖气氛的开场语,并说了选手们还在后台准备,望他们不要着急,皇帝燕昭双眸低垂,目光从自己的皇子和朝臣中一一扫过,最后落到燕荣桢和傅远的身上。   两人正在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桢儿的心情好似很好,一手霸道的揽住干元的腰身,与其耳鬓厮磨着。   早前老九为了个毫无背景的干元在自己面前闹得时候,他差点一气之下便要将那唤作傅远的干元处死了事,可一看到桢儿那跟妲儿七分相似的面孔,他就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只好妥协,随意赐了个封号,也算是留在膝下了,想着不嫁便不嫁吧,他北苑国富兵强,也用不着拿自己的宝贝坤泽去联姻。   只是,看着老九与那干元格外亲密的样子,燕昭心里莫名有种自家白菜让猪拱了的感觉,兀自浮起一丝不爽。   “殿下,这还在外头,别捏了。”傅远挣扎的抓住燕荣桢恶劣的捏着他痒痒肉的手,殊不知分外可怜的样子取悦了九皇子。   “怎么,远儿的意思是,在府里便应允了?”   “嗯哼。”上头突然传来了燕昭清嗓子的声音,不仅是燕荣桢傅远二人,在场的诸位也是浑身一震,纷纷关切的说道:   “陛下,陛下。”   “陛下,您是怎么了?”   “可是身体不适?”   看着终于分开了些的两人,燕昭收回了眼神,说道:“无碍。”   经历了初赛,入选复赛的选手们个个皆是人中龙凤,比赛的精彩程度与初赛比起来上升了不止一个度,一开始便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牢牢吸引了过去。   这其中,燕苝楸却是有点紧张,初赛不比复赛,再者普托能否一举在父皇眼中留下印象尤为重要,这可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可千万不能功亏一篑。   见自家八弟绷着个脸,四皇子燕垌倾略带疑惑,问道:“八弟这是怎么了,如此精彩的比赛你好似在看刑场的犯人受刑一样。”   “啊,没有。”燕苝楸一惊,忙收敛起来,说道:“只是里面有我喜欢的选手,所以不免看的认真了些,让四哥见笑了。”   “哪里,这魁首赛年年都是众人的焦点,你如此重视也正常。”燕垌倾回了一句,也专心看起比赛来了,燕苝楸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这宾客席中除了燕苝楸以外,还有一人格外注意普托,那便是傅远,虽然他已经知道了阿伊那的故事,但还是想看完那一支舞蹈,自然也期待普托的出现。   他手下掰着柑橘皮,然后将果肉放到一个精致的小碗中,再喂到燕荣桢嘴里,这般小事他也同样做的格外认真,殊不知身旁坤泽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赛台之上,而是用手肘撑着桌面,漫不经心将目光投在他的身上。   “接下来的选手便是来自西域的舞者,普托!”从上一场比赛之后,主持人便早已知晓观众们对普托的呼声有多高,所以在普托将要出场的时候,他也表现的格外激动。   果然,话音刚落,现场的气氛顿时更为热烈起来,就连高座上的燕昭也被吸引了注意。   普托上了场,这也代表着阿伊那的故事终于可以继续了,上一场跳到阿伊那在山林间等待自己的良人便结束了,现在便从阿伊那哭泣的片段接着下去。   普托双手搂着自己的肩膀,目露哀伤,恸哭数次之后突然在场上仰躺了下去,引得众人惊呼一声,但很快,普托又站了起来,原是舞蹈的动作之一,阿伊那发现自己有孕之后,他便日日郁郁寡欢。   他常常在山林里踱步,在一些树的枝叶上系上红色的绸带,这在西域里是思念的意思,他日日盼着将军归来,便日日在红绸下等着。   普托的舞步仍是轻盈的,每一个动作都完美的展示了阿伊那当时的心情,他在山间不时有鸟儿相伴,得到了不少慰藉,每日靠在柔软的青草堆上,与天地相依。很快,阿伊那生下了与将军的孩子。   到这里时,那个当年方是少年却已经初为人父的阿伊那似乎活了一般,普托手捧着襁褓,在原地高兴的转了几圈,向众人展示他怀里的“孩子”。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了一声噩耗,将军在不久前,已和敌军一同战死。   普托从地上捡起他起舞时便脱落的外袍,将自己紧紧包裹了起来,起舞时轻盈的纱衣吹起,似乎要将他柔弱的躯体轻轻托起,再缓缓落在地面上,亦如阿伊那的失去伴侣的哀伤,如坠落的蒲英,尽显世间的凉薄。   不觉间,周围早已沉默了下来,随着赛台上的大鼓一击,众人才纷纷惊醒。   “好,好!”在一声声喝彩中,表演结束的普托自信张扬的展开笑容,向观众谢礼。 第二十三章 北苑魁首   就在主持准备让普托下台先休息的时候,燕昭突然开口道:“这位选手,叫什么名字?”   众人闻声一惊,燕苝楸垂在腿间的手兀自握紧了,显然是紧张的。   面对一国之君的问话,普托倒也不见怯场,掷地有声的说道:“回陛下,草民名叫普托。”   “噢?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回陛下,普托并不是哪家的富家子弟,不过是西域里的普通百姓,家中是放牛的。”   这倒是令燕昭有些惊奇,放牛的小公子,竟然有如此舞技,“那你的舞蹈,是跟谁学的。”   “在西域里,几乎每一个人都会些许舞蹈,普托不过是比他人更认真更常练习了些,所以才能脱颖而出,来到陛下面前。”   燕昭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见普托的回答滴水不漏,让燕苝楸顿时松了口气,想着父皇难得在魁首赛上对一个选手多看一眼,想必普托肯定有戏,他心下欣喜。   直到后面的舞者上台表演时,燕昭还问了一下跟随的高公公,方才普托跳的舞叫什么。   “回陛下,那舞名叫阿伊那。”   阿伊那,燕昭轻不可闻的皱了下眉头,只觉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由于今年的选手实力有所差距,所以燕昭干脆取消了复赛,宣称直接在今日里定下魁首,这下,赛场上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   原以为除了普托以外,可能不会再看到这般绚丽夺目的表演了,可那锦州的南子鹤一出场,水墨长衫尽显风雅,他扔出一把素净的油纸伞,随即足尖一点,轻轻越于伞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跳起了独特的舞蹈。   他与普托都像极了降临尘世的精灵,只不过普托张扬绚丽,而他出尘似水,一冰一火,一暖一冷,都在他们各自的领域里达到了顶峰。   “哇。”傅远也被牢牢的吸引住了目光,不住的从嘴里发出惊叹声,那名叫南子鹤的坤泽一身轻功极妙,踩在薄薄的伞面上似乎没有重量一般,曾经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武侠剧突然在眼前出现了,怎么叫他不震惊。   到这里时,在场的人都知道,魁首将会在这两人之间分晓了。   一舞毕,南子鹤的足尖才悠然落地,举手投足间尽显气质,他朝着观众微微欠身,行了谢礼。   南子鹤没有回到后台,而是在原地静静等候着,只因他是最后一位上台的选手,接下来便是公布比赛结果的时候了。   方才表演完毕的选手们也纷纷回到赛台上,等待着点评。   评委席上,各界的翘楚们都在窃窃私语,讨论着到底谁能更胜一筹。   其实不管评委们讨论的再激烈,拥有最终决定权的还是当朝圣上,魁首本就拥有进宫为侍的可能,自然是要以能否讨得陛下的欢心为主。   方才燕昭只对普托多问了几句,在场的众人也在猜想着陛下是不是更喜欢普托,可那南子鹤一支舞出尘绝世,也是极好,令他们一时犯了难。   台下,燕荣桢将暖炉放到傅远手中,以免他冻到,复而将人搂在怀里,轻声问道:“若是让远儿来选,你喜欢普托,还是那南子鹤?”   喜欢?傅远下意识的细品这个词,暗道若是他耿直说自己更喜欢谁,那便大错特粗了,放在他的世界里,这就好比另一半问你刘亦菲和范冰冰谁更美,回哪个都是讨打。   他眨巴一下眼睛,回道:“傅远心里,自然是最喜欢殿下的。”   闻言,燕荣桢一愣,这个问题他本就问的随意,没想到怀里的干元倒是圆滑,一时间令他有些忍俊不禁,故意挑刺道:“噢?远儿这是什么意思,你拿本王与那舞伎相比?”   “不敢。”傅远一惊,这题超纲了,不在他的准备范围之内,他也没想到这万能回答还能有出错的时候,忙道:“自然不是,只是想到喜欢二字,心中浮现的自然而然便是殿下的姓名,绝无他人。”   傅远本就不会这些花言巧语,他说的认真,道的直白,倒是让燕荣桢不自在的闪了下目光,说道:“远儿的心意,本王自然是知道的。”语毕,面上倒是柔和了不少。   “本王的意思是,远儿认为普托和南子鹤,谁的舞技更好?”   “嗯...”傅远思索片刻,回道:“他们二人的舞种和风格各不相同,傅远认为,其实并不能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在傅远心中,都是极好的。”   “确实,本王也一时难分高下。”   “那便由陛下和评委裁决吧,不管是由获得魁首之位,都是实至名归的。”傅远手上摩挲着暖炉上精美的纹路,继续将注意力放回到台上。   评委们的讨论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便是公布结果的时候,台下的燕苝楸在坐席上几乎要坐不住,想着父皇是怎么回事,方才好似还对普托很感兴趣的样子,怎么这会儿话也不说了,难道南子鹤一出场,魂又被另一个勾走了不成?   “接下来便是公布结果的时候,今年拿下北苑魁首的佳人到底是谁呢?让我们拭目以待。”主持人接过旁人送上来的纸条,开始说出选手的名字,一次一票,哪个选手的名字被说的最多,票也最多,那他便是新一任的魁首。   “普托,一票,南子鹤,一票!”   台上台下都是屏息以待,渐渐地,到倒数第二张票的时候,紧张的气氛到达了顶点。   “普托,一票!双方打平!”   台下顿时传来一阵唏嘘,然而在评委席上的莫衍却一点也没有被众人的情绪所感染到,反而悠然的抿了口热茶,静静地等待着。   最后一张票,是他莫衍的票,也是决定普托和南子鹤之间谁能获得优胜的票。   “最后一票!”主持人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他小心翼翼的打开手中的纸张,将将看到第一个字的时候,他便已知晓了答案,大声喊道:“南子鹤!”   “恭喜南公子获得北苑魁首的称号!”   话音刚落,在一阵欢呼声中,燕苝楸面色狰狞,直接将手中的茶盏捏成碎片。 第二十四章 不怕,父皇动不了你   傅远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前一场比赛的时候,南子鹤虽然出众但没有普托的呼声高,只是将将进了复赛,如此看来,原来是当初隐藏了实力。   台上的南子鹤面上并没有像人们想象中的那样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反而十分坦然,似乎对自己拿魁首这件事情并不感到惊讶,宠辱不惊的模样顿时吸引了不少好感。   而功败垂成的普托也十分淡定,欣然接受了这个成果,只道自己这是遇上了更厉害的前辈,称明年还会再来。   然而普托的身影回到了赛事的后台之后,便瞬间不见了踪影。   暗阁内,普托跪伏在地上,一道高大的身影则伫立在侧,待其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容,竟是燕苝楸。   他低垂着双眸看着地上的美人,眸中的狠厉尽显,与其在人前的模样差距甚大,他向着普托招招手,说了句:“过来。”   普托抬起头,此时面上已是强忍淡定,他其实没有说谎,他的身份早前确实是西域里一户放牛人家的坤泽,后被燕苝楸的人找到,他以为自己可以从此平步青云,飞上枝头了,不曾想为燕荣桢卖命才是一个开始。   “主人。”普托柔媚的喊了一声,他知道自己与魁首之位失之交臂,燕苝楸势必大怒,期望以此能消减他的怒气。   “我说过来,你听不到吗。”   普托闻声一震,默默起身朝燕苝楸走去,刚一来到这位高大的干元胸前,便感到一阵掌风向自己袭来,普托躲闪不及,立刻被扇倒在地。   胸口处传来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普托强撑起身子,顷刻吐出一口浓血,哑着声说道:“普托知错,望主人息怒。”   燕苝楸鼻间呼出一道浊气,他知晓自己现在是在无能狂怒,明明已经临门一脚了,就差这么一点,普托就可以顺利进入宫门了,谁知道突然间跑出来一个南子鹤,真是可气。   转身正要一走了之,普托唯恐他就此弃了自己,忙喊道:“主人莫走。”燕苝楸若是不要自己,那么他就要回到西域,那种每日靠着放放牛羊,堪堪饱腹的日子他才不要回去。   见燕苝楸真的停下了脚步,他欣喜道:“其实在公布比赛结果的时候,普托发现有一人格外引人注意。”   闻言,燕苝楸的背影纤长,并不屑回头再看向普托,只沉声问道:“噢,是谁?”   “上届魁首,莫衍。”   莫衍,燕苝楸口中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想起来了,上一年靠着字画取胜的人,还自称明月居士,哼,故作清高之徒。遂问道:“他怎么了?”   普托低垂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燕苝楸,知晓他这是听进去了,忙说道:“普托注意到,从比赛开始时,他就十分特立独行,也从来不与其他评委讨论赛事,一直自顾自的坐在一旁,而且今日若不是他的一票之差,魁首的位置早就非主人莫属。”   其实他并不在乎莫衍那一票是否真的是故意为之,他现在只需要一个能让燕苝楸更生气的替死鬼挡在身前,好让他不要放弃自己。   赛台上,南子鹤跪在当今圣上面前,接受封赏。   燕昭对着身旁的高公公低语了两句,高公公会意,向前高声说道:“南公子,现在你有一个向陛下讨赏的机会,不管是什么,陛下都会尽量满足于你。”   此话一出,台下的百姓们纷纷交头接耳,说道肯定是要进宫为侍啊,这般相貌和才艺,若得了宠幸,飞上枝头变凤凰还不是早晚的事?   不仅是百姓们这么想,就连坐在宾客席中的朝臣与皇子们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燕荣桢怀中的傅远却是一副吃瓜的心态,想着这些皇子们看着台上那个可能即将成为自己小爹的人到底是怎么个想法,不过这是古代,应该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往自己嘴里塞了个葡萄。   然后,南子鹤的双眸突然一转,与他对视了一眼。   傅远:“......”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总是围绕着他。   “回陛下。”南子鹤如黄鹂般悠扬婉转的声音响起,“子鹤只有一事所求。”语毕,他却沉默了半晌,没有再开口。   高公公很是疑惑,问道:“南公子,你倒是说呀?”   南子鹤面露犹豫,又对着燕昭行了个大礼,“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可能略有冒犯,求陛下不怪。”   燕昭略略抬眸,这话倒是没让他动气,反而更加好奇起来,摆了摆手说道:“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南子鹤面露挣扎之色,咬牙说道:“子鹤,子鹤也想像九皇子那样,选择自己所喜欢的干元,而不是从了家中二老,将自己交给不认识的人,如若不然,子鹤宁愿终身不嫁。”   “呵。”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先不说南子鹤的言语有多么令他双亲下不了台,而且,九皇子圈养傅远一事,在刚开始的时候,陛下的态度也是大怒,最后还是因为太过宠爱九皇子,这才万般妥协。   只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听到有人讨论这件事,南子鹤当着皇上的面说起九皇子与傅远,说是不要命了也不为过。   