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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服来干》作者：一根白萝啵
　　文案：
　　淡定攻x暴躁受沈亦周x虞锦文
　　沈亦周：“我喜欢男的。”
　　刚正笔直虞锦文：“我知道啊，先亲一个。”
　　沈亦周：“我喜欢男的。”
　　“钢铁直男”虞锦文：“我知道我知道，我这新片你看男的我看女的行了吧？”


第一章 
　　沈亦周站在柜台边做卷子，那道数学题还没解出来，就听见玻璃门上挂着的风铃响了一连串。他不留痕迹的看了下手表，22:40.
　　“马上你就进不去宿舍了。”
　　晃悠悠的走路声，永远抬不起后脚跟似的带着呲地板的声音，他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果然下一秒虞锦文的声音响了起来，人在一屁股坐在了他面前的高脚凳上。
　　“进不去就不进了呗！又不是第一次被门卫那老头骂了，无所谓。”他一下去扑在沈亦周的卷子上，侧着脑袋抬头看他，问：“你什么时候下班？”
　　沈亦周现在才正眼看他，看到那张较为“壮烈”的脸时也只是微微一愣，一秒都没有就恢复了正常，好像对他时常带伤的样子习以为常。
　　“十二点。”沈亦周本来不想回答，但虞锦文压着了他的卷子，并且有不回答就不起身的趋势，他顿了顿又说：“我今晚要回家。”
　　虞锦文长长的“喔”了一声，扁着嘴趴在了桌子上，他人生的比同龄男生瘦小一点，脑袋也就在臃肿的羽绒服衬托下显得格外小。
　　可同龄男生甚至高年级男生都知道他根本不像外表这么好欺负，这可是个打碎了自己的牙吞着血也要和你同归于尽的狠人。
　　沈亦周抿唇站了半天，看他还没有要动弹的意思，于是伸手拽着自己卷子的一角，说：“你压着我卷子了。”
　　虞锦文装死没动。
　　看到他耳朵尖动了动，沈亦周松开了手，从容的转身去冰柜里取了一瓶水，毫不犹豫的贴上了他露出来的后颈。
　　虞锦文一下子就弹起来了，被冰的转着圈乱叫，把羽绒服带着一圈毛的帽子扣在脑袋上系紧，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瞪他。
　　沈亦周像是无事发生似的把水放了回去，胳膊肘撑在柜台上，又专心的看起题来了。
　　虞锦文是领略过他的武力值的，在原地怒视半天都不见人有一丝波澜，也不敢吆喝了，开始在货架间无聊的乱转。摇一摇鼓着的薯片包，捏一捏挂着的塑料片，不甘心的展示着自己的存在，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啪。”
　　沈亦周放下笔，钢笔在玻璃柜上发出清脆的一声，一瞬间货架那边悉悉索索的声音也没了。他看了眼收银机旁边的监控，小方块里那个人正举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僵立在原地，好像脑袋上的头发丝都拉起了警戒。
　　沈亦周有点想笑，拿手背抵在唇上轻轻咳了一声，也不指名道姓，只说：“你过来。”
　　屏幕上那人没动。
　　“我数三个数。”沈亦周优哉游哉的靠在柜台上，“一……”
　　二还没数到，屏幕已经空了，里面的人站在了柜台前。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你现在就回学校，求宿管给你开门。”沈亦周掀了眼皮看他，越看越觉得那一副不服气的表情凑在他那张挂了彩的脸蛋上显得很搞笑。
　　“我不回去，老子今天就不想回去！”
　　个子没别人高，脾气比谁都大呢！
　　店里暖气管坏了，玻璃门扛不住外面的冷气往里窜。虞锦文畏寒，尽管缩在羽绒服里，鼻头还是泛着红，颧骨上不知道被拳头还是什么东西擦破了皮，在煞白的脸上显得有点可怜兮兮。
　　沈亦周看着他那块伤口半天没说话，打架或者是嘴炮嘲讽，有一百种方式赶他走，可或许是今天他显得有些……可怜？
　　“好，你不回学校也可以，去外面找宾馆住，不要在这妨碍我工作。”
　　虞锦文眼睛一亮，问：“你跟我一块去宾馆吗？”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住宾馆？”沈亦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手下忙活自己的事，随口道：“我一会儿要回家。”
　　“不是，你回家？你回家经过我同意了吗？？？”虞锦文急赤白脸的钻进柜台，仰着下巴急道：“老子翻墙出来的……”
　　“第一，我回家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沈亦周打断他的话，拿扫码仪抵着他的胸口往外推了推，继续说：“第二，别在我面前自称‘老子’。”
　　见他沉了脸，虞锦文抿了唇不再说话，鼻孔里差点冒出些火花来。
　　他从小脾气暴躁，长这么大都是他欺负别人，什么时候这么低三下四过？去他妈的沈亦周，不就是比他高一点，学习好一点，能打了一点吗？老子不伺候了！
　　“喝牛奶吗？”
　　“喝。”
　　操蛋的身体，大脑还没指挥就自行做出了行动。虞锦文反应过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盒牛奶了，加温的。
　　“还有半个小时我就下班了，劝你有什么事尽快说，不要打扰我收拾。”沈亦周看他捧着牛奶发着呆站在那里嘬，终于忍不住开口。
　　“咳！也没什么事……哎呀！有点事……”虞锦文已经忘了刚刚的不愉快了，只是咬着吸管时不时瞅一眼，指尖突然用力到发白，一脸欠打的纠结表情。
　　沈亦周也不催他，只是自顾自收拾柜台，整理收音机里的零钱，转来转去把他当透明人。
　　“我们好久没那个了！！”
　　虞锦文憋急了嚎了一嗓子，燥的满脸和颧骨上的伤痕一个色，嚎完后也不管不顾了，张着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自己撸没意思，还是和你一起比较好玩。”
　　沈亦周把抹布掉到了地上，顿了一顿才弯腰捡了起来，起身时看不出表情，只是冷声道：“不做。”
　　“为什么不做！”虞锦文大惊失色道：“明明都很舒服，电视上说了青春期要定时纾解，不然以后有可能不举。”
　　沈亦周瞥他一眼没说话，起身去各个货架上整理。
　　虞锦文跟个聒噪的麻雀似的缀在他屁股后面，说：“我前两天还去卖片儿的那买了几部，那简介就看着很厉害。我帮你鉴定过了，一会儿去宾馆我放了给你看！”
　　“把刚刚你晃过的，捏过的都买走。”沈亦周在本子上记着库存，对身后的人说。
　　“行行行，我都买了。”虞锦文不在意的顺口应道，还在兀自兴奋他那几部宝贝片儿，“哇看来看去我还是觉得欧美的最好，那男的身材一个比一个好。日本的不行，那女的胸太大了，看得我都没欲望了。”
　　沈亦周走到尽头转身去看另一边货架，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看gay片？”
　　虞锦文的鼻子差点撞上他的胸膛，嗅着满面的沈亦周的味道抬起头呆呆道：“那……那怎么能一样呢？我是直的啊……”
　　沈亦周没说话，只是玩味的看了他一眼，便错开他走了过去。虞锦文站在原地呆愣了片刻才追上去，喊着：“本来就是男生间打闹着玩的，你可别当真啊！虽然我知道小爷我魅力不可挡，但我还是喜欢妹子！”
　　虞锦文跟他跟到了更衣室，那张嘴就没停过，从跟卖片的发展友谊以后打八五折到今天下午逃课去胖揍了隔壁职高一顿把人打的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尽管只有百分之五十可信，但沈亦周还是没有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当了一个安静的听客任他说了个够。
　　直到一只手鬼鬼祟祟摸上了他的校服裤裤腰。
　　沈亦周抬起眼皮凉凉的看了眼他，却没出声阻止，只是又低头看着手机。虞锦文感觉受到了鼓励，眼角因为兴奋染上了一点红，心急的就想把手伸进去。
　　“啪！”
　　沈亦周打掉了他的手，没省一点力，眼睁睁看着那手背微红了一片。
　　虞锦文一口国骂马上就要出口，想起沈亦周的警告又咽了半口回去，仍是觉得不忿，怒道：“你有病啊？”
　　“你手太凉，去外面保温柜暖暖。”沈亦周摁了锁屏，坐在休息室的小沙发上，说：“暖好去把大门锁上。”
　　“啊？”虞锦文听话的挪着步子，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锁大门？你今晚要睡这里？”
　　“五分钟不回来就自己去外面找宾馆住。”沈亦周抬了抬手，露出腕间那块表。
　　休息室的门徐晃了两下，门口已经没了人影。
　　沈亦周沉默的坐了一会儿，才又点开短信的页面。上面是沈卫十分钟前发过来的信息：【疗养院把你爷接走了，我去喝酒，你自己回家热东西吃。你妈给你打的钱到了，我取出来放在你床头。】
　　“我回来了！！！”
　　虞锦文咋呼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面无表情，沈亦周看了看手表，目测还不到三分钟。
　　“我手暖的可热了。”虞锦文脱掉羽绒服就往休息室那张小行军床上钻，费劲的把手伸出来拍了拍被子，说：“快来，挤一挤暖和。”
　　“你很冷？”
　　沈亦周单腿，另一只腿有力的撑着地面，他伸手探向虞锦文的，俯在他上方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虞锦文被捏住命根子时就不敢动了，脚趾头在被窝里绷紧，体温瞬间飙高。他直觉沈亦周在不高兴，可他又隐约渴望不高兴的沈亦周带给他快乐。
　　“我也帮你。”他主动伸手，却被人按了下去。
　　接下来想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虞锦文刚爽完就被无情的推下了床，软手软脚的在地上滚了一圈。
　　“睡不下。”沈亦周舒服的平躺在床上，拔手无情。
　　“我睡觉不占地方，只要一点点。”虞锦文不好意思跟刚互相帮助过的哥们生气，便压着气蹲在他脑袋边讨价还价。
　　沈亦周岿然不动仿若入定。
　　虞锦文咬牙切齿对着他的脸表演了一套哑拳，委委屈屈的去推了那个小沙发过来，缩在上面。
　　“沈亦周。”他小声叫道，“沈亦周。”
　　“没死，说。”沈亦周眼睛都不睁，只有嘴皮子动了动。
　　“明天三高老大跟我约架，你去帮我吧？”虞锦文想了想，说：“我保证没人去老师那告状。”
　　沈亦周好像又睡着了。
　　“沈亦周，沈亦周……沈亦周！唔！”
　　沈亦周一伸手就盖上了他的脸，不耐烦道：“从现在开始闭嘴。”
　　虞锦文抓着他的手，小声又快速的问：“那你这是同意了吗？”
　　随后又抓着他的手盖在自己脸上，闷声道：“我闭嘴了。”
　　沈亦周手心都是他的哈气，抽回手不理他，翻了个身冲着墙，说：“只要你明天不出现，不打扰我。”


第二章 
　　他和虞锦文的关系怎么会从打了一架后演变成这样，沈亦周也没想明白，不过既然是虞锦文送上门的，他又是从小确认自己性取向的，这种两个人都爽的事，有什么理由拒绝。
　　不过虞锦文是弯是直，他还真到现在还没摸清。
　　虞锦文从升入高一入校的第一天就在开学典礼上跟校长唱反调搞了个轰轰烈烈，然后在全年级男生中间普遍撒网召集小弟，四处兴风作浪，搞得不到三个月全校都知道高一六班有个小个子男生打架很厉害，据说家里还是混黑道的，让校内外各路的小老大紧张了好一阵儿。
　　当时沈亦周也有所耳闻，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会和这种校霸有什么交集，听八卦听听也就算了。但交过手之后才发现，就虞锦文那三脚猫功夫，打架全靠人数和不要命不要脸的三流打法，群架逢约必到，单打一听就跑。
　　沈亦周在一班，虞锦文在六班，虽然都是理科班，但借个抹布还得拐俩走廊。照理来说他这种从小都在成绩单上前三名的人应该是不会和虞锦文打上交道的，可谁让他去打工的路上顺手帮同学清理了一波讹人的小混混，就在第二天被这帮小混混的老大给正式约谈了呢……
　　他也真没想到老大会被他打哭-----虽然事后虞锦文坚称是沙子刮进了眼睛。
　　那天便利店老板娘突然家里有事急需他过去顶替，沈亦周便想速战速决，连续打趴下几个之后，剩下的越打越少，跑到最后站着的就剩虞锦文一个人了。这落单的老大嘴倒是挺硬，骂骂咧咧的站在三米外的地方，一张嘴全是脏话，听得沈亦周皱紧了眉。刚想捡起书包转身走人的时候就看见虞锦文偷袭似的猛地冲了过来，他条件反射的挥了拳头，半是打上去的半是冲上来撞的，反正等沈亦周回过神时，虞锦文已经脸着地趴在地上了。
　　“……没事吧？”沈亦周在他脑袋旁边蹲了下来，担心自己这一拳给人打出个好歹来。
　　“……”虞锦文捂着脸趴在地上不动弹，抽了抽鼻子，肩胛骨跟着也耸了耸。
　　哭了？
　　沈亦周纠结了下，手指悬在他衣领上方还是没下手拉他，只是憋了半天，说：“别哭了。”
　　“我没哭！！”虞锦文埋着脸不肯抬头，恶狠狠道：“只是沙子进眼睛里了，傻X！”
　　沈亦周半点同情心也没了，听着他浓重的鼻音轻笑了一声，“你再在土里埋一会儿，沙子更多。”
　　“还从来没有人敢打老子的脸……”底下的人声音都发着抖，不可置信道。
　　还有劲儿发狠，看来是没什么事儿。
　　“喔，现在有了。”沈亦周起身，捡起书包拍了拍背上，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也不知道那一拳打坏了他哪根神经，反正从那以后沈亦周的头疼就没好过，虞锦文进一班进的比自个班还勤，一班的门框都被他扣豁了两个坑。一开始是穷追猛打要收他当小弟，当头号小弟，实在不行平级也行，主要工作任务是保护老大。后来是跟到他兼职的地方，为便利店贡献营业额，自诩为他的铁哥们，不知怎么的就铁到了床上。
　　虞锦文看起来嚣张的很，其实纯情的令沈亦周惊讶，青春期男生几乎都会的自渎都是他教的。教的虞锦文好像上了瘾，来这间老板娘留给他休息的小房间比他来的还熟练。
　　这人今天打了一架，又撸了一发，再多的精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几乎是刚说完话的功夫，细微的呼噜声已经打起来了。
　　开开心心，没心没肺的样子。
　　沈亦周睡眠浅，听着旁边不怎么规律的呼噜声睡意渐消。他叹了口气，伸手去捏了下虞锦文的鼻子，被睡梦中原型暴露的人骂骂咧咧嚷着脏话给躲开了。沈亦周看着他的后脑勺，索性又把关机的手机拿了出来。
　　沈卫自从下午发了那条信息之后就再也没音信了，到现在也没有到处找儿子，沈亦周就知道他又去和人家通宵喝酒不知道烂醉到哪儿去了。
　　微信通讯录上有一个鲜红的小一，有个叫【周】的女性账号申请加他为好友，申请很长时间了，沈亦周到现在都没有通过。
　　他知道那是谁。
　　想到这沈亦周又觉得烦躁，睁眼看了半天天花板，还是忍不住一脚踹上了旁边那人的屁股。
　　虞锦文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眼皮子皱出了褶，迷迷糊糊说：“你干嘛？”
　　“你打呼噜太吵。”沈亦周睁眼说瞎话。
　　“喔……”虞锦文躺下，拿手捂着嘴巴，闭着眼睛说话，音量减弱，“我不打了，快睡吧明天还要打架呢……”
　　是惦记着明天要打架而不是要早起去上学。
　　沈亦周非常无语，看了他半晌，把他的手拿了下来。
　　昨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天色刚破晓，沈亦周就睁开了眼睛，生物钟准的连闹钟都不用。
　　旁边虞锦文仍撅着屁股睡得昏天暗地，被子掉了一半，也不知道一晚上挨了多少冻。
　　沈亦周自顾自的去洗漱，回来换好衣服坐在窗台边就着微亮的晨光，如果不是旁边那位睡相太差影响了整体意境，那这副朦胧的俊美少年早读图还显得异常的唯美。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闹铃又响了，这回连床上的人也动了动。沈亦周看了一眼表，捡了一根笔丢过去，砸在虞锦文后脑勺上。
　　虞锦文脑袋朝枕头上使劲拱了拱，又不动了。
　　沈亦周起身走到他身边，冰凉的手塞进了他的衣领，那人缩了缩脖子，眼睛都没睁开就怪叫着挣扎了起来。
　　“给你五分钟起床收拾自己，五分钟后我就走。”沈亦周把手抽了出来，不留情面的给他下通牒。
　　“我还没睡好……”
　　虞锦文闭着眼在沈亦周要离开的时候扒紧了他的胳膊，整个人无尾熊似的爬了上去，两条腿缠着他的腰，手还圈着他的脖子。
　　就算比同龄人小一点，但那也是个几十公斤的大活人。沈亦周一时没防备被扑了个满怀，向后退了两步坐在了昨晚睡的行军床上，又被抱着脖子压的倒了下来，胸口上趴着个人，那人还猥琐的在两人胯骨相连的地方蹭了蹭臀。
　　“你给我下去。”沈亦周深吸了一口气。
　　“要不要来发晨间炮？”虞锦文好像没听见头顶上阴测测的声音，他能感受到沈亦周的变化，便越发得意了，“听说早上来一发，精神一整天呢！你的手好暖……啊！！！！”
　　原本带给他无比快乐的魔法之手变成了夺根利器，虞锦文滚倒在一边捂着裆，什么旖旎念想都没了，气的淌着泪想飚脏话，结果看到沈亦周沉着的脸又自觉憋了回去。
　　“你还有两分钟。”沈亦周面无表情，看也不看他，垮上书包打开休息室的门，说：“现在，立马，给我走。”
　　两分钟的时间还有些宽裕，虞锦文两手空空来的，穿着校服睡了一夜，这会儿站在便利店门口冻得直打摆。羽绒服领子被拉到最高，帽子底下是睡眼惺忪的脸，搓了搓眼睛便当洗了脸，肿着两个眼泡发呆。
　　沈亦周在柜台上留了便条以便一会儿来接班的人看见，出来锁好大门看也没看那个树桩子，径直走向了车棚。
　　“哎？你骑车干嘛？我叫了出租车啊！这么冷的天别骑车了，咱俩打的去吧！”虞锦文急了，追了上去，“再说你这车我怎么坐啊？连个座儿走没有。”
　　沈亦周一条长腿支在地上，低着头给自己戴皮手套，也不理会身边急的转圈的人，戴好了就俯身蹬了上去。
　　“拜拜！”
　　他一阵风似的拐过街角就没影了，剩下虞锦文一个人傻了眼站在原地，冻着身子饿着肚子。负气坐进开着暖气的出租车里，还小声暗骂：“冻死你算了，傻子！最好冻得你嘴歪眼斜，满手冻疮！”
　　他想了想沈亦周生冻疮对自己也是一种损失，于是改口：“满脚冻疮！”


第三章 
　　沈亦周说不让虞锦文来打扰他，虞锦文就真的没去打扰他，是真的本人没有去打扰他。
　　“亦周，喏，又送来一盒牛奶。”李越柏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啧啧称奇：“这小子是耗上你了?从高一下学期到现在，都高二下学期了，还这么一如既往的想要收服你。我看你还是趁早答应了吧，不然磨也给你磨成大护法。”
　　“诶要不你跟他说说，看看我咋样？我战斗力也很强的好不好！只是没展现的机会。”
　　“你自己跟他说。”沈亦周随口说道。他拿过那盒牛奶，翻面看了看底部，果然在下面找到一张写着巨丑无比字的纸条。
　　【光吃饼干太ye了，给你送盒牛奶冲冲，我想的周到吧？嘿嘿】
　　他把纸条扯了下来，向李越柏晃了晃牛奶，问：“你喝吗？”
　　“不喝。”李越柏晃着脑袋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喔……”沈亦周撕开吸管插了进去，边喝边垂眼看题。
　　软不软的不知道，反正虞锦文昨晚在他手下挺嗨皮，沈亦周吃的一点都没心理负担，相当心安理得。
　　虞锦文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尽管他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家庭，但出手阔绰脾气骄纵，也是把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形象展现的淋漓尽致了。他中午总会偷溜出去到外面去下馆子，所以沈亦周不太担心会在人挤人又闷味儿又大的食堂碰见他。
　　可总能碰见别的人。
　　沈亦周看着桌子对面坐着的人，眉头皱了皱。李越柏悄悄端着盘子往旁边挪了挪，以免战火烧身。
　　“今天食堂阿姨多给了块肉呢！给你，这筷子我还没用过。”
　　沈亦周碰歪了餐盘，正好避开了那块肉的掉落地点，让它滚落在了桌子上。不顾对面女生僵硬了的笑容，他淡淡的说：“我不喜欢女的。”
　　“你不喜欢女的，可以喜欢我，我不是女的。”乔小溪笑了笑，满脸都是自信，“你喜欢男的我就是男的，你喜欢女的我就是女的，性别不重要，根据你的喜好来定。”
　　“性别是根据染色体基因来定的……”李越柏小声说了句，接受到乔小溪杀气腾腾的眼神之后赶忙低头扒饭。
　　“我吃好了，先走了。”沈亦周端起餐盘起身。
　　“你！”乔小溪转头看着他的背影，眼里一半是气的一半是更繁盛的欣赏。
　　李越柏嘴里还含着菜叶儿，见他起身也赶忙扒了两口算完事儿，起身跑的时候还鼓着腮帮子，活像从修罗场逃生似的。
　　“你准备怎么办？”惹上这么个主，连李越柏都替他着急。
　　乔小溪是上个学期转过来的，一样的一来身边就聚集了一群人，不过跟虞锦文不同的是这小姑娘不是因为有钱有势，而是靠着自己的仗义和豪爽才能在女生中间呼风唤雨，还是仅次于冲刺班的二班学生。
　　追她的男生能有一个足球队，可她偏偏看上了一班不粘女色的沈亦周，好像沈亦周是块难啃的糖，明知要舔到地老天荒却也觉得香。
　　“她会放弃的。”沈亦周没怎么当回事，心里在盘算怎么才能在放学后速战速决帮虞锦文解决完战斗，然后赶去疗养院给爷爷送饭再去便利店接班。
　　“虞锦文虞锦文！”李越柏小声喊了两句。
　　沈亦周抬头，正巧看见虞锦文气冲冲的，炮弹似的跑了过来。
　　“你和那女的吃饭了？？？操！老子一个没看住！”
　　沈亦周眼神凉凉的看过去，说：“你现在还管我跟谁吃饭了？”
　　虞锦文愣了一下，跟放了气的球似的，低声下气小声说：“我没管，我不管，嘿嘿。”
　　见沈亦周抬腿就走了，他又赶忙收拾了刚刚还颇为嚣张的火焰，跳了两下追了过去喊：“下午放学在印刷厂后面的院子里！”
　　他又不放心，紧跟着问：“你会来吧？我可跟我小弟夸下海口了。”
　　沈亦周已经走到两人必须要分叉的楼梯口了，背冲着他挥了挥手，这意思也不知道是去还是不去。
　　当然也就没看到身后虞锦文眼珠子一转满脸不做好事的表情。
　　“我看那样子倒像你小弟哈哈哈！”李越柏又问：“叫你下午去干嘛？”
　　沈亦周淡淡道：“帮他打架。”
　　“你看吧！我就说吃人嘴短！”李越柏啧啧叹了两声，问：“你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速战速决，晚上还有事。”
　　可越是有事的时候，事却偏偏总堆到一起来。
　　沈亦周坐在班主任的办公室，趁她去拿那个全国数学竞赛的报名表时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二十了。
　　虞锦文不会联系他，是因为两个人根本没有交换手机号和微信。最开始虞锦文还拐弯抹角的要交换联系方式，沈亦周没给，后来他因为摸清了沈亦周的生活规律，去哪儿都能找见人后，交换联系方式这件事也就不敢提了。
　　“老师，我回去再填吧，家里有点事。”
　　“诶？行，那你回去仔细点。这次竞赛获奖的话考大学非常有优势的。”
　　沈亦周接过报名表塞进书包，礼貌的冲老师点了点头便出了门。
　　印刷厂离学校不远，因为废弃管理又不严格，就成了各路小混混们的约架圣地，每逢战时频繁还得提前预约排队进场。
　　沈亦周把车停在门外，绕到后面轻巧的翻过了那堵一人高的墙，落地后没见着预想中打的乱七八糟的人，倒是一眼就看见了虞锦文。
　　就他一个人盘着腿坐在地上，低着头让人看不见表情，也没穿羽绒服，里面的校服又脏又破。
　　沈亦周皱了眉，走到他跟前蹲下来，问：“人呢？”
　　虞锦文仍是低着头，冷的直发抖还恶狠狠道：“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来！”
　　“我放学被刘老师留下说了点事，说完后就立马过来了。”沈亦周自觉有错，便耐着性子放柔了声音，说：“你生气就生气，起码把衣服穿上再生气吧？”
　　“冻死我算了！反正今天我也没有脸了！”虞锦文气的捶了下地，又伸手揉眼睛，“你赶紧走吧，去忙你的大事！我不需要你了。”
　　“手是脏的就别揉眼睛了。”沈亦周微微向前俯身拦下了他的胳膊，手顺势轻轻抬了下他的下巴，愣了一下。
　　虞锦文的右眼肿的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眼眶都是淤青。另一只完好无损的眼睛表达着主人的愤怒，他抽了抽鼻子，下巴还搁在沈亦周的手指上，生气道：“你是不是看我被打很高兴？今天如你所愿，我在所有小弟面前被打了，以后他们肯定看不起我了，你也不用担心我再去勒索你做我小弟了，我一个小弟都没有了。”
　　虞锦文生的好看，一双眼睛更是脸上最吸引人的地方。现在一只眼睛肿的不成形，另一只玻璃球似的眼睛慢慢迷蒙上一层水雾，他快速的眨了眨眼别开头，又伸手上去狠狠的揉了揉。
　　沈亦周叹了口气，把旁边地上的羽绒服捡起来披在他身上，说：“先去医院。”
　　地上的人没动，倒是手指头勾了勾把羽绒服裹紧了些，看样子是冻得很了。
　　沈亦周笑了笑，催道：“快点，君子报仇还十年不晚呢，你被冻死了怎么报仇？”
　　“……”虞锦文吸了吸鼻子，小声说：“站不起来，脚腕被踩了一下有点疼。”
　　沈亦周站在原地听他强壮坚强实际尾音委屈的拐了弯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心软。
　　“挪挪屁股可以做到吧？”他蹲在虞锦文面前，背对着他，说：“上来。”
　　身后的人半天没动静。沈亦周“啧”了一声，说：“就这一次机会，不要白不要。”
　　刚说完便觉得背上一沉，下一秒两条胳膊就缠上了他的脖子，耳边被毛茸茸的头发蹭着。
　　虞锦文伤心死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闷声哽咽：“我完了，我当不成老大了。”
　　沈亦周抬着他的大腿往上凑了凑，憋了一会忍着笑，安慰道：“先去医院看看，看完没事的话明天你就还是老大。”
　　也不知道背上的人听见没，反正不见他伤心欲绝的嘟囔了。医院在附近，沈亦周就这么背着他一路招摇过市走到了医院。


第四章 
　　“昨天打的很激烈吗？我听说虞锦文今天没来上课……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李越柏把书竖着拿，趁着早读朗诵在八卦，“他受伤了？我看到以前总跟着他的那几个人脸上多少挂了点彩，你没事吧？”
　　“没事。”沈亦周皱了皱眉，问：“他没来上课？”
　　“没有啊……”李越柏说：“我去厕所听见几个人在讨论，说他被打的可惨了，估计都出不了门。”
　　沈亦周顿了顿，说：“没那么惨。”
　　昨晚他送虞锦文到医院，一通检查下来医生倒是见怪不怪，表明看起来有点惨烈实际上多是皮外伤，养养就好了，唯独脚腕可能要疼一段时间，倒也不影响正常走路。
　　他去跑手续的期间虞锦文倒是很安静，只是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直蔫头巴脑的坐在一边，中途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没过一会儿就有个穿西装的男人来把人接走了。
　　不来上课他是可以预料到的，沈亦周看着窗外篮球场上打球的人没说话，只是烦躁的拿笔敲了敲桌子。
　　午休的时候沈亦周捧着本书在六班门口站着，引得走廊过往的学生忍不住打量他，他却安然自得的靠在人家门口的栏杆上，只时不时看一眼进出六班的人。
　　“同学。”
　　沈亦周叫住了一个男生，见他惊恐回头后便和善的笑了笑，直接问：“你有虞锦文的联系方式吗？”
　　他记得这男生好像是为数不多真心把虞锦文当老大追捧的小弟之一，眼下看男生额角带着伤便更加确定了。
　　“你要干什么啊？”男生退后了一步，面带怀疑。
　　沈亦周随口道：“昨天送他去医院，没给我钱就跑了。”
　　那男生开始翻兜，说：“多少钱？我给你！”
　　哟，还很仗义！
　　沈亦周胡说道：“开药350，检查500，坐背费200，要现金。”
　　“…………”男生从善如流的掏出手机，“你快拿手机记下呀！我念了啊，157xxxxxxxx”
　　“谢了。”沈亦周没带手机也没拿笔，认真听了一遍便算记了，冲他道完谢后又问：“昨天跟你们约架的是哪儿的人？”
　　“绣湖区那个职高。”
　　“……都能约到那么远的架？”沈亦周无语，绣湖区距他们所在的区坐车都得四十分钟。
　　“害！那个职高以前那老大，叫陈浩的，不是去年去外国了嘛！新上任这老大就到处挑衅。”男生挠了挠头，说：“前段时间欺负到我们旁边那初中了，我们老大多仗义啊！可不是挺身而出教训教训他们嘛！”
　　沈亦周嘴角抽了抽，心想按虞锦文那个招东惹西的狗脾气，指不定谁先挑衅谁呢……
　　“行，你回头别跟你们老大说，我直接跟他联系就行了。“沈亦周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
　　“好吧我不说，那个……我们老大他真被打残了？“男生有点沮丧，说：“我们今天都被其他学校嘲笑了。”
　　沈亦周看了一眼他额头的伤，问：“为什么最后留了他一个人？”
　　“可不是我们丢下他跑的啊！“男生赶忙摆手，急道：“是老大他赶我们走的，那会我们已经有人受伤了，他非要让我们走，说一会儿会来一个特牛逼的人帮忙，让我们不用管他。我们……我们就走了。”
　　“……靠“沈亦周轻骂了一句，感觉到负罪感已经上升到了百分之八十，并且有封顶的趋势。
　　“不是帮手牛逼，是你们老大孤军奋战把人打跑了，但只是受了点轻伤，要面子不好意思来学校。“沈亦周瞎掰道：“你们就这么被嘲啊？平时不是挺厉害的？”
　　“我就知道那波人胡说的！妈的！“男生义愤填膺道：“我现在就回去给大家说！”
　　“行，去吧！“沈亦周欣慰的看着他叭叭叭在手机上打字，嘱咐道：“别跟你们老大说是我说的啊。”
　　追着人家给了半年没给出去的电话号码终于被沈亦周主动要走了，可虞锦文半点都不知道。他正蔫巴巴的摊在自己的床上打游戏，玩什么都不带劲，半死不活的挂在床边打俄罗斯方块。
　　走路得陂着，左眼又疼又没办法完全睁开，看东西很是费力，看久了就连右眼也开始隐隐作痛。他半睁着眼看方块都是花的，一个不留神把长条竖着顶在了中间，游戏宣告结束，虞锦文气的把手柄摔在地上，抓了被子盖着脑袋，越想越觉得悲从中来。
　　浑身上下哪儿都疼，昨晚回来还被他哥一脚踹了屁股。
　　要不是不想在沈亦周面前表现的那么窝囊，他才不会给孙漾那个他哥的跟屁虫兼告密精打电话，惹的他哥开会途中专程赶回家踹了他一脚又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才匆匆走了。
　　电话铃响了一遍，虞锦文没动，电话那头的人便极有耐心的响了第二遍。
　　看到来电显示上那个蛇的表情符号，虞锦文就撇着嘴不高兴，带着气接电话，拖着长音说：“歪……”
　　“为什么不去上学？”虞亦铭不仅人冷，就连声音都带着冷冰冰的质感。
　　虞锦文打了个寒颤，怨从心生，大声道：“我本来就受伤了，昨天又被你打了一顿，你说我还能爬的起来去上学吗？”
　　虞亦铭沉默了一会，说：“我听你现在挺生龙活虎的。”
　　“哼……我这是回光返照。”虞锦文哼哼唧唧的，又想起什么来，赶忙问道：“昨天那个姓孙的有没有给我同学医药费？我告诉你你们可不能欠他钱！”
　　虞亦铭反问：“你自己挨得打，凭什么我要替你付钱？”
　　虞锦文牙尖嘴利的反击：“是昨晚你踹我那一脚和姓孙的单方面毁坏我们保密协议的赔偿。”
　　“……”虞亦铭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半晌才说：“钱他给你同学了，一会儿记得把药吃了，药膏抹了，明天我不管你怎么装，都得给我滚去上学。我现在要去开会……”
　　“好，再见，拜拜！”
　　虞锦文抢先挂断了电话，别的比不过，就喜欢在这种幼稚的事上争个第一。
　　虞亦铭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我还没说完。”
　　虞锦文一直觉得他哥像条蛇，就跟现在一样，慢吞吞的有条不紊的吐着蛇信子，让他就连在电话这头都觉得想发抖。
　　“爸妈和淇淇后天回国，你后天放学回家住。”
　　“喔……”虞锦文手指缠着床单，不满道：“她回来干嘛啊？终于被天才学校开除了？”
　　“……就这样，我去开会了，挂了。”
　　虞锦文这回没抢到优先挂电话权，也没怎么在意，满心又被虞锦淇要回国的信息给弄得烦躁。
　　他和虞锦淇是长得半点都不像的双胞胎。他们家三个小孩，虞亦铭大他们十二岁，亲戚朋友见面就夸他爸妈，你们家有福气呀！小孩都那么优秀！看看你们家老大，又帅又有能力，年纪轻轻就是公司一把手了。你们家那小女儿也是厉害的不行，十岁就被美国那什么天才学校给破格录取去搞研究了，真是不得了！
　　至于老二虞锦文……
　　长得真好！这句高度概括精准总结的客套话他已经听了十几年了，他就像在两颗枝叶茂盛的大树间夹缝生存的一根野草，再怎么蹦跶也总是在阴影里。
　　虞锦文吐出一口浊气，拽着被子想要翻个身，却不料牵扯到浑身钝伤，痛的呲牙咧嘴。
　　手机响了一声，应该是短信提示音。他懒得翻被埋在被子里的手机，又在床上瞎发呆了一会儿，径直下床去餐桌吃早上送来的饭。
　　未知号码：【明天来学校？】
　　虞锦文叼着筷子趴在床上，随意回复道：【你谁？】
　　他是来找手机点外卖的，就知道姓孙的故意整他，送的什么清汤寡水，嘴都淡出个鸟来。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就三个字：【沈亦周】
　　虞锦文的筷子掉了。


第五章 
　　虞锦文蹲在便利店门口已经快半个小时了，冻得手脚发麻也觉得挺好的，果然冰敷对伤口比较有好处，冻麻了自然感受不到疼了。
　　“同学，你还是进来等吧？小沈给我请假了说今天晚点过来呢！你别再那蹲着了，再冻坏了！”便利店老板娘又跑出来叫他，拿手机给他看短信界面，热心的非要把他拉进去的架势。
　　虞锦文不好意思再蹲着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跟在老板娘身后往店里走，刚推开玻璃门，扑面而来的热气就叫人忍不住想长叹一声舒服。
　　“打架了吧？”老板娘递过来一瓶奶，笑道。
　　虞锦文忍不住抬手遮眼睛，小声道：“没……撞的……”
　　“小沈高一就来我这兼职了，那时候隔三差五带伤过来，我刚开始以为他是个小混混，没想到之后发现这小孩还是个学霸哈哈哈！男孩子嘛，打架什么的都是正常的，注意分寸就行。”
　　虞锦文咬着吸管，听到沈亦周经常带伤来兼职就觉得心揪了一下，反省是自己这个做老大的没有保护到位。
　　“放心吧姐！以后我会保护他的！”虞锦文下了决心，昨天生了一箩筐的气都忘光了，现在只想沈亦周那么帅，学习那么好，他怎么样都得保护人家上大学才放心。
　　老板娘笑了笑，看了眼手机，说：“小沈发短信说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小同学你是他朋友，我相信你，要不你帮我看会儿店？我得赶紧去接孩子，我把门帘放下一半，你就坐在里面看着店就行了。”
　　虞锦文点头应了，看着老板娘匆匆忙忙走了之后才拉了一把小板凳坐好，头顶上就是降了半截的门帘，他和门帘一人一半占着门口，倚着门框巴巴的看着街口。
　　沈亦周的短信……他也有啊！想到这虞锦文的眼睛就弯起来，想举着手机去给自己一众小弟看，这可是他主动加的，牛逼牛逼极了！
　　【明天来学校？】
　　【你谁】
　　【沈亦周】
　　【！！！！！！！】
　　【我马上上课了，快说。】
　　【去吧……我哥很讨厌，非要我去】
　　【好，上课了。】
　　和沈亦周的对话只有这么短短几条，连手机上的一页都没铺满，就这还让虞锦文津津有味的回顾了第八十遍，尽管明天上学了就能见了，还忍不住从他哥那偷溜了出来到便利店找人。
　　沈亦周这个人怎么就那么招人稀罕呢！长得又帅！学习又好！这话想了得有几百遍了吧……虞锦文绞尽脑汁想怎么夸他，想了半天突然想到器大手活好，脸有点红。
　　真想跟他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大家都不结婚不生孩子，没事了互相串门互相帮助，这生活想想感觉还真有点妙不可言。
　　那边那个骑车的帅哥好像沈亦周啊……那就是沈亦周！虞锦文兴奋的站了起来，“哐”的一声撞在门帘上。
　　捏着把手的沈亦周：“……”
　　虞锦文呲牙咧嘴的挤了个笑，撞的嘶嘶哈哈的，说：“哈喽！！”
　　满脸都是“想不到吧！”
　　“你来这干什么？”沈亦周骑了一路车，身上都裹着寒气，走到他身边把卷帘门拉了上去，又瞥了他一眼，问：“伤好了？都能出来跑了？”
　　虞锦文嘿嘿一笑，仰着下巴给他看，“消了一点肿，自己在家有点无聊，我来陪陪你。”
　　沈亦周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当着他的面儿脱了上衣换工作服，说：“我不需要你陪，而且你不觉得你来了就是捣乱的？”
　　“你手怎么了！”
　　虞锦文这次可没故意转移话题，刚刚没注意看，现在沈亦周一脱衣服才看见了他手背关节的地方有些暗红的擦痕。
　　“没事。”沈亦周随意的抬手看了一眼，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说：“可能是下午帮老师搬东西蹭的。”
　　“老师怎么总让你去搬东西，不知道你的手是做题的手吗？真是的！”虞锦文比他本人还急，小心翼翼的拉着他的手仔细的看，轻轻的吹了口气，小声道：“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沈亦周笑了一声，抽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回家吧，我工作了。”
　　“老板娘刚说了让你来了可以休息半个小时吃吃饭再去工作！”虞锦文赶忙又拉着他，说：“你再休息会，我陪你休息完就走！”
　　沈亦周好像明白什么了，侧着头定定的看他，直把他看的头顶生烟眼神开始乱飘。
　　虞锦文软的不行来硬的，死不要脸的扑上去缠在他身上，蹭了蹭胯，鼓起的小山包不言而喻的暗示着主人的需求。
　　“你现在真的很丑。”沈亦周垂着眼睛看他，面无表情道。
　　“那你闭上眼睛别看我。”虞锦文打定了主意要来，就是死不撒手。
　　“弄完你就走？”沈亦周被他蹭的也有点起意，抬头看了眼监控器的显示屏，这才沉沉问道。
　　“恩恩！！”虞锦文赶忙蹦下来伸手去扯沈亦周的裤子，活像个急色鬼，说：“弄完我就走，保证不打扰你！”
　　沈亦周大咧咧叉着腿坐在小沙发上，任由虞锦文在下面忙活，他舒服的长吁了一口气，伸手把人拽起来摁在自己身上。
　　虞锦文情动起来的样子还真的有些迷惑性，哑着嗓子轻喘也很能轻易勾起人的欲望。沈亦周理智犹在，又觉得牙痒难耐，于是在两人都即将攀上顶峰的时候忍不住咬了下他的唇。虞锦文没反应过来，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撅了嘴巴，把小而圆润的唇珠送到他的齿间。
　　今天时间紧，两个人都解决的很快。虞锦文软绵绵的摊在沈亦周的胸口平复发麻的四肢，脑神经归位了才猛地撑着他的胸口坐了起来，磕磕巴巴道：“你你你你怎么亲我呢？”
　　“不小心碰到了。”沈亦周看了他一眼，推开他站了起来，拿纸巾递给他。
　　虞锦文闷头擦着身子，嘴唇上好像还残留着沈亦周吻上来的触感，每回想一次身上就麻酥酥一次，心里竟然觉得再来一次也不错。他有点慌，看着沈亦周没事人似的收拾东西的样子，心里别扭道：“下次别亲了吧……咱们就是互相帮忙，亲嘴感觉就过了。而且我的初吻要留给我女朋友的……”
　　他说完竟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又怕沈亦周生气，赶忙补充道：“我没有怪你，是因为我也没有接过吻，这是我的初吻。”
　　“好。”沈亦周本来背对着他，听到这话突然叹了口气，回头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既然你打定了注意要找女朋友，互相帮忙这件事还是交给她来做吧，我们以后不要再有这种关系了。”
　　虞锦文傻了，蹦起来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只是说不要亲嘴，亲嘴了不就是喜欢了吗？亲嘴是情侣才会做的啊！我们不是情侣。”
　　“我是同性恋。”
　　沈亦周打断了他，看他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站在原地，又勾了勾嘴角，说：“你以为随便一个男的都可以跟你做这种事？我是同性恋，你还是离我远一点比较好，小心掰弯你喔！”
　　他说完便觉得浑身舒畅，和刚刚生理上的发泄不一样，心理上的发泄才能让人更加有快感。沈亦周觉得虞锦文又快哭了，他好笑的捡起旁边的羽绒服给他披上，推着他的人往门外走，柔声在他耳边说：“回家吧！”
　　连声再见也没说。


第六章 
　　学校很大，圈子也不一样，当初如果不是虞锦文找上来，他们可能三年都不会有任何交集。现在虞锦文要低调，沈亦周就能一整天都不会收到有关他的任何信息。
　　生活回归到以前波澜不惊的状态，沈亦周把桌子里堆积的牛奶盒清空，没回答李越柏关于“今天怎么没有爱心早餐了”的疑问。
　　课间沈亦周去办公室送卷子的时候正好碰见虞锦文站在墙角被老师骂，他们班的班主任挺难做的，成天就揪着自己稀疏的头发歇斯底里道：“我的头发都是被你们给气掉的！”
　　虞锦文在那边嬉皮笑脸吹彩虹屁：“老师怎么会呢！老师您有头发的时候是风华绝代，没头发的时候是半老徐娘！”
　　这条彩虹屁蹦的办公室都安静了两秒，随后其他几位老师赶忙开始清嗓子忙自己的事，就连跟自己学生说话都憋着笑憋到要内伤。
　　沈亦周站在办公室门口叹了口气，感觉都没眼看了才拿着卷子走了进来。
　　“亦周来啦？这次考试考的不错！”
　　“英语也又拿了最高分呢！”
　　沈亦周微微笑着冲几位老师道谢，这边还没客套完就被自家班主任喊了过去。
　　“沈亦周！来！做完了吧？感觉怎么样？”
　　这么一通招呼把那边的训斥声都给盖住了，沈亦周敏锐的察觉到有一道眼光投在身上，他没回头看，而是径直走到班主任身边站好背对着那边。
　　两边班主任并不知道这俩人的纠葛，自顾自的一个训得脖粗气短，一个讲的唾液横飞。
　　调皮捣蛋的学生不顶嘴了，六班班主任今天训话训的一身舒坦，心情愉悦的提前半个小时结束了工作，摆摆手让他回去了。虞锦文尽量放轻了脚步悄悄的从他身后走了，谁也没看到沈亦周一直挺直了的腰板有一瞬间的松懈。
　　今天便利店不用他值班，沈亦周便打算放学直接带著作业去医院看爷爷。爷爷硬朗了一辈子，七十五岁得了脑梗整个人就半卧在床了，今年又被检查出来肺里长了个肿瘤，现在只能在医院里躺着。
　　“你平时去的那个辅导班还招老师吗？”
　　最后一节自习课别人都在写作业，沈亦周老早就写完了坐在那里转笔想怎么挣钱，扭头问了一嘴。
　　李越柏焦头烂额的从题海中抬起头，茫然道：“招吧……我好像看到有招聘的。但你未成年啊，也没教师资格证啥的，要不你拿你的成绩单去试试？反正你的水平教我们这些人是足够了。”
　　“我们也差不多，我是想找些初中或者高一的辅导，题简单也省事。”沈亦周闭目揉了揉太阳穴，仰靠在椅背上休息。
　　“现在急需用钱吗？你爷爷怎么样了？”李越柏偷偷嘬了口饮料，小声问。
　　“扩散百分之八十了，医生说做手术风险太大，只能吃药缓着，药有点贵。”沈亦周没说太仔细，那药一瓶得两万，靠他在便利店兼职一年也拿不回一瓶药。
　　李越柏想了想，说：“我今天晚上还得去上课，我到那就帮你问问，那个老板很好的。”
　　“谢了，我先走了，我得去医院。”沈亦周刚说完下课铃就响了，他收拾了几本要看的习题册塞进书包，冲李越柏挥了挥手。
　　停车棚的巡逻保安大爷极有责任感，见沈亦周一个人骑车要走便上前小声嘱咐道：“门口来了几个小混混，我瞧着脸生，往那一站就不是什么好学生的样子。我看新闻有些人就专门敲你们这种好孩子，你一会儿出去可得注意点！”
　　沈亦周笑了笑向他道谢，跨上车飞快的往校门外蹬，穿过校门时看了一眼，大门口确实正或蹲或站的有几个没穿校服的人，见到他出来“啪”的一下立直了。
　　沈亦周没理会他们，径直车把向右拐走了。
　　啊……忘了昨天做的“好事”了。他迎着风叹了口气，哈气扑在脸上散的飞快，心里盘算着虞锦文明天找过来的几率有多大。
　　估计现在出校门见到人就被吓的够呛，还得强装着牛逼哄哄的样子挺直了腰板跟人家叫嚣，其实背上的毛都炸的直直的。沈亦周在红绿灯路口走神笑了笑，等到绿灯亮时才把外套拉链拉到底，缩着脖子迎风赶路。
　　到了医院他就没心思去想别的了，就着病号饭对付了几口就要替换沈卫去照顾老爷子的吃喝拉撒。住院要钱，治病要钱，吃药也要钱，他们只好缩减了护工的费用，父子俩抽空轮流着来当护工。好在沈卫退伍后就投资开了一家快递站点，站点雇了临时工白天帮衬着，他才能挤出些时间来医院。
　　“学习最近怎么样？中午吃的好不好？”父子俩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沈卫点了一根烟狠抽了一口，又递给儿子一根。
　　沈亦周接了却没点燃，放在唇间叼着，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含糊道：“还行。”
　　“你这外套不防风吧？我看街上有人穿那种羽绒服，看起来就厚实，你天天骑车不得冻死？去买件吧！”
　　烟雾缭绕间看不清沈卫的表情，只听见他常年烟酒浸染的哑嗓说：“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我能筹来钱，我们站今年还能退点钱，你好好学你的习就行。你妈给你寄的生活费我没动，你就用吧，给自己买点东西，别像个老头子一样。”
　　沈亦周轻咬着烟嘴，尼古丁的味道随着纸的破裂瞬间充盈整个口腔。他扭头去看沈卫，和大街上那些高大又落魄的中年男人一样普通，可眉宇间还有年轻时帅气的痕迹。
　　“我妈跟你联系过吗？”他问的突然，旁边的男人嘴里快燃到尽头的烟灰扑簌簌的掉。
　　“什么？！”沈卫惊诧的看着儿子，在儿子波澜无惊的眼神中镇定了下来，说：“除了发汇款信息，没有联系过。”
　　“喔。”沈亦周点点头，说：“她联系我了……”
　　沈卫的烟头彻底掉了，又高又壮的汉子急的像个孩子，连声问：“她联系你干什么？想带你走还是想见你？当初法院把你判给我的！你见过她了吗？”
　　沈亦周这才把后半句话补充完，淡定道：“她给我发短信我换号了，要加我微信我一直没同意。”
　　“喔……”沈卫缩了回去，抖着手又掏了一根烟点上，抽了大半根才模模糊糊问：“她……她短信说什么？要……结婚了吗？”
　　沈亦周好像就在等他这么问，话音刚落就飞快的答：“没有。”
　　他能看到沈卫的肩膀都放了下去，便伸手拍了拍他爸的背，沉稳道：“做错了觉得愧疚就去挽回没什么掉面子的。她的手机号一直没换过。”
　　“再说，再说。我现在的任务是把你拉扯好，把你爷伺候好，没那闲工夫。”沈卫狠狠的在窗台上摁灭了烟头，也拍了拍儿子的肩，说：“辛苦你在这呆一会，我去一趟站点那，晚上回来。”
　　沈亦周静静地站在原地看他匆忙离开的背影，也吐掉了那根咬的没了味的烟。
　　沈亦周啊……听名字就知道他爸爱的有多深。


第七章 
　　昨晚在医院等到沈卫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沈亦周也懒得再骑车回家，便直接合衣在护士站腾出来的一张小沙发上窝着睡了一夜。
　　“你脖子怎么了？”李越柏趁着课间在啃饼，塞了满嘴含糊道。
　　沈亦周捂着脖子轻轻转了转头，卡在三十度就扭不过去了，叹了口气道：“落枕了。”
　　李越柏幸灾乐祸的笑了半天才正色道：“对了，昨天我帮你问了，我们老板说正好有两个初中生在他们那补课，又觉得太远不想跑，所以需要家教老师。我给他讲了你的成绩啥的，他说让你下午放学跟我一起去看看。”
　　“可以。”沈亦周想了想，说：“那我下午先不去便利店了，我给老板娘请个假。”
　　“要我说你肯定没问题！如果家教可以的话便利店辞了也无所谓，家教一次好几百呢！”李越柏不经意抬头看了眼门外，卡了下小声说：“那谁来了！”
　　沈亦周揉脖子的手顿了顿，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同学让一下吧，我有题要问沈亦周。”
　　乔小溪走进来自然的像进出自己班似的，掏出卷子拍在李越柏桌上，笑眯眯的盯着他看。
　　李越柏没出息的抱着饼就要走，被沈亦周不动声色的踩住了脚，只能满面愁光夹在两人中间，鸡腿饼都不香了。
　　“数学题的话你们班的任一伟也会。”
　　“但他的解法太复杂了，老师说只有你的最方便又好懂。”乔小溪一点也不后退，自信满满的站在他面前，搬出杀手锏，说：“老师让我来找你的。”
　　“啊我要噎死了，我去后面接口水喝！”
　　李越柏起身窜的飞快，乔小溪毫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到了他的位置上，抬手捋了下耳边的头发，笑道：“就给我讲讲题吧，我保证我就是来学习的，其他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说。”
　　沈亦周也没再废话，直接拉了她的卷子过来，拿笔在空白处写公式，说：“其实这道题不难，只是需要换个思维想……”
　　乔小溪说来学习还真是来学习的，而且思维很活跃，很能跟得上他的引导，没到五分钟，沈亦周讲完之后便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
　　“谢谢你给我讲题。”乔小溪收起卷子，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巧克力推到他面前，说：“放心，这是报酬。”
　　“谢谢，我不爱吃甜的。”沈亦周没碰那盒东西，只是仰靠在椅子上看了看表，说：“现在还有几分钟上课，你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会儿就是最好的报酬了。东西你拿走吃了吧，放我这是浪费，我不会打开的。”
　　乔小溪脸上的笑容隐了下，随即又强笑道：“没关系，我放在这里就是你的东西了，你随便怎么处置都可以。”
　　沈亦周没再说话，而是捏着脖子闭上了眼睛，逐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乔小溪紧盯着他的脸，不甘心却又没办法，慢慢站起来说：“那你休息吧，我就先走……”
　　“沈亦周！”
　　她的话还没讲完就被门口一个男声给打断了，乔小溪眼看着沈亦周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张开，这才惊讶的回头。
　　吃饼群众李越柏啧啧称奇：“妈呀修罗场……”
　　虞锦文终于和沈亦周对上了视线，这两天的抓心挠肺好像一瞬间得了缓解，他也顾不得找乔小溪的茬，只是在沈亦周面无表情的注视下自动降了音量。
　　“沈亦周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想跟你说。”
　　他规规矩矩的站在一班门口，脚尖都不敢迈过那条线，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没了张牙舞爪倒显得委屈巴巴。
　　沈亦周把他打量了个遍才慢悠悠的起身，越过站在他桌前的乔小溪，径直走到门口那人的面前。
　　“什么事？”他倚在门框上，淡漠的问。
　　“在这说不成，你跟我去别的地方说好不好？”虞锦文急迫又小心翼翼的，抬眼望向他的时候都带着讨好。
　　“马上就上课了。”沈亦周亮了腕子上的手表给他看，顺手又在走廊过人的时候拉了他一把，虞锦文向前一步便跨进了他们班。
　　“你们班下节是英语吧？我听见英语老师临时有事请假走了，下节课你们班肯定上自习，真的！我向你保证！”
　　“为什么自习课我就可以翘了跟你走？”沈亦周好笑的看着他。
　　虞锦文的脸色变了几变，焦虑的反复咬那颗唇珠，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话可以劝他，脸上都写满了垂头丧气。
　　“去哪里？”沈亦周叹了口气，见他还在发愣，便耐心又问了一遍，“你说要带我去哪？”
　　“喔喔！走走走！”虞锦文如梦初醒，高兴的弯了眼角，习惯性拽着他的衣角，说：“这边这边，我们去我的秘密基地！”
　　所谓秘密基地不过就是一间小型排练厅，可能是学校乐团废弃下来用作堆放器具的仓库，有一墙壁的大镜子和能铺满整间屋子的阳光。
　　虞锦文殷勤的拉来个凳子，说：“你坐你坐！这是我小……同学社团的教室，平时放着也没人用，他就把钥匙给我了。”
　　沈亦周点点头，也没计较他断了半截儿硬生生改口的话，只是坐了下来问：“说吧，什么事？”
　　“咳！第一件事是我想谢谢你……”虞锦文有些扭捏，坐在他对面不住的晃悠，说：“昨天下午职高那群人来找我，我还以为是又来寻仇的呢，结果居然是找我来道歉的，说就连我的小弟都那么厉害，他们不该因为那天我状态不好就以多欺少上来打人……我才知道是你一个人去帮我报了仇。”
　　“反正就是帮我找回了面子，我很感动！”他热切的看着沈亦周，突然又想到什么，上前抓了他的手问：“那你有没有受伤啊？你真的是一个人搞定的？”
　　“没受伤。”沈亦周把手抽了出来，避重就轻道：“就当是为了那天没赴约而赔罪吧。”
　　“喔……”虞锦文乖乖坐好，偷偷抬着眼皮瞥他，小声说：“第二件事是我觉得你那天单方面结束我们的关系那件事不好……”
　　沈亦周反问他：“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可又把虞锦文这单细胞生物给问倒了，他纠结的眉毛都要拧巴在一起了，最后耍无赖道：“反正就是我不想结束！”
　　“我喜欢男的。”沈亦周觉得落枕的地方更疼了，抓了脖子叹了口气再次提醒道。
　　“我知道了。”虞锦文不自然的歪了歪脑袋，说：“反正……反正我们俩现在又都没有对象，等到以后我有了女朋友，你有了……你有了……”
　　他卡壳半天怎么也觉得沈亦周有男朋友这件事让他很不舒服，便不讲了，直接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不好。”沈亦周一脸冷漠，拒绝道：“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虞锦文急了，拉着凳子往他身前凑，想起这两天恶补的同性恋知识，突然又觉得面红耳赤。
　　“你……你想接吻也可以！”
　　沈亦周愣了下，看向他视死如归般的表情，笑了。
　　“你是同性恋？”
　　“不是啊！”虞锦文回答的很快，又觉得回答太快是不是会伤了他的心，就赶忙补道：“我只是想到如果跟你接吻的话我不会觉得难受。”
　　沈亦周慢慢起身靠近他，双手撑在他身后的椅背上，柔声道：“你就不怕变成个同性恋？”
　　虞锦文强壮镇定，嗅着久违了的气味，像是沙漠里濒死的人嘴皮子上沾到了一星水，心里又急又痒。
　　“只是接吻没什么的。”
　　沈亦周的鼻尖快要蹭上他的，虞锦文一动也不敢动，嘴硬道。
　　“那我也不想。”
　　沈亦周在即将碰上他的唇时猛地起身离开，看也不看瘫在椅子上轻喘的人，转身向大门走去。
　　“我不要！！！”
　　虞锦文悲愤喊着的同时扑了过来。沈亦周放在门把手上的手落了空，背上的重量压得他整个人往下坠了坠，他觉得落了枕的脖子咔哒轻响了一声。
　　“你他妈……”
　　脖子不疼了。


第八章 
　　沈亦周的手机响了一声，是李越柏发来的信息。
　　【你跑哪儿去了上课了啊！不过也没事，这节课自习，刚刚老班来转了一圈我说你去上厕所了，你一会儿回来别说漏嘴啊！】
　　行，那就在这把话说清楚。沈亦周木着脸对身后说：“下去。”
　　“不要，下去了你就跑了。”虞锦文把脸埋在他肩膀上，收紧了胳膊死皮赖脸。
　　沈亦周被气笑了，伸手托了下他的屁股往上凑了凑，这才拯救了自己快要被这一百多斤拉长了的脖子。
　　“你不下去我也能跑，快下去，你不是要好好谈吗？我们好好谈谈。”
　　虞锦文沉默半天才磨磨唧唧滑了下去，站定后拽着沈亦周的袖子，抿着唇一脸严肃。
　　“你还是喜欢女孩对吧？”
　　“……”
　　见他瞳孔猛地震了震却不说话，沈亦周又继续道：“我能给你的，她们一样能给你，所以为什么非要是我呢？”
　　“你不一样！”虞锦文憋了半天脱口而出道。
　　他从小说话晚，表达能力也很差，通常把长句说的颠三倒四还要别人误解，可他不想让沈亦周误解，只能缩减了满腹的话，急切的重复：“你不一样。”
　　沈亦周垂眼看他，那副表情像极了想要玩具而不得的小朋友。
　　“这样吧，如果我们谁先有了喜欢的人就结束。”
　　“好。”虞锦文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像是怕他反悔似的飞快的应了，可想了想又怀疑道：“那如果你随便找了个人就说你喜欢呢？”
　　沈亦周站起身作势要走，“不存在信任关系就算了。”
　　“别别别！我信你！”虞锦文忙又拉住他，皱巴着一张脸，可怜兮兮的。
　　“那……你别那么快好不？我一定会比你晚的。”
　　“这种事情我没办法给你保证，说不定哪天就心动了。”沈亦周老神在在的逗他，看他川剧变脸似的一脸纠结样。
　　“嘶……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出其不意……”
　　胸口冷不丁的又被炮弹一样的人砸了过来，沈亦周这回是后背遭了秧，撞在铁门上“哐”的一声。
　　“我听听你的心老实不老实。”虞锦文郁闷死了，说不清的烦躁，只觉得心里头一团乱麻搅来搅去。
　　“万一你喜欢的男孩就是我呢？”
　　虞锦文突然想到这个可能性，抱着他的腰猛地抬头看了一眼，沈亦周面无表情的瞅过来，他又自觉低下了头。
　　“嘿嘿不可能不可能。”
　　下巴被软趴趴的头发搔弄着，沈亦周呼吸间全是这个骚包喷的不知名的淡淡香水味。他垂着手没动，跟人约法三章：“我有条件，你以后不准插手我的事，在学校也不要打扰我，还有便利店我不做了，以后不准去了。”
　　虞锦文一想到这人好不容易给劝回来，便忍辱负重的重重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那我也能提条件吗？”
　　沈亦周十分小气且双标，说：“一个。”
　　虞锦文早就想好了，大声说：“你要给我当小弟……大护法！”后半句在沈亦周凉凉的眼神中自动改了称谓。
　　“好。”还没等他高兴，沈亦周又说：“一个月帮你解决一次，其他时间我要去兼职，我爷爷生病要用钱。”
　　他说的这样直白倒让虞锦文辩无可辩无法拒绝，只好乖乖点了点头，问道：“严重吗？需要多少钱我这里有！我给你！”
　　“不需要。”沈亦周声音冷了些，双手抓着他的手臂往外扯，说：“没什么事我先去上课了。”
　　虞锦文赶忙道：“有事有事！”
　　沈亦周快要扯开他了，说：“什么事以后……”
　　后面的话断掉了，因为虞锦文突然亲了亲他的唇角。
　　“好像也不是很难受……”虞锦文退回来舔唇回味了一下，心想甚至还想再来一次。
　　他从小就不知道拖延是什么词，天天跟被打了鸡血似的满身热情。想到什么就做了，也只怪沈亦周的嘴巴和人不一样，软乎乎的，害他上次被亲完回家做梦都是在接吻。他踮脚又好奇的亲了上去，这回亲在了嘴巴上。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沈亦周低声问道。他向后仰了仰脑袋，可身后是铁门，仰到极限也只是在两人唇间稍微留出一丝缝隙，说话的时候还会蹭到对方的唇。
　　“嗯。”虞锦文双手揪着他的衣领，不太好意思的夹了夹腿，小声说：“对不起……”
　　沈亦周没听他说完，直接伸手揽着腰把两人转了个个儿。他把虞锦文抵在门上，身后捏着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半晌才俯首吻上了他的唇。
　　像是勇猛的大将军攻占城池，每一分每一寸都不会轻易放过。沈亦周舌尖只轻舔了一下，就让敌人紧闭的城门大开，任由他长驱直入，搅的人七荤八素。虞锦文无力的仰头承受，津液从唇角滑下，唇都觉得发麻。
　　“自己收拾一下，我去上课了。”沈亦周抽身出来，除了双唇发红，眼底一片清明。
　　他用拇指轻轻擦拭了一下虞锦文的唇角，低声说：“晚上不要找我，我有事。”
　　虞锦文脑袋还是晕的，眼睛里在画圈圈，呆头呆脑的点了点头才问道：“可以发短信打电话吗？”
　　沈亦周看着他的唇，沉默一会才说：“可以，十点之后。”
　　“都快下课了你才回来，沈亦周你可以啊！”李越柏小声抱怨，“刚老班又来转了一圈，我又给你扯谎说你被物理老师叫过去了，吓死我了。”
　　“谢了，晚上请你吃饭。”沈亦周淡定的摊开题册，一点也没有逃课差点被捕的羞愧感。
　　“不用了，晚饭我妈给我带到辅导班。唉，我们这种高中生真苦，像你这样不用补课的学霸就不能体会。”李越柏摇头晃脑哀叹了一番，转头过来盯着同桌看了半天，疑惑道：“你嘴巴怎么这么红？背着我去偷吃辣条了？”
　　沈亦周笔锋一顿，淡然道：“喝开水烫的。”
　　这一天直到下午放学沈亦周都可以安生坐在教室里学习，没有虞锦文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人来打扰，过的十分悠闲，除了在放学前收到他关于“要去新开的台球厅占场子做第一个看场老大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乘胜归来”的豪言壮语。
　　沈亦周勾了勾嘴角，懒洋洋的回了个小猪举球的加油表情包，便骑车跟着李越柏去他的辅导班了。
　　李越柏在的辅导班可以称作一个专业的小型学校了，里面各科老师都有，规模完整的像个公司。招生部部长亲自出来面试，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后就让沈亦周在外面等了。
　　“他们这边也有专门的做家教的老师，只不过报酬可能要分给机构一些，我爸跟校长熟，我让他打过招呼了，应该没事。再说你这成绩，我看没啥问题。”
　　“谢谢。”沈亦周拍了拍李越柏的肩膀，认真的跟他道谢。
　　李越柏勾了他的肩，笑道：“谢什么，都是兄弟哈哈哈！跟你坐同桌之后我成绩直线上升，我妈嘴就没合拢过，要不是咱俩一个班的，她都想直接请你到我家去做家教。”
　　“沈亦周。”招生老师开门冲他招了招手，说：“你进来一下。”
　　“是这样的，你的情况比较复杂，首先你还是个未成年的学生，其次你也没有相关的上岗证件。”招生老师说：“但学生家长看过你的履历后觉得非常满意，他们也认为在校生更能帮助他们的孩子进步，所以想问下你的意愿，报酬可能要和我们机构二八分，可以吗？”
　　沈亦周想了想，说：“可以。”
　　“好，这是两个孩子的情况。”招生老师递过来两张纸，说：“一个女孩一个男孩，女孩是初二，要求一周两次课。男孩是初三，一周三次课，周末视情况加课。”
　　“好。”沈亦周接过两张表大概看了一眼，补课内容大差不差都是初中理科，而且这样以来一个月也能拿比便利店丰厚很多的课时费，便点头应下了。
　　“怎么样！”李越柏休息时间偷溜出来问。
　　沈亦周扬了扬手里的资料，难得露出些青少年开朗的模样，笑道：“拿下了。”
　　李越柏啪啪鼓掌，道：“哇牛逼！”
　　“我先去医院了，周末请你吃饭。”
　　“好！”
　　沈亦周骑着单车往医院的方向走，一路上寒风扑脸也觉得心里是轻松的。路过那家新开的台球厅时往里瞥了一眼，刚好看到一帮校服便服混搭的人正簇拥在一个人身边兴奋的吆喝什么，而被簇拥起来的那个人意气风发红光满面，挥着台球杆耍帅。
　　一脸臭屁的样子，沈亦周心想。他并没有多看他们几的掠过了那堆人。


第九章 
　　沈亦周在医院做完了作业又陪爷爷唠了会，九点多的时候被沈卫赶了回去。他前脚刚踏进家门，后脚电话就响了。
　　他看了眼表，十点零一。
　　“沈亦周你知道今天我有多牛逼吗哈哈哈哈哈！”电话刚接通那头的声音就迫不及待传了出来，聒噪的单音符炮竹似的敲沈亦周的脑袋。
　　沈亦周挂着耳机把手机塞在裤兜里，走去厨房接水时配合道：“不知道。”
　　虞锦文兴奋道：“那我给你讲讲……”
　　接下来沈亦周在他颠三倒四语句混沌的讲述中加完了餐，换好了睡衣洗完了脸，靠在床上摘了一只耳机，时不时“嗯”“真棒”“牛逼”“哈哈哈”的附和两句。
　　“怎么都快十一点了？你是不是要睡了？那你快去睡吧，我不能打扰你。”虞锦文止了话头十分懂事，又意犹未尽道：“明天下午放学我带你去玩吧？我带人去直接享受vip服务！”
　　沈亦周突然问：“他们让你交钱了吗？”
　　“不是他们让我交钱。”虞锦文认真的强调，“是我出钱罩他们。”
　　啧，这傻子，怪不得享受vip呢……沈亦周叹了口气，说：“明天我有空，下午你带我过去吧。”
　　“好！到时候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吃什么随便拿！”虞锦文十分财大气粗，豪言壮语放完了又问：“明天中午我可不可以去找你吃饭？我感觉好久没见你了。”
　　“今天早上才见过。”沈亦周毫不客气的纠正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我明天中午去食堂等你！就这样！拜拜！”虞锦文像是怕他拒绝，说完飞快的挂了电话。
　　沈亦周扯下耳机，脱了衣服进浴室，路过镜子时才发现自己好像一直带着笑。
　　被傻子传染了，他收了唇角面无表情的看镜子里的人，盯着唇的时候会想到另一个人。
　　真是软。
　　和虞锦文接触的多了沈亦周才发现，只要跟他好好说话，那小子就十分讲道理且信守承诺。比如让他晚上十点后打电话，他绝对能憋到十点零一第一个打过来。再比如让他上课时间不要打扰别人，他就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乖的连发没营养的段子短信都是掐着下课的点儿发。
　　“沈亦周！！！这里！！！”
　　虞锦文个儿不高但在人群中却十分打眼，他好像天生不知道什么叫收敛，别人学习生活的灰头土脸，就他自己光彩鲜活，像黑白照片里突兀的彩色人像。
　　沈亦周抬手在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那边虞锦文就消了声，只剩下肢体语言拼命朝他挥手。
　　他加快了步子，只怕再走不到他身边就要被全食堂的人知道他们要坐一桌了。
　　“我先去买了几个菜，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随便拿的！沈亦周你还要吃什么我去给你买！”虞锦文起身看了一圈，说：“不过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什么好吃，看起来都挺好吃的。”
　　李越柏本来在看着摆满了桌子的各种饭菜发呆，又听到这一口水差点呛着，惊道：“咱都高二了你都没来过食堂吗？”
　　沈亦周拉住了他，说：“我说和你一起吃饭，不是说让你请客，坐着。”
　　“可是平时跟我一起吃饭的人都是我请客啊……”说是这么说，虞锦文还是顺从的坐了下来，把煲仔饭往他面前推了推，说：“这个排队最多了，感觉最好吃！你吃这个！”
　　如果他背后有尾巴，可能都快摇掉了。
　　沈亦周又气又好笑，瞅着这一桌子的菜，感受着来往同学诧异的眼神，冲他说：“你花了多少钱，我跟你AA。”
　　李越柏举手说：“我也跟你们A！”
　　“不用你，你不算，吃就是了。”沈亦周没理他，只是拿手机出来，说：“我没带现金，给你转账。”
　　虞锦文在对面一双眼睛满是迷茫，不懂他们在推拉什么，小声说：“没关系呀，我请客……”
　　沈亦周一个眼神看过来，他就闭了嘴。
　　“对对对加个微信转账，我也没现金。”李越柏嘴里已经塞了肉了，忙掏手机。
　　加微信转账……加微信？！虞锦文的眼睛亮了一下。
　　李越柏鼓着腮帮子说：“微信好像不用加好友也可以转账吧？看你方便不方便加好友啦！”
　　“方便方便方便方便！！！”虞锦文掏手机掏的飞快，蹭一下就递到沈亦周眼前，眼珠子亮的像两颗玻璃球。
　　沈亦周看了他一眼，举着手机上前扫了扫。
　　好友申请来了，虞锦文一颗激动的心和颤抖的手都在欢呼雀跃，从此通讯录里多了一个叫沈亦周的人。
　　“小虞小虞，年年有鱼？哈哈哈哈哈哈！”李越柏也通过了他的验证，念着他的微信名哈哈大笑，说：“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会有个狂霸酷帅拽的名字呢！”
　　“就是网上很火的那个啊！”虞锦文塞了两颗肉丸，腮帮子一边一个被鼓得突起，说：“好多人玩呢！沈亦周你的微信名就是沈亦周也太不好玩了，我给你取个！”
　　“嗯……小沈小沈昏昏沉沉？”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不押韵！！！”李越柏说：“应该叫小沈小沈，叔叔婶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亦周看他俩的眼神像看两个傻子，没参与讨论，而是默默的把快被虞锦文胳膊肘蹭掉的餐盘往回推了推。
　　“我叫什么？”李越柏咬着筷子纠结。
　　沈亦周突然说：“小李小李狗都不理。”
　　那两个人愣了下又笑成了一团，搞得沈亦周像幼稚园的老师，一个一个敲了饭碗，严肃道“快点吃！”
　　“你平时中午都怎么吃？”
　　沈亦周看向对面埋头吃饭的人，垂着的睫毛上还挂着刚刚傻笑泌出的泪珠，忍不住问了一句。
　　“点外卖回宿舍吃。”虞锦文抬眼，湿成几簇的睫毛便映在眼皮儿上，说：“自己一个人不想来这吃饭，回宿舍还能打着游戏吃。”
　　“一个人？”沈亦周眉头皱了皱，问：“平时跟在你身边那群人呢？”
　　“他们有自己的朋友哇！”虞锦文奇怪又理所当然的看着他，说：“我不会强制他们做什么的，平时去打架也是大家意愿，但是每次我都能叫来很多人！厉害吧？”
　　浑水摸鱼打个架还能混顿饭吃，沈亦周垂了眼睑没说话。
　　李越柏跃跃欲试，自荐道：“我也会打架，下次叫上我呗！”
　　“行啊！”虞锦文没发现沈亦周情绪转变，只是说起打架就兴奋，“正好我看了个台球厅，下次巡场叫上你！”
　　沈亦周在旁边凉凉道：“你去搅和不怕你妈发现？你一天除了学校就活在你妈的监控下，你确定你能出去？”
　　“不上辅导班我妈就看不住我……”李越柏想想觉得有点怕，只好讪讪道：“那等放假了再跟你去玩吧……”
　　虞锦文咂咂嘴，说：“有爸妈管着就是没意思。”
　　李越柏问：“啥意思？你爸妈不管你？”
　　“不管，他们陪我妹在美国。”虞锦文不想多说的样子，转眼看沈亦周饭吃的差不多了，问：“你们吃完饭去哪儿？现在才一点，三点才上课呢。”
　　“回教室。”沈亦周擦了擦嘴，发现三个人都吃完了桌上东西还有一大半。
　　忍不住想教育人，“下回不准买这么多东西，不要总是大手大脚。”
　　也不知道这傻子能不能听出来……
　　“喔，好。”虞锦文张望着找塑料袋，说：“没关系，我打包去喂猫，还有几条狗，吃得完吃得完！”
　　到底人傻钱多。沈亦周叹了口气，起身去食堂阿姨那里要了几个袋子帮他打包。
　　“以后中午可以和我们一起吃饭。”看来潜台词不指望他能听懂，还是得明说。
　　“好……嗯？！”虞锦文手忙脚乱装饭菜，反应过来才震惊的抬了头。
　　“好了，我们先回教室了。”
　　沈亦周放软了声音，轻拍了拍他的头转身走了。


第十章 
　　下午距放学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沈亦周就看到后门窗户外面那撮熟悉的头毛了，从这边颤颤巍巍晃到那边，偶尔踮着脚浮出一双眼睛往里看，毫无惧色的跟最后一排的人干瞪眼。
　　沈亦周加快了做题的速度，几乎要把今晚的作业做完了。
　　下课铃响的时候那撮头毛急急忙忙挪到了前门，装老大装的满脸冷酷，审视一样看着鱼涌而出的人。沈亦周早就从后门出来了，两手空空抱臂斜靠在栏杆上看他。
　　眼看着一班的人都出来完了，虞锦文越来越绷不住冷酷人设了，探着脑袋往人班里瞅，这一瞅没看见人顿时大惊失色，怒从心生。
　　他竟然又被鸽了！！！
　　虞锦文愤怒转身，一下就转到了别人怀里，鼻头撞的生疼。
　　沈亦周微微弯腰去看他被捂着的鼻子，轻声问：“找谁呢？”
　　虞锦文没说话，只是捂着鼻子静静看他。
　　熊孩子安静下来必有反常。沈亦周见他眼珠子一转探出点狡黠的目光，便心道不妙迅速起身想要躲。但虞锦文预计好了比他更快，呲着白牙冲他鼻子上咬了一口。
　　倒也不疼，就是湿乎乎的。沈亦周也没生气，摸了摸被咬的地方轻骂道：“你这个狗……”
　　“一报还一报！”虞锦文意气风发的走在前面冲他招手，催道：“快走快走，他们都在台球厅等我们呢！”
　　沈亦周没问是谁，只是无所谓的跟着他走，发现他连走路姿势都欠揍，怪不得每次去挑衅次次都能打起来。
　　头疼，真的。
　　“你能不能不要颠着走那么快，看下车行不？”沈亦周一路上第三次提醒他，这一次终于忍不住下手把人从呼啸而过的电动车旁拉了回来。
　　他拉的急，从手肘滑到手掌，拽着手心把人扯过来的，但很快就松了手。
　　虞锦文看了看手，只觉得心脏狠狠的跳动了一下，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喃喃道：“知道了……”
　　手掌捏了捏拳头，斜眼偷看沈亦周垂在身侧的手，心想他的手是不是真的有魔法，摸到哪里都会让人觉得浑身舒畅。一想到以后这双手要属于别的男人，虞锦文又开始心气不顺了。
　　台球厅隐蔽在废弃塑料厂的后面，和学校周围黑暗的游戏厅网吧混在一起，这是附中好学生的禁区，却也是虞锦文他们的游乐园。两个人穿过那条人烟稀少的破烂胡同时，他悄悄把手贴向了沈亦周的手心。
　　沈亦周抬手，手心里不属于自己的手也倔强的跟了上来。
　　“你又干什么？”
　　虞锦文仰头看天，轻咳了声，“我冷。”
　　去个台球厅而已，羽绒服也不穿了，校服外面就套个皮夹克，这不是活该吗？
　　沈亦周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默默抓着他的手塞进了自己兜里。
　　倒也无所谓兜瞬间被撑大了肚子，只是觉得无语，忍不住问：“台球厅妹子很多吗？”意思是至于你这么烧包？
　　虞锦文动了动手指就被立刻抓住，抬眼收到沈亦周警告的眼神也觉得酥酥麻麻，从指尖到脚底板都觉得轻飘飘。
　　“嗯？多什么？多。”他压根没听清沈亦周问的什么，胡乱答道。低着头走路悄悄用指尖刮人手心，被另一只手忍无可忍插进了指缝严丝合缝的扣上了。
　　“到了。”沈亦周在胡同口站定，提醒身边的人。
　　虞锦文茫然抬头，“啊”了一声。
　　“不出来吗？”沈亦周垂眼示意两人的手，作势要就着这幅样子抬腿走进街道。
　　“出出出！”虞锦文抬头看见来往行人才如梦初醒，嗖的一下把手抽了出来，高兴道：“走，进去！”
　　被撑开了的兜瞬间扁了下去，风也见缝插针往里灌了一口，沈亦周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暗了暗，索性也把手抽了出来。
　　台球厅很大，环境也不像沈亦周想象中的那样脏乱不堪，倒是灯火通明整齐的干净，吸引的好像还不止是附近的学生，他跟在虞锦文身后不动声色的打量，抬眼看了下旁边那个没怀什么好意眼神的人，那人便收回了视线俯身击球了。
　　虞锦文却无视周边奇怪的氛围，仿佛进了自家地盘，一进来就十分嘚瑟，财大气粗的就差把“我有钱，我好宰”几个字写在脸上。
　　“锦文来啦？”说话的人看样子和他很亲昵，从里间迎出来笑眯眯的把胳膊搭上了他的肩。
　　“嗯，我带我朋友来玩一会儿。”虞锦文说“朋友”的时候咬字很重，拉了沈亦周的胳膊满脸骄傲：“我朋友是我们年级第一，特厉害！”
　　“那以后估计是清华北大了吧！真不得了！”
　　老板看样子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瘦高个，长得算仪表堂堂，就是一双眼睛总闪着商人一样狡诈的光，也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般夸张着表情称赞道，跟过来又搭上了虞锦文的肩膀。
　　沈亦周勾唇笑了笑就当应声，往身后台球桌上靠坐着，冲虞锦文扬了扬眉毛，说：“过来。”
　　虞锦文愣了一下自觉走过去到他身边，小声问：“怎么啦？”
　　“冷。”沈亦周看着他的肩膀，总觉得衣服那里被压的有褶皱。
　　“冷吗？！我去叫他们把空调调高！”虞锦文有点着急，伸手在他手上摸了一把，感觉出温热才松了一口气，说：“说要来这里就穿那么少，怎么台球厅有美女……美男啊？”
　　这话好像不久前刚从自己嘴里出来过，沈亦周突然伸手把他衣服上在左肩的那块布料提起来掂了两下，这才觉得身心舒畅。
　　“干嘛？”虞锦文奇怪的看他一眼，也不生气，凑到他耳边说：“你是不是觉得无聊？吴老板去拿我的球杆了，一会儿我打给你看，我那球杆是他刚进的，据说只给了我。”
　　沈亦周看他满脸嘚瑟样也不好打击他，只是笑了笑，带着鼓励的眼神。
　　那根据说是英国进口的杆子，三千二。
　　沈亦周拎着杆子沉默，听虞锦文兴奋的和老板讨论，他不懂台球也不关注这方面的信息，便也真看不出这三千多的杆子和几十块的杆子有什么区别，只是听到那个老板在忽悠虞锦文买下一根更贵的杆子时出声咳了咳。
　　“你不是来打球给我看的吗？是来聊天的？”
　　“对对，我打球给你看看。“虞锦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看到球杆有点兴奋。”
　　“沈亦周你会吗？我教你吧？”他又爱不释手摸着他那根杆子，在身边眼巴巴道。
　　“不用了，你打我看着。”沈亦周摇了摇头，对这些东西完全没兴趣，只是坐在了后面的沙发上，说：“你喜欢就玩吧，我看着你。”
　　虞锦文摸了摸脑袋，说：“你看着我我还有点紧张哈哈哈！”
　　说是这么说，但他俯摆了姿势后，沈亦周就有些发愣。
　　眼神和气势完全不是他平时认识的虞锦文。
　　“怎么样？我前段时间看别人打斯诺克，就跟着学了一点，帅吧？”虞锦文收了姿势就又变成了虞锦文，笑嘻嘻的。
　　“打的很好。”沈亦周不懂球，但也看得出他技术好，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认真道：“喜欢就多找人练练，那个斯诺克，也是个比赛吧？我觉得你可以发展发展。”
　　他看着虞锦文好看的脸蛋儿，心想上帝还是给人开了一扇又一扇的窗。
　　“瞎胡玩玩，咱们这也没什么厉害的人。”虞锦文得了夸奖反而有些不习惯，耳朵尖儿都红了，赶忙俯认真对球。
　　他还穿着校服裤，松垮的布料随着主人的动作紧紧贴在皮肤上。沈亦周抱臂靠在靠背上，默默的看着他，算是明白为什么民间台球厅这么受欢迎了。
　　小屁股圆滚滚的。
　　“你宿舍有人吗？”沈亦周突然起身上前俯在他耳旁问。
　　虞锦文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猛地缩了缩脖子，转头和他呼吸交错，第一眼看到沈亦周的唇便赶忙移开了视线，胡乱点头道：“有人，但没回来过，一直都是我一个人住。”
　　沈亦周点了点头，也没退后，而是看着他说：“我晚上不回家了，能借住吗？”
　　虞锦文傻了眼，眼睛瞪得圆溜溜，道：“啊？？？”


