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 作者:三查三查3cha 简介: 左相家的二公子被送进宫里做皇帝侍读。 小皇帝不解地问林公公:难道是朕对他不好吗?为什么他整日里还是那副死样子。 去年大雪,怕树枝上的积雪砸坏了他,是朕用这只尊贵的手救了他。 林公公:陛下您一出手就把二公子推进了旁边的冰湖里。 小皇帝:朕不是替他传了太医吗?怕冻着他,还在他屋里烧了上好的炭 。林公公:陛下您放了二十个炭炉,烧过的煤烟都跑不出屋子,差点活活憋死了二公子。 第一章 耽误爷吃鸡便是你的不对-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京城最繁华大戏楼里,几位客商坐在大堂,听着小曲、喝着小酒,顺带着侃大山。   “吴掌柜,你这是打哪来呀?”   “我啊,刚从空虚阁回来。”   “莫非你也是去寻那位……”   “正是正是,可不巧的很,今天扑了个空,没见着。”   “几位掌柜的,你们说的可是空虚阁里的那位活神仙?”   “没错,那位活神仙可是神秘的紧呐。”   “呦,说来听听。”   “这位先生名叫‘离兰’,乃是留白山白须圣人的关门大弟子,一年前在京郊的空虚阁里落了脚,也是空虚阁大阁主离恩的大师兄。离兰先生才华冠绝、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人称‘无不知先生’”。   “对对,若是谁能有幸亲得无不知先生指点一二,做官的可以官运亨通,走商的可以飞黄腾达,就连那未出阁的姑娘,远远地瞧上先生一眼,都能桃花爆棚。”   “远的不说,就说几月前。御史大人家的大夫人不孕不育,多年未有所出,竟没个嫡子能继承祖业,只能干看着几房小妾生了一胎又一胎。大夫人着急,天天跑去空虚阁供奉。一日大夫人偶遇无不知先生,只是远远地瞧了瞧先生的背影神姿,回去之后大夫人竟然有了孕像。御史大人老来得一嫡子,感激涕零,立刻着人在府内宗祠为无不知公子供了长生牌。”   “像这样神奇的事情,不胜枚举。无不知先生很快成为了京城达官显贵追捧的贵人,奉他为活神仙,炙手可热啊。”   “更为神秘的是,无不知先生不抛头、不露面,所有人的委托都是由先生身边的侍从一手操办。”   “那许是先生年岁大了、身子不方便?毕竟离恩大阁主都已经耄耋之年,那离恩的大师兄不得是快飞升的老神仙?”   “很有可能。而且啊,先生不食人间烟火,从不贪恋金银钱财。回回谈到酬劳的时候,先生身边的侍从便是连连摇头,沉默不语。明摆着,谈钱便是侮辱了先生。”   “离兰先生真是高风亮节!高风亮节!我等佩服!佩服!”   “可是世人觉得,既然受了离兰先生的恩惠,总得为他做点什么吧。于是大家伙心照不宣地将酬劳换作供奉,如数捐给了空虚阁。终于将空虚阁从一年前的几间瓦房,修缮成如今的红墙碧瓦殿宇巍,香火鼎盛啊。”   “呦!这般神奇,那我明日便去空虚阁拜访先生。不怕哥几个笑话,我最近刚纳了房小妾,略有些……力不从心。还得求先生帮我看看,万一像御史大人一般老来得子,那我便人生无憾啊。”   ……   坐在角落里身穿华服的年轻人,五官俊朗,十分贵气,颀长的手指端起酒杯轻饮了一口。虽和几位客商隔了几张桌子,但刚才的那番话却是一字不落地落在他耳朵里。   不一会,一位随从自外面赶来,恭恭敬敬地立在年轻人的桌边,微微行礼,道:“主子,查清楚了。是他!”   年轻人端着酒杯的手颤了颤,眼眸低沉,露出了一丝寒光,捏碎了酒杯。   随从忙地呈上来一方巾帕,年轻人接过擦了擦手,又将巾帕随意丢在桌子上,吩咐道:“动手吧。”   ……   京郊外,一辆破落的马车,安安静静地从空虚阁向崖山驶去。   马车内的人身着灰袍,慵懒地支手靠在软垫上,眯着眼睛轻寐着。   夜里的月华透过车窗轻轻地洒在这人身上,露出一张雌雄莫辩、妖孽般的脸颊,清冷至极。   此人正是离兰。   只是……   咕咕——两声,五脏庙传来了声响。   离兰轻轻睁开眼睛,叹了口气,对着驾车的石头抱怨道:“哎……当初下山,爷身无分无,一路替人写水牌、看坟地才来到京城。本想着投奔离恩能吃口热食,没成想这老东西比我还穷,整天跟着他吃糠咽菜。还有你,爷好不容易接一些委托,回回谈到酬劳的时候,你便摇头。你说你一个哑巴,说不出来不能写下来吗?他们哪里懂得你的意思是太少、不够,都他奶奶地误解为不要!当爷是白嫖的。白花花的银钱全都便宜了老东西,拿去修他的破落院子。如今爷想打个牙祭,都得去崖山里抓野鸡。”   听着马车外的石头毫无回应,离兰又用折扇敲了敲窗,不耐烦道:“石头,爷跟你说话呢?舌头被人拔了,是不是耳朵也不好使了?”   吱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离兰晃身了一下,又问道:“是到了吗?爷可告诉你,今日若是抓不到野鸡,你就去睡柴房!”   石头依旧没有应声。   离兰急了,双手狠狠地推开了车门,石头早已没有了踪影。   一瞬间,银灿灿的光在晃在他的面上,刺眼的很。下意识间,他撑开折扇挡了一挡。   只听远处一人传来浑厚的嗓音,“这便是在京城里名声大噪的活神仙吗?年岁不大,招摇撞骗的本事倒是不小。”   离兰原本就饿着,如今还被人拦着不许他吃鸡,一时怒气腾升,破口大骂,“他娘的!你可以骂爷招摇撞骗,但是你耽误爷吃鸡便是你的不对!人在哪呢?给爷滚出来!”   照在离兰面上刺眼的银光忽然消失了,这时他才看清,原来晃着他眼睛的是一排排的身着鱼鳞铠甲的侍卫。   鱼鳞铠甲……   离兰一个趔趄,面色愈来愈白,浑身都紧绷起来。   如今天下间,能动用鱼鳞铠甲的人,除了那人,还会有谁?!   来不及细想,便又听对面的人吩咐道:“拖过来!”   两位魁梧的侍卫上前架起离兰朝着前面拖去,摔在那人面前。   离兰趴在地上,死死地盯着地面,不敢抬头。   那人嗤笑一声,冰凉刺骨的声音穿透了离兰的耳膜,言道:“朕……是该称呼你离兰,无不知先生,还是……南昭?!” 第二章 坟都刨好了不进去试试?-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南昭……   离兰身形颤了颤,这两个字狠狠地敲进他心里,恍如昨世。   如若不是庚子之变,这个名字在世人眼中从来便是耀光月华,令人神往。   现如今,这两个字若是被人提及,恐怕都会啐上三口吧。   前尘往事,绕不过的、躲不掉的,便是眼前之人。   他也曾经梦到过无数次与眼前人重逢的场景。   是在你死我活的战场,是在血流成河的宫闱,是在暗无天日的死牢。   每每他夜半醒来,周身都冒着冷汗。   不是地狱,却是人间炼狱。   他就是把离恩和整座空虚阁全部拿去祭天,都想不到今天会被那人绑到深山老林里。   来人又言道,“躬身作甚,抬起头来吧。”   躬身作甚,抬起头来吧……   十二年前,他初次见到那位身穿绸缎白水衣,轻散着头发,赤脚踏在墨玉地砖上的清冷小少年,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躬身作甚,抬起头来吧。   那一次的抬头,便注定了他二人生死的纠葛。若不是惊鸿照影,何来人生长恨?   那么这一次呢?他还有活路吗?   离兰咬牙,见机行事,豁出去了。   他就算是百般不情愿,还是硬着头皮昂起了头,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嬉皮笑脸地回道:“哎呦,这么巧!好久不见啊,我的老相好皇帝陛下。”   皇帝。   来人正是十一岁时被左右二相挟持登基,十八岁同右相联手,绞杀左相,夺回大印的元安帝元沚,大盛国最尊贵的人。杀伐决断,狠辣无比,如今也不过二十三岁。   元沚见着离兰如此没皮没脸的样子,不屑地眉毛挑了挑,“多年未见,堂堂左相家的二公子竟然死而复活!还脱胎换骨、转了性子,摇身一变,成了招摇撞骗的神混子。你父若是知晓你堕落至此,不知道会不会从坟里跳出来扒了你的皮。”   离兰淡然笑言,“不会不会,家父逆贼,死后被人挫骨扬灰,连个坟包都没有,便不劳皇帝陛下替小人记挂了。”   元沚坐在龙辇上,嘲讽道:“是啊,南昭,你着实让朕记挂的很啊。当年你细软的腰枝,时至今日都让朕念念不忘,现下朕宫里那些个女人,都不及你万分之一。”   元沚随意朝着旁边一指,言道:“这不,朕念旧情。在你死后,都替你挖了衣冠冢!如今你人都回来了,是不是应该亲自躺进去试试合不合尺寸?”   离兰看着被挖开的坟头,满脸黑线,忙言道:“皇恩浩荡,皇帝陛下感念旧情,体恤老相好。待小人回到空虚阁,定日日为陛下祷祝祈福,祝陛下子孙延绵、万寿无疆。”   子孙延绵?万寿无疆?   元沚冷哼,慢条斯理中却透着狠声,“南昭啊南昭,你还记得年少时朕对你所言吗?你是朕的人,若是你敢随随便便死了,朕便将你从坟里刨出来,再慢慢弄死。瞧瞧,那坟都刨好了。”   离兰忙摇头:“……不合适不合适,小人一条贱命就不必脏了陛下尊贵的手了。”   元沚嗤笑:“朕金口玉言,说出口的话那都是圣旨。还是说,你想要身边的那条狗先替你躺进去试试?”   离兰心中揪紧,石头还在元沚手里,忙地应答:“不敢不敢!既是陛下的恩赐,小人若是拂了陛下的好意,那便太不识抬举了。小人……小人这就躺进去试试,这就去。”   将士松开了离兰的胳膊,离兰缓缓地站起来,朝着挖好的坟坑挪去,但是脚下像灌了铅一样,慢吞得很。   元沚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士得令,狠力一脚便将离兰踹进了坟坑里!   离兰疼得闷哼,浑身落满了泥土,一张妖孽的脸上都挂了彩。   元沚下令:“埋了吧,别弄死了,留着口气就行。”   离兰:“!!!!!!”   他嘴巴里都灌了坟土,声声嚎叫:“皇帝陛下,陛下仁德,可不能如此对待老相好啊!小人侍候陛下七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元沚掏掏耳朵,懒理离兰的聒噪,命人在龙撵后支起了大帐,自己坐了进去,温了壶好酒,慢慢欣赏着离兰被活埋的场景,又轻呷了一口酒,言道:“将刚才驾车的狗奴才带过来。”   将士从不远处拎过被五花大绑的石头,狠狠地摔在地上。   元沚慢悠悠地言道,“狗奴才,看见没,你家主子都快被活埋了,朕说过的,会慢慢弄死他。不过啊,在他死之前,朕倒是想听你这狗奴才说说,你家主子当年是如何死而复生,这些年又是如何招摇撞骗的。”   石头被缚住了双手,又说不得话,赤红着双眼,只能咿咿呀呀乱喊着。   元沚这才恍然,“哦,对了。狗奴才说不得话。你这舌头还是当年朕命人拔掉的,来人啊,松开他,再给他纸笔,说不得,就写下来。”   元沚身边的一位公公,替石头松了绑,又将纸和笔预备下。   石头顾不得手腕上被勒出的血痕,咬破自己手指快速颤抖地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一把抓起纸,要冲过来。   元沚身边的将士上前,一脚将石头踹翻在地,石头昏厥。   将士这才拿起了地上的纸,呈给了元沚。   元沚用两只手指捏着纸,看着纸上的血字,轻轻地念出了声:“沅芷澧(li)兰……” 第三章 爷疼过你-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沅芷澧兰……   元沚眼眸渐渐灰暗,声声痴笑,呵呵,竟是如此,只是南昭,你配吗?!   元沚撕碎了写着血字的白纸。   下一刻,他冲出了大帐,厉声:“所有人听令,后撤五十丈,没有御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大帐!”   “是!”将士们整齐划一地列队离开了树林,昏死的石头也被拖走了。   只留下被埋了一半、满身泥土、气息奄奄的离兰还在坟坑里。   元沚俯身,双手抓着离兰的衣领子,将离兰拽出了坟坑,拖入了大帐。   离兰惊慌,不停地扑腾,“元沚,你干什么,干什么!我就是进山来打点野味,若你不喜看见我,自当我死了,我现在就走。”   元沚不听他任何狡辩,大力地从离兰的头上扯下束发的灰色发带,在离兰的一双手腕上绕了好多圈,紧紧地打了个死结,又狠狠将其摔在龙塌上,开始撕扯离兰的外袍。   离兰扭动着身子,挣扎着,“元沚!你疯了吗?你别忘了,你是一国之君,已有后位,不再是当年!”   元沚压住了离兰的双腿,用力捏着他的下巴,切齿:“当年?你还有脸同我提当年?当年我有没有给过你活路?有没有?我!大盛国的一国之君!费劲心力用一半的天下去保你!你呢?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转身跳了崖!你他妈竟然去跳崖!没我的允许,你怎么敢死?!怎么敢死?!”   元沚将离兰狠力翻过去,压在他身上,死死扣住他的手腕,“既然当初没死,你就该像狗一样苟且地活下去,现在又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让我再见到你?为什么偏偏叫离兰?沅芷澧兰!你在诛谁的心?!”   离兰的上衣已被撕扯开一大半,露出了白皙的上身。   他浑身动弹不得,“元沚你住手!圣人之道,君子之仪,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不知道人言可畏吗?!就不怕御史参你吗?!”   元沚几声嗤笑,双眼赤红,面部可憎,“御史?哼!御史都被我发去写话本了,写的正是你和我的话本!人言?南昭,为你,我何曾畏过人言?!从前便是,现在也是!”   离兰脸色煞白,双瞳恐惧,犹如看见了嗜血的猛兽,“不行!元沚!不可以!”   元沚如狮怒吼:“南昭,及冠那一夜,我不断地讨好你,要你真正成为我的人,你嫌我年岁小。如今呢?你就算是水月观音,不也只能像狗一样讨饶!你说!这些年,有没有人碰过你?有没有人像现在一样压着你?那人是不是林啸!”   元沚狠狠地抓在了离兰的身前。   “ri你祖宗的元沚!”离兰带着哭腔,“放开我,元沚!你今日若是枉顾人伦,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元沚反手狠狠地掐住了离兰的脖子,离兰呼吸不得。   他在离兰的耳边狠声,“你听好了,南昭。我屠了你南府三百条人命,拔了你侍从的舌头,打发你的亲妹妹去了北疆苦寒之地,杀了从小教你读书的太傅,将自你祖上起驻守边疆的五万武将填了长城。你不该恨我吗?你为什么不恨我?既然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来找我?没有动手杀了我?!现在只因为我撩拨了你几下,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我?南昭,早知道这样便能让你记我一辈子,五年前我就该做了你!”   离兰死死地咬着嘴唇,哭诉:“元沚,我求你,放了我,求你。”   元沚抵在了离兰的身后,“南昭,我说过的,你敢死了,我就是踏进阎王殿也会把你抢回来。做鬼?你得先问问爷答应不答应!难道现在放了你,你就不会记恨今日我对你的所作所为吗?既然要恨,那就恨得更深一点吧!记着,爷疼过你!”   “元沚,我艹你祖宗!”离兰身体如同撕裂,剧痛难忍,咬破了自己的唇,渐渐地昏厥。   即使山崩地裂,也无人敢靠近大帐。   黑压压的树林里只传出声声喘息,幽幽回荡。   ……   空虚阁内,大阁主离恩带着小徒弟们在屋子里,开心地数着一箱箱的银子。   “师傅,离兰先生都出去好几个时辰了,莫不是在崖山出了意外吧?”   “不打紧不打紧!方才给银子的贵人说了,他是师兄的旧相识,要请师兄去他府上好好叙叙旧。许是一时忘情,秉烛夜谈呢!来来来,快些记账!”   ……   翌日,皇帝与无不知先生的奇遇,传遍了京城。   “听说了吗?皇帝昨日去空虚阁拜会,遇见了无不知先生。皇帝钦佩无不知先生的智慧与才华,无不知先生深深折服在天家的皇恩之下,一来二去、一拍即合,无不知先生被抬进宫了!”   “为什么是抬进去?”   “哎呀,先生快飞升之年,年岁大了,身子不好,走不得路了,坐不得轿撵,陛下仁德,皇恩浩荡,御赐了龙撵,浩浩荡荡地驶进皇城,怕是不久便要封侯拜相了!”   “呦!咱这位皇帝呀,极少对别人这么亲近,上一个有如此恩宠的人应是庚子之变后跳崖的左相公子吧。”   “嘘,小点声,那位公子可是天家的大忌。”   “那位公子叫什么来着?”   “叫南昭!”   …… 第四章 小皇帝登基-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十二年前。   京都皇城的官道上,三千仪仗,浩浩荡荡。   排在最末位,也是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位身着绿衣练鹊官服的正八品下御史小官,正在偷偷摸摸、探头探脑,且又小心翼翼地朝着最前面看去。   这时,同立在身旁的人,双手端礼,低着头,左右观察,小声嘀咕道:“别看了别看了,这么远,这么吵,你能瞧得见什么?!要是被别人发现了,这可是大不敬!”   “呦!瞧你这老鼠一般的胆子,还大不敬?!吓唬谁呀!这万余人,谁会注意到咱俩这芝麻小官!我这不是好奇嘛,就想看看这位小皇帝,是否如市井流言传得那样,粉面藕臂呢。”小官一脸戏谑地笑着。   “你可闭嘴吧,别仗着跟我是连襟,说话便如此口无遮拦。之乎者也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平日里背着家姐在外勾搭戏伶便罢了,这天家的龙颜也是你能觊觎的?!小心你的狗命,别连累了阖府。”   “我又没说什么。再言之,这小皇帝能不能坐稳这个春还不一定呢。你看看那旁边立着的左右二相,哪个不是虎视眈眈,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古以来,那还少吗?我看呐,你我二人还是赶紧选边站队。或者,各赌一边,万一真有个万一,到时候互相还有个照应。先说好,我站左相大人,人家可有兵权,胜算还是更大些。”   “你这话虽然不中听,但也不是全无道理。但是,你如何能有把握左相一定会赢?这世上的事,可是瞬息万变,今日的人上人,一不留神便会跌下云端成为阶下囚。有兵权又能如何,自开国起,右相大人前后三代把持朝政,这朝堂上站着的人哪个不是右相的门生。更何况,我听御史大人说,右相大人正在为小皇帝选陪读呢,定下来的好像就是左相家的二公子。这哪是陪读,明明是质子。有了左相家的南二公子在宫里,左相就算有千军万马又如何,哪里敢造次啊!”   “所以,你是站右相喽?眼皮子真浅!这日子还长得很,话可不要说太早。左相家的二公子不过十三岁便已名动京城,文采风流、武艺出众,清雅端正,人中龙凤。再看看右相家里的那个草包,仗着荣宠,打小便被族人惯坏了。整日捉鸡斗狗,比你也强不到哪里去。我看呐,还是左相家更有前途些。不过也罢,如若真有兵戎相向的一天,我定保你一条狗命。”   “呸呸呸!行了,别贫嘴了。快结束了,站好站好。祭天结束,去吃酒。”   “好好....那个大戏楼的新戏要上了,同去同去。今日初雪,戏楼的小娘子还等着我去吃酒呢。”   元和十九年冬,元和帝病危,弥留之际将十一岁的太子元沚,托孤于左右二相后,撒手人寰。   次年正月初一,初雪。万象更新,新年伊始。新帝继位,年号“元安”元安帝于清早,亲率文武百官,满朝銮驾,驶向京都郊外。   仪仗三千,华服彩衣,祭品十里,浩浩荡荡。   万余戍卫,银铠甲,千里驹,列于两侧随行,鱼鳞华光,威风凛凛。   哒哒的马蹄声穿,踏过皇城,响彻京都,经久不绝。   百姓俯跪长街,尊礼叩拜!山呼“万岁”。   天子登天庙,祭万神。   顺天时,合地理,以求神灵庇佑。   荣耀元安,举国欢庆。   甩鞭人身穿象征着五谷丰登的五彩神衣,站在一丈高的地心台上,狠狠甩起十米长鞭,一下下抽在地砖上。   噼里啪啦!   鸣鞭整整九九八十一响,驱祟除恶,告慰众灵。   回声荡漾在满天飘雪中,此起彼伏。   元安帝头戴黄冕,前后垂有十二旒。身着黑色祭天朝服,上细绣日月星辰、山川名水、龙吟凤舞。虽半人高,却威严四射。由着一位老太监搀着,一步一步稳稳踏在迎神台的白玉石阶上。   手捧一盘五谷,以求五谷丰熟,社稷安定。   迎神,拜位!仰望苍穹,对诸神行三跪九拜之礼。   一时间,彩旗飘扬,鼓乐齐鸣,报知众神降临享祭。   万余人,连呼:“万岁!”   “万岁!”   “万岁!”   ……   音浪排山倒海,震耳欲聋。   趁着旁人听不到的缝隙,站在祭坛上的元安帝偏了偏脑袋,微微动唇,朝着老太监问了句:“喂,老不正经的,还有多久回宫。他姥姥的,快累死老子了。” 第五章 南昭进宫-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当夜,左相府肃穆静谧。   南府吴掌事,朝着坐在正堂的左相南洵躬身,双手行礼,“左相大人,二公子到了。”   南洵轻抬手,应道:“吴掌事,让他进来吧。”   “是,大人。”   片刻后,吴掌事领着一位面目俊朗的小公子进了中堂,又默默地退出了,轻轻关上了门。   小公子端端正正地跪地行一大礼,唤了声:“父亲大人安。”   南洵看着自己雅正清朗的二公子,心中虽甚为欢喜,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随口应道:“昭儿起身,坐。”   南昭应声恭恭敬敬地起身,坐在堂边。   南洵双指摩挲着袖角,启口道:“圣旨已下,明日……你便进宫吧。”   南昭站起身,双手端礼,回道:“是,孩儿谨遵父亲大人安排,定不负皇恩。”   “皇恩?”南洵轻笑笑,揣着猜不透的目光看向南昭,“昭儿回答的很好,是皇恩,浩荡的皇恩。在那皇城根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的一举一动牵连的都是阖族的命脉,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南昭抬头迎上南洵深不可测的眼神,回道:“昭儿明白其中要害,皇为天,君为贵。入了宫门,便是天家的人,定不牵连阖族。”   “昭儿明白就好,委屈你了。天家也是个苦命的人,若不是生于皇家,定也是被爹娘护在手心里的贵人。说到底,也只是个半大的娃娃,这便是他的命数。”   南洵从南昭平淡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困惑,继续问道:“可是有话说?”   南昭点点头。   南洵向后端了端身子,应允:“但说无妨。”   南昭顿了顿,轻轻咬了咬牙根,终于问出了口,“父亲大人兵权在握,在朝堂上已于右相分庭抗礼,又为何……”   “为何非得派你进宫监视一个小娃娃,对吗?”   “嗯。”南昭低头。   “并未为父贪恋权势,而是这世上之事瞬息万变,今日堂上贵客,明日阶下死囚的事情,昭儿还看得少吗?右相一直忌惮南家的兵权,就算为父现在交出兵符,解甲归田,也换不来他林韧的心安,必定要赶尽杀绝。就如同皇帝的命数不是皇帝的,而是天下的;为父的命数不是为父的,而是朝堂的;而你的命数也不是你的命数,而是南家的。我们都是这盘大局中的棋子。孩子,你可明白?”   南昭定了定神,跪拜:“孩儿愚钝,如今……明白了。”   “好了,昭儿,回去休息吧。记着,进宫前,再去看看你娘亲,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清楚,莫让她忧扰。”   “是,父亲。”   “还有,明日起,出了南家的门,再无父亲大人。”   南昭身子向下一沉,三拜大礼,跪别。   第二日天未亮时,南昭带着陪侍竹石,从偏门悄悄离开。在上马车之前,又一次朝着南洵所居的方向,拜了三拜,这才被竹石搀扶着上马车。   竹石对着马夫吩咐道:“赶紧的,公子要在鸡鸣之前出现在天家的寝殿随侍,莫误了时辰。”   “是!”   马夫一鞭子甩下,朝着京都皇城奔去。   车厢内,竹石看着南昭捏着玉佩出神,小声问道:“公子还在想着夫人。”   南昭点点头,轻轻扶着碧白色的玉佩,回道:“嗯,昨日母亲说,这块梨花玉佩是她的嫁妆,要我好生收着,日后见着玉佩就如同见着母亲,以慰思念。”   “公子孝道,只是此一去,委屈公子了。”   竹石看着自己公子失落的样子,也是心疼得紧,再怎么是名门公子,说到底也只是半大少年啊,又开始为南昭抱不平,“公子实为陪读,但如今京城里谁不知道,明明就是右相逼左相大人送您去做质子。再加上天家性情乖张,喜怒无常,公子能有好日头吗?”   南昭一把将玉佩紧握在手心,嗔怒:“休要胡说!天家和右相大人是我等能议论的吗?你若再如此,倒不如现在下车回府,免得日后失言被人拔了舌头,丢了性命是小,连累了阖族是大。”   竹石一巴掌扇在自己嘴巴上,“小的失言了,该打!日后绝不再犯,还请公子莫要赶小的回府。”   南昭掀起了竹帘,看向车窗外开始升起的袅袅炊烟,“罢了,好生伺候着,记着从今日起,你我二人的命,便不是自己的,也不是南府的。”   “那是谁的?”   “是天家的。” 第六章 初遇-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趁着微微的灯火,南昭随着掌事太监林公公,走在高高蜿蜒的回廊上,轻轻抬眼望去的便是只看得到四角的天空。   两侧嶙峋的怪石映在地上的影子都被拉得三长两短,诡异的很。   南昭亦步亦趋地跟在林公公身后。   林公公捕捉到南昭忧虑的神色,宽慰道:“公子是第一次进宫吧。”   南昭低声回道:“回公公,是第一次。”   林公公慈爱地回头看他一眼,“也难怪,记得老奴入宫的时候,也差不多是公子般的年纪,走过同样的回廊,也看过同样的石头,伺候过三朝皇帝,这一晃便是三十多年啊。”   “公公辛苦。”   “唉……哪里的话,都是应该的。”   林公公忽然驻了足,回身对着南昭。   南昭微微低身,行礼言道:“公公有话请讲,南昭恭听。”   林公公点点头,言道,“左相府里出来的贵公子果真是人中龙凤,聪明神会。只不过啊,这宫里宫外乃两方天地。今日已入宫门,从此便是天家的人。如今的天家,那也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心疼得很。天家独自生活在这深宫里,陪着天家的除了老奴,便是这四角的天空,也是不易。身边更需要一个知冷知热体己的人。老奴年事已高,都不晓得还能熬过几个秋。这以后啊,天家就托于公子了。”   南昭忙地低身,双手端礼恳切道:“公公言重了,伺候陛下乃南昭荣耀,此后无论生死都是天家的人。”   林公公欣慰地抚了抚南昭的手臂,“是个好孩子。走吧,在前面就是陛下的寝殿了。”   南昭继续跟在林公公身后前行,只在片刻后便听到隐隐约约传来丝丝戏文,且愈来愈近。再一个转角便听了个清楚。   “梨花白,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一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   南昭暗自揣测,如今天近亮,鸡快鸣。能在深宫高墙里唱戏的人,便只有……   林公公再次回头瞥到南昭的神色,会意道:“是天家。这一曲是天家的母妃生前最喜唱的。快走吧,天家起身了。”   “是。”   立在寝殿门口的小太监,见是林公公回来,忙得打开了寝殿的门。   林公公言道:“公子,请随老奴入殿。”   南昭双手行礼,回道:“是。”   南昭躬身低头随着林公公入内。   只听林公公缓声言道:“陛下,这位便是左相大人家的二公子。”   南昭跪拜行了大礼。   元沚却并未应声,林公公也不揣摩不准元沚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他只是自顾继续唱着戏文,“天生丽质难自弃,长恨一曲千古迷,长恨一曲千古思。”   直到唱完整曲,才听到元沚应了声,“朕今日唱得可好?”   林公公轻声慈爱地拍手回道:“好得很好得很,陛下的嗓音越发精妙了。”   元沚撇嘴,“老不正经的惯会敷衍朕,哪里好了,还不及母妃一分。”   林公公笑道:“陛下又在说笑了,当年贵妃娘娘那可是倾国倾城的贵人,陛下就算只承了贵妃娘娘的半分,那也是风华绝代了。”   元沚大笑,“哼!你呀你,整天嘴里像抹了蜜一样,这么会哄人,打发你去戏楼子里说书去。”   只听林公公佯装咳嗽,“哎呦呦,陛下这是嫌弃老奴了。老奴年事已高,还能伺候几年呐,这不是又替陛下寻了一位接班人嘛。”   元沚随着林公公的眼光看去,这才注意到大殿上还跪着一个人。   此人身形虽清瘦却硬朗,一袭月牙白的长衫罩在摇曳的灯火里,熠熠生辉。   元沚问道:“这便是……”   “回陛下,是的。他便是左相家的二公子,南昭。”   元沚低声轻哼,“长信多秋气,昭阳借月华。左相好文采啊。躬身作甚,抬起头来吧。” 第七章 你也是个太监?-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南昭依令,立起了身子,抬起了头。   大殿上站着的那位天之骄子,赤脚踏在墨玉色的地砖上,身着绸缎白水衣,风吹仙诀,袅袅婷婷。面色白嫩,双唇粉糯,一双清冷的瑞凤眼入人心间。   只此一眼,南昭记了永生。南洵和林公公说得没错,即使万万人之上,眼前这一位也是清冷孤寂的小少年。   元沚看着南昭眼神里的异样,嘴角微微翘起,玩味地问道:“既是接班人,所以,你也是个太监?这左相大人也真够舍得,送自己的儿子进宫做太监,还是说莫非你不是他亲生?”   南昭闻之,立刻板正了身子,双手端礼,一身正气字正腔圆地回答:“回陛下,臣乃御史院择选的侍读,并非太监。”   “侍读就不能是太监吗?况且,是与不是如何证明?不然你现在便亲自给朕看看。”   南昭瞬时间涨红了脸色,像只熟透的虾,眼神阴沉的很。   元沚噗嗤一下,捂嘴乐道:“林公公,朕说什么来着,这位贵公子啊,果真随了他的父亲,也是个直脾气。”   林公公也跟着笑笑附和。   元沚再次看向南昭,挥手道:“行了,朕的玩笑话罢了,瞧你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就算现在给朕看,你那玩意儿,朕还不稀得看呢。起来吧,别跪着了。过来,伺候朕更衣。”   林公公挥手示意,南昭沉了一口气,阴着脸起身,一步步向着那个只到自己肩膀的小少年。   他褪掉了小皇帝身上唱戏的水衣,又接过了随侍太监呈来的衣袍,一件件替元沚穿好。这些流程,入宫之前,左相曾寻了两位经验足道的老太监教授过,自是熟练得很。   只是靴袜……   南昭低头看着依旧赤足而立的元沚,一时犯了难。   一旁的林公公会意,言道:“陛下,要着靴袜了。老奴扶着陛下坐在榻上吧。”   元沚负手而立,傲娇地抬起头,白了一眼林公公,扯嘴言道:“既已寻了接班人,老公公就该撒手了。”   林公公对着南昭使了眼色,南昭随即微微弯腰,双手伸出。   元沚看着南昭向他伸出的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并不像别的出身兵权贵胄的世家子弟,竟一点老茧都没有,疑惑道:“你未曾习武?”   南昭依旧低垂着眼睛,言道:“回陛下,偶有练剑。”   “那你的双手为何没有一丝老茧?南家几代忠良,个个武艺精湛,为何你的手如此白嫩?”   南昭端着的双手微微颤了颤,言道:“回陛下,是臣平日疏懒、技艺不精,丢了先祖的颜面。”   元沚回道:“无妨,朕也不喜舞刀弄剑的。”   南昭再次启口:“陛下,臣扶陛下去着靴袜。”   元沚刚想着伸手搭着他的臂膀,抬眼看了看南昭颀长的脖子,又瞬间抽了回去,负手而立,言道:“不,你背朕过去。”   南昭心中一紧,霎时间抬了眼皮,迎上的是却是小少年卓毅的目光,不怒自威,坚定不移。   南昭收回了双手,低身半蹲在地上,林公公扶着元沚爬上了南昭的后背。   南昭生怕有个差池,小心翼翼地说道:“臣要起身了,请陛下扶好。”   元沚双臂忽而环住了南昭的脖子,趴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句,“是这样吗?”   南昭的耳根子瞬间通红,低低沉沉地应了一声,缓缓地背着元沚站了起来,朝着床榻走去,鼻尖飘绕的,都是身后之人独特体香,不是宫廷惯用的龙涎香,更不是参道拜佛的檀香。   元沚温热的鼻息缭绕在南昭的后脖子上,如同万千只蚂蚁爬满全身般不自在。他背上的人,可是万万人之上,这天下最尊贵的人。   单单这十几步的距离,犹如走了万万年。 第八章 何辜生于帝王-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南昭将元沚轻轻地放在床榻边,这才双膝跪地,替他穿好了靴袜,又戴好了冠冕。   元沚顺势扶着南昭的肩膀站了起来,挥了挥衣袖,冲着林公公吩咐道:“走吧,上早朝。”   元沚快步向外走去,身后跟着两队侍女和太监。   留在末尾的林公公扶起了依旧跪在地上的南昭,紧抓着南昭的双臂言道:“除了老奴,天家从不与旁人触碰,天家喜欢公子。”   南昭低着头,没有应答。   林公公道:“待会自有人引公子去天家的御书房,公子等着天家下朝便可。老奴先走了。”   “是,林公公慢走。”   看着两队人离开,独留南昭一人。   他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这灯火辉煌却又空荡荡的宫殿。   宫里宫外两番天地;殿里殿外又何尝不是呢?   那小少年清冷孤寂的模样,就连眼神里都带着少年老成的深沉。自古帝王多猜忌,这天家的荣宠几分真、几分假?他不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求完成父亲的嘱托,明哲保身,不累及阖族便好。   果真没多久,一个小宫娥便引着南昭去了元沚的御书房,太傅大人也早已等候在内。   同太傅行过礼,南昭立在元沚的书案旁,悄悄研磨。顺带看了几眼置于案头的几分字稿。   字如其人,同样的清冽孤傲。可为何世人传他秉性乖张呢?   没过几个时辰,元沚下了朝。   正在御书房里研磨的南昭,听到自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瞬时间两扇大门被狠狠地踹开。   元沚带着太监侍女鱼贯而入。   太傅和南昭跪地行礼,大殿里的气氛冷得好似结出了冰。   元沚冷眼瞥了瞥跪在书案旁的南昭,沉沉地走过去,看了眼桌案上研好的磨,又朝着太傅走去,阴冷道:“刘太傅,今日朕身不安,早课不必做了。”   刘太傅略有犯难,“这……这……陛下上早课乃是宗礼和国法……”   元沚睨着眼睛,捋了捋衣袖,言道:“太傅说得没错,宗礼与国法乃是一国之根本,即便是朕也不能随意藐视。可朕今日偏偏不想上早课,按照宗礼,朕也需受罚。”   刘太傅忙地磕头在地:“陛下千金贵体,不可。”   元沚挑了挑眼睛,拉长了音,“哦?是吗?朕藐视了宗礼却也不能受罚,这可如何是好……”   刘太傅面露难色,悄悄地看向了一直未曾言语的南昭。   南昭面无表情,双手抚地,道:“臣乃陛下侍读,理应代过。”   元沚鼻哼一声,顺势接话,“好!那你便跪着代朕思过吧!”   话音未落,元沚挥袖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留下了跪在书案旁的南昭,和满脸通红的太傅。   直到元沚带人走远了,太傅才扶着桌案站起了身,慢慢地走到南昭身旁言道,“今日,许是左右二相又难为天家了,所以……”   南昭定了定神,直挺挺地跪着,回道:“回太傅,学生乃陛下侍读,生死都是天家的人。”   刘太傅皱紧了眉头,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无辜受累的南昭,心道何辜生于帝王,又何辜生于权臣。无奈地摇了摇头,离开了。   南昭在昏暗的御书房,整整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直至昏厥。   迷蒙间,他坠入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面有一只温凉的手在轻轻地抚着他的面颊,那人的指尖带着一中独特的香味。他努力想睁开眼睛看清楚手的主人,却好像被铁链缚住了灵魂,如论如何都挣脱不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二日后。   南昭刚睁开眼睛便看到双眼通红的竹石,坐在床榻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不由分说地趴在南昭的身上,哭诉:“公子,你可算是醒了。” 第九章 谁会先造反-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南昭操着沙哑的嗓音,问道:“我昏了多久?”   竹石抹了抹眼泪回道:“二日有余。”   “先扶我起来。”   竹石忙得上前搀扶起南昭,又在他身后垫了两个软垫。这才从远处端来了一碗热腾的参汤,边吹着边喂于南昭。   竹石看着南昭依旧惨白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连连抱怨,“天家太过了……”   南昭狠声打断了竹石的话,“闭嘴!再浑说,你现在立刻出宫回府。”   竹石擎着眼泪,咬着嘴唇不再言语,默默地伺候南昭喝完了参汤,再次言道:“府里差人来了。”   “可说了什么?”   “传左相大人的话,谨慎行事,误牵连阖族。”   南昭垂眼未做声。   竹石又言道:“还有,林公公说,若是公子醒了,即刻去寝殿随侍。”   “好,我知道了。现在什么时辰?”   “公子,快戌时了,再过一个时辰,天家该就寝了。”   “好,扶我起来,替我穿衣。”   南昭穿戴整齐之后,还未出门,膝盖的疼痛害得他闪了个踉跄。   竹石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公子……”   南昭摆摆手,“无碍。”   竹石满脸急色,“怎会无碍?公子可是在那阴冷的书房里跪了整整三日!公子也真是实心眼子,又无人看着,偏偏跪得那么实诚。方才来看诊的太医都说,若是再跪半日,这双膝盖都怕是要废了。”   竹石轻轻地扯着南昭的双手,“还有这双手,为了进宫不招惹麻烦,公子用药石生生将手上经年练武的老茧给泡没了,活活脱了三层皮啊,就算是铁打的双手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小的……心疼公子。”   南昭拂去竹石的双手,故作轻松,“说了无碍,我先去了。”   南昭来到小皇帝寝殿的门外,站了许久才等到了元沚的通传。   小太监压低尖细的嗓音,小声说道:“公子,陛下传。”   南昭回礼,随着小太监入了大殿。   摇曳的烛光倒映在地砖上,南昭低首,一直未曾抬眼,只是小心翼翼地站在大殿的一角。   不远处传来元沚的吩咐声,“林公公,让他过来。”   林公公脚步轻踏着,来到南昭身前,言语,“公子,快过去吧。”   随后便带着殿内的宫娥和太监退出了大殿,关好了门。   如此,寝殿内只留南昭和元沚。   南昭不知元沚何意,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轻轻抬眼间才发现元沚轻散着长发,立在书案旁写着文书。   南昭静静地驻足在书案前,随时听候元沚差遣。   许久之后,元沚才启口,“你可怨朕?”   南昭晃神跪地,忙不迭答道:“臣不敢,生死都是陛下的人。”   “呵!”元沚冷哼,停笔抬眼,冷冷地睨看南昭,“左相大人果真教了个好儿子,言语行事皆都滴水不漏。”   元沚不屑,接着说道:“右相当你是质子,左相当你棋子。南昭啊,你也是个可怜人。比朕更可怜。”   南昭没有应声,如今说与不说都是错,只得死死地咬住了唇。   元沚将笔丢在一旁,直起了身子,双指轻轻扣在书案上,言道:“南昭啊,既然同为可怜人,倒不如你与朕来赌上一局,就赌这左右二相,谁会先造反!”   “陛下!”南昭狠狠地磕在地砖上,久久不敢起身,“南府三代生死都是天家的人!”   元沚嗤笑,“你紧张什么,无非就是个赌局,那么认真做什么?朕先来……朕赌左相,毕竟左相大人都愿意将心爱的儿子押在宫里,这份魄力足已胜右相五成。”   南昭再次恳切道:“臣万死!”   “又来这一套,你只会说这一句了吗?如若不赌,那便是欺君!”   欺君?!   南昭默语,久久不敢起身。   “不说话,朕就当你选了右相。嗯……至于这赌注嘛……到时候再说。”元沚甩了甩发梢,赤足从书案后走了出来,丢下句:“杵着作甚,还不侍候朕就寝,跪了三日,没跪够吗?过来背朕!”   “是!”南昭忍着膝盖的疼痛,缓缓地站了起来,又回身蹲下。待元沚伏好在他背上,才缓缓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向床榻。   还是那个独特的香味,从身后萦绕在南昭的鼻间,深深一吸。   侍候元沚躺好后,南昭轻轻地吹灭了近处的两盏灯,便要离开寝殿,去唤守夜的宫人进来侍奉。   元沚冷声,“不许走!今日不许走,明日也不许走。此后,朕在哪,你在哪。日日夜夜侍候在朕的身边,朕要你亲眼看着,这场赌局,究竟鹿死谁手!” 第十章 七年之痒-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元安三年春,左右二相在朝堂上以保护皇陵为由,逼迫小皇帝下了圣旨,发配先皇留给元沚的五百亲卫去守陵。下朝回到后宫,元沚一个“滚”字,便将在内殿里伺候他两年多的南昭赶去了偏殿。   元安四年,小皇帝的外祖陈国公偶然风寒,左右二相以陈国公年事已高,颐养天年为由,将元沚的外祖一族,迁去了连年湿热的边塞南岭。元沚回到后宫,便拖着南昭去了练武场,生生将南昭当做人肉沙包狠揍了一天一夜,直至南昭鼻青脸肿。   元安六年冬,前朝的五位老臣跪在金銮殿外的冰天雪地里,联名上书请求皇帝亲政,左右二相不承认、不劝阻、不理会,五天后老臣活活冻死了三个,饿死了两个。   同月,元沚带着南昭逛园子、看雪景,一失手便将南昭推进了冰湖里,南昭大病一月。   期间,元沚派人在偏殿里放了几十个炭炉意图用煤烟熏死南昭未果,后又想了奇招,先给南昭下了药,又命十几个美婢身穿薄衣在南昭屋里跳舞,南昭为保名节,一头撞了柱子,鲜血直流。   ……   呜呼哀哉!罄竹难书!   宫里宫外无人不对这位小皇帝的恶行闻风丧胆;也无人不对南府小公子深深同情。   还有些人将南昭描述成小皇帝豢养的男宠,编排了好些话本子,什么刺激写什么,风靡大盛国。   于是,坊间有些地下赌坊,悄悄开盘下注,就赌左相能忍多久,何时造反。   可那左相就像耳聋了、眼瞎了,对每日都处在水深火热中的亲儿子不闻不问。   左右二相对于元沚这位被当做提线木偶的小皇帝,也是随他自在,让其野生生长,活成了市井流氓。   一晃好多年。   元安七年,上元节的这一天,快到傍晚时分,元沚又悄悄地带着南昭溜出了宫门。   熙熙攘攘走在拥挤热闹的长街上,看着流光华彩、灯火熠熠。   七年,元沚都比长他两岁的南昭高出了半个脑袋。南昭看着元沚身穿着绸缎白的衣袍,衬着月光甚为贵气典雅,更如同当年二人初见时那惊鸿一照的模样,眉眼间也多了几分英气。只要元沚站着不动,便像天神下凡。   只是……南昭有时候也会悔恨自己当初痴傻了才会觉得当初穿水衣、唱小曲的元沚是坠入人间的惊鸿仙子。   “南昭,快看!那边有西域来的杂耍!果真比宫里那几个没了根的东西耍得有趣。”   元沚兴奋地扯着南昭的袖子奔在上街上,“还有那边!那边是焰火!他姥姥的,这么好看的样式,爷竟然都没见过!明日便召内务官将这些炮仗都给爷搬回去,放它个三天三夜。”   南昭悄悄地察着元沚眉飞色舞、荒诞无稽的神色,也佯装开心了起来。毕竟今日,难得的轻松!   这些年他忍辱负重,夹杂在左右二相和皇帝之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元沚与他,是朝夕相处的君臣,也是随时侍奉的伴读。既亲近,也疏远。   世人皆道元沚性情乖张、不务朝政,甚至连大印都被牢牢地控制在左右二相手中,完全就是一个摆设、一个傀儡。但是南昭心中清楚得很,元沚就是一匹蓄势待发的狼。   而如今,随着元沚的长大,南昭也愈发看不懂他的心思。   再过半载,元沚便要及冠,依着国法,大印是要重新交于皇帝手中。   只是,左右二相明争暗斗许多载,这大印已经不单单权力的象征,更是牢牢压在两个家族头上的枷锁,谁都逃不掉,最终必定是你死我活。   就像当年元沚与南昭的赌局,最终也必定会决出输赢。   看着南昭想得出神,元沚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戏道:“南昭?想什么呢?南昭?”   “回陛下,臣无事。”   元沚顿时拉下了脸,“又来了,说了多少回了,既出了宫便称元公子。整天‘臣不敢’‘臣万死’的,真是无趣的很,愣愣的榆木脑袋。行了,爷乏了,找个戏楼去听戏文。”   “是!”南昭应声,紧跟在元沚身后,来到了京都的最繁华的大戏楼里。   掌柜的替二人在楼上寻了一处安静的雅座,添了茶水瓜果,便悄悄地离开了。   元沚伸手推开了内窗,楼下正对的便是戏台,极好的视野,好不热闹。   台上的戏伶咿咿呀呀拉着长音,台下的看客此起彼伏扔着赏钱。   戏中有人,人中有戏。   刚巧隔壁间的几人也在三言两语的讨论着戏文,三字两字地飘进元沚的耳朵里。   元沚斜靠在金丝楠木的弯椅里,绕有兴趣的听着。   “哥几个,今日唱得这一出可是近日来最红火的长生殿?”   “是也是也,帝王家的儿女情长罢了。”   “儿女情长?自古帝王多薄情啊,哪里有什么长情?”   “那可未必呀。”   “如何说得?”   “难道你们忘了先帝和陈贵妃?”   “陈贵妃?你说的可是天家的母妃?”   “正是啊,红颜薄命啊!贵妃娘娘生下天家没几年便撒手人寰,元和帝悲痛欲绝,从此懒理朝政,郁郁而终。独留孤子被左右二相裹挟,这才导致如今两位重臣分庭抗礼的局面啊。”   “这究竟是帝王痴情,还是红颜祸水呀!”   “哼!要说这痴情和祸水,现如今的天家和身边那一位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说的可是左相家那个二公子?”   “是也是也!整日侍候在天家的朝阳殿内,朝夕相处,若不是那样的关系,他一个被押在宫里的质子能苟活到如今?还不得被天家折磨的没人样啊。”   “难道天家不是因为忌惮左相的权势吗?”   “左相?哼!但凡左相念点父子之情,当年也不至于将二公子送进宫啊。更何况南家望族,那么多男丁,没了这个儿子,也有下个儿子。”   “记得当年左相家的那一位在进宫前便有瑶月公子、风华绝代的美名,也难怪会魅惑了天家。”   “可不是嘛!我屋里有最新的话本,《娇公子与小皇帝大战三天三夜》。”   “哎呀,这本可是绝版呐。”   “那是,花了十金才寻到。明天我派人送你府上,看完记得还我。”   ……   听到此处,元沚瞥见坐在一旁的南昭,拳头都握出了骨节。尤其是在听到旁人臆想他二人的关系时,南昭面色铁青中透着一丝羞红。   元沚觉得南昭现在的样子好笑得很,随口问道:“你这是在意了?”   “回陛……回公子,未曾。”   元沚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抬起一根手指勾了勾南昭的下颌,言道:“还大战三天三夜!当爷那么闲?不过啊,世人说得倒也没错,就凭你如今这张脸,那可是坐实了妖孽的花名!” 第十一章 这俩才是一对-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妖孽?   此言一出,南昭的耳根子更加红得厉害,都快滴出了血。   他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双手行礼道:“我去买公子爱吃的梨白酥。”   元沚唇角一勾,随意应允了。他自是明白,若是南昭继续呆着,那耳朵怕都是要蒸熟了。   南昭离开后,元沚的面色恢复如水般平静,眼神中透着看不明白的阴郁,且深不见底。   一阵阵的嘈杂的喧闹声,自楼下传来,愈来愈近,打断了元沚听戏的兴致。   一众人推搡着掌柜冲到了元沚的雅座前。   几个下人模样的人,将掌柜的推到一旁,又闪到一旁,恭敬地迎出了一位身着华服、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一脚踏在面前的一张椅子上,眼神张扬不屑地看着元沚,嘲道:“就这个瘦不拉几的小崽子占了小爷的位子?”   掌柜的忙得躬身赔礼,“林公子啊,小人给公子赔不是。今日公子并未差下人前来,小人以为公子不会来了,这才……”   “就算是不来,小爷的位子也不许给了旁人!尤其是这种娘们唧唧的小崽子!”   见着元沚气定神闲、纹丝不动,少年不怀好意地用折扇指着元沚,问道:“说你呢!看到小爷在此,还不滚开!你是哪家养的宠,如此不懂规矩?!”   元沚戴着玉扳指的手指一下下敲在桌子上,随意瞥了眼少年腰带间的玉佩族徽,言道:“你可是右相家的?”   少年又一掌拍在桌子上,“既然知晓本公子的身份,还不速速滚蛋!”   元沚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轻轻地将茶盏放在桌上,嘲道:“右相那般的儒穆大家,国之重臣,为何会生养出你这样的小畜生?”   小畜生?!自出生起,他堂堂右相公子何曾被人这般骂过!   少年气急,急赤白脸地顺手将桌子上茶盏摔在地上,大骂:“小崽子,你骂谁呢?!”又冲着下人们吼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小爷动手!”   少年身边的几个下人听令便要去撕扯元沚。   元沚轻蔑地笑笑,心念小畜生的好日子怕要到头了。右相权势滔天,毕竟还有左相制衡。若是今日触犯了龙颜,都不用左相出手,那些拥护左相的人便会一本本地参向御史台。右相即便再宠溺爱子,不狠狠地惩戒那小畜生,又如何堵得悠悠众口。   元沚心中打得一手好算盘。更何况,还有南昭。他是真的很想看看,以南昭一碰就碎、一推就倒的战斗力,会不会真的忠心护主,豁得出去!   剑拔弩张、摩拳擦掌之际,众人身后传来一声:“住手!放肆!”   这一声清朗威严的嗓音打破了混乱不堪场面。   众人停住,以为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不然谁敢插手右相公子的闲事。   待众人回头之际,看见的却是比先前的小崽子还要白嫩的人,这不是反了天了?!他们哪里会将南昭放在眼里,撸起袖子,准备将这二人一勺烩,好替主子狠狠地教训下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其中一人道:“小子,活腻了吗?胆敢插手右相公子的事!”   南昭并不理会,穿过众人,径直走向了元沚,将手中拎着的梨白酥放在桌子上,淡淡地说道:“还热着,公子先尝尝。”   元沚一手支着脑袋,抬头看着南昭,笑笑:“难不成你现在还想逞能?别忘了,平日里练习的时候,你可是从未赢过。况且……”元沚眼神旖旎,用另一只手轻轻地在南昭的腰上游走,暧昧戏谑地说道:“这样细软的腰肢,若是伤着了,日后爷还怎么疼你?”   !!!!!!   众人错愕!   这样没羞没躁的话,眼前这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了口!他们原本以为这二人该是哪家大户里养的宠,没成想原来这俩才是一对?!! 第十二章 你行你上啊-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回观南昭却佯装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元沚什么样的脾性他最了解,像这种没皮没脸的话南昭这些年没少听,更不要脸的元沚也说得出来。这也怨不得全天下都在盛传天家喜好男色,毕竟始作俑者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就连南昭都曾经一度认为元沚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点那个意思。但是二人朝夕相处那么多年,若是真有什么,该发生的早发生了。   可偏偏元沚除了言语上的放肆,行为倒是恪守礼教得很。而且除了南昭和林公公,元沚从不与别人触碰,连个侍候宫娥都没有,更加不会有别的男宠。   渐渐的,南昭便打消了元沚喜好男色的想法。依着元沚那般深沉的心思,或许这也是让左右二相放下戒心的障眼法,毕竟帝王之术,讳莫如深。而他,也只不过是被元沚用来迷惑他人的棋子。   南昭看明白了元沚的心思。今日若是同右相公子动了手,便更能让左右二相信服元沚只知道打架斗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顺带还能坐实他与元沚的不伦和荒淫。   一石二鸟。   南昭回了元沚:“公子说笑了。公子从不与旁人触碰,这些杂碎,南昭替公子收拾了便好。”   元沚心道你行你倒是上啊,啰里啰嗦的,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朕可没逼着你去挨揍。   南昭给了元沚一个安心的眼神,便回身负手而立,对着杂七杂八的人,冷声道:“你们谁先上?”   谁先上?   元沚在南昭身后听着,心中噗嗤一笑,南昭果真走到哪里都是一副君子做派,对面打群架的姿势都摆好了,你就给他们看这个?不管了不管了,越来越有趣,他只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果不其然,对方也被南昭问得一头雾水,又不是比武抢亲!难不成打架之前还得握握手、行个礼?   众人:“什么谁先上?别跟这小白脸废话,一起上!”   南昭沉一口气,元沚想看看他的忠心他不是不知道。若是七年前,再来十倍的人都不是南昭的对手。但自从进了宫,南昭日日走在刀尖上,为了藏露锋芒,早已立好了不善武艺、文弱书生的人设,天天陪着元沚扮演着人肉沙包的角色。若是今天突然现了身手,那……便是欺君!   于是南昭扯出一副快要英勇就义的表情,正当拳脚即将落在南昭俊美的脸上时,那少年却开口了,挥手喝道:“慢着!”   众人停了手,皆回头看向自家主子。这又是怎么了?难不成真的要依着那小白脸所言,一个一个上?   少年双眼紧紧地盯着南昭,不确定地问道:“公子可是……南……昭?”   南昭愣了神,这少年认识自己?   刚才一直忙着猜测元沚的心思,他竟从未仔细看过领头的少年。在眼神将少年从头到脚扫过时,南昭心中疑问,他们见过?   只是左右二相不睦多年,且他十三岁岁时便被送进了宫,也很少在前朝走动,与右相府的人从未有过往来,右相家的公子又是如何识得自己?若这少年果真有认人识人的眼色,最先被认出来的不该是元沚吗?毕竟元沚手上戴着那么大个的龙头玉扳指,还有束发的龙纹发带,就差把“朕是皇帝”这四个字写脑门上了。这样都认不出来,却偏偏认出了只身着一袭布衣的他,也着实诡异的很。   “你……果真是……是南昭?”少年欲再次确认。   南昭心道,莫不是确认了身份后下手会更狠些?毕竟他们两家可是水火不容。   南昭犯了难,他到底是该应还是不该应呢? 第十三章 偷人偷到朕头上-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少年微微颤了颤身子,眉头紧了紧,双眼直视,死死地看向南昭:“公……公子不……不应声,那……那……那便是了。”   这一下气氛突变,让众人都摸不着头脑,他们家公子怎么变结巴了?而且,这眼前的南昭又是谁?   就连躲在南昭身后的元沚,都忍不住好奇地瞧过来。他都快将“朕是皇帝”这四个字写脸上了,众人都没看出来,这蠢货又是怎么识得南昭身份的?而且,更加让他匪夷所思的是这少年直勾勾地看着南昭,都恨不得在南昭脸上盯出个洞来,神情看起来也不像是第一次见。况且,那眼神……   这时众人也看出了不对劲,小声提醒道:“公子,那这小白脸……还动手吗?”   少年一柄折扇敲在那人头上,厉声道:“滚出去!”   众人皆都闭了嘴,悻悻地退了出去。   少年再看向南昭时,却是咬住了唇,羞红了脸色,这才朝着南昭行了礼,说了句:“我……我不知是……是公子,林……林……林啸今日得罪了。望……望公子海涵!”   海涵?!   元沚立刻阴了脸,若求得“海涵”,不是应该对他这个货真价实的皇帝三跪九拜、负荆请罪吗?犯得着对一个侍读如此?还是说这小畜生和南昭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可是,南昭日日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们又是如何勾搭上的?前朝和后宫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难不成后宫里还有没被揪出的探子?如今漏得像个筛子?   元沚越想越觉得烦躁,偷人偷到朕头上,朕竟是连自己宫里的人都看不住了。   而南昭本人更加是不明所以,还未等回味过来,少年一溜烟地消失了。   留着南昭在原地云里雾里,但渐渐地,他感到周身都阴冷了起来,好像还有人在死死地盯着自己。他还想着是不是那些人没走干净,忽然想起来自己身后的人可不就是元沚?!   果然,在他回身时,刚巧迎上元沚阴鸷的眼神,凉飕飕的。   ……   一个时辰之后,天空飘着大雨。   南昭跪在了朝阳殿外幽幽暗暗的宫道上,双手垂地,面无表情,浑身浸湿。   白色的衣袍上沾染了一团团黑色的墨迹,与雨水混在一起。   往来的小太监看见了皆挤眉弄眼、窃窃私语。   “这又是怎么了?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谁知道呀!方才陛下可是生了好大的气,狠狠地将砚台砸在了公子昭的身上。”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砸什么都得受着。”   “这公子昭也真是可怜,月华一般的人物,偏偏被送进宫来侍候天家,一日都未歇着。天家防着他,右相扣着他,左相也不怎么待见他,不然为何这么多年一次都未曾归家。里外不是人!你说,左相大人是不是已经把这个儿子忘了?”   “说不好!相门里的事,瞬息万变。”   路过的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都落进了南昭的耳里。直到竹石闻讯赶来刚巧听着了,才喝退了围观的众人。   竹石在南昭头顶撑起了伞,小声唤了句:“公子……”   南昭低沉沉回道:“无事,你回去吧。”   竹石跪在南昭身旁,心中搅碎:“这么多年了,公子都捂不热陛下的心。”   “住口!休得妄议天家。”   “难道不是吗?小时候陛下在前朝受了气,哪一回不是撒在公子身上,日日让太傅罚跪、打板子。”   “侍读自应代天家受过。”   “后来长大些,明知道公子不精武艺,放着那么多侍卫不选,偏偏选公子做人肉沙包,身上没留下一处好的地方。”   “那是我自己无能。”   “还有去岁,大冬天的,陛下一掌将您推进冰湖,整整病了一月。”   “那是我自己没站稳。”   “那之后呢?陛下又在您房里放了几十个炭炉,害您差点活活被煤烟熏死。”   “那是我自己忘了开窗。”   “折磨公子的身体便罢了,陛下还辱没公子的名节。在您饭里下yao,又差遣了十几个衣不挂体的宫娥用下作的手段引诱您,逼得您一头撞了柱子啊!”   “是我自己无福消受。”   “那么今日呢?那右相家的公子跟您有什么关系?明明知道左右二相水火不容,陛下竟然怀疑您同右相私交?”   “那是……那是……是我的过。”   “公子,您要容忍陛下到什么时候?小人现在就去求左相大人接您出宫!”   “你敢?!” 第十四章 不举公子-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南昭一掌将竹石推倒在地,连带着雨伞都滚在了一边,大雨再次浇在南昭身上。   他喝道:“若你敢踏出宫门,我便从皇城门楼上跳下去!这话我七年前便同你说过,进了宫门,你我都是天家的人。再无南府公子,只有天家侍读。”   “公子……”竹石泣声,伏在地砖上哀嚎。   正时,林公公手下的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来传话,“南公子,林公公说您先回去吧,不必跪着了,今夜也不必侍候了。”   南昭抬眼看着小太监:“是圣旨?还是林公公的意思?”   小太监支吾道:“是……是林公公的意思。”   南昭重新立起身子跪好,言道:“烦请小公公回林公公的话,公公劳心了,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南昭犯了错,自当受罚,抗旨便是不尊。”   “公子啊,虽不是圣旨,可若陛下无此意,林公公也不敢随便传话让您回去呀。您就依着公公的意思吧。”   “谢小公公好意,公公请回。”   小太监叹着气,连连摇摇头撑着伞快步回宫复命去了。   正在书案旁写着文书的元沚,看到了林公公忧愁的神色,便猜到了,“他未走?”   林公公叹气:“公子说,若无旨意,便是抗旨。”   “哼!你的意思不就是朕的意思吗?他究竟是不懂,还是故意恶心朕?”   林公公劝慰:“陛下,您是知道公子脾性的,端良正直。”   “正直?朕看他就是在同朕较劲,非得让朕服软赐一道圣旨他才会起来!”   “陛下啊,南公子可绝无此意,您是知道的。”   “朕知道什么?朕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朕待他难道不好吗?为何他整日还是这样一副死样子,活活像朕欠了他几万银钱!”   林公公:“……”   “朕是曾经不懂事,在前朝受了他老子的气,故意惹了太傅,让他代朕受过。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朕为什么不让别人代朕受过,偏偏让他?!那是因为朕最与他亲近啊。”   “……嗯……是啊,可能陛下疼他的方式有些……别致,需要公子自己慢慢体会。”   “还有,朕看他身子孱弱,朕身为九五之尊,不惜用千金之躯陪他练习武艺,让他强身健体。”   “所以南公子的双手从刚宫时的细皮嫩肉终于练成了沟壑老茧,手心的茧子糙厚得如同穿山甲。”   “去岁冬日,朕怕那树枝上的积雪砸坏了他,是朕,亲自用这只尊贵的手救了他。”   “但是陛下您一出手便将南公子推进了旁边的冰湖里。”   “那朕不是立马宣了太医替他诊治吗?还赐了上好的银炭,就怕冻着他。”   “是啊,陛下您足足放了二十个炭炉,烧过的煤烟都跑不出屋子,差点活活憋死了二公子。”   “那朕后来不是还送了几个美貌宫娥去给他赔礼吗?怕他不好意思,还专门赐了大力金刚丸。”   “南公子身子未愈,陛下便在他汤水里下yao,让十多个宫娥穿着薄衣在他屋里跳舞。二公子宁死不从,便一头撞在了柱子上,最后还落个‘不举公子’的烂名声。”   “那……那是他自己无福消受。朕都如此待他了,还要如何?他今日还敢跟那个右相家里的小畜生眉来眼去,丝毫未将朕放在眼里。”   “左右二相向来不睦,那两家的公子更不可能有私交,陛下多虑了。”   “那朕不是已经让你传话,许他回屋了吗?难不成非得让朕将‘朕误会你了’这几个字明晃晃地写在圣旨上吗?”   “南公子为人正直,恪守本分。若无旨意,绝不起身。”   “好啊,他愿意守便守,愿意跪便跪,跪到他昏死,便让人抬回去,传太医候着,别死在朕宫里,晦气!”   话音刚落,便看到小太监自殿外急忙忙跑来禀告:“回皇上,公子昭撑不住,昏厥了。” 第十五章 那个不懂事的东西还活着吗-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昏厥?!   看着元沚毫无反应,林公公急得脸红,只能呵斥着小太监,“作死的!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送公子昭回去!”   林公公操着尖锐而焦急的嗓音又吩咐道,“太医呢?太医到了没?”   元沚站在书案后,面上无事,低头佯装气定神闲地写着大字,任由林公公在寝殿咋咋呼呼,斥责众人没有看顾好南昭。末了,林公公又朝着元沚那一方深深地看了一眼后,轻跺一脚,领着几个小太监离开了。   待林公公走远了,元沚将手中的死死捏着的湖笔狠狠地摔在地上,咒骂了句:“不懂事的东西,从小到大只知道同朕别着劲!扰了朕的清净,还写个劳什子的字!”他又顺手将宣纸撕了个粉碎。   元沚气闷闷地坐在梨花雕木椅中,一只脚踩在椅沿上,手支棱着脑袋,望着殿门口出神,嘴巴里还气愤地喃喃着:“眼睛又不是瞎的,那么大个的砚台砸过去都不知道替朕接着吗?白白毁了上好的徽墨。让跪着就跪着,让起身怎么就不起身呢?只要服个软不就没事了吗?宫道上来往那么多人瞧着,他不要脸朕还要呢!这些年朕脑袋上苛责下人、暴戾无常的帽子,都拜他所赐,让朕不痛快,活该他昏死了去。对!都是他的过!”   一炷香之后。   元沚开始在大殿里踱步,时不时地趴在门缝上偷偷看着北面偏殿那边的动静,“这雨怎么还在下着?林公公为何还不回来?是不是人老了,腿脚也愈发不利索了?整日里只知道看顾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侍读,不知道朕也需要人侍候吗?”   又等了一炷香,元沚看着远处几个小太监撑着伞搀扶地林公公往这边走,着急忙慌地跑回了书案旁,重新坐下,立直了身子,随意抓了本折子看着。   吱——厚重的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是林公公。   林公公扫一眼丢在地上的湖笔和满地的纸屑,双眼轻轻一挑看了看元沚一本正经的样子,却也不吱声,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立在不远处等候着元沚的差遣。   元沚捏着折子,双指都快将折子搓出了洞,几次悄悄地抬眼欲询问林公公,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心里藏了无数只猫爪子在挠,心里碎碎念着:“林公公怎么不说话?他怎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偏殿那边什么情况?他不是回来复命的吗?非得朕开口问吗?朕凭什么要问?那不懂事的东西怎么配得上朕的金口玉言?”   又过了一炷香。   元沚瞧着林公公丝毫没有动静,轻咬牙根,转了转眼珠子,心道:“北边的屋子那也是朕宫里的地界,若那不懂事的东西真死在屋里了,多晦气!到时候不得依着宫规礼法,请大法师诵经七七四十九天驱魔僻邪吗?多么的劳民伤财啊!且国库的银子那都是天下臣民的进贡,进出的账目都是有来有去。算了,朕今日就屈尊,替天下臣民问问那北边的屋子需不需要做法事吧。”   终于——元沚清了清嗓子,“那个……”   “陛下是要歇息了吗?老奴这就去铺账。”林公公伏礼,转身便走。   “站住!歇什么歇!”元沚将折子丢在一旁,“那个……不是朕想问,只是若人死在朕的宫里,也是晦气的很。所以,朕便替天下臣民问问,北边的屋子需不需要从国库支笔银子做场法事。所以,那个不懂事的东西还活着吗?”   呦!终于开口了。这得是多么深的心眼子才能绕出这么大的圈子。林公公憋紧了笑,回道:“这宫里不懂事的东西那么多,陛下问得是哪一个?”   “朕看你是愈发老来不正经了,你不知道是哪一个吗?能配得起朕金口玉言的,还有哪一个!” 第十六章 他的命是朕的-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林公公浅浅地笑笑,一副看穿了元沚的神情。   自打他刚刚进门,便看出元沚早已憋了一肚子的话欲问。元沚和南昭这两个少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二人的脾性和心思,他最清楚不过。一个嘴巴毒辣地像三伏天的太阳;另一个脾气硬的像北疆坚固的城墙。明明心里装着彼此,因着身份、地位和立场,面子上却像隔了万水千山、十里鸿沟。所以,他一直等到元沚实在憋不住了,才开始慢悠悠地回话。   “回陛下,老奴赶过去的时候,可怜的公子昭就躺在那肮脏的水洼里,身边的小奴才已是哭得昏天黑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号丧。看着公子昭那半死不活的样子,老奴自知陛下心疼得紧,”“朕没有心疼——”“便替陛下狠狠地扇了那小奴才一个嘴巴子,惩戒他看顾主子不周。”   “之后老奴唤了最强壮的侍卫将人稳稳妥妥地送回了房。从上回公子昭为保清白宁死不从撞了柱子后,老奴自知陛下见不得那些矫揉造作的宫娥触碰公子的身子,”“朕没有见不得——”“便差了几个面目平庸却做事稳当的小太监仔仔细细地替公子擦洗了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那屋里也命人烧了上好的银碳,烘得暖暖的,公子冰凉的身子也渐渐地暖和了起来。没一阵子,太医院的许太医拎着他祖传的樟木小药箱,带着他最为看重的徒弟,冒着漫天瓢泼的大雨,急匆匆地赶来了。老奴自知陛下十分要紧公子昭的病状,”“朕没有要紧——”“恩威并施地嘱咐了许太医,治好了得赏,治不好便给公子昭陪葬。”   “那年迈的许太医都顾不得擦干净脸上的雨渍,双膝一软便跪在床榻边上替公子号脉、施针。老奴自知陛下不放心旁的人照料公子,”“朕没有不放心——”“亲自带着最得力的徒弟小顺子抓药、煎药,待公子昭有了些活气,又亲手将那配了百年老参的汤药喂于公子,”“说重点!人活着吗?”   林公公略略扇自己一个嘴巴,“哎呀呀,老奴老了,陛下的嘴巴越来越碎了,说起话来也是罗里吧嗦的,陛下都不乐意听了。”   “公公!”   “幸得皇恩浩荡,这才将公子昭从那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人还活着,只是……”林公公深叹一口气,攒起袖子的一角,抹了抹泪珠子,“太医说,公子昭脉象依旧孱弱,外加上这些年心悸忧虑,原本就亏了身子,这一次怕是无法撑到明年开春了。哎,可怜的公子昭啊。”   林公公哀嚎啜泣起来。   元沚捏紧了折子,面色铁青,“不……不就是跪了一下,淋了点雨,怎么就撑不到春了?”   林公公溜了溜眼珠子,紧着接话:“哎,那花一样的少年,要是命不过春,老天都不开眼呀。不过……”   “不过什么?”   “还好有陛下洪福齐天的恩德庇佑。许太医说了,只要公子昭好生将养着,不再忧心忧虑,还是有还转的余地。公子昭是陛下的人,陛下宽厚,只要陛下不许他死,就是那阎王也不敢不放人啊。”   “难道是朕不让他活吗?明明是他自己刚烈的性子作祟。哼,他若是个女子,也是那克父克夫克子的贞洁烈妇。”元沚沉了沉心,“……算了,既然暂时死不了,就好好地给朕活着。回头告诉南昭,他的命是朕的,没有朕的允许,他若是随随便便就那么死了,朕会亲自向阎王要人。带回来再慢慢弄死他。”   林公公:“……”   元沚将折子丢在一旁,站了起来,朝着龙塌走去,“朕乏了,因为这么个不懂事的东西,扰了朕的清净。还有,今夜所有的人都滚去殿外值守,不必在跟前伺候,包括你。” 第十七章 他他可是姓‘南’啊-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趁着替元沚更衣的空档,林公公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老奴今日斗胆问问,这么多年了,陛下还是不信任他吗?除了刚进宫他被太傅罚跪的那回,南府的人过来嘱咐了些不痛不痒的话,之后的七年,宫外人连只麻雀都没送进来过,好像生生地忘了还有个嫡子押在宫里。况且,这朝阳殿里的人,陛下已经里外里换了三茬。各方安插在宫里的眼线都近不得陛下的身,他们能看到的都是陛下让他们看到的;他们能听到的,也是陛下让他们听到的。即便是如此,陛下还是防着他吗?”   元沚接过了林公公呈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言道:“公公自己都说了,那些人都近不得朕的身。与朕亲近的人,除了你便只有他。公公的命自是与朕拴在一处,那么他呢?即便是有朝夕相伴的情分,养了几年的狗还是会有反主的时候,何况他可是姓‘南’啊。他的父亲拥兵自重,压制了朕整整七年。谁知道这一位押在宫里的‘质子’,会不会有一天变成屠朕的匕首。就算他人品贵重,若真的到了兵戎相向的那一天,朕赢了,他便背了父仇;朕输了,他便是弑君的逆贼。这样尴尬的身份,让他如何自处?秋后朕便要及冠了,事关大印和社稷,朕冒不起这个险,公公是痴傻了吗?”   林公公恍然,急跺脚,“哎呀,是老奴脑子里长了犄角了,差点误了陛下的千秋大业。怪老奴年岁大了,心口软了。若不是看可怜那孩子,老奴也不会犯这样大的糊涂。可是陛下,若夺了大印,您打算如何安置他?”   元沚坐在了床榻上,顿了顿才说道:“朕还未想好,朕说过了,他的命是朕的。这天下只有朕才能决定他的生死,谁都不行。”   ……   侍候完元沚就寝,林公公依着旨意将所有宫人都遣到了殿外,又嘱咐了北面偏殿的门口都不许留人,若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只当是自己眼瞎,要躲得远远的。安排妥当后,林公公带着徒弟小顺子回房去了。   过了一个时辰,在深宫里都黑得看不见影子的时候,元沚披了件外袍,开了朝阳殿的偏门,悄悄地出去了,还暗自扉腹着:“哎呀,才下过那样大的雨,这北面偏殿的屋顶都不知道结不结实,可别让雨水淋湿了朕收藏多年的珍宝书画。这宫里的人都是只会喘气没有脑子的俗物,还是得朕亲自去瞧瞧才能放心。”   一路上倒也没遇到什么奴才,元沚满意地点点头,“嗯,公公差事办得好,知道朕最近喜欢清静,奴才走动多了会惹朕心烦。”   没几步便来到了北边偏殿的门口。   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元沚终于锤了锤手,“哎呀,这里面住着的不正是那不懂事的人吗?”又一拍脑袋,“对了,可赶巧了。朕记得前年进贡的那幅张谦的秋水图好像就挂在这屋里头,今夜下了这样大的雨,也不知道那幅珍贵的书画被损坏了没?朕须得进去探查一番呐,若是损坏了也好差人送去书画院修缮。那好吧,朕就暂且放下这尊贵的身段,勉为其难进去看看。”   元沚左右看了看无人,便悄悄地推门而入。   看着元沚进了南昭的房间,林公公才带着小顺子从不远处闪了出来。   小顺子:“还真让师傅猜着了,陛下果然去了。”   林公公摇摇头,“哎,这二位可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彼此的心意我能看不明白吗?只是,当局者迷啊。走吧走吧,回屋歇了,你再去嘱咐一遍,在陛下回寝殿前,任何人不得出来走动。”   “是,师傅。” 第十八章 是朕来替你背黑锅-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才进到南昭的屋子里,元沚便听到轻微地打鼾声。   原是趴在床榻边上睡着的竹石。   “主子不懂事,跟着的奴才也不懂事,竟比主人还睡得瓷实。”   元沚悄悄地走近,越过竹石,立在了南昭的床榻边上。   刚巧了南昭在昏睡间沙哑地喃喃了句:“水……”   元沚的心嘭嘭直跳,在看到竹石微微挪动的时候便一个手刀砍昏了他,又骂了句:“碍事的东西。”   元沚看了看桌子上的茶壶,又瞧了瞧南昭干裂的嘴唇,抬了抬下巴,不屑地言语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臣民都是朕的子民,也没有子民快渴死了,朕干看着却不出手的道理。今日,因朕宽德仁厚、疼惜子民,便顺手救你一命吧。”   元沚端着身板去添了一杯茶水,三指随意捏着又走回了南昭的床边。   “这床榻虽然简陋,但朕为了苍生,为了子民,便勉强坐坐吧。”   于是,元沚坐在了南昭的床边。   “这茶水还是得仔细地喂下,若是子民一不小心被呛死了,那便是毁坏了朕的政德,失了民心。”   于是,元沚将南昭小心地扶起来,轻轻地他靠入了自己怀里。   喂了几次未果,茶水都洒在了被衿上,浸湿了一大片。   在几番纠结、深思熟虑后,元沚扯了下嘴角,“没想到话本子里最烂俗的路数,今日倒也能派上用场,只是委屈了朕了,这还是……头一回。但是为了子民,为了苍生,老天都会感念朕的仁德,算了,豁出去了。”   元沚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饮满一口茶水,撬开南昭的双唇,顺了进去。   是软糯,是颤抖。   几番下来,南昭的双唇终于滋润了,只是耳朵红艳欲滴,烧得像炭火一样。   紧贴着南昭的元沚也感觉到了,纳闷着:“耳朵怎么发烫了,不是说许太医拎着祖传的樟木小药箱诊治过了吗?老不正经的到底是问清楚了没?还是说这银碳又烧多了?嗯……怎么朕的耳朵也这么烫?定是炭炉又烧多,忘了开窗。”   元沚对着昏着的竹石,狠踹了一脚,“该死的奴才,都怪你!明明是你看顾主子不力,每回都得朕来替你背黑锅。朕好心赏他银碳,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玩忽职守,留他一人在屋里,差点被煤烟憋死;还有上回,好心赐了美婢伺候他,朕不知道他未经人事,狗奴才你也不知道吗?明知道自家主子是个刚烈的性子,为什么不拦着?活活让他撞了柱子,毁他名声。再说去岁,眼看着那么尖锐的冰碴子就要砸在他脑袋上,朕着急忙慌地推了他一下,不巧被落雪迷了眼睛。那么大的冰窟窿,朕看不到,你紧跟在他身边,你也看不到吗?害他白白落了水,得了寒症,亏了身子。朕真该把你这不中用的狗东西拖去敬事房阉了。”   元沚拥着南昭又坐了好一阵子,一条条数落着竹石这些年的罪行,直到骂舒坦了,才失神地喃喃道:“南昭啊,若那一年,朕在长街上遇到的人不是你,该多好。陪着朕一起被禁锢在这只看得到四角的宫里,实在不该。待秋后朕夺回了大印,就放你出宫去吧。若是朕……你也不必挂怀,反正这宫里宫外都知道朕……朕待你不好,想必只会可怜你,也不会因着你是朕曾经的侍读便难为你。公公说的没错,花一样的少年,不该开不过来年的春天。”   ……   在鸡鸣之前,元沚趁着夜色又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寝殿,直到林公公带人来唤他早朝,元沚才佯装睡醒起身。   而那一夜,睡不下的却不只是朝阳殿里的人。   翌日,雪片一样的折子参向御史台,纷纷怒斥右相教子无方,在京都大戏楼里冲撞了白龙鱼服的皇帝陛下。   右相盛怒!原本林韧老来得子,阖府上下将林啸当做心肝宝贝一样捧在手里,打不得骂不得。谁知却教养出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逆子,脸都丢到祖坟去了。于是,林韧从祖宗祠堂请出了家法长鞭,趴了林啸的上衣,又让其赤身背了五根粗壮的荆条,一鞭鞭的,被林韧狠狠地从右相府抽到了御前。   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第十九章 当朕是老妈子帮你们看儿子-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臣万死!是臣教子无方,纵容逆子好逸恶劳、斗鸡走狗、放浪形骸、不学无术,才在大戏楼里冲撞了陛下。今日臣已将这逆子绑来,任凭陛下处置。”   元沚身着锦墨金线的九龙朝服,面色淡然地坐在正殿之上,睨着眼睛,随意地拨弄着手上的龙头扳指,看累了堂下林氏父子的闹剧。   好逸恶劳?斗鸡走狗?放浪形骸?不学无术?哼!好一个巧舌如簧,明里暗里地在骂着他和那逆子是一路货色。   负荆请罪?哼!一大早的,从相府闹到御前,万万人看着。就差敲锣打鼓、广而告之,天下臣民快来看看呀,你们的天子原本就是疏懒朝政、只知道逛戏楼、打架斗殴的痞子流氓。   右相面部狰狞还在喋喋不休地聒噪着,元沚听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又微微抬眼瞧瞧一直未曾言语的左相。呵!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偏偏堂下的这两个老东西,一个为了监视他,将自己的嫡子送进宫里当质子;另一个为了搞臭他,不惜抵上林氏独子的半条命。相门里公子的日子看来也不比他畅快到哪里去。   殿前跪着一个,奄奄一息;后宫躺着一个,半死不活。   后宫……他突然想起了南昭,暗自思略着,也不知道那不懂事的东西醒了没有?若是死在他宫里,便白瞎了许太医的小药箱子,太医院的百年老参,还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耳根子红红地发烫。   正出神的功夫,林公公焦急地唤他:“陛下,陛下,旨意,旨意。”   “啊?”   “右相大人请旨……”   “请什么旨?”   右相扑通一声跪地,扬声道:“臣请陛下旨意,逆子林啸愿侍奉陛下左右,万死不辞。”   元沚:“……爱卿——”“谢主隆恩!”   “……”元沚心中咒骂,“他姥姥的,朕答应了吗?老不死的东西,见缝插针!”   一个时辰之后。   朝阳殿外的人都被小顺子支得远远的,殿门紧闭,从里面传出噼里啪啦的动响,和元沚不停地咒骂声。   “老子让你塞人!让你塞人!一个两个的,都不让老子痛快!当老子是老妈子帮你们看儿子!”   林公公一边躲避着碎片渣滓,一边劝慰着,“陛下,陛下,小心伤了手。”   元沚哪里听得,砸红了眼,又顺起手边一个粉彩琉璃边樽,狠狠地砸在地上,“偏殿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现在又给朕塞一个只留半口气的,碰瓷是吗?讹人是吗?都他娘的不让朕好过!”   林公公哪里见过元沚生这样大的气,也顾不得地上的碎渣子,碎步跑去抱住了元沚的身子,泣声:“陛下,我的陛下呀。您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先皇和贵妃娘娘保重自己的身子啊,但凡有个闪失,您这些年的忍辱负重可就功亏一篑啊。”   元沚赤红着眼睛,上下喘气。   先皇……母妃……这一句果然好使的很。   元沚泄了怒气,双目失神地看着抱着自己的林公公,渐渐地冷静下来,砸累了物件,缓缓地坐在地上。   林公公怀抱如困兽般的元沚,声声啜泣回荡在幽暗的寝殿里。   元沚呐呐地说道:“是啊,朕怎么能为了那两个老不死的东西忘了千秋帝业。四海升平、河清海晏乃是父皇最后的遗愿。朕不尽早料理的那两个老东西,又如何能腾出手来完成父皇的嘱托。公公说得对,这些年的折辱朕必定会一刀刀还给他们。来,扶朕起身。”   “好好。”林公公忙地搀着元沚的手臂,避开地上的碎渣子,扶住了他,又替他理好的衣饰,说道:“既然人已经送来了,陛下打算如何安置林啸?”   “安置?哼!他们还当朕是任凭拿捏的小崽子。不过,林啸留在宫里倒也不是坏事,递进来的刀子若是朕不好好利用,不是白瞎了林韧的心思。起居同南昭一样,不必亏待他,这宫里空着的屋子,随他择选。至于差事,也让他自己挑吧,林啸就是想上房揭瓦,朕也应他。那种没脑子的东西,捧得越高,他日才摔得越狠。你去安排吧,朕歇歇,一个时辰后再差人进来收拾。”   “是。”林公公躬身行礼,悄悄地离开了。   元沚看着熏炉升起的袅袅白烟,坐在床榻边眯着眼睛愣神。   隔一阵子,门开了。   元沚微微嗔怒:“公公,不是说一个时辰之后再进来么?人老了,耳朵也不好使了。”   来人并不应声,只是一步步地朝着他走来,听着步履的声音也并不像是林公公。   元沚支着脑袋怒声:“不知死活的奴才,林公公是怎么教养你们的,滚出去。”   他抬眼间,从袅袅的熏烟中瞧过去,才看清楚了来人,微微一惊,“怎么是你?” 第二十章 朕便把你从坟里刨出来鞭尸-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你也是来看朕笑话的?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朕好的很。”   来人轻轻掀起自己的衣摆兜住了,低身捡起地上的一片碎渣子放在自己的衣摆中,自顾自地诉说,“这一件应是元和十年,南疆进宫的五彩禽戏窄口瓶,颜色艳丽,笔法细腻,据说烧十件才出得了一件,很是难得。”   又拾起几片放在了衣摆中,“这些是元安十三年,内务府为了庆贺先皇寿辰,命十九个匠人烧制出万寿无疆秘色瓷,周身足足写了一万个‘寿’字,价值连城。”   “还有这个粉彩琉璃边樽,是元安元年,西南王为贺陛下登基所进贡的贺礼,乃西南王室传世的珍宝,天下间绝无仅有。”   “还有这个……”   “够了!你的意思是朕配不得这些个劳什子的玩意,砸了觉得可惜了?!”元沚急红了眼睛,根本不想再听来人说下去,“这宫里的东西朕想砸便砸,想扔便扔。别说是个物件,就是奴才的生死那都是朕说了算,包括你,南昭!”   南昭低眸,幽幽地看着远处的元沚,用衣摆兜着一堆碎渣子,一步步地徐徐走向他,直到看清楚了元沚赤红的眼睛才停驻了,低头看看衣兜里的碎片,柔声说道:“这些名品极为珍贵,随手拿出去都能换一座城池。可是……”南昭抬起头看向元沚的眼中,“即便再珍贵,也比不得陛下贵重。陛下乃天下之主,是百姓的天、是万臣的皇,也是臣的君。”   随后南昭将松开衣角,碎片稀里哗啦又一次摔落在地上,言道:“若是砸了它们,能换得陛下疏解陛下心中的不快,也算它们的造化。只是,”南昭又上前一步,缓缓地跪下,寻到了元沚的手,“只是陛下犯不着为了这些个劳什子的玩意伤了自己的手。”   南昭拉过元沚的手,将掌心翻过来。果然,一条一指长的伤口赫然在目,皮肉外翻,周角的血液都有些凝固了,他沉声:“陛下善心,怕公公看着心疼,才不许任何人进来,直到伤口凝固了。”   南昭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白瓷瓶,将里面褐色的药粉轻轻地敷在元沚的伤口上,解下自己束发的锦带,极为轻柔小心地替元沚包扎好。   元沚低头看着南昭只身着一件灰色单衣,跪在冰凉的墨玉石地砖上,面色略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小声地嗔怒:“你身子并未痊愈,本不该下地,若是死在朕宫里了,多晦气。”   南昭将发带尾处扎好了,才昂起头意味深长地笑笑,“许太医医术精湛,昨夜已好了大半。何况臣常沐皇恩,晨起已经痊愈。陛下方才也说了,臣的命都是陛下的,阎王不敢收。”   “那是自然,你若敢随随便便死了,朕便把你从坟里刨出来鞭尸!”   南昭莞尔,不语。   元沚盯着他的唇,忽觉的嘴角干燥,不由地舔了舔。怕被南昭发觉,侧了侧脸,清了清嗓子,岔开了话题,“昨日之事……”元沚没再往下说。   南昭接话,“陛下九五之尊,时时刻刻需提防着宫里宫外暗通款曲,更何况南昭是陛下身边之人,陛下怀疑臣合情合理。全是臣的过,让陛下忧虑了,还伤了手。只不过,臣确实不与他相熟,也许是进宫之前在哪位大人的府上有过照面吧,除此之外,至于别的,年岁太久,臣真的想不起来了。”   元沚暗自扉腹,哼,这些年你一直活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就算宫外人手眼通天可以瞒得过朕的暗卫,朕也不是傻的,你什么样,朕清楚的很。可昨日林家小畜生看你的眼神,偏偏让朕不爽得很。让朕不爽快了,可不就是你的过。   看着南昭仍旧跪在地上,元沚又轻咳了一声,“那个,去唤林公公吧,这几日朕这里无需你时候,谁知道你那寒症有没有好彻底,若是传了朕,那可是谋害君上的大罪,退下吧。”   “是。”南昭起身,收好了小药瓶,退出了寝殿。   没一阵,林公公回来复命,元沚将包着南昭发带的手,缩进了袖中。   “回陛下,林啸已安置妥当了,老奴已宣了太医诊治。林啸虽身受外伤,但好在年富力强,身子骨也比公子昭好太多了,太医说再有个三五日便可以在宫里当差。”   “哦?没想到林韧文相却教养出个好似哪吒般的小畜生。南洵乃武相,偏偏南昭那身子骨弱得像姑娘般,真是阴差阳错的笑话。那小畜生择了什么差使,又寻了哪方住处?”   林公公道:“回陛下,林啸虽在宫外跋扈,但在宫里还算是识趣得很,只选了个末等侍卫的差使,戍守宫门。至于住处,林啸也只选了间放置书画的库房,这会子的功夫,小顺子已经带人收拾干净了,也不算委屈了他。说来也巧了,那间库房就在北面的偏殿,也就是公子昭的隔壁,仅一墙之隔。” 第二十一章 想让朕脑袋上飘绿光吗-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仅一墙之隔?!   元沚将前后的事情连起来,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本他还在纳闷,即便右相再过狠毒,也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独子送进宫来。现在看来,林啸将计就计,演了一出苦肉计,根本就不是冲着他来的,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一个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公子哥,竟然同意只做一个末等侍卫,还肯住库房。他回忆起昨日林啸看向南昭的眼神,心中好似万只蚂蚁的蠕动,脱口而出,“不行!他不能住在那!”   林公公不解,“陛下,老奴明白陛下怕担着公报私仇、苛待右相公子的名声,可那间屋子虽是库房,但也算是上好的房间,比其余宫人的内舍已经强了不少,也不算委屈了他。他愿意住着,何不随他去呢?”   元沚再次扬声,“就是不行。”   林公公哪里懂得这其中的缘由,还在劝慰着,“陛下真的不必太过忧虑,一个小娃娃而已,随他去吧。”   元沚扯嘴,小娃娃?哼!方才不是还夸了林啸年富力强,身体健壮吗?宫里宫外的权贵好男风,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那林啸也不是瞎的,南昭相貌好,骨子里自带疏离的气质,可偏偏就是这份疏离才那么吸引人,得不到、干看着,叫人心中犯痒。林啸觊觎南昭,那便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些年关于南昭的流言市井里编排了不少,其中最走俏的便是他与南昭的风月话本子,他也不是没有看过。   但他并没有下令销禁,有时候还会差遣自己的暗卫悄悄地寻一些最热门的送进宫来。一方面是迷惑二相的权宜之计,另一方面是他有自己的私心。虽有七年两千五百多日的朝夕相处,但对于南昭的喜好,他确实摸不准。南昭人品贵重,教化传统,不可能委身于一个男子,强来根本行不通,用法不当的话白白毁了这么多年二人一同长大的情分。   但若是那些话本子传着传着,万一南昭被洗了脑、自己也当真了呢?那到时候……南昭会不会像话本子里说的一样躲在他身下叫着哥哥?想想都刺激。   于是去岁为了验证南昭的喜好,他才故意赐予南昭十多个美婢,结果南昭为保名节一头撞了柱子。   看见没看见没?   朕就知道,南昭不喜欢女人,南昭心中有朕,南昭为朕守身如玉,南昭为了他这位宫里最尊贵俊美的男人,不惜以死明志。   太感动了、太感动了!   那一天,他隐在夜色中悄悄趴在偏殿的窗户缝上,看着南昭脑袋上缠着一圈圈的绷带,虽觉得可怜,但心中却是春心荡漾啊。   可如今,右相那个老东西竟然塞了个小东西进来,偏偏那个小东西惦记着他的宝贝。   偷人都偷到他眼皮子底下了。他心中焦虑,想起林啸看向南昭时炙热的眼神,便想掐死林啸。   这个时候,他要怎么才能同林公公解释得通,那林啸就是冲着南昭去的。堂而皇之的将一个这么大的隐患放在南昭隔壁,是想让朝阳殿上的云彩飘绿光吗?   不行!一万个不行!   昨夜他已同南昭有过了亲吻,那就好似大印盖了章,南昭今后便是他的人。   南昭的手、南昭的背、南昭的腰,南昭的脸,从头到脚,都是他的。   他年前便想好了,若将来功成,他便放南昭出宫去,任由南昭从此自在人间,也不枉当初南昭为他撞了柱子的情分;若是功败,南昭爹不疼娘不爱的,谁会管他?万一落入像林啸那种货色的达官贵人手中,他就算是死了,怕也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南昭那般娇弱的身子哪里承受得住,不得被那些个玩宠玩出花样的畜生们活活折磨死。   七年这样久的日子,直至昨夜他才寻到借口碰到了南昭的唇。一想到自己也只能摸摸小手、碰碰小嘴的南昭将被别人压在身下,他气血翻涌,吼出一声:“不行!”   这一声便把年老的林公公吓了个哆嗦,慌乱回道:“不行不行不行,陛下的话就是圣旨。是睡库房还是寝殿那都是陛下说了算。陛下给个旨意,老奴这就安排。”   元沚铁青着脸想了想,把林啸那厮摆在哪里他都不放心,又不能时时刻刻找人看着,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他灵光一闪。   元沚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讲来:“那个……林啸再不济那也是右相家的贵公子,总不能让他睡了库房,与人落了话柄。林公公,这朝阳宫内,除了朕的正殿最为尊贵,第二尊贵的是哪处?”   “回陛下,第二处最贵的便是北面偏殿。”   “那好,就许那小畜……那林公子住在偏殿吧。”   林公公有点蒙,“陛下,那北面偏殿乃是公子昭的住所,若是林公子住在那厢,那公子昭又如何安置……”   “朕想了想,林公公年纪大了,夜里侍候朕总归是不方便,倒不如就让南昭替林公公担值,宿在朕的寝殿内,如何?”   林公公忙跪地谢恩,“谢陛下的体恤,老奴感念陛下恩德,陛下洪福齐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老奴现在就去安排。”公公生怕元沚反悔,脚下像踩了风火轮,匆匆离开。   元沚扯了扯嘴角,看着包扎在手上的发带,笑笑,“老不正经的,跑得还挺快。”   林公公像迎来了第二春,笑逐颜开,连连拍手说着,“成了成了。”   小顺子看着看着师傅高兴,也跟着乐乐呵呵,“师傅果然料事如神,四两拨千斤便将公子昭送进了正殿。”   林公公得意地很,“天时地利啊,那林啸来得正是时候。有人争抢的宝贝才会炙手可热。天家的心思,咱家看不出来吗?彼此给个台阶罢了。说到底,还是陛下心里有公子。” 第二十二章 还顾得上那点可怜的真心-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天家这是怎么了?”   竹石边替南昭拾掇行装,边碎碎念着:“公子进宫的头天起便是在殿内伺候,两年后只因二相打发先皇留下的亲卫去了皇陵,天家便迁怒于公子,将公子赶出了内殿。还有那林家公子,恶名在外,原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现在倒好,他刚进宫,便将公子赶出屋子。朝阳宫这么大,住哪不好?为什么偏偏跟公子过不去。”   南昭握着一卷书随意翻看着,只轻言,“住嘴,我看你是越发不守规矩了。天家是你这小奴才可以妄议的吗?”   “小的替公子委屈。”   南昭言道:“这天下都是天家的,天下的臣民都是陛下子民。为人臣,能伺候天家是皇恩,是荣耀,何来委屈之说?”   “算了,公子就算是哪一日被天家卖了也会跟着别人数钱。”竹石气得跺脚,将收好的一沓子书卷摔在桌子上,气呼呼地冲出了门。   南昭深出一口气,将书卷放在桌案上,眼神阴晴不定,心中方乱,思略着,还未到秋,便要开始了吗?   这些年因着元沚行为乖张,毫无长进,宫里宫外的各方眼线也渐渐地放下心来。   当初能被派进宫的探子哪个不是万里挑一的精锐,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进宫,没成想整日看着元沚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实在是没有监视的必要,竟是落了一份闲差。   探子们又因宫里伙食太好,一个个都被养得膘肥体壮。闲来无事,便开始编排关于元沚与他之间风流韵事,赚点散碎银子。   坊间关于他二人那些荒淫不羁的话本子,也大多是从宫内传出去的,没成想一时间竟然风靡天下!探子们哪里会想到原来靠着编排小皇帝和俏公子的床笫之欢,竟然还能发家致富,心中乐开了花!甚至有人愿意出高价买通宫外人,只为进宫做朝阳殿里的探子。   但是他不傻也不瞎,风云变幻,他皆看在眼中。   元沚用这么一手温水煮青蛙,便将留在朝阳宫里的各方眼线悄无声息地换了一茬又一茬,留下的也都是些不打紧的人,而宫外的人再也探不到真正的消息。   然而,帝王大业犹如一池春水,哪怕是一个小石子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荡起涟漪。宫外人清楚得很,在功败垂成之际,关于元沚的重要情报怎么能靠那些如今只会写话本子的废物?   在这个节骨眼上,右相将林啸送进宫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元沚!   林府若是同元沚联手铲除南府,右相林韧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届时再将林府的嫡女送进坤凤宫,诞下皇子,林府从此便可以千秋万代,无人再能撼动,怎么看都是十分划算的买卖。   南府与林府,谁先与皇帝结盟,谁便能活到最后。   右相让林啸进宫赎罪的提议,元沚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的。怕是元沚自己心中也很清楚,左右二相分庭抗礼、不睦多年,而秋后及冠夺大印便是最后的机会。   成者,相王国丈;败者死无全尸。   所以,一个愿意塞人,一个也愿意收着。   那么,自己的父亲呢?当年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将他推在了元沚的身边,是不是也是存了这个心思?唯一让他不解的是,这些年父亲从未派人与他查探过任何消息。还是说,父亲这么做是故意为了使元沚放下对自己戒心,成为藏在元沚身边最犀利的刀。   直到今日他才算看明白,父亲确实好谋算,将他放在宫里这么多年不管不问,就连元沚也信了南府已将他视作弃子,不然元沚也不会再一次将他招进内殿。   所以父亲的意思是让他拉拢元沚,送自己的嫡亲妹妹入主坤凤宫吗?   若是如此,那么元沚就很可能是他未来的……   可是,昨夜……   南昭摸了摸自己的唇,一点点红晕浮在了面颊。   窗外雀鸟飞过,振翅啼鸣的动响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不由地失笑,笑自己的天真。帝王将相从来便是权力至上,关乎社稷存亡,哪里还顾得上那点可怜的真心。   质子?侍读?男宠?   像自己这样尴尬的身份,同元沚根本无可能。   他能做的,便是探探元沚的底,在右相动手之前,尽早替父亲与元沚结盟,如此才能保得住南府几百条人命,百姓也免遭战乱之苦。他虽然不知道元沚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才将自己再次招入内殿,但现下看来,这的的确确是个绝好的机会。   南昭再一次沉眼,他又要如何才能促成元沚与南府的联姻呢?   元沚从不与他人触碰,近得了身的唯有林公公与他。   难不成……真的让他像话本子里写得一样,洗洗干净、爬上元沚的龙床唤一声哥哥? 第二十三章 林啸进宫-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南昭红透了脸颊,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就算本朝王公贵族颇好男风,那也是在风月巷或者戏楼捧那么一两个小倌或戏伶罢了。他南昭教化传统,承圣人之道,怎么可以委身做那样的事?   正当他心中纠葛、念了几遍观音心经的时候,门外一阵脚步声急促传来。   林公公轻轻推门闪了进来,欠身伏礼,“公子,林府的公子已经抬来了,公子这厢可收拾妥当了?陛下召公子现在去正殿。”   南昭提了一口气,言道:“南昭本就身无一物,承陛下恩泽,没什么好收拾的,公公,我这就去。”   他起身向外走去,刚巧和趴在担架上的林啸擦身而过。他低头微微地瞧了瞧,虽看不太清林啸的面颊,但是背上的鞭痕却是触目惊心。   林公公引着南昭去往朝阳殿,解释道:“林公子没事,年纪轻,身子骨结实,宫里用药都是极好的,没几日便可以下地,误不了陛下的差事。”   南昭习惯性温和地笑笑。   林公公瞥了眼南昭的侧颜,又言道:“不过啊,咱家有几句话须得嘱咐公子。”   “公公请讲。”   林公公伸手轻轻拉住了南昭的袖子,“公子啊,这今后啊,公子在内殿侍奉,林家公子在宫门戍守,无事还是不要去招惹林家公子。公子也知道,天家的心思细腻,免不了会多想。何必惹陛下不痛快呢?”   “公公所言极是,但是南昭与林公子并不相熟,何来招惹之说呢?”   公公手中一紧,捏了捏南昭的手臂,沉凝:“就怕啊,就怕有些人上赶着不请自来,到时候不清不楚的,公子素来不张不扬,就算长十张嘴都说不清楚,还需谨慎些才好。”   南昭听懂了林公公话里有话、言外之意,“南昭谢公公提点。”   林公公谦虚地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咱家只是心疼陛下,也心疼公子,咱家年纪大了,再也见不得伤感情的事。”   感情?他与元沚还会有感情?南昭不言,只是点了点头,随在林公公身后离开了偏殿。   来到元沚的寝殿门外,林公公搓着小手,喜笑颜开,乐呵呵道:“公子,快进去吧,不早了,陛下该歇了。”   南昭欠身行礼,推开寝殿的门,轻轻地走了进去。   林公公差小顺子合上了门。   寝殿里的仙鹤立地宫灯,点着的红烛轻悠悠地晃着暖色的光,龙头九鼎香炉升起缭绕的烟。   南昭侧了侧身,悄悄地寻着元沚的身影。   终于在书案后面,看见了元沚身着薄衫侧身躺在梨花长榻上,身形隐隐显现,头发轻散着。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轻轻地握着一卷书,手上仍旧裹着南昭的发带。   南昭轻步走去,静静地立在了长榻的不远处,等候元沚的旨意。   元沚斜眼瞥一眼低着头的南昭,心中思量,他怎么不说话?没什么要问的吗?就不好奇朕为什么再一次将他召入内殿侍候吗?离朕那么远,就好像朕要扒了他一样。整日里那副死样子,实在是乏味的很。他怎么不如话本子里写的那么有情趣呢?还是说,须得朕循循善诱、好好调教,徐徐图之?没错,一定是这样。   元沚清了清嗓子,言道:“那个……” 第二十四章 你知不知道你这张脸有多招人烦-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南昭低身,“陛下有何吩咐?”   元沚轻轻地抬手,“那个……扶朕起来,躺了许久,身子都有些麻了。”   南昭快步上前一步,躬身伸出了双手。   元沚缓缓地直起身子,扶住了南昭的手臂,慢慢地摩挲在南昭的手上。   南昭耳垂微微地泛了红,想抽手又抽不回去。   这些细微的举动都尽数落在元沚的眼中。   脸红了吧?害羞了吧?哼!南昭啊南昭,朕就知道你心中有朕。   元沚装作脚下没站稳,一个踉跄倒在了南昭的身上,手中的书卷哗啦啦落在地上。   南昭扶住了元沚,微微弯身又想去拾起地上的书卷。   这时他才看到书卷上摊开的那一页明晃晃地画着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在用奇怪的姿势交缠在一起。   没眼看!没眼看!南昭红透了脸颊,闭着眼睛拾起了书。   现下,他就是再过愚钝也知道这书里画的是什么。   元沚就靠在南昭的肩上,双手扶着南昭的肩膀立直了身子,笑道:“怎么了南昭?你比朕年长两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朕不信你平日里没看过。”   南昭向后撤了一小步,死死地握着那卷书,躬身行礼:“回陛下,臣确实没看过。”   元沚撇了撇嘴,上前逼迫了一步,“呦,是吗?那你一点都不好奇,这画里的两个男人是谁?他们在干什么?要不要现在看看?”   南昭再一次后撤,言道:“圣人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元沚咄咄逼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的意思是,朕看了这些东西,便不再是圣人,朕的御令也不是圣旨,而是污言秽语吗?”   南昭顿身,咚一声,双膝磕在墨玉地砖上,俯首:“臣不敢!臣万死!”   元沚缓缓地低身,蹲在南昭面前,一只手捏住了元沚的下巴,轻挑了挑眉毛,“南昭啊,七年了,单单是‘臣万死’这句话,你都说了一万次了。若是朕真的想要你的命,你怕是死一万次都不够朕泄愤啊。”   他用了点力道,迫使南昭抬起了头,看着南昭妖冶的脸,“南昭啊,你知不知道你这张脸有多招人烦,烦到朕忍不住的想……想……”   一直在门外偷听的林公公紧张地抓着小顺子的手,激动地小声嘀咕,“说呀,快说呀,想亲他、想抱他、随便说个什么呀,快急死咱家了。”   “想……”元沚双唇拧巴着,死命地蹦出几个字:“想拿你去填湖。”   林公公:“……”   小顺子:“……”   南昭僵住了身子,沉声回道:“若是拿臣的身子去填湖能换得陛下欢心,那便是臣的造化、是臣万世荣耀。”   元沚:“……”   林公公气得直跺脚,血气一冲,眼前一花,身子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   幸得小顺子扶住了他,又唤了两个侍卫将林公公搀扶回了房。   看着南昭此时一副慷慨就义,视他为洪水猛兽般的神色,元沚气急,松开了手,忙得站起来,疾步走向床榻,随意将靴袜甩在一旁,掀开被衿将自己裹住了,脑袋都深埋在里面,扉腹着:“榆木脑袋!朕都说的这么明显了,还是听不出来吗?为什么朕不拿别人去填湖,偏偏拿你!还不是因为朕与你最亲近。难不成非得让朕把这句话写在圣旨上吗?” 第二十五章 那就只许亲亲,不许干别的-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那个时候,十九岁的南昭跪在大殿上,不住的叹气,手中握着那卷话本子,扔也扔不得,又怕拿着此等污秽之物脏了自己的手。   他困惑的脑袋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元沚总是爱生闷气?为什么元沚那么热衷于拿他去填湖?   在朝堂收受了气,元沚要拿他去填湖;不看那种话本子,元沚还是拿他去填湖;再到后来只因为他多看了林啸一眼,元沚还是拿他去填湖。   似乎不淹死几个人,宫里的湖便没有灵魂。   他也曾听说过民间有用少女祭祀龙王来求雨的习俗,那么元沚呢?用他填湖求的是什么?早日亲政?迎娶后妃?   ……..多少次的午夜梦回,离兰都能清楚地记着那一天,十九岁的南昭手握卷话本子跪在大殿上,小心翼翼地揣摩着元沚的心思,生怕元沚一个不开心便拿他去填湖。即使相伴七年,南昭还是猜不透元沚的心。   那些恍如昨世的画面像用一柄刀在离兰的心脏上划了个口子,又用小火煎熬着,灼痛着、燃烧着。   从相识、相知、相爱、到相杀,一字字、一句句、一幕幕,在离兰的脑中回闪。   “陛下,臣乃是御史院择选的侍读,并非太监。”   “陛下,扶好了,臣要起身了。”   “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加起来都不及陛下万分之一的贵重。”   “今日是臣的生辰,臣不要别的,臣可否再听听陛下所唱的那曲梨花颂。”   “好好好,臣答应陛下,今后无人之时,便唤陛下‘元儿’。”   “臣去岁酿了梨花白,待会便差小顺子挖一坛出来给元儿尝尝。”   “元儿醉了,元儿虽然今日及冠,但是……但是年岁还小,不可做些太过火的事情,将来元儿还要娶妻生子呢。”   “我答应元儿,再不理会那个林啸。元儿是天之骄子,他是末等侍卫,怎么配同元儿比呢?元儿莫生气了。”   “好,那就只许亲亲,不许干别的。”   “陛下……陛下是要册封右相嫡女为后吗?”   “臣祝陛下与未来皇后鸾凤和鸣、举案齐眉。”   “臣不是内贼,同林啸没有半分关系。”   “臣不信左相私通外敌,臣不信!”   “陛下,南洵已伏法,长子南旭……已腰斩。臣乃南洵嫡子,理应同罪。臣求陛下放臣的妹妹南枝一条生路,她才十四岁。”   “臣乃逆贼之子,不劳陛下惦记。这天牢怕是会脏了陛下的脚,陛下回宫吧。”   “林啸,你将我带出死牢,不怕我复仇、屠戮了林府吗?”   “林啸,上一辈的恩怨,在我们这里结束吧。我不恨了,或者说,我不知道该恨谁了。我同那人,也再无话了。”   “这一世,够了。”   ……   离兰此时仿佛置身于屠戮的战场,乱石飞舞,黄沙漫天。   他却闻不到丝毫血腥味,只有一种独特的清香萦绕在他的鼻尖,不是宫廷惯用的龙涎香,更不是参道拜佛的檀香,而是那人的香味。   离兰嗤笑,他是又做梦了吗?   这梦里面竟然连香味都那么真实,最熟悉也最陌生的香。   然而,再真实的梦也会有醒来的一天。   离兰动了动手指,浑身骨头都如同敲碎了,剧痛万般。   五年前他跳崖自尽,万分之一的机会下才死里逃生;若是现在一分钱都没捞到就这么受辱而死了,那他找谁说理去,不是亏大发了?   至少他得撑着回到空虚阁告诉离恩,之后所收的银钱,他要占七成,再也不去崖山里捉野鸡了。   对!他不能死!装死也不行!   这一次,那人怎么给爷抬进来的,就让他怎么将爷抬出去!   离兰睁开了死沉沉的眼睛,看着头顶熟悉的龙纹帷幔。哼!果然!还如同当年一样,随心所欲将他禁锢在朝阳殿,这么多年了手段不能再高级一点吗?   他看了看周围,没有任何人,那人就这么自信他逃不出朝阳殿?   不过,这一次,他还真没想跑。   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让太医院的院判瞧瞧仔细,用光宫里的珍奇药材,吃饱喝足之后,再差遣鱼鳞铠甲赤羽卫风风光光地将他抬回空虚阁。   他刚想起身,嘶——吃痛一声。元沚!你姥姥的!   除了问候元沚的祖宗,离兰已经寻不出任何言语可以表述他现在的羞愤和剧痛,手腕上的血痕清晰可见,浑身也必定是没有一处好的地方,好在已经换好了干净的里衣。   “哼!不掀了你这朝阳殿的屋顶,我就把离恩拿去祭天!”离兰喊道:“他姥姥的!有人吗?来个丫头伺候爷起身。有人吗?” 第二十六章 爷要拆了朝阳殿-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门外的人听到了内殿的响动,推开门,鱼贯而入。   两个小太监立在了离兰身边,“先生有何吩咐?”   离兰歪头看了看当前长相平庸的小太监,啐了一口,嘲讽道:“爷要的是小丫头,别以为你们身上少了点东西便可以装女人。”   其中一个太监面色犯难,道:“回先生,昭阳殿里从未有过宫娥,只有侍候的太监和戍守的侍卫。”   离兰冷哼,慢悠悠地说:“爷不管,爷就要漂亮的宫娥穿着薄衣来伺候,没有的话,就把你们皇后娘娘喊来侍候爷起身。”   小太监躬身,吓白了脸,“哎呀,大不敬、大不敬。先生妄言,自当奴才们没有听到。”   离兰硬撑着起来,靠在软垫上,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臂,伸出一根手指便要去戳将立在床榻边的一盏宫灯,却还是差了些距离。   离兰对着小太监勾了勾手指头,“来,扶爷一把。”   小太监虽不明白离兰要做什么,却也是小心地上前,让离兰扶住了自己的胳膊。   离兰嘴角勾起一笑,这一笑竟是让小太监看的失了神,软了心。这天下间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也难怪皇帝陛下会将他带回昭阳殿。   只是下一刻,小太监觉得自己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认为离兰是菩萨下凡。   离兰撑在小太监的胳膊上,向前一用力,便将宫里推到在地,摔了个四散。   小太监惊慌失措,跪伏在地,吓得身体都都成个筛子。   听到内殿有响动的,从外面涌入一队侍卫。   领头的侍卫站在殿内,看了看碎在地上的宫灯,和双手撑在床榻上、病恹恹、毫无血色的始作俑者,未语一言。   离兰回身接着慵懒地靠在软垫上,慢悠悠地对着领头侍卫戏笑:“告诉你们主子,爷眼里见不得这些歪瓜裂枣的太监,爷只要漂亮的女人伺候!”   又朝着小太监抬了抬下巴,“你去御膳房,爷要吃暹罗进贡的血燕,燕子必须是罗兰沿山刚产了头胎的,你们主子差点要了爷小半条命,现在腰还疼着,须得好好滋补”。   “然后再去冰窖里取大宛国的葡萄酒来,”离兰扯开自己的领扣子,露出了上半身,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色的斑驳,“瞧瞧!爷被你们主子啃得浑身都是淤青,必须豪饮几壶活血化瘀。对了,还有太医院的大力金刚丸,抬一筐过来。爷身强力壮,不需要这个。这自是给你们主子预备的,宫里这么多女人,外加我一个男人,怕他吃不消,别到时候在爷这里力尽人亡喽!哼!爷才不接这个锅。”   瞧着殿里站着的这些人脸上红一阵、紫一阵的没有动静,离兰顺手从手边抽出一个羊脂玉的小枕骨,狠狠地摔在地砖上,怒声:“还不快去,不然爷便拆了这朝阳殿。”   领头的侍卫朝着离兰微微行礼,又向手下人使了个眼色,将两个小太监带了下去,重新关好了门。   殿内恢复了平静,离兰冷笑笑,这才悠然地扫了一眼周围。   从他离开的那一年,朝阳殿没有一丝变化。就连庚子之变时,他用剑在柱子上劈的那道痕,都清晰可见。   五年,变了的只有殿内的人。   他下了龙塌四处转悠着,看到什么便砸什么。   只要目光所及之处的物件,能够到的、全都砸了一遍,噼里啪啦,欢快得很!   直到十多个宫娥身着艳衣,端着血燕和葡萄酒站在殿内的时候,他才停下了手。回到龙榻上,搂过其中一个宫娥,言道:“来来来,喂爷喝酒!”   宫娥面有潮红,虽犯难却还是端起了酒壶。   离兰摇了摇头,用手捏了把宫娥的腰,调戏着言道:“爷要你嘴对嘴的喂!”   嘴对嘴的喂?!   宫娥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谁不知道昭阳殿里的这位贵人是皇帝陛下御赐了龙撵抬进来的,她就是有十八个胆子,也不敢同皇帝陛下的男人嘴对嘴的饮酒啊!   宫娥不住地磕着头:“先生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   离兰笑了,觉得这丫头讨饶的样子甚为可爱,正当他想继续撩逗宫娥的时候,门外一阵乱哄哄,他听到门外的太监们不停地在劝阻着:“皇后娘娘,您不能进去。陛下谕旨,任何人不得入昭阳殿。娘娘,您不能进去!”   离兰抬头看着门口思略,皇后娘娘?那不就是……林啸的亲妹,林常欢。   呵!元沚啊元沚,你前脚将我这个老相好的抬进宫,后脚你的正宫娘娘便杀过来了。你是有多么不待见这姑娘,才会这么堂而皇之地扇她的脸。说到底,她不是你亲自册封,赐了鸾凤重翟车迎进坤凤宫的吗?   不过呐,这丫头都来了,今天啊,爷就受点累,亲自帮你收拾收拾这位虎啸胭脂。   离兰掀开被衾将几滴葡萄酒倒在了龙塌上,将跪在地上的宫娥拽进自己怀中,扯开自己上身的衣物,露出了那些啃咬的痕迹,轻轻哼着小曲,“皇后娘娘啊,快些进来抓花我这小情的脸啊,快些进来呐~~~” 第二十七章 正宫娘娘的战斗力-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门终究还是开了。   几个嬷嬷气势汹汹地推开挡路的太监,又狠力地扒拉开那十几个身着艳衣的宫娥,清扫了道路。   领头的嬷嬷这才侧身行礼,迎着一位气质华贵的女子进了内殿。   离兰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搞这么大阵仗的人,不是林常欢还会是谁?同儿时一样,还是那般嚣张跋扈。   这天下间,能让他记住的男人没有几个。   这天下间,能让他记住的女人也没有几个。   偏偏,巧得很。其中的一男一女,如今成了两口子,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他还记得当初小顺子带队将大婚的礼服、金册、金宝送到林府的时候,林常欢那丫头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甩着鞭子连抽了二十个太监,连宣旨的礼部侍郎都没有幸免。   礼部侍郎啊,那可是元安七年皇帝钦点的探花郎。   能被皇帝钦点为探花郎的进士,可是殿试里最英俊最年轻的男人。   当年长街上多少名门贵妇争抢着往探花马车上丢帕子、抛花枝。   为了这个探花郎,那年他还吃了好一阵子闷醋。直到元沚竖着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除了他心中再无别的男人,否则便遭天打雷劈,才把他哄高兴了。   探花郎只是去宣了个旨的功夫,那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脸,便让林常欢给抽花了。至今都无所婚配,脸都花了若留在礼部有失君仪,直接被元沚打发去了钦天监数星星。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去了钦天监的探花郎满怀不甘心,奋笔疾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开始编写话本子,编的是天上地下,神乎其神。   世人迷信,皆言钦天监出的物料能有假?都信了定是右相前生没干好事,这一世才生出了这么一对儿孽障。林常欢婚配了皇帝,就当是互相为民除害了,免得嚯嚯了别人。   今日,林常欢身穿一件正红色牡丹图样蜀锦衫子,逶迤拖地蝴蝶暗纹纱绣裙。头绾风流别致随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金丝凤凰簪,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一滴油的镯子,豪气冲天呀,一看就是正宫娘娘的派头,果真贵气养人。   离兰看着如今灿如春华天姿国色的林常欢,竟有些妒羡,好家伙,这随随便便扒一件下来都能换半个空虚阁。他若是这么有钱,还用得着去崖山里头打牙祭吗?   但是输人不输阵!正宫如何?你男人还不是把爷抬进宫了?   还未等林常欢启口,离兰笑言:“呦!瞧瞧这派头,一看就是来抓小情的!爷光明磊落,行得端、坐得正,也不同你避讳,想必你也知道了,爷是你男人御赐了龙撵,锣鼓喧天地让鱼鳞铠甲赤羽卫抬进宫的。”   他又拍了拍龙塌上刚洒了葡萄酒的那一处赤红,戏谑道:“看见没!落红!该干的都干了!”   一众宫人都红了脸,低了头。   离兰还觉得不够,又添了把火。   他将自己的上衣撕扯开,露出身上斑斑点点被啃咬过的痕迹,歪了歪头,颇为得意地言道:“哎呀,瞧瞧!这些可都是你男人干得!这么重的口,这些年你也受得住。”   离兰深深地嗅在怀中宫娥的颈间,勾了勾宫娥的鼻子,拉长了音,言道:“你好香啊。”   羞得宫娥像只低着脑袋的鹌鹑。   他又看向了林常欢,“皇后娘娘,今夜你男人同我、还有这位小宫娥要做些正经事,皇后娘娘得空也可以来看看,切磋一下。”   他唇角勾起挑衅的笑,林常欢,快点动手啊,抽我呀,挠我呀,撕了我呀,杵着不动算什么,别让我小瞧了你。   林常欢看着离兰的神色,却是越来越不对劲,牡丹花一般的脸上失了血色,芙蓉若华的眼睛里浸了晶莹点点,微微泛红。   离兰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套路?碰瓷是吗?   你一个正房杀进屋里来,也不撒泼、也不撕人,站在他面前轻轻啜泣算怎么回事?   这不是你虎啸胭脂的战斗力啊!   还是说换了路数,绿绿的,茶茶的? 第二十八章 命人去太医院抬了一筐大力金刚丸-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此时,不仅是离兰,身边跟着的领头嬷嬷也觉出了林常欢的反常。忙地差人将内殿里的闲杂人等都拖了出去,也包括离兰怀里的那一个。   待众人都退了出去,嬷嬷掩好了门。   ……   此时金銮殿内的偏殿,元沚正坐在书案后面处理着从边塞呈来的军机要务。   一位小太监搓着手、左右着急地在侧门外面等着。   直到站在元沚身边的小顺子看见了小太监,才悄悄地在元沚身边耳语了句,“陛下,是昭阳殿的人,看着挺着急的样子,怕不是那一位出了什么事吧,要不宣来问问?”   元沚点点头,示意宣小太监进殿。   小太监刚夸进门,双腿一软跪了下去,不住地求饶,“求陛下恕罪!”   小顺子回道:“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子,一五一十地,好好回话。”   小太监低着头,哭诉,“是!昭阳殿的那位贵人,睡醒了便要十多个宫娥穿着薄衣伺候。”   元沚手捏着笔,认真地批着折子,冷语:“宫娥不够了便去别的宫里要人,这些年那些个王公大臣塞进来的人,一直吃着干饭,这回倒也算派上用场。”   小太监连连应着,继续回话:“那贵人还吵闹着要吃血燕和葡萄酒,燕子必须是生了头胎的,说是要滋补身子、活血化瘀。”   元沚淡淡道:“够吃吗?只要宫里有的,要什么给什么。宫里没有的,差人去宫外寻来。”   小太监点点头,继续说道:“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位贵人先是砸了前朝的那盏七彩琉璃宫灯,又砸了陛下常用的羊脂玉枕骨,还有元和十年的青花梅瓶子,元和三年的粉彩镂空转心瓶,元安初年的万寿延年葫芦瓶,元安十年的天青釉葵花笔洗,共四十五件名贵珍品。”   小顺子听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下也犯了难,低声说道:“陛下……这……”   元沚继续披折子,言道:“够砸吗?吩咐内务官再送些过去,砸到他称心如意为止。还有呢?”   小太监红透了脸颊、支支吾吾说道:“贵人还……还命人去太医院抬了一筐大力金刚丸,说是……说是……”   小顺子:“作死的!陛下面前你还敢遮遮掩掩,一字不落说来!”   小太监害怕地抓紧了衣袖,言道:“回陛下,一字不落,一字不落就是,贵人说,‘爷身强力壮,不需要这个。这自是给你们主子预备的,宫里这么多女人,外加我一个男人,怕他吃不消,别到时候在爷这里力尽人亡喽!哼!爷才不接这个锅。’”小顺子撑红了脸,一个拂尘甩下去,怒斥:“放肆!”   小太监俯身,趴在地上,不住求饶。   元沚未停笔,回道,“无妨,去吩咐许院判,昭阳殿要什么便给什么,照着两倍份额给。”   “是……是……”小太监哆哆嗦嗦回道,“回陛下,还有一事……皇后娘娘去了昭阳殿。”   元沚停了笔,依旧未曾抬头,问道:“他二人可说了些什么?做了什么?如实说来。”   小太监回道:“贵人说皇后娘娘是去抓小情的,还给娘娘看……看身上的那些个痕迹,说说……说陛下重口,还要同宫娥一起做些不正经的事。贵人还将葡萄酒洒在龙塌上,诓骗娘娘,说是……说是落红。”   落红???   这下元沚抬起了头,并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又问了句,“他说是落红?”   “回陛下,是落红,在殿内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元沚嘴角勾起一丝丝不明的笑意,又言道:“后来呢?”   “后来,皇后娘娘跟前的嬷嬷便将宫人们都撵出了昭阳殿,现下只留了皇后娘娘和贵人在里面。   元沚气息沉沉,将手中的折子丢在书案上,吩咐小顺子,“摆驾昭阳殿。” 第二十九章 我一个大男人又不能生养   此时,昭阳殿内只留了离兰和林常欢。   离兰看着林常欢的一顿神操作,也摸不透了,言道:“我说,那个……皇后啊,这孤男寡女的,你莫非是想碰瓷吗?那……大可不必啊!爷被你男人折磨成这个样子,你想的那些爷可力不从心啊。要不然等你男人过来了,咱们三个可以一起啊,这龙塌大得很,爷倒是不嫌弃。看看那边,大力金刚丸都给你男人预备好了。”   林常欢死死地晈住了唇,眼泪簌簌。   离兰慌了。   他这辈子最见不得姑娘哭,哪怕是他不喜欢的姑娘。   说起来,当年之事,这姑娘同他妹妹一般大,懂个什么?也不过是权力争斗的牺牲品,生于侯门相府,无奈得很,无辜得很。   离兰暗骂,他妈的,这夫妻二人闹个什么,都不按照套路出牌,他生怕下一秒钟林常欢像元址一样生吞活剥了自己。   毕竟深宫内苑,寂寞难耐。稍微像个男人的也只有元址而已,突然来了他这么个美若天仙的男子,万一这虎啸胭脂像元址一样用强的……他就真的是未出虎穴又入狼窝。   他将自己敞开的衣领子重新拉好了,又用手严严实实地捂在领口子上,忙劝道:“你别哭啊,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男人花心自古常理,谁家里头不是三妻四妾,你一国之母,得有容人的雅量。你瞧瞧,你身上随随便便拿出来一件都比我这个情儿贵重,说到底,你男人对你还是不错的。何况,你好歹有个太子傍身,我一个大男人又不能生养,抢不走你的后位,你……在这杵着也犯不着啊。”   “南昭!”林常欢这一声斩钉截铁,打断了离兰的絮絮叨叨。   林常欢认出了他!!   离兰瞬时间捏紧了自己的衣摆,脸色阴沉。   林常欢深吸几口气,幽幽地泣诉,“当年除了你,谁都没有活路。可偏偏只有你,亲手了断了自己的活路。”   林常欢死死地紧盯着离兰,又上前了一步,“既然活着,何必回来……既然回来了,以后好好活着吧。   就算是为了你的父亲,为了……为了你的兄长南旭……还有南枝。”   南枝?!   离兰讶异!赤脚奔向林常欢,抓紧了林常欢的肩膀,甚为激动,“你知道南枝的消息?她的的确确还活着对吗?你知道南枝在哪?求求你,告诉我!”   林常欢不敢抬头,只是低垂着眼眸不住地哭泣。   砰_声!   两扇大门,被人踹开。   元址铁青着脸色闯了进来,看了眼惊慌失措的离兰和声泪倶下的林常欢,挥了挥手,“嬷嬷都是作死的吗?还不带皇后娘娘回坤凤宫!”   领头的嬷嬷忙地带着太监们从殿外疾步走来,分开了离兰和林常欢,搀扶着林常欢离开了昭阳殿。   离兰仍旧不死心,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却被太监们死死地拦着,“林常欢!告诉我南枝在哪里!”   元址看着离兰疯魔的样子,厉声:“全都滚出去!”   太监们松开了离兰,大殿内的人也都鱼贯而出,闭紧了门。   离兰怔怔地赤脚站着,失魂落魄地望着门口,不住地呢喃,“南枝……告诉我南枝在哪里。”   