南子鹤一往无前,颇有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姿态也便罢了,可就连傅远一听也觉得脖子一凉,燕荣桢为了他终身不嫁的事情早就传遍了京城,自己的儿子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他要是燕昭恐怕也气得不轻,南子鹤这话不光可能害了自己,还有可能连累到他。   想到此,傅远一缩脖子,把头埋到燕荣桢怀里不动了。   这个动作逗笑了燕荣桢,他大手一张盖住怀中人的后脑勺,说道:“不怕,父皇动不了你。”   台上台下,众人屏息以待,这般紧张的程度不亚于方才公布比赛结果的时候,燕昭状似不经意的一瞥,看到那名叫傅远的干元,废物一般的躲在老九怀里,心中顿感一窒。 第二十五章 莫衍遇刺   说起来,他还从未与这傅远正式见过,原以为老九与哥哥们在一起野惯了,起了顽劣的性子,贪图新鲜也是正常,不曾想这傅远真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荣宠依旧,倒令他刮目,难道他真的要让老九跟那身份卑微,还一脸懦夫样的干元在一起一辈子不成?   燕昭这才对傅远多注意了几分,只是此刻还不是时候,他沉声道:“朕说过,不管是什么样的要求,朕都会满足。”   闻言,南子鹤总算是松了口气,自己在半年之前便被家中二老许给了某个钱庄的大公子,那名干元只因家里有点小钱便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他南家的婚约刚许下来,就敢时不时对他做出一些非礼的举动,说是反正人也是他的,不过早晚的事。   这恶心透了南子鹤,他想着自己若是嫁给这样的人,怕是这辈子也就废了,自己也不是毫无所长,为何要乖乖的等待安排呢,这么想着,他便想到了九皇子。   虽然他没有九皇子这般的高贵,却也应该有主导自己命运的权利,如此,他才斗胆讨赏。   现在连皇帝也应允了自己,那么家中二老与那钱庄公子当无二话可讲了,不然就是违抗皇命。   随着一声“恭送圣上。”,这场魁首大赛正式落下帷幕,莫衍与其他的评委们一一道别,回头看那遥安王府的马车渐渐远去,直到拐过街角看不见了,这才收回了目光。   各界的好友们纷纷说着要一起共用晚膳,莫衍不喜这些聚会一般的社交,也就拒绝了他们,独自一人到酒坊走了一趟,打算拿壶好酒到家中慢慢享受。   然而待他的身影拐到一条小巷中,周围突然吹起了风声,令他神色一凛,随着树叶的沙沙作响,莫衍猛地将手中的酒壶往一处掷去。   几名黑衣人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一刀将酒壶从半空中砍碎,一时间酒水倾泻而出,散发着浓香的烈酒一时迷住了他们的眼睛,莫衍见状,身影向别处拐去。   黑衣人反应过来,立马紧追了上去,直到一处街道的一角,才又看到莫衍的身影。   “你们是谁派来的!”他低声喝道。   黑衣人左右互看一眼,随即交换了信息,大喊一声:“上!”   莫衍身形一转,抽出腰上的软剑,倒也不怵,双方顿时纠缠在一起,三五下间,莫衍应对如流,但他知道敌众我寡,时间一长势必会消减他的气力,在暂时解决了两个黑衣人之后,莫衍两步登上围墙,朝另一处跑去。   正当黑衣人心有不甘正想再追之时,不知从何方赶来一众身着劲装的护卫与其对峙起来,黑衣人暗道不妙,瞬时洒下一缕黄烟,不见了踪影。   燕七这才从一处墙角走了出来,恭敬的说道:“莫公子,已经安全了。”   莫衍衣衫因为打斗已有些凌乱,他稍稍整理了一下稍显狼狈的自己,回道:“帮我向殿下说声多谢。”   “殿下邀莫公子回府一叙,这声感谢您亲自去说吧,请。”   遥安王府来了新客人,正是不久前在魁首赛上看到了上届魁首,莫衍,傅远亲自捧了一杯热茶,放到莫衍面前,说道:“莫公子,请。”   莫衍抬眸,毫不遮掩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傅远,冷声道:“你就是那个被圈养的干元?”   傅远一怔,不曾想着这人居然如此直接,点了点头,回道:“正是我。”   “哼,皮肉之相。”莫衍抿了一口热茶,这才感到身体暖和了不少。却也不再理会傅远。   这个世界的人都什么毛病,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傅远有些无语,余光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忙起身道:“殿下。”   “嗯。”燕荣桢应了一句,简单的搂了一下干元,拉着他坐下,才对着莫衍说道:“本王的护卫来迟了,让莫兄受惊,是本王之过。”   “哪里。”莫衍忙起身回道,“今日若不是殿下,莫衍恐怕难逃一死。”   “看来莫兄知晓是谁派人行刺与你。”   “除了八皇子,还能有谁?”说到此处,莫衍面露不屑,自己以一票之差令普托落败,燕苝楸怀恨在心要拿他泄愤再正常不过。   自己还没告诉莫衍普托是燕苝楸的人,熟料他已经猜出来了,这也正好,免了他解释的功夫,燕荣桢道:“莫兄为了本王今日遭此一劫,你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出来。”   闻言,莫衍思索片刻,方道:“我对殿下并无所求,只是恐怕八皇子暂时不会就此罢休,莫衍想,暂住在王府一段时日,殿下可能应允?”   虽然这个要求有失偏颇,但燕荣桢并不是不能接受,他看了一眼身旁似乎在出神的傅远,暗自好笑,心想这人以为这里没他什么事,就开始发呆了。遂故意道:“本王当然没有意见,远儿若是同意,本王就同意。”   嗯?!听到自己的名字,傅远回过神来,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其他两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了,而莫衍看他的眼神,似乎还带着一点不善?   “啊,殿下的意思,便是傅远的意思。”他忙回道。   接着莫衍又道:“可是平日里殿下事务繁忙,在这府里,傅公子可能陪我?”   语毕,傅远刚要拒绝,想着自己每日还得去楼里,怎能一直陪着他?可一和燕荣桢带笑的双眼对上,他又妥协了,“莫公子来府里,便是客人,傅远自然是要陪着的。”   当晚,床畔内,燕荣桢一脸餍足的趴在干元赤裸的胸膛上,他半眯着双眼,有些昏昏欲睡,好似想起了什么,低声道:“莫兄说要你留在府中陪他的时候,远儿好似不大情愿啊。”   傅远倒也直接,“是不情愿。”   燕荣桢轻笑两声,“那为何还同意呢。”要知道他一向纵容傅远,若是他不愿,自己是不会多说什么的。   “莫公子是殿下的朋友,便也是傅远的朋友,他道在府里无聊的紧,傅远留在府里陪他,也是应该的。”况且只是一段时日罢了。   伸手拧了拧干元的脸,燕荣桢发现傅远平日里虽然看着呆呆的,说话又直来直去,但该有的聪慧他一样不少,知晓怎样才是最妥善的做法,他看似牺牲了自己,实际上却并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一连讨好了他与莫衍两个人。 第二十六章 莫衍暂住王府   翌日,傅远照常送燕荣桢出府门,由于要陪伴客人,傅远便偷懒没有换上外出的长衣,单单一件睡觉时的内衬,外加一件极厚的雪绒袄子,便当自己换好了衣服,殊不知在时不时的走动之间,领口的厚绒会被寒风吹开,露出雪白的脖颈。   燕荣桢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知晓这人是又犯懒了,也没计较,道:“好了,天寒地冻的,你又偏生不愿多穿件里衣,快回去吧。”   傅远笑笑,握住了坤泽宽大的掌心,“待殿下上了马车,我便回去。”   “嗯。”燕荣桢转身欲走,却被一道极轻的力度扯住了步伐。   “殿下莫不是忘了什么?”说到此,傅远已倾身向前,在燕荣桢的侧脸上印下一吻,方道:“好了,殿下去吧,傅远在府中等你回来。”   燕荣桢却是每每眸中一暗,与眼前人相处的愈久,他便愈发放不开他,傅远看似乖巧而内敛,却又时不时做出些让人不能理解的孟浪之事,就如这清晨的吻,当着诸多下人们的面,丝毫不见收敛,可偏生他做的自然,好似这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不甘示弱一般,燕荣桢一揽干元的腰身,带着些许力道回吻了过去,直叫傅远忍不住伸手捏紧了他的衣袖以此抵挡不可,两人相拥,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彼此。   而跟随的侍从和下属们早已经习以为常了,殿下与傅公子的感情愈发深厚,当众拥吻的事情他们早就见怪不怪。   待到燕荣桢的马车渐渐行远,傅远这才收回了目光,准备回到府中。   转身却瞥见一道锐利的目光,原来是莫衍,傅远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说道:“莫公子怎么这么快便醒来了,这才卯时,我也是送殿下上朝才早起的,你可多睡一会儿,无须客气。”   “不起早点,怎么能看到傅公子众目睽睽之下,勾引殿下的模样呢?”   莫衍说的直白,半点不愿遮掩,身旁的下人们纷纷震惊的低下脑袋,只愿自己什么都听不到才好。   傅远也是一愣,昨日的时候他便察觉到莫衍不喜欢他,却不曾想过这人竟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厌恶,他不怒反笑,“我与殿下是夫夫,本就不分你我,亲密一些实属正常,又怎么能说是勾引呢?”   “夫夫?”莫衍念着这个词语,好似咬牙切齿一般,他微微眯起双眼,“不过是个男宠,也敢称自己与殿下是伉俪,好大的胆子。”   这话真是把傅远给逗笑了,他走到莫衍面前,因双方的身量差不多,莫名有了一种剑拔弩张的味道,“我胆子有多大,殿下知晓就好了,莫公子作为府里的客人,还是不要管我与殿下家事为妙。”   见傅远游刃有余的模样,莫衍这才算是看出了他在府中的地位,暗道原来京城里的传言都是真的,殿下真的被一个空有姿色的干元迷得七荤八素。   他冷哼一声,顺势说道:“也是,是莫衍多言了,俗言道冬日的暖阳最为惬意,我打算在花园处写生,望傅公子相伴。”   “当然,请。”   莫衍身为上届魁首,靠字画取胜,技艺自然了得,只见他立于桌前,将绘画用的宣纸铺上,对着池塘内的莲叶,单单看了一眼,便已经捉住了其特点,笔墨一挥,片片簇拥的荷叶便跃然纸上。   傅远在一旁看着,倒是毫不吝啬对莫衍的称赞,“莫公子好画技。”   “可惜现在不是莲花的季节,不然我可画一张醉莲图,再赋诗一首。”触碰到自己喜爱的事务,莫衍也暂时忘却了对傅远的厌恶,自顾自的说道。   “莫公子能将眼前所见、心中所想描绘而出,且栩栩如生,傅远羡慕。”其实傅远也曾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从小便报上了大大小小的兴趣班,他自己也很感兴趣,但奈何实在是没有什么天赋,学了许久也不见成色,便也放弃了。   说起来,自己还是个学金融的,在这古代里真是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遑论一技之长了,傅远眸中微微一暗。   殊不知身旁的莫衍虽是一双眸都在笔尖下的墨画上,但其注意力却一直是在傅远身上的,暗道这人方才在自己刻意挑衅的时候丝毫不露败意,现在倒是一副恍然若失的样子,殿下从哪里找来的干元,当真是个怪人。   他不由得开口道:“只要多看多练,这画技一事,自然便有提升。”   傅远侧目,没想到莫衍还会反过来安慰自己,他还以为会被其顺势嘲笑一番呢,遂笑着说道:“琴棋书画,也是要天赋加持的,奈何偏偏傅远没有。”   他说的认真,并不是在自谦,莫衍喉间一哽,胸中浮起一丝恼意,想着莫非还想自己安慰他不成,这傅远看似平平,一张嘴倒是最会讨宠,只可惜九皇子可不在这里。   莫衍只当没听见,手下绘画的动作愈发加快了些。   “说起来,你是何时来到遥安王府的?”莫衍低垂着眸子,漫不经心的模样好似只是顺口一问。   这个问题来的突然,傅远沉默了半晌,也没有答出个所以然来,自己本就是冒然闯入这个世界的,在此之前,原来的傅远已经在王府里待了多久,他也不知道,只能回道:“上次坠马之后,便有许多事情不记得了,莫公子的问题,恕我回答不了。”   “那我来替你回答,再过个七曜,便有半年之长了。”   傅远哑然,“莫公子如此了解,令傅远讶异。”   了解?莫衍心中冷笑,他与殿下相交五年之久,可以说殿下在及笄之后,自己便已相伴在其左右,燕荣桢的秉性和与干元一般的志气他通通一清二楚,面对这个相比其他坤泽都与众不同的人儿,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避之不及,反而对燕荣桢的手段与才能感到无比的钦佩。   他莫衍一向爱与奇人异士交好,与燕荣桢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好友,他想,这般不同凡响的坤泽,能令他委身的干元该是何等人物。   然而这个人物出现了,却偏偏是傅远,一个毫无背景、毫无才情、哪怕连一技之长都没有的昏庸之人。 第二十七章 恃宠而骄的金丝雀   见莫衍拒不回答,傅远也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静静的候在其身边,直到这冬日的暖阳被西边的云层微微遮蔽,天色将要暗淡之际,方才说道:“戌时已到,莫公子可要与我一同到府门等待殿下归来?”   闻言,莫衍这才放下笔墨,将桌面上已经晾好的字画拿起,递给了候在一旁的下人,“找个纸筒收起,届时我要带走。”   “是,莫公子。”   莫衍微微昂首,这才对傅远说道:“走吧。”   在外头站了大半日,傅远手捧着暖炉,在府门口伫立着,天上不知何时竟落起了雪花,星星点点垂挂在干元纤长的睫毛上,平添了一抹晶莹。   感觉到冰冰凉凉的,傅远诧异的伸手一抹,手上湿冷湿冷的,竟是下雪了,都说北苑极少落雪,以为自己怕是见不到了,不曾想着今日却是好运。   看着傅远如孩童一般伸出手去接那天边的坠落的小白花,冻得掌心通红也不在意,莫衍皱起眉头,暗道这人怎么跟闺中的小坤泽一般幼稚。   不多时,踏踏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随着车夫的一声轻喊,马车应声而停,燕荣桢的脚刚落到地面上,就看到一个身影朝自己扑了过来。   燕荣桢眸带笑意,原本肃穆的面上好似寒冰消解,顷刻露出了几分暖意,他张开双臂把干元牢牢抱在怀里,“难得远儿今日这般高兴。”   “殿下你看,下雪了。”傅远指了指天空,在燕荣桢怀里呼出一口白气。   燕荣桢自然也感觉到了,摸到傅远冰冷的双手,他兀自皱眉,佯怒道:“怎么不拿着暖炉。”遂叹了口气,拥着人往府中走去,抬眸一见莫衍的身影,这才发觉自己冷落了友人。   “莫兄,抱歉,这才看到你。”   莫衍只当自己看不到眼前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轻声道:“无妨,天寒地冻,进去再说吧。”   “嗯。”燕荣桢点了点头,正要往府中走去,却发现身旁的干元并没有与他一同迈步,疑惑道:“远儿?怎么了?”   傅远扯住燕荣桢的衣袖,撒娇般的说了一句,“累了。”   一旁的莫衍听得面色一沉,不过站在门口一盏茶的时间,就好意思言累,这傅远讨宠讨过头了,却不料九皇子面上丝毫没有露出不耐,只嗔怒般的说了一句,“今日怎这般娇气?”语毕,一双长臂伸过傅远的腿弯,便将人拦腰抱起。   莫衍毫不掩饰眸中的讶异,犹豫的说了一句,“殿下你这...不合规矩。”   “本王就是规矩。”语毕,燕荣桢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傅远双臂搂着坤泽的脖子,将脑袋置于其肩上,一双明眸含笑,看着莫衍。   在莫衍的心里,这般模样说是赤裸裸的挑衅也不为过,他登时巴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愤愤的模样好似要生啃了傅远。   