第十一章 
　　虞锦文自打在沈亦周身上体会到接吻的美妙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原先他觉得轻飘飘在天上，现在的感觉是直接上了天堂，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散发着舒服的叹息。
　　而且今天的沈亦周格外温存，在两人都结束了后仍覆在他身上轻舔他的唇。
　　“不来了不来了再来我站不起来了！”虞锦文预感到下面疲惫不堪爆发过度的小兄弟有继续站起来的趋势，赶忙侧了侧脑袋，让沈亦周的吻落在鬓角。
　　“小废柴。”沈亦周也没再纠缠，起身时顺势咬了口他的耳朵尖儿。
　　虞锦文被嘲讽也不还嘴，整个人瘫在床上懒洋洋的，翻过身趴着看他，说：“你今天怎么回事？兴致这么高？”
　　毕竟平时这种事都是他主动颇多，沈亦周一直是一副“做也可以不做也可以这事真的很浪费时间”的活体弹幕。但兴起的时候也跟要打架似的，面上凶，下面也雄赳气昂的凶。
　　沈亦周正赤脚站在地上套他的睡裤，闻言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把裤子提上，说：“饿了。”
　　“你饿了？我给你叫个外卖吧？我也有点饿了，我知道有个洞钻出一条胳膊接外卖。”虞锦文没听出来他是哪里饿，积极的在满床狼藉中翻手机。
　　“别叫了，我先去洗澡。”沈亦周从地上捡了他的手机砸了过去，想想这是人家的寝室，于是礼貌的问了一句：“还是你要先来洗？”
　　“我不洗了。”虞锦文把自己裹成了条长虫，钻出来一条胳膊玩手机，解释道：“太冷了不想洗。”
　　沈亦周沉默半晌，突然走过去扯着被子的一角用力拉了一下，虞锦文就不受控制的滚了几个圈，光溜溜的贴到墙上去了。
　　虞锦文最怕冷，当即冻得缩成一团，瞪着眼睛问：“你干吗？”
　　沈亦周毫不费力揪住了处于见冷死的人，小毯子一裹，拎着人往浴室走，说：“洗澡去，我不想跟脏兮兮的人睡一个被窝。”
　　“我不脏！我香的！”虞锦文还在垂死挣扎，身上那点被沈亦周点起的热度正在飞速流失，他双手还要扯紧小毯子，还要认真狡辩，忙得很。
　　沈亦周忍了忍，被聒噪的头疼，把人往浴室里一丢关上门，冷声道：“要不是你要拿你儿子们在肚皮上画画……你给我好好洗澡！”
　　虞锦文安静了半天，最后还是哆哆嗦嗦的洗了个澡。
　　学校的宿舍有六人寝的学生宿舍还有两人寝的教职工宿舍，当然有钱有关系学生也是可以进教职工宿舍住的，不过有钱有关系还住宿的学生就不多了，虞锦文是嫌在外面租房子上学太麻烦才在学校住宿的。
　　有钱还住校的还有一个。
　　“那个床住的是谁？”
　　“四班的司马驰，这学期就没回来住过，我看好像课也没来上几回。”虞锦文悄悄又往外挪了挪，尽量做得人不知鬼不觉……不小心挪过了界碰到了沈亦周的胳膊，他便定着不动了。
　　晚上刚开始睡觉时俩人还相敬如宾的在同一个被窝里隔着俩拳头，可是没过一会儿寒气就往被窝里空心儿的地方钻，沈亦周觉得有些可笑，两个人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现在倒搞得十分纯情。
　　他侧过身把胳膊搭在虞锦文身上，借着月光看见他亮堂的眼珠子。
　　“你们寝室的暖气怎么回事？”
　　沈亦周带来的温度一瞬间裹满了全身，虞锦文受宠若惊的呆在他怀里，仰着脑袋看他，说：“应该是暖气管坏了吧……隔壁屋挺暖和的。”
　　“怎么不找人修？”
　　“找了啊，一直没来我也懒得再找了。”
　　沈亦周无语，伸了两根手指合拢覆在他眼睛上，挡住了那双无时无刻不在闪着光的眼睛，说：“睡吧，明天又要起不来。”
　　虞锦文被热乎乎的裹着，又在静夜里只能听见沈亦周低沉的嗓音和稳重的心跳，只觉得昏昏欲睡，闭了眼还又强打起精神问憋了一晚上的好奇之事。
　　“沈亦周。”虞锦文打了个哈欠，努力往上蹭了蹭，平视着他的眼睛，小声问：“那个……你跟我揪蘑菇的时候有没有想那个啊……就是那个，我看的男男片子里他们最后做的那一步……”
　　沈亦周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看着他，问：“哪个？”
　　虞锦文脑子里一直回想那个画面，整个人被烘的有点热，不好意思道：“那个啊！就男女之间也做的那个啊！”
　　沈亦周不想回答，丢给他六个省略号。
　　虞锦文也就是刚知道沈亦周性向的时候震惊之余纠结着去了解才找到了男性之间的爱情动作片，看前面觉得也不过如此，看到后面真正的被吓了一跳，他知道有同性恋这个群体，可还是第一次知道同性恋之间是怎么做的事的，看完几部之后世界观都被震碎了，魂不守舍了好几天。
　　后面再怎么捂着眼睛透着指缝看，片子里主角的脸都能变成他和沈亦周，他就吓得再也不敢打开了解了，直到今晚第一次看到沈亦周情难自禁的模样才又想到这个问题。
　　明明揪蘑菇就已经很美好了啊……干嘛后面还要做那种恐怖的事！
　　“就是这个！”
　　沈亦周已经翻正身子仰面闭眼了，摆明了不想搭理他，可虞锦文天生不懂得看眼色，还又趴到人胸口上，一只手握成一个圈，一只手的食指来回往圈里戳。
　　暗示的明目张胆生动形象。
　　沈亦周额角绷了绷，闭着眼睛低声道：“没有。”
　　虞锦文停了动作，“啊”了一声。
　　沈亦周睁开眼，眉头微蹙着，说：“我说我对你没有那个欲望，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我放心什么？我放心啊！”虞锦文想了想觉得不对，大声说：“不对，我不放心啊！你为什么对我没欲望？我怎么说也是班草吧！追我的人也很多呢！”
　　他趴在沈亦周身上，沈亦周也不跟他废话，直接伸手放在了他的臀上捏了捏，面无表情道：“喜欢吗？”
　　虞锦文自打屁股蛋上多了两只手，就跟遇到敌袭的动物幼崽似的，僵住不动了。
　　他半天不说话，沈亦周也觉得没意思，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跟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较什么真，倒是手心下的屁股软的出奇，面团子似的。
　　沈亦周把手收了回来，轻轻的推了他一把让他翻滚回自己的位置上，又重新仰面躺好，说：“睡了。”
　　虞锦文回过神，讪讪地说：“我明天中午没法和你一起吃饭了。”
　　“不是躲着你！”他这回长了个心眼，赶忙解释道：“是我爸妈和我妹回来了，本来说好再在国内几个城市玩几天的，谁知道明天就要回家了，非要叫我回家吃饭，我哥明天中午来抓我回去。”
　　他语气有些愤愤不平，沈亦周却只是“嗯”了一声，没了下文也没了动作，端正的躺着。
　　虞锦文把暖和的怀抱搞丢了郁闷死了，背上长了刺似的想动，没了睡意但又不敢动。他盯着天花板发呆，缩了缩屁股，没觉得恶心难受也没觉得不正常。
　　确实没什么不正常的，就连老师也在课堂上讲过众生众态都平等，这是他这周唯一因为和沈亦周挂边儿而听进去的课。
　　身边沈亦周的呼吸逐渐平缓规律，虞锦文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都没打断。他悄悄撑起上身凑近沈亦周，心跳如雷。
　　“我没有不喜欢……”虞锦文小声回答他十几分钟前的问题，虔诚的在他唇角亲了亲，说：“你给我一点时间。”
　　虞锦文想通了些事，也有了却了一桩心事似的轻松，高兴又甜蜜蜜的躺回去独自兴奋了一会儿就睡着了，打着小呼噜，没心没肺的样子。
　　沈亦周却睁开了眼，他抬手摸了摸唇角，叹了口气。


第十二章 
　　沈亦周的生物钟失灵，导致他从被八爪鱼缠了一夜的噩梦中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七点半了，早读都快下课了。
　　“起来上课！”沈亦周穿戴好俯身去扒拉虞锦文的眼皮儿，催道：“快点，今天早上要查课。”
　　“……我不去……”虞锦文扭来扭去躲他的手，转身缩成一团坚决不动弹，闷声说：“我不上课了，我要睡觉……”
　　纵欲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浑身酸痛，虞锦文打定了主意要和床长相厮守，任凭沈亦周怎么说就是埋头不起。
　　沈亦周：“……我去上课了。”
　　“中午不跟你一起吃饭了哈……”
　　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摇摇晃晃的摆了摆，他抿了抿唇，离开前重新又关上了灯。
　　沈亦周进班的时候早自习还差十分钟下课，偏偏今天还是班主任亲自坐镇。他两手空空站在门口，挡了一大半的阳光。
　　“……”班主任重重的咳了一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进来吧，去卫生间去这么久。”
　　班里同学鲜少有抬头看热闹的，沈亦周礼貌的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李越柏低着头憋笑：“算上上次我帮你圆谎，你这个‘男神’就要变成‘厕所男神’了。”
　　沈亦周无所谓的挑了挑眉，摊开一本书，问：“监察小组的人来过了没？”
　　“没。”李越柏说：“可能要从第一节 课开始查，这次听说好严格的，查着人了还要翻以往的记录，旷的多的还要记小过呢！我看其他班几个平时见不着人影的都乖乖来了，不过没事，你赶上了。”
　　沈亦周沉思了一下，说：“一会儿下课你帮我交下作业，我出去一趟。”
　　“好，你拿出来。”李越柏从不八卦多嘴，好奇心保持在让人觉得舒服的界线内，这才是沈亦周只跟他一个人过多亲密的原因。
　　“谢了。”沈亦周低头，在即将下课的间隙中抓紧时间背了两句古诗词。
　　下课的时候他去了办公室，站在正在泡咖啡喝的六班班主任面前。
　　六班班主任有点惊奇，仰头看着他，问：“怎么了？你们班主任去校长办公室了，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沈亦周礼貌道：“老师，我是来找您的。”
　　六班班主任忙放下咖啡杯，迷茫道：“啊？找我？好好，你说。”
　　“虞锦文没来上课吧？”沈亦周说：“他应该早上不会来了，我是来帮他请个假的。”
　　“你要帮他请假？”
　　“对，昨晚我跟他在一起，他突然发高烧，早上太早了也不好意思给您打电话，所以我现在才来找您请假，不好意思了。”沈亦周面带愁思，又认真道：“烧的有点严重都开始说胡话了，晚上怕打扰别人也就没去医院，硬生生挨了一晚上刚刚才睡着。”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学生，六班班主任急道：“这么严重怎么不去医院！我去看看他，他在宿舍吗？”
　　“不用了老师，今早已经退烧了，就是浑身发软起不来，他哥哥一会儿也就来接他走了。”沈亦周拦的也不急，只是仿佛犹豫，又说：“您不用担心他的病，只是我担心今早查课有什么影响。不是对他有影响，是对您有影响，毕竟他之前已经旷那么多次课了，只怕监察小组见他今早又旷课，点名要翻以前的旷课记录，这样对您的影响也不好。”
　　六班班主任嘬了一口咖啡，皱了皱眉头，已经忘了问这俩人为什么会凑到一起这种问题了。
　　“他挺胆大包天的，光您的课就无故旷了好多回。”沈亦周加码，着重强调了“无故”两个字。
　　六班班主任暗中收了不知道多少次虞锦文他哥的好处，平时都对虞锦文的旷课惹事装瞎，可这回是市里的监察小组来查岗，她也不知道虞亦铭有没有操作什么，听到沈亦周这么说顿时有点慌张，别因为虞锦文今天这一次旷课就让她被查到平时监管不严。
　　“既然是生病那就可以理解的，是人都会生病的嘛！”六班班主任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空白假条，抽了一张递给他，说：“老师也不是不近人情的大魔王，既然你来了，就帮他写个假条吧！”
　　沈亦周点点头，俯身快速的写完了请假理由，又推回给她签字。
　　“不过你俩关系原来这么好哇？真看不出来。”班主任签着字感叹道：“虞锦文有你这么个优秀的朋友，希望他能学点好吧，唉！”
　　沈亦周抬手看了看表，冲她微微欠了欠身，说：“谢谢老师。”
　　“不客气。”班主任重端起那杯凉了的咖啡，又突然心惊，赶忙给虞亦铭留下的助理手机号发短信，心不在焉的向沈亦周挥了挥手。
　　监察小组确实在第一节 课的时候来了，从高一到高三查了一个上午，各个年级组长跟在后面提心吊胆，生怕哪个班缺课的人多了让学校面子上过不去。
　　“咱前座的女生说这次高二就逮住了三班的司马驰。”食堂里满是兴奋的议论纷纷，李越柏也凑热闹道：“我都听说过他，太牛了，关键是旷课旷的这么嚣张学校还拿他没一点办法，可能他爸是校董还是啥。”
　　“诶？虞锦文真生病了？”
　　沈亦周说：“没，不过他哥真的接他走了。”
　　“喔，我就说这小子平时生龙活虎的……他一走我还有点不习惯，饭桌有点冷清。”
　　李越柏又跟旁边桌的同班同学聊到了一起，沈亦周便低头安静吃饭，像往常一样不主动跟别人搭腔，做一尊没有感情的帅气机器。
　　手机响了一声，他没看，直等到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干净后才仰靠在椅背上掏出手机。
　　【你帮我请假了？！】
　　沈亦周拇指在键盘上停顿了几秒才回复：【是，顺手。】
　　他又问：【你怎么知道？】、
　　虞锦文打字一向跟他的嘴一样快，说：【我哥说的，他收到我们老班的短信说我发烧了，就提前来给我接走了。不过我也随机应变说我就是发烧了，我是不是特聪明，是个小机灵鬼！】
　　沈亦周愣了愣神，想到他从来没有了解过虞锦文的家庭，说不定他和司马驰一样，是不用操心也能顺利毕业的人呢？
　　他好像在多此一举。
　　【我都已经说我好了，我哥还要带我去打针，好郁闷。】
　　沈亦周勾了勾唇角，回复道：【去打针也可以预防。】
　　虞锦文那边变成了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没一会儿就发来一条：【那好吧，我听你的。】
　　标点符号都带着浓浓的不情愿。
　　【我马上又要见到讨厌鬼了，我真不想去吃饭，还是和你在一起比较好玩。】
　　“我吃好了，要走吗？”李越柏敲了敲桌子，盯着他奇怪道：“你在干嘛？为什么笑得这么如沐春风？”
　　沈亦周抬起头摸了摸脸，问：“有吗？”
　　“有啊！”李越柏酸了，说：“你看看周围女生看你的眼光，妈呀春心掉一地……”
　　沈亦周手动把嘴角抚平，恢复一脸淡然的样子，收了手机说：“走吧。”


第十三章 
　　虞锦文这几天一下课就被他哥派人给接走，上课期间又不能每节下课都去骚扰沈亦周，快把自己给憋死了，尝试视频通话接通后喜出望外的，开始了每天掰着手指头算时间给沈亦周通视频的生活。
　　不过每次的通话都很匆忙，沈亦周要忙着赶去学生家里补课，还要忙着回家照顾爷爷，他抓心挠肺的那点小心思一点都没有用武之地。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虞锦文发来微信问他周末打算怎么安排，沈亦周刚看见还没回，面前的门就开了。他把手机放了回去，冲开门的女人笑了笑。
　　“沈老师是吧？”女人热情的迎他进来，止不住又夸道：“沈老师真帅啊！幸亏我家的是个男孩，不然我看都没心思学习了哈哈哈！”
　　“笙笙！老师来了！老师你先进来吧，喝口茶！”
　　“谢谢。”沈亦周忙双手接过茶杯，挡了女人接着要拿小点心的手，说：“阿姨，我们先上课吧！您要听一下课吗？”
　　“不用不用，那你们去上课吧，我把点心给你们送进去，我一会儿还要去打牌呢！”
　　女人豪爽的笑了笑，又大吼道：“笙笙！你老师来了！”
　　“我知道了！！我不想补课！！！”
　　里间卧室的门被人大力的打开，冲出来一个男生，头发上绑起的一个小啾啾很好的显示了他怒发冲冠的状态。
　　“我说了我不想补课……”男生仇视的目光在看到沈亦周之后慢慢变得有些呆滞，眨巴了几下眼睛愣在原地，屏气看着他一声不吭。
　　“要死啊你！我都说了不要绑头发了，像什么样子！”女人作势轻轻打了儿子的脑瓜子，顺手把他头上扎起来的小啾啾给揪掉了，转脸赔笑道：“我儿子有点皮，老师您多上心。行了，你们赶紧去学习吧，这回一定要跟着老师好好把成绩搞上去，别在成天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男生喃喃道：“这是我老师？”
　　“是喔！老娘花了好多钱给你请来的！讨债鬼！”女人把点心盘放在儿子手上，说：“行了，你们去学吧，我看会儿电视就去打牌了，今晚回来检查你的学习成果。”
　　沈亦周冲她点点头，说：“我也会在补习完后跟您汇报一下他的程度以及今后的计划。”
　　“我相信沈老师的！”女人笑眯眯的看着他，又冲自己儿子屁股上踢了一脚，说：“赶紧带老师去房间！”
　　沈亦周跟在男生后面进了房间，没有过多的打量，只是坐在。书桌上有玩具发卡镜子一切堆放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没有学习相关的。
　　“有……有点乱！我马上收拾好！”男生把东西一股脑推到桌边，腾出一片空位来，又手忙脚乱从，好不容易掏出一本练习册来，那练习册上还夹着一张双眼皮贴。
　　“我，我同桌的。”男生的脸有些微红，飞快的把那张双眼皮贴揭了下来。
　　双眼皮贴被撕了下来，露出封皮上的名字，顾书笙。
　　沈亦周愣了愣。
　　“很奇怪的名字对吧？”顾书笙郁闷的撅了撅嘴，说：“我爷爷起的，他的愿望是想让我当个读书人，本来要叫顾书香的，幸好被我爸拦下来了。”
　　“……”沈亦周想了想说：“挺好听的，很有文化，不奇怪。”
　　顾书笙抬着眼皮看他，手指头在下面勾着，小声问：“老师你叫什么呀？”
　　“我叫沈亦周。”沈亦周随口应道，拿起那本练习册翻了翻，指着一页课后练习对他说：“你先把这几道题做了给我看一下程度。”
　　顾书笙的脸很红，指尖又抠上了练习册，纠结道：“我数学学的很不好……”
　　“就是不好才来补课的。”沈亦周把练习册往他眼前推了推，看了眼手表，说：“限时二十分钟，我看看你能做几道题，正确率是多少。”
　　顾书笙苦大仇深的埋头做题了，沈亦周静静的在旁边坐着，手机在口袋里又震动了一下，他才想起来忘记跟虞锦文说今晚来补课了。
　　【沈亦周，我离家出走了，你在哪？】
　　这是又整什么幺蛾子了？沈亦周皱了皱眉，回复道：【我在做家教。】
　　虞锦文回复的很快，就像捧着手机在等的样子。
　　【好，你先忙你的，我去溜达一圈。】
　　沈亦周在心里叹气，抵着额头打字，一句话还没打完就听见旁边男生低低糯糯的声音。
　　“老师，我实在不会了……”
　　沈亦周接过练习册看了一眼，总共十道题他就解出来四道，其中两道还是错的。
　　“你妈妈拿给我的成绩单是假的吧……”沈亦周怀疑道。
　　“成绩单不是假的。”顾书笙嗓门又低了下去，补充道：“成绩是假的……我人缘比较好……”
　　沈亦周想了想，说：“我之后会跟你妈说一下你的进度，你现在想要考好就需要从基础开始。我看了那两道的解题思路还是挺好的，想上来也不难，只是以后考试都要靠自己，行吗？”
　　“好，好！”
　　沈亦周说的认真，顾书笙也看的认真，视线落在他脸上就没动弹过，满眼都是小星星。
　　“我给你讲下思路……”
　　做家教辅导比他预想中的要难一些，而且第一次课也想给家长留个好印象。沈亦周从顾家出来的时候清了清嗓子，感觉到有一些哑，是说话说的太多导致的沙哑。
　　沈卫最近接了开大车拉货的活，三天两头不在家过夜，照顾爷爷的事全落在了沈亦周身上。沈亦周出来补课前把家里钥匙交给了邻居阿姨，他站在顾家小区门口想了想，还是朝自己家的方向走了过去。
　　冷风吹的人手指都是僵的，他按了没两个字冻得不行了，索性就给虞锦文打了个电话。
　　“喂？”
　　电话响了三五声才被接了起来，虞锦文暴躁的声音传了出来，沈亦周愣了愣，笑道：“谁又惹你生气了？”
　　“啊沈亦周……”虞锦文的起床气消了些，懒洋洋的拖着长音道：“我刚刚在睡觉……你上完课了？”
　　“嗯。”沈亦周走到公交站台旁，说：“不过我现在得回家，爷爷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可是我也等你很久……”虞锦文不太高兴，可沈亦周的理由他又没办法反驳，只好妥协道：“那行，你回家吧！”
　　“你说你离家出走是怎么回事？”沈亦周追问道。
　　虞锦文闪烁其词道：“没怎么回事，就，就不想跟他们一起呗！”
　　沈亦周看了看表，问：“晚饭吃了吗？”
　　虞锦文轻哼一声，颇有些余怨未消，嘟囔道：“何止晚饭，午饭都没吃……”
　　公交车停在他面前，沈亦周却没上，他叹了口气，说：“你现在收拾东西出来在学校门口等我。”


第十四章 
　　楼道没装灯，虞锦文两手都是东西，只好用嘴叼着手机，连手电筒映出来的光都是磕磕绊绊的。沈亦周停下来等他，看他吃力往上爬的样子，无奈又腾了腾地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拎上。
　　“还，还有几层？”虞锦文终于有手解救自己被口水浸泡的手机了，喘着粗气半死不活道。
　　“两层。”沈亦周爬惯了六楼，就算是两手重物也是气定神闲，说：“谁让你买这么多东西的？我让你在学校门口等我，让你去搬空便利店了吗？”
　　不仅是便利店，就连旁边的熟食店也被搬了一大半。
　　“那不是……那不是我第一次上门嘛！”虞锦文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努力上了一层，说：“我也不知道你爷爷喜欢吃什么，所以每样都买了点。”
　　“……”沈亦周停了脚步，说：“到了。”
　　他掏钥匙要开门，却被虞锦文三两步冲上来拦住了。
　　沈亦周：“？？？”
　　“等，等一下！”虞锦文抚着胸口顺气儿，越顺越紧张，大冬天的竟出了薄薄一层汗。“我我我怎么这么紧张！我的心跳好快啊！”
　　“你紧张什么？”沈亦周被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逗笑了,挑了挑眉毛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放屁，你才是丑媳妇！”虞锦文蹲在地上查看自己的上门礼品，纠结道：“万一我买的你家人不喜欢怎么办？”
　　“家里就我爷一个人，他什么都喜欢。”沈亦周拎着他的衣领给人拎了起来，说：“把东西挪挪，我开不开门。”
　　虞锦文严肃认真的抱着东西后退了一小步，紧盯着钥匙的转动。
　　门刚一开，铺天盖地的戏声就窜了人一个跟头，虞锦文吓了一跳，抱着的塑料袋们也扑簌一下响了响。
　　沈亦周进门就大喊：“爷爷，我回来了！”
　　屋里半晌没人回应，他找出一双拖鞋丢给后面的人，说：“他耳朵不好使，你先换鞋。”
　　虞锦文点点头俯身把鞋换好，再抬头时发现沈亦周一直站在面前等他。
　　“好了？走吧。”沈亦周站直身子走在前面，介绍道：“这个房子是以前我爸单位的，我们三个一人一间卧室。那个是我房间，今晚你可以睡我的床，我去睡我爸房间。”
　　“别打扰叔叔了，我看你床挺大的，够睡了！我宿舍的床咱俩不是也睡得好好的嘛！”虞锦文赶忙道。他对房子的布局结构之类的丝毫不感兴趣，就算沈亦周跟他去睡大桥可能也屁颠颠的跟过去。
　　没心没肺睡得人事不省的人当然觉得睡得好……沈亦周看了眼他没说话，轻轻推开了一间卧室的门，沈老爷子正端坐在轮椅上，垂着头闭着眼，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认真听戏。
　　沈亦周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到最小声，老爷子依旧没动静，只是在戏声渐小中传出些呼噜声。
　　“爷爷？”沈亦周蹲在他面前唤，“爷爷，去床上睡吧？”
　　“嗯？”呼噜声停了，沈老爷子睁开眼睛，沉着嗓子道：“回来了？吃饭没有？”
　　“吃了。”沈亦周把轮椅推到床边，耐心道：“现在睡觉吗？想不想睡？”
　　沈老爷子点点头，说：“睡吧，中午没睡好。”
　　“行。”沈亦周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看门口，说：“那是我同学，今晚在咱们家住一下。”
　　虞锦文端正的像个被罚站的小学生，反应迅速大声道：“爷爷好，我是虞锦文！”
　　“好，好！”老爷子面无表情冲他招招手。
　　他求救的看向沈亦周，沈亦周憋住了笑，说：“过来，爷爷想跟你握手。”
　　“喔，喔！”
　　虞锦文赶忙左脚绊右脚走了过来，俯身和老人家的手相握，上一秒还在感慨老人家粗糙温暖的大手犹如暖流抚慰心田，下一秒就表情扭曲呲牙咧嘴又不敢叫出声。
　　“咱爷爷的手劲儿挺大哈！”虞锦文咬着牙说。
　　“好了别玩了，我扶您上床。”沈亦周乐呵呵的看完戏才走上前拍了拍俩人的手，问：“晚上的药吃了吗？”
　　他们父子俩一直对于哄骗别人跟老爷子握手这件事乐此不疲。
　　“吃了吃了！”
　　沈老爷子目测一米八五的身高，腿完全使不上劲儿，全靠沈亦周一个人的力量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虞锦文插不上手只好呆呆的站在旁边看，看他手臂上爆着青筋把人放好，又熟练的去准备尿壶和温水，一时间不知道泛上心头的情绪是什么，只是咂摸起来有些苦苦的。
　　“好了，走吧！”沈亦周放下袖子说：“本来想给你做饭吃的，但你又买了那么多东西，就先吃你带过来的吧。”
　　虞锦文急道：“诶？不吃也可以啊！你做饭吧！我想吃你做的！”
　　沈亦周扒着袋子检查食材，随口道：“这些熟食坏的快，先吃这个吧！”
　　虞锦文追悔莫及，接过他递来的鸡腿也觉得索然无味，蔫唧唧的。
　　“明天给你做早饭。”沈亦周盯着他的发旋看，笑了笑。
　　“这鸡腿不错吧？我挑东西的水平还是挺好的！”虞锦文满血复活，肚子也巴巴的叫了起来。
　　沈亦周俯身替他抹了一把嘴角上沾着的东西，说：“你在这等一会，我给对面阿姨送点东西，她今天帮忙照顾爷爷了。”
　　虞锦文下意识用舌尖舔了舔刚刚被抚过的唇角，耳朵尖有些发烫。
　　“好，你去吧！”
　　怎么这场景这么像夫夫生活呢？虞锦文心不在焉的用牙齿刮肉吃，咂摸他背影还感觉甜丝丝的。
　　难不难苦不苦，想想长腿一米五！
　　沈亦周腿真长啊……
　　暖气开的燥热，盖了被子热，不盖被子冷，可两个人拥在一起吻得如胶似漆，好像被子掉在地上也不会觉得冷一样。
　　事实是虞锦文鼻尖儿上都沁了薄汗，他正在沈亦周手上死去活来。
　　两个人这周都很忙，于是眼下稍一逗弄便都出的很快。第二回 的时候动作已经不是很激烈了，沈亦周单手撑在他脑袋旁边，低头轻轻蹭着他的鼻尖，一只手在下面轻柔的抚弄着。虞锦文微仰着头想要接吻，可每每要蹭到他的唇时，就被沈亦周躲开了去。
　　他索性伸手勾着人家的脖子，强制性的扯下来给他亲。
　　“你做家教的学生是男的还是女的啊？”虞锦文摊在他身上懒得动弹，问道。
　　“男的。”沈亦周手掌在他后腰处滑动，也懒洋洋道。
　　“喔……什么？帅吗？”虞锦文刚想放心，结果想想不对，沈亦周喜欢男生。
　　沈亦周想了想，不确定道：“帅……吧！小孩都长一个样。”
　　虞锦文神色凝重道：“你们不会日久生情吧？”
　　“人家是初中生，我也不是见人就上的泰迪。”沈亦周笑了笑，手掌在他软乎乎的屁股上拍了拍，说：“我们也日久了，生情了吗？”
　　虞锦文一愣，顺口道：“这不是还没日呢吗？”
　　沈亦周眼神变得幽深起来，轻声笑了一下，问：“怎么？想试试？”
　　虞锦文莫名想到刚刚他手里握着的尺寸，尴尬的笑了笑自觉滚下去躺好，夹了夹屁股说：“还是算，算了吧！再说，谁日谁还不一定呢！”
　　“怕了？”沈亦周笑道。
　　“怕个鸟！老子回去学习学习日的你哭天喊地！”虞锦文恼羞成怒，不敢承认自个儿屁股蛋抖了抖，怒气冲冲习惯性钻进他怀里，说：“睡觉了！明天起不来我又要挨骂！”


第十五章 
　　虞锦文没能赖成床，六点多一点就被收音机的声音吵醒了，他捶了捶刚想发脾气，睁开眼睛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的床。
　　外面有压着嗓子说话的声音，没一会儿收音机的音量就变小了。虞锦文裹在带有沈亦周味道的被子里打了几个滚，赖到起床气都没了才踢踏着拖鞋嗅着香味儿一路走，到厨房前还跑过去把老爷子收音机的音量给调大了。
　　在爷爷热情的掰手腕邀请中落荒而逃。
　　沈亦周正在煎蛋，插着兜懒散的站着，捏着铲子的手时不时戳一戳平底锅里的蛋，神色严肃的发呆。
　　虞锦文偷偷摸摸绕到他背后，幼稚的想要吓他一吓，没想到那人忽然转身，手里的锅铲差几厘米就能扫到他脸上。
　　沈亦周反应迅速的缩了缩手，皱眉看了他半晌才无语道：“脸不想要了？”
　　虞锦文自己还心有余悸，心想自个儿的绝世美颜差点就叫人玷污了，恶心先告状道：“谁让你突然转身的？”
　　说完有点心虚，又动了动鼻翼狠狠的嗅了两下，故作夸张道：“哇好香啊！！”
　　转移话题转移的一点都不明显。
　　明明糊了。
　　沈亦周懒得配合他拙劣的表演，转身翻勺把两个煎蛋舀了出来，哪个也不偏心，个个都是一面焦黄一面乌黑。
　　技术水准平衡的十分牛逼。
　　“好吃？”沈亦周问。
　　“好吃。”虞锦文嘴巴塞的满满的，点了点头。
　　沈亦周看着他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把牛奶杯推了过去，自己也低头咬了一口糊了的煎蛋和面包片。他和他爸很少在家开火，没时间也没兴趣，能把饭做熟就谢天谢地了，口感什么的不在填饱肚子的范围之内。
　　对面的人埋头吃的认真，脸皮儿薄的吃东西都鼓着腮帮子。再怎么说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沈亦周捧着牛奶盯着他看，心想还真好养活。
　　“爷爷怎么吃？”虞锦文仰头豪爽的灌完了牛奶之后才想起来问，唇边沾了一层奶霜。
　　“他吃蒸蛋，我已经给他送过去了。”沈亦周起身收拾餐具，拿他面前餐盘的时候俯身把他唇上的奶吮掉了，回味了一下认真道：“有点苦，鸡蛋糊了。”
　　“苦吗？”虞锦文舔了舔唇，感觉味觉都被沈亦周的舌头给带跑了，咂摸半天也觉不出味来，倒是落在唇角的湿热触感强烈，跟谁一个劲儿抠他左心房似的，痒痒。
　　沈亦周又过来敲桌子了。
　　“吃完去收拾你的东西，一会儿就走了。”
　　虞锦文站起来踮着脚凑近，沈亦周愣了一下向后微仰着身子，垂着眼睛看他。
　　“干嘛？”
　　“不干嘛。”虞锦文舔了舔嘴角，够不着就双手勾着他的后颈，强硬的把人往下拉，仰着下巴说：“亲个嘴。”
　　沈亦周眯了眯眼，说：“我不想。”
　　“我想。”
　　所以说人生只要有一次厚脸皮，那之后的无数次厚脸皮都会显得理所当然。虞锦文蹦了一下去追他，接了个横冲直撞的吻。
　　沈亦周嘴皮子被牙齿磕的生疼，舔舔都能觉出血味儿，一时不知道身上这只纯情傻狗不会接吻是好事还是坏事。
　　傻狗心满意足跳了下去，心情很好的样子。算了……沈亦周摸了摸上唇的小伤口，叹了口气。
　　出门前把爷爷安顿好，中午的饭钱也留在桌子上方便邻居阿姨过来拿，沈亦周锁好门刚下楼就看见虞锦文在他自行车前蹲着。
　　“你这车没后座我怎么坐啊？”虞锦文一脸的理所当然和天真无邪。
　　“……”沈亦周没理会他，走上前去开锁，说：“你去打车。”
　　“不行！”虞锦文大惊失色，拽着他的车把说：“我要和你一起走！”
　　沈亦周眯了眯眼，幽幽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
　　“那不可能有。”虞锦文迅速否认，正直道：“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而已，我们不是好兄弟嘛！”
　　学校贴吧竟然有人质疑沈亦周降服是被迫的，还作为沈亦周的唯粉匿名大骂他欺凌弱小横行霸道。虞锦文气的快把鼠标给吃了，什么被迫，明明是沈亦周心甘情愿！想想每天中午一起吃饭还不够，如果能连早上都一起来上学岂不是显得有过夜兄弟的交情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沈亦周，把小心思叠巴叠巴在心里藏好，上前去看了看自行车的前杠，纠结着怎么坐才能不硌着蛋。
　　沈亦周两手扶车把不给他钻进来的空隙，指着旁边一排车说：“你不打车就去骑共享单车。”
　　他以为虞锦文怎么看都是娇生惯养肯定不会骑的，可他以为的错了，糊鸡蛋都能吃的津津有味的人怎么不会眼睛亮了一下屁颠颠跑过去扫码呢？
　　“你等等我啊！我注册一下马上就好！”虞锦文看着手机时不时还往上瞟着，生怕这人丢下他自己先走了，毕竟这事儿也有前科。
　　沈亦周一向是喜欢早高峰期半个小时出门，这样骑车绕着河边小路走的时候会觉得很舒服。可身边跟了个虞锦文就不一样了，小他一圈的车轮被蹬的飞快，时不时乱叫着超车，没人了还敢放开双手炫技。
　　沈亦周忍无可忍，咬牙道：“你给我老实在前面骑，不准回头！”
　　刚开始的半郊区道路车流量少还好，快到学校的市区才更是让人心累，沈亦周一路神经紧绷，好不容易看到学校大门了才松了一口气，终于按正常速度超过前面的小单车，木着脸骑进了学校。
　　“哎？同学！共享单车不能进学校！”保安大叔拎棍子挡了一下，成功把企图加速闯关的人给拦了下来。
　　虞锦文傻了眼，问：“不能进吗？为什么？他们都进了！”
　　“看见这大字了吗？”保安大叔捏着他的车头往后推，说：“人家骑的是自己的车，你这是共享单车不能进校，赶紧的，出去停好再进来！”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骑单车啊？”虞锦文恶狠狠的冲旁边过路同学撒气，拎着车把把车扔到路边停放点，满身都是戾气。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还不如去打车，冻的跟个似的，妈的。
　　“我好像在路上见你和虞锦文了。”李越柏一进教室就迟疑着问：“那个在你前面骑车的是虞锦文没错……吧？”
　　“是。”沈亦周随口道：“我家那也不好打车。”
　　李越柏：“？？？你家？”
　　沈亦周瞥了一眼大惊小怪的人，淡定道：“昨晚他住我家了，有问题？”
　　“没，没问题。”李越柏夸张的抚着胸口，说：“就是好奇你这学期怎么突然跟他关系这么好了，我这心里还有点不得劲，我看我是吃醋了，你得多给我讲题赔偿我。”
　　沈亦周没理他时不时的抽风，在书包里摸到一本崭新的练习册时皱了皱眉，封皮上的名字写的像艺术字，不过倒是一眼能看出来是谁的作风。
　　“诶？快上课了，你去哪？”
　　“送个东西，马上回来。”沈亦周扬了扬手里的练习册，快步出了教室。
　　没有人说需要这本练习册，但他想送。
　　六班最近和八班较劲儿，不知道起因是谁拿错了谁班里的扫帚，反正没事找事干，事情莫名其妙就发酵到了两个班从早上进校门到晚上离校之间的比拼。
　　虞锦文威风凛凛的站在他们班门口，身边几个男生就靠在栏杆上瞪来往的八班的人。
　　这货手都冻紫了。
　　沈亦周皱了皱眉，在不远处站定，沉声叫了他的名字。
　　“阿嚏！”虞锦文说话前先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把自己打的转了个圈。
　　沈亦周眉头皱的更紧了，问：“你感冒了？”
　　“没吧……就是感觉头有点疼。”虞锦文吸了吸鼻子，好奇道：“你居然来找我？什么事？”
　　“这个。”沈亦周把练习册递过去，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说：“进去接热水喝，别出来了。”
　　虞锦文接了练习册随手就卷了卷塞兜里了，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嗯，我正要进去睡觉，早上起太早了。”
　　沈亦周拉了他一把才不至于让人撞到旁边柱子上上，无奈道：“进去补觉吧，我走了。”
　　虞锦文点点头，都已经转身了才猛然想起来什么，突然咳了一声，冲着门口大声说：“沈亦周，谢谢你给我送东西哈！中午吃饭给我占个座！”
　　走廊上的人和六班全班猫鼬似的唰一下扭了脖子往窗外看，门口虞锦文目光深情的目送他离开。
　　巴巴的给神经病送东西的自己才更像个神经病，沈亦周嘴角抽了抽，飞快的走了。


第十六章 
　　虞锦文这回是真的感冒了，平时壮如小牛的人病来如山倒，蔫唧唧的趴在床上，看起来挺可怜的。
　　沈亦周拎着饭进来，说：“要么起来喝点粥，要么就去打针。”
　　早上见的时候还只是打喷嚏，中午再见的时候已经有些发烧了，他放下东西俯身探了探虞锦文的额头，从兜里掏出个体温计，说：“量温。”
　　“可是我不想吃东西。”虞锦文昏昏沉沉的把头抵在沈亦周膝盖上，一只手抓着他的腿，说：“也不想打针，睡一觉就好了，以前也是这样的。”
　　“胃里是空的怎么吃药？”沈亦周单手拎着他的衣领把人拎开，手动把体温计塞了进去，冰的虞锦文呲牙咧嘴“嘶”了一声。
　　“食堂阿姨给你熬的白粥，加了冰糖的。现在就两个选择，要么吃饭吃药，要么去打针。”沈亦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准备挽袖子，“上次都把你背进医院了，这次再弄过去一次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吃我吃我吃！”虞锦文夹着一条胳膊就坐了起来，挪到床尾桌边，对着一碗白粥夸张道：“哇，看起来真好吃！我胃口大开！”
　　虽然这么说着，但小木勺一次就舀半勺，吃的颇为痛苦。沈亦周不催他，只端坐在旁边，监考老师似的。盯着他慢吞吞不情愿的喝掉了小半碗粥之后这才说：“剩下的不想喝就不喝了，把药吃了。”
　　虞锦文如释重负立马丢了勺子，瞅着黑乎乎的感冒冲剂也不觉得恶心了，还给自己打气，嘟囔道：“我得赶紧好，明天晚上还得去台球厅巡场呢！”
　　沈亦周：“……”
　　“我喝完了！”虞锦文苦着脸冲他亮了亮杯底，满世界找东西能填补一口苦唧唧的味觉。
　　沈亦周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块糖塞进他嘴里，顺手又掀了他的衣服把体温计拿了出来。
　　“38.5……”
　　虞锦文没用过这种体温计，巴巴的看着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裹着被子惊道：“这算高烧吗？会不会烧傻？”
　　“快了。”
　　倒不算是严重的高烧。
　　沈亦周松了一口气，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把体温计收好，起身把垃圾整理好，说：“一会儿上课前再量一次，如果还不退烧的话就真的要去医院了。”
　　“你要走了吗？”虞锦文只露出一双眼睛闷声问道，他裹着被子还觉得有点冷，猛地嗅到冷空气忍不住咳了一声。
　　因为皮肤白，发了烧就连眼角也是红的，哑着嗓子咳嗽都显得有气无力。
　　沈亦周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转身过去看他，问：“你难受吗？”
　　“不难受，就是有点冷。”虞锦文老实回答道。
　　沈亦周低头看了看表，随后脱了外套，只留了一层毛衣掀开他的被子躺了上去。
　　“一会儿上课了我就走，先睡会。”
　　虞锦文睡觉不老实，衣服总是能睡到卷在胸口上。沈亦周伸手过去把他的衣服拉好，顺便摸了摸肚子，是高于平常的温度。
　　“还冷吗？”沈亦周揽着他的腰问。
　　“不冷。”虞锦文不再发抖，自觉的亮着肚皮贴了上来，药效上来脑袋也开始有点迷糊了，晕晕沉沉道：“会传染吗？咱俩都倒了明天打架咋办？”
　　沈亦周叹了口气，捂他的眼睛，说：“传染给我你就好了，睡吧。”
　　虞锦文这一觉睡得无比香甜，好像什么梦都没做又好像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长梦，醒来之后连睡衣都带着湿气。他懒洋洋的探出一只手去摸手机，这才发现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虞亦铭的电话刚好打了过来，虞锦文把手机放一边，等他响了五六声之后才屈尊纡贵的接了。
　　“干嘛！”
　　“你又发烧了？”虞亦铭的语气听不出感情，只是陈述事实般的说：“刘老师给我打电话了。我以为你离家出走很潇洒，结果混成这样的话不如回家。”
　　“我没发烧！”虞锦文梗着脖子说，紧接着憋不住咳了一通，又赶紧变了话头，“我已经好了，现在生龙活虎。区区一个小感冒我都不放在眼里，我才不要回家受你们的气。”
　　虞亦铭沉默了一会儿，沉默到虞锦文开始坐立不安的时候才终于开了口。
　　“开视频我看看。”
　　“看什么？”虞锦文没好气道。
　　“现在给你的选择是开视频给我看，不然就是我亲自过去看，你自己选吧。”虞亦铭冷静道。
　　一个个的都这么爱给人做选择的吗？虞锦文内心诽谤，但又不敢明面上反抗，只好不情不愿的开了摄像头，拿鼻孔看他哥。
　　他哥一身西装端坐在老板椅上，冷酷道：“夹着体温计，五分钟后给我看温度。”
　　“你有什么毛病要坐着看我五分钟量体温？”虞锦文不敢置信道。
　　虞亦铭推了推眼镜看着他，兄弟俩只是互相沉默了三十秒，虞锦文就败下阵来了。
　　“我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量给你看！”
　　沈亦周走的时候就把体温计放在了桌子上，虞锦文抓过来胡乱塞进咯吱窝里，没好气道：“行了吧？”
　　虞亦铭叹了口气，说：“拿出来，银头向下甩甩再放进去。”
　　“沈亦周给我的时候没甩啊，这样甩？”虞锦文乱甩一通，嘟囔道：“真麻烦，以后你对象得烦死你。”
　　“好了。”他重新塞好温度计，半耸拉着眼皮坐在床上和他哥大眼瞪小眼。
　　“什么时候回家？爸妈想你了。”虞亦铭低头看他的文件，时不时抬头监视他不怎么老实的弟弟。
　　“呸，我才不信！”虞锦文倒是老老实实的坐着，满脸不相信，“想我才不会一回国就各种找不见人影，是他们的学术会议和学生比较重要吧？”
　　虞亦铭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说：“信不信随你，不过这周末必须给我回家，爸妈要给你和淇淇过生日。”
　　“我不过！”虞锦文炸毛了，吼道：“让那个魔女自己过去吧！反正你们最喜欢她了不是吗？”
　　虞亦铭签字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刚想要说什么就被一阵开门的声音给打断了。
　　“沈亦周？”
　　他那刚刚还怒发冲冠的弟弟一瞬间就跟捋顺了毛似的，又欢喜又温顺的亮了眼睛。
　　“还烧吗？”沈亦周刚下课就赶了过来，一进门就伸手去探他的脑门。
　　“不烧了吧！”虞锦文高兴的拽了拽他的袖子，又把咯吱窝里的体温计掏出来殷勤道：“你看看。”
　　沈亦周惊奇的看了他一眼，说：“这么自觉？自己量体温了？”
　　“害，是我哥神经病非要看。”虞锦文冲面前手机努了努嘴，说：“这是我哥。”
　　沈亦周愣了愣，转身看了眼手机，正巧看见手机里的年轻男人也在打量他。
　　“您好。”沈亦周冲手机打了个招呼，接过温度计看了看，说：“37.7，差不多退烧了。”
　　虞锦文一把抓过手机，说：“听见了没？退烧了退烧了，诶我不跟你说了啊，我们有事！”
　　“这周末记得回家。”虞亦铭抓紧时间只说了这一句就被挂掉了电话。
　　“亲哥哥？”沈亦周问。
　　“我倒希望不是亲的，天天欺负我。”虞锦文不太想谈哥哥，只是腻在他身边问：“放学了吗？晚上一起去吃饭吧？”
　　他拆了东西就永远不知道装好，沈亦周替他收拾东西，随口道：“还有一节课，而且放了学我要去做家教，你自己吃吧。”
　　虞锦文蔫了，抱怨道：“你天天都有家教吗？现在的小孩怎么上课的时候不好好学，就会下了课占用别人的时间！”
　　沈亦周哭笑不得，也不跟他辩解，只是看到他退烧了之后才能放下心来，说：“那我先回去上课了，放学你好好去吃个饭然后就回来休息，不准去台球厅。”
　　“我今天生病了我不去，万一被打趴下了多尴尬。”虞锦文十分有自知之明，拍着胸脯给他保证。
　　“要不我请你当我的家教吧？”他又天马行空想了个主意，还觉得特别美好，一拍大腿道：“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给我一万也不给你这样的当家教。”沈亦周是趁下课的十分钟赶过来的，眼下匆忙要走，便一指头戳着他的脑门把人推倒了，随后俯身下去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起身道：“走了。”


第十七章 
　　今晚的课还是顾书笙的，沈亦周想想就有点头疼，比起另一位同是初三沉默寡言的小姑娘，这位少年未免太活泼了些。
　　“老师，你喜欢什么颜色啊？”顾书笙认真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开始坐不住了，左扭右扭的乱晃。
　　沈亦周拿过他写完的几道题检查，随口道：“黑色。”
　　“黑色？我找找，我好像就没买黑色的，太酷了。”顾书笙低头在他那满当当的抽屉里翻，嘟囔道：“黑色……黑色……没黑色的，墨绿色你喜欢吗？我感觉墨绿色好看。”
　　沈亦周看了一眼，他手里摆弄着几瓶指甲油，五颜六色的。
　　“……”沈亦周什么也没问，只是敲了敲桌子把题推回他面前，说：“先做题，这两道你的步骤错了。”
　　顾书笙心神定不下来倒也听话，基本上沈亦周讲东西的时候他能不捣乱的听，但听进去的多还是发呆走神的时间多就不一定了。
　　“老师我想加你个微信可以吗？我妈今天出门走得急忘了收我手机了。”男生背着门偷偷摸摸掏出来手机，涂了指甲油的小指翘着等风干。
　　“就是我总有些题不会做，想平时也能问问你……”
　　“可以。”沈亦周点开二维码给他扫，说：“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问我，不过不能总是玩手机。”
　　“放心吧哥哥！”顾书笙脱口而出一声“哥哥”，看见沈亦周顿了顿才赶忙捂着嘴，小心翼翼道：“私下里叫你哥哥可以吗？”
　　沈亦周猛一听到这称呼怔了怔，回过神说：“都可以，我先走了。”
　　“哥哥再见~”顾书笙扒着门框高兴的冲他挥手。
　　沈亦周下了楼跨坐在自行车上给虞锦文打了个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挂了。他挑了挑眉，又把手机丢进了口袋里。结果在骑出小区的几百米路上，口袋里就震疯了。
　　“我刚刚在打游戏不小心给挂了不是故意的！”虞锦文一接通就劈劈啪啦一通说，几句话估计连两秒钟都不到。
　　沈亦周听他虽然沙哑着嗓子倒也一副中气十足的样子才放了心，停在路边问：“在哪打游戏？”
　　“在宿舍啊还能在哪儿？”虞锦文咳了咳，问：“你上完课了？接下来是不是要回家照顾你爷？”
　　“嗯。”那边又是咔咔的咳，沈亦周皱了眉头，问：“下午的药喝了吗？”
　　“喝了。”虞锦文回答的很快，又抱怨道：“下午我哥助理又来给我拿了好多药，坐那看着我喝完才走的，烦死了，跟我哥一个德行。”
　　他又重振了精神，问道：“沈亦周你明天晚上有事吗？大概九点之后吧，能出来不？”
　　“你要做什么才能决定我有没有时间。”沈亦周被前面下水道口的一小团东西给吸引了注意力，眯着眼仔细的看着，随口回复着电话。
　　虞锦文兴奋道：“明天晚上我得回家过生日，九点出来我请你吃烧烤吧？还是吃火锅都行！”
　　沈亦周愣了愣，注意力也收了回来，重复道：“你生日？”
　　“对。”虞锦文满口答应着，期待着问道：“那你能出来吗？”
　　“可以。”
　　正巧明天平安夜的补课被学生家长取消了，沈卫这一个星期也会在家，沈亦周想了想便答应了。
　　“那明天中午我先请你们吃好吃的，晚上再单独带你出去吃，你说我是不是最疼爱你？”
　　虞锦文有点兴奋，计划着明天的行程，沈亦周听着抬眼一看，下水口那坨东西动了动。
　　沈亦周打断了他的话，“先挂了，好好休息，明早记得吃药。”
　　说完还没等那边回复便先挂了电话，停好车径直向那坨小东西走了过去。
　　是一只还炸着毛的小猫，四脚着地趴的跟个王八似的。
　　沈亦周退回到墙角站着，等了十分钟都不见有大猫过来。眼看小猫冻得连呼吸的身体起伏都变得渐小，他才走了过去，蹲在地上小心的把它捧了起来。
　　还是只橘的？
　　小橘猫躺进了他的怀里，好像知道得救了一样，努力睁了睁眼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沈亦周正在查附近的宠物医院，闻声轻轻点了点它的脑袋，说：“撑住，我看看……找到了，走。”
　　最近的宠物医院距离这里不到两公里，沈亦周一手托着它一手扶着车把，没敢骑的太快，在兜里手机时不时的震动下到了医院。
　　“没什么问题，就是饿的狠了，其他各项都挺健康的。估计有两个月了，可以自主进食了，现在是饿的没力气舔才用针管。”医生拎着小猫的腿脚，惊奇道：“腿好短啊！”
　　小猫不耐烦的抽了抽后腿，抱着针管拼命的吸奶，小肚子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
　　“帅哥你要养它吗？”
　　沈亦周拿手指扫了扫它的尾巴，问：“放在你们这里会怎么样？”
　　“放我们这里也是等着以后被人领养。”医生冲后面房间指了指，说：“那边全都是爱心人士捡来的小动物，有的已经待到老年了还在这里。”
　　小猫的爪子乖乖的被他抓着，好像知道这是救命恩人便一动也不动。沈亦周低头看了看它，问：“养它需要注意什么？”
　　“你要养它的话我可以给你一本猫猫手册，不过橘猫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要强迫它断食，不然它会一直想吃哈哈哈！”
　　沈亦周笑了笑，看向被抽走了针管意犹未尽眯着眼找的小猫，说：“我带走养吧。”
　　不得不说流浪猫生命力之顽强，小猫被带回家没一会儿就能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走了，就是黏沈亦周黏的紧，要蜷成一团坐在他手心里，被推开了还要细声叫着跑回来。
　　“儿子你什么时候喜欢养小动物了？”沈卫拎着小猫后脖颈和它对峙，人是一脸惊奇，猫是面无表情。
　　“看来他不是很喜欢我。”沈卫撅着嘴要去亲它，被小猫的肉垫抵在唇上。他兴趣缺缺把猫放到沙发上，猫立马歪歪斜斜的跑到了沈亦周手边蹭着。
　　沈亦周轻轻用手指摸了摸它，笑道：“有点像个人。”
　　“小动物都有灵性的，都像人……阿嚏！阿嚏！”
　　中文博大精深，沈卫没明白儿子的话，只是忍不住的打喷嚏。
　　沈亦周抱着猫回自己卧室，说：“明天就不在家养了。”
　　“没事儿子！阿嚏！老爸只是轻微过敏而已！”沈卫不停地揉鼻子，赶忙道：“你想养就养吧！”
　　沈卫猫毛过敏不是一般的严重，而且他们家连爷爷都照顾不到，他们不能再要求好心帮忙的邻居阿姨每天再按时喂养小猫。
　　“本来就不是我想养，我有很多同学想要收养的，放心吧。”沈亦周说完便关了门，猫乖乖的在他口袋里睡觉，他低头看班里微信群的消息。
　　捡了猫之后他就拍了照发在群里，眼下班里正热烈讨论谁家能接收这只小猫，讨论半天也没人敢独自做主要领养一个小生命，考大学的冲刺阶段，他们这些重点学生的家长更是绷紧了神经。
　　“没人要你怎么办？”沈亦周把它的耳朵翻下来捂着，怕它听到伤自尊。
　　小猫睡得迷迷糊糊，敷衍的张嘴叫了一声。
　　沈亦周笑了笑，把它放好，还是那副小王八的姿势。


第十八章 
　　猫一大早不到六点钟就把他踩醒了，沈亦周把它从脸上扒拉下去，它又非要蹭过来对着他的耳朵奶声奶气的叫。
　　“好好好别叫了，饿了还是渴了？”沈亦周认命的坐了起来，使劲搓了搓脸，下床跟着猫走。
　　猫还不会跳桌子，只是凭着记忆在茶几下面仰着脑袋叫。
　　沈亦周看到了昨晚随手放在茶几上的奶，惊讶道：“你记得？”
　　猫等的不耐烦了，小爪子扒着他的裤管往上爬。沈亦周拎着它的后脖颈坐了下来，把猫夹在双腿中间。
　　“做事不积极，吃饭睡觉倒是第一名。”沈亦周耐心的看着它一点点的舔盆子里的奶，小声商量道：“一会儿去学校给你找个后妈，现在吃饱了到学校别吆喝行吗？”
　　小猫喝的直哼哼，也不知道听见没，呜咽一声就当是回答了。
　　“儿子你这么早去上学啊？”沈卫从卧室门缝中探出个脑袋，捏着鼻子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劝道：“没事，你喜欢可以留着。”
　　小猫估计半夜醒了自己跑出来转了一圈，昨晚老爷俩儿一个赛一个喷嚏打得响。沈亦周笑了笑，把猫揣口袋里，带好手套说：“我会安顿好它的。”
　　沈卫转身掏钱包，说：“那好吧，给你点钱去多买点猫粮羊奶啥的，给领养它的人送点。”
　　“我有钱。”
　　猫从他口袋里探头好奇的往外看，沈亦周扣上自己的羽绒服帽子，又寻了个小手绢给它脑袋上缠了一圈，小猫乖乖的仰着下巴让他系蝴蝶结，末了面无表情的顶着一颗印度阿三的脑袋冲沈卫喵了一声。
　　“拜拜。”沈卫冲它挥手，打喷嚏打的哑了嗓子，说：“等爷爷不过敏了再去看你。”
　　“爷爷的药就剩今天明天的四顿了，你下午有空去给他买吧，我先走了。”
　　“早饭怎么吃？”沈卫现在才想起来问。
　　“学校食堂。”沈亦周摆摆手，揣着酷酷的猫酷酷的走了。
　　班里昨晚有几个女生说想要领养猫，但又遭到了家里的反对无奈放弃，不过倒是给沈亦周提了一个好的建议，说是学校里长期喂养了几只流浪猫，吃的比家猫还丰盛，说不定能让小猫去认个后妈。
　　沈亦周揣着猫来的有点早，校园里还几乎没有人，他给小王八……小猫找后妈前还要去教职工宿舍一趟，探望下那位感冒的小老大。
　　小老大前天发烧的时候就把宿舍钥匙配了一份给他了，沈亦周直接跑食堂去买了第一锅早饭，拎着就去了虞锦文宿舍。
　　果然打开了门还是一片黑暗，床上的人睡得昏天暗地，被子掉了一半在地上，且有全部掉下来的趋势。
　　沈亦周把东西放好去打开了窗帘，床上的人只是扭动了一下没有要醒的意思。他转了两圈，把小猫拎出来放在虞锦文脑袋边，轻声说：“去叫醒他。”
　　小猫端坐着，扭头去打量身边熟睡的脑袋，没意思又转了回来，顶着被风吹得有点散开的小手绢不为所动。
　　沈亦周怂恿它，拉着它的爪子说：“就像你早上叫我那样，去蹲他脸上。”
　　猫冷酷的看了他半天才勉为其难的转过身，嗅了嗅虞锦文的脸蛋，抬起爪子试探的拍了拍，见人没什么反应才优雅的踩上他的胸口，蹲下来叫了两声。
　　虞锦文睡梦中皱了皱眉，呢喃道：“别……别吃我……”
　　他刚掏了手机开始录像，虞锦文就大喊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猫窜的飞快，吓得小手绢都跑掉了，沈亦周赶忙放下手机演的跟真的似的，关怀道：“怎么了？做恶梦了？”
　　虞锦文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说：“我梦见游戏里的猫妖追我，一直对我叫，我都喘不过来气了。”
　　“没事，做梦呢！”沈亦周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的安慰了他一番，说：“正好醒了就起来吧，我买了饭。”
　　虞锦文下床喝水，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扭头看见枕头上一抹橘色，定睛一看嘴里的水差点喷了出来，指着那边惊恐道：“猫！猫啊！”
　　小猫及其淡定，看了他一眼从容的低头舔爪子。
　　“喔，我昨天捡的，带学校去给它找个后妈。”沈亦周翻看着他的药，随口解释了一句又问：“你按时吃药了吗？我看着剩下的数不对。”
　　虞锦文做贼心虚眼珠子乱转，赶忙举着杯子假装喝水实则挡脸，说：“吃了，你数错了吧！”
　　沈亦周冷静道：“大前天买给你的，一盒二十粒，从你开始吃药到这顿之前应该只剩下八粒。可现在起码剩下了十二粒。”
　　“哪儿来的猫？”虞锦文辩解不过开始选择性失聪，跪趴在床边和猫大眼瞪小眼，贱兮兮的去戳人家，惹得猫挥爪子扑腾。
　　“昨天路边捡的。”沈亦周又重复了一遍，催道：“去吃饭吃药，我先走了，上课前我得给它找好地方。”
　　虞锦文叼了个包子急急忙忙套校服，含糊道：“我跟你一起！”
　　沈亦周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说：“吃了药再走。”
　　学校里的流浪猫有固定的喂食点，一个个被喂的膘肥体壮，打得外面的流浪狗不敢进来，俨然成为了一个霸王团伙，不过它们也没吃白食，至少维护了学校的卫生，一只老鼠都不敢在这安营扎寨。
　　沈亦周找到了班里女生说的位置，正巧看到几只大猫懒洋洋的在舔毛。他兜里的小猫探出头来，那几只大猫一时间都停了动作。
　　学校里的猫根本不怕人，虞锦文拿了几根火腿肠走到它们跟前，几只大猫便蹭到他腿边撒娇。
　　“你把它掏出来试试，离远点。”虞锦文撸着猫建议道。
　　沈亦周犹豫了一下，往后退了一小步，把小猫拿出来放在地上，怕它跑还双手护着它。没想到小猫刚抬了抬前爪试探着想要加入那个大家族，虞锦文手下那只白色的大猫就突然扭头呲牙哈气。
　　“不行不行，你别让它过来了。”虞锦文有点紧张，说：“是不是毛色不一样？那边那只橘的试试看？”
　　那边躺着懒得动的橘猫都快变成橘猪了，沈亦周捧着小猫凑近它，橘猪费劲的抬起脑袋，异常凶狠的哈了一声。
　　就连他把猫放在那两只温和安静的大猫旁边，其他猫也在敌视的冲它们哈气。
　　“哎呀不行啊，强制放进去肯定不是被饿死就是被打死。”虞锦文发愁，捏着小猫爪子去捂它自己的耳朵，小声问：“没人要咋办？”
　　沈亦周看着他认真发愁的样子笑了笑，说：“没事，我再问问吧，实在不行的话就送宠物医院了。”
　　虞锦文走在他旁边，幼稚的和沈亦周口袋里的小猫大战三百回合，逗得小猫伸长了身子差点掉出来。
　　沈亦周口袋快被撑岔了，索性掏出来把猫塞进虞锦文怀里，这下一人一猫都僵了下，木着脸看着他。
　　“马上我得去上早自习，可以先让它在你寝室吗？”沈亦周问。
　　虞锦文紧张道：“可……可以，但是我，我不会照看它。”
　　手心里温热的触感是一条小生命，纤细到能隔着它的肚皮感受到它的心跳。小猫乖乖的窝在他怀里，虞锦文也不敢乱动了，小心翼翼的捧着它，身边走过的女生想要摸摸还被凶狠的瞪走了。
　　“你让它自己在房间里就可以了，我把水和吃的放好。”沈亦周想了想，说：“放一节课看看吧。”
　　“找不到人领养一直放我宿舍也可以，猫不会乱跑的。”虞锦文随口道，把小橘猫举了起来问：“你要和帅哥哥同居了开心吗？”
　　说罢食指抵着人家的脑袋强制点了点头，假嗓子尖声道：“开心！周周最开心了！”
　　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打了个哈欠。沈亦周也面无表情道：“凭什么叫周周，为什么不叫小虞？”
　　“小鱼？小鱼干？哈哈哈哈！”虞锦文把猫藏了一下，点了点它露出来的脑袋尖儿，笑道：“行吧听你爸爸的！”
　　沈亦周愣了下，问：“你是哥哥我是爸爸，所以……儿子？”
　　“……”虞锦文低骂一句，“槽……”


第十九章 
　　虞锦文自打有了猫更不能集中精神上课了，下了课就往回跑，跑得猫都烦了，干脆钻床底下不出来了，任凭它新爹撅着屁股跪在地上求。
　　但沈亦周来了就不一样，尾巴竖的跟天线似的颠颠叫着，跑着往人手心里蹿，看得它爹在旁边使劲儿磨牙。
　　“你跟它时间长它认识你了呗！”虞锦文酸溜溜道。
　　“也有可能它认为你是妈妈我才是爸爸，孩子跟妈亲。”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还占了个便宜，伸着指头去戳小鱼干的脑袋，反被咬了一口才讪讪的收回手。
　　“那你这爹当的也太不合格了，每节课回来一回还不给人家换水换粮换猫砂。”沈亦周搔着小猫下巴，低声叹气，“我看我还是尽快给你找个好人家，这爹不行，以后得饿死你。”
　　“谁？谁说我不行？”虞锦文就听不得别人说他不行，当下就被激得掳袖子，站在猫砂盆旁边说：“怎么弄？”
　　沈亦周抱着猫指导：“沾糖球吃过吗？就那么滚两圈铲出来扔了。”
　　……以后再也不想吃了！
　　“你这么小一只猫拉了一根生化武器啊这么臭！”虞锦文捂着鼻子，两根手指捏着铲子。小鱼干面无表情瞅着他看了半天，然后爬上了沈亦周的肩膀，用屁股对着他。
　　“嫌弃你这不是还给你铲屎了嘛……”虞锦文把袋子放门外才大松了一口气，回来又举着猫粮，满眼都是不确定，问：“直接倒？闻着还挺香。”
　　“泡羊奶里，软了再给它吃。”沈亦周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手机，问：“你宿舍这是几零几？”
　　“513。”虞锦文正倒着东西呢，抬头问：“怎么了？”
　　“李越柏过来送饭，问呢。”沈亦周就盯着他手里那袋东西，无奈提醒道：“撒完了。”
　　虞锦文赶忙收手，蹲地上捡洒出来的那一圈，捡了没两颗就耐心告罄，趁沈亦周没注意直接一股脑推床底下去了。
　　“喵~~”小鱼干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旁边，看着他突然叫了一声。
　　“嘘！”虞锦文忙把它拎了过来，低声道：“吃吧吃吧，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李越柏从食堂打包了三份煲仔饭来的，还外带了食堂的小炸鸡小烧烤，推开门的时候周身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两人一猫眼睛都冒着绿光。
　　“今天食堂人太多了。”李越柏放下东西先去逗了逗猫，装嫩道：“哈喽啊咪咪！”
　　小鱼干颌首看他，被这人身上的炸鸡烧烤味给吸引了，凑上前去嗅他的衣服。虞锦文醋火中烧，筷子啪的一声掰开了，走过来把猫掐走，说：“什么咪咪，土死了，人家叫小鱼干！跟我姓的。”
　　李越柏没觉察出酸味来，还一个劲儿的跟着过去，说：“我家以前养的猫都叫咪咪，猫不认名的，叫啥它们都不听。”
　　他一来猫又不吃饭要去闻他，虞锦文气死了，说：“胡说，我家小鱼干就听我的。”
　　眼看着俩人幼稚园中班辩论赛要开张了，沈亦周敲了敲桌子才成功制止。
　　“你中午买饭背书包干嘛？”沈亦周转移话题道。
　　“不说我都给忘了！”李越柏一拍脑门，嘴里的饭都没来得及咽下去，转身去掏包，说：“昨天晚上沈亦周说今天你过生日，大晚上的也没地方买生日礼物，只能去超市买了。”
　　“喏，送你。”
　　偌大的手办挡在眼前，虞锦文捏着勺子发愣，不知道伸手去接，惊道：“给，给我的？”
　　“当然，你过生日我还能给谁？”李越柏一脸奇怪，往前伸了伸手，说：“别嫌弃，明年给你买更好的。”
　　虞锦文放下勺子，两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才小心翼翼接了过来，翻看了两下后才感叹道：“哇……”
　　“你买了什么？”李越柏被他感叹的有点不好意思，赶忙去戳沈亦周胳膊肘。
　　两人的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沈亦周顿了一下，淡淡道：“我没买，不好意思啊。”
　　李越柏愣了一下，后悔到只想打嘴，他忘了沈亦周的处境了。
　　“额……不是过生日都要送礼物的，唉不是，我……”他磕磕巴巴的想解释，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急的脸都有点红了起来。
　　虞锦文赶忙高声道：“谁说没礼物，小鱼干不就是你送的吗？”他还满口胡诌道：“我这辈子最喜欢猫了！”
　　“行了吃饭吧！”沈亦周听他越说越没边儿，看了他一眼，笑道：“晚上给你。”
　　“我靠……原来你俩晚上偷偷还有约？”李越柏松了一口气，又说：“我知道你肯定收的礼物比这好得多，我妈给的零花钱就够我买这个了。”
　　虞锦文低头研究手办，随口道：“不会，除了我爸妈和我哥，还是第一次有同学送我礼物，我会保存好的。”
　　沈亦周和李越柏都怔了怔，李越柏马上转头用眼神控诉他---“太不是人了，赶紧给人家买！礼！物！”
　　“我爸妈喜欢给我买书买那些高科技的玩意儿，企图用那些东西改造我的脑袋，我哥更过分了，只会打钱。”虞锦文总结道：“还是你们好，送我的东西都是我喜欢的。”
　　“……”
　　李越柏真诚发问：“你家还缺儿子吗？”
　　“他家缺个扫地的。”沈亦周打断他，把餐盒收拾好推了过去，说：“出门记得带垃圾，门口还有一袋屎也记得拿出去扔了。”
　　李越柏痛心疾首道：“听听这是人话吗？我给你们送餐还得带扔垃圾服务？”
　　“拜拜~！”虞锦文从沈亦周身后探出个头来，举着小猫的爪子冲他挥手。
　　“行吧我不打扰你们狗男男休息了。”李越柏认命的捡了垃圾，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冲沈亦周说：“对了，我在食堂碰见乔小溪了，她好像找你呢！”
　　沈亦周皱了皱眉，半晌才点了点头，说：“行，我知道了。”
　　虽然学校明里暗里的号召让同学们不要过洋节，但还是阻挡不了圣诞节的气氛，校门口的小贩被保安撵到了胡同口，把平时几毛钱一个的苹果卖成五块钱一个的平安果，照样赚的热火朝天。
　　沈亦周老远就看见虞锦文他哥的车了，明晃晃的在校门口正中间停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立在车旁，学生都好奇的往这边瞅，西装男时不时的微笑一下表示友好。
　　看样子是来抓人的。
　　沈亦周骑着自行车从他们旁边经过，快走到路口了又叹了口气拐了回来。
　　“您好，是来接虞锦文的吗？”他单腿撑地立在西装男身旁，西装男还没说话，车上后座的玻璃就降了下来，虞亦铭的脸露了出来。
　　“你是上回送药的同学。”他没什么表情，用的是肯定句。
　　“是。”沈亦周点了点头，说：“我是来告诉您，虞锦文应该已经走了。”
　　“看，我说的没错吧？”西装男挑了挑眉，好像天生一双笑眼似的，眉眼弯弯冲他道：“你好，我是他哥哥的助理孙漾。”
　　“你好。”沈亦周不打算浪费时间，双手重新握回把上，说：“我只是来跟你们说一声，虞锦文下午提前走了，应该是回家了。”
　　“好，知道了。”虞亦铭点了点头，脸上也看不出心情如何，只是一双眼睛打量着他，看得沈亦周皱了皱眉，说：“那我先走了。”
　　“今天虞锦文过生日。”虞亦铭忽然又开口道：“不如你也去家里吃饭？”
　　别说那个叫孙漾的助理有一瞬间的惊愕，沈亦周都差点连人带车栽个跟头。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虞亦铭解释道：“虞锦文他从小没什么朋友，我第一次见他身边有要好的同学而已，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不去，不勉强。”
　　沈亦周心情有些复杂，也不知道他哥知道了他俩真正的关系会怎么想。他笑了笑，说：“我就不去了，我还得回家照顾我爷爷。”
　　“嗯，走吧。”虞亦铭冲他点了点头，看孙助理上了车才升上了车窗。
　　要好的同学……沈亦周砸了砸嘴，莫名有点负罪感。


第二十章 
　　“哪儿来的猫？”虞锦淇从楼上下来一屁股坐到他旁边，伸手去逗弄沙发上的猫。
　　“捡的。”虞锦文百般无聊的摁遥控器，看见虞锦淇把小鱼干抱起来又心生警觉，说：“你可别想打它主意！”
　　虞锦文黑暗的童年是在虞锦淇的科学实验中度过的。小时候他一度痴迷小仓鼠，咬牙硬磕进步了十名才能获得一只，最终熬的呕心沥血拥有了两只小仓鼠，喜欢的放学都不乱跑了，第一时间回家喂仓鼠，喂的两只胖的跟球似的。
　　结果那段时间虞锦淇沉迷科学实验，又刚巧学了生物，于是两只球的命运可想而知……虞锦文现在想到这件事还耿耿于怀，拎了小鱼干的后脖颈放在自己腿上，没好气道：“儿子快过来，离大魔头远一点，小心被扒皮了都不知道。”
　　“早就没有用小动物做科研了。”虞锦淇也不生气，推了推厚镜片笑笑。
　　虞锦文撇嘴：“得了吧，那个什么薛定谔的猫不是用猫做实验的？”
　　虞锦淇一脸惊讶，转过头来打量他，说：“哟，你还知道薛定谔的猫？”
　　“你大爷的！”
　　“虞锦文！不要对你妹妹大吼大叫！”爸爸站在客厅楼梯处皱眉，催道：“饭好了，赶紧来吃饭。”
　　虞锦淇歪着头抿唇冲他笑了笑，起身走了。虞锦文烦躁的蹬了蹬腿，小声的骂了句脏话。
　　他家连过生日都过的像开会，硕大的双层蛋糕摆在餐桌正中间，精致的像个模型。
　　爸爸坐在主位一脸严肃，说：“好了，祝你们生日快乐，十七岁了已经算是成人了，接下来要更加努力才行。”
　　五个人里就虞锦文坐的没个正形，歪歪扭扭的，急道：“能吃了吗？赶紧吃完我还有事呢！”
　　“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妈妈起身切蛋糕，没当一回事儿，说：“有什么事比全家团圆更重要？”
　　“这时候想起来全家团圆了？”虞锦文扁了扁嘴小声嘟囔，被他哥看了一眼才噤了声，举了装着果汁的酒杯有气无力道：“祝你生日快乐。”
　　“也祝你生日快乐。”虞锦淇勾了勾唇角，跟他碰了碰杯。
　　虞锦文看着她的笑一阵恶寒，连饭也吃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偷偷的在桌子底下看表。其他人在聊天，聊的内容他听不懂也不感兴趣，只关心这顿无知无味的饭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才能溜出去找沈亦周。
　　那四个人就连聊天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虞锦文叼着筷子无聊的盯着他们看，越看越发肯定自己是抱错了的。
　　亲生父母会是什么样的呢？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一定很和蔼，家里最好就他一个。
　　“虞锦文，爸爸最近有个想法也考虑很久了。”
　　虞锦文的幻想被打断了，愣愣的抬了眼皮听他说话，问：“什么想法？”
　　爸爸慢条斯理的切着盘子里的东西，说：“下半年过后你也就高三了，不如直接转学跟我们一起出国，这样我们也能直接照顾你。”
　　“我不用你们照顾！”虞锦文差点要蹦起来了，喊道：“我不转学！”
　　“看看你的学习成绩！”爸爸啪的一下放了筷子，冷声道：“不管你你就无法无天了，你们年纪有多少人你就敢考多少名？我们家里还从没出过成绩这么差的！”
　　虞锦文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推凳子站了起来，闷头就要走。
　　“你去哪？”虞亦铭拉住他问道。
　　“回学校！”虞锦文转了转手腕离开他的挟制，低声道：“我吃饱了先回去了，反正我不会转学也不会跟你们出国的，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平安夜还是挺热闹的，又热又闹，虞锦文被广场上几个女生的尖叫声叫的头疼，毛衣里捂了一层薄汗，刚错开身躲到一旁就被骑娃娃车的小孩给撞了腿。
　　“……”
　　小孩的妈赶忙跑过来连声道歉，虞锦文摆了摆手示意没事，转身时满脑门的郁闷偷偷冲那小孩呲了呲牙，吓得小孩嘴一咧要哭。
　　脑袋一热跑出来的太匆忙，书包没带不说，就连猫也忘了。不过幸好包里装了小鱼干的生活用品和粮食，虞锦文揣着兜坐在广场旁的长椅上，盯着远处气氛正烈的情侣舞台叹气。
　　应该不至于饿死，毕竟是只橘的。
　　“小哥哥，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呐？”旁边一堆气球在说话。
　　“我不买气球，谢谢。”虞锦文斜眼看了一下就又转回来继续发呆。
　　“我这不仅有气球还有玫瑰花，项链戒指棒棒糖。不管你是惹对象生气了还是失恋，就算是追人都用得上，小哥哥看看嘛！”气球后面好不容易露出一张脸来，嫩乎乎的，画着精致的妆却露着喉结，中性的嗓音倒像是个少年。
　　“我这还有指甲油睫毛膏啥的你要不要？”
　　虞锦文微微蹙了眉打量他，奇怪道：“我是男的要这干嘛？”
　　“男的干嘛不能涂这些？”卖气球的翻了个精致的白眼，转而又迫切道：“小哥哥你买我点东西吧！我看你就不像没对象的样子，我好不容易争取到今天和小姐妹出来摆摊的机会，得拿出成绩给我妈看，不然她下次不让我出来玩了。平安夜诶！你难道不给最亲近的人送平安果吗？”
　　“……”虞锦文这该死的心弦动了动，犹豫道：“你有吗？平安果。”
　　“看你帅的面子上，十块钱给你三个。”卖气球的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三个巨大的苹果，一股脑塞给他后问：“微信还是支付宝？”
　　“……微信。”虞锦文拿着大苹果有些后悔，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买了这种他以前从不相信的东西。
　　“帅哥加个微信呗！我叫顾书笙，以后聊聊天啊！”卖气球……不，是卖百货的男生热情似火。
　　“不，不用了！”虞锦文在他凑过来的一瞬间差点按捺不住自己快要出手的冲动，迅速起身揣着三个大苹果跑了。
　　还差五分钟九点，虞锦文还在街边搜索饭店。这个不行，格调太低，那个也不行，沈亦周吃不惯。
　　好不容易搜到一个看起来还差不多点的饭店，他正抬脚准备往里走的时候，沈亦周的电话倒先来了。
　　“在哪？”沈亦周那边很安静，像是在室内。
　　“两个人。”虞锦文答了服务生的问话这才应道：“在找吃的地方。”
　　“嗯。”沈亦周顿了顿，说：“给我发个位置，我现在过去找你。”
　　虞锦文挂电话后按了按胸，觉得太奇怪了，里面那些讨厌的棉花好像一时间都被清走了，就连再看到虞亦铭的来电都不觉得胸闷气短了。
　　“怎么一直占线？”虞亦铭语气平淡，一点没有安慰生气胞弟的意思。
　　虞锦文抿了唇不说话，虽然从小到大都是自己一个人生闷气，但该表明的姿态还是要表明的。
　　“书包不要了？猫不要了？”
　　“……要。”虞锦文差点给忘了，这下被提醒后又开始觉得烦恼了。
　　虞亦铭百年难得的公开叹了口气，说：“行了，书包明天给你送去，猫就放在家里养吧，家里有阿姨照顾，不如你也搬回来住，省的我天天操心你。”
　　猫安顿好了虞锦文心里就轻松多了，嘴上却没好气道：“不搬！没什么事我挂了，我朋友还等着给我过生日呢！”
　　虞亦铭顿了顿，说：“给你转钱过去了，请同学吃点好的。”
　　说完就挂了，居然没吵他。
　　虞锦文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抬头在人群中远远的看见了他那一枝独秀。
　　沈亦周帅死了。
　　沈亦周风尘仆仆带着冷气走进来，半个餐厅的女生都在看他，他走到虞锦文的对面坐下，半个餐厅的女生又偷偷摸摸或光明正大的看着他俩，眼里好像都闪着光，绿的。
　　虞锦文并不知道他俩坐的这是情侣座，只是自打沈亦周一进来除了盯人就盯着他手里拎着的大盒子了。
　　迫切的想知道，又不敢。偏偏沈亦周也不提，只是问他冷不冷。
　　“不冷。”虞锦文心心念念想看那盒子，拐弯抹角的问：“骑车很冷吧？戴手套了没？掂着东西也不好骑吧？”
　　“挺好骑的。”沈亦周专心低头看菜单，头顶的暖光打在他脸上，英俊的像座雕塑。
　　“我刚跟我爸怼了两句出来的，礼物都没来得及收。”虞锦文直接明示了。
　　沈亦周放下菜单笑了笑，无奈道：“想看就看吧，铺垫这么多。”
　　“真是给我的啊？”说让看了还觉得不太好意思，虞锦文偷偷把盒子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不看算了。”沈亦周作势要收回，被对面那人给拉走了，眼睛瞪的溜圆。
　　“我看我看！”虞锦文简直不能再小心翼翼了，屏着呼吸开的，差点窒息。
　　盒子里是一个蛋糕，单层的，普普通通的甚至可以背着人说丑的那种，表面上几个大字被红色的草莓酱写的像个案发现场，要么也是电视剧里血书的水准。
　　祝虞锦文生日快乐。
　　虞字看样子十分考验作者的耐心，一个虞字自暴自弃的写成了一团，只在大体外型上看起来大概是像个字。
　　沈亦周本来就不怎么有信心，眼下被餐厅漂亮的灯光一照简直没眼看，叹了口气说：“不好意思啊，这已经是第四个稍微能看一点的了。”
　　“这，这是你做的啊？”虞锦文不敢置信道：“亲手做的？”
　　沈亦周奇怪道：“不是亲手难道是用脚做的？”
　　“不，不是……”虞锦文有些语无伦次，好不容易从蛋糕上把眼睛挪开，看风景时迅速抹了抹眼睛，清了清嗓子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我自己的名字在蛋糕上。”
　　沈亦周愣了愣，逗他：“感动哭了？”
　　“哭个屁！蛋糕熏的！”虞锦文凶狠的搓了一把鼻子，又看了一会儿把蛋糕重新装进盒子里。
　　“不吃？”沈亦周问。
　　“不吃，留着过年。”虞锦文小心的在不碰到边缘的情况下把蛋糕塞了进去，放到自己身边还伸手拍了拍它。
　　“你想吃我……”
　　沈亦周本来想说以后还可以给他做，但想了想过不了多久这人新鲜劲儿过了有女朋友了就不太合适了，就改口道：“以后还可以买。”
　　不然就再送一次好了，送到高中毕业，沈亦周想。