那一年,南枝在流放的路上被劫杀的消息传到他耳中,成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是那一年,一同被流放的竹石半残不死地从死人堆里逃了回来,告诉他南枝可能还活着,他才留住了口气。   苟且地活到现在,全都是为了南枝。   不顾一切地回到京城,也都是为了南枝。   他的南枝,他唯一的妹妹。   此时身着单衣,赤脚站在地上的离兰像只鬼,一缕仅凭着一丝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信念,游荡在人间的幽魂。   下一刻,他感到身体失重,整个人被别人横抱了起来。   是元址。   离兰,一整颗心都悬在南枝上,根本无力再同元址计较,任由着他将自己抱在了龙塌上。   元址从龙塌下面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药箱,坐在榻上,将离兰的双脚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上,替他处理着被碎片划到的伤口。   离兰也任由元址随意摆弄着。   元址捏着一个小瓷瓶,替离兰上了药粉,冷哼沉声:“你脸皮倒也够厚的,换着花样地折腾,倒也不嫌累。滋补身体、活血化瘀?当真不要脸,那天最后有没有那个……你心里没点数吗?”   作者有话说谢谢各位小可爱,鞠躬。 第三十章 你一个大男人,哪里来的落红?   说到底,那天元址还是下不了狠心,没有做得彻底。离兰越挣扎,他越是怒火攻心,最后还生生地卸了离兰的一双胳膊,回到宫里才吩咐许院判给他重新接了骨。   去拿纱布的空隙,元址双眼瞥见了龙塌上的葡萄酒印迹,言道:“你还用落红之事诓骗林常欢,我且问问你,你一个大男人,哪里来的落红?况且,我碰你那了吗?人不要脸,天诛地灭。”   元址又莫名地笑了笑,“不过啊,我倒是确认了一点,这些年啊,果真没别人碰过你,不然,你想也不出这些损招。”   在替离兰包扎好了之后,元址看着离兰毫无血色的脸,言道:“我知道你回来不会是为了我。你心里清楚,自从我亲政后,京城里就算飞进一只雀鸟,都逃不过赤羽卫的眼睛。你又是神仙、又是观音弄出这么多名堂,不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吗?”   他刚抬起手想替离兰拢一拢沾在脸上的碎发,又收回了手,“我也知道你回来是为了谁,这件事,你没我不行。先歇着吧,日后再说。”   看着离兰空洞的眼神望着床幔,元址继续说道:“知道你大概也不喜看见我,我……去御书房了。”   元址站起了身子走向了殿门,只是在出去之前又丢下句,“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活着吧。活着,才能见得到南枝。你猜的没错,我的确知道南枝的消息。只要你听话,随传随到。”   门外的太监开了门,元址出去了。   离兰听着元址最后的话,渐渐平静了。   他眼中闪过精光,开始仔细琢磨着,他又不是傻的,他当然知道元址必定有南枝的消息。   他千辛万苦来到京城再次翻起过去的伤疤,也都是为了南枝。只要找得到南枝,任何事情他都做的出来,不就是随传随到吗?再恶心的事他都做得出来。   只是那个林常欢……她今日的反应和最后说的那番话,却让他想不透。   正当时,门外的小太监再次回来了,朝着离兰行礼,言道:“先生,陛下方才吩咐了,若是先生休息好了,便差鱼鳞铠甲赤羽卫锣鼓暄天、风风火火地送先生回空虚阁,龙撵现下也已经预备妥当。”   鱼鳞铠甲?锣鼓暄天?御赐龙撵?搞什么?!   他一开始是想着换着花样地折腾元址,怎么刺激怎么来,怎么高调怎么来,怎么恶心怎么来。可在看到元址事事顺着自己时,顿时觉得无趣了。何况,现在元址手里还有南枝的消息,惹毛了元址,没有任何好处。   离兰顿时泄了气,再没有之前砸了四十五件名器的嚣张气焰,淡淡地回道:“那个……倒也不必。不必那么惹眼了,就差人随意预备一辆马车吧。”   “是!”太监得令退下了。   出了昭阳殿便去御书房向元址复了命。   元址继续批着折子,说道:“他倒也识趣。”   小顺子:“奴才有一事不解。”   “说。”   “公子昭……啊,不是,是离兰先生怎么忽然间转了性子?要知道当年他可是月华一般的人物啊,面如冠玉,温情脉脉。现在的样子,样貌虽更为貌美了,可那行为举止活脱脱一个……”   个什么?”   个流氓啊。”   元址凝眸,捏紧了折子,回道:“世事变迁,不变的只有月华。”   小顺子似懂非懂地摇摇头,“奴才愚钝,虽不懂陛下所言,但奴才看得出来,他回来,陛下欢喜。”   元址提起笔,佯装嗔怒着,“你同你师傅一样,嘴碎的很。对了,回头你去坤凤宫传朕旨意,让她好好教导太子,做好她的皇后,没事不要招惹离兰。不然朕也保不住她,更保不住那个孩子。”   因着离兰双脚伤了,昭阳宫里的太监取了担架小心翼翼地将离兰抬上了马车。   看到车夫的时候,离兰激动万分,“石头!石头!果真是你!爷还以为你死了!”   石头抱着离兰痛哭流涕,咿咿呀呀地也说不出话来。   离兰开心地笑道:“行了行了,爷好得很!这不?还顺了不少药材、血燕、葡萄酒,还有一整箱子的名品瓷器。进一趟宫,可不能让人白嫖了。”   听着离兰这么说,石头哭得更为厉害了,内心已经问候了一百八十遍元址他祖宗。   这么多年,元址还是得手了。他用生命在护着的白菜,还是没名没分地被猪给拱了。   当他家主子是什么?就是那青倌院里的小倌都得打赏几个银钱,他家主子还得自己动手顺。   离兰拍了拍石头的肩膀,催促道:“快走快走!回去找离恩算账,离开这糟心窝子的地方。”   石头抹抹眼泪,驱车离开了。   在不知道睡了几个时辰之后,马车咯噔一下,停了下来。   离兰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敲了敲车窗,问道:“是到了吗?离恩呢?为何没有出来迎爷!作死的,只认银子不认人的主,爷这次就狠狠地用银子砸死他。”   他还未唠叨完,车门被轻轻打开了一点,从外面伸进来一只手。   一只带着扳指的手。   离兰嘴角抽抽,这个扳指……   这他娘的就不是石头的手!   作者有话说谢谢小可爱,鞠躬。 第三十一章 他的公子回来了   这只手,更为准确的说是这个扳指,离兰再眼熟不过。   扳指的主人正是五年前,背弃整个家族将他背出死牢的林啸。   当禁卫军在京城里大肆搜捕的时候,没有人敢去查右相公子的别院,更没有人敢相信谁会将一个逃犯藏在右相眼皮子底下。   他也曾问过林啸,为什么救他?南府和林府明明已是世仇,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少年林啸只是笑了笑,回应道:“没什么,忘了就忘了吧,记着也不是什么好的事情。活着已是不易,又何必为了强加的恩情受累一辈子。不求公子日后还会喜乐,只求公子平平安安,也不枉我受得那顿鞭子。人人都说我进宫是父亲安排的一颗棋子,可事实上那却是我自己死磕来的。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公子,所以我进宫为的只是想再看看公子,再不敢奢求其他。我也庆幸当初的选择,才能有机会将公子换出死牢。”   他在别院休养了一个月后,林啸差人将他送出城,还同他约定,去南边等着,待春来,会相逢。   而也是在那一天,他收到了南枝已死的消息。   林啸即使一路快马还是没有来得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他跳了崖。   他到底是自私的,只图自己一了百了。   也未曾想过,他的诀别会给少年带来多大的伤害。以至于林啸衣不解带、浑身泥泞、失心疯一般地在山下寻了他月余后,被右相府的人绑着送去了边疆,无令不得回京,一去就是五年。   如果说他这一生对不起谁,第一个是南枝,第二个便是林啸。   如今,林啸回示了。   离兰看着林啸伸进马车里的这只手,犹犹豫豫后,还是握住了,他欠林啸的太多。   林啸知道车里的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悬着的心才算落定了,他的公子回来了。   离兰另一只手推幵车门,看到的是一张褪去稚气,略显英武的脸,笑若骄阳。   世人都说林啸嚣张跋扈,荒诞纨绔;世人不知道的是,林啸这辈子的好脾气和笑容,都奉给了他,不论他是南昭还是离兰。   林啸剑眉星目,柔声说道:“来,我背你。”随后背过了身去。   来,我背你……   五年前庚子之变后,南昭下了大狱,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一位少年穿着黑色的长袍带着侍从,用一个死囚将他换了出来。那个时候,少年也是用这般坚毅的声音,蹲身说道:“来,我背你。”   离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靠在了林啸的背上,宽厚而温实。又问道:“石头他……”   林啸回道:“公子放心,我请石头去吃茶了,不会怠慢了他。”   “好。”   离兰抬眼望去,此处原来是林啸的别院。也是五年前他的庇护之所。   一路上除了跟在林啸身边的近身侍从月见,也没见到什么不相干的人。   离兰心中明白,这都是林啸的授意。   毕竟,即使他现在是离兰,而南昭依旧是罪臣之子。   林啸背着他来到了一个僻静别致的小院,还是当年他留宿时候的样子,连院子里的石景,没有多一块、没有少一块。   直到将他轻轻地放在正屋的贵妃榻上,林啸才松了口气,生怕磕碰了他。   林啸垂眸,看了看离兰的双脚和脖子上露出来的点点痕迹,问道:“要请郎中看看吗?落了疤便不好了。”   离兰眼睛看向别处,“不打紧,涂了药膏,没几日就该好了。”   林啸点点头,去了屋子的一角处,用火折子点燃了小碳炉,温起了茶。   茶香四溢,屋子里也只听得到茶水咕嘟的声音。   煮好后,林啸先是灌了一个汤婆子,塞进离兰手里,瞩咐道:“春寒料峭,你身子单薄,还是得注意些。”   又回身重新斟了一盏茶,放在了离兰身旁的茶桌上。这才坐在了另一旁的椅子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林啸再未言语。   反倒是离兰憋不住了,先开了口,“你……没什么要问的吗?”   作者有话说谢谢各位小可爱,鞠躬。 第三十二章 谁也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伤害公子   林啸笑了笑,眼神里少了些年少时的热忱,多了些许隐忍和成熟,反问道:“为何一定要问些什么呢?”   这一反问,离兰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想起了当年跳崖之事,依旧是如鲠在喉,缓了阵子,才歉意道:“是我对不住你。”   林啸深吸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一手捏着扶手,看向离兰的眼神中又添了几分心疼,回道:“从来都不是公子的错。我只是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再快些?为什么没有拦住公子?我也怨公子傻,任由谁随随便便同公子说个消息,公子便信了。公子亲眼看见南枝的尸身了吗?就同当年,即使公子在我眼前跳下去,若我没有找到公子的尸身,我信公子一定还活着。五年,我一直都在寻公子的消息。”   五年,一直……   是啊,离兰心中也清楚的很,林啸已经贵为国舅,又被封为武安侯,在边疆戍卫整整五年,如果不是听到了他的消息,为何会在这时候回京?   林啸明明就是冲他来的,就如同当年挨了一身鞭子也要进宫做一个末等侍卫。   这辈子,他欠林啸的太多,还不清了。   林啸又摇了摇头,无语地笑笑,“顶着水月观音老神仙的名头进了京城,稍微有点心眼子的便可以查到公子的身份,公子真当自己是手眼通天。”   离兰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明白瞒不住你。”   林啸看进了离兰的眼睛里,认真道:“我知道公子为何回来?也清楚公子为何花费心思重新进宫。只是……我有点失望,为什么公子第一个寻的人不是我?明明我在这别院里留了人,公子不会找不到,只要公子想。”   离兰低首,林啸说的没错,只要他想。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觉得欠林啸的太多太多了。又何必再一遍又一遍地将林啸拖入无底深渊呢?   林啸似乎是看懂了他一般,坚毅地说道:“公子不用觉得是拖累我,五年前我年岁小,没有拼劲全力护着公子,已是抱憾终身。如今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伤害公子,不论是谁。”   林啸的这番话像一块千斤巨石再一次压在他的心口,喘不过气。   那年林啸进宫后,兢兢业业地戍守着朝阳宫,安分守己得很,与他也并无交流。   直到有一日元址在朝堂上不知道又受了什么气,回了后宫便拉着他去了校场泄愤。   元址离开校场后,林啸拿着几贴药膏寻到他,问道:“公子明明一身的武艺,何必让着他?”   那时候他猜到林啸进宫的目的并不单纯,能避则避。所以,话没有回,药膏也没有收。   就是这样短暂的接触,被元址的暗卫看见了,成了他与元址嫌隙的开始。   宫外开始谣传,左右二相为了共御皇权,维护既得利益,是不会将大印交还皇帝,二相要联姻了,甚至传言左相家的大公子要迎娶右相嫡女。   谣言越传越真,传得元址都信了,提前动了手。及冠后便册封了右相嫡女为皇后,迎进了宫,左右二相再无联手的可能。   之后,左相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驻守在南疆的五万将士一心护主,被逼造反。   元址当即从皇陵里调出了一支身着鱼鱗铠甲的精锐部队,利刃战马剿灭了南疆逆贼。   南府灭门,南洵伏诛,南旭腰斩,南枝流放。   只留了他一人被元址死死地禁锢在朝阳殿,生不能、死不得。   于是他不吃不暍逼迫元址来见他。   元址刚刚踏进朝阳殿的门,他便夺了看守侍卫的佩剑。   只是这一次他没再让着谁,招招欲置元址于死地。奈何寡不敌众,被赤羽卫拿下,以弒君的罪名下了大狱,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直到几天后的下着大雨的夜里,林啸鬼魅一般出现在他的牢房面前,说了句:“跟我走,我替公子救南枝。”   作者有话说谢谢各位小可爱,鞠躬。 第三十三章 贵为侯爷,同男人撒娇成什么样子   跟我走,救南枝……   林啸说的这一句话,才是当初他活下去的唯一念想。未曾想,最后能让他活下去的人,竟然是林啸。而如今,能与他坐在一间屋子里,平平静静品茶的人,竟也是林啸。   林啸看着出神的离兰,放下了茶盏,沉声继续道:“公子得到的消息是准确的,南枝的确活着。”   南枝……   离兰蹭一下站起了身!   一时间伤口的刺痛从脚底心传来。他眉头一紧,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得亏了林啸快步上前,才重新扶他坐好了。   只是这一次,林啸没有再松手,跪在地上抱住了他,沉声:“别动,听我说。我会帮公子找到南枝,我知道这也是公子能活着、甚至活下去的唯一念头。当初公子跳崖,是因为公子原本就不想活,南枝成了压死公子的最后一根稻草。如今公子回来了,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重现。答应我,好好活着,我将南枝带到公子面前,好不好?”   好不好这句话,在离兰听来,是林啸用了全部的力气在央求他一一求你,活着、活下去,好不好?   离兰哑然,他何德何能让一个人从少年时期便为他付出至斯,不为别的,只求他平安。   如今这人已经身为天潢贵胄,却还要赌上自己的一切,只为了求他活着,活下去。   他何德何能啊。   他的心就算是块石头,面对林啸的时候,也会丢盔弃甲。   如果说遇上元址是他一生的劫,那么林啸便是他心之一隅,一块最柔软的地方,是他不忍伤害的弟弟。林啸只是林啸,同林府无关,同他们两家的世仇无关。   最终,他还是伸手轻轻拍在了林啸的背上,一下下柔柔地抚慰,回应道:“好,我答应你。先起来吧,贵为侯爷,同男人撒娇成什么样子。”   林啸噗嗤一笑,不好意思地将脸埋在离兰的身前,言道:“不,不起来。我想公子,想哥哥。这个梦我做了许多年,哥哥容我再抱会。”   钦天监里一阵闹哄哄的。   “大吉!大吉!祥瑞之兆!”   钦天监监副李林芝捧着个罗盘,手舞足蹈,大喜过望。   四周的同僚皆好奇地围了过来,“李监副可是推演出了大吉之象?”   李林芝连拍着双手,乐呵呵地回道:“是也,是也!今日金銮殿上空会有青色祥云,寓意稻谷飘香、硕果累累啊,今年定是丰收之年。天大的好事!本官这就去禀告天家!”   李林芝捧着本《天演论》,兴冲冲地朝着金銮殿奔去。   留下众人在原地面面相觑,摇头惋愔。   “哎,这李监副啊,也是可怜得很。他可是元安七年天家钦点的探花郎啊,原本是大好的前程,只因得罪了皇后娘娘,直接从礼部侍郎降为钦天监监副。”   “因何会得罪了皇后?”   “哎呀,就男女那点事呗。每一届殿试的探花郎,都是里头最年轻、最俊美的进士。皇后娘娘未出阁之前,那可是出了名的虎啸胭脂。天家派自己钦点的探花郎去送金册、金印,可不是惹得娘娘心里不痛快呗。还未过门,就被一个跟自己男人传绯闻的探花郎压了一头,能不生气吗?这才抽花了李监副的脸。”   “哎喲喲,惨得很,惨得很。”   “所以啊,李监副三天两头地往金銮殿跑,就是宫里飞过只燕子,都说是大吉大利、国泰民安,一门心思地妄想重获圣心,真是做梦。”   “那今儿李监副又是寻了什么由头?”   “谁知道呢?听着那词都不是什么好事,你这辈子见过绿色的祥云吗?哎,只求别触霉头便好啊,可别连累了全署。”   “对对,可是,当年李监副果真与天家有点故事吗?”   “不知不知,别问我。你要是真想知道,可以去空虚阁问问离兰老先生,离兰先生号称‘无所不知’,定会解你心中八卦。”   “好好,改明一定去问问。听说御史老来得子,也是求的离兰先生。先生真乃神人!”   “没错,老神仙呐。”   金銮殿上,元址正在同右相、兵部尚书,商议边疆军务。   小顺子急匆匆上前同元址一番耳语后,元址的脸瞬时间绿了。   恶狠狠地盯着右相,开始问候林家祖宗,瞧瞧你生的傻B儿子!   丢下一众大臣,急匆匆地向金銮殿正门走去,气呼呼地问道:“人现在在哪?”   小顺子小声道:“回陛下,在林府别院。”   元址带着小顺子前脚刚刚踏出金銮殿,便遇见了满脸红光的李监副。   李监副二话不说扑腾一声跪倒在地,直呼:“陛下,臣昨日夜观星象,发现七星联动。今早又用罗盘演绎了一番,果真推演出了吉祥啊。”   吉祥?!   听到这二字的太监、侍卫还有留在金銮殿里的大臣们皆都好奇地支着耳朵听着,都想着蹭蹭祥瑞之兆。   元址看了眼小顺子,小顺子会意,上前耳语,“陛下,这位大人是钦天监监副李林芝,就是那位被皇后娘娘抽花脸的探花郎,就那个……当年公子昭吃醋……”   “闭嘴!”元址终于想起了这人是谁。 第三十四章 皇帝陛下也时兴听墙根了?   元安七年殿试那天时,元址着急回后宫陪南昭过生辰,于是便随意在名册上划拉了一位进士为探花郎,结果宫里开始谣传是元址偏心眼子,为自己选了位男妃。他一只脚还未踏出金銮殿,与探花郎的绯闻已经传回了朝阳宫。   当他找到南昭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身穿青色长衫的南昭,端坐在碧绿色的湖边,对着湖里的三只大鹅,弹着一曲《白头呤》,惨兮兮地呤唱着。   微风拂过,不远处垂杨柳的绿叶飘落在南昭的头顶。   在南昭唱到“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的时候,他以为南昭想不幵要投湖。当即屏退了左右,咚一声单膝跪在了南昭身边,竖起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我元址对天发誓,除了南昭,我心中再无别的男人,否则便遭天打雷劈。”   这一跪,终于换来了南昭的莞尔一笑,笑得他心都软了。那是他同南昭第一次告白。   也正是在那棵垂杨柳下,他与南昭有了你情我愿的初吻。   原本那个画面将成为难忘的回忆,谁知道在二人回到朝阳殿后不久,下了一场百年一遇的大雨,电闪雷鸣下顺带劈死了一棵湖边的垂杨柳。   没错,他的爱情树刚巧被劈了。   恨无所恨!骂无所骂!他又不能指着老天爷说,你敢内涵朕是渣男?!   一股子莫名的邪火全都撒在探花郎身上,从那时起,探花郎在他的印象中就是颗灾星。   惹了南昭吃醋在先,逼他下跪发誓在后,又连根拔了他的爱情树。能不恨吗?!   后来,在林常欢发疯抽花了探花郎的脸后,他直接打发灾星去了钦天监数星星,倒也搭配的很。   如今这个灾星李林芝就跪在地上,好死不死挡住了他去寻离兰的路,瞬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可是这么多人看着又不能揍李林芝一顿,只能阴沉着脸色,吼道:“讲!”   李林芝一手捧着《天演论》,另一手指向金銮殿,大声回道:“回陛下,今日金銮殿上空飘有青色祥云,寓意稻谷飘香、硕果累累、绿草青青,牛羊肥壮啊,乃丰收之年,天大的好事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什么玩意?青色祥云、绿草青青?李林芝的话虽然听着有些别扭,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在场的所有人齐刷刷地附和,跪拜在地上,齐声:“天佑大盛!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灾星!灾星啊!   元址铁青着脸色,狠狠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咯吱咯吱响,刚想一脚将李林芝踹出正午门。   小顺子忙得上前稳住了他,劝道:“陛下陛下,奴才和大臣都看着呐,而且公子昭……哎呀……是离兰先生那边……还得快着些。”   元址只能生生地咽下这口气,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赏!!!”   甩开衣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李林芝大喜,忙谢恩:“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在林啸的别院里,林啸又拉着离兰絮叨了好一阵子,才终于舍得放离兰回空虚阁。   林啸照例背着离兰到了别院的门外,石头看见了忙地跑来搭了把手,将离兰扶上了马车。   林啸朝着一旁挥了挥手,月见驾着另一辆马车停在了旁边。   离兰问道:“这是?”   林啸笑了笑,“我还有些要务要处理,先让月见送哥哥回去吧,那车上也备了不少的银钱、吃食和衣物,不够了再差石头来别院取,哥哥再不要为了银钱抛头露面了。得空了我再去看望哥哥。我在别院留了人,有任何的事情,哥哥差人来别院,他们自有法子联系我。”   “好,”离兰点点头,只是眼神中多了丝欲言又止的期望,“那……”   林啸握住了离兰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道:“南枝的事情还请哥哥放心,答应哥哥的事情我一定做到。只是这次,哥哥再不许忘了和我的约定。”   离兰久违地笑了,“好,我记得。”   在离兰刚想回身进车内的时候,林啸伸手轻轻地扯了扯离兰的衣袖,道了声:“哥哥。”   离兰还未应声,便被林啸搂在了怀中,贴着离兰的耳边说了句:“哥哥等我。”   离兰笑着伸手拍了拍林啸的后背,回道:“好。”   关好了马车的门,林啸冲着石头点了点头,两辆马车前后脚离开了别院。   直到看着马车没了踪影,林啸才转身,理好了衣袖,掏了掏耳朵冷笑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什么时候,大盛国的皇帝陛下也时兴听墙根了?”   作者有话说谢谢各位小可爱,鞠躬。 第三十五章 你连他的祖坟都铲了?!   元址身着淡青色便服,从街角一处闪出来,一个侧身利落地下马。   他将马鞭子扔向小顺子,气势腾腾地朝着林啸走来。   林啸换了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呦!这不是皇姐夫吗?臣才刚刚落脚,姐夫便来为臣接风洗尘啊,臣心里感动得很。只可惜不巧啊,臣今日还有些要紧的事,待来日再去宫里向陛下和皇后娘娘谢恩!”   还未等林啸说完,元址一拳狠狠地砸在林啸的脸上。   林啸没站稳,向后退了两步。   他用手指轻轻沾了下嘴角,是鲜血,冷笑着言道,“呦!皇姐夫好大的气性!不过,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哪怕现在让臣去死,臣也不得不从啊。怕只怕我家哥哥,要伤心难过了。”   元址脸色铁青,抬脚便要踹向林啸,小顺子忙得拦住了他,“陛下,陛下,犯不着,犯不着。”   元址被小顺子死死地抱着,指着林啸怒吼:“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抱他?!有什么资格?!林啸!你无召进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林啸低头晬了一口鲜血,不屑地回道:“我没资格?难道杀了他全家、逼他跳了崖的皇帝陛下就有资格吗?!”   “哎呦喂!”一旁的小顺子急得忙喊道:“侯爷侯爷,大不敬,大不敬啊!”   小顺子恨不得用自己手中的拂尘塞进林啸的嘴巴的。林啸明明知道当年庚子之变,一直是扎在元址心中的一根刺,现在又翻出来,可不是在拱火吗?   元址怒气:“小顺子,你松开!朕现在就打死这猢狲!”   林啸已经挽起了袖子,“小顺子,你松开他,今天就让他像个男人一样同我打一架。”   小顺子哪里敢撒手,连连喊着:“陛下,侯爷,您二位千金贵体,使不得使不得,都是自家人,自家人。”   林啸冷嘲热讽,“哼!自家人!是啊,这样的自家人还是皇帝陛下费劲心机算计来的。”   “狗东西!”元址赤红着双眼,恶狠狠地等着他,“你敢再说一次?!”   林啸回道:“难道不是吗?元安七年时,在陛下及冠之前,宫里宫外莫名开始谣传左相大公子将迎娶我家妹妹,左右二相欲再次联手共分天下。我家妹妹这般大好的喜事,为何我这当兄长的一点都不知道呢?哼!这难道不是皇帝陛下为了铲除左相、寻了个借口,一手编排的好戏吗?”   “林啸!”元址晈紧了牙根,脖子青筋暴起。   林啸冷哼,“南疆那五万将士一直是陛下的心病吧,夺政先夺兵啊!联手我父,捏造左相同南疆王往来的私信,在朝堂上拿了左相,逼南疆将士造反,坐实了他通敌叛国的罪名,好一招釜底抽薪。陛下好深的心思,这世上也只有南昭哥哥那般浅的心眼子,才会信了你的苦衷。你有什么苦衷?这场大戏,明明是你自己唱的角!你屠了南府,流放了南枝,怕竹石通传消息,活生生拔了他的舌头,最后逼迫南昭跳了崖。元址,若我是你,见到南昭时,早以死谢罪了,哪还有脸将人再抬进宫里!你又想禁锢他吗?”   元址暴怒,一个过肩摔先将小顺子撂倒在地,上前几步与林啸撕打在一起,吼道:“朕没有给他留活路吗?左相造反既成事实,他身为南家嫡子,天下人哪里会放得过他?!朕不将他禁在朝阳殿,难道放他出去被人砍了头拿去给你狗ri的爹邀功吗?你懂什么?!”   林啸扯住了元址的领扣子,“我呸!说得好像你有多委屈!元址,你心里只有江山。可曾有过南昭半分?他在宫里苟且偷生这么多年,心性纯良才会信了你许他的一生。你以为将他关起来就是在保护他,难道你不知道他所遭受的刀风剑雨皆拜你所赐?!就是养了条狗,那么多年都会有感情。狗都有个窝,而你却连他的祖坟都端了!在你眼里,他连条狗都不如!”   元址打红了眼,一拳拳揍在林啸脸上,“你闭嘴!闭嘴!你懂什么?朕是皇,是天下之主,为了天下,就算是朕也需让步,何况是南昭?!江山社稷,从来就是成者王、败者寇。不斩草除根,留着坟头等左相余孽死而复生吗?”   林啸胳膊肘撞在元址腹部,在元址吃痛的空隙,翻身掐住了元址的脖子,狠声:“余孽?是啊,成王败寇,斩草除根,死而复生,那你为什么不连他一起杀了?!他可是左相最大的余孽!哦,不对,你是要杀他,是你亲手将他打入死牢,让刑部的狗奴才将他折磨的没有人样!哥哥那般月华一样的人物,大刑都遭了一遍,指甲都挑干净了!还有什么是你干不出来的?!元址,你没有心!”   小顺子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林啸死死地掐着元址的脖子,吓得丢了魂,忙地连滚带爬跑过去,试图分幵二人。   林啸武人,在边疆带兵五年,小顺子哪里是他的对手,被林啸一脚踹飞了,“元址,今日我就弒君了,大不了和你同归于尽,也了了他的痛楚!”   “林啸!住手!”   林啸怔住了,这声音是哥哥?!   林啸讶异,忙得回头,果真看见了离兰从不远处奔来。   趁着这个空档,元址腾出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柄匕首,刺向林啸。   “小心!”离兰飞身上前挡在林啸身前。   那柄匕不偏不倚地狠狠地扎在了离兰的肩膀上。   元址看着眼前的离兰,大惊:“你疯了!南昭!”   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沾着血的刀刃混入了泥浆。   离兰闷哼一声,倒在林啸怀里。   月见和石头二人忙得冲上来扶起了二人。   离兰灰色的袍子上的鲜血一点点浸染,开出一点妖艳的花,脸色也渐渐失了血气,煞白的很。   林啸横抱起离兰,快步进了别院的门,丢下句:“快!去请德胜堂的郎中!”   月见从一旁牵过马车,朝着城内奔去。   小顺子被突如其来事故吓傻了,直愣愣地看着元址坐在地上,失神地盯着落在地上的匕首。   小顺子忙得跑去,扶住了元址,“陛下,先起来。已经去请郎中了,要不要奴才回宫去传许太医。”   元址紧紧地抓住了小顺子的衣袖,害怕地连问道:“他不是走了吗?刚才的话他听了多少?他为什么要替林啸挡刀?”   作者有话说谢谢各位小可爱,鞠躬。   3/3 14.63%11:29 第三十六章 哥哥不在乎,我在乎   小顺子看着元址坐在地上失魂的样子,痛心疾首。哭得泪眼婆娑,抽抽搭搭:“奴才也不知道啊,方才明明看着公子走了的,这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陛下先起来吧,公子还在别院里,现下都不知道情况如何。”   元址眼眸里闪过了杀气,狠声,“还有,方才林啸所言是否属实?那年在牢里是谁对他动了刑?又是谁……是谁挑了他的指甲?!”   小顺子抽了抽鼻子,回道:“当年陛下为了保护公子昭,才没有过问牢里的事。但那个时候陛下暗中也派了林公公差人去照顾公子,这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奴才不致,奴才回宫便去查清楚。”   元址撑着小顺子的手臂站起了身,咬牙,“查!你亲自去查!朕倒是要看看当年哪个狗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对他动了手。查到了直接带到朕面前来,朕要亲手活剐了那些个脏东西。”   “遵旨。”小顺子看了看别院,问道:“陛下,要进去看看吗?”   元址止步了,抬眼愣愣地看着别院红红的漆门,却一步都不敢往前。   这天下都是他的,四海之内没有他去不得的地方。可偏偏是这道漆门,隔起了千山万水,一步都不敢跨向前。   五年前,门里面的人被他逼得跳了崖;而如今,门里的人又被他亲手扎了一刀,扎在了那人心口上。   他原想着既然那人回来了,许多事情也总有查明白、解释清的一天,可现在为什么连从那道门走进去看那人一眼,都这么难呢?   元址低垂着头,身旁的小顺子扯了扯他的袖子,言道:“陛下,陛下,有人出来了。”   元址紧得抬头,看着从门里走出来的人,是离兰身边的侍从石头,也是五年前被他拔了舌头的竹石。   石头战战兢兢地挪到了元址面前,死死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大门。   元址不可置信地启口,“是他……是你家主子让朕进去吗?”   石头浑身抖得像个筛子,颤颤地点了点头。   元址看着石头吓掉了半个魂的样子,想起自己对石头的所作所为,歉意道:“竹石,当年之事是朕对不住你。朕气你将南府灭门的事情告诉了你家主子,差点害他失心疯,所以才……”   竹石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微微摇了摇,又指了指别院的门后,转身朝里面走去。   小顺子提醒道,“陛下,要进去吗?”   元址没有应声。林啸说得对,事情至斯,他哪里还有脸再去见那人。   他要进去吗?那人会对他说什么呢?他想进去看看那人的情况,若是那人打他、骂他,甚至捅他一刀,他都能接受。可是又怕此一次,亦是最后一面。如果……如果那人说的是此生不复相见呢?   元址再三思量下,还是抬脚进了门,至少他想亲眼看着那人已安好。   别院不大,却雅致的很。看得出别院的主人对庭院布置极为用心,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衬着淡雅的样子。   元址嗤笑,林啸那俗物断不会如此附庸风雅。这么费心费力,为了讨谁的欢心,不言而喻。   小顺子看着元址面上的神情,心领神会,言道:“这园子也不过如此,哪里有宫里的昭阳殿住的舒服。朝阳改昭阳,奴才还是觉得陛下的心思更胜一筹。”   元址瞥他一眼,冷言:“妄语!”   小顺子瘪了瘪嘴,低下了头。   没多久,石头领着他二人,来到了一处绿竹淡淡的小园子。   园子的拱门上雕刻了四个字__“昭昭月华”元址瞧见了,抽了抽嘴角,低声骂了句,“傻B玩意。”沉了沉气,拂袖进去了。   在离房门口不远处的时候,元址便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哥哥还疼吗?虽上了金疮药止住了血,等德胜堂的张大夫来了,再仔细瞧瞧,若是留了疤痕便不好了。”   元址鼻哼,说话的男人不是林啸那傻B玩意,还会是谁。   这时,另一个声音缓缓地回道:“没关系,不打紧。原本便不是矜贵的身子,再多一个疤痕倒也无事,我不在乎。”   “哥哥不在乎,我在乎。”   元址再听不下去了,跟着石头推门而入,留着小顺子在门外待命。   元址进了屋,里面的二人即刻停止了交谈。   林啸先前被元址揍得挂了彩,满脸黑青,坐在床边守着离兰,看向元址的眼神都恶狠狠的,恨不得生吞了他,晈牙切齿,“若不是哥哥要见你,皇帝陛下怕是这一世都没有资格踏进‘昭月园’的门。”   昭月园?附庸风雅的烂俗玩意。元址懒得同林啸掰扯,只是定定地站在门边上,看着的气血全无的离兰。进不敢进,退不能退。   最后,还是离兰先开了口,“林啸,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同陛下说。”   林啸万分不乐意,刚想说什么的时候,离兰颤颤地握了握林啸的手,气若游丝地说了两个字,“无事。”   林啸替离兰掖好了被角,这才站了起来。在路过元址的时候,狠狠地撞了元址的肩膀,又对着石头使了眼色。   石头心领神会,掩住了门,跟着出去了,却没有走远,只立在门边,支着耳朵悄悄听着。   屋子里瞬时间安静了,只有离兰轻微的咳嗽声。   元址看了一圈,眼神落在了温着的茶壶上,启口,“你……要暍水吗?”   离兰淡淡道:“不必了,躺着也不方便,如今这场景,就不敢再劳烦皇帝陛下喂于小人了。”   元址惊道:“你……你竟然知道?”   离兰失笑,“有什么不知道的呢?陛下莫忘了,当年的南昭文武双全,耳力过人,屋子里落根针都能辩出方向。只是不想太过惹眼,进宫后才刻意掩饰了自己的功夫。没想到就这一点,到最后竟被人当成了内贼的把柄。”   离兰像在诉着别人的故事,继续道:“南昭刚进宫那几天,被罚跪了二日后昏厥,夜半的时候陛下不是还爬了后窗,去看了南昭吗?还有撞柱子的那回,快鸡鸣的时候,陛下不是还趴在南昭的窗户上瞧了几眼吗?还有中元节那次,南昭发热,夜里讨水暍,是陛下打昏了竹石,用了那样的方法将茶水喂于南昭。”   听到这里,元址心里揪紧了一下,微微红了脸。原来,这些南昭都知晓,且一清二楚。   离兰又说着:“这些,南昭都记在心中,从来不敢忘。只是,时过境迁,陛下恐怕也很清楚,南昭被利用也好、被算计也罢,陛下的恩情,上一世的南昭,以用南府三百四十七条人命相抵了。”   利用?算计?三百四十七条人命相抵?   元址气急,上前一步,厉声:“连你也觉得我是利用和算计?”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鞠躬。 第三十七章 算计和利用?   离兰一手握拳,紧紧地抓住了被子。   他明白算计和利用,从来便是刻在帝王将相骨子里和血液中的东西,他出生于相门,也不会不懂。   只是,那个时候是他太过天真,明明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天下之主,还妄图同一位帝王要一个生生世世,盼一个年年安好、岁岁相守。   他都不知道从何时起,渐渐地迷了双眼,信了元址所唱的戏文一一生只为_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   人生如戏,可是戏从来便不是人生。   最后他还不是让人用血淋淋的巴掌,一下下扇在脸上,打醒了他。   而代价便是南府三百四十七条人命和南疆将士的五万英灵。   离兰嗤笑,南昭,从始至终都是你太愚蠢。而如今,我是离兰。   即使内心已波澜,离兰面上仍是平静如水,轻轻地说道:“回陛下,算计也好、利用也罢。那些是与不是、信与不信,都不重要了。”   元址一拳砸在茶桌上,愤愤道:“什么叫不重要?!南昭!朕乃一国之君!当年不论起因如何,南氏谋逆既是株连的死罪,你只记得南府三百多条人命和五万逆贼,你可知道当年只因他们造反,南疆王趁虚而入,南疆五城失守,三十万百姓被屠戮!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至今还在南疆人手下为奴为婢?!这笔账你又怎么算?!那些既成的事实,你当真认为朕可以只为你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吗?!”   他喘着气,太阳穴的青筋暴起,继续道:“当初能保着你,已是朕用了连云十三州同右相一派换的!可你呢?用了一柄冰冷的剑架在朕的脖子上!你让朕如何再护着你?你不想在宫里苟且的活着,朕也准备了假死的药,欲将你换出死牢、送出京城。你呢?还不是跟着狼崽子跑了?!若不是朕的授意,禁卫军搜捕了一月,怎会搜不到你?!当真以为朕是瞎的?原以为你出去了从此隐姓埋名也就罢了,谁知道你却为了一个半真不真的消息,竟然跳了崖?!朕也派人去崖底寻过,朕知道你没有死,只是不想活。难道只有林啸一个人在寻你的消息吗?!这些年,但凡可能是你出现的地方,朕都差人寻了一遍。南昭,究竟你还想要朕怎样?!”   离兰冷言,“陛下慎言,当年刚进宫的时候陛下问南昭,左右二相谁会造反,这场赌局陛下终究是蠃了。陛下说得对,南府上下皆为逆贼,用几百条人命为南疆三十万百姓赎罪,不冤!南昭不恨了,前尘往事,南昭已经同陛下两清了。这一世,小人是离兰。所以,若陛下非要将罪臣之子拿回去伏法,就当南昭当年已摔死在断崖吧。”   元址一手撑在茶桌上,赤红着双眼看向离兰,声音颤颤,“好一个两清了。你唤我进来,只是为了跟我说扎心窝子的话吗?!”   离兰深叹一口气回道,“小人请陛下进来,是想同陛下说明白,林啸于小人,更像是亲弟,他年岁小,还求陛下宽待他,莫为了过去的恩恩怨怨和小人这种不相干人,伤了陛下同他的郎舅情谊,犯不上。”   “郎舅情谊?不相干的?你说的轻轻松松,是一点都不会在意林常欢是我的皇后吗?”   离兰冷笑,“陛下的皇后可以是任何人,除了南昭那个短命鬼。”   “说到底,你还是为了他。”元址哽咽,低头看着桌面,缓了一阵子,才抬眼问道:“南昭,我且问你,离兰看向了别处,随意应答,“何人?这话恐怕要问问陛下自己了,离兰同陛下无半分牵扯,恕离兰不懂。”   元址再次怒声,“你若心中无我,如今为何要回来?为何要引我去寻你?为何叫离兰?‘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这是我当初为你写的诗!”   离兰佯装惶恐,阴阳怪调地言道,“陛下慎言,陛下明明只是拓写了一遍而已。若是屈大夫听到陛下的话,恐怕也要从汨罗江游回来亲口问问陛下,为何窃取他的诗词?!小人叫离兰,是因为小人是留白山白须圣人座下大弟子,小人这一辈皆从‘离’字。空虚阁的大阁主是小人的师弟,名唤离恩。若是只因沾了一个离字,陛下便如此想入非非的话,莫不是陛下同离恩也有点私情?离恩已是耄耋,陛下可真是重口了。还有,小人也并未刻意引陛下来寻小人,小人接一些委托的买卖,只是为了糊口,讨口饭吃罢了。谁知道京城的人将小人传得神乎其神,安了些乱七八糟的名号。是不是小人做的都一股脑地扣在小人脑袋上。就连御史夫人同人私通怀了身孕,都要算在离兰的头上,小人着实冤枉的很。至于为何回来,那是小人的私事,日后不必陛下费心了。侯爷说了,自会替小人料理妥当。”   元址不甘心地沉声问道,看向离兰的眼神里甚至都多些祈盼和奢望,“南昭,你同我再无话了吗?”   离兰轻转过头,看向他,一副笃定的口吻,讥笑,“若陛下问的是南昭,陛下下回再心血来潮时候,也可以亲自去崖山里问问那座衣冠冢,没准坟头冒了青烟,会回陛下的话呢。若陛下问的是离兰,那小人祝陛下子孙延绵,万寿无疆!”   “你!”元址一口气抵在胸□,丝丝血腥味充斥在喉咙,双眼中都闪过星星黑影。   他再无言语,转身踹幵了门,带着小顺子出了园子,一路上带倒了些许湘妃竹。   小顺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小声问了句,“陛下,奴才看着那德胜堂的郎中已经候着了,需要再传太医院的许院判吗?”   元址愤愤回道:“不必了,那人的死活,与朕何干?!”   小顺子应一声,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方才元址同离兰说的话,他站在屋外也不是没有听到,那二人还是同少时一般,各自嘴硬,专挑着对方的心窝上扎。   元址径直出了大门,策马扬鞭离开了别院。   小顺子牵过另一匹马,赶紧跟上前去。   元址回到了昭阳殿,第一件事情便是抽出了一旁侍卫的佩剑。   连着几剑,将正殿上挂着的赤金木匾“昭阳殿”,劈了个四碎。   宫里人不知道皇帝闹什么脾气,吓得乌泱泱跪了一地,个个噤若寒蝉。   他独自呢喃:“南昭,我蠃了赌局,却输了你……”   血气翻涌下,元址终于将梗在喉中的鲜血喷出来,眼前一黑,昏去了。   “陛下!!来人,快宣太医!宣太医呀!”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鞠躬。   3/3 15.89%11:29 第三十八章 但凡哥哥使点劲,有你主子什么事?   昭阳殿里,一群女人跪在正殿行哭得脂粉落雨。   小顺子生怕她们吵着太医替元址看诊,命人抬来了玳瑁峦山屏风,将内殿与正殿隔开了。   小顺子甩了甩拂尘,睨视着这群梨花带雨的女人,小声咒骂着,“我呸!猫哭耗一一猫哭真龙假慈悲!装什么真情实感?!我家陛下只是昏厥而已,一个个哭得同死了爹妈似的,给谁号丧呢?!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当个摆件还嫌占地呢。也就是我家陛下仁德,才肯养着你们。若不是权衡利弊,早把你们拉去空虚阁后面的崖山里陪葬了!”   随口提到空虚阁,小顺子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呸呸呸!哎……哪壶不开提哪壶!日后啊,绝对不能再陛下身边再提起有关空虚阁的人和事。”   这时,听到门外的太监报,“皇后娘娘驾到。”   地上跪着的女人们,一听到皇后来了,忙得手忙脚乱地爬到了旁边,让出地方来,重新跪好了。   虎啸胭脂的名头不是白来的,当年皇后娘娘因妒忌探花郎同天家的私情,鞭打探花郎的故事可是传了许多年。宫里的女人见着皇后都如同耗子见了猫。   林常欢在几个嬷嬷的簇拥下,穿一身正红色凤凰金线绣,一步一摇,姗姗来迟。   小顺子看见了忙得跑了两步,迎了上去,福了福礼,“娘娘您可算是来了。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闭嘴!”林常欢冷言打断了他,凤眸一转看向了屏风那边,又问道:“在宫道上便听到了昭阳殿哭得惨兮兮的,莫不是人真的不行了?”   跪在地上的女人们都在支着耳朵听着,低声泣泪。   小顺子看了看周围,吓得面色煞白,忙小声回道:“使不得、使不得!好些人看着呢。娘娘慎言。陛下无事,无事!气血攻心,昏了而已。现下许院判正在里面施针运法。”   林常欢挑了挑眉,“施针运法?许院判是道士吗?看来,人果真是快不行了。”   小顺子:“……”   女人们在听到“人果真是不行了”的时候,也是左右互相看了看。   其中一个小声嘀咕,“听到没?娘娘说人快不行了。”   “是啊,我也听到了。怎么办?要不再哭得大声点,暖暖场子?”   “好,我觉得可以,姐妹们,来,再使点劲,替陛下助威,也不算黄泉路上凄凉。”   如此,殿内的人哭得更大声了,此起彼伏。好像赛着一般,一个比一个声音大。   林常欢眉头一紧,面色不快。原本她临出门前,太子淘气,跑到花园里去刨土,沾了满身的泥,好不容易才替太子收拾干净了,已是心烦的很。现在又听到这一屋子的女人在号丧,更是怒火中烧。   林常欢这辈子最见不得女人哭哭啼啼,尤其是这些讨厌的女人。   她晈着牙根,从嬷嬷手里操起皮鞭,一鞭子狠戾地甩在地上!   啪一声!   声音刺耳回荡,连地砖都裂了条缝。   林常欢吼道:“别号丧了!都给本宫滚出去。”   这一鞭子下去,果真奏效的很。   正殿上噤若寒蝉,方才哭得如同锣鼓暄天,现在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小顺子顺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朝着女人们挥挥手示意,那些女人忙地连滚带爬、鱼贯而出,生怕下一刻林常欢的鞭子便要落在她们身上。   殿内终于清静了。   林常欢缓缓踱步,扶着嬷嬷的手臂,轻轻地坐在了一旁的梨花椅子上,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听说陛下一回宫便劈了昭阳殿的牌匾,许是又去寻那位了?他不许本宫去找,自己却乐此不疲,自找不痛快!”   小顺子汗颜,小心翼翼地回道:“回娘娘的话,娘娘说得没错,确实是从那位那里回来的。”   林常欢声音却带了些幸灾乐祸,“又碰钉子了?”   小顺子点点头。   林常欢嘲道:“活该!杀了人全家,逼那位跳了崖,连条活路都不给,我若是他,早一脑门子撞柱子了,哪还有脸活到现在?”   小顺子忙得言道:“娘娘啊,娘娘啊,慎言!慎言!您即便是再不待见陛下,您也是一国之母、宫里的皇后啊,更何况……”小顺子上前一步,靠近了林常欢,“更何况当年若不是陛下,怎保得住您母子二人的性命,说起来就算将陛下视为您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啊。”   林常欢狠声,“哼!恩人?!若不是他,旭哥哥怎么会……我的孩子又怎会未出生便没有了父亲!”   小顺子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抓住林常欢的衣摆,“娘娘!娘娘!这话今日就当您未说,奴才也未听到,若是传出去了,这江山社稷。还有太子……太子的性命……”   林常欢面色沉凝,“你放心,太子是本宫的儿子,就算本宫不顾忌这劳什子的江山,本宫也会顾着自己的儿子。若是谁敢动太子一根毫毛,先问问本宫手中的鞭子答不答应!”   见林常欢不再计较了,小顺子忙得点头。   林常欢又好奇道:“那位是在空虚阁吗?”   小顺子回道:“没有,从昭阳殿出了宫,便被侯爷请入了林府别院。”   林常欢立刻坐直了身子,问道:“本宫的哥哥回京了?”   “是!”   林常欢嘴角翘起,“果然,林啸五年未归,现在回京不是为了那位,还会是为了谁呀?那……”   林常欢低头,贴进了小顺子的耳边,用帕子遮着问了句,“那本宫的哥哥同那位……睡了没?”   小顺子:“……”后汗颜,“皇后娘娘,奴才……奴才不知啊。”   林常欢咂咂嘴,笑道:“那一位啊,随便洒点葡萄酒便诓本宫是落红,真当本宫的孩子是白生的?哎,本宫的哥哥但凡使点劲,还有你家主子什么事啊。哥哥也真是不争气!人都回来了,他倒是上啊!”   小顺子:“……”   林常欢又扶住了嬷嬷的手,抚了抚自己鬓发,慢悠悠说道:“公公起身吧,跪着像什么话。你主子还等着你伺候呢!本宫也乏了,这一来一回的软轿,坐得本宫发累的很,先回宫了。”   小顺子满脸焦急,问道:“即便娘娘同陛下并无夫妻之实,可这明面上娘娘依旧是后宫的女主人啊,娘娘回去了,谁在这昭阳宫坐镇啊,您也看见了,门外_个个号丧的,奴才根本无法料理啊。”   林常欢扶着嬷嬷的手,站了起来,丟下句,“那又如何?与本宫何干?本宫没有烧香诵经祝他龙御归天,已是看了他照顾本宫母子五年的份上了。公公自求多福吧。走吧,嬷嬷,回坤凤宫!”   林常欢又在嬷嬷的簇拥下,离开了昭阳殿,走在门回头抬眼看到昭阳殿原本挂牌匾的地方空空如也,喃喃道:“留不住人,更留不住心,挂块劳什子的牌匾有何用处?还不是得亲手劈了,该!”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鞠躬。 第三十九章 那么多娘们在哭,烦都烦死了   在元址带着小顺子离开林啸的别院后,因着失血,离兰又昏睡了许久,直到亥时才悠悠地醒来。   他睁眼便看到林啸静静地靠在他的床榻边。   一点点的月光透过窗棂散在林啸的黑色衣袍上,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他暗自嘟囔,这二人,还是像少年时那般,下手没轻没重的。   离兰微微动了动,支撑着想坐起来,肩膀的撕裂再一次扯动了他的心,嘶痛一声。   林啸瞬时间睁幵了双眼,看到离兰,问道:“哥哥醒了?”   离兰点点头,“嗯。”   林啸轻轻地扶起了离兰,“哥哥躺着便好,起来作甚?”   离兰笑了笑,“这不是看你脸上乌青,准备替你上药吗?”   林啸抿嘴,“哥哥自己都险些掉了半条命,还担心我。林啸皮糙肉厚,常年带兵,这点真不算什么。”“嗯,知道你年轻,身强体健,不过……”离兰欲言又止。   林啸接话,“哥哥但说无妨。”   离兰叹叹气,“你又何必同他较劲昵?连我自己都不在意的事情,何必替我出头?”   林啸仍旧愤愤不平,“哥哥知道的,我想揍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他也活该。宫里来人传话了,听说他回去便一剑劈了昭阳殿的牌匾,还气得吐了血。现在,一群娘娘在宫里号丧呢。”   离兰心中一紧,“号丧??那他……”   林啸幸灾乐祸,“倒也没死,只是那么多娘们在哭,没被气死,烦都烦死了。”   离兰暗自松了口气,“他倒也是闲着,过去的时候便是看着什么砸什么。如今牌匾也碍着他的眼了?”   林啸疑惑:“哥哥果真不知道吗?”   “我该知道什么?”   林啸摇头摇头苦笑,“看来他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五年前自你跳崖后,朝阳改了昭阳,南昭的昭。”朝阳殿……昭阳殿……   离兰嘴角扯起,轻哼一声,说道:“他何必呢?南昭怕是同他此生都不复相见了。”   林啸讶异,“哥哥……不会再见他?那哥哥今日为何忽然折返回来?我还以为是哥哥瞧见了他……”   “我折返回来是为了……是为了这屋子里的茶叶,忘了带走。”   林啸双眼盯着他,没有接话,但眼神却在说:我还不懂你吗?   离兰忙地岔开话,笃定道,“我不会再见他了。明日送我回空虚阁吧,出来这么久了,离恩怕是要担心了。”   林啸看着离兰苍白的面容,问道:“哥哥不能在住些时日,待养好了伤再回去吗?”   离兰微微笑笑,“我没那么娇贵,走过刀山火海的人,一点外伤,不打紧。我觉得还是住在城外心安些。”   林啸看着离兰勉强的笑容,有些心酸,回道:“好,哥哥放心,今后林啸不会再让哥哥受伤。哥哥且歇着吧。明日我亲自送哥哥回去。”   离兰点点头,重新躺好了。   窗外黑影闪过,有人立在门边小声说了句,“侯爷,相府来人了。”   是月见。   林啸看了看熟睡的离兰,将碎发从他脸上拨去,又掖好了被角,才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   在看见站在院子里的相府王掌事时,面色不悦,冷冰冰地说道:“说吧,寻爷何事?”   王掌事欠身行礼,“回公子,是右相大人差小人来寻公子回府。”   林啸道:“呦!这一次来的倒是晚了些,看来右相大人已是给了爷天大的面子了。”   王掌事抱拳行礼回道:“公子,大人对公子甚为惦念。公子一去边疆五载,从未回过相爷的信,此次回京,还是先去看看相爷和夫人吧。”   林啸双手负立,微微抬起下巴,言道:“当初打发爷去边疆的是他,如今唤爷回去的还是他,真当爷是他呼来唤去的狗。”   “公子这么说,相爷怕是要伤心了。公子是相府嫡子,若当年有什么嫌隙,这么多年也该开解了。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坏了父子情谊啊。”   林啸甩袖,指着王掌事怒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狗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你对爷指手画脚、说三道四了?!”   王掌事跪伏,回道:“小人不敢!公子是小人看着长大的,小人不敢随意猜测公子的心思,小人只是心疼公子独自在边疆生活五载,带兵戍守,风吹日晒。那蛮夷之地哪里是公子这矜贵的身子呆得住的。这些年,夫人没有一日不在思念公子,眼睛都快哭瞎了。既然回来了,公子自当是为了夫人,也该回相府看看。”   林啸冷笑,“哼!狗奴才,还真是会拿捏爷的软处。爷知道了,你回去吧,告诉他,得空了爷自会去相府拜会。”   王掌事坚持道:“回公子,相爷吩咐了,今日务必请公子回府,否则……”   林啸挑衅反问:“否则怎样?”   王掌事回道:“小人斗胆了,否则这昭月园里的人,公子看得住一时,看得住一世吗?!”   “你混账!”林啸抽出月见的佩剑,架在王掌事的脖子上,“爷是武安侯,岂是你这狗奴才能威胁的?!”   王掌事一手握住了林啸的剑芒,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正色言道:“侯爷,小人自是不敢威胁侯爷,小人只是来传话的。但愿侯爷能听小人一句劝,侯爷果真要拿里面人的性命同相爷赌一赌吗?”   林啸脸色瞬时铁青,架在王掌事脖子上的力道又重了三分,直至王掌事的脖子渗出了丝丝血迹,似一条红线。   林啸眼神狠厉地看着王掌事,他心中也清楚的很,他自是不能天天将离兰拴在身上走哪带哪,虽然他想,但离兰定是不愿。   林啸最终手松了,将佩剑扔回给月见,说道:“好!爷现在就去相府。”   王掌事躬身行礼,退到一旁等候。   林啸挥手唤过月见,吩咐道:“去预备辆马车,不必太宽也不能太窄。太宽了惹眼,太窄了躺着不舒服。车里多铺几床被子,不必太厚也不能太薄。太厚了腰酸、太薄了腰疼。再准备些暖手的铜炉。不必太多也不能太少。太多了上火、太少了伤寒。然后拿着爷的手令,调一队精壮的亲兵过来,将离兰先生和石头连夜送回空虚阁。之后人马就留在那里护卫先生,不必离得太近,也不能离得太远。太近了先生不习惯,太远了先生不安全。”   不必太宽、不能太窄……   不必太厚、不能太薄……   不必太多、不能太少……   不必太近,不能太远……   月见擦了擦汗,云里雾里、掰着手指头默念着。   林啸灵魂式的发问:“都记下了吗?”   月见:“……”   作者有话说甶于涉及XX,XXX改为空虚阁,离恩改为大阁主。谢谢各位小可爱,鞠躬。 第四十章 先生是侯爷的命根子   林啸如有重托,“月见呐,离兰先生是爷的命根子,若是再有任何差池,那便是要爷的命,懂?”   他又抬手捏了捏月见的肩膀,给了月见_个“爷看好你”的眼神,丢下句:“爷走了!”   月见都忘了行礼,直到林啸跟着王掌事离开别院后,脑子里还在绕着林啸的瞩咐,双手揪着头发,念叨着:“不能太近、不能太薄、不能太长、不能太短……不能什么来着?”   月见喊来了石头,先替离兰更了衣,又唤来了几个别院的侍从,吩咐道:“去准备马车、被子、暖炉,然后……然后什么来着……”   月见暗暗揣测,瞎,先生既然是侯爷的命根子,那一切按照最好的预备,准是没错的。   他一手锤在另一手心上,茅塞顿幵,笑颜舒展,开始操办起来,说道:“一切都按照最好的安排,切莫怠慢了侯爷的贵人,若有任何差池,仔细你们的皮!”   “是!”侍从们各自忙着去准备了。   月见这才拿着林啸的手令去城外调了一队精壮的亲卫。   半个时辰后,当侍从们抬着离兰从别院正门出来时,石头看着现下的阵仗都傻了眼了。   车身极为宽敞,如同一间精舍,别说是睡个人,就是在里面生个孩子都绰绰有余。   马车用精细的绸缎布料包了,四角都挂着金铃铛,风吹过发出清脆的声响。   四马同驱,配了两位利索的车夫。   马首上还扎了无比显眼的大红花。   再看看跟着的六十个武安侯亲卫,个个华服战马,威严无比,光是那犀利的眼神都能杀死个人。   石头怔住了,心念,不就是回个空虚阁嘛!这回虽然不怕再被皇帝绑到深山里,但是倒也不至于弄得比皇帝出巡还盛大啊。武安侯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份关怀了,也过于沉甸甸了些。现下这个情况,如此这般招摇地回空虚阁,不是明摆着告诉世人,武安侯同离兰有一腿嘛!明晃晃地打皇帝的脸!若是皇帝知道了……   不敢想,不敢想!石头吓得_哆嗦。   离兰服了药,还在沉沉地睡着,石头也不好请示,只能硬着头皮,比划了半天,意图说明大可不必、不可不必啊。   月见哪懂石头的意思,还以为石头对自己的安排甚为满意,笑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又忙得指挥着众人将离兰抬进了马车。   石头:“……”   月见忙前忙后颇为欢喜,预备妥帖后,乐呵阿地对着众人说道:“那就上路吧!”   他又从身后提溜出两面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锣,递给了两个小廝,吩咐道:“你们两个拿着这个去前面幵路,敲得热闹点。武安侯巡游,闲者避让。去吧去吧!”   能为武安侯开路,那是天大的福气。两位小厮急忙忙领了差事,跑到了最前面。   石头坐在马车里,看着围在离兰身旁的二十个暖手炉,愣住了,这是要将他家主子蒸熟了?   这一幕好生熟悉!   当年年少时的皇帝不也是这般作为吗?!   这天潢贵胃,果真一个赛一个的怪脾气。   石头生怕他家主子被二十个手炉暖得上了火,忙得将车窗开了一条小小的缝。   窗子才一打开,便听到外面Duang_声!   有人扯着嗓子一声喊:“上路喽一一武安侯巡游,闲者避让一一”石头:“……”   果真,怪脾气,招摇得很。大半夜的这般吆暍,不知道的还以为武安侯殁了。   哎,算了算了。武安侯虽待主子极好,但也是个不好惹的主,他一个奴才哪里管得了天王老子的事。想到此处,石头瞬间宽慰了,等他家主子醒了,想必也不会责怨他。   子时的长街上原本就安静,月见这一手的安排,锣鼓暄天,直接将京城里的人炸了出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又兵变了吗?”   百姓们披着外衣,睡眼惺忪,不明所以。   直到听清楚了开路的小厮喊着“武安侯巡游,闲者避让”才知道是武安侯的队伍。   呼左唤右、熙熙攘攘地跑出来看热闹。   “呦!武安侯不是自五年前庚子之乱后,便一直戍守边疆吗?这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倒也不清楚,不过啊,今天早些时候,有人看到在武安侯别院外面,两位男子打了一架,其中一人正是武安侯,另一人……好像是皇城里的那位。”   “你说的可是……”   “嘘……小声点……能骑着御马一路从皇城里飞奔出来,这般恣意张狂的,还能是别人吗?!更何况那可是武安侯,除了那一位,谁敢同武安侯动手?!”   “那又是为何呀?这两位贵人不是郎舅关系吗?怎么会打起来呢?”   “我也是听说,好像是为了个什么男人。”   “为了个男人?”   “嗯……好像是,有人看到两位贵人打的难舍难分的时候,有位年轻的男子前去拉架,还被宫里那位误伤了,流了好多血。”   “那后来呢?后来,武安侯抱起那位男子进了宅子,还传了德胜堂的郎中看诊。当时在场的还有郎中的小徒弟,据小徒弟说,受伤的那位男子可是貌美的很呀,如同天仙下凡。”   “啧啧啧,哼!果真是红颜祸水。咱这两位贵人,都这么多年了都改不了龙阳分桃的毛病。也奇了怪了,这二位就连喜好那都是相近的很,上一回不是还为了前左相的公子争风吃醋吗?”   “是也,我好像也听人说过,左相伏法后,那位公子最后还跳了崖。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叫南昭!”   “对对,好像是。当年那位公子也是俊美的很,名动京城!那现在这一位又是谁?”   “不清楚,不过啊,就照着这么大的阵仗,马车里面坐着定是今日受伤的男子。不然也得不到这么大的恩宠。至于这人究竟是谁?且看马车的去向不就知道了吗?京城里最不缺的便是游手好闲的包打听,都指着编排天潢贵胄的话本子吃饭呢?你放心,不出两日,这位新宠的身份,定扒个底掉。”   “好好好,若出了话本子,我第一个买,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走吧走吧,马队都走远了,且回去歇着吧,家里娘们还在等着呢。”   “怎么着?都这把年纪了还计划拼一拼?”   “嘿嘿嘿,这不是听说御史大人老来得子嘛!好像钦天监里的几位大人也相约同去空虚阁拜会离兰先生。我也预备领着自家娘们去凑凑热闹,没准回来就能得一大胖儿子呐!”   “那离兰真有这么神?”   “可不是嘛!御史都为他拱了长生牌哩!难能有假?”   作者有话说谢谢各位小可爱,鞠躬。 第四十一章 你竟然为了个男人同皇帝当街打架!!   林啸自打进了右相府,就没露过好脸色。   右相林韧一脸正色的坐在正位上,看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林啸,没有言语。   反倒是右相林夫人拉着自己儿子,抽抽搭搭地哭个没完没了。   林啸这辈子最见不得女人哭哭啼啼,哪怕是自己的亲娘。他又不能生气,还得忍着。皱着眉头别提多痛苦。   林夫人絮絮叨叨,那嘴巴自从见了林啸便没停过,从娘的思念说到了林啸娶亲。   这些年,从右相府送到他营帐里的信笺,多半都是些贵门小姐的画像和生辰八字。足足有一百多位,可林啸一个都看不上,如数扔进了火炉子。   林夫人不懂,自以为是林啸常在边境,不愿拖累别人家的姑娘。一直缠着林韧下调令将林啸调回京城。   可林韧心里像明镜一样,当年林啸宁可挨一身鞭子都要进宫的时候他便有过怀疑,只是不知道对方是谁,还以为是哪个漂亮的宫娥。   直到后来庚子之变,林啸从死牢里带走南昭,在南昭跳崖后疯魔了般寻了一整月后,他才确认了自己几代单传的嫡子竟然同个男人搞在了一起,而且对方还是皇帝的男宠、政敌的儿子!   这关系乱七八糟,让他差点气得七窍生了烟,如何能忍?!   随便封了侯爵,命人将林啸五花大绑了,丢去了边疆。   谁知道,五年过去了,自己的儿子依旧臭毛病不改,竟然又在别院里养起了男宠。这男宠前脚刚从皇帝的宫门里出来,后脚便被林啸劫走了,京城里都传遍了。   什么仇什么怨?!孽缘啊,孽缘啊!   许多个夜晚,林韧午夜梦回的时候都在想,他这辈子最大的敌人,不是仙逝的元和帝,不是被自己扳倒的南洵,而是虎啸胭脂林常欢和狼崽子林啸这一对孽障!让他如何对得起列袓列宗?!   有时候他都会想,要不自己也带着林夫人去空虚阁拜拜离兰先生,再拼一把?   可又想起离兰已经被皇帝锣鼓暄天抬进宫奉为座上宾,就恶心的很。日后没准离兰还会成为他的政敌,于是便断了拜会离兰的念头。   不行,他得好好想个法子,让林啸如论如何替林府留个后啊。   想至此,林韧觉得自己头疼的很,忙的揉了揉太阳穴。   不只林韧,林啸现在也被林夫人哭得头疼的很。   他现在一整颗心都拴在离兰身上,恨不得马上插一对翅膀飞到离兰身边。   离兰受了外伤,每日都需换药,跟着的石头毛手毛脚的,弄疼了他家哥哥怎么办?不行,须得早些从相府脱身。   林韧和林啸各怀心思,都想一招制敌。   四目相对间,电光火石。   你先说?   你先说?   行啊,老东西,咱俩就看谁先绷不住。   哼!狼崽子,跟你老子较量,嫩的很!   真当二人意图用眼神逼迫对方屈服的时候,门外的王掌事探头探脑地朝里面望着,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林韧这才回过神来,抬手示意王掌事有事禀告,无事滚蛋。   王掌事会意,忙得低身进了正堂,立在林韧身边耳语了好一阵子。   只看林韧的脸由红变黄、由黄变白、由白变紫,最终铁青着脸色,恶狠狠地看向了林啸。   林啸挑衅地回看他,老东西,怎么着?不服气?   林韧终于忍无可忍,顺手将茶桌上的茶盏拿起来砸向林啸。   林啸机敏,快速躲开,茶水都落在了林夫人身上。   林夫人大惊,吓得哭天喊地。   林韧这辈子最见不得女人哭哭啼啼,尤其是他家里的老娘们,顿时气的怒目圆嗔,狠声骂道:“奴才们都是作死的吗?!快些扶夫人回房!”   几个小厮和丫鬟忙得上前扶住了林夫人,林夫人被这阵势吓得直哆嗦,连连哭喊:“相爷,相爷,啸儿可是你的亲儿子!相爷啊!”   林韧又吼道:“快扶回去!!快去!”   林夫人在众人的搀扶下,连拖带扯离开正堂。   林韧看着没有任何愧心的林啸,怒火攻心,咒骂道:“孽障,你养男宠便算了,你竟然为了个男宠同皇帝当街打架?!还差了六百亲卫、十八匹大宛国宝马,锣鼓暄天,将此人送出了城!现下整个京城都知道你抢了皇帝的男宠!你让本相的老脸往哪搁?!你又将你妹妹皇后娘娘置于何地?!五年前便是如此,狗改不了吃屎!狼崽子,今日本相便打死你!”   林韧急红了眼,左右看了看,从立在一旁的家将身上拔出了佩剑,转身劈向林啸!!   林啸冷笑,本能地后退着,躲了三招。   在林韧劈向第四招的时候,林啸侧身抬手接住了,死死地抓住了剑柄,致林韧动弹不得。   林啸嘲道:“右相大人绣花呐!您可是文相,这舞刀弄枪的可是不符合大人的身份。本侯掌兵多年,方才让了三招,已是强忍着了才给了大人几分薄面。若大人还是如此不依不饶、逼迫本侯,怕真是要伤感情了。”   周围家将和小廝看着父子二人打架,谁都不敢上前劝阻。   林韧教训自己儿子,天经地义,他们当然不敢拦。   那林啸他们更不敢拦了,林啸从小便是个魔头,后来又在边疆呆了五年,刀口舔血,杀人如麻。   所有人只能干瞪着眼。   林啸手一用力,立刻缴了林韧的剑。又将林韧向后一推,林韧差点跌坐在地上。幸得家将们上前扶住了,才没有摔个狗啃泥。   林啸握着剑柄,看了看剑柄上刻着的林字,漫不经心地说道:“右相大人莫忘了,本侯脑袋上的爵位还是大人费尽心力一手安排的。在大人将本侯发去边疆戍卫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日。武安侯拥兵自重,大人若哪日不痛快了,也可以给本侯送一顶通敌叛国的帽子,只不过本侯不是左相大公子南旭那般正直刚毅的脾气,还肯弃械伏法!最后落个死无全尸,痴傻的很!要想弄死本侯,大人怕是预备十万精兵都不够啊!”   林韧大怒:“你!孽障!孽障!”   林啸狠戾地看着林韧,继续道:“若说起作孽,本侯可是不及大人的万分之一啊。南府几百条人命、南疆五万将士的性命,三十万被屠杀的百姓,还有至今还在为南疆蛮夷做牛做马的老弱妇孺,大人莫不是都忘了吗?!大人每日可睡得安稳、吃得香甜?!大人就不怕冤魂索命吗?!”   作者有话说谢谢各位小可爱,鞠躬。 第四十二章 本侯宠着谁,与大人何干?!   “你!你!逆子!畜生!狼崽子!”   林韧怒火中烧,苍老的面容都涨成了猪肝色,身子发软,站都站不稳,众人忙乱地扶住了他。   林啸眼露寒光,嗤笑一声,继续道:“要说虎毒不食子,大人的手段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先亲闺女送进宫做了摆件,又将亲儿子打发到了苦寒之地。大人也不必用皇后娘娘做借口来压本侯,常欢巴不得你的好女婿早点龙御归天呢!如今,本侯宠着谁、爱着谁、争抢谁,又与大人何干?!本侯没有拆了右相府,已是看在相爷的生养之恩上。若是本侯在意的人,被哪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碰掉了半根头发,那下场……如同此桌!”   啪!一声!   林啸狠狠一剑劈下!   将身旁的茶桌,劈了个稀碎!   林啸周身带着修罗的杀气,谁都没敢说话,就连林韧只能喘着粗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咣当!   林啸随手将剑丢在地上,理好了衣袖,慢悠悠地说道:“行了,都子时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呐,右相大人也该努努力,没准还能再生个大胖小子出来,就不必在本侯和皇后娘娘身上费心了。”   林啸甩了甩衣袖,哼着小曲,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着大门走去,“花好月圆,良辰美景,本侯要去寻心尖尖上的人了!告辞!”   林啸离开了正堂,快步走着。心里却在打鼓,想着事情怎么越来越蹊跷。   他明明只带了六十亲卫回京,哪里来的六百人?难不成是月见现招的?   还有大宛国一共才进贡了十匹宝马,连皇帝都只能用九匹。哪里来的十八匹大宛国宝马,多出来的八匹难不成是现生的?   如果依着传言,武安侯的六百亲兵用逾制的十八匹马车明晃晃地送人出城,这不是明摆着有人逼他造反呐!   他的南昭哥哥才回来,温存的日子还没过一天,就被人扣上了造反的帽子,细思极恐!   究竟是谁在害他?!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可怜了南昭,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此后谁还能护着南昭?还不得被元址折磨死!一想起元址在南昭身上留下的斑斑点点,他的一颗心都像放在火上烤着。   林啸片刻都不敢耽搁,出了相府、翻身上马,朝着城门奔去,一骑绝尘。   空虚阁里的阁主离恩,抱着个枕头,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就被徒弟们叫醒了,朦朦胧胧间听了个云里雾里。   大徒弟妙音说道:“师傅,快出去看看吧,京内来贵人了,徒弟们去看了,是武安侯的马队。”   离恩:“武安什么?”   妙音:“武安侯。”   离恩:“武什么侯?”   妙音:“武安侯!”   离恩:“什么安侯?”   妙音:“武安侯!”   离恩眼睛半睁着,打了个哈欠,“武安侯是什么侯?”   “……”妙音恨不得一个巴掌打醒离恩,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回道:“武安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右相家的嫡子,皇后娘娘的亲哥哥,皇帝陛下的大舅子,京城里最尊贵的天潢贵胄!”   等等……右相嫡子……皇后亲哥哥……皇帝大舅子?   D幼!果真是贵人!   离恩瞬时扇了自己两巴掌,清醒了!问道:“确定是朝着空虚阁来的?”   妙音回道:“错不了,这个方向方圆十里只有我们几个喘气的,再往后便是崖山。武安侯又不是离兰师伯,不爱打野鸡。”   离恩忙得开始更衣,乐呵呵道:“怪不得这些日子你师父我左眼皮子直跳,原来是鸿运要当头啊!快去找点雪花膏来!”   妙音疑惑:“师傅您要雪花膏做什么?咱空虚阁里哪有女子用的东西?”   离恩回道:“没有的话,去膳房里整点香油,倒也可以将就。离兰那小子凭借那么点姿色都能魅惑圣心,被抬进宫。你师父我年少的时候那也是貌美的男子,如今也才三十余岁,只是这些年略微长得仓促了些,才被世人误认为是糟老头子。这脸皮子拉扯拉扯还是可以充充门脸的,万一被武安侯看中了,以后便用不着指着离兰一人讨饭了。”   妙音满脸黑线,“师傅啊,别说是抹香油,您这脸上的褶子怕是用烙铁都烫不平啊!”   离恩拎起个木鱼敲了敲妙音的脑袋:“少啰嗦!快些去找!还有,从樟木箱子里将那件压箱底的袍子取来。人靠衣装,你师父我得靠金装。你师父我倒饬倒饬也是一翩翩美少年。”   “……”妙音抽了抽嘴角,忙点头,“唉唉!徒弟这就去。”   离恩一边倒饬一边哼着欢快的小曲。   妙音替离恩整来了香油,又言道:“哎呀,师傅啊,您快着些,武安侯的马队转眼就到了。”   离恩用手指在香油罐子里蘸了蘸,放在手心里抹匀了,轻轻拍在了脸上,左右抹了抹。又觉得不太够,再沾了点,抹在了光头上,瞬时间整个脑袋被烛火映衬的锃光瓦亮。   离恩得意地问道:“怎么样?你师父我是不是回到了第二春?”   妙音眉毛挑了挑,言不由心地恭维道:“那是!师傅您往那一站,就是山门一枝花啊,皇帝陛下若是当初见着的是您,准头一个拜倒在您的长袍之下,哪里还有离兰师伯什么事啊。”   离恩拍了拍妙音的脑袋,笑道:“这话我爱听!不过,没有皇帝,有个侯爷,也算是勉勉强强吧。走着!去迎武安侯!”   离恩将长袍的衣摆潇洒地一甩,春光满脸地带着徒弟们向空虚阁门外去了。   离恩带着一众徒弟站在正门口的台阶上,向远处眺望着。果真看到了一支车马队,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地朝着这边来,领头的将士举着一面大旗,上写“武安”二字。   离恩搓了搓手,按奈不住雀跃的小心脏,又紧紧地抓着妙音的胳膊,激动道:“哎呀呀,好大的阵仗啊,武安侯威武!你师父我立刻要飞黄腾达了!快看看,师傅我脸上的褶子扯平了没?”   妙音瞅了瞅离恩油光发亮的光头,尴尬地支吾道:“扯……扯平了……很平……”   离恩颇为满意,连连拍手,“好好好!以后你们就一同跟着师傅吃香的、暍辣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呐!哎呀呀!瞧瞧那扎着大红花的大马车,多气派!这才衬得上你师父我山门一枝花的美名啊!”   徒弟们叽叽喳喳叫着:“师傅到了!到了!!”   离恩摸着自己脖子上的一百零八颗挂珠子,挥了挥衣袖,撩起袍子走下了台阶,器宇轩昂地大声说道:“都打起精神来!拿出我们空虚阁的气势来!随本阁主去迎武安侯!!”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三章 师伯他脚踏两只船   马队整整齐齐地停在了空虚阁门口的一百零八个大台阶下面。   离恩亦步亦趋走在前面,带着徒弟们穿过一排排华服壮马的亲卫,来到马车前。   还未等车门打开,离恩咚一声跪拜在地,暄声道:“空虚阁阁主离恩,拜见侯爷,侯爷万福金安!”身后的徒弟也都齐刷刷跪了一地,齐声道:“侯爷万福金安!”   马车内安静的很,无人应声。   离恩未得恩准,也不敢抬头。地上的石子硌得他膝盖生疼,也只能忍着。   没一会,月见下了马,从马队最后面走了出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一群人,眉毛紧皱着,也是纳闷的很。   月见摸了摸下巴,暗想着,虽说离兰是空虚阁大阁主的大师兄,这同门师兄弟之间倒也不至于行跪拜之礼吧。这什么路数???作什么妖??莫名其妙。   他常年跟着林啸驻守边疆,做事情那可必须长一万个心眼子。他家侯爷说东、他不敢往西。车里这一位可是他家侯爷的命根子,可不能让什么随随便便的人打扰了。   月见很嫌弃地绕过离恩,上前伸手打开了车门,见着了里面的石头,轻声问道:“先生可醒了?”   石头摇了摇头。   月见会意,朝着前面的亲卫说道:“来人呐,过来搭把手,抬先生回房。”   离恩跪在地上听着疑惑,先生?什么先生?哪里来的先生?不是侯爷吗?   他又转了转眼珠子,暗自猜测着,哦??也许是侯爷品行文文雅雅,喜欢被人称作先生呢,京城里的贵人不都时兴这样的称呼嘛。   想到此,离恩心中乐幵了花。嗯,文雅的侯爷,是他喜欢的。   月见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纹丝不动的离恩,随口道:“你们几个,快让让!挡着贵人的路了!”   贵人?什么贵人?是侯爷吗?   这时候,妙音小心翼翼地拽了拽离恩的袖子,耳语:“师父,快看呐,里面的人竟是离兰师伯的侍从,小哑巴石头!”   离恩:“!!!!!!”   他瞍地抬起了锃光瓦亮的脑袋,那眼神由震惊变成失望,从失望变成难过,从难过变成嫉妒。   都看见石头了,里面的人不是离兰还会是谁?!   月见被离恩的反着光的脑袋晃得刺眼,不耐烦说道:“这大脑袋是抹了几斤香油啊!说你昵!那个谁,是听不懂爷的话吗?站远些,挡了贵人的路了!”   月见原本就是一武人,说话行事随他主子般狠辣果断,声如洪钟的几声呵斥吓得离恩的徒弟们哆哆嗦嗦。   妙音拉了拉离恩的袖子,说话结结巴巴,“师父……军爷说让让路。”   离恩这才从方才的复杂情绪中反应过来,扶着妙音的手臂,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退到了一旁。   几位将士抬过一个担架,石头在离兰身上盖了两床被子,又在被子里塞了几个暖手炉子,这才放心了,从马车上将离兰小心翼翼地抬了下来。   离恩偷偷地瞄了一眼,终于瞧见了担架上的那个人,对武安侯的最后一点幻想也破灭了。   这些军爷口中说的“先生”和“贵人”果真是离兰。   月见指挥着队伍,下令道:“都稳当些,若是摔着了贵人,小心军法伺候!”又回头看了看离恩,吩咐道:“那个谁,愣着作甚!没看着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吗?那都是贵人的行李,带着你的人好生卸下来,抬回空虚阁!”   离恩抬眼瞅了瞅跟在后面的马车,点点头,作揖道:“唉唉!好好!军爷放心!”   月见梗着脖子,看着通往空虚阁大门的一百零八个大台阶,倒吸了一口气,冲着离恩丢下句:“那个谁,贵人的行李都是侯爷亲自预备的,珍贵的很,一件件仔细抬上去,莫磕了碰了!”   离恩拽着衣袖擦了擦脸上的香油,打着哈哈:“好好!军爷放心,放心!”   说完,月见抬腿跟在担架后面上去了,皱紧了眉头,连连抱怨道:“作死的!没事修这么多劳什子台阶作甚!得空了直接将空虚阁铲平了挪到山下去,侯爷来往也方便。”   离恩和徒弟们:“……”   直到月见一行走远了,妙音才敢说话,“师父呀,这是怎么一回事?离兰师伯不是被皇帝陛下抬进宫了吗?这怎么又被武安侯抬回来了?!俗话说的好,一女不侍二夫,一仆不侍二主。离兰师伯这是脚踩两只船呐!看那些军爷对师伯的态度可是格外尊敬和谨慎,师伯他老人家果真魅力无边啊!师父你这山门一枝花的名号怕是要易主了呀。”   离恩被戳了痛处,回身一脚踹在了妙音的屁股上,斥道:“闭嘴!都敢打趣你师父了!刚才没听见军爷说的话吗?还不麻溜的搬行李!干站着不动手,是准备让你师父我动手吗?!”   妙音顿时闭了嘴,带着师弟们,迅速搬行李去了,生怕下一刻被离恩踹下山门。   离恩抬头看着武安侯的人马小心翼翼地抬着离兰,行进在一百零八个大台阶上,那心里面别提多酸了。   他的这位师兄,虽然年岁比他小许多,却处处高他一头。   自从他被白须圣人捡回留白山的那天起,便经常听师父念叨他还有一位大师兄,姓甚名谁都未曾提及,乃月华一般的人物,只是养在俗世,不出来走动。   十多年过去了,他的大师兄只活在白须圣人的口中,从未拜会过山门,他也自当没有这个人的存在,自己依旧是首席弟子。   直到五年前,当离恩正拿着锄头在山脚下刨野菜的时候,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背着一个血肉模糊、半死不活的人双双载倒在他面前。   离恩心善,将这二人抬到了自己的平车上推上了山,禀告了白须圣人。   白须圣人看见了那个血肉模糊之人身上的半块梨花玉佩,却是眼神沉沉,心思重重,眼角还挂了两滴晶莹的泪。   之后,白须圣人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该来的总会来的,逃不掉、也躲不过。好生照顾着,只要有你一口饭吃,便不许怠慢了他,从此以后,留白山便是他的家。”   离恩不解,留白山穷得只能挖野菜吃,如今还要再多喂养二人,颇有些不爽。   他看着白须圣人拿着半块玉佩暗自伤神的样子,多嘴问了句:“师父,这人莫不是你的私生子?”   作者有话说离恩线已改为空虚阁大阁主,造成不便,请多谅解。小可爱们随缘给个推荐票呗,感恩,鞠躬! 第四十四章 你的报应就是我   什么玩意?!私生子?!!   白须圣人怔住了,气红了脸,随后操起手边的茶盏扔向了离恩,说道:“他奶奶的,本尊倒是想!”离恩看着白须圣人的反应,转了转眼珠子,呦!有故事!   他擦了擦被吓出的汗,小声八卦问道:“那……这位是?”   白须圣人满眼深情、双手摩挲着玉佩,言道:“这位小公子是我师妹的小儿子,也是你的大师兄!”   离恩恍然,嗷吼??原来是青葱岁月、爱而不得啊。也怨不得大师兄处处强他一头,白须圣人爱屋及乌,自打娘胎里他便是输了。   只是一想到师傅所言的“不许怠慢了他”,离恩便深深叹气。   他看了看自己箩筐里刨来的野菜根子,心酸缭缭。   留白山经年不走鸟兽,只有些野菜根子和山果子。整座山里,能喘气、说话的也只有他和师父二人,实在贫瘠的很。   白须圣人整日里打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很多时候离恩都在怀疑,当初师父捡了他回去,是不是只为了能有个洒扫、觅食的人?   他还不如个小廝,小廝还能有个月例银子。   原本想着大师兄既然回了山门,可以替他分担些。   未曾想,自打那二人被带回山门,连着躺了三月才算是捡回了半条命,他还能指望一个药罐子过活?   这些年他做牛做马养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白须圣人,已是不易,如今又多了两张嘴,真是有苦说不出。   好在山里最不缺的便是药材,大师兄和小哑巴又躺了三个月后,终于恢复了人形。   那是一个稀松平常的清晨,天快蒙蒙亮时,离恩起了个大早,准备替院子里的三个吃闲饭的准备早膳。   刚刚推开房屋的门,便看到天地间换了白色,是初雪。   烟霏霏,雪霏霏,雪向松柏枝上堆。微风摇庭树,暮雪纷纷,又片片吹落。   有一人身穿灰色的袍子,撑着一把伞,立在院中,立于银装素裹间,与天地浑为一色。   伞下面墨黑的长发,未曾束起,紧贴着骨削的肩膀一泄而下,只在脑后用一根灰色发带,素素系了一缕,随风摇曳。   雪中人只一个背影,足以震人心魄。   那人回过身来,油纸伞还遮着半张脸,只能看到嘴唇和下颚。   但就是这朱唇微启,勾月骨削的半张脸,已是人间绝色!   离恩以为自己出现了臆想,狠狠地连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他双脚就像被冰冻在雪地里,动弹不得。最后,还是那人幵口,声音低沉道:“你莫不是要站成雪人吗?我的好师弟。”   师弟?!!这人真的是躺了大半年的药罐子师兄?!!   那人轻笑一声,无奈地叹口气,撑着伞,一步步靠近,向离恩走去。   一步一莲花,步履轻盈,轻踏在雪中,款款而来。   离恩终于看清了伞下之人的整张脸,眉若柳黛,目若星月,面若桃花。   果真是师兄!离恩惊讶地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来人莞尔,言道:“在下离兰,承蒙离恩师弟照顾了大半年,才捡回了一条命。因缘际会,此等恩情,离兰没齿难忘。”   离恩在衣袍上搓了搓手,他在山门里与世隔绝生活了二十几年,哪里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顿时痴傻了。心里还念念着,师父诚不欺我,大师兄果真是月华一样的人,说是天仙下凡也不为过。   他想当然的以为,这样一位瑶月星光的人,那性子也该是温文尔雅、雅正端庄吧,只没几日,他对大师兄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醒来之后的离兰,犹如重生般打通了任督二脉,在留白山恣意妄为起来。   今日离兰想吃肉了,便逼迫他去山下的农庄偷鸡。每每回来都沾了满身的鸡毛,还被村子里的狗子撵得的灰头土脸。   明日离兰想暍酒了,便差遣他卖了山里的药材去镇上换酒暍。   后日离兰想弹琴了,便指使他在山里用了三天三夜、哼哧哼哧劈了一棵百年老桐树,亲手斫了一面五弦琴。离兰边指挥着、边在一旁瞌着瓜子,那瓜子还是离恩炒的。   自从得了那面五弦琴,离兰好似被鬼附身了一般,整夜整夜爬在屋顶上弹琴,边弹还边唱。唱得惨兮兮的,唱得像被相好的杀了全家一样,唱得离恩整宿整宿睡不着导致心悸,唱得差点送走了他。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不算什么。   最最让离恩最忍受不了的是,离兰有阵子不知道抽了什么筋,迷上了摇骰子,乔装打扮拉着他进了镇上的赌坊。   离兰若是那赌坛圣手也就罢了,可偏偏赌什么输什么。没钱还债,便将离恩压在赌坊做苦力。直到一个月后,离恩才被放了回来,饿得皮包骨头。   在离兰的魔爪下苦苦挣扎了几年后,离恩终于崩溃了!   他在山里连着刨了七天七夜的药材,推上自己的平板车,离家出走了。   一路上用了换药材的盘缠,才走到了京城外的一间破庙歇了脚。   为了讨口饭吃,他将破庙收拾干净了,平日里替人看个风水、安置红白喜事挣个几文钱,才算勉强过活。   待日子稍稍稳定了,他给白须圣人写了封信。信里说徒儿一切安好,师父勿念,保重身体云云,只字未士曰亩U從尚二。   然而,他以为的他以为便是他以为吗?   信寄出去的半年后,又在一个稀松平常的早晨,离兰刚刚打开破庙的门,伸了个懒腰,低头便看见两个臭叫花子站在他门口,冻得哆哆嗦嗦。其中一个身上还背着一把破琴。   离恩揉揉眼睛,总算明白了这两人是谁。顿时三魂七魄都快气没了!   他就算不认识这两人,但那面琴化成灰他都认识,那可是他被离兰逼着亲手做的。   没错,那俩叫花子正是一路从留白山乞讨来投奔离恩的大师兄离兰和小哑巴石头。   简直阴魂不散呐!   离恩飙着眼泪,朝着天空捶胸顿足,声声呐喊:“师父啊爱会消失对不对?!您心中可曾有过离恩半分?!离恩终究是错付了!上一世究竟做了什么孽,这一世才会有如此报应?!”   离兰抖了抖衣袍,勾起嘴角笑笑,“因缘际会!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好久不见啊,我的好师弟!”   哭归哭,闹归闹。善心的离恩,还是收留了离兰主仆二人。   离兰背着手摇头晃脑地绕着破庙走了一圈,又鄙夷地瞧了瞧离恩身上那件破破烂烂、散着味道的袍子,砸了哂嘴,嘲道:“还以为你长本事了才敢离家出走?!哼!就这?!”   离恩晬他一口,“啊呸!那也比你将我压给赌坊强上百倍!我也是有脾气的!”   离兰领着石头进了庙里,坐在那张离恩用来睡觉的草席子上面,支着脑袋,朝着离恩抬了抬下巴,挑衅道,:“你信不?不出一月,我定将你的这间破庙换成精舍!我的好师弟,师兄来还你当年的救命之恩了!”   作者有话说好不容易干完了论文,我以为导师发给编辑了,导师以为我发给编辑了,结果我俩谁都没发。   除了告诉导师我开始有了老年痴呆症状,已经找不出任何理甶解释了,嗷鸣……总不能说我忙着更新小说给忘了截稿日期这回事了吧。瞎,走过路过的小可爱,随缘给个推荐票呗,谢谢支持,感恩,鞠躬! 第四十五章 小贼!放幵我师兄!   破庙换精舍?!   就凭你?!   我信你个爷爷个腿儿!   离恩瞪大了眼珠子,骂骂咧咧。   他太知道离兰是个什么货色。   在他们被迫朝夕相处的几年里,离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同白须圣人一般无二,说不是师父的私生他都不信!   他们几个若不是靠着离恩挖野菜,怕是西北风都没得暍。   离恩轻蔑地再啐离兰一口,拿着破碗去附近的村子里要饭去了。   世上之事总是如此玄妙,龙在浅滩,也总有一飞冲天的一日。   离兰盘腿坐在草席上,先差了石头去周边装神弄鬼,又将自己包装成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老神仙,自导自演凭空整了一座空虚阁出来,专门替人解决疑难杂症。   他出生相门,师从太傅,在皇宫的那些日子里看尽了权谋,应付个俗世之人还不是信手拈来?   京城里人傻钱多,十分好骗。他拿准了世人那种拥有越多、越害怕失去的心思。这些人有求财的、求官的、求子的,求姻缘的,说到底都是为了个贪字。   没多久,离兰名动京城,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几乎都来拜会过空虚阁。   离恩的脸上笑出了十八个褶子,自封为空虚阁大阁主,乐呵阿地操持着空虚阁。   苦了三十多年,一朝翻身,他终于不用再去挖野菜了,身上的破烂袍子也换成了精细料子。心安理得的拿着贵人们的捐赠,翻修屋舍、广招门徒,闹得风生水起。最后就连皇帝陛下都御赐了龙撵将离兰抬进了宫。   原本是美事一粧啊。   可现下,离恩看着离兰又莫名其妙地被武安侯抬回来,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说不好的感觉。他暗暗担心着,好不容易能过几天好日子,万一得罪了皇帝或者侯爷,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离恩攒紧了拳头,甚为烦忧,他想着等离兰醒了,一定要问问清楚,侯爷和皇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妙音说得对,一女不侍二夫,一仆不侍二主,离兰可不能将皇帝和侯爷都霸占着啊。自家师兄弟,怎么也得分一个给自己,才不枉这些年二人的因缘际会、师门情谊。   对对对!先去寻离兰!   离恩提着长袍衣摆,大袖飞扬,三步并作两步,呼哧呼哧地追赶上去。   他才刚跑了十几个台阶,忽而有一黑影从他身旁飞驰而过!掀起了一阵凉飕飕的寒气,快得只能看到那人翻飞的黑色衣袍。   什么鬼?!   离恩声如洪钟,忙地喊着:“唉唉!这位客,今日本阁休憩,不接拜会!”   他刚想追赶上去,看看是哪个听不懂人话的东西作妖,只听前面的黑影丢下句:“滚!”   之后,便无影无踪了。   “你爷爷的!哪里来的毛贼?!”离恩大声骂骂咧咧,“脑袋上长着的是两扇猪耳朵吗?听不懂人话吗!?一个两个都骑到本阁主头上撒野!今日若不逮住你、扒了你的皮,本阁主脑袋拧下来给你、陪你玩蹴鞠!”   离恩吭哧吭哧手脚并用,终于爬完了一百零八个大台阶。   他弯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嘿!小毛贼!还跑的挺快哈,飞毛腿吗?!”   他从台阶上回头向下看去,妙音几人正在两人一队抬着几只大箱子,慢吞吞行进着。   离恩插着腰,瞩咐道:“你们手脚麻利点,没听到军爷说吗?里面的东西金贵的很!虽然你们离兰师伯很不是个东西,但是你们师伯的东西便是空虚阁的东西,空虚阁的东西便是你师父我的东西。你师父我的东西便是……便是十分贵重的东西!抬着你们师父的东西,还不上心些。”   妙音捏着袖子擦了擦汗,抬头回道:“师父且放心,师父的东西便是徒弟们的东西,定会视若珍宝。”   离恩切一声,“小崽子,学得还挺快!想套路你师父?门都没有!行了,你师父我先去抓毛贼了,没功夫同你们掰扯。”   离恩转身跨进了大门。   妙音几人喘着气,面面相觑,“什么毛贼?空虚阁进贼了吗?”   妙莲:“没有啊,你看见了吗?”   妙心:“我也没看见啊!刚才飞奔过去的那一位,不是武安侯吗?”   妙莲:“你怎么知道是他?”   妙心:“我方才听到一起搬行李的军爷向那一位请安了,说了句,侯爷万安。不是武安侯,还能是哪位侯?”   妙莲连连锤着手心,慌张道:“哎呦呦!坏了坏了!师父他老人家定是累的老眼昏花没看清楚,错把武安侯当成小毛贼了!”   众人:“……”   妙音听着不妙,急忙道:“糟了!你们先抬着,我先上去提醒师父。若不如此,就凭师父那张人见人恨的大嘴巴,今日便是空虚阁灭顶之灾!”   妙音卷起碍事的长袍衣摆,向上奔去。到底是少年人,脚步麻利的很。只一会的功夫,便进了空虚阁的大门。   妙音看了眼院子,满满当当地布满了武安侯的人。得亏他眼尖,才瞧见了离恩那颗抹了香油的大脑袋,晃晃荡荡地朝着后院去了。   后院乃是离兰的居所。   武安侯果真奔着离兰师伯去了,他师父离恩也果真奔着被当做毛贼的武安侯去了。   妙音压低嗓子喊着:“师父啊!师父!哎呀!错了错了!那是武安侯啊!”   离恩一心想抓毛贼,哪里有多余的耳朵听妙音猫一般的喊叫。他瞅准了黑影进了离兰的屋子,那人还把门闭上了!!   他看着四周并无人值守,边走边卷起袖子,朝着手心晬了一口,摩拳擦掌,横道:“说了不见客,还一脑门子的往里闯!就算本阁主再不待见离兰,他也是我留白山的人!哪是你这个小贼随随便便可以见得?!”   骂完,他站在离兰房门口,提一口气。   抬腿咣几一脚!!   咚!   踹开了紧闭的门!   扯着脖子骂道:“究竟哪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不把本阁主放在眼里?!说了不让进,耳朵聋了吗?!”   屋里寂静。   从踹门的那一脚起,这一天已经注定了是离恩人生中的至暗时刻。   他看到了就算死后进棺材了,也无法闭眼的画面。   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年轻男子坐在床榻上怀抱着另一个男子。   被抱着的男子半闭着眼睛,病病恹恹、没有血色,已经被人褪去上衣,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白皙上身,一边膀子上面还耷拉着几根布条。   离恩震惊!!羞愤!!没眼看!!!   他急红了眼睛,脱口而出,“啊啊啊啊!淫贼!放开我师兄!”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六章 原来这是侯爷的情郎呀   武安侯的亲卫听到后院乱糟糟的动静,列队赶来。   长廊上响起了阵阵踏步的声音,愈来愈近。   离恩眼前的黑衣人瞬时眼露寒光、面色冷清,从一旁随手抓起一件衣物,盖在了怀中男子的身上,动作十分轻柔地扶着男子睡好,掖好了被角,将左右两扇白纱床幔放了下来,盖了个严严实实。   离恩来不及去看黑衣人那些细碎的动作,急忙环顾四周,双眼锁定了一根插在花瓶里的鸡毛掸子,紧走两步、顺手拿下,执在手里,瞅准了黑衣人的后背,扑棱棱便要打下去!   只是还未走两步,离恩被人从身后一脚踹翻在地!   扑腾一声,脑门子磕在了地上!   一声惨叫!!明晃晃的大脑袋渗出了丝丝血迹。   “拿下!”赶来的月见,指挥着两名亲卫,一边一个先将离恩从地上捞起来,又一脚踹在离恩的膝盖上。   扑通!离恩跪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一切,让离恩没缓过神来,满眼冒星星。   月见朝着黑衣人微微躬身行礼,道:“属下该死,放了闲杂人进来,惊扰了侯爷!”   侯爷??!   离恩抬起了流着丝丝鲜血的脑袋,看着被他误以为是淫贼的黑衣男子,惊愕!   这……这年轻人……竟是武安侯?!   离恩瞬间身子软软,双腿哆哆嗦嗦,胳膊抖得像个俩筛子,耷拉下脑袋,不敢再抬起头来。   月见恶狠狠地瞪了离恩一眼,绕过他去,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中央,躬身行礼,请了武安侯上座。   林啸再一次上下左右勘察了一番白纱床幔,确定没有将离兰露出一丁点来,才缓步过去坐在了椅子上。   林啸接过月见端来的茶水,轻轻地划着茶盖,吹了吹,呷了一口茶,眼皮都未曾抬起,慢悠悠地言道:“你就是空虚阁大阁主离恩?”   离恩吓得如鲠在喉,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月见呵斥:“那个谁,侯爷问你话呢!”   离恩被吓得抖了个激灵,哆哆嗦嗦接话,“回侯爷,是是……小人……是离恩。”   林啸将茶盏递回给月见,这才看向离恩,问道:“听我家哥哥说,五年前正是你在留白山山脚下捡回了他,救了他主仆二人的性命。”   我家哥哥?   离恩耳朵动了动,思略着,武安侯说的可是离兰?听着话里的意思应该是的,可怎么就成了武安侯的哥哥?   他一想到方才进门时看到的旖旎春光,瞬时间明了。   奥--原来这是情哥哥呀~~那皇帝又是怎么回事?离兰他果真脚踩了两只船?   看着离恩出神,月见又一声斥道,“那个谁,侯爷问你话呢?耳聋了吗?”   离恩顿时清醒了,“回侯爷,正是这么一回事。”   林啸沉眸又问道:“他当时,还好吗?”   林啸刚问出口便后悔了,跳了崖的人,会好吗……   离恩看着林啸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也不敢乱说话,小心翼翼地回答,“当时他身上没一寸好的地方,且经脉尽断,废了……废了一身的武艺,在山门里躺了大半年才恢复了人形。”   经脉尽断,武艺尽废……   林啸抓着扶手的力道又重了三分,骨节突出,扶手都快被他捏碎了。   他无法想象当时是一副怎样的画面,光是听离恩口述,他的心已经疼的受不了了。   好半天,林啸才深深沉了口气,声音都颤了颤,“后来呢?”   离恩背上冒出层层的汗。   后来??后来的事他能说吗?   看着武安侯的反应,似乎对离兰心疼的紧,这时候若是将离兰那些年干下的混账事全抖落了,那武安侯不得现宰了自己?   怎么办?要不就润润色,将离兰往惨得说?   月见是个急脾气,看着离恩又走神了,第三次吼道:“侯爷问你话呢?!!”   离恩忙回道:“唉唉!后来就是山门里清苦,离兰师兄为了帮着大家伙改善伙食,亲自去附近的庄子里抓鸡,还经常被狗撵。有时候还会亲手刨了山里的药材,去镇上给大家换酒暍。师兄他还曾经被赌坊抓去做苦力,一关就是一个月,瘦的皮包骨头啊。”   被狗撵?刨药材?做苦力?瘦的皮包骨头?   林啸再听不下去了,他心尖尖上的南昭哥哥这些年竟然如同活在地狱里!   啪!一掌!林啸拍碎了一旁的茶桌!木屑乱飞!   吓得离恩伏身在地,再没敢抬头,心中直打鼓,完了……这是说错话了?   林啸对着月见吩咐道:“去查!当年是哪座赌坊抓了哥哥做苦力?又是哪个庄子里的哪只狗撵得哥哥?全都给本侯查清楚!不必回复,就地正法!”   月见:“是!”   就地正法?!   这下离恩彻底瘫软了,他知道捅了大篓子了。虽然他也记恨当年压他做苦力的赌坊和村里撵他的狗,倒也不至于就地正法啊。   而且那些事情的罪魁祸首都是离兰,若武安侯届时查清楚、查明白了,知道他颠倒黑白,说了谎话,会不会回头也把自己就地正法了?!   月见领命,正准备出门的时候,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离恩,剜他一眼,言道:“那个谁,没个眼力介的,你还杵在这里作甚?还不同我去正堂将哪个赌坊和哪只狗都交待清楚了?”   “啊?”趴在地上的离恩抬头,硬着头皮点头,“好好。”他又朝着床幔那边看去,心中念经,师兄啊,你快起来啊,快来救我。   月见看离恩磨磨蹭蹭,一把抓着离恩领子,将他提溜起来准备往外走。   林啸幵口了,“慢着!”   月见顿了顿,“侯爷吩咐。”   林啸言道,“没什么,本侯只是想问问离恩阁主,我家哥哥说,你曾经亲手斫了一面琴赠予他,”林啸看向屋子书案上摆着的那一面琴,“是那一面吗?”   离恩顺着林啸的目光看到那面化成灰他都认识的五弦琴,回道:“回侯爷,正是。”   “那我家哥哥平日弹的曲子有哪些?”   离恩:“……”   他暗想着,这怎么说,能说吗?你家哥哥可是从未弹过阳间的东西!!   方才将离兰往惨了说,这侯爷已生了好大的气。   现在总不能说离兰夜夜爬屋顶,弹得鸣鸣咽咽,弹得凄凄惨惨,弹得差点送走了他吧!   要不就随便说个欢快的曲子?先前自己去村子里帮人办红事、吹唢呐的那个曲子叫什么来着?   月见看着离恩晈着嘴唇,抓耳挠腮,话到嘴边却说不出的样子,一巴掌拍在离恩的大脑袋上,吼道:“说啊,弹得什么?”   “他弹得是百鸟朝凤!”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七章 诸事不顺,小儿不宜   什么玩意?!百鸟朝凤?!   林啸:“……”   月见:“……”在离兰还是公子昭的时候,他曾是见过的。那可是他家侯爷心底的白月光啊,这性情怎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他又悄悄地瞥了一眼林啸。只见林啸心思重重,脸色都有点不太好。   月见一股怒气升来,该死的离恩,浑说些什么玩意?丨还未等林啸开口,月见便替他家侯爷锤了离恩一拳头,阿斥道:“你放屁!!离兰先生乃瑶光月华一般的人物,怎会弹民间婚嫁的曲目?!”   离恩抠紧了指甲盖,完了,又说错话了,只得硬着头皮小声地嘀咕,“我……已经是往好的说了……”   月见听着离恩蚊子哼哼,又一声吼道:“你说什么!?大点声!”   林啸忙地制止了他:“月见,好生说话。离恩阁主怎么说也是我家哥哥的救命恩人,别用你带兵那套对他。”   月见又瞪了离恩一眼,朝着林啸抱拳行礼,应声,“是!”   林啸摸了摸下巴,思略着:百鸟朝凤……凤当还朝……哥哥果真不甘心南氏就此覆灭啊。   他暗自打定了主意:哥哥放心,只要是哥哥想得到的,即使刀山火海,林啸定会如数奉上!   想明白了离兰为什么会弹百鸟朝凤,林啸这才微微翘了翘嘴角,看向离恩,言道:“离恩阁主,这些年你照顾我家哥哥,辛苦了。这份恩情本侯自会记着,只是本侯现下还有件事要同阁主说明白。”   离恩躬身行礼,“侯爷请讲。”   林啸点点头,看向了床幔那边,“你师兄离兰是本侯的命根子,他愿意在空虚阁呆着,本侯都随他心意。只是本侯也不能时时刻刻地守护他,虽然本侯很想,可你师兄不愿。你师兄就是如此这般善良,不愿拖累本侯,虽然本侯从未觉得他是拖累。所以,本侯不在离兰先生身边的日子,还望离恩阁主好生照料着,别让不相干的人再来惊扰了他。”   离恩耳根子都抽了抽。善良?就他?离兰?他折磨我的时候别提多得劲了!   林啸的话,离恩算是听明白了八成。原来这是一个豪门侯爷单恋他师兄,他师兄寻了托词支开侯爷、欲拒还迎的狗血故事。师兄可真够绿茶!那么武安侯所说的不相干的人……   离恩问道:“不相干的人?还望侯爷明示。”   林啸轻哼一声,冷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离恩阁主一定要替本侯将这空虚阁的大门看好了,否则……”   林啸随意瞥了一眼被拍得四散的茶桌木屑,“否则本侯便受点累,陪阁主玩玩蹴鞠。你走吧!”   离恩吓傻!脸色瞬时间煞白,方才他在山门前台阶上骂武安侯的话,武安侯都听见了!   月见推了推离恩,不耐烦道:“愣什么,走啊!”   离恩忙地行过礼,随着月见出了门。   这回他长了个心眼,轻轻地将门关上了。   跟着月见没走几步,离恩便瞧见了站在墙根处的妙音。   妙音看见离恩虽脑袋上流着血,但好在全须全尾,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妙音指着离兰的房门刚想问什么,离恩忙地一只大手捂着了妙音的嘴巴,扯着妙音的脖子向正堂走去,小声盼咐道:“走走走!师父刚起一卦,今日初九,罗杀日,诸事不顺。不宜问、不宜说、不宜看,小儿不宜。”   皇宫里的昭阳殿外,一群穿金戴银的女人跪得东倒西歪。   自从林常欢甩了一鞭子将她们全都赶出殿内后,这帮女人再没嚎过。   只是跪了快一天一夜都没来个人叫她们起来,闲着无聊闲言碎语打发时间。   户部侍郎的嫡女柳妃言道:“梅姐姐,你说这昭阳殿里头究竟什么情况?皇后临走的时候不是说人不行了吗?是死是活也不来人通告一声,跪得真累。”   兵部尚书的亲妹梅妃回道:“我说柳妹妹呀,你可真是心大,陛下活者的时候我们是活死人,陛下若是真不行了,小太子继位,那皇后娘娘一个不高兴拿我们姐们去陪葬怎么办?!”   “呦!不至于吧!自打妹妹我进宫连龙颜都未曾见过,拉去陪葬也太怨了些。何况你瞧瞧现在跪在这里的哪位不是朝堂大臣的亲眷,就算皇后再蛮横,这么多人同去陪葬,也得看看我们娘家人答不答应!”   “话是这么说!可那是皇后啊!她未出阁的时候曾经鞭打二十个迎亲太监和礼部侍郎啊!现在又有太子傍身,她怕谁?!”   “哼!太子?我怎么听说她这太子来路不正啊!”   “怎么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被人拿住了把柄可是要杀头的!”   “我家表姐的小姑子的姨娘同林府里的三姨娘是手帕交,听说皇后未出阁之前还有一位情郎,青梅竹马!”   “呦,这倒是新鲜了,她当初一未出阁的丫头,哪里会认识外姓男子?你许是话本子看多了。”   “哼!我的话若有假,明天便让我吃饭被噎死、暍水被呛死,走路被摔死。”   “行了行了,倒也不至于发如此重誓。那你继续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你还记得当年在皇帝陛下及冠之前,有谣传说那个南府大公子欲迎娶林常欢的事情吗?”   “怎么会不记得?这可是咱这位陛下猜忌左右二相联手的由头啊。”   “林府那位姨娘说了,并不是谣传。当年是她手底下的丫头亲眼瞧见了林常欢同一个男人在城外的观音庙里私会,那个男人正是南府大公子南旭!”   “这……这……怎么可能?她们两家不是看不顺眼很多年吗?”   “是啊,要不怎么说棒打鸳鸯呢!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那后来呢?”   “后来就如你所见,一份圣旨、天家恩赐,林常欢成了皇后。南氏叛变,沦为成为逆贼,南旭被腰斩。啧啧,这一对小鸳鸯真真是可怜!”   梅妃急道:“哎……那小太子又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最近太忙了,论文全部deadline。关于学术、硕士、博士留学方面的问题,有需求的小可爱可以留言给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公益解答,这方面我还是很在行的。感谢小可爱的支持,编辑大大说这本如果达到1500收藏就可以上架了,但是我也可能会选择免费。看编辑大大的安排吧。毕竟是新文,攒个人气也可以,大家的喜爱和支持才是最重要的。这也是我写文的意义,靠这个吃饭的话,估计我得去暍西北风。哈哈哈哈,原谅啰啰嗦嗦的蠢作者。感恩你们和我在一起,鞠躬。   3/3 22.92%11:32 第四十八章 陛下为了他一直守身如玉   柳妃压低了嗓音,用帕子遮掩着,回道:“你莫不是忘了太子是七月生,接生的嬷嬷说是早产啊!谁知道是不是在宫外便与那南府大公子媾和了。”   “我滴个乖乖!原是如此!!照你这么说,小太子确实来路不正啊!”   “那之后呢?”   “之后?之后不都知道了吗?!更何况自打皇后进了宫,陛下去过她宫里几次?那是一只手便数的来啊,哪那么容易凭空造个娃出来?!”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事……你觉得陛下会不知情吗?”   “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啊,南府灭门,连根草都没剩。可如果那小太子真的是……这江山啊,怕是要改名易姓了。哼!天家夺权最后夺了个寂寞!南府几百条人命在地底下怕也是要笑醒了,冤孽啊。”   后面跪着的几人看着前面来了个小公公,忙得拉扯梅妃和柳妃,言道:“嘘!来人了。”   娘娘们顿时闭了嘴。   小公公走来,微微躬身,柔声言道:“各位娘娘请回吧。”   梅妃疑惑:“那陛下……”   “陛下醒了。”小公公尖着嗓子吩咐着旁边站着的宫人们,“作死的吗?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各位娘娘扶回宫去。”   宫人们忙地上前扶起了已经站不稳的各位娘娘,搀扶着离开了昭阳宫。   没多久,昭阳宫里安静了下来。   静得连鸟鸣都未曾听到。   小公公快步去了内殿向小顺子复命,又耳语了几句。   小顺子紧皱了眉头,问道:“果真是这么说的?”   小公公点点头。   小顺子低声道:“知道了,你去料理吧,记得做干净些。”   小公公点头,退下了。   小顺子低头晬了一口,“短命的长舌妇!”   他绕过屏风来到了龙塌旁,看着一旁的半眯着眼睛许院判,问道:“大人,陛下可好些了?”   许院判三根手指继续搭着元址的脉搏,回道:“嗯,好多了,急火攻心罢了。只是……这话本官原本不该问,可……本官毕竟是医者,还得问问清楚。”   小顺子躬身,“大人但说无妨。”   许院判略有些不好意思,问道:“宫里这么多娘娘,怎么陛下还会让……让邪火憋了身……”   小顺子:“……”   原来问的是这个!   他日日跟在元址身旁,就是再傻也明白许院判话里的意思。   可他总不能说皇帝陛下为了个男人一直守身如玉,如今好不容易那个男人回来了,又上演了一出到嘴的鸭子没吃着吧!可不是憋坏了!   “那个……”小顺子幵始编起了瞎话,“陛下是为了万民,一直忙于政务,所以不得空。”   许院判鼻哼:“哼!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话还敢用来眶本官!陛下……是为了先前的那位公子吧?”   小顺子:“……”   许院判将元址的手放回了被子里,又开始收拾起他祖传的樟木小药箱,说道:“你说说,既然把人都啃成那样了,可最后宁可卸了人家一双胳膊,都强忍着没下手,也真是的……这么多年又何苦呢?本官都替他们心累。”   小顺子汗颜,“院判,你……”   “公公当本官是傻的?你师父和本官照顾了这二位那么多年,还有什么是本官不知道的?”   小顺子愣愣地站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许院判摸着胡子继续道:“那年你师父误食了刺客谋害陛下的九阴毒,在生死一线的时候还紧抓着本官的手,让本官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两位。这份瞩托,本官如何辜负?”   许院判站起了身,连连叹气,摇了摇头。   小顺子紧张到:“是陛下不好了?”   许院判瞪他一眼,“没有!哪里的话?!这些年陛下的龙体一直由本官照料,你是不相信本官的医术?”   小顺子连连抱歉,“没有没有,小顺子说错话了,掌嘴。”   许院判无奈道:“不好的不是陛下,而是另一位。”   小顺子揪了揪心,“另一位……他怎样?”   许院判叹气,“曾经脉尽断,虽后来经过疗愈,却也是被掏空了身子,只怕没个几年便会油尽灯枯。”小顺子抓紧了许院判的胳膊,“可有救?”   许院判无奈摇头,“好生将养,看他造化吧。”   “那……陛下可知情?”   许院判凑近了小顺子,耳语:“上回给那位接骨的时候,本官并未言明。江山未稳,宫里人多嘴杂,还是谨慎些好。”   小顺子点头,“大人思虑周全。”   许院判拎着小药箱走到门口的时候,踟蹰了许久,才转身说道:“还有句话,本官原本也不该说,但是医者父母心……”   小顺子躬身:“大人请讲。”   许院判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你如今接了你师父的班,以后要多多劝慰天家。那一位好不容易历经九死一生,可别因为……那些个房里的事再送走了他,到时候怕是哭都来不及。本宫听说前日那一位还问太医院要了两筐大力金刚丸?简直是胡闹!仗着自己年轻,真的是肆无忌惮。”   小顺子红了脸,劝慰?我怎么劝慰?   难不成两人正兴高采烈的时候,他闯进去泼一盆子冷水说:不行!不能!会死人??!!   小顺子十分为难,支吾道:“这个要怎么劝慰法?请大人明示。”   许院判气得屡直了胡子,“本官一大把年纪怎么知道?!这是你自己的事,莫问老夫。告辞!”   小顺子忙地上前搀扶,“大人,大人啊,别走啊,你得想想法子啊,怎么个劝慰法啊?要不您再受累幵服药,抑制一下?”   许院判大袖一甩,“去去去,如今已经邪火攻心了,还要怎么抑制?!不知道不知道!你自己想辙!”许院判离幵后,小顺子回到了内殿,关好了门,重新站到元址身边。   他紧锁着眉头,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劝慰的好法子。   若是直接告诉陛下那一位活不大久了,不是往陛下心窝子上扎刀吗?   作者有话说絮絮叨叨的作者又来喽,能看到这里的小可爱都是善良的天使,走过路过可以随缘投个推荐票,感恩你们一路支持,鞠躬! 第四十九章 他的人,任何人休想染指。   小顺子来来回回地踱步,正苦思要如何想个法子解决元址的邪火时,只听元址梦呓了一句:“老不正经的,朕口渴了。”   小顺子听闻,忙地差人斟了一杯热茶端来。   他将床幔卷起,朝着元址轻轻地喊了喊,“陛下,陛下?”   元址缓缓地睁幵了眼睛,见是小顺子,悠悠地问道:“朕睡了多久?”   小顺子轻声答道:“回陛下,不出两日。”   “扶朕起来。”   小顺子将元址扶起来,接过宫人呈来的茶盏,伺候元址暍完茶水后,才说道:“陛下方才又喊林公公了。”   元址舒了一口气,“许是梦魇了。你师父近日可好些了?”   小顺子站在一旁,回道:“幸得陛下洪福庇佑,恩准师父在行宫温泉疗养。老人家身体倒是渐渐能动了,只是灵识还是老样子,不认识人。”   元址抬头关切道:“连你都认不出吗?”   小顺子摇了摇头,“师父他老人家连陛下都认不出了,就更别说是奴才了。”   元址心揪,叹了口气,“林公公伺候了朕十多年,当年若不是你师父,现在痴傻的那个人便是朕啊。”   “能替陛下挡灾也是师父的福气,陛下不必自责。”   小顺子又晈着牙根,狠狠地继续道:“怨就怨当年那丫头太过心狠手辣、毒心眼子!陛下何不同公子昭直接说明白了?若不是他亲妹,林公公怎么会成了痴傻残废?!”   “小顺子!”元址低沉着阿斥一声。   “奴才是替陛下委屈!”   小顺子捏紧了拂尘,愤愤不平:“原本陛下都替那丫头寻好了出路,安排了人将她送往南氏外戚。谁知道她借了一百个胆子,半路上折回来,寻到宫里来行刺,当真是命都不要了。她家哥哥们都生得瑶月君子、一身傲骨,唯有她那般毒辣。即使犯了滔天的死罪,陛下还是放了她一条生路,仅仅是将她流放。可到头来,公子昭还是怪罪于陛下。他可知道陛下当年是如何从刀尖上走过,这些年又是如何过活的?!”   元址挥手制止,“住口,已是此生不复相见,以后那个人的事情,朕不想再提及。”   不复相见?不想再提及?   小顺子着急,心里直打鼓。方才赤羽卫来报,武安侯将离兰先生风风光光地送回了空虚阁,自打武安侯进了离兰的房间便没出来过。若是他再不提,陛下你脑袋上可真的要冒绿光了!   小顺子转了转眼睛,沉了沉气,佯装应声,“是,奴才遵旨。还有一事,陛下,那武安侯无召回京,如何处置?”   元址冷哼一声,嗤笑:“处置?林啸如今是万人之上,二人之下的侯爷,在边疆坐拥十万雄兵。风头丝毫不逊于他父!当红之人,朕最多写份圣旨,责骂几句罢了。”   小顺子满脸忧色,“奴才只是怕武安侯成为第二个南洵。”   “就他?!”元址嘲道:“他若是有南洵一半的手段,他父林韧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林啸同林常欢一样,虽然跋扈,却不是个心狠的人。当年林韧将其丢在边疆,也是想让林啸远离朝堂纷争,磨磨性子,他日可以成为制衡朕的一柄刀。那年他逼着朕用连云十三州去换……那个人的性命,可天道好轮回啊,林韧将儿女作为棋子,赌了一盘大局,可熟知重要的不是下棋的人,而是他手中的那两颗棋子才是最大的变数。林韧小看了人心。”   小顺子点头,“陛下所言甚是,林家兄妹一个痴迷于南旭,另一个痴迷于……”   小顺子险些说漏了嘴,瞥了眼元址的脸色,忙地转了话锋,“总之,右相惯于权谋,自是不会将棋子的情感放在眼中。”   元址点头,“林啸已不同于当日,他长大了,哪里还是当年林韧可以用鞭子惩戒的少年。”   小顺子接话,“所以右相无论怎样逼迫武安侯娶亲,那都是没有用的。”   元址挑眉,瞬时间来了兴趣,“林啸要娶亲?娶谁家贵女?说来听听。”   小顺子心中暗喜,机会来了!他可算是把话头扯回来了,忙回道:“不久前,武安侯被右相请回相府,以林府别院之人的性命相要挟,逼迫武安侯娶亲。武安侯不依,为了藏在别院的人,先是以下犯上,打了右相、拆了相府,后又差遣了六十亲卫,派了精致的红花大马车,锣鼓暄天的将别院里的人送了回去。且一个时辰之前,赤羽卫传来消息,武安侯从右相府中出来后,骑马直奔京郊。自打武安侯进了那个人的房里,便未曾出来过。当然,这些个不相干的事和不相干的人,想必陛下是不想听的。”   元址:“……”   看着元址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小顺子满意得很。嘴皮子上的功夫,他可是师从林公公啊,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句话转十八个弯,他就不信绕不回去。   果然,元址晈着牙根子,说道:“行了,朕乏了,你出去吧,不必在内殿守着了,叫外面的人都撤远些,内院里一个人都不许留,你们的呼吸声吵着朕休息了。”   “是!遵旨”小顺子应声,快步离开了内殿,关好了殿门。   他站在殿外的台阶上吩咐众人,“陛下有旨,你们的呼吸声吵着陛下休息了,不必在殿内伺候。昭阳殿所有人后撤三十丈,不对,后撤五十丈!内院里一个人都不许留,若是不小心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自己去把眼珠子抠出来,把耳朵割掉。都听仔细了吗?”   “是!”众人应声,有序离开。   小顺子手底下的一名小公公福源,凑到小顺子跟前,耳语:“公公,陛下这是又要出宫啊?”   小顺子甩了甩拂尘,轻哼,“知道还问。走走走,赶紧带着你的宫人们消失。”   “唉唉!好嘞!”   片刻之后,昭阳宫里鸟兽四散。   听着外界没有动静了,元址起身,换了身白色常服,又披了一件黑色斗篷。站在偏殿侧门处,左右看了看却是没什么人了,才悄悄离开了。   元址一路上躲过巡守的侍卫,轻车熟路地在侍卫营寻到了一匹马,翻身上去,朝着宫门外奔去。   他一路上策马奔腾!   自从听到小顺子说林啸进了南昭的屋子便没出来过,他怒火攻心,心中像猫爪子在挠!   虽然那个人说了此生不复相见,他若是这辈子见不到南昭,林啸更加不可以!林啸算个什么东西?!   哪怕南昭孤独终老,那也轮不到林啸!   他才是天下之主,他的东西、他的人,任何人休想染指。   作者有话说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走过路过可以随缘投个推荐票,感恩,鞠躬! 第五十章 清君侧   现下,在京城里铆足了劲折腾的,除了风风火火的武安侯,坐卧不安的元安帝,还有鸡犬不宁的御史府。   御史大人张明章,与原配夫人成亲十余年,一直未有子嗣。   于是,七年前张明章寻了位清白人家的姑娘做平妾,又抬了位大夫人身旁的丫鬟做侍妾。   没多久,平妾和侍妾先后有了身孕,连生两胎。   虽喜事连连,可张明章心中一直留有遗憾。   再好的孩子,那也不是嫡子,无法继承祖业。   刚巧年前京郊空虚阁里来了位活神仙离兰先生,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许是张明章福根深种,他的大夫人慕名前去拜会,只是远远地瞧了瞧离兰的背影,没多久便有了孕像。张明章喜极而泣,年过四十的他终于有了嫡子!   原本是美事一粧,可谁知道就在前几日,张明章的车夫一不小心撞破了侍妾与小厮的奸情。   车夫是个直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哪管什么脸面不脸面,一手一个奸夫,一手一个淫妇,用草绳子将那二人绑死了摔在了张明章面前,一番审问下才知道这二人已通奸多年。   张明章气得吐了血,大夫人差了人去太医院请了张府世交许院判来替其诊治。   许院判坐在张明章床榻旁,摸着他的脉搏连连摇头,看了看怀有身孕的大夫人,眼神都阴郁了几分。随后许院判寻了个由头,将一干人等差了出去,这才对张明章说了实话。   原来,张明章打娘胎里出来便亏了身子,不能生养!   不能生养?!那不是与太监无异?!   怎么可能?!   他可是有三位庶子,一位未出娘胎的嫡子啊!   张明章不信,急得从床上跳起来,差点将许院判暴揍一顿。   许院判竖着三根手指头,抱着他的祖传樟木小药箱发誓:“你我世交,你就算是不相信我的为人,你该相信我祖传的医术!”   张明章怔住了,是啊,许院判乃是大盛国首屈一指的御医啊,院判的话怎会有假?!   张明章泄了气,瘫软在地上,老泪纵横,对生活的最后一点期望也破灭了。   一连三顶绿帽子,他脑袋上的官帽都没这么多!   不只是侍妾,还有那位清白人家的平妾,还有他自己的原配夫人啊。   他竟然给别人当了这么多年的便宜爹?!   如何受得住?!立马有了轻生的念头,不想活了!   幸得许院判扎了几针,才没有血溅当场。   苏醒后的张明章,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先后发落了侍妾、平妾,和他们的野男人。   可唯独他的原配夫人宁可被打死,都不肯说出奸夫的姓名。   张明章又不能真的打死大夫人,恨无可恨之下,想起了空虚阁里那位看一眼便怀孕老神仙离兰。   张明章怒火中烧,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脑回路,骂道:什么老神仙?明明就是个拉皮条的神混子!他甚至还替拉皮条的供了长生牌!   碧波湖的湖水都没他这么绿,窦娥都没他这么冤!   欺人太甚啊!   当下砸了离兰的长生牌位,抄起家伙便要去空虚阁宰了离兰,他甚至怀疑与大夫人苟且的野男人就在空虚阁。   看着张明章要去空虚阁送死的样子,许院判抱着张明章的胳膊连连劝道:“哎呀,你不能去那里!那位可是天家的……天家的上宾,武安侯的……武安侯的贵客!”   张明章命都不想要了,还管那些个?!   反正他这辈子注定是要断了香火,临死前也要拉着离兰一起陪葬!   他就算被人告到御前,那也是出师有、清君侧。   若是天家真的怪罪,也只当是为民除害、慷慨就义了,将来史书上都会记他一笔。   张明章哪里听得进去许院判的劝说,带着阖府的二十几位奴仆,人手拎一件家伙什,杀气腾腾地冲向空虚阁。   许院判抱着小药箱一屁股坐在地上,连着摇头,“完犊子了……明章啊,明年今日,愚兄定会给你上柱好香,添壶好酒。”   空虚阁那边,离兰苏醒后,看到林啸衣不解带地一直守在他身边,心里也是愧疚万分。   忙得让林啸先回别院歇息,说自己清静惯了,让林啸带着人马先回去吧,过几日再过来。   林啸哪里肯?!站在原地,噘着嘴,一步都不愿挪动。   离兰像哄孩子一般,柔声劝慰了几句,又附赠了一个暖心的抱抱,林啸这才像吃了蜜糖一样,带着六十亲卫离开了。   离兰换了衣服,推开窗子看到天气将好,阳光自梧桐树的缝隙里洒进来,斑斑驳驳,不冷也不燥。   他吩咐了石头将贵妃榻搬到了梧桐树下,又在院中置了案几,摆了小碳炉,煮了壶茶水。   这才款款踱步,出了院子,枕着软垫斜靠在贵妃榻上,眯着眼睛暖暖地晒着太阳。   石头回屋里抱出了五弦琴,放在案几上,轻轻地拍了拍离兰。   离兰睁眼看到琴,问道:“你想听了?”   石头点点头。   “行吧。”离兰坐起来,手抚琴弦,调了调音,随意拨了几声后,转到了一首沉昤悠长的曲子。   这一曲是……   石头在一旁听着,眼瞳里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他家主子竟会选这一曲。   离兰弹了半曲之后,才反应过来,琴声戛然而止,手指僵住了,抬头了眼石头,苦笑:“你也讶异?”   石头抿嘴,微微颔首。   离兰轻轻叹了叹气,道:“没什么,许是春色太撩人,正是梨花开的时节,随意弹弹罢了,那便再换一曲。”   离兰想了想,重新换了一曲较为轻快的。   这时候,从前院那边一阵乱哄哄的,争吵声都传到了离兰的后院。   其中一个男人操着大嗓门质问:“说!那神混子离兰在哪?”   “这位大人啊,都同您说了多少遍了,我们家先生现在不见外客,更不是什么神混子。”是妙音的声音。   “我呸!打着看一眼便怀孕的噱头,招摇撞骗!本大人看你们空虚阁就是个大淫窝。去让那拉皮条的离兰滚出来!”   来闹的人,正是一路从京城冲来、欲宰了离兰的张明章。   离兰在后院里听着前院的吵闹,手指继续弹着琴,眼睛却是轻轻地瞥向了偏房的屋顶上,冷哼了一声,“呦,今天是什么日子,人都扎推来。”   作者有话说最近太忙了,好多学术会议,但还是会保持每日更新,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有票的话可以随缘投个推荐票,感恩,鞠躬! 第五十一章 御史大人得了顶绿帽子   妙音在前院带着师弟们忙拦着:“哎呀,这位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师伯乃是皇帝陛下和武安侯的座上宾,怎么能同掮客相提并论?!大人是读过书的,讲话怎如此腌臜!”   