莫衍来府上的第三日,提出要到亭中弹琴,傅远如约作伴。   观雨亭中,莫衍手下肆意的弹着不知名的乐章,一双玉指纤长,如精灵般在琴弦上舞动着,他一张面容生的极好,侧脸棱角分明,一双剑眉英气且清俊,双眸低垂透着坚毅,一双薄唇微抿,似有忧色,真真一副出尘般的世家公子模样。   不愧是当过魁首的人,傅远想着,但脑海中响想起昨日,他刻意在莫衍面前和殿下格外粘腻,连燕荣桢都诧异不已,还以为他这是看上了什么珍奇秘宝,想要讨来。   除此之外,莫衍的神情便让他对心中所想的更为确定。   “怎么,我脸上有花不成?”一曲毕,莫衍头也不抬的说道,语气中让人一时分不清喜怒。   “花是俗物,莫公子却不是俗人,说您的面上有花,是玷污了您。”傅远回道。   “哼。”莫衍冷哼一声,“你这花言巧语,还是对着殿下说吧,毕竟,你也只有这一个长处了。”   “可那不也足够了吗?”这空气的酸味仿佛都要溢出来了,傅远失笑一声,“莫公子对我的长处还有什么可疑虑的吗?”   “你!”莫衍被哽的猝不及防,他没料到傅远竟有这般厚的脸皮,明知自己这是在嘲讽他,他倒好,不仅认了,还认的理直气壮,巴不得似荣誉一般放到面上。   “莫公子喜欢殿下。”傅远直言道。   闻言,莫衍转头对上傅远平静的双眸,不加犹豫的承认了下来,“是又如何。”   傅远恶劣一笑,他发现逗弄如莫衍一般有所成就,便傲世轻物的人格外有趣。道:“的确不能如何,毕竟殿下不喜欢莫公子这样的。”言下之意,就是燕荣桢更喜欢他,而非莫衍。   果然,莫衍面色更沉,他发现傅远分外会挑起他的怒火,这个干元一张乖顺的面皮底下如狐狸一般狡黠,可偏生燕荣桢疼惜的紧,当真可恨。   “他喜欢乖巧听话的。”用骄矜的目光看了莫衍一眼,傅远再添了一把火。   莫衍忍无可忍,“够了,身为一个干元,争宠的模样怕是连圣上的后宫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当真不知道羞耻二字怎写?”   他虽骂的是傅远,可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又觉得这般吃味儿的自己万分可笑,自己在燕荣桢心中有没有位置他早已知晓,何必现在又在一个男宠面前自取其辱。   “莫公子与殿下相交数年之久,若是当初能放下身段,怕是现在也没傅远什么事了吧。”   傅远这话一出,莫衍感到心中一震,自己放不下身段是真,可也觉得,自己配不上这般卓尔不凡的殿下,一来二去,便劝说自己,只当好友便算了。   可傅远的出现,打破了他自欺自人的念想,等到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之时,已经没有机会了。   坤泽一旦将自己交给选中的干元,天性会让他们终身离不开与自己度过信期的人。   昨日燕荣桢抱起傅远之时,身上传来松木花的香气,便是他们二人的信香结合而成,他便清楚,一切都已经晚了。 第二十八章 莫衍与傅远   看着莫衍陷入了低落的模样,傅远开口道:“其实我跟你一样,我也喜欢殿下。”   莫衍冷笑一声,“你当然喜欢他,他对你万般疼宠,又给了你超于凡人的地位,以及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言下之意,就是说傅远的喜欢不过是俗物,是功利,不能与他的一概而论。傅远摇了摇头,他接过丫鬟递来的热茶,微微抿了一口,道:“那又如何,我承认与殿下相比,我样样依附着他,可他也有需要我的时候,双方的情感并不是要看外在的财力以及别的什么,傅远虽是男宠,但绝不自惭形秽、自轻自贱。”   手下琴音一顿,莫衍挖讽道:“好个绝不,沼泽里的淤泥抹上金箔,就真以为自己是块金子了。”   “非也,我的意思是,哪怕在以后,傅远已再无今日的‘风光’,也一样会是这般模样,遥安王男宠的身份的确让我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哪怕没有它,傅远也依旧是傅远。”傅远并没有因这三言两语而动气,反而声声坦荡,他将斟好的热茶递给莫衍,“这碧螺春有提神益思的功效,还望莫公子不吝品尝,请。”   接过茶盏,莫衍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发现自己尚且还看不透眼前之人,他原以为傅远不过是个顾盼自雄,恃宠而骄的男宠,所以一开始便毫不客气的声声讽刺于他,可这人总能轻松化解,倒让他成了个被玩弄在股掌中的笑话。   就连昨日在殿下面前的讨宠,也是这人装出来的,实际上这般从容不迫,大智若愚的姿态,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他好似突然明了了为何殿下会对他如此痴迷,这般玲珑的人物,确实容易受其蛊惑。   也罢,事已至此,自己还当能如何呢?他苦笑一声。   “说起来,莫公子为何会遇刺,与在魁首赛上的普托有关吗?”傅远状似疑惑的问道。   刚说这人聪慧,转眼又问起这般愚蠢的问题,莫衍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些与傅公子有关吗?”   其实猜到这一点并不难,傅远甚至能推测出普托是谁的人,早前在叙阳楼,一曲西域之舞,再加上普托出现的巧合,便足以清晰明了。   他捧起手中的茶盏,“莫公子为了殿下如此牺牲,傅远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莫衍不耐的横了他一眼,只道:“何需你敬。”却也饮了一口热茶,“我与殿下本就是知交好友,况且那普托与南子鹤,确实不分上下,我将票投给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算作舞弊。”   抬眸看那闲亭之外的高墙,这遥安王府虽好,却似是一座巨大的金色牢笼,他莫衍也的确不愿多留,“后日我便向殿下请辞,这段时间,多谢傅公子的照顾。”   “哪里。”自己总算是能回到楼里了,傅远想着,但与莫衍相处的时间, 他也并不会觉得乏味,眼前人豪情横溢,才貌兼备,若不是一开始便与他露出剑拔弩张之态,傅远会很乐意交他这个朋友。   “不知莫公子离开王府以后,要去往何方?”他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京城怕是暂不能留了,或许会往东走,看看别处的风土人情。”没有了刚开始的敌意,莫衍显得平易近人起来,他本就不是清高自傲之人,若是不然,也不会与燕荣桢成为朋友。   这是要去游览天下,说实话,谈起这个,傅远也有些欣羡,他幻想过自己离开王府后的情形,大抵也是和莫衍的想法一般。   “那我便先祝莫公子,一帆风顺,事事安康。”   “多谢。”莫衍微微昂首,心上突然生出丝丝灵感,复将双手再置于琴弦之上,一曲悠然的乐章便弹奏而出。   琴音延绵,不急不快,在这寂静的雨亭中不显突兀,倒似与这周围的静谧相辅相成,令人心旷神怡。   傅远听得认真,莫衍则是不经意的见其羡慕的眼神,暗自好笑,待一曲毕,方问道:“我还不知道,傅公子在王府之前,来自何方?”   好问题,这个他也不知道,傅远摇了摇头,只把失忆之事延续到底,“均不记得了。”   也罢,自己问这个干嘛呢,莫衍又道:“傅公子对弹琴可有兴趣?”   “有的。”小时候,傅远也是学过的,这也让他知道了,自己的确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天赋。   “来,我教你。”   闻言,傅远讶异,“莫公子,你...”   “怎么,你当我是那小里小气之人,还是认为以莫衍的资质,教不得你。”   “当然不是。”傅远连忙否认,“只是傅远愚钝。”   “哼。”莫衍轻笑一声,“我倒觉得,傅公子聪慧的很,若不然也不会在殿下身边,如鱼得水了。”   知晓这又是莫衍的暗讽,傅远不说话了,只是倾身向前,便要讨教。   将傅远的五指握在手中,帮他调整每根手指该放的位置,莫衍自然知晓这一下午怕是也学不到什么,只是这几日傅远时时相伴,只是充当一个旁观者的角色,怕是也无趣的紧。   只见指间轻弹,琴音松沉而旷远,傅远眼前一亮,兀自对着莫衍笑开来,似是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面上均是懵懂。   莫衍却是眉头一皱,突兀的直言道:“殿下是将要成大事之人,而你的存在,不过是他功成后的污点,我想你应当明白这一点。”方才这干元对着他一笑,他的心居然乱了片刻,虽然早就知晓傅远今后的下场会是如何,他却已经莫名开始迟疑了。   傅远一怔,再抬眸时,莫衍的目光已不在他身上,只是专注着手下的琴弦,好似方才只是无心之语,并不需要在意。   “远儿,过来!”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傅远暗道不妙,此刻已是戌时,自己竟然忘了到府门迎接燕荣桢,转头一看,果然见一高大的身影站立在不远处,一身暗黑色的金丝长袍包裹着其腰身,坤泽一双凤眸锐利,阴沉如水般看着他与莫衍。 第二十九章 他若要走,还不如死在本王怀里   不光是傅远吓了一跳,就连莫衍也是难得一见友人暴怒的模样,传言都道燕荣桢生性残暴,惯会草芥人命,可与他相交数年,这种情况均十分少有,只道是外面以讹传讹,现在一见,怕是不然。   傅远不敢再莫衍身旁多做停留,三两步朝燕荣桢走去,方到眼前便觉坤泽的伸臂一揽,将自己牢牢抱在怀里,且力道极重,让他兀自皱起眉头,轻声道:“抱歉,与莫公子弹琴,忘了时辰。”   “你知道本王不想回来的时候看不到你。”燕荣桢怒气未消,手下如鹰钳一般环住傅远。   知晓这人正在气头上,傅远皱了下眉头,乖顺的靠在其肩上,一双眼无辜的看向莫衍。   莫衍会意,解释道:“弹琴时入了迷,是我的不对,殿下莫要生傅公子的气。”   “噢?是么,那你们刚刚在做些什么?”在朝堂上,四皇子一党暗中恶意弹劾一新任观察使,意欲挤兑,令他差点失去一得力助手,本就不悦。   不曾想回到府门,却也不见其熟悉的身影。原以为傅远可是身体不适,未来迎接他,燕荣桢暗自着急,下了马车便匆匆入府,怎么也想不到一入庭院时看到的便是两人状似亲密,拨弦弹琴的模样。   被燕荣桢怒目一瞪,莫衍哑然,也不答话了,傅远轻吻了一下坤泽的侧脸,柔声道:“莫公子的琴技甚妙,还说要教我一二,一时间便入了迷,请殿下责罚。”   “殿下这话问的,好似我与傅公子之间有什么似的,我与他都是干元,莫非还能暗生情愫不成?”莫衍开口道,目光透着揶揄,令燕荣桢后知后觉的也有些许不自在。   闻言,傅远失笑,一双明眸看向燕荣桢,状似惊讶的说:“噢?莫非莫公子说对了?”   “哼。”燕荣桢冷哼一声,捏了捏傅远的双颊,嗔怒道:“本王就是不想看到远儿与他人接近,此事便罢了,没有下次。”   当晚,莫衍向燕荣桢提出辞行,说是晨间的朝阳一出便要离去,燕荣桢设下赏月宴,以送别好友。   傅远捧着暖炉,已经适应了北苑的天气,看着燕荣桢与莫衍对酌谈天,他自觉静静相伴,不作他言。   只听九皇子问道:“莫兄的行程可赶?何不多留几日。”   “殿下的遥安王府,我这几日已经看厌了,画一幅字画,弹一曲古琴,也算是来过,该去看看他处的风景了。”一杯浊酒入喉,莫衍掩去眸中神色,自己与傅远弹琴之时被殿下撞见,他本不以为然,可殿下眼里的醋意却似滔天,令他心惊。   既是如此,自己也不便久留,他在燕荣桢和傅远之间本就是旁人,后面会如何发展,他管不着,也不干他的事。   只是...   “吩咐厨房研制的糕点估计差不多了,我去取来。”傅远起身,披上燕荣桢的风衣外袍,身影渐渐走远。   莫衍方道:“殿下准备留傅公子,到何时?”   这话问的直白,燕荣桢面色一沉,“不久前在朝堂之上,本王方被人烦过,回到府中,莫兄也要来寻本王的不快吗?”   “殿下圈养男宠一事,本就会被人诟病,届时殿下手中的权势越大,傅远的存在也就越发成为一个污点,我知晓傅远对殿下的作用...”   燕荣桢突然开口打断道:“你既然知晓,还问什么,本王自有分寸,无需你多言。”   莫衍一愣,随即哑然一笑,“从与殿下相交开始,殿下的志向是我一个干元都有所不能及的,如今皇子们个个开始崭露锋芒,殿下的软肋却过于明显,实属不该。”   “傅远不是本王的软肋,本王也不可能有软肋。”燕荣桢的双眸危险的眯起,他置于膝上的手紧握成拳,“蛰伏多年,没有什么能阻碍本王。”   莫衍收回目光,“这我自然了解,我还有一问。”   “莫兄但说无妨。”   “傅远,他知不知晓自己的身世?”   燕荣桢沉默半晌,从傅远坠马失忆以后,便不见这人有恢复记忆的现象,性子也似换了个人,这么久以来,他都快要忘却了这回事,“应当不知晓,本王也无意让他知晓。”   “也罢。”莫衍神情漠然的看着再次被斟满的酒杯,“有时候不知情才是最好的。”   “与远儿相处了几日,你倒开始帮他说话了,难不成本王会亏待他不可?”燕荣桢语气调侃,双眸却直勾勾的看着莫衍,好似被人侵犯了领地的狼,心生警惕。   若是从前,被燕荣桢这般的眼神看着,莫衍必会觉得伤心,毕竟自己暗恋燕荣桢多时,一腔情谊早已深埋,可现在他却并不觉得有心痛之感,只是忽觉眼前的坤泽强势是真,野心是真,可在感情方面,却好似稚子一般,令人一时也看不透,那眸底深处的,是仅仅的占有欲作祟,还是还夹杂了些其他的东西。   这其他的东西是什么,怕是殿下自己也不清楚。   看着眼前精致的吃食,莫衍一时间也没了胃口,“您的确不会亏待他,我只希望,若真的到了那一日,殿下可放了傅远,让他自行离去便好。”   熟料,燕荣桢一口回绝,“不可能,他若是要走,那还不如死在本王怀里!“   此话一出,不仅是莫衍,连燕荣桢也怔住了,他无措的抬手,似乎对自己的言语也感到讶异。   莫衍眉头紧蹙,“殿下,你....”   “怎么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傅远已回到了两人身旁,见这气氛似乎有些诡异,疑惑道。   “无事。”燕荣桢否认道,待人坐下后便揽着傅远的腰身,鼻尖嗅着淡淡的松木香气,他之心绪镇静了几分。   “我让厨房做了殿下爱吃的点心,赏月的时候享用正好,莫公子也来尝尝。”傅远展颜一笑,轻轻夹起一块松软的糕点,喂到坤泽嘴里。   看着这人满怀期待的双眸,燕荣桢方才紧促的心神也松懈不少,他含下糕点,口感松软,入口即化,甜而不腻,他道:“糕点极好,远儿有心了。” 第三十章 殿下是傅远的战士   傅远一回来,莫衍便闭了嘴,只兀自的吃着糕点,傅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放在燕荣桢的面上,均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也不敢多问。   直到夜半三更,这场赏月宴才算散去。   因莫衍启程的时刻很早,傅远知道今晚是最后一面了,此次一别,不知以后可有机会再见。   见傅远嘴角嗫喏,似是欲言又止,莫衍不顾燕荣桢在旁,语带揶揄的说了句:“怎么,傅公子舍不得我?”   傅远摇了摇头,轻声道:“莫公子,保重。”   莫衍神情淡然,似是漫不经心般回了句,“你也是,傅公子。”   燕荣桢上前两步,“既然莫兄选择天微亮时便启程,本王就不送了。”   “自然,以我与殿下的交情,何需客气。”莫衍作揖回道。   半夜良宵,宫闺暖帐,塌上的两人相拥而眠,黑暗中那原本已进入熟睡的人却突然睁开了双眼,透过窗外的月色,燕荣桢看着身旁干元在光亮中显得倍感柔和的侧脸,他抬起手,指尖从那光洁饱满的额上滑过,不小心拂过了那狭长的睫毛处,带去些许痒意,傅远皱了皱眉头,似乎怪他扰了其清梦一般。   燕荣桢唇边兀自展开一抹笑意,可待指尖抵达那棱角分明的下颚之时,却停了下来。   “如今皇子们个个开始崭露锋芒,殿下的软肋却过于明显,实属不该。”   莫衍的话语在脑海中回响,燕荣桢瞳孔猛地一缩,停在干元面庞上方的手微微弓起,对上了傅远脆弱的脖颈。   燕荣桢虽是坤泽却自幼习武,而傅远则与他相反,并不会一点武功,傅远在他面前,说是不堪一击也不为过。   今日在宴席上,莫衍的一席话倒是突然点醒了他,他此前看到傅远与莫衍两人在亭中亲密的模样,居然不可控制的怒意大发,哪怕他心里知晓两人同为干元,是他大题小做了,可燕荣桢就是觉得浑身不适,他手里的东西,旁人轻易碰不得,哪怕是莫衍,也是如此。   怒意消散之后,燕荣桢便后知后觉的感到几分心惊,曾几何时,傅远已经在自己心中如此重要,乃至于他会迁怒到多年好友的身上。   