第二十一章 
　　圣诞节过后的时间好像一下子就被拉紧了，李越柏每天都在发愁：“考完这场试就等于一只脚迈进高三地狱的大门了。”
　　“你升高二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沈亦周低头看手机，随口道。
　　“那不一样，心理感觉不一样。”李越柏拿着他的月考卷子看，羡慕道：“我要是有你这种成绩就不至于这么愁了，我现在感觉脑子什么都记不住，这次考试考砸了我估计连年都不用过了。”
　　临近期末大考，有人愁的爆痘，有人却没事儿人似的，掩不住自己那一颗爱热闹的心。
　　虞锦文正发微信问元旦有什么安排。
　　【三天都有补课。】
　　沈亦周刚发完，那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好像就顿了一下，然后又重新“输入中”。
　　【我刚看到有个双人游准备叫你去呢，那就算了吧。正好元旦文科班女生说搞联谊，咱们去吧？去了我就回信了。】
　　【不去。】沈亦周啧了一声，回的很快。
　　【为什么不去啊？文科班去好多女的呢！】
　　【女的多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亦周成功的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隔了好半天那边才有回复。
　　【跟我有关系行了吧？你就当陪我去，去不去？！】虞锦文又叭叭打字说：【九班的女生让我多叫点男生。】
　　哦……
　　“元旦文科班组织联谊你去不去？”沈亦周捣了捣李越柏的胳膊肘，劲儿有点大了捣的人猛地一歪。
　　“啥联谊？发对象吗？”李越柏听着联谊也不在意被捣出去了，追问道：“都有谁去啊？”
　　沈亦周轻哼一声，说：“虞锦文。还有其他人吧，不清楚，你问他。”
　　高二还是可以拥有三天假期的，尽管同时拥有三天的作业量，但放假前一天大家还是异常的兴奋。联谊的消息偷摸传的很快，就连一班都有人在小声议论，看样子全年级都想趁着考试前再好好的疯狂一把。沈亦周不怎么关心这件事，但也从兴奋的同桌嘴里听到不少消息，比如说十班最漂亮那个女生也要参加啊，再比如说人家羞答答的甩了句“虞锦文去我就去”这句话有多心照不宣啊……
　　“看来下学期我们的饭桌要多两个人了。”李越柏盲目自信，拍着他的肩安慰道：“没事没事，哥们有对象了也不会抛下你。”
　　沈亦周懒得理他，收拾了放假三天要用到的书之后就摆了摆手，说：“祝你们玩的开心，我先走了。”
　　今晚就有顾书笙的补课，他忙的要死，哪儿还有时间去吃喝玩乐……沈亦周刚骑出了校门，虞锦文风一般的从他身边掠过，后面呼啦啦的跟着一拨人。
　　他骑的很慢避过人群，抬头看见前面过马路等红灯的人掏出手机，下一秒自己的手机就响了。
　　“……什么事？”沈亦周的声音就像十二月三十一号的天一样冷酷。
　　“四十七中挑事儿约架，你来不来？”虞锦文张扬的耍着威风，小脸儿冻得煞白，低声训斥身边小弟：“绿灯还没亮，给我回来！”
　　沈亦周看他一个气势汹汹要去约架的一方校霸还得乖乖在路口等红灯就想笑，憋了憋又冷酷道：“不去，要去补课。”
　　“那行吧，我们今天人多。”虞锦文财大气粗，夸张道：“等我打下他的牙给你当礼物。”
　　“你土匪剧看多了吧？”沈亦周无语，眼看那边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了马路，犹豫了一下说：“撑不下去叫我，我可以提前走。”
　　“不可能！四十七中那书呆子学校能有多牛逼？”虞锦文抬手招了几辆出租车，说：“我不跟你说了啊我们要上车了！”
　　虞锦文现在不恃强凌弱开始行侠仗义了，又仗义的过了头，身上三天两头的带着点伤，战斗力没怎么提升，满足感倒越来越强。
　　沈亦周单腿蹬着地坐在自行车上，直到看那几辆车飞驰而去才叹了口气。
　　晚上的补课进行的不怎么顺利，顾书笙的一颗心明显不在学习上了，沈亦周也总是分神。
　　“老师我做完了。”顾书笙他妈今晚没出去打麻将，就坐在外面看电视，时不时的进来端茶送水的，顾书笙虽然灵魂出走，但肉体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做题。
　　“老师你元旦有什么安排？”顾书笙瞅了瞅身后虚掩着的门小声问。
　　“没安排。”沈亦周认真看他做的题，随口应了一句，越看越皱紧了眉头，“全部没解出来？”
　　“真解不出来了，我现在看题都晕了。”顾书笙瘫在桌子上，撅着嘴，“我的朋友们今晚都去跨年狂欢了，我一看到题就想到他们在玩，我头晕。”
　　沈亦周看了看表，想了一下才说：“现在过了二十分钟，今晚这节就不算了，我不收你的课时费，明天下午抽时间补上，一会儿出去我跟你妈说。”
　　“耶！”顾书笙这会不晕了，高兴地不知怎么办好，第一时间拉开抽屉去翻他那些化妆品，又要急着拉住沈亦周，说：“老师你跟我去玩呗！我们年级组了个联谊局一起跨年，人多可热闹了！”
　　又是联谊。
　　沈亦周差点又要哼出声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说：“不去。”
　　他唰地一下把拉链拉到最高，心想小小年纪搞联谊，明天就去教导主任家门口揭发你们！
　　回到家的时间还早，沈亦周拔了钥匙进门就见爷爷正对门坐着，一瞅着他还有点激动。
　　“只能喝半罐，剩下的要留给我。”沈亦周连衣服都没换就进了厨房，找了半天没找着杯子，便把整罐可乐打开递给了他。
　　今天周五可以喝可乐，老爷子记这个记得比孙子上几年级还清楚。
　　今天跨年，沈卫又去喝酒了，沈亦周从小到大光听他戒酒发的誓都听的耳朵长茧，这回也没放在心上，把桌上他留的钱塞进存钱罐里，盯着爷爷喝了半罐可乐之后才去厨房。
　　下饺子，速冻的。这厨房自打上次昨晚蛋糕后就没再开过火了。
　　爷爷吃十个，虞锦文吃两盘。
　　沈亦周数饺子数的愣了一下，脑子不知道怎么转的想到虞锦文了。
　　吃的再多也不长个儿。
　　别又挨打了。
　　还得去联谊。
　　“爷爷，把可乐放下，那是我的。”沈亦周余光扫了一眼就逮着个惯犯，走过去无奈道：“您血糖高您不知道吗？医生说限量咱就得限量，别喝了，一会儿吃饺子了。”
　　“我没喝，我就闻闻味儿。”
　　“这么大一人了您还耍赖。”沈亦周把可乐拿走，回去盛饺子，问：“今天吃几个？”
　　老爷子想了想，说：“十二个。”
　　“哟，可乐没占您肚子啊？”沈亦周数了几个没烂的饺子给爷爷装了一碗，拎了两个高脚杯过来，说：“行吧看您今天表现不错再给您倒一口，咱俩跨个年，明年还得好好过。”
　　俩人就着可乐也算吃了跨年饭，沈亦周坐在地上看电视，换了一圈哪哪儿都是跨年晚会。爷爷早跨进梦里去了，歪着脑袋在轮椅上打呼噜。
　　李越柏在班级群里扯皮，朋友圈里都是晒饭晒合照的，大家好像看起来都挺兴奋的。
　　虞锦文发了个小视频，里面不知道是谁玩游戏输了，被大家起哄着打电话表白。
　　闹哄哄的。
　　沈亦周放下手机，起身去哄爷爷起来上床去睡觉，把老爷子弄到床上去又废了一番功夫，关上门回来的时候听见手机在响。
　　“你玩游戏也玩输了？”沈亦周接起电话就问。
　　“什么？”虞锦文随口问了一句也不在意，兴奋道：“你快下楼，我在你家楼下！”
　　“我家楼下？”沈亦周皱了皱眉，走到窗台边往下看，没看到人影。
　　“对对对……哈哈哈！”虞锦文大着舌头，不知道是冻的还是醉的，“快下来快下来！”
　　沈亦周合理怀疑这人是在做大冒险，但想了想还是抓了羽绒服披着出了门。
　　满脑子都是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沈亦周！！这！我在这！”
　　怪不得他在阳台上没见着人，原来人在花坛边蹲着，上面看下来是个死角。虞锦文蹲在地上，手里拽着根荧光棒拼命挥着，沈亦周快步走了过去，刚一走近便闻到一股酒味儿。
　　“扶我一把……谢谢啊！”虞锦文冲沈亦周伸出手，转头又对着旁边认真道：“谢谢你啊大哥，要不是你让我靠着我都栽大跟头了。”
　　沈亦周：“……”
　　他旁边是棵树。
　　“你喝了多少酒？”沈亦周叹了口气伸手，“怎么过来的？”
　　虞锦文抓着他的手用力起身，站也没站稳跌撞在沈亦周身上，索性就双手挂着他的脖子自己吊在人家身上，仰着脸懒洋洋道：“没喝多少，我打车过来的，这酒后劲儿好大，我刚刚才感觉晕。”
　　沈亦周不得不伸手揽着他不停下滑的身子，垂着眼睛看他，问：“看样子是打赢了？”
　　“那，那必须的！”虞锦文往他身上蹭，黏黏糊糊道：“凯旋归来……要来跟你一起过年。”
　　好几天没碰面了，这下一蹭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都有了反应。沈亦周低头看他，有点想亲那块湿漉漉的唇。
　　“我今天晚上要第一个跟你说新年快乐。”虞锦文的眼神越发的醉了，勾着人脖子的手臂微微用力，沈亦周就被他扯了下来，就在两人的唇即将抵上的瞬间，不远处传来一声声响。
　　“大晚上的，成，成何体统！”
　　听这声音有些耳熟，沈亦周僵了一下转头去看，揽着虞锦文腰的手却没松。
　　“呀！是我儿子！”沈卫慢悠悠的往这边走过来，定睛一看笑了笑，“就是我儿子！你来接我啦？”
　　他走了两步撞在刚刚虞锦文靠过的树上，瞪了瞪眼赶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大哥，不小心撞着您了，我是去找我儿子呢！”
　　“没事，大哥人可好不会生气的。”虞锦文从他胸前探出个脑袋，惊奇道：“诶？这大哥咋还没走？”
　　沈亦周：“……”
　　这俩人都不想要了，想走。


第二十二章 
　　虞锦文头疼的要死，枕一边儿胳膊睡了一宿，想翻个身都觉得整个人沉的差点能给床砸个窟窿。
　　偏偏有人一直拿什么东西戳他脸。
　　虞锦文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皱着眉头迷糊半晌才睁开眼，挂着眼屎和床边的人大眼瞪小眼。
　　等等，这老头……？
　　“爷爷？”虞锦文满脑袋问号，抬眼打量四周，惊道：“我怎么睡这了？”
　　“我也不知道。”爷爷不关心这些，只是把手里的东西举到他面前，说：“我这个没声音了。”
　　虞锦文愣愣的接了过来，是那个老式的收音机，上次来睡觉能把邻居叫醒的那种。
　　“您把总音量给关了。”虞锦文拨弄了一下侧面的小按钮，被突然大声的尖腔给吓了一跳。
　　“给您，下次不要动这边的按钮就行了。”他打了个嗝儿，彻底清醒了，问：“爷爷，沈亦周呢？”
　　“知不道……”爷爷低头摆弄收音机，扭着音量按钮调大又调小的玩儿，过一会儿转头看了看身后偷偷从裤袋里掏出根棒棒糖，小声说：“你帮我打开。”
　　棒棒糖的表层纸已经有点破了，可以看出它之前经历过一波不得章法的撕扯。虞锦文莫名的接过爷爷的一个又一个东西，漫不经心给糖扒衣服，皱着眉头回忆过去。
　　昨晚喝醉了之后做了些什么？他把扒好的棒棒糖递给爷爷，伸手把被子掀起来飞快的朝看了一眼。
　　就连昨晚穿的校服裤子都没脱。
　　虞锦文叹了口气，有点遗憾。
　　“爷爷，您吃什么呢？”沈亦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站在房间门口，手里还拎着菜兜子。
　　老爷子反应及其迅速，飞快地把还没吃进嘴里的糖丢到虞锦文腿上，无辜道：“我没吃，是他的。”
　　“我都看见了。”沈亦周叹了口气，说：“这根算预支下个星期的了，拿走吃吧。”
　　老头叼着预支的棒棒糖十分高兴的滑着轮椅走了。
　　虞锦文坐在床上抬头看他，沈亦周走过来低声问：“酒醒了？”
　　“醒了……”虞锦文摸了摸脑袋，傻笑道：“第一次喝晕，我昨天没做什么傻事吧？”
　　“没，就是认了个大哥。”沈亦周看他一脸迷惑的样子笑了笑，随口道：“还在我家楼下抱着我撒娇要接吻。”
　　“啊？”虞锦文尴尬的咧了咧嘴，小声道：“不会吧……我好像也有点印象来着……”
　　沈亦周没让他继续呆坐着想下去，而是伸手拉人，说：“快中午了，起来去吃饭。我还得去叫我爸起来。”
　　虞锦文就着他的手顺势站了起来，脑瓜子嗡的一下，苦着脸郁闷：“这酒后劲儿太大了，妈的，以后再也不喝了。对了，我昨天是来跟你说新年快乐的，我说了吗？”
　　是谁上楼梯上半截儿就睡着了的谁自己不知道吗？
　　沈亦周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靠！那我是你新的一年里第一个看到的人吧？”虞锦文幼稚死了，非要争第一。
　　“不是。”沈亦周冷静道：“在你之前还有邻居家阿姨，卖早餐的摊主，晨练的刘大爷和狗……”
　　虞锦文晃了两下撞到他身上，打断了他的话，叽叽喳喳的说：“我不管，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我是今年第一个跟你说新年快乐的人！”
　　沈亦周得亏是年轻腰好，不然见天儿的被一百多斤肉这么扑腾，这谁能受得住？
　　“行了，我知道了，赶紧下来吧！”他拽着人腰上的衣服往下扯。
　　没人把着他，虞锦文便自个儿往上凑了凑自己，把重的要死的脑袋枕到他肩膀上，遗憾道：“我昨晚喝了点酒是想来欺男霸女的，没想到也没欺成，怪可惜的。”
　　“这儿没女的。”
　　身上挂着的人一个劲儿的往下坠，沈亦周不得不伸手扶着他的屁股蛋，报复似的捏了捏。
　　“欺男霸男。”虞锦文从善如流的改口，冲他耳朵眼儿吹了口气，小声建议：“新年了，我觉得也可以让我们儿子们出来见见世面。”
　　沈亦周刚想说话，余光看到侧卧踢踢踏踏走出来个人影。
　　“哟，这整哪出呢？”沈卫炸着一脑袋头发，挠着肚皮站在房间门口吹口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儿金屋藏娇了呢哈哈哈！”
　　“娇”浑身一僵，想跳车，没成。
　　沈亦周慢慢把人放地上，这才拍了拍手出来，面对他爹跟面对混账学生似的，面无表情道：“去洗漱，我加热一下东西就开饭了。”
　　“你是沈亦周的同学？以前没见过哈？”沈卫吸溜羊肉汤吸溜的响，抽空问了一句。
　　“是同学，不同班。”虞锦文没什么胃口，戳着碗里的饺子半天没下去两个，说：“我是六班的。”
　　“喔……”沈卫豪放的擦了擦嘴，奇道：“沈亦周居然还有能上家来住的朋友？我以为他这副性子在学校天天得招人烦呢！”
　　“沈亦周在我们学校可受欢迎了！”虞锦文认真道：“搞个联谊他不来，别提大家有多伤心了。”
　　沈卫塞着饺子含糊道：“什么联谊？去呗！”
　　虞锦文来劲儿了，干脆撂了筷子说：“就是我们年纪搞得大聚会，大家一块儿包场去玩。”又转向沈亦周说：“看，叔叔都说让你去了，你不能老躲家里啊，多没意思！”
　　“不去，我下午有补课。”沈亦周皱眉看向他几乎没动的一碗饺子，问：“你还吃不吃了？”
　　“吃吃吃！”虞锦文赶紧护碗，还有点怨气，“每天都要去补课，那个学生好重要啊……”
　　沈亦周没理会他，问：“你们几点去玩？”
　　“三点。”虞锦文应道，应完又觉得不舒服，趁沈卫走开的空隙撇了嘴，“巴不得我走？”
　　“是。”沈亦周叹了口气，起身收碗，说：“你赶紧走，去找你那些女朋友玩，别打扰我学习。”
　　跟顾书笙约的补课时间是四点，沈亦周三点五十五敲响他家的门，一开门就被吓了一跳。
　　顾书笙还举着睫毛膏，半睁着一双五颜六色的眼睛看他，笑嘻嘻道：“你来啦老师！”
　　沈亦周弯腰换鞋，犹豫道：“你妈不在家？”
　　“不在，这两天都不在。”顾书笙坐在一旁沙发扶手上继续涂睫毛，说：“跟我爸他们出去玩了，留我自己自生自灭。”
　　怪不得胆大包天了还在家里化妆。
　　“吓着你了吧？”顾书笙自拍了几张，说：“我就是试下妆拍视频，这会儿就去卸了，老师你等我一下哈！”
　　“不急。”左右晚上也没什么事，沈亦周点了点头坐在他书桌前，拿手机想看下时间来着，一个没留神儿又点进了朋友圈。
　　一溜儿的小视频，看背景都一样，随便点开一个都是举着话筒鬼哭狼嚎。
　　镜头扫到了大沙发角落里的虞锦文，人多的差点叠着，那人夹在两个男生中间，横着手机打游戏。
　　说好的和女生联谊，这群理科男都恨不得躲得离人家八百米远。
　　“老师，我好了，开始吧？”顾书笙脸上还挂着水珠子就过来了，坐下拿着些瓶瓶罐罐就往脸上一通拍。
　　“你弄好了就开始，这些题今天要做完讲完。”沈亦周看了他一眼，问：“你在网上拍视频？”
　　“对，教彩妆的！”顾书笙有些得意，指头伸出来晃了晃，说：“十万粉了。”
　　“厉害。”沈亦周随口夸了句，把题往他面前推了推，说：“做吧。”
　　“我要是今天正确率是一半的话，老师你能不能待会陪我去送个东西？”顾书笙写了不到五分钟，就抬头犹豫道：“如果老师你有时间的话……”
　　沈亦周刚想拒绝，就听见他可怜兮兮道：“我有点怕。”
　　“如果你能做对的话。”沈亦周敲了敲他面前的卷子，说：“先做。”


第二十三章 
　　沈亦周实在没想到会卷入到初中生的情感纠纷中来，他在网吧门口玩旁边露台上积的雪，时不时关注后顾书笙的动静。
　　毕竟是被叫过来壮胆儿的，毕竟……是高年级的，真要打起来他还得夹着人跑。
　　不能在学生面前打架不是吗？
　　不过已经好半天也没出来了，沈亦周想了想还是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网吧里人很多，顾书笙正被几个男生围着，有人往这边转着脑袋瞅热闹。
　　“哎！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啊？还织这种东西哈哈哈哈哈！”一个板寸头的男生推了推顾书笙的肩膀，嬉笑道：“你想当刘俞宸的小媳妇啊？”
　　“我送给他的，跟你也没什么关系。”顾书笙吸了吸鼻子，求救的眼神看向面前唯一坐在电脑前的男生，小声道：“刘俞宸，上次不是你说你想要的吗？”
　　电脑前的男生头也没回的看着屏幕，倒是他身边几个男生哄堂大笑，起哄道：“那给我们一人织一条呗！反正你就喜欢小女生的玩意儿。”
　　“娘娘腔。”板寸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围巾，啧了一声，说：“别说，是挺心灵手巧的，再织几条就能给我们大刘当媳妇儿了。”
　　坐着的男生沉着脸站了起来，没看面前的顾书笙，只是冷声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你们走不走？不走我走了。”他抓起外套起身，却被顾书笙慌乱之中抓住了手。
　　“你不是说让我来找你的吗？”顾书笙扁了扁嘴，眼角急的有些发红，肯定道：“你早上跟我说的。”
　　他见刘俞宸停下便又开心了起来，举了手里的袋子说：“给你，外面卖的没有我的毛线好……”
　　“我没说让你到这来找我！”刘俞宸低声吼了一句，用力甩开他的手，皱着眉头道：“我不收，你赶紧走吧。”
　　“娘娘腔，回去化妆吧！”板寸吊儿郎当走到他面前，指头戳着顾书笙的肩胛骨，说：“真，恶，心……卧槽疼疼疼疼疼！！！”
　　顾书笙愣愣的看着眼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手的主人正站在他身后，手里捏着的是板寸刚刚还戳在他肩胛骨上的手指。
　　“你干什么？”刘俞宸惊了一下皱了皱眉，打量着他。
　　“没干什么，教训人而已。”沈亦周冲他们笑了一下，说：“现在的小朋友都该去洗洗嘴巴。”
　　“你们熟吗？”他微微偏了头问。
　　“不熟。”顾书笙也吓了一跳，呆呆摇了摇头，又抬手指了指刘俞宸东，小声道：“我只跟他熟。”
　　说完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道：“老……你，你别弄了，我没事的。”
　　“喔。”沈亦周点点头松了手，还没等板寸骂骂咧咧抽回手就直接攥着他的领子把人摁到了墙上。
　　“咳咳！你，干什么！”板寸被憋的满脸通红，他的一干兄弟们呆愣在原地，摸不透这半路杀出来的人的套路也不敢出手。
　　“有笔吗？”沈亦周笑眯眯的问旁边网管。网管赶忙递上一根笔，结巴道：“马，马克笔行，行吗？”
　　“太行了，你可真棒。”沈亦周单手搓开笔帽，看着板寸那张大脸，纠结道：“我是画哪儿呢？”
　　顾书笙从没见到过他这幅样子，快吓傻了，问：“你要干嘛啊？”
　　沈亦周啧了一声，说：“他不是喜欢化妆吗？给他化个妆过过瘾。”
　　“放，咳！放你娘的屁！”寸头挣扎了一下没挣动，只好破口大骂道。
　　“喂，你……”
　　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沈亦周反手过去把那人扭的呲牙咧嘴，另一只手还没松劲儿，对寸头说：“别乱动哈！小心我画歪了。”
　　细细的在眼睛周围画了俩大圈，王八似的。
　　沈亦周满意的抓着他的脸左右看了看，松开手，板寸立马一个箭步退回去一米远，瞪出来了。
　　“你们这种欺软怕硬，出了事只会往后躲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才叫娘娘腔，谢谢。”沈亦周把笔还给前台，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围巾，瞄了一圈后丢给了那个脸色不怎么好看的男孩子，说：“想要就收着，不想要就拿回家丢掉，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去问问附中谁不知道我虞锦文，再耍我表弟一次，打哭你们喔！”
　　随口用了下虞锦文的台词，这也太中二了。
　　沈亦周笑了笑，转身揽着顾书笙的肩膀往外走。
　　“你说你没事招惹直男干吗？”
　　走出了这条街沈亦周才松开他，插着口袋晃晃悠悠的走，问：“你喜欢他？”
　　“他先偷亲我的。”顾书笙声音小了些，沮丧道：“我以为他也喜欢我。”
　　“啧，麻烦。”沈亦周自己还一团乱麻，对别人的感情故事并不感兴趣，只是摸了摸肚子，扫视着路过的几家餐馆。
　　“请你吃饭吧。”
　　滋滋儿冒油的烤串看起来还不错。
　　“都行。”顾书笙没心情吃饭，垂头丧气的只是跟着走。
　　“先烤四十串肉吧。”沈亦周搓了搓刚在外面被冻得生疼的手，吆喝道：“一瓶啤酒一瓶可乐。”
　　顾书笙叹了口气，说：“我也要喝酒。”
　　“等会给你倒一杯尝尝。”沈亦周并不在意，随口安抚道。
　　“我喝过好不好！”顾书笙不服气，小声道：“上次喝多了大晚上跑他家楼下找他来着……”
　　沈亦周怔了下，想说这剧情怎么这么熟悉，转眼就看到烧烤店的门帘被拉开了。
　　一堆人呼啦啦的涌了进来。
　　“饿死了，老板！先来一百串肉！”
　　熟悉的大嗓门。
　　“虞锦文你疯啦！”女生们轻声偷笑，娇滴滴的，“我们减肥不吃那么多！”
　　“喔，那你们点你们自己吃的，这是我们要吃的。”
　　沈亦周：“……”
　　“老师你认识？”顾书笙盯着虞锦文看了两眼，惊奇道：“哇是那个小哥哥！”
　　“什么小哥哥……”沈亦周话还没说完，对面刚刚还在情场失意乌云密布的男生就兴奋的挥起了胳膊。
　　“嗨！帅哥哥！还记得我吗！”
　　眼看门口那波人眼睛都齐刷刷的看过来了，沈亦周怎么也不好再背对着他们，只好轻轻吐了口气站了起来。
　　“好巧。”
　　招呼是给认识的同学打的，眼睛却直盯着为首傻呆呆张着嘴巴的人。
　　老板娘端着盘子进来了，赶猪崽子似的，“往里去往里去！别堵门口！”
　　众人才回过神来，闹闹哄哄的去拼桌子。
　　“沈亦周！过来拼桌啊！我们班女生可是等了你一个下午了！”
　　有男生起哄道，顿时惹来娇拳一套。
　　顾书笙热情的捧着肉串招呼道：“帅哥快来吃点！一起坐嘛！上次说加你微信呢也没加上。”
　　今天他没化妆，倒显得嫩了不少，虞锦文复杂的打量着他，想挑点毛病也挑不出来。他可没忘了沈亦周的性取向，现下看见他跟个男生孤男寡男的坐一起亲亲密密吃肉串……
　　非常不爽！
　　顾书笙还巴巴的肘着肉串子看着他，虞锦文莫名就臭了脸，别扭道：“我才不吃这种东西。”
　　门帘子刷地一下被掀开了，老板娘响亮的吆喝：“谁点的一百串肉？先烤了五十串出来，过来拿！”
　　虞锦文：“……”
　　沈亦周没憋住笑出声来，遭了他怒气冲冲的一个白眼才清了清嗓子，问：“联欢结束了？”
　　“没呢！这不是还有一摊儿呢嘛！”李越柏去完卫生间回来，冲过来勾着他的脖子，问：“感觉今天能成好几对儿呢！”
　　说罢冲虞锦文挤眉弄眼，“是吧？”
　　虞锦文愣了一下，大声道：“是什么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人家下午对着你唱了多少情歌了，不是还邀请你一起唱了？那含情脉脉的小眼神，啧！”李越柏只当他害羞，往后瞅了一眼乐道：“诶，人家旁边给你留着位儿呢！”
　　“你别瞎说啊！”虞锦文莫名心虚得跟发糕似的，只想上前去缝了李越柏的嘴。
　　他下意识去看沈亦周的表情，急道：“我们都没说过几句话，她突然叫我唱歌我才唱的，真不熟！”
　　沈亦周没什么表情，只是“嗯”了一声，说：“赶紧过去吧，大家等着你们呢！”
　　“真不跟我们过去了？”李越柏问：“对了，你不是去补课了？”
　　“是去补课了。”沈亦周下巴冲顾书笙点了点，说：“顾书笙，今年初三。”
　　虞锦文脑子里那根铃嗡地一声响，眼睛都瞪大了，“你补课补的是他啊？！”
　　“不行啊？”沈亦周淡淡地看他一眼，勾唇笑了笑坐回顾书笙面前。
　　“快吃吧。”
　　“喔……喔！”
　　老板娘刚刚出门是没关紧门帘吗？顾书笙打了个冷颤，犹犹豫豫地接过了沈亦周递到面前的肉串，老师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生动起来搞得他还怪不习惯的。
　　沈亦周又笑了笑，好像他突然变成了一道数学题，温柔的看着他道：“吃完了送你回家。”


第二十四章 
　　十班那挺漂亮的女生连着送了两天早餐了，虞锦文这才咂摸出味来，原来这是有人追了。他拎着三明治外面那张粉色心形的便签条看，强压着满身的不知所措，摆出一副身经百战的样子。
　　从小到大递情书的不少，稍一了解他猫嫌狗不待见的过往历史，居然还有人把情书要回去的。别说早恋了，他快有阴影了。
　　“十班的余露啊！”同桌放下小说推了推眼镜，满眼羡慕道：“挺漂亮的，上次运动会举旗的那个吧？文科班她最好看！”
　　原来她叫余露……虞锦文想了想那天唱歌见到的人，终于把名字和脸对上了号。
　　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不一样？他撇了撇嘴，把三明治递给同桌，问：“你吃不吃？我吃过早饭了。”
　　“人家送你的爱心早餐我可不敢吃。”同桌往旁边缩了缩，说：“别吊着人家了，赶紧接受算了！”
　　“接受什么？我吊谁了？”
　　虞锦文一脸茫然，指着自己问：“我？我这几天连她面都没见过。”
　　“人家给你送早餐，每节课下课都来找你，你都不在。”同桌替美女打抱不平，小声道：“全年级都知道余露在追你了，而且那天人家在KTV给你告白了，一个小女生，多不容易啊！”
　　“告白啥啊！我都不知道！”虞锦文头顶的问号要顶破房顶了，顺手抓了后座一个男生，凶巴巴问：“你也去了对吧？她跟我告白了？”
　　那男生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说：“告，告白了，你你你不是还跟人家唱了情歌了吗？”
　　“啥？那是情歌！？”虞锦文好像遭了五雷轰顶一样，震惊道：“我压根不知道歌词，全程‘啊啊啊’完了也算？？？”
　　“那我不知道了……”男生缩了缩脖子，弱弱道：“反正大家都是这么说的，那晚去吃烧烤还起哄来着。”
　　吃烧烤的时候全盯着沈亦周那桌了，谁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啊……虞锦文深深地抽了一口气，觉得手里的三明治是个烫手山芋。
　　“不行，我得还了去，根本没这回事儿！”虞锦文急道，又问同桌：“你说全年级的人都知道了，真的还是假的？”
　　同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咱班的人都知道了，那全年级的人还能不知道？你不知道咱班人嘴有多大？”
　　“靠！”虞锦文骂了一句，心急的等下课。
　　“奇怪，你们去联谊不就是想搞对象嘛！”同桌看了他一眼，斟酌着小心翼翼道：“有人追也不乐意……”
　　“是想找对象儿。”虞锦文想着退礼物的事儿，心不在焉道：“这不是没遇到喜欢的吗……”
　　班花都不喜欢，那得喜欢多漂亮的啊……真他娘的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同桌艳羡的看了看他的脸，憋了憋没说话，唉声叹气的钻回小说里了。
　　下课铃刚响虞锦文就冲出去了，反应迅速的国家队都叫好。他捧着“烫手山芋”到了十班，谁知道扑了个空，十班全班被拉去排合唱了。
　　倒是回来取东西的女生匆匆给他指了座位。虞锦文就当没看见她略显怪异的眼神，找到了余露的座位，工工整整的把东西放了回去。想想还是要说清楚的，当面说还挺伤人姑娘的自尊心，他瞥了一眼余露的桌子，书本文具都码的整齐，留了一根笔在桌上孤零零的。
　　早餐还给你了，以后也不要破费。我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学习，祝你天天开心……虞锦文趴在人桌子上，把一行字写的眉飞色舞。
　　把小纸条塞进几本书的中间，既保证能让主人一眼看见，又不会让别人发现。做完这些正巧上课铃响了，本打算去找沈亦周探探口风的事儿也泡了汤，虞锦文踏出十班，瞬间觉得神清气爽，风都变暖了。
　　午饭的时候李越柏刚打了饭过来，屁股都没坐稳就八卦道：“听说十班的余露对你展开爱的攻击了？”
　　虞锦文正送了一口饭进嘴里，闻言差点把勺子咬弯，急急忙忙咽了说：“没有的事！我已经拒绝了！”
　　说完赶忙看了眼沈亦周，却发现他没在听的样子。
　　“他最近老这样心不在焉。”李越柏埋头扒饭，空隙时插了一嘴，说：“可能是补课累的吧，几个学生不上课也在问问题题，我们沈老师也太敬业了吧！”
　　虞锦文手里的鸡腿怎么嘬着都觉得不香了，脑门上好像挂了个警示灯，哔波哔波的响。
　　他心里不太舒服，语气也就不怎么好，问：“是那个顾书笙吗？天天不好好学习光问题有什么用？”
　　“他付钱我解答，有什么不对吗？”沈亦周淡淡地看了他一皱了皱眉。
　　虞锦文刚想问怎么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身边来人给打断了，几个女生端着饭盘坐到了他们旁边，为首的女生外向的向他打了个招呼。
　　李越柏咳了一声，偷偷把满嘴油擦干净了，正襟危坐。
　　“那边没位置啦！拼个桌可以吧？”
　　一个年级总是都眼熟的，那天一起出去玩的一帮人更是短短时间内串班熟了不少。虞锦文不记得名字却能认出这是文科班的几个女生，便点了点头同意了。
　　“好久没来食堂了，食堂饭还挺好吃的呢！”
　　虞锦文正烦恼着，只得恹恹应道：“挺好吃的……”
　　他抬头想跟对面的沈亦周说话，却余光看见坐在他旁边的这个女生，眼睛一个劲儿往对面的沈亦周身上看。再仔细一看，化了妆涂了口红盛装出席，数着饭粒子往嘴里送呢！
　　这是吃饭吗？是吃人的吧！
　　虞锦文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满心不爽，沈亦周沉默不语，全场就李越柏在专心撩妹，逗得女生笑的花枝乱颤，撩头发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虞锦文放在桌子上的手。
　　虞锦文没意识到什么，倒是沈亦周“啪”地一声放了筷子，嬉笑的几个人顿了顿看了过来。
　　“我吃好了，先走。”沈亦周一把拿起餐盘，转身就走。
　　“等等我！我也走！”虞锦文赶忙胡乱收拾了东西追了上去，心里头滋滋儿的冒着高兴。
　　沈亦周长腿走的飞快，到了小操场才停了下来。
　　“你跟来干吗？”他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人，问：“不是聊得挺开心的？”
　　“不开心啊，你哪儿看出来我开心了。”虞锦文也学着他跃上双杠坐着，眯眼迎着太阳说：“还是安静点好，我们班已经够吵了。”
　　沈亦周垂眼看他不停晃的两条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如果你接受了余露就告诉我。”
　　“然后你就要跟我断绝关系赶快抽身？”被八卦了这么久他也没多大感觉，只是被沈亦周这么一说，虞锦文也不知道怎么的怒上心头，他闭了闭眼压火气，低声吼道：“我跟她没关系！我不喜欢她，我早上已经解释过了！那天的事我压根都不太清楚。”
　　沈亦周突然笑了笑，伸手过来摁了摁他的脑袋，然后转过头去望着别的地方，说：“我是这个意思，但是是在你遇到了你喜欢的人之后。你要是遇到喜欢的女生，别害了人家。”
　　虞锦文翻着白眼，说：“我要是遇到我喜欢的人，宠都来不及呢！”
　　阳光好像温柔了沈亦周的声线，也灼走了虞锦文的火气，他盯着沈亦周的侧脸看，喃喃道：“我这不是还没遇到喜欢的人嘛……”
　　“要求别那么高。”沈亦周又勾了勾唇，扭过头来看他，一双眼睛被睫毛铺的深邃，“漂亮的也不喜欢，吵人的也不喜欢，你喜欢什么样的？”
　　“遇到了喜欢的就喜欢了。”虞锦文烦恼的咂了砸嘴，叹了一口气道：“我怀疑我这辈子可能娶不到媳妇了，对着女生没有心动的感觉。”
　　沈亦周神色有些古怪，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却没说话。
　　“我还没问你，”虞锦文突然气势汹汹，问：“你跟那个初三小男生怎么回事啊？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暂时没有，不过也说不准呢？”沈亦周有心逗他，冲他挑了挑眉。
　　果然这人就急了，车轱辘话一筐一筐的往外捣，连残害祖国花朵这样的话都拿来讲了。
　　沈亦周无奈道：“我们差不了两岁，我也是祖国的花朵好吗？”
　　“放屁，人家是花骨朵，你是快凋了的！”虞锦文蹦了下去站在他对面那根杠外教育，好像那样显得更有气势一样。
　　沈亦周只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看，忽然撑着杆俯身吻了上去。虞锦文睁大了了眼睛，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不自觉的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叼了他的下唇不放。
　　“小狗。”
　　“嗯！”
　　虞锦文满口应了，沈亦周低声笑了笑，重新又吻了回去。


第二十五章 
　　顾书笙的小爱好被家里人发现了，闹得一阵鸡飞狗跳的，缺了两三次课后才重新又约了课。沈亦周在顾书笙家玄关处换鞋，察觉出家里的气氛还是异常的低迷。他叹了口气跟着出来迎他的顾妈妈去书房，刚一进了门，果不其然就看到精神萎靡的男生。
　　“沈老师你来了我就不看他写作业了。”顾妈挤了个笑，说：“不打扰你们学习，我在客厅看电视。”
　　“好。”沈亦周应了，看她满目愁容的出去了，待房间门阖上之后才轻声问：“今天还是没去学校？”
　　“没……”顾书笙笑了笑，半边脸上的伤痕变成了青紫色，映着他白皙的皮肤格外显眼。
　　沈亦周没说话，只是把习题找了出来推到他面前，说：“先不要想那么多了，这是一套预测题，后天你们就期末考了，争取好好考吧。”
　　“老师……”顾书笙接过了题却没立马开始做，而是往后看了看房间门，转头过来小声问：“能不能借你的手机用下？我爸把我手机摔坏了，我想跟刘俞宸发个消息，让他不要担心我。”
　　“可以，你先做题，做完了给你发。”沈亦周说完就皱了皱眉，问：“你和刘俞宸的事……”
　　“我爸妈还不知道，只是把我的化妆品假发什么抢走扔了。”虽然有点郁闷，但提到心上人，顾书笙的表情明朗了许多，甜甜蜜蜜的笑了笑，说：“前两天周末我们刚和好一起去吃了饭，这周我就没去学校，他大概急死了吧哈哈哈！”
　　沈亦周见他神色如常也放了心，催道：“快做吧，做完借你手机用。”
　　不知道是桌子上那些吸引他注意力的小玩意儿被收拾干净了，还是能借到手机发短信，顾书笙前所未有的认真，一套卷子不到一个小时就做完了。
　　顶着那张破了相的小脸眼巴巴的看着他，他还真没忍心拒绝。
　　“发完我给你讲题。”沈亦周把手机递给他，拿了他做完的卷子对答案。
　　“耶！！”顾书笙笑得呲牙咧嘴，高高兴兴地捧着手机，说：“咦？狗崽子是谁？给你打电话啦！”
　　沈亦周愣了一下，随即神色不自然道：“推销的，不用理他。”
　　顾书笙没回话，他抬头一看，这人正认认真真的打着字，沈亦周这才小声的松了一口气。
　　“我发完啦！”
　　沈亦周还有几道题没改完，闻言惊讶道：“这么快？”
　　“他让我好好备考，后天考场见！”顾书笙眼睛里都透着光，凑过来看了一眼催道:“哎呀怎么还没好？快点快点，弄完这个你再帮我复习下别的！”
　　卧室门响了一声，顾妈绷着脸探了身子进来，警惕的看了他的动作才教训道：“不要大吵大叫的，好好复习！”
　　顾书笙坐直了身子，听着他妈出了门这才小小的吐了吐舌头，轻声道：“快讲吧！”
　　临走前沈亦周又被偷偷拉到了房间的角落，他看着顾书笙翻箱倒柜的从衣柜里掏出一包东西来，求他帮忙保管。
　　“这都是我以前省吃俭用攒钱买的，偷偷藏起来没被我爸发现，老师您帮我拿着吧！”顾书笙双手合十搓了搓，满脸恳求：“不然我爸发现了又得打我一顿，完了这些东西还保不住。”
　　“现在可以帮你保管。”沈亦周任由他把东西一股脑塞进背包没阻拦，只是问：“以后怎么办？”
　　顾书笙语气轻快道：“以后我上大学就可以自由自在啦！再说我爸妈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吧，以后时间长了不就慢慢接受了？”
　　沈亦周闻言没说什么，只是难得认真道：“这些事就算了，你那个男……同学，就先别让他们知道了。”
　　“我懂得。”顾书笙乖巧的点了点头，又忽然问：“老师你也是吧？”
　　沈亦周脚步顿了顿，转身看见他眼里狡黠的小目光，挑了挑眉畅快道：“是。”
　　“我就说，帅哥不搞基，天打雷劈。”顾书笙还想再说什么，却看到他妈疑心重重的又在门口晃，这才赶忙闭了嘴。
　　“我先走了，这学期的课就补到这里了。”
　　沈亦周拎着重了两斤的包随意冲他摆了摆手，转身出了门才来得及看手机。
　　狗崽子两个未接来电。这还是上次被咬之后心血来潮改的名字，一直懒得换回去就这么用着了。
　　他拨了回去，一接通就是一声明亮的“汪！”
　　沈亦周：“？！”
　　“喂？沈亦周？”虞锦文那边狗叫声此起彼伏，他扯着嗓子喊：“你到家了吗？”
　　“没有！”沈亦周也提高了音量，皱眉道：“去外面接电话！”
　　那边又是呼啦啦的一通乱响，很快嘈杂声一下子消失了，虞锦文的声音紧接着又响了起来，问：“现在不吵了吧！”
　　“嗯，你在哪？为什么有狗？”沈亦周推开一家便利店坐了进去，打算打完电话再出去骑车。
　　“害！台球厅有人带了两条狗进来，估计我身上有小鱼干的味儿，这俩货黏着我不放，走到哪儿闻到哪儿。”虞锦文委委屈屈道：“我现在缩在工具室呢，臭烘烘的。”
　　沈亦周笑了笑，问：“小王八怎么样了？”
　　“什么小王八，是小鱼干！”虞锦文纠正了他的错误才骄傲道：“现在可威风了！把我们小区的猫全给干趴下了，真不愧是我儿子，有我的风范！”
　　“那看来你儿子比你厉害。”沈亦周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换了话题，“打电话什么事？”
　　“喔，我刚刚打电话是想告诉你这周末要来看我的比赛，台球厅弄了个小比赛，我要参赛了。”虞锦文谦虚道：“来的人不怎么多，也就是各个区的冠军罢了。”
　　“这么厉害？”沈亦周真的夸了一句，感觉到电话那头的人快飘到天上去了这才拽了绳儿，笑道：“不过明天也可以当面告诉我的，如果下回我没听见电话的话。”
　　“啊我忘了！”虞锦文不以为然道：“没事，我就是想让你第一个知道而已。”
　　“周末必须来看我比赛啊！”他想了想不放心，还是又一遍嘱咐道。
　　恶狠狠的，大有不来就亮了獠牙啃上去的恶犬模样。
　　沈亦周预计明后两天见了面他会说上一百遍这个事情，便随口应了，心里却还真有些许的期待。
　　虞锦文都要打比赛了，这还是那个兴风作浪的小混混头子吗？
　　打比赛的小混混头子立马变成了即将要考试的小混混头子，问：“诶，有没有什么能短时间内提高成绩的方法啊？快给我透露透露！”
　　“如果你说的短时间是指现在到后天考试的这段时间，”沈亦周冷静道：“没有。”
　　“真没？”虞锦文大失所望，啃着手指头含糊道：“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怎么了？”
　　“没事，我家老头子脑子抽抽了想的幺蛾子。”虞锦文没说明白，只是又扯上了台球比赛的事，兴奋劲儿都快把马上能放寒假的喜悦给压下去了。
　　沈亦周也没多问，只是上下嘴皮子沾了沾嘱咐了一句好好复习，明知他听不进去也就不多说。
　　俩人扯皮了半个多小时才挂了电话，虞锦文被叫走切磋，沈亦周还没离开便利店，而是又热了一杯牛奶靠窗坐着。
　　刘教练……他上下翻着通讯录，找到了初中学拳击时的教练，这两年时不时的有联系，偶尔有小比赛他还被会拳馆叫回去充数，只是沈亦周不是很感兴趣，渐渐去的也就少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认识的台球教练……沈亦周发完短信抿了一口牛奶，想了想觉得好笑。
　　这比亲爹还操心，改天得让虞锦文亲口叫声爸爸。


第二十六章 
　　今天要返校领成绩单和寒假作业，下午还要进行全校的大扫除，所以有不少学生选择留在学校食堂吃午饭。对于某些成绩单不怎么美丽的人来说，中午这顿有可能是年前能吃得好的最后一顿了，还能少讨会儿打。
　　但成绩单的威胁对另外某些人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某些人因为没带纸，索性把成绩单铺在桌子上，承载了被他啃得干干净净的排骨骨头。
　　残忍无情的践踏了身为成绩单的尊严。
　　虞锦文正在跟李越柏转述昨天那场比赛，仗着人家听不懂，把自己夸的天花乱坠，世界上最牛逼。
　　确实是有点厉害，但吹的未免过了。沈亦周指尖扒拉着桌上那张成绩单刚看了一眼，赶忙嘬了个骨头给盖上了。
　　压压惊。
　　“真牛逼！听起来挺酷的。”李越柏捧道：“下次我得去看看，这说不定是未来体坛巨星呢！我得抓紧时间看看巨星的萌芽时期。这是啥比赛？”
　　虞锦文刚张嘴，沈亦周抢先答：“小东门第一届老中青台球大赛。”
　　李越柏问：“小东门？就咱学校旁边那条黑胡同？”
　　“是区！”虞锦文恼羞成怒，捣着筷子平反，“是区大赛！”
　　“对，来了很多大佬，不过都没打过他。”喷火了，沈亦周这才慢悠悠救火，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我们虞老大一上场就力压群雄，势不可挡，把对面的人打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得杆都握不住。”
　　虞锦文拿筷子戳碗里的米，耳朵尖都红了，摆摆手大气道：“害，没那么夸张，一般发挥！”
　　沈亦周瞅着他乐，乐完了才正色道：“那个教练你联系了吗？”
　　“联系了，说下周过去让他看看。”虞锦文对与学习无关的事还挺上心，不用人催也能自己主动去联系。
　　“就不知道他的水平能不能教的了我。”
　　这还只是得了个小东门第一都飘成这样了，改天拿个全市第一岂不是冲出臭氧层了？
　　沈亦周叹了口气，说：“你先去了再说吧。”
　　“沈亦周！”
　　一瓶牛奶被摆上了桌子，沈亦周扭过头去看，旁边空位上乔小溪正冲他笑。
　　“这次英语我快要赶上你咯！假期一起去补习班吧？我妈给我找了个特别好的老师，跟我一块去呗？”
　　距离过近，沈亦周微微皱了皱眉往旁边挪了挪。
　　李越柏深知好友对于这位穷追猛打的女勇士颇为无奈又无可奈何，便疯狂的动脑子想提前离开的借口，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旁边的虞锦文倒是发话了。
　　“你来干什么？我们这桌儿不带女的。”
　　像个守护领地的小兽，凶狠地呲了呲小白牙亮相。
　　乔小溪毫不示弱，说：“谁说的？前几天不知道是谁吃个饭跟扎了女生窝一样，我看你也挺如鱼得水的啊！”
　　李越柏惊恐地来回转头看着两人，对着乔小溪挣扎说：“那啥，我们还有点事……”
　　虞锦文拍桌子道：“人家赖好抱团来，哪跟你似的一个人颠颠往这跑。学校围墙空了的那点我看也不用买墙皮了，你往那儿一蹲正好！”
　　乔小溪也是个不惧恶霸势力的主，当即也拍了桌子回道：“那我看你也挺合适的，我找沈亦周又没找你，你天天跟人面前晃来晃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暗恋沈亦周准备搅基呢！”
　　虞锦文跟人吵架第一次卡了壳，怔了怔没说话。
　　“啪！”
　　沈亦周反手把筷子扣在桌子上，抱臂往后靠着椅背，冷冷道：“说完了吗？”
　　李越柏偷偷勾了勾手指止住骨碌碌滚过来的那根筷子，心道完了完了。
　　乔小溪咬了咬唇，眼圈有些发红，嗫嚅道：“我……”
　　“我很早就说过，我对你没有除同学之外的感情。”沈亦周没什么表情，他知道周围还有不少人在听八卦，可也没有降低音量，陈述事实一般，说：“而且为了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拒绝不是因为你不优秀，我甚至告诉了你我的性取向。”
　　“我是同性恋，这件事是真的，天生的。公之于众对我来说只是麻烦，但就现在的结果来看，隐瞒倒成了麻烦。”沈亦周扫了一眼周围个个震惊无措的脸，只勾唇轻笑了一声便很快敛了表情，低声对虞锦文和李越柏说：“公开对你们造成困扰的话我很抱歉，我接受一切后果。”
　　说罢起身把餐盘端了起来，说：“我先走了。”
　　一如既往的从容，像往常上主席台演讲一样。虞锦文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浑然不觉自己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捏成了拳。
　　餐厅恢复了熙熙攘攘的说话声。
　　李越柏叹了一口气，说：“这么大的事我竟然都不知道，太不拿我当哥们了！”
　　说完捣了捣虞锦文的胳膊肘，问：“你也不知道吧？气死了吧！气死我啦！”
　　“我知道。”虞锦文垂着脑袋，还不等李越柏瞪圆了眼睛控诉就猛地拍了桌子站了起来。
　　“都给我听着！”他单脚踩在凳子上，一脸戾气环顾着四周仓皇抬头的人，说：“这件事都不准给我乱说，说也只能说他的好，以后我听到有人造谣一句不好，后果是什么大家应该都知道吧？”
　　说罢点了个脸熟的男生，说：“你，过来。”
　　那男生脸上的青春痘都颤了颤，紧紧张张的跑了过来一脸懵逼。
　　虞锦文特意放大了声音，说：“你去给咱们的人说，敢在背后骂沈亦周的，见到一个打一个，别担心缺胳膊断腿啥的，医药费我包了。”
　　满场寂静。
　　半晌才有个女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同性恋怎么了？难道不正常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世界上还有和狗和娃娃结婚的呢！”
　　渐渐地有别的女生也来应和道：“就是啊，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嘛！有空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下这成绩单怎么过年。”
　　“唉就是，人家年级第一什么也不怕，咱都这成绩了还操心人家干什么……”
　　“我看成绩单沈亦周又是数学单科第一，你一会儿去借他卷子给我看看呗！”
　　“男的去借成功率更大吗？”
　　“拉倒吧，你放过我男神！我男神喜欢男的我竟然觉得窃喜，这下不会有让我嫉妒死的女人出现啦哈哈哈哈哈！”
　　气氛回复的如此之快，倒让虞锦文的威风耍了没两下就偃旗息鼓，他摸了摸鼻子自己把腿放了下来。
　　“走吧，去找找我们学霸小哥。”李越柏长舒了一口气，起身道。
　　虞锦文却有些踌躇，走了没两步憋不住了问：“我平时真的黏沈亦周黏的很紧吗？”
　　李越柏想了想，说：“比李白好点。”
　　虞锦文不明所以，问：“李白？”
　　“我家狗。”李越柏掂了掂脚做了个起跑的姿势，快速道：“每次我妈带她来接我，恨不得长在沈亦周腿上。”
　　说完跑的飞快，跟后面有鬼似的。
　　“我靠……”
　　虞锦文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骂他，弯腰捡了个石头丢过去，也没管丢没丢中，只是垂着头想。
　　想乔小溪说的话。
　　想……想沈亦周。


第二十七章 
　　学校里有点什么八卦就传的比风还快，何况还是风云人物的八卦。
　　沈亦周喜欢男人，一个中午的时间就几乎人尽皆知了。
　　好奇、震惊、厌烦、不接受，甚至有崩溃。这些眼神随着他所经之处覆在他身上，无声却带着温度。当然也会有人窃窃私语，沈亦周只当没听到。
　　“再乱嚼舌根把你们舌头给拔了！”虞锦文举着扫把猛地转身恶狠狠道。
　　周围瞬间静了静。
　　这是学校后操场的小树林，理科前三个班的卫生区。
　　“你们班卫生区不在这吧？”沈亦周瞅着他一脸警惕的样子笑了笑，说：“不用理他们，你回去吧。”
　　“老子肯来打扫卫生就是给面子了，还真去给他们扫地？”虞锦文不耐烦地摆摆手，说：“不去不去！”
　　“我就在这看着。”他把扫把竖着一杵地，扫着四周的人冷哼道：“看谁舌头长欠收拾。”
　　沈亦周沉默半晌，轻声问：“你不怕他们把你也想的跟我一样？”
　　“怕什么？”虞锦文歪着脑袋看他，奇怪道：“狗还是人类的好朋友呢，人都是狗吗？”
　　“……有理。”沈亦周上下打量着他，夸道：“看不出来还会举一反三。”
　　“哼，那可不！”
　　夸一句尾巴能翘三天。
　　“沈亦周，你说我会不会也是啊？”虞锦文突然问道。
　　沈亦周捡起一个空瓶子，随口问：“什么？”
　　“是同性恋啊！”虞锦文凑到他身边，小声说：“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我感觉跟你在一起比跟女生还舒坦。”
　　沈亦周的动作顿了顿，扯了一下嘴角，说：“可能是你没有和女生在一起过。”
　　“也对。”虞锦文摸了摸鼻子，戳着地上的落叶堆玩，说：“也没得比较。”
　　“你不是。”沈亦周站在他面前，挡了身后所有人的视线，认真盯着他的眼睛重复道：“你不是。”
　　他很会藏，所有情绪都可以不露声色的埋进心里，可虞锦文不一样，是横冲直撞的虎。如果将来这些裹着“言论自由”的剑射过来，他会反击，会撞的头破血流。
　　虞锦文迷茫道：“不是就不是了，这么严肃干嘛？”
　　沈亦周只定定看着他，喉结滑动了一下，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被身后一声怯怯的声音给打断了。
　　“虞锦文？”
　　沈亦周随着他的视线向身后看，一个女生紧张地捏着自己的外套下摆，漂亮的眼睛不安地看向他们。
　　“余露？”虞锦文站到沈亦周的旁边，问：“你找我？”
　　“嗯。”女生点了点头，大胆地向前迈了一步，咬了咬唇才坚定道：“我想跟你谈谈。”
　　虞锦文下意识侧头看向了沈亦周。
　　“看我做什么？”沈亦周很快隐去情绪，垂了眼继续完成他的卫生任务，随口道：“想去就去，人家主动来找你了。”
　　“我没有想去。”虞锦文纠正他的错误，来回看了看两人，犹豫道：“要不我还是去听听她说什么？”
　　沈亦周淡淡地“嗯”了一声，看也没看一眼他，只是弯腰捡东西的时候听见身边有踩雪脚步声时还是叫住了他。
　　虞锦文回头，满眼无暇，冻得通红的鼻尖儿皱了皱，皱得沈亦周的心一软。
　　“去找个暖和的地方谈。”
　　他叹了口气，转身不再纠缠。
　　女孩子是天使，心底柔软一身温柔，孤零零站在雪地发抖的时候还像一朵花，再粗糙的小虎，嗅花香的时候也小心翼翼。如果她能带虞锦文走出这片不自觉越陷越深的泥潭，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心疼这种事，一个人就够了。
　　还是那间废弃的乐器室，虞锦文一进暖气充沛的屋子里，整个人都感觉活了过来。
　　“好了，你有什么话……”他转过身，话才说了一半就发现余露在身后无声的流眼泪。
　　“这是咋回事儿？”虞锦文登时手足无措，摸遍周身没半张纸，冤枉道：“我可没欺负你啊！”
　　“是我不够漂亮吗？”余露自己抹了抹泪，红着眼角问：“还是我不够优秀？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为什么我连喜欢你的资格都不可以有？”
　　虞锦文磕磕巴巴道：“我我我没有让你不，不喜欢我，你也挺漂亮的！”
　　余露睫毛上还挂着泪，抬头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写纸条给我们全班看，让我丢脸？”
　　“我可没有！”虞锦文赶忙解释道：“我是写给你一个人看的！”
　　“你是放在别人桌子上，大家轮流看了一遍才知道是给我的。”余露神色郁郁道：“开始大家还不敢告诉我，是我自己偷偷打开看的。”
　　“我靠……”虞锦文也快郁闷死了，谁知道那是放纸条放错了桌儿！
　　“不过这都过去了，就算了。”余露吸了吸鼻子，说：“可是我还是不甘心，这是我第一次追人，我一定要问清楚。”
　　虞锦文放了心，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早知道这样我就直接约你出来说了。”
　　“我不喜欢你。”
　　余露愣了愣，问：“为什么？”
　　“这……我也不知道啊……”虞锦文挠了挠脑袋，说：“可能是性格不合适？”
　　“你又没跟我接触过怎么知道不合适？”余露又问：“我不漂亮吗？”
　　虞锦文诚实道：“漂亮。”
　　余露又问：“有人说我坏话吗？”
　　虞锦文想了想道：“没有，你的后援团还挺多。”
　　余露咬了咬唇说：“那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虞锦文也迷茫了，说：“我也想不明白。”
　　“或者……”余露忐忑地扣着两只手，鼓起勇气问：“你也喜欢男生？”
　　虞锦文的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声音有些冷：“什么意思？你也看不惯？”
　　“不，我有校外的朋友也是。”余露忙解释道：“我没有任何的偏见，也很支持他们。”
　　虞锦文这才收了气势，转而变得有些烦躁，抓了抓脑袋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我不介意帮你确定。”余露努力露出个笑容，弯了红着眼角的眼睛道：“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我不想试都没试就被推开。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尝试接触，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确定你自己心意的机会。”
　　虞锦文皱眉道：“我不想伤害你。”
　　余露仍是笑着说：“让我不明不白的出局才是伤害我。”
　　虞锦文：“……”
　　“好吧。”虞锦文还是不忍心打破对面女生眼里的期冀，在看到她眼睛亮了一下的同时赶忙道：“不过假期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可能不能抽很多时间出来。”
　　“没关系我明白的。”余露笑的很灿烂，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条来递给他，说：“这是我的电话号和微信号，你会加我的对吧？”
　　“嗯，嗯！”虞锦文接过胡乱塞进了口袋，和女生对站着怎么着都感觉不自在，只好清了清嗓子，说：“你要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你去忙吧！”余露眼圈还红红的，心情倒是很好的样子，只是又变得害羞了起来，但还是勇敢道：“我也要走啦！你记得加我！”
　　虞锦文迅速答道：“好！”
　　话音还没落这人就窜出了教室，跑得跟里面不是个妙龄少女而是个变态大叔似的。
　　太尴尬了啊啊啊啊啊啊！虞锦文狂奔中还在心里呐喊，总觉得跟娇滴滴的女生在一起的时候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的，生怕动一下就惹人哭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沈亦周，那人正在和李越柏说话。
　　虞锦文冲上前朝俩人背上一人抡了一拳。
　　“我靠你疯啦？”李越柏吃痛回头骂道。
　　沈亦周没说话，眼睛里写着“找死”。
　　虞锦文兴奋道：“走走走，去撸串！”
　　还是男的好，打不哭。


第二十八章 
　　虞锦文被猫踩醒，迷迷糊糊翻身下床找校服时才猛地想到已经放假了。他又躺回到床上，猫也跟着跳了上来，在他胸口揣手窝着。
　　“……你知道你这段时间吃了多少东西吗？”
　　猫半眯眼看着他不为所动，身子随着胸口的起伏一上一下的。
　　体型只是是稍大了一点，可吨位是实打实吃出来的，往那一趴跟块小石头似的。
　　“起来……”虞锦文把它拨了下去重获新生，抓了手机说：“我给你前爹打个电话。”
　　谁料想电话响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听。
　　一大早就去补课？虞锦文坐了起来，心想再打一个，不接就算了。
　　这回通了，不过他还话还没说出口，旁边的猫倒是响亮的“喵”了一声。
　　沈亦周在电话那头笑了笑，问：“哟，儿子？”
　　“胡说什么呢，这是我儿子。”虞锦文说着去捏小鱼干的嘴，被反咬了一口后相看两生厌，互相扭过头去不看对方。
　　“嗯，都是我儿子。”沈亦周很快接了一句。
　　“……”虞锦文一时间想不到怎么反驳便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忍气吞声道：“你在外面？”
　　乱哄哄的，什么“好看不过大妹子，好吃不过大茄子，半价半价快来采购”……
　　“我在超市。”沈亦周也不得不提高了音量。
　　虞锦文不自觉喊道：“你要在家做饭了？”
　　“……没有。”
　　早上爷爷委婉地表达了自从他放假接过对面阿姨做饭的活之后，生活质量直线下降，父子俩做饭一个赛一个的难吃，掉了二两肉不是说，家里唯一的锅也给祸祸了。沈亦周本来计划是来买锅和食材的，结果食材看了看一个都不会做，倒是熟食买了一大堆。
　　“有事？”他拐到了安静的生活用品区，扫视着货架随口问道。
　　家里的烤箱都落灰了，爷爷又想吃甜食，倒不如买点烘焙用品回去做。
　　虞锦文在床上打滚，压着猫尾巴被哈了一脸的气，灰溜溜地下了床，唉声叹气道：“你儿子想你了。”
　　“哪个儿子？”
　　“小鱼干啊还有哪个儿子……卧槽！”虞锦文刚反应过来，低骂了一句。
　　“行了，别拐弯抹角了。”沈亦周声音也含着笑，说：“麻溜说，我这还急着去抢大油条呢！”
　　“你还挺贤惠……”虞锦文撇撇嘴，问：“你爸在家吗？”
　　“在啊，这两天在家休息。”沈亦周蹲在地上研究工具，漫不经心道。
　　“那你来我家呗！”虞锦文暗示道：“我家就我一个人。”
　　“不去。”沈亦周知道他想干什么，偏要逗他，说：“撸多了会长茧子的，丑。”
　　“……”虞锦文极少听到沈亦周开黄腔，猛一听十分不习惯，部莫名一阵骚动。过了好半晌才低头看了看，满脸郁闷，“靠，起来了……”
　　沈亦周：“……”
　　“我就说了一个字你就……你是哪家泰迪的转世吧？”
　　年轻真好啊，身强体壮精神倍儿棒。
　　“不是因为这个！”虞锦文烦躁的抓了抓裤腰带，死皮赖脸道：“你不来我就把你儿子撕票。”
　　猫远远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睛里写着“有病”
　　虞锦文追加砝码，说：“你不来我就去你家找你了。”
　　“我晚会过去，地址发我。”
　　要不是油条炸好了……
　　要不是得跟旁边的大妈竞速……
　　沈亦周挂了电话把手机揣兜里，表面风轻云淡随便往货架旁一站就跟拍画报似的，实则一双长腿迈得飞快。
　　“阿姨我要三根刚炸好的。”
　　远方的虞锦文并不知道自己连三根热乎的炸油条都赶不上，离了沈亦周的声音也觉得没劲儿，自己不想撸自己，猫也不给自己撸。
　　放假真是……无聊透顶啊！
　　虞锦文给的地址很著名，沈亦周甚至都不用搜路线，直达公交车就停在距小区不远的路对面。
　　“沈亦周！这！”
　　破坏高级小区这一切美感的人正在保安岗前蹦跶着挥手，搞得保安岗上端正站着执勤的小哥也忍不住斜眼看了一下。
　　睡衣和人字拖，还有一看就是出门急随便披上的羽绒服。
　　沈亦周忍住了坐公交返程的冲动，叹了口气朝他走过去，垂眸看他冻得缩起来的脚趾。
　　没忍住吐槽。
　　“我是不认识你家门牌号的数字还是怎么的？”
　　虞锦文吸了吸鼻涕没明白，只是用揣得暖烘烘的手去拉他袖子，说：“快走快走，老子鼻涕都结冰了。”
　　“……”沈亦周听他在旁边用人字拖踢踢踏踏地走路，随口道：“你们小区保安挺帅的。”
　　虞锦文回头震惊道：“比我还帅？”
　　沈亦周沉默了一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安慰道：“差不多。”
　　都走远了虞锦文还在回头张望，只远远地看见门口小保安的背影。
　　扎紧了的腰带勒出的细腰翘屁股，修身制服紧贴着的大腿肌肉，还有高到小腿肚的靴子……
　　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旧睡裤和人字拖……
　　“如果我没记错，视力也没错的话……”沈亦周伸手勾着他衣服上的帽子把人拉到身边，朝面前那栋楼抬了抬下巴，说：“这栋是你家吧？”
　　虞锦文抬头看了一眼，没滋没味道：“啊，是。”
　　“玩什么那么认真？”沈亦周瞅着他手里的手机，忽然笑了一下，问：“和谁聊天聊到自己家都不认识了？”
　　“桃宝客服！”虞锦文微仰了下巴斜他一眼，没好气道。
　　猫正在虞锦文房间里舔爪子，抬头刚瞅了眼进门的人，突然就放下爪子一路叫着跑了过去，在沈亦周脚边使劲的撒娇，扒着人裤管子往怀里蹭。
　　虞锦文目瞪口呆，满心不是滋味儿，“白眼儿狼！也不看看谁给你吃喝的！”
　　“长得真好。”沈亦周低头蹭了蹭它的脑袋，放下它柔声道：“好了，去玩吧。”
　　抬头看见大的那个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这边。
　　沈亦周嘴角微微上扬了些，脱掉了外套坐在卧室中央那张大床上冲他招了招手。
　　“过来。”
　　浅色的毛衣看起来很暖和，语气也比逗猫的时候还要温柔些。
　　虞锦文像是受到了蛊惑般走到他面前，手刚搭上他的肩膀就被人拦腰翻了个个儿。
　　沈亦周在上压着了他大半个身子，把头埋在他颈间，低声道：“躺会儿，逛超市斗智斗勇太累了。”
　　虞锦文定定的看着天花板，手脚酥软心跳又过快，脑子乱哄哄的在想自己是不是快坏了，心跳得这么快还能活吗？
　　“沈亦周……”他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想法不经思考就想说出来，未经加工的程序磕磕巴巴的，“要不我们……要不我们……”
　　“等下，我爷爷打电话，我接一下。”
　　颈间温暖的气息骤然离去，冻得虞锦文打了个哆嗦，后半句话因为瞬间清醒的脑袋被逮捕回了肚子里。
　　“要不我们谈恋爱吧？”
　　这几个字憋了回去，横冲直撞的他肚子疼。


第二十九章 
　　那天的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虞锦文在家郁闷了两天，电脑浏览器历史记录全是性取向测试。结果杂七杂八的，连自恋都测出来了，就是测不出来他对沈亦周的喜欢到了什么程度。
　　假期沈亦周的补课变得多了起来，每次见面都是匆匆忙忙的，去看虞锦文打台球都是下课间隙抽空来的，也没看出来这人一肚子弯弯绕绕憋得上火，只是奇怪看着那下巴又尖了一圈。
　　“唉！”虞锦文擦了擦汗坐在他身边叹了口气，下巴抵在球杆上，抿了抿唇不情愿道：“原来我真的挺不怎么样的。”
　　沈亦周刚来没两分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一向自信过了头，什么时候这么沮丧过？那根成天翘到脑袋上的尾巴都坠下来了。
　　虞锦文脑袋顶上一片乌云，郁闷道：“这个教练的学生都挺厉害的。”
　　“假期来的学生都是打比赛的。”沈亦周看他唉声叹气的样子觉得好笑，安慰道：“你之前是野路子，现在能跟上打比赛的进度已经很不错了。”
　　“嗯，我再试下。”虞锦文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场上人的动作看，一脸认真。
　　沈亦周见状松了口气，生怕他一时受挫就要放弃。
　　“马上过年了。”沈亦周伸腿过去碰了碰他的腿，问：“你爸妈还不回来？”
　　“他们直接飞我老家，后天我和我哥也回去。”虞锦文转头过来，终于在提及爸妈之后高兴了一次，说：“你跟我一起去吗？我外公家后面有座小山，上面还有果树，特别棒！”
　　从眼睛里蹦出来的星星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喜欢了。
　　沈亦周笑了笑摇摇头，说：“不去了。”
　　“那下回带你去。”虞锦文遗憾地咂了砸嘴，过一会儿又向他保证：“我外公最喜欢我，也一定喜欢你的。”
　　“是，我一向招人喜欢。”沈亦周冲他挑了挑眉。
　　虞锦文哽了一下，酝酿着怎么骂他不要脸好。
　　“再过二十分钟我就要走了。”沈亦周抬手看了看表，说：“明天我没课了。”
　　虞锦文愣了愣，问：“我记得你不是说过明天有课吗？”
　　“本来明天是顾书笙的，但突然打电话说不上了。”沈亦周想到他也是皱了皱眉，总觉得他妈妈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儿，而且微信也联系不上人。
　　“你明天要做什么？”
　　“明天我得出去一趟……”虞锦文吞吞吐吐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说：“余露让我明天去帮个忙，我答应她了。”
　　沈亦周看了看他，半晌才点点头说：“好，正好明天我推爷爷出去买点东西。”
　　“应该还有别人在，不是我们单独出去的。”虞锦文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个什么，指尖无意识地扣着球杆，说：“你可别介意啊！”
　　“我不介意。”沈亦周向后靠在椅背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冲他笑了笑，说：“去打吧，我看看。”
　　虞锦文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沈亦周脸上的笑这才收了回来。他双手交叉垫在脑后垂眸关注着球台，脸色有些冷。
　　没课的早上难得睡了个懒觉，出了房间门便看到沈卫已经买好了早餐坐在餐桌旁，捧着手机一动不动cos雕塑。
　　“爷爷，可以调大声音听了，我起了！”沈亦周扯着嗓子冲爷爷那屋喊了一句。
　　说罢走过来大咧咧坐到老爸身边，看了一眼没反应的人，问：“这是终于老年痴呆了？”
　　父子俩都长胳膊长腿的，显得沙发小了一圈儿。
　　“……你妈回国了，给我发了条短信。”
　　沈亦周正倒水的手抖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语气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说想见见你。”沈卫斟酌了下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电话把她拉黑了？微信也一直没通过。”
　　“没拉黑，也不想通过。”沈亦周的表情看不出喜怒，自顾自的喝了水，说：“我补课很多没什么时间，您帮我回绝了吧。”
　　“儿子！”
　　见他起身要走，沈卫也站了起来叫住他，犹豫道：“你也别怪她，是我有错在先。”
　　“可你没抛弃我。”沈亦周顺手拿了个包子，无所谓道：“我出门了。”
　　原本今天的计划是在家躺尸来着……
　　沈亦周拢了拢羽绒服的领子，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了，揣着手坐在小石凳儿上看大爷大妈们跳舞。
　　他记得小时候这片儿是篮球场，还没沈卫膝盖高的时候就坐在这里看他爸打球了，球把脑门给砸青了沈卫就买两根冰棍儿，一根捂脑袋上，一根贿赂他不让告状。
　　现在没人来打球了，索性连篮筐都给挪了，可怜巴巴的竖在墙角从早到晚看老头老太太们活动，早上跳舞下午唱戏晚上健身，一天不带重样儿的。
　　别说还挺好看，看笨蛋大爷被傲娇大妈骂也觉得津津有味。沈亦周长长了舒了口浊气，漫无目的的看着，闲着没什么意思，只觉得太阳晒得人有些犯困。
　　手机信息提示音响的时候好像心也跟着猛跳了一下。他没立刻把手机掏出来，欲盖弥彰的掩饰了一下内心的期待。
　　居然不是虞锦文。
　　沈亦周阴着脸又把手机丢回口袋里，和人群中的笨蛋大爷对上目光害人家慌了一下第八百次踩上了大妈的脚。
　　烦躁。
　　沈亦周拎着手机的一角转了好几圈，半晌才点进微信仔细看了下新消息，瞬间眼底一片冰凉。
　　顾书笙发来一条消息，只有五个字也足以让他指尖忽地颤了两颤。
　　【我妈发现了。】
　　沈亦周抿了抿唇，拇指在键盘上徘徊了半天，索性直接拨了语音电话过去。
　　电话一直响到了自动挂断。
　　隐隐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翻出顾书笙妈妈的电话时才开始犹豫，犹豫自己该不该打这通电话。
　　【刚刚我妈在，我不敢拿电话。】
　　顾书笙很快又发来第二条，【现在我妈在客厅打电话，我才能一个人在我房间，她不允许我偷偷用电话了。】
　　暖和死人的阳光都不疼他了，这会儿冷风直往人脖子里灌。沈亦周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回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被发现？】
　　【我们俩也没想到什么时候那网吧后门开了家棋牌室啊……我跟我妈正眼儿对上了。】
　　【……】
　　俩人在网吧后门干什么可想而知了，和家长对上眼的惊愕也可以想象得到，沈亦周叹了口气，只好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蒙圈，打人，哭，现在在打电话。】顾书笙发来一个呲牙笑的表情，说：【估计在给我爸打电话吧，看来我的第二顿打在路上了。】
　　看起来颇为轻松的语气让沈亦周的心猛地坠了坠，想想平时大大咧咧宠溺儿子的女人也下得去手打，就觉得这小孩其实并不轻松。
　　【你还小，他们说什么你就先应着，不要对着干。】
　　这条微信发过去便再也没有了回音，沈亦周等到老头老太太们都结伴去买菜了才站了起来。
　　忽然天就阴了。


第三十章 
　　餐厅特调的灯光映的人人都仿佛打了阴影，女生不加装饰就漂亮的五官在这样的照射下显得又立体了一些。
　　可虞锦文有些心不在焉，没太注意。他累的快要爆炸了，冷眼看着对面亲亲我我好像得了肌肤症分开三秒就会死的情侣，抽了抽嘴角强忍着把面前意面缠到他俩脖子上的冲动。
　　“不好意思啊……”余露在对面小小的冲他吐了吐舌头，抱歉道：“他们刚在一起，热恋期，平时就总是这样。”
　　“没事。”虞锦文拿叉子把盘里的面条卷了好几堆玩，没什么胃口，闷闷道。
　　他已经跟余露和腻死人情侣呆了快五个小时了，其中包括尴尬的逛街，尴尬的玩密室逃脱，现在又来尴尬的吃饭，别人是度日如年，他是度秒如年。
　　四个人玩密室逃脱一个小时才出的来，女生真的麻烦，又害怕又偏要去玩，一路尖叫震得他头大，别说闯关了，另一个哥们儿简直是把游戏当感情升华基地来玩的。虞锦文卷着卷着轻哼了一声，心想要是沈亦周一起的话就好了，分分钟解密，特别牛逼。
　　“你还习惯吗？”余露把碎发别到耳后，小声说：“我也是第一次约男生出来玩，没什么经验，就把我好朋友叫上了。”
　　“还好。”
　　虞锦文本来想说自己也是第一次跟女生出来，想了想觉得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便没说，只是说：“我以为你让我帮忙来着。”
　　“……”余露缓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是想让你帮忙。”
　　她端正了坐姿咬了咬唇，十分紧张的样子，脸颊上微微泛红，说：“一会儿南山上有个活动，但……必须配对才能进去，听说每年那里的心愿树都特别漂亮，我……我实在很想去看看。”
　　虞锦文怔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却被她紧接着又给打断了。
　　余露涨红了脸，说：“其实也没有那么严格！只要是两个人结伴儿就好了，就是我自己去的话会很尴尬所以才想到你的你要是有事的话先走也可以真的没关系！”
　　一股脑说完之后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我是没什么事……”虞锦文低头看了看手机，二十分钟前发给沈亦周的微信还没有回复。
　　余露还在期待的看着他。
　　“我陪你去吧……”他忽然有些于心不忍，索性应了她的请求。
　　“太好啦！”余露笑的很甜，转身招服务生，“我要一个小蛋糕！”
　　虞锦文奇怪道：“你刚刚还说减肥不吃甜的。”
　　余露潇洒地摆了摆手，说：“唉女人的话哪能当真，心情不好要吃甜品开心，心情好更要吃甜品庆祝。”
　　虞锦文：“……”是我不懂。
　　“不过……”余露关心道：“你真的没事吗？看你一直在看手机，在等什么消息吗？”
　　虞锦文被女生的敏锐直觉给惊到了，定了定神才说：“没什么，吃好了吗？走不？”
　　余露不疑有他，乖乖点了头便催旁边好朋友收拾东西，虞锦文这才瞅着窗外的灯火稳了心神。
　　慌什么，一天没联系沈亦周等他消息而已，又不是等老婆。
　　老婆？虞锦文把下午密室里吓得梨花带雨的姑娘的脸替换成沈亦周，瞬间给自己恶寒出一身鸡皮疙瘩。
　　前面余露在叫他，他回过神应了一句，又看了眼没动静的手机这才丢进口袋里，拉链一直拉到最高处，抵着寒风打着颤跟了出去。
　　南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倒是有点高，登上山顶便能看到大半个区的夜景，就算没有情侣活动平时也不少吸引小情侣们来登。
　　虞锦文印象中唯一一次登这座山还是初中约架，对方信口开河约了南山顶“论剑”，他们也不知天高地厚的应了。结果挺公平的，两群人光爬山爬了个半死，架没打成，在山顶吹了吹冷风又腿脚发软的爬了下去。
　　还被吹感冒了半个月。
　　虞锦文站在山下大门处咂舌，微微仰头看向灯光璀璨的山顶，叹了口气。余露递过来一个发着紫光的手环，他接过随口问了句，“这是什么？”
　　“算是入场券吧~”余露抬手晃了晃，腕子上有个一样颜色的手环，轻快道：“两个一起来的人就会是一样的颜色，栏杆上都可以挂姻缘锁，我就买了几个，我还是想挂到山顶上去。”
　　“给你。”她直接抓了虞锦文的手把两把锁放在他手心，抿唇笑了笑说：“送你，你可以写你自己喜欢的，我们各写各的。”
　　“可是我……”
　　“走了走了！人好多！”
　　余露在前面冲他挥手，他只好捏紧了手里的锁跟了上去。
　　夜灯和树上挂着的彩灯映的夜晚很朦胧，虞锦文和余露就在这种刻意营造的醉人气氛下不尴不尬的并肩走着，眼前身边都是热恋情侣们十指相扣的手，就连前边两条狗都是一对儿，脖子上套着一样颜色的颈圈，甜甜蜜蜜的蹭着屁股走。
　　“咳！你们女生都信这个啊？”虞锦文又往旁边避了避以免碰着她的肩，随手捧了路边栏杆上的锁，没话找话道。
　　“信不信也不一定，看到了的话就一定要去求一求。”余露心怀憧憬，小心的开玩笑道：“你还走得动吗？我想去挂最上面的。”
　　“开玩笑，当然走得动。”
　　虞锦文好胜心极重，当即就被激将到了，迈开步子往上爬，坚持道女生在喊累才松了劲儿，洋洋得意道：“怎么样？是你输了。”
　　嘴上是这么说着，倒是十分绅士地伸手拉了她一把。
　　“那是什么？好像有表演。”他收回手，指了指从刚刚起就吸引到他视线的人群。
　　“好像每到一个平台都会有一个活动。”余露低头看了看门票，确认道：“是这样的诶，这层应该是……爱的大冒险？是什么？”
　　台上有主持人在夸张的热场，台下围了一圈的人，每个人都在摩拳擦掌的样子。虞锦文一听名字就兴趣缺缺，看余露一脸感兴趣踮着脚望的样子便也不好打扰，只好站在她旁边听主持人用过度刻意的播音腔念规则。
　　台上的人念一句，身边有个清亮的男声就跟着小声重复一句，不让人觉得烦，倒还觉得比台上那位更受用一些，最后还精确总结道：“是个转盘游戏啊，第一名奖励两条羊绒围巾！”
　　“你想要围巾？我买不起吗”另一个男声显得有些不耐烦，两个人不知道小声说了什么，片刻后但还是粗声粗气道：“那你一会儿等着，我上去给你赢。”
　　声音再怎么清秀也不至于听成女生，虞锦文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偷偷侧头瞥了一眼又迅速的摆正了眼珠子。
　　竟然是两个男生。
　　主持人在吆喝着挑战者上台了，两个男生便并肩往前去了，一个稍高些一个稍矮些，长袖隐约透出点光来，两人腕子上是一模一样的颜色。
　　“人多了是吧？”余露看出他的心不在焉，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主动扯了他的袖子，说：“我们继续往上走吧，上面应该还有好玩儿的。”
　　余露的朋友早就恩恩爱爱抱着跑没影儿了，他们俩也就不急，慢悠悠的散步。虞锦文只是跟着她走，忍不住的想要回头看，满脑子都是那两个男生并肩的样子。
　　再上了一个阶段果然又是不同的娱乐活动，不过这回的活动就比较普遍了，各种小型电玩，人最多的基本上是男生们硬着头皮不上不行，不赢即是没用的娃娃机。
　　虞锦文沉迷游戏厅的时候也没玩过这玩意儿，嫌女孩子气，当然现在也提不起兴趣玩，只是大方的去兑换了一堆游戏币过来。
　　“我没玩过这个，你自己抓吧。”他靠在娃娃机旁看，还是没忍住说：“我看到有两个女生的，还有两个男生的……”
　　“不奇怪。”余露认真地操弄着游戏杆，目不转睛道：“情侣也没规定必须是一男一女，现在社会很开放啦！”
　　“喔……是不奇怪。”
　　没想到余露还是个抓娃娃高手，没一会儿手里就拎了三个玩偶了。虞锦文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我想要那个章鱼哥。”
　　“啊？那个玩偶？”余露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摩拳擦掌道：“我给你抓，等下。”
　　偌大的娃娃机里章鱼哥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歪倒在角落，一双眼睛总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似的淡定，相当的受冷落，也相当的不好抓。
　　但虞锦文就是别了劲儿的想要它，两个人轮流着投了不知道几盒币才终于把它给捞了起来。
　　“好了，走吧！”
　　娃娃捞上来了，虞锦文也有了干劲。他把章鱼哥的腿缠了缠塞进上衣口袋里，独留它一颗脑袋露在外面。
　　“你也喜欢看这个啊？”余露问。
　　“嗯，就是偶尔看看。”虞锦文摆弄着章鱼哥的脑袋，说：“长得像沈亦周。”
　　余露愣了愣，仔细看了眼玩偶，笑道：“沈亦周帅多了。”
　　“帅一点吧。”虞锦文带着章鱼哥转身，说：“走吧。”
　　他们转身想要继续往上走， 奇*书*网 *w*w*w*.*q*i*s*u*w*a*n*g*.*c*o*m 却刚巧隔着一小波人看见刚刚在下面大转盘时见到的两个男生，正并肩路过。
　　“快走快走。”虞锦文催着后面还在摆弄玩偶的女生，忙跟上了前面两个人的脚步。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就是一颗心莫名的躁动。
　　人太多了，时不时要有人插在前面，虞锦文慌忙着要去追那两人，已经忘记了自己和余露快要走散。
　　他看见他们垂着的手时不时的碰在一起，就像有一口小钟在他心里一下一下的敲。两个人挂着刚刚还没有的围巾，有说有笑的，相互看着时的侧脸都弯了眼睛笑。他看见那两只手终于指尖交缠手心相抵，他只觉得顿时钟声大鸣，心跳如雷。
　　“虞锦文！”余露在后面叫他，见他停下了脚步站在路中央。她费力地穿过人群接近他，问：“怎么回事……”
　　话还没说完，虞锦文忽地转身往回跑，匆匆越过女生，回头喊道：“对不起啦我有事先走了！真的对不起，改天我认真跟你道歉！！！”
　　他想把那天没说出口的话告诉沈亦周，他再也憋不住了。
　　虞锦文在山下挥手招出租车，气喘吁吁地边拨了沈亦周的电话。
　　他等不及了，现在就要说。
　　“喂？”
　　漫长的嘀声过后，沈亦周的声音神奇的平复了他所有的急躁不安，平时不觉得有什么更特别的，现在竟然觉得就只连声音都让他心跳加速。
　　虞锦文清了清嗓子，强按住激动，问：“你在哪儿呢？”
　　他坐进了出租车，正准备听着沈亦周的回复就告诉司机地址。
　　“我在医院。”沈亦周的声音难得有掩不住的疲惫，略微带着点沙哑道：“我爷爷在抢救室。”