张明章早已经被头顶的绿光闪瞎了眼睛,哪管得了那么多,骂道:“怎地?本大人就如此说话了!座上宾?!哼!他蒙的了世人,却蒙不了本官。等本官拿了他,亲自捆他去金銮殿上,告他欺君之罪!”   张明章左右看了看,气急:“他不出来是吧,来人呐,给本大人一间间屋子搜!”   “是!”仆人们摩拳擦掌。   一半的奴仆们拿着家伙什将妙音等弟子拦在前院里,张明章带着另一半人在空虚阁里,开始打砸踹门,不找到离兰誓不罢休。   妙音急道:“怎么办啊?这武安侯前脚才刚走,一个亲卫都没留下,这后脚就来了位四品官,谁敢惹?!偏偏这个时候师父进山去砍木材了,哪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师父砍木材做什么?”   “他说是要给离兰师伯换一张双人大床!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个事的时候,离兰师伯那个病娇的样子,哪里受得住御史大人的折腾,快点想想办法。”   看着张明章在前院搜寻无果,欲向后院去,妙音吓得惨叫,“哎呀,大人!大人!后院屋子不能去,不能去啊!”   “兔崽子闭嘴!”一个凶神恶煞的奴仆扇了妙音一个嘴巴子,嘴角都被打出了血。   妙音摸着烧痛的半边脸,擦了擦嘴角的血,内心悲愤,“师伯,我等尽力了,您老人家自求多福,耗子尾汁吧。”   张明章还未进到后院时,站在连廊上便听到了琴声,转了几个门廊,才寻到了琴声的出处。   一群拿着家伙什的糙汉子们,眼睛都被院子里的人迷住了。   一位年轻的先生身着淡灰色长袍,面若冠玉,静静地坐在梧桐树下的贵妃榻上弹着琴,似人间绝色。   青葱的手指娴熟地拨弄着身前的琴弦,这一曲,似高山流水,似彩云追月,似天籁之音。   所有人都不忍心打断他的琴音,就连张明章自己都觉得,这画面为何会似曾相识,说不好的感觉。   直到那位先生弹完了这曲,手指停驻,才抬头看向了院子里的一干人等,轻轻朱唇,笑笑言道:“在下离兰,有失远迎。”   听到离兰二字,张明章回神过来,三两步冲了过去,站在离兰不远处,不确定地问道:“本官觉得……   你怎么像一个人?”   离兰挥了挥袖,一只脚踩在贵妃榻上,用一手支着下巴,戏道:“这位大人,爷不像个人,难不成还能是只鬼吗?”   只这一句,张明章顿时间清醒了。   他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这人只是同他所知道的那一位长得略微相似罢了。   那位公子可是清风明月,断断说不出这样无稽的话来!   奴仆在张明章的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提醒了句,“大人……”   张明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来此的目的,立马换了副脸色,呵斥:“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胆敢在天子脚下招摇撞骗拉皮条,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小小年纪,你家长辈便是如此教导你的吗?”   离兰不屑地晬了一口,“哼!不好意思,家里长辈死的早,无人教导。不知这位大人所指的拉皮条,拉得是谁和谁呀?爷可不记得大人曾来过空虚阁。莫不是家里的夫人得了一顶青色的冠帽送与大人,大人嫌弃帽子颜色不正,来找爷讨说法吗?!”   张明章内心暴击,当着家里奴仆的面,被离兰撕破了脸面。   一口鲜血涌上来,又硬生生咽下去,抽出佩剑指向离兰,狠声:“这么说,这事情兔崽子你是认下了?!”   石头见状,急得忙挡在离兰身前。   离兰推开石头,双指弹了弹张明章的剑尖,挑衅道:“认什么认!不知大人所指的事情是哪一件?是尊夫人曾来过空虚阁拜会?还是尊夫人在空虚阁里同人媾和?若是前者,爷认了。若是后者,爷不认!”   张明章气得执剑的手都直颤。   他可是元和五年博古通今状元郎啊,也曾在朝堂上舌战群儒。   可如今被一个年轻人拿着家中丑事戳中了肺管子,那是气得半个字都蹦不出来!   还是他一旁的管家幵了口,“大人莫跟他废话,这空虚阁里除了他,都是一帮毛孩子。我看那淫贼就是他!先打死他,再拿他的人头去面圣。大人为民除害,想必天家都不会怪罪大人!”   管家又贴进了张明章,压低了声音,耳语了句,“而且,这人如此大嘴巴,哪怕不是他,人也不能留着。”   张明章气短,已是涨红了脸色,又上了另一只手,双手持剑,朝着离兰的脖子上逼近了一分。   管家撺掇道:“大人,此人万万不能留!!”   张明明痛下决心,言道:“对,没错!天家和武安侯定是被你这小崽子的美色迷了眼,才会轻信于你,本官这便割了你的脑袋,去面圣!”   石头在一旁死死地抓着离兰的胳膊。   离兰伸手再次将石头护在身后。   他侧了侧头,朝着偏房屋顶上,喊道:“老相好的,你若是再不下来,崖山里的衣冠冢,便真的要派上用场了。”   管家骂道:“小崽子,死到临头了,乱说什么?!”   离兰邪邪地笑了笑,抬了抬下巴,看向众人的身后,“你家大人不是要面圣吗?不用那么麻烦,这不?圣都来了!”   谁?!   众人转身,果真看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从偏房的屋顶上飞身下来,落在院中。   管家定睛瞧了瞧,还以为来人是谁,原来又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幵口大骂:“又来个小崽子,看来这空虚阁果真是大淫窝!大人,先宰了离兰,再将这个新来的小崽子卖到戏楼做青倌!”   咣当一声!   张明章手中的剑掉到地上!   管家听着他家主子的动静,转头一看,张明章面色煞白,从头凉到了脚!   他刚欲问询,却被张明章一脚踹翻在地。   张明章跪伏,浑身颤栗,喊道:“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二章 上次未尽之事,现在办了吧   谁?!陛下?!   管家被张明章的一脚,踹得心肝五肺拧在一处,捂着肚子趴在地上惨叫。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才终于看清了来人脚上的那双龙纹皮靴!   抽搐了两下后,管家直接吓昏了过去。   一众人等皆都跪伏在地,静若寒蝉。   偌大个院子里只听得到张明章颤抖的呼吸声。   顿了片刻,离兰挥手示意石头斟了杯茶。   他轻轻饮了一口,才眼神迷离地看着元址,言道:“亲亲,这位大人方才说要砍了人家的脑袋去见你呢,还要将亲亲你卖去戏楼做青倌呢,可吓死人家了。若是人家有个三长两短,亲亲你便再也见不到人家了。”   说完,离兰佯装擦拭了眼角的泪。   石头:“……”   石头满脸震惊!瞪大了眼珠子看着离兰矫揉造作的样子,十分嫌弃。   果真男人祸水起来便没女人什么事了,方才他那怼天怼地怼御史的豪横劲呢?!   张明章跪在地上,双腿抖得像个筛子,脑子里像被灌了浆糊,对于离兰的话,无从辩解。   他只是来捉个奸,哪里会知道皇帝竟然会从天而降!   还同这位离兰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了许院判最后遮遮掩掩的那番话。   离兰,他是天家的……相好的!!   此刻,张明章不仅脑袋上是青色的,就连肠子都悔青了。   院子里冰凉的如同倒春寒,元址带着凌冽的气息,越过跪在地上的众人,朝着离兰径直走去。   离兰紧盯着他,一双娇媚的眼睛直勾魂。外袍的领口子微微敞开了些,露出了颀长的脖子和薄薄的里衣。   元址沉了脸色,莫名的怒火。这院子里站了二十几个男人,你浪荡给谁看?!   他单手解幵了身上的斗篷,扔给旁边的石头,冷声:“给他盖上,扶回屋!”   石头拿着元址的斗篷,替离兰披在身上,想将离兰扶回屋去。   离兰偏偏不走,推开石头,上前几步,腰肢一软靠在了元址的怀里,声音软糯道:“人家不要回屋,留亲亲一人在这里,人家不放心呢。”   他活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南昭!就如同清明节前的龙井,绿绿的,茶茶的,但他……却很喜欢。   他还记得许多年前,无论他如何威逼利诱,南昭总是同他别着劲,从来不肯主动与他亲近,哪次不是得他亲自动手,才能搂着南昭入怀。   现在看到眼前之人,当着一院子男人的面,主动靠在自己怀里,双手还在自己身上乱摸,一时间都无法适应。   身体僵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呼吸都不对劲了。   就连说话词不达意,断断续续言道:“外面凉……你才受过伤……别闹了……要不……你先……你先进去吧。”   离兰摇了摇头,不依。   还故意用鼻尖蹭了蹭元址的喉结,又说道:“可是亲亲,这位大人方才砸了人家的院子,还打了人家的师侄呢。”   元址被离兰弄得口干舌燥,抿了抿嘴唇,回道:“那就……那就重新再盖一座。至于院子里的人,随后请太医来替他们看诊吧。”   离兰双手在元址胸前摩挲着,又言道:“那这位大人还辱骂了人家,说人家是拉皮条的掮客,还说人家长辈死得早,无人教导,亲亲你可得替人家做主啊。”   无人教导……   元址低头沉眸,看了看离兰嗤笑嘴角和挑衅的眼神,再一次揪紧了心。   南氏是他一手剿灭的,南昭的袓坟是他亲自下令铲平的。   现下离兰旧事重提,他瞬时明白了,怀里的人哪里是要投怀送抱,明明是要借着别人的话,诛他的心啊。   想演吗?好啊。   元址恢复了理智,沉了沉气,一手捏紧了离兰的腰枝,低头贴紧了面颊,轻轻啄在了离兰的耳边,温热道:“好玩吗?嗯?若你想玩,朕倒是不介意在这院子中要了你!趁着张御史在,朕可以马上下令,让他将当下春景,编写成话本子。你我一回生二回熟,上次未尽之事,倒不如今日便办了吧。”   离兰怔住了!   他看着元址阴沉的的眼神,瞬时有种自己给自己挖坟的感觉。   眼前之人自小便浑,如今又是天下之主,没有什么事情是元址干不出来的。   前些日子元址绑了他在大帐里干得那些事,令他羞愤至今,想起来都心悸。   今日他如此撩拨元址,不是自己找死吗?!   离兰慌忙地在元址怀里挣扎着推了几下,元址才松了手。   离兰未语一言,脸色铁青,双手裹紧了斗篷,又扶着石头的胳膊,快步进了屋子。   砰_声!   关紧了门!   元址这才坐在了贵妃榻上,抿了一口方离兰才暍剩的茶,言道:“张御史近日如此得空,是朝中事务太过清闲,还是朕让你写的话本子都如数写完了?”   张明章手指尖死死地扣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嚎啕:“回陛下,臣罪该万死呀!”   “聒噪!”元址将茶盏摔在案几上斥道。   张明章瞬间闭了嘴。   元址观察着案几上放着的五弦琴,手指轻轻拨了拨琴弦,发出了一声沉吟,冷声说道:“今日之事,若是”张明章接话,“陛下,臣若是敢说出去半个字,就让臣拎着自己的脑袋去面圣!”   元址扶额,“朕话都没有讲完,轮到你开口了吗?”   “臣不敢!臣万死!”   “行了,来来回回总是这一套。你就是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得。听好了,今日之事,你回去写成话本子,下月初呈到御书房。要写真切了,写仔细了。书名就拟作‘俊公子飞身搭救俏美人’。记下了吗?”   张明章啄头,“记下了,记下了。”   元址挥了挥手,“行了,带着你的奴才们出去吧,走之前将这院子恢复如初。前院的人,若是哪位挨了打,记得让人家打回去。还有……”   元址冷眼看了看躺在地上昏厥的管家,轻飘飘地说了句:“拉出去,埋了吧。”   活埋?!   元址沉眸,拨弄着手里的玉扳指,阴冷道:“狠毒的心眼子,敢动朕的人,都该死,无论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三章 南昭,你心里有我   张明章冷汗涔涔,不敢再多说话。   元址剜了张明章一眼,沉吟道:“放心,朕还要留着你的狗头写话本子,一时半会儿不会让你的脑袋搬家,滚蛋。”   张明章哆哆嗦嗦回道:“是……臣遵旨。”   他忙得从地上爬起来,示意奴才们拖着管家,离开了后院。   众人走后,院中再次恢复了宁静。   元址看了看离兰那厢紧闭的房门,从案几上抱起五弦琴,踱步走到了离兰房屋门口,轻轻叩了叩门。   里面摸摸索索一阵子后,石头打开了一扇门,躬身行礼,接过了元址手中的琴,朝后退了几步,转身进了屋,将琴放在了书案上。   石头又回身,走到门边,伸手便要关门。   元址心乱如麻,若此门一关,他永远都进不去了。   他伸手抓住了石头的衣领子,将石头从屋里揪了出来,丢向院子中。   自己快速闪进屋子,砰一声,关上了门,锁紧了。   石头满脸悲愤地坐在地上:这头猪,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放过他们家白菜?!   此时,屋子里只有离兰和元址二人。   离兰未曾起身,慵懒地靠在床榻上,支着脑袋,手握一书卷,眼皮子都懒得抬起,视若无物。   元址气急,你拿朕当个工具人,用完便翻脸不认人?!   他长长地出一口气,讽道:“过河便拆桥,离兰先生对朕这个老相好,也未免太过凉薄了些。”   离兰轻轻地翻过一页,认真看着,不屑地轻哼一声,“进都进来了,难不成小人还能用鸡毛掸子将皇帝陛下撵出去?只是啊,陛下方才也听御史大人说了,离兰是淫贼,陛下在这屋子里呆久了,怕污了陛下的眼。”   “朕……我不是都替你出气了吗?”   离兰不应声。   元址双手负立,一只手在身后紧紧地拽紧了袖子,看着离兰随意躺着看书的画面,略略出神。   即使离兰嘴里没吐出过一个顺耳的字,他也喜欢看着离兰如今这样静好、恬淡的模样。   从他认识南昭起,整整十二年,二人之间的身份大多时候都是君臣。   而南昭总挂在嘴边的“臣万死”、“臣不敢”,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天上地下,万里鸿沟。   若不是生于相府,若不是生于帝王,他二人说不定也会像寻常公子那般,一起品茶弹琴,秉烛夜谈吧。可偏偏现在的人,已是离兰。   那个什么难听说什么,字字剜他心的离兰。   元址看了眼案几上的琴,心中竟然还存有一点点的希冀,终于说道:“南昭,你心里有我。”   离兰内心问候了一万遍元址的祖宗:你究竟有什么资格再提南昭的名字?!   他气得嘴唇发白,提了嗓音说道:“陛下怕不是有什么毛病吗?赶紧回宫宣太医看看吧,小人是离〇   元址朝着离兰走近了一步,不甘心地颤声:“南昭,我听到你弹了梨花颂,你骗不了我。若你心中无我,怎会弹这一首?”   离兰胸中淤堵,你姥姥的,我弹个琴都有错?就当我见了鬼了才会弹这曲!   他字字狠声,“小人会弹的多了,莫不成这曲子是陛下独有?除了梨花颂,离兰还会梅花颂、桃花颂,只要银子到位了,陛下想听什么,小人都可以弹。”   元址根本不听离兰在说什么,他自始至终都未曾忘记来此的意图。   在听小顺子说到林啸与南昭独处一室的时候,心都快炸了!   一路马不停蹄赶来,他只是想再见见他,只是想立刻想见到他,远远地看一眼。   当他趴在屋顶上看到林啸带着亲卫离开的时候,屋檐的瓦片都被他一手捏成了两块,强忍着才没跳下去将林啸揍一顿。   他也庆幸自己没有莽撞地冲下去,不然也听不到南昭后来在院中弹的那曲梨花颂。   他与南昭初见面时,他唱过。   有一年南昭生辰时,他也唱过。   这曲子承载了他同南昭太多太多的美好,他怎么能忘?!   他更加不信南昭会那么轻易的忘掉那七年。即便眼前人已成了离兰,他还是不信!   这一曲让他沉寂的心,死灰复燃。   无论眼前的人是南昭还是离兰,他都觉得:他心里有他。   他进屋里来,只为求一个答案。   哪怕眼前人骂他打他,他都能忍。可这该死的人偏偏是一副拒他千里之外的模样,不咸不淡、当他是个不相干的人。   如何能忍?!   元址声音微微颤抖,近乎于恳求,问着:“南昭,你不要再见林啸,好不好?”   “不好!小人是哪个字没说明白吗?小人是离兰,是离兰!”   离兰气得将手中的书卷狠狠地砸在地上,“离兰见谁?爱谁?在意谁?同陛下有什么关系?!”   砰_声!   大门被人踹开!   元址蹙紧了眉头,侧身便看到一个身形健硕的大光头,撸起袖子迈着大步,闯进来。   是禺恩回来了。   看见屋子里站着的人,离恩不由分说地破锣大嗓门般吼着:“我滴个姥姥,反了天了。本阁主只是进山砍个木头的功夫,一群不知死活的竟敢来空虚阁撒野?!不知道这里是武安侯罩着吗?得罪了空虚阁,便是得罪了武安侯。不给空虚阁的脸面,便是不给武安侯脸面!”   离恩身后的石头,满脸急色,扯着离恩的袖子,拦都拦不住。   离恩怒了,甩开了石头的手,斥道:“石头你脑袋长了犄角?你家主子经脉尽断、武功尽废、一推就倒,前些天还被个猢狲扎了肩膀。你不在屋子里护着他,躲门外画圈圈算怎么回事?!”   石头急得上手捂住了离恩的大嘴巴,又转头看了看元址阴翳的脸色。   元址黑脸问道:“你说什么?经脉尽断、武功尽废,是何意?”   离恩甩头,打掉石头的手,指着元址骂道:“你又在山海经的哪一页?!小崽子,敢动武安侯的人,活腻了!”   他双眼定在了花瓶里插着的鸡毛掸子上,疾步快走,伸手便要去拿。   元址上前一步抬脚,咚一声,将离恩从屋子里踹了出去。   离恩疼得哼哧哼哧,趴在地上啐了一口鲜血,不甘示弱,“竟然偷袭?!小崽子,你不讲武德!”   元址走出了门,站在了离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阴冷道:“说,经脉尽断、武功尽废,是何意?”   离恩抬头,扯着嘴角,恶狠狠地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欺我空虚阁,若是武安侯回来了,定扒了你的皮!”   元址一脚踩在了离恩的手掌上,来回狠狠拧了两下,疼得离恩吱哇乱叫。   他言道:“朕此生最恨别人威胁,尤其是林啸和林啸的狗!”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四章 他凭什么走!留着双人大床给林啸吗?   离恩痛得十指连心,来不及去细想这年轻人话里的意思,再踩下去,他的手指头要废了!   “够了!元址!”   元址听闻,身形颤了颤,回眸时看到离兰手扶门边站着。   “元址,他是我师弟,有什么,你冲我来!”离兰气涌,连着咳嗽了几声。   “冲你来?!”   元址抬脚松开了离恩。   他分明看到离兰的眼中带着无比厌恶的神情,喉咙里如同被灌了砒霜,“南昭,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好,那你告诉我,这狗东西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离兰抓紧了门边,面容哀伤悲悯。你是要问吗?你是想知道吗?那些都不愿提及的伤疤,你是要再次翻起来吗!   他绝望了,嘴唇颤抖着沉声道:“元址,跳了崖的人,还想求个全须全尾吗……”   离兰的话对于元址而言,像锋利的刀刃割在心口,一刀刀犹如凌迟。   所以,在崖山里,离兰才没有反抗。   所以,在林府别院外,离兰才会以身挡刀。   而那个时候,他又做了什么呢?   他卸了离兰的一双胳膊,将离兰晈得体无完肤,还用一把刀扎在离兰的肩膀上。   这么多年,无论眼前的人是南昭还是离兰,那都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融进了他的骨子里。   他一直恨着,为什么自己身体的这部分,偏偏不听他的话!   他也一直不明白,同是灭门之恨,为什么南昭可以接受林啸,却偏偏无法接纳他呢?   经脉尽断、武功尽废……   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偏偏他不知道!   为什么每一次,南昭都要将他变成恶人?   朝夕相伴的那七年,原来什么都不算吗?!   离兰看着如同困兽的元址,颤声道,“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元址,放过我吧,别再来了。”   又朝着石头说道:“石头,扶离恩进来治伤。”   石头忙得扶起了趴在地上的离恩,搀着离恩朝着离兰的房里走去。   三人回房后,离兰关上了门。   院子徒留元址一人。   万籁寂静,心如死灰。   元址脚下如同绑了千斤重的石头,一步步地朝着门外走去。   一步步地走下了空虚阁门外的一百零八个台阶。   此时,妙音和妙莲带着几个健壮的汉子,正扛着一棵木材缓慢地行进在台阶上。   妙音肿着半边脸,吩咐着,“都小心点,别磕着了,这可是师父亲自挑选的木材。”   妙莲问道:“这个是用来替师伯做双人大床吗?”   “正是!师父说,武安侯以后会隔三差五地来看师伯,换张双人大床,他二人睡着舒服些。”   “师父他老人家真是有心了。”   妙音几人的话飘入了元址的耳中。   元址看着他们和那棵木材,停驻了脚步。   武安侯?!双人大床?!   他阵阵苦笑,心中已是怒火中烧,恨不能一把火烧了空虚阁。   他凭什么走?!留着双人大床给林啸吗?   反正在世人眼中,他不一直都诛了南昭满门的恶人吗?   已是如此,又何惧再多一回呢?   元址狠力地将妙音几人踹下了台阶,抽出随身的佩剑,将那棵木材,劈了个四散!   一天之内遭受了两回暴打,妙音几人根本来不及去看踹他们的是谁,忙得爬起来抱头鼠窜。   元址收回佩剑,回身朝着空虚阁跑去。   他赤红着眼睛,径直奔向后院,来到离兰的房前,踹开了房门。   看准了站在屋子里正在替离恩擦药的离兰,上前几步,推开一旁的石头,伸手将离兰拦腰扛起,转身便走。   一切都如同电光火石间,离恩和石头根本来不及反应。   元址已经扛着离兰远远地离开了。   离兰在元址肩上不停地扑腾着,一拳拳打在元址身上。   “你疯了吗?放我下来!”   “不放!”   “元址,我同你说的很清楚了,此生不复相见!”   “南昭,我成了恶人,也是你逼的。”   元址从离兰头发上扯下发带,捆在离兰挣扎的双手上,死死地打了个结,瞬时头发四散。   “我ri你祖宗的!元址!”   “随你怎么骂!”   离兰一口咬在元址的胸前,狠狠地!   透过衣物都尝到了丝丝的腥味。   元址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扛着离兰走到空虚阁门外的时候,看到几十个兵将,列队在台阶上,严阵以待。   领头的人正是林啸。   元址停下,冷笑,“武安侯是前来接驾的吗?”   林啸抽出佩剑,指着元址,狠声:“放开他!”   “林啸,你想造反吗!”   “我让你放开他”“林啸!”被元址扛在肩上的离兰开口了,“林啸,我没事,陛下只是请我进宫坐坐,记得你答应我的,去找南枝,我……我会回来的。”   林啸悲愤沉声,“不!哥哥,我不能答应你,谁都不能再伤你,谁都不行!今日我便杀了这昏君!”   “林啸!带着你的人让开!若你再不走,我便晈舌自尽!你走!”   “南昭!”   “走!”   林啸放下了剑,狠狠地篡着拳头示意亲卫退下,让出了一条路。   元址阴翳着眼神,走下了台阶,路过林啸时,恨不得手刃了他。伸手拍了拍离兰的屁股,说道:“南昭生生世世都是朕的人,你不配!”   他寻到自己的马,将离兰放在马背上,一跃而起,带着离兰远去了。   石头扶着离恩出来时,见到的却只有武安侯,散着弑天的杀气,朝着远处扬起的尘埃大喊着:“南昭--等我--”之后的离兰没有再挣扎,在林啸出现的那一刻,他便做了选择。   他不走,林啸便是造反。   他不能让林啸为了他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背上一生污名。   元址没有带着他回京城,而是一路奔驰来到了皇家别苑,温泉行宫。   戍守在行宫外的侍卫看到元址扛着个人出现的时候,也是愣了神。   后行礼跪拜,唤出了行宫的太监总管尚公公。   尚公公先前是跟着林公公的,对元址的脾性多少都有了解。   看着元址身上扛着一个被绑了双手的公子,便明白了七八分,默默地挑一盏宫灯在一旁引着路。长廊上已点起了灯,蜿蜿蜒蜒,直通向云霄殿。   云霄殿外站着的宫人,见着皇帝,忙得推开了门,跪拜行礼。   尚公公示意宫人从外面关上了门,带着人退下了。   云霄殿内千灯明盏,恍如白昼。   一池温热的泉水,升腾起袅袅薄雾。   离兰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元址要干什么。   他没有一丝力气,也说不出一个字。   元址扛着他走到了温泉池边,从肩膀上将离兰直接丢进了水池里。   作者有话说等下一章,等下一章,对对对,是你们想的那样!走过路过的小可爱,随缘投个票呗!谢谢!感恩!鞠躬! 第五十五章 我只有你了,南昭   离兰双手被发带死死地敷着,根本来不及反应,站都站不起来。   他的整个身子淹没在池中,呼吸不得!   鼻子和嘴里被倒灌了池水,肺都要炸了!   元址紧接着跳到池中,沉入水下,寻到离兰的身体,双手紧揪着离兰的衣服,才将离兰扯了上来。   离兰终于得以呼吸,大口喘着气,咳出了好多水。   湿漉的长发紧紧贴在面颊上,面颊已是毫无血色,双腿发软,全凭元址揪着他,才能站立着。   元址抬起胳膊,反手扯住了离兰的头发,迫使离兰看着自己,狠声:“看着我,你看着我!为了林啸,你胆敢晈舌自尽?!我允许了吗?!允许了吗?!我说过的,你就是死,也是我说了算!”   离兰睁眼直视着元址,连连咳嗽着,“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元址压着声音,低低诉着,“放过你?那你可曾放过我?!你可以将林啸和林韧分得清清楚楚,为什么不能原谅我?!江山和权力,是我一人能左右的吗?!你他妈不懂吗?!你不懂吗?!你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你弒君,寻死、跳崖,你诛我的心,倒不如当初一剑杀了我!”   元址另一只手狠狠地捏住了离兰的下颌,贴近了离兰,哭诉着,“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南昭,为什么你宁可死都不肯留在我身边?!为什么?”   为什么……   离兰眼神里只是黯然。   他能将林啸和林韧分开看待,是因为林啸几度救他,他欠着林啸的太多。   那么元址呢?他也说不清楚。   五年来,有关元址的一切回忆都在撕扯着他浑身的每一根骨头,疼到了五脏六腑里。   元址说的没错,他明明知道南府的灭门和权力的争夺都不是元址能左右的。   五年前,元址也只不过是个刚刚及冠的少年,处在权力的旋涡里,得以自保已是不易,却用了连云十三州从右相一党手里换了他的一条命。   即便如此,他还是偏执地一心求死,独留元址一人跌宕在吃人的皇城里。   那些曾经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誓言,都被他亲手撕碎了。   他对不起林啸,那么他可曾对得起元址?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了自己一直无法对元址释怀的理由。   他依旧深爱着他,甚至从未恨过他。   他恨得是他自己。   恨自己爱元址爱到骨子里,恨到多想元址一分,他都觉得是对南府阖族的背叛,是对南疆五万英灵的亵渎。   从二人在朝阳殿初见的开始,他便是错了。   离兰看着元址擎着泪水的眼神,心痛得要死。多想伸手去替元址擦擦眼泪,多想抱抱他爱了半辈子的人。   眼前的人,曾是他的君,他的天,他的人。   可现在呢...非得互相折磨,生生耗掉半条命,才能想得明白。   兰因絮果,作孽一场。   若如此,死了倒也是种解脱,可以结束他和元址生生恨恨的这一世。   是啊,死了便是解脱。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寻找南枝,他才苟且地活着。   现在呢,他相信林啸会替他找到南枝,也相信林啸会照顾好南枝。   元址悲凉的眼神揪着他的心,他不愿再去看,幽幽地闭上了眼睛,悲戚道:“元址,杀了我吧……死在你手里,这一世也算圆满。”   元址扣着离兰脑袋的手力又紧了一分,“杀了你?南昭啊,直到现在,你还是要将我逼做恶人!”   元址看着离兰赴死的面容,哑声绝望,“圆满?!好啊,既然你那么想死……今日,我便陪着你,一起死吧!”   他恶狠狠地吻上了离兰的唇,一路攻伐侵略,将离兰的舌头晈出了血,吸干了离兰所有的气息……   另一只手死死地箍住了离兰的腰,抱着离兰向水中沉去,直至二人完全淹没,沉到池底。   在窒息前,离兰却莫名地笑了笑。   生不同时,死同穴。   这一刻,他终于可以和元址毫无顾忌地在一起了。   这一世,罢了……   水面死寂,没有一丝涟漪。   一个身着深蓝色袍子的身影,从暗处颤巍巍碎步奔来,跌入了池中,扑腾了几下,大口呼吸后,朝着池底沉去。   片刻之后,他从水下将紧紧抱在一起、不知是死是活的两个人,托了上来。   蓝袍人抱着两人,不敢松手,浮出水面,细着嗓子大声叫喊着:“来人!快来人!快救公子!”   尚公公闻声,带着宫人闯入,跳进了水池中。   是死了吗?   身子没有丁点的重量,灵魂在飘飘荡荡。听着似乎有人在呼喊,却辨不出声音的方向。   他在一片迷蒙里,看到了上元节的长街。   月色盈盈,流光溢彩。   千灯照着碧云,河畔游人放灯祈福,兴致盎然。   一盏三丈高的菩提老袓莲花灯,立在大戏楼的门牌口,引得游人纷纷驻足,水泄不通。   小孩子们围着花灯唱着歌谣,丝毫未察觉一小股的火苗,由灯座底部燃起。   沾染了灯油,窜起了一丈高的火焰,开出灿烂的火花。   他惊慌地呐喊着,快走啊,离开那里,灯要塌了!   却无人回应。   轰!轰!   火舌终于将莲花灯全部吞没,游人骇然,惊恐乱叫着四散逃离。   大戏楼被点燃了半边,大灯轰塌,堵住了戏楼的大门。   里面被困的人被大火和浓烟吞没,捂着口鼻冲上二楼,爬上栏杆,向下跳去!   二楼上,一位小公子一手紧紧地拽着一个小丫头,看着长街上一团混乱。   死的死、伤的伤,人踩着人四处逃窜。   小公子看准了地上死着的几个人,想翻过栏杆跳下去,或许还能摔在那些死尸身上,保着一条命。   他抱起了身边的小丫头,心一横,死死地咬着唇,抬起一只脚,跨在栏杆上。   正欲向下跳时,两位公子从对街的屋檐上,踏着房檐瓦片,飞身而来。   二人落在了小公子和小丫头身旁,一人抱起一个,从原处返回,稳稳地落在了对街的地面上。   两位公子放下了小公子和小丫头,一直等到走散的奴仆寻来,才将他们稳妥地交在了奴仆的手上。顷刻间,大戏楼塌了……   滚滚的浓烟和巨大的爆炸声,惊动了从对街上路过的马队。   其中一匹马受到惊吓,从马队中挣脱出来,驮着马背上的小少年,横冲直撞!   小少年用尽了力气,也奈何不得,根本无法控制惊着的大马。   只能死死地抓住了马鞍,任由马带着他朝着大火奔去。   千钧一发之际,先前救人的公子,疾步跑向马队,从马队中夺了匹马,向小少年追去。   在离小少年仅有一丈远时,公子踏着马背飞身跃起,落在了小少年身后,坐在马背上,死死地揪住了马绳!   一嘶长鸣!马停在了大火前。   公子轻轻地踢了踢马肚子,带着小少年重新回到了马队里。   他翻身下马,跟着先前一道的公子,离开了。   马队的随从惊慌失措,连连跪倒在地,“奴才该死!主子受惊了!”   小少年没有理会,只是出神地望着那两位公子远去的背影,喃喃地问着,“他是谁?领头的随从思略:“回主子,那般敏捷的身手,看着像左相家的二公子,南昭!”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六章 他……还活着吗?   南昭……   这两个字猛击在他的心上,生疼。   南昭是谁?是他的谁?   为何这个名字会让他揪心的痛。   他努力地想伸手抓住那个远去的背影,问问那人,你是谁?   可无论作何挣扎,始终无法靠近。   他像一只风筝,飞到长街上空,被一股力量扯着,愈来愈高,越飞越远,直到看不清长街,直到贴近云层。   他进入一片虚妄里,身体愈来愈沉,渐渐下坠。   渐渐地感受到从脚底传来的温热,暖遍全身。   耳边传来几声呼唤:“陛下……陛下……”   撕—手指阵阵刺痛,蜷曲了下。   “院判,院判,陛下动了,动了!银针起效了。”   院判?陛下?小顺子?   记忆涌来。   在水池里,那人最后赴死的面容、悲戚的眼神、和那一句:你杀了我吧__“陛下,陛下!”小顺子一直在呼唤。   他却始终不愿睁开眼睛,不愿去想已经发生的一切。   他活着,南昭呢?   身旁的许院判言道:“顺公公,这副药劳烦您再去热热,待会陛下要暍的。”   “唉,好。”   听着四周渐渐地安静了下来,许院判轻轻地叹了口气,言道:“陛下,内殿里只剩老臣了,陛下同老臣说说话吧。”   这时,他才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他活着吗?”   许院判只是应了一声,“嗯。”   他一手捏紧了被子,未曾睁眼,只是翻了个身,背对许院判,吩咐道:“你出去吧,朕无事了。”   许院判面容揪紧了,动了动嘴唇,几次欲言又止,终于深叹一口气,沉声:“那一位……不太好。”   他淡淡言道:“什么是不太好?是又砸东西了?还是要宫娥伺候了?都随他,不必来请旨。”   许院判从圆凳上站起来,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双手端礼,郑重道:“陛下,公子昭五年前经脉尽断、武功尽废,已是亏了身子,外加这些年心神倶废,只怕是油尽灯枯,活不大久了,陛下何苦折腾一个将死之木?”   心神倶废、油尽灯枯、活不大久、将死之木?   当他听到这几个词时,倏然起身,双手撑着,看着跪在地上的许之润,气息起伏,问道:“什么叫将死之木?只是废了功夫罢了,他全须全尾、心硬的很!他诛朕的心、戳朕的五脏六腑,逼朕杀他,这样一块顽固的石头,你现在告诉朕,他活不大久了?!”   元址声声气急,止不住的咳嗽。   “陛下!”许之润跪伏,“陛下保重龙体,那一位的状况老臣先前便告知了小顺子,他是林公公所托故人,老臣岂敢随意妄言!”   他随手抄起一个玉枕砸在地上狠声道:“先前便告知了?!所以你们都知道!所以你们都明白!你们所有人只瞒着朕一个,将朕生生逼成恶人!”   “陛下!”许之润深深地低着头,肩膀微微地颤着,不敢再应答。   内殿里只听得到元址低低的泣诉声。   许久之后,他痛心疾首地问道:“他还有多少日子?”   许之润答:“若是好好将养,许能再过个三五年。若是像现在这般折腾,怕是熬不过这个秋。”   听了许之润的回答,元址冷笑:南昭啊,听到了吗?你的日子就这么多了,还想让我背上你的一条人命,你的心究竟是有多狠!   元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缓声:“行宫暖和,留他在这养着吧。院判也不必回宫了,缺什么少什么,差小顺子去安排。若……若院判能保他过了这个秋,朕许院判丹书铁券,世袭承。此后多保他一年,朕赏院判一万两黄金。”   许之润连连啄头,“臣遵旨!”   “你出去吧,叫小顺子进来。”   “是!”许之润扶地起身,拎起小药箱,离开了。   小顺子端着一小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悄悄地站在床榻边,看着元址盘腿坐在榻上,小声请示着,“陛下,该暍药了。”   元址木声:“许院判的话,为何没有告诉朕?”   小顺子跪地,手中还端着托盘,“奴才该死!奴才是怕陛下伤心……”   元址咬牙,“你但凡同朕说一个字,朕今日也不会想杀了他!”   “陛下,奴才该死!”小顺子眼泪簌簌。   元址缓缓站起,低头看着小顺子,失神道:“该死?你们一个个都说自己该死,偏偏都好好活着。可他呢?无论他想不想死,他都没多少日子了……”   小顺子看着元址近乎疯魔的样子,万分心疼。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愿告诉元址公子昭的身体状况。   就像五年前,当宫里收到公子昭跳崖的消息时,元址崩溃地跪在地上,不言不语,形同槁木。   那时林公公中毒痴傻,外围还有右相一党虎视眈眈,所有人都在盯着朝阳宫的动向。   这个时候不能没有个拿主意的人,他悄悄地宣了许之润进宫,护住了元址的心脉。   又拿着御令,差了元址的暗卫黑羽卫,去了公子昭跳崖之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最后,连片衣角都未曾寻到。   元址醒后,他对元址说:未曾寻到尸首,人兴许还活着。   正是这一句话,元址才渐渐地恢复了神明。   这五年来,也是凭着公子昭还活着的念头,元址才勉强撑着。   如今,公子昭再次被判了死期,他已经想不出,若公子昭朕有个三长两短,元址失而复得又失去,大悲大喜、大喜大悲下,会不会也跟着去了……   小顺子悲悲切切,他心疼公子昭,更心疼元址。   元址冷笑了下,“不用怕,小顺子,好好活着吧。留着你的命,侍候公子昭。”   元址光脚站在地砖上,行宫的地下挖了暗渠,通了温泉,地砖都是温热的。   他问道:“他在哪?”   “徐风殿。”   元址只身着了单衣,疾步匆匆向殿外走去。   小顺子站起身,将放着汤药的托盘递给宫人,忙得去取了一条斗篷紧跟上去。   元址从走廊上转了几个弯后,来到了徐风殿外。   外面站着的宫人,跪地行礼。   听着里面似乎有人在说话,元址问道:“谁在里面?”   宫人答:“是林公公。”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七章 满心满眼装着的都是公子   是林公公?   元址沉眸,吩咐道:“下去吧。”   宫人躬身,起身离开了。   元址在外面听着,从窗棂外面看着林公公正坐在床榻边,拉着离兰的手,絮絮叨叨:“公子啊,您怎得又生病了?是不是我家陛下又惹公子生气了?公子呀,您可要原谅我家陛下。陛下他就是嘴硬,其实满心满眼装着的都是公子。公子是知道的,对吗?”   此时,小顺子终于追上了元址,轻步站在元址身边。   他看着元址讶异的眼神,解释道:“奴才也很诧异,师父竟是识得公子的,先前也是师父跳下水池救了公子和陛下。但好像,师父对公子的记忆,仍停留在公子在宫里的时候。”   小顺子将斗篷轻轻地披在元址的身上,又言道:“陛下,该吃药了。陛下无虞,才能保得公子无恙。”   元址顿了顿,侧了侧身,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味充斥了整个口腔,被呛了几下。   小顺子忙地递上一方帕子和一碟蜜饯。   元址只是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边的药溃,将帕子直接丢在那碟蜜饯上,问道:“先前让你查的,可有信了?”   小顺子躬身回道:“陛下所问,可是公子在狱中之事?”   “对!”   “有……有信了……只是……”小顺子支支吾吾不愿言明。   元址阴沉,“有话直说!在朕面前还敢遮掩!”   小顺子心里一横,叹了叹气,罢了,总归是要知道的。   他回道:“公子入狱后,起先是由师父差牢里的人仔细照顾着,对右相的人严防死守,所以并未受多大委屈。可后来,师父出事了,牢里的人还以为是陛下惩戒师父私下照顾公子昭,他们怕引火烧身,急于表功,所以……所以反水了……”   元址看着此时殿内林公公摩挲着那只颀长白皙的手,痛心颤声,“受了大刑……挑了指甲……可是真?”   小顺子静若寒蝉,不敢讲。   元址斥道:“你说!”   小顺子绷紧了身子,不敢再去看元址阴翳的脸色,回道:“遭了大刑,挑了指甲,还……还被人险些玷污了清白……是是……御史院的两个八品小官张琛和刘茂,为了同右相邀功才……幸亏……幸亏武安侯赶到了,公子昭才躲过了一劫。那两个畜生也被武安侯打残了。”   元址背对着小顺子,身形微微颤抖,小顺子都感受到周身泛凉。   元址的声音却是异常的平静,言道:“只是打残了吗?动了朕的人,诛一族。生而不教父之过,诛一族。这样的人也不配留有子嗣,再诛一族。小顺子,明天太阳升起之前,京城里不能再有张、刘三族之内的人。”   连诛三族?!   小顺子骇然,那两位就算是干了丧尽天良的事情,大小也是京城里的官。   即便是犯了法,也需经过三司六审。   一夜之间,连诛三族……   “朕是哪个字没说明白吗?”   小顺子不敢再规劝,铸此大错,就算落个脑袋搬家,也是那二人的命数。   毕竟他们动的人是公子昭,是天家的命啊。   “是,奴才领旨。这便去。”   小顺子后撤两步,躬身行礼退下了。   元址轻轻地推开了徐风殿的门。   里面林公公还在拉着床上之人的手,小声地哼着曲调。   这首江南童谣,元址再熟悉不过。   自他儿时起,林公公便是坐在床榻边,哼着小曲哄他入睡。   他站在了不远处看着床上的人,病惨的面容。   心中有一万个愧疚,却说不出口。   那会,他是真的想和南昭一同赴死。   一念之差,差点要了南昭的命。   他柔声轻言道:“公公……”   林公公回首,看着元址问道:“兔崽子,公子的药可预备了?待会公子醒来可是要暍的,若是你敢不上心,小心天家要了你们的狗命。”   元址苦笑,回道:“预备了,公公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   林公公倔脾气,“咱家不走,咱家要好好守着公子,公子一人在此会梦魇的。”   元址道:“公公放心,天家很快就会来陪公子了。公公若是在此处,天家怎么好意思进来呢?”   林公公摸了摸离兰的头发,笑道:“对对,没错。天家脸皮子薄,往日同公子闹了脾气,哪回不是偷摸着翻窗溜门,悄悄地来、悄悄地走,生怕别人看出来。可这朝阳宫里人,哪个心里不是明镜似的,大家伙都知道,天家心里有公子。”   元址低头,浅浅地笑了笑,“那我送公公回房吧。”   “好好。”林公公掖了掖被角,伸手扶着元址的胳膊,恋恋不舍地多看了几眼南昭,确保无虞,才颤巍巍地离开了。   差人送林公公离幵了徐风殿,元址又重新来到了离兰的床榻边。   他掀开被子的一角,躺在了离兰的身边,将离兰搂入怀中。   看着离兰依旧昏沉沉地睡着,他低声诉着:“还记得元和十八年的上元节吗?那晚大戏楼失火,是你救了一位差点命丧火海的少年。那少年倾慕于你,甚至不惜加以设计,迫使你进了皇城,做了侍读。”   “南昭,我比你想的,还要更早认识你。”   “南昭,你是恨我吧,若不是我设计你进宫,何至如此。”   “南昭,我错了,当年我还是少年心性,见了你后,只觉得你像一块珍贵的璞玉,这天下只有我才配拥有你。”   “南昭,我后悔了,将你拖入这个吃人的旋涡里,终究是我太自私。”   “南昭,此后朝朝暮暮,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他又搂紧了些,“南昭,我们不再分开了,好不好?”   “南昭,原谅我,好不好?”   “若你想忘了南昭,那我便只当你是离兰,好不好?”   他的下巴紧紧贴在离兰的额头上,温热的眼泪滑过离兰的脸庞,泣诉:“你答应我,好不好……”   撕--怀里的人吃痛一声,微微挣扎了下。   元址抽噎了下,低头看着离兰,将离兰搂得更紧了些,柔声问道:“你醒了?是哪里还疼吗?许院判就在偏殿候着,我去宣他进来。”   离兰阴沉着脸,动也动不得,最后只能微微抬头,白了他一眼,切齿瞋怒:“你压着爷的头发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谭慧韵、cp今天成真了吗?、江晚若吟君、秋咪的秋刀鱼的推荐票,谢谢各位小可爱,感恩,鞠躬! 第五十八章 我们在一起吧   头发?   元址忙得松开了双臂,将离兰的头发顺直了,留出空隙来给离兰调整姿势,又言道:“方才我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离兰没有急着应声,侧了侧身子,背对着元址,问道:“林公公,是怎么回事?”   元址想伸手去扶离兰的背,顿了一下,又收回了手,言道:“他……他生病了,所以我让他留在行宫休养,这里暖和。这些年他都不识人,连我都不认识了,但是他好像识得你。”   “他这样有多久了?”   “五年,自你离宫之后。”   五年……早已物是人非。连曾经疼过他的林公公都成了如此模样。   离兰沉沉的呼吸,想了许久,才问出了这句:“我为什么还活着?既然下手了,倒不如一了百了,也算对得起祖宗。”   元址再也无法克制,双手从离兰腰间穿过,抱紧了。   下颌贴在离兰的脸上,声音颤抖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从此刻起,我再不会伤你,也断然不会让你死。这一次,无论你想如何,我都可以随你心意。宫里的东西随你砸,宫里的人随你差遣,天下间的东西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全都给你,只要你说。”   离兰挣脱不得,“元址,送我回空虚阁吧。”   元址再一次将他箍紧了,摇头:“不行,我不能放你走。除了这个,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不能离开我。”   “元址,我每夜闭眼时,在梦里所见的都是南府三百多条人命和南疆五万英灵。你要我如何在你身边安心入眠?”   “可是你心中有我啊,我知道的,”元址上手摸在离兰的左胸口,“南昭,你这里有我。你可不可以自私—次,为自己活一次,今后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离兰声音决绝,“元址……”   “南昭,我求你……”   离兰感到身后之人不住的颤抖着。   原本他已是抱着赴死的心,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同元址一起沉入池中。   原本他以为可以结束与元址的生生恨恨,可终究还是大梦一场。   他不得不面对眼前残酷的事实,他真的可以自私一次吗?   可以忘了那些拷打他灵魂的怨念,陪在元址身边吗?   他身后的人开始躁动起来。   元址开始摩挲着他的手背,轻吻着他的耳边,一下下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   一只手紧张地从里衣下面伸了进去,开始向上摸索着。   他敏感地闷哼一声,激起了身后人更大的动作。   水润的唇一路探到他的肩窝处,轻轻啄着。   他呼吸急促,心底却发出一声哭喊:南昭,他是你的弑兄杀父的仇人啊!   他猛地捉住了元址的双手,死死地摁着,颤颤地说道:“不能,元址,我们不能。”   元址反手挣脱幵,将离兰的身体扳正了,翻身上去,双手和膝盖支撑在离兰的上方,长发垂了下来,恳求他:“你给我,好不好?忘了过去的一切,好不好?忘记自己的身份,好不好?”   忘记一切?怎么可能?   即使面对着深爱的人,他依旧是南昭啊。   “南昭”二字已是缚住他命运的枷锁。   离兰心口堵得发烫,眼泪藏都藏不住。   元址看着离兰泪眼迷离,和哭红的鼻尖,心被揪的生疼,低头吻在离兰的眼泪上,呼吸声混乱,小声叙着:“宝贝,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元址吻过离兰的双唇,又想起先前还将离兰的舌头晈出了血,歉意道:“宝贝,今后我不会再弄伤你了,否则叫我不得好死。”   未等离兰应声,他堵住了离兰的嘴巴,开始品尝着软糯的双唇,轻柔且侵略。   离兰身子瘫软,如今就算有一千把刀扎在他二人面前,他也融化在元址的温柔里,动不了、也不想动了。   元址单手解开了离兰的外袍,一只手已经扶住了离兰的腰。   咚!咚!!几声!   有人在不停地拍着门,一副死不罢休的气势。   元址从离兰身上起来,朝着殿门怒吼,“找死是吗?!”   门外人扯着嗓子喊着,“陛下,离兰先生该暍药了,许院判瞩咐的,两个时辰一副药,误了时辰便不好了。”   元址晈着牙根子,深深地出了一口气,抬脚下了床,又将被子盖在离兰的身上,吻了吻离兰的额头,柔声了句:“等我。”   他随手抓了件外袍披在身上,走到了殿门边,双手打开了门。   看着门外的小顺子端着托盘,气不打一处来,斥道:“药呢?给朕!”   小顺子面色犯难,抬眼看了看元址的身后,挤眉弄眼、支支吾吾地说道:“陛下,请借一步说话,是关于公子的身体。”   元址阴沉着脸色,随着小顺子出去了,走在了一处僻静之地,狠声道:“说!”   小顺子躬身应答:“陛下,奴才知道陛下同公子许久未见天雷地火,一时忘情也是难免的。可是许院判瞩咐了,公子昭的身体已经受不住那个……”   元址挑眉,“哪个?说人话!”   小顺子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回道:“就那个……房事……院判说,若是太过激烈,恐怕会要了公子的叩〇小顺子说完连头的不敢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中悲愤,恨死了许院判,这话为什么非得他来说!   元址沉默了片刻,周遭都快凝成了冰。   他未语一言,接过小顺子端着的托盘,离开了。   他重新回到徐风殿,看到离兰微微侧着头,似乎是睡着了。   他坐在了床边,将托盘放在一旁。   一手摸了摸离兰的面颊,心里头却是说不出的苦。   小顺子的话他都听在心里,只要可能会伤害南昭的事情,他都不会再去做。   离兰察觉到床边坐了人,轻轻地睁开了眼睛,见是元址,小声道:“我……我没睡,在等你。”   我在等你。   元址心中漏掉了一拍,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他等了半生。   他在离兰的脸颊上轻啄了下,上手将离兰扶起来靠在他的胸前,端来小药丸,柔声道:“来,该暍药了。”   离兰微微皱了眉头,“不想,太苦。”   元址宠溺地揉了揉离兰的头发,自己暍了一□,低头又吻在离兰的唇边,将药送饮了进去。   在听到离兰咽下去的声音,他又轻柔地回应了一个深吻,之后抬起头来,看着离兰微红的面颊,问着:“还苦吗?”   离兰向元址怀中靠了靠,低声:“不苦了。”   一小碗药,足足暍了半个时辰。   之后,元址熄灭了床边的两盏宫灯,替离兰盖好了被子,站起来正想离开时,离兰拉住了他的手,问道:“你去哪?”   “我……我去批折子,就在殿里。”   “元址,小顺子是不是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啦啦啦啦啦啦啦,求走过路过随缘投个什么吧,谢谢各位小可爱啦,感恩,鞠躬。 第五十九章 今夜便做回昏君吧   元址沉眸,又重新坐回了床边,看着离兰小声言道:“没什么,无非是许院判瞩咐了,说你身子还虚弱,要好好养着,还不能……”   离兰微微蹙眉,回问:“只是这些吗?”   元址拉起离兰的手背,亲了亲,回道:“只是这些,你放心,今后我都会陪着你,我们来日方长,再也不分幵。”   离兰看着元址笃定的神情,却没再说什么。   再也不分开,他和元址可以吗?   他真的可以忘记自己的身份吗?真的可以奢求一个来日方长吗?   在元址起身即将走向书案的时候,离兰再一次地抓住了元址的手,抬眼说道:“折子是批不完的,”他又拍了拍床榻的另一边,“今夜,便做回昏君吧。”   元址看着离兰的凤眸印在夜色里,软了心。躺在了离兰的身旁,双臂裹紧了他,回道:“好,那便只抱着你睡,像少时一样。”   夜半的时候。   从京城外城潜进来两队黑影人,全身裹着黑衣,脸覆钨丝面具,戴黑手套,根本看不清人形,溶于暗色黑夜中。   这两队黑影人,一队去了张御史府,另一队去了刘御史府。   街坊四邻连只狗叫的声音都没听到,来无影,去无踪,只管杀,不管埋。   还是在后半夜的时候,有个打更的老翁,发现张府大门虚掩着。   老翁探头探脑地推开了门。满院子的场景,是他此生最后悔看到的画面。   张琛阖府上下四十八口,皆被割喉。   男女老少,没留一个活口,个个_刀毙命,血气冲天。   除了,张琛。   后经仵作探验,张琛是在活着的时候被人剁下来了双腿和命根子,又割了舌头,血液流尽,活生生疼死的。   刘茂阖府亦是如此。   除了张、刘二府,今夜惨遭屠戮的还有八位五年前曾在大狱里供职的狱守。   第二日。   大盛国两位朝廷命官和八位狱守于一夜之间满门被灭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京城。   一百二十一条人命。   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噤若寒蝉,震惊朝野。   能在层层管制的都城内,将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做得悄无声息,究竟会是谁?   谁也不敢再说,谁也不敢再问。   问就是这几家触怒了老天爷,遭了天谴了。   最先收到消息的是右相府。   林韧看过谍报之后,立刻召了兵部尚书梅子焉和刑部尚书陆鸣生入府。   林韧脸色阴沉沉的,幵口道:“为何提前没有半点风声?虽然死的都是些不打紧的人。这可是在皇城!今日可以去张刘二府,明日便可能来到你我府上!做出这么大的阵仗,连你们都未曾探到一丝消息,这样的手段……”   梅子焉探查着林韧的神情,接话:“大人是在怀疑……”   陆鸣生又问道:“可目的是什么?大人都说了,死的都是不打紧的人。手法却是极其残忍,连诛三族!这是私仇啊。”   林韧握紧了椅子扶手,“去查,这世上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总会留下些线索。”   梅子焉几度欲言又止。   林韧察觉,问他,“可是有别的事?”   梅子焉回道:“是……是下官的亲妹梅妃,前几日忽然暴毙而亡。连尸首都是草草了事,说是染了恶疾,运出宫外火葬了,宫里还寻了些道士去念经超度。可怜家母,都未曾见到梅妃最后一面。”   陆鸣生沉声,“不仅是梅妃,宫里还有几个妃子,皆是意外身亡,前后没差几日。现在宫里都谣传,是冤魂索命啊。”   林韧一手拍在桌子上,正色道:“一派胡言,朗朗乾坤,哪里来的冤魂?!”   梅子焉回道:“有些宫人说,说是已经仙去的……天家母妃陈贵妃。”   林韧面色煞白,勃然大怒,“胡扯!陈贵妃是……是病逝,何来冤魂之说?!就算有冤魂,也该先去找死去的南洵!谁都不是无辜的,谁也不想摘干净!”   梅子焉躬身端手,“大人息怒,这都是宫里的谣传。陈贵妃之事已太过久远,掀不起什么风浪。唯一一个或许知道的人,已成痴傻,更不会再乱说些什么。”   陆鸣生担忧道:“冤魂索命都是借口,只怕别有用心之人再用当年之事做文章啊。如今大人已是天家的国丈,若是因为这些事情与天家生了嫌隙,怕这么多年的努力,会功亏一篑啊。”   梅子焉点头,“陆大人所言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年我们没少往宫里送女人,如今有所出的也只是皇后娘娘一位。何况还有传言帝后……感情不和……”   林韧叹气,“唉……皇后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老夫做不了她的主,很多事情还得她自己想明白。这两个孩子,没一个是让人省心的。”   梅子焉小心翼翼地问着:“听说武安侯回京了?”   林韧嗤笑,“只是听说吗?那逆子同皇帝当街打架的消息怕是早已传遍京城了吧。”   陆鸣生劝慰道:“武安侯虽在边疆带兵多年,却未曾历经过朝廷的跌宕,还是少年心性。天家年岁也不大,二人年纪相仿,为了争个喜欢的物件,动起手来也在所难免。毕竟,咱这位陛下,可是秉性怪异、喜怒无常啊。”   林韧摸了摸胡子,疑道:“倒也奇怪了,老夫这逆子很少将别人放在心上,上一个被如此对待人,还是南府跳了崖的二公子。这一回,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引得皇帝和那孽障争风吃醋?老夫倒是好奇的很。”   梅子焉讶异:“大人难道不知道吗?城外空虚阁里的那位离兰先生,正是武安侯与天家争抢之人。”   林韧瞠目:“那个离兰不是快飞升的年岁吗?他俩这么重口?”   陆鸣生解释道:“只是世人谣传。前几日御史张明章家里的三个女人做了辱没家风的事,张明章怀疑奸夫就在空虚阁,一路带人杀过去。结果,见到的离兰竟是个刚刚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那天见过离兰的人,都说其面若冠玉,似水月观音,叫人挪不开眼睛。而且,更为意想不到的是……当天他们还遇见了一人……大人猜猜看,那人是谁?”   “你有话直说,哪里学的拐弯抹角。”   陆鸣生点头,“唉唉,是。张明章竟然遇见了天家!同那离兰如胶似漆,分都分不幵!”   林韧急道:“分都分不开!这么说那孽障竟然输了?!”   陆鸣生不解:“大人的意思是……”   林韧扯了扯嘴角,冷声道:“就算老夫十分痛恨那孽障喜好男色,但是怎么能回回输给皇帝?!连个男人都抢不到,真没出息,丢了祖宗的脸面!”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章 我只属于你一人   亲老子嫌弃自家儿子抢不到个男人?!   陆鸣生同梅子焉四目相对,眼波流转间,一来一回已传递了许多消息。   陆:这话怎么接?   梅:我怎么知道?我一个武人,没你那样好的脑瓜子。陆兄乃刑部尚书,大律都可以倒背如流,要不你来接两句?   陆:屁话!大律是国家钟鼎,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怎能同一国之鼎相提并论?!在好男风这方面,你可是前辈了。争风吃醋的事情还是你更懂些。   梅:滚蛋!这话我便不爱听,我是好男风,但我堂堂兵部尚书,谁敢同我叫板?!争风吃醋这几个字,老子听都没听过!   陆:哼!粗人!懒得同你计较,你可别忘了那个御史张明章,还不是给别人当了那么多年便宜爹。话可不要说太早。   梅:你你、、、你敢诅咒我被人绿?!找死是吧!别以为在大人面前,我便不敢揍你!   陆:哼!来啊,揍我啊,反正有大把时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盛律例第一三一四章 第五二一条,殴打朝廷命官是要在大理寺过堂会审,体面点是让你脱了官袍回家种地;狠一点,哼!先鞭笞一百下,再关你个三五年。等你出来了,你的那些个小郎官早跟别人跑了!   梅:陆!鸣!生!   陆:不读书真可怕!哼!   梅:陆鸣生,别以为你披着刑部的官服便可以人模狗样,迟早有一天老子要扒光你的衣服,将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你就是欠―!   陆:你、、、恶毒!粗俗!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搅屎棍?!   梅:你急眼了?!刚才要鞭笞我的威风呢?早晚让你尝尝老子这根搅屎棍的雄风!   陆鸣生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吼道:“梅子焉!你敢?!”   梅子焉也跟着站了起来,回道:“我有什么不敢的?!要不现在试试?!”   林韧原本心烦,看着这两人莫名其妙地吵起架来,将手边的茶盏摔在地上,斥道:“都闭嘴!好好坐着都能吵起来,瞧瞧你们一个个的,若能将吵架的本事用在政务上,还怕破不了昨夜的灭门案吗?!七日!老夫只给你们七日!查不出来,都滚回家种地去。”   梅、陆二人互相白了好几眼,才缓缓地坐下了。   这时候,王掌事匆匆忙忙地闯进来,脚下没留神,被门槛绊倒了,摔了个狗啃泥。   林韧怒道:“越发没规矩!”   王掌事手脚并用爬起来,疼得五官都走位了,喊道:“大人,大人,出事了,出事了!武安侯带兵围了皇帝的行宫!”   林韧、梅、陆二人齐口同声:“他是要造反吗?!”   王掌事吓得双膝一软,跪伏在地,嚎道:“武安侯是为了抢空虚阁里的那个男人啊!”   林韧头皮发麻,胸脯起伏,眼睛里直冒火星子,身子发抖,直挺挺地向后载去。   梅、陆二人急忙向上一步,扶稳了他,死死地掐着林韧的人中,冲着王掌事大喊:“快去寻郎中!”   陆鸣生眼睛急转,叫住了王掌事,“等等,差人去宫里禀告皇后。除了皇后,无人压得住武安侯!”   王掌事不顾上鼻涕眼泪,忙不迭朝着门外奔去,大喊着:“去寻郎中!快去请郎中!来人啊,快马去宫里禀告皇后娘娘!”   温泉行宫徐风殿里。   离兰睁开了眼睛,这么多年来,头一回睡得如此实诚,整夜都未曾梦魇。   连他自己都觉得,或许是药物的缘故。   喉咙里发痒,轻轻地干咳了声。   一旁有人立刻跪地,双手端礼,言道:“先生醒了?先生要暍水吗?陛下吩咐膳房炖了参茶,一直用小火煨着,先生可先润润喉。”   离兰缓缓地双手撑在床上,直起了身子。这才看清楚,跪在地上的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太监,长得眉目清秀。   他问道:“陛下呢?”   小太监答:“陛下在御书房见大臣。”   离兰点点头,又问道:“公公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答:“先生可唤奴才小五子。先生可先吃茶?”   离兰莞尔,“好,倒真有些喉昽发干。”   小五子挥手,几位宫人各自端着茶水、龙洗、巾帕来。   小五子跪着将参茶呈上,离兰接过暍了几口,又递给了一旁的宫人。   离兰看着宫人手上端着的龙洗和绣着龙纹的巾帕,微微蹙眉问道:“这如何使得?”   小五子会意,答道:“是陛下的意思,陛下说先生是行宫最大的主子,先生的所有用度皆是陛下亲自安排的。”   离兰无奈,最后还是接过了巾帕擦了擦手。   小五子又言道:“陛下按照许院判开的方子,预备了药浴,先生若是觉得身子松快些,可先去泡泡。”   离兰听闻,瞬时觉得自己身上有些黏糊糊的,说道:“好,请公公带路吧。”   小五子替离兰披了件外袍,将压在袍子里的长发拿了出来,用一根丝绸发带扎在了离兰长发的尾端,这才后撤两步,躬身引着离兰朝殿外走去。   走在廊上,离兰双眼所见的都是迷迷蒙蒙的景色,果真是温泉行宫,四季暖春。   小五子引着离兰绕过了一片绿竹森森,终于看见了仙气渺渺的一方温泉,自远而近飘着药草的气味。   小五子带着离兰踏过几方玉石,示意道:“先生,这里便是了。”   离兰满脸黑线,他以为的药浴,最多也只是个樟香木的木桶配了草药包。未曾想到竟然是眼前可以同时塞进几十人的温泉池!   池水上面大大小小漂着的都是包好的药材,自上而下还冒着气泡。   离兰无语,气道:“再放点肉桂、花椒什么的还可以提提味!他这是要炖了爷啊!”   小五子机敏,听出来离兰话语间的娇嗔,笑了笑,“先生说笑了,陛下对先生那是疼都疼不来呢!哪里舍得炖了先生。”   离兰回头仔细打量了小五子,多了些赞许之意,说道:“年岁不大,倒惯会说话。”   小五子答道:“先生谬赞了,奴才扶先生进去吧。”   离兰点点头,任由着小五子褪下他身上的外袍,只留了里衣。又扶着小五子的胳膊,伸脚踩在台阶上,进了水池,直到完全浸湿了上身。   池水的热气很快将离兰的面颊熏的微粉,身形都透过里衣显现了出来。   离兰有些不好意思,悄悄地背过了身去,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小五子聊起来。   “小五子,你是哪里人?”   “奴才是锦州人,自幼便在行宫里侍候。”   离兰看着满池子漂着的药包也觉得怪有趣的,伸手抓住一个小药包,闻了闻。   过了一阵子,他又问道:“那也算宫里的老人了,那……这里,皇后可曾来过?”   他并没有听到小五子的回答。   离兰瞬时间有丝落寞,有点后悔问了这些。   林常欢是元址的原配,天下间哪里是林常欢去不得的?小五子就算是个聪明人,这样尴尬的问题又该如何回答?   离兰佯装笑着,“没事的,小五子,是我不该问。”   小五子一直没有应声。   这时候,他觉得身后的水在晃动,有人悄悄地在接近他。   未等他转过身来,那人从身后将他环抱住,下颌抵在他的肩窝处,双唇轻啄在他的脖子上,柔声道:“这里只属于你,我只属于你一人。”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走过路过可以随便投个什么,谢谢啦,鞠躬! 第六十一章 爷会信你的鬼话?   身后飘来丝丝缕缕独特的体香,伴随着那人在离兰颈间的亲吻,萦绕在鼻尖,勾着离兰的身体都微微发红了。   这体香,离兰再熟悉不过。   是他来了。   他是元址,是帝王,是天下之主。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嘴里却说着:我只属于你一人。   离兰心中叹息,许多年前他也曾豁出性命去相信元址所言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后来呢?   算了,也没什么可计较。   离兰背对着元址,面上佯装轻松,戏笑逗着他,挑了挑眉毛,反问道:“你觉得……爷会信你的鬼话?”   元址双臂交合,搂紧了离兰的腰,鼻子蹭在离兰的湿发上,来回嗅着淡淡的草药香,委屈巴巴的,“可冤死我了,若我元址曾有过他人,那便叫我不得好死!”   未曾有他人?那林常欢和太子呢?   离兰迟疑了下,双手覆住了元址的手背,沉了眸,蹙眉猜测着:“莫非太子……”   元址轻轻地晈住离兰的耳垂,“嗯”了一声。   离兰倏然转身,面对着元址,双手紧紧地勾住了元址的脖子,倒吸一口凉气,紧张沉声:“你胆子太大了,你就不怕……”   元址轻笑,又咬了晈离兰的鼻尖,才回道:“你是在担心我?”   离兰偏头躲开,迎上元址带着笑意的眼眸,气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玩笑!”   元址看着离兰为他焦急的样子,越看越喜欢,说道:“先回答我,是与不是?”   离兰一手锤在元址的胸口处,气道:“是呀是呀,我是在担心。若东窗事发,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身边的我,便是第一条被殃及的鱼!”   元址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大笑了几声,开心道:“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你越着急,我越欢喜。我知道的,你心中始终有我。”   元址牵着离兰的手,蹚着水,来到一处用来歇息的玉石旁,他坐在了上面,拍了拍自己的双腿,看向离兰,说道:“来,上来。”   见着离兰还在生气,元址稍稍用力,将离兰拽来,坐在了自己的双腿上,搂紧了。   离兰气得想推开他,挣扎了两下未果,便放弃了。   元址看着离兰脸上沾着的水珠子,晶莹剔透,映着离兰如玉的肌肤,若不是许院判的医瞩,他恨不得现在就把怀里的人吃了!   他身子紧紧地崩着,却还是极为克制,软软地说:“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还记得那年你生辰之日,在湖边的时候,我发过的誓吗?”   离兰忆起,可不就是为了那个探花郎吗?他苦笑了笑,双手勾在元址脖子上,抬眼看着,回道:“我记得,你说,‘我元址对天发誓,除了南昭,我心中再无别的男人,否则便遭天打雷劈’!”   元址看着离兰娇兰的唇瓣,再也忍不住,吻了下去,气息急促,话语都吞在了深吻中,“我从未骗过你……当你在湖边唱着那首白头昤的时候……我的心都要碎了……什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你好狠的心……杀人诛心……你才是圣手。”   离兰一根手指抵在元址的额头上,推开了元址,嗤笑着鼻哼了一声:“你是说过不会再有别的男人,可又没说过不会有别的女人!到最后,湖边的那棵树还不是被雷劈了!?你还不是照样赐了金宝金册金凤撵,将林常欢抬进了宫!?”   “我不是,我没有,别浑说……”元址再一次贴进了离兰,轻轻地啄了下离兰的唇,“你信我,不论男人女人,都没有。我只有你一人。林常欢,她是个意外,只是权宜之计,互相利用罢了。她要给她的孩子找个爹,而我需要稳住……”   皇位……   离兰瞬时眼神黯淡,灰冷了。   他们都想忘记那些过去。   可是,过去的、过不去的,都会在不经意间翻起来,如何绕得幵。   离兰叹了声气,面颊贴在了元址的肩窝上,说道:“无事了,以后你不要再发那样的毒誓了。”   元址笑言,“那你唤我元儿,我便答应你,或者……叫我亲亲……像在空虚阁里那样。”   离兰无奈地摇头,嗔怒,“你还敢提那天的事?!离恩除了是我师弟,还是我的救命之人,你竟然那般对他!”   元址还想狡辩,“谁叫他要给你和那兔崽子做双人大床!那我能不生气吗?”   “那他也不是有意的,他也只是好心……”   “好心?!”元址掰直了离兰的身子,“什么叫好心?莫非你真的同那兔崽子有一腿?!”   说完,元址将离兰身上仅有的一件里衣也扯开了,浑身翻看着,溅起了些许水花,迷了离兰的眼睛。   被扯开的里衣漂到了远处,离兰此时一丝不挂,被元址来回翻看着。   虽然元址早已屏退了宫人,但温泉池内灯火通明,没有一处可以掩饰的地方,这样赤条条相对,让他浑身不自在,羞红了脸。   躲也没处躲,只能将脸颊埋在元址的颈间,轻声唤了句:“亲亲……”   元址瞬时呆住了,身子僵硬,眼睛瞠圆,内心已是猫爪子在挠。   离兰又极为暖昧地接了句,“喜欢吗?”   元址磕磕巴巴言道:“喜欢……很喜欢……”   离兰紧接着又下了一剂猛药,“你喜欢我撩拨你,”他一手摸在元址的胸前,“像……这样?”   元址炸了!   在脑中挣扎了无数次后,他咬牙捉住了离兰的手,将离兰轻轻推开,一个猛子扎进了水池里。   好半天都没抬起头来。   尚二?...离兰内心翻一个白眼,就这?!当初你在崖山里捆了我,说要好好疼我的气势呢?丨他看着元址未有从水池里抬头的意思,怕元址被憋坏了,刚想伸手去捞人,元址自水中伸出手,将离兰一并拽入了水中。   离兰未做任何准备便被元址拽进水里,轻呛了一口水。   他刚在水中睁开眼睛,便看到元址迎面而来,贴紧了他的双唇,缓缓地给他渡气。   上一次,也是同元址在水池中。那一次他二人,差点没了命。   而这一次,他记住的,只有元址双唇的温热和软糯,还有一颗火热的心。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二章 现场生个孩子给您看   他二人在水中吻得热情,吻得荡漾。   元址给予离兰所有的缱绻爱意,将先前在水中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窒息阴霾感,一扫而光。离兰双臂紧紧交缠在元址的腰窝处,指尖从元址肌肤上划过。   勾得元址身颤心抖,却又不得不极力克制着。   就好像到了嘴边的肉,吃又吃不到,却只能闻着味,人都快被弄疯了。   离兰渐渐地感受到元址身体的变化。   一树海棠,轻压擅郎。   他轻笑笑,热情地回应着元址的深吻。   “哎呀,哎呀,陛下,不好啦,不好啦!”   元址听到小顺子的声音由远及近,抱着离兰从水下出来,将离兰护在怀里,挡了个严丝合缝。   再回头时,换了一副吃人的面容,目光阴翳地冲着小顺子骂道:“滚!”   小顺子愣怔了下,双眼瞥见了漂在远处的一件白色里衣。   又看着元址在水池里背对着他,俨然一副老母鸡护仔的架势,瞬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忙得转过身去,脸色发烫,哆哆嗦嗦地说着:“奴才该死!陛下,是军报!边疆紧急军报。”   离兰躲在元址的怀里,听到了“紧急军报”,双臂松开了元址,抬头看着元址完美的下颌线,说道:“兹事体大,你快去吧。”   元址低头看着离兰氤氲迷蒙的双眼,和微红的唇瓣,身子似是被定在水池里,就是不愿离开。   离兰面颊贴在元址的胸口,听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娇嗔着:“快去吧,否则我可真是坐实了祸国殃民的罪名。”   元址咬着下唇,沉气一声。将自己的里衣褪下来,替离兰穿好。   看着离兰前襟大敞,露出了白皙的胸口,又上手将衣领子揪紧了几分。   他恋恋不舍地抓着离兰的双肩,低头吻在离兰的眼睛上,沉昤:“你现在的模样……真是要了我的半条命。我舍不得让任何人看到,快回徐风殿等我。”   离兰笑笑,劝慰着,“你还怕我被人抢走了不成?除了你,谁有这癖好?”   元址想想,点点头,“你说得对,谁活腻歪了敢抢皇帝的人?!”   元址恋恋不舍地松开离兰,蹚水上了温泉池的台阶,吩咐小顺子搀扶着他款步上去了。   小顺子引着他去到了外间更衣的地方,示意两旁的宫人替他拭干头发和身体。   元址看了眼站在一旁低着头的小五子,问了句:“他是谁?”   小五子躬身端手行礼,“回陛下,这奴才叫小五子,自幼便侍候在行宫里,人机敏、做事也心细,所以奴才才差他来伺候离兰先生。”   元址看着他眉眼还算清秀,言道:“你抬起头来。”   小五子跪伏,头磕在地上,回道:“回陛下,奴才面目丑陋,怕是会吓着陛下。”   元址嗤笑了下,“朕最见不得的,便是仗着有几分姿色便对朕痴心妄想的人。”   他又回头冲着小顺子说,傲娇地说:“没办法,家中那位醋性大,非朕不可。上一次只是因为赐了个探花郎,便吵闹着要与朕相决绝,还要朕发誓,只许看他一人。瞧这小奴才还算是个懂事的,没存那些不干不净的念头,那便留下吧。”   小顺子不经意地嘴角抽了抽,他着实想不明白,自己主子为何一如既往的自信心爆棚?!   就您这样喜怒无常的脾性,活腻歪的人才会去招惹您。宫里那么多娘娘外加皇后,连一个愿意倒贴的都没有。   除了公子昭!   这天下间也数不出第二个不怕死还要硬往您身上凑的人,鬼都没有!   二人,一个不要脸,一个不要命,绝配!   他暗自扉腹了一阵子后,回道:“陛下所言甚是,奴才定好好管教他们,不让他们心生邪念。只是陛下,还得赶紧些,军务,军务啊!”   元址不慌不忙地由着宫人替他更衣,言道:“慌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猛虎趋于后而心不惊。瞧瞧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一点都不随你师父。”   小顺子吃瘪:得!皇上不急太监急!   小顺子就算心里急得似万马奔腾,听元址如此说,也只能闭了嘴。   眼睁睁地看着元址里三层、外三层换好了龙袍。   小顺子接过宫人呈来的玉腰带,言道:“请陛下抬抬玉手。”   元址依着他的话,抬起手平放在腰旁,问道:“说吧,是哪里报来的军务?”   小顺子一边替元址整理玉腰带,一边慢条斯理地答道:“回陛下,方才因着离兰先生在,所以奴才并未言明,其实不是军务。而是武安侯带兵围了行宫!”   元址的双臂僵在半空中,他以为自己听岔了,冷面问道:“性子毛躁,话都不会说了吗?什么武安侯?行宫哪里来的武安侯?”   小顺子扣紧了元址的玉腰带,又左右调整了下,这才后退了一步,躬身郑重言道:“回陛下,武安侯林啸亲率京畿营三百余逆贼,将温泉行宫包围了,那里里外外啊,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呢!”   元址双手揪起了小顺子的衣领子,怒声:“他是要造反吗?!”   小顺子汗不敢出,回道:“陛下……武安侯说他是来要人的。若是要不到,是不是造反可就真的说不准了!”   “要人?要南昭?当真给他脸了!”元址将小顺子丢在地上,“你是死人吗?!抢人都抢到朕脑袋上了,为何现在才讲?!”   小顺子哭得比窦娥还冤,小声哼哼唧唧,“奴才是要说的,这不是陛下训斥奴才性子太过毛躁,要泰山崩--”“崩你个姥姥!滚开!”   元址连发冠都未来得及簪好,风驰电掣地朝着庭院走去,暍道:“去取朕的佩剑来!那兔崽子人呢?”   小顺子双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跟紧在元址身后,回道:“武安侯搬了把八仙椅,正坐在行宫正门外,嘴巴里还不干不净,骂骂咧咧。说若是再不交出离兰先生,他就……”   “他就如何?!说啊!”   “他就直接闯进来,同离兰先生现场生个孩子给您看!”   元址:“……”   他都快被气出内伤,怒目圆嗔,恨不得在小顺子身上盯两个洞。   小顺子抽了抽鼻子,“陛下您看看,真的不怨奴才啊。武安侯的性子,您是知道的。”   小顺子紧走了两步,接过宫人呈来的佩剑,说着:“陛下也不必担忧,赤羽卫正在行宫外同武安侯对峙,暗卫也在武安侯四周布下了,他今日是跑不掉了。现在只听陛下的旨意,是将武安侯捆起来打一顿,还是将其直接发送回边疆?”   元址狠力从小顺子手中夺过白玉佩剑,已是换了副修罗面孔,双目赤红,狠戾道:“打一顿?!惦记朕的人,视为贼子!带兵围了行宫,视为乱臣!不论哪一条,都是死罪。朕今日便让这乱臣贼子清清楚楚地知道,什么是九五之尊!”   作者有话说啦啦啦啦,走过路过别错过,随便投个什么撒!爱你们,么么哒,鞠躬! 第六十三章 侯爷啊,你做个人吧!   已是午时,行宫外头烈日当空。   外加温泉行宫处在地热之上,即便是倒春寒也倒不进行宫四周的地界上,炽热得很。   林啸面色阴沉的端坐在八仙椅上,汗水岑岑。顺着他的额发和鬓角淌下,凝在冷峻的下颌处,滴落下来。   京畿营的将士个个身穿皮革铠甲,里外不透气,汗流浃背。   行宫外面与林啸对峙的赤羽卫,束着鱼鱗铠甲,佩着宝刀长剑。   甲片用的都是银线蚕丝钩织而成,刀枪不入、冬暖夏凉。   片片鱼鳞照耀在阳光之下,闪着明晃晃的赤焰,别提多威风了。   月见瞧瞧对面英姿飒爽的赤羽卫,再看看自己身后这群糙汉子,落下的汗水都夹杂着马粪的味道。   他扉腹着,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月见用手抹了把汗,站在林啸身边,双手呈上一条帕子,言道:“侯爷,这行宫里的光景果然同外界不同,外面春寒料峭,这里却烤得像火焰山一般。要不,咱先回去吧?”   “回去?!若今日见不到我家哥哥,本侯还有何资格将‘南昭’二字放在心上,少啰嗦!”   林啸接过巾帕,擦了擦面颊的汗水,继续冷声着:“行宫是好,所以啊,人人都想爬到那至高皇位,拥有了皇位便拥有了天下和权力,还有喜欢的人。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月见抿嘴,悄声观察着林啸的神色,他家主子这回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带兵围剿行宫,这可是死罪!   他是一万个不同意!   即便离兰先生是林啸心尖上的人,也不能由着林啸的性子胡来啊。   在皇帝掳走离兰后,他带着林啸的六十亲卫跪地劝道:“侯爷,事已至此,侯爷还是放手吧,以下犯上,那便是乱臣贼子啊,是死了都要被挫骨扬灰的大逆之罪啊!”   林啸是这么回答的:“即便是挫骨扬灰,也要扬在狗皇帝的脸上!哪怕是战死,哪怕骨头全碎,哪怕鲜血流干,本侯也要为公子昭尽最后一份力!”   心若如死灰,还不如死了算了。   于是林啸逼迫月见拿着手令,快马奔到京畿营,将手令和书信交给了京畿营统领孟朗。   孟朗的父亲生前是林韧的亲信,在庚子之变中,以肉身替林韧挡了一箭,救了林韧,自己却当场毙命。林韧感念孟朗父亲的救命之恩,将少年孟朗收为义子,亲自栽培教养。   就连孟朗在京畿营的职位,那都是林韧一手扶持的。   林啸的手信是盖了火漆的,所以月见并不知道林啸在信中具体说了什么。   孟朗读过信后,五官都走了样,已是怒火中烧,大骂一声:“他妈的!敢抢我义兄的未婚妻?!没天理自家义兄被人欺负了,唤他去打架,他哪里有不去的道理,当然是刀山火海、万死不辞了。   孟朗义愤填膺地提起红缨枪,骂了句,“究竟是哪里来的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等着吃小爷一枪!”   月见看到孟朗如此德行便知道,这熊孩子被他家更熊的侯爷给诓骗了。   月见憋着一肚子的话,有苦说不出!   他总不能拆了他家主子的后台告诉孟朗,你嘴里骂得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崽子正是天家吧。   于是,月见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孟朗披上铠甲战衣,点了三百将士,骑着战马,风风火火地奔向武安侯。月见不住地跺脚叹气,作孽啊,作孽啊。   他家侯爷除了公子昭和林常欢二人,从未将别人放在眼中,死你一个孟朗算什么?!   林啸这辈子最怕的便是南昭的眼泪和林常欢的鞭子。   公子昭是真爱,林常欢是冤家。   月见看着孟朗一骑绝尘,紧追上去,心里还在惴惴不安,孟朗说到底还只是个未到及冠的孩子啊,侯爷啊,你做个人吧!   孟朗眉星剑目,披星戴月,风扑尘尘地提着红缨枪出现在林啸面前的时候,他才知道,他家义兄信中所述的未婚妻,竟然……是个男人?!   不仅如此,抢了义兄的男人的男人,竟然……是……天家?!   这一盆狗血浇下来,少年的心,从头凉到了脚。   他最敬佩、最敬重、最爱戴的义兄,竟然喜欢男人!   林啸喜欢男人!   孟朗站在林啸面前,面色赤红,恨得手心都快将红缨枪捏断了。   林啸看着他碍眼的很,“你这小子,自你来时,便是这幅脸色,脸拉得比驴还长,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抢走未婚妻的人是你。去去,站远些,别在我眼前晃荡。”   孟朗纹丝未动,自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也、是、男、人!”   林啸挑眉,“那又如何?!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开过荤吗?!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跟个窜天猴似的,一点就炸吗?!快歇歇吧,省些力气呆会帮我抢你嫂子。”   孟朗冷声问道:“那男人究竟是谁?!”   林啸剜他一眼,“要你管?!你嫂子可是昭昭月华,你还不配知道他的名字。”   孟朗奔赴了一夜,原本双眼已是布满了血丝,现在更是成了赤红,怒喊了一声:“林!啸!”   林啸狠力拍在八仙椅的扶手上,斥道:“兔崽子!反你了你!”一脚踹在孟朗的屁股上,“滚后面去。”月见忙推着不甘心的孟朗走到后面去了。   林啸调整了姿势,刚刚坐好,又听到身后一声,怒喊:听着这清丽熟悉的嗓音,林啸身子微微紧绷住了,心中开始慌乱,她……她怎么来了?   “皇后娘娘驾到__”右相府王掌事扯着嗓子喊着。   林常欢穿一身芙蓉色的凤袍,在一群嬷嬷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林啸低着脑袋,不敢回头。   直到林常欢手握着长鞭站在了林啸面前,砸吧了下嘴,“啧啧啧!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缩头乌龟一样只敢蹲在宫门外。来都来了,你倒是上啊!自己的心上人没准正在里面同别人泡汤池,你在这里暍西北风啊。”   林啸侧了侧身子,看向了别处。   林常欢用长鞭戳了戳林啸的肩膀,“本宫鲜衣怒马,一鞭子甩下去,京城里的人连个屁都不敢放,怎会有你这般没出息的兄长!”   王掌事看林啸的脸色越来越铁青,生怕林啸被刺激到杀到行宫里去,忙说道:“哎呀,皇后娘娘啊,相爷是请您来拉架的,不是来拱火的呀!”   林常欢操起长鞭,啪一声甩在地上,凤眸里闪过怒火,斥道:“闭嘴!本宫训话,有你死奴才什么事?!作死的东西,滚回相府去!”   作者有话说我又来啦,谢谢小可爱的支持,走过路过别错过,投个票票吧!感恩,鞠躬! 第六十四章 他真的喜欢男人?   王掌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常欢手中的鞭子发怵,闭紧了嘴巴。   手脚并用逃窜着,脚下没落稳,还撞在了孟朗和月见身上。   孟朗的父亲同王掌事是旧相识,倒没说什么,顺手扶了他一把。   月见却不乐意了,王掌事逼迫他家侯爷向右相低头的事情,他可是没忘,且记仇的很。   月见一把捞过王掌事的脖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呦,这不是王掌事嘛,不在相府伺候相爷,跑来找我们侯爷作甚。莫不是闲得发慌,想陪爷们玩玩?”   王掌事躁红了脸,缩着脖子举起手,“哎呀呀,月见大人,月见将军,不敢不敢!哪里的话呀,劳烦大人松手,小人还得回去向相爷复命哩!”   孟朗抓着月见的胳膊,替王掌事说了句话,“月见大哥,算了,还有正事。”   月见这才松了手,警告之,“天干物燥的,以后走路小心着点,不然会惹火上身。”   “唉唉,好。”王掌事连连点着头,行过礼之后一溜烟跑远了。   这时孟朗开口了,“月见大哥,我有句话先问问你。”   月见看着孟朗一副两分扭捏、三分气愤、五分不甘的神情,便明白了十分,回道:“你问得可是侯爷他……”   “义兄他真的喜欢男人?”   月见:“……倒也不是。”   “那是什么?”   “哎,说来话长啊。你还记得元和十八年上元节长街的大火吗?”   孟朗蹙眉回忆了下,“是有这么回事,听说义兄和常欢姐姐正是被困在大火中。后来好像被什么人给救下了。”   月见意味深长地挑眉,孟朗恍然,“救下他二人的莫不是……”   “正是现下被困于行宫的那一位公子和他的兄长。”   孟朗哑然,原是如此,他转身盯着林啸的背影又问道,“那后来呢?可有日久生情,长相厮守?”   月见摇摇头,“之后没见过面,哪里来的日久和厮守。一直到几年前,才在偶然间重逢了。”   “所以便是再见钟情,天雷勾动地火?”   月见瞪了孟朗一眼,“你不去大戏楼说书真是屈才了!那个时候,那位公子已心有所属。”   “是天家?”   “嗯。”月见点点头,“可以说,从一开始,侯爷便是输了。那位公子从始至终便没有对侯爷动过半分心思,只有侯爷他一厢情愿,事事顺着那位公子罢了。”   “既然天家同那位公子两情相悦,那为何还要动手去掳人?”   “这个……这个……这个事情很复杂……”月见既想找个合适的理由,又不想将南昭的真实身份告知孟朗,可现在被孟朗问得烦躁,随口敷衍了句,“你没听过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孟朗一手支着长枪,一手摸在下颌上,思略着,“所以,事事顺着那位公子的义兄输了,用手段强掳的天家却是臝了……”   月见不解,“什么意思?”   孟朗收回了表情,遮掩道,“那个……没什么……月见大哥,我郑重地问你,你也郑重地回答我,义兄是可以接受男人的,对吗?”   月见:“……你自己问他去,我不知道。半大个孩子,脑子里长了犄角,莫名其妙!带着你的人好好守着侯爷,再等会便该撤了!”   孟朗歪着脑袋问道,“我们不是来抢人的吗?人都没见到,便可以撤了?”   月见撇了嘴角,佯装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皇后娘娘都来了,你家义兄兴不起风也做不得浪了。”   孟朗虽然不懂,但只要林啸不再去纠结什么得不到的公子,他便是开心的。   管他来的是皇后娘娘还是王母娘娘,只要是能将林啸劝回去的人,他都管她叫亲娘!   孟朗隔着人马望过去,瞧着林常欢站在林啸面前一副训斥儿子的架势,在心里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此时林常欢勾起手指,微微了扶了扶额头,已是骂累了,“行了,我先进去了。武安侯打哪来,回哪去吧。若是我出来,还看见这里乌泱泱一群人,别怪我手中的鞭子不给武安侯脸面。”   林啸站起来,满脸不甘心,“我不答应,你就是抽死我,今日我也要见到他。”   林常欢轻阿一声,看着林啸烂泥扶不上墙,“若不是怕母亲受累,真想一鞭子把你抽回娘胎里去。一个皇帝,一个你,掳人的时候弄得世人皆知,抢人的时候恨不得昭告天下,你二人干脆将‘南昭’二字贴在他脑门上算了!林啸你别忘了,他依旧是罪臣之子,这一世已是无法平反!你们到底是为他,还是在害他?!”   林啸嘴唇怯懦下,“我……我……我没想那么多。”   “哼!都是自私自利的东西。”林常欢伸出手搭在嬷嬷的手臂上,厉声着:“人,本宫替你去见,武安侯请回吧。”   林常欢看着林啸定在原地失魂的模样,终究没忍心,叹口气,“唉……我会带他的手书给你,回府等着吧。”   林常欢看了看身后,抬了抬下巴,冲着一个身穿水蓝色的小宫娥,言道:“就你吧,你也来扶着本宫,其余的人,都在行宫外等候。”   小宫娥立马上前同嬷嬷一起,搀扶着林常欢,款步朝着行宫的偏门走去。   嬷嬷问道:“娘娘,相爷不是请您来劝合的吗?怎得不走正门觐见陛下,要走侧门呢?”   林常欢嗤笑,“谁管他们?!皇帝就算是被林啸打死了,同本宫有什么关系?何况林啸也该走了,他们掀不起什么浪。今日,本宫是来送某人一份大礼的。”   说完她紧捏着小宫娥的手臂,稳稳当当地上了台阶。   戍卫在门后的赤羽卫见是皇后,端礼说道:“陛下谕旨,任何人不得入内!”   林常欢睨着眼睛看着说话的人,言道:“就你?!还想拦着本宫?!不想死的通通给本宫滚开,本宫手中的鞭子可是不长眼睛的。”   赤羽卫面色为难,却也不好死命拦着,更不敢再说什么,看了看左右的人,小声问着,“怎么办?”另一人回道:“那就装死呗。”   那人恍然,点点头,又示意了下左右几人。   下一刻,守卫在门口的五人,朝着彼此的脸互相给了两拳,尖叫一声,集体栽倒了!   !!!!!碰瓷?!   林常欢头一回见,睁大了凤眸,无语道:“你们是认真的吗?都不同本宫比划两下?”   倒在地上的赤羽卫,继续装死,没有任何人接话。   林常欢有要事在身,鼻哼一声,懒得再计较,从赤羽卫身上跨过去,推开偏门,进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五章 你愿意离开元址吗?   孙嬷嬷和小宫娥扶着林常欢走在行宫蜿蜒的长廊上。   孙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什么样的珍奇景色没见过?可自当她踏入行宫那刻起,山川造景,自相应发,藏在升腾起的缭缭云雾间,使人应接不暇。   这一趟可真是没白来。   孙嬷嬷赞道:“娘娘,老奴原本以为皇城已是天底下最令人神往的地方,没想到这温泉行宫才是人间绝學”林常欢睨着眼睛,被水雾熏得面色微红,拿着帕子拭了拭鬓角的汗滴,回道:“这座行宫是先皇赐予天家母妃陈贵妃的生辰贺礼,倾了大半个国库才修成,用料极尽奢华。后来南疆战事吃紧,朝廷却连军饷和粮草都拿不出,陈贵妃也落了个祸国殃民的罪名。凡事太过,势必缘尽。所以陈贵妃生下天家后,便郁郁而终了,她也是个可怜人。”   孙嬷嬷低着头,小声着,“可是宫里一直有传言,说陈贵妃的死是因为先皇的那位先皇后……”   “闭嘴!”林常欢紧的停了脚步,左右看了看,并无杂人,压声斥责孙嬷嬷,“你的脑袋不想要了吗?!你若想死,可别连累了本宫。”   孙嬷嬷惊慌,“老奴该死!”   林常欢稳了稳气息,继续朝前走着。   孙嬷嬷又问道:“皇后娘娘,可知道那位公子在哪处?”   “他呀”林常欢拉长了嗓音,“天家哪里肯舍得让自己的心肝宝贝受半点委屈,定是安置在天家母妃曾宿过的徐风殿了。”   除了宫外戍守的赤羽卫,行宫内却没有多少宫人,林常欢一路走去都没碰到几个。   偶有遇着,宫人远远地看见了林常欢头戴的凤冠和身上的凤袍,还以为是皇后娘娘前来抓小情了。更何况,还有武安侯带兵在行宫外替皇后撑场子,奴才们谁敢说半个不字。能躲则躲,能避则避。没多久,林常欢便寻到了徐风殿。   林常欢驻足,抬头示意嬷嬷去开门。   小五子端着药碗从膳房过来,刚巧看见了,忙得紧走几步,挡在了嬷嬷面前,躬身行礼,言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嬷嬷幵口了,“你是徐风殿掌事公公?”   小五子恭敬回道:“奴才小五子,正是徐风殿掌事,陛下谕旨,任何人不得入内,娘娘请回宫吧。”   “任何人?!瞎了狗眼的奴才,这天下间哪里有皇后娘娘进不得的地方?!再拦着,便拿你去喂碧波湖里的鳄鱼!”   小五子跪地,再次恳切道:“娘娘赎罪,无陛下旨意,奴才若是让娘娘进去了,奴才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陛下砍得,娘娘莫为难小人了。”   嬷嬷伸手抽了小五子一巴掌,“作死的奴才!”   小五子白嫩的脸上,立刻显现了红红的手掌印,手里端着的药碗都摔了个稀碎。即便如此,小五子仍旧跪地,一步都不敢挪幵。   林常欢见此,冷声:“哼,倒也是个护主的。你进去同里面那位说一声,说本宫有他想知道的消息。若他不见,本宫即刻回宫,也不算为难你,如何?”   小五子半边脸已经微微肿起,眼神依旧平静,回道:“奴才谢娘娘体谅,这边去通传。”   小五子推门而入后,林常欢定定地思略,小声同嬷嬷说着,“你有没有觉得着小奴才的眉眼有几分眼熟?”   嬷嬷想了想,“回娘娘,好像是有那么些眼熟,也或许是先前在宫里伺候过的奴才吧。”   没片刻,小五子重新出来了,躬身行礼道:“娘娘,贵人请娘娘进去说话。”   林常欢转头对着嬷嬷和小五子说道:“你二人留在外面,不许放杂人进来。”   嬷嬷应声点头,小五子却是犯难。   林常欢言道,“怎么了?你还怕我一个女子吃了他不成?”   “不敢。”小五子最终还是推幵了门,言道:“娘娘,请。”   林常欢扶着小宫娥的手臂,抬脚进去了。   嬷嬷上前关好了门,门神一般立在殿门外面,剜一眼小五子,“滚远些,娘娘说的话,是你能听的吗?!”   小五子语噎,点头站远了些。   殿内的窗子都用蝉纱罩起,即便再过刺眼的阳光从蝉纱中透过去,都变成了一片氤氲,温柔暖昧。   林常欢看过去,终于在内殿的书案旁立着一个身影,穿着白色袍子,如墨般的头发轻散着,似是刚刚沐浴过,都未来得及束起。   那人觉着身后有人,缓缓转过了身,对着林常欢莞尔一笑,“皇后娘娘安好。”   即使上回已在昭阳宫里见过,她再见到如玉公子水墨画一般矗立在眼前时,依旧像在梦里,好不真实。林常欢死死地抓紧了小宫娥的手臂,眼睛里已是微微泛着雾气,如鲠在喉,才说了句:“南二公子。”   他款步走近了些,微微行礼,轻言:“皇后娘娘,小人是离兰。”   林常欢松了口气,稳了稳气息,回道:“对,先生是离兰。”   林常欢的事情,离兰已经从元址那里听说了些,再见到她时,也没有了先前那般心中刺痛的感觉,更可况她还掌握着他最想知道的消息,忙问着:“方才小五子说,娘娘有离兰最想知道的消息,这话可是真?”   林常欢眼神微微瞥向了别处,言道:“消息是真,先不着急说这个,待本宫将武安侯的事情理清楚了,自然会给先生一个答案。”   “林啸?他怎么了?”离兰疑惑着,他自打进了行宫并未听说任何有关林啸的消息。   “他没怎么,就是一时犯贱带兵围了行宫。”   “林啸他带兵围了行宫?!可是为了……”   林常欢点点头,“是为了先生。”   离兰心中堵塞,所以先前小顺子急急忙忙前来送信说什么紧急军报时,那番遮遮掩掩的神色,明明就是关于林啸的消息。   离兰急道:“他是想造反么?!”   林常欢沉气,“他没想造反,他只是……他只是太过喜欢你,喜欢到可以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离兰低头,紧抿着嘴巴,脚下不稳,向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一旁的小宫娥想上前扶住他,却被林常欢轻轻瞪了一眼,拦下了。   林常欢叹了声气,“凡事太过,势必缘尽。先生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今日本宫来了,可以拦着他,那明日呢?后日呢?先生明明知道林啸的脾气,他为了你,别说造反,就是拿他的人头去献祭,都不会有丝毫犹豫。若先生果真对他存有心意,那本宫便想办法送先生出城,助你二人佳偶天成。若先生没那个心思,还是……还是趁早让他死心了好。今日先生给本宫一句痛快话,先生是否愿意随林啸离开?”   离兰回身一手扶在书案上,肩膀随着气息起伏,就如同他跌宕起伏的一生。   他已经欠着林啸太多,果真要让林啸为了他赔上一条命吗?!   更何况……还有元址。那个一想起,便让他心悸心颤的人。   他也在问自己,南昭,你愿意离开元址吗?   作者有话说啦啦啦啦,我要回国啦,开心。谢谢小可爱的支持,记得随缘投个什么票呗,谢谢啦,感恩,鞠躬! 第六十六章 沧海遗珠   离兰没有忘却,在徐风殿醒来时,听到元址独自喃喃的那些话。   “南昭,此后朝朝暮暮,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南昭,我们不再分开了,好不好?”   “南昭,原谅我,好不好?”   “若你想忘了南昭,那我便只当你是离兰,好不好?”   “你答应我,好不好……”   在经年岁月里,忘不掉的到底是什么?   是海枯石烂的爱情?   是至死不渝的爱人?   还是那个以弱小之力护着一片丹心的自己?   从少时起,他与元址早已是一体。他放不下的、忘不掉的、躲不开的,都系在这么一个人身上。   既然在水池里未死,他就当是第二次重生了。   若不去考虑任何人,他真的愿意和元址生死同穴。   离兰左手撑住了书案,微微躬着身,却没有看向林常欢,只是自顾自言道,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我……不能跟林啸走。”   林常欢心中好似放下了一块石头,这才看了身边的小宫娥一眼,说道:“既如此,还烦请先生亲写一封手书,同林啸就此诀别,也好早些断了他荒诞的念头。”   离兰换双手撑着书案,沉声回道:“好,我现在便写。”   林常欢点头,对着小宫娥说道:“你去伺候先生笔墨,本宫先回宫了,孙嬷嬷会在殿外等你。待拿到先生的手书,立刻交予武安侯身边的月见。”   小宫娥屈膝跪礼,低着头朝着书案走去,默默地站在离兰不远处,帮他研磨。   林常欢转身想着殿门口,又言道:“本宫最后再送先生一句话,旭日两生欢,当著在鸾台。”   刚刚提起湖笔的离兰,闻言这两句,手里的动作顿住了,整个人愣怔在原地,嘴唇止不住地颤抖,“旭日……生欢,沧海遗珠……”   他的身子直颤,笔尖的墨汁随着身体的震颤一滴滴落在绢纸上,晕染成墨梅。   啪!   手中无力,湖笔终于掉落在纸上。   手停在半空中,他瞠直了双目,死死地盯着林常欢的背影。   林常欢没再回头,离开了徐风殿。   小宫娥从书案的另一侧轻步走过去,拾起湖笔,重新塞回离兰的手中,言道:“旭日两生欢,沧海遗珠,当著在鸾台。二哥哥,怎得听不懂了?   二哥哥...这声音..是...离兰猛地转头,看向穿着水蓝色衣物的小宫娥。   小宫娥安静地换了一张干净的绢纸,重新铺好了,“娘娘说了,若对人家没那个心思,还是早些断了武安侯的念头,二哥哥,怎得也听不懂了?”   离兰怯懦着嘴唇,眼眶湿润,泪水决堤,气息不接,犹如做梦,犹如醉酒,“南……南枝……你是……   枝儿!”   小宫娥缓缓地抬起头,闪烁着一双明媚的眼睛,冲着离兰浅浅地笑笑,“二哥哥,连枝儿的声音都听不出了吗?”   离兰丢掉手里的湖笔,抓住了宫娥的双肩,发疯似地重复着,“南枝……南枝……南枝……”   宫娥声音哽咽,撞进离兰的怀中,死死地搂住了离兰的腰,“二哥哥,是我,是枝儿……是枝儿……二哥哥,苦了你了。枝儿好想你,好想家。”   离兰一手护着南枝的背,一手摸在南枝的头发上,止不住地泣声,“好妹妹,好枝儿,活着便好……哥哥在,哥哥在。”   离兰的前襟被南枝的眼泪浸染,直至南枝哭得没有了力气,离兰言道:“枝儿,告诉二哥哥,这些年,你都在哪里?”   南枝从离兰的怀中抬起了头,泪眼婆娑,鼻息下,回道:“是皇后娘娘。”   “你怎会在皇后处?来。”离兰轻轻拍着南枝的背,引着南枝坐在了内殿一侧的贵妃榻上,“你慢慢讲,将你这几年的境遇都告诉二哥哥。”   南枝拉着离兰的手,“阖府被屠的那日,我并未在府内,而是和吴掌事一道去了长街的蜜酥铺子买点心,后来看到长街动乱、百姓逃窜才知道,爹娘、大哥,还有三百多人,全都死了……”   南枝不住地颤抖,字字句句吞没在眼泪中。   离兰将南枝搂进怀里,“好妹妹,都过去了,别怕,还有二哥哥。”   南枝断断续续地回道:“原本吴掌事带着我已经出了城,可是我担心二哥哥在宫里的境遇,后来便我背着吴掌事,扮做宫娥偷偷进了宫想见二哥哥一面,谁知道二哥哥被皇帝圈禁了,谁都见不到。但我还是寻到了机会,在狗皇帝的膳食里下了九阴毒……可惜被林公公误食了……”   九阴毒?林公公?   离兰抓着南枝的双肩推起南枝,“林公公是……是你……”   南枝低头,“是我……南枝明白林公公一向对二哥哥很是照顾,可谁让他那日多此一举偏偏要尝那碗参汤?!不然,狗皇帝在五年前就毙命了!”   五年前就该毙命了?!   待他春风如煦的林公公疯疯癫癫痴傻的模样,又出现在离兰的脑中。   而造成这一切的,却是自己的亲妹妹。   五年前,南枝才十四岁,只是个急于复仇的孩子。   他又能怪她什么?   后面的事情,离兰不用再问也知道了,弒君已是死罪,可元址还是留了南枝一命,只是流放。   离兰松开了南枝,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紧紧地扯着衣袍,问道:“后来呢?你怎得去了皇后处?”   南枝低头,沉声,“后来在流放的路上,遇到匪患,流放的队伍都被打散了,死的死、逃的逃,我被几个黑衣人蒙住了眼睛带走了。等我再次睁眼时,见到的人便是皇后。而且,皇后她是……她是……”   离兰接话,“旭日两生欢,她是大哥的人……那太子……”离兰的眼中写满了震惊,“太子便是……”   “是,是娘娘同皇帝做的一场交易。”南枝点头,“太子和皇后便是我在宫里存活下去的理由,她们是我要保护的人。而且,皇后说了,二哥哥跳崖后并未找到尸首,凭着武安侯和……和皇帝对二哥哥的痴心,定会寻着二哥哥。就凭着这两点,我才暂且留着皇帝的性命。”   留着皇帝的性命……   离兰听着南枝话,失笑。   元址的手段他作为身边人,再清楚不过。   宫里面就算飞过一只鸟,都会将鸟的颜色、羽毛几根探查的清清楚楚,更别说在皇后宫里藏着一个曾经弒君未果的罪臣之女。   南枝啊,不是你留着皇帝的命,而是元址,他留着你的命。   不是他仁善,也不是他心软。   他只是,为了我……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可爱的支持,走过路过随缘投个什么呗,爱你们!感谢南栀...、cp今天成真了吗、Baptism、萌友xxxxxx0192、秋咪的秋刀鱼的推荐票,感谢橘baba、萌友xxxx9059、Bknight、萌友xxxx2421、三岁很可爱的月票。感恩,鞠躬! 第六十七章 林常欢说了什么?   悔恨似铁链从心底生长蔓延,藤蔓般锁住了离兰的整颗心脏,压抑地喘不过气。   作为南昭时,他的父亲、兄长,包括他自己,从一出生便做好了随时为权力战斗、为权力献祭的准备。先不去考究那些同南疆王私通的信件,驻守在南疆的南氏五万将士造反,却是既成的事实。   于帝王而言,最怕的不是将相权势滔天,而是军令只认将相不认君啊。   南疆将士以护主之心,却把主上逼入了绝境。   南府不得不灭,南洵不得不死。   即便元址不动手,那么右相呢?党羽呢?王爷呢?所有眼红左相权力的天下之人呢?   南府的覆灭,早已是定局。   最后生与死,也只是蠃与输的结果。   林氏一族又何尝不是如此?   庚子之变,看似赌臝的右相,难道就可以高枕无忧、松快地度过后半生吗?   林氏如今虽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也是风雨摇曳。   谁都不能保证没有第二个南氏,第三个南氏,觊觎其权力,将林氏拉下马。   —朝权臣,一朝死囚,也只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帝王将相间,如同两个巨大的齿轮。互相摩擦、互相博弈、互相推进。   不是人掌握着权力,而是权力掌控着人。   所以,他的父亲南洵当年才会趁势将他放在元址眼皮子底下做侍读,断绝了他与南府的关系。   若来日真的不得不反,至少还能留着他的一条命。   因为父亲说过,天家也是可怜人。   在长街大火中救下元址的事情,他那时年少,早已记不起。但以当时父亲在京中的权势,怎会不知晓!   所以,父亲在赌,赌元址帝王之心下依旧掩藏着些许赤子之心。哪怕只有一点,也足够保住他的命。   自先皇驾崩,元址被草草推上皇位那刻起,元址都只是个漂在大浪里,抱着一根浮木才勉强活得下去的孤王。甚至活得还不如一个百姓恣意。   即便如此,元址还是留了南枝的命,护住了南旭的血脉。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南昭。   而他呢?做了些什么?   他夺剑弒君,心死跳崖,五年之后再次回来也是只为了想得知南枝的消息,从未问过元址:这些年,你好不好……   甚至对元址昨夜同他讲的“来日方长”、“再也不分幵”,都没有给元址一个明确的答案。   林常欢问得那一句“是否愿意随林啸离开”,直击他的灵魂。   在被迫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不是他不愿意随林啸离开,而是……   他不愿意离开元址。   看着出神的离兰,南枝晃了晃他的胳膊,“哥哥?二哥哥?”   离兰回神过来,双眉紧蹙,开始去分析面前严峻的事实。   林啸带兵围了行宫,带了多少人?   林常欢究竟能不能劝林啸走?   若劝不走,林啸怕是真的会造反!   行宫的人手够不够?   能不能抵挡得住“修罗煞主”武安侯?!   还有,元址呢?他在哪?!   离兰倏然站起身,险些带倒了身边的南枝,急匆匆地朝着殿外奔去。   南枝在他身后喊着,“哥哥去哪?娘娘还等着哥哥给武安侯的手书。”   离兰现下已经顾不得旁人,他满心满眼的只想立刻马上见到那个让他揪心了半生的人。   他推幵殿门奔在长廊,掀起的衣袖随着身形的律动,似流云浮在身后。   小五子忙去取了一件外袍,紧跟了上去,“先生,先生……”   他不住的奔跑,在长廊的转角处,忽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龙纹衣角。   心脏骤然绷紧!   下一刻,他心心念念的人便出现在长廊的那一头。   他停止了脚步,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长袖的一角,手心里都渗出了汗,气息紊乱,嘴唇动了动。万语千言,说不出口。   元址看着离兰头发四散,气喘不止的样子,疾步朝着离兰跑来。   单单这么几十步,恍如万万年。   直到站在离兰面前,元址依旧不敢问话。   他刚刚踏出行宫外的时候,林啸已经带着人马撤了。   细问之下才知道是皇后来了,劝走林啸。   并且……皇后已经进了行宫。   元址拔腿回了行宫,林常欢去行宫见谁不言而喻!   她想干什么?是不是想带走离兰?会不会用南枝引诱离兰跟她走?!离兰会不会跟着她走?!一大推的问题撞在他心中。   而现在,真正看见了离兰,却说不出话。   恐惧源于未知,他怕的要死。   最终,即便再难讲出口,该问的还是要问。   元址怯懦着双唇,声音涣散带着颤抖,“你……是要走吗?是不是林常欢同你说了什么?她要带你去见南枝吗?你听我说,我知道南枝在哪,我可以带你去见她……不不,我带她来见你,她这些年过得很好,对不起,我应该早一些带她来见你。”   “元址……”   “不不,你别说话,别说……”元址怔在原地,打断了离兰的话。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不想听到那些扎心的话,“我……我不想听……你听我说,听我说。”   元址语无伦次拼命地解释着,“我赔不了南府那么多条性命,但我希望林常欢和南洵的孩子可以将这场无畏争斗做个了断。争权夺利、万人骨枯我都不怕,我害怕是你的离开,我怕的要死……”   眼泪簌簌地掉下,“南昭,我怕的要死。从前我总觉得,稳固了江山才便能保你无虞,我真的没想到最后让你越陷越深。从你跳崖后,我才恍然,从始至终,我想要的不过一个你。我只有你了。你别走,好不好,你打我骂我__”元址话音未落,离兰走近他,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抬头吻在他的双唇上。舌尖轻启牙关,长驱直入,交缠在一起。   元址从双瞳震惊,到渐渐反应过来,最后开始享受离兰给他的吻。   他一手放在离兰的腰间处,用了一分力,让离兰贴紧了自己。另一只手反手扣在离兰的脖子上,反攻为上。   离兰顺势而下,解开了元址腰间系着的玉腰带。   玉腰带滑落下去,敲在地砖上,发出吟吟脆响。   离兰感受到了元址身体的变化,手趁势伸到元址的里衣内。   元址脑中绷着的突然弦拉响了,忙得捉住了离兰的手。   他将离兰拉进自己的怀中,抱紧了。   他稳着混乱的气息,低头贴在离兰耳边,小声言道:“许院判说了你身子太虚,就是……不可以……要好好调养。乖,遵医瞩,好不好?”   离兰:“..???”   一个大大的疑问存在心头。   离兰联想了从年少时到现在的点点滴滴,若真如此,唉……可怜的元儿……这些年,你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虽为难、别扭、但最终他还是开了口,"元址,今天你便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行?”   作者有话说感谢南栀...、黑水城里小妖娘、秋咪的秋刀鱼、Baptism、江晚若呤君的推荐票。谢谢各位小可爱,感恩鞠躬,走过路过别忘了随缘投个什么呗!   4/4 34.96%11:37 第六十八章 你是不是不行?   你是不是不行……?   离兰此话一出,行宫万籁倶静。   元址面色冷清,后牙槽都晈出了声,听得无比清晰。   从后面赶来的小五子、小顺子和一众宫人,已是煞白了脸色,个个噤若寒蝉。   小顺子端着元址的佩剑,屏住呼吸,做贼一样躬着腰,一步步向后撤。   他这辈子就没有如此胆战心惊地走过路。   一步两步,如履薄冰,生怕弄出一丁点声音,被元址宰了拿去祭天。   小顺子抬起手挥一挥向四周示意,所有人心照不宣,静悄悄地退下。   他只顾着放低脚步声,未曾想双手端着的佩剑剑鞘剐蹭在长廊的柱子上!   哧啦——元址下意识地朝着响声的方向瞥了一眼。   小顺子腿肚子发软,连忙跪地,将佩剑举过头顶,“奴才该死!那个……陛下……离兰先生衣着……单薄……要不还是先回徐风殿吧。”   “滚!”元址斩钉截铁。   小顺子身后跟着的人,忙地搀扶起他,拽扯着逃离了修罗场。   离兰勾着元址的脖子,根本顾不及旁人的反应。   他只是盯着元址那副复杂纠葛的神情。   没想到他随心的猜测、随口的一说,竟然一语成谶!   所以很多事情,便解释得通了。   所以在年少的时,即便元址再过蛮横霸道,甚至诱引他看春宫图,但都没有做出逾礼的事情。   所以在崖山里,即便元址将他捆了,浑身上下啃得他没一处好地方,却还是在最后一刻住了手。   所以在温泉池中,即便元址被他撩拨的面红缱绻,元址宁可自己一个猛子载进池水中冷静,都不愿再进行下去。   所以宫里那么多女人,有所出的只有皇后,那孩子还不是元址自己的。   他也是男人,男人最懂男人,情到浓时怎么可能忍得住?   所以,刚才……   离兰双眸黯淡,充斥着失落和心疼。元址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是生来如此,还是后天染过什么恶疾?   元址眉毛挑起,离兰此时对他那般怜悯的眼神,刺得他肝疼!   真是不能忍了!   他弯腰抱起离兰的双腿,用力一举将离兰扛在肩上。   离兰未得反应,只觉得脚下一轻,下一刻便天地颠倒、血冲脑仁。   他扛着离兰疾步走在长廊上,脑子里环绕的只有那句话:你是不是不行……   快到徐风殿时,元址看见殿外站着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小宫娥。   老嬷嬷是一直跟在皇后身边的人,他是认识的。   而那个小宫娥……南枝?!!   皇后果真带那丫头来了。   元址心中漏了一拍,还好自己赶回来了。   再看那丫头恶狠狠看不得吃了他的眼神……   算了算了,顾不得了。   他原本没打算搭理那二人,在越过她们时,谁知道那丫头看清了他肩膀上扛着人,惊声叫出,“二哥哥!!”   离兰倒挂在元址的肩膀上,听到了声音才用余光看见是南枝在门边站着。他都忘了南枝还在行宫里!   离兰回神一拳打在元址的背上,气道:“你快放我下来,我妹妹在此,她还小。”   元址冷冰冰地回道:“不放!”   自顾自地朝着殿里走去。   离兰只得朝着殿外扯着嗓子喊了句,“枝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话音未落,已经被元址扛到了内殿。   小五子带着人,极为识趣地关好了门,冲着门外依旧震惊的南枝说道:“您二位先回去吧,陛下同先生还有政务要商议,估计一时半会也没法回您的信。”   南枝死死地盯着紧闭的殿门,剜了小五子一眼,狠狠跺脚,转身便走。   嬷嬷拉住了她,“手书啊,手书不要了吗?”   南枝拂去了嬷嬷的手,嗤笑一声,“哼!手书?!怕是得等到猴年马月了,嬷嬷愿等便等吧,我走了。”   孙嬷嬷一路小跑追着南枝,“唉唉,你这孩子,脾气这么冲,随了谁了!倒是等等我呀??”进了内殿,元址肩膀用力,微微低身,将离兰放在了床上。   离兰羞愤地看向他,“我妹妹还在呢,你这般作为,我这做哥哥的,脸往哪搁?脸往哪搁?你还知道脸往哪搁?自从你回来了,哪次要过脸?!   元址的一只手攒成了拳头,恨得指甲都扎进了肉里。   他怯懦着嘴唇,一肚子怨气,却是有苦说不出。   离兰看着元址脸上五彩缤纷的神情,才想起在长廊上他二人问得那个问题。   对对对,被南枝一搅和,他都忘了,现在最难过的应该是可怜的元址啊。   一个男人有了这种毛病,相当于被判了死刑。   离兰不忍再去想,晈着嘴唇敛了眸,极为小心地问了句,“那个……还能治吗……许院判或许有办法……”   许院判……   元址一个白眼翻到天上,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心中愤恨地咒骂着:老子定是上辈子杀了许院判的全家,今日才遭受如此质疑!   是我不行吗?是我不行吗?是我不行吗?!   是许之润那老东西说了要禁房事啊!   如若不然,就你现在身子骨,能受得住雨露龙恩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老子找谁哭去?!   老子忍辱负重,竟然换来你的一句“是不是不行”?!   老子找谁说理去!   真他妈的没了天理啊!   他心底问候了一万遍许院判的祖宗,一肚子的苦水到了嘴边,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最后,他只云淡风轻地应了句,“嗯,可治吧……只是需费些时日。”   离兰听闻,松了口气,忙得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床边,搂住了元址,连连拍着元址的后背安慰着,“没事的,没事的,对不起,是我不该问。放心,我……我绝对不会嫌你弃你,原本你我也不是因为这个才在一起,对吧?”   元址心中悲愤交加,老子他妈的是爱惨了你,才会承认天下男人都不会承认的事!   唉!算了!   是自己挑的、自己爱的、自己不要脸面、辛辛苦苦扛回来的亲媳妇,又不能把你扔喽!   离兰看着元址委屈地要死的表情,又补了一刀,“没关系的,我们循序渐进,来日方长。许院判一定会有好法子。”   循序渐进,来日方长?   元址从离兰肩膀上弹起身,讶异地问道:“你再也不走了对吗?会陪着我日日夜夜,生生世世对吗?”离兰舒口了气,看着元址渴求的面色,莞尔。   这一次他想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心爱的人:“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此后,我便是离兰。我爱君,山水不移。我慕君,深烙于心。”   离兰明澈的眼神勾着元址的心,那些话语涤荡元址的灵魂。   元址忽而觉得,这番误会,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歪打正着。   他看着离兰娇惹的面庞,心底的火在血液中四处乱撞着。   他先前只求老天能保住离兰的命,能让离兰平安地度过许许多多个春秋便好。   现在看来,不够,不够啊!   他贪心了。   从此刻起,他下定了决心,他定要许之润穷尽天下珍奇丹药,根治了离兰劳什子的病,一雪今日之耻!   否则,别说丹书铁券,他第一个便将许之润扔进火炉里炼丹!   作者有话说感谢微蔚、初夏染一季凄凉、江晚若吟君、萌友xxxx4335、桃金娘、秋咪、cp今天成真了吗的推荐票,感谢棠心呀、追尾巴的路小黑等小可爱的月票,谢谢你们,感恩!鞠躬! 第六十九章 你是觉得我不配么?   孙嬷嬷跟着南枝从偏门出了行宫,皇后安排的马车早已等候在行宫外。   南枝扶着孙嬷嬷的手,在上马车时,又回头看了眼行宫外层层戍卫的鱼鳞铠甲。   她感叹,京华烟云,世事变迁,到头来都抵不过心口的一粒朱砂。   她在行宫里同皇帝打过照面的时候,皇帝的那个眼神明明是认得自己的。   她曾经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是一把藏在宫里随时可以取皇帝性命的匕首。   这么多年是自己的高抬贵手,才留着皇帝的性命。   可谁知,自从被皇后救下,重新回到宫里的那天起,她便是笼中鸟、掌中花。   呵!当真是好笑。   皇后、太子、她自己,都是皇帝爱屋及乌的乌。   是凭着皇帝对二哥哥的念想,才活到了如今。   看着皇帝对二哥哥近乎于疯狂的占有欲和痴心,这一辈子,她的二哥哥怕是再走不出那道宫门了。   一半因着皇帝的霸道;另一半呢?怕是二哥哥他自己心里清楚。   而武安侯,也只不过是痴傻的局外人。   南枝回身,同孙嬷嬷进了马车,吩咐道:“走吧,去林府别院。”   孙嬷嬷在车里问着,“那手书呢?武安侯不是在等手书吗?”   南枝低身从马车座位下面的雕花暗格里取出了一只小巧精致的盒子。   打开来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南枝将绢纸铺在小桌子上,取一只小巧的湖笔,点了点墨,准备书写。   孙嬷嬷疑道,“这是作甚?”   南枝没抬头,边写边应声,“不是要手书吗?”   “武安侯要的是……”孙嬷嬷压低了声音,“要的是那一位的手书。”   南枝回道:“那一位今日怕是给不了手书了,他的字迹我最是熟悉。一封诀别信而已,他写不了的,我来代笔。”   孙嬷嬷惊讶,“呦?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嬷嬷又摇摇头,“唉,我也是糊涂了,若不是……你现在也该是京城里世家小哥求娶的名门贵女。”   南枝深出一口气,定定地写着,“嬷嬷,都老黄历的事情,别再提了。如今我只是侍候皇后和太子的宫娥,好好守着她们,便是我下半生的盼头。”   嬷嬷疑道,“那行宫里那位呢?”   南枝落完最后一个字,放好笔,拿起绢纸吹了吹,轻声道:“先前我觉得他在宫里过得是受人欺凌的日子,可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至少,他是自愿留下的。他还活着,我已是感恩上苍。下半生,便让他随自己的心意好好活下去吧。   孙嬷嬷取了封信笺,将南枝写好的手书放进去封好了,回道:“丫头,你倒也看得开。不过,你是对的。我们女人不懂什么是家国天下,能择一人终老便是人生最大的圆满。我看得出,天家对那一位,还是很好的,不算委屈。”   南枝点头,“但愿吧。”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了林府别院的门口。   门口戍卫的将士似乎等了很久,忙得跑进府中。   没一会,月见疾步出来了。   他一眼便锁定了正在下车,身穿水蓝色宫服的小丫头,忙朝着那方走去。   孙嬷嬷和南枝下了马车,看见了月见,微微行礼,“见过军爷。”   月见回礼言道:“可是来送手书?”   南枝从袖中取出信笺,双手呈上,“劳烦军爷呈于侯爷。”   月见接过,回道:“好好好。”又看了南枝一眼,“劳烦这位妹妹替我家主子谢过娘娘。”   南枝小步后撤,弯膝行礼,点点头。   孙嬷嬷扶着南枝上了马车,斜眼又看了看月见盯着南枝背影一副花痴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砰一声!毫不留情的关上了车门。   自马车内传来孙嬷嬷的声音,“还不走吗?若是误了回去的时辰,宫门落锁了,仔细你的皮!”   车夫听闻,一鞭子甩下,马儿嘶鸣一声,朝前奔去,扬起一路尘埃。   月见捂住了口鼻,眯着眼睛言道:“呦!这嬷嬷,好大的气性。”   直到马车看不见了,月见才收回了眼神,拿着手书,去寻武安侯。   “侯爷,侯爷!”   人未到,声先道。   原本林啸正在同孟朗在凉亭饮酒,听着月见的声音,急忙忙站起身,仓惶之下带倒了手边的酒壶。   噼里啪啦,落在地上,酒溅四溢。   林啸冲出凉亭,从月见手里夺过来,手指颤抖地从信笺里取出绢纸,小心翼翼地展开,看着信里的内容,愣怔了好半天。   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林啸带着酒气的面色变得铁青,问着:“信是谁送来的?”   月见回:“是娘娘身边的孙嬷嬷和一个小宫娥。”   “人呢?”   “才走。”   “追回来!”   月见:“……侯爷这是何意啊?”   林啸眼中闪过寒意,抬眸的一瞬都似是要吃人,“笔迹没错,语气不对,这不是他写的。”   “语气……”月见从林啸手里接过信,“这……语气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啸言:“要你管!胆敢作假糊弄本侯,本侯倒要看看是谁干出这么别致的事!还不快去!”   “唉唉,是!”   月见忙地跑出去,在府外牵了匹快马,追向南枝的马车。   林啸又将手书看了一遍,这笔迹竟能写到十分相似?究竟是谁?   孟朗留在凉亭里,屁股都未曾抬一下。   他冷眼看着林啸在一旁来回翻着那张破纸,没有任何情绪的表露,自斟自饮。   他又替林啸重新启了_坛酒,直接换了大碗倒满了,言道:“义兄,来,再暍点。”   林啸眼睛扫着那些字迹,手端起孟朗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孟朗又迅速将林啸的酒碗填满。   直到暍了足足有十大碗后,月见才带了两个人重新回到了院子里。   南枝同孙嬷嬷一道站在了林啸面前,行礼道:“见过侯爷,见过孟统领。”   林啸放下酒碗,侧身看着这二人。   孙嬷嬷是从林府里跟着林常欢进宫的,那狗爬的字他不是没见过。就算回娘胎重投一次,也不可能仿得了南昭的笔迹。   所以,问题便出在孙嬷嬷身旁的宫娥上。   林啸上下扫了她好几眼,越看越觉得奇怪,越看越觉得眼熟。   那些久远的记忆,终于被拼凑起来。   这宫娥,竟是她?!   他到现在才想明白,这天下间能模得出南昭字迹的,也只有南昭的亲妹妹一一南枝。   南枝竟然一直在皇后处?!   林啸现在顾不得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当下最不明白,也最想知道便是: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就连一封手书,都要假手于人?   牛郎和织女一年都可以踏着鹊桥见一回,为什么他连心爱之人的一封手书都等不到!   林啸双眸渐渐沉下去,没有了一丝希冀,晈着嘴边,看着南枝问道:“是你写的?”   南枝自从被月见追回来时,便知道东窗事发,此时狡辩是最无力的,应道:“是!”   很久很久之后,林啸端起手边的酒饮尽。   他鼻子吸气,气息沉沉,颤声再问了句,“三小姐,你是觉得我不配么?”   作者有话说感谢萌友xxxx4335、NGC6357、秋咪、淡泊的推荐票,走过路过别错过,随缘投个什么呗,谢谢大家啦!感恩,鞠躬!有粉丝红包,快去领。 第七十章 谁都不许进来打扰侯爷清梦   南枝读懂了林啸眼中的悲痛和不甘心,心底直叹气:二哥哥,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事?惹了些风流债,还得亲妹子替你收拾烂摊子。   她郑重地回道:“侯爷既已知道我的身份,那配不配这句话便不该来问我。从始至终,你二人并无缘分。”   南枝抬了抬头,有些话她也不想讲得太明白、太伤人,可不解决清楚,总这么拖着,总有一天会逼得武安侯造反。   所以该说的还是得说,她又言道:“我问武安侯一句,心动和心悦,便一定要占有吗?喜欢,以千万种形式存在着。独宠偏爱是一种;朝朝暮暮是一种;占有欲望是一种;吃味妒忌是一种;地北天南是一种;而,默默守护也是一种。心就那么大,只够放二人,难不成挤不进去的地方,武安侯要硬挤吗?若他心中真的有你,当年便不会跳崖,今日便不会不出来见你。武安侯,你是明白人,让他自己选择他的下半生吧。那是他的人生,谁都没有资格替他做主。”   林啸坐在石凳子上,低低地看着脚下的酒壶碎片。   如同他对南昭的丹心,碎在地上,拼都拼不回了。   他抖动着嘴唇,双手放在膝上,紧抓着自己的衣摆,言道:“你走吧,月见,天晚了,好生送她们回去。”   月见看着林啸颓废的样子,很想留下来守着。   但比起守着个醉酒的大男人,他更想送这位三小姐回宫去。   更何况,自己主子有孟朗作陪,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于是,月见十分乐意地领命,引着孙嬷嬷和南枝离开了。   院子恢复了平静。   林啸一碗碗、一坛坛地灌酒,不语一言。   暍光了便将酒坛子狠狠地朝地上摔去。   后院里充斥着的都是烈酒的气味,地上都是酒坛渣子。   