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驸马今天篡位成功了吗》 作者:九黛迟 内容简介: 前世,她轻信驸马。  最终不仅身死还背负一生骂名。  重生后,她立志要看看那个渣男当年到底是怎么篡位成功的。  于是她决定:走渣男的路,让渣男无路可走。  —  顾愠和一直不明白,怎么他要做的事儿都被人做过了。  直到某一天,他发现了乔明锦的惊天大秘密...... 第001章 这桩婚事儿臣应下了 永乐三年,长安城。 朱红色的宫墙内,梨花落了满园。 本是四月正好时节,乔明锦却无暇顾及这满园春色。 她步履匆匆,一袭烟霞色曳地长裙伴随着阵阵暖风卷起落在青石板上的梨花。 待穿过御花园,她便直直地朝着金銮殿的方向走去。 算着时间,明齐帝此时应正在金銮殿内与永安候商议着她的婚事。 商议着她大齐嫡公主与骠骑将军顾愠和的婚事。 顾愠和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她再清楚不过,表面上温润有礼,实际上却阴狠毒辣。 世上没人比他待她更残忍了。 脑海中闪过他那双宛若寒潭的双眸,乔明锦不由得步子一顿,深吸了一口气。 明齐帝要她嫁给那个男人,岂不是要将她推向虎口。 前世她受够了他,今生绝不可能会再给他折磨自己的机会。 前面便是金銮殿了。 乔明锦收起满身锐气,嘴角挤出了一抹乖巧的微笑。 确实是挤出来的笑容,看起来既勉强又瘆人。 守在金銮殿门前的守卫只瞧了她一眼,便立马为她敞开殿门,不敢有半分怠慢。 锦公主性情暴虐,这一点整个皇宫的宫人都心知肚明。 只有不惜命的人才敢去惹她。 偏偏唯有她自己活两辈子了,还一直以为这一路畅通无阻是因为自己的美貌晃了众人眼球。 还未迈入殿内一步,乔明锦便听见了永安候的声音; “陛下英明,骠骑将军丰神俊朗,锦公主亦是举世无双,这二人的的确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乔明锦微微挑眉,这永安候原是在永乐三年便养成了拍马屁的坏习惯。 没关系,这一世她有的是时间教他好好说话。 “天造地设?” 伴着一阵轻笑,乔明锦的声音传入大殿。 永安候闻声心底咯噔一声,连忙转过身拱手朝着缓步迈进大殿的乔明锦行礼: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乔明锦这时已走到永安候身旁,她故作惊诧模样,作势还要去扶一下他。 “侯爷为何如此多礼,快快请起。” 永安候连忙站好,绝不给她分毫碰到自己的机会。 乔明锦杏眸微眯,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 这永安候年纪不大,瞧着也确实是个美男子。 这么怕她,是怕她一个高兴把他收入公主府? 乔明锦勾唇一笑,转眼却又挽住了明齐帝的胳膊,娇声道: “父皇,您瞧瞧,您都将永安候当作自家人了,连儿臣的终身大事您都与他商议,可他对儿臣却是极其生分呢。” 这下子不光永安候身子一颤,就连明齐帝也愣了好大一会儿。 乔明锦是他与婉皇后的唯一一个女儿。 自乔明锦出生起,他便将他的阿锦捧在手心里供着。 只是他的阿锦自六岁那件事情之后便不再与他亲近,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是冷眼瞧着。 时间久了,他以为她厌恶自己,他怕她生气,与她说的话便越来越少。 两个人就这样越来越生疏了。 尽管,他是大齐的皇,她是他的长女。 从始至终,不管她如何待他,他都未曾恼过她。 这般亲昵的一幕,明齐帝不知在心底幻想了多少次。 他分明早已欣喜若狂,嘴里的话却依旧是极其正经。 “阿锦,这里是金銮殿,父皇在与永安候商议正事,别胡闹。” 乔明锦撇了撇嘴,“父皇,您口中所说的正事,乃是儿臣的终身大事,您怎么宁愿与永安候商议这事,也不愿与儿臣说上一说?” 一语落罢,乔明锦又将目光落到了永安候身上,用只有殿内这三人能听到的音量委屈的嘀咕了一句: “到底还是永安候在父皇心里的份量重。” 语气不轻不重,正好能让明齐帝心头一紧。 他此刻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乔明锦身上,生怕她再蹙起眉头。 “阿锦既是想留在这里,那便留下吧,正好父皇也想问一问你愿不愿意。” 说罢,又补充了一句:“阿锦若是不愿意,那这桩婚事就此作罢,谁也不能再次提起。” 乔明锦轻轻叹息:“儿臣确实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只是儿臣还不了解这位骠骑将军,想听永安候再讲一讲,儿臣与这位顾愠和,怎么就天造地设了呢。” 永安候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他垂着头,控制自己的情绪保持冷静,答道: “骠骑将军生得丰神俊朗,锦公主风华绝代,将军与公主堪称是郎才女貌,自是天造地设的。” “哦?丰神俊朗?”乔明锦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原来他永安候也有才思枯竭的这一天,左右不过这几个词。 前世他上书弹劾她乔明锦的时候,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 明齐帝还以为乔明锦是因为未曾见过顾愠和才会忽然说这样一句话,他对她道: “阿锦,那位骠骑将军生得确实不错。” 乔明锦侧眸,望向明齐帝,问道:“父皇觉得他不错?” 前世,是他顾愠和亲自领兵血洗长安。 他只是持剑驾马经过,却让明齐帝用这一生守护的长安城一时间只剩下无数亡魂。 这一生,她的父皇竟站在她的面前,对她说他不错? 乔明锦面上笑容愈浓,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看来这一世,她得提前让明齐帝看看顾愠和的真面目。 还未等到明齐帝回答,她便道:“年少盛名,文韬武略皆远超于同龄人,这个顾愠和,确实不错。” 明齐帝与永安候对视了一眼,二人眸里皆是掩不住的惊讶。 长安城中最为目中无人桀骜自持的乔明锦竟然也有一天会夸赞他人? 这么多年以来,她对待旁人,向来都是恶语相向,从她嘴里,断不能得到一句好话。 怎么如今到了顾愠和这里,她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 二人还未缓过神,乔明锦却再次开口: “既是不错,那父皇不如早些择个良辰吉日吧。 这桩婚事,儿臣应下了。” 第002章 不是娶亲是入赘 赐婚的圣旨次日便送到了顾愠和手里。 寅时三刻,将军府。 屋内酒香弥漫,两男子正对饮。 月光越进雕花的窗棂,照进红檀木桌上摆放着的白玉酒杯内,为这烈酒也添了一缕轻柔。 顾愠和饮尽杯中酒,旋即便又提起酒壶,倒满了两杯酒。 他将其中一杯推到永安候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永安候面颊通红,神情恍惚地摆了摆手,眉心紧皱,脸上堆满了拒绝。 照这样喝下去,今夜他必然醉倒于将军府。 顾愠和神情淡漠,清冷的目光微微瞥了他一眼,瞧见永安候这般窘迫,他忽而勾唇一笑,语气里极尽嘲讽:“就这?” 一语落罢,便举起酒杯,烈酒缓缓入喉。 动作潇洒而又利落。 永安候握紧双拳,于心底骂了他好几句王八蛋。 他顾愠和与锦公主的婚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是锦公主说要嫁的,是明齐帝下的圣旨,他只是一个传话的,凭什么要把气撒在他身上? 不想娶那女人就去宫里找明齐帝要个说法啊,在这里难为他算什么本事?! 整件事情关他什么事? 永安候越想越气,他正欲站起身大骂一句,却在恍然间抬起眸的那一刻对上了顾愠和疑惑的目光。 那一刻,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 顾愠和嗓音低沉:“坐好。” 只那一瞬,永安候好似腿软了一般乖乖坐了下去。 怂是真的怂,但他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可我是真的喝不下去了。” 顾愠和眉梢微微一挑,瞧着他缓缓开口问道:“听闻侯爷府上,前些日子添了一副千山白鸟图?” 语气不疾不缓,却偏偏听得永安候心头一紧。 那副千山白鸟图是他千辛万苦找了三年才找到的,那可是前朝乐安居士的真迹。 他视那幅画为珍宝,将它小心翼翼藏在府邸之内,生怕被有心之人盗走。 他明明将它藏得那么好,顾愠和这厮又是如何得知的? 永安候在心底默默祈祷顾愠和莫要打这副图的主意,他脸上堆满了笑意,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将军消息还真是灵通,前些日子确实是添了这样一副图。不过是别人不要的罢了,不值钱的。” “即是不值钱,不如赠与本将军?” 顾愠和说的轻描淡写,此刻永安候却面色铁青。 赠与他? 他好大的脸。 他花了三年时间拿到的千山白鸟图,岂能这般轻易拱手让人? 今天他就是死在将军府,也不可能把那幅画赠与顾愠和。 永安候克制着心底怒气,硬着头皮一口气将杯中烈酒饮尽。 这一杯喝完之后,他紧握住白玉酒杯,生怕顾愠和再为他斟满一杯。 烈酒入喉,似乎为他增了几分胆量。 永安候对着顾愠和道:“千山白鸟图我是必然不能赠与你的,你我之间说什么都行,唯独这副画,不行。” 语气极其坚定,好似天王老子来了他都还是这句话一样。 顾愠和面上笑意愈浓,“什么都行?” 永安候不解其意,愣愣的点了点头。 旋即,便听到顾愠和说了一句: “那你就替我把乔明锦娶了吧。” 永安候此刻的心情就好似被天雷劈中了一般。 让他娶那位臭名昭著的锦公主回家,还不如让他去死。 况且,乔明锦要嫁的人不是他永安候,她指名道姓要嫁给他顾愠和。 他永安候怎么替他娶? 他满脸苦楚,“愠和,赐婚一事陛下已然昭告天下,此事如今已尘埃落定,你又何苦一直为难我呢。”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锦公主样貌的确是一等一的好,只是” 只是性情暴虐,手段狠辣,目中无人,素日里行事无法无天罢了 顾愠和白皙修长的手把玩着白玉杯,缓缓开口道:“既是一等一的好,侯爷为何不自己娶回去?” 嗓音分明是温柔的,却又好似从月光里借来了几分清冷。 月色下,他一袭白衣,半散着发,瞧着却是清雅至极的模样。 就连那一双眸子,虽是笑起来宛若月牙,却还是能给人一种隐隐约约的压迫感。 永安候只瞧了一眼,便连忙收回目光,摆手道:“自是只有像将军您这样的英雄,才能配得上锦公主这样的身份。” 顾愠和微微蹙眉,沉声道: “少废话。 要么,画给我,公主我娶,要么,画归你,公主也归你。 选一个吧?” 好似在命令他一般。 他一个骠骑将军,有什么资格命令他? 要不是他战功赫赫,大齐不能没有他,他永安候连坐在这里和他喝酒的脸都不会给他。 永安候越想越气。 他顾愠和凭什么命令他? 凭什么??? 心底分明气得要死,面上却依旧保持冷静,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分明没有选择。” 圣旨已下,更何况锦公主要嫁的人也是他顾愠和,他还拿什么去保住他的图? 这条命么? 还是算了。 抗旨是诛九族的死罪,违逆公主必然不得好死。 一幅画而已,给他就是了。 真搞不明白,顾愠和一个经年厮杀于战场之上的将军,要字画作甚。 一个终日里只会舞刀弄枪的汉子,懂什么字画? 只是可怜了他花了三年才得到的千山白鸟图。 永安候忽然觉得鼻头微酸,他垂着头,低声道:“明日,千山白鸟图自会有人送到你府上,那幅画我爱惜得很,还望到了将军府上,将军能好好待它。” 声音低得很,偏偏被顾愠和听得一清二楚。 顾愠和满意笑道:“到了本将军府上,本将军自会好好待它。” 到了他府上,那就是他的。 画是如此,人亦是如此。 他倒要看看,这个锦公主能在他将军府怎么闹腾。 可顾愠和没想到的是,明齐帝赐的这门婚事,不是娶亲,而是入赘。 入的还不是公主府,而是皇宫。 千山白鸟图能入这将军府,可乔明锦不行。 乔明锦要的,是顾愠和入她亲手布下的局。 她要让他,困死在她的地盘里。 前生那些苦痛,她要让他顾愠和一一尝遍。 第003章 他最好有不臣之心 殿内,乔明锦将亲手煮的桂花羹推到明齐帝面前,又为他放了两勺糖,瞧着明齐帝喝了两口碗中桂花羹之后才娇声道: “父皇,儿臣不想住在公主府,儿臣就只想住在未央宫里。” 明齐帝闻声差点被被呛到。 就连身边侍奉着的宫人也不禁愕然。 今日锦公主不知是吃错了哪门子药,不仅乖巧懂事,亲手做了一碗桂花羹孝敬明齐帝,字里话间还娇声娇气的,瞧着让人着实是受不了。 “公主府不在皇宫里,离父皇好远好远,儿臣不想离开父皇。” “儿臣只想一直留在父皇的身边。” 明齐帝亦然不知乔明锦这般做是为了何事,但不管是因为什么,他的阿锦能有为他掌勺的一天,他已是足够欣慰。 许是桂花羹的甜迷惑了明齐帝,让他失了些许理智,明齐帝竟就这样应下了。 “阿锦愿意住在哪就住哪,父皇都依你。” “儿臣想一直待在未央宫里,父皇可愿答应儿臣?” “答应,父皇都答应你。” “那,成婚后也可以吗?” 明齐帝动作微微一顿,这才抬眸,有些犹豫的开口:“若是如此,骠骑将军就得住进宫里,阿锦,这样不合规矩。” 乔明锦撇了撇嘴,委屈巴巴地说道:“父皇眼里却只有规矩,没有阿锦。阿锦只是想一直待在父皇身边罢了” 说着说着,忽地双眼盈满泪水,啜泣道:“定然是宫里姊妹多得很,父皇嫌阿锦不够乖,不想再让阿锦待在身边了,父皇不想再看到阿锦了,是不是?” 明齐哪里受得住她这般? “阿锦莫要再哭了,再哭这脸蛋上的胭脂就要花了。” 明齐帝一边有些慌乱地拿着手帕为乔明锦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道:“成婚后,便让那顾愠和搬进未央宫陪着阿锦,只要阿锦不再哭了,父皇什么都依你。” 乔明锦止住呜咽声,带着些哭腔含糊不清地道:“倘若旁人非议此事不合规矩” 明齐帝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定:“大齐的规矩,由父皇来定。阿锦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有父皇给你撑腰,谁敢说你一句不是?” 乔明锦闻言忍不住地嫣然一笑,眸底闪过一抹狡诈。 顾愠和这一次,必然在劫难逃。 —— “砰!” 顾愠和一掌劈向了屋内的红檀木桌,一刹那间,屋内众人皆屏气凝神。 本是的俊逸非凡的一张面容,此刻却只剩下狠戾阴骛。 “陛下让我住进未央宫?这成何体统?” 永安候瞧了一眼那张被他劈得已有裂痕的檀木桌,不由得心底一怵,连忙解释道:“是锦公主的意思将军该是知道锦公主有多受宠,她的话,陛下必然是会应下的。” 顾愠和沉声唤了一遍这个名字:“乔明锦。” 是那个手段狠辣,天不怕地不怕的乔明锦。 是那个暴虐无道,蛇蝎心肠的乔明锦。 他可以娶她,即使她臭名远扬。 娶她回家,他有的是法子治她。 所以,他可以娶乔明锦,但入宫不行。 娶公主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但要他一个将军住进皇宫常伴于她左右,乃是奇耻大辱。 他自认回长安城之后从未招惹过这个女人,她又为何要这样做? 只是为了好玩么? 可长安城这么多男人,她选谁不好,偏要选他顾愠和? 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顾愠和眸子里似有暗潮涌动,他忽然微微抬眸,瞧了一眼窗外明月,问了一句: “什么时辰了?” 身旁侍者答道:“回将军的话,亥时了。” 顾愠和点了点头,沉声道:“更衣。” 说罢,便转身进了里屋。 永安候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时辰顾愠和更衣是要去作甚?他想干嘛? 待顾愠和换好衣服出来之后,永安候不由得心底一惊。 黑色夜行衣?他这是要去杀人? “你这么晚穿成这样是要去哪?” 顾愠和在腰间别了一把短刃,轻声应了一句:“去皇宫会一会那位锦公主。” 永安候愕然道:“你疯了吧?不想活了吧?” 这个时候宫禁已关,他穿成这样大有夜闯皇宫的意思,光是夜闯皇宫已然是死罪,更何况是去见锦公主那个泼辣的主。 顾愠和这一趟要是去了,必然是有去无回。 永安候在心底这样想。 顾愠和打开屋门,朝着屋内的永安候沉声道了一句:“今晚我去了哪里,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你最好给我烂在肚子里。” 其实不用他提醒,永安候必然是不敢说的。 他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只当顾愠和是自讨苦吃,自寻死路。 反正这事与他无关,他必然不会多管。 永安候此时只想回到侯府安生躺着,静静等待顾愠和的死讯。 说不定等顾愠和死了,他还能来将军府把他的千山白鸟图带回家。 这样一想,永安候不由得心情大好,出了将军府就立马回了侯府。 —— 未央宫内,乔明锦身穿一袭曳地白色广袖流仙裙,黑发如瀑般半散着,葱翠玉指提着一盏明灯,缓步走向院内的梨花树下。 她将明灯挂于枝桠上,灯光氤氲间依稀能瞧见她白皙似雪的肌肤。 借着灯光与月光的亮度,她这才寻到了藏于枝桠中的机关。 她抬起手,将那机关旋转了一圈。 身旁的大丫鬟青桑对此颇为不解,她问道:“公主,您这是?” 这可是明齐帝命人精心在未央宫内布下的阵法,只为了能够确保乔明锦绝对安全。 可如今公主将这机关给关了,万一今夜有贼子前来,又该如何? 乔明锦微微垂眸,熄了挂在枝桠上的那盏明灯,才轻声应了一句:“今夜有客人来,本宫,怕他伤着。” 青桑并未问客人是谁,而是道:“这深更半夜的,这人,怕是有不臣之心公主可要先做准备?” 乔明锦忽而微微一笑:“他最好是有不臣之心。” 不然,她还愁找不到他的把柄呢。 从将军府到未央宫,顾愠和这一路上畅通无阻。 也正是因为畅通无阻,才让他心底又多了几分谨慎。 未央宫的守卫绝不可能如此懈怠。 看来这一趟,他是中计了。 第004章 顾愠和好久不见 顾愠和已然清楚,这一次他的的确确是中了乔明锦的计,但他依旧没有半分犹豫,径直走向了未央宫。 这下,他不再小心谨慎,而是昂首阔步,坦坦荡荡地走进了未央宫。 现在还小心什么?未央宫那位,早就已经算到他要来了。 既然她早已为他铺平了路,那他只管走就是了。 青桑在殿门口瞧见一身黑衣的顾愠和时被吓了一大跳,她刚想大喊有刺客,却又忽然想起来了乔明锦方才说的话。 公主说今夜有客人来。 这人穿的确实是有些像刺客,可自他踏入未央宫以来,就没见他有半分做贼心虚的迹象,瞧着镇定得很,好似在出入自己家一样。 莫非,这就是公主今夜的客人? 不管是谁,进了这未央宫,都不会有好下场。 青桑默默叹了一口气,暗想今夜宫里怕是又要出人命了。 殿内,乔明锦点燃沉香,这才缓缓回首,望着在殿门口守着的青桑轻声唤了一句:“青桑,你先退下吧,今夜没有本宫的命令,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靠近大殿。” 青桑点头,朝着乔明锦行了一礼后便退下了。 她是垂着头回到后院的,始终不曾抬头。 因为在离开大殿的时候,她与那黑衣人擦肩而过。 她不敢看他的脸,也绝不会去看。她知道,这不是她该看的。 这也是乔明锦在重生后会重用她的一个原因。 懂事,识趣,这样的女子可不多见。 她身边需要这样的人。 咚、咚、咚 顾愠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乔明锦微微一笑,抬起手轻轻拨开珍珠帘子。 她望向了此刻正伫立在殿内,凝视着自己的顾愠和。 这就是那个在几年后领兵血洗长安的顾愠和。 这就是那个娶她回家欺她瞒她哄她说要帮她守住天下实际上却利用她的权利招兵买马,背着她篡位弑君的顾愠和。 这就是那个登上皇位后便将她打入慎刑司亲眼看着她受那十年诏狱之苦的顾愠和。 这就是她上辈子的夫婿,这就是她一直相信的那个人。 她的夫婿亲手将她关进昭狱,她的夫婿亲手毁了她的大齐。 他对她说自己会替明齐帝守好大齐,守好长安城。 可转眼却血洗长安,篡位弑君。 他杀的,是她的父皇。 他毁的,是她的家。 可笑的是,她竟然还信他。 十年诏狱之苦,才让她彻底看清了他。 这一世,她还是会成为他的妻。 这一世,她倒要看看,这个顾愠和,是如何在她眼皮子底下招兵买马,篡位成功的。 乔明锦收回思绪,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整遍。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顾愠和似乎比印象里要消瘦许多。 许是错觉吧。 今夜的他将墨发高高束起,一身干净利落的夜行衣衬得整个人神采奕奕。 他站在那里背手而立,身姿英挺,眉如墨画,鼻梁高挺,好似墨玉般的双眸定在她的身上,像她打量他这般,同样在打量着她。 这个年纪的顾愠和瞧着,全然是一副干干净净的英俊少年郎的模样。 瞧不出久经沙场的沧桑,瞧不出杀敌无数的狠戾。 顾愠和啊顾愠和 分明生着这么一张清新俊逸的脸,怎会有这般狠毒的心? 她微微开口,语气有些沉重:“顾大将军,好久不见。” 顾愠和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他望着乔明锦疑惑问道:“我们,见过?” 在他的印象里,他与这位蛇蝎美人分明从未见过。 可她望向他的眼神里,却为何会有那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乔明锦点了点头,收回自己全部思绪,笑着答道:“见过。”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顾大将军丰神俊朗,是长安城多少女子藏在心中的如意郎君,本宫曾经好奇你的样貌,在金銮殿外远远瞧过你一眼。” 顾愠和唇角轻勾,眸中平添了几分不屑,他道:“锦公主想见的人,用得着偷偷的瞧?公主您,不是向来直接将人绑回公主府的?”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锦公主,已经不再是那个会被旁人的三言两语左右情绪的锦公主了。 她眸底一片平静,顾愠和的话根本激不起她半分怒意。 “本宫可不是什么人都绑的,那日瞧了你一眼,只觉得差强人意,只觉得长安城万千女子眼光不过如此。” 顾愠和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这般沉着镇静的女子,瞧着怎么样也不像是那位无法无天的锦公主。 她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这件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些都是乔明锦想让他看到的。 这一世,她才不要走话本里那些扮猪吃虎的戏码。 这一世,她从一开始就要告诉顾愠和,她乔明锦不是个傻子,大齐不会任他横行。 顾愠和目光有意无意地瞧了一眼铜镜里映着的自己,语气轻松地问了一句:“公主既是觉得顾某不过如此,又为何非要嫁给顾某?” 一语落罢,又加了几分调侃之意继续道:“公主莫非是将长安城看了一圈,最后发现还是顾某最得你心意?” 乔明锦轻嗤一声,面露鄙夷:“没想到我们大齐大名鼎鼎的战神将军,竟是个自以为是的主。” “况且,本宫何时说过要嫁给你顾愠和了?顾将军莫不是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本宫从未说过要嫁给你。”她向他又走近了一步,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本宫,是要让你入赘!” 入赘二字她咬得极重,顾愠和不由得又想起来了她让他入住未央宫一事。 顾愠和面色阴沉,望着她沉声问道:“乔明锦,你到底想做什么?” 在她面前,他并没有丝毫压制他的怒气。 哪怕这是在未央宫,哪怕这是在她的地盘上。 乔明锦微微挑眉,这就怒了? 他的隐忍都去哪了? 她冷声道:“将军深夜来访,本宫还没问一问将军,将军想做什么呢?” “没想做什么,只是想让你亲自取消这桩婚事。”他低沉的嗓音里似是带着些期许。 他在期许什么? 在期许她答应? 乔明锦唇角缓缓扬起一抹弧度,旋即朱唇轻启:“做梦。” 第005章 羞辱 他垂眸,有些难以理解的望着她。 月光越过窗棂,照在她白皙似雪的脸上。 她微笑着望着他,他愣了一刹,连忙将目光移开。 他忽然道:“如你所愿,我可以娶你。” 乔明锦闻言,两颊缓缓现出酒窝,嫣然一笑道:“你没有选择,你只能如我所愿。” 她的话顾愠和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他没有给她半点回应,而是继续道: “但我绝不会住进未央宫。你要明白,让我住进未央宫,对你没有半点好处,只会惹得你受全天下非议。” “天下非议与我何干?本宫何时怕过这些?” “你不怕,但我怕。” 乔明锦愣了一下,静静听他继续道: “顾家的媳妇向来都是贤良淑德,温顺有礼之人,公主命顾某住进未央宫,无疑是在羞辱顾某,顾某的脸面自然不重要,但顾某怕给我顾家蒙羞。” 她瞳孔微缩,眸中忽现一道凌厉的光,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本宫是你的羞辱?” 虽是不经意间的变化,却也被顾愠和尽收眼底。 他垂眸望着她,嗓音忽然温和了许多:“公主风华绝代,乃是明媚佳人,能相伴公主左右,乃是顾某几世修来的福分。 顾某只是觉得,让一个在刀尖上舔血的人入住未央宫,实在是不合适,也不合规矩。对公主,亦然是百害而无一利。” 说的话可谓是句句温柔,乱人心智,偏偏乔明锦对此不为所动。 演,他可真会演。 没关系,她陪他演。 她敛眸,忽然神情地望向了他,语气不疾不缓,听着却让人有种心碎之感: “顾将军还真是不知好歹,众所周知,我公主府门客诸多,有那么多男人进过我公主府,但你可曾瞧过,本宫让谁进过未央宫? 本宫对顾将军可谓是真心实意,只是可惜,这般心意终究是错付了。” 顾愠和平静的眸子对此亦是波澜不惊,他负手而立,语气诚恳:“公主这般心意顾某心领了,但未央宫,顾某着实是不敢住,还望公主能给顾某一条生路。” 她问:“顾愠和,你当真是誓死都不愿意住进未央宫?” 他点了点头,目光坚定,似是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她秀眉微蹙,脸上写满了不悦。 “本宫这辈子,就让你这一次。本宫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得拿一样东西来换。” 原本提出让他搬进未央宫便只是她设的一个局罢了,她没想着真让这个大男人住进皇宫里,她只是想让顾愠和亲自来见她。 她料定他受此羞辱,会亲自来找她。 她算对了,得偿所愿。 但她这么做,并非是想见见他。 她想要从他那里,讨一样东西。 一样,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可以。”顾愠和答应得极其爽快。 不就是一样东西吗?没什么能比让他住进女人堆里更可怕了。 答应后,他才想起来问:“什么东西?” 乔明锦望了一眼殿内正在燃着的沉香,旋即又将目光放到了顾愠和身上,她沉声道:“听闻将军在西域那儿得到一株九香无味草,本宫想要它。” “公主的消息倒是灵通。” 那株九香无味草乃是西域公主所赠,整个中原只有他这有。 虽是宝贵至极,但在他这里确实是没有半点用处。 她想要,给她便是了。 “明日,顾某便会命人将九香无味草送入宫里,公主静候便好。” “明日,本宫会去找父皇,请他收回成命,本宫愿与将军共住于公主府。” —— 次日,顾愠和信守承诺命人送来了九香无味草,而乔明锦也如约去见了明齐帝。 明齐帝听了她说的那些话自然是极其高兴的,原本他便觉得让顾愠和进宫住下太过荒谬,但奈于想要这样做的人是乔明锦,他才勉为其难应了下来。 如今她能想通,不再这般任性,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明齐帝甚至觉得,他的阿锦越来越乖了。 未央宫内,乔明锦眉眼间尽是漠然,她命人关上殿门,又亲自息了沉香,这才拿着装有九香无味草的檀木盒走进里间。 里间内,一男子白衣胜雪,他望见乔明锦走来,便缓缓站起身,将热好的药汤给她端了过来。 待他走近乔明锦时,鼻尖微微一动,视线越过屏风望向殿内香炉,旋即温声问道:“怎么把沉香灭了?” 乔明锦撇了撇嘴,将手里的檀木盒塞到了他的怀里,又从他手里接过药汤,一口气喝完后才道:“我不喜欢那个味道。” 白衣男子打开木盒,只看了一眼便分辨出盒中乃是九香无味草,他喜道:“你拿到它了?!” 她微微点头,耷拉着一张脸应了一声:“嗯。” 他连忙将木盒放在桌子上,从怀里掏出一包蜜枣递给了她。 乔明锦接过蜜枣,一时没忍住,连着吃了好几个。 “用这九香无味草熬出来的药会更苦,不知道你能不能受得住。”他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算了晚上我多给你带些甜食备着。” 嘴里的苦味被蜜枣的甜压下去之后,她才望向他问道:“宋祁安,你叹什么气?” 宋祁安一边将剩下的蜜枣包起来,一边回答:“我怕你吃甜的吃太多,会牙疼。” 乔明锦视线跟着那包蜜枣来回波动,待宋祁安将它收起来后才收回视线,她望向他笑着道:“怕什么?有你在呢,牙疼了,你给我治不就好了。” 宋祁安垂眸,目光与她的视线交织在一起,就在那一瞬间,脸颊忽然泛起一阵红晕。 他连忙转过身,拿起桌上的木盒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慌乱,他道:“等到晚上吃了药,你就再也不需要用沉香来掩盖自己身上的味道了。” 乔明锦点了点头,略有所思地望着他,仔细思索过后才缓缓开口道:“到了晚上,你记得多熬一份药,给自己喝。” 宋祁安满眼疑惑,刚想开口询问,便听到乔明锦补充了一句:“过段时间,我会与顾愠和成婚,到时你便以公主府门客的身份,随我回公主府。 顾愠和为人警惕得很,跟他待在同一个屋檐下,你身上的狐狸味也要收一收。” 乔明锦看不清楚宋祁安的神情,只听到他低声问:“你都决定好了?” 第006章 十年昭狱之苦 “怎么?是对门客的身份不满意吗?我明白,这样确实委屈你了,但是你再忍一忍好不好” 宋祁安打断了乔明锦的话:“我问的是,这一世,你还是要与他成婚,是吗?” 尽管已经知道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义无反顾要嫁给他,是吗? 乔明锦垂下眼眸,沉声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有分寸。” 说罢,便站起身,披上外衫走出了大殿。 她明白宋祁安在担心些什么。 他怕她这一世会重蹈覆辙,再一次无可救药地爱上顾愠和那个混蛋。 但她清楚自己不会了。 十年诏狱之苦,她的心早已比寒冰还要凉了。 她早就没有力气爱上任何一个人了。 宋祁安确实是多虑了。 青桑见乔明锦出了大殿,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跟了上去。 “公主,方才魏贵妃传话,邀您到景阳宫中一叙。” 乔明锦闻言顿住脚步,她沉思片刻,才缓缓开口:“魏贵妃?她找我作甚?” 青桑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说着,她左右打量了一圈,四顾无人才敢上前一步,离乔明锦更近了一些,随后压低了声音道:“但奴婢听闻今早魏家长女魏知鸢去过景阳宫。” “魏家的人。”乔明锦神色凝重,沉声重复一遍那个名字:“魏知鸢。” 上辈子,乔明锦在昭狱中待了整整十年。 他与魏知鸢成婚的消息,是她在昭狱中听狱卒提起的。 那是她在昭狱待着的第十年。 她不信那些狱卒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顾愠和不可能会娶别的女人。 可当魏知鸢戴着凤冠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是真的错了。 十年了,她骗了自己十年。 她在这满是血腥味阴冷潮湿的诏狱里待了十年。 那个男人却在外怀拥软玉,与她人享琴瑟之好。 十年诏狱之苦,她以为自己总会盼到他回头。 她错了。 她等到的,是魏知鸢的冷嘲热讽。 “乔明锦,你还没死呢? 真没想到啊,我们高高在上的锦公主,也能有今天。 哦不,你早就已经不是公主了。 你的父皇早就被杀死了,你早就什么都不是了。 一条贱命而已,你何必如此撑着? 难不成你还以为陛下会来见你? 你在妄想什么呢? 他如今流连于三宫六院,现在指不定在哪位贵人宫里呢。 后宫美人多得都快数不过来了,你以为,他还会记得你? 你还没死,只是因为他把你忘记了而已。” 她那些话,刺在她的心上,比昭狱里的刀子还疼。 十年了,昭狱里的狱卒从未对她手下留情,各种刑罚她都已经挨了个遍。 她身上全是伤痕,除了脸。 只要她还有半点意识,便会护住自己的脸。 她要保护好她这张脸。 她怕到时候顾愠和来接她的时候会认不出来她。 魏知鸢怎会不知晓她的心思。 她用刀子一刀一刀划花了乔明锦的脸。 一共十二刀。 乔明锦痛得晕过去了,魏知鸢便用冰水将她泼醒。 冰水浇在身上,伤口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那是生不如死的感觉。 魏知鸢将她踩在脚下,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她。 那样的痛苦印在了她的心底。 乔明锦紧握双拳,指甲刺入掌心也浑然不知。 青桑见她神色异常,没忍住唤了一句:“公主?” 这一声才把乔明锦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她缓了片刻,便问道:“魏知鸢现在还在景阳宫?” 青桑答:“奴婢不清楚,但我们的人,确实没看到她出宫。” 乔明锦眸子闪过一抹杀意,她沉声吩咐:“准备一下,去景阳宫。” 她要去会一会魏家这些人了。 毕竟,前世是他们魏家的人,一步一步帮衬着他顾愠和篡位成功的。 她倒要看看,顾愠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魏家有勾结的。 — 景阳宫内。 魏知鸢心不在焉地陪着魏贵妃下棋,时不时地往殿门口那边瞧。 魏贵妃将她这副模样尽收眼底,她笑了笑,手中黑子落于棋盘上之后才温声开口道: “鸢儿,本宫记得,你与这位锦公主从前是不认识的,对吧?” 魏知鸢点了点头,这才仔细瞧了一眼棋局,才知这棋局早已胜负分明。 她有些懊悔地叹了一口气,道:“又输给姑姑了。” 贵妃笑了笑,温声道:“你本就无心下棋,输了又有何妨。” 魏知鸢忽然有一种被戳破心思的尴尬,她垂着头道:“姑姑都看出来了。” 贵妃点头,又问:“你一直往殿门口那边瞧,是在瞧着锦公主何时来吧?你既是与她素不相识,又为何这般?” 魏知鸢低着头,小声解释:“姑姑不是想让鸢儿与她共同操持今年的春日酒宴嘛,鸢儿与她尚未接触过,又对她的名声略有耳闻鸢儿心底紧张,这才”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阵高呼声打断: “参见锦公主殿下—” 贵妃闻声连忙站起身,准备起身相迎。 魏知鸢愣了一下,来不及思索,连忙恭恭敬敬地站到了贵妃身后。 乔明锦方迈入殿门,目光便扫到了站在贵妃身后的魏知鸢。 她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站在那,看着倒像是乖顺的人儿。 乔明锦也不压制自己对她的厌恶,冷冷地瞧了她一眼,旋即直接大步走到殿内,坐到了殿内最宽敞的椅子上。 魏知鸢抬眸瞧了一眼她,连忙惊诧地在贵妃耳边低声道:“姑姑,她坐了你的位置” 贵妃瞪了魏知鸢一眼,魏知鸢立马闭上了嘴。 “都愣着干什么,都没看见锦公主来了么?还不快给公主斟茶?” 她边吩咐宫人,边语笑嫣然地朝着乔明锦走去。 乔明锦抬眸,目光落到她身上,沉声问道:“魏贵妃入宫有些时日了吧?” 魏贵妃刚想坐到乔明锦旁边的椅子上,却听到她这般问,连忙站好回答道:“是有些日子了。” 这时恰逢宫人们端上来了刚沏好的茶,乔明锦等到宫人退下之后,忽地拿起盛满茶的杯子,朝着魏贵妃丢了过去。 这喝茶的杯子摔在身上确实不痛,但这热茶溅到身上可是足够烫的。 贵妃被她这忽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差点就要跌倒。 好在身旁的魏知鸢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她。 乔明锦就在这时候站起身,一脚踢开了碎在地上的白玉杯,走向魏贵妃冷声道:“是谁教你的,有事找本宫还要让本宫来你这景阳宫了?你懂不懂规矩?!什么时候本宫是你能唤来唤去的人了?!” 第007章 装什么可怜 刹那间,殿内宫人皆跪在低上哀求乔明锦息怒。 贵妃还未缓过来,魏知鸢瞧着自己也被殃及到烫红了的手,咬着牙恨恨道:“你做什么?!” 魏知鸢之所以会这般气恼,是因为乔明锦方才那一扔,烫到的不只有贵妃,还有她自己。 烫到她姑姑不要紧,可她乔明锦凭什么烫到她? 想到这里,魏知鸢更加气愤了:“你知不知道姑姑怀了身孕,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谋杀!” 乔明锦冷声发令:“住嘴。” 刹那间,殿内归于平静。 魏贵妃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站直了身子,手放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啜泣道: “今日确实是有事要找锦公主的,这事亦是陛下的意思,原是打算趁着鸢儿也在景阳宫,一起商议一下这事的。却不知是怎么的惹怒了公主,公主您先息怒” 乔明锦轻嗤一声,满是嫌弃地望着她们二人,道:“装什么可怜?” 魏知鸢护在贵妃身前,怒斥道:“乔明锦,你有病吧!”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魏知鸢的脸上。 自然不是乔明锦亲自打的,这一记耳光,是青桑打的。 青桑打完她之后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直呼公主名讳,还敢辱骂公主?!” 魏知鸢双眸含泪,一手手捂着被打红的半边脸,一手指着青桑怒道:“你你你你!你一个丫鬟,你敢打我?!” 她堂堂魏家长女,打小便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青桑瞪着眼睛看着她,气势上毫不输给魏知鸢,她道:“公主面前岂容你放肆!你以为辱骂公主的罪,打你一巴掌就能解决了?” 说罢,便扬声吩咐:“来人!把这不懂礼数的东西拖下去!教教她什么是宫里的规矩!” 话音落下,只见数十名侍卫执剑进入大殿,直奔魏知鸢而来,眼看着就要把她拖下去。 魏贵妃连忙上前,不顾地上的碎玉,走到乔明锦面前,恳求道:“公主,鸢儿年纪小不懂事,求公主饶她这一次吧。日后魏家定会好好教导她,还望公主不要与她计较,切莫因她坏了公主的好心情。” 乔明锦微微拂手,那些侍卫这才放开了魏知鸢,退了下去。 她微微勾唇,眸子里却尽是寒意,她垂眸望着魏贵妃道:“看在贵妃的面子上,本宫饶她这一次。可方才,她亲口骂本宫,这笔帐,又该如何算呢?” 只这一个眼神,便让魏贵妃魏凝华不寒而栗。 她颤声道:“公主放心,今后,凝华和魏家都会好好管教这个不懂礼数的东西。” “贵妃可得好好管管她那张嘴,要不然,要是什么话传到我父皇耳朵里了”乔明锦拖长了语调,转即又道:“本宫可保不准父皇会做些什么。” 把这位嫡公主看得比天下还重要的明齐帝能做些什么? 顶多是割了魏知鸢的舌头罢了。 此刻的魏知鸢被她气得牙痒痒,却又不敢说一句话。 待乔明锦走后,她才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 “姑姑,她一个公主,怎么能这么嚣张!她压根就没把姑姑您放在眼里!” 魏贵妃命人关上殿门,又吩咐宫人将地上白玉杯的碎片清理干净,才坐到椅子上沉声道:“她是嫡公主,是大齐最受宠的锦公主,她有嚣张的资格。” 魏贵妃扪心自问,她确实也恨乔明锦,但她自知自己没有资格招惹乔明锦。 乔明锦这样的人,谁不恨? 可谁敢恨?谁敢招惹?谁有资格招惹。 “可她刚刚差点伤了姑姑!姑姑您如今可是”说着,魏知鸢指向了贵妃微微隆起的肚子。 贵妃摇了摇头,道:“你还是不懂,就算我怀了身孕,就算我腹中有可能是个皇子,就算陛下知道了今日的事,陛下他还是会向着她乔明锦。” 只因为她是乔明锦,所以她们魏家绝不能招惹她。 为了在宫中活下去,为了魏家在朝堂上能够立足。 她们都不能招惹乔明锦。 “可是我还是气不过!”魏知鸢气得直跺脚,精致的五官就要拧成了一团。 魏贵妃一掌拍在桌案上,她沉声道:“魏知鸢,你有什么资格气不过? 你别忘记了,你只是魏家女儿,你有什么资格骂大齐嫡公主?你知不知道,就算方才她直接把你杀了,魏家也不能做什么!魏家也只能忍着这口气,继续报效朝廷。” 谁都知道,明齐帝一定会向着乔明锦。 魏家如今在朝中势力薄弱,本就是个不起眼的存在。 乔明锦一句话,便能灭了魏家满门。 而她魏贵妃,在后宫战战兢兢熬了那么多年,从明齐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便跟在他左右侍奉,好不容易熬到了贵妃之位,她可不想因为魏知鸢这张嘴,就让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的努力毁于一旦。 “姑姑” 魏知鸢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抬眼一瞧,发觉魏贵妃脸上亦满是怒气,便不敢再提这些,只好岔开话题。 “那今年的春日酒宴” 长安城每年这时候都会有一场轰动全城的春日酒宴,届时长安城所有名门贵族都会参加。 往年都是魏贵妃亲自操办,今年恰逢她有身孕不太方便操办这些事情,便想着让魏知鸢帮忙。 一来是想让魏知鸢多往皇宫走动走动,多在明齐帝眼前出现几次。 二来也是想让魏知鸢在这次春日酒宴上结识些皇亲国戚,日后或许也能帮着点魏家。 有了这样的想法,魏贵妃便想到了乔明锦。 乔明锦是明齐帝最宠的公主,若是能让魏知鸢与她熟识,日后对魏家,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所以魏贵妃便去明齐帝那里问这次的春日酒宴可否让乔明锦和魏知鸢一同操办。 明齐帝起初是不愿意让乔明锦辛苦去做这些事情的。 贵妃说了半天操办春日酒宴对乔明锦的好处,这才说动明齐帝。 他是这样回复贵妃的:“除非朕的阿锦点头,否则谁也不能逼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魏贵妃便默认他这是答应了。 今日她原本是打算请乔明锦过来商议商议这事的,谁能想得到,乔明锦脾气竟然会这么暴躁。 早知道会发生今日的事情,她打死也不敢有那种念头。 后悔,她现在是真的后悔。 第008章 他都愿意的 魏贵妃长叹一口气,带着几分嫌恶地瞥了一眼身旁站着的魏知鸢。 今天就不该唤她入宫。 要不是魏知鸢,她与乔明锦的关系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一步。 她在这宫中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这么多年,虽未曾与乔明锦交好,可也未曾惹怒过她分毫。 原本她们说不定还有希望好好相处,可魏知鸢这样一闹,别说好好相处了,日后乔明锦不为难她就够好了。 魏贵妃越想越气,哪里还顾得上回答她的问题。 魏知鸢也不是个傻子,她自然能感受得到自家姑姑的怨气。 只是这件事情她自问自己根本就没做错什么,她只当贵妃这般是在怨恨乔明锦。 故还在她耳边嘀咕:“乔明锦今日敢这般对姑姑,明日她就敢做更过分的事情,总有一天她会遭报应的!” 魏贵妃瞪了她一眼,满腔的怒气就要喷薄而出。 “魏知鸢!你还敢说?!你若是不想把魏家搞得家破人亡,那就把今日发生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不准对任何人再次提起,包括你父亲。” 魏知鸢很明显被她吓了一大跳,霎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她泪眼汪汪地望着魏贵妃,小声啜泣道:“姑姑姑姑,你这是怎么了” 她说的有什么错? 乔明锦这般嚣张,惹过这么多人,将来必会遭到报应。 她这样说有错吗?姑姑为何要这般凶她? 魏知鸢越想越委屈,她贝齿轻咬丹唇,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怕挨骂,只好将话又憋了回去。 贵妃瞧着她这般娇怯的模样,只觉得愈发厌恶。 魏家怎么养出了这么一个不知分寸又小家子气的姑娘? 看着直教人生厌。 还是不看为好。 她收回目光,头枕着手,发出一声轻叹,随后压低了声音道:“春日酒宴的事情你无需再管,本宫自有安排。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魏知鸢闻言不由得有些失望,她好不容易才得来这么一个机会,本想借着春日酒宴在这长安城里出些风头的。 没想到这一切竟然因为乔明锦全都泡汤了。 她简直要被气死了。 — 未央宫内,乔明锦手持温酒铜壶,慢吞吞地将壶中温酒一点点注入雕花的白玉杯中。 青桑步履稳健,笑容满面地朝乔明锦走了过来。 “公主,魏家小姐魏知鸢出宫了。” 乔明锦朝她微微点头,眼瞧着白玉杯已注满温酒,这才波澜不惊地将铜壶置于桌面上。 她持杯,饮了一口杯中温酒后才开口吩咐:“找些稳妥的人,盯紧魏家,尤其是魏千户。” 青桑应了句是,便下去安排了。 这时,宋祁安掀开帘子,将熬好的药端了过来。 他将药碗放到桌上,目光落到了乔明锦身边的酒壶上。 宋祁安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望着乔明锦沉声问道:“怎么又喝酒?” 乔明锦连忙将手中白玉酒杯放到一边,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撇了撇嘴,竖起一根手指道:“就喝了一口,没关系的” 宋祁安无奈叹了一口气,又将药碗端起,温声道:“先把药喝了。” 乔明锦一手接过药碗,一手捏着鼻子,满脸苦楚道:“闻着就好苦啊,蜜枣你带了没?” “带了。”宋祁安掏出一包蜜枣放到桌上,道:“你忍着点,一口气把它喝完就好了。” 这是用九香无味草熬制而成的药汤,九香无味草有奇效,熬制而成的药足以掩盖住她们身上的味道。 乔明锦知晓这药对她这一世而言的重要,她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了这一碗药。 这药闻起来苦,喝起来更苦。 乔明锦此刻整张脸都仿佛在说这药简直苦死了。 宋祁安连忙把蜜枣递给了她。 她缓了好大一会儿,嘴里的苦涩才渐渐淡去。 宋祁安见她神色正常了些,才把桌上的酒收到了一旁,叮嘱道: “以后这酒能不喝就不要喝了,你是知道的,我们本就喝不了酒,你自己也清楚你自己的酒量” 乔明锦实在是不愿再听他啰嗦了,她站起身,拈起一颗蜜枣塞进了他的嘴里。 “好了好了,别啰嗦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说罢,她又忽然凑近宋祁安。 宋祁安此时还正嚼着口中蜜枣,见她这忽然凑近,不由得屏气凝神。 只见她鼻尖微微一动,似是在嗅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挺直身子,离他远了一些,开口道:“这药果真神奇,你身上也没那种味道了,日后总算是能跟着我一块出门见人了。” 宋祁安这才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似是为了掩盖自己方才的紧张,宋祁安摸了摸鼻子,轻声道:“你也不用再靠燃香来掩盖身上味道了。” 乔明锦微微点了点头,走到了窗前,望着窗外明月,犹豫过后才道:“明日,我打算搬回公主府,你觉得如何?” 宋祁安缓步行至她身旁,他双手环臂,轻倚着墙璧,目光温柔望着她问道:“你已经做好的决定,又何须再问我?” 乔明锦侧过头,抬眸与他对视。 她缓缓开口:“我的意思是,你是愿意同我入住公主府的,对吧?”语气里带着些试探的意味。 即使公主府内门客诸多,她要他扮演这其中最寻常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他也愿意么? 宋祁安知晓她心中的顾虑,她还是怕他待在公主府里会觉得委屈。 他望着她,认真地答:“愿意。” 有阵清风越过窗棂,殿内的烛光因这阵风缓缓跳动。 那光映在他温润如玉的面容之上,显得他的轮廓愈加温柔。 没什么好委屈的,陪她演过这段时间就好。 他会如她所愿,在公主府中扮演一位平平无奇的门客。 做其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只有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的出现在光明之下。 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安稳稳的陪在她身边。 这些他都懂的。 没关系的,他不委屈。 他来到大齐,不就是为了留在她身边,护着她,顺着她吗。 她意如此,他自是要顺着她的意的。 他都愿意的。 第009章 娶她是他的耻辱 乔明锦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回公主府了。 前世,顾愠和篡位当天,一场大火将整个公主府化为灰烬。 乔明锦在昭狱想了十年也没想明白到底是谁放的火。 直到那一日她在未央宫见到了顾愠和,听到他说了那句话。 “顾家的媳妇向来都是贤良淑德,温顺有礼之人,公主命顾某住进未央宫,无疑是在羞辱顾某,顾某的脸面自然不重要,但顾某怕给我顾家蒙羞。” 她才恍然明白过来。 那场大火,是顾愠和放的。 为的是,烧尽他这么多年以来的屈辱。 公主府于他而言,是屈辱,是不堪回首的过往。 她早该想明白的。 在他的心里,不是住进未央宫会给他顾家蒙羞,而是娶她乔明锦,就是在给他顾家丢人。 顾愠和在公主府陪着她的那几年,在他心里一直都是耻辱。 所以他要烧尽公主府,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与她的那些曾经化为灰烬。 以为这样,世人便不会再对他有任何非议。 顾愠和,你在妄想什么?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开这一切了吗? 你躲不掉的。 上辈子你躲不掉,这辈子你还是躲不掉。 乔明锦唇角轻勾,满意地看着这张刚画完的机关图。 眼看着就快要到成婚之日了。 她要在顾愠和住进公主府之前,好好布置一遍公主府。 “咚咚咚—”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乔明锦将图纸收了起来,放在了一个稳妥的地方。 她随手拿了一把折扇,走向门口打开了门。 “怎么是你?” 只见来人一身红裳,身材纤瘦,身姿曼妙至极,这大红色的外裳在阳光下这颜色显得愈发艳丽夺目。 再往上看,却瞧见他肤若凝脂,眉若柳叶,鼻梁翘挺,唇似桃瓣般娇艳欲滴,活生生一个大美人的模样,却偏偏 偏偏是个男子。 这便是公主府门客之一,苏漾。 美名其曰是门客,实际上是乔明锦瞧着他琵琶弹得好听,才绑回公主府的。 她本想着,闲着无聊了,能听一听琵琶解解闷。 却没想到,这苏漾竟是个恃宠而骄的琵琶精。 仗着自己曾受过她一时的宠爱,竟如此不知分寸。 竟敢在没她召见的情况下,擅自离开华庭前来公主内院寻她。 还敢在她面前作出这般姿态。 “公主,您好不容易回来了一趟,怎么也没想着先去华庭那里看看人家?” 他这副娇滴滴的模样看得乔明锦直想揍他。 “苏漾,谁给你的胆子?本宫何时召见你了?你怎敢擅自来这?” 她不过是声音大了一些,将面上笑容收了起来罢了,苏漾竟瞬间哭了出来。 “公主您,您怎么能凶人家,您要是不高兴了,找那门口凶巴巴的带刀侍卫一刀杀了人家便是了,苏漾这条命本就是贱命向来没人心疼,您一刀杀了人家,一了百了算了。” 这副模样,就好似她现在提着刀架在他的脖子山要把他宰了一样。 乔明锦实名无语。 “本宫何时说过要杀你了?” 苏漾却更加委屈了,他拿着手帕擦着眼角的泪水,啜泣着道:“公主方才对苏漾的厌恶可都写在眼睛里了。没想到士别三日,就,就什么什么” 他一时没想起来后面是什么,也不知道这句话本意是什么,便胡乱编了一句:“就有了新欢了” 说罢,又觉得说的这些还不够体现出自己的委屈,便补充了一句:“公主是不是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寻到了其他唱曲的,于是,于是便忘了苏漾了。是不是,是不是新来那个姓宋的?” 说着,他在脑海了回忆了一遍今早看到的宋祁安模样,于是又垂眸打量了一下自己傲人的身段,撇着嘴道:“那个姓宋的我也见过了,有哪一点能比得上我苏漾了?” 姓宋的?宋祁安? 苏漾哪里来的自信,把自己和宋祁安放在一起对比? 乔明锦本就恼火得恨,苏漾又偏偏提起了宋祁安。 她觉得自己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如果手里拿着的不是扇子,而是一把刀的话,她想这把刀应该已经架在苏漾脖子上了。 不行。 她不能生气。 她不能让这些人看出她对宋祁安的不同。 她不能让宋祁安成为公主府的众矢之的。 她得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得让苏漾看到,她根本就不在乎宋祁安。 她得让整个公主府都知道,宋祁安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门客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她既是将他带进了公主府,就要好生护住他。 乔明锦故作轻松,语气坦然:“姓宋的?谁?本宫怎么不知道公主府有姓宋的?” 说罢,她怕自己说多了会露出破绽,便不给苏漾再次开口的机会,直接道:“苏漾,本宫现在没心情看你在这儿胡闹,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烦本宫。” 苏漾见她似是对新来的宋祁安毫不在意,心里高兴坏了,面上却故作哀叹:“人心总是善变的,看来这一次,终究是苏漾失宠了” 乔明锦脸色更加阴沉了,冷冷开口突出了一个字:“滚。” 苏漾面色微微一变,连忙退后了两步,行了个礼后便匆忙跑出了院子。 再不跑,恐怕就真的性命堪忧了。 他出院子的时候,正巧撞上了来寻乔明锦的宋祁安。 两个人是真撞到了一起。 宋祁安下意识地站起身,正想道歉。 可当他目光落在从地上缓缓爬起来的苏漾身上的时候,整个人都被苏漾这副模样惊住了。 青丘的狐狸都不敢像苏漾这般妖娆妩媚。 真— 媚骨天成。 他还没缓过来神,苏漾便朝着他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你没长眼睛啊,走路都不会看路的吗?!要是把我这双手给撞坏了可怎么办啊,以后公主想听琵琶了,谁给她弹啊!” 宋祁安这才缓过神来。 他拱了拱手,语气温良恭谦:“公子放心,日后公主想听琵琶了,我弹就好,公子歇着便是了。” 苏漾闻言神色大变。 他也会弹琵琶? 不好。 这下他苏漾在公主府琵琶郎君的地位岂不是不保了? 苏漾不禁再仔细琢磨了一下宋祁安方才所言。 “公子歇着便是了。” 让他歇着? 不就是不想让他再弹琵琶了吗? 不就是不想让他再接近公主了吗? 不就是挑明了要抢他在公主的位置吗? 凭什么啊! 第010章 争宠 他苏漾在公主府兢兢业业待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弹出来的地位,凭什么就这样被他这个新来的给抢了啊。 苏漾腮帮子都气得鼓了起来,他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宋祁安骂道: “我告诉你宋祁安,在这公主府里,琵琶只有我苏漾一个人能弹!谁也别想弹我的琵琶!我警告你,你别妄想抢我的位置!小心我用琴弦勒死你!” 宋祁安这下是真的茫然了。 苏漾在说些什么? 什么琵琶只有他一人能弹? 他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妄想抢他的位置? 原来苏漾是在怕他抢了他的位置么? 他以为,弹琵琶是个苦差事。 他以为,苏漾是迫不得已才去弹琵琶的。 他以为,苏漾是怕公主想听琵琶的时候恰逢自己手指受伤,他怕到时候公主会降罪于自己。 他以为,苏漾起初是因为这些才发怒的。 所以他才说那句话,本是希望苏漾不要担心,本是想说他能为他分担一二。 却没想到弄巧成拙,让苏漾误会了。 宋祁安微微一笑,轻声道:“公子多虑了,宋某不喜琵琶,公子的地位无人可以动摇。” 苏漾恨恨道:“你什么意思?你刚刚还说你要代替我去弹琵琶,这会儿又说自己不喜欢弹琵琶了,你是不是成心在这耍我玩呢?” 宋祁安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从最开始,便是他苏漾撞上的他。 也是他苏漾先开口骂人的。 他顺着苏漾的意,只为能快点脱身。 可这苏漾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原来这大齐男子,都是这般刁蛮无礼么? 那日后乔乔与那顾愠和成婚之后,那顾愠和岂不是也会像苏漾这般无理取闹? 按照乔乔那样的性子,定会一掌把他劈死。 宋祁安忽然有些担心顾愠和的安危了。 苏漾见他半天不搭理人,不由得多骂几句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喂!宋祁安!我在跟你说话呢,你装什么傻?装没听到是吧?”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白衣的公子与一位青衣公子途经此处,见到苏漾这般胡闹,青衣公子本想上前阻止,却被那白衣公子一把拉走。 待离得有些距离了,白衣公子才放开了青衣公子的衣袖。 青衣公子名为晏衡,与这白衣公子沈倾林皆为公主府门客。 晏衡问:“沈倾林,那苏漾明摆着就是在欺负人,你为何不让我过去拦住他?” 沈倾林只答道:“你我尚在公主府内,莫要多生事端。” 晏衡扯了扯嘴角,似是看破了沈倾林的心事,他双手环臂,有些得意地笑着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怕那个宋祁安来历不明,不敢与他有半分牵扯吧。你就放心吧,他进府之后我就已经查过了,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书生,同你同我没半点异处,你就别多心了。” 沈倾林听着晏衡的话,目光却停在了不远处的宋祁安身上。 待晏衡说罢,他也收回了目光,眸底藏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拍了拍晏衡的肩膀,沉声道了一句:“我与你可不一样。” 说罢,便转身离去。 晏衡疑惑: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 大家不都是公主府的门客吗? — 将军府。 顾愠和手拿绢布,仔细擦拭着挂在架子上的盔甲。 忽然,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听说乔明锦回公主府住了?” 君朝正坐在案前品茶,闻言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顾愠和会忽然问乔明锦的事情。 他放下手中白玉杯,侧眸望向顾愠和,答道:“昨日午后,锦公主方回公主府。” 顾愠和将手中绢布折了两折,将绢布递给了下人,随机又吩咐下人再去添些糕点。 待下人离开后,他才坐到白衣男子对面,边给自己倒茶边问道:“归府后,她都做了什么?” 君朝端起自己的茶杯,应了一句:“睡觉。” 顾愠和眸里尽是难以掩饰的惊诧,他问道:“睡觉?从昨日午后到今天下午,一直都在睡觉?” 君朝微微晃了一下杯中茶,悠哉哉答:“午后睡觉,晚上睡觉,早上还在睡觉。今日下午醒了一次,转即就又回去睡了。” 她这是睡了一整天的时间啊。 真是比猪还要能睡。 顾愠和唇角轻勾,嘲讽一笑,道:“这个乔明锦,果真如传言般懒散。” 这般无用,正合他意。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阵轻笑传入顾愠和耳朵里。 “哈哈哈哈哈。” 转即,是一阵脚步声伴着颇为调侃的话语:“你高兴什么?再过半个月,你就要入赘公主府,到时候她要睡觉,你不是还得乖乖侍寝?” 顾愠和眉心微微一皱,随手从桌上拿了个没倒茶的白玉杯,朝着来人丢了过去。 来人身着一身翠绿长衫,头戴银冠,他方迈入这屋门,便瞧见顾愠和朝他丢来的白玉杯。 只见他微微侧身,右手微微抬起,看准时机朝着那白玉杯飞来的方向轻轻一接,顺势还摆出了一个极帅的姿势,瞧着倒是英俊潇洒,只是可惜— 可惜没接住。 霎时间,屋内气氛好似凝结了一般。 无人开口,亦无人再动弹分毫。 就连原本专心品茶的君朝,也放下了手上的动作,专心致志地看着这一出好戏。 “啪嚓!”玉杯破碎的声音打破了屋内沉寂。 那绿衣少年连忙趁机将手背在身后,站直了身子,低声道了一句:“真尴尬。” “方才长安君举止潇洒,可谓是轩然霞举,只是”顾愠和拖长了语调,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道:“只是这眼力还需再练一练,连这都接不住,今年的骑射恐怕又要垫底了。” 长安君平日里最讨厌别人提起他全长安骑射倒数第一的事情,如今顾愠和当着他的面这般调侃,他早就被气得面红耳赤了。 “顾愠和,你要是再敢笑话我,我就让我表姐到时候好好折磨你!” 长安君口中的表姐,正是大齐嫡公主乔明锦。 长安君萧昭乃安平王之子,素日里游手好闲。 武馆书堂永远没有他的身影,赌坊酒楼却能常常见他。 该会的一样没学会,不该会的倒是样样精通。 如果说这长安城里乔明锦游手好闲第一,那他长安君萧昭便是第二。 第011章 第一百个夫子 这俩姐弟可谓是干啥啥不行,游手好闲第一名。 顾愠和站起身,走到萧昭面前,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道:“你尽管去,我倒要看看,她能怎么折磨我。” 她最好能想多点法子。 也能给这生活添点乐子。 萧昭有些嫌弃地垂眸看了一眼被他拍过的肩膀,撇了撇嘴道:“也不知道姐姐看上你哪一点了,分明就是个糙汉子。” 顾愠和有些不耐烦地问:“少废话,萧昭,你今天来我这将军府究竟所为何事?” 萧昭绕过顾愠和,随后径直走向了君朝所在的桌前,找了个空位子坐了下去,边吃桌上的糕点边道:“哪有你这般直呼世子名字的,一点礼数都不懂,就不怕到时候进了公主府,姐姐一生气扒了你的皮?” 君朝为他斟了杯茶,含笑道:“你与他相识数十年,他这个人你还不了解?别说是你的名字了,就算是你姐姐的名字,他也敢直呼。” 他毕竟是顾愠和,他有什么怕的? 萧昭品了一口茶,目光又落到了顾愠和身上,他道:“我姐姐可没有我这样的好脾气。” 乔明锦脾气暴戾,这天下谁不知道? 用得着他萧昭过来提醒他? 顾愠和轻嗤一声,道:“那又如何?脾气暴躁是她的事情,与我何干?” 说着,他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君朝持杯的动作微微一顿,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望向萧昭,笑着问道:“世子殿下,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愠和入公主府后会受欺负吧?” 萧昭被他戳中了心事,又不愿意承认,只好转开话题。 “过些日子长安城要举行一年一度的春日酒宴,这可是每年最最最热闹的酒宴了。往年这个时候你们两个人都不在长安城里,今年可算是在这了,你们两个可不能不去。” 话音落下,只听到君朝和顾愠和异口同声道: “我可不去。” 萧昭拧起眉头,目光在这二人之间游离了一小会儿,才再次开口道: “你俩就不想看看长安城里这些名门贵女的风采?” 这二人再次异口同声:“不想。” 萧昭知道既然顾愠和开口说了自己不想去,那便一定不会去。 思虑一番后,他只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君朝身上。 “君朝,他不想去也就算了,毕竟他现在已有婚配,可你呢?你什么也没有,这可是一个结识才女的好时机,你就不想去看看?” 君朝婉言拒绝:“不瞒世子殿下,君朝那日已有其他安排,实在是抽不开身,还望世子殿下见谅。” “那日已有安排?”萧昭不解,“可分明春日酒宴的时间还没定下来,你哪里来的安排?” “这”君朝有些无措。 真是失策。 萧昭想了一小会儿,才明白过来。 他有些失望:“我看,你就是不想去。” 顾愠和道:“知道还问?”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这十几年几乎每年都要去一趟那春日酒宴,也没见你和哪家的姑娘生出半点情愫。就这,还好意思嘲笑君朝未有婚配? 还说什么这是结识才女的好机会,依我看,就是一群酒鬼聚在一起说一堆互相都听不懂的玩意。” 萧昭乐呵呵笑道:“是你听不懂吧?成日里就只知道舞刀弄枪,你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糙汉子!” 顾愠和也不生气,反而笑道:“说的好像你能听懂一样,听闻你昨日气走了王爷给你请的第九十九个夫子。依我看,你还是早日劝一劝王爷放弃教你读书这件事情吧,要不然恐怕全长安的夫子都要被你给逼疯了。” 此言一出,萧昭面上笑容瞬间凝固。 这个顾愠和,怎么又戳他的痛处?! 那夫子被气走能怪他吗?只能怪那些夫子没有本事,教不了他。 他不过偷偷将《论语》换成了《玉楼春》,将那些典籍撕成纸片叠成了纸蝴蝶。 那夫子便被气得吐血了。 分明是老了身子骨不好,怎么反倒怪到他身上了? 他又没做错什么。 想着想着,萧昭忽然满面苦楚。 他抱住顾愠和的胳膊,道:“你快别笑话我了,快帮我想想办法吧。父王整日里看不得我习武,总想着让我读书习字,那些夫子我看着就害怕,总觉得他们满肚子墨水全都是坏水。 我是真不想再拥有第一百个夫子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父王放弃请夫子啊?” 顾愠和摇了摇头,“安平王那性子执拗得很,他既是认定了要你这辈子识文习字,便断然不会放弃继续为你请夫子。 不管你想出什么办法,你这第一百个夫子必然还是会出现在王府之中,不过” 萧昭原本听着他前面说的这些话越来越觉得失望,可一听到他这句不过,便知道还有转折。 他连忙道:“不过什么?” 顾愠和答:“不过我倒是有办法让你不会再有第一百零一个夫子。” 萧昭听了后仔细想了一想,照着顾愠和这么说的话,他以后这么多年,就只会再有一个夫子。 这样似乎也不错。 这样一想,萧昭瞬间喜笑颜开:“快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办法。” 顾愠和将被他抱着的手臂抽了回来,回答道:“若是这一个夫子能把你给教会了,王爷又怎么可能再会给你请其他夫子?” “一个夫子,能把我教会???”萧昭现在开始怀疑顾愠和说的是不是在逗他玩的了。 顾愠和点了点头,“自然,而且,这位夫子我已经替王爷提前选好了。” 见顾愠和神色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君朝也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他问道:“愠和,不知你口中所言的这位夫子,到底是何人?” 顾愠和答:“江南第一才子,唐玄佑。” 这唐玄佑可不是一般人。 传闻他三岁识字,四岁读古籍,七岁能背诵所有看过的诗词文章。 十岁便能长篇大论,诗词书画样样精通。 未参加科考便被百姓们称为江南第一才子。 君朝对这位才子亦是有所耳闻,他道:“可这唐玄佑不是在江南吗?难不成,你把他请过来了?” 顾愠和点头,“自然。” 君朝大惊:“你怎么做到的?听闻太子愿花千金请他做门客都被他拒绝了,唐玄佑这个人,可难请得很。” 第012章 不就是篡个位吗 顾愠和琢磨了一下,他摇了一下手中折扇,笑着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这样瞧着他倒是也有几分文人风骨,可惜— 可惜就连他自己,也不懂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他只是听说唐玄佑最近在找一幅图,名唤千山白鸟图,好像是什么乐安居士的真迹。 他向来不懂这些字画什么的,但偶然间听说永安候得到了那副字画。 于是他便把永安候请到了府里,和他喝了顿酒。 永安候着实是个好人,他没说几句,这永安候便答应把画赠给他了。 顾愠和答应永安候会好好对待这副字画。 于是乎,他第二日便把字画赠给了唐玄佑。 那般文雅的东西,就该交给文雅的人。 唐玄佑见到画之后大喜,随即便应下了顾愠和的条件,快马加鞭来了长安。 他就是这般把江南第一才子唐玄佑请过来的。 萧昭听后感动不已。 他握住顾愠和的手,极其感动道:“果真是十几年的好兄弟,为了我的学业,你费心了。” 顾愠和拍了一下他的手掌,笑了一下,敷衍道:“一辈子的好兄弟。” 笑得很假,偏偏骗过了萧昭这个傻子。 萧昭好似忽然有了学习的动力,他认真道:“你放心吧,我日后定然会跟着这位夫子苦读诗书,定不会辜负你的苦心。” 顾愠和再次拍了拍他的手,摆出了自己官方的笑容:“相信你。” 萧昭一双眸子都亮了起来,他站起身,颇有激情地说了一句:“我这就回去给我父王提这件事情!”之后便匆匆离去。 待萧昭离开之后,君朝才轻笑出声。 “你啊,也就只能骗骗世子殿下这个傻瓜了。” 顾愠和勾唇一笑,轻轻拂手命下人将屋门关上,待到屋内没有旁人后才道:“骗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达到目的。” 他用千山白鸟图请唐玄佑来到长安城,并非是为了让萧昭好好习文。 说句直白的,萧昭的诗词书画学得怎么样,和他顾愠和半点关系也没有。 他才不会关心这些。 他关心的,是安平王与太子之间的明争暗斗。 安平王觊觎皇位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明齐帝念及旧情,对他处处忍让。 这样造成了安平王在朝中权势越来越大,甚至大过了太子。 太子想坐稳自己的位置,他怕明齐帝退位之后继任的会是安平王,便处处防着安平王,暗中还会与安平王斗一斗。 安平王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 两个人暗中争斗,没人礼让分毫。 久而久之,这二人关系愈加生疏。 顾愠和请唐玄佑进安平王府,只不过是想给这二人的关系火上浇油罢了。 他自然知晓前些日子太子花重金请唐玄佑却惨遭拒绝的事情,如今他设法将唐玄佑送进安平王府,便是想加深太子对安平王的敌意。 这两个人斗得越厉害越好。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最好落得个两败俱伤。 顾愠和只想坐收渔翁之利。 他就是想看着皇家内斗,这样他才能不费力气的报他想报的仇。 君朝与他自小一同长大,怎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他收起笑容,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望着顾愠和道:“你可想好了?这一步迈出去,就不能回头了。” 顾愠和眸中闪过一抹狠戾,他沉声道:“从五年前明齐帝下旨抄了沈家的那一刻起,我们便没有回头路了。” 是明齐帝将他们逼上了绝路,不怪他。 如今他做的这一切,都不能怪他。 君朝皱起眉头,道:“可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你本不必” 顾愠和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有些气恼,他打断了君朝的话:“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沈老将军待我亲入父子,你与我从小一同长大,沈家的事,便是我的事。你的仇,便是我的仇。” 君朝本不叫君朝。 他姓沈。 是沈大将军沈复唯一的儿子。 五年前沈家落了一个谋反的罪名,陛下下旨将沈家满门抄斩,唯有君朝一人活了下来。 顾家与沈家素来交好。 顾老将军与沈老将军是经历过生死的挚友,而君朝与顾愠和自小一同长大。 沈家有难,顾家不会不管。 为了保住君朝的性命,顾老将军将他留在了自己的身边,改名为君朝,并请了医师帮他易容,这才瞒过了众人的眼睛。 除了顾家,没人知道君朝的真实身份。 就连萧昭,也只当君朝是顾家收养的一个孩子,从未怀疑过君朝的身份。 萧昭是真心拿顾愠和和君朝当朋友的。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但顾愠和,只想为沈家报仇。 不止是他,就连年迈沉稳的顾老将军,也在暗自不断调查着当年的真相,想要还逝去的沈老将军一个公道。 在顾家眼里,沈家的事,便是自己家的事情。 在他顾愠和眼里,既然当年明齐帝胡乱给沈家安了一个意图篡位的罪名,那不如就让他顾家把这罪名坐实。 顾老将军只想调查真相,还沈家一个清白。 而顾愠和想的却是报仇。 他有篡位弑君的想法。 篡位而已,他顾愠和没什么好怕的。 况且,如今他已然想到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计策。 娶最受宠的嫡公主,便是这计划里的一小部分。 — 公主府。 乔明锦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她总觉得有人正在背后算计着她。 不过此时她可没心情想这些。 她望着此时正在榻上躺着的鼻青脸肿的宋祁安,心疼得直皱眉头。 那跪在地上的男子见她这般,撇了撇嘴娇声唤道:“公主” 乔明锦这才将目光转到了罪魁祸首身上。 见他这般娇滴滴的模样,乔明锦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敢动宋祁安。 找死。 她猛地抽出长鞭,望着苏漾怒道:“苏漾!谁给你的胆子!” 苏漾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他只知道锦公主脾气不好,但却从未亲眼见过她发脾气。 谁知道,谁知道会这么吓人。 他颤声道:“公,公主,您先别生气,您别生气” 他就不明白了。 公主今日不是连宋祁安是谁都不认得吗? 怎么如今看到他受了伤,竟然会这般心疼? 第013章 谁敢动他 苏漾那一会儿与宋祁安撞上之后,总觉得骂他那几句好不解气。 因为不管他骂什么,宋祁安都是微笑着望着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他越是这般,苏漾便越是来气。 所以苏漾便朝他动手了。 他把宋祁安打了一顿。 而且,只打了脸。 他本是认定乔明锦对宋祁安毫不在意,所以才敢对宋祁安动手的。 可他只是打了宋祁安几拳,乔明锦便这般气恼,甚至要拿鞭子抽他。 他就想不明白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宋祁安见状亦是紧皱眉头,见青桑已经帮自己上好了药,便连忙起身,拉住了乔明锦,制止了她要拿鞭子抽苏漾的动作。 即便是受了伤,他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公主,我没事。” 瞧着他鼻青脸肿的模样,乔明锦根本压制不住自己眼里的心疼,她丢下长鞭,望着他问:“都伤成这样了,还没事?” 宋祁安微微一笑,温声道:“放心。” 不笑不要紧,他这一笑,不小心扯到了嘴角的伤口,伤口再次破裂,流出殷红的鲜血。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宋祁安没忍住轻嘶一声。 乔明锦神色紧张,连忙道:“青桑,快帮他,帮他包扎包扎。” 青桑刚把药收了起来,听到乔明锦的吩咐,连忙又将药拿出。 乔明锦转过身,满眼怒火地望向了跪在地上的苏漾。 “苏漾,你可知,他对本宫意味着什么?你可知,本宫现在,有多想杀了你?” 这句话于苏漾而言,宛若晴天霹雳。 公主想要杀了他? 怎么会这样 宋祁安到底是什么人? 公主为何会这般在意他? 苏漾到底也不是一个傻子,他见乔明锦似乎真动了杀心,连忙磕头求饶:“公主,苏漾知道错了,苏漾真的知道错了。再给苏漾一个机会吧,苏漾再也不敢了。” 这边,乔明锦却又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大刀。 她拿着那把刀一步一步逼近苏漾,望着他冷声问道:“刚刚拿哪只手打的他?” 苏漾吓得哭了出来,他啜泣道:“公主求求您饶了苏漾这一次吧,苏漾真的再也不敢了。” 乔明锦冷冷的望着他,对他的哀求视若不见。 “本宫问你话呢,刚刚是哪只手碰的他?” 苏漾只顾着哭,根本不敢回答她的话。 “不说是吧,那就两只手一起砍了!” 说着,她便将刀横了起来,作势便要砍下去。 苏漾连忙跪着向后移了一大步,躲开了她这一刀。 “不要,不要,公主,苏漾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不要砍断苏漾的手,苏漾还要给您弹琵琶听,求您了,要是没了这双手,苏漾还怎么给您弹琵琶” 乔明锦见刀落了空,整个人更恼怒了。 “你敢躲?是不是这条命,也不想要了?” 宋祁安见她真是动了杀意,连忙制止了青桑正在为他上药的动作,冲过去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刀。 “乔乔!你冷静一些。” 乔明锦眼眶微微泛红,她颤声道:“我说过,这辈子谁也不能动你的。” 谁敢动他,她便杀谁。 宋祁安紧紧握住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琵琶是他的命,你若是将他那双手砍断,他还拿什么去弹琵琶?若是再也没法弹琵琶,便是让他生不如死。那种滋味” 他顿了一下,似是不忍说出下面那句话。 但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乔明锦冷静下来。 他握着她手的力度松了一分,声音也低了下来。 乔明锦只听到他说: “你该是懂得的。” 只那一句话,她便明白了他想要对她说的全部的话。 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你该是明白的。 曾经,你也经历过。 你知道那该有多痛苦。 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 你又何必让这世间多一个人这般痛苦。 放过他吧,好吗? 别再让自己手上沾满鲜血了。 好吗? 有一滴泪水自乔明锦眼中滑落。 她点头,道:“好。” 她可以放过他。 宋祁安怎会看不到她眼中泪水? 那一瞬,他只觉得心头好似被什么扎了一下一样。 疼得厉害。 那一瞬,乔明锦将手从他手中抽出。 她转过身,有些踉跄地走出了屋子。 当初,怎么就没人愿意放过她呢? 宋祁安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身后,生怕她会摔倒。 他现在,连上前安慰她的勇气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方才那句话会让她再次想起她最不愿回忆起的那段记忆。 他知道自己方才那句话会再次将她拉进那段记忆。 可是他还是说了。 为了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他并不在乎苏漾是生是死。 他在乎的是乔明锦。 这一世,他不能再看着她手上沾满鲜血了。 他想让她好好的过完这一生。 乔明锦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知晓宋祁安一直在她的身后。 她转过身,忽然满是懊悔地低声道:“我今日不该让苏漾以为我毫不在意你,若是今日他来我院子里的时候,我不说那句话,他就不敢对你动手了都怪我,我不该这样的。” 她方才一直在想,她在公主府里对宋祁安故作不在意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她怕宋祁安会成为众矢之的,她想保护好他。 她也怕被别人知道自己的软肋。 可是她忽然间发现,她这般只会让那些欺软怕硬的人将宋祁安当作欺负的目标。 宋祁安永远都不会去怪别人。 就算那人这般欺辱他。 他也不怪他。 可他越是这般,越是给了旁人欺辱他的胆量。 而她只能在事后怪自己没保护好他。 是她错了。 她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看着受了伤的他,根本没法装作不在乎。 她在乎得要死。 宋祁安没想到她会忽然间说这些话,他以为方才她是再次陷入了从前的回忆里。 他没想到,原来她是在自责。 “乔乔,这本就不怪你。” 这怎么能怪她? 她一心想着护着他,她哪又半点错? 乔明锦好似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她垂着头,道:“我从一开始,就该把你留在公主内院。我就不该让你与那群人待在一起,我就不该给他们欺负你的机会。” 第014章 毁她清誉 “所以,日后,你要将我留在公主内院么?” 他忽然这样问。 若是能留在公主内院,他便能时常瞧见她了。 若能这样,那自是极好的。 他才不管自己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他只想待在离她近的地方。 “日后,你就随我住在公主内院里。” 说罢,她又皱起眉头,接着道:“祁安,你不必为了我委屈自己,他们若再敢招惹你,你也不必让着他们。” 乔明锦比谁都明白,宋祁安并非是打不过苏漾。 宋祁安若是想要出手,十个苏漾都不够他打。 他对苏漾处处忍让,只是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 他不想让乔明锦为难。 他想要扮演好她给他定下来的角色— 公主府内普普通通的一个门客。 宋祁安本以为,他挨过这一顿打,就能平息苏漾心中怒火。 他以为,他可以悄无声息的瞒住这一切。 可他没想到苏漾打他的那一幕,竟然被乔明锦的侍女青桑瞧见了。 乔明锦心里清楚,今日若非是青桑凑巧撞见了那一幕,恐怕他宋祁安还会将此事一直瞒下去。 她不想他在这里过得这般委屈。 和煦的光伴着暮色的暖,照在他光洁白皙的脸庞上,显得他轮廓更加温柔。 他眼角微微弯了一弯,慢慢开口:“都听你的。” 都听你的。 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就好。 这时,青桑也跟了过来。 乔明锦对她吩咐了两句,让她去将宋祁安的东西收拾一下搬进公主内院。 青桑虽觉得此举略微不妥,但也没说什么,应了句是便过去收拾了。 她明白,在乔明锦这里,自古便是顺她者生,逆她者亡。 只要她乖乖听话,做个明事理有眼色的婢子,她便能好好的活下去。 她的心思,乔明锦自然知晓。 只是如今,她身边确实需要这般听话的人。 所以她会把青桑留在身边。 但这并不代表她身边不需要其他人。 乔明锦拉着宋祁安进了院子,对他道:“祁安,你待会儿随我出去一趟,先在院子里等我片刻,我去换身素净衣裳。” 宋祁安点了点头,目送她进了屋子。 乔明锦再出来时已然换上了一身款式简洁却又显得干净利落的淡青色长衫,她手上拿了两顶帷帽,一顶檐下为黑色薄绢,一顶檐下为白色轻纱。 她将其中一顶帽檐下有黑色薄绢的递给了宋祁安,道了一句:“能挡一挡脸。” 宋祁安笑着接过,利落地戴到了头上。 乔明锦将自己的戴好之后,便与他一同出了公主府。 — 长安城,闹市里一处小巷子中。 一位灰衣老妇人正兴致勃勃地对着一位卖菜大婶讲她最近听来的八卦: “听说了吗?锦公主府上藏了个俊俏小郎君!” “小郎君?我刚刚还听张婶说那男子只是公主府内门客。” “什么门客啊,那位小郎君怎么可能会只是门客?你莫不是还不清楚那位锦公主的品性?就她那样的好色之人,心里面装的事儿自然没一件是正事!”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个公主,府内养些门客也是正常的事儿。” “你见哪个公主,府上养的门客全都是些俊俏美男子的,再说了,哪个公主会将门客请进公主内院啊?” “请进公主内院?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朝廷听到了,那可是污蔑公主的大罪啊!” “她还用的着老妇我污蔑?那位姓宋的公子,都已经住进公主内院了。不止如此,我刚刚还听公主府上的人说瞧见了这二人举止亲密,搂搂抱抱的,没有半点规矩。” “可,可锦公主不是跟顾将军有婚约吗?她怎么能” “锦公主品行不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干出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可怜了顾将军,年少有为又丰神俊朗,如此一个妙人儿,却偏偏不幸被锦公主盯上了。” “快别说了,这种事情可不是你我这等身份的人能议论的。” “这又怎么了?是她锦公主德行有亏,倘若她行得端坐得正,又有谁会非议她?” “这倒也是,这位锦公主平日行事着实是太过放肆。” “何止是放肆啊,这分明是不守女德!她都将那位小郎君请进公主内院里了,两个人指不定是什么关系呢!说不定啊,这二人早就发生了点什么。” “你可别瞎说,万一这事只是谣传了,你这样说岂不是毁了锦公主清誉?” “呵呸!就她还有清誉?她这样的人早就该名声扫地了!顾将军这么好一个人她不懂得好好珍惜,还在府上养男人,真不知道顾将军怎么会答应娶她这样的人。” “这种事情是人家的府内事,谁也不清楚,你也不能这般确定锦公主就在府上养男人了。” 灰衣老妇人见卖菜大婶还是不信自己的话,便凑近她小声道:“我家二虎在公主府当差,这事可是他亲眼瞧见,亲口回家告诉我的。 二虎还说,今日锦公主为了那位小郎君,把苏漾苏郎君的手都给砍了。这个女人多狠心啊,刚断了苏郎君的一双手,便回公主内院与别的男人亲热起来”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你是瞧见苏漾的断手了,还是瞧见公主与别人亲热的场面了?” 灰衣老妇被吓了一大跳,她身子一颤,连忙向身后瞧去。 只见来人身着一身素衣,戴着一顶帷帽,身边还跟着一位男子。 正是乔明锦和宋祁安。 灰衣老妇人将他们两个人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瞧着他们这一身素衣,不像是什么大户人家,也便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将装菜的篮筐提了起来挎在了胳膊上,抬着头望着乔明锦凶巴巴地说道:“你们谁啊,这世道乱得很,年纪轻轻的,想要好好活下去,就得明白,不该问的别问,知道了吧?” 乔明锦轻嗤一声,冷声道:“那你知不知道,不该说的别说?” 老妇似是被她这样的态度给气到了,她怒目圆睁,盯着乔明锦骂道:“有病吧!我说什么关你什么事,又没说你,你拦着我作甚?!” 第015章 守宫砂 “关我何事?”乔明锦轻笑一声,随即缓缓掀开了檐下薄纱,再次开口道:“你说呢,关本宫何事?” 乔明锦?! 站在她身后的人竟然是乔明锦! 她刚刚骂的人,竟然就站在她身后 完了,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老妇大惊,额间有豆大般的汗珠渗出,双腿如同筛子般不停的抖动着,她哆哆嗦嗦地重复着一句话:“锦锦公主,是锦公主。” 卖菜大婶亦是被吓了一大跳,当即便晕了过去。 晕倒之前想到的最后一个问题便是:她醒过来的时候会不会就看不到活着的灰衣老妇了。 这都是命。 今日算是这位妇人不幸,在外面说锦公主坏话恰巧碰上了锦公主本尊。 乔明锦已经在一旁听了好大一会儿了。 忍了这么久,她就是想看看,今日刚在公主府发生不久的事情,怎么会这么快传到了外面。 她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嘴巴这么大。 终于听到了自己的答案之后,她自然不会再忍下去了。 虽是无知老妇,但也不该这般污蔑她。 她乔明锦可不是会站着让人欺负的人。 她望着灰衣老妇,缓缓开口问:“是不是等你不会说话了,就能不再胡言乱语了?” 话音落下,也不给老妇回答的机会,接着道:“你是想体验一下舌头被隔断的感觉,还是想体验一下嘴被阵线缝住的感觉?” 灰衣老妇被吓得腿都软了,她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望着乔明锦含泪道:“老妇一时失言,公主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老妇这一回吧求您了,求您了” 乔明锦侧过身,连看都不再看她。 她道:“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二虎是公主府厨房烧柴的吧?一个烧火的,嘴巴这么不干净,本宫回去可得好好想一想,该怎么罚他。” 灰衣老妇闻言更加慌了,她连忙朝着乔明锦不停磕头,哭着道:“老婆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没了他,我还活着作甚?方才所言皆出于我之口,与我儿无关,公主有什么,冲着我来便是了,莫要伤我儿啊!” 乔明锦冷笑着道:“本宫可不敢动你分毫,若是动了你,二虎知道了,在厨房给本宫投毒想把本宫害死该怎么办?” “我儿天性善良,断然不会做出这般事情啊,公主您可莫要这般诋毁我儿啊!” 乔明锦收起面上笑意,一双眸子忽地变得冷若冰霜。 “你还知道这叫诋毁?!方才你那般说本宫时,可曾想过后果?!还是说,斩断苏漾双臂,与宋公子卿卿我我这些话,都是你儿子二虎告诉你的?” “不,不是,这些都不是二虎说的。二虎只说了公主您差点就要斩断苏郎君双臂并未说那些,那些都是老婆子我胡编乱造的,不管公主您是想割舌还是怎么样,我都任您处理,只求您,不要伤二虎老婆子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乔明锦忽然间有些恍惚。 她好似又重新回到前生明齐帝还活着的时候。 她好似又听到了明齐帝交出玉玺,哀求着顾愠和放过他最珍爱的女儿的场景。 “你要皇权,要这天下,朕都给你。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只求你,不要伤了阿锦朕这一生,只剩下她这么一个女儿了。” 眼眶忽然有些湿润。 乔明锦拉下薄纱,重新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压低了声音道:“你走吧本宫不会割你的舌头,也不会对你儿子做什么。” 灰衣妇人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方才,好似听到乔明锦说要放过她了? 怎么可能?她那般狠毒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莫非那些关于她的传言,都是假的? 莫非,是她误会了乔明锦? 乔明锦见她跪在地上依旧不肯起来,于是道:“再不起来,就随本宫回府,看看你口中的苏郎君双臂是否安然在他身上,亦或者是,你想看看这个,来确定本宫是否清白?” 她说着,忽然掀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守宫砂。 红色的印记落在了妇人眼里,她大惊。 当真是清清白白的? 怎么可能? 不都说锦公主不守女德,终日流连于教坊司,与多人有染 难道这些都是谣传?都是假的? “那些流言蜚语本宫向来不怕,但没做过的事情,本宫绝不承认。”说罢,乔明锦便转身与宋祁安一同离去。 就在这时,菜摊旁边的卖花摊那里,有一男子勾唇一笑,低声道了一句:“有意思,这乔明锦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敢直呼锦公主名讳的,除了恃宠而骄的顾愠和之外,还能有谁? 顾愠和在乔明锦来之前便注意到那两位妇人之间的谈论了。 他本想仔细听一听这个乔明锦是怎么在公主府给他戴帽子的,却没想到瞧见了她本人。 本以为她又要动手杀人了,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这次她竟然没杀人,还真是挺稀奇的。 顾愠和觉得,他这位未婚妻,越来越有意思了。 乔明锦离开菜摊之后,便直奔此次出府的真正目的地—翰林院侍读学士赵予之府。 这长安城处处热闹,唯独这赵府,处处皆是沉重而又凄凉的气氛。 赵府死人了。 死的人乃是赵家长子,赵清。 赵家人是在昨日午后找到赵清的尸体的。 乔明锦昨日知道了这个消息,故才这么快出宫回了公主府。 她要赶在赵清下葬之前,来一趟赵府。 来赵府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吊唁赵清。 她今日来此,是为帮赵府找出杀害赵清的凶手。 自然也不是想为他的死打抱不平。 她与赵清素不相识,但对赵家二女儿赵卿卿却是了解得很。 准确的来说,她是在前世的时候便已经了解赵卿卿了的。 她做的这些,只是为了拉拢她赵卿卿而已。 她要让赵卿卿,成为她的人。 只是乔明锦还未进赵府的门,便被赵府守门的侍卫拦了下来。 “我家老爷今日不便见客,阁下请回吧。” 乔明锦摘下帷帽,静静的望了那拦住她的侍卫一眼。 侍卫一眼便认出了她,他连忙低下头,想要掩饰眼里的慌乱。 第016章 乔明锦眼里的赵卿卿 “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这就进去禀告老爷。” 刚刚站在他面前的,可是传闻中暴戾狠毒的锦公主啊! 这样的女人,谁见谁不害怕! 他一个看门的,可不敢惹这尊大佛,还是快点将此事告知老爷,让老爷想个对策为好。 当赵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愣了许久。 他与这位锦公主素来毫无交集,她如今登门拜访又所为何事? 难不成,是看他不顺眼了,所以闲着没事,前来找事? 可如今府上刚出了大事,他怎么敢让乔明锦进来胡闹。 赵予立马跟着侍卫一路小跑,跑到了府门口。 到了府门口之后,他来不及喘气,便朝着乔明锦行了一礼,恭声道:“不知锦公主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还望公主恕罪。” 乔明锦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话语之间尽显谦和: “赵大人不必多礼,此次前来并未事先告知,说起来是本宫唐突了。” 赵予再次愣住了。 他这是出现错觉了? 站在他面前的,当真是明齐帝那位捧在手心里的锦公主? 当真是那位传言里不可一世不知礼数目无尊卑暴虐嗜杀的锦公主? 他怎么觉得,眼前这人不光举止得体,言行举止之间还处处显着谦和有礼? 到底? 赵予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并非是做梦。 乔明锦还以为赵予许久不言是在担忧她会闹事,于是解释道:“赵大人放心,今日本宫前来,并非是来无端生事的。本宫只是知道些事情,或许与贵家公子的死有关。” 赵予一听她以及赵清的死,不由得心头一紧,连忙道:“下官之子死的蹊跷,死因已交给大理寺全权调查,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他可不敢让乔明锦进来。 逝者为大。 他儿子已经死了。 不管死因如何,不管是谁害了他,他都回不来了。 就算是查清了真相又如何? 他能好起来吗? 赵予苦笑,只想拦住乔明锦不让她进来胡闹。 他是真的害怕乔明锦进来会胡闹,活生生毁了这一片清净。 乔明锦蹙起眉头,问道:“赵大人,您当真放心大理寺办案?” 大理寺主管皇家之事,平日里虽会查些平常的案子,但也是看官衔办案的。 他赵予只是一个从五品翰林院侍读学士,谁会认认真真帮他查明真相? 赵予自然知晓这一点,他对大理寺本就没报太大希望。 他轻叹口气,道:“若大理寺不愿接此案,那下官便去锦衣卫” 乔明锦打断了他的话:“说到底,原来赵大人是不信本宫。” 赵予连忙道:“下官绝无此意,只是公主千金之躯,怎能涉足这样的事。陛下若是知道下官让公主涉足此事,恐怕下官老命忧矣。” 乔明锦问:“赵大人的意思是,本宫现在应该进宫请旨?” 赵予一时哑口无言,这时,忽然传来了一个温婉清亮的声音: “父亲何故拦着公主?公主本是好心想要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告知一二,父亲这般相拦,岂不是坏了公主好意?” 乔明锦闻声,连忙抬眸望去。 只见来人身着一身素净白衣,乌黑柔顺的长发以一根白色绸带轻轻挽着,好似一阵风吹过就会散开一般。 未以薄粉敷面已然白璧无瑕,未描红妆已然楚楚动人。 一阵微风吹过,只见她发髻未散,只是身形略显单薄,又带着些许凄然。 这便是赵家女儿,赵卿卿了。 “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气质才情好比红楼黛玉。” 这是百姓们口中的赵卿卿。 可乔明锦却知,赵卿卿才情不止于此。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这是乔明锦眼里的赵卿卿。 她望向她的时候,她也望着她。 好似在互相打量,又好似在小心试探。 赵卿卿想要确保乔明锦此行并无敌意。 乔明锦自然没有敌意。 她只是单纯的想把这位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美人拉拢到她那边罢了。 毕竟,她打小顽劣,读的书确实不多。 身边若能有一位有咏絮之才的佳人相助,日后的路也能走的顺利一些。 况且,前生的时候,顾愠和能有后来的权势,少不了赵卿卿的精心谋划。 赵卿卿不止有着满腹才情,更是精通排兵布阵,计谋策略。 她这般柔弱,却能跟着顾愠和奔赴战场,做了他那么多年的军师。 这一世,她绝不能再让顾愠和得赵卿卿相助。 她要赶在顾愠和之前,让她成为她的人。 她倒要看看,这位读书也不怎么多的顾大将军,没了这位军师,还怎么去篡位。 赵予瞧见赵卿卿后语气都变得温柔了一些:“卿卿,你怎么出来了?” 赵卿卿并未先回答赵予的话,而是朝着他微微点了个头,想叫他放心。 随后便步履款款而来,对着乔明锦行了一礼,恭声道:“听闻公主前来,特来相迎。” 面对着赵卿卿的时候,乔明锦总是不自觉的把声音放轻了些,生怕声音略重分毫,便会惊扰了佳人。 “卿卿姑娘不必多礼。” 她将她扶起,又道了一句:“早些日子便听闻赵府出了位才女,气质美如兰,如今一见,传言果真不虚。” 赵卿卿道:“公主谬赞了,公主前来,本该盛宴款待。只是可惜昨日家兄出事,恐这次没法好好款待公主了,还望公主海涵。” “按说这种时候,本宫确实是不该来的。只是本宫这里确实有些消息,与赵清之死有关。” 乔明锦句句语气诚恳,赵卿卿自然听得出来。 她道:“公主先请进来说话。” 将大齐嫡公主拒之门外,实为不妥。 还是快些请进去为好。 赵予犹豫了一下,但见自家女儿已经开口,也便不再多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乔明锦进入厅堂并未入座,而是直接提议说要去看看赵清的尸体。 赵予连忙出言阻拦:“逝者已逝,还望公主能给亡者一个清净。” 赵卿卿柳眉微蹙,她劝道:“父亲,恐怕查不出真相,没法还哥哥一个公道,那样哥哥才是真正的没法安息。” 说罢,便不顾赵予的阻拦,直接带着乔明锦去了赵清的棺椁处。 第017章 锦公主究竟为何这般 赵清的尸身可谓是惨不忍睹。 乔明锦瞧过后便立马望向了赵卿卿,问道:“这具尸身面容尽毁,不知姑娘是如何断定此乃令兄的?” 赵卿卿亦是又瞧见了自家兄长的尸身,不由得面露悲痛之色,听到乔明锦的声音后才收回目光,答道:“那日,我们在这具尸体的身上,找到了家兄随身携带的那块玉佩的碎片。 况且,我与家兄自小一同长大,再也没人能比我们二人彼此间更熟悉了。这具尸身虽是面容尽毁,但单凭身形,便足以确认此乃家兄。” “原是如此。”乔明锦注意到了她神色间的悲痛,便连忙命人合上棺椁。 棺椁合上之后,赵卿卿才抬眸望向了乔明锦问道:“公主可有发现?” 乔明锦没有回答。 这件事情没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她只知道是谁害死了赵清,却不知道那人是如何害死赵清的。 更没有半点证据来证明那人便是凶手。 空口无凭,她总不能直接告诉赵家凶手是谁。 没有半点证据,没人会相信她的话。 乔明锦忽然有些后悔。 这下是真的草率了。 今日就不该来赵府之后便直接说自己知道线索的。 面对这一具已经被烧成这样的尸体,她能找到什么线索? 更何况 赵清的死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第一眼以为赵清是被火烧死的,仔细瞧了一下才发觉并非如此。 若是被火烧死的,那他该满嘴是灰才对,但方才仵作将赵清嘴巴撬开时,她发现赵清嘴里干干净净。 倘若是活人被火活活烧死,那嘴里以及鼻腔处因要呼吸定然满是灰烬。 只有已然停止呼吸的死人,嘴里才会干干净净。 难道赵清是在被人杀死之后才被烧成这样的? 仵作已然检查过尸体,并未发现有何异处。 从尸体上找线索已经行不通了,但是在发现尸体的地点,或许还能找到点新的线索。 想到这里,乔明锦连忙问道:“你们是在何处发现赵清尸身的?” 赵卿卿答:“在西郊宅院。” “西郊宅院?”乔明锦有些疑惑。 那里是什么地方?赵清为何会在那? “公主有所不知,哥哥数日前便已搬到西郊宅院里去住,那处宅院乃我赵家老宅,哥哥为了好好准备科考,才搬回老宅的。” “可否带本宫去老宅看一看?” 晚霞映到院子中的海棠花上,一时间就连海棠也散发出温柔的光。 赵卿卿道:“今日天色渐晚,公主若想去看看的话,可否等到明日?” 乔明锦点了点头,又与她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带着宋祁安离开了赵府。 出府后,宋祁安问:“乔乔,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杀害赵清的凶手是谁,为何还要费力气亲自查案?” 乔明锦答:“方才你也看到了,赵家父女行事谨慎,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他们定然不会相信我说的话。我虽知道凶手是谁,但手里却没有半点证据,我能拿什么让他们信我?”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更何况,前生顾愠和便是一点一点将这案子查了个明白,给了赵家一个公道,赵卿卿这才决定跟着他出入战场报答他的。” 前生,查清楚赵家命案的,是顾愠和。 顾愠和在成婚后曾与乔明锦提起过此事,但也只是对她说了凶手是谁,并未对她提及他是如何查清楚这一切的。 不过没关系。 顾愠和能做的事情,她乔明锦一样能做到。 既然他当初能查清楚这个案子,那她也一定可以。 赵府。 赵予这时才缓过神来。 他开口问道:“卿卿,你有没有觉得今日锦公主有些奇怪?” 赵卿卿回想起今日乔明锦在赵清棺椁前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由得赞叹道:“公主乃是金枝玉叶,瞧见这些还能如此从容镇定,着实是令人敬佩。” 她并不知道,乔明锦前生在那宛如地狱的昭狱待了整整十年。 昭狱里,每天都会有人死去,以不同的方式,不同的惨状死去。 在那种地方待了十年,她见了太多那样的惨状了,早就不会害怕了。 所以,在面对赵清尸身的时候,她才能这般波澜不惊。 但这些,赵卿卿永远不会知道,赵家也永远不会知道。 这些会被乔明锦永远藏在心底。 赵予与赵卿卿不同,他在意的并非是这件事情。 “为父所说并非是这件事情”他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你就没觉得,今日锦公主言行举止处处得体,和传言中的锦公主堪称是判若两人。” 赵卿卿道:“您都说了那些只是传言,听听便算了,不必往心里去。” 赵予依旧是有些不敢相信,他问道:“方才锦公主当真没胡来?” 赵卿卿摇了摇头:“锦公主今日,并未做出任何出格之事。” 那她今日前来到底想做什么? 赵予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疑问:“我们赵家与公主府素来毫无交集,她今日这般,究竟是为了什么?” 今日乔明锦言行举止皆彬彬有礼,瞧着一点也不像是来找赵家麻烦的样子。 难道真是为了帮他们赵家查出凶手? 怎么可能,乔明锦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 赵卿卿微微叹了一口气,劝道:“父亲,您怎么就是不肯相信锦公主呢?今日公主言行举止究竟如何您也是看在眼里的,她并未做出任何对我赵家不利的事情,您今日可都是亲眼瞧见了的,又何必在意那些从外面听来的流言蜚语?” 长安城谁都知道乔明锦名声究竟有多么不堪,但又有多少人真正的与她接触过? 听了些流言蜚语便断定了这个人的品行,这种行为并不明智。 若是双眸清亮,就不要用双耳去了解他人。 赵卿卿见赵予依旧是有些不敢相信,便又补充了一句:“父亲,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个道理您莫不是还不明白?” 赵予长叹一声,道:“为父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堂堂大齐嫡公主,却屈尊为我赵府查案这件事情本就是不合规矩的。为父只是从五品翰林院侍读学士,哪里受得起啊” 第018章 被雷劈的 赵卿卿心里亦然是清楚这一点的,但她更明白,锦公主想做的事情,没人能拦得住她。 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管锦公主来此是一时兴起,还是另有所图,他们赵家都不能做什么。 他们只能配合乔明锦。 “父亲不必担心,我们如今只要断定公主对我们赵家并无恶意便好,她想做什么,便让她去做吧,若是真能查出真相,那再好不过了,若是不能也没关系,卿卿一定会尽力查出杀害哥哥的凶手。” 赵予知晓赵卿卿心中已有决定,便不再说什么。 她决定了的事情,没人能改变的了。 次日,赵卿卿带着乔明锦一同去了赵家老宅。 与乔明锦所料相同,这赵家老宅已然成了一片废墟。 只不过,这宅子看起来不像是被火烧成这样的。 倒更像是—— 被雷劈成这样的。 乔明锦刚想到这里,便听到了赵卿卿道:“公主是否也认为,这宅子是挨了天雷才变成如此模样的?” 她刚要回答是,目光忽然扫到了地面上的裂缝。 怎么会这样? 她蹲下身,低着头仔细瞧过之后才又站了起来,回答道:“有些像,却又有些不像。” 赵卿卿跟着她的动作微微垂眸,她是个聪明人,瞧见了地面上的裂缝后便骤然明白了过来。 “公主的意思是,若是天雷,必然会是自上往下。如今地面出现裂缝,须是自下而上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便足以证明这并非天雷所致。” 乔明锦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自下而上自上而下的。 哪里来的这么多讲究。 乔明锦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没听懂赵卿卿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本宫的意思是,近几日天气一直放晴,连阴天都没有,更别提下雨打雷了,未曾下雨,又何谈天雷?” 难不成,是晴天霹雳? 但同在长安城,她怎么从未听到过雷声? 所以,根本不可能会是天雷所致。 经乔明锦提醒,赵卿卿这才想到最近几日根本就没有下过雨。 “原是如此,还是公主想得周全。只是若非雷击,这宅子又怎么会一副像是被火烧又像是被炸了的样子?” “因为这个。”乔明锦弯下身子,用手帕从地面裂缝里取出一点残渣。 赵卿卿疑惑问道:“这是?” 乔明锦用手帕将残渣小心收好,回答道:“这是火药。” 赵卿卿惊讶道:“公主的意思是,家兄之死不是火烧,亦不是雷击,而是因火药?!” 乔明锦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后问道:“此案报到大理寺已有三日了吧?大理寺是不是从未派人来这里查过?” 以她的能力,都能看到地面裂缝之中的残渣。 大理寺的人若是来过这里,不可能看不到这些。 赵卿卿神色有些黯然,她低声回答:“并非是从未到这里查过,而是从未查过。家父将此事报给大理寺之后,就好似石沉大海一般,从未得到大理寺半点回应。” 乔明锦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温声道了一句:“放心吧,有本宫在,就算没有大理寺,也能给你们赵家一个公道。” 赵卿卿愣了一下,她看得出锦公主眼里的真挚,心里清楚她绝不会害他们,可她却不知锦公主究竟为何对赵家这么好。 乔明锦很显然根本没想那么多,她朝着身边侍女叮嘱了一句:“回去吧。” 随后侍女便跑去将马车门打开,将脚凳放好,准备扶着乔明锦上去。 乔明锦走到马车前,又回头望了一眼赵卿卿,唤道:“卿卿姑娘,可愿与本宫共乘一辆马车?” 赵卿卿连忙摇头,“多谢公主好意,只是来时赵府便备了马车,就不麻烦公主了。” 乔明锦笑了笑道:“莫要客气了,快上来吧。” 她不是没瞧见赵卿卿来时坐的那一辆马车,不仅小的可怜,赶路时还不稳当。 赵卿卿身子本就弱,怎么经得起这般颠簸。 反正她的马车足够大,再坐几个人都没有问题。 赵卿卿有些犹豫,按理说,公主有令,她不能不从。 只是身份悬殊,她这等身份,怎么能与公主共乘同一辆马车? 乔明锦此时已经坐在了马车里面,她见赵卿卿还未进来,便探出头,唤道:“卿卿?怎么还不上来?” 赵卿卿见状,知晓自己已然没有别的选择,只好硬着头皮坐了进去。 只是就算是进了马车,赵卿卿还是有些不太自在。 她直愣愣的坐在那里,拘束两个字似乎写在她的脸上。 乔明锦注意到了她的拘束,于是一边将桌上果盘朝赵卿卿那里推了推,一边笑着问道:“怎么了?怎么离本宫这么远?本宫很吓人吗?” 赵卿卿连忙摇头,“不,不是的。” 她只是不敢。 乔明锦笑了笑,没再说话。 将赵卿卿送回赵府之后,乔明锦直接去了工部侍郎谢初尧府上。 谢府,谢初尧听到乔明锦来了的消息时,惊得差点没把刚喝进去的茶吐出来。 他反复确认道:“真是锦公主?!” 她都多久没来找过他了? 还记得有他这么一个朋友? 家丁还未回答,谢初尧便听到了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不然呢?” 谢初尧抬眼一瞧,来者风姿绰约,明艳不可方物,除了她乔明锦还能是谁?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站起身迎了过去。 “公主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破地方?” 乔明锦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坐到了方才谢初尧喝茶的茶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之后才道:“找你问点事儿。” 谢初尧微微拂手,命厅堂内家仆皆先下去,众人散去之后,他才坐到乔明锦对面,笑着道:“别开玩笑了,你找我能有什么事?” 乔明锦极其认真地道:“这次是正事。” 谢初尧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够了之后还不忘嘲讽道:“得了吧你,就你还能有正事?是不是又看上哪家的俊俏郎君了,想让我找人帮你把他绑回来啊?” 乔明锦翻了个白眼,有些恼火地道:“从你嘴里出来的就没一句好话!” 谢初尧被她凶了一下,有些委屈地低声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来找我从来都没因为过正事” 第019章 数百斤火药意外丢失 乔明锦有些无语。 她承认,从前确实是让谢初尧帮忙绑过人,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她怎么可能还干得出那种事情! “我这次来,真的是有正事的。” 她神色极其认真,谢初尧看了也不免有些怀疑。 难不成乔明锦还真有什么正事找他? 不过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疑虑,这个眼里只有美男子的乔明锦能有什么正事? 他学着乔明锦认真的神色道:“不管这次你看上的是谁,我都会完好无损地给你绑回家。” “谢初尧!!!”乔明锦就快要克制不住自己想打人的欲望。 谢初尧惊得直接站了起来,指了指自己,诧异道:“不会吧,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砰!”乔明锦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她怒道:“谢初尧!你脑子里天天装的都是什么啊!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工部侍郎的!” 谢初尧咧着嘴笑道:“这还不简单,你又不是不清楚,我能当上工部侍郎,全都靠我爹,谁让我爹是工部尚书呢。” 乔明锦: 怪不得大齐最后会亡国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乔明锦拿起谢初尧的扇子摇了起来。 她得散散火气。 乔明锦懒得与谢初尧废话,放轻力度拍了两下桌子,道:“你赶紧给我坐下!我有正事要问你。” 谢初尧连忙乖乖坐下,他托着下巴,望着面前的乔明锦问道:“到底什么事啊,搞得这么正经,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乔明锦直接问道:“我问你,近期火药的调用你这里可有记录?” 谢初尧有些惊诧,她这次前来,竟然还真是为了正事。 他答道:“火药调用乃是大事,工部这里自然是有记录的,不过你一个公主,闲着没事问这个做什么?” 乔明锦道:“你不用管这么多,我再问你,最近火药管理局有没有丢失一批火药。” “最近?”谢初尧挠了挠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一个所以然来。 他又站起身,对乔明锦说了一句:“你等一下啊” 说完便进了里屋。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拿着一个小册子走了过来。 只见他一边翻看着小册子,一边道:“最近好像没有丢失” 乔明锦又问:“那是否有人私自调用了一大批火药?” 谢初尧再次摇了摇头,“没有,火药管理向来严格,断然不可能存在私自调用这样的事情。而且最近一无战事,二无喜事,军火与烟花皆未曾有半分调用。” 乔明锦有些疑惑。 “那就奇怪了难不成那人用的并非是工部的火药?” 谢初尧正欲合上册子,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连忙道:“我想起来了!一个月前,从西北运回来的那批火药意外丢失,到现在还没找回来。” 乔明锦摇着扇子的手微微一顿,问道:“西北?可是西北发生叛乱那一次?” 谢初尧点了点头,“一个月前,西北发生叛乱,陛下派骠骑将军顾愠和前去平复叛乱。听闻此战大胜后,顾将军从西北叛军处缴获不少军火,似乎有上百斤火药。 这些火药本应运回长安交给工部,存入火药管理局的。但是路上却不慎丢失,至今都未找回。” 乔明锦秀眉微蹙,问道:“你是说,有上百斤火药不翼而飞了?” “没错。”谢初尧继续道:“陛下曾命人查过此事,但到现在还没查出来结果。” 乔明锦将扇子合上,又问道:“丢了上百斤火药,这得是大罪吧?” 谢初尧答道:“丢失火药本应该是顾将军的责任,但陛下念其立下战功,不好追责,也便没怪他。” 顾愠和,又是顾愠和。 乔明锦杏眸微眯,心底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原来,他在永乐三年,便已然有了篡位的心思。 谢初尧敲了两下桌子,乔明锦这才反应过来。 他问道:“怎么了?你问这些做什么?” 乔明锦答道:“翰林院侍读学士赵予之子赵清前些日子死在了自家老宅之中,是被火药炸死的,今日我去赵家老宅看了一眼,能炸出这么大的动静,估计得用了数十斤火药。” 长安城寻常店铺里是买不到火药的,要想拿到那么多火药,必然经过火药管理局批准。 况且那是数十斤火药。 若是有人调用了这一批火药,工部这里肯定会有记录。 所以她才想到到谢初尧这里来查一查最近有谁调用了大批火药。 没想到,竟然查出了这些。 这数十斤火药必然是丢失的上百斤火药中的一部分。 看来,那一批火药如今就在长安城中。 谢初尧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他连忙站起身,有些焦急地道:“这件事情不是小事,杀害赵清的凶手很有可能私藏了那数百斤火药,这件事情必须得好好查一查,我这就去禀告父亲。” 乔明锦也慢慢站了起来,她沉声道:“不用查了,我知道这批火药现在在哪。” 如谢初尧所言,杀死赵清的凶手,便是藏匿火药的人。 她知道杀死赵清的真凶是谁,便知道了那批火药如今被藏在哪里。 谢初尧摆了摆手,道:“别逗我了,你怎么可能知道。” 她一个整日里养尊处优眼里只有美男子的公主,能知道什么? 谢初尧只当她是在开玩笑。 “我真的知道!”乔明锦走到谢初尧面前,挡住了他往前走的路,道:“谢初尧,你现在就写一份奏折,呈给我父皇。” “写什么?”谢初尧问。 乔明锦道:“我让你写什么,你就写什么。你得先让我父皇知道这件事情,得先让他知道是谁藏匿了那一批火药,我们才能去抓人。” 谢初尧后退两步,摇了摇头道:“我不,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他又不是个傻子。 怎么可能会听乔明锦说的那些话去写一份奏折。 诬告官员,那可是大罪。 他可不想为了乔明锦的胡言乱语而去送死。 乔明锦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道:“我哪里想害死你了,我这是给了你一个立功的机会,我这是在帮你!你想想,若你能找回丢失的数百斤火药,父皇必然会给你记上一大功的。” 第020章 奏折(PIPI减肥成功月票加更) 谢初尧再次退后了两步。 “要是想上奏,那你自己去上奏,别拿我的名号去上奏。陛下对你宠爱有加,就算你胡言乱语,他也不会责骂你的。但我就不一样了,若是我胡言乱语,恐怕小命危矣。” “少废话。”乔明锦懒得听他废话,便一把拽住了谢初尧的胳膊,不顾他的反抗就要拉着他往书房走。 “你干嘛?”谢初尧表示,他真的试图反抗过她,奈何乔明锦力气比牛还大,他根本就挣脱不开。 乔明锦回答:“去书房找笔墨。” 谢初尧被她拖着往前走,哭丧着脸道:“我的姑奶奶啊,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你就放过我这一次吧,你再这样闹下去,真会出人命的。”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他谢初尧的命开玩笑啊。 他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想死。 乔明锦只当没听见他说的这些话。 “终于到了。” 她缓了一口气,随即一脚踢开了书房的门,拽着谢初尧直接走到了案前。 “快写吧,写完之后快点让人送进宫里,咱们两个也能快点去抓人。” 谢初尧颤颤巍巍地拿着她递过来的羊毫,满腹委屈不知该向谁说。 乔明锦很贴心的帮他把宣纸铺平,拉着他坐到了案前,温声笑道: “你就写:下官已查到一月前自西北之乱中缴获的那批火药如今所在何处,请陛下下旨,即刻封锁长安城,属下这便派人去追回那批丢失的火药。” 谢初尧委屈巴巴地望着乔明锦,低声道:“阿锦,你当真要如此待我么” 乔明锦双手环臂,微笑着道:“你该知道,我不喜欢重复自己说过的话。” 谢初尧只觉得自己后背有些发凉。 看来这一次,乔明锦是真铁了心的要将他亲手送入黄泉了。 他深吸一口气,随即慢慢提起笔,极其不情愿地在纸上将方才乔明锦说的那一段话写了下来。 乔明锦看了之后极其满意,当即便命他府上的侍从将这奏折送入皇宫。 谢初尧瘫坐在椅子上,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这一辈子,算是葬送在乔明锦手里了。 乔明锦道:“还没完呢,算着时间,这份奏折不出一个时辰便能递到我父皇手里,也就是说,两个时辰之内,他一定会下令封锁城门。所以我们现在得快点准备,现在你就带点人,随我去一趟步兵校尉徐啸之府。” “徐府?”谢初尧愣了愣,“去那做什么?你莫不是看上徐府公子了?” 乔明锦敲了两下他的头,“你又瞎说!” 谢初尧无辜地摊了摊手,不解道:“我哪里瞎说了,以前你每次叫我带人与你一同出府不都是为了这种事情吗?” “这次让你带人出去,真的是为了正事。”说罢,乔明锦又解释道:“徐啸之子徐尚卿便是杀害赵家公子的人,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得去徐府抓人。” 徐尚卿用火药炸了赵家老宅,也就是说,火药如今就在徐家人手中。 所以,不管是为了抓到杀害赵清的凶手,还是为了追回火药,他们现在都得去徐府。 谢初尧站起身,垂眸望着乔明锦,撇着嘴委屈巴巴地道:“这次要是出了事,你记得在你父皇那里为我求个情,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记得保我一命” 乔明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就放心吧,你就算想死还死不了呢,整个长安城属你命最大。” 整个长安城,属他命最大。 这句话不假。 前生,顾愠和策反,领兵血洗长安。 多少人死在了他剑下,多少官员命丧黄泉。 偏偏谢初尧幸运得很,在那一日几次与顾愠和那个恶魔相遇都活了下来。 顾愠和没杀他。 他或许是觉得谢初尧对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威胁吧。 这些,是前生的谢初尧亲口告诉她的。 谢初尧是唯一一个在她落入昭狱之后来看过她的人。 乔明锦与谢初尧自幼便相识了,这两辈子皆是如此。 幼时,谢初尧被送进宫中做太子伴读。 他说话有趣,又会哄人开心,长得还白白净净的。 乔明锦自见他第一面起便喜欢与他一同玩乐,与他相处起来轻松自在,她便总是唤他过来陪自己玩。 久而久之,两个人也便熟悉了起来。 后来,他做了工部侍郎,她便时常让他带着人帮她抓些俊俏少年郎。 时间长了,他的名声变得不好,她的名声则是更不好。 但好在,两个人都未曾在意过旁人的看法。 于乔明锦而言,玩得开心便好,旁人如何与她无关。 于谢初尧而言亦是如此。 只是,这辈子的谢初尧似乎很惜命。 她让他帮她去徐府抓人他都不敢。 “阿锦,那步兵校尉徐啸可不是好惹的,我听说他长得凶神恶煞的,手上还握有兵权,咱们要不然还是别去招惹他了。” 乔明锦道:“怕什么?凶神恶煞又如何?握有兵权又如何?你觉得长安城里会有人敢对我动手?” 谢初尧抠着手指,犹豫了一下才弱弱开口:“我不是怕他对你动手,我是怕他对我动手。” 自然没人敢对大齐嫡公主动手了。 但他就不一定了。 他只是一个工部侍郎,还是靠父亲的关系才当坐上这个侍郎的位子。 本就名声不好,每日都在被废官职的边缘徘徊,他可不想再因为这就事情与步兵校尉徐啸结仇。 想到这里,谢初尧又嘟囔了一句:“平日里绑些良家男子也便罢了,那些人没什么权势,可如今你又要去人家徐府抓人,他们我哪里惹得起。” 乔明锦听的有些不耐烦,她有些不满地道:“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怎么如今变得这般优柔寡断了?你一个工部侍郎,还怕他一个步兵校尉?” 谢初尧道:“你不懂,人家步兵校尉的位子做得是稳稳当当的,但是我这工部侍郎的位子坐的是真不稳当。说句实话,其实我谁都怕。” 他话音方落,乔明锦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书房外传来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谁说你的位子坐的不稳当了?” 第021章 老夫可不怕他 谢初尧转过身,望向门口。 “爹?!你怎么来了?” 原来是谢老爷。 “过来看看你。” 谢云慢悠悠地走进书房,瞧见乔明锦之后大喜:“老臣可是好久没见锦公主了,公主还是这么好看!” 乔明锦第一眼便瞧见了谢云的大肚子。 许久未见,谢云的肚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肥硕的身体往这里每走一步,地面就好像会震动一次。 她连忙笑道:“您也一样,精气神还是这么足!” 谢云听后笑得更开心了,他笑眯眯地望着乔明锦道:“精气神足还不是因为瞧见了公主高兴得慌!公主,你别听初尧的,他不带你去抓人,老夫带你去!他害怕那步兵校尉,老夫可不害怕那老头!” 乔明锦听了这话,也乐了起来。 “还是您爽快!早知道今天就不浪费时间来找谢初尧了,我就应该直接去您那找您帮忙!” 谢初尧弱弱地站在一旁,低声道了一句:“我这还不是为了顾全大局” 声音很弱,偏偏被谢云听了个清楚。 谢云道:“顾什么大局?只要还有为父在的一天,你就不用顾全什么大局,反正就你这脑子,就算是想顾,恐怕也顾不全!” 只要还有他谢云在的一天,他就会护好他这个儿子。 谢云希望谢初尧永远都能是小时候那个没心没肺只顾着开心玩乐的孩子。 谢初尧被他数落了一顿,心情难免有些低落,声音也低沉了些:“徐啸毕竟也是个步兵校尉,他那的将士肯定比咱们工部的人多,我是害怕我们过去了不但抓不到人,还会被他们给抓了” “你快别解释了,解释来解释去都是一个字,怂!还有,谁告诉你步兵校尉手下的将士就多了?我告诉你,他徐啸只是个领兵的,那些将士都是效忠于陛下,效忠于大齐的,而非是效忠于他徐啸的。” 说罢,谢云又将目光定在了谢初尧身上,他忍不住又道了一句:“瞧瞧你这瘦身板,快要瘦得跟猴似的了,怪不得自己都觉得坐不稳当这位子。你就应该听我的话,多吃点,吃成我这样,保准你坐的稳稳当当!” 谢初尧是真的不愿意再听谢云说这些了,他一手拽住乔明锦的衣袖,一手拽住了谢云的衣袖,拉着他们两个人便要往书房外走。 “啥也别说了,咱们仨现在就去徐府抓人。” 谢初尧这下算是想通了,只要是关于乔明锦的事,他就该帮。 若是不帮,父亲和乔明锦能轮流把他数落死。 他觉得,自己若是继续在这听谢云数落,不出一个时辰整个人便能彻底崩溃。 —— 徐府书房内。 徐啸压制着自己满腔怒火,望着徐尚卿质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擅自用那批火药了?” 徐尚卿有些愕然:“父亲,您怎么知道?” 他只是从那批火药中取出了一小批而已,父亲怎么会发现? “父亲,您听孩儿解释,那赵清将与孩儿一同参加今年的科举考试,他打小便满腹经纶,在长安城年轻子弟之中颇有才名,也是我们这一辈中最有可能拿到榜首之位的。孩儿不能留他,否则,否则榜首之名定然会被他给抢走” 满腔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徐啸怒道:“混账!你若想杀他,用什么法子不好,你用那批火药作甚?!” 徐尚卿想不通,他只是动了一小批火药,根本就不会对父亲的大计有任何影响,父亲又为何会因此大发雷霆? 直到徐啸将一封信件甩到了徐尚卿面前,徐尚卿才明白过来。 待看完信上全部内容后,徐尚卿陡然慌了起来:“怎么可能这件事情我做的天衣无缝,顾愠和怎么会知道是我做的?!” 徐啸怒睁着眼,指着徐尚卿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你以为你那些伎俩能瞒得住谁?!还敢拿着那批火药去害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能害得我们徐家满门抄斩?!” 徐尚卿被他这句话吓得双手颤抖,手上的信件一时没拿稳掉落在了地上。 他颤声道:“父亲,父亲您快想想办法,孩儿不想死要不,要不我们不要火药了,不要这些了,孩儿也不要考取功名了,我们带些钱财离开长安城吧只要出了城,就一定会没事的” “闭嘴!”徐啸瞪了徐尚卿一眼,眼底闪着遏制不住的怒火。 他殚精竭虑在这长安城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熬出徐家如今的权势与地位,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按照顾愠和在信中所说,一切听他的安排。 顾愠和想要得到那批火药。 他在信中说,自己手里已有徐尚卿用火药谋杀赵清的证据,若是徐家愿意将火药交给他,他便能设法保住徐家性命。 徐尚卿犯下的谋杀之罪或许在牢狱中呆上几年便能解决,但私藏火药有谋反的嫌疑,其罪当诛。 反复斟酌过后,徐啸决定,将火药交给顾愠和,以此来保住徐家上下的性命。 只是可惜了那批他好不容易盗走的火药,如今就要拱手让人了。 徐啸正准备书信一封送到顾愠和府上,刚提起笔便听到小厮急匆匆来报:“老爷,老爷不好了!锦公主带着好多人把咱们徐府给围起来了!” “你说什么?!”徐啸大惊,手中的笔猛地摔落在了纸上。 墨色缓缓在纸上晕染开来,徐啸还未等到小厮再次开口,便听到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徐校尉,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听闻本公主前来竟如此惊慌,可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正是乔明锦的声音。 乔明锦款步迈进徐家书房,身后跟着的是工部尚书谢云与工部侍郎谢初尧。 徐啸连忙站起身,行了一礼之后故作镇定道:“公公主说笑了,不知公主今日怎么又闲心来老臣这里?” 徐尚卿瞧见他们后大惊,连方才遗落在地上的信都忘记捡起。 乔明锦打量了一眼慌乱无措的徐尚卿,旋即笑道:“本公主可没徐校尉想的那么闲,本公主只是听说,令子与一桩命案有关,特来抓人的。” 第022章 离篡位又远了一步(祝大家新年快乐) 徐啸闻言心头一惊,却又不得不强装镇定,从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道: “公主说笑了,犬子近些日子一直都在府上研习古籍,潜心准备科考,连府门都不曾迈出一步,断然是不可能会做出那般事情的。” “潜心准备科考?”乔明锦杏眸微眯,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徐尚卿。 赵卿卿曾对她说过,赵清搬到赵家老宅去住,是为了一心准备科考。 原是如此。 她原本还在想这徐尚卿究竟为何要谋害赵清,原是为争功名。 乔明锦将目光收回,沉声叹道:“为了功名便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徐校尉还真是教子有方啊。” 徐啸心里分明已经慌乱不安,却依旧死撑着道:“空口无凭,公主说这般话,可有证据?” 乔明锦笑道:“徐校尉觉得,本宫说的话在父皇那里还需要证据?况且,最好的证据,此刻就应该在徐府上吧?” 最好的证据,便是那一批火药。 乔明锦将包着从赵家老宅取的火药残渣的手帕拿了出来,她缓缓打开手帕,轻声道:“不知令子可认得这些?” 徐啸大惊,那一瞬间整个人宛若失重了一般向后退了两步,差点没跌到在地上。 完了,彻底完了。 没想到锦公主竟然也拿到了证据。 这下彻底完了。 看到顾愠和派人送来的信时,他本以为徐府还有一线生机。 徐啸以为,顾愠和想要得到那一批火药,所以只要他把火药给了他,他便一定能设法保住徐府上下的性命。 可还未等到他将火药交给顾愠和,锦公主便带人前来了。 乔明锦那般狠毒的人,怎么可能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只是他不明白,她堂堂一个公主,为何要涉足朝堂之争,为何要做大理寺该做的事情? 她又是怎么查到这一切的? 徐啸还未想明白这些,便看到徐尚卿跪在地上朝着乔明锦不停的磕头,不停的哀求道: “公主饶命啊,是我一时糊涂,是我一时糊涂才做出如此混账事儿” 乔明锦侧过身,带有些讽刺意味地笑了笑:“真是可笑,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敢跪在本公主脚前求本公主饶命的。” 谁不知道,她乔明锦心思狠毒,在她这里根本不可能会有求情的余地。 就在这时,谢云往前走了一步,他微微拂手,命令道:“来人,把他们两个带走。” 随即便有侍卫上前,押着依旧不停哀求着的徐尚卿和魂不守舍的徐啸出了书房。 待人被带走后,谢云才露出笑容道:“公主,老臣这就带人搜一搜这徐府,您要不先找个地方歇一会儿?” 乔明锦点了点头,应道:“去吧。” 谢云又拍了两下谢初尧的肩膀道:“初尧,你就留在这给公主解解闷。” “我”谢初尧想要拒绝却不敢开口。 好不容易跟着父亲出来半点正事,他不想这么没有参与感。 相识这么多年,乔明锦自是了解谢初尧的心思,她道:“算了,让初尧跟着你们一起去搜吧,让他也体验一下立功的感觉。” 谢云道:“既然公主发话了,那你就领着一队人去后院搜,一定要仔细一点。” 谢初尧大喜:“得嘞!” 临走前,还不忘给乔明锦挑了挑眉。 乔明锦笑了笑,正欲跟着一起离开书房,忽然瞧见了地上掉了一封信。 她弯下腰,将信捡了起来。 当她瞧见信上字迹的那一刻,神色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这是顾愠和的字迹,她绝不会认错。 待读完信上内容之后,她眉心微微一动,若有所思地将信折起收了起来。 原来顾愠和早就已经知道了那批火药在徐啸手上。 原来那一年他篡位时所用的火药便是这一批火药。 前生她一直想不通,顾愠和到底是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火药的。 看完这封信,乔明锦才彻底明白了过来。 原来他在永乐三年,便已经为篡位做出了精密的计划。 他的心思不仅缜密,还狠毒。 前生,顾愠和并非是好心为赵家查案,他是在知晓赵府命案之后,得知了火药的下落,才为赵家找出真凶的。 看似是在为赵家查案,实则是为了得到那批火药。 明面上在赵家找出真凶,背地里却在威胁徐府交出火药。 只是徐啸不知道的是,顾愠和那样狠毒的人,怎么可能会放他一条生路。 就算他如他所愿交出火药,他也绝不会保全徐家上下的性命。 前生便是如此。 顾愠和并未兑现自己对徐尚卿的诺言,而是杀人灭口,不留任何祸患。 在徐尚卿入狱之后,便向明齐帝提议杀人偿命,其罪当诛。 明齐帝觉得他所言有理,便将徐尚卿斩首示众。 赵家以为顾愠和这般是为了给赵清报仇,故而一直将他当作恩人。 赵卿卿为了报恩,帮了他那么多年。 可他做那些却只是为了封住徐家人的嘴罢了。 在他眼里,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徐啸自然也没躲过他的魔爪。 在徐尚卿死后,顾愠和便去了徐府,用绳子将徐啸勒死之后,再伪造出他自缢而死的迹象。 故那时才会传言,徐校尉痛失爱子,心痛难忍,故自缢而死。 徐啸为了活命宁愿放弃那批火药,他又怎么可能会自缢。 但在那一世,事实却被永远地掩盖住了。 谁也不知道那其实是顾愠和下的手。 他的心思,怎么能如此歹毒。 乔明锦深吸一口气,将她在赵家老宅搜集到的火药残渣交给了谢云,给他交待了几句便离开了徐府。 整件案子,她就此交给谢云。 火药残渣是重要证据,足以证明徐尚卿谋害赵清。 赵家的案子,如今也算是有了一个了结。 只是断案的时候,她不能再出面了。 她帮赵府查案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了确实不妥。 所以她才会让谢初尧些奏折上书明齐帝,再让他带工部的人来搜查徐府。 如此,世人便只当这是工部为了追回火药才做的这一切,与她乔明锦无关。 她并不想涉足其中。 她唯一想做的,便是拉拢赵卿卿。 如今让那批火药归于工部,也算是意外之喜。 毕竟顾愠和没了这一批火药,便是离篡位又远了一步。 第023章 最了解她的人始终都是他 弦月如钩。 将军府。 君朝从屋中取了一件黛蓝色缎子衣袍,缓步走近站在院子里的顾愠和。 “夜里风寒,别着凉了。”他抬起手,将外袍为他披上。 顾愠和侧眸,瞧了一眼身侧的君朝,低声问:“今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君朝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他提起石桌上摆着的温酒铜壶,一边往杯中倒着一杯温酒,一边道:“你说的,可是徐啸私藏火药被工部发现一事?” 顾愠和轻揽了下身上衣袍,点了点头坐到了他的对面。 “今日我曾派人去徐府送过一封书信,本想让徐啸交出那批火药,没想到工部从中插了一脚。” 君朝为他斟了一杯温酒,递到了他面前,道:“世事难料,但我相信有失必有得,你莫要为此事烦忧。” 顾愠和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杯中温酒,道:“放心吧,这点事情还不足以让我忧心。徐啸这一次,怕是要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罪名了。” 君朝道:“徐啸有篡位的心思,只是可惜心思不够沉稳,终难成大器。” 顾愠和轻笑:“是啊,他本就难逃一死。” 他本就没想让徐啸活。 当时明齐帝派他与徐啸一同去平复西北叛乱时,他便看出徐啸心思不纯,野心倒是挺大。 火药丢失的时候,他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徐啸。 军中戒备森严,若无内应,火药绝不可能会被外人盗走。 而徐啸那几日在回京的路上经常一阵一阵的不知去向,着实很引人怀疑。 只是碍于没有证据,顾愠和才一直没有行动。 直到近几日赵府老宅被炸毁,他听闻此事之后去查探过赵府老宅,发现果然是被火药炸毁的,故才又想起了那一批火药。 他命人在赵府老宅附近询问,从那些百姓口中问出了可疑人。 也就是徐尚卿。 因此,顾愠和才想到了私下给徐府送信说可保他们性命以此来换火药这一计。 他本想等得到火药之后,再去赵府说可帮他们赵家找出真凶,以此来害徐尚卿入狱,再找个时机入徐府杀了徐啸之后再伪装成自杀,给这件事情做个了结的。 若是他能得到那批火药,自然不能留徐家父子性命。 他必然要杀了他们,永绝后患。 只是没想到,工部竟也查到了火药在徐啸那里。 可惜了那一批火药。 想到这里,顾愠和不由得轻叹出声:“如今火药已重归工部火药管理局,看来是注定与我无缘了。” 闻言,君朝饮酒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放下酒杯,抬眸望着顾愠和,神色颇为认真,道:“愠和,不如不如就此收手吧。朝廷既是能查到火药所在,便还能查到其他,再这样下去,我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顾愠和出言打断了君朝的话,“你放心吧,明齐帝就算是知道了我有那样的心思,也绝不可能会动我的。” 君朝若有所思地垂眸,想了一会儿之后又望向顾愠和,问道:“你是说,锦公主?” 乔明锦毕竟是明齐帝最疼爱的女儿,顾愠和将娶她为妻,想必明齐帝看在乔明锦的面子上,也会宽恕他三分。 如此一想,他与她这门婚事,倒也不错。 起码,多了条活路。 顾愠和却摇了摇头。 “乔明锦并非你我所想那么简单,她的心思难以捉摸,我如今还没法确认与她成婚后她会站在我这边。 方才说明齐帝绝不会动我,是因为如今朝堂之上文官势力过盛,明齐帝需要武官势力来平衡朝中势力。若是他动了我,那便是又将武官势力削弱一半,到时若是大齐发生内乱,那可不是小事了。” 朝中局势他看得清楚,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更要把握好时机。 “而乔明锦”顾愠和微微一顿,笑了笑道:“那个女人,除了权势与地位,还有极其受宠之外,似乎也没别的可取之处了。 与她成婚,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毕竟,他从一开始应下这门婚事,便是为了她的权势与地位。 —— 公主府。 乔明锦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青桑连忙关上了窗,跑到她面前问:“公主,您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前来瞧瞧,万一着凉了那就不好了。” “无妨。”乔明锦摆了摆手,紧接着又问了一句:“宋公子可歇息了?” 青桑摇了摇头,“宋公子每日都是瞧着公主屋里的灯熄了,他才肯熄灯歇息。今夜奴婢去他屋里点安神香的时候,他连着问了好几句关于公主的话。” 乔明锦无奈地笑了笑,“都问了什么?” 青桑答:“一问公主可歇息了,二问公主屋内门窗可关好了,三问公主屋里可燃了沉香,四问公主今夜可喝了药汤。还是经他这一提醒,奴婢才想起来忘记关窗了。” 乔明锦垂眸微笑:“你没忘记,是本宫又将窗打开了。” “喔”青桑不懂公主为何要开窗,但也没敢多问。 乔明锦褪下外衫,准备熄灯入睡,在青桑准备退下的时候道了一句:“对了,日后宋公子屋内的安神香就不要再点了,他不喜欢那个味道。” 青桑愣了一下,公主竟如此关怀那位宋公子。 莫非这二人关系是真的很不一般? 她正发着愣,忽然听到乔明锦又道:“别忘了熄灯。” 青桑连忙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匆匆去熄了灯,这才退下。 次日,天有些乌蒙蒙的,瞧着似乎要下雨。 每到这样的天气,乔明锦便会有些犯懒,不愿早起,只想窝在榻上一动不动。 宋祁安知晓这样的天气她最不愿起身,便一早为她准备好了早膳,让青桑送了过去。 乔明锦醒了之后便闻到了桂花馥郁的香气,她懒懒睁开眼眸,望了一眼桌上摆着的桂花糖蒸栗粉糕以及珍珠翡翠汤圆,问了一句:“他准备的?” 青桑点头,答:“听膳房说,这些都是宋公子亲手做的。” 乔明锦起身,走向了桌子,望着桌上简单却又精致的糕点笑道:“也就只有他,能懂得本宫这种时候最想吃什么了。” 最了解她的人,始终都是他。 第024章 您早就知道了 她忽然想起一桩往事。 前生她便极其喜爱桂花沁人心脾的香气,于是在与顾愠和成婚之后,便在府上亲自新种了一株丹桂。 金秋赏桂之际,她欲命人在府上开设桂花宴。 那时她满心欢喜地命人将请帖发出,还特意进宫请明齐帝那时一定要过来共赏丹桂。 不曾想,待她回府后,却瞧见那株丹桂没了。 她大怒,几番询问才知是顾愠和嫌那株丹桂瞧着碍眼,便将它砍了。 他只是因为瞧着碍眼,便将她最爱的丹桂一刀砍了。 按照她的脾气,家仆还以为她必然是要砍了顾愠和来发泄怒气。 可她什么也没做。 因为是他,那时的她强迫自己平息了自己的怒气。 她没怪他,她一直都没怪过他。 不管他做什么,她都没怪他。 她给了他无限的纵容,让他有胆子做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 是她错了。 她一直都错了。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青桑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乔明锦拿着桂花糖蒸粉栗糕的手微微一顿,心神不宁地应了一句:“没事。” 说是无事,可她再望着手里这块桂花糕的时候,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将桂花糕放回白玉盘中,站起身吩咐道:“准备一下,本宫今日要进宫见父皇。” 是时候了。 是时候要让顾愠和付出代价了。 —— 这样的天气,明齐帝也容易犯懒。 他这会儿刚起身洗漱完,便听宫人来报锦公主来了。 明齐帝大喜,连忙传乔明锦入殿。 一瞧见乔明锦,他脸上便满是笑意。 “阿锦怎么刚回公主府两天就回来了?可是公主府住的不舒坦?若是缺什么了就跟父皇讲,父皇都给你安排好。” 乔明锦挽住明齐帝的胳膊,扶着他坐了下来,道: “父皇,儿臣的公主府可是当年您亲自为儿臣准备的,儿臣怎么可能会住的不舒坦。 只是住在公主府里不能日日瞧见父皇,儿臣这心里面总是空落落的,所以这才忍不住回来见一见父皇。” 明齐帝闻言心中一暖,他轻轻拍了两下乔明锦的手背,温声道:“你回府这几日,父皇天天都盼着你能回宫来看看,盼了这么多天,总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 “父皇放心,以后阿锦一定会时常回宫来看您的。”说着,乔明锦为他斟了一杯热茶。 待斟满后,她又继续道:“对了父皇,儿臣听闻,昨日工部找回了西北之乱的那批火药。” 明齐帝笑了笑,端起那杯热茶,喝了一小口之后道:“你啊,就别瞒着父皇了,谢云和谢初尧昨日就将这件事情告诉父皇了,这件事情,可都是我们阿锦的功劳。” 乔明锦愣了一下,“父皇都知道了?”谢家父子怎么嘴巴这么快。 明齐帝点了点头,带着些赞许的语气说道:“真没想到我们锦儿竟有如此才能,这件案子可是多亏了你,要没有你,那批火药也不能被找回,父皇也不能看清徐家的狼子野心。” 乔明锦神色肃重,她认真道:“父皇,这朝堂之上有着狼子野心的人,可不止徐啸一人。” 说罢,她将昨日在徐府书房捡到的那封信件拿了出来,“父皇不妨看看这个。” “这是”明齐帝看完之后神色大变,问道:“阿锦,这封信你是从哪儿拿到的?” “徐府书房。”回答完之后,乔明锦问道:“父皇可认得这是谁的字迹?” 明齐帝脸色沉了下来,没有应答。 乔明锦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变化,道:“看来,父皇是知道这是谁写的了。” 明齐帝轻叹口气,沉声道:“阿锦,这件事情父皇自有决断,你莫要插手此事。” 乔明锦秀眉微蹙,直截了当道:“顾愠和分明知晓西北之乱那一批火药被徐啸藏在府中,却不将此事告知父皇,而是欲要从徐啸手里得到那一批火药。父皇,他这种心思,又与徐啸能有几分差别?” 明齐帝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道:“他的心思,父皇知道。父皇一直都知道。” 乔明锦愣住了。 良久,她才讷讷问了句:“父皇您,早就知道他心思不纯?您,一直都知道?” 明齐帝长叹口气,眉心紧皱,低声道:“阿锦,朝堂上的事情,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乔明锦站起身,有些难以置信地道:“阿锦不懂,阿锦不懂父皇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何还放任不管? 父皇您可知,这对您,对大齐,是何等重要的大事?您既是知道了,为何不管?” 明齐帝手扶着额头,又叹了一口气。 只是又道了一句:“阿锦,有些事情,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乔明锦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瞳孔涣散,红着眼睛道:“父皇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说没那么简单,却不告诉儿臣究竟为何。 父皇,您莫不是要亲眼看着大齐亡国?!” 明齐帝见状连忙站起身,扶住了她的肩膀,缓声劝道:“阿锦,你先冷静一下。你坐下来,慢慢听父皇讲,好不好?” 乔明锦推开了他的手,沉声道:“您还要讲什么?讲您为何要包庇顾愠和么?讲您为何要眼睁睁看着他背地里做那些事情吗?” 明齐帝的手被她推开之后便不知该放在哪里,他手足无措地解释道: “不是这样的,愠和自小便入宫做太子伴读,他的心思不坏。只是现如今他与父皇之间有些误会,他才一时冲动有了那些心思。 父皇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之间的误会会被解开,顾将军一定会停手放弃的。” “他不会的!!!”她这一声,似是耗废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她猝然跌倒在地上,喉咙有些微甜,忽然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渐渐的,她听不清明齐帝的呼唤,视线也渐渐有些模糊,意识开始有些不清醒。 脑海里却在一遍又一遍的呢喃: 他不会的。 他不会停手的。 他会领兵血洗长安,会闯入金銮殿杀了您的 父皇啊,您为何还要执意信他? 您莫不是要置大齐于不顾,置长安城百姓于不顾,置您的性命于不顾吗? 儿臣不想再经历一遍失去您,失去大齐,失去一切的痛苦了 儿臣求您,求您别再信他了,好吗? 第025章 顾愠和淋雨 养心殿内。 明齐帝满脸担忧地望着太医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可有大碍?什么事能醒过来?” 太医刚为乔明锦把完脉,连忙跪下来恭声回答道:“回陛下,锦公主这是急火攻心,再加上身子羸弱,所以这才晕了过去。 不过陛下不必担心,待老臣为公主开个药方调理一下身子,很快便能醒过来的。” 明齐帝眉心紧皱,不可置信地问道:“身子羸弱?怎么可能?阿锦向来身子极好,怎么可能身子羸弱?” 太医答:“回陛下,锦公主脉象不稳,确实是有身子羸弱的迹象。但这并非是什么大病,只需好好调养便能好起来了。” 明齐帝愣了一下,他望了一眼乔明锦,眉眼间是压制不住的心疼。 好大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才微微拂手,道了一句:“朕知道了,下去配药吧。” 太医走后,明齐帝坐到了乔明锦的床边,为她将被子盖好,在她旁边低声道:“阿锦长大了,懂得为朕着想,为大齐着想了。这是好事,这是好事啊” 他发出一声轻叹,又道:“只是啊,父皇只希望你这一生能够平安喜乐,恣意快活,除此之外,再无他求。 这大齐,父皇会好好守着。阿锦本就不必为此忧心,父皇一定会护住你,护住大齐。 就算就算父皇护不住大齐了,也一定会保你一生平安。” 他怎么可能舍得让他的阿锦卷入这场朝堂争斗。 他的阿锦这一生,本就该幸福安乐,快活恣意。 对于明齐帝而言,只要乔明锦能好好的,他便心满意足了。 而对于乔明锦而言,守住大齐,护住长安城万千百姓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到了下午,乔明锦才醒过来。 她缓缓睁眸,正欲坐起身,忽地瞧见了在床塌旁守着的明齐帝。 明齐帝头枕着手靠着床边,竟就这样睡着了。 宫女瞧见乔明锦醒了,正欲开口,乔明锦连忙将手指竖于唇前,示意她莫要开口惊扰明齐帝休息。 宫女领会其意,低下头默默退下了。 乔明锦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取了件外衫为明齐帝披上。 刚为他披好外衫,乔明锦脑海中忽然间浮现出今早明齐帝对她说的那些话 父皇分明已经知道了他的狼子野心,却对他放任不管。 她不懂顾愠和究竟对父皇使了什么妖术,竟让父皇如此纵容他。 不管是因为什么,这辈子,她都不会让顾愠和得逞。 乔明锦双拳紧握,正欲离开却又瞧见了桌上一点没动的午膳。 她回过头,瞧了一眼面容有些疲惫的明齐帝。 为了守着她,他竟连午膳都没吃。 她紧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紧皱的眉心微微一动,旋即转身去了御膳房。 御膳房内,乔明锦亲手切了雪梨,取了干桂花,煮了一碗桂花羹。 桂花羹出锅时香气扑鼻,乔明锦没忍住自己先尝了一小口。 好喝!还是她最熟悉的那种味道。 她面带笑意,一边将桂花羹盛入碗中,一边对身边宫女叮嘱道:“等父皇醒了,记得将这碗桂花羹端给他喝。” 桂花羹已然盛好,她将勺子放入锅中,却没等到宫女的应答。 乔明锦转过身,正欲再次叮嘱,却瞧见了站在她身边的明齐帝。 “父皇?!父皇您什么时候来的?您怎么醒过来了?” 明齐帝笑吟吟地望着她,温声道:“父皇刚过来,阿锦怎么一醒过来便来御膳房了,怎么不再多休息下?” 乔明锦将桂花羹端了起来,道:“父皇为了照顾儿臣连午膳都没吃,儿臣哪能这么没良心,只顾着自己休息。” “还是朕的阿锦最心疼朕。”明齐帝怕这碗热羹烫到乔明锦,便连忙接过桂花羹,又将桂花羹交到了宫女手上,吩咐她端进殿内。 乔明锦挽着乔明锦出了御膳房,待走到养心殿门口的时候,她道:“儿臣就不进去了,父皇快回去吧,阿锦也该回去了。” 明齐帝一听她要回去,面上笑意减了半分,有些不舍地道:“你刚醒过来,这几天还是在宫中静养为好,切莫乱跑再伤了身体。” 乔明锦笑了笑,道:“儿臣清楚自己的身体,父皇放心吧,儿臣没事。” “一定要回去吗?”明齐帝又问。 乔明锦点了点头,道:“儿臣回府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父皇不必担心儿臣,儿臣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明齐帝见她执意要回去,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正好今日萧昭也入宫有些事,这会儿正要出宫回府,明齐帝便让萧昭亲自送乔明锦回府。 谁知乔明锦与萧昭刚坐上出宫的马车,这天便下起了小雨。 萧昭推开车窗,望了眼外面的雨,有些担忧地道:“姐姐,这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乔明锦无奈道:“我们在马车上,又不会淋到雨,你担心下雨作甚?” “对哦”萧昭应了一句,正欲合上窗,却好像瞧见了什么。 “欸?”他探出半个头,又仔细瞧了一眼,待瞧清楚之后才将头收回,连忙对乔明锦道:“姐姐,你猜我刚刚瞧见谁了?” 乔明锦漠不关心地问:“谁?” 萧昭笑着答:“顾愠和!就是那位与您有婚约的顾将军!” 顾愠和 听到这个名字,乔明锦脸色忽然沉了下去,她微微侧过头,透过窗瞧见了外面那个走在雨中的白衣男子。 真是冤家路窄,刚出宫没多久便能碰上他。 萧昭道:“姐姐,这雨越下越大,顾愠和似乎没有带伞,要不我们把马车里备用的伞赠他一把吧。” “给他?”乔明锦冷冷地望向萧昭,问道:“阿昭啊,本宫听闻,你与这位顾将军走的甚密,关系甚好,可是真的?” 萧昭丝毫没察觉出乔明锦语气里有半分异样。 他乐呵着点了点头,笑嘻嘻道:“不瞒姐姐,我与顾愠和确实关系挺好的!” 说完这句话,他依然没察觉出乔明锦的异样,继续道:“这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顾愠和又没带把伞,他这样淋下去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姐姐,要不咱们先让车夫把马车停下,我去唤他进马车里避避雨,姐姐觉得怎么样?” 乔明锦压制着怒气,沉声问道:“他只是淋了一场雨,你便心疼他?” 第026章 淋死他吧 你心疼他,可他不会心疼你。 他那样的人,眼里只有权势,只有自己。 萧昭终于察觉到了乔明锦有些不对劲,他声音低了一些,解释道:“我就是怕他这样淋下去会着凉。” 乔明锦眯起眼睛,周身仿若凝聚着一片冷冷的气息,就连声音也冷若冰霜:“可笑。” 真是可笑。 你竟还会担心他会着凉。 你可知,他的心思有多歹毒。 你可知,他的剑下将会有多少亡魂。 你可知,长安城里有多少原本美满的家庭会因他而家破人亡。 他那样的人,淋个雨又算得上什么。 阿昭啊,你不忧心自己的性命,不忧心家国天下,不忧心黎民百姓,却在这里忧心他顾愠和淋了雨会染上风寒。 你怎能如此可笑。 萧昭觉察到乔明锦有些不悦,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姐姐,你在说什么?什么可笑?可是阿昭说错了什么?” 乔明锦双眸微微睁开,她望了一眼脸上写满不解的萧昭,无奈地笑了笑。 是啊,他还只是个孩子。 他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懂什么? 他能懂得什么? 她轻轻拍了两下萧昭的肩膀,轻声道:“你什么也没说错,本宫只是觉得,如今正值盛夏时节,顾将军又如此身强体壮,若是淋个雨便染上风寒了,那便真是可笑。” 萧昭见她神色缓和了些,也就跟着放松了些,道:“顾愠和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健倒是正常之事,只是,纵然他身体再过强健,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只要是人,淋了这么大一场雨,都是会染上风寒的。” 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这句话反复在乔明锦脑海中响起。 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却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究竟是本宫对他残忍,还是他对这天下残忍? 乔明锦望着桌上的果盘,一时间有些失神,她低声喃喃道:“阿昭啊,你就这么关心他么?” 他有什么值得你关心的?你何必如此在乎他? 萧昭低着头,像个孩子一般小心翼翼的道:“姐姐,阿昭与他自幼便认识了,虽然他这个人平时说话不怎么中听。 但是他的心总归还是好的,前几日还费尽心思为阿昭找了一个博学多才的新夫子呢。” “是吗。”乔明锦冷冷的笑了笑。 他的心是好的? 那个弑君篡位血洗长安的人,心是好的? 他到底哪里好了? 为何父皇袒护他,阿昭也这般信任他? 他到底给他们吃了什么样的迷魂药,竟让他们如此不清醒。 就好像好像前世的她那样。 萧昭还想再说些什么,乔明锦出言打断了他:“阿昭,莫要再说了,本宫不想再听了。” 她真的听不下去了。 萧昭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姐姐,你若是不想与他共乘一辆马车,那便算了。 不过这马车上备着的就有伞,我折回去将这伞给他送过去,你觉得怎么样?” 乔明锦微闭着眼,没有理会他。 他又小声问:“姐姐,你当真要对他不管不顾?” 不管不顾? 乔明锦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 本宫非但对他不管不顾,本宫还要祈祷他能被雨淋死,被马车撞死,被花盆砸死,被雷电劈死。 见乔明锦久久没能回答,萧昭有些着急。 他探出头,望了一眼长街前后,随即有些担忧地道:“再往前走的话,我也没法折回去给他送伞了。” 乔明锦这才睁开眼眸,她微微张口,声音低沉: “那就,淋死他吧。” 萧昭闻言愣了一下,他问:“姐姐,你是不是讨厌他?” 乔明锦摇头,“不曾厌恶。” 不曾厌恶,只是恨之入骨罢了。 萧昭又问:“那是他曾惹姐姐不高兴了?” 乔明锦再次摇头,“不曾。” 不曾招惹,只是他的存在便是让她不悦。 接连着问了几个问题,萧昭都没弄明白乔明锦为何这般。 不是讨厌也不是生气,难不成,是太喜欢而不好意思相见? 萧昭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可能不可能。 公主姐姐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怎么可能会这般对一个男子。 只是,这个顾愠和,着实不是一般男子。 难不成公主姐姐当真是对他动了真情?毕竟,她都要嫁给顾愠和了。 想到这里,萧昭不禁抬眸打量了几分乔明锦。 这样一瞧,他们两个人确实还挺有夫妻相的,站在一起一定绝配。 乔明锦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她微微蹙眉,沉声道:“萧昭,你看什么?” 萧昭连忙收回视线,口齿不清地解释道:“没,没看什么,什么也没看。我是想说,想说” 乔明锦盯着他,问道:“想说什么?” 萧昭想了好大一会儿也没想到该说些什么,只好一股脑地胡说道:“我想说顾愠和在长安城世家小姐之中名声极好,多少女子想要嫁他还赶不上呢,公主姐姐却这般待他。 难道公主姐姐就不担心,这会儿姐姐不给他赠伞,待会儿会有女子抢着给他送伞么?” “笑话,本宫会担心”乔明锦话还没说完,便被马车剧烈的碰撞声而打断。 随即又听到马车外的车夫破口大骂:“长没长眼睛啊!没瞧见这是公主府的马车吗?公主府的马车你们也敢撞,是不是活腻歪了!” 而另一辆马车上的车夫也毫不示弱:“公主府怎么了?我们魏府可不怕你们!” 乔明锦闻言,眉心微微一动。 魏府?魏知鸢? 她刚想到这里,便听到了魏知鸢的声音:“行了行了,下这么大的雨,我家车夫没看清路而已,何必如此吵闹?” 乔明锦忽然握紧双拳,一把掀开了门帘。 坐在马车内的魏知鸢瞧见车内坐着的是她,被吓了一大跳。 怎么会碰上这个女人? 她连忙收起方才嚣张的气焰,低声道:“锦公主” 乔明锦冷冷的望着她,没有应答。 反倒是萧昭,被她方才嚣张的语气给气到了,在心里立志要好好整一整她。 他望着魏知鸢佯作怒道:“懂不懂规矩啊,见到公主和本世子都不知道跪地行礼的?” 魏知鸢一愣。 跪地行礼? 她今日出门是为赴城中世家小姐们举办的雨林诗宴的,为了能在宴会上艳压群芳,她可是花了好长时间去打扮自己。 如此精心打扮,他却叫她现在下车在这满是泥垢的地上跪下向他们行礼? 第027章 喝茶看戏 魏知鸢闻言被吓了一大跳,她连忙下车,跪在地上道:“世子恕罪!” 似雪的裙摆被地上的泥垢浸染,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弄花了她精心画下的妆容,就连发上别着的银簪,也因雨水的浸润而快要散落。 魏知鸢好歹也算是个美人,但萧昭对她却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他冷哼一声,道:“就这就行了?魏家的人没教过你见到公主了该如何行礼?” 魏知鸢紧握双拳,她咬着牙,就连指尖刺破皮肉也浑然不觉。 萧昭是想让她磕头。 在这全是泥水的地上磕头。 她今日如此精心准备的妆容就要这样被毁了?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凭什么她乔明锦就能这般高高在上的看她出丑? 凭什么啊!? 这边,萧昭耐不住性子催促道:“听不懂人话?” 雨中,魏知鸢轻微的颤抖着。 她叩首,将满腔恨意藏在心底,沉声道:“臣女,魏知鸢,叩见长公主殿下。” 粉黛被雨水洗净,而泥垢却留在了她的发髻之间。 乔明锦冷冷的望着她,道:“不必在此处碍本宫的眼,有多远滚多远。” 真是晦气。 今日竟碰见了两个她厌恶至极的人。 看来改日得去庙里求求菩萨让她转转运了。 她方说完,魏知鸢的侍女便连忙撑着伞将魏知鸢扶了起来。 乔明锦望着那侍女手里撑着的伞愣了片刻,忽地想起方才萧昭说的那句话: “难道公主姐姐就不担心,这会儿姐姐不给他赠伞,待会儿会有女子抢着给他送伞么?” 抢着给他送伞? 他顾愠和能有这么大魅力? 魏知鸢与乔明锦此刻所处的位置,正好是顾愠和所在的那一条长街。 乔明锦心底清楚这一点,自然也知晓魏知鸢若是按照这个方向一直向前走,没过多久便能碰见正在雨中淋雨的顾愠和。 或者只要顾愠和走的稍微快那么一点点,便能碰上此时还在这里整理衣衫的魏知鸢。 魏知鸢整理个衣衫整理得这么慢,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了。 若是此时的魏知鸢碰上正在淋雨的顾愠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乔明锦唇角轻勾,心下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这样一出好戏,她可不能错过。 乔明锦望了一眼长街左侧的茶馆,回头对着萧昭笑道:“阿昭,随本宫进这茶楼喝口茶,等着看一场好戏。” 萧昭还以为乔明锦是想去茶楼听戏,吩咐了车夫两句,让车夫先将马车听到一旁,随即便随乔明锦一同过去了。 而这边,魏知鸢的丫鬟芙蓉一边为她撑伞,一边低声恨恨道:“小姐!这个锦公主这般侮辱小姐,害小姐变成这样,自己却还有闲心去喝茶,她这心肠真是坏透了!” 魏知鸢正在拧袖子上水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落在了正往茶楼里走的乔明锦身上。 乔明锦的动作有多潇洒,魏知鸢的目光里就含了多深的恨意。 她咬着牙低声道:“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总有一天,她会让乔明锦尝到这种光天化日之下被侮辱的滋味。 总有一天,她会让她生不如死。 话音方落,她便听到芙蓉在她耳边小声提醒了一句:“小姐,那边那位,似乎是顾将军。” 顾将军?那位与乔明锦有婚约的顾愠和? 她顺着芙蓉指着的方向望了过去,果然瞧见了正在雨中大步行走的顾愠和。 芙蓉含笑道:“早些时候便听闻顾将军英姿飒爽,丰神俊朗,可惜一直没机会见上一面。今日倒也算是有缘分,竟能在此处遇到,只是这样的大雨天,顾将军似是没有带伞” “伞?”魏知鸢抬眸,望了一眼芙蓉正在为她举着的那把伞。 她对芙蓉叮嘱道:“待会儿等顾将军走到这里了,你便将这把伞给他。” 她如今这般狼狈,自然是没法去参加雨林诗会了。 还不如将伞赠与顾愠和,也能在他那里留个人情。 若是能在他心底留下个好印象,那便再好不过了。 想到这里,魏知鸢双颊忽然有些泛红,连忙转过身进了马车。 这般狼狈的模样,总不能让他瞧见。 —— 顾愠和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会下雨。 今日是沈老将军的祭日。 他本想去城郊祭拜沈老将军,却没想到在路上遇上了大雨。 起初雨下的不大,他想着兴许等他走到那里的时候,雨就会停了。 可谁知这场雨越下越大,他连个避雨之地都找不到。 早知如此,就该带把伞的 顾愠和今日是瞒着君朝出门的。 他怕君朝想起那桩往事会难过,便没告诉他。 又怕被君朝察觉,故连马车都没让人准备。 而是选择了自己一人独步前去城郊。 埋葬沈老将军的地方离城中不远,步行的话没多久便能走到。 只是天公不作美,偏偏赶在这个时候下雨。 顾愠和大步前行,于心中盘算着所在之处最近的能买到伞的铺子还有多少距离,哪条路最快能到。 就在这时,有一辆马车从他身边经过。 似是公主府的马车。 他好像还隐隐约约瞧见了萧昭从窗内露出了半个头。 萧昭为何会在公主府的马车上? 这样的大雨天,他莫不是与乔明锦在一辆马车里? 瞧着这个方向,看来他们是刚从宫中出来。 乔明锦入宫作甚? 这个女人又想做些什么? 正当他想的出神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公子,这是我家小姐让我赠给你的。”说着,芙蓉红着脸将伞递给了他。 顾愠和被她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连忙后退了两步,下意识道:“不必。” 芙蓉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拒绝,她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又道:“公子,这可是我家小姐怕您淋雨,特意让我给您的。” 顾愠和脸色冷了一分,沉声道:“不必。” “公子,我是魏府的丫鬟,我家小姐是魏府小姐魏知鸢,我家小姐她现在就在这辆马车里坐着。公子我家小姐也是好心,您” 不等芙蓉说完,顾愠和便直接转身进了茶楼。 与其去找一家卖雨伞的店铺,还不如先进茶楼里避避雨。 再不进去避避雨,他怕是就要淋出风寒了。 第028章 乔明锦你凶什么 马车内,魏知鸢将他的拒绝听得清清楚楚。 她紧握双拳,满腹委屈不知该向谁诉说。 而顾愠和却对她毫不在意,不仅如此,他或许连她的名字都没记住。 可她本是好心赠伞。 她又做错了什么? 他凭什么连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他不过是一个将军而已,凭什么如此待她? 就凭他将会成为驸马爷吗? 就凭他要与大齐最受宠的公主成婚么? 就凭他将会娶的人,是乔明锦么? 可笑。 一个入赘公主府的男人而已,他有什么好嚣张的? 他算是什么东西。 也敢如此拒绝她。 魏知鸢越想越气,指甲刺破皮肉流出的鲜血染在她的宽袖之上,沉声发令:“回府。” 她闭上双目,说话时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今日之辱,她必然会报。 她一定会让她们付出代价。 —— 顾愠和自迈入茶楼那一刻起,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正疑惑着,忽然有小二迎了上来:“公子,要喝点什么?” “来壶热茶。”他轻声应答。 说罢,便上了二楼。 二楼一处隔间内,萧昭关上了窗,跑到乔明锦身边道:“姐姐,你方才所说的一出好戏,该不会就是指那个姓魏的女人自讨没趣吧?难道姐姐你早就算到她会送伞给顾愠和了?” 乔明锦手捧着一杯热茶,饮了一口之后道:“本宫又不是神算子,哪里算得到这么多。” 她只是想看看,魏知鸢遇到顾愠和会做些什么罢了。 萧昭刚坐下来却又忽然站起身,道:“方才我瞧见顾愠和好像也进茶楼了,姐姐,要不我去请他来我们这里吧。” 乔明锦摇了摇头,皱眉问道:“请他作甚?” 萧昭道:“你们二人毕竟是有婚约的,多熟悉一下也是好事。” 乔明锦站起身,萧昭还以为她这般是应下了,却听到她道:“不必了。” 她已经够熟悉他了。 萧昭讶异问道:“为何?姐姐,你不是向来最喜欢美男子吗?顾愠和他生的那么好看,你怎么不想” 他话还没说完,便瞧见了乔明锦冷冷的眼神,于是连忙闭上了嘴。 乔明锦不愿听他多言,转身便往推开了门要离去。 萧昭连忙跟了过去。 而此时,顾愠和就要走到二楼。 乔明锦只想着快些离去,却没想到会那么巧,竟然与顾愠和碰个正着。 他站在上二楼的最后一个台阶上,抬眸望着她。 她正欲伸出脚迈出下楼梯的那一步,垂眸的那一刻忽然间对上了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唯有尴尬。 乔明锦此刻只恨自己没有晚一点出来。 萧昭这时也跟了过来,他瞧了一眼乔明锦,又瞧了一眼顾愠和,瞬间了然。 他笑嘻嘻道:“原来姐姐是想亲自过来请他呀。” 顾愠和愣了一下,盯着乔明锦的眼神满是警惕,他问道:“公主要请我作甚?” 乔明锦此刻只想把萧昭的嘴给他缝上。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冷声道:“顾将军未免想太多了,本宫可没闲心同你浪费时间。” 说罢,便要离去。 她刚向左移一步,顾愠和忽然站直身子,也向左迈了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乔明锦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的怒气,侧身向右移了两步。 而顾愠和却好似是不怕死一样,他也跟着她的步子移了两步,似是刻意不让她离去。 乔明锦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她骂道:“有病?腿脚不好?这么宽的楼梯你走哪不好,非要挡住本宫的路,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顾愠和抬眸望着她,神色极其认真。 说出来的话差点没把乔明锦气死。 “顾某身虚体弱,腿脚确实不好,再加上方才淋了雨,似是要着凉了。公主与顾某既是有一纸婚约,如今又在此处相遇,想必是上天刻意安排。 既是公主瞧见了顾某如此狼狈的模样,那就还望公主赠顾某一把伞,若是公主愿意,也可送顾某去个地方,顾某,都是愿意的。” 乔明锦面色铁青,压低了声音道:“送你去死,你可愿意?” 顾愠和唇角轻勾,他将一只脚踩到了乔明锦所处的那一台阶上,忽然贴近乔明锦的耳朵,用极其温柔暧昧的声音道:“公主说笑了,顾某乃公主未来夫婿,若是顾某死了,那以后的万千日夜,公主岂不是要守寡了?” 面对他这般戏谑,乔明锦实在难以掩下自己的满腔怒火。 她一边抬起脚,准备一脚踢开他,一边沉声道:“你以为,你算什么?” 可就在她准备踢向他的那一刻,顾愠和忽然侧身,将另一只脚也迈上台阶,整个人稳稳当当的站在那里。 反倒是乔明锦因重心不稳差点没从楼梯上跌下去。 幸亏幸亏顾愠和及时拉住了她。 他一把拽住了乔明锦的胳膊,这才让她避免从上面跌下去。 可乔明锦没想到的是,顾愠和拽住她之后,不是扶住她让她站稳,而是瞧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萧昭之后,忽然运用内力一把将她整个人提起,直接丢了上去。 没错,他是把她丢上去的。 好在萧昭及时扶住了她,这才没让她摔倒在地上。 乔明锦这会儿刚站稳,正欲发怒,却又听到顾愠和道:“乔明锦,我救了你一命,想想怎么报答我吧。” 她捏紧了拳头,怒道:“顾愠和,你大胆!” 萧昭将顾愠和拉到了一旁,小声提醒道:“愠和,你怎么直呼姐姐的名字” 顾愠和耸了耸肩,字里话间尽是无所谓:“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萧昭打心眼里为顾愠和担心。 他压低了声音道:“我姐姐脾气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干嘛非要惹她生气。” 顾愠和若是再这样惹乔明锦生气,恐怕就没人能保住他这条命了。 顾愠和没理他,反倒是又走近乔明锦,道:“乔明锦,你干嘛每次见了我都一副要把我吃了的模样?你凶什么?”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里多了一分小心翼翼的询问。 但只多了一分。 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落在乔明锦眼里,却让她回忆起前世他的狠毒。 第029章 蟹酿橙 此刻,她恨不得一刀砍了他。 她目光冷若冰霜,声音也极其冰冷:“顾愠和,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你?” 顾愠和闻言双眸微敛,旋即又立马笑道:“我是公主未来夫婿,公主缘何要杀我?” “你记住了,这婚事,本宫既是能应,那便也能退。” 她的语气已然冷到了极点,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乔明锦不知道若是再让她与顾愠和待上一会儿,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光天化日之下,她不能给皇室丢人。 想到这里,她冷冷说了一句:“回府。” 说罢,便转身从西边楼梯走了下去。 萧昭恨铁不成钢地望了顾愠和一眼,低声道:“你完了,这下你是真的完了。”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自求多福吧。” 说完便赶紧跟上了乔明锦。 顾愠和望着乔明锦的背影,缓缓收起自己脸上的全部笑意。 不到片刻,他这一双眸便宛若寒潭一般,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 恰逢午膳时间,乔明锦正好回到了公主府。 已经安全送她回府,萧昭本该离去,却非要赖在这里不走。 说是许久没来过公主府,想重温一下公主府厨子的手艺。 乔明锦拗不过她,只好任由他留下。 只是她现在并无胃口,故便让萧昭独自一人去用膳。 自己则是回了房中歇息。 她并不累,她只是心中烦闷,郁结于心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坐在窗前,望着园内的桂花树发愣。 她不懂,她不懂父皇为何不愿对他下手。 她不懂顾愠和为何能在长安城如此嚣张。 她不懂为什么自己分明已然知晓了前生的悲剧,却没有一点办法。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乔明锦有些疲惫地应了一句:“本宫要歇息了,有什么事等本宫醒了再说。” 门外的人闻言并未离去,而是温声唤了一句:“乔乔。” 原来是他来了。 乔明锦这才站起身,过去为他开了门。 方打开门,她便闻到一阵橙香,她微微抬眸,只见宋祁安端着一个盘子,笑着对她道:“乔乔,我做了蟹酿橙,你要不要尝一尝。” 这股香气令她心情好了许多,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揭开盖子,鲜香之味扑鼻而来,她忽然来了食欲,忍不住道了句:“好香。” 宋祁安笑了笑,跟着她的步子走进屋子,将手中盘子放到了桌上,温声道:“现在还热着,你快尝尝。” 乔明锦迫不及待地用勺子盛了一小勺,吃了一小口之后瞬间展颜。 这一口下去,橙子的酸甜清香与蟹黄的鲜美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味道即不失鲜美,又酸甜可口,着实是令人心情大好。 乔明锦此刻已全然将方才的烦闷抛之脑后,脑海里装的全都是蟹酿橙的清香可口。 她忍不住称赞道:“太好吃了,只是可惜了你这一双手,本该去济世救人,却在这府内为我烹饪佳肴。” “济世救人也好,烹饪佳肴也好,只要”他顿了一下,声音忽然低了几分:“只要如你所愿便好。” 他这句话被她听的一清二楚,她垂眸,将笑意藏在眼底,并未言语。 他见她吃得高兴,心底也觉得欢喜,温声道:“你若是喜欢这个,我日后天天给你做。” 乔明锦点了点头,将这一整个吃完之后,用手帕擦了擦嘴,望着宋祁安问道: “祁安,我记得此时并非是橙子成熟的季节,就连宫中都吃不到新鲜的橙子,你这橙子不仅新鲜,还那么甜。你老实同我讲,这橙子你是从哪弄来的?” 宋祁安解释道:“我前些日子托人从江南送来了一株橙子树,就种在了后山。前些日子我从古书中学到了一些能让他长得更快的法子,便试了一试,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今日我去后山的时候,正巧瞧见橙子已经成熟了,便摘了一些回来给你吃。” 乔明锦眉心轻皱,语气里满是担忧:“可是今日有雨,你怎么还去后山,万一出了事该怎么办?” 宋祁安笑了笑,温声道:“没事的,这么小的雨,不会有事的。” 乔明锦心底明白,今日这雨分明不小,他是为了让她能够宽心,故才说雨小的。 她知他心中所想,也不愿拂了他一片好心,于是说道:“不管怎么样,你没事便好。” “我没事。”宋祁安说完,忽地想起来了什么,于是问道:“对了,今日你为何不愿用午膳?” 乔明锦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愣了一下,微微垂眸,轻声答道:“没什么,就是心情有些不好。” “怎么了?”他问。 “今日,我”她顿了一下,眉心微微拧起,犹豫了一小会儿才继续道:“今日,我遇到顾愠和了。” 宋祁安这才明白过来,他讷讷点了点头,应了一句:“原是如此。” 原是因为遇到了他。 只是可惜,在有关顾愠和的事情上,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她。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才能让她不再因他而影响自己的心情。 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 他明白,若是那一桩桩往事放在他的身上,他也没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她身边陪着她。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尽他所能给她欢喜。 只要她能欢喜,便是足矣。 乔明锦头枕着手,歪着头望着宋祁安,沉声道::“祁安,我今日入宫对父皇说了顾愠和的事情。” 宋祁安有些疑惑地问道:“他的事情?” “就是他给徐府送信说想要得到那批火药的事情,我还将信给父皇看了。” 说到这里,乔明锦眉心拧得更紧了些,她继续道:“只是我没想到,父皇看了那封信之后,并无要降罪于他的意思,反倒是让我不要插手此事。” 宋祁安闻言仔细思索了一番,想了一会儿过后才道:“陛下这么做,或许有他自己的打算,你先莫要着急,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我怎么能不着急,眼看着他如今已然有了篡位的心思,父皇又对他百般纵容,我根本没法安下心来。” 第030章 棋局方开胜负未定 宋祁安为她倒了一杯热茶,他静静的望着她,没有说话。 关于顾愠和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有办法。 他知道自己劝不了她。 乔明锦又道:“我以为,这一世,我能够防患于未然,却没想到又要输给他了。” 宋祁安道:“乔乔,此局才刚刚开始,现在便论胜负不免为时过早。” 棋局方开,胜负未定,一切都还有机会。 说完,他又道:“陛下那里,你大可不必担心。只要我们设法断了顾愠和篡位的这条路,让他此生没法篡位成功。只要他什么都做不了,那便一定能保大齐安宁。” 乔明锦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她站起身,对宋祁安道了一句:“陪我出去走走吧。” —— 萧昭吃过午膳之后觉得这一顿吃的有些撑,便想着在公主府里转一转。 走着走着,他忽然听到了一阵琴声。 他不禁有些惊诧:“这公主府里还能有人有这般雅兴?” 因着好奇,他便想着过去瞧一瞧。 待穿过海棠园,他才瞧见了抚琴之人。 那人在凉亭之中盘腿而坐,有清风拂过他宽大衣袖,这清歌故曲于园中尽显清雅超然,就连雀鸟也不禁为这曲子于亭尖停留片刻。 这正抚琴的白衣男子身旁,有一个黑衣男子懒懒地靠着亭柱,他双手环臂,嘴里不知正嚼着什么,一副慵懒之姿偏偏与这清逸非凡的画面融洽在一起,没有半点违和感。 天际之上,软云微微向左一动,一抹暖阳从云朵之中逃出,照到他俊逸的面容之上。 他微微侧过身,躲过了这缕阳光。 萧昭往那凉亭处又走了几步,待离近之后才看清楚这二人面容,他喃喃自语:“这二人瞧着似乎有些脸生只是,那抚琴之人的身形瞧起来似是又有点熟悉。” 可他又很确定,那张脸他从未见过。 正当他想再上前几步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清脆响亮的呼唤:“阿昭,这么跑到这里来了?” 萧昭扭过头,见来人是乔明锦,于是喜道:“姐姐?你不是累了要歇息吗?怎么起来了?” “出来走走。”乔明锦应了一句之后,目光也放在了抚琴之人的身上。 而萧昭却将目光放在了宋祁安的身上。 “姐姐,这位是?” 乔明锦将目光收回,望着萧昭答道:“宋公子,本宫挚友。” 宋祁安愣了一下,他垂眸望向了她。 她对萧昭说的是,他是挚友,不是门客。 他忽然有些欢喜。 萧昭却不禁有些怀疑,他小声问道:“姐姐,你还有好朋友?” 谁不知道,锦公主向来喜欢抓美男子回府,还安了一个美名说是请的门客。 只不过这全天下有谁不清楚她的心思? 他才不信此刻站在她身旁的美男子会是她的挚友。 乔明锦冷冷望了他一眼,道:“这么有闲心,你是四书五经都背完了?也敢在这问起本宫的私事了?” 萧昭闻言忽然有些骄傲地挑了挑眉,他抚了一下额前碎发,挺着胸脯道:“姐姐,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都这么大了,四书五经算什么?我早就烂熟于心了。” “就你?也能烂熟于心?”乔明锦不是想嘲讽他,只是他的实力熟悉他的人都清楚。 毕竟气走九十九个夫子的名号也不是白来的。 萧昭清了清嗓子,微仰着脸道:“实不相瞒,顾愠和从江南为我请了一位夫子,这位夫子和长安城这些夫子都不一样,他是真的厉害,只用了两天的时间,便教会我背熟了一本古籍,照这样下去,我说不定也能像他一样,取得长安第一才子的名号。” 听到顾愠和这个名字,乔明锦心头一紧,她连忙问道:“顾愠和请的夫子?” 萧昭点了点头,道:“是啊,他可是废了好大力气,才将这江南第一才子唐玄佑请到长安的。” 乔明锦眉心轻皱,她望着萧昭,有些怀疑地问道:“就为了你?” 萧昭不懂她为何是那般语气,他道:“那又怎么了?毕竟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帮帮忙不是很正常吗?” 乔明锦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正常。” 其实这件事情很不正常。 唐玄佑这个人她有些印象。 若说前生赵卿卿是顾愠和的左膀,那唐玄佑便是他的右臂。 这二人,可是帮了他不少忙。 赵卿卿是为了报恩才帮他,那唐玄佑又是为了什么? 顾愠和又为何将他从江南请到长安来? 他想做些什么? 正当乔明锦疑惑着的时候,萧昭忽然又道:“姐姐,其实你不必与顾愠和置气的,他人很好的,你看,他为了帮我,都把唐玄佑请过来了,要知道,唐玄佑可是太子曾花重金都请不到的人。” 太子?! 乔明锦猛然惊觉。 原是因为他的缘故。 太子没能请来的人,此刻却进了安平王府。 顾愠和表面上是好心帮萧昭请了一位夫子,实际上是暗藏祸心,想要恶化安平王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太子心胸狭隘,若是得知了安平王将唐玄佑请进了府,必然会以为安平王是有意与他争抢。 以他的性格,必然不会放过安平王。 安平王亦然不会对他忍让。 这二人以后在长安城中,必将水火不容。 顾愠和原是想让皇室发生内斗,他再好渔翁得利。 她必然不会让他得逞。 乔明锦与宋祁安交换了一个眼神,宋祁安便知晓其意。 他拱了拱手道:“公主,世子,宋某还有他事,得先走了。” 乔明锦点了点头,微微拂手,道:“去吧。” 宋祁安离开后,萧昭忽然凑近乔明锦,小声问道:“姐姐,刚刚那位美少年,其实是姐姐的新欢,对不对?” 乔明锦揪着他的耳朵,道:“你还胡说是不是?” 萧昭耳朵被她揪得有些疼,于是连忙求饶:“不,不敢了,阿昭不敢再说了,姐姐快放开我。” 乔明锦也没心情逗他,见他都这般说了,便松开了他。 她松开后,萧昭连忙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他抬起头,待目光望向前方的时候才察觉到亭子里少了两个人。 “欸?刚刚那两个在亭子里的人呢?怎么不见了?” 第031章 我信他 乔明锦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了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上,她轻声道:“听琴奏乐的雅兴都没了,他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萧昭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只见那二人抱着琴,朝着与乔明锦所处位置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疑惑问道:“可是姐姐,这里可是你的公主府。那些人瞧见了你,不是应该过来行礼吗?” 乔明锦走进了他们方才所处的亭子里,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她道:“他们是我府中门客,白衣抚琴的名唤沈倾林,黑衣听琴的名唤晏衡。 阿昭啊,你要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爱攀附权贵的,并非是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会怕本宫。” 有些人,纵是皇权也不怕。 有些人,纵是身受皇权压迫,也不愿毁了自己的赤诚之心。 他们与顾愠和,是不同的。 顾愠和爱权势,而他们却衷于笔墨纸砚,抚琴奏乐。 他们没有野心,也不爱权势。 越是这样的人,就越难摸清楚心思。 爱权势的人能被权势收买,可他们却不行。 他们有自己要守护的赤诚之心与尊严。 把他们留在公主府里,着实是委屈他们了。 萧昭不解:“姐姐,我不明白。若是他们对权势不感兴趣的话,又为什么会留在这里甘愿做一个门客?” 留在这公主府的人,难道不都是看上了公主府的荣华富贵与高高在上的地位? 乔明锦敲了两下石桌,无奈地笑了笑。 “本宫亦是不懂他们为何要留在这里。” 她确实不懂。 她原本就是瞧着这二人样貌出众,又身姿卓越,故才将他们“请进”府中。 只不过,这都是从前的她做出来的事情了。 自重生之后,她便再也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了。 前生,她抓回府的俊俏少年郎甚多,故此很快她便将这二人忘记了。 再加上后来顾愠和入了府,她便没了召见门客的心情。 因此后来沈倾林与晏衡如何了,她也不记得了。 前生她从未在意过这二人,也便从未怀疑过这两个人。 可今生这一细想,他们两个人确实是有些不太对劲。 他们二人,绝不简单。 沈倾林与晏衡,是门客中少有的会避开她走的人。 其他请进府的门客为了争宠,巴不得天天出现在她眼前。 唯独他们二人,每每遇到乔明锦便会刻意躲开。 他们似乎根本就不想被乔明锦记住。 那他们入府的原因又是什么? 乔明锦隐约间记得,她是先将沈倾林抓回府,后才遇到晏衡,才让人将他也带入府的。 她曾让宋祁安调查过晏衡和沈倾林的来历。 沈倾林生于城西一户普通人家,不过他倒是个有才之人,只是可惜家境不好,此生与仕途无缘,更无缘参加科考。 偏偏浪费了这一身才气。 而晏衡乃是江湖剑客,本是一身侠骨正气,又自幼习得一身好功夫,却偏偏钟爱听沈倾林抚琴。 依照晏衡的身手,这公主府根本困不住他。 若他想要离开的话,没人能拦得住他。 只是他好像从未动过要离开的心思。 乔明锦也不知他这般是为了什么。 按理说,晏衡身手了得,完全能全身而退,若他不愿的话,公主府的人绝不可能会抓到他。 而他却不仅不设法脱身,还乖乖就范,不加一点反抗。 就好似,好似故意被抓到一样。 真是够奇怪的。 看来这一世,她得好好调查一下这两个人了。 傍晚,萧昭在公主府玩得累了,便回了安平王府。 他走后不久,宋祁安便回来了。 乔明锦坐在院子里,一边用针线于锦缎上绣着什么,一边道:“祁安,唐玄佑的事情,你可查清楚了?” 宋祁安点了点头,坐到了她的对面,道:“唐玄佑素来最爱字画,前些日子正在四处寻一副千山白鸟图,而那幅图正巧被永安候得到了。 顾愠和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让永安候乖乖将那副图送到了将军府内。他得到那幅图之后,便命人将此图送到江南唐玄佑手里。 唐玄佑得到此图之后大喜,当即便答应了顾愠和的要求,快马加鞭来到长安城入了安平王府。” 乔明锦听罢,将手中的最后一针收了针,道:“顾愠和这一棋走得倒是漂亮,不仅不会将自己牵涉其中,还能博得安平王的好感。” 宋祁安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他这是利用了太子与安平王之间的争斗,想要渔翁得利。” 说罢,他又沉声道:“乔乔,太子与安平王之间的争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此局,确实难解。” 乔明锦笑了笑,心底已有了主意。 她将针线放到桌上,站起身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宋祁安望着她问:“你有法子了?” 乔明锦道:“太子与安平王之间之所以会产生隔阂,无非是因为太子心胸狭隘,觉得安平王对皇位有觊觎之心,怕他会威胁到自己的位置,所以才会与安平王产生嫌隙。 不过到底都是皇家的人,一家人之间,权力与地位往往都不是最重要的。只要解开了太子对安平王的误会便可。” 宋祁安又道:“可若是根本不存在,那才叫误会,乔乔,你如何能够保证安平王对皇位没有任何心思?” 乔明锦语气坚定:“安平王是我母后兄长,我信他。” 萧家的人,皆是忠义之人。 萧家的人,绝不可能会做出那般不忠之事。 她相信母后的为人,相信萧家每一个人的品性,也相信安平王。 “可他若是因为几年前那桩往事”说到这里,宋祁安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祁安,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乔明锦微微抬眸,目光定在了院子里那株桂花树上,缓缓道: “前生经历了那么多事,我唯一庆幸的事,便是搞清楚了那一切,让我清楚了那桩往事的真相,解开了对父皇的误会。 既是我能解开心结,我相信舅舅也一定可以。” 宋祁安听后沉思片刻,才道:“那我们明日,可要去安平王府?” 乔明锦摇头,她笑了笑,随即温声道:“明日,我们得去永安候府上讨口茶喝。” 第032章 她是那种人吗 次日,永安候府内。 永安候大惊:“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谁来了?” 家仆擦了擦额间的汗,重复道:“侯爷,锦公主来了。” “啪嚓!”永安候手中的酒杯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来不及命人清扫碎瓷片,便在厅堂内来回踱步。 “完了完了,她怎么来了?这小祖宗闲着没事来我这府上做什么啊?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家仆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侯爷,您这是不愿见锦公主?” 永安候哭丧着脸,加快了来回踱步的速度,道:“我哪是不想见她啊,我这是根本不敢见她啊!” 说罢,他忽然有了主意,连忙道:“你现在出去告诉锦公主,本侯爷身体不适,今日不方便见客。快去,现在就去。” 家仆正要出去,刚转过身,却瞧见了大步走来的乔明锦。 “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本宫怎么瞧着侯爷在这堂内来回走动,瞧着身体康健得很,不像是有哪儿不舒服。侯爷莫不是在屋里锻炼身体?” 永安候一听到她这声音,就立马站直了身体。 她怎么自己走进来了??? 竟然还听到了他讲话? 他行了一礼,声音有些弱弱的:“臣只是想在这屋里屋里随便走一走,让公主见笑了。” 乔明锦笑道:“无妨,永安候不必与本宫客气。” 永安候面露尴尬,他赔笑道:“公主今日前来也未提前打个招呼,臣也没个准备什么,还望公主海涵。” 乔明锦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笑着道:“若是本宫提前与你说了,那你岂不是就要躲起来了?” “不敢不敢。” 话虽这样说,他却在心中惊奇:她竟能猜透他的心思,真是太可怕了。 乔明锦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又道:“不知公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乔明锦道:“今日闲来无事,便想着来你这府里喝口茶。” “喝茶?”永安候不解。 公主府内什么好茶没有,她想喝茶来他这里做什么? 莫非是闲着没事来找茬? 乔明锦面不改色,永安候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吩咐道:“给公主上茶。” 就算是来找茬又能怎么样,他只能忍着,只能乖乖受着。 待家仆将热茶端上来之后,乔明锦喝了一小口茶之后便问道:“永安候,本宫听闻,你这府上墨宝甚多,可是真的?” 永安候闻言心头一紧,他支支吾吾回答道:“说不上多,只是,只是有一点点罢了。” 乔明锦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她笑了笑,道:“本宫听闻,你素来喜爱收藏字画。” 永安候眉心紧皱,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打听他的喜好做什么? 难不成她想把他给 不会吧 她看上的不是顾愠和吗? 难不成,难不成她又移情别恋了? 这次不会轮到他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 他不会这么惨吧? 乔明锦见他半晌也没个反应,于是问道:“想什么呢?” 她话音未落,永安候忽然跪在了地上,鼓足了勇气道:“臣已有心上人了,还望公主饶命。” 乔明锦愣了一下。 他有心上人关她什么事? 跪地求饶又是闹得哪一出? 乔明锦疑惑开口:“饶命?你何罪之有?” 永安候低着头,有些怯弱地道:“公主,感情的事,强求不来。” 乔明锦无语。 合着永安候是以为她要强求他的感情了。 他想什么呢? 她是那种好美色的人吗? 乔明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永安候,你还是快点起来吧,你未免也想太多了。” 她对他是真没什么非分之想。 永安候顿时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保住了这条命。 “我就说嘛,公主与将军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婚期在即,公主怎么可能会改变心意。”永安候边说边站起身,面上还带着笑意。 乔明锦呵呵笑了一声。 这个永安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真是服了。 永安候这下更加疑惑了,既然她不是来把他带回府的,那她来这又是所为何事? 难不成真是单纯的想喝个茶? 他可不信她那样的人会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那公主今日来,所为何事?” 乔明锦也不跟他拐弯抹角,她直接道:“本宫想找你讨些字画。” “字画?”永安候实在难以理解。 她要字画作甚? 她哪里懂字画? 顾愠和找他要字画,乔明锦也找他要字画。 他们莫不是当他这里是卖字画的了? 不,不是卖。 起码卖字画的铺子卖出一幅字画能收到银子,而他心爱的字画被拿走之后却一文钱也收不到。 他连卖字画的都不如。 想到这里,永安候不禁哭丧着脸,于心底喊着命苦。 乔明锦瞧着他这变幻莫测的神情,不由得微微蹙眉。 他又在想些什么呢? 成天脑子里净幻想一些没用的,还不如直接辞去官职去写话本。 见他半晌没有一点反应,她忍不住开口道:“永安候,你想什么呢?” 永安候闻言,连忙摇了摇头道:“没,没想什么。公主要字画的话,派人传个信便可,何须亲自跑一趟呢?” 她要字画,那他给她便是了。 反正她也没说她想要具体哪一副字画。 他随便给她拿几幅便是了。 拿几幅街上随随便便都能买得到的那一种。 乔明锦笑了笑,道:“本宫亲自过来,一是想展示出本宫的诚意,二也是想亲自看看侯爷府中这些字画。” “亲自看?”永安候再次不解。 她看得懂么? 她一个连一本古书都没看完过的娇养小公主,能看得懂什么? 她能懂得什么? 乔明锦问:“有何不妥?” 永安候连忙摇了摇头,道:“没,没什么不妥的。公主肯赏脸来臣府上,是臣的荣幸。” 乔明锦站起身,道:“那现在便去吧,本宫已经等不及了。” 她确实挺忙的,也没什么时间与他废话。 “这”永安候犹豫了一下,片刻后才狠下心来。 罢了,就让她去碰碰运气。 反正她什么都不懂,等一会儿骗她选那些市面上都有售卖的字画便可。 无非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都是些小事。 第033章 本宫就要最值钱的 永安候有一间极其宽敞的屋子,专门用来存放字画。 他还给这间屋子起了个名:春雅轩。 乔明锦在春雅轩里转了一圈,大略数了一下这里的字画数量后不禁感叹道:“永安候果真是爱字画之人,恐怕整个长安城也找不出第二个府中能有这么多字画的人了。” 永安候干笑两声:“公主说笑了,长安城中喜墨画之人众多,臣这些算不上什么的。” 府上有再多的字画,也经不住乔明锦和顾愠和这对夫妇的抢夺。 乔明锦觉得这屋子甚是无聊,便随手拿起一副画看了看。 她刚触碰到字画的那一刻,便感受到了身旁永安候的紧张。 乔明锦微微挑眉,笑道:“紧张什么?难不成你这字画的纸薄如蝉翼,一触即破?” 永安候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说句实话,他确实挺怕她会弄破字画的。 但他哪敢说出来啊。 他不说,她弄坏了可能是字画。 他说了,她弄死的就该是他了。 乔明锦缓缓将手中字画展开,佯作很懂字画的模样,微微颔首赞叹道:“这幅画看起来挺不错的。” 永安候默默瞧了一眼她手上拿的那副字画,差点没笑出声。 就这?就这还挺不错的? 乔明锦果真是一点都不懂字画。 她手上拿着的分明是值不了几两银子的普通山水图罢了。 这幅画是郑员外在他生辰之日送的,他当时便瞧出了这幅字画是次品,但碍于情面又不好意思丢掉,只好将这字画暂且置于屋里。 真没想到,她堂堂一个嫡公主,竟是真的对这些墨画一窍不通。 不过,这对于他永安候而言,是一件喜事,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只要他心里看重的那些画不被她挑走便好。 想到这里,永安候连忙附和道:“公主说的是,这幅字画确实是极好的,公主若是想要,臣这就命人将它包起来,送到公主府上。” 乔明锦闻言,静静瞧了一眼身旁易容成小厮模样的宋祁安。 宋祁安神色上并无半分变化,乔明锦了然其意,将那幅图又重新卷起,云淡风轻道了一句:“这幅图,也就一般般吧。” 永安候愣了好大一会儿。 一般般?她是怎么看出来一般般的? 刚刚不是还在夸赞这幅图吗? 怎么如今就说它一般般了? 不是吧女子都是如此善变的吗? 乔明锦又看了一圈,觉得有些乏了,便微微拂手命家仆搬进来一个椅子。 她坐在椅子上,懒懒地说了一句:“永安候,你这屋里这么多字画,本宫瞧得眼睛都花了。不如你来替本宫选吧,本宫就要你这屋里最值钱的那一副。” “臣来挑?”永安候有些惊讶。 那岂不是正合他意? 乔明锦有些疲惫道:“难不成,还要让本宫一个一个去翻吗?” 她是真的没有力气再在这一堆枯燥乏味的字画里面徘徊了。 她眼睛都快看瞎了。 她是真不懂这些东西,一点也看不懂。 再这样继续挑下去,她不敢保证能翻到一副好的字画,但她能保证她整个人一定会看晕过去。 永安候心中虽是大喜,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沉稳的神色,他沉声道:“臣这就去为公主挑一副合公主心意的。” 刚转过身,他嘴角的笑意便把持不住地露了出来。 如此,他只要随随便便给她找一幅,再动动嘴皮子骗她说那是他屋里最值钱的一副字画不就好了? 心里虽是已经有了主意,但他依旧在屋里翻了好大一会儿。 如此费力自然不是为了帮乔明锦找到最值钱的那一副,亦然不是为了让乔明锦相信而费劲演戏。 他只是想找到一副乔明锦看着觉得会是一副好字画但其实并不值钱的图。 在屋里翻找了半天,他都没法做出决定。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副送走都舍不得。 半个时辰过后,乔明锦已经无聊得在一旁吃起了刚冰镇好的西瓜。 一个时辰过后,乔明锦嗑起了瓜子。 两个时辰过后,乔明锦已经困得快要睡着了。 而永安候,历经了两个时辰,依旧精神抖擞地在字画的海洋里寻找。 终于,他找到了一副合他心意的。 这一副恰到好处的展现出来了画图之人的笔力与境界—— 笔力一般,境界中等。 但色彩明丽,懂画之人都知这幅图的意境极其庸俗,甚至可用庸脂俗粉来形容。 不过永安候料定了乔明锦会喜欢上这种俗气的画。 多符合她的气质。 “公主,您瞧瞧这副怎么样?”他一边问着,一边将画拿到她身边展开。 他还不忘违心夸赞道:“这副图比例严谨,用笔可谓是行云流水,墨色晕染间又不失雅致,堪称是上上品。公主,这幅画,可是我屋里最值钱的一副了。” 乔明锦被他的声音惊醒,她抬起手半掩着唇,打了个哈欠。 都快困死了。 从前失眠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原来这墨的味道还能助眠。 乔明锦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神,她眼睛都不抬一下,敷衍道:“挺好的,不错。” 永安候闻言大喜,心想这乔明锦喜好果真如他所料,果真是喜欢这种庸俗风。 这下,他终于不用再担心这屋里的字画会被她摧残了。 虽然舍弃了其中一副,但好歹挽救了数千副图,让他极其珍爱的那些图免遭祸手。 这是好事,可喜可贺。 他正高兴着,却听到乔明锦懒懒的道了一句:“这么好的图,还是留在侯爷这里吧,还要劳烦侯爷再为本宫找一副新的。” 这幅图她都不用给宋祁安打暗号询问他的意见,都能看得出这画并非是好画。 她也是见过好画的人,永安候拿这种货色来敷衍她,未免太过分了些。 永安候心头一惊,他没想到她竟不愿要这幅图。 明明这图无论是张扬的颜色还是狂放的线条,都极其符合她的气质。 难道说,她不喜欢狂放的? 永安候又翻找了半天,终于又找出了一副。 他拿到乔明锦面前耐心讲解道:“其实,这幅图才是臣屋里最值钱的。简单几笔便勾勒出了作画之人委婉而又柔情的性情,赏画之间就好似在听作画之人诉尽衷肠。 正所谓于墨色晕染间感知柔情似水,体会相濡以沫情深似海的真挚之情,说的便是这幅图了。” 第034章 柔情似水她总该爱了吧 话是他现编的,但他觉得自己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反正应该挺能唬人的。 他相信,乔明锦这么没脑子一个人,一定能被这些骗人的话给唬住。 狂放不羁她不爱,柔情似水总该爱了吧? 永安候心底自信极了,却不料乔明锦缓缓开口:“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侯爷如此喜欢这幅图,那这图还是留在侯爷府上比较合适。本宫向来不夺人所爱,侯爷看中的,本宫自然不要。” 永安候该不会是脑子进水了吧? 她如此认真等他挑画,他却跟她闹着玩? 这幅图底下还有城西怀书院铺子的印章,真当她眼下看不见啊? 随便拿一副在铺子里就能买得到的字画来糊弄她,当她是三岁孩童呢? 她可没闲心陪他玩。 乔明锦微微拂手,将宋祁安唤上前,道:“你去替本宫随便挑一副吧,可要记住了,切莫挑中侯爷喜爱的字画。” 她特意将侯爷喜爱这四个字给加重了。 毕竟,就按照永安候刚刚那审美,她都不敢相信他的眼光了。 照这样,他也别爱收藏字画了,干脆去城西帮别人卖赝品得了,就这样一张嘴皮子,或许能骗到不少银子。 宋祁安点了点头,默默在屋里转了一转。 永安候见他一副小厮装扮,没什么特别的,还以为他只是公主府普普通通一小厮,便没把他当回事。 他还故作担忧道:“公主,您若是想要一副好的字画,也得找个懂的人来挑选才行,您怎么随便找了个小厮挑,万一他挑到一副次次品该如何?” “无妨。”乔明锦摆了摆手,轻声道:“不管他挑中什么,只要是他挑的,本宫都要。” 声音很轻,却又极其坚定。 她信他。 她是不懂字画,可是宋祁安他懂。 只要有他在,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见宋祁安于一处柜子前停了下来,他蹲下身,缓缓打开了柜子底部一个隔层。 瞧见他要打开那隔层的那一刻,永安候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 那里面放着的,可是他珍藏了整整十年的长卷。 那幅图,亦是前朝乐安居士的真迹。 那是乐安居士一生中最后一幅字画。 世人皆以为这副寂林抚琴图早已消失于这世上,却不知这幅图被萧家当成了传家之画。 这幅画的珍贵,早已不是金钱所能衡量的了。 永安候此刻只在心底默默祈祷宋祁安不要打开那个隔层。 但不幸的是,宋祁安此刻已然默默将那隔层打开。 他将隔层中的一个红檀木方盒取出,又将那方盒打开,瞧见了放在盒中的一副字画。 这副字画用纸极其普通,甚至已经有了一些破损的迹象。 可他却隐隐约约能够觉察得出这幅字画的不同。 他将方盒置于桌上,小心翼翼的将那副字画从盒中取出。 他方碰到那副字画,还未打开便又立马将字画放回了盒子里。 永安候见她又将画放到了盒子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可他刚松了一口气,便瞧见宋祁安拿着那方盒走到了乔明锦面前。 永安候心头一紧,额间渗出了冷汗。 他连忙道:“公主,这副字画不值钱的。” “哦?”乔明锦瞧出了永安候的紧张,她微笑着站起身,接过了宋祁安递来了这幅字画。 她云淡风轻地说道:“值不值钱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宫不能拿喜爱之画,既是侯爷觉得这一副不值钱,那不如本宫就要这一副吧。” 说着,便要将这字画收起来带走。 永安候大惊,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公主饶命,臣斗胆求公主将此画留下。 除了这幅画,这屋里其他的画公主随便挑都可以,就算是将其他画都带走都可以。唯独这幅画,恕臣无法赠与公主。 这幅画乃是我萧家传家之物。” 永安候姓萧,这是长安城中一个秘密。 只因萧姓亦是婉皇后姓氏,他怕明齐帝念及此姓思起故人,便从未说起过自己的姓氏。 可他到底是萧家人。 他姓萧这件事情,是能够查得到的。 乔明锦查过他这个姓氏,也知晓他的全名,但她从未提起过他的名字。 她不是不愿提起萧这个字,而是想把这个字珍藏在心底。 这是她母后的姓氏。 朝廷百官也早已十分默契,从未提起过长安候的姓氏。 不仅如此,百官提起萧昭时也都只唤一声长安君,提起萧平时只道是安平王。 众人皆知婉皇后在明齐帝心底有多重要。 大家都在不约而同的为明齐帝守着那个珍藏在他心底的名字。 那不仅是明齐帝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也是她乔明锦的。 那不仅是一个姓氏,更是一段记忆,一个人。 永安候姓萧,乔明锦知晓,百官知晓,明齐帝亦是知晓。 就算众人都已知晓,但它依旧是一个秘密。 一个所有人心甘情愿默默守着的秘密。 他们以为,无人提起,明齐帝便不会忆起旧事,思起旧人。 他们不知,那关于婉皇后的往事早已印在他的心里,永远不会忘记。 他们不知,可是乔明锦心中知晓。 乔明锦不愿提起,不是怕明齐帝会思念母后,而是她觉得,真正宝贵的就应该珍藏在心底,而不是挂在口边。 “传家之物”乔明锦垂眸,望着这幅未展开的字画看了好大一会儿。 片刻过后,她又收回了目光,将这木盒又递给了宋祁安。 罢了,还是不难为自己了。 看了这么长时间,她是真的什么也没看出来。 她确实是对这些一窍不通。 永安候神色紧张,他恳求道:“公主,这是乐安居士生前赠与我祖父的,这幅图对于萧家而言极其重要,臣愿将这屋里所有墨宝都赠与公主,只求公主将此图留给臣。” 乔明锦闻言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宋祁安,见宋祁安微微点了点头,她才问道:“这是乐安居士赠与你祖父的?” “是。乐安居士生前与我祖父交好,此图名为寂林抚琴图,画的是一男子于林中抚琴,画中男子正是祖父,此图,的的确确是易安居士为祖父所画。” 第035章 是挚友是知己亦是一生的念想 乐安居士与永安候祖父乃是挚友,二人相逢与乱世之中。 乱世之中,权势便是一切。 永安候祖父萧伯卿生于官宦世家,萧家历代为官,萧伯卿也不例外。 而乐安居士唐敬予生于商贾之家,唐家历代经商,唐敬予却不喜于生意场上打交道,只钟情于游山玩水,舞文弄墨。 于萧家而言,萧伯卿是为萧家长脸的孝子。 于朝廷而言,萧家满门忠良,萧伯卿亦是能用尽一生报效朝廷的功臣。 于百姓而言,萧伯卿则是能解百姓之苦的明官。 于外,他匡扶百姓,极受爱戴。 于内,他光耀门楣,极受敬重。 而乐安居士唐敬予却与之恰恰相反。 唐敬予这一生只为了乐这两个字而活。 家中人只想让他继承家业,好好经营家中生意。 而他却与家中意愿背道而驰,耗尽家财去游山玩水,只为了追求一个乐字。 那时民间流行那样一句话:哪里有乐子,哪里就有他唐敬予。 对内,他身为唐家独子不仅不光耀门楣反而耗尽家财只为享乐,此为不孝。 对外,生逢乱世却仗着自己家中有钱到处玩乐,从不会帮扶黎民百姓半分,此为不仁。 不仅如此,还在国库空虚,外地当前,军粮耗尽的情况下,带着万贯家财跑去敌国享乐。 此为不忠。 可世人哪里能想得到,唐敬予这样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竟与忠孝两全极受爱戴的明官萧伯卿成了挚友。 生逢乱世,无权无势,没有人能安于享乐。 唐敬予也一样。 若说乐安居士的前半生,追求的是乐。 而他的后半生,左右求的不过是一个安字。 他的前半生享尽了世间乐趣,后半生却只想安然渡给最后的安逸光景。 可哪有人的一生会事事顺意? 唐敬予前半生为了享乐耗尽家财,后半生落得了个流离失所,无人接济的下场。 他这后半生,无疑是不幸的。 唯一幸运的,应该便是与一代明官萧伯卿的相识了。 萧伯卿是在唐敬予极其落魄之时与他相遇的。 萧伯卿极爱墨宝,而唐敬予作画狂放不羁,自成一派。 唐敬予的画之所以说是自成一派,是因为在那个文人墨客都在诗里画中为家国诉尽衷肠的乱世之中,唐敬予只画绿水青山与把酒言欢的美人。 他作画,只为良辰美景。 他写诗,只为儿女情长。 盛世之中,百姓们或许能称赞他一句狂放不羁,情深意重,豁达直率。 可他生逢乱世,百姓们只会对他责怪唾骂。 怪他于如此乱世不为家国着想却只爱画山画水,骂他画中皆是画中毫无忠贞爱国之心,诗中全然是儿女情长游山玩水,不堪入目。 他的诗被世人厌弃,他的画被人有意烧毁。 可他却始终对此毫不在意,他相信,他会遇到一个珍爱他的画,喜欢他的诗的人。 所幸在受尽唾骂与苦难之后,他遇到了那个人。 世人称,是萧伯卿的出现,拯救了唐敬予从狼狈不堪,阴暗无望的后半生。 可唐敬予从未觉得他自己阴暗无望过。 他一直都觉得,就算是流离失所身无分文也没关系。 只要心中光明,到哪里都会有光。 他自己可以是自己的一道光,而萧伯卿的出现,则是成了他另一道光。 他觉得,萧伯卿的出现,不是拯救,是照亮。 托萧伯卿的福,他又重新过上好日子了。 他终于不用在郊外无法抵御风雨的茅草屋里生活了。 他终于不用再磨树皮当作纸张,以花草汁水为墨来作画了。 他终于,过上了安逸的日子。 后半生的安,是萧伯卿赠给唐敬予的。 唐敬予喜欢舞文弄墨,正好萧伯卿钟爱收集墨宝。 萧伯卿极爱抚琴奏乐,恰好唐敬予又通晓音律。 他欣赏他诗中画里所描绘的潇洒气度,而他亦懂得他琴声里包含着的万千风景。 一时间,不只是伯牙寻到了子期,还是子期遇上了伯牙。 时过境迁,盛世终将会到来,乱世终将会翻篇。 当百姓真正真正处于安逸盛世之中时,才开始明白唐敬予为何极爱享乐。 人活在世,本就是为了一个乐字。 百姓们开始称赞唐敬予活得通透,文人墨客开始疯狂模仿他的画风与诗词气概。 他的画开始受到追捧,他的诗开始受万人传诵。 可他那时却已不在人世。 唐敬予因病而逝,年仅三十五岁。 后人对此惋惜,却忘记了前人对他的唾骂。 后人大肆追捧他的画作,无人忆起曾经有人烧去了他用了几年时间辛辛苦苦画出的那一屋子画卷。 无人忆起往事,除了萧伯卿。 唐敬予落魄之时,萧伯卿对他的画作视若珍宝。 如今他逝去后受万人追捧,萧伯卿依旧将他的画作藏于宅中,日日欣赏。 他是最懂他的人,没有之一。 唐敬予将萧伯卿当作一生中唯一一个朋友,萧伯卿也不例外。 他将他临终前为他画的那一副寂林抚琴图当作传家之宝。 在萧伯卿眼里,那不仅是一副图,更是他对故人的一份珍重。 他曾嘱咐过家中人,在他死去之后,这幅图也要好好留存于萧家。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外人欲要用多少银两来换,萧家人都不能同意。 就算是皇家人用权势相逼,萧家人也要拼尽性命保住此图。 永安候万万没想到,祖父多年前的叮嘱,在他这一代会成了真。 用权势逼迫他的皇家人此刻就站在他面前,可他却除了恳求无能为力。 永安候苦口婆心求了乔明锦半天,却只听到乔明锦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传家之宝?这幅画很值钱吗?” “公主,此画绝非是能用金银来衡量的,此画是祖父后半生全部的念想,祖父曾叮嘱过我们要好好守住此图,若是此图在臣这一代出了问题,臣还有何颜面待在萧家。” 乔明锦坐了下来,她盯着永安候问道:“不能用金钱衡量?那这幅图到底是价值连城,还是一文不值呢?” 永安候抬起头,与她对视。 他沉声道:“于萧家而言,此图乃是千金不换。于不懂墨宝之人而言,这只是一副普普通通的画卷罢了。” 第036章 本宫已经找到想要的了 乔明锦笑了笑,道:“本宫素来对墨画一窍不通,不管是多么价值连城的墨宝,在本宫眼里也是一文不值。” 说罢,她又问道:“所以侯爷,你觉得,这副寂林抚琴图,在本宫眼里,是价值连城呢,还是一文不值呢?” 永安候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她这般分明是要将他置于两难的境地。 若是回答价值连城,那岂不是明摆着反驳了她方才所言。 若是回答了一文不值,恐怕又会得罪乔明锦。 她这问题,根本没法回答。 正当永安候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乔明锦忽然道:“侯爷不必回答了,本宫心里已有了答案。” 永安候在心底默默松了一口气。 他刚松了一口气,便瞧见乔明锦微微垂眸,目光定在了那副寂林抚琴图上,轻声道:“今日来侯爷府上这一趟,本宫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永安候心头一紧,暗道这下完了。 看来她是真的看上这幅画了。 这幅画的意义与那副千山白鸟图并不相同,这幅图是传家之物,是祖父最为珍视的一个念想。 他绝不能将此图交到乔明锦手里。 可乔明锦似乎是真的看上这幅图了 这下可如何是好? 正当他胆战心惊惶惶不安的时候,乔明锦忽然将那副寂林抚琴图递给了他。 她笑道:“传家之宝亦是无价之宝,侯爷可要将它收好。本宫今日就先走了,过段时间还有一份大礼要给侯爷送到。” 永安候呆站在原地,万万没想到她竟会说出此话。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乔明锦吗?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到底是这怎么回事。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乔明锦早就已经离去了。 出了永安候府之后,乔明锦带着宋祁安走进了一家酒楼。 她透过二楼的窗,望着长安城街上车水马龙间的热闹繁华,不禁感叹道:“有的时候,我还有些庆幸自己生于盛世。” 宋祁安道:“盛世之中,黎民百姓才安于享乐。只是他们似乎忘记了,这天下,不是从一开始便繁荣昌盛的。” 如今的安逸平和,是前人拼了命换来的,是那万千将士用尽一生守护的。 若无人为盛世而付出,若无人守护这盛世,那这盛世将不复存在。 乔明锦倒了一杯茶,缓缓道:“唐敬予生错了时代,可他的后代却赶上了好时候。” 她无需多说,宋祁安自然知晓她所说是何人。 他轻叹:“过了这么多年,唐家的人依旧恣意快活,可萧家的人却被这官衔给禁锢住了。” 乔明锦笑了笑,道:“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每个人生来便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萧家的人,将天下看得比自己要重,所以他们选择守护着盛世安宁。 虽说唐敬予没亲眼看到萧家几代忠良守护着的这个盛世,可他的后代赶上了。 想到这里,乔明锦望向了窗外大好风光。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道:“他来了。” 宋祁安顺着她的目光往下望去,只见一男子自马车上缓缓走了下来。 他抬眸瞧了一眼酒楼牌匾,随即目光又望向了此刻正在二楼窗前的乔明锦。 他朝着乔明锦微微挑了挑眉,旋即勾唇一笑,大步走进了酒楼。 待他走上二楼迈入隔间时,乔明锦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来人身姿挺拔,浑身上下满是少年意气,一袭水墨宽袍尽显潇洒风姿,宛若墨画的眉下是一双澄澈明亮的眸。 说他俊美偏又多了几分不羁,说他潇洒偏又散发些许书香气息。 他有着江湖人士的放浪形骸,亦有着文人墨客的风度翩翩。 远看朗朗如日月入怀,近看皎皎如玉树临风。 这便是乔明锦今日要等的人了。 他大步走向乔明锦,在她面前的椅子处坐下,盯着乔明锦朗声问道:“你就是锦公主?” 见到公主却不行礼,在她面前亦是不曾收敛性情,瞧着全然是放浪不羁,可这言谈举止间又尽显爽朗清举。 乔明锦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相反,她愿姑且称之为不拘小节。 毕竟,坐在她面前的可是玉树临风美少年,江南第一才子唐玄佑。 如此俊美一个男子,瞧着便让人心情大好,她怎会怪罪? 乔明锦点了点头,“是。” 唐玄佑微微扬眉,宛若星辰的眸里尽是笑意。 他仔细瞧着乔明锦的面容,笑道:“还挺漂亮的!” 乔明锦也不回避他的目光,她道:“你我皆是敞亮人,这些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 唐玄佑闻言面上笑意愈浓,他轻轻敲了两下桌子,勾唇笑道:“那我们,直入正题?” 话音落下,他便又道:“听闻公主府上有乐安居士真迹?” 乔明锦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她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府上根本就没有乐安居士的真迹。 那是她为了请唐玄佑过来,故意诓骗他的。 不过如今被他这样直接问了出来,乔明锦还觉得有些尴尬。 毕竟是明目张胆地骗人。 为了掩饰尴尬,她笑了笑反问道:“听闻公子前些日子得了一副千山白鸟图。” 闻言,唐玄佑顿时收起全部笑意。 他带着些警惕地望向了乔明锦,道:“你今日传信请我过来,该不会是想要那一副千山白鸟图吧?” 乔明锦笑着摇了摇头,她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本宫虽并非是君子,但也断不会做出横刀夺爱这样的事情,公子大可放心。” 唐玄佑松了一口气,轻声应了一句:“哦。” 乔明锦这时又道:“也不知道永安候要是知晓了那副千山白鸟图兜兜转转最后落到了唐敬予后人手里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唐玄佑闻言,愣了好大一会儿。 她是怎么查出来的? 她怎么会知道他是唐敬予的后人? 江南第一才子唐玄佑,正是唐敬予的后人。 唐玄佑之所以会疯狂寻找那副千山白鸟图,是因为那是他祖父的真迹。 所以那幅图对于他而言,是非同凡响的。 正因如此,他才会毫不犹豫应下了顾愠和的要求。 正因如此,他才会来到长安。 他来长安,一是因为顾愠和的要求。 二是为了寻找萧家人。 第037章 还入不了她的眼了 唐玄佑不是一个傻子,他看得清楚如今大齐局势。 他知晓从前他拒绝了太子,如今却来到了安平王府,这种做法无疑会得罪太子。 他虽不怕得罪权贵,但也不愿让自己卷入朝堂争斗之中。 之所以会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答应顾愠和进入安平王府,是因为他听说安平王姓萧。 只因为那个萧姓,他来到了长安,走进了安平王府。 他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也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会做好顾愠和请他做的事,也会去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 于唐玄佑而言,顾愠和的邀请只是他来长安城的一个契机罢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趟不仅什么也没查到,还被人查到了自己的家世。 唐玄佑祖父是唐敬予这件事情,鲜少有人知晓。 这么多年以来,唐家分明将自家家世藏得很好。 如今怎么会被一个玩世不恭的公主查到? 想到这里,唐玄佑望向乔明锦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顾忌。 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道:“公主今日请我过来,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话吧?” “本宫确实没那么闲。”乔明锦笑了笑,紧接着道:“今日请公子前来,是想让公子帮本宫一个忙。” “我可不想掺和进你们皇家那些事,公主要找人帮忙,还是去找别人吧。” 唐玄佑拒绝得极其干脆,根本没给乔明锦留半分余地。 连当朝最刁蛮任性的大齐嫡公主都敢拒绝,他是真不怕死。 看来,唐家的人,确实如传言所说,天不怕地不怕。 不过乔明锦可不会就这样放弃。 她道:“你在本宫这里说自己不愿掺和进皇家之事,转身却又进了安平王府。唐公子,你的心思,本宫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唐玄佑嘴角微微扬起,直视着乔明锦道:“进了安平王府又如何?难不成,公主您还想让我随你回公主府?” 乔明锦这下是真的见识到了唐玄佑的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这长安城谁不知道乔明锦性情暴戾,惹怒她的人基本上都没什么好下场。 连她乔明锦都敢调侃,他是真不怕她一生气一刀把他砍了。 然而此刻,乔明锦面上却无半分怒意。 她轻声道:“本宫的公主府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就你?也配?” 这句话她说的其实没什么底气。 说句实话,他确实配。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他唐玄佑全都占了。 他绝配。 唐玄佑带着些嘲讽地笑了笑:“公主莫不是在与我说笑?虽说我从前一直待在江南,如今初次来到长安城还不太了解长安城这些事儿。 但是公主这般盛名,就算我在长安城待得不久,也是有所耳闻的。” 不就是别无他好,只好男色,爱美男子吗? 怎么?是嫌弃他不够好看?不够格? 他偏是不信,他堂堂江南第一才子,还不配入她乔明锦的眼了? “既是有所耳闻,那唐公子也该知道,本宫脾气暴躁得很,唐公子就不怕?” 乔明锦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唐玄佑道:“我既然敢来这长安城,就没什么好怕的。” 乔明锦轻叹口气,无奈地道:“公子这般性情,着实是不适合入仕为官。” 他还年轻,年轻气盛,她能懂。 她只当他就是个小孩,也不与他计较。 毕竟,童言无忌。 唐玄佑翘起二郎腿,笑道:“我们唐家,世代就没有一个人去当官的,什么权势地位,我们压根就不稀罕。” 乔明锦道:“公子若是不想与朝廷扯上关系,当初就不该答应顾愠和入安平王府教萧昭读书。” 唐玄佑神色微微一变,他站起身,手撑着桌子,微微俯身望着乔明锦道:“所以,公主今日请我前来,不是想请我帮忙,而是想逼迫我离开安平王府,离开长安?” 乔明锦抬眸与他对视,气势丝毫不输他半分。 她沉声道:“本宫何时逼迫你了?唐公子还真是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说句实话,你在哪里,与本宫并无关联。在本宫眼里,你算不上什么,只是一个笔墨功夫不错的废人罢了。” “废人?”唐玄佑又靠近了乔明锦几分,他低声笑道:“若我是废人,公主又是什么呢?一个对笔墨一窍不通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是废人?” 乔明锦站起身,道:“本宫确实没什么资格。” 她走到窗前,望向于街上被人驱赶打骂抹了把泪之后却依旧继续乞讨的小乞丐; 望向那花甲之年顶着半头白发依旧为了生计出来摆摊的老妇人; 望向那个骨瘦嶙峋快要饿到发昏,却用自己身上最后一块铜板为弟弟买了香甜可口的馒头的少年 她说话的嗓音忽然变得有些低沉:“唐家家财万贯,你确实有资格纵容自己享乐,本宫本不该责怪你什么。只是啊,唐公子,你可仔细瞧过这些黎民百姓日子有多艰苦?” 唐玄佑走了过来,顺着她的目光向下望去,只粗略地扫了一眼,他便云淡风轻地道:“他们的日子过得如何,与我何干?那是他们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乔明锦道:“瞧见那位灰色布衫的老妇人了吗?明明自己家境贫苦却依旧将仅剩的摊位让给别人,这是她的选择。 还有那边扫地的老爷爷,是他每日清扫长街才有了长安城洁净的石板路,尽管没人给他发工钱却依旧任劳任怨从不叫苦,这是他的选择。 他们分明可以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点,却选择了为他人而付出。 而你,明明满腹才情,却甘心浪费自己满身才气,这是你唐玄佑的选择。” 唐玄佑有些不耐烦地道:“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公主管这么多做什么? 旁人如何,与我无关,我自己过得开心自在比什么都重要。” “身处别人用一生守护的盛世之中,享受着别人努力换来的这一切。 却说旁人如何与你无关?唐玄佑啊唐玄佑,你分明有那个本领,却终日吟诗作画,沉迷于那些虚无缥缈的诗词歌赋。 你写的那些诗词,画的那些山水,恐怕只是给那些吃喝不愁的世家小姐与无所事事的王侯将相添了些乐趣罢了。 你自己也该明白,那些没读过书的百姓们,其实根本看不懂你那些华丽的诗句。” 第038章 你何曾配得上他们的尊重 “你写的那些东西,在他们的生活里,其实连一粒米都比不过。你自以为精彩的一生其实毫无意义,你只是自己过得快活,可你这一辈子做的所有事,对后人毫无帮助。 百姓们唤你一声江南第一才子,那说他们对你这满身才气的尊重,可你又何曾配得上他们的尊重? 你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了,还是为这天下为这黎民百姓做了什么善事了?你有什么资格挥霍自己所有的财富,挥霍自己这满身才气? 守着这天下,守着大齐,守着黎民百姓的,是那些终日戍守在边关,忍受着风霜吹打的大齐将士们。 是他们守住了这片祥和,他们如今仍于边塞吃苦受累,可你却在这里享受着这一片祥和受着百姓的尊重干这些无用之事。 唐玄佑,你问问自己的良心,你配吗?那一声江南第一才子,你真的配得上吗?” 唐玄佑神色忽然沉了下来,他冷声道:“公主既然如此忧心百姓,那就应该散尽家财,让长安城的百姓们过一过好日子。而不是站在这茶楼之上,浪费时间同我讲这些大道理。” 乔明锦望着长街上来来往往数不清的黎民百姓,沉声道:“本宫帮得了一个,帮不了所有,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说罢,她又侧眸望向身旁的唐玄佑,继续道:“本宫今日同你说这些,并非是想强迫你去做些什么。 本宫虽说有时候确实会有些蛮横无理,但本宫也不会强人所难。你有你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选择,本宫无权干涉你的生活。 本宫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有你要追寻的事,大齐的万千黎民百姓也有,你想快活过完这一辈子,可百姓们只想平平安安,和亲人安然无恙地度过余生。” 纵是读过再多的书,唐玄佑此刻也被乔明锦说得一头雾水。 他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乔明锦道:“本宫希望公子能认清局势,莫要引起不必要的纷争,莫要毁了百姓们追求的长安祥和。” 唐玄佑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 “公主是觉得我待在安平王府一事会触怒太子,会因此引得朝中内乱,对吧?说到底,公主还是不想让我待在安平王府。” 直说不就行了?何必绕那么大一个弯? 反正就算她直说,他也不会答应他。 他唐玄佑的选择可不是她一个公主能干涉得了的。 所以又何必说那么多? 这个公主太可笑了。 乔明锦笑道:“公子说笑了,本宫从未有过让你离开安平王府的念头。相反,本宫不止希望你能待在安平王府,本宫还希望你能待在顾将军府。” 这才是她今日请他来的真正目的。 说了那么多,她算是看清楚唐玄佑这个人了。 说句实话,起初她确实看重他满腹才华,想要让他为己所用。 只可惜,这个人堪称是冥顽不灵,说再多的大道理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既然不能让他与自己为伍,那还不如直接利用他去对付顾愠和。 反正最后都能达到她的目的,她也不必在他身上多浪费口舌。 顾愠和想引起安平王与才子之间的争斗,他自以为利用唐玄佑入安平王府这件事情做的天衣无缝。 他以为,他这般不仅能达到目的,还能全身而退。 乔明锦知晓自己阻止不了他,但她可以利用唐玄佑让他无路可退。 她要让唐玄佑与顾愠和来往亲密,再让太子与安平王都查到唐玄佑为何会进安平王府。 她要让太子和安平王双双知晓顾愠和的目的。 只是唐玄佑这个人,确实是挺难说动的。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唐玄佑此刻听的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我进顾将军府上做什么?” 乔明锦笑问:“公子待在安平王府也有些时间了,应该还没查到关于萧家人的下落吧?” 唐玄佑大惊:“你怎知” 乔明锦出言打断了他的话:“本宫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宫知道公子去哪能查到萧家人的下落。” 唐玄佑双眸迸发出一抹光亮,他喜道:“公主当真知道?” 乔明锦点了点头,坐了下来慢慢道:“你那副千山白鸟图,是从顾将军那里得来的。 顾将军与公子可不一样,他可不是什么爱书画之人,公子就没想过,一个只会舞刀弄枪的男人,是从哪里得到那副乐安居士真迹的吗? 若是你想要查清楚那一切,自然要去见顾将军。唐公子觉得本宫说的,是否有理?” 唐玄佑轻笑道:“我可不会相信公主会这么好心,公主告诉我这些,应该还有别的目的吧?” 乔明锦也不瞒着他,她直言道:“本宫确实没这么好心,本宫只是想让安平王和太子都看清楚顾愠和的真面目罢了。 本宫可不希望安平王和太子因此小事引发争斗,最后落得个渔翁得利的下场。” 唐玄佑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得懂她所言何意,他笑了笑道:“公主原来是想要利用在下。” 乔明锦提起温茶铜壶,倒了一杯热茶,轻声道:“各取所需罢了。” 她就是在利用他,但总得给这个江南第一才子留点面子。 总不能这么直白的直接说出利用这两个字。 唐玄佑走到她身旁,问道:“在下还有一点好奇,大齐历经了两朝风波,世人早已将往事遗忘,公主又是如何查出我乃乐安居士后人的?” 乔明锦站起身,笑道:“正因为世人早已将过往遗忘,才让那些铭记它的人显得突兀。” 正如唐玄佑所言,大齐历经了两朝风波,在明齐帝登基之后,换了国都改了国号,前朝许多显赫之人开始隐姓埋名,世人渐渐开始了一个新的时代。 这么多年过去了,前朝那些往事早已被黎民百姓所遗忘。 茶余饭后百姓们也已经有了新的谈资,那些追捧的事物也在不断发生变化。 改朝换代之后,没人会追究一个人祖上如何,世人关心的只有自己的眼前事。 世人如此,唐玄佑亦是如此。 乐安居士已然不是这个时代所追捧的对象,世人也将他遗忘的差不多了,可唐玄佑却大肆寻找乐安居士真迹,这一点足以引人怀疑。 第039章 别担心有我在呢 不过起初乔明锦只是有些怀疑,并未将他的身份确定下来。 之所以今日能够如此确定,还要多亏了宋祁安。 是宋祁安帮忙查清楚了唐玄佑的家世。 包括之前永安候的家世,也是他帮她查清楚的。 有时候乔明锦甚至觉得,她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便是有他在身边了。 唐玄佑离开之后,宋祁安关上了屋门,坐到她对面,问道:“乔乔,你既是已经决定将萧家搬出来牵制住唐玄佑,那你今日又为何要带我去永安候府挑选字画?为何不直接来见唐玄佑?” 乔明锦喝了一口温茶,随即回答道:“顾愠和不是用了一副千山白鸟图把唐玄佑请入安平王府吗?我想着,也去永安候府那里取一副画回来送给唐玄佑,好让他答应我的条件。 谁知道永安候对那画看得比性命还重,我实在是不忍心横刀夺爱,只好出此下策,骗一骗唐玄佑了。” 不管怎么样,达到目的了就行。 宋祁安又问:“若是到时顾愠和直接告知他画是从永安候府得到的,那该如何?” “你不必担心,顾愠和这个人我足够了解,他既是敢用一幅画请唐玄佑来江南,必然是做好准备了的。他只会说这幅画他得到的有多艰苦,绝不可能会说出这幅图的真实来历。 况且他多疑得很,唐玄佑对他还有用,乐安居士真迹是对唐玄佑最有用的牵制,所以他绝不可能将牵制唐玄佑的这个机会白白送走。” 他要让自己有足够的把握牵制住那些对他还有用的人。 宋祁安点了点头,“顾愠和牵制得了他一时,牵制不了他一世。长安城就这么大,唐玄佑注定会找到萧家的。” “没错,就算唐玄佑自己发现不了,我们也要设法让他与永安候结识,两个都爱字画的人,话题肯定少不了。只要他们聊到乐安居士,那一切便能水落石出,唐玄佑自会看破顾愠和的目的。 他们两个人,从顾愠和开始利用唐玄佑的那一刻起,便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说这句话时,乔明锦微微垂下眼眸,眸中流露出一抹可惜。 利用唐玄佑的,不止顾愠和一个。 她与唐玄佑,也注定没法成为一路人了。 唐玄佑确实是个才子,她今日说了那么多,便是想劝他入朝为官,报效朝廷。 他确实有那个能力在官场上生存,有那个能力守护一方百姓。 乔明锦本不愿骗他利用他的,她原本有意让他入仕为官。 只是可惜,他不愿。 她说了那么多,还是没劝得动他。 无奈之下,她只好放弃。 既是不能让唐玄佑与她一同成为下棋之人,那她只好让他成为一枚棋子。 不过请唐玄佑入局的,不是她乔明锦,而是顾愠和。 —— 回府之后,宋祁安换下了小厮的衣服,又重新穿上了他那一件万年不变的白色宽袖长袍。 换好衣服之后,他看时间已经接近饭点了,便想着去给乔明锦做些吃的。 刚准备出门去厨房,便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宋公子可在屋内?公主说有些事请您过去一趟。” 宋祁安轻声应了一句:“嗯。”便打开门朝着乔明锦的屋子走了过去。 乔明锦这会儿正在屋内画着什么,见宋祁安走了过来,连忙放下了手中羊毫,道:“你可算是来了,我都快愁死了。” 宋祁安望着她满面愁苦的模样,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加快脚步走到她身旁,满脸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乔明锦拉着他走到案前,指着桌上摆着的一副稍微有些“潦草”的画卷问道:“你快来看看我画的,是不是很丑?” 宋祁安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啊,他还以为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他站在案前,弯着腰仔细端详这副画,极其认真地看了一会儿之后才直起腰,望着乔明锦温声道:“不丑,只是少了些东西,乔乔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改一改。” “我知你画艺精湛,但这幅图是我为父皇准备的生辰贺礼,我想亲手画。原本我觉得我画得还挺好看的,起码一模一样的” 说完,她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锤了两下有些酸痛的肩膀,有些绝望地继续道:“直到今天去了永安候府上看了他那些墨宝,我才真正真正的认清了自己。” 宋祁安走到她身后,一边轻轻为她捏着肩膀一边道:“侯爷府上珍藏的那些墨宝大多都是高人所作,乔乔觉得那些画不错倒也正常。毕竟乔乔从前从未学过这些,不会画也没关系的。” 乔明锦叹了一口气,“话虽如此,可我画得那般不堪,总是上不了台面的。这样的画,若是我拿到父皇的生辰宴上,定然会贻笑大方的。” 宋祁安无奈的笑了笑,他问:“乔乔今年为何会想着亲自作画?” 往年她不都是托人从各地买一些稀世珍宝给明齐帝作为生辰贺礼吗?今年怎么会忽然想着亲自作画了? 乔明锦道:“年年父皇生辰我都送的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仔细想来确实是没什么诚意,所以今年我才想着送些不一样的。” 如今的她,才开始后悔幼时没能好好的学习琴棋书画。 宋祁安道:“难得乔乔能有这份心,陛下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乔明锦闻言又站起身,走到案前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亲笔画。 才看了一眼,便打消了自己心中仅有的希望。 她忍不住长叹一声:“只是可惜可惜空有其心而无其力。我画成这副模样,若是拿到铺子里去卖,恐怕倒贴银子都不会有人要的。” 宋祁安走到她身旁,忽然提起了案上羊毫,温声道:“莫要妄自菲薄,若是乔乔将自己的画拿去卖,我一定第一个去买。” “你就别安慰我了。”乔明锦又叹了一声。 宋祁安笑了笑,将手中羊毫递给了乔明锦,又道:“笔墨上的功夫比舞刀弄枪简单得多,乔乔既是能习得刀剑之法,那这些笔墨上的对于乔乔而言自然不在话下。” 乔明锦望着他递过来的羊毫正有些纠结,犹豫之间却听到他温声道:“别担心,我来教你。” 第040章 他给了她足够的勇气 他的嗓音温润如玉,总能让她感受到足够的安定。 好似只要有他在,再难的事也能被轻易解决。 他面上笑容温和坚定,给了她足够的勇气。 乔明锦慢慢地抬起手,接过了他递来的羊毫。 她站在案前,而他站在她身侧,他用手握住她执笔的手,温声道: “乔乔,下笔的时候莫要胆怯,你只管放心画即可。” 他手心的温热触碰到她时好似化为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她放下心来,极其专注地落下羊毫。 羊毫与宣纸相触,墨于纸上瞬间晕染开来,他慢慢运力,极其稳当的将第一笔落了下来。 一炷香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乔明锦抬起笔,望着宣纸上已有雏形的画作,不禁满意地笑了笑。 他缓缓松开她的手,笑着问:“现在感觉是不是好多了?” 乔明锦将笔挂起,转身望着他道:“还是你厉害,我现在感觉这画能值一两银子了。” 毕竟,是他带她一起画的。 他去为她倒了一杯热茶,一遍将茶杯递给她,一边道:“只要你落笔时不会紧张,那线条就不会抖,整幅画看起来会流畅很多,所以只要你放心画就好。” 乔明锦接过热茶,喝了几口之后道:“要是这世上的教书先生都像你一样有耐心就好了,如此,我们大齐定能多出许多才子。” 宋祁安闻言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或许不知,这世上的所有先生,都只对自己在乎的人细致入微。 又过了一小会儿,乔明锦望了一眼窗外,不由得有些疑惑:“似乎到了该用午膳的时间了,青桑今日怎么这个点了还未过来?” —— 青桑刚从厨房出来,便被一早守在这里的苏漾拦住了。 苏漾抱着他的琵琶,望着青桑问道:“青桑姐姐,公主现在可在院子里?” 青桑并不想理他,她一边绕过苏漾继续往前走,一边道:“苏公子莫不是忘记了公主的吩咐?公主说了,苏公子这一段时间不可在公主府内随意走动,没有公主的命令,苏公子不得迈出华庭半步。” 苏漾连忙跟着她一同往前走,他道:“好姐姐,你就通融一下吧,公主好久都没召见我了,姐姐可否帮一帮苏漾?” 青桑见他一直缠着自己,有些无奈,她停下脚步,望着苏漾道:“苏公子应是知道,在这公主府里,所有的事情都是公主说了算的。 我只是公主府内普普通通的婢女,公主不愿见你,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与我说这些,并无半点用处。” 苏漾见青桑又要离去,不由得有些焦急,连忙问:“姐姐整日待在公主身边,总该是了解公主的,苏漾只想知道公主近日到底是怎么了,为了自回府之后便不再召见我等。” “公主的心思岂是我等能猜测的?公子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华庭里,莫要再出来了,若是让公主瞧见了,怕是又要发怒了。” “不行,我不能回去,今日我一定要见到公主。”苏漾语气坚定,说完之后又乞求道: “姐姐可否带我进西厅?马上就要到午膳时间了,公主一定会去西厅用膳的,只要姐姐带我进西厅,姐姐想要什么我都能答应的。” “还请苏公子清醒一些,这种事情不是我等能做的,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没有公主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在公主用膳期间进入西厅,苏公子在这公主府里待得也有一些时间了,莫非是把这条规矩也忘记了?” 苏漾知道在这公主府里不守规矩是什么下场,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垂下双眸,盯着怀中琵琶喃喃道:“我只是,我只是想再为公主弹一曲琵琶” 青桑觉得,苏漾真是疯了。 公主本就因为他上次伤了宋祁安对他极其不待见,留他一命已经算是好的了,他怎么还敢出现在公主面前? 真是不怕死。 他不怕死,她还怕呢。 青桑可不想被他连累。 “琵琶在哪里弹都是弹,弹给谁听都是听,苏公子若是想弹琵琶,回华庭里弹一整天都不会有人管你。公主如今既是不愿见你,你又何必非要自讨苦吃?” 说完之后,她便转身离去。 苏漾讷讷站在原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不一样的” 琵琶在不同的地方,弹给不一样的人,都是不一样的。 他不想弹给别人听。 他只想弹给她听。 青桑敲了两下乔明锦屋门,她在门外恭声问道:“公主,午膳已经准备好了,您可要移步西厅用膳?” 乔明锦打开屋门,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今日怎么这么晚?” 青桑低下头,答:“方才奴有些事情耽搁了。” 青桑心里知晓,若是自己将苏漾离开华庭的事情将给乔明锦听,苏漾免不了又要受一顿罚。 她原本想着糊弄过去便好,谁知乔明锦如今竟如此敏感。 乔明锦步子微微一顿,她深吸了一口气,旋即侧过眸望着青桑道:“你一向稳重,万事都能做的妥当,会有什么事,能耽误得了你?” 青桑今日有些奇怪。 她平日里从不熏香,今日身上却有一股奇怪的香气。 这股香气闻起来似乎有些熟悉。 青桑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她连忙如实回答:“回公主,方才奴婢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苏公子” 原来是苏漾身上的香气。 一想起苏漾,乔明锦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身旁的宋祁安,她清了清嗓子,道:“本宫不是让他老老实实待在华庭里面吗?他还出来做什么?” 青桑犹豫了一下,才怯声答:“苏公子,苏公子说他想见公主。” “混账。”乔明锦骂了一声,又继续道:“苏漾现在是连本宫的话都不当话了,是吗?” 青桑颤了一下,没敢说话。 宋祁安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乔明锦的肩膀,温声劝道:“西厅还有一大堆好吃的在等着你,你可要因为这点小事而坏了自己的食欲?” 乔明锦这会儿确实有些饿了,她一想到西厅满桌子的午膳,就有些等不及了。 “罢了,不值得。”说完,她便快步走向西厅。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苏漾的事容后再说,她现在还是应该先去填饱肚子。 第041章 泛舟游湖 吃饱喝足之后,乔明锦心情大好。 风和日丽,暖阳高照,这种时候最适合睡午觉了。 她正欲回院子歇息,青桑忽然跑了过来,她一边将手中请帖递给乔明锦,一边道: “公主,赵家赵小姐方才托人前来,说今日天气大好,想请公主一同泛舟游湖。” 赵家小姐,赵卿卿? 她终于来了。 乔明锦心中欢喜,困意也一扫而空,她连忙打开请帖,只见上面写着: 卿卿感念公主恩情,奈何家中这些日子事务繁多,故才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当面感谢公主。近日刚处理完哥哥后事,特邀公主于汉城湖一同欣赏大好风光,不知公主可愿同行? 看完之后,她笑道:“准备一下,去汉城湖。” 青桑应了一句是,便下去准备了。 青桑走后,宋祁安总觉得好似有人在注视着他们一般,他左右环视了一圈,忽地瞧见角落里有一抹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是? 宋祁安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上前一步走到乔明锦身旁道:“乔乔,我可否与你一同前去?” 乔明锦道:“我正有此意,今日天气这么好,总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宋祁安闻言一愣,她方才说的,是家里? 他真的没听错? 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道:“我这就回去换衣服。” 乔明锦忽然拦住了他,“不必,赵卿卿见过你,更何况她机敏过人,就算是你扮成小厮模样,她也会有所察觉。 与其掩藏身份让她心中有所怀疑,还不如就这样坦坦荡荡出现在她面前。” 她既然已经决定拉拢赵卿卿,便不愿让赵卿卿心中对她有所芥蒂。 坦诚相待这一点,应该是相互的。 更何况,她并没有什么必要对赵卿卿有所遮掩。 她与旁人是不同的。 魏府。 魏知鸢将早已准备好的银簪戴上,她望着面前铜镜中的容颜,嘴角不禁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瞧瞧这副面容,可谓是天姿国色。 她乔明锦又算得上什么呢? 欣赏片刻自己的容颜之后,她才笑着问:“他今日当真会去汉城湖?” 丫鬟芙蓉答道:“小姐放心,都打听好了,不会有错的。” 魏知鸢面上笑意愈浓,她满意一笑,温声道:“很好。” 那日雨中乔明锦让她狼狈不堪,因此白白错过了一次与顾愠和结识的好机会。 如今的她可不一样了。 今日她盛装出席,定要惊艳所有人。 她就不信了,她如此精心打扮,那个男人还不会对此动容。 这一次,她一定要让他记住她。 她要他不止记住她的名字,还要让自己深深印在他的心里。 这一次,她魏知鸢势在必得。 谁知刚到汉城湖不久,她一天的好心情便全被毁了。 芙蓉仔细望着湖心船内站着的女子看了好大一会儿,待确认是她之后,才回到船舱内,一脸不悦地道:“呸!真是晦气,她怎么也在这?” 魏知鸢脸色沉了下去,刚到汉城湖的时候她便瞧见了那艘极其华丽的船,她原本还以为船内会是她想见的人,谁知竟然是她。 真是冤家路窄,她可是她最不想看见的人了。 瞧见她的那一刻,魏知鸢所有的好心情都被毁了。 芙蓉说完,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她惊声道:“小姐,我们的人说今日顾将军会来汉城湖,我们却在这里瞧见了锦公主,莫非顾将军今日是来赴锦公主之约?难道他们两个人现在就在一艘船内?” 魏知鸢呵斥道:“闭嘴!” 她本就心情不好,芙蓉还对她说这些话。 一时没控制住情绪,魏知鸢将怒气全都撒在了芙蓉身上。 “这么大声,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顾将军府里安排了自己人是不是?!” 芙蓉被她吓了一跳,她连忙跪下身,磕了两个响头。 “小姐息怒,是奴婢说错了话,奴婢再也不敢了。” 魏知鸢拂袖,一把将桌上的果盘丢到地上,她怒道:“还不快去托人问问乔明锦船内坐着的是何人!” 不成器的东西!什么事都办不好! 芙蓉连滚带爬地站起身,一边退出船舱一边怯声道:“是,奴婢,奴婢这就去。” 刚出了船舱,她便换了神色,一副厌弃地望了一眼船舱内的魏知鸢,在心里骂了她好几句。 命没人家公主好,偏偏脾气比谁都不好! 出了什么事就往她身上撒气,就像是个疯婆子! 就你这样还想和人家公主抢男人? 做梦去吧! 就她也配? —— 湖面波光潋滟,船内芳香弥漫。 乔明锦走进船舱,望向了船内赵卿卿准备的一大桌子好菜。 糖醋里脊清蒸鲤鱼红烧茄子蒜蓉粉丝 这满桌的美食引得刚吃完饭的乔明锦不禁又有些饿了。 “午膳时间已经过去有一会儿了,卿卿姑娘怎么还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 赵卿卿笑道:“原本只是想备一些家常菜的,但是又不知道公主喜欢吃什么,所以就都做了一些。” 乔明锦有些惊讶:“这些都是姑娘亲手做的?” 赵卿卿点了点头,随即为她倒了一杯热茶,问道:“公主可是刚用过午膳?” 乔明锦刚想答是,却想到赵卿卿已经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她若是说自己已经吃过了,恐怕会辜负赵卿卿一番美意,便改口道:“没,本宫今日有些事情耽误了,到现在还没吃。” 赵卿卿面上露出一抹微笑,她问:“那公主可愿尝一尝卿卿的手艺?” “自是愿意的。” 说罢,乔明锦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 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片刻之后以久唇齿留香。 乔明锦不禁赞叹道:“没想到姑娘手艺竟然这般了得。” 都快赶得上宋祁安了。 有他们两个人在身边,看来日后她再也不用愁该用膳的时候会没胃口了。 一想到宋祁安,乔明锦便连忙侧过头,望向在一边站着的宋祁安,招呼道:“祁安,你也坐下尝一尝。” 宋祁安点了点头,坐到了她身旁。 望着这一大桌美食,一向警惕的他也不由自主放松一二。 自来到汉城湖的那一刻起,他便仔细打量过了周围的一切,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 他想,或许只是他多虑了。 也许今日在公主府,只是他看错了。 第042章 暗杀乔明锦 湖面碧波荡漾,船内祥和安逸。 同是于这汉城湖中泛舟赏景,另一艘船舱内却一片狼藉。 魏知鸢气得甚至想把船给拆了。 她将桌子一脚踢翻,怒气冲冲地望着跪在船上的芙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芙蓉颤着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小姐奴婢方才去打听过了,今日锦公主确实是与一名俊俏男子一同上的船” “可问清楚那男子是否是顾将军了!?” “奴婢问了一圈,都没人知道那男子是谁,想必,想必应该不是顾将军” “不是顾将军?” 魏知鸢凤眸微眯,眼中怒气转化为了嘲讽。 “乔明锦还真是个贱人!她可是与顾愠和有婚约的,婚期在即,她竟然还敢与别的男子共同游湖。这个贱人,自己不要脸,竟然还不顾及顾将军的颜面?!顾将军一世英明就要被她这个贱女人给毁了!” “小姐,锦公主好男色这件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倒也正常。” “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她那般粗俗不堪,凭什么嫁给顾将军?她有什么资格?!” 芙蓉附和道:“小姐说的对,若非她是大齐嫡公主,恐怕顾将军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更别提娶她了!” 魏知鸢听了她这句话,心里更加不平衡了。 “乔明锦这个贱人,连与顾将军站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 要知道,顾愠和可是被长安城万千少女心仪的少年郎,也是她魏知鸢梦中良人。 他那般俊美,什么样的女子配不上。 怎么偏偏就便宜了乔明锦那个贱人? 她乔明锦算什么?无才无德也便罢了,她还名声扫地,没做过一点善事。 她凭什么嫁给顾愠和那般优秀的人? 她乔明锦根本就不配! 魏知鸢越想越气,她攥紧拳头,目光恨恨地盯着不远处那艘船。 她忽然又想起那日雨中受辱时的场景 若非是乔明锦,她岂会那般狼狈不堪? 前些日子于皇宫内挨得那一巴掌的痛感仿佛就在昨日 若非是乔明锦,她又怎么会错失操办春日宴这么好的机会? 若非是乔明锦,她或许还有机会能与顾愠和成就一桩良缘。 魏知鸢恨极了乔明锦。 她恨不得她去死。 若是她死了该有多好 她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魏知鸢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此刻的她已然被恨意迷失了心智。 她侧过眸,冷冷地望向芙蓉,沉声道:“芙蓉,我记得父亲与鸣凤楼的人是有联系的,对吧?” 芙蓉大惊,连忙左右环视了一圈,见周围没有旁人才开口提醒道:“小姐不可妄言,鸣凤楼乃是江湖上第一杀手组织,老爷怎么可能会跟他们有联系。” 魏知鸢道:“我说的有什么错?鸣凤楼楼主在曾经那一场大乱中受了重伤,是父亲救了他。这件事情,又不止我一个人知道,你来府上这么多年了,在我面前还装什么?” 芙蓉将头埋得低了一些,她沉声道:“小姐慎言,老爷说过那桩往事不可再次提起。此事关乎魏府存亡,事关重大,小姐还是尽快将此事忘记为好。” “我凭什么忘记?”魏知鸢冷冷的望着她,继续道:“芙蓉,你好大的胆子。你是魏府小姐,还是我是?你凭什么这样与我说话?” 芙蓉眉心紧皱,她连忙磕了两个响头,道:“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真是服了! 这件事情可是关乎着魏家的存亡,她一个小姐,怎么能这般不识大体? 陛下曾明确要求过朝廷官员不可与江湖人士有所往来,魏家与鸣凤楼之间一直都是私下有所往来,魏老爷对这件事情格外小心。 整个魏家对此都极其谨慎,唯独除了她魏知鸢? 在府上发发疯就算了,她到了外面还敢这般狂言? 她不要命了,她们这些下人还想活命呢! 她这会儿正担心着魏家存亡,谁知魏知鸢忽然蹦出来了一句:“鸣凤楼在长安城各个地方都安排有暗桩,汉城湖附近也一定会有。” 她怎么忽然说起来了这个?! 莫非她要 一想到这里,芙蓉连忙抬起头,万分担忧地望着魏知鸢,小心翼翼道:“小姐万万不可啊! 乔明锦再怎么说也是大齐嫡公主,她若出了事,陛下定会勃然大怒,到时候若是查出与魏家有所关联,那魏家岂不是完了!?” “有什么好怕的?”魏知鸢面带鄙夷地瞪了一眼芙蓉。 丫鬟就是丫鬟,没一点胆量。 她这般胆怯,能做成什么大事? 魏知鸢有些不耐烦,“陛下要查也是查到鸣凤楼头上,与我们魏家有什么关系?况且,汉城湖这么大,谁能注意到她乔明锦的船里会发生什么?到时只要让鸣凤楼的人将乔明锦船上所有人都杀了不就行了?” 芙蓉此刻心都悬起来了,谋杀公主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 “小姐三思啊!毕竟是几条人命,就算都杀了,又怎么会没人发现?到时若是查到魏家” 她还没说完,便被魏知鸢打断:“芙蓉,你烦不烦啊!什么时候我的决定你也要干涉了?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你不必与我废话这么多。” 她心中已有了神不知鬼不觉杀死乔明锦的法子。 只要在鸣凤楼的人杀死乔明锦之后,再让他们设法沉船便好。 只要能让那艘船沉入湖底,便能抹去一切的痕迹。 试问谁能从沉入湖底的尸体里找到凶手的线索? 魏知鸢越想越觉得胜券在握。 只要乔明锦死了,这长安城便不会再有人像她那般羞辱自己。 只要乔明锦死了,那桩婚事一定会就此作罢,她便有机会接近他,有机会堂堂正正迈入顾府,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 只要她死了,她便能得到他了。 她已经等不及了。 魏知鸢冷冷地望了一眼芙蓉,旋即道:“杀个人而已,你若是怕了,就留在这给我看好乔明锦。 我现在就去设法联系鸣凤楼的人,我是魏家女儿,父亲曾救过他们楼主性命,我就不信他们不会卖我这个面子。” 第043章 谁才是布局之人 芙蓉此刻心底只剩下惶恐不安,她极其惊慌地站起身,想要拦住魏知鸢,只是此刻魏知鸢已然下了船离开了。 看来这一次……她是铁了心的要杀乔明锦了。 这个小姐真让人头疼!只是如今这可如何是好啊?! 锦公主哪里是她们这种身份能招惹得了的人? 她可是大齐嫡公主啊!她若是出了事儿,眀齐帝必然会彻查。 乔明锦可是他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的嫡长女啊!他怎么可能会像魏知鸢所想那般对乔明锦的死草草了事? 魏知鸢想杀了乔明锦还想全身而退,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先不提那些杀手能不能顺利杀死乔明锦,就算是真的刺杀成功了,鸣凤楼那些杀手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明齐帝的人一定会查到蛛丝马迹,魏家亦然不可能成功置身事外。 更何况,乔明锦并非是个不会武功的废人,据说她的鞭子与剑术都堪称了得,鸣凤楼这一次若不排除顶尖的杀手,恐怕未必能杀得了她。 若是连刺杀都没刺杀成功,那鸣凤楼与魏家就都完了。 这其中的厉害她一个丫头都能想的明白,可她魏知鸢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她这般鲁莽行事,分明是在送死。 最可恶的是,她这样做,无疑是把她的性命也搭进去了。 她就是一个丫鬟,这辈子只想好好活下去,怎么偏偏碰上了一个这么不成器的主子。 芙蓉望着魏知鸢已在案上的背影暗暗生恨,她咬了咬牙,走到船舱外,对船夫道:“船家,我现在要去湖心那艘大船那里,越快越好。” 魏知鸢想去送死,她可不想。 她总得想个法子保住自己的性命,哪怕是失去如今在魏府贴身丫鬟的地位,也总比被斩首强。 此刻,在岸边一处酒楼内,顾愠和轻轻摇了两下手中折扇,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待他瞧见芙蓉的船朝乔明锦所在的船划向之后,低低地笑了一声:“有趣,越来越有趣了。” 君朝将桌上最后一杯酒饮尽,这才走向顾愠和与他比肩而立,只匆匆扫了一眼湖面那些船只,与顾愠和的反应产生了极大的对比,君朝很明显对湖面上的动静一点也不感兴趣。 他侧过头,望着顾愠和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你这步棋,倒是走得漂亮。” 顾愠和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微笑,“我这步棋走的再漂亮,也是被我这未婚妻给逼上去的。” 若非是乔明锦步步相逼,他绝不可能会走这一步棋。 君朝知晓他的意思,继续问道:“唐玄佑那边,你就真的打算对他置之不理吗?” 顾愠和无奈地笑了笑:“不然呢?我能怎么办?” 乔明锦走这一步棋之前,已然算到了他全部的心思。 她料定了他拿唐玄佑根本没有一点办法,所以才会果断走这一步棋。 君朝道:“照这样下去,太子与安平王那边很快便会有所察觉,这朝堂之争你必然会牵涉进去。” 顾愠和轻叹口气,将手中扇子合上,轻声道:“我本无心向明月,奈何明月非要邀我入局。” 他本想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的,谁料乔明锦这一招将他也牵扯了进去。 今日唐玄佑来将军府寻他的时候,他原本还有些奇怪,后命人查了查唐玄佑的行踪之后,才知道原来他是在见了乔明锦之后才来将军府的。 他那时便瞬间明白过来,原来乔明锦暗暗给他使了这样一招。 如今他是想置身事外都不可能了。 君朝扶额,一时间竟对他有些无言以对。 片刻后,他才微叹口气,提醒道:“这句诗不是这么用的。” 顾愠和面上笑容瞬间僵住。 半晌,他才清了清嗓子,道:“这种尴尬的事情,你倒也不必专门提醒我。” 君朝见他这副模样,嘴角不禁漾起一抹笑容。 “以后不会再提了,都听你的。” 说罢,他又道:“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魏家这一步棋的。” “那日下”顾愠和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又忽然想起那日下雨他去祭拜沈老将军是瞒着君朝的,如今若是将这件事告诉他,那岂不是全然暴露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改口道:“偶然间一次碰到的,她那日想送我东西,被我拒绝了。后来我又听宫里的探子说,魏家那个小姐曾被乔明锦的人打过一巴掌。 想必她是极其恨乔明锦的,这样的蠢女人,是最好利用的,她乔明锦能利用唐玄佑那个书呆子,我自然也能动一动其他的棋子。” 今日的局,是他顾愠和布的。 为的是请君入瓮。 请的人是魏知鸢,亦是乔明锦。 “我这位未婚妻不想让我好过,给我找了这么多事情,我也总不能让她一个人过得潇洒自在。这般沉闷的日子,我只是帮她找点乐子罢了。” 君朝笑了笑:“乔明锦算到了你的心思,而你却算定了这些女儿家的小心思。” 顾愠和双手环臂,居高临下地望着湖面上那几艘船只,笑道:“谁让她胆敢在我顾府内安排探子,这般胆大妄为,留着她也没什么用。 不如利用一下她,给我那不老实的未婚妻找点事情做,也好让她少给我添乱。” 魏知鸢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却不知这一切都是顾愠和布下的一个局。 今日他安插在公主府的探子传来消息说赵家小姐邀乔明锦去汉城湖泛舟游湖,乔明锦当即便应下了。 于是他便安排了这样一出戏。 在得到消息之后,他便立马让手下的人去安排马车,放出消息说自己准备去汉城湖与君朝泛舟游湖。 顾愠和看准了魏知鸢那点小心思,料定了若是他今日来汉城湖泛舟游湖,那她必然也会过来制造偶遇。 他这样做,是为了让魏知鸢与乔明锦正好碰上。 他要用魏知鸢这一步棋,给乔明锦找点麻烦,也好让她消停几天,别再耽误他解决他自己的麻烦。 原本他要做的事便并非易事,她乔明锦又忽然给给他找这些麻烦事,若是一次两次那还无碍,可若是 若是时间久了,他是真的受不住。 第044章 在她眼里那算不上劫 所以顾愠和便动了魏家这一步棋,那个笨女人倒是没让失望,果然上钩了。 君朝道:“可你这一用,便是覆了她整个魏家。” 顾愠和的语气里全是不在乎:“这又有什么?魏家的覆灭起码不是毫无意义,起码通过他们,我们找到了江湖上的鸣凤楼。 我已经让借月暗中跟着魏知鸢了,这一次我们一定能顺藤摸瓜查到鸣凤楼的老巢。” 借月是萧府暗卫,虽是女子却轻功高强,办事向来稳当不会有差错。 君朝闻言点了点头,又问:“你就这么料定那个魏家小姐是去找鸣凤楼了?” 顾愠和微微勾唇,笑容里带了些许嘲讽:“那个什么魏知了没一点脑子,她那样的人,也就只能想到这种法子了。” 君朝愣了愣,“魏知了是谁?” 顾愠和应道:“就那个魏家小姐啊。” 君朝略加思索片刻,才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她好像不叫这个名字。” 顾愠和也愣了一下,“那是我记错了?” 君朝点了点头,语气也多了些许自信:“应该是你记错了,我明明记得她叫魏鸳鸯。” 顾愠和恍然大悟:“喔,似乎是叫魏鸳鸯。” 安静了片刻后,两人忽然同时开口: “也不知道乔明锦那边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借月那边怎么样了。” 君朝愣了一下,静默片刻后才又望向顾愠和,清了清嗓子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 他轻声道:“锦公主既然能引你走入这棋局,那她必然也是有些本事的,鸣凤楼的人,应该杀不了她。” 顾愠和迎上他的目光,勾唇笑道:“若是她今日被鸣凤楼的人轻而易举地杀死,那便证明她此生注定是个无用之人。废物一样的女人,也不配与我成婚。” 他的语气很轻,神情却又极其坚定。 似是在坚信某种事情一定会发生一样。 君朝转过头,摇了摇头无奈笑道:“你就这么信她能逃过这一劫?” 顾愠和双手环臂,微微挑了挑眉头,所答却非所问:“借月办事向来稳重,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君朝知晓顾愠和是想岔开话题,可他偏不如他意。 他道:“我问的不是借月,我问的,是乔明锦。” “能引我入这棋局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出事?况且,你没瞧见魏鸳鸯那个丫鬟都去给乔明锦那船上给她送信了吗?” 顾愠和手撑着窗沿,微微俯身望向了看似平静的汉城湖。 不过须臾,他又轻轻开口:“她不是逃过这一劫,而是在那个女人眼里,这根本就算不上劫。” 她可是连他顾愠和都敢算计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几个杀手而出事? —— 此刻,汉城湖心处那艘船内忽然传出了一声大笑:“太可笑了,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女人?” 那个魏知鸢竟然想去找江湖上的杀手刺杀她? 她脑子里装的都是汉城湖这数万顷湖水吗? 魏家怎么会养出这般蠢笨的女儿? 她现在都开始怀疑,前生魏知鸢到底是怎么走到最后还嫁给顾愠和的? 就她这脑子,也配? 笑够了之后,乔明锦吃了一颗葡萄,舒服地靠着椅背,语气轻轻的:“想杀本宫也不找个聪明点的法子,用这种陈旧的把戏,本宫都懒得陪她玩了。” 说完后,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盯着跪在她身前的芙蓉质问道:“你家主子在这么不合时宜的地方用这么拙劣的法子刺杀本宫,莫非是在刻意侮辱本宫吗?” 芙蓉连忙磕了几个头,“公主恕罪,苍天作证,我家主子她是真的不聪慧绝对没有侮辱公主的意思。” 就她家小姐那脑子,怎么可能想得出来能侮辱到别人的法子? 她那脑子,根本就想不到那一点。 “哦。”乔明锦应了一声,又吃了一颗葡萄,才继续道:“所以你过来给本宫报信,是想用出卖魏知鸢来保命喽?” 芙蓉不知何时已偷偷掉了眼泪,她此刻声泪俱下:“奴婢劝过小姐,可小姐不听。 奴婢实在是无法看着小姐做出那般大逆不道的事儿,不管公主会不会因为小姐迁怒于奴婢,奴婢都要来公主这里冒这个险。 若是不来找公主报信,奴婢的良心一定会受到谴责的。” “啧啧。”乔明锦没忍住为她的演技叹了两声,“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看到丫鬟比主子还懂事,这魏知鸢,还真是让本宫长见识了。” 她现在甚至想回到前生去问一问顾愠和,怎么会将魏知鸢这种愚笨无脑的女人纳进宫? 纵是他不嫌弃,她也替他感到丢人。 还是说,功成名就之后的顾愠和,就喜欢这种蠢笨类型的? 若是如此,想必前生他后来的结局也不会好到哪去,整个大齐恐怕都会被他给毁了。 一想到这里,乔明锦面色霎时冷了下来。 毁了大齐王朝的那些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顾愠和与魏知鸢,这辈子谁都别想有什么好下场。 她站起身,沉声道:“本宫本没想着这么快处理掉她,她倒好,自己自寻死路,做出这般愚昧的事情,纵是神仙也救不了她。” 芙蓉心底疑惑,她都已经过来直接告诉乔明锦等会儿会有人来刺杀她了,她不但不跑,还在这里做起了总结? 这个公主的脑子想必也不怎么好吧? 这个时候,难道不是保命最重要吗? 芙蓉暗自无语,她原本就是抱着保命的心来到乔明锦这里的,谁知道她好似对那些杀手一点也不在乎一样。 等会儿鸣凤楼的人来了,该不会连她也会一起杀了吧? 命没保住,却在公主的船上死了? 这是什么人间惨案。 芙蓉攥紧了拳头,将脸上的泪水又都收了回去,她抬头望向乔明锦,面上写满了诚恳,恭声劝道:“公主您还是快乘小船离开吧,再晚一点,恐怕鸣凤楼的杀手就要过来了。” 这一次,为了活命,她决定好人做到底。 先让乔明锦活下去再说,不然若是跟她一起死在这船里,岂不是亏大发了? 谁料乔明锦不仅丝毫不听她的劝告,而且还还这样待她?! 只见乔明锦又坐在了椅子上,一手拈起一颗葡萄,一手指向了角落里堆着的杂物处,漫不经心地开口:“那里有绳子,本宫懒得动手,你自己将你自己绑起来吧。” 第045章 她真没打算救人 芙蓉顿时僵住了。 她好心来这里救她性命,她却让她将自己绑起来? 这是什么道理? 乔明锦见她迟迟未动,不由得有些不耐烦。 “你是没听清本宫说的话吗?本宫说了,让你过去拿拿绳子把自己绑起来,你还想让本宫说几遍?” 芙蓉颤了一下,弱弱哀求:“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如今已然诚心悔过,公主大人有大量,能不能绕过奴婢这一次?” 乔明锦扶额,有些无语地叹了一声:“怎么这么笨?” 赵卿卿瞧出了她的不耐烦,她微笑着走上前一步,一边将芙蓉扶起一边道:“芙蓉姑娘,快些起身吧,你莫要误会了,公主这般做,分明是给你指了一条生路。” “生路?”芙蓉被她搀扶着站了起来,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算是什么生路? 锦公主到底想做些什么? 赵卿卿温声道:“芙蓉姑娘,你只管照着公主说的做便好,你大可放心,公主绝不会害你。” 一个丫鬟而已,还不值得她乔明锦费心去害。 她的嗓音低低的,又极其温柔,听她讲话芙蓉心底莫名多了几分安全感。 芙蓉总觉得眼前这个温柔干净的女子不会骗她。 她垂下眼眸微微点了点头,又用带有谢意的眼神望了一眼赵卿卿,随即才转向乔明锦,行了个礼随后道:“多谢公主不杀之恩。” 乔明锦站在窗前,望着湖面波光粼粼,淡淡开口:“你本无罪,本宫缘何杀你?” “公主” 芙蓉愣在原地,许久没反应过来。 这不是她印象里的乔明锦。 乔明锦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赵卿卿见她站在原地发呆,便出言提醒:“快去吧,公主是想多给你留一条生路。” 此话一出,芙蓉顿时明白了过来。 原是如此。 她总算是明白了乔明锦的用意。 她如今出现在乔明锦的船中,出卖魏知鸢一事已成定局,若是传了出去那她便是不忠不义之辈。 虽说是保住了性命,但也注定名声扫地,日后不会有任何一个大家大户愿意要她这种会出卖主子的丫鬟。 她这一辈子除了伺候人之外什么都不会,若是长安城内没有人家愿意留她入府,无疑是断了她的后半生。 纵是这一时活了下来,没了生存下去的根本,她迟早会饿死在长安城。 乔明锦竟是为了她的以后考量,所以才让她将自己绑住。 如此,世人所看到的,就只是乔明锦想让他们看到的画面—— 大齐嫡公主刁蛮无理,因与魏家小姐不和便为了撒气将魏府丫鬟绑在船中教训。 她这样做,确实保住了她这个丫鬟的名声,保住了她后半生活下去的根本。 可是与之交换的,是她这个公主的名声啊。 乔明锦竟然为了她的后半生,甘愿被世人误解? 她为何要对她这般好? 她只是一个丫鬟啊,她算得了什么? 乔明锦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芙蓉眼眶处悬着泪珠,越想越觉得感动。 她这一辈子从未有人真心实意地待她好过。 这是她这一生中第一次有人待她这般好,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那个她背地里总是出言辱骂的乔明锦…… 芙蓉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锦公主分明是这般善良的一个人,她却在背地里那样骂她…… 她将头埋的低低的,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对这般好的乔明锦。 她正羞愧难当,便听到乔明锦忽然开口:“卿卿,你在船舱里待着,我与祁安先在外面等候他们,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出来。” 瞧瞧,锦公主果真是一个好人。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担心别人。 赵卿卿道:“公主放心,若有危险。卿卿一定会找个安全的地方躲好。只是这一会儿,卿卿想先在外面陪着公主。” 她虽体质娇弱,但也不是个废物。 若是等会儿真的杀起来了,她在乔明锦身边待着,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乔明锦没有多想,她点了点头,应道:“也好,等他们来了,你便进去躲着。” “嗯。” 赵卿卿笑着点了点头,却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若是遇到危险她定要在她身边守着她。 出去之后,乔明锦正一心欣赏着汉城湖美景,却听到赵卿卿满脸担忧地说道:“公主别担心,您一定不会出事的。 您为了保住芙蓉性命,如此煞费苦心,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名声。公主这般赤城善良,定然会感动上天,必然能得上天庇护,一世安然无恙的。” “啊?” 她什么也没担心啊,有宋祁安在,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赵卿卿在说什么呢? 她什么时候要保住芙蓉性命了? 她又干了什么蠢事搭上了自己的名声? 原本名声就不好,再搭进去一点,岂不是雪上加霜吗? 她不至于会干出这种蠢事来啊。 赵卿卿莫非是出现错觉了? 她在瞎想些什么呢? 她之所以会让芙蓉将自己绑起来,是因为她怕芙蓉会逃跑。 魏知鸢设计谋杀她乔明锦这件事情,芙蓉可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人证。 有芙蓉作证,她不愁扳不倒魏家。 只不过芙蓉这个丫鬟生性贪生怕死,为了活命便出卖了自家主子,足以证明她确实是不忠不义之辈。 乔明锦心里清楚这一点,所以根本没法足够信任她。 万一等她解决完那些杀手回来之后发现芙蓉跑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若是芙蓉跑了,她还得命人费时费力去找证据慢慢查,这实在是太麻烦了。 所以留好她这个人证,着实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苍天作证,她只是怕这个人证等会儿在她应付那些杀手的时候会逃跑,所以才想将她绑起来的。 奈何她又懒得自己动手,所以才让芙蓉自己绑自己的。 赵卿卿怎么想那么多? 难道说她以为她安排这一切是为了保芙蓉性命? 她是怎么想到她做这件事情是为了给芙蓉留后路的? 难道说,在善良温柔的人眼里,看到的一切都是善良且温柔的吗? 不过……乔明锦忽然有些好奇…… 她乔明锦在她赵卿卿眼里,原来是这般善良的么? 想到这里,乔明锦忽然将自己想要解释清楚这一切的欲望全都收了回去。 第046章 以笛声御敌 她含笑望向赵卿卿温声道:“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住卿卿。” 解释再多不如坦然接受,反正这不是什么坏事。 想必如今她在赵卿卿心底一定是一位善良温柔,处处为别人着想,甘愿舍己为人的温婉公主形象。 想了想,这确实是一件好事。 既然她都误会了,那就让她一直这么误会下去吧。 乔明锦越想越觉得这种事情很不错。 不费吹灰之力便变立了这么一个善良温柔的人设,这种事情以后最好多让她遇到几次。 她确实挺不擅长去做个好人的,但今日被赵卿卿这么一误会,她忽然觉得做个好人也挺好的。 被美人夸赞的过程,着实是让人享受。 惠风和畅,几分明亮的日光照在原本平静的汉城湖面上。 有成群的大雁划过宝蓝一碧的天际,几艘小舟缓缓现于汉城湖面上,有落单的大雁受了惊,发出一声雁鸣,打破了这一片平静。 雁鸣声落到乔明锦耳朵里,她微微抬眸,目光落到那几艘小舟上,渐渐收起了满面笑意,肃声道:“他们来了。” 闻声,赵卿卿与宋祁安一同顺着乔明锦的目光侧眸望去。 只见不远处有几艘小舟朝着这里缓缓划来,目标明确,很明显事冲着他们来了。 看来,这便是魏知鸢从鸣凤楼里请来的杀手了。 乔明锦杏眸微眯,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些要来杀她的人身影,忽然笑了笑,望向宋祁安轻声道:“瞧着这架势,今天他们来的人还挺多。” 宋祁安将手中折扇合上,一双眸子平静无波,对上她的目光温声道:“放心。” 乔明锦见他这般波澜不惊,心里也便有了底,但还是低声向他叮嘱:“小心点,别受伤。” 宋祁安点了点头,轻声道:“不会受伤的,对付他们这些人我一人足矣。” 说罢,他又朝着乔明锦凑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切记,待到时机成熟,你一定要记得及时放出信号。” 乔明锦嗯了一声,又从袖中取出了一把玉笛,道:“待会儿对付鸣凤楼的人,你先用这个,不到最后时期,莫要选择近战。与他们那些人离得越远,你也便越安全。” 宋祁安道:“若选择远战,恐怕会让他们逃脱,到时怕是不好留证。” 乔明锦想也没想便回答道:“那不重要。” 他不受伤,才是最重要的。 宋祁安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时,唇角微微弯起了一抹弧度,温声道:“不会受伤的,相信我。” 鸣凤楼这些杀手,还不足以伤他分毫。 那平缓却又温和的声音仿佛给乔明锦吃了一颗定心丸,她微微点了点头,将赵卿卿安置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才再次回到船头,站在他身后守着他。 鸣凤楼那些人的目标是她,所以她必须要出现在这艘船上。 她得让那些恶狼,看到他们准备动手宰割的小绵羊。 她在等他们动手。 只要他们动了手,哪怕没伤到这条船上任何人分毫,她也能让父皇治魏家一个满门抄斩的罪名。 鸣凤楼,她得除。魏家,她更得除掉。 那几艘小船离得越来越近,乔明锦大概数了一下,发现这一次鸣凤楼来的大约有二十余人。 倒也不算是多的。 魏知鸢到底是低估了她,以为二十多人便能不留痕迹地杀了她。 她还真是傻。 想到这里,乔明锦唇角勾起一抹略带有嘲讽意味的笑容。 就在这一刻,有数十根银针嗖地一下朝她飞了过来。 这些银针根根带有剧毒,若是不小心被其中一根刺中,那她这条命,恐怕就这样没了。 乔明锦定睛望向那数十根银针,目光入水般波澜不惊。 宋祁安早已注意到她就站在身后,他默声不语,缓缓吹响了那支方才她递给他的玉笛。 笛音清亮悠远,他垂下眼皮,手指微微一动,往玉笛内注入些许内力。 那带有剧毒的银针此刻与乔明锦只剩下一掌之远,下一刻,她便有可能命丧黄泉。 可就在这一刻,只见那婉转悠扬的笛音于须臾之间化成了一层白色薄纱,那层薄纱飘在乔明锦身前,挡住了那些极其危险的银针守住了她。 宋祁安微微抬眸,瞧见湖面上那些小舟离他越来越近,指尖忽然又敲了两下玉笛,只听到笛声婉转之间,竟将那些毒针卷起,朝着相反的方向射去。 就在那一刻,他忽然停止运力,笛音戛然而止,那层若隐若现的薄纱于那一瞬骤然消失,数十根银针分散开来,齐齐地朝着那些小舟上的人射了过去。 小舟上为首的黑衣人见此状大惊,连忙侧身试图躲过这些毒针的攻击。 他倒是反应灵敏,但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不过须臾,便有十人倒在船上,嘴唇发紫没了气息。 一旦决定用这种剧毒,便意味着他们下定决心要置人于死地。 甚至就连他们鸣凤楼的人也没有解药。 片刻之间,黑衣人已少了大半。 宋祁安微微侧眸,用余光确定了乔明锦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再次举起玉笛。 笛音再次响起,小舟上剩下的黑衣人不由得提起神,神色认真了起来。 他们来之前原本以为这个任务极其简单,只要杀了乔明锦便能完事,不曾想乔明锦船上竟然有高手。 方才确实是他们轻敌了,接下来,他们一定会用尽全力对付乔明锦。 笛音响了片刻,湖面上却未见半分异样。 小舟上的黑衣人耐不住性子,他抽出长剑,目光如炬盯着船上的乔明锦,沉声发令:“上,楼主吩咐过,不留活口。” “是!”其他人听到这声号令都提起了精神,抽出长剑纵身飞向乔明锦所在的船上。 宋祁安双耳微微一动,不曾抬眸便用声音辨出了那群人各自所在的位置。 他再次运用起内力,笛音忽然变得铿锵有力。 船前的那一片湖水忽然似猛兽一般涌起,卷住此刻朝他们飞过来的那群黑衣人。 就在这一刻,宋祁安忽然又停止用力,汉城湖瞬间归于寂静。 然而下一刻,那群大惊失色的黑衣人便随着方才涌起的一阵湖水一齐坠入湖中。 砰的一声,湖面惊起阵阵波涛粼粼。 第047章 她根本就没把我这个未婚夫放在眼里 弹指之间,鸣凤楼派来的那二十余人只剩下三人。 左边身材稍胖的黑衣人瞧见这般惨状,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他低声道:“舵主,此人功力深不可测,我们的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近乔明锦,这可如何是好?” 被成为舵主的男子握紧了长剑,沉声道:“今日楼主既然将我等派到这里来,那我们便只有一件事要去做,那便是执行任务,哪怕是拼了性命。” 鸣凤楼的人,生来便是为了执行号令。 他们要用毕生去执行任务,直到在某次任务中丢掉性命。 许是他们命不好,这么快便遇上了这一天。 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鸣凤楼有鸣凤楼的规矩。 即便是死,他们也要守住规矩。 “上。” 可就在他这声号令发出的那一刻,笛音忽然再次响起。 同时,乔明锦发出了自己一直待在身上的信号。 黑衣人神色大变,连忙道:“小心!” 话音方落,便发觉身旁两人忽然倒了下去。 他垂眸,只见他们脖颈处似是被什么利器所伤,鲜血缓缓渗了出来。 而他们身旁,依稀能瞧见那两瓣染上血的绿叶。 原是那白衣男子用笛音操控了绿叶。 他心底明白,既是自己用尽全力,也没法伤得到乔明锦一分一毫。 可他早已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他只有一个选择,那便是赴死。 就在这时,乔明锦走到宋祁安身旁缓缓开口:“留他一命。” 宋祁安点了点头,将笛子收了起来。 乔明锦这才望向那立于小舟上的黑衣人,扬声道:“阁下应该已经看清楚如今局势,想杀本宫,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那黑衣人朝她抱了抱拳,沉声道:“是在下技不如人,让公主看笑话了。” 乔明锦唇角轻勾,语气放轻了些:“阁下若想活命也未尝不可,本宫可为你指一条明路,不知阁下可愿?” 黑衣人自然知晓她话中意味,但他神色如旧,似乎并未被乔明锦的话语打动。 他沉声道:“鸣凤楼的人,就算赴死,也不会选择背叛。” 这是他们的规矩,也是他要用一生去坚守的规矩。 “公主,得罪了。”说罢,他便纵身飞向乔明锦,待足尖落于乔明锦所在的那一艘大船上时,他握紧长剑,直直地朝着乔明锦攻去。 不同于黑衣人的满身杀气,乔明锦此刻神态自若,平静得让人畏惧。 她缓缓抬眸,平静而又单模地望向了朝她攻过来的男子,语气有些低沉:“本宫给过你机会了。” 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 黑衣人的剑就要划过她的发丝,朝着她光洁白皙的脖颈砍去。 只差一毫,她便有可能身首异处。 就在这时,乔明锦微侧过身,紧接着立马抽出了藏在腰间的长鞭,动作极其利落。 她挥起长鞭,以长鞭狠狠地击于黑衣人手腕处。 黑衣人吃了痛,握着长剑的手一时失了力,长剑猛地掉落在了船上。 此时黑衣人已无还手之力,但乔明锦仍未收手,她再次挥起长鞭,猛地朝那黑衣人再次挥了过去。 只这一鞭,便让那黑衣人失去了一切反抗之力。 他半跪在船上,吐出了一口鲜血。 “本宫有意留你一命,你又为何自寻死路?” “自寻死路也好,判若云泥也罢。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说着,他微微合眸,忽然将一颗药丸飞快地送入口中。 快到乔明锦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倒下去了。 宋祁安俯下身,用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片刻后,他微叹口气,从黑衣人腰中取出鸣凤楼的令牌之后,才直起身子,望向乔明锦道:“已经死了。” 乔明锦从他手中接过那块令牌,仔细瞧了两眼之后便收了起来,沉声道:“也罢,既然在他眼里规矩比命还重要,那我也不必逼迫他什么,让他坦坦荡荡地离开这人世,也没什么不好的。” 起码,他用尽这一生守住了他要守住的东西——江湖的规矩。 乔明锦站在船头,望着逐渐恢复平静的湖水,轻声道:“方才我已经将信号发出去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会有大理寺的人来此处查案,到那时我们再将这块令牌交给他们就好了。” 宋祁安立于她身旁,望着泛着血光的湖水,不由得蹙起眉头,神色有些紧张。 他低声道:“这里血腥味太重了,你要不要避一避?” 乔明锦微微一笑,似是在自嘲:“这算不上什么的。” 前生,她可是在那宛如地狱般的昭狱里,待了整整十年啊。 血腥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 宋祁安垂下眼眸,知晓她又想起了那些往事,心中忽然隐隐作痛。 可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那样的痛苦,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让她忘记那些 —— 酒楼内。 顾愠和将手中的望远镜放下,回到酒桌旁,脑子里装的全都是方才湖面上发生的那一切。 他神色淡漠,提起酒壶想要倒杯酒喝却发觉桌上所有酒壶全都空空如也。 他忽然有些不悦,将空酒壶往一旁随手一丢,皱着眉头压制着怒气道:“酒呢?怎么没酒了?” 君朝坐在他对面,瞧着他这幅神色,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出言调侃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顾愠和还有为一个女人生气的一天。” “我哪里是为她生气?!我是,我是觉得她” 说着,他气势慢慢减弱,后面的话支支吾吾也没说出来。 良久,他才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我觉得她太不把我这个未婚夫放在眼里了” 君朝闻言笑得更加放肆了些,“顾愠和,你觉不觉得你现在特别可笑?原来你还知道你是她的未婚夫啊?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是多大的仇家呢。” 分明知道有杀手要去刺杀乔明锦,他不仅不去帮忙,而且还坐在这里看戏。 这哪里像是一对未婚夫妇之间发生的事? 顾愠和却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何不妥,他反驳道:“坐视不理又如何?她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再说了,想要刺杀她的人又不是我,这件事情与我何干?” 他为何要去救她? 第048章 最是无情顾愠和 那个女人,分明就不需要他帮忙。 她身边明明有人护着她。 君朝笑了笑,问道:“哦?那方才你为何要一直那么紧张地盯着汉城湖?难不成仅仅是为了欣赏汉城湖大好风光?” 顾愠和侧过眸透过窗望向了窗外的汉城湖,声音逐渐变得低沉:“这世间风光都是一般颜色,有什么好看的?方才,我是在观察鸣凤楼那些杀手使的招式。” 君朝眸光忽然有些黯淡,他仿若失了神一般,轻叹口气喃喃道:“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又何必如此执着于当年那件事情?” 顾愠和收回目光,又望向了君朝,沉声道:“执着于当年那件事情的,不止是我,不是吗?” 那是他沈家的事,君朝又岂会毫不在意? 他只是不愿让顾愠和太过执着于此事罢了。 片刻后,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随即是一声低呼:“主子。” 是借月的声音。 顾愠和整理了一下情绪,随后应了一句:“进来吧。” 借月进入雅间之后先行了一礼,之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图纸,呈到顾愠和面前后恭声道:“主子,这便是方才魏知鸢找到的那个鸣凤楼暗桩地点。” 顾愠和将那张图展开,大致将图纸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之后道:“办的不错。” “接下来,你便负责监视这处暗桩,试试看能不能从这一处暗桩找到鸣凤楼楼主所在之地。” “是。”借月应了一声,刚要离开,却忽然又被顾愠和喊住。 “等一下。”顾愠和眉心轻皱,犹豫了一下才讲出后面的话:“你先去调查一下今日在锦公主船上的那名男子身份,查清楚之后立马回府见我。鸣凤楼的事情,之后再说。” 借月点了点头,没有多问答了一句好便下去了。 她离开后,君朝望着顾愠和无奈地笑了笑:“不是不在乎吗?又为何派借月去查乔明锦身边那男子的身份?” 顾愠和神色冷漠,已经将方才的情绪全然抛下,他平静开口:“那人武功极高,使的招数就连我也从未见过。且不知是敌是友,若不查清楚他的底细早做防范,恐后患无穷。” 君朝闻言微叹口气,“我方才还以为你是嘴硬心软,没想到你竟是真的无情。” 自沈家出事之后,顾愠和好似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君朝忽然想起那些旧时候,从前他也是一个满面春风的温和少年啊。 怎么如今竟变得如此冷血无情? 顾愠和轻轻开口,语气里只有凉薄:“走在这条路上,我本就不该对谁有什么情义。” 这本就是要踩着无数人血肉才能走完的一条路。 他本就不该对谁生出什么情义。 哪怕那人是他的未婚妻,会是与他成婚的女子。 他也只会当她是一枚棋子。 一枚能令他拿到权势金银的棋子。 一枚足以制衡明齐帝的棋子。 这便是他为乔明锦定下的宿命。 但不是她乔明锦这辈子的命。 乔明锦走进船舱,找了一盆清水洗净了双手,之后望了一眼于角落中老老实实蹲着的芙蓉,沉声道:“待会儿你随我入宫一趟,到时只要将你知道的所有事情讲出来便可,本宫自会保你性命。” 芙蓉眼角含泪,感激涕零地望着乔明锦。 “多谢公主愿意给芙蓉这个活命的机会。” 她话音方落,便又听到乔明锦沉声开口:“但到时你若是敢耍什么花样,本宫绝不会饶了你。” 芙蓉语气坚定:“就算是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在公主面前耍花样” 乔明锦这才安下心来,她又坐回席上,望着这些已经有些凉了的美食轻叹口气:“可惜了这一大桌子的菜,卿卿,待会儿本宫带你入宫去尝一尝御膳房的手艺如何?” 赵卿卿笑着坐到她身旁,温声道:“公主不嫌弃卿卿,卿卿自然是愿意的。” 得到她这个答复,乔明锦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带她一齐入宫,并非只是想带她去尝一尝御膳房的手艺。 乔明锦这般做属实另有深意。 她想要试探赵卿卿心中想法。 将她带入皇宫,便是让朝廷上那些精明的老官都看到,赵家,已经成了她乔明锦的人了。 赵卿卿这般聪慧,怎么会不知晓她的心思? 若她拒绝了,那便意味着她不愿卷入这场争斗,不愿让赵家涉及朝堂之争,不愿帮乔明锦。 若是她答应了,那便意味着她默认了自己愿成为乔明锦的人,愿意于这朝廷纷争中助她一臂之力。 赵卿卿答应得爽快,着实没令她失望。 在瞧见方才乔明锦发出的信号后,大理寺的人很快便赶到了汉城湖。 待他们赶到之后,乔明锦才带着众人离开。 若是提前离开了,恐怕会有人来此清理掉这里残存的证据。 这般血腥的一幕,她是一定要让大理寺的人瞧见的。 她得让明齐帝知道,她差一点就被魏家那无法无天的大小姐害死了。 只有这样,明齐帝才不会用旁的理由去袒护那些恶人。 上次顾愠和的事情,已经让她心底害怕了。 她怕她的父皇还会袒护那些坏到骨子里的人。 这一世,她一定要让魏知鸢,得到她应有的代价。 入宫后,她下了轿辇,回过头对宋祁安低声道:“祁安,你先在未央宫等我,今日我们不回公主府,恐怕要在宫里住上一夜。” 宋祁安点了点头,便默默退下了。 她可以带芙蓉进入金銮殿,因为她是证人。 她亦然可以带着赵卿卿进入金銮殿,因为今日她是来赴赵家的约。 但她不能带宋祁安走入众人视野,即使今日是他护了她安然。 宋祁安的身份她虽然已经做好了假,但那终究是假身份,经不起彻查。 她只能让他少出现在众人面前,能少一次,便少一次。 金銮殿内,明齐帝得知此事之后大惊,他慌乱地站起身,当着众臣的面摇摇晃晃地离开金漆雕龙宝座,走到那前来禀报的宫人面前,颤声问道: “朕的阿锦,朕的阿锦怎么了?” 那宫人被他这般模样吓了一跳,他瑟瑟发抖地回答:“陛下锦公主,锦公主在泛舟游湖时,遭到了刺杀” 第049章 柔弱女子 明齐帝大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退后两步,好在永安候眼疾手快,及时跑上前扶住了他。 永安候眉心微皱,垂着头恭声劝道:“陛下莫要太过忧心,锦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得到上天庇护,一定不会有事的。” 明齐帝压根听不清他的声音,他此刻只觉得昏昏沉沉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方才宫人禀报的那句话,他的阿锦,遇到了刺杀 若是阿锦出了事,他还怎么活? 她怎么会遇到刺杀 究竟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对他的阿锦动手? 那人是不想活了吗?! 前来禀报的宫人见他这般反应被吓了一跳,良久才反应过来,匆忙解释道:“陛下,陛下您无需担心” 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忽然出现的清亮声音打断。 “父皇,儿臣没事。” 明齐帝原本黯淡的目光好似被这声音瞬间点亮,他回过神来,往殿门口处望去,嘴里沉声喃喃道:“阿锦?是阿锦回来了?” 乔明锦瞧得出他心底的担心,她大步奔向明齐帝,温声道:“父皇别担心,阿锦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在来的路上,她想过很多次等到进了金銮殿之后她要如何将魏知鸢的罪行公之于众。 她想了很多次她要让父皇如何罚魏家。 可她没想到,当她迈入金銮殿之后,见到年迈的父皇,竟将方才所想全都忘记了,她此刻心底只觉得愧疚。 她觉得自己愧对明齐帝。 他处理国事已经够辛苦了,她却还让他为自己的这些事情担心。 他鬓间白发似乎又多了几根,眼角的皱纹也似乎多了一些。 乔明锦眉心轻皱,有些心疼地道:“都是阿锦的错,让父皇担心了。” “太医,快传太医。”明齐帝边说边将她从头到脚仔细瞧了一整遍,依旧是有些不放心,“阿锦,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父皇放心,儿臣没事。”说着,她转了一圈,又道:“您就放心吧,阿锦现在一点事情也没有。” “当真没事?”明齐帝依旧是有些不放心。 乔明锦无奈地笑了笑,望向了匆匆赶过来的刘太医,笑着道:“正好刘太医来了,刘太医可是咱们宫里面的老人了,您要是信不过我,总能信得过刘太医吧。” 刘太医跪下行了一礼:“老臣来迟,请陛下恕罪。” 乔明锦双手环臂,歪着头望着刘太医问道:“刘太医何罪之有?您来的已经够快了,纵是宫里那几个体力好的,估计都没刘太医你来的快。” 刘太医垂着眸,心底有些疑惑。 不是说锦公主被人刺杀受伤了?陛下不是唤他过来医治的? 怎么如今一看,这锦公主不仅没受伤,还活蹦乱跳的? 想了片刻也没想出个答案,他拱了拱手道:“老臣听闻公主有恙,实在是不敢怠慢,这才一路小跑跑了过来。” 明齐帝神色以久有些紧张,他沉声道:“快别说这些话了,你快给阿锦瞧一瞧,可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 “是,老臣遵旨。” 片刻后,刘太医又恭声道:“陛下放心,锦公主确实没事。” 乔明锦闻言笑道:“看吧,儿臣就说没事的,父皇就别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明齐帝这才松了一口气。 刘太医微微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一瞧见这幅景象,便将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退下了。 乔明锦将明齐帝扶回了金漆雕龙宝座上,她站在殿中央,周遭似有一股如松如柏的气势环绕。 是时候了。 她该让魏知鸢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乔明锦沉声道:“父皇,儿臣今日本是于汉城湖与赵家小姐泛舟游湖,正欣赏风光之时,忽然来了二十余黑衣人刺杀儿臣。幸得高人相救,儿臣这才保住了性命,才能安然无恙地回到皇宫与父皇见上这一面。” 明齐帝闻言眉心紧皱,他问道:“何人竟敢如此大胆?!” 乔明锦眸中闪过一抹狠戾,她一字一句答道:“魏家小姐,魏知鸢。” 于中朝臣中本想静静看戏的魏千户听闻此言吃了一惊,连忙走上前道:“公主慎言,公主慎言啊!鸢儿只是一介女流,她这般柔弱,怎么可能会做刺杀人的勾当?” 乔明锦嘴角轻勾,笑容里含了几分不屑。 就她?还柔弱? 太可笑了。 “魏千户是在质疑本宫说的话?” 魏千户连忙解释:“微臣不敢,只是小女尚在闺中,名节一词极为重要,女儿家这辈子最在意的便是名节,这一点想必公主也是能理解的,故还望公主慎言,莫要辱了小女清白。” “看来你是觉得本宫诬陷你家女儿了?” “小女向来温和善良,待人做事都是极其好的,平生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又怎么可能会去做那种事情?”魏千户夸了自家女儿一连串之后,又道:“微臣知晓公主与小女有些误会,但那都不是什么大事,还望公主莫要因这些私仇而损害小女声誉。” 乔明锦听了直想吐。 “既然这般温顺善良,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那不如剃光头发去尼姑庵内吃斋念佛,一辈子都别出来了。想必于佛门净地待个百八十年,她便能洗净她那双沾满鲜血的手了,魏千户觉得本宫这个提议如何?” 这么在意自家女儿的名节,还不如直接出家于佛门净地度过余生,如此,也不用担心什么名节受损了。 “公主若是还记恨鸢儿的话,微臣替她向公主道个歉,还望公主不要将这么大的罪名白白安在小女头上。” 乔明锦有些不耐烦了,她蹙起眉头,有些不悦地开口:“本宫懒得同你这般榆木脑袋废话,你家女儿做了什么混帐事,你回去之后自己好好问一问,别在这里同本宫浪费口舌。” 同他这样的人废话一秒,对于她来说都是在浪费生命。 她才懒得诬陷她魏知鸢。 她现在只想把证人请进大殿,早早结束今天的一切。 谁知这魏千户竟是个不懂规矩的,乔明锦不愿与他多言,他却一直说个不停。 第050章 不知死活的魏千户 “公主不愿与微臣多言,微臣自然能够理解,但此事并非小事,还望公主莫要辱了小女名节。” 言外之意不就是他也不愿意与他废话,只是不想听她说那些有辱魏知鸢名节的话。 乔明锦也不再压制自己的不耐烦,她冷冷开口:“她的名节,与本宫何干?” 一语落罢,也不给魏千户再次反驳的机会,转过身望着明齐帝道:“父皇,此事儿臣绝无虚言,物证在大理寺那里,人证此刻就在殿外。” 明齐帝也没多言,他沉声道:“传。” 他一声令下,众人皆摒住了呼吸。 芙蓉紧紧攥着衣袖,低垂着头,缓缓走入大殿。 她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着实是被吓到了。 “参参见陛下”她跪在殿内,连磕了好几个头。 明齐帝望着这一张陌生的面孔,疑惑问道:“这是?” “魏家小姐魏知鸢的贴身婢女,芙蓉。”说罢,乔明锦望向了魏千户,接着道:“魏千户,你该不会不认识她吧?” 魏千户大惊,指着芙蓉质问道:“芙蓉?!你怎么来这里了?” 芙蓉不敢对上他的眼神,她低垂着头怯怯发声:“老爷我我” 乔明锦瞪了魏千户一眼,随即望着芙蓉道:“今日在这朝堂之上本宫会为你作主,你将你所知一概说出便可。” “是”芙蓉将头埋得低低的,怯声道:“今日小姐带着奴婢去汉城湖游湖,偶然遇到了锦公主。 小姐与锦公主从前有些过节,一直对公主怀恨在心。一时冲动,竟然,竟然去找了鸣凤楼的杀手,要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在汉城湖刺杀锦公主” 魏千户面色涨得通红,他张口大骂:“胡说八道!!!” 颇有一种要将芙蓉生吞活剥了的气势。 芙蓉吓得颤抖了一下,她连连转向魏千户不停的磕头。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奴婢真的没有胡说,这都是真的,不信的话您可以去问一问小姐的奴婢真的没有胡说。” 魏千户气得脖颈间有青筋暴出,此刻的他全然失去了冷静与理智。 “我魏家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帮着外人污蔑鸢儿?芙蓉,你当真是猪油蒙了心,没有一点良知了吗?!” 乔明锦冷声道:“魏千户还真是放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有什么资格在金銮殿内辱骂认证?!” 魏千户这时才反应过来,他连忙跪下来叩首,语气里带着些许悲声:“陛下恕罪,定然是这丫头拿了旁人的好处,在这里胡说八道的! 我家鸢儿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绝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明齐帝此刻目光冷的吓人,他语气低沉:“你的意思是,是朕的阿锦为了陷害你家女儿,花了银子买通了你家丫鬟?”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怒了,偏偏魏千户好似眼睛瞎了一样,依旧在那哭诉。 “锦公主做了什么样的事微臣不知,但微臣知晓小女绝不可能会做出这等恶事。” 魏千户此刻甚至还在心底想,反正乔明锦平日里名声就不好,她那样的人品,殿内一定不会有人相信她说的话。 明齐帝面色阴沉,满腔怒气化成了一声低吼:“够了!” 魏千户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惹怒了明齐帝,他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都磕红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乔明锦望向魏千户的眸子越来越冷,她沉声道:“你以为本宫有那么多时间陪一个千户的女儿作戏? 你以为本宫会为了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姐设计这等事? 你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像你们魏家人这般行为不堪心中满是恶事?! 魏千户,你在想什么呢?你以为你自己算得上什么?你以为你那宝贝女儿在本宫眼里算得上什么? 别把你心里肮脏的那一套带到朝堂之上,本宫看了只想恶心。” 魏千户克制着自己对乔明锦的厌恶,他攥紧拳头,低声道:“锦公主如何,世人自有评断,老臣一个小小的千户,哪里有资格对公主您的行为品头论足!” 殿内没人听不懂魏千户话中意味。 他在暗讽乔明锦于百姓中名声极差,品行向来不端。 乔明锦却对他这般讽刺的话毫不在意,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有些无语地开口:“你还知道你只是一个小小千户?倒是没忘记自己的身份。” 话音方落,便有一太监默默行至明齐帝面前,禀报道:“陛下,顾将军顾愠和求见。” 明齐帝听魏千户说了那么一大堆话听得头都有些疼了,他揉着太阳穴,面上写着掩不住的烦忧与气恼。 在听到顾愠和求见一事之后,他也没想太多,微微摆了摆手道:“传顾将军。” 低沉的声音响在殿内,之后便有老臣小声议论:“今日是文官议事,他来做什么?” 这声音落在了乔明锦耳朵里,她亦是颇为惊讶。 顾愠和来了? 他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 闲着没事过来看热闹? 真够烦的,这边魏家的事还没解决完,他又出现了。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看见顾愠和。 乔明锦心情莫名有些烦躁,却还是忍着情绪默默站到了一旁。 顾愠和迈着沉稳的步伐,面不改色地走进大殿,仿佛没看见跪着的魏千户和芙蓉一样。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齐帝微微拂手,“起来吧,你这个时候来,所为何事?” 顾愠和站起身,身姿挺拔语气恭敬:“朝中严令禁止官员与江湖门派来往,但微臣今日却查到魏家与江湖第一杀手组织鸣凤楼暗中有所往来。 微臣深觉此事并非小事,故在查到此事的第一时间便想着前来将此事禀报给陛下,望陛下按照朝廷律法,定魏千户的罪。” 此言一出,金銮殿内不少人都变了神色。 乔明锦亦是疑惑地看了顾愠和一眼。 魏家与鸣凤楼来往一事,他又是怎么查到的? 虽说今日魏知鸢去请的是鸣凤楼杀手,魏家与鸣凤楼有来往的事情已经因为此事暴露了出来。 但这件事情还未有个结果,绝不可能这么快传到宫外。 第051章 她恨她气她无言以对 莫非真是他自己查到的? 还恰巧赶在了今日? 坦白来说,乔明锦是不相信的。 她可不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她更不相信顾愠和会有这么好心。 按照他的性格,查到魏千户的把柄之后必然会把这把柄握在自己手里,让自己能多一个傀儡。 可今日他却上朝将此事告知于父皇,这样的做法实在是不符合他的性格。 顾愠和又在谋算些什么? 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顾愠和似是感受到了乔明锦的目光,他没有丝毫回避,坦直地迎向了乔明锦疑惑的目光。 乔明锦快速收起情绪,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似在警告:别打什么坏主意! 顾愠和却微微挑眉,无奈地撇了撇嘴,脸上写满了无辜。 似在回应:我真没别的想法。 乔明锦瞧见他这副嘴脸差点没吐出来,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将目光收回,侧眸望向了此刻面色变化极其丰富的魏千户。 这魏千户此时怕是已经听傻了。 先是她将魏知鸢刺杀自己的事情搬到朝堂之上,又是顾愠和来此告发他于鸣凤楼私下有所往来。 这两桩事一是谋害公主,二是有违律法。 无论是哪一件,都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魏家这一次,是真的在劫难逃。 魏千户又怎会不清楚这一点,他面色比先前更红了些,这一会儿急得汗都出来了,绞尽脑汁想了好大一会儿也没想到个法子能解决眼前危急。 “勾结江湖杀手谋杀我大齐嫡公主”明齐帝冷笑一声,压制着怒气沉声道:“魏千户啊魏千户,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魏千户跪在地上连着磕了三个响头,随即顺势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去看明齐帝冷若冰霜的眼神。 他颤着声强行解释道:“老臣先前确实是与鸣凤楼楼主有些渊源,但当时老臣还不知他就是鸣凤楼楼主。 老臣后来知道他的身份之后就再也没与他有过任何来往了,还望陛下念在老臣对陛下一片忠心的份上,饶了老臣这一次吧!” 乔明锦带着些嘲讽地笑了笑,转即又神色认真地望向了芙蓉,“是吗?芙蓉,魏千户说的可是真的?” “不,不是的。”芙蓉摇了摇头,颤声道:“老爷这么多年以来,与鸣凤楼暗中一直都有来往,正因如此,小姐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借鸣凤楼之手刺杀公主。” 她是个聪明人。 她太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了。 自虽乔明锦来到皇宫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然没有退路了。 若魏家倒下,她可以投靠锦公主,或者另谋出路。 但若是这一次没有扳倒魏家,她定然会遭到魏家人报复,后半生一定会活得惨淡。 为了活下去,她别无选择。 这一次,魏家必须得倒下。 明齐帝面色阴沉,目光冷到了极致。 “魏千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臣臣” 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连狡辩都不知道该狡辩些什么。 明齐帝也不愿听他废话,他沉声发令:“魏家魏知鸢勾结江湖杀手刺杀锦公主,其罪当诛,明日午时行刑。魏千户暗中与鸣凤楼往来,罔顾律法,即日起剥削官职,押入大牢,七日之后问斩。” 魏千户闻言心中慌乱至极,他一时支撑不住瘫跪在了地上,含泪哀求道:“鸢儿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啊,求陛下饶了她的性命吧。一切罪责有老臣一人承担,求陛下放过鸢儿啊!” 他知自己已无活路,可他不想让自己疼爱了一辈子的女儿也因此落罪。 他想做最后的挣扎。 明齐帝目光凌厉,语气冷到让人发寒:“她是个孩子,那朕的阿锦就不是了吗?魏千户,你以为你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替她顶罪?你还嫌自己身上的罪孽不够深重?” 他自己已是死罪,哪里还有资格替魏知鸢挡罪? “臣臣只有这一个女儿啊,陛下,陛下您能体谅老臣的,求陛下” 魏千户依旧在苦苦哀求,明齐帝不愿看他这一套,便微微拂手,命人将魏千户拖了下去。 没人愿意瞧着自家女儿被斩首,明齐帝理解魏千户的心情,但他绝不会对他宽恕。 毕竟,他的女儿魏知鸢犯下的,确实是死罪。 更何况乔明锦是他与婉皇后唯一一个女儿,他又怎会让乔明锦受半点委屈? 魏千户的哀求声渐渐变远,朝堂上逐渐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顾愠和忽然开口:“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明齐帝微微拂手,“讲。” 顾愠和道:“鸣凤楼乃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自建立以来残害了无数无辜人的性命。 此次刺杀锦公主亦是犯下大罪,微臣认为,魏家的罪要定,鸣凤楼的罪也要定。臣斗胆请陛下派兵剿灭鸣凤楼,给天下百姓一个安宁太平。” 明齐帝点了点头,“准了。” 乔明锦有些惊讶,还没想明白顾愠和的目的便又听到他缓缓开口:“微臣与锦公主本就有婚约在身,锦公主此番遇险,微臣却没能及时出现保护她的安全,心底十分自责。 若陛下同意,微臣愿领兵剿灭鸣凤楼,以此来将功折罪。” 他说话的语气不疾不徐,却让乔明锦大吃一惊。 他有病吧? 闲着没事来这里演这一出戏给谁看呢? 那一纸婚约他何时在意过了?干嘛非要在这个场合再次提起? “你本就无罪,不必自责。”明齐帝听了他这番话之后似乎心情好了很多,他面色阴霾渐渐散去,语气也缓和了起来: “不过顾爱卿能有此心,朕心甚慰,即日起封顾卿为昭武大将军,剿灭鸣凤楼杀手一事,就交给顾卿了。” 乔明锦闻言愣住了。 升升官了? 他顾愠和就凭这三言两语升官了?! 这厮今天入宫走这一趟,便升到正一品了? 凭什么,这凭什么。 乔明锦气得牙齿痒痒。 前生顾愠和是与她成婚之后又立下战功才升到正一品的。 怎么她重活一世,本是立志要搞垮他的。 怎么如今不仅没搞垮他,还让他提前升官了? 她气,她恨,她无言以对。 第052章 她的悲伤孰人能懂 乔明锦面上挂着僵硬的微笑,一言不语地站在原地。 明齐帝在下旨封顾愠和为大将军之后还特意瞧了一眼乔明锦,见她面带笑容,也便放下了心。 看来阿锦对他封顾愠和为大将军一事甚是满意,那便好,那便好。 顾愠和毕竟是她的未婚夫婿,今日所言又暗中表示他心中记挂着阿锦,这确实是一件让人欢喜的事情。 明齐帝想,若是能让他官衔再高一点,日后他不在了,顾愠和也能多护住阿锦一点。 将阿锦的后半生托付给这样稳妥的一个人,他也能放下心来了。 明齐帝心中欢喜,殊不知乔明锦此刻心底直叫苦。 难,太难了。 父皇如此偏袒顾愠和,她以后可怎么办啊?她还怎么扳倒他啊? 他这一升官,便意味着日后权力更大了些。 父皇这是在为他顾愠和日后的篡位添兵加卒啊! 乔明锦欲哭无泪,心底一片苦涩,这苦涩甚至压过了扳倒魏家的喜悦。 魏家没了,顾愠和却升官了。 她的悲伤孰人能懂? 顾愠和却高兴极了,他行了一礼,恭声道:“臣,叩谢陛下隆恩。” 乔明锦扯了扯嘴角,心底苦笑。 呵呵,真是有人忧心有人欢喜。 顾愠和此刻笑得跟个花似的,心底想必开心坏了。 也是,来皇宫耍耍嘴皮子便升到了正一品,这种事情放到谁身上都会高兴。 明齐帝满意的目光在乔明锦与顾愠和之间徘徊,他越看越觉得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极其般配。 看了一会儿,明齐帝忽然想起了什么,望着乔明锦问道:“对了阿锦,你说你今日在汉城湖上遇刺时有一高人救下了你,不知那位高人现在何处?那位高人救了阿锦的性命,朕要重重赏他。” 乔明锦快速调整好情绪,笑着答:“父皇有所不知,那位高人本就只是恰巧游历至此,见到儿臣被人围攻便顺手相救。 儿臣本想好好感谢他一番,却都被他拒绝了,儿臣也不能强行留他。想来应是位隐士高人,不愿在一个地方多留,此时已经离开了。” 顾愠和闻言微微挑眉,嘴角轻扯了两下。 隐士高人? 她在说她船上那个武功极高的男人么? 她那张嘴还真会说瞎话。 那男人分明一早便在她船里待着了,哪里是恰巧游历至此? 什么顺手搭救,什么隐士高人,她怎么把那个男人说的那么好听? 她和那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 她为什么要在陛下面前隐瞒他的身份?隐瞒他的存在? 顾愠和越想面色越阴沉,先前的好心情此刻全然没了,面上挂着僵硬的微笑,默默望向了明齐帝。 “原是如此。”明齐帝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后又道:“对了阿锦,你今日受了惊,便留在皇宫里吧,今日就别回府了。” “嗯。”乔明锦轻声应了一声。 她本就没打算回去,入宫之前,她便已经料到父皇会留她待在宫里了。 明齐帝见她应下了,心情又好了一些,他克制着自己喜悦的情绪沉声道:“朕也乏了,此事也算是有了一个了结,今日就散了吧。” 快些散了,他便能和他的阿锦单独说说话了。 众朝臣行了礼之后便退下了,乔明锦将赵卿卿留了下来,又为芙蓉安排了一处住处,安排过后便出了大殿准备回未央宫。 还没走两步,便被人喊住了:“公主留步。” 乔明锦听到他的声音,对身旁青桑交待了两句:“先带赵姑娘回去。” 青桑点了点头,便带着赵卿卿先回去了。 她们走之后,乔明锦才回过头,望向叫住她的顾愠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干嘛?有什么事?” 顾愠和走近她,笑着道:“今日我也算是帮了公主一个忙,公主就没什么话要说?” 乔明锦听后颇为无语,他还有脸来她这里邀功? “你这话本宫就听不明白了,什么叫做帮了本宫一个忙?本宫怎么没看出来,你帮了本宫什么?” “公主说这话倒是让人寒心,此番扳倒魏家” 顾愠和还没说完,乔明锦便打断了他:“顾将军还真是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大理寺那里已经搜集到了鸣凤楼的证据,本宫又有芙蓉作为人证,人证物证俱在,今日不管你来与不来,魏家都在劫难逃。你来这趟,着实是没什么用处。” 他闻言只是笑了笑,语气轻轻的:“怎么没用?我这不是升到正一品了?” 乔明锦对他颇为无语,她干笑两声:“呵呵,恭喜。” 顾愠和微微颔首,“多谢,多谢。” “大可不必,倒是本宫该谢谢你。”乔明锦目光忽然冷了下来。 “公主此言何意?”他忽然觉得她似乎好像知道了什么。 乔明锦望着顾愠和,眸中意味不明。 “谢谢你差点没让本宫死在汉城湖上。” 她语气轻轻地接着问:“整件事情,恐怕与顾将军脱不了干系吧?” 顾愠和顿了一下,有些意外地望着乔明锦,问道:“为何这样说?” 他之所以意外,是惊讶她竟猜了出来。 乔明锦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又问道:“顾将军的目的,其实是鸣凤楼,对吧?” 他见她已然猜到了这个份上,也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道:“若我说是想为你报仇才请旨要剿灭鸣凤楼的,你信么?” “傻子也不会信你。”乔明锦回答得干脆。 顾愠和笑了笑,又听到乔明锦再次开口问:“本宫倒是好奇,顾将军与鸣凤楼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他道:“你该知道,就算是问了,我也不会回答,你又何必要问?” “那你又何必叫住本宫,站在这里与本宫说这些话?莫非是成心想要耽误本宫时间的?” 两个人谁也不让着谁,静默了片刻之后,顾愠和终于开口解释: “想必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陛下本就有意要派兵剿灭鸣凤楼,要不然,也不可能留魏千户到七日之后才行刑。” 乔明锦问:“所以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顾愠和微笑着答:“我不愿说,也请公主不要再问了。” 乔明锦望着他,轻声问:“怎么?难不成,你还怕本宫会影响你的计划?” 他直愣愣地望着她,一本正经地问:“我不该怕吗?” 第053章 我能应得也能毁得 乔明锦故作惊诧:“顾将军会怕一个女子?” 顾愠和向她靠近了两步,语气清明:“一个方经历了一场刺杀,却仍旧面不改色的女子。 一个身份娇贵,却能查清命案又能追回数百斤火药的女子。 一个谎称婚后要留我入住未央宫,只为引我夜里前来相见的女子。 一个利用过我,我却看不透的女子,我不该怕么?” 乔明锦抬眸,望向他的眸中意味不明。 他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他共度一生也从未向她如此直白地坦露自己心中想法,从前的他可不会如方才那般认真地瞧着他,从前的他,可不会像如今这般警惕地防着她。 从前的他待她只是轻慢,只是利用,只是不在乎。 从前的她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如今却已经全然不一样了。 是他变了,还是她变了? 或者是说,是因为她的变化,他才会这般的? “倘若是一个在意你,爱着你,凡事都念着你,被你伤了无数次却依旧不怪你的女子,你是否就不怕了?” 她说这话时的嗓音有些哑。 他轻笑,答得干净利落:“这般蠢笨的女子,何惧之有?” 蠢笨 因为她足够蠢笨,他才会肆无忌惮的利用。 原是如此。 乔明锦想从嘴角挤出一抹微笑,却怎么样也挤不出来。 她听了这话,心里很不舒服。 她用尽一生去爱了一个人,耗尽一辈子却不知那人的温柔背后是瞧不上她,是从未正眼瞧过她。 她的爱意落在他的眼里是蠢笨,她从未掩饰过的深情在他心底只是一枚可利用的棋子。 她蠢笨,她无知,她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终是她耗尽一生,爱错了人。 她爱得卑微,爱得可笑。 上辈子的她,就像一个笑话。 她面无表情地吐出了一句话:“我是世上最蠢笨的女子,顾将军不必怕我。” 敏锐如他,自方才话音落下便觉察出了她神情的变化。 可他却不知她为何会如此。 他自以为他方才话里没有半点问题。 她语气几乎冷到了极点,他有些无措,却依旧强装镇定,认真道:“公主不是蠢笨的人。” “本宫并不想在意自己在顾将军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本宫只想好好活下去,本宫只希望,顾将军能放过我们。” “你我尚有婚约,本该共利弊,同荣辱,你为何要这样说?”这是他今日第二次提起他们两个人的婚约。 乔明锦神色沉静,语气低沉:“顾将军今日在朝堂上,刻意说出那些话,是想昭告天下你是和本宫站在一条船上的,对吧?” 张口闭口便是与她有婚约在身,没保护好她的安全心底愧疚不已,说得真挚极了,差点就能骗得过殿内所有人了。 可他骗不过她。 她心底清楚他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看到,他和明齐帝最受宠的锦公主是站在一边的。 他要让朝臣百姓都知道,他会娶锦公主,锦公主会帮他助他,无论是权势还是金银,她都会给他。 他要让明齐帝知道,他会对乔明锦好,他大可放心。 顾愠和想得到的太多太多了,他想得到乔明锦的帮助,想让更多的官员看清时势成为他的人,他还想得到明齐帝的信任,他想得到天下。 他唇角轻勾,云淡风轻地开口:“公主说这话的意思,是想与我撇清关系?” “是。”她点头,答得没有半点犹豫。 他心底忽然涌过一丝酸楚,却道不清这股子酸楚从何而来。 “公主看事看得通透。”他的声音有点低,“可你我,本就有婚约在身。” 她听到这话心情更加不好了,只觉得胸口一阵烦闷,于是想也没想便说道:“我说过,婚约我能应下,也能毁得。” 顾愠和很明显的顿了一下,“你要悔婚?” 她道:“若是与你成婚没有半点利处,本宫又何必委屈自己?” 应下婚事,本就只是想留他在身边,以此来洞悉他的行踪,通晓他的计划,以此来更准确地做出防范。 她对他,早已没了男女之情。 她杀不了他,只能想法设法守住大齐。 但若是让他进了公主府之后的结果是他得到的好处更多,她又何必要这样做? 成婚与否,不过是权衡利弊罢了。 若是成了婚,她控制住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她倒也乐意这桩婚事。 可若是让他得到的权势更大了一些,到最后达到一个她没法控制的地步,那她便是一定要毁掉这桩婚事的。 总之,能定下这么婚事的是她,能毁掉这门婚事的,也只能是她。 他苦笑:“与我成婚,是委屈了你?” 乔明锦静静望着他,语气冷得可怕。 “你以为,你算得上什么?” 重活一世,她可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心尖上。 这一世,她只想守住父皇,守住大齐。 顾愠和好看的眉头轻轻皱起,语气里有好奇,有气恼,也有一丝无奈。 “乔明锦,你为何对我如此怨恨?” 他自问自己与她没结过什么仇。 她身姿挺拔,忽然向前迈了一步,目光凌厉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冷冷的:“那你呢,你又为何要设计这一切?” 她这般强势,竟让他感到了一丝压迫感。 他垂眸与她对视,想要从她这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出点答案。 她的眼睛好看得似纳下了风清月朗,星辰大海。 他一时怔了神。 良久,他才迫使自己将目光收回。 毫无疑问,看了这么久,最终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不容小觑,他得提起一百个精神小心防着她。 乔明锦却对他这些小心思毫不在意,她不想再理会他,于是便转过身,一句话也不说便要离去。 顾愠和想叫住她,想再说上几句话,却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资格与她多言,便停住脚步,无奈地笑了笑。 他没有资格,确实。 从前他只觉得乔明锦是个没脑子的公主,能成为他棋盘上最容易利用的一颗棋子。 如今看来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那个女人聪明得可怕。 她看事极其通透,仿佛没什么事能瞒得住她。 第054章 如沐春风如遇天上月色 最让他不解的,不是乔明锦如今与往前截然不同的变化,而是她对他那极其明显的敌意。 他想了许久也没能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过她。 顾愠和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抬眼时发觉她已经走远了,也便没再宫里多留,转身回去了。 君朝在宫外的马车上一直候着他,待瞧见他出来之后,本想上前迎一迎他,却发觉他面色阴沉,似是心情很不好。 待顾愠和走进马车后,他才问:“怎么了?” 顾愠和摇了摇头,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没事,一切都如你我所料,陛下定了魏家的罪,也如你我所愿,任命我领兵剿灭鸣凤楼。” 君朝有些疑惑:“听起来,这一切都还在你我计划之内。那这不是好事吗?你为何一脸不高兴?” 顾愠和微垂着眸,没有说话。 “明明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你的计划慢慢进行。” 君朝说着,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顿了一下,望向顾愠和勾唇笑道:“你如今这般?莫不是因为锦公主?” 顾愠和微微蹙起眉头,低声道:“乔明锦猜到了我今日来此的目的,她似是看透了我,我怕她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她的坦然让他没有一点安全感。 君朝思虑片刻,随即道:“锦公主自前些日子回府之后,确实变化了许多,但具体是哪里发生了变化,恐怕没人能说的清楚。” 顾愠和抬眸瞧了他一眼,随即又收回目光,将心底的情绪压下,只说了一句:“乔明锦这个人,我们不得不防。” 君朝却没注意到他方才的变化,他问道:“你与她,毕竟是有婚约的。倘若有朝一日到了你无法控制的地步,你对她,可会手下留情?” “不会。”他答得极其干脆,不加一丝犹豫。 乔明锦于他而言,只有被利用的价值。 他对她,没有半分感情。 他如今还愿意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只是她对他而言还有些价值罢了。 乔明锦最是清楚这一点。 她方迈进未央宫,便走向了那株梨花树,她将藏在树枝之间的机关打开之后,才安心迈入了寝殿。 若她猜的没错,今夜她这未央宫必然不会太平。 该防着的,她总得小心防着。 宋祁安已经为她煮好了热粥与饭菜,又让青桑将芙蓉与赵卿卿安置妥当,此刻正捧着本书坐在殿内等着乔明锦回来。 乔明锦迈入大殿,望了一眼桌上的丰盛佳肴,又望向一旁坐在认真读着医书的宋祁安。 他看得仔细,竟没注意到她的回来。 在瞧见他的那一刻,她好似终于卸下了自己满身的疲惫与提防。 她缓步朝他走去,刻意绕到了他的身后,抬起手用手掩住他的眼睛,正要道上一句“猜猜我是谁”时,目光忽然落在了他捧着书的手上,再望见他手上伤痕的时候,她心头一酸,整个人顿了一下。 随即,目光又落到了他手里捧着的书上。 他这般认真,原是在看这些。 乔明锦愣了一刹,良久没反应过来。 宋祁安还未察觉她此时的异样,他笑着道:“是阿锦吗?阿锦,莫要闹了。” 乔明锦听到他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她收回覆在他双眸前的手,有些慌乱地摸了一下鼻子,随即装作漫不经心地道:“每次都能被你猜到,真是无趣。” 宋祁安将书放在手边的桌上,站起身走到她身旁,温声笑道:“好了好了,下次我不出声配合你,好不好?” 她忽然愣住了。 他的笑容宛若三月春风,和煦而又温暖。 每每瞧见他,她都觉得心底有一股暖流涌过。 每每瞧见他,她都仿若置身于一处闲山,望着远处静谧无声的山泉溪流,如沐春风,如遇天上月色。 他是那样的好。 以至于每每瞧见他,都会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愧疚感充斥在她的心底 若非因她,他不会落得如今这副模样。 若非因她,他也不会在这里每日做着这些人间事。 再想起那些往事,她的情绪忽然难以控制,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是我连累了你都怪我,都怪我” 宋祁安有些慌乱,他不知所措地抬起手,想要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一下她,却又瞧见了自己手上方才切菜的时候不小心被刀切到的伤痕。 他连忙放下手,握紧拳头将手藏在袖中,小心翼翼地开口:“是不是方才在宫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管怎么样都没关系的,阿锦别怕,一切都没关系的。” 他最看不得她掉眼泪,偏偏他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从未怪过她。 无论发生过何事,他都没怪过她。 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心甘情愿。 乔明锦低垂着头不敢看他,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泪水一遍又一遍地划过脸颊掉了下去,声音低低的:“当初,我若是没能那么轻易的死掉该有多好” 若是那样,他便不会为了救下她而失去自己的所有了。 “阿锦” 宋祁安不知该如何表达出他心底的想法,他不知他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她笑一笑,开心起来。 他从未怪过她分毫。 从来都没有过。 “阿锦,我煮了你爱吃的桂花羹,很甜的,我把它端过来给你尝一尝好不好?” 说着,他便要去将那桂花羹端过来。 乔明锦伸出手,拽住了他的手臂。 他顿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她望着他手上的伤痕,心底已了然他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本不该为我做这些事情的,祁安,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这些没关系的,我只是今日有些累了,才会没握紧那把刀,才会不小心” 乔明锦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他分明是身体出了状况,还说什么不小心 “我”他垂下眼眸,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我怕你知道了会担心,怕你知道了会难过。 我怎么能让你知道? 她松开他的手臂,又拿起桌上的那本书,缓缓翻了两页,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来气。 她低声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055章 魏家彻底完了 他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小声答:“今日。” “是从汉城湖回来之后么?” 他点了点头,随即解释:“应是今日用了内力,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休养两天应该就没事了,乔乔莫要担心。” 她闻言心底更加愧疚,说话的声音低沉而又无力: “都怪我,今日我不该让你动手的。” “这本不该怪你,是我一时没控制好,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况且,这一次也算是给了我一个警示,又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也不算是坏事。” 今日之事,算是一个警示。 他在汉城湖动用内力之后,便发觉自己身体有些不适。在回到未央宫后他本想为她做些好吃的,可就在他切菜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这才一不小心伤到了手。 故在煮好饭菜之后,他便翻出以前的医书,查找忽然之间有晕眩之感该如何调养。 却没想到乔明锦正巧看到了这一幕,聪慧如她,在瞧见他手上的伤的那一刻,便一下子猜到了发生了何事。 他根本就瞒不住她。 乔明锦微微叹了一口气,望着他认真道:“这书上说你这些日子要好好休养,祁安,这几日你就好生养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莫要再动用内力了。” 宋祁安点了点头,温声道:“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乔明锦望着满桌丰盛的佳肴犹豫了一下,才道:“若我算的没错,待会儿父皇应该会来未央宫用晚膳,我今日恐怕没法与你一同了。” “没事的,我方才已经吃过了,你放心,待会儿我会好好的待在暗室之中,不会被陛下的人发现的。” —— 景阳宫内。 魏贵妃端着白玉茶杯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前来报信的婢女问道:“你说什么?魏家怎么了?魏知鸢怎么了?” 婢女跪在地上,怯怯答道:“魏小姐去寻了鸣凤楼,找到了鸣凤楼内的杀手去刺杀锦公主。” “什么?!!”魏贵妃大惊,手中的白玉杯啪嚓一下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锦公主现在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她也没有伤到?” 刺杀公主本就已经是断头的大罪 但若是那些杀手伤到了锦公主,那他们魏家就算是诛连九族也还不清这罪孽。 婢女答:“锦公主无碍,只是她手上有魏小姐让鸣凤楼的人刺杀她的证据。在从汉城湖回来之后便将那证据呈给了陛下,陛下大怒,如今已经治了魏老爷与魏小姐的死罪” “死罪?”魏贵妃整个人向后跌了一步。 “怎会是死罪?哥哥怎么也会是死罪?怎会如此?!” “据说是顾将军找到了老爷与鸣凤楼之间暗中有往来的证据,陛下才会治老爷死罪。” “鸣凤楼又是鸣凤楼。我早就对他说过,魏家就不该与鸣凤楼有任何往来,他偏是不听如今落得个如此下场,魏家魏家算是彻底完了。” 她在这皇宫里熬过了这么久如履薄冰的日子,好不容易让自家哥哥升到了千户的位置上。 谁知,一切竟断送在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女儿身上。 娇宠过度,必成大患。 她早就劝过哥哥的,可他从未听过。 无论是鸣凤楼的事,还是魏知鸢的教养上,她都不止一次地劝过他,可他一次也没听过。 如今他教出来的好女儿,竟干出了那种刺杀公主的混帐事。 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那般蠢笨的事,她竟也能做得出来! 就因为她,就因为她做的那些混账事 魏家这一次,是真的彻底完了。 就连她,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魏贵妃双眸渐渐变得空洞,整个人就好似一朵已经凋零的花儿一样,没有半分生气。 她如今,已经没有半点机会了。 她原本在这宫里便是步履维艰,处处受限。 原本还想着有朝一日魏家能出个受朝廷重用的人,又或是再出一个嫁到皇室的女子。 她到时也能让陛下多看自己一眼,或许能被封为皇后,坐上母仪天下的位子。 可如今,一切都不可能了。 她能好好的活在这皇宫里,如今竟变成了奢望。 她或许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明齐帝还未下旨处置她,恐怕只是因为乔明锦还未开口罢了。 他总是那般宠着他那个大女儿。 若是乔明锦说要将她处死,恐怕明齐帝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他定然会二话不说将她打入冷宫,赐她一道白绫,让她随哥哥而去。 如今她的生死,都握在乔明锦手里。 乔明锦 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主,先前在宫里便因魏知鸢的事惹怒了她一次,如今再去求她饶过自己一命,恐怕也不可能了。 她那般狠辣的人,怎么会饶得过她? 婢女忽然磕了一个头,随即鼓起勇气道:“娘娘,奴婢斗胆劝娘娘一句,如今唯一能救景阳宫,能救娘娘的,只有未央宫那位主子。娘娘若是肯去求求她,或许她一个高兴,便会愿意饶过景阳宫了。” “她怎么可能会愿意救我”魏贵妃的声音无力而又虚弱。 婢女又道:“可娘娘若是不去试一试,那便是真的没机会了。” 此次魏家犯下的罪,足以让她失去如今一切的荣华。 她与魏家,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魏家犯了那么大的罪,她也没法逃得了干系。 魏家完了,她也完了。 婢女见她不语,再次开口:“就算是保不住如今的位置,能保住性命,也是好的。” 她说的没错。 这贵妃的位置,她是保不住了。 母仪天下的位置,她这辈子也不敢奢望了。 如今能保住性命,便是乔明锦对她最大的仁慈了。 她手撑着桌沿,让自己有了些力气站直身子。 “将去年生辰时西凉公主送来的那一对玉如意找出来,去未央宫我们现在就去未央宫。” 那对玉如意,是她整个景阳宫内最贵重的东西了。 她先前宝贝得很,连拿出来都舍不得拿出来,一直都小心的藏着。 如今连性命都快没了,也顾不上什么贵重不贵重的了。 她只想着用那对玉如意讨得锦公主一时欢心,让她饶自己一命。 第056章 是薄情还是惜命 婢女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对玉如意,呈到了魏贵妃面前。 魏贵妃抬起手,缓缓打开了那装着那对玉如意的红檀木盒。 她面上泪痕犹存,望着这对玉如意轻叹了一声:“这恐怕是景阳宫里唯一一件能拿得出手的物件了。” 婢女恭声道:“这对玉如意虽是贵重,但也只是一个物件,说到底还是性命更为重要。如今局势所迫,还望娘娘分得清孰轻孰重。” 魏贵妃方触碰到那对玉如意的手又垂了下去,她侧过眸,不再望向那对玉如意。 “本宫明白。” 她自然是明白的。 只是这对玉如意在她宫里虽说确实算是最贵重的,可若是放到了她乔明锦的未央宫内,或许就会变成物华天宝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了。 身为大齐最受宠的嫡长公主,她乔明锦的宫里哪里会缺这样的好东西。 明齐帝对她宠得厉害,不管有什么好东西,自然都是先往她的未央宫送过去的。 魏贵妃此刻,是怕乔明锦根本就不缺这对她视若珍宝的玉如意。 她怕的,是乔明锦根本就看不上这玩意儿。 她怕的,是乔明锦根本就不会给她半点机会活下去。 可她还是得去。 就算心底已经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她还是要去试一试。 因为她明白,求不求是她的决定,给不给机会是乔明锦的决定。 她若是不去求乔明锦,便是连一点机会都没了。 乔明锦是她唯一的机会。 —— 乔明锦这会儿刚换好衣裳,正准备在殿内等候明齐帝过来用膳。 就在这时,青桑匆匆走进大殿禀报道:“公主,景阳宫魏贵妃求见,公主可要见她?” “她来的倒是不巧。”乔明锦对她的到来倒也没感到意外,毕竟如今这位魏贵妃已经身处于绝路之中了。 “那奴婢找个理由去把她打发了。”青桑说完,却也没急着动身,反而安静站在原地等着乔明锦发话。 乔明锦微微拂手,轻声道:“也罢,来都来了,就让她进来吧。正巧本宫也有些往事,想要问一问咱们这位魏贵妃。” “是。”青桑应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待魏贵妃进入大殿之后,便瞧见了安逸祥和,明媚艳丽的乔明锦。 她心底不免有些惊诧,不管怎么样,乔明锦今日也是经历过一场刺杀的,可如今的她不仅身上没有半点经历过刺杀的痕迹,面上还这般沉重冷静,仿佛今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她还以为乔明锦经历了今日刺杀会受惊,可如今看来,是她多想了。 如今的她,坦然安静而又明媚,哪里有半点经历过一场刺杀的样子? 乔明锦看起来,似乎对今日的刺杀毫不在意。 她越是这般镇静自若,魏贵妃这心底便越是紧张。 她越是这般,便是越让人看不透。 魏贵妃深吸一口气,嘴角挤出了一抹笑容,她走到乔明锦面前,先是行了一个礼,随即垂着头满是歉意地开口道: “今日的事,凝华代哥哥与鸢儿向公主赔罪,凝华不求公主能饶恕他们的罪过,只求公主莫要因此动了怒气。” 乔明锦抬起眸,望向她问:“你不求本宫饶过他们?” 魏凝华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乔明锦会忽然间这般问。 还没等到她反应过来,她便又听到乔明锦再次开口:“你不求本宫绕过你的哥哥与侄女,你求的,是让本宫饶你一命,对吧?” 魏凝华闻言心底更加慌乱了,她料到乔明锦会猜到她今日前来的目的,却没想到乔明锦会这般直白地将这话说出来。 她现在尴尬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现在这种情景,似乎摇头也不对,点头也不对。 点了头,便证明她眼中并未家中亲人,到了如今境地却也毫不在意亲情,是个薄情之人。 摇了头,便是否定了心中真正的目的,再往后她便不知该如何向乔明锦求情了。 她并非薄情,但她也是真的惜命。 魏凝华呆了好大一会儿,半天也没憋出来一句话。 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在乔明锦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魏凝华身边的婢女忽然上前一步,行了一礼之后恭声道: “公主说笑了,娘娘只是觉得家中亲人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心底愧疚得很,故才来此替家中罪人向公主赔罪的。 娘娘心底明白,魏老爷与魏小姐犯下的都是罪不可赦的大罪,更何况他们给公主确实是造成了麻烦,这本便是不可饶恕的。 娘娘自知自己没有能力为家中人求情,故才不求公主绕过家中罪人的。 公主金枝玉叶,娘娘怕您会因此动怒,这一趟是特意来向公主赔罪的。这不,娘娘还让奴婢带了西凉公主送来的一对玉如意,想将此献给公主,借此赔罪也好让公主消消气。” 乔明锦不由得仔细瞧向魏凝华身旁这位婢女。 虽是个婢女,却比主子还明事理,有胆量。 说出的话找不出半分纰漏,即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乔明锦方才的问题,却又让乔明锦听了不会生气,这个婢女倒是个会说话的妙人。 乔明锦没再理会魏凝华,而是望着这婢女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婢女恭恭敬敬答道:“奴婢名为芙然。” “芙然。”乔明锦念了一遍这名字,又问:“你和芙蓉?” 不等她问完,芙然便答:“芙蓉乃是奴婢的妹妹。” 乔明锦听了之后又坐回了椅子上,她笑道:“这魏家倒是可笑,主子个个是蠢货,丫头倒是一个比一个聪明。” 听了这话,魏凝华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她此刻羞得抬不起来头。 反倒是芙然瞧出了她此刻的窘迫,开口解释道:“主子到底也是主子,奴婢们的聪明,不及主子半分。” 乔明锦听见她这话,不禁又提起了兴趣。 她饶有趣味地望向芙然问道:“那本宫倒是要问问你,你的主子,是她魏凝华,还是这大齐的皇,又或者,是每一个你要侍奉的人?” 芙然清笑一声,依旧是毕恭毕敬地答:“芙然只是一个奴婢,哪里有挑选主子的道理。像奴这等身份卑贱之人,能够有主子不嫌弃,便已是毕生幸事了。” 第057章 本分 乔明锦笑了笑:“魏贵妃啊魏贵妃,你家奴婢都比你明白得透彻。” 魏凝华一声不吭低垂着头,她此刻只觉得羞愧难忍。 这般尴尬的场面,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了。 “哑巴废物一个,本宫也懒得同你废话。”乔明锦有些不耐烦地转过身,又坐回了椅子上。 她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之后道:“魏凝华,你不必在这里与本宫耗时间,你的处置自会有大齐律法作个决断,本宫救不了你什么,也没有理由帮你。” 大齐律法能做出决断的事情,她又何必要掺和进去? 说完后,她轻轻拂了拂手,“你回吧。” 魏贵妃闻言大惊,连忙道:“求公主开恩,凝华近些年一直都在兢兢业业地打理着这后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公主念在这么多年以来的情分上,饶过凝华一命,求公主饶过凝华一命” 她一时慌乱,竟连语言都没组织妥当。 乔明锦神色更冷了一些,她语气里带了一些不耐烦:“第一,你若是觉得打理这后宫辛苦,大可将这权力让给他人,这后宫没人逼着你求着你让你去打理。第二,本宫与你,并无往日情分,你不必往你自己脸上贴金。 你的性命,你确实做不了主。但本宫也懒得作主,本宫才懒得管你。你是死是活,与本宫没有半点关系。” 说完,她又加了一句:“对了,你以后不必再打理这后宫了,以后你也没机会体验到这种辛苦了。” 话中意思便是,她这贵妃之位,是一定没法再坐下去了。 魏贵妃闻言,整个人愣了许久。 她紧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整个人好似卸下了什么包袱一样,她微微屈膝,旋即直接跪了下去。 为了活命,她只能放下尊严。 她深吸一口气,哀求的语气里带了些许沉重:“凝华自知魏家罪孽深重,不敢求公主原谅。但魏家做的事,与我魏凝华无关。魏千户与魏知鸢所为,凝华一概不知,不知者无罪,求公主,饶过凝华一命。” 乔明锦放下手中茶杯,眉心微微皱起。 她沉声道:“你是贵妃,你是大齐的贵妃,你能不能别作践自己?!你没有良心也便罢了,但你就不能有点骨气?有点尊严?” 芙然瞧出了乔明锦的怒气,她在魏知鸢身边劝道:“娘娘,您还是先起来吧。” 魏贵妃忽然握紧双拳,语气坚定了许多:“公主不应,凝华不起。” 乔明锦原本对她没那么大的反感,可如今一瞧见她这般无理取闹,心里不由得气恼了些。 “魏凝华,你有什么资格在此处逼迫本宫?!” 芙然连忙上前,为乔明锦倒了一杯热茶,温声劝道:“公主息怒,公主莫要同娘娘置怒,娘娘只是一时间没思虑好罢了。” 乔明锦面色并会有任何好转,她冷声道:“扶她起来,她此刻丢的不是她魏家的脸,丢的是我大齐的脸。” “是。”芙然应了一声,便转过身走到了魏凝华身前弯下腰将她扶了起来。 魏凝华在芙然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她依旧哀求道:“求公主再给凝华一个机会,凝华愿意不要这贵妃之位,只求公主能给凝华一个活着的机会。” 她曾经有想过到达更高的位置。 她不是不喜权势,不爱争斗。 她爱极了权势金钱。 她如今愿意放弃这一切,只是因为她深知自己已然没有机会让自己坐到那个位置上罢了。 她深知,自己如今没有任何资格再坐在贵妃之位,更别提是她曾奢望过的那个更高的位置了。 “这一切本就不该怪我,这本是魏家的错,不是我魏凝华的错。” 魏凝华将这一切都归罪于魏家。 她固执且倔强地认为,是魏家连累了自己。 她恨魏家,恨她的亲哥哥和她的亲侄女。 魏凝华恨不得自己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那是你的亲人,你的亲哥哥和你的亲侄女。”乔明锦望着她,继续道:“魏凝华,本宫原本以为你今日来是为了为魏家那二位的死刑所求情,谁知你竟是全然为了自己。 你这番卑贱的模样,本宫瞧着碍眼得很,你若是想多活几天,本宫奉劝你还是赶紧滚出去,别在这烦本宫。” 她原本还想从魏凝华嘴里问出点多年前的旧事,可魏凝华如今这般模样,让人瞧着只觉得厌烦。 乔明锦是真的一点都不想理会她。 魏凝华还想说些什么,芙然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低声劝道:“娘娘,此时不宜多言,先回去吧,莫要惹公主生气。” “可” 她还是不甘心。 她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错,不该因魏家的罪孽受到牵连。 芙然握住她手的力度又加了一分,她眉心紧拧,唤了一声:“娘娘” 芙然这是在提醒她。 魏凝华知晓她的意思,她贝齿轻咬朱唇,将万般不甘咽在了肚子里。 她行了一礼,恭声道:“凝华告退。” 出了未央宫之后,魏凝华忽然停住脚步,面色阴沉地转过身,她这般忽然的举动把芙然吓了一大跳。 芙然愣了一下,微微屈膝,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魏凝华沉着脸,忽然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芙然的脸上。 她忍了许久的委屈与烦闷在此时全然爆发了出来,她骂道:“混账东西!” 芙然在白白挨了一巴掌之后很快便明白了魏凝华为何会忽然发怒,她来不及用手捂住自己疼得发烫的脸颊,便行了一礼道:“娘娘息怒。” 她方才在乔明锦面前说了这么多,一字一句都在为她魏凝华讲话。 她那般努力地想要保住自家娘娘的性命,到头来却换来了一巴掌。 可芙然心底明白,她没有资格怨魏凝华。 因为,她是主,她是奴。 她该做好自己的本分。 可她的主子却不懂她的心思。 “贱婢,枉本宫平日里对你这么好,到了这般关键的时候,你竟做出了这般下作的事情! 本宫平日待你不薄,可你却只想着自己在公主面前展露头角,只想着保住你自己的性命,只想着给你自己留出一条后路! 芙然,你还有没有良心?” 第058章 一片真心喂了狗 芙然听了她这些话,心底也不觉得惊诧。 毕竟她家主子误会她的用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虽是如此,芙然心底还是会有些委屈。 她从小便跟在魏凝华身边,陪她长大,陪她一同踏入这宛若牢笼的深宫。 她为魏凝华操了半辈子的心,为魏家,为景阳宫付出了她的前半生。 从幼时到年少,从年少到如今这般年纪。 明明已经一同熬过了那么多风风雨雨,熬过了那么多艰难而又复杂的事情。 太多太多的事情她们都一起熬过了。 可时至今日,魏凝华还是不信任她。 纵是早已了解魏凝华的品行,芙然还是不免委屈失落。 她为了魏凝华付出了太多太多,岁月,时间,以及所有的心力,她都给了她。 为了让魏贵妃在这宫里的路能走的顺利一些,她每时每刻都保持着自己的警惕性。 那么多年以来,她真的累了。 没人愿意一片真心喂了狗,没人会愿意自己付出了所有却只换来打骂。 她也是个普通人,她也有喜怒哀乐。 她也会委屈难过。 她将头垂得低低的,跪在地上低声答:“奴婢从未有过那种心思,请娘娘息怒。” 魏凝华却更加生气了,她弯下腰,忽然抬起手掐住了芙然的脖子。 “你还敢狡辩?!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芙然,你别想逃出景阳宫,你这辈子都得跟着本宫!就算本宫保不住这条性命,你也别想独活,就算是死,你也得死在本宫的前面!” 说这话时,魏凝华面部表情有些狰狞。 她狠得让人害怕。 芙然被她掐的喘不过来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摇头。 她的脸被魏凝华的另一只手狠狠的端了起来,强迫着她直面着魏凝华。 她不得已闭上双眸,忍住了就要流出来的泪水。 芙然根本就不敢看魏凝华。 她怕瞧见她眼底的冷漠,她怕瞧见她眼底的狠毒。 她怕她尽心尽力服侍了半辈子的主子,此刻对自己只有冷冰冰的杀意。 也罢,或许这便是她的命吧。 她这半辈子,到底是跟错了主子。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喝斥:“住手!” 是个女子清亮的声音。 魏凝华侧过头,望向了那匆匆走过来的娇弱女子,眼底的冷漠犹存。 这是个有些眼生的女子,魏凝华仔细瞧了一遍之后还是没将她认出来。 但她知道,这宫里的女人,除了乔明锦,其他都没资格在这里与她叫嚣。 但不管怎么样,魏凝华还是松开了掐着芙然脖子的手。 她就好像丢掉一个垃圾一样将芙然丢开,转过身望向走过来的女子冷声道:“现在皇宫里是什么人都能混进来了?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拦着本宫?” 那女子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臣女赵家赵卿卿,参见贵妃娘娘。” “赵卿卿?”魏凝华愣了一下。 赵家?她怎么没听过赵家? 既是她没听说过的人,那必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 只是,若非是名门望族,又岂能在皇宫内出现? 这边,魏凝华还在为赵卿卿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内而感到疑惑。 那边,芙蓉便已跑进了未央宫大殿,扑通一下跪在了乔明锦面前。 “公主救命,求求公主救救奴婢的姐姐,求求公主了,奴婢愿意做牛做马回报公主,只要公主肯出手救一救姐姐。” 她说的匆忙,还夹杂着喘息,乔明锦只能从隐隐约约听清楚的几个词里面猜测出她大致的意思。 “你姐姐?芙然?她刚走,怎么了?” 芙蓉这会儿倒是不喘气了,只是带着些哭腔:“姐姐,姐姐她快被魏贵妃掐死了,魏贵妃似乎对姐姐动了杀心,求公主救救姐姐吧,求公主了。” “魏凝华?她有病吧?她干嘛要掐死自己的丫头?” 乔明锦实在是想不通这个道理。 芙然这个丫头聪明得很,又很会说话,魏凝华竟要掐死她? 莫不是嫉妒芙然的聪明? “奴婢不知,奴婢方才知道姐姐陪着魏贵妃刚才公主这里出去,便想着追出去悄悄瞧一眼姐姐,本想着只远远瞧上一眼便好,谁知竟瞧见了魏贵妃掐着姐姐脖子要掐死姐姐。 公主,奴婢求您了,奴婢在这世上就只有姐姐这一个亲人了,奴婢真的不能再失去姐姐了,求求公主,求求公主出面救姐姐一命吧,您以后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的求求您了” 芙蓉越往下说哭得越厉害,乔明锦最不喜欢看别人哭了,她轻皱眉头,摆了摆手道:“别哭了,本宫随你去还不成吗?” “多谢公主,多谢公主。”芙蓉嘴里一直重复着,连磕了两个响头才站起身领着乔明锦跑出了未央宫。 没错,确实是跑。 乔明锦无奈,只好快步跟着她。 以至于当青桑想进去向乔明锦禀报事情的时候,瞧见神色匆匆步履飞快的她都没敢跟上去。 她没见过自家公主急成这般模样过。 自家公主平日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不紧不慢从来都不会着急的,这次是怎么了?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青桑站在原地想了一想,最终还是决定跟上去。 主子有事,她得在身边陪着才行。 于是便出现了这样一副场面: 芙蓉在前面跑着,乔明锦在她身后快步跟着,而青桑在最后追着乔明锦。 一直躲在隔间里的宋祁安透过纹窗瞧见这一幕也不禁愣了许久许久。 他纠结了好大一会儿,不知自己此刻是该待在屋里不出去还是该出去瞧瞧发生了何事。 他怕乔乔出事。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决定出去瞧一瞧。 他想,只要自己在暗中保护乔明锦,小心一些不被人发现,就不会有什么事。 乔明锦这会儿已经瞧见了魏凝华的身影,她隐约间瞧见了似是有赵卿卿在芙然身前护着,于是也便放慢了脚步,松了一口气,步伐逐渐稳健。 她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待调整好之后,才换上一副冷漠的神色走向了魏凝华。 总不能想芙蓉那样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魏凝华面前,她也得要点面子的。 第059章 没脑子的疯子 赵卿卿为了拖延时间,同魏凝华讲了许多废话。 魏凝华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终于忍不住发怒道:“本宫教训奴婢,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儿,也敢在本宫面前这般放肆!你以为你是谁!?” 赵卿卿面上仍旧带着淡淡的微笑,她正准备再次开口,却在这时听到了一个冷漠却又响亮的声音: “她是本宫请来的客人。” 魏凝华闻声身子猛然一颤,她颤颤巍巍的转过身,望向了此刻步履稳健,正朝她走来的乔明锦。 确认来人是乔明锦的那一瞬间,魏凝华的心瞬间慌张了起来。 还真是乔明锦 此刻,魏凝华方才身上嚣张的气焰已经全部被浇灭,她颤声开口:“锦,锦公主” 乔明锦语气轻松的应了一声,“嗯,是本宫。” 赵卿卿瞧见她之后,瞬间放松了下来,她走到乔明锦身边轻声唤道:“公主。” 乔明锦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低声道了一句:“辛苦你了。” 她摇了摇头,低声应了一句不辛苦,旋即面带笑意站在她身旁。 魏凝华瞧见这一幕,心底更慌了。 这个赵卿卿,瞧着似乎与乔明锦关系极其亲近。 她难道真的是乔明锦请来的客人吗? 那她今日出言中伤这位赵卿卿,岂不是又惹到了乔明锦? 魏凝华此刻追悔莫及,早知如此,她就该躲得远远的。 这下好了,原本乔明锦就对她印象不怎么好,这下是彻底完了。 魏凝华心底绝望,但还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公主怎么出来了?” 乔明锦没有搭理她,而是望向了还瘫跪在地上的芙然。 “芙然,起来。” 芙然正要手撑着地站起来,忽然出现了一双手扶住了她。 她定睛一看,竟是芙蓉。 竟是她的亲姊妹芙蓉。 芙蓉眼眶含泪,将她扶起之后唤道:“姐姐” 芙然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芙蓉?当真是你?你怎会在宫里?” 乔明锦双手环臂,歪着头望着这对姐妹,温声道:“本宫带她进来的。” “公主”芙然想问缘由却又觉得时机不太恰当,也便将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 乔明锦给芙蓉使了一个眼神,芙蓉瞬间明白她的意思,默默扶着芙然退到一旁亭子里去叙旧了。 她们两姐妹,太久太久没见了。 她们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彼此说。 乔明锦懂得她们对彼此的思念,她也明白,有些思念要及时诉说。 她给了她们二人这个机会。 她明白,所有的思念都不该等到风住尘香花已尽时才慢慢说出口。 所有的思念都该在再次相遇的那一刻,便讲出来。 她们两姐妹之间的那些思念已经攒了太久太久了。 魏凝华注意到了芙然的离开,她想叫住她,却一抬眼对上了乔明锦冷冷的目光。 她垂下眼眸,心底的慌张溢于言表。 “天,天色渐晚,公主,公主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御花园” 乔明锦手拈起枝头的一朵梨花,漫不经心应了一句:“本宫去哪,还要提前向你告知不成?” “凝华并非是这个意思,凝华只是觉得这么晚了公主还出来,到底时有些不安全的。” “哦?不安全?”乔明锦拈着梨花的手忽然用了力,她将那一朵梨花折断,放在了手心里,随即望向魏凝华笑着道:“魏贵妃口中所说的不安全,是否是指在这御花园内被你活活掐死呢?” “不,不,凝华不敢,凝华不敢” 魏凝华面色通红,想要解释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你不敢?你怎么不敢?你做过的这样的事情还少吗?需要本宫一桩桩说出来吗?” 乔明锦是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的,她语气轻轻的,说话也不紧不慢的,似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可魏凝华闻言却慌乱不已。 “公主,公主怎么会这样说?” 她颤着声问,此刻她只希望乔明锦还和以前一样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那样她还能将她蒙骗过去。 “永乐元年,宋美人之子从假山上坠下,年仅四岁的孩儿被摔得血肉模糊,魏贵妃觉得这件事情是否只是偶然?” 魏凝华心底咯噔一声,她强装镇定连忙解释:“宋美人未看管好小皇子,所以才会酿成这桩惨剧,这种事情怨不得别人。” “是吗?”乔明锦笑了笑,语气逐渐变冷,“可是本宫却听说,魏贵妃宫里的嬷嬷当时出现在了小皇子摔下去的假山附近呢。难道说,这只是巧合?”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语气又轻了一些。 魏凝华神情僵硬,她低着头,语调凝涩,艰难开口:“都是三年前的往事了,凝华都快忘记了,没想到公主还记得。” 乔明锦走近她,在离她一步的地方停下脚步,望着她逼问道:“是时间太久你记不清了,还是说死在你手里的人太多了,你记不清了?” “凝华凝华”她正要开口解释,却被乔明锦出言打断:“若是这件事情忘记了,本宫便说一件今年的事情。 永乐三年一月,清芷宫走水,宫内一百宫人与苏昭仪一同葬身火海,贵妃觉得这件事情,是否也只是偶然?” 魏凝华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做过的这些事情会被这个每日只顾着玩乐的公主知道得清清楚楚。 见魏凝华不语,乔明锦继续道: “魏贵妃,你以为你们魏家到了如今这种地步是因为什么?因为时运不济吗?别做梦了。 还不是因为你们魏家就没一个带脑子的,做了那么多下三滥的事儿,你以为没人能查得出来?你以为整个皇城就你们魏家是聪明人?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 魏凝华此刻紧张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她匆匆屈膝,行了一礼之后道:“公主说的这些,凝华不懂,凝华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了。” “真是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胆子同本宫在这里装傻。” 乔明锦冷笑一声,旋即又带着些嘲讽的语气继续道: “你们魏家的女人,个个都是疯子,个个都是没脑子的疯子。” 第060章 你永远都不配 魏凝华闻言,忽然顿住脚步,转过身望向了乔明锦,双眸中的光逐渐从无望变得冷冷的。 “公主既是明白,那就该离我们家的人远一点。” 乔明锦觉察出她神情中的不对劲,她顿时警惕起来,向后退了两步。 魏凝华却向她逼近,声音也忽然变得阴森恐怖起来。 “你以为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因为谁?你以为我当真愿意让自己的双手染上那么多的鲜血?你以为,我想当那个疯子? 这世上哪里有人生下来就是恶人?我变成恶人变成疯子,还不是因为你的父皇和你那惹人厌的母后!” 当魏凝华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乔明锦面色骤然冷了下去。 她冷冷抬眸,望着她微微启唇:“找死。” 一语落罢,不等魏凝华反应过来,她已抽出了藏在腰间的长鞭,狠狠地朝着魏凝华打了过去。 “整个天下,没人有资格说我母后半分不好。魏凝华,你永远都不配。” 魏凝华身上挨了一鞭,这会儿疼得瘫倒在地上。 她冷笑一声,全然不顾身上的疼痛,再次爬起来望着乔明锦道:“我不配?我有什么不配的?她算什么?不过都是被关在这深宫牢笼内供人观赏玩乐的玩物罢了,她萧婉凭什么比我魏凝华高洁纯正?凭什么啊?!” “就凭你是玩物,而我母后是这大齐母仪天下的皇后。” 乔明锦此时心底的怒气根本就无法平息,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婉皇后是乔明锦的逆鳞。 谁若是说起她半分不好,乔明锦必然会割了她的舌头,让她余生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如今魏凝华这般放肆,显然是已经不在意自己是否还能够活下去了。 换句话说,她此时已经对活下去彻底失去希望了。 自乔明锦说出她过往做过的那些事时,她便知晓,自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性了。 乔明锦必然不会愿意留她一命,所以她索性放弃了。 她索性,放弃了她自己这条命。 故此,一向谨慎的她开始变得口无遮拦,放肆至极。 人一旦没了活下去的欲望,便会彻彻底底的变成一个疯子。 魏凝华已经疯了。 她笑得张扬,话语间尽是张狂。 “母仪天下?她凭什么母仪天下?她就是一个软弱无能没有半点本事的废物罢了!” “魏凝华!”乔明锦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她再度扬起长鞭,正要挥下去的时候,青桑忽然出现在了她身边。 “公主息怒。” 青桑并非是刚到这里,她已经在乔明锦身后伫立许久了。 之所以一直没开口说话,是因为她觉得不合时宜。 作为乔明锦的奴,她明白,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她永远都不该开口说话。 可此时乔明锦很明显已经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就要对魏凝华下杀手了。 到了这种时候她若是再不出来阻止,怕是会酿成大祸。 赵卿卿亦是在她身边小声提醒道:“魏贵妃所犯之罪自有慎刑司处置,公主切莫让自己的双手被她的血给弄脏了。” 可此时的乔明锦哪里还听得进去她说的话? 正如青桑所料,此时的她已然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她望向魏凝华的眸里尽是杀意,将全身力量几乎都聚集在了握着长鞭的手上,就要给魏凝华致命一击。 “你若是想死,本宫成全你。”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抬起将她方扬起的长鞭握住。 她侧眸,难以置信地望向了身旁的他。 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此事并不可行。 虽说她们手里已经有足够的证据治魏凝华一个死罪,可她的死不该是由乔明锦而死。 魏凝华应该死在大齐的律法之下,应该死在慎刑司的处置之下。 而非是死在乔明锦的长鞭之下。 若是乔明锦将她杀了,必然会引起百姓非议,到时对她无论是声誉还是往后的发展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不止于此,杀人偿命乃是大齐律法。 她若是杀了魏凝华,那便是动了私刑,是要论罪的。 他绝不可能看着她铸下大错。 他轻轻松开她的长鞭,望着乔明锦轻声道:“乔乔,冷静。” 熟悉的嗓音响在她的耳畔,就在那一瞬间,她的情绪似乎得到了安抚。 “祁安” 是他来了。 他走近她,低声道:“莫要冲动。” 她垂下眼眸,双手逐渐有些无力。 那条长鞭自她手中坠落,宋祁安连忙伸出手,接住了她的长鞭。 他将长鞭替她小心收起,给赵卿卿使了一个眼神。 赵卿卿领会其意,连忙上前扶住了乔明锦。 乔明锦垂着眸,将自己心底的愤怒压下,随即低声道:“本宫乏了,回去吧。” 赵卿卿在走之前向宋祁安道了一句:“宋公子,我先扶公主回去了。” 宋祁安点了点头道:“放心,这里交给我便好。” 乔明锦离开之后,宋祁安向身旁的青桑叮嘱道:“待会儿你让那边那两个丫头其中一个去请未央宫中的侍卫过来,你与另一个丫头在此看着魏凝华等侍卫过来,来了之后再将她送回景阳宫,让侍卫盯着她,等候发落。切记,不可让她胡言乱语,不可让她离开景阳宫半步。” 青桑微微屈膝,行了一礼之后道:“奴明白,公子放心。” 嘱咐过后,宋祁安便匆匆回去了。 青桑将芙然与芙蓉唤了过来,让芙然去请了未央宫的侍卫,自己则是与芙蓉在此看候。 芙蓉在这宫里待的时间长了,即使是景阳宫的人,未央宫内的人也对她有些眼熟,故她去请,再讲清缘由,未央宫的侍卫必然会跟她过来。 待她将侍卫领到这里之后,一切便都交给青桑了。 未央宫的人都知道青桑是锦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自然会听她的话。 故在青桑嘱咐他们方才宋祁安说的那些话之后,他们也都照做了。 魏凝华挨了鞭子,身上痛的厉害,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反抗。 待将她送回景阳宫之后,青桑才准备领着芙蓉回去。 就在这时,芙蓉忽然停住脚步,拽住了青桑的袖子,满脸犹豫地望着青桑。 青桑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第061章 他自是心疼 芙蓉似乎有些难为情,她咬着下唇,犹豫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话。 青桑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芙蓉身旁的芙然,这才明白了过来。 她微笑着拍了拍芙蓉的手,笑道:“无妨,如今景阳宫怕是容不下芙然了,带她先回未央宫吧,我帮你们问一问公主想如何安排。” 今日闹了这样一出,景阳宫必然是没有芙然的容身之处了。 她如今能去的,恐怕只有未央宫了。 芙蓉眼眶含泪,感激地望着青桑道:“多谢青桑姐姐。” 青桑道:“不必谢我,最终如何决定还需看公主的意思。” 在这诺大的皇宫之中,乔明锦的确算不上是一个善良心软的主子。 众人皆知她心狠手辣,性情暴戾。 青桑并不能保证乔明锦会愿意留下这两个可怜的姐妹,所以她根本就没法给她们一个准确的回答。 一切的一切,都得看乔明锦的意思。 乔明锦自回未央宫之后便一直坐在檀木玫瑰椅上发愣,赵卿卿为她斟了一杯热茶,坐在她身旁温声道:“公主,夜里风凉,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她说话的语速总是不紧不慢的,平白给人添了许多安全感。 乔明锦微微抬眸,刚要接过那杯热茶,便瞧见迈入殿门的宋祁安。 她眉心微微蹙起,望向宋祁安的目光里隐隐含了些许委屈。 宋祁安知晓她心底难受,也没有开口多言,只是走到了她身旁,将鞭子还给了她。 乔明锦将鞭子放到了一旁,又望向赵卿卿轻声道:“卿卿,你先回去歇息吧。” 赵卿卿点了点头,行了一礼之后便离开了,离开时,还不忘为乔明锦关上了殿门。 她离开后,宋祁安从隔间里取出了一包桂花糕,放在了乔明锦面前的桌子上,温声道:“今日在汉城湖买的桂花糕,还未来得及给你。” 乔明锦拈起一块桂花糕,面上有盈盈粉泪坠下。 宋祁安心头一紧,连忙拿出绸帕想要为她擦去泪痕,还未抬起手便听到她低声呢喃着:“先前母亲也最爱吃桂花糕” 他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望着她。 她爱吃这个,他本是想用这个来哄她开心的,谁料竟惹得她落了泪。 乔明锦咬了一口桂花糕,眼底的泪珠控制不住地滚滚而落。 “原来,母亲已经辞世这么多年了。” 她好想她。 “乔乔”他依旧是那个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的呆子,只是愣愣的站在她身边,想要抬起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花却又没有那个勇气,只是将绸帕放进她的手里,用手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 他的动作极轻极轻,就好似在哄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一般温柔。 她接过绸帕,靠着椅背,仰着头,一语不发地用绸帕盖住了眼睛。 凉风越过纹窗吹进屋里,扬起盖住她双眸上的绸帕一角,他自帕子扬起的那一角瞧见了有一抹泪痕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瞧着她哭,他自是心疼。 一滴滴泪珠就好似熔浆一般滴在他的心头,生生添了许多灼热的痛感。 尤其是看着她克制着自己让自己不要再哭却依旧忍不住泪水的模样,他就好似被千万根针扎般心疼。 可他偏偏嘴笨得很,即使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该如何安慰她。 他眉心紧皱,缓步走到窗前想要将窗关上,却在这时瞧见了乘坐龙辇进了未央宫的明齐帝。 随即是响起了一个尖锐细长的声音:“陛下驾到。” 宋祁安连忙关上纹窗,走到她身边弯下腰低声道:“乔乔,陛下来了。” 乔明锦听到了他的声音,她抬起手,用那块绸帕将脸上的泪水擦了干净,随即站起身,忍着泪水深吸了一口气,从嘴角生生挤出了一抹微笑。 “你”宋祁安想要问她如今这样行不行,还没问出口便听到她低声道:“没事的,放心。” 声音里依稀带了些哭腔。 她自己也听出了自己声音里的哭腔,于是端起茶杯一口气将杯中茶喝完,随即又深呼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之后道:“父皇快进来了,你先回隔间里等我。” 宋祁安有些不放心,但也知晓此刻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点了点头,在明齐帝迈入大殿的前一秒进了隔间。 乔明锦瞧见明齐帝之后,立马换上了一副天真烂漫的笑容,她跑上前,挽住明齐帝的胳膊笑着道:“父皇,你可算是来了,阿锦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呢。” “阿锦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父皇怎么可能不来。父皇原本想着下了朝就直接来阿锦这里的,谁知道”说着,明齐帝叹了一口气,又道:“都怪朝上那几个老臣,明明都下朝了还非要来找朕商讨魏家该如何处置。” 乔明锦扶着他坐到了桌前,一边为他斟了一杯热茶,一边问道:“父皇今日在金銮殿上不是已经对魏家做了处置吗?” “谁说不是。”明齐帝喝了一口热茶,继续道:“可那几个老家伙不知从哪里又给那个魏千户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罪名,什么他曾经贪赃了多少多少银子,什么他曾指使谁谁谁做过什么样的恶事,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罪都要给他加上。” “魏家分明已经倒下,他们为何还要这样做?莫不是魏千户从前与他们有过节?” “他们之间的过节,朕也不是很清楚。这群老臣们这一次闹这种事情,怕不是想彻底铲除魏家,而是希望通过这件事情表明立场。” 明齐帝说着,将目光放在了乔明锦身上。 乔明锦微微蹙起眉头,沉默不语。 明齐帝是以为,那些大臣这样做是想表明他们是站在乔明锦这边的。 可她却知,他们的心思绝非如此。 那些在朝堂上明争暗斗斗了大半辈子的老臣将如今的局势看得清清楚楚,他们自然知晓投靠谁能有一个好的出路。 他们眼里的好出路,绝对不会是乔明锦。 上辈子不是,这辈子也不会是。 整个长安城都知晓她名声不好,可明齐帝不知道。 换句话说,便是他即使知晓,也不相信。 放眼整个大齐,也就只有在明齐帝眼里,她乔明锦是个顶好的人了。 第062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群看惯了朝堂上尔虞我诈的老臣们,自是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该如何选择。 顾愠和,便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谋略与权势,民心与君心,他顾愠和都有。 这样一个即受百姓爱戴又受明齐帝信任的将军,即将迎娶整个大齐最受宠的嫡长公主为妻。 老臣们看得清局势,他们明白,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少年人,必然会成为国之栋梁,必然会在不久的以后成为大齐最有权势的武官。 兴许先前朝中局势不明,有些人还未能看得清,而魏家这件事情,却是替他们拨开了层层云雾,将这朝中局势瞧了个清楚。 他们以为,他们看清了局势,找准了时机。 他们以为,他们的选择是对的。 却不知,这一切只是顾愠和的筹谋罢了。 他们都是他的局中棋子罢了。 他就是想达到这种效果,他自己就好似一颗大树,他需要更多的阳光与水来成长得更快。 皇权就好似阳光,朝廷上那些大臣们的支持就好似水。 这两者他缺一不可。 他需要权势需要支持,所以他才会精心布下这个局。 这个男人,心机深沉得可怕。 乔明锦眉心微拧,面色有些许沉重。 她低声道:“父皇,朝中那些大臣各有各的心思,尤其是今日前去找您说这些话的。 他们若是想说,先前拿到魏千户把柄的时候就该说出来,而非是到现在魏千户已经被定下来了死罪才来找您说这些。 他们如今来这一趟,并非是想要捍卫大齐律法,而是想爬着魏千户的尸体上位,他们是想爬到更高的位置上。 不管他们想做什么,不管他们能不能达到目的,这些人,父皇您日后都得小心提防着,他们绝非忠诚之辈。” 树倒招人厌,魏千户这棵树倒了,招来的不止是旁人的厌弃,还有利用。 他们想踩着倒下的这棵树,借着顾愠和这颗参天大树,一步一步走向更高的权势与地位。 那些义正言辞的老臣们,只是想上位罢了。 他们只是在看清局势,权衡利弊之后,选了一条对自己最有用的路罢了。 明齐帝并非是看不透他们的心思,他轻叹口气,有些无奈地开口:“朕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 只是如今形势严峻,武官与文官势力无法均衡,朝中有才之辈原本就少,可信之人又是屈指可数。 如今这般局势,朕就算是知晓他们的心思,也没法子把他们怎么样。朝中局势一旦打破,恐怕会引起大祸。” 乔明锦沉思片刻,想了一会儿之后才道:“父皇,宁缺毋滥这个道理,您可明白?若是朝中皆是有异心之人,这大齐,又该如何建成百年基业?” 明齐帝饮茶的动作微微一顿,他将玉杯放在桌上,神色忽然有些肃然。 他的阿锦说的没错,这朝中局势,确实如此。 若是人入皆有异心,那这大齐,则是会不攻自破。 他此前只想着先维持现状,不再加剧文武势力之间的不均衡,却忽略了这一点。 不内乱的前提是,大齐还好好的存在。 若是连大齐都保不住了,他如此提防着内乱又有何用? 他沉声道:“如今这大齐宛若败絮其中,怕是终有一日会被外来的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 乔明锦神色亦是肃然,她极其认真地开口:“这把火,并非一定会是外来的。” 明齐帝闻言愣了一下,他抬眸,仔细瞧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乔明锦。 他分明记得,他的阿锦除了玩乐其他的都不在意。 他分明记得,他的阿锦不爱读书不爱习武,分明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 怎么如今,竟如此通透? 如今坐在他面前的,当真还是他的阿锦么? 正当他惊奇着的时候,乔明锦又缓缓开口:“父皇,若想安心防外患,需先解决如今大齐这内忧。” 明齐帝略显木讷地点了点头,他收回目光,心底的惊奇逐渐换为惊喜。 不管怎么说,自家女儿能变得如此通透,是一件大好事。 明齐帝含笑问道:“阿锦以为,这内忧,该如何解决?” 乔明锦不疾不徐地开口:“父皇若是当真想解决内忧,须先找着那个想要祸乱朝纲的人。” 很显然,那个祸乱朝纲的人,就是他顾愠和。 “祸乱朝纲的人?” 乔明锦将新煮好的茶壶提了过来,为明齐帝斟了一杯热茶之后,才细细道:“阿锦那日偶然梦见一个身穿银色龙马纹盔甲的男子,那人领着军队,瞧着意气风发,似是二十出头的模样。 本以为是大齐的忠贞之人,不曾想他竟领兵血洗了长安城,不仅屠杀无数无辜百姓,还毁了整个大齐。 那日醒来之后阿锦心底便一直慌得很,仔细想了许久总觉得这梦极其可怕,奈何怎么想也想不起来那人相貌了。 但那身龙马纹盔甲我倒是还有些印象,想来,那人应是个将军,应是个极有权势的将军。” 她就差没把顾愠和这三个字直接说出来了。 乔明锦觉得,她暗示至此,明齐帝该是心中有数了。 谁料到明齐帝竟然哈哈笑道:“意气风发二十出头,又是个极其有权势的将军。 阿锦口中所说的这个人,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是顾大将军啊?阿锦该不会对顾愠和上了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吧?” 乔明锦面上神色瞬间僵硬,她缓了好大一小会儿,才将心中的诧异平复下来。 她费尽心思的想要暗示,却被他误以为思春? 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难不成,要她将前生那些旧事一一说给他听?让他知晓此刻坐在他面前的自己,是个已经死过一次的老妖怪? 还是罢了,别吓坏他了。 她干笑两下:“父皇又在开阿锦的玩笑了,阿锦以为,这是周公在给阿锦托梦,想要借此提醒阿锦,也提醒父皇。” 明齐帝又轻笑两声,不知是当真不当回事,还是在故作轻松。 “噩梦而已,阿锦莫要当真。” 乔明锦微微蹙眉,沉声道:“可有所防备,终究是好的。” 若是连一点防备吃饭都没有,那到时候岂不是要任人宰割? 第063章 嫁与良人鸾凤和鸣 明齐帝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世间许多的事儿,都复杂得很。 阿锦莫要胡思乱想了,父皇只愿你这一生平安顺遂,喜乐无忧,嫁与良人,鸾凤和鸣。” 乔明锦侧过眸,避开他的目光,笑容里尽是苦涩。 她早已不奢望此生能嫁与一良人,前生种种早已磨灭了她所有愿意去爱一个人的心力。 今生她所求,左右不过安乐二字。 大齐太平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便是安。 亲人皆在身旁,父皇岁岁无忧,便是乐。 只是可惜上辈子她什么也没得到。 她掩下情绪,望向明齐帝轻声道:“父皇,您心中所愿,亦是儿臣心中所想。只是若无大齐国泰民安,若无父皇庇护,儿臣又何来平安喜乐?” 明齐帝抬起手,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声音很温柔却又很坚定:“阿锦放心,父皇会好好守住大齐,护你一生喜乐无忧。” 就算守不住这大齐,他也要给她留下一个安稳的后半生。 乔明锦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明齐帝离开之后,青桑才领着芙蓉芙然这两姐妹进入大殿。 “公主” 青桑正准备问一问乔明锦该如何安排这两姐妹,便听到乔明锦道:“拿些银两给她们,明日一早找几个靠谱的侍卫护送她们出宫。” 芙蓉眼眶含泪,可怜兮兮地问道:“公主公主可是嫌弃我姐妹二人蠢笨,故不肯收留我们?” “你们姐妹二人蠢笨?”乔明锦轻笑一声,继续道:“一个能说会道,一个心思缜密,你们姐妹二人自然不是蠢笨之人。” 芙蓉闻言似是看到了些许希望,又继续哀求道:“公主若是不嫌弃,又为何不愿留我们二人在宫中侍奉左右?公主于我姐妹二人有恩,我们自是愿意做牛做马回报公主的。” 纵她苦苦哀求多少遍,乔明锦依旧是不为动容。 她沉声道:“未央宫与公主府皆不缺婢子,本宫这身边更不缺侍奉之人,如今本宫给足了你们银两,足够支撑你们二人活上十年光景。 你们大可用这笔钱买个宅子,或是盘下一个铺子,为后半生寻一个安身之所。如此自在的日子,岂不美哉?” 抛却如今这一切,拿着足够的银两去过普普通通的日子,不必每日提心吊胆地生活,与自己的亲人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这样的日子,难道不比把自己困在这深宫牢笼之中快活自在? 芙蓉还想再说些什么,芙然便握住了她的手,一同跪了下去恭声道:“奴婢叩谢公主恩德,公主之恩,奴婢定当牢记于心,日后若有机会,定会报答公主此恩。” 乔明锦点了点头,微微拂手道:“好好活下去。” 说罢,她便转过身进了里间。 里间内,宋祁安正在翻看着古籍。 乔明锦故意碰了一下桌子一角,发出了些声响。 他听到声音,忙抬起头,将古籍合上,站起身朝着她迎了上去。 “忙完了?”他问。 乔明锦微微点头,低声道:“我将芙然和芙蓉那两个丫头打发出宫了,给了她们银子,应能保住她们十几年寻常的生活。” 宋祁安将靠近她的椅子挪了出来,待她坐下来之后才坐到她身边问道:“陛下可有说过想如何处置魏贵妃?” 乔明锦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拿着一把扇子扇着风。 “父皇问了我的想法,我将魏贵妃先前犯下的罪都讲给他听了,他竟没有半分惊讶,显然是早已得知这些事情,先前对此沉默应是不愿过问后宫之事。 但今日我将这些讲给他听之后,他也说了魏凝华罪孽深重,应是死刑。” 宋祁安听了这些之后便放下心来,他道:“那便好,此人心机深沉,决不可留。” 魏家本不是勋贵世家,魏凝华能爬到贵妃之位,靠的绝不止是幸运。 此刻,慎刑司内。 魏千户沉着脸,盘着腿坐在牢房之中默声不语。 魏知鸢缩在角落里,头埋在腿上小声啜泣着。 “父亲父亲,我们魏家,是不是真的完了?” 魏千户拧着眉,长叹一声沉声道:“别哭了,你现在这么哭还有什么用?” 圣旨已下,一切皆已尘埃落定。 现在哭哭啼啼,还有什么用? “可是我不想死,女儿真的不想死。父亲,您向来主意多,您想想法子行不行?” “你当初找到鸣凤楼的人时,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他恨铁不成钢地望着魏知鸢,心里又怨又无奈。 “我以为鸣凤楼那些江湖上的人会懂规矩,就算刺杀失败了也不会将我们魏家说出来,可谁知谁知”她咬紧了牙关,含恨道:“谁知芙蓉那个贱人,竟敢出卖我!” “人在穷途末路之时是顾不上忠义二字的,这个道理你为何还不懂?” “可她若是不去乔明锦那里出卖我,我们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现在恨不得杀了芙蓉。 “我们落得如此下场”魏千户双目逐渐变得空洞,他靠在冰冷的牢墙上,极其绝望地开口:“我从未想过,魏家竟会断送在我的手上。” “不,不会的。”魏知鸢摇了摇头,爬到了魏千户身旁,低声道:“我们还有姑姑在,姑姑贵为贵妃,一定能救我们的。只要她能向陛下求情,我们说不定就没事了。父亲,我们可不可以托人给姑姑传信求她救救我们” 魏千户侧过头,望着自己不成器的女儿,心里五味杂陈。 他心底明白,若是魏凝华有能力去向明齐帝求情,他们也不会一直被关在这里无人过问。 他明白,此刻魏凝华怕是已经自身难保了。 他沉默许久,才收回目光,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将它递给了魏知鸢。 “鸢儿,我这里有一颗药,是能助人安睡的,你将它吃了,好好睡一觉吧。或许,等到睡醒了,我们就得救了。” 魏知鸢眼里多了一些希望与惊喜,她将脸上的泪水抹去,带着些希望仰着头望向魏千户问道:“父亲您也认为,明天我们就能得救了,对吗?” 魏千户微闭上双目,点了点头沉思应道:“会的。” 第064章 她是我顾愠和的未婚妻 暖阳高照,雀鸟于枝丫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乔明锦揽了揽身上的浅蓝色鹤氅,从宫人手中接过了一把长剪,专心地修剪着海棠。 青桑似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她匆匆跑到乔明锦身旁,垂着头低声说道:“公主,昨夜慎刑司出事了。” 乔明锦依旧专心地打量着面前的海棠,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魏家的事?” 青桑点头,“魏知鸢与魏千户一前一后服毒自尽了。” 乔明锦修剪海棠的动作微微一顿,她侧过眸,问:“都死了?” “是。今早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彻底没救了。”