在他心里,傅远于他而言,不过是拉拢刑天逸的工具,和助他度过信期的最佳人选,除此之外,再无价值。   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他绝不能允许有事情超出他的掌控之内。   沉思间,手上却触到了一片柔软,燕荣桢抬眸望去,或许是自己的目光过于热烈,傅远竟已从睡梦中醒来,像只乖顺的猫儿,蹭了蹭他的手心,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慵懒,轻声道:“殿下,这么晚了,你怎还醒着?”   见燕荣桢不答话,他便微微立起身来,展臂将坤泽搂进怀中,“殿下是不是做噩梦了?那些都是虚妄,是假象,殿下不必惊慌。”   “本王会惊慌?”怀里传来了一声带着不屑的闷笑声,只听燕荣桢道:“本王十四岁那年,淮川遭到边缘国流民掠夺,向我北苑求援,本王跟着皇兄日行数十里,带兵镇压暴民,那些人见本王是坤泽,不把本王放在眼里,还出言挑衅。”   傅远听着,遂问道:“然后呢?”   “凡出言不逊,忤逆本王者,一概割开咽喉,流光鲜血以恕其罪,一日千人,不出十日,淮川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你说,本王何惧?”   傅远眸中划过一丝复杂,“殿下的神武,是傅远所不能匹及的。”   “是吗?可世人皆以异样的目光看待本王,觉得我身为坤泽,却做尽干元之事,品性暴戾,野蛮凶横,他们一边惧怕本王,一边又以高人一等的姿态指责本王,丢了皇家的脸面。”   燕荣桢冷笑一声,“哪怕是父皇,心中也觉得本王过于任性,以为我只是一时心性不定,这才允我留在其膝下。”   伸手捏住干元的下巴,燕荣桢一双凤眸锐利,他问道:“那你呢,傅远,你对本王,也是这般的想法吗?”   此时的九皇子神情淡漠,吐出的话语犹如锋利的冰刃,冷到了骨子里,似乎若是眼前人说错了一个字,那便不要怪他手下无情了。   “自然不是。”傅远握住坤泽捏在他下巴上的手,并不感到慌乱,“其实殿下所说的被世人以异样看待的人,还有一个。”   “哦?是谁?”   傅远回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燕荣桢一怔,手上的力道不由得一松。   傅远摸了摸还生疼的下巴,并没有察觉到方才眼前人还对着他露出杀意,反倒似往常一样,将自己靠在了这人的胸膛上,“从来到殿下府里开始,傅远也时时面对着世人的非议,他们一边说傅远是个倒插门,吃软饭的干元,笑我懦弱、痴愚,一边却也嫉妒我得到的荣宠和庇护,世上多是见不得比自己好的人,这类人是数之不尽的,殿下又何必在乎呢?”   “殿下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坤泽,在傅远看来,世人因性别而轻视一个人的才能,是他们最可笑的地方。”   说着,傅远从燕荣桢怀里探出头来,对上坤泽深不见底的双眸,他笑着说道:“对于北苑的百姓来说,燕昭陛下是位明君,他延续了盛世,可这个盛世显然还不够包容,殿下不是这个盛世的错误,而是这个盛世该为殿下而改变。”   闻言,燕荣桢面色一变,沉声道:“你所言是真?”   傅远当场起誓,“傅远若有半句诳语,活该出了府门,被歹人割下头颅横死当场。”   燕荣桢眉头一蹙,纤长的双指便已置于干元唇上,“本王信你就是了,这般狠毒的誓言,不可乱说。”   握住坤泽的双指,傅远将其放在齿上轻咬,“殿下是敢与万人为敌的战士,也是傅远的战士,承蒙殿下怜爱,傅远才有今日,于恩于情,概不敢忘。”   傅远说的坦荡,他并没有在撒谎,也不是因为怕死所以连忙想些甜言蜜语哄骗燕荣桢,在这个等级分明的古代,燕荣桢的确是一个异类,但却是令傅远心之向往的异类,若他在这个古代中非要有一个伴侣不可,比起那些娇娇滴滴的坤泽,燕荣桢才是他第一想要选择的对象。 第三十一章 刻意冷落   “殿下,殿下。”傅远轻声唤道。   燕荣桢回过神来,“怎么了?”   “无事。”傅远失笑,“只是殿下怎么突然发起呆来了。”   “没什么。”燕荣桢低下头去,将脸埋到干元的胸膛上,让人一时看不清神色,他淡淡的回了一句,“夜深了,快睡吧。”   “好,殿下晚安。”搂紧了怀里的人,傅远复又睡去。   此刻的两人同床异梦,却也莫名和谐。   熟料第二日醒来,傅远习惯性的往身旁一搂,却摸了个空,他睁开惺忪的双眼,只模糊的透过床帘看到那站立着的高大身影。   燕荣桢不知何时便已经起来了,甚至下人们已经帮他穿戴好了衣物,到了将将出门的时候。   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以往燕荣桢都要在床上与他耳鬓厮磨一会儿,傅远有些讶异,看着似乎不准备等他的坤泽,张嘴唤道:“殿下。”   燕荣桢背对着他,仿若未闻。   傅远拉开了帘子,伸手轻扯了一下那人纤长的朝服袖子,这才感到燕荣桢微微有了反应,他张开双臂,“殿下,抱抱。”   然而,眼前的人身形一顿,只是恩赐一般扫了他一眼,便抬步离去了。   傅远无法,只得加快了下床梳洗的速度,以免赶不上送燕荣桢上朝。   简简单单的披了件厚袄子,傅远虽不施粉黛但底子极好,一头青丝如瀑,俨然一位慵懒的贵公子模样,然他神情急切,甚至内里的衣带还来不及系上,丫鬟们簇拥着傅远,唯恐他不慎踩了垂在腿边的衣带子,待到前门,正好看到九皇子将要上马车。   余光瞥见这人急匆匆的身影,和衣衫不整的模样,怕是多少冷风都要从松开的领口处灌进去,燕荣桢心中泛起烦躁之感,转身喝道:“衣衫褴褛不修边幅,成何体统!”   没想到燕荣桢会喝他,傅远怔了一瞬,贴身的丫鬟小秋登时会意,连忙上前为干元穿戴好衣物,殊不知身后的九皇子只见那丫鬟葱白的指尖在傅远的腰身上流连,眸光更暗了几分。   今日明明还未到时辰,傅远没想明白燕荣桢的早起从何而来,他走到其面前,伸手便要揽他。   然而这人却后退了一步,冷声道:“莫碰本王。”   傅远的手停在半空中,最后只能泄气般的放了下来,他察觉到燕荣桢并不美妙的心情,但他也实在没想明白这缘由是什么。   只是这上朝路上也不好过于耽搁,傅远只能先将心中的疑惑放了下来,照例倾身向前,便要讨吻。   可坤泽今日不知怎么了,心若磐石,面庞微微一侧,便躲过了傅远对他的亲热。   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傅远嘴边扯起一抹难看的笑意,他后退两步,双手交叠在一起,俯身行了个礼,轻声说道:“恭送殿下。”   话音刚落,燕荣桢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随着车夫一声高喝,嗒嗒的马蹄声随之跟上,那华贵的车身经过繁华的街角,从傅远以及众人的视线中离去。   傅远在站在雪地中久久伫立,哪怕北苑的雪并不大,只是在地面上铺了薄薄的一层,但今日不知怎么了,哪怕是金玉帛所做成的靴子,底层极厚,也挡不住那森冷的寒意自下而上朝他袭来。   看着干元失落的模样,后头的丫鬟小厮们忍不住絮絮叨叨,交头接耳起来,询问着昨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九皇子对傅公子的态度好似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变,昨日还是捧在手里的心尖肉,今日就对其不闻不问,还声声冷淡了。   见傅远这般模样,小秋的心里也不好受,转身对着那些碎嘴的下人们喝道:“主子的事也是你们可置喙的?”   小秋是傅远的贴身丫鬟,傅远受宠,宛如王府里的第二个主人,只是少了个名分罢了,小秋自然也在其他下人面前高其一等,这一张嘴,身旁顿时安静了不少。   将手中的暖炉放到干元怀里,小秋劝道:“公子莫要悲伤,殿下朝中之事繁忙,有所操劳,这才心情不好,非是公子的原因。”   见小丫头反过来安慰自己,傅远摇头失笑,“或许吧。”他怀抱着暖炉,这才感到身体回暖了一些,一边思索着什么一边往回走着。   小秋忙抬步跟上,询问道:“公子,今日可还要去楼里?”   “自然是要去的。”   起先,傅远也以为燕荣桢似小秋说的那般,是因他事烦扰,才让坤泽心情不妙,但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人对他的态度也并没有好转,在被接连拒绝与燕荣桢的接触以后,傅远感到茫然懊恼。   除了在就寝时,这人还正常一点,平日里竟碰也碰不得,傅远百思不得其解,再一次的冷淡中,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近日来是怎么了?”   干元的话语中带着丝丝委屈,他眉头轻蹙,仿若神伤的模样让燕荣桢觉得自己对傅远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忍下心头躁动的情绪,沉声道:“本王不想回答这般无谓的问题。“   “怎么就无谓了?”傅远的声音不由得大了些许,在有了关系之后,傅远一向当燕荣桢是伴侣来看待,他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自然也牵着傅远的心,此时这人的怪异之处让他不解,自然是要问个明白。   “可是那晚,傅远说错了话,惹了殿下不快?”   “没有。”   “那是为何?”   “不要问了!”燕荣桢一声不耐,满桌的佳肴顷刻被翻到在地,在场的下人们神情剧变,登时跪倒一片。   原以为在这般震怒之下,傅远该是知道害怕了,熟料干元眉头一竖,却是怒上心来,上前两步就要把燕荣桢强行抱住。   傅远要抱,九皇子却不依,他知晓这人的委屈,那是他刻意冷落的结果,现在不能就这般功亏一篑,复又将傅远推开来。   可燕荣桢终究是不舍得用重了力气,他知晓傅远不是习武之人,无一分内力,所以他也尽量收起了自己的力道,原以为推开一次,傅远当不敢造次了,不曾想干元却不依不饶,又欺身而上。   两人推搡着,好似小儿玩闹一般,下人们瞪大了双眼,然后看着傅远长腿一跨便坐在了九皇子身上,这番景象说是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也不为过,登时大骇,忙又以头抢地,禁不住身如抖筛。 第三十二章 被贬到偏院   被傅远的胆大包天惊讶到的不止是在场的下人们,就连燕荣桢也懵了一瞬,回过神来时他的双臂已经习惯性的托住了干元,以免他摔倒在地上。   抱住了燕荣桢的脖子,傅远这才心满意足的停住了动作,对坤泽说道:“殿下为何冷落傅远?”   身上的人问的认真,燕荣桢却被气笑了,他九皇子活了二十年,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傅远这样,说是骑到了他头上来都不为过,可自己在觉得气愤之余,却心生无奈,只能面上冷声道:“你可知依你方才的放肆,本王一声令下,便可以让你成为后院里狼犬的食物?”   此话一出,若是旁人,怕是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不住讨饶了,可傅远偏不,他微微昂首,一双明眸中并无惧意,轻声回道:“就算是放肆,傅远也放肆多回了。”   “你!”燕荣桢喉间一窒,惊觉自己竟被这人噎的哑口无言,双臂一个用力,便将傅远从自己的腿上移开了去,看着这人踉跄两步才站稳,他起身负手而立,“那好,本王就让你知道一下,什么叫放肆的后果!”   此话一出,一旁候着的小秋面色一白,忙爬到坤泽腿边,替傅远开口讨饶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公子一时嘴快,是无心之语,万万不敢在殿下面前放肆,还请殿下开恩。”   “呵。”上方只传来了一句冷笑,“开恩?你可知这人方才对本王的模样,若是传了出去,有多少人会取笑本王让一个男宠爬到身上来?”   “这...”这下小秋也无处辩驳了,只得一直磕头,试图让燕荣桢收回成命。   不忍心让一个小丫头这么为自己,小秋磕了不到两下,傅远便阻止了她的动作,“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何必为难自己。”   “哦?好一个一人做事一人当。”燕荣桢转过头来,看着傅远的手还扶住丫鬟的胳膊,登时不悦,强忍上前一把将两人扯开,他冷声道:“那好,本王宣布,傅远即日起,搬到王府里的偏院居住,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擅自离开。”   众人闻声大惊,可也疑惑,傅远这般肆无忌惮,这惩罚也未免太轻了点,但从九皇子的态度上来看,这深得数月荣宠的干元,怕是要一朝失势了。   看着下人们一箱一箱的把自己的东西从主卧中移到偏院里来,傅远还一脸茫然,自己这是如那宫中的妃子一般,贬入冷宫了不成?   以为傅远的心里正难受着,小秋上前轻声安慰道:“公子你也是,你怎敢对殿下做出这番...这番...”她停顿了一下,因为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傅远的胆大妄为,只能叹了口气,“总之公子以后要安安分分,不可再这般放肆了。”贬到偏院里,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反正这王府里就傅远一名男宠,等殿下消气了,说不定就又能记起公子的好了。   “你也觉得我在放肆?”傅远反问了一句。   都坐到殿下身上来了,还不是放肆是什么?小秋有些奇怪的想着。   傅远解释道:“殿下这几日对我的态度的确是不如以前了,可他却也不是真的生气,倒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但小秋听得仍是很迷糊,“公子的意思是?你方才的样子是故意的。”   “不错。”傅远点点头,相处数月,他对燕荣桢自然也有了几分了解,没有万全的把握,他肯定不敢如此孟浪,哪怕是在二十一世纪,若是一个人突然坐到另一个人身上,怕也是要挨揍的,傅远之所以敢如此做,自然是笃定了燕荣桢不会对他怎么样。   但是他赌是赌对了,却仍然不明了燕荣桢为何近日对自己这般。   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出来,还要分房睡?   傅远叹了口气,第一次认识到他人所说的坤泽心海底针是个什么意思。   见小秋忙里忙外的让人将自己的衣物收拾起来,放到各个位置,傅远开口道:“我去楼里了。”   小秋一惊,“公子,殿下不是说了,没有他的命令,不可擅自离开别院?”   “我不从大门走就是了。”再说了,燕荣桢也没提不让自己出门。   “公子,你...”看着傅远已经整装待发,小秋无可奈何。   傅远面色如常,好似并没有被燕荣桢对他的态度所影响到,他照常管理楼里的事务,算着账本的数目,一工作便是一整天。   到了酉时,傅远揉了揉涨疼的双眼,开始照常等待着燕荣桢的马车顺道送自己回府,可却等来的却是楼里的掌柜。   “傅公子,殿下说了,以后到了此时,您自己回去。”   我自己回去,傅远沉思片刻,心上徒生一分恼意,他冷哼一声,回道:“我知道了。”   掌柜的看着干元皱起的眉宇,似乎是想说一句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叹了口气便退下了。   此时,从王府里开始,傅远失宠的消息已经经由着下人们嘴里传了出去,渐渐地知晓的人越来越多。   没有了马车,傅远只能步行回府,其实满月楼的位置离王府并不远,只是若是走着回去,自然没有马车快捷罢了,傅远心中烦闷,搞不懂燕荣桢意欲为何,索性不想了,反正回去也要对着某人的冷脸,他脚步一转,便往王府的反方向走去。   傅远想散心,自然也就没有带上侍从,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回想起自己之前连去见刑天逸一面都要做好万分准备,现在来看,当真是讽刺。   殿下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事情,所以才对自己冷淡,还是说,是真的腻了自己不成?