第三十一章 
　　爷爷在医院抢救的消息抚平了虞锦文的冲动。他返回去找到了一脸茫然的女生，托哥哥的助理来开车，安全地把余露送回家后才火急火燎地往医院跑。上到医院二楼之后瞅了一圈没人，他摸索着朝楼梯间走，果不其然就看到消防通道窗边站着的沈亦周，嘴里叼了一根没点燃的烟，看起来孤零零的。
　　他莫名鼻头一酸，狠狠掐了手心才稳了心神走过去。
　　沈亦周一偏头便发现了他，笑了笑，叼着烟含糊不清道：“怎么突然跑来了？”
　　虞锦文不答，只是瞅着他的脸色小心问道：“爷爷怎么样了？”
　　“还是之前的肿瘤扩散导致的。”沈亦周不自觉的咬烟头，说：“晚上在家看电视的时候突然不舒服晕了，刚刚又检查了一遍，现在睡着了。”
　　“吃药也不管用了吗？”虞锦文想起老爷子斗智斗勇吃零食的样子，也觉得胸口闷闷的，看了他一眼小声说：“我哥认识挺多人的，还有我爸妈，他们也有医学院的教授朋友……”
　　沈亦周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谢谢了，我和我爸也问过了。现在不是医生水准的问题，是爷爷的身体承受不了手术了，吃药能暂缓，让他不那么痛苦。”
　　“好吧。”虞锦文的心经历大悲大喜实在坠得慌，叹了一口气，伸手取掉他嘴里那根没点着的烟，张开双臂，说：“来，抱抱。”
　　沈亦周愣了一下，嘴里念着“撒什么娇”，但很快揽着他的腰贴了上去。隔着外套的温度也驱散了不少窗口的冷风，他把脑袋搁在虞锦文肩膀上蹭了蹭，脸颊和脖子间的耳鬓厮磨让他刚刚感到空虚的身体好像重新充盈了起来。
　　“今天玩的开心吗？”沈亦周的声音在他肩膀上压得有些闷，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窗口吹进来点小风，淡淡的尼古丁味道便扑了过来。虞锦文用力抱着他的背，似是安慰又像是怀念，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诚实道：“不知道。”
　　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也知道不合时宜，他也跟着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沈亦周低低地笑了笑，像只疲惫的大狗似的在他颈窝蹭了蹭把脸埋了上去。
　　“医生说爷爷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回家休养，他想做什么就尽量满足他，吃好的喝好的。”他顿了顿，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虞锦文下巴尖轻轻在他肩上抵了抵，闷声道：“知道……”
　　有点手足无措，只能把他抱得更紧一些。
　　好奇怪，在想明白了自己的感情之后，好像顺带着也连上了他的七情六欲。现在的心痛这么真，就像是自己的血脉相亲一样，虞锦文摸摸他的后脑勺，扁着嘴吸了吸鼻子。
　　沈亦周轻笑了一声，抬头仔细的看他的脸，问：“你哭什么？”
　　“谁哭了？你才哭了！”虞锦文不闪不避地正视着他恶狠狠道，好像瞪大了眼睛就能让里面那层薄薄的水雾快速蒸发似的，仰着下巴道：“老子是冻的！”
　　这该死的泪腺……天晓得他的泪腺怎么这么发达，从小就是宝贵金豆豆，磕着碰着分明不觉得有什么，泪珠子就不自觉的啪嗒啪嗒往下掉，和沈亦周的第一次见面就掉泪这件事简直是一生耻辱。
　　沈亦周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觉得很神奇似的。
　　虞锦文被他看得直恼火，耳朵尖儿都发热了，伸手摁着他的后脑勺往自个儿肩膀上一按，霸气道：“靠着！不准说话！”
　　“我一天都没怎么说话了，你还不让我说？”沈亦周留恋的用鼻尖碰了碰他的脖子，又抬头亲他的眼皮，轻轻柔柔的，笑道：“谢谢虞哥借我宽阔的肩膀。”
　　“害，多大点事儿！”虞锦文微微抬头跟他蹭鼻子，小声说：“以后都给你。”
　　“提前谢谢您。”沈亦周深深地嗅了下他脖颈上的，便松了手，说：“不早了，你回家去吧，我在这陪爷爷一晚上。我爸下午出车去了，明早回来。”
　　猛地离了怀抱，虞锦文一时间被冻得直哆嗦，磕着牙说：“我不走，我陪你。”
　　“睡不下啊！”沈亦周无奈道：“这里环境不好，你还是回家，听话。”
　　虞锦文死熊孩子一般的不听话，原地站在不动，沉默着耍赖。
　　两人对峙了没十秒钟，沈亦周先投了降，说：“我去护士站借小床，不过肯定很小，会很挤。”
　　“没事你可以枕着我睡！”虞锦文立马举手发言，“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沈亦周连标点符号都不信，甚至可以预想到这人乱七八糟的睡姿会怎么欺负人。
　　爷爷也是这家医院的常客了，值班的护士小姐姐二话不说直接把值班室的小床偷偷让他们抬了出来，不大不小正好能侧着身子躺两个人。
　　病房是双人间，双方陪床家属只能平分病床前的一小块走廊。沈亦周轻手轻脚的把小床挨墙放好，把蹲在窗边趴着看爷爷的虞锦文拎了过来，说：“睡觉吧，你睡里面，我怕爷爷半夜要起床。”
　　虞锦文也不挑剔，直接合衣躺了上去，使劲往墙上贴，侧身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说：“来，我抱着你睡。”
　　沈亦周躺上去揽着他的腰把他往这边搂了搂，淡淡道：“墙上不怎么干净。”
　　床小得让两人一下子变成了零距离，鼻尖儿都差点碰着。虞锦文周身被他的气息裹着，身上没有一处不是挨着他的，一时间热直往脸上涌，心也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咳！”他轻轻咳了咳，忍不住指尖去扒拉沈亦周的眼皮，不自然道：“你今天怎么一直看我，终于发现老子帅气无边了？”
　　“嗯，看你帅。”沈亦周声音有些沙哑，顺从着他的拨弄闭上了眼。
　　指尖轻轻拂过眉毛眼睛，又顶着鼻尖恶作剧般往上顶，最后把整张脸上的五官住户都给光顾了个遍。沈亦周任由他的手在脸上捣乱，闭着眼睛又觉得忽然间很累，昏昏欲睡。
　　早上他多年不联系的妈突然要回来认儿子，中午顾书笙出了事，晚上爷爷又进了抢救室。沈亦周过了遍脑子，只觉得想笑，今天一天也真是够衰的。
　　他把虞锦文当做抱枕，往下拽了拽把脑袋轻轻搁在他的头顶，舒服的叹了口气，仍闭着眼睛问：“你还没说你今天玩得怎么样呢？”
　　“得到了一些启发。”虞锦文抬了抬脑袋把鼻子露出来喘气儿，说：“悟出了真理。”
　　沈亦周一愣，低头看他，惊得双下巴都挤出来了，问：“你们下午是去少林寺还是怎么了？”
　　“别打岔。”虞锦文认真又严肃，他本就是个憋不住东西的人，现在是使了多大的劲儿才把告白给咽了回去，只说：“等我回来再跟你说。”
　　“好。”沈亦周被他贴身抱着，浑身都暖烘烘的，高度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一放松下来便有点头脑发昏了，低声道：“我要睡了。”
　　“你快睡吧！”虞锦文却有点兴奋的睡不着，但还是乖乖当着抱枕没动，伸手揽了他的腰，小声说：“大哥罩你，不让你掉下去。”
　　说完有点提心吊胆等着他反击，可半天都没动静。虞锦文抬头看了看，沈亦周已经睡着了。


第三十二章 
　　沈亦周没忘了今天虞锦文要赶飞机回老家的事，六点多就把人喊了起来问他几点走。
　　虞锦文睡得七荤八素，整个人软成一坨面似的立不住，也不管他问的什么，只管半梦半醒的胡乱应着。爷爷早就醒了，坐床上正好看现成的戏，虚弱的出主意：“捏他鼻孔儿，准醒了！”
　　“捏哭了您管哄吗？”沈亦周忙活半天又让他倒了下去，昨晚上信誓旦旦说要搂着他不让他掉下去的人正四仰八叉的卷了整条被子，一截小腿无处安放，蹿出了被窝悬空垂着。
　　沈亦周叹了口气，抓着他的腿塞回被窝，又从他兜里掏出手机，试了下“0000”居然就解了锁。
　　是有多懒。
　　他本想翻虞锦文他哥的电话，没想到通讯录存的名字也是应了主人的性格，乱七八糟的全是表情符号，也不知道平时是怎么区分的。沈亦周放弃了在花花绿绿世界中找号码的举措，弯腰俯身看虞锦文，眯着眼思考要不要暴力叫醒。正待下手呢，电话铃声突然响了。
　　他下意识随手接了起来才想到这手机不是自己的。对面是个听起来很年轻的男声，有些熟悉，却不像是虞亦铭。
　　“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家？”对方很熟稔似的，又说：“我碰着阿姨了，说你昨晚也没回来。”
　　“你好，我是虞锦文的同学。”沈亦周打断他，直接说：“我家里出了点事，昨晚虞锦文跟我在一起，他现在还在睡觉。”
　　“喔……是沈亦周吧？”对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笑道：“我们上次见过面，我是他哥哥的助理。”
　　沈亦周“嗯”了一声，不太惊讶对方猜都不猜就揭穿他身份，毕竟虞锦文亲哥都表明过“我弟弟性格太差以至于目前为止就见过你一个过夜的朋友”。
　　“他今天是几点的飞机？”沈亦周手指捏着虞锦文睡得热乎乎的脸颊肉，低头看他，说：“我送他过去。”
　　“十点的。”助理欢快道：“本来说是接阿文去公司等着，既然他还在睡就让他睡吧。麻烦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过一会直接过去接他好了，赶紧把他们哥俩送走我就放假了哈哈哈！”
　　沈卫还在赶回来的路上，爷爷身边也确实走不开人，沈亦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隔壁床的老人已经起床了，睡觉都搂着的小收音机信号不太好，DJ一大清早满是活力的声音每一句都过电似的透着电流声。她的女儿仍歪在小床上看手机，一个接一个的刷小视频，外放着那种讨人厌的笑声和音乐。
　　虞锦文睡得不安稳，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刚刚沈亦周披在他身上的围巾里。
　　“爷爷我去打点饭，您闭上眼睛再休息会。”沈亦周俯身掖了掖老爷子的被子。
　　“我想吃肉包子。”爷爷小声说。
　　“现在不能吃肉，我给您拿好吃的小菜。”沈亦周起身，说：“您不是说最喜欢这的馒头了吗？”
　　“唉，那也行吧，馒头夹菜也算包子。”爷爷叹了口气，说：“那给小鱼买个大包子吧，我闻闻味儿。”
　　“我们出去吃，不让您闻着味儿。”沈亦周瞥了一眼又睡熟的虞锦文，套上外套出门，临走前路过那位阿姨的床位，腿偏了偏便蹭掉了她挂在床边的耳机。
　　“不好意思啊阿姨！”他捡起那副耳机，亲自给她插到手机上，满脸歉意道：“真不好意思，我走路没看路。”
　　引起不适的噪音一时间销声匿迹了，阿姨怔怔地看着他，嘴上说着“没关系”，倒也下意识的抓起耳机挂在了耳朵上。
　　爷爷自称索然无味的早饭都吃完了也没能闻见包子味儿，大包子的主人还没起床，大包子只好诱人的躺在暖气片上，胖乎乎的看起来就透着肉香。沈亦周收拾着爷爷用完的餐具，时不时看一眼虞锦文的动静。刚刚买早餐回来的路上就看见医生陆续开始上班了，按平时来看不多会儿应该就会过来查房，这家伙却还在这挡着路呼呼大睡。
　　病房里暖气烧的旺，掀了被子也没用。在几位病床上无聊观众的注视下也不能用非常规手段，沈亦周只好采纳了老头的建议，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人弄醒。
　　“几点了？”虞锦文睡得发蒙，起来就觉得嗓子干的刺人。
　　“快八点了。”沈亦周递过去一瓶水，说：“再不起来我看你就要赶不上飞机了。”
　　虞锦文抱着水瓶一下灌进去大半瓶，末了擦擦嘴满不在乎道：“赶不上坐下一趟，正好不用跟我哥一块。”
　　“那挺可惜的，你哥的助理一会儿来接你。”沈亦周看他在小床上伸展困难，便伸了手去拉他，问：“睡得好吗？”
　　虞锦文就着他的胳膊艰难触了地，这才发现能舒展开身子骨是多么痛快的一件事，但还是趁别人没往这边看的时候偷摸着又快速的抱了一下他，满足道：“好。”
　　“真不挑。”沈亦周背过他笑了笑，兀自收拾着床铺，指了指那边放着的东西，说：“早饭在那，一次性洗漱的在我包里自己去拿。”
　　“对了。”他把小床折叠好，抱着小被子起身，问：“你昨晚说要跟我说什么？”
　　虞锦文噙着牙刷含糊不清道：“唔……等我回来了告诉你。”
　　他都想好了，人生中第一次告白场景怎么也不能随便着来，以前电视剧上的蜡烛花什么的沈亦周肯定不喜欢，沈亦周喜欢什么？总不能摆一圈儿卷子吧？虞锦文刷着牙一脸严肃，竟然觉得有点可行，回去得问问爸妈搞点那种一般人都搞不到的卷子。
　　他的人，还能比别人差？虞锦文冷笑一声，牙膏沫子喷了满脸，被溅进眼睛里的沫子刺的嗷嗷叫。
　　就有人洗漱也能搞得热热闹闹惊天动地的。爷爷相声都不听了，专心听虞锦文鼓捣出的热闹，慢悠悠说：“小鱼这孩子好，我很喜欢。”
　　“我也喜欢。”
　　沈亦周仔细的把苹果切成块放盒子里，手把手的让爷爷端着盒子，说：“您慢慢捏着吃，我把他领出去，一会儿他哥该来接他了，我们出去吹吹风。”
　　正好虞锦文挂着一脸水珠子出来了，张口就问：“我哥说要来？”
　　“对。”沈亦周催他收拾，把温好的牛奶装进口袋里继续暖着，说：“出去转一圈等你哥。”
　　虞锦文不乐意，说：“我还没跟爷爷玩好呢！”
　　“爷爷就算病了掰手腕也能掰哭你。”沈亦周面无表情道，伸手把他外套帽子一股脑的扣脑袋上了。
　　虞锦文帽子上的毛绕了脸一圈，显得脸越发的小了，平白又嫩了几岁，满脸不忿道：“我才不想等他，卑躬屈膝的。”
　　沈亦周揽着他的脖子往外走，说：“吓死我了，你的成语突飞猛进啊？”
　　“我还知道我现在是忍辱负重不跟你计较。”虞锦文大度的拍了拍他垂在自个儿胸前的手，扭头对爷爷说：“爷爷拜拜！过几天回来再看您！”
　　医院里再怎么干净也是总有消散不去的消毒水味，沈亦周这回才进来了一夜，现在一出来就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这包子还挺好吃的。”虞锦文看来是饿狠了，没两下就囫囵把一个包子吃了，嘬着牛奶袋子回味道：“没吃饱。”
　　沈亦周领着他去找路边的早餐小摊，等小摊阿姨摊煎饼的时候看着他直勾勾的眼神直乐，问：“昨晚吃什么了？”
　　“吃不饱人的西餐。”虞锦文那个包子消化得一干二净，说：“余露吃两口就说自己抱了，害我也不好意思多吃。”
　　“挺浪漫的。”沈亦周哈了一口白气，阿姨的煎饼摊好了，金黄又油酥酥的，他却突然没心情吃了。
　　虞锦文连手指尖的油都不肯放过，舌尖飞快的舔了舔，感叹道：“太幸福了吧，在冻死人的天里吃热乎乎的煎饼。”
　　沈亦周笑了笑，说：“你也太容易满足了。”
　　“我就是很容易满足。”虞锦文啃煎饼啃出了一鼓豪迈气质，仿佛街对面不是来往行人而是他的大好河山似的，“我就要简单的好，太复杂的我搞不懂。”
　　沈亦周不知怎的见到他总心痒痒的想去揉捏，想到便也无所谓的去做了，一只手触到他凉丝丝却异常柔软的头发时才觉得痛快了一些。
　　“这样挺好的。”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柔和了起来，轻声道：“谢谢。”
　　在冬夜里抵足相拥，连心都是滚烫的了。


第三十三章 
　　虞锦文的爸妈原先就是青梅竹马，两家老人又都守着老房子一直没搬过，因此也方便了他们逢年过节回来两家都串串。
　　不过虞锦文去爷爷家只当是完成任务，去外公家才是心甘情愿。老虞家一家子搞学问的，从大到小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他是个例外，用爷爷的话说就是“浑浑噩噩，不思进取”。
　　“反正他们就是不喜欢我。”虞锦文信誓旦旦盖章道：“他们只喜欢虞亦铭和虞锦淇。”
　　“谁敢不喜欢你？”外公乐呵呵的，推了推老花镜，安慰道：“虞老头是当了一辈子教授严厉惯了，回家也还崩着……你给我找找那大门去哪儿了。”
　　虞锦文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还是在意人家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不忿却又没办法，谁让他即听不懂他哥的事业也听不懂他妹的学业。
　　还真是个废物。
　　“你怎么自己先回来了，你哥他们呢？”
　　“一起去看什么老师去了，也没教过我，我不去……给。”
　　虞锦文有气无力的扒拉两下面前散了一地的乐高零件，翻出城堡的大门递了过去，说：“我回来接您，我爷说叫您过去吃年夜饭。”
　　他自觉不受待见的难过又摁不住了，叹了口气伤心道：“我去了又是自讨没趣。”
　　外婆去世后外公一直一个人住在他们原先的大房子里，外公做的一手好菜，直到现在也坚持自己早起去赶早市。一个人养花养鸟，上网冲浪，最近还迷上了上回虞锦文带来的一套乐高，像个快乐又没有作业的大儿童。
　　他们两家是世交，又结了姻亲，逢年过节的就要拉上这单身老头一起聚一聚。
　　虞锦文带着外公踩点儿到了虞家，又被他爸说了一顿。
　　“外公那么大年纪了你也敢骑电动车带他，爸！您也敢坐？”
　　虞锦文偷偷撇嘴，一脸欠打的不服输的表情不吭声。
　　“没事，阿文技术很好。”外公怀里还抱着安全帽，有心要带孙子跨过敌人的炮火，便问：“淇淇呢？”
　　果然虞傲青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说：“下去去章老师家讨论了一个实验，现在估计钻房间里研究去了吧。”
　　虞锦文在外公瘦高的背影下翻白眼，蔫蔫道：“我也回房间去了，有点累，歇一会儿。”
　　他爸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说教又顾忌着今天是大年三十儿不宜教训孩子，便缓了脸色，说：“记得六点四十下来，二十分钟的时间一家人一起聊聊天，晚上七点开饭。爸，我爸妈他们在那边坐着呢，我们一起去说说话。”
　　外公的嘴角抽了抽，也找着机会想开溜，说：“我记得后面院子里有树梅花，我想去看看。”
　　“我们陪您一块去吧，外面积了雪，只怕太滑了。”
　　“啊……那我还是在屋里吧！”
　　比大古板更古板的必定是老古板。
　　虞锦文憋着笑，和外公对视一眼，丢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自己赶忙先溜为敬。跑到一半又被刚从书房处理完公务出来的虞亦铭给截了。
　　“冒冒失失，你因为上下楼梯摔了多少次又忘了？”虞亦铭没什么温度的眸子看着他，问：“一直忘了问，上次怎么住医院去了？”
　　“沈亦周的爷爷住院了，我去陪他。”虞锦文不自觉地在他哥面前立正站好，急道：“我要上去打电话。”
　　虞亦铭放开他的胳膊，“嗯”了一声，又说：“过年了问候一下人家，还有他家的病人。”
　　“我知道我知道。”虞锦文端正走了没两下，又三步合两步的跨着台阶上，也不回头就赶人家走，“你赶紧下去吧，木头人开会呢！”
　　虞亦铭站在楼梯的中间看他一溜烟进了房间，这才揉了揉眉心，静呆了片刻转身下楼去了。
　　沈老爷子赶在年三十儿出了院，外面沸沸扬扬下了一天的雪，到了家家团聚吃年夜饭了才停了下来。沈亦周把外带的饭菜全倒进盘子里，掺和着对门阿姨送来的鲜汤，倒也凑活齐了一桌的饭。
　　爷爷又生了这一场病，身子比以前更差了些，联欢晚会刚看了两个环节就忍不住打瞌睡了。沈亦周把人扶上了床，出来时才看见刚刚拉完货回来的沈卫。
　　他在门口拍身上的雪，问：“你爷睡了？你们吃的什么？我去再给你买点。”
　　“我买过了，爷爷睡了。”沈亦周随手递了一条热毛巾让他暖暖手脸，问：“这几天都不出去了吧？”
　　“不出了，他奶奶的冻死老子了，车里空调坏了。”沈卫搓了一把脸这才回了温，说：“初八之前都不出车了，你好好歇几天，这两天爷爷住院辛苦你了。”
　　沈亦周淡淡的“嗯”了一声，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说：“给你留了饭菜。”
　　沈卫找了个碗胡乱盛了些菜又拿了酒，也过来跟着他一起坐在地上，舒服的长叹一口气，说：“真好，还是家里好。”
　　他又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了两小瓶白酒，讪笑道：“客户送的，来一瓶？”
　　“不来。”沈亦周拒绝道，看他可怜兮兮地只拿鼻子去嗅味道，便说：“想喝就喝，我又没管着你。”
　　“是我说要戒了来着。”沈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今天就喝一小瓶，我真的好久没喝了。”
　　这确实是实话，自从跑大车以来很少再能见他到处跑场子去喝酒了。
　　父子俩一个品酒一个品可乐，信口胡说的评价联欢晚会，猜小品下一个包袱是什么，又讨论唱歌的姑娘哪个最漂亮。沈亦周虽然一脸淡漠，但到底对沈卫有依赖感，扛了这么大的重担，终于在他踏踏实实坐在身边的时候才安心了下来。
　　两个人灌了一肚子的液体，排着队去卫生间放水，回来的时候沈亦周才想起来这半天都没看手机。他回房间找到埋在众多杂物中的手机，铺天盖地的拜年信息中果不其然夹杂着几个未接来电，全是虞锦文的。
　　他刚拨过去没响两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我靠你拯救了我！”那边甫一接通就嚷嚷开了，“我感觉我坐在教室里被老师监视着在看春晚一样！”
　　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虞锦文满肚子苦水，又是告状又是撒娇耍泼。沈亦周早有经验了，应着他的话顺着毛捋，把人捋得明明白白的，又恢复了之前在学校时的意气风发。
　　两个人没什么营养的扯皮了半个多小时，听见虞锦文那边噼里啪啦的一通响。沈亦周愣了下，问：“放鞭炮了？”
　　“我靠！邻居家居然用音响放鞭炮声哈哈哈哈哈哈哈！”虞锦文正站在小阳台上，邻居家院子里的音响杀伤力极大，直接把沈亦周的声音扼死在电流中。
　　沈亦周笑了笑，说：“你玩吧，我先挂了。”
　　虞锦文大声喊道：“什么？听不见！”
　　“我说……”沈亦周不由得也大了嗓门，又不想吵醒了爷爷，只好不说了，直接挂了电话改发微信又说了一遍。
　　他拿着手机出门时嘴角还挂着笑，直到看见沈卫手边第二个空瓶子的时候才皱了皱眉。
　　“儿子，哈！”
　　沈卫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第二瓶白酒也给喝了，明显是醉了，眼神涣散冲他招手，“来，来！爸看看你！”
　　“去洗洗睡觉吧。”沈亦周把他手里的酒瓶拿了出来，眼看已经见了底。
　　沈卫歪着脑袋仔细打量他，半晌打了个酒嗝儿，说：“你跟你妈长得真，真像！”
　　沈亦周弯腰去捡地上的酒瓶，怕他起身的时候滑倒。
　　“都是我的错。”一米八几的大汉突然又醉醺醺的红了眼眶，扁着嘴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是我的错她才走的，都是我的错，我不喝酒了，但我忍不住啊呜呜呜呜……”
　　竟还抹眼泪了。
　　沈亦周无语，愣在原地看他半晌才叹了口气去拉他起来，吃力的架着他往卧室走。
　　沈卫兀自懊恼着倒也听话，乖乖地靠在儿子身上，又乖乖地躺下了，只是刚一躺下就蜷了起来，嘴里喃喃道：“我想她了……”
　　沈亦周沉默着帮他把被子盖好，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怕他想吐被呛着守在一旁，又一时间看他变得沧桑了点的脸有点发愣，心想原来老爸这么老了。
　　沈卫年少的时候混校园，长大了又去混军队，惹了一身痞子气，招了一众小姑娘的喜欢。却偏偏看上沉默寡言文文静静的周卉，为她改了一身的坏毛病，两个人弄了个小超市安安分分了好几年。可人的本质改不了，结婚后没多久沈卫又开始复发他的大男子主义，爱老婆是真的，爱喝酒也是真的，喝了酒就豪爽的不像人了，借出去的越来越多，收回来的寥寥无几。那时候奶奶刚得病，周卉又要带着孩子又要照顾老人，自己家过的快要掀不开锅了，丈夫却还要顾忌着脸面不去要钱。俩人的隔阂越来越大，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到后来心灰意冷分道扬镳。
　　沈亦周说不上恨谁，他那时小的还没沈卫膝盖高，懵懵懂懂就成了单亲家庭。他知道他爸有错，可也没办法原谅抛下自己走掉的那个人，他小时候常常幻想哪天放学出门就能见着他妈来接他，可一直等到了高中也没等来。
　　这些他从来没对沈卫说出口，同样的，沈卫的忏悔和思念也没说出口。
　　沈亦周低头看手机，指尖停留在了两天前那条新的好友验证消息，他徘徊了半晌，不自觉的看窗外又在飘落的雪花，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通过了好友申请。


第三十四章 
　　真有了心心念念的人，才咂摸出想念的滋味来。虞锦文不情不愿地被摁着走亲戚，笑得脸都是僵的，一到家就面无表情，十几年来完美的融入了老虞家的家庭氛围。也就在外公家的时候能闲躺着，他在三人小群里发了个表情包，半天李越柏才回了段背景乱糟糟的语音，说是在陪三大姑四大姨逛街，没手拿手机了。
　　同是家人迫害者，虞锦文深感同情，发了段自己晒着太阳躺着的小视频过去以表安慰。
　　看李越柏刷了满屏无语的省略号，他心里一下顺畅了不少，搜罗着再摆点什么气人的时候，手里的电话响了。
　　“喂？”虞锦文未语先笑，反应过来后赶忙撤下嘴角清了清嗓子，沉声问：“怎么了？”
　　沈亦周也轻笑了声，说：“没怎么。”
　　“想我了吧哈哈哈哈哈！”虞锦文嘚瑟的不得了，翘着腿抖。
　　“嗯，想你了。”
　　沈亦周不反驳也不沉默，搞得虞锦文一时间僵住了，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
　　“刚刚跑过去一条狗，特别像你，就想你了。”沈亦周幽幽补充道。
　　“cao你大爷的！”听见他语气里的笑意，虞锦文这才反应过来被调侃了。
　　“放过我大爷冲我来。”沈亦周笑了笑正色道：“去找个袜子穿。”
　　虞锦文晃了晃脚丫子，奇怪道：“为什么？我不冷。”
　　“抱着你睡我冷。”沈亦周叹了口气，像个逼孙子穿秋裤的老大爷，说：“去穿。”
　　“一会儿就去。”虞锦文被太阳一晒懒得动弹，翻了个面儿把手机放在脸颊上，问：“你干哈呢？”
　　沈亦周说：“推爷爷来小花园转转，顺便看看他朋友，几个老头，轮椅大会。”
　　虞锦文问：“爷爷怎么样了？”
　　“好着。”听声音沈亦周起身走了几步，又说：“几个老头辩论呢，估计一会儿得打架。”
　　虞锦文来了精神，说：“嘿打架我熟啊！我一个撂仨，都什么体格报个我听听。”
　　“李大爷的孙子，小学五年级一百七十斤。葛大爷的孙女儿，初中铅球队的，喔还有王大爷家的狗，德国黑背。”
　　“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饭没人吃，我先不去了你顶上。”
　　沈亦周笑了笑，悠闲道：“嗯，我正拿火腿肠喂黑背呢，争取让它早日叛营。”
　　“我大概过完十五才能回去，你到时候在家吗？”虞锦文想起自己任重道远又滋滋冒甜的任务，难得有些拘谨，说：“我有事要说。”
　　“靠……”沈亦周轻骂了一声，那边忽然乱哄哄的，伴着孩子的嬉笑声和狗叫。
　　“老头子们要用轮椅赛跑，先不跟你说了。”他匆忙道，冲爷爷喊了几句又说：“记得找袜子去，拜！”
　　今年这个年把虞锦文过得火急火燎的，天天掰指头算日子，十个指甲盖啃秃了八个。往年他恨不得能赖到开学前一天被虞亦铭提溜着走，可今年被摁着走了几天的亲戚了怎么才大年初三，总感觉度日如年。
　　他无聊的把朋友圈翻了个底朝天，唉声叹气的。
　　“你别乱动，你动一下我这又得重来。”虞锦淇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
　　“我一直在发呆哪里乱动了？”虞锦文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只是不耐烦道：“什么时候好啊？我胳膊都酸了。”
　　他只不过心烦焦躁路过虞锦淇房间门口想要去偷吃冰淇淋而已，怎么就要被拉来当了苦力？
　　“马上就好了。”虞锦淇专心致志做手里的活，随口道：“你扶好了啊，这一倒要爆炸的。”
　　虞锦文：“！！！”
　　“你神经病啊在屋里玩炸破？”他后脖颈的鸡皮疙瘩都蹭地一下冒了起来，骂道：“你赶紧给我撤下，我不陪你死。”
　　“你真胆小。”虞锦淇冲他笑了笑，说：“我骗你呢，这怎么会爆炸？我上次就成功了，放心没事哈！就是你千万别松手，没了压强会炸也说不定呢！”
　　那张跟他颇有些相似的脸怎么看怎么透露着危险分子的气息，虞锦文从小被她稀奇古怪的想法和实验吓大的，满心怀疑，嘴上骂骂咧咧的，手上却一动不动地乖乖扶着。
　　他惜命得紧，恨不得手臂再长上两米，使劲挪远了上半身说：“我警告你啊，你给我好好弄，要是出差错了……”
　　“不会出差错，你别讲话了干扰我。”虞锦淇弯着腰认真穿孔，随口安抚了句便不再说话。
　　这话很快就打了脸。
　　临近晚饭，虞锦文绷着脸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余光紧盯着大门，只等着给逛花园回来的家长们告状。
　　实验炸了一个杯子，玻璃渣就从他眼前飞到了墙上。
　　虞锦淇马失前蹄，理亏地在旁边晃，状作不经意的在他面前放了一盒冰淇淋，咳了一声说：“请你吃冰淇淋，你可以不告诉他们吗？”
　　虞锦文恶狠狠道：“这冰淇淋难道是你买的吗？”
　　他可是差点就破相了，现在想想还一阵后怕，虞锦文抖着指尖悲愤道：“我看你是蓄意谋杀！”
　　“怎么回事又吵架？”
　　大门的门锁微响，虞傲青没进门就听着吆喝了，皱眉道。
　　“爸！你闺女玩爆炸！”虞锦文扑到他爸腿上，指控道：“那个玻璃渣子差点就戳我脸上了，窗帘都着火了！爷爷家都快烧了！”
　　虞锦淇一言难尽，玻璃渣子她有错在先，但是那火小的连窗帘的角没烧着就灭了也算快把家烧了？”
　　虞傲青惊道：“怎么回事？”
　　“你俩受伤了没？”奶奶和妈妈一人拉了一个转着圈儿的看，眼里都带着不赞同，说：“这太危险了。”
　　“科学实验就是要有不怕苦不怕难的精神。”爷爷话还没说完就被两个女人冷漠的眼刀给噤了声，背着手坐在沙发上，耳朵却也一动一动的听后面的声响。
　　“差点我就破相了。”虞锦文黏糊糊的蹭了蹭他妈的肩膀，眼珠子一转撒娇道：“妈，要不我回家吧？您看我在这天天又担心被我爸我爷骂，还得担心小命不保……”
　　他爸训斥道：“谁骂你了？你不学无术好吃懒做还不允许别人说两句了？”
　　虞锦文委屈巴巴扁了扁嘴，抬着眼皮儿看他妈，满脸都是“看吧，就这样”的表情。
　　“好了你别说了。”
　　高白轻瞪了一眼丈夫，回头摸了摸小儿子的头，难得被撒娇一时间受宠若惊直泛母爱，说：“你哥昨天刚出去谈工作去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再等两天跟我们一起走。”
　　虞锦文愣了愣，说：“可是我跟你们不同路啊。”
　　“我们跟你一起回去，给你办好手续再走。”虞傲青瞥了一眼他，说：“办转学手续。”
　　虞锦文大惊，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说：“我不转学！”
　　“你不转学？”虞傲青厉声道，不提还好一提眉间就皱得能夹死苍蝇，“你看看你的成绩单，亏你哥还护着你跟我闪烁其词。当初让你跟我们去外面读书你不去，我们就不应该纵容着你！”
　　虞锦文再怎么混天混地也知道羞，尤其是在这几个高级知识分子面前，以往用跋扈压制的自卑感一下子窜到了头顶，脸色涨红，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好了好了先不说了，这件事再议好吗？”高白赶忙拦在火气旺盛的父子俩中间，想了半天劝道：“考都考了……”
　　“爸爸别再说了。”虞锦淇也吓了一跳，偷偷拉他哥衣角，说：“大过年的……”
　　奶奶反应了过来，也苦口婆心道：“孩子还小，孩子还小……”
　　中国人的四大宽容定律被他家这群嘴笨的理科生说了仨，虞锦文憋着气不想跟他爸吵架，他要真吵起来估计能把他爸气死然后让爷爷补上最后一条定律。
　　“反正我不会转学的，我话撂这了。”虞锦文冷静了下，倔强又中二的仰了脖子冲他爸说：“我知道我学习不好，这是我的错，可是我不会转学的。”
　　“你！”
　　“好了好了，先都别说了。”老爷子终于插上话了，说：“现在都先去吃饭，这事大家都冷静冷静明天我们再商量，晚上再好好想一想利弊。”
　　虞锦文低着头往楼上走，闷声道：“我不吃了。”
　　“我也不吃了！”虞傲青也气哼哼的，在他身后上楼，看他歪歪扭扭不好好上楼的样子抿了抿唇，忍不住说：“你要么一级一级的走，要么两级两级的走，不要不按规律！”
　　“你是宇宙城管啊？！”虞锦文怒道。
　　他爸愣了愣，一板一眼道：“这个职业不在我的理想范围内。”
　　“我服了！”虞锦文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三两步窜上台阶，进屋大声地关了门，粗声道：“我睡觉了别打扰我！！”
　　转脸儿就拨通了沈亦周的电话。
　　委屈和不安满的快溢出来了，他迫切的想要听到沈亦周的声音，可响了没两声电话就被挂断了，很快又跟来了一条微信。
　　【我跟顾书笙处理点事，一会儿给你回电话。】
　　虞锦文焦虑的啃着指甲盖儿，瞅着手机如临大敌，心想这可等不下去了。


第三十五章 
　　沈亦周挂断虞锦文电话的时候正在天桥下的过道里发抖，他把外套脱给了顾书笙，冷风像是能穿胸而过一样不要命的吹。
　　“先找个暖和的地方。”沈亦周皱眉头都觉得迟缓，整个人被冻得快，他伸手去拉那个一脸失魂落魄的人，咬着后槽牙说：“你先跟我走。”
　　顾书笙垂着头呆滞地跟着他，他拉一步走一步，遇到台阶也不知道抬脚上了。
　　沈亦周拉着他出了桥底，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扶着他坐了进去，手碰到顾书笙手腕瞬间心惊了一下，这手腕子实在瘦的一点肉都没有了。
　　进了出租车被暖气扑了满脸，他这才觉得活了过来。
　　“你几天没好好吃饭了？”沈亦周跟师傅随便报了个市中心的位置，转脸过来问道。
　　“我跟他约好了六点见面的。”顾书笙答非所问，像一束枯萎的小草似的弯了腰，怔怔地看着窗外说：“他没来。”
　　路灯映在他脸上的伤口，显得有些狰狞。也不怪司机师父一直小心翼翼的从后视镜上偷看，顾书笙惨兮兮的样子像极了被旁边这位拧着眉头一脸戾气的人给欺负了似的。
　　沈亦周看了一眼后视镜，吓得司机赶忙转了视线，接着问他：“我问你几天没吃饭了？”
　　“三天……”顾书笙喃喃道，忽然笑了下，说：“才三天，感觉像过了三年。”
　　他看沈亦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才轻轻说：“真的吃不下，我着我吃，我吃不下。她哭，我也哭。”
　　沈亦周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他，把车窗降下来了一点，冷冽却又清新的空气灌了进来，却好像丝毫没有消散心里的雾霾。
　　司机师父忧心忡忡的把两人放到了一间咖啡厅门外，隐晦地在顾书笙耳边叮嘱着，沈亦周假装没看见他的动作，转过身去扫付款码，一出车门又被冻得生无可恋。
　　“那大叔以为我被你打了呢……”顾书笙蔫蔫地瘫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耗光电量自动关机了的手机。
　　沈亦周点了两杯热饮续命，问：“到底怎么回事？这几天都没音讯，突然打电话来就说自己离家出走了？”
　　“我被我爸妈关在屋里不能出来，手机电脑都没收了，今天早上他们走亲戚我才终于把我房间门的锁给撬开了，联系上了刘俞宸求他见面。他同意见面，但是他也只能出来一个小时，急得我衣服也没穿，手机也没充满电就跑了出来”顾书笙的表情有些冷，笑了一下，说：“结果就是这样，他没来。”
　　沈亦周把手机递给他，说：“你打电话给他。”
　　“打过了没人接，不打了。”顾书笙摇了摇头，低落道：“我也不想听见真相。”
　　沈亦周想起之前他也借过手机发短信给那个刘俞宸，自己也没有删短信的习惯，不知道那条短信还在不在。
　　他随手翻着短信，又问：“你偷跑出来现在还不回去，你爸妈回来怎么办？”
　　顾书笙无所谓道：“还能怎么办？再打一顿呗！这几天打得还少吗？不介意多打一顿。”
　　他上次发出的短信还在，拨过去却关了机。沈亦周默默地把手机扣过来放，闻言狠狠地皱了皱眉，烦躁地摸出一根烟叼着，不赞同道：“你不要故意和他们对着干。”
　　“我没有对着干，我只是坚持做我自己。”顾书笙笑的时候又扯到了嘴角的伤口，抽了口气，说：“时间长了他们会想通的。”
　　沈亦周不再劝他，只是问：“他呢？”
　　“我不知道……”顾书笙苦笑了下，说：“你见过我妈的，我妈那个暴脾气，当时直接打电话给学校要了他家的地址去吵架了。我不知道他的态度是什么，我也是今天才联系到他，这不是又失联了吗？”
　　“你爸妈……还是那个态度？”
　　“嗯，我爸抽烟抽得很凶，我感觉我妈都快疯了。”顾书笙的眼神瑟缩了下，像是回想起来还觉得可怕，说：“你知道我妈平时的，那么飒一个女的，那天跪在我面前求我改邪归正。”
　　“可是我有什么邪啊？”他迷茫道：“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是因为我早恋，还是因为我喜欢男人，或者是喜欢用女生的东西？可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就也跪在我妈面前，两个人疯得像对傻子。”
　　沈亦周沉默良久，说：“你妈很爱你，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我知道。”顾书笙点点头，冷静道：“我的朋友来过几次，我妈还能勉强招待她们。我不会跟她闹的，我要好好的跟她讲道理，让她知道我这样不是错。”
　　沈亦周没说话，只是拧着眉看他，把烟头的海绵垫给咬烂了，烟草味瞬间扑满了口腔。
　　“事情都会过去的，我要回家了，回家才能表明我的态度，就算挨打也得回。”他努力让表情变得爽朗一些，却因为伤口显得很滑稽。
　　沈亦周忽然觉得这小孩长大了，眉宇间尽是成熟。
　　“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帮忙。”他扶着顾书笙瘦的咯人的肩，认真道：“不管是什么事。”
　　“放心，再怎么说也是我亲爹亲妈，不会怎么样的。”顾书笙笑眯眯的。
　　“嗯。”沈亦周也笑了笑，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开玩笑道：“你现在显得好高大。”
　　“我是打不死的小强。”顾书笙也真的笑了，出门招到出租车才想起来身上披着的衣服，赶忙脱下来递给他，说：“差点把你衣服穿走了，今天真是谢谢您！幸好趁着手机快没电了给你打了个电话，不然我也没钱回去了。”
　　沈亦周没接衣服，手插着兜缩了缩脖子，无所谓道：“你穿着吧。”
　　“那可不成。”顾书笙把衣服丢给他，快速地钻进了车里，从窗户探出脑袋来，说：“我妈现在敏感的不得了，别把你也扯进去了，拜拜！”
　　沈亦周站在原地等那辆车拐过街角看不见了才转身往地铁站走去，手指在衣兜里碰到手机，想起应该给虞锦文回个电话了。
　　那家伙肯定又气得跳脚，敢挂他电话的人可能还不超过三个，他已经挂了两次了。
　　啧，沈亦周咂了砸嘴，感慨自己真是恃宠而骄。
　　这会儿风小了很多，昨天下的雪还没化，恃宠而骄的人也不急着回家了，厚靴子踩着雪准备晃悠着回家。
　　冻得咔咔打颤的牙或许能让一会儿那个怒发冲冠的炮弹消消气？可谁能料到呢，那炮弹不接电话。
　　沈亦周觉得稀奇，打了两个未果后就没再打了，转而发了微信过去，逗小猫儿小狗儿似的，问他怎么了？生气也得接电话不是？
　　想了想还去他们班群里问：【谁有可爱一点的表情包，发点谢谢。】
　　网瘾少年李越柏第一个回复：【靠，你是谁？敢冒充我兄弟，赶紧把你群名片给我改回来！】
　　沈亦周回了个“小锤子锤脑袋”的原始表情。
　　学习委员平时跟他们关系还不错，冒了个头说：【用这种老年表情的，是沈亦周本人没错】
　　李越柏直接发了语音，嚷嚷道：“哇靠沈亦周你要什么可爱表情包？你哄哪个妹……汉子呢？”
　　有妹子二话不说贡献了自个儿跟男友撒娇的表情包，一长溜把他的语音给刷了上去。沉寂了两天的群又重新热闹了起来，沈亦周只是来求个表情包而已，没想到引发了男女表情包大战。
　　猫咪想撒个娇结果一翻身滚下了楼梯这他娘的好似曾相识啊……沈亦周无语地收了一推图，退出群聊界面时发现周卉发了消息给他。
　　【周周，是妈妈。明天中午有空吗？妈妈想请你吃饭。】
　　周卉的信息自从加上了微信后就没断过，天冷要他多穿衣服，过年要他多多出去玩。这么多年不联系，像亲密却又客套的陌生人。沈亦周不习惯，她自己也不习惯，她生怕被人忘了身份，每次殷勤问候的时候总要强调一声“是妈妈”。
　　【明天跟爷爷说好了吃火锅，中午我们要一起吃饭。】
　　沈亦周点了发送，又注视了两人的对话良久，还是动了动指尖又打道：【晚上吧】
　　回复完周卉退出来，发给虞锦文的问话还是孤零零的躺在那无人回应。沈亦周无奈笑了笑，竟然觉得心情忽地大好，他挑了几个新鲜热乎的表情包发了过去，抖着一身的恶寒打字。
　　【阿文哥哥我错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回来请你吃棒棒糖/卖萌/】，


第三十六章 
　　沈亦周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没接到虞锦文的任何消息时才察觉出不对劲来这太反常了，他不是那种会生隔夜气的人，而且按他的脾气，看到这种短信不第一时间出来嘲笑人就不是虞锦文了。
　　或许是贪玩喝多了？
　　但他喝多了也会像上次那样晕乎乎地挂到别人身上吗？沈亦周看着手机上因对方无法接通而被挂断的页面，轻轻皱了皱眉。
　　“中午吃火锅，再炖个排骨吧，馋肉了。”沈卫在旁边问。
　　沈亦周还在低头看手机，想虞锦文可能有交集的人还有谁，随口道：“好，都行。”
　　沈卫悄悄摸摸地去偷看他的手机，结果被儿子一抬眼皮儿逮了个正着，只好缩回脑袋讪笑道：“跟哪个小姑娘聊天呢？这么专心。”
　　“不是姑娘。”
　　“不是姑娘聊个锤子！”沈卫撸着袖子摩拳擦掌的，说：“那边排骨特价，目测已经被众多碰不得的敌人包围了，儿子你冲锋，我给你善后。”
　　沈亦周：“……”
　　他不想理这智障爹，一个人走到了前面，任凭他爹在后面大惊小怪“你怎么先走了我这推着车呢你走慢一点！”
　　虞锦文到底在做什么？失联确实让人心生烦躁，而且说不准担心和烦躁谁占的比重更大些。沈亦周看了眼时间便把手机丢回口袋，心想就算喝醉了挨打了总不会联系不到人，就等他到中午。
　　结果还没到中午他就先接到了虞亦铭的电话，电话那头用十分冷气飘飘的语气陈述着“虞锦文跑了”的事实，听的沈亦周连汤匙掉锅里一起煮了都不知道。
　　“偷了户口本跑的，估计自己去买机票了。”虞亦铭冷静的分析，沉默了下，又说：“我因为公事现在人在国外，所以如果他联系你了请你通知我一声，家里人很担心。”
　　“好……如果联系我了我会说的。”沈亦周摁了摁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头疼道：“我能问下为什么吗？为什么会突然跑出来？”
　　那边沉默了一下，说：“我不是很确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监控和出租车司机证实他确实往机场走了，我已经派人去机场等他了。”
　　沈亦周实在佩服他哥的冷静，连他挂了电话简直都想把虞锦文拎过来替他哥揍一顿，这孩子熊的，户口本都能给偷跑了。
　　【开机立马给我回电话！】
　　他重重地敲下这几个字，“啪”的一声把手机撂到了台子上。
　　“怎么了这是？”沈卫探进来个脑袋，瞅了瞅锅，说：“哟，排骨炖大勺！”
　　“没事。”沈亦周把滚了不知多久的勺子捞出来，想了想说：“这炖差不多了，您弄弄跟爷爷吃吧。”
　　“嗯？啥意思？你不吃了？”
　　“不吃了，我出去有点事。”沈亦周匆忙套了外套就要出门，叮嘱他爸道：“下午陪爷爷在家，别出去打牌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沈卫摸了摸鼻子，喃喃道：“怎么感觉你跟我爸似的……行了知道了，不过你不吃饭怎么办啊？”
　　“一会儿找地方吃。”沈亦周随意挥了挥手往楼下走了。
　　他查到的航班最近一趟就快要落地了，尽管知道虞亦铭派去的人可能早就到了机场，可他还是不放心的要亲自过去看着。
　　不过是刚坐上出租车不到五分钟，沈亦周的手机就响了，他看着来电显示，心脏实实在在地重重跳了一下。
　　“我刚下火车！找了个充电宝才把电给充上！”虞锦文那边很吵，他不得不扯了嗓子吼，声音听起来倒挺底气十足的。
　　“哪个火车站？”沈亦周沉着声音问，压住了想要凶他的火气。
　　“咱这的火车站啊，我马上打车去找你了。”
　　沈亦周的一颗心这才归了位，闭了闭眼道：“站那别动，我去接你。”
　　“别，别！我刚叫了出租车，现在已经坐上了。”虞锦文压根不知道闹了多大的乱子，还兀自兴奋着，说：“你在外面呢？去我家等我吧，我大概半个小时就到了。”
　　“好。”沈亦周磨着牙道：“我去等你。”
　　去你家打你，打哭，打得直喊“哥哥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沈亦周跟司机交代了地址，趁他还没挂电话赶忙道：“现在给你哥和你父母打个电话。”
　　“好好好！”虞锦文满口答应了，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心情紧张且明朗，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要挨几波人的几顿打。
　　沈亦周比他离得近，所以早几步到了他家小区门口，在等他的时间里给虞亦铭回了电话。两个都没什么废话的人很快交接了寻找熊孩子的任务，一个冷静的表示回家好好教训，一个冷酷道一会儿立马动手。
　　“沈亦周！！！”
　　虞锦文从车上跑下来，深情款款的在路边喊了一声。他摆好了姿势，满以为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拥抱着转圈圈什么的，再不济也是两人深情满满执手相看泪眼，却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星期不见又变帅了的沈亦周冷着脸走过来，伸手先拧的是自个儿的耳朵。
　　“我靠！疼啊！”虞锦文扑腾着挣脱了来，捂着耳朵怒道：“你怎么回事！”
　　“我还要问你怎么回事呢！”沈亦周把他拎到暖和的楼道大厅里，冷声道：“说跑就跑了有想过后果吗？为什么跑？”
　　虞锦文心想还不是为了你！可这话现在见了面又没那个勇气说出来了。他又冷又羞愤，慢慢的气血上涌，白皙的脸颊泛了红，幼稚鬼小屁孩一样答不上就梗着脖子不讲话。
　　“问你话呢！”沈亦周皱着眉上下扫视了他一眼，见他偷跑出来还知道穿厚衣服，面色红润也没见小一圈，兜里还揣着半截儿火腿肠冒了个头。这才稍微放了点心，冲大门抬了抬下巴说：“开门。”
　　虞锦文开了门，正憋着气呢，把鞋子踢得飞了起来，光脚在地板上走的“咣咣”响。沈亦周在背后看他，心想这人手机没电，空着手瞎跑了一天，衣服的帽檐也不知道在哪儿被挤得皱巴巴的，说不定一天两餐只吃了根火腿肠，之后还要被哥哥一顿教训……
　　算了。
　　他笑笑，在虞锦文身后把鞋捡了起来摆好，跟在身后问：“给你哥打电话了吗？”
　　“打了。”虞锦文插着兜直接靠在了沙发上，皱着眉头不高兴。
　　下巴被羽绒服的领子盖着，整个人像是被衣服包起来了似的。
　　“没说要收拾你？”沈亦周在他对面坐下，找不到人的焦急褪去，他已经变得心平气和了。
　　“收拾个屁，他在德国过两天才能回来。”
　　虞锦文嘴也跟着他的笑咧到一半了才意识到自己在生气，于是赶忙扯平了嘴角，面无表情道：“要你管。”
　　“我吃饱了撑的想管。”沈亦周叹了口气，拍了拍腿张开手臂，说：“过来，抱抱。”
　　虞锦文瞪大了眼睛，震惊道：“光天化日……”
　　“废话那么多呢？”沈亦周动也不动，懒洋洋地张着手臂，催道：“快点！”
　　管他妈的，老子千辛万苦跑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虞锦文想了想便也不赌气了，直接过去叉开腿坐了上去，把脑袋靠在沈亦周肩膀上。晃晃悠悠的按摩椅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轻轻地往后倒了倒，虞锦文柔软的头发扎在他的脖子上，久别重逢的拥抱让两个人都舒服地叹了口气。
　　“靠……累死我了。”
　　“打架了？”沈亦周捏了捏他的脖子问。
　　“没。”
　　“游戏打输了？”
　　虞锦文翻了个白眼儿，怒道：“我难道就会这些吗？”
　　沈亦周直白的用眼神写了答案。
　　“算了。”虞锦文重新趴回他肩膀，小声说：“跟我爸怼了几句……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想赶快回来跟你说……”他清了清嗓子，脑袋埋的越发深了，之前设想的所有表白场景都没用上，莽撞地在沈亦周肩头闷声道：“我喜欢你。”
　　沈亦周笑了笑，拍拍他的背，说：“现在揪蘑菇有点早吧？”
　　“什么？”
　　虞锦文呆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误解了什么，顿时心里五味杂陈的，扯着他的脸悲愤道：“不是想要揪蘑菇啊！老子是认真在跟你表白！”
　　“我、喜、欢、你！”他恶霸似的摁着人家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什么温柔什么教养早就抛到脑后去了，一门心思就要把心捧出来给他看。
　　沈亦周轻蹙着眉仔细看他，半天后才发现他好像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于是以往脸上的淡定一时间分崩离析，惊愕写在了眼睛里。
　　他有些发愣，半晌才轻吐了句，“我靠……”


第三十七章 
　　虞锦文说的“喜欢”，沈亦周一开始并没当回事儿，这人舒服了高兴了什么话都往外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见他这么郑重其事一脸正经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这次好像是真的。
　　他有些透不过气儿了。
　　不仅是因为这场毫无心理准备的告白。虞锦文正充满母爱地抱着他的脑袋靠在自己不堪瘦弱的胸前，沈亦周深吸了一口气，一下子就捏着他的毛衣领把人拉开了些距离，两人大眼对着小眼。
　　“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我喜欢你啊，我在跟你表白！”虞锦文坐直身子提醒他道，想了想又有点心虚，忐忑着问：“你不会看不上我吧？不能够啊，你看不上我还玩我小弟弟，渣男！”
　　沈亦周：“……”说得好像只有他被玩了似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沈亦周今天一整天都因为这个人而头疼，他摁了摁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严肃道：“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你考年级第一的脑子哪儿去了？”虞锦文还觉得不可思议，嫌麻烦的“啧”了一声，又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说：“就是我看上你了，我喜欢你了，不是兄弟的喜欢，是想要做你男朋友的喜欢！懂了吗？”
　　“对不起好几天没弄了我有点敏感。”他说完指了指两人相抵的地方，无辜道：“你看我就对你很有性趣，这不怪我。”
　　“……你先下去。”的，沈亦周也起了点反应。
　　“不，我下去你跑了怎么办？我今天就要逼良为娼！”
　　虞锦文摁着他的肩膀想要来个沙发咚，不料忘了这是按摩椅，使劲一拍下去两个人都往后晃了晃，沈亦周条件反射伸手抱紧了他。
　　“你他妈……乱用什么成语！”沈亦周鼻子被他的尖下巴结结实实磕了一下，酸痛得生理性泪水直往上冒。
　　“火车上那阿姨看的狗血电视剧上刚学的……你别岔开话题！”虞锦文揉着下巴，霸道道：“反正我就要跟你搞对象！你不会真喜欢那个谁？顾书笙？你别去残害祖国花朵了，残害残害我吧！”
　　沈亦周愣了愣给听笑了，笑的缓不过来劲儿。
　　虞锦文气得直揪他耳朵，怒道：“别笑了，严肃一点！”
　　沈亦周捂着脸缓了半天，沉默着想了一会儿才问：“你喜欢男人？”
　　“我喜欢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区别？”虞锦文奇怪道：“只要是我喜欢的就可以啊，我可以喜欢女的也可以喜欢男的，这跟我喜欢猫也喜欢狗是一样的，干嘛要分得那么清楚？”
　　说完又觉得警铃大响，捏了沈亦周的下巴像个调戏黄花大闺女的恶霸，酸道：“你觉得我不行？”
　　“我没有。”沈亦周定定的看着他，忽然伸手重重地抚了抚他的后脑勺，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说的很对，但我既想让你喜欢我，又想让你不要喜欢我。”
　　“可我就是喜欢你了。”虞锦文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好像这是一件什么天大的好事似的，威胁道：“你要不喜欢我这种的，我就打到你喜欢。”
　　打不打得过另说，气势是一定要有的。
　　沈亦周没说话，只是摁着他脖颈的手略施了点力，迫使他微微低了头这才凑上前轻轻地吻住了他。
　　虞锦文向来不是他的对手，在自己快要被吻得意乱情迷时挣扎着退了出来，轻喘着恼道：“你到底……”
　　沈亦周满足的看着他生气变得眼角发红的样子，直起身子要去追着他索吻。虞锦文只以为他不正面回答就是拒绝，满心的羞愤，一怒之下就要跳下去走开的时候腰间猛地一紧，沈亦周的脸贴向了他的胸膛。
　　“你是傻子吗？我比你先的好不好？”沈亦周无奈道，轻轻问了问他胸口心脏的位置，说：“你以前说，接吻是和喜欢的人才能做的。”
　　“你是我第一个亲吻的人，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我想要亲吻的人。”
　　“…………槽！”
　　虞锦文沉默良久，憋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用一个字代替了一时间翻涌而来的各种情绪。
　　听他尾音拐了个弯儿，沈亦周抬头笑道：“感动哭了？”
　　“哭个屁！”虞锦文赶忙扭头假装对十几年的家具产生了兴趣，拼命眨了眨眼睛才说：“我是为你高兴，我要是你就立马出门买挂鞭回来庆祝。”
　　“好，再买个喇叭，每条大马路都喊一遍‘热烈庆祝虞锦文脱单’。”
　　“是沈亦周脱单。”虞锦文吸了吸鼻子，说：“追我的人还在后面拿着爱的号码牌呢好吗？”
　　“好，沈亦周脱单。”沈亦周拥着他笑了笑，静默了片刻后问：“余露呢？”
　　“我回来之前就跟她说清楚了，过年前也接触过一段时间，是真的不来电，还没李越柏的电力大。”虞锦文拳头砸在手心，说：“说起来还是因为她我才……嗯……”
　　沈亦周眯了眯眼，问：“你跟李越柏还有电？”
　　“纯纯的社会主义兄弟情。”虞锦文扯了扯他嘴角，说：“你别打岔，我给你讲那天我看到了什么……”
　　他原原本本的把那天见到两个男生的事说了一遍，讲完之后满眼期待的看着沈亦周，表情里都是挖到宝了的雀跃。
　　“他们两个很勇敢。”沈亦周笑了笑，捏捏虞锦文的手，轻声说：“但也一定经历了很多磨难。”
　　他想起顾书笙的模样，蹙了眉却没有说阻止他的话，而是说：“我们都可以活在阳光下，前提是你未来遭受的事情都要算我一份知道吗？包括以后跟别人或者家里人坦白这件事。”
　　“好好好。”虞锦文没放在心上，急吼吼的像个老色鬼去扒人家的衣服，抱怨道：“你怎么穿这么多层！”
　　“……”沈亦周捉住他胡乱扒拉的手，问：“猫呢？”
　　“我靠！”虞锦文顿了顿，猛拍了下脑门儿，说：“差点给忘了！阿姨回家过年了，你爷爷身体不好，我就把儿子寄养在幼儿园了！”
　　沈亦周问：“幼儿园？”
　　“就是宠物寄养的地方！”虞锦文忙跳下去，急道：“快走快走，去接它！肯定想死我了！”
　　沈亦周在后面追，吼道：“你好歹换件厚衣服！”
　　话还没说完，虞锦文早在外面的冷风中哆嗦着催他了。
　　“沈亦周。”虞锦文贱兮兮的拿胳膊肘捣他，凑近了小声说：“你一会儿再叫我声阿文哥哥。”
　　“可以。”沈亦周面不改色，说：“那你也得吃我的棒棒糖。”
　　虞锦文一愣，抬眼看了看后视镜里的出租车司机，厚脸皮破天荒的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骂了句脏话半天不开口了。
　　“这么老半天我还没问你，”沈亦周贴心的转了话题，问：“你给你爸妈他们说了吗？你跑回来的事。”
　　“说了。”虞锦文耳朵尖儿还红着，吭吭哧哧的应道：“他们没买着机票，后天才能回来。”
　　沈亦周好奇道：“为了什么吵？”
　　“我爸逼我出国。”虞锦文撇撇嘴，转眼看到沈亦周有些错愕的眼神后赶忙补充道：“我不会同意的！我这种人，出了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还不得憋死。”
　　“嗯。”沈亦周应了声便不再说话了，看着窗外，心里想的全是顾书笙坚持到现在的后果。
　　唉……前路漫漫且布满荆棘。他不被察觉的叹了口气，落在虞锦文身上的目光十分复杂。
　　“到了！”
　　虞锦文下意识的抓了他的手下车，一直到店门口都没撒开。店员出来迎他们，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愣了一下便很快恢复了职业的态度。
　　“我接我们小鱼干，橘的，土猫。”虞锦文认真道，双手比划了一下，说：“这么长。”
　　“天哪！”店员苦笑了声，说：“那是您家的啊？来了没两天就在我们这里称霸啦！吃得多又结实，凶得年纪最大的公猫都不敢靠近。”
　　虞锦文喜气洋洋，拍了拍胸脯说：“我儿子像我！牛……唔！”
　　沈亦周揽着肩捂了他的嘴，皮笑肉不笑道：“不是夸你们。”
　　转头冲着店员礼貌笑道：“您带我们去接它吧！”
　　一段时间没见体型又大了一丢丢的小鱼干威风凛凛的和几只小母猫喵喵呜呜道了再见，一脸严肃的蹲在猫包里，看他两个爹在办“离校手续”。
　　虞锦文认真的在听店员讲回家需要注意的地方，沈亦周在旁边伸了指头和猫包里的小鱼干玩，引得小鱼干翻着肚皮求抚摸，一点也没了刚才的高冷样子。
　　一只差点冻死在窨井盖边的小土猫，现在住着比人租房子还贵的小单间。
　　“那个……”几个女店员围在桌边，其中一个忽然问道：“你们是情侣吗？”
　　显然她是被推出来问的，话刚一问出口，其他几个人表面漫不经心的，耳朵却都竖了起来。
　　女生又赶忙说：“我没有任何偏见哈！只是觉得你们俩太好看了，又很有爱，觉得你们很配！”
　　沈亦周逗猫的指尖颤了颤，下意识先去看了虞锦文，却见虞锦文的耳垂有些发红。
　　他本想讲些别的话搪塞过去，刚张了口却被虞锦文打断了。
　　“是。”虞锦文抓起他的手，大大方方的说：“我是他男朋友，他也是。”


第三十八章 
　　虞锦文回去的路上困得七荤八素的，努力撑着眼皮儿跟沈亦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没坚持到下一个路口就倒下了。看他实在歪得难受，沈亦周便把猫拎走放在另一边，伸手把他揽了过来靠在自己肩上。
　　“小伙子去搬砖了？一上车就睡了？”司机瞅了一眼后面，乐呵呵道。
　　沈亦周侧头看了看他被外面路灯映的一明一暗的脸，睫毛下明显的眼袋挂着，想必是今天一天的奔波实在是累着了。
　　他挪了挪身子让虞锦文靠得更舒服些，说：“跑了一天，有点累吧。”
　　司机大叔赞赏道：“兄弟俩感情真好。”
　　“不是兄弟。”沈亦周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是情侣。”
　　“啊？啊……喔！”司机眼神飘忽往后视镜打量了好几眼，尴尬的笑了笑，之后的一路上都不再试图搭话了。
　　沈亦周并不介意他的态度转变，只是客套的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为了出来找虞锦文，把周卉的邀约给拒了，尽管她一再表示没关系，可还是能从里面感受到失落。可拒绝了和她的见面，沈亦周仍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倒是心里积攒了很多年的怨气开始闹腾。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又要回来？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联系？为什么可以走得那么干脆利索连儿子也可以不要？说不想是假的，连沈卫这种硬汉都能在喝醉酒之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只是当这个人的面孔都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的时候，想念也就无所谓了。
　　车子压到石头颠簸了一下，沈亦周反应迅速地护了一下虞锦文的头，可他还是被磕醒了，惊坐起来，警惕道：“我不出国！”
　　恍惚中要不是转头看见沈亦周的脸，那放在门把手上的爪子就蠢蠢欲动了。
　　“……吓死我了。”虞锦文轻拍着胸口，恐惧还未消似的，一脸惊恐道：“我正梦见我爸找了黑社会绑架我，一睁眼就真的在车上……”
　　他狐疑地打量了下不敢回头却又拼命好奇的司机，小声说：“这不会是我哥安排的人吧？”
　　“其实没告诉你。”沈亦周严肃道：“我也是。”
　　虞锦文呆滞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好笑。
　　沈亦周笑了笑，伸手把他领口上的拉链给拉上了，说：“快到你家了，准备下车了。”
　　“喔……”虞锦文碰了碰他的腿，问：“你今天晚上还回家吗？”
　　沈亦周侧过脸看他，挑了挑眉，问：“你想让我回？”
　　虞锦文也学着他挑挑眉，痞里痞气的，说：“当然不想。”
　　“那就不回。”沈亦周刚说完，司机就手忙脚乱的踩了一把刹车，他笑了笑善意道：“就在这里停吧师傅。”
　　师傅收了钱一脚油门就走了，想必是话匣子憋了一路迫不及待要回去和人八卦一番。沈亦周转身就看到虞锦文拎着猫包在原地乱晃悠，猫露了个脑袋皱着眉一脸生气样，好好的白雪被他踩得东一脚西一脚的黑脚印儿。
　　简直是多动症大儿子和早熟小儿子，怪不得被晃晕了的鱼干呲牙叫着要伸爪子打他。沈亦周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把小儿子趁早从魔爪中解救了出来。
　　距离小区还有一小截儿的路，冰天雪地人烟稀少的，空旷的正适合撒欢儿。人行道上的雪厚厚的铺了一层，暖黄色的路灯也暖了冷风，鱼干挠着猫包闹着要出来，沈亦周便也随了它自由流浪小土猫的天性，放它出来跑。
　　“你那爪子不冷吗？”虞锦文跟在它后面，好奇地拉它的后腿看。
　　鱼干也不理会他，猛地蹬了蹬后腿就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领先在雪地里踩出一串猫步，时不时还得回头看一眼后面两只人类有没有跟上它。
　　“其实这是只狗吧？”虞锦文退回来和他并列走着，一步一个脚印把猫爪印给盖上了，说：“这怎么和别的猫不一样呢？”
　　他打滑趔趄了一下，沈亦周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后领，摆正了后才无奈道：“你这个两条腿的，好好走路！”
　　虞锦文老老实实了不到十秒，眼珠子一转又整了新的幺蛾子，唉声叹气地拖着步子，略微落后了些，说：“好累啊……”
　　“我昨天晚上半夜起来去偷户口本买机票，天还没亮就去赶飞机，结果还没直达咱这的航班，只好飞到邻省，然后再坐火车回来。”他扒着沈亦周的肩膀耍赖，下巴蹭在背上蹭出了第二层，心酸道：“座都买不到，和旁边大哥挤了一块地板挤回来的。”
　　怪不得下午抱起来都不香了，一股子烟味。
　　沈亦周背对着他轻轻笑了笑，却装的不为所动，问：“所以为什么这么折腾？”
　　“难道你想让我被我爸扭去国外吗？！”虞锦文跟狗似的贴了上来，在后面叼他背上的衣服，含糊着恨道：“没良心的沈亦周，我回来还不是为了跟你表白！”
　　没良心的沈亦周愣了愣，心肠跟捂过的雪一样，腾地一下就化了。
　　“虞锦文。”
　　“干嘛？！”
　　虞锦文正心虚地摸沈亦周背上被他口水浸湿的那一小块布料，突然被cue吓了一跳。冷不丁的就听见沈亦周问：“要背吗？”
　　扑到沈亦周身上这件事那还不是轻车熟路，虞锦文没等他话音落下就付诸了行动。
　　身上猛地一沉，跟有人抛了斤大米似的。沈亦周稳稳地站着，掂了掂身上的人，说：“过年吃胖了？”
　　“口出狂言！一点都没胖，是兜里这个充电宝太重了。”虞锦文一摸兜才想起来，“借的这个共享充电宝忘记还了……”
　　“算了明天再还吧！”他抱紧了沈亦周的脖子，心情颇好的蹭了蹭脸颊，小声道：“什么都做过了老夫老夫了，怎么现在我心跳这么快？”
　　“嗯？”沈亦周捏了捏他的腿，问：“什么都做过了？”
　　关于涉凰这方面，虞锦文是秒懂，霎时脑子里便回放起刚恶补完的钙片，部一阵躁动。
　　“咳！除了那个。”他脸上的温度起了些，想了想小声问：“你试过吗？”
　　沈亦周斜眼看他，问：“你说呢？”
　　“喔，也是，我是你第一个男人。”虞锦文点点头，心里没点谱倒硬装的老练十足，说：“我比你有点经验，看来还是得我教你，害！第一次只能让我来了，怪不好意思的。”
　　沈亦周也不拆穿他，意味深长道：“好，你到时候好好教教我。”
　　离得老远都能看见那分量十足的橘色在安保岗的大伞下端坐着，鱼干四条腿跑得快，早他们一步到了小区门口，半眯着眼睛看它的铲屎官们你侬我侬的慢步走过来。
　　“又是他值班……”虞锦文小声嘟囔了句，待快走近了赶忙伸手捂住了沈亦周的眼睛，催道：“快走快走！”
　　沈亦周眼前一黑停了脚步，无语道：“我怎么走？”
　　“哎呀！”虞锦文急忙跳了下来，也不喊累了，腿也有劲儿了，拽着他的袖子走得飞快。
　　沈亦周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说：“鱼干儿……”
　　虞锦文只得又气势汹汹跑过去一把把猫抱了起来，还要怪人家：“懒死你了！”
　　说罢打量了一眼保安小哥，仍是那个身材很好的小哥。他横竖不是滋味儿，心想太烧包了吧……大冬天的还给发了制服大衣？又他妈输了！
　　“怎么不走？”沈亦周走过来奇怪道。
　　小保安忍不住搭话：“这是你家的猫？好乖。”
　　完球了，笑起来还有小酒窝……
　　“我对象捡的下水道！在猫旁边！”虞锦文抢先道，梗在两人之间企图阻隔两人的视线。
　　小保安：“？？？”
　　沈亦周扶了扶额头，赶忙把人领走了。
　　一直到进了家门虞锦文还在一旁气哼哼的，冲到浴室镜子前左照右照，以前颇为满意的脸蛋现在也觉得少了两个致命酒窝，沮丧得不行。
　　沈亦周进来洗手，出去前很自然的微微低头亲了他一口，说：“给我找个牙刷。”
　　“喔……好。”虞锦文回过神应了一声，不自觉地拉住了他的衣服。
　　沈亦周转身，耐心极好的等他说话，虞锦文却没说话，只是霸气地推着他的胸膛把人推靠在墙上，严肃道：“不准再出去给我沾花惹草。”
　　沈亦周愣了愣神，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又被他戳着胸口不满道：“笑什么笑！”
　　“我不沾花惹草，只想摘你。”沈亦周拿掉了他的指头，揽着他的腰一个用力两个人的位置就翻了个个儿。
　　“你让我摘吗？”他俯身吮虞锦文的耳垂，声音有些含糊，一只手顺势从脖子往内衣里滑，举重若轻的蹭了下已经挺立起来了的花。
　　虞锦文敏感处无一不被他掌控着，勉强坚定了神智，轻喘道：“看，看你表现。”
　　沈亦周的吻落在他脖颈上，手指轻柔的在衣服里点火，坐在马桶盖上揽着他，说：“叫哥哥。”
　　“哈？”虞锦文缩了下胸，被他抱坐在腿上，逞强道：“这种时候……应该是你叫我……我靠！”
　　感觉到胸前湿热的触感，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之前从没在脖子以下用过嘴，突如其来的刺激快感让他有些头皮发麻。
　　沈亦周又试探性的吻了吻，感受到他微微挺起的胸膛，抬头笑道：“叫不叫？”
　　这也太爽了吧？虞锦文晕头转向了。
　　这种时候要什么脸面？他光明正大的挺了挺胸膛，面红耳赤道：“哥哥哥哥哥！别废话了，赶他妈的紧吧！”


第三十九章 
　　有一段时间没体会过被压醒的感觉了。
　　沈亦周睁开眼，稍稍抬了头便看到虞锦文睡得发型全无的脑袋正枕在自己身上，一条腿还霸道的横跨了过来，让他整个人成了一条只能直勾勾躺着的人形抱枕。
　　怪不得晚上觉得胸以上都凉飕飕的，原来被子只到他脖子那里那里……沈亦周轻轻地揽着他的腰把人往上抱了抱，想蹭点被子，可革命尚未成功，刚挪动了没几厘米，虞锦文就胡说着听不懂的梦话自己缩了回去，重新趴在他的胸前睡熟了。
　　行吧……那就冻着吧。
　　索性睡不着就给手机开了机，果不其然一开机就一连串的微信提示音。他赶忙关了静音，抬头一看胸前的人仍是睡得死沉毫无察觉这才又放心躺了回去。这几天陆续又接了几个学生家教，有不约课只问题的，沈亦周看见也就随手答了。
　　【周周，今天有空见妈妈吗？】
　　周卉的信息来的突然，沈亦周盯着这一串字难得放了空，悬了半天都没回出一个字儿来，倒是分神去听悉悉索索的挠门声。
　　连虞锦文都被挠醒了。
　　“什么声音？”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抬头半睁着眼怒瞪着门。
　　沈亦周笑了笑把手机丢在一旁，伸手捏了他的下巴转过来，说：“还不是你昨晚把你儿子关门外，早上还睡的人事不省不给人家饭吃。”
　　“为什么把它关门外没你的事儿吗？”虞锦文又阖上了眼，趴在他胸口，懒洋洋道：“少儿不宜的事情它不能看。”
　　“这才哪儿跟哪儿。”沈亦周被窝里的手拍了拍他的屁股，意味深长道：“以后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少儿不宜。”
　　“你别开车哈！”虞锦文一大早就被过快的车速给闪了腰，想了想他昨晚那些手段，莫名并紧了腿有些讪讪的，暗骂：“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老流氓。”
　　沈亦周乐道：“流氓就流氓呗，还老流氓？我也就比你大几个月而已。”
　　虞锦文一愣，忙撑起来俯身看他，紧张道：“我靠我都忘了问了，你几月生日？不会已经过了吧？”
　　“五月，还早。”沈亦周轻笑了声，问：“怎么？我生要献身给我？”
　　“放屁！”虞锦文呲了呲牙，自信道：“你就等着献身吧！”
　　“好，我等着。”沈亦周拍拍他的腰，说：“我去给它和咱们弄点饭，你想睡就再睡一会儿。”
　　虞锦文翻了个身滚到一边，扯了内裤的边缘往里瞅，自言自语道：“不能再玩了，再玩皮就破了，你消停会自己下去哈！”
　　沈亦周：“……果然是泰迪本迪。”
　　“这是成熟男性的正常生理现象。”虞锦文不服，吊着眼睛道：“我不信你没有！”
　　沈亦周闻言直接把套了一半的卫衣给脱了，走到床边牵了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俯视着他，问：“你摸摸？”
　　他折返回来站的位置很微妙，刚巧虞锦文松松垮垮撑着手臂躺在床上时，脑袋就对上了他不可言说的部位。虞锦文呆滞地眨了眨眼，视线不由自主的就落到了手心所处的地界，削瘦但线条分明，跟着两条人鱼线坠入松垮的家居裤内是……
　　他动了动喉结咽下一口口水，说：“沈亦周你他娘的，我小看你了。”
　　沈亦周笑了笑，抓着他的手往胸膛上走，说：“你摸摸看，是你流的口水。”
　　虞锦文随着他的动作不自觉地直起身，眼看着就要摸到小豆豆了才猛地缩回了手，拉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背对着他，闷声道：“一大早上的骚什么骚！赶紧喂饭去！”
　　“是谁刚刚还不害臊扯自个儿裤裆看的，现在知道害羞了？”沈亦周俯身到他耳边，嘴唇似有非有的蹭着他的耳尖。
　　“羞毛羞！老子是在做笔记！”虞锦文躺回来直视着他，酸溜溜道：“我跟沈亦周学学怎么撩汉。”
　　沈亦周挑了挑眉毛，逼近他，问：“你承认被撩到了？”
　　“哈！没有。”虞锦文快速否认，单手抵着他的胸膛，扭捏道：“一大早的还，还来吗？”
　　“来什么？”沈亦周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起身无辜道：“我是来拿手机的。”
　　说罢没等床上的人反应过来赶紧抓了衣服开门跑了，走慢两步那拖鞋就要被恼羞成怒的人给砸背上了。
　　猫粮和猫的零食都是现成的，沈亦周出了门就被猫领着走去放东西的地方，看这熟门熟路的架势是没长手，长手就能自力更生不用要没什么用的老父亲了。
　　猫跟铲土机一样吃的正香，沈亦周打开虞锦文家琳琅满目的冰箱看了三秒钟就给关上了，转身端了两碗泡面出来。
　　在别人家还是别炸人家的锅了，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你坐月子呢吗？”沈亦周放下饭去踢门，说：“赶紧出来吃饭！”
　　“你才坐月子。”虞锦文飞快地摸了下他的屁股，逃命似的，“以后让你坐月子！”
　　浑身是胆，就是跑得太快。
　　离开了床的沈亦周好像又是以前的沈亦周了。虞锦文嘬着一根面条紧盯着他看，企图用眼神扫描出他的第二人格。
　　沈亦周放下筷子，问：“你看我能吃饱？”
　　虞锦文单手托着下巴，夸张地叹了口气，说：“怎么感觉咱俩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的。”
　　沈亦周抬了眼皮儿瞅他一眼，说：“那不谈了。”
　　“不成！”虞锦文差点踩空了凳子，就差跳起来了，憋了口气又强调道：“不可以！”
　　那一瞬间的紧张感直冲头顶，光是想到他有可能属于别的人就怒气上涌，如临大敌。
　　沈亦周摁了摁他倏然皱紧的眉心，笑道：“体会到了？”
　　“体会到了……”虞锦文双手抱着他的手亲了亲，说：“跟以前不一样的是你现在是专属于我的，对吧？”
　　沈亦周愣了愣才低声道：“对。”
　　这是爱还是占有欲，估计连虞锦文本人都分不清。他看了眼心情大好低头嗦面的人，心底叹了口气。
　　“对了。”沈亦周问，“你家里人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是中午。”虞锦文兴趣缺缺，撇了撇嘴道：“干嘛回这么早……”
　　“行了，等他们回来你好好解释吧！”沈亦周伸手过去把他前额的头发揉乱了，收拾了碗起身说：“一会儿我就走了，中午要出去吃个饭。”
　　虞锦文立马转头警惕道：“吃什么饭？和谁吃？”
　　沈亦周沉默了会儿，才轻声说：“和我妈。”
　　“哪，哪个妈？”虞锦文惊得舌头打结，想想又解释道：“不是，我是说……你妈回来了？”
　　沈亦周父母离婚这件事也没有被他可以隐瞒过，所以稍微亲近点的人知道也就不足为奇，虞锦文从没听他主动提起过，所以才会觉得惊奇。
　　“回来了，想见我一面，从过年前就开始约我了。”沈亦周慢腾腾地刷碗，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一点也不像即将见到分别很多年的妈妈的样子。
　　虞锦文端着碗蹭到他身边，小狗似的探头揣摩他的脸色，犹豫好半天才小心翼翼问：“你和你妈妈关系是不是不太好啊？”
　　沈亦周大方的承认了，点点头说：“从小就分开了，没什么感情，说不上关系好不好，只是知道有她这个人而已。”
　　“没关系，我跟我家人关系也不好。”虞锦文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就跟一个人关系不好，我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种事有什么好比的？
　　“需要我陪你去吗？她不会为难你吧？”虞锦文积极道，算是一半担心一半不想留在家里。
　　“你就是想出去玩吧？”沈亦周可太知道他了，直接驳回了他的热心，说：“你就在家好好跟你爸妈谈谈，你跑的这两天估计急死他们了，现在春运的票这么难抢。”
　　虞锦文皱了皱鼻子，不太服气，说：“他们才不会在乎我的感受呢！我爸就想逼我出去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什么研究，坐在实验室里当个永动机。”
　　“这件事也要好好跟他们说，你爸爸是教授，如果心平气和的把你的想法告诉他，他会自己好好再考虑的。”沈亦周想起他的成绩也是一阵头疼，想了想说：“你要向他保证下学期成绩有提高，实在不行……”
　　他看了眼身边正眼珠子一错不错等他支招的人，说：“告诉他，我拉你上去。”
　　虞锦文看样子仍是没什么底气，却坚定了些。他在一旁自己给自己打气，默念了好几遍“心平气和不吵架”，又凑过来问：“那我跟他保证进步三十名可以不？”
　　“三十？”沈亦周转头看他，说：“一百。”
　　“啥？！”虞锦文一脸“你疯了”的表情，绝望道：“你不如让我去吞球杆！”
　　“吞球杆等以后上大街卖艺的时候再表演。”沈亦周把指尖上的泡沫抹在他的鼻尖上，轻飘飘道：“没这点信心就等着被绑出国吧！”
　　他狠下心没去看旁边蔫巴巴的虞锦文，擦干手后便转了身，可谁知没走两步就腰间一紧，身后扑来一个人。
　　虞锦文估计是把鼻子上的泡沫都蹭他背上了，声音被挤得闷闷的，说：“我不想出国，我们才刚刚开始，还没上南山塔，也没赢到围巾，还有好多事没做。”
　　沈亦周搭在他手背上的手紧了紧，叹了口气，转过身重新抱着他，说：“所以我要你争取留下来。”
　　“我以为你想让我走，我走了你可以有顾书笙，李书笙，好几个书笙。”虞锦文自己把自己给气死了，郁闷道：“靠，生气，想打架。”
　　“发泄吗？”沈亦周被他不同于常人的处理方式整的哭笑不得，捧着他的脸捏了捏，说：“你可以考虑跟我打架，我不会放水的。”
　　“不。”虞锦文拒绝得斩钉截铁，咬着沈亦周的衣领吊在他身上，眉心都是烦躁。
　　沈亦周慢慢抚着他的唇角，直到他不情不愿的松了口才柔声问：“你信我吗？”
　　虞锦文抬头看他，尽管满眼戾气，但还是充满依赖的“嗯”了一声。沈亦周眼角都带了笑，蹭蹭他的鼻尖，说：“跟你爸爸说，这学期如果年纪不能进步一百名，就打包跟他出国。但我一定会让你进步，你知道我可以做到的。”
　　“好。”虞锦文没多加犹豫，反正从始至终沈亦周都是无所不能的。
　　“中午我们分道扬镳对付家长。”俩人交换了一个加油吻，沈亦周没松手，又讨了一个之后才在他耳边轻声说：“别再怀疑我了，我是你的墙头草，你往哪儿倒我就往哪儿长。”