青桑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仵作查验过尸体之后说,他们二人身上没有半点挣扎过的痕迹,像是自愿服毒。” “知道了。”她轻轻应了一声,便又侧过眸,将方才注意到的那根余出来的海棠枝剪断。 “公主,还有一事” 乔明锦想也没想便问:“可是景阳宫的事?” 青桑嗯了一声,继续道:“景阳宫魏贵妃,昨日薨了,与魏家父女一样,魏贵妃亦是中毒而亡。” 乔明锦将手中长剪递给了身旁婢女,又接过手帕擦了擦手,随即轻声道:“魏凝华和他们的死因可不一样。” 青桑抬眸,望向乔明锦道:“公主是说?” “魏家父女死于服毒自尽,可魏凝华,必然不是自愿服的毒。” 乔明锦语气坚定,青桑听了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 “公主是说,魏贵妃是被人害死的?莫非是有人想要堵住她的嘴?” “这后宫,可不止魏凝华一个人做过那么多恶事。谁都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魏凝华,谁都怕自己从前做的那些事情会暴露,尤其是那些曾与魏凝华联手害过人的。 所以,魏凝华死的越早,从前她们做过的那些肮脏龌龊的事,便能早点随她的死一同消失于这世界。” 为了保命,她们选择杀人害人。 “公主可要派人查清魏贵妃的死?” 乔明锦摇了摇头,“这后宫里的女人,有多少是善的,有多少是恶的,本宫怕是查个一天一夜也查不清楚,又何必自寻难事?” 她又不是锦衣卫,又不是监察御史,何必什么案子都掺和一二。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乔明锦走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望向青桑问道:“昨夜可有人潜入未央宫?” 青桑摇头,“昨夜除了魏贵妃闹得那一桩事情之外,便再无其他了。” 乔明锦眉心微皱,她有些奇怪。 原本以为顾愠和会对她下手,连未央宫的机关她都已经为他准备好了,谁料他竟这般能沉得住气。 他就不怕她毁了他所有的计划? 还是说,顾愠和其实已经有了对付她的主意? 想到这里,乔明锦眉心皱得更紧了些。 他这个人,坏主意太多了。 此刻,鸣凤楼。 顾愠和手持长剑,领着借月以及一群暗卫杀进了鸣凤楼。 仅两柱香的时间,鸣凤楼便只剩下五十余人还活生生的站在楼内,其余数百人不是重伤便是被他一剑砍死了。 顾愠和用手帕擦干净了手上沾染上的鲜血,他勾唇一笑,语气里满是嘲讽:“就这?你们也敢号称江湖第一杀手组织?” 鸣凤楼四大舵主站了出来,其中为首的大舵主眉心紧锁,见情势不妙,便停下了打斗。 他沉声道:“顾将军,江湖上的事,与你们朝廷官场素来毫无关系。况且,我们鸣凤楼与你向来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对我鸣凤楼?” 顾愠和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语气却很轻松:“说什么胡话呢?什么破杀手组织,一点记性都没有?你们莫不是忘记了昨日派人刺杀锦公主的事。 她乔明锦是本将军未婚妻,你们敢动她,不是明摆着找死么?” 大舵主干笑两声:“顾将军说笑了,锦公主那般品行不堪之人,怎么可能配得上顾将军这般雄姿?” 顾愠和满是嫌弃的望着他,鄙夷道:“还真是打杀了一辈子的糙汉子,没文化就是没文化,说的什么玩意,没一个字是中听的。” 说罢,他语气一转,眉眼间多了几分凌厉的杀气。 “我可不管她乔明锦在外面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我这,她就是我顾愠和的未婚妻。你们这群杂碎,还没资格动她分毫。” 借月听见自家主子说出这样的话,心底不由得有些惊诧。 她与身旁的暗卫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是疑惑不已却又不敢吭声。 他家主子什么时候那么在乎那个锦公主了? 这不像他。 然而,顾愠和却说的字字坦然。 就好像说的那些都是真话一样。 然此时的大舵主早已顾不上思虑这些,他现在只想保住鸣凤楼剩余人的性命。 “昨日我鸣凤楼派出了二十余名杀手无一生还,锦公主身边有高人相护,鸣凤楼中人并未伤及分毫,顾将军若是为了撒气,杀了我鸣凤楼这么多人,也已经够了。 若是顾将军愿意就此收手,我鸣凤楼日后愿意为顾将军马首是瞻,只求顾将军不要灭我鸣凤楼满门。” 鸣凤楼百年基业,绝不能就此毁于一旦。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顾愠和似是听到了什么不想听的话,他面色阴沉,沉声道:“本将军不想听你废话,也不想跟你们鸣凤楼扯上什么关系,你们楼主在哪?我要见他。” 大舵主瞧见他这般模样,知晓他动了怒气,也便没再多言。 他答道:“楼主外出游历,早些日子便离开长安城了” “他不在长安城?”顾愠和面色更加阴沉了些。 “是”大舵主颤颤巍巍的回答,怕他发怒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不过楼主每隔一年便会回来一次,再有一个月便是他今年回来的时候了。 一个月后,楼主肯定是要回来的,只要鸣凤楼还在,顾将军想要见到楼主那就不难。” 顾愠和打量了一圈布置得富丽堂皇的鸣凤楼,忽然笑道:“鸣凤楼当然可以留下去。” “只是”他忽然话锋一转,瞬间收起了自己全部笑容,面色冷峻得吓人。 “只是你们这群人,实在是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第065章 暗器与毒 永乐三年四月底,大将军顾愠和奉旨领兵剿灭鸣凤楼,百名杀手皆死于一夕之间,鸣凤楼所有财物充入国库。 乔明锦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眉心紧锁,她匆匆披上鹤氅,领着扮成小厮的宋祁安快马加鞭去了工部。 在见到谢初尧之后,她也没有寒暄,直接问道:“初尧,鸣凤楼昨日送过来的财物可有仔细对照过?” 谢初尧懒懒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在听到乔明锦的声音之后才懒懒地睁开眼睛,有些惊诧地问:“你怎么来了?” 乔明锦神色肃重,面上并无半点笑意,极其认真地开口:“回答我的问题。” “呃”谢初尧挠了挠头,“什么?你刚刚问什么了?我给忘记了。” “我说,昨日鸣凤楼那些财物以及从他们那里搜到的武器可有仔细对照过。” “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了?” “此事并非是小事,鸣凤楼能当上江湖第一杀手组织这个名号这么多年,他们必然有足够的底蕴,所以这一次的财物必然不是一个小数目。” “确实不是什么小数目,听说好像是挺多的。但是这又不是我工部该管的事,我也不清楚。” “既然不是小数目,那六部应都有所记录,别跟我说你们这没拿到记录的册子。” 明齐帝登基之后,为了防止有人私自调用国库,便命人详细记录了每一笔经国库流通的账目,又为了防止内部有异心之人私自改动账目,以此来擅用国库中物。便给六部都分发了册子,以此来保护国库中的财物。 “我的小祖宗啊,你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当,一会儿查火药局的,一会儿查国库的,你” 他还没说完,乔明锦便打断了他:“你就别管这么多了,快去把那册子拿过来给我瞧一瞧。” “行行行,我给你拿还不行吗。”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慢慢悠悠地走进了屋子。 过了一小会儿之后,他便拿出了一个小册子递给了乔明锦。 “最近的记录都在这里了。” 乔明锦翻看了几页,眉心皱得更厉害了。 “刀剑,毒药与暗器怎么不在这上面?怎么只有金银财宝?” “这些本就不该充入国库,不过你别担心,刀剑与一些兵器都以及被送到工部了,数量也不少,放心吧,这次的记录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那毒药呢?” “自然是被销毁了,这种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大齐必然不能留下它的。” “哦。”她应了一声,又问:“谁销毁的?” “自然是顾将军了。” 乔明锦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但心底却已有猜测。 依照她对顾愠和的了解,他必然会私自将那一批毒药留下。 鸣凤楼的毒易下难解,江湖上几乎无药可解鸣凤楼研制出来的那些毒。 鸣凤楼的毒,只有鸣凤楼的解药能解。 像他那般狠毒心肠的人,必然是要将那批毒药留下备用的。 指不定哪一天就派上用场了。 不过这些还不是她最担心的。 她此刻更担心的,是鸣凤楼那一批武器。 她问:“可否带我去武器管理局瞧一瞧?” “你是公主,你最大,你说的话谁敢不听?” 谢初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便领着她去了火药管理局。 乔明锦是领着宋祁安一同进去的。 片刻之后,宋祁安神色肃重,眉心紧皱,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旁。 她瞧了一眼他的神色,瞬间知晓了他的意思。 “这批武器有问题,初尧,你得派人去查一查。” 谢初尧笑道:“行了行了,别瞎闹啦。顾将军亲自送过来的东西,能有什么问题?” 正因为是顾愠和送的,才会有问题。 鸣凤楼的暗器在江湖上堪称一绝,能杀人于无形之中,上次在汉城湖时她变见识过了。 如今纳入武器管理局的这些武器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了,方才宋祁安检查过后亦然觉得这些武器有些问题。 故她敢断定,顾愠和一定私藏了些许杀人的利器。 —— 将军府,顾愠和正把玩着从鸣凤楼搜来的一个极其精巧的暗器。 他轻轻一按,便有数十根带毒的银针从中发射而出。 “鸣凤楼果然还是鸣凤楼。”他笑了笑,将手里的暗器随手扔到了一旁。 君朝将他方才扔到桌子上的暗器拿了起来,交给了身边的借月,嘱咐她将其与那一批从鸣凤楼搜来的武器放到一起,这才走到顾愠和身边问道: “你留这么多暗器和毒药做什么?” 他微微挑眉,笑道:“我若不留着,难不成将这些交给朝廷,让他们再多出几种杀人的花样?” 君朝闻言微蹙起眉头,坐到了一旁石凳上沉默不语。 顾愠和瞧出了他的担忧,他走到君朝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你放心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断然不会用这些恶毒的手段的。” 君朝道:“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保证朝廷不会查到你私留这一批暗器的事。” “即使查到又如何?他们又找不到在哪,没半点证据,他们能掀起什么风浪?更何况,这朝堂上如今还有谁会闲着没事去查这些?” 又有谁敢去查他顾愠和? 这个念头自他脑海中闪过的那一刹那,他忽然又想到了一个人。 “差点把她给忘记了。” 确实有人敢去查他顾愠和。 君朝与他想到一起去了,他望着顾愠和沉声道:“锦公主如今聪慧过人,若是她想追查此事,怕是会彻查到底。” 顾愠和眉心微皱,语气里也多了些紧张:“乔明锦那个小丫头,确实鬼精得很。” 若她想查,那必然是要把长安城翻个底朝天的。 君朝收回目光,犹豫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道:“她今日在知道鸣凤楼的事情之后,便直接去工部了。” “这个小丫头,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 顾愠和似是并未注意到君朝神色间的异样,他似乎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乔明锦去工部这件事情上。 君朝见他并未追问自己是如何得知乔明锦行踪一事,也便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如今的锦公主,确实是与从前的她大不相同了。” 第066章 她怕是要把他的大业给毁了 傍晚,夕阳晕染了蔚蓝的天。 乔明锦回府之后,本想着花些时间练会儿字画的,可她刚一抬起羊毫,便想起鸣凤楼那批武器的事。 她有些烦躁地将手中羊毫丢到一旁,走到此刻正在窗前赏海棠的宋祁安身旁,道了一句:“谢初尧这个笨蛋,快把我气死了。” 宋祁安侧过眸,瞧见她一脸烦闷,便劝道:“没事的,别生气。如今大齐国泰民安,他或许是习惯安逸罢了。” 乔明锦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忧愁,语气也颇为低沉:“就是因为朝中大臣都这样,所以最后大齐才会落得个如此下场。” 宋祁安温声道:“你先别担心我们仔细查一查,总能查到的。” 他明白她心底担忧,也在帮她想着解决的法子。 仔细分析过后,他轻声道:“据我猜测,顾愠和应是留下了一批暗器与毒药。他是个聪明的,将较大的武器都送入了武器管理局。 这样一来,不仅纳入武器管理局的数量看起来会有很多,而且还保证了自己留下的毒药与暗器能好生藏着。” 那些暗器基本上都是些容易带在身上的,所以鸣凤楼研制这些的时候都将它们做的很小。 所以就算是顾愠和留下了一大批暗器,也很容易将其藏起来。 “所以我们,基本上可以放弃去找这些暗器在哪了。” 乔明锦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有理。 “确实如此,若是去找,耗费时间精力不说,最后还有可能一无所获,而且还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就在这时,宋祁安温声道:“我有一个法子,不仅不需要我们耗费力气,还能让顾愠和主动放弃那一批武器与毒药。” “是什么?” “放出消息,就说是有人透露说顾大将军私藏了一批毒药与武器。等到这消息传的满长安皆知时,便是他主动舍弃这一批害人的东西之日。” “他的名声在长安城百姓那里一向是极好的,若是这般传的话,百姓们会信吗?” “不管百姓们信或不信,只要他真的私藏了那些东西,那他便必然会心虚。 他若是心怀大业,便一定会舍弃这些来顾全大局。毕竟,在谋反之前,能确保自己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有理。”乔明锦点了点头,眉间愁绪慢慢散去。 她又道:“他虽胆子大,但此事若闹得满城皆知,谅他也没有那个胆量继续冒这个险。” “好了,这件事情你就别担心了,待会儿安排青桑去办就好。” 说完,他望了一眼那边桌上乔明锦没写完的字,有些无奈地笑道:“快些练字吧,若是再不勤加练习,你又该怎么在陛下生辰之前准备好贺礼?” 清风越过海棠越过纹窗,拂过她鬓间青丝,拂去她方才的满心愁绪。 她抬眸望着他问:“那你教我好不好?” “好。”他一向应得干脆。 她执笔,他轻轻的握住她的手,缓慢在纸上移动着。 他倒也不控制她的力度,反倒是任由她随意发挥,只是在她即将一笔毁掉字面时及时帮她补救了回来。 她能够感觉得到,他给自己的力度很轻很轻,可偏偏就是这样的轻柔,给她平添了许多安全感。 似乎只要有他在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 就连夕阳也漫过窗棂,铺在二人笔下的宣纸之上,为这画面添了些许温柔。 窗外,雀鸟叽叽喳喳叫了个不停。 顾愠和私藏武器与毒药的消息,不到一日便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即使所有人都不确定此事是真是假,这件事还是在长安城内传得沸沸扬扬。 一时间,一向被人以为清风明月般的顾愠和,也沦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在百姓们心中的印象,也被大大减分。 然而此刻最为忧心的,是那些明确站在顾愠和这边的官员们。 那些以为自己抱对了大腿的朝臣们,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慌得比谁都厉害。 他们怕自己选的这个人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怕他们预定的大腿,会在被朝廷查出来之后一夕间从天堂坠入地狱。 本想背靠大树好乘凉,却没想到这个树就要倒了。 他们慌且害怕,慌的是自己就快要没有可以依靠的力量了,怕的是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而顾愠和,此刻却不慌不忙。 他正悠哉悠哉的与君朝对弈。 黑子落罢,棋局已定。 顾愠和勾唇一笑:“我又赢了。” 君朝也笑了笑,“你倒是料事如神,算准了她会做什么事,提前准备好了对策。” 顾愠和挑了挑眉,“那当然了,乔明锦再怎么聪明也是个小丫头,她怎么可能斗得过我。 只是,可惜了那一批暗器与毒药。” 说完,他轻叹口气。 君朝无奈一笑:“那些东西留着确实是祸害,你别再想那些了,没了反倒是坦坦荡荡的。” 一语落罢,他话锋一转,又道:“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可是被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现在所有人可都盯着你呢。” “我本想低调行事,奈何我这位未婚妻非要让我受万众瞩目。”他佯作担忧,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我也很难办。” “行了行了,你够了。”君朝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一次好在决定做得早,算是避开了这次她给你引来的灾祸。” 就算此刻他在风口浪尖上被所有人盯着,也不会被查出半点事。 因为那些东西,早已不在将军府上了。 早在昨日顾愠和得知乔明锦去过工部之后,便直接做了一个决定:将从鸣凤楼得来的所有东西全部销毁。 武器与所有毒药,全都被他在昨日就早早的毁了。 所幸,在今日闹得满城风雨之前,他已经丢弃了所有的武器与毒药。 他此刻,已经是无事一身轻了。 任所有人再怀疑他私藏鸣凤楼赃物,也不可能从他这里找到半点证据。 顾愠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悠哉悠哉地说了一句:“我这个未婚妻,怕是想把我逼到什么都没有的地步。” 他的大业,怕是要被她给毁了。 君朝也随他一同站起身,笑着问:“所以,你这是想收手了?” 第067章 你们夫妇合起伙来耍我 顾愠和似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守在门口的家仆匆匆跑来报:“将军,那位唐公子又来了。” 顾愠和神色瞬间凝固,微微皱起的眉心里含了些许无可奈何与烦闷。 “看来,她给我找的麻烦还没有结束。” 这是唐玄佑第四次来将军府了,他本就是一个无所畏惧的人,一旦有了自己想要探寻的事情,便一定会不顾一切死缠到底。 在还没有从顾愠和这里找到答案之前,他必然不会放弃。 唐玄佑摇了摇手中折扇,望向顾愠和道: “顾将军,这些日子您总找些理由说您忙,以此来作为推辞不愿见我,不知今日顾将军可还是忙到没时间说一句话?” 顾愠和懒懒的靠着椅子,语气有些寡淡。 “唐公子说笑了,顾某这些日子确实是挺忙的,最近顾某的事传的是满城风雨,想必唐公子你也是知道的。” “确实有所耳闻,但与我唐玄佑无关,我关心的,只有顾将军那一副千山白鸟图,究竟是从何得来?” “花重金从别处买的罢了,唐公子如此在意此图,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渊源?”他试探性的问。 他答得坦荡:“这其中的渊源可大了。” 顾愠和又问:“听闻千山白鸟图的作图者乃是前朝乐安居士,不知唐公子您与乐安居士是?” 唐玄佑合上折扇,答道:“乐安居士是我的祖父。” 顾愠和眉眼微敛,暗暗与君朝对视了一眼。 乔明锦原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让这个唐玄佑对他百般纠缠。 他轻笑两声,拱了拱手后道:“没想到公子竟是乐安居士的后人,难怪公子身上会有如此文人风采。” 唐玄佑道:“你不必说这些客套的话,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从哪里得到这幅图的。” 顾愠和唇角轻勾,望向唐玄佑的目光里满是真挚。 “不瞒公子,此图是我从锦公主府讨来的。” 此话一出,屋内瞬间陷入一片静默。 就连君朝也不仅诧异了一下,好在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及时调整好了自己的神情。 唐玄佑这会儿的神色逐渐从疑惑不解转为惊诧,又从震惊转为了恼怒。 “顾将军,我并非是一个傻子,你不必编如此胡话来骗我。” 顾愠和佯作无辜的睁大眼睛,满是真诚的辩解道:“唐公子何出此言?我方才所言句句为真,唐公子怎会怀疑?” 唐玄佑气得打开折扇,扇了两下想要散散火。 “她是大齐嫡长公主乔明锦,你是大齐的大将军,你们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有关系,你怎么可能会从她那里得到千山白鸟图? 更何况,我虽然对这长安城不甚了解,但也是见过那位锦公主的。 我知晓那位锦公主不喜文墨,不懂墨宝没有文化,所以她府上怎么可能会有千山白鸟图?” 顾愠和此刻是又无奈又想笑。 “顾某与锦公主之间,有一纸婚约,这件事情唐公子原是不知道的吗?” “你们之间是有婚约的?”唐玄佑愣了愣,又问:“你们有婚约这件事情,是长安城万千百姓都知道吗?” 顾愠和点了点头。 “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顾愠和又点了点头,补充道:“此事陛下先前便已昭告天下,公子不知道此事,倒也是让我吃了一惊。” “我没了解过这些。”唐玄佑垂下头,有些尴尬的继续道:“原来你和锦公主,还真的有关系。” “公子若是不信,出门问一问路人便知道了。” “我信,我信。”他忙道。 这种事情,顾愠和既是敢这般坦坦荡荡的说出来,便一定不是哄骗他的,这一点他心底明白。 只是,他还是不敢确信那幅图是从乔明锦那里得来的。 若是如此,乔明锦那日又为何要让他来将军府? 顾愠和知晓他心底疑惑,便道:“她乃大齐嫡公主,府上有些贵重的画自是正常之事。 我们二人又有婚约,我从她那里得来此画,也是正常之事,还望唐公子能够相信顾某,顾某没有理由骗你。” “你们夫妇是不是在合起伙来耍我?她让我来你这里,你让我去她那里,我到底该信谁?” “阿锦便是如此性格,还望公子包涵。”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还故意带了些许宠溺与无奈。 唐玄佑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似是有些明白了过来。 她爱闹,便拿他来给顾愠和找事做? 乔明锦原是这样的人? 唐玄佑轻嗤一声,于心底暗道以后再也不会消息乔明锦这个大骗子了。 —— 唐玄佑找到乔明锦的时候,乔明锦正在后花园与宋祁安,赵卿卿,青桑四人推着牌九。 她在知晓唐玄佑求见时有些惊诧,但还是让他进府了。 唐玄佑入府后瞧见他们几个人正在推牌九,心中烦闷不禁更盛。 合着他们两个人一个在府上下棋,一个在府上推牌九,个个都有闲情雅致享受得很。 只有他一个人在这中间被耍的团团转? 太可恨了。 不管是乔明锦,还是顾愠和,都一样可恨。 唐玄佑心底烦闷,脸色自然也不怎么好。 他沉着脸,走到乔明锦身旁,有些不情愿的行了一礼,随即直接道:“我去将军府了,顾将军说公主骗了我。” 远在将军府的顾愠和打了个喷嚏。 苍天作证,他真没说的这么直接。 乔明锦命青桑将牌九收一收,站起身走向唐玄佑,挑了挑眉问:“你信他?” 唐玄佑后退了两步,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他说你们两个有婚约,那幅画是他从你这里拿到的,公主欠我一个解释。”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乔明锦的问题。 因为他明白,他们两个人一个都不可信。 他也懒得说谎。 乔明锦差点就被他这句话气笑了,顾愠和如今竟然这般不要脸吗? “你方才所说前者是真的,后者是假的,你被他骗了。” “你们二人一人一套说辞,我又怎知该信谁?” “信不信由你,本宫又不在乎这些。” 唐玄佑沉默了片刻,才将心底不满压了下去。 罢了,此刻是在她的公主府。 她最大,他斗不过她。 第068章 内乱将至 于是江南第一才子就这样妥协了。 “你想要什么,告诉我便是,只要你告诉我萧家人到底在哪里,我便会答应你所有事。” 她心下忽然有了个主意,勾唇一笑道:“你便答应本宫所有事?什么事都可以?” 唐玄佑点头,语气坚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你如实相告,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会应下。” “那我若是要你想法子去化解安平王与太子之间的矛盾呢?” 他闻言一愣,摸了一下鼻子有些尴尬的开口:“你就不能换一个吗?他们两个之间的矛盾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能有什么法子去调解?” 乔明锦双手环臂,故作不满:“你方才不是说了什么事都可以?这么快就变卦了,叫本宫如何信你?” 唐玄佑撇了撇嘴,本是狂妄的目光里竟然多了些许真诚,他问道:“真的不能换一个吗?” 他是真的做不到啊。 “换一个?”乔明锦笑了笑,继续道:“你觉得你能给本宫什么?或者说,你觉得本宫缺什么?如今困扰本宫的问题只有这一个,你觉得你还能帮本宫解决什么?” “我” 唐玄佑有些无言以对。 他明白自己确实没什么能帮她的。 若是连她这个公主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他一个读书人又怎么可能能够解决? “就这个吧,不然若是本宫等会儿反悔了,你说什么都没用了。” “那你先告诉我,我答应你,自会尽力去试一试。” “想得美。”乔明锦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地开口:“你当本宫是个傻子么?若是本宫告诉你之后,你反悔了怎么办?” “你不信我?” “我为什么要信你?” 算不上熟识,算不上了解,算不上朋友,只能说是知晓彼此的名字。 她有什么把握让自己去信他? “行,你放心便是,我自会尽力一试,到时还望公主能够如实相告。” 说罢,他便要转身离去,临走前抱拳说了一句:“告辞。”颇有江湖人士的风范。 他走后,宋祁安走到乔明锦身旁问道:“乔乔,你为何要让他去调解安平王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乔明锦无奈的摊了摊手,“给我们这个大闲人找点事做罢了,也免得他总来这里缠着我。” “他今日前来,可是顾愠和的意思?” “没错,顾愠和那厮是想把他这个磨人精推到我这里,他这个人,真是够讨厌的。” 说到这里,她的好心情也快没了。 她微拂衣袖,沉声道:“他想给我找麻烦,我必然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她心下已有了一个主意,准备给这位顾将军,备一份大礼。 宋祁安道:“他的事是次要的,如今最重要的,是大齐将要发生的内乱。” 还有半年的时间,大齐将会发生一场大乱。 是安平王与太子之间的那把火,烧起来了,几乎烧毁了半个大齐。 自那之后,大齐便一蹶不振,不管是兵力还是财力,都损失大半。 这也给了顾愠和一个机会。 一个能够轻而易举摧毁大齐的机会。 虽是还有半年,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他们两个之间的矛盾之所以会爆发得这般厉害,也是由于这一天一天的积累。 所以在这之前的每一天,都至关重要。 她要在那一天之前,让他们二人和好如初。 只要二人不生乱,大齐便会相安无事。 顾愠和找不到可乘之机,便不会得逞。 但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实难化解。 她想了许久也没想到一个好法子。 她明白,这绝不会是一件易事。 乔明锦知晓宋祁安的意思,她眉眼间亦是多了些许担忧。 “只要安平王与太子之间能相安无事,那大齐短时间里就不会起什么大乱,如今唐玄佑正住在安平王府上,也许能打探出点什么。” 毕竟,她现在也没想到什么法子去调解这二人之间的矛盾。 不如就让唐玄佑去试一试,反正他也算是个聪明人,交给他,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赵卿卿目光落在唐玄佑离开的背影上,她轻声问了一句:“公主,方才那位是?” 乔明锦答:“江南第一才子,唐玄佑。” —— 唐玄佑回到安平王府之后,便觉得府内气氛有些奇怪。 安平王沉着脸,似是知道了什么事情被气到了。 他瞧见唐玄佑回了府,也只是冷冷望了唐玄佑一眼,没理会他半句。 唐玄佑觉得,自己好像哪里惹到他了,但又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 他有些懵的走进了后院,待瞧见萧昭之后才加快了脚步走向他。 萧昭瞧见了他,连忙放下了手里的书卷,迎上去道:“夫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唐玄佑问:“怎么了?府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出大事了。”萧昭拉着唐玄佑进了屋,关好了屋门才小声道:“父亲听说你刚刚去了将军府,现在可生气了。” “安平王怎么会知道我去将军府的事?” “我不知道啊,但是父亲知道你去过将军府之后好像特别生气。” “王爷与顾将军之间,可是有什么矛盾?” “这我就更不清楚了,我之前每次去顾愠和那里玩的时候,也没见父亲生气,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唐玄佑轻叹口气,“我就说我不该掺和进这些事里,莫名其妙的,想着只让人心烦得慌。” 萧昭连忙移到他身后,为他锤了锤肩膀。 “哎呀我的好夫子,你可别心烦,你要是心烦了,我该找谁学文章去?” “行了行了,别锤了。”唐玄佑挪了两下,没让萧昭再碰他。 “今日给你安排的字你可都写完了?” “都写完了,该背的我也都背完了。” 萧昭边说边将今日写的字呈到了唐玄佑面前,唐玄佑检查过后,又给他安排了新的功课。 萧昭趴在桌子上,望着自己面前厚厚一沓宣纸,有些疲惫的问道:“夫子,你从前也是这般过来的吗?” 唐玄佑语气轻松:“没,我从前看过一遍便都记住了。” 萧昭听后更加气馁:“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这些,我背的总是很慢。” 第069章 婚期 唐玄佑注意到了萧昭的情绪,他安慰道:“虽说你记得确实是慢了一些,但你还是记住了,不是吗?” 萧昭似是没听清他口中所言,他有些出神的喃喃道:“父亲好像不愿我入仕。” “为何?”唐玄佑有些疑惑,像他们这些王室中人,怎会有人不愿让自己的独子继承家业? 萧昭垂眸低声道:“如今朝廷上文官势力已经够大了,大齐需要的是武官来均衡其中势力。 可父亲却始终不喜我习武,他似乎只盼着我能在诗书文墨上有所成就。” 这些都是顾愠和讲给他的。 唐玄佑轻叹口气,他是真的想不明白官场上这些事。 “乱七八糟的,好麻烦。你不必再想这些,不做官也挺好,这江湖上许多滋味你都可一一去体会。” “但愿如此。” 但愿大齐国泰民安,亲人喜乐无忧。 下午,明齐帝召乔明锦入宫商议春日酒宴的事情。 然而只有乔明锦和明齐帝两个人心底清楚,商议春日酒宴是假,商议婚期才是真。 在得知明齐帝心中想法之后,乔明锦惊道:“您打算将成婚之日定在春日酒宴之后?” 明齐帝有些疑惑:“怎么了?阿锦,你可是不愿?若是你不愿也没关系的,父皇现在就改时间。” 乔明锦连忙摆了摆手,垂下眼眸想要掩下自己心中慌张。 “不,不是的,父皇,您容我想一想。” 前生,她与顾愠和的成婚之日,是她亲自挑选的。 她那时候选的,便是春日酒宴之后的那一天,五月初六。 而让她惊诧的是,这辈子明明已经改变了这么多的事,春日酒宴与她的婚期,竟都没发生变化。 唯一变的,便是这日子变成了是由明齐帝定下来的日子。 乔明锦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福是祸。 若是保持成婚之日与前生相同,她或许能从中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 可若是依旧如同前生那般,那之后的悲剧会不会重现? 她可以阻止一件悲剧的发生,但她没法保证自己能够阻止以后所有悲剧的发生。 她很害怕。 明齐帝瞧出了乔明锦神色间的异样,他犹豫了一下才道:“阿锦若是还没准备好,那便再往后推一推,等到阿锦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们再仔细商量。” “不。”乔明锦抬起眸,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我准备好了。” 婚期绝不能再推迟下去,一是她不能保证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二是若是再往后推迟,只会给顾愠和更多的时间去准备他的计划。 只会让大齐的敌人准备得更加充分。 如今保持与前生一样的时间,虽说是会有些风险,但她相信,只要她做足了准备,便一定能准确无误的避开所有的悲剧。 明齐帝面上露出笑容,他轻轻拍了两下乔明锦的肩膀,笑着道:“那便好,那便好。朕终于能亲眼瞧着朕的阿锦出嫁了。” 乔明锦瞧着他这般高兴,心底却开始忐忑不安。 她望着明齐帝,低声问道:“父皇,阿锦想问你一句话。” 明齐帝依旧笑容满面,“阿锦有什么想问的,那便问吧。” “阿锦想知道,父皇为何这般信任顾愠和,为何会这般确信,他顾愠和就一定会是阿锦的良配?” 她不懂,她始终都不懂。 前生虽是她要嫁给他的,但明齐帝也没说过半句不愿。 今生她曾多此暗示过他顾愠和有问题,他却还是这般坚定的要将她嫁给他。 她想不通。 她想不通她敬重爱戴的父皇,为何会这般坚定。 她想不通,他是有什么理由,才会这般信任一个外人。 “顾将军年轻有为,人又生的不错,更重要的是” 明齐帝顿了一下,他背过身,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低沉:“更重要的是,朕与顾老将军,渊源颇深。”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侧过身,目光透过窗望向远方。 乔明锦并不明白,明齐帝与顾老将军之间的那段渊源,为何会与她的婚事扯上关系。 难道便是因为他们年少时是挚友,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挚友,她与顾愠和,便是该成婚相守一生的吗? 她刚想继续问下去,明齐帝却在这时提起了其他事。 “阿锦,春日酒宴的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乔明锦愣了一下,当下便明白过来明齐帝应是不愿回答,也便没有多问。 她顺着他的话道:“这种事情儿臣一向不了解,这是属于长安城贵家子女的风雅,与儿臣倒是扯不上半点关系。” 风雅二字,恐怕这辈子都不会与她有任何关系。 “原本是魏”他说到这里,忽然瞧了一眼乔明锦的神色,见她神色间并无异样,才继续道: “原本是魏凝华负责的,如今她已不在人世,这宫里一时间倒也难挑出一个主事之人。” 乔明锦以为他只是想转移话题才会说这些,所以也没对此事太上心。 她道:“父皇不必担心,这后宫之中想要得到这权力的人多的是,任她们去争抢便可。 到时能取代魏凝华坐上那个位置拿到那个权力的人,便是最适合操办此次春日酒宴的人。” 那个人,亦是毒杀魏凝华的人。 明齐帝轻叹口气,心思显然也不在此事之上。 他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只是春日酒宴迫在眉睫,若是出了差错,倒是不好。” 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漫不经心得太过明显。 乔明锦沉下心来,她站在一旁,没再接他的话。 一字一句,敷衍得太过明显。 无论是他,还是她自己,都在彼此应付。 他急于转移话题,她也不好再问。 他句句漫不经心,她应得也极其随意。 她与父皇,什么时候变成这般关系了? 他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也是她最在乎的人。 她最怕的,便是他们二人的关系会因为皇家权力而渐行渐远。 她不愿,不想,也胆怯。 她望着明齐帝,缓缓开口问:“父皇,您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明齐帝目光深沉,低声应了一句:“最近大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太多的事情,确实让他太过疲惫。 第070章 彻查公主府 回府之后,乔明锦便一直闷闷不乐的。 她本想好好休息一会儿,静下心来理一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为将要发生的事情做出准备。 就在这时,青桑敲响了她的房门。 “公主,您歇息了吗?” 乔明锦轻叹了一口气,快速掩下疲惫,应道:“进来吧。” 青桑行了一礼,随即开口:“公主,宋公子已经将苏漾关了起来,您要不要去看看?” 乔明锦嗯了一声,缓缓站起身随她而去。 宋祁安果然从他身上查到了些什么。 先前宋祁安与她提起过,那日在府上他们说起要去汉城湖泛舟游湖一事时,他似乎瞧见了一个身穿红衣的人躲在一旁偷听。 那身影极像苏漾。 那时她还只是猜测,便让宋祁安多留意一下苏漾。 如今看来,苏漾果然有些问题。 华庭。 宋祁安背手而立,静静望着在屋里弹着琵琶的苏漾。 苏漾每次传信,都是在乔明锦不在府上的时候。 今日若非他在府上,正巧发现苏漾院子里的信鸽飞向了将军府,也没法确定下来,当日汉城湖之事的传信之人竟是苏漾。 他将苏漾关了起来。 与其说是将他关了起来,还不如说是将他看守了起来。 房门未曾上锁,食宿一切如旧,这算是什么关押? 乔明锦进门之后,瞧见苏漾这般惬意享受的弹着琵琶,一时间更加生气了起来。 “苏漾。”她沉声唤了一句。 苏漾却是像没听见一样,他始终闭着双目,将一首《塞上曲》从头到尾弹完之后,才有些失神的缓缓睁眸。 一曲落罢,乔明锦的耐心也被他彻底磨没了。 要不是宋祁安拦着她,她早就一鞭子把他手里极其宝贝的琵琶劈成两半了。 谁知他弹完一曲之后,竟还这般不识趣,就像魔怔了一般,断断续续的低声呢喃:“八月萧关道从来幽并客,皆共尘沙老。弦弦掩抑声声思” 乔明锦此刻只觉得他已经疯了,她与宋祁安对视了一眼,只见宋祁安微微摇头,似在示意她先别打断他。 她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他是不是疯了?” 宋祁安没有回答,他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叫她不要担心。 “皆共尘沙老。” 他重复了一遍方才那句诗,又转身走向苏漾,望着他沉声问道:“若我猜的没错,你如今苏漾的身份,应是假的吧?” “您猜错了。”一改往日的娇媚,他放下琵琶,站起身朝着乔明锦微微屈膝行了一礼,之后继续道: “我这一生只有苏漾这一个名字。” 乔明锦懒得听他废话,她直截了当的问道:“本宫问你,你与顾愠和,究竟是什么关系?” 问完之后,她还加了一句:“你若是敢骗本宫,本宫必然会割了你的舌头。” 苏漾垂着头,嗓音有些低沉:“苏漾一介贱民,本不该欺骗公主,但苏漾自知身份卑贱,这条命不值钱得很。 苏漾做了对不住公主的事情,公主若是想要拿去苏漾这条命,那便拿去吧。” 说罢,他忽然跪下身,叩首道:“这一拜,拜谢公主当年收留之恩。苏漾本是小人,欺骗了公主这么多年,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只是,还望公主给苏漾一个痛快。” “这么多年所以,从你入府之日开始,他的局,便已经开始了,对吗?” 乔明锦自嘲一笑,她背过身去,又继续道:“所以你根本就不是背叛,你真正的主子,一直都是他。所以是我入了他的局,对么?” 苏漾将头埋得低低的,他没法回答乔明锦的问题,只是低声道:“公主,是苏漾对不住您。” 乔明锦侧过眸望向忠心护主的苏漾,满腔愤恨再也压制不住,她拂袖怒道:“对不住我的,又何止你一人?!” 宋祁安能瞧见她眼底的怒火,他知如今她的情绪已经难以控制,便望向青桑,吩咐道:“青桑,先扶公主回去歇息。” “我不回去。”她摇了摇头,转过身盯着苏漾,含恨道:“你入府已有三年之久,三年以来,本宫只当你是个善弹琵琶的乐人,从未怀疑过你半分。三年了,苏漾,你藏得可真是深。” 苏漾抬起眸,与她的目光相对,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沉声道:“并非是苏漾藏得深,而是公主从未起过疑心。换句话说,从前的公主,只顾着享乐,哪里会在意身边的人是敌是友。” 她闻言一愣,良久没反应过来。 苏漾又继续道:“在这公主府里藏了这么久,努力扮演一个乐人的角色,苏漾真的累了。 既然如今公主已知我的身份,还请公主给苏漾一个痛快。这世间,苏漾早已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他双目无望,似是一早便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他进入公主府那日便开始的,还是从宋祁安发现是他给顾愠和报信开始的? 乔明锦已经没心思再想这些了。 “死是这世间最容易的事。”她冷冷的望着苏漾,继续道:“本宫偏不让你死,本宫偏要让你好好活着。 本宫偏要让你睁大眼睛好生看看这天下太平,看着百姓平安喜乐,独你一人孤独终老,受尽七苦。” 这话似是对他说的,又好似是在对着他那位主子说的。 苏漾苦笑:“原是连个成全,公主都不愿给我。” “你即入了公主府,那就该明白。本宫要你死,你就得死,本宫要你生,那你就得活着。” 她要让他活着,她要让他一辈子都得不了一个解脱。 “本宫要你,亲眼看着顾愠和的局,如何结束。” “公主这般对我,只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怒气罢了。苏漾生来卑贱,这天下少一个苏漾,多一个苏漾,并不重要。 同样的,对于顾将军而言,我的存在与否亦然不会有任何影响。” 乔明锦听后默声不语,在心中仔细斟酌着他口中所言。 对顾愠和并无半分影响,那便意味着,这公主府内,不止有他一人身在曹营心在汉。 怪不得前生顾愠和在入府之后,便对公主府如此熟悉,原是早几年前,便在府内安排了他的人。 她还当这公主府是她的地盘,他没法造次。 谁知,这看似光鲜的公主府,早已被人釜底抽薪。 从苏漾那里离开之后,乔明锦便让青桑逐一排查府上所有人的来历,只要有一个来历不明的,便要仔细告知与她。 从现在开始,她要彻查公主府。 明天上架啦求首订求月票 【明天上架】 明天是驸马这本上架的第一天。 是我加入起点的第一千三百一十九天。 写文三年,扑街三年。 总坚信笔下的故事会有人喜欢。 可事实总不遂人愿。 数据惨不忍睹,离开的人一直都有。 被人骂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不好这一件事。 总是迷茫,总是不自信,总是怀疑自己。 甚至开始觉得一切都是徒劳,一切都没有意义。 可又舍不得放弃。 总想着,再坚持坚持,再等等,或许能熬到柳暗花明。 或许能等到春暖花开时。 可在原地等待永远不会让自己进步。 终于明白,原来是我把自己困住了。 好在我明白的不算晚。 好在这时候还有人在看。 还有人在我身边。 “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 以后不会是爱哭鬼,不会再给自己那么多压力。 会努力控制住自己情绪。 会做的比现在的自己更好,给还在的人一个交代。 也请你们相信: 一月隆冬花败,四月春暖花开。 不管还要扑上几载,我都会一直一直在。 在每一年,在每一天。 在每一分,在每一秒。 (冬天的时候大家还是要记得捞一捞我,毕竟一直扑在大街上,怪冷的。) 好在现在春天来啦。 这个季节好像给我带来了许多期许与幸运。 你们的鼓励与陪伴就是我最大的幸运。 感谢你们一直都在,感谢票票感谢打赏感谢评论。 我们一起加油。 山高路远,与你同行。 最后再象征性的说一下加更: 【单人一月内累计五张月票冠名加更一章,一万点币打赏冠名加更一章。】 其他时候应该都是两更哒。 永远爱你们~ ps:应该会在凌晨发表章节,迟迟现在还在努力存稿。 大家明天起床之后来看就好啦~熬夜伤身体,明天一整天我都在~ 第071章 非分之想 将军府。 厅堂内明明燃着静人心神的檀香,安平王却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顾愠和身着一袭绣有祥云图案的月白色长袍,墨发以玉冠高高束起。 他坐在红檀木玫瑰椅上,懒懒的靠着椅背,静静望着此刻强忍怒气的安平王。 气氛凝重得让人尴尬,然而顾愠和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他轻摇折扇,在瞧见婢女将煮好的热茶端了过来之后才缓缓开口道:“王爷喝茶。” 安平王哪还有闲心喝茶? 身旁的婢女小心翼翼地为他斟着茶,他忽然站起身,惊得婢女差点没把手中铜壶摔在地上。 顾愠和瞥了那慌里慌张的婢女一眼,随即微微拂手,命令道:“下去吧。” 婢女微微屈膝,如释重负般小步跑了出去。 堂内一时间又只剩下安平王与顾愠和两人。 安平王走到厅堂中央,直直的对着顾愠和,沉声道:“顾将军,你就没什么要对本王说的么?” 顾愠和面带笑意,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陪笑道:“方才那婢女笨手笨脚的,是我管教不周,还望王爷莫怪。” 安平王冷冷瞪了他一眼,清瘦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怒气。 “顾将军对府上婢女管教不周,对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倒是管的挺周全啊!” 他这会儿也没再克制自己的怒气,不悦的神情在脸上极其明显。 顾愠和却依旧装作看不出来的样子,笑着道:“王爷今日前来,原是为了阿昭啊。 阿昭与我也算是朋友,年纪又比我小一些,我每每瞧见他,便觉得像瞧见自己的亲弟弟一般亲切,平日里待他也便不自觉的多照拂一些。” “放肆!”他满腔愤懑就要喷薄而出,瘦削的肩膀随着这两个字的吐出而微微颤抖。 “顾愠和你好大的胆子,阿昭乃是王室中人,岂是你能称兄道弟的!还是说,你对这大齐,是有什么非分之想?!” 顾愠和先是一惊,后有些委屈地轻叹了一口气。 “王爷误会我了,我只是觉得阿昭瞧着亲切,他平日里也很喜欢来将军府,我以为我们关系不错,才会说出方才那话的。苍天作证,愠和对陛下忠心耿耿,对大齐绝无二心。” “你别在这里同本王装傻,你对大齐是什么心思你自己心底清楚!” “王爷今日前来,原是来问罪的。”顾愠和无奈地笑了笑,又可怜兮兮的开口:“愠和倒是不知,自己是何处惹到了王爷,竟让王爷对愠和生出了这么大的敌意。”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本王之前真是错看你了,竟然会觉得你为阿昭请夫子是好心,如今看来,你这分明就是早有预谋!” “王爷说我早有预谋?那我倒是想问一问王爷,您觉得我在预谋什么?您觉得,我想做什么?” “利用请夫子这一回事来挑拨本王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你想做的,无非是引起大齐内乱,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顾愠和与他对视,如墨玉般的眸子平静如初。 即使是被他这般直白的拆穿,他依旧没有半分紧张不安。 相反,安平王怒气越盛,他便越是平静。 他只是有些好奇,这个蠢笨的安平王,究竟是何时知晓这一切的。 他不信这时安平王自己想明白的,他如今能想的这般透彻,必然是经人提点过。 那个人,又会是谁? 顾愠和一遍想着这个问题,一遍道:“愠和没想到为阿昭请夫子一事,竟会引得王爷这般猜测。最初我只是见阿昭忧心功课,也替他着急,所以这才从江南将唐玄佑请了过来。 愠和只是想帮阿昭学习功课罢了,并没有其他的心思。王爷若是不信,大可问一问阿昭。” “阿昭就是个傻孩子,你让我去问他?顾愠和啊顾愠和,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在同我装傻,你就不怕我现在就进宫将此事告诉陛下吗?” “清者自清,我没做过的事情,又该如何承认?” 他语气极其坚定,好似真的与他无关一样。 “本王才不会信你!” 然而当安平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动摇了。 顾愠和怎么看也不像是在说谎,难不成真是他误会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今日收到的那封信上,写的分明清清楚楚。 那信不仅暗示了他顾愠和有篡位之心,还将顾愠和为萧昭请夫子的目的说的一清二楚。 虽说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封信是谁写的,可他读完那封信便觉得信上说的极其在理。 就该是那么回事。 本是怒气冲冲想来找顾愠和兴师问罪,却没想到他竟如此泰然自若。 顾愠和越是平静,安平王便越是怀疑自己。 而顾愠和正好抓住了这一点,他轻声道:“王爷不信,愠和也没有什么办法能自证清白。只是阿昭这段时间在唐玄佑的教导之下,确实有些进步。 这件事情对阿昭是极好的,还希望王爷不要让自己的猜测,影响到阿昭的学习。” 安平王皱起眉头,神情显而易见的纠结。 萧昭这些日子的进步何止是一点点,堪称是飞速。 从前他还以为萧昭在诗文上是真没什么天赋,直到唐玄佑进府来当他的夫子之后,他才看到了新的希望。 萧昭的功课一直都是他最头疼的一件事情。 安平王不得不承认,唐玄佑的出现,对萧昭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只是,他仍旧不敢相信顾愠和。 他与太子之间虽说确有矛盾,但还不至于撕破脸引起大齐内乱。 可若是顾愠和存心挑拨,引得他们二人继续互相猜忌,到时候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他根本就不敢想。 想到这里,安平王神色又紧张了起来。 他瞪了一眼顾愠和,冷声道:“阿昭的功课不用你担心,本王警告你,若是你再生出利用我安平王府来引起大齐内乱的心思,本王必定不会放过你!” “愠和对大齐的赤诚之心,天地可鉴,王爷您该信我的。” 句句真挚,字字诚恳。 这男人哄骗的技术堪称是达到了巅峰,天底下又有谁能辨得出他话中的真真假假? 《驸马今天篡位成功了吗》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第072章 我想你能一直在我身边 安平王来将军府这一趟,注定是一无所获。 他离开之后,顾愠和便收起了自己的满面笑意。 他冷着脸,低声骂了一句:“老怪物,成天就你事儿多。” 就在这时,里间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声音:“愠和。” 顾愠和侧过眸,瞧见了从里间缓缓走出的君朝。 他诧异开口:“这个时候,你怎在此?” 这种时候,他难道不应该在那个地方吗? 怎么会在府上? 君朝避开他的目光,清了清嗓子,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我我难道不该在此吗?” 顾愠和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他摸了一下鼻子,干笑两声,强行解释::“是我忘记时间了,都被安平王给搞糊涂了。” 他险些忘了,如今的君朝还未向他坦白。 他也没告诉君朝,其实他早已知晓那一切。 君朝没有多想,他眉心微蹙,沉声道:“公主府出事了。” 顾愠和闻言不禁有些愕然,他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才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君朝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似在安抚,“你放心,锦公主无碍。” “她最好不要有事,我留着她还有用。” 字里话间,皆是薄情。 可君朝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轻松。 君朝无奈的笑了笑,又道:“锦公主没事,但是苏漾出事了。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查出了他的身份,如今已经将他关起来了。” “苏漾?那个安排在乔明锦那里的乐人?” 顾愠和想了一下,这才慢慢想起来了苏漾的身份。 苏漾的父亲乃是跟在顾老将军身边的一名将士,在三年前的那场大战中死在了战场之上。 顾老将军念其子苏漾通哓乐理,在琵琶上颇有造诣,便打算将苏漾送进宫里。 顾愠和知道之后心下有了别的主意,便将苏漾要了过来,给他安排了一个契机,让他进了公主府。 这么多年以来,公主府的大小事宜皆是苏漾告知顾愠和的。 他在公主府内呆了整整三年从未出过任何差错,怎么可能会被乔明锦那个蠢货给查出身份? 顾愠和揉了一下紧皱着的眉头,低声道:“他没做错什么,只是给将军府送过几封信件罢了,虽有罪但罪不致死,乔明锦可有为难他?” 君朝摇了摇头,“没有,锦公主并未为难他。甚至连责罚都没有,她只是命人将苏漾严加看管,不让他再离开华庭半步。” 顾愠和闻言有些意外,乔明锦那般阴狠毒辣,竟然会饶过苏漾? 她莫非是真的与从前不一样了? 这个疑问已在顾愠和心底埋下,他有些出神的应了一句:“等过段时间乔明锦放松警惕了,我再命借月将他救出来。” “可能会有些难,公主如今正在严查府上所有人,凡是有问题的都会被一一叫过去盘查,恐怕不出一日,公主府便是我们想尽办法也混不进去的了。” “无妨。”顾愠和回过神来,沉声道:“陛下将我与乔明锦的婚期定在了五月初六,成婚之后,公主府便是我的囊中之物。任她乔明锦再爱闹,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 远在公主府的乔明锦不知为何打了个喷嚏。 她缓了一下,将手中的名册放到桌上,喝了一口热茶之后才站起身,走到青桑身边问道:“沈倾林和晏衡去哪里了?” 青桑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府上的家丁都快要将整个公主府翻个底朝天了,还是没找到他们。” 乔明锦微叹口气,有些无奈地开口:“这两个人,倒还真是神出鬼没。” “公主,我们还要继续去找他们吗?” “不必了。他们在这个时候消失,足以证明一切问题了。” “您是说,他们两个有问题?” “问题大了。” 说罢,她便缓缓走出了厅堂。 宋祁安站在院子里,眉目沉静,好似在想些什么。 她走到他身旁,温声唤道:“祁安。” 宋祁安回过神来,望向她笑了笑:“府上好像少了许多人。” “是啊,好像忽然之间清净了不少。” 这一次的彻查,让她查出了一半不可信的人。 秉着宁缺毋滥的态度,她将那些不能信任的人都遣散了。 一时间,府上少了许多人。 公主府安静了许多,去不知为何平白添了些寂寥。 宋祁安侧过眸,望着她好看的眉眼低声道:“乔乔,还有几天,你是不是就要与顾愠和成婚了?” 乔明锦点了点头。 “还有五天。” 只剩下五天的时间。 他眉目间多了些许忧愁,声音也有些低沉:“那一天,你要保护好你自己。”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望着他,心底好似被什么扎了一下,疼得心慌。 “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一天我在的话,你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他温柔的嗓音就好似化身成了一根根尖锐的针,她听了忽然觉得心慌难忍。 似是想要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她挤出一抹笑容,低声道: “父皇想让我与他在皇宫完婚,我没有拒绝,如今整个皇宫都在准备我和他的婚事,不会出什么事情的,你放心。” 就如前生一样,在皇宫完婚。 明齐帝会为她举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他似乎没仔细听她方才所言,只是将一个极其精巧的信号旗花放到了她的手里。 “若有危险,记得叫我。” 她握住他给的那个旗花,手里还残存着他掌心的温度。 乔明锦一时间有些失神:“我以为,那一日你也会在” 宋祁安站在她身旁,默声不语。 她仰起头与他对视,似在挽留:“你的易容术这么高超,到时候只要稍微易容一下,扮成宫人,不会有人看得出来的。” 他嗓音依旧温柔,只是多了许多的无可奈何。 “我在与不在,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乔明锦眉心皱得更紧了一些。 “你不在我身边,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我想你能一直在我身边。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然而后面的话,乔明锦怎么也没说出来。 她将那句话埋在了心底。 第073章 你身后还有整个大齐 他亦是没讲出自己的心里话。 他太过了解乔明锦的心思,太过清楚她对他一直以来,都只是依赖。 毕竟这天底下,知晓她发生过的这一切的人,只有他宋祁安一人。 好似只有宋祁安在身边的时候,乔明锦才不是孤身一人。 他懂她的感受。 可他非草木,非布偶,非冰霜寒雪。 他有自己的感情。 交流好书 关注vx公众号 【】。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青桑拿着一封信过来,才打破了这一片沉寂。 “公主,东宫送来的。” 乔明锦回过神来,接过了她呈上来的那封信。 是太子的亲笔信。 “皇姐,见字如晤。 闻皇姐与顾将军将于五日后成婚,吾心甚喜,特备下百车金银珠宝,古玩奇珍。 愿皇姐幸福安乐,岁岁无忧。与顾将军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但请皇姐记得,若成婚之后不甚欢愉,不必忍耐。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 你身后,还有父皇和吾。 还有整个大齐。 倘若他顾愠和胆敢对皇姐有半分不好,吾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吾只愿皇姐岁岁欢愉,喜乐无忧。” 眼眶忽然有些湿润。 乔明锦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信折起收好。 “明明说好了,会在我身后。可为什么我回头再看时,一个人都不在了” 到了最后,怎么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就算是离她离得最近的宋祁安都没听清楚。 但他还是觉察出了她的情绪,于是吩咐道:“青桑,你先下去吧。” 青桑是个识趣的人,在得到他的吩咐之后便立马行了礼,走出了院子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她离开之后,宋祁安才开口道:“在这一辈的皇子中,太子殿下最为心善。恐怕有心之人便是利用了他的心善,才将他害成那般模样。” 乔明锦苦笑:“他的下场,本不该这么惨的。前生若非是我因私心未曾为他证清白,也不会让他含冤而去。如今想想,大齐的沦亡,又何止是一个人的错?” 大齐的悲剧,与她的糊涂愚蠢脱不了干系。 前生,她也在成婚前收到了他的亲笔信。 她记得,他那时候在信上也是这般说的。 他说若顾愠和对她不好,他必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可当她幡然醒悟看透顾愠和时,他早已不在人世了。 太子是在她与顾愠和成婚三年后的那场大乱中死去的。 是被处死的。 他犯了四大罪。 一是贪污受贿违法乱纪之罪。 二是心思毒辣给百姓施毒粥之罪。 三是杀害当朝宰相之罪。 四是起兵妄图篡位夺权之罪。 这四大罪无一是真,可百姓与百官却是深信不疑。 明齐帝本想保他,但顶不住众朝臣的抗议,又奈于找不到证据证明他的清白,只好降罪于他。 这一降,便是死罪。 明齐帝恩赐的唯一体面,便是给他留了一个全尸。 乔明锦依稀记得,太子被处死的那一天,也是这般明媚的春日。 春日里柳絮飘荡在了整个长安城,好似五月飞雪,好似在诉说他的冤屈。 她知他的冤屈,却未能为他伸冤。 她明明知道宰相不是他杀的,却未能站出来为他解释。 只因那日一剑赐死宰相的,是她的夫君顾愠和。 为了袒护顾愠和,她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皇弟。 害死了那个与她自小一同长大的皇弟。 太子与乔明锦本不是一母所出。 他的亲生母亲,是当朝德妃。 当年,德妃诞下龙子,明齐帝当时并无其他皇子,按照规矩,长子当立为太子。 那时德妃还不是如今的品级,她还只是个昭仪。 明齐帝不愿让她抚养太子,便将太子交给婉皇后抚养长大。 他与乔明锦,是一同长大的。 在他心底,早已将乔明锦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 他打小便总想着将最好的东西留给她。 长大后,她要成婚了,他便为她的婚事献上了大半个太子府的家底。 他对她分明是那般的好。 可她却糊涂到为了保住一个心怀不轨的男人的性命,放弃了那个一心想要让她平安喜乐的皇弟。 那时的她,足够昏庸,足够愚蠢。 以至于在那之后的好些年,她都活在悔恨之中。 到了自己快要离开人世的时候,她都怕死后会与他相遇,她觉得自己无颜面对他。 她愧对于他,可不管她再过悔恨,那个总想着把好吃的都献给自己的皇弟怎么样也回不来了。 纵是悔恨,纵是愧疚,可都已经为时已晚。 她明白得太晚了些。 宋祁安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 “乔乔,那件事情错本不在你。即使是你去证明宰相之死于他无关,谁又会相信呢?你没有任何证据,如何为他证明清白?况且他的罪名,不止这一个。” “可我当时连站出来为他说上几句话都没有,我对不住他。” “当时,百官之中无一人为他说话,你就算站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说罢,他又补充道:“太子仁义心善,世人只觉他软弱无能。这朝堂之上,认为他能继承大业的人屈指可数。他的势力太过薄弱,迟早会出问题。” 乔明锦笑容里尽是苦涩。 “如今这是什么世道?一片仁心倒得不了民心了,心善倒变得没法掌控大权了。” “乔乔,距离那场大乱还有三年的时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在这三年改变这一切。 功绩是要记入史册的,只要太子殿下能在这三年之内立下功绩,到时再想法子避免当年的惨案,便一定能坐稳太子之位的。” “这三年以来,大齐太平得很。”乔明锦轻叹口气,忽然间又想起来了什么,连忙道:“若我记得没错,辽东起义就发生在今年。” “当年是顾愠和平复了辽东之乱,于是升到了大将军之位。这是个极好的机会,若是太子愿意,可让太子去试一试。” “你也说了,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如今大齐太平,狼多肉少,顾愠和怎么可能会放过辽东这一块大肉。” 这件事情原本并不难办,只是因有他顾愠和在,所以才难办了起来。 他可是头只要一有机会便猛扑上去的饿狼,软弱善良的傻太子在他面前就好似是待宰的羔羊。 第074章 还不是为了给你找媳妇 宋祁安道:“虽说是难了些,但并非毫无办法。” 乔明锦喜道:“你已经想好主意了?” 他望向远处,目光深远,嗓音有些低沉:“想要将这个机会留给太子,只需要设法,让顾愠和到时没法离开长安城便可。” 算算时间,辽东之乱恰好就在他们二人成婚之后不久。 那个时候,乔明锦有大把的理由留住顾愠和。 哪有新婚不久夫君便领兵出征的道理? 前生是她太过纵容顾愠和,他想做什么她都应下。 今生她绝不会再像从前那样。 不管是为了大齐,还是为了太子。 她都要与顾愠和争到底。 只要帮太子争到这个机会,她便有足够的把握助他成功。 毕竟,如今赵卿卿可是站在她这边的。 要知道,前生顾愠和便是得了赵卿卿出谋划策,才赢了这么多场战争。 有赵卿卿在,太子再善良再傻,也能漂亮得赢下这场仗。 她相信赵卿卿。 也相信自己。 —— 操办春日酒宴的活最终落到了德妃身上。 明齐帝给乔明锦传信说,那是她主动请的旨。 这是她在这宫里呆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主动。 当年明齐帝要将太子送去婉皇后那里时,她都没主动去争半分。 如今宫里没了贵妃,后宫属她地位最高。 她却在这个时候冒出头来,不知是有意做局想要让那矛头指向自己,还是忽然顿悟意识到了权势的重要性。 没人清楚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明齐帝不知,乔明锦亦是看不懂。 德妃文清念是太子生母,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 坐山观虎斗这个词最适合她不过了。 在这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她一向稳重,任旁人闹得再厉害,她也总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 似是对权势与地位,都毫不在意。 可她毕竟是太子的生母,又在这宫里位居高位。 怎能与宫中争斗撇得一干二净? 这后宫本就是一片泥潭,她在其中待了这么久还能越爬越高,靠的绝不可能是佛系与幸运。 若非是手段高明,便是她身后有高人相助。 乔明锦并不想探究这么多,说句实话,后宫的争斗和她这位已经有属于自己的府邸的公主毫无干系。 这后宫大权落到谁身上,她也毫不在意。 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只要那位德妃不会找她的麻烦,她必然不会动她分毫。 毕竟,文清念是太子生母。 是他的亲人。 况且,就算真的是文清念最后毒害了魏贵妃又如何? 她本就厌恶魏家的人,难不成还要打着伸张正义的旗号去查个清楚。 她乔明锦才没那么傻。 若真是文清念毒杀的魏贵妃,那她还要夸赞文清念一句:这一招,走的实在漂亮。 于她而言,魏贵妃是敌,文清念是友。 她向来恩怨分明。 她只是有些可惜,她还没弄清楚六岁那桩往事,魏贵妃便已经死了。 如今她想追查,却不知该从谁查起了。 “我的好公主啊,如今整个长安城都在忙你的婚事,你本人倒是挺有闲情雅致,竟然还带着我来这种地方。” 谢初尧一边打喷嚏,一边抱怨道:“你说你现在都是要成婚的人了,还成天跑到这种市井之地。你跑就跑吧,还非要带上我,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竟然会摊上你这么一个小祖宗。” 乔明锦一边四处逛着找着,一边应道:“你要是再不闭嘴,我就让人把你的嘴巴给缝上。这种地方本来就吵得很,你还这般聒噪,快把我耳朵吵聋了。” “祖宗,你还知道这地方吵啊,这种地方哪里是我们能来的呀。”说完,他又小声说了一句:“虽说以前你爱抓美男的时候我们两个也经常往这里跑吧” 他又将声音提亮了一些:“但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了,你都要成婚了,你以后都不能再贪图美色了。” “你再不住口,整个街市都能知道我要成婚了。” 她瞪了他一眼,见他有所收敛,才补充道:“今天来这一趟,不是为了抓美男子的,你别再瞎想了。” “我说了,往常要抓美男都得多带点人,今天怎么就咱们两个” 谢初尧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之后他才感受到乔明锦冷冷的目光,连忙将后面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身边有个母老虎,很多话他只能委屈自己憋在心里。 毕竟,他得向绝对力量低头。 只是可惜他低头低得晚了一些。 母老虎已经被他气炸了毛。 “我告诉你谢初尧,今天来这一趟老娘是为了给你找媳妇的!你最好给我正经一些,要不然,你这辈子都别娶妻了!” 谢初尧见她发怒先是一惧,下意识后退两步,就怕母老虎忽然揍人,让无辜的他无缘无故挨上一顿打。 仔细品了品她方才所言之后,他又有些诧异。 什么玩意? 她胡说八道什么呢? 闲着无聊拉他出来转悠就转悠呗,怎么还编出来了帮他找媳妇这么荒唐的说辞?! 他堂堂玉树临风英俊不凡仪表堂堂的工部尚书之子,要找媳妇也该是去长安城最好看的大家闺秀里找,怎么可能来这里找媳妇? 呸呸呸! 他堂堂工部侍郎,用自己去找媳妇? 长安城倾慕他的女子多了是了,用他自己去找? 乔明锦说这话侮辱谁呢? 谢初尧越想越来气,气鼓鼓的想找乔明锦理论,一抬眼却又瞧见她怒气未消的目光,立马不战而败。 苍天作证,不是他谢初尧怂。 实在是乔明锦太吓人了 人要有骨气,不能这般懦弱无能。 但要面对乔明锦这种母老虎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 公众号【】 看热门神作 抽888现金红包! 他愿意这一会儿暂时先不当人。 谢初尧咧嘴讪笑道:“公主您说啥都对,您说什么都对,您要给我找媳妇,是我的荣幸。初尧三生有幸,能得公主提点,实在是” 他还没说完,乔明锦便差点要听吐了。 “行了行了,你能别恶心我了吗?能不能正常一点?” 谢初尧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哎,有些人真的是难伺候,什么话都不爱听,干脆把我嘴巴缝上不再让我说话得了。” 乔明锦挑了挑眉,“有何不可?” 第075章 抱大腿的小肉团 谢初尧见她这般坦然,瞬间就怂了。 “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后不管你再难伺候,我也好生伺候着,行不?只要公主殿下您能高高兴兴的,我娶谁都行。” 乔明锦见他这一副怂样,不由得生出了挑逗他的心思。 “张员外家的千金就很不错,要不,你去把她娶了来给我助助兴?” 她挑了挑眉,语气里尽是调侃。 谢初尧脸色大变,脑海里不禁冒出了那位二百来斤重的张大千金,抡着她的大锤子朝他走过来的景象。 传闻张大千金脾气暴躁,极爱用大锤子打人,暴虐程度在这长安城中仅次于乔明锦。 谢初尧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张大千金一锤子能把他直接抡死。 娶她?不要命了? 在心中反复斟酌过后,谢初尧下定决心开口:“你还是把我嘴封上吧。” “这就又怂了?你这样可不行啊。” “不是我怂,是我惜命。你想想,若是我被张千金给打死了,以后谁领着小弟去给你抓美男?” 乔明锦抬起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低声斥责:“你能不能正经一点,什么小弟,江湖人的口头禅你也敢说?就不怕你父亲揍你?” 谢初尧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他又听不到,况且咱俩出来做过这么多次强抢美男子的事,也没见他管过我。” “这种事情不是什么好事,做的多了总会失去民心,你就不怕到时候你也跟我一样,落得个名声扫地的下场?” “要那些虚的东西作甚?我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高高兴兴的比什么都重要。” 刚说完,那卖花的少女有提着她一竹篓的鲜花路过,还时不时吆喝着。 谢初尧一闻到这味道,又打起了喷嚏。 他望着那鲜艳的红玫瑰微微蹙起眉头,随即拉了一下乔明锦的衣袖,低声道:“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卖什么的都有,要不然咱们还是找个酒楼坐一坐,吃点好吃的。” 乔明锦笑了笑,将一块还未用过的手帕递给了他,让他掩住鼻息。 谢初尧接过去,立马用它捂住了鼻子。 他打小便闻不了玫瑰花香味,到现在也不知为何。 乔明锦见他好转了些,才问道:“你不想娶媳妇了?你命中注定的那位良人,可就在这条街上,你当真要走?” 他见那卖花的少女已经走远,才将手帕放下,回答道:“我向来不信那些,该遇到的人总会遇到。” “你说的没错,该遇到的人,总会遇到的。所以这一次,我带你来见她。” 乔明锦神色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这一次带他来这里,的的确确是为了他的终身大事。 谢初尧的良缘,的的确确就在这条喧闹的街市之内。 这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她记得清清楚楚。 换句话说,在与他成婚之前的那一段时间,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她前生最后的一段欢愉时光。 本以为嫁给他之后会幸福安乐,谁知竟用了自己后半生来怀念成婚前的那几日欢愉。 说来倒也可笑。 所幸的是,她还记得谢初尧一生最重要的这一日。 他会在这一天,这个地方,遇到他要相守一生的女子。 前生虽是婚期在即,但乔明锦色心不死,于是便带着谢初尧出来抓美男子。 谁料美男子没遇上,倒是遇上了他的良人。 今生她全然没了抓美男子的心思,又怕他就此错过良人。 这才在同样的时间,带他来了同样的地方。 她得让他遇到属于他自己的良人。 遇到之后,他谢初尧的结局,便一定会是幸福安乐喜乐无忧。 毕竟他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了。 她希望他能好好的。 然而谢初尧却始终觉得她是在闹着玩的,他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若真是那么容易能够遇到,那便好了。” 话音方落,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环上了他的双腿。 “啊!”七尺男儿吓得当街惊叫出声。 乔明锦扶额,“丢人。” 刚叫完,他发觉环着他腿的小东西忽然将什么东西埋进了他两腿之间。 谢初尧瞬间脸色煞白,整个人剧烈的抖了一下。 “什么东西啊,快起开!” 他想要甩开那小玩意,却不料那玩意缠的更紧了些。 他要抬起脚,它竟随着他抬起的脚一同悬在空中。 谢初尧定睛一看,这才发觉自己腿上的小挂件竟是一个半大点的孩子。 那是大约五六岁的男孩,虽是看起来小小的,但身上的肉倒也不少。 直白点说,就是又矮又胖。 谢初尧觉得,这小屁孩还没他的半根腿高。 当然,这只是他觉得。 那宛若糯米团子般的小胖子见他垂下头打量自己,也抬起头与他对视,还不忘咧嘴一笑,乐呵呵地呢喃了一句什么。 谢初尧见他笑得可爱,不由得心头一软,想要将他甩下来的腿也默默放了下去。 他一颗心分明都被这糯米团子可爱化了,面上却还是装出了一副冷酷严厉的模样。 他瞪了小糯米团子一眼,凶巴巴地开口:“哪家的小屁孩?竟敢这般无礼,你就不怕我将你丢了么?” 小糯米团子紧紧抱着他的大腿不放,头微微仰着盯着他,见他凶巴巴的,只觉得更加好笑了些,一时间竟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孩童的笑声清脆而又放肆。 谢初尧瞬间有些尴尬,他方才可是赌上了他工部侍郎的威严,竟然连一个小屁孩都震慑不到? 这也太尴尬了吧,传出去还让他那群小弟怎么听他的话? 谢初尧冷哼一声,又凶了几分,微微垂眸用很冷的声音嘲讽道:“牙齿都快掉光了,还笑,就不怕漏风?” 他自认自己这一次气势够足,总能起到一点威慑这小屁孩的作用。 谁知这小屁孩竟在一瞬间变了脸,撇着嘴哇哇大哭了起来。 谢初尧觉得,此刻整个长安城没人比他更尴尬了。 腿上挂着一个肉团子不说,这肉团子还是个哭个不停的。 路过的人都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搞得他一阵心慌不知所措。 苍天作证,他原本只是想让这小屁孩从他腿上下去。 第076章 长安城最尴尬的男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不仅没将他松开,还一把鼻涕一把泪抹在他新作好的长衫之上。 不就是说了他两句掉光了牙吗?有什么好哭的? 这牙又不是长不回来了,至于哭成这样吗? 小肉团子可不管他尴尬不尴尬,他只管哭。 他觉得,面前这个高个子男人伤害了他幼小的心灵。 他只能用眼泪与控制不住的鼻涕来表达自己无限的悲伤。 谢初尧快被他所谓的“悲伤”给逼疯了。 “算我求你了,你能别哭了吗?你这样,搞得我很丢人。” 他此刻想要将挂在自己腿上的肉团子甩开,却又怕他会哭得更加厉害,只好任由他将鼻涕和眼泪都抹在自己身上。 无奈至极却又没法反抗。 这是谢初尧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么小的幼崽也这么可怕。 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想起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阿冬?” 谢初尧还没反应过来,便瞧见有一个女子飞快的跑到了他的面前,微微附身与那专心大哭的小肉团对视。 那女子在确认了那小肉团是她要找之人之后,便一边撸起衣袖,一边吼道:“阿冬!被我找到了吧!还敢乱跑,就不怕夫子打你吗?!” 阿冬听见她的声音被吓了一个激灵,他连忙将头又埋在谢初尧衣衫之中,抱着他腿的胳膊又用力了一些。 那女子见他这般,气得鼓起腮帮子,匆匆朝着谢初尧抱拳道了一句:“失礼了。” 随即便抬起手伸向阿冬,试图将黏在谢初尧腿上的肉团子给硬掰下来。 她在不断使劲,这边小肉团也吃出了吃奶的力气。 过了一小会儿的时间这少女也没能将阿冬掰下来。 受苦的人始终都是他谢初尧。 被来回撕扯,又要接受众人异样的目光。 谢初尧表示,他真的太难了。 少女也感到了众人的目光,她面色涨得通红。 “丢死人了!”随着一声怒吼,这位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女终于将五六岁的肉团从谢初尧腿上掰了下来。 谢初尧垂眸,望着自己已经不堪入目的长衫,一时间有些无望。 出来时他打扮的光鲜亮丽,如今却成了这般落魄模样。 再望向一旁静默了许久的乔明锦,她脸上露出了与我无关的笑容,整个人一直在一旁含笑看戏。 最过分的是,她竟然坐到了街边小贩的板凳之上,还嗑起了瓜子。 浑然一副与我无关,我只想认真看戏的模样。 谢初尧气得心里窝了一把火。 还说什么带他来寻觅良缘,这寻到的那里是良缘? 分明是尴尬与丢脸! 都是骗人的! 乔明锦这个大骗子,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了。 这边,那小肉团从他腿上离开之后倒瞬间停止了哭泣。 他委屈兮兮地望着将他生生拽下来的少女,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 少女见他这般可怜模样,竟也没有丝毫心软。 她瞪了小肉团一眼,厉声责怪道:“所有的孩子里,属你最不听话!你看看,除了你,还有谁在夫子上课的时候敢独自一人跑出来的?拦都拦不住,叫我好找!” 小肉团垂着头,见装可怜哄不过她,便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 少女继续斥责:“你知不知道这样跑出来很危险?万一碰见了坏人你该怎么办?还不快随我回去,看夫子怎么教训你!” 谢初尧这下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哪个学堂不听话的孩子跑出来了,想要躲开这凶巴巴的女子的寻找,这才扑到他腿上藏着,想着这样就能躲过去了。 现在的孩子,还真是调皮得很。 谢初尧轻叹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孩子顽劣,受苦的却是他。 他做错了什么 那女子听见了他的叹息声,这才想起了他的存在。 她两手紧紧锢着小肉团,实在腾不出手来行拱手礼致歉,于是便微微躬身,满是歉意的开口:“阿冬这孩子自小便调皮得很,惊扰到公子了,还请公子不要怪罪。” 在她直起身的那一刻,谢初尧看清楚了她的面容。 这是个虽算不上角色但却也算清秀的女子。 他瞬间想起来了乔明锦口中说的良缘。 谢初尧转过头,瞧了一眼乔明锦,只见她依旧是一副兴致勃勃看着戏的模样,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 难不成,这姑娘便是他的良人? 模样身段倒是可以,只是瞧着似乎比他要小两岁,总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少女抬起头,瞧见他正皱着眉,还以为他是在因方才的事情生气,于是连忙掏出了一个钱袋,从里面数了十张金叶子出来。 “弄脏了公子的衣裳,还请公子收下这个,快去换一身新的衣裳吧。” 谢初尧目光快速的扫过她手里握着的金叶子,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惊。 十张金叶子? 十张金叶子能买得到什么衣裳? 这世上还有这般便宜的衣裳? 少女却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她瞧着谢初尧仪表堂堂,还以为他是个有风骨的读书人,不愿收钱财玷污自己的高洁。 于是便又默默将金叶子收了起来。 谢初尧一惊,更加疑惑了起来。 她当他是马戏团的猴,拿几片金叶子戏耍他呢? 拿出来又收回去,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少女自然是在想该如何在不玷污他高洁品格的同时,又能弥补小肉团的失礼。 她想了一小会儿,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 “公子若是不嫌弃,我们学堂就在这附近,公子可以去我们学堂清洗一番,也好整理一下仪表。” 谢初尧下意识想要拒绝,他才不要去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全是小孩子。 一个小肉团就能把他衣服弄成这样,一群小肉团岂不是会把他给生剥了? 他刚要开口拒绝,那边看戏已久的乔明锦忽然站起身,朗声应了一句:“好啊,还请姑娘带路。” 谢初尧愕然,给乔明锦暗中使了一个眼色,暗示她赶紧改口说不去。 这要是真的去了,那他岂不是被丢到了孩子堆里? 想想就可怕。 他死也不想去那种地方。 谁料乔明锦装作就好像看不见他的眼神一样,整个人悠哉悠哉的嗑着瓜子,慢悠悠朝着少女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带路了。 《驸马今天篡位成功了吗》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第077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坑人的朋友。 谢初尧微笑:“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 “你当真不去?”乔明锦语调怪怪的,颇有一种拷问的气势。 他挺直腰板,清了一下嗓子,鼓足勇气道:“不去!死也不去。” 做人要有骨气,不能轻易向强权低头。 “谢叔叔前些日子叮嘱我说,若是你” 她话还没说完,谢初尧便开口道:“我去,只要你不向我父亲告状,我怎么样都行。” 他这般模样,就好似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一样,乔明锦看后没忍住扑哧一笑。 谢初尧以为她是在嘲笑自己,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出去。 今天可谓是他这一辈子最丢人的一天了。 先是被小肉团蹂躏,后又被乔明锦威胁。 他尴尬,他丢人,他无力抵抗。 不怕公主权势大,就怕公主身后还有自家老爹罩着。 谢初尧叹口气,虽然最后还是向她低头了,但他依旧觉得自己还是有骨气的。 起码,起码他挣扎过 少女拽着阿冬的手走在前面,乔明锦与谢初尧跟在后面。 谢初尧默默戳了两下乔明锦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说的良缘,不会就是她吧?” 乔明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目光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了过去。 他竟以为自己的良缘是前面这位姑娘? “呸!”她朝他啐了一口,“人家姑娘才多大,你就敢有非分之想,要不要脸?” 与他相处这么久,竟没发现他谢初尧还是个想要老牛吃嫩草的。 “不是你说什么良缘不良缘的,现在倒开始怪我了” 谢初尧觉得自己委屈死了。 苍天作证,他真没想把那姑娘怎么样。 况且他年纪也没有她说的那么老,老牛吃嫩草这个词用到他身上着实是有些不合适 乔明锦没理他,她抬起手拍了两下前面少女的肩膀,问了一句:“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笑着答:“我叫林兰儿,唤我兰儿便可。” “兰儿姑娘,可否问一下,你今年芳龄几许?” “今年刚满十二。” 少女笑容明媚灿烂,声音清脆响亮。 谢初尧听了直心慌。 十十二? 她认真的? 他还以为她已有十七八岁 乔明锦在谢初尧耳边提醒了一句:“你二十了。” 谢初尧脸颊一红,脑海里来回响彻着乔明锦方才说的那一句“老牛吃嫩草。” 可耻,太可耻了。 他觉得自己可耻至极。 如兰儿所言,学堂离方才的街市的确很近。 没走多远,他们便到了。 这是个不太大的学堂,布置极其雅致,刚迈入大门便能听到孩童们郎朗的读书声。 兰儿将冬儿带到屋门前,向前推了他一把,低声道:“还不快进去向夫子赔礼。” 冬儿咬着下唇,有些胆怯地望了兰儿一眼,见兰儿铁面如旧,只好默默抬起头,有些愧疚地望向了屋内的夫子,迈着自己的小粗腿缓缓走了进去。 随着冬儿掀开帘子的动作,谢初尧似是瞧见了一个清瘦却又身姿挺立的身影。 他还没将那人的模样看个清楚,帘子便落了下去,挡住了他的全部视线。 他下意识的想要将那帘子再次掀起,将那人的模样瞧个清楚。 就在这时候兰儿忽然开口:“公子,随我去后院吧,那里有干净的屋子,您可以在那里整理一下衣裳。” 谢初尧连忙收回目光,有些慌乱的应了一声:“好。” 到了后院,谢初尧依旧有些心不在焉的。 尽管如此,他却还偏偏有意无意的找乔明锦搭话。 一会儿来一句“这里的孩子倒还挺安静的。” 一会儿又一句“大概只有冬儿一个是爱闹腾的。” “这学堂里该不会只有小孩子吧。” “以前竟然没听说过长安城竟然还有这样的学堂,今天倒是长见识了。” 乔明锦自然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怕她会注意到自己的情绪变化,他太明白她那张不饶人的嘴了。 可谢初尧却不知,他越是如此,越是能显得出他心底的慌乱。 乔明锦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她对他的掩饰只是笑而不语,毕竟这傻子就快要遇到自己媳妇了,激动一些实属正常。 她愿意委屈一下自己的耳朵,听一下他的废话,给他留点面子。 兰儿将屋门打开,笑着道:“公子,这屋子里已经备好清水和干净的衣裳了,您若是不嫌弃,可先换上那衣裳,那是我家夫子平日里穿的衣裳,您若是不嫌弃可以先穿着。” 谢初尧抱拳道:“多谢。” 说罢,他便赶紧进了屋子,关上了屋门。 就好似受惊的鸟儿终于找到庇护之所一般,关门关的比谁都快。 乔明锦无奈的笑了笑,兰儿走到她身旁,微微屈膝道:“姑娘若是不嫌弃,可先去我们堂内喝口热茶。” 她点了点头,“也好。” 兰儿想的周到,在为她斟好茶之后便去将此事告知给那位夫子。 夫子听了此事,便让孩子们先自己背着书,又让冬儿将大门关好,以防小调皮再跑出去瞎闹。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便随兰儿去了厅堂。 “姑娘,这位是我们夫子。”兰儿笑着向乔明锦介绍她身后的人。 乔明锦将手中青瓷杯放到了桌子上,抬起头望向来者。 来人衣着朴素,只是身着一袭宽大的白色布衣,乌黑秀亮的青丝也只用了一根白色发带束起。 她这一身素的无尘,面上也未施粉黛,活脱脱一副清水芙蓉的模样。 再普通不过的衣裳,也掩不住她出尘的气质。 谷溪音微微一笑,拱手行了一礼,随即道:“冬儿无礼,冲撞了二位,溪音在此向姑娘赔罪,还望姑娘念在冬儿年纪尚小,莫要怪罪于他。 溪音日后一定会对他严加管家,定不会让他再做出今日之事。” 她嗓音极其温柔,是乔明锦在这世间活了两世见过的第二个骨子里都能透漏着一股温柔的人。 第一个自然是宋祁安了。 温柔已入骨,一举一行处处显露风骨。 这句话太适合她们了。 乔明锦好似天生便懂得怜惜美人,每每见到美人,她的声音都下意识低了一些。 第078章 去最贵的酒楼吃最贵的饭菜 “无妨,都是些小事。况且今日冬儿冲撞的人也并非是我,是我那位朋友。 不过他这会儿正在后院整理衣裳,怕是要等一会儿才能好了。” 谷溪音问:“可是冬儿弄脏了那位朋友的衣裳?” 乔明锦笑了笑:“谈不上弄脏,只是不太得体罢了。” 谷溪音点了点头,又望向林兰,问道:“兰儿,可为那位朋友准备了新衣裳?” 兰儿连忙应道:“夫子,我把您新做的那一身衣裳给那位公子放在屋里了。” “那便好。”谷溪音刚说完,忽然发觉兰儿方才所言竟是一位公子。 “是位公子?”她微微蹙起眉头。 兰儿点头,“夫子不必担心,您的衣裳都是些男子样式儿的,那位公子穿上应是合适的。” “但那身衣裳毕竟是按照我的体型做的,他穿上恐怕会不合身。”谷溪音边说边拿出了一个钱袋。 “兰儿,你拿着这个去街上为那位公子买一身新衣裳。” 话音刚落,谢初尧的声音便在厅堂门口响起:“不用了。” 只见他穿着一身略微有些紧身的白袍子,有些僵硬的走进了厅堂。 乔明锦见他这副模样没忍住扑哧一笑:“能把这宽大袍子穿得这么紧,你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 谢初尧嘴角一抽,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谷溪音连忙上前,关切问道:“公子穿上这身衣裳可有不适之感?” 谢初尧抬眸,正巧对上她关切的目光。 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眼睛。 宛若山间明月,宛若泉水清澈透亮。 好看得让他一时间晃了神。 “公子?”她又缓缓开口。 谢初尧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避开她的目光,低声答:“虽说是紧了些,但挺舒服的,还能看得下去。”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微微一笑:“公子不嫌弃便好。” 这件衣裳是她亲手做的,用的只是最普通的棉质布料,虽是便宜但穿在身上却是极其舒服的。 “不嫌弃,不嫌弃。”他再抬眸,发觉她身上穿的衣裳竟与自己身上这件极其相似。 “这件衣裳是姑娘的?”他问。 她虽是男子打扮,但那股独属于女子的清秀雅致早已融进她的骨子里。 即使着男装,束长发,也难掩她身为女子的清丽气质。 谷溪音点了点头,轻声道:“公子比溪音高一些,所以穿上才会有些不合身,不过衣物只是蔽体之物,没有那么多讲究,穿出去得体便好。” 这是谢初尧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而且还是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的话。 他有些惊诧,但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笑着道:“姑娘看得透彻。” 她微微颔首,“公子谬赞。” 谢初尧还想再同她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候,乔明锦走到两人中间,拍了一下谢初尧的肩膀,笑着道:“谢初尧,既然你已经整理好衣裳了,那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啊”他愣了一下,想要留下来再呆一会儿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怎么?你不愿意走?”乔明锦微微挑眉,又道:“要不我自己走,你留在这?” 他神色一变,连忙道:“我留在这里作甚?” 说罢,他便一把拉过了乔明锦的胳膊,有些匆忙的道了一句:“走了走了,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 乔明锦瞧得出他的慌乱,她没忍住又笑了出来,匆匆和谷溪音道了别之后,便随他一同离开了。 离开学堂之后,谢初尧沉默了好大一会儿。 还是那种嘴角含笑的沉默。 乔明锦双手环臂,望着他痴愣的模样不由得啧啧一叹。 工部尚书家的大傻子,终于懂得了男女之情。 她正惊叹着,谢初尧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朝着她咧嘴一笑:“阿锦,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乔明锦被他吓了一大跳,缓了一小会儿之后才道:“我对你能有什么话想说的?瞧瞧你这副痴傻的模样,都快把工部的脸给丢尽了。” 他撇了撇嘴,有些担忧地开口问:“我方才很丢人么?” 乔明锦笑道:“你刚刚眼睛都快长到人家姑娘身上了,你说丢不丢人?” 谢初尧脸颊一红,“我方才,竟是这般失礼?” “难不成你以为你方才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我谢初尧玉树临风丰神俊朗,什么时候不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他说这句话时,还特意挺直了腰杆。 乔明锦看了只想笑。 “行了行了,你别得瑟了,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她正要上马车回公主府,谢初尧忽然一把拉住了她。 “不行。” 乔明锦瞪了他一眼,“谢初尧你胆子越发大了。” 谢初尧强装镇定,沉声道:“你不能走,你还没给我说清楚。” “别耽误我时间。”乔明锦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姐姐我饿了,我要回公主府吃饭。你要是还想问什么话,要么就跟我一块回公主府陪我吃饭,要么,就在全长安城最贵的酒楼请我吃饭。” 不用细想,谢初尧肯定选择后者。 跟着她回去吃饭多不合体统,他还是愿意花点钱请她吃。 谢初尧说的豪气:“你随便挑,想去哪吃就去哪吃,我有的是银子。” 乔明锦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遍,挑眉问道:“去吃饭之前,你要不要去成衣铺子挑一件新衣裳?” 谢初尧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衣物只是蔽体之物,何必那么讲究。” “你倒是学的挺快。”她笑了笑,便与他一同去了长安城最贵的酒楼——择一楼。 择一楼的客人极少,来的人要么是富甲一方的商人,要么就是达官显贵。 寻常人是绝不会踏入这个地方的。 这里的饭菜与酒水,堪称是天价。 一根普普通通的黄瓜随便拍几下摆在他们这里,便能翻上好几倍的价钱,摇身一变堪称是金黄瓜。 许多人来择一楼不是为了吃饭的,而是为了花钱的。 花钱享乐这四个字,真真应在了择一楼这些客人的身上。 钱太多花不出去,只好来这里吃天价饭菜挥霍出去。 这在长安城富家子弟之中已成常态了。 前生,乔明锦便经常带着谢初尧来这里挥霍。 第079章 患上了相思病 但今生她来这里的次数极少。 这是她在重生之后第一次来到择一楼。 择一楼的布置一切如常,就连菜品也从未更换过。 乔明锦甚至怀疑,他们楼里这几十年,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换过厨子。 点好菜之后,乔明锦与谢初尧便在二楼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 谢初尧为她斟了一杯热茶,献殷勤似的将茶推到了手边。 他面上始终带着微笑,就连声音也比平常温和了许多:“阿锦,这下你总能给我讲清楚今日这一切了吧。” 乔明锦微微蹙眉,手按了两下自己的肩膀,“这肩膀怎么有点酸呢。” “我来帮你锤一锤。”谢初尧刚说完便站起身走到了她身后,一边认真的为她捶着背,一边道: “我捶的是不是很不错?我爹经常夸我手法精妙,力气使的恰到好处,捶的人舒服得很。” “少在我这儿王婆卖瓜,你爹若是会夸你这个,猪都能飞上天去了。” “我这不是想逗你玩吗,阿锦,我们不闹了,你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如何知晓我今日会遇到溪音姑娘的?”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良人,就一定会是谷溪音?”乔明锦话里带了些调侃的意味。 今日提起他此生良人时,她可没提过那人的名字。 分明是谢初尧自己动了心,才会以为那人是谷溪音。 “我猜的,对,我就是这样一猜。是你说的我今天会遇到一个人,所以我才会想到这里的,我对她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他很明显有些慌乱,试图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解释不清。 如果是面对假的事情,他可以去解释。 可如果是真的,他再多言便只是狡辩。 乔明锦觉得,他说这一堆废话,很明显就是在狡辩。 这个傻大个,每每有了自己想要掩饰的事情时,便会开始讲一堆没用的废话。 “行了行了,咱们两个什么关系,我还不了解你?别掩饰了,我明白你心中所想。” 乔明锦就这样直截了当的拆穿了他。 他有些尴尬,声音弱弱的:“我没有掩饰你总是喜欢多想。” 乔明锦挑了挑眉头,笑着问:“那我问你,你现在想问我的,究竟是什么?” 谢初尧思虑了一下,才开口道:“自然是你今日为何会这般确信,我在那条街市上能遇到我该遇到的人。” 乔明锦语气轻松:“昨日周公托梦,我梦到的,想着今天待你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遇上了。” 谢初尧有些疑惑:“当真是周公托梦?你都梦到什么了?不对啊,若是周公托梦,为何会托梦到你那里?不应该托梦给我吗?” 乔明锦理直气壮的胡扯:“大抵是他没找到去谢府的路,便跑到我这儿来了。” “原来家大业大还是有些好处的。” 谢初尧这个傻子竟然信了,他问:“那你都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你进了那学堂之后,见了一个貌美如仙的女子,在瞧见她的那一刻眼睛都看呆了,于是便患上了相思病,最后啊,不治而亡。” 说着,乔明锦还故意长叹了一口气,极其同情地望向了谢初尧,“在梦里瞧见你因思念过度变的那般憔悴,我都快心疼死了。你离世的那一天,我的眼泪流的快要和汉城湖的水那般多了。” “我我死了???”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女子 “莫不是她心中已有他人?” 乔明锦见他这般失神的模样,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说你是个傻子你还真脑子不好使了,别担心,我骗你的,那位姑娘眼里只有那帮孩子们,哪有时间去找心上人?” 谢初尧闻言松了一口气,他又问道:“那她可有婚配?” “尚未婚配。” “那便好,那便好。” 一切就还有机会。 “初尧,我在梦里瞧见你也入了她那学堂,她教那帮孩子习文,你教那帮孩子习武,久而久之,你与溪音姑娘也便有了感情。” “你的意思是,我得去她的学堂里?可我是工部侍郎,我怎么可能去学堂教孩子?况且,我自己对武功本就是一窍不通,有什么资格去教别人。” “工部侍郎又如何?与其在工部当一个摆设,你还不如去做点有用的事情。美名其曰是教他们习武,其实就是教他们强身健体,简单着呢。” “就算是我愿意去,我父亲会同意吗?” “你就放心吧,你父亲巴不得你能去做一点有用的事情呢,你将这件事情将给他听,他不仅不会怪你,还会夸奖你。” 乔明锦说的笃定,谢初尧也便放下心来,默默做好了决定。 “那我今日回去之后便去给父亲说。” “今日说了,难不成你明日就想入学堂?” “阿锦,我也不想再瞒你了,我现在就想再见到她,等到明日已经是我最大的极限了。” 他说的坦诚,引得乔明锦一直想笑。 时隔那么多年,她竟还能瞧见谢初尧这般痴情的模样。 倒也是难得。 这会儿饭菜已经上齐了,乔明锦简简单单吃了几口便觉得有些饱了。 然谢初尧吃完之后竟还觉得不够,又加了好几盘菜。 别人来择一楼是为了享受生活,享受花钱乐趣的,而他谢初尧却是真心实意来吃饭的。 乔明锦坐在一旁一边饮酒赏着窗外景色,一边道了一句:“这么能吃,看来你今日带的银子还挺多。” 谢初尧笑道:“那当然了,毕竟是和你一起出来,带的钱自然要多一些的。” 乔明锦笑了笑,摇了两下手里酒壶,见酒壶已空便唤来了小二:“小二,再加一壶酒。” 小二应了一声,很快便提了一壶酒跑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册子,将酒送到乔明锦这里之后便在小册子上又写下了什么。 写完之后又将所有数目总和了一下,算过之后道:“姑娘,公子,您二位今日的账目已经算好了。” 说罢,便要将册子给他们两人瞧。 “您二位过目。” 乔明锦看都没看一眼,便道:“谢初尧,该结帐了。” 谢初尧亦是没看那册子上的一串数字,他将最后一口肉吃完之后,便要将身上钱袋递给小二。 然尴尬总是始料不及。 第080章 你想把我放在哪 “我钱袋呢?” 他又仔细找了好大一会儿,依旧没找到他那装满了银子的钱袋。 乔明锦还以为他是在闹,她无奈一笑:“别开玩笑了,快拿出来吧,咱们也能快些回去。” “我是真找不到了。”谢初尧神色焦急,看起来倒不像是在开玩笑。 “真没了?”乔明锦面上笑意减了一分。 谢初尧耷拉着脸答:“真没了。” 气氛瞬间凝固起来,一时间没人再开口说话。 小二板着脸,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您二位,不会是要吃霸王餐吧?” “放肆,你看我们两个人像是会吃霸王餐的人吗?”谢初尧站起身,说的铿锵有力。 小二微笑开口:“那麻烦二位将账结一下。” 谢初尧闻言气势虚了几分,他望向乔明锦的目光里带了些许求助。 “阿锦要不你先” 乔明锦立马将头别了过去。 “别看我,我今天出门没带银子。” 认识这么长时间,她和谢初尧一起出门就没带过银子 虽已然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谢初尧还是在听到她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感受到了绝望。 这下是真的完了。 在全长安城最贵的酒楼里吃了一顿天价霸王餐,这要是传出去了,那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几番斟酌之后,他有些难为情的开口:“阿锦,要么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回去拿银子。”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如今只有这一个法子了,她别无选择。 乔明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快去快回。” 谢初尧朝着店小二拱了拱手,致歉道:“今日出门不慎将钱袋弄丢了,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我这就回去拿银子,劳烦了”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这么巧?你们也在?” 乔明锦闻声一愣,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名字,随即侧过眸,瞧见来人确实是他之后便皱起了眉头。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谢初尧银子丢了也便罢了,竟然在这里碰上了他。 “顾将军!你来的正好!”谢初尧大喜,连忙迎了上去。 “今日出门把钱袋给弄丢了,饭都吃完了才发现身上已是空无分文,不知顾将军今日带的银子可有宽裕?” 顾愠和闻言一笑,当即便拿出了自己的钱袋,递给了店小二。 “他们这一桌的账,我请了。” 小二在瞧见银子的那一刻,紧皱着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来。 将店小二打发走之后,顾愠和便将目光落在了乔明锦身上。 他朝她走近,语气里带了些许质问。 “距离你我婚期仅有数日,你却还在这里同别的男子吃饭,你可曾将我这个未婚夫放在眼里过?” “放在眼里?”乔明锦冷冷的望向他,语气里尽是高傲。 “就你也配?” 顾愠和显然没想到临近婚期她待自己还这般冷淡,他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之后又重新换上笑意,挑逗道: “不在眼里,那是在心里?亦或者是,你还有其他的想法?” 她还未来得及回答,他便忽然俯身逼近她,薄唇凑近了她的耳朵,语气极其暧昧:“乔明锦,你想把我放在哪里?” 乔明锦大怒,冷冷瞪了他一眼,随即立马站起身,绕过他就要离开。 这种没脸皮的人,就不该同他废话。 谁料顾愠和就是个不要脸的,他忽然一把伸出手,拉住了乔明锦。 乔明锦一时重心不稳,险些没跌进他的怀里。 好在好在他压根就没打算轻薄自己。 在乔明锦快要跌进怀里的那一瞬间,顾愠和忽然松开手,向一旁撤了一步,完美的躲开了她。 让乔明锦痛痛快快的摔倒在了地上。 摔得极惨,姿势有些丑不说,她的头还磕到了桌子一角。 砰的一声,几乎引起了择一楼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乔明锦此刻连杀了顾愠和的心思都有了。 她还没朝他动手,完全是因为此刻她还倒在地上,没能爬起来。 她在心里已经咒骂了顾愠和一万遍了,待她爬起来的那一刻,便是顾愠和死于她手之时。 这个想法还没实现,她的思绪便被谢初尧一声惊呼打断:“阿锦!阿锦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谢初尧便说便要将她扶起来,只见这时候顾愠和也朝她伸来了一只手,“公主怎会这般不小心?摔疼了吧,我扶你起来。” 声音温柔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乔明锦差点没吐。 她摔成这样,哪里是因为不小心,分明是因为他这个混蛋使坏! 乔明锦快被他气死了,狠狠瞪了顾愠和一眼,随即又望向默默缩回手想要站起来的谢初尧,沉思道了一句:“怂货,还不快扶我起来!” 她就没见过像谢初尧这么怂的男人! 见到顾愠和准备扶她,便默默收回手,一声不响的想要站起身离远一些。 他这是有多怕顾愠和!? 谢初尧听见她的命令,一时间有些犹豫。 对面可是武功比他厉害几百倍的大将军顾愠和 他怎么敢跟人家抢 顾愠和目光里尽是关切,手依旧那样伸着,神色间尽是担忧。 谢初尧深吸了一口气,望向顾愠和道:“顾将军,快扶阿锦起来吧。” 瞧着人家对阿锦也像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他还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阿锦不慎摔倒,在场的只有他和她的未婚夫,谢初尧再怎么斟酌,也觉得这一次当是由她的未婚夫将她扶起。 于是乎,便极其利索的站起了身,毫不犹豫的退后了两步。 他是真没再管乔明锦。 乔明锦差点就被他气到断气了。 她一字一句的开口:“谢初尧。” 望着他的眼神也冷冷的,颇有一种你若是不快些过来把老娘扶起来,老娘必然会揍死你的意味。 谢初尧却装作没看见她这样的眼神,只是向后又退了一步,方便等会儿的逃跑。 就在这时候,顾愠和又轻声开口:“公主,你不愿起来,是想让我将您抱起来吗?” “滚远点。”乔明锦骂了一声,随即指尖用力抓着地板,想要使劲自己站起来。 她就不信了,就这么摔了一下,又没摔断腿什么的,还能站不起来了? 《驸马今天篡位成功了吗》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第081章 顾愠和的白莲花日常 她可没那么脆弱。 顾愠和亲眼看着她忍着疼痛,硬是自己爬了起来。 他眉心微微一动,心底忽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涌而过。 她已然站起身,他的手却还僵硬的伸着,没有收回。 乔明锦也没给他半点反应过来的机会,她怒气冲冲的朝他踢了一脚,让还没反应过来的顾愠和下一秒便摔了个仰卧朝天。 出脚之快,快到楼内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顾愠和亦是惊诧了许久许久。 就连谢初尧,也没看明白这到底是这么回事。 唯有乔明锦,双手环臂,面上挂着高兴又狂妄的笑容,好似大仇得报,大快人心的感觉难以掩藏。 她乔明锦向来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顾愠和敢在她这里使坏,就别奢望能得到好果子吃。 “阿锦”谢初尧愣了一下,见乔明锦沉浸在自己报了仇的快感之中,也便没有打扰她。 “顾将军,我扶你起来。” 他向前走了两步,作势就要去扶起顾愠和。 谁知他此言方出,乔明锦便脸色一冷,她瞪向谢初尧,沉声道:“你敢?” 语气里,有威胁,有逼迫。 唯独没有询问。 仿佛只要他向顾愠和伸出一只手,她便会剁了他一只手一般。 谢初尧极快的站起身,默默退到了一旁。 摔在地上的那位是个武功超强的将军,他不敢惹。 但站在他旁边的这位,可是做事从不计后果的暴虐公主。 这位,他更不敢惹。 两个人他都不敢惹,他就好好的在一旁安安生生当个摆设就好。 顾愠和无奈的笑了笑,倒也没生气,而是笑着自己站了起来。 摔一下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他本就是习武之人,磕着碰着伤着本就是寻常事。 顶多是有些疼罢了。 但这比起从前受过的那些疼,又能算得了什么。 顾愠和无奈的笑了笑,委屈巴巴地望着乔明锦问:“公主缘何这般待我?” 乔明锦瞪了他一眼,冷冷答:“你活该。” “愠和竟是不知到底是哪里触怒了公主,才让公主对愠和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装什么傻?方才是你害我跌倒,现在又在这问我你做错了什么,你有病吧?” “怎会怪我?公主跌倒与我有何干系?” 他神情极其无辜,让人瞧了便会觉得好似有人欺负了他一般。 “与你何干?”乔明锦带着些嘲讽的笑了笑,“你方才分明是故意的,若不是你忽然间拽住我,又忽然间松手,我怎么会摔成那样?” “公主,你这话说的不对。方才明明是你没站稳才会摔倒的,怎么能怪到我身上呢?” “你能不能别装了,你这样恶心谁呢?” 乔明锦真的差点就要被他给恶心吐了,却没想到顾愠和还能更恶心。 “难不成,你是在怪我方才没扶住你么?我刚刚是怕我碰到你你会不高兴,所以才避开的。 没想到你竟会因此生气,难不成你就这么想与我有肌肤之亲?” 他说最后那句话时,还特意靠近了她几分。 他离她离得极近,语气也十分亲昵。 这般暧昧的气息让乔明锦作呕。 “找死。” 乔明锦一把抽出腰间长鞭,猛然朝他打了过去。 鞭子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身上,他微微咬了咬牙,将疼痛忍下。 “目无尊卑,不守礼法,这一鞭,本宫教你该如何做臣。” 话音方落,只见她再次扬鞭,将第二鞭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身上。 “满嘴胡言,卑鄙下流,这一鞭,本宫教你该如何做人。” 谢初尧看得心惊胆战的,想要去阻拦却又不敢上前。 乔明锦这样的性子,谁敢拦她? 只是可怜了顾愠和,挨了整整两鞭还闷声不吭,一言不发。 只一味的咬着牙,似在忍着疼痛。 忽然“啪”的一声,又有一鞭打在了他的身上。 “这第三鞭,本宫是为自己打的。本宫厌你,恨你,这些本宫从未掩藏过。 你分明比任何人都清楚本宫有多讨厌你,却还敢在世人面前演戏捉弄本宫,在本宫面前如此放肆! 本宫今日就告诉你,就算你进了公主府,也别奢望本宫会给你好脸色!” 字字铿锵有力,响彻在这择一楼内。 听得众人惊诧不已,却又不得不对此闭口不言,生怕乔明锦这片怒火会烧到他们那里去。 在择一楼内,他们什么话都不能说出来。 但是只要出了择一楼,便没人管的住她们的嘴。 这一点乔明锦自是清楚明白,她压根就没想过管她们。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她要让今日之事,传遍整个长安城。 要让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她乔明锦对顾愠和,除了厌恶便再无其他。 她要让这把怒火,吹到百官后院。 她要用这三鞭,将那些想要巴结顾愠和以此来攀附皇权的人打个清醒。 她要让所有人都清楚,她和他顾愠和,从未站在一条船上过。 即使攀上了他顾愠和,也别妄想能得皇家庇佑。 她要让那些想要攀龙附凤的人明白,她今日能打顾愠和这三鞭,明日也能将这鞭子打在他们贪婪的野心上。 她想要让他们明白,身为臣子,本该恪职守,尽本分,忠心护主,一心只为大齐。 顾愠和又何尝不明白她的心思? 整整三鞭,他都未曾躲过一次。 她想打,他便忍着一动不动的让她打。 待她打过之后,他缓缓松了一口气,微微抬眸,有些无力的望向她,沉声问:“出过气了吧。” 乔明锦没理他,将鞭子收起来之后便要转身离开。 顾愠和忽然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扛在肩上。 她大怒,用手打在他的身上,沉声喝道:“放开我!混蛋!” 她的手捶打在了方才鞭子打出的伤口之上,伤口瞬间裂开缓缓渗出了鲜血。 他却好似对疼痛浑然不知,只是轻嘶了一声,随即冷冷的环视了一周。 周围人在瞧见他冷若冰霜的眼神之后,便连忙都收回了目光垂下了头,开始做自己的事情,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就这样,任她乔明锦再怎么挣扎,顾愠和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将她扛出了择一楼。 第082章 抱你回家有何不可 直到他们出了门,谢初尧才反应过来。 待他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顾愠和已经扛着乔明锦上了马车,车夫驾车极快,根本就追不上。 马车内,顾愠和用一只手紧紧捂着她的唇,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双手,让她没法反抗。 乔明锦眼中尽是怒火,她恨不得此刻就手刃顾愠和。 奈何在他的扼制之下,她根本就动弹不得。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用恶狠狠的眼神警告他。 警告他若敢放肆,她定然不会饶过他。 然而他却对此毫不畏惧,自进马车的那一刻起,他便收起了自己的满面笑意。 那双如墨玉般的眼眸再次被冷漠充斥,就连声音也冷若冰霜:“今日你打了我三鞭,我不怪你。” 她望着他的眼眸里充满了怒火,若非是他将她捂的极严实,她定然要拼尽全力咬死他。 他感受到了她的挣扎,忽然凑近了她几分,在她耳边轻声道:“但我有必要让你明白,你一个女人的力量在我面前,究竟有多弱小。” 乔明锦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他却问:“乔明锦啊乔明锦,你干嘛总是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何曾招惹过你半分?何曾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情?” “你凭什么,凭什么这般待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问得真诚,似乎是真想知道原因。 可他也明白,就算此时她能开口说话,她也绝不会对他解释半个字。 她只会对他破口大骂,像个没教养的泼妇一样。 只是她性子越烈,他就对他越感兴趣。 与生俱来的野心让他对征服这个女人产生了极其强烈的欲望。 他想将这头母老虎驯服成乖乖听话的小花猫,想让她永远屈服于他。 在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再一脚将她踢开。 让她一个人受尽所有的煎熬与折磨。 乔明锦觉得他就是有病。 前世她便是被他这般折磨的。 先是百般示好,让她误以为自己遇到了此生良人。 彻彻底底赢得她的心之后,再极其利落地将她狠心抛弃。 向丢掉一个废物一样,没有丝毫犹豫。 那个狠心毒辣的男人,甚至还在享受这种抛弃别人的快感。 他就是疯子,他就是个只爱权利的冷血无情之人。 乔明锦恨他,恨他恨得要死。 她恨不得顾愠和被五马分尸,被曝尸荒野。 寻常的死法对他而言,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他值得拥有这世间最阴狠的死法。 顾愠和自然明白她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不用猜也能知道,这个女人现在一定是在想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将他折磨死。 他只是不明白,他与她分明没有交集,她为何会这般恨自己? 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苦思冥想也不得其解,就在这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车夫敲了两下车门,恭声道:“主子,咱们到了。” 顾愠和嗯了一声,缓缓松开了捂着乔明锦的手,一把将她扛了下去。 在他松开她的那一瞬间,她深吸了一口气,缓了一小会儿之后便开始挣扎。 “你放开我!顾愠和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等我回宫了,我一定让父皇杀了你!” …… 顾愠和对此只是微微蹙眉,冷冷的声音传来:“聒噪。” 乔明锦终于明白,自己再怎么挣扎也是白费力气,她根本就没有力量逃出他的手掌心。 她停下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抬眸瞧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目光落到了前方牌匾将军府三个字上。 她呼吸一滞,整个人愣了好大一会儿。 他……这是把她带回将军府了? 他是不是疯了?! 终于,她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咆哮道:“本宫乃大齐嫡长公主!你竟敢将我抓到这里,你是不是疯了!” 他唇角轻勾,用极其不在乎的语气回应道:“我管你是谁,你首先是我顾愠和的未婚妻,抱你回家,有何不可?” 话音方落,他便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毫不畏惧。 顾愠和大步一迈,迈入了将军府,还命人将府门关上,今日谁来也不见。 乔明锦整个人都快要气炸了,却又奈何自己根本打不过他,根本没法反抗,只能在心底忍下这些恨意。 现在省点力气,待会儿也能多点力气同他打架。 她坚信顾愠和不会一直这么扛着她,只要他将她放下,她便能用尽全部力气和他打上一架。 就算最终结果一定会是输,但起码她挣扎过…… 只是顾愠和的心思,绝非是她能猜测得了的。 待进府之后,他已经是那样将她扛在肩上,径直走进了一处屋子。 他将她直接扔进了那屋子里,不给她任何动手的机会,在她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一刻,他便已将房门锁好。 这是乔明锦重生之后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力。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但凡她武功再好一点点,也不至于落得个这么惨的下场。 乔明锦欲哭无泪,将这屋子打量了一番之后发觉这屋子连个窗户都没有,她连跳窗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无奈之下,她朝着屋门口大叫:“顾愠和,你这是软禁!你竟敢软禁本宫,就不怕父皇治你的罪吗?!” 屋外的顾愠和揉了一下有些发痛的肩膀,微皱着眉头盯着那扇门,用轻佻的语气应了一句: “本将军带你回家,怎能算得上软禁?顶多……算是增进感情。” 他说完,还笑了笑。 听得乔明锦恨得牙痒痒。 她猛挥衣袖,将桌上的茶具全都打在了地上。 “混蛋!” 破骂声夹杂着瓷器破碎的声音,本是聒噪至极,然而落到顾愠和耳朵里却变得极其动听。 他微笑道:“多骂两句,你骂人的声音,怎么这么好听?” 这话落到旁人耳朵里觉得是挑逗,落到乔明锦耳朵里只剩下恶心这两个字。 就算她清楚顾愠和的目的本就是想用这些话恶心她,她还是忍不住作呕。 这辈子的顾愠和,即厚脸皮,又不要脸。 他就是个疯子,是个变态。 乔明锦压下怒气,沉沉开口:“放我出去。” 谁知外面的男子却悠悠哉哉喊了一句:“沐浴,更衣。” 《驸马今天篡位成功了吗》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第083章 无耻的混账 沐…沐浴? 他沐浴做甚? 乔明锦心头一紧,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他莫不是想做那等混账事? 心下一旦有了这样的猜测,乔明锦就不得不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她太清楚顾愠和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确实敢罔顾礼法不顾一切。 顾愠和那个人,确实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他就是个疯子。 乔明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明白,自己若是一直这般慌乱,那便必然想不出一个逃离的法子,最后只能任由他摆布。 她不愿再去做那个可以他任人摆布的木偶了。 可若是一直待在这件屋子里,那她便只会是一条待宰的羔羊。 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她必须要想个法子,让自己能有足够的可能性逃离他的手掌心。 乔明锦的目光在屋内徘徊,她几乎将所有法子都想了一遍。 仔细斟酌了一小会儿,她才选择了那个有足够的把握逃脱,但同时也是最危险的法子。 虽是危险,但却极其简单。 她想用这个法子来让顾愠和对她能有所忌惮,而非是这般肆无忌惮。 乔明锦走向屋内燃着的灯盏,毫不犹豫的见过灯盏一把打翻。 随即又将屋内的棉被拿了过来,丢进了火光之中。 没多大一会儿,屋内便被烟雾缭绕。 乔明锦用早已沾湿的手帕捂住口鼻,惊呼了一声:“走水了!” 她只喊了这一声,便默默站在门前,等待着他们开门。 她就不信,这个将军府的人敢把她堂堂嫡公主烧死在屋子里。 乔明锦算的没错,守在门外的侍卫听见这一声惊呼之后,果然没有一丝犹豫的将门打开了。 门打开之后,乔明锦故意藏在门后,待那几个侍卫都进入屋内找她之时,她便用极快的速度跑出了屋子。 并且……极其利索的替他们锁上了门。 她这招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乔明锦拍了拍手,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甩掉这群人的时候,忽然瞧见了站在她面前正对着她的顾愠和。 顾愠和阴沉着脸,垂着眸盯着她默声不语。 乔明锦被他吓了一跳,连着退后了两步才缓过神。 他不是去沐浴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顾愠和忽然沉沉开口:“你将门锁上,是想把他们都困死在里面?” 乔明锦反问:“那你将本宫关在这屋子里,可是想把本宫困死在那里?” “火是你自己放的,除了你自己,谁能杀的了你?” “顾愠和,你凭什么这样与本宫说话?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 “就凭这里是将军府,我是这个将军府的主人。乔明锦,你以为你入了我这将军府,还有什么法子逃脱吗?” 乔明锦刚想骂他,便听到方才那几个侍卫在呼救。 她微微侧眸,瞧见烟越来越大,火势越来越旺,心中忽然有些不忍。 他们没做错什么。 他们是无辜的。 两个念头萦绕在她的脑海之中,乔明锦负罪感越来越重。 她没想着害他们性命。 她本只是想甩掉他们,先逃出这个可怕的地方。 谁知顾愠和还站在这里,她根本就没有机会逃离。 也罢,伤及无辜总是不该。 她侧过身,想去将那把锁帮他们打开。 可就在这时候,有一柄短刃自她身边飞过,径直飞向门上的锁,极其干脆利落的将其砍断。 锁落下,门已开,那几个侍卫一股脑地冲了出来。 乔明锦打量了一下这几个人,见他们身上都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顾愠和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在她松了一口气之后,忽然间抓住了她的后衣领。 他一把将她提起,也不顾她难受不难受,便直接拖着她走。 乔明锦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奈何自己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她被他拽得难受,也看不清楚周围的东西,不知自己到了何处。 只是觉得这地方似乎有热气氤氲,她当下便有了一个极坏的猜想。 他该不会把她带到沐浴之地了吧…… 顾愠和慢慢松开了她,她缓了好大一会儿,才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这个混蛋,果然将她带进了沐浴之地。 她一言不发,转身便要走。 顾愠和一把将她拉住,绝对的力量将她牢牢扼制。 她根本动弹不得。 “我一说要去沐浴,你便放火烧了屋子。” 说着,他忽然将她拽得近了一些。 “怎么?见我要去沐浴,便迫不及待的想跟出来看一看了?” 她眸中恨意难掩,沉声骂道:“无耻。” 见她气得直咬牙,他却笑得更开心了。 “我迟早都是你的,你也不必觉得自己有这种想法是无耻。” 她的眼睛红红的,怒声道:“放开我,离我远点!” “女人都是这般口是心非?明明急着想与我戏水鸳鸯,却非要说的这般决绝?” 他语气忽然更亲昵了一些:“以后若是有了这样的想法,直接对我说便是了。自己好好走过来,不比被我拖进来强?” 她越是生气,他便越是无耻。 乔明锦强迫自己沉下心来,低声问:“顾愠和,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语气轻佻:“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是闲来无事,陪你玩玩罢了。” “本宫没这个耐心陪你玩。” 再和他共处一室,她觉得自己一定会被气死。 “可我有耐心陪你玩。” 他笑得无耻,乔明锦心底生出一片恶寒。 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没有说话,他缓缓开口:“这里都是水,你的火根本就烧不起来。我还挺好奇这下子没了火,你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来逃跑。” 她忽然走近他一步,沉声问:“你就这么好奇?” 二人离得极近,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她的鼻息。 他双耳瞬间泛红,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警告她:“别想耍什么花样。” 她却再次逼近他,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畏惧。 她这几步走的干脆,走的利落,走的让他措手不及。 “我一个弱女子,能耍什么花样。” 他下意识的后退,在她的压制之下,他险些忘记了这里是他的将军府。 他压根没想到,她会反客为主,在这般不利的情势下占据上位。 第084章 踢死你 顾愠和有想过扳回局势,可是这双腿就好似不受控制了一般,她每逼近一步,他便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就好似被施了咒语一般。 乔明锦冷冷的望着他,忽然间抬起脚,猛然朝他踢了过去。 这一脚,几乎用尽了她全部力量。 这一脚,正巧踢中了他身上要害。 顾愠和神色大变,神情变化极其丰富,还未来得及缓解身上疼痛,整个人便因为失去了重心而跌进水里。 他这下子才明白,她方才一直往前逼着他走,原来是想为这狠毒的一脚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是他低估她了。 他睁开眼睛,左右环视了一整圈,却发现她的身影已然消失了。 她这就跑了? …… 见他落了水,她撒腿就跑。 这回她学聪明了些,没往门口跑,而是跳了离得最近的窗。 这扇窗通向将军府后院,前世她虽说没有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但也知晓该如何找到一条最近的路线逃走。 乔明锦跑的极快,穿过了好几个转弯,才到了将军府后院。 后院里,有一个男子正在烹茶。 她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那人是顾愠和。 那人的身形着实是有些熟悉。 乍一看倒还真的有些像他。 乔明锦又仔细一想,才想明白那人压根就不可能会是顾愠和。 这才安下心来。 顾愠和那个粗人,可没有那般雅兴。 况且顾愠和又不是神人,他没法瞬间移动到这里。 但这人毕竟出现在了将军府后院,乔明锦对他还是警惕了些。 她藏在一颗槐树后,静静打量着院内那人。 这人的身形瞧着确实是有些熟悉,可那张脸她确实是没见过。 就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顾愠和带着些怒气的声音:“君朝!可有看见那丫头?!” 只见顾愠和连身上的水都没来得及擦干,浑身湿着便追了出来。 乔明锦默默向后退了两步,移到了更隐秘的地方藏着。 那被唤做君朝的男子微微一愣,可手上煮茶的动作却未有半分停歇。 他只是疑惑开口:“丫头?” 顾愠和板着脸念出她的名字:“乔明锦。” 君朝有些不解,“锦公主?你莫不是疯了,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堂堂锦公主怎么会在这将军府里?” 他回的干脆利落,理直气壮:“我将她抓过来的。” 君朝烹茶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眸,难以置信的望向顾愠和,问道:“你是不是疯了?还是哪受到了刺激?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我没疯,我正常的很。”顾愠和又问:“你当真没见到他?” 难不成这个人还真从他这将军府上凭空消失了? 这算是什么道理? 乔明锦藏的极其隐蔽,又给自己留好了后路,即使被发现了也能随时从后门离开。 只是,她现在也没想明白,这个被顾愠和唤为君朝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他究竟是什么人? 见到顾愠和无需行礼,好似与顾愠和地位相当,两个人就好似亲兄弟一般。 只是她活了两辈子,也没听说顾愠和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亲兄弟。 君朝的身影看着有些眼熟,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见过他,但她能确信自己一定是见过他的。 君朝从惊诧中反应了过来。 他摇了摇头,回答道:“我当真没有见到她,估计是从其他地方逃跑了。你现在追,或许还来得及。” 说完他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但我必须要提醒你,她是大齐嫡公主。你今天这般待她,着实是有违礼法。” 顾愠和却答:“你看我什么时候管过这些。” 他从未在意过这些,也从来都没有怕过什么。 这一点乔明锦亦是清楚。 她太明白将军府这个地方不宜久留,于是也没有多停留,将君朝的模样记下之后,便从那扇小门离去。 小门后面是一处荒地,她绕过那一片荒地,没过多久便走到了大街之上。 再望见这繁荣兴盛的街市,她刚想松一口气,便瞧见一辆马车朝着自己的方向疾驰而来。 乔明锦连忙侧过身,正要躲过去,却在马车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余光忽然瞧见马车内的人竟是谢初尧。 这个傻子,原来还知道去救她。 虽说是晚了一些,但好在她来了。 她连忙开口唤了一声:“谢初尧!” 谢初尧听见这声音,连忙命车夫停下了马车。 他匆匆下了马车走向乔明锦,满脸担忧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整遍。 “阿锦,你可有事?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乔明锦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一把将他拉过,径直上了马车。 这个时候,离将军府越远越好。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顾愠和。 待上马车之后,她忽然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我刚刚,差点没死在将军府。” “什么?!”谢初尧大惊,随即又问:“怎么会这样……他与你不是有婚约吗?为何要这般待你?” “他就是个疯子,竟想放火想要烧死我,好在我福大命大,从他那里逃了出来。” 她说的就好像跟真的一样,谢初尧不敢相信却又没法不相信。 谢初尧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阿锦,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我为何要拿这种事情来骗你?”说完,她将衣袖展开,将被烧破的那一角让他好生查看。 “你可看清楚了,这便是烧过的痕迹。好在我福大命大,熬了过来。” 谢初尧看完之后惊诧开口:“他当真对你做了如此过分的事情,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进宫禀报陛下?” 乔明锦骂道:“他就是个混蛋,你看我的脖子被他掐的。”说罢,便将脖子上的勒痕露出来让她去看。 谢初尧瞬间愕然。 顾愠和竟敢如此大胆,他居然敢对大齐嫡公主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情。 他这是不想活了? “我原本以为,你们二位会是一桩好姻缘,每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阿锦,你们若是成了婚,那日子可该怎么过呀?” 第085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不知道。”她有些木然的答。 方才演出的悲痛还存在于她的面容之上,一时的戏瘾还没过足,她便又想再演一演自己的悲惨。 “与他成婚之后,我怕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那你为何执意要嫁给他?婚事本该是你情我愿之事,若是你不愿,那这桩婚事就该就此作罢。 你是公主,他不敢逼你的。” “正因我是公主,有许多事情我没法选择。” 她几乎是下意识说出这句话的,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在同他演戏。 谢初尧闻言愣了一下,他盯着乔明锦看了好大一会儿。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乔明锦吗?你从前不是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在乎,满脑子只想着如何享乐的吗?” 想了许久,他终于顿悟:“难不成,是顾愠和把你揍清醒了?” 乔明锦面上悲伤骤然消失,戏瘾也被他这个蠢货给气没了。 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个蠢货笨成这副模样,大齐亡国之后他到底是怎么活下去的。 难道真的是傻人有傻福? 他却还在那里认真的想:“如果挨一顿揍就能清醒过来的话,你好像也不亏。” “谢初尧。”乔明锦沉着脸,语气有些低沉:“你要是不会说话,那就不要说。闭好你的嘴,别让我再听你的声音。” 他用无辜的目光盯着乔明锦,询问道:“怎么了?你这是生气了?为什么生气?我刚刚好像没有说错什么话。” 乔明锦被他气的不想再说话,她冷冷瞪了他一眼,没再言语。 谢初尧见她不理人,撇了撇嘴,似是在低声自言自语:“你受了委屈,我来安慰你,这有什么不对的吗?干嘛凶巴巴的呢……” 声音很低,可乔明锦却听得清楚。 她依旧是没理他。 原本想逗一逗他,没想到他说话能把人气死。 她保证自己再也不会对他说话了。 他一直自顾自的嘟囔,乔明锦则是一直保持沉默,一直没理会他。 直到马车停在了公主府门前,乔明锦准备回府时,他忽然拉住了她。 他垂着头,声音有些低低的。 “他若真的这般对你,便足以证明他并非良人。阿锦,你是大齐嫡公主,又得陛下宠爱,自然是有权利和资格,去选择一个自己欢喜的男子来作为未来夫婿。 你不必委屈你自己,不管是为了什么,你都不该委屈自己。你若是不想嫁给他,那便不要嫁了。这毕竟,是你一生里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乔明锦微微愣了一下,她抬眸望向他,这才发觉他神色认真,眼里写满了担忧。 “阿锦,顾愠和只是一个将军,他没有资格这般对你,你该是明白的……” 她却依旧沉默不语。 谢初尧到现在还没意识到,方才他在马车里说的话错在了哪里。 他还以为她这是铁了心要嫁给顾愠和,所以才不说话,于是又道: “你若非要与他成婚,也没有人能拦得住你。只是我希望你能记住,你是大齐嫡公主,生来尊贵,他没有资格亏待你,更没有资格打你骂你。 他应该尊重你,爱护你,待你如同亲人一般,而非是像你方才所言,那般狠毒的对你。阿锦,他那般待你,你千万不要忍着。 你身后还有陛下,还有我们,不管是谁,都没有资格折辱你。我和父亲都会永远护着你,带着整个工部一起护着你。” 乔明锦静默了好大一会儿,只觉得自己心中五味杂陈,有许多情绪不停翻涌在心怀,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好似心中忽然有了什么力量支撑她继续走下去一般。 她微微勾唇,刚想应上一句好,心下却又有了一个新主意。 “我方才骗你的,你还真信了?他顾愠和算什么,他怎么敢那样待我?火是我自己放的,不是他放的。 不过他将我抓回去倒是事实,还有脖子上的勒痕,也是他所致。但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已经不疼了。” 谢初尧一时间哑口无言。 他为她担心了这么久,她却说那不是真的? 那把差点要把她烧死的火,竟然是他自己放的? 他以后再也不要相信她的鬼话了。 “我早就该猜到,依你的性子,就不可能会让自己吃亏。想必顾将军如今也伤的不轻……” 他说着,还叹了一口气。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你给治成这样的。你们两个,也算是彼此的克星了。” 总要一物降一物,乔明锦这个无法无天的大魔头,能降得住她的,也只有顾愠和了。 这样一想,他俩倒也挺般配的。 乔明锦笑容瞬间凝固。 “怎么?听你这语气,你还心疼他?他有什么值得你心疼的?我告诉你谢初尧,你以后不要跟他有任何来往,也不要相信他任何鬼话。” 谢初尧这般,让她不由得想起来了曾经的萧昭。 那日下雨,顾愠和在雨中淋雨,萧昭一直在她耳边嘀咕想给他送伞,甚至想把他请进屋里。 她不想让谢初尧成为第二个想护着顾愠和的萧昭。 顾愠和这个王八蛋,哪里配得上他们这般好? 谢初尧见她反应这么大,不禁有些疑惑:“怎么了?他到底怎么惹到你了?” 乔明锦一时心烦,有些口不择言:“他全身上下都惹到我了!” “你这样说……莫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谢初尧说这句话时有些胆怯,他默默向后退了两步,生怕她忽然间发脾气揍他。 乔明锦闻言果然大怒,她脸都黑了,双颊气得鼓鼓的。 “谢初尧!” 谢初尧立马就怂。 “那个我忽然想起来府上还有点事情,我先走了啊,阿锦你保重身体,别轻易动怒。” 他飞速钻进了马车,极快的溜走了。 乔明锦在原地剁了两下脚,缓了一下之后便大步回了公主府。 宋祁安知晓她回来了,连忙出来接她。 他刚出屋门,便瞧见了正生闷气的乔明锦。 乔明锦大步迈进公主后院,正准备进屋,便正巧遇上了宋祁安。 宋祁安走到她身边,帮她打开了屋门,问道:“乔乔,你这是怎么了?” 第086章 日后我陪你 乔明锦走入屋子,喝了一口热茶,坐到桌子前,压下情绪低声道:“今天碰到顾愠和了。” 宋祁安坐在她身旁,为她又斟了一杯茶,才不紧不慢的问道:“怎会遇到他?今日你不是与工部谢小公子一同去城西老街了吗?” 乔明锦点了点头,“今日我与谢初尧去过老街之后,又去了择一楼。本想着在那吃完饭便回来,没想到竟然碰上了他。” 早知道,她就应该随便找一家能吃饭的地方凑合一个中午。 那样或许就不会遇到他了。 “乔乔。”宋祁安忽然皱起眉头,他望向她有火烧痕迹的衣角,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弄的?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怎么着你了?” “今日在泽一楼,我打了他三鞭。他便将我抓了回去,抓回了将军府,把我关了起来。 为了脱身,我便放了一把火,将那屋子给烧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没受伤,也没什么事,就是这衣服被烧破了一点。” “你没受伤就好。”他方松了一口气,却又瞧见她脖子上的勒痕。 “脖子上也是他弄的?” “是。” 他愠怒道:“我去替你报仇。” 说着便要站起来,乔明锦连忙拉住了他。 “别去。”她轻摇了两下头,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情我日后自会与他算个清楚,你现在过去,恐怕会出意外。” 宋祁安眉心紧皱,声音低低的。 “我总不能看着你被他欺负。” 乔明锦轻轻拍了两下他的手,温声劝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忍着他。” “乔乔,他这般行事,难保以后不会再出什么事情。留着他这条命,终究是个祸患。” 他怕顾愠和会再对她做出这般出格的狠毒事情。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如今这种局势,我们根本没法动他。” 她比任何人都想杀了他。 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根本没法杀他。 他明白她的无奈。 “日后出门,我陪着你。” 无论在暗处,还是明处。 只要能陪着就好,只要能守在她身边就好。 他改变不了如今朝廷现状,也改变不了顾愠和的心思。 他唯一能够改变的,只有自己。 他只有让自己时时刻刻守着她,才能确保她的安全。 乔明锦并未直接回答他可不可以,而是温声劝了一句:“放心吧,没事的。” 有很多事情,她没法让他陪着自己一起涉险。 她欠他的已经够多了。 她没法再让他为她涉险,为她置身险境了。 她想让他这辈子能够好好的。 他们两个人的命,都太苦了。 —— 谷溪音望着兰儿手中的钱袋,惊诧问道:“怎么又将它拿回来了?不是叫你给那位公子送过去了吗?” 这是今日谢初尧落在这里的钱袋,她是在他换衣服的屋子里发现的。 想着应该是他换过衣服之后忘记拿走了,于是便叫兰儿去追他们,把这钱袋还回去。 却没想到兰儿回来的时候,手里竟然还拿着这个钱袋。 林兰将钱袋塞进了谷溪音怀里,羞红了脸道:“方才我一路追着那两位贵人,追上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去了择一楼的二楼。 我当时想进去将钱袋给他送过去,可是却被店小二拦下了。他瞧着我穿的穷酸,便不让我进去。我没有办法,只能回来了。” “择一楼?”谷溪音更惊诧了些。 “你刚才说他们去了择一楼?” 兰儿点了点头,“我亲眼所见,那地方的饭菜贵的要死,一顿饭能抵上我们整个学堂一个月的花销了。店小二瞧着我不像有钱人,所以不让我进去。 我想喊一声那位公子,却又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能回来了。” 谷溪音微叹口气,“那地方本就不该是我们能出入的地方,只是这钱袋,还是该还给它原来的主人的。” 兰儿皱眉问道:“可是择一楼我们又进不去,总不能站在外面干等着吧?” “等上一会儿,没关系的。”谷溪音拿着钱袋,说着便要出门。 “我去等,你先在这里看着孩子们。” “夫子,今日外面热的很,你要在外面一直等下去多遭罪呀。要不就这样算了吧,他们既然进得了择一楼这种地方,便必然不是寻常人。想必他也不会在意这点钱的,要不……” 兰儿话还没说完,谷溪音便道:“我教你读过礼法,你该明白什么东西该留,什么东西不该留。 那些财物是旁人之物,本就与我们无关,那是别人的东西,以后这样的话切勿再说了。” “可是……我们学堂这么多年以来过的有多艰难,夫子您是清楚的。如果再这样下去,孩子们今年夏天又买不起新衣裳了,又要您一件一件的缝了。” 兰儿想起了这些年的心酸,她眼角一直噙着泪,声音低低的:“夫子,这点钱财对于他而言,也许算不上什么。对于我们学堂,对于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或许能够解了这一时的燃眉之急。” “即使这些对他而言轻如鸿毛,算不是什么,但是这也是他的东西,与我们是没有关系的。” 谷溪音说着,便要走出学堂。 小兰忽然跪在她面前,磕了个头道:“夫子,我们没剩多少银子了,恐怕真的撑不了多长时间了,您三思。” 谷溪音连忙扶她起来,“银子的事情,我自会想办法,你放心便可,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夫子,你能有什么办法……您又要去街上卖字画,卖诗词吗……你难道都忘记了之前卖出去的那些字画是如何被人糟践的了吗?” 她家夫子那般用心画出来的图,却被人以极低的价格买去,当即撕毁在她的面前,来侮辱她。 没人愿意自己的心血被糟蹋。 夫子却从来都不说自己有多难过。 兰儿就要哭出来了,她依旧哀求道:“这个钱袋是他自己落在这里的,不是我们拿的,夫子,我们就先用这个来解解燃眉之急可好?” 谷溪音愠怒道:“兰儿,以后不准再有这样的心思,再有一次,我必然会罚你的。” 她说完,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直接转过身离开了。 第087章 冬儿患病 谷溪音到择一楼的时候,谢初尧早已不在那里了。 如兰儿所言,择一楼的店小二见她穿着朴素,不像是富贵人家,便将她拦了下来,连进都不让她进去。 即使她说了是来寻人送东西的,店小二也不帮忙通传。 谷溪音无奈,只好在外面等候。 她在门外等到了天黑,见择一楼都已关门,才默默离去。 兰儿在学堂门口等的着急,又奈于她得待在学堂里看着孩子们,没法离开,只好在门口等着她。 直到天黑,她才等到了谷溪音。 兰儿满脸焦急的迎了上去,“夫子,您怎么才回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谷溪音道:“这钱袋我没能送过去,择一楼的人不让我进,也不帮忙通报。我只能在那里等,奈何等到天黑也未曾等到,怕是早已离开了。” “夫子,您进不去就该回来的,何必如此执拗,在那里干等了那么长时间。”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 号【】 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若是我这时候刚离开,他下一刻从那里出来,这般错过了又该如何?” “所以您就在那等那么长时间,也不找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多说无益,先回去歇息吧。” 谷溪音知晓兰儿是心疼她,她拍了两下兰儿的肩膀,想要安慰一下她。 兰儿撇着嘴,哀怨的扶着她走进了学堂。 长安城的夜很静很静,可溪音学堂这夜却不甚平静。 “夫子,夫子!”兰儿拍着谷溪音的屋门,额头上有冷汗渗出。 谷溪音本就睡眠极浅,她听见兰儿的呼喊声便立马起了身,披上衣裳去给她开了门。 “发生什么了?” 兰儿喘着粗气,一把拉住了谷溪音的手腕,拉着她便要往外跑。 她边跑边道:“冬儿,冬儿他浑身发热,嚷嚷着头痛,瞧着吓人得很,夫子您快去看一看。” 谷溪音听后大惊,连忙加快了脚步。 待到达学子所住的屋子时,谷溪音已经跑得出了汗。 她顾不上喘气,径直跑向了冬儿的床。 她用手摸了一下冬儿的额头,随即大惊:“怎么会这么热?” 冬儿迷迷糊糊的呢喃着:“夫子……我头好疼。” 谷溪音心中焦急,但她依旧强迫自己保持镇静,温声劝道:“冬儿别怕,没事的,夫子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她若是慌了,那整个学堂便彻底乱了。 “兰儿,你留下来照顾孩子们,我现在带着冬儿去看大夫。” 她说着,便将冬儿抱了起来。 兰儿跟在她身后,“我随你一同去。” 谷溪音摇了摇头,“你若是走了,剩下的孩子该怎么办?” 她话音方落,屋里的孩子忽然从被褥里探出头来,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道:“兰儿姐姐放心去吧,夫子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会乖乖睡觉的。” “月亮爷爷会保护我们的,我们不会有事的。” 谷溪音微叹口气,看着怀里越来越难受的冬儿,她来不及顾虑太多,没再言语,直接跑出了学堂。 再晚一点,这孩子的身体怕是就要落下病根了。 奈何这个时间,长安城还在看诊的大夫并不多,为了节省时间,谷溪音带着冬儿直接去敲了,离他们距离最近的大夫的医馆屋门。 苏大夫正要关门回去歇息,便瞧见了匆匆赶过来的谷溪音。 “溪音夫子?”他连忙为她打开了门。 谷溪音抱着冬儿进了医馆,焦急开口:“苏大夫,冬儿今晚忽然说自己头痛的厉害,身上也热的厉害,您快帮忙瞧一瞧,看看该怎么办。” 苏大夫为冬儿诊了脉,旋即微叹口气。 “他这是患上了温病。” “可有大碍?该如何医治?” “你们先不用担心,我这就去抓药,待会儿让他服过药之后便能好很多。” 说罢,苏大夫便拿起了小称,去为他称药。 兰儿上前一步,将钱袋掏出来,朝着苏大夫问道:“苏大夫,这些药得多少钱?” 苏大夫草草算了两下,随即道:“咱们都是老邻居了,出诊费我就不找你们要了,光拿个药钱就好,这些药算一算,一两银子就行。” “一两银子……”兰儿愣了一下,她掂了两下自己手上的钱袋,又默默将钱袋收了起来。 她钱袋里,只有四十文钱。 她现在连冬儿的看诊钱都掏不起。 兰儿默默转过头,与谷溪音对视了一眼。 谷溪音亦是眉心紧锁,今日她出门出的匆忙,根本就没带钱袋。 而且就算是带了……她也拿不上这么多钱。 今日东家刚来收了租金,所有的金叶子全都用出去了。 她现在,只有十文钱。 正当她愁眉不展时,兰儿忽然从怀中又掏出来了一个钱袋,她有些难为情的望着谷溪音,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谷溪音眉心皱得更紧了些。 “兰儿,你怎么把这个带出来了?” 这是今日谢初尧落下的那个钱袋。 “我怕我们拿不上这么多钱,便将它带上了。夫子,您就别纠结这些了。算我求求您了,现在给冬儿看病才是最重要的,到时候大不了我们再把这些钱给他补上,行不行?” “这毕竟不是我们该动的东西。”谷溪音望了一眼那钱袋,又望了一眼躺在塌上受温病折磨得浑身难受的冬儿,一颗心就好似在被什么撕扯一般纠结。 “罢了。” 她终是从兰儿手里接过了钱袋,将它打开,取出了一两银子。 当她打开钱袋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钱袋里连一文钱都没有,全都是金银。 她知晓那公子绝非寻常人,却不知这人竟然这般有钱。 竟随身带了能盘下一个铺子的银子。 冬儿服下药之后,便很快睡着了。 谷溪音却一夜未睡。 她将自己这些日子写的字,作的画,全都拿了出来。 纵然是再喜欢的,再不舍得的,她也拿了出来,准备天亮之后,拿到街上去卖。 这些画,应该能卖个几十文钱。 她们生活难些没关系,可谢初尧的那一两银子,她是一定要补上的。 就算是现在还没找到谢初尧,她也要快些凑够一两银子,把他的钱袋补齐。 这个时候的谷溪音还不知道,她会和谢初尧这么快便再见面。 第088章 再遇顾愠和 乔明锦也没有想到,她会和顾愠和这么快便又再见面。 今日本是唐玄佑给她送了信,说有些事情想约她在茶楼当面说。 她心想唐玄佑应是要与她说安平王之事,于是便应了下来。 没想到她和宋祁安刚到茶楼,便碰上了刚喝完茶要离开的顾愠和。 乔明锦此刻不知道有多后悔自己迈进了这茶楼。 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出了公主府的大门。 顾愠和本是准备离开,但在瞧见她之后,便立马停了下来。 他沉着脸,挡在了乔明锦面前,嗓音低低的,又含了些许怒气:“乔明锦,昨天那一脚,你踢的真是极好啊!” 乔明锦冷冷应了一句:“多谢夸奖。” 说罢,便给宋祁安使了一个眼色。 宋祁安今日易了容,扮成了一个普通小厮跟在她身边。 他瞧见乔明锦的眼神,便连忙上前一步,作势要请乔明锦往前走,正好用抬起的胳膊挡住了顾愠和。 顾愠和被他拦着,怒气更盛了些。 他望着宋祁安沉声怒道:“滚开。” 宋祁安并未理他,只是静静瞥了他一眼,神情极其淡漠。 顾愠和愣了一下。 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小厮模样的男子并不简单。 乔明锦进了和唐玄佑约好的隔间,见唐玄佑还未来,便让宋祁安将门关好,防止顾愠和那个混蛋溜进来。 谁知她刚打开窗,想要看看窗外景色,便瞧见顾愠和站在她正对面的窗前,静静的盯着她。 乔明锦暗骂了一句:“煞风景的狗东西。” 之后便立马关上了窗,有些不悦的坐到桌前,喝了一口热茶。 她对宋祁安道了一句:“别理会他,真是烦人精。” 宋祁安并未理会他,他无奈地笑了笑,又为她倒了一杯茶。 “乔乔,这么下去不是一个办法,顾愠和迟早是要入公主府的,到时候你有何打算?” “我还没想好,如今瞧见他只觉得厌烦的很。但若是退了这门婚事,那些事情怕是会被打乱,怕是不能照着前世一一走下去了。在没有那些记忆的情况下,我没有把握能斗得过他。” 如果她不是事先就知道那些事情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发生,怕是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准确无误避免那些事情。 顾愠和心思太多太多,她怕他生出其他的心思,她怕自己猜不透他。 所以她选择用最保守的法子,一点一点瓦解他的计划。 让他到最后一败涂地。 宋祁安又问:“待他入府之后,华庭的那些人可要遣散?” 乔明锦摇了摇头,“有问题的人前些日子都已被赶走,现在剩下的多半是一些无家可归的人。 就让他们继续留在那吧,反正我们公主府也不缺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就让他们在这儿住着吧,或许以后能用得上他们。” 话虽是这么说,但乔明锦心里明白,她以后必然用不上他们。 那些人她太清楚不过了,他们图的,无疑是公主府的荣华富贵。 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公主府是否会沦亡,大齐是否会覆灭。 他们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好好的活下去,他们选择呆在公主府,只是为了过上受人供奉的生活罢了。 前生便是如此,公主府一出事,他们跑的比谁都快。 乔明锦愿意将他们留下,并非是因为自己动了恻隐之心。 她得留些闲人在公主府。 她没法让公主府一下子少那么多人。 若是一下子少那么多人,怕是会引起许多人的猜忌。 她现在,只需要让顾愠和对自己有所忌惮就够了。 没必要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让所有眼睛都盯着自己。 她可不想再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往自己身边塞人了。 对付顾愠和一个就已经很累了,她没那么多心思再去对付其他人。 唐玄佑到茶楼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他望着站在门口的顾愠和,又确认了一下自己来对了茶楼,犹豫了一下才望着顾愠和问:“顾将军今日也是来喝茶的?” 顾愠和双手环臂,瞥了唐玄佑一眼。 “我当她来这里是为了见谁,原是为了见你。” 唐玄佑眉眼一沉,当下便明白过来,他原是已经在这个地方见过乔明锦了。 屋内的乔明锦听见声音,连忙站起身,将门打开。 她瞪了顾愠和一眼,没跟他说话,而是对唐玄佑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若是还在这里待着,顾愠和这个混蛋怕是能做出一直在这里偷听的猥琐事儿。 唐玄佑知晓她的意思,点了点头便随着她一同出了茶楼。 出了茶楼之后,乔明锦直接上了公主府的马车,并让唐玄佑和宋祁安也在马车内坐着。 顾愠和却领着他的随从拦住了马车。 “乔明锦,为何不请我上去。” 他说的理直气壮,乔明锦只想扇他一巴掌。 公主府的马车极大,又极其华丽,所到之处无人不知这里面坐着锦公主。 他顾愠和带着人拦下她,还当众喊出她的名字,是嫌昨天在择一楼丢的人还不够多吗? 如乔明锦所愿,昨天在择一楼,锦公主怒打顾将军三鞭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 百姓们不知具体缘由,便在交谈中不断猜测,最后传出来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 一个比一个离谱。 但好在每一个都没脱离乔明锦鞭打顾愠和一事的宗旨:锦公主与未婚夫婿顾将军性格不合,赐婚一事并非是锦公主向皇上求来的。 这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乔明锦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心中自然欢喜。 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便又碰上这个王八蛋。 这种事情也不能天天发生啊。 昨天已经闹出来了那么大的事情,已经给百姓们足够的饭后谈资了,她不想再让自己和顾愠和闹出点什么了。 乔明锦觉得,其实挺丢人的。 尤其是像现在这样被他拦下来被众人围观,重要的是她马车里还有两个男人。 乔明锦此刻恨不得马车能从顾愠和神色压过去。 最好能压死他,那样就再也不用看见他了。 但毕竟此刻还在百姓们面前,她没法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样的事情。 第089章 把顾愠和丢下去 她无奈,只好将马车的帘子拉开,望着顾愠和道:“顾将军为何对本宫百般纠缠?是公务太少,让你每天闲得无聊了?” “公主说笑了,顾某本是保家卫国之人,行的皆是征战沙场之事。如今大齐国泰民安,无处再起硝烟。用的到我的地方自然也少了些,但这应是好事,不是吗?” 乔明锦干笑两下,佯做赞叹:“顾将军还还真是心系家国。” 他微微颔首,“公主谬赞。” 她微笑:“所以顾将军,你拦着我,又是什么意思呢?” 顾愠和亦是微笑着问:“公主是不是忘记将我请进马车了?” 乔明锦嘴角遏制不住的微抽了一下,她微微侧眸,与宋祁安对视了一眼。 宋祁安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不必担心。 乔明锦刚有了一个主意,便听到顾愠和再次开口: “公主车内可是还有……” 她连忙道:“顾将军,本宫的马车宽敞得很,你若是腿脚不便,便上来吧。本宫愿意载你一程,算是卖给你一个人情。你以后,少烦我,便是还了我这个人情了。” 顾愠和暗暗用没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骂了一句:“伶牙俐齿。” 随即便上前钻进了马车。 于他而言,此刻上车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他可不想看着乔明锦与两个男子共处于一个马车内。 这种时候,他必须得在里面看着她。 待他刚一上车,乔明锦便拉上了车帘。 顾愠和还没开口说话,便被宋祁安一掌打晕。 见他一瞬间便晕了下去,乔明锦心里舒坦极了。 她朝他又踢了两脚,随即命车夫往城西的方向走。 待到了一处无人之地,乔明锦又拉开了车帘。 只见宋祁安将晕的沉沉的顾愠和从马车上拖了下来,直接丢在了这片空旷的林子里。 四下无人,一时半儿不会有人发现他。 唐玄佑还有点担心:“就这样把他丢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乔明锦冷冷望了他一眼,他立马闭上了嘴,没再说话。 怕是再多说一句,第二个被丢出去的人,就会是他了。 待宋祁安回到马车之后,马车才开始继续往回走。 乔明锦望向唐玄佑,问道:“说吧,你今日找本宫,是想说些什么?” 唐玄佑道:“安平王将我赶出府了。” 乔明锦有些诧异:“为何?” “似是知晓了我与顾将军曾有往来,所以便将我赶了出来。只是我思前顾后,也没想明白这是为何。” “你不用想明白。” 乔明锦微微勾唇,面带笑意。 看来她这位舅舅,倒是个聪明人。 她那日只是拖人给他送了封信,在信里暗示了顾愠和的心思,原本还怕他会不相信这封信,如今看来,她这封信,倒是成功提醒安平王了。 这是好事,起码这朝廷之上,终于能有人和她一起对付顾愠和了。 安平王如今知晓了顾愠和的心思,为了大局着想,他必然不会再继续恶化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之后的内乱,必然不会再发生。 说到底,还是多亏了顾愠和将唐玄佑送入王府一事,让她有了足够的理由去说服安平王。 她还得谢谢他。 唐玄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她的笑容有些阴森恐怖。 他收回目光,低声道:“之前的承诺,我没能兑现。” 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无妨。”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等唐玄佑开口询问,乔明锦便道:“萧家人此刻就在长安城中,他们如今还在朝中为官,我可以将他所在之处告知于你。但你必须保证,此事不能再向其他人提起,否则恐怕会给他们惹来祸端。” “你当真愿意告诉我?”唐玄佑又惊又喜。 今日他来找她的时候,原本是没有抱太大希望的。 毕竟她交代他去办的事情,他也没有办好,又被安平王赶了出来,如今连继续查线索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以为乔明锦是一定不会将萧家人的事告诉他的。 没想到,她竟如此爽快。 看来,终究是他想错了。 她远比他所想要心胸宽广得多。 乔明锦果真将萧家人的下落与他如实相告,他知晓后大喜,当即便下了马车,要去萧府。 乔明锦没有拦他,他想去哪里是他的自由。 只是如今还在城郊,他就这样冲动的下了马车,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行为。 唐玄佑下马车的时候,乔明锦透过掀起的车帘,瞧见了不远处要进城的一队人马。 这群人骑着骆驼,身上穿的不像是中原服饰,倒像是西域的人。 乔明锦缓缓放下车帘,心下不由得有些疑惑。 西域的人,来此做甚? 这群人阵仗极大,又拉了许多东西,她猜测若非商队便会是其中有王室中人。 后者的可能性极大。 乔明锦微蹙起眉头,不由得想起来了一个人。 算算时间,她确实该来了。 若她猜的没错,那一队人,怕就是西域公主的人了。 看来这个难缠的麻烦精,是算准了时间,特意赶在春日酒宴之前赶到长安。 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就能碰到她。 乔明锦想着想着,忽然想起来了刚刚扔在林子里的顾愠和。 顾愠和所在林子的方向,正是西域公主赶过来的方向。 她不会碰上他了吧? 乔明锦暗道了一句倒霉,随即又强迫自己放宽心。 碰上就碰上了,大不了这个西域公主将他带走,也能为她省下许多事情。 能清闲个几天。 宋祁安亦是瞧见了那一队人马,他轻声道:“西域公主特意挑在这个时候赶赴长安,怕是目的不纯。过两日的春日酒宴,你可得小心一下她了。” 乔明锦道:“那种宴会,我从来不去。” 一群人吟着酸诗,品着苦茶,这样的宴会有什么好去的? 他们念的那些诗,她一句也听不懂。 他们品的那些茶,她一口也不想喝。 这种聚会,去了,只会是受折磨。 宋祁安道:“今年发生了许多事情,春日酒宴又在你与他成婚之前,若是不去,恐怕会错失许多良机。” 今年的春日酒宴不比从前,连操办人都与前生不一样了,怕是会发生了许多她预料不到的事情。 第090章 西域公主南卿 况且,西域公主也已经来了。 她来这一趟,必然会去凑一凑春日酒宴的热闹。 前世她闹出的那些事情仿佛就在昨天,乔明锦微蹙起眉头,轻叹口气。 “罢了,我去。” —— 顾愠和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躺在一辆马车内。 他最初还以为自己仍旧在乔明锦的马车里,于是张口便想要喊她的名字将她骂上一顿。 谁知刚喊出一个“乔”字,便瞧见坐在他身边的女子。 不对,这人一定不是乔明锦。 乔明锦才不会离他离得这么近。 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才发觉坐在他身边的,竟然是她…… “顾哥哥,你总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你都快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呢!” 女子细长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他来不及想她方才都说了些什么话,只是在心里暗道了一句:“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他原本不是在乔明锦的马车上吗? 怎么被人打了一下醒过来之后躺在这个小魔头马车上了?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 难不成,是这小魔头的人将他打晕的? 那乔明锦,不会也被这小魔头打晕了吧?! 顾愠和皱起眉头,连忙问道:“乔明锦此刻在何处?” “乔明锦?”小魔头脸瞬间耷拉了下来,她撅起嘴不悦道:“如今坐在你面前的,可是我。你竟在我面前提她,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了?” 顾愠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望着她的眸光冷冷的。 “她是公主,你若是动了她,陛下绝不会饶过你。” 这小魔头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泪眼汪汪的望着顾愠和,嗔怪道:“她是公主,那我就不是了吗?!顾哥哥!你凭什么凶我!明明是我把你捡起来的,你干嘛要凶我?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你竟然还凶我!” “你将我捡起来的?”顾愠和愣了一下,又问道:“南卿,你是怎么遇到我的?还有,你怎么来中原了?” “我路过一片林子的时候,瞧见你躺在地上,还以为你死了,都把我吓哭了。所幸你醒过来了,只是没想到你醒来第一件事竟然就是怪我。” 她越说越委屈,还以为下一刻顾愠和会安慰她。 哪想顾愠和此刻满脑子都是乔明锦干的这件破事。 他是真的快被乔明锦气死了。 刚才他竟然还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情,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她将他打晕了,还把他扔在了林子那。 她就不怕有野狼叼走他? 只是如今的形势,比被野狼叼走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是真的真的很无语。 被野狼叼走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被这个西域的小魔头缠上,那就是真的完蛋了。 他是真的完了…… 南卿等了半天,也没见顾愠和过来安慰自己,她撇了撇嘴,更委屈的说道:“哥哥,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跑了多远? 为了来见你,我不惜从西域长途跋涉来到中原。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么久的距离,我都快累死了,好不容易见到你,你都不待我好一些。” 顾愠和轻叹口气,“南卿,别闹了。你这一次来中原,究竟是为了何事?”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来这一趟只是为了见你。” “胡闹,你是西域公主,怎能这般任性?!” “顾哥哥,你又凶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南卿就要哭出来了,她边说还边往顾愠和身上凑,险些就要将眼泪抹在了他的身上。 顾愠和有些嫌弃的往后退了退,避开了她。 并一本正经的说道:“南卿,我如今已是要成婚的人了,与你共乘一辆马车于理不合,你还是让我下去吧。” 南卿闻言愣住了。 待反应过来之时有些不知所措,她皱着眉头道:“从前你不会这样的,顾哥哥,以前的你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的。如今,我们连共乘一辆马车都不可以了吗? 还有……你真的要与别的女子成婚吗?” 顾愠和道:“此事已尘埃落定,陛下亲自指的婚。” 南卿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是不是,只要我能让大齐陛下反悔,你就不用娶别人了?” 顾愠和怒道:“莫要胡闹,此事并非是小事,不是你能瞎闹的。这件事情已经定局,你不许从中作梗。” “我不想让你娶她,我没法看着你娶别人。我不管,反正你就是不能娶别人。” “南卿!” 他的嗓音有些大,她当即便哭了出来。 “你凶我……顾哥哥,我好不容易才从西域跑到这里来,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你知道这一路上我有多累吗?你竟然还凶我……” 顾愠和再次无语。 他不过是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哪里凶她了? 他静静看着她哭,不安慰也不说话。 直到她哭累了,想要趴在他肩头睡觉,他连忙推开了她,立马说道:“若是累了,便好生歇息吧,让我下去。” 南卿一听到他要离开,立马精神了起来。 “不准,我不准你走。” 顾愠和沉着脸,没再说话。 偏偏这位是个打不得骂不得的主,他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顾哥哥,那天我听说你被赐婚了,心想你肯定是不愿的,你一定是被逼的,对不对? 我知道,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想娶她的,肯定是那个女人非要让你娶她!顾哥哥,你别怕她,你要是不想去,那就不要去了。 跟我回西域吧,到时候没人能动得了你,也没人能管得了你,你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自在的很呢!” “谁跟你说我是被逼的?这段婚事是我自愿的,没有任何人逼我,你不必多想。” “不可能,你曾经明明说过,等我长大之后,你就来西域娶我的……哥哥,我还没有及芨,你怎么能娶别人?” 顾愠和又无奈又气:“南卿!我同你说过许多次了,我从来没有说过那些话。你为何总是不信我,何必要自欺欺人?!” “你骗人!父亲明明说过,待我到十八岁的时候,你就会回西域来娶我了……”她急得又要流出眼泪。 顾愠和皱起眉头,沉声道:“那是他骗你的,我从未说过那些话,也从未动过要娶你的念头。” 第091章 赴长安 当年眀齐帝本欲西域之地,便命顾愠和领兵赴往西域。 不料西域王主动求和,不仅愿意俯首称臣,还留顾愠和与众将士待在西域许多日子。 就是在那段时间,南卿认识了顾愠和。 她那时候刚满十三,在西域王的庇护之下尚且未经人事。 那时她只知道自己想与顾愠和待在一起,不愿让他回长安,于是便一直黏着他。 西域王无奈,便扯下了这个谎。 他说只要等到她及笄之年,便能等到顾愠和回来,到时候他们便能天天在一起了。 西域王以为,等到南卿及笄之后,便能通晓人事,便能知世故,懂得这些并非是真的。 只是她没想到,他还未等到她的及笄之年,便等到了她离开西域赴往长安。 顾愠和亦是没想到曾经那个年幼无知的女孩,到现在竟然还没忘记他的存在。 她竟敢离开西域来到长安寻他。 这件事情不管是对西域还是对他顾愠和而言,都非善事。 西域王拦不住她,顾愠和劝不动她。 根本没人能管的住这个打小便被宠坏了的小公主。 现在顾愠和就连离开她的马车都变成了一辆难事。 他一提要走,她就哇哇大哭,好似他怎么欺负她了一般。 最后,他实在是累了,便轻叹一声:“南卿,你不是一个小孩子了,你能不能别闹了?” 她却仰着脸天真无邪的问道:“既然我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那你为什么不能娶我呢?” “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记住,如今我已有良配,此生不会再娶她人。” 他说的坚定,却让她心头一冷。 她小声开口:“中原男子不都是三妻四妾吗……顾哥哥,我愿意委屈自己,委身为妾……” 他呵斥道:“住口,不准再说这种胡话。” 她泫然欲泣,低声道:“如今我说什么,在你心里都是不对的,对吗?” “你若是想哭,那便哭吧,我不再管你。” 说罢,他便一把拉来车帘,不管这车还在继续往前走,便直接跳了下去。 她愣住,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他太过无情,从马车上跳下去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谢初尧再遇到谷溪音时,是在街市之上。 他今日出来闲逛,正巧碰上了谷溪音在那里卖字画。 谷溪音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他。 回想起用了他钱袋中银子的事情,她不由得有些愧疚,有些不敢面对他。 谢初尧瞧见她之后大喜,他大步上前,笑道:“溪音姑娘今日怎么来街上了,今日不用在学堂授课吗?” 她也笑了笑,“学堂那边有兰儿在。” 说罢,她便将他那钱袋拿了出来。 “对了公子,昨日你在学堂换衣服的时候,把钱袋落在屋子里了。昨日我本要去给你送钱袋,可惜没有找到你。又不知公子名姓,只好先待在身上,想等到再碰到公子的时候将钱袋还给公子。” “原是落在你那里了。”他笑了笑,心想也许这便是缘分。 谢初尧接过钱袋,连看都没看便带在了身上。 说句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带了多少银子出门。 谷溪音见他也不检查,心底愧疚更深了些。 “公子,昨日冬儿忽然患病,学堂里没有足够的银子来给他看病。一时情急,我用了你这钱袋里的一两银子。 这本便是不道德之事,溪音做了这等不堪之事,是溪音的不对。溪音愿将银子双倍奉还给公子,还请公子给些时间。” 谢初尧都快听傻了。 诺大的学堂,竟然连一两银子都没有? 她这是得多穷啊。 不过没关系,他有钱,他有的是钱。 他笑着道:“一两银子而已,不用还的。” 她连忙道:“万万不能,这银子溪音是一定要还的。” 他是真不缺那一两银子,说句实话,就算是这个钱袋没了,再也找不到了,于他而言也算不上什么。 故,他根本就不在意那一两银子,她还或不还,都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谷溪音却不这样觉得。 在她眼里,她拿了他的东西,便是一定要还的。 不敢这对于他而言重要还是不重要,她都是要还的。 于她而言,这是道德。 谢初尧看她这是铁了心要还他那一两银子,但又不忍心她为了那一两银子而受累。 便道:“姑娘这些字写的真是不错,画也画的极好,不知在下可否用我这个钱袋里的所有银子,来买下姑娘一副亲笔之作?” 谷溪音愕然。 他莫不是在说胡话? 他一个钱袋里的银子足矣供她一个学堂半年的花销了,那里面的银子,把她所有字画都买走都可以,更别提是一副字画了。 要知道,从前她的字画,从来都没卖出过高于一两银子的价钱。 她有些慌乱地开口:“公子若是想要,直接挑走便是了,不用这么多银子的。” “姑娘不知,于我而言,有些东西是千金难求的。若用这一个钱袋的银子,便能买到一副姑娘的亲笔字画,该是我赚了。” 他想买的,并非是一副字画。 他不懂风雅,他不懂字画。 可如今他有了自己在意的东西。 他在意的,才是他真正想要得到的。 谷溪音摇了摇头,“公子,这里面的银子太多了,溪音是万万不能收下的。公子若是真心想要这里的字画,溪音愿用一两银子卖给公子三副字画。” “一两银子太少了,姑娘所画,值得一两黄金。” 他说着,便从钱袋里取出了一两黄金,塞进了谷溪音手心里。 “这太多了,溪音不能收。” 谷溪音又将银子塞了回去。 一来一回的推辞,谷溪音脸颊开始微微泛红,他瞧着却觉得甚是可爱。 一来一回不知道持续了多少次,最后他无奈,只好将黄金收了回去,从钱袋里拿出来了一两银子。 “那便依你的,一两银子就一两银子。” 谷溪音却又将那一两银子还给了他。 “公子,这本该是我还给你的,你不必给我。” 他笑了笑,“说到底,原来你是要我不花钱白拿你的画。” 谷溪音摇了摇头,“并非如此,溪音本就是欠公子的。” 第092章 晏衡归 谢初尧知晓她心中愧疚,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两个人静默了许久,谢初尧忽然道:“溪音姑娘,你的学堂可还缺夫子?” 谷溪音有些疑惑:“公子何故问起此事?” 谢初尧轻叹口气:“姑娘有所不知,家父嫌我整日游手好闲,不干正事,要将我送出长安城。 我这一时心急,又不知自己能去做些什么。想来若是能去姑娘学堂教孩子们习武,也算是在这长安城里有些正事了。” 谷溪音道:“公子乃是贵人,该去更好的地方,我们学堂里都是些被父母遗弃的孤儿,平日里闹腾得很,公子怕会不习惯。” 她怎么敢把谢初尧请进学堂。 他一顿饭,便能吃掉她一个学堂半月的花销。 她哪里有多余的银子请他去教孩子们。 此时的谷溪音还不知道谢初尧便是工部侍郎,她只知道他定不是寻常人家。 “原来他们都是些可怜孩子。”谢初尧轻叹口气,“溪音,你一个人要撑起整个学堂实属不易,这么多年,你该是如何熬过来的。” “能撑一天是一天,我若是倒下了,孩子们该怎么办。所以,我一定不能倒下。” 她身姿单薄,却站立如松。 “让我去帮你,好吗?” 他望着她的眼神极其真挚,谷溪音刚想说话,他便开口打断了她:“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该为学堂里的孩子想一想。 若是你累倒了,那他们该怎么办?” 谷溪音愣住了,她微微蹙眉,陷入了沉思。 他说的没错,若她倒下了,那学堂里的孩子谁来照顾? 兰儿吗? 她也还只是个孩子,许多事情并不懂得,她根本没法照顾这么多孩子。 只有她一个人,是没法撑起这个学堂的。 谷溪音最终还是答应了谢初尧。 谢初尧如愿以偿,终于成工部侍郎,变成了学堂里的一名夫子。 她教文,他教武。 乔明锦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没忍住乐出了声。 她将手上谢初尧派人送来的信折好,放到了桌子上。 “谢初尧竟然还真去学堂教孩子了,没想到他这个人也有一天能去办点正事。” 她话音落下,发现身边并无应答。 她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发现他人已不在屋内。 她读一封信的功夫,他怎么就不见了? 乔明锦推开门,问屋外守着的青桑:“宋祁安呢?” 青桑答:“方才晏衡公子忽然间回来,宋公子觉得奇怪,便过去了。” 乔明锦诧异问道:“晏衡?他又回来作甚?谁让他进来的?” 青桑答:“他应该还在门外,宋公子过去了,不知现在有没有放他进来。” “随我一同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罢,她便领着青桑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宋祁安此刻已让晏衡入了府门,但并未让他再往里走,而是在刚进门没几步的地方停下,质问道:“公子前些日子去哪里了?” 晏衡心里清楚,他让自己进了府门,是不想让公主府在外面丢人。 不让自己再往里走,是因为此时的他已经失去公主府的信任了。 但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管他们信不信他,他只管自己过的快活就好。 他伸了个懒腰,懒懒答:“只是随便出去走了走罢了。” 宋祁安正欲开口,乔明锦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随便出去走走,又随便回来?你当公主府是什么地方?” 她的嗓音冷冷的,又自带了些威严,可偏偏没震慑到晏衡无法无天的心。 他瞧见了乔明锦,甚至都未曾行礼。 他笑着问:“公主的意思,是不让我回来喽?” 乔明锦沉着脸,低声道:“你前些日子都去哪了?只要你能说清楚,本宫自然不会为难你。” 她原本就没心情为难他。 只是晏衡原本就来路不明,前些日子又无缘无故消失,她不得不防着他些。 “我出去找沈倾林去了。” 他答得轻松,不像是扯谎。 乔明锦问:“你们两个人这些日子没在一起?” 他无奈摊手,“没有,我压根就没找到他。” “那你今日回来,又是为何?” “我没有银子了,住不起外面的客栈了,只能回来待着。” “没有银子才想起来公主府,你当公主府是不用银子的客栈?” 他一本正经的答:“其实,公正来看,公主府要比客栈大一点,舒服一点。” 乔明锦差点没被他这副模样气笑。 她道:“干脆我给你一些银子,你去住客栈得了。” 她只是开玩笑似的随口一说,谁料晏衡却乐道:“若是公主愿意,那自然是极好的。” 煮客栈多自在,还有银子花,这等好事他自然是极其愿意的。 “想的美。”乔明锦双手环臂,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整遍。 “本宫从不养闲人,也绝不会养着你这个废物。” 说罢,她微微拂手,青桑立马上前,用绳子将晏衡的双手绑了起来。 “本宫不养闲人,但本宫能押着人不放。公主府不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晏衡笑了笑,“你以为这根绳子能困的住我?” “你以为,你入了我这公主府还能跑的掉么?” 她话音方落,宋祁安便上前,从一个小瓷瓶里取出了一个药丸,塞进了晏衡嘴里。 晏衡蹙眉,“你给我吃了什么?” 他微笑着答:“让你逃不了的药。” 晏衡一脸惊诧,他压根就没想到今日回来会发生这些事情。 明明他印象里的乔明锦软弱无能,蠢到了极致。 今日怎么会这般精明?竟然还给他下了药…… 早知道他今天不回来了。 乔明锦并不知晓他在想些什么,她吩咐道:“青桑,带他回他的屋子里去,别给他送饭,也别让他喝水。” “是。”青桑应了一声,便带他下去了。 乔明锦转过身,望着宋祁安道:“等会儿你命人将晏衡回府的消息散播开来,传的越广越好,最好能让将军府附近的人全都知道。” “将军府?”他有些奇怪,为何偏偏要让将军府那边的人都知晓? “我如今还只是猜测,还不能确定。不过等这个消息传开了,便不愁找不到答案了。” 第093章 布局引狼 她布下了一个局,此刻只等鱼儿入网。 晏衡看似只是被关了起来,实则已被许多暗卫暗中盯着。 暗卫藏在极其隐秘的暗处,就连晏衡也不知自己周围藏着的全都是人。 乔明锦回了院内,悠哉悠哉的给海棠浇着水。 清水浇灌着海棠花,她的声音轻快悠闲。 “他们感情有多深,我们收网就能有多快。” 宋祁安在她身旁用剪刀修剪着海棠枝,轻声问道:“这条鱼若是上钩了,你打算如何处置?” 她笑道:“把他丢进锅里炖了,引狼入局。” 这条鱼对于他们而言,唯一的作用便是抓住狼的命脉。 他们想要控制的,是鱼身后的那匹狼。 —— 春日酒宴如期举行,参加酒宴的人数量与往年相比相差无几。 唯一的变化,应该就是少了许多男子,却多了许多女子。 只因今年参加酒宴的人里,有乔明锦,也有顾愠和。 女子是奔着丰神俊朗顾愠和去的。 而男子,则是为了躲好色成性乔明锦。 长安城中就没有哪个男子,会不怕被乔明锦看上抓回府的。 乔明锦在瞧见顾愠和之后的那一瞬间,便沉下了脸。 她微笑:“看来顾将军还真是够闲的,这么无聊的酒宴,也要来凑上一凑。” 顾愠和笑了笑,“公主不也一样?既然已经知道无聊了,为何还要来?难不成,是打听到了我也会来,所以特意来这见我的?” “两日不见,顾将军厚颜无耻的本领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公主口是心非的本领又何尝不是呢?明明心里是想着我的,嘴上却这么毒。” 他说着,忽然凑近她:“你何时,才能向我袒露心扉?” 她轻笑:“原来你不止厚颜无耻,还痴心妄想。” 他微微颔首,“公主谬赞。”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个人跑到了两个人中间。 萧昭望着这两个人喜道:“公主姐姐,顾愠和,你们两个竟然都来了?!” 乔明锦笑着揉了一下他的头发,“你倒是喜欢凑热闹,每年的春日酒宴你都要参加一趟。” 萧昭满面春光,脸上写满了欢快与激动。 “那可不,这可是一整年里最热闹的一次酒宴了,我怎么可能不来?” 说罢,他又望向了顾愠和,问道: “对了顾愠和,君朝呢?他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顾愠和神色变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镇静。 他淡定的摇了摇头,应道:“没有。” 乔明锦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她微微勾唇,没有说话。 萧昭却锤了顾愠和一下,他诧异问道:“怎么不带他一起过来?你的终身大事是有着落了,你都不想一下他吗?今日来了这么多世家小姐,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带他过来,你俩还是不是兄弟?真不够意思!” 顾愠和暗暗翻了个白眼,想要让他闭嘴却不敢说出口,他只好佯做无事,微笑着道:“阿昭,刚刚谢小公子好像在找你,你要不要去看看?” 萧昭挠了挠头,“谢初尧?他找我做甚?” 顾愠和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不知,许是有些事想要对你说,你去找找他,问问不就知道了?” 萧昭刚想照他说的去做,乔明锦便忽然间回头,朝着身后的锦衣男子喊了一句:“谢初尧,听说你在找萧昭?” 谢初尧满脸疑惑,“我什么时候在找他了?怎么忽然间这样说?” 乔明锦笑了笑,只见顾愠和满脸尴尬,却还要装作是自己记错了的模样,糊里糊涂的说了一句:“竟不是你?我分明记得刚刚有人在找萧昭,难道说是我记错了?” 萧昭拍了一下顾愠和,一副认定了的模样,坚定道:“肯定是你记错了,这种场合哪会有人找我呀!” 乔明锦跟着笑了笑,“说的倒也是这么回事。” 这个萧昭,对自己的认知倒是挺清晰。 谢初尧在乔明锦身边道:“阿锦,溪音在园子里等我,我先去找她了。” 乔明锦点了点头,“去吧,她应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记得招待好她。” 这种宴会本该是长安城贵女贵公子之间的聚会,谷溪音这等身份的人本是进不来的。 只是昨日乔明锦特意给谢初尧传了信,让他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带谷溪音过来。 也不知谢初尧用了什么办法,竟然真的把她带过来了。 顶着乔明锦的名号,她谷溪音作为乔明锦请来的客人,自然没人赶拦住她。 没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也没有人敢问。 谷溪音毕竟是乔明锦请过来的,众人只猜测她身份不凡,却不敢妄加论断。 谷溪音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晓那日的女子竟是大齐嫡公主,而这个愿意委身待在她学堂里教孩子们习武的男子,竟然是工部侍郎。 她在园子里缓了好大一会儿也没缓过来。 今日谢初尧对她说有一个诗会,赢得魁首可以拿到一两黄金。 她心中欢喜,想着今日缺钱得紧,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必然要来博上一把。 谁知谢初尧竟然把她给骗了。 她来到这里之后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但那时已经晚了,她已经回不去了,只好在这园子里坐着。 尴尬两个字写在了她的脸上。 在众多打扮的华丽娇艳的长安城贵女之间,她一身白衣素净得极其格格不入。 她坐在园子里,一直受着旁人异样的眼光,尴尬得她不敢抬头。 知道谢初尧回到她身边,她才坐起身,拉住他的衣袖,低声道:“可不可以让我回去,这种地方哪里是我这等身份的人能待着的?” “你什么身份?”他反问,却不等她回答,直接又道:“你是大齐嫡公主亲自请来的贵宾,是工部侍郎的朋友。这里有谁敢对你的身份有意见?” 说罢,他又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温声安抚:“你安心坐着,乖,别怕。” 她眉心紧皱,声音低低的:“可是……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是谁……在此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和公主的真实身份。 我以为你们只是富家子弟,没想到你竟然是工部侍郎。我若是知道这些,定然是不敢将你留在学堂里的。” 第094章 春日酒宴 谢初尧闻言,神色变得有些黯淡。 “所以,若你早些时候便知道了我的身份,就不会再与我有任何交集了,对么?” 谷溪音连忙解释:“我并非此意,只是你的身份本就不该与我们这些人有交集的。我怎么敢,把堂堂工部侍郎困于一个小学堂里?” 谢初尧嗓音低低的:“说到底,你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官宦人家。” “我没有……初尧,你千万不要这样想,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她急得双手无措,眉心紧锁,却又总觉得自己的解释苍白而又无力。 谢初尧刚想说话,忽然听到了一个细长尖锐的声音:“顾哥哥!顾哥哥我来了!” 这嗓音极其响亮,一开口整个园子里的人都看向了她。 顾愠和亦是听到了这个声音。 他不用往那边看,便知道来的人一定是那位无法无天小公主——南卿。 谢初尧转过头,望向这个西域打扮的女子。 她径直跑向顾愠和,在路过谢初尧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她后退两步,目光在谢初尧和谷溪音之间徘徊不定。 谷溪音忽然侧过头,似乎是在躲着些什么。 南卿喘了一口气,望着谷溪音疑惑道:“我看你有点眼熟。” 谷溪音没有说话,她垂着头,似乎想要躲避她。 南卿绕到她的面前,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你……你不是那个……” 话到嘴边,可她就是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候,顾愠和忽然喊了一句:“南卿,莫要胡闹!” 南卿听到他的声音,将方才所想全然抛到脑后。 她望见顾愠和之后大喜,连忙朝他跑了过去。 “顾哥哥!又见到你啦!” 与她的喜悦不同,他板着脸,语气里略微带了些怒气:“谁让你来的?” 她面上笑容瞬间消失,声音也低了许多。 “怎么了?你怎么凶我?我来找你了呀……为什么又凶我呀。” 就在这时候,乔明锦带着扮成小厮模样的宋祁安默默离开,走的时候还带走了谢初尧和谷溪音。 她将谢初尧和谷溪音安置在了一处人少安静的隔间之内,自己则是与宋祁安一同去游园。 来这一趟不能白来,她总得把这园子里的百花给看上一遍。 乔明锦在芍药园前停了下来,她弯下腰,望着盛开的芍药,笑着道:“今年的丁香和芍药倒是开的极好,也不知宫人是如何照料的。” 宋祁安笑了笑,“如今你也有闲心问花问草了。” “总得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找点乐子来做,要不然,这生活得有多苦。” 