傅远想不通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若是他们之间的缘分真的就到此为止了,那还不如及早给他一句准话,让他自行离去便好,现在算是怎样呢?傅远苦笑一声。   走着走着,竟行至早前去过的首饰店门前,傅远看了一眼上方的牌匾,便抬脚走了进去。   “哟,傅公子,您好久没来啦,小的可想你想的紧嘞。”看到熟悉的面容,店老板别提多高兴了,以前傅远可是时不时便来他店里买东西的,来一次都够他店里好几个月的业绩了,可后来傅远就不来了,他还暗自神伤的好久,暗自可惜自己少了这么一位金|主,今日可算是又把他盼来了。   见傅远兴致缺缺,店老板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多问,忙将自己最新进到的稀奇玩意儿都摆了上来,“傅公子您慢慢看,这都是小店里新进的款式,保准您以前没见过,您要是买了呀,就是这京城里的独一份儿!”   然而傅远却摇摇头道:“上次我来时,那个紫色的盘云玉佩,可还在?” 第三十三章 盘云玉佩   买了玉佩,傅远又被这京城的繁华给吸引住了,这么一逛,直到了天色暗淡了下来,他才发觉已晚,连忙往府中赶去。   熟料到了遥安王府,那守门的小厮一见到他便似看到了亲爹一般,惊喜的大喊着:“公子回来了,傅公子回来了!”天知道傅公子不在的这短短时间,九皇子发了多大的火,整个府里的气氛都十分凝重。   那小厮边喊边跑远了,只余下傅远双目茫然。   由于傅远被贬到了别院,自然用膳也不能和燕荣桢一道了,他不紧不慢的往自己的新住处走去,却突闻一声质问,“你到哪里去了?!”   转头只见燕荣桢对自己怒目相向,这般模样好似傅远是个游手好闲的负心之人,此次出门是去玩乐去了,所以这才遭到了内室的怒火一般。   傅远解释道:“闲来无事,便四处去逛逛,一时忘了时间。”   这段日子以来,燕荣桢改变了原本的计划,决定留下傅远,可朝中各方势力渐起,开始纷纷展露锋芒,燕荣桢唯恐傅远被他人盯上,这才故意冷落于他,更放出傅远已经失宠的消息。就连撤掉了傅远出行的马车,也是他故意为之。   怎料这人倒好,没了马车,便不好好回府里了,只身一人不知走到何处去,这还是傅远第一次离开了燕荣桢的眼皮底下,令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一阵心悸。   抓起这人垂在腿间的手,燕荣桢疾声厉色,“本王问你话呢,你到哪里去了。”   被钟意之人这般呵斥,傅远心里也不好受,他一个用力甩开了燕荣桢的手,不冷不热的回道:“傅远说了,只是随便去逛逛。”   “你明知道本王不想回府的时候看不到你!”   “原来殿下想看到傅远吗?”对上坤泽一双锐利的凤眸,傅远牙尖嘴利的反问道:“殿下近来对傅远的态度如何,还有谁不清楚?”此话一出,周围的下人们登时垂下了脑袋。   “身为当事人的殿下,可不要故作糊涂的好。”   “傅远!”燕荣桢目眦欲裂,似乎对于傅远的顶嘴有些不敢置信。   “殿下,傅远在呢。”毫不畏惧的对上这一道愤怒的目光,傅远面上似笑非笑,“天色将晚,就不打扰殿下用膳了。”语毕弯腰作揖,不再言语。   回到别院,傅远冷冷清清的吃了顿晚饭,他本想叫小秋陪自己一起吃,但小丫鬟说这不合规矩,死活不肯,傅远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人对着一桌子菜,味同嚼蜡。   让人把吃食都撤下后,傅远从怀里拿出今日买到的玉佩,握在手中端详着,小秋一见,有些惊讶的说道:“这玉佩的颜色,倒是少见。”   傅远轻笑一声,“我也觉得。”   就是成色不纯,怕不是什么稀罕物,小秋默默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公子,这玉佩,可是你的?”   “嗯,是我买的。”用这几个月从满月里赚到的银钱,傅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也是他唯一能买的起的东西了,也不知道这人喜不喜欢。   原来如此,看着傅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小秋没有往下问去,这个玉佩买来送到谁的手上,不是她可以多嘴的。   本想着回府的时候便将玉佩送给那人,却不曾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挨了顿骂,傅远自嘲的笑笑,说起来自己也是,跟燕荣桢吵什么嘴,这人脾气本就不好,他身为天横贵胄,这世上除了当今圣上,怕是也没几个人敢不顺着他的意。   忤逆他的,怕是也早就下地狱见阎王去了,说起来,他傅远这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不成?也正是如此,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傅远才发觉自己与燕荣桢的差距有多大,从前他不是不明白这一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此刻,这种落差感尤为深刻。   他一向不为这世上的条框所碍,只愿做那心中所想之事,和心中所念之人在一起,他知道燕荣桢的身份和地位,是自己比不了的,可他也从来不曾因此而自惭形秽。   可他是这么想,燕荣桢呢,也是如此吗?傅远茫然了。   罢了,想这么多也无用,自己什么时候这般多愁善感了,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傅远拿出了一个小锦盒,在盒子的底部铺了一层柔软的帕子之后,便将玉佩放了上去,待将盒子放好,他又拿出纸笔,细细写下:   今日之事,傅远要向殿下说句抱歉,殿下可还在生气?恕傅远愚笨,近日里所遭受到的冷淡,傅远均想不明白是因何事,故也心生些许不耐,望殿下原谅,这盘云佩是傅远用楼里的月钱买的,自是比不上府里的稀奇珍宝,却是傅远全部的心意,还请殿下不吝收下。   夜里不比白日,要凉上许多,傅远不在殿下身旁,记得多盖一层锦被,以防着凉。   另,傅远日日思念殿下。   说起来,这还是傅远第一次写信,他不会古人这些文绉绉的话语,写起来好似有些不伦不类,他拿起来检查了两遍,觉得语句还算通顺,心想那就这样吧,忙将信件装好,放在锦盒里,草草披上一件外衣,便回了主院。   行至主院时,燕荣桢竟然已经睡下了,主卧的灯火已然昏暗了下来,门口守候的侍从看到傅远,惊讶了一瞬,上前问道:“这么晚了,傅公子来此所为何事?”   也不知道燕荣桢此时气消了没,傅远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锦盒,双眸一转,心道不见也罢,便对着侍从说道:“这个锦盒我交予你,明日一早殿下醒了,你再给他。”   侍从恭敬的接了下来,“好,我知道了公子。”   “嗯。”傅远点点头,就着夜色转身离去。   那侍从拿着锦盒刚想先放到自己怀里,转身却对上了一双冰刃似的眸子,他登时一惊,连忙说道,“奴才不知殿下在身后,还望殿下莫怪。”   只听到上方传来一句,“远儿给了你什么,呈上来。”   “是,殿下。” 第三十四章 傅远失宠   “嘿,你听说了吗,那傅远近日失宠了。”   “傅远是谁?”   “就是九皇子圈养的男宠傅远啊!”   “噢是他啊,害,我说呢,软饭哪有吃一辈子的,这下他惨咯。”   “可不是嘛,要我说这干元啊就得有干元的模样。”   ......   傅远送了玉佩给燕荣桢,却好似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半点回应,傅远心有疑惑,但几次前往主院,都被门口的侍卫给挡了回来,最后只能失落而归。   燕荣桢的刻意冷落坐实了傅远的失宠,不光是府里的下人们时不时谈论两句,就连京城的百姓也在拿傅远作为饭后闲谈。   哪怕是在楼里的时候,傅远也时不时听到一两句,更有甚者,是说傅远就是因为失宠,这才被迫到楼里做事来了。   对此,傅远感到很是无语,但他知道自己只有一张嘴,也堵不住悠悠之口,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傅远在一旁算账的时候,贺丘岩便在他身边喝茶发呆,偶尔跟傅远说两句话,这人生怕被自己父亲,也就是贺公叫回去当差,所以借着傅远邀约为由,时不时跑到满月来偷懒。   但今日不同以往,贺丘岩张目四望,确定楼里没有人注意自己,便把头探到傅远边上,轻声问道:“傅兄,我冒昧一问,你失宠的事情,真的假的?”显然这风言风语也落到了贺丘岩的耳朵里。   若问这个问题的是别的什么人,傅远也就一笑置之了,傅远叹了口气,语气中似有一丝无奈,答道:“或许是真的吧。”他一直在等燕荣桢给自己一个解释,但是目前为止仍然一无所获。   “或许是什么意思?”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贺丘岩满意,又问道:“九皇子是不是对你冷淡了?”   “是。”   贺丘岩的声音大了些许,“他是不是亏待你了?!”   伸手捂嘴这人的嘴,让他说话就好好说,安静一点,傅远心上好笑,“没有。”除了态度冷淡之外,燕荣桢并没有在其他方面亏待自己,虽然住的是偏院,但是衣食住行样样跟以往是一样,这也才让傅远对燕荣桢的异样更为疑惑。   没有,怎会没有呢,贺丘岩心生疑惑,虽然干元当男宠,傅远是头一个。但他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当男宠的坤泽是什么下场,好一点的也就堪堪扫地出门,若论坏的,要么就是被当成礼物,送给了下一个主子,要么活活打死的都有。   所以他这才尤为担心傅远的处境,今日到满月来不单是为了躲避他老爹给的差事,更是要问明白傅远的事情。   一把将这人手中的毛笔夺了过来,贺丘岩暗自着急,“你还有心思算这玩意儿。”他把傅远扯到角落里,沉声道:“依我看啊,趁着九皇子还念着最后一丝情谊,你抓紧跑路吧。”   傅远不解,“为什么?”   贺丘岩解释道:“你或许是失忆了不知道,九皇子不光是脾性暴戾,其占有欲更非他人可比,早前边缘小国给燕昭陛下进贡了一只活虎,陛下又转赠给了九皇子,熟料九皇子只是图个新鲜,过了数月便嫌弃活虎在府里时不时吼叫,令他心生厌烦,其他皇子们见他已不喜欢这老虎,便说送与他人便是,可九皇子就是不依,最后当场便将那老虎处死了。”   “他这种就算自己不喜欢,也不能让别人得到的人,若是对你恩宠依旧也便罢了,现在态度已然转变,你还是趁着他没发疯,快跑吧。”   闻言,傅远想起自己放置衣物的柜子中似乎真有的一张虎皮毯子,浑身不由一颤。   可燕荣桢对他冷淡是真,但是,又是为什么冷淡呢,傅远沉思片刻,觉得自己还是想要搞清楚这个缘由。   “嗨呀,我说你怎么这么倔,命都没了你还想知道为什么?”贺丘岩快给眼前人的榆木脑袋给气死了,他抓住傅远的双手,巴不得把他就地拉走的好。   然而两人并不知道的是,此时在二楼角落的包厢处,燕七正望着他们的身影微微皱眉。   “你们在干什么呢?”身后传来了一声质问,两人转过身来,发现竟是楼宇仟。他如往常一般冷着一张俊脸,面无表情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宇仟。”见到发小,贺丘岩的面上不由得扬起了笑容,他拉过楼宇仟的手,在他耳边述说了一遍傅远的事情。   “哼。”听完之后,楼宇仟冷哼一声,直言道:“丘岩说的不错,九皇子心性如何,我们比你清楚,我劝你,还是不要过于天真为妙。”   傅远哑然。   回到府中,傅远路过主院,想着燕荣桢此时会在干嘛,用膳?还是在书房继续查看公文?眸中闪过一抹黯然,他抬脚再次走到院门前,一如既往的被拦了下来。   “傅公子,请您不要为难我们。”门口的侍从垂着脑袋,似乎唯恐傅远不依不饶,可不知道的是眼前的干元只是睁着失神的眸子,透过他的身影望向院门深处。   与这人的相处仿佛还在昨日,回过神来,却惊觉自己只能站在门前,咽下心中的落寞。   傅远垂下眼帘,转身离去。   当晚,傅远失眠了,一向思想豁达的他很少有这般时候,由于自幼没有父母,傅远是在一家普普通通的孤儿院里长大的,勉强靠着院里的资助读完了高中,最后只能自己打黑工攒钱去读大学,在那段可以说是黑暗的日子里,傅远都没有失眠过,因为他本就在黑暗中长大,早就习惯了。   可阴差阳错的来到这里之后,从第一眼看到燕荣桢开始,傅远便发现自己无法对这人不在意,原本就连他自己也以为对燕荣桢那是印刻现象,就好像是刚出生的小动物,对第一眼看到的生物总是尤为眷恋。   但慢慢的,傅远发现,其实并不是,燕荣桢身上有许多的优点,这些优点或许他自己也不曾知道,但傅远却是能一一数出来的,久而久之,他对燕荣桢便从感激,变成了仰慕。   但是现在看来,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不是靠着傅远一头热就能够维持的,这人的野心,欲望,他一样都给不了。   正当夜不能寐之际,本该静谧的房门处,却突然发出了轻响。   傅远面色一凝,双目紧紧盯着那已然被撬动的门栓,不多时,随着“咿呀”一响,一道高大的身影透过烛光,长长的照射在地面上。 第三十五章 那你说,我与九皇子,配吗?   傅远原以为是进了歹人,忙将双眼闭上,装出熟睡的样子,右手悄悄摸上枕头下方,那里放着燕荣桢送他的玉骨笛,笛身细长,小巧精致,虽然傅远不会吹奏,但也经常会放在手中把玩,此次正好能让他手中有个“武器”。   只是在这个似乎人人都会武功的古代,自己这一普通人真的能靠一根笛子就能安然无恙吗?傅远暗自苦笑一声,心下盼望着进来的贼人只是要财,拿了想要的东西便走吧。   由于闭上了双眼,其他的感官在黑夜中便尤为灵敏,傅远感觉到那抹身影悄无声息的进来之后,却并没有翻箱倒柜去找那值钱的物什,反而慢慢的走到了自己的床前。   在昏暗烛光的照映下,傅远明显感觉到眼前投来了一片阴影,他藏于被中的手微微颤抖,已经做好与之一搏的准备了。   然一丝松木花香却透过窗外的微风吹进了傅远的鼻间,这再熟悉不过的味道让他在脑海中顷刻勾勒出了一个身影。   竟是,殿下吗?   很快,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燕荣桢抬手拂开了床帘,由于傅远睡到了里面的位置,所以他俯身爬了两步,这才触碰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儿。   感觉到熟悉的身影钻进了自己的被窝,燕荣桢伏在他的胸口,吐出的气息声大了许多,像是缺水的鱼儿找到了归处一般,正在饥渴的汲取着生命的源泉。   既然殿下并不是因为讨厌自己,那为什么又要故意做出那幅样子呢,傅远心下茫然,但他也无意再装下去,展开双臂抱紧了怀里的人。   不曾想着傅远竟然没有睡着,燕荣桢难得的惊慌了一瞬,想重新躲进昏暗的烛光里逃跑了去,然刚一离开干元温热的胸膛,便感到自己的手被那人捉住了。   傅远询问着:“殿下既然来了,为何又要走?”   燕荣桢身形一顿,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半晌甩开了傅远的手,大步流星的往外面走去。   傅远自然不会让这个难得相见的机会从自己眼前逃走,他不顾地面的冰冷,赤裸着双足跑下床榻,朝那人追去。   “殿下!”将那人从身后搂住,傅远将脸埋在燕荣桢的后颈,这猝不及防的冷落,又意料之外的相见,他欲言又止,只觉得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头。   燕荣桢背对着傅远,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他微微昂首,莫名透出一股挣扎之色,双手握住干元搂抱着他的双臂,便要将其挣开。   “赠予殿下的玉佩,殿下可还喜欢?”   闻言,燕荣桢想起了放在枕边的锦盒,他薄唇轻启,却是冷声道:“玉佩?什么玉佩?”   这话让傅远疑惑,暗道难道是那晚的侍从没有将它交给燕荣桢不成?他暗自着急,“正是前日,傅远交给下人的锦盒,让他代为交给殿下。”   “哦?你说那块地摊货?”   