第四十章 
　　虞傲青几乎是和虞亦铭前后脚回来的，他这两天熬得下巴泛青，一进门见到虞锦文就臭了一张脸，顾不得读书人的斯文，挥舞着手里的大衣就要打儿子。
　　虞锦文本来端了小板凳认错态度良好，这下被追地满屋子乱跑，喊道：“你听我好好跟你说啊！”
　　“我和你妈天天盯机票车票！”虞傲青咬牙切齿，这几分钟做了前半辈子最多的表情，说：“你还会偷户口本了！你跑丢了怎么办？”
　　虞锦文躲着大衣的抽打，慌不择路撞到了他哥的身上。虞亦铭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扯到身后，制止了已经气喘吁吁跑不动了的某死宅教授，淡淡道：“您歇歇吧，我打过了。”
　　虞傲青也是累的跑了气，撑着膝盖喘道：“我歇会再教育你！”
　　虞锦文机灵的把小板凳搬了出来，跟投喂凶猛动物似的，远远在他爹眼前放下了，讨好道：“爸，您坐这！”
　　又不知道从哪儿变出另一把来，放在他哥面前，弯着眼睛笑眯眯道：“哥！您也坐！”
　　虞亦铭看了一眼那把与体型完全不符的小板凳，面瘫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沉默了会便跟着坐了上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沙发不坐要在这里会谈，六条长腿委屈巴巴的无处安放。
　　虞锦文还记得沈亦周临走前的嘱托，清了清嗓子，环顾着他两位面色不善的听众，说：“首先我道歉，我不能偷跑回来，让你们担心了！”
　　虞傲青鼻孔里出气儿，轻哼了一声。虞亦铭则完全没动静，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会议雕像。
　　“我为什么要跑呢？”虞锦文等了一会儿没人应他，只好自己回答：“是因为我真的真的很不想出国。”
　　“出国是为了让你更加进步！”虞傲青忍不住接了茬，说：“你现在的成绩我相信你自己也知道好坏，起码在国外有我们在你身边，能加强你的自律意识。”
　　虞锦文撇撇嘴，说：“在国内我学习不好起码不犯法，去国外可就不一定了，听说外国高中都开放得很……”
　　他爹愣了愣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又听见他说：“您也知道我这爱惹是生非的性格，外国人那体格，我还不得被干趴下了？”
　　虞傲青赶忙说：“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让你去是犯法学打架的吗？”
　　虞锦文无辜道：“我说的可是百分之八十会发生的事实，你看你们都没时间管虞锦淇，哪儿还有时间管我？”
　　是有几分道理，虞傲青张了张口一句话也没反驳出来，自个儿儿子虽然从小没那么亲密，但什么脾气还是了解的。
　　“你有什么想法就说。”虞亦铭当了半天沉默的旁听者，忽然看向他，像听下属做汇报似的，“不用做铺垫。”
　　这是亲哥，肚子里的弯弯绕绕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虞锦文正经的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背，说：“我下学期期中考试要在年纪进步一百名的话，就不能再有把我送出国的念头。”
　　虞傲青：“？？？”
　　虞亦铭：满脸写着“撤资”
　　俩人只当他蹦了个空气出来，半点也是不信的，亲哥站起来拂了拂褶皱了的衣摆，亲爹端着小板凳就要走。
　　“诶？别走啊！”虞锦文一边儿抱一条大腿，在中间郑重其事道：“我认真的！我给你们立保证书！”
　　“你从小到大立的保证书都能糊咱家一面墙。”虞傲青不为所动。
　　“我这次绝不撒谎！”虞锦文急道：“我朋友是学霸，他会辅导我，绝对能提高！不信你们打电话去问刘老师，她肯定知道沈亦周的水平！”
　　“沈亦周？”虞亦铭终于有所动容，问：“他为什么愿意给你补课？”
　　“我人缘好呗！”虞锦文耐心即将告罄，就差在地上耍赖扑腾腿了，半死不活道：“我已经拿命跟你们打赌了，再逼我……再逼我我可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了。”
　　虞亦铭脚尖踢了踢他的屁股，说：“你先起来。”
　　“你们不同意我就不起！”虞锦文抱得越发紧了，死猪不怕开水烫。
　　虞亦铭垂眸看着他不说话，他也带着点希望看向他哥，软了态度说：“哥，我跟你习惯了，我不想离开你……”
　　一个敢说一个敢听，两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虞亦铭用力把腿抽了出来，退到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冲虞傲青说：“爸，出国这事高三了再说吧。这几年他在我身边也是我的疏忽，这学期再试试看。”
　　虞傲青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问：“你期中考进步一百名？”
　　虞锦文赶忙点头，豪言壮语脱口而出：“老……我说到做到，到时候做不到不用你们绑我，我把自己打包了运过去！”
　　“……行吧。”虞傲青摆了摆手，说：“再考察你一个学期。”
　　“你那个同学行不行啊？”他走了两步又想起来回头问：“要不爸爸给你找个家教？”
　　“找什么家教，钱多没地方花？”虞锦文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脑瓜子又活泛了起来，说：“不然你请我同学当家教呗！给他工资。”
　　虞傲青不信任的看着他，半晌才说：“我们过完十五走，你让他十五之前来见下我，我看看他水平。”
　　虞锦文犹豫了下，自信道：“好，来就来。”
　　“你不准说他不好。”他又缀在他爸屁股后面叮嘱道：“他很强的，但还是个祖国的花骨朵，你不要刁难人家。”
　　“我见都没见，刁难什么？”虞傲青哭笑不得，逮住失踪儿子的喜悦感消化得很快，转眼看见混小子就开始烦了，挥手赶他，“玩去玩去，我看会书。”
　　“喔。”虞锦文放过了他，转身去残害他哥，“我得再去叮嘱下我哥……”
　　沈亦周在周卉订好的餐厅坐了二十分钟，周卉才匆忙赶了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女人还没走到座位就一连串的道歉，“突然公司有点急事走不开，真的对不起我来晚了。”
　　沈亦周抬眼打量这个娇小又打扮精致的女人，很快就垂下了眼帘，无所谓道：“没事，等你等习惯了。”
　　他没想带情绪，说罢微微皱眉看了眼对面愣住了的人，不太舒服的摁下了心里的那点悔意。
　　“妈妈以后绝对不会迟到。”周卉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眼尾有些泛红，苦笑道：“谢谢你出来见我。”
　　“嗯。”沈亦周淡淡应了句，看见她故作轻松的笑着，桌上的手却在微微颤抖，便说道：“我饿了，你推荐点东西吃吧。”
　　“喔对，对！这家店挺好吃的，我回国之后常来，离你们学校近可以看见你……”周卉赶忙抿了抿唇看沈亦周的眼色，见他没什么反应后才松了口气，说：“黑椒牛柳饭先来一份垫垫肚子吧？你不吃辣对吧？妈妈记得你小时候吃不得辣，粘上一点就辣的不行，还不愿意哭硬憋得满脸通红。”
　　听周卉讲自己都不记得的小时候的事，这感觉很微妙，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陌生。他不知道周卉口里那个鲜活可爱的小男孩是谁，反正不会是现在无动于衷的他。沈亦周看着窗外游走的行人，打断她道：“我现在吃辣。”
　　他终于转过头来正视着她，冷淡道：“点个快一点的饭吧，我下午还要去补课。”
　　周卉眼里的疼痛一闪而过，勉强笑了下，小心问道：“补什么课呢？妈妈认识一个很厉害的辅导老师，要不要让她给你补补？”
　　“不需要了。”沈亦周说：“我给别人补。”
　　周卉愣了愣，问：“你在做兼职？”
　　沈亦周反问道：“不然呢？我是闲的没事干在玩？”
　　“不是……你马上高三了。”周卉有些急，不经思考便问：“你爸怎么可以让你去做兼职？妈妈一直都有给你生活费，你收到了吗？”
　　也是情急错乱，慌不择言，她说完也觉得心里一个咯噔。
　　沈亦周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握成了拳，抬头看她，冷声道：“既然你还是看不上我爸这种人，还回来找我们干什么？不怕我们赖上你？”
　　周卉急道：“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您给我生命，我尊重您，但抚养我长大的是我爸。”
　　看着她伤心失落，复仇的爽意和眷恋的疼痛纠结着互相撕扯，沈亦周控制不住的想要对她恶语想向来弥补自己的不安。
　　“你的钱我爸一分不落的给了我，我用在爷爷的医药费上了，我们会攒钱还给你。”他扯了扯嘴角，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中途又要回来，良心发现也好，寂寞了想起来有儿子了也好，我爸怎么想或者怎么跟你说那是他的事，我只能说我不接受。”
　　“周周……”
　　“我先走了。”沈亦周闭了闭眼，压着自己不断上涌的坏脾气，站起身背对着她低声道：“再说下去没什么好处，我冷静一下。”
　　他一向很能克制自己，把七情六欲藏在心底。哭不会缓解疼痛，发脾气也不能让自己更开心，所以才会对人和事冷漠，好像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实际上是在保护自己。可今天见到周卉却像放出了六岁前的自己，知道有人疼便拼命哭，有人哄便拼命发脾气。沈亦周放缓了脚步在学校附近的小公园停下，摸到手机时忽然特别想念虞锦文。
　　中午的阳光很好，照的人头顶都是热乎乎的，沈亦周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坐在长椅上等虞锦文接电话。
　　“喂？”
　　中气十足，看样子进展顺利。
　　沈亦周不自觉笑了笑，问：“在家？”
　　“在家，你来吗？”虞锦文欢快道：“我哥去公司了，我爸去见朋友啦！”
　　沈亦周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低声道：“走不动了，得要你抱下才能起来。”
　　“靠，大中午的发什么骚！吃撑了？”虞锦文骂道，稀里哗啦一阵翻腾，像是弯腰穿鞋的声音，轻喘道：“你给我发定位，老子这就去把你抱吐。”
　　“好。”
　　沈亦周挂了电话把定位发给他，虞锦文秒回了一个小狗冲刺的表情包。
　　【你看你，别跑太快。】
　　【不是怕你一个人偷偷哭吗？等着！】


第四十一章 
　　虞小狗跑得快嗅觉也灵，沈亦周太阳还没晒透身子，脸上盖着的大帽子就被人一把拉开了。
　　沈亦周眯了眯眼，仔细去看他逆光下的脸，却发现看不清表情，倒能数的清那一圈被太阳映上金粉的发丝。
　　虞锦文双手撑在他脑袋旁的椅背上，还有些轻喘，说话间冒着白气。
　　“见了吗？顺利吗？”
　　沈亦周仍是仰着头坐在长椅上，放空的脑袋还没有集中起来，只顾着看他一张一合的嘴巴不接话，忽然扬手扶着他的后脑勺轻轻按了下来。
　　这个吻并不激烈，似乎只是贴着而已，却叫沈亦周猛然神思归位有了种回到现实的触感。
　　他松开手，和虞锦文稍稍拉开了些距离，虞锦文神色有些紧张眼睛却专注地看着他，低声道：“这小树林安全吗？你……你再想，也，也回家做啊！”
　　沈亦周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了起来，又把他摁了下来亲了亲，抵着唇笑道：“你想什么呢？”
　　“想你是个王八蛋。”虞锦文狠狠地咬了他的上唇，听见他闷哼一声赶忙松了口，不满道：“你怎么这么娇气，我没使劲儿呢！”
　　“我脖子疼。”沈亦周苦笑了下，僵着脖子说：“感觉头快掉了。”
　　“喔那你慢点抬。”虞锦文面无表情地拿一根手指抵着他的后脑勺实现无意义的帮助，眼神乱瞟，纳闷道：“你有没有种旁边有人盯着的感觉？”
　　沈亦周活动着酸痛的脖子，随手一指那片空无一人的草坪，说：“有啊，那不是坐了一堆人？你看不见？”
　　“靠！”虞锦文猛地向他贴近了些，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是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说：“总觉得听见了什么动静。”
　　“汪！”
　　“嘘！嘘！”
　　“汪！”
　　虞锦文：“…………”
　　那草丛中长了条黄色的尾巴摇得那么欢快，以为不出声他们就看不出来了还是怎么的？
　　“谁啊？出来。”虞锦文迅速换上了他那副横行霸道小王八……小霸王的表情，厉声威胁道：“不出来我过去了啊？”
　　狗尾巴摇得更欢快了，看样子要不是后面有人扯着，小狗早冲出来了。
　　沈亦周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转头看向那片小树林，轻轻活动了下手腕。
　　“我过去了哈！”
　　虞锦文没耐心了，转身打算直接去会会那个不敢露头的人，没想到草丛中却抢先冲出来条金毛，脖子上拖着牵引绳热情洋溢的冲他扑了过来。
　　被狗扑了腿，饶是虞锦文也被吓了一跳。沈亦周迅速起身拉开了他，指着乱蹦跶的小狗说：“坐。”
　　那小狗居然原地转了两圈儿坐下了，歪着脑袋，尾巴在地上疯狂地扫。
　　“出来吧。”沈亦周蹲下来摸了摸狗脑袋，它立马仰躺在地上露出肚皮让他撸。
　　身旁灌木丛里悉悉索索一阵响，半晌冒出来个略显狼狈的女生，脑袋和衣服上都挂着落叶，头发乱糟糟的。
　　“李富贵儿，你这个败家玩意！”那女生刚出来，小金毛就叼着牵引绳跑到她身边去了，绕着主人撒欢儿，一点也感觉不出主人的尴尬之情。
　　虞锦文看着是个女生顿觉有些没趣，却还抱着点希望，问：“就你一个？”
　　“就我们两个。”那女生有点紧张，忙解释道：“我们什么也没干！”
　　“喔……”没架可打了，虞锦文失望的靠在沈亦周身上，懒洋洋道：“你在那蹲着干什么？害我还以为大白天闹鬼。”
　　女生神色不太自然，磕磕巴巴道：“额我……我，我陪富贵儿拉屎！”
　　虞锦文愣了下，转头看向沈亦周，满脸都是“这人有点毛病”。沈亦周轻轻扶了把他的腰，显然不相信这女生的话，打量了一番才冲她扬了扬下巴，说：“手机里的照片删掉吧。”
　　“什么照片？”虞锦文站直了，半天想不明白。
　　“我不是故意偷拍的！”那女生尴尬的红了脸，谎都扯不下去了，赶忙说：“我只是来遛狗，偶然看见觉得画面很好看才拍了几张，没有要冒犯你们的意思！”
　　虞锦文这才转过弯儿来，想到刚刚两人做了什么后才惊奇道：“你拍了我俩？”
　　“嗯。”女生点点头，说：“就拍到了几张。”
　　虞锦文来了兴趣，伸手道：“我看看。”
　　好在距离不够近，也只是远远地拍到了两人的侧脸而已。他来回翻了几遍照片，不得不说这女生抓拍和构图的意境很好，当然主要还是主角比较帅。
　　“来，蓝牙开开发给我。”
　　“我还可以给你们做成壁纸！”女生笑得很甜，捂着胸口小声道：“妈妈我磕到真的了！”
　　“什么真的？”虞锦文抬头随口问了一嘴，没太放在心上，只是又问：“怎么做壁纸？”
　　“壁纸我得回去调一下，要不加个微……”
　　沈亦周看了她一眼，女生迅速改口：“留个邮箱吧，我今晚就能发给你。”
　　“可以不？”虞锦文已经掏出手机了才顿了下，转过身来问另一当事人的意见，“我想要。”
　　这还让人怎么拒绝？
　　沈亦周叹了口气，说：“想要就要吧。”
　　转而又看向那个女生，礼貌道：“还是请你不要把照片流传出去。”
　　“好吧……”那女生有些可惜地抿了抿唇，说：“本来还想问你们的意见看能不能投稿呢，投了肯定会火的。”
　　“谢谢，不用了。”沈亦周应付完女生，心思便投到了一旁的人身上，随即皱了皱眉。
　　虞锦文打从刚刚开始就没怎么说话了，跟女生交换完邮箱便蹲在地上撸狗，就连女生牵着狗走了也只是坐在长椅上心不在焉地划着几张照片看，脑袋垂下来露出细白的脖颈，看样子蔫蔫的。
　　“怎么了？”沈亦周坐在他旁边，陪他安静了一会儿才问。
　　“没事。”虞锦文往下坐了坐让脑袋能枕在椅背上，伸手去包太阳，指尖被照得透亮，闷声道：“好久没打球了手痒。”
　　“我陪你去。”
　　沈亦周抬手覆在他手背上，指头从他指缝中穿过，没抓下来而是一起举着。
　　“你不高兴。”他包着虞锦文的手用拇指轻轻拨着人家的下巴转向自己，肯定道：“你不高兴了，为什么？”
　　“……”虞锦文想了想，点点头坦率道：“有点。”
　　“嗯？为什么？”沈亦周专心的看他，手心里仍包着他的手轻柔地摩挲着。
　　“你并不想公开。”虞锦文避开了他的视线，有些烦躁的说：“是因为我像我爸说的那样，是个无所事事的小混子吗？这让你敢在全校公开出柜，却不敢跟我公开出柜吗？”
　　沈亦周抓紧了他想要抽离的手，明明以往不论多晦涩的逻辑语言都可以在脑子里迅速成型，现下想要解释的话却散乱五章毫无头绪。
　　“虽然这样问很像我们老班看的狗血电视剧，但我还是想问……你不要笑啊！”虞锦文看着他，眉心蹙成几道褶，忧心忡忡道：“你跟我在一起，是自愿的还是被我逼的？”
　　想忍来着，但实在忍不住。
　　虞锦文恼羞成怒，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气愤道：“说了不笑的！”
　　“对不起我没忍住……”沈亦周忙用手搓脸，站在他对面，严肃了表情，说：“我不笑了，对不起。”
　　虞锦文使劲儿撵了下无辜的落叶，转身要走，怒道：“我回去了再见！”
　　“现在就见。”沈亦周拉住他的胳膊拽了回来，双手固定了他的手臂，无辜道：“你今天来是为了做什么的？还没抱呢！”
　　虞锦文沉默片刻，用撞的撞进他怀里，带着满满的怒气值，说：“好了，抱过了！”
　　他松开手要走，在两人身体相离的一瞬间又被沈亦周扯了回去，紧紧地揽住了。
　　“我记得我说过，没有人愿意跟不喜欢的人做这种事。”
　　虞锦文没应声，沈亦周也不在意，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你回来的前一天，我去见了顾书笙。”
　　“他过得很不好。”
　　虞锦文刚想酸气上涌就听到了他后一句话，愣了愣，问：“他怎么了？”
　　“刚开始是被发现有易装的倾向，后来是性取向。”沈亦周放松的把脑袋垂落在他肩上，说：“他和他男朋友在胡同里接吻被他妈发现了，到现在一直被关在家里，不改就打，打到改。”
　　“这算什么？这事是说改就改的？”虞锦文无意识地把手下的后背当桌子捶，骂道：“该死的少数服从多数！”
　　“等会儿……”他又想明白了一些，直起身子看着沈亦周的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是怕我出柜被我爸妈发现？”
　　沈亦周头还没点到一半，那边就咋呼开了，“半兽人绝不屈服！”“谁能打得过我？”“打不过我还不会跑吗？哈”
　　“我就是知道你会意气用事才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件事，也不愿意让你宣扬。”沈亦周捏着他两片唇手动禁言，隔了一会儿才问：“冷静了吗？”
　　虞锦文赶忙眨了眨眼，被放开后才嘟囔道：“反正我跟顾书笙不一样。”
　　“是不一样。”沈亦周有些严肃，要他发誓，“不能贸然跟家人起冲突，要慢慢来。”
　　“行行行，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不跟他们联系冲突个毛线，我以后出柜得求着他们听。”虞锦文不耐烦道。
　　“虽然你爸骂你是小混子，但你还是他们的宝贝。”沈亦周冲他耳朵吹了口气，说：“也是我的……”
　　“靠靠靠靠靠！沈亦周你真他妈油腻！你还我以前高冷的沈亦周！”虞锦文在他还没说完的时候就猛地推开他弹了出去，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连声口吐芬芳。
　　“……狗。”
　　沈亦周面无表情的补充完了最后一个字，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问：“又想什么呢？”


第四十二章 
　　没两天就快开学了，李越柏终于送走了他家的亲戚，要死要活的把沈亦周和虞锦文约了出来，借口好久没见颇为想念，实则暗示沈亦周把作业带过来借鉴借鉴。
　　“过个年我太不容易了，我四个小姨，三个表妹还有我姐一对不会走路的双胞胎。”李越柏搅着手里的星冰乐，大冬天的咔嚓咔嚓啃冰块，诉苦道：“天天给她们做苦力，做完苦力发现假没了，还一堆作业。”
　　“作业不写不就成了？”虞锦文叼着根儿薯条，含糊着给他支招，说：“要不就说写完了被狗叼走了。”
　　“你不写了？”李越柏一脸艳羡的看着他，想了想还是低头继续奋笔疾书，说：“不行，我们老班的变态程度你无法想象，沈亦周这样说他都不会相信……数学给我看下，这道题我解不出来。”
　　沈亦周把练习册推给他才转过头来看虞锦文，问：“你没写作业？”
　　“写了……”虞锦文含糊其辞道：“嗯……没写完。”
　　其实只是那天说要进步一百名时热血上涌，当场回房间怒写了三页练习册，选择题还是蒙的，其他的到现在都还是空白。
　　“我们班寒假作业交上去都没人看的。”
　　“今晚回去把语文做了给我看。”沈亦周指尖敲了敲桌子，说：“还来得及。”
　　“今天？！”虞锦文啃薯条差点咬了肉，惊道：“今天怎么可能写得完？”
　　沈亦周顺手抹掉了他嘴角的残渣，说：“能写多少写多少，一百名还要吗？”
　　“要是要的。”虞锦文瘫回沙发上，生无可恋道：“我以为是开学后才开始。”
　　李越柏手下不停地抄摘抄，眼睛来回地在两人之间转。他抽空挠了挠头，说不上为什么，但总有种游离在气场外的感觉。
　　虞锦文桌下的腿撞了撞沈亦周的，问：“那你明天来我家吗？今晚我哥在家。”
　　“有福同享好不好！”李越柏以为是熬夜抄作业，赶紧拉住沈亦周，说：“明天你得把英语也拿给我看下，我今天命没了都写不完。”
　　“那你也去我家。”虞锦文满脑子都是学业痛苦，倒真没想那么多，又问：“是去我家还是来这，看你们哪个方便。”
　　“还是来这吧，我能看见学校大门，好带领我早点收心进入开学了的这个噩梦状态里。”李越柏望着窗外忧心忡忡道，忽然又扭过脸儿问：“你怎么突然要好好学习了？”
　　虞锦文还在苦恼怎么能逃过写作业这一环，托着下巴没精打采道：“我答应了我爸这学期要进步一百名，不然他就送我出国。”
　　“一百？”李越柏惊得差点丢了笔，朝他竖了竖大拇指，真诚道：“牛逼！”
　　“诶？上次听你说顾书笙那小孩的事了，现在怎么样了？”他写著作业倒也不占嘴，要边聊边写。
　　沈亦周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说：“还是那样。”
　　这几天快开学了，补课的几个学生已经开始陆续找他约了课，他熬了几个通宵给学生整理材料，又要帮虞锦文制定个大略的提升计划，现在眼睑处都泛着青色。
　　万幸的是顾书笙前天摸着手机偷偷给他发了消息，说态度稍有软化，但革命尚未成功。
　　“明天我打算去他家看一下，正好有个去约课的借口。”
　　“会不会有危险？”李越柏一脸紧张，问：“他妈要是知道你也是，不把你也打一顿？”
　　虞锦文也跟着紧张，赶忙举手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会的。”沈亦周笑了笑，说：“我脸上没写着‘同性恋’三个字，我也不是她儿子。”
　　“还是防患于未然。”虞锦文严肃道：“不行，我跟你一起去。”
　　李越柏也赞同地点点头，说：“我也去吧，我俩在楼下等你，二十分钟不出来就上去抢人了。”
　　“抢什么人……”沈亦周有点哭笑不得，说话时的余光瞥到窗外路过的一群男生，顿时话就止住了。
　　他轻按了下虞锦文放在桌面上的手，眼睛紧盯着窗外，起身道：“我出去一下。”
　　虞锦文不明所以，和李越柏对视了一眼，说：“你在这看下东西，我出去看看。”
　　说罢也起身跟了出去。
　　----
　　沈亦周追了出去，快步走上前拉住了中间那个男生的胳膊。虽然旁边几个男生都不是那天的熟面孔，但他还是盯着这男生的眼睛，肯定道：“你是刘俞宸。”
　　“是你。”刘俞宸也认出他来了，抬了抬胳膊松开他的钳制，冷声道：“干什么？”
　　他身边的几个男生不怀好意的围了过来，小痞子似的吊儿郎当，搞得过路的路人都开始绕道走了。
　　沈亦周比他高了半个头，只身一人站在他们面前也毫无惧色，何况身后很快又站过来了一个人，那人身高不高气场足足铺了两米八。
　　“这谁啊？”虞锦文冻得直哆嗦，跺了跺脚问。
　　他颇看不上对面那几个看起来就像在社会上混的小痞子，连带着对打头那个白净小伙儿也没什么好感，厌恶之情都写在脸上。
　　“刘俞宸。”沈亦周冲他扬了扬下巴，说：“顾书笙的……朋友。”
　　刘俞宸的表情终于变了变，猛地抓着他的胳膊，咬牙问：“你跟顾书笙有联系？他在哪儿？”
　　“我靠你他妈手往哪儿放？”虞锦文护食一样把沈亦周的胳膊抢了回来，上下打量对面的人，问：“这就是刘俞宸？”
　　“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去找你们。”刘俞宸对那几个人低声说了句，又转向他们，问：“他怎么回事？”
　　“他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吗？”沈亦周发现他好像是真的不清楚，皱眉道：“他之前还约你出来过，但是你没有来。”
　　“我不知道，我没有跟他约过。”刘俞宸茫然道，想了想不确定道：“难道是我妈约的？”
　　沈亦周看了他一眼，问：“你手机怎么会在你妈那里？”
　　“他妈去找我妈说了这事，我妈就把我手机收了，找了几个人看着我把我关着了，今天刚放我出来。”刘俞宸提起被关的事仿佛无所谓似的，只是肯定道：“那段时间手机在我妈那里，我刚刚拿到的时候是关机的，而且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被格式化了。”
　　“顾书笙呢？没跟你在一起？”他问完又瞅了一眼虞锦文，想了想冷笑道：“啊……你有新的了。”
　　“顾书笙只是我的学生。”沈亦周拦住了身旁暴躁的虞锦文，紧盯着他说：“而且他还被关在家里，为了你扛到现在。”
　　“为了我？算了吧。”刘俞宸勾着嘴角笑了笑，说：“被打了吗？严重不？细皮嫩肉的，估计撑不了多久吧。”
　　“我靠……”虞锦文拧紧了眉，不可置信道：“你不想联系他吗？”
　　刘俞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做多思索便说：“不想。”
　　“既然结束就结束吧何必去勉强，以这种方式结束和以自愿分开的方式结束有什么区别？”他在寒风中伸了个懒腰，懒懒道：“你们也劝他早日投降，被关了这么久才发现以前觉得无聊的风景也挺好看的，不是吗？”
　　虞锦文克制着自己的拳头不要砸到他脸上去，深吸一口气问：“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刘俞宸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熟练地点了一根烟狠狠抽了一口，半晌才说：“正好借这个机会断了吧，省得以后分手麻烦，方便的话你们可以让他早点服软，别那么倔，不值得。”
　　“值不值得是他的事。”沈亦周沉默半晌终于开了口，毫无顾忌地抓了虞锦文冻得冰凉的手放进口袋，面无表情道：“我只要知道你的答案就好了。”
　　刘俞宸看着他的动作愣了愣，垂着头吐了一口烟雾，低声道：“嗯，就是这样。”
　　“嗯，明白了。”沈亦周不再说什么，拉着虞锦文转身就走，却又被刘俞宸叫住了。
　　“如果他在学校不想看见我的话我可以转校。”刘俞宸把烟屁股丢在地上用脚狠狠撵了撵，又说：“如果需要的话，我还可以去作证我们那天是闹着玩的。”
　　“不用。”
　　沈亦周的脚步停了下来，施舍般微微向后看了一眼，说：“他不需要。”
　　虞锦文跟上他重启的步子，扭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刘俞宸，又去看沈亦周绷紧了的下颌线。
　　心跳有些不合时宜的加速。
　　回了餐厅才感觉到感官一个一个的又回到了身上，被冻狠了的皮肤开始刺痛。李越柏早等的不耐烦了，见着俩人回来就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我作业都抄完了！”
　　“气死我了！”虞锦文喝水似的大口灌热乎乎的咖啡，喝完抹了一把嘴，说：“太渣了，待我给你细细道来……”
　　这一道添油加醋的道了不少，沈亦周靠在角落听他吹牛，灯光朦胧中觉得在这边吹牛的人也挺可爱的......打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这副欠打的样子可爱了呢？
　　“沈亦周就摆着一张酷脸，”虞锦文在学他的最后一句话，学完之后把大拇指戳到他的胸口，说：“酷得欠打。”
　　“我那是冻得脸发僵。”沈亦周木着脸抚了抚他的脖子，指着自己的脸问：“现在还酷吗？”
　　虞锦文也顺手摸了摸他的脸，敷衍道：“酷，酷。”
　　李越柏看着两人自然而然的身体接触，憋了一下午的不对劲儿终于问了出口。
　　“你俩……你俩不会是？一起？嗯？”他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有些害羞，指着虞锦文放在桌上的手机小声道：“我好像看见你的屏保……是你们俩吧？”
　　虞锦文刚刚的兴奋直接卡了壳，吭哧半天说：“我去上厕所。”
　　倒是沈亦周一把抓住了他，十指扣着他的举了起来，晃了晃两人腕子上带的手绳，冲呆若木鸡的李越柏说：“就是这样。”


第四十三章 
　　虞傲青没等到见沈亦周一面就被紧急召回去了，连带着老婆和孩子，一时间家里又只剩下他和他哥两个人。虞锦文好不容易盼来自由的日子，庆祝解放的歌还没哼完就被他哥连猫带人一起提溜回了自己公寓，硬是被看着写了一半的作业，苦行僧似的熬到了开学。
　　开学第一天，虞锦文七点就被日理万机的他哥给匆忙送到了学校门口。兄弟俩一个正犯起床气，一个熬了通宵改方案要赶去公司骂人，都没什么心情嘱咐与被嘱咐。
　　“我今晚住校，周末再来接我。”虞锦文走了两步又回头，木着脸道：“不接也行。”
　　虞亦铭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淡淡瞥他一眼，说：“这个月月考完看情况。”
　　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考试这俩字出来能把他给吓一跳。虞锦文哽了一下，硬气道：“看就看！进步几名算？”
　　“随便。”虞亦铭揉着太阳穴，说：“不能抄。”
　　“老……我坦坦荡荡，才不会干那种事呢！”虞锦文撇了撇嘴表示不屑，想了想又问：“我猫呢？你让人晚上给我送过来，家里老没人不行。”
　　“我在。”
　　“那可不行！”虞锦文摆摆手，说：“我的猫喜欢被人撸，我不在家没人跟他玩他该多孤独。”
　　虞亦铭言简意赅道：“我撸。”
　　虞锦文一时间的表情有些复杂，想想虞亦铭面无表情坐着撸猫的样子就起了一身恶寒的鸡皮疙瘩。
　　“你……算了！”
　　还是改天去偷出来比较划算。
　　“哎！李越柏！”他瞅见那个裹成球一样的人赶忙叫了一声，转身冲他哥胡乱挥了挥手，说：“我见我同学了，你去上班吧！”
　　虞锦文跑过去上下打量李越柏，笑的前仰后合的，说：“你咋不直接穿着你家被子来啊？”
　　李越柏紧张地往身后看了看，郁闷道：“我妈非要我穿的，她走了没？我都出汗了。”
　　“哪个？”虞锦文抻着脖子帮他看，手搭在眉毛上，问：“什么衣服？”
　　“绿袄儿，羊毛卷。”
　　“走了，都过了马路了。”虞锦文拍拍他的肩，说：“侦查结束，首长还有什么指示？”
　　“首长想吃关东煮。”李越柏把扯下来的帽子围巾一股脑乱塞进书包里，冲着那边的小摊咽了咽口水，说：“天天吃我妈的营养餐，我快吐了。”
　　“走走走，冻死老子了。”虞锦文缩着脖子一路小跑，站在关东煮摊前取暖，搓着手道：“顺便等等沈亦周。”
　　李越柏在家缓冲了两天已经可以做到不大惊小怪了，只是专心挑串儿，说：“他应该快来了吧，今天没早自习，应该是七点半到。”
　　“唉，两日不见如隔六秋。”虞锦文夸张地叹了口气，说：“十分想念。”
　　李越柏手一抖，一颗肉丸掉了回去，嫌弃道：“好肉麻，好油腻！”
　　“你听……”虞锦文忽然冲他嘘了一声，凑近他轻声问：“听见什么声音了没？”
　　李越柏不明所以，傻愣愣地竖着耳朵问：“什么声音？没听到啊……”
　　“单身狗的悲愤声。”
　　李越柏：“？？？”
　　“哈哈哈哈哈哈！”虞锦文腮帮子鼓着俩肉丸还止不住的笑，看样子很欠打。
　　沈亦周隔得老远就看见这俩人了，慢悠悠骑了过去，轻轻地撞了下他的小腿，问：“笑什么？”
　　“他欺负我！”李越柏抢先告完状才醒悟过来，“不对，你俩是一头的。”
　　“是。”
　　沈亦周承认的十分厚颜无耻，看了眼虞锦文递到嘴边的串串便张口咬了下去，问他：“早上你们班干什么？”
　　“大扫除吧……”虞锦文想了想，说：“我们老班没什么事儿说的话就大扫除。”
　　沈亦周挑挑眉，问：“你也扫？”
　　“我不扫。”虞锦文满不在乎道，擦了擦嘴说：“我们得开个会，这学期听说隔壁二中转来了个新老大，我去会会他。”
　　“开学第一天就努力工作也太辛苦了吧！”李越柏蹦了两下搭上沈亦周的肩，问：“十点开学典礼还是你上去讲话吗？”
　　虞锦文吃惊道：“你讲话？”
　　“每年都是他当年纪代表哇！”李越柏咂了砸嘴，酸道：“每次一上台下面一堆偷拍的，第二天准上表白墙。”
　　虞锦文印象中的开学典礼好像从入学以来就没参加过，都是趁乱混出去了谁还记得油腻的校长老头儿发言完之后会是沈亦周呢？
　　“什么表白墙？”他重点好像有放错。
　　“你断网少年吗？”李越柏瞅傻子似的看他，说：“表白墙就是匿名表白别人啊，我们小沈之前可是常客。”
　　虞锦文磨了磨牙，问：“在哪儿？我一会儿就去砸了它。”
　　“……靠！”李越柏愣了一下，快笑疯了。
　　“？”虞锦文满脑袋问号，扑上去跟他扭打在一起，钳着他的胳膊说：“快说！坦白了就放你一条生路！”
　　眼看着教导主任发光的头顶在远处若隐若现，沈亦周叹了口气，上前分开两只小学鸡，抓了其中的一只放在身边，说：“一会儿别逃开学典礼了。”
　　虞姓小学鸡和他蹭着胳膊走，点点头道：“你要上去讲话我就不逃。”
　　“我不上去讲话以后也不准逃学了。”沈亦周摸了摸他的脑袋，在分叉口停了下来，说：“这学期要好好表现不是吗？”
　　靠北，沈老师温柔的时候好让人心动……虞锦文迅速地拉了下他的指尖，退着走了两步，说：“我知道了，我回班了。”
　　沈亦周把指尖蜷回掌心，说：“一会儿见。”
　　十点集合去操场的时候虞锦文和余露碰了个正着。从那次南山之后两人几乎没怎么联系，女生主动的次数多了不见回应也免不得识趣的保持距离了，眼下再次遇见已经是不一样的心境了，虞锦文有些尴尬，倒是余露先冲他甜甜地笑了笑。
　　“我们好像坐的不太远喔？”
　　“好像是……”虞锦文和她一起被堵在楼梯上，尴尬地数完了前面同学的白头发之后才想起来，“我帮你拿凳子吧！”
　　余露捂了捂胸口，说：“不娶何撩啊！”
　　虞锦文刚拿过她的凳子，一时间不上不下的僵在半空中，紧张道：“我我我我没撩啊！”
　　“哈哈哈哈开玩笑的。”余露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方道：“过去式了，我已经洗心革面了。”
　　说罢又狡黠地笑了笑，小声问：“你呢？上次你突然跑开是想到喜欢的人了吧？怎么样？追到了吗？”
　　“嗯……差不多吧。”他模棱两可的应道，刚松的那口气又堵了上来，心想女生的直觉真不是盖的。
　　“情侣手链都带上了呢！”余露指了指他的手腕，真诚道：“祝福你们喔~”
　　虞锦文冷汗都快出来了，想问你们女生都是福尔摩斯还是怎么回事，半天没说出话来。幸好十班通知要赶快集合去场地，他才如释重负。
　　【女生好可怕，我受惊了！】
　　虞锦文托着腮帮子听校长又臭又长的发言，把手机埋在腿间偷偷给沈亦周发微信。
　　【什么时候？/严肃/生吧，生了我养。】
　　“靠！”
　　虞锦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低声骂了一句。他抬头去看主席台，很容易就能在一堆人中间发现那个尤其出众的人。
　　沈亦周坐在几个老师的旁边，正低头看稿子，脸上又被冻得没了表情。
　　【你是谁？快把沈亦周还回来！】
　　主席台旁的人借着看稿子明目张胆的玩手机，一脸严肃的像是在研究演讲稿措辞。
　　【是你男人】
　　嘿，说到这劲儿就上来了。
　　【哈，没试过还不知道谁是谁男人呢！】
　　他隐约看到沈亦周咧唇微微笑了笑，紧接着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试试？】
　　【试就试，怕你不敢】
　　激将法对虞锦文永远有效，豪言壮语发完了才有点迟来的紧张，想想又觉得紧张个毛线，这种东西多学习他还能学不会？
　　万一沈亦周血流成河晕倒了怎么办？他无意识地啃拇指的指甲，漫无边际地幻想，又万一沈亦周受伤了怎么办？想着想着有点瑟缩，要不让沈亦周来好了，反正自己比较能扛摔打……
　　“……沈亦周！”
　　身边的人忽然噼里啪啦地鼓掌，吓得虞锦文猛地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也跟着鼓了章，瞄到正端正站在主席台上的人之后才发现刚刚校长是在有请沈亦周做发言。
　　“一个寒假过去了，我还是没有对沈亦周死心！”
　　“醒醒啊姐妹，沈亦周喜欢男生啦！”
　　沈亦周在台上讲什么，估计台下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听进去。身边的女生扎堆在小声议论，想尽了办法把手机藏袖口里去拍照。
　　虞锦文托着下巴，指尖在脸颊上点了点，面上挺严肃不好惹的一人，暗地里要看沈亦周还要抽空听女生讨论。
　　“你们磕沈亦周和谁？”
　　“李越柏啊！同桌不好磕吗？！他们俩关系最好吧？”
　　“李越柏也很帅啊！我疯狂赞同这门亲事！”
　　我不同意。
　　虞锦文手里的枯草棍儿给掰断了，眯着眼睛去看不远处一班的队伍。
　　那边最后的李越柏莫名觉得脖子里嗖嗖进凉气，回头一看正遥遥对上虞锦文杀气腾腾的眼神。
　　你完了。
　　虞锦文面无表情的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你没有明天了。


第四十四章 
　　真的要认真起来的话，好像学习也不是什么特别难以接受的事。虞锦文趴在寝室桌子上，咬着笔杆用牙齿轻轻地磕，发出一点不安分的小噪音。
　　沈亦周瞥了他一眼，问：“坐不住了？”
　　“快了。”虞锦文诚实地点了点头，说：“发条松了，马上我就罢工了。”
　　上高中以来第一次完完整整的把周测的题做了一遍，能安分的在椅子上四十分钟已经是万分不可思议的事了。
　　沈亦周把卷子放下来侧过脸看他，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被阳光照的闪了闪。
　　“你今天怎么戴眼镜了？”
　　沈亦周笑了笑也没多废话，直接捏着他的下巴把人扯进继续充电。
　　“困了就去睡一会儿。”
　　“不困。”虞锦文还在轻喘，下巴枕在胳膊上平复呼吸。
　　戴了眼镜好像切换了个人格似的，虞锦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脸看，总觉得心里越发痒痒的，手也痒痒的。
　　“用眼过度有点不舒服。”沈亦周伸手过来轻轻把他唇间噙着的笔拨开，俯身亲了一下，说：“拧紧了，还罢工吗？”
　　虞锦文直起身子追他，厚脸皮道：“还差一点。”
　　“谢谢。”沈亦周把卷子推回到他面前，说：“我改完了，你看看。”
　　“多少分？”虞锦文忽然觉得紧张，怕自己得了个大鸭蛋丢人现眼，便捂了眼睛把脑袋埋在桌上，闷声道：“错很多吧？”
　　沈亦周觉得好笑，揪了揪他后颈上软乎的肉，说：“不会，你看看。”
　　每次接吻都跟打仗一样，他像个不会领军还要冲在最前方的冒牌将军，回回都被敌人轻描淡写打了个七荤八素。
　　沈亦周除了嘴巴红了点之外，跟没事儿人似的，问：“中午不午休撑得住吗？要不以后还是放学后抽一个小时？”
　　“别！你下午放学不是去补课就是得回家照顾爷爷，”虞锦文晃了晃脑袋，指尖蹭着他的袖口玩儿，说：“就中午吧，我不想耽误你时间。”
　　“这只是周测，测的内容很少，你基础不牢，之后还需要多补一下。”沈亦周及时敲打，怕他飘飘然放松了警惕。
　　“我知道。”虞锦文喜滋滋地来回看了好几遍卷子，信心大增，直接拍了卷子在他面前，说：“开始讲吧，我不会的你讲给我听听。”
　　原本还觉得蔫唧唧快充不上电的人一下子振作了起来，沈亦周没消耗他的积极性，直截了当的把他没理解的点和粗心做错了的点给圈了起来。
　　虞锦文沉默了一会儿，豁出去了似的一巴掌拍在卷子上，把它翻了过来，仔细看清了上面批改的分数后，震惊道：“68？我靠？及格了？”
　　数学周测只是测试这一周的新内容而已，满分是一百分，估计给稍微学过的人随便一做都能八十分以上。但按照虞锦文以往的成绩来作比较的话，这个分数确实已经是很高的水准了。何况开学第二周，他只是帮虞锦文串了一遍知识点，如果之后再加强下基础巩固的话，说不定很快就可以达到那个看似遥不可及的目标也不一定呢？
　　果然基因的力量很强大。
　　虞锦文没在玩手机，而是拿了便签纸乱写乱画，做这些不好好听课的学生们都会做的事。他忽然转头，沈亦周立马把眼睛垂向书上的文字，看得很认真的样子，实则这页已经放了十分钟没被翻过了。
　　旁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吹气声，一页便签纸轻飘飘的滑到了书的下面。
　　他看了虞锦文一眼，虞锦文也回看他一眼，装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的表情。沈亦周捡起那片便签纸，翻了个面儿才看到上面眉飞色舞的一句话。
　　两个人一个认真讲一个认真听，本来就不怎么多的错题没一会儿就给梳理完了。
　　果然是认真的男人比较有魅力……虞锦文自己改完错题后伸了个懒腰，看沈亦周又在安安静静的，自己总归没事干了，便有些闲不住。
　　沈亦周余光里总有一分向他反馈旁边人的动静，尽管那人已经十分小心翼翼不发出声响了。手里的书看到一多半就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索性借助书的遮挡，整个视线都投在虞锦文的身上。
　　“我的错。”沈亦周扶了扶被他弄掉了的眼镜，伸手揽了他的腰，笑道：“我很感动。”
　　“那就给、老、子、哭！”虞锦文扯着他的嘴角一字一句道，想了想被自己肉麻恶心的有点别扭，便向他伸手道：“还给我。”
　　“哪有给了别人再要回去的道理？”沈亦周躲开了他的手，拉开拉链把便签条贴在里面贴紧左胸的位置，拍了拍说：“今天的课时费。”
　　【因为你我的人生好像有了天大的希望。】
　　他抿了抿唇，把便签纸贴在手心，轻咳了一声，说：“这句不错，可以写作文里。”
　　“我靠，无情！”虞锦文蹬了椅子滑过来，两只手掐他的脸颊，痛心疾首道：“我好不容易想出来一句矫情话！”
　　虞锦文严肃道：“体育课是课怎么能翘？”
　　沈亦周：“……”
　　总不能让一个自由惯了的人一下子收了心，绳子绷得越紧越容易断。沈亦周知道他这两周肯踏踏实实坐在教室里，估计早就憋坏了，便说：“想去就去吧，正好我下午放学后要去补课。”
　　“你也太好打发了吧？”虞锦文踢了踢他的脚，说：“今天我任务完成了吧？下午我们班体育课和自习。”
　　说罢眼珠子转了转，清清嗓子，“我能翘自习课去打台球吗？上次教练让我练的新招式我还没练好，我怕下回去他不让我跟成人班上课了。”
　　就知道他有真实目的……沈亦周问：“为什么不翘体育课？”
　　“不过不要打架了。”他皱了皱眉，说：“总觉得你那个地方的人不是什么好人。”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虞锦文拍拍他的肩，满不在乎道：“大不了我多叫几个人跟我一起，我这段时间没带他们出去，他们还闹意见呢！”
　　沈亦周起身收拾东西，摇了摇头说：“还是小心点，那些人看样子像混社会的。”
　　欺负你们还不是一拳打哭一个小朋友？伤人老大自尊心的话他没说，只是有点不放心，说：“我大概两个小时就完了，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虞锦文脸上洋溢着放假了的喜悦，随口应着，跟在他身后满屋子转悠，问：“还有半个小时才上课，你现在就要去教室？”
　　“我去教室准备下晚上给学生补课的内容。”沈亦周转身用食指抵着他的脑门儿，说：“你晃得我头晕。”
　　“这跟坐监狱有什么区别？”虞锦文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吃过这小男生的飞醋，满心都是对革命阶级同志的同情，说：“我们什么时候去看下他吧？我就不信了他家人这么久都说不通？”
　　“嗯，这周找个时间去看一下。”沈亦周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临出门前又嘱咐了一遍，“注意安全。”
　　虞锦文不晃了，想了想问：“那个顾书笙呢？怎么样了？”
　　提起他沈亦周也皱了下眉，说：“最近联系不上他，又给他妈妈打电话说了一次约课的事，她只是说在家休养暂时不补了，也听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沈亦周刚从学生家出来没多久，就接到了虞锦文的电话，然而电话那一头却不是虞锦文的声音。电话里的男生说着前言不搭后语没连贯性的句子，背景很嘈杂，时不时传来两句熟悉的吆喝声。
　　听声音是挺中气十足的，骂人骂得水平不减。
　　不祥的预感从来没有出过错。
　　就在学校附近……那就还是台球厅里出了事。他把自行车锁在学生家里，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沈亦周脸色阴沉得吓人，报了医院的名字后便沉默地坐在后面，司机师傅默默把音乐声调小，一脚油门轰到大跑的飞快。
　　沈亦周努力辨认也只能模模糊糊听出来几个单词，只好问：“哪家医院？”
　　那头给了个确切的医院名称。
　　可这种感觉在见到人的一瞬间消了个透，沈亦周站在门口，连呼吸都屏住了。
　　虞锦文坐那里，一条腿垂在地上，细长的伤口划在他原本白净光洁的小腿，血线顺着腿一直延伸到脚面，看起来很刺眼。
　　学校附近那家医院每天的人就没有少过，不良少年闹事被送过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大厅里到处是匆忙跑着的人，沈亦周抓了一个过路的护士，刚问了一句有没有几个学生被送来，护士就指了指楼上，不耐烦说了句：“三楼大厅！”
　　电梯就不用想了，沈亦周面无表情的爬楼梯，每上一个台阶就增添了一份想把虞锦文这个不听话的玩意儿修理一顿的摩拳擦掌。
　　伤了腿的那个主还在生龙活虎的跟隔壁床对骂，血都流地上了还嚣张不减。她脑袋都大了，万分想去申请一针镇定剂给俩人一人一针打了完事儿。
　　“我来吧。”
　　沈亦周在原地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快步走了过去。
　　“小弟弟你怎么笨手笨脚的！快给他擦呀！”护士同时处理两拨人忙的晕头转向的，她手里要配药，就把清理血迹的工作交给了跟着来的学生，没想到这些学生一点忙帮不上不说，倒忙帮了一个遍。
　　旁边小弟说：“刚刚你让我打电话给他的……”
　　“我让你告诉他我已经到宿舍了！”
　　护士愣了一下，看向身后那个接过棉签的高大男生。她还很年轻，见到帅气的男生也会有些害羞，不自觉收敛了一些暴脾气，轻声说：“帮他消下毒就可以了，我马上配好药给他包扎。”
　　虞锦文呆愣愣的看着沈亦周在他面前蹲下，拿着棉签仔细的在伤口周围擦着，低声骂了一句，转头笑嘻嘻地问：“你怎么来了？你咋知道的？”
　　“是想消灭完证据再告诉我的吧？”沈亦周轻哼了一声，却也看着他战损的样子没多计较，只是叹了口气，问：“这回又是怎么回事？”
　　虞锦文下巴点了点隔壁床那位被医生摁着缠绷带的人，不屑道：“个瘪三儿，堵我的人抢钱，我好好修理了他一顿。啧，不经打，打了没两下就站不起来了。”
　　沈亦周抬起眼皮儿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问：“我不能来？”
　　“能来能来！嘿嘿嘿！”虞锦文自知理亏，腿放在他怀里动都不敢动，赔笑道：“本来想一会儿弄好了再告诉你来着……”
　　“嘶……害！我倒霉呗！”虞锦文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捡了块玻璃，我一脚踢过去的时候划伤了。”
　　“所以说……”沈亦周把手心贴在他冻得有些冰凉的脚踝上，说：“该穿秋裤的时候还是要穿秋裤的。”
　　“所以你这是怎么回事？”
　　伤口不大，只是流血多才看着有些渗人。沈亦周擦完血迹，棉签轻轻按了一下伤口，听见头顶上倒吸一口凉气。
　　“那我跟你回家！”虞锦文想都没想就做了选择，看见护士小姐姐慌忙看过来的眼神后又补充道：“我怕有老师看见又要告状，我哥明天准来逮我回家。”
　　沈亦周叹了口气，说：“你哥来了也没用，没人管得了你了。”
　　“靠！”虞锦文笑了半天，拿脚蹬他的膝盖，说：“行了，我没受伤，你赶紧回去吧！爷爷一个人在家。”
　　“爷爷一会儿自己就睡了，我打过电话了。”沈亦周盯着护士给他上药，说：“一会儿我送你回学校再走……或者你跟我回我家。”
　　“谁说的！”虞锦文抱了抱他的大腿，谄媚道：“你就能管得了我。”
　　沈亦周面无表情的把他推开，转头问护士：“这腿能上石膏吗？三个月不能走路的那种？”
　　“沈亦周你失心疯了吧！”
　　身后虞锦文被吓得乱叫，沈亦周勾着唇笑了笑，笑完又叹了今晚的第八百口气，心想看来是得管管了，不管今后这小操蛋玩意儿还有的闹腾呢！


第四十五章 
　　自打腿上多了条伤疤后，虞锦文就被严令限制了周内去台球厅的次数，他没想到沈亦周丧心病狂到偷拍了他伤口的照片做要挟，威胁道要发给虞亦铭看。
　　“下次你伤的就不一定是腿了，脑袋本来就不怎么灵光，再受个伤，完了。”
　　“什么玩意就完了。”虞锦文不服气，小心眼地把刚刚丢给他的鸡腿又夹了回来，说：“我真的打得过，这次纯属意外！”
　　“你哪次不是意外？”沈亦周敲敲他的碗边，催道：“快吃，吃完去顾书笙家看一下，我还是联系不上他。”
　　俩人吃完饭出来到顾书笙家小区门口的时候还不到三点，虞锦文莫名有些怵，扯了扯沈亦周的袖口，小声问：“他家有人吗？”
　　“不知道，没联系。”沈亦周无辜道：“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虞锦文咽了咽口水，叹口气说：“我总感觉他妈是FFF团的，烧光所有情侣。”
　　听到顾书笙的事，虞锦文严肃了许多，也不逼逼叨了，抓紧时间把腮帮子塞得鼓起来。
　　今天周六，这人陪自己上了一早上的课，眼下匆忙吃了午饭还得去陪着关怀自个儿的学生。沈亦周盯着他有些愧疚，说：“下午回来你想去打球吗？”
　　“不打了。”虞锦文摇摇头，晃了晃手机得意道：“我早就安排好了，去看电影。”
　　“？？？”虞锦文贴近他，孔雀开屏似的非要长着胳膊让他闻，说：“你那天亲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沈亦周笑着也不挣扎，被他逼到角落，假装无力抵抗实则等待投怀送抱。
　　“叮咚！”
　　沈亦周按了电梯，笑道：“也烧不到你身上。”
　　“我们班女生说在一起久了两个人就会越来越像，然后身上还有对方的味道，所以情侣才会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情侣。”虞锦文一脸认真，说：“真羡慕你能越长越像我。”
　　“这样吗？”沈亦周抬起胳膊闻了闻小臂，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最近总觉得臭臭的。”
　　“沈老师？你怎么来了？”
　　没响多久门就开了，顾书笙的妈妈开了门一脸惊诧，来回看了看两人，犹豫道：“有什么事吗？最近我们怕是上不了课了，不好意思啊……”
　　她一脸疲惫，以前精致的小卷疏于打理早就没了形状，扶着门把手站在门缝间，并没有让两人进来的意思。
　　“起来，到了。”沈亦周拍了拍他的后腰，等着电梯门缓缓打开后才叮嘱道：“不要乱说话，我们看一眼就走。”
　　“好。”虞锦文收了纨绔的样子，严肃又紧张的点了点头，用气声道：“我想上厕所。”
　　“憋着。”沈亦周看他一眼，努力憋着笑，平复了一会儿才摁了门铃。
　　“阿姨……”虞锦文踮着脚把下巴放在沈亦周肩膀上，探出个脑袋来，可怜巴巴道：“我想用下卫生间，我快憋死了……”
　　俩黑眼珠子都明晃晃的写着“拜托拜托”。
　　沈亦周迅速反应了过来，满脸担心道：“还能憋吗？我记得你之前就有点问题，别再憋坏了。”
　　沈亦周比她高很多，轻描淡写地从她头顶往屋里扫了一眼，视线又转了回来笑道：“是这样，阿姨。顾书笙今年不就要中考了吗？我整理了一些题给他送来，想让他做一做，这样对他中考也有好处。”
　　“这位是我的朋友，我们正好路过这就上来给他送一下。”他指着身后的虞锦文介绍了下，又拿着手里的牛皮袋晃了晃，证明试卷真实存在。
　　“谢谢你啊沈老师！”女人感激的笑了笑，又抱歉道：“家里太乱了，就不让你们进来喝茶了。”
　　说罢拂去了凳子上堆放的东西，说：“沈老师，你坐这等会吧！”
　　乱是真的，像是主人再也没心思收拾家了一样。沈亦周不露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周围，微微皱了皱眉，问：“阿姨，顾书笙呢？他不在家吗？”
　　“他……”顾妈妈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背过身去收拾桌子，说：“学校有个补课，去上课了。”
　　虞锦文看了他一眼，俩黑眼珠子换了字，骂脏话呢。
　　“憋不住了……”虞锦文“虚弱”道。
　　“哎呀，那，那赶紧进来吧！”顾书笙的妈妈到底没扛得住，敞了门让他进来，指路道：“那边就是卫生间，快去吧！”
　　“他以前经常问我数学题呢！”沈亦周装作不经意道：“最近也没见他问了。”
　　“学校不让带手机。”顾妈妈笑了笑，说：“也可能是不让你补课就不好意思问了吧！”
　　“没事，该问还是要问的，他进步我也很高兴。”沈亦周顿了顿，又问：“他最近学习还好吧？”
　　“挺好的，挺好的。”顾妈妈叹了口气，很快又振作了起来，问：“小同学是不是肚子吃坏了，还没出来？”
　　看样子今天是不可能见到或联系到顾书笙了。沈亦周轻叹了口气，冲卫生间喊道：“好了吗？”
　　虞锦文早扒门偷听听得心痒痒了，眼下听见可以出去了立刻应了声，出去前还不忘冲了冲没用过的马桶，做戏做全套。
　　“那阿姨我们就先走了。”沈亦周把卷子递给她，说：“您记得让他做。”
　　“好，好！”顾妈妈送俩人到门口，看他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最后才在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叹了口气，说：“下次别再费劲跑来了，谢谢你。”
　　直到出了小区，虞锦文才松了一口气，赶忙问：“怎么样？见到人了吗？”
　　“你别吓我！”虞锦文打了个寒颤，说：“我没注意看，这有什么问题？”
　　沈亦周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说：“如果牵扯到迷信的话可能问题就大了，而且之前他妈妈也是比较信这个的人，考试前让他喝符水。”
　　“没见到。”沈亦周摇了摇头，轻蹙着眉，说：“有点不对劲，你看到了吗？”
　　他转头认真道：“他们家客厅墙上贴着几张符，墙角还有些奇怪的棍棒之类的。”
　　“啊？可是我好奇啊！”虞锦文急道：“我们不应该先去探明下真相吗！”
　　“我敢打赌，她妈妈说的学校补课是骗人的，我们到学校去也会是扑个空。”沈亦周揉了揉他的脸，说：“先去约会，明天我有办法。”
　　虞锦文不能理解，问：“有用吗？”
　　“迷信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玄学，信的人自然觉得有用，不信的人也没什么过错。”沈亦周笑了笑，架在他肩膀上的胳膊弯了弯去碰他的脸，说：“暂时不管这些了，先去把我们的会给约了。”
　　周末电影院人不少，电影还没让进场，于是外面围了一圈的人。虞锦文捧着爆米花站在他身边吃得正欢，打量着人群纳闷道：“你有没有觉得情侣很多？”
　　“去掉觉得。”沈亦周从他手上截了一颗爆米花，问：“你买的什么电影？”
　　“明天你也要带上我。”虞锦文被捏的变了形，含含糊糊道。
　　“行，带你。”沈亦周随口应道，揽着他往前走，说：“给你别裤腰带上。”
　　“为了让你因为害怕扑进我怀里啊！”虞锦文拍了拍瘦不拉几的胸口，大言不惭道：“一会儿害怕了记得过来。”
　　沈亦周抬头看他一眼，说：“是吗？那晚上回去把上次你嚎着没看完的那个鬼片给看完吧？”
　　“我看看……什么最后一餐？”虞锦文把票递给他，好奇道：“为什么这么多女生会喜欢看恐怖片？”
　　沈亦周闲着没事便随手查了下，问：“那你为什么要看恐怖片？”
　　虞锦文惊奇道：“都最后一顿饭了，不是快死了吗？”
　　“分手前的最后一顿饭，本片讲述的是几对即将分道扬镳的情侣如何重新懂得爱……”沈亦周轻声念着手机，心里也是极服了他的解读能力。
　　“是不是该进场了？”某人选择性耳聋，抱着爆米花充耳不闻的样子。
　　“等下。”沈亦周看着手机愣了愣，忽然笑了起来，问：“你确定是恐怖片？”
　　很骚的第二人格又出来了是吗？
　　虞锦文看了他一眼，手指动了动，说：“这只手上有油。”
　　“我只问我班女生最近有什么适合和对象去看的电影，她们一说这个我还想着不错，恐怖片最适合呢！”虞锦文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看了看满厅的小女生，郁闷道：“怪不得这么多情侣……”
　　“爱情片就爱情片，我都可以。”沈亦周笑了笑，牵了他的手领着他去排队进场，附在他耳边说：“反正你坐我旁边，我什么都看不下去。”
　　“你有何居心虞锦文？买这么偏的位置？”沈亦周凑近他小声问道。
　　“什么什么居心，你满脑子每天都在想什么？”虞锦文一脸正气，咬定道：“其他地方没位置了。”
　　“感觉到了。”沈亦周拿指尖蹭了蹭他的，说：“没关系，反正一会儿我也要沾上的。”
　　两个人明目张胆的牵着手找到了自己位置，自然惹来了不少目光。不过俩人一个狂得装不下别人，一个对别人的想法毫无兴趣，倒是都悠闲自得的缩在小角落里。
　　虞锦文冒了鸡皮疙瘩，往他身边凑了凑，强颜欢笑道：“是，是啊……”
　　他指的是个空位，偏偏还说的认真。
　　沈亦周挑挑眉，看了眼中间明显空着的两排，说：“是，都坐满了，你看那排那个女的笑得多开心。”
　　“啊还有个小孩儿，冲咱俩笑呢……唔！”
　　“我错了哥！你可闭上嘴吧！”虞锦文捂着他的嘴，整个人都快贴他身上了，小声道：“快开始了，你不要说了！”
　　沈亦周点点头，只露出一双眼弯得有些过分，写满了计划得逞的恶劣。


第四十六章 
　　虞锦文早上起的实在太早，没撑到女主出现，电影刚开始的一大段独白就给人说歪了，歪的时候一只手还正狗狗祟祟的放在沈亦周大腿上准备实行苟且之事。
　　他睡到了电影出字幕，沈亦周也就一动不动的当了两个小时的雕塑，灯光亮起来的时候才轻轻推了推他。
　　虞锦文打了个激灵猛地起身，问：“开始了吗？”
　　沈亦周看他一眼，无语道：“结束了。”
　　“我眯了一下咋就结束了？”虞锦文咂咂嘴惋惜道，瞅了瞅旁边的人，凑近他低声问：“人家都在流眼泪，怎么办，你哭还是我哭？”
　　沈亦周起身要走，虞锦文赶忙追在后面，问：“接下来你想去哪？”
　　“打游戏？唱歌？吃饭？”
　　沈亦周放慢了脚步跟他并肩，看了眼时间，问：“你这周是不是没去打球？除了打架那次。”
　　“你哭吧，你有现成的。”沈亦周抹了下他的嘴角蹭到他眼睑上，也跟着低声道：“人家流眼泪，你流哈喇子，一样的。”
　　虞锦文狗似的追着他的手指咬，咬不到便说：“美男子放的屁都是香的，哈喇子也是露水。”
　　“……告辞。”
　　“我哥说要检查我功课，无语。”虞锦文蔫头巴脑的叹了口气，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已经进步了怕什么？”沈亦周笑了笑，微微俯了身子歪头去看他的表情，哄道：“你进步这么快你哥肯定对你刮目相看。”
　　“嗯，我骄傲，我牛逼，我为学习磨破皮！”虞锦文给自个儿加气，又皱巴着脸，说：“不想去打球了，我一打球就顾不上看你，浪费我好几眼。”
　　“刘教练带人出国比赛了，学校那边的你不是不让我单独去了吗？”虞锦文奇怪的看他一眼，问：“你不会要跟我去打球吧？这算哪门子的约会？”
　　“外面又冷人又多，陪你打会儿球我就得走了，今天我爸出车。”
　　是想看球来着，绝对不是为了看屁股。沈亦周轻咳了一声，掩了掩唇说：“你今天也要回你哥那。”
　　“看车！”
　　沈亦周只来得及吼一句，虞锦文已经一溜烟儿跑路对面去了。他只得跟了过去，心力交瘁，想让虞锦文他爸给打钱，代爹费。
　　学校里静的连只鸟都没，保安一听是问补习的，瞬间警惕了起来，生怕两人是教育局来暗访的，信誓旦旦的表白了八百遍绝对不会有周末加课补习。
　　“看我做什么？”沈亦周也没坚持，问：“那你想干什么？打游戏？”
　　虞锦文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想干嘛，就觉得和沈亦周两个人这样慢悠悠的压马路也挺好的。
　　“诶？那是二中吧？顾书笙的学校！”他一转头便看到了路对面的学校，兴奋道：“走走走，去看看他们学校是不是在补课。”
　　“他来没来过学校，或许有一个人知道。”沈亦周在学校旁一条小路前停下了脚步，他记得上次被顾书笙带过来的地方，也记得那小孩絮絮叨叨说过的话。
　　虞锦文迷茫道：“谁？”
　　沈亦周搭了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巷子里走，说：“刘俞宸，他经常在这里上网，去看看他在不在。”
　　“他妈妈果然在骗人。”待走远了虞锦文才说，拽了拽胸前的领口，凑到嘴边说：“而且她慌不择路选了这么一个借口，明明可以用很多借口的。”
　　“所以他究竟有没有上学恐怕还不好说。”沈亦周叹了口气，转头一看虞锦文，小心问道：“你这是什么造型？”
　　“名侦探柯南啊！只是我没有领结。”虞锦文把领子放了下来，想想顾书笙这个“同道中人”便又同情又替他不平，发愁道：“这怎么办？又联系不上他人。”
　　别人不好找，上次被他怼墙上那大板寸倒是一眼就瞅出来了，大冬瓜似的。
　　虞锦文今天给自己的定位是冷血打手，因此沈亦周走上前去叫人的时候，他就一脸冷酷的交叉着双臂站在后面。
　　搞得板寸本来见着沈亦周就PTSD，一回头更是吓了一跳。
　　这网吧玄关的灯坏了快小半年了还没修，虞锦文犹如战斗状态的公鸡似的在前面开路，一个不察就被绊了一下，毛都炸了。
　　他迅速起身清了清嗓子，装得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战斗状态。
　　“行了，把膀子收收，不是来打架的。”沈亦周捏了捏他的后脖颈，拉向自己轻声说：“我看到他们了。”
　　“干，干嘛？”板寸战略性蹬着椅子后退，一双小眼睛警惕地盯着俩人，心里悔死了出门没带人。
　　“刘俞宸呢？”沈亦周并没追他，而是退回到虞锦文身边问道。
　　虞锦文冷酷的重复：“刘俞宸呢？”
　　沈亦周侧过脸轻声说：“你温柔一点，他胆子小。”
　　“喔。”虞锦文流露出一种“胆子小还要混社会”的鄙视感，柔声问：“刘俞宸呢？”
　　老子不是胆小，是你他妈胆子太大了啊啊啊啊！板寸内心在咆哮，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委委屈屈指了下后门的方向，说：“出去抽烟了。”
　　沈亦周看了眼后门，直接拉开了旁边那把椅子让虞锦文坐，说：“外面太冷了，就在这等吧。”
　　板寸叫苦不迭，想赶紧送这俩大瘟神走，赶忙说：“他刚出去一会儿，估计得好长时间才回来呢！”
　　虞锦文一个眼刀杀过去，凶道：“你叫他什么？”
　　“人……”板寸缩了缩脖子，苦巴巴道：“可是大家都这么叫啊！他不是偷用化妆品被发现了吗？听说还被打了一顿。”
　　“没事，我们先问问你也行。”沈亦周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漫不经心问道：“最近见过顾书笙没？”
　　“谁？”板寸见他坐下暗骂晦气，却不得不回答，忍气吞声问道：“那个人妖？不一个班的，没见过。”
　　可以不用站起来的，没看见板寸小兄弟头都快仰到椅子后面去了吗？
　　他扯了扯虞锦文的衣角示意他坐好，之后才又问板寸：“在学校也没碰见过他？”
　　虞锦文可听不得这话，桌子拍的啪啪响，气道：“再让我听见一声骂他不好的，舌头给你们扯了！”
　　沈亦周：“……”
　　“所以顾书笙有可能没来学校你们也不知道。”沈亦周沉吟了一下，问：“跟顾书笙关系好的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板寸摇了摇头，诚实道：“想欺负他的人我倒认识。”
　　“没有。”板寸挠挠头皮想了半天，不确定道：“没有吧？之前都是他上赶着来找刘俞宸的时候才能见着，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不来找了，刘俞宸也不准我们提，说提了心烦。”
　　“他有心吗？还提了心烦……”虞锦文翻了个惊天大白眼，嘟囔道。
　　身后的声音猛然响起，板寸一个激灵缩回了自己屏幕前。沈亦周回头，发现刘俞宸正拧着眉看向两人，带着一点不明显的烟味。
　　“找我？”他没什么表情，瞅了他们一眼淡淡道：“问什么，问吧。”
　　“诶，顾书笙是不是……那啥啊？”他又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道：“我感觉他跟刘俞宸……”
　　“你们怎么来了？”
　　“可是今天我去他家，他妈妈说他现在就在学校补课，如果转学了为什么还要在周末回来补课？而且学校今天没有课。”沈亦周摁了摁眉心，问：“认识跟他关系好的人吗？能不能问转到哪儿了？”
　　刘俞宸看他一眼，半晌后踢了一下板寸的椅子，说：“问你最近的那个对象，让她把蒋雪莹电话发我。”
　　沈亦周也不废话，起身面对着他，问：“开学以来你见过顾书笙吗？”
　　“他不是转学了吗？”刘俞宸随口应道，看向他惊愕的表情之后才觉得不对劲，说：“他的位置都腾空了，他妈亲自来办的手续。”
　　“发了发了！”
　　板寸赶忙举了手机给他，刘俞宸看了一眼电话号码便毫不犹豫的拨了过去，还没等接通就转手把手机递给了沈亦周。
　　板寸虽然立马照做了，却一脸迷茫，问：“蒋雪莹是谁？”
　　“……顾书笙的朋友。”刘俞宸一脸不自然，使劲踢了下他，说：“废话这么多呢？赶紧给我找！”
　　“先冷静一下。”沈亦周一边安抚着小姑娘，一边打手势让两人跟着自己往后门走，在没人的地方开了外放。
　　“我去他家找过他很多次，只见了他一面，他向我求助说让我去找老师，可是我们老师不相信我的话，我爸妈也骂我多管闲事。”女生哭得很厉害，含糊道：“我好怕啊，我不知道要找谁，偷偷跟他说了没两句就被赶出去了……我太胆小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对不起……”
　　“……喂？是谁？”
　　那边略带迟疑的女声已经接通了，沈亦周也只能接了起来，简单表明了一份后，那女生便好像终于找到主心骨似的忍不住情绪激动，忽然哭了。
　　刘俞宸始终沉着脸不说话，沈亦周和虞锦文对视了一眼，问：“你知道是什么学校吗？”
　　“我不知道，只隐约听见是什么青少年学校！”女生哽咽着，说：“我越想越觉得那根本不是什么学校，而且市里正规的学校没有这样的名字的，我在网上看过很多人发帖，这种学校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那些人好多都被欺负过！”
　　刘俞宸整个人都仿佛被震了一下，捏紧了拳头，沉声问：“你确定？”
　　女生没听出来换了个人，只是抽噎道：“我，我确定，他被送走的那天我躲在他家楼下小花园里……他是被他爸绑上车的！”


第四十七章 
　　沈亦周没有料到事情的走态会是这样。从网吧出来后，三个人好像都经历了一场让人筋疲力尽的大战。
　　虞锦文撑到刘俞宸走了之后才一屁股蹲在马路牙子边，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沈亦周也跟着蹲在他身边，把手放在他裸露的后脖颈上，叹了口气说：“我也没有想到。”
　　虞锦文还在低头看手机，查了几个擦边的学校，越看那几个学校的简介越觉得心慌，焦虑道：“这种学校都是军事化管理，会不会体罚学生？顾书笙那个小身板……我们明天多找点人去把他扛回来？”
　　沈亦周摇摇头，说：“不能冲动，军事化学校里的老师可能都不是吃素的，我们一群学生，叫再多的人也只是折进去，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所。”
　　“刚刚和刘俞宸说好了，明天先去顾书笙家跟一下他妈，确定下他到底在哪里。”他看了一眼虞锦文仍觉得不放心，嘱咐道：“不要冲动，小心行事。”
　　“知道知道，跟着你走。”虞锦文也叹了口气，看了看周围没人，便猛地凑近了朝他的唇吻了一下，认真道：“如果哪天你被你爸逼进那种地方，我立马进去陪你。”
　　“虽然不会发生这种事，但我还是心领了。”沈亦周笑了笑，手下用力把他摁向自己，接了个轻轻柔柔的吻，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道：“现在你明白我的担心了吧？你乖一点，不要莽撞，不要逼我发疯。”
　　有人在受无止境的煎熬，有人在日复一日的重复过日子。中午的食堂仍是人声鼎沸，今天六号窗又炖了便宜好吃的大鸡腿，肉香弥漫了整间屋子，端着盘子的人排的老长。
　　李越柏从最后一节课就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去抢鸡腿儿了，可惜他们来晚了，眼看六号窗最后几只鸡腿被人网尽，周围几个眼巴巴的人嘬着筷子发出一声惋惜。
　　“得亏我跟阿姨混的熟，让她今天给咱们留三个。”他贼眉鼠眼地掩着嘴，“你们先去找位儿，我去拿，悄悄地干活。”
　　孤单的身影十分雄壮，颇有单身狗的自我修养。
　　虞锦文满怀鼓励的拍了拍革命阶级战友的肩，冲他奔跑的背影喊道：“我们去拿饮料，你喝什么？”
　　“百事！”李越柏头都没回直奔大鸡腿去了。
　　“喝什么百事，给我喝可口可乐！”虞锦文直接拿了三瓶，一屁股坐沈亦周对面，看他低头看手机便心急问道：“怎么样？刘俞宸那边怎么样了？”
　　“刘俞宸说昨天他去小区盯了一天，期间就见他爸上下班回来，他妈出来倒过一次垃圾，没什么动向。”
　　沈亦周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可乐，思索道：“下午我那个补课的学生是以前顾书笙妈妈牌友的女儿，我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吧。”
　　“嗯，也只能这样了。”顾书笙满脸戾气，不满道：“他们学校老师也太不负责了，不分青红皂白就任由着家长把学给退了。”
　　“老师也没办法，这毕竟是家事。”沈亦周点了点他的眉心，说：“先不要追究已经发生过的事了，目前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摸清楚他的情况。”
　　虞锦文带着气点了点头，啃着塑料瓶嘴想了想问：“要不要让我哥……”
　　“先不要。”沈亦周轻轻摇了摇头，说：“没摸查清楚的话暂时不要惊动大人，我也不希望这件事牵扯到你身上。”
　　“可……”
　　“兄弟们，大鸡腿儿来了！阿姨又给咱们加热了一下。”李越柏喜气洋洋把盘子放下，摸了一把没长毛的下巴，说：“都怪我过分帅气的脸。”
　　“……”虞锦文看在鸡腿的份儿上把怼他的话憋了回去，看了看盘子里数量不太够的东西，纳闷道：“为啥只有两个？情侣餐吗？”
　　您有事儿吗天天搁这刺激单身狗呢？李越柏翻了个白眼，忍气吞声道：“我的献给爱情了。”
　　虞锦文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惊惧地在六号窗口大妈和李越柏的脸上来回看。
　　“你赶紧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给我删了！”李越柏痛心疾首道，抚着胸口顺气儿，半晌才羞答答地说：“我对一个女生一见钟情了，就把鸡腿让给她了，我是不是很伟大？”
　　“……伟大。”沈亦周毫无灵魂的捧场，对鸡腿的兴趣不大，便都夹给了虞锦文。
　　“来了来了，是她！”李越柏突然正襟危坐，整了整没领子的领口，低声道：“来了来了来了我靠，往这边来了……嗨~~~”
　　小手摆地甚是娇羞，脸上泛着红晕，快一米八的大个儿像一只被抻直了身子的大龙虾。
　　倒是身后的女生颇为豪迈，声音中都透着爽朗，“嗨！帅哥，谢谢你的鸡腿儿，超好吃！”
　　这声音莫名有些熟悉……沈亦周和虞锦文同时愣了一下，微微侧了头往后看，一时间三个人都怔了怔。
　　女生杏眼圆瞪，惊呼：“哇靠！是你们！”
　　虞锦文眯了眯眼，缓缓问：“李富贵儿？”
　　“害，李富贵儿是我家狗，我叫李乐可。”李乐可摸了摸头，尴尬道：“这个名字在你们面前说出来就更羞耻了……”
　　李越柏好不容易插上一句话，问：“你们认识？”
　　“额……”李乐可莫名惧怕那个一身淡然，看似慵懒的沈亦周，看了他的眼色才讪讪道：“有过一面之缘。”
　　虞锦文看了眼她饭盘里的大鸡腿，这才转过弯儿来，瞅了瞅一脸痴汉的李越柏和满眼绿光在三人面前打量的李乐可，问：“你怎么在这？以前没见过你。”
　　“这学期刚转来哒！在念高一！”女生脑内已经开始写十万字的三屁了，兴奋道：“之前读的女校，好不容易转进个正常学校，居然有这么多的雄性生物，实在是……啧！”
　　虞锦文打了个寒颤，端起饭盘拉了沈亦周的胳膊，说：“那我们不打扰你们吃饭联络感情了，李越柏你好好跟学妹介绍介绍学校！拜拜！”
　　“哎这怎么好！”李越柏满脸都写着“兄弟够意思”，还惺惺作态道：“这不好吧，赶你们走一样……”
　　“我们过二人世界。”虞锦文摆摆手赶紧扯着人走了。
　　沈亦周看他飞舞的头发觉得好笑，不慌不忙问：“你跑什么？”
　　虞锦文立马咋咋呼呼道：“谁跑啦？我没跑！我跑什么！”
　　看来是隐瞒了一些跟那个女生之间不可告人的事，沈亦周眯着眼睛，心想一会儿就得给撬出来。
　　本想着当个网友不要脸就不要脸了，怎么还转学转到一块儿了？早知道不跟她求那一百零八部钙片了。虞锦文绊了自己一个踉跄，害臊的想怎么灭口。
　　沈亦周给这个初一女生补课也没多久，女孩极胆小羞涩，平时除了学习之外两人并没有多少交流，他知道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来。
　　倒是她妈妈，平时没事除了约姐妹逛街打牌就是聊八卦，从她这里入手是铁定能获得些一手资料的。再者说顾书笙她妈经历了这么大的糟心事，总憋不住要向姐妹们说……
　　“老师我做完了。”
　　女生极细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沈亦周接过她的本子看了看，说：“解得很好，上次教给你的解题方法都用上了。”
　　女孩的脸红了红，嗫嚅着没说话。
　　“你妈妈今天去打牌了吗？”沈亦周轻声问，笑了笑，“我想跟她说下你最近的学习情况，因为你最近进步很大。”
　　女孩看了看表，说：“一会儿我爸爸去上夜班她就该回来了，下午应该是去刘阿姨家了。”
　　“那我稍微等她一会，毕竟她比较了解你的学习情况。”沈亦周点点头，柔声问：“我记得她不是和顾书笙的妈妈关系很好吗？以前我经常在顾书笙家见到她。”
　　“最近不怎么去了。”女孩迷茫道：“好像那个哥哥家出了什么急事吧，我妈说最近还是不要去给人家添堵。”
　　“好，知道了。”沈亦周把书推到她面前，说：“正好等她，我先帮你预习下吧。”
　　女生的妈妈倒没有回来的很晚，他刚讲完半个章节就听到敲门声了。
　　“阿姨。”沈亦周冲她礼貌的点了点头。
　　“诶？沈老师还没走？”女人看了眼表，说：“今天怎么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她做的不好？”
　　“不，她做得很好。”沈亦周起身冲她说：“我等您回来也是想跟你汇报下最近的学习进度。”
　　“小沈老师我还是放心的，毕竟之前顾书笙进步那么多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提起顾书笙，女人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示意她出去，转身拉着沈亦周坐了下来，似是感兴趣又似是犹豫，问：“小沈老师，你之前帮那孩子补课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儿啊？”
　　沈亦周不动声色，问：“阿姨是指哪方面的不对劲呢？”
　　“就是，就是……”女人有点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索性道：“就不像个男孩子！”
　　“没有。”沈亦周言简意赅道。
　　关于什么样是女孩子什么样是男孩子这样的三观问题他并懒得浪费口舌，干脆直截了当的否认了。
　　“唉，也是，那孩子偷偷摸摸的。”女人眼里闪着八卦的光，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阿姨，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沈亦周索性摊开了说，佯装抱怨道：“最近也不补课了，您看我也是想着多一个学生就多一份补课费，结果他说不补就不补了，您说这是什么事啊……”
　　“哎呀他家出事了你不要怪他们。”女人扯着凳子往前挪了一步，说：“学都不上了，还补什么课！”
　　沈亦周十分惊讶，问：“什么？不上学了？那他现在在哪儿呢？一直在家吗？”
　　女人说：“哪能呢！之前在家闹到绝食，又是请心理专家又是跳大神的，愣是没治好，这才没办法转学了。”
　　沈亦周心下一沉，面上却维持着好奇，问：“生什么病了吗？这么严重……我改天去看看他吧。”
　　“诶呀你可别去！”女人忙摁着他的小臂，左右瞅了瞅凑过来小声说：“可不是什么生理上的病，是精神上的病，那孩子是个同性恋！”
　　“刚开始他家还想瞒着，但动静闹这么大怎么瞒得住。他妈也是走投无路了，天天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我们也帮着什么办法都想尽了，谁知道那孩子倔的跟头小牛一样愣是听不进去一句劝，你说这造的什么孽啊……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唉！”
　　沈亦周抿着唇半天没说话，放在腿上的手捏成了拳没让她看见。
　　“小沈老师你也别怪他们，毕竟谁家摊上这事儿能好过呢？对了，你对同……那个没什么看法吧？”
　　“没有。”沈亦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是一片淡然，说：“我不会歧视同性恋。”
　　“我也不歧视同性恋。”女人赶忙摆了摆手，说：“只是别发生在我们家就行。”
　　说完又是一阵唏嘘，感慨怎么顾家那么倒霉。
　　沈亦周胸口像压了块石头，想要赶快出去透气，却想起最关键的还没问，便沉住气问：“那阿姨，您知道他转到哪里去了吗？我想再给他送点题。”
　　“送什么题，他爸妈都送不进去。”女人摇了摇手，说：“那学校严得很，送进去一个月才能看一回，其他时间谁都不能见。据说这样才能尽快改好坏毛病呢，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我看老顾家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什么没牌没证的学校都敢把孩子往里面扔。”
　　沈亦周心里一紧，顾不得自己态度变得强硬，只是追问道：“什么学校？”
　　“好像叫什么崇孝青少年学院？”女人想了想，说：“我也记不太清了，不知道老顾从哪听说的。”
　　“好，谢谢阿姨，我最近先不去找他们了。”
　　沈亦周起身冲她道谢，转身走得很快，顾不得女人在身后意犹未尽的喊。
　　封闭式，治疗精神病，没牌没证……他刚出了门，寒风一扑便觉得刺骨。