她话音方落,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成日里吃香的喝辣的,试问公主是谁苦着你了?” 这声音里含着些微怒,似乎是在质问乔明锦。 乔明锦面上笑容瞬间凝固,整个人赏花的好心情在瞧见他的那一刻全都没了。 她亦是用质问的语气问他:“顾将军还真是阴魂不散,本宫走到哪,你都要跟到哪?” 他站在她身前,盯着她理直气壮的答:“这园子就这么大,只是有缘碰见了罢了。” “哦?”乔明锦望向他身后的女子,“那还真是有缘呢。” 南卿在瞧见乔明锦的那一刻开始便有些不高兴,“顾哥哥,你不理我,便是要来寻她的么?” 顾愠和冷着脸,沉声道:“南卿,不准无礼。” 南卿气得直跺脚,“无礼?我哪里无礼了?我做错什么了?” 乔明锦望着南卿笑着问道:“西域的小公主,你来中原,都不像朝廷禀报的么?” 南卿望向乔明锦的眼神里写满了厌恶。 “与你无关!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大齐嫡公主,按理说我该向你行礼,但我偏不,我才不会向你行礼,才不会向你低头呢,我讨厌你!” “西域与大齐向来是友好相处,看在西域王的面子上,你不向本宫行礼,本宫念在你年纪尚轻,也不会怪你。 只是,你上来便说讨厌我,倒是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南卿气得脸颊通红,“若不是你强行逼迫,顾哥哥又怎么会愿意娶你!你的恶名我在西域都有听说过,像你这样的人,他怎么会喜欢上你!?” 乔明锦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她摊了摊手,笑着道:“或许你家顾哥哥,就是喜欢这种名声不好的人吧。” 顾愠和却在这时候忽然开口:“世俗的眼光罢了,我并不在意。世人如何看她,不代表我顾愠和的想法。” 南卿气得喘不上气,“哥哥!她是不是向你使了什么妖术,你怎么能……” 她还未说完,顾愠和便开口打断了她:“莫要胡说,你可知,单凭你这几句话,已能被定下死罪!南卿,若你再这般胡闹,必然会酿成大错。” 乔明锦拈起亭子里一块绿豆糕,笑着道:“没关系,本宫又不在意。” 她确实不在意这些,一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说出来的话,她何必在意? 南卿见顾愠和脸色极差,目光里也全是怒气,一时间也有些不敢开口说话。 反倒是乔明锦,一副看戏的表情,饶有趣味的开口:“顾将军,何必凶一个小女孩呢?” 一旁看戏已久的萧昭亦是这种表情,他默默移到乔明锦身旁,低声问道:“公主姐姐,这是什么情况?” 她语气轻松的回答:“小孩子耍脾气呢,不必理会。” 她这句话让南卿更羞了些,即使她不通人事,也能察觉到此时自己处境的尴尬。 尴尬到一定境界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亦是不知该如何脱离这片尴尬。 萧昭却对她的尴尬置若罔闻,他十分没有眼力见地望着南卿笑道:“西域的小公主,你不会是想来与我家公主姐姐抢夫君的吧?” 顾愠和脸色也极其阴沉,他望着萧昭道:“阿昭,莫要胡说。” 萧昭躲在乔明锦身后,继续调侃道:“我没有胡说,我看她这架势不小,倒是有一种真要将你抢走的感觉。” 萧昭在这胡闹,乔明锦也不拦他。 反正尴尬的不是自己,她压根就不在乎这些。 尴尬的,只会是顾愠和与这个西域小公主。 她只顾着看戏就成。 第095章 磨磨唧唧算什么男人 南卿腮帮子气得鼓鼓的,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指向萧昭,怒道:“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臭嘴巴!” 此时的她已然顾不上自己的尴尬,她被气得脸颊通红,整个人又怒又羞。 萧昭从乔明锦身后探出了一个头,“喂,西域的小公主,你们西域人都没教过你礼法吗? 说话没一点礼貌,你当你是谁?在大齐嫡公主面前,竟敢这般放肆,看来是真的不想活了。” “你当你是谁,我好歹算是个西域公主,你凭什么这么同我说话?!” “连我都不认识,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萧昭向左挪了一小步,将整张脸露了出来,他一根手指挑起额头鬓发,笑着道:“我就是大名鼎鼎英俊潇洒才貌双全文武双全的长安君,萧昭。” 南卿闻言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她嘲讽道:“呦!你就是传说中那个骑射倒数第一,作词倒数第一的废物长安君啊!” 萧昭闻言立马怒道:“没礼貌的臭丫头,你管谁叫废物呢?你不文不武,整日里混吃等死,还敢说我作词倒数第一,骑射倒数第一,你哪里来的底气这般说我?” “我可跟你不一样,这世上只有你文不文武不武,本公主可是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和你差别大着呢!” “脸皮还真是厚,这种话都能说的出口。” 乔明锦默默打了个哈欠,听他们两个人吵架听了这么久,她都快睡着了。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能吵完,什么时候才能进入正题。 一旁的顾愠和亦是失了耐心,若非是瞧着乔明锦还在这里待着,他是绝对不会待在这里瞧着两个小孩子吵架的。 终于,南卿没忍住将情绪爆发了出来:“这天底下谁不知道你长安君就是个废物!你有什么好不服的?不服你跟我比上一比啊!我一只手都能把你打趴下!” 萧昭亦是来了脾气,他对着吼道:“比就比,谁怕你!” 乔明锦瞬间提起了精神,她默默瞧了一眼南卿身后带着的人,又瞧了一眼不远处的谷溪音与谢初尧,这才安下心来坐到一旁,静静等待事情发酵。 顾愠和一直在瞧着她的神情,待他捕捉到她神色间隐含着的笑意之后,才发觉这应是她设下的一个局。 应是她借春日酒宴这个棋盘,早早布好的一个棋局。 在场的所有人,都入了她的局。 就连他,或许也是她的一枚棋子。 顾愠和不知,乔明锦自始至终,都没将他列入棋局。 前世应发生在今日的这一次春日酒宴,她与顾愠和,都是不在场的。 她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他算是她计划中的一个变故。 原本乔明锦还担心,这盘棋会不会因为顾愠和的出现而发生改变。 所幸他的出现并没有改变什么。 一切已经在按照她原先的计划进行下去了。 萧昭忽然道:“我一个大男人,和你这个弱女子比,岂不是成了我欺负弱小?” 南卿昂首挺胸的道:“你是不敢同我比吧!一个大男人还磨磨唧唧的,你们大齐是不是没人了?!” 就在这时候,乔明锦忽然开口:“谁说我们大齐没人了,小姑娘,你要比武,本宫的小丫头可以陪你玩玩。 输赢无所谓,这些都是次要的,但你要是说我大齐无人了,我堂堂嫡公主,怎么能坐视不管?” 说罢,便微微拂手,将青桑唤了过来。 南卿瞧见这一幕之后大怒:“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侮辱我!我好歹也算是一个西域公主,你凭什么找一个小丫鬟来跟我比武功?!你是不是存心的!”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乔明锦笑道:“小姑娘,你这可就误会我了,本宫可没有这个意思,本宫只是觉得,让其他人上阵,未免太过于欺负你。 这才让我的小丫头上去的,你该不会是怕了吧?你该不会,是连本宫的小丫鬟都打不过吧?” “谁说的?!谁说我打不过你的丫鬟的?一个丫鬟而已,我有什么好怕的!” 说罢,她便蹲了个马步,作势就要同青桑打上一架。 “打就打,谁怕谁!” 她喊得倒是极其有气势,只是这姿势实在是有些幼稚。 就好像是四五岁的小朋友要和玩伴摔跤一样。 青桑瞧见这一幕都懵了,她哪里知道这个西域小公主所说的打一架,竟然和摔跤这般相像…… 她有些犹豫的望了一眼乔明锦,想要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该打还是不该打。 她本是想用眼神暗中征求乔明锦的意见,谁料乔明锦直接大大方方的对她道:“小心些,记得适可而止,别伤到小公主了。” 青桑拱了拱手,答了一句:“是。” 南卿气得握紧拳头,她觉得乔明锦对她满是轻蔑,心底气愤得很。 青亦是赤手空拳,没用任何武器。 接下来的过程极快……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们两个人的对战便结束了。 南卿气喘吁吁,而青桑则是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带着些询问的目光望向乔明锦。 似在询问:打到这个程度是否可以结束? 乔明锦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青桑离开之后,南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许久都没缓过来。 她方才明明已经用尽了全力,可就是碰不到青桑分毫。 说句直白的,方才的对战之中,青桑压根就没动手,她全程都在躲南卿,就没敢对她动手。 整个过程,只有南卿一直在挥舞双爪。 乔明锦看着如今的局势,满意的笑了笑。 意识到自己此刻笑可能会让南卿更加生气之后,她已经尽力收敛面上笑意了,可还是没忍住露出来了一抹笑颜。 “快把小公主扶起来,给她倒杯茶喝喝。” 南卿没让任何人扶,她站起身朝着乔明锦怒道:“我输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乔明锦连忙装傻:“西域的小公主,你为何要这样说?瞧着你差点受伤,本宫可是心疼得很。” “惺惺作态!就你会装!你们大齐就没一个会说真话的人吗!全都是骗子,说派来的只是一个小丫鬟,其实是个武林高手,我压根就碰不到她!” 第096章 顾愠和 定不负你 青桑听了这话,不知该是喜是悲。 苍天作证,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鬟,只是有一些防身的功夫罢了,无论如何也算不上什么武林高手。 这小姑娘……竟然将她当成武林高手了…… 青桑默默叹了口气,还是这小姑娘太年轻了。 她朝着南卿解释道:“青桑只是公主府一个普普通通的婢女罢了,算不上什么武林高手的。” 她心中知晓,说了这话会驳了南卿的面子,但她还是说了。 因为她清楚,她是站在乔明锦这边的。 南卿的面子于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可乔明锦却想充当一下好人,她望着南卿安慰道:“本宫方才派出去的青桑年纪长你许多,又在公主府习得过一些武艺,故你敌不过她,也是正常之事。” 南卿心里好受了些,面上的红慢慢散去了一些。 乔明锦不由得低头浅笑,南卿到底是个孩子,半点情绪变化都写在了脸上。 “本就如此,你原本就是为了让我出丑,才派出一个这么厉害的出来的!” 乔明锦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 “我打不过你的侍女,不代表我不如你。你既然都不自己上场,那我又何必亲自上场?” 说罢,便将她带来了一名壮汉唤了过来。 她双手环臂,理直气壮的说道:“这是我们西域的勇士,我决定让他替我打一次!” 萧昭扶额,有些无语。 原本这个小疯子不是要和他打吗? 怎么现在变成是在和公主姐姐打了? 所以现在他才是一个局外人? 小疯子真正想比上一比的人,压根就不是他,其实是他的公主姐姐? 原来这竟然是一场女人之间的战争…… 局外人竟然是他自己。 乔明锦此刻已经把南卿的心思猜得透透的了,她知晓南卿在暗中与她较劲,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可以,你想派谁出来都行。只是,本宫这里似乎也有选择的权利,对吧?” 南卿佯作大度:“那当然了,同为女子,我肯定不会欺负你的,他这么壮实,都快有二百斤重了,总不能让他去欺负你吧?” 乔明锦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本宫要去和他打,自然打不过的。所以本宫自然不会去冒这个险,和他打这一架。” 说着,她忽然饶有趣味的望向了顾愠和,道了一句:“所以,顾将军,你可愿帮本宫这一次?” 顾愠和怎么想也没有想得到,他看戏竟然看到了自己头上。 他原本就只是想静静看个戏罢了,乔明锦竟然非要把他给牵扯进来…… 顾愠和表示实在是无语。 无语至极。 她这般做,明摆着就是让他去和西域的人打上这一架。 这一战,不是他和西域壮士之间的战斗,也不是乔明锦和南卿之间的战斗。 毕竟在乔明锦的眼里,就没把南卿当做过对手。 她还太嫩了些。 这一战,实则是大齐与西域之间的战斗。 大齐无论如何都不能输。 乔明锦这个时候让他出来,不管是对大齐,还是对她,都是个好计谋。 只要顾愠和应下了,那这一次就即让南卿看清了如今形势,看清了顾愠和必然是站在乔明锦这边,站在大齐这边的。 又守住了大齐威严,保住了大齐国威。 她是想要立威的,不管是在这个园子里的贵家子女面前,还是在南卿面前。 不管是在西域面前,还是在天下面前。 她做的,都是对大齐百利而无一害的。 顾愠和根本就没有任何选择。 他笑着站起身,“公主金枝玉叶,自然不能应战的。在下与公主本就有婚约在身,迟早都会是一家人,这一场,无论如何都该是我来上。” 说着,便走向了那壮汉。 壮汉亦是没有带任何武器,顾愠和见此,也默默将身上的长剑递给了萧昭,让他代为保管。 西域人喜欢赤手空拳打上一架,他虽是不适应,倒也能忍着。 只是南卿却忍不下去。 “不行不行!他是我们区域最能打的壮士了!顾哥哥不能和他打的!她万一伤到顾哥哥怎么办啊?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不能让顾哥哥上场,随便换另外一个人都可以,只要不让顾哥哥上场就行。” 顾愠和冷冷说了一声:“莫要胡闹。” 南卿有些委屈:“我这是担心你啊,万一你受伤了,该怎么办?顾哥哥,你怎么不知道我的苦心呢……” 说完,见顾愠和不一样理会她,她便将冒头指向了乔明锦: “还有你乔明锦,哥哥他是你的未婚夫婿,明日便要与你成婚。今日若是他出了什么差池,你明日跟谁成婚? 你难道就不考虑这一点吗?万一他出事了该怎么办?你身为他的未婚妻,难道就不担心他吗?” 乔明锦再次没忍住笑出了。 她身为他的未婚妻,巴不得他死的再快一些呢。 怎么可能会担心他?怎么可能会担心她出事? 她巴不得他能出点什么事呢。 心里虽是这样想的,但她却在面上保持镇定,极其认真的开口:“我信他。” 顾愠和闻言,望向她的眼神有些诧异。 她信他什么? 信他武艺高强,此战必胜? 信他忠心耿耿,诚心护国? 还是信他此战必定不会受伤,定能平安归来,如期与她完婚? 他在心底不断揣测她的心思,没揣测到一种,都好似有一种暖流自心田划过。 他享受那种被她信任的感觉。 即使知晓她有可能说的是一句假话,即使知晓她有可能是在骗他。 他也愿意相信这句话。 即使是自欺欺人,他也愿意。 而乔明锦压根就没猜测到他的心思。 她还以为他这时候一直盯着她,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她都做好防着他的准备了,却不料下一秒他竟然开口道:“定不负你。” 乔明锦整个人都傻掉了。 这个时候顾愠和不是应该去和那个西域壮汉去打上一架吗? 他在这儿跟她说什么胡话? 他莫不是脑子疯掉了? 心里有了好几个疑问,到最后乔明锦总结出来了一个答案:顾愠和说这句话,是在博取她的信任。 第097章 萧昭与南卿的斗骂 这个男人,奸猾得很。 必然是想要借此博取她的信任。 她朝着顾愠和点了点头,微笑着道:“我相信你。” 顾愠和望着她愣了几秒,没再说话。 他侧过身,望向了那个西域壮士,朝他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西域壮士讽刺的笑了笑:“就派这么个人来和我一起打,是看不起我吗?” 顾愠和望着他沉声道了一句:“你话太多。” 说罢,便直接挥起衣袖,打了那壮士一掌。 只一掌,便让他后退了好几步,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之后,他用手帕擦了擦手,微微挑眉道了一句:“我赢了。” 他赢了,确实是赢了。 他一击秒杀了西域壮汉。 是真的秒杀。 乔明锦都没想得到他竟然能这么快,但这也让她见识到了他的武功究竟有多深。 就连一旁的宋祁安,在瞧见这一幕之后也极其惊诧。 顾愠和不过二十有几的模样,武功竟能练得如此之高? 乔明锦转过身,默默与宋祁安对视了一眼。 她瞧见宋祁安神色凝重,心底也便对顾愠和又多了几分忌惮。 顾愠和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可怕。 他不光心机深沉得可怕,武功还高得可怕,就连宋祁安,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胜得过他。 毕竟,如今的宋祁安,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宋祁安了。 他失去了太多太多了。 这边西域壮汉输了,南卿却默默松了一口气。 在她眼里,只要顾愠和没受伤就好。 只要他能够好好的就好。 乔明锦知晓她的心思,她没戳破她,也没多说话。 然而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萧昭大摇大摆的朝前走了几步,望着南卿嘲笑道:“啧啧,又输了。还是一击击败,你们这怎么回事?西域的人,都这么废物的吗?” 南卿刚为顾愠和没什么事而松了一口气,便听到了萧昭的张扬得瑟。 她愠怒:“你烦不烦啊,不就是赢了两次吗?至于这么得瑟吗!” “我得瑟怎么了?我得瑟起码我有得瑟的资本,我有这个资格,你有吗?你连得瑟都不行,气不气?我就得瑟,怎么着?你能把我怎么样?” 萧昭的嚣张乔明锦都快看不下去了,她微微扶额,忍住了想要拦住萧昭的欲望。 此时萧昭这般做,于她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她要的,就是击溃南卿最后的理智。 她在等萧昭打破南卿最后一道防线。 “萧昭!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你怎么能这么烦人!!!” 南卿气得牙痒痒,又恨自己打不过萧昭,没有任何办法。 萧昭猖狂地摊了摊手,“小废物生气了,哎,没办法,我们就是这么强,大齐就是这么厉害,随便来个人,都能一下子打败你们最强的人,看来你们这西域,怕是没人了。” “神经病!我不想再听你说话了,我烦死你了!我们西域厉害的人多的是,岂容你在这里造次?!” “厉害的人?你是真够可笑的。两个人都输的这么惨,竟然还敢说厉害的人多的是,你们西域,怕是早就没人了吧!” 萧昭说到这里的时候,南卿很明显的握紧了拳头,望着萧昭的眼神里满是厌恶。 乔明锦瞧见这般情形,不由得提起了精神。 听了这么久小孩子打闹,她总算是等到关键时候了。 南卿朝着所有人吼道:“谁说我们西域没人了!比武不成,我要和你们比文!” 萧昭笑得更加放肆了些:“比文?你这是看如今形势是谁都打不过了,所以才说出这种话的吧。比武已经足以认定你们是废物了,你还想比文,是想认定一下文武双废物吗?” “你闭嘴!我们西域的人不是没文化,你别这么得瑟!现在你说这些,是不敢同我比吧?你这是怂了对吧,怂货!长安君就是个大怂货!” 南卿说着说着,几乎都要吼出来了。 萧昭微微皱眉,有些无语的望着她。 他是真没法理解南卿现在怎么会说出这种无厘头的话。 她这是狗急跳墙了? 还是已经疯傻了? 不管怎么样,不太正常就对了。 “西域的臭丫头,你要是受不了这个刺激,就赶快回你的西域去,别在我们的长安城造次。我们可不是你父王,没人会容忍你这些臭脾气。” 就算心底已经认定南卿此时不太正常了,他依旧嘴上不饶人。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南卿于他而言,什么都算不上。 他没有任何理由去维护,一个没什么关系的姑娘的脆弱。 他现在就是照着怎么怼她怼的厉害怎么来。 “萧昭!” 南卿已经气得说不出来什么话了,她气得跺了跺脚。 “有本事我们就比文,我不想和你废话,你若是不愿意与我比,那便是怂了!以后在我心底,你长安君萧昭,就是一个怂货!一个彻头彻尾的怂货!” 萧昭扬了扬眉,“比就比,谁怕谁啊,你才是怂货,你不只是个怂货,你还是个废物!你就是个废物怂货!” 南卿想不出来词反骂他,只好跟着他的话去说道:“你才是废物,你才是怂货!” 萧昭都不想和她吵下去了,他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别挣扎了,我都懒得继续骂你了,就这吧,你想怎么比就怎么比吧。 我们现在是在长安城,现在是大齐的主场,我也不多说话,你想怎么比,那就怎么比吧。这一次,我们大齐尽一尽地主之谊,让一下你们,给你们选择的权力。” 萧昭觉得自己说的简直完美,他觉得自己说的不仅体现出了自己的大度,还体现出了大齐的格局。 然而南卿却不领这个情。 “什么叫你让着我?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这是我要和你们比,选择权自然在我身上!你何必在这里装大方?这一次的选择,本该由我来做,你说这些话,不就是想要往你自己脸上贴金吗?” 萧昭是真对她感到无语了。 “我是真不该和你说这些话,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是真不想和你吵了,我都嫌累了,小姑奶奶,你消停一点吧。” 第098章 保持中立 先前和她在这里吵,是为了逞一时之气。 此时他是真的吵不下去了。 他发现南卿就是个不要脸的主,她不仅不要脸,还不讲理。 是一点理都不讲,还没一点礼数。 再吵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所以他直接放弃了。 他选择不再和她吵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南卿,自己一个人,还能怎么聒噪。 乔明锦瞧得出来萧昭有些累了,她让青桑给萧昭倒了一杯茶端了过去。 萧昭一口气将茶喝完,随即擦了擦嘴,走到乔明锦身旁道:“公主姐姐,我应下来了。” 他只说了这一句,剩下的想要让乔明锦自己去理解。 乔明锦无奈的笑了笑,瞬间便懂得了她的意思。 “行了行了,你先在后面歇着吧,等会儿看西域的小公主想要怎么玩,本宫再安排。” 萧昭得了话,如释重负的笑了笑,连忙照乔明锦说的那样坐到了后面,准备开始看戏。 他现在,总算是把这个烫手山芋给甩掉了。 他文自然是不行的,此时敢应下来,也是料定了乔明锦会帮他。 他不行,不代表乔明锦身边没人不行。 乔明锦静静瞧了一眼离得不远的谷溪音,垂眸微微笑了笑。 她的计划,马上就要成了。 谁料这个时候,顾愠和忽然站了出来。 “南卿,莫要再胡闹了,胜负已定,西域输了,你再做这些,只会给西域丢脸。” 乔明锦脸色一变,摇着折扇的手微微一顿。 他莫不是猜出来了什么? 他这是明摆着要让南卿放弃比文,他这是想要阻断她的计划? 他当真是猜到了? 从哪里猜出来的? 乔明锦觉得自己做的滴水不漏,全程也没有去引导南卿去做这些事情,她只是扮演了一个看戏人,默默在一旁看戏。 全程她应该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顾愠和怎么会猜得到? 可他若是没猜到,又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究竟为何要阻南卿? 乔明锦心瞬间就慌了起来,她默默站起身,走到了宋祁安身边,与宋祁安对视了一眼。 宋祁安笑了笑,温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得到的声音道:“莫怕,没事的。” 乔明锦这才心安了下来。 她放下心来,没再说话。 有他在身边便好。 顾愠和却不知何时转过头来,望向了她。 他瞧见乔明锦与宋祁安站在一起,心底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滋生出来。 可她身边的人,分明只是一个小厮模样。 他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他甚至能够觉察得到,那个小厮模样的男子,在给他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他能够清晰得觉察得到,这个人并不简单。 只是他根本就猜不到他的真实身份,也不想废这个心思去猜这些。 他现在要做的,是阻止南卿做之后的一切。 他这个时候站出来,是为了向西域王示好。 先前他已经击败了西域壮士,已经赢了一局,向大齐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但同时,他也得罪了西域,得罪了西域王。 南卿作为西域公主,心思单纯,不会怨他。 可是这并不代表西域王不会。 所以这一次,他要站出来,适当的阻止一下南卿。 但他并没有铁了心要阻止她。 他只是向让西域的人知晓他有这个心意罢了。 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他要在大齐站稳脚跟,就必须要表忠心。 但他若是想要长久得活下来,就不能得罪西域。 他是一个贪婪的人。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他自然是清清楚楚的,可是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 他全都要。 不管是西域,还是大齐,他都要。 他就要做那个贪婪的人。 他什么都想要得到。 也什么都要得到。 他望着南卿极其认真的开口道:“南卿,你要仔细想清楚,我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南卿一脸茫然,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她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分明是为了不再让他上场,所以才提出比文这件事情的。 比文,是因为他顾愠和对诗文之事一窍不通,定然不会去接这件事情。 她明明,是想护住他啊。 她想要扳回西域的面子,可她不要让顾愠和成为自己的对立面。 只要他不是她的对立面便好。 顾愠和自然是料到了依南卿的脑子,她定然想不通整件事情的原委。 他就没打算让她能想通。 说句实话,他就是想要向西域王表示一下这句话罢了。 其他的,他不会说破。 毕竟,此时大齐的人都还在场。 他不戳破,也是为了给自己余地。 顾愠和没有多说,说了这些之后便默默退到了一旁。 南卿满脸茫然,不知该如何去做。 乔明锦亦是心中疑惑得很,她现在看不懂顾愠和的做法究竟为何。 她完全懵了。 顾愠和似进非进,似退非退。 她猜不透他的心思。 反倒是宋祁安,从头到尾都镇静得很。 他似乎将顾愠和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但此时毕竟还是在园中,他没法将这些告诉乔明锦。 乔明锦本想说上两句话,可宋祁安忽然上前一步,挡住了她。 她当即便明白了过来,此时她不应该露这个头。 于是便又坐回了座位上,默默喝起了茶。 所幸的是,他们之间的暗示,并未被顾愠和察觉。 顾愠和瞧见乔明锦回了座位上,没再和他站在一起,心底舒坦了许多。 此时唯一难受的人,便是南卿了。 她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顾愠和究竟是何意,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她想要追问顾愠和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又怕顾愠和会嫌她烦,便没有追问。 可自己想,又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她觉得,她现在整个脑子都快要爆炸了。 就在这时候,萧昭打了个哈欠,懒懒的喊了一句:“还比不比啊,我都困了。” 本想坐下来慢慢看戏,谁料这一出戏的开场竟然这么慢,到现在还没开始。 南卿瞪了他一眼,“吵什么吵,闭嘴!” 原本就想不明白这一切,此时被萧昭打断,她更想不明白了。 “我就说了这一句话你就嫌我吵,你在这里耗了这么长时间,就没想过我会说你磨叽吗?” 第099章 拨开云雾看一眼真正的她 南卿咬了咬牙道:“我只是在想该如何比罢了,哪里磨叽了!” 她顾不了这么多了,若是此时放弃,那萧昭必然会嘲笑她一番。 与其被他嘲笑,还不如放手一搏。 若是赢了这一局,或许能为西域争上一口气。 此时的南卿,已顾不上顾愠和方才说的那番话了。 顾愠和对此却也毫不在意,反正这一场比与不比,与他无关。 萧昭有些不耐烦:“你想了这么久,可想好该如何比了?” 南卿道:“就比作诗作词,谁写得好谁赢!” 她今日带的人里,不乏文采出众者。 她相信,这群人里随便来一人,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都能打败大齐的人。 这确实是她过于自信了。 乔明锦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可以,大齐泱泱大国,大齐国人作诗作词自然不在话下。这场文斗,我们应下来了。” 随即,她微微拂手将青桑唤道身旁,低声道:“去将溪音姑娘请过来。” 青桑答了一句是,便默默走向了谷溪音。 谷溪音起初有些惊诧,但奈于如今情势,她不得不去。 毕竟是公主让她过去,她哪里有资格不去? 谷溪音朝着乔明锦行了一礼,随即恭声问:“不知公主唤我过来有何吩咐?” 乔明锦轻声道:“西域公主要与我们大齐比作诗作词,本宫想着你饱读诗书,便想让你去迎战,你可愿意?” 谷溪音听到这话忽然紧张了些,她始终背对着南卿,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溪音才疏学浅,怕是会给大齐丢脸。” 乔明锦笑了笑:“溪音姑娘不必自谦,你的才气,本宫与初尧都有目共睹。” 谢初尧立马跟着道:“溪音,你何必如此自谦?在我心里,没人比你读过的书更多了。” 谷溪音面露难色,目光有意无意的望了一眼顾愠和。 顾愠和亦是没想到乔明锦会将她唤过来。 按理说,乔明锦派出的这个人应是代表大齐去与西域比的。 无论如何,这个人都是一定要赢的。 她得派出一个最有把握赢的人去与西域比。 如今赵卿卿与江南第一才子唐玄佑皆在园内。 她谷溪音怎么着也不该是乔明锦的最佳选择。 毕竟谷溪音只是长安城内一个普普通通的夫子,乔明锦究竟为何要在此刻将她唤来? 顾愠和默默喝了一杯茶,想要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解与疑惑。 殊不知,乔明锦早已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 看来她这一步棋,是下对了。 谷溪音方才已然用询问的眼神,默默望了一眼顾愠和,却没得到顾愠和的回应,她无奈,只好扯谎道:“公主,溪音这会儿身子有些不适,可否让我先回去歇息?” 乔明锦面露担忧,她连忙将手中折扇合上,站起身满是担忧的说道:“怎么会忽然间不舒服?” 她垂下眼眸,似在躲避乔明锦的目光。 “溪音不知,或许是这几日太累了。” 乔明锦温声道:“那你快回去歇息吧。” 谷溪音闻言松了一口气,正要离开,却又忽然听到乔明锦缓缓开口:“对了,南卿,你忙了这么长时间,也该累了吧。你与溪音一起去屋里歇息一会儿吧,这场文斗,我们待会儿再比。” 在场许多人都微微一惊,就连南卿也愣了一下。 她吼了这么久,确实是累了。 可是乔明锦为何忽然间要她去休息? 但此时去休息,于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此时离开,或许能找到机会在无人之处问一问顾愠和,方才为何要对她说那番话。 想到这里,南卿欣然应下了乔明锦。 “我正好累了,那就待会儿再比,那个大齐的什么音,你现在就带我去休息的地方歇息吧!” 谷溪音闻言心头一颤,她的手指控制不住的发抖,整个人紧张到了极点。 乔明锦却还在这时候对她说道:“快去歇息吧,你们二人正好结伴。” 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静得可怕。 南卿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怎么?你这是不愿要带我去?喂!你该不会是个瘸子吧!” “我”谷溪音紧张得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眉心紧锁,始终都不敢转身望向南卿。 南卿终于开始觉察到奇怪,她上前,朝着谷溪音直直的走了过去。 乔明锦特意后退两步,为她留足了地方。 谷溪音瞬间慌了起来,她仓慌失措,宛若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般,想要离去却又没有这个胆子。 留下,她的一切都会被暴露在阳光之下。 离开,她必然要为今日的失礼付出代价。 心已然七上八下,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 谢初尧何曾见过这样的谷溪音? 他愣了许久许久,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不明白,她为何会这般慌张。 自瞧见南卿之后,她的反应便极其奇怪。 他明白,她有许多事瞒着他。 他其实什么都不介意,只要她愿意讲出来,他便会用一切为她撑起一片天。 可她却什么也不对他讲。 许是不信任他吧。 心里的失落不亚于想要护住她的欲望,冷静告诉他,他此时不该过去护住她。 他想要拨开云雾,看一眼真正的那个她。 不远处有乐声响起,酒宴已经开始奏乐了。 许多人都朝着大殿走去,园子内看戏的人也越来越少。 一半是想快些去酒宴,一半是被乔明锦的人给轰走的。 乔明锦可不想让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明日,毕竟是她的大婚之日。 南卿一把抓住了谷溪音的肩膀,她快速的移到了谷溪音的面前,直直的盯住了她。 “为何要躲我?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 南卿的嚣张与谷溪音的慌张,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乔明锦面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饶有趣味的望着这两个人。 好戏终于要开始了,困扰了她两辈子的疑惑,终于要解开了。 谷溪音依旧将头垂得低低的,南卿抬起抓着她肩膀的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在瞧见谷溪音面容的那一刻,南卿的脸色变得极快。 她的神色由震惊逐渐转成了疑惑,在短暂的沉思过后,她终于开口:“怎么是你?怎会是你?” 谷溪音紧皱着眉头,慌张与无望写在了她的脸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100章 痴心妄想终是镜花水月 南卿掐着谷溪音下巴的手缓缓松开,慢慢垂下。 她忽然望向了顾愠和,那目光五味杂陈。 “顾哥哥,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愠和知晓此时场上已无外人,除了乔明锦的人,便是西域的人,便也没再掩饰。 他沉声道:“如你所见。” 南卿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所以,这么多年,你一直将她留在了长安城?” 顾愠和没有应答,沉默是他给她唯一的回答。 “如我所见”南卿的神情逐渐从不可置信转为了苦笑,“所以,你一直都在骗我。” 一语落罢,她又望向了站在身前的谷溪音,缓缓开口道:“还有你。 我待你如姐妹,你却一直欺我骗我。” 乔明锦退到一旁默默看戏,顾愠和忽然走过去一把拉走了她。 她想要甩开,却又没有那个力气,只好任由顾愠和拉着自己往外走。 宋祁安瞧见之后,连忙跟了上去。 顾愠和将她拉到了一处无人之地,这才甩开了她。 乔明锦面露怒色,但在瞧见宋祁安也跟了过来之后,怒气忽然散去了许多。 他在便好。 宋祁安立马站在她身前,护住了她。 顾愠和盯着乔明锦,质问道:“他是谁?” 乔明锦冷冷回答:“用你管。” 他脸色忽然沉了下去,望向宋祁安的眼神里充满了敌意。 然而当他望向乔明锦时,却又变成了无可奈何。 语气却强装着冷漠:“你给我记住了,明日,是你我大婚之日。” 乔明锦轻笑:“那又如何?” “乔明锦!”他的情绪被她激得难以控制,无奈与愤怒在脸上写得满满的。 “怎么着?”她仰着脸,毫不畏惧的望着他。 有宋祁安在,她什么也不怕。 可说句实话,活了两辈子,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顾愠和这种神情。 顾愠和沉声开口:“你最好本份些!” 乔明锦笑了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他神色认真,语气低沉:“就凭明日之后,你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可她却道:“你我都知,这桩婚事,算不上什么。” 似有什么狠狠的刺了他一下,刺到他清醒。 将他从梦拉回了现实,打破了他所有的痴心妄想。 他垂眸,声音有些低低的:“原是我逾越了。”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他这般模样,倒让她有些不适应。 痴心妄想终是镜花水月。 他缓过神来,神色再次冷漠。 “乔明锦,今日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吧?” 她笑了笑,依旧没有应答。 顾愠和继续开口:“从谷溪音的出现,再到南卿的到来,你这个局,倒是缜密得很。” 乔明锦笑道:“本宫可没那么大本事,左右你那位西域小妹妹的心思。” 但这个局,确实是她布下的。 顾愠和道:“你确实没法左右南卿的心思,你只是算准了她的心思。” 他总能将她的心思看透。 乔明锦静静的望着他,“你看破得未免太晚了些,这盘棋,快要结束了。” 顾愠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他望着乔明锦道:“你的试探未免太过刻意,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便是。” “本宫不是在试探你,本宫是在自己去查。你也没什么值得本宫去试探的,你不值得。” 他呼吸一滞,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好得很,好得很啊。” 她明白,他是在看着她。 可他的眼神却让她有些害怕。 好似她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情一般。 “顾愠和,你别忘了,最开始设局的人,明明是你。 是你将谷溪音带进了中原,带进了长安城,安排了这一切。你有什么资格这般质问本宫?明明是你,明明是你一直在设局。” “我设局,从未将你牵涉其中。可你设局,却处处都是为了我。” “你该感到荣幸。” “荣幸?”他苦笑,“被自己的未婚妻处处设计,我还要感到荣幸,真是可笑。” 可笑至极。 “不必把你自己说的这么可怜,你设计本宫设计的还少么?何必装作无辜,你当本宫傻看不出来吗?” “那是从前。” 他的声音有些低,她却全然不信他。 “整个天下属你最能扯谎,本宫这辈子,都不会再信你一次。” “你为何这般待我?为何要待我像待敌人一般?” “本宫如何待你,是本宫的权力。本宫是大齐嫡公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今日本宫就在此告诉你,不管你想做什么,想要得到什么,本宫都会不顾一切拦住你。” 顾愠和紧握着的双拳缓缓松开,望向乔明锦的目光了多了许多冷漠。 她要拦他,他自是不会让着她。 没人能阻止他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他顾愠和要得到的,没人有那个本事去阻拦。 谁也不行。 就算是她乔明锦,也不行。 “所以,你做这些,设下这个局,全都是为了阻拦我。乔明锦,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这一切的?” “你以为,本宫会傻到告诉你?” “明日是你我成婚之日,在成婚之前,你还要给我摆上这样一局。乔明锦,你到底想怎么样?” “谢初尧是我自小挚友,在他不通情爱之时,你却将你的人安排在他身边,顾愠和,你到底想怎么样?”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没人回答对方的问题。 许久,顾愠和才再次开口:“你不也一样,为了设下这个局,把你那位自小的挚友也一起设计了,不是吗?” 设计了谢初尧的人,又不止他一个。 乔明锦承认,这一次,她确实是利用了谢初尧。 但若不如此,她又怎么能查得出来这一切。 她有她自己要查的事情。 “乔明锦,你和我一样无情无义。” “本宫和你不一样,永远都不会一样。” 他为了权势,可以颠覆一切。 可她永远都不会。 权势已然握在她手里。 她唯一要做的,是守住大齐与身边人,还有如今的一切。 将谢初尧当作棋子引入这盘棋局之中,实属不得已之策。 只有这样,她才能让顾愠和放松警惕,以为自己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她要打破他所有的计划。 第101章 溪山望岁 顾愠和冷笑:“我们都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你和我,根本没什么区别。” “随便你怎么想。” 她又不在乎。 说罢,乔明锦拉住宋祁安的胳膊,转身便要离开。 “我们走。” 顾愠和紧紧盯着她拉着他胳膊的手,冰冷的目光好似要化为一柄长剑刺穿她的手一般。 乔明锦自是觉察到了身后他冷冷的目光,她拉着宋祁安胳膊的手更紧了些。 他的温度,能让她心安。 两个人回到园子里时,南卿与谷溪音还在僵持中。 南卿一直都在质问谷溪音,而谷溪音则是一直保持沉默。 面对南卿的愤怒,她选择一声不吭的躲避。 除了躲避,她想不出其他法子。 在一旁静默了许久的谢初尧面色也僵住了,他笑不出来。 在南卿的质问之中,他听明白了许多许多。 起码,他明白了谷溪音并非是长安人。 起码,他明白了谷溪音本是顾愠和的人。 起码,他明白了,他自以为的良人,并非是因缘分而相遇。 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相遇。 他自以为的那位良人,其实和他一样,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乔明锦看得出来他此刻情绪低落,知晓他心中难过,但她并未出言相劝,也没让人带他离开。 她就是要让谢初尧亲眼看着这一幕又一幕。 她要让他明白,这世间的许多事情都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世间,多的是他看不透的人。 而在一旁看戏许久的萧昭则和谢初尧截然不同,他完全看不懂如今局面,但他依旧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就算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他也乐得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就喜欢看南卿这副模样。 愤怒却又发泄不出来,疑惑却又问不出来。 他就喜欢看她难受。 此时的南卿哪里还顾得上萧昭这个看戏人,她的目光紧紧的落在南卿身上。 “所以,直到现在,你也不肯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对么?” 谷溪音垂着头,依旧是一声不吭。 “你总是这样,一句话都不说,你到底想怎么样?谷溪音,你能不能说一句话,哪怕,哪怕是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南卿的声音渐渐由愤怒变得低沉,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谷溪音瞧见她这般,眉心微微颤了一下。 “南卿”她终于开口。 就在这时候,顾愠和忽然间出现,朗声道了一句:“南卿,你不必怪她,当初是我带她离开的。” 南卿侧过头,咬着下唇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顾愠和走到谷溪音身旁,望着南卿道:“她若继续待在你身边,怕是就要被你折磨死了。” “折磨?”南卿自嘲的笑了笑,“我将最好的吃的留给她,将最华丽的衣裳送给她,将她没有的一切都给了她,到头来,竟是我在折磨她?” 她望着谷溪音问:“谷溪音,我倒想要听你好好说一说,我究竟怎么折磨你了?” 谷溪音亦是红了眼眶,她始终不敢与南卿对视,只是低声道:“你对我很好,是我经受不起你的好,南卿,是我的错,不是你的。” 顾愠和挡在她身前,声音冷冷的:“南卿,你做的那些,不是对她好,你做的那些,是逼迫。” “逼迫?我何时逼迫过她?我赠她衣裳,送她一切,她是欢喜的,她该是欢喜的,她怎么可能不是欢喜的? 我将她没有的一切都给了她,她一定是欢喜的那些,怎么可能会是逼迫?” “可你从未问过她,那些是否是她真正需要的。你从未问过她,她是否真的想要那些。 你总是以公主的姿态自以为是的把一切强加给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她的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让她没法拥有正常的生活,没法像个普通人一样,自由自在的在光明之下呼吸。” 南卿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谷溪音生在西域,她与南卿自小便一起长大。 她年长南卿几岁,虽是都生在西域,但命运却大不相同。 南卿生下来便是高高在上受人宠爱的公主。 而她,只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弃婴。 她没有亲人,生下来便被遗弃在一处林子里。 西域王外出打猎时瞧见了她,他瞧着她可怜,便将她捡了回去。 南卿出生的时候,谷溪音已经到了能说话的年纪。 西域王安排谷溪音在南卿身边照料,陪她一起长大。 谷溪音愿意一辈子照顾她,一辈子陪在她身边。 只是没想到,后来的南卿对她越来越依赖。 甚至到了每分每秒都要瞧见她的地步。 倘若谷溪音身子不适需要静养,没法陪在她身边照料,她便会大哭大闹,非要闹着她回来。 倘若谷溪音饿了想要去吃点东西,南卿便会命人给她安排许多许多吃的,一堆她根本就不想吃的东西。 倘若她要去沐浴洗漱,南卿也要一直跟着她,她必须无时无刻跟在她身边,这样南卿才会觉得安心。 最开始,谷溪音只是以为她年纪尚小,才会这般粘人。 她以为,等到南卿长大之后,便会慢慢独立起来。 可她还没等到那个时候,心脏便已经受不了了。 她被南卿折磨的喘不过来气,根本没有任何自己的时间。 她要无时无刻围着南卿转,不能让自己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没了自己的爱好,没了自己的时间,没了自己。 那时候的谷溪音,只要听到南卿的声音,便会紧张得难受。 那时候的她,若是继续待在她身边,怕是连一个年头都熬不过去了。 谷溪音真的熬不下去了。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是集所有人宠爱于一身的公主。 没人敢违逆她,没人敢反抗她。 她谷溪音也一样。 南卿给了她许多她并不想要得到的东西,她根本没法拒绝。 她根本,没有资格拒绝。 她只是一个被捡来的孩子罢了。 只是一个,没有任何依靠的孩子罢了。 她没有任何资格去拒绝南卿自以为是的好意。 为了活下去,她只能忍着。 可是她的精神根本承受不住南卿给她的压力。 她是真的撑不住了。 第102章 青乌传音 所幸,在顾愠和出现在西域的那一段时间里,她的生活得到了一些空隙。 那段时间,南卿似是被新鲜的顾愠和吸引住了。 她开始每日粘着那个总是冷冰冰的顾愠和。 不管顾愠和如何冷漠,她都会不顾一切的去粘着她。 那让顾愠和觉得厌烦,却让谷溪音觉得欢喜。 她觉得,她的生命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她终于能够放松下来感受一下自己。 她终于能够放心呼吸。 可好景不长,南卿承受不住顾愠和的冷漠,开始每日朝着谷溪音发火。 打骂,侮辱,她都给她过。 她快要被南卿折磨死了。 可她没有地方去说,也不敢去说。 她只能受着,只能忍着,只能继续待在这宛若地狱一般的西域苟活着。 只能任由恶魔折磨,只能任由自己被她摧残。 谷溪音想,就这样被她折磨死,也没关系。 如果能早些死,那一定更好。 她对生命,早已没了欲望。 与其日复一日的受此折磨,还不如早些结束这不堪的生命。 她决定轻生。 用一根白绫,或是一柄短刀。 只要能死,只要能结束这辈子,她都愿意。 可就在她握住短刀的那一刻,她撞见了顾愠和。 顾愠和救下了她。 他是真正意义的救下了她。 不止是这条命,还有这一生。 顾愠和明白她的处境,也知晓她已经受尽折磨。 他瞒着所有人,带她回了长安城。 南卿以为她失踪了,疯狂的找了她许多许多天。 她几乎都要把整个西域给翻遍了。 可她依旧找不到她。 她怎么能找得到她?那时候的谷溪音,已经在去长安城的路上了。 她要去过另一种人生了。 一个为自己而活的人生。 顾愠和将她从黑暗中拉了回来。 却让南卿陷入了短暂的黑暗之中。 没人知道,在找不到谷溪音的那段日子里,南卿是如何度过的。 顾愠和走了,谷溪音也消失了。 南卿觉得,她好像失去一切了。 孤独,无助充斥着她的生命。 她总觉得自己没法正常生活了。 从前的日子变成了奢望,她想要找回自己的依靠,却如何也找不到。 她的生命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可那只是短暂的。 西域王又为她找到了新的玩伴,这些陌生的人带给她的新鲜感很快充斥了她整个生活。 她很快便忘记了谷溪音的存在。 她只是需要有人陪在身边罢了。 至于是谁,是不是谷溪音,其实并不重要。 她只要人陪。 而不是一定要她陪。 好在谷溪音在长安城也过上了正常的生活,顾愠和为她找了一处栖身之所,给了她一些银两,便没再管她了。 她本想好好的活过这一辈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活下去。 可她遇到了林兰。 一个和她一样,无家可归,没有亲人的女孩。 再往后,她遇到了冬儿。 遇到冬儿之后,她才发现诺大的长安城内有许多没人管的小孩子,那些孩子有些是和家人走散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有些是家人全都不在人世了,自己没了任何依靠。 有些是生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的亲人,生来便没有家,就像她一样。 她想给这些孩子们一个家,便将她们带回了住处。 她教那些孩子们读书,教她们习字,将住处改了个名字,叫做溪音学堂。 她想给那些孩子们一个新的人生。 就像顾愠和给她的一样。 他给了她光明,她便想带着这一片光明一直走下去,照亮更多的人。 久而久之,顾愠和也知晓了她开了一个学堂的事。 那时候的他并未将她放在心上,也未曾再给她银两,他没再管过她。 谷溪音却一直想找机会报恩。 许多年后,顾愠和才想起已经和长安城融合得很好的谷溪音。 他要让她帮忙办一件事情,她很高兴的应下了。 这是她一直在等候的一个报恩的机会。 她终于等到了。 可她没想到,她会再次遇到南卿。 南卿于她而言,就好似一段不敢去触碰的过往一般。 一段宛若噩梦般的过往。 不辞而别在她的心底一直都是一道坎,她总是觉得,南卿什么也没有做错,错的人一直都是她。 她总觉得是自己不知好歹,明明南卿对自己那么好,可自己却不辞而别。 愧疚在瞧见她的那一刻一下子迸发了出来。 可面对南卿的声声质问,她又很恐惧。 恐惧让她不敢面对这一切。 她不敢说话,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南卿的质问。 她的质问好似又将她拖回了地狱。 她就要喘不过气来了,好在这时候顾愠和回来了。 他站在她身前,为她挡住了南卿的质问。 他又救了她一次。 可南卿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只是想对她好,我只是想把我能给她的一切都给她,我只是想让她过得好” 顾愠和沉声道:“你同情她,你可怜她,所以你压迫她,你逼得她喘不过来气。南卿,你现在可明白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不明白”她摇头,满脸委屈的望向顾愠和,“我什么也没有做错,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你要怪我,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为什么?” “你把你的孤独压在别人的身上,压得别人喘不过来气。你说,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怪我我对你们明明这么好,我把我能给的都给你们了,你们到底还想要什么” 她始终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不明白谷溪音为什么要离开她,也不明白顾愠和为何要怪她。 她固执的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乔明锦又何尝不明白她的心思。 曾经她也这般固执,到头来失去了身边所有人。 她懂得南卿的难过,也明白她的孤独。 她只是想在一个人的身上找存在感罢了。 父皇每日忙于公事,母妃又在她很小的时候便离世了。 她打小便不知该去依靠谁。 她以为,不顾一切的对别人好,便能留住她们。 可后来她发现不是这样的。 这些人开始变得贪婪,眼里全都是欲望。 她没法满足她们的欲望,也不愿意再成为她们获取财宝的工具。 第103章 你是本宫的驸马 于是她的性情开始变得暴躁,她开始想要远离所有人。 远离所有虚伪而又恶心的人。 可她的刺太过明显,太过伤人。 久而久之,那些原本真心待她的人也开始逐渐院离她。 没有愿意忍受着疼痛去接触一朵带刺的玫瑰。 乔明锦与南卿,身上都带着能刺入人皮肉的刺。 重生一世,有太多的事磨平了乔明锦身上的刺。 可南卿没有。 她固执的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 她固执的坚持自己的做法,固执的伤害着别人。 被她伤害过的人,何止谷溪音一个? 谷溪音终于仰起头,迎上了南卿质问的目光。 她低声道:“其实,我什么也不想要,我不想要那些金银珠宝,也不想要那高于我身份许多许多的绸缎锦绣。我只想好好的活着,好好的为自己活着。于我而言,粗布缯衣裹生涯,这样便挺好的。” 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要过什么,她愿意一直陪在南卿身边,愿意一直做一个小婢女。 可她承受不住南卿给她的压力。 南卿让她开始畏惧这个世界。 只有离开她,她才能重新站在光明之下自由自在的呼吸。 只有离开她,她才能真正的为自己而活。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谷溪音对南卿一直都抱有着一种愧疚之心。 她总觉得自己愧对了南卿对她的那些好。 所以她根本不敢面对南卿。 短暂的对视过后,谷溪音再次垂下眼眸,将头垂得低低的,没再说话。 南卿苦笑:“原来你不喜欢那些,你不喜欢我给你的那些啊。原来,被捡来的孩子始终都是被捡来的,留不住的。” “溪音没有富贵命,经受不起公主的好,公主怪我,骂我,我都可以受着,只是希望公主保重身体,莫要动怒。” “你的确没有富贵命,你这条命就是捡来的,一条贱命就该扔回去,你不配待在我身边!” 她是含泪将这几句话说完的,说完之后,她便转过身,跑向了别处。 那是她曾真正在乎过的人啊。 她怕自己再呆下去,便会绷不住了。 再多留一刻,她的眼泪怕是就要控制不住了。 她不怪谷溪音。 她没法怪她。 或许,一切都是她做错了吧。 南卿离开之后,谷溪音向后退了两步。 她垂着头,轻喘了一口气。 谢初尧扶住了她。 她抬眸,对上他的目光,愣了好大一会儿。 该如何向他解释这一切 该如何向这么好的他,解释如今的这一切。 乔明锦笑了笑:“今日这酒宴倒是精彩得很,顾将军,你还真是会给人惊喜。” 顾愠和冷冷的望着她,面上却带着一抹笑意。 “公主言重了,若非是你精心准备了这盘棋,我又怎么可能会入局,将你这一盘棋下完呢?” 谢初尧闻言抬起眼眸,望了一眼乔明锦。 乔明锦与他对视了一眼,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原来我才是那个傻子。” 他笑了笑,松开了谷溪音,转身拂袖离去。 “初尧”乔明锦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没理她,径直离开了。 乔明锦向跟过去,却被顾愠和一把拉住。 他冷笑:“真没意思,乔明锦,难不成你还准备要哄一哄他?” 乔明锦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与你何干?” 他忽然再次抬起手,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附在她耳边道:“不准去,乖乖呆着。” “找死。”乔明锦抬起脚,狠狠朝后踢了过去。 顾愠和大腿吃了痛,胳膊控制不住的松了一下,松开了她。 乔明锦从他怀中离开之后并未直接离开,而是抽出了长鞭,朝他打了过去。 一鞭下去,她并未留情。 “本宫警告过你,别动手动脚的,顾愠和,你最好给本宫老实一点。” 顾愠和身上吃了痛,却依旧嘴硬得很:“今天没吃饭吗,这一鞭下去,怎么不痛不痒的。” “你自找的。”乔明锦又朝他甩了一鞭。 一旁的萧昭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见顾愠和眉心微皱,白色的衣袖上都已渗出血迹,便连忙冲到了乔明锦面前,弱弱劝道: “公主姐姐,别再打了。明日,明日你们两个是要成婚的,你把他这身子打坏了,明日成婚之后苦的是你自己” 乔明锦听见他这话更气了些,她瞪了萧昭一眼,余光却瞥见了顾愠和衣袖上的血迹。 她稍稍愣了一下,随即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调整好了情绪,默默收起长鞭,冷声道了一句:“入公主府之前,本宫不会容你放肆,入公主府之后,本宫亦然不会容忍你。 你给我记好了,待你入了公主府,便不再是什么高高在上大将军,你只是本宫的驸马,你只能听我的。” 顾愠和却沉声开口:“你也给我记好了,我顾愠和先是大齐大将军,之后才是你乔明锦的驸马。我这一生,只听我自己的,从不会听任何人的。就算是你,也别想左右我的心思。” 乔明锦笑了笑,声音却冷得可怕:“由不得你。” 他微微勾唇,带着些嘲讽的望向了乔明锦。 “一个女人罢了,口气倒是狂妄。” 她与他对视,毫不犹豫的开口: “一个男人罢了,嚣张什么嚣张?”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乔明锦离开之后,萧昭连忙走到了顾愠和身边,有些担忧的望着他胳膊上的血迹。 “公主姐姐怎么下手这么狠,都打出血了,要不要我去唤个太医过来?” 顾愠和摇了摇头,他掀开衣袖瞧了一眼胳膊上的伤。 她那两鞭,给他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又添了两道伤疤。 乔明锦,还真是他的好未婚妻啊。 看了一眼之后,他又毫不在意的放下了衣袖,拧眉道了一句:“今日就不该穿白衣裳。” 萧昭道了一句:“要不然你先回去吧,弄成现在这样,肯定是没法继续去吃酒了的。” 顾愠和似是赌气般的说了一句:“她不走,我不走。” 他的目光落在乔明锦离去的背影上,许久没有说话。 萧昭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呢,我也看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你和公主姐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04章 奈何良人是棋子 顾愠和道了一句:“你不必知道。” 乔明锦快步跟上了谢初尧,拦住他面前道:“你先别跑,听我解释。” 谢初尧停下脚步,望着她质问道:“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这就是你做的一个局罢了。” “对,没错。”乔明锦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我做的一个局,可你真的以为,在那么乱的一个街市里,冬儿会那么巧的抱住你的腿吗?” 他抱的不止是巧,还准确无误。这么多人里,他怎么会这么巧选中了谢初尧?难道单单是因为他生的好看? 这太离谱了。 “你真的以为,把你的衣裳弄脏是偶然吗? 冬儿把眼泪鼻涕抹在哪里不行,为何偏偏要往他身上显眼的地方使劲抹? “你真的以为,兰儿将我们带回学堂,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吗?” 她分明有更多的选择,成衣铺子就在附近,她完全可以去买一件新的衣裳给他先换上,也避免了谢初尧回学堂穿谷溪音那一身极小的衣裳。 “你真的以为,她将我们带回学堂,只是为了让你清洗一下衣衫吗?” 长安城那么大,哪里不能清洗? “你真的以为,谷溪音的出现,只是一个偶然吗?” 怎么可能会这么巧,他需要一件新衣裳,她便刚做好了一件自己的新衣裳? 谢初尧闻言一愣,他脑海里开始闪过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 从冬儿出现开始,他便陷入了顾愠和设的一个局里。 这一切,都是顾愠和安排的。 冬儿并非是正巧那日跑出来碰上了谢初尧。 顾愠和在得知乔明锦的行踪之后,便安排冬儿在那里守着。 冬儿虽然长得矮,但是他的年纪并不小。 顾愠和的安排,他能够听懂,也能够照做。 而兰儿也是故意要将谢初尧带回学堂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他瞧见谷溪音。 顾愠和有一百种法子,能安排谷溪音与谢初尧相遇。 这只是他选择的其中一种方法而已。 起处顾愠和有怀疑过,他不明白怎么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一切都进行的太顺利了。 包括谢初尧主动提出要去学堂,也是他没想到的。 直到今天顾愠和才明白,这到底是这么回事。 原来是乔明锦在身后推波助澜。 这是顾愠和设的一个局,她乔明锦只是一阵风,吹动了这个局顺利进行罢了。 说白了,从冬儿的出现,到谢初尧与谷溪音的相遇,再到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有人刻意为之罢了。 所谓的良人,都是骗人的。 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良缘。 那般巧合的相遇,命中注定的缘分,其实只是一个局。 他以为自己遇见了良人,其实只是做了一颗棋子。 乔明锦自始至终都明白,谷溪音的出现绝非偶然。 因为有一个疑惑,困扰了她两辈子。 那就是为什么顾愠和在攻入长安城之后,始终留着谢初尧的性命。 不仅没对谢家做什么,还保住了他全家上下平安喜乐。 这太奇怪了。 顾愠和那么一个狠毒的人,在凭一己之力改朝换代之后,怎么可能会留前朝高官活在人世? 他那么狠毒的人,愿意留谢家活下去,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谢家对他没有任何威胁,还能帮他去做事。 谢初尧满门忠烈,自然不可能会背叛大齐。 可他身边多了谷溪音之后便不一样了。 谷溪音就像一坛酒一样,让他沉醉其中。 她的话,他全都愿意听。 只要有谷溪音在,顾愠和就不愁谢家父子会不听话。 工部掌握着火药库,这对他而言极其重要。 控制工部这对父子,是他大计中极其重要的一步。 所以,顾愠和才会安排了这么多。 只是他没想到乔明锦会再次破坏了他的计划。 不仅揭开了这一切的真相,还让谢初尧长了个记性。 以后再想引谢初尧上钩,那便难了。 他这些日子的计谋,都付之东流了。 而乔明锦,终于在今天解开了困扰了自己许久的疑惑。 虽说她早些时候便隐隐猜测到了一切,但她没法一口咬定这是顾愠和所为,所以才一直陪着谷溪音演戏。 为的便是等待南卿的出现,让她来揭开这一切的真相。 早在谷溪音出现在谢初尧身边之前,乔明锦便让宋祁安去调查过谷溪音的来历。 她查到谷溪音是从西域来的时,便想到了顾愠和。 她派人在溪音学堂附近盯过一段时间,终于发现了顾愠和的人出入学堂。 前生的疑惑,在今生找到了答案。 只是苦了谢初尧。 一片真心终是错付了。 谢初尧始终都不愿意接受这一切,他眉心紧皱,将整件事情想明白之后才道:“阿锦,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不能提前告诉我?” 乔明锦道:“提前告诉你,能有什么用呢?” 她想让他有朝一日能有自己判断的能力,她希望他能自己看破阴谋。 她不想谢初尧以后还会被顾愠和再利用一次。 所以提前将一切都告诉他,能有什么用呢? 无非是让他在对谷溪音动真心之前,对她有所防备罢了。 可是,喜欢这种东西,谁又能控制得了呢? 他怎么能控制得住自己对她的喜欢。 即使今天知晓了一切,知晓了她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 他还是没法控制住自己对她的那份心。 让他控制自己,让他忘记,他真的无能为力。 自与她相遇的那一天起,他便每时每刻都想着她。 不管走到哪里,不管在做什么。 就算入眠,也会梦到她的身影。 他根本没法控制住自己。 乔明锦明白他的心思,她见他许久都不言语,便道:“初尧,你若是还想对她好,我不会拦着你。我明白你克制不住,自己对她的那一份喜欢。 我也绝不会拦着你,也绝不会劝你。我只想让你知道,世上有很多事情,并非是真的。她对你的情意是真是假,该由你自己去判断。” 该由他自己去判断,该不该结束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未开始的这一份感情。 谢初尧苦笑:“何来真假?她对我,何时有过半分情意?” 连相遇都是一场局,她又怎会舍得付出自己真心实意? 乔明锦沉声道:“当断则断。” 趁现在还早。 第105章 春日酒宴 谢初尧点了点头,“我明白。”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扯出来了一抹微笑:“先走了,你慢慢玩。”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乔明锦并未拦他。 他已经看到了自己该看到的,知道了自己该知道的。 留在这里,只会给自己徒增烦闷。 谢初尧离开之后,乔明锦便带着宋祁安一同去了大殿。 此时殿内歌舞升平,贵家子弟们正把酒言欢。 乔明锦环视了一周,最终目光落到了赵卿卿身上。 她与宋祁安对视了一眼,宋祁安便出了大殿,而她则是朝着赵卿卿的方向走了过去。 乔明锦拍了一下赵卿卿的肩膀,“卿卿,怎么不去和他们一起喝酒?” 赵卿卿笑了笑:“我与他们并不相熟,贸然前去怕是不妥。” 乔明锦又瞧了一眼她周围,见她身边再无他人,便问道:“所以,你便一直一个人坐在这里?” 她有些难为情的答:“我没参加过这样的酒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坐在这里等你。” 这是赵卿卿第一次参加春日酒宴。 她是个喜欢安静的人,这一次她会来,乔明锦着实是有些惊讶。 “方才有些事情要忙,没顾及到你。卿卿,今日酒宴唐玄佑是不是也来了?” 赵卿卿点了点头,朝对面指了一下,道:“呐,唐公子在那边坐着呢。” 乔明锦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瞧见了一身淡蓝色长袍,躲在角落里喝闷酒的唐玄佑。 “我去找他说几句话,你先在这里等我。” 赵卿卿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袖,“公主,我可否与你一起去?” 乔明锦先是愣了一下,后意味深长的朝她笑了笑,随即挽住了她的胳膊,笑着道:“当然可以了,走吧,我们现在就去。” 赵卿卿面露喜色,连忙跟着她一块往唐玄佑的方向走去。 唐玄佑这时正一个人喝着闷酒,目光游离在大殿之中,似乎在找着什么人。 乔明锦用折扇敲了一下他的肩膀,见他转过了头,便道:“唐公子好雅兴,长安城的酒宴也要来蹭上一蹭。” 唐玄佑瞧见是她来了,便将酒壶放下,站起身靠在柱子上,悠悠然道了一句:“能省一顿酒钱的好事儿,我干嘛不来?” 他见到她,又没行礼。 “说的也是。”乔明锦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随即默默的坐在了唐玄佑方才坐着的位置上。 唐玄佑并未说什么,只是靠着柱子,再次提起了酒壶。 乔明锦靠着椅背,面露享受之色,她提起一串葡萄,一边吃一边赏着歌舞。 赵卿卿默默站在了她身旁,侧着身对着唐玄佑,始终都没言语。 唐玄佑道了一句:“公主,你坐我这里,就不怕有失身份吗?” 乔明锦将葡萄又放入盘中,漫不经心道了一句:“你见了本宫都不行礼,就不怕失礼吗?” 唐玄佑饮了一口酒壶中的酒,勾唇笑道:“公主原是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人,到底是我高看你了。” 赵卿卿闻言一急,连忙低声提醒:“唐公子怎能说这些话,这些话本对公主不敬。”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可乔明锦却听到了。 她闻言没忍住笑了笑,随即又吃了一颗葡萄。 唐玄佑很显然没想到赵卿卿会好心提醒他,他本就什么都不怕,说出这些话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面前这个他并不认识的女子,不是乔明锦身边的人吗? 那她为何要出言提醒他? 她就不怕因此惹了乔明锦发怒,责罚她么? 唐玄佑越想越不明白,此时的赵卿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她连忙捂住了嘴,默默瞥了一眼乔明锦,见她没什么反应,才将手放下,放下心来。 乔明锦道:“本宫的确不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不过本宫倒是很在意你今天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唐玄佑懒懒应答:“跟你没什么关系,我也懒得跟你说。” 乔明锦侧过眸瞧了他一眼,也没因他说的这句话而发怒,而是又瞧了一眼大殿内的人,这才问道:“你要找的人,他不在?” 唐玄佑闻言一顿,他站直了身子,望着乔明锦问:“你又怎知我要找谁?” 乔明锦反问道:“你来长安城本就只为了一人而来,这一点你我之间心知肚明,所以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要找谁?” “哦。”唐玄佑应了一声,忽然靠近了乔明锦一些,问道: “不都说这次的酒宴长安城里的公子小姐都会来参加的吗?为什么他没来?” “他啊,他倒是想来,也得来得了啊。” “他怎么了?莫非他现在不在长安城?” 乔明锦点了点头,“他如今确实不在长安城内,要不然,春日酒宴这么大的热闹他不可能不来。” 前几日,永安候被明齐帝派去江南办些事情,直到今日还没回来。 这件事情她知道,朝廷里的官员都知道,可唐玄佑不知道。 他去过侯府几次,但都没见到萧含辞。 那时候的萧含辞已远赴江南,唐玄佑是见不到他的。 不管他去萧府找多少次,也必然见不到萧含辞。 “那你可知他何时回来?” 乔明锦摊了摊手,道:“不知道,这得看他的办事效率了,要是快的话今晚之前应该能到长安城,若是慢的话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 她没骗他,她是真的不知道。 唐玄佑轻叹口气,“看来我今天来这一趟,是真的白来了。” 他不知道萧含辞不在府上,永安候府上的人并未对他说永安候是去江南了。 他们只说侯爷不在府内,也没说是离开了长安。 唐玄佑一直以为,只是他去寻他的时候萧含辞恰巧出门了,却没想到他竟然一直不在。 在听说了春日酒宴这一回事之后,他还以为在这里能见到他,便混在一堆长安城贵家子弟中喝酒,谁料喝了这么久,还是没瞧见他。 若非是乔明锦,他还不知道自己今天原来也见不到萧含辞。 “你瞧不见他,倒是能瞧见萧昭。” 乔明锦笑了笑,指了一下萧昭所在的方向,继续道:“你们二人好歹师徒一场,这么久没见面,你就不想去和他说说话?” 第106章 他谁都不在意 唐玄佑又喝了一口酒,他晃了两下壶里的酒,抬眸望向了萧昭。 “只是教过他一些识文断字的基本功罢了,算不上他的师父。况且,人家可是王爷之子,我算什么?凭什么去找他?” 一语落罢,他又饮了一口酒,随即自嘲的笑了笑。 乔明锦微挑起眉,笑着问:“一向狂妄自负的唐大才子,如今这是怎么了?” 唐玄佑也笑了笑,继续喝着他的酒,没再说话。 这时候,宋祁安从外走进了大殿,在找到乔明锦之后在她耳边低声道:“他回府了。” 乔明锦点了点头,将葡萄放回了白玉盘中,站起身道了一句:“本宫今日乏了,该回去了。” 她又望向赵卿卿,“卿卿,我先回府了,这里有唐玄佑陪你,我也放心。” 说这话时,她有意无意的望了唐玄佑一眼。 赵卿卿羞红了脸,然而唐玄佑全然没注意她们在说些什么,他的目光紧紧落在了宋祁安身上。 就在乔明锦要离开的时候,他忽然一把抓住了宋祁安的胳膊,开口问道:“我好像见过你。” 宋祁安笑了笑,推开了他的手,拱手温声道:“奴伺候公主左右,公子眼熟我也正常。” “可我总觉得你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唐玄佑的疑惑情有可原,毕竟他生得一副美人骨,却刻意扮的极丑。 最重要的是,宋祁安每次出现在世人面前,都是以不同的模样出现的。 皮变骨不变,瞧着多少会有些熟悉。 乔明锦挡在了宋祁安面前,笑着道:“我身边的人生的好看,你印象深些,倒也正常。” 唐玄佑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也不怎么好看啊。” 乔明锦闻言没忍住扑哧一笑,她连忙打开折扇,挡住了自己的下半边脸。 那一刻,她抬眸看他,他垂眸望她。 两个人同时对视在了一起。 他见她用扇子挡着自己满面笑意,一时间也没控制住自己,与她相视一笑。 一人笑中带着些宠溺,一人笑中带着些调皮。 唐玄佑嘴角都快耷拉到地上了,他默默翻了个白眼,望向了别处。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目光与不远处的萧昭正好碰了个正着。 萧昭很明显没想到他会忽然间转身,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极其尴尬。 或许只有萧昭一人觉得有些尴尬。 起码萧昭心里是这样想的。 他连忙躲开目光,过了一会儿之后又觉得有些愧疚,再次抬起眼眸,想要去与唐玄佑说上几句话,却发觉唐玄佑的目光早已落在自己的酒壶上了。 他自顾自的喝着酒,仿若方才根本没看见萧昭一般。 萧昭微叹口气,觉得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他果然对这些事情不放在心上。 他果然永远都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他根本谁都不在意。 更别提他这个只有一段时间师徒情谊的小徒弟了。 萧昭想,或许在唐玄佑的心里,他根本就算不上他的徒弟。 或许只是过路人罢了。 唐玄佑被安平王赶出府之后,萧昭求过安平王好多次,想要让唐玄佑留下,可是安平王不肯。 他没有办法,只好暗中去找唐玄佑,奈何唐玄佑离开之时没和他说一句话,他连唐玄佑的住所都不知道。 这还是唐玄佑离开安平王府之后,萧昭第一次见到唐玄佑。 他有许多话想要问一问唐玄佑,可他总觉得自己对他有愧。 明明他教他读书习字,教会了他那么多,最后一分钱没有拿到也就算了,还被灰溜溜的赶出去了。 萧昭总觉得自己对不住唐玄佑。 这让他不敢面对唐玄佑。 唐玄佑哪里知道他这些心思,他此刻只顾着喝酒,把手里这壶喝完之后又开始找新的酒。 旁人喝酒都是倒进白玉杯里一小口一小口的抿,他唐玄佑不一样,他直接掂着酒壶望嘴里灌。 酒从嘴边流出来滴在衣服上他也毫不在意,仿佛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一样。 乔明锦啧啧叹了一声,给他递了一个手帕,有些嫌弃的说了一句:“若你不快些把自己衣裳上的酒擦一擦,怕是待会会就要被当成乞丐赶出去了。” 唐玄佑没接过她的手帕,他有些不屑的开口:“要擦我也不用你的手帕。” “谁让你用我手帕擦了?”乔明锦气得翻了个白眼,“我是让你拿着我的手帕,当个信物。 待会儿有人要赶你走了,你就给他瞧公主府的东西,你放心在这里吃吃喝喝,我看谁敢赶你走。” 唐玄佑闻言,似信非信的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接过了手帕。 “你会有这么好?” “我对你,当然不会有这么好。”乔明锦说罢,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赵卿卿。 她收回目光,笑着道:“反正你一直在这里吃吃喝喝,吃到尽兴就对了。” 唐玄佑没明白她的意思,但思前顾后也觉得收下手帕对自己没什么坏处,便将手帕收下了。 “走了。”乔明锦拍了两下赵卿卿的肩膀,之后便笑着离开了。 宋祁安跟在她身旁,青桑则是早在南卿的事情结束之后便回了公主府。 乔明锦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让她去做。 公主府内,还有一盘棋等着她回去。 乔明锦悠闲的坐在轿子里,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问宋祁安:“祁安,你觉得府上现在怎么样了?” 宋祁安一边帮她倒了一杯桂花茶,一边道:“你这盘棋,应是要收尾了。” 乔明锦面上笑意愈浓:“顾愠和现在也应该回到将军府了,我倒是有些期待他知道这件事情的反应会是什么样的。” 宋祁安看了她一眼,见她兴致正浓,便又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桂花茶,没有回答乔明锦方才的话。 他喝了一口茶之后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谷溪音?” “谷溪音从头到尾没做错过什么,我没有任何理由处置她。 况且这么多年以来,她在长安城一直收留那些孤儿,教他们读书,给了他们一个家。 她在长安城做的都是善事,这么一个大好人,一直以来都行善积德,我自然不会杀了她。 只不过,她到底是顾愠和的人,我也不能这般轻易的饶过她。” 第107章 沈倾林服毒 宋祁安无奈的笑了笑,见马上就要到公主府了,便给她递了一个手帕。 乔明锦用手帕擦了擦嘴,随即掀开轿帘,在宋祁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门口的守卫见她回来了,连忙打开了门。 乔明锦进去之后没问任何人,便直奔华庭。 华庭内,青桑正用绳子绑着一个人,见乔明锦回来了,也没停下绑人的动作。 她边绕着绳子边恭声道:“公主果然料事如神,今日他果然回来了。” 乔明锦垂眸,望向被牢牢绑在椅子上的男子,笑着道:“沈倾林,你倒是个重义气的人。” 沈倾林笑了笑:“原是公主做的局。” 乔明锦将他的身形又仔细打量了一遍,心下有了答案之后才道:“到底是本宫做局,还是你一直在设计本宫?” 沈倾林微微一愣,旋即垂下眼眸,神色间多了些许慌张。 “公主都知道了。” “本宫猜到了不要紧,本宫就是想知道你那位好朋友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说罢,乔明锦轻拍了两下手,便有人押着晏衡走了出来。 晏衡在瞧见沈倾林的那一刻又惊又喜,可当他瞧见绑在沈倾林身上的绳子时,神色大变,很快便明白过来如今的处境。 他沉声道:“你不该回来的。” “还真是兄弟情深。”乔明锦啧啧叹了一声,目光又放在了沈倾林身上。 “沈倾林啊沈倾林,你藏得还真是够深的。” 沈倾林没敢看晏衡的眼神,他望向乔明锦,道了一句:“你都知道了。” 乔明锦勾唇一笑:“知道什么?知道你本不是这般模样,知道你本不叫沈倾林,知道你的出现是一场精心策划么?” 沈倾林坦然道:“事到如今,我也不会再隐藏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晏衡则是听得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愕然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他本不是这般模样?什么叫做他不叫做沈倾林?什么精心策划?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本宫猜的果然没错,这个晏大傻子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晏衡没在意她说的话,而是用尽力气想要挣脱束缚,想要冲到沈倾林面前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奈何押着他的人都是公主府精卫,哪里会这么容易被他挣脱? 挣扎了半天他依旧在原地,无奈之下只好停止挣扎,他望着沈倾林问道: “倾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说句话好不好?” 沈倾林依旧躲避着他的眼神,他垂下眼眸,道了一句:“公主,无论如何,错在我身,与晏衡无关。 还望您能放他一马,他自始至终都不知晓我的身份,也不知晓我要做的事情,他本无罪。” “什么?什么身份?你要做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衡急得双眼发红,他哪里需要沈倾林一个人担下一些,从始至终他都没想过让他一个人担下这一切。 他只想沈倾林能将真相告诉自己,他想要知道这一切,他想要知道这到底发生了是什么。 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想要和沈倾林一起扛。 乔明锦打量了几眼晏衡,随即回答沈倾林:“他相貌生的不错,本宫自然不会杀了他。只是你这条命,倒是不一定了。” 沈倾林道:“本为浮尘,生死由天。天命如此,自是无怨。” 乔明锦嘟囔了一句:“文绉绉的,听着头疼。” 此刻的她只希望,以后能少遇到一些这样张嘴就文绉绉的人。 毕竟,她是真的听不懂。 晏衡又担忧又恼怒:“谁准你死了?沈倾林,这浊世你说弃便弃,可曾想过那些还活在这浊世中的人!” 沈倾林终于抬眸,望向他的眼神满是歉意。 “是我对不住你。” “我不准你这样说,你欺我,瞒我,我都不会怪你。但若你说不要这条命便不要了,我绝不会原谅你,我会怨你,恨你一辈子!” 他说这话时神情凝重,不似在开玩笑。 沈倾林鲜少见到晏衡这般认真的模样,他心里更加愧疚了些。 “若非是我,你不会涉身于此,若非是我,你也不会被擒住,也不会被困在公主府。阿衡,是我对不住你。你怨我,恨我,都没关系。” 乔明锦打了个哈欠,“行了行了,兄弟情深的戏码本宫真的是看够了。 你们两个人能不能别搞得跟要生离死别了一样?本宫何时说过要杀你们了?” 沈倾林诧异开口:“你不杀我?” 乔明锦挑眉,“你就这么想死吗?” 沈倾林望了一眼晏衡,随即答道:“没人会想死。” 况且,他在这世间还有活下去的念想。 “本宫不会杀你,你放心便是。” 沈倾林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话,他沉声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是个聪明人,本宫知晓你的来历,知晓你的身份,便能明白你的价值。 于本宫而言,你活着能带给本宫的价值,要远比你死去带来的多。” “原是如此。”沈倾林自嘲一笑,“你原是想把我变成一枚棋子。” “从你易容进入公主府的那一刻起,你便已经把自己当成是一枚棋子了。 只不过,那时候你还不是本宫手里的棋子。” 乔明锦眉目清明,语气却轻轻的。 “现在,本宫要你变成本宫手里的棋子。只要你愿意,本宫便会让你和你的好兄弟好好的活下去。 倘若你不愿意,本宫可能就要考虑一下,该先杀你们两个人其中哪一个了。” 说完,她笑了一下。 分明是明媚娇艳的笑容,落在沈倾林眼里却极其可怕。 他不怕死,但他怕晏衡因他而死。 乔明锦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敢这么威胁他。 他如今别无选择。 “我答应你。” 他只能答应。 乔明锦又笑了笑,随即给了宋祁安一个眼神,宋祁安立马领会其意,从随身带着的一个锦囊重取出了一小枚药丸,递到了沈倾林面前。 乔明锦道:“把这个吃了。” 沈倾林刚要乖乖接过服下,便听到晏衡问道:“乔明锦,你要给他吃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乔明锦嫌他聒噪,皱眉有些嫌弃的望向他道了一句:“放心,死不了人。” 第108章 你对本宫还有用 沈倾林默默接过药丸,将其服下。 乔明锦见他已经将药丸吃下去,忽然挑眉笑道:“恭喜你,你刚刚吃了一颗毒药。” 沈倾林笑了笑,神色间没有太大变化。 晏衡大怒:“你这个骗子,不是说了留他一命?为何还要给他吃毒药?” 乔明锦摊了摊手,反问道:“给他吃毒药,留他一命,这两者之间冲突么?” 沈倾林道了一句:“阿衡,莫急。公主这样做,自有她的理由。” “放心吧,虽然给你吃了毒药,但本宫不会让你死。虽然这毒药发作的时候会让人七窍流血而亡,死状极惨,但它也是有解药的。 本宫会每隔一段时间给你吃一次解药,这解药虽不能将毒性全都解除,但也能暂时保住你的性命。” “所以,只要我听你的,照你的吩咐去做,你便会每隔一段时间给我一次解药?” 乔明锦点了点头,“只要你听话,解药少不了你的。你的命对本宫有用,本宫不会让你死。” 沈倾林问:“用我来牵制他的法子有这么多,为何你偏偏要选择让我服毒?” “总是将你困在屋子里没意思,总有一天他会把你救出去。所以本宫必然不会像关晏衡一样把你关在华庭里,本宫关不住你,所以不会做这种傻事。 但本宫也不会傻到放过你,本宫要你听话,最好的法子,也是最简单的办法,不就是给你吃毒药吗?” 她说这些话时,面上始终都带着笑容。 沈倾林猜到了她的目的,他无奈的笑了笑:“君为刀俎,我为鱼肉。公主放心,公主要我怎么样,我便怎么样。” “你应该明白,你的存在对本宫而言意义不大,你和顾愠和之间的关系,才是本宫真正看重的。” 此言一出,晏衡本就疑惑的目光更加不解。 “什么?什么顾愠和?沈倾林,你和顾愠和能有什么关系?” 沈倾林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之后我再向你解释。” 然而乔明锦却嘴快得很,提前帮他解释了: “他和顾愠和一起长大,两个人关系极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怎么可能?”晏衡不可置信地望着沈倾林,问道:“你对我说,你只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家中亲人都死了才会飘荡于江湖,怎么会” “我骗了你。”沈倾林说的坦然,“我本是死里逃生之人,身份亦是不可再提之事,所以才编造了这样一个新身份。 归根结底,都是我对不住你。从身份到面貌,我都骗了你。” “怎么可能我和你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怎么可能都是骗我的?” 乔明锦翻了个白眼道:“傻子,其实他没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里,都在和顾愠和待在一起。” 晏衡闻言神色更惊了一些,他震惊到说不出来话。 沈倾林明明大部分时间都在和他待在一起,他哪里有时间待在顾愠和身边? “公主说的没错,不在华庭的时间里,我都在将军府。” 沈倾林承认得极其坦然,既然乔明锦已经查出来了这一切,那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怎么可能”晏衡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沈倾林究竟是怎么能有这么多的时间? 沈倾林道:“我来到公主府,本是为了监视公主的一举一动,所以才来到这里。但我没想到,你会和我一起来到公主府。” “我这条命,是你救下的。从与你相识的那一刻起,我便决定,以后你在哪里,我便会在哪。 不管你要去什么地方,我都会陪你一起去,更别提是一个小小的公主府了。” 沈倾林来到公主府,是为了监视乔明锦,搜集到更多对自己有利的情报。 是为了找到大齐嫡公主的破绽,找到机会利用她颠覆皇权。 而晏衡来到公主府,只是为了沈倾林。 “又开始了。”乔明锦又打了个哈欠,“真不想再看这种兄弟情深的戏码了,等会儿顾愠和来了,你们估计又要上演这样一出兄弟情深,本宫真的看腻了。” 沈倾林闻言抬眸问:“所以,你把我来了公主府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将军府?” 乔明锦笑道:“本宫肯定不会直接告诉他顾愠和,你现在就在我这里。当然是非常非常委婉的告诉他,你放心便是。” 一时间,沈倾林对她竟有些无言以对。 晏衡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道:“所以,你将我关在华庭,是为了引沈倾林回来。抓他,又是为了引顾愠和?” 乔明锦为他鼓了鼓掌,赞道:“真不容易,你终于想明白了。” 沈倾林道:“从前竟未发现,公主也有这么深的心计。” “你这个也字用的极妙,本宫倒是有些好奇,你口中所说有这么深心计的另一个人,是谁?” 沈倾林没有回答,只是道:“我已然将药服下,公主现在可否放了阿衡?他现在对你而言,已经没有利用之处了。” “别把你的好兄弟贬低得这么一文不值。”乔明锦轻叹口气,拍了两下沈倾林的肩膀,继续道:“本宫当然不会把他放了,本宫会一直关着他。 不仅如此,本宫早就给他服下了和你一样的毒药,本宫不止要控制你,也要控制住他。” 就连晏衡闻言也是一惊,他根本就不知道乔明锦是在什么时候给他服下毒药的。 沈倾林深吸一口气,这才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敢问公主,为何要这样做?” 乔明锦面上笑意愈浓,“用你来牵制顾愠和,再用他来牵制你,这样才能保万无一失,不是吗? 要不然,万一本宫把晏衡放了,你又不想顾愠和因为你放弃一切,自己了结了你这条命怎么?那本宫岂不是就白忙一场了?” 沈倾林被她说中了心思,他垂下眼眸,没再说话。 晏衡闻言则是松了一口气,若是如此,他服下这毒药,倒是好事。 起码,沈倾林不会做出自尽的傻事。 乔明锦这一辈子都不会告诉沈晏二人,其实她根本就没在晏衡身上下过毒。 她让宋祁安给沈倾林吃的,也只是普普通通的甘草丸罢了,没有任何毒性。 第109章 倾其所有君临天下 沈倾林以为晏衡服下了毒药,心下只剩愧疚与担忧。 他这条命没了不要紧,可他不想连累晏衡。 晏衡本是江湖中人,该过肆意饮酒的江湖生活。 而非是被困在这个公主府牢笼里任人摆布。 乔明锦看得出他的心思,她轻声道:“你不必担心,只要你乖乖听话,他绝不会有任何事。” 沈倾林沉默片刻忽然抬眸道:“公主,有件事情你或许不知,顾愠和根本就不知道沈倾林是谁,他认识的我,并非是如今这副模样的我。” 乔明锦叹了一口气,随即有些心疼的望向晏衡。 “晏衡啊晏衡,你瞧瞧你有多惨,跟着他来到了公主府葬送了自己的后半生,可人家就没把真实的自己给你看过。 他在顾愠和面前做的是真实的自己,在你面前,确实一个假身份假面容的人。” 晏衡的目光落在了沈倾林身上,他沉声道:“我认识的沈倾林,只有他一人。不管他的模样是什么样的,名字是什么样的,他都是我最初认识的那个沈倾林。 不管他是谁,我都不在意。我相信,我认识的沈倾林,就是最真实的沈倾林。其余的,只是身份和容貌而已,我不在乎。” 乔明锦鼓了鼓掌,佯作赞叹的开口:“你们两个的兄弟情,真该被写话本子的记录下来。” 说罢,她又望向了沈倾林,换了个语调继续道:“晏衡说的没错,不管是沈倾林还是谁,都是你,都是你一个人。所以,本宫又何必庸人自扰? 只要本宫抓住的是你,就不用担心顾愠和不会上钩。” 沈倾林又道:“他很聪明,他不是一个傻子,绝不会闯进公主府任你摆布的。” 乔明锦无奈的望着他,叹了口气后道:“沈倾林,傻子其实是你自己。” 顾愠和不是一个傻子,她也不是一个傻子。 只有沈倾林,才是一个真正真正彻头彻尾的傻子。 “什么意思?”沈倾林有些疑惑。 乔明锦望着他问:“你真的以为,这么多年以来,你在他顾愠和面前瞒得都滴水不漏吗?” 沈倾林愣住了。 乔明锦继续道:“顾愠和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你以为,你这点技俩能瞒得住他?” 沈倾林沉默了。 这样一想,他这些年瞒得似乎真的太顺利了些。 顾愠和好似从未怀疑过他。 每当他不小心露出了些蛛丝马迹的时候,顾愠和都好似在刻意转移话题一样,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好像一直在帮沈倾林隐瞒这一切。 乔明锦见他沉默不语,便又继续道:“如今倒也不知该唤你君朝,还是该唤你沈倾林了。” 沈倾林本就是君朝。 君朝就是沈倾林。 他缓缓开口:“我姓沈,沈复之子,名唤君临。从前的沈君临在五年前,沈家被抄家的那一刻,便已经随着沈家百人一同死去了。 如今苟活在这世上,坐在这里的,或是沈倾林,或是君朝。只是,再也不会是沈君临了。” 沈君临在家人全都死去的那一刻,便已经死了。 “沈复?”乔明锦愣了一下。 她侧过眸,与身旁的宋祁安对视了一眼,随即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问:“沈复可是五年前,落下谋反之罪被抄家的那位沈大将军?” 宋祁安点了点头,低声给乔明锦补充了一句:“沈家与顾家素来交好,沈君临与顾愠和,自小便一同长大。” “原是如此。”乔明锦瞬间了然于心。 她先前说沈倾林与顾愠和自小一同长大,本只是猜测,说出来只是为了试探沈倾林罢了。 没想到沈倾林竟以为乔明锦已经查到了他的身份,毫无顾虑的将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 这对于乔明锦而言,倒是意外之喜。 她并不知晓沈倾林乃沈复之子。 沈倾林见她神色间露出了些许惊诧,心底忽然慌了起来。 她这般神情,莫非根本就没查出来他的身份? 乔明锦笑了笑:“顾愠和将你的身份藏得很好,本宫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沈倾林整个人都呆住了。 原是他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她看出了他的懊悔,火上浇油似的说了一句:“但是现在,本宫什么都知道了。还是多亏了你,沈君临。” 沈倾林沉声道了一句:“沈君临已经死了。” 乔明锦收起了自己全部笑意,她神情肃重,缓缓开口: “本宫明白。如今活在这世上的,是忍辱负重混入公主府,只为搜集皇家情报的沈倾林。 是一心想要复仇,想要篡位夺权为沈家报仇的君朝。 倾其所有,只为有朝一日,君临天下。 沈君临死了,可沈倾林和君朝却带着沈家家的仇恨活在这世上,对么?” 沈倾林眉眼间尽是漠然,他望着乔明锦道:“公主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猜出了这一切。看来,如今的大齐嫡公主,并非等闲之辈。” 乔明锦与他对视,答道:“能在公主府的屋檐下忍辱负重活这么多年,沈倾林,你的格局,倒也不小。” 他忽然问:“我有一个问题,还望公主能够解答。” “但说无妨。” “公主是怎么知晓我便是君朝的?” “易容之术换得了脸,可换不了身形。 本宫前些日子一不小心,被你家将军抓进了将军府,在将军府转了两圈,正巧在暗处瞧见顾愠和唤你君朝。 本宫特意为了你查了一段时间,只是可惜并未查到君朝这个人。 不过你的身形本宫瞧着熟悉,起处并未想到府上的你。可当本宫彻查公主府时,你和晏衡便消失了。 这不免让本宫脑海里想到你们两个人的身影,说来也巧,想到你的时候,正巧又想起了在将军府瞧见的君朝。 这才猜测,你们两个人,应是同一个人。” 但在今日之前,这只是猜测。 在晏衡回来之后,她才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用晏衡来试一试沈倾林。 所以才刻意在将军府附近放了晏衡被抓的消息,她要看看沈倾林会不会回来。 也要试一试,沈倾林到底是不是君朝。 今日在瞧见他的那一刻,她便立马确定了下来。 她猜的一切,原来都没错。 沈倾林果然是将军府的人。 她果然抓到了顾愠和的人。 第110章 蠢到哭 顾愠和知晓君朝去了公主府一事时大惊,他在屋内徘徊了许久,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一个法子救他出来。 今日他本想在酒宴上再多呆一会儿,谁料府上人传来了君朝离府赶赴公主府的消息。 他知晓之后便连忙带人回了将军府,回去一看君朝竟真的不在。 他分明记得,他离开酒宴的时候乔明锦还在那里没有回去。 顾愠和本想趁着乔明锦还没回来,悄悄潜入公主府找到君朝带他离开的。 谁料他刚换上一身夜行衣,便传来了乔明锦已经回府的消息。 他当即便明白过来,乔明锦这是早早的便布下了这个局。 只是他自以为君朝的身份掩藏得极好,她乔明锦又是怎么猜到这一切的? 这边,抱月也换好了夜行衣,她一边系着面纱,一边道:“将军,我随您一同杀入公主府,救君朝公子回来。” 顾愠和拧眉道:“公主府不是我们想闯便能闯的。” 这一闯,怕是就回不来了。 抱月又急又忧,“那该怎么办?君朝公子武功不好,他一个人在公主府,属下担心他会出事。” 顾愠和握紧了手里短刃,沉声道:“我又何尝不担心?” 在他在将军府附近听到关于晏衡被抓的消息时,便有些担心君朝。 只是当时的他确信,乔明锦一定查不出来君朝便是沈倾林,所以便未曾在意此事。 谁料今日他担心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乔明锦也在这个时候赶回了公主府,很明显这是她提前设的一个局。 春日酒宴上他亲眼看完了她布下的一盘棋,回来之后她又为他准备了一个局。 他这个未婚妻成日里想的,是不是只有为他设局这一件事情? 她眼里还真是只有他。 顾愠和被她气得胸口发闷,他将短刃扔在了桌上,闷闷不乐地提起桌子上的酒,大口喝了好大一会才停下来。 “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怎么就惹上了她!” 抱月跟在顾愠和身边十几年了,从未见过他情绪浮动这么大过。 她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将军,您在说谁?” “还能有谁?!”顾愠和脱口而出。 抱月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他在说谁,只好弱弱开口问:“那将军,您准备什么时候去救君朝公子?” “乔明锦做这个局,为的就是用君朝来牵制住我。 只要我还活着,她乔明锦还对我有所忌惮,她就不会动君朝分毫。你放心便好,君朝不会有事。” “局?什么局?”抱月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君朝公子自己去的公主府吗?怎么变成了锦公主的局? “你不必明白这些。抱月,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一下,明日随我一同入公主府。” 抱月闻言放下心来,她松了一口气道:“将军原是准备明日去救公子。” “救什么救。”顾愠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望了一眼抱月,“分明是孪生姐妹,你和借月之间差距这么久这么大?抱月啊抱月,你什么时候能学到借月的半点聪明?” 抱月有些愧疚,握着长剑的手抖了两下。 论笨,她是第二没人敢当第一。 “那那要不然将军您还是带借月去救公子吧,属下怕给将军拖后腿。” 她说这话不是在和顾愠和赌气,她是真心觉得自己有些笨。 “借月是暗卫,她这一生只能藏身于暗处。你不一样,虽是蠢了一些,但扮成丫鬟也不会有人看出破绽。” “当初该让借月待在将军身边的她不该没埋没,属下这么笨,理应待在暗处。” “你也知道自己笨,就这还敢去当暗卫?”顾愠和嘴角抽了两下,望着不成器的抱月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倘若叫你去当暗卫,怕是还没飞上屋顶躲着就先把人家的屋顶给掀了。” “说的好像,好像是有点道理。” 抱月垂下头,忽然觉得自己没半点用处。 顾愠和也没安慰她,反倒是继续道:“你没事多去找借月学一学,争取早日聪明一点,脑子灵光一点。” 她声音低低的:“属下一定努力。” “行了,君朝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乔明锦不会动他,你放心便是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明日的婚事,你快些下去准备吧。” “婚婚事?”抱月愣了愣。 顾愠和忍着怒气问道:“你能不能长点记性?该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吧?” 抱月一脸迷茫:“明日将军府有人要成婚么?可是府上怎么没有半点喜庆的气氛?” “明日有人成婚。”顾愠和声音冷了半分。 抱月环视了一周,这死气沉沉的将军府怎么看也不像是要有喜事的样子。 “将军,明日的婚事,现在开始准备是不是有点来不及了?” 顾愠和冷着脸道:“我就让你去收拾个东西,有什么来不及的?” 抱月大惊:“属下收拾东西?该不会是属下将军,您什么时候给属下定亲了??!” 顾愠和被她气得握紧了双拳,恨不得立刻把她轰出府。 “你脑子是不是成天就没记过事?明日是本将军大婚之日,你在这瞎想些什么?!” “将军大婚?!!!” 抱月惊的嘴巴都能一口吞下一个鸡蛋了。 “将军与公主的婚期这么快就到了?!” 她以为还得一段时间呢,毕竟这将军府实在是没有半点喜庆的气氛。 唯一的红色大概就是桌子上红红的苹果。 就这种气氛摆出来,谁能想到这里的主人明日就要大婚了? 尤其是府上的人,也没有一个是高兴的。 仿佛这婚事对于将军府而言,不是喜事,是噩耗。 顾愠和见她是真没想起来,面上怒气更盛了些,他沉声问:“现在将军府到底还有多少人,不知道明日本将军大婚?” 这个问题抱月是真的答不上来,她平日里只顾着吃了,哪里有时间去听这些八卦? 尤其是将军的八卦,她哪里敢听? 尽管将军府外已经将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将军府内依旧有一心只有吃的随从什么都不知道。 抱月行了一礼,连忙道:“属下,属下这就去告诉大家。” 第111章 送她一个新学堂 说着,她便要离开,准备开始奔走相告。 谁料她刚迈出一步,便被顾愠和唤住:“回来。” 抱月连忙停下脚步,转过身道:“将军您还有什么吩咐?” 顾愠和忍着怒火低声道:“闭上你的嘴,别出去给本将军丢人。” “啊?”抱月愣了一下,但见自家将军脸色不太好,便没敢再说话。 顾愠和沉声吩咐道:“回去收拾你的东西,让借月去一趟公主府,看看如今情势如何。” 抱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应了一声,这才离去。 —— 谷溪音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学堂,她回去之后便直奔里屋,想闭上眼睛睡一觉,逃避如今的这一切。 然而兰儿却满面喜色的拦住了她,“夫子夫子!咱们学堂要换地方了!” 谷溪音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随即便要推开门进入里屋。 兰儿手里拿着一张地契,跟着她一起进了里屋。 谷溪音侧过头,低声道了一句:“我累了,兰儿,你先出去吧,好吗?” 兰儿见她面容疲惫,似是经历了什么大事一样。 她愣了愣,问:“夫子,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累了。”她的声音很低,双目无神,脑海里全都是今日在春日酒宴上他离开时的画面。 有种不知名的情绪似藤蔓一般蔓延在她的心底,蔓延在她的脑海里。 藤蔓肆意生长,她根本就控制不了。 兰儿不知她的心思,还以为她真的只是累了。 她笑意盈盈地望着谷溪音道:“夫子,以后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谷溪音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便只是轻声应了一句:“嗯。” 兰儿晃了两下手上的地契,激动与喜悦溢于言表。 “公主府的人今日给我们送来了一张地契,还为我们请了好几位新的夫子,以后咱们就能在更大的学堂,和孩子们一起过上更好的日子了!” “地契?” 谷溪音觉得,要不是她疯了,要不就是兰儿疯了。 要不然,她怎么会听到兰儿说出更大的学堂这种荒唐的话。 更离谱的是,她竟然说是公主府的人送来的地契。 这太离谱了。 “对啊!好像那里本也是一个学堂,锦公主将那个学堂买下来了,说的是把这个学堂送给溪音学堂了,咱们所有人都能搬过去。 那里的夫子也会继续在那里教孩子们读书,以后溪音学堂就不止有您一个夫子啦!” “兰儿,你是不是糊涂了?” 今日锦公主刚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不将她赶出长安城已是仁慈,怎么可能会给她买下一个学堂? “我没糊涂!地契都在这里了,这都是真的!” 谷溪音接过兰儿手中的地契,仔细看了好大一会儿,也没看出半点恶作剧的痕迹。 这是一张货真价实的真地契。 且在长安城最好的地段上,在她卖一辈子的字画,赚到的银子都买不起的地段上。 谷溪音觉得这就像做梦一样,可这个梦让她慌张,让她畏惧。 她设计谢初尧,亦是骗了乔明锦。 锦公主又为何要待她这般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兰儿,你将今日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就在夫子您回来之前,公主府的人派人将这张地契送了过来,还说这是公主罚你的,公主要罚夫子在更大的学堂里,教更多的孩童读书。 可兰儿觉得,这根本就算不上责罚。这对于我们来说,分明就是恩赐啊!” 谷溪音愣了许久都没反应过来,她始终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哪有人责罚别人是送地契的? 乔明锦分明是给了她安度晚年的机会。 可她从未做过对乔明锦有利的事情。 无功不受禄,她知自己没有资格收下这些。 “兰儿,照顾好孩子们,我去一趟公主府。” 她将地契带在身上,调整了一下情绪便迈出了屋门。 兰儿还以为她是要去亲自感谢锦公主,便乐呵呵的将她送出了学堂。 乔明锦这时已安置好沈倾林和晏衡二人,他们两个人依旧住在原来的屋子,一日三餐依旧如常,好似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只有乔明锦和宋祁安两个人知道,他们二人住处的附近,已经布下了许多暗卫。 乔明锦回到院子,这会儿准备让宋祁安继续教她作画。 宋祁安刚铺好纸墨,青桑便敲门道:“公主,谷溪音姑娘来了,她说想见一见公主。” 乔明锦一边挽着衣袖,一边应了一句:“不见。” “是。”青桑侧过身,对身旁的婢女吩咐了一句:“让溪音姑娘回去吧,就说公主今日不方便见客。” 婢女刚走没多久,便又折了回来。 她附在青桑耳边道:“青桑姐姐,那位姑娘说愿等到公主方便,她现在就跪在府门口。” 青桑微微蹙眉,思虑片刻之后又迈上台阶,再次敲了两下屋门,轻声道:“公主,谷溪音姑娘今日似乎是非见您不可了。” 乔明锦刚将袖子挽好,正准备提笔蘸墨,一听见这话忽然有些烦闷:“本宫不是说了不见,她是怎么回事?是听不懂本宫说的话还是怎么回事?” 她现在是真不想见任何人,她只想好好的听宋祁安将如何画山画水。 青桑觉察到了乔明锦的烦闷,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开口:“公主,她此时就在府门口跪着” “找人把她抬起来,送回去,别让她跪在公主府门口丢人,整的好像公主府怎么着她了一样。” 明日可是她的大婚之日,谷溪音在府门口闹这样一出,对公主府的影响百害而无一利。 青桑应了一句是,正准备离开却又听到了乔明锦道:“等等。” 她道:“公主请说。” “对谷溪音说,那张地契是本宫给她的,本宫给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她若是心存愧疚,就该去找地方弥补。 对于本宫而言,不管她是好好的教这些孩子们读书,还是安分守己不再为顾愠和卖命,都是一种弥补。不过,本宫希望她明白,她最该补偿的人不是本宫。” 有人在她身上动了真心,他才是她谷溪音最对不住的人。 “奴婢明白了。” 第112章 去江南感受春风暖软 青桑应过之后,便亲自去了府门口,将乔明锦的话一五一十转述给了谷溪音。 谷溪音在下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愣愣的望着公主府的牌匾,发了好大一会儿的呆。 她知道自己最对不住的人是他。 无奈的是,她想不到补偿的办法。 青桑见她还不离开,也不敢真的像乔明锦口中所言那样把她活生生抬走,只是走到她身旁,低声道: “溪音姑娘,公主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她也是希望那帮孩子能过上更好的日子,这才想着帮姑娘一把。 姑娘若是也想让那些孩子,以后有更好的生活,就不该拒绝公主这份好意。 况且,明日是公主府大喜之日,溪音姑娘您在府门口这样被旁人看了,怕是要说三道四的。” 谷溪音这才想到明日是乔明锦大婚之日,她这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失礼,连忙赔不是: “溪音竟是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今日这般失礼,着实是对不住公主。 只希望公主莫要因此生气,溪音来日一定找机会表示歉意。 溪音明白公主的好意,但溪音明白无功不受禄,不该白白接受公主的好意。 溪音愿用后半生来报答公主,公主有任何吩咐,溪音都会拼尽全力去完成。”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她是浮萍,是身在长安城的异乡人。 她没有家,没有依靠。 没有金银,没有权势。 她只能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来回报她。 青桑笑道:“恕青桑直言,如今姑娘该做的,是快些离开带着孩子们去新的学堂,适应一下生活。 姑娘若真想感谢公主,就该快些回去,免得惹人非议。” 再待下去,就该有爱嚼舌根的妇人来公主府门前看热闹了。 谷溪音领会其意,拱了拱手之后便离开了。 青桑这才松了口气,让守在门口的家丁关好了府门,这才回到公主内院。 乔明锦望着宋祁安笔下流畅而又漂亮的线条,没忍住赞叹道: “祁安,你是不是画山水画了很久很久,怎么画得这么好看?” 宋祁安笑了笑,“活得时间久了些,画的时间也就久了些。” “你生得好看,又写得一手好字,作画亦是栩栩如生,你这么好,不该” 不该被我困在这长安城中。 “不该什么?”他问。 乔明锦垂下眼眸,用微笑来掩饰心底忽如其来的悲伤。 她笑着道:“不该把满腔才华,浪费在我这么笨的一个人身上。” 他用笔又蘸了些墨,望着她笑道:“教你作画,哪能说是浪费。” 乔明锦一边看着他作画,一边道:“等到天下太平了,我就找一个景色好看,住着舒服的地方,再买一个学堂。” 宋祁安无奈的笑了笑:“最近怎么这么喜欢买学堂?” 她答:“买个学堂,请你来当夫子。就教他们作画,我倒要看看,是不是连小孩子都学得比我好。” 他运笔的动作忽然间停下,望着她认真道:“乔乔,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没法将自己毕生所学再教给其他人。 我这一生,只教你一个人。” 没人知道,他并非是自私,他只是想将这些只给她一人。 他宋祁安毕生所学,只能是她乔明锦一个人的。 她站在他身旁,温声道:“我也舍不得让你一个人去教那些孩子,我怕累到你。” 他闻言心中一暖,又继续了运笔的动作。 她两手撑在桌子上,目光在他笔下的画与他面容之上游离,她问道:“等到天下太平了,你想去哪?” 他反问:“你想去哪?” 她站直了身体,伸了一下懒腰,满是期许的开口:“想去游山玩水,想去饮遍世间美酒,想去驯服最烈的马儿,吃最香的饭菜。” 宋祁安应了一声:“我跟着你去。” 我们一起去。 乔明锦眉眼弯弯,笑意忍不住的流露出来。 “那我们说好了,等到大齐安定了,我们就一起去草原喝酒,去昆仑山看桃花,去江南感受春风暖软。” “好。”他点了点头。 只要她愿意,便好。 纹窗外的玫瑰娇艳欲滴,芬香随着清风飘到两个人身旁。 乔明锦忽然缓缓开口:“我想明白了。” 宋祁安问:“明白什么了?” 她声音有些低:“我不该把你困住。” 他似清风,似高山,似流水,似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 她不该把这么美好的他,困在自己身旁。 “乔乔,你从未困住我,是我心甘情愿待在你身边,是我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 这本就是他一生所愿。 他活着只是为了她。 “我的意思是,以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什么时候都可以。”她忽然垂下眼眸,声音更低了些:“明天,明天也可以。” 他握着狼毫的动作微微一顿,墨汁晕染在宣纸之上。 好大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应了一句:“好。” 应过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一笔毁了整副画。 他连忙抬起笔,将笔挂到了笔架上,刚想要将这张画丢掉,便听到乔明锦道: “其实这一笔挺好看的,残缺美,多好。” 他闻言没忍住笑了笑,又将纸重新铺平,放到了一旁。 “你说好,那便留着。” 话音方落,他忽然听到窗外响起了极轻的脚步声。 他侧过身,望着乔明锦低声道:“有人。” 乔明锦往窗外望了一眼,瞥见了一个匆匆离开的身影。 那身影跑得极快,但还是被乔明锦瞧见了。 “瞧着身形倒是认不出来是谁,不过,猜也能猜得出来,这人是顾愠和派来的。” 毕竟除了他,也没人这么胆大包天了。 宋祁安问:“要不要抓住他?” 乔明锦道:“不用了,放他回去吧。顾愠和这个时候派人过来,无非是想看看沈倾林那边情况如何,我总得让他知道,沈倾林还没死。” 要不然,她以后还怎么拿沈倾林来要挟他? 宋祁安却依旧是有些担心:“这人是个有胆子的,连公主内院都敢闯,以后怕会是个祸患。” “确实会是个祸患,不过除掉他的机会多的是。顾愠和既是敢派他来公主府,那便证明此人定得他信任,这等心腹之人,他若是入了公主府,必然也会把他带进来。 所以,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好。” 第113章 嫁妆 借月在将公主府里里外外探过一遍之后,才回到将军府。 顾愠和瞧见她之后问道:“君朝如今怎么样了?” 借月抱拳行了一礼,随即道:“安然无恙,一切皆好。只是周围藏有许多暗卫,属下只能远远瞧上一眼,没能找机会与君朝公子当面交谈。” 顾愠和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没事就好,量乔明锦也不敢伤他分毫。” 借月为他倒了一杯龙井茶,边为他斟茶边道:“将军,属下去了公主内院,瞧见公主屋内有一男子,二人离得极近。” 顾愠和刚坐下来准备品茶,却听见了这话。 他神色大变,面容瞬间冷了下来。 “你说什么?” 借月面不改色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属下在公主内院瞧见公主屋内有一男子,二人离得极近。” 顾愠和握紧双拳,咬着牙冷声道:“明日是何等重要的日子,她竟还敢私会别的男子!” 借月又道:“恕属下直言,锦公主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能说是私会。毕竟那是在她的公主府,且是公主内院,那是一个由她作主的地方。” 顾愠和闻言愈怒:“她的地盘,她便能肆意妄为,水性杨花,不守妇道了吗?!” 借月义正言辞地说道:“锦公主向来肆意妄为,至于水性杨花,属下并不这样认为。 毕竟锦公主与将军没怎么接触过,婚事起因也是因陛下赐婚,这才结下这段缘分。 在成婚之前,她与将军的接触少之又少,对将军也应是没有感情的,所以如今她与别人接触,并不能说她在感情上不专一。说不准,她真正欢喜的人是屋里那位。 至于不守妇道,属下觉得将军说的也不对。这世上本就没规定过女子应去守着什么标准。 时至今日,也没人立下过一个准确的标准。故属下认为,女子与男子一样,本就没什么要去遵守的。 所以,将军这些词用的都不太对,属下觉得,将军以后还是应该多向君朝公子请教一下这些词的意思,再开口说话。” 顾愠和今日刚被抱月气过,这会儿借月又来理直气壮的,对他说着这些看似很有道理的话。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两姐妹给气疯了。 “借月,是将军府容不下你了?” 借月还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怒气,她极其真挚的答:“将军府很大,自然容得下属下。” 顾愠和怒道:“本将军看你是吃里扒外,吃着将军府的,心里却想着公主府。” 借月一本正经的辩解道:“将军此言差矣,借月方才所言只是就事论事,心里并没有想着公主府,将军误会属下了。” “你们两姐妹真是好得很啊!”顾愠和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的。 借月拱了拱手,“多些将军夸奖。” 顾愠和此刻恨不得将她直接赶出将军府,但奈于她们二人,乃是顾家老将军亲自为他挑选出来的随从。 他不能驳了顾老将军的面子,便一直忍着她们两个人。 只是借月的嘴不饶人,抱月又不长脑子。 他这个主子当的心累得很。 此刻长安城中累着的人,不止顾愠和一个。 只不过顾愠和是心累,明齐帝是身体累。 乔明锦的婚事是他极其看重的一件事情,早些日子他便说过,他要给他的阿锦一个全天下最盛大的婚礼。 故,从婚服的面料到款式,从婚宴的布置到菜肴,从宴客的名单到人数,他都有亲自过目。 他为她准备的嫁妆,亦是全天下无人能比的。 他为乔明锦准备的嫁妆是三座城池。 他不仅要给她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宠爱,还要让他的女儿拥有实权。 她要让她成为大齐最受宠爱,最有权势的公主。 乔明锦早些时候便预料到了,明齐帝会为她准备三座城池作为嫁妆。 前生他便是这么做的。 只是那时候的她傻的可笑,竟转手将三座城池送给了狼心狗肺的顾愠和。 她以为,她们二人成婚之后便是一家人了。 她以为,顾愠和的就是她的,她的也就是顾愠和的。 所以在顾愠和开口说,自己想要那三座城池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把那三座城池送给了他。 她以为,那些都是身外之物。 她以为,顾愠和只是不想让她一个人管着三城。 她傻傻的以为顾愠和是在为她好,她以为他这是在为她分担压力。 因为对于乔明锦而言,那三城不仅意味着权力,还意味着管理。 意味着她以后要把玩乐的时间,花在管理这三城上。 人生苦短,她只想及时行乐。 她以为自己已经受到了全天下最高的宠爱,她以为自己在明齐帝的庇护之下,能够安然无恙的度过这一生。 那时候的她根本就没在意过那三座城。 她乐呵呵的将那三座城交到了顾愠和手上,成功给了狼子野心的顾愠和更大的权势。 时至今日,乔明锦再回想起这件事情,都觉得自己蠢得可怕。 她甚至觉得,大齐的大好江山,是被她亲手断送的。 前生脑子里只有玩乐的她给了顾愠和太多机会。 所以,今生她绝不会再给顾愠和任何机会。 明日,便是她与顾愠和的大婚之日了。 乔明锦有些恍惚,她分明记得前生成婚之前她极其激动,欢喜的一夜都睡不着觉。 今天的她虽然也是毫无困意,但却没有半点前生的欢喜之感。 她望着刚从宫里送来的婚服,一针一线是那么精密细致。 只是那刺眼的红色,让她又想起前生血溅长安的那一日。 她甚至想要将这身昂贵的婚服撕毁。 仿佛撕毁了它,便能撕毁脑海里那些可怕而又残忍的记忆。 屋内的她心神不宁,屋外的他亦然如此。 宋祁安于月色下负手而立,他望着乔明锦屋子的方向发愣了好大一会儿。 他曾发誓要让她这一辈子过得平安喜乐,幸福美满。 他又食言了。 前生她嫁给他时,她是极其欢喜的。 尽管那并非良缘,他顾愠和也并非良人。 可她依旧是抱着欢喜与他完婚的。 起码她曾在与他成婚的那一刻,享受过一瞬间的幸福。 今生呢? 今生她什么也没有。 第114章 大婚 她早已知晓这并非良缘,她将要抱着仇恨与他完婚。 今生的她,连一刻的喜乐幸福都未曾享到。 那可是一个女子一辈子里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啊。 她却要怀着仇恨,带着前生那些记忆,经历这一辈子里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连婚事都是因恨而成,又何谈幸福,何谈美满? 他在心底为她难过,却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这场婚事,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他无权干涉。 他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可他能感受到她的不甘与无奈。 她一个人忍下来了太多的难过。 他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 甚至在明天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里,他还想要逃离。 他没法再一次看着她嫁给另一个人了。 他也会难过。 青桑这会儿才准备好明天的各种事儿,她正要回去歇息,却瞧见宋祁安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身为乔明锦的贴身侍女,每日见他与公主呆在一起,她自然看得出来宋祁安的身份并不一般。 她亦然知晓宋祁安对乔明锦的心思。 明日公主就要与他人成婚,他心里定然不好受。 可站在这里发呆,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 青桑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决定上前劝一劝他。 她缓步走向宋祁安,行了一礼之后恭声道:“宋公子,天色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嗯。”宋祁安应了一声,却没有动身离开。 青桑见他衣衫单薄,没忍住又多说了一句:“公子,请恕奴婢多嘴,您在这里站着吹凉风,只会对您的身体不好,改变不了什么的。” 他双目无神,低声应了一句:“我知道,我也明白。” 他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的。 青桑见他几乎到了一种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有些替公主担心。 万一宋祁安受了刺激,就这样傻了,该怎么办? 公主以后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她连忙安慰道:“公子,女子的婚事固然重要,但重要不过一个人的心意。您该明白的,公主的心不在顾将军身上。”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说多了,开始有些后悔。 在公主府里,要想好好的活下去,就必须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方才所言,便属于不该说。 宋祁安闻言却也没有给她任何回答,他愣愣的望着乔明锦所在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桑还以为他根本就没将她的话听进去,便默默松了一口气。 但见宋祁安一直发着呆,她也明白自己根本就劝不动。 故又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奴婢去为公子找件披风,免得公子着凉了。” 宋祁安还是没有回答,她见状也没再说话,默默转身离开了。 她回去取了一件披风,拿到之后便又赶了回来。 待她拿着披风回来的时候,却瞧见宋祁安已不在原地。 她环视了一周,也没发现他的踪迹。 青桑以为他这是已经回屋歇息了,便没多想,拿着披风默默回去了。 次日天还未亮,乔明锦便起身梳妆打扮了。 她对镜描眉,扑粉黛,画胭脂,青桑为她将发饰一一戴好,待梳妆打扮全都完成之后,天也亮了。 从始至终,乔明锦都是心不在焉的。 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今日的妆容是否能够惊艳众人,这妆容只要合时宜便好。 她也不在意这些发饰该如何戴能更好看,在她眼里,只要戴在头上便好。 与顾愠和那个王八蛋成婚,根本不值得她用心去打扮自己。 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她时不时透过窗望向宋祁安的屋子,却见他的屋子从始至终都没亮起灯。 她想让青桑过去,看一看宋祁安此时是不是不在屋子里。 话到嘴边却终是没说出口。 还是罢了。 她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吧。 今天这样的日子,他许是不想见她,她不该强求。 这一次,她只想随着他的心意。 青桑不知晓她的心思,她见宋祁安一直没出现,不由得想起昨晚的事情,还以为他是出了什么事情,便有些担心地道: “宋公子今日竟还没起来,往日他起身都是极早的,公主,要不要奴婢去看一看?” 乔明锦低声道:“不必了。” 话虽如此,眼底却还是浮现出黯淡的失落。 青桑有些诧异,往日公主起身之后,第一句问的一直都是宋祁安起来了吗。 今日宋公子迟迟没能出现,公主却好像毫不在意一般 难道她们两个人闹别扭了? 青桑觉得这个猜测极有可能是真的,毕竟宋祁安不是一般人,乔明锦与他的关系也并不一般。 乔明锦望着铜镜内的自己发着愣,她忽然发觉自己今日一直沉着脸,丝毫没有要成婚的喜庆模样。 她试图从嘴角挤出一抹微笑,却极其僵硬。 试了几次,她自己也看不下去了,便直接放弃了。 罢了,反正今天能有一个红盖头,能遮住她这张不开心的面容。 就在她准备起身出门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乔明锦应了一句:“进来。” 门被缓缓推开,有一阵桂花香飘了过来。 乔明锦连忙起身,侧眸望了过去。 只见宋祁安端着一碗桂花羹和一盘桂花糕,缓缓朝她走了过来。 只那一瞬,她浑身的疲惫便好似忽然被卸下了一般。 她不由自主的笑了笑,下意识的朝他走了过去。 宋祁安将手上端着的盘子放在了桌子上,随即望着她温声道:“我怕你今早会不吃东西,所以提前去做了一点你喜欢吃的。” 她笑着道:“青桑,帮本宫把凤冠取下来,本宫饿了,要用膳。” 青桑见她欢喜,也跟着笑了笑,应了一句是便连忙帮她取下了凤冠。 乔明锦瞬间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她伸了个懒腰,坐在椅子上,望着宋祁安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今天我见不到你了。” 宋祁安笑了笑,替她舀了一勺糖放入桂花羹中,温声解释:“这个时节的桂花不好找,我这才起的早了一些。” 她喝了一口桂花羹,一脸满足的笑道:“也就只有你,会起这么早给我做桂花羹喝了。” 顾愠和那个王八蛋,只会砍了她辛辛苦苦种下的桂花树。 第115章 烟花绚烂 每次想到这件事情,她都想一刀把顾愠和砍了。 宋祁安见她神情不对,连忙问道:“是不好吃吗?” 她听到他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笑着回答:“好吃。” 他这才放下心来,望着她道:“你先在这里吃着,我去换身衣裳扮成随行的人,送你完婚。” 她闻言又是一愣,许久没反应过来。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瞧见他离去背影的那一刻,她心里的那种滋味说不清也道不明。 今日春风和煦,阳光暖暖的。 迎亲的队伍已到府门外,乔明锦又将凤冠戴好,盖头半盖在凤冠之上,待走到府门口,开门前的那一刻,她才将盖头盖好。 府门缓缓打开,她迎着和煦的光,透过红色的盖头,隐隐约约瞧见了坐在马上一身红衣的他。 他生得好看,在红色的衬托之下显得气色极好。 满长街都是一片喜庆,锣鼓声给这本就繁华的解道添了更多的热闹与欢愉。 然而这些只是表面上的。 一片喜庆之中,红色的盖头之下,乔明锦神色却冷冷的。 好在有盖头的遮挡,她才没在这喜庆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整个长安城万千百姓中没人知道,在这场全天下最盛大的婚礼之中,那位惊艳众人的新娘,恨不得一刀砍了那位容光焕发的新郎。 在青桑的搀扶之下,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乔明锦缓缓上了花轿。 坐在花轿上之后,她便立马将盖头掀开,丢到了一旁。 透过珍珠做的珠帘,她隐隐约约瞧见了正站在她轿旁的宋祁安。 她又一次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出嫁了。 前生,她嫁给顾愠和嫁的欢喜,嫁的心甘情愿。 今生,她只有无奈与对他的恨意。 这两辈子,他都陪着她。 她何其有幸,身边有他作陪。 她又何其不幸,两辈子都没嫁给一位良人。 乔明锦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宋祁安早已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他想要侧过头与她对视,却又怕其他人注意到,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克制住了自己。 明齐帝安排她们二人入皇宫成婚,他在皇宫为她准备了最盛大的婚礼。 从公主府到皇宫的这条路极近,很快便到了宫门前。 入了皇宫之后,乔明锦的耳朵才清净了些。 方才途经街市时,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被在街市两旁围观的百姓们吵聋了。 乱七八糟的声音,让她根本就没法辨明,那些百姓们在叽叽喳喳说些什么。 她只觉得吵得慌。 前世她竟以为这是全天下都在为她成婚而欢呼,所以才会这么吵。 她那时候真是够可笑的。 皇宫内亦是一片喜庆,好似她眼底的世界都被红色晕染了一般。 红色的宫墙,红色的烛,红色的绫蔓,红色的花。 多向那日血漫长安时的遍天红。 春风分明极其暖软,她的心却只感受到了它的凉薄。 花轿停在了保和殿外,乔明锦又将盖头盖好,缓缓走下了花轿。 成婚的礼节极多,可她却极其流畅的将所有繁文缛节顺利进行完了。 毕竟,她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出错了。 明齐帝今日格外的高兴,他一整天都乐得合不拢嘴。 他终于,给他最疼爱的阿锦,寻到了一个依靠。 以后即使他不在了,她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有人能替他照顾她了。 明齐帝以为,他为乔明锦寻得是一位良人。 他不知,于乔明锦而言,他顾愠和就是豺狼虎豹。 待一切礼节都结束之后,乔明锦便回了未央宫等候。 顾愠和还在保和殿内,婚宴还未结束,他还没法脱身。 这时候的乔明锦已经累得开始打哈欠了。 就在她困得想回屋歇息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爆炸的响声。 她瞬间提起了精神,以极快的速度站起身,满是担忧地望向了殿外。 该不会是顾愠和提前了他的计划了吧? 她瞬间慌了起来,心底七上八下的,只怕他毁了如今的这一切。 若他真的提前了计划,她今日又毫无准备,那这一切都完了。 大齐再一次葬送于此。 乔明锦心底又慌又怕,跑出殿外的时候差点跌了脚。 她隐隐约约好像听到谁唤了她一声,但这时候的她已然没有心情回头看是谁。 她匆忙跑出去,待迈出门望向夜幕的那一瞬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只见随着一声声的爆炸响声,紫色的夜幕上有绚烂的烟花肆意绽放。 美得就好似一张画。 她一身凤冠霞披,立于殿前,抬眸望着空中绚烂夺目的烟花发愣。 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竟点燃了这么多的烟花? 大齐早些时候便禁止私自贩卖烟火爆竹之类的东西了,但为了过年的时候能有一些年味,明齐帝准许每家每户在那一日能买最多一两的烟花爆竹。 故一个人能买到的数量极少,且价钱极贵。 今日烟花不停绽放,过了半个时辰依旧在持续它的绚烂。 这样的盛景,在长安城中已经百年没见到过了。 乔明锦沉浸在这绚烂的景色之中,也没仔细去想这会是谁准备的。 就连顾愠和走到了她身旁,她都没能察觉得到。 顾愠和伫立在她身旁,静静的望着她。 他没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觉得,这种时候发出任何声音,对于眼前的美景而言,都是一种破坏。 乔明锦这时候忽然想起来方才似有人唤了她一声,她回过眸,想看一看是谁。 不回头不要紧,一回眸,毁了她所有的好心情。 她所有的好心情,在瞧见顾愠和的那一刻,又全都没了。 乔明锦心底忽然有些烦闷,她皱起眉头,望着顾愠和冷声道:“谁准你这么突然出现的?不知道说句话?” 顾愠和收起情绪,沉声道:“你我今日已经成婚,我是你的夫婿,出现在你身后,有何不可?难不成,你的夫婿以后要见你都要通报?” “本该如此。”乔明锦应了一声,随即想到了什么,问道: “今日婚事虽在皇宫中举办,但你没资格留住宫内,本宫今日累了,不想离宫,你自己出宫找个地方歇息吧。” 第116章 你想让她成为寡妇 顾愠和听后瞬间皱起了眉,他满是诧异地问:“乔明锦,你在说些什么?说这些话之前你就没动过脑子么?你觉得你刚刚说的这话合理吗?” “本宫说的话,就是理。” 她回答得理直气壮,没给他再反驳的机会,说完便要离开。 顾愠和一把拉住了她,他的力气极大,就这样攥着她的胳膊,她便动弹不得。 “把刚刚的话给我收回去,别做这些不切实际的梦。大婚之日赶自己的夫君离开,全天下还真是独你一份。 今天若是我要出宫,不管怎么样也得把你一并带出去。若是你非要留下,那这未央宫,我也不是住不得。” 乔明锦想甩开他,却没一点反抗的力量,只好在嘴上骂道:“你有病吧?当初不是你说的入住未央宫丢人?丢你顾家的人?现在又非要留下,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顾愠和抓着他的礼道又加重了一些,他将她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一些,声音也低了一些: “所以,今天这公主府,你不想回也得给我回,就算是扛,我也得把你给扛回去。” “如今你我二人还在本宫的未央宫之内,你便敢这般放肆。顾愠和,你就是个疯子!” “论疯,你乔明锦称第二,谁敢称第一?你方才说的那些疯话,甚至让我怀疑你是不是一个正常人了。” 乔明锦咬了咬牙,在心底又咒骂了他好几遍。 她快被他气死了。 她刚刚说那句话,让他在大婚之日一人离开,确实是不太合理。 若是传出去了,对她们两个人谁都不好。 她只是控制不住对他的厌恶罢了。 她看见他都生气。 “你爱怎么地怎么地吧,顾愠和,本宫现在准备回公主府,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他望着她道:“带我一起回去。” “你先松开本宫。” 他闻言反倒又加重了力度,望着她理直气壮的开口:“我们两个如今已经成婚,你乔明锦现在是我的人,别动不动就命令我,记住了吗?” 她咬牙切齿的骂道:“滚。” “别忘了,你要入的,是本宫的公主府,公主府可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顾愠和笑了笑,满不在意的开口:“未央宫我都敢这么放肆,公主府又能怎么样?乔明锦,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乔明锦气得直发抖。 她想过今日与顾愠和单独相处时,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她早已预料到两个人今日必然会闹得不愉快,但她以为最多是瞪对方几眼,不会闹得这么厉害。 谁知道,成婚当日,他们两个人刚一单独相处,便对骂了起来。 真是晦气。 所有的好心情都没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放开她。” 乔明锦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望了过去。 宋祁安冷冷的望着顾愠和,手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颗黑色石子,他翻转手腕,忽地将石子弹出,准确无误的打在了顾愠和抓着乔明锦的手上。 顾愠和本能躲过他这一击,但不知为何却没躲,任由这石子打在他的手背上,他手吃了痛,却依旧没松开乔明锦的胳膊。 他自动忽略了宋祁安,望向乔明锦问:“他是谁?” 乔明锦感受得到他手上的力量又加重了一些,她冷声骂了一句:“关你屁事。” 顾愠和神色骤然变冷,在那一瞬间松开了乔明锦。 乔明锦抓住机会想要逃离,刚迈出步子,顾愠和下一刻却又抬起另一只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这下子,她更逃不开了。 他附在她耳边沉声道:“乔明锦,你最好给我乖一点。” 宋祁安这下没有任何犹豫,他利落地拔出身上长剑,直直地指向了顾愠和。 “我再说最后一遍,放开她。” 他周身布满冷冰冰的气息,声音一改往日的温和,冷得可怕。 这是乔明锦第一次见他这样。 她知晓他这是真的动怒了。 顾愠和微微挑起眉稍,挑衅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该知晓,在今日你敢拔剑指着我,是想把喜事变成丧事,把乔明锦变成寡妇?” “你的死期不在今日,我不会杀你,但我亦然不会让你动她分毫。” 说罢,便执剑朝顾愠和刺去。 顾愠和神色微微一变,方才那颗石子他之所以没躲,便是想试一试这人内力有多深。 方才石子打在他的手背之上,他虽然面不改色,但其实是在强忍疼痛。 所以他才换了个手禁锢住乔明锦。 这人的内力极深,他此刻身上又没带剑,顾愠和不敢保证自己能敌过他。 他现在有一个选择,便是拿乔明锦来挡他的剑。 宋祁安亦是知晓顾愠和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控制好了力道,若顾愠和当真拿乔明锦来挡剑,他也能及时把剑换一个方向,指向顾愠和。 谁知,顾愠和竟在剑要刺过来的那一瞬间,第一时间推开了乔明锦。 他见乔明锦已被自己推到了安全的地方,才安下心来躲宋祁安的攻击。 他用两指夹住宋祁安的剑刃,调动内力与宋祁安运在剑上的内力对抗。 宋祁安忽地将剑旋了个方向,剑刃险些就划到了顾愠和的手指。 顾愠和及时松开了剑刃,向后连着退了两步。 宋祁安已占上风,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收起剑刃,没再对顾愠和进行攻击。 乔明锦走到他身旁,与他对视了一眼,似在告诉他自己没事。 宋祁安明白她这一眼的意思,他微微笑了一下,轻声道了一句:“没事便好。” 顾愠和觉得,与其让他看着这两个人眉来眼去,还不如让他继续和宋祁安打架。 他气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乔明锦,过来!” “凭什么?你方才对本宫无礼,已是以下犯上。顾愠和,本宫今日不治你的罪,是念在这种时候不合时宜,但不代表以后本宫不会找你算账。” “那你这样又算什么?你与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站在一起,还眉来眼去的,是想做什么?!” “我们之间做什么与你无关,现在如此,以后亦然如此。你给我记住了,本宫的事情你永远都没资格管,本宫身边的人,你亦然没资格管。” 第117章 驸马爷不行 顾愠和愣住了。 在她眼里,他原是什么都算不上。 他还没反应过来,乔明锦便带着宋祁安转身离开了。 她走的极快,没有一丝犹豫,仿佛一刻也不想瞧见他。 好似在她眼里,他顾愠和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比什么都要令人厌恶。 烟花停息,绚烂散去,一切归于寂静。 顾愠和深吸一口气,调节好情绪之后便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走去。 乔明锦径直走向了未央宫宫门口,她上了轿子,并未马上离开。 在顾愠和从宫门口出来之后,她才道:“走吧。” 顾愠和瞥了她所在的轿子一眼,随即默默上了马,与她的轿子并排而行。 他们两个人得一同出宫,为了得体。 在宫门口等他出来再回去,是乔明锦忍下对他的厌恶,给他的一个体面。 没赌气留在宫内或直接一个人离开,忍气吞声驾马与她同行,是顾愠和对她的退让。 一切都是为了,这桩婚事看起来能够圆满结束罢了。 都是为了得体。 回到公主府之后,乔明锦便命人关上了大门。 顾愠和身边只带了抱月一个人,乔明锦瞧了抱月一眼,见她虎头虎脑的,没有半点聪明人的模样,也便放松了警惕,没为难她。 她安排顾愠和住在华庭旁边的林庭处,并告知众人,林庭日后便是驸马所住的地方,这才回到公主内院。 新婚当日,两人便分隔两处。 众人不禁有些唏嘘,但又不敢多说,只能小心翼翼的在背后议论此事。 乔明锦始终都知道这些议论的存在,但她对此坐视不理,仿佛议论的人不是她一样。 这般与我无关的模样,让众人胆子更大了一些。 从起初的小心翼翼议论,到后来的满大街传闻,只用了区区半日时间。 一时间,公主与驸马感情不和,成为了长安城中争议最大的一件事情。 有人替顾愠和说话,说是因为乔明锦性子跋扈,欺负顾愠和,这才闹得两个人不合。 也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替乔明锦说话,他们说是因为顾愠和“不行”,连好美色成性的乔明锦的宠爱都得不到。 说这些污言秽语的人大多都是男子,都是一些嫉妒顾愠和许久的人。 他们仿佛终于得到了一个地方,发泄对顾愠和的嫉恨。 传言越传越离谱,顾愠和“不行”这一点也传得越来越开。 许多不明真相的人,甚至将此当了真。 几个时辰过后,顾愠和“不行”终于取代了顾乔二人感情不和,成为了长安城中最热议的事儿。 有人为他惋惜。 说英明神武,丰神俊朗的顾大将军这是糟了天妒,本是那么完美的身体却拥有这么大的缺陷。 可惜,实在可惜。 也有人为乔明锦惋惜。 极好男色的锦公主好不容易成了婚,夫君竟然不行。 一个字:惨!实惨! 鲜少的人在为他们两个人的后代发愁。 这些大多都是一些朝廷老官,他们怕乔明锦这一辈子会没有子嗣,没法延续萧皇后血脉,甚至在暗地里已经开始为她挑选第二任驸马。 其中,安平王占据了很大一份力量。 在知晓这个消息之后,他便陷入了沉思。 他得给她挑一个“很行”的新驸马,来造福他这位侄女。 这个话题多少有些羞耻,但为了乔明锦后半生幸福着想,他把这张老脸都豁出去了,立马召来了与他关系亲近的几位老臣,连午饭都不吃便一直商量着这件事情。 萧昭路过书房时意外地听到了这件事情,他面色先是一红,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极其惊诧。 顾愠和身姿挺拔,相貌堂堂,怎么看也不像是不行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妒英才吗? 萧昭长长叹了口气,为他惋惜了一会儿,又忽然听到安平王要给乔明锦选新驸马的事情,面色再次大变。 他们两个人不是昨日刚完婚么??? 这么快顾愠和就要从驸马的位置上跌下来了? 不是吧这么惨的吗? 不仅要受百姓非议,还要失去驸马爷的权势与地位。 简直堪称是人间惨案。 不过这对乔明锦而言,似乎是一件好事。 昨日成婚场面之盛大,是他这半辈子都没见识过的。 若是能让他的公主姐姐再成一次婚,他也能再吃一遍最盛大的婚宴,再享受一次热闹。 一想到这里,萧昭也开始在心底,默默盘算长安城贵家子弟中,能胜任驸马的人。 虽说顾愠和是他的好兄弟,但乔明锦毕竟是他的公主姐姐,二者不用对比他都会坚决选择乔明锦。 这样一想,他忽然觉得,顾愠和过得惨一些,倒也没什么关系。 顾愠和在林庭里连着打了三个喷嚏,他一边听着抱月讲外面那些谣言,一边克制着自己的怒气。 手中的白玉杯被他生生捏碎,顾愠和面色极冷,忽然大步朝外走去。 抱月在他身后喊:“将军,我还没说完呢?!您要去哪呀!” 他冷声应了一句:“去告诉乔明锦,本将军到底行不行。” 此时在院中的乔明锦正捧腹大笑,她自从听到外面传言的那一刻起,便一直在笑。 她早便预料到今日她与顾愠和的婚事必然会成为全城热议之事,但她没想到百姓们热议的竟然是他不行。 她快要被笑死了。 此时的顾愠和还没进入公主内院,便听见了她的笑声。 他一听到她在笑,便更气恼了些。 顾愠和不顾青桑的阻拦,径直闯进了公主内院。 “乔明锦!” 乔明锦闻声回过头,一瞧见他气得眼睛通红的模样,她不由得便笑得更厉害了些。 就知道他会气成这样哈哈哈哈。 他越气,她就越高兴。 昨日的气恼在这一刻全然消逝,此刻她心里只剩下对他的嘲笑。 顾愠和愤怒到了极点,他怒目圆睁,望着乔明锦喝道:“你还笑!不准笑了!!!” “本宫想笑就笑,关你何事?顾愠和啊顾愠和,真没想到你也能有这样一天。” 说着她又没忍住笑出了声,望着顾愠和的目光里充满了嘲弄。 “顾愠和,本宫今日心情好,不想和你吵架,你要再不回去,我就让人把你赶回去。” 第118章 我们之间没有感情 顾愠和对她说的话毫不在意,他朝着她逼近,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开口道:“你现在将我赶出去,便是坐实了你我感情不和的传言,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我感情不合?”乔明锦笑了笑,“说这句话时,你不觉得可笑么?我们两个人什么时候有感情了?” 连感情都不曾有,又何谈感情不和? 唯一有的,可能就是厌恶。 这一点,顾愠和明白。 “没有感情,连感情都不曾有,好得很啊,乔明锦。” 乔明锦微微挑眉,笑道:“有这个时间在这与本宫说这些没用的话,还不如早些回去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顾愠和气得攥紧拳头,想要反驳却发觉自己无话可说。 “你不走,本宫走,本宫今天心情好,准备出门去体察一下民情,听一听最近百姓们都在聊什么。” 说罢,她便朝着宋祁安和青桑招了招手,带着两个人一起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院子。 顾愠和想追过去,却被公主府的侍卫拦住,他无奈,却又不能对公主府的人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乔明锦离开。 乔明锦戴着一顶浅蓝色帷帽,身着一身青瓷蓝的长裙,极其惬意的走在大街上。 扮成小厮模样的宋祁安与青桑一同跟在她身后,她时不时买些东西,青桑便替她提着。 过了一会儿,乔明锦见青桑手里提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便对她道:“青桑,你先将这些送回公主府,我身边有他在就够了,你先回去吧。” 青桑点了点头,应了句是,便回府了。 她回府之后,见侍卫依旧围着顾愠和,装作没看见这副场景,饶过他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提进了屋子,有佯作没事一般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顾愠和自瞧见她回来的那一刻神色大变,她回来了,那乔明锦岂不是和那个男的单独待在一起?! 今日宋祁安虽是易了容,但他依旧能瞧得出来他便是昨晚拿剑指着他的男子。 顾愠和眉心皱起,毫不犹豫的向前走了一步,作势就要离开。 侍卫将他围得更紧了一些,顾愠和没有后退,反倒是向前又进了一步,顺势取出了藏在腰间的短刃。 “谁敢挡我?”他声音极冷,目光与刀刃的锋利一同扫过众人。 众人心头皆是一惊,说句实话,他们根本就不敢对顾愠和动手。 他毕竟是驸马爷,虽然乔明锦不待见他这种情况谁都能看得出来,但毕竟人家身份摆在那里,若是伤着了他,他们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众侍卫对视了一眼,皆默默向后退了两步。 就这样,顾愠和都还没动手,便成功的从众侍卫中脱身。 他将短刀收回刀柄,又塞到了腰间,便大步离开了。 可当他顺利走出府门的那一刻,忽然间迷茫了。 他出来原本是想去找乔明锦的,只是 他该去哪找乔明锦? 长安城这么大,他又不知道乔明锦去了哪里。 能去哪找她? 顾愠和忽然间回想起方才青桑手里提着的糕点,有一家铺子好像是城西的糕点铺子。 他记得那家铺子的名字,也对位置有些印象。 想到这里,他连忙快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只要他走的够快,说不定能赶得上她还没走远。 说不定能找到她。 带着这个念头,顾愠和踏上了漫漫的寻妻路。 乔明锦此时确实还在城西,她在一处小摊处停了下来,装作在挑选蔬菜,实际上在偷听旁边几位大婶的讲话。 这几位,还是那日说她德行有亏的老妇人们。 她倒要过来听听,当日那么犀利骂她的几位大婶,如今对这件事情能有什么样犀利的看法。 这几位大婶果然没让她失望。 卖菜大婶扒拉着灰衣老妇人的围裙,满脸兴奋地问:“你家二虎不是在公主府当差吗?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咱们那位驸马爷,是不是真的那方面不行?” 灰衣老妇亦然是满脸兴奋,“我家二虎就是个在厨房烧柴的,哪知道这些事情啊。 二虎人老实,他不是那种喜欢议论这些事情的人,也不喜欢凑这种事情的热闹,所以知道得也不多。 不过二虎倒是与我说过,公主与驸马的关系确实不怎么好,两个人总是吵架,好像吵得还挺厉害的。” “真的?会不会真的是这种方面的问题?可是咱们的这位驸马爷看起来也不像是那方面不行啊他看起来挺可以的啊。” “哎!人不可貌相,现在看人不能光看表面。瞧着驸马爷相貌堂堂,谁能想得到连公主的芳心都拿不下来,这还算是什么?他还能算得上什么?” 卖菜大婶道:“对啊,公主平日里就喜欢俊俏小生,长得好看的都被她掳走了。 驸马爷这副模样在咱们长安城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他生得这么好看,公主却看不上,这其中必然有点问题。” “谁说不是呢,说不定真是那方面的问题。”灰衣老妇越说越起劲,“而且,这两个人刚成婚,就闹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呀!” 卖菜大婶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这两个人,说不定很快便要分开了,这谁说得准呢。 毕竟人家是公主,想换一个驸马也不是一件难事。公主对他不喜欢,肯定是要换的。总不能一直忍受着他,对吧?” 灰衣老妇闻言点了点头,“有点道理,那他们两人岂不是很快便要分开了? 你说,等他们分开之后,公主会不会再收一个新的驸马?要是真这样,那咱们长安城可就热闹了。” “锦公主成婚可是咱们长安城最大的事儿了,她这一次成婚,可是让咱们这些老百姓也热闹了一次。 要是能再来一次,咱们老百姓肯定都是高兴的!只是苦了咱们的驸马爷,才刚入公主府就要被赶出去了。” “可不是嘛!驸马爷先开始在长安城多受女孩子喜欢,现在却变成了这种事情的风云人物,说起来倒也挺可怜的。” 乔明锦越听越高兴,好在帷帽的浅蓝色纱挡住了她满是欢喜的脸。 这才没让她显得这么突兀。 第119章 顾愠和最丢人的一天 就在她笑得正开心的时候,一男子默默站在她身后,望着她的目光又恼又怒。 沉浸在对顾愠和的嘲笑中的乔明锦,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他。 他即使站在她身后,看不见她的面容,也能知晓此刻她必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乔明锦今日算是在这里听了个尽兴,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想着找个地方吃饭。 她刚向前迈出一步,忽地发觉有些不对劲。 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她? 她连忙回过头,与站在她身后的顾愠和正好对视上。 乔明锦此刻非常庆幸自己带了帷帽,遮住了她现在极其精彩的神情。 要不然,用那副神情面对着他,怪尴尬的。 在瞧见他的下一刻,她毫不犹豫的转过身,拉着宋祁安就要离开。 顾愠和没拦住他们,而是跟在了她身后。 他现在除了气恼,还有尴尬。 今日他的尴尬不止一点点。 长安城有许多人是认得他的,他这会儿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本不该露面惹人非议。 可他如今已经出来了 他这辈子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落得,在大街上被人指指点点的下场。 可悲至极。 而这一切,都拜乔明锦所赐。 与她成婚之前,他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没想到,她竟能打破他的一切计划。 他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给打乱了。 乔明锦感觉得到他在跟着自己,脚步也没有加快,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走着,时不时还挑一挑旁边卖的东西。 她悠闲自在地逛她的街,把他当成一条狗一样到处遛。 时间久了,顾愠和才发现乔明锦是故意的。 她快要从城西走到城东了,让他活生生忍受了这么久的指指点点。 她这是想满长安溜他? 她们两个人有帷帽,可他没有。 正巧这时候路过一处卖斗笠的铺子,顾愠和随便拿了一顶斗笠,付了银子之后便立马戴上斗笠继续跟上了乔明锦。 乔明锦侧眸瞧了他一眼,见他此时已然遮住了面容,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都把脸给遮住了,百姓们认不出来他,那继续溜他还有什么意思? “没意思,咱们吃饭去。” 说罢,便与宋祁安一同进了一家酒楼。 顾愠和见她这般反应,没忍住攥紧了拳头,随后又慢慢松开,默默跟上了她。 乔明锦见他依旧死皮赖脸的跟在她身后,便故意找了一个二楼的隔间,在他还没跟过来之前关上了门。 还吩咐了店小二,她用膳的时候,谁都不能来打扰。 故,顾愠和全程一口饭都没兴趣吃。 他在她的隔间对面坐着,也没关门,死死的盯着她所在的隔间,生怕她忽然间离开。 事实上,乔明锦确实是离开了。 隔间有门,也有窗。 虽是二楼,但今日她身边有宋祁安,想要离开这里不是什么难事。 宋祁安轻功极好,很轻松地带她从窗户那儿离开了这家酒楼。 乔明锦又挑了一家新的酒楼,在确定顾愠和没跟上他们之后,才放心进去吃饭。 今日她心情极好,连带着饭菜也觉得是好吃的。 今天发生的一切,堪称是大快人心。 看着顾愠和憋屈气恼的样子,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差一点就忘记了正事。 好在宋祁安及时提醒了她。 “他如今已入公主府,身边必然还有些暗卫以备不时之需。这些人此刻应是已经混进了公主府,咱们必须想些法子把这群人找出来,否则怕是后患无穷。” 乔明锦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公主府里不能有那么多他的人,哪怕是暗卫都不行。我们这段时间得好好查一查公主府,不能让他在我的地盘上占据主权。” 宋祁安道:“只是怕除了一波,再来一波。” “你的意思是,他还会再往公主府里安排他的人?” “不是没有可能,照目前的局势来看,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乔明锦闻言笑了笑,给他夹了一小块红烧肉,笑道:“先不说他了,他今天丢一天的人了,这几天怕是也没心情筹谋这些事情了。 咱们好好玩几天,歇一歇,也能放松一段时间。” 他无奈一笑,夹起那块红烧肉,慢条斯理的吃了下去。 他平日里吃肉吃的极少,可她总觉得他瘦,怕他吃太少身体会出问题,便总让他吃肉。 他吃的多了,脸都开始圆起来了。 她却说这样可爱。 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又多吃了好几块肉。 即是她喜欢,那他便愿意。 毫无理由的愿意。 然而乔明锦却没像她说的那般,放下心来,想歇几天。 她太清醒了。 她明白自己根本没有时间休息。 如今大齐形势紧迫,内忧外患压得她已然喘不过来气。 还有一个顾愠和时不时使一些坏心思,让她昼夜难眠。 她明白自己没时间休息。 哪怕是一分,哪怕是一秒,她也得好好思虑该如何对付顾愠和。 他的心思深沉得可怕,为了能赢过他,她必须用全力去和他较量。 这关系着她的家人,她的朋友,还有整个大齐。 她明白形势紧迫,不容放松。 可她也知晓他最近很累很累。 他为她忙了这么久了,该休息一下了。 那句话,是说给宋祁安听的。 她实在不忍他太劳累,于是这才说了那句话。 她想要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其他的,交给她就好。 她一个人也可以撑起这些。 吃过饭之后,乔明锦决定去谢府一趟。 她知晓今日来公主府拜访贺喜的人会有很多,她懒得招待他们,也懒得同那些并不相熟的人寒暄,更不想给他们那个面子,留他们在公主府喝茶歇息。 可她又不想与他们为敌,不想就这样得罪了这些达官显贵。 虽说她不在乎他们,但一切都是为了大齐。 所以她选择了一个不委屈自己,又给足了他们面子的法子。 ——不在公主府,让他们见不到她。 今天天不黑,她就绝对不会回公主府。 她打算去了谢初尧那里之后,再去一趟安平王府,若是还有时间,再请赵卿卿去喝口茶,打发一下时间。 总之,只要不在府上就好。 第120章 想见她 谢府。 谢初尧立于一副字画前,呆呆地看了五个时辰。 整整五个时辰,他连水都没喝,就这样一直盯着那一副画发呆。 谢云瞧见他这副模样都快被吓坏了,他在院子里一直来回徘徊,正为谢初尧发愁的时候,乔明锦出现了。 他如见救星一般,快步跑向了她。 “阿锦,你可算是来了,我这会儿都快愁死了。” “怎么了?”乔明锦满面疑惑。 “初尧那孩子自从前天回家之后就像魔怔了一样,今天也是,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站了足足五个时辰了,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我都快担心死了。我问他这是怎么了,也不告诉我,只是说自己没事。 可你看他那副样子,哪里有半点没事人的样子?你快帮我去劝劝他,我都快担心死了,你说这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该怎么办啊” 谢云边说,边拉着她走到了谢初尧所在的书房之外。 书房的门没关,她在门外便瞧见了好似傻了一样的他。 他痴痴的望着那幅画,果真是一句话也不说。 起初她还有些疑惑,不知道他究竟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 可当她瞧见谢初尧望着的那幅画时,便骤然明白了过来。 原是为了她。 她笑了笑,望着谢云道:“没事的,您就放心吧。我去劝一劝他,等会儿他就能好起来了。” 谢云道:“如今我也只能靠你了,你与初尧自小就一起长大,算是长安城年轻这一辈里了解她的人。你去劝他,我也就放心了。” 乔明锦点了点头,便缓缓走进了他的书房。 谢初尧丝毫没察觉到她的到来,乔明锦清了清嗓子,这才让他注意到她的存在。 瞧见她的那一刻,他呆呆的眼睛里多了些许惊诧。 “阿锦?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这个时间来谢府?” 昨日她不是刚成婚?今日不好好待在府上,来他这里做什么? “来这里谢谢你。” 说着,她便坐到了一个椅子上。 谢初尧坐到了她身旁的椅子上,疑惑问:“谢我?谢我作甚?” 她笑着答:“谢你昨日的烟花。” 谢初尧更惊了些:“你怎会知道那场烟花是我放的?” 他从未告诉过她,他为她的成婚之夜准备了一场烟花盛景。 她竟然猜出来了。 “整个长安城,能在短时间造出来这么多烟花的地方,只有工部了。我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出来,这场烟花一定是你准备的。” “了不起,你现在竟变得这么聪明了。”说着,他朝她竖起来了一根大拇指。 “我没什么能送给你的,金银财宝,稀世珍宝,你什么都不缺。所以我也没法送你这些,想了很久,才想到了这个。” 她取笑他:“你倒是比以前更笨了,送个东西都得这么斟酌。” “毕竟这不是寻常的日子,这是你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这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一次,我总得送你一些能让你印象深刻的。” 他说话时,还时不时的望向那幅画,似乎是怕乔明锦发现那幅画,每当乔明锦往那边看,他便故意与她说话,让她把头扭过来看他。 乔明锦看透了他的心思,笑着道了一句:“有心了。” 他摸了两下鼻子,低着头道了一句:“要不去厅堂喝喝茶?” 他想带她离开书房。 她笑着道:“这儿不就挺好的?有茶,有书,有笔有墨。” 他慌忙应了一句:“是挺好的。” 生怕她下一句就说还有这么多的画。 谁知她下一句竟然问道:“听谢伯伯说,你今天一整天待在这书房里五个时辰了,不吃不喝的。怎么?是这间书房有什么独特的魅力吗?” 他躲避着她的目光,低声道:“没什么,就是不饿,昨天忙得有点累了,今天没什么力气,什么也不想做,就不想离开这间书房。” “行了行了,在我这里你还演什么?”她指了一下墙上挂着的那幅画,继续道:“那幅画,是谷溪音画的吧?” 他见她轻易猜出,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愣愣的垂着头,默声不语。 乔明锦又问:“你心里还放不下她?” 他依旧是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便已是他的回答。 乔明锦明白了他的心意,犹豫了一下之后才劝道:“若是你没法忘记她,没法将她彻底放下,那就去见她吧。 人生苦短,何必要控制自己的情意?何必要让自己熬日子呢?一辈子就这么长,想见谁就去见吧,别让自己后悔。” 他双目有些无神,声音很低:“我明白她的立场,也清楚了她的来历,所以我明白,我现在根本就没法面对她。” “可你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再这样下去,你怕是要害相思了。” 感情是这世上最难控制的东西,前生她控制不住对顾愠和的喜欢,今生轮到了谢初尧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意。 她经历过,所以她明白那究竟有多难控制。 她再明白不过了。 “阿锦,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有些时候我总是想,如果当初没遇到她就好了。如果当初没遇到她,如今这么多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可有些时候我又会想,若是这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这样的人,好像又太过可惜。” “她是顾愠和身边的人,顾愠和想设计你们相遇,你们便一定会遇到。所以初尧,你现在不必想这些,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这些已成定局,是你我都改变不了的。” “可这样的日子,太折磨人了。” 他低着头,面容上是难掩的憔悴与疲惫。 “我明白你现在的难,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这样熬日子,一个是去找她。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这个心结,该由她解开。” 谢初尧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她。” 她笑了笑,试图用笑容缓解他心里的烦忧。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了?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她还能吃了你不成? 就像之前那样就行,他顾愠和能设计你们两个人相遇,那我也能设计一场重逢,让你顺理成章的见到她。” 第121章 气死他就更好了 顾愠和在酒楼整整坐了一个下午。 他足足等了四个时辰,直到瞧见天色渐晚,才发觉到此事蹊跷。 她和他待在里面这么长时间,是在干嘛?! 想到这里,他连忙站起身,不顾店小二的阻拦,一脚踢开了那间隔间的门。 “砰”的一声,门被他踢开,里面却空无一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 店小二本已做好给乔明锦赔礼的准备,但当门打开之后瞧见空无一人,心底不由得一惊。 “人呢?怎么没人了?那两位客官消失了?” 顾愠和没搭理他,确认她不在屋里之后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他从她进入隔间开始便一直盯着,这扇门自始至终从未打开过。 所以他们两个人,一定是从窗户处离开的。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他也没再去找她,而是回了一趟将军府。 他从将军府亲自挑了一批轻功武力都极高的暗卫,命他们今夜想法子混进公主府。 他有事情要安排他们去做。 公主府内,他确实已经安排了一批自己的人。 他将那些人安排在了华庭附近,为的是保护君朝的安全。 但他今日调动的这批人不一样。 这是将军府的死士。 一旦被调动,便只会做一件事情——杀人。 今夜公主府,必然有人要遭殃。 顾愠和调动的这些人,从前都执行过许多任务,且从未失手过。 命他们出手,便证明顾愠和是真的对那人动了杀心。 他铁了心要杀那人。 今夜那人,必死无疑。 顾愠和安排好一切之后,才赶回公主府。 他去了一趟公主内院,果然瞧见了她。 她正与那男子待在一起,两个人不知道坐在院子里在说些什么。 顾愠和大步走向了他们,一把揪住了乔明锦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乔明锦!” 乔明锦被他吓了一大跳,连忙反抗。 宋祁安亦是因他的突然到来微微一惊,但见他对她松手,连忙抬起手,一手攻向他的胳膊肘处,一手作势准备扶住乔明锦。 顾愠和胳膊吃了痛,果然松开了她。 宋祁安连忙扶住了乔明锦,关切地问:“有没有事?” 她声音稍微有些嘶哑,“没事,放心。” 他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随即站到了她身前,正对着顾愠和冷声道:“若再敢动她,我绝不留你。” 那一瞬,宋祁安面色极冷。 墨色的眸里似水的温柔,已化成冰冷的杀意。 那声音同方才,与乔明锦说话的声音全然不同。 他又动怒了。 第二次,还是因为顾愠和对她动手。 顾愠和的气势亦是不输他半分,宋祁安神色冷漠,他便比他更冷漠,声音比他更冰冷。 “她是我顾愠和的妻,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如何待她,与你何干?你算是什么东西?” 宋祁安还未应答,乔明锦便忍不住朝着顾愠和怒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在公主府撒野? 顾愠和,本宫今日就告诉你,本宫不是谁的妻,也不是谁的夫人,本宫是大齐嫡长公主,是三城之主。本宫不需要成为谁的夫人,别自以为是了,你还不配。 你只是一个驸马,只是这公主府里名义上的驸马,驸马一位,本宫想让谁坐,便能让谁去坐。想把你换了,随时就能把你给换了,你能被任何人取代。” 可他不能。 世上只有一个宋祁安。 谁也代替不了他。 “想换就换?”他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是大齐嫡长公主,便能为所欲为了?你以为所有事情,都能由着你一个人?你以为陛下宠你,全天下就都得宠着你?” 乔明锦轻笑道:“天下人如何看本宫,本宫并不在乎。本宫只要他们好好活着,看着这大齐繁荣昌盛。 本宫是大齐嫡长公主,但本宫不会为所欲为。换掉你,算不上是为所欲为。也不用所有的事情都由着本宫,因为这一件事,没那么难。” “你有法子对付我,我便有一万种法子对付你。乔明锦,你给我记住了,你永远也斗不过我。” 顾愠和说的狂妄,乔明锦却毫不在乎。 “棋局方始,胜负未定,你一步棋都未走,哪来的勇气在本宫这里撒野放肆?” “你这盘棋,我没心思陪你下。我也不会步入谁的棋局,我要让这天下,都在我的棋局之中。” 乔明锦闻言又是一笑,她对他冷嘲热讽:“您还真是心比天高,明明自己没多大的能耐,却话说的比谁都牛,顾愠和,你莫不是属牛的?” 他就要被她气疯了。 “乔明锦!” 乔明锦应了一声:“欸,本宫在呢。” 应过之后,她又扬声道:“来人,把这个爱吹牛的疯子拉出去,本宫一瞧见他,便心烦得很。” “不用你赶,本将军有脚,能自己走!” 一语落罢,便转过身迈着大步离开了。 看他被气成这副模样,乔明锦此刻只觉得心情舒畅。 爽,真是太爽了。 要是能直接气死他就好了。 宋祁安为她整理好衣襟,随即低声道:“把他留在府上终究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我怕他以后还会对你动手动脚。” 她伸了个懒腰,笑着道:“放心吧,以后我去哪你都跟着就好了。顾愠和打不过你,有你在,我不用怕他。” “可是” 可是如今他的内力,已经开始慢慢消失了。 他犹豫了一下,见她正笑得开心,便没把后面的话讲出来。 乔明锦问:“怎么了?” 宋祁安摇了摇头,挤出一抹笑容笑着回答:“没什么。” 她也没有多想,继续了方才的话题。 “祁安,你觉得谷溪音对初尧有没有上过心?” 宋祁安认真分析:“与她只见过几面,不太了解,这一点倒是真的不好说。不过前世我记得他们二人成婚之后是一直在一起的,感情似乎一直都很好。” 乔明锦道:“我与她接触也不多,不过那一天在春日酒宴上,她望着谢初尧的神情有些不对劲,我瞧着她像是很在乎他的样子。 说不准,这两个人这一世还真有可能再续前缘。” 若是再续前缘,只要谷溪音是真心的,那便是一桩良缘。 她怕就怕在谷溪音仍有异心。 第122章 顾愠和你温柔些 谷溪音给新学堂起的名字,依旧是溪音学堂。 这两日,她一直都在尽心尽力的照顾着这些孩子,没有半分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 太过忙碌的生活给了她充实感,也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失去的那些。 顾愠和这几日也没再联系过她,他同样也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今夜将有大事发生,顾愠和喝了一盏茶,算准了时间走出了林庭。 出了林庭之后,他便去了华庭。 华庭门口有侍卫守着,但这群侍卫见来的人是他,也不敢拦。 毕竟是驸马爷,就算不受宠,但是身份摆在那里。 况且武功又那么高,到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他们。 所以几个侍卫都极其默契的当作没看见他,放他进去了。 他们背地里商量了一下,若是乔明锦问起此事的话,他们就说是顾愠和自己跑进去的,他们并不知情。 顾愠和走进华庭之后,便直接去了君朝所在的住处。 上一次让借月来探公主府,她几乎把公主府的犄角旮旯都转完了。 他便让她画了一副公主府的地图。 顾愠和只看了一遍,便对公主府的地形了如指掌,故而他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君朝的住处。 君朝此刻正在翻找着一本又一本古书,试图从中找到乔明锦给他和晏衡吃下的毒药的线索。 可他几乎快把自己屋里存放的书都翻完了,也没找到半点关于这毒药的线索。 君朝有些无奈,他微叹口气,默默将最后一本古书放回了桌上。 他正准备出去晒晒太阳,随便走一走,看看晏衡此时在做些什么,却正巧撞上了赶过来的顾愠和。 这是他被乔明锦软禁在华庭内这几日里,第一次见到顾愠和。 他知晓他们二人成了婚,可公主府的侍卫看他看得紧,他根本就没法出去见顾愠和。 就这样,即使是知晓了顾愠和已经进了公主府,他也没法去见顾愠和。 他还以为,他只能等到乔明锦心情好了,愿意放他离开华庭了,他才能出去见他。 没想到今天顾愠和竟然进来了。 他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顾愠和缓步走到他身旁,轻声道:“毕竟已经入府了,都是公主府里的人了,怎么能不过来看看你?” 君朝笑了笑,可转瞬又想起来自己隐瞒顾愠和,自己潜入公主府的事情。 他垂下头,低声道:“愠和,你现在是不是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我一直都知道,从你进入公主府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经知道了。只是这件事情我明白你不想让我知道,便一直没拆穿你。” 从始至终,他都知道这件事情。 要不然,君朝怎么可能每日从公主府再到将军府,无缝连接得滴水不漏? 君朝有些愧疚:“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瞒着你。” 顾愠和笑了笑,轻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没怪过你,你别愧疚。” 他闻言沉默了一小会儿,过了一会儿之后才问道:“这几日在公主府住的可还好?” 顾愠和答道:“还能忍受,就是睡得不太踏实,毕竟不是自己的家,连睡觉都得小心防着些。” 君朝道:“你不用每日这么提心吊胆的,放心,锦公主不是一个冲动行事的人,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顾愠和苦笑一声道:“她不是一个冲动行事的人,却是一个恨惨了我的人。 我却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了她,每次和她接触,她都一副要杀了我的模样。” “锦公主就是这样一个人,她性情不定,喜好难猜,或许你从未招惹到她,只是她现在看你不顺眼罢了。” “不顺眼?我这副模样生得有什么问题吗?她有什么理由看我不顺眼?” 君朝笑着劝道:“没事的,别想太多了,你生得很好看,或许只是锦公主个人不喜欢罢了。” “他不是向来喜欢美男子?原本进府之前还想着能利用她去做更多的事情,谁曾想她根本就不吃我这一套。 每次见到我都想杀了我,好像早就已经知道我的目的了一样,不管我设什么局,她都能给我拆了,到最后让我落得一个什么都没有了的下场。” “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能对付你的人。行了,别生气了,你们两个人毕竟已经成婚了,名分摆在那里,迟早有一天能找到机会和解的。” 顾愠和闻言极其坚定的摇了摇头,“和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她待我如待仇人一般,我怎么可能会向她低头,况且,她乔明锦除了权势与地位之外,也没什么好的。” 君朝笑了笑,“别这样说,你越是这样说,我越怀疑你对她上了心。” 他连忙反驳:“别瞎说,我对谁上心都不可能会对乔明锦这个人上心。 若是有一天我对她上心了,那便一定是到了该除掉她的地步,除了对付她,我眼里没别的。” 这话落到君朝耳朵里却成了:除了她,我眼里没别人。 君朝面上笑意愈浓,不紧不慢的说道:“说句实话,没有姑娘会喜欢凶巴巴的人的。她固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不会喜欢上凶巴巴的人。 依我看,你就是对她太凶了。其实没必要这样的,你稍微对她温柔一点不好吗?” “对她温柔?你是没见她一见到我那副模样。想起来就来气,最可气的是,这几日她一直与那个姓宋的男人待在一起。” 顾愠和越说越气,他攥紧了拳头,继续道:“她竟还让那人住在了公主内院,与他形影不离!” “那位宋公子?宋祁安?” “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听到青桑唤过他一生宋公子。乔明锦把他的身份保护的极好,我根本查不到他的来历。” 君朝笑道:“确实如此,他的来历无人得知。好似是忽然间出现的,但锦公主与他极其亲近,又很信任他,两个人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乔明锦变得这么聪明,怕是与这个忽然出现的宋祁安脱不了干系。” 顾愠和神色冷了一分,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要想控制住乔明锦,必然要先除掉这个宋祁安。” 第124章 宋祁安遭人暗杀 今夜的风有些凉,宋祁安本已入睡,但有冷风越过纹窗吹到他身旁,让他发觉到一丝冷意。 冷风划过他脸颊的那一刻,他蓦然睁开眼眸,整个人警觉了起来。 他今日入睡之前本已关上了窗,此时窗却被打开,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异香。 宋祁安控制住鼻息,已极快的速度坐起身下了床。 他连外衫都来不及披上,便有长箭朝他射来。 他拿起软剑之后便快步向门口移动,以极快的速度走到了门口。 自他惊醒的那一刻起,他便发觉屋内的异香乃是迷香,若长时间待在屋子里,怕是会神志恍惚,任由他人摆布。 今夜月光极暗,宋祁安一脚踢开了屋门,握紧了长剑走到了院子里。 他极其警惕,可院内却空无一人。 也可以说是,他看不见那些人。 宋祁安环视一周,极其镇定的道了一句:“不必藏着,出来吧。” 回答他的是一阵如落叶随风扬起的“沙沙”声。 宋祁安笑了笑,“原是将军府的人。” 隐于暗处的暗卫听闻此言,情绪并未有太大的浮动。 尽管身份被人识破,他们依旧能在这种场面保持镇定。 因为在他们眼里,宋祁安已是将死之人。 就要死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正当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院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这一阵脚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那些暗卫刚迈出一步,正准备朝着宋祁安攻去,在听到这阵声音之后,便又立马齐刷刷的停了下来。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们,如今情势有变。 众人犹豫了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 一边是顾愠和交待给他们的任务,一边是有可能会遭埋伏的风险,一时间他们不知该如何去做。 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公主府的众侍卫已经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就算是借他们每人一双翅膀,他们也飞不出去。 他们中计了。 这的确是乔明锦为他们设下的埋伏。 乔明锦手上拿着一件浅蓝色鹤氅,快步走到了宋祁安身旁。 她将宋祁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见宋祁安安然无事,也便放下心来,将鹤氅递给了他。 “就猜你会来不及穿外衫。” 宋祁安无奈的笑了笑,将外衫披上之后才道:“你来的有些早了,不是说好,等我们打起来之后你再赶过来吗?” 整件事情,是他们二人今日早就计划好的。 乔明锦想要除掉顾愠和在公主府安排的暗卫,那就必须要先将这些人引出来。 顾愠和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他行事果断,想杀一个人便一定不会犹豫。 今日他在她这里受了这么多气,乔明锦断定他会将一切的怒气都归在宋祁安身上,故她猜测,顾愠和会在今夜对宋祁安动手。 前生与他相处那么多年,唯一的好处就是她已然清楚了他的行事风格。 顾愠和果然如她所料,在今夜安排了暗卫动手杀宋祁安。 宋祁安原本是想与这群暗卫交手较量一下,他也好摸清楚,顾愠和身边的人武功都达到了什么地步。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动手,乔明锦便带着人来了。 乔明锦满脸肃然,极其认真地开口道:“别说胡话,他们这么多人,万一伤到你怎么办?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这个险。” 他笑了笑,“放心,他们伤不到我。” “万一有这个意外该怎么办?万一你受伤了该怎么办?祁安,我没法承受这个意外,所以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他见她面露担忧,连忙安慰道:“好了,没事的。 我现在不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吗?如今我们成功抓到了这些人,理应欢喜,对吧?” “确实该欢喜。”乔明锦说着,目光望向了这群已被擒住的暗卫,见他们个个身强体壮,不由得生出了一个想法。 “祁安,你觉得我把他们送去充军如何?” 宋祁安想了片刻,随即才点了点头答道:“可行。” 这群人虽是自小被当作杀手培养,一生未曾见过阳光。 他们生于黑暗,没有去触碰光明的能力。 乔明锦这样做,则是正好给了他们触碰光明的机会。 她将他们从黑暗中拉出来,希望他们能为大齐做些什么。 毕竟他们这一身武艺,她可不想杀了浪费。 于是乎,顾愠和精心养的一群暗卫,就这样被乔明锦的人连夜送去了离长安城最近的军营。 而顾愠和,此刻还在华庭内与君朝闲聊。 他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还以为,自己的计划早已成功。 他还以为,此时此刻宋祁安已然命丧黄泉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宋祁安忽然出现在了他身后。 还是君朝先发现的他们,君朝连忙站起身,有些慌乱的唤了一声:“锦锦公主?!” 乔明锦应了一声:“嗯。” 随即也没理顾愠和,直接坐到了上座。 宋祁安站在她身旁,静静的望着顾愠和。 顾愠和此刻心底五味杂陈。 他始终不敢相信,他派出去的那些暗卫,竟然没能把他杀死。 这怎么可能? 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敌得过他派出去的那么多人? 他还正疑惑着,忽然听到乔明锦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顾愠和啊顾愠和,你还真是胆大妄为。本宫身边的人,你都敢动。” 顾愠和心头一惊,她竟然已经知晓那些人是他派出去的了。 她即是已经知道了,那他也不必对她再有什么隐瞒。 他直言道:“本将军就是动了,你又能奈我何?” 语气嚣张得让乔明锦想把他给当场处死。 但她不能,他这一命还有用。 乔明锦却叹了一声:“只是可惜,你手下的人和你一样废物,这么多人没半点用处,现在已经被本宫的人送出长安城了。” 顾愠和沉默了一小会儿,似是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他忽然开口,语气里含了些怒气:“乔明锦,这件事情,是你一早设计好的吧?” 乔明锦轻笑出声:“不是吧,你不会是到现在才想明白吧?顾愠和,你现在已经这么没脑子了吗?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想不明白?” 第125章 乖乖听话 顾愠和没理会她的嘲笑,而是问道:“你设计我?” 乔明锦望着他道:“是你想杀本宫的人,心比天高,谁都想杀。自己却没一点脑子,掉进了坑里,与本宫有什么关系?” 顾愠和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挖这个坑的?” 她笑着答:“在你情绪失控的时候。” 闻言,顾愠和对她的看法又改变了些。 她果然不是一个没脑子的女人。 现在的乔明锦,越来越难对付了。 君朝旁观许久之后,才明白过来两个人如今的关系究竟有多差。 两个人是真恨不得把对方一刀砍了。 他轻叹口气,这时候才开始为顾愠和以后的生活担心。 毕竟是夫妻,这样相处怎么能行? 谁料就是这样的一声叹息,成功吸引了乔明锦的注意。 “顾愠和,你还真是会挑时间,赶在这个时间见他。你是不是以为,今夜本宫要去忙祁安遇刺的事情,无暇顾及你和华庭,管不到你这里?” 顾愠和再一次被她戳破了心思,一时间哑口无言。 乔明锦说的没错,他确实是想要抓住公主府乱起来的这个机会,亲自来见一见他。 要不然平日里,乔明锦的人将他看得极紧,他根本没机会去见君朝。 见他不语,乔明锦面上笑意愈浓。 “你们两个应该已经聊一会儿了吧?顾愠和,他有没有告诉你,本宫给他下毒的事情?” “下毒?!”顾愠和大惊,连忙侧过头望向君朝。 “她说的可是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朝没想到乔明锦会将此事告知顾愠和,他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顾愠和。 顾愠和急的站起身,走到他身旁道:“说话,她是否真的在你身上下了毒?” 乔明锦笑着道:“怎么?君朝还没对你说起这件事情?顾愠和,你们两个人不是自小一起长大?你连他中毒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不知道?” “你闭嘴。”顾愠和冷冷瞪了乔明锦一眼,随即又望向君朝,沉声问:“我要你亲口回答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君朝无奈,只好点头:“是。” 顾愠和双眸忽然开始泛红,他眉心微微颤动,又望向了乔明锦。 这是第一次,他望向乔明锦的眼神里只有厌恶。 “乔明锦,他从始至终都没做错过什么,你凭什么要在他身上下毒?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冲我来,为何要在他身上下毒?!” “凭什么?”乔明锦笑了笑,“顾愠和,你还好意思问本宫凭什么? 他无辜,那祁安就不是无辜的了?比起你今日安排几十个暗卫刺杀祁安,我在他君朝身上下毒又算得上什么?” 顾愠和瞪了宋祁安一眼,冷声道:“他该死。” 乔明锦冷笑:“你可能不知道,本宫给你家君朝服下的毒药毒性极强,且死状极惨,全天下只有本宫一个人有解药,你说祁安该死,那本宫倒想问一问你,君朝该不该死?” 闻言,顾愠和顿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紧攥着的拳头缓缓松开。 他声音低了一些:“把解药给我。” “你倒是想得美,本宫怎么可能会就这样把解药给你?”说完,她又加了一句:“不过本宫也不是什么恶人,也不想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 本宫没想着杀他,只要本宫肯给他解药,他便能活下去。所以顾愠和,你最好看清楚如今的局势。” 顾愠和冷声道:“真没想到,堂堂大齐嫡长公主,竟然会做出这般阴险的事情。” 她笑得人畜无害:“阴险是一种手段,是专属于你顾愠和的词语,与本宫有什么关系?” 顾愠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我不与你计较,也懒得与你争吵。乔明锦,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要我做什么,才能给他解药?” “本宫要你做的事情可多着呢,得看你愿不愿意了。” “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你愿意将解药给他,只要他能平安无事。” 沈家只剩下君朝一个人了,他不能让沈家无后,让自小一起长大的君朝也死于皇家人之手。 “这句话是你说的,本宫记下了。你放心,只要日后你不再公主府搞这些花样,不再对本宫身边人动手,不再惹是生非,闹得满城沸沸扬扬。 只要你能乖乖听话,本宫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本宫就能保住君朝的性命。倘若你再惹怒本宫,再对本宫身边人下手,本宫定然亲手毁了所有的毒药,让他三日之内七窍流血而亡。” “我答应你。”他的声音有些哑。 乔明锦抓住了他最大的软肋,她拿君朝的性命威胁他,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反抗。 他只能顺从。 无论她提出多无理的要求,他都只能顺从。 乔明锦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复,瞬间心情大好。 她笑着道:“记住你今日说的话,本宫想要他的命很简单,若是你再胡闹,本宫必然会马上毁掉所有解药。沈家沈君临这条性命,如今握在你顾愠和的手上。” 说完,她又望向了君朝。 “若是有一天你毒发身亡了,可千万不要怪本宫。要怪就怪顾愠和,是他不救你,不是本宫要害你。” 君朝一时间有些失神,他愣了一下,才低声道:“公主,你不该拿我来要挟他的。” “可这是本宫最好的选择。” 也是她目前能用得到的唯一一个选择。 这是对付顾愠和,最有效的选择。 利用晏衡的生死来牵制君朝,再利用君朝的生死来牵制顾愠和。 她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大一个局,为的无非是引君入瓮罢了。 她要引的,是顾愠和。 如今看来,这个局已经到了真正该收尾的时候了。 顾愠和入了这个局,且输得一败涂地。 在乔明锦准备离开的时候,顾愠和忽然开口:“乔明锦,这盘棋你赢了。但这并不代表以后你还会赢,这一次我服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乔明锦望着他道:“现在你的软肋在本宫手上,你没资格对本宫说这些话。 以后说话之前,记得先认清楚局势。” 只要君朝的生死掌握在她手上,那顾愠和就不敢造次。 第126章 谷溪音出事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 顾愠和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直到君朝走到他身旁,他才缓过神来。 他望向君朝,神色里尽是担忧。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了你会担心,我想着还是算了,就没告诉你。” 顾愠和忍下心中情绪,望着他沉声道:“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不准再瞒着我。” “我知道了,放心。” 君朝虽是这样回答,但他明白,若是自己以后仍旧发生这种事情,他还是会瞒着顾愠和。 次日,乔明锦起了个大早。 她料定今天顾愠和不会找麻烦,心情大好。 然而就当她心情大好,正准备去一趟工部找谢初尧时,发生了一件事,乱了她一整天的计划。 乔明锦这会儿刚出府门,正巧撞见了泪流满面跑过来的兰儿。 兰儿眼眶极红,在确认这会儿走出府门的是乔明锦之后,忽然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公主,公主,求求您救一救我家夫子吧,求您了” 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嘴里一直哀求着乔明锦。 乔明锦皱起眉头,连忙走下台阶,走到她身边让青桑将她扶了起来。 她望着兰儿问道:“发生了何事?谷溪音怎么了?” “那位从西域来的公主,她不知道从哪里查到了我们学堂的地址,她带了好多好多人,把我们学堂围了起来。 还说要我们把夫子交出来,要不然就把学堂里的孩子们都杀光” “放肆!”乔明锦大怒,“她哪来的资格在长安城放肆!先前放过了她,没追究她的过错,只是给西域一个面子,如今她竟敢还在长安城里这般放肆! 她现在在哪?还在溪音学堂吗?谷溪音现在怎么样了?” 兰儿边哭边答:“我们不让她带走夫子,可是夫子怕孩子们受伤,自己出来了现在她已经被西域那个公主带走了。 公主,兰儿实在是不知道该去求谁了,这长安城没人不会有人愿意帮兰儿,不会有人愿意帮夫子的。兰儿只能来求您了,求求您救救夫子吧。 求您了,现在能拦得住那个西域公主的人,只有公主您了” 乔明锦沉声问:“你可知南卿将她带到了何处?” “似乎带回她的住处了” 闻言,乔明锦望着青桑吩咐道:“青桑,你现在带着兰儿回学堂,安顿好孩子们,让他们不要害怕,不用担心,本宫现在就去把谷溪音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青桑应了一句是,正准备带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兰儿先回学堂。 兰儿这时候忽然又朝着乔明锦跪下去哀求道:“公主,求求您一定要救出夫子,您现在是我们整个学堂的希望要是没有夫子在,兰儿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活下去了。” 