此话一出,傅远心上只觉一凉,似是被人泼了一桶冷水一般,只听到眼前之人口中带刺,声声贬低道:“那盒子倒是名贵,是旧年东岳皇室专门用来装珠宝用的,可哪曾想到,这般名贵的盒子,内里却是一块劣质廉价的玉石,你说,这盒子若是会思考,会不会声声哭泣自己被用来装了次品?”   傅远哑口无言,搂在坤泽腰间的手兀自松懈下来。   没有了干元的搂抱,空荡的背后徒生一抹凉意,燕荣桢咬了咬牙,强忍着没有回头去看傅远,转身便离开了偏院。   足底传来一阵刺痛,傅远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双足已经冻的青紫,只着单衣的身子也冰冷的厉害,他双手摩挲了一下双臂,这才感觉好过了一点儿。   “公子,你怎一个人站在这里?”小秋听到主卧的声响,忙起身穿衣前来查看,却见傅远的房门大开,她登时一惊,以为王府里遭了贼人,却不想走近一看,只有傅远一人站在原地,在这冷的刺骨的冬日夜里,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衣,受着呼啸的寒风。   见干元还有些木木的,小秋急得不行,忙把他拉回了室内,把门关上以后,又去给他披上了厚实的袄子。   “呀,公子你怎不穿鞋?”心上不由得有些气恼,小秋叹了口气,让傅远坐在凳子上,她连忙拿了鞋袜给他穿上。   看着小丫鬟蹲在自己身前低头忙活着,傅远兀自问了一句,“小秋,是不是这天底下所有的情谊,都需要门当户对才能长久?”   小秋手下的动作一顿,似乎也有些纠结,半晌回道:“回公子,小秋不知道,但,应该是吧。”那些她所见过的达官贵人,若是成亲,双方要么有财,要么有地位,如果两个人差的太大,会成为邻舍街坊的饭后谈资的。   “呵呵。”傅远轻笑两声,又问道:“那你说,我与九皇子,配吗?或者说,我配得上他吗?”   小秋闻声大惊,忙后退两步伏在地上,“公子与殿下,自然是相配的,不然,殿下也不会数月...”   “数月宠幸是吗?”傅远打断了小丫鬟的话语,话语间让人听不出喜怒,“那现在呢,还配吗?”   “奴婢,奴婢不敢说,公子饶了奴婢吧。”   傅远垂下眼眸,似是出神,“看来你也觉得我不配,原来只有我一人自作多情。”   地面上,小丫鬟听着傅远今日格外诡谲的话语,一时不知作何感想,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傅远抬了抬手,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这..是,公子。”小秋面带豫色,欠身行礼后往门口走了两步,复又折回道:“公子有什么事,可唤一声小秋。”   原本已然转身的傅远回头,抿唇一笑,“嗯,我知道了。”   随着“咿呀”一声关门声,房内又只剩下了傅远一人。   傅远走到床前,却已然无了睡意,他心想也罢,便在床边的梳妆台前坐了下来,靠着烛光,默默的看着铜镜内自己的面容。   气色平平,眸色暗淡,面无表情,傅远端详了这张脸一会儿,突然感叹了一句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了,好似一个被人抛弃了的玩偶,哪怕在金做的屋子里放着,也似在静谧中透出几分凄惨来。   可失了燕荣桢宠爱的傅远,不就跟这个玩偶一样吗?   他兀自笑开,声声自嘲。 第三十六章 胡思乱想的金丝雀   自上一次匆忙一见之后,接下来的日子里,傅远再没有见到燕荣桢,两个人的生活好似突然变成了平行 线,明明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各过各的,互不干涉一般。   王府的下人们一向惯会察言观色,在傅远被冷落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开始猜测这位跌落神坛的傅公子会 是怎样的下场,但不管是何种,均纷纷避之不及,唯恐届时会遭到九皇子的处置株连。   厨房内,小秋看着空无一物的托盘心生怒意,对在场的其他人大喊道:“我家公子吩咐的银耳羹呢?”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低下了脑袋,只当做自己没听见,小秋气急,更加笃定他们这般是故意的,“主子 吩咐的事情也不做,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底下终于传来了怯怯的一句,“主子?这会儿还是,谁知道过几日...”   熟料小秋泼辣的很,登时几步上前把那口无遮拦的人扯了出来,手一抬便是狠狠的一个大嘴巴子,发出 清脆的“啪”的一声。   随即指着那下人的鼻子睡骂,“放肆!你敢诅咒我家公子?”   另一个被打的小厮不由得跪着鸣鸣的哭起来,顷刻红肿的侧脸看起来万分可怜,其他人对小秋的高人一 等本就不满,这下子傅远失宠,他们便也开始硬气起来了,站起来说道:“本来就是,傅公子再怎么样也是 个男宠,不过是殿下一时贪新鲜的玩意儿,现在新鲜头儿过了,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就是,你对那男宠这么忠诚,届时他要是被处置了,你也跑不了。”   “别理她,她也就只能趾高气扬这么一会儿了。”   这一道道声音好似阎王的低语,刺激着小秋的耳膜,但她非但没有惧怕,反而更加生气了,一撸袖子就 想和这一伙人干起来,“看我不打烂你们的嘴!”   “小秋,够了。”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走进了厨房,傅远一身华贵,容貌依旧精致的让人移不开眼,从 外表上看,绝对不会让人觉得这名干元男宠已经失了九皇子的宠爱。   看着小秋去了许久也不曾回来,傅远心觉奇怪,这才来看看,不曾想却看到一出闹剧,他抬了抬手,示 意小秋冷静一点。   小丫鬟泄气的一甩手,随即回到了傅远身旁,她告状道:“公子,小秋来拿您的银耳羹,发现这些不知 死活的东西居然置若罔闻!”   闻言,傅远侧身看去,见他来了,厨房里的下人们纷纷跪成一片,面色惨白,没有想到傅远竟亲自过来 了,他们敢对小秋叫板,但不敢对傅远叫板,毕竟傅远没有离开王府一日,就一日还是他们的主子。   厨房里的管事更是连忙解释道:“小的年纪大了,厨房的事情又多,这才一时忘记了傅公子的吩咐,还 望傅公子原谅则个。”   小秋登时反驳,“忘记?说谎的人要烂脸的!”   “好了。”示意小丫鬟不要再说了,况且银耳羹什么的本就是他一时兴起,不吃也罢,傅远无意计 较,“这次便算了,不要再有下次。”   “是是,傅公子宽宏大量,多谢公子!”   “多谢公子!”   傅远转身,对小秋说了一句,“走吧。”   回到偏院,小秋这才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公子怎就这么算了,要我看啊得给他们几分颜色瞧瞧,下 次才不敢忘了公子说过的话。”   傅远失笑,“说起来,我也是今日才发现,小秋竟有这般凶狠的一面。”原来平时那幅温顺的模样都是 只对他而已。   听到自家公子的调侃,小秋面上不由一红,坦言道:“小秋对事不对人,他们做的不对,小秋自然不会 给他们好脸色看。”   “说的不错。”傅远捧起一杯热茶,微微吹开了面上漂浮的茶叶,似乎不经意的说道:“但他们说的话其 实也有几分道理,你就不怕届时九皇子真的要处置了我,会连累到你身上?”   “小秋不怕。”小丫鬟跪了下来,腰背却是挺直,“我阿娘说了,跟一个主子,便忠一个主子,小秋入府 以来便跟着公子,况且,公子对小秋很好,能吃上热饭,有新衣穿,还专门吩咐管家给小秋多一份的月钱给 阿娘治病,公子的恩,小秋自不敢忘。”   傅远捧着茶盏的手一顿,心下感到几分复杂,他对上小秋透着坚毅的双眼,暗道这小丫头还真有几分别 人没有的韧劲,他又问了一句,“你真不怕?”   “不怕。”   “那好。”伸手将人虚扶起来,傅远说道:“往后我去哪里,你便去哪里吧。”况且方才在厨房里,小秋 已经和其他人撕破了脸面,若是傅远不在了,她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   果然,小秋听出了这话里的奇怪之处,“公子这话的意思是?”   “这王府,怕是待不了多久了。”傅远回道,比起小秋面上的讶异,他倒显得分外平静,昨日里,傅远 一宿没睡,他想了很多东西,包括他与燕荣桢的感情,更包括以后自己的去向会是何处。   他笑自己对燕荣桢不自觉间在意太多,乃至于一时忘却了,他们两人之间的鸿沟到底有多大,罢了,是 他天真了,他不该带着现代人的思想去看待燕荣桢,更无权要求他改变什么。   而他也厌恶那个因为失意而不受控制的自己。   小秋犹豫的问道:“公子是想,离开王府吗?”   待傅远真的点头应下了,小丫鬟却急了,“公子要走,只怕不容易。”   “你也听过那关于活虎的传言吗?”   “这...”小秋面带忧色,“是。”   “你放心。”傅远神情淡然,眼里并无惧意,“我若要走,没人拦得住我。”他与燕荣桢的心性不同,傅 远本就随性,不为名利权财所困,上一世虽然也只是活了短短的二十年,但这二十年间,他从不曾有一刻是 觉得自己被束缚的。   随心随性,是傅远的人生格言,与其说是燕荣桢圏养了傅远,其实不如说是傅远愿意为了燕荣桢留下 来。   但既然如今的情谊已变,他也无意再强行延续男宠的身份。   只是若要离开,怕是也要费一份心思,傅远知道这不简单,他还需从长计议。   “那公子,我们该怎么做? ”小秋低声问道。   “照常就好,你无需过于紧张。”   然而今日注定是不太平静的一天,刚在王府里看了一场闹剧的傅远,不曾想到了满月,也看了这么一出   好戏。   有几个客人因包厢的问题起了纷争,都想要二楼的雅间,一见到傅远,掌柜的好似见了救星一般,上前 说道:“傅公子您可算是来了,这两边都是有身份的贵客,可怎么办才好?”   平日里,这些杂事可不会烦到傅远头上,干元不耐的皱起眉宇,问道:“燕七何在?”   “这,燕管事的今日不在。”掌柜的都快哭出来的,就是因为燕七不在,不然他也不会像失了主心骨一 样。   却不想傅远今日却行雷霆之事,沉声道:“谁先定好的位子就给谁,若有胡搅蛮缠的,让他们到王府去   说。”   掌柜的哑然,看着干元离去的背影怔楞一瞬,随即听到一句,“你是楼里的管事,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屁股底下的位置怕也是要让出来了。”   掌柜的一惊,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烦扰傅远。   傅远回了内阁,看着这些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目,头一次觉得看不下次,甚至心上烦闷,他干脆将账本 合了起来,稍微让自己的头脑放空一会儿。   “我看啊,你还是趁着他没发疯,快跑吧。”贺丘岩的话语兀自又出现在脑海中,让傅远失神了片刻。   这数月的柔情蜜意,竟都是一时贪新鲜便可以办到的吗,傅远不信,况且燕荣桢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 愿意雌伏在自己身下,要说对他一点喜欢也没有,傅远是不信的。   他只觉得脑海中有两个声音争执不下,一个说要傅远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燕荣桢不会顷刻将彼此的情 感抽离了去,一个又说这些皇亲贵族的宠爱本就廉价,只怕是他自作多情当了真,届时不光是感情,连小命 也搭进去了,真成了笑话。   楼下的吵闹声已经平息,看来掌柜的已经将事情解决了,傅远得了清净,感到心头的烦躁感平息了许 多。   说起来,本就由燕七全权掌管的满月楼,为何他今日会不在呢?其实他当然不会相信燕七只是个普通的 管事,这人从来都是在楼里的某个角落呆着,说他是管事,其实管事的工作早就由掌柜的做完了,他在楼里 的样子,倒像是在时时监测着什么。   就好像傅远在楼里这么久的时间以来,从未有一刻是离开燕七的视线之外的,突然少了这一道身影,傅 远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猜疑。   “傅公子可是累了,请尝一下楼里新出的茶点吧。”耳边传来的声音让傅远回过神来,抬眸只见一张陌 生的面孔,他手持着托盘,将盘里的精致点心放到自己面前。   这名小厮样貌清秀,露出来的脖颈白皙纤细,皮肤细嫩的样子并不像一个做事的人该有的模样,傅远不 由得多问了_句,“你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说   每次上架都很紧张,感谢能看到这里的友友们,爱你们 第三十七章 误会   小厮抬起了头,傅远这才发现原来是一位长相娇媚的坤泽,他穿着普普通通的下人服,显得格格不入。   “小的名唤宝儿。”坤泽回了一句,见傅远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竟主动拿起一块糕点,直接送到 傅远嘴边,“这是楼里新出的,望公子不吝品尝。”   然而傅远本就不喜他人随意接近自己,更不要说此人是坤泽,过于接近只会引起误会,抬手一挡,无声 拒绝了。   似乎没有料到干元会如此抵触自己,宝儿双眸一转,一双柔荑便探进了傅远的衣襟,上身也顺势依附了 过去。   傅远登时大惊,条件反射的便要推开身上之人,不料眼下却看到了一把利刃正从眼前人的手中刺了过 来,这般一来一回,也幸好傅远推开的快速,小刀从半空中划过一抹痕迹,并没有如宝儿计划中的那样,直 接刺入傅远的体内。   所幸冬日里穿的衣服厚重,挡住了些许,但就算如此,仍从干元的侧腹处留下了一道痕迹,暗红的血液 从伤口处渗透出来,“啊!”傅远痛呼一声,宝儿似乎没想到干元竟然避开了去,唯恐已被他人听见,只能 放弃了刺杀,直接从二楼的窗户跳下,顺着房梁的角落藏匿了去。   待门外的人冲了进来,便只看到了傅远捂住伤口的模样,然而房内除了他自己,再无他人。   掌柜的气喘盱盱的赶到内阁,见到傅远掌心的鲜血,他登时大骇,喊道:“傅公子你没事吧,我这就去 喊大夫。”   “不用了。”傅远冷声暍止,让掌柜的不由得一愣,只见眼前的干元虽是面色苍白但十分沉着冷静。“皮 外伤罢了,帮我取些纱布和消毒的酒精来。”傅远吩咐道。   “是,是公子。”   很快,傅远谢绝了他人的帮助,自己将伤口处理完毕,他对掌柜说道:“今日的事情,不许声张。”   “但,殿下那里,小的不敢欺瞒。”   “没要你瞒他。”再说了,这是燕荣桢的地方,怕是早就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去了,傅远此时只有一个疑 问,那就是但敢在九皇子的眼皮底下动手的,到底是谁的人?他一时没有头绪,想着罢了,看来今日他是没 有心情在楼里待下去了。   掌柜的唯恐他受了惊吓,见傅远要回府,便称一定要让侍从陪同才行,但均被傅远拒绝了,他知道一次 刺杀未成,短时间内当不会有第二次。   傅远难得在这么早的时候回了王府,他神色如常,伤口也掩在厚重的衣物下,除了面色有些许苍白以 外,均看不出干元有受伤的痕迹。   正想要回别院休息一会儿,却隐隐听到了咕咕叫的声音,傅远微微勾起嘴角,往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真的是咕咕,这只灰色的鸽子藏在屋檐边上,不细看还真的看不到它,许是贺丘岩又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想要告诉自己了。   正想着这人找他是有何事,但由于腹侧多了一处伤口,傅远不敢快步行走,生怕草草处理的伤处又崩幵 了,可待快到那灰鸽身旁时,却见咕咕展开翅膀,又飞走了。   “诶? ”傅远无法,只得追了上去。   尾随着那抹灰色的小身影,傅远暗道今日咕咕怎么也不听话了,莫非是真的出门忘看黄历了不成,他走 到王府的后花园处,却撞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傅远忙将自己掩在假山后方,只露出了一双明眸,暗暗朝外观察着,那竟是今日不曾在楼里出现的燕 七,正往燕荣桢的书房走去。   看来燕七今日不在楼里,是因为燕荣桢另有要事吩咐了他。