第四十八章 
　　“你下午自习课不上了？”李越柏愣了愣，随即忧心忡忡问道：“那小孩儿情况很不好吗？”
　　沈亦周没想瞒着他，只是事情发生的太出乎意料才没来得及讲，趁着他问了便大概说了说，惊得李越柏半拉菜叶子挂在嘴边忘记吞下去，傻不唧唧的。
　　“我们没告诉刘俞宸，打算下午先去看看。”沈亦周说：“自习课帮我掩护一下。”
　　李越柏郑重地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却抬眼看见一个人，瞬间眼睛都直了。
　　“哎呀，李乐可！”快一米八的大高个儿娇羞的缩了缩身子，小幅度地冲那边招了招手，差点无师自通会了腹语。
　　“我的妈呀她咋过来了过来了！”
　　“我可以坐这不？”李乐可永远活力满满的样子，问着话的同时一屁股坐在了李越柏旁边，笑眯眯问：“你旁边没人吧？”
　　李越柏粗红着脖子，哽道：“没，没有！”
　　沈亦周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她，没发表意见，好像只要不是冲他，来的是什么人都无所谓。
　　李乐可这姑娘十分会看眼色，几次接触下来发现沈亦周并不是冷冰冰凶巴巴的人只是懒得做表情而已之后，倒是在他面前轻松自在了许多。
　　李越柏殷勤道：“你怎么一个人来吃饭？早知道你微信叫我啊，我们一起。”
　　“我们班女生要么吃两口就说饱，要么就减肥，跟她们吃太不过瘾了。”李乐可把两份鸡排饭摆在面前，豪放地大口大口往嘴里塞，末了手背一抹嘴，腮帮子鼓得大大的。
　　李越柏抽了抽嘴角，忙把饮料推了过去，说：“你慢点吃……”
　　新学校认识的帅哥都是给，还在乎什么淑女形象？李乐可琢磨不透他是1还是0，偶尔看两眼都是打量，轻松地拧开可乐瓶灌了两口才问：“虞锦文学长呢？”
　　李越柏浑然不觉，还因为她时不时飘来的视线有些飘飘然，忙说：“他哥叫出去改善生活了。”
　　因为不能跟他们一起吃饭，抱怨了一中午，含泪吃了两只大龙虾……沈亦周想到虞锦文发来的一连串消息，无声的笑了笑。
　　“我手机没电了，你帮我查下那个学校的地址吧。”
　　那边虞锦文刚表示完不能聊天的遗憾，这边他的手机就自动关机黑了屏。
　　李越柏闻声掏手机，问：“什么学校来着？”
　　“崇孝青少年学校。”沈亦周回忆了一下，忽然问：“你妈之前给你包里装的折叠小棍儿还在不？”
　　“在……你要那个干嘛？”李越柏迷茫道：“你不是去学校吗？咋还打架？”
　　沈亦周冷静道：“以防万一。”
　　旁边听他们讲话半天没出声的李乐可嘬着饮料，半晌犹豫着问：“你说那个学校，是叫崇孝青少年学校吗？那个封闭式学校？”
　　沈亦周皱了下眉看向她，问：“你知道？”
　　“额……我弟以前去过。”李乐可见他面色凝重，想了想才说：“我弟小时候调皮捣蛋，小学就能把同学欺负到转学，偷我爸的钱去上网，也是听别人介绍的送进那里去的。”
　　“我有一个朋友也转学进了那里，据说是封闭式军事化管理，一个月才能见一次家长。”沈亦周紧盯着她的表情，问：“那个学校……真的是个学校吗？”
　　“一个正常老师都没有的学校算学校吗？”李乐可似乎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寒颤，说：“我弟送进去的时候有多桀骜不逊，出来的时候就有多自闭。别人都说我妈过分溺爱孩子才会导致他成了问题儿童，可就是溺爱才能闹着进去看他，这才及时的把他接了出来。我弟才进去三个月就乖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乖得过分，我都不敢跟他大声说话了。”
　　“所以说这是一个专治问题青少年的机构？”李越柏把手机翻过来放在中间，说：“我点进这种论坛里分享的链接才能看见这个机构的简介，说是能改正青少年的一切问题，只要送进去，短则一个月，多则一年，就能出来一个正常的孩子。”
　　李乐可说：“可谁知道是怎么变正常的呢？我弟出来的时候身上带伤，怎么问他他都不说，可确实是变好了，我爸妈虽然怀疑倒也说不了什么。”
　　李越柏目瞪口呆，忧心道：“我一会儿跟你们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个肉垫也好……”
　　“不用，我们不会硬碰硬。”沈亦周摆摆手，忽然有点后悔。
　　“你说我现在不让虞锦文去，他会听话吗？”
　　李越柏斩钉截铁道：“不会。”
　　“……我先回教室充电。”沈亦周叹了口气起身，心想到时候要怎么按住虞锦文这头脾气火爆的小豹子，头疼。
　　按李乐可说的，网页上查到的学校地址根本不是大本营，只是设立在市区的一个咨询办公室而已，目的是为了躲避规查和蒙蔽家长。真正的校区十分偏远，她翻遍了相册也只能找到当时在门外偷偷拍的一张大门和记忆中离开时偶尔见到的村名。
　　“看管的特别严，我只是举了举手机，门口的保安立马就把我手机夺了，幸好我存在私密相册了。一般学校的保安很少有看起来那样精壮的，像是当兵的一样，感觉能一手把我提起来。”
　　沈亦周靠墙站着，回想中午李乐可说过的话，心里沉甸甸的感觉挥之不去。一个学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能谨慎到这种程度？
　　“沈亦周！”
　　头顶上一阵悉悉索索，沈亦周抬头去看，虞锦文正轻巧地翻身坐在墙沿上。
　　看着他的动作，沈亦周额间青筋一跳，说：“不要直接跳！去踩……”
　　话没说完，头顶上的人已经利索地蹦了下来，忽视了那块被大家缓冲踩得发亮的大石头，落地前抱住了头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稳稳当当的单膝跪地。
　　附中BKing名副其实。
　　结果Bking下一秒就被人揪了衣领子。
　　沈亦周俯身去看他膝盖，问：“磕到了吗？”
　　虞锦文赶忙站好，装逼道：“没有，我怎么可能会磕到哈哈哈哈！”
　　其实脚踝有点疼……他不安地看了眼沈亦周紧抿着的嘴角，偷偷掂了掂脚把不舒服的那只脚腾空了几毫米。
　　“快走快走！”怕再站下去沈亦周就能发现不对了，虞锦文便扑到他背上催：“再不去天就黑了！”
　　沈亦周紧了紧锢着他大腿的双臂，嘴里嫌弃道：“你刚在地上滚了一圈就往我身上扒……”
　　“弄脏你就是喜欢你。”趁着街道安静，虞锦文低头在他耳朵尖儿亲了一口，夹了夹腿小声喊道：“出发出发！”
　　这股子嚣张劲儿持续了半个小时就偃息旗鼓了，晕车恶心，再加上脚踝又隐隐作痛，虞锦文蔫巴巴地靠在车窗上，刚上车时的叽叽喳喳也没了声。
　　“难受得很吗？”沈亦周把他揽进怀里，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问：“想不想吐？”
　　虞锦文小幅度的摇了摇头，一动脑袋就想犯恶心，赶忙抓了他的手盖在自己下半张脸上，鼻翼微动嗅了嗅，好像舒服了那么一点。
　　“还有多久到？”
　　嗡嗡的，痒痒的。沈亦周笑了笑，手心下移让他顺畅的出气，拇指摩挲了下他的鼻尖，哄道：“坚持一下，还有五站。”
　　“再数十个电线杆就到了。”虞锦文没精打采的应道，把他的手扯下来揉去湿热的哈气，小声强调道：“我不是晕车，是中午吃太饱了坐车才晕的，我不晕车的。”
　　“知道了，你牛逼坏了。”沈亦周笑了笑，捏紧他的手，说：“别说话了，靠一会儿储存战斗力，我需要你。”
　　数完十根电线杆子，虞锦文的战斗力还没储存好，下车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前面背着麻袋的大爷都比他灵活。
　　沈亦周拧了下眉，问：“你脚怎么了？”
　　“晕车晕的腿软。”虞锦文打着哈哈企图混过去，一个没注意又被绊了一跤，踉跄骂道：“这他妈什么鬼地方！”
　　确实是鬼地方，周围一片荒地，连公交站牌都小的几乎看不见，上面的字被风蚀的厉害，要不是还有个同车回村的大爷，他差点就怀疑上了黑车。
　　除了前面公路旁一个村子，再也看不到什么大型建筑物。太阳已经隐进了云层，冷风直往人心窝子里灌。沈亦周眯着眼往四周看了看，说：“可能要走一截儿，能走得动吗？”
　　“废话……”虞锦文卯足了劲儿迈出去二十厘米，立马缩了回来，晕车后遗症导致腿有点软，他伸了手，说：“走不动，拉着。”
　　漫无目的的选了个方向走了一段时间才隐约看到前方的建筑物和一小片树林。
　　小树林里的树早就掉光了叶子，长短不一干枯的枝杈蛮横地乱长。离那栋灰色建筑越来越近了，沈亦周记得李乐可说过这里戒备森严的话，便拉着虞锦文绕着圈子走。
　　“这到底是监狱还是学校？”虞锦文躲着树杈，抬头看了眼那面高墙，惊道：“这墙也太高了吧……那上面还有电网？”
　　“你看路。”沈亦周护着他的脑袋穿过了一根横在人头顶的树枝，面前巨大的树干遮住了两人的身影，他探头看了一眼，大铁门旁的保安室亮着灯。
　　“啧，有点难办。”
　　这个学校的建筑风格与其说是学校，倒不如真像虞锦文说的像个监狱。高墙呈圆形围占了大片的空地，而且走了一圈发现仅有前后两个大门，要想看清学校的样子，就必须通过有保安看守的大铁门。
　　虞锦文没什么概念，只当是以前对付过的小保安，说：“我去引开那几个人，你趁机溜进去。”
　　“不行，你不能离开我一米远。”沈亦周把他箍在身边，严肃道：“这个学校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不要轻举妄动，出了这片树林就有监控。”
　　在来之前打晕保安和翻墙进去的设想已经被彻底推翻了，这样的圆形围墙几乎没有监控的死角，一出去便是暴露行踪。
　　沈亦周不愿意带他冒险，心知有可能会白来了一趟也只能说：“先回去，硬闯不行，再想办法。”
　　虞锦文有些可惜却也听话，点点头刚准备说话却被沈亦周猛地按住了嘴。
　　他张了张唇无声提醒道：“有人。”
　　一阵悉悉索索踩树叶的声音径直向他们藏身的地方走来，虞锦文有些紧张的看了他一眼，沈亦周轻轻摇了摇头，抚慰似地捏了捏他的嘴角。
　　所幸脚步声停在不远处，两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娘的！又让咱俩跑腿干这活儿！大冬天的，一点不让人省心！”
　　“赶紧吧你！弄完赶紧回去暖和暖和，这他妈的几个学生真不让人省心！”
　　“就是，小屁崽子安分守己算了，天天想着怎么跑，最后倒霉的还是我们。妈的，迟早辞了这工作，干的不是人做的事！”
　　“你舍得辞？我们这种人哪儿找这么高薪的工作，要辞你辞，我肯定不走。”
　　“算了，我也就说说，我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工资还房贷呢！赶紧干活吧！我去那边看看……”
　　遭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迅速展开了行动。
　　也不知道虞锦文领会到的是什么意思，反正人已经敏捷地窜了出去。沈亦周把外套帽子扣上的同时无奈笑了一下，心想可千万得心有灵犀。他俯身抓了一把土，冷静地盘算了一下位置，没怎么动弹，在脚步声过来的时候猛地把土撒了出去。
　　“我槽！！什么人！”
　　沈亦周看着来人的身量也是一惊，心想李乐可还把人说苗条了些。他不搭话，只是分神听着虞锦文那边的动静，这边绕到了壮汉身后用胳膊卡着了他的脖子。
　　壮汉满脸的土，被偷袭地踉跄着后退，脸色涨得通红却仍孔武有力，险些挣开了沈亦周的桎梏。
　　“你他妈……什么人……敢在这动手……”
　　话已经是硬挤着说出口的了，人却还在挣扎。沈亦周沉默着不松劲儿，手臂上爆着青筋，听见不远处一声闷响，咬牙使了最后一股劲。
　　壮汉因为缺氧翻着白眼儿慢慢倒了下去，沈亦周俯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喘着粗气不停歇地起身往有声响的地方跑了过去。
　　一个倒着一个站着。
　　沈亦周紧盯着虞锦文看了半晌，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搞定。”虞锦文抛了抛手里的大石头，无辜道：“看起来伤害挺高，实际是个脆皮。”
　　“没看见你脸吧？”沈亦周缓了口气，这才察觉出手臂的酸软来，不受控制的在抖。
　　“没有。”虞锦文丢了石头，得意道：“偷袭嘛，我有经验。”
　　沈亦周走过去，额头抵着额头蹭了蹭，随后凶狠地在他脑门儿上亲了一口，哑声道：“你很棒，走！”


第四十九章 
　　偷袭的有多卑鄙跑的也就有多狼狈。虞锦文的脚踝本来就因为跳墙轻扭了一下，那天小树林里跟着沈亦周一顿狂奔，回到宿舍后才发现红肿了起来。瞒也瞒不住了，好不容易逮着个留宿机会，结果被沈亦周冷暴力到半夜。
　　虞锦文有气无力的嘬牛奶，他早上起来才发现小腿肚子跟灌了铅似的，连着右脚踝上隐约的钝痛，心里一阵烦躁。
　　看见对面的人就更烦躁了。
　　“怎么我们学校谁都能进啊？太不安全了吧？”他还在记恨刘俞宸，替那小孩儿打抱不平，混着一身的酸痛臭着脸打量他，语气不善道：“现在知道急了？管你什么事啊？不是说不管你事儿吗？”
　　刘俞宸没应声，只是沉默半晌才问：“那个地方怎么样？”
　　“要不是偷袭我俩一个也回不来，不可能的。”沈亦周像是随口答的，专注地看着虞锦文，问：“脚还疼不疼？”
　　虞锦文一下子娇气了，说：“疼。”
　　半点也没了昨天拿砖拍人的气势。
　　沈亦周拍了拍大腿，说：“揉一下就不疼了。”
　　虞锦文虚晃了一下腿，倒也没想真的在学校这么张扬，却被沈亦周抓住了小腿，放在自己膝上隔着一袋温热的牛奶轻轻揉着。
　　刘俞宸抿了抿唇，有些失神地看着两人的动作，很快向窗外转移了视线。
　　“靠！又虐狗！”
　　他们坐的位置靠角落，如果不是有意基本上很少会有人看见，偏偏李越柏是冲着人来的，还没走近就被这一幕给闪瞎了狗眼。
　　“来晚了抱歉啊，学长是给我帮忙抬书了。”李乐可眼睛闪着绿光，嘴角亮晶晶的，十分有流口水的嫌疑。
　　虞锦文缩回了腿，听见一声叹息，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咳，咋样？学长他没讲清楚，我就说赶紧过来问问。”李乐可擦了擦嘴角，看了看窗边沉默坐着的男生，问：“这位是……”
　　“没关系，他也知道。”沈亦周略过了介绍，只是问：“你记不记得怎么才能进到那个学校里？朋友探视可以进去吗？我们根本摸不到学校的门，进不去。”
　　李乐可摇摇头，说：“不可能，家长平时没有特殊情况都不能进。我昨天回家又问了下我弟，他虽然还是不想提这件事，但我还是凑出来一点。”
　　“我弟在那里面呆的时间不长，而且我怕他想起不好的会对精神有影响，也没有多问，简单让他画了一下地形。”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铺在桌子上，说：“他记得也不是特别清楚，据说那时候每天都有些浑浑噩噩的，这些是大致的几个教室，禁闭室，寝室之类的。”
　　沈亦周仔细看了下地图，想了想，问：“有没有机会能接触到外人？”
　　李乐可说：“他们分配去后院卫生区的时候会见到外面送食材的人，偶尔会见到来访的家长和上级组织，不过每次身边都有教头管着，很难和那些人接上话。”
　　“那个学校只有前后两个门，进出都有搜查，扮成送食材的人不太可能，暂时没有办法接触到食品公司。”沈亦周否了一个方案，忽然问：“你爸妈送你弟进去前去里面看过环境吗？”
　　李乐可愣了一下，猛地一拍脑门儿，说：“我给忘了！他们去看过！当时回来就跟被洗脑了一样，觉得把我弟送进去准能洗心革面前途光明！”
　　“你弟去看了什么反应？”
　　“一哭二闹三上吊，搞得我爸妈更坚定了要送他进去的决心，我怀疑他们那边就是抓住了家长迫切的心理，说不定觉得孩子越闹越好，越闹家长们越心烦。”
　　“怎么越听越像个邪教组织？”李越柏有点担心，说：“要不先报警吧……”
　　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刘俞宸冷静道：“这学校开这么多年一点事都没出，和警方没点联系是不可能的，说不定我们这边一报警，那边立马就戒备了。”
　　一听他说话就不服气的虞锦文刚想张口反驳，又想想他说的在理，只好又不服气的憋了回去，随口提议道：“不然我们也说要送人进去？”
　　“那我有一个问题。”李越柏举手真诚问道：“怎么进去？总不能我们几个互相去申请入校吧？”
　　这桌五个人，四个人都是打群架的主，还有三个给，去咨询恐怕在人家眼里就是几只可调教的大肥羊。
　　“行了，别乱想了。”沈亦周终结了几个人互相大眼看小眼的情形，说：“这件事靠我们做不了，不知道他人什么情况报警也没证据，唯一的突破口是顾书笙他家人，只要他妈松口，他就能出来。”
　　“我还有一个问题。”李越柏又颤颤巍巍举了手，先说：“我客观的说一句，你们不要打我啊！”
　　“假如那真的是一个不是很过分的学校，顾书笙在那里并不会受到虐待，只是相当于改造之类的，怎么办？”
　　“所以还是要眼见为实，争取能在下次探视的时候跟过去。”沈亦周敲了下桌子，说：“终极目标，搞定他妈。”
　　刘俞宸沉默了下，说：“我不方便露面，有什么其他要帮忙的我都可以。”
　　李乐可看了圈众人，犹豫道：“我以一个女生的心理来说，我觉得他妈妈需要一个女性，当然不是指街坊邻居那种唯恐事小的八卦心态的女性，而是一个思想超前能够正确引导她的人来开导。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女人，被同性恋吓得求神拜佛甚至送儿子去治疗，周围人的反应一定给了她很大的压力，如果这时候有同龄人或者是同样身份的人能来开导她，说不定她能想开一些……”
　　“有道理。”
　　想起上回见到那女生妈妈的情形，沈亦周皱了皱眉，说：“她现在不肯出门可能也有不敢面对她们的感觉。”
　　李越柏想对女神吹点彩虹屁，憋了半天含情脉脉道：“你想得真好。”
　　“啊我只是随便说说……”李乐可好像误解了他的意思，尴尬地摆了摆手，说：“就参考一下吧，有别的方法更好。”
　　“不，我觉得可行。”沈亦周想了想，问：“关键是找谁接近她比较适合？”
　　李越柏：“我妈会去看热闹。”
　　虞锦文：“我妈在国外诶，而且我妈会做论文跟她讲的。”
　　刘俞宸：“我妈应该会跟她要联系方式把我也送进去。”
　　沈亦周：“……”
　　“我知道找谁了。”他扶了扶额头，说：“上次的事有些莽撞了。”
　　“人生自古谁……”李越柏被旁边的女生瞪了一眼赶忙改了口，说：“人不冒险枉少年哈哈哈！”
　　沈亦周没搭理他，只是说：“没事的话先在网上收集一下受害学生的信息，之前不是有几个帖子吗？找出来看能不能联系到。”
　　“ok,我网上有很多小姐妹，我找她们帮忙。”李乐可低头开始摆弄手机。
　　“我也会找人去打听。”刘俞宸起身道：“那我先走了。”
　　“喂！”虞锦文叫住了他，站起来微仰了下巴，气道：“让你伙计们嘴巴都放干净点！”
　　“……不会了。”
　　他闷闷地应了声，转身走了。
　　沈亦周笑了笑，起身揪住他后颈上的二两肉，说：“威风耍完了，该去做题了。”
　　“啥？”虞锦文惊得脖子都快扭掉了，不敢置信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学习？”
　　“什么时候你都得学习。”沈亦周赶忙顺着毛抚了抚，哄道：“这事也急不来，不是说现在说什么就能做到的。你放心去学习，老公来安排。”
　　虞锦文晕晕乎乎点了点头，半晌才反应过来，骂道：“靠，不对！是老公去学习，你去安排！”
　　“行行行，我去学习。”沈亦周仗着比人高了小半头，勾着他的脖子往外走，不回头地冲后面挥了挥手，说：“我们先走了！”
　　李越柏酸的牙直倒，小声道：“太不要脸了这俩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不吃了？”
　　李乐可仍抱着杯子看两人离开的方向，脸颊上泛着红晕，咬着吸管说：“不吃了，吃饱了，正主发粮我太幸福了……”
　　“哎你喜欢什么样的呀？”
　　李越柏心神一震，眼神飘忽不定，瞥一眼她的短发，害羞道：“嗯……头发短短的，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个子不要太高，很会吃饭。”
　　李乐可脑子里存了个帅哥库，快速在脑子里筛选一遍也没找到符合的，便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别羡慕人家，你总会有的，加油！我会帮你的！”
　　啊？帮我什么？这这这是要帮我脱单了？李越柏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还没等激情感慨出来，就听李乐可说：“不行咱去校外找，总能找到你喜欢的。我不跟你说了，我赶紧回去编辑下今天他俩的日常，粉丝们等我呢！”
　　谁知道脑补的甜甜蜜蜜宿舍内二人世界实际上真的是按头学习呢？
　　虞锦文抿着唇看那道题，一题一人剑拔弩张，眼看着立马要有其中一方粉身碎骨的下场，沈亦周及时拔刀相助。他抽走了那本练习册，笑了笑，说：“好了，不做了。”
　　“不行，我要做。”虞锦文要去拿，却被他晃了个身挡住了。
　　“帮顾书笙要循序渐进，学习也要循序渐进。”沈亦周摇了摇手里的书，丢到一旁，随后冲他张开了双臂，笑道：“谈恋爱不用，过来，充电了。”
　　“那行吧我还是下午上课再做，反正下午老师要讲的我也会了。”虞锦文装模作样的念叨着收拾了摊了一桌子的东西，蹬着椅子滑进他的怀里，说：“现在想想我们昨天有点牛逼。”
　　“牛逼大发了，我后悔到现在。”沈亦周收紧了胳膊，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说：“下次不能再冲动了。”
　　一说起打架，前校霸有些兴奋，说：“害这有什么，以前我们去跟别的学校约架的时候，那场面，昨天那砸脑袋我都挨过……”
　　头顶忽然感觉凉凉的，虞锦文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强硬的拐了话题，“那什么，你找的谁去跟顾书笙他妈沟通啊？”
　　“虞锦文。”
　　“到！”
　　沈亦周眯了眯眼，低声道：“以后我不在场的时候再敢跟别人打架试试，小蘑菇给你揪掉。”


第五十章 
　　周卉上次和儿子不欢而散之后就再也没能见着他，每天的微信也只是被不咸不淡的回复，多说两句绝对就没回音了。所以今天看见沈亦周发过来的微信时，惊得一口咖啡愣是含了半天没咽下去。
　　她惴惴不安地到星巴克门口等人，心中忐忑是每天的问候让儿子心烦，还是乔装去学校门口偷摸看他被发现了，总之十分紧张。
　　从出租车上下来的男生高挑帅气的很好认，周卉赶忙迎上去，轻声喊他乳名喊了一半发现车里又下来一个男生，赶忙住了嘴。
　　“这是虞锦文，这是我妈。”沈亦周冲两人点点下巴，算是简略的介绍了一下，随即去看虞锦文的脚踝，皱眉道：“裤腿放下去。”
　　束脚的校服裤有些短了，和鞋子的高帮中间露了一小截的肉，打死不穿秋裤的年轻人小虞甩了甩腿没甩下去，手怕冷不想出来便嘴硬说不冷。
　　“我长个儿了，裤子都短了。”还试图转移话题。
　　“长个屁，天天给你量我不知道？”沈亦周毫不留情的给揭穿了，弯腰下去给他扯严实，说：“你这裤子从我第一次见你就没长过。”
　　抱怀里量的，每天都量，量完还用牙印儿做记号。
　　虞锦文紧张的看了一眼旁边明显被震惊到了的女人，赶忙后退了一小步，扯出一个笑，说：“阿姨好！我是沈亦周的男……同学！”
　　“咳！”沈亦周被自己呛了一下，止不住的咳，看他的时候满眼写着“是不是傻”。
　　说习惯了，差点一个顺拐全秃噜了。虞锦文轻轻拍自个儿的嘴，丈母娘之前再怎么欺负沈亦周，到底也是亲丈母娘，他心里懊恼没把机灵的一面给露出来。
　　周卉是见过他的，一天中能见到儿子的时候都能见到身边这人，长得很好看，看着像个乖巧的好学生。她很快收拾了诧异的心情，笑道：“你好，赶紧进去吧，阿姨已经点好东西了，进去暖和着说。”
　　沈卫今晚要出车，家里爷爷一个人，沈亦周就不能停的太久。他只是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没有详细说顾书笙的性取向，但言语间透露着一些讯息，他看向周卉不自觉皱起的眉，心想她应该是听懂了。
　　“你们说的这种学校，我听说过，只是那时候国家就已经不让开办了，怎么还会有？”周卉想了想，自己又说道：“这种机构像毒瘤一样根本除不尽，暗中开起来也是可能的。”
　　周卉曾经当过幼师，据她说出了国之后还在儿童机构工作，沈亦周以前没耐心也没勇气听，可昨天听到李乐可的建议后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她。
　　“他是个很开朗的小孩，脑袋很聪明，也很可爱。”
　　他仍觉得和周卉面对面坐着有种陌生又熟悉的诡异感，可还是尽力忽视了这种感觉，盯着她直白道：“他是个男生，喜欢的也是男生。这种性取向不被家里人接受，送到治疗机构去当做精神病治疗，这是最坏的结果。”
　　虞锦文真装的像个乖巧的好学生，及时地把手机放在周卉面前，礼貌道：“阿姨您看看，这是我们搜到的这个学校的一些信息，还有相关的治疗课程。”
　　资料整理的很简洁，不知真假的信息每一条都看起来让人起鸡皮疙瘩。周卉神色有些凝重，她没看完，像是不忍心再看下去，只是放下手机后看沈亦周，轻声道：“你想做什么，妈妈都会帮你。这个孩子的情况是很可怜，但妈妈只问一句，调查这些会对你们有危险吗？”
　　沈亦周愣了一下，说：“不会，我们只是想确认他的安全。”
　　“好，你能来找我就是相信我，那妈妈也信你。”周卉笑了笑，把手机还给他，问：“那个家长是什么情况，我了解一下好看从哪里入手。”
　　连沈亦周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难得有些发蒙，说：“我回去整理下发给你看。”
　　“等一下……”他犹豫了下，问：“您不觉得性取向是个问题吗？”
　　“为什么是个问题？”周卉看了一眼两个男生，淡淡道：“人活着本来已经很辛苦了，连爱什么人的权利也没有那也太令人难过了。”
　　虽然一直都有在校外偷偷看儿子，凭着女人的直觉对儿子和这位小男生过分亲密的互动有了些猜测，但得到印证后的心情还是会有些微的复杂。她轻轻叹了口气，心想自己一个接受过超前思想的人都会心情复杂，那位保守的母亲会疯也是正常的了。
　　看儿子陷入沉思，她也不想再在这个不怎么严肃的场合讨论这样的话题，便温柔问道：“作业多吗？我请你们吃饭吧？或者看电影打游戏什么的，我都可以！”
　　“不了。”沈亦周下意识的拒绝，说：“他要回宿舍，我要回家。”
　　“喔……还有事是吧？”周卉神色有些落寞不敢再劝，但很快振作了起来，说：“没关系，正好我想起来我一会儿也有点事，那我打车送你们回去？”
　　“不用，叫过车了。”沈亦周轻蹙着眉，眉间好像隐着些火气，不知道是冲自己还是冲别人，走了两步才硬声道：“你回去注意安全。”
　　周卉愣了一下，赶忙说：“好……好的。”
　　诡异的气氛让虞锦文大冬天的有点冒汗，犹豫道：“要不我们坐阿姨的车……？”
　　周卉眼睛一亮，想要邀请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只是灼灼地看着儿子，她实在怕黏得紧了会被讨厌。
　　偏偏在沈亦周张口要说话的时候，手机一阵响。
　　“车到了。”他抿了抿唇，一把拉过虞锦文的手，逃似的说：“我们先走了。”
　　态度是这么个态度，但鬼知道他一路上捏人手捏的有多用力。
　　虞锦文无声地抽了一口气，偷偷在他掌心里动了下手指，很快被发现了。沈亦周像是刚回过神一样，赶忙松开了手，低头看了半晌，皱眉道：“疼你不知道喊一声吗？”
　　虞锦文活动了下手指，重新放回他手里，说：“也不是特别疼。”
　　傻孩子的个头没长，看人眼色的情商倒蹭蹭往上涨，看来跟李越柏那个人精混多了也有点好处。不过以后还是别混太久，以前那种不开窍的天真烂漫倒也挺让人怀念的，沈亦周回握着他的手，指尖轻柔与他十指相握。
　　这回的司机十分有道德素质，中间的挡板一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路上不拉家常不做咨询，自闭的令人身心愉悦。
　　虞锦文试探道：“你妈妈也挺好的。”
　　“嗯。”他只应了一句，好像不愿意多说，转移话题道：“今晚没有哥哥搂着你睡了，怕不怕？”
　　什么叫用最正经的脸说最不正经的话，虞锦文算是见识到了，当即就把憋了一天的不服气吐了出来，说：“胡说什么，哪次不是我搂着你睡的？”
　　行吧，也算。沈亦周想了想，好像每次醒来确实是某人手脚并用的缠着自己，八爪鱼似的。
　　“一会儿到你家附近你下去吧，我自己回学校。”虞锦文碰了碰他的膝盖，说：“今晚就不留卿侍寝了。”
　　沈亦周扣着他的膝盖摸到大腿内侧，笑道：“我偏要把我的小皇帝送到龙床上。”
　　“靠，你他妈光天化日又耍流氓。”虞锦文怕痒，猛地缩了缩腿，耳朵尖儿都红了，幸好只有外面路灯映着，不至于丢了脸面。
　　“哪有光天化日……”沈亦周说着看了眼手机，忽然笑了一下，轻声道：“啊……我枕头下的杂志忘记拿去锁了。”
　　“什么杂志？”虞锦文好奇凑过去看，念道：“你爸？去你房间拿东西，跟你杂志有什么关系？”
　　沈亦周拇指微动回复他爸，说：“我让我爸走之前把家里的床单放进洗衣机。”
　　虞锦文还是满头雾水，问：“所以那跟你杂志有什么关系？什么杂志？”
　　“有关跟你如何进行下一步的杂志。”沈亦周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意味深长道：“希望他没看见吧。”
　　送完虞锦文回来已经快九点了，沈亦周刚进了家门，正巧碰见沈卫光着膀子乱转悠。
　　“……虽然暖气烧的旺，但也不至于……”
　　“我找不着我那件儿秋衣了，红的那个。”沈卫这两年没怎么锻炼，肚子上的肉松了挺多，随着主人的走动颤动着，“我记得夹沙发缝里了啊……”
　　沈亦周看了一眼爷爷才说：“你说的是那件烂的跟开裆裤一样的秋衣？我扔了。”
　　那一坨子肉颤了过来，愤愤道：“诶？你怎么能扔呢？我就喜欢穿那个！”
　　“上回我的裤衩你也给我扔了，还能穿好几次呢！”沈卫看儿子换衣服时露出的腹肌，有些羡慕，酸了吧唧地叨叨：“算了算了，你学习压力大，扔扔衣服当解压了。”
　　沈亦周翻出一件新的内衣丢过去，说：“你穿那裤衩不觉得透风吗？”叹了口气，又说：“我没扔你衣服解压，是你太不讲究了。”
　　沈卫翘着脚换一身新内衣，乐呵呵道：“爸讲不讲究没事，你讲究就行。奇怪，你怎么知道东西放哪儿了，我找了一晚上。”
　　“因为都是我整理的。”沈亦周起身，面无表情道：“赶紧给我找个后妈吧，求你了。”
　　沈卫又跟小时候骗他一样打哈哈，说：“怕后妈虐待你，还是亲爹一个人对你好就行了。”
　　沈亦周跟着他出了卧室，往爷爷屋里探了一眼，见他老老实实已经盖着被子睡觉了，这才问：“你是不是还想着我妈？”
　　突如其来的直球问题打了沈卫一个措手不及， 奇*书*网 *w*w*w*.*q*i*s*u*w*a*n*g*.*c*o*m 他凭空绊了自己一跤，扭过头震惊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我就随便问问。”沈亦周淡定的瞥了他一眼，说：“你走吧，我写作业了。”
　　“喔……你写吧，我估计后天回来。”沈卫慢吞吞地套夹克，套完夹克套球鞋，磨蹭了老半天，还是没忍住问：“你最近和她见面了？”
　　沈亦周点点头，惜字如金道：“见了。”
　　他看了看心急又憋着不问的老爸一眼，忽然又问：“你给我换床单了？”
　　“啊？换了换了。”沈卫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急急忙忙提了满手的东西，连老婆都忘了继续问了，着急忙慌道：“我先走了啊你看你，我要迟到了。”
　　沈亦周静静地靠在门框上，楼道里的灯坏了三层，他没关门，让屋内的灯光照亮了台阶。
　　“行了，回去吧，冷！”沈卫隔着几层楼喊道。
　　沈亦周没回话，裹了一身寒气关上了门。
　　床单都换了个新的，枕头下压着的那本同性的杂志不可能没被看到。那本杂志放了有几个月了，他不是故意放在那里的，却是有意没有取出来。没有他的允许，沈卫从不随便进儿子房间，所以他每次换新床单都会原封不动地摆回去，曾经是抱着能偶尔被发现性取向的心思，设想过被老爸知道后会有些什么后果，可万万没想到沈卫会装没看到。
　　沈亦周仰躺在床上，书在脸上趴着，他低声笑了笑，心想这出柜出得算怎么回事儿？
　　想了想还是抓了手机给他爹发了个微信，【别超速，晚上注意安全】
　　没想到被秒回了。
　　【知道了乖儿子，回去爸请你喝酒。】


第五十一章 
　　带着未成年去喝酒这事儿沈卫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只是自从他戒了酗酒的恶习，父子俩偶尔下馆子喝点啤酒也算解了解馋。
　　酒是喝了，该谈的正事还是没谈，沈亦周也不急，等他主动开口问。
　　“我想了想，觉得大车的工作辞了比较好。”沈卫尽可能地把一罐啤酒吸溜得干干净净，意犹未尽道：“虽然赚的挺多的吧……但是经常不在家，你下学期就高三了，老爸得让你安心学习，而且爷爷最近身体情况也挺稳定的。”
　　跑大车累的是精神，本身就是玩命的卖力活，沈亦周早就不想让他干了，当即道：“可以，辞了吧。”
　　他顿了顿，瞅着儿子的眼色，犹豫道：“儿砸，你看老爸一直都没关心你，你中午不回家吃饭都怎么午休啊？”
　　“基本上不午休，累了去同学宿舍躺一下。”沈亦周认真地拿筷子去夹那两颗溜滑的豆子，随口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沈卫干笑了下，诡异地沉默片刻后忽然问：“男同学女同学啊？”
　　沈卫有点高兴，说：“嗯，我早就看好了一个超市，想盘下来。”
　　“那个也挺累的，不行就歇一段时间吧。”沈亦周斟酌了一下，说：“我课时费存了不少，暂时咱们没有那么多的需求了。”
　　“不用不用，我闲不住。”沈卫冲他摆了摆手，说：“你那钱自己花吧，给自己买点衣服，同学们过生日了别抠门，该送礼物的送礼物……”
　　“那我先走了。”
　　沈卫一把抓着儿子的胳膊，反应很大道：“你去哪儿？”
　　“上课啊。”沈亦周顿了一下，奇怪道：“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沈亦周：“……”
　　“我能进女同学宿舍吗？”他淡淡地瞥了一眼爹，一句话就把人堵得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沈卫搓搓手，讪笑道：“害，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他好整以暇地看他爹还能憋出什么话来，没想到沈卫吭吭哧哧的，半天来了句：“那你好好学习……学习重要。”
　　唉这傻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问出口……沈亦周无奈地垮上车，长腿一蹬就滑出去老远，随便摆了摆手，说：“走了，您赶紧回去伺候我爷睡觉！”
　　想着虞小少爷指名要的新街口的糖包儿，他看了眼表加快了蹬车的速度。
　　“我忘了你下午还上课了。”沈卫干巴巴道，又起身说：“是不是快迟到了？我打个车送你过去。”
　　沈亦周一指外面，说：“我骑车来的。”
　　“喔……”
　　那女生愣了愣，看清是他后有些慌张，但仍是微微红着脸小声说：“来了，刚刚被老师叫走了，说是帮忙拿东西去了。”
　　“好的，谢谢。”沈亦周冲她笑了笑，问：“我能进你们班去给他放个东西吗？”
　　面无表情的沈亦周谁都见过，可笑起来的沈亦周也……他娘的，姑娘心在滴血，帅哥男同学都上交给帅哥了，早他娘的恋了，全校失恋。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打铃了，沈亦周直接去了六班，两个大糖包儿塞在怀里，指尖碰到还是温热的。他轻轻地喘着粗气，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座位上仍是空的。
　　“同学。”他顺手拦下了一个女生，问：“虞锦文来了吗？”
　　帅哥先是看着桌子皱了皱眉，然后仔仔细细地把桌上的东西归类整理好，晃了晃那盒被打开了的牛奶，看样子沉甸甸的，好像没喝……嗯？这是又从怀里掏出个什么塞进桌斗了？
　　靠北，沈亦周怎么严肃着严肃着，捡起一张纸之后看完又笑了……姑娘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胸口。
　　现在的通信设备这么发达还能采用最古老的约战方式，看着那份落款十三中，字迹歪歪扭扭的“约战书”，沈亦周实在没忍住笑。他大致看了一眼就把信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不打算干涉……好吧是有一点想看虞锦文会不会瞒着他偷偷去应战，然后自己就可以借机揪蘑菇（？）咳……
　　“随便进随便进！我们班不到打铃不会有多少人的！”
　　沈亦周再次礼貌地道了声谢，跟着热情的某臣氏导购……热情的女同学进了班，径直走向了虞锦文的座位。
　　他要干什么？姑娘坐在前面自己的位置上，一双眼睛却透过放反了的书偷偷瞄着。
　　沈亦周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顺手在他那一堆崭新的作业本里抽了张纸，洋洋洒洒写道：【牛奶要喝完，包子要吃完，完成后请将本人交予沈亦周处进行检查，谢谢配合。】
　　为了多睡一会儿觉，这家伙绝逼没吃午饭直接进了宿舍。沈亦周写好后把纸条压在糖包儿下面，踩着上课铃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悠然踏出了六班。
　　课间李越柏约他去卫生间，一条胳膊欠打地圈着他的脖子，还不停地抖腿，搞得他肩膀上跟架了个缝纫机似的。沈亦周捏着他袖口的二两布把人丢了下去，动了动嘴皮子说：“自己去。”
　　“我靠无情！”李越柏苦口婆心劝道：“你看你坐一节课了，得出去活动活动，再坐下去小心得痔疮，影响你和虞锦文……咳！生活。”
　　沈亦周淡淡地看他一眼，说：“我得不得好像没什么关系。”
　　“喔喔喔你是上面那个？嘿嘿嘿！”李越柏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一脸的笑容都不太正常。
　　太双标了吧尼玛真的狗……李越柏心里暗骂着，一边屁颠颠地奔了过去。
　　“光看头发丝儿都能认出来是虞锦文，你挺能耐的啊？”
　　这是想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了？
　　“这你都知道了？你离弯也不远了。”沈亦周看了看表，盘算着虞锦文该找来了，便赶他道：“你走吧，虞锦文估计会来找我。”
　　“找个屁！”李越柏拉他起身，说：“我刚去外面看见他在楼梯口拐了，不知道是上去了还是下去了，见了个头发丝儿没看清楚，呼啦啦一堆人。”
　　话还没说完身边就没人了，沈亦周已然站在了门口，皱眉道：“不是要去卫生间？你怎么这么慢？快上课了。”
　　但沈亦周已经往上走了，他只好放弃了衣服，上去追上了手足。
　　“真他娘的重色轻友……”
　　重色轻友的人步子迈得飞快，急的跟去见小情人儿似的……不对，人家就是去见小情人儿的，想想他的牙又快酸倒了，气喘吁吁地跟了上去。
　　“哟这谁家醋罐子倒了洒别人一身？”李越柏动动鼻子嗅了嗅，啧啧咂嘴道：“误伤了啊误伤了啊！”
　　沈亦周没搭理他，伸手拽了一把他的衣领子，硬是把半只脚悬空快下一个台阶的人给拎了回来，说：“去四楼上。”
　　四楼左半边儿都是实验室，平时没课的时候很少有人用那半边的卫生间。李越柏有点不太情愿，三楼的卫生间在装修，他想趁机下一楼偶遇李乐可来着。
　　一群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虞锦文愣了一下赶忙从小板凳上蹦了下来，取了嘴里的笔看向沈亦周，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沈亦周看了一眼他手里颇为熟悉的那张“约战书”，挑了挑眉，说：“不知道，来撒尿的。”
　　某小弟之一闻言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种粗鄙之言是女神的男神说出来的。
　　刚上四楼拐了个弯儿，就瞅见十来个人乌漆抹黑的站着。虞锦文万众瞩目的被围在中间，瞅那小模样趾高气昂的，不知怎么回事足足高出这群人一个头来。
　　爱情的雷达好可怕，真给找着了……李越柏看了看身边一脸淡定稳如老狗的沈亦周，深知这人闷骚的性格，于是轻咳了一声，隔了几步路就打招呼道：“虞总，开会呢？”
　　这学期虞锦文太乖了以至于他都差点忘了这人曾经是网罗了一大批小弟的小老大了，眼下见着叼根儿笔叼出烟卷气势的人还有点新奇。
　　“嗯，鼓了。”沈亦周还真仔细地揉了揉，说：“生吧，我养。”
　　虞锦文轻轻顶了下他的膝盖，说：“靠，要生也是老子让你生。”
　　“诸位……”李越柏举起手，凄凄惨惨道：“没走光，这还有个人呢！”
　　“一起，一起！说完了说完了你们走吧！”虞锦文挥手散退了身后那些人，上前勾着他的小指，说：“我本来准备找你来着，偷偷看了一眼看到你在做题，就想着下节课再去找你。”
　　周围小弟效率极高的散了个精光，有想撒尿的被提溜着耳朵下楼去撒了，眼熟的那位二把手十分会看眼色。
　　“东西我都吃光了。”他微微仰着头，刚刚面对众小弟时的霸气褪了个干净，现在是满脸得意求表扬，抓着沈亦周的手往自个儿肚子上贴，说：“你摸摸。”
　　“这是怎么回事？”
　　看李越柏一脸悲愤奔进了卫生间，沈亦周这才点了点他手里的纸，问：“你要去？”
　　“我不去我不去！”虞锦文想起了上次他说的话，胯下一紧赶忙夹了夹腿，说：“阿北他们准备去，这事儿吧……就十三中的跟阿北他们起了点冲突，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十三中的渣渣们，我去不去都一个样。”
　　而且那是胃啊某学霸！生个鸡毛啊！
　　虞锦文搭着沈亦周的肩膀，不怀好意地咧了咧嘴，说：“你得习惯我们，同时也得习惯你自己的单身知道吗？”
　　李越柏：“……”
　　“嗯，你脚伤还没好别乱蹦跶，乖乖的有糖吃。”沈亦周满意道，忽然整个人挡在他面前，俯身亲了亲他鼻尖儿，低声道：“下个月期中考了，好好考。”
　　吻过千八百遍了，教学楼里的吻还是第一次，怪刺激的。虞锦文耳朵尖都泛了红，推又不舍得推开，只能咽了咽口水轻轻摸了下他的喉结，说：“我知道了。”


第五十二章 
　　这两天全校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子骚动，除了高三那栋楼一如往常的安静之外，高一高二简直要过年了。学校下周准备趁着天气好组织一场研学，虽然打着春游中学习的名号实际是拉着学生去操练，但春暖花开的时候，谁不想离开教室到外面好好的撒个欢儿呢？
　　“这是我们进地狱模式前最后一次自由了。”
　　三个人照例坐在食堂角落的小卡座上，李越柏止不住的笑，说：“两天一夜啊再加个周末，我妈那表情哈哈哈哈哈！恨不得冲上去揪着校长的耳朵逼他把话收回去。”
　　“操，不会！”
　　没耐心了，虞锦文猛地摔了书，气的直咬牙，“什么破题，老子不伺候了！”
　　“行了。”沈亦周觉得他气的冒烟儿的样子可爱，忍不住的想笑，安抚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凑过去下巴抵在他肩上，说：“你看你不是已经解出来第一步了吗？很棒啊！已经完全在按着正确的思路走了。”
　　“你妈已经发短信给我了，让我帮忙在这期间监督你完成她给你找的那四套卷子。”沈亦周仰靠在沙发背上，单手垫在虞锦文脑后，指尖轻轻揉着他的脑袋，懒洋洋道：“也不多，一天一套。”
　　李越柏呆滞了，骂道：“靠……”
　　虞锦文正举着本练习册皱紧了眉头紧盯着看，嘴里叼的那根笔的笔帽都快被啃平整了。沈亦周也不打扰他，安静地在心里计时，盘算着他耐心告尽的时间。
　　沈亦周把他嘴里叼着的笔取了下来，和练习册一起放到了身边，说：“好了，休息时间不学习。”
　　“我下午一定能做出来！”
　　随着沈亦周直起身子，虞锦文没骨头似的跟着歪到了他身上，靠着他的肩头恹恹道：“老班讲的时候我没听，研学干嘛的？能不能不去？”
　　“可是我下面的解不出来了。”虞锦文吸了吸鼻子，眼角气的发红，有点可怜巴巴的，“我不想学数学了，数学太难了！”
　　“可是你很聪明，数学对你来说比打架还简单。”沈亦周笑了笑，鼻尖蹭了蹭他的下颌。
　　“虞老板牛，牛逼啊！这题可是高难度题，搁我们班都没几个人能解出来呢！我都得想一宿！”李越柏瞅着他委屈的样子也赶忙哄道：“你这才努力用功了多久啊都这么牛逼了，再努努力，我看清华北大咱都得犯愁选哪个！”
　　“准备好你自己就行了。”沈亦周拍了拍他的大腿，正色道：“我妈跟顾书笙他妈搭上话了。”
　　“嗯？”虞锦文一下子来了精神，直起身问：“怎么搭上的？我感觉他妈妈戒备心挺强的。”
　　“我妈之前在筹办一个托辅中心，和他们小区的几个阿姨比较熟，再加上刻意接近，很快就混成一圈了。”沈亦周把聊天记录给他们看，说：“他妈妈倒是憋了很久的委屈和痛苦都说了，但只字不提把孩子送进那学校到底是怎么上课的，我妈引导过几次都被遮掩过去了，不知道在接受什么样的‘治疗’。”
　　李越柏眯着眼睛回忆：“去一个什么基地吧，上届有学长去过，说还挺好玩的！大家可以一起住宿舍，去后面山上野炊啥的。”
　　至于班主任强调的主要目的是观察学习，他选择性忘了。
　　一起住？野炊？虞锦文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闷不吭声的一个人低头嘿嘿嘿了半天，抬头又是一脸严肃，问：“研学挺好的，学生就应该多搞这些活动……我准备点什么？”
　　“她在努力说服。”沈亦周反手握着他的，说：“顾书笙的妈妈暂时还不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但现在跟我妈关系还挺好的。看情况吧，我尽量能跟过去。”
　　“希望能成功吧……作孽哟，他妈怎么这么狠心？”李越柏缩了缩脖子，想想觉得后怕，“幸好他们没有个什么能一治疗就赶超年级第一立马保送的，我妈绝对上赶着把我送进去。”
　　沈亦周轻轻摇了摇头，说：“他妈妈以前不是这样的。不光是他们这一辈的，就连我们中也会有人不能接受同性恋，尤其是这事发生在亲生儿子身上，心里一时想不明白挺正常的。根源在这种宣传同性恋是精神病，能够通过治疗改正的机构，摆明了是看准家长们担惊受怕的心理。”
　　虞锦文只觉得寒意从脚底板涌了了上来，他和沈亦周对视一眼，心里想的什么都呼之欲出。就算再怎么不愿相信，顾书笙在那里绝对不会好过。
　　“这周他妈妈说要去那边探视。”沈亦周敲了下桌子，轻笑了一声，说：“探视，拿学生当犯人。”
　　虞锦文伸手覆在了他的手上轻轻按了按，问：“你妈能跟去吗？”
　　沈亦周愣了愣，说：“那会儿应该还没想那么多。”
　　“我爸应该已经知道了。”沈亦周笑了下，说：“本来也就没瞒过，他自己感情生活还一团糟呢，估计没什么立场来整顿我。”
　　“你爸知道？”虞锦文惊了，表情有些奇怪，说：“那我之前去你家过夜……”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重，李越柏略含担忧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过之后你再去，我爸估计就要以儿媳的身份打量你了。”
　　“放屁，那是我老丈人！”虞锦文翻了个白眼，说：“你爸都知道了，我家一个还不知道呢，不行，我今晚就给我爸打电话！”
　　“你当比赛呢？我说了你就非得说？”沈亦周被这说风就是雨的憨憨给整无奈了，警告道：“不要胡来，说好了看期末成绩之后再说的。”
　　虞锦文不服气，态度却有些软化了，梗着脖子说：“我不怕他，从小到大我在我们家吵架都没输过唔……”
　　沈亦周捏了根薯条去堵他的嘴，心想欺负人书呆子和不爱说话的人算什么本事。
　　“总之我出柜是我的事，你出柜也是我的事，暂时不说，知道了吗？”养个闷头直撞的铁憨憨真他妈操心死了……
　　“周哥牛逼！”李越柏狗腿子似的鼓掌，扭头问：“你不怕你哥？”
　　虞锦文瞬间凝固了表情，猛地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到身后端着餐盘过路的男生吓得鸡腿儿都快掉了。
　　“靠……你他妈的吓死我了。”
　　虞锦文开始吹牛皮了，满脸不屑道：“哈！我哥有什么好怕的，无非就是个头高一点壮一点，我什么时候怕过！”
　　“你哥在你身后……”
　　“诶你们两个重色轻友的，我呢？”李越柏头顶个问号，酸道：“白日宣yin，不，不知羞耻！”
　　“别装了哥哥，你不是约了乐可小姐姐来食堂相聚吗？”虞锦文在沈亦周怀里笑得开怀，冲他懒懒摆了摆手，说：“我俩识相地滚蛋啦！祝你约会愉快！”
　　毫不夸张的出了一层白毛汗，虞锦文跳起来要跟对面的人进行小学生式打架，跳到一半被沈亦周拦住了。
　　“你吓他干吗？”沈亦周看了一眼好友，伸手圈了虞锦文的肩，说：“走了，回去睡觉。”
　　路上虞锦文还在兴致勃勃地跟沈亦周讨论李越柏的新恋情进展，八卦八的口干舌燥，结果刚进了宿舍门就被一路沉默的人给怼门上了。
　　两只手被叠放着捏紧了手腕抵在身后，下巴被捏着抬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问话，沈亦周的吻就下来了。
　　说罢幼稚至极的吐了个鬼脸，气的李越柏在后面跳脚。
　　沈亦周是真的很少有这样发狠的接吻。所以就算他的嘴唇磨得发麻，尾骨被门抵得生疼，还是觉得食髓知味，于是舔了舔嘴唇，直白道：“干嘛停？还想要。”
　　他眼神纯净又坦荡，就算说着这样的话也理直气壮的过分。然而沈亦周像个过分溺爱小孩的家长，要什么给什么，左手手心里护着他的尾骨，右手抚着他的脖子，从门口抱到床上，把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唔……疼！”虞锦文在唇齿厮磨间喊疼，手腕的桎梏随即松了松，他乘胜追击，小声撒娇道：“放开我呗，我想抱着你……”
　　沈亦周轻咬了一口他的唇尖，松开了人。两人的唇分离时发出轻轻的“啵”声，虞锦文被吻得缺了氧，呼吸不稳地圈上沈亦周的脖子，脸红心跳的还想再来一次。
　　“啊？叫什么？”虞锦文缺氧又舒服，整个人舒服到晕晕乎乎的，半天反应不过来，犹豫道：“狗币？”
　　沈亦周惩罚似的咬了咬他的鼻子，说：“不对，再想。”
　　“你刚刚叫李越柏什么？”
　　事后算账总是不迟的，沈亦周屈肘撑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沈亦周没说话，这回是狠狠地咬了他的唇，疼地他捂嘴缩了子。
　　“嘶……自于嘛！我似叫兄弟的！”虞锦文揉了揉嘴，心里又觉得美滋滋地，推他胸膛说：“你快压死我了，不知道自己多少斤吗？”
　　“沙雕？二哈？派大星？”虞锦文光溜着身子，抱着他蹭了蹭讨好道：“我不记得了……”
　　见身上的人不为所动，他转着眼睛又想了半天，忽然开了窍，不可置信道：“不会吧？你吃醋了？因为我叫他哥哥了？”
　　“不知道。”沈亦周懒得动弹，觉得身下垫着的小肉垫儿实在舒服，伸腿又把人往怀里裹了裹。
　　“我想喝水……”虞锦文是真的渴，但也真的坏心眼儿，手脚并用把自己往人身上送，说：“哥哥，我渴……”
　　他可以立刻感受到沈亦周的变化，自己也因为他的变化而忽地燥热。反正和他在一起怎么样都是爽的，虞锦文从没遮掩过自己过于直率的欲望，拍着脑门儿暗自后悔怎么没早点想通。
　　“那啥……”他戳了戳沈亦周的锁骨，眼睛亮亮的，期待道：“你啥时候撞我呗？”


第五十三章 
　　沈亦周差点被自己呛到，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才问：“什么？我没事干撞你做什么？”
　　“真不懂假不懂啊？你不是老司机了吗？”虞锦文干脆翻了个身趴到他身上，猥琐的顶了顶胯部，小声道：“就是这个啊……我们什么时候来真的？小爷大大方方，第一次让你来行了吧？”
　　沈亦周：“……”
　　这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好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手心下的屁股，把人放到一边起身道：“等你成绩进步了再说，现在起床收拾一下，一会儿去上课了。”
　　虞锦文光着脚跟在他身后，巴巴地问：“进步多少？一百够不够？”
　　“一百是你不出国的条件。”沈亦周转身，无奈用一根手指抵着他的额头，说：“我要用卫生间，你出去穿衣服穿鞋，不准光着脚。”
　　“切，没劲！”虞锦文撇撇嘴，飞速地在他屁股上还了一巴掌，“等老子进步就后悔了，早晚有一天撞了你！”
　　说完跑得飞快，生怕谁追上来似的。
　　“哎呦！”
　　“怎么了？”沈亦周反应很快，满脸挂着水珠子就探出个头来。
　　“没事。”虞锦文在外面郁闷道：“地上怎么掉了根儿笔，让我踩到了。”
　　“……”沈亦周默默缩回了头。
　　这两天没联系，周卉那边貌似进展的很顺利。周五的时候她就打电话来说顾书笙的妈妈犹豫了好久才主动来邀请她周六一起去看儿子，因为顾书笙的爸爸工作实在走不开。沈亦周想了想，决定还是跟过去，但不能带裤腰带上栓着的那个人了，想想有点头疼应该怎么哄。
　　第一次冒出点紧张的情绪来跟虞锦文说这件事，已经准备好如果他执意要去的话就改变一下策略，毕竟也拒绝不了不是……然而没想到把利弊刚说清，虞锦文满脸慎重的嘬完一罐可乐，自己就把自己给哄好了。
　　“你去吧！”虞锦文一脸严肃，说：“我去看了生气会想打架。”
　　沈亦周怔了一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笑道：“今天怎么这么乖？”
　　“废话，我一直都很乖！”虞锦文踢了踢他的鞋，想想又觉得不对劲儿，说：“我不乖……不是，老子不是宠物！”
　　沈亦周赶忙顺毛捋，转移话题道：“你今天……穿的挺别致啊？”
　　他看了一眼虞锦文的靴子，挑挑眉道：“小烧包？”
　　筒高到小腿肚的靴子衬得他一条腿更显颀长，脚踝纤细到好像一只手就能握住。沈亦周眯了眯眼有些起火，脑子里想起了一些在这里不能说会被锁的事。
　　虞锦文也是第一次这么穿，有些不自然地缩了缩退，想想也都怪小区门口那个保安，莫名想要跟他掰头，结果买了一堆靴子堆在鞋柜里，偷偷摸摸躲着他哥，自己还被骚得见一次就羞耻一次。
　　“没鞋穿了。”虞锦文把脚往回藏了藏，不自信道：“也不是喜欢穿。”
　　“回来跟你去买鞋。”沈亦周俯身捏捏他的脸，低声道：“很好看，但以后只能在家穿给我看，不准穿出来。”
　　“操一大早发什么骚？”虞锦文微红着脸躲了躲，说：“你赶紧去吧，一会儿别人家都走了。”
　　“嗯，这就去了。”沈亦周笑了笑，直起身问：“你去哪？”
　　虞锦文打了个哈欠，蔫蔫的没什么精神，说：“回家补觉，我哥中午回来要带我去吃饭，烦。”
　　“到家给我发信息。”沈亦周摸了把他的头，说：“我走了。”
　　快到顾书笙家小区门口的时候，沈亦周在一个便利店停了下，正巧和里面坐在窗边的男生对上了视线。
　　刘俞宸抓起了手里的东西快速走了出来，桌上的垃圾显示他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
　　“什么时候去？”
　　“一会儿，我妈还没到。”沈亦周简略答了下，视线落到他手里捏着的玩偶上。
　　昨晚就收到他的短信，说希望能在去看顾书笙前来见一下，可能是要带话，也可能跟这个玩偶有关。沈亦周对他倒不像虞锦文那样的敌意，但也绝谈不上好感，如果要帮忙带话，他也一定会斟酌顾书笙的情绪。
　　刘俞宸抿了抿唇，把手里的玩偶递了过来，说：“如果能见到他，把这个给他。”
　　沈亦周没接，只是用下巴点了点它，问：“这是什么？”
　　刘俞宸有些犹豫，半晌才说：“是他之前做给我的。”
　　“什么意思？”沈亦周眼神冷了下来，沉声问道：“你是要还给他？”
　　“不是！”刘俞宸愣了一下，指尖紧握到泛白，说：“他……他做了一对，送给我一只，我一直骗他我早就扔了。”
　　“我没扔。”他脸色有些苍白，唇上裂了几道口子，转了视线不和人对视，轻声说：“你给他看，如果你愿意的话，告诉他我在学校等他。”
　　沈亦周静静地站着，看着他的眼神凌厉，半晌后才伸了手轻轻接过了那个玩偶，说：“我会给他。”
　　关于要不要转达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表态，只是转身冲他扬了扬手，说：“走吧！”
　　沈亦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他和周卉“偶然”相遇的戏码还没演足，顾书笙的妈妈就催着人急急忙忙的上了车。
　　或许是新朋友的温柔知心，又或许是小沈老师一贯的优质，顾妈妈只是在车上随口道了句好巧，随后便有些心神不宁的发愣。
　　快一个月没见儿子了，只能通过老师定期的短信被告知儿子的近状和“治疗效果”，饶是她从前再坚定的要“改正”儿子的陋习，眼下被周卉这么长时间若有若无的矫正，也不由得有些动摇。
　　“快到了，前面直走到头就是了。”
　　周卉开的车，顾妈坐在副驾上指路，眼看着愁思因为快要到学校了而变淡，语气了多了不少的欢快，还有心情开玩笑道：“幸好小沈老师也来了，不然那么多东西我们两个女士可拿不动。”
　　满满一后备箱的东西，甚至有几包堆到了沈亦周的后座旁。他笑了笑，礼貌道：“我是来帮你们提东西的。”
　　“不知道顾书笙见到我会不会烦，嫌我这么大老远的还要来给他送卷子做。”
　　“怎么会！哈哈哈，笙笙看着贪玩，其实脑筋很好很会学习的！要不是……”她噤了噤声，生硬地拐了话题，指着前面说：“到了，我跟他们通报一声。”
　　“有许可证吗？”
　　面包车直接开到了学校门口，在保安亭的位置被拦了下来，顾妈降下车窗跟外面的人说话，沈亦周神色一动，听出来是那天在小树林里遇到的两人之一。
　　他不确定那天那个人到底有没有看见他，有意把领子拉的高些，却一抬眼和前面车窗内探进头的人对上了视线。
　　顾妈还在说话，“我跟你们教导主任联系过了，今天来看我儿子的，你看这是聊天记录，他应该过来登记过了的呀！”
　　沈亦周认出这是那天被虞锦文放倒的人，便不动声色的直直回视他的眼睛，半晌才见他率先转移了视线。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教导主任登记的确实是顾书笙家长来访，保安来回看了半天嘟囔了几句便挥了挥手准备放行。
　　“等一下。”
　　另外一个人走了过来，敲了敲周卉那边的车窗，说：“后备箱开一下，我们得检查。”
　　“就给孩子带了点衣服和吃的。”
　　看样子像头头的壮汉不为所动，随手拎起几斤重的袋子丢到一旁，说：“这些都不能送进去的，你不知道？学校里有校服有食堂。”
　　顾妈明显是先前被叮嘱过了，见着保安的行为虽然有些心疼却没有多加阻拦，只是一个劲儿的说：“给孩子买点零食，没别的什么，像你们说的那些电子类的书啊什么的都没带！”
　　书也不能带？沈亦周和周卉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同样看到了震惊。
　　几个保安嬉笑着明目张胆地分东西，把顾妈整理好的包裹翻得乱七八糟的，完全不顾学生家长在一旁的讨好。沈亦周靠在车前皱眉，眼里全是厌恶，周身气势一变想要上前的时候被周卉伸手按住了胳膊。
　　她轻轻摇了摇头。
　　“行了行了进去吧，给人家留点儿。”一个保安打开车窗把一兜东西丢了进去，拍拍手说：“进去吧，半个小时后就得出来，不能逗留，直接顺着路到大厅别乱拐。”
　　沈亦周极轻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坐进了车，不动声色地把座位上放着的一包饼干塞进了刚刚被丢进来的包裹里。
　　学校很大，一进门就有一条宽敞的大路直通前面一栋建筑，路边是两块面积不小的操场。现在是下午三点钟，正常来说学校在上课，操场上空无人烟倒是也正常，只是随着车子的前进，所到之处皆是毫无学生的影子，只有几个教官模样的健硕男人站在路边盯着他们。教学楼的旁边还堆放着几把扫帚，散落的垃圾一半在外面，显是丢弃的人过于匆忙无力规整。
　　这里太过安静了，像是为了迎接他们，一瞬间被清空了活动的痕迹。
　　“顾妈妈您来啦？”
　　他们刚踏进大堂，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便热情地迎了过来，胸前挂着的胸牌印着硕大的“辅导教师”两个字。
　　“今天探视日来了不少家长，学生得一个一个领过来，所以麻烦您等等。”女人引着他们坐下，不住的打量沈亦周，问：“这两位是……”
　　“是亲戚，这是表哥。”顾妈笑了笑，看见老师的表情赶忙说：“他们都知道的，跟我关系很亲，不会说什么的。”
　　“小帅哥，你拿的这是什么啊？给老师看看吧。”女老师客气地笑了笑，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们学校比较严格，也是怕有些东西带进去扰乱学生的思想。”
　　沈亦周打从进来手里就不停地摆弄着那个玩偶，听她这么一说手里的动作猛地一僵，略紧张道：“这只是个玩偶。”
　　“老师就看看。”女老师伸出了手，嘴角勾了个模式化的笑。
　　纠结了片刻，沈亦周只好把玩偶递给了她，松手的时候好像掩饰一般地在玩偶的接线处摸了摸。
　　“老师先替你打着，一会儿顾书笙出来了直接帮你给他。”女老师换着角度捏玩偶，试图从它脑袋肚子里捏出什么来。
　　“顾书笙家长！”
　　“哎来了来了！”顾妈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顾不上提东西就往那边跑了去。
　　随着铁门被推开的响声，沈亦周看到了那边教官身后缓缓露出身影来的顾书笙。
　　他呼吸一窒，眉毛狠狠地拧了起来。
　　周卉小声地惊呼了一声，捂着嘴道：“天哪，这孩子怎么这么瘦！”


第五十四章 
　　顾书笙并没有看见他们，本就比同龄人小一些，现在又瘦了很多，低着头站在壮硕的教官身后被挡的都快看不见了。
　　他本身是一个话很多又很闹腾的小孩，可今天完全跟沈亦周以往认知里的人不同，在听到妈妈的呼唤后先是条件反射性地抬头看了一眼教官，待教官点点头之后才慢吞吞地走过来，眼睛始终看着地面，好像对周围的什么事都不太感兴趣了似的。
　　“笙笙！是妈妈呀！你怎么样儿子？”顾妈难掩激动，想要去抓儿子的手，却被他不咸不淡地躲开了。
　　顾书笙愣了愣神，眼睛不自觉瞟了一边的女老师，像是消化了一下才低声道：“挺好的。”
　　“我们学校是军事化管理，早期孩子来适应这种高效率的生活肯定是会有些累的，但是效果却是最好的呢！”
　　顾书笙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却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在看到沈亦周时猛烈地震了震。
　　“表弟。”沈亦周在他嘴唇微动时提前开口叫他，关怀道：“你还好吧？”
　　顾妈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儿子的头，痛心道：“爸妈怎么会扔了你？你好好在这里改正，妈妈等着你回家呢！老师都说了，最短三个月，最多半年你就能康复，妈妈也想你啊……但是妈没办法，你在这里好好的，乖！”
　　“对啊，顾书笙相比刚进来进步很多……”
　　“是是是，孩子们吃点苦也是应该的。”顾妈虽是这样说，可看到儿子细瘦的小胳膊仍是难掩痛心，讨好道：“笙笙，妈妈给你带了点吃的，你没事饿了就多吃点，去食堂打饭也要多吃点，你现在正是长身体……”
　　“您也知道我在长身体？知道的话为什么还要把我扔了？”顾书笙终于说了跟妈妈的第一句话，扯了嘴角笑了笑，说：“无所谓，反正吃多少都会吐。”
　　状似不经意地垂眸一撇，沈亦周的手忽然捏得紧了紧。他记得第一次去顾书笙家补课的时候，顾书笙半抽屉的指甲油和炫耀般展示个不停的漂亮指甲，现在却是满手的粗糙，指缝里藏着污垢，指甲的根部全是淡淡的淤青。
　　周围约见家长的学生有几个，跟顾书笙如出一辙，基本上全是表情木讷畏畏缩缩，身后是魁梧的教官，身边是微笑着的老师时不时的和家长应酬。沈亦周心下明白这是在监视，便强忍了暴躁的心，闭了闭眼深出了一口气。
　　女老师在一旁帮腔，顾书笙重新低了头不再说话，沈亦周注意到他眼里闪过的一丝恨意。
　　“表弟，老师们说的都有道理，你得好好的，抓紧从这里出来。”他轻轻拉起了顾书笙的手，看着对方诧异的眼睛诚恳道：“我们都在等你呢，你得赶快好起来。”
　　说着说着有些哽咽，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周卉赶忙上前揽了揽她的肩膀，看了眼顾书笙，轻声道：“笙笙你好好的，你妈妈见到你太高兴了，我会好好劝她的。”
　　顾书笙有些不明所以，愣愣地站着，身子随着女老师的起身猛地颤了颤。
　　“孩子出来久了也不好，学校里都有日程的，不如今天就到这里吧？”女老师亲切道，看向他们又笑了一下，说：“这兄弟俩还真是感情好。”
　　“是，是。”顾妈没注意这些，只一个劲儿的叮嘱儿子，“要好好吃好，好好改正，妈给你买了好多新衣服，等你出来咱换个最好的学校去念。”
　　“我……”顾书笙又瞅了一眼那个玩偶，眼眶有些微红，掩了激动的情绪小声说：“我知道了……”
　　女老师看了眼两人的互动，顿时又警惕了起来，说：“这个玩偶老师先替你收着，等你下次测评结果好了再还给你。”
　　“这……这是……”他指着女老师手里的玩偶，指尖有些发抖。
　　沈亦周赶忙抓了他的手，待他惊愕回头时与他对视着，说：“还记得这个玩偶吗？是你做了几个送给我们这些哥哥弟弟的，我一直都没丢，想趁这个机会送进来让你拿着，好让你知道我们都在等你。”
　　“最好还是不要多吃，学校食堂的饭营养很丰盛。”女老师扒开看了看袋子里的东西，又说：“算了，家长见一次总要送点东西的，我也是孩子的妈，能理解你哈哈哈！行了顾书笙，拿进去吧。”
　　她一声令下，顾书笙便抖了一下，条件反射地转身。他最后看了一眼沈亦周，嘴唇微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说完又冲顾妈说：“男孩子玩玩偶确实是不太好的，会影响他的课程。”
　　“好好好，不玩不玩，我们不玩这个的。”顾妈赶忙摆手道，又把一堆零食提了起来，问：“老师，他爱吃零食，我买了点他爱吃的，让他饿了垫吧两口行不行？”
　　沈亦周抿了抿唇，安抚般地冲他轻轻点了点头，这才看到他微微勾起唇角笑了笑，像以前那样。
　　“表弟，零食就别跟室友分太多了，都是进口的可贵了。”沈亦周指了指他手里的塑料袋，说：“那黄油饼干，我和虞锦文最爱吃了，就剩那一盒让给你了，你可别让别人吃光了。”
　　顾妈也不知道她买了多少东西，只赶忙帮腔道：“对对对，你自己吃就行了，同学要了再给。那里面有妈妈给你炸的小肉丸，还有你爸从国外带的巧克力，都是你爱吃的。”
　　她这么一打岔，倒是显得沈亦周重点强调的那盒饼干无足轻重了。
　　顾书笙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沈亦周，随后冲他妈点了点头，轻声说：“我知道了。”
　　他拎着那一兜东西，显得人又格外的瘦小了一圈，走路总是慢吞吞的，像是不能走快似的，脑袋后面的头发被剪地十分不整齐，长短不一的支楞着。
　　铁门哐地一声关上落了锁，就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了。
　　回去的路上气氛异常的沉闷，沈亦周仰靠在后座，紧紧闭着眼努力压着心里的怒气，前座顾书笙妈妈小声的抽噎时不时传来一两声，他们三人一路上谁都没怎么说话，就连周卉也沉默异常。
　　“可现在针扎在顾书笙的身上。”沈亦周睁开眼看着她，冷静道：“阿姨，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您看到他的样子了，除了受苦得到了什么改善？”
　　“总有一天会改善的。”她喃喃道：“他不可能一辈子这样，总会好的。”
　　沈亦周闭了闭眼，抵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低吼道：“他做了什么疗程您知道的吧？他的指甲都是伤！他会受不了的！”
　　“你们是不是也在怪我？”
　　车子停在小区里，三个人却谁都没动，顾妈压着嗓子低声问了一句。
　　“我有什么办法！针扎在谁身上谁才知道痛！”
　　“儿子你也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临分别时她匆匆过来踮脚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别担心，我会慢慢开导她，你的朋友要救，但你也要注意身体。我先跟她上楼，晚会也就走了，今天不能送你了，你自己打个车哈！”
　　说罢她顿了顿，看着儿子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笑了笑，只说：“我先上去啦！”
　　“我的儿子我当然心疼，他受的苦我跟他一样痛。”顾妈的嘴唇颤了颤，说：“但我相信他能熬过去的，我看过了，轻微的电击不会对人造成伤害，学校老师向我保证过的，那么多不良学生他们都治好了，笙笙这点小毛病一定很快也能治好。”
　　沈亦周皱眉道：“阿姨……”
　　“好了，先不要说了。”周卉拦住了儿子，冲他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按在了顾妈的肩膀，安抚道：“先回家吧，天已经晚了，走，我送你上楼。”
　　沈亦周心尖一颤，想要逃似的后退了一小步，他用力地咬口腔上的肉，刺痛逼得他稳了心神。
　　“我知道，谢谢，我走了。”说出口的话仍是粗鲁，他有些懊恼，走了两步回头，发现周卉还站在原地看他。
　　“我爸不跑大车了，他很想你。”
　　“等一下！”
　　沈亦周叫住了她，心里的情绪有些波动，却尴尬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抿了抿唇认真道：“谢谢。”
　　“谢什么，我也很心疼那个孩子。”周卉笑了笑，抬头仔细地看着儿子的脸，又小心翼翼的重复了一边，说：“你做什么喜欢什么，妈妈都支持你的，别害怕……就当是我的补偿，我先对不起你的。”
　　沈亦周笑了笑，懒洋洋道：“想看老公就直说，拐什么弯儿？”
　　虞锦文发了几个表情，回道：【你他娘的说重点，我为了听你语音要假装系鞋带在桌子底下听，这两条两只脚都系完了你大爷的！】
　　靠……沈亦周完全能想到他偷偷摸摸听语音的样子，也不知道这暴躁小宝贝儿今天会不会穿正装？还挺想看的……
　　丢下这句话，沈亦周走地飞快，一路几乎是小跑着出了小区才松了一口气，满身的疲惫瞬间便涌了上来。
　　他靠在不知谁家的栅栏上，累的不想打字，便把虞锦文举到嘴边，问：“我回来了，你在哪？”
　　那边磨磨蹭蹭输入中半天才回：【我哥揪我来饭局了！我不能发语音，你发我听着！怎么样了！你有没有事？自拍一下我看看！】
　　【顾书笙状态很不好。】
　　他正了正神色打字过去，想想还是觉得惆怅，叹了口气又打道：【想你了狗宝贝儿，好好吃饭，明天见】
　　路漫漫何止其修远兮啊……简直看不见头。


第五十五章 
　　“报警。”
　　听到这话，对面李越柏的的勺子都吓掉了。他一大早被虞锦文的连环夺命call喊出来，衣衫不整眼屎朦胧的就坐在早餐店里了，冷不丁地又听到这种在他模范乖乖生生涯中没有遇到过的事，有点懵。
　　“确，确定？真的要报警吗？”
　　“不确定他们会不会管，但一定要报警试试看。”沈亦周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皱眉道：“他的状况很不好……他妈妈昨晚不自觉透露给我妈一些信息，说确实是有治疗课程。”
　　他闭了闭眼，冷声道：“催眠或播放同性视频后进行电击，长时间下来能够起到身体和心理的条件反射，从精神上清除病根……”
　　“放他妈的屁！”
　　虞锦文捶了一下桌子，惊得满早餐店的人都在扭头看他，他冷眼一扫，那些人便不敢再看了。
　　“但我们没有证据。”沈亦周冷静了下来，把他抵在桌上的拳头拎下来握着，说：“不管怎么样，先报警试试看，虽然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他们会不当一回事儿。”
　　虞锦文仍有些愤愤不平，但还是努力忍住了暴躁起来想搞破坏的心，问：“手机呢？他给你发消息了吗？”
　　手机是李越柏从他姥爷那顺走的二手老年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那种，沈亦周怕它发声巨响，干脆直接上小钳子拆机把声筒摘了，反正它也不需要有通话和响铃功能，只要能让顾书笙及时求救就好。
　　“塞在饼干盒里送进去了，零食没有过紫外线，他应该听懂了。”沈亦周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说：“再等等，可能现在没有办法发消息。”
　　李越柏严肃道：“那这会儿去派出所？要不叫上李乐可吧？看她愿不愿意提供一些证据啥的。”
　　“可以，你叫吧。”沈亦周点点头，一边逮住旁边偷偷摸摸放了筷子的人，无奈道：“正事要办，早饭也要吃，吃完再走。”
　　对于一个严重缺觉的人来说，早起的早餐真的没有什么吸引力。虞锦文刚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就被沈亦周伸手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撒娇耍赖都无效，从现在起的五分钟你这里都只能用作吃东西这一个用途。”
　　虞锦文生无可恋地看着阶级敌人大包子，不忿道：“以后都这一个用途好了，不跟你有其他用途。”
　　“那不行。”沈亦周低头看手机，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李越柏一根筷子戳了一个小笼包挡在眼前，猥琐笑道：“好凰色我好喜欢……”
　　“废话那么多！”沈亦周手里的纸团丢到他头上弹了出去，笑骂道：“赶紧给你的小学妹打电话求人家出来！”
　　沈亦周是盯着虞锦文吃完早饭的，刚开始是劝后来是拦。俩憨憨互相中了对方的激将法，几屉小笼包比赛一样往嘴里塞，塞到最后被噎的差点翻白眼儿，现在两人都直挺着腰走路，不敢弯，弯一点就能一人抱棵树蹲那吐。
　　“学长！！！”
　　李乐可隔了十米就活力满满地开始蹦跶了，兴奋地冲了过来，本来要拍虞锦文的，在沈亦周的视线下毫无痕迹地拐了个弯儿，一巴掌拍在李越柏肩上。
　　怪力少女小手深藏内里，李越柏整个人一颤，表情立马便秘似的，双手扶着腰更挺了挺上身。
　　“你咋啦？”李乐可看了看他，好奇道：“怀啦？”
　　“他吃饱了撑的了。”虞锦文也好不到哪去，气若游丝还得意道：“还说谁不是老爷们儿呢？我赢了吧哈哈哈哈哈呕！”
　　笑的动作太大了差点想吐，他抿了抿嘴赶忙又闭了起来。
　　沈亦周面无表情，心想以后再带这俩小学生出来就是傻比。
　　“我们准备去一趟派出所，李越柏跟你说清楚了吧？”他缓了缓神色，冲她稍显温和，说：“你如果有顾虑的话可以不用说的，我是说如果会影响到你的家庭。”
　　“没关系，是我愿意要说的，我跟我弟弟商量过了，他也愿意作证。”李乐可笑了笑，开朗道：“多亏有这件事呢，我和弟弟这两年总感觉很生疏，但最近他都会主动问我这件事的进展了！但他说他进去的时间短，而且他们班管得没有别的班那么严格，他可能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身上的伤痕也早就没了。”
　　“你是说不同班级的管理还不一样？”沈亦周抓住了重点，问：“是按什么分的？”
　　“这个就不清楚了……”李乐可歪了歪头回忆，还是抱歉道：“我们都不太知道。”
　　“没关系，你们能提供这些已经帮很大的忙了。”沈亦周摇了摇头，轻轻笑了笑，说：“先去派出所探探情况再说吧。”
　　“走了，两位孕妇。”
　　“诶？别走那么快啊会吐的！”
　　“哈！你会吐？我都不会哈哈哈哈哈呕！”
　　“你放屁你有本事跑一个？你来追我啊呕！”
　　“追就追，小爷会怕你吗？……呕！”
　　周日的派出所只有两三个年轻民警在值班，接待他们的男民警看样子像是刚上任不久，慌里慌张地差点打翻了杯子。
　　他瞅着这三男一女的组合笑了笑，热情道：“小同学，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需要的警察哥哥！”
　　这时候李乐可的优势就很明显了，小姑娘一改往日的豪放做派，甜乎乎脆生生的说：“我们有个同学可能正在被虐待，我们想救他。”
　　“虐待？”男民警严肃了起来，拿起笔作势要在笔录本上记，问：“怎么回事？具体说说。”
　　配合着三个男生时不时的补充，李乐可运用她优秀同人写手的天赋，坐在他对面有条有理地把顾书笙的事儿加工美化说了一遍，其中说到他受苦时想到自己亲眼见到的弟弟的伤，当真红着眼眶差点掉了泪。
　　沈亦周安安静静地坐着，敏锐地在她说到学校名字的时候捕捉到了后面两个民警的眼神交流，虽然只有极快的一瞬间，但也足够他了解情况了。
　　男民警还在兢兢业业的记笔录，认真问道：“有没有照片或录音之类的实证？”
　　李乐可愣了愣，说：“口供可以吗？我可以让我弟过来，我弟是亲身经历者。”
　　“小妹妹，没有证据空口无凭我们是没有办法立案的。”
　　身后一直在办公的一位女民警走了过来，弯腰敲了敲笔录本，说：“而且你这位同学是未成年，经由监护人自愿转送进这个学校的。据你们所说，假设他经历了某些不常规的治疗课程，那也是监护人同意的，所以这件事我们没有办法去插手。”
　　虞锦文皱了皱眉，压着火气把手机摁在桌上，问：“那这些呢？这些亲身经历者的爆料都是编的了？这么多人都在编故事？”
　　女民警很快地扫了一眼手机，类似于哄道：“他们说的可能是真的，可能是假的，但确确实实都没有一定的证据，虽说有些有伤，但也不能说明什么。我很抱歉，你们朋友这件事属于家事，我们实在很难进行调解。”
　　沈亦周一把抓住了虞锦文的小臂，制止了他拍桌子想要站起来的趋势，忽然问：“所以其实有人来报过案了，而且还不止一次。”
　　他沉稳地看着女民警的眼睛，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女民警竟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一时给问愣了神，她心头重重地一跳，强顶着少年极有压迫性的目光，硬着头皮说：“没有……”
　　沈亦周仍是看着她，冷静道：“可你并没有问有关这个学校的任何情况，甚至都没有仔细看这些人的发帖就知道他们说的什么，知道这里的父母都是自愿性的，还知道他们中有些人是带着伤的。”
　　女民警有些出神地看着虞锦文放在桌上亮着屏幕的手机，一时间没有说话。偌大的办公室，几个人都十分安静的各自想心事，只剩下墙上的表在滴滴答答地走，像死神举着大镰刀站在身后，不知道秒针走到哪里，镰刀就会落下来。
　　“姐……”年轻的男民警忍不住抿了抿唇，小心地戳了一边前辈的胳膊，轻声问：“那这还要继续记吗？”
　　女民警回过神来，和沈亦周对上了视线。男生转过头不再看她，而是随手拎着身边另一个男生的手腕，小声的说着什么，看向他时的眼神撤掉了攻击性，温柔又带着……情意？
　　她摇了摇头挥散了这个想法，在笔录本最后的记录人一项里填了自己的名字，冲几个学生说：“我们录完了笔录，但接下来的立案是要上报给分局，分局同意立案之后我们才能去调查。”
　　李越柏有些不满，说：“所以闹了半天以后还有能不被同意，然后不立案？等着我们朋友在那垃圾学校里继续被虐待？”
　　“……抱歉。”女民警抿了抿唇，公事公办道：“我也不能给你们任何承诺，只能尽力做，希望你们也能谅解。”
　　“我们知道了。”沈亦周在他愤愤不平时开了口，起身礼貌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等下！”
　　女民警在门口叫住了他们，犹豫道：“尽量劝他家长吧……”
　　沈亦周轻轻地皱了眉，半晌才说：“好的，谢谢。”
　　出了派出所，春天的阳光和花香才扑了上来。李越柏伸了个大懒腰，蔫头蔫脑地抱怨道：“唉，就知道没什么好结果……”
　　“也不是没有结果。”虞锦文自打出来了就一反常态地走在一旁，听到这里才接话道：“起码知道了有别的受害者。”
　　“对。”沈亦周大手一挥捏了捏他的脖子，说：“我们没有证据报警是一定没有什么用的，但现在知道了不止顾书笙一个受害者，不管成不成功，之前都有人愿意站出来报警，这样对我们之后的计划都会有些帮助。”
　　“可是之前的报案可能都没有受理……”
　　“所以现在有两个可能。”沈亦周停了下来，看向不远处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的警徽标志，说：“第一，警方没有证据去搜查这间学校，或是常规搜查根本找不出任何有用的物证人证。第二就是双方之间有勾结。”
　　“当然这也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那个女警说得对，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去攻陷他家人，尽快把他弄出来。”他叹了口气，摁了一把虞锦文紧皱的眉心，说：“我觉得阿姨那边已经松动很多了，如果再能跟顾书笙联系上，怎么解决就可以很明朗。”
　　李乐可努力化解一下沉重的气氛，问：“我没吃早饭就出来了，吃饭吗？那边有一家超好吃的小笼包诶！”
　　李越柏：“……”
　　虞锦文：“……”