乔明锦听见这话,神色沉重了起来。 她望着兰儿道:“你起来。” 兰儿缓缓站起身,泪水依旧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乔明锦接着道:“本宫今日就告诉你,你的性命该由你自己作主。你没了任何人,都该好好的活下去。 但你放心,谷溪音不会有事。南卿不敢动她,本宫也一定会把她安然无恙的带出来。” 兰儿如今已然泣不成声,也不知将乔明锦说的话听进去了几句,只是一味地感谢道:“多谢公主” 乔明锦见她已经哭成了这样,便不再与她说话,只是给了青桑一个眼神,示意青桑照顾好她,之后便带着宋祁安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她交待了府门口的侍卫几句话,之后便亲自驾马,去了南卿此时所在之处。 好在她早先便命人查过,南卿如今在长安城的住处,很快便找到了她。 南卿所在的这处宅院很大,周围全都是她从西域带来的人。 而乔明锦,却是只带了宋祁安一个人。 西域的人看来的人是她,也不敢拦着,只是派人进去通报了一声。 乔明锦进入院子里之后,便瞧见了被绑在椅子上的谷溪音,以及手持长鞭立于她身旁的南卿。 如她所料,南卿并未伤害谷溪音。 谷溪音虽然被她绑了起来,嘴也被堵得死死的,但身上无一处受伤。 看来南卿手上拿那个长鞭,只是想吓唬谷溪音罢了。 乔明锦迈入门之后便冷声道:“好大的胆子,敢在长安城造次!” 南卿回过头,无所畏惧的望着乔明锦。 “你来做什么?你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乔明锦道:“这里是长安城,本宫想知道一个人的行踪很难吗?你做事之前,莫非从未动过脑子?还是说你根本就没脑子?” 南卿被骂了几句,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愤愤道:“乔明锦,你闭嘴!就算这里是长安城又如何?就算你权力再大又如何? 这里全都是我的人,你以为,就凭你们两个人,能把我怎么样?” “笑死了。” 乔明锦是真想笑。 以前觉得南卿单纯,许是因为没经历过世事,才会如此率真。 现在只觉得她蠢得很。 她一个西域公主,本就是犯险来到长安城,来到这里之后不仅不安分守己,还嚣张得在长安城抓人。 她这是把大齐当西域,当这里没人能管得住她了? 这么嚣张,还没有半点自知之明,乔明锦都觉得她蠢得可笑。 全天下可能没人比南卿还要蠢了。 南卿以为她真的傻到只带宋祁安一人过来? 就算宋祁安一个人就能打得过这些西域的壮汉,她也不可能会让宋祁安同这些人动手。 这些人还不配让宋祁安亲自动手。 乔明锦望着南卿问:“你以为,你能靠着院子里外这么点人对大齐嫡公主动手?” 南卿仰着脸,极其嚣张地开口:“只要你不阻拦我,我自然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若你要拦我,就算你是大齐嫡公主,我也不会怕你。” 乔明锦听了这话差点又没忍住笑出声。 世上怎么会有南卿这么蠢的人? “醒醒吧,别做梦了,你这辈子都没那个能力对本宫怎么样,记住了,你还不配,你还没那个资格。” 南卿瞪了乔明锦一眼,将手上的长鞭握得更紧了些。 第127章 他是我大齐的女婿 “乔明锦,我们都是公主,你凭什么这样看不起我?!” “本宫从未看不起你,是你自己作践了自己的身份。 南卿啊南卿,原本你能在西域快活的过完这一生,享受着荣华富贵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又何必要来大齐走这一遭?” 前生,她也想这么问一问南卿。 那时候南卿出现在春日酒宴上,非要和大齐的贵家子弟比试文武。 众人知晓她是西域公主,虽不惧怕她,但看在大齐与西域之间的关系上,便陪她随便玩了玩。 在那场大齐与西域的比拼之中,大齐没人认真去比。 最后大齐文武皆输给了西域,引得邻国嘲笑。 前生乔明锦便将此事记在了心上,好在今生她没让这件事情再次发生。 大齐赢了西域,是一件好事。 前生没能明白的问题,她也在今生得到了解答。 “我来大齐与你无关,没人说西域的人不能来大齐,你也没理由管我。我来这里,就是要带回原本属于我的所有东西!你管不着我!” “属于你的所有?”乔明锦望了被绑住的谷溪音一眼,随即又问:“你说的,是谷溪音?” “不管是谷溪音还是愠和哥哥,都是我的,不是你的!” “顾愠和?”乔明锦微蹙起眉,极其认真地问:“顾愠和什么时候是你的了?你在做梦?他是我大齐的女婿,和你们西域有什么关系?” 南卿脸颊通红,朝着乔明锦吼了一句:“父王说过,愠和哥哥会娶我的,他一定会娶我的!” 乔明锦默默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做了我大齐的女婿,他还敢娶别人?” “你还好意思说这些!要不是你逼着愠和哥哥,让他娶你,他怎么可能娶你?” 就在这时候,门口忽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她没有逼我。” “愠和哥哥?!”南卿大喜,立马丢掉了手上的长鞭,朝他扑了过去。 顾愠和默默移了一小步,让她扑了个空。 “娶她,做公主府的驸马,是我自愿的,从未有任何人逼过我。” 说着,他便走到了乔明锦身旁。 乔明锦望着他问:“你来做什么?”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沉声道:“谷溪音是我从西域带来的,我得为她负责,总不能看着她死在这里。” “你能有这么好心?”乔明锦对此表示怀疑。 顾愠和反问:“那你呢?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你乔明锦能有这么好心?” 乔明锦笑了笑,向他走近了一步,看似在亲昵低语,实际上在低声威胁: “别忘了君朝身上的毒,你对本宫说话最好客气一点。” 顾愠和撇了撇嘴,有些无奈的回了一句:“明白。” 南卿耷拉着脸,指着谷溪音问:“愠和哥哥,你来这里是为了见我,还是为了她谷溪音?” 顾愠和答得毫不留情:“都不是,我干嘛要来见你?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我来这里,是怕我家乔乔会在这里出事,所以才赶过来的。” 他边说,边朝着乔明锦亲昵地笑了笑。 乔明锦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她似乎对顾愠和唤她乔乔反应很大。 她皱起眉,似是有些生气,对着顾愠和低声道:“不准你叫我乔乔,否则你就别想让君朝活下去了。” 顾愠和微笑着问:“那我唤你夫人?” 乔明锦瞪了他一眼,他立马闭上了嘴。 南卿始终都不敢相信,眼前顾愠和与乔明锦极其亲昵的这一幕,竟是真的。 她愣了许久,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张不开口。 有那样一瞬,她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她依旧在自欺欺人,告诉自己眼前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是假的。 在她的眼里,只有她的父王儿时骗她的那句话,才是真的。 “愠和哥哥,你和我一起回西域好不好?我把谷溪音也带回去,我们还像小时候那样好不好?” “你见过哪个大齐的女婿,要去西域陪西域公主玩的?” 顾愠和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望了乔明锦一眼。 乔明锦瞬间了然,原来她方才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南卿摇了摇头,“不是的,你才不是大齐的女婿,你只是被她逼迫着去了公主府” 顾愠和道:“南卿,我不想对你说狠话,但你如今也不是一个小孩子了,能不能清醒一些?别再自欺欺人了,行吗?” 南卿眼眶含泪,声音很低:“你说你不想对我说狠话,可是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刺到了我心底。愠和哥哥,你要是不想让我难过,就和我一起回西域,好不好?” 顾愠和满脸漠然:“那你还是继续难过吧,反正与我无关。” 说完,他便对乔明锦道:“走吧,咱们回家。” 乔明锦下意识望了一眼身旁的宋祁安,她见宋祁安神色间并未有什么异常,才回答顾愠和:“带上谷溪音。” 谁料就在这个时候,南卿忽然吼了一声:“今天你们谁都别想走!纵然长安城是你们的地盘,可这间院子是我的,这些人也都是我的。 我不让你们走,你们谁都别想走!” 乔明锦有些无奈:“方才已经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没明白?南卿,你以为本宫会蠢到这个地步?你以为大齐嫡公主会冒这个险?” “什么意思?乔明锦,你做了什么?” 南卿话音刚落,便有一队侍卫涌入院中。 乔明锦笑了笑:“本宫的人来了。” 谷溪音怎么也没想到,这群侍卫中,为首的人竟是他。 竟是谢家小郎君,谢初尧。 谢初尧自迈入院中的那一刻,目光便定在了谷溪音身上。 他见谷溪音无事,这才收回了目光,径直走到了乔明锦身旁,问:“这群人怎么处理?” 乔明锦先是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笑着道了一句:“速度挺快啊你。” 谢初尧低声道了一句:“我这还不是怕你们出事。” “我们都没事,你放心。这些西域人先押在这里,先别动他们,但对他们也无需客气,有要逃跑的,直接把腿打折,本宫看谁敢跑。” 她说着,还环视了一圈院内的西域人。 第127章 若他叫你去杀乔明锦呢 众人皆是连忙垂下头,生怕她的目光会停到自己身上。 唯有南卿,始终愤恨地望着她。 乔明锦对她道了一句:“瞪我没用,省点眼珠吧,到时候瞎了,看你怎么回西域。” “你!”南卿又气又恼,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根本就骂不过乔明锦! 乔明锦这个人,不仅不要脸,还毒舌得很。 “初尧,这里就交给你了,记得把谷溪音安全送回学堂,在南卿离开长安城之前,本宫命你保护好谷溪音的安全。” 说罢,她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谢初尧。 谢初尧明白她的用意,他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昨日他想了许久,终于想明白这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时间。 他不该把有限的时间都浪费在低落的情绪,以及颓废的生活上。 他不该让自己这一辈子都处于低谷。 交代完谢初尧之后,乔明锦便侧过头望着宋祁安道:“走吧。” 宋祁安点了点头,便与她一同走出了院子。 全程就好似顾愠和从未存在过一样。 顾愠和扯了扯嘴角,也不敢有任何怨言,只好默默跟了上去。 院内,谢初尧命人将南卿关在了屋子里,随即他便走向谷溪音,帮她解开了绑住她的绳子。 谷溪音站起身,自己解下了堵住她嘴巴的那块布。 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未缓过来神,便连忙朝着谢初尧行了拱手礼,“谢谢” 谢初尧背过身,不再看她。 他道了一句:“不必谢我,你该去谢公主,是她给我传信让我来这里救人的。” 身后的人许久都没有动静,他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就要回过头瞧瞧她,这时候却听到她缓缓开口: “先前我骗了你,对不起” 他愣了一愣,垂下头亦是许久没有说话。 她又道:“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和公主牵连进来的。” 他问:“这件事情,是顾愠和命你去做的,对吧?” “顾将军与我有恩,他的话,我不得不从。” 因为她从未拥有过什么东西,根本没法报顾愠和这个恩情。 她报不了这个恩,只能听从他的命令。 可她没想到,如今的她竟欠下了更多人的恩情。 谷溪音心里有愧,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做。 “若他教你去杀人呢?”谢初尧转过身,望着她继续问:“若是顾愠和叫你去杀了我和锦公主,你也要照做吗?” 谷溪音被他这个问题吓住了,她愣了愣之后才道:“若是顾将军让我去杀你” 她抬起眸,与他对视。 “我不会杀你。若顾将军真叫我去做这样的事情,我定然自裁谢罪,以一死来还顾将军之恩。” 他又问:“那阿锦呢?” “锦公主与我有恩,她的恩情我还未报,又怎么可能不会做出这种狼心狗肺的事情。” 她总不能恩将仇报。 自小从书里学到的道德礼法早已刻在她的骨子里,入骨的善不允许她这样。 谢初尧道:“顾愠和与阿锦之间似乎有些难以化解的矛盾,若是有朝一日,他再让你去害阿锦,我希望你能想起今天说过的话。” 他最怕的,便是顾愠和再次利用谷溪音去害乔明锦。 他不想去恨谷溪音。 可若是谷溪音利用乔明锦的信任设局去害她,他定然不会放过谷溪音。 “我不会害公主的,顾将军的心思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但当他将我从西域救出来之后,他在我心底就是一个好入。他与公主已然成婚,定然不会命我做出害公主这样的事情的。”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他只是害怕。 他害怕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到时候自己不知该如何去做。 况且,经过乔明锦最近一段时间,对他说过的顾愠和做过的事情。 他发觉,顾愠和的品行的确堪忧。 他绝非是阿锦的良人。 谷溪音抬眸望着他,声音低低的:“你放心,我不会再做那样的事情了。” 谢初尧没有回答她这句话,他道了一句:“走吧,我送你回学堂。” 说罢便要离开。 谷溪音却一步未动,她忽然问道:“你们打算如何处置南卿?” “一切听公主的安排。” 闻言,她没再说话,只是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关着她的屋子。 谢初尧见状,知晓她的心思,便安抚道:“放心,公主不会伤她。” 乔明锦的确不会伤她。 她不仅不会伤她,她还会将她安然无恙地送回西域。 毕竟,伤了她对大齐没什么好处,或许还会伤了大齐与西域之间的和气。 将她安然无恙的送回去,不仅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还能彰显大齐的气度。 这样的好事,她乔明锦必然要做。 毕竟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乔明锦回府之后,便书信一封,将南卿这几日的情况写了下来,命人送至皇宫。 她心底明白,南卿这几日做过的事情明齐帝必然已经知晓,她想让明齐帝知道的并非是南卿这几日做过的事情,而是南卿语顾愠和之间的关系。 她特意将南卿是为了顾愠和来到长安城这件事情写上去了,还将那日在春日酒宴上,知晓的南卿与顾愠和之前在西域发生的那些事情,都给写了上去。 乔明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明齐帝,顾愠和有问题。 她无时无刻不希望,明齐帝能明白顾愠和的真正目的。 她无时无刻不想让明齐帝明白顾愠和有多可怕。 可明齐帝总是对此恍若未闻,置之不理。 她没法改变他对顾愠和的想法,便只能费尽心思防着顾愠和。 从小到大,从顾愠和在公主府的一点一滴,到他到朝堂上的动作。 她都要防着他。 顾愠和做的每一件事情,她都得小心提防着。 她的信前脚刚送出门,顾愠和这会儿便过来了。 乔明锦满脸无语的望着他,十分嫌弃地问了一句:“来这里作甚?你是天天闲着没事做了?没事就来本宫这里转一转?” 顾愠和挑了挑眉,“怎么?我不能来?” 乔明锦不耐烦地望着他道了一句:“你随意,有事就说,别耽误本宫时间,本宫和你不一样,本宫很忙的好吧?” 第128章 你在炸我 顾愠和白了她一眼,学着她的语气道:“我也很忙的好吧?” 乔明锦瞬间变脸,冷声道:“顾愠和,有事就快点说。” “行,我说。”顾愠和扯了扯嘴角,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你现在手里有君朝,已经足以控制我了,现在能不能把苏漾放了?” “苏漾?”他要不说,乔明锦都快把这个人给忘记了。 “哦,差点忘记了,他苏漾也是你顾愠和派到公主府的。顾愠和,你好大的能耐啊。” “派苏漾过去,起初只是想让他保护君朝,并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后来看你行事有些奇怪,所以才动了他这枚棋子罢了。” “苏漾已经被本宫关了很长时间了,你若是想救出他,为什么不早点去救?干嘛要等到今天?问句直白的,他这枚棋子到现在还没成为弃子,是因为什么? 还是说,他这枚棋子,你现在又有用了?” “他虽是棋子,但从未沦落为一枚弃子。你放心便是,苏漾的身份已经暴露,我绝不会再用他去对付你。而且我早就已经答应过你了,不会再对你做什么。 你尽管放心,我如今只是想把苏漾带出去,让他在外面好好的继续活下去罢了。” 乔明锦并未相信顾愠和说的话,她笑了笑,又道:“你未免太自信了些,你以为,本宫就要听你的?你让本宫把他放了,本宫就该把他放了? 顾愠和,你当你是谁?你别忘记了,现在你没有权力,也没有资格与本宫讲条件。” “我知如今我没有能力去和你讲条件,也没有让你去做什么。” 顾愠和的声音忽然变低: “我如今,是在请求你,请你放了苏漾。苏漾如今与你已经没有半点用处,你大可还他自由,让他恢复自由身。” 乔明锦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即道:“苏漾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 顾愠和答道:“我不能让他后半生都困在公主府。” 闻言,乔明锦没忍住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望向了顾愠和。 “顾愠和,我发现你好像有些问题,你对南卿不留任何情面,话里话间都极其狠毒无情,狠得好像与她素昧平生一样。 可是你对苏漾和君朝,却是尽心尽力,为了他们甘愿低声下气的来这里求本宫,顾愠和,你该不会是真有点问题吧?” 顾愠和脸瞬间就黑了,他无奈地望向了乔明锦:“你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我与君朝自小一同长大,亲如兄弟,他的性命我自然在乎。 至于苏漾,他父亲曾是跟在沈老将军身边的人,我不想让他后半生如此度过,要不然心中有愧,所以才会来求你。” “不至于吧?他苏漾在本宫的公主府过得好好的,有吃有喝有住处,本宫又没有虐待他,你干嘛整的像本宫虐待他了一样?” “你没虐待他,可把他困在这里一辈子,他的后半生还有什么意义?乔明锦,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该经历娶妻,生子,白首偕老这样的日子。 永远将他困在这里,他又该如何感受外面的世界?如何过自己的生活?” “你倒是为他考虑得周全,不过顾愠和你别忘记了,他君朝与本宫没有任何关系。本宫没理由为他的后半生考虑,没理由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考虑这么多。 所以,你有什么理由要本宫放了他?你又有什么资格与本宫谈这些?他如何,本就与本宫没有任何关系,本宫也不会去做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情。” 顾愠和沉声道:“我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所以才来请求你,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 “他对你真这么重要?”乔明锦有些狐疑。 尽管顾愠和说了这么多的话,她也不能确信顾愠和不是别有目的。 顾愠和或许只是在骗她。 他说的话,根本不可信。 面对她这个问题,顾愠和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对他心存愧疚。” 乔明锦紧接着问:“那你为何不在入府的第一天,就说起这件事情?为什么要等这么久了才说?” 顾愠和没想到她会问这句话,他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回答道:“这几日你没给过我机会说这件事情,我没机会。” 乔明锦闻言瞬间了然,她微笑着望着顾愠和道:“呵呵,顾愠和,你当本宫是傻子? 你是想用求本宫放了苏漾这件事情,炸出来本宫想要让你做什么,从而找到本宫想要的反过来控制本宫吧?” 她太了解顾愠和的表情变化了,他的一个表情都能出卖他的心思。 顾愠和无奈的望着她,“乔明锦,在你眼里是不是所有人都不是好人?” “当然不是。”乔明锦摊了摊手,随即又指向顾愠和,继续道:“这天下这么多人,自然好人占多数。可你顾愠和,一定不会是个好人。” “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或许你长得就不像是个好人,不过长相是你无法改变的,你也别太难过。以后少出现在本宫面前就好了,只要你少出现,别惹得本宫心烦,本宫又能奈你何?” 顾愠和竟对她无言以对 “回去吧,这件事情免谈,本宫也不会告诉你本宫想要什么,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把他给放了,你还是放弃吧,别奢望了。” 说着,乔明锦还冲他摆了摆手。 “真不愿意放?你大可把要求提出来,有君朝在,你有足够的筹码控制住我。”顾愠和到现在还没放弃。 “你现在之所以会因君朝受制于本宫,是因为你没找到本宫的软肋,所以你才会听本宫的话,受制于本宫。 现在你想起来苏漾这枚棋子,不就是为了从中找本宫的破绽?本宫劝你以后还是少走这样的小心思,你没那个本事,就别有那些坏心思。 要不然,君朝这枚棋子,本宫大可让他变为弃子。他的命,一直都握在本宫的手上。” “可苏漾现如今对你没有任何用处,你为何还要留住他?乔明锦,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抓这么多人在府上有意思吗?” 第129章 宋祁安晕倒 乔明锦笑了笑,眉稍微挑轻声道:“人多怎么了?本宫能养。” 顾愠和无奈的望着她,低声道:“公主府再有钱,也不是你这样浪费的。” “本宫不浪费,难道要留给你?” 他说的好听,还劝她不浪费。 她不浪费,难道要留给他去篡位? “随你,如今我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明白了什么?”她问。 “明白你就是块朽木,朽木不可雕也,同你在这里说话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说了这么久,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顾愠和觉得,她就是个没心的。 怎么说她都听不进去。 “本宫早就说过了,让你离本宫远一些。你现在在这里一直与本宫废话,本宫何时说过什么?现在还好意思来怪本宫,你哪来的脸?” “你这还叫没说过什么?从我进来到现在,你说了这么多想赶我走的话,这还叫没说过什么?乔明锦,你是当我记性不好还是当我耳聋?” “我当你是个傻子,没脑子。” 她嚣张地朝他笑了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你!”顾愠和气得无话可说。 每次面对她这样,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本宫懒得与你废话,今日南卿在长安城里闹了这么大的事情,本宫得出去转一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说着,她便进屋拿了一顶帷帽,戴上之后便要离开。 顾愠和下意识开口:“我随你一起。” “大可不必,你还是少出现在本宫面前为好,不然本宫的好心情一点都没了。” 看见他,便会觉得食之无味,什么都没意义。 所有的美好乍然消失。 顾愠和早已习惯她说这样的话,他没有反驳什么,只是问道:“你自己一个人?” 乔明锦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一个人?” 说着,她便朝着宋祁安所在的屋子走去。 顾愠和见状脸瞬间就黑了,却又不敢说些什么,只好默默站在原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乔明锦敲了敲宋祁安的屋门,问了一句:“祁安,我准备出门,你去不去?” 声音比方才同顾愠和说话温柔太多太多了。 顾愠和心底的落差感更强了些。 然而当乔明锦问完之后,里面却没有回答。 乔明锦微蹙起眉头,又敲了两下屋门。 “祁安?你在屋里吗?” 她明明没见到他出门,怎么他那边竟毫无应答? 这到底是这么回事? 乔明锦心底不由得担心了起来,从前宋祁安绝对不会这样的。 他若是在屋里,就一定会很快出来见她。 绝不会一直没有半点声响。 乔明锦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连忙推开屋门,大步走了进去。 屋内弥漫着一种异香,乔明锦下意识捏住鼻子,找着宋祁安的身影。 待她瞧见他时,心底更慌了起来。 宋祁安晕倒在了地上。 乔明锦快步朝他奔去,来不及捂住口鼻,便唤道:“怎么回事?宋祁安,你醒一醒?” “宋祁安!快醒一醒!” 屋外的顾愠和听到她的呼唤声,连忙跑进了屋子。 他进屋的那一刻,亦是闻到了那股异香。 他极快的从怀中取出了两块干净的手帕,一块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一块递给了乔明锦。 乔明锦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思捂住口鼻? 她只想把他叫醒。 顾愠和无奈,只好一把将她扛起,不顾她的挣扎,直接把她扛出了屋子。 待将她抗出去之后,他又回去把宋祁安扛了出来。 乔明锦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她唤来了府上侍卫,让他们快马加鞭去宫中请御医。 她面上流露出难以掩盖的担忧,整个人都极其慌张。 她怕宋祁安会出事,她真的好怕好怕。 他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可以讲出心里所有话的人了。 她没法失去他。 她真的没法。 他对她而言太过重要了。 顾愠和见她这般担心,没忍住劝了一句:“别担心,只是晕倒了而已,气息都还在,人又没死,你担心什么?” 他不说话不要紧,一说话便将乔明锦的注意力吸引了个过去。 乔明锦转过头望着他,忽然抬起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冷声道:“顾愠和,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本宫都已经警告过你了!不准动本宫身边的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如今你竟然还敢动他?!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顾愠和本可以反抗,但见她怒气正盛,只是摇了摇头。 她需要一个撒气的地方,要不先气恼郁结于心,只会对身体不好。 可这件事情真的不是他做的,他想要解释,却没有办法。 他被她掐着脖子,根本没法说话。 “本宫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你,不要动他!你是不是也想看着君朝这样?!” 顾愠和一听到她说这话,脸色微微一变。 看来乔明锦是认定这件事情是他做的了。 他挣脱开乔明锦的手,终于喘上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与我无关,他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乔明锦,方才我一直在这里站着与你说话,根本没机会去害他。 为什么每次只要一出事,你就第一个怀疑我?你到底拿我当什么?在你眼里,我顾愠和就是这么一个卑鄙小人?” “你只会更卑鄙!顾愠和,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本宫你对他做了什么,只要能救醒他,本宫不会把君朝怎么样,也不会怎么样你。 只要能就醒他就好,本宫只要他醒过来。” 顾愠和闻言一愣,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我在你眼里原来就是这样的人乔明锦,他对你而言,当真就这么重要?” “他对我而言很重要很重要,只要你救活他,我就不会拿你怎么样。” “我又能做些什么?这件事情我说过了,不是我做的,与我无关,你还想让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怎么能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都是你害的他”乔明锦却一心以为是他做的,“你还在这里装,整个公主府,除了你,还会有谁想害他? 上一次你刺杀不成,这一次改用毒香了?顾愠和,你好狠的心!” 第130章 有苦难言 顾愠和算是听明白了,不管他怎么解释,乔明锦根本就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起处他还会认真解释几句,现在他一句也不想解释了。 他觉得自己对着乔明锦解释,简直就是在浪费口舌。 乔明锦这个人,认定了是他做的,那他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直到太医匆匆从皇宫赶过来,乔明锦才停下来骂他。 随太医一起过来的,还有萧昭。 萧昭今日要出宫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公主府的人去请太医。 他以为公主府出了什么事情,便一起跟了过来。 如今看来,似乎也没什么大事情。 好似只是公主姐姐身边的那个男子晕倒了。 只是太医为他诊脉许久,却依旧没说半句话。 乔明锦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苏太医,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位被唤作苏太医的白衣老者听到乔明锦的声音,连忙答道:“回公主的话,这位公子脉象与常人不太一样,老臣是真的瞧不出来什么。” 今日他来这里,都是提着一颗心来的。 毕竟乔明锦是一个易怒的主。 他怕自己惹怒了她,到最后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瞧不出来什么?怎么可能?苏太医,你是不是在和本宫开玩笑?怎么可能会这样” “老臣真的尽力了,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那那股香气,你可知是什么香?” “老臣不知,但公主放心,老臣方才在那间屋子里找到了剩余的香,待老臣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乔明锦点了点头,“尽快。” 若再慢一点,他出事了该怎么办? 苏太医行了一礼,之后便离开了。 萧昭见乔明锦面色担忧,便上前一步,望着乔明锦安慰道:“公主姐姐你先别担心,苏太医是咱们长安城里有名的御医了,他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 有他在,这位公子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就好。” 乔明锦有些诧异地望向他问:“阿昭?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你怎么过来了?” 萧昭道:“今日瞧见了公主府的人去太医院,还以为公主府出了什么事,便跟着一起过来了。 对了公主姐姐,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顾愠和被绑了起来,这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被绑住了?” 乔明锦闻言没再说话,她走出屋子,望着屋外被侍卫绑起来的顾愠和道:“顾愠和,只要祁安一日不醒,我就一日不给君朝解药。我倒要看看,咱们两个人谁能熬得住谁。” 当然,这只是她唬他的。 她从没给君朝下过毒。 “我没做过的事情,绝不会认。不管你说什么,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若是我做了这样的事情,我没理由到现在还不承认。 乔明锦,你不是说你能看得透我吗?为何如今又不相信我?” “你不值得任何人的信任。”乔明锦说后又继续道:“若是宋祁安出了事儿,本宫绝不会放过你们顾家。”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萧昭在一旁一脸茫然。 “这件事情和顾愠和有什么关系?公主姐姐,为何要忽然怪他?” 乔明锦没理会他,她转身回了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萧昭与顾愠和双双被关在了外面。 萧昭凑近顾愠和,小声问道:“真是你做的?你现在做事这么冲动?这种事情都敢做?” “不是我,我说过了,不是我做的事情我绝不会承认。这件事情与我无关,没有任何关系。” 顾愠和说得斩钉截铁,萧昭看他这副模样不像是在唬人,便道:“那你为何不同公主姐姐好好解释一番?何必要闹成这样?” “解释过,她不听。” 今天算是他态度最好的一天了。 他已经在控制自己,让自己尽力不要朝她发火。 他已经在尽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与脾气了。 今天的他,足够忍让她了。 她说什么,他都只是解释,没有半点多言。 可她依旧是不相信他。 他能做些什么?他还能做些什么? 萧昭道了一句:“公主姐姐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先别去招惹她。” 顾愠和扯了两下嘴角,又道:“让他们把我松开,绑着难受。” 乔明锦都进去了,这群侍卫还在绑着他。 他手臂动弹不得,浑身都觉得难受得慌。 萧昭却道:“还是算了,你还是好好在这里被绑着吧。万一公主姐姐出来看见你跑了,肯定该更加生气了,到时候她肯定也不会放过你。 所以你还是别冒这个险了,反正这罪你迟早都得遭上一遭,早点早结束。” 萧昭嘴上说的话都极其正经,可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却忍不住一直想笑。 顾愠和冷着脸望着他,沉声道:“萧昭,你是不是故意的?” “没有,我可不敢。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几天在公主府是不是受了什么虐待?我看你怎么瘦成这样了?面色也不好。” “被你气的。”顾愠和应了一声,便不再准备同他说话。 他现在觉得,不仅同乔明锦说话是在浪费时间,同萧昭废话亦是在浪费时间。 两个人都不长一点脑子。 顾愠和不理会他,他却也没停下来问问题。 “这几日你在长安城里可是成了风云人物,大街小巷里到处都在说你这件事情,听得我都有点好奇了,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是不是真的” 若是此刻的顾愠和手能动一下,他现在必然要打他一拳。 这姐弟俩,迟早把他气死。 一个致力于拉坏他的名声,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给他胡乱安上许多坏的名号。 一个只想听八卦,脑子里只有八卦八卦。 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认识了她们姐弟两个。 “萧昭,若你再说一句,等到我能动手了,你给我走着瞧。”他低声威胁了一句。 萧昭连忙向后退了两步,随即朝着押着他的侍卫叮嘱了一句:“你们几个一定要看好他,要不然公主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顾愠和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他瞪了萧昭一眼,极其无语地扯了两下嘴角。 他今日分明什么都没做,结果自己就落得了如此下场。 他现在全部的感觉就是:有苦难言。 第131章 您要喝墨 宋祁安整整昏迷了五日。 没人知道乔明锦这几日是怎么度过的,她将自己关在屋里,除了来给她送饭的青桑之外,整个公主府没人再见过她。 苏御医到现在也没研制出解毒的法子,而顾愠和,则是被关在了明庭内整整五日。 乔明锦命人将他严加看管,寸步都不能离开明庭。 他这几日也算是配合,没主动去找茬。 这一日,乔明锦又将苏御医请到了府上,这一次苏御医带了些调养身体的药方过来。 他知自己医不好宋祁安的昏迷之症,却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只好开了些对身体无害的方子给他。 乔明锦今日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虽是依旧未施粉黛,但面颊红润,看起来精气神好了许多。 她粗略地瞧了一眼那方子,随即担忧地望着苏御医问:“你可瞧出了宋公子所中之毒究竟是什么毒?” 苏御医犹豫了一下,垂着头不敢看她,低声回答道:“恕臣愚钝,这位公子脉象异于常人,臣实在是瞧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 那日的香亦是奇香,臣查了许久,也没能查出来那是什么香。还望公主能再给臣一个机会,臣回去之后一定” 他还没说完,便被乔明锦打断:“不必了,你回去吧,以后不用再来了。” 苏御医大惊,整个人愣愣地望着乔明锦。 他还以为,乔明锦这是不准备留他这条命了。 苏御医心下极其慌乱,整个人都愣住了,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求她回心转意。 乔明锦微微蹙眉,见他在原地一动不动,便问道:“怎么?还想让本宫送你一程?” 他这下更慌了起来,确信乔明锦这是真想送他去见阎王爷了,连忙跪下去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 “求公主饶命,求公主饶过微臣这一次吧微臣还不想死” “你疯了吧?”乔明锦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疑惑不解:“本宫何时要你去死了?你这是怎么回事?” “啊?” 苏太医始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乔明锦方才说她没打算杀了他? 这是真的? 他可以活下来了? 因为乔明锦的一句话,苏御医仿佛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好在又走回来了。 他方才都快被吓死了。 “本宫是让你回宫去,回去该干嘛干嘛,你又治不好他,本宫还让你过来作甚?他的毒本宫自己想办法,你回去吧。” “多谢公主,臣这就回去”说罢,行了个礼之后便立马溜走了。 走得要多快有多快。 乔明锦微叹口气:“本宫有那么可怕?” “没有,别瞎想。”有人回答了他一句。 是个男子的声音。 屋内除了她与昏迷不醒,躺在榻上的宋祁安之外,就没别人了。 没错,这声音便是从他那里发出的。 宋祁安掀开被褥,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再不走,我就演不下去了。” 乔明锦笑了笑,缓步走到他身旁道:“人家还给你开了补身体的药方,虽是废话多了一些,有用的话没几句,但好在没脑子,也没胆子。” 这样,他就想不到宋祁安根本就没中毒,也不敢去往这里想。 他之所以查不出宋祁安所中是什么毒,其实只是因为他根本就没中毒。 乔明锦将手上的药方随手一扔,为宋祁安倒了一杯茶。 “今日午后,你就能露面了,咱们唱的这场戏,总算是能收个尾了。” 宋祁安接过她递过来的茶,应了一句:“咱们只是给这场戏开了个场,真正唱戏的人,还在华庭内被你关着。” 乔明锦道:“说来倒也奇怪,这几日他难得安静,不让他出华庭,他便真的一步未动,我总觉得他老实得有点不可思议。” “许是因为君朝还在你手上,他不敢妄动,才会这般安静。” 他喝了一口茶,之后又继续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放他出来?咱们这场戏快开场了,还要由他来唱。” “我不准备放他出来。” “嗯?”他有些惊诧。 乔明锦解释道:“放他出来,和引他上钩,这两者之间我们当选后者。 顾愠和这个人最是多疑,若此时放他出来,汴京城的事情便摆在了眼前,他必然会怀疑这件事情是否有炸。 所以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我打算不再管他。这件事情到时候闹大了,定然能传到他的耳朵里,到时候不愁他不出来。” 宋祁安听完之后点了点头,“如此,既能顺利引他去主导这一切,也能打消他的全部疑心。乔乔,你这一步棋走的甚妙。” “和他斗得多了,总是学会了点东西。” 说完,她又取出了一张地图。 她指着地图上的汴京二字说道:“在父皇给我的这三城中,汴京城是离长安最近的一座城。这座城对大齐而言至关重要。 前生顾愠和便是从我手里讨走了汴京城,不仅在那里肆无忌惮的招兵买马,还将那里彻彻底底变成了他的城池。 而且,汴京城是去往西域的必经之路,西域所有供奉的东西都会经过汴京,他前生不知在汴京拿了多少好处。这一次,咱们一定要守好汴京。” 宋祁安轻声道:“放心,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陛下一句话,这场戏便能开场。” 乔明锦笑了笑:“快了,估计就在明日了。” 她筹谋已久的一场戏,终于要开场了。 —— 明庭内,顾愠和百无聊赖地翻着几个无聊的话本,一边自言自语吐槽这些话本有多奇葩,一边磕着瓜子吃着苹果。 借月和抱月两个人懒懒的站在一旁守着他,一个为他扇着扇子,一个为他磨着墨。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的时间,她们都快无聊死了。 终于,抱月忍受不住这种无趣与乏味。 她放下手上的松烟墨,一脸烦躁的叹了口气,随即望向顾愠和道:“主子,您一直让我在这里磨墨作甚? 我都已经磨了五天了,磨出来那么多墨,你一点也不用。 一个字也没见您写过,别说是作画了。怎么?您要这么多墨,这是准备喝墨吗?” 顾愠和白了她一眼,压根不愿意理会她。 第132章 他成了百姓口中的极品 抱月见他不想打理自己,也不停下,依旧继续说道:“您就不能给我安排点正常的事情么?成天让我磨墨,我磨得手都麻了,也没见磨出来了什么。 您跟那些文人墨客又不一样,人家成天磨墨是为了习文,是为了高雅。您呢?也就识点字,诗词画作狗屁不通,您还在这让我磨墨。 主子,不是我嫌累,我是真想提醒您一句:附庸风雅真的不好。咱没有那个文人的气质,就别去强扭这块瓜了,行不?算我求您了。” 顾愠和正看着话本,耳朵旁全是她的声音嗡嗡的,他一时烦躁,拿起一本看完的书就往抱月那里砸去。 还顺口说了一句:“闭嘴!” 然而他扔过去的那本书,不偏不倚,直接打翻了她刚磨好的墨。 抱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来得及躲过去,直接被那打翻了的墨泼了一身。 “啊呀!” 墨已洒到了她干净的粉色衣裙上,她这时候才站起身。 “主子您怎么能这样,咱们院子里每个月拿到的银子本就不多,我的银子都不够买衣裳的,您这又给我弄脏了一身!我到时候没衣服穿了可怎么办啊!” 顾愠和被她吵得看不下去一个字,他将手上的书扔到了桌子上,望向抱月愠怒道: “抱月,你烦不烦?一整天就你一直在那说话,成天怎么就你话多?!若是再敢烦本将军,本将军就割了你的舌头!让你这一辈子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您还要割我的舌头?!将军,您要是割了我的舌头,这整个明庭就没一点声音了,您就不怕闷得慌?” 他有些烦躁地说了一句:“没了你,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抱月想反驳他的话,却被借月喝止:“抱月,少说几句,安静些。” “姐姐,我又没做错什么”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也没人听清她最后说了些什么。 借月为顾愠和倒了一杯茶,她说道:“将军,听说公主院内那位公子醒了,您不出去看看吗?” “我去看他作甚?恭喜他终于醒过来了么?本将军也不至于这么无趣吧?” “那您不去看看公主吗?”她又问。 “看她?”他翻了个白眼,“我看我是有病了,才会去看她。平白无故就冤枉我害人,府上一出了什么事情都栽赃到了我头上!现在外面那些人是怎么说我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而且,人家又不想见我,我干嘛要过去自找没趣?讨人厌烦?” “那倒也是,公主看起来确实是不想见您。每次一瞧见您,她立马就冷下脸了,变脸变得比谁都快。” 一语落罢,顾愠和神色一变,声音也冷了些:“不用你说,本将军知道。” 抱月听到这里,没忍住道了一句:“将军,我记得以前您挺讨女孩子欢心的,现在这是怎么了?怎么成个婚,变得这么不招人待见了?” 顾愠和瞪了她一眼,忽地站起身,转身便往屋里走去。 抱月嘀咕了一句:“我又没说错话他又生气,他这个人,从成婚之后就说不得一句不好了。” 借月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唉,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 乔明锦对外宣称宋祁安醒过来之后,便又在府内呆了半日。 这一整天就这样安静的过去了,顾愠和依旧是在府上闷了一整天。 长安城中关于他的传闻却一直没断过。 次日一早,乔明锦准备出门去探察一下民情。 说得好听是探察民情,其实她就是想去听一听如今百姓们都在说些什么。 她先听一听,顾愠和现在被传成了什么样的角色。 与从前一样,她依旧是来到了那位卖菜大婶那。 巧合的是,灰衣老妇人还穿着那一身衣服,依旧是挎着个菜篮,站在菜摊前与那卖菜大婶聊着最近的八卦。 长安城也正因为有了这样的人,顾愠和的传闻才更多了些。 乔明锦起初很讨厌这样的人,前生就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她才被所有人当成一个小魔头,所有人对她的印象都极差,百姓们怕极了她。 今生长安城八卦的矛头指向了顾愠和,她倒是极其高兴的。 这对于她而言,是一件大好事。 大家聊他,与她无关,她便高兴得很。 只是 她没想到,今天的主角竟然不是顾愠和,竟然是她??? 什么情况? 这段时间不是人人都在议论顾愠和? 他不行那件事情这么快就过去了? 大家对他的新鲜感已经没了? 她们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到她身上了? 乔明锦欲哭无泪,今日本想听个八卦乐呵乐呵,谁知自己竟成了八卦的主人公。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乔明锦这边欲哭无泪,卖菜大婶和灰衣老妇却聊得起兴。 卖菜大婶兴致满满地问:“什么情况?锦公主真的在府上养了个小白脸?” “这种事情不能瞎说啊,不过公主的院子里,确实是住了一个美男子。” “当真?怪不得啊怪不得,怪不得顾将军得不到公主的宠爱,原来公主这是已经心有所属了。” “这可不,而且我还听说,前段时间顾将军因为妒忌那位公子,还给那位公子下药,把他给毒晕了好几天。锦公主知道之后立马把顾将军关起来了。 那几日可谓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一直都在为那个晕倒了的公子担忧。” “天呐!真没想到咱们的锦公主还能有这样的一天,她都能这么专情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你是不知道,那位公子生得极好,据说是比咱们的驸马爷生得都好看。 而且对公主似乎也是极好的,有这样一个极品美男在,咱们的驸马爷自然就黯然失色了。” “真的假的?还有人比驸马好看?!锦公主怎么也不带他出门走一走?也好让大伙都瞧一瞧他长什么样。” “你懂什么,这样的极品锦公主自然是要留在院子里好好欣赏,怎么能搬到大街上让大家看?” 听到这句话时,乔明锦嘴角轻扯了两下。 今天她最庆幸的一件事情就是没带宋祁安出门,免得让他听到这些闲话。 第133章 金作屋玉为笼 这些话,别说是他了,她都听不下去。 乔明锦转身离开,随即直接去往一家酒楼。 现在还没到返点,酒楼这会儿几乎就没什么人。 楼内布置典雅,掌柜正算着账目。 迈入这家酒楼之后,她径直朝着掌柜走去,掌柜头都没抬一下,便说了一句:“小店今日还未开张,客观要喝酒请另寻他处。” 乔明锦轻声道了一句:“金作屋,玉为笼,楼里可又酿美酒?” 掌柜拿着账本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望向了乔明锦。 “客观想要三月酿的桃花酒,还是想要八月的桂花酒?” “一坛桂花酒。” 说罢,她拿出了一个钱袋,递给了那位掌柜。 掌柜接过钱袋,恭声道了一句:“桂花酒黄昏之前就给您送到府上,您请放心。” 乔明锦“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时至黄昏,有一件大事忽然取代了公主府的八卦,成为了长安城男女老少的饭后谈资。 长安城再次因此轰动全城,谈论公主府八卦的人越来越少。 百姓们为这件事情所忧虑,乔明锦却心情大好。 她坐在公主府内,一边听着青桑讲外面正在传的事,一边拿起帷帽。 青桑正讲着,见她忽然拿起帷帽像是要出门的样子,便连忙问道:“公主,您这是要去哪?” “本宫想亲自去听一听百姓们是如何看这件事情的,你不必跟着,在府内想办法让抱月知道外面正在传的这件事情。记住,别让她知道是本宫想让她知晓这事儿。” “公主放心,奴一定办好。” 乔明锦本想自己一个人离开,宋祁安瞧着天色渐晚,怕她出事,便非要陪她一起。 她无奈,只好让他跟着。 这一次,乔明锦没选在那个菜摊,而是选了离她今日去过的那家酒楼,很近的一个茶楼。 这家茶楼虽小,但人很多,也比平常的茶楼热闹。 在这里,所有人都能放声谈论,没有顾忌。 对于乔明锦而言,这里也是一个极好“体察民情”的好地方。 这些地方,都是前生顾愠和喜欢去的,她前生以为他喜欢热闹,所以就没放在心上。 今生仔细一想,才明白了他为什么喜欢来这样的地方。 不过她明白得还不算晚。 这一世,她正好用到了从他身上学来的这些东西。 茶楼内众人正聊得热闹,她选了一处人多的地方坐下,叫了一盏茶边喝茶边听着众人说的话。 “这可如何是好?汴京城大旱,今年的收成怕是没了,汴京那些老百姓咋办啊?” “且不说是老百姓,就是驻守在汴京城的将士们,现在都没粮食吃了。连吃的都没了,还该怎么守城啊!” “对啊,这可如何是好?关键是汴京城若是就这样毁了,咱们这长安城,就真的买不到上好的绸缎和绣品了。” “这次算是汴京城受了天灾,只是不知道咱们长安城会不会有一天也出现这样的事情。” “汴京城若是没了,长安的各个成衣铺子,还有绸缎庄生意怕是也会不如从前了。” “哎,这种事情咱们也做不了什么,还是得看朝廷怎么安排。” “汴京城的事对大齐而言这么重要,朝廷总不会坐视不理吧?” “你是不是忘记了,那汴京城已经被陛下当成嫁妆送给锦公主了,汴京城现在是锦公主的,赈灾与否,怕是就在她一念之间!” “锦公主眼里只有玩乐,哪里会去管汴京?完了,依我看,汴京城这下是真的完了。 咱们现在还是提前去绸缎庄把从汴京运来的绸缎给买了,要不然,到时候怕是想买都买不到了。” “好好的汴京,怕是要被公主给毁了” “谁说不是呢,而且这汴京城一交给锦公主接管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这位公主,怕不是天生就不适合掌权。” “哎,汴京城要被她毁了,其他的两座城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随着说话这人的一声长叹,乔明锦放下了茶杯,帷帽下的面容始终带着笑意。 她对这些闲言碎语毫不在意,于她而言,这些算不上什么。 她在意的,只有最后的结果。 他们说的这些话实在是愚昧无知,让她只觉得可笑至极。 毕竟,汴京城滴雨未落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这才导致了如今的大旱,现在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未免太蠢了些。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该胡乱责怪别人。 不如回去多读点书,也好少闹点笑话。 汴京城如今确实已经归她所管,可她并不打算去赈灾救民。 不是因为她不顾全大局,不心疼百姓,不在乎大齐。 而是她早已布好了一个局,且料定最后的结果会是赢得所有。 以汴京城大旱为局,借长安城的谣言为风,再请顾愠和心甘情愿迈入棋局。 一步一步,赢得所有。 汴京大旱之灾要赈,但不该是她去。 百姓们也得救,也不该是她去。 她得留在长安城,做更重要的事情。 所以这一次,她要让这位驸马爷代替她前去赈灾济民。 她将这个做善事的机会让给顾愠和。 听了一会儿之后,乔明锦怕身份暴露,便要起身离去。 待回到公主府之后,她又开始和宋祁安商议接下来的步骤。 “我已让青桑想办法将汴京城大旱一事,传到明庭之内。 顾愠和应该很快便能知道这件事情,只要我现在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他便一定会坐不住,一定会主动请缨要去赈灾。” 乔明锦这是料定了,顾愠和会主动入这个局。 前生,汴京城大旱传到长安城的时间,是在顾愠和从她手里要走了那三城之后。 那时候的汴京城,已经归他所有。 汴京城大旱,不管是为了收揽民心,还是为了更多的利益,他都得管。 但他并未选择亲自去赈灾。 他派出了一个自己还算是信任的人——赵卿卿。 前生,顾愠和为她查清了害死她哥哥的凶手。 之后赵卿卿便一直帮他,助他。 顾愠和有意扶持赵家,也是为了让赵卿卿能有更大的势力。 赵家得到的越多,他便能得到越多。 那一次赈灾,他留在了长安,派赵卿卿去了汴京,一段时间之后便迎来了汴京甘霖。 第134章 汴京久旱 那一场雨自然不是因为赵卿卿的到来才下的。 汴京久旱未逢甘霖,也到了该下雨的时候了。 这一场雨,本就该下了。 只是赵卿卿的到来正是时候,百姓们便将这次的大功归到了顾愠和身上。 前生汴京大旱之灾,不仅给顾愠和带来了许多封赏,还让他赢得了汴京的民心。 他那一次赢得漂亮。 这一世,乔明锦依旧选择让他赚这个便宜。 他无需做什么,只要在汴京城待上一段时日,便能得到那些封赏。 这一世,赵卿卿在她身边,他身边无可信之人能用,若还想得到汴京城的民心,那他只能亲自前去。 乔明锦料定了他会亲自前去,所以即使汴京城的旱灾已火上眉梢,她还依旧这般安逸。 顾愠和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不可能会放着汴京城这么大一块肥肉不要。 正如乔明锦所料,在抱月将汴京旱灾一事告知与他的时候,他原本日渐颓废的斗志又重新被点燃了起来。 顾愠和当即便换好了朝服,让抱月直接备了车马,在天快黑的时候毅然决然决定进宫面圣。 说的是什么汴京之灾刻不容缓,应马上去为陛下分忧,为百姓出力。 乔明锦的人也没拦他,直接放他走了。 只可惜,他的马车被拦在了宫外。 宫门已关,明齐帝没见他。 顾愠和铩羽而归,在心里默默决定明日继续。 次日一早,他便早早地在宫门口等着了。 待宫门一开,他便快步迈进皇宫,直奔金銮殿。 皇宫的门开了,金銮殿的门还没开。 还未到早朝的点,明齐帝还在慢慢更衣。 他无奈,只好默默站在殿外等候。 渐渐的,来上朝的官员快要到齐了,明齐帝才入朝。 今日百官讨论的主题必然是汴京旱灾。 明齐帝道:“对于汴京旱灾,众位爱卿都有什么看法?” 顾愠和第一个上前。 “回陛下,汴京旱灾刻不容缓,当立即赈灾,以解救百姓之苦,让汴京重返热闹盛景。” 明齐帝满面祥和地望着他问:“哦?这么说,顾爱卿这是已经有办法了?” “微臣以为,如今朝廷应该派出一名官员前去赈灾,以此来安抚民心。” 顾愠和差点就要把“陛下您派我去吧”,这几个字给写在脸上了。 然而明齐帝却故意装作不明白他的意思,又问道:“那顾爱卿以为,这件事情该派谁去?” 顾愠和道:“汴京城如今已是公主的封地,公主千金之躯,自然是不能委身前去赈灾的。微臣身为驸马,愿意为公主分担,为陛下分忧。 此次赈灾,若陛下愿意,可交给微臣前去,微臣一定鼎力而为。” 明齐帝满意的笑了笑,随即道:“朕正有此意,此次赈灾的人选,非顾爱卿莫属。还望爱卿此去一切顺利,别让朕失望。” 顾愠和心中大喜,还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沉声道:“微臣一定不会辜负陛下信任,陛下放心。” 明齐帝派顾愠和去汴京赈灾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乔明锦耳朵里。 乔明锦在院子里都快笑得极其放肆,高兴过后,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对宋祁安道:“顾愠和果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把利益放在第一位。” 宋祁安应了一声:“汴京可是一块大肥肉,他能从中拿到许多益处。这样的好事,他自然不会错过。” “顾愠和这个傻子,他这是为了汴京城,放弃了更大的益处哈哈哈哈哈。” 乔明锦抑制不住自己的高兴,又继续道:“真想看看他到时候从汴京赈灾回来,知晓这一切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宋祁安则是对此始终保持警惕,“乔乔,你先别高兴的太早。这件事情胜负尚未落定,一切都有可能会发生,咱们也不能确定不会发生意外。 所以,现在我们还不能太过松懈。对了,太子那边,你可去劝过了?” 乔明锦听见这句话微叹口气:“他就是一块木头,我劝过他几次,他虽是相信我说的话,但不敢亲自领兵前去,所以一直没给我一个准话。 现在路已经为他铺好了,就剩下他自己的决心了。” 宋祁安道:“他那边是一个大问题,不然到时候咱们有可能前功尽弃,之前辛苦做的这些都没了。” “等顾愠和走后,我再去一趟东宫,他那边,我好好想想办法,总是能劝得动他的。” “他那边实在不行,我们就不再管他了。到时候,我们再想其他法子。” “如果不管他,就只剩下安平王了。” 乔明锦叹了一声,继续道:“舅舅虽然也是王室中人,但他对父皇有些误解还未解开,我没办法” 她还没说完,宋祁安便道:“安平王不是合适的人选,你别往他身上考虑。他只有萧昭一个儿子,萧昭又是出了名只爱玩乐。为了大齐能够长远,乔乔,我们不能选择安平王。” “倒也有理。” 乔明锦又叹了一声,随即陷入了沉思,没再说话。 这边,顾愠和喜气洋洋的回了府。 回府之后便让抱月收拾行囊,当日便要赶赴汴京城。 在走之前,他很有良知地去了一趟公主内院。 他来向乔明锦辞行。 不过乔明锦更倾向于,他顾愠和是来通知她的。 “陛下命我赶赴汴京赈灾,我过来对你说一声。” “知道了,去吧。”乔明锦语气轻松,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顾愠和语气低沉。 “对你有什么好说的?祝你成功?” “乔明锦,我们毕竟成婚了。先前你冤枉我,把我关在明庭内,我不与你计较,如今我要去汴京帮你赈灾,你连一句感谢的话都不说?” “哦,谢谢你。”乔明锦微笑着道。 “罢了,就不该来你这里废话。”说罢,顾愠和又望了一眼,此刻安然无恙坐在那里喝茶的宋祁安,道了一句:“他的毒,是怎么解的?御医不是没有办法?难道是你解的?” 他不可相信乔明锦能有解毒这样的本事。 “自然不是我解的,我怎么可能会解毒?今日苏御医开了个方子,运气好碰巧解了他的毒,就这样,明白了吗?” 第135章 赴汴京(天上人杰来渡妖盟主加更) 顾愠和有些狐疑:“当真如此?” 乔明锦道:“爱信不信,随你,本宫没理由向你解释。” 他又问:“你现在怎么不说是我害的他了?” “你都要去赈灾了,马上就要奉皇命离开长安。我还说是你做的,于我而言又能换来什么? 还不如让你快点去汴京,如此,对百姓,对朝廷,对大齐都有好处。 最重要的是,眼前终于能清净了。” “懂了。”他点了点头,面上是难掩的失望。 她果真不想见他,一刻都不想。 “我这就走。” 说罢,他便就要离去。 离开之前,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别忘记定期给君朝送解药,若他出了事,我定会为他报仇。” 乔明锦道:“他活着,比他死了,给我带来的益处更大,这一点你该明白。 若是没别的想说的,顾大将军,您就快走吧,汴京城百姓们可都等着您呢。” “好,我走。”他这次没再废话,一语落罢便转身离去。 乔明锦也没拦他,甚至不曾看他最后一眼。 顾愠和此去汴京,只带了抱月一个人。 抱月是顾家的人,只有她在他身边守着,时刻盯着,每日给顾老夫人传信讲述他每日的情况。 顾家的人才能安心。 与其说抱月是他身边的丫鬟,不如说是顾家的眼线。 顾愠和一直知晓抱月与顾家的书信往来,他对此坐视不理,只是因为他明白,顾老夫人只是太过关心他,才会命人监视他。 她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 一向睿智的顾愠和,在她面前装了半辈子的糊涂,只是想哄她老人家每日过得开心。 她年纪大了,该安享晚年,而非是每日为顾家担心。 为了让她时时刻刻都能放心,顾愠和每日都将抱月带在身边。 即使他无时无刻不想缝住抱月那张停不下来的嘴,他也得带着她。 这是顾家的意思。 他选择听从。 但他将借月留在了公主府。 君朝还在那里,他得时刻知晓君朝是否安全。 某种意义上,其实他做的这些与顾老夫人一样。 故,他明白顾老夫人的一片苦心。 也就只能在去汴京赈灾的路上,还要时刻忍受着抱月的叽叽喳喳。 “将军,汴京城现在是不是连一口水都没了呀,咱们到那之后还能过上公主府这样,有酒有肉的日子吗?” 顾愠和白了她一眼,没理会她。 她又道:“陛下不是要往汴京送粮食吗?运粮的军队不和我们一起吗?陛下不会是信不过您吧? 陛下难道是怕您偷偷把那批粮食占为己用?没这个道理啊,您现在是公主府的驸马,也算是他的女婿,他理应相信您啊。” 顾愠和亦是没理会她。 “将军,您辛苦去为陛下操劳,他却不信任您,哎,也不知道您干嘛非要揽下这种卖力气的活。这一次去汴京,估计要好久之后才能回来了。 哎,现在想一想,去那里肯定是要受苦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您这次又不带借月,我也没人说话,这些日子我该怎么过啊 每次我说话,您也不理我,我说了这么多,您一句也不理,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顾愠和还是没理她。 抱月没脑子这件事情,他比谁都清楚。 他也不奢望她能忽然变聪明,只求她能不给自己添乱。 此去汴京赈灾,绝非轻易之事。 此事关乎汴京城数千百姓,容不得他半点失误。 此刻,皇宫内。 明齐帝在瞧见乔明锦之后大喜,连忙朝她招了两下手。 “阿锦可算是来了,快过来坐这,好几日没见着你,父皇对你可谓甚是思念。” 乔明锦笑着走向了他,坐到他身旁道:“哪里是好几日,前两日不是还见过?” “一日不见,朕都想得慌,别说是几天了。” 说着,有宫婢为乔明锦斟了一杯热茶。 乔明锦喝了一小口茶,随即问道:“父皇今日怎么得了空唤我过来?” 明齐帝道:“今日顾愠和出长安,得有一段时间不在公主府住着,朕怕你无聊,就问问你愿不愿意回未央宫来住。” “父皇为何忽然要儿臣回未央宫?” “如今顾愠和已经不在公主府,公主府内又”他犹豫了一下,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而是改口道了一句:“朕这是怕别人会说闲话。” 乔明锦端着白玉杯的动作顿了一顿,她垂下眼眸,面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许久,她才缓缓开口问:“父皇,您可是听了传言?” 明齐帝尴尬一笑,犹豫过后才极其委婉地道:“阿锦,你有你自己想做的事情,父皇不拦着你。只是你若是有自己喜欢的人,却不告诉父皇这人是谁” 他还未说完,乔明锦便抬起眼眸望向他道:“您果真是听信了那些传言。” 她将手上的白玉杯放到桌上,继续道:“父皇,这些事情只是百姓们胡诌的,不能信的。您该相信阿锦的,阿锦何时骗过您?” 明齐帝轻叹口气:“阿锦,不是朕不信你。起初朕也不相信那些传言,只是苏御医亲眼所见,你那院内,的的确确是有个男子的。” “院内有个男子,能证明什么?儿臣让他住在院内,便证明他是儿臣的心上人了?父皇,百姓们说的那些话,是不能信的。 至于苏御医,他只来过公主府两次,您便要信他的话么? 况且,儿臣从来没怕过别人说闲话。反正关于公主府,还有儿臣的事情,他们说的闲话已经够多了。” 乔明锦此时面上已无笑意,若她早些时候知晓,明齐帝今日唤她过来所说之事是关于宋祁安的,她一定不会来。 关于他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她要做的,便一定是对的。 即使明齐帝为了避免旁人说闲话,让她先回到未央宫住,她也会带宋祁安一起。 让她回宫住,并不能改变什么。 只要她要他在,他便一定能在那。 他有那个能力,她信他。 毕竟,他宋祁安在未央宫也不是没住过。 第136章 你就这么信他 “父皇只是希望,你以后的路,能够走得顺畅些。 阿锦,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父皇没有管你的意思,父皇只是希望百姓们对你的非议能够少一些,只是希望,他们能接纳你。” 身为一国之主,他太明白民心二字有多么重要了。 他想让乔明锦以后过的好一些,受到的谩骂,少一些。 她总是不能一直活在他的庇护之下。 乔明锦总觉得今日的明齐帝有些不对劲,但她又瞧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她开口问:“父皇,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儿臣?” 明齐帝却反问道:“那你呢,阿锦,你可有什么事瞒着父皇?” 乔明锦愣了愣,没有回答。 她瞒他的事情很多,却没有一件能够坦诚地告诉他。 “阿锦,父皇能帮你的地方很少,父皇希望你能明辨是非,知晓谁是对你好的,谁是对你不好的。别轻易相信任何人,保护好自己。” 他语气沉重,与平日里的模样大不相同。 “儿臣明白。”她边剥着橘子边说道:“他是一个极好的人,父皇放心,他对阿锦极好,也值得阿锦信任。” 乔明锦始终都未提及宋祁安的真实身份。 即便是在明齐帝面前,她依旧选择隐藏。 明齐帝明白她这是不愿说,也便没有多问。 他很快便转移了话题:“近日安平王向朕谏言,说要朕为你再重新挑选一位驸马。” 乔明锦吃着橘子随意地接过他的话:“还选驸马?舅舅这是想让儿臣再嫁一次?” “安平王听信了今日长安城的传言,说顾愠和身子有些问题,担不了驸马一职,想要将他换了。” 正说着,他将手旁的一个小册子递给了乔明锦。 “你瞧瞧,这上面是他精心挑选与你适龄的几位公子,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乔明锦听见这话,嚼着橘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并未接过那个小册子,只是愣愣地望向明齐帝。 “父皇,您当真要为儿臣换一个驸马?” 明齐帝又反问她:“你是怎么想的?你想换么?” 乔明锦极快地将橘子吃完,随即开口道:“这件事情不能冲动,得从长计议。换驸马不是一件小事,总不能说换就换。” 她这会儿方设计顾愠和去了汴京,明齐帝便要为她换个驸马。 这未免太不地道了些。 虽说乔明锦就喜欢干这种不地道的事儿,可再选一位驸马,于她而言实在是太难了些。 诺大的长安城,还真是没有她乔明锦能看得上的人。 她是真不想再让她的公主府进来一个总烦她,扰她清净的多事驸马了。 “你若是想换,那便换。”明齐帝的声音轻轻的,面上也没什么神情。 乔明锦看不出他这是在说玩笑话,还是认真的,又或者是在试探她。 “父皇,您让儿臣换驸马,还不如让儿臣直接休了他。这个册子里面不会有儿臣欢喜的人,儿臣也不愿意将就,即使是终身不嫁,也没什么的。” 明齐帝笑了笑,又将那册子打开,瞧了一眼之后道:“说句实话,这里面的人,朕都瞧不上,更别说是阿锦你了。 朕怎么舍得委屈阿锦去嫁给这样的人?” 乔明锦面上的神情有些僵。 委屈? 嫁给顾愠和,才是最大的委屈。 父皇觉得他千好万好,是整个长安城中驸马爷的最佳人选。 可乔明锦却知他坏到了极点,肮脏狠毒的手段让他宛若蝼蚁。 他才是她最看不上的人。 若非是怕打乱前生的轨迹,怕一切会脱离她的掌控,她绝不会选择与这样的人成婚。 “阿锦知晓父皇是真心为阿锦好的,阿锦也明白父皇的苦心。只是父皇,阿锦也希望您也能明辨是非,分清楚谁是可信之人,谁是需要防着的人。” 她话里有话,明齐帝对此默声不语。 有很多事情,难以说开,但彼此心里都明白。 “至于顾愠和的事情,阿锦也希望父皇心里能有一个论断。” 她希望明齐帝能认清他。 明齐帝终于开口:“朕已告知安平王,再选驸马一事不必再提,阿锦放心便是。” 闻言,乔明锦面上神色又僵了一些。 “父皇即是已经做了决定,今日又为何要问儿臣这些话?父皇您想知道什么,为何不直接问?” 她最敬重的父皇,竟也开始试探她了么? 乔明锦苦笑:“终是阿锦错了。” 明齐帝见她这副模样,心疼不止。 正想要解释,却又想起了什么,又将话咽了回去,改口道:“朕没什么想知道的,你该明白,朕坐在这个位置上,若想知道什么,便一定能知道。” 乔明锦闻言,许久没再开口。 她心底五味杂陈,万千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总而言之,那是不好的情绪。 有些裂缝会在不经意之间越来越大。 “阿锦,朕明白,安平王是你的亲舅舅,您因着你母后的缘故,极其信任他。若有一日” 乔明锦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父皇今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与儿臣讲的这些倒是叫儿臣听不懂了。 一会儿说换驸马的事情,一会儿又说让阿锦院内藏了人,一会儿又说起舅舅。 父皇,您今天到底想告诉阿锦什么?” “朕只是希望你能分清,哪些人不该信任。” “父皇是想告诉儿臣,不该相信舅舅?” 明齐帝没说话,神色间多了几分不悦。 “舅舅对大齐忠心耿耿了大半辈子,只是因母后的事情,他对您有了些误会罢了。 父皇,即是误会,便能解开的,不是吗? 外面的那些传言父皇您信不得的,咱们和舅舅是一家人,他是值得信任的。” “你就这么信他?” 这一次,明齐帝望向乔明锦的目光中含了些许冷漠。 乔明锦被他这种眼神给吓住了,许久没说出一句话。 “阿锦,父皇说的做的,全都是为了你好,这一点,你该明白。” “儿臣明白。”乔明锦几乎是木讷的答出这句话的。 “今日唤你过来,的确是想告诉你那些。若非是安平王屡次三番上奏要为你换一个新驸马,朕怕你听了他的话,误入歧途,也不会对你说这么多。” 第137章 是擦肩而过还是刻意等候 “误入歧途?” 乔明锦难以理解地望着他,又道:“父皇以为,舅舅在您这没得到认可,便会去劝我再婚?您以为,舅舅便是这样的人吗?” “人心叵测。”他只是回答了乔明锦这四个字。 乔明锦总算明白,安平王不止与太子有隔阂,他与父皇之间也有。 而且还不小。 “今日您从头到尾说了这么多,原是怕我会信了舅舅的话,将顾愠和这个驸马给换下来。 您总说您做的所有都是为了我好,可舅舅他也是啊。难道说,舅舅为我做的那些事情,就不是在为我好了么?” “所以,你信他,不信父皇?” 明齐帝面色有些阴沉,声音也沉沉的,乔明锦听了心里一惊。 父皇从没在她面前这样过。 她只觉得就连空气也变得凝重了许多。 她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儿臣相信父皇。” 乔明锦站起身,朝着明齐帝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随即又道:“儿臣累了,先回去了,父皇保重身体。” 说罢,便转身离去。 明齐帝张了张口,一声阿锦终是没能唤出口。 乔明锦在回府的路上,碰上了正提着个酒壶在街上乱逛的唐玄佑。 她原本想上去和他寒暄几句,可就在她准备上前的时候,忽然瞧见了赵卿卿。 赵卿卿就在离他不久的地方挑着灯笼,乔明锦见这二人就要碰上了,便没上前叫唐玄佑,而是双手环臂站在原地,静静等着看戏。 赵卿卿挑了一盏兔子灯笼,付过账之后正要离开,转身回眸之间恰巧瞧见了懒懒走来的他。 人群来来往往,掀起一阵风吹过他宽大的衣袍。 他似是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一身白衣仿若超脱凡尘。 有那样一霎,她竟以为,他这般谪仙一样的人物,不该出现在凡世之中。 是凡尘配不上他。 他就要与她擦肩而过,她终于鼓起勇气,在他行至她身旁的时候笑着唤了一声: “唐公子。” 他的宽袖拂过她浅蓝色的披帛,有那样一刹那间的交织融合,却又转瞬分离。 唐玄佑好似没听见她的呼唤声一般,依旧是大步向前,与她完美地擦肩而过。 少女的勇气没得到回应,难免有些失落。 她轻叹口气,虽是失落但依旧想再瞧一眼他。 哪怕是背影也好。 赵卿卿蓦然回首,却发觉他正驻足于她身后。 他盯着铺子上的灯笼看了几眼,又望了一眼赵卿卿手里提着的兔子灯笼,随即才朝着卖灯笼的人开口道:“拿一盏她那样的。” 那人连忙找了一盏一模一样的递给了唐玄佑,唐玄佑拿着把玩了两下,面上露出了笑意。 “这些小玩意儿倒还挺有意思的,之前我竟然没发现过。” 似是在呢喃自语,又似是在与赵卿卿说话。 赵卿卿不确定他是不是在与自己说话,便只是愣在原地,一句话也没回答。 唐玄佑这会儿已付过账,他将酒壶挂在腰间,手上提着这盏兔子灯笼,侧过身望向赵卿卿道:“赵姑娘,这灯笼是做什么用的?” 大白天的,她买这灯笼作甚? “啊这个”她顿了顿,有些难为情地说道:“这个是我给哥哥买的。” 他问:“你还有个哥哥?” 赵卿卿点了点头,神色间浮现出些许悲伤。 “今天是哥哥的生辰,从前,他还在的时候,每年我过生辰他都会送我一盏这样的兔子灯笼。 他说,灯笼就像遥不可及的月亮一样,能够照亮夜里的路,代替他陪在我身边。 今年,我想送哥哥一盏灯笼,想让这灯笼代替我陪在他身边。” 唐玄佑不知她哥哥赵清已不在人世,问了一句:“你哥哥很忙么?” 她眉心微微颤动,声音低低的:“哥哥他,已不在人世。” 唐玄佑这是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摸了两下鼻子,有些尴尬的将目光移向别处。 片刻之后,他忽然将自己手里的灯笼递给了赵卿卿。 “你别难过,这样,我把这盏灯笼送给你,你拿着,只要它亮一天,就当这一天有人在你身边陪着。 若是灭了,就再续一根蜡烛,让它一直亮着,知道了吗?” 赵卿卿还未反应过来,灯笼便已到她手边。 她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说出口。 “走了,再会。” 他见她一直发愣,只留下了这一句话,便直接离去。 待他离开之后,乔明锦才现身,她走到赵卿卿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了一句:“怎么?那小子是说了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了吗?” 赵卿卿见来人是她,连忙将悲伤的情绪收起,回答道:“没有,他什么也没说。” 乔明锦自然瞧得出她的情绪变化,她温声安慰道:“卿卿,要是他欺负你了,你就跟我说,我替你教训他。” “唐公子这般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欺负我,公主多虑了。” 他是她自自懂事以来便一直敬重的人。 起初,她是读过了唐玄佑的词,才开始记住这个人。 他身为江南第一才子,年少盛名。 她爱他的诗,喜他的词。 她时常将他所作诗词抄写一遍又一遍,每日背诵最多的也是他的词。 为了能够赶得上他的步伐,她读了许多许多的书,终于也能执笔作诗,身上染了些才气。 他是她向往了十几年的人。 她没想到,那日在公主府,她竟能瞧见她崇拜已久的他。 当乔明锦说那是江南第一才子,唐玄佑时,她心底又惊又喜。 那样的喜悦难以言述。 知晓他如今也在长安城中,一向不爱出门的赵卿卿也开始经常出门闲逛。 为的是有朝一日能遇见他。 今日她是极幸运的,不仅遇上了,还说上了几句话。 赵卿卿不知晓唐玄佑是否记住了她的名字,但起码他记得她姓赵。 那便足矣。 过往十几年的念想,似乎在他递给她灯笼的那一刻开出了花。 乔明锦满眼笑意地望着他道:“唐玄佑这个人性子有些古怪,但本性是好的。 你若是看上他了,本宫就找些闲暇的时候,把你们两个都叫到公主府来,让你们二人多些时间说说话。” 第139章 晏衡 赵卿卿连忙拒绝:“不不不,公主误会了,卿卿对唐公子绝无此意。” 乔明锦却没在意她这苍白又无力的解释。 她笑了笑,虽是早已看破了赵卿卿的女儿家心思,但也选择尊重她的意愿。 “你若是不愿,那便罢了。” 说罢,她又笑了笑,道了一句:“今日我还有些事情,就先回府了,改日等你得了空,记得来府上找我喝茶。” 赵卿卿行了一礼,笑着道:“公主放心,等得了空,卿卿就过去看你。” —— 乔明锦回府之后,刚想要坐下来喝口茶歇一歇,便听到青桑有些焦急地跑过来道: “公主,公主,谢府的人过来送信,说西域的那个公主跑出去了!” “跑出去了?”乔明锦站起身,皱眉问:“何时?怎么回事?工部那么多人,就看不住一个小姑娘?!” 青桑道:“听说她是在中午用膳之前,去厨房给饭菜下了迷药,这才趁机溜走了。” “下迷药?趁机溜走?” 乔明锦微叹口气:“这么老套的手段,她也能做得出来?这种时候了还闹事,这个丫头,真不让人省心。” “公主,现在该怎么办?要派人去找她吗?” “找?去哪里找?这丫头往哪里跑了咱们都不知道,能去哪里找她?况且,就是找回来了,咱们也看不住她。要把她送回西域,她又闹得死去活来的,就是不愿意,成天又哭又闹的,送都送不回去。” 这个小丫头,是真够闹人的。 在这种时候了,还给她添乱。 “那现在咱们还要管她吗?西域的公主在咱们大齐丢了,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乔明锦道:“有影响又能如何?这一次,是南卿主动跑到大齐来闹事,大齐没怪罪西域,已是给足了他们面子,他们还想怎么样?” “说的也是,咱们已经做了所有咱们能做的事情,是她不领情,若是这一次真出了点什么事情,总不该怪到大齐这里来。” “不会出事,这个丫头虽然无法无天,狂妄自大,但她的命倒是挺久。” 青桑没听懂她的意思,只是附和着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乔明锦又道:“让谢初尧派些人,去看看谷溪音,南卿现在,很有可能还会找谷溪音的麻烦。” “是。” 青桑走后,乔明锦又叹了一声,随即出了院子,想要去看看宋祁安。 然,宋祁安这会儿并不在屋内。 乔明锦问了下人之后才知道,原来他是去了华庭。 他去华庭作甚? 乔明锦一时好奇,也往华庭走去。 华庭内,宋祁安正盘腿坐在蒲团上,与晏衡对弈。 晏衡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笑着道了一句:“这盘棋不必再下了,我下不过你。” 宋祁安却始终专注于棋盘上的棋子,他应了一句:“棋局尚未结束,晏公子这么早就认输,未免太可惜了些。” “这个局我已经入了,上有强权压制,我能做什么?跑也跑不了,公子不必在这里与我浪费时间试探我。” 晏衡语气轻松,好似很随意地继续道:“我认输,行了吧?你不必防着我什么,我没什么来路,也没什么人能依靠,对你们而言也没什么用。” “公子一身武艺,怎么能说没用?” 晏衡闻言抬眸望向他,忽然沉声道:“与其逼迫我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们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杀了你太过简单,你的命还有用。” 说着,宋祁安也收回了手执棋子的手。 又继续道:“晏公子,你该明白,你若是死了,君朝也不会独活。你应是不想让他随你而去吧?” 晏衡明白他这是准确无误的抓到了他的软肋,但他依旧笑着故作轻松:“那又有何妨?大不了,我们来世再做兄弟。” 宋祁安看得出来他这是装的,但也没拆穿他,只是笑了笑,又道:“晏衡,你就不想知道我今日来找你,究竟想做什么?” “不管你们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答应。” 他回答得决绝,说罢便站起身,不给宋祁安再多言的机会,直接回了屋子。 乔明锦走到华庭的时候,正巧瞧见晏衡回屋的背影。 宋祁安这时也站起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看见了刚赶过来的她。 她问:“怎么回事?怎么来晏衡这里来了?” 宋祁安道:“回去再与你细说。” 乔明锦点了点头,便与他一同回了院子。 回到院子之后,宋祁安先是问道:“今日你入宫,陛下是不是给你说了什么?” 乔明锦点了点头,有些犹豫要不要将父皇说的那些话告诉他。 他却笑了笑道:“我能猜到他找你说了什么,今天就在你入宫之后,有宫里的人来府上与我说了几句话。” “有宫里的人来见你了?你见了?” “见了。” 毕竟是明齐帝派来的人,他怎么能不见? “他们找你说了什么?” “应是与陛下找你说的那些话一样,乔乔,你别担心,这件事情没什么关系的。” “你别管他们说什么,祁安,你听我的,好好待在这里。宫里的人与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别放在心上。” 宋祁安笑了笑:“没,我没放在心上。” 活了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在意这些。 “只是,陛下的顾虑也有道理,我想了想,若是我住在公主内院这件事情,被百姓们传的满城风雨,到时候对你的名声极其不利,所以乔乔,不如我” 他还没说完,乔明锦便道:“想都别想,你好好给我在这里住着,谁说的话也没用, 活了两辈子了,一直都是臭名远扬,名声算得了什么? 我吃的,喝的,一口也不会是那些传我闲话的人家里的,所以我们又何必在意他们那些闲言碎语?” “可你从未做过坏事,不该恶名昭着,乔乔,百姓们对你误解太深了些。” “他们如何,与我无关。就算是有再深的误解也没关系,我不在乎。 况且,他们那些人的品性你也是明白的,他们要是一整天没一点闲话可以聊,那该有多无趣?现在他们想说,便让他们说罢。” 第140章 眀齐帝劝宋祁安自裁 反正影响不到她什么。 宋祁安微叹口气,他明白,她说这些只是为了安慰他罢了。 没人生来就甘愿自己不被世人所接纳。 她也一样。 可现实一遍又一遍让她失去了希望。 她早已自暴自弃。 “乔乔,陛下给了我两个选择。 一是离开长安城,离开大齐,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好好生活。 二是为保你的名节,他劝我,自裁。” 乔明锦闻言,眉心微微颤动了两下。 自裁? 她的父皇,竟在她不在府内的时候,命自己的人来公主府见他,劝他自裁? 她从前竟不知道,她的父皇竟有这么狠的心。 乔明锦难以置信地开口:“父皇当真是这个意思?” 宋祁安点了点头。 “前者是让我远离你,此生不再见你。这一点,我做不到。只有待在你身边,我才能时刻守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后者让我自裁,我亦然不会这样做。” 并非是他怕死。 而是他明白,若是他死了,乔明锦将恨明齐帝一辈子。 他不愿看她后半生依旧活在仇恨之下。 “所以,我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乔明锦抬眸望向他,问:“是什么?” 宋祁安极其认真地回答:“只要我在公主当差,便能顺理成章的待在公主府,还能拿一份月银。” 乔明锦见他这般认真地把这话说出来,没忍住笑出了声。 “祁安,你最近是没银子花了吗?怎么开始想赚公主府的银子了?” 他也跟着笑道:“赚银子这样的事情,哪有人会嫌多?” 乔明锦调侃道:“好,你想做什么,那便去做。不过,像我这么抠搜的人,可不会给你多发月银。” 他手托着腮,认真的想了想,随即开口道:“那我要是吃不起饭了,只能来你这里和你挤一挤,勉强凑合一顿了。” 她闻言又是一笑,方才的烦闷此刻已烟消云散。 “对了,你刚刚去找晏衡做什么去了?” 他继续笑着道:“没银子花了,去找他借银子。” “没银子花了不来找我借,反倒是去找了一个阶下囚,宋祁安,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她用责怪的语气回应着他的玩笑话,谁也不会当真,两个人气氛极其融洽。 “好了,不闹了。乔乔,晏衡的身世到现在都是个谜,今天我过去,是想从他嘴里探探话。” 很显然,他从晏衡嘴里什么也没探得到。 晏衡总是张口闭口便说自己没家世,没背景。 他根本没法从他那里探得到什么。 乔明锦问:“为何忽然想去查他的身世?咱们现在自己的事情还没忙完,你怎又想到他了?” 宋祁安道:“我怀疑,晏衡的身世并不简单。” “怎么说?” “晏衡的那柄剑名唤景明,我记得,景明剑的出处,似是前朝皇室。” 乔明锦闻言变了神色,她惊声问:“当真?那把剑真是景明剑?” “我曾经见过那柄剑,不会认错的。晏衡虽是给景明剑换了一个极其寻常的剑柄,但剑刃未换,所以我才敢断定,那把剑一定是景明剑。” “这么说,晏衡或许是前朝皇室中人? 那他跟在君朝身边,进入公主府的目的,怕是不简单。” “确实如此。” 宋祁安微叹口气,又道:“只是可惜,如今还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前朝皇室中人,从他嘴里又问不出来什么,我们又没有别的办法。” 乔明锦依旧在仔细思索着整件事情。 若晏衡当真是前朝遗孤,那整件事情就太可怕了。 一个人的身份的的确确可以作假,晏衡江湖剑客的身份多半也是假的。 若他真的是前朝遗孤,那就真的细思极恐。 晏衡如今表现出来的一切,或许都是假的。 他与君朝之间的一切,或许也不是她们想象中那样兄弟情深。 整件事情,都极其可怕。 “先前以为能拿他控制住君朝,再拿君朝控制顾愠和,当时还以为我们计划有多么缜密。如今看来,却是我们中了他的计谋。” “这件事情还不能确定,你先别这样想。不过,乔乔,我们确实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若他真的是前朝的人,那她们以后要防着的,就不止有顾愠和一个人。 还有藏在长安城中,无迹可寻的那些前朝之人。 那些人,远比顾愠和可怕。 他们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怕是早已做好了复国的准备。 但,说到底,大齐本就是明齐帝夺来的。 最先为夺权势血洗长安城的人,是明齐帝。 如今的大齐,是用曾经无数的亡魂换来的。 明齐帝夺位之后,长安城损失惨重,大齐再也没了前朝那般的盛景。 往日盛景不再,前朝余孽却未除净。 明齐帝明白这是大齐最大的隐患,但他又怕引起百姓恐慌,所以从未大张旗鼓地找前朝那些人。 他这些年,私下里一直都在为了这件事情而烦忧。 他命人暗中找了许多年,也没找到半个前朝之人。 他能够找得到的唯一一个前朝之人,是永安候萧含辞。 可这没半点用处。 他特意给萧含辞封侯,便是想让所有人看到,他并非会对所有前朝官员赶尽杀绝。 明齐帝想引那些人现身。 之后再一个一个除掉他们。 只是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没找到这些人。 这些人藏得越好,他便越担忧。 这意味着大齐存在的隐患会越来越大。 这意味着他抢来的这个位置,根本没法坐稳当。 可乔明锦不知道这些事情。 他从未将这些事情将给她听。 他想让他的阿锦一直活在他的庇护之下,他不想让她也随他一起担心这件事情。 所以他一直瞒着她。 乔明锦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她沉声道:“祁安,最坏的打算,便是宁可错杀一万,不能放过一个。” “没错。”宋祁安微叹口气,又道:“可晏衡的生死,又影响着顾愠和是否能受我们控制。” 乔明锦亦是想到了这一点,她有些烦闷的撇了撇嘴,靠着椅背长叹了一口气。 君朝不能死,那这个晏衡,她就杀不得。 可若他真是前朝遗孤,那大齐怕是将有大祸。 只是为何,前生那么多年,她什么都不知道? 第141章 最蠢的决定 祈雨 顾愠和到汴京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为了赶路,他一夜未眠。 抱月倒是睡得挺香,待到汴京城了也不肯醒过来。 刚进汴京,顾愠和便觉得口干舌燥。 这里的天未免太热了些,热得人直发慌。 他不禁有些烦闷,原本想补个觉,但一直没法入睡,只好不停地摇着折扇扇着风。 仿佛只有这样,他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汴京太守梁子景亦是一夜没敢睡觉,他听闻顾愠和今日会来,便一直坐在床塌边等候着他。 毕竟,这是朝廷派来救他们这个汴京城的,他没法不上心。 就在他困得就要抬不起眼皮的时候,有下人前来通报说顾愠和此时已入住驿站。 梁子景连忙起身更衣,整理了一下仪表之后便连忙出了门前去驿站。 他到驿站的时候,顾愠和正烦闷的在院子里来回徘徊。 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随即道:“顾将军为来汴京连夜舟车劳顿,实在是辛苦了,微臣得替汴京城百姓们好好感谢感谢将军。” 顾愠和停下了摇着扇子的动作,望着他问:“汴京太守梁子景?” 梁子景答道:“微臣正是梁子景。” 顾愠和忍下焦躁的情绪,沉声道:“梁太守,你不必与我客气。汴京城的事情也是大齐的事情,也是陛下的事情,身为臣子,理应为陛下分忧。 汴京城如今情势很不乐观,我们如今的时间很宝贵,所以客气的话,就先别说了。 你大概给我讲一讲汴京城如今的情况,在今日中午之前,给我送来一张详细的汴京城地图。这张图,一定要让我看出汴京城哪里还有水源,明白了吗?” 梁子景连忙点了点头,道了一句“明白”后,便将汴京城如今的情况一五一十将给顾愠和听。 顾愠和听后心底更焦躁了些。 汴京城久旱未雨,田里的庄稼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现在靠着种田为生的百姓们已经吃不饱饭。 城内的水也越来也稀缺,往日汴京城内许多的湖,现在都干涸了。 汴京城就连最基本的温饱,都给不了百姓们。 百姓们有苦难言,梁子景对此亦是束手无策。 如今顾愠和,是他们唯一能靠得住的人。 他相信,这位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将军,一定能拯救汴京百姓于水火之中。 然,被当作救星的顾愠和此刻亦是没想出任何办法。 若按梁子景方才所言,开渠引水这个法子不行。 这个法子不仅费力,还废时间。 更重要的是,汴京能挖到的水,基本上都已经被挖过了。 能开渠引来的水,早就已经被用完了。 能用的法子他想了个遍,但思虑过利弊之后却又都一一放弃。 能靠着人工改变如今情势的法子,全都用不上。 他现在唯一能靠的,是老天爷。 唯有天降大雨,才能最快速解决汴京城旱灾。 这是他目前唯一想到的解决办法。 也是整个汴京城百姓,所有人不约而同一致觉得不靠谱的法子。 然而就在下午顾愠和看完汴京城地图之后,毅然决然地做了一个决定: 祈雨。 百姓们为之震惊,纷纷觉得汴京城怕是真的没救了。 就连梁子景,也没想明白顾愠和意欲何为。 这法子,和坐等有什么区别? 若是真的能向上天求来雨,那他们汴京城这些日子百姓们祈的雨,早就能淹没整个汴京城了。 梁子景不懂,传言中智勇双全的顾大将军,怎么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 然而顾愠和要远远高于他的官衔,他只能在心底担心,在顾愠和面前根本不敢有半句意见。 意见不用他提,顾愠和自己便很清楚。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要做的这件事情有多离谱。 但他依旧毅然决然地去做了。 抱月还以为,她家主子这一次是选择赌这一把。 她以为他在赌上天这一次会不会眷顾他,会不会眷顾汴京城,会不会眷顾大齐。 若是赌赢了,不仅能赢得一个被上天眷顾的美名,还能赢得汴京城的民心。 若是赌输了,那便满盘皆输。 不仅会被全天下骂昏庸无能,还会害了整个汴京城的百姓们。 她以为,这一次她家主子必然是要背负骂名了。 然而,顾愠和却对此满不在乎。 甚至还说出了为了彰显诚意,在汴京城下雨之前他要一直吃素,以向上天彰显诚意这样的话。 可怜的抱月,本没跟着他吃素的打算。 却因为给他们做饭的人,直接按照顾愠和吃的素菜,给她们这些随从直接照做了一份。 为此她在顾愠和面前抱怨了许久,顾愠和对她却依旧是置之不理。 他选吃素,自然不是想彰显那些所谓的诚心。 他顾愠和这辈子就没信过鬼神之说,更不相信自己会被上天眷顾。 他选吃素,完全是因为天气太热了没有胃口,只能吃得下去那些素食。 况且,在这种时候,又在这种地方,他能吃饱饭,已是幸事。 这件事情让远在长安城的乔明锦大吃一惊。 她知晓汴京城如今的情况之后惊诧道:“他在旱成那副模样的汴京城,还能对吃的挑来挑去?朝廷是不是对他太好了些?” 宋祁安道:“他毕竟是大齐大将军,身份摆在那里,汴京自然不会亏待他。” “本以为他去那里会受点苦,没想到还被人供起来了。这个顾愠和,运气倒是挺好。” 包括祈雨这个法子,他能想得出来,只能说是运气真好。 “汴京城过几日便会落雨,他如今吃素斋祈雨,确实是有一个好运气。” 乔明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原本想借此事难为一下他,他倒好,连解决的法子都不想,直接准备躺着等雨。” 宋祁安笑了笑,温声道:“没关系的乔乔,他那边虽是安逸,但他应是还要在汴京待上一段时间,一时半会儿,顾愠和也回不了长安城。 只要他不回来,那咱们的计划就还能顺利进行。” “辽东之乱迫在眉睫,消息怕是马上就要传到长安城了。 可太子至今没给我一个准话,这几日,我怕是还得去东宫跑几趟。” 第142章 保太子一命 宋祁安点了点头,道:“毕竟辽东的事情还没传进长安城,你过早给他提起这件事情,他难免会心生顾虑。 如今他不敢相信这会真的发生,不敢答应你,也是正常之事。” 听了这话,乔明锦不禁心生懊悔。 “也怪我,沉不住气,太早让他去做准备,反倒是让他心存顾虑了。” 原本早早地告诉他,只是想让他提前做个准备。 宋祁安道:“没事的,太子向来听你的话,到时候等事情传到长安城了,你再去劝他这件事情,他必然是会答应的。” “希望如此。” 毕竟,她们为了这件事情,已经筹谋许久了。 他的太子之位在三年后就会被废黜。 到时候废掉的,不止是他这个位置,还有他这条命。 毕竟,他至今都未立下过任何功绩,他的太子之位,本就坐的不稳。 乔明锦为了保住他的性命,这才设法想让他在这三年之内立下些功绩。 起码这些是能被记入史册的,日后若是出了意外,犯下了什么错,也好功过相抵。 就算是不能功过相抵,能求得一块免死金牌,也是好的。 只要他这辈子,能好好的活着就好。 乔明锦自然是希望他能建功立业,到时守住大齐这片江山。 可他一直以来都惰于政务,极少管理朝政之事。 这一点,乔明锦也为他担心得很。 大齐的储君,当有勇有谋,当坐得稳那个位置。 可如今的太子根本担不起这个重担。 乔明锦虽是始终对他抱有希望,但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若是实在不行,就保住她这弟弟这条性命。 让他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便好。 想到这里,乔明锦再次开口:“只要顾愠和不在长安城,便没人敢去跟太子争辽东这块肥肉。 到时候再加上赵卿卿的辅佐,太子定能顺利平复辽东之乱,父皇到时候定会嘉奖他,这一次,希望能求得一块免死金牌,留到以后来保他的命。” 宋祁安道:“只希望这一切能顺利进行,我们筹谋了这么久,成败就在这一次。” 从汴京旱灾开始,她们就开始筹谋这件事情。 汴京旱灾传到长安城的时间,原本要更晚一些。 乔明锦怕出意外,怕顾愠和在知晓汴京旱灾的时候,辽东之乱也传进长安城。 她怕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会选择同时吃两块肥肉。 毕竟,前生便是如此。 前生他派赵卿卿去了汴京,自己则是赶赴了辽东。 汴京和辽东这两块肥肉,他全都吃到了。 不仅升官成了大将军,还同时得了汴京和辽东两地民心。 前生,他这一仗确实打得漂亮。 今生,原本汴京大旱的消息,传进长安城的时间会更晚一些,极有可能会和辽东之乱一起传进长安城。 是乔明锦和宋祁安亲自去了一趟汴京城,与汴京太守梁子景见过一面,这才加快了梁子景上奏的进度。 她们二人正是趁着宋祁安“晕倒”的那段时间,悄悄赶赴汴京的。 那段时间无人敢来打扰她,又又青桑的掩护,乔明锦离开那几天,没引起一个人的怀疑。 她去汴京城那一趟极其顺利,在以公主的身份,与梁子景见过一面之后,原本不知该不该上奏给朝廷的梁子景,当即便写下了奏书。 梁子景之前怕朝廷因汴京旱灾,怪罪他没好好治理汴京,于是一直不敢上奏。 但乔明锦亲自见了他一面,还承诺他若是得了朝廷怪罪,她必然会力保他。 梁子景得了乔明锦的承诺,也便没了顾虑。 汴京旱灾的消息,这才这么快传进了长安城。 乔明锦确实是借宋祁安晕倒一事为契机,筹谋了一整件事情。 但宋祁安晕倒并非在她计谋之中。 亲自赶赴汴京,也只是临时起意。 宋祁安的晕倒,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但这也并非是他本意。 他知晓辽东之乱将要发生,马上将有大战,可自己的内力却越来越枯竭。 他怕到时候乔明锦会选择亲赴辽东,他怕自己到时候内力枯竭,没能力护住他。 故而他才想快些恢复内力。 就算是没法这么快恢复,不让它继续流逝也是好的。 可他翻阅了很多古籍,都没找到半点关于恢复内力的记载。 宋祁安无奈,只好用了从前一些老人给他讲过的一个法子——用蓝伶香。 只可惜,他手里缺了一个蓝伶草。 蓝伶草生长习性极怪,只会生长于大旱之地。 他那时候找不到蓝伶草,制香的材料里少了这一味草,却还是坚持将蓝伶香做了出来。 就在他点燃的那一刻,他便觉得身体不适,当时想要熄灭,却已经太晚了。 他当即便浑身无力,随即失了意识,便有了后来的晕倒。 乔明锦当时都快要被他吓死了,可就在她请来的御医离开不久,宋祁安自己醒过来了。 他将来龙去脉讲给她听时,她本是不愿让他去做那个蓝伶香的,辽东之乱她确实有想过陪她那个笨蛋弟弟一起去。 但她也知晓宋祁安近日身体不适,根本没动带他一同涉身于危险中的心思。 可宋祁安一直坚持,她无奈,只好想法子去找蓝伶草。 也就在那时候,乔明锦才想到,前生的汴京大旱仿佛就发生在这段时间。 长安城附近唯一能找得到蓝伶草的,只有汴京城。 其他地方都太远太远。 故而她们二人便连夜赶赴汴京,这件事情除了青桑谁也不知。 宋祁安的事情,她不想让旁人知晓。 这也是为了保护他。 他的身份,不能被世人知晓。 否则,世人将不容他。 好在蓝伶草在大旱的汴京不是个稀奇物,两个人很快便找到了它。 就在她们准备回去的时候,乔明锦想起了辽东之乱,为了给太子铺路,她决定做这个局。 这个局,首先要先将顾愠和引出长安城,让他这段时间有公务在身,没法再干涉辽东的事情。 这一点乔明锦已经成功了。 如今就差辽东之乱能快些传进长安城,她也好劝服太子主动请缨,前去平复辽东之乱,以此来立下战功,坐稳他太子这个位置。 毕竟,她也是真心拿他当亲弟弟的。 第143章 太子应下 辽东之乱的消息终于传进了长安城。 乔明锦在知晓这件事情之后,便立马备马去了东宫。 东宫内,太子乔明宪也方得知此事。 他坐在屋内发着愣,正疑惑着这事怎会真发生了的时候,乔明锦迈进了东宫。 还未迈入大殿,乔明锦便远远唤了一声:“阿宪。” 乔明宪站起身,连忙出门迎接。 “皇姐?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穿堂风吹起乔明锦水蓝色衣袖,她大步朝他走去,笑着道:“过来与你说说话。” 乔明宪迎她走进大殿,为她倒了一杯茶后道:“皇姐可是为辽东之乱而来?” 乔明锦也没有客套,直接点了点头,喝了口茶道:“今日我过来,确实是为了辽东的事情。阿宪,辽东的事情,你现在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消息刚送进东宫不久,我刚知道这件事情。对了皇姐,这件事情分明是今日才传进长安城,你怎么前几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前几日你与我提起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在说玩笑话,就没当真,不曾想这件事情竟是真的。” “阿姐怎么可能会与你开这样的玩笑?”乔明锦笑了笑,继续道:“阿宪,这下你总该不会觉得这还是阿姐在唬你玩吧?” 乔明宪连忙道:“自然不会了,这消息是宫里的人亲自送进东宫的,自然不会有假,只是阿姐,你为何想让我亲赴辽东?” “辽东可是一块肥肉,你若是平复了辽东之乱,便意味着你能得到辽东城百姓们的民心,还有父皇的封赏,这么好的事情,你不愿去?” “并非是不愿,只是我太清楚我的能力了。这件事情不是一件小事,关乎着整个辽东。 我怕若是我到时候做不好,反倒是害了辽东百姓。” 乔明锦放缓了语调,温声道:“放心,阿姐相信你能做到。” 他闻言蓦地抬眸,惊诧的目光与她温和的目光对视。 “阿姐” 她温和的嗓音,似甘泉一般流淌进他的心底,仿若替他击退了心底的惧怕,仿若化为莫大的鼓励与勇气,促使着他勇敢了起来,当即便做了决定。 “好,我去。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一定回护好辽东百姓,不让阿姐失望。” 乔明锦听见他这句话,也便放下心来,她松了一口气,随即温声道:“我陪你一起去。” 乔明宪连忙道:“战场凶险,阿姐不该去那种地方。这件事情我今日就去找父皇请旨,一定会尽力而为,阿姐放心在长安城等消息便好。” “我相信你,但此去辽东路途遥远,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太子是她如今最在乎的皇弟,他若是出了事,她没法想象她以后该怎么过。 “皇姐,这件事情即使是我应下了,父皇也不会愿意的,你就好好在长安城待着,辽东的事情,你就别担心了。” 毕竟,她是明齐帝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嫡长公主。 他怎么可能舍得让他的掌上明珠奔赴沙场,涉身于危险之中?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父皇那里,有我亲自去求,若是他不愿意,那我就不去了,留在长安城等你就好。” 乔明宪听见这句话,默默松了一口气。 乔明锦却在心底另外做了打算。 她根本就没打算,将自己要赶去辽东的事情,告知与明齐帝。 她明白,明齐帝一定不会答应,所以她根本就没打算去问他的意见。 她打算先斩后奏。 先离开长安城再说。 —— 这是抱月吃素的第二天。 她吃了两日的菜叶子,感觉把自己都快要吃绿了。 抱月有气无力地坐在门口的小杌上,整个人连说废话的力气都没了。 她现在觉得,吃不到美味的肉,活着简直没有半点希望。 这种平平淡淡,没有任何滋味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太折磨人了。 顾愠和这会儿正准备出门体察民情,展示一下自己的爱民之心,却瞧见满脸无望的抱月坐在门口发着愣。 他默默瞧了她一眼,也每说一句话,便准备直接离开。 抱月一瞧见他,就像恶狼瞧见小羊一样忽然打起了精神。 她猛地站起身,跟在他屁股后面喋喋不休地道:“将军您可算是出来了,您是不是也打算出去吃顿好的了? 我早就同您说过了,吃素这样的法子不可取。一直吃素对身体不好的,将军,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还是出去找家酒馆,好好吃一段吧。 顺便带上属下一起去,属下这会儿都快饿坏了。再吃不到一口肉,属下就要饿脱相了。到时候回去,借月估计都认不出来我了。” 顾愠和默默挠了两下耳朵,他只觉得抱月聒噪至极。 这丫头却没半点自知之明,一张嘴依旧是不停地说道:“将军,您准备去吃什么呀?我好想吃红烧肉,您想吃吗?要不然咱们去吃红烧肉吧。 再加上几盘凉菜,麻婆豆腐和蒜蓉虾仁我也好想吃,就是不知道汴京城这里有没有。对了,将军您知道汴京城的特色是什么吗? 咱们既然来了汴京,就该吃点他们这里的饭菜。咱们今天既然决定要出去吃一顿好的,那咱们不如就去吃遍整个汴京城的特产,能吃多少吃多少,把这几天受的苦全都吃回来! 将军,您现在想好去哪里吃了吗?” 顾愠和侧眸瞥了一眼她,冷声道了一句:“谁说本将军要带你出去吃了?” 抱月闻言,面上的喜悦霎时间荡然无存。 “什么意思?您不带我一起去?您要自己一个人去?将军,您不能这样我毕竟跟着您受了这么多的苦,您要去吃好吃的,怎么能不带我一起? 咱们将军府的人,就该同甘共苦。您总不能在这种情况把我抛下不管吧?若是我饿死在了汴京城,那该如何?” “抱月,你能不能清醒一些?本将军不愿与你计较这些,你最好给我安静一点,再叽叽喳喳的,当心我找人把你嘴缝上。” 抱月嘀咕了一句:“您说要缝上我的嘴,已经说了几年了,这么多年您也不换一个新词恐吓我” 第144章 冷血无情顾愠和 顾愠和沉着脸,冷冷瞪了她一眼。 “你近日倒是愈发放肆了。” 抱月撇了撇嘴,见他面露怒色,便及时将要说出口的话又收了回去。 她最近懂得了一个词,叫适可而止。 要不然,她还能继续喋喋不休的把顾愠和烦死。 她还能说好多好多话。 顾愠和走了没一会儿,便走到了汴京城的街市上。 曾经,汴京繁华足以与长安城较之上下。 然而,如今的汴京城街市只有一片荒凉。 连个出门摆摊的人都没有,更别提逛街的人了。 百姓们跑的跑,病的病,死的死。 汴京城如今所剩的本就没多少人了。 剩下的百姓们成日里,只顾着担心汴京城能否挺过这一关,哪里还有心思出来逛街? 顾愠和这一趟本想出来体察民情,却发觉如今汴京城的民情就是没有民。 大家都在家中闭门不出,街市上零零散散出现的几个人,除了巡逻的士兵,便是顾愠和与抱月。 抱月仔细将左街右道的酒楼与吃饭之地,打量了许多遍。 她看第一遍的时候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知道看了好几遍,才开始对出来吃肉这一件事情失去了全部的希望。 别说肉了,这里连个开门的酒楼都没有。 周围这么多家商铺,全都关上了门。 酒楼茶楼与各种面馆也不例外。 所有商铺的关门,让整个汴京城,变得没半点人情味。 如今的汴京城甚至能用冷冷清清这四个字来形容。 抱月失望的长叹一口气。 出门的时候,她做好了决定,要在今天吃许多好吃的。 然而事实总是这般残酷。 这个地方,连碗带肉的面都买不到。 很难想像,她如今所处的地方,竟是曾与长安城所媲美的繁华之地——汴京。 这绝对是她这一年之内,做过的最后悔的决定——随他一同赶赴汴京。 她心中后悔,可现在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顾愠和亦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汴京城如今这般惨淡,他就不出来乱逛了。 本想之出来体察一下民情,谁知道连个人都没有。 还白白挨晒挨了这么久,他都快要被热死了。 早知道就该在驿站好好呆着,起码不那么热。 他现在的日子,只能用一个苦字来概括。 顾愠和见街上没人,当即便转过身,直接回了驿站。 谁曾想,他刚迈入驿站的门一步,便听到一声惊呼:“愠和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顾愠和眉心微皱,抬眸望向那声音的来源。 只看了一眼,他就恨不得将方才迈出去的那只脚收回去。 她怎么来了?! 她不是被工部的人看着? 这丫头,胆子怎么这么大,竟然敢跑到汴京城?! 南卿望见顾愠和的那一瞬间便喜笑颜开,她朝着顾愠和跑了过去,待跑到他身旁时连喘气都没来得及喘,便道: “愠和哥哥,我听说你去了汴京,都快担心死你了,现在看见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南卿,你来汴京城作甚?谁让你来的?你来这里的事情,乔明锦知不知道?” “她当然不知道啦!我可是费尽心思才把那群讨厌鬼甩掉的!要是被乔明锦那个坏女人知道了,我肯定就没法过来陪你了。 愠和哥哥,你现在见到我,是不是很开心?” 她笑得极兴奋,然而顾愠和却满脸冷淡。 “你这般胆大妄为,是想让大齐与西域彻底闹翻么?这般不知轻重,做出这等放肆的事情,你到底想怎么样?” “愠和哥哥,你怎么总是冷冰冰的我这几日想了许久,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会忽然间对我这般冷淡。 我们两个人明明在西域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到大齐,就变成这样了?愠和哥哥,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乔明锦? 是不是因为她,所以你才要刻意疏远我的?其实你心里不想这样的,对不对?其实你也不想对我这般冷淡的,对么? 是乔明锦,一定是乔明锦,一定是个她让你待我这般冷淡的,对么?你回答我” “南卿,你冷静一点,我在西域的时候便是这般待你,明明从未改变过,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错觉,倒是让我想不明白。” 他话语间皆是冷漠:“还有,别什么都怪在乔明锦那个笨女人身上,她没你想象的那么小心眼。大齐的公主,才不会做出这般小家子气的事。” “那我呢?那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愠和哥哥,你给我一个理由就好,就算是就算是骗我,也好啊” 她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些哀求的情绪。 只听到顾愠和冷冷开口问:“理由?” “我顾愠和做事,从来都没有理由。” “娶她,远离我,也没有理由么?” “娶她,与你无关,远离你,与她无关。你不必想这么多,说句实话,我根本就没刻意去院离你。 我只是在正常生活罢了,是你自己一直在多想,分明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你非要把自己牵扯进来,非要惹人厌。” “惹人厌?”她苦笑,“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一个人。原来,原来我心心念念的愠和哥哥,这般厌恶我。” 她双目渐渐有些空洞,不知是有意,还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整个人好似失去了重心一般,就要向后跌过去。 顾愠和就站在她眼前,本是一出手便能将她扶住,避免她摔倒在地上。 然而就算如此,他依旧是站立如松,动都不动。 他就这样望着南卿重重跌倒在地上,连扶都不曾扶一下。 就连一旁的抱月,也只是双手环臂,一副看戏的模样望着眼前这一幕,从始至终没打算伸手扶南卿一下。 她就这样一直看着戏,看着南卿摔下去。 堂堂的西域公主,就这般惨地摔倒在了地上。 直到摔在地上的那一刻,她都不敢相信,顾愠和竟然连扶都没扶她一下。 她轻咬贝齿,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个字:“疼” 汴京的地,摔一下是真的疼。 她摔下去,竟然连个人扶她都没有。 喊疼也没人理会她。 这两个人,是真的冷血。 南卿觉得自己活得很委屈。 第144章 为他赔上尊严 她这边委屈得就要哭出来了,然顾愠和却对她毫不在意。 甚至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便径直往屋内走去。 “愠和哥哥!” 见他要走,南卿挣扎着就要起身。 顾愠和忽然在门前停了下来,南卿还以为他这是对她心软了。 心中刚浮现出一丝欢喜,便听到伫立于门前的顾愠和冷冷开口道: “即日起,不管是谁,若没本将军的允许,都不能迈入院子里半步。” 她心头一凉,还未缓过神来便又听到他吩咐了一句:“送客。” 侍卫连忙将南卿围了起来,作势就要将她直接赶出院子。 南卿见状大惊,连忙自己爬了起来。 当她站起身的时候,顾愠和已经迈入屋内,她已然瞧不见他的身影了。 南卿正准备再唤上几句,可眼前的侍卫凶神恶煞,手里握着长剑,怕是她再不离开,便要直接对她动手了。 罢了,活命要紧。 南卿连忙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日久方长,她明日再来。 —— 太子与明齐帝说他愿亲赴辽东,平定辽东之乱的时候,明齐帝大喜,当即便应了下来。 比起担心太子的安危,他更希望如今的太子能有所担当,终于有勇气亲赴沙场。 他曾对太子寄予厚望,只是乔明宪一直不争不抢,生活得太过安逸。 这让明齐帝不得不担心他是否能担得起家国重任。 久而久之,他甚至对太子没了希望。 如今太子主动提出赶赴辽东,倒是一件好事。 起码他能借此看一看,太子是否有护国之能。 若连一个辽东之乱都无法平复,他日后还怎么放心将天下交给他? 这一次,算是一个考验。 明齐帝想看看太子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 说句实话,他也很怕这个结果会是不好。 这一次,不光明齐帝心底没底,太子心底也没个底。 他只是知晓此去凶险,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而乔明锦却是对此运筹帷幄。 她提前给赵卿卿传了消息,让她到时候陪太子一同前去辽东。 赵卿卿很爽快的应下了,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去公主府向乔明锦辞行。 巧合的是,唐玄佑这会儿正在公主府内。 “锦公主,永安候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你可知他这是去哪里了?” 乔明锦摇着扇子,漫不经心应了一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这是朝廷的事情,我无权知晓。” 唐玄佑有些担心,“可我在长安城已经等他很久了,他到现在还不回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吧?” “他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你就放心吧,他不会被人拐走的,等他办完父皇交代的事,他就该回来了。” “锦公主,你能不能帮我问一问,他这是被派到哪里去了?” “唐玄佑啊唐玄佑,你现在是眼里只有这个萧含辞了?你就这么想见他么?成天嘴上除了他,还是他。” “此来长安,我只有这一个目的,公主,我如今不知该去找谁帮忙,只能来求你帮忙,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求人,你能不能”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态。唐玄佑,本宫知晓你眼比天高,但你必须要分清楚尊卑,更要清楚礼节二字。” 她说这句话,只是想逗一逗他罢了,并非是真的想让他怎么样。 可唐玄佑却当了真。 他微微屈膝,忽地跪在了地上,沉声开口:“公主,这是您想要的求人姿态么?”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跪人。 这一次,他豁出去了自己的尊严。 可他没有办法,他只能这样做。 找到萧家后人是他祖父的遗愿,也是萧家人还没完成的唯一一个遗憾。 他有祖父交待下来的事情要去做,所以他必须得找到他。 可如今,他不知去向,这么久了还没回到长安城,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就真的完了。 唐玄佑太怕他出事了。 他宁愿为此赔上他的尊严。 乔明锦没想到他这般骄傲的人,竟会真的朝她跪下。 她连忙拂手唤来家丁,命家丁将他扶了起来。 语气却依旧故作轻松:“行了,本宫也不稀罕你这一跪,这件事情等本宫有时间了,会去帮你问一问的,你放心便是了。” “敢问公主,何时才能有时间?” 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 乔明锦凤眸微眯,望着他问:“你这是非要本宫现在就去问?” 唐玄佑直言:“公主若是无事,为何不能现在去问?” 乔明锦拿他无奈,只好微叹口气,轻声道:“行,这一次就依你,本宫现在就问。” 说罢,便唤来了青桑。 她在青桑耳边交待了几句,命她书信一封,送去了工部。 她想问一问谢初尧知不知道萧含辞的去向。 毕竟谢初尧是朝廷之人,知道的总该比她多上一些。 吩咐完青桑之后,乔明锦又望向唐玄佑,开口问道:“这下你可满意了?” 他只是应了一句:“多谢。” “若有消息,本宫会命人通知你。这几日本宫不在公主府,若是你又有了什么事情,来这里找本宫也没什么用了,所以趁现在本宫还在长安城,你有什么事情就快些说吧。除了永安候之外,还想见谁,本宫都给你安排上。” 唐玄佑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他太清楚自己来长安城是为了什么,也太清楚太过担心注定什么都得不到这个道理。 “唐某来长安城,本就只为了他一个人。如今想见的人,也只有他一人,除他之外,便没人想见了。” 赵卿卿这时候已走到他身后,恰巧听到了这句话。 她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与自己和解,让自己很快忘记了这句话,笑着上前一步,行了一礼之后道:“公主,唐公子。” 唐玄佑没想到她会来,他亦是愣了一下。 “你俩今日是约好一起来的?怎么本宫这公主府,平日里也没什么客人来,今日这是怎么了?说不来极都不来,说来竟都来了。” 赵卿卿笑着道:“只是凑巧罢了,卿卿哪里有那个福气,去和唐公子约时间来这里?” 驸马今天篡位成功了吗 第145章 心上人是男是女 乔明锦瞧出她今日有些不对劲,但她也没有多说,只是笑了笑,对着他们二人道了一句:“既然来都来了,总得让你们两个在公主府喝口茶。” “走吧,过来喝点茶。” 说罢,乔明锦便往厅堂走去。 喝茶只是一个好看的借口罢了。 她只是热了,想进屋去避上一避。 这样的天气,在外面站一会儿,便热得不能行。 她现在只想快点进屋,凉快一会儿。 屋内比外面要凉快许多,她进屋不久,便将折扇合上,望了一眼还没离开的唐玄佑,道了一句:“唐公子怎么不坐?难不成要本宫请你坐下你才肯坐下?” 唐玄佑道:“公主与赵姑娘应是有话要聊,我就不待在这里碍事了,先走了,公主有了他的消息,记得告诉我。” 他倒是挺识趣的。 乔明锦象征性的客套了几句:“现在就要回去?坐下来喝口茶再走吧。” 他用一个极其离谱的理由搪塞了过去:“不了,我喝不惯长安的茶。” 乔明锦望了一眼赵卿卿,见她始终垂着头,面上也没有笑意,也不往唐玄佑哪里看去,便道了一句:“卿卿,你与唐公子要不要坐下聊聊天?” “唐公子即是有事,那还是快回去吧,莫要耽搁了时间,正好,卿卿还有话要给公主讲。” 她说这话,倒是顺着唐玄佑的意思说下去的。 她看得出来,唐玄佑想要离开,便也没拦他,只是顺着他的话帮了他一把。 他啊,或许是有想见的人急着去见了吧。 唐玄佑离开之后,乔明锦才笑出了声。 “有些人还真是口是心非,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总是不一样。” 赵卿卿装傻道:“公主,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卿卿,认识你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学会骗人装傻了?我瞧得出来,你想让他留下陪你手术话,对么?” “卿卿没有这个意思,公主莫要瞎想。” “那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卿卿是来向公主辞行的,此去辽东,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乔明锦随口应了一句:“很快就回来了。” 赵卿卿诧异地:“公主怎知?” 乔明锦连忙道:“猜的。” 说罢,她又怕会露馅,连忙找了个新话题。 “对了,卿卿,你可知道唐玄佑这一次想找的人是谁?” “不知。只是这人怕也不是一个普通人,要不然也不用劳烦公主亲自去查。” 乔明锦故意调侃道:“这人确实不是一个普通人,这人可是人家江南第一才子唐玄佑的心上人。” “心心上人?” 赵卿卿愣了愣,她竟不知,唐公子原是已有心上人了。 她读过他那么多的诗,背过他那么多的词,将能够查得到的他的经历烂熟于心,时至今日也不知他竟已有了心上人。 原来,感情的事情,是不会写在诗里,含在一词一句中的么? 原来,一味的看书,是没法了解他的吗? 她竟不知,她竟不知 他原是已有了心上人啊。 “唐公子来长安城,原是寻他的心上人的,原是如此。” 怪不得,他只有一个想见的人。 “是啊,他来长安城这一趟,就是为了找他的。唐玄佑对这人看得比自己的尊严还要重要,为了找到他,他连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方才竟为了他,朝本宫下跪。” “许是太在乎了吧” 许是,动真情了吧。 乔明锦又问:“卿卿,你想不想知道这人是谁?” 赵卿卿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我本就是一个外人,不该知道这些的。” 就算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能改变什么? 乔明锦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又问:“连是男是女都不想知道?” “公主说笑了,心上人自然是女子,怎么可能是男子?” 刚说完,她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又道:“莫非,唐公子莫非是” 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出来,而是改口又问了一句:“公主,您问这句话,可是认真的?” 乔明锦知晓她方才猜到了什么,她忍着笑意,认真开口:“自然是认真的。” 见乔明锦这般认真,赵卿卿心底便有了答案。 “所以唐公子原是喜欢男子” 这话一出口,乔明锦再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赵卿卿满脸茫然。 “好了好了,不骗你了,他怎么可能喜欢男子。唐玄佑要找的人,并非是他心悦之人,而是他所在乎之人。 他这个榆木脑袋,怎么可能会对男子动情?” 赵卿卿松了一口气,靠着椅背缓了一小会儿才开口:“公主,您又开玩笑逗我。” “卿卿,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分明是在意他的,为何不向他表明心意?为何不说出来? 你若是不勇敢迈出这一步,怕是就要孤独终老喽!” 乔明锦用开玩笑的语气,讲出了她最担心的事情。 前生的赵卿卿,便是孤独终老,一生未嫁。 她一直跟在顾愠和身边,尽心尽力辅佐他,早已失去了自己的生活。 乔明锦不想她这一辈子还这样。 她希望,赵卿卿能够为自己而活。 “有些话,不是我想说,便能说的。唐公子如今有他想做的事情要去做,我不该打扰他的。况且,很多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讲清楚的,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改变得了的。” 她说什么,并不能改变他对她的看法。 她太明白,唐玄佑始终都只是将她当作一个寻常朋友。 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朋友。 “可你不曾一试,又怎么能这般确定?” 前生她对唐玄佑的印象很少,想不到他最后的结果如何,但乔明锦能确定,唐玄佑是个真性情的人。 他也是一个极重情意的人。 赵卿卿与他又有同样的爱好,他们二人太契合不过了。 “平静的水面若是被人触碰,便会泛起波光粼粼,有些关系亦是如此,一旦试了,怕是就要碎了。” 就什么都没了。 在感情是,与其这般冒险,她更愿意原地等待。 并非是她想慢慢来,而是因为她明白,起码这样,她不会失去她所在乎之人。 他们还能如往常一般聊聊天,说说话。 即使是再平常的关系,她也愿意。 驸马今天篡位成功了吗 第146章 一起住 乔明锦微叹口气,没再劝她。 赵卿卿有自己的决断,她也不好多言。 她简单又与赵卿卿交待了几句,便叫人送她离开了。 太子那边她也已安顿妥当,万事皆已具备。 院内阳光明媚,乔明锦寻了个阴凉处,命青桑搬了个躺椅过来,她半躺在躺椅上,边摇扇子,边吃着切好的西瓜。 她本想唤宋祁安过来聊聊天,可宋祁安又不在院内,乔明锦问过下人才知道,宋祁安原是又去了华庭。 她没人在身旁说话,一时间觉得无聊,便放下了手上的西瓜,起身朝着华庭走去。 不用想她都能知道,宋祁安必然是去了晏衡院内。 她这一次没去晏衡那里寻他,反倒是去了君朝院内。 君朝对她的到来有些意外,但依旧是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一礼。 乔明锦道:“不必多礼,本宫只是今日闲来无事,来你这里看看。” 君朝轻声道:“我这里,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乔明锦环视了一圈,道了一句:“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她忽然又将目光定在了君朝身上,“除了你。” 君朝知晓她是在故意挑逗自己,并未惊起太多情绪,只是道了一句:“公主若是有事,直说就是了,不必说这些无用的话。” “你倒是坦诚直率,本宫也不必浪费时间。本宫今日过来,确实是想问你几句话。” “公主问就是了。” 反正他也没有反抗与拒绝的能力。 乔明锦问:“你是何时认识晏衡的?” 他答:“入公主府之前。这一点,公主不是早已知晓?” 睿智如她,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这一切? 现在还来问他这话作甚? 很显然,乔明锦想问的并不是这一点。 她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继续问: “你可还记得你们两个人具体是怎么认识的?” 君朝微微敛眸,眸底似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流动着。 乔明锦并未注意到他的神态变化,只是听到他开口道:“时间太久远了,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乔明锦惊讶地问。 “不记得了。”他回答得斩钉截铁,神色认真不似说谎。 乔明锦却在心底,认定了他此时定然是在说谎。 他装得好生镇定,她虽是将他看破,却拿他没一点办法。 君朝此时选择避而不谈,于她而言有好也有坏。 若是君朝想说谎骗她,那她大概率会难辨真假。 起码现在,他没告诉她错误的信息。 她还能冷静去判断晏衡的身份。 君朝确实是不愿将那些告知与乔明锦。 他与晏衡相识的一切,都被他印在心底,不会忘记。 只是,乔明锦忽然来他这里问这些话,怕是另有所谋。 他怕乔明锦会对晏衡不利,便选择将那些隐瞒。 如今,他摸不清楚乔明锦的心思,于她面前就要处处小心。 他得小心提防着她。 为了保住挚友的命,也是为了保住自己。 乔明锦将他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但却没拆穿他。 她道:“你的记性还真是差,本宫会命人给你送点核桃过来,给你补补脑子。” 君朝听出了她话里的讽刺,但也只是淡淡一笑道:“多谢公主。” “不必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本宫说就是了。” 说完,她面上又露出来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继续道: “本宫瞧着你们两个人兄弟情深,甚是感动,故想着让他搬到你这里来住,你们两个人住在一起,也能互相照拂,府内也能省出一个院子来,你觉得如何?” 君朝听见这话,差点没把震惊两个字写在脸上。 她会这么好心? 其中必然有诈。 他连忙道:“公主的好意,君朝心领了,只是君朝屋内仅有一张软榻,没法供两个男子歇息。” 她恍然大悟的笑了笑:“原来是嫌床太小不够你们两个人睡啊!这好办,本宫有的是银子,马上给你换一张大的。” 若说乔明锦方才那话能惊掉君朝的下巴,那这句话直接把他下巴惊得没了。 他努力保持冷静,问了一句:“公主认真的?” “怎么?本宫看起来很像是在跟你开玩笑?” “可这件事情于理不妥,怕是会让府上其他人说闲话。” “喔。”乔明锦拖长了语调,佯作沉思,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原来,你还担心这个啊。 你放心,本宫说的话,便是这个公主府最大的理,本宫下了这样的命令,这个公主府内又有谁敢说闲话?” “公主说的是。” 看来,她这是铁了心,要把晏衡安排在他这儿住下了。 他倒是不介意与晏衡同住,只是他摸不清楚乔明锦是如何想的。 他想不通,她这样安排,究竟有什么目的。 乔明锦自然不会将自己的目的坦诚的告诉他。 她笑着道:“此事就这样决定了,本宫等回去之后,就让青桑安排一下,今晚就让晏衡搬到你这里来。” 说罢,她又道了一句:“不必谢本宫,本宫只是想给每个人一个安稳的地方住着,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互相照拂,应是能给彼此家的感觉。” 君朝总觉得乔明锦说的这话有哪里怪怪的,他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没说一句话。 乔明锦又道:“对了,要不然现在就让晏衡搬过来吧,你也一起去帮他搬一搬,本宫也过去看看。” 随即,不等君朝说话,便直接吩咐身旁的家丁:“找多点人,现在就去晏衡公子那里,帮他把所有东西都搬到这里来,以后,晏衡公子就住在这儿了。” 之后她又吩咐了其他人,去街上买一套新的软榻供这两个人歇息。 就在这时候,君朝终于忍不住开口:“公主若是执意如此,可否给我们一人一张软榻?两个人一张榻,夜里总是不方便。” 他说这话时有些难为情,乔明锦亦是没给他留半点面子,直接笑道:“两个大男人,这有什么?这还不好意思了? 也罢,本宫就依你这一次,两张就两张。” 她也不在乎这些。 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不影响她的计划就好。 他想要什么,给他便是了。 反正对她,对公主府,都没什么影响。 驸马今天篡位成功了吗 第147章 三个人一起 君朝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心底对乔明锦的忌惮更深了些。 她做的这些事情,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他根本想不明白,她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看不透她。 这让他觉得害怕。 乔明锦把事安排得极快,府上的人动作也很快。 晏衡这会儿正在院内与宋祁安斗智斗勇,忽地瞧见一群家丁往他院子里涌入。 他愣了愣,随即疑惑地望了一眼宋祁安,见宋祁安也是一副不解的样子,便转过身,正准备随便拉一个家丁过来问一问,目光忽的瞧见了,正往这边走过来的乔明锦与君朝。 他更疑惑了些,站在原地愣愣的望着她。 乔明锦朝着他缓缓走来,笑着道了一句:“不必害怕,本宫又不会吃了你们。” 晏衡没理会她,只是用询问的目光,望向了乔明锦身边的君朝。 君朝无奈的摇了摇头,亦是没开口说话。 乔明锦走到宋祁安身旁,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得到的语调说了一句:“没事就往他这里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里有什么好东西呢。” 宋祁安垂眸望着她笑了笑,温声道:“好了,以后会提前知会你一声的。” 乔明锦撇了撇嘴,佯作不悦地开口道:“自从他回来了,我在院子里就找不到你,找你还得亲自来华庭。” 他道:“不许冤枉我,我分明只来过两三次。” 乔明锦刚要继续说话,却听到晏衡忽然开口道:“锦公主,你带这么多人过来,是要做什么?” 她有些怨他打断她与宋祁安的交谈,便没好气地应了一句:“来帮你搬家。” 晏衡闻言甚至有些欢喜,“你终于良心发现,要把我送出公主府了?” 她应道:“本宫只是怕你一个人太过孤独,便想着帮你换个更好的住处,找了个人陪你。” 晏衡下意识觉得,自己要掉进乔明锦挖的坑里面了。 他连忙道:“我才不需要人陪。” “这件事情可由不得你。”说罢,她便望了那群家丁一眼,吩咐道:“都去干活吧,别愣着了。” 晏衡大惊:“不准动!” 然,根本没人听他的话。 众人都在得了乔明锦的吩咐之后,便已动身,有的去屋里搬摆件,有的收拾零乱的东西。 乔明锦也跟着走进了他的屋子,四处瞧了一圈,没瞧见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便把宋祁安也喊进了屋。 他看东西,总是比寻常人仔细一些。 这种时候,正是他们搜查晏衡的大好时机,她可不能让眼力这么好的宋祁安错过了。 看着宋祁安进去之后,乔明锦便又出了屋门,将想要冲进屋子,拦下众人的晏衡拦了下来。 “晏公子还真是冲动,这点事情就这么激动。放心吧,本宫又不会把你送到旁的人那里,你要去的,是君朝的院子,明白了吗?” “君朝?” 晏衡本是已经有些愠怒,但听到她说出要去同住的人是君朝时,他面上愠色忽然散去。 可他依旧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确认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竟有这般好心?” “你该明白,本宫没理由骗你。本宫也不会这么闲,拿这种事情骗你,所以晏衡,你不必有任何顾虑,安心听本宫的吩咐就好。” “我凭什么相信你?” 她凤眸微眯,勾唇一笑。 “你有选择的余地么?” 公主府是她的地盘,她说的话,便是命令,谁都得遵守。 晏衡自是知晓这个道理。 他垂眸沉思了片刻,随即才开口道:“锦公主,你若是有什么想做的事,直接做就行了,我们如今在你手上,没资格违逆你的意思。 所以,你不必设计这么多,倒是让人看了生疑。” 她笑着答:“这便是本宫如今最想做的事情。” 他一时哑口无言,只好默不作声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那群家丁一点一点搬着他的东西。 乔明锦见他这般镇定,心下又有了疑虑。 面对自己的屋子被人动手动脚,还能这般镇定。 不是因为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本就没什么好查的,所以也一点都不害怕。 就是因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根本不怕被搜到什么。 两者一对比,乔明锦自然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晏衡的身份有着诸多疑虑,再加上前些日子宋祁安将给她的那些话,她虽是不敢确认他真实身份到底是谁,但她敢断定,他的身份,必然不清白。 故而,晏衡必然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看来,他是个心思谨慎的人。 不过这也正常,若是不谨慎些,他在这公主府里,怕是也活不了这么久。 晏衡此时心底也觉察到了乔明锦对他的怀疑,他面上镇定,心底却在盘算着该怎么样保护自己。 他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过了一会儿,宋祁安便出了屋门。 他在出门的那一刻,与乔明锦对视了一眼。 乔明锦从他的目光里读到了一无所获这四个字,看来他这屋里,如今确实是什么都没有。 不过这也没关系,她还有其他计策。 如今,晏衡与顾愠和,是她不得不防备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不好对付。 顾愠和的心思她已然知晓透彻,可对于晏衡她一无所知。 前生有关于他的记忆太少太少了,在她入昭狱之后,便对外面的事情知道得极少了。 晏衡的身份若真如宋祁安所猜测得那般,那她接下来,就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就在她于心底盘算着他的身份时,他忽然道了一句:“公主,您若是怕我们单独住着孤单,不如把隔壁的苏漾也叫上,让他一起搬过来住。” “苏漾?你想三个人一起住?” 就那么点院子住得下么 “住在哪里都是住,和谁一起也都是住,公主随便安排就行。” 他说这句话,是想试探一下乔明锦的真实想法。 他想知道,她这样做是单纯的想让他们两个人住在一起,还是另有目的。 然,乔明锦根本就不上他的当,她道:“随你们,他那么爱琵琶,每天都要弹上几曲。只要你们不嫌吵,请他过来,也许。” 驸马今天篡位成功了吗 第148章 可晏衡从未做错什么 晏衡见从她这里试探不出什么,便没再说话。 乔明锦亦是没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亲自看着晏衡这院子被彻底搬空,才准备离开。 这一会儿,晏衡已经住进君朝的院子里了。 她与宋祁安也回了公主内院。 方迈入院子,宋祁安便问:“怎么忽然想让他们两个人搬到一起去住了?” “瞧着他们关系好,想着做一次好人,发发善心,就把他们两个安排到一块去住了。” 说这句话时,乔明锦觉得自己周围笼罩着一层善良的光环。 宋祁安瞧了她一眼。 她周围确实是有一层光,不过不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是薄暮夕阳照在了她身上。 暖红色的光笼罩着她白皙的面容,她好似真的被光笼罩。 宋祁安笑了笑,拉着她走进凉亭,温声道:“好了,在我面前,你就别演了。说吧,你到底作何打算?”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乔明锦撇了撇嘴,继续道:“晏衡的身份太过可疑,我怕他这段时间会有所行动,便想着把他安排在君朝那里。 让他身边有人,总好过让他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强。起码这样,就有人能时常盯着他了。不管他想做什么,总得顾忌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 君朝到底也算是顾愠和的人,他是个聪明人,若是瞧出了晏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定然会禀告顾愠和。 到时候,若晏衡真是前朝的人,那顾愠和的野心绝不会容得下晏衡的存在。到时候,我们坐山观虎斗便可。” 宋祁安听后点了点头,又道:“可这个法子总归是不太保险的,君朝与晏衡之间关系甚好,他能为晏衡只身赶回公主府,便又可能会为晏衡隐瞒这一切。” 乔明锦道:“你说得没错,他很有可能会选择替晏衡隐瞒。 但算起来,他与顾愠和认识的时间更长一些,两个人知根知底,关系应更亲密一些。 所以,我们只能赌一把,看他这一次,是选顾愠和,还是选晏衡。”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不管是哪一方赢了,都对乔明锦有极大的好处。 若是这两虎争不起来,还有她在,大不了费些力气,想想办法先将晏衡这个隐患铲除了。 只是如今,还不能确定晏衡的真实身份。 她还不能轻举妄动。 “乔乔,你说,君朝他会不会已经知晓晏衡的身份?” “不会。”她说得斩钉截铁,“今日我试探了一下君朝,虽是没问出什么话来,但也能看得出,他对晏衡的身份并不知晓。” 如果他知道了,他就该明白,晏衡与他的相识只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划。 不管他多在乎晏衡,在知晓与他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谋划之后,心底也会生出一个疙瘩来。 宋祁安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乔乔,若晏衡真是前朝的人,我们要不要对他动手?” 乔明锦点了点头。 “前朝余孽是大齐最大的隐患,若他真的是前朝余孽,我一定会设法除掉他。” “可是”宋祁安顿了顿,有些纠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她道:“没关系的,说罢。” 他这才将方才的话说完:“可他这一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唯一想做的,只是复国罢了。” 这样一个人,实在算不上坏人。 若只是因立场不同,便要除掉他,那未免太不公平了些。 这几日为了试探晏衡,他与晏衡接触的次数也多了些。 一次又一次的交谈,也让他对晏衡多了些了解。 他虽没试探出晏衡的身份,但也看得出,他绝非是一个嗜杀的坏人。 况且,这天下,本属于他们。 大齐,是明齐帝从他们手里夺来的。 他们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 乔明锦道:“可若是不除掉他,大齐千万百姓很有可能会因此遭殃。父皇和我,都逃不过这一劫。” 当年,明齐帝为夺权血洗皇城,前朝多少皇家子弟死在他剑下。 若晏衡真是前朝余孽,又怎么可能会不为亲人报仇雪恨? 宋祁安明白这一点,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声道:“你说得有道理,不管是为了天下,还是为了至亲之人,前朝遗孤,都得除。” 这一次,大齐与前朝遗孤打的这一场仗,必须是大齐赢。 他虽明事理,但也分得清楚自己在乎的人是谁。 不管多久,他在乎的人永远都是她乔明锦。 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都会无条件站在她这边。 乔明锦道:“我知你心善,不愿伤及无辜之人,对晏衡也免不得心软。 别担心,如今他的身份不是还不能确定吗?若他只是一个寻常的江湖剑客,前朝遗孤早已放弃复国的想法,那我也不会动他分毫,也不会伤及无辜。 所以祁安,别为了还没发生的事情担心,好吗?” 宋祁安应了一声好,随即又道:“按照前生的轨迹来看,前朝的人还不会这么早展露头角,所以如今,我们小心防范就好,不用为他们所烦忧。” “今生有许多事都发生了改变,我有点害怕这一切不会按照从前的轨迹往下走。” 如今看来,她这个担忧确实有可能会发生。 毕竟有许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改变。 “别担心,虽说已经改变了很多事情,但是像汴京大旱,辽东之乱这样大事情发生的时间,与前生无异。所以这段时间,应是没什么大事会发生。” 他虽是这么说,乔明锦心底还是有些担忧。 宋祁安看出了她的担忧,便问道:“那这一次,我们要不要随太子一同赶赴辽东?” 乔明锦果然有些犹豫。 若是就这样离开了公主府,她怕晏衡会趁机作乱。 可若是不亲自去辽东,她又怕太子会出事。 这两者于她而言,同样重要。 宋祁安知晓她的顾虑,便继续道:“其实这件事情你不必担心,只要太子殿下不管做什么,都把性命放在第一位,再听取赵姑娘的意见,他便一定能够平安归来。” 乔明锦抬眸望向他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留在长安城,不去辽东了?” 第149章 为了汴京错过辽东 宋祁安道:“这一次,就算是我们去了辽东,可能也帮不上他什么忙。” 她手底没有兵权,领不了兵,又不能一人敌得过千军万马,即使她去了,又能如何? 况且,如今宋祁安虽是已经拿到了蓝伶草,制出了蓝伶香,可他用过之后,发觉这东西并没有什么用处。 传说终究只是传说,信不得的。 他的身体,依旧没能调理好,反倒是更差了些。 若再大战一场,他怕是会损失一切功力,与废人无异。 这其中的严重性,他从未对乔明锦讲过。 但好在,他在心中自有权衡。 这一次,若是他赶赴辽东,为帮太子损失掉自己一切功力,算起来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如今顾愠和和前朝隐患都还未除去,大齐尚未安定,他没法冒这个险。 他怕以后乔明锦遇到危险,他连护住她的能力都没有。 他不想经历那种无助,也不想看着她置身危险之中。 所以这一次,他判定赶赴辽东去救太子,是不值得的。 不值得的事情,他不愿为此冒险。 可若是乔明锦一心想去,他不得不去。 乔明锦起初对他说的这句话有些意外,但她转念一想,随即明白了其中意味。 她的声音温和了许多:“你说得对,确实如此。” 黄昏洒在她浅蓝色的裙摆上,晕染出绚丽且温柔的光。 她望着他道:“我们不去了。” 辽东,就交给太子与卿卿了。 她知晓如今宋祁安的难处,不愿让他为难,只能选择放手一搏。 这一次,她选择相信太子,相信卿卿。 她只能如此。 他松了一口气,笑道:“好。” 太子与赵卿卿已经在赶赴辽东的路上了,而辽东之乱的消息,这时候也传进了顾愠和的耳朵里。 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一次去平复辽东之乱的,竟是太子。 “什么?陛下派太子过去了?这消息可是真的?” 抱月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了,属下亲耳听那个什么太守说的。” “怎会如此?太子一向不干涉军务,这一次辽东之乱,他怎么可能会亲自请命?” “事实就是如此,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去往辽东的路上了。将军,属下都替您惋惜,为了一个汴京,错过了一整个辽东。” 顾愠和此刻面上只有后悔。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就不” 他长叹口气,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抱月双手环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啧啧笑道:“后悔了吧,现在怎么后悔都晚啦。 原本若是将军您在长安城的话,去平复辽东之乱的差事,肯定能落到将军您手上。 辽东可是一个好地方,比现在这个一贫如洗,连个好吃的都没有的汴京好多了。若是去辽东,该有多好。不仅能痛痛快快去吃一顿,还能打上一仗。” 顾愠和瞪了她一眼,“你似乎对此很高兴?” “属下这是在为将军悲哀,在为将军可惜。” 可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一点悲伤。 只有幸灾乐祸的笑。 “您要是去辽东了,我还能跟着您好好地去打一仗,这不比在这里整日吃素过得爽快?咱们在这吃了这么久的素,我都快难受死了。再吃上两天,我就要吐了。” 她都快烦死这个破地方了。 她发誓,等回到长安城之后,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来汴京城了。 “这一次,算是太子运气好,赶上了我不在长安城的时候。不过没关系,他这般软弱无能,怕是也没这个能力去平复辽东之乱。 如今只盼汴京能快些下雨,我能快些赶回去,或许还能去一趟辽东。即使不能得到全部的功劳,拿到一半,也是好的。” 毕竟,为了他的计划,他现在银子越多越好,权势越大越好。 “将军,您求老天爷,还不如求您自己呢。您还不如趁这个时间,做点有用的事。 老天爷什么时候下雨咱们哪能算得出啊,您做这么不靠谱的事情,就不怕咱们要在这吃上几个月的素吗?” “放心,吃不上几个月。若是过了几个月汴京城还未下雨,那到时候,怕是连白菜都吃不到了,你也别想吃素了,直接吃土吧。” 再这样旱下去,怕是连菜都没了。 抱月闻言面色大变,连忙道:“那可不行!将军,咱们要不然还是快点跑吧!快点回长安城,比什么都好。” “来汴京是我主动要来的,如今落荒而逃,算得了什么?回去被百姓们骂吗? 况且,本将军说了,汴京城一定会下雨,那他就一定会下。” 抱月想不通他凭什么这般笃定,也不明白她家将军哪里来的自信,敢去揣测老天爷。 她撇了撇嘴,开始在心底盘算着,要不要自己一个人悄悄回到长安城。 她再不回去,再这样待上几天,怕是能把自己熬死。 顾愠和敲了两下她的脑袋,“别动歪心思,最迟后天就会下雨。到时候,我们直接去辽东。” “什么?”抱月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您是不是疯了,陛下都没让您去辽东,您自己去那,不怕被怪罪么?” 他这么冲动,怕是到时候不仅没有拿到赏赐,还会被降罪。 “所以,明日我就书信一封,请旨去辽东助太子一臂之力。” 算算时间,最迟后天下雨的话,他明日传信给陛下,那后日信就能到长安城。 他相信,陛下一定会应允他的要求,那他就一定能在辽东之乱还未平复之前,赶到辽东。 汴京城这块肉,他要,辽东那块,他也要。 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这雨还没下呢,您就要请旨去辽东,将军,您是不是疯了?” 依她所见,她家将军这是被野心冲昏了头,才会做出这种冲动之事。 照这样下去,她们将军府怕是完蛋了。 “雨这两天一定会下,本将军不想再说第二遍了!” 抱月依旧是不信他说的这话,比起信他,她更愿意去相信老天爷。 她相信,老天爷不会真照她家将军所说,真给汴京城下雨的。 不是她不想汴京城早日解脱,而是从这件事情她看出,她家将军运势一点都不好。 为了汴京错过辽东,这种运气,老天怎么可能会眷顾他? 第150章 他能未卜先知 然而,上天的心思总是这么难猜。 次日,汴京城就下起了雨。 还是一场暴雨。 抱月一早起来便听见了哗啦啦的雨声,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没太在意,可当她推开门瞧见瓢泼大雨的那一刻,下巴都要惊掉了。 真真下雨了?! 还是这么大的雨?! 她家将军莫非是真有通晓天意的本领? 顾愠和今日睡醒之后,亦是听到了雨声。 待掀开窗帘确认过外面是真的下了雨之后,他缓缓松了一口气。 终于下雨了。 他终于等到了汴京的这场雨。 上天诚不欺他。 就在他准备喝口茶,开始筹谋辽东的事情时,忽然听到抱月在门外大喊:“将军!外面下雨了!!您快醒一醒!” 顾愠和轻叹口气,无奈地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本将军有眼睛,能瞧得见下雨了。” 抱月脸上写满了喜悦,她有些激动地说道:“将军,您真是神了!这汴京城都多久没下雨了,您吃了几天的素,竟然真的下雨了!太神了!” 他双手环臂,镇定自若地开口:“何必如此惊慌?昨日我不是同你说过了,最迟到明天,一定会下雨。” “昨日我还以为您是在胡说,真没想到,您这一次竟然真的被上天眷顾了!将军,这一场雨下得这么大,汴京城的百姓们瞧见了一定很高兴!” “这场雨,应是能解百姓之急,汴京之灾,算是解了。” 剩下的,便是辽东了。 顾愠和一想到辽东,便连忙走到案前,提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天降甘霖于汴京城,百姓之忧已解,微臣听闻辽东正逢乱事,心底担忧至极,故而请命赶赴直接从汴京城赶赴辽东,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 写完之后,他将这封信放进了竹筒中,封好之后便让抱月交给了送信的人。 他人抱月嘱咐送信之人,这封信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送到长安城。 他怕等不到明齐帝的回复,辽东之乱便被平复了。 若是如此,他还去什么辽东? 所以,一切进程,都得快一些。 他现在就已经等不及了,甚至想直接去辽东。 抱月将送信之事安排妥当之后,直接跑到了厅堂。 顾愠和此时正在厅堂内,研究着辽东城的地形。 “将军,咱们如今人还在汴京城呢,您就开始想辽东的事情了,就不怕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去不了辽东吗?” “不会有任何意外,陛下会应下此事。”他说得极其笃定。 若是昨日的抱月听见这句话,肯定又要说他吹牛了。 可今天这雨确实是下来了,她现在也不禁开始相信他说的话。 她只是还没想明白,送去长安城的信此时还未离开汴京城,将军怎么就这么笃定,陛下会答应这件事情? “将军,您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我不知道的?” 他摇了摇头,“不知。” “那您怎么能知道陛下会答应?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因为我有脑子,你没有。” 但凡动一动脑子,她也能想明白,明齐帝让太子一个没半点经验的人去上战场,必然是极其担心的。 他到底是太子,明齐帝怎么可能不在乎他的安危? 他让太子亲自去辽东,已经是冒险之事。 太子离开的这几天,他必然是极其担心他的安危的。 若此时顾愠和请命说自己愿赴辽东,助太子一臂之力。 明齐帝定然会当即应下。 毕竟,有顾愠和在,辽东之战大齐必然能胜。 太子的安危也能有所保证。 明齐帝心里的石头也能落下,不用再担心太子的安危。 所以,他料定明齐帝会为了太子的安危应下此事。 —— 长安城。 明齐帝果然如顾愠和所料,在看见他命人送来的这封信之后,当即便下了旨,命顾愠和为辽东守城将军,直接从汴京赶赴辽东。 旨意一下,便很快传进了公主府。 乔明锦焦躁的在院子里来回徘徊,心中烦闷不知该如何化解。 宋祁安忽然走近她,摁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停了下来。 “乔乔,圣旨已下,你再着急,都是没用的。” “可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顾愠和,把汴京城和辽东城这两块肥肉都吃了。” “如今,我们身在长安,管不了辽东与汴京的事情,所以如今再怎么担心,也没有任何作用。” “真是奇了怪了,他怎么就把时间算得这么准,先是祈雨,后又送信送得这么快,他莫不是比我们对前生的一切知道的还多?” 她心底郁闷,实在是想不通顾愠和到底是怎么做到把一切事情安排得这么顺利的。 一切似乎都刚刚好,他好似被上天眷顾了一般。 宋祁安心中亦是有疑惑未解。 “比起这一点,我更想知道,顾愠和是不是早就已经料到汴京城会下雨了。” 乔明锦闻言微皱起眉头,思虑过后道:“我想他应该是早就料到了,要不然也不可能会做出祈雨这样的事情。” “他没有前生的记忆,没有未卜先知之能,又怎么能猜得到这件事情” 宋祁安想了很久这个问题也想不明白,按理说,顾愠和应没有这些记忆才对,可如今的他却知道太多太多了。 这件事情太令人奇怪了。 乔明锦想了许久,才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顾愠和他有痹症! 每次下雨之前,他身体都会酸痛酸痛的,许是因为他到了汴京之后感到身体不适,这才猜到将要下雨,故而才敢做祈雨这样的事。” “痹症?怎么从未听说过他有这个病?” “这个病他对外一直隐瞒得很好,” 行军打仗,最忌讳的便是把弱点摆在敌人面前。 顾愠和为了不让别人知晓他的弱点,即使是患了病,也只让府上的大夫瞧,从不让外人知晓他所患之病。 他在外行军打仗了这么多年,身上其实早已落下了许多病根,但是他一直将这些病症隐瞒得很好,就连前生与他朝夕相处的乔明锦,也不能确定足够了解他。 乔明锦是在一次偶然之间知晓他一直患有痹症。 她与他成婚了这么多年,他从未对她提起过痹症一事。 第151章 南卿被骂 他要瞒着所有人,也要瞒着她乔明锦。 直到她偶然在一个雨天知晓了这件事情,他才向她坦白。 只是记忆太过于久远,乔明锦一时间竟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原是如此。” 宋祁安轻叹口气,若是能早些知晓,或许能避开这一切。 只是,如今一切都太晚了些。 乔明锦此刻满心都是懊悔,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早些想起他那痹症。 “若我能早一点想起来就好了。” 他连忙安慰:“没事的,如今即是已成定局,我们就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这一次,算是他赢了。” “罢了,罢了。”她连着道了两声,又长叹了一口气,才将懊悔之心压了下去。 “如今只希望阿宪能安全回来,只要他能好好的就好。” “顾愠和即是决定赶赴辽东,那便一定会护住太子的安危,他绝不敢冒这个险,你放心便是。” 他赶赴辽东,是想邀功,而非是惹事。 他可不想让太子出事,到头来自己白忙活一场,回去还要受到责罚。 “希望如此。”乔明锦又叹了一口气。 宋祁安见她这般烦闷,想着带她出去逛逛散散心,便道:“若是心情不好,咱们可以出去走走,随便逛一逛,散散心。” “罢了,还是不出去了。” 说过之后,她又道:“你随我来。” 随即她便带他进了屋,拿出了一张图纸递给了他。 “你瞧瞧,这张机关图可还有什么问题。” 宋祁安接过图之后仔细瞧了许久,确认过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道:“这张图各个方面都已经很完善了,没有任何问题,已经可以开始修建了。” 乔明锦松了口气,“那便好,等会儿我就吩咐下去,让他们暗中把这机关装好,算算时间,在顾愠和回来之前,林庭内的机关应该能装好。” 她总要做好完全的准备去防着顾愠和。 顾愠和撑伞在汴京城内走了一圈,便觉得有些冷了,连着打了许多个喷嚏。 他见百姓们欢喜,自己也就松了口气,连忙回了住处,想着再添一件鹤氅御寒。 还没进门,他便听到了一声高呼: “愠和哥哥!” 顾愠和眉心一皱,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看清楚了来人是南卿。 他连忙加快步伐,为了躲她,赶紧进了院子,命人将门关上。 她被拦在门外,只好在门口喊道:“愠和哥哥!你别躲着我,今日我过来,是来跟你道喜的!我是来恭喜你,恭喜你成功感动了老天爷,解了汴京之难。” 顾愠和没理会她,直接进了屋子,披上鹤氅就要从后门离开。 反倒是抱月,饶有兴趣的站在门口回了一句:“道完喜就快回去吧,这位西域公主,你知不知道我们将军已经是有妇之夫了。 他是如今大齐的驸马爷,是大齐嫡公主乔明锦的驸马,他们如今已经完婚,你还一直缠着他作甚?我家将军不愿意理你,你看不出来? 就没一点脸皮?都被拦了多少次了,还敢过来打扰将军。怎么,你以为你足够深情就能感动上天,让将军对你动心? 别做梦了!将军已经成婚了,不可能再喜欢上别的女人。你就快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别在这缠着将军了,行不行?能不能要点脸,自己主动滚回去?!” 抱月骂她骂得毫不留情,就连院内的守卫听了都是心头一惊。 她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堂堂西域公主说出这样的狠话。 抱月却对此不以为然,平日里她说话一直很直,有狠话绝不会憋在心里。 她已经容忍这个南卿好几天了,今天是实在忍不下去了,这才想着把她骂一顿。 若是能把无法无天小公主骂清醒,自己主动离开大齐。 她冒这个险,也值了。 南卿被气得拳头都在发抖,她吼了一句:“你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这样说我!愠和哥哥的心思你有什么资格揣测?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本份! 你不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反倒是对本公主指手画脚,指指点点,你有什么资格这样?!” “将军都已经把厌烦你这三个字写在脸上了,你看不出来?这点心思用得着我揣测?拜托,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别自欺欺人了好不好?” “你闭嘴!你一个下人懂什么!” 南卿急得就快要哭出来了。 她不是不懂顾愠和的心思。 她不是不明白顾愠和如今已有婚配,不可能再娶她人。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啊。 他是她这一辈子,唯一一个真心爱着的人啊 他是她这一辈子,除了父王意外,唯一一个愿意全然信任的男人啊 错过了他,她去哪里再找第二个顾愠和。 她又要去哪里,才能找回年少时候的喜欢? 她自遇到他以后,便认定了他。 她根本没法再去接受其他人。 过往的十年光景,她眼里都只有他一个人。 如今鼓起勇气来到大齐寻他,却落得如此下场。 南卿曾经幻想过他会对她心软,会把她留在身边。 她曾经幻想过自己能取代乔明锦的位置,成为他的身边人。 她曾幻想过,顾愠和会给她独一份的偏爱,他会待她好。 可事实撕破了她一切幻想。 他的偏爱给了别人,万分的好不愿意分给她一毫。 她被拦在门外,受人唾骂。 她也曾高高在上,生来骄傲。 如今却失去了一切尊严。 她在雨中狼狈的被人骂,却没一句话能够反驳。 只因抱月口中所言,处处戳到了她的痛处。 她只是一直选择了自欺欺人。 她总以为自己能等到他回头。 可等来的却只有唾骂。 院内的抱月依旧没停下对她的责骂:“你若是不想做破坏别人感情的无耻之人,就该现在收拾东西,麻溜回你的西域去!别待在大齐惹人厌烦!” 惹人厌烦 她如今在别人的眼里,只有惹人厌烦这几个字了么? “你一个西域公主,自己不爱惜自己,自己作践自己,非要把自己作践成如今这副模样才满意吗?” “我没有” 她只是把爱自己的时间与精力,都放在了爱他上。 她忘记了爱自己。 驸马今天篡位成功了吗 第153章 她的局 顾愠和去见了一趟汴京太守梁子景,将汴京城后续事宜交待妥当之后,便准备回去收拾东西赶赴辽东。 回去时,南卿已经离开了,抱月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 他从她身旁路过,道了一句:“让大家收拾东西,咱们连夜往辽东赶。” 抱月连忙赶上了他的脚步,问道:“这么快?将军,咱们不等陛下的旨意么?” “不用等了,雨天路滑,难保意外,圣旨不会这么快传到我手里。” 他话中有话,也懒得同抱月解释。 “可可若是陛下并没有,要让您去辽东的心思,而是想让您直接回长安城的话。 如今我们直接去了辽东,岂不是犯了抗旨之罪?” 顾愠和忽然停住脚步,他沉思片刻,应了一句:“也罢,你先带着大家回长安,这样稳妥些。” “我带着大家回长安?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我自己一个人去一趟辽东探探情况。” “将军您疯了吧?!辽东城正逢大乱,您自己一个人过去,是不要命了吗?辽东不比长安,那里可没有我们的人。” “我说要去辽东,又没说直接上去和他们打一仗,你怕什么?本将军再傻,也不会傻到自己一个人去应付辽东叛贼。” “啊?”抱月一时间没听明白,她又问:“没有兵,不打仗,所以您现在要去辽东作甚?” 顾愠和道:“我手里没有兵,太子手里有。都是为了大齐,都是为了对付叛贼,他手里的兵,也就是我的兵。” “将军,您怎么就不能等一等,等圣旨到了,我们再一起往辽东城赶,应是来得及的。” “我能等得起,可战事等不起。如今辽东什么情况我们一点都不知道,时间等不起人。 况且,陛下的圣旨,不一定能准时送到汴京城。” “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雨天路滑,也耽误不了多久的,只有汴京城附近下了雨,其他地方还是晴空万里。这信,怎么就不能准时送到这里了?” 顾愠和沉声道:“今日我去见了梁子景,从他嘴里,问出了乔明锦前些日子来过汴京城的事儿。” “锦公主?她怎么可能会来汴京?前些日子” 抱月仔细思虑了一小会儿,这才想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前些日子她院子里的宋公子不是中毒昏迷了?她那些日子不是一直在照料他?怎么可能会来汴京一趟?!” 顾愠和脸上写满了不悦,道了一句:“那是她故意演给我看的。” 今日梁子景对他说起,前些日子乔明锦来过的事情时,他也像抱月这般不敢相信。 起初,他想不明白乔明锦设计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他不明白,乔明锦为何要费尽心思做这样的事情,不明白这对她而言能有什么好处。 可当他站到乔明锦的立场上来看整件事时,才发觉,原来她做的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太子。 她想让太子立功。 为此,她不惜设计了这样一个局,不惜亲自赶赴汴京,去见了梁子景。 她引他入局,引他亲自请命前去汴京。 只是为了能让辽东的事情传到汴京的时候,他已到汴京,去不了辽东。 乔明锦是为了,能让辽东这块肉,落到太子手里。 他再一次被她乔明锦给算计了。 “您的意思是,当初那个宋公子根本就没有中毒?这一切都是锦公主自导自演? 她又何必如此?!明明将军什么都没做,就被她泼了这样一盆脏水!还把一切都怨在您身上。 不分青红皂白也就罢了,结果那一切竟然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从这一刻开始,抱月对乔明锦的印象开始变差。 顾愠和眸子冷了一些,道:“她心机能如此深沉,倒是我从前没料到的。” “所以将军您不等圣旨就这么着急要赶赴辽东,是为了防止锦公主从中作梗吗?” “她不想让我去辽东,那这一次的圣旨,就一定不会准时到我手里。她定然会设法拖延时间,让圣旨回到汴京的时间更慢一些。 等到辽东之乱已解,她怕是才会让我看到那圣旨。故,只要她不愿让我去辽东,那我就一定等不到如期送来的圣旨。 我这一次,只能冒这个险,为了省时间,直接赶赴辽东。” 顾愠和知晓自己等不到这圣旨,他也不再愿意等下去了。 他选择只身前去辽东,这是最保险的法子。 只要他是一个人,那这一程路就不会引人注意,只要无人知晓他去了辽东,那便不能算得上抗旨。 他到时候再潜入辽东,找到太子,问一问陛下的旨意他是否已经知晓,若是已经知晓,那便万事俱备,一切都会进行得极其顺利。 若是不知晓,他再默默回到长安,只要没掀起什么风浪,那便不会有什么大事。 也没人能怪罪到他身上。 抱月越听越惊,“可那是圣旨啊,她连送圣旨的人都敢下手么?” 顾愠和道:“那是圣旨,可她是乔明锦,她何时怕过谁?” 乔明锦确实是没怕过谁。 可她压根就没动过送往汴京城圣旨的心思。 她就没想过拖延旨意送到的时间。 她明白,就算是圣旨还没送到,照着顾愠和的性子,必然会直接去往辽东。 所以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一次,她不再管他,不再暗戳戳破坏他的计划,不再坏他的事,不再给他找麻烦。 她只希望,他能把她的阿宪,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晏衡这几日老实的很,整日就在屋子里坐着,除了下午的时候会在院子里与君朝一同说说话,吃点小酒之外,便没再与其他人说过半句话。 尽管如此,乔明锦对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安排了许多暗卫暗中盯着他,只要他有半点异样,便会有人用最快的速度禀报给乔明锦。 这些人藏匿于暗处,又都是乔明锦一个一个挑选出来的,已经是公主府内潜伏最厉害的一批暗卫了。 可尽管是他们,也没盯出晏衡的异样。 他这几日过得,自在又快活。 乔明锦始终不敢确定他的真实身份,但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第154章 太子出事 这一日,顾愠和已至辽东,成功与太子的军队会和的消息传进了长安城。 乔明锦听过之后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她算了算时间,首战大捷的消息应该也快要传来了。 首战大捷之后,便离胜利不远了。 有顾愠和在,这场仗打得极其顺利。 她现在已经开始等太子回来了。 如今她最想等的消息,便是他们大胜归来的消息。 为此,乔明锦特意去观音祠上了香,祈求上天能够保佑阿宪这一次能够平安归来。 她本以为,顾愠和就快要把阿宪好好的带回来了。 她本以为,她就能见到他回来了。 可事实总是不遂人愿。 在首战大捷的消息传进长安城之后,紧接着又传来了一份急报。 “报— 汴京急报!” 明齐帝身旁的太监连忙将他手里的信笺接了过来,打开之后就要给明齐帝念。 “首战大捷。 然太子殿下因想追击叛军,左胸中了一箭,箭头有毒,辽东城无药能解,望陛下能速速派御医前来救治。 臣未能护好太子殿下,是臣之罪,待除去叛军之后,臣定会回去领罪,望陛下息怒” 是顾愠和的信。 那太监读完之后大惊,再抬眼时发觉明齐帝面色极差。 他眉心紧锁,紧握着的拳头微微颤抖了两下。 他始终不敢相信信上说的是真的。 良久,他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望着那送信的将士问:“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有多期待他的回答,就有多惧怕那个回答。 将士亦是满面悲痛,低低应了一句:“陛下,这是真的,望陛下节哀” “节哀?阿宪如今不是还活着?!朕节什么哀?!” 他站起身,颤抖着开口:“来人,让苏御医,王御医,林御医,张御医现在就赶赴辽东! 不管怎么样,朕都要救活朕的阿宪!他们若是救不活阿宪,就都别活着回来了!” 那太监连忙应了一句是,向身边的人交待了几句,又打发殿内的人都散去,这才上前,望着明齐帝劝道:“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 “朕的阿宪从前从来都没上过战场,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披上战甲,堂堂正正为大齐站在战场上怎么能,怎么能会是最后一次。” “不会是最后一次的,太子殿下定然能平安归来的,您莫要担心” “朕如何能不担心?他是朕立下的太子,大齐的未来,还要交到他手上,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若是朕当初不让她去辽东就好了,若是让他好好的待在长安城,好好的待在东宫,他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他话音方落,忽有一个慌张而又惧怕的女子嗓音响起:“父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说的,是真的?” 明齐帝抬眸,瞧见了匆匆跑进殿内的乔明锦。 她慌慌张张跑了这一程,发髻都乱了也来不及整理。 “父皇,他们说,说阿宪出了事,他们说阿宪中了毒箭,这是不是假的?是不是他们在骗儿臣?” 明齐帝压下心中悲痛,强撑着保持镇定开口道:“阿锦,阿宪不会有事的,朕已经派御医过去了,你别担心。” “可是,可是长安城到辽东,要由两三日的时间啊,父皇,阿宪他,他是不是,是不是撑不到御医到了” 他中毒箭的消息传到长安城,已经过了两日时间。 御医此时过去,已经太晚了些。 一切,都太晚了些。 “不会晚的,不会晚的。”明齐帝双目通红,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阿宪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乔明锦看得出他掩藏着的情绪,她咬了咬唇,忽然朝明齐帝跪下。 “父皇,儿臣请旨赶赴辽东,只要儿臣快马加鞭,去的快一些,或许能赶得上” “阿锦,阿宪已经在辽东出事了,你还要闹吗?” 她去了,能做得了什么呢? 能改变什么? “父皇放心,阿锦不会有事。” 说罢,便不再等明齐帝回答,直接奔出大殿。 “阿锦!”明齐帝想叫回她,奈何她走的决绝,他根本叫不住她。 他明白,她如今心意已决。 他改变不了她的心思。 明齐帝无奈,只好吩咐道:“派一千精兵,随锦公主同行,务必护她平安归来” 宋祁安早已备好马匹,她回来时没有多言,直接驾马出城。 他在一旁一直陪着她。 明齐帝派过去的一千精兵赶不上她的速度,只好用最快的速度往辽东城赶,只想着在路上能赶上乔明锦。 乔明锦一刻都未停歇,经历过上辈子的事情,她明白,人没了,便是真的没了。 她以后,就是真的见不到他了。 她想,只要她能快上一步,再快上一点点,或许就能赶得上救他。 有宋祁安在,他当初既然能救得活她,就一定,就一定还能救得了他的。 阿宪他现在还活着。 她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这样说。 这是支撑着她彻夜不合眼,滴水不沾只想快些赶到辽东城的全部希望。 他还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只要他还活着,就还能救。 他还有救。 宋祁安一定能救得了他。 宋祁安担心她的安危,他握紧马鞭,侧过头望向乔明锦喊道:“乔乔,停下来,喝水。” 乔明锦没理会他,继续驾马前行。 直到马儿没了力气,她才肯停下来,趁着换马的这一会儿,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 宋祁安有些生气,他一边将烙饼递给她,一边道:“再急也要顾住自己这条命,照你这样下去,还没到辽东,你就把自己这条命熬没了。 乔乔,你再这样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自己的身体迟早会撑不住的。” 乔明锦咬了几口饼,点了点头,依旧是没回答他。 宋祁安知晓现在的她根本听不进去半句话,也便没再多言,只是默默帮她将新买的马儿牵了过来。 乔明锦即刻便上了马,直接继续赶路。 她此刻只恨自己不能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她怕她赶到那里时,他已经不在了。 她怕她就差一点点,一点点就能救活他。 她会后悔终生。 像前生一样。 第155章 阿姐来迟了 乔明锦的速度极快。 她只用了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便从长安赶到了辽东。 速度之快是宋祁安没想到的,亦是顾愠和想不到的。 他没想到,乔明锦会亲自过来。 已至寅时,他还在帐内处理公务,忽听见有马儿闯进军营的声音,当即便警醒起来,拿起长剑便冲出了营帐。 待他冲出营帐之后,却瞧见了匆匆赶来的她。 乔明锦极其利索地下了马,一天一夜的奔波让她早已疲惫不已,她强撑着身体,快步走向了顾愠和。 顾愠和那时还未反应过来,只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她朝自己奔了过来。 谁知她一走到他身旁,便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 声音又冷又怒:“顾愠和,你好大的胆子!” 乔明锦因疲惫喘着粗气,抓着他衣领的手也在不停的颤抖着。 顾愠和见她这般模样,心头某根的弦似是被拨动了一般,他皱起眉,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他问:“连夜赶来的?怎么不停下歇息?” 他这几日亦是疲惫不堪,声音因此也变得低沉,甚至有些嘶哑。 她眼睛通红,忽然松开了他的衣领,死死地盯着他,颤声问了一句:“太子在哪?!” 顾愠和垂下眼眸,躲避着她的目光。 她更怒了些,“本宫在问你,阿宪现在在哪?!” 他终于没再逃避,低声回答道:“子时三刻,他已没了气息,我没有办法” 那一瞬,她心头好似被什么重重砸了一下,心痛得呼吸一滞。 那一瞬,她眼中的泪水似乎受不住她控制了一般,如珍珠般滚滚而落。 那一瞬,她试着告诉自己这是假的,她掐着自己的手心,想让自己回到现实。 可手心越来越强的痛感,却让她越来越清醒。 “我不信,我不信。” 她有多希望,她方才听到的都是假的。 她有多希望,她的阿宪能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再和她说说话。 “都是假的,是你在骗我,对吧顾愠和阿宪他,现在在哪?带我去见见他。 他一定是想见我的,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他这几日发生的事,他怎么可能会死。”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他不敢看她,低声道:“对不起,我没能护住他。” “别骗我了,他不会有事的,带我去见他,现在就去。” 他这是第一次见到几近疯癫的乔明锦。 顾愠和心头一软。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心软。 那如磐石般的心,似是已经不受他的控制。 他甚至有些心疼她。 “阿锦,你先去歇息一会儿好不好?你这般模样,我怕你会出事。” 她眼睛通红,看上去极其可怕。 “带我去见他。” 顾愠和依旧没动。 她又开口:“就现在,带我去见他。” 他见她执意如此,有些无奈,只好领着她往一处营帐走去。 乔明锦的步子不稳,若是没有宋祁安的搀扶,她随时都可能跌倒。 然而当顾愠和瞧见她身旁的宋祁安时,神色骤然发生了变化。 好似就在那一瞬,他对她的心软一下子便消失殆尽。 帐内,躺在榻上的太子乔明宪被一层薄薄的白布盖着。 乔明锦一迈入营帐,整个人的步子都不自觉的慢了一些。 她怕看到那个结果,她怕看到他的样子。 她怕,他这一次是真的不在人世了。 “阿宪,姐姐来看你了。” 待走到塌旁时,她颤抖着抬起了一只手,缓缓掀起了那层白布。 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人,原来真的是他。 他闭着双目,面色惨白,嘴唇却发紫。 原来,他真的死了,真的没命了。 她啜泣着问:“祁安,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宋祁安探了探乔明宪的鼻息,随即轻叹口气,低声道:“我们来的,终究是太晚了些。” 他已经彻底没救了。 “可是,可是当初你就把我从鬼门关那里拉回来了,祁安,你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对不对,你一定知道该做些什么的对不对?你一定,一定能把他救回来的,对不对?” “乔乔,太晚了,我没有办法。况且,有很多的事情,我这一辈子,只能做一次。” 比如当初救活她。 有些东西,他只有一个。 有些机会,他只有一次。 他将那些给了乔明锦,没法再给其他人。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阿宪,阿宪你醒过来好不好?” 她的阿宪再也听不到她的呼唤,再也听不到她说的话了。 “阿宪,阿姐来迟了,对不起” “当初阿姐就不该让你来辽东,都是阿姐的错。 如果你没来辽东城,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的。” “都怪我,这一切都怪我。” 若非是她叫他去辽东,他此时一定还在长安城安安生生的待着。 他此时一定还好好的。 都是她的错。 宋祁安见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便擅作主张,为乔明宪重新盖上了那层白布,又握住乔明锦的手想要拉她起来。 他道:“先找个地方歇息,再这样哭下去,你会没命的。” 乔明锦已隐隐约约没了意识,任由他将自己拉起,又任由他拉自己出了屋子。 顾愠和领着他们两个人去了一个刚收拾好的营帐处,将乔明锦安排在了这里。 乔明锦哭得亦是泪流满面,她渐渐没了意识,哭晕了过去。 宋祁安将她安顿好之后,走出营帐望着顾愠和问:“赵卿卿在哪?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根本就不相信乔明宪是因追叛军中箭而亡这样的鬼话。 他根本就不相信,有赵卿卿在身边辅佐,他还会做出这般冲动的事情。 顾愠和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找她作甚?” “太子生性便不是争强好胜之人,他绝不会做出大捷之后还追击叛军这样的蠢事。 所以,顾愠和,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杀他的人,真是叛军?” 顾愠和冷冷的望着他,“你这是在质问本将军? 太可笑了,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本将军? 你算得上什么东西,不过是公主府里的一条狗罢了,有什么好猖狂的?” 第156章 赵卿卿死了 宋祁安道:“我只问你,赵卿卿在哪?” 顾愠和没理会他,当即便要转身离开。 宋祁安忽的拦住了他。 “乔乔如今情绪不受控制,我不想对你动手,只希望你能如实相告,莫要耍什么花样。” “她现在情绪不受控制,你却来我这里问别的女人身在何处,宋公子,我倒是想问你一句,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亏她对你这么好,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你对得起她么? 她刚睡着你就要去找别的女人,你就不怕她知道了,把你杀了泄愤?” 顾愠和说了这么多,却没掀起宋祁安半分怒气。 宋祁安道:“你说这些话,不会激怒我半分。我知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亦然明白乔明锦她对我是否信任。 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因旁人的三言两语而被改变。 顾愠和,告诉我,赵卿卿现在在哪?我要见她。” 他要问一问赵卿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整件事情都太奇怪了些,他得知道她们来到辽东城都发生了什么。 顾愠和却满脸不悦地应了一句:“死了。她在太子殿下中了毒箭之后,便畏罪自裁了。” 在宋祁安的口中,他顾愠和只算是一个旁人。 他与乔明锦之间,似是有一种绝对的信任。 这让顾愠和感到很不舒服。 “死了?!” 宋祁安大惊,他不可置信地望向了顾愠和,想要从他的神情中看出点什么。 顾愠和神色坦然,瞧着不像是在开玩笑。 “当真,死了?” “你应该明白,这件事情我没有理由骗你。” 她是真的死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 宋祁安对赵卿卿虽不太了解,但也能明白,像赵卿卿那样的性子,这一辈子绝不可能会甘于自裁来了解自己的性命。 还说什么畏罪自裁。 这根本就不可能。 顾愠和这样说,若不是在骗她,那就是就连他自己,也被骗了。 除了太子,顾愠和是这个军营里权势最大的人。 太子已逝,除了顾愠和,谁又能有这个胆子去在这样的关头做这样的事情? 宋祁安冷冷的望着他道:“顾愠和,杀太子与赵卿卿的人,都是你,对吧?” “你疯了吧?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么?整件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太子是中箭而亡,赵卿卿是自己畏罪自裁,和我能有什么关系?” 宋祁安只当没听见他的辩解,他冷静分析: “你漏了一点,你方才告诉我,赵卿卿是在太子中毒而亡之后,才选择自裁的。 可是,只要有赵卿卿在太子身边,太子就绝不会去追击逃兵。 她一定会设法护住太子,一定不会让他涉身于那样的险境之中。” 所以,只要她在,太子中箭而亡这件事情就不会发生。 顾愠和说的这些话,根本就没半点可信性。 宋祁安料定了顾愠和说的这些话都是假的。 他料定了顾愠和是在骗他们。 顾愠和看出了宋祁安对他的怀疑,他沉声道: “本将军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守住辽东,其余的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也不至于这么傻,在这样的情况下做这样的事情,宋公子,你不必怀疑我,这一切,本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宋祁安道:“和你有没有关系,要查过才能知晓。太子殿下的死事关重大,朝廷自然会彻查。” “彻查又如何?与我无关的事情,我又何惧之有?宋祁安,这件事情与我无关,我最后再给你说最后一遍,你别再烦我。 我懒得同你废话,你最好别来我这里找事。” 说罢,顾愠和便要离开。 明日有一场硬仗要打,他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宋祁安这一次并未拦他,他望着顾愠和离开的背影,眉心皱得又厉害了些。 他明白,这一次赵卿卿和太子都出了事,乔明锦一时间根本没办法接受。 太子的死已经让她心神俱碎,若是再告知她赵卿卿因此而死,她一定会很自责。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回到营帐,在她帐内默默守着她。 待到乔明锦第二天醒过来,他都没合上半刻眼睛。 乔明锦的一双眼睛都肿了起来,她一醒过来,便喃喃道:“阿宪,阿宪在哪?” 宋祁安连忙走到她身旁,递给了她一杯热茶。 “先喝口茶。” 乔明锦挥了一下衣袖,将他递过去的热茶摔到了地上。 瓷杯摔在地上的声音夹杂着她的哭声响起。 “我不要喝茶,我要我的阿宪。” 老天怎么舍得,让她看着他第二次死去。 老天怎么舍得,又让他因她而死。 怎么能 她怎么,又一次害死了她那个一心只为了她好的弟弟? 是天意如此,还是她运气太差。 还是她做错了什么,要得到老天这般惩罚?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他没来辽东城,那如今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切都会好好的,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这件事情有蹊跷,你别怪你自己。乔乔,打起精神来,吃点东西,喝口茶好不好?这样下去,你的身体真的会吃不消的。” “祁安,我怎么能吃的下去他这条命,上辈子便因我而丢,这辈子,这辈子还是因为我,都怪我都怪我” “这件事情并不怪你,你别自责。 乔乔,你仔细想一想,不觉得整件事情都有蹊跷吗?” 可这时候的乔明锦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 “整件事情,都太奇怪了些,你好好想一想好不好?” 她只要清醒过来,就一定能想明白的。 可如今的她,却一直在自欺欺人。 她甚至不想面对如今这个世界。 “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去劝他了,一定不会再让他来辽东了。” 宋祁安眉心紧锁,他用手帕为她擦去面上眼泪,声音无奈又温和:“乔乔,你清醒一些。” 他除了说这句话,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就在这时候,宋祁安听到了帐外顾愠和的声音:“今天我要领兵出去迎战,你看好她。” 顾愠和没进营帐,他根本就不想看见他们两个人此时在一起的模样。 宋祁安应了一句:“嗯。” 第156章 这命数我说了算 明齐帝派来的一千精兵至今还未赶到辽东,更别提那群太医了。 顾愠和怕叛贼会趁他们交战之际,另派兵偷袭军营,便留了五百将士于军营之中。 这五百人中,一百在守着粮草,一百在外放哨。 剩下的那一大半,都在乔明锦所处的营帐附近守着。 宋祁安一边照料着乔明锦,一边询问着将士最近军营的情况。 到了下午,乔明锦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也对这军营的情况多了许些了解。 只是,他问了许多人,他们都对赵卿卿与太子的事情闭口不谈。 宋祁安越来越感到奇怪,更让他奇怪的是,赵卿卿的尸身竟不在军营之内。 太子的尸身,已在运回长安城的路上。 可赵卿卿却不知去向。 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就好像,从未在辽东城留下过任何痕迹一样。 他站在湖边望着芦苇荡发愣,就在这时候,听到了乔明锦的声音:“卿卿也出事了,对吧?” 她原是已经猜到了。 他便没再瞒着她,直言道:“顾愠和说,在太子出事之后,赵卿卿畏罪自缢了。” “自缢?”她苦笑,“卿卿这辈子,都不可能赶出自缢这种傻事。” “乔乔,这件事情太过奇怪,顾愠和这一次,定然是瞒着我们什么。” “终究是我低估了他的胆子。” 她双目无神的望着飘荡着的芦苇,又道:“那时候,我竟以为,他为了立功,定然不会动阿宪分毫。 我竟以为,他为了拿到封赏,定然会护好阿宪。终究是我错了,终究是我忘记了他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手段狠毒,阴险狡诈的极恶之徒。” “乔乔,莫要这么快就下定论。此事太过蹊跷,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谋害太子的人是他,所以,在找到证据之前,我们不能只怀疑他一个人。” “除了他,还能有谁?” 除了他,还能有谁敢对大齐太子下手? “我明白你,只是如今,即使是他做的,我们也不该选在这个时候对他动手,你可明白?” 她没有回答。 他转过身,面向着她。 他在等她一个回答。 她紧攥着双手,依旧咬着牙一语不发。 在注意到她刺入手心的指甲之后,宋祁安的手指动了动。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 她紧攥着的手这才松开,只是又微微颤抖了两下,这才恢复平静。 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顾愠和。 宋祁安明白她的心思,他轻声道:“如今太子已逝,执掌大权的人唯有顾愠和一人。 为了辽东城的百姓,为了整个辽东的存亡着想,我们都不该对顾愠和动手。” 若是没了顾愠和,军营无人坐镇,众将士没有将军带领,他们要怎么去赢大齐? 况且,因为昨夜乔明锦当中骂了顾愠和一顿的事,众将士已是军心不稳。 若她再动他,怕是无需再战,大齐便要不战而败了。 为了保住辽东,她根本没法动他。 她缓声道:“我明白,我不会动他。” 等此战获胜,回到长安城之后,她定然不会放过他。 “若这件事情真是他做的,我一定让他,以命抵命。 用他那条命,还阿宪一命。” 宋祁安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温声安慰道:“我知这种情况下还让你以大局为重,着实是太委屈你了些。 只是乔乔,大齐如今内忧外患,太子又出了这样的事情,长安城内此时必然也已经乱成了一团。 陛下那里亦是和你一样伤心,可他还是要继续处理公务。他没法沉浸在悲伤里太久,否则,整个大齐就会乱了。 所以乔乔,有些责任,你总该扛起来的。” 他知这个世界待她太过残忍。 他知这两世她吃过了太多太多的苦。 可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她身边陪着她。 她自己要担起的那些责任,终究只能她自己一个人来扛。 “我明白,我都明白。我只是有些累了,只是一时间不想接受这一切罢了。” 她是带着哭腔说出这些话的。 “乔乔”他瞧见她眼底的泪珠,一时间有些心疼,缓缓将她揽入了怀中,小心护着。 那个年芳二十的少女,本以为自己重来一世能够守护得住大齐,能够守住自己身边人。 她本以为,自己这一世也能过上片刻的喜乐无忧,享受几年的寻常欢愉。 她本以为,这一世她要守护的那些人都不会再离她而去了。 她终究是错了。 她想要小心护着的弟弟,再一次因她而死。 终是大梦一场,一切皆失。 她还是那个命数不好的乔明锦。 纵使他耗尽自己的一切,为她换来重活一世的机会。 她依旧是那个,被上天遗忘,与幸运无缘,生来尊贵一生悲哀的乔明锦。 “大抵,这就是我的命。”她在他怀里发出了一声低语。 他一愣,拥住她的双臂更用力了一些。 他忽然间有些害怕,他怕他一松手,她就又从他身边消失了。 她的命数极差,他又何尝不是? 大梦一场的人,何止她一人? 她眼里有天下,有父皇,有亲朋,有太子,有安平王。 她要用自己的一生去护住她在乎的那些人。 然,宋祁安眼里只有她一人。 他要护着她,也要护着她想护着的那些人。 他活了这么多年,始终都没护住他想要护住的她。 他想护她一世平安喜乐,可怎么就这么难? 乔明锦自知自己不受上天眷顾,她已经不想再求什么了。 不再求喜乐,只求平安。 只求家人平安,亲朋顺遂无忧。 “若这是我们的命数,若这是老天爷想要的结果,若我们的结局早已被定下,那我这一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做不到逆天改命,做不到放弃这一切。 她温热的泪沾湿了她的衣襟,他依旧紧紧将她揽在怀里。 “乔乔,并非如此。 这一世,你的命是我给你。天定不得你的命数,你今生的结局,该由你自己来定。” 纵然老天负你,世人负你,天下人皆负你。 我也绝不会负你。 他给你定的结局,我来改。 我偏要你喜乐无忧,一世顺遂。 他管不得你什么。 这命数,老天说了不算。 我说了算。 第157章 班师回朝 顾愠和这辈子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今天众将士精神状态都比往常差了很多,士气一度极其低沉。 他无奈,只好赶在天黑之前撤回了军营。 所幸敌军并未追击,他们这才安全回到了军营。 回到军营之后,顾愠和便一直闷闷不乐的。 先是这一仗打得心中恼火,回来之后,又瞧见乔明锦与宋祁安待在一起亲密无间。 他恨得牙齿痒痒,却不敢说出半分不满。 他明白,这个时期,他最不该做的,便是和乔明锦吵架。 今天战场上的情况,已经让他开始忧心往后几日的战事了,他怕士气一直这般低沉,辽东之战他会输。 所以,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和平,顾愠和尽量不出现在乔明锦面前。 他算准了时间,只在每日早中晚餐时候,去亲自给乔明锦送饭菜。 但两个人一直以来都没有任何交流。 顾愠和对手下的人说,乔明锦带的那名男子,是她的贴身侍卫,并没有其他的关系。 宋祁安知道之后也这样说,每每有人问起,他便照着顾愠和的说法对外说。 他在这里的身份,从此变成了乔明锦的贴身侍卫。 那一千精兵终于到了辽东城,然而,那几位御医却没能赶过来。 有的是在路途逃跑了,怕自己救不活太子反而赔上自己那条性命,便果断放弃了在宫里的大好前程,直接逃离了。 