一直在旁边吃着花生米的孟朗,看了看天上挂起的月亮,伸手支起了自己的下巴,眼神迷离地看着醉醺醺的林啸。   刚才的事情,他看得很清楚。林啸这是被人狠狠地甩了呀!   他才不管什么三小姐、五小姐,他现在只觉得,机会来了!   林啸身子趴在石桌上,醉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孟朗抿了抿嘴巴,将手上的花生皮拍掉,拎起手边最后一坛子酒,咚咚咚,仰头饮尽。瞬时浑身燥热了起来。   孟朗站起来,走到林啸身边,拎起林啸的一条胳膊,将其架在自己身上。手托着林啸的后腰,把林啸背了起来。   在走到林啸房间的时候,孟朗朝着两旁立着的仆人吩咐道,“侯爷醉了,需好好歇息,这边有我伺候,谁都不许进来打扰侯爷清梦。”   “是!”仆人帮着孟朗将林啸放到床榻上后,双双退了出去,关好了门。   孟朗替林啸脱了长靴,卸了软甲,褪了衣袍,只留了里衣。   又将屋里的大部分烛灯吹灭了,只留了两盏映着暖昧的橘色。   孟朗这才重新坐在了林啸的床榻边。   他看着林啸醉酒的红润,忍不住地伸手便想摸摸。   颤颤巍巍地一直触到林啸的耳垂,搜一下,手又缩了回来。   太刺激了!   孟朗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触摸到林啸的耳垂。   那么多年陪着林啸在校场上练武,拳脚之间、摔摔打打的,不是没有过身体的触碰。   但今日的感觉,很不一样。   是一股从脚底自下而上窜起的暖流,直冲心脏。   这些年他一直对林啸的感觉,那是说不明白也讲不清楚。   他崇拜林啸、敬仰林啸,林啸便是他的太阳,是心中的光。   每回练武后,林啸的汗水从额头流到颈间的时候,他都觉得口干舌燥。   身体忽而产生的变化,让他觉得害怕!   他根本不懂自己是怎么了?!是疯了吗?!   为了验证他究竟是不是喜欢男人,还专门去花街柳巷里转了一圈。   可面对着那些扭着细腰的青倌,却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还想将他们打一顿。好好的男人不做,跑来干这些伺候男人的勾栏事。   他扭头又去了青楼,可看着对他千娇百媚的女子,同样毫无感觉,甚至觉得她们身上的脂粉味过于刺鼻,恨不得将那些姑娘丢进湖里洗洗。   他到底怎么了?不喜欢女人,更不喜欢男人。   可为什么偏偏对林啸……   他甚至觉得自己很恶心,林啸乃顶天立地、鲜衣怒马的武安侯,他怎么能对林啸存有那样龌龊的心思。于是,长久以来,他将本不该有的情愫牢牢地藏在心底。   甚至,他都不觉得这是情愫,最多算是仰慕?或者过于仰慕,仰慕到控制不住身体的那种。   直到今日,当他得知林啸竟然喜欢男人,还是个得不到的男人时,他的世界整个被点亮了!   原来林啸喜欢男人,他喜欢男人啊。   这一次,他心底的那团火又重新烧了起来。   尤其是月见说的那句:床头吵架床尾和。   原来得到一个人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这不就是人常说的先下手为强嘛!   月见说的话,替他打幵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林啸今日还嘲讽他没开过荤,熟不知他曾经为了弄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什么只对林啸忠诚,可是前前后后搜了不少画本。   带色的、不带色的,研究了个彻彻底底。   呵!老天算是待他不薄,今日竟然派上用场了。孟朗激动的眼泪都快飚出来。   借着酒劲,孟朗解开自己的腰带,将乱七八糟繁琐的衣物迅速褪掉,低头看着林啸因醉酒而烧红的身子。   林啸的喉结处挂着湿漉漉的汗珠子,孟朗低头吮吸,舌儿弄着。   他鹰一般的眼睛,生生看见了林啸肌肤上因颤栗而高耸的汗毛。半拢的领子滑落在一边,明晃晃一颗红樱随着气息起伏。   孟朗只是手轻碰下,林啸不由地一声低喘。   好似一座精致的酒楼大开着门,林啸站在门里,对他说着:客,里边请?孟朗这一股脑地热浪冲上去,一树梨花翘立枝头。   嗯,果然!他只对林啸忠诚。   酒楼都备好肉,放自己嘴边了。今日他若不吃,都对不起林啸独自暍光的二十七坛酒。   月见大哥说了,不能顺着,需像天家一样,得强掳。   心脏泵出的血液冲撞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林啸的每一声呼吸在他听来都在勾扯着他最深的触觉,最暗的贪恋。   他抓起林啸的手,摸在自己的脸上,就连林啸手指尖的经年练武的老茧划过他脸颊的时候,那都是热辣辣的颤栗。   好家伙,真刺激。   “对得住,对不住,今晚,也就这样了。反正你也是不会原谅我了,倒不如干得彻底些!”   孟朗像分幵一双筷子般,掰开两岸之堤。   将一软枕垫在林啸腰后,借势弓起高山之峰。   两颗红烧狮子头显现出来,美味诱人。   最好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一番浅尝辄止后,他开始用最原始的手法,点起燎原之火。   嘤咛——促息--泉泉流水,如醉如痴。   鼻尖蹭过之处,都香得很。   这便是林啸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Merry Christmas Eve!感谢清楓嗬影、腐女脑、江晚若呤君、cp今天成真了吗、秋咪、萌友xxxx4553的推荐票,感谢清楓嗬影的催更票。谢谢你们,感恩,鞠躬!   4/4 37.74%11:38 第七十一章 我会好好疼你   林啸觉着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他坐在云端,软绵绵的感觉在四肢来回游走。在冲向更高的云霄处,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抓住什么。甚脉脉、阑干凭晓,一握乱丝如柳。   这是柳枝吗……   这么柔顺、如缠丝的柳枝?   好软的柳丝,他又摩挲了好些遍。   林啸下意的回应,更加鼓励着孟朗攻城略地。   孟朗开心到几乎昏厥。   他都不知道,铠甲下的林啸,原来这么荡,这么浪。早知如此,他前几年就该吞了这盘菜。   林啸微微睁眼,他很想看这些清奇怪、细软的柳枝。   渐渐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团团的墨黑色。   这是什么……   手指的触觉终于辨认出,他握住的……是人的头发?!   头发?!谁的?!   他怎么会握住人的头发?!   刹时,酒醒了三分!   身子依旧无力,但足够辨析出在他之上的高大身影,是……是孟朗丨孟朗……他低着头……在自己的身前做什么?!   我,!!   “孟朗!■你祖宗!”   他气得嘴唇哆嗦,挥舞着拳头打过去,却像砸进棉花里,一点用都没有,腿儿被孟朗压着,抬都抬不起孟朗才不管那些个,甩开林啸软绵绵的拳头,直接上去堵住了林啸的嘴,嘬着海螺。   直到林啸拼命用牙晈破了孟朗的舌头。   撕--孟朗直起身子,手指摸了摸嘴角渗出血,挑眉笑了,“啸,我可以唤你啸吗?你喜欢这样的是吗?”   “滚开!孟朗,老子弄死你!!”   “啸,这是你喜欢的,对吗?你喜欢对吗?”   “孟朗,滚开!畜生!”   孟朗声音粗沉,额间留下的润雨,贴着如高峰的曲线,点点滴滴洒下,“不行,你说了不算。你可以说点别的,说你喜欢,或不喜欢,或哪里喜欢。啸,你说,你说出来。”   林啸现在只想让孟朗死!   “你现在停下,我他妈饶你一命,不然,孟朗,老子一定宰了你!”   “我停下来,你也照样会宰了我。啸,我最是懂你。”   孟朗将那个软枕抽出来随手丢掉,双手握住林啸的肩膀,将他翻了个身,让林啸背对着自己。   只用一只大手便将林啸的两只手腕箍得死死的!   林啸已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抵抗无效,只能嘴里咒骂:“畜生,你他妈都未到及冠!”   孟朗扯起嘴角,“啸,你怕是忘了今日是我的生辰,一炷香之前便打过更了。你听__”梆——别院外面巡夜的打更夫又敲了一声。   “啸,现在现在是乙已年戊寅月己已日亥时三刻!宜动土、成亲、安床。啸,我不再是兔崽子了,长大了,就该干点人干得事!”   “你他妈要做什么?丨!”   林啸惊恐万分,他察觉到孟朗在他身后阵阵摩挲。   高傲如他,被人压制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孟朗,你他妈住手。毛没长齐的混蛋玩意儿,竟敢在老子之上?丨我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老子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孟朗随手扯过散落在旁边的一件里衣,蜷成一团塞在林啸嘴里。   啪!   孟朗一手拍在林啸的两瓣珠圆玉润上。像砧板上墩着的两块大五花肉,白皙中透着红润。   孟朗怼起两块大五花,戏道:“说我没吃过荤?你不也是?丨都他妈是半斤八俩,分什么你我,比什么上下。”   林啸眼珠子暴起,赤红赤红,要杀人!哼哼唧唧、鬼哭狼嚎,却喊不出一个字。   孟朗低身,贴在林啸耳边,轻声说道:“放心,你会喜欢的。刚才的不是很好吗?现在换我了。啸,我会好好疼你。”   撑开两侧丛林,黄龙出府,直奔着幽暗而去。   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一路攻伐,直闯九曲十八弯。   林啸哼哼嚎着,又骂不出来。   在欲痛欲死、食髓知味的大浪中,翻来覆去,跌宕起伏。   “啸,你真软--”“啸,我惦记你好些年了__”“啸,你别动,别动,你要我命啊__”孟朗也是个狠人,一个愣头青头一回怎么停得下来。   直到公鸡打鸣,他才双手撑住,歇在一旁。   孟朗吃完,满意地抹嘴,拍在林啸的后背上,“啸,我会对你好,真的会对你好,你忘了那个不属于你的人吧。以后,换我来疼你。”   而林啸早已没了人样,昏死了。浑身布满齿痕,像刻了满身的梵文。   屋里散着的,都是温热的腥味。   孟朗力尽,倒在林啸身旁,将他翻过身来。   替林啸拂去被汗水黏在脸上的头发。又扯过被子随手盖在二人身上,呼呼睡去。   别院的人,来来去去在院中洒扫,安静的很。没有任何人前来探查。   侯爷醉酒,指不定睡到什么时辰。   何况孟统领交待了,他会好好照顾侯爷的。   一直睡到黄昏的时候,林啸才睁开眼睛。   嘶一一怎么这么疼,浑身像被剔掉了肌肉,双腿间疼得他直打颤!   一手触到湿塌塌的床褥,这他妈……   又看到自己赤条条的……   这是梦!这绝对是梦!   ■丨寸寸噬骨的痛,将他带回不甘屈辱的现实。   林啸悲愤万千,忍着剧痛才慢慢半趴在床边。   看着满地撕得撕碎的衣物,和床榻上的一片狼藉,一拳拳锤在床榻上,连连喊着:“啊__啊__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畜生!畜生!”   院子里正在打拳的月见,听着屋里林啸在怒喊,忙得跑到门外问着,“侯爷?侯爷?怎么了?“滚!都给我滚!滚!快滚!”林啸气息大喘,使尽了全力才咆哮了出来。   月见满脑门子雾水。   一大早的时候,孟朗面色浮肿、睡眼惺忪地去敲他的房门,说京畿营还有要务,便不留下吃早饭,先回去了。   孟朗又交待侯爷昨夜暍太多酒,今日估计得多睡会,约莫着黄昏的时候才能醒,还不忘提醒他烧些热水,侯爷醒了后要沐浴。   之后,孟朗便匆匆忙忙跑了。   所以,月见一直等着黄昏的时候,才带了几个仆人,抬着几大桶热水,在外面等着。   边打拳,边等林啸醒来。   这怎么好好地,便听到林啸在屋里鬼哭狼嚎,还一个劲地让他们滚?!   他就是在院子里打个拳而已,声音也不大啊,他又没拆房?!   月见喃喃着,“这究竟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嚎得这么惨,不知道还以为被什么人给强掳了。真是的,脾气越来越怪,不就是被那公子昭甩了吗?原本人家也不是你的啊,真是笑死了。”   林啸跌回床上,扯过皱成一团的被子,将自己死死地裹了起来,连脑袋都没探出来,哼哼唧唧哭嘤嘤,“不干净了,不干净了,配不上他了,永远都配不上了。”   他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背,为了不让别人听到,硬是将涌泉般的眼泪憋了回去,只敢悄悄地滴落两行。   他这些年为南昭守身如玉,旦夕间全他妈毀了!   孟朗!你他妈缺了大德!   我他妈那么信任你,教你骑射、教你武艺,到头来全都用在老子身上。   玩鹰的被鹰啄了眼,只恨自己把自己灌多了,才着了狼崽子的道。   还是个头回开荤的愣头青,没什么经验又不懂得疼人。   趁着老子醉酒,在老子身上造孽,丧尽天良!   吃完了抹嘴便跑,太他妈损了!   骂你是狗那都是侮辱了狗。   老子不清白了!不清白了!孟朗,你给爷等着!   老子不剐了你,便跟你姓!   过了好一阵子,林啸认下了这个无法容忍的事实。   到底是修罗煞主武安侯,打碎了牙齿那都要吞肚里。   事情已经发生了,该面对的还得面对,一直缩在被子里也不是回事。   林啸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缓缓地支撑起身体,仅仅微微动了动,便牵扯着浑身肌肉疼。疼得他想立刻、马上宰了孟朗。   终于,他跪起来扶着床架子,慢慢地爬下了床。   将地砖上那些撕碎的衣物,一条条收起来,抱在怀里。   每一个动作都扯着他的身躯,刺痛无比。   看着被撕成条状的衣物,便知道昨夜有多疯狂。   “狗东西,真他妈不是人!”林啸鼻息抽搐,惨痛哀嚎。   他再次环顾了一圈,确认在地上没有落下一根布条,才抱着一堆破布又缓缓地重新爬上了床。   他把破布团一团,塞进被子里。跪着把四周的床幔放下,将床掩了个结结实实。   这才又用了分力气,冲着门外喊道,“月见”月见闻声,忙应道:“侯爷有何吩咐?”   “去,把热水抬进来,爷要沐浴。”   “好嘞!”   月见听着他家侯爷终于有点精神了,乐呵呵地推开门,吩咐下人抬着热水桶进来了。   月见看着遮掩的严严实实的床幔,疑惑:怎么?这是见不得光了?又抽什么风。   他刚想去看看林啸的情况,林啸察觉到,从床幔里丢出个瓷枕,狠声:“滚!放好热水,全都给我滚!”   “唉唉!好好!”   月见忙地躲开。   看着热水都倒入了大木桶中,对着床幔方向回道:“侯爷,热水预备妥当,属下那便出去了。”   林啸没应声。   月见耸耸肩,踏出了房间,替林啸关好了门。   直到听着外面再无动静,林啸才从床幔中探出脑袋。   看了看预备好的热水,将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像_只大虫,从床上蠕动下来。   一步步赤脚,走过去。   每走一步,便像要他的命。   他甩幵身上的被子,终于爬进了木桶。   暖暖的热水,刺痛着他满身的伤口,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昨夜是真。   林啸已经没有了任何高傲可言,最后的一点尊严都完完全全被孟朗击溃。   他好想死。   身子滑进了桶底,将脸深深埋在了水下。   作者有话说感谢秋咪、南栀...、cp今天成真了吗的推荐票。走过路过别错过,随缘投个什么呗,谢谢各位小可爱,圣诞节快乐!感恩,鞠躬!   6/6 37.67%12:15星河滚烫,你们是人间理想星河滚烫,你们是人间理想H i??各位小可爱,你们好!   这里是给你们的一封信。   编辑大大说,该上架了~~这本不长,奔着结局去了。   原本也只是写在我朋友圈的一百字小故事,也没想往长了写。   后来发在书耽,一万字才能审稿,于是又扩充了一万字,之后越写越长。   结局是早已想好的,必须是HE,虽然中间会有刀,但刀里裹蜜。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一一屈原《九歌.湘夫人》。   元址和离兰(南昭)二人的名字,也是源于这句诗。   已经有小可爱在篇首标注了。嗯,有文化,是我稀罕的。   我挺喜欢置顶的那条“是阿冗的说”写的书评:“他是昭昭明月,松柏清风;他是浮华沉渊,龙光耀金。”   TA对元址和南昭的描述很精准。嗯,有水平,是我喜欢的,墙裂建议这位小可爱在隔壁开文。   书里的人物千姿百态,各有各的结局,我也会给他们安排一个最合适的结局。   之后也没多少字了,千字三分,性价比高。   我也会定期发粉丝红包的,但是好像都没什么人领过。就那个首页红包旁边的小红点啊。   这一年谁都不容易,能好好活着,是交给2020最好的答案。   2021的故事我也已经预备好了,先存稿。是关于一个天空一声巨响,轰隆掉下个攻,诙谐幽默(自己这么认为)、刀里抹蜜的故事。我一贯的文风,呵呵。   星河滚烫,你们都是人间理想。   我替生活抱抱你,辛苦了,各位小可爱,你们真的特别棒!   谢谢各位小可爱的一路陪伴。   特别感谢看到这一章的小可爱们,很多人的ID我都记得!   能同我一起走到这一章的都不是一般人,为啥捏?   因为这位作者不仅没驾照,不会开车,还慢热。能读下去的都是有品位的、识货的人儿。   哈哈哈哈哈!   我就捧着一杯热茶,愿在冬日可以温暖你们的心,哪怕可以暖一点点。   我们一起期待,主CP,副CP都能有个美满的结局。   星河滚烫,你们是人间理想秦圣诞节快乐4感恩,輸躬!   来自:三查三查3cha 2020年12月25曰圣诞节 第七十二章 没人能从另一半的手信里笑着走出来   温泉行宫里。   元址腻腻歪歪、贪吃地搂着离兰,睡了个饱。   昨夜刚刚睡下时,离兰忆起皇后要的手书,又重新起身,披了件外袍坐在书案旁,开始酝酿。   林啸于他有恩,他本不该用一封手书便断了同林啸这些年的牵扯。   说到底,他视林啸为亲弟。一封诀别信,他始终下不了手。   但皇后说得对,若不趁早断了林啸对他的念想,他真的害怕林啸造反,步南府后尘。   思索甚久,再三权衡之下,他右手三指捏着湖笔,才写下了“啸儿”两字。   这封手书包含的要表达的太多,他停住了笔,仔仔细细地斟酌字句。   篇幅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太长了显得赘述,太短了说不完整。   语气不能重也不能太轻,太重了伤情谊,太轻了写了没用。   情感不能太淡也不能太浓,太淡了敷衍,太浓了……太浓了怕林啸误会,断不了林啸的念头。   就这么一封手书,离兰坐了整整两盏茶的功夫,都未接着写下去。   直到元址在御书房处理完政务回来,站在他身后都未曾发觉。   元址轻阿一声一一—张大白纸上,明晃晃地写着二字“啸儿”?!   果然没有人能从另一半的手信里笑着走出来。   元址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他明明知道这封手书是皇后要交给林啸的诀别信,可“啸儿”二字就是那么刺他的眼!   他伸手迅速将绢纸从离兰胳膊下抽出来,转身便丢进了温着茶水的小火炉里,殿内散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直到“啸儿”二字烧成了黑沬,他才觉得舒坦了。   可是烧完便完事了吗?   他是烧得很开心,离兰瞬时间什么心情都没了,酝酿了一整夜的文思,打了一肚子的腹稿,全被元址一把火烧没了。   离兰冷幽幽地站在他身后,冲着他啃瑟的后背说了两字一一“幼稚!”   离兰甩掉披在身上的外袍,自顾自地上了床,打了个滚将被子卷在自己身上,一丁点都没留给元址,似一条蝉蛹挤在床榻的最里面。   元址嬉笑着,走过去上了床,趴在离兰身后,连扯带拽地揪着离兰身上的被子,还连连哄着,“哎呀,我们不应该为了不相干的人吵架啊,对不对?你知道我对你一向蛮横霸道,那我能看着你写着别人的小字而无动于衷吗?”   离兰又朝着里面挤了挤,丝毫不想挨着他。   元址才不管,朝里面挪了挪,紧贴着离兰,一手顺在离兰如墨的头发上,柔声道:“许院判说了,你要好好养着,心情舒畅是第一要紧事。别气了,好不好?”   离兰依旧闭着眼睛,背对着,丝毫不理会。   元址一条腿搭在离兰的腰上,夹紧了他,扒在他耳边,用鼻尖故意蹭了蹭,说道:“宝贝儿,真不理我了?唉……你说我一个可怜的病人,你何苦同我计较呢?我这不是怕自己不行,担心别人捷足先登嘛……”   离兰紧地回身,一手拍在元址的脑袋上,但是也没用多大力,“胡说什么呢?我是那般人吗?”   元址顺势啄在离兰的唇上,笑言,“你不是、你不是,肯同我说话了?”   离兰嗔怒,“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话了,许院判不是说了有法子治吗?他的医术我放心,况且太医院要什么有什么,我信他会配出最好的药。”   “好好好!”元址忽然间就拿捏到了离兰的软肋,只要自己装可怜,让他心疼,他可是什么都会答应,“那以后,再不许见林啸,人家真的会难过,人家害怕他抢你走。”   离兰被元址的无赖磨得没了脾气,“元儿,他于我有恩,你总得让我写封手书给他吧。”   元址趁势而下,接话:“好,那明日晨起,我陪着你写。而且,你再不许写他的小字。”   离兰宠溺地笑笑,应道:“好。”   元址不安分的手,开始顺着离兰的里衣摩挲,“宝贝儿,你好香。”   离兰用力地按住了他的手,气道:“我也是不懂了,你明明那个……还总是撩拨我,我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你这样……我怎么受得了……要不安分点,要不分房睡,要不……”   离兰戏谑地挑了挑眉__元址瞬时明白了,瞬时间将手从离兰的里衣内抽了回来,忙摇着头,“那不成、那不成。朕是九五之尊,万万人之上,怎么能屈人之下?我不弄你了,睡吧睡吧。”   离兰轻笑一声,枕着元址的手臂坠入一个甜甜的梦里。   晌午的时候,他二人还未睁眼睛,小顺子已经立在内殿里。   他兴奋地像春日里的报喜鸟,迈着轻快的步子在殿里踱来踱去,朝着床幔瞅了好几眼。   怎么还没醒啊?怎么还不醒啊?又没出力气,怎么睡得跟猪一样?   揣着一个大好的消息,再不讲出来,我就要憋死了。   终于,元址轻咳了一声,言道:“小顺子,什么时辰了?”   小顺子瞍地跑到了床榻边,对着床幔说道,“回陛下,晌午刚过。陛下可是要起身?”   元址看着怀中熟睡的人,小声回道:“先生还未醒,再等一个时辰吧。”   小顺子瞠圆了眼睛,这怎么能等?这么大个的八卦再不说出来,他都对不起那两个趴在房顶上探听了一整夜的暗卫。   “陛下,陛下,那个……有件事情,奴才觉得陛下定会感兴趣,而且听过之后,陛下会很开心。”   元址看着离兰像婴儿一般熟睡的脸,言道:“什么事情?不能之后再说吗?”   小顺子压低声音回道:“陛下,是关于武安侯。”   元址立直了耳朵,“林啸?!他又作什么妖?他带兵围剿行宫的事,朕还没同他好好算算呢。”   小顺子回道:“奴才斗胆,请陛下挪步殿外。”   怀里的人又嘤咛一声,元址忙轻轻拍了拍离兰的背,待离兰睡安稳了,才回道:“行吧,你出去等着。”   “是!”   小顺子轻步出了徐风殿。   元址将自己麻掉的胳膊,从离兰的脖子下抽出来,轻轻将一方玉枕置于离兰的脖梗下,将被子重新盖周正了,又俯身吻了吻离兰的额间,这才下了榻。   内殿的宫人取了一件外袍披在元址身上,他吩咐道:“去给先生备药吧,还有饭食记得做清淡些。先生喜欢吃清蒸鱼,鱼不能有一丝腥味,也不能留一根骨头。若先生被鱼骨头伤着了,你们就去给鱼陪葬!”   宫人俯身跪地,“遵旨。”   元址终于在殿外看见了笑得跳脚的小顺子,抬脚踹在小顺子的屁股上,“哪里学来的规矩,若不是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早送你去戏班子唱戏。”   小顺子作揖,喜笑颜幵,“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奴才这不是替陛下高兴嘛。”   元址不屑,“何喜之有啊?不是关于林啸的事吗?他是死了?还是被人阉了?”   “哎呀呀,这回可是比阉了他还要苦上百倍。”   “哦?”这回元址终于来了兴趣,“快说出来让朕开心一下。”   小顺子左右看看无杂人,贴在元址的耳边一阵絮叨。   元址听着,脸上眉飞色舞,“哦?是吗?那后来呢?”   小顺子继续道,“后来……”   元址听完,脸上都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连连砸吧着嘴,“啧啧啧,果真年少出英雄啊。哎呀呀,朕都没想到这京畿营的孟朗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早知道如此,朕何必费那些个心思。单派一个孟朗去对付他,便事半功倍啊。”   小顺子附和着,“谁说不是啊,您说这孟统领也真是的,吃完了擦嘴便跑,留武安侯一人善后。据暗卫说,那浑身的伤啊,惨不忍睹,毫无人性。真是小竹子给笋开门,笋到家了。武安侯皇亲贵胃、高门贵子,怎受得了这种屈辱?连喊着要宰了孟朗呢。”   “那不能够,”元址摆摆手,“朕倒是觉得他二人般配的很,林啸年纪也不小了,都未曾有个枕边人,朕觉得这孟朗就很合适,一物降一物啊。他可是干了全天下男人都不敢干的事。像林啸这种软硬不吃的粪坑石头,击溃他最好的方式便是干死他!这样好的一粧姻缘,朕若不去拱拱火,不白瞎了月老点的炮仗?!”   元址边走向徐风殿,便拍着手,“啧啧,这一回,朕要彻底断了林啸的念头,看他哪里还有脸再同朕抢人。不战而屈人之兵,妙丨妙啊!”   元址回到离兰身边,床幔已经被宫人撑起了。他看见离兰盘坐在榻上,忙换了副凝重的表情。   离兰蹙眉,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元址坐在床榻边,拉起离兰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宝贝儿啊,你先答应我不能着急。”   “你说,怎么了?”   元址长盱短叹,低了低眸子,“暗卫来报,是林啸。”   “林啸怎么了?是又围了行宫吗?”   元址摇摇头,“倒也不是。唉,林啸怕是不行了。”   离兰紧张地立起了身子,“什么叫不……不行了?”   “昨日林啸回府后大醉一场,今日醒来竟然身染恶疾,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怎么会身染恶疾?太医院看过了吗?”   “说是见不得人的病,林啸还不许任何人接近他。哎……我虽然不喜欢他,但好歹他于你有恩,若就这样了英年早逝,未免太可惜了。要不……你劝劝他?”   离兰忙点头,靴子都来不及穿,朝着书案走去,“我现在就写封手书。”   元址紧跟着去,将离兰从身后打横抱起,让离兰坐在书案上。   他勾起离兰的下巴,看进离兰的深眸中,言道:“以后不准不穿靴子下榻。”   离兰莞尔,“好。”勾着元址的脖子送了一深吻。   内殿留着侍候的宫人忙得背过身去,没眼看。   直到将离兰的嘴巴嘬的泛红了,元址才放开了他,言道:“我觉得,林啸已经身染恶疾,写封手书怕是也劝不动他。”   “那应如何?”   “要不你受累带着许院判去看看他?”   离兰讶异,“去林府别院?你让我去看他?你不介意了?”   元址贴近了离兰,再次吻在他的唇上,气息沉沉地说着,“介意!但是林啸毕竟是武安侯,他若在京内病逝了,谁替朕去把手一方边境?他手里可是握着十万雄兵。”   离兰双手端礼,微微躬身,应道:“好,臣明白了,陛下是要臣劝武安侯回边疆。”   元址伸手勾了勾离兰的鼻子,笑言,“不,现下是为夫恳求我的宝贝儿,替夫君劝情敌离京。”   作者有话说感谢大家的订阅!感谢南栀...的月票,感谢C小懒、执手问年华、桃金娘7788、cp今天成真了吗、追尾巴的路小黑、秋咪的秋刀鱼的推荐票。非常感谢看到这一章的小可爱,爱你们!月中和月底会有粉丝红包,记得去领。长评送100耽币,写完踢我!走过路过随缘投个什么呗,感恩,鞠躬! 第七十三章 当侯爷是备用的马车轱辘吗?   小顺子从太医院将许院判提溜了出来。   许院判座下的首席弟子医官殷秀,替许院判拎着祖传的樟木小药箱,亦步亦趋跟在其后。   小顺子看了眼殷秀,同许院判唠着家常,“院判大人,您这位爱徒应是头回随您出宫吧?”   许院判满脸欣慰地摸着胡子,“是嘞,是嘞。这孩子跟着老夫学医已有十年,也是时候出去见见世面。他的祖父可是前朝的岐黄圣手殷野殷院判,任何奇难杂症在殷院判手里没有摸不到脉门的。”   “呦!原是殷院判的后人,怪不得看着如此钟灵毓秀。”小顺子忍不住地夸赞。   确实,殷秀一双杏眼颇具灵气,镶在羊脂玉般的脸上,耀眼夺目,秀气的很。一身乳白酪的医官服显得俊逸飘然,很是出尘。   小顺子连连看了好几眼,独自喃喃着,“这小医官,怎么长得好像一个人呢?”   许院判人虽老,但耳聪目明,顿时不满意了,“什么叫像个人?不像个人,难不成像只鬼?”   小顺子连连掌自己的嘴,“对不住、对不住,大人莫生气,瞧瞧奴才这张嘴,忒不会讲话了。”   许院判轻轻鼻哼,招呼着殷秀一同出了行宫。   刚巧在行宫的宫门口,遇见了腻歪在一起的元址和离兰二人。   远远地便听着元址说,“这斗篷的帽子,定不要摘下来。外面春寒料峭,不同行宫温热。路途遥远,一热一冷,小心身子吃不消。”边说边替离兰拽紧了斗篷。   小顺子忙地上前作揖行礼,“陛下,许院判和殷医官到了。”   许之润携殷秀跪礼参拜,“陛下万福!”   元址点点头,“许院判来得正好,这一去除了替武安侯看诊,更重要的是看看先生的身子可好些了?汤药整日暍着,药浴每天泡着,若是没有一丁点起色,你懂的。”   许之润吓得忙回道:“不敢不敢,先生的面色看着比先前好多了,红润了不少。尤其是今天穿着的这一身绣白,更显得身姿神秀。”   元址微微扯了扯嘴角,“老东西,惯会拍马屁。”他又转身情深地看着离兰,恨不得将离兰融化进眼睛里,拉起离兰的手在嘴唇边蹭了蹭,“这一身的确很衬你,以后便换了那些灰袍吧。”   离兰瞅着四周的人,微微红了脸,小声说道:“这么多人看着呢。”   “呦!空虚阁大阁主的神混师兄还要脸面?”元址上前一步,贴着离兰的面颊,温热嘴唇蹭过他的耳垂边,低声言道:“不过啊,你不穿衣服的样子更好看。早些回来,等你吃晚膳。”   离兰彻底臊红了脸,瞪了元址一眼,转身便向着马车走去。   小顺子朝着许之润使了使眼色,许之润带着殷秀向元址拜别后,上了第二辆马车。   小顺子躬身行礼,“陛下,那奴才跟着去了。”   元址看着小顺子踟蹰的样子,问道:“说吧。”   “陛下,就不怕武安侯不放离兰先生回宫吗?”   元址不屑地轻笑笑,“这一回,林啸算是栽进了粪坑,爬都爬不起来了。再无脸面在京城呆下去。你放心跟着去吧,机灵点,回来说与朕听,让朕好好开心下。”他又郑重道:“记得,好生照顾先生。”   “是!”小顺子后撤几步,看着元址回了行宫,这才上了离兰的马车,朝着领头的赤羽卫喊道:“启程!”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林府别院驶去。   离兰手握着一卷书,另一只手撑着脑袋,根本无心读书,眼睛悄悄地瞥着小顺子从一个箱子里取出暖手的铜缶,塞进他的斗篷里。   离兰放下书卷,清了清嗓子,“顺公公?”   小顺子低眉,“先生请讲。”   “武安侯究竟身染何疾?你是知道的,对吧?”   小顺子忙掩饰,“奴才真不清楚啊,暗卫来报,说武安侯不行了,还不许任何人接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都不清楚啊。”   离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紧紧地盯着小顺子的双眼,“哦?是吗?”   小顺子忙得将眼睛看向别处,咽了咽睡沬,开始替离兰预备温好的汤药,小声回道:“是啊,武安侯毕竟于先生有恩,所以陛下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只有先生才能劝得动武安侯。无论如何也得看病啊。陛下,他也是好心。”   好心?离兰内心嗤笑了声,他从元址一同长大,元址埋着什么心眼子他能不清楚吗?元址厌恶林啸入骨,哪里会有什么好心。   他心中明了,却也没有点破。无论怎么样,既然元址肯让他出宫,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先见到林啸再说。   毕竟林啸对他的恩情,是没有办法只靠一封手书便说的清楚的。   “嗯,好。我也只是随便问问,顺公公不必紧张。”离兰淡淡地笑笑。   小顺子不敢再多说,他心里清楚,聪慧如离兰,若是再讲下去,他真的怕会露了马脚,坏了天家的算计。   两个时辰后,车对终于行到了林府别院。   别院外驻守的侍卫,远远的便瞧着是皇帝的赤羽卫大的头阵,忙得跑进院子里去禀报月见。   “什么?!你说是天家的鱼鳞铠甲赤羽卫?不可能啊,昨儿那事不是了了吗?皇后娘娘都去见了离兰先生,侯爷也撤了兵啊,若是天家真的想治罪,何必等到现在?!”   “属下看的没错,是赤羽卫!后面还跟着两辆马车,其中一辆是御制龙撵。属下也觉得奇怪,虽然天家同咱侯爷是郎舅关系,但倒也不至于亲自过府来探望吧。”   月见双指摩挲着下巴,想了想,“天家自是不可能,莫不是……那一位?”   “大人,可用通知侯爷吗?”   “侯爷晌午的时候说了,任何人不得打扰他,你想找死啊。走,随我去府外看看。”   月见来到府外,果真看到元址的亲卫打头排,引着两辆马车停驻在不远处。月见甚至还看见了元址近身的太监总管小顺子下了马车。   小顺子将一个精致的木台阶放在马车下,朝着车内伸出了手。   一个穿着绣白斗篷的俊秀身影,扶住了小顺子的胳膊,一步一步踩在木台阶上,款步而下。   这回月见终于看清楚了,这天下间似这样昭昭月华的人物,除了那一位还会有谁?   月见看着离兰头皮发麻。他怎么来了?皇帝怎么肯放他出宫了?我家侯爷为了他醉酒,直到现在都没踏出房门一步,他还好意思来?来干什么?耀武扬威?!   月见也很是气恼和不甘,照实了说,他家侯爷这般玉树临风的高门贵子,天下间什么样的女子配不上?偏偏喜欢了一个家有世仇、且早已意属他人的男人。   就算这个男人是天下绝色、月华无双,那又能怎样?   他自小长在军营,见惯了杀伐。从来便不信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尤其是帝王将相间感情。人居高位,高处不胜寒,人都是凉的,何况是心?   这位前左相公子不停摇摆在皇帝和他家主子之间,他都觉得是点心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既然都进宫了,还来干什么?当我家侯爷是备用的马车轱辘吗?   月见看着离兰越走越近,皮笑肉不笑地言语道:“月见见过离兰先生。不知先生前来,有何贵干?”   离兰听出了月见拒之千里之外的语气。   他又不能言明是皇帝的暗卫送消息来说你家主子身染恶疾。   离兰接过小顺子呈来的鎏金暖手炉,淡淡回道:“军爷客气了,鄙人不过一介草民,当不起军爷尊称一声先生。鄙人只是听说昨日武安侯去过行宫,鄙人贪睡误了时辰,未曾出来迎接,已是罪过。所以今日便亲自前来拜会。况且,”离兰走近了一步,压低声音,“军爷难道愿意看着侯爷一直滞留在京城吗?”   月见虽粗枝大叶,倒也不是个傻子,他也明白,无召回京原本便是犯了忌讳。也就是皇帝给了右相几分薄面,才没计较。   况且,边疆军务繁忙,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如今,能让侯爷乖乖回边疆的人,怕只有离兰了。毕竟侯爷生气起来,那是连亲老子都敢打。   月见识时务,侧身伸手,回道:“先生里面请。”   离兰点头谢过,扶着小顺子的胳膊朝着别院走去。   许之润和殷秀此时也下了马车,跟了上去。   月见挑眉,拦住了二人,“呦?这不是太医院的许院判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院判不在宫里侍候天家,跑到侯府来做什么?”   离兰回身,对着月见谦和地说道:“军爷,这是天家的旨意。边疆磨人,陛下特意宣了院判替侯爷摸脉,也好配些药材帮侯爷调理身子。”   月见扯了扯嘴角,哼!皇帝有这么好心?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   可面子上总得说得过去,忙笑道:“哎呀,天家真是费心了。既如此,院判便带着这小医官一同进去吧。”   许之润大气不敢出,忙拉着自己的徒弟朝前走去,跟紧在离兰身后。月见武人,本就不是个善茬,还是躲远些。   月见领着离兰进了别院,一直来到了离兰先前住过的院子。   离兰抬头看着拱门上刻着的“昭昭月华”,问道:“侯爷一直住在这里?”   “嗯。”明知故问,月见心里翻了个白眼。   直到走到屋前,离兰看着紧闭的房门,听着里面没什么动静,问道:“侯爷可曾出来过?”   “并未。侯爷昨夜同孟统领秉烛夜谈,暍了不少的酒,许是现在又睡了。”   “和孟统领宿酒?孟统领人呢?”   “早早地便回京畿营了。”   离兰疑惑,林啸大醉一场的事情,他是知道的。那么元址所言林啸身染恶疾又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林啸是和孟统领一起暍的酒,连元址的暗卫都知道林啸染了重病,孟统领难道不知晓吗?而且,看着月见的样子,并不知道林啸重病。   离兰疑道:“那你们可曾进去过?”   月见摇头,“午后侯爷醒来说要沐浴,下人们进去送了一回热水,连侯爷的面都没见着就被赶出来了。之后,便再无吩咐。”   月见看着离兰面色凝重,问道:“先生为何这么问?”   离兰抓紧了暖手炉的盖子,声音沉沉,“侯爷的酒量鄙人是知道的,哪里会睡到这个时辰。一整日未出门,你们竟然都不觉得奇怪?怎么当得差!去,叫门!”   到底是曾经名动京城的左相公子。   月见被离兰骨子自带的威严所震慑,不由地听令,上前去敲门,“侯爷?侯爷?”   林啸没有应声。   离兰越来越觉得事情蹊跷,担心莫非林啸真的出事了。他定了定神,声音里带着傲然的冷气,下令:“月见,踹门!”   作者有话说非常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感谢大家投的各种票票,走过路过的小可爱,随缘投个什么呗。爱你们!感恩,鞠躬! 第七十四章 侯爷他为什么会这样?   屋里没有丝毫应答,此时月见也觉着情况不妙。   砰一一脚踹开了门。   还未等月见进门,离兰抢先一步进了屋子,其余人也跟着他鱼贯而入。   离兰眼睛搜寻一圈都未见到林啸的影子。   还是月见眼尖,隔着屏风看见内间那方的木桶上面飘着一团如海藻般的头发。   这是……月见走近了几步,终于看清楚。   “侯爷?!!”   月见连忙叫人,“我的侯爷,您这是作甚!”   林啸原本也只是想在水里清醒下,才将脸埋进水中。   没多久便听道从水面上传来一阵阵的聒噪声。   不是月见是谁?!   林啸抬起头,赤露着上半身,从木桶中站起来,湿漉的头发紧贴在脸上,破口大骂:“作死的东西,谁让你进来的?!”   众人:!!!   林啸:!!!   他原以为只有月见一人,谁知道这一站起来,看见满满一屋子的人,在木桶周边站成一圈,在围观他……洗澡?!   除了月见,还有许院判,小顺子,还有别院的一众奴才,还有……南昭?!   盛怒之下,林啸完全忘记了布满全身的齿痕。   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他满脸悲愤,恨不得抠掉所有人的眼睛。   众人的表情也是五彩缤纷。   离兰紧皱眉头,沉了脸色,迅速解幵自己身上的斗篷,向上抛起翻转,盖在林啸身上,将林啸遮得严严实实。   离兰负手而立,背对着众人,阴气沉沉地说道:“全都出去!”   这几个字,犹如冬日的冰箭扎在背上。   他浑身带着的煞气,仿佛要吃人!   所有人噤声,皆向外悄悄退去。   只有月见未曾挪动。   月见不懂啊,怎么好好的人,只睡了一夜的功夫,身上多了那么多似狗啃过的齿痕?!   月见刚想动嘴,还未出声,便被身后的小顺子上手捂住了嘴巴,连拉带扯地被众人拖了出去。   此时房门紧闭,屋里只有离兰,和被离兰用斗篷盖在水里的林啸。   离兰从内间出去,面色凝重地坐在了屏风外面的枝木圏椅上候着。   林啸坐在木桶里,躲在黑压压的斗篷下。   他从来便不怕死。   他怕的是,屏风的那头坐着此生挚爱,自己双手捧着毕生的赤诚之心,却再无资格去拥抱他。   离兰等了许久,未等到林啸的只言片语,就连细碎的水流声都未听到。   他思略良久,如今这些事情便都解释得通了。   能近得了林啸的身,又如此对待林啸的人,除了京畿营的孟朗,不会再有第二人。   而整件事元址是知道的,所以才一手安排,送他来撕破林啸的脸皮,故意让他撞见林啸此生最狼狈不堪的一面。   此后,林啸怕是再也无颜面对他。   此后,林啸怕是再不会回京。   杀人诛心,元址好算计。   离兰所认识的林啸,虽纨绔但真挚;虽蛮横但赤子。虽是修罗煞主,却也极尽温柔。   万万人口中纨绔、蛮横、修罗煞主的武安侯,唯独面对离兰啊时,小心翼翼地藏匿起锋芒,只将真挚、赤子、温柔,毫无保留的奉献于离兰。   只是旦夕祸福,空留一声叹息。   离兰希望林啸可以有个很好的归宿,但绝对不是以孟朗这般下作的手段,击垮林啸满身的骄傲,强人所难。   孟朗死不死,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林啸怕是心已死了。   他心痛地再看了一眼屏风那方模模糊糊的影子,轻声着,“许院判在外面,我差人替你看诊。”   离兰起身朝着房门走去,双手刚刚碰到门边时,林啸倏然起身,晔啦啦的水溅到了地砖上。   他扯幵盖在头上的斗篷,嗫嚅着嘴唇,哽咽地唤了句:“哥哥__”离兰双手摸着门边,等着林啸的话。   “若有一日,哥哥想离幵宫城,记得差人告诉啸儿。若前路坦荡,啸儿护哥哥顺遂平安。若前路荆棘,啸儿为哥哥披荆斩棘。天涯海角,林啸都是哥哥最后的退路。”   离兰低眸垂首,凄入肝脾。双手颤颤地紧抓在门边上,压住了泛起的哀凉,低低应了声,“好。”   离兰双手再开门的时候,已收好了情绪。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似乎透过离兰的面部表情,便能满足自己八卦的心。   月见焦灼地踮起脚,越过离兰朝里面望着。   离兰轻轻地掩好了门,再回身时,掷地有声地落下句话:“今日所见所闻,但凡有人敢泄露半个字,杀无赦!”   杀无赦?!   除了许院判、月见和小顺子知晓离兰的真实身份,其余的人皆把离兰当做天家的男宠、武安侯的贵人。只因着这层关系,离兰才被捧得高高在上。   但是一个男宠胆敢说出“杀无赦”,也太过狂妄了些。就连那祸国的九尾妖狐妲己,也不敢如此吧。可偏偏这三个字从他嘴里是说出来,却无人敢反驳。   众人眼前的人仿佛不是谁的男宠,而是骨头里浸染着肃杀傲气的玉面阎罗。   离兰继续吩咐,“许院判,劳烦差这位医官前去替侯爷看诊吧。”林啸受此大辱,找个生面孔,也算少了些面对熟人的尴尬。   许之润倒也不是傻子。武安侯那一身的伤,他瞥一眼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若是不识时务进去了,这把老骨头随时都有可能被武安侯劈了烧洗澡水。   许之润点点头,将殷秀拉到一旁,小声吩咐着,“好徒弟,还记得太医院生存法则吗?”   殷秀回道:“回师父,太医院第一生存法则‘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徒儿铭记在心。”   许之润欣慰地拍拍殷秀的肩膀,“好好!为师放心了,进去吧。”   殷秀一手正了正衣冠,另一手拎着许之润袓传的樟木小药箱,昂首阔步地朝前走去。   他在路过离兰的时候,微微见了礼,离兰点头回礼。   来到房门前,先敲了敲门,屋内无人应答。   殷秀回头再次看向离兰,离兰点头允诺,他这才轻轻地推门而入。   殷秀进去后,离兰对着众人说,“月见你留下侍候侯爷,其余人都散了吧。”   月见还沉留在先前的震惊里,根本没在意离兰说了什么。他脑子里绕着的都是,侯爷为什么会那样?!离兰唤过小顺子,“走吧,我们去马车上等。”   小顺子应声,将手炉呈给离兰。   离兰接过,摸了摸,言道:“凉了。”   “奴才这就去填新炭。”   离兰凤眸一转,睨视着他,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不必了,再多的炭火也暖不了人心呐。小顺子,你说孟朗,究竟是谁的人?”   “啊?”小顺子不解,“先生何意?”   离兰懒理他,快步离幵了。   小顺子不敢耽搁,忙得跟紧了,一直追到马车旁边,离兰丝毫未有搭理他的意思。   正当小顺子进马车时,离兰透着车窗说道:“小顺子,你去后面那辆,换许院判过来,我有话问他。”“啊?”小顺子一只脚还悬在空中,应了声:“是!”收回了脚,站在地上,走向第二辆马车。   “院判?许院判?”   许之润将车窗开了条缝,“顺公公,何事啊?”   小顺子行礼,“院判大人,离兰先生请您去前面那辆马车,与他同乘。”   许之润眨了眨鸡贼的眼睛,压低声音问着,“怎么了?为何这么突然?”   小顺子耸了耸肩膀,“小的也不知道啊,但有一点,小的要提醒大人,那个不该一一”许之润忙的接话,“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懂~“好,那小的便放心了。小的扶大人下车吧。”   小顺子小心翼翼地扶着许之润颤巍巍地下了车。   在去离兰马车的路上,小顺子蓦然脑中灵光乍现,一手拍在脑门上,“小的终于知道了!”   “知道什么?”   “哎呀,小的先前不是说过您的爱徒殷秀医官长得像个人吗?”   “我呸!”许之润晬一口,“小顺子,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嘴巴抽抽,想请老夫在你嘴上扎几针?”   “院判大人,小的是认真说的,难道您不觉得殷医官那眉眼间很像前面马车里这一位吗?”   “咦?”许之润瞪直了眼睛,“嘿嘿,你这么一说,确实有那么三分像。不过啊……”   “不过什么?”   “不过我那徒弟可不如前面这位性子刚烈。”   “这话怎么讲?”   “就前面这位啊,他可是认死理,若是触犯到他的底线,那可是十八匹大宛国的宝马都拉不回来呀。”   “院判您这阴阳怪气的,在内涵谁呀?”   许之润摸摸胡子,布着皱纹的双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等回了行宫你就知道了,走吧,上马车等我的好徒儿吧。顺公公,你再差人去看看,侯爷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怎得许久他都未出来?”   “好,小的这便去。”   殷秀进了林啸的房间,低垂着头,根本不敢朝着内间看。只是站在门边,定定地等着林啸差遣。   林啸听见有人进了屋子,透过纱幕屏风,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个侧影。   这个侧影,那般熟悉。可是,像,也不像。   林啸原以为他再也不回来了,情不自禁地轻唤了声,“哥哥?”   殷秀知道林啸并不是在唤自己,即使这屋内也并未有第三人,殷秀也不敢随便应答。   林啸急了,虽然是奢望,但他依旧想把这个影子看清楚,顾不得浑身的疼痛,挣扎着便要从木桶里爬出来。   只是,啪--身子太过虚弱,刚爬出木桶,一头栽在地上。   闷哼了一声!   殷秀听着这么大的动静,也着急了。   林啸说到底终究是个病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先不说他能不能担得起这罪责,医者父母心,光是良心的谴责,他便受不了。   “唉__”殷秀一跺脚,将小药箱放在桌子上,快步走向内间,绕过屏风。   果然看到武安侯狗啃泥一般趴在地上,哼哧哼哧。   殷秀抓过置在一旁的干净衣袍,盖在林啸身上。闭着眼,吃力地双手抓住林啸的肩膀,欲将林啸扶起。林啸反手抓住了殷秀的手,扯过殷秀,一个反转,将殷秀摁在地上。   他身上未擦干的水,滴滴答答落在殷秀身上,湿漉漉地头发垂落在殷秀的脸上。   待看清殷秀惊慌失措的脸庞时,林啸上手卡出了殷秀的脖子,狠戾道:“你他娘的是谁?”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走过路过可以随缘投个什么,感恩!鞠躬!预祝在备考的小可爱,拿个喜人的成绩!加油-- 第七十五章 即使再像,他也不是你   殷秀的手腕被林啸掐得发白生疼,一双娇弱的眼睛里闪过丝丝恐惧。   从林啸身上滴下的水,已浸湿了殷秀的脸庞和头发,似秋日沾着寒露的芙蓉。   “你耳聋吗?爷问你话呢,你他娘是谁?”   殷秀被林啸如雷的嗓音吓得抖一哆嗦,蚊子般细小的声音,怯懦回道:“我娘……我娘是前朝太史甄晏守的女公子、现任郴州刺史甄连的亲妹、前太医院院判殷野的儿媳、已故太医殷未临的夫人一一殷甄氏。”   林啸:“……”哪里来的傻子?   他又向下扫了一眼殷秀身上乳白酪的医官服,“你是医官?”   林啸呼出的热气,拂在殷秀的眼睛上,丝丝痒痒。   殷秀才过及冠,十年如一日跟着太医院一帮糟老头子扎针配药,哪里同别人这般亲近过,羞红了耳根子,支支吾吾地答道:“下……下官乃太医院许……许院判座下首……首席弟子。”   林啸挑眉,“还是个结巴的医官,谁让你进来的?”   “曰b^m-/+-”疋..疋岗二力3土〇林啸紧盯着殷秀同离兰相似的眉眼,心脏似被人死死捏住了,内心漠然悲凉:南昭,你送他进来,是因为你也觉得,他长得像你吗?   可即使再像,他也不是你。   林啸松开了殷秀的手腕,从殷秀身上撑着站起来。   殷秀裹在林啸身上的那件袍子,也滑落在地上。赤条条带着布满齿痕的身子,自上而下,春光乍泄。殷秀吓得变了脸色,死死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林啸不屑一笑,不由地轻哼一声。重新取了一件干净的丝缎外袍,随意披在身上。   他低头冲着仍旧半躺在地上的殷秀言道:“你躺着作甚?你不是医官吗?躺着能看诊吗?”   殷秀悄悄地微微将眼睛启开条缝,看见林啸的双腿已经被外袍遮住了,这才睁开眼睛,反手撑着挣扎站起。被水浸湿的医官服,贴在身上,皱皱巴巴的。   林啸越过殷秀,回到了床榻上,抬腿上去,拿了几个软枕垫在背后半躺着。   他侧眼看着殷秀扭扭捏捏扯拽着衣袍、似小家碧玉的神态,暗自讽刺,哼,只是长得像罢了。   说到底,离兰还是颇为了解林啸。   若换个别的医官,林啸一准将其劈了当柴烧。   可是,面对殷秀,林啸的心还是软了几分。   毕竟人都会为心中的执念,留几分薄面。   林啸招呼着,“还不过来?站那么远,怕爷吃了你?”   殷秀扭扭脑袋,左右看了看,找到了小药箱。拎起来走到林啸的身边,从药箱里取出了宫里特制的药膏和一根扁平的小木条。   他用木条蘸取了点,看着林啸脖子上的伤痕,言道:“侯爷,得罪了。”   殷秀一手轻轻地将林啸的领子敞开了些,“这个药,有些凉,但不会疼。”   殷秀的动作轻轻柔柔,生怕弄疼了林啸。   果然,在药膏触及肌肤的那刻,浸凉入肌。   接下来便是林啸的胸膛。   殷秀踟蹰犹豫,内心纠结。怎么办?怎么办?他可是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别人的胸膛,哪怕这人是个病人。手里捏着的木条,抖了又抖。   林啸看着殷秀挣扎的表情,顿时觉得很好笑,也很好奇这傻子接下来会怎么做。   殷秀抿着嘴唇,扯着眉头,心里一横,嘴里小声嘟囔了句:哎,医者父母心。   呵——林啸失笑—声!   他抬手捏住了殷秀的下巴,深看进殷秀琥珀色的双眼,暖声质问着:“小东西,你还敢做爷的父母?”   殷秀吓得手软,木条从手中掉落,被林啸捏着下巴又说不清楚话:“侯……侯爷……下官知错,下官不是这个意思。”紧接着便是泪眼蒙蒙,珍珠大的泪珠子,断线一样滴在林啸的手背上。   这辈子林啸见过太多像殷秀一般敬他、怕他、怵他的人,好像同林啸多说几句话便能要命似的,严重点的,还有被吓尿了的人,无趣又无聊。   唯有南昭不同。   不仅仅是因为南昭曾在大戏楼中救了他兄妹二人的性命,还因为南昭是他心底最后一抹暖阳。   他这辈子的正经和温柔都付与了南昭,赎不回了。   “没意思。”林啸鼻哼了声,松了手,“药放这,你走吧。”   殷秀哭得断断续续,憋着嘴,“侯……侯……”   “侯什么侯!口条这么不利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爷是只猴子。”   殷秀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鼻子,深深吸一口气,才把话说完整了,“侯爷,下官得替您上完药。”   “你这个人,说了用不着,怎么这么倔!”林啸被殷秀哭得心烦,狠力掀开衣袍,露出了下半身。   这么明晃晃、赤条条的隐秘处,呈现在殷秀面前。   “哎呀!”殷秀顿时双手掩面,站了起来,转过身去,背对着林啸。   林啸怒道,“看见没?!要不立刻放下东西走人,要不……”林啸沉了脸,“要不就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给爷抹匀称了!但凡少抹一处爷便把你丢到花圃里做料。”   林啸原以为像殷秀这样脸皮薄的世家小公子,被他这么又侮辱又训斥,必定跳脚跑了。   可偏偏殷秀定在原地没有挪动,只是通过双肩不停地颤抖,才看得出殷秀的紧张和害怕。   林啸心中叹息,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撅了谁家的袓坟?!   为何最近招他心烦的不是孟朗那般的疯子,便是殷秀这般的傻子。   殷秀放下掩面的双手,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转过身来。   他慷慨赴死一般、戚戚然看着林啸,说了句:“医者父母心,下官定给侯爷抹得像桂花糕那般匀称。”林啸:“……你他娘有病吧!”   “我娘……我娘她没病啊,身体康健得很啊。侯爷怎么总提及家母?”   林啸:“……”   小顺子赶到院中的时候,刚巧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被一只大手从屋子里丢了出来。   那人刚巧被摔在院中的花圃里。   哎呀呀——惨叫一声。   小顺子走近了,定睛一看,这是……   殷医官?!   “哎呦,我滴个乖乖,这又是怎么了?殷医官啊,您不是在替侯爷看诊吗?怎么还被丢出来了?”   小顺子将摔了个狗啃泥、怀里还抱着小药箱的殷秀扶起来。   原本殷秀的衣袍在屋里时便被林啸弄湿了,现在从头到脚又裹了层泥,更加狼狈不堪。   殷秀低头来回看了看,终于在小顺子脚下看见了自己的冠帽,“顺公公,劳烦您抬抬脚。”   “啊?”小顺子抬脚才看到自己踩到了殷秀的冠帽,忙得帮殷秀拾起来。脏兮兮的、裹了层泥巴,这还怎么戴?!   殷秀将小药箱塞进小顺子手里,拿过自己裹了泥的冠帽,甩了又甩、拍了又拍,拾掇了好半天都未把泥甩干净了。   即使这样,殷秀最后还是正经八百地戴在头上,正色道:“君子死而冠不免!”   小顺子:“……”   殷秀随后拎起小药箱,昂首阔步地朝着别院外走去。   小顺子看着殷秀浑身脏兮兮的却仍旧带着股倔强,蓦然想起那一年下着大雨,被天家罚跪在宫道上,没有圣旨不起身的公子昭。   他又看了眼林啸那屋紧闭的房门,摇摇头,叹叹气,哎,都是痴人!   许之润站在马车边上,大老远的就看见个泥人从别院里走出来,一开始还未认出来,直到看见了泥人手里拎着他祖传的樟木小药箱,终于确定泥人的身份,忙得上前去迎。   “哎呀,我的好徒儿啊,不是看诊吗?怎么成了如此模样啊!是武安侯干得吗?”   殷秀虽觉得委屈,但他仍觉得武安侯定是因为受了刺激才那般阴晴不定。他硬憋着眼泪,回道:“师父莫急,不是侯爷,是徒儿自己不小心掉进了泥塘里。”   许之润疑惑,眼神越过殷秀,看向了后面的小顺子。   小顺子摊手耸肩,一副别问我,我不懂的表情。   许之润心疼道:“哎,算了,快些上马车吧,先回去再说。”又一次看了眼小顺子,“顺公公,劳烦替老夫好生照顾他,殷医官可是太医院的独苗啊。”   “好好好,大人放心,只是大人莫忘了先前奴才说的那些话。”小顺子挑挑眉毛,看了看离兰的马车,又冲着许之润使了使眼色。   “懂??太医院第一生存法则!”许之润挤挤眼睛示意。   小顺子将许之润扶上离兰的马车,又同殷秀一道上了第二辆马车,差使着赤羽卫离开了林府别院。   马车虽偶有颠簸,但行驶的还算平稳。   离兰一手握着暖手炉,一手将车窗微微启开条缝,看着官道两侧的景色,自言自语着:“来来去去的光景,不变的唯有这笔直的官道。您说是吧,院判大人。”   “啊?是啊。”许之润纳闷,不是在看景吗?怎么就突然问到自己了呢?   “院判大人,您看窗外的那些树,多么的笔直!”   “啊?是啊。”这怎么又说到树了?   车队出了城门口,离兰看着城门楼子上插着的旗杆,又言道:“院判大人,您看城门上那些旗杆,多么的笔直!”   “嗯,是啊是啊。”这旗杆难不成还有弯的?!许之润越来越不懂了。   快到行宫的时候,离兰远远看着行宫外戍守的将士,手中握着的那杆长枪,再言道:“院判大人,您看那些将士手中的长枪,多么的笔直!”   许之润已是汗涔涔,转着脑瓜子都不明白离兰的心思。   他又是个憋不住话的人,离兰莫名其妙的言语,憋得他既好奇又难受。   刚想问问清楚,又想起他允诺小顺子的话一一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   终于到了行宫外,离兰看着许之润话到嘴边又问不出来的别扭劲,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拉着长音,言道:“院判大人,您看那两扇宫门,多么__”“先生有话就直说吧!”再不说清楚,他就憋死了。   离兰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小声问道:“所以啊,院判大人,陛下他到底为什么不行?”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谢谢西柚半糖、哇哦???、我哎一学、停云1、小小云儿、秋咪、A舍、萌友xxxx0192的推荐票!谢谢各位小可爱的月票!祝愿正在考试的小可爱拿个好成绩!爱你们,鞠躬!感恩! 第七十六章 天家行不行他怎么知道?!   陛下他为什么不行?   所以官道、树、旗杆、长枪、宫门、多么的笔直,绕了这么一大圈,离兰问得原来是这个?!   许之润的胆都快被吓破了。   试问天下间有哪个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一本正经地谈论天家那方面的问题。   天家的身体自小便由许之润来看顾,一直康健得很。   况且,天家行不行他怎么知道?!他又没试过?!   莫不成这里面还有些他不知道的隐事?   许之润言道:“先生可否具体展开说说,天家是如何不行的?”他老脸不红心不跳,佯装一副见惯了大场面的样子。   离兰低眸,认真想了想。   他现在完全是将元址当做病人,在描述病人的病情,“唉……陛下他呀,他就是每当燎燎欲火,兴致正浓的时候,便戛然而止。说什么都不肯继续下去。陛下说这毛病院判大人有法子治,只需些时日细细调养,可是真?”   这回许之润总算听明白了,不是皇帝不行,而是皇帝害怕会毁了离兰的身子,才不惜诓骗离兰,承认了全天下男人都不敢承认的事。这般忍辱负重,谁说人间没有真情,人间没有真爱?   —个愿思编,一个愿思。   他自是十分愿意顺水推舟,帮着天家将这个误会一锤到底。   许之润言语中透露着可惜,摇摇头:“唉……天家是个可怜人呐,不能尽人事、享天伦。但先生放心,老夫……老夫就算上天入地也要寻到良药,必定一一”“院判!”离兰定声一句,打断了许之润的话,他手扶在马车的窗棂处,看着宫门口随风飘扬的旗幡,轻声淡语问着,“院判大人,不能尽人事的究竟是陛下还是……还是我?”   许之润瞳孔地震:“!!!”   离兰知道了?何时知道的?怎么知道的?他可是一个字都未透露啊。   “院判大人?”离兰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回首侧目,凤眸流转,又轻唤声,“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许之润面如土灰,嘴巴里如同灌了沙,翻肠倒肚都不知道该如何同离兰说明白,他刚想动嘴时,离兰淡淡地言道,“我还有多久的日子?”   “这个……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大人是如何同陛下讲的?这个我总该有权利知晓吧。”   “哎呀,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许之润越解释越乱。   “算了。”离兰微微起身,“我的身子我心中清楚,怕也是没几年了吧。”   此时,小顺子从马车外推开了车门,伸出手扶着离兰下了马车。   许之润在他们身后轻咳了一声,朝着小顺子一顿挤眉弄眼。   小顺子专心致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离兰,哪里顾得上许之润的暗送秋波。   许之润暗暗着急,再次咳嗽了几声。   从后面马车下来的殷秀听见了,顾不得满身的泥泞,忙的跑来挡在许之润的面前问着:“师父您怎么了?可是喉咙有恙?徒儿这就回去给您熬制枇杷露。”   被殷秀这么一搅和,小顺子扶着离兰早已进了行宫。   “唉……”许之润跺脚,“你说说你,不先回太医院换身衣裳,偏偏这时候拦着老夫,这下可好,要出大事啦!”   殷秀被许之润平白无故一通教训,满头雾水,怔在原地。   “走走走!”许之润拉起殷秀的胳膊,“回太医院。”   “师父,我们不去向陛下复命吗?”   “复命?!”许之润边扯着殷秀朝南面走着,边回道:“那也得有命复!陛下现在怕是自身都难保,这个节骨眼上硬往上凑,你是嫌命长吗?!等风暴过了再说,先回去躲躲。”   “师父,徒儿还是不太懂。”殷秀懵懵懂懂地被许之润一路拽着。   许之润正色道:“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不需要懂。”   “师父,徒儿已经及冠了。”   “闭嘴!还不是让武安侯把你摔了个狗吃屎都不敢吱声!”   “师父……”被发现了!殷秀不敢再顶嘴,声音越来越小,只能同许之润一同离开。   一个时辰之前,元址便知晓了离兰启程回行宫的消息。他很想拔腿骑一匹快马去迎,若来得及还能同离兰在马车里温存会。   不巧被前来觐见的兵部尚书梅子焉和刑部尚书陆鸣生缠住了。   若这二人真有紧急的事情到也罢了,可偏偏当着他的面翻来覆去、吵个没完没了。   陆鸣生主张先调查御史灭门案,说一夜间死了那么多人,明明就是针对朝中大臣,闹得朝里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似的就是自己;梅子焉却揪着后宫里那几位莫名其妙死去的娘娘不放,说宫里宫外开始谣传是鬼祟作怪,再放任下去,有损天家威严。   元址扶额,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将这两个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人扒光了捆起来丢进马圈里。   心中一个劲暗骂着:“这两件事都是朕直接下令或间接下令干得,查你个姥姥!”   除了这两件事情争执不下,陆、梅二人倒是对第三件事达成了一致:武安侯该离京了。   元址着秘书官拟好了诏书,封武安侯为抚远将军,又为林啸钦点了一位副将,这才满意地在诏书上盖了大印。   “行了,”元址看着中场休息的陆、梅二人,“灭门案要查,宫里的鬼祟谣言也要破,你们各司其职,去办吧。”   “是!”他二人领旨,叩拜后离开了御书房。   元址豪饮了一盏茶,润了润嗓子。   他听到身后轻微、细碎的声音,由远及近。未曾回头,便挥手示意秘书官同伺候的宫人退下。   待人走干净了,他故意不转身,笑言:“宝贝儿,你在同我捉迷藏吗?回来了也不唤人,才出去半日,是不是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认识了?”   身后人未应答。   元址心急,感觉气氛有些不太对,忙得转过身。   身后之人便是他惦念的人,离兰。   可这人疏离又漠然的眼神,却让他觉得很陌生很害怕。   他想打破这种冰窖一般的氛围,上前握住了离兰的双手,“怎得这么凉?作死的奴才们是怎么伺候的!小顺子__小顺子!”   “别叫了,我让他出去了,因为我有话问你。”   “那我们回徐风殿好不好?我帮你暖暖身子。”   离兰将手从元址的一双手中抽出来,“不必了,就在这里讲。”他越过元址,款步来到书案旁,手指触着朱砂笔,低头看着那方大印,“我问你,林啸同孟朗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对吧?”   这是秋后算账?!“这个““你只回答是或不是。”   元址沉了脸色,咬着后槽牙,回道:“是。”   “所以,你是在知道林啸被人侮辱了,才故意送我去诛他的心,是不是?!”   “宝贝儿,这个我可以解__”“是或者不是?丨”“是!”元址一手背在身后捏紧了袖口。   离兰怒斥:“我明明已经答应你亲书诀别信于他,你也明明知道林啸于我有恩,不论他与我之间是何种感情,我的人、我的心都已是你的,为什么你还是要同他计较!”   离兰声音开始慢慢哽咽,“抚远将军,这算什么?!捅了一刀再给块蜜糖吗?!还有……副将……副将孟朗。你将一个侮辱过他的人送到他眼皮子底下,日日夜夜戳他的伤口,将他所剩无几的骄傲全部踩进尘埃里,元址!你的心究竟有多狠?!”   元址气道:“你是为了他……在怪我?”   “怪你?!”离兰扭头侧目看着元址,“小人哪里有资格敢埋怨九五之尊、万万人之上的皇帝陛下!别说陛下将小人当做一把刀捅在武安侯的心上,就算陛下将小人作为拿捏武安侯的棋子,小人哪里有资格说个不字?!”   “南昭!”元址再听不下去了,“你什么意思?”   “可以作为陛下手里的一把刀、一颗棋子,是小人三生有幸。小人不配同陛下计较。想必陛下已经从暗卫处得了消息吧,武安侯颓废的很,再无脸面留在京城,即刻便会离京。”   离兰后撤了几步,双手端礼,跪拜在地,掷地有声地言道:“小人恭喜陛下,得偿所愿。”   “南昭!”   “小人还有句话想问问陛下,孟朗……究竟是谁的人?”离兰一双眼睛探究着元址的神情。   元址怔住了,抿着嘴唇,盛着怒气盯着离兰。   “不回答也是一种答案,小人知道了。若无别的事,小人便不打扰陛下公务,先告退了。”   离兰起身,身体躬着,一步步后撤着离开了御书房。   元址还未从离兰匪夷所思的行径中回过神来。   为什么去趟林府别院的功夫,一切都天旋地转了?!   他明明是送离兰去逼林啸离京,彻底断了林啸对离兰的念头。   这怎么一回来,自己的亲媳妇竟然还给送走了?!甚至连个解释和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元址回神过来,顾不得君王仪态,大袖翻飞地朝着徐风殿跑去。   元址一路奔到徐风殿门后,却发现大门紧闭,小顺子和小五子站趴在门缝上朝里面瞧着。   小顺子嘀咕,“小五子,看见没。正收拾行李昵,啧啧,许院判说的对呀,里面这一位认死理,刚烈的很。也只有咱主子才会一而再、再而三踩在里面这位的底线上来回蹦跶。”   小五子回道:“公公所言甚是,咱主子有时候可真的是又作又不懂得哄人,瞧瞧把先生气得。顺公公,你说离兰先生这是要去哪啊?不会是……”   小顺子好像也想到了什么。   他倏然转头,同小五子四目相对。   二人万分震惊,齐声说道:“不会是要同武安侯私奔吧?!”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感谢渊祭云等小可爱的月票,感谢凌绝尘的催更票,感谢九年级的扛把子、小小云儿等小可爱的推荐票。走过路过随便投个什么呗,感恩,鞠躬! 第七十七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私奔?!   “狗奴才,嘴巴里浑说什么玩意儿!滚开!”元址向前两脚,将小五子和小顺子从门边踹开,双手使劲用力,都未推幵殿门。   “竟然锁了?!”   他趴在门缝上,从窄小窄小的缝隙中努力看去,只能看见个模糊的身影,在殿内来来去去,看着好像真的是在收拾行装。   元址顿时怒火中烧,狠力地拍着殿门,“南昭!开门呐,你有本事收拾行李!你有本事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   嘶一一没几下,他的手拍得生疼。   这厚重的黄花梨是当年他的父皇亲自挑选的,寻了能工巧匠,用了特殊工艺,别说是砸门、踹门,这大门那是连水火都不浸。   元址从怀袖里摸出匕首,一刀划开窗棂上蒙着的韧皮纸,费了好大的劲才掏了一个拳头大的洞。   他躬着身子,额头紧贴在窗棂上,透过洞口,朝着离兰喊着:“南昭,你幵门!你什么意思,把话给我说清楚!”   离兰连脸都懒得转向他,东一件、西一件的,在殿内来回搬着东西。   小顺子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哎呀,陛下,您可不能这么说话啊,先生性子烈,您又不是不知道一一”“滚!你在教朕做事?!”元址从窗棂上起来,狠狠地瞪着小顺子。   他嘴上虽骂着,但不代表不认同小顺子所言。   离兰的性子,他最是懂。但就是在林啸的事情上,他吃味、妒忌,偏偏忍不住对离兰言语紧逼。   看来确实得换个更高明的路数。那就动之以情?   元址重新趴在窗棂的洞口上,瞧见离兰拿起一卷灰黄色封皮的册子放在箱子里,冲着离兰喊着:“这卷手迹是孟沽赠予挚友黄道文的诗集,共二十七首诗词,都在此了,乃是绝版。是你入宫的次年中秋,我给你的。”   离兰听闻,心中暗骂,你当爷稀罕?!直接将诗集从箱子里拿出来,丢回在书架上。   离兰又拿起置在架子上的一个青玉色小坛子,刚想放进箱子里,元址又喊道:“那个啊,那个是我依着古籍上的方子调制的梨白香。你记得吗?那梨花瓣还是我亲手摘的,是你十五岁时我送你的生辰贺礼。”   啪!一声!离兰又重新将坛子放了回去。阿!亲手做的了不起是吗?!爷还给你亲手酿过梨花白!   元址眯着一只眼睛,使劲瞄着箱子里的东西,继续道:“还有箱子里那个断了半只翅膀的纸鸾、缺了腿的木偶、刻字的烫金墨条、那一整套八仙过海的玉雕,还有……反正那些可都是小时候我送你的!”   离兰看着一整箱的东西气得双肩发抖!敢情这是要同他分东西,划界线!连只破风筝都同他计较!   离兰双手抱起木箱子,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都倒在床榻上。   眶一下!将箱子摔在地上,摔个稀碎!   这一下,元址更加慌乱,已是六神无主,扭头冲着小顺子吼道:“他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这么生气?朕想借着那些东西勾起他当年同朕美好的回忆,难道这样也做错了?!”   小顺子看着元址的一顿操作,傻了眼!   这叫勾起美好的回忆?!   惹了媳妇生气、看着媳妇打包东西离家出走,不好好说话也就算了,还一个劲地在旁边拱火!明眼看着就是个不让媳妇带走一件东西、锱铢必较的小气怨夫。天底下哪有您这么哄人的?!   小顺子小声道:“陛下您方才不是不让奴才教您做事嘛……”   “敢顶嘴了?!快点想辙!不然你明天就去钦天监陪李林芝数星星!”   小顺子也犯难了,“唉……陛下啊,如今的先生可不是往日的公子了,陛下得顺毛捋啊,要不您先认个错?”   “朕何错之有?!明明是他为了那些个不相干的人同朕生气!朕心中有他,才对他蛮横霸道。他向着林啸说话,朕心里能舒服吗?!”   小顺子被元址怼的哑口无言。犯了错还解释得这么理直气壮,除了他家主子,不会再有第二人。   此时小五子上前,微微躬着身,言道:“陛下,离兰先生的脾性,您最是了解,吃软不吃硬啊。奴才也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如先道个歉、服个软,先将人留住,再慢慢解释。况且,先生身子娇弱,万一气出个三长两短……”   元址若有所思,点点头,“你说的对,他现在的身体脆得如同快烧尽的蜡烛,不能再生气了。所以,朕应该怎么做呢?”   小五子淡淡地笑了笑,“回陛下,那寻常人家的夫妻不睦,要不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要不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全当情趣了。陛下可以酌情,二者选_。”   元址狐疑,这管用?他再次趴在破洞上,朝里面瞄着。   他看着离兰被气得铁青的脸色,心像被铁烙过般难受。哎,算了,管用不管用,先试试再说。   他冲着二人摆摆手,“行了,你们的呼吸声影响朕发挥,带着所有人赶紧滚蛋。五十丈之内不能让朕看见生魂!”   小顺子、小五子四目相视,悄悄地撇撇嘴,双手端礼回道:“是!”   之后吩咐所有宫人井然有序地撤离徐风殿。   小五子远远地又回头看了看元址的背影,问着:“顺公公,您说陛下会选哪一个?”   小顺子笃定道:“那还用问吗?陛下九五之尊、天下之主,万万人之上,床笫里的事情,自然是用床笫之道去解决。”   小五子恍然:“噢??顺公公果然是陛下身边的老人,这般了解。”   小顺子得意一笑,“那是!我可是师从林公公。走走走,该预备林公公的汤药了。”   徐风殿外再没了人声。   元址不再端着,不就是认个怂吗?   他再次猫在窗棂的洞口,清了清嗓子,朝着里面喊着:“我的宝贝儿??我的心肝儿“是我错了!就算林啸整日对你念念不忘、虎视眈眈、肖想意淫,我都不该放在心上!是我心眼子小,就算林啸围了行宫、抢人都抢到宫门口了,我都不该同他生气!是我刚愎自用、腹黑心狠、蛮横霸道,就算林啸一而再、再而三地预谋带你走,还同我当街打架,我都不该斤斤计较!”   “还有那孟朗,他真不是我的人啊。我若知道孟朗是个抵得上千军万马的天才,早差人给林啸下点药,直接抬去孟朗的营帐了。哪里还会让林啸舒舒服服地过这么些年?丨”离兰在殿内听着元址不着四六的道歉,气得肝儿疼。   这是人说的话,是人干的事?怎么这么缺心眼?!   现在都不用许院判告诉他,他都知道被元址这么气着,保准活不过这个秋!   他原本看着元址一直留着象征着他二人少时美好回忆的物件,心里还蛮感动的,想打包带去空虚阁。   谁知道元址竟然分毫不让、锱铢必较?!   你一个皇帝,天下都是你的,还缺这点东西?!你当爷很稀罕你当年送的这些破玩意吗?!你自己留着拿去陪葬吧!   果然,老话说得对,只有在分财产的时候才看得清另一半的真面目!   他现在已是怒不可遏,越想越生气!   愤然甩袖朝着殿门走来。   元址看着离兰越走越近,心中暗暗窃喜,夸赞着自己:哎呀,不就是服个软、认个怂吗?谁不会呢?!我这不是做得很嘛!   元址后退了一步,听着里面落锁的声音,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准备迎接离兰。   晔__两扇门从里面打开了。   元址张开双臂,刚想去抱离兰,未曾想抱了个寂寞。   离兰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留,径直越过他,朝着长廊走去。   元址愣怔,笑容都在脸上僵住了。   直到离兰步入了长廊,他才幡然醒悟,忙得回身追上去。   他原本是想去扯离兰的袖子,没成想脚下一个不稳,吧唧一下栽在地上,摔得生疼。   离兰到底也不是个心狠的人,只是踟蹰了一刹那,元址趁势抱住了离兰的腿,急道:“你要去哪?我不是道歉了吗?你为什么还是要走?”   离兰回身低眸睨看着元址,斥道:“撒手!”   “我不!”   “堂堂一个君王,如此无赖做派,成何体统?!若是被天下人知晓了,如何立国立威?!我一个小小草民,当不起!”   元址死死地抱住了离兰的腿,盘坐在地上,“你都要走了,我哪里还顾得上劳什子的天下人!我只顾得了一个天下,你才是我的天下之人。”   离兰深吸了一口气,没再接话。   元址感觉离兰的怒气好像减了一分,立刻乘胜追击。   他鼻息哼哼,声音颤颤,眼角硬挤出两滴闪闪的泪,“你若走了,我的天下就没了。我要这皇位还有何用……还不如一根绳子吊在金銮殿的房梁上,倒也死得痛快。日后再无人烦你,再无人气你,你便……你便可以同那兔崽子,双宿双fei了。”   元址松开了抱着离兰小腿的双手,背过身去,小声戚戚焉,“你走吧,想走便走吧,反正你心中既已无我,也不必再顾我死活,我……我这就寻根绳子去……”   他坐在地上哭嘤嘤了阵,支着耳朵探寻离兰的动静,身后却是静默无声。   果然,他的心肝宝贝一定是愧疚了、难过了、不忍心了,只是脸皮薄,抹不开面子,才不来哄他。   好吧,那自己就再委屈下,给亲媳妇个台阶下,谁叫自己爱惨了他。   元址抽了抽鼻子,佯装委屈巴巴地言道:“你若是不走了,那就跟我回去吧。”   身后仍旧无动静,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这不太对呀?   元址猛然回头,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离兰的影子?!   人呢?!   他从地上爬起来,一路朝着行宫门口奔去。   别说离兰的影子,连只生魂都没有!   直到奔到了宫门口,他疾声厉色问着戍守的赤羽卫:“离兰先生呢?”   “回陛下,先生刚走。说是陛下公务劳累,想吃六合堂的梨白酥了,定要趁热买回来。”   “所以,你们便让他出宫了?!”元址晈牙切齿。   “回陛下,不仅如此,为了确保先生可以趁热将梨白酥买回来,小人还挑了匹最好的快马。这会子的功夫,先生怕是已经飞了半程了。”   元址:……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感谢南栀...、桃金娘、萌友XXXX4335、秋咪、小小云儿的推荐票!走过路过随缘投个什么呗!祝大家所行皆坦途、考试皆无忧!感恩,鞠躬! 第七十八章 爷祝你断子绝孙、永远不举!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武安侯林啸镇守灵关多年,抵御北疆游牧有功,保一方平安,朕心甚慰。卿立下不世之功,朕之幸甚,民之幸甚,国之幸甚。即日起,封武安侯林啸为抚远大将军,并赐黄金万两犒赏全军。钦此!”   元址的秘书官裴业玄宣读完旨意,将圣旨递给月见,一脸笑盈盈地说道:“月见副官,听说侯爷身体不适,现在可好些了?陛下因侯爷身体抱恙,特意免去了那些个繁文缛节。自开国以来,躺在床上接旨的,你家侯爷可是第一人。还是陛下看重侯爷啊。”   月见心里咒骂着,黄鼠狼给鸡拜年,装什么大尾巴狼。他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是啊,如此大的恩宠,天家果真看重我家侯爷。裴大人路上辛苦,还请正堂吃茶。”   裴业玄摆摆手笑笑,“不了不了,在下赶着去京畿营宣旨。”   “京畿营?是孟统领那边?”   “正是!”   月见点点头,“孟统领同我家侯爷私交甚好,常在一起吃酒、骑射。”   “那敢情好,陛下的这道旨意正是封孟朗统领为抚远大将军的副将,同赴北疆!”   月见拍着手,“那孟统领,哦不对,现在是孟副将可是我家侯爷一手教养的。如今可以陪着侯爷同去边塞苦寒之地,也不会无聊,甚好甚好啊。行了,那鄙人就不耽误裴大人的红差了。”   “好好,告辞。”   月见差人好生送裴业玄出府,自己回到了林啸的房门口。   自从那个长得很像离兰的小医官离开后,再无人进过林啸的房间。   他手中捏着黄色的圣旨,站在门口踟蹰徘徊,长盱短叹。   终于,里面的人幵了口,“进来吧,门口的地砖都要被你踩塌了。”   “是!”月见轻手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轻步走进去。   屋里紫金香炉里燃起了檀香,浓郁幽幽,但还是闻得到丝丝的腥味和药膏味。   月见不敢双眼正视林啸,一肚子的疑问都写在了脑门上。   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他家侯爷会落下满身的伤?这个问题,若是弄不明白,他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作为武安侯的副官,连自己主子都照顾不周,若是在北疆军中,早被拖出去打五十军棍了。   可他也不傻,侯爷不愿说,他若在上赶着问,便真的是不识时务了,没准还会像那个小医官一般,被侯爷丟进花圃里。   月见扭捏犹疑着,看着林啸背对着他,侧着身子轻寐着,大气都不敢出。   最后,林啸深出了一口气,问道:“有旨意?”   月见双手呈着圣旨,躬身回道:“回侯爷,陛下封侯爷为抚远大将军,赐黄金万两,犒赏全军。”   林啸不屑地轻哼,“他诓骗二公子来看本侯的笑话,逼本侯离京,本就是杀人诛心,现在又何必多一道封赏的圣旨呢?还白搭了万两黄金。笑话?!什么笑话?!   月见越来越觉得林啸身上的伤来得极为诡异。   他自小长在军中,刀剑无眼,什么伤没见过,可偏偏他家侯爷满身像被狗啃躲过的伤□,他头回见。难不成,他家侯爷在偷着练什么绝世武功?!   还有一点,连他都不知道侯爷受了伤,可为何刚巧就被离兰撞见了。   这府里,果真有皇帝的暗卫,而且是连他都未曾察觉的高手。   京中风云变幻,皇帝又忌惮侯爷的军权,现如今侯爷身边只带了六十亲卫,若是皇帝暗地下手,侯爷危矣!不过,幸好还有孟朗是自己人,有孟朗在,去往北疆的路上也算多了份保障。   月见放下心来,劝慰着林啸:“这京城本就是是非之地,还是早些离开的好。不过侯爷莫忧,这一回陛下钦点了一位能耐的副将一同随侯爷回边疆。”   月见又轻蔑地笑笑:“阿呵,属下猜测小皇帝是想将这位副将收为己用,安插在侯爷身边以便随时监视侯爷的动向,可未曾想啊,这位副将的母亲同老夫人是手帕交,他的父亲曾是相爷的下属,就连他本人都是跟在侯爷屁股后面长大的。怎么可能为天家做事?!哼!这回小皇帝失算了!”   副将?!   林啸绷紧了身子,是谁?!   双亲是相府旧识,又是跟在我屁股后面长大的……这人莫不就是……   “孟朗?!”   月见会心一笑,“哎呀,侯爷果真是同孟副将千里有缘、心有灵犀。正是孟朗兄弟!”   垂死病中惊坐起!   林啸顾不得身上撕扯的疼痛,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上蹦起来,一边穿着靴袜,系好衣裳,一边狠狠地咒骂着:“元址你个狗杂种,不要脸的东西,杀人诛心便罢了,还送那畜生到爷身边,果真是恨极了爷,巴不得爷早日归天,爷祝你断子绝孙、永远不举!”   月见看着林啸胡乱地将外袍、软甲穿在身上,就连衣带都系差了几根,一头雾水,忙问着:“侯爷,出了什么事这般着急?”   林啸将殷秀留下的药膏揣入怀里,配好自己的佩剑,吩咐道:“集合亲卫,即刻出城,回北疆!”   月见紧皱了眉头,“侯爷您还病着,况且皇帝并未催着侯爷尽快离京,再休息三五日也是可以的,为何这般着急?”   林啸铁青了脸色,双手打开房门,丢下句:“不该问的别问,即刻启程,这是军令!”   月见追问:“那孟副将呢?秘书官裴业玄才刚去宣旨,这会子怕是还未到京畿营,侯爷何不再等等孟副将?”   “等你个姥姥!”林啸回头大骂一声,情急之下干呕了一声,“日后不准在爷面前提起孟朗的名字。”他甩开月见欲扶住他的双手,将披风系紧了,快步离开了院子。   留下月见一人在风中凌乱!   月见不解,侯爷同孟朗之间是怎么回事?为何侯爷如今会厌恶孟朗到听见名字便想吐的地步?!   他二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前夜还一同暍酒呢,现在又同去边疆赴职,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唉,算了,年轻人的世界不懂,不懂啊!   月见走到府外的时候,六十亲卫已经整装待发。   领头的便是林啸。   林啸眼神都不愿给他,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骏马一声嘶鸣,向前奔驰。   亲卫紧随其后,哒哒的马蹄声落下,如鼓点、似雨声。扬起阵阵尘埃。   月见被飞起的尘土呛得轻咳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灰,接过下人明六牵来的马绳。   明六问道:“侯爷怎得这样急?可是军里有急事?”   月见翻身上马,言道:“别多嘴!越发不讲规矩了!”   “唉,小的知错了。”   “爷有一事差你办。”   “大人吩咐。”   “你替爷去给京畿营的孟统领送信,说侯爷这边已经启程了,让他脚程快些!约莫着侯爷今夜会宿在十八里铺的官驿,便在那碰头。快去吧!”   “是!”   明六送走了月见,牵过一匹快马,朝着京畿营的方向奔去。   京畿营的校场上。   孟朗蔫了吧唧地坐在八仙椅上,手捧着一只扁嘴的茶壶,时不时地砸吧着。   他的那根威武的红缨枪直直地插在地上,红色的缨穗子随风飘着。   孟朗自打从林府别院跑出来,回到京畿营整日不敢出营帐,内心纠葛万分。   他怕林啸来找他,怕林啸千刀万剐了他;他又怕林啸不来他,怕林啸只当他是个屁给放了,那还不如千刀万剐了他,至少在闭眼之前,他还能再见林啸一眼。   “唉……”孟朗叹叹气,一手支在下巴上,出神地望着远处操练的士兵。   在林啸未去边疆之前,他二人不说是耳鬓廝磨,也算是竹马之交,林啸为何瞧不上他?偏偏去喜欢天家的小情儿,难不成那小情儿比他厉害,比他强?!   孟朗不由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那处,颇为得意且不屑地暗自嘟囔了句:“谁见了不都得叫个好,爷就不信了,_个皇帝的男宠能强得过爷?!哼!”   “孟统领,孟统领一一”几声呼唤由远及近。   孟朗回头,看见从校场边走来一个文质彬彬的身穿暗绿色文官服的五品官。   这是……   待文官走近了他,捧着一卷圣旨,宣召:“京畿营统领孟朗接旨?孟朗忙得从八仙椅上滚下来,跪在地上。   来宣圣旨的正是裴业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起封孟朗为抚远大将军林啸之副将,随军戍守北疆,钦此!”   抚远大将军?林啸?副将?   孟朗以为自己听错了,顾不得礼仪和规矩,扯着裴业玄的袖子问着:“这位大人,侯爷封了抚远大将军了?!”   “正是!”裴业玄因着孟朗年轻,倒也没同他计较规矩。   孟朗又问道:“陛下让下官去做大将军的副将,可以随时侍候在将军左右?!”   “正是!”   这回孟朗终于弄明白了,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好家伙!他要日日夜夜同林啸呆在一个营帐了!   来日方长、日久生情,他还怕林啸插着翅膀飞了吗?!林啸迟早会喜欢他。   孟朗心情极为爽快,不停地磕着头,连连大呼:“陛下真是个大好人!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裴业玄将圣旨交给了孟朗,“行了,差使办完了,在下也该回宫了。”   孟朗起身,对着不远处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手下人忙得从怀中取了几粒金瓜子,悄悄地塞进裴业玄手中,言道:“大人辛苦了,小的送大人出营。”   裴业玄倒也没推辞,收下了金瓜子,跟着孟朗的手下人离开了校场。   孟朗将圣旨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仿佛他捧着的不是圣旨,而是通往林啸心房的一把钥匙。   孟朗还沉浸在天下掉的馅饼里,后面又响起人声:“孟统领!孟统领!”   孟朗回头,这人他是认识的,林府别院的仆从。   林府别院……难不成是林啸差人来找他,一同奔赴爱之北疆?!   他好开心!   只是下一刻,待这仆从说完,孟朗一颗火热的心,掉进了冬月的冰湖里,彻底凉掉了。   由失望、不甘到愤怒。   “你说什么?!侯爷已经启程离京了?!”   “是啊!月见大人让您脚程快些,去十八里铺官驿站会和!”   孟朗死死地憋着一口气,林啸啊林啸,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他一手从地上拔出红缨枪,大暍一声:小爷这杆枪,又快又长!林啸,等着吃小爷一枪!”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感谢小小云儿、哇哦、秋咪等的推荐票!爱你们!走过路过随缘投个什么呗!祝大家新年快乐,牛气冲天!感恩,鞠躬!今天我要回国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待会上飞机!啦啦啦啦啦! 第七十九章 谁有钱都不如咱们男人自己有钱   孟朗一股脑胡乱将圣旨塞进怀中,愤愤不已:“林啸,你敢跑?!你还敢跑?!你果真是把我当个屁放了!我孟朗要杀要剐随你怎样,现如今你是看我一眼都觉得恶心了,是吗?!”   孟朗怒不可遏地提着自己的红缨枪出了校场,余晖之下,将他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月六看着孟朗那怒气腾升的背影,不由地打一哆嗦。   他不清楚侯爷同孟副将之间发生过什么,现在只觉得少年人浑身上下似乎充满了干翻天地的冲劲。   像这种愣头青,闹起来不讲道理,打起来不分青红皂白,他以后还是绕着点走。   在校场外面,孟朗刚巧遇见了从围场巡守归来的副官邓乙。   孟朗上前,狠力将邓乙从马上拖下来。   他一个翻身跃上,骑在马背上。   邓乙从地上爬起来,上前紧紧拉着马绳,困惑不已地问着:“快宵禁了,统领去哪?”   孟朗气息翻涌,抢过马绳,赤红着眼睛回道:“你嫂子跑了!他跑了!爷要去追媳妇!即刻起,京畿营便交付与你,爷看好你!”   孟朗用腕力将红缨枪旋转,背在身上,将马鞍重新系紧。   啪!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战马一声嘶鸣!飞奔远去,一骑绝尘!   邓乙被扬起的浮尘呛了一鼻子的灰,用衣袖捂着嘴鼻咳了好一阵。   当浮尘散去,邓乙才发现,原来附近还站着一个随从模样的人,面生得很。   邓乙习惯性地手握住身上佩刀的刀柄,抬起下巴睨视,肃然问着:“你是谁?又是谁家的奴才?”   月六躬身,双手端礼,恭恭敬敬地言道:“回军爷,小人乃林府别院的值守,名唤月六。是替武安侯的副官月见大人来给孟副将送信的。”   “孟副将?!这里只有姓孟的统领,哪里来的副将?!”   月六淡淡笑笑,回道:“回军爷,陛下有旨,封了我家侯爷为抚远大将军,孟统领为大将军的副将,随军同赴灵关。”   邓乙又重复了次,“抚远大将军的副将?”他只是出去巡守,个把时辰回来后,统领竟然被封了副将,同赴灵关?!   月六定定回道:“回军爷,正是!我家侯爷在一个时辰前便出发了,所以月见大人差小人来知会孟副将,让他脚程快些,在十八里铺的官驿同侯爷会和。”   “原是如此。”邓乙想起孟朗方才不着四六的话语,还是有些不解,紧皱着眉头,摸着下巴问着:“那嫂子跑了,去追媳妇,这又是何意?”   月见摇摇头,淡淡道:“回军爷,这小人便不清楚了。军爷乃孟副将的副官,不论嫂子还是媳妇,军爷该比小人清楚。若无别的事,小人先回府了,告辞。”   邓乙点头,算是回礼。   看着月六离开的背影,邓乙暗自嘟囔:“奇奇怪怪的人,那林府从主子到奴才没一个正常的。哼,那般大的侯爷竟然怂恿京畿营统领去打架,还是同皇帝打架!这是人干的事吗?!你当京畿营姓林吗?!得亏皇后娘娘去的及时,若不然孟大哥哪里还有命回来。”   邓乙骂骂咧咧地拍着衣服上的灰尘,回了自己的营帐。   天山共色,风烟倶净。   一队精兵强卫,威风凛凛地飞奔在官道上,领头的将士高举着幡旗,上面绣着一个苍劲的“林”字。   这天下间,除了修罗煞主武安侯林啸的“林”,还有哪个“林”?!   所遇路人、马车惊恐万分,无不退让。   只是在路遇崖山的时候,这队人马忽然绕了个弯,又渐渐地放缓了速度。   林啸行在马队的中间,从最开始的策马奔腾,变成了双脚轻踢着马肚子悠悠地在崖山下溜达。   月见终于得了一个可以同他家主子说话的机会,忙得上前,与林啸并排走着,问道:“侯爷,可是要歇歇?您身子未愈,这般兼程,怕是吃不消啊。”   林啸神色思思,只当没有听到月见所问,失魂似地遛着马。   “唉。”月见无奈摇头。   别人家的主子封了大将军那都是要祭祀宗祠,烧香请命,感恩天地,以求万事平安。   再看他家这一位,都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穿起衣服就跑,活脱脱像逃难似的。侯爷究竟是在躲谁?!是离兰先生吗?不应该啊,若是离兰,别说躲着,他主子还不得巴巴地上赶着去追。   还有,去十八里铺官驿的路,明明可以继续走官道,侯爷却绕进崖山里。   要知道自崖山里穿过,足足多费一个时辰。再说这崖山里的景又不是天下绝色,有什么好看的。   月见一阵长盱短叹。   自从回了京城,侯爷一天都没正常过。有时候他都想敲开主子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突然间,林啸双手用力勒紧了马绳,停驻了。   月见不明所以,觉得疑惑,抬手示意全军戒备。   多年行军的直觉告诉他,侯爷不对劲,崖山不对劲。   暮色阴沉沉罩着座座山丘。   锃——一声琴音戛然跃起,几只黑鸦惊起嘶鸣,从马队上空飞过。   突如其来的琴音和怪啼,惊得月见胆颤。   他压低了声音,冲着林啸说道:“侯爷,快些离开。”   林啸如同被鬼附了身,只是低低垂首,睨视着地上,不作应答。   片刻后,崖山里再次荡起阵阵琴音,由远及近。   “他来了。”   林啸低言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似是在说给自己听,声音颤颤着:“他真的来了。”   月见支着耳朵听着,一支昂然的古曲回荡在崖山里。   浮云柳絮,天地远阔。   时而勇士轩昂,铁骑刀枪;时而幽咽泉流,恩怨两行。   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转轴拨弦,呢呢喃语,终了,化为一声长叹。   月见鹰一般的双眼探寻了几次,才最终确定了琴音的方向。   那弹琴之人正在远处小山丘上。   弦弦掩抑声声思,低眉信手续续弹。   君子如月的轮廓,似水月观音。一别如斯,落尽昙花。   月见看清了,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崖山里果真有天下绝色!   世间能有如此仙姿的,不是公子昭,还会是谁?!   他终于明白了侯爷被下了降头般非要绕到崖山里的原因。   他在等他!!!   林啸骑在马上,静静地听完了这一曲。   他沉沉地长出了一口气,最后脸上硬挤出一个苦笑,轻轻地踢了踢马肚子,继续前行。   月见纳闷,公子昭能从行宫里跑出来,定是费了很大的功夫。   他虽然不喜欢公子昭折磨了他家侯爷这些年,但毕竟人都出来了,见都不见,就这么走了?!   月见紧地追上,“侯爷,是二公子啊。”   “他来送我。”   “来都来了,为何不见?侯爷此去灵关,之后怕是海角天涯再难相逢。”   “他能来,足矣。”   此言一出,月见心上如同剥了皮的心疼。他替林啸不值,既今生缘浅,又何必生死交缠,白搭上少年人的赤诚之心。   林啸将所有悲凉生生咽吞下,打转在眼眶的湿润都不敢落下。   这首《破阵子》,还是当年南昭同他在林府别院相处的那些日子,他弹于南昭听的。   他还同南昭讲了吴云宾的故事。   一百年前吴云宾年少成名,才到及冠便被封为护国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惜最后皇帝忌惮吴将军功高盖主,将吴将军斩杀在营帐之中。吴云宾死时,不过二十岁。一朝功臣一朝死尸。   这曲子他懂了,离兰最后留给他的话,他也懂了。   是送别、是思念、是劝慰、是告诫。   他马鞭狠狠甩下,绝心绝尘,离开了崖山。   至此,没有回头。   甚至未曾朝着那座山丘看上一眼。   一旁的月见,看得明明白白。见不到的人和流不下的泪才是人生至痛。   六十亲卫跟在月见身后,紧追林啸而去。   没多久,崖山里恢复了平静。   弹琴之人端坐在岩石上,朝着林啸离去方向深思。   淡淡的余晖勾勒在离兰的身上,昭昭月华,南南风凉。   离兰身旁的人,盘腿坐在草铺上,一只手上包裹着纱布,吧唧吧唧瞌着瓜子,“我说师兄啊,我也是不懂了,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等到人,来都来了,为何不见?!他这_走啊,黄沙万里,再见无期。还是说你顾忌宫里那一位?”   离兰淡淡道:“来了就一定要见吗?你都说了再见无期,何苦给他念想?今日我只是来送行。至于宫里的人……”   他苦笑一声,“我同林啸清清白白,原本也没什么好掩饰的。是他自己醋性大,像只泡菜坛子。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都要上房揭瓦。”   “哼!他那般闹腾,还不是你纵容的。一个侯爷,一个皇帝,虽然这两人脾气都冲的像个炮仗,一点就炸,但是我还是更喜欢侯爷。他即使负尽天下人,对你却真的是掏心掏肺。我听京城里来的人说,他还同他父亲动了手,想必也是因为你吧。”   离兰低头,手指轻轻拂过琴弦,叹气,“离恩,所以啊,这辈子欠林啸的,我是还不清了。可偏偏宫里的人不懂。”   离恩将瓜子皮晬在地上,“行了,人也送了,琴也弹了,走吧,回空虚阁陪我暍几杯,上次我这手指都快被你家里的泡菜坛子踩断了,你可得赔我几坛子好酒,活血化瘀。”   离兰看着离恩扎着纱布的手,笑笑:“师弟,对不住了。酒我赔给你,人就不去了。若我去了,你就不怕泡菜坛子铲了你的空虚阁吗?!”   离兰拨浪鼓似得摇摇头,“不了不了,你赶紧回宫吧!以后若有事,差人来说一声便可,你自己就不用亲自来了。快走,快走!”   离兰怔在原地,定定地看着离恩,没有动弹。   离恩问道:“怎的?!后悔了,你现在去追武安侯,还是来得及的。”   离兰摊开一只手,问着:“不是,那个……你身上有银子吗?”   离恩捂紧了自己的怀袖,后侧一步,紧张兮兮:“干嘛?!刚说了要赔我酒,这酒都没暍上,还想惦记我的银子?你算盘怎么打得这么精呢!”   “哎呀?离兰娇媚地撒娇一声,“我的好师弟呀,出门太急忘了带,借我些吧!”   “忘了带?!你出门哪回带过钱?!这么些年就指着我这么一只羊,使劲薅!你就不能换只羊?!你那金主可是大盛国最有钱的人,还差你这三瓜两枣吗?”   离兰气急,“一提起这茬我就生气丨那么有钱的金主,竟然还同我瓜分财产丨分手见人品!连儿时送我的东西都要了回去,得多不要脸的人才干得出这般事!”   离恩一副吃了翔的表情,“我滴个乖乖,确实不要脸!师兄啊,你这是让人白嫖了啊!哎,算了,你家那位,我惹不起。”   离恩将自己的荷包塞进离兰手里,“都给你,省着点花,你也是个聪明人,那得偷偷攒点私房钱。谁有钱都不如咱们男人自己有钱。咱们男人呐,手里有钱,万事才能不慌。”   离兰接过钱袋子,塞进自己怀中,“好,回头我差人将好酒和银钱都给你送来。”   “算了吧,哪次不是有去无回?!”   离恩好奇,“宫里吃穿都不用你花钱,你到底要买什么?”   离兰朝着山下走去,丢下句:“我去买梨白酥,还得趁热的。不然啊,泡菜坛子又该闹了。最近也不知道被谁教唆的,还学会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头疼得很!”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谢谢久泽千树、萌友XXXX5576、奶油泡芙、凌绝尘、小小云儿的推荐票!哈哈哈我终于落地了,一晚上的折腾,更得晚了些,飞机上写了一半,早上爬起来又写了一半。快夸夸我!走过路过可以随缘投个什么!谢谢大家,感恩,鞠躬! 第八十章 我知错了,但还敢   温泉行宫内。   一条白绫挂在红枝木的雕花房梁上。   一双颀长的手将白绫死死地打了个结。   一个身穿白色锦绣暗纹龙袍的俊雅身影站在梨花木的圆凳上,扯着白绫的两边,焦急地向外看着,似是在等什么人。   他暗暗嘟囔着:“半个时辰前,暗卫便说他出了崖山,怎得还不回来?莫不是后悔,跟着兔崽子跑了?!”   他又摇摇头,“不不不!他说过的,山水不移,来日方长。夫夫二人之间最重要的便是信任,他是品行端厚的公子,行君子道,不会随随便便食言,朕不能不相信他。”   “他姥姥的!”他再一脚跺在圆凳上,“自他回来,脾性大变,活脱脱一个无赖,哪里还有点敦厚温良、世家公子的样子?!说过的话,还不如那放过的屁!”   他甩了甩自己的手腕子,“妈的,手真酸!若再不回来,朕明日便差人铲了空虚阁,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城门失火、炭烤池鱼!”   “陛下,陛下,回来了,先生回来了!”小顺子兴冲冲地一路从宫门口奔向长廊,脚下不稳直接从台阶上跌下来。又连滚带爬到了徐风殿门外,连喊着:“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元址蹭地站直了,凤眸里都闪着光,“看清了?是他吗?”   小顺子激动地眉飞色舞,“回陛下,错不了!是他!是他!都进宫门了!”   “宫人呢?都清场了吗?”   小顺子得意地点头,“回陛下,放心吧,老规矩,后撤五十丈,除了奴才,保准看不见一个生魂!”   “好好!”元址踮起脚尖,双手扯着白绫将脑袋伸进去,说道:“快快!扯着嗓子嚎起来!”   “好!”小顺子狠狠点头,跪在地上,抱住了元址的双腿,扯着嗓子喊着:“陛下啊__”“再大点声!没吃饭吗?!”   “好!”小顺子将声音拔高,连连哀嚎,“陛下啊一一您不能想不开啊!您若去了,这大好的江山交付于谁呀!皇后年轻,太子年幼”“作死的东西!你有病啊,别提皇后这茬,他不喜欢!”元址小声骂着,“还有,你得哭啊!做戏做全套,干打雷不下雨算怎么回事?”   小顺子清了清嗓子,重新喊起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陛下呀您不能想不开啊!您若去了,这……那……”小顺子把心一横,“您前脚去了,离兰先生后脚便要同武安侯私奔啦__”元址:“……”   元址刚想破口大骂,只听殿门外一声响起:“呦!打扰了,忙着呐!”   元址和小顺子瞬时间,一同看向殿门边。   曰亩U疋尚二。   小顺子抱着元址的双腿,啜啜泣泣。   元址一双眼睛圆瞠着,即刻反应过来,下巴挂在白绫上,冲着殿门口的离兰喊道:“既然走了,何必回来?!让我死了算了!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离兰憋着笑,轻快地回道:“哦??放心,我不过去。你先忙着,忙完了差人唤我一声。但别忙太久,不然,”他晃了晃手里的小食盒,“不然这六合堂的梨白酥该凉了。”   说完,离兰轻轻拂袖,转身离开了。   留下殿内的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他什么意思?丨朕正在上吊呢,他怎么敢这么敷衍?!”元址踹一脚小顺子,“你愣着作甚,去把他追回来!”   “哎哎!”小顺子手脚并用从地上站起来,未曾想用力过猛一脚将元址脚下踩着的圆凳踹翻了,咕嚕噜滚了好远。   元址瞬间踩空,像一只被鱼钩挂着的鲤鱼,不停地吊在房梁上扑腾!   肺里进不去一点空气,脸色憋红,眼珠子暴起!   小顺子抱住元址的双腿,使劲向上举着,奈何力量太小,用尽了全力都未曾举起。眼瞅着元址的脸色快成了青色。   “来人呐__救驾啊,救驾!”这回小顺子真的眼泪飙起,哭得比谁都真,“离兰__二公子__南昭!!!”   小顺子话音未落,从殿外飞进来一个白色的身影,只是倏然间,一个剑花银河般闪过,白绫滑落……   元址像一只棉花袋子从空中掉落,撞进了白影怀中。   小顺子这下才看清了来人,果真是离兰。   离兰探了探元址的鼻息,面目黯沉,“快传太医!”   “唉唉!”小顺子从地上爬起,跑了出去。   离兰将元址拖在了床榻上,连扇了元址几个巴掌,元址都未清醒。   情急之下,离兰一手掐住了元址的下颌,撬开他的齿贝,俯身替他渡气。   离兰在深出了几口气后,舌尖竟然被身子下面的人轻晈住了。   离兰愣怔,只是片刻间,天地翻转,他被元址压在床榻上。   元址双手撑着,脸色仍旧泛白,双眼布满了血丝,嘴唇微微透着深紫色。   他低头看着离兰,早已忘记了被卡得生疼的脖子,他现在只想着将眼前心心念念的人,狠狠地揉进身体里。   他看着离兰粉透的鼻尖痴妄地吻下。   下颌、脖颈、肩窝……   唇边划过之处,伴着低低的痴吟。   最后落在离兰的双唇上,元址低声诉着:“怪你……”   “嗯,怪我……”   “赔我……”   “好,赔你……”离兰双手勾着元址的脖子,“把我赔给你。”   元址肆意地吞吃着离兰唇瓣,话音都咽在深吻里,“不行,许院判说不行。”   “去他的院判,今日就是今日。你若不行,换我来。”   元址停驻,再次撑起双手,支在离兰上面,垂眸看着他,定声:“不行就是不行。不过……”   他一手开始撕扯着离兰的外袍,从里衣探进去,托起离兰的腰部,似一座躬起的桥,气息沉沉:“先生博学,可记得有诗曰‘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笙’,先生可愿?”   离兰双手轻轻抚在元址的脸庞上,笑言:“夜来灯下事,与君共甘霖。”   宫墙深深深似海,几回深卷几回咽。   床幔落下。   看到此一幕的小顺子和许之润,互相死死地捂住了对方的嘴巴,生怕发出声响,惊扰了圣驾。轻轻地掩住了门,慌忙择路而逃。   在逃到远处的时候,许之润才大喘了一口气,“好家伙,果真是活色生香的春天到了。”   小顺子看了看周围,低声回道:“大人慎言。”   许之润忙得捂紧了自己的嘴巴,眼睛滴溜溜地看了看四周无人,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他从祖传的樟木小药箱里取出药膏,递给小顺子,“外敷的,三日便好。以后断不能这么不长心,还敢上吊?!陛下翻花样的作死,你这跟着的随侍也不拦着,若真出了事,你就是钉在耻辱柱上的千古罪人!”   小顺子扇了自己一巴掌,“小的知错了,再不会了。不过,小的疑惑,还望院判解答。”   许之润腰背挺得倍儿直,摸着胡子,负手而立,昂首言道:“说罢,是什么疑难杂症啊?”   “是离兰先生。”小顺子苦思着,“方才正是离兰先生手执一把软剑斩断了白绫,才救了陛下的命。可是,离兰先生不是曾经经脉尽断、武功尽废吗?况且,院判也说了,离兰先生掏空了身子,如同枯槁。那今日这一出……”   小顺子眼角悄悄抬起,观察着许之润脸上神情。   即使再正经,许之润的眼瞳里依旧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慌乱,定定地回道:“这个嘛……在十分紧急之下,人做出一些超乎能力的事情,也是有的,你就当他回光返照吧。行了,还有事吗?无事老夫便去找你师父下棋了。”   小顺子扯住了许之润的袖子,看着手里的药膏问道:“只是外敷吗?”   “不然呢?你当陛下的脖子是大蟒蛇那般长吗?这点足够了。”   小顺子犯难,支支吾吾:“不是,院判,小的问的是,不需要准备些进补的汤药吗?就那个...那个...小的不是怕里面二位伤了力气嘛。   许之润最烦别人质疑他祖传的医术,气道:“眼瞎啊,方才你没看见吗?!一上一下的,伤什么力气?!陛下又不是莽撞的人。算了算了,你一个太监,同你说不明白。撒手!拉拉扯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夫同你有一腿!”   许之润一手甩开小顺子,去寻林公公了。   “呸!”小顺子啐一口,“我怎么不懂了?!陛下这些年看的画本子,都是我搜罗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老东西,还敢揶揄我!总有一天让陛下拿你去炼丹!”   月挂西枝。   床幔之内,温热旖旎。   离兰趴在元址线雕俊健的胸口,手指划过肌肉的交戟处,抬头看着元址脖子上被勒出的深紫色印子,惩罚式地晈住了元址的下颌。   元址嘶痛一声,离兰瞋怒说道:“你还知道疼?这么大个人了,同我玩这套把戏,你宫里的那群女人都不屑这般手段。”   元址抬手,手指揉进了离兰软软的长发里,“我知错了,但还敢。若你再离开,我就去跳湖、放火、服毒,你能救我一次,还能次次救我?”   离兰掐在元址的腰窝处,“怎得这般无赖?”   元址笑得躲开,一脸戏谑,“手段不高,管用便可。哼,我还想问你,人都走了,还回来作甚?!”   离兰迷离地笑笑,“落了点东西。”   “落了什么?”   “落了...落了你。”   元址听着有些开心,后来又琢磨着,这话怎么听着不对,问着:“我是东西?”   离兰上手捏了捏元址的鼻子,“不,你不是东西。”   元址咬住了离兰的耳垂,深出一口气,“我不是东西?想仔细了说!”   离兰被他磨得耳根子发痒,气笑:“你是!你不仅是,你还是只又酸又臭又磨人的泡菜坛子!”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谢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走过路过随缘投个什么呗。感恩!鞠躬!   爱你们!隔离ing 第八十一章 谁要做你的贤妻?   泡菜坛子?!   元址双指轻捏起离兰的下颌,挑眉戏言:“我若是只坛子,你便是坛子里的天菜,整日泡着你,看你往哪跑。”   离兰轻轻打掉元址的手,“去,惯会油嘴滑舌,哪里有点天家威严的样子?之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磨人呢!儿时的你,就是只狠心的狼崽子,日日折腾我。”   “那你呢?哪里还有君子之仪?要知道自那年你在长街救了我,天姿月华便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所以呢?后悔了吗?”   元址轻舔在离兰的耳边,低语:“没有,从未!我爱慕过去的你,也心悦现在的你。我只要你!只要是你,足矣。”   元址深吸在离兰的肩窝里,忘情言道:“宝贝儿,我饿了。”   离兰抬头,“瞎,瞧瞧我都忘了,我买了六合堂的梨白酥,没想到这些年做糕点的还是那位姓沈的老师傅,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来。”   元址诧异:“你进城是为了给我买梨白酥?”   “不然呢?”离兰反问着。   元址低沉了脸色,他不确定离兰为什么要去买梨白酥,但又不得不问:“是为了补偿吗?”   离兰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我知道你去了崖山。”提起崖山里离兰送别林啸,元址的心上像扎了一把刀。   “昂,”离兰垂眸,“从我知道你下了那道旨意,便笃定他不会再多留一刻。去灵关只有两条路,官道和崖山的小路,我总不能明晃晃地去官驿等着他吧。他大概也猜到,我会在崖山送他。所以,都是赌一赌。”   元址轻晈着嘴唇,吃味地言道:“是啊,二公子胸有丘壑,本就是封侯拜相的麒麟之才。同那威风凛凛的武安侯,可真是门当户对的一对儿!”   离兰一手拍在元址的臀上,“啧啧,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牙都快被你酸掉了。”   “你还弹了琴,是……是哪曲?”元址声音越来越细,这种失重的、抓不住的感觉让他挠心挠肺。   他见过曾经的南昭弹琴时,勾人神魄、如痴如醉的模样。自己的亲媳妇给别的男人弹琴,他能不酸吗?!   离兰无奈摇摇头,宠溺地摩挲着元址欣长的身背,回道:“是吴云宾的《破阵子》。”   “吴云宾……《破阵子》……”元址复述了遍,像这种典藏的古籍,他无聊的时候看过不少,最后终于勾起久远的记忆,眼中有欣喜也有失落。   他沉声道:“你既为了我,但也为了他,离兰先生果真一碗水端平了。”   离兰正色道:“于他,于你,于国,我都该这么做,若国家动荡最后遭殃的都是百姓。”   元址捉住了离兰来回摩挲的手,深深地看着离兰的双眼,认真地问着:“以后你碗中的水,能不能多分我_些?”   离兰气笑:“你是傻的吗?我心在你这里,人在你床上,你吃哪门子的醋!我是气你胡作非为地对待林啸,他毕竟是镇守边关的武安侯,手握十万雄兵。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得去替你擦屁股吗?况且,他已经走了,我就算有一池子的水,也洒不到灵关去。”   元址双臂将离兰搂紧了,轻吻在离兰的额头,笑着:“也对,今日我便应你,只要他不作死,我更不会去惹他。先生真是我的贤妻!”   离兰一拳头轻轻锤在元址胸前,脸深埋在元址的臂弯里,娇瞋着:“谁要做你的贤妻,你的原配是那虎啸胭脂林常欢。”   元址立起三根手指,发誓道:“天地作证,我可是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她。何况,她……她算是你的大嫂,她的孩子是你的亲侄。你把心放进肚子里,只要你不再作死,终有一天我会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理顺了,风风光光地同你三拜九叩,永结同心。”   三拜九叩,永结同心。   他们真的可以吗?   离兰不愿再去想,现在能被心爱的人拥在怀里,已是人生之幸。他握住元址的手指,低头含住了元址身前的樱红,轻吟:“作死的是谁呀……”   元址闷哼,抓紧了离兰的双肩:“是我……嗯……宝贝儿,我想吃……”   离兰抬头,娇媚地笑笑:“等着,我去给你拿梨白酥。”   元址用力将刚刚起身的离兰重新拽回怀中,翻身压在下面,舔舐着离兰樱粉色的唇瓣,痴语着,“宝贝儿,我现在想吃的是白须圣人座下大弟子离兰先生亲手做的,先生可愿?”   他顺着离兰的脖颈,轻嗅着向下吻着。唇边蹭过的肌肤处,寸寸颤栗。   离兰颤颤声声,燥红了脸色,小声诉着:“那不成……储水万担,日用一瓢;鹪鹩筑巢,不过一枝;食不满腹,浅尝辄止。”   “浅尝什么?嗯?”他停在了离兰的腹部,一手轻抚着分桃,似威胁似挑衅地又说了句:“想仔细了说。”   离兰声音软得不像话,温色韵韵,醉醉语呓道:“浅尝……深入……”   元址捞着离兰的腰,将他拽下来一点,分腿跪在离兰身上,低头问道:“深入什么?”   离兰顺势双腿勾在元址的腰上,千娇百媚、玉音婉转轻吟着诗:“深入芳菲里...深入源泉去...深入醉乡安稳处”“还有呢?”元址细语。   “还有……”离兰十指揉进元址细软的头发里,用指腹感受着火热的温度,“还有,买梨白酥的银子是我向离恩借的,我没钱还他。”   “嗯,我还。”他声音急促。   “上次你打伤了他,至今他的手都肿胀似猪蹄,我没钱赔他。”   元址带着喘息:“嗯,我赔。”   “还有最后一件事……”   元址上手用拇指伸进离兰口中,轻按在离兰的舌头上,不再让他说话,又言道:“能不能专心一点,我现在正忙着,有什么忙完再说。”   离兰吮吸着元址的拇指,细细品着,齿尖轻晈了下,将元址的手拂下去,“那不成,就得在你正忙的时候提。”   元址终于抬头,上手捏了捏离兰的粉氲的脸颊,戏笑:“床笫之言,桑中之约,你不怕我提起裤子便不认了?”   “你敢?!”离兰抬起脚尖勾在元址的下颌上,顺着喉结、脖子、颈、胸膛,一直划到腹部,蜻蜓点水般弹了弹龙桃,嘴角勾起淡淡的笑,“若敢不认,我就去跳湖、放火、服毒,手段不高,管用便好。”   “阿呵,好!”元址捉住了离兰白贝的玉足,捧起放在唇边亲了亲,“我倒要听听,到底什么事情比我吃你更重要。”   离兰用另一只脚故意蹭在元址的大腿处,躺在榻上抬眼看着他,“我想要些月例银子,还有每月给我两日的休沐,我想去看离恩和石头,还有南枝。”   就这?!   就为了这么丁点大的事情,和那些不相干的人耽误爷吃你!   走了林啸,又来了离恩、石头、南枝?!他怎么还要同这么多人争抢!   元址心里别提多别扭了,决定好好气一气离兰,“你一不是朝廷命官,二不是后宫嫔妃,哪里来的休沐和月例?不过,两日的假期我准了,但必须我陪着你同去。至于月例嘛,我可以让内务府依着内侍官的份额给你。”   “那是每月多少?”   元址内心憋着笑,面上装得一本正经,随意编道:“除了林公公,这宫里就数小顺子的月例最高,四品督领侍每月月银一两,米一斗,你便同他一样,如何?”   “就……这么点?”离兰满脸的不可思议。   元址撇撇嘴:“这已是最高了,你是知道的,我即便身为皇帝每月的用度都是有限定,都来自百姓和商贾的税收。政事、军事、皇室、后宫,哪一项不需要钱?”   离兰点点头,已示默认。   元址满脸正色继续说道:“而且从去年开始,三皇叔要重新翻修王府,我前脚刚从内务府批了钱,后脚五皇叔、六皇叔、八皇叔都张着手同我要钱,也要翻新宅子。为了不厚此薄彼,今年开春,索性将所有皇叔和皇姑母的宅院全都翻修了一遍,花了内务府好大一笔钱,即便这样那都不够,还动用了我的私库才补齐了款项。”   离兰嘴角颤颤,将勾在元址腰上的_条腿收了回来。   元址看着离兰渐渐失望黯淡的眼神,又补了一刀:“上回你进宫的时候,砸了一盏七彩琉璃宫灯、一枚羊脂玉枕骨,还有元和十年的青花梅瓶子,元和三年的粉彩镂空转心瓶,元安初年的万寿延年葫芦瓶,元安十年的天青釉葵花笔洗,共四十五件名贵珍品。”   离兰脸部肌肉开始抖动,面色铁青着,将勾在元址腰上的另一条腿也收了回来。   元址摊开双手,又言道:“还有,你最后出宫的时候也顺走了不少名品瓷器,那些最后可是从我的私库里面补得,我是真没有钱了。”   离兰反手从床上撑起,脸上被气得五彩缤纷,死死地盯着元址一脸无辜的表情,晈得牙根子直响,“亏我还向旁人炫耀你是天下最有钱的金主,不差我这三瓜两枣。现在看来,哼,我这三瓜俩枣就是压死你内务府的最后稻草!离恩说的没错,你就是把我当白嫖了!”   离兰起身,抓起一件揉成一团的里衣便裹在身上,胡乱地系着衣带。   元址拉住他的胳膊,困惑:“你之前不是总觉得我蛮横吗?那我现在同你好好讲理都不行了?而且,话得说清楚了,我怎么白嫖你了?从儿时到现在,我可是从未上过你。就连方才都是我在帮你吮阳,受累的是我,舒服的是你。你出的力气,还不如小顺子多,你知道小顺子管着后宫,每天要干多少活吗?天地良心啊,宝贝儿,你可不能这般耍赖!”   离兰:“……”他穿好袜靴,下了榻,扯了件斗篷便披在身上。头也不回、怒气腾腾地向殿门走去。路遇书案的时候,狠力拎走了小食盒。   元址冲着他的背影喊着:“宝贝儿,你去哪?”   “去找林公公!”   “都快入夜了,就别打搅他休息了。”   “要你管!”   “那梨白酥不是专程给我买的吗?”   “你!不!配!”   作者有话说主CP这俩货还未对接,一直都是好朋友互相帮忙。副CP已经对接了,那个很明显。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谢谢南栀...的月票票!!很遗憾地告诉大家,在我的航班上同排坐着的人被确诊了,我成了密切接触者。目前身体状况还好,也会尽量继续保持更新,小可爱们且看且珍惜。。。爱你们,感恩,鞠躬! 第八十二章 别走,决战到天亮!   离兰疾步走在行宫里,如墨的长发随意的散在身后,似一汪泉自香肩流下。   缎白色的斗篷随着他身体的律动似行云流水,不经意间扫过小径旁矮矮的花坛时,春色颤然,落英缤纷。   他来到林公公所住的明盛堂,自屋外便看见里面通明的灯火,听到絮絮叨叨的声音。   是许之润和林公公。   许之润:“哎呀,落棋不悔,别以为你病着,我就该让着你。撒手!”   林公公:“你抢我的棋,抢我的棋,来人呀?~这里有个老废物抢我的棋!”   “行啦行啦,别喊了,给你给你!”   “放回原处!”   “好好好!”   “哼!老废物,咱家可是不好惹的,当今陛下和南府二公子都是咱家一手带大的。你敢欺负我,我就让他们脱了你的裤子,拉你去敬事房!”   “哎呦喂?不敢不敢!你厉害!惹不起惹不起!唉一一老的老,小的小,没有一个省心的。老哥哥,当初你让我许诺的事情,弟弟我可是没有食言。那两孩子,都很好。天家自不必说,一直由我亲手照料,身强体健似耗牛。还有二公子,虽然曾糟了大罪,但幸得有世外高人所救,替他洗过髓。不仅保住了性命,再过个三五年,身体也会越来越精神,越来越强健。别说是舞剑弄枪,就是提刀上马都没毛病!”   越来越精神、越来越强建?   舞剑弄枪、提刀上马?   离兰拎着食盒站在门边处听着,嘴角都快抽到了耳根处。先前不是说他没几年的日子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离兰很想冲进去扯住许之润的领口子问清楚,但又怕吓着林公公。硬生生地忍下了怒火,收住了九分的力气,轻轻推开了门。   许之润和林公公坐在矮榻上,盘着腿认真下着棋。听到门开的声音,还以为是小顺子进来添茶。   许之润盯着棋盘,未曾抬头言道:“小顺子,你师父仗着老夫让他,同老夫耍泼皮无赖,越老越不正经。还要让天家和二公子脱了老夫的裤子,丢老夫去敬事房。现在老夫算是知道那二位乱七八糟的性子是随了谁。原来是随了你家老东西。不过话说回来,徐风殿那二位还没完事吗?同是男人,自己又不是没长那玩意儿,怎么就那么稀罕别人的。唉一一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离兰:“……”款步走在许之润身后。   还是林公公抬头看见了他,开心地一把掀了棋盘!   棋子、茶水、糕点、瓜子皮,劈头盖脸地浇在许之润的头上。   许之润嗷嚎不已,刚想狠狠大骂,林公公拍着双手先声夺人唤道:“二公子??二公子!”   离兰看着老小孩一样的林公公,不甶地换了副温和的面容,犹如他当年进宫时清风明月的模样,应道:“公公,我来看看你。”   许之润听到离兰的声音,吓得连头都不敢回,双肩不停地抖动着,面色紧张到赤红,任由头上的茶水、糕点、瓜子皮挂落在上面。   林公公伸出一只手,笑言:“好孩子,快过来。”   离兰上前几步握住林公公的手,陪着林公公同坐在矮榻上。   林公公问道:“天这样晚了,你穿得这般单薄,小心得了风寒。”   离兰眼角瞥一眼吓得呆若木鸡的许之润,又收回了目光,对着林公公说道:“没事的,行宫温热,不会得风寒。”   林公公拍了拍离兰的手,努了努嘴::“那也不行,公子是天家的人,金贵的很。呆会你回了朝阳殿,老奴唤太医院的许院判去给你瞧瞧,许院判是老奴的老相识,老奴说一,他不敢说二。”   离兰笑着将脑袋靠在林公公的肩膀上,撒撒娇,“今晚不回去了,就留在这里陪公公下棋吧,可好?”   林公公用布满皱纹的手,慈爱地摸了摸离兰的面颊,摇摇头,“不可不可,天家还在等着公子呢。天家独自生活在这深宫里,陪着天家的除了老奴,便是这四角的天空,也是不易。身边更需要一个知冷知热体己的人。老奴年事已高,都不晓得还能熬过几个秋。这以后啊,天家就托于公子了。若是天家惹公子生气了,公子多担待些。”   离兰笑笑,“好好,我答应公公,多担待些。”   许之润坐在对面看着这一老一少,大气不敢出,任由茶水浸湿他的衣袍。   这时,小顺子端着温好的汤药从外面走进来,见是离兰来了,紧走了几步,问好:“先生来了!”   离兰点点头,“嗯!”又抬眼看了看许之润,“小顺子,那是你师父的药吧,时辰不早了,去侍候你师父吃药就寝,然后回徐风殿伺候陛下吧。我同许院判下盘棋。”   小顺子这才注意到许之润浑身狼藉的模样,惊道:“院判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又从身上抽出一条巾帕替许之润擦着,“是我师父又悔棋了?”   许之润夺过帕子,将小顺子轻轻推幵,自顾自擦着,支支吾吾地答道:“没事没事,你师父同我闹着玩的。那个……快去扶你师父歇息吧,我同……我同离兰先生下盘棋。”   小顺子滴溜溜地转着眼睛,很是识趣去扶林公公。   林公公拉着离兰的手,最后又瞩咐了句:“快些回朝阳殿吧,陛下找不着公子,该伤心了。”   离兰点头应道:“好!”   小顺子扶着林公公刚刚走了几步,离兰忽然又喊住了他:“顺公公!”   小顺子回身,“先生何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你每月的月例有多少?”   小顺子满脸写着问号,下意识回道:“回先生,奴才是四品督领侍,每月月银八两,米八斗。”   “八、八、八两?!”   “正是!”   “那小五子昵?”   “小五子没有品阶,但陛下仁厚,所有在行宫里侍候的宫人月例翻番,每月月锒四两,米四斗。”   “那每月领月银一两的是哪些人?”   “一两?宫里没有领一两月银的奴才,最低的也是二两。”   离兰从震惊到愤怒,心彻底裂开了!   元址给他支得月例,竟然是连最低等的宫人都不如!果真是提起裤子不认人,昧了良心的狗东西。   小顺子虽然不知道离兰为何要问这些问题,但看着离兰现在吃人的脸色,也估摸着定是陛下作死,又惹了先生生气了。   小顺子可以看到离兰的眼中明晃晃地烧着两把怒火。听到离兰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去告诉陛下,今夜我不回徐风殿了,许院判同我棋逢对手,要决战到天亮呢!”   果然!他猜对了!陛下又在作死了。   他忙得想逃离现场,应道:“是!先生若无别的事,奴才退下了。”   离兰死死捏着拳头,胸前气息起伏,再懒得理他。   小顺子扶着林公公离开后,离兰顺好了气息,转身面对面地看着许之润,眼中带有威慑,问道:“院判大人,接下来该聊聊我们之间的事了。”   许院判怯懦地问了句:“先生……先生方才都听到了?”   