第五十六章 
　　虽然说不对警方报以希望，但过后的几天他们当真没有任何联系和进展时，心里却是失望的。正是热血的一颗中二少年心惨遭冰冷现实的摧残，搞得李越柏写作文的时候都有些义愤填膺，挥笔豪墨地痛批了一番当今社会，结果被班主任请去办公室喝茶，隐晦的担忧这孩子是不是有些什么反社会的倾向。
　　还是在顾书笙家的小区，沈亦周补完课出来就看到自家暴躁小甜心又十分暴躁地跟小区里的流浪狗吵架，人言狗语吵得十分欢畅，旁边离他五米远的刘俞宸面无表情地靠着树抽烟，两个看起来就不良的不良少年周围方圆二十里都没人走道儿。
　　虞锦文刚反应过来，立马怒瞪着他，但毕竟是自己说岔了话在先，想想也没什么好怪罪人家的。
　　“走吧去找你妈去。”沈亦周顺手把兜里学生给的小圆饼干丢给小狗，把它劝走后才起身抱了抱虞锦文，问：“饿不饿？”
　　“饿，火腿儿都给它了，不过一会再去吃吧。”虞锦文下巴蹭蹭他的肩，心头的急躁和火气消了大半，冲不远处低头抽烟的人抬了抬下巴，小声说：“他在这挺久了。”
　　他知道虞锦文也不痛快，以往不痛快可以用打架做发泄，现在不打架了便想方设法的要出了这口恶气。沈亦周无奈笑了笑，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我给它火腿肠吃，它吃完转一圈回来居然冲着我的腿撒尿！”虞锦文火冒三丈，皱着鼻子抬脚闻了闻，抓狂道：“我骚了！”
　　沈亦周赶忙安慰，“骚了好骚了好，骚我也喜欢，够味儿！”
　　标点符号都没打，像是匆匆忙忙打出来的。
　　“我去找过几次阿姨，她现在对我都比较防备了。”沈亦周捏了捏眉心，第一次有了些束手无策的感觉，说：“我妈这几次约她出去也被她各种理由推掉了。”
　　刘俞宸把那则短信看了很久才把手机还给他，说：“这两天有几个中年人来过他们家，长得挺像的，看样子像是亲戚。”
　　他们这两天没少跑顾书笙家，回回都能见着楼下有刘俞宸的身影徘徊，不是叼着根草就是叼着根烟，沉默寡言的，只有见着他们才上来问两句。虞锦文对他的敌意渐渐小了些，只是达不到能对面站着好好说话的程度，偶尔看见他默默地去把顾妈倒下的电动车放好，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暂且当他是革命阶级友人。
　　“哥。”刘俞宸见沈亦周出来了便过来打招呼，烟头掐灭丢了，哑着嗓子问：“他有发短信吗？”
　　沈亦周递了手机过去给他看。顾书笙是昨晚凌晨来的短信，内容很短小，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我很好别担心下次再说”
　　“嗯？“刘俞宸没想到他忽然会关心自己，愣了愣说：“没打架，我爸打的。”
　　“你爸打的？”虞锦文有些吃惊，直白道：“你被家暴了？”
　　“家暴？”刘俞宸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茫然，随后摇了摇头说：“没事，习惯了，他在大老婆那受气就会过来发泄一下。”
　　他扯了扯嘴角，说：“可能是和他妈妈又说了什么，闲他妈吃萝卜淡操心。”
　　嘴角的伤一动便扯出了血丝，他却跟感觉不到痛似的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沈亦周看他隔三差五带伤的脸，问：“你又打架了？”
　　他话还没说完，三个人就被前面叽叽喳喳的热闹声给吸引了视线。
　　“是这吗？”
　　“是这吧，我之前跟他一起回家来过一次。”
　　他没拿自己的伤当一回事儿，很快又把心思投了回去，说：“我在这蹲一下午了，看他家好像今天没人来，就找了点人过来。”
　　沈亦周还皱着眉想他复杂的家庭关系，听到这话一时间愣了愣，问：“什么人？”
　　刘俞宸神色不太自然，撇了撇头，说：“就是……”
　　板寸一小步一小步地挪着，唯唯诺诺拿小眼睛瞄着两人，小声说：“沈，沈哥和小虞哥也在啊……”
　　“人我都领到地方了，那我能不能先走了啊宸哥？”板寸这段时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在刘俞宸面前也不敢嚣张了，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刘俞宸客气地冲女孩子们点了点头，才对他说：“别走了，等她们出来跟我一块送她们回去。”
　　“好重喔，我胳膊疼~板板儿你给我提一下！”
　　“姑奶奶我已经没有手了……靠，宸哥！”
　　那个身边围绕着一群女孩子，正苦逼兮兮挂着满胳膊东西的大板寸十分眼熟，见着刘俞宸就得救了似的跑了过来。结果没跑两步看清了旁边那俩煞神，猛地顿住了脚步，胳膊上的礼品盒框框乱撞，惹得身后女孩子们一阵抱怨。
　　虞锦文左看右看都觉得好迷茫，女孩子们毫不遮掩的好奇目光投在他们俩身上也让他手足无措，他往沈亦周身后躲了躲，探着脑袋问那个礼品架一样的板寸：“这是什么情况？”
　　“我们是顾书笙的朋友，其他这些有我们班的，也有学姐学妹。”其中一个女生站出来，笑了笑，说：“我们来陪顾妈妈聊聊天。”
　　沈亦周看向刘俞宸，他却视线飘忽转过了头，说：“我觉得让女生跟他妈妈聊聊天可能会好一点。”
　　“放心吧，我们很会说的，灭绝师太都被我们说动的让留长头发了呢！”几个女生嘻嘻哈哈的笑着，话题聊得很快，倒是活泼的让三个弯的不知道接什么话，唯一的那个直的还吓得不敢吭声。
　　虞锦文小声在背后惊叹了一下，戳了戳刘俞宸的胳膊，问：“你从哪儿召集的这些……嗯，说客？”
　　刘俞宸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倒是一旁的板寸讨好似的叭叭往外说：“我靠你们不知道宸哥多牛逼！反正我们学校不是人尽皆知顾书笙……是那啥然后被那啥了嘛！我们辟谣也辟不完啊，宸哥索性就直接进广播站锁了门冲着全校出柜，请大家帮忙。你们不知道他说的有多诚恳，简直感人泪下，别说我女朋友哭了我都快要哭了……嗷！”
　　“小芸做饭超好吃的，去露一手征服阿姨！”
　　“还是露露好，露露可以画小漫画讲道理。”
　　“佳星微博粉丝多，让阿姨看看现在网友们都超支持他们的。”
　　“废话真他妈多。”刘俞宸下手很重，皱眉道：“没这么夸张。”
　　“帅爆了好吗？”一个领头模样的女生瞥了他一眼，指挥着大家拎自己的东西，边冲他们笑着说：“我们虽然刚开始听到的时候都有点抱着腐的心态，但了解之后也是正经的想帮忙。我跟顾书笙不是一个班的，以前在一个课外小组一起上个课而已，他那么温柔可爱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因为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而遭受痛苦呢？阿姨一个人在家，也没个小孩儿逗乐，我们女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但去陪阿姨聊聊天慢慢看能不能解开她的心结也还是可以的呢！”
　　“虽然不可能有实战经验，但我们理论知识丰富哈哈哈！”
　　“报备过啦！”
　　“姐妹聚餐而已实属正常哈哈哈！”
　　“放心，我们今天只是一个小组，后面还有很多姐妹在排队呢！”领头女生挥了挥手，稳重道：“我们会安排好时间，不落下功课也不让家人担心。行了，我们赶快上去吧，一会儿就晚了，板板儿把东西提到楼下。”
　　“其实阿姨以前人很好的，我来过几次笙笙家，阿姨特别喜欢女儿，总说要再给笙笙生个小妹妹呢！”其中一个女生好奇打量了一下沉亦周，说：“啊！我就是之前打电话那个，笙笙的好朋友。”
　　“他被送走那天我没能做什么，我很惭愧……”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沈亦周安慰着红了眼眶的姑娘，看了一眼旁边满脸不自在的刘俞宸，问：“你们放学后来这边，家长知道吗？”
　　板寸低声嘟囔了几句，仍是勤快地端着满手的东西跟了过去。
　　随着女孩子们的脚步走远，周边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沈亦周沉默了一会儿，转向刘俞宸认真的说：“虽然这也是你自己的事，但我是以顾书笙朋友的身份谢谢你。”
　　“学长再见！”
　　“后面躲着的那个学长男朋友也再见！哈哈哈哈！”
　　虞锦文：“！！！！！”
　　“你们先回去吧，一会我看她们回家了再回。”
　　“好。”沈亦周没有跟他纠结，冷静的跟人各司其职，说：“我们有联系了会告诉你，先走了。”
　　一直到出了小区，虞锦文都沉默异常，十分的不像平常的样儿。沈亦周逗他，拨弄了下他的唇，问：“怎么？我看看是不是嗓子丢了？”
　　“我从生下来到现在都是个没用的人，只能做这些没用的事。”刘俞宸笑了下，说：“坦白讲挺后悔的，但也不后悔，起码这件事让我敢正视自己的心，如果没有这件事，我可能还是在浑浑噩噩的伤害别人。”
　　“出生无法选择，但人生可以选择，你是不是个有用的人，别人说了不算。”沈亦周拍了拍他的肩，看了眼他脸上的伤很快移开了视线，淡然道：“打得过就反抗，打不过就跑，别再受伤了。”
　　“……我知道了。”刘俞宸微微低着头，貌似想了很久才说道。
　　“哭了？”
　　这不明知故问吗？明明亲眼睛的时候都啄到一口有点湿润的睫毛。
　　“没哭，就是感动了一下！”虞锦文强调道，胡乱在他下巴上蹭了蹭眼睛，凑上去亲了口他的唇，没头没脑来了句：“我会好好学习的。”
　　虞锦文垂着脑袋摇摇头，忽然落后一步缀在他身后，双手穿过腰间，脑袋抵上了他的背。
　　“唉，有点感动。”
　　声音闷闷的从背后传来，尾音还有点小拐弯儿。沈亦周停了脚步怕绊着他，所幸这条小路没什么人，便扯了他的手把人抱进怀里。
　　沈亦周追上去轻轻咬他嘴唇，没问为什么。但虞锦文很快就自己回答了，他抵着沈亦周的下巴挣扎出些空隙，认真道：“我想了想，我爸要是非送我出国，那我要是不出呢，我就得跟我爸跟我哥打架，这事儿肯定得闹大。到时候我被他们关起来，你也得苦了吧唧的在我家门口蹲着，求爷爷告奶奶的非得见我一面，太糟了……所以我还是得好好学习。”
　　在他胸前掰着指头算计，脑袋上的毛不老实地贴在他下巴上。沈亦周轻声笑了一下，低头吻了吻他的发尖儿，没承诺什么，只是说：“好，我陪你。”


第五十七章 
　　“不是，学校是不是有点问题？马上就期中考了，这时候整个研学？”
　　李越柏愣了下，心想自个儿也没张嘴啊这话咋就说出来了，回过头一看不得了了，这话居然是虞锦文说的。
　　“出来玩的你就别学习了吧！你这样整的我们压力好大……”
　　他看着虞锦文捧着本书的样子就头皮发麻，问：“你能学进去？”
　　“不能。”虞锦文抬起头诚恳道，“我跟它混个脸熟。”
　　“有时候你身边就需要有个人来帮你消除罪恶感。”李越柏无语，帮他把书合上塞进书包，跟着吊儿郎当地蹲在路边，问：“你们班哪辆车？”
　　“不知道。”虞锦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向前面乱哄哄的学生和老师，奇怪道：“去玩干嘛带那么多东西？居然还有人拉行李箱？”
　　“那个研学基地荒郊野岭的，谁知道能不能吃饱？你还没吃早饭吧？”李越柏看小可怜一样看着他，扯开自己满满一背包的东西，大方道：“随便挑，哥请你。”
　　“大早上光吃零食不好。”虞锦文摇摇头，自顾自的说：“沈亦周去给我买饭了。”
　　李越柏又生气了。
　　唉他真没想气人来着。
　　临近考试前的出行倒是让备受煎熬的学子们激动异常，一个个扛着大包来得比老师还早，一长溜的大巴半天都坐不满人，学生在下面叽叽喳喳各个班乱串，几个老师举着喇叭声嘶力竭的狂喊。
　　大家都暂时放下了考试的恐惧，一片欢声笑语的。只有虞锦文想想自己那期末进步一百名的豪言壮举就焦躁，一焦躁浑身就冒黑气，苦大仇深地又把书掏了出来，企图看死它。
　　“别看了，吃饭。”
　　脸颊上被温热的东西碰了碰，他一脸怨气地抬头，看见沈亦周正站在他身边。太阳照的他眯了眼也看不清表情，只大约感觉到沈亦周在笑。
　　虞锦文裹着一团黑气缓缓起身，丧兮兮地接过小包子，丧兮兮的向李越柏客套：“你吃吗？”
　　“不吃了不吃了我饱的立马能吐出个喷泉。”李越柏瞅着那包子都有黑化的趋势，赶忙蹦远了三米，冲沈亦周摇头道：“完了，孩子疯了。”
　　虞锦文呆滞地啃包子，捧著书也不知道能看进去几行，一口忘记咽了就往里塞第二口，腮帮子鼓得都看不见嘴。
　　“行了，别看了。”沈亦周收了他的书，顺手放在他头顶，把手里的豆浆戳开递了过去，说：“该玩就好好玩，你一口也吃不成个胖子。”
　　虞锦文懒得伸手拿，直接就着他的手嘬了两口，艰难地把嘴里的东西顺下去了才说：“我想一口吃成个胖子，就不用再吃了。”
　　沈亦周微微勾起嘴角挑了挑眉，他便自然而然的改了话头，说：“好吧，慢慢吃……顾书笙又发短信了？”
　　“发了，说了下他们每天大概的活动，他拿手机很不方便，那边监管的很严格，幸好同寝的人比较帮忙。”沈亦周神色很放松，看到顾书笙最起码不会被同学欺负才松了一口气，又说：“那群女孩在阿姨那边也挺顺利的，说不定在我们回来之后会有好消息。”
　　虞锦文叹了口气，说：“太好了……”
　　“我已经想好等他回来我们去哪里聚餐了哈哈哈哈！”李越柏兴奋地搓手，说：“到时候不醉不休！”
　　虞锦文看猪一样，“无语了，你就知道吃。”
　　“中国人的开心就是吃！”
　　“先吃你的吧，一会凉了。”沈亦周也笑了笑，把豆浆递了过去。
　　同班的女生在路边草丛里拍那一簇簇的小野花，太阳照的每个人都暖烘烘的，镀了层金光似的。他们几个从寒冬为这件事奔波操心到现在，春天来了，希望好像也跟着来了，每个人紧绷着的压抑神经都松了松弦。
　　“上车了！”
　　虞锦文一下了剩下的东西，含糊道：“你们哪辆车？”
　　没等回答又直接道：“我要跟你坐一起！”
　　“好。”沈亦周又替他扔了垃圾，无所谓道：“你想坐哪辆就坐哪辆。”
　　“去我们班吧，我先上去给你俩占个座！”李越柏遥遥冲他们招手，摇头晃脑自言自语道：“我这该死的单身狗自觉。”
　　“成，去你们班。”虞锦文这才高兴了点，勾着沈亦周的小指晃悠着走，说：“我们班那群人太糙了，你们班干净。”
　　“都一样。”
　　沈亦周反拉着他往前走，径直带着人上了一号车，对正在点名的班主任说：“老师，这是六班虞锦文，来我们班坐车可以吗？”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打量自家优质独苗，说：“可以是可以，但不知道位置够不够……”
　　“够的老师！”李越柏在最后一排吆喝，“咱班都齐了，剩俩空位儿！”
　　“别老吆喝了，我脑瓜子一早上都嗡嗡的。”班主任笑骂了一句，回头冲他们说：“去吧去吧，一会儿我给你们班主任说一声。”
　　虞锦文常年混迹一班，早把一班人混成了自己人，沿途经过时还有几个人跟他打招呼，搞得这孩子有点飘飘然，心想咋还有种回沈亦周娘家的感觉。
　　“又笑什么？”
　　虞锦文赶忙摆正了表情，掩耳盗铃道：“笑什么？谁笑了？我没笑，谁笑谁小狗。”
　　沈亦周没搭理他，一只手撩开他的上衣下摆伸了进去。虞锦文惊了一下，赶忙扯了衣服包住他的手，眼睛紧张地看周围，磕磕巴巴道：“这这这不好吧！这么多人……”
　　“想什么呢？”沈亦周轻笑一声，拍了拍他肚皮，很快摸到他的肚脐贴了个东西上去。
　　虞锦文被小东西凉了一下，肚皮猛地缩了缩，颇为遗憾地看着他的手正儿八经地又抽了出去，低头瞅了瞅，问：“什么东西？”
　　怪可爱的，还是朵向日葵，他收缩了下肚子，向日葵也跟着阖上又张开。
　　“别玩掉了！”沈亦周爆了根青筋，伸手把他的衣服拉下来盖好，说：“掉了你就晕车吧。”
　　“我才不会晕车！”
　　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男子汉不晕车”的硬汉铁理，强调自己上次只是因为没吃好饭才晕车。但说是这样说，倒也还是乖乖把晕车贴摁好，没再试图吸肚子玩了。
　　李越柏现学现卖，翻出老妈准备的晕车药，给李乐可发微信。
　　“可可，哥哥这有晕车药给你送过去点吧？”
　　李乐可秒回语音，吧唧吧唧的嚼着脆生生的东西，大声道：“吃啥晕车药啊？我带了口姜，真晕了抹抹就行了，借你抹抹？”
　　李越柏：“……”
　　李越柏又又生气了。
　　唉他们可真没想气他。
　　相比其他班的欢声笑语，一班到底是学霸班，路上居然还有人在讨论题。虞锦文正襟危坐准备蹭一蹭学习氛围，结果没蹭两下就被讲趴下了，眼皮子越听越重，最后干脆身子一歪直接睡倒在沈亦周身上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目的地，昏睡一片的人还是被班主任大喇叭喊起来的。
　　虞锦文有点起床气，仍靠在沈亦周身上醒神，反正他们是最后一排，也不急着下。李越柏的脑袋一路上在车窗上撞地生疼，扯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倒吸一口凉气，“还真的是荒山野岭啊……”
　　看起来设施完善的基地有点唬人，众人疲惫的拎着大包小包下了车和它面对面时才恍惚有了一个不怎么美好的猜测。
　　春游研学好像本质上是个团建。
　　“就知道学校没按什么好心！”李越柏愤怒地扛着自己的大包零食去上交，回来仍然很愤怒，说：“连口香糖都不能留！我还怎么口气清新！”
　　虞锦文安慰他：“反正也没人需要你口气清新不是吗？”
　　李越柏头顶一个感叹号重重砸了下来，吸了一口气把人锢起来质问：“我臭死你！”
　　虞锦文被勒得脸红脖子粗，还在说：“你吃shi啦这么臭！我赶快去找老师帮你要回来！”
　　“两位。”
　　沈亦周过去把两人分开，警告道：“保持距离。”
　　李越柏赶忙蹿到房间那头，澄清道：“我直的，直的！”
　　沈亦周淡淡瞥他一眼，把虞锦文拎到身边放好，指着上下铺问：“你睡上铺还是下铺？”
　　统一分配的四人间，按班级入住，只不过某之前名声不太好有些被恶魔化的人拎着包刚过来一放，原先住这里的一个一班学生自觉要求换了宿舍。
　　虞锦文苦思了一番，问：“不能睡一个铺吗？”
　　沈亦周看了眼那张一米一的小床板，面无表情的又看向他。
　　“唉算了，感觉睡不下。”虞锦文冲他眯着眼睛笑了笑，说：“我睡上铺吧，掉下来你还能接住我。”
　　沈亦周眉头一皱，说：“你睡下面。”
　　“不，我要在上面！”虞锦文已经眼疾手快地把包扔了上去。
　　这莫名其妙的上下之争。
　　沈亦周没再强迫他，只是警告道：“不准在上面乱蹦跶，翻身小心点。”
　　“知道了知道了。”虞锦文第一次和他住上下铺，激动的不是自己了，挂在上铺的小栏杆上伸手揪他头发，说：“小哥哥，亲个呗！”
　　小哥哥半点没犹豫，起身托着他的下巴轻轻吻了一下。
　　李越柏举着三节卫生纸靠在门框上，生无可恋的挥着，“哎我的室友呢？我没室友啦！我上下都ok啊！”
　　“学委！我看你印堂发黑脸色发黄，今晚可能有女鬼上门，不如和我睡让我的一身正气给你冲冲？诶你别走啊！小组长！你过来……我看你走路不稳心绪不宁，怕是今晚一个人孤枕难眠，不如让我和你共度春宵……咋又走了？”
　　“你们把我室友吓走了。”
　　他阴沉沉地飘过来，瞪着人说：“不准在宿舍里卿卿我我，不准干些苟且之事。”
　　“好的！”
　　虞锦文这皮孩子直接抓着上铺栏杆往下翻，卡到半截儿触不着地，还是被沈亦周托着屁股抱下来的。
　　“不要这样了。”沈亦周拍他屁股又警告了一遍。
　　“知道你在下面才这样的……他咋又生气了？”
　　“不知道。”沈亦周随意看了一眼，很快又转回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去看看都有什么吧……走了。”
　　虞锦文戳戳他的肩，一动不动的。
　　李越柏又又又生气了。
　　真他娘的。


第五十八章 
　　这基地里的建筑整的齐全看起来挺能唬人的，实际上却也温和，顶多就是费点体力，一整个连都喘的跟牛似的。相对于培训老师们的热情，学生们春游的希望惨遭破灭，一个个有些无精打采。再加上今天一大早就被拉起来做各种又喊又跳的活动，整个操场的人都怨气冲天恨不得回学校写个八百套卷子。
　　这会儿男生们刚装扮的跟盗版野战军一样完成了接力翻越高达十米障碍物的任务，乱七八糟趴了一地企图唤起那边女生们的同情心，递个水捶个腿啥的，奈何没人理。
　　李越柏大字型敞着胳膊腿儿，感慨道：“自从高二体育老师频频生病以来，我的老胳膊老腿就没这么剧烈的挥舞过，娘啊那么高我是咋爬上去的？牛逼！”
　　“是我推着你的屁股上去的谢谢，你屁股好扁。”虞锦文一脸嫌弃，拿了卫生纸使劲擦了擦手，说：“我不伸手托你一把你就坐我脸上了，下次别在我前面了，不然打飞你。”
　　“兄弟你能不能评评理？你怎么管教家属的？”李越柏认真的看着沈亦周，强撑起一点上身，抖着指尖往腿上指，“怎么可以一边大着脸把人家健美的小腿当座垫，一边嫌弃人家富有弹性的臀部肌肉？？？”
　　“地上有点脏，谢您！”虞锦文装没听见他后半句话，扇着手说：“好热啊！”
　　沈亦周在他面前蹲下，擦了擦他脸上蹭的灰，却没想到自个儿手上刚摸了上颜色的镁粉，搞得人家的脸登时有些精彩。他心虚地轻咳一声，起身伸手道：“起来吧，可以走了。”
　　“走哪儿？结束了？”
　　短时间高强度的训练确实让人腿软，即使是活力冲天的虞锦文也被磨了个明明白白。他抓住了眼前沈亦周的手，侧着脸靠在他手背上，懒洋洋的不愿意起身。
　　“一会儿有领导讲话，不想听。”沈亦周的指尖被抓着，只有拇指微动，轻轻搔了搔他的脸颊肉，说：“回去洗个澡。”
　　虞锦文立马顶着那张花脸问：“一起洗？”
　　沈亦周挑了挑眉没吭声。
　　“你早说这我不就来劲了吗！”
　　“你他妈轻点！老子的小腿骨！”李越柏被他努力蹬腿站起来的后坐力压得惨叫，报复道：“宿舍卫生间那么小，我看你还是把头伸进去让沈亦周给你洗……嗷！”
　　虞锦文小心眼地踩了他一脚，穿过几个同样姿势摊在地上晒太阳的人追上沈亦周。
　　宿舍楼里已经有一波偷溜回来的人了，越到一班的宿舍区越是安静，到底是乖宝宝们。虞锦文拖沓着脚步跟着沈亦周回到乖宝宝区，却又改了主意。
　　“要不……要不还是你先洗吧！”
　　沈亦周正解开扣子的动作顿了顿，转身问：“怎么了？”
　　虞锦文正大光明的欣赏他动作下露出的胸膛，咂咂嘴道：“还是你先洗吧，我好累歇一下。”
　　“好。”
　　沈亦周看了他一眼，毫无顾忌的在他面前脱了一身外套，只留内裤裹着窄腰长腿，大跨步进了浴室。
　　唉……以往有这种好事儿谁还不争着上呢？但今天实在累，昨晚太兴奋没睡着，今早又起的太早。做了一早上的运动，小腿肚子都在微微发抖，一会儿洗个澡再擦枪走火了估计得抽筋儿……虞锦文擦擦口水，心猿意马的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盘腿坐在地上默念心经，心想人都是他的，以后来日方长。
　　宿舍向阳，春天的阳光又总让人发困。他念着念着整个人便有点飘，连就着浴室水声在脑子里搞凰色都不能拯救瞌睡，什么时候歪过去的也就不知道了。
　　沈亦周已经洗得很快了，没想到出来一看还是晚了一步。
　　虞锦文已经睡着了，还正儿八经的轻轻打着呼噜。应该是怕弄脏了下铺的床，他直接铺了个座垫坐在地上，上半身趴在床边，身下还垫着一件自己的干净衣服。
　　沈亦周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起来了，去床上睡。”
　　“你洗好了？”虞锦文惊醒了一下，看清他人之后又闭上了眼，呢喃着不动弹，“脏……”
　　“那就先洗一下，很快。”
　　沈亦周干净的手替他蹭掉脸上的灰色，好笑地看他闭着眼睛一脸纠结。
　　现在站起来洗干净就能上床睡觉和一身臭汗却能立马进入梦乡的选择令他苦恼，半睡半醒之间都在皱着眉头生闷气。
　　“为什么没有自动洗澡器？我爸和我妹为什么还没发明出来？”
　　沈亦周已经在下手帮他扒迷彩裤了，费力道：“在那玩意发明出来之前，我先代劳一下……抬腿。”
　　“谢谢啊……”虞锦文晃晃悠悠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没什么精神的说：“等我洗干净了再亲你。”
　　沈亦周看着他光溜溜着两条长腿不好好走路，困得哈欠连天左脚绊右脚，还是叹了口气脱衣服走过去扶着人，说：“我陪你洗。”
　　“诶？可是你不是洗干净了？”说是这么说，人却是立马顺势靠了上来，裸露的身子互相贴着，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睡意朦胧道：“我怕我兽性大发。”
　　沈亦周毫不客气地拍了下他的屁股，说：“你能发起来我跟你姓。”
　　虞锦文嘿嘿笑着，热水和沈亦周的手同时落在他的后背，一身的黏腻终于被冲了个干净，他也眯着眼舒服的叹了口气。这个打架经验十几年，张口闭口靠他娘的小霸王，扒光了之后浑身细软的不像样，因为冲水而紧紧闭着眼睛，睫毛湿成一簇一簇的。
　　这人洗个澡倒是省事儿，往人身上一挂就事不关己任人摆布，快站不住了才伸手揽一揽他的肩，十分会享受。
　　恍惚间感到小腹上抵了个东西，后背上擦拭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往下滑到了那条缝上。
　　虞锦文睁开眼睛主动蹭了蹭，小声问：“要来吗？”
　　他明显感觉到沈亦周的呼吸变重，困意和新奇的刺激在他脑子里交织成一种奇妙的感觉，让人有点眩晕。
　　沈亦周呼吸一顿，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收回手捧着他的脸轻吻了一下，说：“不来。”
　　虞锦文清醒了大半，有点失望。他抿了抿唇没说话，沉默着自己蹭着身上的水。
　　“擦干净就去睡觉吧，下午我叫你。”
　　浴巾递过去了却没人接，沈亦周笑了笑，直接放在他肩上，问：“生气了？”
　　虞锦文随便擦了两下就脑袋顶着浴巾往外走，直白道：“对！生气！”
　　他偷偷低头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想老子腿长又直，屁股自己捏过还他妈的有弹性……
　　“头发擦干了吗？”
　　虞锦文正爬上铺的楼梯，听见后暴躁道：“你管我！”
　　沈亦周直接上手揽着他的胸把人抱了下来，翻了个面儿抵在楼梯上，眯了眯眼低声问：“我不能管？”
　　虞锦文垂着眼皮子不看他，脑袋上一滴水珠顺着发梢垂落在睫毛上，轻轻一颤便又滚到了脸颊，顺着脸颊一路隐没在衣领下。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沈亦周安静地给他擦头发，只是身子抵着他，霸道地不让他动弹。
　　“好了。”沈亦周有些满意的看自己亲手洗出来的人，凑上前去吻了吻他的鼻尖。
　　虞锦文推开他，硬邦邦道：“我要上去睡觉了。”
　　“虞锦文。”
　　沈亦周很快又抱住了他，一只手抵在他脑后轻轻咬他的唇，模糊道：“狗宝贝儿！”
　　虞锦文震了一下，被他吻得有些发热，又伸手去扯他耳朵，狠道：“你才是狗！”
　　“我很喜欢你，特别喜欢。”
　　沈亦周恶趣味的爱看他发懵的表情，觉得可爱，便又蹭他鼻尖儿，说：“我想想，暂时和小鱼干并列第一吧。”
　　虞锦文木着脸，说：“后天回去我就把小鱼干扔掉。”
　　沈亦周抱着他笑，胸膛连着两个人的一起震动，半晌才看着他认真道：“因为喜欢，所以不能是现在，也不能是这样的地方。”
　　他没说的很清楚，虞锦文却一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而他眼里的欲望毫不掩饰，灼的虞锦文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指尖先开始发麻，然后浑身的血液都开始上头。
　　“知道了，啰嗦！”
　　虞锦文推开他急急忙忙往上爬，钻到自己被窝里裹得只露出个红通通的脑袋，瓮声瓮气的说：“那我要算算。”
　　“算什么？”沈亦周站在他窗边笑的开心，“算良道吉日献身给我？”
　　“算你欠我多少顿，以后找你补回来！”
　　他皱着鼻子吼完，裹着被子蝉蛹似的翻了个身，闷声道：“睡觉了！”
　　有病啊大中午的表什么白？虞锦文听着身后轻手轻脚的声音，偷偷摸摸又翻了回来，只露了一半的眼睛去看沈亦周。
　　沈亦周因为陪他洗澡又打湿了自己，眼下正光着膀子靠在桌子上看手机，五官隐在背光的阴影中，漂亮的肩胛骨和肌肉线条跟雕上去似的。
　　虞锦文点点头，心里重重给他改了个章，心满意足的闭上眼会周公去了。
　　我的。


第五十九章 
　　第一天玩了命的操练他们，第二天好歹是跟春游的游沾了点边，一人发了个鼓鼓囊囊的大背包，被领着上了后面那座小山，美其名曰锻炼独立性。
　　“同学们！你们的背包里有辅助工具和水，就按宿舍分组，四人一组登山。大家记得沿途寻找宝藏和食材，看到那边的小土炉没？午餐自己解决，哪组找到的多哪组就吃得好，老师们也会跟你们一起自力更生，有任何困难都可以用包里的传呼机联系！”
　　倒还是寻宝激起了大家的兴趣，一个个有些摩拳擦掌的，这会儿肚子饱着完全想不到一会挨饿又不会用土炉子的窘迫时刻。
　　虞锦文认真的听完，认真的冲沈亦周说：“老师腿毛好旺盛啊！好man！”
　　沈亦周看着他眼里流露出的一丝羡慕，额角重重地跳了一下，揽着人转了个方向，说：“走了。”
　　这个山不算大，因为算是前面村庄和基地的共有物，加上位置比较偏，看起来像个鲜少被游客侵占的世外桃源。
　　“我这辈子最讨厌爬山！”虞锦文刚上了一段台阶就半死不活了，大背包不好好背着要在地上拖，费力道：“还寻宝……当我们是小学生吗？”
　　“我看到小旗了，前面有东西！”
　　嗯？什么东西跑过去了？虞锦文被撞着肩膀转了个圈，晕头转向的又回了原位，皱巴着脸满头问号。
　　身边又嗖嗖窜过两道人影。
　　“什么东西！”
　　刚刚还抱怨说寻宝是小学生游戏不愿意参加的人，两手拖着背包充满战意哐哐往上跑。
　　沈亦周抬头把人固定在视线范围内，没什么兴趣的跟在他身后。李越柏从他身边掠过，喊着“老虞稳住，我来助你！”
　　前方惊现小型厮杀，不知道捡了什么，几个人禽兽一样绕着树追赶。沈亦周没参与战斗，只是靠在不远处的大树旁喝水，刚仰了头就看见头顶树杈上的包裹，上面的小旗明晃晃的向他招手。
　　沈亦周：“……”
　　他看了一眼那边两败俱伤的战局，伸手把包裹取下来丢进了背包。
　　虞锦文他们带着战利品回来了，两个人疯的额角都是汗，迈着六亲不认的胜利步伐，恨不得得意的鼻孔都朝着天。沈亦周好奇地看了一眼东西，本想着抢了这么老半天起码也是块肉吧，结果是根红薯。
　　他默默缩回脑袋，往虞锦文脑门上拍了一张卫生纸。
　　李越柏愤愤道：“小体委也太不够意思了，昨晚还睡在我上面亲亲密密叫人家小甜甜，今天就联合他同桌合力堵我！今晚我非得踹他床板，让他知道到底谁才是他真正的男人！”
　　虞锦文单手勾着他的脖子帮腔道：“就是，渣男！踹他小菊花！”
　　沈亦周勾着他的衣领把人拽到身边，自己走在了两人中间。虞锦文毫无反应，还在探头跟李越柏说话，手指却自然地找到了他的手指，晃晃悠悠的勾在一起。
　　他们本来就比别人出发的晚，还在路上为了根红薯耽搁了时间，现在走在路上看到的都是被挖开过的坑，还遇到几组已经开火做饭了的小组。
　　虞锦文去蹭了半包方便面，三个人一人一口就没了。他摸了摸肚子，咂咂嘴回味那包方便面，说：“饿了，我闻见有人煮面了，红烧牛肉的。”
　　他舔了舔唇，危险分子一样眯着眼，沈亦周都能听到他的内心音，想抢。
　　“去捡树枝，要小的细一点的，再要几根长的。”沈亦周及时捏住了他的衣领，把背包卸了下来，说：“我来烧火。”
　　虞锦文跟着蹲下，问：“烤火吗？”
　　问罢自己给自己解释了一通：“也行，热胀冷缩，暖和了就不饿了。”
　　“什么就热胀冷缩了？”沈亦周随手呼噜了一把他的脑袋，把包里的东西取出来，说：“我路上捡的，烤烤试试看吧，我研究下怎么生火。”
　　他有点头痛，有关厨房的知识点是盲区，东西是捡到了，怎么吃能咽得下去就是个问题了。
　　“面包……土豆……嗯？鸡翅？”虞锦文惊了，激动着心颤抖的手，看向他的眼神都上升到了崇敬，咽了口口水问：“哪儿弄来的？”
　　“路上捡的。”沈亦周随口答道，正皱着眉研究这个没见过的土炉子。
　　“我们怎么就没看见？”
　　“在你们抓蝴蝶玩小鱼在小溪的大石头上跳远的时候。”沈亦周顺手擦了下他的哈喇子，说：“去捡树枝乖，我看下怎么烤。”
　　“我现在就去！”虞锦文擦了把嘴起身，跑远了还能听见他在炫耀：“李渣！你知道沈亦周有多牛逼吗……”
　　牛逼的沈亦周叹了口气，第五次没点着火。
　　小土炉实在是小，但点着火了也实在是非常旺盛，鸡翅放上去一个没注意，一面就糊的没法吃了。三个人撕着那点能吃的可怜的肉，吃完了还觉得饥肠辘辘，闻着不远处飘来的阵阵香气，口水差点淌成了河。
　　面包和鸡肉不能满足正在长身体的高大青少年的胃，于是三个人开始蹲成一圈围着小炉子烤那个大红薯。
　　李越柏被烟呛得挂着两行泪，说：“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吃红薯，我对不起我妈，以后早餐我再也不偷偷扔红薯了。”
　　虞锦文也被呛地咔咔咳，眼巴巴道：“皮有点黑了，快熟了吧？”
　　“那是被烟熏的。”李越柏拿树枝戳了戳，生无可恋道：“还是硬的，比我还硬。”
　　虞锦文：“？？？你开车？”
　　“算了，别烤这个了。”沈亦周直接扑灭了火，起身看了看远方，说：“再往上走走吧。”
　　“上面有冒烟，看样子不像是我们的土坑，可能有人住在这里。”他低头看了看表，又说：“或者在原地等，十二点半会有人进来送吃的……我不小心看到老师的进程表。”
　　“还是上去吧？”李越柏看了眼他们，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了，坐在这里等投喂挺没意思的。”
　　“同意。”虞锦文起身拍了拍裤子，趁他转身的时候和沈亦周交换了一个快速的吻，瞬间又电量满满，振臂道：“出发了！”
　　沈亦周说的没错，山上确实还住着几户人家。这几家然挨得不算近，现在是饭点，但只有偏路旁的这家燃着炊烟，安静的几乎像是没有人烟。
　　虞锦文上前两步去问门口玩皮球的小姑娘，自认已经摆出平生中最温柔的表情了，可小姑娘也只是对他甜甜一笑，抱着皮球不说话。
　　“她，她会不会说话啊？这么大的孩子会说话了吗？”虞锦文挠头，又努力扯出笑，说：“哥哥知道自己帅，小朋友都喜欢……”
　　“你别笑了，你一笑跟土匪头子似的，把人小姑娘吓到了。”李越柏把他扒拉到一边，弯腰憨笑道：“小朋友，你家里有人吗？哥哥想去你家吃个饭可以吗？给你买棒棒糖哟！”
　　虞锦文在一边报复道：“你像个人贩子。”
　　小姑娘四五岁，一点也不怕生的样子，在一旁弯着大眼睛笑，忽然走过来拉了沈亦周的手，抬起头看他。
　　“你想带哥哥进去？”沈亦周感受到那小手的拉力，便俯身问。
　　小姑娘点点头，拉着他走了两步。
　　沈亦周跟着她走，柔声问：“你家里有人吗？”
　　小姑娘又点了点头，加快了些步伐，像是急着领他们进去似的。
　　“先进去吧，一会儿如果要吃饭的话给他们钱。”沈亦周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传呼机，确定它是开着的状态下才跟小姑娘走了进去。
　　既然基地和学校敢放学生进山，那山里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是……但还是谨慎点好。
　　房子很破旧，即使能看出来房子的主人在尽力打扫了，还是掩盖不住它本身经历的风雨年华。老房子背光，独有的腐朽气息趁着阴暗的光线显得有些阴森。小姑娘随手把皮球丢在地上，皮球弹跳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李越柏看着皮球滚进了旁边黑暗的角落，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姑娘……你，你家人呢？”
　　虽然厨房里还在冒着炊烟，但怎么看……这院子都像没有人一样的荒凉。
　　小姑娘突然在院子中间停了脚步，三个人也莫名其妙的跟着她停了脚步，正想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就见她转过身冲她们咧嘴笑了笑，伸手指向旁边那间隐在阴影里的房间。
　　“我靠……我靠，我靠！”李越柏站的最近，率先好奇看了一眼，一眼还没看完立马就跟弹簧似的蹦到了沈亦周身后，哆嗦道：“有有有有……”
　　“有什么？”虞锦文被他一惊一乍弄得抖了一下，强装镇定还往前走了一步，说：“我看看。”
　　那扇门缓缓的开了，里面先是露出些白色的纸，和杂草混在一起。虞锦文起初还纳闷这一地的白纸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而后随着门的完全打开，整个人猛地僵在了原地。
　　屋内竟是靠着满墙的纸人。
　　沈亦周也看到了，他皱了皱眉，伸手把前面的虞锦文拉到了身后，一只手已经按在了传呼机的按钮上。
　　满屋的纸人倒是没有吓到他，坐在屋内佝偻着腰正在糊纸人的老妇人才让他警觉。
　　李越柏先是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硬是憋了回去，抖着声音说：“奶奶，不！阿姨！我们只是来蹭个饭吃……要不我们就先走了QAQ”
　　他又满脸悲怆的看向虞锦文，问：“虞哥，你跟鬼打过架吗？”
　　“既然来了，就吃顿饭再走吧……”
　　还没等虞锦文回答，老太太先开了口，她沙哑着语音，带着老年人的腔调缓缓转过了身，扯了扯嘴角笑道：“想吃什么？”
　　李越柏快成呐喊那幅画了，破了音可怜巴巴道：“什么都不吃了！饱了饱了！”
　　偏偏小姑娘在身后猛地推他一把，他毫无防备地被推走了两步，眼看就要跨进那间屋子了，顿时惊恐地大喊：“救！命！啊！！！”
　　“surprise！！！！”
　　虞锦文伸手拉他的手伸到一半，李越柏狼狈地坐在地上，僵着脖子和屋里突然蹦出来的女生大眼瞪小眼。
　　“李乐可？？？”


第六十章 
　　“对不起学长！”李乐可冲他弯腰鞠了一躬，努力憋着笑，说：“本来就想小小的吓你们一下，没想到你这么不经吓。”
　　李越柏仍是惊恐，问：“这是什么情况！”
　　李乐可拉他起来，笑道：“这是这位奶奶的家，我们也是上来蹭饭蹭到这里，在外面院子里看到你们正在上来，就临时起意吓你们一下。”
　　“……”李越柏抽了抽嘴角，生无可恋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害怕！我是被门槛给绊倒的！”
　　他又苦着脸冲刚刚还觉得阴森的老人家说：“奶奶！您家门槛太危险了吧！我一会儿帮您铲平！”
　　“孩子，快起来吧，地上凉。”
　　老太太开了灯，暖黄色的灯光瞬间驱赶了阴森，她笑的很慈祥，摸了摸身边小姑娘的脑袋，说：“你们也没吃饭吧？正好我做了很多，一起来吃点吧。”
　　虞锦文松了口气，手脚的血液这才回流，说：“奶奶，您也太会吓人了吧！”
　　奥斯卡没她是损失啊，简直想给她竖拇指。
　　“一般一般吧！”老人还活泼地冲他眨眨眼，乐呵呵道：“我平时就靠这手艺赚点零用钱，做多了就知道鬼不可怕，人才可怕呢！”
　　沈亦周这才冷静地又把传呼机放好，打量了下院子，问：“我们这么多人，方便吗？”
　　“方便，方便！”老人身体健壮，亲力亲为的搬桌子，说：“好久没来这么多人陪我这老家伙说说话了，正好一会儿我大孙女回来，我一大早就做了好多饭。我们三个人也吃不完，你们一起，一起！”
　　“那也行，奶，您蒸的大包子也太香了！”李越柏已经跟院里的小奶狗一块蹲在蒸笼前了，留着哈喇子劝他们，“咱就在这吃吧！”
　　“我们俩就不在这了，既然你有学长们陪了。”李乐可的朋友嬉笑着，说：“我俩下去找男朋友啦！一会儿联系我们！”
　　“那我也在这里吃大包子。”李乐可跟李越柏蹲在一起，仰着脸看沈亦周。
　　“……”沈亦周想了想，终于点点头，说：“走的时候给她留点钱。”
　　亲手包的大包子真的香，几个人吃的肚皮溜圆，摊在竹椅上动弹不得。小姑娘一直拿好奇的目光看他们，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的样子。
　　“她小时候发烧，声带坏了，能说话，就是声音不对。”老人慢慢擦着桌子，叹了口气，说：“这些年一直去医院看了，得慢慢治。”
　　“奶奶，您一直一个人带着她在这住吗？”李乐可勤快地给她搭手，说：“我看这里也没住多少人。”
　　“年轻人早就进城打工啦！就剩我们这老的老小的小了。”老人笑了笑，说：“我儿子儿媳没的早，丢给我两个孙女儿，好在我大孙女有出息。”
　　她提起大孙女满脸的得意，竖着拇指炫耀道：“学习可好了，现在在当警察呢！”
　　“奶奶？”
　　院子外站了个人，提着大包小包愣在门口，看着满桌的人像是一时间没搞清楚状况。
　　“哎呦孙女回来了！奶给你热包子！”
　　“这是……”
　　门外的女生一脸迷茫的进了门，揉了扑上前妹妹的脑袋，和桌上的人对上了视线。
　　“你……！”
　　虞锦文嘬着筷子头瞪大了眼睛，惊奇道：“你，你不是……”
　　沈亦周也皱了皱眉，起身看向她，沉声道：“付警官。”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
　　女警脱掉了警服换上了居家的休闲装，一时间变成了平易近人的农家姑娘。几个人合力帮奶奶干完了活之后才围着小方桌坐在一起。
　　“我们也没想到。”
　　沈亦周还是那天在笔录本上匆匆一眼看到她的签名，毕竟理智的不对他们抱什么希望，所以付佳佳这个名字只在脑海里存在了一瞬便被抛在了脑后，她最后小声说的“有困难再联系”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今天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付佳佳显得有些尴尬，面对几个小孩竟觉得抬起头有很大的压力，她搓了搓手，问：“你们朋友怎么样了？我们上报了，但市局没有批。”
　　“我们知道，走流程嘛……懂得。”沈亦周笑了笑，说：“我们在努力说服他妈妈接他回来。”
　　“喔……这样最好，这样最好的。”
　　他的笑很帅气，表情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可付佳佳总觉得那笑里含着些嘲讽，她没再说话，只是心事重重地低着头。
　　“付警官，你胳膊受伤了？”
　　付佳佳猛地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生，右手手臂缩了缩。她看了看奶奶的屋子，才说：“你怎么知道？”
　　扭伤并不比骨折轻松，但受伤的人不故意表露出来的话，别人应该是看不出来的，包括最亲近的奶奶都没有发现。
　　虞锦文指指她的右臂，说：“你吃饭干活都避免用右手，坐下来的时候还不自觉去揉它，好像一直很疼的样子。”
　　“前两天抓一个逃犯的时候扭伤了，现在不太敢使劲。”她苦笑了下，揉了揉胳膊说：“你可以去试试考警校了。”
　　“没兴趣。”虞锦文没骨头似的靠回沈亦周身上，说：“如果一腔热血最终一定会被浇灭的话，还不如永远不要踏出那一步。”
　　付佳佳看了他很久，最后叹了口气，说：“你们生气或怪罪是正常的。”
　　她忽然起身到里屋翻找出一些东西，出来放在桌子上，说：“因为当初的我也很生气，并且不服气。”
　　桌上的文件夹鼓鼓囊囊的躺着，四个人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去打开，总莫名觉得打开后会知道一些什么不愿相信的真相。
　　“看看吧。”付佳佳冲那袋文件夹扬了扬下巴，疲惫道：“那是我这几年收集的。”
　　“这些全是有关崇孝的报道和亲身经历者的口述。”沈亦周第一个看完了资料，递给了旁边的虞锦文，皱眉道：“这远比我们收集的要更多，为什么不能做证据？”
　　付佳佳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这几年来，加上陆续有人来报案，我一共上报审批这起案件十三次，但没有一次得到同意调查的批复。”
　　沈亦周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懂了。”
　　李越柏才是这些人里被打击的最剧烈的人，他是典型的幸福三口之家里长大的乖小孩，对警察的印象仍停留在世界上最正义的人上，眼下世界观濒临破裂，高大的身子萎靡成了一团。
　　“所以崇孝之所以这么多年不倒，不仅仅是因为证据不足，而且是和警方……某些警方有勾结。”虞锦文脑子转的很快，指着这对复印件问：“这些有用吗？”
　　付佳佳珍惜地拂过一张张的纸，轻声道：“有用的有些被销毁了。”
　　“销毁？”
　　“对，没了，再也找不回来了。”付佳佳点点头，像是陷入回忆，慢慢说：“第一次我发现被销毁是前些年了。当时我刚工作一年，就接到了报案，来的是个小姑娘，她爸妈陪着。我到现在都记得她的样子，瘦瘦的小小的，很漂亮，但很沉默，坐在椅子上张望周围却不说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妈妈哭着说她女儿被性侵，求我们去派人调查。我们都吓了一跳，可那女孩还是面无表情，坐在那里像个漂亮的不会说话的洋娃娃。”
　　“她妈妈有几张照片，是女生的大腿内侧，大腿上的两块嫩肉上已经化脓了，是那种擦伤结痂后硬生生又被撕开的伤口。他们有照片，也有口供，我和师父很快就拟好了申请交了上去，满心以为绝对能发调查令，当晚就在准备第二天去那个学校看看。可谁知道，第二天申请被退了回来，不仅不同意调查，而且连照片都没了，批复上说的还是证据不足，起码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被性侵……那女孩的处女膜确实是完整的，可大腿上的痕迹谁都能看得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这确实缺少关键性证据。”沈亦周想了想，问：“有没有可能是存档了？”
　　“立案才会存档。”付佳佳摇摇头，说：“后来的几次我提交了几次照片证据，留心看了一下，所有可以算作线索的照片和信息在退回来的时候都没了，只留了些不痛不痒的东西。”
　　她拍了拍这堆档案，爱惜道：“所以我把这些藏在家里，我怕放在办公室不安全。”
　　女孩子之前好像有天生的共情，李乐可听得眼眶泛红，哽咽着问：“那那个女孩儿怎么样了？”
　　“再也没有来过了。”付佳佳拍了拍她的肩，无奈道：“我给她妈妈打过一次电话，她支支吾吾地说是他们弄错了，伤是孩子自己不小心弄的，不关学校的事。”
　　“我说这些不是推卸我的责任，而是想要告诉你们，这一仗很艰难，应该说是十分艰难。我们的力量在权力世界里微不足道的像只蚂蚁，我的师父已经离职了，他走之前警告我让我不要再查下去了，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可能是保护一些无辜的人。”她闭了闭眼，有些发抖，说：“你们也看到了我家的情况，我就这一个奶奶和一个妹妹了，我拼命考出去，是想让奶奶安度晚年，想让妹妹好好的去城里治病。可如果我继续查下去，最轻的是我丢了工作，最严重的是我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我的家人。有时候我也挺迷茫的，我可能不适合当警察，我既啃不动这块硬骨头，也不能为求助的人解决一点问题。”
　　“这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沈亦周轻轻摇了摇头，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英雄，可是选择不做英雄的人也没有错。”
　　“是啊，是他妈的狗币学校该挨千刀的，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虞锦文粗鲁地安慰她，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那群王八蛋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谢谢。”付佳佳感激的看了他们一眼，说：“我和几个同事没有对外声张，但私底下还在查，师父退休几年了还在暗访，所以应该还是能给你们提供些帮助的。当然，你们也能给我提供帮助，线索共享，希望能早点撼动这座大楼的一角。”
　　沈亦周没有马上应声，只是沉吟半晌，抬起眼睛看她，轻声问：“我们还可以信你吗？”
　　“渣滓只是少数，我们肩上的警徽仍然在阳光下。”
　　付佳佳毫无躲闪地直视他的眼睛，说：“我永远对得起我的宣誓。”


第六十一章 
　　最后一门考完，结束铃响了一阵了，教室里一阵悉悉索索之后学生们才往外涌出来。沈亦周靠在栏杆上，敏捷地在最后几个出来的人中伸手揪住了眼前人的衣领，笑道：“怎么样？”
　　虞锦文被转了半个圈，看清了是他之后收了暴躁表情，扁了扁嘴，说：“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是很好。”沈亦周捏了捏他的鸭子嘴，仗着那一点的身高优势把人夹在腋下，说：“考完了就是考完了，哥哥请你吃饭。”
　　“你怎么出来这么早啊？奥你们可以提前交卷。”虞锦文自问自答道，想了想又问：“物理最后那道题答案是多少？”
　　没等人回答他又自顾自挥了挥手，烦躁道：“算了算了算了不问了，不知道还能自欺欺人一下。”
　　所有的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这还是上学以来第一次考完试紧张兮兮的。
　　沈亦周笑了笑，弹了下他的耳朵，说：“所以跟不跟我吃饭？”
　　“跟跟跟！”虞锦文敷衍地点了点头，眼神没点着落地跟着他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还在纠结考试卷子。冷不丁地眼前暗了下来，才抬头打量这地方，问：“嗯？来这干嘛？不是去吃饭吗？”
　　这是学校艺术楼后面的小长廊，因为流传着一届比一届花样多的灵异故事，平时除了周内有人来打扫卫生之外，几乎没有人愿意来这里……除了一些胆子比较大的情侣。
　　虞锦文没来过这里，正四处打量着的时候忽然被轻轻推了一把，脚后跟没踩稳便往后倒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他迷茫着抬头看沈亦周，歪了歪脑袋不太明白现在是要做什么，更不太明白沈亦周为什么要挤着站在他，让他被迫大张着腿，想站也站不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虞锦文心里有点毛毛的，想起班里那群人经常讲的有关这里的灵异故事，咽了口口水，说：“你别吓我，我吓到了六亲不认啊！”
　　沈亦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虞锦文想了半天，犹豫道：“在想最后一道题答案到底是多少。”
　　他偷偷碰了下沉亦周的指尖，居然是凉的。虞锦文神色复杂地缩回了手，小声问：“哇靠，沈亦周你被上身了吗？”
　　“嗯，饿死鬼。”
　　沈亦周笑了一下，弯了腰去亲他脸颊，低声道：“快点亲亲我给我输送阳气。”
　　虞锦文转过头，说：“不亲，亲的是别人岂不是吃大亏了。”
　　“不行，快点！”沈亦周动了动腿就把他的腿撑开了一点，听到他捂着裆倒吸一口凉气才笑道：“爷爷有点感冒，晚上我得回家照顾他。”
　　“你他妈的轻点，扯坏了你后半辈子的幸福也就完蛋了！”虞锦文白他一眼，不耐烦地两手捏着他两只耳朵拉了下来，口嫌体直道：“闹人死了，啧！”
　　两人不知道吻了多久，虞锦文的手撑在石凳上沾了一手掌的花瓣儿，又在攀上沈亦周脖子的时候蹭到了他的脖子和后脑勺上，要不是不远处传来一小声的惊呼，他只怕能把花瓣再抹人脸上去了。
　　沈亦周反应十分迅速的直起了身子挡在他面前，皱眉看向声音的来源处。虞锦文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眼睛登时睁大了，惊讶道：“余露？”
　　余露和一个女生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像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听见虞锦文的问话才猛地回过神来。两个人慌忙转身结果撞在了一起，接着手足无措地来回转了好几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干脆一人抱了根儿柱子开始认真地研究那上面早就被腐蚀的什么也看不见了的花纹。
　　沈亦周皱了下眉，说：“你们……”
　　“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余露赶忙摆手，白净的脸憋得通红，想想又觉得很明显，又说：“我们看见了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另一个女生也不描花纹了，急忙附和道：“我我我也不会说的！”
　　“无所谓，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虞锦文耳朵尖儿有些红，但还是站起来和沈亦周并肩，看向她们问：“你们来这干吗？”
　　“前两天发现这来了只新的小猫，想着今天考完试来喂喂它……”
　　余露不太敢正视他的眼睛，再怎么说是第一次喜欢过的男生，猛地看见这种场面冲击力还是蛮大的。她努力抑制了自己冒出头来的酸涩感，纠结着手指，小声问：“你那天说的有喜欢的人……就是他吗？”
　　“啊？啊……嗯！”
　　虞锦文能感受的到沈亦周投向他的目光，他却不敢回头看，觉得自个儿现在在三个人过分灼热的注视下像一屉头顶冒烟儿的小笼包。
　　“太好了！”余露是真心的为他高兴，双手合十抵在下巴上，笑道：“祝你们幸福。”
　　虞锦文挠了挠头，企图盖住那个让自己不停想冒气儿发热的孔，别扭道：“谢谢……”
　　余露拍了下脑袋，说：“哎呀，那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
　　“没什么打扰的……”
　　“加油！”
　　虞锦文愣着神儿看两个女生跑远，这才回过头问：“为什么要加油？”
　　沈亦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脑袋抵在他的肩上还不停地在笑，笑的虞锦文更迷茫了。
　　“我发现只要我们在外面不做点什么好事，就总会被人发现。”他笑够了便蹭了蹭下巴抵着的颈窝，感慨道：“看来以后还是得关了门做。”
　　“靠，只要不是被可比逮住……”虞锦文想想就觉得头疼，“被他逮住了就要请我喝茶，请我哥喝茶，然后我哥就得赏我几个大脚板子。”
　　沈亦周抬起头，问：“可比是谁？”
　　“教导主任啊，可傻比，简称可比。”虞锦文随口应了句，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说：“不行，我饿死了，吃饭去吧！李越柏呢？”
　　“被他妈接走了。”沈亦周又伸了两个手指捏了他的嘴强制关机，冷笑一声说：“你脑子里要么是卷子要么就是别的男人啊虞锦文？”
　　虞锦文愣了一下，眼看他迈开长腿走远了几步，赶忙甩著书包加速跑过去跳上了他的背。校园里打打闹闹扑着走的男生很多，他们这样倒也不显得突兀。沈亦周被撞的脚步错乱了一瞬，随后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咬牙道：“你最近好吃好喝补了几斤心里没点数吗？”
　　“没有！”虞锦文理直气壮又脆生生的答道，俯在他耳旁小声说：“那些东西在脑子里，你在心里呢！”
　　“虞锦文！你不要欺负同学！你给我下来！”
　　虞锦文在他背上一僵，暗骂：“靠，可比怎么还没走！”
　　他敏捷地跳了下来朝门口跑去，遛风筝似的遛着张牙舞爪的教导主任，喊着：“你去骑车！我去门口等你！”
　　沈亦周身上猛地一轻还有点缓不过劲儿来，看着那俩人的追逐战叹了口气，转身去车棚取车。赛车上加了个丑的要死的后座，也不知道是车座的问题还是那人娇贵，白花花的屁股蛋儿硬是被咯出了几道红印。那就包棉花吧，沈亦周已经放弃了形象，面无表情的骑着带花边棉花套的座垫招摇过市。
　　无所谓，反正屁股蛋儿要紧。
　　他们还没吃到烧烤摊的高峰期，虞锦文已经战斗力骤减，眼巴巴的瞅着那串烤肉，犹豫着怎么着腾点地方把它给塞进去。
　　早知道不灌那么多果啤了，真他妈占地方……他打了个嗝儿腾出点地方，张嘴要咬，上下牙齿碰一块儿却咬了个空。
　　“吃不下就不吃了。”沈亦周举着那根串儿，遥遥点他的肚子，说：“一会儿你又胃疼。”
　　虞锦文挺着肚子靠在椅背上，说：“那我歇歇再吃。”
　　“吃太多是会被抓起来变成猪的。”
　　“小沈同志，你不能外貌歧视啊！再说我虽然吃得多，但腹肌还是有的嘛！”虞锦文撩起衣服努力攥着一口气憋出他那两块快要隐形了的腹肌，提着气问：“怎么样？”
　　沈亦周礼貌性的笑了笑，不予评价。
　　“考完试我要去健身房，你见过我们体育老师的肌肉吗？真漂亮，我也要去举铁！”
　　沈亦周想象了下他那张尖下巴小脸配上一身壮硕肌肉，嘴角有些抽搐，欲言又止道：“适可而止……”
　　虞锦文没听见，还在兴致勃勃地搜照片，说：“我们两个可以一起练，我看周边那些学校还有谁敢惹我们？诶不知道团体报名会不会有优惠，我可以带我们那帮人一起去练练提高武力值。”
　　想象了下日后两个肌肉男抱在一起，硕大的胸肌抵着胸肌……沈亦周叹了口气，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唤他回神，说：“先不想这个了，有个好事儿要告诉你。”
　　虞锦文抬起头看他，敏感道：“顾书笙？”
　　“对，昨天收到刘俞宸的信息，想着今天考试就没告诉你怕你分神。”沈亦周笑了笑，神色是真正的放松了下来，点点他的鼻尖说：“下周阿姨要去接他回来了。”


第六十二章 
　　期中考成绩批下来了，沈亦周只扫了一眼自己的成绩单，没来得及细看就出去了。
　　李越柏在身后大喊：“你去哪儿？老班一会儿来开班会啊！”
　　“去看下虞锦文。”沈亦周匆匆掠过几排桌椅，说：“老师问的话就说我晚点到。”
　　“你考第一啊你说老师会不会问你啊啊啊！”
　　李越柏的心快累死了，嘟嘟囔囔地把小本子拿了出来，在画的乱七八糟的上面找哪条逃课理由没用过。
　　那边同桌鞠躬尽瘁地为他服务，这边沈亦周倒没管那么多，只是快步走到了六班，叫住了正要进教室的人，说：“同学，帮忙叫一下虞锦文。”
　　“沈哥？”
　　他这么一叫沈亦周才认出来这人是以前经常跟着虞锦文乱晃的那个阿北。
　　“你进来叫他也行，我们班懒散得很，没什么规矩。”阿北热情地领他进门，探头看了一眼才挠了挠头皮，“诶？他不在？刚刚还在啊！”
　　沈亦周问：“你们班发成绩了吗？”
　　“发了吧……”阿北从兜里掏出一团纸，展开后努力辨认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啊！这是成绩单啊，刚刚有人给我的我还以为是废纸，那我们发了！”
　　“……”沈亦周沉默了下，说：“我去找他，谢谢了。”
　　所以这孩子是揣着成绩单跑路了？
　　他不知道虞锦文去了哪儿，宿舍去了，操场也去了一趟，最后索性碰碰看运气去了闹灵异的小花园，果然刚过了拐角就瞅见了那个圆不溜秋欠打的后脑勺。
　　想打就真的打了，不过控制着力道轻轻弹了一下，沈亦周又把被弹起来的头发捋平，才开始问罪：“能耐了啊你？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静音了没听到。”虞锦文恹恹地抬头看他一眼，又恹恹地转了回去，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心灵感应。”沈亦周站在他身边继续揪他头发毛儿，问：“没考好？”
　　虞锦文悬空晃荡的腿顿了一下，欠了吧唧的去蹭小猫的手，被吃的正香的猫给挠了才讪讪地收了回来。
　　“嗯……”
　　沈亦周伸手，说：“我看看。”
　　“你不看。”虞锦文岿然不动，屁股底下露出点白边儿来。
　　沈亦周拍拍他屁股，低笑道：“你不给我我也能搞到，乖，抬屁股。”
　　“哎，烦！”虞锦文起身跳了下来，抄着手蹲在猫对面，郁闷道：“你看吧，看完就觉得我无可救药了。”
　　身后沈亦周没出声安安静静的看，眼前的小肥猫挖土机似的吃，他盯人家吃饭盯了半天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心里比发成绩单前还忐忑，好像在等着末日宣判一样。
　　“你……”
　　“我看完了。”沈亦周折起纸，抬头看他，认真道：“和上次期末成绩相比，这次班级进步太明显了，直接进了前十五。”
　　“靠，有什么用！”虞锦文捶了一下地，生气道：“我们班的第一名都是全校排名的后座，我考进我们班前十也还是吊车尾，妈的。”
　　“年纪排名本来就很难走，但你也一下子进步了三十名，你知道校排名往前进单数都要干掉多少人吗？”沈亦周也蹲在他旁边，碰了碰他的手，笑道：“怎么？没信心了？我看了你的成绩单都觉得信心大增，你怕什么？”
　　“谁怕了！”虞锦文呲牙看他，死不承认自己有被安慰道，只是叹了口气说：“现在才进三十名，期末只有一个多月了，不知道能不能进一百……你说学校是不是神经病？为什么因为研学推后期中考，这样间隔时间也太短了。靠，要不我还是制定下怎么反抗我爹的计划吧！”
　　说的跟研学那个疯玩的人不是本人似的……沈亦周单手去捏他的脸，笑道：“行了，现在想那么多没用，先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吧。上次怎么说的？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你看你现在慢慢的吃，不也胖了点吗？”
　　“放你的屁，老子一点都没胖！”虞锦文抓起他的手往肚子上放，恼羞成怒道：“没胖吧？扁的一马平川吧？！”
　　虽然一马平川不是这么用的，但送上门来的软白肚子，不摸不是中国人。
　　沈亦周捏了两下顺势把人扯过来亲了一口，起身道：“走了，还得回去开班会。”
　　“沈亦周你现在翘课翘的比我还溜啊！”
　　虞锦文仍蹲在地上，和吃饱喝足的小花猫大眼瞪小眼。
　　沈亦周卷了成绩单翘他脑壳，问：“不走？”
　　“腿麻了……”地上的人眨巴着无辜大眼，伸手道：“扯一把呗帅哥……”
　　沈亦周笑了下，伸手去拉他的同时顺手接了在兜里震动的手机。虞锦文拉着他的手磕磕绊绊站了起来，捏了捏有点胀痛的小腿肚，抬头才发现沈亦周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
　　沈亦周挂了电话，面色凝重道：“刘俞宸和几个女孩现在在派出所，说是打架了，但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我们得过去一趟。”
　　【周哥！老班说你要是肚子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家哈哈哈哈哈哈！也太善解人意了吧！】
　　沈亦周匆匆迈着步子往外走时低头给李越柏回：【刘俞宸进派出所了，我们俩现在过去。】
　　【靠！又咋了？！】
　　李越柏秒回，【你们先去，我马上过去支援！】
　　由于是直接在小区里起的冲突，所以闹事的双方直接被领到了距小区最近的辖区。沈亦周他们赶到的时候，派出所外面还聚集了些看热闹的群众，不大的门厅站满了人，其中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仍在骂骂咧咧。
　　“妈个比的小兔崽子，敢动老子？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儿，呸！”
　　一个女生噙着泪，抖着声音激动道：“是你先推我的！你先推我他才还手的！”
　　中年人立马唾液横飞，嚷嚷：“谁看见了？你们一帮小兔崽子，管天管地管到人家家事上来了？你们什么资格？把你们家长叫来，我一个一个说道说道！”
　　一个民警上前拉住他，厉声道：“这是在派出所！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脏话了！先冷静一下，做个笔录！”
　　“怎么回事？”
　　沈亦周快步走到另一边，看到自己人都没受什么伤才松了口气。
　　“学长……”一个女生抽泣了下，说：“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忍住不说话的，现在搞成这样……”
　　“不是你的错啊，那种情况下谁能控制得了自己呢？”另一个女生稍显镇定些，但也脸色苍白，缓了缓神才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上周不是已经说通了顾妈妈要去接顾书笙回来吗？我们想着这周就要去了，就准备提前过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其实我们都已经帮她收拾好东西，庆祝顾书笙回家的聚会策划了一遍又一遍，每个人都开心的不得了。”
　　“但是今天去他家的时候却遇到了这些人。”她冲大厅那边扬了扬下巴，神色中带着浓浓的委屈，“说自己是顾书笙的亲戚。这两天我们有点松懈，所以不知道他们从昨晚到今早又跟阿姨说了些什么，阿姨已经不见我们了。我们当时有点着急，就去等在他家门口，想要再劝劝，结果不仅被他的大姨还是表姨什么的给赶了出来，还被这几个中年男人堵在墙角训话，威胁我们再多管闲事就要去告家长告老师……露露脾气比较急，回了两句嘴，他就推着她的肩膀往墙上撞了一下，正好被刘俞宸和板板两个人看到了，然后就……”
　　“操！”
　　沈亦周没阻止虞锦文饱含火气的怒骂，冷着脸也看向另一边的几个中年人。
　　“看什么看小比崽子？给我叫家长过来！胆子太大了！看把我给打的！我要去医院检查！”
　　“你动手了吗？”沈亦周忽然问一旁的刘俞宸，看了眼他脸上的擦伤，问：“你们都有人受伤吗？”
　　“没，我只是防着他没主动动手，他额头上的伤是我躲了一下他自己撞的。”刘俞宸没什么表情，说：“王露雨可能肩膀被撞肿了一点，我们都没动手。我脸上的伤还是上次我爸打的，不是这次的。”
　　沈亦周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说：“知道了，看他们怎么说。”
　　有个女生小声说：“他们要让叫家长怎么办啊？我怕我爸妈知道之后不让我再管这个事儿了……”
　　“我也是……我爸妈虽然支持我，但他们希望是在安全的环境下。”
　　“先不要担心这些，一会儿警察怎么问你们就照实说就行。”沈亦周看了眼手机，冲其中一个女生说：“特别是你，他怎么对你的，你就怎么说。”
　　他眼神专注，女生也认真听着，半晌后转了转眼睛想了一下，小小的眨了一下眼，说：“知道了。”
　　随着那几个中年人开始坐下做笔录，吵吵嚷嚷的大厅才终于安静了一些。这时一个民警抬头看了一眼新进门的两个人，不由得惊讶道：“付姐？你怎么过来了？”
　　两个辖区离得不远，当时从学校走的时候沈亦周没打通电话，就交代李越柏直接去找付佳佳过来，眼下正好在事情发酵前赶了过来，还不算晚。
　　“我正好过来送材料，听说你们所调走好多人去跟任务了？怎么是不是忙不过来啦？”付佳佳一身警服飒爽地笑了笑，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径直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民警苦笑了下，说：“唉民事纠纷，我们所今天就我俩两个人，刚刚光是拉住这些人都把站岗弟兄都叫了进来，正好你来了在这帮帮忙吧哈哈哈！”
　　“这几个小孩儿多大？”付佳佳冲他们扬了扬下巴问。
　　“初中生！未成年呢！”
　　“什么关系啊？怎么会打起来？”
　　“据他们说是没关系，就是小孩儿来看同学，这几个是那同学家的亲戚。”民警指了指刚刚一直在口吐芬芳的男人，眼里掠过一丝嫌弃，说：“你讲讲，注意不要说脏话。”
　　那男的清了清嗓子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指着自己的额头，说：“警官你看看，那孩子给我打的！”
　　“您这个明显是撞伤，如果拳头能在额头这样强硬的地方造成这样的冲击力的话，那孩子的手也得骨折。”付佳佳冷静道，又看了眼他指认的打人者，问：“你手伸出来我看看。”
　　刘俞宸沉默着举起双手活动了一下。
　　“您还有什么证据吗先生？”
　　“他……他们几个多管闲事，想擅闯民宅！”
　　“我们没有！我们有学生证，而且顾书笙的书桌上还有我们的大合照！”被撞的女生站了起来，说：“我们只是想去看看顾妈妈，你们把我们赶了出来，还……还对我……而且刘俞宸根本就没还手，不信可以调监控出来！”
　　中年男人立马跳了起来，说：“对你怎么啦？你说清楚！就是推了你一下你别给我满口胡言！”
　　“所以说……”付佳佳看向他，指着几个少年少女说：“先不说这些是未成年，他们合法合理去探望同学，却被你们暴力阻止，甚至在自卫中造成了人身伤害。”
　　她阻止了中年男人要说出口的话，话锋一转问道：“那我能先问一下，正常情况下为什么要阻止孩子们探望同学呢？是家里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问题……”
　　“行了，别闹了，赶紧回去吧！”中年男人身后的女人惴惴不安的拉他袖子，紧张地抬头看了一眼众人，低声道：“我们不追究责任了，就这样吧，我们得赶紧走了！”
　　付佳佳眯了眯眼盯着她看，问：“阿姨，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吗？”
　　“没有！”她矢口否认，拽着男人的手往外走，说：“我们不说什么了，也不叫你们家长，你们也赶紧走吧，以后别来了！”
　　刚刚还在奋笔疾书的民警满脑袋问号，喊道：“诶？你们笔录还没做完！回来！”
　　“别喊了。”付佳佳拍拍他的肩，松了口气，说：“这就是个闹事儿的，小孩子们年轻，血气方刚的，对方愿意了解就了解算了。”
　　“唉也是，在这嚷嚷一个小时了，没素质的令人发指。”民警冲几个人挥了挥手，说：“行了赶紧回家吧，以后别再这么冲动了。”
　　另一个民警凑过来小声道：“那还通知学校来领人吗？”
　　“通知个屁！都没立案，一方都走了！”
　　“他们学校在我们管辖区，没事，我带他们出去吧！”付佳佳笑了笑，大手一挥，说：“走了，跟着姐姐走，姐姐路上教育教育你们。”
　　从派出所出来后的一行人情绪异常的低迷，大家努力了半个月的成果应该是没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或多或少的笼了一层阴影，几个女生低声抽泣了起来，刚刚被人指着鼻子骂都可以坚强的不哭，眼下想到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哭。”付佳佳温柔的摸了摸她们的头，揽着一个女生的肩，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这些在外面的人得有信心，他在里面才有希望。”
　　另一个女生抱了抱哭泣的人，忍着泪说：“对啊，我们既然能劝动一次，那就能成功第二次，等那些讨厌人的亲戚走了之后我们就继续去。”
　　“突然觉得阿姨好可怜，被两大洗脑组织不停洗脑……”
　　“你不要这样突然说啦！害得我流着鼻涕笑，鼻涕泡都出来了！”
　　付佳佳笑了笑，转而走到四个男生身边，叹了口气，说：“我以往遇到的几起案例，大部分都是家族式送孩子去治疗。越是有手足无措的父母，就越是有七嘴八舌的亲戚，相对于外人科学性的解说，他们通常会更相信自己亲戚的话，导致的结果就是一个大家族的如临大敌。”
　　傍晚很美，小巷的尽头是冒着热气的面摊，每个过路人都在努力的活着，他们一行人的眼前却好像又蒙上了厚厚一层的雾。
　　沈亦周面色平静的走着，口袋里的手紧紧握着手机，手机里静静躺着一条短信，欢呼雀跃的文字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看过，他不知道大家的反应会是什么，所以暂时藏了起来。
　　顾书笙：【你们这星期可以一起来接我吗？来的话提前告诉我喔，我跟他们都炫耀好几天了，隔壁寝室的小虎哥说要偷偷看我的朋友！】