有的则是年纪大了,经受不起路途奔波,在路上便丢了自己这条命。 到最后,赶到辽东城的,只有这一千精兵。 乔明锦并未太在意这一千精兵,她让他们一有战事便随军一同顾愠和的军队一起去打仗,但这一千精兵真正听命的人,始终都会是她乔明锦。 她这几日一直都在暗中查太子之死这一事,然而查了很久也没任何头绪。 仿佛那一切,都像是刻意被人抹去了一般,好似不复存在了一样。 她无奈,知晓这是有人不想让她查清楚这一切,那人手段高明,非她所能及。 她根本就斗不过那个人。 时间不等人。 她尚未查清楚这一切,顾愠和便赢了辽东之战,准备班师回朝。 这几日,乔明锦与宋祁安专心查太子之死,而顾愠和一直都在鼓舞士气。 再加上那一千精兵相助,他只用了短短几日,便击退了叛军,守住了辽东城,还活捉了叛军首领。 一切都已结束,战胜当日,他便要班师回朝。 这几日,他心情很不好。 他觉得自己活得憋屈,连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都管不了。 还要眼睁睁看着她与其他男子待在一起,自己还要在旁人面前为他们找理由,去帮他们解释。 可他再清楚不过了。 乔明锦心中就是有那个姓宋的男人。 她就是喜欢他。 她望向宋祁安的眼神里,有依赖,有信任。 她望向他的眼神里却只有愤恨和厌恶。 顾愠和不止一次想杀了宋祁安,可他又怕这样做会惹怒乔明锦,便忍住了。 他若是真的杀了宋祁安,保不准乔明锦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所以直到回到了长安城,他都一直忍着他们两个人。 乔明锦又何尝不是在忍他? 太子之死她什么都查不到,不就足以证明这背后一定有人搞鬼? 能在军营里做这一切的人,除了他顾愠和还会有谁? 太子的尸身已经送到长安城许多日了,他被安葬进了皇陵。 明齐帝因他的死茶饭不思了好几天,他一边为太子的死悲伤,一边担心着乔明锦在辽东城的情况。 短短几日,他的头发就已经白了几根,整个人看起来又沧桑了些。 乔明锦去见他时,心里愧疚难忍。 明齐帝是先见的她。 顾愠和此时已在金銮殿外等候,明齐帝没打算这么快见他,只是命人关着殿门,他在殿内与乔明锦说着话。 他不愿见到顾愠和。 顾愠和知自己有罪,便主动跪在殿外。 这一跪,便是一个下午。 乔明锦一见到明齐帝,便又想起因她而死的乔明宪。 “父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去战场的。” 这句话她说了许多许多遍,她后悔了那么长时间,却依旧没法弥补她的过错。 “阿锦,快起来。父皇现在只想你能够好好的,只要你能够好好的,那父皇也便知足了。” “儿臣没能救得了阿宪,儿臣去的,太迟了些。” 她这几日时常会想,若当时她早些决定去辽东,早一点离开长安城,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如今的事情了。 是不是,阿宪就不会出事了。 是不是,她就能救下他了。 可时间总是不遂人愿。 时间没法倒流,她来迟了,便就是来的太迟了。 “阿锦,人各有命,或许这就是阿宪本该经历的,朕知晓你们姐弟情深,你心底舍不得阿宪。 可人固有一死,终有一日,父皇也可能会离开你,你有很多事情,还是要自己一个人面对。” 乔明锦在听到他说他也有可能离开的时候,心头猛地一惊。 “父皇,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总觉得明齐帝有些不太对劲。 “父皇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父皇只是希望阿锦能快些振作起来,别再哭成小花猫了。阿宪走了,可咱们的日子,还是得继续。” “儿臣如今,已经好多了,父皇放心。” 她已在辽东调整了好几天情绪,只是初回长安,再见到明齐帝,她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乔明锦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继续道:“如今最难过的,应是德妃,父皇,您这几日可去看过她?” “去过,德妃和你一样,知晓这个消息之后,便终日魂不守舍的,就好像丢了魂一样。 整个人不吃不喝,一直跪在佛堂诵经,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儿臣想去看看她。”她本想过去劝一劝她,却又忽然想起德妃或许并不想见她,只好苦笑了一下:“还是罢了,她该好好歇息。” 她的出现,或许会让德妃平添气恼了。 若是如此,那还不如不出现。 “德妃是个明事理的人,阿锦,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给她些时间,她自己便能调整过来。” 第158章 退位让贤 乔明锦点了点头,随即为明齐帝倒了一杯茶,又道:“父皇,阿宪的死我总觉得有些蹊跷,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明齐帝问:“你是怀疑,军营出了问题?” 乔明锦道:“这些将士们自然是没这个胆子,我怀疑问题出在了顾愠和身上。 阿宪不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他绝不会做出,在看到危险还去追击逃兵这样的事情。 所以,他说阿宪在胜负已定的情况下还要追击他们,这才中了敌军毒箭。他说的这些,我是不信的。” 她将自己心底的想法讲给明齐帝听的那一刻,最怕的便是明齐帝回答她一句,顾愠和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怕父皇会再一次无条件相信顾愠和那个混蛋。 但好在,明齐帝这次没让她失望。 “这件事情,朕亦是觉得有些奇怪。阿宪的性格你我都很清楚,他绝不会做出这样莽撞的事情。 这件事情朕会彻查到底,若真是与他有关,朕一定不会饶过他。” 就算他是大齐大将军,就算他权倾朝野,撑起了大齐武官的大半片天。 他也绝不会放过他。 毕竟,死的人是他的亲生骨肉,是他亲自立下的太子。 他定然要为他讨一个公道。 乔明锦松了一口气,“父皇,只要您不偏袒顾愠和,那就好,那就一切都好。” “朕从未偏袒过他,阿锦,你该明白的,朕若是能除掉他,定然不会留他到现在。只是如今,大齐不能没有他。” “若是父皇早些对儿臣讲这些话该有多好,儿臣之前还以为,父皇是在偏袒他,儿臣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偏袒他。” 那段时间,她甚至开始怀疑明齐帝的心思。 那段时间,她总觉得自己最牢固的后盾也没了。 “之前不对你说这些话,是不想让你们在新婚时便不和。总想着,让你能少些对他的厌恶。 你们二人再怎么说,也是已经成了婚的,名分摆在那里。 你们两个人每日相处在一起,你一直这般恨他,那样的日子岂不是会很难熬。 朕总想着,能让你少担心大齐,少担心国事,这样或许能过得更好一些,对他的恨少一些,过得也便更快乐一些。 大齐这里,有朕守着,朕不想让你为此太担心,只是想着让你过好你自己的日子。没想到,竟是让你误会了。” “儿臣是大齐的公主,大齐的事情,就是儿臣的事情。 父皇,儿臣怕的不是成日对着一个自己厌恶的人生活,儿臣怕的,是这个人会毁掉儿臣的家,毁掉大齐,毁掉儿臣所有在乎的人。” 她乔明锦所畏惧的,不过是前生悲剧重演罢了。 “可朕只是想让你过上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日子。” 他这一辈子,都处于为权势殚精竭虑中。 他这一辈子,都在为权势操心,整个人从未放松过。 他太想让乔明锦过上好日子了。 他尝过太多苦难,只想让自己的子女过得好一些。 外面所有的一切,他都能自己扛。 只要乔明锦能喜乐无忧,一世顺遂,他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只是,这世事总不如他所愿。 他本以为,顾愠和是个能护住她余生的人。 他本以为,乔明锦会喜欢上这个样貌姣好的男人。 他本以为,以后等到他不在了,顾愠和便能替他照顾好乔明锦,替他保护乔明锦的后半生。 所以,即便他明白顾愠和的心思,即便他知晓顾愠和有策反之心。 即便他看透了顾愠和的野心,预料到了以后也许会发生的悲剧,他还是选择对顾愠和坐视不理。 权力他守了大半辈子,已经够累了。 太子没有野心,不是大齐最合适的继位人选。 他时日不多,若是继位给太子,总有一天大齐朝廷内还会有人策反,还会有人谋权篡位。 这大齐,他乔家是守不住的。 因为,他做好了将权利让给顾愠和的准备。 若真到了那一天,他会选择直接让位于顾愠和,以此来避免战争,让百姓们免遭战乱之苦。 他想让长安城免遭此灾,让长安城百姓们能安然无恙。 他本以为,即使他让位于顾愠和了,顾愠和也会保乔明锦一世平安。 明齐帝以为,顾愠和会看在夫妻情分上,护她周全。 他只是想让乔明锦能好好的。 顾愠和有野心,有头脑,明事理,若将大齐交给他,他定有足够的能力护好大齐,护住乔明锦。 明齐帝再明白不过,顾愠和比他还要适合这天下之主的位子。 这天下,是他夺来的,他原先身份低微,如今却坐在这么高的位置上,不服他的人,对他有怨念的人太多太多了。 这江山,他想要守住,可他根本守不住。 这么多年以来,他靠的一直都是这个战无不胜的将军,为他四处征战,他才守住了如今的大齐。 若是没有顾愠和,大齐怕是早就被周围的国家攻打下来了。 他太明白,顾愠和若坐到了他那个位置上,再加上朝臣辅佐,大齐定能百年无忧。 顾愠和他会是一个明君,会是一个,比明齐帝做的更好的明君。 他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夫婿,不是一个忠义两全的臣子。 可他一定会是一个明君,一个能守住天下的明君。 明齐帝太清楚这些了,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即使是退位让贤,他也愿意。 天下是他夺来的,他愿意不要这天下。 他愿意放手,愿意放弃这一切。 只是,他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当太子的死讯传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发现,他想的一切,都错了。 他大错特错。 若太子真是顾愠和所害,那便能够证明,顾愠和为了权势,能够不惜一切代价。 他能杀太子,往后也能杀他,也能杀乔明锦。 明齐帝终于开始赶到害怕。 他怕顾愠和会不顾夫妻之情,对乔明锦下手。 他怕顾愠和会不顾君臣之情,血洗皇城。 他怕顾愠和会为固政权杀了所有乔姓儿女,他怕顾愠和会杀光他所有亲人。 这世间,比权力重要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他愿意为了这些让出皇权,可这并不代表,那个拿到皇权的人会冒这个险留住他们的性命。 (s:这两章把眀齐帝的心思解释了一下,有疑问在评论区问我就好。 吐槽也来zheng版,daoban我看不到。 首发7点,错别字是为了防河蟹。) 第159章 与他无关 固政权的第一步,便是除内患。 待他拿到皇权的第一步,怕是就要除掉所有姓乔的人了。 这一点,乔明锦比明齐帝还要清楚。 上辈子,便是如此。 上辈子,他拿到权力之后,留了她一命,却让她遭受了比死还痛苦的日子。 她一想到这里,心底便忍不住一怵,那些痛苦的经历依旧历历在目,她连忙道:“父皇,不管如何,我们都不能让顾愠和得逞。否则,我们就真的完了。” “朕明白。” 太子的死,让他幡然醒悟。 他终于明白,退位让贤只是因为他的软弱。 因他惧怕面对战争,因他惧怕血流成河的那一幕,所以才软弱的选择了让权。 这这样,并不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他们想活,可顾愠和不一定会让他们活。 “阿锦明白,大齐文盛武衰,需要能领军打仗的将领来防外患,如今只有顾愠和一个人有这个能力。可是,儿臣不信,这么大的大齐,我们会找不到第二个有将领之才的人。 父皇,只要我们耐心去找,一定能找到能够取代顾愠和的人的,大齐只是需要有能够领兵打仗的将军,但是这个人,并非一定是他顾愠和啊。” 明齐帝闻言沉默了很久,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阿锦,你对他,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半点感情?” 乔明锦没有犹豫,态度极其坚决:“阿锦对他,只有厌恶。” 明齐帝蹙起眉头问:“那你当初,又为何要选择嫁给他?” “唯有这样,儿臣才能知晓他一切举动,他在公主府内做的一切都在儿臣眼皮子底下。 儿臣对自己的婚嫁之事没有太大的奢望,于儿臣而言,嫁谁都是一样的。 若是与他成婚,能将他控制在手里,能阻止他篡位夺权,防止大齐那一桩灾难,儿臣自然是愿意的。” 这是她选择嫁给他的一个原因。 她不爱他。 她只是想护住大齐。 另一个原因,便是她想依照前生的轨迹,防患于未然。 她想凭着那些记忆,让他输得彻底。 明齐帝沉声道:“若是没有感情,那你们二人,便和离吧。待在他身边,终究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不管是在公主府还是在哪里,都一样危险。 阿锦,你不该委屈自己,婚嫁之事不是小事。” 乔明锦道:“若父皇下定决心除掉他,儿臣愿意和离。” “阿锦放心,若这一次阿宪的死,真的与他有关,那他这条命,朕是一定不能留的。” “父皇有了决定便好,不过,儿臣在府内给顾愠和备了一份大礼,此时和离,实为不妥。” 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做。 此时和离,实在太早。 “朕都依你,只要你想,与朕说上一声,朕立马下旨。” “有父皇这句话,儿臣便放心了。” 她终于能安心了。 之前一直看不透明齐帝的心思,让她担心了很久。 如今有了他这句话,她也能安心了。 父皇还是从前的父皇。 还是那个一心为了她好的父皇。 “朕本想将顾愠和先押入大牢,但思虑过后,觉得这样不妥,如今我们手里毕竟没有证据能证明太子之死与他有关。 若只是因为他没有护好太子,便将他押入大牢,天下人恐怕没法接受这个结果。” “确实如此,若是直接将他关入大牢,实在于理不妥,父皇您只要禁他的足就好。” “朕正有此意,这些日子,就让他在公主府内禁足。” 正好,顺了乔明锦的心意。 她备下的那一份大礼,也能派上用场。 这时后,苏公公从殿外走了进来。 他行过礼之后道:“陛下,顾将军,他还在外面跪着呢。” 眼看着,他就要跪到天黑了。 明齐帝点了点头,沉声道:“传他进来。” 反正,他们也已经商量好该如何处置他了。 顾愠和跪得腿都麻了,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迈入大殿,待入殿之后,他再次跪下,道: “微臣未能保护好太子殿下,请陛下治罪。” 乔明锦就在一旁瞧着他,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从前他来见明齐帝,都只是行拱手礼。 如今直接跪下,看来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 可他顾愠和,怎么会怕? 明齐帝面带怒气,沉声道:“太子之死,与你脱不了干系。顾愠和,朕当初多信任你,才会把这样的担子交到你手上。 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顾愠和忽然挺直腰板,“太子的死,微臣有失职之罪。但他的死,与微臣无关。微臣只认失职之罪,其他的罪,一概不认。” 明齐帝以为他是在狡辩,便逼问:“一概不认?你敢说,阿宪的死,与你没有半点关系?” 谁料他态度坚决,回答得没有半点犹豫:“我敢。” 乔明锦见状一愣,眉心微微蹙起。 他这般坚决,倒是让她有些怀疑自己心底的想法了。 顾愠和若真做了这样的事情,一定会找理由推脱。 他不是一个能遮遮掩掩的人,他眼底的情绪骗不了人。 如今的他,怎么看也不像是在说谎。 她忽然有些慌了。 莫不是她猜错了?恨错了人? 她站起身,走到明齐帝身旁,垂眸望着跪在地上的顾愠和问:“本宫问你,赵卿卿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道:“那日微臣领兵出战,回来时她便已经死了。” 其中细节,他总是不说。 “军中将士为何对此闭口不谈?是不是你下了什么命令?” “将士们身在军中,就该尽忠尽责,全心全力为辽东而战,为大齐而战。行军打仗才是他们的本份,这些闲话,他们本就不该听,本就不该讲。” “顾愠和,你敢说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你敢说,整件事情,与你没有半点关系?” “微臣什么都没做,唯一做错的,就是没看好太子,没尽好臣子本份,这一点臣认罪。 但太子之死,乃是那群叛贼所为,公主与陛下若是不信,大可问一问他们。 臣费尽心思将他活捉带回长安,不是让他来当摆设的。” 顾愠和看出了她这是在怀疑自己,他越说越觉得气,明明整件事情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她却偏偏在怪他。 她真是没一点脑子。 (s:没有绝对的好人,没有绝对的坏人。 若有,那就作者最坏。) 第161章 堂堂正正与你在一起 乔明锦闻言沉默不语,她现在忽然有些怀疑自己想的究竟是对是错。 顾愠和的反应,实在不似说谎。 明齐帝却没在意这些,顾愠和说的话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他在意的,只是这件事情的真相。 他料定顾愠和不会说实话,便也不愿多问。 “此事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你都得担着这份责。顾愠和,即日起你便安生待在公主府内,在这件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你一步都不能离开公主府。 这些日子,朕会派人将这一切查个清楚。若是太子的死真的与你无关,那朕自然不会为难你。但若真是你做的,朕绝不会饶过你。” 说罢,明齐帝便转过身,轻挥衣袖间道:“退下吧,朕乏了。” 乔明锦朝着他行了个礼,道:“父皇,儿臣也回去了。” 明齐帝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回到公主府之后,乔明锦便命人将顾愠和关入明庭,又派了许多人看着他。 百姓们对此议论纷纷,整件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 乔明锦知晓外面的传言,也知晓这件事情不会这么快平息。 如今这种情况,不在她的控制之下。 她正在院内发着呆,忽然有人远远朝她唤了一句:“乔乔,过来吃饭。” 是宋祁安的声音。 乔明锦下意识想拒绝,但宋祁安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紧接着道了一句:“这一顿饭,你得吃。” 她若是再不吃些东西,身体怕是就要撑不下去了。 他回来之后,特意为她做了许多她爱吃的东西,就是为了让她能愿意吃一点。 哪怕是吃上一点也好。 乔明锦无奈,只好随他去了西厅。 方迈入西厅,便香气扑鼻。 他做了一桌子的好吃的,有蒜蓉虾仁,东坡肉,蟹酿橙,还有桂花羹,玫瑰糕。 她曾爱吃的一切,他都做给她吃。 乔明锦这几日心情很差,食欲也跟着一起差了些,连着几天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 除了偶尔他让非她吃的东西,她几乎就没再进食了。 若是没有他在身边,她怕是早就没命了。 宋祁安先将桂花羹挪到了她面前,“你这几天食欲不振,先喝点这个,看看会不会好一些。” 乔明锦点了点头,舀了一勺之后小口喝了下去。 味道还是从前的味道。 若是世事能如同他煮的饭菜一样就好了。 那样,这世间的许多事情,或许就不会变得那么快。 她轻叹口气,放下玉勺,问道:“祁安,赵家那边,你可都安排好了?” 宋祁安回答道:“我今日回来之后命青桑去买了些东西,送了些银子过去,但都被退回来了。看样子,他们是不会接受这些的。” “终究是我对不住卿卿,对不住赵家。” 前生,赵卿卿在顾愠和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安然无恙,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今生,她将赵卿卿留在自己的身边,她们两个人才相识多久,赵卿卿便因她而死。 她心中愧疚,本想好好弥补她的家人,让赵家过得好一些。 可如今,她连弥补都做不到。 “这件事情本是意料之外的,怨不得任何人。乔乔,你莫要再怪自己。” “卿卿如今尸骨无存,我没能为她找到凶手,也没能为她查明整件事情的真相。我又如何,能不怪自己?” “尸骨无存是最坏的结果,乔乔,你要明白,找不到尸体,还有另一种可能,便是她还活着。 若是人没死,又怎么可能会找到她的尸体?所以你先别担心,说不定卿卿姑娘此时还活着。” 活着,是最好的结果。 也是最不可能的结果。 “顾愠和说,他们已经把她的尸体给埋了,却不带我去见她。我也曾想过,她会不会根本就没死。 可我想不明白,若是她还活着,她又能在哪里?” “只要还活着,就一定能找得到。”顾愠和说着,又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乔明锦抿了一小口热茶,吃了几口蟹酿橙,便觉得有些饱了。 还剩下一大桌子菜没吃完,她却已经吃不下了。 可这桌上的每一盘菜,都是他亲手做的。 乔明锦一想到这一点,便会强迫自己再多吃上一口。 宋祁安看得出她已然吃饱,便站起身,一边拿出一块手帕,一边走向乔明锦。 他用手帕擦去她嘴边的玫瑰糕残渣,又扶着她起身,道:“出去走走吧,我吃的有些多了。” 乔明锦挽住他的胳膊,点了点头便随他一同出了门。 待有下人路过他们二人身旁时,宋祁安下意识想要松开她,想要与她保持距离。 然乔明锦却在他抽出手臂的那一刻,握住了他的手。 整个过程极其自然,极其顺畅。 下人们瞧见这一幕自是心中大惊,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件事情发生在乔明锦身上也算是正常。 他们大多都在瞧见这一幕之后,便把头垂得低低的。 比起八卦的心,他们更想保住自己这双眼睛,保住自己这条性命。 待二人行至无人之处时,宋祁安松开了乔明锦,望着她问:“乔乔,你方才那是?” 她落了空的手悬在空中,只听到她低声道了一句: “我不想再偷偷摸摸的了,我想堂堂正正和你一起,出现在世人面前。” 他愣了一瞬,眼底有光芒闪烁。 良久,他又抬起手,重新握住了她的手。 “你想如何,我都陪你。” 即使是受天下人非议,只要她不怕,他便愿意。 他本是无家之人,这辈子在乎的只有她一人。 有她在的地方,便是他的家。 乔明锦将他的手握得很紧很紧,“阿宪走了,卿卿不见了,若是连你也没了,我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宋祁安的手被她抓的有些疼,却依旧笑着道:“别让自己太累了,我能替你撑。” “再过几天,等到我们查清楚这一切之后,我便会与顾愠和和离。父皇那边,也是同意的。这件事情,就是父皇提出的。” “和离?” 他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是真的,今日我与父皇已经商量好了。 等到明庭内的机关发挥作用,我们知道想知道的一切之后,我便书一封和离书给他。” 第162章 夺皇权覆天下 明庭内,顾愠和对她的计划一无所知。 他有些郁闷的在屋子里来回徘徊,时不时还长叹一声。 抱月与借月对视了一眼,各自撇了撇嘴角,跟着他叹了一口气。 抱月没忍住道了一句:“将军,您就别转悠了,再这样转下去,您不晕,我们俩都晕了。” 顾愠和自动忽视了她的话,没有理她,继续在屋里徘徊。 抱月又道:“要我说,当初就该让我带着咱们的人,和您一起去辽东。起码这样,您到了辽东之后,身边都是自己人。 咱们的人虽然少了些,但是好歹值得信任。起码我们不会害您,若是带了我们一起去,您总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费尽心思想要保住辽东,却还被公主误会是您害了太子。将军,我都替您冤得慌。” 顾愠和停住脚步,望着她沉声道:“闭嘴。” “我闭嘴可以,您能不能用用您那金贵的嘴,去和公主解释一下这件事情? 毕竟是夫妻一场,让您一个人禁足也便罢了,为何要让我们这群无辜的不能再无辜的人跟着您一起禁足?” “她不信我,不管我说什么,都没用。” 乔明锦只信那个宋祁安,她从来都没信过他。 这一点,顾愠和心底太清楚不过了。 可惜即使心底清楚,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将军,您说说您这又是何苦呢哎!”抱月叹了一口气,又道:“这段时间忙活了这么久,最后您什么也没得到,反倒是沾上了一身脏水。” 顾愠和面露不悦,借月连忙拽了一下抱月的衣袖,道了一句:“抱月,少说些吧。” 抱月撇了撇嘴,又道:“将军,您就给我们说实话吧,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死的?” “本将军说过了,太子为追叛贼,中了叛贼一箭,箭头上有毒,辽东城无良医,最后不治而亡。 听明白了吗?你们还想让我说几遍?” 借月忽然问了一句:“真是这样?” 顾愠和皱起眉头,难以理解的问:“连你们两个,现在也怀疑我?” 他不明白,整件事情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偏偏要他来背锅? 借月道:“太子的为人,属下之前是调查过的。他实在不像是那种急功近利之人,这种情况下去追逃兵,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太子殿下不像是会做这种事儿的人。” 他愠怒:“太子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那本将军就像是会暗中害人的人吗?!” 抱月与借月二人相视了一眼,都没再说话。 说句实话,确实挺像的。 毕竟她们家将军,害的人确实不少。 “不管你们怎么想,太子的死,与我无关,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借月道:“将军,若真不是您害的,那您此时该做的,就是查清楚这其中的猫腻。 不过您当时与太子殿下不在一起吗?为什么您会不知道太子去追叛贼的缘故?” “战场岂是儿戏?在那种情况下,我哪里顾得上他? 原本让太子待在军营内等着的,他当时也应下来了,可后来不知为何,他又跑了出来,还这般冲动。” “您是不是没把这些情况告诉公主?” “前几日在辽东,我忙于战事,哪里有时间管这些? 回来之后,她也没给我解释的余地,从宫里回来之后就把我关在这里,我能怎么办?” 抱月听了一小会儿,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说到底,其实是您面子上过不去,您总觉得自己平白无故被误会了,心里生她的气,这才不想解释,对吧?” 顾愠和瞪了她一眼,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想要借此浇灭自己心中的怒气。 他生气,确实生气。 他生气是因为,他的心思被她一语道破。 他是窘得生气。 借月轻叹口气,道:“好了,抱月,别再说了。” 再说下去,她们将军就要被气疯了。 说罢,她又望向顾愠和问:“将军,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没打算,听天由命。” “您不怕公主到时候查出来的结果,是您害了太子?将军,这可是诛九族的罪。” 月光透过纹窗照进厅堂内,夹杂着暖色的烛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上。 本该衬得他肤色白皙些,眸子更亮些。 然,此时的顾愠和,却满面阴沉,眼底露出凌厉的狠光。 “若她要诛我九族,那我便起兵造反,血洗长安,夺皇权,覆天下。” 他没什么怕的。 自始至终,他都没什么怕的。 策反而已,他又不是没这个胆子。 当乔明锦听见他说这句话时,神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先前她在明庭设下机关,明庭内的声音能通过这机关传到她这里。 她设下机关,是为偷听。 她想要偷听到顾愠和的计谋。 这一次,她选择用拙劣的手段,对付拙劣的人。 可她听了这一会儿,却没听出来什么。 反倒是越听越觉得他是无辜的。 越听,越觉得自己错了。 他在明庭内,对自己的人,根本没有必要说谎。 方才他对抱月与借月说的所有,她都听到了。 直到她听到他说他要覆皇权,血洗长安时,才慌张了起来。 她抬眸望向宋祁安,问道:“太子的死,似乎与顾愠和真的无关。” 顾愠和问:“你都听到了什么?” “他说,那一战,他本是让阿宪待在军营等他们回来的,可不是为何,阿宪出现在了战场上,后又去追叛贼,这才中了毒箭。” “若是在明庭内,他说出来的话,应是真的。” 若是真的,这件事情或许就更加复杂了。 没有亲眼目睹完这一切的人。 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就连去找谁查,都不知道。 “我现在,不知该怎么办了。若是真的,那阿宪当时又为何会忽然跑出去?卿卿当时又在何处,她为什么没拦住他?卿卿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她现在脑子乱糟糟的,本以为是顾愠和谋划的这一切,本以为是顾愠和害了太子,害了赵卿卿。 可如今,她竟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了。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想错了。 她好像什么都想错了。 第163章 闻北琛 明庭内,顾愠和郁闷无奈。 公主内院,乔明锦烦躁不安。 然,就在这沉闷的气氛中,公主府内却有一处依旧是一片欢声笑语。 华庭内,晏衡正与君朝对饮。 他们二人笑着交谈,晏衡满面笑意,只顾着让君朝饮酒,似乎丝毫不把外面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君朝面带醉意,此时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 尽管知晓自己已经喝不下去了,他还是接过了晏衡递过来的酒壶。 晏衡喝了一小口杯中酒,随即望着君朝道:“咱们两个,好久没这么畅快的喝酒了。” “是很久了。”说罢,他一口气喝尽了壶中酒。 他眼神开始有些迷离,渐渐听不清晏衡的声音,只隐隐约约听到晏衡说了一句:“没人跟你抢,没必要喝这么快。” 君朝手里的酒壶坠到地上,他靠着椅背,双眼渐渐合上,低声喃喃道:“咱们以后,还能” 他话还未说完,便醉倒了过去。 晏衡见他醉倒,面上的笑意瞬间收回。 他将酒杯放在桌上,站起身走到君朝身旁,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唤了两声他的名字。 君朝毫无反应。 他醉得死死的。 见他没半点反应,晏衡这才收回手,转过身出了厅堂。 从君朝的院子离开之后,他从小路回了自己的院子。 大门被乔明锦锁上了,他只好绕了一条路,翻墙进入院子。 回到院子之后,他走到里间,将里间的窗户打开,沿着窗户缝找到了一处凸起,他轻轻按了一下那个地方,便立马关上了窗。 只见屋内一处地板忽然下沉,他走到那里,将那块地板掀开,顺着地板下藏着的楼梯爬了下去。 地面之下,藏了一处暗道。 这一处暗道,他藏了许多年都安然无恙。 乔明锦没能发现,公主府内谁都发现他在院子里挖了一条暗道。 晏衡在进入公主府的第一天起,便清楚一旦进了这里,便很难再离开。 他不想被乔明锦限制自己的自由,便在入府第一日,开始计谋着这一条能通到外面的地道。 有了地道之后,他行动方便了许多,出去见人也方便了许多。 晏衡先前便在地道里放了一个斗笠和黑色鹤氅,他披上鹤氅戴上斗笠出了公主府之后,径直去了一家酒楼。 只见酒楼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择一楼。 进了择一楼之后,他与店小二对视了一眼,小二便立马引他去了楼内一处雅间之内。 雅间内,坐着一个身穿绣有银丝龙纹紫色长袍的中年男子。 这人大概四五十岁的模样,本该是一副苍老的面容,肤色却极白,却又不是似玉脂般通透亮洁的白,而是惨白,煞白。 白得让人看了心慌。 肤色极白也便罢了,他嘴唇还有些发紫。 这男子五官生得没那么丑,棱角分明模样尚可,只是鼻梁好似塌了一块,显得整张脸都极其奇怪。 但他一双眸子生得不错,算是还能看得过去。 可偏偏白得吓人,嘴唇又紫得瘆人。 这样的肤色加上紫色的唇,再加上有缺陷的鼻梁以及好看的眸子,组装在一起,实在是难以入目。 瞧着,只让人觉得害怕。 再加上他右脸上那道极其明显的疤痕,这张脸变得更惨不忍睹了些。 按乔明锦的话来说,就是他生得不像是阳间的人,活脱脱一个从阴间走出来的人。 这副模样,是真够阴间的。 好似魑魅魍魉,又好似黑白无常。 长成这副模样,老天都能被他丑哭,路人看了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尤其是此时,他坐在丰神俊朗貌若潘安的晏衡对面,两个人形成了极其明显的对比,显得他更丑了些。 晏衡似是已经看习惯了他这一张脸,对这张脸没有任何反应。 他望着紫衣男子沉声问道:“说罢,你们又背着我干了什么好事。” 紫衣男子缓缓开口:“公子即是过来见我了,便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若是如此,你还有什么好问的?还问什么?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他的嗓音很哑,说出的话有些不清晰。 但晏衡还能隐约听出他在说些什么。 晏衡立马便知晓他的猜测是对的,他愠怒道:“这件事情,为何不与我商量?这是谁的主意?” 那人邪魅一笑,道:“这是谁的主意,公子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他这一笑,整张脸更加骇人了。 晏衡皱起眉头,眸底是难以掩盖的怒气。 “闻北琛,什么时候行动变成你们做主了?我说的话,你们都不听了,是吧?” “若放在从前,公子说的话,我们必然是要听的。 可是如今公子困于公主府内,行动处处受到限制,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我们等不到公子您来发号施令,只好自己作主了。” 晏衡冷冷的望着闻北琛,又问:“只是如此?” 闻北琛望向晏衡的目光里没有半点畏惧,也没有半点尊敬。 他道:“我说的话,公子应该都明白。” 字里话间,没有半分尊敬。 晏衡更怒了些:“闻北琛,你别忘了,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那好,属下倒是要问一问,公子您现在的心思,是向着谁?” “你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 “公子与顾将军身边那位走的这般近,又一直住在锦公主府内,待在那里那么长时间,却没拿到半点有用的情报。 您难道就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些可疑吗?您可曾问过您自己的心思,如今您到底是向着哪边的?” “放肆。”晏衡攥紧拳头,心中怒火难以发泄。 “闻北琛,我再说最后一遍,日后你们的行动若是再瞒着我,那你们也不用再认我这个主子了!” 谁料闻北琛却笑道:“公子,您这是上赶着想要与我们脱离关系?” “你们瞒着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何时把我当成主子过?” “我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公子您好。公子您不懂我们这些老人们的苦心,也便罢了。 我们不会怪你,只是希望,公子能够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对了,属下还要提醒一下公子,您可别把仇人当主子,把敌人当朋友。” 【ps:书友圈有活动,快来参加】 第164章 复国 晏衡冷声道:“我心中自有分寸,不必你来提醒。 闻北琛,你们这一次混入军营,刺杀太子,就不怕大齐查出来这一切? 到时候,若是把我们的身份都暴露了,我看你们该如何收场。” “您在怕什么呢?”闻北琛笑得阴阳怪气,继续道:“如今他们怀疑的人,不是他顾愠和么?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那个倒霉蛋替我们背锅,您还担心这些做什么?静静看他们内斗,不是挺有意思的?” “你们杀的人,是太子!你真以为,顾愠和会认这个罪?你真以为,她乔明锦会这么傻,查不清楚这其中的真相?” “他顾愠和会不会认这个罪,我倒是不清楚。 反正,这个罪,他不认,也得认。毕竟,这可不是他能解释得清的事儿。 再说了,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个乔明锦,是真的傻。 原本我们还没想好该怎么把这件事情,陷害到顾愠和头上,谁料她竟直接怀疑上顾愠和。 他可是她的夫君,她竟然第一个怀疑他,也是够傻的。 不过,这样一来,她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们如今也不用再操心这件事情了,直接坐在这,看着他们斗来斗去,多有意思啊。” 晏衡冷冷的望着他,“有意思?你们想看着大齐乱成一团,最后坐收渔翁之利,对吧?” “渔翁之利这种好东西,能白白拿到,那必然是要拿上一拿的。总不能看着亲眼目睹这一切,知晓这其中的利益,却不作为吧?” “我跟你们说过,复国一事需从长计议。 我们总不该用这般卑劣的手段,去夺回那一切。这些东西是如何丢的,我们就该怎么夺回来。 我要的是光明正大的把皇权和皇位拿回来,而非是叫你们用这些卑劣的手段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就算是杀,也该是光明正大的杀,绝非是用这种手段,还陷害到别人身上!” 闻北琛面露嘲讽,笑着道:“公子是在与我说笑么? 谋权还分什么光明正大?他明齐帝当年攻下皇城的时候,可曾给过我们半分机会? 如今我们只是使了一些手段,来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便是见不得人了?公子,您这种心思,还谋什么大业?还夺什么权?” 晏衡道:“当年他攻下皇城,抢过皇位,靠的是他明齐帝自己的本事。 当年我们兵力不足,本就打不过他。我们大昭没这个能力守住权势与地位,最后被人抢了过去,又怪得了谁?” 闻北琛反问:“那他们没这个能力守住如今的大齐,这般轻易便能被人挑拨离间,分崩离析,又怪得了谁呢?” 晏衡一时哑然。 他说的没错,一切的结果,都是自作自受。 大齐若真有那样的结果,那也是他们不懂用人,错将良将当乱臣贼子。 见晏衡不语,他又道:“公子,你问这么多,莫非是在担心大齐?莫非是与那群大齐的人待的时间长了,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那血海深仇,您可是都忘了?要让我一句一句提醒您吗?” 晏衡大怒:“我何时说过担心他们了?闻北琛,你今天这般阴阳怪气,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担心公子和他们待的时间长了,怕公子会和他们生出感情罢了。 我只是希望,公子能够一心放在复国上,而非是把精力和时间,都花在那个叫君朝的男人上。” “我的事,自有自己的安排。你们做什么我不拦着你们,但我警告你,闻北琛,你若是敢动君朝半分,休怪我不念往日情谊。” “看来,如今那个男人于公子而言比复国还要重要。只是公子,您是不是忘记了,当初您是为了什么接近他的,又是为了什么混入公主府的?” “不用你提醒,我自有分寸。” 他站起身,就要离开。 闻北琛却叫住了他,“公子这么快就要离开,莫非是急着回去见他?” 晏衡侧过眸,冷冷瞪了他一眼。 “与你何干?你给我记住了,做好自己的本份,少管我的事,少动我身边的人!” “属下的本分,便是复国。唯一要做的事情,也是复国。若是谁拦着我们复国的路了,那属下可不能保证会放过他。” “君朝与大齐亦有血海深仇,他不会拦着我们的路。你最好,别打他的主意。” “公子既然清楚他与大齐有血海深仇,那可曾明白,他与顾愠和要做的,可是篡位夺权。 他们计划的,与我们一样,都是要争最高的那个位置。公子可曾想过,到时候若是他们拦在了我们面前,公子又该做何选择?” 晏衡闻言一愣,转过身望向闻北琛问:“何出此言?篡位一事,你是听谁说的?” 闻北琛道:“有些事情,公子不该知道,属下自然是不会说的。公子只需记住,如今是我们复国的最好时机。 只要明齐帝除掉了顾愠和,那我们将再无顾虑,这天下,相当于已经握在我们手里了。” 晏衡越听越觉得奇怪,他问:“闻北琛,你都知道些什么?” 闻北琛笑着道:“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但不管公子您问我什么,我都不会说。” 晏衡见他不愿说,也便没再多问,只是冷冷望了他一眼,又道:“你最好记住你自己该效忠于谁,记好你的主子是谁。” 闻北琛勾唇一笑:“无用的主子,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他永远只效忠于自己。 晏衡心底怒火再次被他激起,就要发怒,但好在及时克制住了自己,忍下了所有情绪,沉声道:“不忠不义不听话的部下,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闻北琛应道:“忠义二字,对的是明君。听令二字,对的是足智多谋的主子。公子,您觉得,您占了哪一样?” “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是想夺回权力,还是想废了我这个主子?” “您是我们的主子,是我们该拥护的对象。在复国之前,您总得好好活着,见证这一切的成功,见证大齐的沦亡,坐上那个本属于大昭的位置。” “你就不怕,等到复国之后,我第一件做的事情,是杀了你?” 【书友圈活动快来参加!】 第164章 所言非所心 闻北琛冷笑:“您以为,这世上除了我以外,还有人会尽心尽力的在您身边辅佐您? 您以为,还能有人像我这样,全心全力为您守疆土,固山河?” 晏衡望着他问:“你这是在威胁我?” “实话实说罢了,谈不上威胁,只是希望公子能认清现实,明白自己如今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晏衡瞪了他一眼,随即攥紧拳头,将这口气咽下,转身出了雅间。 尽管心中有愤恨,他也得压下去。 他太清楚,此时的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发泄自己的愤怒。 他只能强行压下这些愤怒。 晏衡照着原路回了公主府,他回去时,瞧见君朝依旧昏睡不醒,便去厨房为他煮了一碗醒酒汤,放到了他面前之后,便静静待在一旁等着他醒来。 公主府内没人注意到他的行踪,乔明锦这一整天都在想太子的事,根本没心思顾及华庭这边的情况。 次日,宫里送来了消息,说顾愠和抓回来的叛军首领李自白于牢中服毒自尽了。 北镇抚司那边说的是自尽,可乔明锦却一点也不相信他会这个时候服毒。 若是真不想活了,那他大可在辽东的时候,便一刀了结自己这条性命。 何必要等到回长安城之后再服毒自尽? 乔明锦料定,李自白的死,一定是他杀。 “顾愠和刚被父皇明令禁足,李自白便在牢中中毒而亡。看起来,倒像是顾愠和怕李自白说漏嘴,所以才杀人灭口。” 宋祁安一边整理着字画,一边应了一句:“理论上来说,确实如此。如今所有矛头都指向顾愠和,看起来,似乎真是他做的。” “我们想到一块去了。”乔明锦将最近练的字画都收了起来,又继续道:“指向他的矛头越多,便越能证明,这件事情有问题。” 宋祁安见她将字画都收了起来,问道:“陛下寿辰快要到了,你这是不练了?” “练了这么多天,没一点成效。事实证明,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通过后天努力而做到的。我在作画作诗上没半点天赋,还是不强求自己了。” “那寿礼,你可已经选好了?” 乔明锦摇了摇头,轻叹口气,道:“用银子能买来的东西都算不上珍贵,况且我能拥有的,父皇也都有了。” 她到现在也没想好明齐帝寿辰她该准备些什么。 总想送他一份独一无二的,起初想送他一副亲手写的字画,可练了这么多天,她发现如果没有宋祁安的帮忙,她根本就画不出一副像样的画来。 只靠她自己一个人画的那些,实在是有些难以入目。 因此,乔明锦选择放弃。 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靠坚持就能成功的。 她没这个天赋,这辈子应是都做不好这件事情。 宋祁安笑了笑,缓步走到了她身旁。 “若是想不出送些什么,就莫要想了,你这颗脑袋最近想了太多太多的事,累不累?” 他站在她身后,忽然抬起手,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 乔明锦微微闭上双目,静静享受着这短暂安逸的时光。 就在这时候,青桑走了进来。 宋祁安收回双手,默默走到一旁继续整理书画。 乔明锦抬眸望见走过来的青桑问:“怎么了?” “公主,唐公子来了。” “他来做甚?不是已经告诉他萧含辞去了哪里吗,他现在不是该去找萧含辞?” “奴婢不知,只是闻着唐公子一身酒气,似是喝了一夜的酒。公主,您还要见他么?” “这个唐玄佑,怕是想过来耍酒疯的。” 乔明锦刚想让青桑把他轰走,宋祁安忽然开口:“或许是为了赵姑娘的事。” 她转念一想觉得有理,便对青桑道:“让他进来吧,先带他去厅堂。” 青桑应了句是,便转身出了书房。 乔明锦侧过眸,望向宋祁安道:“走吧,去厅堂。” 宋祁安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上的字画,随她一同去了厅堂。 刚进厅堂,她便闻见了一股子酒气。 往里一看,唐玄佑正晃悠悠的站在厅堂内。 乔明锦问:“唐公子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唐玄佑转过身,望见她之后连忙问:“你去了辽东?” 乔明锦点了点头。 “去了。” 唐玄佑又问:“辽东之战,大齐赢了?” “赢了。” “太子没了?” “阿宪中了毒,不治而亡。” 唐玄佑顿了一下,缓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开口:“你是不是,让赵姑娘和太子一起去的辽东?” “是。” 乔明锦再次点头,“所以,唐公子,你问这么多,其实是想知道卿卿的事,对吧?” “我听说,她在军营内自缢而亡,但我不信他们说的,赵姑娘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我便想着过来问一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现在到底在哪?” “本宫亦是不知她此时身在何处。本宫和你一样,也不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卿卿不是那样的人。可此去辽东,确实没找到她。 也不知道她此时身在何处,我没有任何办法,就连她此刻是死是活,我都不清楚。” 她说的话,句句属实。 那些事情,她确实一无所知。 “你是公主,你没派人去找过她吗?若是你派人去找,一定能找到的,是吧?” 他问这句话时,眸子里迸发出一抹希望。 “在辽东时,我便已经尽力了,回长安这几天,还是没她的消息。” 她是真的无能为力。 “但是,她有可能还活着,对吧?” 他即期望她的回答,又惧怕她要说出来的话。 他怕那个回答,并非他所愿。 “没找到尸身,便意味着她还有活着的可能。” 这是她心中期望。 她太希望顾愠和说那些话是在骗她了,她太希望如今的赵卿卿还能好好活着了。 她与唐玄佑心中所期望的,是一样的。 “还活着便好” 他默默松了一口气,再抬眸时发觉乔明锦正用一种探寻的目光望着他。 “唐公子,你在关心她?” 他避开她的目光,没有回答。 “即是关心她,当初她还在长安城的时候,你又为何从未向她表露过心意?” 她问得极其直白,唐玄佑佯作醉酒头疼,试图逃避。 驸马今天篡位成功了吗 第165章 君心似我心 “昨日喝的有些多了,这会儿有些难受,怕是再在这待下去,就要吐在这里了。” 说着,他便要往外走。 走之前,还不忘说上一句:“公主若是有了她的消息,记得告诉我一声。” 乔明锦对他颇为无奈,在他的身影就要消失在眼前时,扬声问了一句:“你不去找萧含辞了?” 唐玄佑离去的步子顿了一下,似是听到了她问的话。 然下一刻,他便又迈着大步,朝着府门走去。 乔明锦知晓他时不想给自己一个回答,便没多问,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人,又在装傻。” 宋祁安道:“若是赵卿卿还活着,能平安回来,这两个人,也许会是一段良缘。” “看谢初尧和谷溪音是良缘,看赵卿卿和唐玄佑也是良缘。”乔明锦走到他面前,望着他问:“祁安,你可曾看到过自己的良缘?” 他垂眸与她对视,缓缓开口道: “于我而言,眼前人,即是良缘。” 她明白他的心意,可就当她要回应他说的这话时,青桑忽然又跑了进来。 她喘着粗气,匆匆忙忙地道:“公主,长安君来了。” 乔明锦皱起眉头,问:“唐玄佑刚走,他便来了?” 青桑点了点头,“奴婢刚送走唐公子,便瞧见了安平王府的马车。来的人只有长安君一个人,公主可要见他?” 乔明锦轻叹口气,与宋祁安对视了一眼,随即道:“让他进来吧,许是有什么事要说。” 青桑应了一句是,便连忙往外走。 被青桑这一打断,乔明锦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方才要说什么。 待萧昭过来之后,她开口问:“今天怎么闲着来我这里了?” 萧昭先喝了一口茶,随即道:“父王让我过来请你入府一叙,他说他有话想对你说。” 乔明锦问:“什么话?”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在出府前,瞧见了父王请来了许多长安贵公子前来做客。来了好多好多人,各个都生得极好,我还认识其中几个。” 萧昭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猜,父亲请来的这些人,都是长安城位高权重的未婚男子。” 乔明锦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的望向了萧昭,问:“请了那么多未婚男子,又让你亲自过来请我,让我去和那么多男的待在一起,舅舅这是想让我名声扫地了?” 萧昭连忙解释:“不不不不,父王肯定没这个心思,公主姐姐,你可别误会他,他肯定没这个心思的。 他他他,他肯定只是想让你再找一个” 他说到这里,没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乔明锦盯着他问:“找一个什么?” 萧昭向后退了两步,有些慌张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不知道。父王只是说让我过来请公主姐姐前去一叙,没多说,也没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乔明锦依旧是盯着他问:“不知道?” 萧昭被她盯得浑身上下都极其难受,他没办法,只好开口说:“也许……我猜,我猜也许父王是想让公主姐姐另择良人吧 但这也只是我猜的,我也不知道父皇到底想做什么。不过公主姐姐放心,父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父王对您肯定没什么坏心思的,你放心就好,放心就好” “喔。” 乔明锦收回目光,喃喃自语:“另择良人?这个长安城,还有我不知道的良人?” 说罢,她轻笑了两下。 “公主姐姐,长安城这么多男子,总会有你没见过的人的。” “没见过的人,我也不想见。阿昭啊,你回去吧,回去告诉舅舅,这种邀约,我自然是不会去的。如今我心有所属,旁的人再怎么好,也入不了我的眼。” “心心有所属?”萧昭闻言极其惊讶,“公主姐姐,你不是在说笑吧?” 这样的话,竟是从他这个最不正经的姐姐口中说出来的? 这也太奇怪了些 她乔明锦还能说出来这样的话? 乔明锦神色认真,“何时说笑了?你看我现在像是在说笑吗?” “公主姐姐,你真的真的心有所属了?” “怎么被你问出来,就这么奇怪?” 萧昭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宋祁安,又看了一眼乔明锦,又问:“你所的那个人,该不会是” 后面的话,他没问出来。 乔明锦目睹了,他视线从他那里移向她这里的整个过程。 她瞧出了他的意思,明白他后面想说些什么。 但她依旧装傻。 “该不会是谁?” 萧昭走近她,低声道了一句:“公主姐姐,你不会要让我直接说出来吧” 乔明锦道:“这里没有外人,都是自己人,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她说得坦率,似是毫不惧怕他将那话说出来。 然而萧昭却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他总觉得这般直白的,当着两个人的面说出来这话,会很尴尬。 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公主姐姐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我就不说破了,你自己想一想,应是能想明白的。” 说着,他还有意无意的把目光投到宋祁安身上,似是恨不得把眼睛放在宋祁安那里。 乔明锦撇了撇嘴,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 “你一个男人,说话这么优柔寡断,当心以后找不到媳妇。” 她边说,边小步挪了挪自己的位置,待自己的身体能够完全挡得住,萧昭望向宋祁安的目光时,才停下来。 萧昭再抬眸,发现自己眼前已是乔明锦的脸。 他惊了一下,没搞懂她是什么意思。 “早点回去吧弟弟,回去给舅舅一个交待,反正我是一定不会去的。” 她说得笃定,没给萧昭半点再请她赴约的机会。 “可是府上现在有很多美男子,公主姐姐,你确定不去?你以前,不是最爱” 他说到这里,又想到了宋祁安还在她身后,便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那群男子,生得确实不错。” “生得再不错,也与我无关,我现在没心思想这些。对了,回去记得告诉舅舅,让他别再操心这些事儿了。” 驸马今天篡位成功了吗 第166章 和离书 萧昭还想再说些什么,还没开口便被乔明锦推了出去。 “早点回去吧,回去帮舅舅应付一下那群男人,免得他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乔明锦已将萧昭推到了门口,萧昭依旧不死心地问:“真不去啊?” “我忙着呢,回去就跟你父王说,我忙着准备父皇寿辰的事情,实在是腾不出来时间。” 萧昭听见这句话才想起来明齐帝寿辰就快要到了,他站直身体,望着乔明锦问:“对了公主姐姐,陛下寿辰,你准备了什么?” “就不告诉你。”说罢,乔明锦便要转身离去。 萧昭撇了撇嘴,见她走得干脆,也便没再多问。 他走后,乔明锦总算是清净了一会儿。 她在花园里坐了一会儿,边荡秋千边想着这几日的事儿。 宋祁安在她身后轻轻的推着她,伴着鸟语花香,伴着清风袭来。 这样的日子,惬意得很。 然而乔明锦忽然开口问:“你说,大齐如今的国力,还能撑个几年?” “应是还能撑个十几年,若是国泰民安,没有内忧外患的话,应是能撑下去的。” 可偏偏,如今的大齐,有内忧,也有外患。 这是他们必须要面对的一道坎,也是一道很难迈过去的坎。 乔明锦道:“我觉得,我们现在最该担心的,是内乱。” “如今因太子的事,朝中又发生了很大的动荡。若是大齐发生内乱,怕是会有人趁虚而入。” “你说的,是前朝旧势力?” “如今我们担心的,除了顾愠和之外,便是前朝旧势力。” 宋祁安停下推她的动作,又继续道:“只是前朝旧部藏在暗处,我们没法摸清楚他们的底细。” “他们的底细”乔明锦笑了笑,“探一探就知道了,我有办法。” 秋千渐渐停止摆动,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之后又道:“今年咱们园子里的芍药开得似乎没有去年好,没去年的花开得大,也没去年的花色好看。” 宋祁安接了一句:“但今年的牡丹开得倒是挺好的。” “是啊,许是府内的家丁都专心照料牡丹了,这才把芍药忽略了。” 宋祁安闻言沉默不语,没再说话。 乔明锦忽然又往屋里走去,径直走向了书桌。 她铺开了一张宣纸,似是终于下定决心了一般,在纸上写上了“和离书”这三个字。 宋祁安行至她身旁,瞧见她正在写的和离书时,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他看了好几遍,待看清楚她写的内容真的是要与顾愠和和离时,才确定下来,并非他眼花。 她此刻落笔写下的,真的是和离书。 他问:“不是说要等到查清楚这一切之后么?怎么现在就写?” “我等不及了。”她应了一句,又继续道:“舅舅已经开始为我物色新的驸马了,他应是也觉得顾愠和这个人不太靠谱,所以才想让我快些远离他。” “安平王物色新驸马和你现在写这一份和离书,有什么关系么?” 宋祁安说完,又笑着道:“你不会是想快些和离,然后马上就去找个新驸马吧?” 他自然明白乔明锦不是这个意思,但他就是想逗一逗她。 她放下手中狼毫,随手拿起了桌上的折扇,在转过身的那一刻打开了折扇,随即望向宋祁安,笑着道:“找个新驸马,也未尝不可。” 宋祁安闻言瞬间紧张了起来,他连忙道:“长安城内已无能与你相配的男子,乔乔,找新驸马这件事情,可以暂缓一段时间。” 她望着他问:“你说,我还要等多久?” “我不知道。” 他哪里能知道还要等多久。 他想说的,分明是不想再让她委身于他人。 她却还做好等这个人的出现的准备了。 “祁安,这份和离书我今日便会送进皇宫,让父皇下旨命我与他二人和离,原因是我们二人感情不合,再加上辽东之事,故我主动提出和离,只愿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各自安好是她强迫自己写出来的客套话。 她才不要顾愠和安好,她希望顾愠和过得越差越好。 最好能从这个世界上直接消失。 宋祁安问:“所以,如今你是确定下来要对付他了,对么?” 乔明锦道:“这一次,我会把太子的死都推到他身上,让他失去所有,让他也尝一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宋祁安皱起眉头,道:“不可,万万不可因为冲动这般行事。若是陛下刚处置完顾愠和,便有外敌攻来,或是前朝旧势力突袭,于我们而言,都是极其不利的。” 乔明锦道:“不管是外敌,还是前朝旧势力,都是料定了大齐没有顾愠和不行,他们如今最想杀的人,一定会是他顾愠和。即是如此,我就顺着他们的心思走,赌上一把又何妨?” 宋祁安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神色肃重。 “万不可拿万千百姓的性命来打赌,这并非是小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虽说他也想除掉顾愠和,可如今顾愠和对大齐还有用。 顾愠和权倾朝野,足以撑起大齐半壁江山。 这样一个人,怎么能说除掉,就除掉? “祁安,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如今是陷入了一个僵局之中。 外敌与前朝旧部都忌惮着顾愠和的存在,故不敢轻举妄动,只敢默默在背地里偷偷捣乱。 而顾愠和又心存野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他自己也亲口说了,这皇权,他想夺便能夺。 不管是顾愠和篡位,还是前朝旧部起兵,危害的都会是大齐百姓,都会是这群无辜的人。 而我们完全处于一个被动的状态,顾愠和想夺权便能去夺权,我们却只能防着他,防着他的同时还要防着其他人。 我们如今什么都做不了,若是不打破这个僵局,到时候出事的,一定还会是我们大齐。” 宋祁安问:“可你可曾想过这么多的后果?若是除掉了顾愠和,这僵局确实是被打破了。 可这一旦被大破,便意味着大齐要同时防范着外敌与前朝旧部。 这两者皆是不可小觑,如今的大齐,根本没人能领兵扛起守护大齐的担子,这一点,你可明白?” 第167章 诏狱的苦她要他也尝尝 乔明锦点了点头,目光清明。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祁安,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也有我自己的理由。” 她边说,边将和离书封好,命青桑送进皇宫。 送入皇宫的这一份和离书,并非是她写给顾愠和的和离书。 或许,该说它是写给明齐帝的请旨书。 请明齐帝下旨,赐他们二人和离,并治顾愠和的罪,将其关入北镇抚司。 昭狱的苦,她也要他尝尝。 十年昭狱之苦,早已刻在她的心底挥之不去。 重活一世,她总该让那个男人尝一尝,昭狱的滋味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要让他好好尝一尝。 乔明锦深吸了一口气,缓过神之后,又将那一份写给顾愠和的和离书折了起来,准备等明齐帝的旨意一下便让青桑把这份和离书送入明庭。 “乔乔”一旁的宋祁安依旧是不解其意,他轻叹一口气,还想再说些什么。 乔明锦明白他的意思,她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说罢,她又怕他还会担心,便将自己的计划详细讲给了他听。 宋祁安听完,这才放下心来,陪她一同去了一趟明庭。 明齐帝的旨意次日便下来了。 如乔明锦所愿,他将与她和离,将被打入北镇抚司。 明庭内,顾愠和手上拿着一份她方派人送过来的和离书,愣了好大一会儿。 印象中,那个笑起来明媚似春光的女孩子好似昨日才与她成婚。 印象中,那个总爱找他事,总爱为难他的刁蛮女子,好似昨日才与他相遇。 印象中,那个狂妄自大,好逸恶劳,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好似昨日才与他相识。 好似一切都太快了些。 与她初遇的画面如今依旧历历在目,他甚至还记得那时候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许是她从前真的见过他吧。 他原本并不在意她,不关心她的死活,不关心她的一举一动,不关心她的任何事情。 他只想从她这里得到更多的权,更多的钱。 他只是想利用他罢了。 他本以为,她只是个刁蛮任性的公主,没脑子也不聪明,极其容易被人利用。 即使总会被人利用,那还不如被他利用到底。 可直到如今,他才发现他想的都是错的。 他想得一切,都是错的。 那个刁蛮任性的公主,虽是喜欢胡搅蛮缠,却也喜欢惩恶扬善。 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虽是总喜欢摆着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模样,却也会与那些孩子们亲近。 她高高在上,宛若明月遥不可及。 可分明,她就在他眼前。 顾愠和曾告诉过自己,她不是浑身上下一无是处。 她是他需要防着的人。 可是他怎么样也没想到,他的结局,竟是如此。 和离书来的太快,快得他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还没好好和她接触,怎么还没摸清楚她的心思,她便已经写好和离书了? 他还以为,日久方长,他有的是时间把她的心从那个男人身上拉回来。 可时间总是不给任何人留情面。 他还没证明自己的清白,便要被关进北镇抚司。 他还没来得及向她解释,便等来了和离书。 顾愠和终于明白,在原地不动能够等来的,不会是他的清白,只会是她亲笔写下的和离书。 借月见他站在窗前发愣,便走上前,唤了一句:“将军。” 顾愠和侧过眸,瞧见来的人是她,便道:“收拾收拾东西,带着抱月一同回将军府吧。” 借月问:“将军,这件事情当真没余地了吗?” 他低声答:“没了。” 抱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愤愤道:“要我说,将军您当初就不该娶她。她乔明锦的名声本就不好,整个长安城,除了将军您,哪个有权有势的高官会想娶她? 要不是将军您,她乔明锦现在还嫁不了人呢!现在倒好,不仅把所有脏水都泼到您身上,还写了这样一个和离书,埋汰谁呢? 我们家将军又不是没人要,谁稀罕她要?!将军,当初您要是不娶她,咱们将军府的日子现在过得还是依旧风生水起,要不是她,咱们将军府不可能会出事!” 借月拉了两下抱月的衣袖,“抱月,少说几句。” “我少说几句,外面的人能少说几句吗?咱们将军从前在长安城地位是什么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当初几乎全城女子都想嫁给将军这样的男子,那时候咱们将军名声多好啊,谁提起不夸上几句? 可现在呢?成婚之后三天两头就闹出来点流言蜚语,不是说将军这里不行,就是说将军那里不好的,把将军都说成什么样子了。 要不是她,将军怎么可能会沦落至此?” 归根结底,都怪她乔明锦。 顾愠和只在窗前静静站在原地,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借月道:“这些流言蜚语,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了的,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相信,清者自清。” 抱月撇了撇嘴,“你信,我信,可是旁人不信。现在甚至有人在长安城里开始传太子是将军所害,说得越来越离谱,越来越过分。 以前长安城名声最差的是她乔明锦,现在名声最差的,倒是成了咱家将军。” 成个婚,取代了乔明锦名声最差的位置。 不值,实在不值。 借月越听越觉得抱月说得又道理,她长叹了一口气,望向顾愠和道:“将军,咱们就这样认罪了?就这样算了么?” 顾愠和问:“不然,你以为,如今的我,还能做些什么?” 借月道:“您总得想个法子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件事情明明不是您做的,您不该认的。” 顾愠和轻笑一声,“圣旨是明齐帝下的,天下是他乔家的,我区区一个大将军,在他一道圣旨之下,能证明什么?” “可是北镇抚司可不是人待的地方,那地方,可是比炼狱还可怕。” 她曾听闻,进去的人,基本上没有活着出来的。 “再可怕,我也认了。” 这一次,他选择妥协。 借月觉得,这根本就不像是她家将军会说出的话。 若非是他就在她面前,她是肯定不会相信这是他顾愠和说出来的。 他顾愠和,也有一天会妥协? 第168章 我这一生只为复国 锦公主与顾将军和离的事情瞬间轰动了整个长安城。 长安城内关于这二人的传言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离谱。 乔明锦没在意这些,她亲眼目睹着北镇抚司的人将顾愠和押出府,亲眼目睹他们将他送入昭狱。 他们二人,全程只对视了一眼。 他没再回头看她。 乔明锦回到府邸,便开始安排其他的事情,神色看上去泰然自若,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似乎,他的离开与她没半点关系一样。 她叮嘱了青桑几句话,随即又走到宋祁安身边,问道:“华庭那边,可有动静?” 宋祁安点了点头,“如你所料。” “果然。” 她笑了笑,又道:“他们果然沉不住气了,不过这样正好,我们以后也能顺利一些。” —— 此时,择一楼内。 晏衡望着坐在他对面的闻北琛,满腔愤懑就要喷涌而出。 “闻北琛,你想怎么样?你可知你这样做,我们所有人的行踪,便都暴露了!” 闻北琛望着他道:“那又如何?如今顾愠和已被关入北镇抚司昭狱之中,大齐内部分崩离析,这就是我们最好的时机!你还怕什么?” “你怎知这一切不会是她乔明锦和明齐帝联合起来设的圈套?你又怎知如今大齐就一定没那个能力抵得住我们的攻击? 闻北琛啊闻北琛,你可知你这样做,断送的有可能会是我们所有人的性命! 你不顾你自己也便罢了,难道跟了我们这么多年兄弟们的性命,你也都不顾了?!” “他们是将士,是理应为我大昭谋划复国大计的官员,绝非是我闻北琛的兄弟。你若是拿他们当兄弟,那便当吧,莫要带上我。 我闻北琛此生,只为大昭复国。若是大昭能复国成功,那即使牺牲了他们的性命,又有何不可?” 他怎么算,都觉得值得。 “他们的性命,你就一点都不顾了?”晏衡气得声音发抖,他揪住闻北琛的衣领,怒道: “你不顾他们的性命,我顾,我现在命令你,撤回你所有的命令,让所有人按兵不动,今夜不能有任何行动!” “不能有任何行动?”闻北琛冷笑着望了他一眼,又道:“公子未免太胆小了些,这样好的时机,都不敢有半点行动? 自大齐太子被我们毒杀的那一刻起,大齐内部便已经乱了套了。 如今乔明锦主动提出与顾愠和和离,还将太子之死的罪责加到了顾愠和头上,把他关进了昭狱之中。 这就是我们最好的时机,大齐朝廷已经乱了套了,长安城也已经乱了,百姓们现在只顾得上聊那些八卦,哪里有时间管这些事情? 这样好的时机,你宁愿错过也不愿搏一搏?你可知,我们大昭为了等这个机会,忍辱负重了多长时间?这些年怎么熬过来的,你都忘记了吗?” 晏衡道:“我没忘记,正是因为我从未忘记,所以才明白,这一次失败了的后果有多严重。 若是失败了,那一切就都完了。我们根本就没有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你懂不懂?” “你既是明白我们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就该明白,这一次的机会与我们而言,一样很难得。这一次的机会,是我们这么多年以来,等到的最好的一个时机。 此时我们必须出手,若是成了,那我们这么多年也算是熬过来了,若是败了,那我闻北琛也认了。反正这样在黑暗里活着的日子,我也过够了。” 他说完,一把打开了晏衡的手。 晏衡手吃了痛,放开了他的衣领。 闻北琛又道:“你若是害怕,那便躲进那个公主府里,躲在你一辈子的耻辱里,永远都别出来!我亲自领兵,血洗长安,攻下皇城,拿下明齐帝的人头,重现我大昭辉煌!” “你这不是复国,你这是造反!” “造反?这样可笑的词,也能从你嘴里说出来?我连他明齐帝的帝位都不曾认过,又何谈造反?算得上什么造反? 我闻北琛认得,只会是大昭的皇。这一生,除了大昭的皇,我谁也不认。” “好啊,真是好得很啊。”晏衡快要被他气死了,“所以,你是连我这个主子,也不认了,对吧?” 闻北琛抬眸,望向他道:“我认与不认,在于你还认不认你大昭八皇子这个身份。若你不认,我还管你作甚? 若你连自己都不认自己是大昭八王爷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又为何还要为你出生入死?你觉得,这样合理吗?” 晏衡道:“那好,我现在就以大昭八王爷的身份,命令你撤兵,让所有人都停下行动。 不管是正在长安城外埋伏的,还是已经埋伏在朝廷之中的旧部,都给我停下一切行动!” 闻北琛冷声道:“你只是懦弱罢了,我们大昭的人,向来不惧生死。王爷,你不该怕的。” “我怕的不是身死于大齐,怕的是大业即毁,我们所有的大昭人,也都会因此身亡。” “怕这些又有何意义?你能做得了什么? 八王爷,属下今日就在此告诉你,若非是大昭皇室只剩下你一个人还活着,我们只能靠你来延续大昭血脉。 否则我们绝不会留你这么久,绝不会一直容忍你的软弱与无能。” 随便换一个皇子,他们这些臣子也不会活得这么憋屈。 说句实话,他早就看不惯这个软弱无能没半点用处的八皇子了。 不仅不顾自己尊严,屈身入公主府中当一个“门客”,还不管大昭的利益,连这么好的机会,都要放过。 这一次若是不把握好机会,若是等到大齐内乱得以平定,那他大昭就再无可能复国。 所以这一次的机会,他一定要抓住。 晏衡忍下怒气,沉声道:“可没有我,你们起兵,便是造反,与我大昭无关。” 闻北琛瞪了他一眼,攥紧拳头,冷声道:“那臣是不是还要问一问八王爷,您愿不愿意随我们一同血洗长安,砍下明齐帝人头,攻下大齐,为我大昭复国?” “我说过,我会为大昭复国,但不是现在。现在并非是我们最好的时机,我们一旦起兵,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第169章 覆水难收 闻北琛望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嘲讽,语气里亦没有半点对八王爷晏衡的尊重。 “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难道要等到大齐一切都安定下来,才会是最好的时机?莫非要等到他大齐繁盛难攻之时,才会是最好的时机?” 晏衡此时即愤懑又焦急:“你就没想过,若这是大齐设下的陷阱该怎么办?若这只是乔明锦为引我们出现而设计的一个局,该怎么办?” 于公主府待了这么长时间,他已看明白乔明锦绝非没有头脑的人。 这一次她敢在这种时期与顾愠和和离,实在是太过蹊跷了些。 且顾愠和的人,竟没有半点反应,这一点,亦是可疑得很。 就连明齐帝这种会顾全大局的人,也都应下了和离之事,这让晏衡根本没办法相信和离之事是真。 他怕这些都是乔明锦设下的局,他怕这些都是她为引他们大昭旧部出来而设下的一个陷阱。 可是不管他怎么解释,闻北琛都不愿相信他。 他又急又慌,可是却没有半点办法。 闻北琛已发出暗号,对所有人下达了命令。 一切,都已覆水难收。 他此刻只想劝闻北琛及时收回命令,在尘埃落定之前,挽回一切。 可闻北琛根本就不会相信他说得那些话。 “她一个只好美色的蠢女人,能设下什么局?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多蠢,还担心什么?你都能在她府上混那么久,难道还不能证明她有多蠢吗?” 就在这时候,雅间的屋门忽然被一脚踹开。 随即一个清脆明朗的声音于开门后响起:“您还真是够了解我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什么人呢。” 晏衡听见这声音大惊,连忙朝门口望去。 真的是她。 乔明锦摇着折扇,笑着走向晏衡。 “晏衡,怎么就几天没见你,你就成大昭的八王爷了?” 晏衡眉心紧锁,终于明白这一切都完了。 闻北琛顿时变了神色,他极其梨落的抽出腰间长剑,指向了乔明锦。 乔明锦连动都没动,宋祁安便极其迅速地抽出长剑,挡住了闻北琛那一击。 闻北琛虽功力高强,但与宋祁安比起来,还差了许多。 他再练上几年,怕也敌不过如今的宋祁安。 也正因如此,乔明锦才这般放心的只带了他一个人来到择一楼。 自她上次来过一次择一楼之后,便觉得这地方有些不太对劲。 明明是那么普通的饭菜,食材和配料也都很一般,没什么好吃的,也没什么新奇的,却偏偏卖出了天价。 她离开择一楼之后便一直在想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 她想了许久,只想到了两个结果。 要不然,就是因为择一楼的老板一点都不差钱,根本不用为了生计所忧愁,建下择一楼的原因只是为了好玩,随便玩一玩罢了。 要不然,就是因为这个老板很缺钱,他想要赌上一把,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择一楼的名气打响,引来长安城里那些钱多的花不完的贵公子,过来花钱,以此来获取更多的利益。 她想了很久,也觉得后面这个可能性更大一些。 毕竟,如今他已经成功了。 择一楼赚到的银子,恐怕不容小觑。 所以,那时起她便让宋祁安命人好生看着择一楼。 直到晏衡出现在择一楼附近时,她才确定下来自己的猜测。 晏衡有问题。 当初晏衡回公主府的时候,声称说自己是没银子住客栈了,这才回公主府的。 可若是他连住客栈的银子都没了,又怎么可能还会有银子去择一楼? 不管是怎么回事,她都能确定晏衡撒谎骗了他。 所以,在宋祁安对她提起在晏衡那里看到那柄前朝的剑时,她便更怀疑他了一些。 晏衡的身份,始终都有问题。 所以她才让晏衡搬进君朝的院子里,一是为了查一查他屋内的东西,二是因为她直到,顾愠和在君朝的院子附近,安排了许多自己的人。 她的人若是查不到晏衡的行踪,那还有顾愠和那群暗卫。 他那群人,眼睛可毒得很。 果然不出她所料,顾愠和的人亲眼目睹了晏衡翻墙回自己的院子,又查到了他的暗道,后又发现他进了择一楼。 这些,顾愠和本没想告诉乔明锦的。 他是在昨日,她给他送和离书时,才告知她这些事情的。 顾愠和本想用这件事情来提醒乔明锦,大齐仍有内患,她不能动他分毫。 然而当他说出这一切时,乔明锦却笑了。 她说:“顾愠和啊顾愠和,你终是太着急了些,你又中计了。” 顾愠和当时整个人都懵了。 他问:“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这一切了?” 乔明锦这才将她的全部计划讲给他听。 她正是料定了顾愠和会在那一刻说出一切能保住自己的地位的消息,才这般放心的写下和离书。 故,昨日她见他的时候,不止给了他一封和离书,还与顾愠和谈了一笔交易。 她要用君朝的性命,来换顾愠和的服从。 她要让顾愠和完全听她的话,不管是和离书,还是入昭狱,她都要他一一听从。 否则,她以后不会再给君朝任何解药。 顾愠和明白自己当时的处境,他明白自己没有任何办法,所以只好应下。 他答应陪她演完这一场戏,前提是,待到一切结束,她必须把他从昭狱之中放出来,并为他洗脱冤屈。 乔明锦当时应下了他这个唯一的请求,并应允他,一切结束之后,她会按时给君朝服下解药,保住他的性命。 就这样,乔明锦又用君朝要挟了顾愠和一次。 这一招,她屡试不爽,每次都很有用。 他总能被她利用。 故她心情大好,看着他也进了一趟昭狱,总觉得心里有一口气出了出去。 然,今日,她心情更好。 一切都已成了。 这个局,该收了。 乔明锦望着晏衡,道了一句:“本宫倒是想问一问你,这些年,靠着择一楼,赚了多少大齐百姓的银子?” 晏衡没理她这个问题,只应了一句:“要杀要剐,随你。如今是我败了,成王败寇,愿赌服输,输了便是输了。” 乔明锦笑了笑,道:“本宫何时说过要杀你了?” 第170章 就是不依你 晏衡有些诧异:“你不杀我?” “大昭八王爷的性命,可是值钱得很啊,若就这样杀了,岂不是亏得很?” 晏衡闻言,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乔明锦,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笑道:“当然是做对我有利,对你无益的事情了。” “若你想对我大昭旧部动手,那不如直接杀了我。他们没了主子,自然翻不起什么风浪,对你而言,没有半点害处。” 说罢,他又抬眸与她对视,直言道:“这样做,既让你省了力,还让你少了很多顾虑与麻烦,同时又能保得住大齐安定。 锦公主,这个法子,对你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你当真不考虑一下?” “巧了。”乔明锦笑了笑,“本宫就喜欢麻烦,就喜欢费点力气的事儿。你这个法子,本宫偏就不用,你能怎么着?” “你何必如此?这样对你,对大齐,对我,都不好。” “你错了,只是对你不好罢了。大齐不会损伤分毫,但是却能彻底铲除顾虑,这样做,对我们而言,不是更好?” “所以,这一次,你是铁了心的要彻底铲除大昭了,对吗?”他问这句话时,眸中黯淡无光。 他猜中了乔明锦的心思,如今已失去了全部希望。 “彻底铲除确实能让我们省去许多后顾之忧,只不过本宫不是傻子。 本宫看得清楚如今大齐局势,如今这朝廷之中,怕是已经有你们的人混进去了吧? 若是一并铲除了,大齐一下子少了这么多官员,那该如何?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本宫才不会去做。” “乔明锦”晏衡又无奈又气愤。 若说方才闻北琛惹得他气恼愤恨,那如今她乔明锦,便是惹得他想愤恨却没有半点办法发泄自己的怒气。 毕竟如今,大昭旧部的性命,都握在了她的手里。 她手里握着的,是大昭复国的全部希望,是他晏衡操劳半生的结果,是无数大昭人唯一的希望。 他知如今已复国无望,故已经不敢对复国有半分奢望。 晏衡现在只想好好的,只想让那些跟了他那么多年的大昭人好好的活下去。 他们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不该为此丢掉自己的性命。 若是没有闻北琛下的这个命令,他们便能长长久久与家人相守,过上平静却又安定的日子。 若是没有这一道命令,他们便不必涉险。 晏衡心底极其自责,若是他早一点拦住闻北琛,那便好了。 起码那样,就能少一些人进入这陷阱了。 乔明锦如今对他的态度并不明朗,她即是不愿放过他们,又不会轻易杀了他们。 他没法确定她的态度,但他能确定,乔明锦绝对会抹去大昭的一切痕迹。 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对付那些大昭的人。 她有这个耐心,也有这么深的计谋。 她的的确确,不再是从前那个乔明锦了。 乔明锦自是已经想好了如何对付那些大昭旧部,事实上,她早在昨日便已经和明齐帝联手将一切安排妥当。 要不然,明齐帝的圣旨也不会下得这么快。 正是因为她有了足够的把握,明齐帝才会这般坚决的将顾愠和押入昭狱。 毕竟,昭狱那种地方,可不是想进就能进,想处就能出的。 一想到顾愠和此时还在牢里关着,乔明锦心情便又好了一些。 她望向闻北琛笑着道:“对了,闻北琛对吧,大昭的将军?军师?还是大昭皇弟身边的近臣?” 闻北琛极其不屑地望了乔明锦一眼,冷声道:“就你,也配问我的身份?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一个蠢女人罢了,自以为自己赢了,实际上,你早已输得一败涂地! 乔明锦,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没有我们,还会有别人来造反。 我告诉你,即使大齐不用我们去作乱,它也撑不了多久!” “是吗?”乔明锦眸底是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意味,似是嘲弄,似是觉得可笑,又似是对他口中所言并不在意,又似是无语之间略带了一些对闻北琛的讽刺。 她清笑一声,缓缓开口继续道:“闻北琛,你说的别人,是他顾愠和吧。 你真以为,全天下就你闻北琛一个人聪明,什么事都知道? 你真以为,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你真以为,你想的所有,都是对的?从未错过?” “闻北琛啊闻北琛,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些。” 换句话说,就是他闻北琛狂妄自大,蠢笨无脑而不自知。 闻北琛却依旧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瞪了一眼乔明锦,依旧觉得蠢笨的人是她乔明锦。 “自以为是的人是你才对,别妄想保住大齐能这么简单,你真以为以你们现在的国力,能抵得住我们和周围小国的攻打?” 如今的乔明锦甚至想刨开他的脑子看一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浆糊。 她真是不明白,如今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多蠢笨而不自知的人。 他活这么多年,莫非都是靠着他那一张丑陋的面容活下去的? 就连静默了许久的宋祁安都忍不住吐槽道:“有些人,金玉其表,败絮其中。而有些人,丑陋的躯壳下还装着一颗写满愚笨与狂妄自大的心。” 乔明锦先是愣了一下,后又向他凑近一小步,贴近他小声说了一句:“说得好。” 然,实际上,没读过多少书的乔明锦,根本就听不懂宋祁安方才所言何意。 只是那句话是他说得,她便下意识觉得有理。 “你又算是什么东西?”闻北琛将目光从乔明锦身上移到了宋祁安身上。 他将宋祁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整遍,又望了一眼他与乔明锦之间的距离,思索了片刻之后才嘲讽道:“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藏在公主府里的小白脸啊!” 这句话已不止是嘲讽,于乔明锦而言,这句话算得上是他对宋祁安的侮辱。 她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在宋祁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一把拿走了他腰间的另一把短刃,极其利落地抽出刀刃,往闻北琛身上刺了一刀。 第171章 他比宋祁安差了十万八千里 闻北琛亦是没任由她动手,然而就在他刚准备反击的时候,宋祁安一剑挥向他握着长剑的手,在他手臂上划了一道伤口。 他手吃了痛,剑瞬间掉落在了地上。 他划向闻北琛手臂上的那一剑,几乎是和乔明锦刺向他的那一刀在同一时间。 两个人极其同步,都伤在了闻北琛身上。 闻北琛胸口中了一道,手臂又被划了一下,他吃了痛,面目更加狰狞了些。 简直丑得惊天地泣鬼神。 乔明锦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此时的他,道了一句:“这天底下,没人比你这张脸更白了吧?就你这样的人,也配说别人?” 闻北琛忍着疼痛,努力挺直腰板,装作一副不在乎身上伤口的模样,死撑着道:“呵,你这是被我戳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对吧?” 他方才根本没想到宋祁安的动作会这么快,他只顾着面前乔明锦的攻击,还在算着时间躲过她那一击,可谁知宋祁安的剑竟会出得这么快。 他不是宋祁安的对手。 这一点,虽说他方才与宋祁安交手时便深有体会,但当时他仍旧抱有一丝希望,抱有一丝,那是他宋祁安侥幸了的希望。 如今这一击,让他彻底认清了现实。 他与宋祁安,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不是打不过宋祁安,是根本就没希望和宋祁安交手。 宋祁安若是想杀了他,大可一击将他毙命。 此时的闻北琛,终于认清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宋祁安根本就没在意闻北琛说的那些话,他从乔明锦手中接过了那把染上了血的短刀,低声叮嘱了一句:“别冲动,当心伤到自己。” 杀了他闻北琛倒是无妨,他怕的是乔明锦伤到自己。 她笑了笑,“放心,不会有事的。” 且不说方才宋祁安出手帮她拦住了闻北琛那一剑,即使是他没出手,她也不会让闻北琛伤到自己分毫。 她乔明锦手里出刀的速度,也绝不会输给他闻北琛。 毕竟,这个藏在择一楼这么多年的男人,早在多年前,就没亲自和人交过手了。 他只会命令别人去杀人,自己却从没亲自动过手。 一旁的晏衡望向了闻北琛正在流血的伤口,沉声问:“还能不能撑得住?” 闻北琛瞪了晏衡一眼,冷哼道:“不用你管,若非是你,我们又怎么可能会落得如此下场! 所有的行踪,都是你暴露的!若非是你非要进她那公主府,我们又怎么可能会暴露?” 晏衡闻言愣住了,他神色僵住,默声不语。 事已至此,他没必要做过多的解释。 他已不值得他再浪费口舌。 乔明锦听了这话都心疼晏衡,原本晏衡想忍辱负重于公主府内打探情报,再暗中寻找复国的机会,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昭复国,从未有别的心思。 可闻北琛却将一切都怪在了他身上。 分明最开始引起她怀疑的,是他闻北琛一手操办的择一楼。 他闻北琛还有什么资格怪别人呢? 乔明锦没忍住开口道:“你许是不知,是你这择一楼太过引人注目,才引来本宫怀疑,如今都落得如此下场了,还在本宫面前怪自己人。 闻北琛,你可真是蠢得让人发指。” 她话音方落,晏衡便道:“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乔明锦,若是你想做什么,那便做吧,别再废话了。成王败寇,这次是我输了,我服。” 乔明锦道:“不让我废话,是怕我再骂他闻北琛几句,他便要狗急跳墙,又要与本宫动手,最后被本宫一剑刺死,是吗?” 晏衡闻言一愣,默默将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确实不想再看着这两个人动手了,若是乔明锦和闻北琛再斗下去,闻北琛恐怕性命堪忧。 闻北琛毕竟是大昭的人,晏衡不想他就这么死了。 乔明锦又道了一句:“放心,本宫不会杀他,这样的人,让他永远屈辱的活下去,远远比让他痛痛快快的死了,要好玩得多。” 让他闻北琛永远屈辱的活下去,才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乔明锦”晏衡长叹了一口气,他拿她没半点办法。 “别叫本宫的名字了,多在你脑子里想一想,那些埋伏在大齐朝廷中大昭旧部的名字吧。”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两个,晏衡出入择一楼的事情,是他顾愠和告诉本宫的。 还有,大齐从未分崩离析,只是作戏给你们看罢了,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们以为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一场戏罢了。 还有,他顾愠和的心思,本宫比任何人都清楚,本宫就是要先除掉你们,再堂堂正正的对付他。 你以为的,你看到的,其实都是本宫想让你看到的,想让你以为的罢了。 这一场戏,也该收场了。” 说罢,乔明锦的目光忽然望向了择一楼的窗户方向。 她缓步走向纹窗,将其打开时候与立于择一楼对面的谢初尧对视了一眼,朝他点了点头。 随即便有许多伪装成寻常百姓的将士冲了上来,将择一楼所有人都控制住,并将晏衡与闻北琛二人押进了北镇抚司。 闻北琛临走前还不忘骂她几句,她只当有只苍蝇在嗡嗡叫,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择一楼内所有的人,都被谢初尧带来的将士们控制住了。 没人逃得走,似乎也没人想要逃。 于他们而言,被抓走关入牢狱之中,比因逃走而直接被一刀刺死活得时间要更长一些。 他们是大昭的人不假,想要重现大昭往日辉煌的心也不假。 若是放在从前,他们定是愿意为了大昭豁出自己的性命的。 但他们如今在大齐已有家室,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在人间有了挂念,便多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们想要活下去,想要和自己的家人,长长久久的生活在一起。 那些大昭的人,有了人间的挂念,有了奢望,便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最终只是想安定的过上平凡人的日子罢了。 谢初尧走到乔明锦身旁,有些惊叹地说道:“厉害啊,这都能够被你算得准,不过阿锦,你确定这些人都是大昭旧部吗?” 第172章 诏狱 乔明锦笑着问:“怎么?看着不像?” 谢初尧道:“倒也不是不像,毕竟我从前也没见过他们长什么样子。 只不过我有点奇怪,为什么会你能知道他们的行踪?你是怎么知道择一楼是大昭的人开的?” 乔明锦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只管回去找我父皇领赏就对了。” “阿锦,你现在怎么忽然之间变得这么厉害?怎么知道了这么多事情?简直堪称是料事如神,太厉害了!” “行了行了,你就别跟我说这些了,这些也都是我运气好罢了。你要是多操心一点国事,一样可以的。” “我当然也操心国事了,只是这些东西,估计周公都不会托梦给我。”他撇了撇嘴,微叹口气,“到底还是你变聪明了。” “我以前很笨?”她柳眉微蹙,轻声问。 “没,没,没。”他连忙解释,这解释在这种时候显得极其苍白无力。 乔明锦道:“别解释了,我坦白了,我知道的这一切其实都是周公托的梦,周公没把梦托到你那里,托到我这里来了。” 谢初尧撇了撇嘴,“你又唬我,还当我和以前那样傻呢。” “快别废话了,谢大傻子,我真没那么多时间来跟你废话了。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对了,你现在是进宫领赏,还是跟我一起去?” 谢初尧没半点犹豫,“这还用说,当然是和你一起去了,你去哪我就去哪。” 乔明锦合上折扇,神情肃然。 “走,咱们现在去一趟昭狱。” “昭狱?”谢初尧愣了一下,“去那里作甚?” 乔明锦道:“你忘了,那里还关着一个人。” 她得去哪里,把那个狗男人接回来。 尽管她恨不得把他关在昭狱里一辈子,她还是得去把他接出来。 毕竟现在大齐正是用人之际。 没他顾愠和,是真的不行。 乔明锦轻叹口气,望着面前的北镇抚司,心情极其复杂。 前生,她在这里吃了太多太多的苦了。 如今再来到这个地方,她的情绪还是会忍不住得难受起来。 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明齐帝早先给她的令牌,带着宋祁安与谢初尧二人,共同进了北镇抚司。 昭狱是明齐帝直管的地方,除了他,没人能调动这里任何一个犯人。 这么多年以来,就没有人活着从诏狱里走出去过。 如今,她要将他好生带出来。 他顾愠和,算得上是活着走出昭狱的第一人了。 北镇抚司的人在瞧见她之后都大吃一惊,本想拦下她,但瞧见乔明锦手持着明齐帝的令牌,便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恭恭敬敬请她进了昭狱。 再迈入这血气漫天的地方,她心底五味杂陈。 往日的情形宛若再现,那些给她留下来那么多深刻痛苦的刑具,此刻就在眼前。 拶指、上夹棍、剥皮、断脊、堕指、刺心、琵琶 不管是哪一项,都能疼得要人性命。 她的痛苦,没人亲身体会,也没人能懂。 她乔明锦,当时可是被自己最爱的人,亲手送进昭狱的啊。 她为那个人付出了自己的全部,到头来却换来了家破人亡,血海深仇,和那十年诏狱之苦。 从前有多爱他,如今便有多恨他。 只是可惜,她熬了十年诏狱之苦才明白过来这一切。 一切都太晚了些。 好在,她没被全世界所辜负。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愿意用尽自己全部力量来救她。 好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他,一直陪在她身边。 好在她又回到了这一年,一切都还来得及。 一切都还有机会。 她还能挽回这一切。 还来得及。 宋祁安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默默离她更近了一些,想给她多一些安全感。 他知她最怕这个地方。 他今日劝过她,劝她不用亲自过去,只需派个人就好。 可是乔明锦不听。 乔明锦说,她要亲自过来看看,他顾愠和在诏狱里是什么样的。 她要亲自来看看,他在这昭狱之中,活得如何。 他无奈,只好陪她一起过来。 他太明白这个地方对她意味着什么了。 他太明白,她有多恨这个地方,有多惧怕这里的一切。 他太明白,她乔明锦,根本没法将那些曾经彻底放下。 可他多希望她能忘记那一切,做一个什么都不用担心的人。 这世界对她太残忍了些,他想陪在她身边,给她多一些温柔。 他想替这世界,留给她多一些好的,温柔的记忆。 故,他无时无刻都在陪着她。 他知她,懂她。 尊重她,珍惜她。 他想将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只是想求她,能让自己记忆里那些痛苦减弱一些·。 哪怕是用这些温柔来替代也好。 乔明锦感受到身旁熟悉的墨香气息,悬着的心逐渐安定了下来。 他在便好。 狱卒将牢门打开,她又瞧见了那些可怕的情形。 还未来得及清理尸体的牢房已散发出腐烂的腥臭味,甚至有老鼠将尸体撕咬,血肉模糊的牢房不止一处。 她每经过一间牢房,心便多了一分惧怕。 在诏狱里,这样的情形太过常见,狱卒们对此已经见惯不怪,觉得这些没有半点好奇怪的。 故即使犯人死在了牢房里,即使尸体已经堆在那里好多天,懒惰放肆的狱卒依旧对此不闻不问。 谁都不愿意去处理这些他们眼里的肮脏,谁都不愿意沾上这些血腥。 对于狱卒而言,只要陛下没亲自来牢房,那这些就没必要清理。 即使依旧腐烂发臭,即使已经被老鼠啃咬。 他们觉得,反正他们不会待在牢房里,故这些都没有关系。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乔明锦竟然亲自来了。 他们以为陛下这辈子都不会亲自来这种地方。 可他们没想到陛下最宠的锦公主,竟然亲自过来了。 最让他们惊讶的,是她那一副清冷的神情。 仿佛一切她都没看到一样。 这么可怕的画面,她看了,竟没有半点惧怕。 就好似这一切都算不上一样。 他们并不知晓,乔明锦只是不愿将神情显露出来,故才摆出了这样一副神情。 第173章 解气了吗 她比谁都害怕这如从前一样的场面,比谁都害怕这样的事情。 可她没法将自己这种神情表现出来。 她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而一旁的谢初尧早已控制不住的扶墙呕吐,他满脸痛苦,都快后悔死答应乔明锦来这个地方了。 这地方太可怕了。 这么多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换句话说,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尸体。 他此刻只想离开,但瞧见乔明锦似是没有半点反应,见她一点都不害怕,忽然不想临时退缩,用手帕捂住了口鼻便继续跟着她往前走。 就算是撑,他也得撑下去。 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被乔明锦耻笑。 乔明锦根本没心思管他这边的情况,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死撑着走到了顾愠和的牢房前。 宋祁安亦是没注意到谢初尧这般窘迫,他满门心思都在乔明锦身上。 待他们注意到谢初尧时,已是进了顾愠和牢房之后了。 顾愠和对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半分意外,还是他先发现谢初尧的异样的。 他极其镇定的对谢初尧说了一句:“别看,就没事。” 乔明锦这时候才瞧见谢初尧这般模样,她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背,让他缓和了一点,随即道:“早知道,就不带你进来了。” 她语气很轻,谢初尧也没心思管她在说什么,一个劲的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管自己。 乔明锦轻叹口气,随即真的没再管他。 她转过身,望着顾愠和道:“来接你走。” 顾愠和被关在这里之前,明齐帝安排过诏狱里的人,让他们莫要对顾愠和用刑。 只因为今日还要他领兵出战,他不能受伤。 可不止为何,此时的顾愠和身上,竟伤痕累累。 那些刑罚,他似是都尝了个遍。 如今的他看起来很虚弱,手上都已血肉模糊,还是坚持着站起身,用很虚弱的声音应了一句:“好,我们走” 乔明锦眉心皱起,望着他问:“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先不对你用刑?” 她虽是想让他一一将这些刑罚尝个遍,但她也明白,这个时期并不是她做这样事情的时候。 这个时期,大齐太需要他了。 她得留着他。 所以本想找其他机会让他试一试这些责罚,谁知他顾愠和还没来这里多长时间,便已经受了这么多刑罚。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些。 按理说,此时的顾愠和应是什么事情都没有才对。 可是如今的他,怎么会成这样? “你本不该受这些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有人对你动了私刑?” 动了死刑可是大罪。 尤其是对他顾愠和。 毕竟,马上大齐还得靠他领兵出战,拿下大昭余党。 谁知顾愠和竟望着她问了一句:“你解气了吗?” 你解气了吗 她愣了一下,没有来得及回答。 他又沉声问:“乔明锦,你可解气了?” 乔明锦终于开口:“何意?” 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还说这些做什么。 他又道:“我伤成这样,你可解气了?” 她彻底愣住了,许久都没说话。 “乔明锦,我将昭狱里所有刑罚,都挨了个遍。身上受得伤,哪一处都很疼很疼。 可是没关系,我只想问你,我将这些刑罚都受了个遍,可否能让你解气?” 她依旧是没有回答。 “你不回答,便是还在生我的气,对么?” 他苦笑,“乔明锦,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你这般憎恨?你到底,在恨什么?” 乔明锦终于从情绪中挣脱出来,她抬起头,与他对视。 “顾愠和,你以为,挨过所有刑罚,受这么多的伤,演这样一出苦肉计,我便会对你心软了,对么?” “我要做些什么,才能” 他话还没说完,她便道:“你怎么不直接去死?你还活着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活着便招我厌烦。” “好,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这下,轮到他垂下眼眸,避开她的眼神了。 他忽然又开口道:“我若是死了,谁为大齐打这一仗?” 他说得没错,他若是死了,便没人为大齐打这一仗。 所以他必须活着。 还要好好的活着。 乔明锦此时竟也摸不透他的心思,她望着他问:“顾愠和,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道:“我若是说,我没想怎么样,你会信我吗?” 她如何能信他。 她如何能信一个血洗长安,毁了她所拥有的一切的人啊。 她如何能信一个骗了她半辈子的男人啊。 他将她所有的爱意,都踩在脚下践踏。 他将她所有在乎的一切,都毁于一旦。 还留她一个人在这世上熬着苦难。 这样的他,如何能值得她相信? “顾愠和,我警告你,别想耍什么花样,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都别想耍什么花样。” 她语气很冷,说话时没有半点感情。 只有难以掩盖的恨意。 顾愠和就那样望着她,眸子里有无奈,也有无助。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熬过这一切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才能熬过她对他的偏见。 他不像再那样与她相处,却得不到一个解脱。 顾愠和也想,她能待他像待普通人一样。 即使他算不上朋友,只要不是敌人,他便已经是满足的了。 只是如今,她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断。 她的恨意他很明显就能觉察。 宋祁安望着憔悴不堪的顾愠和,轻叹口气道了一句:“他如今这副模样,怕是已经没法再领兵了。” 他伤成这样,再领兵怕是就是去送死的。 谁料顾愠和却道:“无需你操心,我能领兵,我还可以。” 他自称自己的身体没有半点问题。 他自称他可以。 乔明锦明白宋祁安说得是对的,她压下心中对顾愠和的厌恶,望着他问道:“这身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这么短的时间里,到底是怎么受到这些伤的。 “我自找的,是我找的。” 顾愠和只回答了她这句话。 可事实确实如此。 确实是他自找得。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顾愠和自找得。 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第174章 顾愠和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愠和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冷酷无情?心狠手辣? 为了权势不择手段? 眼里只有权势? 这些词语,似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合适。 他就是全天下最狠毒的人。 起码,乔明锦是这样认为的。 可事实里的他,当真没有半点感情吗? 他顾愠和,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么就被她认定了他没有心呢? 他争权,是为稳固自己势力,是为沈家讨一个公道。 他是在暗地里使了手段,是做了些不好的事情。 可这朝廷百官之中,又有哪一个人是清清白白的? 他为君朝能活放弃了这么多,甚至甘愿应下乔明锦的条件,落入昭狱之中。 他做的一切,无非是想为沈家讨一个公道罢了。 他是想要篡位夺权,是有利用乔明锦的心思。 可这一切,不都是他明齐帝逼出来的结果? 若非是当年他明齐帝操纵的那一桩惨案,沈家怎会落得那样的结果? 他顾愠和,何必要为他们讨公道。 他为沈家,为君朝,从未为过自己。 他这样的人,如何就无情无义了? 顾愠和一直都想不明白,她乔明锦为何就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 他不知自己该如何改变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减轻她对他的恨意。 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来让她平复自己心底的怒气。 她想让他入昭狱,他入了。 她想让他受苦,他便主动挨过了诏狱里所有刑罚。 所有的苦痛,他都受了一遍。 可她依旧不解气。 顾愠和终于明白,她的心思不是他能改变得了的。 是他不配。 他没那个资格。 作为活着离开昭狱的第一人,顾愠和的事迹能在诏狱里传个好几天时间。 在他离开昭狱的时候,就连北镇抚司的人,都对他转变了态度,都恭恭敬敬向他行了礼,和他初进昭狱时大不相同。 顾愠和在北镇抚司内换了一身衣裳,又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这才随乔明锦一同迈出北镇抚司。 如今的他,外表看起来依旧光鲜,只是这一身黑色长袍之内,却是遍体鳞伤。 如今的他,只能穿黑色的衣裳。 只有黑色,才看不清染到衣服上的血。 乔明锦带他出去之后,没让他单独驾马。 她第一次将他请入了自己的马车。 并非是她心疼他身上的伤,而是因为她不想让他还未见到将士们便伤得没半点力气了。 她想让他撑下去,撑到这一切结束为止。 顾愠和领的军队算是大齐比较精锐的一支队伍了,这一支军队与他相处的时间最长,也最了解他顾愠和,故若是顾愠和受了伤,他们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为了不引起恐慌,这一支军队,被乔明锦派去守城门。 今夜之前,必然会有大昭的人攻打长安,故这城门,他们必须守着。 还要好好守着。 这一支精锐的军队,留在这里,她是放心的。 如今她担心的,是长安城里埋伏的那些大昭人。 这些人或是高官,或是商贾,或是这长安城大街小巷里无处不在的百姓。 她不知他们的具体位置,已不知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乔明锦怕的,不是打不过这些人,而是怕这些人狗急跳墙,伤了长安城百姓。 她这一路,神色都极其沉重。 顾愠和似是有读心术一般,竟猜透了她的心思。 他道:“公主不必忧心百姓安危,大昭的人若是真想篡位谋权,那就不会伤及百姓。否则,即使他们篡位成功了,但是却失去了民心,也是不值得的。” 乔明锦没理他,却在心里细细琢磨了他这句话。 她觉得,顾愠和所言有理。 看来方才是她多虑了。 篡位夺权的人,必然是想坐稳那个位置的。 即是想坐稳那个位置,那就必然需要百姓支持。 民心不可失。 故他们,一定不敢乱杀无辜。 顾愠和和他们的心思,应是一样的吧? 乔明锦抬眸,望向了他。 可他当初,又为何还要血洗长安,屠尽长安人,让这世间多了这么多亡魂? 乔明锦注视着他,忽然开口问:“所以,你也是这样想的,对么?” 顾愠和愣了一下,问:“为什么这样问?” “我只想问你,你是如何想的。” 当年为何要血洗长安。 即是有篡位之心,又为何要杀这么多人。 即是有篡位之心,又为何要杀害长安城的百姓们。 即是有篡位之心,又为何要害死他们,失了民心。 不是他亲口说的,篡位成功,要先得民心。 顾愠和终于开口道:“公主,你都知道了,对吧?” 她道:“你不必猜测我。” 他却依旧道:“你早已将这一切都看破,早已知晓我想做什么,早已知晓我的计划,对吧?” 谢初尧看着这两个人,就好似在看哑谜似的。 他什么都听不懂,什么都想不明白。 他问:“什么?看破什么?想做什么?” 乔明锦道:“没你的事。” 谢初尧叹了一口气,道:“阿锦,听我一句劝,你们两个不至于闹成这样。毕竟是夫妻一场,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 “属你话多?我与他已经和离,如今已经没有半点关系,莫要再提什么夫妻一场这样的话,传出去了可笑。” 她说这句话时,顾愠和一直注视着她的神情。 她对他,果真是没有半点感情。 她对他,果真是很到了极致。 谢初尧道:“即使是和离了,可曾经你们也是成过婚的,倒不必每次见面就苦大仇深的,像是有多大的仇一样。” “谢初尧,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 “你的事情,何事变成闲事了?我这不是怕你们两个人以后变成仇敌,才想着劝一劝你。” “有些事情,你大可不必担心。”乔明锦说完,又望向了顾愠和,“我和他的关系,这一辈子,注定如此。” 为了守住大齐,为了守住她身边的人。 这一生,她都不会再爱他分毫。 为了她自己不再失去所有,为了她的爱意不再受人践踏。 这一世,她与他顾愠和,不能再有任何感情上的牵扯。 除了恨。 第175章 答案 前生,她为他付出了一切。 她为他做的所有事情,如今再次想起,只剩下了后悔。 他望着她问:“你从未说过,到底是因为什么,你为何对我这般恨?” 乔明锦没再隐瞒,直接道:“你有篡位之心,想夺我大齐之权,想害我大齐的人,你说,我为何会对你这般?” 她自然不会将前生的事情讲给他听。 “篡位,篡位?!”谢初尧大吃一惊,望着他们两个人的目光里充满了愕然。 “你们两个在开玩笑吗?什么篡位?不是大昭的人要夺权吗?怎么牵扯到顾愠和了?什么情况这是?发生了什么啊?” 顾愠和没理会此时的谢初尧,只是避开了乔明锦的眼神,垂下眼眸道:“所以,你是从见到我的第一刻起,便猜到了这些,对么?” 乔明锦道:“不是猜的,这样的事情,我可不不敢猜。” 谢初尧还在一旁惊声道:“这是真的?真有这回事?阿锦,这样的事情可不是小事,你别瞎说啊。” 就在这时候,沉默了许久的宋祁安忽然开口道:“要不要把他先打晕?”他指了一下谢初尧。 乔明锦答道:“罢了,待会儿就要出去了,他晕了反倒是不好处理。” “还要打晕我”谢初尧顿时有些委屈,“你好狠,生得这么好看,心肠却这么狠。” 宋祁安没在意他的话,只是道:“快少说些吧。” 再多说几句话,估计他就要被乔明锦丢出去了。 顾愠和又开口问:“所以乔明锦,你什么都知道,还让我入公主府,与我成婚,都是一时之计,对吧?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对吧?” “你入公主府,不也是你的谋划?”乔明锦笑了笑,“彼此彼此罢了,你想要利用我得到权势,想要利用我去得到更多,这一切,你真以为我不知道?” “你既是都知道,又为何要让我入公主府?” “正如你方才所说,都是计谋罢了。你顾愠和有你自己想要得到的事情,那我,必然也有自己想要得到的。” “所以,我们之间,原来一直都是互相利用。” 他轻叹口气,没再说话。 乔明锦道:“其实有很多事情,你都早该猜到了,就如同让你去汴京城,也都是一个计谋罢了,都是有目的的。” 他低声道:“你不必向我坦白。” 他都明白的。 所有的事情,他都明白的。 他知道她的目的,知道她想做什么,知道这都是她的一个局。 而他,只是入了她的局罢了。 可他不愿意认这一切。 他不愿意听到她亲口说这一切。 她不必说出来的。 那些他都知道。 她根本就不需要说出来的。 乔明锦道:“是你今日主动说起这一切,有些事情即使心里明白,就不必说出来,顾愠和,这个道理,你应是明白。” 若非是他提起这一切,她又怎么可能会说出这些话。 他嗓音低沉:“可是有些事情,总要找一个答案。” 总要找一个答案。 她闻言一愣,忽然想起了从前。 从前的他,怎么就没早一点,给她一个答案? 怎么就不能早点告诉她,他不爱她,让她早点死心? 怎么就不能早点告诉她,他只是利用她,对她并无感情。 她都做好与他共度余生的打算了啊。 他却给了她这些。 这一切,于她而言,都是最沉重的打击。 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是在自己满怀希望的时候,知晓了一切的真相,坠入了无限的失望与绝望中。 他给她的,是无底的失望,是缓不过来的绝望。 “总要找一个答案。”她重复了一遍他这句话,又道:“那好,我今日便告诉你这个答案。” “我乔明锦,从未对你有过半分感情,若是有,那只会是厌恶,憎恨。除此之外,绝无其他。 如今如此,往后亦是如此。与你成婚,也只是一个计谋罢了。都是有目的的,与你一样。” 她将她的心思讲给他听,算是她对前生的一切,做的一个了断。 起码,她没像他那样,一直骗她,骗了她一辈子,骗了她所有的感情。 顾愠和闻言,没再开口说话。 谢初尧见气氛如此尴尬,也不敢发出声音。 宋祁安只是一直看着乔明锦,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总觉得不合时宜。 他明白,她又想起从前了。 那糟糕的从前。 马车就这样在长安城中转悠了一小会儿,最终又停在了择一楼前。 择一楼内,此时却多了两名女子。 乔明锦几人迈入择一楼,径直走向了那两名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那女子瞧见顾愠和之后,便连忙起身,快步走向了顾愠和。 “将军,您没事吧?”她们同时开口。 “没事。”顾愠和应了一声,随即问道:“让你们查的,都查清楚了吗?” 借月点了点头,“都查清楚了,今天长安城中,又几处武馆和赌坊忽然都关上了门,属下派人跟了那群人一天,发现他们都去了同一个地方,就在城西的破庙里。” “破庙,倒是个好地方。”顾愠和又问:“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就去。” “将军不必着急,属下已经在那里安排了我们的人,一直盯着他们呢。将军您刚从昭狱那么可怕的地方出来,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借月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她看出了此时的顾愠和受了重伤。 且是全身上下都有伤。 她跟在顾愠和身边这么多年,他受了伤,她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没事,放心。”顾愠和说完,便要往外走。 借月见他如此坚决,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罐子,小跑跟了过去递给了顾愠和。 她低声道:“止疼的。” 顾愠和接过了那小罐子,却并未打开将它吃掉。 就连抱月都看不下去他这般糟践自己的身体,她有些着急的说道:“将军,您受了伤,还是吃了它吧。” 谁不知道昭狱的刑罚有多狠,顾愠和刚从那里出来,此时便要去领兵出战,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他这种时候去和大昭的人拼命,岂不是要白白送了自己这条命。 第176章 他的儿子他在乎 顾愠和却好似没听到她说的这话一样,没理会她,亦是没吃下那药。 宋祁安目睹了他的一举一动,一时间有些发愣。 尽管已经历经两世,他都看不透顾愠和的心思。 他正发愣的时候,乔明锦忽然唤了一声:“祁安。” 宋祁安缓过神来,回头望向了她。 只见乔明锦手持一把弓箭,递给了他,道:“今日你莫要近战,就拿这个。” 宋祁安接过弓箭,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他知她已知晓一切。 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支撑不起他再近距离使剑打斗了。 乔明锦给了他这个,是料定了他不会在打斗的时候袖手旁观,一定会为了保护她而出手,所以才给他准备了这个能够远程攻击的武器。 他拿这个,一样可以保护她。 她更希望,他能保护好他自己。 乔明锦见他应下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她抬眸,刚想往前继续走,却忽然与顾愠和的目光对视上。 顾愠和目光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让她看了心里很不舒坦。 乔明锦冷冷回瞪了他一眼,随即便直接往前走去。 她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他才将目光收回。 宋祁安望了一眼手里的弓箭,又望了一眼遍体鳞伤的顾愠和。 他轻叹口气,走到顾愠和身旁,对他身边的借月抱月二人道:“给你家将军准备一把弓箭,他受了伤,不宜近战。” 交待完之后,便跟上了乔明锦的步子,上了马车。 借月正要去准备弓箭,却被顾愠和唤了回来。 “不必准备这些,行军打仗的将军,本该手持长剑亲手击退敌人,怎能变成弓箭手。” 借月急得直跺脚。 她想不通,她家将军到底在倔强些什么? 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是他能闹着玩的吗? 若是真出了事,那他们整个将军府该怎么办啊? 借月都快要哭出来了。 “将军,您就算不顾自己的身体,也该为顾老将军和老夫人想一想吧,您就没想过,若是您出了事,他们二老该怎么办?” 生他养他的父母,永远都是最在乎他的人啊。 就算这天底下没人顾他,可他还有他们啊。 双亲尚在,他就不该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他这样,如何对得起父母? 顾愠和却依旧强撑着道:“不会有事。” 就在这时候,一个略微有些年迈的声音忽然响起。 “不会有事?!” 这声音虽然年迈,但依稀能听得出这声音里的怒气。 与其说是怒气,不如说是心疼得生气。 “我看如今你是翅膀硬了,连自己的死活都不顾了,对吧?!” 顾愠和循声望去,神色骤然大变。 只见顾老将军身穿盔甲,手握长刀,正迈着稳健的步伐,朝着顾愠和走了过来。 “父亲”顾愠和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此糟践自己的身体,你还有脸唤我父亲?”顾老将军怒气难忍,望着顾愠和的目光里却满是心疼。 顾家捧在手心里的儿子,怎么就被人给折磨成了这副模样? 她乔明锦不心疼,可他心疼啊。 他是他一手养大的亲生骨肉啊。 顾愠和不敢与他对视,他垂着头,低声问:“父亲,您怎么过来了?” 顾老将军沉声道:“我不过来,难道看着你去送死吗?你如今这副模样,还要领兵出战,你是不是疯了?别人不把你这条命当回事,你也不当回事了,是吗?” 顾愠和愣了愣,没应答他的问题,却开口问:“您今日来,莫不是要出战?” “那又如何?!”顾老将军的声音依旧如年轻时那般铿锵有力,“我们顾家,不止有你这一个将军,能打仗的,也不止你这一个。” “父亲,陛下并未下旨让您” 他还未说完,顾老将军便道:“如今我顾不得这么多了,我总不能看着顾家唯一的血脉,就这样死在了长安城内,还是大昭人的手里。 陛下若是要问罪,那便由着他去,我活了大半辈子,早就不在乎了。” 他唯一在乎的,便是他这个儿子的安危。 “你领兵出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和你母亲都没这么担心过。如今尚在长安城内,便叫我们这般忧心,愠和,你这是不孝,你可知道?” “孩儿知错,让您二老担心了。” 顾老将军长叹了一口气。 他来时想了许多的话要对顾愠和说,可到眼前时,他竟把那些话都忘记了,只是道了一句:“把止疼的药先吃了。” 顾愠和这次没再推辞,他乖乖拿出止疼的药,将它吃了下去。 坐在马车内的乔明锦望着这幅场面,心底依旧不为所动。 她望着顾愠和催了一句:“该走了。” 顾愠和刚吃过药,还未来得及回答她的话,便瞧见顾老将军朝乔明锦行了拱手礼,恭声道: “锦公主,老臣愿代我儿出战,还望公主能够同意。” 乔明锦答得没有半点犹豫:“顾老将军,你年纪大了,当好生歇息。这些事情,理应交给顾愠和。” 她说得有理,可顾老将军却觉得她甚是无理。 毕竟夫妻一场,这个女人怎么能对顾愠和这般狠心? 她到底有没有心? 顾愠和望着顾老将军的背影愣了好大一会儿,良久,他才缓过来神,似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忽然开口:“公主说得对,顾家要担着的,理应落到我顾愠和身上。” 所有的事情,都该是这样。 “即使不能代替,那老臣便陪着。”他挺直了腰板,说话间没有犹豫。 “本宫不会干涉你的行踪,你想如何,那便如何。” 这是他们顾家的事情,他们顾家可以自己作主。 顾愠和明白父亲的倔脾气,他知自己劝不了他,便也没劝什么,让抱月借月为他准备离一辆马车。 他原本是想驾马而行的,但父亲一来,他怕父亲驾马会太过颠簸,上了身体,便准备了马车。 即使父亲已年过半百,即使父亲身上在年少时便落下了许多病根,即使父亲在知命之年还要冒险。 他都没法劝他回去。 他们顾家的人,脾气一个比一个倔。 第177章 他的温度 父亲如此,他亦是如此。 上了马车之后,顾老将军便长叹了一口气。 “当初我真是瞎了眼,竟同意了你与锦公主的婚事。如今想想,长安城哪一家的姑娘,不比她乔明锦心善,不比她乔明锦好?” 若是当初他随便娶一个别家的姑娘,也不会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 “那是陛下的旨意,父亲不必为此后悔。” 尽管经历了这么多,尽管已经亲耳听到了她说成婚只是一个局,尽管如今他遍体鳞伤,他都不曾悔过。 他顾愠和,这一生都不会为了他做过的任何一件事情后悔。 不管是什么事情,他都不曾后悔。 就算是娶过她,他也不后悔。 “她乔明锦,心真够狠的。”顾老将军又叹了一口气,“只是可怜了你,这些日子受了这么多的苦,还要遭受百姓们的非议。” 顾愠和笑了笑,道:“无妨,都是些无关轻重的事情。” 此刻,乔明锦的马车内,沉默已久的宋祁安终于开口:“乔乔,你不该这样做的。顾愠和若是死在了这一战,怕是会惹怒顾家,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乔明锦似是在赌气。 “他活着,与死了,都会给我造成麻烦,还不如直接死了。” “好了,别生气了,放过他这一次吧。” “我若放过他这一次,改日他可会放过我,放过大齐百姓们,放过我的亲人朋友?” 乔明锦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宋祁安连忙试着安抚:“别生气,别气到自己了。” “祁安,我知你心善,容易心软,可你万不该对他心软的。” 她又叹了一口气,逐渐将情绪平复下来。 “他那样的人,不配得到别人的怜悯。” “可是,起码这一世,他从未做过任何坏事。乔乔,你仔细想想,那些事情都是前生他做的,与今生的他没有任何关联。 前生的顾愠和,并非是如今的顾愠和。此时的顾愠和,分明没做过任何坏事,我们怎么能就这样定了她的罪。” “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坏人永远都是坏人,他顾愠和,永远都是那个最可恶的人。” 她语气笃定,不给宋祁安再次开口的机会,又道:“他不值得你这般怜悯。” “并非是怜悯,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我方想明白这件事情,若是前生的他与今世的他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那前生顾愠和做的那些恶事,犯的那些罪孽,就不该落到今生的他身上。” “你好生糊涂。”乔明锦试图拉回宋祁安的想法,“难不成,我们要等到他做出了那些事情之后。 等到他领兵血洗长安城之后,等到他篡位成功杀了父皇杀了所有人的时候。 等到他再一次把我打入昭狱的时候,再定他的罪,再恨他,再怪他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宋祁安想了想,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他轻叹口气,望着乔明锦又道:“罢了,不管他了。” 他根本就不可能劝得动乔明锦,她太恨顾愠和了。 乔明锦道:“祁安,你该明白,有人是不值得你同情的。” 宋祁安没有回答,他忽然抬起手,为她整理了一下发髻。 他温声道:“头发都乱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乔明锦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她轻声应答:“应是方才没注意到。” 他为她整理好头发,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小包用纸着的蜜枣。 “甜的,要不要吃?” 乔明锦瞬间两眼发光,她一把接过蜜枣,一口吃下去一个。 蜜枣的甜于唇齿之间流露,她瞬间开心了起来,将方才所烦恼的一切都抛之脑后。 “你怎么随身带了蜜枣?” 宋祁安笑道:“刚刚在路上的时候,趁你不注意的时候买的。” 这样的天气,他怎么可能随身带蜜枣。 蜜枣上的糖,会融化的。 她将最后一颗蜜枣吃完,忽然开口:“有你在,这原本苦闷的生活,好似都多了些甜。” 他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乔明锦侧过眸,就这样望着他那张几乎完美的脸。 他这张脸,怎么能生得这般好看? 古书里谪仙般的容颜,描绘的应就是如此吧? 宋祁安察觉到她正在注视着自己,下意识的侧过头,恰好与她灼热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他双颊瞬间泛起红晕,下意识想要躲开她的目光。 就这样被她直勾勾的盯着谁能顶得住啊。 谁料乔明锦却忽然向他凑近,还调侃道:“害羞啦?” 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得到她的鼻息,此时就在他脖颈之间。 随即是耳垂。 她似是忽然凑近了他的耳朵,在他耳旁笑着道:“我们家祁安,原来也有害羞的一天。” 温热的鼻息覆于他左耳处,惹得他整个耳朵痒痒的。 他身子微微一震,下意识想要侧过头躲过她。 谁料就在他侧过头的那一瞬间,马车颠簸了一下,没控制住平衡的乔明锦猛地晃动了一下,准确无误地倒进了他的怀里。 他们并非是第一次触碰到对方的温度。 可这一次,二人都不约而同红了脸颊。 尤其是宋祁安,身体的某处被她压着 他整个人的脸涨的通红,似是被火烧了一样。 乔明锦感受到那一处“奇异”的地方,亦是红了脸。 然红了脸归红了脸,她竟没有半点要坐起身的意思。 宋祁安被他压得整个人浑身难受,他没忍住低声道:“乔乔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换个地方。 有点疼。” 乔明锦闻言,瞬间更窘了些。 她连忙坐起身,有些慌乱的下意识整理着衣衫。 他见她在整理衣衫,心底更慌了些。 明明,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 她怎么开始弄衣服了 乔明锦深呼了一口气,有些结巴地说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佯作镇定,低声回了一句:“没事的……没事的……” 她忽然又小声问:“疼不疼?” 宋祁安愣了愣,“啊?” 乔明锦垂着头,有些难为情的问道:“就是,就是我方才压到你的地方,疼吗?” 宋祁安脸红得更厉害了些,他此时又紧张又慌张,甚至连呼吸都不敢。 第179章 固大齐繁盛 乔明锦见他没有回答,又问:“祁安,你你是不是没听到我的问题?” 宋祁安脸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了,他见她一直追问,也不好再不予答复,只好道:“不疼,无事。” “那就好,那就好。”她连声道。 马车停在了那处破庙前的林子里,宋祁安先下了马车,随即将乔明锦扶了下来。 早已下车的顾老将军在看到这一幕时,差点没上前去砍了宋祁安的手。 好在顾愠和及时拦下了他,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顾老将军紧皱眉头,沉声道:“愠和,那男子怎么能与公主共乘一辆马车?怎么这会儿还扶上了?他是什么人?” 顾愠和道:“他叫宋祁安,是公主身边人。” 是她最信任,最重要的人。 顾老将军思索片刻后道:“什么身份?哪家的公子?姓宋?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长安城有姓宋的大户人家?” “我查到的身份应是乔明锦给他做的假身份,他应不是长安人,具体是什么人,到现在我也没查到,只知道他和乔明锦认识许久,关系极近。” 乔明锦将宋祁安的身份保护得极好,任凭是顾愠和把长安城查个底朝天,也查不出来半点线索。 “这个人的身份,定有问题。”顾老将军说得斩钉截铁,可就在这时候,乔明锦与宋祁安一同走了过来。 乔明锦听到了他的声音,明知他说得是宋祁安,却还问道:“顾老将军这般肯定,是在说谁?” 顾老将军瞥了她身旁的宋祁安一眼,见他样貌出众,实在是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便试图转移话题。 他道:“许久未见公主,公主还是这般明艳动人,倒是我儿没有福分,没法与公主共度余生。” 乔明锦笑了笑,直言道:“顾老将军说笑了,顾愠和能和本宫和离,才是他有福分呢。 若真是与本宫共度余生了,那岂不是委屈了他的鸿鹄大志?” 顾老将军默默与顾愠和对视了一眼,随即道:“公主话中有话,倒是让老臣惶恐。” 乔明锦面上笑意愈浓,“您不必惶恐,您是他的父亲,有什么好惶恐的?他的大志,又扰不了您的清净日子。” 顾老将军闻言,神色瞬间肃然起来。 他沉声道:“大齐国泰民安,便是我们顾家心之所向。愠和之志,亦是守大齐安定,固山河繁盛。” “哦?是吗?”乔明锦笑着将目光投向了顾愠和。 顾愠和垂眸,望向她的目光极其复杂。 他嗓音还是有些虚弱,“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这里没有外人。” 乔明锦见他面色苍白,嘴唇也没有半点血色,便将原本想说的话收了回去,改口道:“养好身子,准备出战。” 他低声应了一声:“嗯。” 随即握紧长剑,跟上了她的步子。 乔明锦望了一眼远处的破庙,确定好位置之后便安排道: “咱们的人就在附近埋伏着,初尧,顾愠和,你们两个先随我一同过去探探他们的情况。 咱们总得知道,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大昭余党,是不是在准备谋反,才能起兵。否则,只会打草惊蛇。 抱月,借月,你们两个主要负责暗中查探他们有多少人,一旦确定好人数之后,立马赶回来与顾老将军会合。 不管看到我们在破庙里发生什么情况,都莫要停留,直接回去将人数告知于顾老将军,听从顾老将军调遣。” 随即,她又望向了身旁的宋祁安,轻声道:“祁安,你与顾老将军一同在这里守着,让将士们莫要慌张,切记要等我信号,再开始行动。” 宋祁安上前一步,道:“乔乔,我随你一同去。” 乔明锦低声道:“这里,总得留个人,留的这个人,不是你,就得是我。” 她对顾老将军,并不完全信任。 将号令将士的权力交给他一个人,说句实话,乔明锦是不放心的。 故,她必须得留一个自己信任的人在这个地方。 这里她唯一能够全然信任的人,只有宋祁安。 她虽是信任谢初尧不会背叛自己,但她不相信谢初尧有能力与顾老将军抗衡。 她信谢初尧的为人,但她实在不敢相信他的能力。 毕竟,他也没什么能力。 宋祁安望了一眼那破庙的距离,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竹筒,递给了乔明锦。 “这是我自己做的迷烟,必要时,可以用它来脱困,我在这里等你,你要安全回来。” 乔明锦点了点头,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她就怕宋祁安一直坚持着要随她一同前去,到时候出了意外,他又要运功保护她。 他的身体经受不住这些。 她要他留在这里,要他平平安安的,她才能放心过去。 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乖乖等我。” 他脸颊再次泛起红晕,但却强撑着让自己冷静,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顾老将军见乔明锦安排完了所有都没有想起顾愠和,便道:“公主,我替我儿随你前去。” 乔明锦问:“为何?” 顾老将军道:“他受了伤,万一里面有什么危险该怎么办?” 顾愠和连忙道:“父亲,我的伤并无大碍,请父亲放心。” 顾老将军愠怒道:“伤至筋骨,何谈无碍?” 顾愠和道:“只是去探探虚实,无碍的。” 乔明锦又望了一眼顾愠和,见他面色越来越苍白,整个人瞧着越来也虚弱,便道:“也罢,你留下,初尧也留下,我一个人去。” “不行。”顾愠和宋祁安两个人是同时说出这两个字的。 乔明锦道:“那你就好生在这里带着,本宫和顾老将军一同前去就行。只是去探探虚实,一个两个的,何必搞得如此紧张?” 又不是这一去就回不来了至于吗? “我呢?我不去了?”谢初尧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又问:“阿锦,我现在该做些什么?是和你一起去,还是留在这里?” 乔明锦的目光在顾愠和,与宋祁安两个人之间徘徊了片刻,随即道:“你留下。” 说罢,她又在谢初尧耳边叮嘱了一句:“看好祁安,别让他去寻我。他若是少了半根汗毛,我就把你头发都拔光。” 第180章 天佑大昭 谢初尧闻言一愣,宋祁安那样的武功,她还怕他出事? 是她太小看宋祁安了,还是高看他谢初尧了?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好面子的谢初尧都点了点头,应了一句:“放心吧,交给我了。” 乔明锦这才放下心,望着顾老将军道:“那就烦请老将军随本宫走一趟,去探探虚实便回来。” “走吧。”顾老将军身子到还算是硬朗,步履稳健,看起来下任这些年应是没丢了武功。 乔明锦没打听过他武功的高低,但顾愠和身手那么好,想来他的父亲武功应是也极高的。 想到这里,乔明锦也便放下心来了。 就当她准备走的时候,顾愠和忽然拦住了她。 “抱月与借月两个人便能去探个虚实,若你信她们,大可不必冒这个险。” 乔明锦回答得没有半点犹豫:“我不信,此事关乎数千将士性命,关乎大齐安危,此事何等重要,我只信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她不相信除了宋祁安之外的第二个人说的话,所以,她必须要亲自去。 毕竟,身后是数千将士的性命,她不能让他们打没把握的账,她不能让他们白白送死。 所以她必须要去探探虚实。 顾愠和知晓她根本就不信任他的人,便没再多言。 多言只会让多疑的她更加怀疑自己,故,多说无益,他就该一直闭嘴。 乔明锦于腰间佩了一柄长剑,又带了一道长鞭,披了一件鹤氅,蒙住了面。 随即便沿着林子,小心翼翼地往破庙处走。 抱月与借月身为暗卫,轻功极好。 她们很快便到了破庙,到了之后她们便在暗处藏着,只待乔明锦与顾老将军两个人,前去吸引庙内人的注意力,将庙门打开之后再趁机去查探人数。 乔明锦和顾老将军这时候也到了破庙,乔明锦没有丝毫畏惧,直接推开了庙门。 令她惊讶的是,待她打开庙门的时候,忽然响起了一阵悦耳清脆的银铃声。 她抬眸,这才发现庙门上挂了一串铃铛。 乔明锦蹙起眉头,与顾老将军对视了一眼,随即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冲入了破庙。 这破庙破是真的破,但大也是真的大。 加上后山,怕是能容得下几千人。 乔明锦还未迈进院子,便听到了一阵剑刃出鞘的声音。 这声音从庙内传来,她反应极快,立马抽出了长剑,做好了防守。 顾老将军反应却是极慢,许久没拔剑,还是乔明锦给了他一个眼神,他才将长剑抽了出来。 见他这般,乔明锦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带错人了。 此时的顾老将军,怕是连重伤的顾愠和都不如。 一有这样的想法,乔明锦忽然放弃了上前去探虚实的想法。 这种时候,自然是保命要紧。 她连忙大喊了一句:“无意冒犯!都是江湖人士,本想借个地方歇歇脚,没想到这地方已经有人了。各位好汉莫怪,我们这就走。” 说罢,她便要往外走。 就在这时候暗处忽然有人道:“不能让他们走!他们是大齐朝廷的人,若是让大齐发现了我们藏身在此,那我们大昭就彻底无望了!” “说得没错!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随即,似是一群人往外冲的声音。 乔明锦有些疑惑,她将自己捂得这么严实,怎么可能会暴露身份? 他们怎么可能看得出她是大齐朝廷的人? 正当乔明锦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的目光忽然落到了身旁的顾老将军身上。 她瞬间了然于心。 好家伙,这位顾老将军,还真是没半点遮掩,身上的盔甲连挡一下都没挡。 这位顾老将军,身上穿着的,是大齐将军的盔甲。 他直接穿着盔甲就就这样站在这,但凡是长点眼睛的,谁会看不出来他们是大齐朝廷的人? 乔明锦此时最后悔的,就是带了他过来。 真是不帮忙,反给自己找事。 然而这一会儿,无所畏惧的顾老将军竟还未动身逃脱。 乔明锦就要跑出门了,忽然发现他还在原地,于是连忙道:“顾老将军,走了,此地不宜久留。” 顾老将军这才反应过来,想要往外跑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那群人已经冲了出来,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乔明锦本有逃离的可能,可她见顾老将军已经来不及逃走了,便没离开。 出来围住她们两个人的人,很明显都是大昭的人。 他们身上,早已换上了大昭当年的兵服与盔甲。 那独有的纹路与样式,只属于大昭国。 其中为首的人是个和闻北琛生得有些相像的男子,只是他脸上没有那道疤痕,也没有闻北琛那样白得吓人。 看起来,倒是像个正常人。 那人将乔明锦和顾老从上到下打量了一整遍,随即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顾家的人。 顾老将军如今这身子骨,瞧着可没当年那么硬朗啊,是不是大齐皇弟,亏待了你?” 顾老将军在瞧见他的那一刻,面色大变。 “闻西烬,你还没死?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大齐未亡,你还未死,血仇未报。”闻西烬的面容上出现一丝狠戾,“我怎能死?!” 顾老将军却依旧不相信他还活着的事实,“当年那一剑,明明已经命中要害,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以为,那一剑便能轻易取了我的性命?顾将军还真是狂妄,你以为,就你,能害我性命? 没想到吧,天佑我大昭国,大昭本就不该亡,老天爷留我这一条命,就是为了今天来取你性命!” 说罢,他便将剑指向了顾老将军。 顾老将军整个人还未反应过来,闻西烬便要朝他攻去。 乔明锦连忙拉了顾老将军一把,让他躲过了这一击。 她沉声道了一句:“救你一次,不必谢我。” 随即她极其利索地挥起长剑,指向了闻西烬,道:“大昭的人,都是这么记仇的?” “女人?”闻西烬笑得狂妄,“怎么?老不死的,你家儿子被关进昭狱了,你现在身边连个人都没了?就剩个女人?带个女人过来,是想要陪葬?” 乔明锦冷冷的望着他,缓缓将蒙住面的黑纱取了下来。 第181章 杀了你 抱月见顾老将军与乔明锦被他们围住,本想冲过去救他们,却被借月一把拉回。 “你忘记公主方才叮嘱过的了?咱们只管按吩咐行事,其他的事莫要犯险。” “可是咱家老将军还在那。”抱月有些担心顾老将军的安危,说句实话,她根本就不相信顾老将军的身手。 将军府谁都清楚,老将军自十几年前那桩旧事之后,便有整整五六年没再碰过剑,没再练过功。 自此,他的武功一落千丈,再提起剑已经没了当年风姿。 甚至可以说,如今的顾老将军,连她们两个的一半功力都没有,或许还不如此时的乔明锦。 乔明锦还想着有他在,若是出了意外还能有人护着。 然,如今的顾老将军连自己都护不住。 乔明锦摘下面纱,露出真容。 闻西烬瞧见她之后大惊:“锦公主?乔明锦?!” 她竟和顾老头一起来了?! 乔明锦沉声道:“本宫今日来,是想要告诉你,晏衡与闻北琛,都已被本宫的人擒住,若你们不想落个一世罪名,最好就此收手。” 闻西烬瞬间就慌了起来,“你你抓了八王爷?” 乔明锦将手上的剑亮了出来,“这个,你应该不难认得吧?” 这把剑,是她今日特地从晏衡身上取的。 自上次宋祁安讲过景明剑的来历之后,她便将这把剑记在了心里。 故今天这种情况,她猜测拿着这把剑或许有点用处,便将自己的剑放在了马车上,随身带着他这把景明剑。 果然,不出她所料,闻西烬果然也认得这把剑。 “景明剑?!这是八王爷的剑,你们当真抓走了他?!” 乔明锦道:“本宫不喜欢把话说两遍。” 在暗处查探情况的借月见状,连忙拉着抱月往庙内走。 这是她们进入庙内查探人数的最好时机。 乔明锦用余光瞥到了她们两个匆匆跑进去的身影,在确认她们已经进去之后,她便立马收回了目光。 所幸,闻西烬并未发现这一切。 他气冲冲地望着乔明锦道:“乔明锦,你别忘了,你现在还在我们手里。若是你们敢动八王爷分毫,我也绝不会留你性命!” 乔明锦神态自若,似是半点都不曾惧怕。 “那就要看,在你心里,是本宫的性命更重要,还是大昭复国,以及你身后这些将士们的性命重要。” 闻西烬攥紧衣袖,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句话:“你是料定了,我不会杀你,是吧?” 乔明锦笑了笑,“你是不敢杀我。” 她说得肯定,似是已经算准了闻西烬的心思。 闻西烬佯作镇定,故作轻松的开口:“一个女人而已,我有何不敢?” 乔明锦道:“本宫是大齐嫡长公主,身份有多尊贵,你该是明白。 杀了本宫,便意味着你将再无退路,从此与整个大齐为敌。此战若是败了,那必然会被治一个株连九族的罪。 到时候,你的妻儿,家人,朋友,都会因你而死。” 闻西烬闻言忽然冷笑:“家人?妻儿?你可知,我的妻儿和家人早已被你身边这位大将军杀得一个不剩,尸骨无存。 你此时拿这些来威胁我,何用之有?” 乔明锦侧过眸望着顾老将军问:“他说得,都是真的?” 顾老将军有些难为情的点了点头,他自知自己杀了太多无辜的人,这一生并不磊落。 乔明锦又问:“是在大昭皇城被攻下的时候,对吧?” 顾老将军点了点头,“当初陛下下旨,铲除大昭余党,不管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是与大昭朝臣有关,便格杀勿论。 他是当年大昭的将军,在杀了他之后,我便命人灭了他满门,只是没想到,他如今竟还活着。” 他亲手杀死的人,如今竟好好的在他面前站着。 这实在是太恐怖了些。 乔明锦道:“成王败寇,历朝历代向来如此。大齐赢了,臣服于大昭的人,就得死。不然,那便是大齐的叛臣。 所以闻西烬,你也不必恨顾老将军,他只是在为大齐办事罢了,亦是没理由恨大齐。那一场仗,是大齐胜了,铲除余党,是胜者该做的事情。 若当初是大昭守住了,是大齐败了,那死的人,就是我们大齐的人,你们大昭,一样会杀了我们。” 闻西烬双眸忽然泛红,他指着乔明锦道:“若非是你父亲领兵篡位造反,我的家人,那么多大昭子民,又怎么可能会死去?! 乔明锦,你可曾想过,若非是你们为了权势不讲人性,如今这一切又怎么可能会发生?” “权势的争斗之中,向来没有感情。”乔明锦说罢,又提高了音调,再次开口:“还有,我们从未杀害过无辜的大昭子民,这一点,我相信父亲,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会杀高官,杀皇室中人,杀敌军将士,可他绝不会杀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那是大昭的子民,也会是他的子民。 他绝不会杀害这些无辜人。 闻西烬讽刺一笑:“所以,你以为当时漫过长安的,都是我们朝臣和将士的血?” 乔明锦忽然沉默不语。 她沉思片刻,才开口道:“本宫不想和你说这些废话,你也别妄想动摇本宫的心思。” “随你怎么想,我闻西烬,也只会做我该做的。” 他的前半生,是为守护大昭,后半生,则是为了重现大昭辉煌。 “本宫知晓你想领兵攻进皇城。”乔明锦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继续道:“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不过就得看你愿不愿意了。” “你是大齐嫡长公主,你真以为,我会信你的话?” 乔明锦闻言,又将手上的景明剑晃了一晃。 “我的话,你或许信不得。可这把剑,你应是认得吧?这把剑,可做不了假。” 全天下,就这一把景明剑。 论铸剑师有再大的本事,也铸不出一模一样的剑。 闻西烬见她又搬出晏衡来威胁自己,整个人更气愤了些。 大齐的皇室中人,果然各个卑鄙无耻。 然,他们要拥立的八王爷还在她手里。 闻西烬不得不忍下气愤,沉声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第182章 我信她 此时的抱月与借月,已经将庙内有多少人查得一清二楚。 查清之后,她们并未在庙内多留,将具体人数记下来之后,便直接往林子处退去。 闻西烬全程都没发现她们两个人。 抱月与借月回到林子之后,便将里面的情况一一向顾愠和禀报。 “将军,这处破庙与后山连在一起,破庙内共有一千余人,剩下还有三千人藏于后山内。这些人都穿着大昭盔甲,很明显都是大昭的人。” 顾愠和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便问:“乔明锦和父亲如今怎么样了?” 借月道:“老爷与公主被他们抓住了,属下无能,没能将她们安全带回来。” “她们被抓了?”顾愠和皱起眉头,当即便握紧长剑,做好了领兵冲过去的准备。 宋祁安拦住了他。 “她还未发出信号,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这是乔明锦走之前叮嘱过他的。 只要他没瞧见乔明锦发出的信号,那便不能让顾愠和发兵。 否则,只会是打草惊蛇,害了他们身后这些将士们。 “都这种时候了,还管什么信号?”顾愠和有些着急,“若是再晚一步,她出了事情,谁能担待?” “我相信乔乔,她不会有事的。” 他心里比谁都担心她。 即使宋祁安此时心中已然乱成一团,担心她的安危担心得要死,他还是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有冷静下来,他才能好好分析如今的局势。 顾愠和道:“若是真出了事,你后悔都来不及。” 他看得出宋祁安对乔明锦得心思,也明白乔明锦对于宋祁安而言有多重要。 他说这句话,是提醒他宋祁安,也是在提醒他自己。 宋祁安道:“若是真出了事,乔乔定然会发出信号。” 他信她。 顾愠和明白宋祁安是在担心什么,他握紧了双拳,道:“罢了,你在此处候着,我现在过去查探情况,若是真有事,记得领兵过来救我们。” 宋祁安微蹙起眉头,沉声道:“你身上受了伤。” “小伤,不重要。”说罢,他便要过去。 谢初尧忽然揽住了他。 “这不是有两个轻功了得的暗卫吗?何须你亲自过去了?” 抱月与借月对视了一眼,连忙道:“对啊将军,我们两个还在这儿呢,您就放心交给我们吧。再说了,我们两个刚刚已经走过一遍这条路了,对庙里的情形也了如指掌,您若是想知道情况,我们再去一趟就是了。” 顾愠和却道:“你们两个,现在回去借兵。这是将军府的令牌,你们拿着这个,入宫面圣,找圣上借兵。” 方才借月说他们约有四千人,可今日他们带来的人,也就几千人,若是打起来,没法保证绝对的胜利。 所以,为保绝对的胜利,他们必须要向陛下求援兵。 “可是将军” “没什么可是的,你们现在就去。” 谢初尧道:“行了行了,你们别说这么多了,咱们也别管这么多了,就信阿锦的,她这个人,惜命着呢。 她才不可能会让自己死在这里的,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这么多。如果到了该动兵的情况,她一定会发出信号让你们起兵的,绝不会犹豫。 如今迟迟不见进攻的信号,许是她如今正在与里面的人周旋,虽是被抓了,可这并不代表她会处于被动的位置上。 你们两个啊,依我看就是关心则乱,她那颗脑袋里有多少鬼主意,你们两个不比我清楚?” 宋祁安听后觉得有理,这才发觉方才自己竟一直忽视了这一点。 每每碰上乔明锦的事情,他都没法冷静下来。 “你说的对。”话虽是这样回答,可顾愠和的眉头依旧紧皱。 他望向那所破庙的方向,随即对借月道:“照我方才说得去办,速去速回。” 借月点了点头,便与抱月一同离去。 她们离开之后,谢初尧又道:“若是陛下出兵,百姓们知晓了定会猜疑,可能会引起大齐民心不稳,百姓恐慌,这一点,你可曾考虑过?” 顾愠和道:“如今你倒是聪明了许多,这些你都能想得到。” 谢初尧又问:“你即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又为何还要做这件事情?” 他就知道,这么简单的事情,连他这个纨绔公子都能想得到,他顾愠和会想不到? “我只管请陛下出兵,至于陛下如何出兵,就与我无关了。” 臣子该尽臣子的本份。 他不能逾越。 这些,是明齐帝该操心的事情,与他无关。 宋祁安此时已然没心情听他们说这些,他此时满心都在担心她的安危。 虽说方才谢初尧说得句句在理,可是他只能冷静片刻,之后便又控制不住自己开始担心她。 他只求她平平安安。 乔明锦望着闻西烬道:“本宫没想让你做什么,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她倒也没贪心,直白的将此时心中的想法讲了出来。 闻西烬道:“我可以暂时不杀你,但你必须保证,你的人不会动八王爷分毫。” “本宫本来就没想着杀他,但是若你不信守承诺,他的性命,可就轮不到本宫作主了。” “我说了不会杀你,就不会杀你,告诉我,八王爷现在在哪?你们要怎么样才能把他放了?” 乔明锦望了一眼顾老将军,随即道:“先让顾老将军安全离开,我便会告诉你。” “不行!”闻西烬下意识拒绝。 于他而言,顾老将军是灭了他满门的仇人。 他要报仇,就要杀了他。 乔明锦道:“你是想报仇,以图一时之快,还是想留住大昭八王爷性命,保住大昭唯一的希望?” 闻西烬闻言犹豫了。 说句实话,他是真的想杀了顾老头。 他做梦都想杀了他。 他妻儿的性命,都死在了他手里。 可是若是拿八王爷的性命来交换,他定是得换的。 八王爷对大昭复国有多重要,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闻西烬要的,是堂堂正正的复国。 绝非是被安上乱臣贼子名号的篡位。 他们大昭要的,是名正言顺,拿回原本就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 天下,原本就属于他们大昭。 第182章 援兵 如乔明锦所愿,闻西烬放了顾老将军。 待顾老将军安全回去之后,乔明锦这才放下心,她望着闻西烬缓缓开口:“若我猜的没错,你这里,应该不止有这么多人吧?” 闻西烬道:“你倒是猜的没错,我这里的确不止有这么多人。” 乔明锦于心中估算了一下这所破庙的大小,预估了一下这里能容纳下多少人,随即又问:“你们还有援兵在外,对吧?” 闻西烬望着她问:“锦公主这是想将我们的底细打探个清楚?” 乔明锦笑了笑,“你既是清楚我的心思,不如直接回答?” “你当我傻?”闻西烬白了她一眼,“你这一次,应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吧?” “你倒是学聪明了,也开始打探我们的底细了。” “公主,这一次我无意与你们开战,只想让八王爷能活着回来。若是你们愿意将八王爷送回来,我们也不会伤你半分汗毛。 所以,该如何选择,就看你了。” “本宫又不傻,当然不会让自己送死。用本宫的性命来换八王爷的命,你倒是打了一个好算盘。” “何止。”闻北琛冷笑一声,又道:“你该明白,你的性命于明齐帝而言至关重要。若是我用你的性命要挟明齐帝” 他拖长了语调,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乔明锦道:“你倒是贪心。” “只是想提醒一下公主如今情势罢了,谈不上贪心。” 乔明锦上前一步,望着闻西烬笑道:“闻西烬,你是如何料定,你一定能拿本宫去要挟父皇?” 闻西烬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她口中所言何意,便发觉自己小腹处被一个利器抵住。 他垂眸,这才瞧见乔明锦正拿着一根发簪,抵着他的小腹。 那发簪被她隐藏于袖中,竟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周围的将士发现此时的情况之后,连忙举起长枪,准备朝乔明锦攻去。 乔明锦扬声道:“我看谁敢动!” 随着她声音一起响起的,是闻西烬的惨叫声。 她将那发簪又往里刺进了一分,利器刺入皮肉,他疼得额头渗出冷汗。 闻西烬沉声发令:“都住手!” 众将士这才停下动作,没敢再往前攻。 乔明锦一手紧握簪子,一手拔出了她腰间那柄景明剑。 随即,她用极快的速度拔出发簪,紧接着便将那柄剑横于闻西烬脖颈之间。 她动作极快极快,闻西烬全程都没能反应过来。 乔明锦道:“让本宫看看,你究竟有多少人。” 闻西烬本不想回答,但眼看着乔明锦的剑就要划破他的皮肤,他一时惧怕,连忙道:“五百人于庙中,三千五百人于后山内,还有两千援兵未到。” 乔明锦嘴角轻扯,有些嘲讽的低声道:“你倒是够蠢的,这就全都招了。” 闻西烬霎时间有些懊悔,他皱起眉头,道:“我只是一个领兵的将军,你押着我,没有用的。” “押着你有没有用,在于本宫想做什么。本宫若想让你们退兵,那押着你,的确无用。可本宫只是想从你嘴里问出来这些话罢了,没别的心思。 所以,押你一个人,足以。” 她看得出闻西烬本就蠢笨,没什么脑子。故,给大昭复国出主意的人,一定不是他闻西烬。 然而这位八王爷晏衡,也只是他们操控的棋子。 闻北琛或许是出主意的人,但一定不会是主导这一切的人。 一定还有一个人躲在背后,操控着大昭复国要做的这一切。 要不然,就凭闻北琛,晏衡,闻西烬这几个人的脑子,根本不可能想得出杀死太子陷害顾愠和这样的计谋。 若她猜的没错,方才闻西烬口中还未到达的援兵,应就是那个于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 她现在将闻西烬的命握在手里,着实是没什么大用处。 不过,以此来保住自己的性命,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起码,在大昭援兵到来之前,她都能好好活着。 乔明锦于心底盘算了一圈,忽然开口道:“让你的人,把破庙的门打开,我要出去。” 闻西烬是个怕死的人,他怕极了抵在他脖颈处的那柄长剑,唯恐乔明锦一个不小心,就要了他这条老命。 于是他没有半分犹豫,直接道:“听她的,开门。” 门被打开之后,乔明锦押着他出了门,随即望了一眼周围的情况,见还未有任何异动,便在心里算了一下如今的情况。 大昭有四千人于此地,大齐仅有三千人。 若是开战,大齐必输。 且,大昭尚有两千援兵未到,加在一起的数量是她们人的一倍。 这一场仗,她没把握能赢。 与其说是没把握能赢,还不如说是必输无疑。 乔明锦算到了这样的结果,故不敢轻举妄动。 她没法发出信号,让顾愠和领兵前来。 因为这一场仗,大齐必输无疑。 她若是发出信号开战,那无疑是亲手断送了众将士的性命,就算最后她能用晏衡的命来保住自己一命,也没法保住大齐数千将士的性命。 故,她知此时还未到发兵的最好时机。 她在等。 等顾愠和做出抉择。 乔明锦相信,只要抱月借月二人将打探到的情况,如实告知于顾愠和,拿他一定会做出一个正确的抉择。 顾愠和必然会设法请援兵。 他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乔明锦在等援兵来。 闻西烬想不通她的心思,只担心她手里那柄剑会伤到自己。 就在这时候,忽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还有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 援兵到了。 应是援兵到了。 乔明锦这样想。 只是奇怪的是,就算顾愠和做决定做得再快,这援兵也绝不可能到的这么快。 哪怕他是在知晓里面情势之后便做出了决断,哪怕他只用了一秒的思考时间,大齐的援兵也不可能这个时候便能赶到。 乔明锦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此时到的,或许不是大齐的援兵。 而是大昭的援兵。 她侧眸,望了一眼闻西烬。 见他面上笑容愈浓,顿时紧张了起来。 看来她猜得没错,果然如此。 到的人,是大昭的人。 她此刻只希望顾愠和能稳住军心,莫要慌张。 第183章 他要眀齐帝偿命 只要她再拖一会儿,再往后拖一会儿 只要等到大齐的援兵到来就好。 大昭的兵是从西南角赶来的。 为首的人身着盔甲,看上去似乎很年轻。 她远远望去,只觉得那人好生熟悉。 不管是身形,还是她隐隐约约能看到的面容,都像极了她曾认得的一个人。 待那人越来越近时,乔明锦才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她大惊,手里的剑险些跌落。 好在她及时调整好了情绪,又重新握紧了长剑。 那人在瞧见她时亦是极其惊讶,他环视一周,将此时的情况大致了解之后,便下了马,朝着乔明锦走去。 闻西烬在瞧见他之后大喜,“萧大人,您来得正好!” 乔明锦尽量平复自己心中的惊讶,她望着他缓缓开口:“萧大人? 萧含辞,你原是大昭的人?” 萧含辞没躲避她的目光,他极其坦荡得与她对视,随即开口:“你知道得太晚了些。” 她愣了愣神。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萧含辞,与她从前相识的永安候,大不相同。 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唯一没发生变化的,便是这张脸。 他的模样依旧俊朗,身姿依旧挺拔。 她忽然想起当日在朝堂上,他向明齐帝说她与顾愠和两个人极其般配时的场景。 她忽然想起,那日她入他的侯府,在他侯府挑选字画时的场景。 她忽然想起那一副被他放在心尖上的寂林抚琴图,忽然想起顾愠和还从他那里骗走了一副千山白鸟图。 那些事情是真是假,她已然没法辨别。 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永安候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一个爱拍马屁,怕死,重感情的好官。 她一直以为,他永安候,是大齐忠臣。 他永安候,是真心为大齐社稷着想的忠臣。 是她错了。 是她一直以来都错了。 尽管已经亲耳听到这一切,乔明锦依旧是难以置信。 她又望着萧含辞问:“所以,你从始至终,都是大昭的人?” 萧含辞盯着她的眼睛,无所畏惧的答:“是又如何?” “你入朝为官,是为复国?” 他永安候,算是大齐的老官了。 他也是唯一一个,父亲与祖父皆是大昭官员,而自己却好好的活在大齐朝堂上的人。 他不光好好的活着,还一路升到了永安候的位置上。 没人知道,他拼到这个位置有多苦。 只有萧含辞自己知道。 “我虽是大昭人,但却对复国没有半点兴趣。我只想报仇,为我死去的父亲与祖父,报这个仇。” 他并不在意大昭能否成功复国,他在意的,是能否取下明齐帝的项上人头。 “父皇如此信任你,你竟这般待他?” “他信任我,我就该全心全力辅佐他?乔明锦,世上没这么不公平的道理。我只知道,血海深仇,该报,杀父之仇,该报。” 他的声音很冷,目光里也多了许多戾气。 和从前她印象里的永安候截然不同。 乔明锦想不通他为何如此,也不知晓他究竟有什么仇要报,便问:“此言何意?” “锦公主果然没心没肺,不曾关心过朝堂上的事情。不过没关系,你知不知道,于我而言没有半点意义。” “本宫不想管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意图造反。本宫只想提醒你,你现在做的,是要掉脑袋的谋反之事。 此事一旦被父皇知晓,你全家上下,都会被灭门,本宫提醒你一句,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萧含辞冷笑道:“乔明锦,你在妄想些什么呢?你以为,我们好不容易一切准备就绪,马上就要事成的时候,我会在这时候听你几句没脑子的废话而收手?” “怪不得,怪不得你出去办事这么久都没回来,原来是在背地里准备谋反之事。萧含辞,本宫是真想不到,谋反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你身上。” 她印象里的他,有些胆小,容易害羞,是个好官。 是个好官 如今再细想,只觉得自己那种想法实在是可笑。 可笑至极。 一个心藏谋逆之心的人,一个从始至终都在计划着造反的人,竟被她当成了好官。 太可笑了。 她未免太傻了些。 萧含辞道:“我亦是没想到,你竟能识破晏衡八王爷的身份,竟找到了择一楼,把他们抓了起来。” 闻西烬听到这里连忙道:“萧大人,八王爷还在她手上,你快想想办法救王爷出来吧!” 谁料萧含辞却轻笑一声:“救他出来?救他作甚?他与我,有何关系?” 闻西烬瞬间就慌了起来。 “什么意思?萧大人,您这是……不打算救王爷出来了?可是若是没了王爷,那我们这样做,就是在造反啊!” “造反又如何?这大齐,我在身为永安候的时候,替他明齐帝守过国。 既然我曾经能替他出谋划策守住大齐,如今便能亲手毁了他这江山。” 乔明锦只觉得他疯癫。 她沉下心来,开口道:“所以,此时我就算一剑杀了这个叫闻西烬的人,你也不会在意的,对吧?” “他这条命,在你一念之间。你想杀便杀,想留便留。乔明锦,你该明白,你拿他,是威胁不了我的。” 他萧含辞要的,是毁了这天下。 他要的,是明齐帝偿命。 偿还他萧家亡去的那几条性命。 萧含辞与闻西烬最大的不同,便是萧含辞从始至终,眼里都只有复仇。 为大昭复国,只是他报仇的一条路罢了。 他只是想借助这群想要复国的大昭人的力量,毁了明齐帝一手建成的这个大齐。 他只是想,亲手砍了明齐帝的头颅,以此来祭奠萧家亡魂。 于他而言,复国并不重要。 他根本就不在乎。 然而于闻西烬而言,复国是远远大于报仇的。 乔明锦对闻西烬道:“听见了吗,你的援兵,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他啊,也根本不在乎大昭能否复国。” 闻西烬心中有些慌乱,他想要活下去,他此时还不想死。 他正要开口,萧含辞便开口打断了他:“乔明锦,你对他说再多的话,也没有半点用处。 毕竟,兵符在我手上。所有的大昭将士,都听命于我。” 第184章 他要报仇 他这是看透了乔明锦的心思。 乔明锦本想利用这一点,挑拨闻西烬与萧含辞之间的关系。 她本以为,萧含辞与闻西烬之间各自领兵,各自有各自的兵符。 本想利用这一点,挑起他们之间的内斗。 只是没想到,萧含辞手上拿着的,竟是能统领所有将士的兵符。 原来,这个闻西烬,是真没一点用。 她干脆直接收回了长剑,没再管闻西烬。 没有用的棋子,不值得她浪费半点力气。 乔明锦道:“就算你不在乎八王爷的死活,就算你不在乎大昭是否能够复国,可你身后这些将士们,未必就不在乎。 他们隐忍了这么久,今日汇集于此,不正是为了大昭复国?萧含辞,你别忘记了,你的目的与他们不一样,你真的能保证所有人都会听你的?” “我当然明白他们这一行所为乃是复国。” 萧含辞望了一眼身后的数千名将士,又继续道:“若能报我血仇,便能成功复国,这一点,公主你不会想不明白吧?” 他要报仇,也会为大昭复国。 这两者并不冲突。 他完全可以都做得到。 乔明锦愣了一会儿,才沉声开口问:“大齐,究竟欠你什么?” “大齐不欠我什么,欠我的,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是你的父皇,是大齐如今高高在上的皇,是那手段毒辣的明齐帝。 我要做的,只是将一切还回去罢了。” 当年的血海深仇,他明齐帝瞒得过天下人,瞒不过他萧家人。 萧家历代为官,满门忠良。 萧含辞的祖父萧伯卿,用尽一生去报效朝廷。 只是他报效的,是大昭,而非是大齐。 那时候的天下,是大昭的。 萧伯卿至死,都在守着大昭国的安定。 他一生都为了大昭而活。 那年明齐帝领兵攻入长安城,屠尽大昭文武百官。 就连家眷,也不曾放过。 年幼的萧含辞亲眼看着明齐帝领兵血洗萧府,杀了他的父亲,母亲,还有他自小便极其敬重的祖父。 一夜之间,萧家只剩他一人尚存于世。 明齐帝为了彰显他的仁德之心,留了年幼的萧含辞一命。 百官竟还夸赞他一片仁心,定会是一位明君。 然而只有萧含辞一个人清楚,他明齐帝不过是看在他年纪尚小,以为他才两三岁,想着这个年纪的萧含辞,应是不记事。 故才放松警惕,留了他一命。 然,当时的萧含辞,其实已有五岁。 他只是个子长得低了一些,看上去年纪小了一些罢了。 明齐帝却以为他只有两三岁,以为他没有任何威胁,便没杀他。 也正因他当年一时大意,才留下此等祸患。 说到底,如今的一切,终究是明齐帝自己种下的结果。 乔明锦自是不知晓他曾经历的这一切,她望着萧含辞沉声道:“所以,你便要让这些无辜的百姓,跟着受苦吗?” 萧含辞冷声应道:“当年,明齐帝攻入长安城的时候,不也是如此?这些事情放在他身上便理所当然,放在我这里,就成了残害百姓?” 乔明锦闻言,没再劝他。 “也罢,如今你已有决断,本宫说再多,也没用。” 她如今唯一期望,便是顾愠和真的如她所料,去请了援兵。 只有这样,大齐才有赢的机会。 她默默瞥了一眼大齐将士所藏着的方向,见那边并无任何异动,于是决定继续拖延时间。 她极其自然的开口:“对了,你离开这些时间,唐敬予的后人唐玄佑,来长安多次寻你,你可知晓此事?” “唐敬予的后人?”萧含辞神色微变,他朝着乔明锦走近了一步,又问:“你说的是曾经与我祖父交好的唐敬予?” 乔明锦点了点头,“他的后人如今成为了江南第一才子,名为唐玄佑,他此来长安,便是为了寻你。唐玄佑来找过你许多次,但你都不在,此时也不知是否还在长安城内。” “他来寻我,与你何干?乔明锦,你说这些,莫非是想拖延时间?” 萧含辞极其直白的戳破了她的心思。 乔明锦佯装镇定,应了一句:“随你怎么想,我只是将此事告之与你罢了。他来寻你,确实与我无关,你想怎么样,亦是与我无关。 萧含辞,别把你的位置想的太重,你在本宫眼里,真的算不上什么。” “确实算不上什么。”萧含辞轻笑一声,又道:“如今的我,只是掌握着你生死的人罢了。若是我心情好了,便让你活着,若是心情不好了,便把你杀了。 乔明锦,你的性命,如今掌握在我的手里,你最好,别再耍什么花样。” “你杀不了我,我乔明锦的命,从来都只掌握在自己手上。” 说罢,她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随即用极快的速度发出了信号。 就在刚刚,她听到了一阵马蹄声,还有一阵脚步声。 乔明锦料定,这是大齐的援兵到了。 此时便是与大昭拼上一局的大好时机。 谁料,萧含辞竟然比她反应还快。 他一把将乔明锦禁锢于怀中,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没法逃脱。 乔明锦试图挣扎,可她的力气远远敌不过萧含辞。 她根本就动弹不了。 此时的顾愠和在瞧见乔明锦发出的信号之后,便连忙起兵。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犹豫。 好在抱月与借月的速度很快。 好在援兵已到,他们也多了些许胜算。 顾愠和本想冲过去先救出乔明锦再开战,可他身体上的疼痛越来越难忍,他根本没办法第一个冲过去。 第一个驾马冲到庙前的,是宋祁安。 果然是宋祁安。 这个结果乔明锦早已料到。 然,她此时最不希望的,便是他为她冒险。 她怕宋祁安为了救她而运功,伤了自己的身体。 宋祁安在瞧见萧含辞的时候,亦是大吃一惊。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惊讶,便瞧见被他掐住脖子的乔明锦。 他连忙开口:“快放开她!” 乔明锦挣扎着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祁安” 萧含辞感受到她的挣扎,手上又多用了点力,乔明锦疼得皱起眉头,一张脸因气血不通涨的通红。 她神色痛苦,此时又发不出声音,整个人难受得狠。 驸马今天篡位成功了吗 第185章 是他 顾愠和在赶到的时候,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掐住乔明锦脖子的人,是永安候萧含辞? 怎么可能会是他? 顾老将军亦是惊诧不已,“永安候,你怎么会在这儿?” 萧含辞没理会他,他瞥了众人一眼,随即开口:“乔明锦啊乔明锦,你果然是在等大齐援兵。” 乔明锦被他掐得几乎都快要窒息了,现在的她,根本就说不出一句话来。 宋祁安瞧得出她的痛苦,他亦是明白,若是萧含辞再不松开乔明锦,她必然会亡命于此。 此时的乔明锦,亦是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宋祁安眼看着她越来越虚弱,想要出手营救,又怕他这时候出手,萧含辞会伤了乔明锦。 顾愠和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他问:“所以,永安候,你是大昭的人?” 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会这样? 永安候在朝堂上官职几乎比他顾愠和还要高,他想不明白,若他真的是前朝的人,明齐帝怎么会容忍他爬上这么高的位置。 难道就因为他姓萧吗? 萧含辞望着顾愠和道:“顾愠和,几日不见,你似是又变傻了许多。 如今怎么连这些都想不清楚?若我不是大昭人,我如今待在这里是为了何事?顾愠和啊顾愠和,你难道以为,我领兵来此,是为了来此随便逛逛吗?你以为,我每天的日子就这么闲?” 就在这时候,宋祁安忽然打开折扇,他微微晃动了两下折扇,随即有两根银针忽地一下往萧含辞的方向射去。 他的针向来很准,从未有关半点偏差。 所以这一次,自然是准确无误的刺中了萧含辞掐着乔明锦脖颈的那双手。 萧含辞手吃了痛,忽地松开了乔明锦。 乔明锦此时意识已然有些不清醒,她被萧含辞猛地松开,整个人忽地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地上摔去。 就在这时候,顾愠和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乔明锦倒在他身上,压住了他身上原本的伤口。 顾愠和感受到伤口撕裂的疼痛,他咬了咬牙,死撑着将乔明锦扶到了宋祁安身旁。 宋祁安连忙扶住了乔明锦,他此时的全部精力都在乔明锦身上,根本没心思在意顾愠和身上的伤。 “乔乔,有没有事?” 乔明锦没有回答,她好似晕了过去,整个人都没有半点力气,软软的瘫在了他怀里。 宋祁安皱起眉头,缓缓抬起手测了一下她的鼻息,确认过她还活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只是晕了过去,好在并无大碍。 顾愠和见她紧闭着双眸,还以为她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连忙开口问:“她有没有事?” 宋祁安答:“无事,放心。” 随即,他便扶着乔明锦向后退去。 萧含辞见他将乔明锦带走,心里忽然有些懊悔。 早知道,他应该把乔明锦绑起来的。 或是将她一刀杀了。 也总比现在这样强。 谢初尧走到顾愠和身旁,低声问:“现在是什么情况?永安候是不是要造反了?他是不是大昭那边的人?” “是。”顾愠和应了一声,又道:“永安候,若是你此时愿意收手,还来得及。” “现在收手?我为何要收手?”萧含辞笑了笑,“大事将成,我缘何收手?” 顾愠和道:“你以为,你真的能活着离开这里?别做梦了,我绝不会让你迈入皇城半步。” 说句实话,此时的顾愠和,根本就没有把握能赢得这一战。 他这样说,纯粹是为了唬人。 可萧含辞压根就不吃他这一套。 “迈入皇城与否,取决于我自己,而非是你。顾愠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受得那些伤。你以为,你在北镇抚司昭狱里,受的那些罪,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顾愠和闻言,神色大变。 “所以,北镇抚司昭狱内,也有你们的人,对吧?” 大昭旧部,如今竟然已经将手伸到了昭狱里。 他在诏狱里受到的那些刑罚,他们竟然都已知晓。 顾愠和本以为,萧含辞在诏狱里安排自己的人已是不易,谁知他下一句竟然道: “你错了,是整个北镇抚司,都是我们的人。” 整个北镇抚司,都听命于大昭。 而非是大齐。 顾愠和闻言大惊,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来一句话。 谢初尧见顾愠和不语,便开口道:“你倒是厉害,将人到处安排。” “我说了,北镇抚司,原本就是我大昭的人。你是耳朵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这句话是听不明白还是怎么? 北镇抚司原本就都是我们的人,又何须我特意安排?从始至终,北镇抚司听命的,都是我大昭,绝非大齐。” 闻言,宋祁安垂下眼眸,望了一眼怀里的她。 她在北镇抚司那个地方,吃过太多的苦。 熬了两世,她都不曾知晓,北镇抚司竟是大昭的。 她们听命的,竟是大昭人。 —— 乔明锦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那些年她于诏狱里经历过的种种苦难。 她恨极了昭狱那个地方,恨极了北镇抚司的人。 恨极了那些没有人性的刑罚。 那些痛苦宛若就在昨日。 她恨这种历历在目的感觉,就好似将那些残忍的事情又重新经历了一遍一样。 可她又没法将那些回忆彻底抹去。 活了两辈子,那是她最希望遗忘的一段记忆。 可她根本就忘不了。 她隐隐约约听到萧含辞说,北镇抚司是他大昭的。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从前没觉得大昭余党有多可怕,可若是将她们与北镇抚司昭狱联想在一起。 她便平白对他们生出了些许畏惧。 —— 乔明锦再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在公主府中。 周围没有鲜血,没有可怕的打斗与战争。 没有北镇抚司,没有昭狱。 没有萧含辞,亦是没有那些大昭将士。 所有的一切,好似大梦一场。 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她坐起身,望着窗外月光发愣。 她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想要喝些水,便想着唤青桑过来。 “青桑。”屋内没有应答。 她又缓缓开口:“什么时辰了?” 依旧是没有应答。 乔明锦只好披上了鹤氅,打开了屋门。 驸马今天篡位成功了吗 第186章 终究是我错付了 乔明锦刚出门,便瞧见青桑端着热水,面色极差,急匆匆地朝宋祁安的院子走去。 她正要拐弯迈入宋祁安的小院子里时,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站在门口的乔明锦。 “公主,您醒了!” 乔明锦点了点头,有些迷糊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子时。”她应了一声,又道:“公主,您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 “一天一夜?” 乔明锦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头,她隐隐约约记得,在昏迷之前,她好似被萧含辞掐住了脖子。 剩下的事情,她却什么都记不清了。 她连忙问:“都发生了什么?萧含辞呢?” 青桑道:“公主,这些事情一两句难以说清,奴婢往后再与您细讲,您这会儿,还是快去看看宋公子吧。” 乔明锦神色瞬间紧张了起来,“祁安怎么了?” “宋公子那日受了伤,一直昏迷不醒,到现在还没醒来。” 闻言,乔明锦心底一沉,连忙朝着他的屋子走去。 她现在心慌得狠,只怕他会出什么事。 屋内,宋祁安面色苍白,躺在榻上的身躯单薄而又瘦弱。 乔明锦此前从未觉得他有那么瘦弱。 “请太医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青桑端着热水跟在她身后,她一边将热水盆放到架子上,一边答道:“太医来过几次,但都没诊治出什么结果。 来过的太医都说宋公子休息一段时间就会醒过来,可他这都歇了一天一夜了,还没醒过来,这脸色看上去也越来越差。” 乔明锦从青桑手上接过了热毛巾,为他擦了擦脸,随即低声问:“他那日是不是运功了?” 青桑道:“当时的情况奴婢也不清楚,奴婢毕竟不在场,没有亲眼瞧见,故不敢妄言。” “顾愠和呢?他现在在哪?” 青桑不知晓那日的情况情有可原,顾愠和那日全程在场,当时的情况他一定知晓。 “公主,顾将军受了重伤,此刻应是正在将军府养伤” 乔明锦这才想起,他那日在昭狱,本就受了极重的刑罚。 宋祁安即是都受伤昏迷不醒,那他顾愠和此时的情况,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乔明锦轻叹口气,又问:“那一战,是我们赢了?” “赢了。工部侍郎谢公子昨日将您送回来之后,特意叮嘱过奴婢,等您醒过来了,将这几句话转告给您。 谢公子说,萧含辞已被送入慎刑司内看守,等待陛下发落,大昭余党中高官也都已交给大理寺处理,剩下的”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 乔明锦道:“说吧,无妨。” 青桑这才继续道:“剩下的,都被杀了。” 乔明锦愣了愣,“四千余人,全都没了?” 青桑点了点头,“谢公子原话是这样。” 乔明锦脑海里已出现了这样的场景,她眉心微拧,声音沉重:“虽是大昭余党,但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就没有主动归降的?” “谢公子说,四千余人,无一人愿归降。他们说,大昭复国无望,他们的性命,也就没了意义。” 复国,是他们后半生唯一的念想。 没了这个念想,他们活着,也便没了意义。 “也罢,也罢。”她微叹口气,心里竟没有半点此乱已被平复的轻松感。 她望着宋祁安憔悴的面容发愣,无助而又担忧。 此时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做些什么。 换句话说,是她明白,她此时什么都没法为他做。 她明白他的身份,知晓这世间能寻到的药方对他都起不到任何用处。 故即使她请来再厉害的医师,也不会对他的病症有半点好转。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等他醒过来。 等他自己醒过来。 唯一让乔明锦赶到庆幸的,是她明白,他不会死。 他现在还不会死。 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哪怕是失去了体内一切内力,以后再也没法运功也没关系。 只要他还能好好活在这世上就好。 乔明锦缓了一会儿,待情绪缓和过来之后,转过头吩咐道:“给宫里传个信,就说本宫已经醒了,让父皇不必担忧。至于萧含辞,本宫相信父皇会对他有一个公道的处置。” 青桑应了一句是,便去照做了。 屋内,只剩她和宋祁安两个人。 乔明锦握着他的手,在他塌旁守了一整夜。 次日,谢初尧听闻她醒了过来,便立马赶过来看她。 他带了许多补品,各个都极其昂贵。 若非是知晓他这是刚受了封赏,手里的银子正是多的时候,乔明锦还以为他这么大手大脚,是刚去抢了哪家的钱庄。 乔明锦粗略的看了一遍他送来的东西,随即有些无奈的开口:“你拿的这些,公主府都有,以后还是别浪费这个银子了。” 谢初尧撇了撇嘴,“你还想有以后?这一次就差点要了你半条命,再来一次你还能经得住?” “说的也是。” 她也希望不会再有第二次。 “对了阿锦,顾愠和那边我昨天去过一次,他伤得好像是真挺重的,现在是卧病在床,连走路怕是都没力气。 所以他要是没过来看你,你也别怪他,稍微理解一下,毕竟人家也是为了大齐才受这么严重的伤的。” 乔明锦想不通谢初尧为什么会忽然说这样的话,她诧异开口:“我又没让他过来看我,你说这些作甚?” “我这不是怕你怪他?你们两个毕竟曾是名份上的夫妻,到底是成过婚的。” 他还未说完,乔明锦便打断了他:“打住,你快别再提这件事情了,我现在是已经听腻了。 再说了,那天的事情你该清楚,我们两个人的婚事只是一个局罢了。 我和他,两个人就没一个真心想要成婚的,都是各取所需罢了。所以,我和他的婚事,在我眼里根本就不作数。” 谢初尧瘫坐在椅子上,长叹了一口气,哀叹道:“那么大的场面,我还费了那么大力气为你准备了那么多烟花,你现在却跟我说那场婚事连作数都不作数。 说到底,终究是我错付了。” “行了,别矫情了。” 乔明锦最看不惯他这副模样,她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了他手边。 第187章 欠他一命 “乖,喝口茶,赶紧把你那口矫情劲咽下去。” 谢初尧撇了撇嘴,没理会她递过来的那杯茶,只是望着乔明锦问:“我听说,那位宋公子还没醒过来。 他是不是早些时候就患过什么顽疾之类的?怎么这么久了,还没醒过来?” 乔明锦见他提起宋祁安,便连忙搪塞道:“他身子骨弱,这次又受了伤,这么久没醒也正常。他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就不用操心了。” 她边说,便行至窗前,拿起长剪修剪着窗边海棠。 谢初尧忽然站起身,走到她身旁,盯着她问:“怎么每次一提起他,你就那么奇怪?阿锦,你老实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人?” 乔明锦将海棠枝剪好,随即放下剪刀,又开始为那株海棠浇水。 暖风越过窗外海棠,吹起她黑色发丝。 谢初尧只听到她漫不经心却又语气坚定的说了一句:“他啊,他是我的人。” 他有些无奈,“阿锦,别开玩笑,我认真的。” 乔明锦浇过水之后,又用手帕擦了擦手,随即侧过眸,与他对视,认真开口:“关于他是谁,这天底下,只能有我一个人知道。所以就算你问我千百遍,我也只会回答你这一句。” “他的身份,就这么神秘?” 谢初尧实在是想不通,这个宋祁安到底是什么神人,乔明锦竟然连他都不告诉。 乔明锦道:“他的身份并不神秘,只是世人没有理由知晓罢了。关于他的事情,你莫要对外说。 初尧,你记住了,他是我在长安城里最信任的人,他不会害大齐,亦是不会害我。” 谢初尧越听她这样说,便越好奇得慌。 “阿锦,他他该不会是什么世外高人吧?” 乔明锦道:“别想了,我不会告诉你的。不管你问多少句,我都不会告诉你半个字的。” 关于宋祁安的身份,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对任何人讲起。 不会有任何人知晓他的身份。 她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行吧,那我不问了。” 谢初尧虽是很想知道,但他明白,只要乔明锦自己不愿意说,那这件事情他这辈子都别想知道。 他问再多,也是白问。 “对了,我等会儿打算去将军府看一看顾愠和,你去不去?” 乔明锦神色一变,她又望向他问:“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么近了?” 谢初尧长叹一声:“那一天,他为我挡了一剑,我心里一直愧疚。” 顾愠和原本就受了重伤,还不怕死的为他挡下了萧含辞那一剑。 他一直记得这件事情,心里一直觉得愧疚。 那一日,他们是几个人一起过去的,结果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好好的,神色没半点伤痕。 其他人要不就是昏迷不醒,要不就是卧病在床。 就他自己,不仅进宫领了赏,日子过得富得流油,官衔也差点被明齐帝往上提上一级。 好在他及时劝住了明齐帝,这才守住了工部侍郎这个清闲又舒坦的官位。 谢初尧这两日心里一直愧疚得狠,他一想到自己如今能过得这么舒坦,少不了他们的保护。 要是没有顾愠和为他挡下那一剑,他现在恐怕也在卧病在床。 乔明锦将全程听完之后,这才明白他为何经历过这件事情之后会这么关心顾愠和。 “他倒是胆子大,自己已经伤成那样,还敢为你挨下那一剑,也难怪你会这么关心他。” “这一剑,是我欠他的,这辈子怕是还不上了。阿锦,我心里可愧疚。” 说完,他又叹了一口气。 “行了,你这样我还有点不适应。愧疚是难免的,毕竟他救了你一命。不过愧疚归愧疚,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初尧,他这个人,你还是得小心提防。 他对大齐有异心这件事情,你那一天应是已经听了个清楚。现在应该不需要我多说了,你自己注意一下就好。”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若是我和他立场相同,我欠他这一次,下次想办法还了便是,也没必要有这么大的压力。 可是我现在已经清楚我和他立场不同,所以我现在一直在纠结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把这份恩还了。” “今天去的时候,多送点补品给他,他一个习武的,日子过得比较糙。对自己的身体也不爱惜,你照顾他两日,就当是把这份恩给还了。” “不一样的,银子还不了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我欠下了,便是真的难还了。” 那日顾愠和为他挡下那一剑的场景,如今已烙印在他心底,好似一块巨石一般一直压着他喘不过来气。 他一直想要还给他这份恩,可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 “换做是别人,我也不会这么难受。可偏偏是他,偏偏我又知道了他那些心思。” 乔明锦明白谢初尧此时的纠结,她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道:“别担心这些了,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些事情,是上天注定的,你现在担心,没半点用处。 与其在这里瞎担心,不如给我讲一讲,那日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宋祁安是怎么受得伤,还有大齐最后还剩下多少人活着?” 谢初尧挠了挠头,“那一日场面太乱了,我这样的武功,能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就已经算是不错了。你还问我你家宋公子是怎么受得伤 这我哪能知道?那种情况下,我哪有心思去关心他啊。不过我倒是记得,他是把你安全送到咱们驻扎的地方时,才晕过去的。 想来应是早已承受不住,只是怕你有事,所以才死撑着一口气,等你安全了,才肯松下那口气。” “他就是这样的脾气。”乔明锦揉了两下太阳穴,又道:“早些时候就让你勤练武功,你不听,成天就光跟着我去鬼混,这下好了,到用的时候你什么都不会,就只能后悔。”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要带着我去鬼混以前做的那件事情不是你喊我一起去的? 说我不勤练武功,你怎么不先看看你自己,就被掐了那么一小会儿就晕了一天一夜,你这样的身体,怕是连我都不如。” 《驸马今天篡位成功了吗》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第188章 以前夫幸福起誓 后面的话,谢初尧说得很小声。 但乔明锦依旧听了个清楚。 “不光是你,就连我都觉得这件事情奇怪得很。” 乔明锦微皱起眉头,侧眸望向青桑问:“我这一次晕的莫名其妙,太医可为我诊过脉?” 青桑垂着头,恭声答道:“公主您被送过来的当晚,陛下便派了好几位太医过来。” “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公主这是因为身子虚弱,受了惊吓,这才昏迷不醒的,说的是您歇息一两日便会醒过来。” 身子虚弱,受了惊吓。 这两点,乔明锦都不觉得说得是自己。 她身体素来极好,只是偶尔不知为何会忽然间晕过去,但她自认为,这样绝对算不上是身体虚弱。 至于受了惊吓,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她活了两世,什么场面没见过? 这样的场面,怎么可能把她吓晕一天一夜? 她当时被他掐住脖颈,一时间呼吸不过来,整个人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乔明锦记得清楚,她晕倒是因为呼吸调整不过来,绝对不是被吓晕的。 她愿以前夫顾愠和后半生的幸福起誓,她当时绝对不是被吓晕的。 她一时烦躁,挥了一下衣袖,愠怒道:“全是胡扯,依我看,宫里的太医是越来越庸碌了。等我有时间了,得去跟父皇好好说上一说,让他把这些庸医都给换掉。” 谢初尧忍不住笑道:“就你这暴脾气,总有一天能把宫里看不顺眼的人都给换了。” 乔明锦收起怒气,微笑着望着他:“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父皇把你工部侍郎这个头衔给摘了。” 谢初尧有些无奈,“行,行,行。姐姐,你是老大,行了吧?我是不敢多说了,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我今天还得去顾愠和那一趟,就不在这叨扰你了,我去街上买点补品去看看他。” 乔明锦双手环臂,打趣道:“合着您这是慰问伤员巡游呢?” “可不是吗,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脆弱,也就只有我抗打点了,大战归来,毫发无伤。” 他说着,还象征性的抖了两下自己的外衫,像是在炫耀自己身体好一样。 乔明锦翻了个白眼,随手拿起了桌上的帷帽。 谢初尧见她忽然间在屋里戴了一顶帷帽,有些惊讶的开口:“你是脖子被人掐了,又不是脑袋被人踢了,怎么一醒过来,脑子不好使了? 大热天的,你在屋里戴上这个,是嫌自己不怕热吗?” 她抬起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闭嘴,你不是要去街上买补品?我和你一块去,戴上这个方便一些。” 谢初尧反击了回去,也打了她一下。 “你和我一块去干嘛?你也想给顾愠和送补品?” “谁给他送啊?我哪有那么闲。我乔明锦,就算是银子多的花不完,也不可能会把银子花在给他买补品这件事情上!” “那你干嘛跟着我一块去?闲着没事干?闲着没事买点补品回来玩玩?是我给你送的补品不够多么? 给你送了一大屋子的补品,你还出去买,乔明锦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咱们俩感情淡了,你开始嫌弃我送的东西了,是吧?” “谢初尧你有病吧?谁跟你有感情了,赶紧把你这一套给我收起来,真是服了你了,成天就只知道矫情,矫情来矫情去的有意思吗? 我就是想亲自去给宋祁安挑点东西回来,顺道和你一起去罢了。你要是不愿意,咱俩就此分道扬镳,我买我的,你买你的,咱俩也别结伴同行,省的你烦我。” “喔。”谢初尧拖长了语调,又道:“原是为了你院里面那位公子,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勤快,竟然打算自己亲自去买了。” “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都是为了我。于情于理,我都该为他操劳。” 更何况,只是亲自去买一些东西,这算不上什么的。 她欠宋祁安太多太多了。 “阿锦,若是喜欢,你可得好好把握。现在你也已经和顾愠和和离了,也不用考虑这么多了。喜欢的人就好好守着,别等失去了才明白往日珍贵。 你既是明白他为你做了这么多,等他醒了,你该给他一个名分,也好让人家安心。” “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不需要这世间的名与分来维系。我与他,即使是没这一纸名分,也能通晓彼此的心思。” “这是你心中所想,你可曾问过他?阿锦,我虽是没经历过这些感情,但我能从他看你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他待你,是真心实意的。 只是,你就没发现,他待你,是单方面的付出,从不求你回报么?” 乔明锦默声不语,没有应答。 谢初尧又道:“这是因为他不确定你的心意,有许多话不敢对你讲,只管一个劲的付出。 我估计,他这是想要知晓你的心思,却又不敢表明自己,所以这才只一味付出,想着能早一些知晓你的心意。 所以啊,你快别一直这样对他了,他哪里知道你的心思?” “是这样吗?”乔明锦垂下眼眸,目光望向了远处。 他原是一直不明白她的心思么。 谢初尧顿了顿,望着她认真问道:“阿锦,我问你一句,你是否真的明白你自己的心思?” “我的心思?”她愣了愣。 他道:“我是说,你是否真的明白,你对那位宋公子,究竟是什么心思?” “大抵,应与他一样吧。” 她用的是大抵,且回答这句话的时候,她将头垂得低低的,没敢与他对视。 谢初尧轻叹口气,大抵这两个字的概念太过于模糊不清,他明白,此时的乔明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根本就不知晓自己的心意。 “阿锦,你与他认识了这么久,还没看清楚自己的心?” 乔明锦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试过问自己,试图问出一个答案来。 可她根本就看不清自己的心意。 纵然她问自己千百遍,也问不出来一个所以然。 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答案。 谢初尧见她不语,又道:“阿锦,你该不会,根本就分不清楚什么是喜欢吧?” 第189章 只愿与你共白首 喜欢到底是什么? 是瞧上一眼便觉得欢喜,想要与他一直待在一起的幸福; 还是每时每刻都想瞧见他,有他在身边便觉得安心的依赖感? 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相思之情,还是想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决心? 是暮暮朝朝只愿与你共白首,还是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个问题,乔明锦仔细想过许久。 她足够依赖宋祁安,他能给他超越所有人的安全感。 她待在他身边便会觉得安心,且只有他,足够了解她。 这是喜欢吗? 乔明锦觉得,她是欢喜他的。 可她偏是不知晓,自己对他究竟是什么心意。 说是喜欢,却又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她曾真真切切的去爱过一个人。 