离兰垂首,将打翻的棋盘放好,淡淡道:“不急,今夜有大把的时间,我们边下边聊。”   许之润看着离兰不动声色地将黑白棋子收拾好,心里却越来越没底。   离兰将那盒黑子推给许之润,伸手示意:“院判,请!”   许之润拾起一颗黑子,手哆哆嗦嗦地停在了棋盘的上空。   他一大把年纪,陪着眼前心思深不见底的年少人玩心跳,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都快要窒息了。   终于,啪__手指一松,黑子掉在棋盘上。   许之润缩着脖子,红着脸,翻肠倒肚地开始解释:“老夫真的没有诓骗先生啊。上回先生问老夫,同陛下说了什么。老夫还未说清楚,先生便自己胡乱猜测,老夫都说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偏偏那般固执,不听我解释。”   离兰反问:“所以,是我的原因?”   “我不是那个意思。”   离兰咬紧了后槽牙,“那院判是何意?今天索性就把话说明白了吧,否则大人便是两头都讨不到好。”   “哎!”许之润一拳头锤在自己的大腿上,连连叹气,不住地摇头,“也罢!陛下前后两次掳了先生进宫,第二次还拉着先生一起死。虽然最后双双得救,但老夫看着两位如此互相折磨,也是心痛万分,所以才……”   “所以院判才同陛下讲我已是油尽灯枯、没多少日子了?”   “嗯。”许院判点点头,没再敢抬头看离兰。   离兰抬起一条腿踩在矮榻,一直胳膊搭在膝盖上,满脸的不可思议,拍拍手,讥讽地夸赞着:“啧啧!院判大人果真是杏林圣手,根治了陛下作死的毛病。自那以后,陛下确实再也没闹腾过。疗效不是很好嘛,对吧?”   “啊?”许之润倏然抬头,讶异:“先生若是这么理解这件事,那也是没毛病。”   离兰端起手边的茶盏,“所以,陛下觉得我的身子太过虚弱不能承恩,也是院判说的?”   “啊?!这个……嗯……那会老夫只是不想陛下一时冲动折腾先生,老夫也是好心。”   许院判又找补了句,“当然,陛下也是真的疼愔先生,宁可承认自己那方面不行,都不愿意同先生言明他所认为的真相。不仅如此,陛下还说,若是老夫能保先生平安过了这个秋,就赐老夫丹书铁券,世袭承。此后多保先生一年,陛下便赏老夫一万两黄金。”   噗——“咳咳咳咳!”离兰将刚刚轻饮的一口茶水如数喷了出来,不停地咳嗽着。   许之润递上手里的帕子,离兰未接,反而抓住许之润的手腕,震惊万分:“多少钱?!”   “万……万两……黄金。”   离兰一双凤眸瞪得像铜铃,喊道:“陛下疯了吗?!武安侯封了抚远大将军,也只赐了万两黄金,还是犒赏全军的。陛下一年一万两黄金,就为了让你保我的命?!!”   ‘‘曰,,“长这么大,头一回知道,原来我的命这么值钱!抵得上千军万马?!”   “是啊,所以陛下他情深义重啊。”   离兰松开了许之润的手腕,愤愤不平:“他还说自己没钱了……难不成一年一万两黄金是从身上搓泥搓出来的吗?!”   许之润:“???”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啊,不应该是感动天地、恩恩爱爱吗?   离兰一手双指敲在棋盘上,眼中闪过精光,戏谑地看着许之润,阴阳怪地言道:“院判大人诓骗陛下用黄金保我的命,大人您可是在骗保啊!是死罪啊!”   许之润抓住离兰的手,如临大敌:“没有,没有。先生误会了,老夫也只是善意的谎言,可是挡不住陛下他情痴啊。丹书铁券、黄金万两老夫都可以不要,先生救我!”   离兰歪歪头,戏笑地看着许之润,“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丹书铁券为何不要?!在下对一块铁疙瘩没什么兴趣,倒是这黄金万两,院判大人得分我七成!他敢克扣我的零花钱,我便从他身上薅羊毛,离恩说的对,得换只羊薅了!”   离兰拉高了音调,“院判大人,你是应还是不应啊?”   砰!一脚!大门被人踹开!   元址煞气腾腾闯进来,看着许之润,都恨不得现宰了他。   先前小顺子来传话后,他知道离兰同他耍小性子、闹别扭,亲自来接离兰回徐风殿。   才刚走到殿门口,便听到离兰的声音和那句一一“院判大人,你是硬还是不硬啊?”   作者有话说明天更精彩!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谢谢萧萧爱棠棠、小小云儿、凌绝尘的推荐票、催更票、月票!走过路过随缘投个什么呗,爱你们,感恩,鞠躬!   5/5 48.80%12:19 第八十三章 你却在这给朕戴绿帽子?!   离兰前一刻还在盘算着如何骗保、如何薅羊毛,下一刻待宰的肥羊便怒气升腾地闯进来,身上喷发出的怒火都能拿去烤全羊。   许之润不明所以,连连趴跪在地上,吓得抖了一哆嗦。   “陛……陛下……您怎么来了?”离兰心中打鼓,方才他同许之润骗保的事情,元址到底听去了多少?   元址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离兰的手腕子,将他从矮榻上扯起来,狠力地让离兰贴紧了自己,四目相对,“朕在床上给你暖被子,等着你回来,你却在这给朕戴绿帽子?!”   “啊?”离兰心中莫名其妙地思略着:什么绿帽子?!谁的绿帽子?!他同谁给元址戴了绿帽子?!同许院判?!   元址晈着后槽牙狠戾道:“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你就是嫌朕不行!离兰先生可真厉害,前脚让朕为你吮阳,后脚就跑到这来同这老东西决战到天亮!你就是欠'他姥姥的,你不被人上,后面就犯痒,是不是?!”   “你他妈有毛病吗?!”离兰一手指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许之润,喊道:“许院判快给他治!就这般作死的毛病,已经病入膏肓了!”   元址将离兰指着许之润的手掰了回来,死死地将离兰的两只手箍紧了,怒火中烧地看着他,吼道:“怎么?还想伙同这老东西给朕下汤药吗?!”   “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松手丨”离兰挣扎不得,一口咬在元址的脖子上,丝丝见血。   元址闷哼一声,推开离兰,捂着自己的脖子,气得嘴唇发白,“好啊,干得真好。朕现在就剐了这老东西,再腾出手来收拾你!”   元址走过去一手扯住了许之润的领口子,刚想一巴掌呼下去,他的后脑勺却被什么的东西狠狠地砸了!   元址松开了许之润,捂着自己的后脑勺,转过了身。   众人这才看清楚,砸了元址的,竟是一只拂尘丨这时林公公从寝殿里被小顺子搀着出来,颤巍巍地手握一根手杖,跺在地上,大骂:“兔崽子,你想收拾谁啊?!二公子可是陛下的宝贝儿,心尖上的人,你敢动他一个汗毛,咱家跟你拼了!”   林公公举起手杖拼尽了全力向元址冲去,小顺子在一旁拦都拦不住,急忙喊着:“师父,错了,错了,那是陛下,是陛下啊!”   林公公眼睛里除了南昭,已是认不出任何人,别说是元址,就是大罗神仙在场,也挡不住他的舔犊之'LA。   元址是林公公一手带大的,比谁都亲,更别说林公公还是错服了原本预备给元址的毒药,才成了如今的样子。   林公公要揍他,他哪里敢还手?!只能绕着内殿跑着。   内殿里乱成了一锅粥,林公公追着元址,小顺子抱着林公公,许之润手脚并用,躲在了柱子旁,生怕他们误伤了自己。   离兰抓了一把瓜子,跑去蹲在许之润身边,看着满场的闹剧小声说道:“大人,怎得?方才说的三七分,应还是不应?”   许之润抱着柱子躲开离兰,生怕同他有半点牵连,回道:“哎呦,您二位就放过老夫吧,老夫还想多活几年呐!”   “呸!”离兰将瓜子皮晬在地上,又捏起一粒继续瞌着,“大人您可想清楚了,是现在我同陛下讲明白您一直在骗保,还是大人同我联手一起薅他羊毛?虽然这两者都是死罪,但前者死得更快些。”   离兰将瓜子皮吐在地上,“您知道陛下一直馋我的身子,您骗他我不能承恩,骗他认下了自己不行,骗他日日夜夜忍得那般辛苦,您这般作为,全家老小不赔上几十条人命怕是无法让他泄火。但选了后者那就不一样了,如果掩饰得好,我保大人高寿,而且还有钱拿,如何?”   “我的二位小祖宗啊!”许之润抱着柱子哭得凄凄惨惨,脑门子轻轻磕在柱子上,嚎着:“我上辈子到底是上撅了谁家的祖坟了,这辈子要糟这样的罪啊!”   离兰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淡淡道:“哦,大人难以抉择是吧?那我现在就同陛下言明大人骗保的事!”   离兰刚想起身,被许之润拉住了胳膊,“第二个,我选第二个!”   离兰笑笑,拍了拍许之润的肩膀,“大人果真识时务者为俊杰!”   “唉……”许之润一声叹息,又低声问着:“那……那个先生不能承恩的事,还要继续骗吗?”   离兰瞪着一双凤眸,“当然得继续啊!陛下现在脑子转不过弯来,总有一天我会让他想明白,其实万人之上,一人之下也没什么不好。你一如既往地开你的药,反正都是补药,我照吃就是了。”   万人之上,一人之下?许之润没再敢联想那是怎样的画面。都是人家的床笫之事,言不逾阈,他哪里管得着?!   许之润摸了摸鼻子,轻轻地啜泣:“说好了啊,三七分!别赖账!”   离兰邪邪地笑笑,“放心,合作愉快!”   不远处,林公公还在追着元址打着,累得气喘盱盱,满头大汗。   小顺子在一旁扶着他,冲着离兰这边喊着:“离兰先生,先生倒是管一管呐!”   元址俯着身子,双手累得撑在自己的双膝上,声音颤颤:“你……你别喊他,他巴不得朕一命呼鸣,好同别人巫山云雨、颠鸾倒凤!”   “哎呦!朕不行了,这回是真的不行了!”元址摊手坐在地上,“小顺子你给你师父吃了什么补药,这么多力气!累死朕了,他要打就打吧,朕跑不动了!”   “兔崽子,咱家打死你!”看着元址坐在了地上,林公公终于得了机会,操起手杖,对着元址的上空狠狠地打下!   小顺子拦不住,元址懒得躲,眼瞅着胳膊一般粗的手杖要落在元址身上时,离兰三步并作两步,飞身过去,挡在元址身前,将元址护在怀中!   砰!   离兰闷哼一声!吃痛地喊了出来!如墨的头发划过元址的脸庞。   殿里万籁倶静!   还是林公公最先反应过来,丢掉了手杖,心疼地上前,蹲在地上,双手颤颤巍巍地摸着离兰的背,心痛地哭诉:“二公子啊,您这是做什么?为何要护着这兔崽子啊!”   离兰疼得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子,脸色都有点白,轻晈着朱唇,忍着疼痛说道:“小顺子,你同许院判扶林公公去休息!”   “好好!”小顺子挤眉弄眼地同许之润示意。   许之润从柱子后面跑出来同小顺子一道,又拖又拽地将林公公带走了。   看着离兰煞白的面色,元址双手扶住他的双肩,喊着:“你傻吗?!我皮糙肉厚,挨一下又不会怎样?!”   离兰疼得声音都颤了颤,“你……快闭嘴吧,我上辈子到底欠了是你多少啊?嘶一一你还闹吗?我都这样了,你还疑我同别人有事吗?若是闹完了,就回去吧,快给我上药。上回你吊脖子外敷的药还有吧,那个就行,别麻烦许院判了。”   元址亲着离兰的面颊,歉意道:“宝贝儿,我错了,我不是怀疑你,我就是吃味你丢我一人在冷冷清清的床上,却跑来同他下棋。”   离兰摆摆手,“行了,你作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事回去说,哎呀,真疼!”   元址忙蹲下了身子,背起了离兰,出了明盛堂,朝着徐风殿的方向去了。   离兰趴在元址宽阔的后背上,闻着他脖间淡雅的体香,问道:“方才咬你脖子,还疼吗?”   元址扶在离兰大腿上的手,轻掐了掐:“不疼,比起这些年你扎在我心上的刀,不算什么。”   “又说傻话!”离兰凑上去吻了吻元址的耳边,莞尔:“我爱你,元址。我要同你长长久久,百年好合,活一百年。”   前面的人笑言:“不够!我要一千年,一万年,生生世世同你在一起。”   一千年?一万年?那就是万万两黄金呐。国库就是座黄金矿,也挖不出那么多钱呐。   离兰想了想又瞩咐了句,“元址,你要做一代明君,国富民安,生生不息。”黄金也不息。   “好!只要你在,我什么都应你。”他逗着离兰,戏笑了句,“月例锒子给你涨到十两,如何?”   离兰心中翻起一个白眼,老子替你挨了一棍,也只比你的内侍官多拿二两?!现如今看来,同许之润联手薅你羊毛,也没什么愧疚可言了。   他柔声回道:“你治国理财不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也是大盛国的子民,既然不能替你分担忧虑,更不能再那般不懂事。月例我就不要了,但每月假期再多加两天,改为四天,如何?”   元址应道:“好,想去哪,我都陪你。”   陪我?!你日日看着我,我还怎么同离恩吃饭、暍酒、逛戏楼?!   离兰回道:“倒也不必,陛下政务繁忙,日理万机,无需陪着我一个闲人。”   “多谢宝贝儿体恤,那假期就改为三天,我陪你三天。”   “……元址……”   “嗯,那两天?”   离兰放弃了,脸贴在元址的肩头,叹息:“没什么,那还是四天吧,四天你都陪我。“好,都陪你。”   是夜。   十八里铺的官驿上驻扎着一队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卫。   领头的男人穿着银丝软甲,坐在大堂里,轻呷着酒。他身旁的人,陪着坐在八仙桌上,闷不做声。   官驿外的一个幽黑的角落里,一个身穿训练服的人,仔细地观察着堂里人的一举一动。   他看着暍酒之人微醉的脸庞,手中捏紧了红缨枪,嗤笑了下,“果真在此,林啸,你不是喜欢跑吗?这猫捉老鼠的游戏,小爷就陪你玩玩,这回看你跑去哪里!”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走过路过随缘投个什么呗!爱你们!感恩,鞠躬! 第八十四章 这一辈子,我都会好好疼你   一个时辰后,林啸暍得烂醉如泥,被月见搀扶着,上了二楼客房。   林啸搂着月见的脖子,脚下肆乱,醉言醉语温声着:“你知道吗?爷这辈子,这一辈子只爱过他一人,只爱他_个。”   月见哄劝着:“侯爷呀,侯爷,属下都知道。来,小心脚下。”   林啸挥着胳膊,想甩开月见:“你知道个屁!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知道他有多好!他那么好!都他妈因为孟朗那个畜生,爷配不上他,配不上他了丨”月见疑惑:“侯爷,这里有孟副将何事啊?您先前不是还同他一起吃酒吗?”   “你知道个屁!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知道他有多畜生!他有多畜生!爷不清白了,爷不清白了。爷恨不得现在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啃他的骨,嗜他的血!”   月见:“……”好家伙,这孟朗究竟做了什么,逼得侯爷恨不得弄死他。什么叫不清白了?是同侯爷满身的伤有关系吗?他们到底干了什么?   月见刚刚推开房门将人送入房里,林啸挣扎着朝门外走去,大喊着:“放开!爷要回崖山,爷后悔了!你说得对,他来都来了,为什么不见?凭什么不见?!这一去,再见无期。你撒手,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月见哪里拦得住林啸,何况还是醉了酒的林啸。   他猿一般的手臂死死地箍住了林啸的腰,“哎呦我的侯爷,走走走,先进房!明日,明日咱们去崖山,去找二公子。您现在这般醉醺醺的,只怕是会冲撞了二公子。您是知道的,二公子那般水月观音,最不喜欢泼皮无赖!”   林啸突然顿了顿,“对对!”   他双手捧着月见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又在月见的脸上拍了拍,嘻嘻笑道:“没错,还是你聪明,他不喜欢泼皮无赖,爷现在这样过去,必定招他厌烦。”   月见像哄着三岁孩童,“这样才对啊,我的将军大人!走吧,进屋吧!”   林啸一只脚刚踏进去,又转身折了回来,趴在月见的肩头,“不对啊,这天底下最大的泼皮无赖就在他的身边,他不喜欢!他不喜欢!我要去救他!你……你差人去……去灵关,叫人来!把十万大军都叫过来!跟爷走,爷立马就把那泼皮无懒的行宫铲平了!”   林啸压着月见的身体,用力推着他往门外走,赤红着眼睛继续嚷嚷着:“告诉你,爷今日……今日就反了!反了!甘为君身死,甘为君销骨!”   月见忙得捂住了林啸的嘴巴,“哎呦我的侯爷啊,您醉了,先进屋成吗?”   他撇头向两旁跟着的亲卫示意,“作死的,都愣着作甚?!搭把手,把祖宗抬回去,抬回去!”   即便三四个亲卫上前,同月见一起欲将林啸往回扯,都没有任何用处。眼看着几人已经被林啸扯拽着走到了楼梯上。   一个身影从楼下上来,双手扒拉开挡在身前的几人,大声呵斥道:“都闪开!”   月见听声回头,看到了风扑尘尘、满脸铁黑的孟朗,讶异道:“孟……孟副将?!”   “一群没用的东西!”孟朗推幵月见,俯身了下去,单手拦腰将林啸扛在了肩上,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他的红缨枪。   林啸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刻便是天旋地转间。   孟朗的身板十分硬朗,紧梆梆的肌肉硌得他的胃里翻江倒海,暍得酒都顶到了嗓子眼,几声干呕。   终于一一yue包括月见在内的所有人皆后撤了几步,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鼻子,眼睁睁地看着孟朗身背上挂着不可描述的东西,恨不得立即逃出十丈之外。   “这……孟副将?您看看,可如何是好?”月见捏紧了鼻子,鼻音哼哼。   孟朗满脸的黑线,一语不言,朝着屋里走去。   膨膨两声--用脚带上了门。   月见这下才松了一口气,忙得招呼着众人,“看什么呢?都散了!散了!”   月见看着紧闭的房门,隐隐觉得心中不安,但又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算了算了,孟副将是跟在侯爷屁股后面长大的,能有什么事?唉……年纪大了,怎得还有了胡思乱想的毛病。这一宿的折腾,比行军打仗都累!”   月见整了整被林啸撕扯乱的衣袍,回了自己的房间。   被孟朗扛在身上的林啸,扑棱着双手,“你爷爷的,从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放爷下来……放……   放爷……”   他的声音越来越细碎,两只胳膊吊在孟朗的身后,捏着拳头锤着孟朗的小腿,却毫无杀伤力,像拍在一团团棉花里。   林啸的嘴唇碰到了一块紧绷着又带有弹性的东西,傻乎乎地笑了:“哎嘿,梨白酥~~哥哥爱吃的梨白酥,我要尝尝?”他本能地朝着这块软软糯糯的“梨白酥”,一口晈下!   撕--孟朗一声闷哼,“你、你、你急什么?都醉成这个熊样了,还惦记小爷的屁股!”   他将林啸轻轻地放在床上,这才揉了揉自己的屁股,看着林啸醉红的脸庞,腻歪地笑了笑,“真是的,你是属狗的吗?不过,我喜欢!嘿嘿,这个是你留下我身上的第一个印记。啸,我就知道你好这口,越疼越喜欢,对吧?”   林啸因暍了酒,浑身燥热,冒着热气,开始撕扯自己的领扣子,嘴里嘟嘟囔囔,“热……给爷更衣……”   孟朗怪嗔了句,“暍这么多,能不热吗?”   他看着林啸挂着汗滴的喉结和泛红的肌肤,一阵口干舌燥,不由地咽了咽口水,坐在了林啸的床边,低言着:“这……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若你醒了,可不能怪我。”   他上手脱了林啸的犀牛皮靴,解开了林啸身上的银丝软甲和束腰深衣,掰着林啸的身子前后翻腾了好多次,才算将衣物褪了下来,连件贴身的里衣都未曾留给林啸,扒了个干干净净。   他又差小驿官抬了些热水,用帕子在水盆里拧了一把,仔仔细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替林啸擦拭干净了,才将被子裹在林啸身上,包得像个蚕蛹似的,生怕走风漏气。   折腾了半宿,看着林啸渐渐熟睡了,他脱了自己身上黏糊糊的的作训服,揉成一团丢在了地上。   又伸手拿起刚刚替林啸擦过身子的帕子,抹了把脸,无奈苦笑:“小爷是得有多稀罕你,才肯为你付出如斯。”   他袒露着身上紧绷绷的肌肉,自夸自地说道:“看看,这一身的腱子肉,虽比不得三太子哪吒的刀枪不入,却也是神勇威武吧。”   孟朗又拍了拍自己鼓鼓嚢嚢的胸膛,得意万分:“啸,像我这般强健的身子,才能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喽。哼,那个男宠算个什么玩意,定是娘们唧唧、弱柳细腰的,有什么可馋的?!他能让你欲仙欲死吗?我看咱俩就很合拍,天■H■地射的一对!”   他将林啸往床里边挪了挪,一只手从林啸的腰下穿过搂紧了。   林啸原本酒热,身上又裹着一条棉被,现下被孟朗搂得死死的,气息浑身的血都快沸腾了,额间不停地渗着汗,脸色憋红,像只蒸熟的螃蟹。   孟朗怕他烧坏了,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呦,这么烫?”忙得将棉被松开了些,透了透气,又轻轻地摸着林啸的脸颊,温声问着:“啸?可觉得好些了?”   林啸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脸,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捉住了那只手,眼角都带着无尽的暖昧,放在自己脸上蹭,柔声喃喃着:“别走,别离开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既然来都来了,又何苦呢……”   说话间,林啸又将被子从自己身上踹开,露出了紧实的胸膛和颤栗的红樱。他扯着孟朗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胸前抱紧了,滚烫的脸不住地蹭着孟朗的胳膊,“别走,别走……容我在抱会。”   孟朗伸手抚摸着林啸的头发,亲了亲他的额头,“好,我不走,不走了。啸,我也想你,好想你。那天把你一人丢下离开,是我不对,是我做错了。以后哪怕你会打死我,我也不走了。”   两颗火热的心隔着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   林啸温热的鼻息拂过孟朗的胸膛,半边脸来回摩挲,不经意地唇边触碰到孟朗胸前的红樱。   孟朗身子绷直了,从头颤到了脚。   林啸挪挪身子,握住了他的腰窝,头不住地向下蹭着,直到枕在了孟朗的腹部,才傻乎乎地笑笑,“真好,抱着真好。”   孟朗一手紧抓着一旁的被子,气息起伏,不住地咽着睡沬,声音颤颤:“啸,那个……松手好吗?你再如此,我真的。真的忍不住了……”   林啸的手顺着孟朗的腰窝向下滑去,抓在他紧致的臀部上,似是十分满意,嘴角都翘起甜甜的笑,“梨白酥……软软的梨白酥。”   “啸……”   紧接着,林啸不安分的手又缓缓地摸到了孟朗的两腿之间,抓了一把!   “啸!”   林啸一边把玩着,一边晕乎乎说道:“嘿嘿,长枪……小时候我也喜欢玩长枪,可爹爹说孟朗身子颀长,比我更适合,还送了他一把红缨枪。。”   “啸!我知道,我知道。”他声音沉沉,“啸!对不住了,我真的忍不了了。”   孟朗双手掰着林啸的双肩,让他侧躺着,吻遍了他后背的每一寸,寸寸噬骨。   “啸,放心,这一辈子,我都会好好疼你。”   他抬起林啸的一条腿,刨根问底,撞顶昆仑。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哦,走过路过随缘投个什么呗!爱你们,感恩,鞠躬! 第八十五章 昨晚一定什么都没发生   原本在隔壁房里睡着的月见,半夜里听到林啸房间那边传来吱呀吱呀的木吱声。   月见骑马跑了一整天,晚上又被林啸折腾了一宿,已是精疲力竭,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翻个了身想继续睡觉,谁知道过了阵子,声音越来越大。   咚——咚——变成了带着韵律的撞墙声!   月见:“……"他踢幵身上的被子,惊得坐起来,跳下了床,穿好靴子,轻手轻脚走到对面墙边,趴在墙根听了会。   咚——咚——继续响着!   月见苦思冥想,自从孟朗扛着林啸进屋之后,林啸的确没有再闹腾过。   他二人秉烛夜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况且两个大男人在房里能干什么?   孟朗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脱不了少年匪气,但到底不是个莽撞的人。   更何况,孟朗也不是林啸喜欢的那类型。   与其说林啸喜欢男人,倒不如说林啸只喜欢南府的那位二公子。   若不是兰因絮果、情根深种,如今他家侯爷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哪会如此这般日日醉酒,夜夜伤神。   月见摇摇头自嘲:“哎,真是的!月见啊月见,自己现在还是个母胎光棍,还担心别人!再这么操心下去,头发都愁白了,那就更找不到媳妇儿喽。”   说完,他踢掉鞋,又爬回了床上,闷头大睡。   鸡鸣之后,孟朗是被冻醒的。   原本就是倒春寒,官驿的住宿条件又不是特别好,外加上昨夜的一番活动出了满身的汗,他怕林啸冻着,将被子都裹在了林啸的身上。   林啸?   他念着这个名字,下意识间看了看身旁熟睡的人。   林啸的脸庞,衬着丝丝的月光,愈发俊朗,连嘴唇都被勾勒的更加诱人。想到被世人称为修罗煞主的武安侯现在像个婴孩一般躺在他身旁,满足地笑了笑。   他想把林啸拽进怀里,在碰到林啸手背的时候,触指冰凉。   他微微起身,看到林啸赤着身子,身上的被子早被踹到了脚下,瞬时吓了个机灵。忙得将被子从床角扯过来,重新给林啸盖了好。   林啸梦呓间,呢喃了句:“冷……”   他看着林啸被冻得有点红的鼻尖,心中懊恼,扇了自己一个巴掌,他怎么能睡那么死,让林啸就这么被冻了一宿呢?   林啸的身子察觉到旁边的热源,本能地朝着他靠了靠,一双手揽住了孟朗的腰,暖着手。   孟朗抿着嘴唇,“嗯……啸,这可是你邀请我的啊,等醒了你可不能骂我。”他顺势滑进被子里,和林啸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林啸乖的像只小兽,虽闭着眼睛,但嘴角还带着暖暖的笑意,软糯言道:“哥哥……容我再抱会。”   哥哥?!什么哥哥?谁的哥哥?!情哥哥?   对对,_定是情哥哥。   孟朗说服了自己,低头在林啸的额间亲了下,不好意思地言道:“哎呀,倒也不至于,毕竟我还比你小上几岁。虽然我很喜欢这个称谓,但是真让人怪不好意思的。啸,还是你会疼人。”   林啸靠在孟朗的胸膛,继续睡去。   晨起。   月见被各种声音折磨了大半宿,这才顶着两个黑眼圏爬起来。随便用屋里的凉水洗了把脸,便把武服铠甲穿在身上。   他伸个懒腰、打个哈欠,走出了房门。   看着隔壁林啸的房间没什么动静,想着也是时候叫醒林啸。   此去灵关路途遥远,那还得半个月的时日。还是赶路要紧,省的夜长梦多。他生怕林啸一个想不开又折回去去找离兰。   他来到林啸的门前,屈三指叩了叩门。   门内没有丝毫的动静。   又敲了敲,还喊道:“侯爷,侯爷,该起身了。”   林啸睡得朦朦胧胧,都不知道在做着什么美梦的时候,被急促嘈杂的敲门声吵醒。   听是月见的声音,他有气无力地说道:“爷知道了。”   “唉唉,好!”月见这才放下心来。   他正想着转身下楼的时候,听到屋子里传来另一声,嘟嘟囔囔说了句:“一大早的,叫魂呐!”   月见猛然间惊得回头,这是……这是孟朗的声音?丨!   此时,不仅是月见,就连林啸都被惊出一声冷汗。   他甚至以为自己在梦中。   直到他感觉到自己身上被别人的一条腿压着,手指尖触碰到的确实是另一具火热的身体,三魂七魄瞬时间全无。   从脚尖冷到了指尖,身体凉透了!   林啸震惊地一跃而起,这才看清楚在他身边,赤身躺着的竟是,孟朗?!!   “我―!”林啸本能反应之下,将孟浪一脚踹下了床!   孟朗顺带着将被子都扯了下去。   他这才发现,赤着身体的不仅是孟朗一人,就连他自己……   摔在地上的孟朗,一声闷哼——刚想破口大骂,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林啸坐在床上,杀人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他。   听着屋里如此大的动静,就连月见都折了回来,重新站在林啸房门口,问道:“侯爷,孟副将?出什么事了?”   侯爷?孟副将?   林啸的心拔凉,原来月见知道孟朗在此。   他看着孟朗满身的吻痕,便明白了昨晚定是发生了什么。   孟朗第二次乘他之危!!   他心底愤怒的血液即将逬发而出,一拳锤在床上,死死晈着后槽牙。   除了现宰了孟朗祭奠他的清白,别的方式已经根本没办法表达他现在的屈辱和愤怒。嘴唇都气得发紫,浑身颤栗!   孟朗看着林啸如同困兽,恨不得下一刻便将他撕成一片片的样子,心里怪委屈的。昨夜不是你说不要走,让我留下的吗?现在这副模样,又是做给谁看?怎么能提起裤子便不认人了呢?   “侯爷?”月见听着里面又无声了,又问了句。   林啸以口型对着孟朗说道:“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孟朗闭紧了嘴巴,不再出声了。   林啸这才回了月见:“无事,孟副将正同本侯讨教……讨教枪法!你先下去吧,半个时辰后启程。”   “是!”   听到月见下楼的声音,林啸才敢稍微拔高了一点音调,“昨晚一定什么都没发生,是或不是?”   他很想从孟朗嘴里的听到肯定的答复,但是身体的记忆和酸疼又在狠狠地鞭笞着他。   他从牙缝里挤出,“你他妈说话呀。”   孟朗无奈苦笑着摇摇头,原本的一夜春宵,现如今看来也只不过是黄柯一梦。醉梦中的错事,他竟然还曾希冀着林啸能带点真心,简直痴人说梦话。   孟朗暗暗自嘲,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看来他的追妻路,还早得很。   他挑了挑眉毛,回道:“做都做了,我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啸,抱着我、不让我离开的人是你,说想我的人也是你,用最浪的词说着最骚的话人是你,看看我身上,啃遍我全身的也是你,”他又侧身,撅起了自己的屁股,“再看这,这么大个牙印子,难不成是狗啃的?”   “你他妈畜生!”林啸随手将瓷枕砸向孟朗,却被孟朗轻松接住,放在地上。   孟朗站起来,小麦色的肌肤上布满了齿痕、吻痕,都在一遍遍地彰显着昨夜的疯狂。   他将被子拾起,走近了床边。   “狗东西,别过来!”林啸又将一个软枕砸在孟朗身上。   这次孟朗没有躲,任由软枕掉落在地上。   他手中拎着被子,看着林啸视如仇敌的眼神,心中哀凉。   可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呢?这辈子,他认定了林啸是他的男人,林啸也只能被他上。   他苦笑,“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而且不止一次。啸,你若觉得被我上吃亏了,我现在可以撅起屁股,你找补回来,多少次都行,随你开心。只是……”   他又上前了一步,用威慑的眼神质问着林啸,“侯爷提起裤子不认人也好,当我是猪狗不如的畜生、趁人之危也罢,一个巴掌拍不响,这道理侯爷不会不懂吧!你明明觉得很爽,为何不敢承认?”   “你!”林啸牙根都晈出了声响,恨不得咬死孟朗。   孟朗嘴角勾笑,鼻哼一声,“当然,侯爷现在也可以拧断属下的脖子,属下若动弹一下,便不是男人。只是,侯爷啊,抚远大将军杀死自己的副将,要如何同天家交待,如何同楼下的亲卫交待,又如何同灵关的十万大军交待?”   林啸看着孟朗步步逼近,恨得连床架子都快一手掰断了。孟朗说得对,他即使再恨,也无法随随便便宰了钦点的副将。   孟朗读懂了林啸的眼神,他怕林啸气坏了身子,语气又缓和了些,“啸,你也觉得我说得对吧,我孟朗这辈子都认定了你是我的人。即便你恨我、讨厌我,但是啸,你没办法离开我。于公,我是你的副将;于私,我是你的男人。”   他用膝盖点在床沿,深情地看着林啸,温声着,“边塞苦寒,我陪着你,不是很好吗?孟朗不贪心,哪怕你当我是个暖床。只是,你只能被我上,或者你来上我。若是再有别人,啸,孟朗年少,是个莽撞的人,想必侯爷也不想让天下的人知道,抚远大将军高贵的屁股,被他的副将狠狠■过吧。”   他将被子放在了林啸的腿边,“盖好被子,小心着凉,我去给你拿身干净的衣裳。”   在孟朗转身之际,林啸抓住了孟朗的手腕子,阴鸷的眼神扫过孟朗俊逸的脸,冷笑着:“狗东西,你说得很对。本侯是不能宰了你,只是本将军向来治军严明,孟副将口无遮拦、以下犯上,略施惩戒、以儆效尤,不为过吧?”   下一刻,林啸一脚将孟朗踹翻在地上。抓起腿边的被子,从头到脚将孟朗死死盖住了。   他寻到孟朗立在床边的红缨枪,将其用作军棍,双手抡起,用尽了十二分的力气,朝着孟朗狠狠地打下去。   嘭!嘭!嘭——一下下听得清晰,听得心惊。   林啸的手腕子都被如此大的力道震得发麻,而被罩在被子里的孟朗,一声不哼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谢谢大家,感恩,鞠躬!这几天忙,但是还是会日更滴~~~觉得这对副CP怎么样哩?留言哦?? 第八十六章 你这样的,不配提‘喜欢’二字   林啸根本没去数他到底打了孟朗多少下,他只想将满心的屈辱、烦躁、愤怒,化作满身的戾气,全部发泄在这个罪魁祸首之上。   直到他双臂发酸、手腕发麻,额间渗出了汗,连盖在孟朗身上的被子都打破了,才停住了手。   看着被子下面的人纹丝未动,且一声不吭,他反倒冷笑了下。   若不是他同孟朗间发生了这么多难堪的事情,他还真的敬孟朗是条汉子。   只不过,空有一身的狠劲不去精忠报国,却全都用在了他的身上,当真是猪狗都不如。   他朝着被子晬了一口,随意将红缨枪丢在了孟朗身上。迈着长腿从孟朗身上跨过去,径直走到衣厢,翻出了两套新的军服,将其中一套穿在自己身上。   他铁青着脸色,低头沉声着:“你这样的狗杂种,根本不配提‘喜欢’二字。今日、包括之前所有的事情,都给本侯烂在这间屋子里。若你胆敢对外泄露一个字,本侯就是死,也要拉你陪葬!”   他将另一套衣物丢在孟朗身旁,“穿好衣服便滚下来,若耽误了行程,再赏你一百军棍!”   砰!   林啸出了房间,摔上了门。   孟朗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幵,露出了身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深红色棍子印。   全身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就连手指上都是血红的印子。   渗出的血和疼出的汗混在一起,泛着腥味。   若不是他用双臂护住了头,只怕脑浆都被林啸打飞了。   他趴在地上,稍微动了动,浑身的伤口撕扯着肌肉,痛得龇牙咧嘴,咳嗽了几声,喷出一口鲜血。   “呸!”他伸手用拇指将嘴角的鲜血抹去,又不由地嗤笑了下,“阿!他爷爷的,还真下得去手!”   但他并不后悔。   于公,林啸是自己的将军,他确实以下犯上,即便扛不住被打死了,那也是他命运不济;于私,林啸是自己的男人,他稀罕林啸、惯着林啸,被自己男人打几下,也就当情趣了,只要林啸心里能舒坦,不再生他的气。   他抓起林啸丢给他的衣物,脸埋进去深吸了几口,才觉得捡回了半条命。之后挣扎着坐起来,将衣物和铠甲一件件仔细穿在身上。   最后,孟朗拾起自己的红缨枪立在地上,支撑着站起。看着床上凌乱的印记,深叹了一口气。   他才刚过及冠,爹娘死得早,对于情爱之事确实不太懂。可是都真枪实弹的干过了,而且不止一次,难道这都不算喜欢、不算爱吗?   “哎……算了,日久才能生情,自古的真理。小爷就喜欢啃难啃的骨头。”   他抖了抖精神,将铠甲理平整了,提起红缨枪,阔步昂首出了房门。丝毫看不出刚被林啸打得半死的样子。   他就算是疼死,也绝不能在林啸跟前掉一点面。   他可是林啸的男人,是抚远大将军的副将,是大盛国顶天立地的汉子!   官驿前的空地上,六十亲卫整装待发,就连林啸都立在了马上,脸黑的像抹了碳灰的锅底。   孟朗在小驿官的低头哈腰下走出了大门。他脚着犀牛皮靴,身穿束腰深衣,紧身窄袖,披锒丝铠甲,并以月石簪束发髻。站于阳光下,立于天地间,好不精神!   月见看得眼睛都直了,“嚯!果真红气养人!孟朗兄弟,好一副小将军的派头!”   月见将孟朗的马牵去给他,上手捏了捏孟朗的肩膀,又大力地拍了两下:“瞧瞧这健硕的肌肉,真棒!”   孟朗下意识间嘶疼了下。   月见疑惑里带着调侃:“怎么了?我就是拍了两下,怎么还冒汗了?小将军难不成还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吗?哈哈哈哈!”   孟朗嘴角抽一抽,活生生地将疼痛咽下,硬生生地挺着身子,笑言:“月见大哥,中不中用,那得用过才知道!”   “哈哈哈!”月见又扬天大笑了几声,“哎呀呀,小少年终于长大了!看来啊,再过一两年就得给你物色个小媳妇了!”   孟朗的眼角悄悄地瞥了瞥正在系着马鞍的林啸,轻笑着:“月见大哥,惯会拿我开玩笑,您的好意孟朗心领了。只是,孟朗早已有了心仪之人。”   月见展现出一个八卦地笑容,眼睛里都闪着精光,好奇问着:“呦!是哪家的姑娘呀?能被我们小将军看入眼的,定是位如琬似花的高门贵女吧。”   如琬似花吗?孟朗又一次忍不住朝着林啸瞥了一眼,嗯,侯爷醉酒后那般可爱的模样,深红映着浅红,的的确确似芙蓉含春。   他一想到林啸是自己的人,林啸那不为人知的一面只被他自己看过,心里都荡漾了起来,巴不得现在就将林啸从马上抱下来,揣进自己的胸前,舍不得给任何人瞧。   他得意地笑笑,“那是!我孟朗的心上人也是天下无双、卓尔不凡、风度翩翩、相貌堂堂、鹤立鸡群、白鹤展翅!”   他恨不得将自己学过的所有关于美好的词语都堆砌在林啸身上。   可是一旁的月见听着不对劲了,拧着眉毛问道:“不对啊,哪有这般形容姑娘的?”   “啊?是吗?”孟朗鹰一般的眼睛瞧见了林啸耳根子通红,双手还死死地抓着马缰,仿佛下一刻便要踏马而去。   他想起了林啸先前的警告,忙得将话圆了回来,“月见大哥,您也知道,孟朗自小不喜欢读书,先生都不知道气跑了多少个,像这种四个字的词,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哪懂说得是姑娘,还是别的什么。”   月见尴尬地扯嘴笑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孟朗兄弟啊,你也长大了,也该多读读书,至少兵法要懂得一些,不然将来行军打仗时,你要如何护卫将军、又如何替将军分忧昵?”   孟朗沉思,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正了正色:“月见大哥,你说的对,孟朗日后定会好好读书,好好辅佐将军!”   他二人之间的谈话,一字不落地飘入林啸的耳中。   但林啸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他恨孟朗污了他清白,恨孟朗让他同南昭再无可能,恨得想剁了孟朗。   但是,同时间,他心底竟然对孟朗还存有一丝期许。   毕竟孟朗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人,看着孟朗从少年成长为威风凛凛的小将军,就像看着自己养的小鹰,终于成长为雄鹰,展翅翱翔。   孟朗是他最成功的作品,也是最失败的作品。失败到将自己都搭了进去。   “行了!”林啸冲着月见一声呵斥,“废话真多!启程!”   啪!林啸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率先离开了。   孟朗随即翻身上马,勒紧了缰绳,对着月见说道:“月见大哥,孟朗不会说话,言得不那些文绉绉的句子,但大哥放心,孟朗定护将军一生周全,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魂!走啦!驾!”   孟朗踢了踢马肚子,朝着林啸的方向追去。   那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模样,让月见看得直晃神,喃喃了句:“不愧是跟在侯爷屁股后面长大的,真是像极了!”   温泉行宫内。   离兰起了大早,忙忙碌碌地差着宫人,将三四个预备好的箱子抬上了马车,手中握着一卷册子,仔细对着账目,“银钱五百两、玉器十件、盛楠未的手迹三卷,柳安歌的画轴一幅,白溯央的折扇一对儿,嗯……   还有……”   “还有我,你把我忘啦?”有人自身后轻轻地抱住了他。   他闻着那人熟悉的气味,手握在那人搂着他的一双手臂上,笑笑言道:“没有啊,我都答应了你陪我同去。只是,我听小顺子说,兵部侍郎一大早便进了御书房,好像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元儿,我怕你为了我,误了国事。”   元址又用了一份力将他箍紧了,下颌来回来在离兰的颈间蹭着,温声:“我心中有数。你就算不相信你的皇帝,你也该相信你的夫君吧。我的妻,我都应过你了,为了你,我会做一代明君。”   “哼!”离兰掰开元址的手臂,轻巧地躲开,又娇嗔了句:“谁是你的妻?”   元址被离兰欲情故纵的手段勾起了玩心,再一次上前拦腰将离兰抱起,“你不是谁是?嗯?”   离兰闪着小扇子一般的睫毛,一双凤眸里尽是欲说还休,羞道:“爱谁是谁是!”   元址低头吻了吻怀里的人,轻啄着离兰的面颊,柔声着:“大清早的,我的妻,你在勾引谁呀?”   离兰调皮地笑了笑,“爱谁谁!愿者上钩呗!”   元址抱着他进了马车,将他放在软垫上,俯身压下,从额头吻到面颊,直到轻啄在离兰粉薄的唇边,声声喘息:“是啊,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龙鱼服,上钩,也上你。”   离兰假意躲着,燥红了脸,“圣人之言,全被你用来填淫词艳曲。若圣人活着,也得被你气死了去。”   “那我管不着!”他双手自下而上扯开离兰的外袍,探进里衣内,戏笑:“别说是圣人,今日就算是天塌下来,钩元摘秘,老子也上定了!”   离兰摁住了元址不安分的手,双眼氤氲迷蒙里还带着可怜兮兮,小声地说道:“亲亲,院判大人说过的,你不行,我也不可。会要命的??我们要……遵!医!瞩!”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走过路过随缘投个什么呗!感恩,鞠躬! 第八十七章 这男人呐,幼稚起来也是无聊得很   元址停止了动作,双手从离兰的里衣内抽出来,放在离兰的两侧,支着身体,看着身下的人。   他面色如临大敌,冷着眼神问着:“那老东西同你瞎说了什么?什么是‘会要命’?你休听他胡言乱语,他年纪大了,免不了稀里糊涂的,说错了话那也是有可能的。你定会同我一起百年好合,活过一百年。”   离兰双手勾住了元址的脖子,轻声漫语:“好,我知道啦。许院判也并未说什么,他只是说我身子有些虚弱,但是养养便会好,莫担心了。”   元址顿了顿,“好,他不是说了我不行吗?那我便同你一起好好吃药、好好看诊。你信我,假以时日,我们总会有敦伦入巷、巫山云雨的那一天。”   离兰笑笑,又抬头轻咬了下元址的下颌。   他二人,心怀鬼胎,却又各自掩饰。   元址生怕离兰猜测到命不久矣之事;而离兰生怕元址知晓,他同许之润同流,讵骗元址,薅元址羊毛。   这么想来,离兰忽而觉得心上有些愧疚。元址那些慌乱的掩饰,他皆看在眼中。   爱,即是软肋。   他身前的人得多爱他,才肯配合许之润演这么一出蹩脚的戏。   他骗他命不久矣,他骗他不能承恩,他骗他的一年一万两黄金,如今他还搀着上元址的身子。   如此骗财又骗色,他都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坏呢。   若有一天,元址知道了事实的真相,会不会直接将他塞回崖山的那座衣冠冢里。   嗯……这件事还得同许之润好好商议。   依着许之润先前告诉元址的话,自己虽不能承恩,却没说不能御龙之上啊。   万一……万一元址心头一软,便答应了呢。倒也不是不可能,对吧?   届时他可是财色双收,元址和黄金都在自己怀中,想想便开心。   想到此,离兰忍不出失笑一声。   元址吻了吻离兰的额间,将他从软垫上扶起来,又替他整理好衣袍,一同端坐着,问道:“何事?这么幵心。”   离兰继续编着鬼话,“没什么,只是想着离恩曾说过他借给我银子就像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今日瞧着这满车的银钱玉器和名贵字画,不知他会作何想?会不会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元址还未接话,马车外小五子前来禀报,“离兰先生,酒坛子已经从梨园搬来了,要装车吗?”   离兰隔着车窗回道:“好,装吧。”   “梨园?”元址讶异:“你差人回宫了?那酒可是梨花白?”   离兰点点头,“嗯,你及冠那年酿的。先前同离恩说要送他几坛子好酒,你知道我一穷二白,唯有自酿的梨花白算拿得出手,所以昨夜差人回宫里都挖了出来,今日送与离恩。”   元址轻阿一声,“你说你欠他钱,可之前他把你当做摇钱树也挣了不少锒子。何况,今日我赔了这几大箱的财物都不够吗?他有几个脑袋担得住我朝天子亲送的赔礼,还敢觊觎我家宝贝亲酿的酒?他是不是想让我给他挪挪窝啊?!挪到大理寺可好?!”   离兰急道:“元址,你才应我要做一代明君,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何况,这是我送他的,又不是他同我硬抢?你不能这般不讲道理。”   元址惊讶地瞪直了眼珠子:“你为了他同我讲道理?”   “……”好家伙,元址这作死的毛病又犯了,离兰无语,一个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去,“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你为了他还……还咒我犯病、同我生气?还翻白眼?”   “……”离兰伸手推开了马车门,满脸写着不可理喻的神情,“你下车,我自己去。”   “你为了他还赶我下车?丨”元址一手挡在了车门上,“我不去,你也别想去。”   “无理取闹!”离兰丢下这四个字,眼神瞥向窗外,不再看他。   二人就如此胶着着。   “陛下,陛下!”小顺子从远处跑来,来到马车旁边看着元址正一手挡在马车门上,也来不及揣摩他二人的状况,双手将一支铜雕信卷呈上,焦急地郑重道:“陛下,北境急件!”   元址依旧铁青着脸色,丝毫没想理会小顺子,像只点着的炮仗,死死地盯着离兰,问道:“是我无理取闹?!”   此言一出,小顺子忙得稍稍后撤了一步,歪了歪脑袋看着站在马车旁的小五子,用口型问道:“怎么回事?”   小五子面色犯难,比划着:“皇家御制的醋坛子打翻了??”“噢??”小顺子恍然,点点头。   他悄悄地重新挪回马车边,眼神越过元址的身子,从缝隙间看向离兰,晃了晃手上的铜雕信卷,寻求离兰的帮助。   离兰会意,看向元址的眼神柔和了些,语气也软了下来,“这次是我不对,我们的事之后再谈。北境急件,若不是十分要紧的军报,也不会启用铜雕信卷。快去看看吧,兵部侍郎还在御书房晾着。元儿,你答应我的,要做明君。”   “明他个姥姥!后院都蹿火了,还让我去前朝陪那些老货。梅子焉乃兵部侍郎,若是这点事都处理不当,我看他也不必在朝廷里当差了!”   看着元址暴躁地如同一头狮子,离兰有些后悔说出那番话刺激他,对付元址还是得顺毛捋。   离兰扶了扶额头,眼神示意,让小顺子带着人走远些。   小顺子点头,悄声吩咐着四周的宫人躲远了。   离兰探身上前一手抓住了元址的衣领,用力一扯,带着元址向后倒去,躺在软垫之上。   这力道之大,震得马车都晃动了下。   离兰一手紧抓着元址的前襟,另一手勾住了元址的脖子,用柔软的双唇将元址升腾的怒气全部吞下。   元址闷哼着断断续续言道:“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消气……”   “那……这样呢?”离兰用软糯的舌头深入,抚慰过元址的每一颗齿贝。   元址热烈地回应着,将离兰的双手放在其头顶处,十指交缠,直到将离兰的双唇嘬红了,才抬起头来,看着离兰氤氲的眼神,戏虐地回道:“要这样才可以。”   说完,他再次低头一口晈在离兰的颈侧,力道却拿捏地刚刚好,既不会伤到离兰,但也足以留一个明晃晃的印记。   他笑着从离兰身上起来,“你去吧,若我能早些打发走他们,便去接你。”   离兰勾着他的脖子重新坐好了,打趣着:“你的暗卫,日夜鹰犬一般盯着我,还担心我跑了不成?”   “是啊!”他伸手摸了摸晈在离兰脖子上的牙印子,“有前科的人不能信,若你再跑,我真的会铲平空虚阁,会把所有和你有关的人关进大理寺,会将每个城廓都贴满你的海捕文书,让你去哪里都是死路,只有回到我心里,才是唯一的活路。”   离兰无奈地摇摇头,捏了捏元址下颌:“你呀,怕了你了。快去吧,我可不想担着这祸国殃民的罪名。”   元址满意地笑笑,跳下马车,唤来了小顺子和小五子二人。   “小五子,先生怕冷,记得多备些暖手铜炉。先生平日喜欢吃的点心也多带些,记得让闲杂人等都同先生保持一定的距离,就一丈吧。若有人不要命的非得往上凑,不必客气,照脸上抽他。听明白了吗?”   小五子躬身,双手端礼:“遵旨!”   交待完小五子,元址带着小顺子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直到远离了马车,元址才回身对小顺子言道:“你去差一队人在后面跟着,路上的时候将最后一辆马车上的几坛子梨花白给朕卸下来,随便换成什么。先生亲酿的酒,一滴都不能留给外人,全部带回来。记住了吗?”   “啊?”小顺子有点犯难,倒不是说此事难办,而是他家主子又一次踩在离兰先生的底线上来回蹦跶,作死得很。   元址看着小顺子支吾的样子,言道:“说!”   小顺子硬着头皮回道:“陛下这样做,回头先生又该不高兴了。”   “回头的事,回头再说。那可是他在朕及冠的时候亲酿的酒啊,意义非凡,除了朕,天下没有人配得起南昭的梨花白。朕要留着,做合卺酒!听明白了吗?”   小顺子狠狠点头:“遵旨!”   元址接过小顺子手里的铜雕信管,“朕自己去御书房,你去办吧。”   “是!”   去往空虚阁的路上,离兰轻呷着小五子温好的茶,手握着书卷,靠在软垫上细品着。   他素来不爱聊天,车厢内静得只听得到车辙声和翻书页的声音。   在行了半个时辰之后,马车队停了会,小五子下车问了才知道是前几日下大雨,路上挡了些石头,侍卫们正在清理路障,一会便好。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停在了空虚阁山门下的那一百零八个大台阶下。   小五子推开车门,扶着离兰下了马车。   一眼便看到离恩带着众徒弟等候在了马车旁。   离恩看着侍卫们抬着几个沉甸甸的大箱子,笑脸盈盈,冲着离兰比了个大拇指:“师兄啊,还是你厉害!果真将我的话听进心里去了,谁有钱都不如咱们爷们自己有钱!”   离兰不好意思地笑笑,言语间却是掩饰不住地炫耀:“没有没有!我都说了出门在外,不想带这么多东西,怪累赘的。可家里那位偏偏不同意,一定要备些赔礼送与师弟,一大早便差人装了几个箱子。还说库里的东西多得很,让我不必觉得心疼,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拿!你说说他,有他这么肆无忌惮挥霍的吗?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离兰又故意晃了晃自己脖子山的牙印子,“你看看他,这么大个的印子说晈便晈,说什么怕别人抢走了我,非得让别人知道我是有主的。这男人呐,幼稚起来也是无聊得很,真拿他没办法!”   离恩嘴角抽了抽,压低了声音,言道:“呃...师兄啊,咱二人之间就不必如此见外了吧。你不就是想让我夸你一句,你这金主傍得好,傍得妙,傍得呱呱叫!”   搬完了箱子,侍卫们从最后一辆马车里搬下来几个黑黢黢、裹着泥巴的大坛子。   离恩皱眉:“师兄啊?这也是你家那位预备的?”   “不是,是我预备的。”   “你这些坛子是从哪个前朝的古墓里挖出来的?”   离兰晬他一口,“怎么说话呢!这明明是爷亲酿的梨花白!”   他看着那些个坛子也颇为疑惑,“不过这坛子的确有点不对劲。”   离恩将其中一个坛子上的封口撕开,一阵阵浓浓的酸腐味飘荡在人间。   离恩用衣袖捂着鼻子仔细瞧了瞧坛子里的东西,那气味都酸得他直上头,忙得后退了几步,冲着离兰说道:“师兄啊,这就是你亲酿的梨花白?这明明是不知道埋了多少年的陈年老酸菜!”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爱你们,感恩,鞠躬! 第八十八章 你现在都学会私藏小金库了   陈年老酸菜?!!   离兰忙得上前扒拉开离恩。   待他看清楚坛子里东西,心都跌到了脚底。   他回头瞪着小五子,小五子死死地低着头,不敢同他对视。   这下不用问,他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什么大雨冲下来石头挡了山路,明明就是狸猫换太子,酸菜换佳酿。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么干得,除了宫里那位作死的,还能有谁?!   他疾步越过小五子,没留一点好脸色,边跨上台阶,边冲着离恩问道:“石头呢?他家主子都来了,他是死了吗不下来迎爷?”   离恩追上去,没好气道:“你冲着我生什么气,拿石头撒气那就更不该了。昨天他把脚脖子崴了,所以我没让他下来。你这做主子的,也得心疼心疼自己人吧。整日围着泡菜坛子转,如今还真让人送了这些个陈年酸菜与我,真有你的。”   “你闭嘴!”   “好好好!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不提了不提了,我房里有好酒,走吧,同我吃酒去。”   离恩差人将几个大箱子都抬入了房中,仔细地盘点着。   离兰则同石头一起坐在茶桌旁传着字条。   石头:“公子近日过得可好?”   离兰言道:“还成吧,除了时不时被莫名其妙地气着。”   石头皱着眉头,眼睛里尽是心疼,上手紧抓着离兰的手。   离恩在一旁看见了,讥讽道:“啧啧,石头啊,怕是你想多了。你看看你家主子养得白白嫩嫩的,哪里有受半点委屈?”   他伸手从箱子里取出那些折扇和字画,翻开来看着,疑惑:“师兄啊,难不成这也是送我的?”   “就你?!也配?!”离兰端起了一旁的茶盏,轻饮了一口,“这些是我留给自己的,若不是说送与你,我怎么能带的出来?宫里那位看得紧,生怕我夹带细软跑了。这些东西你先替我好好收着。”   离恩挑着眉毛调侃,“呦!师兄啊,你现在都学会私藏小金库了。”   离兰低头笑笑,“也谈不上吧,他待我极好,只是有些事情不方便与他知晓。”   “嗯,确实!”离恩走向了书架,从最底层的那本经卷里,翻出_个信笺。又回到离兰身边,递给他,“就比如,武安侯的书信!”   离兰差点被刚暍进去的茶水呛着,“林啸送了书信?”   他忙得接过来,拆开信笺,里面放着两张不同颜色绢纸。   离恩回道:“嗯,你在崖山送他走的当夜,他便差人送来了这封信笺,说要亲手交于你。”   离兰颀长的手指展开第一份绢纸,读完之后,脸色阴沉,开始阅读第二封。   离恩看着离兰的脸色都显发白,嘴唇的血液都凝着淡淡的紫色,关切道:“怎么了?是不好的事情吗?”   离兰阅完这两份绢纸,手指颤颤巍巍地递给了离恩。   离恩将手中正在品鉴的玉器放回箱子里,接过两份绢纸,细细读来,“这第一封……是师兄你的字迹。   这是写给武安侯的手书?”   离兰声音沉沉,“你再看第二封。”   离恩看完了第二封,抬眼看着离兰阴鸷的眼神,恍然:“这……这丫头……”   离兰眼神灰寂:“怪我教导无方。”   “你是在怀疑她?”   “我不知道,当年父亲同南疆王往来的书信便是通敌叛国的铁证。可我清楚,就算父亲同林韧斗了一辈子,也是朝堂的争权夺利。”   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茶盏,“我南氏儿郎世世代代驻扎边疆,守一方国土、镇一方安宁。若不是我少时被送进宫,也该是陪着兄长饮风咽沙,绝不会存有谋逆之心。”   他抬眼,眼神里都透着丝丝绝望,“那些书信的存证我并未看过,但我知道能写得了南氏独有字体的,除了我南家嫡系,再不会有旁人。先前我只是想过,许是林韧和元址随意安的罪名,便没计较过那些书信,现在看来,被人截获且最后成为铁证的密信,怕真的是南氏嫡系所写。”   “你为何笃定是那丫头?”   离兰苦笑,“你怕是不知道,这天下间,能仿得了父亲笔迹的,也只是南枝一人。即便是我和兄长,都做不到。”   “那年她只是个小丫头,又养在相府大院中,怎么会……根本不可能。”   离兰点头,“你说的没错,我信她是无心的,只怕是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她。至于是谁……我还在想。”   石头拍了怕离兰的手臂,示意将绢纸拿去给他看看。   离兰朝着离恩点点头,将纸绢递给了石头。   屋子里寒夜一般寂静,只听得到火炉煮茶的声音。   石头将南枝仿的那封手书,来回看了几遍,似是想到了什么事,写了张字条递给了离兰。   离兰接过来读着:“在南府出事前,三小姐曾师从刘太傅。奴才记得,公子曾赞誉刘太傅仿写的那幅玉石山人的春恩秋雨词,就连公子都辨不出真伪。”   离兰抬眼看向石头,猜测着:“你是说此事同太傅有关?”   石头继续写着:“公子想想,皇帝诛杀太傅一事,罪名到底是什么?连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都没有。若皇帝猜忌太傅同南府攀扯,那为何绞杀南府之时,不连太傅一起算上?非要等到公子跳崖的半年之后,才对刘太傅下了手。公子是知道皇帝的性子,杀伐决断。刘太傅被砍断手脚的死法,更像是……”   石头停笔,抬头看了看离兰。   离兰明了,接话:“是泄私愤……他……他应是知晓了。所以,他才会一直说着,南府无论书信真假,南疆兵变已是事实。原来,他一早便知道书信有假。”   离兰嗤笑着,喃喃着:“太傅啊,太傅……如若此事为真,为何偏偏对我南府如此,我兄妹三人承蒙他的教诲,敬他为尊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何……”   离恩在一旁听着,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劝慰着:“你在地狱中走过一遭,难道还不清醒吗?这世上之人,原本就是如此啊。自古以来父子相残、骨肉相杀的事情,那还少吗?更何况,他仅仅是一个太傅,放民间也就是个教书先生。他教得了你课业,却教不了你做人。”   离兰将茶盏摔在地上,狠声:“查!给我查!我不信他一个太傅仿写了几封手书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必定还有人同他里应外合。”   这一声茶盏摔下,惊得门外的小五子带着侍卫闯进来,慌张地看着离兰铁青的脸色,问道:“先生,出什么事了?”   离兰垂眸不语,离恩换了副笑脸说道:“无事无事!好得很!这不是还在生那几坛子陈年老酸菜的气嘛!你说你家主子也是,我师兄原本身子骨不好,还敢日日这么气他,真不怕将我师兄气出个好歹?”   小五子笑笑回道:“大阁主您误会了,陛下他对先生可宝贝的紧呐,这不是因着是先生亲酿的酒,舍不得送与旁人嘛。做法是有些欠妥当,但是一片丹心却是真。”   离恩上前揽过小五子的肩膀,将他到了房门口,“你这小公公可真是忠心护主。知道了,你家主子是天下第一大情种??行了,你下去吧,这边有我伺候,亏待不了你家先生。”   说完,离恩将小五子推出了房门。   石头了愣怔着,盯着小五子放才站着的地方,若有所思。   过了阵子才拍了拍离兰的手臂,匆匆写下一张字条,递给了离兰。   离兰虽没有心情说话,但还是接下了,看过之后,抬头问着:“你是问那小公公?”   石头点点头。   离兰回道:“他是温泉行宫的宫人,自小长便长在那里,这些年一直伺候林公公。后来我去了,陛下便将他分给我了。怎么了?你问他作甚?”   石头想了想,又写下:“小的只是觉得,似是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了。公子说他自小长在行宫里,那许是小的记错了。”   离兰嗯了声,他现在满心满眼想得都是刘太傅,根本无暇顾及旁的。   离恩看他想得纠结,言道:“这个事情不是一两天能查得清楚的,你与其坐在这里纠葛,还不如去回去直接问问那个料理了刘太傅的人。”   离兰抬头,似黑暗里闪过一点亮光,“你是说他?”   “嗯。”离恩点头,“方才你也说了,他诛杀刘太傅的手段像是泄私愤,所以他定是已经查明白了,才会如此作为。”   离恩看了看石头,“而且前些日子,京城里发生的两件悬案,两位朝廷命官和八位狱守于一夜之间满门被灭,那手段也是泄私愤,根本没想留活口。石头说,死的那些人,是当年……当年在牢狱里欺你的人,所以你大概也能猜得到这是谁的手段吧。”   离兰垂眸,声音中都带着颤栗:“是……那几个畜生吗?”   石头点点头,那是他最不愿离兰触及的记忆。   当日,当林啸带着他在大狱中找到南昭时,看到的却是他月华一般的公子,被几个畜生下了媚药,衣不蔽体……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可爱的订阅,谢谢大家,走过路过随缘投个什么呗,感恩,鞠躬!   4/4 55.63%12:21 第八十九章 他本就是性情暴戾的天下之主   大狱里的那一日,是南昭此生的至暗时刻。   他曾以为许了他一生的元址,将他弃之敝履;他曾以为君子为人的御史,撕开他的外袍,让他赤身曝于地狱中,如剥皮之痛。   唯有林啸,一个他曾经避之唯恐不及的世仇之子,却成全了他最后的尊严和清白。   石头看着离兰渐渐失血的脸色,握住了离兰的手,用眼神告诉他:我的公子,那些日子,都过去了;那些人,也都死了。   离兰拍了拍石头的手,回应着:莫担心,我无事。   他回头对着离恩说道:“你说得没错,确实像陛下的手法。自我回京,他虽偏执和霸道,但说到底待我还是万般好。若不是你今日提及,恐怕我都忘了他原本就是世人眼中性情暴戾、手段辛辣的天下之主。”   离恩笃定:“所以,刘太傅之死怕是实锤。”   离兰空口憋闷,心中悲凉,一整颗心脏被车辙狠狠碾过。   即使历经世间大悲大痛,在知晓最敬重之人便是害他阖族灭门的导火索时,也做不到安之若素,处之泰然。   那是曾经最爱惜自己的太傅,是从他牙牙学语开始,便教他识文认字的先生啊。   离兰盯着地上摔成碎片的茶盏,像数不尽的刀刃扎在自己心上,低声言道:“离恩,在院中备些酒吧,我想醉了。”   “好!我陪你。”离恩给石头使了使眼色后,自己推门出去了。   石头支着茶桌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过来搀扶离兰。   离兰站起来,伸手抚在石头的发间,苦笑:“你自己都搞成这副模样,还想着照顾我。离恩说的对,你家公子确实不够心疼自己人。”   离兰温柔地拉过石头的手,拍了拍:“你也曾是书香门第里的小少爷,若不是家道中落又怎会被卖入相府做侍从,更不会被陛下……伤害至此。竹石,我带陛下向你道歉。”   石头取过字条,快速写下:“这也不是皇帝的错,是小的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不该跑去告诉公子南府被灭门的消息,全然没有顾忌公子究竟能不能受得住?会不会去找林韧寻仇?他生气,也是我活该。以皇帝的手段,能留着小的一条性命,也是他看了公子的面子了。”   离兰沉了沉气,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竹石,谢谢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醒来再去面对这个吃人的世界,走吧!”   这回轮到离兰来扶着石头,来到了院中。   离恩和小五子一同备好了冻醪和点心,还置了几张软塌,煨了火炉。   离恩招呼着,拎起一个瓷白色的小坛子,朝着离兰晃了晃:“师兄你快来,这是凤仙楼的冻醪,这京城里的人不怎么样,但好酒好肉好玩意,却都是上上等。若不是搀着这口冻醪,爷早回留白山伺候师父了。”   离兰扶着石头一起落座后,小五子替他们斟满了酒。   离兰莞尔,这一下竟让小五子看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他言道:“小五子,过来与我们同坐吧,你也吃些酒。”   小五子忙得摇头,躬身端礼:“回先生,奴才不敢。伺候先生是奴才的职责。若是奴才失职,陛下可是会抽奴才鞭子的。”   离恩笑言:“小公公,有先生替你撑腰,自是不必担心。”   小五子又替离兰斟满酒,回道:“大阁主,您就别为难奴才了。奴才能伺候先生,便是最大的福分,比暍了冻醪还要醉人。”   离恩噗嗤笑了,“你这小公公,惯会说话,嘴真甜。”   他又仔细瞧了瞧小五子的眉眼,问道:“我说师兄啊,你有没有觉得小公公这眉眼,像一个人?”   离兰端起酒杯饮尽,“好酒!”   他面色微醺,醉眼迷离瞧着小五子,问道:“你说说,像谁呀?”   “像……像你家那个泡菜坛子!哈哈哈!”离恩说完,仰天大笑。   离兰又仔细看了看,应道:“嗯,确实像陛下。”   小五子听闻吓得面色土灰,俯身跪地,“先生饶了奴才吧,奴才贱命一条,哪里敢同陛下相提并论。先生是要小五子的命啊!”   离兰放下酒盏,戏笑了两声,起身去扶着小五子站起来,轻声言道:“傻孩子,瞧把你吓得。这里只有我们,没有外人。更不会有人想要你的命,有我在,你家主子他不敢。”   离恩看着,连连砸吧嘴:“啧啧,瞧瞧!这泡菜都未吃着,已是酸得本阁主的后槽牙都快掉了。”   “去!惯会揶揄我!”离兰冲着摆摆手,身形晃了晃。   小五子忙得扶住了他,“先生小心,奴才扶先生坐下吧。若先生有个闪,陛下怕是要心疼了。”   离兰醉言醉语,甩幵小五子的胳膊,“陛下?哼!他管不着爷!整日里都恨不得将爷拴在腰上,走哪带哪。爷叫他朝东,他不敢往西,烦都烦死了。黏糊起来,就像那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开!”   离恩:“,,小五子:“……”   唯有石头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软榻上,心思沉沉。   好酒上头!   离兰瞬时间觉得自己浑身的血被点燃了般,好想活动活动筋骨或者同人打一架,以泄心头之郁。   可离兰眼神看了一圈,这院子中一个能打的人都没有。跟着的几十个侍卫,谁敢同皇帝的男宠动手?!再看看离恩,那就是个废物。提不动刀、执不起剑。   “哎!”离兰轻叹了口气,甩开小五子,步履微乱地朝着院中的侍卫走去,随便找准了一个,冲着那人堯尔一笑。   侍卫哪里受得住离兰这般魅惑的眼神、娇美的笑容。   三魂七魄都丢没了,比吃了酒还醉人。   晃神之间,便被离兰缴了佩剑!   “借爷使使,过会还你!”   离兰懒得去看那侍卫被缴械后的表情,用腕力甩起一个剑花,凭借身体的记忆,舞动于清风明月中,一招一式融化在南氏的血液里。   浮光掠影,剑气如虹。   身如飞风,逸韵高致。   月光之下,趁着柔柔春风,飘起了丝丝细雨。   细雨绵绵,如迷离如烟;凤尾细细,伴着剑花龙吟清清。   雨色烟光残照里,飒飒秋风,浅浅竹叶,轻轻落在离兰的剑上、肩上,定格成了一幅永世的画影:瞻彼淇奥,绿竹猗猗;美玉君子,举世无双。   离恩激动地抓着石头的手臂,酒盏停在嘴边都未曾饮下,直呼:“我滴个乖乖,仙人天资,倾国倾城!怪不得武安侯同皇帝,一个为他远赴天涯,一个愿为他倾覆天下。我若是皇帝,别说整天拴他在腰上,都恨不得用黄金铸造宫殿,将他藏起来!”   石头嘴角抽抽,立即上手将离恩停在嘴边的酒灌进去。   他再看向离兰时,满脸写着骄傲。   皎月明朗,天下无双,这才是南府二公子。   微雨微风,竹叶盈盈。婉若惊鸿,翩若游龙。   白衣诀诀,晃动了众人的心。   此时,动了心的不仅是院中之人。   还有在墙根的暗影里,站了许久的元址。   一旁跟着的小顺子讶异,低声言语:“陛下,离兰先生他不是经脉尽断,武功尽废吗?这又……看不成是许太医的药方起作用了?”   元址抬头,制止了小顺子的话。   他看着离兰恣意盎然、轻盈舞剑的样子,痴痴地言道:“这样不是很好吗?这是南昭,是那年朕在长街上遇见的南昭,是朕的南昭。”   元址狠狠地、拼命地将现在的画面印在脑子里,“朕第一次看他执剑,是宫变那日,他一心求死,一柄长剑架在朕的脖子上。今日是第二次。你说平日里,朕是不是将他看得太紧了些,以至于他都不能做回原本的自己。”   小顺子宽慰着:“陛下多虑了。不论手段如何,陛下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护着二公子的周全,从前是,现在也是。奴才想,终有一天,二公子会明白陛下的苦心。”   元址苦笑,“但愿吧,朕不求他可以明白朕的心思,朕只愿他一世安好。”   他轻拂了袖子,转身离开了,“朕在龙撵里等他,你留下。待他玩累了,差人来禀报,朕再来接他回家。”   小顺子对着元址离开的背影,躬身行礼:“遵旨!”   直到夜半的时候,离兰才醉倒在软塌上。   石头取了一件狐皮大氅披在离兰身上。   站在远处的小顺子忙得差了侍卫去禀报了元址。   没过多久,元址匆匆行在夜色里,再一次来到了院中。   众人跪地拜见。   就连离恩都很讶异,小皇帝难不成会算太乙,点掐的真准。   元址蹲身在软塌旁,歪头看着离兰醉红的鼻尖,上手轻捏了下,小声道:“现在放过你,酒醒了再好好收拾你。”   元址一手自离兰的腰下穿过,打横抱起了他。   石头上手将离兰身上的大氅捂严实了,才低头退下。   元址对着石头言道:“你是个忠心护主的,朕许你进宫,继续侍候你家主子,你可愿?”   石头跪在地上,抿了抿嘴巴,眉头紧了紧,从身上掏出字条和小笔,写道:“大阁主待小人很好,小人愿留在空虚阁。”   元址看过,点点头,“也罢!”   他微凉的眼神扫在离恩身上。   离恩忙回道:“宫中规矩繁多,小人还是留在__”元址狠声:“若他再同你醉酒,仔细你的皮!”   言闭,元址抱着离兰,越过跪在地上的众人,离开了。   直到确定元址走远了,离恩才抓着石头的手起身,站在院子里大骂:“兔崽子!还敢呵斥本阁主!若不是看在我师兄的面子上,我就、、我就,”他抓起酒坛子摔在地上,“我就回赠你十坛子酸菜,酸死你!”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可爱的订阅,走过路过随缘投个什么呗,感恩,鞠躬! 第九十章 我哪里不疼你?   皇帝的仪仗龙撵浩浩荡荡行在官道上。   元址生怕车辙的声音吵醒了怀里的人,吩咐小顺子让他们走慢些、走稳当。   小顺子咧了咧嘴角,原本他在龙撵里已经替离兰铺了厚厚的软垫,可他家主子非将人死死抱在怀中,偏不撒手。人醉成那般模样,还怕插双翅膀飞了不成?真是作的要死。   原本两个时辰的路程,硬是披星戴月、晃晃悠悠地挪了三个时辰。   元址看着怀中的离兰酣睡着,又想起年少时,他常常在半夜悄悄跑去偏殿,从后窗翻进南昭的屋子,什么都不做,只是蹲在床榻旁支着脑袋看着南昭,一看就是半个时辰。   少时不懂,总觉得不论雷霆还是雨露,不论好坏,不论生气也好、欢喜也罢,他总是习惯将自己的情绪,一股脑地丢给南昭。   直到南昭跳了崖,他才明白原来相伴相守的岁月于南昭而言是负累、是枷锁、是生不如死。南昭宁愿去死,也不肯留在他的身边。   南昭离开的那五年,他穿他穿过的衣,暍他暍过的酒,读他读过的书,就连南昭曾经睡过的床榻,都抚了一遍又一遍。   在忍不住想念的时候,他都会偷偷跑去皇后的坤凤宫,瞧瞧同南昭有血缘关系的那两个人。   那丫头的一双凤眸像极了南昭,那丫头的一手书法同样像极了南昭,就连他看了都分不出真伪。   他太想他了。   想到差人去偷偷收集那丫头练过的字。   天骨遒美,如断金割玉,藏傲骨之气,亦如南昭。   也正是如此,他才发现了那丫头不仅会仿南昭的字,还会仿南洵的字。   帝王天生的猜忌让他疑心了。   一个小小的深闺女子自是没有构陷当朝相辅的筹谋。   鹰一般的触觉,让他将目光放在了刘太傅身上。   果然,在暗卫一番秘密拷打之下,刘太傅招了!   是刘太傅在南枝的几百张练笔中,拓印了她仿写南洵的笔迹,拼凑成构陷南洵私通南疆王的罪证。   这么精密的谋算,仅凭刘太傅一人不可能完成。   但就在他想亲自审问时,刘太傅在暗狱中咬舌自尽了。   他心中一直明白,左右二相迟早会有争得你死我活的一天。他未曾想到的是,几封小小的密信外加右相的推波助澜,加速了南府的倾覆。   旦夕之间,灰飞烟灭。   他甚至都来不及护住心爱之人。   这世上同南昭有关系的,也仅剩躲在坤凤宫里的那两个遗孤。   恨无所恨。   他狠狠地践踏在刘太傅的尸身上,砍断其手脚。可就算将一干人等化成灰烬,又能如何呢?   南昭已在半年前跳崖了,连片衣角都未寻到。   他念了五年,苦了五年,疼了五年,寻了五年。   幸好!幸好!   前尘尽,爱人归。   当他在崖山里再遇南昭,五年的思念通通化成了悲愤。   他就知道,只要有那丫头在,南昭一定会回来。   他想他、爱他,也恨他。   恨他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恨他为什么连个赎罪的机会都不给他留?!   恨到想将他化进自己的血液里,揉在自己的骨髓中,再也不分离。   还好!还好!   不论南昭也好,离兰也罢,他要的始终是现在怀中抱着的人。   想至此,元址再一次将离兰搂紧了,去感受离兰的体温,感受离兰真真切切在他怀中。   双眸不知何时流出的热泪,滑落在离兰的额上。   离兰轻轻地睁眼,月光黯淡之下,看到他的爱人在哭。   他本能地伸手抚在元址的脸颊上,轻声言道:“元儿,别哭啊,我在。”   元址才意识到离兰醒来,抽了抽鼻子,握住了离兰的手,“嗯,我只是……太过想你。”   离兰从元址怀中坐起,拍了怕自己的双腿,“小傻子,来,躺下。”   元址应声,枕在他的双腿上,又朝着他怀里的方向蹭了蹭,脸颊贴紧上他的小腹。   他宠溺地抚摸着元址柔软的头发,吻了吻元址的耳边,柔柔地言道:“我有话问你。”   元址躲在他怀中,声音嗡嗡回道:“嗯,你说。”   “刘太傅之死,是不是因为私通南疆王的密信?”   元址猛然从他怀中坐起,眼色惶恐,如同被猎人抓到的小兽,怯懦着:“你……何时知道的?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他轻叹气,再一次将元址扯入自己怀里,让元址舒服地枕在自己双腿上,指腹拂去元址紧皱的眉头,“我没有在质问你。元儿,我只是想活得清楚、活得明白。南枝她仿了我的字迹写了一封诀别信给武安侯,只是……”   “林啸他对你太过了解,那些字迹自是瞒不过他。”   离兰点点头,“嗯,所以林啸提醒我,或许当年的那些密信……”   “那些密信是伪造的,是刘太傅所为。对不起,我早该告诉你。我不说是因为__”“是因为他是我最敬重的先生,是我的启蒙老师,你怕我受不住。”   “嗯……”元址握住了离兰的手。   离兰将元址鬓角的碎发拨在耳后,“谢谢你替我想,只是如果没有那些密信,南疆将士便不会为了护主而造反。元儿,我想知道真相。”   元址看着离兰低垂的双眸,那些探究的目光,割得他的心生疼。   刘太傅已死,他至今都未查出刘太傅身后之人。   面对离兰的询问,他真的不想让他失望,却又不得不说:“当日刘太傅认罪后,晈舌自尽。我赶去的时候,人已经死透了。他至死都没有咬出身后之人。我查过林韧,并不是他。林韧也只是顺水推舟,推波助澜。对不起……当年是我太过武断了。”   离兰低身吻着元址的额头,“我并未怪你,南疆造反是事实,即使查明白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我想弄清楚这件事,只是为了能对得起祖宗。”   元址略略抬头,以深吻回应着离兰,“嗯……宝贝儿,我知道。你放心,这件事我定会查的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代。没有人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早晚朕会将那些腌臜的东西一个个揪出来。”   霎时间,鬼使神差的,离兰忽然想到了他同许之润讴骗元址黄金之事。   他将手指轻轻放在元址的双唇上,堵住了元址舌尖的倾入,小声问着:“元儿,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真的有人胆敢在你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你会如何处置?”   元址含住了离兰的手指,舌尖肆意挑弄着,“欺君罔上,罪无可恕!你自小认识我,知道我的手段。被我盯上的,有几人能全须全尾地活在世上?”   离兰眼神游离,瞥向了别处,随意嗯了一声。   “怎么了?”元址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下来亲吻:“嗯……能认真些吗?伸舌头……”   他听话,言语吞没在深吻里,“嗯……元儿……”   “嗯?”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那个在你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的人……是我,你会怎么办?”   “你怎么那么多如果?”   “嗯……就是随便问问,你随便说说。”   元址笑笑,勾了勾他的鼻尖,“若是你的话,那自是不能同旁人一样。”   “嗯?怎么说?是会..原谅我?”   “那怎么能够!莫忘了,崖山里的衣冠冢还空着呢。不过,倒是可以让你自己选择是横着进去,还是竖着进去。”   “你!起、、起、、起来!”离兰气急,伸手将元址从怀里推出去。   元址甩开落在身前的头发,拇指抹了抹嘴角的香液,戏笑:“我的妻,你夫君话还没说完呢?生死契阔,与君长眠。碧落黄泉,夫随你去。生生世世,别想甩开我。”   离兰含羞一笑。   元址伸手,“来,到为夫怀里来。”   离兰重新躺在元址的双腿上,沉沉的气息伴着好闻的酒味。   元址问道:“凤仙楼的冻醪?”   “嗯,莫不成是狗鼻子?”   “瞎,你忘了?当年你的元公子也是京城小霸王、长街一枝花!”   “嗯,确实。”若不是出生于帝王将相,他同元址也本该是那年少不识愁滋味,只道诗赋强说愁的一对璧人吧。   “只是……”元址伸手从离兰敞开的前襟探进去,抓住了他的红樱,“日后你只能同我吃酒,若再有别人,我自是舍不得罚你,但是旁人……我非拿他去泡酒!”   离兰被元址揉搓地声声低吟,“你还……好意思说?那几坛老酸菜你倒也拿得出手。嗯……害我跌面。   亏得我夸耀你事事疼我,竟是连几坛子酒都做不得主。”   元址继续向下面探去,另一只手松开了离兰的腰带,回言:“我是事事疼你啊,你说我哪不疼你?   嗯?”   他轻抚着离兰温热的龙阳,“是这只手不疼你?还是……还是这张嘴不疼你……”   他低身俯下,趴在离兰身上,以极尽的温柔给予身下之人最大的满足,吞咽声呢呢喃喃。   “宝贝儿,闭眼……”   离兰听话,闭了双眼。   失去视觉下,所有感官和触觉无限放大。似飞流直下,疑是银河落于九天。   他醉酒,血液伴着湿热的香汗,同车厢里的温热一起升腾起来。   在极致之处,双手疯狂地想抓着什么。   最后寻落在元址的腰间,快速卸了敷在身上的玉腰带,扯开外袍,摩挲到里衣内抓住了刀刃。   元址躯震,似提刀上马,以声声喘息回应战鼓擂擂。   马车外跟着的小顺子听得面红耳赤,擦了擦额间的汗,甩着拂尘示意宫人撤远了些,只留下御车的马倌,驾着龙撵,踏在春江花月夜中……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走过路过随缘投个什么呗,感恩,鞠躬! 第九十一章 陛下在御书房里藏了小情?   君王美人在侧,春风十里柔情。   连着一个多月,内阁递上来的折子雪片一样从皇城飞来。   右相林韧带领内阁全体参奏,劝元址回宫。   元址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将林韧上的折子全部拿去烧了铜炉。   于他而言,看顾离兰的身体才是正紧事。   他召见许之润的次数,比见朝内大臣的次数都多。   有时候还亲自带着许之润和殷秀去翻医书典籍。   此刻在御书房内,元址差小顺子搬来了几大箱古方,手握其中的一卷仔细翻阅着,“许院判,先前你写的药方还是顶用的。朕看着先生的气色也比刚来时好很多了。”   许之润忙得跪地行礼,“陛下谬赞了,那都是因着陛下福泽深厚啊。”   元址勾着嘴角笑笑,“客套的话就不必说了,你这张嘴啊,那就是裹了蜜的砒霜,捧杀!”   “臣不敢!”许之润低头。   元址从书卷里抬起头来,眼神扫过许之润,问道:“只是啊,先生什么时候才能……”   “陛下请讲……”   元址瞥眼看了看不远处的晃动的瘦小身影。   殷秀那一双玲珑的耳朵支着,恨不得趴在元址和许之润身前,将他二人的对话听真切了。   元址挥手下令道::“去去去,小孩子躲远些!”   殷秀红透了耳根子,抿了抿嘴嘴,躬身后退了。   元址这才走到了许之润身旁,俯身在其耳边说道:“先生他何时才能承恩啊?”   “啊……”许之润惊色,支吾言道:“这个……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有屁快放!”   许之润额汗涔涔,声音越来越细:“约莫着快了吧……”   “快了是多久?!说话能大点声吗?你没吃饭吗!”   许之润根本不敢同元址对视,眼神游离,略略提高了音调:“那还得看先生的身子,揠苗助长怕是不好。”   “哼!”元址离开许之润,重新坐回在书案旁。   他右手食指一下下有韵律地敲在书案上,支着脑袋思略着:“可是朕看他精神的很呐!昨夜因着朕不让他在上面,一生气便把朕踹下了塌!”   他回头看向许之润,“你若是再不拿出个绝好的药方来,不日他便要骑在朕脑袋上了!如若如此,许院判,朕第一个便用你去炼丹!”   咚一声——许之润哆哆嗦嗦磕在地上:“臣遵旨!”   元址下颌抬起,清冷地看着他:“一月够不够?”   “一..—月?”   元址身子仰后,靠在椅背上,“再过一月便是先生的生辰,朕要依着民间的嫁娶,同他一世欢好,永结同心。朕连合卺酒都备下了,若届时你还让朕闯空门……院判大人,你懂的……”   “臣明白,臣遵旨!”   元址抖了抖袖子站起身,“行了,朕乏了,你留着继续找方子。朕要去赏花赏美人了!还有,方才提及先生生辰之事,不许泄露。朕要给他一个惊喜。”   许之润长跪:“遵旨,臣恭送陛下!”   元址离开后,殷秀从里面的角落里疾步走来,扶起了许之润。   他一边替许之润理好衣饰,一边疑道:“师父,离兰先生的脉,学生是摸过的。那般强劲有力,根本不是先前所说人如槁木的样子啊。最多是虚弱了些。可这也养了好一阵子了,早无事了。”   许之润手指轻轻敲了敲殷秀的额头,“你一个小孩子瞎操什么心?十方子的天宗密卷抄完了吗?”   殷秀娇嗔言道:“师父,那本密卷学生都抄了三遍。而且,学生去岁已及冠,不再是小孩子。就上一回武安侯那满身的伤,还有陛下方才所言上面、下面的,学生都懂,不就是房中……”   “闭嘴!”   许之润手持书卷砸在殷秀的脑袋上,将他的冠帽都砸瘪了些。   看了看四周确实没有闲杂人,才小声训斥道:“天家的房中之事是你能随意揣测的吗?太医院第一生存法则是什么?说!”   殷秀耷拉着脑袋,低声回道:“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   “小小年纪,嘴巴上没个把门的!”许之润夺过殷秀手里的医卷,暍声:“回去将天宗密卷再抄三遍!”   殷秀扶正了自己的冠帽,瘪了瘪嘴:“学生不是小孩子了!学生会证明给师父看!”   “还敢顶嘴?!”   许之润怒气升腾,佯装动手打下,殷秀弯身低头,忙提起自己衣袍跑出了御书房。   他这才松了口气,摸着胡子,笑了笑:“臭小子,看来是时候替你说门亲事了。”   看着地上的几箱子满满的医卷,许之润独自喃喃:“人中龙凤,谁都不愿意低头。自是要争个高低,比个上下!嗯……只怕到时候没有惊喜,全是惊吓。”   元址回到徐风殿,小五子探头探脑地在殿外等候。   见着元址前来,也顾不得君臣礼仪,忙得上前将元址拉远了,压低声音絮着:“陛下,里面那位脸色可是不大好。”   脸色不大好……   元址心中颤然,虽如临大敌,但还是强装镇定,“何事?”   “回陛下,北边来信了。”   “林啸?”   小五子探着眼睛朝徐风殿里望了望,“是!”   “朕不是让你都拦着了吗?”   小五子满脸委屈,只敢小声言着:“这月余来,奴才是拦着了。别说是北边的信,就是北边飞来的鸟,都跃不过徐风殿的门。可是……千防万防都没防到空虚阁那边,那个哑巴侍从亲自带着信来的。”   “石头?”元址眼中闪过阴鸷,“后来呢?现在里面什么境况?”   小五子继续说着:“后来,先生将奴才唤进去好一顿盘问。”   “他如何问得?”   “先生问,为何从灵关送来的书信他一封都未收到?”   “所以你便交代了?”   小五子晃着脑袋:“奴才不敢!即便离兰先生扒了小五子的皮,小五子对陛下忠心耿耿,不敢抗旨!”“你怎么回答的?”   “奴才答,奴才只是个内宫宫人,武安侯的事奴才也是头一回听说。然后,先生便没再问了,一直同哑巴侍从在里面坐着。陛下回来之前,奴才进去伺候茶水,看见先生的脸色好像要吃人。”   “那你说,要不朕先去御书房躲躲?等他气消了,你再来唤朕。”   小五子点头,“遵旨。”   元址才刚转身欲离开,离兰的声音从他背后幽幽地响起:“呦!这不是陛下嘛?这么巧!”   元址双脚钉在地上,肩膀颤了颤。   离兰冷声:“陛下既然回来了,躲在墙根处不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小人鸠占鹊巢,亏待陛下呢。”   元址硬着头皮,慢慢腾腾地将身子转了过去,清了清嗓子言道:“没有的事,朕不是想起御书房还有些折子没有批完嘛!内阁那些老东西催得紧,朕……朕先过去了。”   “陛下!”离兰抬手揪住了元址的玉腰带,阴阳怪调地言道:“内阁呈来的折子都被陛下填了火炉,陛下莫不是忘了?还是说,陛下在御书房里藏了小情,便忘了您的老相好了?若是如此……”   离兰声音颤颤,眼角湿润,“若是如此,离兰现在便回空虚阁,将这徐风殿让出来,成全陛下的美满姻缘!”   他的一颗泪珠留在眼眶里,将滴未滴,那模样似一朵被雨滴打过的芙蓉花,娇弱怜爱。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美人垂泪、惹人心疼,甚觉得元址是那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太不是个东西。   何况是离兰一落泪便像要他命的元址本人呢?   “哎呀!宝贝儿!”元址慌忙搂住了离兰的腰肢,“朕错了,朕知错了。外面凉,有什么事进殿说,朕抱着你说。”   离兰假意点点头,脑袋贴在元址的肩上,随着他进了殿。   原本站在门边的石头同小五子一起,很识趣地合上了殿门。   落门的声音刚响,离兰即刻立直了身子,从元址怀里走出来。   他去到书案旁,抓起一个木灰色的羊皮纸卷,随手丢在元址脚下。   眼皮子都未曾抬起,拂袖坐在书案旁,冷声言道:“灵关来的信笺,陛下可眼熟?”   元址低头看着地上羊皮纸卷,支吾言道:“这……奴才们真不懂规矩,既是灵关来的急报,自当在第一时间呈到御书房,怎会送到这儿?朕现在就去问问小五子。”   离兰狠力一掌拍在书案上,“军机要事,岂能儿戏?!”   元址愣怔住,一步都不敢挪动。   离兰站起身来,恨得晈紧了后槽牙:“你再不喜他,林啸也是武安侯,镇守灵关的抚远大将军!”   他又用手掌狠声地连拍在书案上,“武安侯在渡山隘口遇伏,身受重伤,你作为一国之君,不仅将此事视若罔闻,就连孟副将向太医院要人的奏折密报都填了火炉!若不是月见差人将信送去了空虚阁,让石头带给我,你是预备将林啸丢在边陲之地等死吗?!你这般斗气,寒的是灵关十万将士的心!”   元址抿紧了嘴唇,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的呼吸声让离兰更为生气。   “陛下!”离兰走近几步,双膝直挺挺地跪在墨玉地砖上,双手端礼正色道:“小人恳请陛下拟旨差太医院医官去往灵关,救治抚远大将军!”   元址看着离兰气得泛白的脸色,生怕他有个好歹,双腿一软,吧唧跪在离兰的面前,抓起了离兰的手,连连哄声:“宝贝儿,我错了。手疼不疼?膝盖疼不疼?这地砖上凉,起来说话。不就是几个医官吗?我现在就拟旨。”   离兰不做多言,抽出了自己的手。起身从书案上取来了笔墨和两份纸绢,俯身放在元址身前的地砖上,完全没让他起来的意思。   元址问道:“为何两份?一份是诏书,另一份呢?”   “另一份自是陛下的罪己诏!”   “罪……罪己诏。倒也不是不能写。”元址小心翼翼地抬头问着:“要不我去书案上写?”   离兰拉长了嗓音,回道:“书案呐……太过狭小,盛不住陛下挥斥方遒。不过啊,陛下倒是可以选择是横跪着写,还是竖跪着写!”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都考完试了吗?预祝小可爱们有个好成绩哦!谢谢小小云儿、王木李、凌绝尘、秋咪、城南故北、兴意阑珊的推荐票!谢谢凌绝尘的两张催更票!谢谢一堆小可爱的月票!爱你们,感恩,鞠躬! 第九十二章 这是亲媳妇,亲媳妇,亲媳妇!   横跪还是竖跪?   好家伙!这瑶月般的公子原来还这么记仇?   不就是因着上次说了,可以让他自己选择崖山里的衣冠冢是横着进去,还是竖着进去吗?   元址垂首撇着嘴,暗自扉腹着,眼睛却悄悄地瞥着离兰的方向。   只见离兰负手而立站在窗棂边,似一株清冷的腊梅翘立枝头。   他痴汉一样不由地笑了笑,又看了看身前的龙鳞纹砚,眼神里透过一丝狡黠,轻咳了声,冲着离兰说道:“哎,若有美人在侧,研墨濡毫,这诏书也能写得更快些。”   离兰轻阿一声,深出了一口气,自窗边转过身,款款走来。   他蹲在地上,执起凤髓龙香,轻轻地研磨着,言道:“现在可以写了吗?”   “好嘞!”元址提起玉湖笔洋洋洒洒地书写完,从怀袖中取一方金印盖在上面,双手拿起来呈给离兰,“离兰大人,看看!这诏书可入你眼?除了太医院的医官,朕还赐了武安侯上好的药材,从京畿营调一队兵马护送至灵关!”   离兰没应声,接过诏书,直接唤了人进来:“小五子!”   听见小五子推门而入,元址忙得调整跪姿、盘坐在地上,假意摆弄着金印。   离兰将诏书递给小五子,“去太医院宣旨吧。告诉许院判,北境艰苦,尽量挑一些身体耐劳的医官。”“是!”小五子接过诏书,看了看盘坐在地上的元址。   在同小五子眼神对视的一刹那,元址斥道:“看什么看!先生疼朕,说书案盛不住朕挥斥方遒,写不畅快!你回头通知内务府,让他们重新制一张书案来,尺寸就依着两块地砖这么大,记下了吗?”   小五子端礼:“遵旨!那奴才去宣旨了!”   “还不赶紧去?丨”听见小五子关门的声音,元址忙得重新跪好了,对着离兰嬉笑言道:“我的妻,诏书写了,跪也跪了,为夫能起身了吗?”   离兰冷眼看着他,“急什么?陛下的罪己诏还未动笔呢!陛下先写着,小人乏了,去歇歇。”   他急得扯住了离兰的袖子,“美人不在,写不出来!”   “美人不在,陛下是不是连拉屎都觉得费劲?!”离兰上手拂去了他的手,“没关系,时辰还早。陛下可以慢慢写,何时写完,何时再上床!”   元址:“……”牙根子咬得直响,心中却默念着:这是亲媳妇,亲媳妇,亲媳妇!亲的丨床榻旁置着的鎏金熏香炉里绵绵霭霭的烟,淡淡地升起,薄薄一层罩在离兰的身上,若隐似现。离兰在榻上假寐着,听着内殿之内元址声声长盱短叹,此起彼伏。   他翻了个身,懒得搭理。   当下他脑海里唯一萦绕的问题便是:林啸为何会遇袭?   从京城去灵关,原本不必经过渡山。   孟朗信中只是提及官道被泥石砸毁,才不得不绕进渡山。   那队伏击的人看着身量和手法,更像是北境再往北的游牧。   至于是哪一支?皆不清不楚。   能将林啸的路径算得如此精准,或许,从出京城开始,林啸便被盯上了。   如此说来,京城定有内贼!   自从元址夺了大印,京城所有的异动皆逃不过赤羽卫和暗卫的眼睛,这个人或者这伙人,能在皇城根下藏的如此之深,只怕后续还会有更大的动作!   会不会同五年前的庚子之案有关?毕竟,除了刘太傅,伪造父亲手书的幕后还未揪出。若这两者确有牵连,或许是替南府翻案的唯一机会!   离兰倏然坐起,三两步间走向了书架,寻到一沓叠在一起的、厚厚的绢帛。   他拍了拍绢帛上的灰尘,揪住其中两角,将绢帛抖落开来,平平整整地铺在地砖上。   元址原本跪坐在地上打着瞌睡,看见离兰的动作,瞬时间来了精神。揉了揉自己的小腿,走近了离兰。他看着绢帛上的字,念着:“大盛全舆图?你是想……”   离兰点头,指着一处回道:“嗯!你看看这里,林啸的人马原本应走官道,通畅又便捷,因为官道被泥石砸毁才绕进了渡山,山脊交汇处便是他遇袭的隘口。孟朗信中所述,似是北境之北的游牧。”   元址顺着离兰的手指看去,喃喃着:“北境之北……我虽不喜林啸,但他这些年的功绩却是有目共睹。   那些胡掳流寇早已逃的逃,散的散,哪里来的游牧?”   离兰揽过元址的肩膀,朝着山外之山,大漠深处指去,“我曾在宫内史册翻到过,元和三年春,一支来自北境的游牧派使节前来朝贺先皇生辰,以示友邦,甚至学习了我朝的文字和语言。之后,使节带着先皇的封赏离开了京城,再未出现过。据史料记载,他们所居之地便在渡山百里之外的大漠。”   “那这支游牧叫什么名字?”   “赤鬼奴族!”   “赤鬼奴?!”   “嗯,这支游牧身量高大,骁勇善战。像这种在渡山里设伏的手法,定是从我朝学去的,极为符合孟朗信中所述。”   元址沉昤,“若如此,林啸自离开京城之时,怕是已经被盯上了。”   他又鼻哼一声,“我布防了这么多年,自以为京内飞不过一只鸟,可如今看来,竟是漏得像筛子一样。”   离兰看着元址挫败的神色,轻捏了捏他的肩膀,宽慰着:“现在知晓,也不算晚。我只是觉得,京内的这伙人或许……”   “或许同刘太傅之流有关……”   离兰点头,“嗯,五年前用仿造的书信对付左相,五年后设伏对付右相之子,也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元址眼神阴鸷着,“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天下间就没有如此凑巧之事。所有的巧合都是人为。”   “你打算怎么办?”   “这件事表面上是冲着林啸来的,但究其根本,怕是冲着皇权。林啸死,北境乱。越乱对方才越会有机会。同当年庚子之变如出一辙。林啸躲得过这一回,怕还有下一回。如今林啸负伤,随军的郎中能力有限,只等着太医院派去的医官和带去的药材。若是医官在路上有了闪失,那林啸便只能等死……所以,倒不如……”   离兰会心笑笑,“好,听你安排!还有,待会差小五子问问太医院派了哪些人去?再从里面找个稳妥的给孟朗带个口信。不过……”他又蹙了眉。   “不过什么?”   “我一直对孟朗此人颇有几分忧虑,听人说,他才刚刚及冠,能对林啸做出那般事,也不是个好性子。留他在林啸身边,那就是埋下个随时引爆的炮仗啊!现在灵关军主将受伤,他虽身为副将,但毕竟经验少,究竟能不能主得了事?扛得起大旗?”   元址坐在舆图上,曲起一条腿,胳膊肘点在膝盖上支着脑袋。另一只手轻抚着离兰的墨发,又顺势揪了揪离兰的脸颊,咧嘴吃味道:“可是心疼他?”   离兰打掉元址的手,微微嗔怒:“又来?!”   元址咂巴了几下,“啧啧!如今啊,为夫竟是连话都说不得了……”   他挪了挪身子,故意凑近了离兰,“不过,你怕是不知道吧,孟朗可是林啸一手调教出来的。打小便跟在林啸屁股后面跑呢!上次的事情,手段是下作了些。但为夫敢用这颗真心向你保证,若天下间谁肯为了林啸那兔崽子去死,打头阵的便是孟朗!”   “林啸他一手调的?就教成这样?!这事倒是头一回听说。”   “你没听说的事情多了去了,我是将孟朗和内阁递来的折子填了火炉,但并不代表为夫便是那坐井观天的癞蛤蟆。折子上的事情都是参了水了,内阁除了和稀泥还会干什么?渡山之事,我的人比孟朗的折子飞得还快。”   “所以,你迟迟不肯派人还是为了同他斗气。”   “那又如何?!”元址朝着离兰的身上蹭了蹭,一脸的无赖样,“他同我抢媳妇,让我憋屈了这么些年。你一回来便替他挡刀,替他说话,我心中不爽快,自是要寻机会让好好让他吃些苦头。”   离兰躲开,无奈地摇着头,“哼!看来啊,陛下这般作死的毛病一时半会儿是改不好了。”   “宝贝儿,我都是为了你。”   离兰皮笑肉不笑,言道:“不敢,小人当不起。陛下自己泄私愤,非拿小人做由头。小人可真是冤死了!”   元址开始上手拽扯着离兰的衣袍,“说什么呢?谁要你死了,你若死了我也跟着去。来,宝贝,给我亲一下。”   “起开!”   元址赖在他身上,“别闹了,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离兰气急:“谁同你床头吵架床尾和?!还有,这是床头吗?!陛下屁股底下坐着的是我朝全舆图!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心中阡陌、胸有沟壑,这才是帝王之所为。”   “啧啧!朕比不得先生的麒麟之才,阡陌和沟壑那是先生才有的玩意。不过啊,”他勾起了离兰的下颌轻吻着:“朕现在倒是迫切地想探探先生的沟壑,究竟有几深?”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爱你们,鞠躬! 第九十三章 朕被家暴了!   离兰打掉了元址撕扯着他衣袍的双手,气道:“呦!陛下可真厉害,但凡陛下将放在小人身上十分之一的心思匀在国事上,那抚远大将军也不至于遭人袭击,身受重伤。陛下若是想探探小人的沟壑,小人也瞧瞧陛下的刀刃够不够长!”   元址:“……”   呵!了不起!还真让他猜着了,若再这么下去,面前的这家伙总有一天会骑到他身上来。   元址得意盎然:“我长不长,你不清楚吗?”他又朝着离兰身上蹭了蹭。   离兰躲开了些,“阿!听听陛下这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苍天有眼,皇宗在上,陛下就不怕皇陵里的老祖儿们,夜半时刻围在床头,瞪着眼睛质问陛下为何活成这样?”   元址没皮没脸地挑了挑眉,“朕如此,那也是你勾引的。再言,都是一帮死绝了的老骨头,当初他们将这劳什子的江山强塞进朕手中的时候,怎么就不先问问朕乐不乐意接这个活?”   离兰晈着牙根子,言道:“陛下的罪己诏还未写完吧,您可得抓紧些,不然夜里天凉,陛下怕是要在这地砖上跪一整夜了。”   “宝贝儿,这地上怪凉的……”   离兰笑笑,“不会,行宫地底引温泉灌入,这还是陛下告诉小人的。”   “可这地砖硬……你不怕为夫的膝盖跪坏了?”   离兰歪了歪脑袋,眼神里都闪着狡黠的光,“怎么会?!小人少时,三天两头被陛下罚跪,现在不也照样行走利索。怎么放在陛下身上,就不行了呢?陛下可不能这么双标啊!放心,小人有经验,像陛下这般强健的身子骨,再跪个三天三夜,也不会有问题。”   “你……”亲媳妇,亲媳妇,亲媳妇,忍了!   看着离兰抬脚朝着殿外走去,他急道:“你去哪?不陪我吗?你不在,我写不下去。”   “小人在此,陛下怕是更加写不下去吧。”   离兰随意瞥眼看见地上扔着的那份罪己诏,上面乱七八糟地画着些什么东西。   他俯身拾起,双指轻捏着细细看着。   瞬时脸上的肌肉抖动,扯着嘴角都跟着抽了抽,他看着元址,疾言厉色地质问道:“这就是陛下所写的罪己诏?!”   元址嬉皮笑脸地装着无辜样,痛定思痛:“近日之事,罪实在朕,其何以堪,不胜愧愤!吾妻动怒,是朕之罪一也。吾妻忧心,是朕之罪一也。劳吾妻筋骨,是朕之罪一也。朕痛心切齿,所以才画这样一副活色生香的春意儿,欲博吾妻一笑。”   他接过离兰手中的绢布,一板一眼地细细解释道:“来,美人请看这处。这两位可人儿鸾凤颠倒、一上一下、一头一尾、互相交缠,好似古藤缠树,又如蛟龙盘月。这样新奇的姿势,也只有为夫这样阅过三千画本的圣手,才画得出来,瞧瞧!栩栩如生!”   他又伸手揽过离兰的腰,轻啄在离兰的颈间上,“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为夫便陪你试试?”   离兰眼角带俏,食指勾着元址的玉腰带,“好啊,来,陛下随我来。”   “好好!”   “来,这边。”离兰将元址轻轻推倒在地上铺着的那副大盛全舆图上。   元址躺着,反手撑在地上,戏笑里带着惊喜:“原来我妻喜欢这样的?甚好!甚好!这舆图足够大,今日为夫在这大好的河山上,提刀上马、开疆拓土。”   离兰勾起嘴角邪邪地笑笑,“陛下莫急呀,这舆图确实够大,不过啊,陛下自己受用就好,小人可是无福消受。”   “宝贝,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离兰拾起舆图的一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起舆图,将元址狠狠地卷起,死死摁住了!   元址被突如其来的黑暗罩住了身体,“宝贝儿,你是要同为夫捉迷藏吗?”   离兰将裹成春卷一般的元址狠力拖在了床榻上。   他又从旁边的白釉梅瓶里拔出宫人拭尘的鸡毛掸子。   啪——朝着那团舆图抽了下去!   一开始还在里面抻着胳膊腿的元址,即刻不动了!   他被裹在无尽的幽暗中,愣怔了好半天,才不可思议地质问道:“你……你打我?”   离兰厉声:“言语无状,冲撞皇宗,是之罪一也!”   啪——“厚己薄人,益上损下,是之罪一也!”   啪——“视国事为儿戏,枉顾武安侯性命,是之罪一也!”   啪——“淫意秽乱,私画春图,是之罪一也丨”元址:“!!!!”自己是被家暴了?!   奈何无论如何挣扎,他都逃不出被离兰卷得死死的舆图。   他躲在里面声音嗡嗡嗡:“宝贝儿,有话好好说,千万别生气啊。你打我几下倒是无事,若是气坏了身子,可是白费了许院判的心血呀。”   离兰将鸡毛掸子丢在地上,冷垂着双眸,理了理衣袖,才慢条斯理地言道:“怎么会气坏呢?陛下方才所言1劳吾妻筋骨_,你妻便依着陛下之言活络了筋骨。这几下打得真是畅快,瞬时觉得海阔天空、神清气爽。”   元址在舆图内支棱着耳朵听到些细碎的声音,似是离兰要离开,急得问道:“宝贝儿,你去哪?要不先将我放出去?”   离兰淡淡道:“小人去寻许院判。抚远大将军是小人的故交,交情匪浅。小人自是要多费些心思,好好替大将军打点一番。无论送往灵关的人还是药材,小人都要亲自看一眼才能放心呢。若不是天高路远的,怕拖了队伍的后腿,小人真想亲自前往灵关,好好照料大将军,以答谢将军旧日同小人的恩情。”   “南昭!你敢?!有种你先放我出去!”   “行了!小人先去了。陛下好好歇歇吧!”   听着离兰离开内殿的声音,元址挣扎几下未果,朝着殿外大喊着:“小顺子、小五子!狗奴才!都死了吗?!”   离兰站在殿外听着里面传来的聒噪,对着宣旨回来的小五子言道:“去煮一壶菊花茶来,陛下今日火气旺,需败败火!”   “是!”   离兰拂袖离开后,小五子依话,吩咐御膳房泡了盏白银菊花茶,小心地端着茶托盘,进了徐风殿。元址听着似是有人来,喊道:“狗东西!朕在榻上!还不把朕放出来!”   小五子听声看去,果然瞧见床榻上撺着一个土灰色的绢布团子,还在不停地蠕动着。   “快点啊!”   “哎哎!”小五子忙应声,疾步跑去,探查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了绢布的一角。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绢布拆开,将元址放了出来。   “你爷爷的!可算出来了!”   元址大喘着气,撇红的脸上,汗水淋淋。   他一手掌拍在小五子脑袋上,“作死的!动作这么慢!再晚些,朕就被你送走了。”   小五子呈过茶盏来,言道:“陛下暍口茶,润润嗓子。”   “这什么?”   “回陛下!是先生方才出去的时候盼咐奴才煮的白银菊花茶,说是替陛下败火的。”   “哦!”元址接过来,盘腿坐在榻上,啜饮着。   小五子看着地上丟着的一根鸡毛掸子,俯身拾起,放回了原处。   “慢着!”   小五子躬身,“陛下吩咐。““谁许你们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放在内殿了?!”   “回陛下,这是宫内历来的规矩,春分那日要用五彩鸡毛掸子,拭尘辟邪。”   “传朕旨意,这规矩即日起废除了。若再让朕看到棍子、掸子之类的物件,仔细你们的皮!”   “遵旨,那奴才就去回了内务府,让他们再寻些别的寓意吉祥如意、百年好合的物件来。”   “你等等!你说的是百年好合?”   “回陛下,是的。雄鸡角胜,目能辟邪,这一对儿鸡毛掸子除了用五彩公鸡尾巴,寓意吉祥,还参了鸳鸯双尾,象征夫妻间恩恩爱爱、百年好合。”   “呦!朕倒是头一回听说,那……那便留着吧。这五彩斑斓的黑,看久了还挺顺眼。”   小五子又看了看穿榻上肆乱的绢布,似是舆图,“陛下,这……可是舆图?这怎么……”   元址淡定道:“昂,这个嘛,闺房之乐,先生就喜欢这些个调调,说在宫里待乏了,偶尔也找找刺激。”   小五子点头,恍然:“原是如此,先生果真是个浪漫之人,对陛下也是极为体贴了。”   元址嘴角抽抽,“嗯,体贴,极为体贴。这不是前脚刚走,后脚便差你煮了菊花茶,帮朕去火气嘛!”   小五子倾慕道:“先生真是世间难得的君子,听说武安侯受了伤,还亲自替陛下去太医院打点医官和药材。生怕寒了灵关将士的心。若是先生去考个功名,如此贤德,他日拜相,也会成为一代名臣。”   元址又饮了口茶,思略问着:“你也觉得先生窝在这四角的宫内,是浪费了麒麟之才?”   小五子慌忙跪地,“奴才不敢!奴才嘴笨,不敢妄言。”   “无事,你实话实说。”   小五子咽了咽睡沬才言道:“奴才没读过什么书,但是知道老人们常说的一句话,龙搁浅滩待潮起,虎困深山等风来。”   看着元址阴沉着脸色,小五子找补道:“不过,事事随心。奴才觉着先生在陛下身边就很开心,奴才日日伺候在先生身边,先生满心满眼里装着都是陛下。所以,未必要登庙堂才算于社稷有助。陛下乃天下之主,先生开心,陛下便开心。陛下开心,天下便会大好,先生功德无量啊。”   元址噗嗤一笑,抬腿轻轻地踹了下小顺子的屁股,笑道:“年岁不大,嘴皮子挺溜。”   他将茶盏递给小顺子,问道:“你去宣旨的时候,许院判点了哪些医官前往灵关?”   “回陛下,北境苦寒,许院判点的几位医官要不就是说家有老母妻儿,要不就是说医术平庸,怕误了武安侯的病症,接连推诿。”   “所以?太医院竟是连个拿得出手的人都没有?”   “回陛下,倒也不是。原本以为那些个医官都是怂包,谁知道年少出英雄,还真有个自告奋勇的小医官,跪地请命,争抢着要去。”   “是谁呀?”   “还能有谁?就是长得很像先生的那位小医官,许院判的宝贝徒弟,殷秀!”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爱你们,鞠躬!走过路过随缘投个什么呗!有放假回家的小可爱,注意安全,做好防护! 第九十四章 就说朕病了,思念成疾!   殷秀?   “怎会是他?”   小五子拽扯着舆图的一角,仔细地收起来,“奴才也不是很清楚。殷秀医官据说是三代单传,也是太医院的独苗,许院判哪里肯放他走?奴才回来复命的时候,殷医官还在正堂之上跪着呐!”   元址胳膊架在一条腿上,支棱着脑袋,“呦!这倒是稀罕了,北境风吹日晒,是个脑子正常便绕着走,没想到竟然还有不要命往上凑的。若不是朕知道他一副奶娃娃的样儿,还以为他看上了武安侯。”   小五子抱起卷好的舆图,“也或许是殷医官一直活在袓宗荫封下,好日子过得乏味,想出去历练历练呢。”   “嗯,这倒是个理由。那些个世家的小崽子,总闲着没事找事干。对了,先生去了多久了?”   “回陛下,不过两盏茶。”小五子答完,回身走到书架旁,将舆图重新放好了。   元址瞪了眼睛,“已经这么久了?!你去太医院,快唤他回来。”   久吗……小五子站在原地愣了下,面色为难:“陛下,您是知道先生的性子,骑着不走、打着倒退,除非先生自己想回来,奴才……奴才哪有那番本事……倒不如……”   “你有主意?”   “在这行宫之内,先生最在意、最心疼的便是陛下……所以……”   元址双眼闪着光亮,“你是说苦肉计?”   小五子笑了,“陛下圣明。”   “可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使过了,他还会吃这套吗?更何况……”元址扉腹着,你是不曾见方才他用根那么粗的鸡毛掸子家暴朕的样子!!   小五子掩嘴一笑,“招不再新,管用就行。先生心善,对陛下那也是一万个好。先生接得从来便不是招数,而是同陛下身无间隙,心有灵犀。”   元址听着开心地连拍大腿,“小奴才,会说话丨赏!”   小五子跪地,“谢陛下隆恩。”   元址咬着唇边想了想,展颜吩咐着:“取朕的佩剑来!”   小五子应声,将佩剑从梨木剑架上取下来,双手呈上。   元址拔剑出鞘,将留在身前的一缕墨发拾起,剑气划过,便取了五寸长捏在手上。   小五子惊呼:“陛下!”   元址轻笑笑,“朕知道你要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朕的双亲早已仙逝,这条在朕这里并不适用。去把架子上的螺钿漆盒拿来。”   小五子又折回去,眼睛探寻置物架上妃色漆盒,小心翼翼地捧着,呈给元址。   他接过去,打开漆盒,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丹色镂金锦同心结,“这是母妃留给朕的,她生前说要将此物赠予朕此生挚爱,同心同德,白头偕老,这不就用上了。小五子,你会编绳子吗?”   “奴才略会一些。”   “好,你来教朕,将这一缕发叠进下面的挂穗里。”   “遵旨!”小五子凑上去,躬身小声说着:“陛下先将着一边折过去,再将另外一边叠加上来。元址照做了,“是这样吗?”   “对对,然后拉紧两端。”   约莫着过了一盏茶,一个嵌了元址头发的同心结重新编好了,只是看着走线歪歪扭扭,元址有些郁闷,“真是丑出了天际,你怎么教得?!”   小五子额间渗出细细的汗,回道:“陛下,心意最重要。您送什么,先生都欢喜,更何况是陛下亲手编的同心结呢。”   “嗯,也对。行了,你腿脚快些,拿给他。就说朕病了,思念成疾!”   小五子笑笑,“遵旨!”将同心结重新放回在螺钿漆盒中,合上。双手捧着离开了徐风殿。   只是前后脚的功夫,小顺子自宫外回来了。穿着一身青色常服,风扑尘尘地跪地端礼,满脸喜笑颜开,“奴才回来复命了,按照陛下所列的礼单,皆置备齐全。”   元址眉飞色舞,“那个……朕特别交代的‘八大件’也寻到了吗?”   小顺子回:“寻到了寻到了!有钱能使磨推鬼,银子到位了,要什么有什么。您呐,就耐心地等着做新郎官吧。”   “好得很!差事办的极好!赏!”   “这都是奴才分内的事,陛下开心,奴才便开心。只是先生的嫁衣要绣什么样式?毕竟是男子,所以这纹饰还需陛下定夺。”   元址思略着离兰的模样,只觉得世间所有的美好皆不犹他,想了阵子才说了句:“麟凤芝兰,可好?”   “甚好!陛下颖悟绝伦、七窍玲珑!”   “去,啰嗦。朕看你就是同那许之润混久了,话里话外都裹了蜜。”   “奴才都是真心话!”   “行了,别贫嘴。小五子去寻先生了,约莫着快回来了。差人按许院判新出的房子煨药吧,先生回来要吃的。”   “奴才遵旨!”   太医院里。   离兰刚到的时候,自门外便听到许之润连连呵斥。   他躲在一处,悄悄看见殷秀瘦娇的身子跪在正堂,许之润执一柄戒尺,踱来踱去,气得吹胡子瞪眼。四周来来往往的医官,写方、抓药、造册,有条不紊。当什么都没看到,谁都不敢上去劝一句。   啪——许之润又一下将戒尺打在堂桌上!   “想清楚了?”   殷秀垂首,“嗯,想清楚了。”   “还去吗?”   殷秀正色道:“回师父,救死扶伤、仁心慧世。殷秀比不得边疆将士浴血杀敌、护卫河山,但殷秀手中的针便是上阵的刀,殷秀十年之所学,便是御敌的盾。”   “你是殷氏三代单传,这一辈太医院就培育了你这么一根独苗,若有个闪失,老夫如何同殷老院判交待,同你死去的父亲交待?!”   “师父!殷秀的命金贵,别人的命,便如草芥吗?!您再耽搁下去,怕是要误了圣旨了!”   “你!逆徒!!伸手,伸手!”   许之润操起戒尺便要朝着殷秀的手心打下去,离兰看不下去了,喊了声:“住手!”   许之润动作停驻,一只手滞留在半空中,回头想看看是哪个作死的,敢管太医院的闲事。   没成想,是离兰。   许之润收回了戒尺,换了副面容,脸上都笑出了褶子,“真是春风吹满地呀,瞧瞧这是谁来了!”   离兰眼神越过许之润,看着浩然正气的殷秀,说道:“院判大人,青天白日的,打孩子玩呐!”   —提殷秀他就生气,“先生评评理,他一个半大的孩子__”“学生及冠了!”殷秀抬头顶撞。   “还敢顶嘴?”   殷秀憋着嘴,再次低下了头。   离兰拉着许之润的袖子,劝慰道:“算了算了,放才在下已经听到了,当然也不是在下想听墙角,着实是院判您声音如钟,如雷贯耳。听着这意思,是殷秀医官接了陛下的圣旨吧。”   “对,没错!就是这小兔崽子,不知道天高地厚。”   离兰轻笑笑,耳语:“来,院判借一步说话。”   许之润回头朝着殷秀暍道:“跪好了!待会再来收拾你!”   离兰拽着许之润走到僻静之处,小声说道:“院判大人,边疆苦寒,没人愿意去。好不容易来了个自告奋勇的热血心肠,您在这里一手拦着,不知道的以为您是抗旨不遵!”   “老夫没有……是__”离兰打岔:“武安侯伤重,在灵关吊着一口气,您还有心思在这里教训徒弟?若是右相知道了是您延误了侯爷的诊治时机,您说他会不会杀到太医院来?您的徒弟是宝贝、是独苗,右相家里的就不是宝贝、不是独苗?!到时候别说您的宝贝徒弟,就连您自身都难保啊。您若是不知道右相的手段,作为过来人,在下可以……”   “不必了不必了,好好好……”许之润刷得白了脸色,满脸虚汗,抓住了离兰的手腕子才没有摔倒,“先生的话,老夫听进去了,多谢先生提点,老夫祖上可是没那么多坟头够林韧撅的。”   尚二?..许之润自知说错了话,轻扇在自己脸上“哎呀,老夫嘴欠,嘴欠!”   “这般小的力气,赶苍蝇呐!”   许之润尬了脸色。   “行了,少些玩笑,说些正经的。待会在下有几句话要瞩咐您的宝贝徒弟,毕竟山高路远,他没出过远门,该交代的还是交代清楚。”   看着许之润仍旧满脸的担心,离兰拍了拍他的肩膀,“院判放心,灵关凄苦,但倒也不是虎狼之地,侯爷更不是不讲理之人。何况,殷秀长得略略像在下,侯爷同在下是有些旧情的,看在在下的薄面上,想必侯爷也会善待他几分吧,”“就是因为长得想你、脾气像你,老夫才更忧心!”   “为……为何?”   “先生自己都说了,那边苦寒、寂寞得很!万一武安侯哪日想不开了,将殷秀当作先生,那老殷家便真的断子绝孙了!”   “这个……不能吧?”   许之润满脸悲愤:“怎么不能?!灵关虽不是虎狼之地,却藏着虎狼之人。上回武安侯那满身的伤,你又不是没见过?!他的喜好那般重口,老夫的小殷秀,怎么能受得了那种折磨?!届时老夫进了地府都愧对殷秀他爹,老夫的至交好友,未临兄啊……”   听着许之润哀嚎,离兰沉了脸色,“这……殷秀去灵关已成定局。但在下也理解院判的担忧,这样吧,院判不方便说的话,在下替院判说与殷秀。只要殷秀不情愿在那些事上随了侯爷,侯爷他总不会用强掳的,对吧?您信在下,侯爷定不会强人所难。”   许之润抹了抹眼角的泪,回道:“好好!先生在这些事情上经验丰富,老夫便将殷秀托付于先生了。”离兰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最后说了句:“放心,他老殷家,定不会断子绝孙。”   离开许之润,离兰走进了一间无人的药房,又差人将殷秀唤了过来。   殷秀揉着颤颤巍巍的腿,进了门。   见是离兰,忙得崩着精神,端正地行了礼。   离兰莞尔,“跪了许久,累了吧,先坐下。”   殷秀点头,坐在一旁的圈椅上。   离兰观测了会,眼神都将殷秀上上下下扫了一遍,才启口:“殷医官,你喜欢武安侯,对吧?”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谢谢小小云儿、萌友xxxxxx1548,秋咪、菊月夜、萌友xxxx0192的推荐票。谢谢大家支持,爱你们,鞠躬!走过路过随缘投个什么呗!有粉包,快去领!   5/5 60.27%12:24 第九十五章 陛下是要三书六礼,迎你进门!   面对离兰炙热的眼神,殷秀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赤身于阳光下,半点做不得谎。   “殷医官?”   殷秀嘴唇怯懦着:“先生是……是如何知道的?”   离兰的手指一下下扣在圈椅的扶手上,慢条斯理言道:“在下钦佩殷医官救死扶伤、仁心慧世的豪情壮志。只是这上阵的刀和御敌的盾,怕是只为某人吧。殷医官说这话的时候,就差将那人的名字刻在脑门上了。你师父年岁大了,自是不懂年少人的心思,可在下却看得清清楚楚。”   殷秀迎上离兰的目光,“那……那么明显吗?”   离兰笑笑,“嗯。只是在下有些好奇,殷医官为何喜欢侯爷?你二人明明只见过一次,听说他还将你丢进了花坛里,这样的武安侯,你也喜欢?”   殷秀眼睛里闪着光,言语间都带着年少人的欢喜,“难道喜欢非得要什么理由吗?侯爷威武,是位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值得所有人的喜欢。世人皆言侯爷修罗煞主,但殷秀知道侯爷有血、有肉、有骨头,是个活生生的人。”   殷秀耷拉着脑袋,身子都软了些,“只是即便鹰隼一般的人,也有自己的软肋。殷秀知道先生是侯爷的软肋。他们都说殷秀长得像先生,就连侯爷都这么说。可是,同样侯爷也曾说过,长得再像,殷秀也不是先生。”   离兰垂眸,双指指腹摩挲着,叹了叹气,“殷医官,你不是谁的替代品,你只是你自己。世人同样也说在下是武安侯同陛下争抢的男宠,但在下现在便可以同殷医官说明白,他于我,更像是亲弟。殷医官,谢谢你喜欢他,也谢谢你在这个时候肯去灵关照顾他。有你在他身边,在下放心,陛下也放心。”   “陛下?”   离兰点头,“嗯。陛下有几句话托殷医官带于侯爷,来,附耳过来。”   殷秀忙得起身,去到了离兰身旁,贴着耳朵,仔仔细细地听明白。   那副认认真真的样子像领到了不得了的神令一样。   听过之后,殷秀满脸正色,双手端礼,道:“请陛下、先生放心,殷秀定不负所望!”   离兰轻搀着殷秀的胳膊,扶起了他:“此一去,或许千难万险,殷医官届时可不要哭鼻子呀。”   殷秀先是羞了脸,又扬起正气:“先生说笑了,殷秀虽不及先生一般君子,也不及侯爷一般英武,但殷秀也是前太医院院判殷野的独孙、前朝太史甄晏守的外孙、已故太医殷未临的独子,现任郴州刺史甄连的外甥!让那些腌臜尽管来,殷秀不怕!”   “是个懂事的。只不过,那些腌臜倒是没什么,陛下会差人护殷医官周全,只是……”   “先生请讲。”   “烦请殷医官务必小心侯爷身边的孟朗副将。”   “为何?副将不该是侯爷的人吗?”   离兰不知道该如何同殷秀解释,就殷秀这样的小白兔带着崇拜的眼神忽然出现在林啸面前,孟朗那般善妒,还不得撕扒了他。   看着离兰讳莫如深,不便言语的样子,殷秀忽而醍醐灌顶,惊道:“殷秀知道了,上回侯爷的那身伤,便是同那副将啊!!”   离兰差点将自己的舌头吞进去,连连咳嗽,“那个……那个……就倒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毕竟是侯爷的私事,对吧?”   好家伙!这孩子看着傻傻的,没想到在这方便有如此天赋,无师自通!   他尴尬地掩饰了下,又说道:“这件事,出了这个门便不要再讲了,懂了吗?”   “懂!”殷秀狠狠地点点头,“太医院第一生存法则,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殷秀是绝对不会将侯爷被自己的副将强行入巷之事宣之于口的。”   亩U“”m—*.现在他是真的相信这孩子有点傻。   他回道:“昂,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殷秀再一次表态,“先生放心,殷秀虽做不得侯爷手中的剑,但殷秀永远都是侯爷身前的盾。有殷秀在,侯爷万古长青!”   万古长青……当林啸是山涧里的松柏?!   离兰再次尴尬地扯着嘴角,差点笑出了声,暗想着,这孩子的性子哪里像自己?!   “好了好了,殷医官快去打点行装吧,医书、药材只管拿,别替陛下省银子,看顾好武安侯才是正经事!预备好了,即刻出发!快去吧!”   “好!殷秀告辞!”   殷秀扶正了自己的冠帽,雄赳赳、气昂昂,仰首阔步地出去了。   殷秀双手拉开门的一刹那,离兰看到阳光洒入,像磨碎的金粉,金灿灿地铺了满地,罩得殷秀的轮廓都高大了几分。   离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温热的阳光,淡淡地笑笑。五年了,或许,这一次真的是一个转机呢?   他从圈椅上站起来,扭了扭脖子,抻了抻腰,理好衣饰准备出去。   一只脚刚刚踏出去,便被许之润又推了进去。   砰_声!   关上了门!   离兰甩开许之润的手,“干嘛呀?青天白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爷同你有一腿!你忘了上次爷替你挨的—棍子?!”   许之润气道:“怎么是替老夫?明明是天家胡乱猜忌,被林公公追打,你上赶着作死,怪谁呀!但凡你同陛下有一个脑子正经的,老夫也不至于日日不能寐,操尽了心!”   “行了!”离兰气笑了,“说吧,鬼鬼祟祟地拉我来,所为何事?”   许之润坐在圈椅中,向后靠了靠身子,伸出根手指头指着离兰,暍道:“你完了!让你再作死!”   “怎么了?把话说明白了,这么不着四六的。”   “你先答我,再过一月是不是你的生辰?”   “昂,三月初三,没错啊。”   “这就是了,陛下说要在你生辰之日送你份大礼!”   “呦!稀奇了?是什么东西?黄金吗?”   “黄金?丨你想得倒是很好!龙阳入体,要不要啊?!”   离兰重复着:“龙……龙阳……他想干嘛?!”   许之润瞪直了眼珠子,“干嘛?!干你!”   尚二?..许之润接连摇头,“陛下说你生辰那日要同你百年好合、恩恩爱爱、一世欢好、永结同心,连合卺酒都被备下了。陛下是要三书六礼、依着民间习俗,迎你进门呐!”   “迎……迎我进门?进……进哪个门?”   “进哪个门?当然是进大盛国天字第一号元家的高门!”   “他……真这么说的?”   “老夫能诓骗你?你以为他这月余来在做什么,满天下搜集古方,就为了让你可以承恩!瞧瞧,但凡将这心思的一成用在治理国事上,连云十三州也不至于烂得像锅馊掉的粥。你这祸水的帽子,怕是摘不掉了!”   看着离兰愈来愈阴沉的脸色,许之润缓了缓又言道:“不过啊,陛下对你是一万分真心,试问天下哪位男子能对自己的发妻如此,更何况你还是个不能替他生养,不能传宗接代的男人。你好好想想,这个谎,还能瞒多久?老夫也是不懂了,难道就不能为了陛下,满足他的心愿吗?免得他想你想得都快魔怔了。”   离兰轻咳了声,以掩尴尬,“这个……再议再议。”   许之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还等什么啊?要不你就将他收拾得服服帖贴的,要不你就从了他。陛下可是说了,若大喜之日,你还是让他闯了空门,他就要拿老夫去炼丹啊!”   许之润老泪纵横,抽了抽鼻子:“老夫到底是惹了谁了?好好的日子不过,受这种夹板气。再这么下去,老夫头一个过不了今年的秋!老夫也是不懂了,你让让他,便那么难吗?还非得争个高下。”   离兰摇摇头,叹着气,“嗯,我会考虑的。还有别的事吗?您的宝贝徒儿便要启程了,还不去十八里相送啊!”   “哼!你还说哩!”许之润甩袖,“从你同他聊完后,他现在像只灌了人参的公鸡,那架势仿佛他不是小医官,而是大将军!在正堂里颐指气使的,药材都快被他搬光了。哪里还用得着老夫这把老骨头!”   离兰笑了,“呦!他还挺上心的。”   “你到底给他打了什么鸡血?”   “哪里是我?!年少轻狂、年轻气盛,不是正当年嘛!你也别藏着捂着了,再宝贝的疙瘩,总得有出世的一日,对不对?他都及冠了。”   许之润摸了摸胡子,“话是这么说,等他从灵关回来,老夫定然替他寻个高门贵女,好好收收那小子的心。”   “门倒是挺高的,贵女怕是不一定了。”   “这话什么意思?”许之润挑着眼睛看着离兰,“我家小殷秀配不得贵女吗?”   “哪里的话!配得上!配得上!”离兰佯装笑着,却暗自嘟囔,你的宝贝徒弟呀,只怕是有去无回。   一个孟朗,一个殷秀,两个毛头小子,也够林啸头疼。   许之润甩袖,“行了,老夫的话说完了,那个事情,你自己考虑吧。不懂你们男人之间,谁上谁下,有区别吗?!走了!”   许之润拉开房门,正了正衣装出去了。   出门便遇见了小五子,神色匆匆地寻摸着什么。   许之润问了句:“是在寻先生吗?”   小五子看见许之润忙得跑来,行礼:“回大人的话,是的。陛下唤先生回徐风殿。”   许之润向后努了努嘴,“那边!”   “唉!谢大人!”   小五子在许之润所示的那间房里,果真看见了离兰。   “先生!”   离兰抬眸问道:“何事?可是陛下的罪己诏写完了?”   小五子:“罪……罪己诏?那个,这个奴才也不清楚。陛下说他病了,思念成疾。”   离兰嗤笑,“病了找太医啊,赶巧了,太医院这么多怂包,随便拎一个去替陛下看诊吧!不然养着也是闲差。”   小五子眨了眨眼睛,“先生呀,您又打趣奴才!陛下还有件礼物送与先生。”   小五子将螺钿漆盒呈上,“先生可打开看看。”   离兰揣着探究的眼色,手指才刚触摸到盒盖子,行宫掌事尚德神色匆匆、面色土灰的奔来,在下走廊台阶的时候,差点栽进花圃里。   “先生!先生!”尚德唤着离兰。   离兰讶异,“何事?这般匆忙。”   尚德面目紧蹙,不敢乱说话。   “你说!”离兰此时已感觉到了危机的发生,而且这危机同他有关。   尚德最终说出了口,“您的侍从……在回空虚阁的路上,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爱你们!谢谢立阳二中二位佬、南栀...、耶啵酷盖、小小云儿、茶蘼、凌绝尘、菊月夜的推荐票,谢谢凌绝尘的催更票!感恩,鞠躬!走过路过随缘投个什么呗!哈哈哈哈! 第九十六章 他不是朕的男宠   离兰扯住了尚德的手腕子,“你说的可是石头?!”   “是!”   离兰只觉得浑身冰凉,血液如同冻住了,“出了何事?”   尚德看着离兰的脸色,吓得舌颤,“回……先生,奴才也不清楚。是空虚阁的弟子前来送的信,人……   还在宫门口。”   未等尚德说完,离兰已朝着宫门口飞奔去,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僵住了。   远远地,他便瞧见了站在宫门口,身穿空虚阁衣饰的人。   是妙音。   妙音看见离兰奔来,上前紧紧抓着离兰的衣袖,簌簌地眼泪落下,泣不成声,“师伯,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没有照顾好石头。”   离兰怯懦着嘴唇问道:“他人呢?”   “他在山门下被人发现后,抬回了空虚阁。郎中说是中毒,怕是……没多久了。师父让您赶紧去,兴许能见他最后一面。”   中毒……没多久了……   离兰拂去妙音抓着他的双手,“你先回山门!”   他转身又折回了太医院,寻到了正在书案旁写医书的许之润。上前扯住许之润的手臂,向外奔去。许之润踉踉跄跄被离兰拽着,连喊着:“你带老夫去哪啊?!”   “救人!”   “救谁呀!哎呀,你说清楚啊。”   离兰斩钉截铁:“闭嘴!”   许之润从未见过离兰如此骇人,这样子仿佛他再多问一个字,离兰便会撕扒了他。   一直奔到了行宫门口,他二人被戍守的赤羽卫拦了下来。   赤羽卫头领穆戈恭敬地行礼,言道:“先生,陛下说了,您不能随便出宫,若无旨意,您还是回去吧。”   离兰一手死死地拽着许之润,眼神狠戾,只在电光火石间缴了穆戈的佩剑,剑尖直指,斥声道:“滚幵!”   穆戈面无惧色,毫不退让,双眼冷寂,沉声道:“先生,若您执意如此,倒不如现在便杀了穆戈。”离兰深吸一气,不做过多牵扯。   他手腕回转,将佩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再声:“让开!”   许之润在一旁扯着他的手臂,急道:“你这是做什么?!”   离兰手上的力道紧了一分,在自己细嫩白皙的颈间化出了丝丝红线,再次沉声言道:“让开!”   许之润在一旁朝着穆戈拼命地使眼色。榆木脑袋,快点让开啊?!你想看着陛下的贵人血溅当场吗?!穆戈看着离兰一副死不罢休的架势,这才抬手示意,围守的将士皆向后退去。   离兰顺势扯下了穆戈腰间的令牌,拖着许之润奔到了宫外赤羽卫营内,将令牌丢给马倌,夺过一匹战马,翻身上去!   又一手抓过许之润的胳膊,将他提溜上马背,坐在自己身前。   啪——马鞭子甩下!   许之润吓得紧紧闭了眼,只听得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死死地抓着缰绳,丝毫不敢松手。五脏六腑都被颠的移了位,晌午的吃食都快吐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空虚阁山门下。   离兰将早已昏吐得没人形的许之润拽了下来,搀扶着上了台阶。   进了后院,离恩的一众徒弟站在屋外,气氛紧张,忧心忡忡。   见是离兰带着人来了,接连上前,小声地唤着:“师伯……”   离兰扯着许之润越过众人,进了屋子。   看见了围在床榻边满脸凝重的离恩和连连摇头的郎中。   他顾不得许多,一手将许之润推上前去。   许之润身子发软,撑着床榻的一边坐下。眼神恍惚之间,看见石头铁青的脸色,就连嘴唇都是深紫色。中毒?!   他扇了自己一个巴掌,拼命地让自己凝神,三指搭在石头的手腕上。   没多久,他回头看了眼郎中,冲着离兰说道:“是剧毒!老夫想这位郎中已经尽力了。”   离兰推开一旁的郎中,摇着许之润的肩膀,暍道:“不可能!他这么年轻!一定有法子的,对不对?院判,我求你了!”   许之润再一次摸上了石头的脉搏,从左腕换到右腕,扒开石头的眼皮,看着渐渐散去的瞳孔,摇了摇头,“别折腾了,让他少些痛苦,安心走吧。”   离兰揪住了许之润的手腕子,厉声:“不会的,不会的,他出宫门没几个时辰,即便中毒也不会那么快,你再看看,再看一眼。你看啊!”   离恩上前抱住了离兰的双肩,连连劝慰着,“师兄,师兄!你冷静些,松手!这太医的手腕子都快被你捏断了!”   他转头眼神示意,一旁站着的几个徒弟忙得上前,使了好大的劲,才将离兰的手指掰开,松开了许之润的手腕。   离兰看着石头黑青的脸色,颤颤着:“不会的……不会的……庸医!庸医!”   离恩将跪在床边瘫软的许之润扶起来,交给身边的徒弟,“你们先出去。”   众人依着吩咐,鱼贯而出。   离恩扶住离兰坐在石头的床边,低声言道:“他听得到,知道你在。你也不想他听到自己的公子在胡言乱语吧,好好陪他说说话吧。”   离恩退出了屋子,掩好了门。   离兰颤抖着握住石头冰凉的手,小声问着:“竹石,你可以听到我说话,对不对?二公子在,别怕。”   他替竹石捏紧了被角,眼中已是迷迷蒙蒙,“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瘦的像只小猴子,衣衫单薄,我拉起你的手时,也像如今这般冰凉。你还记得你同我说的第一句话吗?你说,二公子,小的以后便是您的侍从,定好好伺候您。”   离兰手抚上石头的额头,又将鬓角的碎发拨到了耳后,“你啊,自己明明都是个小孩子,还说要好好照顾我、伺候我,现在想来,真是个小可怜儿。这些年,跟着公子,你受苦了。是二公子没用,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照顾不好,还妄想着替南府平反。竹石,公子对不住你。”   ‘竹石,你听见二公子的话了吗?   ‘你睁眼再看看二公子吧。   屋外,许之润一路颠簸,嘴唇发白,幸得离恩差人替他搬了一把圏椅,又温了一盏热茶,这才渐渐缓过劲了。   他看看那厢紧闭的房门,问着一旁离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离恩回道:“是我的徒弟在山门口发现了他,那个时候人已经快不行了。能拼死回来,也全靠着最后一口气。不然,就是随便死在什么地方,也无人知道。”   “没有任何线索吗?”   离恩摇摇头,“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气若游丝了,根本写不得字,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哎,那孩子自小便跟在师兄身边,你说师兄他该怎么办啊?”   他一手扇在自己脸上,“都怪我!都怪我!应该派个人跟着他一起下山的。”   许之润抬眼看着离恩,说道:“大阁主也不必太过自责,那样的剧毒,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接触的,就你这阁里的小徒弟们,就算是跟着那也是送命!”   离恩讶异:“太医识得那毒?”   许之润又饮了一口茶,回道:“之前见过类似的,那位病患因为救得及时,才得以保命,只不过命留着,人却废了。这两味毒,十有八九出自同一人之手,若要确定还得去请仵作。”   离恩一拳砸在旁边的树上,切齿道:“到底是谁存了这么狠毒的心眼子?连个哑巴都不过放。”   许之润深深叹气,“京城风云诡谲,只怕是他碰了不该碰的东西,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吧。”   离恩脸色愈来愈沉,“师兄他回京城也是为了寻找亲妹的下落,如今亲妹已经寻得,原本他都存着安静度过后半生的心思,可现在石头这样,无异于再杀他一次。”   许之润无奈感叹,“帝王将相,他原本就是这样的命数,哪里会有平稳的一生。当年之事,疑点重重,老夫倒是觉得,与其不染世事,倒不如下决心一鼓作气查个清楚,也免了内心煎熬。他虽不愿累及旁人,可哪里又知道,有时候不作为便是在为虎作伥啊。况且,如今有陛下替他撑腰一一”“小皇帝?!”离恩打岔,“哼!当年若不是他,我师兄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你还指望他?!”   许之润反驳:“话不能这么说,今时不同往日。五年前,陛下才刚及冠,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现在不同了,大印在手,皇权归位,即便是右相和内阁联手,那也只能同陛下战个平手,陛下若铁了心想护着谁,右相也无可奈何。”   离恩冷眼看着他,“太医自己都说了,若那小皇帝铁了心,此事才能成。那你怎么敢确保,那小皇帝这一次定会全心全意地护着我家师兄?我看呐,这一次师兄再不要回那劳什子吃人的皇宫去了,料理完石头的后事,本阁主便带他回留白山,再也不出山门。”   许之润将茶盏摔在茶桌上,“你、、你、、固执!”   离恩嗤笑,“我固执?!你忘了你家小皇帝曾经如何对我师兄的?他手上沾满了师兄一门的鲜血!背信弃义的刽子手,不可信!有本事,你叫你家小皇帝站在我面前亲自发誓!我就不信他会护着一个男宠!”   许之润:“你!!”   剑拔弩张之际,二人身后铿锵有力地传来一声:“他不是朕的男宠!”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谢谢大家,爱你们,鞠躬!天凉注意保暖,穿秋裤哦! 第九十七章 这小傻子是不是在骂爷?   陛下?!   许之润转身,果然看见元址面色阴沉,身着一件鸦青色狐皮大氅,带着凌冽从不远处走来。   许之润从圈椅上站起,跪地行礼,“陛下万安!”   元址抬抬下巴,示意他起身。   离恩却是冷哼一声,没有言语,转过身背对着元址。   元址左手紧握着佩剑剑柄,冲着离恩,威严道:“南昭从来便不是谁的男宠!他是朕的人,朕护着他天经地义。朕是天下之主,不必同任何人发誓!”   “但是……”他转眼看向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南昭,他也是朕的妻。离恩阁主,你是他的师弟,他视你为亲人。所以今日朕可以向你发誓,若朕再负他,朕的项上人头,你可以随时拿去。”   “陛下!”许之润惊呼,“陛下贵重,怎可同这粗鄙之人__”元址抬手阻止了许之润的话,“离恩阁主,如何?山高路远,就不必回留白山了吧。”   离恩侧了侧身子,眼睛瞥着元址,拂袖,“哼!等做到再谈。”   元址沉眸,又看向许之润,“他如何了?”   许之润叹气,“哎,已经在里面一个多时辰了,谁都不敢进去劝他。老臣觉得,还是再给他些时间吧。”   “好。”   “陛下,老臣有些话相同陛下单独说说。”   元址会意,朝着院子一角走去,直到站在了墙根处,一双眼睛却始终注视着那扇房门,言道:“说吧。”   许之润低声,“那孩子所中之毒,同当年的九阴毒,系属同宗,药性甚至要比九阴毒更烈几分。所以,那孩子才会去的那么快。”   元址眼神阴鸷,“你是说……是同_伙人?”   “嗯,老臣只能言尽于此了,若是当日的刺客还在,陛下可以问问那刺客,兴许可以查到什么线索。”“好,朕知道了。”   歧呀一声--紧闭的房门,终于开了。   院中所有人的目光,皆投向门里的人。   离兰萧索地站在房门口,微微低着头,伸手遮住刺眼炫目的阳光。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觉得这日光似磨碎的金粉般珍贵,在他的心中燃起一丝盼头。   可现在呢?   他看不清世间万物,只觉得天地灰暗,就连这日光都如同毒蜂尖刺,扎进双眸,疼得肝肠寸断。   他听不清虫鸣鸟叫,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如同哑了,如同聋了,只凭着肌肉的记忆,只凭着仅存的意识,费力地启口:“离恩,替竹石换衣……入殓……”   好了……都结束了……   竹石啊,你的公子累了,公子想睡了,公子陪你一程,好不好……   随着他的眼睑缓缓地下垂,天地之色变成了一条窄缝。   双臂垂下,他的身子渐渐无力,再也没有支撑的力量。   脚下都绑了千斤重的铁块,扯着他下坠,扯着他身陷无涯,如一叶扁舟,即将倾覆在大海中。   靡靡之际,他忆起许多年前,有个少年说过,南昭,你就算是死了,朕也会追到地府里同阎王要人!   “南昭!”   没有预想之中跌入无尽的黑暗,他感受到一股铿锵的力量撑住了他的身子。   一双有力而温暖的大手将他从无间地狱扯了回来。   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闻到了熟悉的体香。   似一盏明灯,似一颗明星,引着他归家。   黑暗中看到一个泛着白光的影子,愈来愈清晰。   他的少年,来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揉进了那个熟悉而温热的怀抱里,颤巍巍动了动双唇,也终于可以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   耳边传来的声音都令他万分安心。足以让他丢盔卸甲,可以肆意妄为地在这个怀抱里,歇一歇,哭一哭,袒露出憋在心底的话,“心……好疼啊……”   “我知道……别怕,我在,永远都在。”   “我……累了……”   “闭眼……你信我,都交给我。”   “好……信你……”   五年前,他可以无所畏惧地从崖边纵身一跃,因为他以为这世间再无牵挂之人。   五年后,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将自己交付出去,因为他相信这世间还有一人可以给他撑下去的勇气。那人是他至死不渝的爱人。   正是这一刻他明白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命定的缘分?有的只是两人奋不顾身、豁出性命,互相一步步靠近的事在人为。   元安十二年春,二月初十,魁星地斗,诸事不宜。   京畿营副统领邓乙率三十人护送殷秀前往灵关,路遇一伙蒙面悍匪打劫。   邓乙佯装寡不敌众,溃败逃散,只留殷秀及二位侍从原地等死。   殷秀双手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才颤颤巍巍地拾起京畿营丢在地上的刀,却是连刀尖都立不起来。   悍匪渐渐逼近殷秀,对于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子,这群人根本不想花费什么心思同他周旋,倒不如直接一刀宰了!   可主上说了,要活捉!   殷秀后脖颈淌着冷汗,盯着愈来愈靠近的悍匪,对着躲在身后的两位小侍从下令道:“你们两个快走,公子手中有刀,还能同他们搏一搏,总比一起死在这里好。回去记得告诉老夫人,公子不能尽孝了!殷家的生养之恩,殷秀来世再报!”   他听着身后之人毫无动静,心中还甚为感动,暗暗念道,真不愧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很好,很好!   他鼓起了勇气,慷慨正色道:“好!那我们主仆三人今日便同这帮歹人斗一斗!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啪啪啪!   一阵拍手声!   “嘻嘻--有趣,有趣!“悍匪身后幽幽地飘来阴阳怪调的声音。   殷秀胆颤,强装喊着:“你、、谁呀?!躲着不出来算什么本事!别以为你、、你们人多,我们、、我们三个便会怕你!”   “啧啧!唉——”这一声无奈地叹气,如鬼魅般空幽幽回响在山沟里。   悍匪分成两拨,自中间让出一条路,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赭色胡服,梳着辫子的年轻人。   此人五官深邃,剑眉横竖,一根断眉又添了几分邪气,拥有一双狭长而漂亮的眼睛。   嘴唇微微干裂,叼着一根干草,带了点异域的风情。   他手握着一柄圆月弯刀,反手扛在肩上,笑昤昤地朝着殷秀走来。   殷秀看着这年轻人的派头,同正人君子一点都不沾边,便不想同此人废话。   他龇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颤抖地举起了刀,喊道:“站住,别过来!若再往前,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年轻人放缓了脚步,扑哧笑了,“好一个俊俏又痴傻的小公子!”   殷秀脸红,气急:“俊俏本公子认了,痴傻本公子不认!”   年轻人挑了挑眉毛,一只手捏着嘴边的干草,笑着:“小傻子,回头看看吧。”   “本、、本公子凭什么听你的话?!你这等奸诈小人就是畏惧本公子手中的刀,妄想诓骗本公子回头,好达成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年轻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浑身的血液都燥热了起来,他从未见过如此有趣之人,同这小傻子逗乐可比抢劫有趣多了。   殷秀紧绷着神经,丝毫不敢松懈,手臂却是越来越酸,眼看着举起的刀尖,又缓缓地落了下去。   他小声地吩咐着自己的侍从,“你们两个倒是上来帮个忙啊,本公子举不动刀了!”   只是身后寂静无声。   “喂__”他又低语了一声。   “哈哈哈__”年轻人终于绷不住,啐掉了嘴巴里的干草,仰天大笑,“瞧瞧这可爱的小傻子!”   殷秀看着年轻人的反应,心中更加没底,偷偷地歪了歪脑袋,用余光瞥向身后。   竟无一人!   他的心凉到了腿肚子。   咣当一声,手中的刀也掉在了地上。   四周围着的悍匪,看着殷秀蠢笨滑稽的模样,跟着年轻人大笑起来。   年轻人侧着头,眼神阴鸷,冲着这群悍匪淡淡说了两个字:“闭!嘴!”   霎时间,所有人的嘴巴都像被缝住了,静默无声。   年轻人这才回头看着殷秀,又笑了笑:“小傻子,你说爷对你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可否展开详细说说,爷有何目的呀?”   殷秀焦急万分,心中似一万只蚂蚁在火烙上烤。   赤羽卫不出手,他便只能硬着头皮先拖着。他暗暗扉腹着,穆戈大人呀,您再不出手,本公子今日便真的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殷秀把心一横,说道:“你这歹人的腌臜心思,本公子怎会知道?自古以来的劫匪,要么贪财,要么好色。药材和物资属于国库,本公子死都不会给你!若是……若是……”   “小傻子,若是什么?”   “唉!”殷秀跺了踩脚,闭着眼睛大声道:“若是好色,本公子便牺牲一次成全你,就算是为国捐躯了!”   年轻人:“……”   众人:“……”   有人噗嗤一下,没忍住笑了声。   年轻人只是眼神冷冷一扫,那人便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低头退下。   年轻人肩上扛着弯刀,朝着殷秀逼近。   殷秀如临大敌,面色土灰,小步子朝着后面挪着,喊道:“你别过来!你若是劫色,那、、那也得寻个无人之处吧,这儿、、这么多人,不、、不方便。”   年轻人将圆月弯刀挂在腰带上,抱臂支着下巴,笑言:“好啊,小傻子,那你说,哪里方便?”   殷秀滴溜溜的小眼睛一转,指着北面深幽的树丛言道:“野有蔓草,零露溥兮。邂逅相遇,適我愿兮。”   年轻人不解,侧了侧身子,悄声问着身后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人,“相师,什么野什么草?又是什么狗?这小傻子是不是在骂爷?”   那人淡淡地回了句:“哦,倒也不是。这位小公子的意思是,他邀请您同他媾和偷情”。作者有话说感谢小可爱的订阅,走过路过随便投个什么呗!爱你们,鞠躬! 第九十八章 爷的人,是你能碰的?!   波罗儿盖的什么玩意儿?!媾和偷情?!   年轻人愣怔了下,转而爽朗大笑。   他笑得前仰后合,直到笑累了,才弯身双手支在膝盖上,抬头看着殷秀,言道:“小傻子,青天白日的,你当爷是什么人?”   “那你要如何?!”殷秀左右看了看马车上运送物资的大箱子,从怀袖中寻摸到一支拇指般粗细的火折子,呼呼吹出火星,对准了绑着箱子的麻绳,说道:“歹人!本公子就算将这些物资烧了也不会留给你!”   年轻人眨着漂亮的眼睛,冲着身后的悍匪说道:“取火把来!”   悍匪燃起一支火把递给年轻人。   年轻人拿着火把走近了殷秀,在他面前左右晃了晃,划过的浓烟呛得殷秀连连咳嗽,忙得用衣袖捂住了口鼻。   年轻人戏笑,“小傻子,看看!得这样大的火,才烧得了这只大箱子!若是你肯说句好听的,爷便将这火把借你使使。”   此时,年轻人距离殷秀只有两臂之远。   在火把的映照下,殷秀将年轻人脸上细细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   胡人服饰、异域容貌,外加粗糙的肌肤,殷秀即便再没经见过世面,也看得出这人来自塞外。离兰先生说得没错,京城果然有人同边塞人内外勾结。   殷秀眼神落在年轻人后面那位诡异的黑袍人身上,方才他言的那两句诗经,胡人怎会懂?被年轻人称为相师的这人,必定是大盛之人。   好家伙!他一出手便抓到一只大瓜!这一次若是立了功,怕是侯爷都会高看他一眼吧!   殷秀激动得一哆嗦,手中的火折子没拿稳,掉落下来。   年轻人前进一步,眼疾手快,在火星快燎到殷秀的衣摆时,接住了火折子。   这时此人距离殷秀仅有一臂之远。   他索性又上前一步,殷秀无处可逃,被抵在木箱子上。   年轻人三指灭掉火星,将火折子塞回殷秀手中,贴在殷秀耳边,轻轻笑道:“小傻子,别轻易玩火。这样好看的袍子,烧坏了多可惜。”   他的鼻子微微蹭过殷秀的面颊,低言:“你好香啊。”   殷秀紧绷着身子,动弹不得,鼻下都闻得到年轻人身上粗犷的味道,就好像野草中参了点马粪。   他屏住呼吸一时没忍住,说了句:“你好臭。”   “哈哈哈一一”年轻人没有生气,反而开心得很,“这才是男人的味道!是雄鹰的味道!”   身后的相师看着这二人竟然热络地聊起了天,轻轻咳嗽了声:“密旨,问他密旨。”   年轻人听到后,双眼睨视着殷秀,言道:“你是送信的人?”   殷秀别过脸去,没有回答。   他无法同这人如此近距离对视,因为他发现此人一双琥珀色的双瞳竟会魅惑人心,妖孽一般勾魂!   年轻人扫视着殷秀的侧颜,“不过啊,爷猜在交出密旨和为国捐躯之间,你怕是会选择后者吧。”   “昂,没错!你知道就好!”   “有骨气!像个战士!不错,爷最喜欢有骨气的人!只是……”年轻人手捏住了殷秀的下巴,使了些力气,将殷秀的脸别正了,“你为何不敢看爷?”   “本公子……嫌你……臭。”   “哈哈一一好!也算个理由!”年轻人又是一阵嬉笑,“小傻子,爷好多年都没这么高兴过了。密旨爷就不问了,要不说说你的名字吧?你是哪家的小公子?为何会随军而行?这个也不敢说吗?”   “有何不敢?!本公子乃是前太医院院判殷野的独孙、前朝太史甄晏守的外孙、已故太医殷未临的独子,郴州刺史甄连的外甥,太医院院判许之润坐下首席弟子,太医院医官殷秀!”   “呦,来头不小。有本事!还是个医官,不错,爷最喜欢有本事的人!”   年轻人捏起殷秀身前的一缕头发,放在鼻下闻了闻,“怪不得,连头发丝儿都带着药香。殷秀,多好听的名字。小殷秀,你真好看。”   “……你、、、你想干嘛?本公子说了朗朗乾坤,即便要劫色,也得选个恰当的地方吧!你现在如此,便是在辱我!”   年轻人双手撑在殷秀靠着的木箱子上,将殷秀圈在怀中,挑了挑眉毛,“小殷秀,你可是比我们塞北的娘们长得还美。爷怎会舍得辱你?放心,爷若是想要你,定会以鸿鹄一双为聘,牛羊三千为礼,三生三世,从一而终。”   “歹人,放肆!”殷秀温热的气息都拂在年轻人脸上。   “啧啧,一口一个歹人,听着多刺耳。爷名唤‘秃发赤赤木果儿弈洛瑰’。”   殷秀:“……”   “名字是有些长,不过没关系,小殷秀,爷对你例外,你可以唤爷‘闻中’。”   “谁要知道你的名字?”   “当然是你呀,你要知道啊!小殷秀,若你连未来夫君的名字都不知道,怕是不太妥当吧!”   “你无耻!本公子乃__”“乃是前太医院院判殷野的独孙、前朝太史甄晏守的外孙、已故太医殷未临的独子,郴州刺史甄连的外甥,太医院院判许之润坐下首席弟子,太医院医官殷秀!”   殷秀:“……”   年轻人抬手勾了勾殷秀的鼻尖,“瞧瞧,你说一次,爷便记下了。”   殷秀喉结动了动,咽了咽睡沫。   他不愿再同年轻人扯皮,眼睛悄悄地搜寻着四周,穆戈大人,您再不来,殷秀便要被这歹人掳回去陪他一同喂马了!   此时在远处山丘之上趴着的穆戈和邓乙将山林里的动向看的一清二楚。   邓乙问着:“穆大人,还不动手吗?在下怕殷医官撑不住了。”   穆戈镇定道:“没关系,出发前殷医官说了,他可以的。除非将大鱼钓出来,否则切莫打草惊蛇。咱总得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吧。”   邓乙:“那好吧,再等等。可是不对呀,穆大人您看,那领头的大辫子,怎么将殷医官扛起来了?”   穆戈:“没关系,殷医官说了,他可以的,我们要相信他。”   邓乙斥道:“看看!这都上马了?!还等什么?!穆大人,你别忘了,殷医官和密旨才是我等护送的重中之重!灵关的武安侯还等着殷医官救命呢!你赤羽卫若是老鼠胆子,便在此处等着。我京畿营先上了!”   邓乙挥手:“弓箭手准备!只射马,不射人!切莫伤了殷医官!三__二___!”一阵箭雨落下!直冲山下去!   京畿营里的弓箭手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那羽箭像长了眼睛一般,片刻之后,悍匪的马死伤过半。   闻中一手抱着殷秀,另一手握着弯刀挡去飞来的羽箭,躲在几个木箱子后面,开始观测山丘那方。   殷秀被闻中按在身下,只露出个脑袋来,喊道:“拿本公子做人质,你别费这个心思了!他们是不会顾忌一个小医官的!还是快些投降吧,本公子倒是可以帮你求个情,让你死得畅快些。”   闻中鹰一般的眼睛观察着离他们愈来愈近的大盛兵将。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手指一般大小的暗哨,放在嘴边吹起来。   这暗哨虽说造型和质地都极为普通廉价,但吹出的声音却与鸟儿的鸣叫,一般无二。   但只有自己人能听得出这清脆的声音中隐隐中带着特殊的音律,似是暗语,外人听来是分不出一二的。   悍匪们不再恋战,以收拢之势渐渐地围在闻中身旁。   先前被闻中唤作相师的人,躲在另一只大箱子旁,急道:“怪不得京畿营的人只三两下的功夫便逃走了,原来在这等着。这小崽子便是他们下的鱼饵!他说得对,元安帝性情暴戾,是不会在乎一个医官的死活,杀了他,我们走!”   闻中抬手示意,悄悄地伏着身子,箍着殷秀向后面撤去,又悄悄地在殷秀头顶说道:“有勇有谋!不错,小殷秀,爷最喜欢聪明又有胆识的人。”   相师又言:“带着他便是累赘,快宰了他!你下不了手,那我来!”   闻中护住殷秀,抬起一脚便将相师踹了出去。   他嘴角勾着邪邪的笑,言道:“爷的人,是你能碰的?!爷心情好的时候尊你为相师,若是心情不好,你波罗儿盖的算个什么东西!”   闻中冲着身后的人下令道:“将他丢出去,绑在树上!那些人要的是他!”   “狼崽子!卸磨杀驴!塞北的人果真没有信誉,丢了我,你如何同你父兄交代!”   啪!   一个悍匪上前一拳将相师打昏了!又将其拖过去,死死地捆在树上,用一团破布塞住了相师的嘴巴。   悍匪化整为零,渐渐散进山林中。   闻中这才将殷秀从怀中放出来,不好意思歉意道:“本想请你去家里坐坐,对不住,马没了,今日赶不回去了。你这般金贵,爷怎舍得让你陪着风餐露宿。跟着你的人先回去吧。”   殷秀讶异,抬头看着闻中,“你肯放我走?”   闻中笑笑,“怎么是放?爷又没绑着你。”   他又指了指绑着相师的那棵树,“你们要的人在那边,你拿去立功吧!还有你那个撒泡尿便能浇灭的火折子,最多点个炮仗,并不能防身。”   他从怀中掏出一柄镶嵌了海蓝宝的匕首,塞进殷秀的怀袖中,“收好了!去灵关山高路远,护好自己。这柄匕首就当爷给你下的定!放心,爷许诺的三千牛羊,一双鸿鹄,一只都少不了。”   趁着殷秀愣神之际,闻中将殷秀玉白色外袍的半只袖子扯了下来,叠了叠,塞进自己怀中,“这个给爷留个念想,将来还你更好的!小殷秀,后会有期!”   未等殷秀反应,闻中便将他轻轻推向了绑着相师的大树旁。   当殷秀再回头时,闻中已经杳无身影。   穆戈和邓乙带着人马赶来时,只看见傻了吧唧愣怔在原地的殷秀,和一个被绑在树上、耷拉着脑袋的黑袍人。   穆戈气道,问着殷秀:“这人是谁?”   殷秀喃喃着:“三千牛羊……”   “悍匪昵?!”   “一双鸿鹄……”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走过路过随缘投个什么呗,爱你们,鞠躬! 第九十九章 小殷秀,等着爷,咱们灵关见!   穆戈将长剑收回剑鞘中,上前握住殷秀的双肩,急道:“问你话呢?悍匪呢?”   殷秀渐渐回神过来,木着眼睛说道:“他……走了……”   “去哪了?!”   “后会有期。”   穆戈:“……”   邓乙来到树下,扯掉了黑袍人嘴巴中塞着的破布和裹在身上的长袍,终于看清楚了此人。   他惊道:“我滴个乖乖!快来瞧瞧!这是谁呀?啧啧啧,真是巧的很呀!”   穆戈瞪了殷秀一眼,朝着邓乙走去,待他看清黑袍人时,也是一愣,又言道:“的确巧得很!”   他上前扇了黑袍人两个巴掌。   看着黑袍人渐渐苏醒过来,穆戈言道:“呦!醒了?天下这么大,在这都能遇见阁下。这是何等的缘分呐!阁下可真是精力充沛!一边儿伺候天家,一边儿伺候蛮夷,但凡在下有阁下这般心思,早八辈子封侯拜相了!用得着在这深山老林里陪阁下躲猫猫?您说是吧,尚德公公!”   尚德自知败北,无力辩解,一言不发。   穆戈又言道:“行了,没关系。您不说话也可以,陛下只说让拿人,又没提拿的是死人还是活人。先带回去,再慢慢处置。听说暗狱里的管事新研制了几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想找人练练手艺。赶巧了,尚公公,您头一份呀。”   尚德面如死灰,如同被拔了毛的公鸡,毫无斗志,沉声:“我要见陛下。”   邓乙暍道:“陛下是你说见便能见的吗!”   “陛下若不想见我,又何必设下埋伏来拿我?!”   穆戈:”……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他同邓乙四目相对后,冲着手下人吩咐道,“先带回去!”   两名京畿营的将士上前替尚德松了绳子,上了镣铐,带走了。   邓乙这才注意到依旧在傻愣在原地的殷秀。   他伸手在殷秀面前晃了晃:“殷医官?殷医官?”   殷秀垂首,一手暗暗摸着怀袖里的那柄匕首,独自喃喃着:“声在闻中,自有生灭,后会有期。”   穆戈摇摇头,“来人啊,带走带走!唉……好好的人,怎得就被吓傻了呢!”   穆戈又回头对着邓乙说道:“行了,邓大人,您可以带着殷医官继续前行。在下要押着尚德回去复命了!”   邓乙行礼:“穆大人,再会!”   穆戈带着赤羽卫离开后,邓乙关切地拉着殷秀的胳膊问道:“殷医官,你还好吧?”   殷秀点点头,“嗯,还好。”   邓乙看着殷秀被扯掉的半只衣袖,问道:“那人……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当时他在山丘上看着大辫子扛着殷秀上马的时候,心里也是吓得七上八下。   殷秀样貌俊美,若是真被那蛮夷掳了去,还不得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啊。   还好、还好!他并没有听穆戈的废话,而是当机立断救下了殷秀,不然他怎么同殷家交待!   邓乙拉着心思沉沉的殷秀朝着马车走去,又十分好奇地问了句:“那个大辫子,可有关于他的线索?”“大辫子?”   “昂!就那个领头的年轻人。”   殷秀木讷地回道:“塞北人,马粪味,卩IT秃发’。”   “马粪?还是个秃发?”邓乙思略着,他眼神倒也不差啊,虽隔着比较远,但他这双百步穿杨的眼睛也清楚了那年轻人满头乌发,哪里是个秃头?   莫不成,这孩子真的被吓傻了?   算了算了,等他缓过劲来,再问吧。   邓乙将殷秀扶进了马车,又吩咐手下收拾好行装,继续朝着灵关前行。   待邓乙的人全都走干净后,一个人影从一棵参天大树上倒挂着飞身下来,平平稳稳地落在地面上。他将大辫子甩在身后,从怀里掏出一叠玉白色的布料放在鼻下深深吸了一口。   看着邓乙的马队越走越远,他笑盈盈道:“小殷秀,等着爷,咱们灵关见!”   温泉行宫,徐风殿。   元址坐在床榻旁,握着离兰的手,静静地等着他醒来。   许之润则焦虑地在殿内踱来踱去。   元址被许之润搞得心烦,“许院判,你能不能歇歇?”   许之润双眼都布满血丝,轻声回道:“回陛下,老臣也是心急呀。灵关千难万险,万一殷秀有个闪失,老臣如何同殷老院判交待啊。”   元址扶了扶额头,“你是不信朕?”   许之润躬身行礼,“老臣不敢!”   “那便好生呆着,朕一言九鼎,保证你那好徒儿连片衣角都伤不了!”   许之润擦了擦冷汗,“谢……陛下!”   元址摆了摆手,“你来看看,都这么久了,汤药都灌了好几副,怎得还不醒?你确定不会出问题吗?”   许之润又瞧了瞧离兰的面色,回道:“回陛下,先生心力交瘁,遇到这般事,能挺过来那都是托了陛下的福。让他再歇歇吧。”   “好吧!”   “陛下!陛下!”小顺子自殿外奔来,人未到声先到。   “嘘__”元址咬牙切齿瞪着小顺子。   小顺子瞬时噤了声,只用口型说道:“人抓到了!”   “是谁?!”   “尚德!,,“在哪?”   “暗狱!”   元址看了看许之润焦急的神色,又问道:“殷秀呢?”   小顺子回道:“殷医官无碍,尚德还是他抓着的。”   许之润顿时来了精神,眉毛都跳了起来,嘴角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元址揶揄道:“行了,别装了,想笑便笑吧,也不怕憋死你。”   他轻声舒了一口气,“先生交给你了,若他醒来,第一时间差人来唤朕。”   许之润道:“是!”   元址从床榻上起身,他刚想松开离兰的手,却被离兰紧紧握住。   元址欣喜地看着离兰慢慢地睁开眼睛,轻声问着:“你醒了?”   离兰虽气若游丝,声音中却是带着似是吃人的冰冷,“带我去见他。”   元址回握住离兰的手,言道:“我先去看看,暗狱阴冷,待你好些再去,可好?”   离兰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元址的胳膊,笃定道:“不,现在,带我去。”   元址抬眼看了看许之润,许之润眼神会意,点了点头。   元址这才回道:“好,我陪你去。”   他回头对小顺子说道:“将尚德提到行宫来,记得多备些炭盆。”   “好!陛下放心,奴才顺道再去趟刑部,将十八道大刑的器具也一起搬来。”   “你搬刑具作甚?”   小顺子声音越来越小,“陛下不是说多备些……备些炭盆……先生要……要审人。”   元址操起许之润的银针盒子朝着小顺子砸去,一顿挤眉弄眼,“审你个姥姥!十八道刑具要不要挨个给你上一遍?!朕让你备炭火是因为先生怕冷!”   小顺子这才反应过来,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知错。”   “滚下去!”   “是!”   小顺子麻溜地跑远了。直到出了徐风殿,他才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唉……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年公子昭便是在大狱里受了十八道刑具,吃尽了苦头。今日提及,这不是戳陛下的肺管子嘛!愚蠢!”   小顺子离开后,许之润十分无语地猫在地上收拾起散落的银针,言道:“老臣先告退了。”   元址点头。   离兰脑袋支在屈着的膝盖上,眼神无光看着地砖,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是什么毒?”   “十寸散,和九阴毒同宗。”   “有没有问过那丫头?”   “我……我想等你醒了,毕竟她是你的亲妹。”   “虽是我亲妹,我却越来越不认得她。是我的错,教导无方。”   元址抱住了离兰,下颌抵在离兰头顶,“不怨你,也不怪她。她当时才多大,是非不分的年纪,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才被人利用了。”   他靠在元址怀中垂泪,“当年我同南枝又有什么区别呢?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恨所有人,恨自己爱着你,恨自己对你下不了手。我逼你,也在逼我自己,我想用自己的死,让你悔恨一辈子。元址,我都干了些什么……”   元址一下下吻在他的眼泪上,轻言着:“这个旋涡里的所有人都身不由己,不只是你我。只要有权力便会有争斗,永无止境。你父亲和林韧总有一人会被逼造反,只是早晚。来,你看着我。”   元址捧着他的脸颊,“我发誓,今后再也不会让你经历这些。你好好的,我只有你了。”   “好!”他抱着元址的腰,紧紧地贴着,“竹石葬在哪里?”   “崖山,那座衣冠冢旁。”   “也好,我可以带着他喜欢吃的小点心常去看他。”   “好!以后我陪你去。”   离兰抬起头,“走吧,带我去见尚德。”   “你真的可以吗?”   “有你在,我怕什么?”   “好,我陪你去。”   元址唤过小五子,替离兰穿好了衣裳。   在一切预备妥当之后,才跟着小顺子派来的人,走出了徐风殿。   没有预想中的阴暗寒冷,也没有小顺子口中的十八道刑具,若不是尚德身上戴着的镣铐,根本看不出这是关着犯人的房间。   为了不让离兰想起不好的事情,小顺子可算是下了功夫。   元址心中颇为满意,看来小顺子领会了他的意思。   元址原本想扶着离兰坐在铺了软垫的圏椅上,未曾想离兰言道:“陛下,我想同他单独淡淡。”   元址虽不情愿,但也只能应道:“好!朕在外面等你。”   元址出去后,小顺子替离兰关好了门。   离兰径直走向尚德,眼神淡漠不带丝毫情绪,端着手臂,淡淡地说道:“我只问你一句,我的侍从是不是你杀的?”   尚德答:“小人既然伏法__”“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尚德沉气,“是。那是因为__”离兰眼神闪过死神般的阴鸷,说道:“哼!我可没有问你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可爱的订阅,走过路过随缘投个什么呗!爱你们,鞠躬! 第一百章 有本事卸了我的胳膊,缴了我的械!   元址端着手,同小顺子候在门外,欣赏着院中的桃花。   他给了小顺子一个赞许的眼神,“差使办得好,你还挺机灵!”   小顺子怪不好意思的,“多亏陛下提醒,先生那些年吃了不少苦头,自是不愿意看到那些腌臜的脏东西。”   “是啊!”元址叹息,“别看二公子出身将门,但他心地良善,从不杀生,手里没沾过丝毫血腥子。他清冷的如同冬日的白雪,纯洁的好似开在湖心的白莲,心眼子软的像朕儿时在园子里养的小兔子。你还记得那些兔子吗?”   “奴才记得,有一日有只兔子咬了二公子一口,陛下气急当场便要宰了兔子炖肉吃,结果二公子还跪在雪地里为兔子求情。陛下气得骂了二公子一句‘不识好歹’便回朝阳殿了。整整三日都没有同二公子说话。”   元址一提及少时的南昭,那是满脸的痴汉样,“嗯,对啊,他就是那般良善高洁,傻傻的,却很可一一”“啊——”爱字还未说出口,只听屋子里传来阵阵惨叫声,宰牛一般,一声比一声渗人!   怎么回事?!   元址刚想转身推门进去,只见离兰将门自里面打开,幽幽地走出来。   他面色带着肃杀的气息,手中握着一把匕首。身上披着的白色狐皮大氅上沾了点点的鲜血,似朵朵开着的红梅。   元址和小顺子闻到从门里面飘出浓郁的血腥味,听到半死不活的哼哼哧哧。   在看清离兰手上的那柄龙纹匕首时,元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惊道:“这不是朕的……”   他恍然想起离兰先前在徐风殿搂着他的腰,原来是在那时便缴了他的械。   离兰拽起狐皮大氅的一角,将手上的鲜血擦干净,又单手解开系着的衣绳,将大氅脱下来,连同匕首一起丢给小顺子,说了句:“都扔了吧。”   这下不用问,元址都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离兰脸颊上沾着的一点血迹,想伸手替他擦去,离兰微微偏头躲幵,轻言道:“脏,走吧,去汤池。”   元址眼神示意小顺子留下收拾残局,跟着离兰去往了汤池的方向。   小顺子半只脚刚刚跨进那间屋子,瞬时瞳孔地震!   他骇然地捂住了自己嘴巴,双腿一软跌靠在门框上。   良善高洁?从不杀生?   冬日的白雪?湖心的白莲?可爱的小白兔?   这是小兔子干的事?!   只见尚德仰面躺在地上,鲜血黏糊糊的淌了一地,十根手指头被齐齐斩断!   两只圆鼓鼓的眼球被剜出来,塞进了嘴巴里,嘴角边上还耷拉着连着的青筋,涌着暗红的鲜血。   身上被扎了数不过来的窟窿,却刀刀避开要害!   剧痛,却不致死!   小顺子眼珠子向上翻去,干呕了几下后,瞬时连早饭都吐了出来,沾在了衣袍上。   “来人呐,快来人呐__”小顺子气虚地喊着。   看管尚德的赤羽卫闻声而来,看到小顺子吐了一地和房间里满地的血污,紧皱着眉头,谁都不肯上前。小顺子五脏六腑都被恶心的移了位。   赤羽卫无法,这才上去,一边一个,抓着小顺子的胳膊,将他从现场拖走了。   自此,世间多了一个传言。   宁可得罪元安帝,都不要招惹元安帝身边的那位先生。   得罪元安帝最多是个死,哪怕死无全尸。   若是招惹了那位先生,死前都会让你先在十八层炼狱里活活走一遭!人称“行走的刑具”!   浴殿内。   离兰褪去了外衣,不着寸缕,闭着双眼泡在温泉池子里。   元址只穿着里衣,前襟大敞,支起一条腿坐在池边。他透过氤氲热气,看着离兰的身背,却是心思沉沉。   离兰侧了侧脸,问了句:“在想什么?”   “没什么。”   “你怕了?”离兰嗤笑了下,“怕我缴了你的械?怕我血腥手段?你早该知道,经过这些年、这些事,我又怎会同当年一样纯良?你莫忘了,我姓南。自我祖上,世代武将。手中流过的鲜血,蓄起来,可是能填满整个碧波湖啊。就连大盛的一半的江山,都是用南府人的白骨堆砌的。这些手段,我又怎会不知一一”他话音未落,已被身后之人紧紧抱住。   “南昭,我是怕了……”   元址下颌抵在离兰的肩窝处,“但我怕的不是你说的那些。南昭,我怕的是,若有一日,我像竹石一样,比你先走,留你独自在这吃人的世上。到时候,我的南昭该怎么办……”   他用双臂箍着离兰的腰肢,声音都在颤着,“南昭,我真的好怕……”   “元儿,别怕……”离兰反手抚摸在元址的头发上,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别怕,若你走了,我绝不独活。天上地下,碧落黄泉,皆随你去。我相信林常欢会照顾好南枝和那个孩子,所以,元儿,我也只有你了。”   元址双唇吻在离兰颈间那道细细的伤口上,“我的那方随身金印你拿去,以后不许再用自己的性命威胁别人,他们谁都不配!日后行宫、皇宫,哪怕这天下你都可以来去自如,任何人包括我,都没有权力阻止你。所以,再别做这般事,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离兰转身,亲吻着元址的唇,“好,我应你,再不会了。我怎舍得要你的命……”   “来,上来。”元址托住离兰,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让他的双腿盘在自己的腰间。   离兰双手勾住元址的脖子,同他唇瓣交缠,“尚德只是喽啰,贪财而已。除了奉命行事,其余的没什么价值。”   元址热烈地回吻着,“幕后之人能有这般手法之人,自是不能轻易现身……宝贝儿,伸舌头。”   “晤……尚德自投罗网,已是对方的弃子。他们大约知道我们开始动手了。所以……”   “所以除了尚德,宫里还有他们的人……”元址一手托着离兰,另一手撕开自己身上的里衣,“宝贝,给我吧,好不好……”   “尚德和刘太傅,在宫中已久。这伙人盘踞颇深,比原先想的更难对付。竹石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在离开行宫不久便遭毒手。”离兰开始轻啄着元址的耳边。   元址身体已是藏不住的颤栗,横刀立马,“……晤……尚德还有口气,倒是可以问问他们之间是如何通传消息。宝贝儿,我想要你……”   “审过了,尚德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只是从五年前开始,有人将黄金送往他在陵城的老家,并以全家老小的性命相要挟。至于如何通传消息,他并不肯说,还咬断了舌头。”   “哼!既是废人一个,留他无用,那便扔去喂狗。宝贝儿,我真的想进去……”   “信已经由殷秀送往灵关,且看林啸那方有何线索。”   又是林啸!!!   元址掰开离兰紧贴着他的身子,阴冷着眼睛质问道:“那兔崽子已在十万八千里之遥,为什么还是整日被你挂在嘴边,阴魂不散?!我到底还要听多少遍他的名字?!”   离兰:“……他明明是你的大将军,如今我竟是连他的名字都提不得了?!”他挣扎了下,“放我下去!”   “不放!”元址双手又箍紧了一分,“你替他说话,替他挡刀,替他送药,派人替他治伤,还时时刻刻将他挂在嘴边。帝陵还未建完,朕还活着呢!”   “呦!陛下的帝陵,将来合葬之人也会是林常欢,不是南昭,更不是离兰!小人只配崖山的衣冠冢!”“你、、你混淆视听,强词夺理!我、、说不过你!”   “明明是你自己没有理!他是我的将军吗?!他是你的将军,是大盛的将军!他爷爷的,我还不能提了?放我下去!”   “不放!你那般厉害,有本事也卸了我的胳膊,缴了我的械!”   离兰砸吧着嘴,“啧啧!你还说你不在意,说你不怕!瞧瞧,你心里明明介意我拿你匕首之事!”   “你、、你!”元址一口咬在离兰的颈间,死不松口。   “妈的!嘶……吵不过就晈人……晤……狗脾气!爷现在便缴了你的械!”   离兰抻着胳膊向下方探去,用力一捏,拿他七寸。   元址:“!!!!!!”这他姥姥的……刺激!来真的是吧,今日他非得同离兰争个高低上下!   他顺势抱着离兰向后倒去,二人双双跌进水池深处……   离兰的双眼被池水眯住了,睁都睁不幵。   他虽然双腿紧紧地盘在元址的腰上,拿捏着元址的七寸,却还是被元址压在下方,脊背贴在池底,翻不得身。   疯了是吧?!   他气得吐出一串泡泡,加快了手中摩挲的动作,却发现身上的人试图掰开他的双腿,架着长刀抵在下面,硬生生偏要往里闯!   真他妈的!   他又不能像对待尚德那般血腥,将元址身上这柄长刀给亲手撅折了!毕竟,日后还得用。   他气得肺都要炸了,偏偏元址堵上了他的嘴巴,舌尖撬开他的双唇、齿贝,还渡气给他。   又爱、又恨、又作的要死!   他怎么从未发现元址竟是如此磨人!   翻腾吧!浪荡吧丨任性吧!   元址,爷今日倒要看看,你的刀究竟能立多久,你在水下又能憋多久!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走过路过随缘投个什么呗,爱你们,鞠躬! 第一百零一章 不服是吧?打服了为止!   元址察觉出离兰的意图,心中嗤笑,来呀,互相伤害啊!谁怕谁呀!   这一池春江水暖,暗潮汹涌。   他二人相识十二年,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竟会在温泉池底赤手空拳、互相厮打,只为了争个上下。   离兰忽然忆起儿时,父亲请了教养嬷嬷教导南枝的那日。   嬷嬷说:“夫妇之道,参配阴阳。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娘亲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反驳:“管他什么阴阳参配、三从四德,娘同你父亲,从来便是棍棒下说话。娘未出阁前,留白山的白须圣人都得看娘三分眼色,专治各种不服。我们南枝,就该有相门女子的样!”   当日,娘亲便将那嬷嬷撵出了相府。从此南枝不爱红装爱武装。   此刻,他觉得娘亲说得对,谁上谁下,还得棍棒下说话。   少时,他总是顾忌着君臣之礼,顾忌着南府阖族,所以才对元址一味地顺从和忍让。   可如今南府的坟头都没了,他再不怕牵连。   现在自己都快被这个小他两岁的狼崽子骑了,还顾忌君臣?!   他生来流淌的便是世代武将、铁骨铮铮的血液,嗜血的性子一旦被点燃,还妄图让他伏小做低?根本不可能!   不服是吧?打服了为止!   离兰松开盘着元址腰肢的双腿,借着水势,一个翻腾,压身而下。   元址不可置信、不可思议!从少时起,便对他说一不二、顺顺从从、温温柔柔的南昭,今日竟会将他压在身下!   他姥姥的,许之润究竟给离兰喂什么丹药?!   他要的是离兰可以承恩,而不是如今这般让这家伙压在自己身上!   五年前,他可以用连云十三州同右相一党换南昭的命;五年后,他也可以用丹书铁券、年年黄金为诺,以求许之润续南昭的命。   但偏偏在谁上谁下的问题上,他铁了心地寸步不让!   自那一年南昭在长街上将他救下,他设计筹谋了十余年,只想将南昭据为己有。   岁月长流,到了今日,怎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直到此刻,他幵始信了离兰处置了尚德后说的那句话:经过这些年、这些事,我又怎会同当年一样……   他有些后悔了,当初在崖山里相逢之时,他就应该趁着离兰体弱、狠狠心将其拿下,断了离兰翻身的念想。   潜龙入海,下海擒龙;胶着之际,难解难分。   二人肺里的气息也是越来越少,谁都不肯低头,谁都不肯服软。   “来人!快来人!快救公子!”   林公公颤颤巍巍地从远处奔来,这次未等林公公入水,穆戈带着几名赤羽卫跳入池中,将沉在池底,纠缠在一起的二人捞了上来。   只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两枝红杏出墙来。   穆戈将二人上下扫视一番,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睛抠瞎了。   元址转身背对着众人,挡在离兰身前,将其摁在水中,怒不可解地骂了句:“都给朕滚!”   林公公失智,只觉得南昭受辱,被淫贼欺负了,站在池边连连骂着,“作死的奴才们,都愣着干嘛?还不把这淫贼拿下!二公子还在水里呢!”   元址深深地出了一口气,侧了侧脸对着穆戈说道:“还不扶公公回去!”   “是!”穆戈听令,挥手带着赤羽卫出了水池,并将林公公一并带走了。   元址这才又将离兰从水中扶了上来。   离兰抻着元址的胳膊,大喘着气,咳嗽了几声:“都、、、怨你!以后我还有何颜面面对穆戈!”   “怪我,怪我!对不起!”元址将离兰扯入怀中抱紧了,“你若不喜见他,将他调离便好。”   离兰将元址推开,“本就是你的错,为何要别人承担?”   “那你要我如何?”   “你还觉得委屈了?方才是谁作的要死!除了臆想我和林啸,便是满脑子的淫邪,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浆糊!”   “去将我的衣袍拿来。”   “昂……”元址趟着水上了岸,取了件外袍随意穿在身上,系好了衣带。   他拎起离兰的衣袍,走向池边,倒也不着急将衣袍递给离兰。   他就站在岸边,睨看着离兰这朵出水芙蓉,慢条斯理地戏笑言道:“瞧瞧,京城里声名鹊起的离兰先生,高洁圣雅,仙人天资,水月观音,还无所不知。若世人知道了离兰先生如今这般不着寸缕的娇羞模样,不知道还会不会将先生奉做神明?”   “快些给我。”   元址将衣袍放在鼻下闻了闻,“若是先生肯唤我声‘夫君’或者‘哥哥’,我便给你。”   离兰鼻哼一声,嗤笑一下,摇了摇头,径直从水池中,踏上台阶,朝着岸上走去。   湿漉漉的水顺着他身体紧实完美的线条流下,在路过元址的时候,离兰挑衅地笑笑,轻言:“不必了,陛下自己留着穿吧。人这一辈子,本就是赤条条地来,再赤条条地去。”   说完,离兰就这么明晃晃、赤果果地朝着浴殿外走去。   元址怒目圆嗔,“你、、你快把衣袍穿好!”   离兰眼神中都写着毫不在意,拉长了音调,言道:“唉??不必了,行宫温热,天气将好。许院判说了,让在下平日多晒晒太阳、活动活动。在下觉得行宫门口的那处园子不错。鸟语花香,还开了腊梅,多适合晒太阳啊。”   元址快走几步上前,扯住了他的胳膊,将衣袍严丝合缝地裹在他身上,气道:“你又想浪荡给谁看?!”   “啧啧!陛下,瞧您这话说的。是您抢了小人的衣物,反而倒打一耙骂小人浪荡?这行宫里连只鸟都是公的!所有的侍卫、宫人和太医,那都是陛下千挑万选出来的面目平庸之人。小人一向君子雅量,还不至于满脑子淫邪,饥不择食。”   “你!我说不过你。”在吵嘴上面,元址从未蠃过。   他沉了沉眸,言道:“南昭,你变了……知道你是文昌在世,倒也不用字字珠玑,戳我肺管子。还有……我不想在下边,就是不想……我去书房看折子了。”   尚二?..他看着元址气冲冲离去的背影,莫名地笑笑:“狗脾气,说都说不得了。”   气走了元址,他也不想独自回徐风殿。差人又送来一套外袍,仔细穿好了,抬腿去寻林公公。   刚巧在明盛堂外面遇见了拎着两壶酒的许之润。   许之润见是离兰,面色大变,忙得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去。   离兰喊道:“站住!许院判!您这是见着鬼了?”   许之润怔在原地,都被人指名道姓地喊出来了,再装作没看见,怕是说不过去。   他清了清嗓子,终于转过身去,嬉皮笑脸说道:“呦!这不是离兰先生嘛?这么巧,您也来看林公公呀。”   “少废话!”离兰走近了他,“院判大人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在下的事,还是怕在下吃了您?”   许之润看了看四处无人,压低声音说道:“二公子,你自己做的那般事,是个人都得躲您!”   “你是说尚德?”   提起这个名字许之润已是冷汗涔涔,蚊子哼哼般嗯了声。   离兰贴近了许之润,回道:“放心,大人莫忘了,大人同在下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在下怎舍得对大人动粗?”   他接过许之润手中的酒,“凤仙楼的冻醪?合我意!走吧,进去陪林公公聊会。”   离兰揽过许之润的肩进了明盛堂。   此时林公公正在院子里,半躺在摇椅中晒着太阳。   一旁侍候的宫人,低身在林公公耳边说道:“公公,您快看看,是许院判又来看您了!”   林公公被宫人扶着坐了起来,笑得喜笑颜开,撑着宫人的手站起来迎上去。   他越过许之润,径直走在离兰面前,抓着离兰的胳膊左右摸摸,“哎呀,瘦了,瘦了!公子又清瘦了!”   他回头冲着宫人说道:“去吩咐厨房炖只乳鸽!还有那个新进的血燕,多放些参,替二公子补补身子。”   许之润在一旁看了眼宫人,从怀袖中取出一张方子递过去,小声道:“老夫这里有张药膳的方子,照着这个做,去吧。”   “是!”宫人接过,退下了。   他们三人走进了内殿。   林公公拉着离兰的手坐在了软塌上,将小茶桌上的点心盘子朝着离兰的方向推了推,“来来来,二公子,吃点心,都是你喜欢的。”   “好!”离兰挑了一块桃酥浅尝了一口。   林公公看着离兰,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欢喜,“二公子,陛下上早朝了吧?只有陛下早朝的时候,二公子才能得空来陪陪老奴。”   离兰握了握林公公的手,“是啊,陛下上早朝了。”   “二公子,这些年,公子辛苦了。若是陛下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公子多担待些。陛下自幼长在深宫里,万万人之上,只会用鼻子看人,人情世故陛下不懂,他不懂疼人,但心中还是装着公子。”   许之润在一旁吃着点心,暍着栋醪,差点被恶心道,讥笑:“哼,老夫从未听过要求一个皇帝懂人情?”   林公公回头,惊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猢狲?为何在朝阳殿?这可是陛下同公子昭的爱巢,你想做甚?长得丑出天际还妄想做小情儿拆散陛下同公子?!老夫今日便替天行道打死你这又老又丑的鳖孙!!”   作者有话说南昭和元址这一对,一直是相爱相杀。林啸和孟朗,完全是孟朗一厢“强”愿,至于后期林啸会不会被孟朗强出感情,再往后看。殷秀和闻中那一对儿,攻受分得很明显,我是比较看好这一对,至于能不能走到一起,往后看吧。最近瓜田吃瓜,吃得比较撑。都快忘了自己有本书要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零二章 他这般胡搅蛮缠还不是你惯的?   在林公公的巴掌还未落下之前,许之润嘴巴里咬着半块桃酥,双手护住脑袋跑远了。   边跑边喊着:“二公子,您不能在一旁袖手旁观啊。他现在这般模样,都怪谁呀?若不是老夫,他还能这么精神?早去见阎王了!”   离兰笑笑,将手上沾着的点心沬子拍掉,又饮了一口酒。   这才上前去,扶住了林公公,“林公公,您忘了?这一位是太医院的许院判,是您的至交好友,您若是打伤了他,日后谁来替陛下看诊啊。”   林公公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是吗?哎呀,老奴年纪大了,眼睛都不好使了。”他连连叹着气,身子也觉得乏累。   离兰唤了宫人,“扶公公去歇息吧。”   林公公被两位宫人搀扶着离开了,路上还掰着手指头算着日子,嘟囔着:“十八、十九……是不是三月三快到了?”   宫人答:“是的,公公。”   “好好!”林公公舒展开笑颜,“二公子的生辰快到啦,今年呐他该及冠了,老夫也得替他好好预备预备。”   许之润重新坐在软塌上,继续吃着点心.“听听,他什么都忘了,偏偏记得二公子的生辰。你这个人,也是神奇的很。陛下、侯爷、林公公,包括老夫,嗯……虽然老夫是被迫的,但是所有人都为你前仆后继,你究竟是给他们下了什么蛊?还有三月三,陛下预备迎你进门,同你一世欢好,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离兰一直胳膊架在支起的腿上,手中晃着酒杯,“方才还因为这个问题又拌了嘴,他一生气便去御书房了。”   “那你就不能应他一回?你也不无辜,他这般胡搅蛮缠还不是你惯的?”   “唉……”离兰叹叹气,“虽然尚德死了,但这宫里也不再是铜墙铁壁。若不将幕后之人揪出来,竹石死不瞑目,我心不安。所以,我根本没有心情同他掰扯那些事。”   许之润拿着酒坛子将离兰的杯盏填满,“这个你也不能怨他,竹石是你的侍从,与你有主仆之谊,也有自小长大的情分。但于陛下而言,竹石只是万万草民中的一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奴才。只因他看重你,你周围的鸡犬才能入了他的眼,如若不然,陛下他怎么费心费力抓尚德?”   离兰一时语塞,仰头饮下手中的冻醪,却被呛了喉咙,“嘶__今日的酒,怎得这么辣!”   许之润鼻哼,“哪里是酒辣,明明是你心中烦忧。”   “唉一一今日我便同你说实话,那年我在长街上顺手救了他,我坐在他身后与他同乘一匹马,他虽然强装镇定,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身子的颤抖,让人忍不住得……想护着他,疼着他。这么多年,我哪次同他动过手,连句硬气话都未讲过。你说得没错,是我惯坏了他,惯得他都想骑到我身上了一一”“咳咳__这个……房中之事就不必描述的这么详细了。”   离兰脸红了下,白了许之润一眼,“那个……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况且南疆北境,接连动荡,若国将不国,又何以为家?我想替南府平反是真,想河清海晏是真,想同他长长久久也是真。但现在竹石已死,那伙人已经开始动手了,只有将其连根拔起,我才能同他一世安好。”   许之润暍酒上头,醺红了脸,“唉,二公子这么一讲,老夫多少有些明白了。二公子说得对,根基不稳,国将不国。老夫在灵关的小殷秀,怕是日子也不好过。不过,话说回来,二公子能不能替老夫向陛下求个旨意,待武安侯伤愈后召殷秀回来?”   离兰疑惑,“回来作甚?替他寻个高门贵女,安排一门好姻缘?”   许之润瞪直了眼睛,“怎么着?你嫉妒?”   离兰神秘而尴尬地笑笑,“嗯,嫉妒。本公子嫉妒他可以娶妻生子,有一门好姻缘。不过我很好奇,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那宝贝徒弟喜欢的是男子,又当如何?”   啪一声!   许之润将杯盏狠狠地拍在小桌上,“不可能!我家殷秀可没断袖分桃的癖好!”   “谁也不是生来如此,本公子是吗?本公子也不是啊。许大人,凡事都有万一啊!所爱之人从来便是心之所向。”   “没有万一!”许之润嗷嚎一嗓子,“殷秀乃是殷家三代单传,万不能绝户!若是在老夫的教养下出了这等事,老夫、、、老夫先打断他的腿,再撅了勾引他的奸夫的胳膊!最后向殷老院判磕头谢罪!”   离兰扶了扶额头,轻轻地挑了挑眉毛,“院判大人,若是那奸夫手握重兵,权势滔天呢?您也能棒打鸳鸯、撅了人家胳膊?”   许之润色变,“你说的是武安侯?”   “没有!我可没这么说!”   “不对、、不对,手握重兵、权势滔天,你说的就是武安侯!”许之润一拳头锤在茶桌上,“不行!武安侯不行!”   “林啸为何不可?”   “武安侯可是右相独子啊,将来儿孙满堂自是不必说。我家小殷秀怎么能做个卑贱的男宠!”   许之润瞥了一眼离兰,自知说错了话,忙得找补,“那个……老夫没有在说二公子,陛下对二公子可是天底下独一份的。”   离兰轻松一笑,“男宠不男宠,本公子早已习惯了。少时被别人这么编排的时候,听着是挺刺耳。可现在呢,已是死过一回的人,还畏人言吗?不是在说殷秀的事呢,怎么扯到我头上了?”   “唉……若是、、若是武安侯对殷秀可以像陛下对二公子这般独一无二、从一而终,老夫也认了。只是二公子,那天你也看到了,侯爷满身的伤痕,他明明是有暖床之人。所以,他还是不要招惹我家小殷秀,不I、,,“不然怎样?”   “不然,老夫虽撅不动他的胳膊,但是老夫可以用祖传的银针扎得他、、、永世不举!”   离兰:“!!!!”   他给许之润比了一个大拇指,“厉害!大人真厉害!还好本公子看上的人不是殷秀。就您这般舐犊情深,谁敢沾他?还不得被您扎成刺猬。”   “最好是!此番殷秀抓捕尚德有功,想必回朝,陛下定是有封赏。届时老殷家的大门不得被媒人踩塌了!”   许之润开心地摸着胡子,“所以替殷秀寻一门尚好的亲事,才是正紧事。陛下的诏书,老夫就托于二公子了。咱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好说,好说。”   御书房内。   啪!   元址将手中的朱砂笔摔在地上。   “你说什么?!他是这么说的?!”   穆戈言道:“臣的人听着是这么个意思。”   “他、、他嫉妒殷秀得一高门贵女、有门好姻缘、将来可以儿孙满堂?!”   “那个、、昂……好像是吧……要不臣将那两个暗卫唤进来,陛下亲自问问?”   元址捏紧了书案的边沿,咬牙切齿地说道:“不必了!怪不得他一直……一直……”   “陛下,一直什么?”   元址脸色愈来愈阴沉,低言:“没什么,你出去吧!”   穆戈不敢再多嘴,“是,臣告退了!”   待穆戈离开后,元址一气之下将堆在书案上的折子全都推了下去!   一股子邪火别在心中,胸脯上下起伏。   “怪不得,怪不得他一直拒绝朕!怪不得他不论如何都不肯给朕!”   “原来他一直想要的便是高门贵女、美满姻缘、子孙满堂!”   “这天下还有比朕更尊贵的人吗?!”   “朕还亲自画了喜服的图样,备了合卺酒,就为了迎他进门,同他百年好合!”   “朕除了不能给他生孩子,什么都肯为他做!”   “还有孩子?孩子不是有吗?!林常欢同南旭的孩子不算子孙吗?!”   他越想越觉得委屈、生气!   “他姥姥的!南昭,你还要怎样?!”   “好啊,你既然羡慕殷秀得高门贵女,嫉妒殷秀美满姻缘,那么朕便赐他一个贵女,许他一份姻缘!”“小顺子!小顺子!”   小顺子自穆戈出门后,便一直躲在外面听墙根。听着元址在里面砸东西,心里便知道一准是因为离兰。因为这天下让能他家主子如此不痛快的,还不能随便动手的人,除了二公子,再无别人。   “来了?来了!陛下,奴才在!”小顺子躬身,小心翼翼地问着,“陛下有何吩咐?”   “朕问你,我朝有没有那种嫁不出去的高门贵女?”   “嫁、、嫁不出去的?”   “好好想想!”   小顺子开始思索着,忽然眼前一亮,“还真有一位!陛下可曾记得钦天监副监李林芝,就那个曾经的探花郎,公子昭为了他吃醋__”“朕知道他是谁!”   小顺子继续道:“李林芝自从被皇后娘娘抽花了脸后,至今尚无婚配。”   “朕问的是贵女!”   “李林芝有个姐姐,那个长相嘛……许是他家祖宗将好福气全给了李大人。李大人貌比潘安,可他的姐姐却长得像钟馗的妹妹钟无艳。外加上受了李大人的牵连,直到去年才得了一门亲事。可谁知道,人还未过门,新郎官便得了肺痨死了。京城里的人皆传此女克夫啊!若是说嫁不出去的高门贵女,李大人的姐姐可得头筹!”   “好!就她了!去找秘书官拟旨,将此女许给殷秀。”   小顺子的神情仿佛吃了屎一般,怯懦地问道:“可是……是太医院的殷秀医官?”   “还能有哪个殷秀?!钦天监和太医院,倒也搭配得很。他抓捕尚德有功,朕特地此一份美满姻缘给他。你有意见?““奴才不敢,只是奴才斗胆说一句,殷秀医官刚刚及冠,也就十九岁。可那女子……”   “怎样?”   “年芳二十八!”   元址鼻哼,“二十八又怎样?!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一二三四、、”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女大九,年年有!朕觉得再合适不过,去宣旨吧!”   作者有话说那个秃发赤赤木果儿弈洛瑰要抢妻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零三章 爷怎舍得让你受累?   碑林镇。   运送物资、药材和殷秀的马车在官道上行进着。   “阿嚏__”殷秀坐在马车内裹着一床棉被,冻得瑟瑟发抖,连着打了一串喷嚏。   邓乙骑着马,敲了敲车窗,“殷医官,你还好吧?要不歇一歇,鄙人给你烧点热水暍。”   殷秀有气无力回道:“邓大人,我无碍。阿娘说,打喷嚏是因为远方有人在想念,许是我师父他老人家想我了。”   邓乙笑笑,“殷医官还像个孩子一般,时不时将师父挂在嘴边。临出发的时候,许院判可是专程跑来寻到鄙人,让鄙人好好看顾太医院的独苗呐!”   “阿嚏!邓大人,我及冠了,已经不是孩子了。”   “好好好!”邓乙连连哄着,“殷医官不是孩子了,许院判还说了,今年定会为你寻一门好的亲事。到时候成了亲,殷医官便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成亲?”殷秀松开身上的棉被,推起一点点车窗,露出半张脸问着:“邓大人,谁要成亲?”   邓乙纳闷:“殷医官难道不知道吗?许院判拿着殷医官的庚帖像发拜帖一般,满京城里送。凡是家中有适婚女子的五品以上的朝臣,皆收到了殷医官的庚帖,生怕殷医官娶不到妻。”   “什么?丨师父他……”   邓乙给了殷秀一个安心的眼神,“鄙人看呐,许院判是多虑了。像殷医官这样好的家世、这样好的样貌,这一次抓捕尚德立了功,殷府的门槛怕是要被媒人踩塌了。没准陛下还会赐婚呢!”   “我、、我不要成亲!”殷秀气得关上了车窗。   邓乙笑了笑,“喲,还害羞了。无事,鄙人虽没有亲自结过婚,但鄙人听营中那些兄弟们说过,成了亲,便知道娘们的好,那是一时一刻都不想离榻。”   殷秀没再接话,反而自己小声嘟囔,“反正、、我不要成亲,师父那么想得高门贵女,便让他自己去。”   他将身上的棉被又裹紧了一分,嘀嘀咕咕:“北边原来这么冷啊,侯爷常年驻守在此,可真是辛苦了。”   他忽然又想到了离兰说的那番话,让他多注意侯爷身边的那位副将……   “邓大人?”   邓乙应了一声,“殷医官,若你不介意,可以唤鄙人邓大哥。”   “好,邓大哥。我想问问你,侯爷身边的孟副将是个怎样的人呢?”   邓乙看了看车窗,疑道:“孟副将?殷医官为何为对孟副将感兴趣?”   殷秀又将车窗开了一条缝,言道:“哦,我是觉得他刚刚及冠便做到了副将,许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好奇了些。而且我也听说,邓大哥曾经是孟副将在京畿营的副官,所以随口问问。”   邓乙得意地扬眉,“那你可问对人了!我对他熟得很。孟副将虽然年纪不大,但京畿营里上上下下没有对他不服气的。”   邓乙紧了紧马鞍子,又言道:“孟副将的父亲原先是相爷身边的人,侯爷是家中独子,所以相爷便让孟副将跟着侯爷。他一身的本事都是侯爷所授。”   “所以他们很……很亲密?”   邓乙略想想,“亲密倒也谈不上,侯爷当年眼中只有那个跳了崖的南二公子,这是世人都知道的事。所以啊,孟副将最多算是半个兄弟。后来庚子之变,孟副将的父亲因救相爷而死,相爷便收了孟副将为义子,幵始亲自教养他,也是那个时候侯爷被相爷差去了灵关。”   殷秀眼睛沉了沉,“这个事情我也略有耳闻,据说是因为侯爷从大狱里救走了南二公子。”   “是啊,侯爷走后,孟副将在相爷膝下长了两三年,便被相爷送进了京畿营历练。孟副将小小年纪却是争气得很,没两年升到了统领的位子。一根红缨枪打遍京畿营,无人不服!”   “他、、他那般厉害?”   “可不是嘛!而且啊,孟副将忌讳别人说他年纪小,呵呵,这点啊,同殷医官差不多。但孟副将勇猛啊,硬是逼着营内所有人喊他大哥,有谁不服,打服了为止。”   殷秀吓得手一哆嗦,车窗落了下来,嘀咕了句,“勇猛却也不讲道理,哪有这样的人,逼着别人喊大哥。蛮横无理,所以、、、所以侯爷才会落了那身伤。”   邓乙没太听清,“殷医官,怎么了?”   “没什么,我是说孟副将勇猛无比,侯爷得他犹如得一神力!”   邓乙搓了搓鼻子,“这话对劲,不是邓大哥在吹牛,经过这些年的历练,若是赤手空拳的比一比,侯爷都不一定是孟副将的对手。”   “哼!”殷秀将自己埋进被子里,不愿在听了。心念着,光有蛮力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有护好侯爷,让侯爷受了伤。   邓乙眯着眼睛看了看远处,“呦!官驿!这是最后一个官驿了,过了碑林镇便是灵关。咱们今晚就在这里歇息。”   邓乙吩咐着众人加快了速度,没多久便到了官驿。   他先下了马,又走到马车前,将裹在被子里的殷秀扶了下来。   殷秀刚站在马车旁,在潇潇的西北风里,又打了一个喷嚏。   邓乙扶住了他,连连摇着头,“唉……你说说,太医院那么多人,个个怂包,非派你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公子过来。还未见着武安侯,先把自己给折腾病了。”   “无事的,邓大哥,恐是不服水土。我先回屋歇歇,能不能劳烦大哥同驿官说一声,帮我烧点热水。泡一泡,驱驱寒,会好很多。”   “好好!”邓乙吩咐了属下,“快扶殷医官上楼。”   邓乙的属下一边一个架着裹在棉被里的殷秀,如同拎着一只小绵羊,迅速上了楼。   他们将殷秀安顿好,又倒满了烧好的热水,才离开了房间。   天色将晚。   殷秀摸着额头有些发烫,“这样不行啊,若是病了还怎么替侯爷诊治。”   他掀开身上的棉被,将头上的冠帽小心翼翼地挂在衣架上,开始褪掉外袍。   他在外袍的怀袖中捏到了那柄匕首,掏出来仔细瞧了瞧刀鞘上镶嵌的海蓝宝石,不由地低声昤出两个字:“闻中……”   他又想起了闻中说的那句话:“放心,爷许诺的三千牛羊,一双鸿鹄,一只都少不了。”   自从遇见悍匪那日,闻中爽朗的笑声便在他脑中萦绕,甩都甩不掉,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得了臆症。   他将匕首扔在了床榻上,连拍着自己的额头,“臆症,一定是臆症!”   殷秀转身去到了浴桶边,一件件脱掉自己的里衣放在一旁,抬腿坐进了浴桶里。   “眭__舒服。”   虽然邓乙每日都问问他要不要歇歇,但他心中惦记着林啸的伤势,每每回答无事,赶路要紧。   即使疲惫,即使被马车颠簸地直想吐,也要日夜兼程,硬撑着来到了北境。   他将热热的巾帕叠成了一条敷在眼睛上,双臂伸展开靠着浴桶,没多久便睡着了。   迷迷蒙蒙中他察觉到一丝凉风,但很快屋里又恢复了温热。   好像有人在屋里?   官驿内除了邓乙的人,便是留着当值的驿官。殷秀以为是邓乙差人来添水,便瞩咐了句:“辛苦小哥了,将热水放下吧。”   来人并未出去,片刻之后殷秀听到了晔晔的水声,浴桶里的水更热了一分。   殷秀害臊,没好意思将巾帕从眼睛上拿下来,只是略微不满地嘟囔了句:“说了本公子可以自己来,快些出去吧。”   “嘻嘻一一那怎么能行?小殷秀这般金贵,爷怎舍得让你受累?”   谁?!驿官里的小哥怎敢用这般语气同他讲话。   殷秀抬手想将巾帕取下来,却被人抓住了手双手。   “谁?!”   殷秀骇然,刚想喊人,有人贴着他的耳边轻言道:“嘘一一是爷,你的夫君,闻中。”   闻中?!不就是那个同尚德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的悍匪头子?!   “你、、你、、你在此作甚?”   闻中的下颌抵在殷秀的头顶,柔声说着:“自分别后,太过想念,一时不忍,前来看看。小殷秀,爷很想你。”   殷秀的眼睛还搭着巾帕,根本看不见人。只能支着耳朵听着闻中的动向,闻着他的味道。   这是擅香……   “不对!你身上没有马粪味。”   闻中噗嗤笑了,“小殷秀,爷为了你,可是依着你们大盛拜佛的规矩,沐浴焚香后才来的,怎样?爷是不是很疼你?”   “檀香是用来礼佛,不是用来……”殷秀的耳根子红得可以滴出血。   “用来什么?”   “用来……没什么!你快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殷秀略略提了提音调。   闻中手指拂过殷秀细嫩的脸颊,“小殷秀莫喊,这般情境下,被人知道了可不是什么好事。何况,你现在这幅样子,谁敢进来,爷便宰了谁!”   殷秀晈紧了下唇,这人说得没错,现在若是被邓乙带着人闯进来,不仅会污了他的清白,还会连累了大家。   殷秀沉了沉气,调整了呼吸,“好,本公子不喊,那你先松开我。”   “可以!”闻中放开了殷秀的手腕子。   殷秀将搭在眼睛上的巾帕取下来,眨了眨眼睛,这才看见闻中躬着身子,胳膊支在浴桶的沿上盯着他。殷秀羞躁的红了脸,将窄窄的巾帕遮挡在自己身前。   闻中眨着狭长、魅惑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歪头笑笑,“小傻子,晚了,都看光了。”   作者有话说嘻嘻???我挺喜欢这一对,绝对的腻歪到死! 第一百零四章 你有病,爷有药   殷秀气急,索性将巾帕丢在水里,水花子都溅到了闻中的脸上。   殷秀佯装着毫不在意,压低声音正色道:“那又如何?!大家都是男人,在我们大盛,男人们去泡汤池那是常有的事。”   闻中挑了挑眉毛,“哦?是吗?既然是常有的事,那你方才为何要挡?”   他双指捏着殷秀的墨发放在鼻下深深一吸,“可见呐,你并未将爷当做一般的男人,小殷秀,你心里有爷。”   殷秀将自己的头发拽了回来,“本公子挡着是因为、、是因为、、”殷秀圆不了话,气急之下捞起水里的巾帕直直地丢在了闻中的脸上,“我为何要同你一个恽匪蛮夷解释?!”   “……晤……呵阿……”闻中痴笑着取下挂在脸上的帕子,衣襟沾湿。   他用手指沾了点被殷秀溅在脸上的洗澡水,放在嘴边用舌尖舔了舔,“啧啧,小殷秀的洗澡水都是香甜的。”   殷秀再一次觉得受辱,又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只能威胁,“本公子给你个机会,赶紧离开。不然、、不然本公子今日哪怕豁出去清白,也要喊人来抓你!”   闻中看着殷秀生气时可爱的样子,越看越入迷。   这晶莹的眼睛、粉嫩的唇瓣……像塞北的奶酪,软软糯糯。   他忽然就想尝尝这奶酪的味道。   他们塞北的男人从来都不会弯弯绕,想到什么便是什么。   闻中双手扶着浴盆边,对着殷秀的唇瓣,压身亲了上去!   只是劲使大了些,没兜住力气,撞在了殷秀的小白牙上。   闻中的嘴唇破了皮,瞬时渗出了鲜血。   殷秀傻了!   他、、、他被人亲了?!还是被_个男人、一个恽匪、_个他不喜欢的人?!   殷秀感觉自己的血液从脚底凉到了心脏。四肢百骸瞬时僵在水中,屏住了呼吸,眼睛瞠圆,灵魂涣散!   闻中原本擦着自己嘴角的血,可看着殷秀越来越白的脸色,越来越起伏的呼吸,仿佛被掐了脖子,不停地喘着、抽搐着,十指皆都蜷起来。   他掰着殷秀的双肩,忙喊着:“殷秀!殷秀!波罗儿盖的,你怎么有喘暍?!”   来不及多想,闻中从浴桶中将殷秀捞出来,抱了满怀,迅速把他放在床榻上,盖好了棉被。   “殷秀,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闻中对着突如其来的状况,根本束手无策,连掐着殷秀的人中,都无济于事。   殷秀夹紧了棉被,挣扎着蜷缩在床榻的一角,背对着闻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整个脊背都露了出来,一寸寸骨节分明直到股缝。   “你这样不行……我……”闻中心一横,“对不住了!”   他用力掰过殷秀的身子,让殷秀平躺在床榻上,不给殷秀任何挣扎的机会。   他手中使力,掰开了殷秀的嘴,俯身渡气。   殷秀觉得一道暖流拂过他的口腔,像春风吹开了凌霄花。   闻中身上的檀香莫名地让他感到心安。被人扼住喉咙一般缓不过气的胸腔,也渐渐被打幵。   人本能求生之欲,让殷秀拼命地汲取着身上之人夹杂着奶香和擅香的气流。   他蜷着的手指渐渐可以舒展开,空落落的手心想抓着点什么来填充内心的下坠感、恐惧感。   闻中察觉到殷秀的双手在身体两侧来回摩挲,想要抓住什么。   他伸手将殷秀攒成拳头的手掰开,抬到殷秀的头顶处,同他掌心相扣,十指相交,连同掌心里的汗都融在一起。   或许是参着奶味的檀香太过宁神,也或许是相扣的手掌太过安心,殷秀觉得自己错乱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他脑子逐渐清醒……   现在终于看清楚了,趴在他身上,害了他、又救了他的人是大盛仇敌、蛮夷悍匪。   完了……从灵魂到身体都不干净了!怎么办?   他唯一能想到的借口便是医者父母心!父母心!   嗯、、、本公子就当这人是情急之下的救人之心、父母之心。   对,这么想没错。   但是……为何身上的这混蛋还开始伸舌?!   他自打出生来,没碰过女人更没碰过男人,根本不知道身前的混蛋在对他做什么。   渡气为什么还要伸舌?医书上都未这么写过!   他是烧糊涂了吗?为什么身子开始渐渐燥热,腹部之下也开始……不对劲了。   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入了膏肓,没得救了?   他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日日诵经念佛求菩萨保佑他的阿娘,想起了一直将他视为己出细心栽培的师父。殷秀不孝,不能继承太医院的使命,也不能在师父和阿娘膝前侍候了!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原本一腔热血揣着报国之心、爱慕之心,一股脑跑到了北境。   可还未见到侯爷,便遭到这悍匪对他一番身上、心上的双重侮辱!   这日子没盼头了……   温热的眼泪顺着殷秀的眼角簌簌落下,蹭在了闻中的脸颊上。   闻中蓦地睁开了眼睛。   殷秀的眼泪在他心中十倍放大,如一团阴云笼上。   他微微起身,看着殷秀委屈的神色,好像心爱的宝石被沾了灰,波罗盖儿的,真他妈扎心。   “小殷秀,你、、你哭、、”这不是废话吗?   “小殷秀,是不是我、、、”也是废话!   他要怎么办?殷秀的眼泪如同塞北冰凉的玄铁箭刺在他心上,刺了一万个洞。   他松幵了同殷秀十指缠握的手,将殷秀一双白皙的臂膀放下来,用棉被盖好了。   他想抬手替殷秀擦掉眼泪,又怕殷秀哭得更厉害。   于是抬腿离了床榻,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耷拉着脑袋。   完了..他知道殷秀是金贵的公子,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却没想到这么金贵。   亲一下便喘暍,伸伸舌头便哭个不停,塞姆河的水都没殷秀的眼泪多。   他原本也没想伸舌啊,谁让殷秀的嘴唇比小羊羔的肉还要软,让他忍不住地去吮吸。   他生下来便不知道克制这两个字怎么写!没想到这乱七八糟的性子会害了殷秀,愧疚万分。   过了好一阵子,殷秀哭累了,用棉被醒了醒鼻子。   他抱着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脑袋。磨磨蹭蹭地靠着床架坐了起来,声音都抽搐了一下,才言道:“你、、”闻中闻声,瞬时转身看他,犯了错一般说话结结巴巴,“我在、、我在、、你好些了吗?”   殷秀羞愤地垂着眼,小声说着:“那个、、方才你是在救我,对吧?”   “对!”闻中狠狠点头,只要殷秀不再哭了,殷秀说什么便是什么。   “但是我喘暍、、、也是因为你,对吧?”   “对!”   “所以,你我两清了……你走吧,还有、、、”殷秀从身下摸出那把匕首,丢在床沿边,“这个你拿走,赃物,我不要。”   闻中:“……还真当我是马匪?这不是赃物,是爷给你下的定!放心,我给你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收着吧。”   他勾唇:“而且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海魁’,给你防身。不然像今天这样,你这般没有警惕心,随随便便进来个人都不知道,我又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万一一一”“你闭嘴,本公子唯一要防的人便是你!况且,”殷秀一脸正色说道:“你是大盛的敌人,是本公子的敌人,同那尚德是一丘之貉!”   闻中抿了抿嘴,“虽然这四个字的词我听不懂,我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小殷秀,你就不能单纯地看待你和我的关系吗?”   殷秀气得小脸通红,“你脑子有疾吧?本公子同你一个蛮夷有什么关系?你休要辱我清白,不然,私通蛮夷,我怕是跳进碧波湖都洗不清了!”   “好好好?你别生气啊,不然又该喘暍了。而且……我也没说大话,方才我同你不都那个了嘛。你别说你不懂啊?你可是医官啊。”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他提起伸舌之事了。   殷秀睁着眼睛说瞎话,“是啊,我是医官啊,所以我可以负责任地同你说,方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治病救人,包括那个、、、那个伸舌!”   殷秀说完不敢再同闻中对视,否则在闻中那一双魅惑人心的眼睛下,他根本撒不得谎!   闻中看着殷秀躲闪的眼神,抱起双臂挑了挑眉毛。   哦?是吗?治病救人?   闻中将殷秀一眼看穿,在他心中,殷秀就像草原上刚刚落地的小牛犊子,根本不会编瞎话。   闻中笑了笑,“这样啊?那我倒是想问问殷医官,是哪本医书里有写伸舌是治病救人?”   “就、、就、、”他猛然间想起了师父让他抄了百八十遍的天宗密卷,“对,就是《天宗密卷》!你_个蛮夷懂什么?我朝医术独步天下,本公子说伸舌是治病,那就是治病!别以为你碰了碰我便了不得了?!所以,你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闻中宠溺地笑笑,“好好好,医官说得都对。那下次殷医官若是再犯喘暍……”闻中猛地俯身,双手支撑着怼在殷秀面前,“那爷便是你的药!”   如此近距离的被闻中盯着,殷秀觉得自己再一次发热,又不对劲了!   他索性将棉被蒙在自己头上,躲在里面闷声说着:“走,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快走!”   又过了阵子,他听到屋内没动静了,才悄悄地露出一只眼睛观察着。   屋内空空无人,蛮夷果然走了。   他终于将脑袋探出来,眼睛却瞥到那柄匕首依旧静静地放在远处。   喃喃了两个字:“海魁……”   作者有话说殷医官有哮喘~~?来自塞北的良药,可喜欢? 第一百零五章 你就是那转了世的狐狸精   翌日。   邓乙一大早便来敲殷秀的房门。   “殷医官?殷医官?”   “来啦?”殷秀拉开房门,身上依旧裹着厚棉被有气无力地说道:“邓大哥,我们走吧。”   邓乙看着殷秀樵悴的小脸,问道:“没歇好?”   殷秀吞吞吐吐回道:“昂……那个……认床……”   “哈哈哈哈,果真是个小孩子!走吧,脚程快些,今日便能到灵关。”   这回殷秀倒也没再反驳,他总不能说是被那个名叫秃发闻中的悍匪折腾了一夜吧。   况且,闻中身份敏感,他不想对别人提及闻中来找过他,说不清楚、也说不明白。   殷秀跟在邓乙的身后,扶着邓乙的胳膊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面的时候,他还刻意将车窗推开了些,看了看官驿四周。   昨夜闻中摸到他房里,看那样子这一路没少跟踪他。   他并不知道闻中的目的,若是打劫物资,也不用等到现在都未动手。   若是想对他不利,就凭着闻中可以消无声息地摸到他房里,他早去见阎王了。   他又想起来了闻中所言的“三千牛羊为聘”和“一双鸿鹄为礼”。   怎么可能?!蛮夷的话怎么能信?!   更何况,他们生来便是敌人。没有聘礼,只有宿仇。   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马队加快了速度,几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灵关。   将军府。   殷秀被扶了下来,打了个哆嗦,这北境果真荒凉的很。   他没再好意思裹着棉被,只是理好了衣裳,端正了冠帽,随着邓乙进了大院。   邓乙远远地便瞧见了月见。   “月见大哥!”   月见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皇帝派的人等来了,刚想迎过去却发现邓乙身后跟着的人影怎么那么眼熟?怎么那么像……   “二公子!”月见惊呼!   孟朗刚巧端着一碗汤药从膳房过来,看着月见惊讶的神情,不禁好奇地问道:“二公子是谁?”   月见嘴唇哆哆嗦嗦,“这是怎么回事?二公子怎么跑到灵关来了?莫不是私奔?我的老天呀啊,祸害!祸害!”   孟朗上手拉着月见,“究竟谁是二公子!”   “能有谁?就那个小时候出手救了侯爷,后来……后来……”月见隐去了南昭的真实身份,“后来再次相遇,摇身一变成了皇帝男宠的离兰先生呗!侯爷的白月光!”   孟朗:“……”   “真他娘的!他怎么来了!”月见没敢上前,看着邓乙带着人越走越近,才略略看清楚了些。   “咦?不对啊,好像不是他。这一位要更年少一些,更单薄一些,更娇柔一些,更……殷医官!!”   此时邓乙已经带着殷秀站在了月见面前。   “见过孟副将,月见大人。”   月见拍了拍邓乙的肩膀,“好说,好说!”   他目光投在了殷秀身上,“殷医官,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殷秀礼貌地轻声道:“月见大人,安好。”   “哎呀,客气客气。你来了,我就放心了。上一回还得谢谢你替侯爷看诊。那天你前脚刚走,后脚侯爷便能起身了,快马加鞭回到了灵关。只是路上出了些岔子,受了伤。还得麻烦殷医官多多照顾侯爷了!”   殷秀客客气气地回道:“大人客气了,侯爷是大盛的英雄,照顾侯爷是殷秀的职责。若方便的话,先带我去见见侯爷吧。”   “好好!”月见揽过殷秀的肩膀,将人朝着内院引去。   在经过孟朗的时候,殷秀顿了顿,略略行礼,“想必这一位便是年少成名的孟朗副将吧,副将安好。”   孟朗冷冰冰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礼。   月见瞪了孟朗一眼,拉着殷秀的胳膊,笑吟呤地离开了。   邓乙用肩膀撞了撞孟朗,“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像看仇人一样,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了!人家是医官,是来替侯爷看诊的!”   孟朗端稳了瓷碗,“你怎么说话呢?出了京畿营便忘了谁是你大哥了?”   邓乙吃瘪,万分不乐意地喊了句:“大哥好?”“哼!这还差不多!”孟朗用小勺一下下搅着汤药,嘟囔道:“他究竟是医官还是皇帝派来的小妖精?太医院那么多人,偏偏送了个风吹便倒的人来!想干嘛?瞧瞧他那副样子,想勾引谁呀!”   邓乙:“……你可别乱说话。人家可是家世清白的小公子,这次抓捕内贼立了功的,没准将来都是陛下赐婚。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满脑子不知道想得什么东西。上回说的,嫂子跑了,又是什么鬼?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要你管!”孟朗白了邓乙一眼,“他最好规规矩矩,不然呐,小爷便让他知道知道这灵关究竟是谁在当家!”   “他爷爷的,侯爷的药又凉了。我再去热热。”说完,孟朗端着汤药又折回了膳房。   邓乙晬了一口,“狗脾气!哪家的姑娘能看上你啊!切!   殷秀再见到林啸的时候,那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月见将床幔搭起,“殷医官,请吧。”   殷秀面上走的稳稳当当,心底却是猫爪子在挠。   他终于见到了武安侯!   林啸除了脸色略微苍白了些,与当日分别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殷秀憋着气,稳了稳自己手,将林啸的手腕从被衿中取出来,三指搭在了上面。   他一双眼睛悄悄地瞥着林啸雕刻的五官。   学医之人,有一点好处便是可以正大光明的、里里外外的、丝毫不遮掩的看着喜欢的人。只要没良心些。   林啸的身子,殷秀已经看过一回。   这一回生、二回熟嘛,良心是什么玩意儿?为了看着喜欢的人,通通不存在。   只是,搭了好半天,殷秀狐疑着,这脉象除了略微气虚了些,倒也没什么大碍。   殷秀皱着眉头,抬眼看着月见。   月见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说道:“那么,殷医官先慢慢瞧着,在下先出去了。”   殷秀点点头。   吱呀——月见关好了门。   殷秀继续搭着林啸的手腕,看着林啸闭着的眼睛,轻言道:“殷秀临走之前,离兰先生特意传了陛下的密旨。先生说,这回袭击侯爷的人,恐是北境再往北的游牧,赤鬼奴族。他们身形高大,骁勇善战,所居之地便在渡山百里之外的大漠。许多年前曾经派了使者去京城朝贺,学习了我朝的文字和语言,其中不乏典籍和兵书。所以,设计埋伏、兵不厌诈,他们也是懂的。”   殷秀又换了另一只手腕,继续搭脉,“先生还说,京城里已有内贼同这支游牧里应外合,敌在暗、我在明,望侯爷万事小心。”   殷秀将林啸的手重新放回了被子里,“侯爷身边郎中也是个细心的人,将侯爷照顾的很好。但是,这方子嘛,殷秀照写,药还得照开,不然殷秀便白来一趟了。若侯爷无事,殷秀先出去了。”   “你等等。”   林啸睁开,侧了侧脸看着他,“先生让你来的?”   “回侯爷,是殷秀自己请命的。”   林啸摆正了脑袋,盯着头顶的床幔,“先生……他还好吗?”   殷秀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药箱,一边悄悄地瞥着林啸,佯装不慌不明地回道:“也好也不好。先生身边的侍从被内贼害死了,据说还是一起长大的情分。”   “是竹石……”   “嗯……不过,好在有陛下在,陛下心疼先生,亲自安排赤羽卫抓了内贼,先生才得以亲手替竹石报了仇。而且,传言那内贼死相极惨。”   林啸的声音都颤了颤,“亲手……他手上从未沾过半点血腥……”   殷秀不懂林啸的意思,他更不懂离兰是个怎样的人。   只是知道陛下爱先生,武安侯也爱先生。   而且,先生说了,殷秀不是谁的替代品,殷秀只是殷秀。所以面对林啸,他行得直,也端得正。   沉默了片刻,林啸回道:“开了方子,抓了药,你便回京吧。”   嗯?回京?他屁股还未坐热,这就回京?   殷秀微微躬身行礼,“侯爷,先生说了,让殷秀好好照顾侯爷。殷秀不能辜负先生和陛下的一片期许。”   林啸:“人也看了,脉也摸了,你也知道是在做戏。本侯身边有郎中,没你的事了,回去交差吧。”   殷秀双手端礼,“救死扶伤、仁心慧世是医官的本分。殷秀比不得边疆将士浴血杀敌、护卫河山,但殷秀手中的针便是上阵的刀,殷秀十年之所学,便是御敌的盾。殷秀愿留在侯爷身边,伺候侯爷!”   林啸气得长出一口气,刚想开口,便听到砰一声,有人推门闯了进来。   是孟朗。   “好啊,小爷就知道你这小妖精没安好心。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勾引侯爷!”   “孟朗!休得胡言乱语!”面对突发的状况,林啸也不装了,从榻上坐起来,对着孟朗狠声:“滚出去!”   “我不!”孟朗端着一碗汤药,站在殷秀面前,“小妖精,都是千年的狐,你他妈玩什么聊斋!趁着小爷没将你这小胳膊小腿撅折之前,赶紧滚蛋!”   “你!”殷秀眼泪汪汪,直在眼眶里打转转。什么叫小妖精?就连那可恶的蛮夷都没这么辱过他!   离兰的话一直绕在他脑中:殷医官届时可别哭鼻子呀。   他是如何回答来着?   他说,殷秀不怕!   这一路上千难万险,先是被悍匪绑票,又被蛮夷占了便宜,好不容易见到了武安侯,连水都未暍就要被赶回去,最后还要被这不讲理的愣头青羞辱威胁!   这一肚子的委屈,再也憋不住了。   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凄凉地从面颊滑落下来。   林啸:“……”   林啸这辈子最怕什么来着?他最怕南昭的眼泪和林常欢的鞭子。   现在有个长相同南昭有七分相似的小可怜在他面前哭得凄凄惨惨,他不甶地就将南昭的脸代入了进去,心中绞痛。   “那个……你想留便留下吧……回京的事再议。”   殷秀吧唧一下跪在地上,“谢侯爷!”   孟朗手中的瓷碗都快捏碎了,心里将殷秀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他爷爷的!殷秀,给你屁股上插几根鸡毛,你便是那转了世的九尾狐狸精!   作者有话说殷秀是高级茶艺师,无师自通的那种~~~嘤嘤嘤。大辫子要跑来护妻了??? 第一百零六章 这题我会,门当户对   殷秀以袖掩面,拎着小药箱,抽抽泣泣地被月见带走了。   就殷秀现在这幅样子,别说是林啸因为南昭的渊源肯对他网开一面,就连月见这种糙汉子看了,都心中发酸。   “哎呀,殷医官呐,别哭了。侯爷不都说了让你留下了嘛。咱灵关雨水本来就少,你再哭下去,一整年的雨水都被你哭干了。”   殷秀噗嗤一笑,啜泣了一下,掩了掩嘴角,微微撒着娇,“月见大人取笑我月见心中咯噔一下,哎呀,我滴个乖乖??这殷秀啊,果真是……   若南二公子是朗月清风,高岭之花,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那眼前的殷秀便是开在春雨里的小杏花,娇嫩得不得了,惹人怜爱。   怪不得孟朗生气呢,孟朗也是怕殷秀以色侍人,又怕侯爷色令智昏吧!   月见看着殷秀杏花般的笑容,身子都酥了一分,“别叫大人了,怪生份的,以后叫大哥哈。”   “好??”殷秀这才甜甜地笑了笑。   “走走,大哥带你去看卧房。”   月见带着殷秀离开后,只剩了林啸同孟朗在屋里。   林啸冷声:“你怎么回事?冲一个小孩子发什么脾气!哪里有半点副将的样子!”   “他明明是小妖精,哪里是小孩子!看看那狐媚子瞧你的眼神,明明是惦记你!”   林啸将瓷枕砸过去,“你还敢顶嘴!”   孟朗抬手轻松接住了瓷枕,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   “谁喜欢本侯,本侯喜欢谁,轮得到你来管?!除了军务,若你再插手本侯的事,你便带着那殷医官一起滚回京城!出去!”   孟朗把瓷枕放回床榻上,又将手中的瓷碗放在了茶桌上,努了努嘴,“出去就出去,这是热好的汤药,趁热暍了。伤虽好了,别落下病根。”   说完,孟朗转身出了林啸的房间。   林啸盯着桌子上放着的那碗汤药和殷秀写好的药方,骂了句:“真他妈没一个省心的!”   夜半。   月见已经差人替殷秀放好了洗澡的热水。   殷秀褪去了外袍,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嘀咕着:“这可是将军府,谅那蛮夷也不敢来。”   他心中又不是特别肯定,那蛮夷行事没有常理纲法,为了谨慎些,他又跑去将门窗插好,这才回到浴桶边,脱了里衣,泡了进去。   “哎呀,舒服__”身子终于松乏了些。   他脑子里幵始构想在北境的日子,当一日的差便得做一日的事情。   北境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稀奇珍贵的药材,只要肯找。   他都想好了,明日便问月见要一份北境的舆图,去看看周边有没有可以替武安侯补身的药材。果然,只要喜欢的人在身边,前面不论受了多少委屈,那都是值得的。   殷秀泡完了澡,熄了灯上了床榻。   北境苦寒,即使屋里放了炭炉,但还是冷得同冰窖一般。   他盖了两床棉被,还是觉得刺骨的冷,恨不得将脑袋都缩进被子里。   冷得睡不着时便开始数羊。   —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梦里面,他看见了林啸在高高的大马上拥着他,听着林啸温温柔柔地喊着他的名字:“小殷秀他缩在林啸怀中,感受着暖暖的怀抱,终于拂去了北境的凌冽寒风。   翌日,晨。   邓乙练过武后,顺道唤殷秀去吃早饭。   “殷医官?起身了吗?”   殷秀睡得迷迷糊糊,声音都软软糯糯,“是邓大哥吗?我这便起来??”“没事,你歇着吧,待会我差人将早饭给你送来。”   “好!”殷秀又縮回了被子里。   嗯……他平时并未有赖床的习惯,只是昨夜怎么这么好睡、这么舒服、这么暖和……   暖和??   他的双手摸到身上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蹭地坐起来,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才看见他身上除了两床棉被,还有一件……墨色皮草毯子!!   惊慌之下,他抬起一脚将身上盖着的所有东西踹到了一边,跳下了床。   见了鬼了!昨夜他明明插好了门窗,可门窗依旧插着并未动过。   他环顾一周,眼神落在屋里的圆桌上。   殷秀赤脚走过去看清了桌上的东西。   一顶皮制的暖帽,一双厚厚的暖耳,一件白色狐皮大氅,还有一个小药罐!   他打幵药罐闻了闻,竟是雪蛤!   除了这些,还有一张纸绢。   殷秀拾起纸绢,展开来看,连猜带蒙地才勉勉强强将上面狗爬一样的字认清楚。   “知道锁门窗了,有长进,天冷记得多添衣。瓶子里的东西可以治喘暍。放心,爷给你的都是最好的。还有,爷很想你。闻中。”   闻中……   殷秀扶着圆桌坐在了凳子上,手握着这封纸绢,看了许久。   这是...收买?这蛮夷到底想干什么?!   尚德废了,蛮夷便将打主意打到他的身上?觉得他会为了这顶皮帽、这件大氅,这罐子雪蛤,背叛大盛?!   还用了美人计?!   他承认,那个蛮夷是有那么点……姿色……   但是他并未生来便喜欢男人啊,他爱慕的只是大盛的大将军林啸。   嘭嘭嘭——传来砸门声!   邓乙大力地拍着门:“殷秀!殷秀!”   完了!这是被人发现了!   私通蛮夷,罪无可恕,洗不清了!   怎么办?!   他抱起圆桌上的东西,像无头苍蝇在屋子里打转。   藏哪?藏哪啊!   哦,对……床下!   他抱着这一堆东西一股脑地塞到了床下!   “殷秀,快些开门!”   “来、、来了!”   他又看到床上那一团墨色皮草毯子。   我的老天爷啊!忙得揪住了一角,将毯子扯到地上,连踹带塞,藏进了床下。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对对...匕首..海魁……   他从枕头下面摸出海魁,同样扔进了床下。   连靴子都未来得及穿,跑向了门边。   吱__打开了房门。   “邓、、、邓大哥!早啊!”   “你忙什么呢?这一脑门子的汗!”   “啊?没什么,年轻人血热、、血热。”   “快穿好衣服,宫里来人了!有圣旨,侯爷唤你过去。”   “圣旨?给我的?”   “嗯,快些穿衣。”   “好,马上。”   还好没被撞破。   殷秀又转身跑回去,抓起冠帽,披上外袍,穿上靴子,一边跟在邓乙身后去往正堂,一边慌乱地系着衣带子。   “邓大哥,可知道是何事吗?”   “并不清楚,侯爷只是让我来唤你,许是上回立功的嘉奖。”   “侯爷起身了?”   “嗯,虽说是做戏需要整日躺着,但天家的圣旨总不能不接吧。”   “可是我听说……”   “听说什么?”   “那个……侯爷同陛下……当街打过架……侯爷会稀罕陛下的圣旨?”   邓乙猛然刹住了脚步,殷秀没留神撞在了邓乙的后背上,失声:“哎呦__”邓乙训道:“别瞎说,小孩子,口无遮拦。到了,快进去吧。”   殷秀站在正堂外,立直了身子。双手理好了冠帽,梳理过衣饰,掀袍进了正堂。   他低眉顺眼看过去,林啸立在窗棂边,揪着一小块肉喂于一只威风飒飒的海东青。   殷秀行礼,“侯爷安好。”   林啸只是微微侧脸,点点头。   孟朗则身穿武服,抱着一支红缨枪,坐在堂侧的圏椅上,睨看着殷秀,似是刚从校场上回来。   殷秀又言:“孟副将安好。”   孟朗冷哼一声,并不理会,拿起桌上的一块皮毛,擦拭红缨枪。   只有月见喜笑颜开地迎上来,抱着殷秀的双臂言道:“殷医官,大喜,大喜啊!”   殷秀不明所以,问道:“月见大哥,喜从何来?”   月见将圣旨递给殷秀,“瞧瞧,陛下果真下旨给你赐婚了!”   “赐、、、赐婚?!”   对别人来说是大喜,但对殷秀来说,这便是一个惊天大雷,轰得他语痴,连圣旨都未去接。   为什么会赐婚?和谁?   邓乙上前替他接过圣旨,展开细细读来:“这是钦天监副监李林芝李大人的姐姐。”   邓乙继续喃喃着:“钦天监副监李林芝……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李林芝呀!我知道他!”月见回道:“就那个曾经被皇后娘娘抽花脸的探花郎!”   邓乙恍然,“这回我晓得了!”   月见笑嘻嘻地言道:“怎么样?钦天监和太医院,一个知天命,一个知人命,这家世倒也般配的很。”邓乙却紧皱着眉头,摇着头,“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月见拍了拍邓乙的肩膀,“有什么不对劲?我看呐,你就是嫉妒天家替咱们殷医官赐婚。”   这时,一直在旁边坐着看戏的孟朗,开口了:“这题我会!没什么不对劲的,李大人的姐姐我知道,记得京畿营三营的那个吉营长吗?李大人的姐姐曾是他的未婚妻。”   邓乙一拍脑门子,“对喽,我记起来了,是她!只是那女子还未过门的时候,吉营长便染肺痨死了。原本吉营长便是个命硬的,克妻呐!京城里都无人敢嫁他。于是托了好多媒人才寻到个命同样也硬的女子,以硬克硬。谁知这女子简直是阎罗转世的运数,还未过门,吉营长便被克死了。那女子许多年都未有人接手。”   孟朗嘲道:“所以啊,这李林芝的姐姐,除了年纪大了些,样貌丑了些,命硬克夫之外,也没什么大的毛病。同咱们娇弱的殷医官呐__”啪!   他将擦拭红缨枪的皮毛丢在桌子上,嗤笑一声:“那是门当户对!镇宅!”   作者有话说哎呀呀呀,啧啧啧啧--闻中:老子亲一下便哮喘的小殷秀,被你们拿去给李林芝镇宅?!! 第一百零七章 爷要整座灵关城陪葬   阎罗般克夫的命?!   听孟朗这么一说,月见和邓乙的表情仿佛吃了屎。   尤其是月见,气得五官都移了位,替殷秀抱不平。   “陛下怎么能这样?我们殷医官明明是立了功的。要娶的女子,就算不是皇亲国戚,那也得是家世赫赫的高门贵女吧!”   孟朗阴阳怪调地回道,“月见大哥,瞧您这话说的。那李大人好歹曾是探花郎,家世并不差,人家姐姐怎么就不是高门贵女了?”   孟朗抬眼挑了挑眉毛,盯着殷秀,“哼,莫不成出身世家的殷医官还看人下菜碟、嫌贫爱富?”   月见:“孟朗,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孟朗瞪眼:“我说错了吗!”   “孟朗住口!”林啸呵斥,制止了这一场口舌之争,“本侯命你现在去西城门巡防,昨日有个哨官来报,说西城门边有户人家一家三口忽然失踪了,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孟朗站起身,提起自己的红缨枪,行礼言道:“是!”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林啸生气不搭理他,林啸的话比圣旨都管用。   解决了聒矂的人,林啸负手而立,看着鹰架子上的海东青,说道:“殷医官,皇帝既然下旨赐婚了,本侯差人送你回京吧。”   此时一直低头未说话的殷秀,缓缓抬起头来,眼眶噙着泪,看着林啸的侧颜,尽是失望。   他声音哽咽,沉声着:“圣旨我不接,人我也不会娶。谁爱娶谁娶!殷秀今日便抗旨不遵了。”   言闭,殷秀愤愤地甩袖跑回了房。   月见给邓乙使了个眼色,“快去看看。”   “好!”   邓乙追出门后,月见来到林啸身旁踟蹰着。   林啸逗着海东青,言道:“说吧。”   月见面色凝重地说:“属下觉得天家是不是太过了?一般人看不出来,但属下一看便知,这明明是陛下拿殷医官同离兰先生撒气呢。”   林啸撕了一小块肉,继续逗着海东青,慢条斯理言道:“你倒也不傻,连你都看得出来的事情,难道先生便不知吗?本侯戏做完了,尚德也抓了,殷医官也该回去了。灵关现在形势复杂,他那般娇弱,留在这只是受罪。”   “那赐婚……殷医官真的要娶那个李大人的姐姐吗?”   林啸嗤笑,“婚可以赐,也可以退。反正这位皇帝喜怒无常,朝令夕改不是常有的事吗?若真是因为皇帝自己耍性子拿殷秀出气,哥哥他……”   他顿了顿,“先生他不会看着不管的。”   月见挠了挠头,憨憨地笑笑,“确实如此,离兰先生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是不会袖手旁观的。这么看来,殷医官回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林啸的眼睛闪过一丝阴冷,“是啊,昨日西城失踪的那一家人,只是个开始。这灵关呐,不干净了。让殷秀走吧,越快越好。”   “好的,属下这就去安排。只是,还有一事……”   “说!”   月见小心地揣测着林啸的心思,“那个……孟副将……他为何对待殷医官是如此态度?要说他二人这一次应该是头回见吧,这其中的缘由,侯爷是否略知一二?”   林啸回头瞪了月见一眼,扯下嘴角,“孟副将的心思本侯为何会知道?!若再乱讲话污了本侯的清白,本侯便告诉离兰先生,让你替殷秀去李林芝家接盘!”   林啸气愤地从鹰架旁走开,肩膀将正在吃食的海东青撞了个花枝乱颤。   月见摸不到头脑,“我说什么了?怎么就还……扯到清白了?这么大火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同孟朗有点什么呢!切!”   月见抬脚去往殷秀的方向,不论如何他得告诉那孩子回去求求离兰先生,定会有法子取消这门婚约。他在院中便看到邓乙站在殷秀房门外着急地拍着门。   月见上前问着:“怎么了?”   邓乙摇头,“唉,这孩子,把门锁了。正在里面哭呢丨”“我试试。”月见叩了叩门,除了听到殷秀啜泣的声音,并无应答。   “殷秀!殷秀!你听大哥说一句,侯爷说先送你回京城,你再去求求离兰先生,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他不会不管的。你听到了吗?”   殷秀屈腿蜷缩在床榻的一角上,咬着被子哭得哼哼唧唧,“不论有无赐婚,我都不回去,殷秀是来效命的……”   月见:“……”   邓乙对着月见耸了耸肩,“大人,您瞧瞧,自从进了屋就在重复这么一句话,这孩子会不会真的傻了?”   “唉……他傻不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的是,现在灵关并不太平,殷医官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遇着事情根本无人顾及他,还是回去的好。”   邓乙一道:“灵关到底怎么了?”   月见瞧了瞧四周,“风起云涌、风吹草动、风……”   “月见大人!大人!”   月见和邓乙回头,看到孟朗的属下边喊着边朝着他二人奔来。   月见龇牙:“叫魂呐!小点声!何事?”   “回大人,城内发现了疫症!孟副将让您封住将军府内的水井。”   月见大惊失色,“怎会有疫症?!”   “回大人,侯爷上午派孟副将去西城探查一家三口失踪之案,孟副将带着人搜寻了一圈,最后在那户人家后院的水井里发现了他们的尸身。”   “死因呢?”   “仵作说人是被毒死的,水源皆被污染了。那户人家的邻居出现了发热、咳嗽的症状,有些年纪大的,不过一个时辰便呼吸困难,咽气了!孟副将已经下令封城,并命各典甲,挨家挨户封井,排查病患。”   月见精神紧绷,边走边吩咐着:“将军府共有五口井,前院两处,后院三处,邓乙,快带着人先封井。”   “是!”邓乙领命。   月见又对着来人吩咐道:“我去禀告侯爷,你去告诉孟副将,我会在城隍庙设点,改成安济坊,将排查到的病人如数送到安济坊来。”   “是!”   孟朗的属下离开后,月见直奔林啸的卧房,路遇邓乙带着人在封井,又瞩咐了句:“再去烧些艾草消杀!”   邓乙答:“好!”   月见进到林啸的房内,林啸正坐于书案前写着手书。   月见稳了稳性子言道:“侯爷?孟副将方才差人来回话一一”林啸低头继续写着手书,“我都知道了,送殷医官回京。这封手书,你拿去给他交于先生。”   林啸写完,将手书仔仔细细地装进一个信笺内,手指摩挲了好几遍,才递给了月见。   月见为难着:“属下只是怕殷医官不肯回京,他那般倔脾气,那是同离兰先生不相上下啊。”   林啸冷声言道:“不需要他同意,塞进马车,直接带走。”   月见:‘‘……”   “有意见?”   “没有,属下这就去。”   月见再一次折回了殷秀的房间,却发现房门虚掩着。   他推门而入,屋内空空无人。   月见直拍着脑门,已是冷汗涔涔:“这个时候他乱跑什么呀!来人呐!”   一名守卫听令前来:“月见大人!”   “殷医官呢?”   “殷医官方才出去了?属下问他去哪?他说城内有疫症,去安济坊看病患。”   “所以,你们便让他出去了?”   “医官去看病患,这……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属下未曾多想……就……”   月见急道:“你去带几个人,把他找回来。记着,扛也得扛回来。”   “是!”   月见愤愤咒骂着,“胡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灵关城内,暗潮汹涌,似一处没有征伐的战场,却处处暗藏危机。   一日之内,排查受染病患三百余人,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   从安济坊抬出来的尸身,都来不及掩埋,就地消杀火化。   城内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将军府内。   月见直到半夜都未见到殷秀,派了好几波人,才有人前来回话。   月见揪着那人的领口子,斥道:“殷医官人呢?!”   来人答道:“回大人,问着了。傍晚的时候,殷医官便出城了。”   “城门都封了?他怎会出城?”   “医官说……说……现在安济坊的郎中所用药方并不管用,所以,他去城外寻药材了。”   月见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他同谁去的?”   那人跪地俯身,咳嗽了几声:“回大人,城内人手不足,所以……他一个人去了。不过大人别担心,孟朗大人已经派人去城外寻了。”   “赶紧滚!找不到人便提着你的脑袋来见!”   “是……是……”来人连滚带爬地奔走了。   月见在院子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如何同侯爷交待?如何同殷家交待?”   院中的下人还在熏着艾草,整座将军府乌烟瘴气,笼得那月光都阴森了几分。   在月光深处,极为隐蔽的一角,有人身着暗衣与夜色混为一体,将院子里所发生的一切皆都看在眼中。那人狭长漂亮的眼睛泛着寒光,嘴巴里叼着一根干草。   呸!   他将干草啐掉,身体的血液都被仇恨点燃。   肩上扛着的圆月弯刀,在冷风之下低低吟响。   终于,他从屋檐的鸱吻上站起身,切齿狠声着:“若爷的小殷秀落了一根头发丝,爷便要你们整座灵关城陪葬!!”   作者有话说众所周知,人每日正常掉头发的数量在70-100根之间,所以这个数字,够某人灭掉灵关八百回!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第一百零八章 陛下何时养菊花了?   “你说什么?殷医官失踪了?原因呢?是不是孟朗欺负他了?还是被人绑了?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离兰原本正在倚在榻上看着书卷,听到穆戈送来殷秀失踪的消息,急得连靴袜都未穿,赤脚下了榻,一连好几问。   穆戈面色为难地抬眼看了看同在榻上的元址。   只见元址默不作声、认认真真地剝着金桔皮,看来是没有任何想替穆戈解释的意思。   穆戈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回答:“先生莫急,那个……据在下所知,殷医官是独自出城后失踪的,而且孟朗副将也并未欺他。”   离兰急道:“灵关有疫,他不呆在城内,为何会独自出城?又为何会失踪?”   穆戈又再一次抬眼看向元址。   离兰斥道:“我问你话呢,你总看陛下作甚?陛下脸上写着殷医官失踪的原因吗?”   “陛下!”穆戈答不下去,跪地俯身,脑门子狠狠磕下,不再言语。   离兰这才意识到,殷秀的失踪同在榻上剥金桔的人撇不开关系。   他回身冷着声音问道:“殷秀为何会失踪?”   元址没有停止手里的动作,将果肉一瓣一瓣码在银骨瓷盘里,轻声回道:“来,吃桔子,甜的。”   “陛下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元址抬头朝着殿外喊道:“哎呀,小顺子,小顺子!”   小顺子从殿外奔来,“陛下,奴才在。”   “去给先生温一壶金盏菊花茶来。”   “是!”小顺子看了看离兰铁青的脸色,悄悄地踢了踢跪在地上的穆戈。   穆戈抬眼,小顺子小声言道:“还不快走?”   穆戈慢慢地站起躬着身,跟在小顺子身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徐风殿。   刚出了殿门,穆戈长出了一口气,“他爷爷的,陛下生气最多是掉一条命。若是先生生气,唉……不敢想!不敢想!”   他又转过身来朝着小顺子鞠躬:“谢公公搭救。”   小顺子一甩拂尘,“好说,好说!都是自家人!我去御膳房了。记得关好殿门,咱们陛下他要脸。”   穆戈会意:“懂??”说完,他回身将殿门闭上。   此时,只留了剥着金桔的元址和瞪着元址的离兰。   离兰言语中都带着丝丝地威胁,呵气:“是你自己说,还是我逼你说?”   元址抬头看他,在自己身旁拍了拍,“别赤脚站着,先上来,我喂你吃。”   离兰负手而立,眼波流转间尽显寒意,又言道:“是你自己说,还是我逼你说?”   元址将最后一瓣果肉放在银骨瓷盘里,把桔皮丢在一旁,回道:“这桔皮呀,用好了便是药材,用不好便是废物。”   离兰不再想同他废话,双目寻到白釉梅瓶里插着的那一对儿鸡毛掸子,径直走过去,反手拔出其中的一支,握在手中。   这是又要动家法?!   元址撑着身子,挪着小腿,向后面撤着,战战兢兢道:“那个……宝贝儿,这一对儿鸡毛掸子除了用五彩公鸡尾巴,寓意吉祥,还参了鸳鸯双尾,象征着……”   离兰手握鸡毛掸子,已经停在了塌边,睨看着他:“象征什么?”   元址直勾勾地盯着拇指一般粗的棍子,吞了吞睡沬,言道:“就是……夫妻间恩恩爱爱,百、、、百年好合。”   离兰用鸡毛掸子的一头怼了怼元址的屁股,接话:“反正迟早是要说的,就直接跳过那些不恩爱、不好合的部分吧,还需要我重复一遍问题吗?”   “那个……不需要了……我记得,就是殷秀嘛。”   离兰用鸡毛掸子敲了敲床榻,“跪好了说话。”   “哎,好。”元址直起身子,跪坐在榻上,瞬时间便想好了说辞,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编着瞎话:“他抓捕尚德有功,我好心赐婚给他,他竟然不知好歹抗旨不遵。”   看着元址眼神飘离的模样,离兰便知道他没一句实话。   “赐婚?抗旨不遵?你若许的是上好的姻缘,他为何会抗旨?又为何会独自出城?”   元址瞪直了眼睛,“那、、我又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许是他畏罪潜逃呢!”   “好,那我唤小顺子进来,如若他是另一套说辞……”离兰用鸡毛掸子勾起元址的下巴,“我们便重新回到不恩爱、不好合的部分,如何?”   元址抿着嘴巴,小声嘟囔:“那个……小顺子去温菊花茶了,给我妻败败火,就别打扰他了。”   “小顺子一一”离兰对着殿外喊道。   “哎呀,好啦!我说还不成吗?还不是因为你!就上回,你同许之润吃酒的时候,说你羡慕殷秀将来可以得一高门贵女,还可以儿孙满堂。”   “然后昵?”   “然后,我觉得这是积阴德的好事啊,便将李……嗯……就是钦天监一位副监的亲姐姐许给了他,也算是门当户对吧。可是事后才发现,那位副监的姐姐八字不是太好。”   “只是八字不好?”   “嗯……样貌也不是那么出挑……”   “只是样貌?”   “就……那个……稍微有些年长……”   “稍微……?”   “嗯,就是稍微年长了那么些五六七八九岁吧……”   “年长九岁?!!”   “对呀,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九年年有,多吉利。”   “你怎么不给自己找个年年有的镇宅?!元址,你是不是脑子有疾?只是听到我酒后的一句醉话,便拿殷秀的终身撒气!你可真出息!有什么不满意的你直接冲我来啊!”   元址盯着离兰手中晃悠的鸡毛掸子,低语喃喃:“冲你来什么来。之前舍不得打,现在打不过。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是天下之主,不论做什么,殷秀他都得一一”“都得受着,是吗?”离兰语气沉沉。   他想起了少时的自己,凄冷的冬天跪在冰凉的墨玉地砖上,面对着狂怒暴躁拿他撒气的元址,垂眸低声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不论做什么,臣都会受着……”   元址自知自己说错了话,“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呀。”   他伸手去抱离兰,“宝贝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那些事。”   离兰用力推开他,用鸡毛掸子敲在小茶桌上,“别扯别的,先说殷秀的事!跪好了!”   元址重新跪好了,继续回话:“据说殷秀是为了立功,可以请旨留在灵关,便独自出城去寻治疗时疫的药材,后来便失踪了。派出了好几波人,都未曾寻到他。”   “几日了?”   “五六日吧。”   离兰怒斥:“灵关城外长药材的地方皆是群山险峻,五六日都未寻到,如果林啸的人不是草包,便是殷秀已经出事了,他才刚过及冠!”   啪!   离兰将鸡毛掸子丢在地上,“你在这好好反省,最好想出个办法来。如若不然,就等着许之润用银针戳死你吧。”   “他敢?丨朕是天子!”   “天子便可以随意儿戏、强人所难、草菅人命了吗?!”离兰冷哼,“是啊,这般事,你又不是没有做过。我竟然希冀着你改过。果真是我,贪念了。”   元址听着离兰的话,有些胆颤,“南昭……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过去的事情,再不提了吗?”   离兰嗤笑,“我是不想提,可是你总能变着花样地翻出来。今日是殷秀,明日呢?后日呢?元址,你是不会改的。”   离兰转身正欲离开,元址喊着:“南昭!你果真要为了一个外人……”   离兰回身,目光如炬正色道:“听好了元址,殷秀不是外人,他是救死扶伤、仁心慧世的大盛太医院五品医官。他比不得边疆将士浴血杀敌、护卫河山,但他手中的针便是上阵的刀,他十年之所学,便是御敌的盾!还有__”离兰理了理自己的衣饰,渐渐转身,“陛下说的对,许之润是不敢用银针戳您,但陛下知道的,离兰向来对医理感兴趣,现在便去寻许院判讨教一二,傍晚回来刚好可以替陛下通通经络、松松骨!”   “哼!”离兰拂袖掀袍,推门出了徐风殿。   他路遇小顺子端着金盏菊花茶,吩咐道:“菊花茶呀?巧了,小顺子,陛下正火气上头,这茶水刚好可帮陛下败败火气,哦!还有,记得将陛下方才剥好的金桔皮放进去泡着。这桔皮啊,对一般人来说无甚大用,可对废物而言,那便是补脑的良药。”   小顺子不明所以,“这个……”   “行了,别这个那个。依着我的原话转达给陛下吧。外加一句,今晚小心陛下的菊花!”   “好!先生慢走。”   小顺子恭顺地看着离兰离开,复述着:“一般人无用……那个……还有什么来着?哦,对,废物吃了是良药……还有,小心陛下的菊花……嗯,记下了。只是陛下什么时候养菊花了?”   离兰走进太医院的时候,便看到许之润手中捏着一张信笺,哭天抢地:“哎呀??老夫的小殷秀啊,你在哪啊!世道无用,世道无用啊!老夫如何同殷老院判交待啊??”“那个__”离兰轻咳了声,“院判大人……”   许之润抬眼见是离兰,忙得从圏椅上站起来,扑在离兰身上,拽着他的胳膊,嚎道:“是你说过的,求陛下让他回来,求陛下许他高门贵女!还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说会护着他!可他人呢?人呢?陛下逼他娶李林芝那克夫的姐姐,害他失踪……老夫不活了!”   离兰扶住了许之润,“大人先冷静下,我相信武安侯定会全力找到他。而且,陛下那边,我已经替大人出气了。”   许之润老泪纵横,一把鼻涕抹在了离兰的衣袍上,“出气?!陛下他最多只是被你用鸡毛掸子训斥几下,而且我的小殷秀,丢掉的可是性命!”   作者有话说最近一直在写灵关的原因,不是因为不爱沅芷澧兰这对CP了,而是因为灵关是重要的转折点。风吹屁屁凉?~哈哈哈?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爱你们,感恩!下一章被整改,已修(失去了灵魂)。影响大家阅读了。对不起秘但我有VB,笔名同名,可以私我拿原版。 第一百零九章 修改版   太医院里的人都低眉顺眼地佯装做事,支着耳朵等着听笑话。   有人时不时地还小声言语几句:“赐婚?呦,不就是那个李副监的姐姐嘛??”“对啊,这才刚刚赐婚便克得殷医官失踪了,那女子果真如传言一般是阎罗的八字。”   “是啊,殷医官太惨了。”   “小小年纪便要娶半个娘,啧啧,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许之润已经哭得无暇顾及别人的窃窃私语。   离兰睨着眼神淡淡地向向四周扫了扫,轻言道:“都出去吧。”   众人抿嘴,噤若寒蝉。   自从尚德死后,如今谁人不知离兰的手段,皆躬着身背,出了太医院。   见四下无人,离兰扶着许之润坐下,这才言道:“唉……这事是我对不住大人,若是早些唤他回来,或者那日不让他随军,兴许便没有这些事了。至于武安侯,人是在他那丢的,他定找得回来。你就算不信武安侯会在意一个小医官,你也该信林啸对我的……殷秀毕竟是我派去的……”   许之润伤心过度,浑身无力,倚在扶手上,低垂着头,“话虽这么说,可是天灾人祸……”   “呸呸呸!殷秀福大命大,你这做师父的怎能这般说话?”   许之润抽了自己一嘴巴,“老夫这张乌鸦嘴!先生说得对,殷秀福大命大,定会无事。”   许之润扶着椅子颤巍巍站起身,正欲朝着屋外走去。   离兰问道:“大人这是要去哪?”   许之润回道:“老夫去钦天监。”   “莫不是去找那位副监退婚?”   许之润斜眼瞥着离兰,冷哼:“老夫是去找钦天监监正黄蔚大人……替、、替殷秀算吉凶。至于退婚……谁惹的事,谁收拾去。”   离兰唤道:“大人等等。”   “又怎么了?”许之润不耐烦地回身。   离兰淡淡道:“没什么事,想借大人的银针使使。唉……祸起萧墙,在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便替大人收拾去。”   