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待燕七的身影消失后,傅远兀自跟了上去。   可到了书房门前,傅远便给候在外头的侍从看到了。   侍从上前问道:“傅公子,您来此所谓何事?”   “没什么事。”   见干元想往里走,侍从忙伸手将他拦了下来,“公子,殿下说了,没他的吩咐,您不能进入主院,就算 是书房也不行,还请您不要为难小的。”   “哦?是吗? ”然而一向温和且通情达理的傅远此时竟有些蛮横起来,骄矜的说了一句,“如果我偏要进 去呢?”   “这...”侍从心上不由一惊,“请...请公子。”   “我不光要进去,我还要你保守秘密,不要让殿下知道我来过。”   话音刚落,侍从已然跪了下来,“给小的一万个胆也不敢欺瞒殿下啊。”   “他不问你不说不就好了吗?”傅远张望四周,见远处的下人们步履匆匆,并没有注意这里,面上扬起 恶劣一笑,“你要是不听我的话,不要说殿下怪罪于你,我先把你宰了!”   “公子饶命,公子开恩。”侍从面色惨白,抖如筛糠。   不想三言两语,竟真的把他吓到了,傅远捂嘴偷笑,丢下一句,“那就闭嘴。”便走了进去。   刚一走近书房,内里便隐隐传来了两人的谈话声。   傅远伏在窗沿边上,干起了听墙角的勾当。   “皇兄吩咐的事情,你查了吗?”   “回禀殿下,已经有了眉目,八皇子送来的带字令牌,确实是西域某门的信物,但具体为谁所有,燕七 暂时还不清楚。”   “无妨,本王不急。”   “还有一事,殿下送出的密函,被截胡了,燕七虽然及时带人将其绞杀,但由于未能看清人数,唯恐有 遗漏者。”   此话一出,书房内安静了一会儿,才又响起燕荣桢皎牙切齿的声音,“不用说本王也知道,必是四皇兄 的人,他恐怕已经知道了,本王并非只是一个有名无权的遥安王。”   原来燕荣桢还有身份,傅远心上一惊,不过想想也并无意外,以这人的才能,怎么可能会守着一个遥安 王的名头,碌碌无为呢。   只听燕七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犹疑,“那殿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不要打草惊蛇,他若是此次截胡失败了还好,若是成功了,就不要怪本王不念手足之情。”   “是,谨遵殿下吩咐。”   燕荣桢叹了口气,“今日远儿都做了些什么?”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傅远竖起了耳朵。   显然这个问题九皇子已经问过无数遍了,对此,燕七对答如流,“与往常一样,在楼里做事,没什么特 别的。”   “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然而燕七却犹豫的说道:燕七斗胆,想对殿下谏言一句。”   “但说无妨。”   “若是密函的事情败露,殿下恐会颠覆在其他皇子们心中的形象,成为众矢之的,为此,属下恐他们会 用傅公子来要挟殿下。”   燕荣桢沉默了下来,窗外的傅远却是心上一惊,暗道莫非今日的刺杀便是因为有人开始针对燕荣桢,所 以柿子先挑软的捏,找到了自己头上?   过了半晌,燕荣桢回道:“本王自然清楚这其中的厉害之处,本王早就与刑将军达成交易,届时,傅远 的价值便到此为止了。”   闻言,傅远垂在腿间的双手倏然紧握成拳。   “那,殿下想要如此处置傅公子。”   “自然是处死。”九皇子的嗓音如往常一般清朗,可此时听在傅远的耳中却是刺骨的寒冷,这个男人的 话语冰冷的毫无一丝情感,像锥子一般扎进了自己心里,他只觉身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起来,眼前白光闪 烁,随即双腿一软,踉跄了一步。   “谁在外面!”燕七沉声一暍,几乎是下一刻便夺门而出,然书房的外面空无一人。他皱起了眉头,方 才他明明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绝对不会有错。   “殿下!殿下! ”忽闻一声高喊由远而近,燕荣桢的身影出现在书房外,看着气喘盱盱的侍从跑到自己 面前,在这如此寒冷的冬日里,他竟然大汗淋漓,便疑惑的问道:“有何要事?”   “傅公子,傅公子在楼里遇刺了,所幸还不等侍从把话说完,九皇子的身影已经顷刻不见了踪影, 燕七一时间也管不了细想方才门外的动静,随即跟了上去。   见人都离开的差不多了,猫在墙边的傅远这才现身走了出来。   “咕咕,咕咕。”待周围又恢复的平静,负责给贺丘岩送信的灰鸽咕咕这才扑扇着翅膀,站到了傅远的 肩头上。   “我说你怎么跑的这么快,原来是怕人。”傅远摸了摸咕咕的小脑袋,随即将它腿上绑着的信件摘了下 来,打开一看,果然是贺丘岩给自己的留言,说是近日准备和楼宇仟凑凑花灯节的热闹,问他去不去。   花灯节?命都快没了还花灯节呢,傅远苦笑一声,带着咕咕回了自己的别院。   思索了片刻,傅远拿起毛笔细细写了几句话语,草草检查了一下,便绑到了咕咕身上,让它回去了。   “公子? ”身后传来小秋讶异的声音,只见小丫鬟手捧着一盆洗好的衣服,对着傅远说道:“公子你怎回 来的这么早?”   “小秋。”傅远转过身来,手肘撑在桌面上,说道:“活虎的传言,要成真了。”   然干元神情淡然,话语中让人一时分不清喜怒。 作者有话说   又到了这狗血又激动的时刻了(纟_兮) 第三十八章 同床异梦   燕荣桢出了府门,速度极快的朝满月楼赶去,连燕七都一时间被他落在了身后。   大步流星的冲上满月的内阁,却没有见到心中所念的身影,九皇子登时暍道:“远儿在哪?”   原本正在打理杂物的小厮连忙回道:“回殿下,傅公子已经回府里去了。”   这时候,掌柜的匆匆而至,怀揣着满满的不安直接跪到九皇子身前,“殿下莫要担心,傅公子并无大   碍。”   此话一出,燕荣桢神情稍缓,但面色依旧不好看,随即质问,“远儿在这里待得好好的,怎么会遇刺, 你们各个都死了不成?”   “这这...”只觉后背倏然发凉,掌柜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傅公子算账的时候,一向不喜有人在他身旁, 我们才...”他组织着语言,绞尽脑汁想要缓解九皇子的怒火,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讨饶,燕荣桢的掌风已经朝 他袭来。   “废物! ”九皇子沉声一暍,直接把掌柜扇倒在地,顿时口吐鲜血不止,不多时便昏死过去。   下人们伏在地上跪成一片,求饶声此起彼落,却非但没有平息九皇子心中半点怒意,燕荣桢面上阴沉如 水,“今日远儿是怎么遇刺的?”   燕七微微俯首,“问过了楼里,是有一名坤泽装成了小厮的模样,以送点心为由,意图刺杀傅公子。”   “现在人呢?”   “被他暂时逃脱,燕七会追查下去。”   燕荣桢藏于袖间的手倏然握紧,“今日楼里的护卫有多少?”   “与往常一样,楼上楼下十余个。”   “把这些人全部处理掉,本王一个都不想看到。”   “是,殿下。”   别院里,房内点燃的香薰带着安神的作用,傅远闲来无事,躺在贵妃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诗书,却 不多时便开始昏昏沉沉起来,迷糊间只听到一句“参见殿下”,可他脑子里紧绷的思绪好不容易缓和下来, 竟一时无法清醒,只能由着自己沉睡了下去。   燕荣桢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塌上熟睡着的干元,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默默的坐到了边上,伸手抚上 傅远紧闭的眉眼,随即看到了这人略显苍白的唇色。   九皇子叹了口气,俯身将人搂进怀里,干元身上的松木信香令他痴迷,也让他不由得对怀里傅远更加怜 爱。   燕荣桢双手慢慢往下探去,直到伸进傅远的衣襟内,想知道这人到底伤在了何处,很快,手下滑过傅远 腰侧细腻的皮肤,摸到了略显粗糙的纱布,打幵一看,那草草包扎好的伤口已经渗出了点点血丝。   这抹暗红刺痛了燕荣桢的双眼,眸底深处燃起的怒意便也越发清晰。   看到燕荣桢抱着熟睡的傅远走出来,小秋见状一惊,问道:“殿下这是?”   “把东西收拾一下,傅远即日起搬回主院。”语毕,九皇子大步流星,怀抱着干元顷刻消失在了小丫鬟 眼前。   待到傅远悠悠转醒,便看到熟悉的床帘,他惊讶起身,发现自己竟躺在燕荣桢的卧房内,也就是他之前 居住的地方。   然而微微一动,腹侧的伤口处却传来了一阵刺痛,傅远不由得“嘶”了一声,低头拉开里衣,发现纱布 已被换掉,伤口也被人重新处理过了。显然,让人这么做的,必定是燕荣桢,他眸中闪过一抹复杂。   见傅远转醒,小秋自发上前为他披上外衣,深冬里的寒冷是不可小觑的,哪怕是在室内,也需要注意保 暖。   谢绝了小秋的帮忙,傅远自己拢了拢身上的外衣,问道:“我怎么会在此。”   小丫鬟倒茶的手一顿,说道:“是殿下抱您回来的。”   “是吗。”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傅远垂下眼帘。   “公子。”小秋凑过来轻声道:“殿下看起来还是很在乎公子的,会不会?”   “不会。”知道小秋指的是什么,傅远摇头否定道:“你别问了,只要知道,我一定会走便是。”他在书 房外听得清清楚楚,燕荣桢是因为和刑将军做了某种交易,才留自己到现在,此刻的安然无恙只不过是时机 未到的假象罢了。   他猜得果然不错,原身的身世刑天逸知道的一清二楚,并且这其中还有着几分渊源,不然他不会在和傅 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好似透过傅远本人看到什么别的东西一样。   而现在傅远要知道,既然燕荣桢在事成之后想要处死他,那么刑与他交易的条件会不会就是救他。   刑老将军真的值得他信任吗?傅远思索片刻,暂时还想不通这个问题。   但是在燕荣桢事成以前,他必须想方设法离开王府。   下了马车以后,燕荣桢习惯性的看向门口的某处,可那里只有守候的侍从,并没有他想要的那个身影, 坤泽忍下心底的黯然,把身上的狐裘脱下来递给下人,随即回了主院。   径直进了卧房,便透过屏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参见殿下。”看到九皇子,下人们纷纷行礼。傅远同样起身站在一侧,待燕荣桢走近了自己,方才说 道:“参见殿下。”   “远儿无需行礼。”牵过干元的手坐下,燕荣桢知道近日以来的刻意疏远,傅远的心里必不好受,他也 不想这样,只是原以为冷落干元可以让他避其危险,熟料与自己暗中作对的那些人依旧盯上了傅远。   既然如此,他还不如时时将傅远带在身边,以保证他的安全,燕荣桢越想便越觉得是这个理,只有傅远 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才能安心。   伸手抚上干元俊逸的面容,燕荣桢眸底的柔情仿佛将要溢出来一样,“近日委屈你了。”   这人现在这般又是何意?傅远对坤泽顷刻反转的态度暗自疑惑,若不是自己已然知道了眼前人的打算, 他或许还会以为燕荣桢一时的疏远不过是因为脾气不好。   傅远不知道心中该作何感想,但他清楚自己并不能对燕荣桢使性子,只平淡的回道:“如果殿下说的是 让傅远住在偏院的事情,那么殿下多虑了,王府琼楼玉宇,就算是偏院,也胜过这京城内多少府邸,傅远怎 会委屈?”   燕荣桢一怔,暗道傅远竟在责怪他,不过也罢,此次本就是他的不是。   手下习惯性的为燕荣桢布菜,若是平日里做这些,傅远早已觉得稀松平常了,可是他现在竟觉得有些怪 怪的,想想也是,伺候将要杀掉自己的人,是会觉得奇怪的,他心中自嘲一笑。   这顿饭吃的安静且诡谲,旁边的下人们也感受到了这怪异的气氛,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干元的眉眼依旧乖顺,沉默下来时,似乎浑身上下带着一股莫名的委屈,燕荣桢看着傅远欲言又止,他 是想哄傅远开心,可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一时嘴角嗫喏,半晌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终是傅远先张了嘴,“过几日花灯节,傅远想去看看。”   “好。”燕荣桢下意识便答应了下来,可回过神来又觉不妥,犹豫道:“那,本王陪你去。”   “殿下事务繁忙,不敢劳烦。”傅远婉拒道:“我也只是去凑个热闹。”   “那本王多派些人手,保证你的安全。”想起今日干元的遭遇,燕荣桢还感到一阵心悸,伸臂探入傅远 的腿弯,便将人抱进了自己怀里,柔声道:“伤口可还疼着?”   闻言,傅远摇了摇头,随即抱住了坤泽的脖子,靠在他肩头上一言不发。   嗅着怀里传来的松木香,燕荣桢双臂搂紧,“你放心,今日刺杀你的人,本王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嗯,傅远相信殿下。”   一时间,两人相拥无间,然思绪却各有不同。   许是因为险些遇刺的事情,傅远身旁跟随的侍从一下子多了起来,并且不过去到哪里,都带着三两个护 卫,片刻不曾离身,令傅远一时间尤为不惯。   但更多的,傅远却是在想现在自己身上的眼睛这么多,他想要离开燕荣桢,只怕就更难了,他一时没了 主意,但幸好,他等到了贺丘岩。   贺大公子来到满月楼,楼里的人对他已经格外熟悉,连多一个眼神都没有放在他身上,贺丘岩也就轻车 熟路的上了内阁,来到傅远面前。   从进门时,贺丘岩便探头探脑,原本面容清秀的公子哥,硬是做出了一副鬼鬼祟祟的猥琐样子,令傅远 无言。   “贺兄,你不必如此。”他说道。   贺丘岩压低了声响,凑到傅远的身边道:“今时不同往日。”他可是答应了傅远要帮他逃跑的,而且是 从燕荣桢的手里,要是稍不小心给发现了,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但贺兄这样太奇怪了,你可自然一点。”傅远提醒了一句。   好像也是,“咳咳。”贺丘岩清了清嗓子,随即坐到了傅远面前,他往嘴里猛灌了两口热茶,这才觉喉 中的干涩感消失了,他看了眼周围,疑惑道:“怎么感觉楼里的下人变多了。”   傅远默默回了一句,“有一半是我带来的。”   作者有话说   贺丘岩:好闺蜜,呸好兄弟我来啦   感谢小鑫星宝贝的打赏,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昨天也收到了好多票票呀,开心 第三十九章 密谋离府   贺丘岩登时一惊,说道:“傅兄你这可就更不好办了。”   他当然知道这一点,傅远心中也升起了一丝烦闷,“所以我才求贺兄助我。”   “那是自然,咱俩什么关系。”贺丘岩一拍傅远的肩膀,随即便感到了几道目光不善的放到了自己身 上,他讪笑两声,待那些视线都离开了,才后怕的拍了拍胸口说道:“这些人盯得也太恐怖了吧。”   看着眼前人一惊一乍的样子,傅远叹了口气,他早该知道贺丘岩靠不住了,遂盯着茶盏里漂浮的茶叶, 似是出神。   贺丘岩手肘撑着桌面,托着腮帮子冥思苦想了一会儿,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东西,说道:“傅兄你不用 担心,到时候花灯节,人山人海的,咱们趁乱溜。”   “但是,人山人海的,说不定也会遭来杀机。”傅远反驳道。   杀机?贺丘岩迷惑了,“傅兄你什么意思?”   “前不久在满月,有人伪装成小厮刺杀我。”   “阿。”贺丘岩倒吸一口凉气,“那刺杀你的是?”   傅远摇了摇头,“暂且不知是谁的人,但可能会有下次。”所以他说要去看花灯的时候,燕荣桢其实是 不同意的,但耐不住他想要讨好傅远,只是在那一日,傅远身边的护卫肯定只多不少,悄悄逃走什么的,几 乎不存在。   “那我们怎么办?”贺丘岩头疼了,但每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我去找宇仟帮 忙,你不要担心,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语毕,他开始招呼着下人给他拿吃食去 了。   