她爱得真诚热烈,几乎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乔明锦经历过那样的感觉。 经历过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如今的她,好似对任何事都提不起来心思。 她早已讲自己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的精力全盘托出,给了一个根本不值得去爱的人。 她被他害得太深,早已没有力气去爱。 乔明锦有时候会想,若是她早一点看到宋祁安的好,该有多好。 或者,让她从未遇到过顾愠和也好。 若是不曾相遇,便不会发生后面的一切。 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她也不至于,把自己搞成如今这副模样。 像她这样的人,哪里还有资格去爱别人。 “他很好,真的很好。初尧,你不知道,于我而言,他就宛如楼外的蒹葭,宛若今晚的月亮。 他的好,是如今的我配不上的,你可明白?” 谢初尧将她头顶的帷帽一把扯下,有些无奈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怎会对自己有这样的妄断?阿锦,你别忘了,你可是大齐嫡长公主。 光是身份,便足够尊贵。陛下又那么宠你,你又生得这么好看,你配得上任何人你明白吗? 是不是这顶破帽子遮住了你的眼,让你连自己都看不清了?以后别让我听到你这般说你自己,你值得这世间所有的好,你明白吗?” “纵然身份尊贵又如何?只是一个虚伪的表象罢了。初尧,有很多事情,我没法一一讲给你听。也希望你能明白我,有些坎,我根本迈不过去。” 她尝试着忘记,可大仇未报,她根本忘不了。 时间不能让她变得更加强大,只会让她对自己的仇恨记忆越来越模糊。 她快要记不起,自己为什么恨他了。 今生经历的许多事情,快要将她前世那些仇恨取而代之了。 “有什么迈不过去的?阿锦,我告诉你,这些事情你都不要再管了。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可是,就算是这样又能怎么样? 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你都还是你,还是我认识的大齐锦公主。是和我一起长大,一起闯长安城的大齐锦公主。 不管你经历了什么,对我来说你都还是你,都是我谢初尧在这长安城里,最好的朋友。 你能明白吗?你发生过什么,我根本就不在意,真正在意你的人也不会在意这些。” 乔明锦闻言,愣了许久许久。 是她建了一座牢笼,将自己困住了。 是她自己,锁住了自己。 原是她自己一直以来不肯放过自己。 她愣了许久,才开口道:“所以,其实都是我多虑了,对么?” 谢初尧道:“你自己想了太多不该想的,反倒是耽误了你现在的生活。” 她应该活在当下,而非是被那些回忆所困住。 那些回忆只会将她困得越来越深,对她而言不会有任何好处。 只是将她拉入一个深渊罢了。 这个深渊大到足以吞噬她自己。 “罢了,我不想想这些,想的多了,头疼得慌。”她揉了揉太阳穴,又拿起了帷帽。 谢初尧道:“所以,你现在看清楚自己的心了?” 乔明锦问:“什么?” “我是说,你现在可看清楚,自己对他,是什么心思了?” “我”她将帷帽戴上,才低声道:“我不知道,有些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谢初尧想不明白,乔明锦如今还在纠结些什么。 所有的话明明都已经说开了,她还在纠结什么呢? 直接去爱自己该爱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就好了? 她有必要在这一直纠结吗? 于谢初尧而言,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那么多麻烦的事? “阿锦,你这个”他长叹了一口气,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她这个糊涂鬼,连自己的心都看不透!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心思都不明白,又怎么能全身心去爱别人? “你刚刚说的所有,我都记在心里了,只是有很多话,我自己也想不明白。或许是时间的原因吧,也或许,是我始终都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只是我清楚,于我而言,他真的很重要。我亦是想要与他一直待在一起,只是也许还没到那个时间。” 她或许,要先化解自己心中的恨,才能全身心去爱一个人。 “我明白了,你就是想再等一等。不过阿锦,你得知道,他那个身体状况,可能等不了多久” 宋祁安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谢初尧怕他患了什么隐疾,命不久矣 “别瞎说,他身体好着呢。” 乔明锦话虽是这么说,但心里亦是有些担忧。 说句实话,他的身体状况确实是越来越差了。 她以前以为他不会有事,以为他即是有这样的身份,就一定不会出什么事情。 可她却忘记了,他将一切都给了她之后,他也变成了一个寻常人。 他没了很多能力,却多了许多身体上的问题。 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只是希望,他能够快点醒过来。” 她明白,他一定会醒过来。 可她不知道她得等多久,才能等到他醒来。 谢初尧笑了笑道:“行了,还说我矫情,你这不是比我还矫情?说这些都没什么用,还不如多给他买点好东西。 说好的去逛街,到现在还没出门,阿锦,你真是一年比一年能磨叽。” 第190章 男人都是一个样 乔明锦掀开帷帽薄纱,瞪了他一眼。 随即道:“现在就走。” 说罢,便往外走去。 谢初尧连忙跟了上去。 长安城这几日发生了大变化。 择一楼被封,长安城内许多大大小小的典当行与赌坊也在一夕之间空无一人。 百姓们都在议论永安候萧含辞策反一事,但却没人敢提关于往日大昭的半句话。 众人皆是知晓,这是他们不能提起的事。 大昭有大昭的规矩,大齐有大齐的规矩。 如今这个时代,属于大齐。 他们就得守好大齐的规矩。 只是,每逢谢初尧与乔明锦路过他们时,他们便会停止一切议论,垂着头默不作声。 连着走了一条街都是如此,谢初尧忍不住低声道:“阿锦,你和我走在一起,就算戴上了这个帽子又有什么用? 全长安城都知道,会和我一起出来逛街的,只有你这个混世大魔王。 你戴个帷帽,可我没带,他们照样能猜得出来和我一起的人是你。” 乔明锦问:“能和你一起出来的,怎么就只有我了?谷溪音呢?她不和你一起出来吗?” 不提她还好,一提她,谢初尧便长叹了一口气。 “她似是嫌逛这一趟花销太大,怕自己承受不起,每次我要她吃茶逛街她都不愿意,说自己要多攒点银子,日后好报恩。” “你邀她出来,自然是花你的银子,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凡她能和你想的一样,我也不会和她相处得如此之累。” “和她相处起来很累吗?” “我也不知该如何与你解释,这种感觉一句两句话是说不清楚的,我也不知该如何与你描述。 总而言之,阿锦,她似乎总觉得自己身份低微,不敢与我接触,无论我说什么都没用。” “她自小便被南卿打压惯了,心中自卑,倒也正常。况且,你可是工部侍郎,是谢家公子,她不敢与你过多接触,再正常不过了。 也正因此,能证明,她对你,没有异心。” 若是谷溪音对谢初尧有所图,有别的心思,那她绝不会一直避着他,躲着他。 谢初尧听到她这句解释并没有半点欢喜,他低声道:“罢了,别说她了。” 乔明锦注意到他此时的变化,她收回目光,没再说话。 大抵这就是男人吧。 她轻叹口气,与他一同进了一家铺子。 待买完东西之后,乔明锦在一家酒楼门口遇到了萧昭。 萧昭心不在焉的提着一壶酒,似是有什么心事。 乔明锦上前正准备拍两下他的肩膀,却瞧见他竟走神走到要与前面的孩童撞个正着。 她连忙拉住了他,让他停下了步子。 “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这么心不在焉的?你差点就要把人家小姑娘给撞飞了。” 萧昭本想发火,但一抬眸,瞧见拽住他的人是乔明锦,便连忙将怒火压在了心底。 低声道:“公主姐姐,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谁” “谁会闲着没事管你,今天怎么回事,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他再次垂下眼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行了,在我面前就别装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有什么事情与我说便是了,不管怎么样,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会尽力帮你一把。” 听到她这样说,他才犹豫着开口道:“不知道公主姐姐有没有发现,夫子这几日就像消失了一样。 我从前坐在府上就能知晓他的行踪,如今不知道怎么回事,特意派了许多人去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夫子?”乔明锦想了一下,又道:“唐玄佑?” 萧昭点了点头。 乔明锦又问:“他消失有多长时间了?” 萧昭道:“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我是在前两天,才发现他消失了。” 乔明锦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望向萧昭意味深长的问道:“你在他身边安排了人?” “算不上是安排人,只是让人将他的行踪告知于我,这样就算是他出了事,我也能及时知道。 毕竟他是从江南来的,在长安城没人护着,我怕他出事,所以才想着安排人保护着他。 可就在前两天,我安排的所有暗卫忽然间都没了消息。我再派人去找,也都找不到了。” “你是说,他和你安排的那群暗卫,一起消失了?” 萧昭点头,“正是如此,奇怪也就奇怪在这里。他若是想要离开,回江南便是了,我安排的那群暗卫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消失?” 乔明锦思虑片刻,很快便有了答案。 她与谢初尧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 “他这是被人抓了。” 若是唐玄佑自行离开,绝不会连带着那群暗卫一同消失。 暗卫有暗卫的规矩,他们总得有人回来禀报情况。 可按照萧昭方才所言,那群暗卫消失得彻底,别说是消息了,就是一点消失的痕迹都没有。 如此,绝不可能会是他自己离开。 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被人盯上了。 那人想要抓他回去,这些暗卫便出来保护他,但奈何敌不过抓他的那群人,不仅没保护得了他,还尽数牺牲,全都死了。 只有这一种可能性,才能解释得通那群暗卫怎么会忽然消失。 他们不是消失,是被人杀了。 就连尸体,也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没半点痕迹。 这一切幕后主使的手段,足够高明。 萧昭却还没反应过来,“被人抓了?被谁?他来长安城也就这些日子,成天除了吟诗便是喝酒,他能招惹到谁?” “这个问题,你问我我问谁?我又不是他什么人,对他的行踪亦是一无所知,也不知他最近一段时间与谁接触过,我怎么可能知晓抓他的人会是谁。” “不过”乔明锦顿了一下,继续道:“虽是不知晓他被谁抓走了,但是起码能确定,那群人没想着伤他的性命,你放心吧,他暂时还不会有事。” “阿姐怎么知道他不会有事?那群人就即是能对那群暗卫下手,肯定也会对他下手的。” “不会的,相信我。”她语气极其笃定。 萧昭越听越糊涂,听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这一切。 驸马今天篡位成功了吗 第191章 将军之命不可违 乔明锦解释道:“他来长安城这一趟,也没和多少人有太多接触,谁会对他下杀手? 你方才自己都说了,他也没招惹到什么人,更没什么仇家。 况且,他唐玄佑的命,还没这么不值钱。” 毕竟,他可是江南第一才子。 萧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将此事报给大理寺?” 乔明锦摇了摇头,“他并非长安官员,又非本地人,我们又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他是被人抓走了,所以,大理寺不会管这件事情。 咱们现在只管等就好,等抓走他的人,联系他们想联系的那个人。” 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 将军府。 顾愠和身上的伤依旧未见好转,他这几日听了顾老将军和老夫人许多唠叨,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这一日,恰好顾老将军和老夫人要一同去庙里祈福,不在府内,他难得落了个清净。 顾愠和躺在榻上,一边翻看着近几日朝中官员给他传的信,一边问道:“陛下给晏衡的处置是什么?” “晏衡?那位大昭王爷?”抱月想了想,随即道:“似是还未有关于他的处置的消息,陛下应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置他。” 借月跟着道了一句:“他的处置确实难办,杀了,显得陛下没有气度,好不容易立下的仁德之名就这样没了。不杀,留着终究会是个祸患。 咱们这位陛下,此刻怕是正为此忧心着呢。” 顾愠和听后将手上的书信放到了一旁,开口叮嘱道:“这几日你们两个抽空去公主府走一趟,看看君朝那里如今情况如何。 晏衡与他交好,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生死难料,我怕君朝会为他做出傻事。” “将军,您这一次立了大功,要不然就去找公主,把沈公子要回来吧。这一次要是没有您在,大齐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剿灭大昭余党。 您若是开口,她总该” 借月话还没说完,顾愠和便道:“你将她乔明锦想得未免太简单了些,她这个人,可不会顾及任何情谊。” 况且,他再清楚不过,在她乔明锦心里,他与她之间根本就没有半点情谊。 就算他这一次是拼了命守住大齐,拼了命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她也不会可怜他半分。 “将军说得对,公主就是个白眼狼,根本就记不住将军对她的好。我听说,她已经醒过来一天了,还和工部侍郎一块去街上买东西。 这么有时间,这么有精力,也不知道过来看看将军。也不想想,若是没有将军您,她现在能好好活着吗?她院子里那个男人能活下去吗? 还有那个工部侍郎,都是白眼狼!” 抱月越说越气,她家将军如今受了一身伤,连个过来慰问的人都没有。 陛下如今甚至连形式上的一句慰问,都没给她家将军。 真是可怜了她家将军这般拼命。 到头来,受苦的人终究是他自己。 “少说两句,我只是受了点伤罢了,又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不必说得这么夸张。 以前哪次出征我身上不会受点伤?这一次是加上了昭狱的刑罚,所以伤得才重了点,但这都没什么,我还能忍得住。” 他浑身几乎都是伤口,却还说这都没什么。 抱月听了又气又急,想要继续骂他们,又怕顾愠和会不高兴,只好忍下情绪,将一切不满凝聚成一句抱怨说了出来。 “将军,我就是为您不值,您就是自己太傻了,受了这么多气都自己忍着,也不喊一句苦。” 他沉声道:“命该如此,没什么不值的。” 他的命,本不该如此。 顾愠和的一生本该是顺顺利利的。 可惜他遇上了乔明锦。 偏偏她又有前世那些记忆。 偏偏,她恨他。 借月忽然又问道:“将军,那君朝公子,咱们就不管了吗?” 顾愠和刚想回答,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改口:“如今咱们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他?” 此话一出,就连向来没心没肺的抱月也惊了一下。 “不不管了?咱们不管君朝公子了吗?” 顾愠和抬眸,望着她们两个问:“你们两个急什么?” 抱月脱口而出:“将军你刚刚说顾不上君朝公子了,世不管他了吗?” 借月连忙接了一句:“将军与君朝公子亲如兄弟,一定不会不管他的,对吧?” 顾愠和将这两个丫头的神情尽收眼底,他收回目光,无奈的笑了笑。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去忙自己的事儿吧,别在我这儿烦我了。” 借月问:“所以将军我们两个这两天还去公主府吗?” 顾愠和道:“去,怎么不去。只是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莫要没看到他的情况,你们两个人又被她擒住了。 到时候,我可不会去救你们,都长个心眼,别去那丢人。” 他丢不起这个人。 抱月有些兴奋,“将军,我们两个办事您就放心吧,保证将君朝公子安全带回来!” 她说着,便要往外走。 顾愠和忽然听出了她这句话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便连忙道:“等等,回来。” 抱月停住脚步,回头问:“怎么了?” “我何时说过这一次让你们将他带出来了?我只是让你们去看看他最近行动有没有什么异样,有没有暗自筹谋什么。 你俩给我记住了,不管怎么样,都切莫轻举妄动,当心把自己也赔进去了,我这一身伤,可救不了你们。” 君朝是乔明锦用来控制顾愠和的一个筹码,若是没了君朝,乔明锦将失去控制顾愠和的筹码。 再者,她在君朝身上下了毒。 据她所说,解药只有她一个人有。 若是他带君朝回来了,君朝身上的毒无药可解,那岂不是害了他的性命? 故,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带君朝回来。 起码,只要乔明锦还想控制他一天,君朝便是安全的。 能保住他安全就好。 抱月撇了撇嘴,应了句:“知道了。” 她是真的想把沈君朝直接带回来。 可将军之命不可违。 她也不敢违。 她只能按将军说得去办。 驸马今天篡位成功了吗 第193章 惦念 谢初尧送补品过来的时候,正逢顾老将军和顾老夫人回府。 顾老将军知他与乔明锦关系极好,便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的,尴尬的寒暄了几句,便带着顾老夫人先回了后院。 这几日顾愠和受了伤,顾老将军和顾老夫人为了方便照顾他,便都搬到了他这将军府里。 谢初尧瞧见他们的时候还有些惊讶,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顾愠和在入仕的那一年,便搬出了顾府,住进了陛下赐的将军府中。 这么多年了,他都是一个人住在顾府里的。 如今顾家二老出现于此,他一时间还有些惊讶。 但一细想,顾愠和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们二老不放心,过来照顾几日,倒也正常。 顾愠和躺在榻上,瞧着他送进来的这些人参药膳,无奈的笑了笑。 “我是个粗人,这点伤养上几日便能好起来的,这些东西怕是吃了也没有用,起码,对我而言,应是没用的。” 他不爱吃这些东西,总觉得麻烦又难吃。 谢初尧将所有东西都放好之后道:“这些,是我和阿锦一起去买的,你就算是不愿意吃,也先收着,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她?” 顾愠和有些诧异,他不可置信地望向了谢初尧,问道:“她和你一起去买的?” 谢初尧为了躲避她的眼神,特意去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随即顺势坐在椅子上,垂着眸答:“是啊,你要是不相信,随便派个人去街上打听打听,问问刚刚和我一起逛街的人,是不是她。” 刚刚与他一同逛街的人,确实是乔明锦,一起挑选药膳的人,也确实是乔明锦。 只不过乔明锦是为了宋祁安而买这些,他买的这些,才是为了顾愠和。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反正世人看到的是这样,四舍五入也就当这些是乔明锦和他一起为顾愠和挑的了。 顾愠和神色间多了几分茫然。 方才,抱月与借月确实告诉过顾愠和,乔明锦刚刚在与谢初尧一同逛街。 只是他当时还没想到,她们两个人出去逛街,竟是为了给他挑选药膳补品调养身体。 她原是还惦念着他的。 他唇角轻勾,心底忽然多了一分暖意。 好似有一抹暖阳,透过纹窗,照耀到了他的心上。 他语气缓和了许多:“替我谢谢她的好意。” 谢初尧应了一声,随即又道:“对了,她还让我转告你,照顾好自己,好好养伤。” 顾愠和眸里流露出一抹笑意,却还是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她真的这样说?” “我骗你作甚?这些日子,你就好生养身体,其他的都不要再操心了。” 谢初尧回答得很快,他怕顾愠和会看出破绽。 这句话当然是假的,乔明锦怎么可能会说这样的话。 她只会说:那他还不如直接死了得了。 这种狠毒的话,才像是该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偏偏顾愠和真的信了。 “还是要谢谢她,她说的这些话,我都记住了。” “那就好。”谢初尧从始至终都不敢与他对视。 他喜欢忽悠人,却最怕骗人。 他总觉得自己一开始说谎话就会被人看穿,还好这一次,顾愠和没看穿他。 但他依旧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话我已经带到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派人去谢府说上一声就好,我一定尽力去帮。 我这就先回了,就不打扰你养伤了。” “等等。”顾愠和忽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谢初尧有些心虚的问。 顾愠和低声道:“那时我于汴京城赈灾,西域公主南卿曾去寻过我,但被我的部下给骂走了。 这些日子恐怕心里还闷着一股气,我怕她会去溪音学堂闹事,故谷溪音那里,还要烦请你多加照料。” “我明白,你放心便是。” 即使顾愠和不说,他也会去派人在那里守着。 这是乔明锦叮嘱过的事情。 乔明锦刚回到府上,便瞧见了宫里来的人。 苏公公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一礼,“公主,陛下请您这会儿进宫一趟。” 乔明锦微蹙起眉头,“现在进宫?” 苏公公道:“是啊,陛下似是有什么事情想要与您商议,约莫着,应是耽搁不得。” 乔明锦轻叹口气,望向青桑吩咐道:“他若是醒了,或是出了什么事情,都要记得派人进宫告诉我一声。” 青桑应了一句好,乔明锦便随宫里的人一同进了宫。 她还未见到明齐帝,便预料到了他会对她说些什么。 无非是关于晏衡和永安候的处置罢了。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 可明齐帝偏偏说得不是这些话,他说的,偏就是别的。 “阿锦,如今你已与顾愠和和离,已和将军府没任何关系。朕想着,为你再择良婿,你看如何?” “啊?” 乔明锦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对自己说这些。 “父皇,您今日唤我过来,不是说有要紧之事要与我商议?您别告诉我,您要与我商量的急事,就是这个?” 明齐帝道:“阿锦,这可是你一生里最重要的事情了。这般重要的事儿,还不是急事么?” “这算是哪门子急事”乔明锦长叹了一口气,亏她还放下宋祁安不管,就赶紧跑到了宫里。 本以为是要商议大昭余党之事,谁知道他竟然是要给她另择良婿。 “父皇,我这一生又不是非要找个男人过?你干嘛这么执着要为我找夫婿啊?” “阿锦”明齐帝也跟着她长叹了一口气,“你是女子,为自己寻个依靠,对后半生而言总会是好的。” “我什么时候需要男人做依靠了?父皇,我这一生,何时需要男人做依靠了?他们能给我什么?能让我依靠什么?是能给我权势地位,还是能给我数不尽的金银珠宝? 可这些我分明都已经有了,干嘛要我自降身份,去依靠他们?” “阿锦,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说,女子终究是有很多事情没法做的。你总得找个人共度余生,不管是依靠还是什么,有个伴,终究是好的。 父皇只是有些害怕,怕到时候我”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 第194章 择夫婿 除了明齐帝,大齐比她有权势有地位的男人已经很少了。 适龄男人更少。 永安候和顾愠和算是适龄人,只是永安候此时正在刑部大牢里听候发落,顾愠和也刚被她休了。 现如今,就算是翻遍整个长安城,也找不出一个比她权势高又年龄合适的人了。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去嫁给一个老头,也绝不会嫁给一个比她弱的男人。 乔明锦可不愿意委屈自己。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为了找个伴而随便找一个人成婚。父皇,就算是一辈子一个人也没什么的。即使是一个人,又能怎么样呢? 日子都是一样的日子,生活还是一样的生活,没什么的,都是一样的。” 即使是孤独终老,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更何况,她明白,他会一直在。 他会一直在她身边,所以这一生,她绝不会孤单。 明齐帝满面愁容,沉声问:“你这是,打算终身不嫁了?” 乔明锦见他这般模样,只好道:“再等等吧。” “朕命画师将京城相貌较好的公子都画了下来,此时就挂在里殿,阿锦,要不,你进去看一看?就进去看一眼也好,万一能看到你喜欢的” 里殿内,摆了满殿的美男子画像。 几乎都快要摆满了。 “父皇,放在从前,儿臣怕是要把这群男人都招进府上了。”她笑了笑,又道:“可如今,儿臣喜欢的已经与从前不一样了。 儿臣只想要父皇平平安安,日子能过得开心些,大齐能够国泰民安,享百年安乐就好。” 上辈子,她就是被那个相貌出众的男人,搞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失去了一切。 一时贪图美色,误了终身。 明齐帝皱起眉头,问道:“当真不看?” 他废了好大力气,才挑出来这些画像。 这些都是他精挑细选好不容易选出来的,她却连看都不愿意看上一眼。 “看了又有什么意义?我是不会和这些人成婚的。” 乔明锦就不信,明齐帝挑出来的这些人再好看,能比顾愠和好看?能比宋祁安好看? 她上辈子活了一辈子,就没见过比宋祁安好看的。 明齐帝却又道:“就去看几眼好不好?朕挑了好久的,这些人各个有各个的特色,保准不会让你失望。” 乔明锦经不住他软磨硬泡,最终决定就去看上一眼。 “说好了,就看两眼,看完我就出来。” 她话是这样说,可一迈入里殿,她的步子便好似忽然挪不动了一般。 她停在原地,仔细端详着这群男子。 父皇诚不欺她。 这些画像,当真都是绝色! 这也太太太太太好看了吧! 可怜她在长安城里呆了这么久,竟从未见过长成这样的人。 “这是李员外家的二公子?”她指着一副画像难以置信的说道:“我分明记得,他家老二脸上都是麻子,这张脸怎么画得这么干净? 这还是他?这真是他?这怎么可能是他?他这是直接换了张脸?” “还有这个,我前两天还在街上碰到他了,前两天还搂着一个美人顶着一张满是胡子的脸在街上乱逛,怎么这画像就没一点胡子了? 直接年轻十岁?还能这样?画个画还能便年轻了?他这是吃了仙丹吧?” “王尚书家的独子,他生得这么白净?父皇,你不会没见过他吧?分明黑得像块炭,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自己烤熟了,这肤色走在夜里都瞧不见。” “父皇,我要吐了,这个林家公子也能在这挂着?要不是底下写的有他姓甚名谁,我还以为是天仙下凡了。 长安城里有长这样的男人?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长这样的。他本人要是真长这样,我愿意把眼睛挖出来献给他。” “阿锦,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你是不是对这群人有什么误解?他们画像都这么好看,真人应是差不到哪里去的,若是真如你话中所言,那难道说这些画像都是假的?” “何止是假的,简直就是换了个头。大抵是长安城里忽然出现了哪个名医,把他们的丑陋都给治好了吧!” 乔明锦一边惊叹这画中男子样貌绝色,一边赞叹这画师妙手回春。 若非是她知晓这群人平日里都是什么样子,她差点就要以为是自己疯了,是自己眼瞎了。 一个个纨绔公子,也配入她乔明锦的眼? “父皇,您是诚不欺我,可这画师,怕是” 她话还没说完,明齐帝便怒道:“大胆!竟敢骗朕!他这是不想活了?来人,去把那画师给朕抓过来!” 苏公公连忙吩咐了下去,叫人将那画师带了过来。 画师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陛下陛下,您唤奴前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混账东西!你竟敢那这些画来戏耍朕!” “这这” 画师瞬间便明白过来,看来他这是暴露了。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这并非是奴本意,奴也不想这样,是这些公子的意思。” 明齐帝问:“他们的意思?是他们要你把画像画好看些?” 莫非是听说了这些画是要用来为乔明锦选婿,所以才贿赂画师让他将画画的好看一些? 他骂了一句:“原是这群混账,为了进公主府,便不择手段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乔明锦笑了笑:“父皇,你太抬举我了。” 这群男人,谁敢进她的公主府? 画师解释道:“确实是因为他们打听到了这画像是为乔明锦择婿,但并非是为了进公主府才让改的” “王公子的画像,是林公子让改的。林公子叮嘱过,要画得让人一眼倾心,故我才画成了这样。 林公子的画像,是李公子让改的,他怕自己姿色出众会被选上,所以才让我乔乔把林公子画像画的好看一些,只希望公主能别看上他。 就这样一直循环着,所以才造成了如今这种结果。” 这群人买通画师改的画,都是别人的画。 他们只希望,自己的画像能比别人的丑,能不被乔明锦发现。 只要不被选上,就万事大吉了。 第195章 鹤氅 毕竟,于他们而言,与乔明锦成婚着实不算是什么好事。 顾愠和就是前车之鉴。 毕竟他的下场已经惨到了那种地步 乔明锦明白这群人的心思,她笑了笑,道:“父皇,算了吧。” “欺君之罪不可饶恕。”他怒气未消,对着身旁的苏公公吩咐道:“这群人该如何处置,不用朕教你了吧?” 苏公公有些犹豫的开口:“陛下,是所有人都要处置么?” 这可都是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啊,达官贵人家的孩子,全都要处置一边? 那这长安城,岂不是要乱了套了 明齐帝可顾不上这些。 他生气得不是这群人对他有所欺瞒,而是这群人对乔明锦的不尊重。 他的女儿,本就是大齐最尊贵的女子。 这群人还没资格嫌弃她半分。 明齐帝冷冷地望了一眼苏公公,沉声道:“你说呢?” 苏公公立马道:“老奴明白,陛下放心便是。” “阿锦,随朕回去,别在这看这些难以入目的东西。” 乔明锦点了点头,便随他回了大殿。 里殿的画像,被苏公公尽数销毁,而那名画师也被打入大牢,后日问斩。 其余的长安贵公子们,苏公公一直没想好该如何处置。 若是真处置了,那他可就把这些达官贵人一下子得罪完了,以后自己还去哪寻后路? 乔明锦知晓他的难处,故在离宫之前,去见了他一面。 “苏公公不必担心,这些人不必理会,父皇那边,本宫已经说好了。他们的处置,本宫给免了。” 她觉得,这群人还不配得到宫里的处置。 更何况,他们也没做错什么。 只是不想娶她罢了。 世上不想娶她的人太多太多了,她处置不过来的。 苏公公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恭声道:“公主能这般宽宽大量,老奴实在佩服。” 乔明锦笑了笑,没再多言,出宫回了公主府。 回公主府之前,她去了一趟慎刑司。 晏衡此时被关在这里。 他在瞧见乔明锦的那一刻,并未有太多惊诧,似是早就料到她会来这一趟一样。 乔明锦从随从手里接过了那一把景明剑,随即放到了晏衡身前的桌子上。 她轻声道:“这把剑,对你而言很重要,对吧?” 晏衡望着面前的长剑愣了愣。 这把剑于他而言确实很重要,这是他母妃临死前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 他以为,乔明锦将它拿走之后,便不会再还给他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乔明锦今日会特意来将这剑送回。 晏衡正欲开口,乔明锦便道:“你记得将他收好,若是被狱卒发现了,恐怕要给你丢掉的。” “多谢。”他垂下眼眸,愣了好久才说出这两个字。 她远比他想象中心胸宽广。 乔明锦当然没他想象中心胸宽广,她今日来此,当然也不是特意来将剑送回。 若非是有自己的目的,她才不可能会过来看他。 他也没什么值得她过来看的,除了那件事情。 “有件事情我想问一问你,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晏衡道:“公主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 他现在是囚中鸟,没有反抗的余地。 “太子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要将他的死因知道得清楚,知道得一清二楚。 “当日,闻北琛命人在箭上抹了毒,太子中了毒箭,不治而亡,就这么简单。” 乔明锦凤眸微眯,沉声道:“晏衡,你该知道,沈君临如今还在我手上。” 晏衡双拳微微攥紧,眉心皱了起来。 罢了。 都告诉她,倒也无妨。 “那日,太子本欲退兵回去,我们的人用你的一件外衫,引诱他入了我们事先设下的陷阱里,随后他便中了毒箭,之后的事,你也都知道的。” “你们,用我的外衫?”她顿了顿,又沉声问:“他怎会认识那是我的?” 她问完这个问题,便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大惊:“莫非是那一件?” 她忽然记起,在她成婚那日,太子亲自送来了一件浅蓝色的鹤氅。 那件鹤氅上的祥云凤舞,是他亲手绣的。 太子手上这门绣工,是从她母妃那里学来的。 母妃还在的那些年,她没学会半点她的刺绣本事。 他却学会了。 乔明锦在瞧见那件鹤氅的第一眼便很喜欢,她视它如珍宝,一直没舍得穿过。 故她一直将其小心放在了屋里,只在闲暇时候会打开看一看。 只是,她没想到,这件衣裳竟被他们大昭人盗走,间接害死了太子。 她的皇弟,就这样被她自己害死了。 晏衡道:“一件浅蓝色的衣裳,似乎是他赠给你的。” 果然是那一件。 她沉默许久,没说出半个字。 晏衡还以为她是在想他们是从哪里拿到这件衣裳的,便解释道:“我在你府上一直住着,故拿到这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乔明锦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他如何拿到的,早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的皇弟,再也回不来了。 再也不会有一个男子为他捻针穿线,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会为她一针一线绣下她最喜欢的花纹。 她母妃的绣工,再也没人能够传承下去了。 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在她身边一声一声唤她皇姐,一遍一遍问她他今日写的字好不好看。 那个一心一意为了她好的皇弟,再也回不来了。 不会再有人像他那样待她了。 他没了,便是真的没了。 她再也见不到那个傻里傻气的太子了。 她见不到他生气,见不到他嬉笑,见不到他习字练功,见不到他再出现在自己身边。 他回不来了。 就算她再想念,再不舍,也见不到他了。 而这一切,原是都怪她自己。 若是她能将那件衣裳小心收好,他就不会在战场上瞧见那件衣裳,他就不会中了他们的诡计,就不会身死于异国他乡。 原是该怪她。 这一切,原是她的错。 是她对不住他。 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 都是她害死了他。 她不知自己还能有什么机会,才能弥补自己心中的后悔。 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才能弥补自己犯下的那些过错。 第196章 她的明月回来了 世上有许多事,发生了就没机会再改变了。 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个道理。 宋祁安睁开眼睛的时候,并未在身边瞧见乔明锦。 他一时间有些惊慌,还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情,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故连忙坐起身,望向青桑问:“公主呢?她现在在哪?” 青桑见他醒了过来,大喜道:“公子,您终于醒过来了!” “乔乔现在在哪?她怎么样了?她可还好?”他又急又慌,巨大的情绪变化让他差点没承受住晕倒过去。 好在他忍住了。 青桑道:“公子放心,公主此时是受召入宫了,没事的。公主昨日便已经醒过来了,她已经没事了,公子不必担心。” “她没事了。她没事了。” 没事了就好。 他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又道:“她可曾说过何时回来?” 青桑答道:“公主没说这个,但是公主说了,若是您醒过来了,就让奴婢进宫去给她通报一声,她说只要您醒过来了,她就立马回来。 公子,您先好生歇息着,奴婢这就入宫,给公主通报一声。” 宋祁安拦住了她,沉声道:“不必了,她此时应在宫里还有正事要做,我在府上等她回来便好。” 只要她没事,他便安心了。 只是晚一些见到而已,都没关系的。 乔明锦回到府上的时候,他已为她准备好了晚膳。 是他亲手做的,都是她爱吃的。 乔明锦方迈入公主内院,便闻到了一阵香气。 只那一刻,她便明白,他已然醒了。 她等到他醒来了。 乔明锦几乎是一路跑到他屋子里的。 “祁安?!祁安?” 她唤了好几声,却没听到他的回应,亦是没瞧见他的身影。 反倒是把正在上菜的青桑引了过来。 青桑将手上端着的菜盘匆匆放下,便抛到了她所在的屋子处,在她身旁道:“公主,宋公子方才去厨房了。” 乔明锦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悦,抓住了青桑的肩膀,问道:“他醒过来了?对么?” 青桑道:“醒过来了,公主放心,宋公子如今一点事情都没有,您放心便是。” “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 她连着说了三句,才松开了青桑的肩膀,转过身准备去厨房寻他。 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忽然撞到了迎面走过来的他。 宋祁安听到了她回来的消息,便把厨房的活给放下,直接跑了回来。 他知晓她回来一定会去他屋里,便也没问丫鬟,直接回了院子。 没想到,她当真在这里。 明月洒在庭院内,给这原本沉闷的公主府,添了许多明亮皎洁。 她忽然觉得,她的明月又回来了。 月光下,两人撞了个满怀。 本是无意相撞,她却忽然抱紧了他。 “还好,还好你醒过来了。” 他先是愣了一下,后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垂下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没事的,只是这几日太累了,多睡了一些时候罢了。” “都怪我” 若非是她,他也不会受这些痛苦。 “这些事情本该是命中注定,你莫要苛责自己,命不该怪你,我亦是不该怪你,你更不该怪你自己。” 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宋祁安,从未怪过她。 尽管她做过许多错事,害他失去了许多许多。 他都不曾怪过她。 这些事情,本不是命中注定。 本就是他自讨苦吃,自己把自己逼到了这条路上。 他本能避开这一切。 他本能避开她乔明锦,避免这一切的发生。 可他没这样做。 尽管知晓前路艰险,是万丈重檐,他依旧拼尽全力,赶到她的身旁。 只要在她身旁守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在乎。 许多的事情,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痛苦,都是他自愿的。 怨不得她的。 他知她心中愧疚,便温声安慰:“乔乔,别担心,你忘了,我是不会有事的。” 她将头埋在他怀里,低声道:“这一世,你早已与寻常人相差无二,是以为我不知道么,你还要用上辈子的路数来哄我么?” 他闻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忽然松开了拥着他的双手,望着他认真开口:“我知这一次你不会有事,可下一次呢?宋祁安,你现在哪里还有这么多条性命?以后若是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你会真的没命的。” 他笑了笑,抬起手揉了两下她的头发。 “我明白,以后不会了。” 他亦是不想那么早死。 在这世上,他本就想着能多活一日,便多活一日。 他多活一日,便能多陪她一日。 他拉住了她的手,道:“去吃饭吧,待会儿就凉了。” 乔明锦点了点头,便随他一同去用膳。 今天忙活了一整天,她确实也饿了。 尤其是他做的这么香,她自走进公主内院的那一刻,便有些馋了。 用膳时,他问道:“乔乔,青桑方才说,你刚刚进宫了,是陛下召你商议大昭余党的事情吗?” 她放下筷子,摇了摇头答道:“不是。” 他又问:“那是什么?” 乔明锦笑了笑,道:“父皇今日召我入宫,是为了商议我的婚事。” “婚事??!” 宋祁安大惊,她不是刚和离?怎么又有婚事? “没错,确实是婚事,父皇还摆了一屋子美男子的画像让我挑选。” 他忽然觉得,自己方才吃的所有食物都变得索然无味。 “那,那你怎么说?” 她盯着他问:“你希望我怎么说?”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自是希望,你” 然而后面的话他却没说出来。 “我什么?” “你” 犹豫了半天,他才说了这样一句话:“你遵循自己内心就好。” “若是我心里所想,是应下呢?” “应下什么?”他忽然有些慌乱。 “应下这门婚事。”她却答得镇定自若。 “乔乔,莫要冲动,这并非是小事,还需深思熟虑,仔细斟酌为好。千万别冲动应下” 她盯着他的眼睛问:“不应下,难道要一辈子不成婚,孤独终老么?” 他愣了许久,才问:“你觉得,你现在孤独吗?” 第197章 赏风景的悠闲生活 乔明锦微微挑眉,笑道:“你觉得呢?” 他垂着头,低声答:“我不知道。” 她的心思,他一向都猜不准。 也没法去猜。 他有些木讷的说了一句:“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不是小事,你该仔细斟酌,再做打算。” “好了,不逗你了。这种事儿我自然是没应下的,祁安,你就放心吧,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傻。 若是应下了这门婚事,岂不是又有的忙了,我哪又这么傻,闲着没事给自己找事做?” 更何况,那群人这辈子都入不了她的眼。 宋祁安默默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没应下便好,对了,你今日刚回来的时候,我闻到你身上有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虽是不甚明显,但我隐约还是能分辨的出来,你今日是否去了牢房?” “什么都瞒不过你的鼻子。”她说着,顺势还捏了一下他的鼻子。 “我今日从宫里出来之后,去了一趟慎刑司。” “慎刑司?你去见晏衡了?” 乔明锦点了点头,“我是去见了他,将太子之死问了个清楚。” 说到这里,她面上笑容已全然尽失。 他知此事触及到她的伤心处,便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来,陛下似是还未给永安候一个处置。” 乔明锦道:“父皇今日有给我提起过这件事情,永安候自小失了双亲,父皇便将他留在了宫里命人好生照料。 永安候自小又聪慧过人,颇得父皇宠爱,父皇对他,是有些感情的。如今他一手操控了这样的事情,本该论罪当斩,但父皇念及旧情,想要留他一命。 父皇意欲如此,但朝廷百官怕是不会放过他。朝堂如战场,平日里惺惺相惜的挚友,转眼也可能会变成上书弹劾的人。 即使父皇压下了百官的不满,恐怕永安候这一次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要么,就上断头台了结自己这条命,要么,就让自己的后半生,永远永远活在牢房里。” 宋祁安道:“照他那样的性子,怕是不会苟活。” “你与他又没相处过,你怎知他不会选择苟活?说不定这一次,他真会选择保住自己这条命。” “即使没相处过,也能看得出来,他并非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况且如今大昭已无人再扛起大任,于他而言,无论是复国还是复仇,都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萧含辞为复仇隐忍了这么多年,如今一夕之间什么都没了,于他而言,怕是活下去的盼头,也跟着没了。” “倒是有理。”乔明锦轻叹口气,“终究是大齐负了萧家,是我们对不住他。” 萧家满门忠良,萧敬予是百年以来难得一见的好官。 萧家的人,从未做过错事。 他们为国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只是当初他们所为,是大昭,而非大齐。 仅仅因为立场不同,大齐便灭了萧家满门百余人。 萧家当初被灭门,确实是大齐对不住他们。 是他们大齐做错了。 可最后承担这一切的人,却是他们。 “罢了,一切都已发生,别再想了。” 这些事情已成定局,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改变。 就算是她,也没有办法改变。 永安侯谋逆,世人皆知。 眀齐帝根本没法庇护他的罪过。 次日,宫里传来了消息。 永安侯萧含辞,于牢中自缢而亡。 萧家最后一个人,于永乐三年没了。 萧含辞此后,都只能活在笔墨之中,只能活在世人的谩骂之中,只能活在那虚假的史册之中。 写下史册的人只写下了他谋逆的罪过,却未曾写下他曾经历下那些功勋。 此后他的名字在史册上出现,只会有一个前缀,那就是乱臣贼子,谋逆之臣。 萧家满门忠良,却没人能再记起。 萧含辞的死好像并未给朝廷带来太大的轰动,就好像他从前从未存在过一样,似乎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一般。 朝廷百官在意的,无非是谁能取代他永安候的位置。 哪会有人在意他是死是活。 明齐帝命人悄悄为他建了一个墓,乔明锦曾去探望过几次。 原本生死不由天定,由他自己。 可他却选择了了结自己这条性命。 可怜了唐玄佑,找了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到了他的消息,还未与他相遇,还未能见上一面,却只能等到他的死讯。 乔明锦这个月过得也算是舒坦,长安城内没人闹事,公主府内一切如常,她难得闲了下来。 为了打发时间,她曾与宋祁安一同去过江南赏杏花微雨,又转道去了建康,饮上一壶清甜的梅子酿。 这是她这一生里,过得最快活的一段时间。 也是她最喜欢的一段时间。 在江南,她不再是大齐嫡公主。 她只是一个寻常人,一个喜欢喝酒吃肉的寻常人。 一个只喜欢与他待在一起的寻常人。 那些记忆她将永远永远留在心里。 养了快有一个月,顾愠和的伤其实早已养得差不多了。 他只是一时犯懒,不愿意去上早朝,便一直告假,说要在家养病。 谁也不知道顾愠和那些日子在府上都做了些什么,乔明锦见他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时间长了便有些起疑,正准备命暗探去打探一番,却被宋祁安拦了下来。 “如今他那里,没有动静,便是最好的动静。顾府暗探的本事,长安城里怕是无人能及。 如今你若是派人前去打探,他那边必然会有所察觉,到时候,怕是又要闹出点什么事情来。” “我是怕他在暗地里筹谋什么,到时候我们没有准备,怕是会” 乔明锦还没说完,便又听到宋祁安道:“放心,不会有事,你先别担心了。” 这是他第一次打断她说话。 乔明锦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她撇了撇嘴,拽住了他的衣袖,质问道:“别以为我猜不到你在想些什么,你是不是又打算自己偷偷去顾府查探? 我知你的轻功极好,可每次你都这般犯险,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办?” 宋祁安一向谨慎,可这一次,他却叫她放宽心,还这般笃定的说不会有事。 乔明锦料定,他必然是已做好打算。 第198章 西域王来了 他想要让乔明锦放宽心,可却不能让公主府的暗探去做这一切。 那就只有他亲自去,顾府的人才不会有所察觉。 她怎么可能会让他亲自去? 若是从前,她自是极其放心的。 可如今的宋祁安,不比从前。 乔明锦道:“这段时间,你哪里都不准去,听到了没?” 宋祁安有些无奈,“好,我不去。” 如乔明锦所料,他确实是那般打算的。 只是,如今的乔明锦,竟能凭他细小的神情变化里,看透他的心思。 他现在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了,每次都这样,他都不敢说假话了。 “今天忽然有点想吃糖葫芦”乔明锦吧唧了两下嘴,睁大了眼睛望着宋祁安道:“想吃你做的可以吗?” “好,我去做。”说罢,他便要往厨房走。 乔明锦看着他离开,自己犯了会儿懒,正准备躺到躺椅上晒会儿太阳,却听到青桑来报:“公主,宫里穿了消息,让您现在过去一趟。” “现在?” 现在能有什么事? “很着急吗?” 若是不着急,她就不去了。 这么好的天气,待在府上晒晒太阳多好。 青桑道:“苏公公说此事很急,让公主您现在就过去。” 乔明锦眉心微皱,“苏公公亲自来的?” 青桑点了点头。 乔明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即道:“去厨房给祁安说上一声,叫他莫要担心,我入宫一趟就会回来。” 青桑应了句是,乔明锦便出了府门,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这些日子分明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父皇怎么又忽然急召她入宫? 又发生了什么? 方迈入宫门,乔明锦便瞧见了一大队长着胡子的西域人。 “西域的人?” 她心下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待下了马车之后,便快步去见了明齐帝。 明齐帝正在殿内愁眉不展,待她进来之后,便连忙拉着她坐了下来。 “父皇,这是发生了何事?” 明齐帝沉声道:“西域王入宫了。” “他入宫作甚?是西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西域王无故入宫,能为了什么? “西域无事,他那位宝贵女儿有事。” 明齐帝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气又无奈。 此事实在是太过荒唐,他连提起都不想提起。 “南卿?她还没回西域?” “回倒是回了,只是听西域王说,这小丫头回去之后便整日抑郁,不吃不喝的,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连笑都不会笑了,还成天偷偷的躲起来哭。” 明齐帝说完,乔明锦愣了好大一会儿。 “南卿?她抑郁了?” 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公主也会抑郁? 按照她的性子,应是把别人搞到抑郁才对,她怎么可能会抑郁? “西域王是这样说得。”明齐帝又长叹了一口气,“据说是因为顾愠和的事。” “因为顾愠和?那他为什么要来找您?他怎么不去找顾愠和?” “他去过顾府,顾愠和说他病重,不便见客,给回绝了。”说到这里,明齐帝又叹了一口气。 顾愠和不愿解决的问题,最终落到了他这里。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他这个病,能养这么长时间?依儿臣看,他这不是病了,是彻底废了。父皇您干脆罢了他的官,让他成日里在家里养病得了,也别再出现了。” 当时受得伤虽是有些严重,但他毕竟是习武之人,怎么可能要养这么久? 乔明锦记得,上辈子他曾受过更重的伤,养了不到十天,便彻底好起来了。 活蹦乱跳的,宛若无事。 如今这点伤,他能养一个月? 是这辈子的顾愠和身体不如从前了,还是他在故意躲避? —— 他的身体当然没事。 顾愠和此时正生龙活虎的在院子里练着剑,练累了,便坐在石凳上喝口茶,歇息片刻。 借月在一旁为他倒茶,抱月则是为他扇着风。 “将军,西域王此时来长安,怕是不怀好意啊。”抱月边扇风边说道,“一来就说他家那位宝贝公主怎么怎么样了,还想找我们哭诉 真是服了,也不看看他家那位公主是什么品性的人,也值得我们同情?他竟然还想见您,怎么?见一面您,他家公主就能好起来了? 无语至极,西域是没有医师,没有药能治病?她抑郁了关我们什么事情?我们又不是医师,又不能给她看病,她找我们有什么用啊!” 抱月只要一开口,便忍不住的想要吐槽。 这一次,顾愠和没让她闭嘴。 反倒是笑了笑,道:“你这次说得倒都是实话,说得都没半点毛病。” 他也正怀疑,南卿变成这般模样,关他什么事情? 他又没做错什么? 他只是遵循了自己内心罢了。 难不成,做人就得天天为了别人的感受而活? 难不成,他就得委屈自己,去取悦她? 凭什么? 凭什么要他这般? 借月亦是不平,她沉声道:“西域王这一次来阵仗极大,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只是不知道,他这一次入宫,会对陛下说些什么。” 抱月冷哼了一声,愤愤不平道:“无非是说那些他家宝贝公主有多可怜,有多需要将军怜爱,有多想念将军罢了。 他们西域就没个好人,那个泼辣小公主想赖在将军这儿,他西域王也想来着,怎么?西域是准备一直赖在将军这里了?” 顾愠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一次,他怕是想把我带到西域。” 他话音方落,养心殿内染着的檀香便升起袅袅烟雾。 明齐帝叹了一口气后道:“他的病倒是不值得忧心,无非是偷懒的把戏罢了。如今棘手的,是西域王有了想将他带回西域的心思。” “将顾愠和带回西域?” 这一点乔明锦却没有想到,“所以,西域这么大阵仗,只是为了带顾愠和回去?” 明齐帝道:“西域王是这样说得,他说,若是没有顾愠和在,他家女儿怕是这一辈子都没法好起来了。” “服了。”乔明锦嘴角轻扯,她此时对这位西域王是真的无语。 “他好歹也算得上是西域之主,怎么能做出这般没脑子的事情?难不成,他们西域人,都是这种人壮没脑子的?” 第199章 与他成婚你可愿意 他是如何想的。 明齐帝闻言,无奈的笑了笑。 “阿锦,你莫要说这些了,快帮父皇想一想,如今这该如何是好,西域王这一次,怕是要赖在大齐了。” 乔明锦为他斟了杯茶,随即不紧不慢的说道:“父皇何须担忧?这件事情自有因果,起因是在顾愠和那里,我们想再多的法子,也没法了结此事的。” 只有顾愠和,能了结此事。 “更何况,咱们大齐泱泱大国,还会怕他们区区一个西域?西域王再怎么折腾,最终还是得臣服于大齐,不管他折腾出什么事情来,咱们其实都不必在意。” 毕竟,西域的命运,掌握在大齐手上。 这一点明齐帝怎会不懂? “朕就是怕西域会闹事,不管他闹出多大的事,都会掀起一段时间风浪。若是闹得大了,怕是会对大齐造成影响。 阿锦,你也知道的,若是西域与大齐从此不再为友,大齐的锦缎丝绸生意,怕是会大不如从前。” “父皇不必担心,顾愠和不会看着大齐和西域撕破脸,这一次,咱们根本就不用操心。所有的事情本就是因他而起,理应由他结束。 这一次,咱们等着他将此事解决好就行了,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么多事情。” 担心就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与其花费时间担心,还不如安心等待。 “阿锦,如今顾愠和还在府上装病,你如何料定他会愿意出面解决此事?” “如今大齐的利益,也是他的利益。西域可是一块肥肉,他必然不会就这样放过。” 她说得极其笃定,似是已经看破了他的心思一般。 殊不知,这一次,乔明锦竟然算错了他的心思。 将军府上,顾愠和一边磨着长剑,一边道:“西域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和顾府无关,和将军府无关,和我更是没什么关系。” 借月有些惊诧的问:“将军,这一次你不会什么都不管了吧?他西域王在外面闹成这个样子,你也不给他一个说法,让他消停一阵子吗?” “我能给他什么说法?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在胡闹,此事与我有何关系?我做错了什么吗?他凭什么要从我这讨个说法?” “将军说的对,就是这个理!就该这样!” 抱月对顾愠和方才说的那一席话举双手赞成。 “凭什么他来大齐闹这一出,我们就得让着他?他当自己是谁呀?区区一个西域王而已,算得上什么?大齐又不是没他不行,他有什么资格这样瞎闹呀?” “罢了,此事不必再提了,从现在开始,对外宣称我仍在养病,不管是谁来见我,我都不见。” 说罢,顾愠和将剑刃放到了一旁,用手帕擦了擦手,随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抱月走到他身旁,又道:“将军,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躲下去吗?他若是一直不走,你就一直不去上朝,一日不出门,你打算一直装病下去吗?” 顾愠和懒懒应道:“即便如此,那又能怎么样呢? 还有,一直躲下去,有什么不好的。 免去上朝行李,免去了那么多繁文缛节,日子多清净。” “说的倒是好听,其实您就是犯懒,不愿意去处理公务罢了。” 抱月说完,又道:“将军,你说南卿她……该不会是因为上次我说的那一些话,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吧!?” “就算是因此,那又有何妨?上次你有说什么错话吗?只是将实情,告诉她了罢了。 她自己不愿意相信,偏偏让自己受这么多苦,这能怪得了谁呢?” 顾愠和根本就不在意她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况,他在意的,无非是眀齐帝准备如何处理罢了。 他侧眸望向借月,问道:“宫里那边可有新的消息?” 借月答道:“刚听探子来报,说今日陛下召锦公主入宫了。” 抱月嘀咕道:“怎么如今一有大事,陛下就召乔明锦过去,她的话比朝廷百官的话还要好使?” “将军,此事我一直觉得有些奇怪。这锦公主从前不就是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吗? 她从前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没一点正型,如今倒是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这简直太奇怪了,一个人要变,怎么能变得这么快?” 抱月跟着嘀咕了两句:“难道说她吃了什么仙丹?或者是被什么高人打通了任督二脉?” “少胡扯。” 他继续道:“乔明锦的变化确实有些大,不过到底是因为什么,咱们也无从得知。 我只希望,她以后能少跟我做对。” 他不想对她处处提防,也不想成日了和她像个仇人一样相处。 这一个月他待在府上嘛怎么出去过,他一整个月没见她了。 有些时候,他甚至会开始怀念从前在公主府的日子。 他怀念的不是公主府,而是住在那里的她。 是每日都能瞧见的那个女子。 他怀念的,是她,不是公主府。 然而,于乔明锦而言,见不到他,才是最好的日子。 这一个月她过得别提有多快活了。 “父皇,儿臣前些日子从江南带回来的茶叶,你喝着可还习惯?” “阿锦带来的东西,朕自然是喜欢的。江南的茶喝起来与宫里的茶确实有些区别,相对于宫里的茶,江南的茶味道会更加清甜些。” “你是没品到四季茶庄里面的茶,那里的茶才是一绝。等有朝一日,有机会了,您一定要亲自去江南尝一尝那里的茶。儿臣保证,您只要喝过一次,便一定永远都不会忘记那种味道。” “当真有那么神奇?” “父皇,您要是不信,就去亲自尝一尝,带回来的茶叶煮出来的茶,和四季茶中里面的茶终究是有些区别的,自是敌不过江南水煮出的茶清甜可口的。” “父皇当年走南闯北的时候,也没见哪个地方的茶有那么神奇。” 他笑了笑,随即问道:“阿锦,你此去江南是与谁同行?” 她回答得倒也坦荡:“和我府上的那位公子一起去的,父皇您是知道他的。” 眀齐帝自然是知道他的。 第200章 救救她 事实上,从乔明锦第一天离开长安的时候起,他便已经知晓她是与谁一起去的。 但他一直没细问过她。 他明白,乔明锦有意保护那位公子的身份,故在上次询问无果之后,便一直没追问。 只是,他的阿锦似乎对那位公子的感情有些特别。 “阿锦,朕问你,若是朕肯为你二人赐婚,你可愿意?” 乔明锦没想到他会忽然间说出这样的话,她愣了好大一会儿,反应过来之后才回答道:“父皇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不是说好不再管儿臣的婚事了吗?怎么又忽然提起这样的事儿?” “你的婚事朕不会干涉,朕只是希望你能早点找到一个,能与你共度余生的人。 哪怕那个人的身份朕并不知晓,哪怕朕连他是谁,长什么样的都不知道,就算是没见过他,也没关系。只要他是你真心喜欢的就好。 只要你信任他就好,只要,他值得你信任就好。” “儿臣已经是成过一次婚的人了,这些事情儿臣都明白的,父王您不用担心,他很好,父皇您就放心吧。” 假如说这世上有什么坚不可摧的信任,那便是她对宋祁安的信任。 她这条命,就是他给的。 因为他,她才有了能再活一世的机会,才有了能改变这一切的机会。 他值得她信任。 “若是你愿意,朕择日就为你们准备婚事。” 听到这句话,乔明锦连忙道:“儿臣不想嫁人。” 她并没有反驳她对他的感情,只是拒绝了这门婚事。 她只是不愿意嫁给他罢了。 若是要问为什么,恐怕连她都不知道,连她自己,应该都说不清楚吧。 眀齐帝无奈,只好暂时先把这事搁下。 这两日,西域王派人去过顾府好几趟,但都吃了闭门羹。 起初,他以为顾愠和是真的在府上养伤,不方便见客。 可后来的某一天,他在某个茶楼,亲眼瞧见了顾愠和。 顾愠和在府上待的时间有些长了,便想着出来走走,谁知道这一出来,刚进茶楼便碰上了西域王。 天知道,他此时有多后悔今天出门没带斗笠。 西域王快步走到他身前,连寒暄都没寒暄,便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见他没有半点受了伤的痕迹,忽然有些生气。 合着这么多天,他原是被他耍了。 “顾将军这浑身上下,怎么看也不像是受伤了的模样?”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把自己心里的愤怒强行压了下去,用带着点无奈的语气说出来的。 “前几日本王亲自登门拜访,你为何不见本王?为何还要谎称带病?” “前些日子身子确实不太好,今天刚有点好转,想着出来走走,没想到这就碰上西域王了,倒是巧合。” “是挺巧的,即是都遇到了,将军可否给本王点时间,让本王同你喝杯茶,可好?” “府上还有些事,等本将军回去处理,你若是想喝茶,就留在这喝吧,我就先回去了,府上的事情不能耽搁。” 说罢,便要带着抱月借月回去。 西域王拦住了他。 “将军何故躲我?你该知道的,这一次我来长安是有重要的事要做的,若非是南卿出了事,变成了这副模样,我又怎么会亲自赶赴长安?” “南卿的事情,我也已经略有耳闻只是,此时我也是没有任何办法您就曾来了长安,也没有什么用的。” “我这一次来长安城,是想要请将军您,回一趟西域。南卿这样子时间长了,是会出人命的。她若是再不见到您,怕是真的要出事了。 只求将军能看在往日旧情的面子上帮他度过这一关,好不好?” “这一关我帮不了他,若是我去了,只会让他越陷越深,后半生都没法走出来,做一个真正的自己。” 他才不会因为西域王的这几番话,便大动干戈,从长安城适向西域的。 为了哄那个小姑娘,这样做根本就不值得。 “可是你们两个之前有那么深的感情,她小时候也一直粘着你,你和他呆在一起相处了那么长时间,顾强军,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他吗?你就不怕她出什么事吗?顾将军,你就不怕南卿这一次,真的会出事吗?” “我担心他有何用?我的担心并不能为他带来什么。 更何况就算我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呢?你不应该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我这里。 而是应该好好的呆在西域,好好的陪在他身边,好好的劝导她,不要让她再想这些事情,不要让他再这样下去了。 真的该劝导她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已劝过她许多遍了,劝了她很多天,没有任何用处,她根本就不听我的话。 现在,她已经不愿意见我了。怕是只有你,能救他这一次了,他自小就喜欢粘着你,听说这一次也是为了你才来到长安城的,明明他来到长安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从长安城出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 听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抱月摸了两下鼻子。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事情,根本就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他说话有些重了,骂了她一顿罢了。 真的只是骂了一顿。 这算不上什么的,谁知道她的心里承受能力那么差?就骂了他这么几句,就变成了这样。 早知道他当时一定不浪费口舌,同他废话。 若是这样也省得了这么多麻烦的事情。 如今再来追究从前,已经太晚了些。 顾愠和,现在只想找一个办法,甩开西域王。 他现在喝茶的想法都没了,连从前最喜欢喝的茶都不想喝了,只想赶紧回去,他实在是不想再听这些话。 他说的好似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似的,好似这一切都要怪他。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南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凭什么要他担这个责任? 西域王劝不了的人,他又有什么本事能劝得了。 更何况,她如何,与他本就是没什么关系。 他原本就没在意过她,从始至终都没有。 一切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在幻想罢了,这些幻想出来的事情永远只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第201章 就让她看这些 抱月忍不住道:“您劝不了,与我们将军有何干系?总不能把什么事都推到我们将军身上吧?” 顾愠和这一次并未呵斥抱月,反倒是任由她说下去。 “不是我说,您自己都不觉得您就这样拦着我们将军有点不合常理吗?一点都不讲理,也难怪。” 难怪会生出南卿这般不讲理的女儿。 西域王瞪了抱月一眼,“本王与你家将军说话,你插什么嘴?” 抱月双手环臂,想要反驳却又怕说出来的话太重,伤了顾愠和与西域的和气,便没说出口。 借月看她一直在忍,便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试图安抚。 顾愠和知晓若是再这样呆一会儿,抱月必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便开口道:“今日府上确有急事,还望西域王能恕在下失礼,我们改日再叙,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便要离开。 西域王果然又拦下了他。 “将军若是府上有什么事,本王可与将军一同回府,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本王也能帮上一二。” 顾愠和怎么也没想到,西域王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连声道:“不,不必了。府上私事,外人不便知晓。” 西域王闻言甚是无奈,只好道:“那那改日,改日本王再登门拜访,还望到时将军能愿意见我。” “到时候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定然是可以的。” 他笑了笑,之后便匆忙离去。 顾愠和现在唯一的想法,便是以后出门,一定要带好斗笠。 若是再碰见西域王,那就真的完了。 这个人,实在是太难应付了。 奈何如今的他,又不能和西域撕破脸,只好忍着。 抱月叹了一口气,“将军,这个西域王不会打算一直待在长安城吧?要是这样,咱们岂不是得一直躲着他?” 顾愠和道:“我倒是希望他能快点离开,可如今看来,若是陛下不给他解决的法子,他怕是就不会离开了。” 借月听后开口道:“将军,恕属下直言,这一次陛下怕是不会再管这件事情了,这件事情若想要解决妥当,怕是只能靠您自己了。” “你说的对,陛下想把所有的事情推到我身上,想等我解决这一切,他这一次,怕是想什么都不做了。” 亏他还一直在等明齐帝给一个解决的法子,如今看来,明齐帝压根就没想要给西域一个说法。 所有的事情,终究还是得他去想办法。 “西域王想让您回一趟西域,将军,您要听他的么?” “我必定不会去西域。”他的语气极其坚定。 无论是如今的时机,还未为了大局考虑,他此时都不该去西域。 “如今最重要的事,是想法子把君朝救出来,西域那边,只要他不来找我的事,就先不管他。” 怕就怕西域王不会就此罢手。 “将军,您为什么要选在现在救出沈公子?前些日子我们手里分明已经有了筹码,您为什么不在前些日子救出他?” “前些日子我们手里是有筹码,但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与稳定的权势。救出他之后,我们就该去做我们该做的事情了,可若是朝臣中没几个人愿意助我,这一次我必然会失败。 要知道,前些日子因为太子之死,我们已经失去了许多人的支持,之后虽是已经洗脱了冤屈,可毕竟又经历了与锦公主和离之事,朝中愿意支持我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还有许多人,是想再观望一段时间,他们需要确定我这棵大树不会倒,才敢背靠我这颗大树乘凉。” 故他等待了一个月的时间,便是想用时间告诉他们,他顾愠和这棵树不仅不会倒,还会愈长愈茂。 他要让这些正在观望的人明白,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顾愠和都能稳住局势。 前段时间,并非是救出君朝的最佳时刻。 因为他一旦交出自己的筹码,乔明锦便一定会继续与他作对。 他没办法一边提防乔明锦,一点稳定自己的势力。 为了长远考虑,他只能选在这个时候。 此时许多人的注意力都在西域王身上,他也好趁这个时机,和乔明锦好好谈一谈这笔交易。 顾愠和今日并未回将军府,而是直接去了公主府。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他迈入公主府之后,会看到这样一幕。 乔明锦笑眼眯眯的拿着一串冰糖葫芦站在宋祁安身旁,他们两个人似是在说着些什么,当顾愠和走近的时候,却瞧见乔明锦踮起脚尖,抬起手将手里的冰糖葫芦喂给了宋祁安吃。 他忽地攥紧了拳头。 他宋祁安是没有手吗?吃个冰糖葫芦还要人喂? 还有她乔明锦,她当自己是什么人?她一个大齐嫡长公主,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不是自降身价吗? 顾愠和都快被这一幕给气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整日里在外忙里忙外,为了各种事情操心劳累,她乔明锦倒好,竟在府上谈情说爱。 他真是快被气死了! 顾愠和没忍住沉声唤了一句:“乔明锦!” 乔明锦吃了一惊,正吃着冰糖葫芦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嘴里的冰糖葫芦还没吃完,腮帮子鼓起来一边,整个人显得极其呆滞。 乔明锦侧过身,有些惊诧的望向了顾愠和。 顾愠和瞧见她这副模样,一时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副模样,他竟然觉得有几分可爱。 乔明锦连忙将嘴里的冰糖葫芦嚼完,随即道:“你来作甚?” 顾愠和道:“让我见君朝一面。” 乔明锦哦了一声,随即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行,去见吧。” “啊?”顾愠和没想到这一次她会这么爽快。 他本已经做好了同她周旋许多次的准备,没想到这一次乔明锦竟然会这般干脆利落的应下了此时。 “去华庭的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你不也清楚?怎么?啊什么?莫不是还要本宫亲自带你过去?” 他又问:“你答应让我去见他?” “我不是说了让你去吗,你直接去不就行了?顾愠和,如今你怎么变得这般婆婆妈妈的了?让你去见你还不快去?” 第202章 明白人的对话 反正人都在她这公主府里,他顾愠和就算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没法把他从这里带走。 所以他若是想见,她也没必要拦着,让他去见就是了,反正她不在乎。 顾愠和见她这是真应下了,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我能带走他吗?” 乔明锦杏眸微眯,微笑着道:“可以。” 她应得爽快,倒是让他一时间有些愕然。 乔明锦这是变了一个人? 今天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说什么,她都会答应? 就连带走君朝,她也答应? 她这是怎么了? “真的?”顾愠和依旧是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去吧。”乔明锦点了点头。 顾愠和狐疑的望着她问:“乔明锦,你没生病吧?” “你才有病,我好心让你带走他,你若是不想带,那就算了,反正这不是我的事情,是你们顾府和沈家的事。” 她又不在乎。 顾愠和没想到她有朝一日能这么爽快,亦是不明白,她竟能应下这样的事情。 这真是太奇怪了。 起初,她可是连见都不让他见君朝的。 如今能这般爽快的让他把君朝带走,是另有谋划,还是说根本已经不在乎控制他顾愠和了?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对顾愠和而言都不容乐观。 他明明已经为了救出君朝筹谋了那么久,可如今她就这样答应了他,倒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乔明锦这时候忽然再次开口:“不过,我即是都让你把君朝带走了,你也该把我的人,还给我了吧?” 顾愠和神色一僵,有些不敢与她对视。 乔明锦原来什么都知道。 她原来知道这一切。 聪明人之间向来不需要装傻,顾愠和也没再掩饰自己,而是直接应道:“可以。” 就这样被她说破,顾愠和一时间还有些尴尬。 他低声回答:“都在。” 乔明锦果然什么都知道。 “顾愠和,你今天来,是想要用赵卿卿和唐玄佑,来换君朝的命,对吧?” “对。”阴谋被她直接拆穿,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一个人换救君朝的解药,一个人换带君朝的人,你倒是打了一个好算盘,为了救他出来,你还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公主是明白人,能猜到我的心思,那便该明白,这一波买卖,你也不会亏。” “本宫可没把这件事情当成买卖,与本宫而言,交易物品的才叫买卖,他们不管是谁,都不是一件物品,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顾愠和一时哑然。 乔明锦又问:“赵卿卿和唐玄佑,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顾愠和点了点头,“她们被照料得很好,你放心。” “君朝在公主府里,过得也一样很好。”她这样答。 起初,她一直在想赵卿卿到底在哪里,若是死了,可是为什么会连个尸体都不剩。 起处她并没有怀疑是顾愠和抓了赵卿卿。 是在唐玄佑消失的那一天,乔明锦才猜到了做这一切的人是顾府。 唐玄佑的消失太过蹊跷,萧含辞派在他身边的暗卫也不是废物,不可能会这般轻易的被人察觉。 若是被人察觉,只能是被将军府的暗卫察觉。 整个长安城,只有将军府的暗卫,有这般的敏锐力。 故,她当即便联想到了赵卿卿的消失。 这样一想,顾愠和确实是最有可能抓走赵卿卿的人。 他抓走这两个人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以此来换君朝。 乔明锦料定了顾愠和会为了此事来找她,也料定了,顾愠和不会把赵卿卿和唐玄佑怎么样。 故而根本就没太在意唐玄佑的消失。 她知道他一定不会有事,所以一点都不担心。 乔明锦这一个月以来,一直都在等。 她在等顾愠和的到来。 她在等顾愠和来与她谈起此事。 她在等顾愠和主动将赵卿卿和唐玄佑的事情说出来。 顾愠和果然来了。 他自以为一切做得天衣无缝,乔明锦不可能会察觉。 他终究是低估了乔明锦。 “我会命人将她们放出,君朝的解药,还希望你能给他。” “本宫早些日子,就已经把解药给他了。” 她说这话时面不红心不跳,神色间没有半点变化。 如今的乔明锦,已经养成了说谎话不会脸红的本事。 她何曾给君朝下过毒? 沈君朝他根本就没中过毒。 一直都是她在胡扯,偏偏顾愠和这般信她的话。 她快要被他笑死了。 “那便好,回去之后,我便会将赵卿卿与唐玄佑放出,你若是信我,此时便能将君朝交给我。” “可以,就照你说的这么办,这一次,本宫信你。 只不过,顾愠和,本宫想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想明白,你抓赵卿卿本宫能理解,你抓唐玄佑作甚? 抓了他,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而且本宫和他又不熟,你拿他来威胁本宫,本宫也绝不会答应你什么。” 于她而言,唐玄佑根本就不值得她付出什么。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干嘛要抓他回去。 顾愠和道:“唐玄佑是唐敬予的后人,抓他回去,本想着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却没想到他嘴巴很紧,什么都不说。” “你想从他那里,问出点什么?”乔明锦望着他问。 “你若是想知道,那就得与我交易。但这,得是另外一笔交易了。” “你倒是与本宫算的清楚。”乔明锦笑了笑,又道:“本宫从前怎么没想到,我们顾大将军,竟是一个喜欢做交易的人。” “从前你又何曾真正关心过我,注意过我,你自是不知我的一切喜好。” 这句话也不知是在回答她的话,还是在抱怨。 “顾愠和,你别矫情。”乔明锦最受不了他这样,“你好好与本宫说话不行?” “哦。”他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身后跟着的抱月和借月一直在憋着笑意,就快要憋不住了。 宋祁安道:“好了,别闹了,顾将军,君朝公子此时就在华庭内,你若是想带他走,直接去便好。” 随即又侧过眸吩咐青桑:“青桑,带顾将军去华庭见君朝公子。” 青桑应了句是,便走到顾愠和身边行了一礼,做了个请的手势,“顾将军,请。” 第203章 生辰 一月有余,顾愠和终于在见到了君朝。 君朝正在屋子里整理书册,听到开门声也不在意,只当是婢子来送饭的,继续忙活着手里的活,连头都不抬一下。 当他听到顾愠和开口唤:“君朝。” 他这才抬起眸,满是惊诧的望向了顾愠和。 “愠和?你怎么过来了?” 顾愠和走到他身边,一边帮他整理书册,一边道:“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君朝拿着书册的手微微一顿。 他哪里能回得了家? “锦公主已经答应了我,我现在,已经带你回去了。君朝,收拾一下,咱们现在就回去。” 顾愠和是低着头对他说出这些话的,他不敢看君朝如今的模样。 如今的君朝,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他明白,晏衡的死,对君朝的打击很大。 君朝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他也能够理解。 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让他好过来。 “她当真愿意放我走?” 顾愠和点了点头,“我与她做了一笔交易,她如今已经答应了。让抱月和借月先帮你收拾收拾东西,咱们收拾好东西,便马上离开。” 君朝问:“锦公主不是一个会做赔本买卖的人,你是用什么和她换的?” “赵卿卿和唐玄佑。” 顾愠和说完,便吩咐身后的抱月与借月:“去把君朝的东西收拾收拾,动作快些。” 借月与抱月应了句好,便进屋收拾东西。 君朝望了借月一眼,又垂眸,打量了一下有些落魄的自己。 他轻叹口气,道:“我还以为,以后真要这样活下去了。” “怎么,你不相信我能把你救出来?你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 “并非是对你没有信心,只是锦公主这个人实在难缠,喜好又难以捉摸,我是怕你斗不过她。” “她这个人,确实难缠。不过这一次,即是已经把你救出来了,那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以后和她的接触,能少便少就好。” 君朝抬眸,望向他的眼眸问:“你舍得?” “为何这样问?” “我的意思是,你对她,到现在也没有半点心思?” 顾愠和转过身,将书册放到了架子上,整理了两下之后道:“你倒是喜欢看书,不管到哪,屋子里摆的最多的总是书。” “你总是这样。”君朝微叹口气,没再问下去。 顾愠和根本就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问再多,顾愠和也不会回答半句。 借月走过来整理书本,问了一句:“公子,这些书都是要带回去的吗?” 君朝听到她的声音,连忙望向她回答道:“不必了,这些书我都已看过,里面的内容都已经记下了,不必带回去了。” “好。”借月点了点头,便又去收拾别的东西去了。 “借月。”君朝唤住了她。 借月停住步子,望向他问:“公子有何吩咐?” 君朝道:“我们自小一同长大,你与我说话,不必这般客气,听着却有些生分。” “是。”借月垂下眼眸,不敢看他。 他又道:“屋里有一柄短剑,你将它拿去吧。” “我将它拿去?”借月有些疑惑。 顾愠和笑着解释:“他的意思是,把那柄剑送给你了。” “送我?为何?” 她哪有资格收这份大礼? 君朝道:“今日,是你的生辰。” 借月愣了许久,才道:“公子你竟记得我的生辰?” 她几乎都要把生辰给忘记了,他竟然还记得? “你们的生辰,我都记得。短剑旁还有一根长鞭,是给抱月的。” 抱月闻声笑着道了一句:“公子,即是给我的,那为何不亲自给我?怎么非要让姐姐给我?” 君朝看了借月一眼,解释道:“只是借月正巧在此,你别想太多。” 抱月拖长了语调应道:“哦~” 借月垂眸,面上的笑容渐渐黯淡。 她眸底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好似是有些失望,好似是希望落了空的难过。 那一瞬,她心里好似有什么落了空一般。 顾愠和摇了摇手中折扇,道:“好了,快去收拾吧。今天什么时候收拾完,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是。”借月行了一礼,便去继续收拾了。 她走后,顾愠和合上折扇,拍了两下君朝的肩膀,道:“你的心思,怕是都在她身上吧?” “没有,莫要胡言。”他回答得倒是果断。 顾愠和又道:“我们自小一同长大,我了解你,和你了解我,是一样的。” 就像他足够了解他的心思,顾愠和也一样能从君朝的一言一行,神色变化里通晓他的心思。 君朝没回答他的话,而是说道:“我去收拾一点东西,那里有茶,你渴了自己去喝就好。” 说罢,便绕过顾愠和,兀自进了里间。 顾愠和微微挑了挑眉,又打开折扇,朝着屋外走去。 他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公主内院。 乔明锦这会儿正在选今天中午吃什么,瞧见他之后有些惊诧的开口:“不是去华庭了?怎么又过来了?” 顾愠和道:“有些饿了,想从你这里讨点吃的。” 说罢,便想拿盘子里的冰糖葫芦。 乔明锦一巴掌将他的手打开,“我何时说你能吃这个了?饿了去厨房找吃的去,来公主内院作甚?” 顾愠和不答反问:“这个怎么就不能吃了?你分明有很多这个。” 乔明锦道:“我的东西,就是不让你吃,你能奈我何?” “我偏要吃。”顾愠和又伸出手,准备去抢盘中的冰糖葫芦。 乔明锦亦是抬起手,想要拦住他。 谁料顾愠和的手忽然换了方向,转而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他垂眸,盯着她问:“一个糖葫芦而已,为何不让我吃?” 乔明锦想要躲开他,可一时没把握住平衡,险些跌倒。 顾愠和手上用了点力,连忙将她拉了回来。 谁料就在这时候,他的手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装着冰糖葫芦的盘子,盘子碎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顾愠和怕她乱动,会被这些碎碴子误伤,便又用了点力,想要将她提起,挪到安全的地方。 谁料乔明锦忽然抬起脚,一脚踢向了他要害之处 第204章 顾愠和重伤 她使的力道极大,几乎用上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顾愠和难忍疼痛,一时控制不住重心,就要跌倒在地上。 在他就要跌倒的那一刻,他松开了乔明锦,她这才没随他一同倒下去。 乔明锦瞥了一眼地上的碎渣,在那一瞬间便明白,他此次若是倒了下去,背上必然会被这些碎瓷片伤得伤痕累累。 然,她并未拉他一把。 她就这样亲眼看着他摔在了一堆碎瓷片上。 那一瞬,许许多多分布不均匀的碎瓷片刺入他的皮肤,背部疼痛难忍,他嘶了一声,面部表情有些痛苦。 就在这时,出去为乔明锦拿糕点的顾愠和刚好回来。 他瞧见地上的碎瓷片,连忙放下手上的糕点,走到乔明锦身旁,将她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 “乔乔,有没有事?发生了什么?” “没事,我没事,你小心些,别踩到这些碎瓷片了。” 她将宋祁安拉到了安全的地方,随即又望向顾愠和道:“顾大将军,您还不准备起来吗?” 顾愠和痛得根本动不了身,他压根就起不来。 宋祁安瞧见了他身上渗出的鲜血流在地上,便松开了乔明锦的手,不顾眼前的碎瓷片,便朝他走去。 乔明锦想要拦住他,奈何宋祁安根本就拦不住。 他道:“他受伤了。” 随即伸出手,想要拉顾愠和起来。 顾愠和一时疼痛难忍,头晕眼花,根本分不清眼前是谁。 他竟以为,朝他伸出手的人是乔明锦。 “阿锦” 宋祁安将他拉了起来,又扶他走到里间,让他先趴在榻上。 “顾公子,宋某尚后些许医术在身,你若是放心,可让宋某为你止血疗伤。若是再晚一步,失血过多,那就难办了。” “阿锦”他没等到顾愠和的回答,只听到他虚弱的呢喃。 “罢了。”宋祁安轻叹口气,去一旁拿出了自己的药箱。 乔明锦问:“为何要管他?” “他若是死在了公主府上,你如何向世人交待?” 一语落罢,便提着药箱走到了塌旁。 “乔乔,你先暂时避开一下。” 乔明锦嗯了一声,随即走到了屏风外。 屏风外,她再次开口:“他这样的人,根本没一点良心,就算是你救了他,明日他也会毫不留情的伤你,杀你,毁你。” 宋祁安道:“我本就没求他要做什么。” 顾愠和是什么样的人,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与他宋祁安无关。 他在意的,无非是乔明锦。 他怕乔明锦被世人非议罢了。 这一次,若是顾愠和失血过多死在公主府上,那她乔明锦,必然又要处在风口浪尖上。 不管是世人,还是那些朝臣,有或是顾家,都不会放过她。 他做这些,只是为了保住她罢了。 本就是不求回报的事情。 这一世是,上辈子也是。 顾愠和伤得很重,之前受得伤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这一次又大面积出血,他从前的一些伤口也难免会受到波及。 宋祁安微叹口气,先是小心翼翼替他解开衣衫。 当他瞧见他身上的伤痕时,一时间有些发愣。 顾愠和原是受过这么多伤。 他从前还以为,他这辈子活得顺风顺水,没经历过什么伤痛。 可当他瞧见他满身伤痕时才明白,他顾愠和能有如今的功名,靠的绝不是运气,而是他一点一点拼出来的结果。 如今的权势与地位,是他顾愠和,亲手打下来的。 与运气无关,与家世无关。 宋祁安小心为他取出刺入皮肉的碎瓷片,他每取出一片,便听到顾愠和轻嘶一声。 顾愠和已在竭力忍着疼痛,可这些痛苦并非是他能够承受得住的。 宋祁安自是明白他此刻该是有多痛,他低声道:“忍着点,等会儿还会有更疼的。” 上药的那一刻,才会是他最疼的一刻。 此时的顾愠和,几乎整个背部,都要上一遍药。 药粉洒在伤口上,他的伤口一时间会有一种被火烧的感觉。 那种火辣辣的感觉极其痛苦,绝非常人所能忍受。 所幸,顾愠和受过的苦多了,这些他还能受得住。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之后,宋祁安才为他止住血。 待他为顾愠和处理好伤口之后,朝着屏风外道:“乔乔,这几日,他怕是要先住在公主府里了。” “为何?住在这里作甚?” 受了点伤罢了,回去养伤不好吗?干嘛要待在公主府里? “他是在公主府受得伤,且伤势极重,若是出去被人瞧见,怕是又要落下诟病了。稳妥起见,还是先让他在公主府里呆着,我也好时常为他处理伤口。 我给他用的药,是我自己调制的,别的医师也没有,他回去也没有医师能用,这些伤说好调理倒也好调理,可若是没了这些药,他怕是就好不过来了。 或许,会落得个终身动不了的病。所以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让他留在公主府里为好。你放心,就只用几天就好。” 乔明锦轻叹口气,有些懊悔自己当时没拉他那一把。 若是方才没让顾愠和受这么严重的伤,她也能少了许多麻烦。 “都听你的。” 如今只能这样了。 宋祁安整理好一切时候去洗了洗手,随即唤来了青桑。 “安排人将这些碎瓷片清理一下,小心着些。” 青桑应了句是,便下去安排人手去做了。 乔明锦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的开口:“可惜了你给我做的冰糖葫芦。” “改日再做就是,你方才有没有受伤?” 她摇了摇头,“没有,我浑身上下都好好的,你放心。” 她确实是一点都没受伤,方才在那样的情景下,顾愠和将她保护得很好。 宋祁安半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问:“你老实说,方才是不是你将他推倒的?” 乔明锦坐在椅子上,有些受不了被他这样盯着,便如实答道:“我方才踹了他一脚,踹在了踹在了他” 后面的话她实在难为情说出口,好在宋祁安一听便明白了过来。 他轻叹口气,“好在我到的及时,不然他这一次,怕是真要死在公主府了。” 让一个人死的法子有很多种,乔明锦方才就做了一种。 第205章 受伤 她在发泄心中气愤的时候,险些害死了顾愠和。 她轻叹口气,道:“我下次注意。” 宋祁安将桌上的糕点摆放整齐,又为她倒了一杯热茶,随即道:“你放心,依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他根本就没办法在公主府里耍什么花样。 这些日子,即使他住在这里,也没有任何精力去筹谋什么,他只能好好养伤。” “嗯。”乔明锦应了一声,喝了一口他递来的热茶,随即道:“祁安,华庭那边,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顾愠和受了伤,君朝留下照料,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绝不会放任顾愠和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管,所以现在就算让他回去,他也不会愿意回去。” “是这个理。”乔明锦站起身,道:“我这会儿去一趟华庭,亲自将这事对她们说上一声。” 宋祁安拉住了她的胳膊,道:“你莫要去了,让青桑替你跑这一趟就好。” 顾愠和平白无故受了伤,那两个小丫头必然不会安生,就她们两个那张嘴,若是乔明锦亲自去了,怕是敢直接骂乔明锦一顿。 乔明锦是个受不了气的人,这一番难免要与她们吵上一架。 即是如此,她还不如不去。 省得无缘无故受这一通气。 “好。”乔明锦点了点头,随即唤来了青桑,吩咐道:“你这会儿去一趟华庭,对君朝说上一声,方才顾愠和受了伤,怕是得在府上养个几日。” “是。”青桑动作极快,很快便到了华庭。 华庭内,君朝等人都已收拾好东西,此时正在等候顾愠和回来。 她们想着,等顾愠和一回来,她们便一同回家。 谁知等了这么久,等来的竟是他受伤的消息。 抱月当即便忍不住气愤道:“将军来的时候明明是好好的,怎么就过了这么会儿时间,就受伤了?你们公主府是故意的吧?!” 青桑解释道:“姑娘息怒,顾将军不慎摔倒,摔在了碎瓷片上,这才受了伤,还望姑娘莫要把一切都怪在公主府上。” “不慎摔倒?你自己都不觉得你自己说的这句话很可笑吗?什么叫做不慎摔倒?我家将军自小练武,他会摔倒在碎瓷片上? 你做梦呢?!你现在就给我说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家将军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说什么不慎跌倒在碎瓷片上,简直太可笑了些。 她家将军武功这般高强,会跌倒在碎瓷片上? 怎么可能?! “抱月姑娘,我看到的确实是这样,你若是忧心顾将军,可去明庭内照料他。方才宋公子已命人将顾将军抬到了明庭内,他这些日子,就在明庭歇息。” 青桑说得不紧不慢,说完后便要离开。 抱月气得还想要继续理论,所幸君朝及时拦住了她。 “多说无益,咱们现在就去明庭看看愠和。” 他现在只希望顾愠和伤得能够轻一些。 一路上,抱月都在不停的道:“她乔明锦分明是故意的,我说今天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直接就让我们带君朝公子回去。 原来她这是早有预谋,故意伤了将军,让我们所有人都走不了!她这个女人怎么能如此恶毒!” 君朝提醒道:“抱月,此时我们尚在公主府内,你说这些话的时候,要注意一些。” 辱骂公主,可是砍头的罪。 尤其是辱骂最得宠的锦公主,她抱月就算是有九条命,也不够她用。 “我说得这些都是实话,气死我了,真是不明白,将军怎么会摊上这样的人!若是将军没认识她,那就不必受这些伤,经历这么多痛苦!” 亏她以前还为锦公主说话,现在想想,终究是她看错了人。 她乔明锦,就是个心肠恶毒的女人,她根本就没有心。 借月也劝道:“抱月,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情,何况这一次,是将军自己出去,自己去找的她们,这一次将军受伤,怕真的是不小心。” “可将军武功这般高强,怎么可能会受这样的伤。你是不是忘记了,他每次受伤,几乎都是因为她乔明锦。 上次在诏狱里是因为她,与大昭开战时又是因为她,这一次来她公主府一小会儿,便受了连动都动不了的伤。 你真的觉得这一次是偶然吗?依我看,咱们将军就是和她乔明锦命里犯冲。” 借月轻叹口气,道:“即使不是偶然,那又能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说再多都是徒劳。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照料好将军,让他快点好起来,我们也能快些回府。” 她现在脑子里唯一想的,便是回去。 与他一起回去。 他亦是如此。 不过在此之前,她们得等顾愠和好起来。 君朝一行人到明庭的时候,顾愠和仍旧昏迷不醒。 宋祁安正在屋里为他配着药,见他过来之后,便叮嘱道:“沈公子,这些药是要给他每日三餐后服下的,能够帮他止住疼痛。” 君朝将所有的药汤如何熬制都记住之后道:“多谢。” 宋祁安道:“不必言谢,此事是我公主府对不住各位,顾公子于公主府受伤,理应是公主府的责任。 不求各位原谅,只希望各位能给我们公主府一个弥补的机会。这些日子,我每日都会为他来医治,直到顾公子彻底好起来为止。” 君朝抱拳道:“有劳。” 他一向欣赏这位宋公子的作风,对他也不由得客气了许多。 宋祁安向他回了一礼,随即道:“那就不打扰各位了,宋某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回去了。” 说罢,他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公主让我转告公子,您现在已是自由身,想去哪里便能去哪里。解药她早已给您服下,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若是想要回去,什么时候都能离开,顾公子这边你们也不必担心,我们必会照顾好他,还给你们一个完好无损的顾公子。 只是顾公子受了重伤,怕是多动弹一下,伤口就会裂开一分,故如今只能在这里躺着,等伤好一些才能回去,还希望各位能够谅解。 第206章 留下 这并非是我们有意为之,我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今只盼着顾公子能够快些好起来。” 君朝闻言皱起眉头问:“他伤得很重吗?” 宋祁安点了点头,“很重。” 重到起身都难的地步。 “公子的话我已明白,公子放心,这些日子我依旧会待在公主府里,我等他醒过来了,和他一起回去。” 君朝顿了顿,又继续道:“还有解药的事,替我谢谢公主。” “不必客气,有什么事情随时与我们说,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说罢,他便离开了。 君朝三人连忙去里屋去看顾愠和。 他浑身几乎都被包扎了一遍,极像木乃伊。 “怎么怎么会伤成这样”抱月都忍不住脸生惊叹。 君朝解释道:“他怕是身子整个背部都被刺入了碎瓷片。” 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到顾愠和当时该有多痛苦。 他越想越觉得惊叹:“那位公子能及时为他止住血,倒也了得。” 抱月道:“那位公子倒是会说话,也不推卸责任,真不知道,乔明锦这样的人,身边怎么能有这样好的人。” 君朝道:“好了,你又在胡说了,这话要是被外人听见了,你就是有多少个脑袋也保不住。” 她今天说了无数句足以让她掉脑袋的话,好在都没外人听到。 要不然,她这条命,怕是早就没了。 君朝真想不通,就抱月这张嘴,他是如何一直保住她的性命的。 “我也没说错什么,将军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她乔明锦都没过来赔个不是,这算什么?而且指不定这伤,还是因她而起。” 她依旧执着于此。 君朝道:“那你想怎么样?你想让她乔明锦做些什么,你才能满意?” 抱月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连忙道:“她是公主,是大齐嫡长公主,我一个丫头,哪里有资格让她做什么?” 她就算再气愤,再不清醒,也知道身份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君朝道:“即是知道没有资格,那还不把这些话都忘了?少说些,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 照她这样说下去,不用等到顾愠和醒过来,他们几个人的脑袋便都不保了。 “公子,这里又没有旁人,我就是说说” 她就是憋不住,想要把心里的气恼说出来罢了。 “有些话,不该你说的,就不要说。再说了,即使如今这里没有旁人,那此时我们还是在公主府里,在别人的地盘上,就要时刻记得谨言慎行,你明白吗?” 借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君朝还是和以前一样。 她拍了两下抱月的肩膀,极其严肃的说了一句:“沈公子说得对,听他的没错。” 抱月撇了撇嘴,心里似是被一块石头堵住了一般,想要发泄怒气,却又不敢开口。 她若是没资格发怒,确实没资格在别人的公主府上撒泼。 她乔明锦动动嘴皮子,就能命人要了她这条命。 如今她还活着,已是庆幸。 然而,实际上就算是乔明锦听到了这些话,她也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 不过,若换成从前的她,听到这些,必然是会下令把她送上断头台的。 君朝担心的确实没错,抱月身在公主府,的确该谨言慎行,要不然,毁的也许是整个将军府。 乔明锦这几日闲着没事便吃些好吃的,有宋祁安亲手做的,有青桑从街上买回来的,还有的,是宫里送过来的。 明齐帝亦是一如往常,一遇到什么好吃的,便第一个想到她乔明锦。 这几日顾愠和果然如宋祁安所料,一直都在静静养伤,没闹出任何动静。 乔明锦只关心他有没有给她找麻烦,却一点都不关心顾愠和什么时候醒的。 她就算关心,也只会关心他什么时候好起来,什么时候能够离开。 顾愠和已经醒过来有两日的时间了,他这两天一直都躺在榻上,一点都不敢动弹。 知道现在,他每动弹一下,身上还会有些疼痛。 不过这些疼痛比起前两天已经好太多了,如今的他虽是不能动弹,但也没前两天那么痛了。 君朝一边为他煮药,一边道:“你这伤好的倒是挺快的,也不知宋公子给你弄得这些都是什么药。” 顾愠和问:“怎么,你对医术也开始感兴趣了?” “倒也没有,只是觉得多会一点总是好的,要不然,以后你若是再受伤了,那该怎么办?”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哪又盼着人受伤的。我这身体,若是再伤一次,怕是就再也好不过来了。” 他这身体,如今差的不行。 就在这时候,抱月和借月走了进来。 借月走到君朝身旁,从他手里接过了盛药的碗,“我来吧。” 君朝将手里的碗都交给了她,随即去洗净了手,又道:“愠和,你在这公主府里就没个信任的下人?程成天就知道在人家府上安排暗卫,就每安排点自己的人好伺候自己?” “没有。”他向来不喜欢被人伺候。 但凡他安排的有人,这几日君朝和抱月借月三人也不用亲自忙活这些熬药的活了。 他倒是天天什么都不担心,心放的倒是很宽,天天过了这么久,在人家府上都住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安排个自己的人,成天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沈公子,你是不知道,从前在公主府住着的时候,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我和借月两个人做的。将军对公主府的人不放心,也不敢用这些人。” 送祝福的人,他确实都不敢用。他根本就不相信乔明芹怎么改。他根本就不敢相信他会。她更会派人帮助他什么。 顾愠和,这个人向来深情多疑。 他能够放心的住在这里,已经是很难的事情。要他完全相信乔明锦是不可能的,他能够完全信任的,也就只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抱怨和节约,和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君召吧,公主府的人,她一个都不信任,故这么久,不管什么事,不管什么或什么,都是包月和节约,两个人亲自做的,他们从未让公主府的人去做过,从养公主府的人帮忙过聪明,让他们做过任何事情,这么长的时间来,一直如此 第207章 亲近 顾愠和亦是明白这些日子苦了抱月与借月,他望向她们道:“辛苦了。” 难得听到顾愠和说这样的话,抱月一时间还不知晓该如何应对。 她愣了一会儿,待宋祁安过来为顾愠和换药时才反应过来。 宋祁安将药为顾愠和换好,随即又叮嘱了君朝几句要注意的事儿,便准备回去。 顾愠和忽然叫住了他。 “宋公子,敢问我何时才能离开?” 宋祁安答:“三日。” 君朝闻言大喜:“三日就能好起来?” 宋祁安解释:“并非是三日能够痊愈,是三日后便能够勉强活动,能重新站起身走动。” “啊”君朝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原是如此,我还以为愠和三日后便能彻底好起来。” 宋祁安道:“沈公子不必担忧,顾公子若能站起身正常活动,那就意味着离彻底好起来不远了。只要他能正常活动,那不出五日,定能痊愈。” 顾愠和的伤,最难的地方是在止血上。 所幸当时宋祁安为他及时止住了血,这伤如今才不足为患。 君朝闻言也便放下心来,“多谢宋公子。” “不必言谢,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宋祁安说罢便回去了,乔明锦这时正在后花园放着风筝,在瞧见宋祁安之后便连忙拉着风筝走向他。 “祁安,你又去明庭了?” “刚去为他换过药,今日怎么想到放风筝了?” “瞧着天气好,便想将从前做的这风筝拿出来。”说罢,她将手上的风筝递给了身边的青桑,随即拉着宋祁安一同进了一处凉亭。 他无奈的笑了笑,“怎么又不放了?” 乔明锦托着下巴望着他道:“你一来,我便觉得放风筝也无趣得很。” “那现在,你觉得做些什么有趣?又或者说,你想做些什么?” “就这样和你坐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就挺好的。我在意的不是去做些什么事情,而是和谁在一起。” 若身边的人是他,就算是坐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她也觉得开心满足。 她在意的,是能和他待在一起。 只要是和他待在一起,不管做些什么事情,她都欢喜得很。 “好。”他应了一声,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的笑了笑,随即为她倒了一杯凉茶,又将瓜子盘挪到了自己面前,开始为她剥瓜子。 “马上就要入秋了,再过些时候,就没西瓜吃了。乔乔,你若是这会儿想吃西瓜,我让青桑去给你切一块过来。” “不了不了。”乔明锦连连摇头,“今早起来没忍住,吃了两块冰镇西瓜,到现在肚子还有些不舒服。” “严重吗?我去给你配些药吃。”他说着就要站起身,乔明锦连忙拉住了他。 “你饶了我吧,让我吃药还不如让我疼着。” 她不怕疼,但她怕苦。 她最受不了的,便是那药的苦味。 “那我去熬点热粥,养养胃也是好的,总不能就让你这样疼着。” 乔明锦撇了撇嘴,这么热的天,她是真的不想喝热粥。 她正在心底盘算着该如何拒绝。 宋祁安见她这副神情,当即便通宵了她的心思。 他从她手中抽回了衣袖,蹲下身与她平视,望着她温声问:“好不好?” 乔明锦神情一滞,木讷的点了点头。 这样的他,谁能受得住啊 宋祁安满意的笑了笑,随即站起身,,就要去厨房为她熬粥。 乔明锦嫌一个人坐着无趣,便也跟了过去。 厨房有些热,两个人没呆一会儿便出了汗。 乔明锦受不住这种感觉,便出了厨房,跑到纹窗处瞧着他煮粥,还时不时会透过窗和他说上几句话。 “祁安,你热不热?” 宋祁安摇了摇头,应道:“不热。” 说完,他顺手擦了一把汗。 乔明锦又问:“粥里面有多给我放几块冰糖吗?” 宋祁安撇了撇嘴,“乔乔,你不能总吃甜食,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 “我喜欢吃甜的。” 她话音刚落,青桑便出现在了她身旁。 “公主,您要的扇子。” 说着,她便将一把蒲扇递给了乔明锦。 乔明锦接过蒲扇,连忙又跑进了厨房。 宋祁安见她进来,连忙道:“这里热,你在外面等着就好。” “我热,你就不热了吗?” 说着,她抬起手,在他身旁为他摇着蒲扇。 蒲扇带来的凉风与乔明锦身上淡雅的香气融为一体,飘荡在他身旁。 他瞬间觉得凉爽了许多。 乔明锦见他额头上汗少了许多,笑着道:“是不是我扇的风,比你自己扇的要凉块?” 宋祁安唇角轻弯,点了点头。 “是。” 让他觉得舒爽的不是这阵风,而是她的这份心。 当蒲扇将风送来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从前付出的一切好似得到了回报。 他做过的所有所有,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不过究竟是什么回报,他也说不上来。 他只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总有一天,能暖化她心里的那一块寒冰。 能把她从前生的仇恨中给带出来。 他会带她一起,过好今生的日子。 一定。 他一定可以。 抱月这会儿肚子忽然饿了,便想着来厨房找点吃的。 谁知她刚进厨房,便瞧见了这一幕。 乔明锦为他摇着蒲扇,两个人有声有笑的聊着天,看起来亲昵得很。 她当即便变了神色,正想上去找乔明锦理论,忽然想起之前君朝叮嘱过的,让她注意自己的身份,不可做逾矩的事,便将情绪忍下,狠狠地跺了两下脚,跑回了明庭。 借月正在院子里扫着地,在瞧见抱月的那一刻还有些惊诧。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都不知道,我都快气死了,你都不知道刚刚乔明锦在做些什么,她分明刚和咱们家将军和离不久,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借月闻言皱起眉头,将扫帚放到了一旁,走到抱月身边,问:“她做了什么?” 抱月跺了跺脚,“她方才在厨房内,都快和那个宋公子贴在一起了!两个人别提有多亲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位宋公子是公主府驸马呢!” “亲近?她们做了什么吗” 驸马今天篡位成功了吗 第208章 好好活着 抱月答道:“乔明锦在那为他摇着蒲扇,两个人离得很近,有说有笑的,别提有多亲近了。” 借月一时有些无语,她打了两下抱月的头。 “你成天都在瞎想些什么呢?人家两个人怎么就亲近了?锦公主不是只是帮他摇了摇蒲扇?这算什么亲近? 要是这样都算是亲近的话,那咱们两个天天给将军摇蒲扇,咱们两个难不成也和将军亲近?抱月啊抱月,你现在就是对锦公主有偏见,不管她做什么,你是不是都觉得是错的?” “我哪里是对她有偏见,分明是她原本就做的不对,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你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府上养男人,这样合适吗? 那男人都住进公主内院了,这样合适吗??!” “从前你可不是这样说她的。”借月挑了挑眉,道:“我还记得在将军未与她成婚之前,你还说过女子做什么都是女子的自由,男人有三妻四妾,女子也能有这样的话。 怎么,将军和她成了一次婚,倒是让你变了观?” “我这不叫观念变了,我这叫幡然醒悟,如今的我已经大彻大悟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借月没忍住笑了笑,“就你这还大彻大悟?抱月,依我看,你这是被厌恶蒙蔽了双眼。 你就是因为前些日子她对将军造成的伤害,所以才对她有这么深的成见,有这么深的偏见的。” “你倒是还记得她对将军做过的那些事。”抱月撇了撇嘴,满是不悦的继续开口:“我都快被气死了,真不明白,咱们家将军这样的人,怎么会碰上她乔明锦。” “都是命数,都是上天注定的,我们抱怨再多,也没有半点用处。 将军有将军的选择,她乔明锦有她自己的选择,不管是谁的选择,都不是我们这等身份的人能干涉得了的。 所以,以后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好。这些话即使说了,也没有半点用处,你还不如稳妥些,讲这些话烂在肚子里。” “沈公子叫我忍,你也叫我忍,成天就这个公主府事情多,若是不在公主府就好了,咱们快些回去,便再也不用担心了。” 借月亦是想快些回去,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即道:“有许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抱月啊抱月,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不想待在这个公主府里吗? 我,沈公子,将军,谁都不想待在这里。这个地方于我们而言,并非是一个好地方,这里限制了我们太多自由。 可这里于将军和沈公子而言,却如同地域般煎熬。咱们将军一样想离开这里,他心里明白,乔明锦不愿见他,不想见他,故前些日子,已经在刻意避着她了。 那几日就算是在街上遇到了,将军也会找个地方避一避她,从来不会与她说话。并非是因为他不想见她,而是因为将军明白,她乔明锦,根本就不想见自己。” 顾愠和不是个傻子,他不是看不清乔明锦眼底的厌恶与恨意。 他从前想要将这些化解,可他发觉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会对他越来越恨。 他终于明白,她对他厌恶到了极致。 那些恨意是他化解不了的。 无论他做什么,都没有半点用处的。 于是他选择了逃避。 他只想着,让她眼不见,心不烦就好。 乔明锦以为她是被上天眷顾了,前些日子出门一直没遇到过自己不想见的人。 殊不知是他在刻意躲着她。 他不想让她瞧见自己,只是因为不想再让她发怒。 他只是,想让她心情好一些罢了。 他越是这样,抱月和借月便越心疼。 顾愠和经历过得那些苦难,只有她们两个人知晓。 只有她们两个人从头知晓。 抱月怎么可能会不生气? 借月又道:“好了,别生气了,不管乔明锦做什么,都是她的自由。如今她已与将军和离,已与我们将军府无关。 她做什么,我们是没资格管的。更何况,她是公主,她的身份和地位,都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比得了的。 日后我们还是小心些好,明白吗?” 乔明锦如今已是自由身。 就算她和宋祁安真有些什么,又能怎么样呢? 世上没人规定过,和离过的女子不能另寻他人。 故乔明锦,从头到底压根就没做错过什么。 如今她还愿意留顾愠和在府上养伤,已是仁至义尽。 “罢了罢了,我知我们没法议论她的事情,我只是心里气不过,你说将军从前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百姓心里,都是个名声好又文武双全的人。 怎么一遇上了她乔明锦,什么都变了百姓们有的时候还拿他来开玩笑,他现在的名声虽是没前一段时间那么差了,但比起从前,还是差了八千里。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摊上了她乔明锦。” 借月亦是跟着叹了一口气,她亦是想不通,顾愠和好好的,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明庭算不上大,两个人在院子里议论的这些话,被屋内的顾愠和听了个清楚。 君朝为他点了一根安神香,随即低声道:“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那些话,我都明白。”顾愠和苦笑道:“看来,咱们大齐嫡公主,如今已认清了心中良人。” 许是过不了多久,这公主府便会再有喜事。 君朝愣了愣,“我以为,你在意的,会是你如今的名声。” 顾愠和道:“身外之物罢了,有什么好在乎的?如今百姓的看法,对我造成不了什么影响,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只是想好好活着。” “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他顾愠和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如今的他,竟变了这么多。 竟连那些权势地位,都不在意了。 要知道,从前他可是能为得到这些而不择手段的。 顾愠和没有应答,只是道:“我已在鬼门关来回转悠了好几次,已经没心力再去做那些事情了。” 徘徊在生死之间的滋味,比什么都不好受。 又许多次,他都以为自己要命丧黄泉了。 可偏偏,老天又将他拉了回来。 似是让他回来,看看自己有多么凄惨,有多么惹人厌一般。 驸马今天篡位成功了吗 第209章 有身孕了 今日该是顾愠和离开的日子,乔明锦一早醒来便心情大好。 此时的顾愠和已然能够正常行走,虽是还不能练功,但好在正常走路没什么问题。 乔明锦瞧见他的时候,他已收拾好东西,准备与君朝一同回去。 她过去叮嘱了他一句:“顾愠和,别忘记我们两个的约定。” 顾愠和明白她所言何意,他点了点头,“放心,今日她们便会回来。” 他会把她所在意的赵卿卿和唐玄佑,完好无损的送回来。 说罢,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望着乔明锦笑着道:“对了,今日你见到她们,应是会有些惊喜。” 乔明锦神色一变,问道:“惊喜?不是惊吓吧?” “自然不是,你放心。这本就是件极好的事情,等她们回来了,你便知道了。” “不是就好。” 乔明锦满意的笑了笑,随即侧眸吩咐:“青桑,找个稳妥的车夫,送顾将军回府。” “是。”青桑应了一声,朝着顾愠和行了一礼,恭声道:“顾将军,您这边请。” 顾愠和又望了乔明锦一眼,便随着青桑一同离开了。 “总算是走了。” 乔明锦双手环臂,只觉得自己此时满身轻松。 宋祁安望着顾愠和的背影轻叹口气,“也不知他究竟经历了多少事情,身上竟落下了这么多伤。” 乔明锦眉心瞬间皱起,面上笑意退去,她挪了一步,挡住了宋祁安望着顾愠和背影的视线。 “他受伤,与你何干?祁安,你干嘛要关心他?” “只是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罢了,人各有命,这辈子他的命或许就该如此吧。” 说着,他转过身,就要往回走。 乔明锦连忙跟上了他。 “他上辈子作了这么多恶,这辈子命数差一些,倒也正常,你不必可怜他的。” 宋祁安点了点头,似是在想些什么事情,并未回答乔明锦的话。 乔明锦又道:“你总是这般,如今竟是连他的事情,也要管起来了。” 宋祁安这时候才开口道:“并非是我多管闲事,只是有许多事情,我不得不管。” 她忽然加快步子,站在了他面前,仰着头与他对视,“那,我想吃桂花糕了,你能管一下我吗?” “我管。”他抬起手,揉了两下她的头发,“你的事情,我自然要管。” 说罢,便跑去了厨房。 这些日子,公主府的人在背地里,悄悄给宋祁安起了个外号。 就叫做“乔明锦的御用大厨”,宋祁安知晓此事,却也没半分不悦,反而很高兴。 他觉得,这个外号很适合他。 即使是为她烹饪美食,只要所为之人是她,他便觉得值得。 赵卿卿和唐玄佑是一起回来的。 乔明锦再见到她们的时候,差点没惊掉下巴。 两个人是手牵着手,极其甜蜜的出现在她眼前的。 那一瞬,她惊得差点没把手里的桂花糕给捏碎。 乔明锦将手里的桂花糕放回盘中,用手帕擦了擦手,随即站起身,一手叉着腰,一手指向了唐玄佑。 “什么情况?唐玄佑,还不快把你那爪子放开!” 赵卿卿连忙道:“公主,您别激动” 她刚想要解释,唐玄佑便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似是在向乔明锦炫耀一般。 乔明锦只觉得,自己家的白菜被猪给拱了。 “唐玄佑!!!” 宋祁安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过来。 “乔乔,冷静。” “这这这这叫我怎么冷静!怎么被抓过去一个多月,她们两个人手还牵上了!” 赵卿卿提醒道:“公主,似是有两个月了。” “卿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逼迫你什么了?你们两个你们两个” 乔明锦一时间都不好意思把那个词说出来。 赵卿卿面色绯红,垂眸低声道:“公主,你该明白的,我们二人之间的感情,是我先动的心。” “感情?什么意思?卿卿,你老实告诉我,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你们两个人发展到了哪一步?” 她现在的情绪就是慌,很慌很慌。 就两个月的时间,自家白菜就这样被猪给拱了? 而那头猪却还没有半点罪恶感,还得意的说道:“公主,何必问得这么仔细?” “你给本宫闭嘴,本宫问你了吗?是你说话的时候吗?” 现在乔明锦看见他就来气,“本宫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公主,你别生气,我与他,本就是两情相悦,如今走到这一步,也是” 她话还没说完,乔明锦便瞪大了眼睛,“两情相悦?走到这一步?你们两个,你们两个走到哪一步了?” 苍天啊,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过了两个月,她的卿卿就变成了别人的卿卿? 乔明锦忽然想起今日顾愠和离开的时候,对她说的那一句话。 “你今日见到他们,应是会有些惊喜。” 所以,这便是他口中所说的惊喜? 这算是什么惊喜? 她家白菜都被拱了,这算是惊喜? 这分明是惊吓! 乔明锦以为,这便已经够她吃惊的了,却没想到,往后还有更让她吃惊的。 赵卿卿缓缓开口:“公主,如今我已有身孕,这辈子,怕是就要跟着唐公子了。” 听见这句话的那一瞬,乔明锦差点没晕过去。 有身孕了?怎么就有身孕了? 她们两个人进度这么快? 怎么能进度这么快?!! “唐玄佑!你不是个人!”乔明锦大骂道:“禽兽!你就是个禽兽!” 她家卿卿多好一个姑娘 唐玄佑开口解释:“情至深处,难以控制,还希望公主能够理解。” “你还要我理解?!” 她怎么理解? 他当卿卿是什么人了?还未给她一个名分,他怎么能 “公主,我们二人不日便会成婚,公主不必担心,我信唐公子不会负我。” 说罢,赵卿卿侧过眸望了一眼唐玄佑,与他相视一眼,甜蜜一笑。 乔明锦只怕他唐玄佑是用花言巧语把她给哄了去,整个人又一时气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如果上天能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不会让赵卿卿和唐玄佑认识。 这辈子都不可能。 第210章 情至深处难以控制 只是如今,一切都已经晚了,什么都晚了。 乔明锦此时欲哭无泪,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赵卿卿已有身孕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了。 她根本就没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若是他们两个人正常相处,正常接触,感情正常升温,自然而然地成婚,那该有多好。 之后再有身孕,那该有多好 还未成婚便已有身孕,这样的事情对他唐玄佑而言是没什么影响,可对于她赵卿卿而言,便可能是一生的污点。 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她赵卿卿,必然会受世人非议。 即使这两个人成婚以后,也会有人用异样的目光去看待她。 乔明锦怎么可能忍心让赵卿卿经历这样的事情? 被世人误解,被世人非议,被世人谩骂是什么感觉她比谁都清楚。 她比谁都清楚那种滋味有多难受。 赵卿卿一个没经历过这些事情的闺中小姐,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样的事情? 她现在担心的要死,可她担心的对象——赵卿卿和唐玄佑,却丝毫不慌。 两个人正甜甜蜜蜜的坐在一起,互相给对方剥着瓜子吃。 乔明锦再次长叹了一口气。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卿卿。” “好了,别担心了。”宋祁安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随即温声道:“此事其实你不必太过忧心,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若是我们稍微隐瞒,便不会有其他人知晓。 只要没人知道,那你担心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不是吗?” “可是顾府知道这件事情,我们能守住这个秘密,却没法保证顾府也能帮我们守住这个秘密。” 顾愠和今日所说的惊喜,原是她肚子里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乔明锦苦涩一笑,又道:“倒是够惊悚的。”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两个人能情至深处到什么地步,竟连这些礼法都不顾了。 “顾府那边,只要与他好好商量,应是没什么问题的。顾愠和不像是会多事的人,我觉得,我们就算是不与他说起此事,他也不会把这件事情外传出去。” “祁安,你未免将他想得太好了一些。他宋祁安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你怎么能把他想的这么好?” “如今细想起来,我们似乎被许多事情蒙蔽了,这件事情或许不是这样。前生我们对他的了解,只是在我们知晓的那些事情上,可真相或许并非是我们想象中那样。 或许,他压根就不是这样的人。” 这只是宋祁安的猜测罢了。 只是这些日子,他与顾愠和接触了一段时间,他觉得他并非他们想象中那般坏。 可如今的他们,已经不可能知晓当年的真相。 乔明锦撇了撇嘴,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顾愠和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才让他忽然这般信他。 她侧过头,没再与宋祁安说话。 宋祁安知晓她有了脾气,便连忙哄道:“好了好了,是我错了,别生气,我们先挑个日子,把他们两个人的婚期给定了。 你从前不是还提起过,说他们两个人郎才女貌,极其般配么?” “那是从前,如今不一样的。若是放在从前,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我自然是极其高兴的。 可如今他们是被抓到了一起,这才有了感情,我是怕卿卿一时没认清楚自己的心,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蒙蔽了。 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她若是一时冲动,或是因为有了身孕不得不成婚,那她后半生该如何度过?” 她心中考量,都是为了她赵卿卿。 “可如今,他们两个感情正是难舍难分的时候,你说什么,他们都听不下去的。” 如今这两个人,在公主府都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这里都腻歪在一起。 “气死了,唐玄佑这个禽兽,当真是应了衣冠禽兽这个词,生得道貌岸然的,竟做出这般混账事。” “乔乔,这种事情能够发生,并非是一个人的责任。况且,这并非是一件错事,只是时间发生得不太妥当罢了。” “这何止是不太妥当,这简直是一点都不妥当。此事发生在他们没有名分之前,卿卿必然会受人指指点点,她该如何承受这一切?该如何忍受这一切?” “她或许,根本就不在乎世人的非议,根本就不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身外之物。” 这世上不在乎自己名声的人很多,顾愠和便是个例子。 乔明锦也是。 “还有,乔乔,他们两个人如今感情正深,你切莫要说那些不太好听的话,莫要惹的他们不悦,到时候不好收场。” 他话音方落,在那边腻歪了半天的赵卿卿和唐玄佑又执手走了过来。 “公主,我们商议过了,六日后成婚。” 乔明锦想起方才宋祁安的叮嘱,语气便缓和了许多。 “卿卿,你可知这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是多重要的一件事情?你就这样把婚期定下了,可与你父亲商议过?” “父亲那边,我会与他解释。父亲是个明事理的人,定是能明白我的。至于外人能否明白,我已然不在乎。 如今我只想与唐公子好好生活在一起,我只是觉得,只要能有他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是好的。 即使世人可能没法接受这样的事情,那也没关系,我不在乎他们的看法。” 旁人的非议,与她无关。 她在乎的,只有身旁的他,和与他一起的那些日子。 乔明锦轻叹口气,“说到底,顾愠和将你们两个人抓在一切,倒是为你们二人牵了根线。” 她现在也不知,他顾愠和这一次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了。 “倒是要感谢顾将军,若非是他,我们两个人也没法袒露心声,将自己的心思告知与对方。” 人在濒临绝境的时候,总是想做些事情,让自己在这世上不留后悔。 在那样的关头,赵卿卿与唐玄佑都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他们也就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乔明锦再次长叹了一口气,“你回府吧,去找你父亲说一说这件事情,看看他怎么说。” 赵卿卿点了点头,却没离开。 她停留了好大一会儿,忽然开口:“公主,你是祝福我们的,对么?” 第211章 她有种嫁女儿的感觉 什么才能算得上祝福? 她是愿赵卿卿幸福的,亦是盼望她们这份感情能长久一些的。 这应算得上是祝福的吧? 可不知为何,她一想到赵卿卿要嫁与唐玄佑,心里便有一种说不上的情绪上下作祟。 那种情绪并非是难过,也并非是开心。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她没法开口祝福。 与她交好的女子不多,长安城中也就只有赵卿卿一人。 赵卿卿要嫁人了,这样的喜事,她应是该好好祝福的。 可此时,她心里更多的是为她以后日子的担忧。 她怕唐玄佑会负了赵卿卿一片痴心,她怕唐玄佑会待她不好,怕他会误了她终身。 她怕成婚后世人会议论赵卿卿的名节,她怕她后半辈子,都活在世人的非议之中,活在世人的谩骂之中。 她怕赵卿卿这一次的选择是错的,她怕她以后会过得不幸福。 乔明锦宁愿自己遭受这一切,也不愿她赵卿卿承受这些。 世人的谩骂与非议,她都承受得住。 她是怕赵卿卿经受不住。 她承受过真心被人践踏的感觉,知道被自己爱的人伤害有多痛苦。 正因为自己明白,她才不舍得让赵卿卿经历这些。 她怕的,是唐玄佑会负了她。 她怕的,是她以后没法一直幸福。 赵卿卿是那样的好,她一生本该无忧。 她本该平安喜乐的度过此生。 若不是遇上了她,赵卿卿也不会遇到这么多事情。 终究是她连累了赵卿卿。 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尽自己所能,护住赵卿卿。 乔明锦缓缓抬眸,望着她道:“我自是希望你以后能平安喜乐,事事顺遂的。” 说罢,她又叮嘱道:“若他以后敢欺负你,你便告诉我,我定然不会放过他。” 赵卿卿闻言,皱着的眉心这才舒展开来。 她凑近乔明锦,温着道:“阿锦放心,他待我很好。” 乔明锦点了点头,“回吧,有什么需要的,派人来知会公主府一声。” “放心,我能应付得过来。” 她忽然握住了乔明锦的手,轻声问:“阿锦,我的婚事已然是尘埃落定,你和他的,准备在什么时候?” 乔明锦愣了一下,“我,和谁的?” “还能是谁的?”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随即望了一眼宋祁安,又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其实你对他,早已动了心思。” 乔明锦下意识的随着她的目光望向宋祁安,宋祁安感受到她的目光,侧过眸与她对视。 他问:“怎么了?” 乔明锦道:“没什么,只是我想和卿卿说些话,你先带唐玄佑出去走走,可好?” “好。”他应了一声,随即便拉着唐玄佑离开了。 乔明锦又名青桑关上了殿门,随即拉着赵卿卿在桌旁坐下。 “卿卿,你方才为何会说出那句话?” 什么叫做她对他动了心思? 她是如何看得出的? 她很明显么 “你自己仔细想一想,这些日子,你与他成日里游山玩水,不快活吗?” “游山玩水自是快活,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你再想想,若是你与旁人一同游山玩水,你还会像和他一起那般快活吗?” 乔明锦手撑着下巴,仔细思虑着这个问题。 若是这人换做旁人,她或许连去的欲望都没有。 之所以这般快活,是因为同行的人是他。 因为是他,所以她才愿意到处游玩。 因为是他,她才觉得这世间风景美不胜收。 赵卿卿问:“阿锦,你现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对吧?” 乔明锦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缓缓敲着桌子,似在想些什么。 赵卿卿又道:“你啊,就是不敢确定自己的心思。” 许久,乔明锦才停下敲桌子的动作,望着赵卿卿问:“卿卿,喜欢,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 赵卿卿笑着道:“每个人的喜欢应都是不同的,像我,对唐公子是由敬仰,转变成喜欢的。 最初他在我心里,是一个目标,是一个我想要去达到的目标。那时候我总觉得他遥不可及,直到我真正瞧见他,真正与他说上一句话,我才发觉,他并非是我触不可及的目标,他也能是我的眼前人。 人总是这样,从前的我能拿到他的亲笔诗集便觉得欢喜,与他相遇之后,便想着能多与他遇到,多瞧上他几眼,才觉得欢喜。 到了如今,我却想着,能够与他长相厮守,才能算得上欢喜。”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笑眼弯弯,笑容里洋溢着幸福。 “是这样么?”乔明锦将另一只手也放到了桌子上,双手都撑着下巴,又道:“照你这样说,我对他,似是有些喜欢,又似是 我说不上来。” 她分不清,她对宋祁安,究竟是喜欢,还是依赖。 她自是想要事事都与宋祁安一同经历,自是想要与他一直呆在一起,没见到他的时候便想去寻他,也会时常念着他,想着他。 可依赖一个人,亦是这般。 “阿锦,依我看,你就是不敢面对自己心里的感情,你看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喜欢。 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我们却看了个清楚。” “我看向他的眼神,与看向你们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吗?” “不一样,差别可大着呢。你看向他的时候,那目光温柔似水,眉眼之间都带着些笑意。 和平日里的你大不一样,平日里你总喜欢皱着眉头,可一望向他,那皱了许久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整个人亲切了许多。” “是这样么”乔明锦撇了撇嘴,长叹了一口气。 原是这样的么? 这么明显,那他岂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可她自己分明都看不清自己的心思。 “阿锦,别的你可以不清楚,可他对你的心思,你总不会不清楚吧?他待你有多好,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么好的人,若是错过了,那该有多可惜。” 乔明锦托着下巴的手缓缓放了下来,低声道:“我已经,错过他一次了。” 上辈子,她已然错过了他。 她不仅错过了他,还害了他。 赵卿卿道:“趁现在还来得及,你可千万被让自己后悔。” 第212章 传位于你 乔明锦许久没回答她的话,赵卿卿又继续道:“阿锦,我被顾将军抓走的那一段时间,还以为自己要没命了。 也就在那时候,我才想明白,对于我这一生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人之将死,想到的只有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事情。 “我那时候只觉得,好好活着,和自己爱的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便是最重要的。” 所以她选择了表明心意,恰好,他与她心意相通。 那时候赵卿卿觉得,她是这世间最幸运的人了。 唐玄佑本就是她半生追寻的人,原本就是她极其喜欢的人。 能与自己倾慕之人长相厮守,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事情。 “好了,我明白了。”乔明锦长呼了一口气,继续道:“你就别管我的事情了,我的事情以后再说,如今最重要的,是你的婚事。” “婚事固然重要,但你的事情与我而言,也很重要。” 如乔明锦在意她一般,她也这般在意着她。 “阿锦,我对不住你,之前答应过你,会好好照顾太子可我却没把他好好带回长安城” 此事在她心里宛若一个心结一般难以解开,当她知晓太子中了毒箭的那一刻,便开始觉得愧对于乔明锦。 她分明答应过乔明锦好好护着他,可她却没做到,还让太子死在了异国他乡。 “这件事情是大昭的阴谋,与你无关。皇弟的死,我已与大昭那群逆贼算过账。你莫要执念于此事,我从未怪过你什么。” 这件事情本就不能怪她。 要怪,还是得怪她乔明锦。 若非是她乔明锦当让赵卿卿与太子一同赴往辽东,她也不可能会被顾愠和抓住。 赵卿卿轻叹口气,又道:“太子的死,对大齐而言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大齐如今没了太子,朝中局势自是不稳,阿锦,你可想了什么法子?” “此事父皇叫我莫要多虑,我便没再多想。父皇应是有法子的,这毕竟是朝堂之事,我过问太多不好。” 在这一点上,乔明锦将分寸把握得很好。 她知晓自己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她明白自己什么事情该参与,什么事情不该参与。 赵卿卿忽然低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陛下有可能会将皇位传给你?” 乔明锦连忙道:“这种话莫要乱说,父皇膝下并非是没有别的子嗣,怎么会传给我? 况且,我又不懂什么治国之道,又不会管这些事情,也不知道这些事情该怎么去处理。 父皇亦是知晓我爱玩,成天只想着如何寻乐,哪里有治国的心思?” 且不说她是个女子,单说说她自己,她并无治国之才,没什么本事,哪里担得起这种大任? “你方才说得,或许是从前的你。阿锦,现在的你懂不懂治国之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待百姓好,会为他人着想。 如今的你亦是有谋略之人,怎么就没有才能了?” 乔明锦如今的本事,可比朝中许多大臣大多了。 她懂得的,远比那些大臣要多。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她重生一世,知晓会发生什么事情,才会有先见之明。 哪里是她有谋略? 分明是宋祁安给她出的法子。 她还是以前那个乔明锦,还是那般爱玩,只是稍微少了些任性,懂得了些许事情罢了。 换句话说,她还是那样,没一点本事。 但重生一世这样的话,她定然是不会说给赵卿卿听的。 “罢了,卿卿,我到底也是个女子,没法担得起大任。更何况,历朝历代,哪里有女子为君的?” “历朝历代没有女子为君,那你何不去做这个先例?女子与男子,本就没什么不同的。 男子能做的事情,我们照样能做。阿锦,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你可别相信我,我可不愿意去做这样的事情。我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愿望,就希望等到以后天下太平了,大齐稳定了,和他一起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过日子罢了。” 她说这句话说得极其自然,似是不经意间将自己的心里话流露了出来。 这确实是她的心里话。 赵卿卿微挑起眉,明知故问道:“和他一起好好过日子?和谁一起?” 乔明锦面色瞬间泛红,她撇了撇嘴,“莫要拿我打趣。” “阿锦,你即是都有了和他一直过日子的想法,为什么不给人家一个名分?难不成,你要让世人一直说他是你府上养的门客,养的什么什么?” “只是些虚名罢了,他不在乎的。外人的议论我自然是明白的,可这些他必然是都不在乎的。 他没在乎过这些,以后也不会在乎。” 他向来如此。 “我并非是说他会在意旁人的非议,我说的是,他会在意他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就像我,我便会在意我究竟是他的什么人。若是普通朋友,那我们就要保持距离。 若是相爱之人,我便能毫不克制自己的感情。阿锦,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能做的事情也是不一样的。” 乔明锦面色一黑,撇了撇嘴。 “卿卿,我怎么觉得,你和他唐玄佑待上这么一段时间,好似跟着他学坏了。” “我这只是比以前多懂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罢了,阿锦,你可莫要取笑我,等到你成婚了,也是会这样的。” 乔明锦道:“我又不是没成过婚,我还和离了一次,也没像你这样。依我看,分明是他唐玄佑把你给带坏了。” “哪有” 乔明锦只用了两三句话的功夫,便让她面色骤然泛红。 “卿卿,我也不说你了。 只是你啊,倒真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一回来,一个人变成三个人,身边多了一个唐玄佑,肚子里又多了一个孩子。 你啊。我倒是不知你再消失两天,还能带给我什么惊喜了。” “如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我有身孕的事情已成定局,我也没有机会后悔。况且,待在他身边,我从未后悔过。 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那可说不准,谁知道你会不会哪一天再怀一个?” 第213章 公主薨了 赵卿卿面颊泛红,低声道了一句:“肚子里的还未出生,下一个哪有这么快?” 乔明锦笑了笑,将杯中凉茶饮尽,随即站起身,道:“你父亲那里还等你,走吧,我送你出府。” 赵卿卿随她一同站起身,走到她身边道:“那,我可就静等你的好消息了。” “我的消息,你可能得等到你腹中孩儿出生的时候了,你啊,就别操心这件事情了,快回去准备婚事吧。” “就算是要我等到腹中孩儿出世的那一刻,只要我能等得到,我都愿意。” 等多久都可以的。 乔明锦垂眸,无奈的笑了笑,又开口道:“对了,还有萧家的事,你可知晓?” 赵卿卿答道:“他曾与我提起过萧家的事,他这一次来长安,不就是为了寻萧家人?” “我说的,不是这个。”乔明锦轻叹口气,继续道:“唐玄佑要寻的那个人正是永安候萧含辞,他如今,已经去了。” “永安候,没了?” “就在前不久,他因谋反入狱,在狱中自尽了。” 赵卿卿愣了许久,才缓过来神问:“阿锦,我该如何将此事告知与他。” 乔明锦道:“这件事情如今已经不再是秘密,他稍微去打探一下,便能问得出来。此事就让他自己去问吧,你在心中做个准备便好。” 他知晓此事之后,情绪必然会一落千丈。 她总得有个准备。 “我明白。”她点了点头,“只是没想到,唐公子找了萧家人这么多年,到头来,竟是这样的结果。” “你也别太过担心,其实这样也好,起码这样子,他以后就不用再操心这些萧家的事情了。 也算是,彻底与萧家告别了。” “我只是有些担心他心里会过不去这道坎,可这事情已成定局,我们已然改变不了什么。 他终究会知晓此事,如今只希望,他能接受这件事情。” “换做从前,我倒是还有些担心他能不能接受此事。但如今不一样了,他身边已有你陪着,就算是接受不了,他也要试着去接受。” 赵卿卿轻叹口气,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走出了厅堂。 宋祁安与唐玄佑瞧见她们两个人出来,也上前走到了她们二人身旁。 乔明锦望着唐玄佑道:“卿卿我就先交给你了,若是你敢对她不好,那我定然不会放过你。” 唐玄佑双手环臂,笑着道:“公主放心吧,我待她,绝不会比你待她差。” 送走了她们二人之后,乔明锦又长叹了一口气。 宋祁安见气候渐凉,便拿出了一件鹤氅为她披上。 “怎么,还在为她的事情担心?” 乔明锦将鹤氅拉好,望着他道:“我只是觉得,这世间许多事好似总是不尽人意,总是到不了我心中所想。” 宋祁安道:“乔乔,你或许是太累了。找个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吧,别太累了。” 乔明锦道:“等忙完这一阵,我们去宣府镇上走一走吧,好久没尝那里的葡萄酒了,倒还有些想念。” “好,等赵卿卿完婚之后,我便陪你去。” 她去哪里,他都愿意陪着。 —— 西域近日传来了一个消息,公主南卿薨了。 南卿的死对西域王而言宛若一个致命的打击,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旧疾复发,昏迷了两日才醒过来。 他宠了十几年的南卿,就这样没了。 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 他宠了她那么多年,宠出了她娇惯的性子,刁蛮的脾气,无所畏惧的胆量。 也亲手造就了她不懂礼数,目无尊卑的失礼。 可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女儿,他自己宠着就好。 他愿意护着她一辈子,宠她一辈子。 她就算再任性,再不知礼数,也有他护着。 他只想要她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可如今一切都没了。 他的女儿,在去了一趟长安之后,抑郁而终。 他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该恨长安,还是该恨自己无能。 或许,或许若是他能带顾愠和回去,哄一哄她,她便能好起来了。 或许她就不会死了。 可他终究是没能将他带回。 他终究是没将他女儿念了一辈子的那个男人,带回她的身边。 哪怕是让她在临终之前,再看上她爱的人一眼,也好过如今这般。 她走得太过匆忙。 直到死,她都未解开心结。 南卿是被她自己困住了。 她被自己营造出的幻觉给困住了。 她以为他爱自己,她以为,他心里是有自己的。 这些错觉困了她一辈子。 最后让她死在了走不出的心结之中。 世人觉得,她的死,怨不得别人。 那个从西域来的小姑娘,终于再也不能于长安城中作恶,再也不会对顾愠和纠缠不清,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世上了。 他们觉得这是老天在为民除害,他们觉得,那个无法无天的西域公主,死有余辜。 他们觉得她就该死。 那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因为自己做过的一些错事,将要背负一生的骂名。 西域公主南卿薨逝,除了西域之王之外,全天下都欢喜。 没人记得,她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没人记得,她还什么都不懂。 那个整日里嚷嚷着要顾愠和娶她的小姑娘,其实根本不通情爱。 她只是,单纯的依赖和喜欢他罢了。 喜欢他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太大了。 乔明锦在知晓此事的时候,还以为是西域做的假消息,直到她知晓西域王因此事晕倒两日之后,她才明白,这件事情原来并非是做的假消息。 此事,原是真的。 南卿真的薨了。 乔明锦长叹一声,“大齐,怕是又出乱子了。” 她想要的太平盛世,何时能到。 “南卿虽是死在了西域,可到底是从大齐回去之后,才变成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的。她的死,大齐脱不了责任。” 宋祁安道:“你说的没错,这一次,西域王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怕就怕他会把气撒在大齐身上。若是如此,这一次,大齐怕是又没法太平了。” 乔明锦躺在躺椅上,长叹了一口气,面上写满了忧愁。 “卿卿的婚事就要到了,如今长安城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西域王不肯善罢甘休,那该如何?” 第214章 大齐要变天了 宋祁安道:“若此事真的发生,那这一次,她的婚事怕是要再等一等了。” 若西域起兵,大齐必要出兵应战。 而如今,西域王带了这么多人于长安城内,若是他欲要起兵,那首先遭殃的,必然是长安城。 若是西域和大齐于长安城内开战,那长安城必定大乱。 别说是成婚了,怕就是怕连去避难都来不及。 赵卿卿辛苦准备了几天的婚事,怕是就要宛若泡影一般。 什么都没了。 “这么大的事情,宫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父皇都不担心这件事情的吗?” 若换在平日里,明齐帝定然会唤她入宫,将此事详细告知与她,再将解决的法子对她说,叫她不用担心的。 可今日是怎么回事? 他为何还不召她入宫? 宋祁安亦是觉得有些奇怪,他轻声道:“这件事情并非是一件小事,况且已经过了两天的时间,按理说,宫里该有动静了。” 乔明锦忽然有了一种布好的预感,她站起身,随手拿了一件鹤氅,便要出门。 “我得进宫一趟,父皇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我有些担心。” 似是预料到此行会发生什么事情一般,宋祁安也随她一同出了屋子。 “我随你一同去。” “也好。” 乔明锦应了一声,便吩咐青桑准备马车。 青桑去准备马车的这段时间,宋祁安已易容成了小厮模样。 他搀扶着乔明锦上了马车,一路上总觉得将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算算时间,前生的这个时候,似乎并未发生什么大事。 只是,这辈子有许多事情已经与前生大不相同。 他根本算不到,这些时候会发生些什么。 越是未知的事情,越是让人担忧。 越接近宫门一步,乔明锦的心便越忐忑。 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她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却没有半点用处。 她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别怕。”宋祁安握住了她的手,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他知她在担心什么。 那是她这辈子最担心的事情。 乔明锦反握住他的手,宋祁安能够感觉得到,此时她的手极其冰冷。 他静静的在她身旁陪着她,没再多说话。 今日的皇宫比起往日安静了许多。 然而,养心殿内,安静的表面下是众人匆匆忙忙。 宫人们都面露急色,太医院的太医几乎都聚到了养心殿内。 苏公公亦是满面忧愁,他面色看起来很差,似是好几日没合过眼。 刘太医将苏公公拉到一旁,低声道:“要不,还是给众皇子公主说一声吧,兹事体大,若是” 说到这里,他长叹了一口气,没继续说下去。 苏公公道:“陛下叮嘱过,此事不能让他们知道,尤其是锦公主虽是已到了这种时候,可没有陛下的一句话,咱家哪敢私自作主,将此事传下去?” 刘太医拧着眉头沉声道:“可再晚,怕是就要来不及了。” 苏公公哀声道:“咱家又何尝不知?偏偏又在这种时候,西域那边出了事,大齐,怕是要变天了。” 刘太医环视了一圈,见四顾无人,这才低声道:“陛下这病,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他最是清楚自己身体情况。苏公公,陛下就没向您提起过,他欲要将这个位置,传给谁吗?” “一切尚未尘埃落定,都是宫里面的老人了。咱家就奉劝刘太医你一句,管好自己这张嘴。 可莫要说一些自己不该说的话,到时候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苏公公话音方落,便有宫人跑过来报:“公公,锦公主来了,她是一路闯进来的,我们的人根本拦不住,也不敢去拦。” “锦公主来了?怎么会来的这么突然?!坏了,这下可坏了。 快去加派人手,守住养心殿的殿门,切莫要让锦公主闯进来,听清楚了没有?” 就在这时候,乔明锦的声音忽然想起。 “苏公公为何要拦本宫?本宫过来看看父皇,也是你们能拦得住的?!” 乔明锦面带怒气,手持长鞭,谁敢在前面拦住她,她便毫不留情的直接甩上一鞭。 “都给本宫让开!就凭你们,也敢拦本宫?!” 苏公公连忙上前行了一礼,“公主息怒,公主息怒,陛下正在休息,不宜见您,您看要不要改日?” 他话还没说完,乔明锦便作势要打他一鞭。 苏公公连忙后退了两步,躲过了乔明锦这一鞭。 “苏公公,什么时候你也能拦着本宫了?认清自己的身份!” 苏公公连忙道:“咱家的错,都是咱家的错,咱家不该拦着公主。不过公主您还是莫要动怒,等陛下醒了,自会见您的。” “等?整个养心殿,满是太医,你当本宫是瞎子吗?这么多太医,你却告诉本宫说父皇是在歇息。 你以为本宫会信你这些话?!还不快给本宫让开!本宫现在就要见父皇。” 苏公公来不及思考对策,便吓得连忙往后退去。 “公主息怒,咱家绝无此意。只是此时殿内确实不太方便,公主您还是再等等吧” 乔明锦闻言,又加快了脚步。 她果然猜得没错,宫里果然出了事。 还是一件大事。 是一件,被他们瞒了下去的大事。 这么大的事情,这群宦官竟瞒着她,这件事情发生之后竟然不告知与她。 若非是今日她亲自过来,还不知道他们要瞒她到什么时候。 如今竟还想要将她拒之门外。 她乔明锦要进宫,整个大齐没人能拦得住。 这群人,根本就拦不住她。 她现在只希望,事实和她想象中并不一样。 她只希望,父皇此时好好的,真的如苏公公所言一样,在歇息,不便见客。 而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太害怕了。 越接近里殿,她便越害怕。 往里殿走得步子,也渐渐慢了一些。 她忽然有些不敢去面对这一切了。 宋祁安在她身边低声道:“莫怕,你要相信,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父皇不会,大齐不会。 都不会有事的。 都会好好的。 第215章 眀齐帝昏迷 可事实总是不遂人所愿。 正如乔明锦所言那般,她向来不受上天眷顾。 从前如此,这一次亦是如此。 明齐帝就那样静静的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他面色苍白,整个人就好似沉寂了许久一般,没有半点气色。 乔明锦在瞧见这一幕的时候,一颗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完了,一切都完了。 果然,这一切都如她所料。 老天果然不曾眷顾她。 她尝试着在他身旁呼唤:“父皇父皇” 可他始终都不曾应答她。 “父皇,您醒一醒,您睁开眼睛看一看阿锦好不好?” “父皇,阿锦来看你了,阿锦过来看你了” 苏公公长叹了一口气,上前劝道:“锦公主,您冷静一下。您这样叫,陛下是醒不过来的。” 乔明锦双目有些空洞,她问:“你告诉我,父皇到底是怎么了,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苏公公垂着头,低声应答:“陛下他这是处理公务太过疲惫,晕过去了,公主不必担心,等到陛下歇息好,就能醒过来的。” 乔明锦知晓苏公公这样说是想让她宽心,她没有直接戳破他的谎言,而是道:“我再问你,父皇他晕过去多长时间了?” 苏公公道:“老奴不敢欺瞒公主,陛下是今日刚晕倒过去。” 乔明锦苦笑:“你不必再骗我了。” 她又不是一个傻子,怎么可能会信这些话。 苏公公见谎言被她拆穿,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乔明锦唤了一声:“祁安,给父皇瞧一瞧吧。我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宋祁安点了点头,就要上前。 苏公公连忙拦住了他,“大胆,区区一个奴仆,也敢近陛下的身。” 乔明锦冷声道:“苏公公,他是本宫的人,是本宫让他去瞧一瞧父皇所患何病的。你这般待他,可是在打本宫的脸?” 区区一个宦官,不过是跟在父皇身边时间长了些罢了,也敢当着她的面,这般待宋祁安? “老奴不敢,只是皇宫有皇宫的规矩,老奴这也是为了保护陛下安危,还望公主能够理解。” “所以,你的意思是,本宫会害父皇?所以你觉得,本宫今日过来,是为了害父皇的?” 乔明锦语气极冷,她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苏尚清这是在挑战她的极限。 他亦是觉察到了乔明锦的怒火,连忙跪到了地上解释:“公主明察,老奴绝无此意!老奴只是希望陛下能够好好的,只是想保护好陛下罢了,绝非是怀疑公主。” “并非是怀疑本宫,那你还不让开?敢拦本宫的人,你是不想活了?!苏尚清,你可别忘记了,如今在着皇宫里,你算是什么身份! 你有什么资格拦着本宫的人?” 他连声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乔明锦没再理会他,而是走过去,拉住了宋祁安的手。 “祁安,去为父皇诊断。” 她拉着宋祁安大步走向明齐帝,明齐帝身旁的守卫见状,刚想动身拦住她们,便听到乔明锦扬声道: “我看谁敢拦我!” 他们听见她这话,纷纷互相对视了一眼,默默退了回去。 他们可没那个胆子,去拦当朝嫡长公主乔明锦。 谁敢拦她? 根本就没人敢。 苏尚清此时也是默默退到一旁,不敢再吭声。 这皇宫里的人都清楚乔明锦的脾气,谁也不敢惹怒她。 乔明锦就要带着宋祁安走到明齐帝身旁,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锦公主好生威风。” 乔明锦停下步子,闻声望去。 只见德妃文清念身着一袭素白长裙,款步走了过来。 待走到乔明锦面前的时候,她再次开口:“锦公主,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是这般任性。” 乔明锦有些不敢面对文清念,并非是因为怕她,而是因为太子的事情。 太子之死她本就心存愧疚。 德妃文清念是太子生母,是他至亲之人。 乔明锦直到现在还觉得,若非是自己当初让太子去了辽东城,太子也不会死。 她到现在还觉得,太子的死与她有脱不了的干系。 故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她都有愧于文清念。 在面对她的时候,乔明锦下意识将自己身上的锋芒全部收回,带着些恭敬低声道:“德妃娘娘言重了,本宫只是想知晓父皇究竟所患何病罢了。” 于礼,她文清念是长辈,乔明锦理应敬她。 于私,她觉得自己愧对于文清念,无颜面对她。 在乔明锦的印象里,文清念一直都是一个与世无争,温婉贤淑的女子。 她一向不关心后宫争斗,对什么事情都是不争不抢。 今日她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倒是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然而,让乔明锦更加惊诧的,是她说出来的这句话。 “你若是想知,问一问太医便可,何故要派一个小厮去为陛下诊治?还有,大庭广众之下,你与这小厮这般亲近,是想怎样?” 乔明锦闻言愣了许久,这句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来,她必然会大怒,随即骂那人一顿再给他一通处罚的。 可这话偏偏是从她德妃文清念的口中说出来。 乔明锦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她怎么样也没想到,文清念竟然1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说出来这样的话。 这句话,没给她留半点面子。 甚至还有质问的意思。 乔明锦还未缓过来神,文清念便又开口:“公主,我在问你话呢,回答我。” 她低声应答:“他是我的朋友,不是小厮。” “是朋友便可这般亲昵?你别忘记了,你是大齐嫡长公主,身份尊贵不比常人。你不管做什么,说什么,与谁相处,都得深思熟虑过才能去做,明白吗?” 若说方才,乔明锦没明白她的意思。 那这句话,便是真的让乔明锦,彻底认清了此时文清念对她的敌意。 看来,如今的文清念对她确实是与从前不一样了。 可她并不怪文清念。 她太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半点资格去怪她。 原本就是她对不起文清念。 原本就是她的错。 她就该受着这一切。 第216章 文清念 若是换作是她经历了丧子之痛,她也会心有怨恨。 也会心有怨念。 文清念会怨恨她,也是正常之事。 她能够理解她。 也正因为此,就算她当着这些人的面,说了这些话,乔明锦也不怪她。 “德妃娘娘说的是,阿锦以后记住了。”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皆是一惊。 她乔明锦也有向别人低头的一天? 她竟也有这么谦卑的时候? 不光是宫人难以相信,就连文清念也不敢相信面前的乔明锦竟会这般应答。 她已经做好了乔明锦会当场发怒的准备,可谁知乔明锦不仅没一点生气,还和声和气的,说什么都恭恭敬敬的。 这还是她乔明锦吗? 文清念愣了好大一会儿,平复好情绪之后才道:“你能听进去我说的话,倒也难得。” “阿锦今日前来,只是想看一看父皇。却不知父皇竟不知为何昏迷不醒,我身边的这位公子医术甚好,方才也是想着让他为父皇诊治一二,除此之外并无他意。 德妃娘娘或许误会了些什么,他并非是小厮,他是阿锦挚友,是值得相信之人,他是不会害父皇的。” “公主年纪尚轻,哪里懂得什么叫信任,不管他是什么人,他都不是这宫里值得陛下相信的人。 这一次,我只当你是被人哄骗了,并不与你计较什么,以后你要记住了,这天底下,不是什么人,都能相信的。” 乔明锦听完之后缓缓抬眸,与她对视,沉声道:“德妃娘娘慎言,我如今已年过二十,已不再是不懂事的孩童。 我有自己的分辨能力,能够分得清楚谁值得信任,谁不值得信任。” 宋祁安是这天底下,最值得她去信任的一个人了。 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她能够毫无理由信任的人。 文清念方才那番话,让她听了心里很不舒服。 乔明锦一直在忍着自己的情绪。 宋祁安看得出来她此时的隐忍,他上前一步,朝着文清念行了一个拱手礼,随即恭声道:“德妃娘娘,在下一介布衣,心中并无所图,在这宫里也没什么想要得到的。 根本没必要去冒险害陛下,德妃娘娘完全可以放心。” 文清念面带嘲讽的笑了笑:“贼人作案之前,从不会说出自己是个贼人。你现在说这些,倒还真是有一种贼喊做贼的作范。” 她从始至终,对乔明锦,对宋祁安都没有半点善意。 乔明锦可以忍受得了她说自己那些话,但她没法忍受文清念说宋祁安怎么怎么样。 宋祁安这般好的人,不该被人非议。 “德妃此话未免过分了些,我早已与你说过,他是我身边的人,是可信之人,你却还揪着他不放,到底想做些什么?” 乔明锦的身份并不比文清念低,她对文清念已是忍让到了极点,可她还揪着宋祁安不放,这让乔明锦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文清念瞧出她面露怒气,知晓宋祁安便是她的逆鳞,便道:“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他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在这宫里忽然出现,我不怀疑他,怀疑谁?” “第一,他并非是身份不明,他是我的挚友,是我极其信任的人。 第二,他也不是忽然出现,他是我带进来的,有什么问题自然由我担着。 第三,我只是想让他为父皇诊治一下,看看父皇所患为何病罢了,只是看看父皇所患何病,怎么可能会对父皇有害? 德妃一直拦着我,是不想让父皇好起来,还是不想让我直到父皇究竟是患了何病?” “你父皇所患之病没那么容易查得出来,你身边这人这般年轻,就算是让他去查,怕是也查不出什么来。 即是查不出什么来,又何必浪费时间?” “德妃以为,为父皇诊治算是在浪费时间?你只因他样貌年轻,便否决了他这个人的医术。德妃娘娘,你觉得你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他宋祁安生得确实是年轻了些,可他在这世上活过的时间,比任何人都长。 没人能用年轻二字去否决任何人。 她文清念也不能。 文清念一时哑然,她正在思虑着该如何应答,便听到乔明锦又道:“本宫只是想知晓父皇所患何病,再为他寻药医治。 心中所想左右不过是,想让父皇快些醒过来罢了,可你却一直阻拦本宫,你这是想做什么?德妃娘娘莫非是根本不想让父皇醒过来。” 文清念闻言连忙解释:“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和你一样,也希望陛下能快些醒过来。” 乔明锦道:“即是如此,你就不该拦着我。” 宋祁安的医术在这长安城中,应算得上最厉害的了。 他不可能查不出来明齐帝昏迷的原因。 乔明锦侧眸望向宋祁安,道:“祁安,去吧。” 文清念忽然开口:“瞒着,我并未说过他能去。” 乔明锦沉声道;“本宫说了,他能去,那他便能去。这皇宫之中不管是谁,都没资格拦住宋祁安。你不能,谁也不能。” 说罢,她又望向宋祁安道:“不必理会旁人说什么,你好好查一查,一定要查出父皇所患为何病。” 她总得知晓明齐帝究竟是因为什么昏迷的,只有这样,她才能去想法子救他。 宋祁安点了点头,便不再乎旁人,径直走向了明齐帝。 文清念忽然又急又气,她眸里尽是怒气,神色间似是有些紧张。 她在害怕什么? 乔明锦将她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文清念今日很不对劲。 她怨恨自己,厌恶自己,处处与自己作对,这都没关系,她完全能够理解。 她可以忍过去。 可文清念一直拦着宋祁安,不让宋祁安去为明齐帝诊治,这就太奇怪了些。 乔明锦隐隐约约觉得,此次明齐帝昏迷,与她文清念有着撇不清的关系。 文清念已不再是从前那个与世无争,什么都不在乎,不爱权势不爱地位的文清念了。 如今,她已经变了。 就在她仔细斟酌文清念身上问题的时候,宋祁安忽然道:“乔乔,陛下这是中了毒。” 乔明锦闻言大惊,中了毒? 他怎么可能会中毒? 第217章 此毒无解 明齐帝每日用的膳食都会由侍膳太监尝过才能食用,况且还有餐前验毒这一步,他怎么可能会中毒? 乔明锦冷冷望向苏尚清,质问道:“苏尚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尚清身为宫中太监总管,又是这宫里与明齐帝最亲近的人,明齐帝中毒,他苏尚清脱不了干系。 苏尚清连忙解释:“公主息怒,公主息怒,此事老奴是真的不知道。陛下在这宫里的膳食都是经过许多查验之后,老奴才敢送到陛下面前的啊。 这一点公主您也是清楚的啊,此事与老奴真的没有关系啊。” “与你无关?那你方才为何拦着本宫,不让本宫的人为父皇诊治?你这是有意隐瞒父皇中毒的事情,是吧?” 说罢,她又望向德妃文清念,“德妃娘娘,父皇中毒的事情,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诺大的皇宫,诺达的太医署,就找不出一个太医诊治出父皇中毒的事情?你方才这般拦着本宫,又是为何?!” 文清念佯作镇定,沉声应道:“你说这些,是在怀疑我了?难不成,是我害了陛下?” “不管是谁害了父皇,本宫都不会放过他!谁都一样,就算是你,也一样。” 说罢,她又朝着文清念走近两步,低沉的嗓音冷冷的:“本宫确实是有愧于你,但本宫分得清好坏,分得清轻重,也不是个傻子。 若是父皇真出了什么事,若真是你做的这一切。” 她顿了一下,抬眸盯住了文清念的眼睛,沉声道:“本宫定然饶不了你。” 说罢,乔明锦发泄愤怒似的猛地挥了一下衣袖,转身大步走向宋祁安。 她问:“你可有法子解毒?” 宋祁安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后才回答:“此毒无药可解,下毒之人这是狠了心要谋杀陛下。” “无药可解?” 她有些呆滞的望向了榻上躺着的明齐帝。 前生父皇死在了他利刃之下,今生又死于毒杀。 两辈子了,两辈子她都没护住他。 怎么要她至亲之人好好活着,就这么难? 这一世,也要她黑发人送白发人么? 她拉住宋祁安的衣袖,望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祈求。 “祁安,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宋祁安面色沉重,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安慰道:“乔乔,节哀。” “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不可能会没办法的。” 老天爷怎么能这般待她? 她刚送走了太子,父皇又中了无药可解的毒。 是不是到最后,又要留她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活着? 是不是到最后,又要剩她一个人去承受这一切? 宋祁安眉心紧皱,低声劝道:“乔乔,你先冷静一下,此事已经没法回转,你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当真,没有可能了吗?”她嗓音有些颤抖。 他只是道:“节哀。” 她跌坐在地上,素色裙摆如凋零的玫瑰一般,散落在地上。 节哀。 她该如何节哀? 她只是几日未入皇宫,只是几日没来见他。 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怎么就怎么她的父皇就要死了? 怎么会 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啊。 没了他,她该怎么办? 她在这漆黑一片的人世间,失去了唯一一个与她有些血脉之亲的人。 她日后要一个人,孤单而又无助的活在这冰冷的人世间。 她哪有力气,去面对这人间? “我只想要父皇醒过来,我只想要我的父皇好起来。” 其余的事,她顾不上了。 什么天下太平,什么百姓安定。 与她又有何干系? 父皇没了,这天下,她又何必要去守着? 这万千百姓,她又何必要护着? 她在意的人都离她远去,她身边已无至亲之人。 她又何必再为这天下尽心尽力。 她又何必再去守着这群与她无关的百姓? 就在这时候,文清念忽然沉声发令:“苏公公,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封锁整个皇宫。从现在开始,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一只蚂蚁都不能爬进来,明白了吗?” 苏尚清行了一礼,随即应道:“老奴明白。” 宋祁安见状眉心皱得更紧了一些,他见此时的乔明锦根本没心思关心这一切,便站出来开口道:“德妃娘娘身为后宫之人,本就无权干政,更无权封锁整个皇宫。 此举未免不妥了些,还望德妃娘娘仔细斟酌。” “不妥?何来不妥?”文清念笑了笑,又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说我无权?” 宋祁安依旧不卑不亢:“只是就是论事,谈不上身份。” “在比你身份地位权势都高的人面前说不谈身份,那就是不讲礼数。来人,把这个不讲礼数的东西给我抓起来,关入大牢,听候发落!” 她话音方落,便有禁卫军打扮的人走进大殿,直奔宋祁安而来。 就在这时候,乔明锦猛然站起身,朝着众人吼了一句:“我看谁敢!” “谁敢抓他?便是与本宫作对!” 文清念望着她笑了笑,语气却极其狠戾:“与你作对,那又有何妨?乔明锦,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本宫是大齐嫡长公主,这天下一日是大齐的,本宫的身份便一日高于你。文清念,究竟是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一个后宫妃嫔而已,也敢在本宫面前造次?你这般放肆,就不怕本宫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碎了你的骨,将你挫骨扬灰吗?!” 文清念并未有丝毫畏惧,她勾唇一笑:“你敢?” “乔明锦,这天下是大齐的,但不一定是他明齐帝的。原本我没想着这么快伤你性命,没想着就这样把你杀了。 可我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你可别怪我,我今日可是拦过你的,谁让你不听劝,非要查下去呢? 如今你即是已经知晓狗皇帝无药可医,就快要死了,那我怎么可能还留你性命?” 她忽然开始狂笑,片刻后随即又道:“真是可笑,你竟还当你自己是大齐嫡公主,还妄想拿这个身份压我。 你以为,我今日敢出现在这里拦着你,就真是毫无准备,身后无人吗?” 第218章 背后之人 话音方落,忽有一人从殿内走出。 乔明锦定睛一看,待看清那人是谁时,整个人呼吸一滞,险些没当场晕过去。 好在宋祁安在她身旁扶住了她,才让她勉强站定了步子。 “舅舅?怎会是你?” 怎么可能会是他? 安平王走到文清念身旁,望着乔明锦道:“怎么不会是本王?” “所以,这一切,竟是你与文清念一同计谋的?” 乔明锦怎么也想不到,最终背叛大齐,背叛父皇的,竟是她最信赖的舅舅,安平王。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自以为忠君爱国的舅舅,竟与文清念联手,毒杀父皇。 “舅舅,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背叛父皇?” “如今玉玺和兵符都在本王手上,大齐,已不再是他的。故而,谈不上背叛。本王只是将天下,从她手里拿了过来而已,你也无需怪本王,本王什么都没做错。” 他说得句句有理,说得冠冕堂皇。 这些话让乔明锦心中一凉。 她还未从明齐帝中毒的悲伤中走出,安平王便给了她当头一击。 原来文清念方才所言她身后的人,是她的舅舅。 是她最信赖的亲舅舅。 “到底是本宫一生悲哀,至亲之人一一离去,身边亲信骗我害我。安平王,你这般做,心里就不曾有过半点愧疚? 你就没想过,你做这些,对得起萧家的列祖列宗吗?!萧家满门忠良,怎么就出了你这样一个乱臣贼子?!” “住口!”安平王喝斥了她一句,沉声道:“萧家满门忠良,可结果如何?下场如何?还活着的人又有几个? 本王今日做这些,就是为何让萧家列祖列宗安息,就是为了报他们的血海深仇!” 乔明锦闻言一愣,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她听到他继续道:“阿锦,你是婉儿的女儿,本王不会杀你。但若是你敢在此事上从中作梗,便是与整个萧家背道而驰,本王绝不会放过你。 本王这一次,就看你是认乔家,还是萧家!” 认乔家,就与他作对。 认萧家,就与他为伍。 无论是哪一种,都非乔明锦心中所愿。 她不愿与自己亲舅舅站在对立面,更是不愿意让父皇死的不明不白。 “舅舅,是你背弃了乔家。 我告诉你,你如今做的这一切,若是我母后还活着,你做的这些混账事让我母后知道了,她定然不会放过你。” 是他毁了她的大齐。 “你母后的名字叫做萧婉儿,她是本王亲妹妹,她是萧家的人,不是你们乔家的!她会不会放过我,我比你更清楚。 倒是你,这么久以来一直认贼作父,你还有何颜面去面对你母后?!” “我这一生,问心无愧。父皇是大齐君王,从来都不是什么贼人。” “乔明锦!亏我还以为如今的你便聪明了,你原是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母后是怎么死的?!” 她颤声道:“我当然知道!那年,母后生了一场大病,她的死,是病死的。” 可就连她自己,都知道这是假的。 两辈子了,她都没查清楚婉皇后的死因。 后来她便告诉自己,只是一场大病,只是时运不济,未有良医。 她这样劝着自己去记住一个自己一直没法相信的理由。 “大病?你真的以为,你母后的死是因为那一场大病?阿锦,你真的就这么傻?他明齐帝扯什么谎,你都信?!” “母后还在的那一年,我已六岁,已能记事。我记得,那一年,母后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一直没能醒过来” 她这句话,不知是说给安平王听的,还是说给自己相信的。 她好似在让自己相信这句话。 “你母后不想告诉你真相,难道你就自己看不出来吗?她一个习武之人,身体一向健硕,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生这样一场致命的大病? 乔明锦啊乔明锦,你终究是姓乔,终究是没一点良心!你母后的死这般奇怪,你不想着追查,他明齐帝一出了半点事,你便急得要死! 你是不是忘记了,究竟谁才是生你的人?你是姓乔,可你身体里就没有半点萧姓血脉了?!” 乔明锦退后两步,双眼有些红肿。 “她死后,我不是没查过。可我什么都没查到,我查了那么多年,什么都没查到。” 她查过这一切。 但她也承认,有些事情,她不敢去查。 她不敢去细查。 有些真相,她不敢知晓。 “究竟是没查到,还是没好好去查?你母后当年的死这般蹊跷,你倒好,与害死她的人越来越亲近,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害死她的人?” 他说得,是父皇?! 是明齐帝害死了母后? 真的是他? “你,你胡说什么父皇与母后感情一向很好,你别想,别想骗我。” 她此时心就像被刀子割了一下那样难受,整个人极其痛苦,却死撑着让自己保持镇定。 她不能倒下。 她若是倒下了,他们定然不会放过宋祁安。 她怕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宋祁安已经被他们杀了。 她没法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感情很好?”安平王冷笑,“再好的感情,敌得过权势,敌得过天下,敌得过地位?!你待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还不够了解他吗? 你就看不出来,他就是一个眼里只有权势,只有地位,只有这天下的人?他眼里哪有半份真情?他待你母后所有的好,一直都是为了利用,一直都是为了权势地位罢了。” “我不准你胡说。”乔明锦眼角有泪珠落下。 她多希望,安平王能骗一骗她。 她多希望,她能听不到这些话。 即是是自欺欺人,她也愿意活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父母恩爱家庭美满的梦网之中。 即使是梦,即使是虚无缥缈的,即使都是假的。 可那于她而言,也是弥足珍贵的。 那是值得她一辈子珍视的。 她如今,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为何还要让她被这些事实摧残? 为何还要让她这般难过? 为何就不能让她自己欺骗自己,让她熬过这辈子? 安平王冷声道:“本王有没有胡说,你自是清楚。” 第219章 熬过去 他又道:“当年的真相你若当真不知,本王念在你尚有萧家血脉的份上,可以全部告之与你。” 她忍着泪水摇了摇头:“不要再说了,我累了,我想回去歇息。” 说完,便要往外走。 文清念忽然朝身后禁卫军招了招手,便有几人上前拦住了乔明锦。 她走到乔明锦面前,笑着道:“乔明锦,你以为现如今这皇宫,还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吗?” 乔明锦有些虚弱的开口:“文清念,你们又想做什么?毁了我的一切还不够,还要将我囚禁在这地方不成?” 文清念语气里满是嘲讽:“我们可没毁掉你什么,是你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乔明锦,你也别太看得起你自己,你原本就未曾拥有过什么,不是吗?” 乔明锦苦笑着道:“德妃娘娘,你做这些,又能得到些什么?” 若说安平王是为了萧家才做出这般事,那德妃文清念,又是为了什么? 她于这后宫之中身居高位,是最有可能执掌凤印,登上后宫之主位置的人。 她该盼望的,应是明齐帝长命百岁,大齐国泰民安才对。 冒险与安平王合作谋害明齐帝,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大齐没了,她如今的权势与地位,自然也就没了。 德妃图的,到底是什么? “得到什么?可笑!乔明锦,你以为全天下的人做一件事,都是为了得到什么? 我告诉你,我做这些,什么都没想着得到,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杀了那个昏君,毁掉大齐的一切!” “父皇分明待你不薄,你为何这般恨他?” “他灭我满门,杀我父兄,毁我家国,这叫不薄?他将我强掳入宫,强行要我,在我生下阿宪之后又让我们母子分离,这叫不薄? 我好不容易看着阿宪长大成人,以为一切就要好起来的时候,他却将阿宪送到战场,害他惨死于异国他乡,这叫不薄? 乔明锦,你倒是说说,他明齐帝,到底待我哪里不薄了?” “灭你满门,杀你父兄,毁你家国?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入宫不是自愿入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文清念说的这些话,和她知道的一点都不一样? 文清念冷笑道:“你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将自己做过的那些不堪之事告知他人。 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你知道这些?” 乔明锦愣了一下,才问道:“文清念,你是大昭人?” “我是大昭人。”她承认得极其坦荡,又继续道:“我与永安候萧含辞一样,与八王爷晏衡一样,与安平王和萧皇后一样,都是大昭的人。” 她同样,也遭遇了被灭门这样的惨案。 乔明锦苦笑:“这朝中,究竟还有多少大昭的人。” 她自以为上一次已经将大昭人除的一干二净,自以为大齐已经没什么忧患。 终究是她太过天真。 原来这皇城之中,还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大昭人。 文清念冷声道:“大昭才是正统,他明齐帝,才是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 乔明锦没法否认,当年明齐帝确实是篡位登基,才有了如今的大齐。 她一直都清楚这件事情,也明白当年明齐帝为了登上皇位杀过多少人,做过多少恶事。 可这又能怎么样呢? 就算他曾经做过再多的恶事,他也是她的亲生父亲。 融在血液里的血缘关系,是谁都该改变不了的。 她苦笑着望向了安平王,道:“所以,你们现在要连我一起杀了,是吗?” 原来这一世,她的结局竟是这样的。 她竟是死在自己亲舅舅手上。 “你是婉儿的女儿,本王不会杀你。但你又身为大齐公主,留着你终究是个祸患。故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本王不杀你,但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再有自由。” “舅舅,你这是要将我囚禁在这宫里一辈子了,是吗?” 安平王沉声道:“你该明白,你能活着,已是我仁至义尽,给足了情面。” 是啊,确实如此。 她能保住这条命,是他可怜她,是他的施舍。 “我累了,先回宫了。” 她不想再面对这一切,只想要逃离。 说完,她又道:“我应是,能继续住在未央宫的吧?” 安平王沉声发令:“来人,送锦公主回宫。都给本王看好她,她若是走出未央宫半步,你们的脑袋,都别想要了。” “舅舅不必这般大动干戈,兵符和玉玺都在你手里,我能逃到哪里去?” 说罢,她便要离去。 在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她回头,道了一句:“若舅舅还惦念往日情谊,那烦请舅舅记得,在父皇走得那日,派人去未央宫传一句话。” 安平王没有回答,乔明锦也没再多言,与宋祁安一同回了未央宫。 回去之后,她便一直失魂落魄的。 她闭着双目躺在躺椅上,似乎在一点一点消耗时间。 她在等这辈子快点过去。 她在消磨这难熬的时间。 宋祁安站在她身旁,一边为她摇着蒲扇,一边问道:“乔乔,你还好吗?” 她应道:“父皇就要走了,大齐就要没了,什么都没了,祁安,你说,我还好吗?” “陛下的死已无法子挽回,如今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守住大齐。 乔乔,这大齐,你可还要继续守着?”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似是已经猜到了答案。 故,他根本就没对她的回答报太大希望。 “什么都没了,还要大齐作甚?”她苦笑,“祁安,你说我忙活了这两辈子,到头来又落得一个这样的结局,到底是为什么? 老天为何这般待我?是不是我这两辈子,都注定以悲剧收尾?” 她是不是注定要活得悲哀。 “乾坤未定,此时说这些话,未免太早了一些。乔乔,你现在该做的,是早日振作起来。即使你不愿再管大齐是否国泰民安,即使你不再在乎这一切。 你也得顾好你自己的生活,如今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 “离开了这里,又能去哪里?天下之大,原本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祁安,我不走了。” 第220章 她此时生死未卜 她早已没有力气再去折腾。 此时她只想快些过完这悲惨的一生。 无论她的故事有多悲哀,她乔明锦都想快点迎来结局。 她觉得,多活一日,对她而言都是最大的煎熬。 而此时,养心殿内。 苏公公有些担忧的站在安平王身旁,恭声道:“王爷,方才封锁皇宫的时候,老奴发现,那个为陛下诊治过的刘太医不见了。” “不见了?”安平王冷声道:“怎么可能会不见了?大白天的,他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太医署都找过了吗?皇宫各处都寻过了吗?就没一个人看到他?” “王爷,这皇宫内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刘太医。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守城门的将士也说没见过他。” “找!继续给本王找!他为明齐帝医治过,知道的事情必然不少。此时宫里的消息绝不能透露出去,这个人,一定不能让他活着离开皇宫。 不管是用什么法子,苏尚清,你都得去把他给本王找出来,明白了吗?” 苏尚清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道:“老奴明白,老奴这就去找。” 殊不知,他就算是翻遍皇宫的每一个角落,他都找不到这个刘太医。 因为刘太医早已离开皇宫。 在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时,他便从太医署的后院翻墙逃走了。 好在他离开的及时,又跑得极快,这才没被人发现。 刘太医在出宫之后,并未回府收拾行囊离开长安。 他从府门口路过,都不曾回头,而是直奔将军府而去。 此时他知晓时间有多宝贵,为了赶时间,竟连回府通知家眷速速离开都没来得及。 顾愠和正在府上养伤,没错,他身上的伤到现在还没完全好起来。 在瞧见刘太医之后,他当即便猜到应是皇宫出了事。 刘太医的父亲曾是跟随顾老将军上战场的军医,刘家与将军府走得极近,所以在意识到要出事之后,刘太医首先便想到了顾愠和。 他是唯一一个有能力挽回这一切的人。 “顾将军,顾将军,大事不好了!” “出了何事?为何如此慌张?” 刘太医道:“我方才去为陛下诊治,诊治出陛下中了剧毒,此毒无药可解,陛下怕是就要不行了。” “陛下在皇宫里,怎么可能会中毒?刘太医,你是不是记错了?” “此等大事,我怎么就能会记错?将军,不出意外的话,大齐怕是要变天了。” “陛下中毒的事情不是一件小事,此事为何宫外没人知晓,宫内是不是有人封锁了消息?” 刘太医点了点头,“正是有人封锁了消息,还封住了皇宫,这消息,一时半会儿是从宫里传不出来的。” “原是如此。” 顾愠和应了一声,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说句实话,明齐帝中毒没中毒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现在,根本就不在乎这一切。 就连这件事情是谁做的,是谁封锁了消息,封锁了皇宫,他都一点也不在乎。 可刘太医下一句话,便彻底让他坐不住了。 “对了,锦公主今日不知为何也入了宫,此时怕是被囚禁于宫中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话还没说完,顾愠和便问道:“是谁做的这一切?乔明锦被囚禁在何处?封锁皇宫的人,到底是谁?” “将军,您方才不是还不关心这一切的吗?如今怎么忽然这么关心了?” “本将军身为大齐大将军,陛下中毒,大齐危矣,本将军怎么可能不关心?刘太医,快点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明锦现在在哪?有没有事?” 刘太医有些无奈:“将军,您问的这些,我哪里知道?我为了快点跑出来给您通风报信,连家都没回,更别提是去看锦公主被关在哪里了。 她现在有没有事,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若是再在宫里等一小会儿,怕是就出不来了。” “那你总该知道,是谁下的命令封锁皇宫吧?” “这我倒是知晓,是德妃娘娘拿圣旨下的命令,陛下身边的苏公公亲自去办的。陛下中毒的消息,也是苏公公不让往外传的,说是怕引起祸乱,引起百姓恐慌。” “德妃,苏公公?” 顾愠和眉心轻皱,德妃怎么掺和进来这种事情里面了? 刘太医道:“将军,此时可是您夺权的大好时机,陛下病倒,大齐无主。您若是此时起兵,定能夺得皇位。 将军,此时可是起兵的大好时机,您可一定要把握住啊。” 顾愠和闻言,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此时确实是起兵的大好时机。” 于有篡位谋权的人而言,此时确实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顾愠和拖着伤重的身子站起身,沉声道了一句:“是该起兵了。” 他话音方落,抱月便忍不住嘀咕道:“将军,您就得了吧。您这是不要命了?身上的伤不疼了?就您现在的身体,还想起兵? 依我看,你这不是起兵,你这是送死。” 她这样一说,顾愠和忽然觉察到身上受伤之处的疼痛。 他呵斥道:“抱月,闭嘴,本将军身上的伤不用你来提醒。” 她不说,他都快忘记自己是带伤之身了。 “说得好像是我不说,您身上的伤就能好起来一样。 将军,您现在的身体状态连练功都不成,更别提是领兵打架了。 不管您想做什么,都还是往后放一放吧,若是出了事,您这条命没了,那可怎么办?” 顾愠和瞪了她一眼,“不用你管。” 就在这时候,君朝走了过来。 “抱月说得没错,这件事情不是什么小事,你若是去了,怕是会出事。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这后果谁也担不起。 愠和,这一次,你就好好在府上待着,不准乱跑,知道吗?” “正因为此事不是小事,我才不能躲在府上坐视不管。君朝,你该明白,有许多事情是等不了人的。 有许多事情,一旦错过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的伤是次要的。 这些都没关系。 可她此时在皇宫中不知要经历什么事情,此时她生死未卜,他怎么能不管? 第221章 他就该去救她 君朝轻叹口气:“也不知她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竟让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顾愠和答道:“她并未给我下过什么药,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说罢,他忽然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妥,怕君朝误会,便解释道:“况且,方才刘太医说得没错,此时正是我们起兵夺权的大好时机。 若不把握住这个机会,让他人将这天下夺了去,以后我们还去哪找这么好的机会?” 君朝双手环臂,望着他问:“可我怎么记得,前段时间有人说过,现在只想好好活着,对其他的事情已经没有半点想法了? 这句话难不成不是你说得?莫非是我记错了?” “你定然是记错了,人活在这世上有这么多事情要去做,光是活着,又怎能满足?你方才说得那句话,怕是你自己做梦的时候自己说得,定然与我无关。” 顾愠和说得坦然,若非是君朝对那日他说的话印象深刻,差点就要信了。 “愠和,这一次,你可是执意要去?” “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他只能去。 “也罢。”君朝又叹了一口气,“我知我拦不住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吧,要我答应什么?” “你先说答不答应。” “我得看情况,也不一定会答应。