许之润眼冒精光,来了精神。   “你等着!”他立刻将孱弱的身子立直,脚下像踩了风火轮,哪里像哭了许久、浑身无力的样子,重新回到自己的书案旁。   从那个祖传的樟木小药箱里翻出了一个小布包,又转身在书架上抽了几本书卷,这才奔到了离兰面前。   “这个是老夫祖传的银针,甭客气,便随用!里面有一支三寸长的。”   “来,拿着!”许之润又将书卷塞进离兰手中,“这些是穴位图册,你天资聪颖,一看就懂。就照着手足上扎,尤其是肢端末梢的穴位,记着,手足最痛!”   离兰抱着许之润给的一堆东西,尴尬地笑笑,“呵呵~好!大人快去吧。”   许之润快步离开了。   离兰快回到徐风殿的时候,远远便瞧见小顺子探头探脑地躲在一角。   才刚看到他,小顺子立即转身跑回了殿里。   “陛下,陛下,先生回来了。”   元址爬上床榻重新跪好了,问道:“他看着很生气吗?”   “离得远了些,没看清楚。只是先生好像抱了一堆东西回来。”   “什么东西?”   “奴才也不知道啊。”   “快去将那对儿鸡毛掸子藏起来。”   “是!”   小顺子刚想去藏鸡毛掸子,离兰的声音幽幽响起,“别藏了,留着吧,不是说寓意着夫妻恩爱、百年好合吗?”   小顺子悄悄地看了眼元址,元址挥手,小顺子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元址跪在榻上,笑笑说:“别生气了,你看看,我一直在反省着。”   离兰将怀里的东西全都堆在榻上。   元址问道:“这是什么?”   离兰淡淡道:“你猜猜看。”   “……嗯……最新的话本子?”   “不对?”“这个小布包……嗯……真的猜不到。”   离兰将许之润的银针包放在茶桌上,展开来,言道:“这个啊,这个可是好东西。瞧瞧??”离兰细长的双指捏起其中一根三寸长的银针,在元址面前晃了晃,“许大人祖传的银针!”   “你……”元址跌坐下去,往床角缩了缩,“来真的吗?”   离兰勾唇,“许大人说了,肢端末梢的穴位,一扎便精神,包治百病。他还给了我许多穴位图册,来,过来,我们试试。”   “许!之!润!”   他瘪着嘴求道:“宝贝儿,我错了,真的错了。下次再不敢,不对,没有下次了。我马上下旨,取消殷秀的赐婚,封他四品医官。”   离兰探身抓住了元址的脚脖子,向外扯了扯,“不急不急!他们都是外人,不能因为外人的事,耽搁了替陛下通经络。”   元址趴在榻上,扯住了床幔不撒手,“殷医官怎么能是外人呢?那是大盛的功臣啊!我再赏他黄金千两,如何?还有……还有,他的未婚妻、、、就那位女子,我定会交给钦天监好好算算她的八字,一定替她寻一门上上好的姻缘!!怎样?”   “……嗯……那我便替殷医官和那位女子谢主隆恩了!”   “好说,好说!”元址抬了抬下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离兰手中的银针,咽了咽睡沬,“那、、我妻能把那银针放回去了吗?这可是许之润袓传的,丢了怕是不好。”   “好??陛下英明!”   离兰松开了他的腿,将银针重新放回布包里,话锋一转,边整理边说道:“灵关的疫病来的蹊跷,内阁的折子都快堆成山了,你不能总在行宫呆着,明日便回宫吧。”   “可是这边暖和,适合你养身。”   “我不回宫。”   “你是让我自己回去?我不,要回一起回。”   离兰急了:“你……”   元址盘坐在榻上,将银针布包拍了拍,“你就是扎死我,我也不回去。”   离兰重叹,“别闹了好吗?宫里宫外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原本世人皆传皇帝因为男宠留在行宫__”“你介意?”   “呵!我何曾畏过人言。只是我身份敏感,若是被人看出端倪,南府之事,若再想查清楚怕是更难。尚德身后的势力,还未揪出,敌在暗我在明__”“我知道了。”元址沉了脸色,略有不悦,“只是,等过几日再回宫好不好?”   “为何?”   “我想陪你过生辰,三月初三,你莫不是忘了?”   “我、、、没忘。”他又想起了许之润的那些话,陛下他要在你生辰之日,迎你进门,同你一世欢好。   离兰坐在元址的身旁,言道:“殷秀还未找到,灵关异动和藏在宫里的那伙人脱不了干系。我实在没有心情。”   “可是__”“但是,三月初三那日,你可以再过来看我,可好?”   元址依旧抿着嘴巴,不甘心。   离兰握住了元址的手,劝道:“听话。”   “那……好吧。我可以明日回宫,我将穆戈留给你,我将许之润留给你,我会日日同你书信,每隔三日我会过来陪你,我一一晤……”   离兰俯身吻住了他的唇,莲瓣交缠间,将他的话音如数吞下,只有鱼水合欢的轻吟,勾动着还未分离便开始思念的心。   “元儿……每三日太过招摇……那些腌臜一日除不尽,我心里便一日不得安宁。”   元址勾住了离兰身上的玉带板,用力翻身,即刻把控了战场,亲了亲他的额头,“好!我应你,回宫之后我定会全力铲除那些杂碎,不再扰你心忧。还有一一”“还有什么?”   “若是实在想念,便来找我,思念伤神、伤身、更伤肾。”   离兰抬手勾下元址的脖子,莞尔:“坏……”   “没有先生坏……瞧瞧!偏偏让我摸得着,吃不着。你说说,先生的心硬不硬……先生……坏不坏?”   元址的玉带板被扔在地上,昤吟脆响。   他低头看着离兰醉红的面颊,笑言:“我妻着急啊?”“是啊,你妻急得想立刻带着你去校场策马奔腾元址反手抓了离兰的手腕子,抬到离兰的头顶处,勾唇笑言:“那不成,为夫怎舍得我妻受累。”   他眼神魑魅,恨不得吞了眼前的笑靥,又言道:“我妻真狠。”   离兰戏笑:“来,说说,你妻怎么个狠法?”   元址想从他二人之间分出一点空隙来,被离兰的控制着,动弹不得。   “我妻就像现在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为夫日日遭受肉到嘴边却吃不到酷刑,就是不肯松口。还让人传话,说今夜同为夫白择风霜国,悠然见南山。既如此,我妻便陪着为夫一同看看金盏银菊可好?这种事,还需我妻多多教引,为夫不懂啊离兰莞尔,痴痴笑了:“上塌俯着,先生来陪你。”   他想抽出自己的手腕,却又被元址箍紧了一分。   元址嬉言:“别动啊……”   他腾出一只手来在离兰眼前晃了晃,“为夫这只尊贵的手,可是替我妻剝了一整日的桔子皮。”   离兰闻了闻,“摘献帝师三取两,自尝两颗且随宜。嗯,香甜??。”   元址动了动腰,依旧挣扎无果,如同在战场上被人卸了甲、收了刀的士兵,毫无用处。   他沉沉声出,“若我妻肯松开,为夫保证,金桔银鱼再三巡。”   离兰嗤笑:“元儿啊??许大人的银针还未送回去。”   元址勾唇,“呵!吓唬我,为夫好怕~?只是,宝贝儿,你知道吗?平日宠你、疼你、让着你,那是夫妻情趣。你还真当为夫不敢收拾你!”   作者有话说撕他!扒他!一百多章了,还没上车!看着都着急!副CP都滚了好几次了,哈哈哈哈!   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爱你们,鞠躬!(原文已修改) 第一百一十章 他隔着这张破纸都这么想见你?   离兰勾唇挑衅着:“来呀,怕你呀!赶紧收拾我,只要你舍得打、打得过?”元址无奈地笑笑,“自是舍不得,我是真后悔呀!少时不懂,没有诱骗要了你;崖山不忍,也没有狠心做了你。”   他又低头狠狠地咬了咬离兰的下巴,“许之润究竟给你吃了什么药,让你都敢骑到我头上了。他说你经脉尽断,不能承恩,究竟是不是骗人的鬼话?”   离兰顿了下,终于提及此事了!   若让元址知晓了他同许之润一起诓骗年年万两黄金之事,东窗事发,他倒是毫发无伤,许之润怕是活不到秋了。   他忙得顾左右而言它:“那你呢,上回你还说自己不行呢?需要院判大人拟几个补身的方子,同我一起调养。瞧瞧现在,嗯?”   元址支吾几句:“我那不是因为……唉……算了,没什么。反正、、反正就是我现在又行了!别打岔,我看你如今倒是好得很。”   元址一只大手死死地按着离兰的一双手腕子,直到手腕处发红都未曾松幵。   他又用腾出的那只手撕开离兰的前襟领子,毫不客气地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散落下星星点点的红梅,刺眼的很。   离兰龇牙,倒吸了一口气:“一_嘶,真狠!如今呐,都不曾怜香愔玉了。”   元址勾起了离兰的下颌,沉声:“怜香愔玉是对娇嫩的美人儿说的,你呀,就是那长在北境悬崖山涧上的雪莲,冷得很,冰得很……”   他松开了离兰的手腕子,揉了揉丨离兰手腕那一处被压得泛红的皮肤,香了下,“却也叫人惦念的很。”   他丝丝沉郁,眼神哀伤,垂手替离兰合上了衣襟。   他拉住离兰的手,将离兰从床榻上拽起来,言道:“我明日回宫。”   ‘‘嗯'.’,离兰看见了元址留在眼底的难过,万潮汹涌瞬时涌上心口,死死堵着说不出口。他又想起许之润的话,你就不能让他一回?   终于,离兰扯了扯元址的袖子,“过几日陪我过生辰,等你。”   “嗯,睡吧。”元址看着满床的狼藉,言道:“我唤小顺子进来收拾。”   “哎__”离兰低声唤他。   元址回身,应了句:“嗯?”   离兰眼神不敢看他,四处游离,“那个……要不然……既然……你想……那个……我倒是……没什么……就是……反正……你明白了?”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啊?”   “就是……”   离兰的脸色红到了脖子根,没再好意思看元址,扯过床榻上的锦被钻了进去,他晈着唇,横下了心,一鼓作气在被子里闷闷说道:“我!答!应!你!他娘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回,元址就算是个傻子也该听明白了。   只是他没想到幸福居然来得这么快!   他掀起被角钻进去,摸到了熟悉的脸庞。   一片黑压压之下,盖不住他躁动的心,他兴奋地笑着:“他姥姥的,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离兰决绝快语:“别他娘的啰嗦,趁我没改主意!”   “改主意也晚了!二公子金口玉言,正人君子,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   离兰:“这个时候了,你费什么话!”   元址在黑暗里摩挲着,“就、、、激动啊,南昭,十二年了!咱们能不能掀了这劳什子的锦被?什么都看不到。”   离兰扯住了被角,“不能!我……羞……”   “晤……好……依你……”   嘭嘭嘭——离兰停下,“嘘一一有人敲门!许是小顺子。”   “不管!”元址狠声,他娘的,这个时候来打扰老子的都该死。   嘭嘭嘭——“陛下一_先生__”离兰急道:“你听,真的是小顺子。哎呀,松手!许是急事呢?”   “不管!!真他姥姥的要疯了!”   离兰一手将锦被掀起来,长长喘了一口气,脸红似梅。   再一脚将元址踹下了榻,上上下下理好自己的衣饰,将掉在地砖上的玉带板捞起来系在腰上。   元址坐在地上,吃人的眼神盯着离兰,恨不得现在就撕扒了他,喊道:“南!!昭!!!”   “闭嘴!”离兰下了榻穿好了靴子,径直越过怒气升腾的元址,衣袖翻飞,去开徐风殿的门。   吱呀——殿门被离兰打幵。   果真是小顺子。   小顺子躬身,“先生,是穆戈大人!”   穆戈从小顺子身后闪过,不好意思中夹了几分战战兢兢,“先生安好,在下不是故意打搅先生休息,实在是__”哧啦一一殿内传来了砸碎东西的声音。   穆戈和小顺子探究的望去,离兰言道:“无事,泡菜坛子方才打翻了,捡重点的说。”   穆戈抱拳行礼回道:“刚得的消息,殷医官找到了。武安侯知道先生着急,便连夜差人八百里加急送了信来。是二日前寻到的,人好得很,全须全尾的,还采了药材,解了灵关之急。”   穆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这是侯爷差人交于先生的信。”   “好,我知道了。”   离兰刚想接过,只感觉身边一阵风刮过,一只手从他身后电光火石间探出。   再看时,穆戈手里空空,哪有什么信笺。   离兰无语冷哼。   元址伸手将离兰扯到了身后,威严道:“穆戈,你是谁的奴才?”   穆戈和小顺子双双跪地一一“奴才该死!”   元址冰凉的声音环绕在二人头顶,“听好了,日后像这等蝇头小事,直接报于朕,若胆敢再惹先生清净,提!头!来!见!”   砰!   殿门再次被关上。   小顺子小声言道:“穆戈大人,快走快走。城门失火,炭烤池鱼。”   “好好,我滴个乖乖,命都快没了。”   元址回身的时候,离兰已经坐在了书案旁。   细长的手指自鎏金九龙香炉上飘着的袅袅蒙烟穿过,面色深晦。   元址将林啸的信笺狠狠地揉在手中,恨不得立马撕碎了。当他的眼神不经意间瞥见白釉梅瓶里的一双鸡毛掸子时,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缓步走进了离兰,以咳嗽掩饰尴尬,言道,“那个....嗯..烛火昏暗伤眼,这个信...我替你读。”   “好,读。”离兰话音干脆利落,手指尖依旧笼香。   元址暴力地撕开信笺,将里面的手书抽了出来,慢慢展开。   他又清了清嗓子读到:“先生安好,见字如晤。”   他斥道:“见!字!如!晤?!他隔着这张破纸都这么想见你?!”   离兰抬眼看他,眉眼间尽是威慑。   元址咽了咽睡沬,“切!我读!”   离兰提了音调,“带些感情!”   元址白他一眼,又不得不照做,声情并茂地重新读到:“先生安好,见字如晤。知先生心系殷秀,特写此手书加急送与先生。殷医官非但无恙,且寻回了对症的药材,救灵关百姓于水火,又立一功。望先生好言相劝陛下,退了殷医官的婚约,许他应有的嘉奖。”   此处,元址气道:“这兔崽子什么意思?什么叫好言相劝,应有的嘉奖?我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吗?!”   离兰手指叩了叩桌子,“继续读!”   “昂!”元址生生把气咽下,读道:“许他应有的嘉奖!灵关之变,并不是偶然一一元址抬头:“这傻子也能知道,用得着他说!”   “元址!你读不下去,便把手书拿来。”   “行了行了,我读!灵关之变,并不是偶然,与先生所提及的赤鬼奴族脱不了干系,我已查明一二,且洒下鱼饵,待鱼上钩。林啸。”   元址悄悄地抬头看了看离兰,见他并不注意,言道:“好了,读完了。”   离兰抬眼,挑了挑眉看他,“就这些?”   元址笃定地点点头,“嗯!就这些。公事而已,林啸不是那般不明事理的人。”   “呦,可真是稀奇,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听到你夸赞武安侯。”   元址仰头:“朕乃明君。”   离兰起身,伸手言道:“行了,明君。信拿来,我来收着。”   元址躲躲闪闪,双眼瞥见了远处温着热茶的火炉子,快步上前,连信笺带手书一同填了进去,蹿起了火苗。   他回头看着离兰阴沉沉的脸色,解释道:“像这等密信,绝对不能让别人知晓。你也知道敌在暗我在“我乏了,睡了。”离兰起身,走向床榻。   元址上去,从身后拥着他,将他向榻上推去,双双跌躺在上面。   离兰推开身上的人,“我说我乏了。你是哪个字听不懂?”   “我懂了,你害臊,来一一”他又将锦被扯过来欲盖在二人身上。   “元!址!”离兰将锦被甩开,又_次推幵了他。   “南昭,你差不多得了!为什么每一回跟林啸沾边的事情,你都会变得奇奇怪怪的?!究竟谁是你的君,谁又是你的夫?!”   离兰下了榻,站起身,沉沉的出了一口气,“我累了,不想吵。我去明盛堂陪林公公歇息。”   元址一拳锤在榻上,“不必了!朕现在回宫。”   “夜深了,宫门都落锁了,何必烦扰众人。”   元址没再应答,大声喊着:“小顺子!死奴才!小顺子!”   小顺子身后跟着两个小奴才,忙得快步进了殿。   “陛、、陛下吩咐!”   “回!宫!”元址甩袖,掀袍大步越过殿门,离开。   小顺子回头看了看离兰些许泛白的脸色,关切着:“先生,你……”   离兰挥挥手,“无事,陪陛下回宫吧。我歇了。”   小顺子行礼,“是!”   他招呼过两个小奴才,将殿内留下的瓷器碎片收拾干净后,便侍候离兰歇息了。   小顺子追上元址,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问道:“陛下,这又是怎么了?”   元址答:“不该问的别问。告诉穆戈,赤羽卫不必随朕回宫,朕只带三十暗卫即可,其余人包括许之润留下照顾先生。”   “遵旨。”   “还有……让穆戈差暗卫传朕口谕于林啸,他信中所述殷秀同北境人有牵扯之事,如若属实,务必先将殷秀好生送回京,不可伤殷秀丝毫。人是先生派去的,要审也是先生来审。”   “遵旨!”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爱你们,鞠躬!有粉包,快去领。上一章锁了,对不住了。嘤嘤嘤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三生三世,从一而终   灵关。将军府。   邓乙同月见双手揣着抱臂,蹲在林啸的房门口,唠着磕。   月见瞅了瞅身后的房门,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自从回来一句话都没有,只拟了个方子,便把自己关起来了。”   邓乙摇摇头,叹气:“唉!许是吓坏了吧,也怕侯爷责罚。”   月见反驳:“侯爷哪里敢罚他?!这般娇弱,罚坏了如何同先生交待。这不?还让他住了侯爷的房,说是暖和。”   邓乙歪头疑道:“月见大哥,我想问问,d你们总说先生长、先生短的,这位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曾有所耳闻,他是陛下身边的男……”   “去!”月见即刻阻止了邓乙的胡乱猜测,“那位先生身份高贵着呢,绝不是世人想的那样。”   “唉?还有一事。”邓乙又歪了歪身子,靠近了月见,“当年被侯爷从死牢里背出来、后来又跳了崖的南二公子,是不是同那位先生是一个款儿的?”   “……”月见锤了下邓乙的脑袋,“小点声,别瞎说。侯爷的事,不是我们这些属下能揣测的,不要命了,小心你的狗头!”   “嘿嘿!”邓乙揉了揉脑袋,憨憨地笑了,“我这不是好奇嘛,月见大人,莫生气哈。”   月见又训道:“哎?你蹲这作甚?有你什么事啊!”   邓乙支吾解释道:“哎呀,我……我得守着咱们家小殷秀啊,万一他待会想吃个点心、暍个茶水一一”月见斥道:“什么咱们家!那是我们家。去去去,当你的差去。将你从京畿营抽调来,不是让你整日围着我们家小殷秀转悠,找你主子去。”   邓乙摆了摆手,“哎呀,你说孟副将啊,根本用不着我。他整日跟在侯爷屁股后面,像根小尾巴。我呐,就是个闲差。你说也怪了,这孟副将上回还说什么嫂子跑了,要去追。结果,追到灵关来了,也没把人家姑娘追回去。”   月见摸了摸下巴,“嗯,这个事儿啊。我曾听他说过,他孟朗的心上人是天下无双、卓尔不凡、风度翩翩、相貌堂堂、鹤立鸡群、白鹤展翅__”“等等等等等一一你确定这说的是……姑娘?”   “我当时也是这么问他的,他解释是因为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这说的是姑娘还是别的什么。”   邓乙砸吧着嘴:“啧啧啧,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心里头装过什么人,除了侯爷。”   “嗯,毕竟是相爷的义子,还是有些兄弟情分的。孟副将的原话是‘孟朗定护将军一生周全,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魂!’”“哎呦喂!”邓乙瞪直了眉毛,“酸倒牙了!得亏我知道孟副将没有龙阳之好,不然呐,我真以为他对侯爷..”月见惊道:“不可能吧……?丨”邓乙将一颗小石子丢向了远处,“嗯,我也觉得不可能。兄弟就是兄弟,怎么能是相公呢!   月见想了会,“不过呀,我倒是想起个事。孟副将在知道侯爷和那位先生之间的事情后,曾问过我,侯爷是不是生来便喜欢男人?”   邓乙:“嗯???有点意思……但是,这话何意?这孟副将热血男儿的样子,应该不会吧。”   “应该不会,不过……”月见压低了声音,“有件事情,颇为蹊跷!我现在同你说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邓乙歪头又凑近了月见_分,“说说,我保证,不同任何人讲。”   月见压低了声音,“就那回孟副将带兵帮着侯爷围了行宫之后,他二人曾彻夜宿酒。结果呢,孟副将第二日一大早便回京畿营了,然后我家侯爷直到傍晚的时候才被人发现,浑身是伤、泡在浴桶里啊!啧啧啧,惨不忍睹。那伤,还是小殷秀帮着诊治的。”   邓乙惊讶地语痴:“浑、、、浑身的伤??是什么样的伤口?有无出血?刀伤?剑伤?烧伤?”   月见摇摇头,“都不是!没有出血,我是从未见过那种伤,就是怎么形容呢?深红色的瘢痕,你懂吗?像、、嗯、、被人掐了。我记得小时候,我淘气,阿娘掐我,就会有那般痕迹。”   邓乙瞠目结舌:“!!!!!”   月见回头像看见了鬼,在邓乙面前晃了晃手,“喂!中邪了么?快把嘴巴闭上,哈喇子都快出来了!”月见摇了邓乙好几回肩膀,邓乙才缓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滴个乖乖!我的心肝要炸了!!我这是知道了什么呀!!我的老天爷啊,我会不会被灭口啊!怪不得,怪不得,说什么追嫂子,一路追到灵关来了!”   月见疑惑地问道:“什么什么?你知道什么啊?谁要灭你口啊!你可是京畿营的人!谁敢?!”   邓乙不可思议地接着摇着头,欲哭无泪:“他敢!他也敢!我都惹不起!”   他又鄙夷地看了看月见:“月见大人呐!待他日回京述职,还是早些说门亲事,娶个媳妇吧。”   “这跟我娶亲有什么关系?不过啊,嘿嘿,我是该娶亲了。”   月见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言道:“我心里有看上的姑娘,是个小宫娥,侯爷唤她三小姐。也不知道曾是谁家的高门贵女,被送进宫去了。待回京了,再好好问问侯爷。若能立功,没准还能求个好姻缘。”   看着邓乙依旧神游,月见言道:“你方才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何意?谁要灭你口?”   “没、、没什么。”   “你告诉我,我发誓不同旁人讲。”   “这个不能说……”   “为何不能?我方才都同你说了!一物换一物,一个秘密交换一个秘密!”   在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嘀咕时,他们身后幽幽地响起一声:“呦,这是无事可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将军府无人了呢!”   二人回头,孟朗铁青着一张脸睨视着。   邓乙和月见即刻起身,不好意思地说道:“错了错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孟朗翻了个白眼,又看看那扇紧闭的房门,“人怎么样了?”   月见回道:“未出来过,许是睡着。”   孟朗道:“侯爷说了,安济坊需要人手,你们去那边吧。若是有人问起殷秀医官为何没有同去,可回答,殷医官自回来后高热不退,郎中束手无策。”   邓乙:“????”   他刚想问清楚,一旁的月见制止了,回着孟朗,“好好,这便去。”   说完,扯着邓乙离开了。   孟朗眼神悄悄地看了看四周,风声鹤唳,暗骂了句:“都来吧,谁怕谁呀!”   之后,随即也离幵了。   屋内。   殷秀睡得极不安稳,迷迷糊糊,噩梦做了一个又一个。   他看见自己拿着一份舆图,背着小箩筐,拄着一根木拐杖艰难地爬在灵关城外的不周山里。不周山山下寸草不长、乱石丛生,可自山腰往上却是有些零散的珍奇药材。   才刚入山,他便后悔了。   皇宫太医院宠大的世家小公子,何曾进过山?更别说是这鸟兽不走的陡峭峻岭。   他就趴在山腰下,进退不得。   不知道趴了多久,累了饿了渴了,像要死了。   长空上几只秃鹰在盘桓,似是在争抢着来餐食他这个猎物,只等他咽气!   “侯爷……殷……秀在这……哼……”   嗓子喊哑,双手都扒出了血,嘴唇都已龟裂。   “我还在希冀什么呢?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我在这。师父……娘亲……阿爷……殷秀不能尽孝了。   天色已黑。   汪汪一一狗吠!   是幻听吗?这地方怎么会有狗?   若有狗也是野狗,是来吃我的吗?   也好,死了能喂饱了野狗,也算一件功德。侯爷,下辈子见了……   “殷秀!!”   谁?!   谁在唤我?   是阎罗还是侯爷?   是侯爷吗?   他拼命地拉扯幵喉咙,喃喃着:“侯……侯爷……殷秀在这……”   他只觉的身子一轻,被温热的力量包裹住,好暖和。   “侯爷……”   “波罗盖儿的,侯你个头!爷是你的男人,是闻中!”   谁……闻中……   闻中……   这人身上一股子的马粪、干草、汗臭、奶酪,还有……   擅香……   是檀香啊。   “殷秀!!睁眼看我!”   狗还在不停地吠着。   群鹰长啸下__他想起了那人说过得那些话。   那人曾说:“这才是男人的味道!是雄鹰的味道!”   那人曾说:“鸿鹄一双为聘,牛羊三千为礼,三生三世,从一而终。”   那人曾说:“小殷秀,爷为了你,可是依着你们大盛拜佛的规矩,沐浴焚香后才来的,怎样?爷是不是很疼你?”   那人曾说:“你并未将爷当做一般的男人,小殷秀,你心里有爷。”   最终,他用尽了力气,嗅了一口,气若游丝言道:“擅香是用来礼佛,不是用来……扰我心。”   “殷秀,别说话,省着力气,我们回家。”   “等一等……有句话……我要告诉你……我记得你的名字,秃发赤赤木果儿弈洛瑰。弈洛瑰,我查过的,意为英……雄……”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可爱的订阅,爱你们,感恩,鞠躬!哈哈哈哈,嗯,小傻子和大辫子又见面了。小可爱们,记得投票!谢谢!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左右要的不过一个你   暗夜来袭。   殷秀又坠入到另一个梦里。   他闻到了丝丝的果木香,伴着烧木头的气味。   他刚挪了挪身子,便听到耳旁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只长了茧子的手摸在他的面颊上,言道:“醒了?”   碎片的记忆重新拼凑回脑中。   这人是闻中。是闻中在不周山救了他。   他舔了舔嘴巴,问了句:“这是在哪?”   闻中回道:“山洞里。本想带你回家,可是你现在的身子跑不了马,经不起折腾,便寻了处山洞,待你好些再走。”   殷秀想睁幵眼睛看看,却发现眼皮沉沉,肿的抬不起来。唉,许是之前哭了太久。   他艰难地发了声,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眼睛肿得睁不幵。”   他明显地感觉到闻中手足无措,在一旁自责,“这怎么办?你需要什么?我去找。”   殷秀轻叹气,“唉,热帕子敷一敷。可是,这里应该什么都没有。”   “有!你等着。”   他听到闻中起身,在山洞里摸摸索索了阵子,又听到晔晔流水的声音。   再一会,闻中回到了他的身旁,一条热乎乎的帕子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热水?”殷秀讶异。   “嗯,条件简陋了些,但热水、奶酪子、还有治外伤的药草都有,这帕子也是从我的里衣上扯的,是干净的。那个……你身上,我也帮你仔细擦过了。”   “我、、、我身上?”   “我总得瞧瞧你身上哪里有伤才好上药吧,就你自己说的,医者父母心,不必计较。不过你放心,我怕你又急得喘暍,没敢多看,只看了一眼!就一眼!”   “然、、然后呢?”   “然后检查过了,除了手上,没什么伤。之后,便闭上眼睛帮你擦干净身子,全程眼都没敢睁开!我跟你说__”“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就不必说的那般详细了。”   “昂,放心,知道你爱干净,你身上里里外外的衣服,我都帮你洗了,用火烘着呢。”   里里外外的衣服?!洗了?!烘着?!   那么,他现在……   闻中瞧了瞧殷秀憋红的脸,戏笑着,“你身下垫的,身上盖的,都是我的。”   殷秀:“……”   “害臊啊?小殷秀,你早晚是我的人,我的便是你的。”   “行了行了,别说了……”   闻中又笑了笑,“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还是先饮些水?”   “不急,我有话问你。”殷秀正色言道:“你究竟是谁?”   闻中舒了口气,言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不会骗你,所以我能说的都是真的,不能说的也不会说。”   “好吧,那我来替你回答。”殷秀顿了顿,“你来自赤鬼奴族,族姓秃发。你只回答是或不是?”   闻中默声。   殷秀言道:“好,你说你不会骗我,不能说的不会说。那么沉默便也是一种答案。”   他又问道:“灵关的疫病,是你们干的?”   闻中再次默声。   殷秀第三次问道:“灵关城里,有你们的人?”   闻中沉气。   殷秀言语都激动了,“毫无人性!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殷秀,你冷静些。这世上之事原本就无对错,也不是非黑即白……有的只是……阵营不同,立场不殷秀嗤笑,“哼!阵营不同,立场不同。既如此,何必救我?我可是大盛的五品医官,你们杀的那些人,都是我朝的百姓,是我的手足兄弟!”   “殷秀……你不一样……你是我看上的人,是我的人。”   “哼!做梦!”   闻中没有应答,山洞里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火花子爆开的声音。   咕__五脏庙叫了。   殷秀尴尬地咳嗽了下,没有说话。   闻中即刻走到火堆旁,取了些烤馕、奶酪和牛乳,又回到殷秀的身边。   “我扶你起来吃些吧。”   殷秀嘴犟,“我不!我们立场不同一一”咕——闻中戏笑,“先垫垫,吃完了再教训我,好吗?”   殷秀倔强地撇嘴:“我同你说,我这是为了不被饿死,毕竟大丈夫能屈能伸,留着命才能精忠报国!”“嗯,对!殷医官说得都对!”   殷秀觉得眼睛稍微轻松了些,言道:“帕子可以帮我拿掉了。”   “好!”   闻中伸手取下了殷秀眼睛上的帕子,又将胳膊自他的脖子下穿过,扶起了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殷秀渐渐地睁开了眼睛,微微的火光映入他的眼帘。   他环顾了一周,黑压压的石壁上晃动着二人的影子。   他背靠的是热热的胸膛,除了手指痛一些,身子累一些,并没有别的不适。   闻中将他照顾的很好。   这个敌人太过强大,送东西、送药、送温暖,还顺带救了他的命。   这一一太难了!得亏他忠心赤胆,才没有落入敌人的温柔乡。   这蛮夷为了策反他,还真够下血本的。   “唉……”他叹气。   闻中搂着他说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被敌人救了,吃着敌人的东西,暍着敌人的水,心里不痛快。说说吧,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只是个小医官,做不得通敌叛国的事,就不要痴心__”闻中下颌抵在殷秀的头顶,掰了一小块乳酪塞进殷秀嘴里,堵上了殷秀的话。   “虽有痴心,但无妄想。我想要的左右不过一个你,别无他念。先垫垫吧,吃完才有力气骂我。”   他又将皮嚢子打开,将里面的牛乳喂于殷秀,“慢点暍,别呛着。”   殷秀暍了一大口,热热的牛乳自喉咙流过,舒服得很,感觉浑身都有了力气,到现在才觉得自己活过来-点。   闻中言道:“更可况,男人的事,男人会自己解决,爷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   “果真如此?”哼,才不信。   闻中点点头,“嗯,果真如此。你还记得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说了什么吗?”   殷秀来回想了想,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啊。   “要不我给你提示一下,你说我扰你心,说你记得我的名字,还说……”   “哎呀!别说了!”丢死人了,当场被鞭刑!他记起来了,只是他怎么会说那些话,是不是那阵子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嗯,定是这样。   闻中痴痴地笑了,低头在他耳边热乎言道:“嘻嘻,小殷秀啊,你心中有我……”   殷秀:“……”脸红到了脖子根!   结结巴巴又说道:“我、、我的衣服干了吗?”   闻中道:“快干了,待会拿给你。”   殷秀:“我要回灵关。”   闻中思略了下,“嗯,也好,回去好好休养,我送你。”   殷秀猛地回头,脑门砰_下子磕在闻中的下巴上。   两人双双吃痛。   殷秀急道:“你疯了吗?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我私通蛮夷?!”   闻中挑了挑断眉,勾唇看着他,戏道:“私通……?私通……是我想得那个意思吗?”   殷秀赶紧垂首,耳根子都红得像滴出了血,越解释越乱,“不、、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此私通非彼私通……”   闻中砸吧了下嘴,“啧啧,没干过的事情,爷可是不认的。若殷医官想硬要给自己安个罪名,怎么着也得证据确凿了吧。什么都没有做过,怎么就算私通?!还是说,殷医官想……现在就坐实了自己的罪名。”   闻中手臂将殷秀箍紧了。   “哎呀,松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呀,闻中??”闻中吓唬完便松手了,“小傻子,什么都信。爷是不会乘人之危的。更何况,爷说了,你是我要一一依着你们大盛的话怎么说来着?对!三媒六娉,明媒正娶的人,怎会随随便便对待你?我可不是你们大盛京城里的那些爱玩小倌的臭男人。”   “谁、、谁要嫁你?丨”“不想嫁?嗯,好,那我嫁你也行,爷没那么多规矩,只要是你便好。”   “你、你、、你、、算了,同你说不明白,道不同不相为谋。”   “怎么说不明白?你说得很清楚,我听得很明白。道哪里不同?你在哪,哪就是我闻中的道!”   殷秀:“……胡搅蛮缠……给我衣服,我要回灵关!”   闻中忙得抚着殷秀的背,帮他顺着气,“好好好,回灵关、回灵关。别气了,原本就有喘暍,若是气着了,爷就吻你、替你渡气!”   没多久,闻中将烘干的衣物放在殷秀身旁,“你先换,我出外面等。”   殷秀看了看闻中身上单薄的里衣,上边还被扯了一块做了帕子,健硕的腹肌都露了出来,言道:“倒、、也不必,外面凉。作为一名医官没有让普罗大众冻病的道理,你就在这吧,背过身去便好。”   闻中爽快:“好!还有,你手上有伤,动作要轻些,不然碰到了伤口会疼。或者,我可以帮你穿一一”“转过去!!”   “好!”闻中背过身去。   闻中听着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伴着几声龇牙咧嘴的倒吸冷气的声,心里有点不忍,“要不,还是我帮你吧,我保证闭着眼睛。”   “不用!嘶__哎呀__”殷秀又碰到了伤口。   闻中沉气,转身大步流星走来。   殷秀坐着,面对突然前来的闻中,用衣服捂住了自己,吓道:“你、、、你!”   闻中蹲身,闭上了眼睛,“看看,闭上了。但凡爷睁开,爷便不是个男人。告诉我,该怎么穿?”   殷秀:“……”   闻中摸索起一件来,“这个……是外袍?”   殷秀无奈,也只能由着他,“这是里衣,上面穿得!”   “哦。”闻中闭着眼睛将手里的衣服展开摆,正想披在殷秀身上,言道:“来,伸胳膊!”   殷秀气道:“来什么来!你盖着我的头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感恩,鞠躬!109章已经放出来了!但是失去了灵魂!嘤嘤嘤 第一百一十三章 掀起了你滴盖头来??   怎么就盖在头上了?   闻中双手停滞在远处,没有再动。   他叹气,“唉……那……你来下令,左边还是右边?我听你的。或者,其实吧,我睁开眼睛会穿得更快些,你就当我是在照顾病患,而且……又不是没见过。”   殷秀把心一横,“行了!算了!你睁眼吧!都是男人,都什么看不得的!藏着掖着,反而觉得我心中有甶”〇但是衣裳依旧没有被掀起来。   他的脑袋被盖着,看不见闻中的样子,也没听到闻中的动静。   他问道:“本公子说,你可以睁眼了。快给我掀__”殷秀住嘴了。   闻中终于出声笑笑,磁性而魅惑,“你也觉得很像,对吗?”   “一、、一点都不像!本公子是男人!况且,我们大盛也婚嫁也没有这般规矩。”   闻中笑他,“瞧瞧,还说不像,明明就往那方面想了。小殷秀,莫诓我。你们的婚嫁,我也是看过几回的。”   闻中稳了稳自己的手,这一双扛刀的手,此生都未如此颤抖过。   他终于将衣裳从殷秀的头上缓缓地掀起来。   殷秀的下颌,殷秀的唇、殷秀的鼻尖,殷秀的眼睛。   他痴痴地望着这双含羞的眼睛,低低喃着:“百年恩爱,千里姻缘。殷秀,我……可以亲你吗?”   殷秀的脸色红得像朝霞,小鹌鹑一样羞得垂了首。   敌人琥珀色的一双眸子太可怕了,会勾魂!会摄魄!会让他答应他提出的一切要求!   他不住地调整呼吸,殷秀,冷静!!!这便是敌人的终极大招,美人计!   你是大盛的医官,是大盛的战士!你手中的针便是上阵的刀,你十年之所学,便是御敌的盾!   狡猾的敌人,你得到殷秀的人,也得不到殷秀的心!   来吧!殷秀不怕!   只是下_刻一一“嘻嘻?”他被敌人勾了勾鼻尖,敌人又将那件里衣披在他的身上,轻声说道:“来,抬手。”   殷秀:“……哦……”   “胳膊。”   ‘‘嗯”“抬脚。”   “哦。”   “那个……我扶你站起来……穿、、穿“知道了!!”   折腾了阵子,殷秀终于穿戴整齐。   他寻了一周,没见到自己的冠帽,问道:“我的冠帽呢?”   “/rfj/t^f-”闻中跑到篝火旁,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将殷秀的冠帽捧来,捋顺了殷秀的头发,郑重其事地为殷秀戴好。   殷秀眼睛上挑,想看看却看不到,问道:“正了吗?”   “正了。等等,我穿好衣服。”   闻中三两下随意将衣袍穿在身上,系好了皮腰带。   又从石壁上拎起立着的圆月弯刀,跨在腰钩子上。   闻中垂首来回理着自己的腰带,幽幽地火光都衬得他身形更魁梧了些。   殷秀就这么看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此身量高大,长手长脚的一个人,偏偏生了一双狭长漂亮的眸子。   闻中回头的时候发现殷秀望得出神,笑道:“瞧什么呢?”   殷秀自知被抓包赶紧看向别处,以咳嗽掩饰尴尬,“没什么,能走了吗?”   闻中逐步靠近他。   这逼人的气势压迫他连连后退到了石壁上,退无可退。   闻中双手抵在石壁上,环住了殷秀,低头看着殷秀别过去的侧脸,温气沉声:“想看便正大光明的看,都是你的。你眼光好得很!你男人可是北境大漠最英俊的男人!”   “呦!那你们北境可真是人烟稀少,矮子里面出将军,扒拉来扒拉去才挑出个你。”   “嘻嘻?或许吧,反正殷医官说什么都对。”   他捞起一旁的大氅,拍了拍上面的灰,披在殷秀身上,将殷秀紧紧裹住。   又回身蹲在地上,“来,上来!我背你!”   殷秀嘴硬,“本公子可以自己走。”   闻中笑笑劝道:“方才还说大丈夫能屈能伸,留着命才能精忠报国。山崖险峻,爷不会让你再受伤。委屈殷医官了,上来吧!”   “那好吧!”殷秀趴在了闻中的肩头,“本公子是为了”“精忠报国,我知道的。扶紧些!”   闻中托着殷秀的双腿,缓缓站起来,生怕身后的人再有丝毫闪失。   快走到洞口的时候,他单手拎起地上的箩筐。   殷秀从他的肩头探去,惊讶:“是我的?里面还有……草药?”   “嗯。”闻中应道,“里面的是可以根治疫病的麻黄草,你拿去立功吧。还有,你的海魁也在里面。”“可是__”殷秀迟疑。   “可是什么?”   “你自己说的立场不同、阵营不同,为什么给我药材救人?”   闻中侧了侧头,郑重道:“你为了这些东西,千辛万苦来到不周山,险些丢了性命,我怕得要死,悔得要死,你这是在要我的命。”   他一手拍了拍殷秀的腿,“殷秀,以后你要什么,只管跟我说,不论什么我都给你,哪怕星星月亮。只是答应我一点,莫要用自己的性命儿戏。今日,若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真的会屠了灵关城!让他们所有人陪葬!”   殷秀向后缩了缩,不敢再看闻中的侧颜。   在闻中方才散出的骇人气息时,那一刻他真的觉得,屠城,闻中说得出,便做得到。   “扶稳了,回灵关。”   闻中轻驾着马,根本不敢跑快。躲在他怀中的殷秀,像一只藏在老鹰怀中的鹰崽。闻中这辈子就没骑过这么慢的马,也没说过这么絮叨的话。   “殷秀,冷吗?”   “不冷……”   “累不累?”   “不累。”   “要不要歇歇?”   “不要!”   “要不要暍些水?”   “不暍!!”   “要不要__”“闭嘴,快走!”   在近到灵关城外的时候,闻中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马,将殷秀抱了下来。他将殷秀身上的大氅又裹紧了几分,把跨在马背上的箩筐放在地上。   看着殷秀冰得通红的鼻尖,搓了搓自己手,替殷秀捂了捂,“还说不冷。”   殷秀问道:“这是哪?”   “城外,再过一炷香,灵关的兵会到这边例行巡防,到时候你便能同他们一起回去。   “好。”   闻中从箩筐里捞出海魁,将刀鞘擦干净了,放进殷秀的怀袖里,“护好自己,但愿你用不着。”   殷秀天真言道:“用得着,刨个药材还是蛮好使的。”   闻中宠溺地笑笑,“好得很!”   他就喜欢殷秀的天真,殷秀干什么他都喜欢,哪怕殷秀用这柄世上独一无二、黄金难换的海魁去刨药材,他都觉得是海魁配不上殷秀看上的药材。   闻中双臂伸开,不等殷秀反应,将殷秀抱在怀里,“怎么办?还未分别,便已想念。”   殷秀:“……”他心里百感交集。   怎么办?他更加不知道怎么办!面对这样一个狡猾而强大的敌人,他也手足无措,心里乱得很。   闻中松开殷秀,说道:“他们快来了,你在这里等着就好。放心,我会看着你,不走远。”   闻中牵过马绳,眼神尽是依依不舍,又不得不离开。   他转身才走了几步,殷秀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嗓子眼酸涩万分,感到莫名其妙间有一把无形的刀在剜着他的心脏,好像这个人一走,便永远见不到了。   他脱口而出:“闻中!”   闻中驻足,肩膀都颤了下,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殷秀……在唤他?   波罗盖儿的,殷秀在唤他!   他需要确认!   他渐渐地转了身子,对着殷秀,试探地问道:“方才……”   殷秀笃定道:“闻中!我……谢谢你。”   闻中漂亮的眸子闪着霞光,笑颜如花,“嘿嘿!哎呀,你说说,若我说不客气,是不是显得太过生分了些。”   他注视着殷秀娇俏的脸庞,又言道:“除了我,你什么都不必放在心上。小殷秀,等我,迎你。”   他再次回身:“爷走了!”   殷秀站在原地,看着闻中渐渐隐身在树林深处。   果然没多久,灵关巡守的士兵发现了他,嘘寒问暖关切地扶他上马。   他骑在马上,顾盼流连,一直盯着闻中最后离开的方向。   他知道,那人他一定在。   是仅。将军府。   一个又一个的梦将殷秀扯在回忆里,辘转反侧,连歇了两日都未醒来。直到阵阵嘈杂声、脚步声、喊叫声、兵戟剑刃声,将他吵醒。   他终于睁开眼睛从床榻上坐起来,看着窗棂外匆匆奔过的人影,定了定神。   发生了何事?!   他掀开身上的棉被,系好衣袍,穿上袜靴。刚走几步,又回身去,从枕头下面摸出了海魁放进怀中。他打幵房门,揪住了一个正在奔跑的侍卫,问道:“出了何事?”   侍卫回道:“是刺客,就在中院。医官进屋去吧,锁好门。”   言闭,侍卫领着一队人马朝中院去了。   殷秀心中莫名地紧张不安,腿肚子都发软。   刺客?!为何会有刺客?!   而且,若是有刺客,这是将军府,应该是冲着侯爷来的。   他住的正是武安侯的卧房,要寻也是寻到此处,怎么会在中院?   究竟是多么没脑子的刺客才会去中院!   中院里只住了他一人,那是他的卧房。   他的卧房……谁会去刺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官?!   !!!!   殷秀心中骇然,怪不得,怪不得侯爷让他在后院的卧房里歇息。   这是陷阱,是诱捕!   而侯爷要捕的人……   殷秀掀起衣摆奔向中院,心中纠葛:是不是他……会不会是他……如果是他……该怎么办?   直到他迈入中院,从乌泱泱一群人的头顶看过去的那一刻,心跌到了冰凉的湖底……   屋顶上的弓箭手,院中里外里围了三层的铠甲士兵,提着红缨枪的孟朗,还有一手抚着剑鞘,预备随时拔剑的武安侯……   而被他们围得密不透风,插翅难逃的人。   正是他在梦里念了无数回的那个人。   --闻中作者有话说前面掀起了你的盖头来??~后面刀刀刀刀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爱你们,鞠躬!可以投个票撒~~~ 第一百一十四章 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圆月仪。肃杀。   他是来自大漠深处的孤狼。   即使深处敌人腹地,却丝毫没有惧色,琥珀色的眼睛里燃起了熊熊烈火。   他反手狠狠地箍着邓乙的脖子,一柄圆月弯刀紧逼向邓乙的喉咙,拉出了丝丝鲜血,顺着脖颈流淌下来。   他不屑地冲着敌人喊道:“再向前,爷便宰了他!”   邓乙晈着牙根子,正色道:“别做梦了,小子!我只是个没用的奴才,你抓错了人,现在便杀了我!!”   邓乙眼睛看向已经执起红缨枪的孟朗,吼道:“孟副将,是邓乙无能才受制于这狼崽子,快下令吧!从邓乙身上扎过去,杀了他!”   孟朗已是面色铁青,红缨枪直指闻中,狠戾道:“妈的!狼崽子,放了他,光明正大地同老子比一场。”   闻中手中的刀又紧了一分,挑了挑断眉,挑衅地着:“放了他?兵不厌诈是你们大盛人惯用手段,爷还是懂的。”   孟朗沉默了片刻。   今夜为了抓住此人侯爷布下了天罗地网,谁知道邓乙技不如人落在了蛮夷手中,邓乙此时便是蛮夷的俘兵!   军中纪律严明,哪里容得一个蛮夷在此要挟抚远大将军!   哪怕今夜被俘的是孟朗他自己,死,便是最后的选择和荣耀之路!   孟朗手中的骨节都捏得犯了白,冷声,“好啊,既如此,邓乙听令丨”“邓乙在!”   孟朗百般无奈,痛惜万分,看着邓乙的眼睛,颤声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来年今日,孟朗为你……祭酒!!”   月见欲想上前阻拦时,林啸抬手拦住了他,低声道:“别急。”   邓乙视死如归,回道:“侯爷,孟副将,月见大哥,邓乙谢恩!十八年后,邓乙还是一条汉子!”   言闭,邓乙大喊一声,反手握住闻中的刀,欲朝着自己的脖子上狠狠划去。   “住手一一住手一一邓大哥住手!”   邓乙大喘着气,五官纠葛地看着远处跑来一个单薄的身影。   是殷秀。   殷秀拨开众人,穿过士兵,面如土灰地站在了林啸旁边,焦急万分地对着邓乙喊道:“邓大哥,住手!听殷秀一言。”   殷秀转身跪地行礼,言道:“侯爷,这人殷秀认识,他没有恶意的。他曾救过殷秀,治疗时疫的草药也是他给殷秀的,侯爷可否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殷秀愿劝他离开。”   孟朗鼻哼一声,在一旁嗤笑,“就知道你这小白脸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私通蛮夷的事情,侯爷早已知晓,之所以没揭穿,也是用你做了诱饵。放心,收拾了蛮夷,你也跑不了!”   “孟朗!”林啸呵斥,“闭嘴!”   林啸沉声对着殷秀说道:“殷医官,你可知道此人是谁?”   殷秀躬身,头不敢抬,“他是北境游牧,其余殷秀不知。”   林啸答:“那本将告诉你,此人便是赤鬼奴族大单于的小儿子乌鹿王。”   殷秀怔住,复述着:“赤鬼奴……乌鹿王……”   林啸回道:“殷秀,你想清楚了,同此人扯上关系意味着什么?”   殷秀面无血色,浑身颤抖,嘴唇颤栗着,低沉道:“通敌……叛国……”   林啸俯身,靠近了殷秀,低声言道:“殷医官,你果真要将这一顶帽子,扣在自己脑袋上吗?”   殷秀死死地晈住了嘴唇,用锦衣玉食养大的孩子,一旦卷入阴谋权力的争斗,根本无力去思考。   他该怎么办?!   “哈哈哈哈——”爽朗熟悉的笑声在殷秀身后响起。   闻中邪邪地笑笑:“通敌叛国?!你们大盛的男人真无用,难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奴才。爷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看着他傻,才顺手救了他。本想着套他话,结果呢?这傻子什么都不知道,真是蠢得很!爷对他没兴趣!还有你”闻中的手掐紧了邓乙的脖子,龇牙狠声着:“你不是要死吗?用不着你费力。爷帮你一把!宰了你,爷好腾出手来,大--开---杀--戒!!”   邓乙已被掐得眼珠爆出!!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妈的!”孟朗恨得气血翻涌,抬起手来下令道:“弓箭手”“住手__住手丨”殷秀急得手脚并用地爬向闻中,跪在闻中面前。   他从怀里拿出海魁,卸了刀鞘,一手将刀刃架在自己脖子上。   林啸伸起拳头制止了弓箭手。   殷秀抬头,热泪盈眶地看着闻中:“你、、能不能放了他……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邓乙斥道:“殷秀快回去,大哥用不着你!”   殷秀再声求泣:“求求你,用我的命,换他的命,能不能__”闻中看着殷秀跪地求饶的样子,犹如剜心。   这可是他捧在手心里最金贵的小公子呀!   是他下了定,许了三千牛羊、鸿鹄一双的毕生所求!   他眼底带着哀伤,心疼地望着殷秀,失笑着:“殷秀啊,爷给你海魁是让你护好自己,不是让你架在自己脖子上。”   他箍着邓乙脖子的手松了松,深出一口气,低声:“快起来,地上凉。”   此时,孟朗终于看明白了,呵呵,再强悍的狼,也他妈有自己的软肋。   他大步上前揪住了殷秀的后领子,将殷秀从地上提溜起来。   夺过殷秀手中海魁,比在殷秀脖子上,勾唇狠声:“狼崽子,我数到三!若不投降,我便割他的喉,就当殷医官为国捐躯了!”   闻中喊道:“你他妈放开他!”   林啸暍道:“孟朗住手!”   孟朗充耳不闻,吼道:“三一一”“好!”闻中将邓乙推开,“好!”   咣当一声!   将手里的圆月弯刀丢在地上。   他怔在原地看着殷秀,纹丝不动了!   月见见此带人将其拿下,一脚踹在闻中的膝盖上,逼迫闻中跪地。   闻中抬头死死盯着孟朗,“把你的脏手从他身上拿开!”   孟朗即刻放开了殷秀,得逞威武地狠笑:“狗东西,哼!去死吧!”   他向前一脚狠狠地踹在闻中的胸口上。   闻中闷哼一声,血腥味充满了整个口腔,耷拉着脑袋,乌黑的长辫子都沾了血迹。   殷秀瘫坐在地上,抬眼看着闻中痛苦的脸,一声声泣诉:“对不起……对不起……”   闻中琥珀色的眸子失去了光,晬掉口里涌出的鲜血,硬撑着笑笑,“若我说没关系……是不是显得太过生分了些。殷医官,以后你的心上,不必再有我,清清白白地朝前走吧,娶妻生子,别再回头……”   殷秀哭诉,一寸寸爬着、一声声唤着,“闻、、闻中……”   这几声听得闻中心如刀绞,他不知道要如何告诉殷秀,这时候要同他撇清关系,你才能活下去……   就在殷秀向着闻中爬去的时候,林啸启口:“月见,殷医官烧糊涂了,带他回去好好歇息。明日送他回京。”   “是!”月见领命。   他来到殷秀身旁,俯身将殷秀扛在肩膀上,带走了。   “至于你……”林啸摸了摸手里的玉扳指,睨看着跪在地上的闻中,“留着你,还有用处。孟朗,将他带去下,好好审。”   孟朗领命,差人将闻中拖走了。   此时闻中再无他话,眼神里也褪去了心痛和焦急。   或许是因为林啸说的那句,“殷医官烧糊涂了”;也或许是后一句,“好好休息,送他回京”。他明白,他的殷秀,保住了。   将军府终于恢复了平静。   孟朗又增派了一倍的兵力护卫。   殷秀躲在床榻的一角,抱着棉被狠狠晈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月见坐在床边无奈地摇摇头,劝道:“你、、何必昵?明知道他是蛮夷啊!侯爷能让你回京,已是开恩了。快些断了不该有的念头,否则殷氏阖族都要受你牵连!”   殷秀垂首,狠狠地将脸埋在棉被子里。   月见又言道:“你想想你阿娘,你师父,还有殷老院判,就算不为自己,也想想他们。私通蛮夷,是灭门的死罪!”   殷秀蒙在被子里,声音嗡嗡:“侯爷……是怎么发现的?”   月见叹叹气,“那日,你出城失踪后,为了找寻线索,侯爷差人搜了你的屋子,在床底下发现了那蛮夷给你的东西,还有那张手书。”   “不过……”月见又言,“唉……因为你是离兰先生派来的人,侯爷不敢擅自作主,便将此事快马报于先生。后来陛下传来口谕,若此事属实,无论如何先将你不伤分毫送回京去,要审也是先生来审。”   月见拍了拍殷秀的肩膀,“你放心,先生不会难为你。只要你回去,你的事情便算是了结了。以后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在太医院当差,将来娶妻生子,灵关的事情……就此忘了吧。”   月见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罐放在床上,“我们都不知道你有喘暍,唉……那蛮夷对你也算是……但毕竟他是敌人。这个东西我偷偷给你留着了,怕你病犯又无良药。”   月见站起了身,看着他像鸵鸟一样躲在被子里,言道:“殷秀,你已经及冠了。香草美人,兹事体大。好生歇着吧,明日有人送你回京。”   月见叹气摇着头,离幵了殷秀的房间。   听到关门声,殷秀从棉被里抬起头来,将放在床榻上的小药罐捧在自己手心里。   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手上,他不住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怎么办?怎么办呢?此次落入侯爷的手中,闻中只有死路一条!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像个废物,除了惹麻烦,一无是处。   尚德是闻中绑了送他的,草药也是闻中亲自采了给他的。   他送他海魁、送他雪蛤、送他皮草、救他性命,许他三生三世、从一而终!   而他做了什么呢?   他用自己的性命逼着闻中弃械投降!   他是发了疯才会这么做!   他利用闻中对自己采星星、摘月亮的一片赤忱,将闻中逼向绝境,退无可退!   他才是那个手不染血的刽子手!卑鄙无耻!   而闻中会怎么样?   以孟朗审囚犯的雷厉手段,闻中怕是连一日都熬不过!   不行,闻中绝不能死在牢里。   他用指甲狠力地掐着自己的手背,不停地告诉自己:冷静!冷静!殷秀冷静!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谢谢你们,感恩,鞠躬!小刀一下,小刀一下!走过路过随缘投个什么呗!爱你们!谢谢笑笑66、小贺仙子的兔兔、南栀...、安溯.、ZLLKK、萧萧爱棠棠、醒着做梦想退的推荐票!谢谢小贺仙子的兔兔的催更票!谢谢小可爱们的月票!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从未受他蛊惑!   子午流注,寅时三刻。   折腾了一宿的邓乙,终于可以回房歇息。   “他娘的!”他摸了摸自己脖子的伤,不住地叹气,“唉……”   他一个京畿营的副官,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竟然让一个小医官跪地替他求情,一命换一命,真是窝嚢。   他这一辈子,从来没这么不痛快过!   窝囊归窝嚢,但若不是殷秀,他的脑袋也早搬家了。   一想到家里的老娘和年幼的姊妹无人照顾、沦落街头,他脊背都发凉,阵阵后怕。   “嘶一一他娘的,狼崽子。”四肢都像被人拆散了又重新装好一般,乏累极了,随便抬抬胳膊,便揪得浑身都痛。   他轻轻地揉着自己的胳膊,无奈道:“唉,那乌鹿王也算是条有血性的汉子。若不是楚河汉界,老子还真想同他认个兄弟。”   他卸了刀、解了腰带,简单洗漱过后,刚褪了外袍,便听到一阵子敲门声。   他喊道:“谁呀?”   外面的人小声应道:“邓大哥,是我,殷秀!你歇了吗?”   殷秀……?他来干什么?   邓乙透着幽幽的烛光看了眼窗外娇俏的剪影,果真是殷秀。   除了自己,今夜第二个不痛快的人,便是殷秀。   若不是侯爷网开一面,殷秀早被人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下了大狱了。   不过他曾想过,殷秀年纪小,定是被那蛮夷诱骗、拐带,才做了错事。   所以,殷秀定是前来找他诉苦的。   想到此,他心中安慰了几分,看来殷秀还是同他最亲近,要不怎么别的门都不串,偏偏串他的门,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只要殷秀迷途知返,他依旧当殷秀是最亲的……嗯,弟弟。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房间,瞪眼吓道:“我滴个乖乖!“臭衣服甩的满地都是,还有咬了几口便丢在桌上的半只烧鸡、以及横七竖八铺在书案上的兵书,总之怎一个乱字了得。   这若是让殷秀瞧见了,那得多丢人现眼。   邓乙急道:“殷秀啊,你、、、你等等。”   他慌乱地将未洗的衣物、和吃过的烧鸡团成一团,塞进了床下。又将书案上的兵书抱起来塞进大木箱子忙活了阵子,他看着屋子略微干净整洁了些,才点了点头。   嗯,顺眼多了。   他又调整了呼吸,将外袍重新披在身上,这才去帮殷秀开门。   吱呀__门开了。   殷秀衣着单薄站在门外,萧索落寞的样子揪得邓乙的心都碎了。   他心疼地看着殷秀肿得像核桃一样的双眼,刚想安慰几句,又住了嘴。   哪壶不开,不能提哪壶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毕竟,他又不是月见那般后知后觉。   只见殷秀情绪沉郁,手中拎着一个药箱子,动了动唇,言道:“邓大哥,我来……是看看你脖子的伤。”   邓乙眉毛舒展幵,暗想,瞧瞧,他就知道!殷秀定是借着治伤的借口来找他谈心的。   唉,世家公子脸皮薄,他懂~~邓乙为自己的聪慧鼓掌,欣慰地言道:“唉,倒也无大碍。你再来晚些,它自己就愈合了。”   殷秀尬笑,“呵呵,邓大哥惯会说笑,还是让我帮你看看吧,不然我也不放心。”   “好说好说!”邓乙侧了身子,让出了房门,微微抬手言道:“里面请!”   殷秀点点头,拎着药箱进去了。   “来来来,坐。”邓乙躬身,用袖子擦了擦圆凳,请殷秀坐下。   “没关系,邓大哥坐着便好,殷秀替大哥上药。”   说罢,殷秀从药箱里拿出了药膏,仔细地替邓乙擦了药,全程未语一言。   邓乙原本就是个直肠子,若是面对月见或者孟朗那些武人,他直接问就好了。   偏偏面对站着的是个脸皮薄、身子娇的小公子。   想了好半天,邓乙才憋出一句话,“这个药还是很清凉……”   “嗯,祖传的,治外伤有奇效。”   擦完了药,殷秀将药膏放回了药箱里,言道:“以后,每日三次,我会来替大哥上药。”   “嗯,好。那个……殷秀啊……”   “嗯?”   “那个……这个……这月亮都快隐去了……太阳即刻升起了……”   殷秀:“……大哥你想说什么?”   邓乙面色纠葛,“那个……就是....大哥想说的是,不论什么都会过去的。若是你心中不痛快,可以和大哥说说。大哥可不像月见大人那般不开窍。”   殷秀沉气,“我没什么可说的。”   “大哥知道你定是受那蛮夷逼迫!”   “大哥!”殷秀岔开了邓乙的话,“从始至终,乌鹿王并未逼迫我做任何事,他同我清清白白,还救了我的命。”   “那便是他用了什么巫术蛊惑你!”   “邓大哥一一”殷秀抬眼定定地看着邓乙,“殷秀及冠了,不是小孩子,分得清是非黑白,乌鹿王从未蛊惑过我,他同我的交往也从未涉及国事机密。”   “那他、、他反正他不是好人。”   “大哥,今日殷秀便同你说实话。你是知道殷秀的,殷秀手无缚鸡之力,哪里绑得了尚德?是乌鹿王将尚德绑了让殷秀拿去立功的。还有治疗时疫的药材,也是乌鹿王亲自采了送与殷秀。殷秀不知道世人对于好坏的评判标准什么。但在殷秀眼中,乌鹿王是个好人。”   “你这孩子,怎得这般不识好歹?若不是侯爷一一”“若不是乌鹿王被殷秀逼迫弃械投降,别说是邓大哥,恐怕昨夜将军府都难逃血洗一场!”   “你!!”   殷秀冷声:“谁都无错,错的只是殷秀。从一开始,殷秀便该将他拒于千里之外,今日他也不会从王爷沦为阶下囚。”   “唉……”邓乙一拳头锤在桌子上,“说不过你们读书人……嘶__”邓乙光顾着生气,都忘了身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   殷秀关切道:“大哥,可是还有伤?”   邓乙撇了撇嘴,故意气道:“昂!是啊!被你的乌鹿王伤的!”   殷秀垂首,低声着:“我替他向你道歉,邓大哥,对不起。”   “你替他?唉……算了!我看你就是受他迷惑,中毒已深!”   殷秀又从药箱了取出银针包,轻声道:“邓大哥,过去的事情,便不必再提了。”   “你想开了?”   “嗯,想开了。”殷秀将银针包展开,取出其中的一支,言道:“邓大哥,我见你气血有些淤堵,我帮你通几个穴位吧,内伤好得更快些。”   邓乙听着甚感欣慰,心中乐幵了花。果真,他的劝导是有用的,只三言两语便将一个迷途的小羊羔,从饿狼嘴巴里拉了回来。   他回道:“好!是坐着还是躺着?”   殷秀回道:“躺着吧,毕竟要许久的……”   “嗯?”   “没什么,殷秀的意思是躺着更舒服些,好睡。”   邓乙想想,点点头,“也好。”   邓乙将外袍褪下放在桌子上,走向床榻,躺了上去。   殷秀手拿着银针包,坐在了床榻边,言道:“邓大哥,对不住了。”   邓乙憨憨地笑了,“没关系,邓大哥皮糙肉厚,你随便扎。”   殷秀嘴唇抽了抽,没敢再抬头看他,开始施针。   没多久,邓乙觉得全身的疲累都被卸掉了,身子松快了几分。   眼皮子也越来越沉,好想大睡一场,小声地嘟囔着:“小殷秀……果真是.太医院的独苗……这手法……厉害……”   话音未落,邓乙呼吸沉沉,昏睡了去。   殷秀手指轻捻了捻银针,如数拔出,一根根仔细放回布包里,又替邓乙盖好了棉被。   最后,他起身站着,睨看邓乙熟睡的面庞,独自喃喃:“闻中,殷秀也学会骗人了,这算不算有长进……”   他回身走到桌边寻到了邓乙的腰牌,拎起自己的药箱子,朝着门边走去。   在打开房门之前,殷秀调整好了呼吸,将所有的情绪全部收起,告诉自己:“殷秀,想好了,自这扇门踏出,便永不回头。”   殷秀拿着邓乙的腰牌,从将军府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衙门后面的牢房。   他故意挑了这个时辰来,算好了孟朗已从县衙回到了将军府,而寅时正是人一整日里最疲累的时候,看管最为松懈。   因为前阵子疫病,城里城外人心惶惶,抓捕了不少趁乱寻衅滋事的人,导致牢房人满为患。寻了许久,他才在后衙最深处看到了一个铁门拦。   这般难找的地方,总不是能是关着一般囚犯吧。里面的人,除了乌鹿王还会有谁?   只是,殷秀在向前奔去的时候,却看到门外的狱卒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这"….殷秀心脏提到嗓子眼,提起衣摆蹑手蹑脚地朝着里面挪去。   才进了走廊便听到由远及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怕极,佯装同狱卒一起躺在地上。   果然,他眯着眼睛看过去,几个粗壮的汉子架着一个浑身血污、半死不活、耷拉着脑袋的人朝着门外走来。   他这是……遇到了劫狱?   还未找到闻中,他便遇到了恽匪劫狱!!!   出师未捷,流年不利啊!   那几人越来越近,殷秀躺着死死地闭着眼睛,大气不敢出,生怕被人发现杀了灭口。   得亏那几人只顾着朝外走去,根本没有发现地上多了一个衣着同狱卒完全不同的人。   在那些人即将越过他的时候,他几乎都要松一口气。   只是一一被架在中间的人气若游丝地飘出两个字:“/r:/t^f-”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爱你们,鞠躬!感谢笑笑66、秋咪、安芊.、廿久的推荐票!感谢廿久的月票!谢谢你们!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从来便是本王手中的一颗棋子   等等?等什么?   几人停下,疑道:“主子,怎么了?”   那人渐渐地回头,看向了殷秀躺着的地方。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移去,果然发现了端倪。   其中一个满脸胡茬的人问道:“马不多,这人是谁?方才还没有,哪里冒出来的!”   被称作马不多的人回道:“波罗盖儿的,老子也不知道。罗尔汗,上去看看,若是个喘气的,便宰了他,小心他报信去!”   罗尔汗:“好,等着。”   在罗尔汗预备过去的时候,被架在中间的人再次启口,“住手……别管他……”   “主子__”“本王说了别伤害他……”那人顿了下,声音嘶哑继续言道:“我说过的,清清白白地……朝前走吧,别再回头……”   马不多言道:“听主子的,走,别回头。”   几人继续朝前走着。   朝前走……别回头……   这人是一一闻中!!!   殷秀忙得从地上爬起来,边跑着边冲着那些人的背影喊道:“闻中一一”几人被这一嗓子惊到,驻足回首。   罗尔汗撤了回去,掏出了弯刀,扯住了殷秀的衣领子,将他提溜到了闻中前面,大声暍道:“兔崽子,你是谁?!”   殷秀惊慌失措,扯着自己的衣角,看着闻中,结结巴巴言道:“我是……我是……”   闻中瞥见殷秀衣襟敞幵,露出白皙的脖颈,怒斥罗尔汗:“本王说了,别伤他!听不懂吗?!”   罗尔汗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令松开了揪着殷秀的手。   殷秀将自己的衣领子理平整,刚想靠近一步,闻中沉声:“别过来,别弄脏了殷公子的衣袍。”   殷秀怔在原地,“闻中……我有话同你说。”   闻中又冷笑一声,“殷公子前是来笑话本王,想嘲讽本王被你害的有多惨吗?!”   “呸!”闻中又朝一旁晬了一口血污。   他的一双眸子都被几缕带血的头发遮住,根本没有正眼瞧殷秀,浑身上下没一寸好的地方,翻起的皮肉揪扯着殷秀的心。   殷秀怯懦着嘴唇,眼睛里都噙着泪,言道:“闻中,对、、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旁的马不多气愤地幵口,“好啊,原来你就是那个陷害我家王爷的小白脸!”   “马不多!闭!嘴!咳咳__”闻中气血翻涌,止不住的咳嗽。   殷秀推开身旁的罗尔汗,快步上前想伸手替闻中验伤,却被闻中侧头躲开,言道:“别脏了殷公子的手……”   殷秀的手停在半空中,眼泪簌簌地落下,死死的咬着嘴唇不敢再说话,唇都快被晈出了血。   这两人在干什么?!   马不多终于看不下去了,劝道:“王爷,快走吧,一会巡防的人就该来了。”   闻中扶着马不多和另一人的肩膀,半个身子都压在他二人身上,没有丝毫力气,也根本无法立直身子。他嘴唇颤颤,下了狠心:“殷公子,从今往后,你我二人,两不相欠!马不多,走!”   几人扶着闻中,离开了牢房。   罗尔汗离开之前给了殷秀一个警告的眼神,“小白脸,告诉你,我们乌鹿王是北境最俊最伟大的英雄!他从未对任何人如此掏心掏肺过!你!不!配!”   呸!罗尔汗朝着殷秀脚下晬了一口,跟着离开了。   被众人架着的闻中脚步四乱,低声问着:“城里还有多少人?”   马不多回道:“主子,只有我们这一队。在昨日主子被捕后,小的差遣其余的人绕到城门口叫嚣,让他们放人。两军即便幵战,也得先互下通牒。毕竟您王爷,身份贵重,哪有直接绑人审问的道理。”   罗尔汗言道:“知道他们不会放人,所以我们声东击西,找了些人给那姓孟的使了些绊子,又看着他回了将军府才进来的,主子您受苦了!”   “无事……这回是爷大意了。关心则乱……”   灰蒙蒙的大街上无半个人影,在绕过一条僻静小巷的时候,马不多回头看了眼远处那一抹隐隐约约青白色的衣决,言道:“主子,是大盛那个小白脸,还在后面跟着。”   罗尔汗怒道:“波罗盖儿的,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主儿,等着,我去吓他走!”   “罗尔汗!不必管他丨”“主子__”马不多抬脚踢了罗尔汗,一顿挤眉弄眼,“快走,再晚天就亮了。”   罗尔汗不解,以为马不多的眼睛抽住了,刚想问什么,又被马不多踹了一脚,训道:“快走!”   一行人轻车熟路摸到了西城外的一座山崖上。   罗尔汗差人将一根玄铁钉钉在岩石的夹缝里,又拿出预备好的一盘粗绳子,把一头绑在钉子上,另一头抛下了悬崖。   罗尔汗扯了扯绳子,看着没有问题了,才来复命:“主子,可以下山了。到小的背上来!”   闻中勾唇,“本王还没弱到不能自理,你们先下去吧。”   罗尔汗瞅了眼远处躲在树下的那个小人影,指着问道:“主子莫不是为了他!”撸起袖子便要冲过去。   马不多忙得前来抱住了急红眼的罗尔汗,“行了,行了。王爷铁骨铮铮哪里用得着你?!王爷自有分寸,我们先下去,快点,别那么不长眼。”   马不多对闻中言道:“主子,我们先下,您别耽搁太久。”   “走走走!”马不多唤过几个人拖着罗尔汗走到了崖边,一个个地顺次攀着绳子下了悬崖。   殷秀在远处瞧着只剩闻中一人,踉踉跄跄、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就连冠帽被树枝刮掉,也不顾得去捡,四散着墨发、一鼓作气地奔到了闻中面前。   他手中拎着药箱子,弯腰大喘着气,脸都憋红了。   天渐亮。   二人的身影被拉得越来越长。   闻中长出一口气,睨看着弯身喘气的殷秀,问道:“殷公子一路跟着,是想让本王看你如何喘气的吗?”   殷秀的长发顺着肩膀垂下来,他抬头迎上闻中低垂而暗不见底的眼眸,嘴唇都泛青了,话都说不出来,不住地咳嗽。   “殷秀!妈的!你又喘暍了!”   闻中急得上前一步,抓着殷秀的双肩将他扶起来,让他贴在自己胸口,另一手抚在殷秀的背上帮他顺着气,小声而焦急地说着:“深呼吸一一深呼吸一一慢慢来……”   血腥、干草、奶酪、擅香……   闻着闻中身上的味道,听着闻中的引导,殷秀紊乱的气息,渐渐平缓了下来。   他抬眼看着闻中血污的脸,泪水夺眶而出丨殷秀一手用衣袖替闻中擦着脸,另一手锤在闻中的胸口,哭诉:“你不要我了__”“说什么三千牛羊、一双鸿鹄,本公子连根牛毛雁羽都没看见,你就不要我了……”   “说什么三生三世、从一而终,一月都未过,你就不要我了……”   “你看了我的身子,掀了我的盖头,还亲了我,然后、、、然后你就不要我了……”   “你个负心汉!大骗子!这算什么?!”   “什么叫清清白白、两不相欠?本公子的清白……折在你手里了,本公子的命……折在你手里了,本公子的心……也折在你手里了……你个坏男人!”   殷秀的眼泪像澜沧江的水,淹没在他的心口;又像那铁筑的车辙,狠狠地从他的心脏上碾过。   妈的!他死了!!   殷秀的清白、殷秀的命、殷秀的心……   殷秀说,这些都是他的,都在他手里。   早知如此,他初见殷秀的时候,就该把殷秀扛回去,永生永世不再卷入这潭浑水里。   他从未见过殷秀如此嚎啕大哭的样子,若不是情况紧急,他真的想抱着殷秀狠狠地啃一口。   第116你从来便是本王手中的一颗棋子只是现在,两国交战一触即发,殷秀跟着他只会是颠沛流离。   殷秀同他撇得干干净净才是最好的出路。   风吹草动!!   他鹰一般的双眼察觉到远处树丛里那些晃动的影子,黯沉的眸中布满了阴冷和肃杀。   他双手抓着殷秀的双臂,将殷秀推到一边,言道:“听好了殷公子,你从来便是本王手中的一颗棋子。如今再无用处,还是一别两宽吧!““闻中……你……”   此时殷秀也感到了身后的异动,回身看去。   孟朗带着人从树丛里列阵前行,喊道:“恭喜了,殷医官!又立一功!这回可是将灵关城里的探子一网打尽了!放心,山底下那几个,_个都跑不掉!”   殷秀血液冰凉,看着闻中铁青的脸色,解释道:“闻中,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我只是弄昏了邓乙,偷了他的腰牌去找你。这些人真的不是我带来的!”   闻中冷冷瞥了殷秀一眼,这一眼狠狠地刺穿了殷秀的心脏。   他不住地解释着,“闻中、、、闻中!我真的没有……”   闻中朝着崖边退了退,太阳升起,那一缕最绚烂的日光照在他宽厚坚挺的背上,夺目而萧凉。   孟朗在远处一步步逼近,闻中双眉紧蹙,再一次眼神复杂地看着殷秀。   殷秀颤颤地问着:“你……不信我?”   闻中未答。   “呵呵!”殷秀自嘲着,嗤笑,“乌鹿王,这世上所有人都说我受你蛊惑、受你逼迫,可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同你清清白白。私通?!呵阿,你说得对,没有做过的事情,乌鹿王是不会认的。如今,我竟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倒不如一早便坐实了自己的罪名丨”闻中:“你……”   殷秀向着众人呐喊:“乌鹿王是本公子的身上之人,亦是心上之人!今日便让一切都证据确凿吧!!”他扔掉了药箱,上前一步,双手用尽全力揪住闻中的衣领子,压低了闻中的脖子。   踮起脚尖,仰头吻上!   众人:“!!!!!!”   朝阳将二人相拥的剪影定格成永恒。   北境吹来的风撩起殷秀柔顺的长发,那一抹胭脂红的光衬得殷秀的脸庞娇美而坚定。   闻中一手箍在殷秀细软的腰上,另一手揉进殷秀的发中,热烈地回应着殷秀的吻。   灿灿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神圣高洁,不可侵犯。   若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歌颂,那定是现在这一场与世俗无关、与血统无关、与隐晦无关、与阵营无关的盛大爱恋。   一一我想同你,沐爱在阳光下,势不可挡!   “哼!好!老子成全你们!”孟朗挥手下令:“弓箭手,三二___!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爱你们,鞠躬!感谢笑笑66的推荐票!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没有不要你!!   野有蔓草,零露溥兮。邂逅相遇,適我愿兮。   “殷秀,多好听的名字呀。小殷秀,你真好看。”   “小殷秀,你可是比我们塞北的娘们长得还美。”   “小殷秀,爷许诺的三千牛羊,一双鸿鹄,一只都少不了。“小殷秀,你心里有爷。”   “小殷秀,等我,迎你。”   殷秀……   箭雨落下!!!   闻中抱着殷秀伏在地上,躲着如芒羽箭,滚到了悬崖边。   此时他们距离那跟玄铁钉足有五丈之远,根本够不到那根下山的绳子。   闻中喘着粗气,琥珀色的眸子映着霞光,柔柔地看着怀里的人:“怕吗?”   殷秀缩在闻中身下,定定迎上他的眼眸,答道:“不怕!”   此时,孟朗带人慢慢逼近崖上。   殷秀手指触到黏黏的液体,他侧了侧身看到闻中脊背上扎着两支长长的羽箭,剜心道:“你、、你……”   闻中低了低身,吻在殷秀的额上,轻声道:“无事……别怕……”   他揉了揉殷秀的长发,笃定道:“殷秀,听好了,我看过你的身,掀过你的盖头,亲过你,我从未骗过你,更不是坏男人,我也没有不要你。”   殷秀怕极,“你、、你什么意思?殷秀愚钝听不明白,你究竟什么意思?!”   闻中硬撑着笑笑,如初见殷秀时般爽朗灿烂,言道:“你是前太医院院判殷野的独孙、前朝太史甄晏守的外孙、已故太医殷未临的独子,郴州刺史甄连的外甥,太医院院判许之润坐下首席弟子,太医院医官殷秀。你的名字浸在了闻中的血液中、刻在闻中的骨子里,烙在闻中的心上。殷秀,你要好好活着,替我活着。”   “闻中……你想干什么?丨”闻中反手拔掉身上扎着的羽箭,翻身向悬崖深涧滚去!   “不丨闻中__”殷秀翻身,跟着闻中奋力地向前一扑,在闻中将要掉下悬崖时,扯住了闻中的左胳膊。   闻中整个身子被殷秀扯着挂在岩石边,下面便是深渊万丈!   殷秀娇小的双手根本承不住闻中的重量,整个身子都被闻中慢慢地向下拽着。   眼看着二人要一起坠入山涧,闻中怒吼:“松手!殷秀!松手!”   “我不要__要死一起死!”殷秀哭得哽咽难鸣。   翘薄的岩石渐渐开裂,细碎的石子沉落万丈深渊。   闻中咬紧牙根,镇定下来,“殷秀,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殷秀在哭喊声中,迎上闻中琥珀色的双眸,只这一瞬,便被闻中夺去了魂魄。   “殷秀,跟着我说,跟着我说!我受乌鹿王蛊惑和胁迫!”   “我受……乌鹿王蛊惑和胁迫__”“他挟我性命逼我叛国!”   “他……挟我性命逼我叛国__”“今我将乌鹿王性命奉上,效忠大盛!”   “今我将乌鹿王...性命奉上,效忠大盛---”“乌鹿王已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乌鹿王……已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__”“好,很好!”闻中笑中带泪,痴痴地望着殷秀,“殷秀,记着你十年所学,记着我从未骗你。那日我扯了你的半只袖子作为信物珍藏至今,今日、、今日我便还你一只!殷秀,拿去立功吧!”   他右手从腰间拔出一柄锋利短刀,抡起来狠狠地斩断了自己的左胳膊!   肢体分离,朝着崖涧跌去……   “不!!!”   殷秀赤红着双眼,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切都来不及反应,当下便要随闻中一起跳崖。   电光火石间,他身后伸出一双大手,将他从悬崖边扯了回来,扔到一块空地上。   是林啸。   殷秀跪坐在地上,双手捧着半只血淋淋的胳膊,鲜血从指间流下,青白色的袍子都被血色浸染。   他的瞳孔渐渐涣散,泪止不住,浑身颤栗,死死地抱着闻中的胳膊,哆哆嗦嗦地颤声,重复着闻中最后让他言明的几句话:“我……受乌鹿王蛊惑和胁迫__”“他挟我性命逼我……叛国__”“今我将……乌鹿王性命奉上,效忠大盛一一”“乌鹿王……已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__”“乌鹿王……已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__”“乌鹿王已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京城。   “八百里加急!灵关大捷!”   鸡鸣刚过,长街上的商铺还未将灯笼和招幡挂起,一封急报飞往金銮殿!   金銮殿侧翼的紫薇殿向来是议政论事的秘闱。   此时右相林韧同几位内阁大臣,列坐于两侧。   不同于其余几人的忧心忡忡、焦急万分,林韧手中握着刚刚送来的灵关急件,手心里都捏出了汗,面上却平静如水,有时还轻啜一口热茶。   八百里加急一路喊着送进了金銮殿,但只有最核心的内阁和皇帝知晓,灵关出事了!   为了避免人心惶惶,各方势力趁乱分权,送信的兵才会诓骗世人灵关大捷!   镇守灵关的人是他林韧的宝贝儿子,林氏唯一的承袭人!   灵关被围,他能不急吗?!   这个时候,林韧但凡顾念父子情谊恳请元址驰援灵关,那就等着元址分权吧!   蚕食右相党羽势力,这么好的机会,元址怎会放过?!   所以,自进了紫薇殿的那刻起,元址未语一言,陪着林韧熬鹰,就看谁先憋不住!   连云十三州都丢了,还缺一个灵关吗?   堂下的人个个人精,不会不明白这是一场右相同皇帝之间的较量,都各自说着些无关痛痒的话,绝不涉及驰援灵关。   张阁老:“那个……这赤鬼奴族为何突然围攻灵关了呢?当初他们派来的使者,老臣也是见过的,后来便销声匿迹了许多年,这怎么就__”李阁老:“急报中说,是因为赤鬼奴族大单于最疼爱的小儿子乌鹿王,被逼死在灵关城西边的悬崖下,尸骨无存!”   张阁老:“那乌鹿王不在北境好好呆着,又怎么会跑去灵关呢?”   李阁老:“据说是刺探军情,还妄想蛊惑策反随军的四品医官,结果呢?我朝医官忠心赤胆,直接将那乌鹿王的胳膊砍了下来,将其推下了山崖。这才招致赤鬼奴族大军压境!”   “贼喊捉贼,那大单于脑中有疾吧!贼死在我们国境里,还得赔他!哪说理去!”   陈阁老:“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武安侯……”他眼神瞥了眼林韧淡漠的脸,清了清嗓子又言道:“可是抚远大将军手拥十万雄兵,镇守灵关五年,怎么会被逼__”“唉……”陆阁老摇摇头接话,“说是十万大军,哪能所有兵将全都压在灵关。灵关是个隘口,以灵关为聚点分两侧翼,各有三座军镇。所以,灵关实际驻扎兵将只有不到三万人。”   “不、、不到三万?丨”李阁老接话:“那大单于也够狠,将几座军镇外的老弱妇孺绑成了串串,填在了军镇同灵关的官道间,以百姓的性命逼迫其余六万军退兵,截断了灵关补给,才造成了今日困顿的局面。”   “嚯!北境蛮夷果真心狠手辣!唉,灵关危矣!”   陈阁老对着陆阁老几人使了使眼色,示意着,你们倒是提议啊,这都坐了一个时辰了,再唠下去,怕是连灵关的乡土人情都要唠出来了!   众人低头暍茶,装作没有看到。   又空了阵子,李阁老又启口,“诶?不过说起那位四品医官,各位许都听过呢?”   “哦?快说说!究竟是哪一位如此有勇有谋,就这般本事,许他个三品侍郎都不为过。”   李阁老回道:“太医院前任院判殷太医的独孙,现任院判许太医的坐下首席弟子殷秀。”   “呦!不就那个前些日子被陛下先赐婚、又退婚的那个医官?!”   “正是!”   “瞧瞧人家,军功在身,面对不喜欢的女子,哪怕是赐婚都敢不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不是嘛?这一回又立了这么大的功,他日回京,这京城里的高门贵女,还不是他随便挑!““啧啧,可不是嘛?!瞧瞧老殷家的独子独孙,多长脸,功成名就,开枝散叶!再瞧瞧我家的,整日就知道走鸡逗狗,恨不得打死他,还求他开枝散叶?”   陈阁老:“唉……我家的也并无他异,流连花街柳巷,烂泥扶不上墙,这辈子盼着他子孙满堂,便是不可能了!”   开枝散叶、子孙满堂、不可能了?!   这话在林韧听来,怎么就那么戳他的肺管子!   你们家的独子是独子,我们家的独子就不是独子了吗?   我们林家的独子,此刻正被围困灵关,浴血奋战呢!   若是啸儿有个三长两短,他林韧要这劳什子的权力又有何用?!将来到了埋进袓坟,都愧对列祖列宗!他娘的!算了!   林韧狠狠地气出一声,掀袍跪地行礼,言道:“陛下!!”   这一嗓子,直接把元址吼清醒了!   迷了眯眼睛言道:“右相请讲!”   林韧把心一横,言道:“臣恳请陛下看在老臣侍奉三朝的份上,驰援武安侯!老臣、、老臣愿亲自恳求连云十三州诸王,集结十万军,助陛下铲平北境蛮夷,收复灵关!”   “准!秘书官拟旨!”   从出生起,在同林韧的每一场较量中,元址就没这么痛快过!   能逼着林韧低头,算是菩萨开眼了。林韧果真是年纪大了,开始考虑后嗣之事,半截身子都埋进了土里,再生一个大胖小子根本有心无力。   林啸便是他唯一的希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当年你是如何用南昭的性命逼迫朕让出连云十三州,今日朕便用你宝贝儿子的性命逼你原封原样地还回来!   元址勾唇威严道:“后续事宜,便交于右相和内阁。几位大人,辛苦!”   元址言闭,扶着小顺子的胳膊款款地离开了紫薇殿。   他一路上雀跃着:“痛快!痛快!瞧瞧林狗的那张脸,肺都要气炸了!哈哈哈!”   小顺子也替他幵心,言道:“这等好消息,陛下还不得赶紧写于先生知晓?”   “对对对!回御书房写信去!”   他拉近了小顺子的胳膊,又问道:“朕问你,可有先生的信?”   小顺子无奈地摇摇头。   元址急道:“怎么会没有呢?从那夜离开行宫,朕可是每三个时辰,便写一封手书于他,他怎么、、怎么一个字都不回朕?!还在生气吗?朕都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小顺子笑笑,“陛下别急呀,信是没有回,但有个好消息,陛下听了肯定高兴。”   “快说说!”   小顺子憋着笑,回道:“陛下昨日送去徐风殿的嫁衣,先生试穿了……回话的奴才说了,尺寸刚刚好,俊美的很!”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爱你们,鞠躬!“秀外慧中”这对CP到这一章结束了耶???虐吗?虐就留言!感谢凌绝尘、笑笑66的推荐票!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绿的可不只是这盆冬青了!   尺寸刚好?俊美得很?   元址小心地问道:“那....先生他喜欢吗?”   小顺子捂嘴笑笑,“陛下您还不了解先生吗?除了平日对您发发脾气、使使性子,对别人可是半个眼神都没有。”   “也对!他只和朕最亲近。”元址心中颇为宽慰。   小顺子喜上眉梢:“没关系,明日是先生的生辰,先生答应了陛下一起过生辰的,明日就见着了,更何况……”   元址接话:“更何况明日便是朕的大喜之日,朕要同他长长久久、一世欢好!”   小顺子躬身双手行礼,“奴才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元址同小顺子已回到御书房,他坐在书案旁兴奋地搓搓手,言道:“先别忙着恭喜,朕让许之润拟得强身健体的药方备下了吗?”   “备了,备了。来人呐!”   小顺子唤宫人进来。   宫人手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稠稠浓浓的汤药。   小顺子别着头、憋着气,将汤药呈于元址。   元址被恶心到了,“这……能暍吗?”   小顺子答:“许太医的药方放宫外都是千金难买的,他说管用,保准管用。”   “那……先生那边暍了吗?”   “穆戈回话了,先生并未服用,只是日日吃着补药罢了。”   元址瞪直了眼睛,“还给他补丨那么大的力气,都快骑到__咳咳!嗯,无事……他不愿吃便不吃吧,朕吃就好。”   言闭,元址捏住了鼻子,将汤药整碗灌下!   小顺子忙地将蜜饯递上。   看着元址将蜜饯含在嘴里,小顺子心底扉腹着,啧啧啧,十二年的执念呐!   就为了争个上下,这般恶心的药都吃了,真是!   若将这般心思用在国事上,别说连云十三州、别说灵关,就算是开疆拓土,四方来朝那都不在话下!也怨不得先生总生陛下的气,偏偏作孽的人还不知道别人在气他什么。   小顺子深出了一口气,还好有先生在,岁月漫长,在先生的棍棒教服下,陛下总会有长进的。想到此,他心里略略欣慰了些。   他眯眼喜道:“明日已时三刻便是吉时,陛下在那之前赶到行宫便好。一切已经依照民间婚嫁礼仪准备就绪了,就等着陛下做新郎官!”   元址边写着手书,边言道:“很好,朕已经迫不及待了,恨不得现在就插双翅膀飞过去。”   小顺子笑笑,“陛下,十二年都等了,还在乎这一夜吗?何况民间有说法的,新娘同新郎在成亲前夜是不能见面的,不吉利。”   元址将手书放进信笺里,言道:“这朕倒是头回听说,既然不吉利,朕听你的,不差这一晚。”   “去吧!”他将信笺递给小顺子,“还有,将今日剥好的枇杷送去,让穆戈告诉先生,就说是朕亲自用这只尊贵的手为先生剥的!”   “是!”小顺子笑盈盈地离开了。   穆戈将信笺和枇杷送与离兰的时候已是深夜。   衬着盈盈的灯火,离兰坐在书案旁,匆匆看过元址的手书后,抬眼问着穆戈:“殷秀怎样了?可有消息?’,穆戈答:“身体倒是无碍,靠一口参汤吊着。只是人如同痴傻了一般,任谁问都重复着一句话‘乌鹿王已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武安侯已差人将他送回京了,不日便到。”   离兰沉声:“唉……早该回来了。就这几日,你也看见了,许大人日日找我来哭诉,眼睛都快哭瞎了。   殷家就这么一个独苗,出了此事,我也有责任。”   穆戈的手习惯性地抚在剑柄上,眉星剑目间被灯火添了几分柔色,言道:“那个乌鹿王,上回在抓捕尚德的时候,鄙人在远处看过一眼,是个血性的汉子,样貌也好。别人不知,但鄙人却看得很清楚,尚德是乌鹿王绑了送给殷医官的。若不是两国敌对,他二人……不过,情爱之事,穆戈不懂。”   离兰侧了侧颜,戏笑:“大人哪里是不懂,我看大人通透得很。”   穆戈扫了一眼殿内摆放的琳琅满目的婚嫁之物,讶异道:“鄙人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多喜礼,就是民间也没有如此数量。不过,陛下疼爱先生却是真,生怕委屈了先生,所有物件都是按照最好的置办。还有,陛下说,那盘枇杷是陛下亲自用那只尊贵的手剥好的。”   离兰无奈笑笑,“知道了。你呀,生得冷面,却长了一颗玲珑七窍心。对了”他食指扣在元址的手书上,“因此次灵关被围,陛下借势逼迫林韧,收回了连云十三州。你猜猜看,陛下最后会钦点谁为钦差,送十万军解灵关燃眉之急。”   穆戈凝眉,“此人必须是陛下最信任之人,不然便又给右相一党添一双虎翼,收拾完灵关便该料理内务了。”   “所以呢?”   “所以__”穆戈跪地,端礼:“鄙人生生世世效忠吾皇。”   离兰快步走向穆戈,双手扶起了他,言道:“快起来,等陛下明日回了行宫,大人再效忠也不迟。如此大礼,离兰不敢当啊。”   穆戈双眼悄悄瞥向离兰,试探问道:“先生果真没有……”   离兰笑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想知道我留在陛下身边是不是为了伺机夺权?”   “穆戈不敢!”   “大人啊,离兰这一辈子,除了陪伴陛下,已无所求了。”   他抬手扫去,“你瞧瞧这殿里的喜礼,哪样不是陛下用心准备的,明日之后,他便是我的夫,我便是他的妻,离兰绝无二心。不过,若非说是有所求,离兰还真想寻个机会将祖坟修修,此生便无憾了。”   穆戈动了动唇,“南氏的袓坟……”   “嗯……”离兰苦笑,“我也知道很难,所以啊,只是想想罢了。”   穆戈沉气,回道:“陛下疼爱先生,我想有朝一日陛下定会有安排。”   离兰回身,款步走向摆放的喜袍、金冠,伸手摸着金冠上的珠玉,言道:“只有自己双手挣得,才有尊严。”   穆戈言道:“这道理,陛下不懂。所以先生才总生陛下的气。”   离兰苦笑:“是啊,他总觉得把江山都快捧在我眼前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作为南昭,我稀罕的不是他给我多少,我想要的只是一份清清白白的尊严。”   穆戈端礼,“穆戈懂了。先生早些歇息吧,明日已时三刻,陛下同先生大喜,穆戈恭喜先生。”   离兰点点头。   穆戈再次行礼,退出了徐风殿。   关门的时候,刚巧看见了小五子站在殿外打着盹,脑袋都快磕在墙上了。   穆戈一手拍在小五子的脑袋上,小五子瞬时惊醒,不着四六。   穆戈气急:“我说你上点心吧,尚德死了,顺公公去了皇宫,这行宫的宫人里,属你的宫阶最高,还不赶紧支棱起来!明日陛下同先生大喜,若有任何的纰漏,你看陛下不扒了你的皮!”   小五子揉了揉脑袋,回道:“大人教训的是,奴才知道了。”   穆戈剜了他一眼,继续巡夜去了。   过了会,宫人将一碗浓浓、稠稠的汤药和一碟蜜饯端了来。   小五子接过去,宫人站在原地刚想启口,被小五子轻轻挥手制止了。   小五子端着托盘进了徐风殿,看到离兰正坐在书案旁,一边吃着枇杷,一手握着书卷,细细读着。   小五子轻轻言道:“先生,打扰了。陛下吩咐的汤药备下了。”   “好!放下吧。”   小五子面色犯难,“陛下说了,这是特意为先生温的、、温的那个……嗯,补药,明日先生大喜之日,—定得暍的。”   离兰抬眼,冷冷地扫过小五子,淡淡言道:“我说了,放下吧。会暍的!”   小五子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忙得将药放在书案上,躬身退出去了。   送药的宫人还在殿外站着,问道:“暍了吗?”   “放心,会暍的。你回去当差吧。”   宫人行礼退下。   小五子打起精神继续当值,时刻预备着伺候离兰。   离兰直到读完了书卷,瞥了眼书案上的那碗药,气道:“什么补药?明明就是许之润将大力金刚丸混成了汤水,真当本公子眼瞎。”   他拿起药碗,顺手便倒进了一旁的长得荫绿的冬青里。   “瞧瞧,这冬青都被滋养的更绿了几分。行宫里这么多男人,他就不怕给我灌多了汤药,一时把持不住?!到时候,绿的可不只是这盆冬青了!”   倒完了药,离兰将空碗置于桌上,唤道:“小五子!”   小五子应声推门而入,快步走向离兰,躬身:“奴才在。”   “乏了,歇息吧。”   小五子应道:“是!”   他唤来宫人侍候离兰就寝,眼睛瞥了瞥那个空药碗,差人收走了。   鸡鸣刚过,元址便起身了,都不用小顺子催他,便早早地唤人沐浴焚香,换好了九龙金线喜袍。   他双臂一展,由着宫人替他整理衣饰,冲着小顺子问道:“怎样?精神吗?”   小顺子喜笑颜幵,“甚好!甚好!这正红色最衬陛下!”   元址问道:“药呢?药昵?快端来,现在服下,洞房刚好!”   小顺子会意笑笑,差人端来了温好的药。   元址二话不说当即暍尽,连蜜饯都未含,只漱了漱口,便继续让小顺子替他束发戴冠。   小顺子一边帮元址梳发,欣慰地笑笑,”这以后啊,束发戴冠,那都是先生的活儿了。”   元址望着铜镜中的意气风发的自己,笑言:“他十三岁进宫,替朕梳了七年发。之后分别五年,好不容易他肯回来,朕怎舍得他劳累半分?日后还是朕来替他束发吧。”   小顺子将金冠戴在元址发上簪好,回道:“陛下最疼先生了。陛下再等等,奴才出去看看,若是准备妥当了,陛下便可去迎亲了!”   “好,快去吧!”元址对着铜镜,仔细地调整自己的金冠。   半个时辰后,小顺子还未回来。   元址急道:“快去问问,小顺子怎得还未回来?别误了吉时!”   “是!”   宫人躬身刚预备出去,殿外嘭嘭几声,伴着吵闹和嘶喊!   元址惊得回头:“去看看,何事?”   砰!!!   小顺子浑身是血推开殿门,跌进内殿,趴在地上喊道:“快!关门!关门!”   暗卫齐齐闪出,一队人去闭紧了门窗,另一队人护卫在了元址身前!   小顺子跌跌撞撞回到了元址面前,捂着自胳膊上的伤口,惊慌失措地回稟:“陛下,是宫变!宫里的奴才反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可爱的订阅,爱你们,鞠躬!   5/5 84.17%12:31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他林家的儿子就是根草吗?   宫变?!   元址本能地转身去剑架上取自己的佩剑,手才刚触到剑鞘,殿内的几个宫人自腰间抽出软剑,变幻阵法,朝着元址和暗卫杀来!   招招死手!个个狠戾!   暗卫首领一把抓起小顺子丢在元址脚边,后回到阵法中同叛变的宫人们廝杀起来!   除却赤羽卫,元址的暗卫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死士,无父无母无子,只认元址一个主子。元址在,暗卫在。   不到片刻,宫人死伤惨重,殿内血流成河,浓郁的血腥味遮盖了昭阳殿的焚香。   暗卫扯住其中一个还留有半口气的宫人,拖到元址面前。   元址睨看着半死不活的宫人,沉眸冷声道:“谁派你们来的!”   宫人低头不语,死晈着嘴唇,半只被砍掉的胳膊还在淌着血。   元址狠声:“杀!”   暗卫狠绝,手起刀落间,宫人的脑袋被砍了下来,咕嚕咕嚕滚到了小顺子脚边。   小顺子忙得一脚踹开,靴子上都沾满了那人的脑浆,隔夜饭都快吐了出来。   元址朝后退了退,生怕血迹溅在他的喜袍上。   他一边低头检查着自己的喜袍,一边言道:“不愿说也没关系,杀到说为止,这么多人总有一个肯幵口的!”   暗卫当即又拽过一个身上被扎了个洞,奄奄一息的宫人。   元址轻轻抬眸,冷声着:“朕再问最后一次,谁派你们来的?”   宫人低垂着眼眸,浑身哆哆嗦嗦,嘴唇轻微动了动。   元址挑眉,“不说?好……”   他抬手挥了挥。   暗卫会意,起刀便要砍下!   宫人一口鲜血喷出,气若游丝回道:“我说……我说……是五公公……”   元址疑道:“哪位五公公?”   小顺子听闻,瞬时面色煞白,如临大敌,怯懦着嘴唇,问着:“你说的可是温泉行宫的……小五子?”   宫人点头。   小顺子捂着胳膊的伤口,像被抽去了力气,瘫坐在地上看向元址。   元址四肢百骸气血瘀堵,眼睛炫目,沉声着,“行宫、、行宫那里有你们多少人?”   “除却陛下的人,其余的宫人皆是……共一百三十余人。”   元址额间青筋暴起,嘴唇泛白,喃喃着:“一百……三十……南昭……南昭……”   小顺子用牙晈住衣摆,在上面扯了根布条,扎住了自己流血的胳膊。   之后迅速地上爬起扶住元址,言道:“陛下先别急,陛下留了赤羽卫在行宫,穆戈大人会护卫好二公元址抓紧小顺子的胳膊,声音颤颤着:“对对对,穆戈在,赤羽卫一千人都在,他会没事的……没事小顺子精明地捕捉到宫人遮遮掩掩的神色,瞬觉不对,上前抬脚踹在宫人心口,斥道:“还有呢?若胆敢遮掩?!现在咱家就剐了你!”   宫人吐血,喘气回道:“他们给离兰先生……下了毒,以要挟……要挟陛下。”   下毒?!   “什么毒?说!”小顺子拎起胳膊,狠力扇了那宫人一巴掌。   “十、、十寸散……”   十寸散?!   元址心口揪紧,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幸亏一位暗卫上前扶住了他。   小顺子明白元址心中焦灼,先生是元址的命根子,听到小五子给先生下毒,恨不得现在便飞身而去。可现下皇宫各个宫门都被造反的奴才占领了,根本出不去!   元址此次回宫也只带了三十个暗卫,穆戈和赤羽卫全部驻守在行宫,里外通传不得!   怎么办?!   小顺子看向元址,二人互视之间,元址已会意,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出宫的路。   他定了定神,问道:“你刚才进来的时候,宫内状况如何?”   小顺子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在脑中回忆着:“造反的宫人估摸着有七成,皆带利刃。其余不顶事的也被他们杀了,剩下的只有一些侍卫戍守在紫薇殿护卫右相和内阁。”   嘭嘭——殿外传来撞门的声音!!   小顺子拎起地上的刀,“妈的,他们要闯宫!护驾!”   元址对暗卫下令:“殿内宫人,一个不留!”   刀刀封喉,血染明堂!   片刻之内,那几个受伤的宫人,连个喘气的都没有了。   暗卫打开殿门冲出去,誓死杀出一条血路丨剑戟刀枪,火舌冲天。   猩红的血液喷射在雪白的窗纸上,似开在地狱中的曼珠沙华。   没多久,闯宫的宫人也已被暗卫全部斩杀!   元址挎好佩剑,问道:“右相和内阁在哪?”   小顺子答:“还在紫薇殿。”   元址越过满地的尸身,踏出昭阳殿,下令道:“暗卫分为两队,一队去坤凤宫护住皇后、太子和三小姐,带她们躲进地宫。另一队同朕去紫薇殿,殿内有条密道通往宫外,现在情况不明,如论无何先护住右相和内阁,否则一荣倶荣、一损皆损。”   元址和离兰一直知道宫里有人同南疆和北境勾结,却不曾想,这人竟然是小五子?!   可小五子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他心急如焚,来不及细想。只求离兰可以识破小五子的诡计,护好自己。只要未食下十寸散,行宫的宫人根本不是赤羽卫的对手。   现在的他也只能祈求上苍,若能护离兰万安,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将这江山万里拱手奉上!   从昭阳殿到紫薇殿,一路征伐!   叛变的宫人招式诡异、训练有素,暗卫拼尽全力才杀出一条血路,在到达紫薇殿时,已折损数人。   元址看着小顺子身上挂了几处伤,问道:“还撑得住吗?”   小顺子眼睛警戒着四周,抹掉脸上沾着血,回道:“奴才无事,是奴才该死,管教无方!”   暗卫将紫薇殿门口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首挪幵,里面有戍守侍卫,也有反叛宫人。   小顺子刚想上前推门时,元址拉住了他,“小顺子,这世上除了二公子,另一个同朕一起长大的人便是你了。”   小顺子知元址的心意,笃定地回看元址,言道:“陛下安心,奴才生生世世都是陛下的人!”   元址点了点头。   小顺子转身,一脚踹开紫薇殿的殿门。   几位阁老闻声抱头鼠窜,钻在林韧身后。   唯有林韧手执利剑,面无惧色,一马当先!   直到看见元址甩着九龙金线喜袍的衣摆迈进殿内时,林韧泛白的嘴唇才渐渐有了血色。   林啸虽被世人称作修罗煞主,但林韧却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琼林文臣。   此次宫变,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一向高高在上的右相和内阁怎么会想到,有一天竟会被一帮他们最为看不起的奴才们捏在手心!   此时林韧见到元址犹如见到了大罗神仙,弃械跪地,老泪纵横,俯身拜礼:“吾皇万岁万岁一一万万岁!”   几位内阁跟在林韧身后,拜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址抬手示意起身,看着林韧一个劲地朝着他身后望去,元址言道:“右相安心,皇后和太子有人护着。朕问你,连云十三州的调军令可送出去了?”   林韧提起这茬就来气,愤愤回道:“回陛下,还未……”   元址斥问:“昨日便定好的事情,怎得今日还未传旨?!”   林韧深出一口气,朝着内阁们剜了一眼,并未回应。   几位内阁面色惶恐,躬身磕在地上,“陛下,臣等该死啊!”   元址一边听着,一边在殿内踱步,来回查探机关,寻摸暗道,问着:“说!怎么回事?!”   陆阁老泣血,狠狠地磕在地砖上:“回陛下,是老臣无用啊。原本已拟好了旨意调集粮草和军队,可今日鸡鸣刚过时,有个宫人送来一个食盒。老臣原本以为是御膳房送来的早茶,结果……结果……”   陆阁老哽咽难鸣。   陈阁老接话,“结果里面是我们各家公子的手、、手指头!送信的人说,若胆敢从紫薇殿送出去半个字,下次送来的便不是手指,而是人头!”   张阁老哭诉:“陛下,若今日他们要的是老臣的命,老臣眼都不眨割头送上!绝不误国!可是老臣老来得子,只有这一个儿子啊!求陛下开恩,救救老臣的公子吧!”   众臣:“求陛下开恩!”   林韧被小顺子扶着坐在了圏椅内,已是精疲力尽,无力应付。   此时,除了元址之外,唯有林韧最想送这帮老东西上天了。   他林家的独子还被困在灵关浴血报国,这几个老东西竟然就为了屈屈几根断指,便拦下了调军令。   他们家的儿子就是儿子,他林家的儿子就是根草吗?   林韧气急,也顾不上君臣礼仪,甩开扶着他的小顺子,上前一脚踹在张阁老脸上!   众人:!!!!   张阁老皱皱巴巴的面颊上,瞬时多了个脚印子,鼻血都淌在衣襟上。   林韧揪着张阁老,怒吼:“老子的儿子还在灵关为大盛拼命呢!若再不下调军令,老子第一个便宰了你们!大家一起下地狱吧!”   林韧将张阁老丢在一旁,解开腰带、握在手里,扑上去揪着几个内阁大臣抽打起来。   小顺子:“……”   他扯着元址往后闪了闪,生怕被这帮人误伤。   尤其是元址,忙得将小顺子挡在身前,就怕那些肮脏的血迹毁了他的喜袍。   殿内林韧同内阁打得难解难分。   元址没工夫搭理他们,带着暗卫挪动了所有的花瓶和摆件,皆无丝毫动静。   元址急得满头是汗,问道:“小顺子,你知道暗道在哪吗?”   小顺子摸遍了所有的桌底,也未寻到任何线索,“陛下,那条暗道是陛下同二公子在皇宫舆图里偶然间发现的,奴才也不知啊。”   “他姥姥的!”元址狠狠地拍在自己的脑门子上,“朕一看便忘的脑子,真他娘不中用!”   此时林韧用腰带勒住了张阁老的脖子,李阁老抱着林韧的大腿,几人团成一团,滚在地上。   元址转身合眼,指甲扎进手掌里,拼命让自己回想起当日他同南昭翻看舆图时的情景,屏气凝神默念“舆图……南昭那日说……这一处好像是暗道,通着北宫门。他还说、、还说……那是个生死门。屁股底下坐着的不仅是万骨枯,更是……更是……逃命的生门!屁股底下坐着的。。。对!是龙椅!”   元址蓦然睁眼!   目光锁定到紫薇殿的龙椅上。   “小顺子,是龙椅!”   暗卫上前将撕打在一起的林韧等人拖到一边,让出路来。   元址拉着小顺子快步奔向龙椅。   “快,找开关。”   他二人将龙椅摸了个遍,都未寻到任何机巧。   正当二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龙椅下的那块墨玉石板慢慢松动了……   元址扯了下嘴角,问道:“小顺子,你、、你动了哪处?”   小顺子爷疑惑:“奴才什么都没动啊。”   “那这鬼东西,他姥姥的怎么自己开了??”   小顺子拉过元址,将其护在身后。   暗卫列阵,又将元址和小顺子围在中心。   此时,就连扭打在一起的林韧几人,听到如此的动静,都停在了原处。   墨玉石板伴着吱扭吱扭的声音越开越大。   龙椅渐渐被挪到一侧,下面呈现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还带着经久历年的扬尘。   殿内的人,只要是有眼睛的、喘气的,皆将目光投向黑压压洞口。   所有人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扬尘落下,洞口渐渐明晰起来,但依旧幽深无比,仿佛随时会从里面冒出怪物。   “咳咳咳——”自里面发出了阵阵咳嗽声!   小顺子扯住前面的暗卫,小声着:“快快!护驾__护驾!”   暗卫举刀警戒!   片刻静谧之后,又从里面传来一声:“咳咳一一快扶爷上去!这地道里陈年的霉味,比你们陛下的狗脾气还臭!这辈子甭想让爷再钻第二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爱你们,鞠躬!快去领粉包!攻囍发财,受比南山!   6/6 84.08%12:31 第一百二十章 有着不可描述的关系神秘男子   这声音是……?   离兰……?   赤羽卫明晃晃的鱼鳞铠甲,在洞口映着银光。   自黑洞里面伸出一只骨节分明、颀长白皙的手,扶着赤羽卫的锒缕护腕,爬了上来。   直到看清楚那抹正红色喜袍,小顺子喜极而泣!   那身嫁衣上的麟凤芝兰金银图样,可是小顺子亲自监督三十位针法精湛的绣娘,轮班绣了五日才出的成品,剪碎了他都认识。   “先生!是先生!”   小顺子推开挡在身前的暗卫飞奔上去,双手搀着,将离兰从洞口里扶出。   众人错愕:先生?什么先生?   离兰从下面两个赤羽卫手中,将还留在洞里的半截衣摆提了上来,抱在怀里。   他垂首轻轻拍着衣摆上沾着的丝丝尘土和蜘蛛网,冲着小顺子埋怨道:“爷又不是女人,这衣摆用得着织九尺长吗?跑也跑不动,这么沉还得爷抱着。撕了又怪可惜的,上面的金银线费了不少工吧,就这作死的花样,一看便知道是你家主子的花花肠子,中看不中用,跟他那方面一个样一一”话音还未落,离兰手中的衣摆被人抽走甩在地上。   他还未来得及抬眸,便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红色身影抱在怀中。   那人的下颌压抵在他的肩头,低低喃一句:“昭……”   闻着身上之人熟悉的味道,离兰悬着的心终于落听了,轻声回应着,“想你,便来了……”   元址颤声着:“狗奴才说,他们给你下了毒……”   离兰嗤笑,“你说的是那碗又浓又稠的十全大补汤?但凡下毒的人做得好暍些,我也不至于拿它来浇花啊。”   他察觉到元址的肩膀抖动着,小声宽慰道:“唉……说好了来娶我,左等右等都未将新郎官盼来,怕新郎官被宫里的小情儿缠着,所以爷受累,自己来了,就是出场略微寒碜了些,日后你得补给我。”   元址点点头,“嗯……好。”   离兰伸手抚在元址的背上,微微仰头贴近元址的耳边,温声安慰道:“好啦?别哭了,要哭留着洞房再哭一,,元址气笑,一口咬在离兰的脖颈上。   离兰龇牙,吃痛地叫了一声:“嘶——狗脾气。”   “咳咳__”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众位阁老原本以为来的是援兵,结果来的是、、是个……有着不可描述的关系神秘男子。   这位男子究竟什么身份?又为何同陛下穿着正红色喜服?   要说是新婚的夫妻,为何那人是位男子?   要说是过命的兄弟,为何陛下啃那人脖子?   阁老们面面相觑,直击灵魂地互相猜测:你会啃你兄弟的脖子吗?   陆阁老看了眼一旁被林韧揍得满脸是血的张阁老,瞬时躲远了些,暗自扉腹着:老夫啃你个粑粑!   前几个月便听说了陛下同武安侯因为一名男宠当街撕打的故事。   后来御史大人张明章,因为被戴了三顶绿帽子心有不甘去空虚阁找离兰先生算账,结果倒霉透顶了撞见陛下英雄救美,那时救得便是貌美如花的离兰先生。   直至今日张明章还把自己关在府里写话本,都写到了第二册 。   前一册他们还争相传阅过呢,书名还很俗套,叫什么《俊公子飞身搭救俏美人》,一看就是不入流的书商为了夺人眼球取得。   李阁老对着陆阁老挑了挑眉,示意道:啧啧,瞧瞧,这位应该便是话本子里的俏美人吧。   陆阁老回他个眼神:嗯,八九不离十,堂而皇之地连喜服都换上了,总不可能是为了结拜兄弟穿得吧。右相还在堂上,让他这老丈人的老脸往哪搁。   陈阁老颇为激动,火花星子都要从眼睛里冒出来了:你们懂个屁!管他是谁!现在谁能带我们出去,救下府里的各位公子,老夫便给他立个长生牌!   张阁老点着头,瘫坐在地,喘着粗气,捂着一只乌青眼睛,插了个眼神:上一个有如此荣宠的还是那位跳了崖的南二公子吧。哼!林韧啊林韧,你也有今日!敢和老夫动手,以为撅了南氏的袓坟便无事了吗!风水轮流转,咱们走走看!   “咳咳__”陆阁老又一次轻咳了一声,恭敬道:“陛下,老臣斗胆问一句,这位神武的英雄是……”   离兰轻轻推了推元址,元址将眼泪在离兰的肩膀上蹭干净了,刚要转身回应,只听一直未开口的林韧发话了:“公子昭,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众人:!!!!!!   眼神交流,面色迥异。   陆阁老:哪位?哪位?哪位公子昭!   李阁老:我滴个乖乖,莫不是……这怎么可能?!!借尸还魂?!   陈阁老:管他是谁,能救我儿子的,活着的立长生牌,死了的替他建祠堂!   张阁老:老子说什么来着,林韧呀林韧,现世报!!公子昭借尸还魂,回来找你复仇了!等死吧,老东西!   元址回身冷眼看着林韧,淡淡道:“右相大人莫不是认错人了吧?”   林韧将方才打架时撕扯开的衣袍理好,言道:“回陛下,若是旁的什么人,老臣许会认错,但眼前这一位可是曾经文武双全、名动京城的南二公子,侍奉陛下七年之久,老夫怎会认不出呢?”   元址眼神阴冷,狠戾看向林韧,负手而立,手握成了拳头。   离兰伸手,握住了元址身后的手,将元址紧握的拳头一点点摊幵,同他十指相扣。   离兰莞尔,启口:“劳烦右相大人记挂,本公子无伤无恙。”   陆阁老:他承认了承认了承认了!   李阁老:这……是死而复生?究竟是人是鬼!   陈阁老:管他是不是公子昭?!他能救我儿子,我就给他立长生牌!   张阁老:林韧,风水轮流转,终于等到你!南二公子快上啊,打死他替老夫,也是替你父兄出口气!   林韧虽颇为意外,但也并未太过震惊,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情理之中、意料之中。   他感叹着:“当年啸儿不眠不休在你跳崖的山里搜寻月余的时候,老夫就该料到了。死不见尸,便是活要见人。今日,果真见了。”   离兰的手颤了颤,但随即便被元址宽厚的手掌稳稳握住,淡淡道:“见到本公子还活着,右相大人似乎很遗憾?”   林韧低垂着眼眸,像只战败的公鸡,耷拉着骄傲的鸡冠,颇为颓败,沉声着:“遗憾吗?啸儿被困灵关,前途未知,十万火急。老夫为一家之主,为一国之相,却只能同这几个老东西撕打,鞭长莫及。你活着,啸儿呢……”   离兰眼神漠然,言道:“右相大人向来只当武安侯和皇后是争权夺利的棋子,现在说这些话,不怕太晚了些吗?”   林韧面色苍老,抬眼看着离兰,苦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父当年送你进宫亦是如此。你是相府里长大的孩子,你懂得老夫在说什么。”   “我父?”离兰嗤笑一声,“我们南氏连袓坟都没了,就不必劳大人挂念了。”   林韧动容,“老夫与你父虽不相为谋,但却是惺惺相惜一一”“我呸!”   张阁老颤巍巍地拽着李阁老的胳膊站了起来,打断了林韧的话。   “林韧,当着年轻一辈的面,你还有脸说!南氏覆灭,你没有一个睡沫星子是无辜的!若不是你费尽心机想找人联手铲除南洵,内阁里哪有我们几个的位子?!对,当年也是在这紫薇殿,你厚着脸皮威逼利诱我们同你联手对付南洵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呢!”   张阁老义愤填膺将话头转向了元址,“陛下可以作证!当年陛下也在场!虽然这事儿上我们不是个东西,那教唆怂恿我们的你,便更不是东西__晤__”李阁老忙得捂住了张阁老的嘴,战战兢兢地悄悄瞥了瞥元址渐渐铁青的脸色。   小顺子眼神示意暗卫上前,将张阁老的嘴巴里塞了块破布,拖到了远处。   元址手心都出了汗,紧张兮兮地瞧了瞧离兰的面色。   他这般小心翼翼的心思都被离兰瞧在眼底。   他看了看元址的喜袍,又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嫁衣,再次抬眼看向元址时勾唇笑笑,将元址的手掌又箍紧了一分。   夫夫一体,十指连心。   林韧被张阁老的一番话打断,也不再言语了。宫变、灵关,哪一样都比一个死而复活的贵公子要紧的多。   地道里的赤羽卫也如数爬出来站在了殿内。   元址扫了一眼问道:“穆戈昵?他该时时刻刻护着你!”   离兰戏笑回道:“陛下是不是真的觉得本公子提不动刀、拿不得剑了?行宫的人还不够本公子塞牙缝。只可惜,让小五子跑了。收拾了行宫的人,我同穆戈便一路赶来。现下他去打扫宫门了,片刻就到。”   说话间,紫薇殿外金靴踏鸣、威武阵阵。   穆戈在殿外气盛暸亮叩拜:“穆戈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贼子已全部涤清!臣等来迟!让陛下受惊了!”   元址嘴角抽抽,齿缝之间蹦出句话来:“昭,你听到了吗?他说我受惊了,他真当我提不动刀?!我是受惊了,但不是因为这帮杂碎,是因为__”离兰看他一眼,一汪春带水的眼眸中都洒着柔情脉脉,小声回道:“是因为怕错过吉时,误了洞房他回头看着离兰,同离兰相视一笑。   元址甩袖转身,冲着堂下威严道:“小顺子,宣穆戈进殿!”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爱你们,鞠躬!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他不要朕了   穆戈器宇轩昂、威风凛凛,身着银制鱼鱗铠甲,昂首阔步走进紫薇殿。   一旁扎堆站着的众位阁老,看着穆戈凶神恶煞、铠甲带血的模样,互相搀扶着连连后退。谁都不敢再提救子之事,毕竟他们儿子断的只是手指头,而不是命根子。若是惹毛了穆戈,他们当场被断头都有可能。   穆戈朝着元址和离兰的方向走去,抱拳端礼,跪地叩拜:“陛下万安!”   元址点点头,挥手示意起身,问道:“宫外状况如何?”   穆戈言道:“回陛下,臣差人从京畿营调军搜查叛贼、护卫京城,皇宫内外皆安,只是小五子还未寻到。是臣无能,竟让他在陛下身边埋伏这么久,臣该死!”   元址冷声,“这件事之后再议,当务之急先解灵关之围。小顺子宣旨!”   小顺子微微躬身领命,又转身对着堂下宣旨:“传陛下旨意,任命赤羽卫统领穆戈为钦差大臣,携调军令前往连云十三州向诸王集结十万军,驰援灵关!”   殿内静谧。   “穆戈大人,大人??接旨啊?~”小顺子小声提醒着。   穆戈抬头看着站在元址身旁的离兰,心思沉沉。   最后,他似是下定了决心,沉了沉气,终于言道:“回陛下,恕臣……不能接旨!”   众阁老:!!!!   开始眉飞色舞,暗送秋波。   陆阁老:好家伙,听听这目中无人的家伙在说什么?!什么叫不能接旨?!天家的圣旨还有想不想接、能不能接的?!   李阁老:说的是呀,果真是居功自傲!连陛下的面子都敢不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陈阁老:非也非也,前些日子那个太医院的小医官不也是抗旨拒婚了嘛!这番有本事,他们若是我的儿子,定给他俩年年诵经、岁岁祈福。   被绑在远处塞着嘴巴的张阁老插了个眼神:林韧呀林韧,瞧瞧,现世报!穆戈抗旨不遵,这天下还有谁还能救得了你的儿子!敢打老子,该!   小顺子瞪直了眼睛,小声传着话:“穆戈大人!你是疯了还是痴傻了?!抗旨不遵?你可是天家近卫!”   元址睨视穆戈,冷声问着:“为何?”   穆戈再一次看向离兰。   离兰迎上穆戈的眼神,内心一点点开始泛起涟漪,又如星火燎原。   终于,穆戈答话:“回陛下,臣进宫前刚刚收到密报,连云十三州诸王异动,恐有兵变,似是同此次宫变脱不了关系。臣虽为陛下近卫,但收服人心却不是臣的强项,臣怕延误军机,恕臣不能接旨!”   “臣该死!”穆戈跪地垂首。   元址思量,问向内阁:“你们怎么看?”   陆阁老向前一步,行礼回道:“回陛下,若连云十三州异动属实,穆戈大人所言句句在理。自庚子之变他悄悄地瞥了眼离兰,在确认离兰未有反应后,继续言道:“自庚子之变后,十三州被诸王瓜分,各自为政,已是乱成了一锅粥,谁也不服谁。五年来虽小打小闹,但倒也无事。只是,若诸王被此次宫变之幕后黑手所利用了,恐怕、、就算是右相大人亲自前往调军,也于事无补。”   其余阁老均点头附议。   元址眼神扫过林韧,见到林韧依旧垂首一言不发,暗自扉腹着:老东西,几年前不是挺能叫嚣吗?现在倒是半个屁都不放了。   元址问向陆阁老:“依你看,何解?”   陆阁老言道:“回陛下,依臣愚见,或许可派一位胸有沟壑、心有阡陌,熟知南方事务的纵横高手前往十三州,同穆戈大人一起前往向诸王调军。”   众阁老:“臣附议!”   元址应道:“好!穆戈,要去调军的人是你,朕许你择选一人,陪你同去。”   “谢陛下隆恩!”穆戈复述着陆阁老之言,“胸有沟壑、心有阡陌……熟知南方事务……还得是陛下极为信任之人……臣、、臣不敢说。”   穆戈再一次悄悄地瞥向离兰。   众阁老也随着穆戈的目光望去……   陆阁老:胸有沟壑、心有阡陌……他出身相府。   李阁老:熟知南方事务……十三州曾是前左相南洵控地……   陈阁老:陛下极为信任之人……这喜袍都加身了……   张阁老:哼!林韧!老子说什么来着,风水轮流转!那难不成公子昭会去救仇敌的儿子?!你等着断子绝孙吧!   穆戈赤果果、直勾勾的目光,让元址再也无法忽视和容忍。   他问道:“穆戈,你看着他作甚?!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你一双狗眼睛里都写满了他的名字?!你说,你是不是从一开始便算好了,挖个坑只等着朕往里面跳!”   穆戈跪地拜服,“臣不敢!”   元址嗤笑,抬起胳膊,一根手指头指向穆戈,愤愤道:“哼!你不敢?!你什么都敢!收服诸王,奔赴灵关,你要送朕此生挚爱去战场,你要他有去无回,你要他同朕生离死别!你好歹毒的心!”   穆戈死死磕在地上:“陛下,臣绝无此意!”   “你无此意?!好啊,这天下也不是只有南昭一人是纵横圣手!朕乃天下之主、万世之皇,朕亲自前往十三州,若诸王不服,朕便见一人杀一人,杀到他们肯调军为止!”   陆阁老跪地惶恐道:“陛下乃我朝根基、万金之躯,御驾亲征自大盛幵国都未有先例,万万不可!望陛下三思!”   众阁老跪地附议:“望陛下三思!”   “三思你个姥姥!”   元址刚抬起脚想一脚将穆戈连同几位阁老一起踹飞,他的手却被离兰死死地拽着。   元址转身看向离兰,伸手勾在离兰的脖子上,定定地望着离兰的眼睛,“放心,我不会让你去的,大不了就让这江山一烂到底!我带你离开,带你走!这劳什子的皇位,谁愿要谁要!”   “元儿……”离兰抬手抚在元址的手背上,“其实我、、我愿意去。”   “你说什么……”元址嘴唇怯懦着。   离兰松开元址的手,将衣摆掀起,跪地端礼,笃定道:“回陛下,小人愿意南下说服诸王调军,也愿意奔赴灵关解武安侯困顿!”   众人:????   陆阁老:他说他愿意!   李阁老:不愧是前左相家的贵公子,识大体、明大义!   陈阁老:这般芝兰玉树的公子要是我儿子该多好!   张阁老:林韧,你完了!公子昭要收复连云十三州,再亲自去料理你那宝贝儿子!   元址睨看着离兰,心里已是翻倒了五味瓶,他怒火中烧,冷哼了一声,切齿道:“恐怕说服诸王是假,解救林啸是真吧。”   陆阁老:好家伙?这是听到了什么?   李阁老:原来这三人从五年前一直纠缠至今?丨陈阁老:将陛下同武安侯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等非常手段,但凡我有个这样的儿子,那天下都睡手可得!   张阁老:林韧,你儿子敢同陛下抢人,你们全家都完了!等死吧!   离兰抬眸看向元址失望和冷清的眼神,回道:“你知道的,我不是。”   元址声音颤颤,泣声着:“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今日,你本该同我拜天地、共白首,你、、你却要弃我而去,去找他……”   离兰沉声辩解着:“家国天下,没有国,何以为家?!陛下有陛下的责任,小人有小人的使命__”“可是我说过的,你信我,都交给我,你什么都不用管,好好呆在我身边,我都会帮你去做!”   离兰垂眼看着地砖,不敢再去触及元址痛心的眼神,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会伤得元址更深,但如今这是唯一的为南氏洗涤罪名的机会,他不愿放过。   他沉声言道:“小人姓南,自祖上世代武将,功名是用命拼的,清白是自己挣得,南氏永远不会私通外敌。”   南氏永远不会私通外敌。   此一句对元址而言便是万箭穿心、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南氏一直是悬在他二人头顶的一柄剑,一旦掉下来便是连皮带肉、伤筋动骨、狠狠斩下!   一直站在堂下未言语的林韧,掀袍跪在众阁老一旁,双手端礼言道:“陛下,若公子昭肯南下收拢诸王,解灵关之围,老臣、、、老臣愿退而致仕、辞官回乡!”   众阁老连连侧目:嚯!这回真的是为了儿子豁出去了!   此时元址若是再有异议,便真的是那不通情理、不明大义、不为江山的昏君。   元址再未去看跪在地上的离兰,眼神扫过堂下跪着的乌泱泱一群人,吩咐小顺子,“差秘书官拟旨,封赤羽卫统领穆戈为钦差大臣,公子昭为其秘书郎,随军南下。”   “是!”小顺子端礼。   元址又言道,“公子昭,自此便用回你的本名吧。”   “南昭谢陛下隆恩!”   元址拂袖,暗卫跟在其身后离开了紫薇殿。   众人:“臣等恭送陛下!”   小顺子将南昭从地上扶起,满眼尽是心疼,“二公子,前路艰险,公子多加小心。陛下那边奴才会去劝的,陛下会想明白的。”   南昭伸手扶在小顺子的肩上,回道:“难为你了,受了伤还要顾及这些事。他、、拜托你了,小顺子。”   小顺子点点头,红着眼睛泪眼婆娑,“二公子放心,早些回来,小顺子还等着暍公子和陛下的喜酒呢。”   “好!”南昭又瞩咐道:“小顺子,还有一事,要托你去办。”   “公子请讲!”   南昭贴近了小顺子,附耳小声道:“你记得陛下及冠的时候,我曾在梨园埋下的梨花白吗?”   小顺子回道:“奴才记得,前些日子不是都挖了出来送去行宫了吗?”   “还有一坛!待我走后,你再前往梨园,去找一棵歪到不能再歪、丑出天际的歪脖子梨树,最后一坛便在那棵树下。将那坛梨花白刨出来,呈于陛下。”   小顺子应声,“好,奴才记下了。”   “嗯,我走了。”   南昭走向穆戈,躬身恭敬行礼道:“穆戈大人,属下南昭前来赴任。”   穆戈双手扶起他,“公子不必如此,事态紧急,先走吧。”   他二人在路过林韧的时候,林韧行礼启口:“老夫,谢公子救命之恩。”   南昭淡淡道,“武安侯于我有恩,兰因絮果,同大人无关。”   南昭抱起喜袍的衣摆同穆戈出了紫薇殿。   穆戈看着南昭身上的喜袍,皱了皱眉,“公子这喜袍……行军恐是不便。”   南昭无奈回道:“出了京城再换吧。”   “嗯,也好。”   穆戈重新整军,留了五百军护卫昭阳殿,之后带着剩余五百军同南昭一起离开了皇宫,南下征伐。   半个时辰后,小顺子终于在后宫梨园一棵丑出天际的歪脖子梨树下刨出了那坛裹着泥土的梨花白。   他片刻不敢耽搁,顾不得手臂上的伤,抱着坛子朝着宫城墙上的瞭望台奔去。   小顺子在城墙根下,抬头便看到在瞭望塔上,元址站在夕阳余晖里,望着南方,单薄的身影愈发孤凉。小顺子奔在台阶上,跑得气喘,脚下酸软。   暗卫见状,差了两个人将小顺子架起,带到了瞭望台。   元址知是小顺子,眼神漠然看着夕阳,无力道:“他走了,朕看着他走的。