第六十三章 
　　相较于他们开始埋头忙于各种学期末的考试，刘俞宸的闲散就显得有些出众，但他毫无顾忌地逃课，在外面消耗掉一整天的时光。
　　沈亦周开了一罐可乐递给他，另一只手食指内扣开了自己的那罐，蹲在他身旁抿了一口，问：“不去上课？”
　　刘俞宸接了那罐冰镇过的可乐，一口气下去浇灭了些初夏带来的闷热烦躁，说：“不去。”
　　“考试呢？你们不是要中考了？”
　　“随便考考吧。”刘俞宸胳膊伸直架在膝盖上晃那罐可乐，漫不经心道：“要么出国，要么进个中专，我爸都替我选好了。”
　　沈亦周始终漫无目的地看向前方，没对他的话做什么评价，只是说：“不管怎么样，希望你永远是你自己。”
　　“我好像做不了我自己。”刘俞宸自嘲的笑了下，说：“我人生中第一次自己做决定要做好一件事，可是也做砸了。我甚至托人给我爸大老婆递信，求她吹吹我爸的枕边风，把我送进崇孝去，起码我能保护一下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地浪费日子，这段时间不知道那里又会怎么折磨他……”
　　自从上次在派出所闹了那么一出以后，大家都受了不小的打击。周卉的培训中心频繁的接到匿名投诉电话，在网络平台上被恶意刷负分，那群好心的女孩们仍是被通知了老师和家长，现在几乎被限制了放学后的自由。大家再也无法接近唯一能够合法带出顾书笙的人，再见面时每个人都尽量不去谈论这个话题，无能为力这样的字眼随着日子的飞逝压在头顶的力度就越来越重。
　　刘俞宸眉心紧蹙，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把可乐罐子捏变了形。沈亦周沉默地看了他许久，忽然说：“明天我和付警官去见一个证人，如果你也去的话，可能会诱发她说更多的细节。”
　　和付佳佳搜证找证人这件事沈亦周没和其他任何人说细节，包括虞锦文。无论相关还是不相关的人，都为了这件事花费了太多的时间，沈亦周没有道理让李越柏和李乐可再为这件事耽误了考试。至于虞锦文……
　　“我可以听你的不跟着你跑，好好在学校学习。但是，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不告诉我，我一定会把书和卷子撕地稀巴烂然后先去揍你一顿，再去揍那些人一顿！”
　　“我去合适吗？”
　　刘俞宸的话拉回了沈亦周的思绪，他起身把空罐子投进垃圾桶，回头道：“可以。”
　　其实这次要见的证人是付佳佳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才劝过来的，只因为这个女生手里有照片。她是五年前被送进崇孝的，现在已经结婚生子，坐下来的时候还接了一通孩子幼儿园老师打来的电话。
　　“不好意思，孩子有点发烧，老师问能不能给他喝口服液。”她抱歉地笑了笑，说：“叫我小芸就好了，我一会儿还得去接孩子，所以不能在这耽搁太久。”
　　付佳佳摁了录音笔，笑道：“不会耽误太久，说完了我们就撤。”
　　小芸点了点头，重新回忆起那段黑暗的过往显然让人心情不太好，她沉默了半晌才说：“我是五年前被送进去的，那时候学校还没有现在这样收敛，他们直接把‘纠正错误的性取向’‘改正孩子的不良习惯’打在广告上，挨家挨户的宣传。”
　　“我爸妈当时正在崩溃的边缘，看到这个广告单就像接到了上帝抛来的橄榄枝。”她苦笑了一下，说：“他们甚至没犹豫，两天后就把我打包送了过去。”
　　付佳佳抬头安抚地看了她一眼，问：“方便问你是什么原因被送进去的吗？”
　　“我一个女生能让他们崩溃的还能有什么？性取向呗！”小芸搅了搅面前的咖啡，无所谓道：“现在想想没什么好怕的了，我婚也结了孩子也生了，他们能再把我送回去？想想我也算是优秀毕业生？”
　　她自嘲地笑了笑，看向付佳佳认真道：“今天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包括我以前偷拍下来的一些东西，之前他们有人找上门来威胁过我，我害怕了。但现在我不怕了，我没什么好怕的，我希望你们能赶紧让这个地方完蛋。”
　　她递过来一个被手绢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好的手机，五年前的老款手机看样子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但因为存载着重要的信心而被主人完好的保护着。
　　“这里面有当时崇孝课程项目的照片，写的很详细，包括治疗的方法。”小芸把手机推到他们面前，说：“我当时进校的时候正好赶上他们有领导视察，拍到了学校高层和某些穿警服的人说话的场景……他们疑心很重，就因为这个，我被关到禁闭室一个星期，直到确认我真的没有看到才放我出来。”
　　她有些眷恋地摸了摸那部手机，问：“这个手机之后还可以还给我吗？不还其实也没事，只是它比较有意义而已。”
　　“我们会提取里面有用的信息出来，别的东西不会碰。”付佳佳向她保证道。
　　沈亦周凝神看了一眼，轻声问：“认识吗？”
　　“看不太清楚，只有模糊的侧面。”付佳佳几番放大后仔细辨认，还是摇了摇头说：“第一是不清晰，第二是我工作时间也不长，见到的高层不多，我可以拿回去给师父看看。”
　　小芸又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说：“其他的我之前发的帖子也有说过，都是真的。”
　　“没关系，帖子上的我已经整理过了。”付佳佳只留下了那部老手机，问：“你和当时一起的同学还有联系吗？”
　　“没有了。”小芸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我们进出的时间都不一样，也没有联系方式，还有很多是外地送过来的。我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我们也再也没有见过，大部分的发帖人都是匿名，我没有线索。”
　　“疼吗？”
　　几个人都愣了愣，看向一旁很久不出声的刘俞宸。刘俞宸只是盯着小芸，又问了一遍：“治疗……疼吗？”
　　沈亦周顿了一下，低声解释道：“他喜欢的男生在里面。”
　　对面的小芸几乎很剧烈的变换了一下表情，嘴角都在轻轻的颤抖，半晌才说：“想到她的时候不会疼，想不起来她的时候好疼。”
　　刘俞宸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猛地捏紧了，呼吸沉重了起来，咬着牙说：“我要进去。”
　　“你进去只会更痛苦，因为他们一对治疗起来会更方便。”小芸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的拳头上，说：“你要好好等他，等他出来第一个能看到你，他会很开心的。”
　　刘俞宸痛苦地闭了闭眼，努力平复着心情，问：“那你喜欢的人呢？”
　　“死了。”小芸没有太过在意三人忽然间都愣了一下的样子，随意道：“本来就是白血病，我出来后就没了。”
　　“对不起……”刘俞宸慌乱地看了沈亦周一眼，回过神来笨拙地道了歉。
　　“没关系，我不难过。”
　　提到喜欢的人，小芸才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说：“她给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她人不在了，但是好像却一直跟我在一起。冬天的雪花，春天的柳絮，都是她啊，所以我不会难过。”
　　付佳佳像是松了一口气，试探道：“那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过得好如果是指活着的话，我很听话的过得很好。”小芸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我被亲戚介绍的相亲对象强暴怀孕结婚，被后来成为丈夫的他打到自己半夜去医院，我爸妈只会劝我为了孩子忍一忍。说实话，要不是她留给我的信告诉我要带着她活下去，你们现在就看不到我了。”
　　“这是家暴！”付佳佳被吓了一跳，立马要掏笔录本，说：“你可以报警！”
　　“没用的，立案了也不会查到什么东西。”小芸制止了她，苦笑了一下，问：“为什么有这样的学校教孩子怎么做孩子，却没有学校教家长怎么做父母呢？”
　　这个问题暂时无人能解，大家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行啦！手机我给你了，我知道的也都前前后后说完啦，我就去接孩子了。”小芸拿起包起身，冲他们笑道：“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说罢又踮起脚拍了拍刘俞宸的肩，说：“不要放弃他，不要学我们。”
　　刘俞宸看了她很久，才轻声道：“不会。”
　　看着她推开门走远，付佳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整理着材料说：“我回所里准备上交材料，这回有师父出面去送，试试看能不能成。你们先回学校去……怎么了这幅表情？”
　　沈亦周和刘俞宸对看了一眼，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顾书笙刚刚发来的消息。”沈亦周把手机递了过去给她看，说：“下周崇孝将调离百分之二十的教官出去培训，学生们准备暴乱离校。”
　　“姐，你很辛苦的奔波我们很感激。”他认真地向付佳佳道谢，随后强硬道：“但如果在这之前警方不能介入的话……”
　　“不管人多人少，我们一定要去增援。”


第六十四章 
　　付佳佳没有阻拦他们，只是每天抱着材料在市局和所里来回跑，她没有办法给学生们任何的承诺，当然也就没有权力去管束他们的行动。她好像明白在他们这样的年纪有的并不仅是冲动。所以她给沈亦周两条警告：一是活动前要向她报备，二是永远把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首位。
　　沈亦周沉默的想了一会，问她：“如果在去之前报警了，会不会有警方跟着一起过去？”
　　“一定会，只要接到报警电话，不管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一定会过去。而且这件事有我做担保，会尽力调动最大的警力。”付佳佳没有犹豫地就向他保证，又说：“但我不希望你们过去，太危险了。”
　　“我要去。”沈亦周摇了摇头，眼底还有些不信任，说：“我们只带走顾书笙，不参与斗殴。”
　　所以你能保证到了那样的情境不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付佳佳想了想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叹了口气，说：“通知我，有了消息一定要通知我。”
　　沈亦周拎起书包起身，在门口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推开门走了。
　　口袋里的手机像一个定时炸弹，提心吊胆的等着顾书笙的引爆。他站在街角等着红绿灯变换了三次，才转身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这几天只有白天的课间能见见虞锦文，放学后的时间要么被补课占了，要么就是帮付佳佳去见证人录口供。他给家里打了电话，确认沈卫能在家照顾爷爷之后，才暂时抛下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想要去见虞锦文。
　　如果虞锦文不因为受冷落而发脾气的话，沈亦周或许能好好地抱一抱他。
　　疲惫的心在铺满整个身体的怀抱中得到抚慰，急切而热烈的亲吻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沈亦周紧紧按着他的后脑勺，恨不得把人揉进身体里才好。
　　“对不起，咬疼你了？”沈亦周不小心磕到他的下唇，赶忙松了手，拇指轻轻地蹭过去。
　　红了，有点心疼。
　　“疼。”虞锦文叼着他的拇指咬了咬，说：“被狗咬了，得消毒。”
　　“狗咬的狗负责。”
　　沈亦周低声笑了笑，又凑上前去轻轻的含住他的唇，这回是温柔又绵长的吻。
　　“跟你说个事儿……”沈亦周直接揽着他的腰带着人坐到了椅子上，抬头蹭了蹭他的鼻尖儿，说：“听完不可以冲动，要做思考再做决定。”
　　这几天发生的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没说小芸的事，只是言简意赅捡了重要的来说，顾虑和计划都摆在明面上。
　　“我一定要去！”虞锦文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不让他起身，认真道：“你不要拦我，如果你去，那我就一定要去！”
　　沈亦周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后果，笑了一下，问：“你思考了有五秒钟吗？”
　　虞锦文凝神思考了五秒钟，说：“思考了，要去。”
　　“不怕你哥打你了？”
　　“打架而已，我哥没管过，他自己小时候都还天天打架呢！”虞锦文双腿夹了夹他的腰，严肃道：“以后要是我哥在你面前打我的话，你不准笑话我，我是懒得跟老年人一般见识，不是不敢反抗。”
　　沈亦周尽力维持着嘴角绷直，咳了一声，说：“是，小虞哥英勇无敌狂霸天下。”
　　小虞哥充满威严地点了点头，手伸到屁股兜里去摸电话，念叨着：“我得跟阿北说一声让他带人准备着，阿北现在出师了，上周扫平了丰和区呢……”
　　“坐在我的大腿上却在跟别的男人联系。”沈亦周指尖绕着他耳侧的一簇短毛，啧了一声，“渣男。”
　　虞锦文飞快地一通打字后把手机丢到一旁，伸了一根指头放在他领口的位置上，轻轻一用力，沈亦周端正扣着的衬衣第一颗扣子就崩开了。
　　“让我渣不？”
　　沈亦周一动不动地任他做什么，被解到第三颗扣子的时候忽然问：“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虞锦文顿了一下，扣子也不解了，慢慢地挪屁股要滑下他的腿。
　　“跑什么？”沈亦周一把按住他的后腰，笑道：“我就是问问，又没有要给你考试。”
　　“我只是觉得你腿酸了！而且明天是周末我的脑子也放假了，你这个魔鬼……”
　　虞锦文骂完晃了晃脑袋，问他：“听见了吗？”
　　沈亦周不知道他又做什么妖，配合道：“听见什么？”
　　“数学公式和英语语法撞在一起的声音。”虞锦文无力地趴在他肩上，说：“我现在就快疯了，等考完试我就撕书！”
　　“好，我帮你撕。”沈亦周赶忙顺着背安抚，偏过头亲了亲他的额角，说：“辛苦了。”
　　虞锦文哼哼唧唧地骂数学，骂英语，手不老实地在沈亦周胸前游走。
　　“大家都辛苦了，不如我们宣泄一下……”
　　沈亦周却看着手机皱起了眉，说：“顾书笙不太对劲。”
　　“怎么了？”虞锦文立马收了不正经，凑过去看，“嗯？他的话费单？”
　　“对，拜托营业厅的朋友帮忙发的。”沈亦周快速滑了一下那张图片，说：“今晚的账单就超过了二十笔，而且是不同的号码。”
　　“这么长时间都没什么异动，现在突然这样肯定有问题。”虞锦文有点焦虑，说：“要不打过去问问吧？你看上一分钟还在发出短信，是不是说明他们现在处于一个相对放松的环境，看管并不严格……”
　　沈亦周仍有顾虑，但还是认同了他的话，稍加思索便摁下了拨号键。
　　电话拨通后很快就被挂断了。
　　“卧槽，不会手机被发现了吧！”虞锦文被吓了一跳，抓着扶手的指尖都泛了白。
　　沈亦周冷静地看向手机，说：“再等等……”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话，是顾书笙的号码。
　　他接通了电话却没立马说话，等那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小沈老师？”之后才抓紧了手机，问：“你怎么样？安全吗？”
　　“安全……”顾书笙那边很安静，但他的声音又十分的小，“我在宿舍里，他们帮我打掩护。”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亦周柔声问道，又按了外放，他细细的呼吸声便很清晰地传了出来，有些抑制不住的急促和颤抖。
　　“小虎哥……小虎哥前天被带走，到现在都没有回来。”顾书笙轻轻地抽泣了一下，闷着声音说：“刚刚看着我们的教官突然被叫走了，这几个宿舍的教官都被叫走了，我们觉得肯定出了事……”
　　“我们商量好了，如果今晚小虎哥不能回来的话，明早我们就去救人。”他吸了下鼻子，说：“抱歉啊老师，我把手机借给他们发短信了，明天不知道大家还能不能活着，所以他们都在给家人朋友发短信，我想最后再发，想给你们发，还想给刘俞宸发……他还好吗？”
　　“他不太好，每天不去上学，在等你回家。”
　　沈亦周低声说：“所以你得好好的，我们马上去接你回来好不好？”
　　“小虎哥对我最好了，他那么温柔，不知道帮我挨了多少次打。”顾书笙的声音都透着绝望，他自顾自说：“他是我们所有人的哥哥，一直在保护我们，大家还说出去了之后也要把他当哥哥，他没有家人只有一个坏姑姑，我们就当他的弟弟妹妹给他养老。但是他回不来了怎么办……他从来没有被叫走过这么长时间，而且教官们急匆匆地都走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先不要慌。”沈亦周试着安抚他，转移话题问道：“你说一部分教官被送去培训，他们走了吗？”
　　顾书笙像是独自平复了情绪，半晌才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大概走了十几个，昨天走的。”
　　“那这样，像你说的，看守你们的教官刚刚被临时叫走了，那他们一定会回来。”沈亦周冷静道：“你们尽量观察一下再做决定好吗？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那也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会过去帮你们。”
　　“我不要连累你们……”
　　“不是连累不连累的问题。”沈亦周打断他的话，说：“如果你不说，我们现在就得出发去你们学校门口蹲守。”
　　顾书笙沉默了许久，才承诺道：“明天我们会想办法找到他，之后有什么情况会和你联系。”
　　“电话可以给你的朋友们用，只是一定要小心。”
　　听到他的承诺，沈亦周才稍稍放下心来，说：“明天我们会过去在外面等着，不要怕，警察也会来帮助你们。”
　　“警察？”顾书笙惊呼了一声，再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
　　“前天带走小虎哥中的一个人就穿着警服。”
　　“什么？！”
　　沈亦周震惊之余还想再问下去，可那边一阵慌乱。
　　“教官回来了，挂了！”
　　“他……他刚刚说带走学生的人中有穿警服的！”虞锦文一直等挂了电话才敢出声，磕磕巴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亦周蹙眉摇了摇头，调出了短信的界面，给他看付佳佳刚刚发来的短信，她在询问学校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猜疑。
　　信，还是不信？
　　“不管怎么样，看明天的结果。”沈亦周轻轻抱了抱他，说：“很晚了，我们先睡觉。”


第六十五章 
　　沈亦周一晚没怎么睡，缩在他胸口的虞锦文睡得也不踏实，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睡眼惺忪地要坐起来去打架，被沈亦周劝着按回去无数次。
　　手机安静了一晚上，直到太阳慢悠悠挂了出来还是没有接到短信。
　　虞锦文醒的很早，很紧张的在赖床，脑袋抵在沈亦周胸口无意识地揪他的一小块肌肉，发着呆消散自己那点起床气。
　　沈亦周小臂用了点力把他捞上来低头亲了一口，问：“饿不饿？”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低，还带着刚起来时的沙哑，听得虞锦文一下子醒过神来，部一阵骚动。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他只好抬头狠狠亲了亲他的唇，说：“还好，不过还是起床吧，免得一会儿来不及穿裤子。”
　　“你光着我也不介意。”沈亦周低声笑了一下，顺手捏了捏他的屁股。
　　“哎别别别！”虞锦文大喊了一声，推开他蹦下床往浴室冲，“一大早的别乱摸！”
　　沈亦周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了半天才起身套裤子。他看了眼没什么反应的手机，裸着上身去敲浴室的门。
　　虞锦文在里面警惕道：“干嘛！”
　　“你在干吗呢？”沈亦周无奈地笑了笑，说：“我进去刷牙。”
　　为了证明自己真没在干什么奇奇怪怪的事，虞锦文立马开了门，叼着牙刷仰下巴道：“你等会。”
　　沈亦周伸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趁他侧过身的时候径直挤进了洗手间，挑了自己的牙刷挤牙膏。
　　“你好骚喔沈亦周，你不穿上衣！”
　　沈亦周看他一眼，问：“那你为什么不穿裤子？”
　　“……”虞锦文不说话了，低头吐掉泡沫，催道：“快走吧！我们出去等着。”
　　因为是周末，学校附近没什么人，就连旁边胡同里的早餐摊都没出。两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出了摊儿的鸡蛋饼，却被告知没饼了，只有蛋。
　　虞锦文闻着香味儿直咽口水，纳闷道：“阿姨，你这一大早的卖的也太快了吧？再说你卖给谁啊？”
　　“一大早好多人来买呢！我看得有几十号人。”鸡蛋饼大婶左右看了一眼，凑过来小声道：“看着像不良少年，聚在一起不知道准备去干什么……我赶紧卖完准备走，别一会儿打架砸了我的车！”
　　“那您把这香肠给我们吧。”沈亦周掏手机扫码，状似不经意问道：“那群人去哪儿了？”
　　“后马路那边……给。”
　　“嗯？去哪儿？”虞锦文啃着香肠填肚子，不满意道：“香肠没了饼夹着真是没有灵魂。”
　　沈亦周正带着他往后马路走，皱眉道：“我总觉得，那堆人可能是……”
　　转过弯儿就到了学校的后马路，虞锦文抬头一看，肠都掉了。
　　“我靠……”
　　买光鸡蛋灌饼不给别人留活路的罪魁祸首找到了。
　　马路牙子上蹲了一溜儿的人，左右两堆中间空了一大片空地，看起来颇像两个不怎么和谐的帮派，左边为首的那个啃饼光头真的十分耀眼。
　　虞锦文则径直朝右边那堆人走过去，兴奋又嚣张道：“阿北！你们这是春游？妈蛋给老子分个饼！”
　　沈亦周任由他跑去蹭吃蹭喝，自己看了眼光头旁边的人，问：“你们怎么来这了？”
　　“沈哥。”刘俞宸捻灭了烟，起身走向他，说：“我想了想，还是和你汇合到时候一起过去，你有什么消息当面说也比较方便，车也叫到了都在那边等着，随时可以走。”
　　沈亦周拍了拍他的肩，望向他身后的那群人，说：“谢谢你们了，但请一定注意自己的安全。”
　　“哥几个哪个不是混战混出来的？哈哈哈哈！打了这么多年了，早他妈打出经验来了！”
　　人群中几个看不出来年纪的高大男生笑骂道：“真他妈的缺心眼儿，老子还没见过这种垃圾学校，去干他个底儿朝天！”
　　“还要尽量救人出来，谁要见到这小孩，先把他送出来。”虞锦文也在跟他那波人交代，手机里顾书笙的照片在大家手里传了一个遍。
　　“放心吧哥！”阿北摩拳擦掌，咬了咬牙道：“我们之前也有同学被送进去过，早他妈看这地方不顺眼了！啥时候走？”
　　“准备走吧，去那边附近等着。”沈亦周看了眼手机，说：“他们不乱起来我们是进不去的。”
　　虞锦文犹豫道：“要不要跟付警官说？”
　　这又牵扯到了昨晚临睡前的那个问题，信还是不信？沈亦周有些犹豫，迅速地在脑子里过各种可能因素，他刚动了动唇准备说话，听到不远处一声大喊。
　　“哇靠！虞锦文！沈亦周！”
　　李越柏凭一己之力在二十米外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壮汉有些娇羞，迈着小内八跑过来，一口气埋怨道：“要不是我早上抄小道去补习班还发现不了你们又准备背着我去干什么事！所以你们这阵势是准备去干吗？”
　　“去打架。”沈亦周捶了下好友的肩，说：“你去上课，不用管这边。”
　　李越柏想了想，说：“我也去。”
　　沈亦周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他：“去崇孝。”
　　“靠……”李越柏愣了愣，看向一圈的人，直接丢了书包，说：“那更得去了，别劝我，劝我不是兄弟！”
　　“小老弟，你没看过我打架吧？哥哥打架也很厉害哟！”他欠了吧唧地去圈虞锦文的肩，说：“说不定这次过后你就收我当右护法了呢！”
　　沈亦周把人粗暴地拎开，说：“走了！”
　　走在前面的酷似黑道三人组的人拐了个弯便猛地停住了脚步，原先是板寸现在是光头的板板儿慌张回头，结巴道：“咋，咋还有警察呢？我们还没打架呢！”
　　“没打架你做贼心虚什么？”
　　沈亦周听见警察这个字眼就想皱眉，走上前去扒开他往外看了一眼，警车前靠着的果然是付佳佳。
　　“我就知道你们准备不告诉我自己去。”付佳佳指尖转着车钥匙，带着墨镜扬了扬下巴得意道：“幸好我机智，直接过来堵你们。”
　　“姐，咱就这样走了行不行啊？留老李头一个人在所里，上面不会怪罪吧？”
　　车窗降下来，驾驶座上探出一颗脑袋来，正是之前给他们做笔录的新人民警。
　　沈亦周抿了抿唇，皱眉道：“别告诉我就你们两个人。”
　　“两个人也是警察，总有些威慑力。”付佳佳拍了拍腰间的配枪，说：“师父出马去省厅了，我们先过去，顺利的话增援很快就到。”
　　“你们现在不相信我了。”
　　她说的是肯定句，但很快又笑了起来，“给我个机会让我们证明自己吧，我们也被屎盆子扣的很憋屈。其他辖区的同事都在待命，如果师父带着调令过来了，大家都会不顾一切想要去铲除这颗毒瘤。”
　　沈亦周：“……”
　　“短信！”
　　他动了动唇想要说话，虞锦文却拿着他的手机惊呼了一声，递到他面前时有些不知所措，复述着上面的内容：“顾书笙说‘他死了’。”
　　沈亦周怔愣了一瞬，立马抓着他的手臂，厉声道：“走！他们估计摁不住了！”
　　他们顺势上了警车，虞锦文一把捞住李越柏拉了进来，说：“你这个铁憨憨，你跟我们一起！”
　　“走走走！”
　　大家互相吆喝着上了车，几十号人浩浩荡荡的。
　　“开警铃！”付佳佳嘱咐完驾驶座上的小民警，利索地探出身子把警灯甩在车顶，冲后面的出租车喊：“跟着警车走！给我安全地把学生们送到！”
　　“知道了sir！”出租车大叔应该是港片看多了，突然有些兴奋，转过头问后座的人：“你们这是准备去干啥？”
　　后座的人回答道：“救人，崇孝。”
　　“卧槽崇孝？我知道这个地方！我在微博刷到过，狗娘养的！”大叔直接探头冲同事喊：“孩子们去崇孝救人的！送到了别走了，等着接人回来！”
　　“不收你们钱了！我们到时候就在门口等着，不够我再叫人过去！”
　　小民警的车开的很快，付佳佳不得不扒着上面的扶手冲后面交待：“一会儿我们会尽量震慑一下，你们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证据什么的！能摸进办公室之类的就更好了！”
　　“我带了U盘！”李越柏被晃地干呕一声，呕完坚强道：“我试试看能不能去找到电脑。”
　　“你真棒！”付佳佳随口夸了他一句，又说：“谁有空打个120让他们跟着？”
　　沈亦周在后排冷静道：“打过了。”
　　车子终于开出了人口密集的城区，司机小民警挪了挪屁股，说：“抓紧啊我要加速了！”
　　李越柏又快吐了，震惊道：“什么？你一直没加速？”
　　“快点，走！”
　　付佳佳一声令下，警车登时提升了一个档，呼啸而过。
　　警车在进入崇孝地界的时候熄了警铃，大家都屏着一口气缓缓地靠近了学校大门。铁质的大门紧闭，门口的保安亭却空无一人。
　　就在众人靠近的时候，那扇大门被猛地推开了，生了锈的门边发出难听的声音，一个瘦小的男生慌里慌张地挤了出来。他没想到门外有这么多的人，顿时猛烈地发起抖来，干裂的唇不停磕绊着，哭道：“对不起，我没逃！对不起！别打我别打我！”
　　“别怕别怕，我们是来帮你们的。”付佳佳上前尝试着摸了摸他的手臂，轻声说：“你看，我们不是这个学校里的人，是来救你们的。”
　　男生颤抖着看了看人，这才终于崩溃了似的放声大哭了起来，“我终于出来了呜呜呜呜呜！”
　　“先别哭，告诉我们里面发生什么了？”付佳佳揽了揽他的肩膀，问：“你怎么会出来的？”
　　“里面……里面在打架。”男生艰难地转身指了指大门，说：“我趁乱跑出来的，还有几个同学应该也快出来了，其他人在打架，我不敢，我不敢！”
　　“去后面的出租车里，那是安全的，他们会送你回家。”付佳佳把手放在腰间配枪上，和沈亦周对视了一眼，吸了一口气才推开大门。
　　“走了，注意安全。”


第六十六章 
　　操场上一片狼藉，看样子应该是经历了一场不小的混战，几个学生一脸茫然地四处乱跑，好像慌乱但又没有什么目的，看到他们进来皆是一愣，下意识地要跑。
　　沈亦周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其中一个女生的胳膊，问：“他们人都在哪里？”
　　“在，在教学楼！”女生磕磕巴巴又发着抖，答完见他松手又赶忙拉住了他的衣角，急切道：“可以告诉我怎么出去吗？”
　　“你不知道大门在哪儿？”沈亦周低头看她，有些惊讶。
　　她摇了摇头，小声说：“我们从来没接近过这边，之前这有电网的。”
　　沈亦周抿了抿唇，指向大门的方向，说：“从那边出去，外面有一个警察，可以找他联系你的家人。”
　　“沈亦周！走了！看见他们人了！”
　　不远处那一堆人已经气势汹汹准备杀进场了，虞锦文还记得回头叫他一声。
　　“教官身上有电棍，你们小心。”
　　女生临走前忧心地嘱咐了一句。沈亦周看她一瘸一拐地往大门跑去，叹了口气，这才转身赶了过去。
　　穿过操场往左边小路拐过去就能看到打斗了，有几个学生在围殴一个教官，也有教官模样的人抓着学生的头往地上掼，前面食堂里更是惨叫声连连，地狱一样。
　　刘俞宸带来的人早就一哄而上去帮忙了。沈亦周一脚踹上了那个教官的腰，又有几个人过去压制住之后，他才俯身去看被打学生的情况。
　　“我没事……”被打学生坐在地上晃了晃头，看清他们模样之后，忽然问：“你们不是这里的吧？”
　　“不是，是来帮忙的。”沈亦周从他后脑勺撤回手，看了看指尖的血迹，说：“你流血了，有可能脑震荡。”
　　“没事没事，我歇一下。”他毫不在意自己脑袋上还挂着血，只是催促道：“快去里面，他们可能撑不住了！”
　　沈亦周已经找不到虞锦文人在哪儿了，起身经过前方小型混战时，被地上的人突然伸手抓住了脚踝。
　　“救我！救我！”
　　尽管这个人一脸狼狈，眼镜腿还断了一只，但沈亦周立马就认出了她，是之前没收了顾书笙小熊的那个女老师。
　　女老师的头发被一个学生高高扯起，她不得不仰着头，面部扭曲道：“救我！我给你钱！你救我！”
　　“我妈送来的衣服被你收走给你儿子穿？”扯她头发的男生恨声道：“林子他妈省吃俭用寄过来的东西你他妈看都不给他看一眼就带走了？”
　　“这是什么？哈！小晴的手链？”男生提起她的手腕看了一眼，狠狠地往地上摔了下去。
　　女老师好像感觉不到疼，依然紧紧抓着沈亦周的脚踝，一个劲儿地求救。沈亦周动了动腿，惹得那男生恶狠狠的跟着她一起抬头看他。
　　“你继续。”
　　他挣开了脚，再也没看地上的女老师一眼，转身往楼里去了。
　　压抑得太久学生们几乎要疯了，硕大的教学楼成了人间炼狱，每一层都有人在用自损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痛苦，再高大强壮的教官也抵不住几个甚至十几个学生的围困，被抢走了用习惯了的电棍，平时作威作福的人被吓得快要尿了裤子。
　　付佳佳鸣了枪，打碎了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这才换的一时的平静。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刚刚被围殴的教官就猛地起了身，捡起电棍朝离得最近的学生身上捅了过去，随后一把把已经昏迷的学生踹到了墙上，骂骂咧咧走了过来。
　　“警官，你可算来了，这群兔崽子无法无天了……”
　　“我，操，你，妈。”付佳佳脸色铁青，一字一句道，直接挥拳打上了教官的眼眶，抖着手抓传呼机，“小帅过来支援！带上咱的警棍儿！他妈的谁没有不是？靠！”
　　她撸起袖子一脚踹上了想要起身的人，对旁边傻了眼的学生说：“扶你同学去休息，妈的，看看老子当年警校女子格斗第一是怎么来的！”
　　他们带来的人一增援，学生们就逐渐占了上风。沈亦周丝毫不恋战，顺手帮完忙之后就起身，他需要找到虞锦文，那人不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动，这颗心就没放下来过。
　　几个学生混杂着没穿制服的人正拖着一个老师从办公室里出来，沈亦周径直走向他们。
　　被拖着的老师眼睛一亮，正准备求救，便听见他问：“这人腿断了不会走路？”
　　没穿制服的是虞锦文带来的人，挠了挠头羞涩道：“害，他尿裤子了，腿软的站不起来。”
　　“喔……”沈亦周立马退开了两步，脸都不往这边转了，只是问：“虞锦文去哪儿了？”
　　“三楼！刚刚看见老大他上三楼了！”
　　“好，我去找他。”
　　他不说还好，一说尿骚味就显得特别大。沈亦周皱了皱眉离得远了些，他很快转身上楼，脑子里不住地回忆顾书笙以前讲到过的几个重要办公室的位置。
　　三楼有什么？会议室……主任办公室……？
　　这层差不多每个办公室的房门都大开，看样子里面的老师跑的跑逃的逃，办公室里的物品还在，有些桌子上放着的咖啡甚至还在冒热气，几乎可以想到当时人有多慌乱。沈亦周站在一间关了门的办公室前，试探着用脚踢开了门。
　　门被踢开的一瞬间，一根棍子就砸了下来。
　　“等等！自己人！”
　　他躲闪中看清了眼前两人的模样，分明就是早上蹲在光头旁边啃饼的小弟三号和小弟四号。
　　“卧槽，沈亦周？诶别打了别打了，自己人！”
　　“李越柏？”沈亦周看了眼从旁边办公桌上探出头来的人，拍了拍防卫过当差点拍错了人正愧疚的俩小弟，走过去问：“你在这干什么？”
　　“拷贝东西啊！”李越柏一脸的兴奋，指了指电脑，说：“这里东西不少，我起码看到了五份行贿记录。”
　　“厉害！”沈亦周夸夸他，说：“你在这拷吧，我去找找虞锦文，顺便去校长室转一圈。”
　　他走到一半回头，瞅了眼那根差点砸他头上的棒球棍就觉得脑袋疼，指了指门说：“别关门了，敞着安全。”
　　“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去吧！”李越柏头也不抬，直盯着电脑，说：“一会儿我东西拷贝好去找你们。”
　　一间办公室房门大敞，沈亦周走了进去，凝神看向办公桌。那上面有一层细小的灰尘，正中央空出一块正方形来，显是这办公桌上本身应该是由一台笔记本电脑的，只是现在不知了去向。
　　他又看了旁边几间办公室，发现就连会议室的桌上也少了一台笔记本。
　　按理说学生们突然暴乱，办公室里也满是打斗过的痕迹，这些老师们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怎么还会有时间藏自己的电脑？难道是提前被告知的？沈亦周指尖轻轻抹了一把桌上的灰尘，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绪。
　　不过当他顺着岔道口走向另一条走廊时，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不远处那个人影过分的熟悉，他的一颗心重重地放回原位，而后才微微咬着牙怒道：“虞锦文！你一个人瞎跑什么？！”
　　“我没瞎跑！我顺着人流上来的，帮了几次架之后就找不着你们人了。”虞锦文赶忙过来解释，放下手里的东西气愤道：“气死我了，我一上来就看到几个教官围着学生揍。”
　　他的脸颊都跑的微红，鬓角的碎发有些湿润，软趴趴地贴在肉上。沈亦周扣着他的脑袋，拇指重重地拂过眼角，问：“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虞锦文立马活蹦乱跳给他看，说：“我们上来人很多，他们绑了教官弄下楼去了。”
　　“那就好。”沈亦周把他拉向自己匆匆亲了一口，这才看向刚刚被他随手丢在地上的麻袋，奇怪道：“那是什么？”
　　“电脑啊！”虞锦文敞开麻袋口给他看，理所当然道：“我解不开密码，只好给带走了，回去找个人破解一下。”
　　他抬头看了过来，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
　　暂且不说他是从哪儿捡的破麻袋，光看那五六本电脑，沈亦周都替他觉得重，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夸还是该叹气。
　　“做得好。”沈亦周摸摸他的脑袋，伸手拉他，说：“东西给我拿着，我们去上面看下有没有校长室。”
　　虞锦文放心地把东西给他，却又摇了摇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尽头那间办公室我觉得没被打开过，我刚刚过去听里面有动静。”
　　沈亦周皱了皱眉，问：“会不会是我们的人？”
　　“应该不是。”虞锦文摇摇头，一脸的跃跃欲试，说：“走，过去看看！”
　　这间办公室门前挂着“诊疗室”的牌子。
　　沈亦周拉着虞锦文在门前停了下来，他记得顾书笙说过的治疗室，可不记得还有一件诊疗室。
　　前面岔口过来的这条走廊很长，可一整条走廊上却只有这一间办公室，十分孤僻且安静的呆在尽头，办公室大门紧闭，前方的骚乱好像并没有影响到这里。
　　沈亦周打电话叫前边的李越柏几个人过来之后才上脚去推门，完全是对之前那根棒球棍给整出了开门的阴影。
　　木质的大门门锁有些老旧，几乎是赤裸着内芯插在门上，沈亦周脚下稍用了些力，门锁就不堪重负地晃了几下。
　　“直接踹吧！”小弟三号抱着棒球棍晃了晃。
　　这么僵持下去确实不是什么办法，沈亦周想了想，挥退了身边的人，蓄力抬起一脚踹了上去。
　　门锁掉了下去，大门哐当一声撞在了里面的墙上，众人皆是神经高度紧张，却在看清屋内时同时愣了一下。
　　屋里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有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后而已，他也同时惊诧地看向他们，一时间忘了动作。而令沈亦周他们愣住之后随即泛上恶心的正是他在进行的动作。
　　白墙上用投影仪投放着大屏的视频，这个男人正头戴耳机，脸上陶醉的表情还没有完全消下去，裤链大开。
　　“你他妈……在干什么？”
　　视频里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男生被五花大绑在手术台上，十几秒一次的电击让他不住地尖叫和抽搐，高高扬起的细白脖颈上布满了丝状的紫色条纹。
　　这个混蛋就是看着这样的视频……虞锦文头皮发麻，一瞬而起的怒火几乎让他颤抖，他控制不住自己走向那个禽兽，猛地一脚踹飞了他的凳子。
　　“你们是谁！干什么的？！”男老师狼狈地摔在地上，因为裤子掉了下来而无法活动，他惊恐地看着几个面色不善的男生逼近，抖着手去口袋里掏手机。
　　“干你不想知道的事的。”虞锦文夺过他的手机，想想这是被那只手触碰过的，立马嫌弃地丢在地上。
　　“电脑里有几个G的视频，全都是……”李越柏站在电脑前脸色铁青，越看越恨不得也上前去踹两脚，他好不容易忍住，说：“你们处理一下，我把电脑里的东西弄走。”
　　墙上播放的视频被关掉了，地上男老师的耳机也在剧烈挣扎中掉了下去，他这才隐约听到窗外传来的喧闹声，彻底变了脸色。
　　“一级诊疗师？”沈亦周捡起被撞飞的名牌低声念道，随后嗤笑一声，拎起棒球棍抵在他裸露的地方，说：“诊疗什么的？”
　　“你们这样私闯是违法的！小心我告你们！”
　　李越柏咬牙切齿道：“违法？你他妈的还是人吗？你这个文件夹里居然全都是儿童？”
　　“那不是我的电脑！”男老师瞳孔放大了一瞬，立马转变了态度，往前爬了爬讪笑道：“放我走吧，我很有钱的！你们想要多少？想要什么都可以！我真的没做什么，我去年才来这里工作……”
　　“这个逼再说话我马上就吐了。”李越柏转过脸来不想面对电脑，默默退到一边让小弟三号顶上，“能让他穿上裤子吗？我恶心坏了。”
　　男老师见谄媚不成，又变了态度，恶狠狠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我！我是校长的侄子，只要他没事儿我就没事儿！你们识相了就赶紧把我给放了，之后或许我还能给你们说点好话……啊！！！”
　　沈亦周手下的棒球棍用力摁了下去，痛的这人猛地缩了子。虞锦文不愿意靠近他，远远地站在一边，却眼睁睁看着他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好像痛苦中又带着点愉悦。
　　“靠！靠！！靠！！！”
　　他视线下移的一瞬间明白了这人表情变化的缘由，一下子像被踩痛了尾巴的猫，支楞着拳头就要过来捶人。
　　沈亦周当然也看见了那腌臜玩意儿，冷着脸将棒球棒丢掉，起身抱着虞锦文走远了两步，亲亲他的耳朵安抚道：“乖，冷静，我们不去碰脏东西。”
　　虞锦文红着眼不停地在骂脏话，要不是被沈亦周拦着，只怕地上那男老师的二两肉就要被踩烂了。
　　“好了好了好了，拷完了！”李越柏迅速拔了U盘，一秒都不愿意多待，捂着嘴问：“走吗？”
　　“走，不要管他了。”
　　沈亦周紧紧环着虞锦文不让他冲出去补一脚，看也没看那人，一把拎起那袋电脑，说：“先下楼把东西送下去，看看下面情况怎么样，我担心有人情绪激烈要出事。”


第六十七章 
　　他们匆匆赶下去时，惨烈的战局基本已经以学生人数上的优势告一段落，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点彩，但比起这些，能够亲手困住平日里往死折磨他们的老师和教官，就算青肿着眼眶也能看出神清气爽来。
　　付佳佳的警服被撕掉了一条袖子，人却没什么大碍，见到他们过来便点了点头，问：“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沈亦周把那一兜子电脑和文件夹丢给她，说：“能找到的基本都在这里了，需要你们带回去破解。校长办公室还没找到，太乱了。”
　　“辛苦了。”付佳佳拍拍他的肩，宝贝似的翻了翻那些文件。
　　不远处被几个学生捆在柱子上的中年女人破口大骂道：“我要告你们抢劫！你警号是多少？我看你非得丢了饭碗不可！”
　　“哎，教导主任？”付佳佳慢悠悠走过去，俯盯着她问：“我为什么会丢饭碗？看来你们在警察局的关系很硬啊？”
　　到了这地步，自称是教导主任的女人反倒不慌了，冷笑一声说：“你这种小警察，别做梦想着撼动我们一分一毫！告诉你，就算你拿走了这些所有的东西，我们明天照样开业！还有你们这些造反的兔崽子，平时整你们还是整的少了！”
　　“那您牛X！”付佳佳慢条斯理地往她嘴上粘胶带，也笑道：“丢饭碗也无所谓，丢了我一个，还会有下一个，会有一百个。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后台有多硬，能灭的完我们一千个人一万个人！”
　　沈亦周冷眼看着她的动作，扫了一眼满屋子的人，仍是没看见顾书笙的身影。他低声问离得最近的学生：“所有人都在这了吗？”
　　“应该都在这了吧……”那学生想了想，和身边人对了一下视线，说：“二班的好像去找人了。”
　　沈亦周心头一紧，问：“去哪儿找人了？”
　　“后院。”另一个学生惨白着脸色，他好像受了伤，说话有些费力，“早上……他们去找教官要小虎哥，教官把他们轰走了，之后有辆小车往后院走了……他们班人就追过去了。”
　　“没人，那里没人了。”
　　刘俞宸一脸疲惫地带着人从门口走进来，脱力般靠坐在墙边，烦躁道：“我找不到他！”
　　“肯定就在这，我们再出去找他。”虞锦文小声安慰了一句，递给他一瓶水，抿了抿唇看向沈亦周，问：“手机呢？能打通吗？”
　　沈亦周手掌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揉，摇摇头。
　　一早上的混乱搞得所有人都很疲惫，一时间偌大的大厅里只剩下有人忍不住的痛吟和轻轻的喘息声。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有人小小的犹豫的问出了声。
　　“回家呗！还能怎么办？”
　　“我爸妈说不要我了的……”有人落寞的笑了笑，“我没家了。”
　　“我爸妈也不想要我，去我奶奶家吧，我不信我们能从这里活着出去，还能饿死在外面！”
　　“出去以后不想混日子了，看能不能去找个工作……”
　　“我不敢回家，我爸妈要是知道我是逃出来的，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有一个人带头，大家都开始接起话来，几乎都在茫然失措，看不到逃出地狱后应有的劫后余生。
　　付佳佳鼻根发酸，快速地眨了眨眼睛把水汽逼了回去，她清了清嗓子刚想安慰这些孩子们几句，却听到有人小声惊呼道：“教官回来了！”
　　这一声犹如平底炸雷，困倦的众人纷纷趴向窗户，眼睁睁看着从侧门驶来的几辆校车。
　　“姐！真的来了，他们提前回来了！没走正门，所以外面的人没跟我们联络。”小民警从警生涯中第一次参与这样大的案件中，努力使自己在学生们中镇定下来，问：“要不我们固定一下门窗先？能抵住一会儿是一会儿，我们人数还是比较多的。”
　　但到目前为止还有战斗力的所剩无几。
　　“我可以打。”一个满脸血污的男生撑着墙站了起来，说：“我去前面顶门。”
　　“我也可以。”
　　“我到前面去！”
　　他们挣扎着起身的时候，沈亦周和虞锦文已经在大门边一边一个拎着电棍棒站好了，门神似的。
　　沈亦周抬起一条腿蹬上抵着门的厚桌子，摸了摸身边一脸严肃的虞锦文，竟然还有心思笑了一下。
　　“小老大？”
　　虞锦文不为所动，紧紧盯着窗外愈走愈近的小黑点，威严的“嗯”了一声。沈亦周不再逗弄他，转头去找李越柏。
　　“李越柏，接着！”
　　他丢过去点东西，李越柏看也没看先接着了，看着手心里小小的试剂瓶迷茫道：“这啥？”
　　“刚刚路过实验室顺手拿的。”他叼了根没点燃的烟，冷漠道：“上学期你差点炸了我们班的那次实验还记得吧？一会儿扛不住了直接冲他们丢过去。”
　　“尼玛……”
　　李越柏不敢乱动了，僵直着身子捧着那几罐小小的瓶子。
　　随着外面的人悄然临近，屋里的人神经都紧绷成了一条线。但外面的人好像是对里面有些忌惮，迟迟盘旋着没有破门而入的意思。这时也不知道是谁轻声指着二楼喊了一句“那不是校长和副校长吗？”，这才引得一部分人瞬间被分了神，转头看向二楼。
　　比起这些带给他们心灵和身体直接伤害的老师和教官，创造这一切的校长才是他们恨的根源。
　　二楼走廊走着五六个穿制服的学生，其中四个男生紧紧地压着两个中年男人往前走。沈亦周眯了眯眼定睛去看走在最前面的小个子，瞳孔猛地微微了下。
　　“顾书笙！！！”
　　有人替他先喊出了声。
　　刘俞宸撑着膝盖站了起来，看着二楼的人怔怔走了两步却停了下来，手足无措又重复了一遍：“顾书笙……”
　　二楼的一行人顿了顿脚步朝下面看过来，顾书笙紧紧扒着栏杆，看向他时同样的手足无措。
　　“我……我去找校长的东西耽误了时间。”他慌忙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像是跟他们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出现，随即看着刘俞宸羞涩地笑了笑，说：“我这就下去找你……你们。”
　　“好，好，你下来。”刘俞宸的眼泪滴到了衣领，他胡乱抹了一把脸，哽咽道：“我去接着你，你慢慢走。”
　　顾书笙乖乖地点头，小螃蟹似的扒着栏杆往前走，视线不愿意离开下面熟悉又好久不见的每一个人。
　　虞锦文摆着手冲他笑了笑，又偏着脑袋细细听了下，小声说：“奇怪，我好像听见警铃声。”
　　“我也听到了，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李越柏凑到窗前去看，嘟囔道：“不应该吧，俩警察不就在咱身边吗？”
　　“师父来了！”付佳佳起身，高度紧张的神经猛地放松了下来，大声笑道：“警察来了！”
　　随着学生们反应过来后开始欢呼，被五花大绑的教官和老师们脸色彻底的颓败了下来，仿佛认命般地摊倒在地上，嘴上绷着胶带的教导主任女士甚至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在欢呼，所以变故发生的一瞬间没人来得及反应。
　　虞锦文的笑在不经意抬头间凝固了，他看到捆着校长手的男生分神看了眼窗外，两个校长便对视一眼用力挣扎了起来。
　　“顾书笙退开！小心！！”
　　他猛然起身大喊，只觉得手脚都是冰凉的，不受控制地往前迈不出去步。
　　两个校长的目的显然是想要摧毁顾书笙手里能致他们于死地的证据，挣开已经被耗的疲惫的男生，猛地扑向了还趴在栏杆边的顾书笙。
　　“不要，不要！不要推他！”
　　刘俞宸眼底通红，软着手脚朝他正下方跑过去。而沈亦周反应极快，已经带着人冲了上去。
　　上面混乱成一团，顾书笙瘦小的身子被挤压在栏杆上，整个上半身已经被拥簇地悬空。他满脸通红，在校长抓住纸的一刹那，扬手将所有文件洒了下去，可整个人也被发了疯的校长给猛地推了一下。
　　付佳佳在尖叫：“接住他！接住他！”
　　底下的人迅速连滚带爬想要找准他跌落的位置，这时外面的警铃声几乎是冲到了门口，一声鸣枪过后，特警的皮靴踹开了门，他身后略显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警察！不许动！”
　　六月十三号，盛夏，全市联合期末考试结束。
　　沈亦周靠在第十二考场前的栏杆上，看着满考场的人蜂拥而出。他好像是随手一勾，就勾到了一个想要的人到怀里。
　　虞锦文把脑袋杵在他胸口，因为穿着夏季校服，所以后脖颈上突起的小圆骨十分明显。
　　“没考好？”沈亦周笑了笑，手顺着他的后脑勺撸到小圆骨，捏了捏，“你怎么凉乎乎的？”
　　“唉！”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换了个姿势，把下巴挂在人肩膀上吊着，蔫蔫道：“心凉，所以身上也凉。”
　　沈亦周侧过头亲亲他的耳朵，笑道：“走，哥哥请你吃肉。”
　　虞锦文懒洋洋瞅他一眼，问：“这回不吃烧烤了？”
　　“你努力学习都瘦了，哥心疼。”沈亦周比了一把他的腰，惋惜道：“我的猪怎么能没肉呢？”
　　“你他妈才是猪！”虞锦文暴起咬了口他的鼻尖，想了想惊奇道：“上次还暗戳戳带我去闹鬼小花园，今天怎么敢在这里做些能让可比气歪嘴的事？有监控器诶！”
　　沈亦周看了眼歪的快折了脖子的监控，无辜道：“谁去上篮球课经过的时候不小心砸歪了吧！”
　　“喔，谁这么大本事啊……”虞锦文斜眼看他，掩不住的嘚瑟，“没想到某人心急到这种程度哇哈哈哈哈哈！”
　　沈亦周今天没骑车，晚上也不用去补课，两个人可以晃晃悠悠走着去吃肉。
　　到底是考完试了，先不管考得怎么样，虞锦文十分雀跃，并且一定要把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走路才肯罢休，像两个刚从幼稚园出来的小朋友。
　　“你昨天去看顾书笙了吗？”
　　“嗯。”沈亦周看了他一眼，直接一股脑说：“还没醒，说是上次虽然有人在下面垫着，但可能因为身体垫高了才让后脑撞击的比较厉害。”
　　虞锦文不由得捏紧了他的手，问：“那怎么办？会醒过来吗？”
　　“会的。”沈亦周抓起他的手晃了晃，笑道：“医生说他虽然昏迷，但可以听见外界的声音，多去陪陪他总是能加快苏醒的时间。”
　　“那现在就去！”
　　真的是说什么就是什么……沈亦周无奈把人扯了回来，说：“刘俞宸刚过去，让他们好好呆一会儿……我们先去吃饭，把我的猪喂回来。”
　　虞锦文指尖拉着下眼睑做鬼脸，真的学猪哼哼了几声。
　　“那我们一会儿给刘俞宸带点肉。”他松开手面对着沈亦周退着走，突发奇想道：“谁先跑到前面小树林，谁今晚不用动就可以享受服务！”
　　他说完就一脸紧张在备跑。
　　“呵，幼稚！”
　　沈亦周冷笑一声，笑完撒腿就跑。
　　虞锦文慢了半拍，在他身后气急败坏骂道：“卑鄙！”
　　“哎！心肝儿！”沈亦周笑着回头，“今晚靠你啦！”
　　夕阳下奔跑的是肆意潇洒无所畏惧的青春和青春里贵若珍宝……却骂骂咧咧的男朋友。（？）
　　“我脚先过线的！”
　　“你太赖皮了吧，你扑到我背上先伸脚算怎么回事？”
　　“反正规则是我定的！我说了算呗！”虞锦文抱着他的脖子支楞着一条腿，理直气壮道：“我判定你输了！”
　　“愿赌服输”沈亦周忽然想起什么，问：“你书包呢？你人跑过来了，包呢？”
　　俩人同时回头去看，大书包一个包孤零零躺在起始线上。
　　虞锦文懒得动弹，捂着眼睛说：“我没看见，就当它丢了吧，里面也没什么东西。”
　　“去拿。”沈亦周把他放了下来，轻推了把他的腰，说：“我就在这等你，你快去快回。”
　　“你等我啊！”
　　虞锦文边嘱咐边往回跑，抓起书包一个来回跑的飞快。
　　沈亦周在他没回来之前转过身作势要走，却在他大呼小叫跑过来时张开双臂，正好迎了个满怀。
　　“等你呢，不用跑。”他笑着亲虞锦文的耳朵。
　　虞老板财大气粗：“今晚给我加钟！”
　　“加，加一辈子的。”沈亦周粗鲁地弄乱了他的头发，笑道：“快走吧！”
　　“一辈子是多久？”
　　“我躺进棺材板儿了还要抓着你的腿。”
　　“我靠，赶紧给我蹦三下呸呸呸！”
　　谁知道一辈子有多长？
　　但是人生路漫漫，我们啊……来日方长。


第六十八章 番外一后续以及期末成绩
　　崇孝那件事过了之后，付佳佳直接从队长被贬成了警员，但是却获得了“优秀警察”的荣誉，以后升官的前途一片光明。由于这件事涉案人员较多，一经报道便轰动了全城，不少经受过迫害的受害者纷纷站了出来，引起了全民的愤怒，崇孝设于市中心的办公点一夜之间被砸了个稀巴烂，臭味熏天。
　　由于证据颇为丰厚，警方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便将崇孝一举铲除，公安局内部也进行了近几年来最为严格的筛选。
　　付佳佳他们那小派出所办公厅的墙上几乎被挂满了锦旗，映的刚被抓进去的小偷的脸都红彤彤的冒着喜气。
　　唯一遗憾的可能还是顾书笙依然在昏迷，没有醒过来。
　　“在热心群众和公安机关共同努力下，我市近日侦破一起严重侵犯未成年权益的案件，解救被困学生五百余，其中重伤五人，死亡一人。其涉案人员数量多达一百余人，其中包括XXX总经理、XXX警长。我市公安局将严格执法，不予犯罪分子任何逃避责任的借口，同时提醒广大家长朋友们，青少年的引导需要多方面的支持，请不要盲目相信市面上没有得到教育部认证的机构，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虞亦铭关了电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虞锦文正拖地的身影顿了一下，头也没抬就悄没声息地往自己房间挪。
　　虞亦铭闭了闭眼睛，还是没忍住长腿一伸，踹向了某“热心群众”的屁股。
　　“哎呀！哥！你都打过我了！”虞锦文捂着屁股蹦跶，指着他委屈道：“说好了翻篇儿了！”
　　“嗯，翻篇儿了。”虞亦铭端正地坐回去，推了推眼睛低头。
　　虞锦文怒道：“翻篇儿是指再也不想这回事了，不是你想起来一回翻一回！”
　　虞亦铭翻了页书，当他说的话都是放屁。反正下回想起来还是得踹，不踹不行，这么天大的事他竟然是被公安局打电话叫到医院去才知道的。
　　想想又生气了，脚痒。
　　“你小时候见义勇为被打地鼻青脸肿回来了，还撒谎说是撞树上了呢！”虞锦文不知天高地厚地揭老底儿，说：“我这是遗传！嗷！”
　　踹了，舒服。
　　“今天还去看你同学吗？”他优雅地收回腿，在弟弟没反应过来前说：“爸爸认识国内的一个脑科专家，我联系到他了，明天就能过来给你同学看看。”
　　“厉害吗？”虞锦文揉着屁股果然就忘了，扒着他身边的扶手问：“能让他明天就醒吗？”
　　虞亦铭抬起眼，面无表情道：“不能。”
　　“那算什么专家……”虞锦文觉得没意思，无精打采地拖地拖回了自己房间，嘟囔道：“还不如沈亦周厉害……”
　　“我要出去了，我们约好今天去看顾书笙。”
　　“等等。”虞亦铭叫住他，问：“期末成绩出来了吗？”
　　虞锦文顿了顿，斩钉截铁道：“没有。”
　　“那就是出了。”虞亦铭向他伸手，说：“拿来我看看。”
　　他抵着房间门作势要关，大喊：“你不看！”
　　“你是不是没进步一百名？”虞亦铭起身去他房间门前，轻轻勾了勾嘴角，说：“你知道我总有办法能看到你成绩单的。”
　　虞锦文跟他拼不过力量，索性放弃了堵他哥的行为，转身狂怒地在书包里一通乱翻，翻出那张皱皱巴巴的成绩单丢了过去。
　　“你看吧！！”
　　说完把自己砸到床上，力道大的快要弹起来。
　　这份成绩单对比上学期期末的排名他数了快三十遍了，可是再怎么数，那数就是死的，差了97就是差了97。
　　成绩单昨天发的，他憋死了还没跟沈亦周说，没脸，丢人。
　　“进步97名，不错。”
　　这辈子能得到虞亦铭的夸奖还真是此生无憾了，但虞锦文没心思高兴，闷不吭声地把枕头扣在头上。
　　“不过看来现在就得开始打包东西送你走了。”
　　“我不走！”虞锦文闷声闷气地反抗。
　　“遵守诺言不是吗？”虞亦铭看他撅着屁股生闷气，从来在人前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点笑意，逗他：“差了三名就是没有达到目标，所以……”
　　枕头下有小声的抽鼻子声。
　　哭了？虞亦铭挑了挑眉，站在原地没动，等着抽鼻子声变成细细的压抑了的抽泣，他这才上前去拉他的枕头，好笑道：“你哭什么？”
　　虞锦文哭得都抽抽了，拽进了枕头不让他拿走，瓮声瓮气说：“你，你管我！我哭，哭，你也不让？我他妈这辈子都没，没这么努力过！呜呜呜我怎么这么，这么倒霉！！！”
　　努力倒是真的努力了，六亲不认的努力，努力到老师来跟他汇报的时候连旁听的助理孙漾都掩饰不住的震惊。虞亦铭俯，手悬在半空中，一向只有揍弟弟的时候知道怎么下手，眼下想安慰来着，看着他哭得伤心又实在不知道该顺着哪儿的毛摸。
　　最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胛骨，正经道：“你进步97名，连副校长都打电话给我了，大家都在夸奖你，你也确实做得很好了。”
　　“可是你们都是老古板，肯定要送我去外面读书的！”虞锦文狠狠地捶了一下床，偷偷打开条缝儿吸新鲜空气。
　　虞亦铭愣了一下，刚想说这事可以商量，却没想到上一秒还在趴着痛哭的人，下一秒就翻了起来抱上了他的腰。
　　“哥……”虞锦文下巴抵在他的胸上，抬起头还挂着眼泪鼻涕，可怜兮兮的，“我不想出国，我不想离开沈……嗯……你。”
　　要不是这个“你”改口改的略显粗糙，这番可怜景象还能让人怜惜一下。可惜虞锦文不是沈亦周，并不吃他这套。
　　虞亦铭任由他抱着一动不动，也低下头冷眼看他，说：“我说了不算，爸爸说了算。”
　　“爸爸都听你的啊！”
　　虞锦文看他仍是毫无反应，不由得又悲从中来，想想自己即将惨兮兮被五花大绑送到国外去受欺负，天天吃快餐吃成一个大胖子，回来沈亦周仍旧貌美如花，自己肯定觉得配不上他要放他自由……尼玛！
　　“我不要出国！！！”他彻底崩溃了，揽着虞亦铭的腰嚎啕大哭，不清不楚胡乱说着：“我每天学习到两点，打架都没打出茧子，写字写出茧子了妈的……沈亦周天天那么忙还要跑过来给我补课我对不起他呜呜呜我好喜欢他我不想跟他分开……我他妈去外国怎么办？我打不过外国人吧天啊……”
　　“去外国就没人陪我了……”虞锦文哭累了，俯在他胸口小声抽泣道：“你开心了，没人烦你了，反正你也不喜欢我……爸妈只喜欢你们，爷爷奶奶也只喜欢你们，姥爷我也见不着了……”
　　虞亦铭倒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登时一愣，皱眉道：“谁说的？谁说我们不喜欢你了？”
　　“小时候他们带我出门把我忘在超市三个小时，抱着虞锦淇就走了！”虞锦文吸了吸鼻涕，委屈道：“还有从小到大，他们去参加聚会和学术会议从来都不带我！”
　　落超市这件事是双胞胎三岁时的事，虞亦铭惊讶于他还记得，但还是紧着解释：“忘了你那件事确实是爸爸做的不对，他后来有跟你道歉不是吗？第二件是你自己说不想去参加的。”
　　“那是第一次问我的时候我刚跟小朋友拍完皮球回来很累才拒绝的！”虞锦文十分耿耿于怀，强调道：“之后他们就再也没问过我了！”
　　他筋疲力尽地靠在虞亦铭身上，想了想说：“还有很多偏心眼儿的事，但是我现在哭得很累，我歇歇再说。”
　　虞亦铭接了个电话，挂掉的时候犹豫着下手摸了摸他的头，有些重，惹得弟弟不满地扭了扭。他抿着唇组织了好半天语言，才说：“我不知道你会有这样的误会，但爸妈从不想逼你做什么，淇淇从小展现出喜欢科学，而你却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其实妈妈很高兴，她希望我们家能有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不受学术和思维的控制。”
　　他很快掌握了抚摸弟弟脑袋的技巧，手掌轻柔的在他后脑勺揉了揉，低声道：“我也从来没有觉得你烦，如果说偏心，我可能更偏心你。”
　　“啊？”虞锦文有些傻眼，一边觉得肉麻一边又想听，别扭道：“可是你经常踹我！”
　　“我向你道歉。”虞亦铭很快说道，“可能只有在你面前，我是你的哥哥。”
　　“那原谅你……”虞锦文想了想，说：“那你下回不要那么用力，我会痛。”
　　虞亦铭点点头，承诺道：“好，我会控制力度。”
　　“可是老爸要送我走怎么办？我只进步了97名……”虞锦文想起来就焦虑地啃指甲，挂着泪痕一脸烦躁。
　　虞亦铭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他：“爸爸已经知道了，校长也给他打电话了。”
　　虞锦文紧张地揪着他的衣服，问：“他怎么说？”
　　“他只纠结了一下为什么是97而不是98，他不喜欢奇数……其他没说什么了。”
　　“啊？”
　　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虞锦文有些飘飘然，傻笑了两声，在他哥胸前衣服上蹭干了眼泪鼻涕，满血复活。
　　“哟，这是什么兄友弟恭的和谐场面？”
　　孙漾举着件西装斜靠在门框上，挑眉看向这对兄弟。
　　“没什么，嘿嘿！”虞锦文爬起身，想要第一时间跟沈亦周报告这个好消息，便催他哥道：“你是不是要去开会？赶紧走吧！我晚上可能不回来了，去沈亦周家住了。”
　　“你……”虞亦铭皱眉看向他，木着脸说：“不行，现在不行，今晚给我回来。”
　　“为什么！”虞锦文大惊失色，喊道：“我们都睡过好多次了！他家住的下！”
　　虞亦铭完美的脸有一瞬间破裂。
　　孙漾赶忙说：“不是不是，你哥的意思是你们现在还小，不可以就这么睡了。”
　　“我们只是单纯的睡觉！”虞锦文急着打电话，腾不出脑子来想他们的谈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反正高考前不可以！”虞亦铭咬了咬牙，皱眉道：“今晚十点前到家，我在家等你。”
　　虞锦文虽不满意但还是乖乖点了头。
　　“这件也送去干洗一下吧。”虞亦铭这才满意，直接脱了睡袍递给孙漾，接过西装，问：“几点开始？”
　　“哥……”虞锦文扁着嘴看那件浴袍，说：“你嫌弃我也不用嫌弃的这么明显吧！”
　　“不是嫌弃你。”虞亦铭想了半天，指向浴袍下摆一处，说：“早上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滴了一点在上面，送去洗一下。”
　　虞锦文：“……”
　　他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顺道把我送到派出所去吧，我们约好去看下付警官之后一起去看顾书笙。”
　　“晚上十点前到家。”虞亦铭重复了一遍。
　　好唠叨。
　　虞锦文肿着眼泡捂着耳朵跑了。


第六十九章 番外三
　　大学时沈亦周在两人学校间租了间房子，那是虞锦文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兼职台球选手了，他随着性子又仗着天赋，不怎么去学校上课，不比赛时就在家变着花样研究做饭，虽然第一次在家请客就把客人李越柏吃得腹泻不止进了医院……厨艺这个东西，跟打球一样，靠练习嘛！
　　“多来几次就好啦！”他十分热情好客。
　　“不敢！不敢！”
　　也不知道谁流传出去的，俩人的朋友圈传着一个谣言：别看沈亦周他男朋友漂漂亮亮的又热情大方，会下毒呢！
　　当然也有女生慕名而来求拉肚子减肥的，虞锦文气的扔了俩锅铲，又被沈亦周哄着捡了回来。
　　管他呢，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面不改色吃下他亲手做的爱心饭不就够了？
　　沈亦周最近要搞保研的事，还和李越柏合伙弄了个小公司，累的看起来都瘦了几斤。虞锦文也第一次去国外参加了个界内最大的赛事，因为大雪又耽误了好几天才辗转回来。两个人好像从十几岁在一起后就没分别过这么长时间，顾不得两人都疲惫，回到家便缠绵到了深夜。
　　窗外还在飘着大雪，屋里暖烘烘的，他们相拥着在自己的大床上，每一寸肌肤都亲密地贴在一起。沈亦周好像睡着了，虞锦文抬头顺着月光找到他挺翘的鼻梁，亲了亲，小声说：“我爱你。”
　　老夫老夫了还是头一次说这种话，挺不好意思的。他的一颗心跳的厉害，紧张的脑袋都冒了汗。以前觉得肉麻，看电视时看到这种桥段都会手指蜷缩赶紧换台，可自己躺在喜欢的人旁边，这话就憋不住的想往外冒，老早就想说了，憋到现在想说也就说了，一点也不觉得肉麻，还觉得满足，就算人睡着了没听见也满足。
　　虞锦文一动不动地看沈亦周的脸，越看越觉得喜欢，还想再说一百遍“我爱你”，但是没好意思。还是在心里说吧，嘴上说怪浪费爱他的时间，心里想想，说一千遍也可以。他想的有点热，以毫米为单位往外挪，却被睡梦中的沈亦周抱了回来。
　　“小文别走……”
　　“没走没走。”他安抚大狗似的摸了摸沈亦周的脸，乐道：“睡睡睡，继续睡。”
　　沈亦周紧紧锢着他的腰，又没了动静。虞锦文没想睡的，看还没看够他的盛世帅颜，可沈亦周抱他抱的太安逸了，两个人肉挨着肉像是化在了一起。看着看着他就睡着了，梦里也在摸他的脸，笑的一枕头口水。
　　早上一睁眼就看见霸占了一晚上梦境的人。虞锦文模模糊糊还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眯着眼直愣愣地看着低头冲他笑的人，哑着嗓子问：“几点了？”
　　他还惦记着昨天飞机上队友教给他的新食谱，蠢蠢欲动想要去实践一下。
　　“才六点。”沈亦周心情很好的样子，撑着脑袋看他，笑道：“还睡吗？”
　　“不睡了。”虞锦文摸了摸肚子，问：“我给你做早饭吧！”
　　“嗯，不急。”沈亦周忽然低下头亲了亲他的肚子，说：“我爱你。”
　　“喔，我也爱你……啥？“虞锦文刺溜一下起了身，炸着满头的毛，不可置信道：“你说你爱我？”
　　“对，我爱你。“沈亦周认真地看了他几秒，随后起身说：“我去做饭，你穿好衣服出来。”
　　虞锦文晕晕乎乎的，觉得沈亦周今天不正常。
　　做饭还哼歌儿，不正常。
　　他在卫生间放水，那人在外面挠他的门说一分钟不见有点想念催他出来，不正常。
　　关键是他妈的……
　　“这牙刷是你带来的吗？我用了啊！”
　　“用吧，我爱你！”
　　“这面包片有点糊了……”
　　“给你重新烤，谁让我爱你。”
　　“我穿这条裤子还是这条？”
　　“都帅，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
　　他像是做什么事的时候随口说一声，认真又不着调。
　　“你有病啦沈亦周？”虞锦文换个衣服，被从身后抱过来的人亲的脖子通红，耳垂更是艳红的要滴血似的。
　　沈亦周偶尔看他的眼神都像在扒他裤子，谁不腿软？虞锦文理直气壮，身下的二两肉也扬眉吐气。
　　“你昨天晚上说的话我听见了。”沈亦周在他肩上低笑，说：“可惜我太困了想说话但怎么也张不开口。”
　　虞锦文以为他不知道呢，被当面拆穿有点尴尬，裤裆里的肉将军当场畏缩，夹了夹腿说：“害……随便说说。”
　　“我很高兴。“沈亦周蹭了蹭他的脸，认真道：“你说一遍我没有回应，所以我说一百遍回应你。”
　　“不，不客气！”
　　虞锦文提了提裤子慌张道，“快收拾收拾走吧，你不是还有课？”
　　他逃一般跑出了房间，在卫生间的洗手台前靠着粗喘。
　　靠北！虞锦文鼻子一酸，悲壮地看着自个儿裤裆。完了……刚刚那股想当场献花的冲动是他娘的怎么回事？
　　“我走啦？”罪魁祸首还靠在门外笑，“不出来亲亲老公吗？”
　　虞锦文打开门翻白眼儿，说：“谁是谁老公？”
　　“昨晚我是你老公。”沈亦周主动拥着他亲了一口，说：“我去学校了。”
　　“那今晚我做你老公！”
　　“可以，我爱你。”
　　“你不要再说了，我鸡皮疙瘩都扫不完了！”虞锦文去捂他的嘴，面红耳赤的问：“晚上几点回来？”
　　沈亦周在他掌心下闷笑，弯着眼睛说：“九点之前，和李越柏约好了去见一个老总。”
　　“行了，赶紧去吧！”虞锦文挣开他，说：“加油努力！晚上回来老公疼你！”
　　“嗯！”沈亦周在玄关换鞋子，走之前喊：“爱你哟老公！”
　　“滚你妈的！”
　　晚上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不到八点就搞完了，沈亦周顺口邀请李越柏去家里吃饭，吓得李越柏跟蹦了个屁似的蹿地飞快跑了。
　　他笑了笑，给虞锦文发微信说马上就能到家，可没想到微信刚发出去就接到了电话。
　　“咱出去吃饭吧！好久没吃那家烤肉了！”
　　“好。”沈亦周顺着他，说：“我打车去接你。”
　　“不用不用，直接在那见。”虞锦文那边叮铃哐啷的一通响，说：“我真的真的非常想吃烤肉！”
　　“我知道，我等你。”
　　沈亦周挂了他的电话，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待对方接通后直接说：“我家厨房可能又炸了，麻烦您一会儿去修一下吧……是，这个月第三次了，没办法他喜欢……好的，麻烦你了。”
　　啊……天赋点这玩意儿吧，有时候掉落的还真的只是看运气。
　　“这家烤肉今天打折！”
　　“嗯，正好。”
　　沈亦周伸手擦掉他鼻子上的灰，明知故问笑道：“出门撞树上了？”
　　“咳，好冷，快进去吧！”
　　虞锦文理了理衣服径直推门进去了，高冷的留下一身的烟火气萦绕在门童鼻间。


第七十章 番外四顾刘
　　刘俞宸生日的时候提着蛋糕在顾书笙床前坐了一夜，等到手表的指针带着他默默走到了二十一岁，生日愿望还是没有实现。
　　生日蛋糕是秘书买的，挑的是他以前顺口说喜欢的口味，其实那是顾书笙喜欢的，他觉得太甜。董事长“亲自”操办的生日聚会他没去，所有人都在等着，但他还是没去。
　　不喜欢，很讨厌。
　　前二十年都没有记得过他的生日，大儿子磕进了戒毒所才想起还有这么个儿子来。
　　为什么会同意去公司？
　　刘俞宸挖了一口蛋糕送进嘴里，看月光在描摹床上人的脸，那人日复一日的安睡着，在这间每分每秒都在烧钱的单人VIP病房里躺了四年。
　　他忍不住去俯身上前挡住了大片月光，妒忌的要死，恨月光可以心无旁贷地温柔抚摸，而自己连碰一下就觉得痛不欲生。
　　“快醒过来吧……顾书笙。”
　　刘俞宸的吻始终和他隔着距离，抖着唇轻声说：“求求你了。”
　　“董事长说今天会议您必须到场。”
　　王卉站在病房门口，姿态强势地堵着门，面上却为难的笑了笑，说：“今天的会议很重要，董事长希望您能多学习些东西。”
　　“我这两天休息。”刘俞宸毫不怜香惜玉，推开她进了门，拖了把椅子坐在床前。
　　年轻的高级护工半天不敢说话，看见他准备亲自帮人修指甲这才赶忙上前，说：“先生，我来吧……”
　　她刚来没两天，听上一位前辈说这位脾气很不好，好像以前是混黑社会的，前辈就是因为不小心把病人指甲剪坏了才被辞退的……因此她被嘱咐干活一定要小心翼翼，床上那个可是宝贝，豌豆公主似的。
　　“我来。”刘俞宸小心地拖着顾书笙的手指，说：“你去把门口那女的弄走就行了。”
　　“这……”
　　这不在服务范围内啊……年轻护工咬唇看向两边，两边都不好得罪，她左右为难。
　　王卉叹了口气，直接掏出了B方案-----还是董事长先见之明，走过来说：“那这些资料您可以看下，过后会议内容会整理出来送给您。”
　　“好。”
　　刘俞宸头也没抬就应了声，答完又没了声，低着头认真地抢护工的活儿。
　　“那我放……”
　　“刘先生，孙医生叫您去办公室一趟。”
　　“我这就去。”刘俞宸立马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嘱咐护工：“把他枕头换一下吧，有点塌下去了。”
　　“一周前刚……”护工想起来了前辈的叮嘱，改口道：“好的。”
　　“那我……”
　　王卉还没说完，就见刘俞宸一阵风似的出了门。她纠结了一下，索性坐下整理着材料等他回来。
　　这小孩儿真漂亮的跟小姑娘似的……
　　“他还会醒过来吗？”
　　索性没什么事，王卉整理完材料就看着床上的人发呆，顺口问了一句。
　　“不好说。”小护工摇了摇头，轻轻垫着他的后脑勺把枕头整理好，感慨道：“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多年还能照顾的这么无微不至的家属，有些病人甚至到最后连父母都不怎么来了呢……”
　　“我们小老板心挺热的，就是面儿上有点冷。”
　　王卉苦笑一下也替刘俞宸作了解释，她微微俯身去看顾书笙，艳羡道：“真好看，洋娃娃似的，尖鼻子长睫毛……嗯？”
　　护工也凑了过去，问：“怎么啦？”
　　“我怎么看到他睫毛动了动？”王卉用力眨了眨眼凑近了些，“或许是我看错了……”
　　“啊！”
　　两人一左一右弯腰站在病床前，不可置信地看了对方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叫医生！”
　　王卉率先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地转了两圈才蹬着细高跟往外跑。两个女人慌成一团，小护工快哭了，扯住她说：“我按铃了按铃了！呜呜呜我还没照顾过能醒过来的……”
　　所幸专业素养还在，她轻柔地替顾书笙活动手指，问：“能听见我说话吗？”
　　顾书笙轻轻蹙了眉，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我们现在在医院，你刚生了一场病，现在都好啦！不要担心。”
　　小护工看出他眼中的疑惑，经验老道的解释了一通，她话还没说完，走廊里一阵脚步声急匆匆到了病房门前。
　　跑到眼镜飞起的主任撞开房门，和几个医生团团围住了病床。
　　顾书笙：“？？？”
　　他没有感觉到不适，刚醒过来时那种手脚不是自己的感觉渐渐消失了，只是脑子还跟不上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陌生景象。
　　为什么在医院？为什么这些人要围着我？为什么要哭？他有些茫然，扫过一张张不认识的脸，微微偏了头才在缝隙中捕捉到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
　　“刘……俞宸？”
　　病床前好像平白无故被设了结界，刘俞宸跑过来时的心在狂跳，任由身后的医生越过他冲向顾书笙，他却无论如何迈不出去这一步。可远远地顾书笙开始看见了他，沙哑到近乎无声的呼唤几乎击碎了他的心。
　　“我在。”
　　顾书笙的父母连夜买了飞机票返回，他躺了几年顾妈就自责压抑了几年，才刚刚被劝说动去国外散散心，那边刚落地这边就传来这么个好消息。
　　没什么比失而复得更让人幸福的事了。
　　“这个月的报表也交上去了。”王卉捧着文件夹看他的脸色，劝道：“你休息一下吧。”
　　刘俞宸放下笔捏了捏鼻根，问：“没有其他要做的了吗？”
　　王卉摇摇头，说：“没有了，要做的都做完了。”
　　“不然……”她小心翼翼道：“去医院看看？”
　　自打人醒了，除了工作几乎住在医院的人居然没怎么去过医院了，去了也只是远远的透过门缝看一眼，每天阴气沉沉地把自己埋在工作堆里，王卉看了都觉得心有点疼。
　　刘俞宸没说话，垂着头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卉看他在听，便又说：“他刚醒来，这世界已经千变万化了，这时候正需要同龄人能和他交流交流……”
　　“你先下班吧。”刘俞宸没应她的话，只是说：“我把这些书看完再说。”
　　“好吧。”王卉叹了口气，出门前说：“福祥记出了新的草莓酥，很好吃。”
　　“谢谢。”
　　直到她关上了门，刘俞宸才喃喃道出口。
　　不知道再怕些什么，怕他恨自己拒绝自己？这也是应该的。
　　刘俞宸烦躁地吐出一口气，还是抓起车钥匙匆忙走了出去。
　　他站在病房门前面无表情当雕塑，手里拎着的草莓酥散发着甜腻的香气，白色的塑料袋和他一身板正的西装有些违和。刘俞宸听着病房内的热闹，在懊恼没有回家换身衣服再来，这身西装已经穿了三天了。
　　“怎么不进去？”
　　他猛地抬头，看见沈亦周正插着兜侧身倚在门框上，见他回头便挑了挑眉，说：“好久不见。”
　　“三个月前刚见过。”
　　已经跟他们非常熟稔了，刘俞宸便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好像透不过气似的扯了扯自己的领带。
　　沈亦周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道：“不，我是觉得你老了五岁一样，所以说好久不见。”
　　刘俞宸：“……呵呵。”
　　“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刚到，虞锦文在邻市比赛，正好听说他醒了。”
　　再怎么说也是为人长辈……沈亦周端正了自个儿大前辈的态度，站直了问：“你有什么顾虑？我听人说你没怎么来看过他。”
　　“我……”刘俞宸看他一眼，知道人也对自己知根知底了，索性摊开了说：“我怕他恨我，不想见到我。”
　　沈亦周轻飘飘看他一眼，说：“那是你觉得。人家跟你说这个了吗？还没说就怕了，怕也不能跑啊，这可不像你啊小刘总。”
　　“来来来接着玩，你还小年轻呢怎么体力追不上我了呢？躺了五年又比我年轻了五岁，快起来快起来！”
　　“小虞哥我玩不动了……”
　　沈亦周听着里面动静笑了笑，说：“我得进去规范下我家属，怎么样？你要不要进？”
　　他在前面推开了门，刘俞宸在他身后竟然出了一额角的汗，脚下却不受控制地跟了进去。
　　虞锦文盘腿坐在顾书笙对面，亲切地举着游戏机逼他吃安利，高定西装外套垃圾似的随手丢在地上，精致的小领结被扯到了背后，头顶的呆毛发胶都没压住，支楞翘着。
　　“你看这音效！这画面！是不是牛逼坏了？听哥的，入坑不亏！”
　　“这么好……怎么在线没几个人啊？”
　　“那是因为太冷门了没人愿意跟他玩。”沈亦周走过去没收了游戏机，温和道：“累了去床上躺着，不要顺着他他就不说了。”
　　“沈哥！”顾书笙笑了笑打了声招呼，脸蛋儿被闹得红扑扑的，摇摇头说：“我不累，挺好玩的！”
　　他笑着起了身，转头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刘俞宸，愣了一下渐渐抿了唇，小声唤了他一声。
　　沈亦周拎起虞锦文，冲两人说：“这家伙刚跟着教练开完记者招待会就跑过来了，我先带他回家洗个澡吃个饭，我们可能在这再呆两天，到时候再约。”
　　虞锦文眼睛里冒了俩问号，迷茫道：“我们没吃饭吗？”
　　沈亦周温柔笑道：“没吃。”
　　“走了。”他带着人往门口走，拍了拍刘俞宸的肩，小声道：“好好聊一聊。”
　　“哎顾书笙！”虞锦文扒着门框，喊：“墙角那堆是你李越柏叔叔送的，你记得给他差评啊！”
　　热闹的人走了，病房里一时间又陷入了寂静，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顾书笙有些不自在的低头看了看脚尖。
　　刘俞宸终于想起来放下袋子，说：“你累了就躺下。”
　　“还好。”
　　顾书笙听话的躺在床上，看刘俞宸熟练地把床摇起来然后沉默着去调整仪器。
　　“我妈说你这几年一直在照顾我。”
　　他柔柔软软的声音响的突然，刘俞宸不由得后背一僵，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你一直在照顾我，但是我醒了你又不来看我。”
　　不等刘俞宸辩解，他又笑道：“不过你来了我就很高兴，我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刘俞宸立马道：“我不会不想见你。”
　　“那就好。”顾书笙笑的弯着眼睛，视线在他身上，羡慕道：“你们都穿了西装了，感觉只有我自己是个小孩儿……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长个儿了。”
　　刘俞宸不知道接什么话，只是笨拙道：“你不喜欢我就不穿了。”
　　“别别别我喜欢！”顾书笙急忙之下脱口而出，“我喜欢你这样穿，很帅很好看！”
　　“你喜欢？”刘俞宸站定看着他，问：“你喜欢我……还是喜欢这身衣服？”
　　顾书笙哽住了，觉得自个儿的心跳又不大对劲儿了。
　　“啊……我……”
　　刘俞宸却没等他说完，撤去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好好休息。”
　　“你别走！”顾书笙以为他要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才问：“这几年……你有女朋友了吗？”
　　刘俞宸只是想去给他拿水，眼下看着衣袖上泛白的指尖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答道：“没有。”
　　“男朋友呢？”
　　“没有。”
　　“喜欢的人呢？”
　　“有。”
　　“谁？”
　　“你。”
　　“……”
　　“……”
　　房间内再次安静了下来，刘俞宸咬了舌尖才猛地回过神来，懊恼自己说多了话。他转过身想要解释一下，却发现顾书笙坐在床边无声的哭。
　　“怎么了？”他慌得几乎没了主意，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要碰哪里，问：“疼吗？哪儿疼？我去找医生。”
　　“心疼。”顾书笙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跪起来揽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问：“我把你西装弄脏了可不可以？”
　　“……可以。”
　　刘俞宸僵直着身子任他抱，手悬在他后背上方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医生告诉你了吧？我记忆有些缺失。”顾书笙闷声道：“我醒来时还觉得我们刚上完星期五周扒皮的英语课。”
　　刘俞宸的手轻轻落在他的背上，“嗯”了一声。
　　“那时候你没有拒绝我给你带饭，也开始在网吧不赶我走。”
　　顾书笙感受到了他肌肉猛然的紧绷，赶忙抚了抚他的背，说：“说这些不是要翻旧账，而是说……我现在，嗯……和那时候一样喜欢你。”
　　他说完有些紧张，抿着唇等回应。
　　刘俞宸闭了闭眼，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痛苦道：“你不应该喜欢我，你应该恨我。”
　　“为什么？”顾书笙抬起头看他，奇怪道：“是因为我记不起来的那段事吗？”
　　“虽然我自己没什么印象，但大概听别人说的知道一些。如果我还记得，我也不会怪你，我觉得我要是怪你，也就不会坚持到现在了。”
　　“对不起。”
　　刘俞宸抱紧了他，终于能在他清醒时亲口说出这声道歉。
　　“没关系，我原谅你，我也喜欢你。”顾书笙和他贴紧了些，有点不自信，说：“我总感觉我还是个初中生，幼稚的话你不要在意，我很快会适应过来。”
　　“不用，我很喜欢。”
　　喜欢的是什么他没说明白，只是松开手把人放回床上。
　　顾书笙有点恋恋不舍，但还是顺从地躺回床上，眼巴巴地看着他，问：“你要走了吗？”
　　西装外套肩上那块水渍还挺明显的，他不太好意思，抽了抽鼻子刚想说留下来洗洗，却见刘俞宸直接脱掉了外套。
　　他怔怔看着，问：“你……”
　　刘俞宸摇下他的床，俯身下来摩挲着他的额头，低声道：“那个星期五上完英语课，我们去了哪里还记得吗？”
　　“网吧？”顾书笙想了想，确定道：“去之前还去买了汉堡，我记得。”
　　“嗯。”刘俞宸笑了一下，说：“然后你带我去了后巷，说有个东西要送给我，其实没有。”
　　“有，有啊……”顾书笙没底气道：“初吻也算值钱的东西吧……虽然刚开始就被我妈发现了。”
　　“那这个未完成的吻……可以继续吗？”
　　“啊？唔！”
　　突如其来的吻几乎要将他溺毙，刚开始还有克制，可后来刘俞宸发了疯似的狠狠吻他，毫无章法和技巧可言，他不得不仰起下巴承受，很快就缺氧的呼吸急促。
　　“对不起……”
　　刘俞宸猛地松开他，拇指摸着他脸上被压出来的红印，皱着眉道歉。
　　顾书笙满脸潮红，仍在轻喘着粗气，说：“我，我一定好好康复，不会再缺氧了！”
　　“你想明白，”刘俞宸蹭着他的鼻尖，说话间都在轻吻，“我从小就是个疯子，缠上你你就甩不开我了。”
　　“我早就想明白了，我也是个疯子才会那么不要脸的喜欢你。”顾书笙轻轻抬头加深了这个吻，再躺回去时笑道：“那就一起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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