咱们两个之间就不要拐弯抹角的了,有什么事情直说就好了。” “这一次,你不答应也得答应。等会儿领兵入宫之后,你能不动手,就别动手。你要知道,如今你的身体不比从前,若是出了事,那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我答应你,我能不动手,就不会动手。” 可若是到了不得不出手的境地,他照样会动手。 说罢,他吩咐道:“抱月,现在就给顾府传个信,给我父亲说一声今日的情况,开口能不能从他那里再借点兵。” 抱月应了句是,转身便离开了。 她确实觉得此事太过于冒险,心里其实是不想让顾愠和去做这件事情的。 可他才是主子。 他的命令,她不得不从。 “借月你现在与君朝一道去调兵,能调多少就调来多少。” 借月问:“将军,我们现在去调兵,你现在要去作甚?” “你们就别管我要去做什么了,时间不等人,你们现在就去准备,或许还来得及。” 顾愠和边说边将她们两人推出了屋子,待将她们两个人推出屋子之后他才松开手。 “快去准备吧,准备好之后直接赴往皇宫,不必告知于我。” 君朝自是明白他此言何意。 他转过头,望着顾愠和有些无奈的开口:“你若是决定现在就去,记得带些暗卫一同前往。虽是敌不过禁卫军,但也能撑些时候,能撑到我们到皇宫就好。” 他明白,顾愠和是怕时间会来不及,故决定自己现在就去往皇宫。 “知道了,别罗嗦了,快去准备。” 君朝点了点头,“珍重。” 顾愠和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与将军府的暗卫一同行走在长安城的阴暗之处。 即使城门被封,他也能找到悄悄溜进皇宫的阴暗角落。 对于一个经常往皇宫跑,且从未走过寻常路的人而言,找到悄悄溜进皇宫的路并不是一件难事。 毕竟,他可是一个会在深夜夜探未央宫的人。 未央宫内,乔明锦依旧坐在园中发着愣。 宋祁安劝不了她,只好在她身旁默默陪着她。 她回想起这辈子经历的种种,回忆起的事情愈多,她便觉得这一生越来越可悲。 如今的光景被悲哀淹没,回忆里便只剩悲伤。 直到顾愠和的忽然出现,她才回过神来。 顾愠和出现的极其突然,就连宋祁安都被吓了一大跳。 他是从屋顶上跳下来的。 所幸乔明锦并未将未央宫的机关打开,他爬了这么久的屋顶,才没被人发现。 只是他如今身体实在是不行。 从上面跳下来的那一刻,身上猛烈的疼了一下,缓了许久这疼痛才得以缓解,他才缓缓站起身。 宋祁安望着好不容易站起来的顾愠和问:“顾将军?你怎么会在这?” 顾愠和望了一眼乔明锦,见她此时平安无事,也便放下心来,轻声应道:“听说宫里出了事,我过来看看。” 乔明锦望着他沉声问:“宫里出事,与你何干?” 他此时出现,怕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我是大齐将军,宫里出了事,自是与我有关。乔明锦,我瞧着你现在全身上下什么事都没有。即是没受伤,那为何不逃?” “我逃不逃与你无关,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顾愠和有些无奈,“乔明锦,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刻薄?我今日前来,是为了救你出去,你对我大可不必有这么大的敌意。” 他好心好意负伤前来救她,她却这般对待自己。 乔明锦缓缓站起身,望着他道:“顾愠和,我对你,不该戒备?我不该防着你吗? 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理由过来救我?我怎么知道你今日前来是来救我,而不是来害我的?” 这辈子,她只要活着一天,便不可能会相信他顾愠和。 她就该防着他。 “我有什么理由害你?乔明锦,我顾愠和在你眼里就是这般不堪的吗?你现在处于什么境地你自己不清楚吗? 你如今已是被人囚禁,我若是真想把你怎么样,何必亲自过来?难不成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吗?” “我处于什么样的境地不用你亲自过来提醒,我告诉你顾愠和,你在我眼里就是这么不堪。 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你半句话,即使我如今被人囚禁,即使我就要一无所有,我也绝不会相信你。” “好得很,真是好得很。”他攥紧了拳头,强忍着怒气又道:“说到底,终究是我白费心思,是我闲着没事,是我作践自己。 乔明锦,我今日就不该来。我就不该管你,我就该看着你死在别人手里,死在这深宫之中,我就不该过来救你。 你是死是活,跟我就没有半点关系,你死了,这世界反倒是清净了。” 第222章 夺个劝罢了 乔明锦冷声道:“我何时让你管过我了?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是你自作多情自己要过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若是要发怒,也别在我这里撒气,我嫌你碍眼。” “是。”顾愠和点了点头,“是我自作多情。” 他眸中有些微微泛红,表面上却还强装镇定。 “可我今日即是已经来了,就绝不会不管你。我顾愠和,今日管定你了。” 宋祁安拦住了他,“顾将军,你想做什么?” 顾愠和道:“若是不想一辈子让她待在这里,不想被困死在这皇宫之中,就带她随我离开。” 宋祁安又问:“我该如何信你?” “信不信由你,我做这些事情,不需要得到谁的信任,这是我自己要做的,你信或不信,我都不在乎。” 他只管自己问心无愧。 乔明锦拉住了宋祁安的胳膊,道了一句:“祁安,不必与他多言,我不想看见他,也不会与他一同离开。” 宋祁安有些犹豫,他望着乔明锦,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到顾愠和道:“乔明锦,你是不是作死?你就像被困在这里一辈子,是吧?” “就算是被困在皇宫里一辈子,也总比随你一同离开强。谁知道你又有什么阴谋,顾愠和,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我们信任。” “我这样的人?我能做什么害你的事情?乔明锦,你仔细想一想,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可曾害过你什么?你为何对我这般戒备?” 这一生,他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哪里招惹到了她。 乔明锦道:“你害过我的事情多了,我懒得与你一一细讲,也不愿再回忆起那些往事。” 他害她家破人亡失去一切,害她受尽折磨含恨而终。 害她从全天下最受宠的公主,沦落为阶下囚。 害她看着自己一个又一个亲人死去,却无力挽回。 可这一世,他确实没害过她什么。 顾愠和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了乔明锦,才让她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恨意。 他想要解释些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始解释。 “乔明锦,不管你信或不信,我都没有害你之意。今日我过来,只是想要带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不必这般戒备我,我没想着害你什么。 况且,如今的你,也没什么值得我图的,你大可放心。” 乔明锦道:“我管你想做什么,我说了不会随你一同离开,那就绝对不会随你走。顾愠和,你最好赶在他们发现你之前离开,否则出了什么事情,你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顾愠和沉默了片刻,才道:“若是要出什么事,我与你一起担着。这一次,你不走,我也绝不离开。我就在这,看谁敢动你分毫。” 乔明锦气得嘴唇发抖,“顾愠和你要不要脸?” 她说的话他是听不明白还是怎么? 她要他走,他还留着做什么? 现在是逞强的时候吗? 现在这种境地,他怎么可能把她带走? 再这样僵持下去,只会有一种结果。 那就是他们两个一起死在这里。 乔明锦气得甚至想揍他一顿。 宋祁安轻叹口气,开口道:“顾将军,你有多少把握安全带她离开?” 顾愠和道:“如今未央宫内一切出入口都被封着,要想出宫,出了从高处走之外,便是从暗道离开。但未央宫有没有通往宫外的暗道,倒也是个问题。 若是从高处离开,便需要你用轻功带着她一起,我现在的身体带不动她,只能靠你。所以,与其是问我有几成的把握,你倒不如问问你自己,有多少把握。” 宋祁安道:“若是乔乔配合,一切顺利的话,我有八成的把握。但若是途中遇到禁卫军,被人发现,那我们就都完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乔明锦根本就不可能会配合他。 这是目前最难的一个问题。 顾愠和算了算时间,之后道:“你不必担心,就算是被禁卫军碰到了,我身边的暗卫还能撑一段时间。” 再等等,再等等他的人就能到了。 宋祁安又问:“可否问一问将军,来这里之前,是否还准备了后手?” 顾愠和还未回答,乔明锦便一把将宋祁安拽了回来。 “宋祁安!” 这两个人,竟当着她的面商量起来了。 合着她方才说的那些都是废话。 “我说了我不会随他离开,你方才没听到还是怎么?” 宋祁安劝道:“现在这种情况,不是你该任性的时候。乔乔,你听我的,这一次我们得走。若是不走,你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他不敢保证安平王会一直念及旧情,留乔明锦这条性命。 故他没法让她一直待在这里冒险。 顾愠和也劝道:“乔明锦,这一次你不必与我置气,你只有活下去了,才有和我继续置气的时间和精力,你可明白?” 乔明锦嘴角轻抽,她是真的想不明白,宋祁安怎么会有朝一日和顾愠和处在同一个战线上。 他们两个竟然还一起劝她。 许久,她才道:“父皇还在皇宫里,我不能走。” 她若是离开了,怕是连送他最后一程都不能了。 上辈子她没能亲自送他走,这辈子她总要在最后一刻陪在他身边。 她不能再让自己有所遗憾了。 顾愠和道:“陛下那边,你放心便是了,我会帮你连他一并救下。” 乔明锦眉心微皱,“顾愠和,你说什么大话?如今宫里的禁卫军都受安平王差遣,他手上既有玉玺又有兵符,你拿什么去和他对抗?” “他安平王有兵符,我们顾家也有。他能调遣禁卫军,我亦是有自己的将士能够调遣。乔明锦,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不过是夺个权罢了,他安平王能把这些抢走,我便能帮你把天下夺回来。 该属于你的,那就是你的。” 她完全能够相信他的能力。 篡位夺权这样的事,他不是没做过。 上辈子他不仅做了,还很成功。 上辈子他所为夺权,那这辈子他又是为了什么? 顾愠和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你为什么帮我?顾愠和,你做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 第223章 只是想带你离开罢了 所为权势吗? 若是如此,他又为何亲自犯险前来救她? 若他只图一个权势,那根本就没有必要过来救她。 乔明锦想不通他所求为何,也看不透他的心思。 她自以为自己很了解他。 一切都是她自以为的罢了。 “我做这些,对我而言自是没有半点好处。你自是明白这一点的,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本就没想要得到什么。 我只是,想带你离开罢了。 我只是,想让你好好的罢了。” 这确实是他心中所想。 可这些话只在他脑海里闪过那一瞬间,不知为何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些话,他没法说出口。 话到嘴边的时候,就变成了:“我自是有我自己想要得到的,这一点跟你没什么关系。 我想要得到什么,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不用管这些。你也没必要问这么多,我来这里带你离开,对你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你放心便是了。” 该死。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这些是想要得到什么。 可他就是说不出来那些实话。 乔明锦听见他这话之后,眸光又冷了几分。 他果然是有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他今日来此,果然是有目的的。 顾愠和这个人,果然不是什么好入。 她早该明白,他这样的人,绝不可能会忽然转变成好入。 “顾愠和,你回去吧。我知晓你有你自己要做的事情,你有你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这些跟我确实没有半点关系。 可正是因为与我无关,我才没必要随你一同离开。我知晓此时随你离开对我而言会是一件好事,或许能保住我这条性命。 可是,你或许不明白,人活在这世上,过多的遗憾,苟延残喘的活着,其实还不如死去。 我不愿让自己活成那样,所以这一次,我不会离开。我要留在宫里,送父皇最后一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走。” “乔明锦,你为何就这般固执?” 顾愠和又气又无奈,“我方才都说过了,你父皇那里,我会帮你想法子的,这一次,你就不能信我一次?我保证,一定把你父皇安全带到你身边,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想不到你帮我这些,会对你有什么好处,所以顾愠和,即使你说你要帮我把父皇带出来,我也没法信你。 你不必再劝我,也不必再在这里浪费时间,我根本就不会听你的,也绝对不会答应你,顾愠和,你现在可以放弃了。” 他不必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该去做自己想做的那些事情。 这一次,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不会离开。 不管是为了明齐帝,还是为了宋祁安,她都不能走。 她太清楚,宋祁安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经受不起这种折腾。 按照顾愠和的计划,宋祁安得带着她一同离开皇宫,他自己应是顺利,可带着她,那就不一定了。 再添一个人,比自己一个人离开要难太多太多了。 她太明白,这一次无疑是让宋祁安去冒险。 顾愠和不清楚宋祁安的身体状况,可她清楚。 她可不想再看着他离自己远去。 她没法再失去谁了。 真的。 “我说了,今天你不走,我也不走。你在这里,我便也在这里。你想死,可以,我陪着你,总行了吧?” “谁要你陪了?”乔明锦冷冷的望着他,继续道:“我的死活与你无关,你想怎么样也与我无关。但未央宫是我的地盘,你没资格赖在这里。 我要你走,你就得走。还有,别自作多情,你还没资格陪我一起死,别到死也不放过我,我嫌你碍眼。” 他已经听过她说太多太多这种伤人的话了,如今这样的话,本应该是已经掀不起他心中半分波澜。 可如今再听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会有些难过。 “乔明锦,我怎么就这般不堪了?” 他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她就这般厌恶自己? “你全省上下,在我眼里都很不堪。顾愠和,我不知你今日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请你记住了,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相信你半句话,所以,你不必再与我纠缠下去。” 顾愠和苦笑着道:“怎么?还想与我再纠缠两辈子?这辈子闹成这样,你还不够满意吗?还想要如何纠缠?” 乔明锦满是厌恶的望着他开口道:“几日不见,你脸皮竟然比这宫墙还要厚。” “厚点好,若是再挨上几刀,也不用那么疼了。” 说着,他忽然做到了乔明锦的躺椅上,还随手拿起了她的蒲扇,自己给自己扇着。 “谁准你坐我的椅子了?顾愠和,你给我起来!” 她气得踢了一下他的腿,想要赶他起来。 这一脚,正好踢在了他受伤之处。 他的腿吃了痛,一时间痛的直咬牙。 他就算是想站起来,也没有力气站起身。 乔明锦以为他就是这般不要脸,她以为,他就是要赖在这里。 她越想越气,没克制住情绪忽然发怒:“顾愠和!给我起来!你这样的人,不配碰本宫的东西,你坐在这上面,本宫嫌脏!” 她嫌他脏。 他愣了许久。 她原是这般厌恶他。 他今日过来,倒还真的是自讨没趣。 本是好心想要救她离开,却没想到不仅被她拒绝,还挨了一通骂。 她说得所有话都极狠,根本就没留半点情面。 也对,她本就没必要给他留什么情面。 正如乔明锦方才所说那般,她与他之间,本就没什么关系。 她原本就没必要为他做什么。 顾愠和许久都未起身,也没应答半句话,似是把她当成了空气一样。 乔明锦见状更加生气,她正要发怒,却被宋祁安给拦下了。 宋祁安站到她身前,望着顾愠和问道:“顾将军,我问你一句,你来之前,已准备好兵了,对吗?” 顾愠和听见他的声音,才慢慢缓过神来。 反应过来之后,他如实回答:“你说的没错,我来之前,确实准备好了一切。” 宋祁安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说罢,他望向了乔明锦,忽然道了一句:“乔乔,对不起。” 第224章 她不惜他惜 一语落罢,他忽然抬起手,在乔明锦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有一阵迷雾自他指尖飘散而出,乔明锦还未来得及问他为何要忽然道歉,便闻到了这种味道。 迷雾弥漫在她身旁,那一瞬,她忽然有些晕晕沉沉的。 紧接着,她慢慢失去了意识。 再然后,她便晕了过去。 宋祁安扶住了她,随即望向顾愠和道:“这一次,我信你,就照你说得办,我都听你的。” 她不信他,可宋祁安信。 乔明锦此时并不清醒,她的决定并非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所以这一次,他不再听她的。他选择相信顾愠和。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顾愠和不会伤害乔明锦。 这一次,他相信顾愠和是真心想救她离开。 顾愠和缓缓站起身,望着乔明锦问道:“她被你迷晕了?” 宋祁安点头,“寻常的迷药,给她用了一点,你放心,这种药只会让她昏迷一段时间,对她的身体不会有任何影响。”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就不怕被她记恨一辈子吗? “因为我清楚,什么才是真正对她好的。我知晓等她醒来之后会记恨我,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是记恨,那又如何? 如今最重要的,是保住她的性命。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总不能就这样丢了自己的命。” 她的命,是他耗尽了自己的力量,才救回来的。 他不准她这般对待自己这条命。 “她的命,她不惜,我惜。” 顾愠和闻言笑了笑,道:“难得你会信我。” 宋祁安神色肃然,沉声道:“这一次,我信你,也信我自己。顾愠和,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把她安全的送出宫,你可明白?” 顾愠和点了点头,“我自会尽力而为,你大可放心。” 宋祁安又问:“还有,你有几成的把握,敌得过安平王?” “若是一切顺利,应是没太大问题。只是不知,把他除去之后,该由谁来坐那把椅子。” 宋祁安自然知晓他意所指为何,他道:“你说这话,倒是让我有些意外。顾愠和,你没那个心思?” “什么心思?不会是让我自己去坐那个位置吧?”顾愠和连忙摆了摆手,道:“还是别了吧,那个位置谁想坐谁坐,我还想多活两年,这种朝堂之事,和我关系越少越好。” “我倒是没想到,如今的你,竟然对皇位都没心思了。你的变化,倒真的挺大的。” 那个为了夺权争势不顾一切的男人,如今竟只想多活两年。 “别说的好像多了解我一样,我和你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可每次你们都像是认识了我很久一样,倒是让人费解。” 与其说是像认识了他好久一样,还不如说,是认识了另外一个顾愠和很久很久。 他们脑海里的顾愠和,是那个嗜杀,是那个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权势的顾愠和。 是前生那个魔头。 而非是今世的他。 宋祁安沉默了片刻,或许,他是真的变了。 总不能因为他前生那些罪孽,就将他的往后一并否认了。 “或许是我们误会了你,你放心,日后等乔乔醒了,我会帮你解释。” 顾愠和连忙拒绝:“不必。”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宋祁安说要帮自己解释,他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不需要任何人帮我解释,她怎么想我,是她的事情,和我无关,我只管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况且,你该明白,就她那样的性子,谁的解释,她也听不进去。她啊,只会认自己认定的事情。” 正如她认定他是个不堪之人,她这辈子便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她待他,除了厌恶,便只会是憎恨。 “你倒是活得通透,也罢,不说这个了。”宋祁安轻叹口气,又道:“你的人,还有多久能到?” 顾愠和答:“算算时间,他们应是已经在准备了。” 君朝此时正在前去调兵的路上,一路上,借月一直在叹气。 “这可如何是好,沈公子,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大事。” “今天确实是会发生一件大事。” “什么事?沈公子您早就知晓了?” “咱们都来调兵了,等会儿要发生得事情还不够大吗?” 借月轻叹口气,“我说得不是这样,我的意思是,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总觉得,待会儿将军会出事。” “行了行了,你还是盼他点好吧。如今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他今日能够平安无事,好好活着就行。” “沈公子,您就不能再劝一劝将军吗?他身上还有伤啊。” “这一次的事情我们也没法劝他,劝再多他也不会听半句。所以咱们说再多,都没用。 顾愠和的脾气,你也是清楚的,若是他能听得进去劝了,那他就不是顾愠和了。” “可我们总不能看着他出事。” “我们确实不能看着他出事。 所以若是开战了,不管他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别听他的。他这个人,极有可能会不让我与他并肩而战。 约莫着他应该会命令你,让你瞧着我,让我好好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所以你现在就记好了,若是他当真这么吩咐你了,你就先答应着,随后再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就好。 我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管他的那些命令。” 借月想都没想便答道:“我明白,将军这样做,定然是担心你会受伤。 可是沈公子,我也一样会担心你受伤。 所以这一次,你还是别和我们一起出战了。” 毕竟,他武功比军营里那些不知名的将士还要差。 他去了,不仅不会打赢这场仗,或许还会出事。 “借月,你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 “并非是我不听你的话,而是我明白做些什么,才能好好保护你。 公子,别不把自己当回事,你的性命和将军一样重要,这一次,将军要好好的,公子你也不能出事。” 她不想看着顾愠和出事,自是也不想看到沈君朝出事。 沈君朝的命,对于她而言也一样重要。 她的心思,他该明白的。 他该懂得的。 第225章 中计 顾愠和这一路极其顺利,来之前预想到会遇到的那些危险一件都没发生。 他沿着原路安全将乔明锦带出了皇宫,整个过程顺利得让他心慌。 这一程,原本就不可能会这般顺利。 他带的那么多暗卫,一个都没用上。 从未央宫到宫门口,他确实是走的小路,又翻了几面宫墙。 可是就算如此,整个过程也不该这么顺利。 顺利到连一个宫人都没遇到。 似是没人发现他们,又似是有人刻意为他们留路。 前者,只能证明他们这一次被上天眷顾,幸运到了极致。 后者,是最可怕的一种可能。 若真是后者,那他们这一次,怕是入了别人的局。 宋祁安亦是觉察到这一路的异常之处,他略微有些担忧:“顾将军,我们似乎中计了。” 顾愠和点了点头,有些警惕的环视了一圈周围,奇怪的是,他仔细检查了四周,却没有发现半点异常之处。 “算算时间,我的人应快到了,就算是我们中了计,也没有关系,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反正,这一仗是必然要打的。 反正,早开始晚开始,都要开始。 宋祁安望了一眼乔明锦,见她已有要醒的迹象,连忙道:“此时稍后再商量,顾将军,我们现在先送乔乔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她快要醒了。” 他给她用的迷药本就药效很短,这会儿药效怕是已经快要消失了。 若再不把她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怕是会闹起来。 顾愠和道:“若你信得过我,可与我一同将她送到顾府之中。我父亲此时还在府中,他的人应是能护住她一时周全。” 宋祁安犹豫了一下,随即道:“顾将军,这个法子不可行。并非是我信不过你,只是你也该明白,乔乔此时消失,安平王定然会派兵前去寻找。 若是找到了顾府,怕是会殃及令尊安危。故此时,我们两个去哪里,哪里怕是都会有危险。” 顾愠和沉思过后问道:“即是如此,你可有想到带她去哪?” 宋祁安道:“如今我们唯一能去的,是公主府。” 他们只能回公主府。 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不管躲到哪里,都会殃及他人。 客栈也好,他人的家中也好,旁人都会受其殃及。 宋祁安不愿连累他人,故而只能回到公主府。 唯有公主府,是他们熟悉地形,也有护卫的地方。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明显。 是个人都会想到他们会回公主府。 顾愠和道:“宋公子,你就不觉得,你们现在回公主府太过明显吗?” “确实明显。” “那你还回?是怕他们找不到你们两个吗?” 宋祁安道:“我们如今无处可去,能去的地方只有公主府。” 顾愠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并非是无处可去,是因为你怕连累别人,不愿意投靠他人罢了。” 宋祁安道:“若是乔乔醒来,她的意思,也定是如此。” 顾愠和双手环臂,开口道:“即是如此,我给你推荐一个好去处。 你觉得,安平王府如何?” “顾将军,你的意思是,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没错,安平王府现在是最危险的地方,但也会是最安全的地方,毕竟,萧昭还在那里,要是安平王找回来了,我们把他儿子给劫持了,不就能逃过这一劫了?” 他就不相信,安平王还能看着自己独子死在他们手上。 虽然他们也不会对萧昭动手,但是拿这个去唬一唬安平王,还是够的。 宋祁安亦是觉得此法可行。 “这倒是个好法子,乔乔与长安君关系向来不错,想来他应是会护着乔乔的。” “你放心,我与萧昭自小一同长大,他的品性我最是清楚,乔明锦的事情,他定然会管。” 无论是因为什么,他都一定会护住乔明锦。 然而顾愠和和宋祁安没想到的是,萧昭此时早已不在安平王府上。 安平王知晓今日长安城会有大事发生,他怕萧昭会有危险,故今日在知晓乔明锦入宫之后,便极其果断地派人将萧昭送出了长安城。 算算时间,萧昭此时应是已经出城了。 就算是顾愠和三人去了安平王府,也见不到萧昭的人。 然而他们还没往安平王府赶,便被忽然出现的禁卫军给围住了。 与其说是忽然间出现,倒不如说是终于现身。 他们早已埋伏在这里,只是躲在城墙之后,与顾愠和他们有一墙之隔罢了。 安平王是在知晓刘太医消失在宫里的那一刻,才做了这些布署的。 他查了刘太医的家世,知晓刘家是顾家的人,便算到这一次刘太医会去找顾愠和。 起初他是不相信顾愠和会救乔明锦的,可他的人却亲眼看到顾愠和出现在了未央宫。 他不得不信,也不得不防。 顾愠和这一路畅通无阻自然是假的,这确实是安平王有意设的局。 安平王将宫里的人,都安排在了城门附近。 整座皇宫,不管是哪一个角落,他都安排了人在暗处死死盯着。 顾愠和即是要出宫,那就必然会出宫门口。 安平王之所以没在未央宫便对他们动手,正是因为他明白,未央宫内被明齐帝设下了重重机关,更何况顾愠和身手极好,他没法保证,在未央宫内抓住他们几个人会没有伤亡。 况且,在他知晓顾愠和进了未央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时候顾愠和已经带她往外走了,安平王唯一能做的,便是命令禁卫军,死死盯住皇城。 而他自己,也在往城门口去的路上。 当他到顾愠和所在之处的时候,正巧听到顾愠和说要去安平王府挟持他的儿子。 他一时生气,便也没顾及局势,直接命人将他们围了起来。 做什么都可以,唯独劫持他的儿子不行。 他安平王,这辈子就只有这一个儿子。 他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一个血脉,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这日子他还如何过得下去? 虽说他已经早早的将萧昭送出了皇城,但亲耳听到他们说出要劫持自己儿子这样的话,他还是会有些生气。 第226章 何故毁大齐 顾愠和望着缓步出现的安平王,并未有半点惊诧。 他丝毫不慌,反倒是笑了笑:“安平王,你总算是舍得出现了。我还在想,你该不会要等到我们到了安平王府,再出现吧。 没想到你这么沉不住气,我就只说了没几句,就把你给骗出来了。” 安平王闻言一愣,他问道:“顾愠和,你方才的话,是在骗我出现?” “不然,你真的以为我们会废那么大的力气,躲在安平王府?” 顾愠和当然知晓萧昭已不在长安城中,不光他知道,宋祁安也早已料到这件事情。 安平王是个护子心切的人,他若是做好了一切准备,便绝不可能会让萧昭留在长安城里冒险。 而顾愠和知晓此事,还是要多亏今日萧昭临行前派人送来的一句话。 萧昭今日临行前,还派人来将军府传话,问他顾愠和要不要与他一起外出游玩。 顾愠和当然拒绝了他。 但他也因此知晓,萧昭被安平王送到了江南。 此时怕是已经离开长安城了,想要挟持他,必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才他们说的所有话,都是在骗安平王现身。 不过,他与宋祁安事先并未商议此计。 这些是他们两个人临时决定的。 顾愠和也并未与他商议,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 让顾愠和意外的是,宋祁安竟会这么快知晓他的意思。 他知晓,他定然能明白他的意思。 但他没想到他竟能秒懂。 与他相处,倒是轻松得很。 许多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解释。 这种相处起来的轻松感,他只在与君朝相处的时候体会到过。 可君朝是与他自小一同长大的挚友,他们两个彼此一个眼神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他能明白他的意思,确实是正常之事。 可他与宋祁安才相处没多久,他连宋祁安的来历都不清楚。 就这样一个不太了解的人,竟能从一个眼神里通晓他的意思。 这倒是极其难得。 顾愠和明白,他们两个人,若非是因为乔明锦,怕是这辈子都不会认识。 可若非是因为乔明锦,他们或许能成为挚友。 宋祁安也这样想过。 未与顾愠和接触之前,他只听说了顾愠和前生劣迹斑斑,虽并未亲眼见过顾愠和做恶事,但也认定此人品行不端,是个恶人。 可这一生与他接触过之后才发觉,顾愠和并非如他心中所想那般不堪。 他武功超绝,又善用谋略,是个难得的将领之才。 最重要的是,他确实没做过什么恶事。 起码,他宋祁安没看到过他做过什么恶事。 这一次,顾愠和还为了救下乔明锦而犯险。 这都是他意想不到的。 他忽然发现,从前他好似是误会顾愠和了。 或许,这里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误会。 只是此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他们两个人现在必须联手对付安平王。 好在,他们能通晓对方的意思。 一切也就容易了些。 安平王此时气得想一刀把顾愠和砍了。 他自以为自己计划周密,能让这群人插翅难飞。 谁知人家竟猜到了自己的计划,还设计将他骗了出来。 他活了这么多年,历经两朝纷争,和文武百官斗智斗勇了这么多年,竟然被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骗了? 他忍着怒气沉声发令:“来人,把他们都给本王拿下。” 顾愠和闻言,极其利落地抽出了腰间长剑,他一手举剑,一手拿着剑柄,冷冷的望着身着盔甲的禁卫军,声音冰冷到了极点:“我看谁敢。” 他的武功,在场的禁卫军没人不清楚。 他们就算是站在顾愠和五米之外的地方,都能感觉得到他周身凛冽的杀气。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只是举着剑,不敢往前迈出那一步。 没人想做最先送死的那一个。 顾愠和对自己的威慑力极其满意,他默默瞥了一眼乔明锦,见她还未醒过来,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倒是可惜,没让她亲眼瞧见这场面。 虽是可惜,但他依旧没表现出来。 明明知道自己身上有伤,根本没法做到以自己一己之力敌过众人,他还要装出一副要以一敌百的气势。 宋祁安无奈的笑了笑,随即拿出自己那把藏有暗器的折扇,握在手里准备随时作战。 顾愠和见他也已经准备妥当,便望着禁卫军道:“你们都是大齐的将士,本该为了大齐而活。 如今拿剑指着本将军,又是为何?你们是嫌本将军仗打得太少,守住的疆土不够大,救下的百姓不够多,还是怎么? 是你们所在的这片土地不是大齐的了,还是你们这一生没受过大齐恩惠了?是你们家人不是大齐人了,还是你们这辈子没喝过大齐的水,吃过大齐的粮食了? 同为大齐将士,我与你们没有半点区别。只是身份不同罢了,可我们本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守护大齐,不是吗? 同为大齐人,你们就不希望大齐百年安定,百姓安居乐业,自己的妻儿过得越来越好吗?你们就不希望,自己所在的这片土地越来越好吗? 身为禁卫军,你们未能明事理,不护住陛下,守住公主也便罢了,如今还要跟着乱臣贼子一同祸乱这长安城,你们的良心呢? 难得大齐覆灭,长安城战火缭乱,百姓性命受到殃及,你们的妻儿也因此受伤或是出事,你们就满意了吗? 众将士们,你们扪心自问,我方才所言,真的是你们想要看到的吗?你们真的舍得自己那还未成人的孩子,就这样失去自己的家吗?你们就真的舍得让自己爱着的人家破人亡吗? 你们就真的舍得,看着自己所处的这大好河山,就此覆灭吗? 你们都是大齐人,何故要毁大齐安宁?大齐将士,本该守着大齐疆土,护住百姓安宁,可你们呢,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仅凭一块兵符,就要毁掉自己的家,毁掉我们的大齐,是吗?” 众将士闻言,皆是愣了许久。 有人开始想念家中妻儿,有人开始担忧家中老母。 他们每个人在大齐都有家人,每个人都有心。 每个人,都是大齐的人。 第227章 大齐人 他们明白,此战若起,长安城必定要战火弥漫,伤亡众多。 这其中难保不会有他们的妻儿,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兄弟姊妹,他们的亲人。 他们是认兵符,是要听从命令的将士。 可他们不是冷血之人。 他们也有家,他们也会担心自己的家。 而大齐,本就是他们共同的家。 如今他们却要用自己手上的剑,对守住大齐疆土的将军动手,还要随着一个拿到兵符却是要谋权篡位的人一同,毁掉大齐。 他们做这些,是错的。 是不对的。 顾愠和这一番长篇大论,已然动摇了众将士的心。 安平王见状,不由得更生气了些。 “怎么?大齐将士已经开始不认兵符了?本王如今手持兵符,就该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就该听命于本王!” 他声音极大,一下子便把昏迷中的乔明锦给吵醒了。 她又些不耐烦的睁开眼睛,先是与宋祁安对视了一眼,后又环视了一圈,很快便猜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宋祁安看着她醒过来,忽然有些心虚。 他摸了摸鼻子,低声道:“乔乔,你醒了”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怪他迷晕自己。 乔明锦撇了撇嘴,掐了宋祁安一下,沉声道:“你们两个,我记下了。” 顾愠和望着她道:“我的主意,不用怪他。” 此言一出,乔明锦不由得有些意外。 他倒是坦诚。 她低声道:“待会儿再和你们算账。” 说罢,她抬眸望向安平王道:“你方才说话声音太大了,把我都吵醒了。舅舅,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脾气这么暴躁。” 安平王本正在气头上,可听到这句话,他忽然有些无奈。 他如今是在领兵抓她,她是搞不清楚状况还是怎么? 她怎么就不怕他? 他又无奈又生气,但只是沉声道:“随我回宫。” 乔明锦望着他道:“顾将军好不容易带我出来,舅舅你就要带我回去,这样做,岂不是辜负了顾将军一番美意?” “他带你走是他的事情,我现在要你回去,你该明白你此时该怎么选。” “你是大齐安平王,也是我的亲舅舅,你当真要抓我回去?” 她说话时神情是可怜兮兮的,和平日的她大不相同。 “舅舅,母后在我很小的时候便走了,我知道你和我一样,也很想念她。可是再想念,我也没法再见到她。 我比谁都在乎她,比谁都想让她好好活着。可是舅舅,我也是父皇的女儿,我也想要父皇好好活着,你可明白? 你可明白,他中了毒,我有多难过?你可明白,当我知晓这一切都是你主导的之后,有多失望有多伤心? 我以为,我在这世上只剩下你和父皇两个亲人了,可我没想到,最后竟是你害了父皇。 舅舅,我也曾真心实意的拿你当至亲之人,你真的要把我囚禁在深宫之中一辈子吗?” 这样的神情,再配上她那一副绝世容颜,就连众将士看了都不由得有些动容。 安平王先是微微愣了一下,有那样一瞬间,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她还只是个孩子,他做这些事情,是不是对她而言太过残忍。 可这种怀疑只维持了一小阵时间。 他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安平王太明白自己如今要做什么,他太明白自己的目的与仇恨。 “你以为你说这些话,就能让本王放了你吗?乔明锦,你姓乔不姓萧,你顶多算是半个萧家人。 本王能够留你这条命到现在,已是仁至义尽。若非是看在你母妃的面子上,本王绝不会留你这条命。” “不会留我这条命?我不明白,舅舅为何要杀我?阿锦只是一介女子,和您争不了这天下,您在担心什么?” 安平王有些不耐烦:“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做什么?” 他想不明白,乔明锦说这么多废话到底想做什么。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她还废话连篇,是搞不清楚如今的状况,还是怎么? “只是和舅舅说说话罢了,能做什么?舅舅未免太警惕了些,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就这般不值得信任?” “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如今的状况,现在这种时候,是你该说这些话的时候吗?” 她怎么就没有半点脑子,她难道忘记了,毒害明齐帝的人正是他本人。 是他做的这一切,她就不恨他么? 是他毒害了她的亲生父亲,是他要夺大齐的权,是他要将她囚禁于宫中。 她是傻子还是怎么? 她分明已经知晓这一切,却还口口声声一遍又一遍亲切唤她舅舅。 她到底是真傻,还是另有目的? 乔明锦却对此毫不在乎,她道:“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拿你当舅舅。” 安平王又气恼又无奈:“你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快些束手就擒。” 他只能说出这句话。 乔明锦这般做,叫他该如何下手? 他有那样一瞬,甚至在想要不要放过她。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 可就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 是一群人。 顾愠和忽然笑了笑:“安平王,你可该仔细瞧一瞧,如今到底是谁该束手就擒?” 安平王转过身,禁卫军极其识趣的向一旁挪了一步,给他挪出了一道视线。 他瞧见一群身穿兵服的人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为首的是一男一女。 不用问他也能猜得到,这群人定是顾愠和的人。 他瞬间明白过来:“乔明锦啊乔明锦,你说了那么多没用的话,原来是在拖延时间。 倒是可笑,本王竟被你给骗了。” “被我骗了并非是一件丢人的事情,王爷,怪只怪你太轻敌了。” 如今,她唤他王爷,不再是舅舅。 安平王冷哼一声,道:“别以为你们的人到了,本王就拿你们没办法了。乔明锦,本王有的是法子让你乖乖听话。” “是吗?”乔明锦笑了笑,“我没想着和你斗什么,我只是帮顾将军拖延了一会儿时间罢了。 剩下的争斗,本不该是你与我的,该是你与顾愠和的。” 第228章 兵符 “所以,剩下的事情,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又不是我和你继续斗,你的法子,留给他顾愠和用就好了,用我身上,就只有两个字:没用。” 说罢,便向后退了两步,走到宋祁安身旁道:“祁安,咱们走。” 说罢,便要拉着宋祁安离开。 顾愠和望着这一幕先是愣了愣,随即道:“就这样就走了?” 乔明锦冷声道:“剩下的事情,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这本就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们无关。” 这时候,安平王道了一句:“今天谁都别想走。” 乔明锦双手环臂,望向顾愠和道:“顾愠和,我们能不能走,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顾愠和沉声道:“想走,就走吧。这里我来守着,你放心就好。” 她要走,他还能拦着不成? 她要离开,他能有什么法子。 如今他只能看着她离开。 再帮她打理好剩下的这一切。 “保重。”一语落罢,乔明锦便要离开。 安平王忽然再次开口:“今天你若是走了,那她的这条命,你也就别想要了。” 乔明锦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他问:“她的这条命?谁的?” 他又想拿谁来要挟她? 安平王道:“往上看。” 乔明锦抬起眼眸,忽地瞧见了城楼上那一抹倩丽的身影。 赵卿卿一袭素衣,正站在城楼上。 她被人挟持了。 “本王听说你和她的关系极好,她若是死了,你不会不管不顾吧?她的命,你总该在乎吧?” 乔明锦攥紧拳头,忍着怒气道:“堂堂安平王,成日里做的都是这些卑鄙之事,你除了这种事情,还能做些什么?” “不管本王做的是什么事情,只要管用,能达到目的,那就够了。至于做的是什么事情,本就没那么重要。” 历史只会记住最终的结果,不会记下这些过程。 “今日你若是赶走,我就把她杀了。对了,你应该知道吧,如今她已有身孕,这一死,可就是一尸两命。 她那未出世的孩儿,也会因为你而失去看这天下一眼的权力。” “你卑鄙无耻!” 先是下毒谋害明齐帝,后又拿赵卿卿的性命来威胁她。 她这个舅舅,倒真是卑鄙。 “本王这一次可不会给你留这么长的时间,你若是想好了,可得快点回答。 要不然,死的人,可就是她和她那腹中的胎儿。” 有长剑横于赵卿卿身前,举着长剑的人准备动手。 赵卿卿随时都有危险。 乔明锦连忙道:“别伤她,我答应你,我随你回去,只要你别伤害她就好。” 她没法再看着赵卿卿因为自己出事了,她现在只想她能好好的。 “本王猜的果然没错,你果然不会看着她死去。” 安平王满意的笑了笑,又道:“可这一次,本王不光要你虽本王一同回去,本王还要顾将军手上那一块兵符。 乔明锦,把他的兵符给本王,本王便饶过你们这一次,本王会答应你,会把她放了,让她安全回到你身边。 但现在,本王要那一块兵符。” 如果没有兵符在手,那就意味着顾愠和身边可能会有更多的人。 他怕顾愠和手持兵符时间久了,会成为他上位的一个大麻烦。 他要得到全天下,要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切,那就意味着他必须要指掌所有的将士。 顾愠和手上的兵也不少,若是这些人都能为他所用,那他以后还用担心什么? 整个天下,都会是她的。 “你做梦。”顾愠和瞪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兵符是我的东西,你要他作甚? 更何况,你以为,我真的会这么傻,把兵符交给你?” 他太明白,如今自己处在的局势本就很不好。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差的。 如今若是有一步走错,那怕是就要满盘皆输。 到时候不仅会赔了自己的将士们,还会毁了这个天下。 到时候,大齐将是他安平王一个人的。 顾愠和太明白这一点了。 所以他绝不可能会把兵符交给安平王。 毕竟,他自己身边,总是要留点自己亲自调教出来的将士们的。 “怎么?顾将军这是不愿意交出兵符了?你可要想好了,如今你是要兵符,还是要她的这条命。” “我与赵卿卿并不认识,安你若是想要用她的性命去要写别人,那还是去找乔明锦比较何事。 不过,乔明锦手上可没有你想要的兵符。 这块兵服,全天下只有我这里有。 你就算是威胁了乔明锦,就算是她答应了你,你也没法难道这块兵服。 我根本就不可能回吧这块兵符给你。” “你若是不给,拿她那条命,怕是也没什么用了。既然你们斗不在意她这条命,那本王也不必再管了。” 他刚说完,乔明锦便匆忙开口:“不行!不准伤害她! 他不在乎,他不管,我管。我在乎她的暗卫,不准伤害她!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本宫绝不会放过你们。” “可你在乎又有什么用呢,本王想要的是那一块兵符。那块兵符又不在你身上,你干嘛要说这些话呢? 乔明锦,如今除非将兵符给我,否则我绝不可能会放过她。 不过,你可要记住了。这一次,她和她腹中胎儿,怕是就要死在这里了。” 乔明锦自是明白,安平王当然能做的出来这样的事情。 赵卿卿和她没什么关系,他不认识赵卿卿,也与她无关,所以赵卿卿的性命,他一点都不用担心。 她死了,就像是一个寻常的过路人死了一样。 他安平王根本就不在乎赵卿卿的死活。 他真的会杀了卿卿。 乔明锦道:“只要你不杀她,只要你能让她好好的,我什么事情都答应你。” “可是方才顾将军说过了,兵符在他的手上,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说着,安平王又望向了顾愠和。 只见顾愠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望着乔明锦道:“你想让我把兵符交出去?” 乔明锦问:“兵符与性命,哪个更重要?” “兵符和性命,都一样重要。” 一个是能护住她的,一个是她想要护住的。 这两者,都一样重要。 第229章 家国为重 乔明锦还想说些什么,她并非是不在乎兵符,只是如今这种情况,她没法在乎这么多。 如今于她而言,赵卿卿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可就在这时候,楼上的赵卿卿忽然开口:“公主,家国为重,莫要为卿卿丢下兵权,负了大齐。” 家国为重。 她永远都这样想。 乔明锦抬眸望向那个瘦弱的女子,一时间有些发愣。 她也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为何要经历这些? 在遇到乔明锦之前,她赵卿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喜诗书画作的女子罢了。 一个整日里沉迷于诗书画作的闺中女子,与家国纷争,朝堂争斗,这辈子都不可能扯上关系。 可她偏偏遇上了乔明锦。 可乔明锦偏偏将她留在了身边,和她成为了挚友。 她偏偏和乔明锦扯上了关系,偏偏和朝堂争斗扯上了关系。 偏偏就在这时候,就在她怀有身孕的时候,她就这样被卷入了朝堂纷争之中。 可这一切,原本与她就不该有半点关系。 家国为重,她的性命就不重要了吗? 她也是大齐百姓,也是她乔明锦该去守着的人。 要守护住大齐,为何偏偏就要放弃她? 乔明锦做不到。 她根本没法看着赵卿卿和她腹中胎儿就这样离去。 “于我而言,你和家国一样重要。卿卿,若我连你一人都保不住,又凭什么去护住大齐?” “公主,卿卿的性命或如一粒尘土,如一滴寒露,我这条性命,只是这世间最微不足道的一份子罢了。 不值钱的,不值得的。” “莫要胡说。” 她并非地上那微不足道的尘埃,而是天上皎洁明月光,夜里明亮点点星。 也并非是一滴寒露,她该是山川湖泊,该是江河大海,该是这世间一切美好。 她的命,和家国一样珍贵。 “我说值得,那便是值得的。” 于她乔明锦而言,向来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意与不愿意。 只要她是愿意的,那便是值得的。 这是赵卿卿的事情,关乎她的性命,这件事情对她乔明锦而言,最是珍贵。 是值得的。 她乔明锦是愿意的。 赵卿卿摇了摇头,“你要想清楚。” 她明白,乔明锦这一次定然不会看着她死去。 她定然不会看着她丢掉这条性命。 可是她更清楚,这种时候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次要的。 她并非是最重要的。 相比于大齐而言,她这条性命,算不上什么的。 乔明锦不该为了她放弃这么多。 她算不上什么的。 与大齐相比,她真的算不上什么。 可乔明锦的心思她亦是明白,乔明锦并非是一个理性的人。 在面对朋友的事情上,她根本就没法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她根本就没法清醒面对这一切。 “乔乔,我明白你心中所想,也知道让你面对这一切太过于残酷,可如今现实便是如此。 如今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该面对的,总该面对的。” “我明白,可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看着你离开,看着你死在我面前。赵卿卿,我不准你死,你便不能死。” 她根本就没法看着她死去。 这对于她而言太过于残酷,她根本就没有半点办法接受。 这不是她能够接受得了的。 赵卿卿见劝说她无果,便望向了顾愠和。 “顾将军,你有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明白如今什么是最重要的。 你要握好如今手里的兵权,把握好这一切,成败在此一举。 莫要因为我一人,而负了天下人,让所有人都因此受到牵连。 如今,大齐才是最重要的。兵权,只能握在你自己手里。 纵然是公主找你要,你也莫要给她。” 顾愠和没想到赵卿卿会忽然说这样一番话。 她这番话让他一愣,整个人愣了许久许久,好久都没能反应过来。 所以,她根本就不需要她用兵府去救。 所以,她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那个城墙上瘦弱的身影,早已对活着没有念想。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寻常的女子罢了,何必要承受这么多? 何故要把全天下的责任,压在他身上? “顾愠和,把兵符给我。” 乔明锦根本没法看着赵卿卿死去。 安平王道:“倒是个性子烈的,本王倒是想不明白,这世上有什么是比活着还要重要的。 赵卿卿,你不顾你自己的性命,那你可想过你腹中胎儿?你腹中可是有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你就这样不管他的命。 你可曾想过腹中胎儿的感受?你可曾想过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儿? 赵卿卿,本王分明可以留你这条性命,可你非要去死,何苦呢?何必如此? 就算是天下落到的本王手里,本王也绝不会像他明齐帝那样,对所有人赶尽杀绝,杀光所有人。 本王会留住你们的性命,同样是一片土地,只是换了个名字罢了,你何必如此执拗?本王又不是要杀尽天下人了?你何必为了一个名号,放弃自己后半生?” “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是比活着更重要的。安平王,你有你自己的看法,我虽是不认同,但也无话可说。 只是这只是你的看法,和我无关,我也不会按照你说的这样去做。 所以,你说这么多,和我是没有任何干系的。 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活着,却负了家国,这是罪孽,是我承担不起的。 与其负罪活过这么长时间,我还不如死去。 我腹中胎儿,亦是如此。” 改朝换代哪又不流血的? 安平王方才说的话太假。 她根本就不可能会相信。 只要他有了复国的想法,有了让大齐覆灭的想法,便会有无数人为此付出生命。 亦是会有无数无辜的人死去。 赵卿卿不愿因为自己,让顾愠和失去能护住家国的将士。 若是连将士都没了,他们大齐的将军,还怎么去保护家国,保护住无辜百姓的性命。 赵卿卿太明白兵权的重要性了,她太明白自己的性命在兵权面前有多微不足道。 她太清楚,如今顾愠和手里握住兵权有多重要。 她太清楚,自己根本就活不过今日。 可是乔明锦却不是这样想的。 乔明锦在意的,是她赵卿卿的性命。 第230章 偏偏是他 乔明锦没法看着赵卿卿死去,正如赵卿卿没法看着无辜百姓因为她受到牵连一样。 她们两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想法。 “卿卿,莫要说这些胡话,你如今已经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你该为了你未来的这个孩子负责,该为了唐玄佑想一想。 你就没想过,若是他知道了你死在了这里,就这样没了,他该怎么办? 你就没想过,若是你死了他该有多难过? 你让他一个人该如何面对这一切?该如何好好活下去? 卿卿,如今你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啊,你有你的孩子,有你的夫君,你不再是一个人,你该为他们考虑的。” “唐公子会明白我的心思,我相信,如果这一次换做是他,他也会和我做出一样的决定。” 她是这样想的。 乔明锦拧着眉头摇了摇头,“不会的卿卿,在他心里,活着,好好活着,快快乐乐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的。 这对于你而言也该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当初她和唐玄佑谈过许多关于家国,关于百姓的事情。 她曾经劝过唐玄佑。 她曾劝过唐玄佑为百姓考虑,为大齐考虑。 可唐玄佑根本就不在乎这一切。 他在乎的是自己的性命。 他在乎的是好好活着,是好好的活着。 他只想肆意活在这人世间。 若是赵卿卿与他想的一样,该有多好? “公主,他只是表面上不在乎家国罢了。他的诗里,他的话里,都是爱着这一块土地的。 他爱烟柳画陌,爱这人间风景,他只是从未说出口过罢了。” 旁人不懂唐玄佑,可她赵卿卿懂。 她一直读他的诗,爱他的画。 这世间没人比她更了解他了。 她爱他的诗,爱他的画,爱他的一切。 她懂他的心,懂他的一切。 他懂他的心,正如他懂他的话懂他的事一样。明白他所有的想法。明白他所有的心思。 乔明锦或许不懂他的心思,可她明白。 “公主你不知道的。他并非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这次如果换作是他,他一定会跟我做出同样的选择。我相信他明白他。 若这一次我选择了贪生怕死,恐怕那才是真的让他失望。与他比肩的女子,绝不能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卿卿,活着并非是贪生怕死。 你以为他并非是一个这样的人…… 可你就没想过,如果换成是你,你愿意看着他抛弃这一切,放弃所有的事情,离这个世界吗? 如果换作是你,你愿意看到这一切吗? 你换位思考一下,你仔细想一想好不好? 你站在他的角度想想,如果让你看着他死去,你会愿意吗?” 赵卿卿忽然沉默不语。 是啊,若换作是她,怎么可能看着他死去? 安平王就在这时候开口:“我说过了本王只要兵符,只要你们把兵符给我,剩下的事情都不必发生。你们也能完全离开,避免这一切。” “离开了这一时,能避得过这一世吗? 若将大气的兵都交到你手上,那大齐岂不是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之国。 我们没有任何力量护住百姓,没有任何力量保住大齐,我们只能任你宰割,任由你摆布。” 此时,顾愠和是最清醒的。 他与赵卿卿接触不多,所以赵卿卿的性命,他本就不甚在意。 他又不是乔明锦。 他干嘛要在乎她。 他在乎的是如今手里的兵符,他明白,如今,若是五莲这边呢。成语或许能躲得过,这些是蛋蛋。佛山乒乓球再抓回他,恐怕咱们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会被安全抓回来。他太明白了,在一起。尤其只有他是最清醒的。小敏姐的心思。都在赵鑫鑫的心理上他根本就想不通这一切根本想不到以后该怎么办。 他现在只想保住赵卿卿的姓名,这是她如今唯一想做的。 可是,就算保得住一时,保得住一世吗? 只要安平王还想抓回她们,她们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抓回来。 如果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又能做些什么。 如今安平王为刀俎,他们为鱼肉,他们能做些什么? “乔明锦,你该清楚,如今这样的情况,不是你胡闹的时候。” “不想让他死去,想他活着就变成胡闹了吗。郭云和你总是这样冷血。我还以为你已经变了。哎,你根本就没用面,你根本就没骗你,还是那样,你就是一个冷血的人。至少没有人比你更冷血啊。你就是最冷血的人。” “我怎么就冷血了?乔明锦,在你眼里,我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是吧?不管我做什么,在你眼里永远都是不对的,对吧。” 他想不明白他究竟到底是哪里找到了他。不管他做什么,不管她在想什么,在他眼里好像都是错的。在他眼里,他永远都是这般不堪。 乔明锦没回答他这句话,她望着他道:“我再说最后一遍,我要兵符,把兵符给我。 顾愠和,你给不给?” 他握紧拳头,沉声道:“不给。” 凭什么他要他就要给他。这本就是他的东西。他凭什么要给他。 “算我求你,这一次了好不好。” 她不想再看到身边人离自己而去了。 赵卿卿忽然开口:“公主。你不该这样的。 兵符本就是顾将军的,这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是你家兵符给了安平王,他有可能会放功能,他放过我们这一时。以后他就真的不会再。派人去抓你了吗。你觉得她真的会言而有信,放过我们?” “可如今要是没有兵符,你就要死了,你有没有想过这些。” 如今他根本就顾不上这么多了。他要他好好活着,就得把兵符交出来。 可是兵符到底是顾愠和的东西,他根本就做不了主。 顾愠和又气又恼,他气乔明锦如今这般不清醒,他恼自己对乔明锦没有任何办法。 偏偏是她,偏偏是她在求自己。 偏偏这是她第一次求他。 有那样一瞬,他甚至想要抛下这一切。 他甚至想要顺着乔明锦的心思去走,抛下这一切。 可这样做太不清醒。 顾愠和明白,这样做是错的。 第231章 赵卿卿的决定 他太过于理智,太明白自己该去做些什么。 但凡乔明锦能如他这般理智,事情也不至于会僵持到如此地步。 安平王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便催促道:“若再没个决断,你们谁都别想走。” “王爷,你不必为难公主与将军。公主与你本是亲人,她向来是个重感情的人,你的事情,她不会干涉的。 所以你根本就不用怕她从中作梗还是什么,你大可放心,她绝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 至于顾将军手里的兵符,就算是你拿到了,又能怎么样?顾将军的兵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一块小小的兵符能承载得住的。 我相信,就算没有兵符,他的将士也绝不会听命他人,世上并非是所有将士都只认兵符的,你不要以为你拿到了兵符,便是真的执掌大权了。 所以就算是你拿到了兵符,也没有任何意义。” 赵卿卿说得不无道理。 兵符虽是重要,但他安平王若不懂半分领兵之道,那样就算是给他再多的兵,又有何用? 没半点用处。 再少的兵有良将带领,也能打好一场仗。 再厉害再多的兵若是碰上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将士,也必定会一无是处。 好的将士需与好的将领相辅相成,相互协助,才能屡战屡胜。 本就是互补的关系。 顾愠和是大齐良将,这是毋庸置疑的一件事情。 但安平王懂不懂用兵,这一点谁也不知道。 顾愠和道:“赵姑娘说得没错,我手里就算是没了兵符,这些将士也绝不会听命于他人。我们都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我们之间的感情,岂是一块兵符能够衡量的?” 安平王望着他道:“若是如此,那这块兵符于你而言并不重要,为何不给我?” 顾愠和望了一眼君朝领着的众将士,沉声道:“将兵符握在我自己手里,是我对他们的负责。 他们是我的将士,这一生只要他们愿意跟着我,我就绝不会把带领他们冲锋陷阵的事交给别人。” 于他而言,兵符或许并不重要,但那一份责任,才是最重要的。 安平王呸了一声:“迂腐,胡扯,死板。” 他觉得顾愠和做的这些实在是太过于死板,太过于蠢笨,太过于迂腐。 “随你怎么想,每个人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有自己要坚守的事情。” 他不在意安平王是如何想的,也不在意最后的结果如何。 他在意的,无非是那群愿意一直跟着自己的将士罢了。 他有他的坚守,乔明锦也有自己的想法。 乔明锦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事情,她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她如今唯一想做的,是救下赵卿卿。 是让赵卿卿活下去。 她只是想要保住赵卿卿的性命罢了。 “祁安怎么办。” 宋祁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别担心,该面对的,总该面对的。” “我该面对些什么?面对她要死在我面前这件事情吗?祁安,你明白的,我根本没法看着卿卿出事。” “有许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够抉择的。乔乔,你先不要担心,先冷静下来,我们慢慢想办法好不好?” 可如今这种情况,能想出来什么办法? 宋祁安已经想了够长时间办法了,他根本就想不到如今还能有什么法子。 “公主,将军,宋公子,你们别担心,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卿卿自己的选择。 卿卿有自己的选择,正如你们有自己的坚守一样。” 乔明锦闻言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还未来得及问一句赵卿卿为何要说这些话,便听到赵卿卿随后又道: “公主,谢谢你帮我们赵家找到了真凶,帮我哥哥报了仇,帮真相查清,给了我们一个公道。 谢谢你带我一起去过那么多地方,也谢谢你,让我遇到了唐公子。 我没想到今天会是在这个地方对你说出这些话,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自责,好不好?答应我好不好?” 乔明锦心头忽地一惊,她总觉得赵卿卿要做些什么。 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公主,我没求过你什么,这一次,算是我求你了好不好?你答应我这一次,好不好?” 她问:“卿卿,你想做什么?” “不要问我想做什么,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这一次,好吗?” 乔明锦越听心越慌,她望着赵卿卿颤声开口道:“若是你想做傻事,我绝不会原谅你,这辈子都不会。我不准你做那种事,你听到了吗?我不准。” 乔明锦太明白赵卿卿想要做什么了。 她明白,赵卿卿此时已有了自己了结自己这条命这样的想法。 她怎么可能答应? “公主,卿卿不求你的原谅,这件事情本就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只是希望,我走后,你能好好的,你能和宋公子好好的。 看不到你们两个成婚的场面了,倒是可惜。我原本想着,等到我腹中孩儿长大成人之后,可以和你的孩子定一门娃娃亲。 若是同为男孩,若他们都爱习武,那便自小让他们一同习武,长大后一同冲锋陷阵,上战场奋勇杀敌。 若是他们爱文不爱武,那便让玄佑教他们读书写字,作诗画图。 若都是女孩,便让她们恣意活过这一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一起活得快快乐乐的就好。 只是可惜,只是可惜 可惜这样美好的场面,我终是等不到了。公主,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命数。这就是我自己的命,我命该如此,这是天定的,变不了的。” “什么狗屁天定,我不准你说这些胡话。世上本就没什么是天定的,卿卿,你不准再这样说,无论我们以后发生什么,你都得好好的给我活下去。 这一次,你若是敢做什么傻事,我绝不会原谅你,这一辈子,我都会死死记住你。” “何必如此?”安平王实在是想不通,他只是要顾愠和手里的兵符罢了,她赵卿卿何必如此执着寻死? 她就这么想死? 真是服了她了。 第232章 我不准你死 乔明锦闻言又望向顾愠和道:“顾愠和,兵符给他吧。” 她实在是没法看着赵卿卿做这种傻事。 “乔明锦,我在你这里,到底算得上什么?你只是想从我这里拿到兵符,对吧?” “我只要兵符。” 她的语气太过让人心寒。 顾愠和的立场亦是极其坚定,他说了不给,便绝对不会给。 “公主,同我最后再说说话吧,别再为难顾将军了,好不好?” “赵卿卿,你别给我说这些胡话!什么叫做最后再说说话?!赵卿卿,我要你好好活着,你听得懂吗?你不准死。” 赵卿卿却好似没听到她说的这些话一样,她望着远处的天空喃喃道:“没能最后再见唐公子一遍,倒是真的可惜了。 不过也没关系,没有最后的见面,我们便不会经历难舍难分的时刻。 如今这样正好,正好 只是希望,我死后,他能找一个能够懂得他诗,懂得他的画的女子。 会有另一个人为他洗衣做饭,与他一同作诗作画。 只要他过得幸福便好,只要他好好的,我便满足了。 不管如今发生什么,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就好。” 她又垂眸望向城楼下的乔明锦道:“公主,卿卿这辈子,只有你这么一个好朋友。我知道以后你一定不会忘记我,其实这样我就满足了。 起码,我还还活在你的心里,不是吗? 你能不能,替我向玄佑说一句话。 就说,我们两个之间那门婚事,已是作废了。我不再是他的妻,他不再是我的夫君。 我与他,彻底没有关系,但并非是恩断义绝。 若他以后偶尔还能想起我,那自是极好的。我只是希望,他能够好好生活,好好活下去。”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个男子声音响起:“好一个彻底没有关系,赵卿卿,在你眼里,我们之间的关系便是这般随意,对么?” 赵卿卿循声望去,只见唐玄佑忽然出现在众将士之中。 人群里好像消失了一个人,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谁消失了。 他望着赵卿卿道:“我们之间虽为正式成婚,但在我心里,你早已是我的妻,我们之间就算没那桩婚事,也不能没有任何关系。” “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卿卿对此又意外又担心。 唐玄佑带着些怒气的开口:“我若不来这里,难道要看着你这么傻的赴死?我若不来这里,难道要看着你死在这里?” “玄佑,这里并不安全” 她怕唐玄佑会在这里出事。 她的性命并不重要,可唐玄佑的性命才是至关重要的。 “你都打算死在这里了,我怎么能不过来?赵卿卿,你可有想过腹中孩儿,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你凭什么就这样赴死?你凭什么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地逃离这人世间? 凭什么啊赵卿卿?” 乔明锦忽然翻了个白眼,他望向唐玄佑的方向道:“行了,别演了,演的比我还真,真没想到,全长安最会演的人,竟是个江南人。” 唐玄佑嘴角轻抽了两下,将后面还想再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改口道:“这样的机会可难得,你也不给我时间让我好好发挥一下,这么快就拆穿我,真的好吗?” 乔明锦道:“这场戏已经唱的够长了,我们也拖延了这么长时间,根本没必要再演下去了。” 她抬高了声音,又道:“唐玄佑,这场戏,该收场了。” “行吧。”唐玄佑无奈的叹了口气,与城楼上的赵卿卿相视一笑,随即又道:“刚刚没吓到你吧?” 赵卿卿笑了笑,温声应道:“怎么会吓到我?我信你。” 有些时候无需多言,只要一个眼神,他们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思。 安平王此时听得一阵愣。 “什么意思?你们又在做些什么?” 他这是又被这几个毛头小子给耍了?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到底想要做什么? “安平王,你又中计了。”乔明锦笑了笑,又道:“你大概想不到,从头到尾,我们都在跟你演戏罢了。 这些事情,都是我们演给你看的,你又被我们骗到了。 是不是很生气?你先别急,先别生气,还会有更生气的。” 说罢,她望向唐玄佑身旁头戴斗笠的男子缓缓开口:“阿昭,该你出来了。” 阿昭? 安平王闻言心中一惊。 萧昭不是被他早早送出了长安城? 他们怎么可能找得到萧昭?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根本就不敢相信。 可那人,的的确确,就是他。 就算他安平王再不敢相信,这一切也都是真的。 站在唐玄佑身旁的男子缓缓摘下斗笠,望着安平王道了一句:“父亲,你为何要做这些?” “怎么可能?我不是把你送出城了?你怎么又回来了?怎么可能” 萧昭答道:“原本我是要离开的,可中途忽然遇到了唐公子,我便随着他一起回来了。父亲,你如今做的这些都是错事,都是不对的。” 安平王怒道:“不准胡说,给我过来。” “安平王,你拿我妻子的性命去要挟锦公主和顾将军,你觉得萧昭现在在我手里,还能回去?” 说着,他缓缓抽出了一把匕首,驾到了萧昭脖子上。 乔明锦看见这一幕都觉得想笑。 萧昭还特意后退了一步,让他更方便挟持自己。 这一幕自然也落到了安平王眼睛里。 他气得说不出来话,许久才道:“你这个逆子!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父亲,若是这样能让你及时回头,及时收手,那我也是愿意的。” 说罢,他又望向乔明锦道:“公主姐姐,不必担心,父亲不会对赵姑娘做什么的。” “谁说得?本王偏就要杀了她!!!” “你敢?!”唐玄佑将手中匕首又靠近了萧昭一分,“你若敢动她一分,萧昭的命,你就别想要了!” 萧昭就在这时候恰到好处的说了一句:“父王,我不想死。您就放了赵姑娘吧,放了她,我们都能够好好的。 她的命,对您而言没有那么重要,您就放了她吧,这样对谁都好。” 第233章 僵持 安平王气得双唇都在颤抖,他怒目圆睁,直直的盯着唐玄佑。 “你若敢动他分毫,本王也不会放过她。”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威胁,一直僵持。 乔明锦都快要困得睡着了。 她打了个哈欠,抬眸望着安平王道:“王爷,你就不能先把我家卿卿放了?就这样僵持着有意思吗?” 安平王依旧不愿意松口。 “除非你们先把我儿放了。” 乔明锦叹了口气:“咱们这样真没啥意思,要不然你先让你们的人把卿卿从城楼上带下来,咱们同时交人,这样总行了吧?” 安平王瞪了她一眼,随即吩咐身边人:“将她带下来。” 那人有些犹豫:“王爷,这” 这要是真把人放了,那他们手里岂不是就没任何筹码了? 这样真的好吗? “本王说了,将她带下来,难不成你还要本王说第二遍么?” 难不成要他看着萧昭去死? 那人无奈,只好应道:“是。” 乔明锦见着他将赵卿卿从城楼上带了下来,见她离自己又近了一些,心里也不免松了一口气。 能有机会救她就好。 “乔明锦,他与你虽不是亲姐弟,可他也喊了你这么多年的姐姐,乔明锦啊乔明锦,他那么信任你,那么相信你,你就这样待他? 你就不觉得,你这样做就是辜负了他的信任吗?” “到底是谁辜负了谁的信任?安平王,我曾经那般信任你,纵然你有篡位夺权的心思于朝廷之中已经不再是秘密,我还一直那么相信你。 可你呢?你又是如何做的?你害我父皇,伤我大齐,劫持我挚友来要挟我,到头来还说是我辜负了他的信任。 我告诉你安平王,辜负阿昭的,从来都不是我,是你,是你亲手毁了他对你的信任,也毁了,我对你全部的信任!” “满口胡言,你就是个疯子!乔明锦,你现在说得半句话本王都不会相信。” 他现在已经不敢听乔明锦说话了,他总觉得,乔明锦说什么,都是在唬他。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她半句话了。 “我没让你相信什么,我只是在说实话罢了。安平王,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作的孽,该由你自己亲自承受。” “住口!你别忘记了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有多不堪,还用本王来提醒吗?就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本王?你凭什么?” “凭我是大齐嫡公主,凭我能站得堂堂正正,你能吗?篡位夺权的小人,就算是被载入史册,安平王,你怕是也抬不起头来吧?” “若本王为皇,那史册,也将有本王作主。乔明锦,这一点你还没本事担心。况且,你当真觉得自己站得堂堂正正?你当真以为自己身份高贵? 别忘记了,明齐帝,他当年也是个篡位之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一直都该是这个道理。 凭什么他是皇帝的时候就行得端坐得正,本王登基便是不忠不义?” 这些话,乔明锦没法反驳。 安平王所言句句为真,她根本就没法反驳。 父皇篡位是真,她能说些什么? 如今不管她说什么,都会显得极其苍白。 太过苍白的话,她宁愿不说。 好在这时候顾愠和站了出来,替她解了围。 “少说这么多废话,这个天下讲究的是能力,你安平王若有那个本事,大可到那个位置上去坐上一坐。 只是,你可别刚坐到那个位置上,便摔了下来。” “不劳顾将军担心,本王自有本王的法子。” “那您可真是太厉害了,在下佩服。不过王爷,你的法子,该不会是劫持一个手无寸铁之人,劫持一个柔弱的女子来要挟他人吧?” “你们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你们不同样劫持了我儿子?” 他边说边瞪着顾愠和,眼睛里充满了怒气。 “你的意思是,萧昭和一个女子一样,手无寸铁,柔弱无力?”顾愠和说着,还面带笑意的望着那边站着的萧昭一眼。 那位被他说成这样的萧昭不但没有半点怒气,还面带笑意的朝顾愠和点了点头。 两个人有一瞬间的眼神交流,顾愠和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与乔明锦对视了一眼。 乔明锦佯作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后退了两步,走到了宋祁安身旁,悄悄拉了两下他的衣袖。 宋祁安动作很快,他打开手中折扇,随即将暗器藏在手心里。 乔明锦注意到他的动作,那一瞬间,她忽然有些犹豫,抬眸望了他一眼。 宋祁安接收到她的目光,刚开始时有些发愣,随即立马反应了过来。 他犹豫的望着她,似是在问她是否确定。 她望了安平王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他不念旧情,可她不行。 融入血脉里的亲情,早已刻在骨子里。 宋祁安有些无奈,但还是照着她的意思,将藏在擅自里的毒针,换作了寻常银针。 这些针虽会伤人,但绝不会像毒针一样取人性命。 另一旁的唐玄佑同样接受到了他们的信号,他懒懒打了个哈欠,开口道:“安平王,说了这么长时间,你准备什么时候把她放了? 你家儿子的性命,在你眼里就这样不重要吗?” 他刀下的萧昭紧接着可怜兮兮的开口:“父王,您就应了唐公子的,将赵姑娘放了吧。” 安平王闻言,原本担忧的神情忽然冷了下去。 “他的命,于本王而言,自然重要。” 他又望向了乔明锦,开口道:“看来,本王是真的小看你们这几个毛头小子了。乔明锦,你的花样还真是多。” 乔明锦笑了笑,就这样静静望着他,也不开口说话。 顾愠和道:“倒是分不清你这是对她的赞美还是什么,王爷,你想怎么样?” “本王倒是该问问你们,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本王可没那么多心力陪你们周旋,有什么花招不能一下子使完?非要这么麻烦?你们是不嫌累,是吧?” 乔明锦微挑起眉,望着他道:“我们还年轻,倒是不嫌累, 不过,接下来,的的确确是我们为你准备的最后一个惊喜了。” 说是惊喜,还不如说是惊吓。 第234章 筹码 这世上也就只有她乔明锦,能冠冕堂皇的说出这种无耻的话。 安平王闻言,忽然抽出了手中长剑。 他将长剑指向了赵卿卿,眼睛定在了赵卿卿身上,似乎是对她下定了杀手。 乔明锦忽然心头一慌,拽着宋祁安衣袖的手也不禁紧了几分。 “安平王,你这是做什么?” 他冷冷的回答:“你们诡计多端,本王可得小心提防。” “你疯了?你这样做,是不想要萧昭这条性命了?” 唐玄佑有些着急,他又道了一句:“他这条性命,如今就在我手里,安平王,你可不能胡来。” “胡来与否,是我自己的选择。况且,你真以为你们那点伎俩,本王看不出来?” “父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住口!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叫本王父王?你有什么资格?” 安平王语气冷冷的,倒是让乔明锦心头一惊。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原本她们已经准备好一切,准备动手救出赵卿卿。 只是没想到,安平王这么快就猜到了这一切。 她没想到,这一切都这么不巧。 他果然,果然猜到了。 “有什么资格?父王,你为什么会说出来这样的话?为什么要这样?” “住口!真当本王什么都看不出来?真当本王是傻子?真当本王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来?乔明锦,好得很啊,真是好得很啊,你还真是有能耐,能把本王耍得团团转。” 乔明锦道:“你既是已经猜出来了,那我们也不好再瞒你什么。你也不必说这些话,毕竟刚刚你不就没认出来他? 他可是你的亲儿子,你刚刚不也没认出来?” “最终还是暴露了。” 那个“萧昭”笑了笑,唐玄佑也随之将长剑收回。 “不过也没关系,谁又能保证,这个时间,真正的萧昭不会出现呢?” 他边说边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面具撕下来的那一刻,他露出了真容。 原是君朝。 “是你?你方才不是在这里站着?你是什么时候去易容的?” 安平王想不明白,这群毛头小子到底是从哪里想出来的这么多鬼主意。 “当然是我,我倒是没想到,你竟是真能相信。方才我只是趁你没注意的时候消失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忽然出现。没想到你竟然连察觉都没察觉得到,安平王,你的脑子,倒是让人堪忧。” 乔明锦紧接着道:“况且,你难道不知道,从城门口到这里的距离是多少吗? 你当真以为,我们真的可以这么快找到萧昭?我们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么快把他带回来?” 这确实是他没想过的。 他方才都在担心萧昭的安全,哪里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情。 况且,君朝与萧昭身形相似,又自小玩得极好,他够了解萧昭,自然能将他扮的极好。 也就是刚刚,君朝演戏的时候有漏洞,他这才注意得到。 乔明锦问道:“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安平王,你是从哪里看出来,他不是萧昭的?” “本王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于你有什么关系?本王偏偏不告诉你!” 方才,君朝在扮演萧昭时,唤唐玄佑唤的是唐公子。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唤唐玄佑唤的一直都是夫子。 他从未唤过唐玄佑公子。 这一点,让君朝暴露了出来。 “乔明锦,你们几个人戏耍本王多次,本王这一次,绝不会再相信你们半句话!” 说着,他又将长剑靠近了赵卿卿脖颈几分。 长剑几乎就要划破赵卿卿皮肤。 唐玄佑看的心惊胆战,他恨不得此时被架在剑下的人是他。 “你们一直都在戏耍本王,你们拿本王当什么了?” 唐玄佑忽然开口:“别伤她,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他太害怕赵卿卿会受伤了。 他现在担心得要死。 “本王想要的,你们是一定不会给我了,那本王还不如把你们全都杀了,眼不见,心不烦,以后的日子也能清净一些。” “你想杀我?”乔明锦望着他问:“你真的敢杀我吗?你就不怕我母妃怪你?” “她是你的母妃,也是本王亲妹妹。本王将她交给你们乔家,本想让她幸福一生,谁知你们竟然负了她。 是你们负了她,对不起她的人,是你们乔家的人!” “我只知道,母妃与父皇琴瑟和鸣,感情甚好,父皇也绝不会负了母妃。安平王,我不会听你胡扯。” 她这些话,倒更像是说给自己。 说句实话,老一辈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她又怎么能确定,事实真的是她想的这样? 她又怎么能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些表象。 她又怎么能确定呢。 她根本就没法确定。 乔明锦说这些话,终究是没有底气的。 “说得都是些屁话!你终究是乔家人不是萧家,本王绝不会给你留半点情面。” 说着,他手里长剑又朝赵卿卿近了一分。 剑刃划破她白皙光洁的脖颈,渗出鲜红的血。 “她的命,如今就在本王手里,你们几个人若是想要让她好好活着,那就放下手上的剑,把兵符交出来!” 赵卿卿忽然开口:“安平王,你该明白,我本就不怕死。” 她的声音冷冷的,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乔明锦和唐玄佑这下是真的慌了。 他们两个几乎同时惊呼出声:“卿卿!” 唐玄佑道:“你不准那样!” 乔明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望向身旁宋祁安,沉声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离得太近了。”宋祁安轻叹口气,继续道:“若是方才动手,应是有十足的把握。 可放到现在,他的剑随时都有可能伤到她,我只有三成把握。” 只有三成,还有七成会伤到赵卿卿。 “不行,不能在这种时候动手,她不能伤到赵卿卿。” 起码,要保证她能好好活下去。 起码,她的性命,她得留住。 “你莫要胡来,我要她活着,剩下的,我们可以商量。” 如今,她们手里没有半点筹码。 跟他怎么商量? 方才的一切,全都是演出来的,全都是骗安平王的。 如今她们是彻底没有半点法子了。 第235章 给你都给你 她们决定动手决定得太晚了些。 如今已然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正如宋祁安所说,现在动手,她们连三成的把握都没有。 唐玄佑一双眼睛几乎是定在了赵卿卿身上,他生怕安平王的剑再伤到她半分。 君朝知晓他此时心中慌乱,便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 抱月这时候上前道:“沈公子,要不我们直接冲过去,把赵姑娘抢过来。” 君朝连忙拉住了她,“莫要冲动,此事并非易事。” 此时他们根本没有资本与和安平王抢人。 因为只要他的剑再靠近赵卿卿半分,赵卿卿这条命便直接没了。 他们一时间想不到任何法子,却也没有时间从长计议。 乔明锦心底亦是极其慌乱,她此时连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都做不到。 每每想要静下心来的时候,她便瞧见安平王手上的长剑,也就忽然间再慌了起来。 她无奈,只好望向顾愠和问道:“顾愠和,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顾愠和轻叹口气,低声回答:“听天命,尽人事。” 此时他能有什么法子? 乔明锦闻言,心里的那道光彻底暗了下去。 当真要她,看着她死去? “看来她的命,你们是都不打算要了。” 安平王眸里闪过一丝狠戾,他忽然一手掐住了赵卿卿的脖子,另一只手依旧用剑抵着她的下巴。 “即是你这条命没用了,那本王也不必留你。” 赵卿卿低声答:“我这条命,本就不值钱。王爷要取,那便取走吧。” 她原本就没想着活着回去。 只是方才一眼在人群里瞧见了唐玄佑,又瞧见了他身边的萧昭,才有那样一瞬觉得自己还有活着的希望。 她陪他演戏,以为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可能性。 她以为,她真的能随他安然无恙回家去。 “别伤害她,别伤害她。”乔明锦松开了宋祁安的衣角,向前走了几步望着安平王道:“别伤害她,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你,我只要她这条命,我只要她好好活着。” 她语气卑微,一双手忽而张开忽而握紧。 她慌乱时便是这般手足无措。 “乔乔。”宋祁安怕她有事,连忙走到了她身旁护住了她。 “公主,你不必求他,卿卿命数已尽,公主不必再为此担忧,我们来生,应是还有缘分再见。” “我不要再来生相见,这辈子即是已经遇到了,那我就要这辈子的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不要你死,你绝不能死。” 乔明锦急得眼角有泪珠流出,她的嗓音颤抖,如今的她,恨不得此时在安平王刀下的人是她。 为何那人偏是她唯一的挚友赵卿卿啊。 “公主,珍重。” 她忽然抬起手,似乎是想要夺过安平王手里的长剑。 唐玄佑忽然叫住了她。 “赵卿卿!你停下!”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要夺过长剑,了结此生。 他的声音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你腹中尚有未出世的孩儿,身旁还有我与公主在时刻牵挂着你,你当真舍得?你当真舍得离开?” “有些事情无关舍得,我希望你们都能够好好的。 唐公子,有些话没来得及对你说,其实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能遇到你,能认识你,能和你有所接触,都是我最大的幸运。 你说,我要有多好的运气,才能在这茫茫世间遇到这么美好的你。 我们一同经历过许多许多,起码在我眼里,已经算是很多很多的了。 唐公子,我明白你并非是不在乎苍生不在乎百姓,你只是觉得自己的力量太过微薄,没法为这人世间做些什么罢了。 我都懂你的,可是还有些话我没对你说过,其实我认为,只要愿意去做,只要去做了,那便是好的。 你不必恨自己力量微薄,不必恨自己没有能力,你只要肯去做,哪怕再微薄,只要帮到了别人,那就是好的。 你该明白这一点的。 唐公子,与你相识的这么长时间,我过得真的很开心。谢谢你肯用自己的方式温暖我,谢谢你肯为我做这么多。 也谢谢你,能在最后这一刻出现在我眼前,让我能够再见你这一面。现在,我已经将你的样子刻在心底了,你放心,就算我喝下了孟婆汤,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模样。 我会等你,下辈子,我们要快点相遇,若是可以,若是可以” 你也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我们这辈子没做成夫妻,下辈子,我们一定一定要一直在一起。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 “我不该奢求什么,只希望你幸福快乐就好了。” 她求不了什么。 她舍不得看着他在人世间熬过这么久没她的日子。 她舍不得看他一个人孤独这么多年。 故她希望,能有另一个人出现在他身旁,陪他走过剩下的那些岁月。 她希望,她不在的那些日子,能有另一个人陪着他。 陪他幸福快乐,陪他白头偕老。 这是她心底的夙愿,是她讲不出口的夙愿。 也是她心底一个像刺一样扎着自己的愿望。 乔明锦嗓音有些嘶哑:“安平王,你放了她,本宫跟你回去,本宫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再逃,这样还不行吗?” 她什么都愿意做,只要,只要能保住赵卿卿的性命就好。 安平王冷声道:“兵符呢?没有兵符,我要你回宫,有何用?” 乔明锦愣了一下,她双眼通红,缓缓回过头,抬眸望向了顾愠和。 “这一次,应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我没法看着她死去。” 顾愠和想要开口拒绝,可那张嘴就好像不会说话了一样。 他许久没说出一句话,只盯着她这副模样发愣。 她又开口:“好吗?” “好。”他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话已出口,已无反悔的余地。 他应下了。 他答应将那块兵符给安平王,答应将它给他了。 他最终还是应下了。 就连顾愠和自己,都想不通自己当时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怎么可能会就这样应下。 可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他清晰的明白,自己没后悔。 他没后悔答应她。 放弃兵符,将兵符给安平王,他没后悔。 第236章 她死了 说出去该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 乔明锦闻言,心中大喜,正准备回头告知安平王时,便瞧见了那一幕。 利刃划过她光洁白皙的脖颈,只那一瞬,鲜红的血染红了她的视线。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是她亲手,亲手将自己杀了。 “卿卿!”乔明锦和唐玄佑几乎同时惊呼。 她要朝赵卿卿扑过去,可就在那一刻,顾愠和及时拦住了她,另一边,则是君朝拦住了唐玄佑。 那个身着素色衣衫,腹中怀有孩儿的女子,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鲜红的血止不住的流,她强撑着极其虚弱的开口:“阿锦,将军,谢谢你们。但卿卿自知自己这条命,根本不值得。 卿卿不值得你们做这一切,兵符,只能握在你们手里。将军,你要守护好大齐。 我可以死,可大齐百姓,你们一定要好好守住。总要让我的死,起到一点作用。” 乔明锦跪坐在地上,哭着喊道:“赵卿卿我不准你死。” 那个明媚如阳光的女子,到死都在笑着看着她。 “阿锦,没法再看到你成婚生子,真是遗憾。” 真是可惜。 她原本计划得那么多,都实现不了了。 “你好好活着,你好好活着,你想要我什么时候成婚都可以,你想什么时候看都可以。 你别出事好不好?求你了,真的求你了。” “你是大齐嫡长公主殿下,是这大齐最尊贵的公主。阿锦,你莫要去求任何人。好好活着,守住大齐。你一定要向全天下证明,女子也能撑起这片天。” “不,不要,我不要你死。” 她还能记起初见时她的模样。 那一日风光正好,她身着一身素净白衣,乌黑柔顺的长发以一根白色绸带轻轻挽着,好似一阵风吹过就会散开一般。 那时候她眼里的赵卿卿美得惊人。 未以薄粉敷面已然白璧无瑕,未描红妆已然楚楚动人。 这便是初见她时乔明锦对她的印象。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的场面。 她是那样的好看。 一阵微风吹过,她发髻未散。 只是身形略显单薄,又带着些许凄然。 正如如今的她一样。 她发髻未散,只是衣衫被鲜血浸染。 只是那单薄瘦弱的身影,让人心疼。 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气质才情好比红楼黛玉。 可她本该是这样的。 她本该这般明艳。 本该这么美。 如今却宛若一朵败落的玫瑰,散落在这人世间。 她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她真的要离她远去。 她身边,再也没有一个这般温柔的女子陪伴着她,和她聊着闺阁之事。 再也没有一个女子能够向赵卿卿这般,真心实意的对待自己。 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一直陪着自己,一直真心实意对自己。 乔明锦还记得赵卿卿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对她说得那一句话: “听闻公主前来,特来相迎。” 她还记得她那时候面对着赵卿卿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的把声音放轻了些,生怕声音略重分毫,便会惊扰了佳人。 “卿卿姑娘不必多礼。”这是乔明锦对她说得第一句话。 “早些日子便听闻赵府出了位才女,气质美如兰,如今一见,传言果真不虚。” 那时候的赵卿卿是这般回答她的:“公主谬赞了,公主前来,本该盛宴款待。只是可惜昨日家兄出事,恐这次没法好好款待公主了,还望公主海涵。” “按说这种时候,本宫确实是不该来的。只是本宫这里确实有些消息,与赵清之死有关。” 曾经她们一起经历过的种种,她都还记得。 她一直都记得。 “赵卿卿,活下去。” 说着,她忽然转过头,望向了宋祁安。 “祁安,你医术高超,你一定有法子救她,对不对?” 宋祁安皱着眉头道:“那一剑伤及命脉,怕是难了。” 赵卿卿是有意寻死,论谁有再好的医术,也救不活她的。 没人能救得活一个想要死的人。 “公主,好好活着,这一次,我先走了。” 说罢,她闭上眼眸,几乎是用尽了自己仅剩的所有力量说了一句:“唐公子,珍重。” 来生,若是你还记得我,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我一定,一定会一直记得你。 “卿卿”唐玄佑已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还是离他而去了。 她还是走了。 今日,他一共经历了丧妻,丧子之痛。 有那样一瞬,他甚至想直接随她而去。 这世间若是没了她的存在,那还有什么意义? 他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就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想要逃离这个世界,想要随她而去。 可他还没为她报仇。 她的仇,他还没来得及报。 她说遇到他是她此生之幸,殊不知于他心里,能够遇到她赵卿卿,才是最大的幸运。 她就好似一道光。 照亮了他原本灰暗的世界。 生活是因为有了她,才像是生活。 在遇到她之前,他一直纵容自己享乐,纵容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不是生活。 那是在混日子。 那是在漫步目的地活下去。 遇到他之后,他才想要好好活下去。 他才有了好好活下去的想法。 是好好生活。 是和她一起好好生活。 可她就这样走了。 就这样再次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他再次跌入地域,再次黯淡无光。 他想要随她而去,可在此之前,他一定要为她报仇。 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真是晦气!原本本王都能拿到那块兵符了!你这个女人,就这么想死?就不能好好活着? 若是寻死,就不能在本王拿到兵符之后再死?!” 安平王边说,边愤怒的踢了两下躺在地上的赵卿卿。 “晦气的女人!” “安平王!”乔明锦忍住眼中泪水,缓缓站直了身体。 “若非是你,卿卿怎么会死?若非是你,她怎么可能会这样?这一次,本宫要你为她偿命!” 她边说边抽出了腰间长鞭,就要朝着安平王冲过去。 唐玄佑亦是拔出了长剑,眼里全都是杀气。 若是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那就拼死一搏。 第237章 不能哭 她死了,他对这世界也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活着于他而言已没有任何意义。 这一次,君朝没再拦他。 他与唐玄佑一同杀了出去。 同时,宋祁安亦是紧随在乔明锦身后。 顾愠和也没站在原地发愣,他扬声发令:“杀!” 众将士闻声一齐挥起长枪,随着顾愠和一同杀去。 这是一场顾愠和与安平王之间的争斗。 这是一场大齐将士与大齐将士的博弈。 这是任何一个大齐将士都不愿意看到的场面。 可他们听命之人不同,即使同为大齐人,如今他们也只能站在对立面。 这便是事实。 是他们所有人,都要面对的惨痛的事实。 他们要拿起武器,手刃同僚。 这是他们在理智状态下该去做的。 可这世上任谁都有感情。 他们也有不理智的时候。 他们也能纵然自己不理智一次。 在乔明锦冲向安平王的那一刻,没有一个将士朝她动手。 没有一个将士伤她。 数千名禁卫军,无一人拦她。 众人心中皆知自己是大齐人,皆知她乔明锦是大齐嫡长公主。 皆知自己不该伤她。 故而众人都可以避着她,害怕伤着她。 即使如今要听从安平王的命令,与顾愠和的人血战到底。 他们依旧没对他们下杀手。 在场的大齐将士,都会在长枪快要刺伤对方的那一刻,收回了长枪。 顾愠和领的将士如此,禁卫军亦是如此。 他们并非是冰冷的杀人武器,他们也有心。 他们也不忍伤及同僚。 就连最普通的将士都知同僚之情,他安平王却没有。 他安平王比任何人都心狠。 他能命人抓自己的亲侄女,对自己亲侄女说这般狠话。 他眼里除了权利,便只有权利。 他眼里本就没有半点感情。 乔明锦拿鞭,他拿的则是长剑。 那柄方杀死赵卿卿,上面还残存赵卿卿身上鲜血的剑。 剑上的那抹鲜血染红了乔明锦的视线,她挥起长鞭,直直地朝着安平王挥去。 安平王很轻松躲过了这一鞭。 然,就在下一刻,宋祁安挥起折扇,扇中银针朝他射去。 他的攻击从未出过差错。 银针准确无误地刺破他的皮肤,刺入他的血肉。 这一针虽不至死,但也让他没半点力气再做挣扎。 宋祁安却并未停下手,他再次轻挥折扇,极其利落地又甩出了两针。 这两针,一针刺入了他执剑的手,他的手吃了痛,手中长剑忽地掉落。 另一针则是刺中了他左腿膝盖,让他没法动弹。 但宋祁安始终都没甩出能够致命的针。 他要将安平王的命,留给乔明锦处理。 “你害我父兄,杀我挚友,从现在开始,你与我乔明锦,没有任何关系。 你再也不是大齐安平王,再也不是我的舅舅,你和我们乔家,萧家都没任何关系。 你也不配和我们有任何关系。 这一鞭,我替父皇而打。 父皇如此信任你,从未亏待过你。即使朝堂有传言说你有篡位之心,他也从未想过要提防你。 每次跟我提起你的时候,他说得全都是你的好。他说我应该信你,他说你是我的亲舅舅,绝不会伤害我,绝不会害了大齐。 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你背信弃义,利用他的信任谋害了他的命,还要夺他的江山,将我永远囚禁于皇宫。 你心里就没有半点愧疚吗安平王?你难道就觉得你这样做是对的? 你就没有半点良知,是不是?” 长鞭重重甩在安平王身上,安平王吃了痛,又加上一腿膝盖被宋祁安重伤,一时重心不稳,单腿跪在了地上。 “还没完呢,安平王,你可别急着求饶。” 说着,她再次挥起长鞭。 “这一鞭,我为卿卿而打。 她什么都没做错过,什么都没做错,却落得了个如此下场。 凭什么?你凭什么要这样待她?凭什么要让一个人无辜的人,去承受这一切? 她这条命,归根结底,都是被你害的。 你心中该有愧!” 长鞭打在身上发出的声音很响很响,周围的人几乎都能够听得到。 安平王此时没有可以半点反抗的能力。 他根本就没法反抗。 “乔明锦,你就这样待我?”他的声音有些虚弱:“我是如何待你的?我可有真正伤到你半分? 可你呢?你就不觉得自己做这些事情愧对你母后?乔明锦你心里可曾愧疚过半分?” “我从未愧对过母妃半分,该愧疚的人,一直都该是你,一直都该是你! 是你害了父皇,害我家破人亡,害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最好的朋友。 这一切是你做的,该愧疚的是你!” 顾愠和刚想对她说一句冷静,便被宋祁安拦了下来。 “让她好好发泄一下吧。” 他这样对顾愠和说。 乔明锦已经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情绪了。 赵卿卿的死让她情绪几近崩溃。 她需要将压住自己的所有情绪发泄出来。 否则,她怕是又要终日郁郁不乐。 他太清楚乔明锦了。 她能被这样的情绪困住一辈子。 甚至就连这辈子,她也被上辈子残留的仇恨所困住。 她太难走出来了。 “安平王,我曾信你,我曾全心全意的信你,可你却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告诉你,大齐永远都只会是大齐!这辈子,你都没法再看到大昭复国。 我大齐泱泱大国,绝不可能会这么容易被你打倒!” “若无大昭?何来大齐?若非他明齐帝篡位之后改朝换代,你以为还会有如今的大齐? 乔明锦,你说这些,太可笑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背后便被人忽然刺了一剑。 是唐玄佑。 他要为他的妻儿报仇。 他要杀了安平王,为他逝去的妻儿报仇。 他将那一剑又猛地抽出,忽地又朝安平王刺了一剑。 两剑刺入的位置都极深,都足以致命。 安平王此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始终不愿意咽下这口气。 “我大昭终有一日会回来 终有一日。”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乔明锦缓缓站起身,微仰着头,竭力克制自己的眼泪。 她不能哭。 她不能为这种人哭。 第238章 该愧疚的人一直都是你 他是她的亲舅舅。 他做过许多错事,可他也曾真心实意地待她像个亲侄女一般。 她是那般信任他。 可乔明锦再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世最终杀死明齐帝的,会是他安平王。 而顾愠和,则是在她身旁,扮演保护着她的那个人。 是她错了。 是她误会太深。 乔明锦没想过,在这样的情况下,顾愠和会这般护着她,护着天下。 竟是前生那个毁了大齐的男人,又护住了她的大齐。 宋祁安检查了一下安平王的呼吸,随即确认道:“断气了。” “统领禁卫军的兵符应该就在他身上。”他边说边翻找,终于在他怀里找到那块兵符。 宋祁安将兵符握在手上,望了一眼乔明锦,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没再打扰她。 他走向顾愠和,毫不犹豫的将兵符交给了顾愠和。 “都是自家人,看着互相残杀,总是不好的,让他们停下来吧。” 顾愠和闻言一愣:“你要明白若是统领禁卫军的兵符都交到了我手里,那大齐,相当于已是我的囊中之物。 你当真要将这块兵符给我?” “已经给你的东西,你总不会让我收回吧?” “这东西本就不该属于我,你拿着,留给乔明锦保命用。” 说着,他便要将兵符重新归还给宋祁安。 宋祁安摇了摇头。 “顾公子,你放心,这块兵符我既然能够这么放心的交给你,便绝不会怀疑你什么,也不会将它再次收回。 这东西,如今已经是你的东西。大齐禁卫军,随时听从你的调遣。” “你就不怕我会在这个时候带着这些将士一同冲入皇宫,坐上那个位置?” “我相信你。” 宋祁安只回答了他这句话。 可这句话便已然能抵得过所有。 顾愠和将这块兵符握在手心里,与宋祁安对视了一眼,随即扬声道:“众将士听令,安平王已伏法,所有人都不准再动手!” 禁卫军闻言,皆松了一口气,收回了长枪,退后了好几步。 终于,终于可以好好的了。 他们终于可以听顾愠和的命令,不再对自己的同僚下手。 所幸,这一次无论是禁卫军,还是顾愠和的军队,都无一死伤。 这是天大的好事。 顾愠和再次发令:“从现在开始,世上再无安平王,你们不用再听从谁和谁的话,去做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终于好起来了。 “顾将军,我先带着乔乔回宫,如今朝堂上的事情,恐怕要暂时先交给你了。” “我可是有篡位之心,你就不怕?” “还是那句话,我信你。” 况且,其实宋祁安早已看透顾愠和的心思。 他并非是有篡位之心,只是这世间没给他留其他的路罢了。 顾愠和先是愣了一下,1随即望向了乔明锦,之后才点了点头:“回吧,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 宋祁安点了点头,便带着乔明锦回了宫。 如今的她,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这段时间她经历太多太多。 这样的事情,换做是谁,恐怕都难以接受。 乔明锦入宫之后便一直昏睡不醒。 宋祁安为她诊过脉。 她似乎只是太累了,等休息过来,应该就没事了。 顾愠和将一切都处理得很好。 这一切都在短时间里得到了最有效的整治。 皇宫如此,军中如此。 他只是有些想要见一见乔明锦。 这几日顾愠和去见过几次乔明锦。 只是乔明锦一直没醒过来。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也没法说出口。 “宋公子,如今兵权基本上都在我手里,我根本没办法,也没时间去管大齐的事情。这两款兵符,我就交给你吧。”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回去好好待着。 说句实话,他现在对那些一点想法都没有。 皇位,权势,地位,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让自己闲下来好好休息休息。 可是,如今手里权利太大了,他根本就没法悠闲自在。 这是顾愠和第一次为权力地位所忧愁。 权力太大,地位太高,也是一种烦恼。 “顾将军,兵符的只能你来拿着。 如今朝中,只有你一人能有这个本事。所以这兵符,谁都不能拿走,只能是你拿走。 我知你或许不愿,可我也没有什么半法,只能这样了。” 如今的大齐,根本就找不到第二个宛若顾愠和这般才能卓越的人。 如今的大齐,他们能够信任的,怕是只有顾愠和了。 “这皇位我不想做,这么多的权力,我亦是不想要。” 顾愠和长叹了一口气,又道:“算了,等她醒过来之后再说吧。” 等乔明锦醒过来,他便将一切都交给她。 他守住的这一片江山,本就该交回乔明锦。 这一片江山,盛氏长安,都该给她乔明锦。 大齐是她的,是她乔家的,不是他的。 顾愠和对自己的定义很准确。 乔明锦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披上了外衫,随即走到屏风之外,忽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宋祁安大喜:“乔乔,你终于醒过来了!太好了,只要你醒了就没事,” “醒了。”顾愠和挑眉看了一眼乔明锦,见她神色间依旧有些沧桑,不由得有些无奈。 她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 总是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顾愠和,你今天过来,是想要归还兵符的?” 她刚醒过来,便望着顾愠和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顾愠和起处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 乔明锦又重复道:“我是说,你今天过来,其实只是为了还个兵符?” 顾愠和点了点头,又道:“顺道过来看看你醒了没有,今日倒是赶巧,赶到了你醒的时候。 乔明锦有些意外。 这还是她印象里的那个顾愠和吗? 如今的顾愠和,怎么什么都不在乎? 权势他都不要了? 这怎么可能呢? 以前的顾愠和,可是能为了得到权势做出任何事情。 现在的他,竟是连权势都不在乎了吗? 现在的他,竟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是真的不想要兵符? 乔明锦问:“当真?” “我有什么好骗你的,这东西我拿着一块就够了,太多反倒是惹来杀身之祸。” 第239章 还给你 如今的他,对所谓的权势地位已无半分欲望。 那些于他而言,已不再重要。 但他手里一定要有兵。 一块兵符便已足矣。 他只要留住那块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兵符就好。 只要他手里握着的还有兵权,那他就能护住他想要守护的人。 若今后再遇到什么事,他也能有把握护住她。 但号令禁卫军的兵符,让他拿着实在不妥。 这块兵符只能交给皇宫掌权之人拿着。 禁卫军于皇城而言多么重要,若是能控制住禁卫军,就相当于控制住了半个皇城。 如今大齐处于这样的情况下,顾愠和又手握两块兵符,如今的他已然成为大齐手中所掌权力最大的人。 他此时若是想要天下,那天下便就是他的。 谁都抢不走。 纵然是乔明锦,也拿他没办法。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说他要将兵符还给乔明锦。 他说他并不想要这些虚无缥缈的权势。 “那你想要什么?”乔明锦问。 他与她对视,缓缓开口回答:“好好活着。” 他只想要好好活着。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乔明锦望着他的眼睛发愣。 他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真挚。 顾愠和没骗她。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见乔明锦不说话,还以为她这是不信任他,便将兵符掏出来,正要给她,却听到她缓缓开口: “你有没有想过,你即使将这块兵符交给了我,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这天下有多少人会听我这个女子说出的话?你觉得,大齐有多少人会服我这个公主执掌大权? 你觉得,就凭我,能受得住大齐,能用的好这些将士吗?” 顾愠和道:“可我记得你说过,男子能做到的事情,女子也一样能。 乔明锦,如今就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你自己了吗?” 乔明锦苦笑道:“许多事情不是我相信自己便能做得到的,太多的事情是我改变不了的。” 重活一世,明明知道以后要发生什么,明明有机会避开这一切,可她还是失败了。 她还是要经历黑发人送白发人的悲哀,还是要失去那一切。 她想要留住的,一个也没能留住。 她觉得自己太过失败了。 这一世唯一的庆幸之事,便是大齐还在。 便是大齐被他守住了。 被那个她小心提防的顾愠和守住了。 她的家,她的国,最后却被她最厌恶的那个人守住了。 她曾恨不得他去死,恨不得他下十八层地狱。 她分明是那般憎恨他。 最后却是他守住了这天下。 守住了这大齐。 倒是可笑。 乔明锦觉得,她这一世活得,倒也是够可笑的。 顾愠和忽然道:“可你若是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你还能去相信什么? 你活在这世上,可以不信天地,不信鬼神,不信任何人,唯独不能不相信你自己。 若你连自己都不相信,那便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她望着他问:“所以顾愠和,你可曾相信过你自己?”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若你想要歇一歇,那就自己选个人,守住大齐百年基业。 我只能做这么多了,剩下的,就要交给你了。 你的大齐,我守住了,现在还给你。” 他将兵符放到了乔明锦身旁的桌子上,又叮嘱了一句:“收好它。” 说罢,便要离开。 乔明锦快步拦住了他,她挡住了他的去路,望着他问道:“这大齐,你当真不想要?” “你为何执念于此?我倒是想问一问你,我要这大齐,到底有何用?”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对他这个问题避而不答。 “顾愠和,无论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我都要谢谢你。这一次,若没有你,大齐怕是挺不过这一关。若没有你,我如今怕还是他安平王笼中囚。” “你到现在,还觉得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顾愠和苦笑着道:“所以,在你眼里,我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是吗? 我犯险入宫带你出来,领兵与安平王开战,都是有目的的,是吗?” “这些只能问你自己,我曾经问过你,你并未对我如实说过。” “并无任何目的,这六个字,便是我的实话。 可你从未信过。” 她总觉得他是在欺骗自己,她总觉得他说得所有话都是在骗自己。 可这又怎么能怪她? 前生她被他骗了半辈子,被他骗光了所有。 这世界还要她如何相信他? 乔明锦根本就没法再相信他分毫。 “我做的所有事,在你眼里都有目的。即是如此,那你又何必留我这条命到现在。 乔明锦,你既然这么不相信我,就该早点把我除掉,以绝后患。” “我杀不了你。”她对他如实回答。 她说的所有话,都让他心中一凉。 原是因为杀不了他,她才一直留她这条命到现在。 原是这样。 “乔明锦,其实你比任何人都冷血。”他盯着她的眼睛,又继续道:“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杀我,我活着与否,对你的影响不大。 顾府,随时欢迎你。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能杀得了我。”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乔明锦没想到两个人会落得如此境地。 她说那些话时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他问到了,她便如实回答了。 她没想到简简单单的几句对话,又让她们两个人处于一种极其尴尬的状态。 她觉得自己太难了。 “祁安,我方才,是不是不该说那些话?” “这世上本就没有应不应该,只有你想或不想。只要你想,你说什么,都是对的,都没关系的。 不过乔乔,他并不是一个会记仇的人,你若是觉得心中有愧,日后寻他向他道歉,应该就会没关系的。” “心中有愧的人不该是我。” 乔明锦长叹了一口气,又继续道:“可我也没想到,这一世的他,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顾愠和,和上辈子真的不一样了。 乔明锦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了。 “人都变的,更何况,这辈子的他,和上辈子经历的事情大不相同。” 第240章 该做些什么 他顾愠和会发生些变化,倒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这一世,我真的是误会他了吗?” 会不会,自始至终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想太多? 会不会,自始至终顾愠和都没有这种心思? 会不会自己始终都是她误会了他? “别想这么多了,如今你给我想的不是这件事情。” “可这件事情对我而言,同样重要。 我将上辈子的仇恨,强加在了这辈子的他身上。 却忘记了这辈子,他根本就没做错过什么事情。 害我家破人亡,害大齐覆灭,害我失去所有人的,是前生的顾愠和。 而并非是今生的他,我却将前生的仇恨,强调再了今生的他身上,我这样待他,真的公平吗?” “世上有许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公平与不公平。 有许多事情连对错都分不清楚,又从哪里来分清楚是否公平呢? 他的事情,你只能自己来判断。你觉得他做的是对的,那便是对的。 你觉得那是错的,那便是错的。 我没法给你最准确的答案,这世上也没人能给你最准确的答案。 能让你明白这一切的,只有你自己,让你看清楚答案是什么的,也只有你自己。 我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所以乔乔,你要仔细想一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该如何去做,也只能由你自己去想。” 这一次,只能靠她一个人去分辨,他没法给他任何答案,也没法告诉她该如何去做,所有的一切,她都必须自己亲自去分辨。 毕竟这是她自己的事,这也是她一辈子的事情。 他帮不了她什么,也帮不能帮他什么。 毕竟,这是他顾愠和和她之间的事情。 他去说那些话,终究是不好的。 “或许就是我自己想错了吧?这辈子所有的事情都已成定局。 我改变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什么。 一切都太晚了。 只是,祁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这皇宫该怎么办?这皇位,我又该交给谁? 这天下,又该交到谁的手上?” 宋祁安问:“我问你一句,这天下,你想要吗?” 乔明锦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让我自己手握兵权,让我自己掌权?” “这个有偿不可?如今大齐我们能够信任的人太少了,要从这些人里面挑出一个来,实属不易。 但是若是让你自己来坐这个位置,自己握住这些权利,将天下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那我们便没什么好担心的,只需要守好这个天下就行了。” “可我们不是说好了,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你和我一起去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生活,好好……” 她话还没说完,他便打断了他。 “你真的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我换句话来问,就是此刻让你去过这样的日子,你真的舍得吗?你真的甘心吗? 你真的能放下百姓不管,自己一个人抛下所有,去一处自己想去的地方,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纵然快意,可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何时能够想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让她放下百姓,放下天下,她真能做得到吗? 宋祁安不敢保证她能。 她早已经将百姓和天下刻在心里了。 所有,他根本就不敢带她离开。 他怕他带她去过的日子,并不是她想过的日子,他怕他随他走之后会后悔。 宋祁安不想让她后悔,也不想让她以后都日子过成这般。 他更不想让她留遗憾。 上辈子乔明锦的遗憾太多太多了。 她是含恨而终,是对这世间不报有一丝希望地离开的。 那些日子过得太难了些。 她不想让她再像上辈子那样,将日子过得这么不堪,让自己一辈子活在仇恨的阴影之下。 这辈子不管什么事情都要让她自己选择,就是自己选择的,以后才不会后悔,才不会有任何遗憾。 他让她自己想清楚,自己想过的,到底什么样的日子。 她自己有个抉择,他才能带她离开,只能带她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可惜的是,她乔明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甚至分不清楚对错,分不清楚自己做什么才是对的。 于乔明锦而言,如今的一切,她都难以辨别。 这一世发生的太多事情,让她觉得自己认定的那些,都是错的。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做错了。 曾经的她眼里只有报仇,只想要将前生的仇恨还回去。 她现在,根本就分不清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些什么,该如何去选择这一切。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顾愠和。 他这辈子没做错过什么,也没伤过她什么。 顾愠和犯下的那些过错,都是前生的,并非是如今的。 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乔明锦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像,已经失去太多太多了。” 家人,朋友,那些她原本能握住的,原本该珍惜的,如今都已经失去了,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 乔明锦心底难过,她甚至想要开始逃避这一切,换句话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如今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父皇的死,还有赵卿卿的死,于她而言,太过于难以接受。 分明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就在这一段时间,他们都没了…… “起码,你还有我在。乔乔,你要时刻记住,你旁边不是一个人都没有。 你还有我在。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在什么时间,我都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这是他上辈子没做完的事情,这辈子他一定会坚守这个承诺。 “我明白,我知道的。” 乔明锦坐了下来,她望了一眼桌子上的兵符,缓缓开口道:“这块兵符,我拿着又有什么用? 我拿着它,能去做些什么?” 她能去做些什么…… 一无顾愠和的将领之才,二无半点能力。 她拿着这块兵符,谁能信服她? 她应该去做些什么? 一个没有信服力,没有威慑力的将士,能去带什么样的兵? 第241章 死亡倒计时 在面对自己根本就做不到,也没有可能做得到的事情时,乔明锦果断选择放弃。 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是即使自己拼命努力也做不到的。 与其在一件自己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上死磕,还不如及时放弃,省得耗费太多心力,给自己徒增烦忧。 及时止损,和懂得取舍,这是乔明锦这辈子懂得的一个道理。 懂得取舍之后,她才能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她才能清楚,自己到底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及时止损,她便能知晓自己该放弃什么。 人这一辈子,总是有舍有得,放弃一些之后才能得到更多。 总不能什么你都想要,什么你都要得到。 我们不是天,不是地,不是山川湖泊,不是汪洋大海,我们没法包揽万象。 我们能做的,只是做好自己。 我们没法得到所有,便一定要有自己该舍弃的东西。 如今的乔明锦若是想要得到自由,便必定要舍弃权势。 她若想去过快活的日子,便不能被皇权所困。 她将兵符拿起又放下,随后道:“祁安,我们之前说好的,找一个地方,好好生活,将后半生安置在那里。 那些话,我还记得清楚。” 她没法忘记那些。 那是她对后半生最美好的幻想。 那是她全部的希望。 “乔乔,你有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有你自己放不下的人。你扪心自问,就算是我现在带你离开,带你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带你去走遍所有你想去的地方,你真的会快活吗? 你真的能快活吗?你真的能放下全天下的百姓,放下大齐不管不顾吗?” 宋祁安这样问她。 “这世上有许多事情,并非是我想去做,就能做得到的。这天下放在我手里,无疑是相当于自生自灭。 我会毁了全天下。” 她根本就不相信自己能做到。 她太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 论领兵守城,行军谋略,排兵布署,这天下没人能敌得过顾愠和。 论治国安邦,防灾避难,她乔明锦对此一窍不通。 一个好的领导者,文武必然得双全。 若缺文,则难以安稳民生。 若少武,则无法平定天下。 然而,现实便是如此。 她乔明锦空有一颗治国安邦,平定天下的心。 却是一个文武全废的身。 这能怪谁? 只能怪她年少不知愁,没在少年时期勤学苦练。 年少时只爱玩乐,造了太多太多孽,不仅败坏了自己的名声,还浪费了大好时光。 如今纵然是懂得了这一切,但都已经晚了。 她现在再后悔,也没用了。 这是她自己作的孽,自己浪费的时间,自己选择的路。 正如酿酒一样,前期工艺都没做好,后期想要得到一坛美酒,是不可能的。 连准备工作都没做好,她又怎么可能得到一坛美酒。 她乔明锦,如今已然将自己酿成文不成武不就之身。 纵然后悔,也没法重来。 这都是她自己该承受的。 “可你未曾试过,你还有时间改变一切,不是吗?” 宋祁安总是在尽可能的往好的方向引导她。 纵然如今的她根本就不相信自己。 纵然如今的她已然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值得信任。 他还是再劝说她往好的方向去走。 宋祁安总是这样。 纵然全天下都不信任她,纵然全天下都厌弃她。 他都会永远站在她这边,永远相信她。 就算连她自己都没法相信自己,他也会毫无理由信任她。 她总是这样,只要有她在,她便觉得活着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祁安,谢谢你。” 谢谢你还愿意接纳这般不堪的我。 谢谢你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愿意陪在我的身边。 谢谢你足够爱我,带我从谷底爬了出来。 谢谢你愿意放弃一切,只为让我获得新生。 谢谢你一直以来一如往常的陪伴,让我相信人间自有温暖在。 她要感谢他的话太多太多。 最终只说出了:“谢谢你一直都在。” 他的不离不弃,足以暖化一块千年寒冰。 况且她乔明锦又不是寒冰,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她知世间冷暖,有七情六欲。 她有自己想要的,有自己想要得到的。 她有自己该坚守的,有自己的判断。 她能够感受到他入骨的温柔。 这世间最值得珍惜的,便是他人毫无理由奉献出的温柔。 他便是温柔。 他的存在,早已温柔了她这一生。 他抬起手,替她将垂在肩头的发丝拨到耳后。 “是我该谢谢你,若非是你,我又怎么能来人间这一趟,待在这里感受人情冷暖,感受如今的这一切。” 她的存在,让他看到了人间万物皆可爱。 他并不是温柔本身,而是因为她,他才愿意变成温柔。 宋祁安从未要求过乔明锦去变成什么样子,他从未要求乔明锦去做过什么。 他从未有过要让她变得多么好的要求。 他只是想让她更好。 并非是因为她足够好,而是因为是她,他才足够爱她。 他不需要乔明锦去成为什么样的人,他只想让她此生快活无忧。 他不想让她这辈子留有遗憾。 乔明锦笑了笑,道:“照你这样说,我还真得感谢那时候的自己,要不是那时候和你结下缘分,也没法将你留在身边这么久。” “这么长时间,留在你身边守着你,我从未后悔过。” 尽管他已失去了这一切。 尽管他身体越来越差,功力越来越少。 他依旧未曾后悔。 失去的东西已然失去,他能够抓住的是如今的时光。 他还有足够的时间,陪她度过她这一生。 如此,他便满足了。 乔明锦对他的身体情况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他的内力已然不如从前,没法再用内力打斗。 却不知他这一天天,随着内力一齐被消耗的,还有他的生命。 其他人活着,是过日子。 而他,每一天都是死亡倒计时。 他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极其清楚,却毫不在乎。 因为他曾经算过,他仅剩的这点岁月,也足以支撑自己陪她度过她的这一辈子。 只是啊,下辈子,下下辈子,她再也不能遇到一个叫做宋祁安的人了。 第242章 他就是温柔 宋祁安的温柔,将永远停留在乔明锦这一生的光阴里。 他多庆幸,自己好好的陪她走完了这一生。 他多庆幸,这辈子他真的有好好陪伴她。 他多庆幸,他在这辈子护住了她,留住了她。 他多庆幸,如今的她也慢慢开始像他爱她那样,一点一点爱着自己。 温暖这两个字,向来都是双向的。 向来都是两个人的事儿。 温暖如此,温柔也是。 在这人世间,乔明锦将自己全部的温柔都给了宋祁安。 她知道这一切都值得。 在外人眼里,她乔明锦性情暴虐,没有人情味,嗜杀成性。 她名声差到了那种地步,在外人眼里已然如同地狱里的恶魔般可怕。 可她对宋祁安,却向来是温和的。 她将自己全部的温柔,都给了足够温柔的他。 只给了他。 她们都觉得人间值得。 有他,便是值得。 前生是别人负了她,让她沾上了满身仇恨。 可他却用自己一点一点的温柔,温暖了从地狱里爬出来满身仇恨的她。 他让她看到了阳光,让她学会了温柔。 乔明锦曾想,上辈子她在不该耗费时间的人那里浪费了自己的一辈子,这辈子又为了仇恨熬了这么久。 她浪费了太多时间,在并不美好的事情上。 她曾想,自己要一直一直记得他。 那下辈子,下下辈子,她便能快些找到他。 不再需要他那么艰难的温暖自己。 她身上也已然有了足矣温暖他人的力量。 她要和他,在往后的所有时间都好好生活。 下辈子要,下下辈子也要。 可他却等不到了。 他能陪她走完这一生,已是极限。 宋祁安不是人,可他也不是神。 他将自己的全部,都耗在了救她活过来这一件事情上。 他的身体甚至比寻常人还要差。 可他从未对她说过。 他一直都觉得,她无需知道这些。 只要他明白,他自己一个人清楚时间可贵便好。 时间可贵,故而他不想让她后悔。 他不想让乔明锦在做了决定之后,往后的日子都留给后悔。 虽说不管她选择做什么,他都会陪着她。 可若是她心中有悔,那她便难以快活度过余生。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乔乔,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如今你还有改变这一切的权力。 我曾听说过这样一句话。 人之所以能,是因为相信能。 你只要相信自己,便无所不能。 你可明白?” 她愣了愣,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那句话。 是啊,若是一个人连自己都不相信了,那她还能做什么呢? 如今的她,不正是连自己都不相信了? 她还能去做什么呢? 她还有什么资格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宋祁安说得没错,人之所以能,是因为相信能。 若是相信自己可以,便无所不能。 她不信自己能守住这个天下,不信自己能造福百姓。 不信自己能做的像明齐帝那样好,不信自己有能力领兵抵御外敌,防患未然。 她根本就没法相信自己。 她太清楚自己没有这个能力了。 “或许,我真的不能。”她这样回答他。 他按住了她的肩膀,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开口:“可我相信你可以。 你一定可以。” 他总是这般信任她。 宋祁安接着又道:“论武,大齐有顾将军在,他的品性你如今应是也有些了解。 他即是能在安平王策反的时候守住大齐,而非是趁机夺权,那便能够证明,他绝非是贪权之人。 我们虽是不知他所图到底是什么,但我们能确定,他对大齐没有恶意。 顾愠和是真心守护大齐,守护百姓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以你大可放心,有他在,安国扩土都不成问题。 论文,你还有我在。这天下需要什么谋略,我都可以帮你想。虽不能事事都有解决办法,事事都能做到极好,可若是遇到些小问题,我应是都能想到法子的。 乔乔,你无需太过担忧,只要你想,我们随时都能帮你。” 但若是她真的想放弃这一切,舍弃所有离长安而去。 他也会一直相随。 她做什么,他都会陪着。 他尊重她所有的选择。 “论文,有你,论武,有他顾愠和。正是如此,我才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这天下无论是交给你还是交给顾愠和,都能比在我手里发展得更好。 今生我一直都在防着他顾愠和,一直都不信任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给他使绊子。我做了这么多,想要防止他篡位夺权,登基成皇。 却没想到,到了最后,父皇走了,我却开始希望他顾愠和坐上那个位置,守住大齐,守住百姓。”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这一生,倒是可笑。” 宋祁安开口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前生那些仇恨,或许会是一场误会。” “上辈子的事情了,就算是一场误会,我也不可能解得开。” 她叹了一口气,又道:“但最近我也有仔细想过那段日子,也发觉有许多不对的地方。 顾愠和血洗长安城,这件事情是我在诏狱里听说的。而昭狱的掌权人,却是大昭的人。 前生大昭遗孤并未出现过,到我死的那天,我都没听说过大昭还有人在想要复国。 这群人很早便开始准备了,若是顾愠和当真成功登上了皇位,那日后必定也要面对这群人。 再者说了,顾愠和即是已经将魏知鸢带进宫里,那她魏知鸢应忙着享君恩,受君宠才对。 她为何要闲着没事来昭狱找我麻烦?她那一趟过来,分明是摆明了来找我撒气。 若是受尽恩宠,又为何要来昭狱那种晦气的地方找我撒气? 我分明已经过得那般不堪,分明已是在苟延残喘的活着,她对我,能有什么气? 只可惜当时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没能想到这些。 直到现在,才想到这些,却已经晚了。” “前生种种,确实没法再查个清楚。只是可惜,上辈子发生那一切的时候我不在长安城,要不然,便能替你去瞧一瞧,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吧。”乔明锦笑了笑,又道:“我不怪命运捉弄,不怪时间不巧,我怪的,是我自己通晓这些太晚了些。” 第243章 该走了 若能早些时候通晓这一切,那该有多好。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些。 她已然防了他大半辈子。 “仔细想一想我还是觉得有些可笑,这辈子我对他千防万防,日日担忧他会争权夺势,最终抢占大齐,夺我家国。 没想到,到最后才发觉,他对这权势其实根本就不在乎,可就在这种时候,我竟想要将这天下交到他手上。” 倒是够可笑的。 “你都想好了?”宋祁安问。 “还是刚刚那些话,这天下放在我手上终是不能够长久的,百官与百姓也绝不会信服我。与其这样耗着,我还不如搏上一搏。 这天下,理应交到有才能有本事的人手上,而我,根本就不配执掌这天下大权。” 乔明锦一直都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 她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太清楚自己的能力止于什么地步。 她有太多自己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有太多自己没法到达的地方。 如今及时止损,及时放弃于她而言,就是最好的选择。 她也只有这一个选择。 宋祁安原本还想再劝她些什么,可就在这个时候,青桑忽然敲了两下门。 “公主,您现在方便吗?” 乔明锦问:“怎么了?” “唐公子来了,他想见您一面。” “唐玄佑?他这个时候来了?” “是的,唐公子此刻就在大殿,公主可要见他?” “来都来了,不见总归是不妥的。”乔明锦披了一件鹤氅,随即对宋祁安道:“祁安,你随我一同去见一面他吧。” 宋祁安点了点头,便跟上了她的步子。 唐玄佑这几日瞧着憔悴了许多。 如今从他身上,已然寻不到从前那个容光焕发的江南第一才子的半分踪迹。 他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 就连说话时候的嗓音,也沧桑了许多。 “锦公主,今日我来,是来向你辞行的。” 乔明锦望了一眼他唇边生出的细密胡渣,随后问道:“辞行?你要离开长安?” 他低声答道:“来长安城有些时日了,也该回江南了。” “唐公子,日子终归是要继续过下去的,我记得于长安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如今怎么这般沧桑了。” 唐玄佑苦笑着道:“妻儿皆失,我一人于这天下苟延残喘,这日子如何过都是过。不过是熬时间罢了,怎样活,都是活。” 他一个人,早已没了活下去的念想。 活着,于他而言只是熬日子罢了。 没了赵卿卿,他的人生已没有值得珍视的意义。 他只想让自己这辈子快些结束,那样也好快些踏上奈何桥,于她重逢。 她等得一定很辛苦。 乔明锦亲自为他斟了一杯热茶,随后道:“卿卿临走前,可是嘱咐过你,要你好好活着,好好生活的。你这般对待自己,岂不是辜负了她的心愿?” “我在好好活着。” 他还活着,便已经很努力了。 于唐玄佑而言,活着也变成了一种煎熬。 生活一次已是奢望,更别提好好生活了。 “罢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说再多,也是没用的。” 乔明锦叹了一口气,将斟满的热茶推到了他手边。 “喝口茶吧。” 唐玄佑端起茶喝了一口,随即又道:“没想到,锦公主宫里的茶,竟是这般苦涩的味道。” 乔明锦又将两块桂花糕往他面前推了一推,“若是嫌苦,吃点甜的。” 唐玄佑咬了一口桂花糕,随后便皱起眉头,道:“怎么你宫里的桂花糕,也是苦的。” 乔明锦道:“是你心里苦,喝什么都会觉得有些苦。” 他现在的心境,怕是吃什么都甜不起来。 唐玄佑无奈的笑了笑,用手帕擦了擦手,才道:“以后怕是吃什么东西,都索然无味了。” “卿卿的离开,我和你一样难过。可我也明白,这件事情已成定局,我们都没有任何办法。所以唐玄佑,你要节哀。” 如果能重来一次,她一定拼尽一切,护住她那条性命。 可这辈子,她已然没有再重来一次的机会。 赵卿卿原本还能活得更久一些。 若她没有回到这一世改变历史,她的命,能活得比现在要长上许多。 可事实便是如此。 乔明锦这辈子守住了大齐,却没守住自己的挚友。 她恨自己无能。 唐玄佑道:“我都明白。” 道理他都明白,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是她们没法改变的。 事情已经发生,悲伤已经烙在了心底。 忘不掉的,抹不去的。 悲痛永远都在。 “对了,卿卿还在的时候,最盼望的,便是喝上你们两个的喜酒。如今,你们两个的喜酒她是喝不上了,不过好在我还能替她喝。 锦公主,你们二人准备什么时候成婚?” 乔明锦被他这个问题问的愣住了。 她许久没反应过来,还是一旁坐着的宋祁安回答了一句:“家国为重,我们如今只想处理好国事,其他的事情,还未有任何打算。” “人生苦短,依我看,你们两个还是应该把时间多花在自己的生活上。早些成婚,早些给彼此一个名分,对谁都好,不是吗?” 他这句话,更像是将给乔明锦听的。 她一直这样,未给宋祁安任何名分,这样下去只会让旁人议论纷纷。 乔明锦道:“正因为人生苦短,有些事情才显得至关重要,有些事情,是草率不得的。” “原是如此。”唐玄佑了然,意味深长的望了宋祁安一眼,随后又道:“那我就等二位的好消息了。 若是有了什么打算,一定要早些通知我,不管那时候我在哪里,都一定会回长安,喝你们两个这一口喜酒。” 乔明锦有些无奈,她从未说过自己有成婚的打算,可唐玄佑却像是认定了她要与宋祁安厮守一生一般。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可有些话,她自知自己不该说。 不该说的话,她不会说。 她只是问:“当真不留下来?” 他垂眸,随即缓缓开口:“还是回去吧。” 留在这里的每一时,每一刻,他都能想起那日的画面。 那日她自刎于城楼下的画面。 第244章 药 留在这里,他怕是一辈子都走不住那时候的悲痛。 他要回去,回去慢慢熬完这一辈子。 乔明锦道:“那你可还记得,卿卿都对你说过什么话?” “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日,她对他说:唐公子,我明白你并非是不在乎苍生不在乎百姓,你只是觉得自己的力量太过微薄,没法为这人世间做些什么罢了。 我都懂你的,可是还有些话我没对你说过,其实我认为,只要愿意去做,只要去做了,那便是好的。 你不必恨自己力量微薄,不必恨自己没有能力,你只要肯去做,哪怕再微薄,只要帮到了别人,那就是好的。 那便是好的 “卿卿说过的那些话,我也都记得。”乔明锦望着他,继续道:“她是想让你留在长安城的,对吧?” 唐玄佑没说话。 她的心思他自然明白。 赵卿卿太懂他的心思,他也太明白她的意思。 可这又能怎么样。 做不到的就是做不到。 没法完成的就是没法完成。 正如乔明锦一样,唐玄佑也太清楚自己什么能做到,什么做不到。 她们两个人是一类人。 都选择了及时放弃。 唯一不同的是,唐玄佑明明还有机会改变一切。 他明明有机会做到。 乔明锦道:“唐公子,你身为江南第一才子,诗词歌赋我不必多说,单说文章,你便能引导多少书香中人。 如今这种局势,我们大齐不能只通武不通文。总不能整个天下的百姓,都像我和顾愠和那样,一点都没文化,什么都不懂,你说对吧? 所以,大齐的存在与否,和百姓也有很大的关系。大齐要强,也得需要百姓强大起来。若大齐就连一个寻常百姓都能文能武,那大齐又何谈覆灭二字?” 不过,这是她想象中的大齐了。 真正得大齐,能做到满朝文武都能文能武便已是难得之事。 毕竟,并非是每个人都愿意去学这些。 乔明锦活了两辈子,都不愿意读那些文章。 她觉得作诗词赋与自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但宋祁安就不是这样。 无论是武功还是诗词歌赋,对于他而言都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情。 他学什么都很快,学什么都能学得很好很好。 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 人与人之间,本就是有差别的。 唐玄佑明白乔明锦字里话间的意思,他笑了笑道:“锦公主是想让我留在大齐?然后,入朝堂?” 乔明锦望着他问:“你不愿意吗?” 他很果断的摇了摇头。 “锦公主倒是够执着的,从你我初识之日,你便想要劝说我入朝堂。到现在,你竟然还没放弃。” “我们两个彼此彼此,你也够执着的。问过你这么多遍,每次都拒绝得这么果断。” “我清楚自己想做什么,朝堂纷争与我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我只觉得我入朝堂有些让人笑话。” “没人会笑话你,你别忘记了,你是堂堂江南第一才子。你的名声与能力,百姓们都是清楚的。谁会笑话你?” “我自己都会笑话我自己,我这个江南第一才子,只是空有其名罢了,不必信的,都是假的。” “若是假的,怎么可能让我们卿卿这般着迷?你就算是不相信你自己,你还不相信卿卿吗?要知道,卿卿在我们长安城,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女。 她的眼光,你还不信?” 唐玄佑闻言没再说话,他抬眸,望向远处发着愣。 乔明锦在这时候又道:“她希望你好好活着,希望你好好生活。应是也希望你,完成自己心中所想。” 赵卿卿在临死前,其实早已为唐玄佑想好了以后的路。 她那日对他说得那些话,便是为了以后的路做了个简短的铺垫。 可惜并非是所有人都愿意做这些。 “天要下雨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他便坐起身,准备离开。 乔明锦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瞧着他一副谁也拦不住的模样,便不再说话。 也罢,这是他的选择。 虽然有些可惜,但这又有什么法子,这毕竟,是他的选择,是他自己的选择。 乔明锦嘟囔了一句:“分明是大晴天,竟说要下雨了。他倒是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 唐玄佑离开后,乔明锦长叹了一口气,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本想喝下去缓上一缓,却没想到她刚喝了一口,便要把这茶给吐出来。 “啊这是什么茶啊!怎么这么苦?” 宋祁安为她递上绸帕,随即端起了一杯茶,闻了一下味道之后道:“这真的是茶?你从哪里弄来的?怎么闻起来这么像药的味道?” “我就拿的桌上的茶叶煮的,怎么,那不是茶叶?” “桌子上何时放过茶叶了?宫里的茶叶都存放在柜子里,以保持它的干燥。乔乔,你怕是拿错了。” 乔明锦神色大变,她平日里也不喝茶,自己动手煮茶更是少之又少,根本就知道煮茶该怎么煮。 现在好了,她不止是对煮茶一无所知。 对茶叶也一无所知。 她忽然间有些慌。 与其说是有些慌,还不如说是有些燥热。 这个时节分明正要入秋,天气早已凉爽了些。 再加上今日有风,再怎么样她也不该感觉到燥热才对。 可现在她浑身上下,感觉这么热,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应该啊? 难不成,是她吃错了什么东西? “那我,那我喝的,这是什么?” “药,一种不太好的药。” 宋祁安神色肃重,眉心紧紧皱着,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又碍于情面,不好意思说出口。 乔明锦脸很快便开始红了起来,随即是变得通红。 “什么?什么药?” 宋祁安依旧是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 他只是在她身边缓缓安慰道:“乔乔,你先冷静下来,先让自己冷静下来,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这才是最重要的。” 随后,他便想要出去为她调制一副解药。 可就在这时候,乔明锦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袖。 紧接着是拉住了他的手,之后又顺势往上,挽住了他的胳膊。 第245章 这章有点内容 宋祁安浑身都在拒绝她的拉扯,奈何她将他死死拽住。 他有些无奈,被她扼制住的感觉真不好受。 “好热” 她一边扒扯着他的衣服,一边呢喃着。 宋祁安拧着眉头,一边防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左右环顾,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候,青桑出现在了殿门口。 她大惊:“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您热您热为何要 为何要扒宋公子的衣服” 宋祁安瞧见了她,连忙道:“青桑,去把桌子上那一包东西拿给我。” “公子,公主这样真的没事吗?” “她没事。”他拧着眉头,满面愁容。 她没事,有事的是他。 “快将那东西拿给我,不然,不然就要完了。” 这是青桑第一次瞧见宋祁安这般着急的模样,她连忙朝着他指着的方向跑去,快速将东西拿了过来。 见到那东西时她还有些疑惑:“茶包?这东西不是一向在柜子里?怎么在外面?” 宋祁安接过了她递来的茶包,闻了一下之后神色大变。 “完了,真的是它。” 这下是真的完了。 “宋公子,有什么不对的吗?” 宋祁安沉声问:“今日都有谁来过?” 青桑答道:“除了唐公子,就没别人了。” 唐玄佑,原是唐玄佑。 “他今日是否单独一个人待在这殿内过?” 青桑点了点头,应道:“今日唐公子来的时候,奴先安排他在这殿内等候,然后便去寻公主了。那一段时间,这殿内,确实只有唐公子一个人。” “坏了。”宋祁安叹了一口气,将手上茶包放下。 “宋公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宋祁安沉着脸,道:“出去,把门关上。记得,这殿外五米之内不可有人,你也不能在。” “五米?”青桑有些担忧的开口:“公子,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在五米开外,是听不到殿内动静的。若真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办?” 宋祁安一边紧禁控制住乔明锦的手,一边问:“你想听到什么动静?” 青桑垂着头,听到他这种语气只觉得有些害怕。 也不敢再问方才的话,只是问:“公主真的没事吗?要不要,要不要请太医来?” 宋祁安竭力克制着乔明锦的动作,沉声答了一句:“我便是大夫。” 青桑想了一下,宋祁安医术高超,又待乔明锦极好。 有他在公主身边,公主一定不会有事。 “那,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此时,唐玄佑坐在出宫的马车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他就不信了,这下子她乔明锦还能推辞婚事。 若是生米一直没能煮成熟饭,那他就去送上一把火,这下子,不熟,也得熟。 这把火,他已然送了过去。 剩下的,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等药效发作,他就不信她能控制得住。 他今日在大殿内的时候,将事先准备好的合欢散添进了茶叶里,还特意放到了极其方便拿的地方。 他这是特意让乔明锦中招。 他就是故意的。 唐玄佑这个人,实际上坏得很。 为了戳和宋祁安和乔明锦,他选择不择手段。 他还特意将茶壶里原来便准备好的茶倒掉,确保她会用拿包下了药的茶叶。 心机如他。 见乔明锦一直不喝茶,还专门假装喝了两口茶,说那茶很苦。 虽是没想到乔明锦会说出“是你心里苦,尝什么都苦”这样离谱的话。 但他还是能确信,她一定会喝上一口那茶。 那东西药效极强。 她喝一口,便一定控制不住自己。 只要她控制不住自己,那一切就好办了。 他就坐等喝他们的喜酒就好了。 说不定,还能喝上一顿满月酒。 唐玄佑越想,面上笑意便越浓。 他指腹摩挲过怀里的兔子灯笼,呢喃道:“卿卿,你的心愿,我今日总算是能帮你实现了。他们两个的喜酒,我会替你喝完的。 只是手段有些不堪,不过这应是没关系的。毕竟若是一直这么耗着,她们两个人过完这一世怕是都没能在一起。 这一次,我就当个坏人,起码能让他们快些在一起。 你在天上看到这一切,一定不要怪我,好不好?” 回答他的,只有瑟瑟风声,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只有来来往往小铺子的吆喝声。 唯独没有她赵卿卿回答他的声音。 那声音他这辈子也听不到了。 未央宫内,宫人都离乔明锦的寝殿离得极远。 青桑就站在距离寝殿大门整整五米远的地方,满脸担忧的盯着殿门口。 她站在这里,什么也听不到,也不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 若是公主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如何是好? 殿内确实出了事。 天大的事。 宋祁安衣裳都被她撕破了,还在拼命挣扎。 挣扎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他见乔明锦脸色通红,神色间写满了难受。 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渐渐放弃了挣扎。 罢了,罢了。 就这样吧。 他半躺在榻上,眸子里写满了哀求与无奈。 就像,就像一只待宰的小兔子一样。 而要宰掉这只白兔的大灰狼,此时正用着自己漂亮的小爪子,一件又一件,极其利落地撕着他的衣服。 从鹤氅到大袖衫,再从大袖衫到里衣。 最后,则是(请自行脑补内容,谢谢合作。) 他先是有些抗拒,后慢慢尝试着接受。 再到后来,他开始情不自已的享受。 乔明锦因为药性控制不住自己,而他,却因为她猛烈的“蹂躏”,开始难以控制住自己。 有些事情,太难控制。 有些感情,无法遏制。 正如他对她那般,也正如她此刻猛烈喷薄而出的攻势一般。 这种感觉即凶猛,又温柔。 是他温柔。 别想太多,此刻疯狂的她,只顾着侵占,占有。 她才不可能会温柔。 宋祁安接受着她的侵占,对她的攻势不再拒绝。 唇齿之间,尽是甜蜜。 正如窗外小池里的荷花开的正好。 蜻蜓点点停留于荷花之上,那花苞先是闭合,后又缓缓展开,包容。 (此处有五百万字省略内容) 第246章 记得自行脑补 次日一早,乔明锦只觉得自己浑身酸痛。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瞧见躺在身旁的他。 她大惊,却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宋祁安睡眠极浅,他感受到她醒了过来,便跟着睁开了眼睛,却不敢看她。 他先是网上看,看着屋顶上的雕花发愣。 后又侧过身,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乔明锦不是个傻子,她左右环视了一圈,待看到散落在地上的衣衫时,忽然一愣。 昨日她撕扯他衣衫的画面于她脑中一闪而过,她再也不敢细细回想。 天。 苍天知道。 她昨天都对他做了什么。 “我我我。” 她双手有些颤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许久,她才开口说完了那一句话: “我会对你负责的!” 她是握紧双拳说出这句话的,说话的时候整个人极其紧张。 乔明锦觉得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 她说完,下意识的垂下头,将手放了下去,不巧竟然打到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 被子缓缓滑落,露出了他光滑白皙的肩膀。 他的皮肤比女子还要净透发亮,好看得让她发愣。 “不用。”他可怜兮兮的将被子往上揽了两下。 被子重新盖上了那好看的肩膀,她才缓过神来。 她方才又在想什么wochuo的事情。 真是服了。 她是好色,可也不能这么好色啊。 他可是宋祁安啊!!!!! 她怎么能对他宋祁安,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紧张之感难以缓解,她支支吾吾结结巴巴地开口:“你该不会,该不会,该不会是,是嫌弃我吧。” “没有。”他还是极其简短的回答了她的话。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你该不会不准备原谅我了吧。” “没有。”依旧是极其简单的两个字。 说完,他似乎觉得只回答两个字有些不妥,便临时加了一句:“没有怪你。” 乔明锦越问越脸红,她咬着牙道:“昨天的事情,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真的没怪我吗。” 他缓缓开口:“我怪的,不是你,是你的冲动。” 他并不怪她对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也不觉得自己应该怪她。 他只是对她的冲动与凶猛有些难以接受。 这太突然了。 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 她就这样,就这样把这件事情做了。 还这般猛烈。 乔明锦红着脸,满是歉意地望着他道:“祁安,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没想到,我也没想到我会做出来那样的事情。” 他愣了一下,随后侧过头,望了她一眼。 却发现她这时连衣服都没裹上,便又连忙移开了目光。 “怎么不穿上。” “我想着,反正这屋里只有你,反正,你昨日都已看过了,反正,这一切都一句发生了,也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所以就没想着躲。” 他闻言耳廓通红,低声斥道:“乔明锦!” 斥责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却应了一句:“我在,我就在你右边。” 他脸更红了一些。 嗓音却温柔了一些:“你不能这样乔明锦。” “我不能怎么样?不能和你有以后,还是现在不能这样?” “你现在,先穿好衣服。” “那你的意思,便不是不能和你有以后,对吧?” 宋祁安没吭声。 她半晌没说话,他有些疑惑,便又要侧过头,去看看她在作甚。 谁知就在他侧头的那一瞬,忽然瞧见了她在身侧。 她离他很近,几乎就要贴近他的脸。 “即使如此,那我现在,又为什么不能这样?” 他清晰的感受到她的鼻息,温热的感觉又让他回想起了昨日发生的那一切。 他整张脸,乃至整个脖子,都红了起来。 乔明锦忽然望向了窗外小池里的荷花。 本就极白的一朵娇花再加上这绯红的颜色,落在她眼里倒是觉得有些楚楚动人。 娇羞可人的模样倒是惹人怜爱。 她忽然贴近他的耳朵,先是轻咬了一下,随后与他耳畔低声道:“若你不让我对你负责,那我可要让你对我负责了。” 他浑身绷紧,反复一根待人弹起的琴弦。 “你放心,我知道昨日我是中了药,可是,我还记得昨日发生的事情。 那药并没将我所有的记忆抹去,有些事情,我不会忘记。” 她边说,又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你确实聪明,学什么都很快。只是我没想到,就连这样的事情,你都能无师自通。” 她的手渐渐向下滑去,抚摸过他的肩膀,触碰在他的背上。 无师自通这个词,确实是抬举他了。 在这件事情是,他的师父,不正是她? “莫要再往下了。”他忽然开口。 “怎么?不可以吗?” “不可以。” “可是有些事情,分明已经发生过了。为什么不可以?给我个理由。”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没有理由。” “我就要。” “穿好衣服,快点。” “你现在敢命令我了?” “快点。” “过分,宋祁安,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别忘记了昨日我们” 她说着,都有些不好意思。 后面的话也没说下去,只是改口道:“我说了,我会对你负责,所以你不必如此。” 他脸红得就要滴出血来了。 “乔明锦!” 她见他这副模样,却愈发想要挑逗他。 “我在,在你旁边。” “你” 他还没说完,乔明锦便道:“我在你旁边,没在你其他地方。” “你还想在哪?” “我昨夜在哪?” “乔明锦!” 宋祁安现在不是脸红得要滴出血来,是要真的吐出一口血来了。 他现在真的快要被她气死了。 “叫我干什么?你就这么喜欢教我的名字?”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就一晚上的工夫,她怎么就这样了? 她这样回答他:“大概,是我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没忍住,露出来了。” “你哪来的狐狸尾巴?” “还是你给我的,你忘记了吗?这可是你给我的,祁安,有些事情,你不该忘记。 不过,只要昨日的事情,你都记得就好。” 第247章 冷静 宋祁安被她气得说不出来话,他算是看明白了,她就是故意的。 寻常女子发生这种事情怕是要哭哭啼啼大半天,可她倒好,不仅落落大方,还挑逗起他来了。 他这是摊上了一个什么公主。 宋祁安被气得说不出来话,他一边躲着她,一边低声道:“别这样,这样不好。” 奈何她根本就不是他能躲得了的。 她笑着道:“你不必怕我,我又不会将你怎么样。” “你现在做这些,还不是将我怎么样?快松开我……这样不好。” “昨日的时候,你也是这般求我松开的吗?” 不管是谁,都不敢相信自己眼里看到的这一幕。 没人敢相信乔明锦是这样的人,也没人敢相信那哀求着的话是宋祁安说出来的。 人们若是能瞧见,必然会吃了一惊。 “乔明锦……”宋祁安一边挣扎,一边低声唤着她的名字。 对她的事情,宋祁安确实没有办法。 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劝不了她此时的动作,正如他劝不了她想做的事情一样。 许许多多的事情,他没有任何办法。 “我就在这里,可你这一会儿,就已经唤了我这么多次,是看不到我就在这里,还是怎么样?” “我是要你松开我。” 宋祁安刚动了两下胳膊,便被她又重新摁住了。 “不许动,你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至关重要。 我不让你乱动,都是有理由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一定不会害你的。” “以前我曾经这样觉得过,可你现在……”他想起昨日她的猛烈,又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开口:“你现在着实是有些吓人了。” 昨儿她那般模样,真的快把她吓死了。 “真的?”她面上笑意愈浓,指尖绕过他发丝,“你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极其坦然的将那件事情说了出来,倒是让宋祁安有些无奈。 他是真的对她太无奈了。 他怕她难受,怕她忍受不住,怕她会因为昨日发生的那一切而羞愧难当。 原本他还在想今日该如何劝她。 看来,一切都是他想太多了。 该劝的人,应该是他。 这种事情,在乔明锦的身上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事实上,乔明锦的确对发生的那一切并不怎么在意。 换句话说,并不是她不在意这件事情,而是她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必要去在意。 她或许觉得,他们两个人迟早会在一起。 但这对于宋祁安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他现在只想让乔明锦冷静下来。 她该冷静下来的。 就在他想了大半天法子的时候,乔明锦忽然收回了挑逗着他的搜。 “好了,不逗你玩了。” “你怎么一副我要将你吃掉的样子?不至于的,我不会将你怎么样的?你就放心吧,怎么?在我这里也不放心了?” “阿锦,莫要再胡闹了。”宋祁安整张脸都很红很红。 “好了好了,我不闹了,瞧把你吓得,你不会真以为我把你怎么样吧?我只是想逗逗你罢了,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就放心吧。” 她有些敷衍的对他说了这些话。 要问乔明锦方才是怎么想的?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就是忽然兴起,就是想逗逗他。 只是她没想到他会把他吓成这样。 “昨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昨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脑子晕晕的,许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她这样对他解释。 他却一点都不想听。 她说的这些话,其实只是为了应付这时候的他罢了。 她只是想让宋祁安不这么尴尬,只是想让他能快点适应过来罢了。 乔明锦觉得自己用心颇深,可她没想到,宋祁安其实已经看出来她的所有小心思。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坐起身揽了两下衣服。 将自己全部包裹住之后,才有了些安全感。 待穿好身上衣服之后,才缓过神来。 他站在屋内,望着依旧躺在那里的乔明锦有些无奈地开口:“你要是再不起来,青桑她们,怕是就要砸门进来了。 你当真想让她看到这般场景?” 乔明锦撇了撇嘴,也将自己的衣衫拉了过来。 他背过身,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她无奈的开口:“好了好了,我穿好了,你不必躲着我了。” 他这才转过身,一边收拾着屋子,一边道:“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再乱喝东西了。 有些怪的东西,你不要喝,听到了没有?” 她道:“我若是不喝,怎能知道它怪与不怪? 你说这句话,是不是怕我在其他人面前这副模样?” “知道就好。”他又长叹了一口气,“这药,是唐玄佑下的。 他倒是个心狠的,胆子也大。下次他再过来,一定要防着他点。 知道了吗?” “他啊,怕是算准了我的宫里只有你一个人,所以才敢这样做的。 若是我在外面,他定然不敢这样做。” 宋祁安道:“小心些,总是好的,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 她忽然走到他身前,望着他的眼睛问道:“祁安,那我们什么时候成婚?” 他愣了好大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突然说这句话。 太突然了。 他只当她此时还不够清醒,便道:“等你清醒过来再说吧。” “如果我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就不会对你问这个问题。 宋祁安,我现在很清醒,也很认真。” 然而她却是笑着说出来这句话的。 宋祁安怎么看,都觉得她不像是一副认真的样子。 他长叹了一口气,才道:“别再闹了,真的。 你从昨日闹到到现在,还不够吗? 现在你该做的,不是去想这些事情,而是快些将自己收拾一下,出去报个平安。 我估计,现在青桑都快担心死你了。” 宋祁安猜的没错。 青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她担心乔明锦出事,便连夜在外面守着,不曾合眼。 乔明锦闻言,便透过纹窗往外看了一眼。 果然看到了屹立在院子里的她。 “这个傻姑娘,不会一晚上都没合眼吧?” “她确实是像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第247章 不是故意的 乔明锦披上鹤氅,将殿门打开,快步走向了青桑。 “公主,您醒了?!你有没有事?昨天您那副样子,真是吓死我了。 您现在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奴婢要不要去给您请太医?” 乔明锦打了个哈欠,懒懒回答:“不用,宋祁安原本就是最好的医者。” 整个皇宫,都没人能比他宋祁安医术高超。 这是真的。 “公主,你昨日是怎么了?奴都快被吓死了。” “放心吧,昨天没事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青桑看了一眼乔明锦身后,却没瞧见宋祁安,便问道:“公主,宋公子呢?他不在屋子里面吗?奴记得他没出来过啊。” 乔明锦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随即道:“不用担心他,他现在,应该不是很想见人。” 乔明锦倒是很懂宋祁安的心思。 宋祁安坐在屋子里,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叹着气。 他实在是太无奈了。 偏偏又是她的事情。 偏偏他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偏偏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 “公主,您要不要吃点东西?奴婢这就去安排。” 乔明锦拉住了她的胳膊,道:“找一些清淡点的东西送过来,多拿些宋祁安平日里喜欢吃的东西。” 青桑有些疑惑的望了她一眼,乔明锦笑了笑回答道:“我喜欢吃的,他不一定喜欢吃。 今天我没什么胃口,但饭还是要吃的,就多拿些他平时里喜欢吃的东西吧,我也想尝尝他的口味。” “难得公主细心一次,奴这就去准备。” 青桑走后,乔明锦又回了殿内。 她见宋祁安一直坐在那里唉声叹气,便笑了笑道:“怎么?后悔了吗?” 他没有说话,没理她。 “祁安,这件事情虽是唐玄佑做的孽,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总得学着接受这一切,不是吗?” 他依旧是一声不吭,就是不理她。 倒也不是故意在冷落她,只是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话。 他现在脑子里乱得很。 她继续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别逃避,总要解决这件事情,不是吗?” 好大一会时间,都像是她自己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直到青桑将饭端过来的时候,宋祁安都没回答她一句话。 乔明锦却越说越来劲。 “其实说实话,这件事情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在这个时候。 你或许怪它发生的时间不对,可这已成定局,我们没有办法的。 祁安,你能不能,尝试着接受这个事实?” 正在端菜的青桑听到这句话,满脑子都是疑惑。 公主在说些什么? 她要宋公子接受些什么? 又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时间是不对的? 昨天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她只是没跟在公主身边伺候一个晚上罢了,怎么连她说的话都听不懂了?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明锦道:“青桑,你先出去吧,今天没我的命令,不用近身伺候。 我和宋公子,得单独呆一段时间。” “啊?”青桑愣了愣,“公主,您不需要我了吗?” “别想太多,我只是有些事情,得好好和他商量商量。” 青桑这才点了点头,应了句好。 她出去之后,乔明锦便再次开始了自己的自言自语。 “其实试着接受,也没有那么难,你仔细想一想,整件事情都没什么关系的,是不是?” “祁安,你理我一下好不好?我知道我今天早上那样做不对,你也别生气,我也不是故意的。” 她不是故意的。 ……她是有意的。 宋祁安终于开口:“没怪你。” 嘴上这样说,眼睛里却带着些怨气。 她撇着嘴,戳了两下他的胳膊,可怜兮兮的道:“好了好了,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知道错了,别怪我。” 宋祁安极其谨慎的望了她一眼,生怕她再做什么事情。 “不怪你。” 他说完,便连忙拿起碗筷,开始吃东西。 还不忘加上一句:“饿了,先吃饭吧,吃饭的时候莫要说话。” 这哪里是想吃饭,这分明是不想让她说话。 她就装作没听到他说这句话一样,继续嘟囔:“今天早上,我就是一时觉得好玩,才想着逗一逗你的,你别生气了,好不?” 他头也没抬一下,便道:“不生气。” “我保证,我以后真的不会这样了。” 此话刚说出口,宋祁安忽然放下筷子,沉声问道:“你莫非还想有下次?” “我……” 这种事,也不是想有下次,就能有下次的。 他叹了一口气,“吃饭吧,等会儿凉了。” 今天他真的快要被她这个女人给气死了。 一早上起来便挑逗他,还一直说着那些话。 最让他无奈的是,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 他真的不会生她的气。 乔明锦吃了一小会儿之后开口问道:“祁安,唐玄佑昨日在茶叶里下的药,是不是无药可解?” “他是个聪明的,他知道我会艺术,他这是算到了若是寻常的药,我定能为你调制出解药,所以才弄了无药可解的药。 唐玄佑。 改天把他召进宫里来吧。” 乔明锦道:“他现在怕是有多远躲多远了,估计是回江南了。” 宋祁安扯了扯嘴角,又无奈又愤怒。 要怪只能怪他唐玄佑。 这种缺德的法子也能想的出来,他真的快被唐玄佑气死了。 “你也别生他的气,他应是想看到我们快些……” 她说着,望了宋祁安一眼,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改口道:“不过这法子,的的确确是有些不妥当。” “何止是有些不妥当,这简直太过分了些。” 也不知道他唐玄佑怎么想的,非要干涉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之事。 并非是宋祁安不愿对她负责,只是如今确实并非是最合适的时候。 此时正逢眀齐帝离世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哪里能做那样的事情。 他连个名分都没法给她,这时候有喜事太不合适。 他不能不顾礼法。 乔明锦自然明白他心中顾及。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祁安,其实没关系的,有许多事情,本就是我们没法控制的。” 第248章 你敢不敢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都太不合适。 乔乔,你得明白,世上有许多事情是不能随心所欲的,有太多事情,是需要我们仔细斟酌,仔细考虑过后才能做的。 越重要的事情,就越需要我们仔细斟酌,你可能明白?” 他并不是不想和她一起,并不是不愿意一直和她在一起。 他只是觉得此事太过重要。 太过重要的事情,他没有办法这般敷衍行事。 这件事情,他根本就没法这么草率做出决定。 此事不管于他,还是于乔明锦,都太过重要。 这般重要的事情,他怎么能草率。 “这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事情,你即是已经做了决定,那我也没有办法。 我尊重你全部的选择,尊重你的决定。 你想怎么样,那便怎么样。 这一次,我都听你的。” “你能这样想就好。 乔乔,世上有很多事情,不能急于一时。 我们现在该做的,是好好处理好如今的一切。 你该明白,如今的局势我们没法再等下去了。” 乔明锦长叹了一口气,才开口道:“我都明白,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想把权利交到顾愠和手里。 你有这样的想法,倒也正常。 此时他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你现在纠结的,是如何劝说他,对吧?” 乔明锦点了点头。 “你果然明白我。” 不管是什么时候,宋祁安总会是最明白她心思的人。 不管是什么事情,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是。 宋祁安想了一会儿,才道:“这件事情确实有些难,但并非是全然没有办法,只是要看你敢不敢。” 乔明锦大喜:“你愿意帮我想法子?你之前不是觉得我这样做不好?” 宋祁安道:“你想做的事情,我自然要帮你想法子。” 这并不是全部的原因。 最重要的,自然是这两天发生的这件事情。 乔明锦将自己交给了他,还说出来要对他负责那样的话。 他嘴上拒绝,殊不知,他早已在心底做好了决定。 他已经将后半生的路,全然规划好了。 她的事情,他都已经想好了。 他该对她负责。 该负责人的人,始终都该是他宋祁安。 如何也不该是她乔明锦。 宋祁安在嘴上拒绝,心里却做好了对她负责人的打算。 他要讲一切都安排好,再对她负责。 如今已然不能让她再背负这么多,他不愿意背负的,他帮她想法子。 那就依照她的想法,将天下交给顾愠和。 天下给他,责任给他。 她便能轻松一些了吧。 只要她能轻松下来,快快乐乐的就够了。 宋祁安要为她的后半生负责,他必然要娶她为妻。 将天下交给顾愠和之后,他便能够带乔明锦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好好生活。 他要带她去一个她喜欢的地方,过完仅剩的后半生。 只是,这一次,他们没有来世了。 他已然陪伴乔明锦度过两辈子,足够了。 下辈子,他只希望乔明锦能在没有他的陪伴下,过得幸福,过得快乐。 她要好好的。 一定要好好的。 在没有他的地方。 在没有他的世界里。 她一定要好好的。 他道:“这件事情,只要你敢,我们就能试一试。 只是,成功的可能性只有五成,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 “你说,我听着。” 只要有可能成功,只要有成功的可能性,那乔明锦就一定会尽力一试。 为了大齐,也为了她与宋祁安的后半生。 她都会尽力一试。 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能做多少,便做多少。 乔明锦这一次,是下了决心。 她一定要和他好好的。 她们已经浪费了太多太多时光。 之后的日子,她们一定要好好的。 她一定,一定不能再辜负那么好的他。 宋祁安道:“你若是决定放开这一切,那就放手。 乔乔,这一次,你怕是要赌这一把了,你敢不敢?” “如何赌?”乔明锦问。 “你先不要管如何赌,你先回答我答不答应。 若你答应,我再给你说。” “我答应。 我敢。” 她这一次,已做好了一切准备。 无论宋祁安说什么,她都会尽力一试。 “好,你即是答应,那我便说了。 这一次,我要你彻底放手。 你既然已经不愿再干涉朝中之事,那就把所有权利,兵符,以及封地,全都交给别人。 这一切,你都要放手。 我要你从现在开始,不再忧心大齐,不再担心百姓安危,不再关心朝中之事。 我要你,只做你乔明锦。 你不再是大齐锦公主,不再有这么多顾虑。 不必再为家国担忧,不必再忧心百姓疾苦,不再想这一切,你能不能? 我让你放弃这一切,你敢不敢?” “为何?”乔明锦有些疑惑。 为何要放弃这一切? 乔明锦承认,自己确实有想过放弃这一切。 她有想过要好好的跟他在一起,有想过放弃这一切。 但她始终没做这个决定。 她始终没敢做这个决定。 “你若是想要将权利交给他,那你手里便不能再有任何封地。 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若是你手里仍握有权利,那这天下,便不只是他顾愠和的,还是你们乔家的。 天下究竟是谁的,这一点不容模糊。 你若是想将大齐彻底的交给他,那就一定要彻底放手。 只有这样,他才能认识到,大齐不再是乔家的,而是他顾愠和的。 他才能尽心尽力,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守护大齐,让大齐越来越好。” “大齐……不再属于乔家……而是属于他顾愠和……” 她垂着眸低声呢喃:“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乔乔,这是你必须要接受的,大齐若是属于乔家,那便不能与他顾愠和有半点关联。 但若是属于他顾愠和,那你就一定要彻底放手,让乔家成为历史。 这件事情,决不能模棱两可,这是大齐百姓与你还有他顾愠和都该清楚的一件事情。” 乔明锦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明白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些事情确实如此。 第249章 等 此事她能明白。 也能试着接受。 “这件事情,我答应你。可即便如此,我们又能如何确定他愿意承担这一切?” 如今的情况是,她乔明锦愿意将大齐好好的送到他顾愠和手上,可他顾愠和不愿意接。 “只要你敢放手,只要你敢赌这一次,那我们只需等结果就好了。” 这一次,他们要赌的,正是顾愠和对待大齐的这份心。 只要顾愠和心中尚有一分责任感,只要他顾愠和不想看着大齐沦亡。 那乔明锦不再干涉政事之后,他便一定会管大齐的事。 他一定会守着大齐。 代替她去守着大齐。 这一次,只要乔明锦敢赌,那便有机会能成功。 但宋祁安确实也只是在赌。 他没有太大把握。 顾愠和的心思,太过难猜。 若说他心中没有大齐,对大齐安危百姓疾苦丝毫不在乎的话,那当时他便不会领兵阻止安平王策反。 他并非是没有守护过大齐。 他曾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守住大齐无数疆土。 大齐昌盛,少不了他的功劳。 他是大齐最厉害的将军。 这是百姓公认的。 若是心中没有大齐,那他又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 “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如何,我便如何。” 无论是放弃什么,只要是他让的,那她便愿意。 乔明锦太明白,如今于她最重要的,除了大齐百姓,还有他宋祁安。 她没法失去他。 她可以放心将大齐百姓交到顾愠和手里,却不能放心将他宋祁安交给别人。 他宋祁安只能是她的。 这是她身为大齐嫡长公主,最后的执着。 “先是兵符,后是封地,之后再离开大齐。 且做这一切的时候,一定要让他顾愠和知道。 他若是知晓这一切,定然会去寻你问个清楚。 只要他来了,那你便彻底能放心放手,你可明白?” 乔明锦点了点头,“我能明白。” 无非是赌他顾愠和是否在乎大齐罢了。 她愿意赌这一次。 无论输赢,无论成败,她都愿意赌。 只是有些可惜,她原本已经做好,拼尽一切去做这件事情的准备,可这一次却不需要她努力做任何事情。 只需要她放手。 只需要她放手这一切就行。 “祁安,谢谢你。” 谢谢你这一次,也愿意站在我的立场,谢谢你始终如一,都是为了我们好。 谢谢你一直都在。 “这原本就是我该做的,你不必谢我。” 原本,这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那件事情已然发生,她也是受害者,他原本就要为她负责。 只是他从未对乔明锦说过这一切罢了。 他对以后的考虑,乔明锦什么都不知道。 她没有猜测过,也没有想过这一切。 她只是相信,他说的,他要她去做的,就一定会是对的。 一定会是。 她相信他。 “我现在就把兵符还给顾愠和,这块兵符只有在他手里才有用。” “可这块兵符是他昨日刚还给你的。 乔乔,这块兵符你现在给他,他必然不会收。” 顾愠和将兵符留给乔明锦,原本就是为了让她身边能有禁卫军保护,后半生能安然无恙活下去罢了。 他口口声声说不想管大齐这一切,却并未辞去官职彻底放手,便正好能证明他的心思。 足以证明,他没法彻底放弃大齐。 他说他手里一定要有兵,宋祁安明白,他要这些兵,并不是为了自己。 顾愠和要这些,一是舍不得这些将士,没法将自己亲手带的将士交到别人手里。 二是为了护住她乔明锦。 三是尽自己能做到的一切护住大齐。 这三点无论是哪一点,都对他们有利。 起码能留住他顾愠和。 他还在长安,那便还有机会。 乔明锦问:“现在不给,那什么时候给?” “我说现在你不能给,却没说现在别人不能给。” 宋祁安笑了笑,继续道:“你先将这块兵符交到谢初尧手里,放出消息就说要将兵交给工部,让他谢初尧去管这一切。 之后,就看他顾愠和会不会来寻你了。” “这样真的能行?可若是顾愠和不想管这些,那这块兵符,岂不是就真的在工部了?” 乔明锦一想到谢初尧懒散好玩的模样就头疼。 若是兵符最终落到他谢初尧手里,那这可如何是好? 大齐岂不是危矣…… 她越想越担心,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妥。 宋祁安此时却波澜不惊。 “放心,你既然能想到这点,那他顾愠和也能想到这一点,我们就一次来试探一下他顾愠和便可。” 乔明锦依旧是没法安心。 “可若是他真的对大齐不管不顾,那又该如何?” 乔明锦不敢冒这个险。 宋祁安望着她道:“可你刚才明明答应我,从此不再干涉朝堂之事,乔乔,你说过,你能不再忧心大齐安危,百姓疾苦。 你说过,你能做到不再担心这些事情。 你现在,是要反悔了吗?” “我并不是要反悔,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乔明锦轻叹口气,低声道:“毕竟大齐是我的家,我没法看着它覆灭。” 宋祁安闻言,沉默不语,不再说话。 她还是没法彻底放弃。 若是如此,她以后不管身在何处,她一定都会牵挂着大齐。 不管她以后去做什么,都会多为大齐与百姓考虑一份。 这样的日子,未免太累了些。 宋祁安不想让乔明锦去过这样的日子。 可他又太了解她。 他太明白,她根本没法彻底放手。 “乔乔,你先想好,做好决定,再给我答复吧。” 若是乔明锦连自己心里那关都过不去,又如何去做接下来的这一切。 她被困住了。 困住她的,不是大齐,不是百姓,不是顾愠和,也不是他宋祁安。 是她自己,将自己困住了。 “我方才已经答应过你,即是应下,那便不能再反悔。 祁安,我照你说的去做。” 她可以这样做,只是她根本就没法控制她为大齐那一颗担忧的心罢了。 生在大齐,长在大齐。 她的家人,她的朋友,都在大齐。 她在这片土地是活了两辈子了,她没法看着它就此覆灭。 她要大齐好好的。 永远都好好的。 大结局 宋祁安的法子果然有用。 顾愠和果然来找过她,只是被她按照原定的法子骗了回去。 她将大齐这烂摊子交给了他,自己却与宋祁安出城寻快活去了。 顾愠和虽她绝不会因明齐帝与赵卿卿之死,便对大齐心如死灰。 他分明知晓,她绝不会只因为这些,便真打算放权。 可他还是接下了她留着的兵符。 唐玄佑来找过他。 他说,乔明锦与宋祁安就要成婚了。 在离开长安城之后。 顾愠和心甘情愿被她乔明锦骗。 宋祁安与乔明锦想得到的以后,他顾愠和自然也想得到。 她要快活,要安乐,要自由自在行走于每一片她想去的土地上。 她要她的以后恣意快活,不受朝堂争斗烦忧,不受天下礼法约束。 她要她的以后,要有他宋祁安。 这些顾愠和都知道。 她想要,他便给她。 这天下,若是挡着她快活了,那他就替她接着。 哪怕路途险阻,有万丈重檐,他也替她走完这条路。 这大齐,他替她守着。 她想做什么,就随她去吧。 他能忍受得住这一切,也能亲眼看着她与他人成婚。 他顾愠和别的不强,唯独忍耐力极强。 哪怕是看着自己的先夫人嫁与他人,他也能忍着。 没关系,都没关系。 反正,他与乔明锦,也和离有些日子了。 他总这样劝自己。 抱月与借月曾为他鸣过不平,就连一向理智的君朝,也不愿瞧着他这般委屈自己,一度想要出城将她乔明锦寻回来。 可这些都被顾愠和拦下来了。 借月的抱怨,抱月的愤恨,君朝的阻拦,都被他一个人挡住了。 她乔明锦要走,他就让她顺风顺水的离开。 她乔明锦要与他人结百年之好,他便替她守大齐百年无忧,给她一个太平盛世。 天下太平,她便无需再忧心百姓,忧心大齐。 如此,他便能给她一个安乐之年。 让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与他宋祁安快活一辈子。 他从不欠她乔明锦什么。 这一次,他也没欠她什么。 他只求下辈子再遇到乔明锦,她能别一出场便这般憎恨他。 他只求她能待他好一些,也不枉他耗费余生,替她做好她原本该做的这些事情。 乔明锦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顾愠和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莫不是心中真心怀天下,忧心百姓,所以才接下重任,要为大齐开创一个和平盛世? 可前生种种难以解释,她实在是想不通。 还是说,他只是在帮她? 乔明锦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 她怎么会想到这个可能性? 这根本就不可能。 他顾愠和怎么会帮她。 这太离谱了。 她将一切丢给他,他此刻应是恨不得杀了她吧。 两个人本就势不两立水火不容,他哪有理由帮她呢。 或许,只是为了权势罢了。 乔明锦这样劝自己。 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减轻她心中的愧疚。 她知自己有愧于父皇,有愧于赵卿卿。 有愧于大齐,有愧于他顾愠和。 她没能亲自替父皇守住大齐,已是有愧于他。 身为大齐嫡长公主,享受这么久的荣华富贵,万千恩宠。 如今却抛下大齐与所爱之人就此离开,自是有愧于天下,有愧于大齐百姓。 赵卿卿为了不让兵符落到安平王手上,无惧生死,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大齐一时安定。 她却就此抛下这一切,抛下了她用性命守住的大齐。 她有愧于赵卿卿。 而顾愠和 她曾经一直都觉得,是他顾愠和对不住她。 她将前生的一切仇恨,都强加在了顾愠和身上。 却忘记了,前生的顾愠和与今世的他,应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他是他,他是他。 他们不一样的。 就像今生的她,与前生的她不同一样。 都是不一样的。 带着前生记忆的她一出现,已经改变了这一世的太多太多事情。 她也不该总将他前生的罪孽,都压在他身上。 是她错了。 还是无法弥补的错。 风吹过柳叶,拂过他乌黑的发。 她抬眸,望向身侧一身素净白衫的他。 她这一生愧对于太多太多人。 她不能再对不住他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一定,一定会好好的。 和他好好的。 人这一生,或许就是这样。 有舍有得吧。 她最终,只选择了他一个人。 一定是值得的。 她相信,也坚信。 她将全部身家留在了长安城。 这次离开,她分文未带。 夕阳照在了他的肩头,身后的茅屋于风中摇曳。 他正在一旁编织着今夜要睡的草席。 她在一旁一边喝着他温好的粥,一边为明日的食物发愁。 草席编好之后,他借着月光,又为她缝纫起了今日磨破了的衣裙。 她就靠在他身旁,抬眼瞧着天上月亮发愣。 她的生活,终于只剩下人间烟火味。 她觉得自己好幸福。 -正文完- 感谢陪伴 最后的最后的最后,要感谢朋友们一直都在。 第一个要感谢的人,必须得是我们人杰兄【天上人杰来渡妖】 要说的话太多了,这儿放不下,我要发单篇感谢。 所以,直接跳过,来下一个。 对pipi减肥成功还是印象很深刻哒,这个昵称总让我想起还没减肥成功的我,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弃文呜呜呜呜,要是还在就好了。 还有书友回馈活动答上问题来的书友们,那些问题真的不简单,我出问题的时候都得在原文确定答案是什么,才敢出这些问题,你们太厉害啦,点个赞! 之后就是经常出现的几个宝,都有记得哒,爱你们! 还有汤圆,其实最大的可惜,就是没找到时间,请星然来我这本书里走一走。 汤圆真的太好了,在我为考试烦恼的时候,教我正确的法子,给我复习的资料。在我为了以后难过的时候,很认真认真的来安慰我,认识真的很久很久很久了,到现在还觉得,很幸运在这里认识了你。 还有小快乐,也是一直都在,那次办活动,我要去码字,想让小快乐帮帮我,他当时还在操场,明明也不方便,就算是这样还是在帮我,太感动了555555。 再有就是小强,应该比我大,要不还是喊一声强哥为好(毕竟我是渣渣)那次活动强哥也帮了我不少,还有新书也是,很多想法真的很好,我一定努力不辜负你这些想法(但是能力着实有限55555就怕有心无力) 其实最开始知道是在江上晏啦,这么早入了群,也没说过一句话(我差点以为是机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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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路遥马急,愿你喜乐平安。 ——九黛迟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