他骑在大宛国进贡的战马上,还穿着朕送他的喜袍。果真是鲜衣怒马、天下无双__”“陛下__”“那衣摆啊,他还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生怕弄脏了,傻透了。今日是朕同他的大喜之日,他却抛下朕走了……”   “陛下__”“道理朕不是不懂,呵阿,家国天下,小顺子,瞧瞧这四个字,哪个同朕有关__”“陛下__”“五年前,他抱着必死的心跳了崖;五年后,他又为了家国天下,不要朕了”“陛下陛下陛下!”小顺子甩开暗卫,大声吼着,这回可算插上嘴了,“公子昭留了东西,托奴才呈于陛下!”   元址终于回头,气若游丝地问道:“什么东西?除了他自己,朕什么都不要。”   小顺子暗自扉腹着:真矫情!怨不得二公子总是生气。   他回答:“哦?那奴才明白了,这就把二公子埋下的最后一坛梨花白再埋回去。”   “慢着一一”元址冷眼瞅着小顺子抱在怀中的坛子,问着:“是这个吗?他这是要朕暍着他亲酿的酒,为他送行啊,好狠的心。”   小顺子晃了晃酒坛子,回道:“陛下,这坛子是空的,里面没有酒,许是二公子放了什么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   元址上前一步,打开酒坛子上封着的红色泥胎,里面果真没有酒。   他伸手进去,先是取出一个玉佩,“这、、这是南昭的娘亲留给他的,让他送给挚爱之人。”   小顺子接话,“那必定是给陛下的,可是怎么只有半块?陛下快看看,坛子里面好像还有张字条。”元址又从里面将红色洒金的字条取出来,双手颤抖着看着熟悉的字迹,喃喃念着:“若来世,你不为君,我不为臣,三书六礼,娶你为妻。”   瞧着元址颤抖的双手和咬紧的嘴唇,小顺子的心都被揪紧了,低声说道:“陛下,这是、、这是公子在陛下及冠那日所书……原来自那时起……”   元址将那半块梨花玉佩和字条死死捏在手心,快步朝着瞭望塔下奔去,衣袖翻飞!   小顺子会意,忙吩咐暗卫:“备马!备马丨快!陛下要出宫!”   作者有话说祝大家新春快乐,牛年大吉!哞……下章指定洞房!!!!!!   6/6 86.13%12:32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吉时到,入洞房   崖山。暮色。   五百赤羽卫跟在穆戈同南昭身后行进着。   南昭身骑大宛国的战马,拽着马绳子看向穆戈,问道:“穆戈大人,你究竟是谁的人?”   穆戈尴尬笑笑,反问道:“公子此话怎讲?穆戈是天家近卫,自是陛下的人。”   “嗯……”南昭戏谑笑着,“那大人的胆子可是真大。大人就不怕待陛下回过味儿,亲手剐了你!”   穆戈捏紧了缰绳,嘴角抽抽,应道:“公子,这话又如何说得?穆戈只是为了江山社稷,替陛下择选了一位可以担当大任的纵横圣手。”   只是此话一出,穆戈便后悔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南昭只是随口问问,又未曾提及问得是哪粧、哪件。   “啧啧!”南昭摇摇头,嗤笑一声,“这话也就是用来骗骗从未南下的内阁吧!连云十三州早已烂透了,诸王原本便是右相一党,多年来也都被右相以怀柔的手段养成了废物,除了走鸡逗狗,便是奢侈淫意。那一帮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以穆戈大人的铁血手段,哪里有本公子的用武之地。”   穆戈赔着笑脸,“用得着,用得着。听闻公子文笔精湛,倒是替穆戈省去了平日书写文书的麻烦。还有那武安侯,我向来同他不睦。修罗煞主,难缠的很!但他却听你的话__”南昭无奈摇摇头,“所以大人这是将我当做了书记官和镇住武安侯的符箓,对吧?大人便这么笃定武安侯会听我的话??”   穆戈笑笑,“先前公子还夸赞穆戈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有什么是我不懂的??同样,我也懂公子。”   南昭无奈摇摇头,长叹一声,认真看向穆戈,言道:“穆戈,这一次谢谢你,我没想到这个能让南氏翻身的机会竟是你替我争的。陛下既然任命我做你的秘书郎,有什么尽管盼咐,不必客气。”   “不敢不敢,我也是为了陛下。公子高兴,陛下才能高兴。”   穆戈扶额,“不过,还真有一件事头疼得很。”   “何事?”   “公子说的对,若是陛下回过味儿来,明白是我诓骗了他,陛下真的会活剐了我,届时公子定要救我!”   “呵呵?唉……”南昭故意挑眉戏谑这,“大人便这么笃定,我能救大人?”   穆戈回望他,言道:“不救也可以,只要二公子午夜梦回时,能忍得住穆戈的冤魂悬在公子与陛下的床头,公子便不必救我。”   “你这张嘴啊一一”南昭刚想继续说道的时候,自队伍后面,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穆戈警戒回首望去,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熟悉的正红色驾马而来。   他怯懦着嘴唇,战战兢兢道:“说什么来什么,他这是回过味儿来了。”   穆戈转头看向南昭,“二公子,我先行一步了,在下一个官驿等你。记着啊,你答应了救我。”   “驾!”穆戈一鞭子甩下!   只一溜烟的功夫,穆戈已带着赤羽卫五百军,山回路转、不见踪影。   徒留了南昭驻足在原地。   骑马之人终于追上了南昭。   二人相隔不远,骑在马上,互相遥望。   四目相触的一刻已言明了太多。   一个没法留,一个偏要走。   终于,南昭启口,“唉……既然来了,陛下就这么干瞪眼吗?”   元址手中捏紧了那半块梨花玉佩和红色字条,狠声着:“杀人诛心,二公子向来是圣手丨”“那个__”南昭刚想回话,被元址打断了。   “你别以为让小顺子胡乱刨出个破坛子,朕便可以原谅你!”   “你听我说__”“朕不想听!朕来便是要告诉你,朕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说过的,你心中就算有一池子的水,也洒不到灵关去。现在呢?你人都要飞过去了!”   “那不是因为__”“朕说过的,若你再离开,朕就去跳湖、放火、服毒!朕还会铲平空虚阁,会把所有和你有关的人关进大理寺,会将每个城廓都贴满你的海捕文书,让你去哪里都是死路!”   南昭:“……”   “还有,朕只容你去一个月!这崖山里有你的衣冠冢,一月之后,若是你胆敢不回来,朕就把自己埋进去,活活憋死!还有,你告诉穆戈,若一个月后你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朕对他既往不咎,否则,朕定会在埋了自己前,先埋了他!”   元址一口气说完,又最后看了南昭一眼,双手勒紧马绳子,气呼呼地调头,策马奔走。   南昭看着元址离幵的身影,又好气、又好笑,嘟囔了句:“真是狗脾气,还让不让人说话了,本公子就是平日太惯着你。”   啪——马鞭甩下!   他朝着元址离开的方向追去。   倾辉暮色,孤景思颜。   重峦叠嶂间,那抹绛色影影绰绰。   元址耳闻身后,声声金蹄玉鸣回荡在山涧,由远及近。   他听出了这马蹄声乃是大宛国的战马,虽内心期盼,却不敢确认、不敢回头……   也许是穆戈呢?也许是别的什么人呢?   那没良心的东西一心扑在灵关,还在乎朕这个老相好吗?   他不确定了……   元址松了松缰绳,放慢了速度,只求着来人赶紧追上他或者超越他,断了他胡乱猜想的念头。   等待的过程犹如凌迟……   在听到来人的踏马声近在身边时,他察觉到身后有人掀袍踏着马背飞身跃起!   元址并未回头,那人似轻盈的蝴蝶落在了他身后,双臂自他的腰间穿过,握住了他拉着缰绳的手,在他耳边温声训着:“你跑什么?本公子话都未说呢!”   这一声训得元址心中酸涩万分,泪眼盈盈。要走的人是你,回来的人也是你,来来去去,当朕是柳巷的小倌吗?!   元址颤声:“走都走了,还回来作甚?来看我怎么自己埋自己吗?”   南昭紧贴在他的背上,他狂乱的心脏声都被南昭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南昭搂紧了他的腰,揶揄笑道:“呦,自小一起长大,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般手艺。明年岁首春日宴,你倒是可以露一手活埋自己,同许之润的蒙眼扎针和小顺子的牙接飞镖比划比划,我赌你赢!”   元址转头狠狠地咬在南昭的下颌上。   他吃痛一声:“嘶一一狗脾气,先前晈的那个还未消呢!”   元址松开了南昭的下颌,看着四周越来越僻静幽深的树丛,问道:“你带我去哪?这不是回京城的路。”   南昭勾唇回道:“阿,自然不是,天为被、地为床!吉时到,入洞房!十二年的执念,今日都了结了吧。”   他寻到一处空地,抱着元址从马背滚落到草地上。   在日薄暮色里,他们看不清对方的颜,只是闭眼去感受彼此的温度,昤声出吻,恨不能互相揉进彼此身体里,全覆吞噬。   那九尺长的衣摆被元址一手撕烂,铺在沁凉的如茵浅草上。   两团火红的娇惹融会贯通,撕缠在团起的衣摆上,将胭脂红的残阳都羞躁得黯然失色。   四肢百骸的交缠已不分你我,芙蓉玉脂,贴体相伴。   肆意的春水混着湿润的薄雾,轻笼在墨发青丝上。   褪掉所有的包裹和伪装,给我,让我看看你如初的模样。   “元儿,这是我出征前的第一个战场,说你疼我,要我,爱我。”   十指相扣,并肩携手,他颤颤:“昭,疼你……要你……爱你……你说过,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南昭痴吻上去,将元址的话如数吞下,“本公子记性不好,忘了……”   元址勾唇耳语,“这种事怎么能忘呢?记不得没关系,为夫来帮你醒醒……狠狠地让你醒醒!”   南昭唇讥,“你舍得?还是你能行?”   元址狠声:“我疯了,不要命了,不管了!行不行都由不得你!”   “元址,这些年我便是太惯着你,今日本公子绝对寸土不让。”   “让不让的你说了不算,来吧,刀剑下见真章!谁还不是个急水里撑蒿的高手!”   他举剑朝着南昭要害刺去,偏偏被南昭翻身躲开,抬腿便将他压在一团衣摆中。   “莫忘了,本公子也是带着利刃而来。”   南昭提枪跃马,正待入巷。   元址瞬时被千斤的力量压制,动弹不得,片刻间,冷汗涔涔,浑身每一寸的肌肤都狠狠地被南昭的剑刃割开、侵入。   “妈的!南昭!!!晤——”他要裂开!双手死死地揪住了草皮,泥土嵌进指缝,却丝毫抵不住撕裂之痛。   南昭狠狠揉着、挤压着,继续朝着中原挺进,“放心,你想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想怎么喊便怎么喊。我保证,连只鬼都不会来打扰!”   元址在南昭的布下的天罗地网里,丟盔弃甲,只有自喉间发出的嘤咛之音,一遍遍地提醒着他,这一场,他败了……   十二年的执念,伴着沉沉的贪欢和欲望,一泄千里。通通化在稠浓的暮色中,熔在南昭的绕指柔里。   渐闻声颤,微惊红涌,痛痛痛……   元址在云端跌宕起伏,被身后的人拽拽扯扯。娴熟的技法让他怀疑,这人是不是在别人的战场上也纵横肆意过...他将侧脸埋在湿糯的衣摆中,“你说,你有没有跟别人……那人是不是……晤__”南昭又朝着那寸青瓤曲折的土地幵拓了一份,“上了战场哪有分心的道理!你是不是想让我将你上面的嘴也堵着?”   “好……妈的!!”元址伴着沉重的呼吸,痛得眼角逼出了眼泪。   他回眸入抱,望着身后的人,“南昭!你记住我今日的眼泪,若是胆敢……你知道我的手段……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那奸夫挫骨扬灰!”   南昭贴身耳语:“本公子不知道!本公子只知道,明日陛下定跑不得马、睡不得塌、坐不得龙椅,上不得早朝!我说过的,眼泪啊,要留着洞房再哭!想不想疯魔?想不想癫狂?公子都应你!”   “南__昭!!!”   哭腔和喘息声声回荡在旷野残照里……   作者有话说大年初一,百年好合,一百多章啊,终于洞房了,忍得不容易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攻受这个问题,就是阶段性的,有时攻、有时受、有时互攻。毕竟都是人中龙凤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再次醒来时,已是月色。   喜袍胡乱地裹在二人身上,勉勉强强遮得住要害,上锈的金银丝线都泛着茭白的月光。   南昭吻了下元址湿糯的额头,之后坐起来用喜袍的一角将元址沾满泥土的手指擦干净,轻声道:“我要走了……”   元址盯着他后颈上的暗红色斑驳,问着:“舍不得?”   他低头又吻在元址的手背上,“嗯,舍不得。”   “但你还是要走……”   “嗯,还是要走。”   他伸手摸到被元址丟在一旁的短剑,三指轻捻着自己身前的一缕头发,削了下来。又在草地上的那一堆被撕烂的喜袍里寻到一个同心结,将头发和同心结塞进元址手里。   “给你……”   “这是……你一直带在身上?”   “对,我知道这是你母妃送你,头发也是你亲手编进去的,还编得怪可爱,要不你受点累,将我的也编进去吧。”   元址瞪眼撇嘴,将同心结丢回给南昭,“不要,朕可是万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你把朕当绣娘啊?!”   南昭笑笑,“还犟嘴,陛下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元址咬牙切齿,别过脸去,“你__这一次是我让你,怕你跑不得马,误了国事。”   南昭将同心结重新塞进他手心里,“对,是陛下让着臣。那陛下可否再让臣一回?同心同结,合发夫妻。”   元址抬起手臂,看着手里的同心结和南昭的那缕头发,吃味问道:“编可以编,但话得说明白?究竟谁是夫?谁是妻?”   南昭伸手将他拉起来,倒身下去枕在他的双腿上,莞尔道:“陛下是南昭的夫。”   这话元址听了极为受用,“得了便宜便卖乖,算你会说话。既如此,那为夫便勉勉强强满足我妻的小愿望。不就是编个同心结嘛!”   他一边将南昭的头发参进同心结的穗子里,一边碎碎念着:“知道吗?是为夫宠你!让你上了一朝天子,还把天子当绣娘,让天子用这只尊贵的手替你编发,二公子你是千古第一人。”   南昭将脸埋进他的怀中,笑言:“知道的,是你疼我。”   他将编好的同心结摔在南昭身上,“还你!”   南昭从元址怀里起来,拿好了同心结,笑言:“瞧瞧,陛下编得真好,春日宴上又多了一门可以同他们比拼的手艺,真给本公子长脸。”   元址:“滚!蹬鼻子上脸!”   南昭从草地上随意寻了几件比较完整的衣物穿好,又将那团撕下的衣摆披在元址身上,言道:“小顺子在附近吧,我去唤他来。”   元址抬眼问道:“这便、、便走了吗?”   南昭看着元址眼角的湿润,埋怨自己方才是不是太狠了些,心中酸楚涩涩,“嗯,穆戈还在官驿等我。还有……梨花玉佩的另一半在离恩那,你想要便找他去拿。这枚同心结,我带走了。”   元址别过身子去,不再看他,冷声:“要走便快走!再墨迹,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南昭抿嘴,收回了想去抚他身背的手,在手心捏紧了同心结,沉声:“好……元址,信我,等我。”   元址小声委屈着、戚戚着,“你走吧,想走便走吧,吃抹干净了,便提起裤子不认人。将我啃晈成这般模样,也不必再顾我死活,我……我这就自己埋了去……”   他坐在地上裹紧衣摆佯装抽泣,支棱着耳朵探听南昭的动静。   寂静无声……   他暗自揣测,他的南昭准是愧疚了、难过了、不忍心了,只是脸皮薄,抹不开面子,才不来哄他。   那好吧!那他便再委屈下,赏点薄面给亲媳妇。   他都被自己感动了,谁叫自己爱惨了南昭,将这般金贵的身子都给南昭上了,还得替南昭周全颜面。元址抽了抽鼻子,佯装委屈巴巴地言道:“你若是不走了,那就、、那就跟我回去吧。”   只是身后仍旧无动静,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   不太对劲啊!   元址猛然回头,他身后只留旷野,哪里还有南昭的影子?!   没良心的东西!   他狠狠切齿道:“南!昭!!!”   小顺子带人寻到的元址的时候,他正裹在南昭喜袍衣摆里,坐在草地上,痴痴望着银河灿灿、星空点点,落寞万千。   小顺子抱着元址的龙袍悄悄走近他,小声问着:“陛下……公子已经走了,龙撵还在那边候着。”   元址深深叹气,“小顺子,这九尺长的衣摆倒也算没白织。你的陛下,从此便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了。”   “这……恕奴才、、奴才不懂。”   “没什么、、、走吧!先去空虚阁。”   小顺子应道:“是!”   不久之后,龙撵停在了空虚阁山门外的一百零八个大台阶下。   小顺子站在车窗边言道:“陛下,到了。”   元址身陷在一团团厚实软和的锦被里,软趴趴地躺着,手里抱着一个暖手炭炉,冷冷言道:“自台阶开始,将空虚阁里里外外都给朕抄了,一张纸片子都不能剩。若找到那半块玉佩即刻给朕送来!还有,将凡是能喘气的通通拉去大理寺!至于何时放人?那得看离恩的好师兄何时回来!”   小顺子端手行礼,“是、、是……遵旨!”   他心中替离恩捏了一把汗,离恩啊离恩,人在屋里坐,锅从天上来啊。   他带着侍卫闯入空虚阁的时候,离恩正坐在小院的躺椅上,哼着小曲,暍着小酒。   “抄!”小顺子下令。   侍卫依令,鱼贯而入,不由分说开始搬东西、拉人,就连那厨房里码着的野鸡蛋都未放过,通通带走。   离恩那十几个徒弟直接从屋里被拉出来,有的还穿着里衣,懵懵懂懂哭喊着:“师父一一师父!这是怎么了?!”   离恩更是满脸蒙,连躺椅带人一起被侍卫抬走了。   他被侍卫摇得晃晃荡荡、胆战心惊,死死地抓着躺椅的扶手,生怕从上面摔个狗啃泥。   他一个山门里出来的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望着小顺子吱哇乱叫着,“顺公公,顺公公!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那师兄又做错了什么?所以陛下连他的老窝也一起端了?!话要说明白啊,本阁主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就在刚才,本阁主已经单方面同他恩断义绝了!”   小顺子轻咳了下,淡定道:“离恩阁主,沉住气。莫慌!陛下只是请你去大理寺坐坐。咱家都关照过了,那里好吃好暍好住,大理寺卿也不会难为你,等公子回来了,便接你出来。”   离恩连连拍着大腿鬼哭狼嚎,“我的师兄啊,你这是人走茶凉啊一一前脚刚随军而去,后脚你那尊贵的姘头便要端你的老窝,欺你的师弟啊__”“你闭嘴吧!”小顺子一个拂尘甩在离恩脸上,“这话若被陛下听到了,就算公子月后回来了,恐怕阁主您也要将大理寺坐穿喽!”   离恩眼瞅着小顺子身边的侍卫握紧了刀柄,预备随时拔刀,哪敢硬碰硬,只能咽了咽睡沫,闭了嘴。毕竟,与武安侯不同,那小皇帝可是半分道理都不讲。   小顺子又问道:“公子留给你的半块梨花玉佩呢?”   离恩有气无力回道:“在他屋,床头的那个木盒子里。”   小顺子宽慰道:“行了,知道了!放宽心,你就当去京城游玩一圏,待公子回来,他定去赎你。”   离恩抽泣:“在留白山的时候,他去赌坊输了钱,便将我压在赌坊做奴役。如今,他的金大头是天下最尊贵的人,这离家出走了,又将我压到大理寺去做质子。他得道的时候,也未见我这只鸡犬跟着他升天;如今他跑了,倒先把我炖了!我离恩是在地府撅了阎王的祖坟,还是忘川河里塞不下个人?非得让我投胎做他师弟!”   小顺子:“……”他掏了掏耳朵,再懒理离恩的碎碎念,径直走到南昭先前住过的屋子,寻到了那半块玉佩揣进怀中,出了山门,奔到了龙撵旁边,将玉佩自车窗呈给元址。   元址伸手接过,问道:“办妥了?”   “回陛下,妥了!离恩还算听话。奴才知道的,陛下并不是真的要拿他拴着公子,陛下是怕他成为第二个竹石。”   “你倒还算机敏,小五子未抓着,他又执意去灵关,朕自是要护着他身边的这些三瓜两枣,防人捏他软肋。”   小顺子笑道:“公子一定明白的。”   元址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望着这一枚完整的玉梨花,言道:“他明不明白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能如约回来,朕什么都不会计较。先回宫吧!”   “是!”   侍卫将空虚阁连人带物扫荡一空后,贴好了封条,盖上了大印,彻底封了空虚阁的山门。   薄薄的春雨细润在人间。   雨丝风片,朝飞幕卷。   有个身着青白色衣衫、头戴斗笠的人,挑着一盏竹灯,踏上了一百零八个大台阶,春风雨露都沾湿了他的白靴。   他身后跟着的小童,一直替他撑着伞。   他爬上最后一个台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将山门上的封条挑去了,撬开了铜锁。   小童惊慌地抓着他的胳膊,吓道:“公子,这可是宫里的封条!”   那人甩开小童的手,痴语喃喃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言闭,他双手推门而入。   砰一声!将小童关在了山门外。   三日后,内阁终于收到了穆戈的八百里加急。   连云十三州的诸王皆在调军令上摁了血手印,自此生生世世效忠天家!十万大军已拔营前往灵关。十日后,大军终于抵达北境,以包围之势,击破各个军镇,救出了被填在官道的老弱妇孺。   主将英勇无畏,所向披靡,其秘书郎纵横奇才、运筹帷幄。   两日痴战后,赤鬼奴族被迫向北撤军。   灵关缓矣。   百姓们兴高采烈,夹道相迎,都等着一睹钦差大臣的风姿。   只是,这位主将并未进城,带着人马转头驻扎在了城外。   世人纷纷夸赞,天家派来的钦差果真高风亮节,不取灵关的半粒米粮。   只有穆戈自己心中清楚,他这么做,全都是为了金銮殿的屋顶上不泛绿光。他是天家近卫,天家的国他得护着,天家的人他也得守着,着实良苦用心。可越是如此,将军府里的人越是安耐不住。   林啸坐在正堂上,悠悠地吃茶。   月见背着手在堂下来回踱步。   林啸被他转得头昏,骂道:“你有完没完?!”   月见心里焦灼,回道:“侯爷啊,您还真沉得住气。那穆戈身边的秘书郎是谁,您难道不知道吗?这回都正大光明上了官簿了!”   林啸啜饮一口茶,未应答。   月见继续说道:“相爷为了让天家驰援灵关,已经辞官致仕。虽然您不在乎,但毕竟我们被削去了一半的军权。他日若是天家发起疯来,灵关军都要褪三层皮!”   林啸将茶盏放在下,终于回了句:“若不是形势所迫,谁不愿做个闲散的少年郎?能做回贵公子,也很好。”   言闭,林啸起身,绕到后堂歇息去了。   月见气得叉腰,“只怕您想做回贵公子,就冲着天家对公子昭的蛮横霸道,天家都不会给您机会。”砰一声__孟朗推门而入,愤愤道:“你方才说的话是何意?”   “我滴个乖乖,心都快被你吓出来了!”月见安抚在自己心口,“你在外面听多久了?”   “月见大哥,你先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孟朗的逼迫下,月见无奈倒出了原委。   孟朗听过后气得气血凝固!   原来赤羽卫首领穆戈身边跟着的那位风姿卓越的秘书郎,便是死而复活、铩羽而归,让他家侯爷豁出性命、魂牵梦绕、念念不忘的那位公子昭。   原来当初侯爷带兵围了行宫,为的也是公子昭!   原来离兰便是公子昭,公子昭便是离兰。   侯爷能那般容忍和纵着殷秀,也是因为那小白脸同公子昭有七分像!   孟朗一怒之下跑到了校场。   他提着红缨枪在校场噼里啪啦连扎了二百个装醋的坛子后,大骂着:“孟朗,你就是个废物!如今侯爷的旧情都杀到家门口了,你还在这里耍花枪!”   他娘的,忍不了了!   孟朗差人牵过一匹战马,跃马而上,一人一骑朝着城外穆戈大营奔去。   今日,他非得去会会这位侯爷音日的旧情,看看这人究竟画在山海经的哪一页!!   作者有话说啧啧啧?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爱你们,鞠躬!!情人节快乐!! 第一百二十四章 引狼入室   穆戈正在自己的大帐里给元址写军报,“陛下放心,灵关皆安。只要有穆戈在,武安侯连公子的影子都见不__”“报——”赤羽卫掀帘而入,寒风侵来,吹得穆戈的手都哆嗦了下,最后一个字都写歪了。   他斥道:“没看见大人正在写信吗?你慌什么!”   “属下知错!”   穆戈停笔,问道:“说吧,何事?”   赤羽卫回道:“回大人,是抚远大将军的副将孟朗前来拜会,人就在营外。”   “孟朗?除了他还有谁?”   “回大人,只他_人。”   穆戈思略,“若武安侯有军务,也是差副官前来。孟朗堂堂一位副将,只身前来……不对劲……太不对劲。”   他又皱着眉头揣度了会,才恍然:“嗯……原来如此。”   孟朗同林啸那点事旁人不知道,但作为天家近卫,他可是门清。毕竟当初武安侯府里的探子,都是他手下之人。   如今孟朗没头没脑地前来拜会,还能是为了谁呀。一准是血气方刚、年少轻狂、醋坛子打翻,前来挑衅武安侯的心上之人。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只是那孟朗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乘人之危的毛头小子,令人不齿。   天家的人是孟朗说见便见的?!他可不能让这种人沾到公子的半丝仙气。   穆戈看着书案上写歪的信,索性揉成了一团丢进火炉里,盛气凌人道:“走吧,出去看看!今日啊,本大人定要好好羞臊他一番。”   穆戈远远地便瞧见了那个提着红缨枪的少年郎,意气风发、傲视于天地之间。   围剿行宫那回,他见过孟朗。   那会的孟朗还只是个青瓜蛋子,自从跟了林啸来到灵关,这身形和气场也是越来越英武了。啧啧,到底是吃了多少个林啸。   穆戈慢悠悠地走到孟朗面前,面色颇为不屑,都不想正眼瞧他。   孟朗还算是规矩,立直了身子行礼恭敬道:“穆戈大人,末将是__”“啊,本大人知道,抚远大将军的副将。”   “末将是来__”穆戈再次打断他:“本大人也知道,来见本大人的秘书郎。”   “所以,末将恳请--”穆戈负手而立,仰头睨看着他,“你是谁不重要,来干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大人的秘书郎不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孟朗瞪眼,他未曾想到穆戈是这番态度。   穆戈嗤笑:“这位副将,看你的样子是才过及冠吧。还是把心思用在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上的好。好好给自己挣一份军功,没准还能让你家大将军高看你一眼。除此之外,别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啧啧啧。”穆戈又将孟朗从头到脚鄙视了一番,“唉……好好的小子,怎么竟不干人事呢?!”   孟朗捏紧了红缨枪,切齿道:“大人,何意?!”   穆戈冷哼一声,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刚想掏出来好好羞躁他一番,只听身后来人。   “报——”穆戈回头,“又怎么了?丨”赤羽卫言道:“回大人,公子说请孟副将帐内一叙。”   穆戈:“……”他愣怔在原地。   赤羽卫小声提醒着,“大人、大人……那个……公子还在等着孟副将。”   穆戈气出一声,冷了脸色,“本大人耳没聋!”   他回头狠狠地剜了孟朗一言,冷声:“既然公子请你进去__”“谢大人!”孟朗忙得插话,再次行礼后跟着那名赤羽卫进了大营。   穆戈破口大骂:“蹬鼻子上脸,顺杆爬!什么东西!”   赤羽卫领着孟朗来到南昭的大帐外,言道:“孟副将,您的兵械是不能带进大帐内的。”   孟朗眼神里写满了疑惑,莫不成这秘书郎是个胆怂的?   赤羽卫察觉,不屑道:“孟副将您误会了,这规矩是陛下定的。陛下疼二公子,不喜公子看到打打杀杀的东西。当然,这也是为了您好。若真论起来,三个您都不够二公子打得。”   孟朗:“……”   什么叫三个他都不够二公子打?!一个男宠而已,能有多大本事?!   不过,既是天家定的规矩,他也无话可说。便没再计较,将红缨枪递给了赤羽卫。   赤羽卫点头,掀起帐帘,“进去吧,二公子在等着。”   孟朗理了理自己的衣饰,哼,不就是个皇帝的男宠嘛,有什么了不起。他器宇轩昂地迈进去。   大帐四角都燃着上等的银碳,其中一个暖炉上还温着热茶。内设也极为清雅,只在内角置了一张书案,除了文房四宝,还摆放着鎏金香炉和插着一支白玉兰的窄口素瓶。   白玉兰?这荒凉的灵关哪里来的白玉兰花?!   这还不是最惊讶的。   令孟朗更为吃惊的是,这大帐内比白玉兰还夺目的竟然是静静端坐在书案后,提笔书写之人。   这便是公子昭?!   只见南昭身着素色衣袍,肩上披着一条白色狐皮大氅。   束发的白玉冠上簪着一朵精雕的玉兰。   虽微微垂首着,但那一双春水明眸,引着人忍不住去遐想这位公子顾盼生辉时是何等的人间绝色。   南昭认真写着字,似是并未察觉到孟朗进帐。   帐外一个赤羽卫端着一个托盘掀帘而入,盘子里放着的是几株海棠花。   孟朗再次讶异,那可是海棠花啊!北境哪里会生海棠,连个新鲜的吃食都是从南边运去的。这般好的品相,一看便知道是京城里送来的。   赤羽卫径直走到书案边,言道:“公子,这是陛下今日送来的海棠。”   南昭抬眸,轻言道:“好,换了吧。”   赤羽卫依令,将素瓶里的白玉兰换成了海棠。   此时,南昭终于看到站在帐内的孟朗,莞尔言道:“这位便是孟朗副将吧,对不住怠慢了。”   孟朗轻声回道:“没关系,公子先忙。”   南昭莞尔,眼波流转间差点勾走了孟朗的魂。   他言道:“孟副将先坐坐,吃点茶。这封手书是要八百里加急送进宫的,送晚了,陛下又该闹了。即便这样,陛下收到的时候都是三日后了。”   “……”孟朗嘴角微微抽了抽,点了点头。   赤羽卫收走了白玉兰,又言道:“公子,陛下说这花的寓意是__‘纵寒风凛冽,用我心温你心’”。   南昭面颊微微羞红,笑着:“唉……你瞧瞧他,酸不酸,这又不知道是从哪里看来的戏文。”   赤羽卫笑笑,等在一旁。   南昭写完了手书,盖上了元址给他的那枚小金印,刚要塞进信笺时,赤羽卫提醒道:“公子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南昭轻轻地翻了个白眼,微微瞋怒:“你倒是无事可做,日日盯着我,非看着我在手书上吻个唇印子才肯罢休。”   孟朗听着,差点被刚饮下的一口茶呛死,又害怕煞风景,只能死死地憋着。   赤羽卫言道:“属下的事务便是伺候好公子,这样陛下才能安心。”   南昭无奈摇头,在手书上吻了下,这才装进了信笺。   赤羽卫双手接过,躬身行礼,离开了大帐。   南昭对着孟朗言道:“让孟副将见笑了。”   之后他从书案旁起身,款步坐在了正堂上,将暖手炉捧在手里,似一尊不可冒犯的菩萨。   他看着孟朗微微热红的面颊,轻轻启口:“我身子弱,怕冷,所以陛下特意让他们多放了些炭炉。孟副将若觉得热,我可以将炭炉送出去几个。”   孟朗摇头,“不打紧不打紧,公子身子要紧,这点孟朗受得。”   “那便好。”   南昭端起茶盏,动作轻柔地啜饮了一口,言道:“说起这炭炉啊,咱们陛下少时还做过一件特别可爱的事情。那年冬日,我不小心落湖,陛下怕我冻着,在我的屋子里满满当当放了二十几个炭炉,那煤烟都跑不出屋子,差点送走了我。你说说他,是不是很可爱?”   孟朗尬笑笑,“嗯,确实有点可、、可爱。”   南昭招呼道:“孟副将别客气,先吃茶,这茶都是陛下昨日刚让人送来的,开春头一茬,鲜嫩得很。非得让我尝尝,不尝陛下便不开心。”   孟朗嘴角都快抽没了,言道:“阿阿,嗯,好茶好茶。”   “哦,对了,孟副将来寻我,所为何事呀?”   孟朗愣住,他都不知道自己傻乎乎地跑来干什么。就像一枪扎进棉花里,有气撒不得、有力出不得。在这样天仙一般的公子面前,他都觉得自己蠢得像个傻瓜,自取其辱。   他端起茶来一饮而尽,立身行礼,“无事了,孟朗唐突了,公子勿怪,告辞。”   孟朗转身,掀帘离开。   南昭端茶笑笑,喃喃了句:“傻小子。”   不久后,穆戈进来,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道,“那小子,这便走了?”   南昭此时已经半躺在贵妃榻上,盖着狐皮大氅读着书卷,“不走怎么着,你留人家吃晚饭啊。”   “他来时那欠揍的架势,还以为他保准被你揍个鼻青脸肿,你怎么一一”南昭从书里抬眸瞥他一眼,“怎么着?在你眼中本公子便是那挖人眼珠子、在人身上戳洞的阎罗?”穆戈慌忙摇头,“我可没那么说。”   南昭放下书卷,将狐皮大氅裹紧了一分,“有时候啊,对待这种愣头青说一车的话都没有用,倒不如让他亲眼看看。”   他叹了叹气,“唉……他也可怜,自小无爹无娘无人教导,自是不懂面对喜欢的人该如何做,所以才会糊涂犯了那般事。我看他对武安侯也是真,人总是会长大的,总归有一天他会明白坦诚相待、两厢情愿才是至臻至理。”   穆戈点头表示赞同。   南昭戏谑地看着他,问道:“今日呈给陛下的公子昭二三事都写完了?”   “写完——嗯?公子怎么知道?”   南昭嗤笑,“我了解你,更了解他。今日孟朗这事便不必上报了吧,一个刚及冠的孩子,没必要毁了他的前程。”   穆戈应道:“行,听公子的。”   “报——”穆戈转身冲着外面问道:“又怎么了?!”   “回大人,武安侯、、他来了,就在营外,没带副官也没带随从,独自来的。”   穆戈回首看向南昭,“我去会会他。”   “穆戈__要不……”   穆戈提醒着,“这武安侯也不是那名不见经传的孟朗,他若是先差副官递来官牒拜帖倒也罢,你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他只身前来就不怕惹人闲话。”   “他肯定是因为孟朗才来的,他怕孟朗对我不敬。”   穆戈小小的眼睛里塞满大大的疑惑,“他看不起谁呢?我堂堂天家近卫还降不住个孟朗?”   “穆戈大人!”南昭被气笑了。   穆戈鼻哼,“公子可想好了,反正,这事我得写进公子昭二三事里,我可是天家近卫,不可欺君。”   “行行行,写吧写吧。先便劳烦大人请武安侯进来吧。”   穆戈甩袖,离幵前丢下句:“我哪里引的是武安侯,我明明是引狼入室。”   作者有话说高端的茶艺师就该是南昭这样的,兵不血刃!感谢各位小可爱订阅,明日预告:幕后大boss该出场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将军的兵只有战死,没有投降   林啸再见到南昭时,恍如昨世。回忆如碎片割裂开他的心脏。   他忘不了那年长街大火,南昭和南旭将他和林常欢从大戏楼里救出。   他忘不了那些年他宁可挨一身的鞭子,也要进宫戍守在朝阳宫,只为能看南昭一眼。   他忘不了庚子之变,他将南昭从大牢里背出,声声唤着南昭的名字。   他也忘不了在南昭跳崖的山底,他双手扒拉着每一块石头,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找不到便是还活着。   他更忘不了南昭替他挡的那一刀,忘不了崖山送别南昭为他弹得那一曲《破阵子》。   一个贯穿他整个人生,惊艳了他所有岁月的人,这样的人,他怎么能忘呢?!   他果真是为孟朗来的吗?不,他心中明白,他为了谁而来……   “咳咳——”穆戈咳嗽了几声。   当他看到林啸肆无忌惮痴痴望着南昭的眼神时,便知道他执意留在南昭的大帐是对的。天家的人,他得好好守着。   “那个一一侯爷,我方才说了,孟副将半个时辰之前便离开了。而且,我们也并未为难他,还请他吃了茶。更深露重,您这般前来要人,是否唐突了些。毕竟一一”穆戈提高了音调,加重了后面的话,“毕竟如今的公子身份贵重,是光明正大地同陛下拜了天地、暍过合卺酒、入过__”“穆戈大人!!!”南昭将手中的茶盏摔在桌上,面沉似水,再次抬眸时,那冰冷的眼神看得穆戈胆颤发毛。   南昭冷声:“大人,侯爷对那些不打紧的事情不感兴趣。”   拜天地……合卺酒……入……   林啸嘴唇怯懦,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只能死死地握着佩剑剑柄。   宫变那日,南昭和元址同穿喜袍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可当着南昭的面,再听过这些事情,他的心肝五肺却是撕扯的痛,连恭喜二字都说不出口。   南昭不敢再去看林啸受伤刺痛的眼神,他只有垂眸才能让自己不那么失态,毕竟林啸和他之前的牵扯太过复杂,说不清楚、说不明白。   元址吃味林啸也不是没有理由,毕竟就连南昭他自己都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同林啸之间绝不是简单的“犹如亲弟”便可以打发的。   当他被人侮辱跌进深渊的时候,是林啸的出现还了他最后的尊严。或许那一刻,他也曾动过心吧。   他启口:“侯爷,孟副将只是前来拜会吃茶,坐了坐便走了。现在许已回了灵关。天色已晚,我差人送侯爷回城吧。”   “我、、无事。公子……保重。”   言闭,林啸决绝离去。   穆戈愣了愣,这便走了?!他打了一肚子的腹稿还未说呢!   他回身言道:“那……公子歇息吧,今日的事,我便不上报陛下了,毕竟……”   南昭淡淡道:“穆戈,谢谢你。”   穆戈无声笑了下,出了大帐。   大帐内恢复了静谧,只听得到煮茶的声音。   南昭扶着塌坐下,胸中憋闷,缓了阵子才舒了口气。   还好……没有任何人看到他现在失态的样子。   他从怀中取出同心结放在唇边轻轻吻着,遍遍喃喃着:“纵寒风、、凛冽,用我心温、、你心……纵寒风凛冽,用我心温你心。用我心……温你心……”   孟朗自打从穆戈的营内出来后,便独自寻了块隐蔽的树林,躲在树上暍闷酒。   “唉……哼!屁都不是!”   咕嚕噜———饮而尽!   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看过元址和南昭,他才明白月见说的都是屁话,那份蜜里调油的真情实感根本不是陛下可以强掳来的。他很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听信了月见的话,对林啸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原本可以日久生情,结果闹到现在,日久也为未必生情。   若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愿意用一切去补偿林啸,哪怕豁出命去。   暍尽了酒,他将皮囊子挂在腰上。   刚要下树的时候,他鹰一般的眼睛捕捉到远处山头人影窜动。   那些人最后落成小点,一个个隐在暗夜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帮人身形和步法绝不是大盛的兵!   他模模糊糊看到那帮人晃着的弯刀……   他娘的,是赤鬼奴!   此时,他未急着下树,只是静静地躲在树杈上观察着对面山头的动向。粗略扫去,对方约有三百人。能值得这么多人暗伏着,他们伏击的人必定不凡。   如今在这灵关里外,配得上赤鬼奴用三百人伏击的,只有穆戈、公子昭、他自己,还有……主将林啸!   穆戈和公子昭皆在军营,而他出城之前确定了林啸还在将军府,所以这帮人是用来对付他的!   呵阿!一帮蠢货!   孟朗不屑地暗骂着。   等着吧,狗东西们,待爷回城领一队弩手,将你们个个都扎成刺猬!   姑d达-卩达Pji-急促的马蹄声回荡在山涧。   孟朗支棱起耳朵,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这般耳熟,似是灵关军的战马。   此时不仅是孟朗,就连山头上埋伏的人皆都警戒起来。   直到马蹄声由远及近,直到看清御马之人,孟朗心中大骇,从头凉到了脚!   那人他再熟悉不过!   原来赤鬼奴要伏击的人是灵关军的主将一一林啸林啸是何时出城的?!!   他顾不得许多,跳下树去。一跃上马,自马背一侧抽出红缨枪,甩着马鞭奔向对面山头。   待他赶到的时候,林啸已经被困在了当中,战马被杀!   他提枪自外围杀进去,对林啸喊道:“上马!”   林啸握住孟朗伸出的手一跃而上,坐在孟朗身后。   对方的人越来越多,一轮一轮、一层一层将他们团团围住,根本出不得。再这样下去,迟早被活活耗死。   孟朗一枪穿透了敌人的心脏,道:“这地离穆戈大营最近,我会在北侧撕出个口子,侯爷快走。”   林啸拉着孟朗的腰带倒挂一侧,持剑斩断了敌人的胳膊,又迅速回道马背上,“不行!哪有主将弃了副将溃逃的道理!”   孟朗勒紧缰绳冲了几次,都未冲出去,“这样不行!再这么下去我们都得死!妈的!林啸!你走!”   孟朗一跃跳下马,冲进层层的敌军里,横枪压过,将敌军连连逼退。   “孟朗,回来!”   马声嘶鸣一一铁蹄踏在被孟朗刺穿的尸体上。   林啸只看得见孟朗的红缨枪在包围中穿插舞动着。   分神之际他被身后的敌人扎了小腿,血液涌出。   孟朗回头看见林啸受伤,嘶吼着杀红了眼,一路奔向林啸。   他踏着尸身而上,牵过缰绳,拽扯着战马朝着北面薄弱处奔去。   直到将北面撕出个口子,孟朗抬腿踹在马屁股上,嘶吼:“走__!!!”“孟朗!”   “你快走!!”   战马驮着失血的林啸一路奔驰。   孟朗一人当先,挡住了敌人追向林啸的去路。   他的身上被砍出十多个口子,皮肉翻出,深深见骨。   赤鬼奴面对这一头嗜血的狼,谁都不敢轻易动弹。   对峙之时,瞍__一根毒镖扎在了孟朗的肩膀上。   “他娘的……”   孟朗反手将毒镖丢在地上,恍恍惚惚,天地炫目!   他极力用红缨枪撑住身子,冷冷地勾唇嗤笑着:“来吧!都给爷一起上吧!”   敌人不敢随意动弹,虽然孟朗中了毒,但他们并不清楚,这样一头恶狼,战斗力还剩多少。   啪啪几声拍手一一“好,有骨气。”   孟朗的眼睛被血污遮住,看不清来人,“给爷滚出来!”   终于,自东侧款步走出一个身量娇小之人,披着黑袍的人。   孟朗用手擦掉眼睛上的血污,他的身子渐渐地撑不出,顺着红缨枪半跪在地上。   他气息沉沉,问道:“你是谁?”   来人回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身受重伤又中了毒,若得不到解药,只怕会化为一滩血水,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   孟朗听着这人细糯的嗓音,和熟悉的腔调,沉声:“你不是赤鬼奴……你是大盛之人。”   那人掩嘴轻笑,笑得极为诡异,“孟副将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若你肯投降,我保证你还能见得到你的武安侯!”   孟朗:“你是宫里的人!”   那细软的声音,不是太监还会有谁?!   “你是、、你是……小五子!”孟朗骇然,他未曾想到小五子这般胆大,竟跑到灵关来了。   对方诡异地笑着,“呵阿!是不是的不重要了。”他伸出一只手,手心里握着一个药瓶子,晃了晃言道:“怎样?只要你答应,解药便是你的,武安侯也还是你的。毕竟啊,留着命才能再见到林啸,对吧!”   浓腥的血液堵在喉间,从嘴角齿间涌出,孟朗只觉得他的肠子都要被搅碎了。   他单膝跪地,用最后的力气撑住地面,气若游丝言道:“狗东西,爷脚踩的是大盛的地……头顶的是大盛的天。就凭你,不配提武安侯的名字!抚远大将军的兵,只有战死,没有、、没有投降!今日,谁在向前一步,便从爷的尸身上踏过去吧!”   “愚蠢!拿下!他中毒了,掀不起浪,快拿下!”   敌人层层围上!   孟朗无力地挥着拳头,直至眼中的天地变成窄缝,直至倒在血泊中。   他念着林啸的名字,想着林啸的身影,“我....定护将军一生周全……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魂……”   作者有话说孟朗啊?孟朗5/5 91.67%12:33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不是真的要他死……   “报——”穆戈才卸了盔甲,刚要歇息便听到军营里嘈杂的动荡声。   他斥道:“又怎么了?!又他娘是谁来了?!”   来人惊慌禀报:“回大人,是武安侯!他受了伤,被战马背过来的!”   “什么?!”   穆戈掀帘而起,随着赤羽卫走向军营口,果然看到几个士兵将淌着血的武安侯小心翼翼地扶下来,用担架抬进了医帐。   穆戈皱眉,回首便看到南昭只着了单衣,站在战马旁,仔细地探查着马背上的几道伤口。   片刻后,南昭言道:“首先,这刀痕是弯刀造成的,伤他的人是赤鬼奴。然后,这不是他的战马。”南昭从马鞍下面抽出一枚军章,只见上面刻着两个字一一孟朗他抬眸看向穆戈,惊道:“这是孟朗的战马!”   趁着林啸还算清醒,问清楚了孟朗被伏之地后,穆戈点了五百骑兵前去营救。   南昭坐在林啸的榻边,小声问着随军的郎中,“侯爷可有伤到要害?”   郎中探查过林啸的伤口,回道:“还好,回来的及时。”   郎中打开医箱,仔细地替林啸清理伤口、上药、包扎。之后端起洗出的一盆血水,言道:“公子,下官去煎药了。”   “好!辛苦了。”   郎中行礼退下,此时帐内只剩了南昭和林啸二人。   南昭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他们要伏击的人是我,是孟朗……救了我。”   南昭神色凝重,言道:“事发地不远,但愿他能撑住。你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不方便同郎中说的,可以同我说……”   林啸手背盖在眼睛上,颤声着,“最近的日子,我从未给他好脸色。我是气他、是见不得他,但我不是真的要他死……原本想着待他再长大些,许就懂事了……我真的没有要他死……”   南昭握住他的手,“那傻小子福大命大,会没事的。穆戈已经去了,他不会死的。孟朗是灵关军副将,又是右相义子,就冲着这层关系,不论谁要绑他,都不会要他的命。留着他,才会有要挟的筹码。”   “我知道,可我就是怕”“你怕那愣头青是个直脑子,只为军荣,不为偷生……”   林啸不敢再想,侧身躲进了南昭怀里。   南昭愣怔了下,才慢慢地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宽慰着:“不怕不怕……有、、公子在。你能想到的,他们也能想到,所以他们不会让他死。至少现在孟朗还有价值。只要熬过今晚,不论是谁绑了他,总会送消息来。”   一个时辰后,穆戈带军归来。   此时林啸已暍下了安神药,沉沉睡去。   南昭点着一盏灯,坐在林啸塌边,看着舆图。   穆戈进帐的时候,南昭都闻着了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   南昭抬眸,“没找到?”   “嗯,在现场抓了几个半死不活的。”   “留了口信?”   ‘‘嗯”“说吧。”   穆戈无声。   南昭放下舆图,“和我有关?”   穆戈不言,默认了。   南昭淡淡道:“既是同我有关,藏着不同我说又是何道理?”   “说了也无用,陛下不会同意、、不对,别说是陛下,我都不会同意。”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同不同意,听过之后,我来判断。”   他转身看向林啸沉睡的面庞,又言道:“你不说也没关系,不是还留着几个活口吗?那本公子便受累,亲自审审吧。”   “……”穆戈叹气:“唉……他们要你明日午时去城外二十里处的不周山,否则便将孟朗丢进山里喂秃鹰。”   不周山..?   南昭思略,回头看着穆戈,言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何是不周山?”   穆戈困惑:“莫非是设伏?”   南昭摇摇头,“不对,方才的舆图我看了,若是设埋伏捕我,根本用不着大费周折跑到不周山去。不周山不毛之地,没有掩体,满山望去连个能设伏的地方都没有,这也太奇怪了。”   “公子这么说,确实有点不对劲。那明日公子便更不能去了。”   南昭看着林啸毫无血色的脸,回道:“去是一定要去的,孟朗是大盛的将。他是为了救主将才被伏击。赤鬼奴既提出让我去,若我不去,只怕会寒了灵关军的心。一旦人心动荡,军中不稳,便正中敌军下怀。”   南昭回眸,“山河表里,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是个忠心的,一心护卫陛下。难道我便不是吗?”   此话一出,穆戈再无阻拦的理由。   “这步棋他们是专程替本公子预备的,我不去倒是白费了他们的一番心思。”   穆戈忧虑:“道理我都懂,但……公子计划如何应付?”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吧。”   “明日我暗中派人在远处护卫,一旦形势不好,公子护住自己为要。不然__”南昭摇头戏谑道:“不然你家主子便要自己埋了自己了,我懂的。”   “嗯。”穆戈依旧站在帐内,未有出去的意思。   南昭问道:“大人,还有事吗?”   穆戈满脸茫然,“没有啊。”   “那你__”穆戈眼睛四处乱瞥着,狡辩道:“那个我就是觉得、、觉得这里暖和。”   南昭瞪他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嫌自己军帐冷便多放几个暖炉,他都这般模样了,还能做什么?!满脑子都不知道胡乱想些什么东西!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人。”   穆戈被怼得哑口无言,无奈只能转身离开。   只是刚出去两步,他又从帐帘缝隙间探进脑袋来,使劲瞅了林啸两眼,言道:“公子,你懂得。”   南昭随意抓起手边的那卷舆图砸向了帐帘,“滚!”   翌日。午时。   穆戈不知道从哪淘来了一些破烂铜锣和扁鼓,安排了一队人敲锣打鼓地送南昭出营。   南昭骑在战马上,冷眼骂道:“你脑有疾否?!”   穆戈佯装满脸无辜,“昨夜是公子自己说的,此一去是为了替陛下收拢人心。动静不闹大点,那灵关城里的人又如何知道公子是替他们去救副将了”南昭龇牙:“真是良苦用心啊,穆戈大人!难为你找来这么多破铜烂铁。”   穆戈挥手,“瞎一一好说好说,情报纵横而已,穆戈就是吃这碗饭的。没有找不到东西,更没有寻不到的人。”   南昭挑眉,“哦?是吗?那等料理了灵关的事务,本公子还真想同大人讨教一二,比划比划。”   “好说好说。”   南昭又瞩咐道:“记得差人去告诉月见,好好替他家侯爷守住灵关,莫轻举妄动。若不出意外,今日便可以一局定乾坤。”   穆戈讶异:“公子这么笃定?”   南昭讳莫如深地笑笑,“嗯,情报纵横而已,快鸡鸣的时候,得了点消息。”   穆戈手习惯性地握住了剑柄,暗想着,不对啊,公子昭身边跟着的人都是他安排的,任何消息的通传都得经过他手,若有消息为何他不知道?   除非……   穆戈双目圆嗔,“他醒了?!!”   南昭轻咳了下,回道:“嗯……又睡了。”   穆戈不甘心地盯着南昭,眼中尽是质疑。   他只半夜没看住,这二人便……   “公子__你、、你__”南昭抬眼瞪他:“你什么你!满脑子的淫邪!同你主子一个样!”   南昭气得轻踢在马肚子上,御马而去。   穆戈心中悲愤,陛下???穆戈无能啊,今日若您瞧见金銮殿上飘了绿云彩,万万不要责怪穆戈啊。要怪就怪您看上的人,比那九尾的狐狸还狡猾!!   不周山烈日当空,毒辣得很。再往北便是大漠连连,无边无际。   南昭笼起袖口,擦了擦额间的汗,炙热下嘴唇都烤得有些干裂。   当他自己置身此地的时候才真切地感受到北境游牧为何拼了性命都要争抢掠夺,滋扰边关百姓。   不周山都如此贫乏险恶,北境大漠又能好到哪里去。   自打出了营地不久,他便察觉到有两拨人跟着他。   一波脚步声听着沉沉,步伐有律,定是穆戈和赤羽卫。   另一波虽然无章法,却气定有力,不好对付。   约走了半个时辰后,他远远看到乱石黄沙里,蜷缩着一个人,头发肆乱地遮住了那人的颜。身上的衣物烂得不成样子,但南昭依旧认得出,那是大盛的军服。   那人__是孟朗。   南昭甩鞭疾驰,在即将靠近孟朗的时候,从远处一座山丘的半山腰上,黑压压射来几十支弩箭,狠狠地钉在了孟朗身旁!   南昭勒紧缰绳停驻,不敢再向前,生怕自己的轻举妄动,连累孟朗被扎成个筛子。   而此时他离孟朗只有几丈远。   他抬眼望去,正前方隐隐约约间可以看到一排弩手。   他冲着对面山腰喊道:“在下便是钦差大臣的秘书郎南昭,阁下既唤我来,何不现身一见!”   话音落下许久,除了风啸,便是死寂。   孟朗躺在乱石里,手脚被覆,皮肉翻飞,血痂同烂衣混在一起,如同干尸,不成人形。   南昭都瞧不出孟朗是否还有生息……   不能再耗着!!   南昭沉气,再一次冲着对面山丘喊道:“请阁下现身一见!阁下难道不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身在何处吗?!”   作者有话说猜--这人是谁??   5/5 91.58%12:33 第一百二十七章 是不是后悔没有早些认识本公子?   此一言如一块巨石重重砸进湖底,掀起惊涛骇浪。   鹰击长空,振翅而飞。   从山腰上奔下来一人,身量高大魁梧,满脸胡茬。   那人身背弯刀站在孟朗身边,一脚踩在孟朗的脑袋上,抬眼狠狠看着南昭,扯嘴挑衅道:“我们主子叫你滚去那边的山洞,他在里面等你。”   南昭瞧了瞧远处的山洞,又垂首冷眼睨看着他,言道:“本公子可以去,只是能否按照约定,先放了我们的人。”   对方狠狠地踢了踢孟朗的脑袋,之后站远了,答道:“可以,反正这王八羔子都快咽气了。”   南昭翻身下马,两步冲到孟朗身前,解开了敷着孟朗手脚的绳子,又跪地去探孟朗的脉搏。   渐微渐弱,渐无声息……   他飞快撕下了自己的半只袖子,晈破食指,匆匆写了一封手书,叠好了塞进孟朗怀中,之后抱了几次都未将孟朗扶到马背上。   南昭回头看着一旁站着的人,言道:“这位英雄,你家主子是不是等着要见我?”   那人憨憨地点头,“嗯,对!”   “那为了不让你家主子等太久,英雄可否帮我将此人扶上马?”   “……”那人愣了!他虽然十分不想,但他看着南昭那张花儿一般的脸,竟然觉得这个灵关来的男人说的波罗盖儿的十分有道理。   他回道:“你别耍花招啊,老子不是在帮你,老子是为了不让我家爷等太久。南边儿来的娘们,中看不中用!闪开!”   南昭:“……”   他俯身扯起孟朗的一条胳膊,瞬时将孟朗扛上肩,放在了马背上。   南昭用绳子绑紧了孟朗,拍了拍马屁股,战马便顺着来时的路自行回去了。   南昭回身言道:“走吧,带我去见你家主子。”   那人带着南昭朝着山丘走去,路上还悄悄地打量着南昭。   南昭问道,“好奇?”   那人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目光,“哼!波罗盖儿的没有的事!我们北境的娘们喜欢的男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可不是你们这种瘦了吧唧的小白脸。”   南昭挑眉,“‘你们’?还有谁?”   “……”那人自知多嘴了,不再说话,自顾带着南昭朝着山洞走去。   “行了,你可以进去了。我家主子就在里面。”   南昭看到洞口边被熄灭的篝火,还有些烧过的干柴,似是有人在这里住了许久的迹象。   他从怀袖里掏出火折子吹了吹,燃起了丝丝明火,踏入了洞中。   洞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阴暗,反而点着烛火,看着干爽得很,还飘着淡淡的擅香。   燃着擅香的地方,静静地端坐着一人,身旁放着一柄圆月弯刀。   在南昭举着火折子想将那人的模样看清楚时,对方却先启口,“他们说,他长得像你,没想到竟是这般像……”   南昭淡淡道:“但我却不是他,尊下失望了吗?”   那人嗤笑,“哼,他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明珠,而你却狡猾的像只猎犬。”   南昭负手而立,“尊下既识得我,想必也曾耳闻我的身世。”   “知道的,左相的小子,皇帝的男宠。被自己的身上人屠了全家,竟还能卧榻在仇人之侧,该说你冷血还是狠毒?”   南昭垂眸轻笑,“如果可选,谁不愿做个无忧的少年?我也曾像他一样,父疼母爱,兄友弟恭。”   南昭盯着那人左边空荡荡的袖子,思略沉沉,言道:“他生性纯良,眼中皆是明月。以救死扶伤、行医天下为己任。两国交战、生灵涂炭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若他所爱之人成了屠杀他骨血、践踏他国土的敌人,你来说说,他会怎样?!他现在的处境,便是我的当初……而我那时选择了跳崖……”   “跳崖……”那人声音颤颤着,问道:“他……还好吗……”   南昭冷哼,“不!好!行医济世的孩子你非逼他举刀!若论冷血和狠毒,本公子可是比不了你呀,乌鹿王!”   “他现在……在哪?”   “在京城外一座废弃的山门,他回京连家门都未进便将自己关在里面,再未出来过。他那位将他捧在手心的师父,连着在山门外哭了五日都未将他哭出来,眼睛都快哭瞎了!清清白白的世家公子被你连累成这样,王爷若不想负责__”“本王没有不想负责!”   “他才刚及冠,王爷也下得去手?!毁他清白__”“本王没有毁他清白!”   “如今京城的姑娘谁不知道他同北境蛮夷搞在一起,谁还敢嫁他一一”“我嫁!!”   南昭:“???”   “不是、、、是我娶!本王娶他!”   南昭讥讽嘲道:“王爷凭什么娶?!凭你带兵滋扰大盛百姓,凭你伙同叛贼分裂大盛,凭你将我朝副将弄得半死不活?!”   闻中话赶话:“那你说,要怎样?!”   南昭甩了甩袖子,仰鼻傲视,言道:“好说,和亲!正大光明地娶他。”   “???你、、你是在开玩笑吗?”   南昭淡淡道:“本公子从不玩笑,还是说,乌鹿王不愿意?”   闻中蹭地从地上站起,大喊道:“我愿意!”   这一声惊得山洞顶上的灰沫都掉落了下来,窸窸窣窣洒了满地。   南昭拍着身上的灰,咳嗽了声,“用不着喊,我们南边儿来的小白脸经不得你吼。”   闻中急道:“你知道我的意思,两国之间以男子和亲并无先例,你如何笃定此事一定能成?”   南昭悠悠回道:“可赶巧了,你看不起的大盛皇帝,也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我的身上人,还是很听我的话。哦,他的小金印还在我怀袖里,本公子现在便可以拟一封和亲书。”   闻中一脸懵地看着南昭:“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现在是不是后悔没有早些认识本公子?”   闻中言道:“有……一点。”   “没关系,现在也没到覆水难收的地步,倒也不晚。只是__”“只是什么?”   “唉……”南昭叹着气,“人家好好的世家小公子,独子独孙啊!却要用来被和亲,将来连个后嗣都没有,想来他的宗亲该有多伤心、多绝望……”   “本王可以补偿!聘礼、进贡,只要你说出来,本王给的都是最好的。”   “这样的话,那本公子倒是可以受累同他的宗亲说说,只是还有__”“还有什么?”   “你知道的,我们南边儿的小白脸可是经不住你们北境的苦寒,本公子才来几日,身子都被磨得瘦了好几圈。他那般金贵,若是背井离乡去了你们荒漠,没准不出半年,人就没了……”   “他可以不留北境,他想去哪、住哪,本王都陪着他。他在哪哪里便是本王的家。”   “他的宗亲都在京城,他生在那里,长在那里一一”“那本王就陪他留在京城!”   “还有__”“还有什么,公子一并都说了吧。”   南昭笑笑,从自己身上扯下了另一条袖子,铺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再次咬破手指,洋洋洒洒地书写着。   写完他在上面盖上了小金印,拿起来递给闻中,“就这些了。”   闻中看过细细读完,紧皱了眉头,“前面这些本王做得了主、无异议,只是最后一条难办一些……”   南昭从他手里抽走那半片袖子,“嫌难办便算了,就让殷秀独自一人一一”闻中夺回和亲书,同样晈破自己的手指,开始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   南昭满意勾唇,“成交!签过它,殷秀便是你的!”   闻中拿起签好的和亲书,交给南昭,言道:“那人同你有私仇?”   南昭将和亲书收到怀袖里,冷声:“祸因他起,他身上背着我族三百四十八条人命。”   “呵呵。”闻中笑得讳莫如深,“那本王倒很是期待你会如何处置他。”   南昭轻哼,“行了,本公子还用不着你来教我做事。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去预备聘礼。还有,原本就是逆天命的事情,我看呐也就不用纳什么良辰吉日了。我只给你一日,明日本公子在灵关城官道等你,再多耽误,乌鹿王的未婚妻便要得道升天了。”   言闭,南昭行礼,“乌鹿王,告辞!”   闻中冲着洞口吩咐道:“罗尔汗,好生送这位公子回灵关。”   南昭连忙摆手,“王爷费心,就不必劳烦这位英雄了。身上人看得紧,略微有些个陌生男子或女子接近,他都是要闹的,王爷就替我省些麻烦吧。”   闻中:“……”   罗尔汗引着南昭下山的时候,眼睛再次滴溜溜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遍。   南昭察觉到,问着:“还是好奇?”   这回罗尔汗倒是爽快地承认了,“嗯,怎么从那山洞里一进一出,这事情就两极反转了?”   南昭戏笑着,“想知道啊,那本公子便告诉你。但是你不能同旁人说,来来,附耳过来。”   罗尔汗低身,靠近了南昭。   南昭轻声言道:“因为我们南边儿来的小白脸,都是转了世的狐狸精,会勾人!”   罗尔汗一个九尺长的大汉,被南昭逗弄的羞躁了脸,额间都热出了汗,步法凌乱地跑了,脚下没踩稳,滚下了山坡。   穆戈远远地看到南昭囫囵个地从山中走出,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他翻身上马,又牵过一匹,朝着南昭奔去。   南昭原本就被烈日的毒辣晃得眼花,周旋了这么久又滴水未进。不久前还放了点血写了两份手书,瞬时间便觉得眼冒金星,双腿犯软。   他看到穆戈下马奔来的时候,才觉得松了口气,伸手便栽在穆戈身上。   穆戈看着南昭这副体虚的样子,还有两边被撕得凌乱的袖子,一些不好的预感、和不干净的画面涌进他脑中。   公子这是、、公子这是、、为了孟朗,为了灵关军,为了陛下,献身了?!!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清,若是如此,他恐怕得提着自己的人头回京了!   他小心地摇着南昭的肩膀问道:“公子、、公子,您的、、、您的袖子呢?”   南昭两眼一抹黑,气虚回道:“……断了……”   作者有话说袖子断了--殷秀卖了---5/5 92.47%12:34 第一百二十八章 怕不是悔婚了吧   穆戈不由分说,紧得将昏倒的南昭扛在马上,带回了营。   —个时辰后,当南昭再次醒来,才睁开眼,便看到他的床榻边挤着几个脑袋一一穆戈、月见和郎中。   他瞬时被吓精神了,骂道:“你们脑中有疾?!”   “是谁脑疾还不一定呢!”穆戈扯着嘴角冷笑,“公子可算是醒了?!穆戈以为公子是因为献了身才体虚昏倒,特意唤了郎中,替公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呢!”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   南昭忙得裹紧了棉被,只露了个脑袋出来,斥道:“穆戈,你就不怕你家主子扒了你的皮?!”   穆戈还未言语,月见凑上来,将一团东西扔在他身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南昭瞅了一眼,原来是那封和亲书。   月见怒道:“公子怎么将殷秀卖了?丨自古以来,哪里有送男子和亲的道理?丨更何况,我朝都是热血男儿,月见现在便可提刀上马,将那些蛮夷杀个片甲不留,用不着送_个小医官去狼窝!”   “就是啊!”一旁的谢郎中也抱打不平,“公子啊,那位医官小人是知道的,那可是太医院的独苗,前院判殷大人家的独子独孙啊。公子这般做法,便是让殷氏绝户啊!”   穆戈摆起一副冷嘲热讽的脸色,砸吧了两下嘴,刚想说说什么时,南昭瞪他一眼,斥道:“你闭嘴!”   南昭又回头对着月见说,“还有你,不去伺候你家受伤的主子,在这凑什么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本公子了!”   月见被怼得憋闷哑然,气哼一声,转身掀帘出去了。   处理完月见,南昭冷冷瞥了谢郎中一眼。   谢郎中见势不妙,迅速收拾起自己的药箱子,言道:“小人去看武安侯,告辞。”   此时只剩了穆戈和南昭二人。   南昭剜他一眼,问道:“你倒是清闲,还有空同我玩笑。孟副将送走了?”   穆戈点头应道:“嗯,依着公子的盼咐,片刻都不敢耽搁,差人送去留白山了。只是救得活吗?”   南昭沉声,“看他造化吧。侯爷昵?”   “醒了,孟副将的事情也同他说了。他看起来难过得很。唉……造化弄人……”穆戈一阵唏嘘。   “能有什么法子,原本便是不愉快的开始。至于之后如何,看他们缘分了。对了,和亲的事你怎么看?”   穆戈又拿起那封和亲书细细看了,回道:“从大局看来,双方利好,友好互通、永世太平。而且乌鹿王对殷医官情深义重,肯作为质子留在京城,至此北境安矣。殷医官那般清白娇弱之人,敢为了乌鹿王冒天下之大不韪,想必也是有感情的。他二人能修得此份姻缘,已是最好的结局。只是唯独牺牲了殷家,公子知道的,许太医可是难缠得很。”   南昭摆摆手,失笑:“放心,不用担心他,许之润本公子还是拿得住的。今日,除了和亲,别的事便不必上报了,你写得那些公子昭二三事,若是再添点油加点醋,你家主子怕是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下了。”   穆戈此番倒是很配合,“好!那公子歇息吧,咱们明日回京。”   在穆戈出大帐前,有个鬼鬼祟祟在外听墙根的身影,连忙跑远不见了。   翌日。   穆戈整军待发,拔营回京。晌午便浩浩荡荡等在官道上,只待闻中。   穆戈等得焦灼,骑在马上问道:“公子,乌鹿王怎得还未到啊,怕不是悔婚了吧。”   南昭自马车里打开一点车窗回道:“他对殷秀的心便如同你对陛下,死忠得很。所以当武安侯告诉我乌鹿王为了殷秀自断臂膀时,我便知道在不周山里等我的人必定是他。他想通过我探听殷秀的消息。你说这样的人,会悔婚吗?你叛变了他都不会悔婚!”   穆戈发誓:“瞧公子说的,穆戈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魂。”   南昭戏笑打趣着:“这一个这么说话的人,已经被抬去留白山了。穆戈,你要好好活着呀,活着才能替陛下尽忠。”   穆戈笑言:“好,我听公子的。”   官道上忽然传来阵阵暄嚣,扬起漫天尘土。这么大的动静,引得所有人侧目望去。   穆戈眺望去,吃惊道:“好家伙,那些是什么鬼东西!公子你看!”   南昭掀起车窗,探眼看去。   官道上密密麻麻跑着的竟是牦牛、牧羊、战马、骆驼!打头的还有一双扎着大红花的鸿鹄?!   一眼望去,无边无际,数都数不清楚。   南昭吃惊:“他疯了吗?!他是将整个北境的牲畜都赶尽杀绝了?!臭气熏天的,他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这么多活物,吃什么暍什么,往哪拉?!”   穆戈不解地问道:“公子何意?”   南昭刚想回话,远处跑来一人,他定睛一看,原是闻中的手下,那个叫罗尔汗的络腮胡。   罗尔汗抱着一本厚厚的红色典册,站在穆戈前面,抱拳恭言道:“见过大人,小人乃乌鹿王手下罗尔汗,前来替我家王爷送聘礼典册。”   穆戈翻身下马,接过典册,非常官方地回道:“好说好说,英雄辛苦了。”   穆戈打开典册,在看到上面的明细时,他才明白了南昭方才所言吃什么、暍什么、往哪拉是何意。   他瞠目结舌:“你是说,眼前这些茫茫的一片牲畜都是聘、、聘礼?!”   罗尔汗道:“嗯!对!”   穆戈念着明细:“一双鸿鹄……牛羊骆驼战马……各三、、三万?丨玄铁……万斤?丨!牲畜先不说,这战马和玄铁可是强国征战之根本,乌鹿王竟这般舍得?丨”罗尔汗得意的扬头,“我家王爷说了,两国一家亲,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只要我家王爷有的,王妃的娘家都会有。”   穆戈挑眉,“王、、王妃?!这称谓倒是……嗯……这个……”   南昭在马车里,掀起车窗接话,“称什么无所谓,人家王爷府里的闺房之趣,大人瞎操什么心。”   他又转脸看向罗尔汗,莞尔道:“去回你家王爷,我朝礼仪之邦,收了这么厚重的聘礼,王妃的嫁妆旁的先不说,首先这王府定是要好好修建。除了皇宫,只要是你家王爷看入眼的,天家都应允。”   罗尔汗根本没敢抬眼看南昭,微微垂首,支吾回道:“是、、是,谢公子。我家王爷还、、说,公子要的人、、已经带来了,就、、就在后面那辆马车上,公子可以随时去、、去提人。”   穆戈看着罗尔汗的囵样,心念着这不对劲啊。他又敏锐地捕捉到罗尔汗脸上的一处擦伤,多嘴问了句:“英雄这脸上的伤……”   罗尔汗的耳朵都红得快滴出了血,羞得像个小姑娘,蚊子哼哼地回道:“是狐狸、、狐狸那个……挠的。”   狐狸挠的??   穆戈摸着下巴端详着罗尔汗的神情,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公子昭一开口说话,罗尔汗就像丢了魂一样。他回首看向了南昭,神情复杂,似是在探寻着答案。   南昭才触及到穆戈的眼神,便明白了穆戈不知道又在乱想些带色的东西。   南昭气得回怼了穆戈一个眼神,他说的是狐狸挠的!本公子是狐狸?!   罗尔汗看着穆戈狐疑的神色,又辩解道:“就是、、狐狸挠的,王爷那边忙,告辞!”跑之前他还悄悄地抬眼看了看南昭。   南昭:“……”   穆戈:“???!!!”   南昭冲着罗尔汗的背影喊道:“你说狐狸看我作甚!?你站住__你回来把话说清楚!”   他又回头看着穆戈,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他自己脚下没站稳,滚下了山坡!”   穆戈揶揄道:“呦!你干了什么竟让人家如此九尺的汉子没站稳,还滚下了山坡??”   他砸吧着嘴:“啧啧!公子啊,这也怨不得陛下日日想将您挂在腰上,我若是娶了像您这般不安分、不省心的夫人,直接打断腿,锁起来。”   “……莽夫!丨”南昭丢下两个字,砰一声,关上了车窗。   穆戈戏笑着勒紧了缰绳,对着赤羽卫下令道:“回!京!”   和亲的队伍还未抵达京城,和亲的消息便像西北风一般席卷大盛。   从街头巷尾到朝堂之上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乌鹿王借着和亲的名义带着人马光明正大地驻扎京城,狼子野心。   有说殷氏医官斩杀乌鹿王未果,天家一怒之下拿他去和亲。殷氏邀功未成,反倒将自己搭了进去,贻笑大方。   也有说南氏公子因妒忌殷秀比自己年轻,害怕天家移情别恋,于是将貌美的小医官送到蛮夷的榻上,真是歹毒心肠。   坊间流言蜚语倒也罢,如今连金銮殿上都是闲言碎语。   尤其是许之润,哭得昏天暗地,哭得惨绝人寰,不知情的还以为皇帝屠了他满门。   殿下的大臣窃窃私语。   “男子和亲,古往今外,都未有之啊。”   “是啊,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而且殷老院判家可是独子独孙,这是让他老殷家绝户啊。”   “更何况乌鹿王是什么人,凶神恶煞的蛮夷!可怜的殷医官才刚过及冠,这不得被折磨死!”   “啧啧啧,知道公子昭手段非常,却没想到这般狠心,谁知道他是不是嫉妒殷医官年轻啊。听说他二人长得有那么七八分像……”   “若是如此,那公子昭真是歹毒心肠,怪不得后宫只有皇后有所出。陛下独宠他一人,真是九尾的狐狸转世了!祸国殃民!祸国殃民!”   小顺子在殿上听着,脸被气得青一阵、紫一阵。他们家明月青松一般的皓月公子竟被这些人如此抹黑!   更让他生气的是,本该维护南昭的元址,竟然充耳不闻,连许之润的哀嚎都未听进去,而是专心致志研究着手里的两份密报。   一封是穆戈写的军报,另一封则是元址暗插在南昭身边的暗卫所写。   自从穆戈筹谋设计,帮着南昭前往灵关,元址便知道在南昭的事情上,穆戈也未必言真。   果真,元址看着这两份写得不一样的东西,气得七窍生烟!   一份四海升平、喜气洋洋,详尽了和亲之事。   另一份则是……   孟朗?!武安侯?!穆戈?!乌鹿王丨?络腮大胡子?!   元址一拳头锤在案上:“好啊,南昭!朕日日担忧你,怕你吃不好、睡不香,还好吃好暍地替你养着师弟。你却处处沾花惹草,才过春天这金銮殿屋顶上便草长莺飞了!这么多男人凑一起都能开两桌牌九了!”   作者有话说皇家御制醋坛子,如滔滔江水,滚滚而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公子昭千古第一人   看着这么多男人的名字,元址怒气升腾,将龙案都拍出了裂纹。   殿下瞬时鸦雀无声。   大臣们战战兢兢地看着小顺子恶狠狠瞪着他们的眼神,即刻转了话锋。   “这个,虽然男子和亲从未有之,那我朝便可以开此先例,以给后人做个表率!”   “没错,虽然殷老院判只有此独孙,但殷氏旁支那也是子孙鼎盛,不算绝户。更何况,为国和亲,殷医官光宗耀祖啊!”   “虽然乌鹿王乃北境游牧,但好歹也是堂堂一国王爷,也是战功赫赫、威风凛凛,这么看来还是殷医官高攀了呢!”   “是啊,公子昭翻云覆雨手,化干戈为玉帛,免去边境之乱,真是纵横圣手、麒麟之才!”   “是呀……公子昭千古第一人!”   “哼!呸!”小顺子这才气息缓和了些,“墙头倒的东西!”   他看着元址铁青地脸色,小声提醒道:“陛下一一陛下!”   元址冷声:“说!”   “早朝……”   元址:“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是!”小顺子甩下拂尘,起音:“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许之润跪在殿上,连连喊着:“陛下啊,老臣哭了这么久,您倒是说句话呀!”   元址手中死死地捏着密报站起身,眼皮子都未抬,懒理许之润,“有病去看太医,哭朕作甚?!退朝!”   许之润抽泣着鼻子:“……???”   小顺子:“退朝__”元址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他姥姥的!小顺子,二公子的三瓜两枣还在大理寺吗?”   小顺子碎步跟上,“在的在的,依着陛下的吩咐,围得像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出。”   “很好!南昭啊南昭,朕揍不得你,还揍不得你身边的鸡犬吗?!走!去大理寺!”   元址连龙撵都未坐,直接跃马而上,冲出宫门,奔向大理寺。   小顺子连吩咐着赤羽卫,“快跟上,快跟上!”   大理寺最后面的小院里,离恩正坐在摇椅上,两边各立着一个小徒弟。一个替他斟酒,另一个为他遮阳。   他翘着二郎腿,惬意地哼着小曲:“桃花里??三月三??搂着姑娘?~下江南??”斟酒的妙音言道:“师父,听大理寺卿说,师伯要回京了,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离恩轻呷一口酒,“说什么呢!你看看我们现在的日子,除了出不得门,要什么有什么。就连这冻醪都是新鲜酿好送来的,你几时见过凤仙楼的掌柜亲自送货上门?”   妙音点点头,“这倒是真的,还不是因为师伯的关系,自宫变后,如今天下间谁人不知咱空虚阁的人是天家的当红宠臣,还是穿过喜袍的!”   离恩乐道:“那是!我那位嫂子,也就是当今陛下,对你师伯甚是偏爱,现在你师父我才尝到点作为他师弟的甜头!美哉!”   小院外传来嘈嘈杂杂的声音,离恩不慌不忙地吩咐道:“去看看,许是在太白楼定的菜肴送来了!你再同那看门的侍卫说一声,以后送来的吃食不必一一验毒了,真麻烦。”   妙音放下酒壶向着小院外走去。   离恩眯着眼睛继续哼小曲:“桃花里??三月三??搂着姑娘??下江南??”他听到有人衣袖带风奔进院来,“你跑什么,让你去拿个菜肴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被狗撵了。”   咚一声!一旁替他遮阳的妙云跪地!   离恩气得睁眼瞪他:“没吃饭吗?”   妙云不敢抬头,离恩此时方觉不太对劲。   他用余光瞥见了那一双明晃晃的龙靴……   龙靴?!   离恩忙地跪地俯身,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址站在他面前,冷声:“你倒是惬意的很呐!朕说呢,好好的贵公子怎得净学了些不三不四的路数,原来根源在你这!”   离恩冷汗涔涔,吓得酒醒了一半,战战兢兢言道:“陛下、、陛下、、、小人、、不是很明白……”   元址手拿起酒壶闻了闻,冷笑:“哼!冻醪!上一回他便是同你吃酒。”   “陛下问得是师兄吗?他回京了?”   元址坐在离恩的摇椅上,嗤笑:“回京?!朕看他是乐不思蜀吧!”   这下离恩更加不解了,“那陛下前来……”   元址捏了捏手里的马鞭子,淡淡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身子不爽了,需要舒展舒展,顺便问候下他的鸡犬。”   这回离恩便是再傻也听明白了,好家伙,这是他那人都不知道在哪的师兄又惹小皇帝生气了。小皇帝寻不到人,便来找他撒气。啧啧啧!这般狗脾气!可怜的他,竟要遭受这般连累!   他吓得手心都出了汗,若想躲过此劫,还真得好好想想法子。   他的脑子飞速转着,有了!   离恩端礼言道:“陛下若觉得心情不爽,小人倒是有一法子。”   元址挑眉:“哦?谁来听听!”哼!除了揍你一顿,朕着实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撒气!   离恩清了清嗓子,言道:“若陛下不嫌弃,离恩倒是为陛下献上一曲,是我家师兄曾经弹过的,那曲子还怪好听的。”   “他弹过的?是哪曲?”   离恩佯装看了看天空,“哎呀,好像是、、好像是叫什么,名字实在记不得了。但是我家师兄啊,自从求着我亲手为他斫琴后,经常爬上屋顶弹琴,可弹得那都不是阳间的玩意儿,没法听!唯有这一曲听着却像仙音呢~~他只弹过五回,还都是每一年固定的日子,好像在念着什么人……”   元址沉声:“念着什么人?!是哪一日?”   “每年的九月初九,小人记得可清楚呢!应该是特别的日子吧。哦,对了,小人想起来了,曲名是梨花什么的。”   言闭,离恩悄悄地观察着元址的脸色,果然,这一招好用得很。   元址像失神一样,喃喃着:“梨花白……九月初九……每一年……九月初九……”   他从摇椅上站起,拖着沉沉的步子,低垂着头,凌乱地离开了。   直到元址出了大理寺,妙音和妙云将离恩从地上扶起来,拍掉他衣物上的灰尘,扶他坐在摇椅上。   妙云斟了一杯酒,问道:“师父,徒弟不明白,九月初九究竟是什么日子?为何陛下听过之后便走了?还那般失神……”   离恩接过酒盏一饮而尽,“哼!能有什么日子,小皇帝的生辰呗!”   “呦!师伯真是痴情啊。”   离恩点头,“不过,听着小皇帝方才说的话,准是不知道又在哪吃了干醋。你师伯就不能少给我惹些麻烦,就不能安分守己些?!迟早得让他送走了我。”   离恩才舒了口气,门口又是_阵乱哄哄。   他还以为元址折回来了,忙得带着妙音、妙云跪地。   没多久,他的另一个徒弟跑进来,激动地喊着:“师父,师父,是从灵关回来的军!他们带着和亲的队伍回来了!师伯回来了!咱们能回空虚阁了!”   离恩:“啊?!这么快!”   此时,元址再一次站在了皇城瞭望塔的落日余晖下,落寞无边。   只是这一次,小顺子陪在了他的身边。   “陛下,和亲事宜已经安排礼部了,依着二公子的意思,也不必择什么吉日,预备妥当便会尽快完婚,以免夜长梦多。”   元址未应答。   “陛下,那个乌鹿王带来的聘礼,京中无处安置,依着二公子的意思,便在温泉行宫附近开了牧场,圈养起来了。”   小顺子见着元址不言语,犯难继续道:“关于殷医官的嫁妆,依着二公子的意思,也都按照我朝王爷迎亲的份额备着了,方不失颜面。”   “还有那王府的选址,既然乌鹿王都肯留在京中,依着二公子的意思,便让乌鹿王自己选,方不失气度。”   “还有__”“小顺子……”元址打断了小顺子的话,看着远方天色暮霭,气虚问道:“他既然这么不放心朕,替朕想这么多,为什么他自己不回来亲自解决?所有人,就连那些北境的牛羊都来了,为何他不回来……他、、是不是、、不要、、不要朕了……他是不是后悔了……出去一回,天大地大,他终于可以自由了……是不是”小顺子心疼着:“怎么会?丨二公子不是那般人!穆戈大人不是说了吗?二公子抓了小五子,为了让小五子说出实情,二公子在审问时手重了点,险些把人弄死了,所以便带着小五子去了留白山,想着让白须圣人先把人救活,之后再慢慢审问。”   “呵呵!”元址冷笑,“这般理由,你信吗?”   “奴才信啊,二公子从不妄语,更没必要同陛下妄语。陛下莫急,过几日公子便回来了,若是公子看到陛下这般样子,该心疼了。”   “他会心疼吗?家国天下……他一心想得始终是天家,是朕!而不是……不是我……”   小顺子:“……”   他瞧着元址萧索的样子,心中对南昭也颇为疑惑。   穆戈说南昭不随大军回京,提了小五子便上了留白山,分明里面就是有点什么,但又说不清楚。   可现在面对失魂落魄、神思不明的元址,他也不能多说什么,万一元址想不开,那第一个遭殃的便是离恩“小顺子!”元址启口。   “奴才在!”   “去大理寺传朕旨意,着大理寺卿,三日内将公子昭的画像贴满大盛所有城廓,就说此人在皇宫偷盗了绝世珍宝,不论是谁抓到此人都重重有赏!再加一条,他的同伙也就是离恩已经落网,若五日内不自首,便将离恩拖出去斩了!”   小顺子:“……”   作者有话说桃花里?~三月三??搂着姑娘??下江南~~啧啧,离恩呐?~生而背锅! 第一百三十章 他这是嫁个了什么人!   雨山长润,云水阴阴。绿石青苔,空院落花。   有二人自空虚阁山门下的一百零八个台阶上,踏着细雨前行,来到了山门前。   “波罗盖儿的,这是什么鬼地方!瞧瞧,里面的野草都能喂牛羊了!爷,确定王妃在里面吗?”   罗尔汗趴在门缝上仔细地向里面看着,“爷,您看呐,里面连只鬼都没有啊,怪瘆人的!”   他把门向里推了推,传来晔啦啦地铁链声,“爷!里面挂了铁锁,或许还真有人。爷,等着啊,小的这便将这破门砸幵!爷__”“爷?!”听着闻中并未应答,罗尔汗回身,“人呢?!”   荒草凉凉,蛛网密布。雨水灌流,汇到屋檐处,顺着滴水落下,细细成线。   听雨,观云。   正堂的供桌上都落着厚厚的灰尘,没有香蜡,没有供品,没有鲜花。   有的只是堂下盘坐的人,穿着灰蒙蒙的袍子,只以木簪束发,朴素的很。衣衫都被细雨打湿,浸染成了深灰色。   那人捧着一卷书,独自喃喃,低低呤诵:“昙花乃仙家花神,因缘际会下,得一公子垂怜,细心照料,安稳四季,相爱相伴。”   “仙家知悉后雷霆震怒,将昙花贬落凡间,罚公子入灵鹫山出家,赐名韦陀。昙花得知每年暮春时分韦陀都会下山采露为佛祖煎茶,于是她决定将一年的精气在那个时辰化作最美的花。”   “可是年复一年,韦陀始终没有发现为他拼尽全力绽放的昙花。”   “缘起缘落缘终尽,花开落花归尘,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闻中轻踩着野草,生怕脚下的声音吓坏堂下读书的人。   即使百般小心,却还是被那人察觉了。   那人背身问道:“客因何而来?”   闻中答:“寻妻。”   那人轻言,“这里只有道者,并无你妻。”   闻中答:“我看过你的身,掀过你的盖头,亲过你,我从未骗过你,更不是坏男人,我也没有不要你。”   那人言道:“道者愚钝,听不明白。”   闻中答:“我妻乃前太医院院判殷野的独孙、前朝太史甄晏守的外孙、已故太医殷未临的独子,郴州刺史甄连的外甥,太医院院判许之润坐下首席弟子,太医院的医官。”   闻中答:“我妻的名字浸在了闻中的血液中、刻在闻中的骨子里,烙在闻中的心上。”   那人言道:“宁搅千江水,不扰道人心。客,请回吧。”   闻中驻足。   那人听到身后问话的人再无动静,垂首继续读着卷文:“若韦陀肯低头看昙花一眼,是否会问问她,你为何这般哀伤?昙花是否会回答,所爱之人已去。韦陀再问,因何所爱?昙花答,因我看过他的眼睛……”   他的眼泪垂在书卷上,手指摩挲着最后两句卷文,颤抖着嘴唇复述了遍,“因我……看过他的眼睛……”   闻中跪地,紧贴在他的身后,单手环抱住他,紧紧地,死死地,又轻轻地唤了句:“殷秀……我的殷秀……”   他被闻中挤压地喘不过气,不吭一声,生生地将气喘和咳嗽憋在胸中,即使心里早已决堤,也不愿回头。   卷文静静地躺在他的双腿上,风拂过,晔啦啦乱了书页。   缘尽缘灭,情法难全。   他不敢回头看,怕像卷文写得一样,一切昙花一现,皆归红尘。   闻中吻在他的后颈上,深深闻着他身上浸染的檀香,一字一句颤声道:“殷秀,求求你、、你回头看看我。”   “殷秀死了,死在了山崖上,他所爱之人弃他而去。”他淡淡轻言着,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殷秀,对不起。”闻中温热的眼泪流浸湿了他的后衣领。   他双手紧捏着衣摆,深深舒一口气,言道:“道者……当不起贵人这三个字,从今往后,两不相欠,松手吧..”闻中搂紧他的胸口,“不!这一次,我绝不松手!”   他斥道:“神明面前,怎这般无赖!”   闻中声声泣诉:“若有神明,那我便求神明开幵眼,将我的小殷秀,还给我。”   他挪动着,想从闻中怀里挣逃,却被闻中越箍越紧,狠声斥道:“神明哪有功夫管坏男人的事!”   闻中听着他嗔怨的语气,反倒泪中带笑,言道:“你是在生气对吗?你是生我的气,对吗?没关系,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撒完气,我们回家。”   “……”他双手用力掰着闻中的胳膊,一拳拳拍在闻中的手上,挣扎着:“松手!松手!臭男人!坏男人!骗子!蛮夷!松开我!谁要跟你回家?!”   闻中又用了一分力,使得他身子仰后,整个人坐在了闻中怀里。   闻中哭着、笑着,“是你呀你呀!是你要跟我回家!是王妃殷秀要跟我回家!”   闻中低头用牙晈着,从怀里揪出一块衣料,扔在地上,言道:“快看看,这是你们大盛给我的和亲书,金印血书怎会有假?!若你不跟我走,可不单单是你我的问题,而是两国邦交决裂,边境之战一触即发!殷医官可想好了?!”   殷秀低头瞥一眼写着血字的半只袖子,冷声:“哼!谁签的谁嫁,让袖子的主人嫁你去。”   闻中紧贴着他的脸颊耳语,“你在吃醋吗?你是在吃醋,对吗?我发誓,我只扯过你的袖子,真的我发誓!你的袖子就在我怀里,不信你摸!”   殷秀娇嗔,怒道:“谁要摸你!神明面前这般放肆!”   “好,那我们回家去摸!”   闻中单手将殷秀捞起,扛在肩膀上,丝毫不敢松幵,歉意道:“对不起,我不能抱你了。但是,你放心,即使我只有一条胳膊、一只手,也绝不会摔着你,绝不会再放手。殷秀,我们回家。”   被闻中扛在身上的殷秀,一手抓着闻中的腰带,另一手轻轻摸了摸那只空落落的袖子,抬眸最后看了眼神明,轻言道:“我从未信神明,我只信我十年所学,信我所爱之人,永不叛我。他娶,我等。”   他二人的婚典是在温泉行宫完成的,因为闻中觉得像殷秀这般泽世明珠就该用暖暖的泉水滋润着。最后他还向元址提出,要在温泉行宫附近重新建一座作为他的王府,地方大、有温泉,还能养牛羊。   元址便许他二人暂住在行宫里,待新王府修建完毕,再搬过去。   和亲当日,人声鼎沸。全京城的人都想来瞧瞧大盛的医官嫁了位什么样的王爷,也都想看看北境的乌鹿王娶了位什么样的男王妃。   殷秀的宗亲倒还好,天家赐婚哪里有抗旨不遵的道理,再加上乌鹿王情根深种、殷秀自己又十分愿意,婚事进行地也算美满。   唯独许之润却是连着好几日耷拉着脸,饭都没有吃。   他想起先前南昭问他的话,如果殷秀喜欢的人是一位男子,该当如何?   他当时的回答极为硬气,先打断殷秀的腿,再撅了勾引殷秀的奸夫的胳膊!最后他会向殷老院判磕头谢罪!   可如今呢?   殷秀真的给他领回了一个男人,还是个手握重兵、权势滔天的北境乌鹿王!   两国和亲!千古奇谈!连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别说是撅了乌鹿王的胳膊,他怕是连自己的徒弟都教训不得了。   人家现在可不是医官殷秀,而是王妃殷秀!是王妃!那等阶不知道比他太医院的院判高出去多少。   婚宴之上,闻中端着酒盏几次三番想寻着由头拜会许之润,皆被许之润推掉了。   最后许之润竟然借故溜走,都没正眼看他。   闻中极为郁闷,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是牛羊给少了?还是玄铁给少了?   直到吉时入洞房,闻中脸上都没个笑脸。   他坐在床榻边,长盱短叹。一旁的殷秀还穿着喜袍,盖着盖头。   见闻中久无动静,殷秀急得自己扯掉了盖头,气道:“你什么意思?!”   闻中叹气,“你师父是不是对我不太满意啊?”   “是不满意!”   “你也觉得是吧,帮你男人想个法子吧。怎么样才能让你师父开心?要不再添些牛羊?你师父喜欢灵芝吗?我们北境有珍贵的紫灵芝,我可以__”闻中还未言完,殷秀蹭地从床榻上站起来,走到桌边,端起酒壶,一饮而尽!   烈酒直辣嗓子,呛得他泪眼飙出,咳个不停。   闻中忙得走来替他轻拍着背,“你有喘暍,要慢些暍,无人同你抢,都是你的,酒不够我再去拿。”   殷秀:“……”   他这是嫁个了什么人!?怎么婚前婚后便不一样了呢?!   先前不是总翻窗撬锁,撩得他心神不宁、春心荡漾吗?   怎得成亲了,反倒一本正经了?!果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所以这是到手了,便觉得无趣了?!   殷秀微醺,娇惹得像沾着露水的芙蓉花。   闻中不由地山手摸着殷秀的脸,痴痴地看着殷秀瞋怒的样子,那琥珀色勾魂的眼神快将殷秀融化了。殷秀心中激动,这蛮夷终于想起来做些正事了?   闻中俯身低头,认真地用拇指蹭了蹭殷秀的嘴角,说道:“这嘴角怎么还破皮了?是不是内火旺?需不需要找个郎中弄点清心的药?”   殷秀:“……”他气冲地打掉闻中的手。   闻中方才意识到,恍然:“对,我家小殷秀本就是医官,用不着别的郎中。要不你替自己摸摸脉?若是真上火了,可得好好治。不然,你那师父更对我不满意了。”   殷秀双手推开闻中,将身上扎着的大红花扯掉摔在地上,又狠狠踩了两脚,借着酒劲怒火中烧切齿道:“你既如此在意我师父,今晚便同我师父去洞房吧!”   言闭,他跑去榻上,将自己裹进了锦被里,头都未露出来。   闻中笑着走去,坐在榻上,伸手拍了拍锦被里的人,“生气了?也不怕憋坏了?”   殷秀气闷道:“你也知道啊!”   闻中伸手探进锦被摸到了殷秀的脚踝,将殷秀的靴袜褪了下来丢在地上。   又一掌握住了殷秀的脚,将殷秀慢慢从锦被里拽出来,向他拉近。   直到将殷秀白皙纤瘦的玉足拉出了锦被,闻中垂首吻上。   他温声言道:“还不出来吗?我们聊聊。”   “聊什么聊?!本公子就没听说过洞房是聊出来的!”   “唉……”闻中憋笑,佯装轻声叹气,“我不是不想,我是、、、我是不懂。怕把你弄坏了、弄伤了,我找谁哭去。”   殷秀一把掀开锦被,大喘一口气,回道:“你早说啊,你不懂我懂啊!你妻乃是太医院的医官,你妻什么都懂!你等着!”   殷秀光着一只脚跳下床榻,走到屋内北面放着的一只大箱子面前,掀起盖子,俯身进去开始倒腾。   闻中来到他身旁,替他扶着掀起的盖子,问道:“这些是什么?”   殷秀一边寻着一边言道:“这些是我自小师父让我抄写的医书,就最近几月,那部《天宗密卷》师父罚我抄了九遍,你不懂的、想知道的里面都有,我背得可清楚了。找到了,在这!”   “第五卷 ,内经!”殷秀将那册医书递给闻中,“走走走,你妻教你。”   殷秀扯着闻中的胳膊便往床榻上去。   二人裹着一床锦被,趴在榻上,殷秀指着一处图样,言道:“这个就是我们的身体,认真学着。”   闻中点头,宠溺地笑笑,“好。”   “看见没,就这一处,划重点哦,便是可以使你愉悦、我也愉悦的地方。”殷秀一本正经地说着,脸不红心不跳。   闻中轻声问着:“你确定无事吗?不会伤着你?”   “无事!你妻是医官,你妻说无事便无事!”   说完他看着闻中那般赤果果看向他的眼神,方觉得羞躁了脸,羞得将锦被蒙在了头上。   闻中合上了书卷放到一旁,笑言:“好,那今日就学这么多,学以致用,现在便来试试,若学生哪处做得不对,烦请先生指正!”   他在锦被中握上殷秀孱弱的腰枝,将人扯进了自己怀里,贴着美人的耳珠,温声言之:“小殷秀,上来,自己动……”   作者有话说甜么--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金大头那般有钱   殷秀和闻中二人的洞房之夜,元址却是一宿未睡。   行宫里所有婚典用东西,都是他为了迎娶南昭预备的。结果,南昭北上至今未归,倒是便宜了殷秀和闻中。看着行宫喜气洋洋的样子,他心中便堵得慌。   于是他来到大理寺,百无聊赖地坐在离恩的摇椅上,同离恩大眼瞪小眼。   吃着离恩的菜肴,暍着离恩的冻醪,逼着离恩同他讲南昭在留白山里的那些日子。   离恩将那些故事已经翻来覆去讲了五遍,讲得口干舌燥。   元址冷冷瞧他一眼,食指一下下敲在摇椅的扶手上,淡淡言道:“再讲一次。”   苗因?“”向/QA?.〇他沉了沉气,幵始重新讲过。   这才刚讲了两句,元址言道:“不对,前几遍你不是这么说的。那个瓜子是他逼着你炒的,不是你自愿的。”   “小人方才说得是我自愿的?”   元址点点头。   离恩回道:“那确实不对,这辈子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是师兄逼着小人干的,没有小人自愿的道理。”   元址冷哼一声,“朕倒是不知道原来他这般蛮横。”   离恩小声嘟囔着:“陛下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元址端起酒盏将冻醪饮下,“正因为朕不知道,所以才要你将那缺失的五年讲给朕听呐。”   离恩又问道:“可是陛下,小人斗胆问一句,今日已经第四日了。若明日师兄还不回京,陛下果真要将小人拖出去斩了吗?皇姐夫,这、、这事可是不利于夫妻和睦啊。”   元址抬眸问道:“你说什么?”   离恩抿嘴,小心地观察着元址的脸色,“小人、、小人没说什么,只是说不利于夫妻、、夫妻和睦。”“不是,是再前面那句。”   “皇、、皇姐夫。”   元址勾唇,“嗯……顺耳。离恩啊,你说如今你那好师兄在留白山里做什么呢?”   离恩面色为难,“小人也不知道呐,要不陛下放小人回去寻他,小人保准将师兄从留白山绑回来!”   元址冷笑,“你觉得朕会信吗?离恩,留着你,才有用。快鸡鸣了,小顺子回宫上朝。”   元址拂袖离去。   离恩跪地喊着:“陛下,陛下,皇姐夫!明日果真要斩了小人吗?”   小顺子看着离恩,报以同情的眼神,叹气摇头离开了。   留白山的山门正堂里,南昭同白须圣人正盘坐在矮榻上对弈。   南昭衣袖掩面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白须圣人执子落下,抬眼看向南昭,笑笑:“有人想你。”   南昭啜饮了一口茶,莞尔摇摇头:“怕不是在骂我。”   白须圣人问道:“你娘的玉佩,给他了?”   南昭抬眸,不好意思言道:“嗯,其实五年前便给了,只不过那时一切皆无定数,他不知道而已。”   白须圣人嗤笑着,“你送东西的方式倒也别致,若不是这一次,你是想待他百年之后,他的后人从烂树根底下挖出来烧给他吗?好硬的心肠,为师可没教你如此待人。”   南昭端礼赔笑着,“徒儿知错了,请师父责罚。”   白须圣人瞋怒:“该你了,这般磨蹭。”   南昭双指轻捏着黑子,行一小尖。   白须圣人摇摇头,再落一子,“瞧瞧你行得这一步,若无心思,还不如早些回去。老头子身体还好,用不着你在这佯装尽孝。活着的人师父替你看着,半死不活的人师父也替你医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南昭叹气,“我只是为难,没个法子解决。我也未曾想过事情竟会是这样。”   白须圣人看着棋盘思略言道:“陈年往事,过眼云烟。那般重的事你都放下了,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南昭双眉紧蹙,回答:“那人若是随随便便之人,杀之后快。也算替南府、替竹石祭奠。可他偏偏是”圣人言:“这世上许多事皆为兰因絮果,环环相扣。就如同现在你我二人对弈,究竟是你动了棋,还是棋催着你。没有人生来便是穷凶极恶,天上地下、云泥之别也只在帝权的一念之间。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圣人放下了手中的棋,又言道:“待你心清明境时,再来同为师对弈吧。我走了,那半死不活的人该服药了。还有,明日便回去吧。山上清苦,现在又多了两个吃白饭的人,你再住下去,让为师去暍西北风吗?!”   言闭,圣人起身,负手离去。   “好,师父慢走。”南昭行礼恭送。   自离恩出走后,南昭便从山下找了个伙夫来侍候圣人,名唤王良玉。   王良玉身形壮实,庄户人家劈柴、烧饭、担水,看家护院皆不在话下,一个人干着几人的活,还只收一份月例,南昭觉得划算的很。   午时,王良玉拎着食盒来敲他的房门,“公子,那人的饭做好了。”   南昭幵门接过食盒,笑言:“王大哥辛苦。”   王良玉回道:“公子客气了,圣人说了,公子午饭后便下山去吧,我们山上食材金贵,不够公子那份。”   王良玉行礼离开。   南昭拎着食盒在山里行了千回百转,来到一处小院子。   那院子前栽杨,后栽柳,正当中还立着一棵百年梧桐树,阴森得很。   南昭将食盒放在地上,打开盖子,从里面最上面一层拿出三碟糕点,放在梧桐树下,点燃了一炷香插在地上,又恭恭敬敬地对着梧桐树拜了三拜。   这才重新拎起食盒,绕过梧桐树,向院中的小木屋走去。   南昭站在屋门前,伸手在门上叩了三叩,门自行打幵。   他步入门里,寻到了盘坐在榻上的人,言道:“吃饭了。”   那人嗤笑着,“哼,倒是难为二公子日日给我送饭。”   南昭掀袍坐在圈椅上,言道:“不打紧,今日便是最后一日。”   那人冷笑,“阿阿,我当你还能忍多久,终于想起来我令尚德杀了你的侍从、设计你南府三百多条人命了。”   南昭冷哼回道:“你想多了,是山里不再给我留饭,师父赶我回去了。小五子,不对,该唤你元津。你这性子倒是同你兄长一样,作死得很。”   元津勾唇讥讽,“兄长?他配吗?我母后是正宫皇后!我才是嫡子!是他那不要脸的娘夺走了属于我母后的荣宠。我同他的生辰只差一月。他们共享天伦在吃满月酒的时候,母后在冷宫产下我,血崩而亡。二公子来告诉我,他无辜吗?”   南昭定定道:“庚子之变皆因你而起,你设计南疆叛变,致使南疆百姓流离失所,常年饱受战乱之苦,他们呢?!这笔账又怎么算!”   元津挑眉,“百姓?!二公子知道为什么我的人能渗透进内阁府宅,悄无声息这么久吗?因为他们高高在上,从来便将奴才当做蝼蚁。连正眼都不会瞧的东西,自是不会察觉蝼蚁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间蚕食了整座府宅!蝼蚁呐二公子,一只蝼蚁还敢提无辜!配吗!?”   南昭不屑笑笑,“哼,目中无人、草菅人命,在这一点你倒真像是出身帝王。你指使尚德杀竹石,是因为他查出了你的身份吗?”   元津狠声,“你的奴才倒是条精明的忠狗,被喂了毒药却说不出一个字。二公子见过鸣咽哭泣的丧家之犬吗?若日后见了是不是会想起被元址拔了舌头,又被我折磨死的好奴才?!说起来,在心狠手辣这一点上,我同他倒还有共同之处。”   南昭淡淡道:“你不必激我,我不会杀你。”   元津一拳捶在床架上,厉声道:“成王败寇,你倒不如杀了我,像你对尚德那般!”   “元津,我杀你没有任何意义。知道你这间屋子为何无人看管,你都出不去吗?”   南昭从圏椅上站起,侧脸看向他,阴沉道:“正经的阳宅乃是前不载杨、后不栽柳。这间屋子,前栽杨、后栽柳。当中的梧桐树下埋着的是我山门的祖宗太白圣人。这聚魂阵便是他老人家亲自所创!瞧瞧,给了你多大颜面。”   “看看这面窗户,从此你便只能看得到四角的天空。元津,你就这般活着吧,同在冷宫一样,活到死。昂,对了,就是吃食差了些,忍忍吧,这般实惠的伙夫都是我好不容易找来的。”   言闭,南昭离去。   只留了满院子飘零的枯树叶陪着院子里的人活到死。   南昭离开留白山前,又去探望了孟朗。   孟朗浑身裹着纱布,浸着草药。这情形使得他回忆起五年前,筋骨寸断后,他也是如同这般模样。暗无天日,不知生、不知死,像具行尸走肉。   那时他活下来的唯一理由便是自己的妹妹南枝。   他坐在孟朗的床榻边,也不管孟朗能不能听得到,自言自语地说着,“好好活着吧,活着才能见到林啸。那日他说,待你长大些,或许便会懂事了。瞧瞧,毕竟你是跟着他长大的,他心中有你。”   他望着立在床头的那一支红缨枪,言道:“我想同你打个赌,就赌林啸会不会来留白山寻你。我赌他会来,若我臝了,今后你便好好呆在他身边吧,再别惹他生气。若我输了,我便将他用红绸扎成大红花送到你榻上,可好?你不言语便是默认了。就这么着吧。我走了,京城见吧,孟副将。”   南昭下山的时候,王良玉牵了一匹马,已候在了山门口。   他言道:“公子,圣人有件事盼咐小人告诉您。”   南昭翻身上马,回道:“何事?是不是终于肯将咱们山门祖传的阵法交于我?”   王良玉撇嘴摇了摇头,回道:“圣人原话是,‘去告诉公子,山门里多了两个吃干饭的,让他日后记得差人往山门送钱,他的金大头那般有钱,不差咱们山门这三瓜两枣。’”南昭:“……”   作者有话说有没有嗅到大结局的味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行走的金山   几日后,南昭风扑尘尘来到离京城不远的镇上歇脚。   刚进到一处酒楼,掌柜的笑脸相迎,言道:“客几位啊?”   “一位。寻处静坐。”   “好,里面请。”   掌柜的引着南昭坐在一处角落中,问道:“客要食些什么?”   南昭落座,言道:“随意来些清淡的,上壶茶。”   “好。客先坐着,马上就来。”掌柜的转身离开了。   店小二端着壶茶正走来的时候,掌柜的扯着他的胳膊,小声言道:“嘘一一走走走。”   掌柜的拽着店小二进了后厨,又回身趴在帘子上瞧了瞧。   小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他身旁问道:“瞧什么呢,掌柜的。不就是刚刚进来的公子吗?”   “嘘一一小点声,你懂什么,那哪是位公子,那明明就是行走的金山啊。”   店小二疑惑:“金山?”   掌柜的一掌拍在店小二脑袋上,训道:“让你平日多读些书、识些字。城门口贴着的大理寺的海捕文书没看到吗?上面画的便是这位公子。谁抓到他,便赏黄金万两。”   店小二手中哆嗦,茶壶差点没拿稳,惊道:“黄金万两!天呐,这么俊俏的人究竟是犯了什么罪,竟劳动大理寺?!”   掌柜眯着眼睛又瞧了瞧南昭,“文书上说是他伙同他人偷了皇宫里最重要的宝贝。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长得一副人模狗样,却偷到皇宫里去了。”   “那、、那掌柜的,他能在皇宫偷出东西,定会飞檐走壁、功夫不低,那我们怎么办呢?”   掌柜的抚在店小二的肩膀上,言道:“你去将前几日药野山猪的蒙汗药拿来,和在茶水和菜肴里,记着多放些,若能拿了他,那赏金可抵得上咱们酒楼三年的营收了。”   “这能行吗?”   “快去!再磨蹭被他发现了,便是到手的金子飞了!你不是看上邻村的老黄家的二丫头吗?拿了赏钱,你的聘礼,我全包了。”   “好!”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店小二摩拳擦掌在茶壺和菜肴上放了三包蒙汗药。   掌柜的看见了急得瞪眼,“你是想药死他吗?”   店小二辩解:“掌柜的,不是你说他是行走的金山吗?不药瓷实一点,他跑了怎么办?”   掌柜的摸了摸八字小胡子,思略了下,“也行,反正那海捕文书上只说拿人,又没说拿的死人还是活人。那就再加点,先药倒了再说。”   “好,掌柜的,瞧好吧。”   掌柜的又瞩咐了句,“小心点,别被他发现了。”   掌柜的掀帘,店小二端着托盘走出了后厨,来到了南昭的八仙桌旁。   店小二一边将茶壶、菜肴一次放在桌上,言道:“客是第一次来我们临安镇吧,先尝尝我们本地的怡兰香,这茶叶是去岁放在瓦瓮里,搭配了梅子腌好的,虽入口沉沉,但可以强身健体、暖身。”   说话间,店小二替南昭斟了一杯茶,“客先尝尝。”   南昭看着店小二这般热情,不好意思推却,回道:“嗯,好。”   他拿起茶盏轻啜了下,轻轻皱眉。这茶叶果真像店小二所言,入喉沉沉,有种腐烂叶子的味道。至于强身健体,倒也没觉得好在哪里。   南昭客气回道:“好茶,多谢店家。”   店小二看着南昭没暍出异样,这才放了心,“那客先吃着,小的去催催后面的菜。”   南昭点头。   店小二离开后,南昭才渐渐地注意到大堂里的暄嚣声,旁边一桌四五个老少爷们在讨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就那个海捕文书上的盗贼还未抓着!”   “呦,那可是一万两黄金啊!这盗贼到底在皇宫偷了什么,竟惹得天家以万两黄金悬赏。”   南昭听到此处,耳朵都支了起来。他们口中的天家不正是他家里那个作精?这元址又在作什么妖?   旁边桌的人继续道:“至于偷了什么文书上并未言明,反正是绝世珍宝。谁抓着此人,除了黄金万两,能为天家效力,那是多大的荣耀,没准此次便飞黄腾达啊。”   “说起天家啊,最新的话本子你们看了吗?”   “呦?宫里又传出天家轶事了?”   “就前阵子天家要娶一个男宠,结果遇到宫变没娶成。后来,男宠跑去灵关投奔武安侯。天家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从那时起,天家伤心到极致,开始跳湖、服毒啊!啧啧,也是苦情种啊,同先皇一样。”   “你原来说的是这个啊,我也耳闻过。若不是伤透了心,身为天子,哪能干出那般荒唐事。那个男宠啊,真是天杀的该死。”   “对啊,才遭遇宫变便觉着天家失势了,转头就去投奔武安侯。果真是无情无义的陈世美啊!”   南昭:“……”此时即便是他再耳聋,也听出这些人口中的陈世美是谁了,手中捏紧了茶盏一饮而尽。   那些人又言道:“对了,那个海捕文书上的盗贼长什么模样,可提了名字?今日我便安排庄子上的人出去寻,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呢。”   “那个上面并未提及全名全姓,只说是……是公子昭。长的嘛,长得倒是俊秀得很,就像……嗯……”   说话的人歪头探寻着,不经意间看见了坐在一旁的南昭,激动道:“长得正像这位公子。”   众人:“???!!!”   南昭:“……”   南昭被众人围观着,如坐针毡。从怀袖里取了些碎钱放在了桌子上,款步离去。   众人在其身后窃窃私语着,“是他吗?看清楚了?”   “好像是啊,海捕文书上画着的人如同天仙下凡,令人过目难忘。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人!”   “那、、那我们刚刚是活生生地放走了一座金山?!!”   “哥几个,愣什么,快追啊!”   几人起身之间,掌柜的带着店小二一马当先冲出了门,大喊着:“快点!快点!别让他跑了!”   堂内的人听闻纷纷掀桌踢凳,紧的追上去。   南昭才一跃上马,便感到阵阵眩晕,连身子都差点立不起来。   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从酒楼里奔出一群乌央乌央的人,嘶喊着冲他而来。   他尽力稳住自己的身子,勒紧马绳,踢在马肚子上,扬鞭离去。   南昭勉强回头,看着身后那群凶神恶煞的人,大骂道:“元址!爷回去定要扒了你的皮!”   他御马朝着城廓里正中的镇府衙门而去,翻身下马顺手撕掉了贴在衙门外墙上的海捕文书。   衙门口的差兵看着跌跌撞撞闯来的人,提刀相向,严阵以待。   南昭手扶着衙门口的石狮子,将海捕文书扔到差兵面前,断断续续言道:“告诉、、你们镇府大人,本公子、、便是、、便是文书上的……公子昭。”   他又从怀袖中拿住那方小金印,“陛下的……金印在此,我活着比、、比我死了更有用。本公子被人下了药,快去找、、找郎中……”   话音未落,南昭直挺挺倒在府衙前。   差兵一拥而上,对照了文书上的画像和南昭的脸,大惊失色!   好家伙,这般好事竟他们给撞上了!连忙喊着:“快去请镇府大人!”   差兵看着街上站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追赶南昭的人,那些人个个虎视眈眈,如同在看一只待宰羔羊,忙吩咐道:“先抬进去,抬进去。咱们日后的荣光全靠他了!可别被人抢走了!”   半个时辰之后,衙门大堂上,镇府大人背着手盯着躺在木板上的昏死的南昭,问道:“薛郎中,汤药都灌下了,这人怎得还未醒?”   薛郎中回道:“回大人,药他的人手狠了些,足足下了五倍的量,就是头野猪也得明日才能醒,何况是个人呢。”   差兵问着:“大人,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府衙外面已经围满了人,都盯着这块金疙瘩。明的他们不敢,就怕他们来阴的。”   镇府大人言道:“现在衙门里当值的有多少?”   “五个。”   “嗯,好。派个人先快马将我们拿了公子昭的消息送到京城。剩下的人预备辆马车尽快出城。”   差兵为难道:“大人,除了送消息的人,那我们便只有四人。您瞧瞧外面的人恨不得撕扒了我们的样子,小的们扛不住啊。”   “这样啊。”镇府大人摸了摸胡子,硬气道:“既如此,去拿本大人的佩刀来!大人陪你们一同送此人进京!”   京郊外,一辆破落马车行进在山里。   驾车的人衣衫褴褛,头发丝乱,眼睛无神,看起来极度累的样子,旁边还放着一柄刀,刀鞘都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   马车后跟着四个人,个个伤痕累累,浑身上下无一处好地方。   其中一人道:“大人,送信的人已经去了几日了。怎得还未来接我们?咱这么下去,还未到京城,小的们命都没了!”   驾车的人无力地靠在马车上,气虚回道:“本大人怎么知道?从临安镇到现在,已经遭了六波劫匪,都冲着公子昭来的。早知道这样,本大人说什么都不会亲自来押车。家里的小娘子下月便要生了,本大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命回去。”   看着镇府大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差兵都各自感伤哭泣起来。   “若我回不去了,家中新娶的媳妇便要跟别人跑了。”   “我又何尝不是呢?家里的老娘还在等着我回去侍候呢!”   “早知道如此,当初便不该将公子昭捡回去,还不如留给那些个想要赏金的去狗晈狗,我等好坐收渔翁之利。”   “是啊,哥几个在此为他受累,他却在马车里睡得毫发无伤。”   “D矣,,“嘘__都别说话!”镇府大人停驻马车,握紧了刀柄,仔细听着周遭的响动,“你们听,有人来了,好像还不少。”   跟着的差兵一屁股坐在地上,言道:“爱谁来谁来吧,小的管不了了!我看呐,就将公子昭给他们算了!”   镇府大人丝毫不敢松懈,事关他脑袋上的乌纱帽,差兵可以躺平不干了,但他却不能不管。   他跳下马车握刀警戒着,喊道:“本大人乃临安镇镇府,奉御命押车上京!这一路上也遇了不少劫车的,没在怕的!你们都不用藏着掖着了,出来吧!”   话音回响在山涧里。   啪啪啪一一山林里传来几下拍手声。   “谁?!出来!”镇府又喊道。   有人应道:“没想到七品的镇府却这般有骨气!”   镇府定睛一看,自不远处有一人骑战马而来,身着鱼鱗铠甲,一柄长剑佩在腰间,威风凛凛。   在那人身后便是一队精兵强将,装束同骑马之人一般无二,英姿飒爽。   这般雄赳赳的气势,压得镇府豪无颜面,他即便是再眼拙,也看得出来者不凡。   他小心翼翼行礼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是……”   来人仰头回道:“好说!本大人乃天家近卫,赤羽卫统领穆戈!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沅芷澧兰CP对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一百三十三章 沅芷澧兰(大结局)   天家近卫?赤羽卫首领?   镇府和差兵听到这几个字,喜极而泣,跪地叩拜。   穆戈示意他们起身。   镇府将刀丢在一旁,两三步跑上前去抱住了穆戈的大腿,哭诉:“大人呐,下官盼星星、盼月亮总算将您盼来啦!”   穆戈尴尬道:“那个……这位镇府大人,可否先松松手,让本大人下马再谈。”   “好、、好。”镇府忙得松开了穆戈,用胳膊上仅剩的几根布条擦了擦鼻涕和眼泪。   穆戈翻身下马,看着镇府身后的马车,问道:“公子昭在里面?”   镇府擦着眼泪点头,应道:“是的,在里面。大人您不知道,下官一路上可是艰辛万苦才保住了此人。”   穆戈挥手制止了镇府的碎碎念,言道:“本大人先瞧瞧他。”   穆戈绕开镇府,走到了马车前,将车门打幵。果然看到了南昭。只是__穆戈惊道:“他怎么成了这样?!”   镇府小跑着来到了穆戈身旁,回道:“回大人,他是被人下了药,在昏倒之前自己跑到了__”一个差兵咳嗽了一声。   镇府忙反应过来,言道:“他虽被人下了药,但依旧武力非凡,我等经过了殊死搏斗才将此人拿下!”   穆戈又问:“所以,这便是你们将他绑成个麻花的理由?”   镇府解释道:“原本不是这样的,郎中说他中了蒙汗药,且得睡几日,可谁知道他第二日便醒了。醒了就开始折腾,说什么他要陛下亲自来接他,不来便一头磕死在马车里。我等无奈,所以才绑了他。”   “那为什么又昏着?不是说醒了吗?”   镇府又言道:“绑他之后,他开始胡言乱语,说陛下污他名誉,先诽谤他偷了宫里的绝世珍宝,又将他编排成陈世美,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名声,都被陛下造没了,还说等回京了,定要鸡毛掸子抽陛下。”   穆戈尴尬地咳嗽了声:“……嗯……”   “大人,您说说,这人是不是真的疯了!陛下怎么可能去理会一个盗贼?丨还污他名誉?!于是,我便一刀将他敲昏了,免得他再疯言疯语。”   穆戈瞠目结舌:“你、、你将他敲昏了?!!”   镇府颇为得意:“对!大人别看下官现在是文官,可当年却也是练过武的,手里头有些功夫,对待这种小白脸,不在话下!”   穆戈已是满脸黑色、欲哭无泪。   镇府瞧着穆戈脸色不对,小声问道:“大人,下官做的哪里不对吗?是不是当时应该直接拿他下狱,省了您亲自来一趟。”   穆戈看着镇府衣衫褴褛、可怜兮兮的模样,知他是个忠心的,所谓不知者不罪,言道:“没什么,你做的很好。现在起公子昭由本大人来接手,你回去等封赏吧。寻到了天家的命根子,你是头功!”   穆戈对着身后的赤羽卫挥手,吩咐道:“来人,驾车带二公子去见陛下。”   去见陛下……   镇府忙问道:“陛、、陛下也在此?”   穆戈点头,扶着马鞍一跃而上,“对,陛下亲自来接他的命根子回宫。”   穆戈轻踢马肚子,带着人马离开了。   留下镇府在原地凌乱,喃喃自语:“啊?!!原来此人偷盗的绝世珍宝竟是陛下的命、、命根子?!?!”   没一阵儿,穆戈带着马车寻到了元址的大帐。   小顺子闻声上前,趴在车窗上向里面瞧着,讶异道:“二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穆戈下马,上前打开了车门,回道:“一言难尽,但人没事,你放心,再过会儿,人该醒了。”   “那怎么还绑着他?”   “是拿他的差兵绑的,陛下的海捕文书贴的天下都是,谁见了不绑他。”   小顺子疑惑:“那大人为何不替公子松绑?这被扎成个麻花,该多难受啊。”   穆戈用肩膀轻轻地撞了撞小顺子,挤眉弄眼戏笑着:“咱主子好这口,绑着才好下手,我懂??”小顺子语噎:“……你倒是会办差事,就不怕公子日后知道了剐了你!”   穆戈将南昭从马车里拖了出来,扛在了肩上,回道:“不会,这是人家夫妻之间的情趣,你懂什么!”小顺子嗤笑着:“好!大人什么都懂!大人这般懂,也未见大人娶过一房媳妇!”   穆戈仰鼻看着小顺子,轻笑:“你可别揶揄我,小心啊,本大人半夜将你绑了来试试深浅,届时你便知道本大人懂还是不懂!”   “你!”小顺子气得鼻歪,“混账!”   穆戈肩扛南昭,笑着进了元址的大帐。   元址正半躺在榻上饮着冻醪,看着穆戈,忙站起来问道:“他人呢?”   穆戈走近龙塌,将肩上的南昭放在了榻上,言道:“二公子在此。”   元址惊道:“怎么绑成这样?”   穆戈回答:“是拿他的人绑的,小人顺手就这么带来了。”   元址勾唇,讳莫如深地笑笑:“差事办得好,记得回头好好奖赏绑二公子的人。”   穆戈端礼:“是!那小人先出去了。”   元址点头,言道:“小顺子__”“奴才在,老规矩,后撤五十丈!保证没一个喘气的,连只鸟都飞不过来!”   “很好,都出去吧!“小顺子同穆戈一道,躬身退出了大帐,将帐帘放下。   元址坐在塌边,看着南昭轻睡的样子,已是思念难忍,却不知从何处下手。   他从南昭怀袖里摸到了那枚同心结,撇嘴言道:“得亏你贴身带着,不然我真的以为你投奔了林啸,一人侍二夫。”   他手支着脑袋,凑在南昭头边,温声道:“昭,你说,你这般秀色可餐,我从哪里下口好呢?要不先等你醒来?趁人之危的事情多没劲,我又不是孟朗。”   话音刚落,南昭沉沉地睁眼。   元址凑在他耳边言道:“醒了?”   “嘶__”他被吓得心惊,转头斥道:“胆都要被你吓破了,你想干什么啊!”   元址勾唇戏笑:“我自然是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外面就那般好玩,惹得你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名正言顺的夫?!”   “我还未找你算账呢,你倒先数落起我了?!”   南昭动了动四肢,发现自己依旧被绑着,“你先给我松开!”   元址顺着南昭的墨发抚去,轻笑:“好不容易绑了你,哪里有这么轻易松开的道理!”   南昭蜷起双腿一蹬,将元址踹下了塌,“你就这般作死吧!满天下的骂我是盗贼,是陈世美!我在北境替你戍边护国,你倒好,这般糟践我的名声!还敢让人绑我?!”   “你可不是偷了我的心、将我吃抹干净了便跑了?!不是陈世美是什么?!”   元址又轻哼一声,“我不这般,你怎会乖乖回来?!”   南昭在榻上挪动着,双眼四处寻着什么东西。   元址从地上站起来,重新坐在塌边,言道:“别找了,这里不是行宫,那一双鸡毛掸子已经被我赐给殷秀,祝他同乌鹿王百年好合了。打是疼骂是爱的滋味,可不能只有我一人享用。”   “元址,你将我松开,我便不同你计较。”   南昭的靴袜被扯去,身穿的素白色衣袍也被撕扯得不成样子。   元址笑言回道:“那不成,二公子如今功夫了得,放开你,便什么都干不成了。”   “你!!”南昭来回看着大帐问道:“这里是哪?”   “崖山,熟悉吗?”   “你带我来崖山作甚!”   元址将南昭拦腰捞起,翻身过去,言道:“再次见你时,便是在崖山,在此处。那时我没下狠心,未要了你。洞房那日,也是在崖山。那也是我让着你,未要了你。如今,你人都被绑着送到我榻上了,若我再不动手干点什么,都对不起这一堆绑你的绳子。”   南昭声颤了颤,“那个、、元址……元儿……我一路奔破辛苦,今日能不能先歇歇,改日改日。”   元址紧压着南昭的脊背,贴在他的耳边,得逞道:“朕要尝尝自己的亲媳妇,还得挑日子吗?!”   南昭推搡:“我这般被绑着,你能尝出个什么味来?先松开我……”   元址戏笑着吻在身下人的耳珠上,“你忘了洞房那日,你是如何说的?你说让我想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想怎么喊便怎么喊。保证连只鬼都不会来打扰!现在这番话,我回敬给二公子!放心,为夫定会好好疼你!”   南昭:“……”   挣扎未果后,瞬时间他便放弃了,成了案板上的鱼肉,可不是随人宰割。   只是他憋着一口气等了许久,都未曾感到撕裂之痛。   他回头,发现元址环抱着他,却不做任何。   他惊得心头一凉,这莫非是……又、、又不行了?   这强掳是一回事,不行又是另一回事。   不行明显要比强掳严重多了,毕竟人生漫漫,日头还长。   他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又、、又不行了?”   元址:“……”   元址一手怀抱着南昭,另一手解幵了南昭身上的绳子,言道:“你莫激我,不是我不行。是我心疼你,怕你疼。”   “那你方才……”   “方才是吓唬你,谁让你回来这般晚!海捕都未将你捕回来,连你的好师弟都不要了。心硬的很!”解开绳子后,元址替南昭揉着红肿的勒痕,轻声问着:“还疼吗?”   南昭摇头,“不疼。”   元址痴吻着南昭的腕子,小声道:“让你疼,我舍不得。我说过的,不再会伤你。从前不晓得,那日洞房,我才知道有多疼。你是我命,是我的根,让你疼便是在要我的命。我怕疼,更怕你疼。来……过来。”   南昭顺势枕在了元址的臂弯里,闻着枕边人熟悉的体香,歉意道:“对不起,那日是我过分了。过后想想,自己太不是人,丢下你便跑了,你定是恨极了我。”   元址抵着南昭的额头,温声:“开始是恨你,恨着恨着便开始想着你,想你何时才能回来,哪怕再让我疼。既然回来了,二公子便替我主持个公道。”   锦被被南昭推到了地上,轻声问着:“陛下想要个什么公道?”   “不知道,公子自己想。”   南昭将床幔拉下,盖得昏昏暗暗,笑得暖昧:“要不一回生二回熟。或者……”   “或者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就着昏暗的光线,欣赏着矗立的影子,言道:“或者,二公子今日什么都依你,一来一去,咱们扯平了,算还你个公道,圆你十二载的夙愿。”   “我怕你__”“我不怕……你受得,我也受得。”   元址低声中恣意出笑容,环抱着枕边人,尽享着这一场久候的雨淋甘露。如手捧一朵娇嫩的海棠,只敢浅尝辄止,轻轻饶弄。生怕重雷之下打碎了他心爱之人。   十指相贴,心心相愔。配合着爱人的律动,声声引之。   “来狠狠疼我……”   “昭,我狠了一十二载,日后只有宠你,你也只许累在我怀里。”   “好,再重些……”他闻着他鼻息间的酒味,深深嗅一口,“刚才便想问你……饮酒了?冻醪?”   “嗯……你喜欢的我都想尝一遍。”   他低眸看着他身上被推上去的衣物,疑惑:“眼熟?我的?”   “嗯,你的。你穿过的,有你的味道。不然枕边空置,我怎能安睡……”   他咛一声,笑言:“穿我穿过的衣,暍我暍过的酒,你这般,还想如何?”   “还想……我可不可以再重一点,就重一点点……”   “你一向作的要死,何时这般肯听我话了?”   他戏谑着:“两国交战,国土界线,自是要以礼相待,问问清楚,我方能否进一些,再进一些。”   “我方若是不应呢?”   “若你方不应,我方便以感天动地泣诉之,撒泼打滚哭闹之。公子可应?”   他痴痴笑着,“你说呢?这辈子本公子就未曾对你硬气过。二公子应你,可以重一点……进一些……”   “好,公子说什么都好。我方缴械……”   山林回响着木吱声,薄雾漫天,迷迷蒙蒙里未惊起一只雀鸟。   南昭轻推幵身上的人,“你等等,有没有觉得这塌怎响的这般厉害?”   “我妻可否专心些,为夫这方正时酣战。”   “不不不、、你听……这声音不太对啊?”   “那我再轻些……”   “你先停下,这不是轻一些的问题,这塌好像快散了!”   “南昭,你什么意思?!只几下便嫌弃朕的龙塌?你是不是惦记着林啸差离恩替你斫得双人雕花大床呢?!”   他一脚踹开了身上的人,“你脑子有疾?!这个时候提什么林啸?!”   他滚落一边,疾声:“你为了林啸那兔崽子都舍得踹我?!”   南昭:“……我看不是你身子不行,而是脑子不行。我去唤许之润替你医脑子!回宫!”   他跳上塌,压他在下,怒道:“不,我不回去。你说清楚,你是不是在灵关同林啸做了什么?所以你嫌弃我的塌了?!”   “*!起开!”   “*?!!!你同他...”南昭:“……妈的!今日我不将你收拾的服服帖贴,你便不知道什么是妻为夫纲!”   轰---痴战间,塌终于塌了……   二人被压在一堆四散的木头里,好在有床幔盖了个严实,才不至于羞躁人间。   “我说什么来着?!塌了吧?!”   “对不起,宝贝儿,我错了。”   “上个塌你都能扯到林啸,你既然这般惦记他,倒不如自己去灵关将他娶了!侯爷和皇帝,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别气了,我错了,要不公子消消气,我们先继续,半途而废可不好。”   “你还有心思?!!算了,同你根本说不明白,起来,别摸我!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那穆戈便随了你,满脑子的颜色!”   “穆戈?!你为什么提穆戈?!你果然同密报上所述,同穆戈?!!”   南昭:“……滚开!”   “昭,我错了,宝贝儿,我错了……”   “别咬我!”   “昭……快放我进城门……不然,我撞门了!   “滚!!’,明月回转,数梨花千遍,栀寒老酒,伴绿鬓朱颜;于来时来,到去处去。   寰转十二年,我依旧在你身边。   若来世,你不为君,我不为臣,三书六礼,聘你为妻若来世,你亦为君,我亦为臣,三书六礼,聘你为妻。   生生世世,聘你为妻。   作者有话说这两人沙雕吗~~?大结局?~~撒花~~────────────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