其实要离开王府的事情,傅远生怕自己成功与否都会连累到贺丘岩,毕竟届时燕荣桢一旦迁怒起来,谁 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若是没有贺丘岩相助,傅远就只能孤立无援,他此刻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但也清 楚不可急切。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如常,傅远又恢复了荣宠,甚至九皇子对他的疼爱也更甚以前,王府里的下人们在闲 谈碎嘴的时候,都觉得这傅公子以后可能真的是府里的第二个主子了。   沐浴后,拿过一旁干燥的毛巾为坤泽披上,因着温调房里暖如春季,傅远也不担心燕荣桢会着凉,披上 以后,便细细的为他擦干身上的水珠。   方才两人才鸳鸯浴过,九皇子看着同样赤裸的干元暗了目光,眼前人并不似那些多年习武的干元那般魁 梧,却也不是纤细瘦弱的,薄薄的肌肉纹理附在其身上,乍看不惊艳,却越品越有味道,燕荣桢这般想着, 抬手间已抚上了傅远的胸膛。   怎会不知道九皇子在想什么?傅远握住燕荣桢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不着声色的为他穿上了里衣。待 彼此都穿戴完毕,这才牵着燕荣桢回了卧房。   殊不知在这途中,九皇子默默的看着傅远的背影,却总是觉得干元好似有哪里不太对劲。   虽然傅远依旧会在每日戌时在府门口等他归来,并在用膳时为他布菜,就寝时与他沐浴更衣,惯例欢 爱,在他心中,这人永远像个完美的夫侍,举手投足间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但是他就是觉得,就是有东西 变了味道,可要说是什么,他却说不出来。   让房内候着的下人都退下,燕荣桢一把将干元横抱起来,力道极轻的扔到那足够躺下五人的大床上,随   即欺压而上。   展臂搂住身上的人,傅远神情淡然,相比较燕荣桢的热情,他似一块火烧不化的坚冰,心中没有一点涟   漪。   暖昧的在干元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了几处痕迹,可是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燕荣桢从傅远的身上抬起头 来,疑惑道:“远儿怎么了?”   唇边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傅远回道:“方才沐浴时不是才做过。”   “那,远儿可是累了?”   傅远垂下眼帘,“算是吧。”   可燕荣桢岂会看不出身下之人是否真的是劳累?只怕是心情不好,不愿行那床笫之事罢了。   也罢,他在傅远额上印下一吻,柔声道:“那远儿是否能告诉本王,为何不高兴?”   未曾想九皇子会如此敏锐,可傅远却也不屑撒谎,只能将话题绕幵了去,“听闻每当北苑落雪之时,南 边的荟峰山上便会出现白色的越鸟,可是真的?”   “是真。”燕荣桢在干元身边躺下,可怀抱着傅远的双臂却不曾离开过,“却也难得一见,北苑虽然极少 落雪,但深冬的寒冷比之时常白雪皑皑的东岳要有过之而无不及,越鸟身上虽有厚厚的羽毛,却也会躲藏到 树林的某处避寒,轻易见不得。”   傅远沉默了下来,他本就是因从书上看到,随口一提罢了。   “你若想见,宫里的回芳阁内便有一只,是父皇的侍君曹贵君的宠物。”   见燕荣桢说的认真,傅远侧过身来,对上坤泽含笑的双眸,“殿下这话说得,陛下的后宫怕是您也不能 随意进去,遑论是傅远?”   “本王说你入得,你便入得。”   这还是燕荣桢头一次在傅远面前这么明显的展露出野心,那贪婪的欲望如同燎原之火,在这双凤眸里愈 演愈烈,几近癫狂,令傅远不由得怔楞一瞬,他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能替九皇子捻好盖在身上的被褥,说 道:“殿下,夜深了。”   “好。”   翌日一早,傅远刚送了燕荣桢上了马车,还不等他回府再歇息片刻,贺大公子就屁颠屁颠的来了。   “我可是你们傅公子的知音好友,还不快让我进去?”   “贺公子请留步,请容小的先通报一声。”   “通报什么,九皇子又不在,傅远说了算。”贺丘岩的嗓门极大,府门外吵吵嚷嚷的,傅远折返时看到 贺丘岩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不由得无奈一笑。   他上前两步唤道:“贺兄。”   见正主出来了,贺丘岩这才放过了那苦着脸的小奴才,喊道:“傅兄,可把你盼出来了。”   “这一大早,难得一见贺兄的面容。”傅远夸张的作了个揖,对其说道。毕竟以贺丘岩平日里游手好闲 的性子,不睡到日出三竿是不会起身的,这个点看到他,可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闻言,贺丘岩嗔怒道:“哼,也就你敢埋汰我。”   傅远笑笑,“不知贺公子有何贵干啊?”   “也没别的,就是想傅兄陪我去买点东西。”贺丘岩对着傅远眨了眨眼,一副狡黠的模样。   买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傅远虽是疑惑,却也点头应了下来。   因着要逛街采买,傅远谢绝了府里的马车,与贺丘岩在热闹的街市上闲逛着,直到走到看一家布庄面 前,贺丘岩上前便问,“你们这可有成衣?”   店家一愣,没想到才刚刚开店便来了生意,看着眼前除了两名穿着华贵的干元以外,还有十几名的随 从,他忙微微俯首,恭敬的答道:“自然是有的,客官里面请。”   见傅远进到了试衣室里,跟随着傅远的侍从以及护卫们也想进入,却被贺丘岩暍了回去。   “你们好大的狗胆,想看主子的身体?小心九皇子挖了你们的双眼!”   此话一出,侍从们一脸为难,却也只好止步。   试衣室内,傅远对着贺丘岩挑了挑眉,难得赞赏道:“贺兄果然聪明,这样一来,便能暂时避开九皇子 的眼线了。”   “那是。”贺丘岩得意的扬起脑袋,“不过我要买衣服也是真的。”   傅远一时无言,暗道这人还真是不经夸。   “那贺兄,为何要特地过来买衣服?”而且还是成衣,一般大户人家,都是先挑好自己喜爱的布匹,随 后让府里的绣娘制成成衣,鲜少从布庄直接购买。   “花灯节时,扇门镖局的小公子赵希儿肯定也会来,听说他最喜欢干元穿浅色高雅的衣服,我刚好没 有,正好直接来买上一件。”而且花灯节就在两日之后,等制衣是来不及了。   赵希儿,这个名字傅远有点印象,可他也记得,赵希儿似乎是赵必炀的追求对象,而且赵必炀贺丘岩也 认识。   “所以你专门来买成衣,是想讨赵公子的欢心?”   “没错,我跟赵必炀他们几个打了个赌,赌赵希儿届时会对谁青睐有加,裸的人可以指使输的人做一件 事。”   原来如此,傅远叹了口气,“既是这样的话,花灯节我便不去了。”他对这些凑热闹的活动本就不太感 兴趣,遑论贺丘岩还是借此要追求他人,他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还是尽量不要打扰为妙。   “诶,傅兄且慢。”贺丘岩拉过傅远的手,“我当然知道你是九皇子的人,不该参与这些,但是花灯节那 日,对你保证有帮助。”   这话让傅远疑惑了,“此话怎讲?”   拉开试衣室的帘子,贺丘岩偷偷往外看了一眼,才对傅远低声说道:“吏部尚书的儿子应长泽,近来也 在追求赵希儿,所以花灯节他一样会在场,我们借他的光助你逃跑,届时九皇子问起罪来,就赖到他身   上。”   “这…不好吧?”   “你跑不跑的了还不一定呢,管他好不好。”贺丘岩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解释道:“他可是吏部尚书的儿 子,他爹官大着呢,九皇子再蛮横,也一时动不了他,这人可是活盾牌啊,怎么能放过。”   言之有理,傅远双眸一转,心下登时有了打算。 第四十章 小芒果   或许是因为下定决心要离去之后,傅远便无心再去楼里了,反而安安分分在府中过了起悠然惬意的日 子,逗逗鸟赏赏花。   府里有只鹦鹉,是傅远有一日去往满月的途中在闹市上偶然瞥见的,只觉这鸟儿颜色尤为显眼,通体是 橙色,但是一个渐变的橙色,从圆圆的小脑袋往下,毛色便愈发饱和,远远看去像一颗圆滚滚的小芒果,傅 远登时就被这只小家伙可爱到了,故此让人买了它下来。   “果果,来。”傅远拿着鸟食,时不时逗一下这可爱的小家伙,原本关小芒果的笼子都是被挂在外头 的,由于天气原因便也拿了进来,起先傅远还会时不时把它放出来透透气,但它每次都满屋子扑腾,让丫鬟 们追着它给它擦粑粑,只能又把它放回了笼子里。   笼子里的果果歪头探脑的吃着傅远投递的食物,有时候吃的急了,嘴巴便卡到了笼子边上,看着可怜又 好笑,傅远逗弄了它一会儿,终是忍不住把它拿出来放到手中。   出了鸟笼的果果又想扑腾,但是被傅远捉住了小爪子,只能唧唧叫个不停,傅远小心的伸出两个指头抚 摸着果果的小脑袋,这才把它安抚了下来。   果果见自己动弹不得,便也干脆在干元的掌心里窝了下来,傅远歪着头看它,问道:“果果,你会不会 说话?”   小芒果当然不能回答他,反倒是在一旁收拾东西的小秋笑了两声,回道:“公子,您这只鹦鹉是不会说 话的。”   原来如此,也行吧,可爱就完事了,傅远颠了颠手心,看着圆滚滚的小毛球随之而动。   “公子若想要会说话的,得再买一只。”   傅远摇摇头,“不必了,果果很好。”何况他很快就要离开了,还养什么新宠呢?   正当傅远看着手中的小芒果出神的时候,小秋忙完了手里的活,看着百无聊赖的干元说道:“公子若是 在府里闷得紧,为何不去楼里呢?”   傅远却回道:“去楼里,和待在这里,是一样的。”两处都是燕荣桢的地方,况且每次出行他的身边都 跟着十几余人,走到哪里都是视线的焦点,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看着干元兀自低落下来,小秋一时也没了主意,见傅远与这鸟儿亲近的很,提醒道:“公子不要把它捧 在手里太久,会弄脏的。”言下之意,就是鸟类是直肠子,憋不住排泄物,会弄脏傅远的手心。   话音刚落,小芒果扭着屁股,登时在傅远的手心里拉了一坨粑粑,傅远哑然,只能拿出锦帕把手擦干 净。   熟料刚一把小芒果放到桌面上,小家伙得了自由,立马就扑腾着翅膀飞起来了。屋内的小丫鬟们见状, 忙上前想捉住它,但奈何小芒果飞的太高,她们只能在下面转悠着,过了好一会儿也拿这只顽皮的鸟儿无可 奈何。   “快关上门窗,莫要让它飞出去了。”傅远喊道。   这时候小芒果已经飞到窗边的位置了,顿时房内慌张一片,小秋忙往上一扑,想去把窗户拉上,熟料说 时迟那时快,这鹦鹉仗着身量小灵活的很,从窗边的缝隙里钻了出去,登时就没影了。   “傅公子息怒。”房内跪倒一片,傅远只回了句快快请起便追着那小身影出去了。   寒风像无数根冰刃一般刮过干元的脸颊,刺的生疼,傅远往后花园的方向追过去,生怕小芒果飞到府外   去,这样就更抓不着了。   九皇子回来的时候,又一次没有在府门看到心念念的身影,他诧异道:“远儿去了何处。”   那在门口候着的小厮还有些气喘盱盱,也是方才才从后花园里回来,应声回道:“傅公子在追小芒果   呢。”   小芒果?燕荣桢皱起眉宇,“那是什么?”   “公子养的鹦鹉,方才不小心飞出去了。”   燕荣桢走近一看,平日里寂静无声的王府今儿个热闹的很,只见一个橙黄色的小东西身影极其灵活,这 会儿停在这棵树上,那会儿停在那边的墙头,就是不肯往回飞。   傅远原本还着急的张目四望,唯恐小芒果真的不见了,可慢慢的,他又不那么着急了,鹦鹉本就是宠 物,出生以来便居住在一眼望到头的笼子里,供人类观赏,饲玩儿,多数的鹦鹉习惯了待在这一亩三分地 里,就算打开了笼子,它也不见得会逃跑,熟料这个小芒果却这般野性,逮到了机会就非要看看外头的世界 不可。   府里有的是习武的侍卫,但奈何鸟儿有翅膀,又不会长时间在一处停留,一时间还真的拿它没办法,过 了一会儿,那个橙黄色的小身影便真的没影了。   傅远就这么看着它的背影,突然觉得跑了也好,至少它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都不一样,这一走虽然少了 吃食无忧的生活,但却多了自由。   干元的背影好似有些怅然若失,燕荣桢脱下自己身上的狐裘,盖在傅远的身上,摸了摸这人冰冷的双 颊,嗔怒道:“好了,不过是个宠物,再让人买_只便是了。”   “再买一只,也不是小芒果了。”   听到干元这般幼稚的话语,九皇子失笑,柔声哄道:“那便再买一只毛色一样的,乖,进屋去吧。”   傅远垂下眉眼,突然问了一句,“对殿下来说,可有什么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燕荣桢一愣,不想眼前人居然有此一问,他不假思索的回道:“自然是这天底下的权势。”   确实如此,傅远心下了然,不再多问。   晚膳之后,医官照例来为傅远看伤,屋内放置着数个暖炉,并不会让人觉得寒冷,干元衣衫半解,露出 了腰腹侧的纱布,燕荣桢不愿他人触碰傅远,便亲自来解开纱布,只见纱布去除之后,遇刺的刀口已经愈合 的差不多了,长出了粉色的新肉。   医官看了一眼,便已知道傅远的伤势无需担心,俯首道:“启禀殿下,傅公子的伤已经好全了。”   “很好。”燕荣桢唇边扬起一抹笑意,“赏。”   “多谢殿下!多谢傅公子!”   把身上的衣物拢好,便听到门外候着的小秋喊道:“公子,小芒果回来了!”   傅远登时起身,只着单衣便走了出去,不顾刻骨的寒意,他张目望向那足有三四米的高墙上,只见一只 橙色的小东西窝在那里瑟瑟发抖。   “果果,果果? ”傅远连声唤道。   给干元罩上外衣,燕荣桢一时不明白为何傅远如此在乎这只鸟儿,心道只怕这小芒果再不回来傅远是不 会回屋里去的,无奈道:“你在此处等着,本王去给你捉来。”   此话一出,包括干元在内,其他人都十分惊讶,只见九皇子足尖一点,便从地上高高跃起,三两下便站 在了高墙之上。   傅远的心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他紧张的看着燕荣桢的身影,哪怕他身形很稳,在墙头上好似如履平地 -般。   小芒果本就冻得全身都蜷缩起来了,警惕心也放下了不少,燕荣桢动作极快,伸手一捞,便把鹦鹉牢牢 的抓在了手中,随即从墙头上一跃而下。   见人已经安稳的站在地面上,傅远这才松了口气,接过坤泽递过来的小芒果,他神情有些许复杂,轻声 道:“多谢殿下。”   捏了捏干元的面颊,燕荣桢笑得宠溺,“这下不许再愁眉苦脸了。”   “唧唧。”感受到了暖意,小芒果又活跃了许多,在傅远手心动弹了两下,把掌心收拢,以免这小调皮 又飞了出去,傅远倾身向前,微微俯首,在九皇子面上留下一吻。   把小芒果送回笼子里,小家伙在外面转悠了一圈,回来好似乖巧了很多,也不再想往外窜了,这会儿一 头栽到了自己的食盒里,看来是饿坏了。   原以为是一只有气性的鹦鹉,不曾想却仅仅是顽皮,好奇外面的风景,乍然受创,又灰溜溜的回来了, 傅远想着,或许下次再把它放出来,它也不会想着逃跑了。   “你呀,还以为你多有骨气呢。”看着那吃的欢快的小身影,傅远瞋怪道。   北苑的深冬突然下起了细雨,原本便寒冷的天气开始变得越发凛冽,丫鬟们临时往暖炉中加多了几块火 炭,这才让房中再次温暖起来。   环抱着燕荣桢,傅远看着身边人眼底微微的青色,他知道这人的所说的权势是什么,燕荣桢是当朝皇 子,他的野心为何几乎不用去猜,莫过于那万人之上的皇位罢了。   那日在布庄,他与贺丘岩聊过之后,贺大公子再三询问自己,可是想好了,毕竟这一离开,若是成功那 最好,若是失败了,他也保不住傅远。   “你不必保我。”看着一脸担忧的友人,傅远笑得淡然,“在金做的牢笼里过日子,并非我的本意,就算 是失败,也算是走出过这笼子,傅远问心无悔。”   贺丘岩点了点头,“那好,花灯节当晚,我会来接你,然后去跟赵必炀他们会合,我们人多,又是以聚 会的名义,跟着你的护卫应当会放松警惕。”   “好。”   作者有话说   节日快乐呀宝贝们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