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暴君的小娇包甜憨了》 第1章 他怎么还没嗝屁 御书房外。 头上扎两个小揪揪，一身粉，软乎乎的小团子撅着屁股扒着门缝巴巴朝里望，小短腿一蹶一蹶，撩的裙摆时不时掀起一角又落下。 烈日当头，她急的抓耳挠腮，额上沁着晶莹的汗，白嫩嫩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粉，小团子喃喃自语，调子又软又萌： “香蕉个巴拉，不应该呀！” 这都这么会儿功夫了，里面怎么还没传太医？ 明曦咬着粉嫩的唇，秀气的眉毛皱巴在一起，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疑惑，明明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却因稚气未脱显得分外可爱。 贴身宫女绿药困惑地眨着眼看她，“娘娘，什么不应该啊？” 明曦鼓着腮帮子不高兴地瞪她一眼，凶巴巴道：“不该问的别问，别打扰我的思路！” 她自以为语气很凶，其实酥软甜糯的声音压根儿没有半点气势。 绿药瘪着嘴缩了缩脖子，脸上委屈巴巴的“噢”，内心疯狂尖叫： 嗷嗷，她家娘娘真阔爱！！ 连生气的样子都可爱的犯规！！ 明曦轻咬粉唇低着头，掰着又短又胖的小手指头，两根眉毛纠缠在一起，仿佛面临着人生巨大的难题。 不对啊。 不是说狗皇帝对杏仁粉过敏，半点都沾不得么？ 她那碗“精心熬制”的莲子粥，里面的莲子，可是用杏仁粉泡过的水足足浸泡了三个时辰！！ 为了让老天感受到她迫切想弄死狗皇帝的诚意，中途她强撑着困意没打瞌睡，守了好几个时辰，丝毫没有假手于人！ 如此感天动地，可歌可泣的拳拳之心，贼老天居然都不给点反应？ 狗皇帝怎么还没嗝屁？ 明曦困惑极了。 难道男主的光环真就那么强大，这都死不了？ 她啧了一声，就很烦躁。 亏得她大老远的顶着个大太阳跑来看热闹，这糟心的！ 明曦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这时，大殿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心头一阵狂喜，强行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眼巴巴看过去。 可算是等来了！ 皇天不负苦心人！ 她就知道！！！ 明曦一脸殷切地踮着脚抻长了脖子朝里望，圆溜溜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压制着兴奋的期待快要从里溢出来，她甚至连悲痛的姿态都想好怎么摆了，然而下一秒，她脸一僵。 只见华丽宫装，身段婀娜的女子拎着食盒款款走来，艳丽的容颜含着笑，眼角勾着丝丝媚意。 不是盛宠六宫的容贵妃又是谁？ 明曦目光定在她手里的食盒上，一双圆眼缓缓微眯。 问题来了。 如果她在御书房门口和狗皇帝的小心肝撕起来，狗皇帝会不会提前让她领盒饭？ “给贵妃娘娘请安。” 容贵妃瞥见绿药的身影，微愣了愣，眸光下移落在一脸幽怨的小包子身上，顿时眼睛一亮，笑得跟朵迎春花似的，飞快迎了上去：“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她行了个礼，眼角眉梢都是欢喜的笑意。 明曦气的磨了磨牙。 来了，这就来了？ 经典宫斗情节—— 女配半路截胡，还跑到女主面前耀武扬威！ 可惜她不是女主，她只是个连女配都不如的炮灰，活不过三集的那种！ 这么一想，明曦更气了。 第2章 没死别来烦朕 明曦攥紧了小拳头，带着婴儿肥的双颊气鼓鼓的，活像是一只白乎乎的软包子，精致的五官皱巴巴，粉唇不忿地紧咬着，明亮清澈的眼睛里烧着火。 好不容易想出的法子，弄死狗皇帝的绝佳机会！ 就被这只花蝴蝶给破坏了！ 她咬着牙恨恨：“你干嘛去了？” 声音带着软糯的气息，细听还有点委屈？ 到底是个孩子，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容贵妃一愣，心软成一团，她上前一步拉着明曦的小手，在她呆愣的目光中走到一边，弯腰细声道：“娘娘是来看皇上的吧？” 你不废话吗？ 我当然要亲眼看着他嗝屁才能安心！ 见她委屈巴巴地抿着唇不说话，红着眼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容贵妃叹了口气，轻言细语道：“娘娘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惜用错了方法……” 明曦悚然一惊，吃惊地望着她。 不是……她的企图表现得这么明显的吗？ 只听她继续，“可娘娘怕是不知，陛下对杏仁过敏，沾不得，一个不好是要被问罪的。” 她语气微顿，添了几分嗔意：“要不是绿药来告诉我，娘娘这回可是要闯下大祸了！” 明曦不敢置信地看向绿药，瞪得溜圆的眼睛充满震惊与痛惜！ 她那么信任绿药，居然就这么被背叛了？ 绿药眨了眨眼，大义凛然：“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明曦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那头容贵妃还在继续，“幸好臣妾拦的及时，把那碗莲子粥换成了燕窝，不然非酿成大祸不可……” 明曦只觉气血一阵上涌，她看了看容贵妃，又看了眼绿药，在两人顶着一脸“这都是臣妾／奴婢该做的”的表情中，终于两眼一黑，成功气晕了过去。 绿药大惊：“娘娘！” “不好了，陛下！” “皇后娘娘在御书房门口晕倒了！” 太监李德忠急的下意识翘起了兰花指，小碎步迈的飞快，笨拙的跑姿像一只憨憨的企鹅，到了门口，他脚步微顿，一咬牙，抬手在大腿上狠狠一掐，眼泪花冒出来，他一阵龇牙咧嘴，悲伤的真情实感，随即昂首挺胸冲进殿里，边走边叹，“额哩个亲娘诶！娘娘果然爱重陛下，为了不打扰陛下办公，竟然生生在大太阳底下站了半个多时辰！” “娘娘对陛下的心，真是日月可鉴！情比金坚呐！” 他语调一叹三咏，抑扬顿挫，就特别适合说书。 说罢，还一脸期待地仰着脖子，一副急于得到认同的模样。 龙椅上。 玄袍紫金冠的少年皇帝面如冠玉，眉目深邃俊朗，狭长的眸捎带着三分冷意，浓重戾气，和骨子里渗出来的凉薄。 手指抵着额角，指尖下，青筋隐忍地抽动，他猛地闭眼，薄唇一掀，磁性低哑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漠：“死了么？” 短短几个字，不耐至极。 “没死别来烦朕。” 李德忠：…… 嘤。 陛下好冷漠。 皇后娘娘，奴才只能帮您到这里了qaq…… 第3章 痴心你个大窝瓜 日头西下。 明曦悠悠转醒，她双眼迷蒙地盯着头顶上方金丝鲛纱幔帐和四角垂着的小铃铛，意识逐渐回笼。 下一秒。 她生无可恋地闭上眼。 怎么还在这鬼地方！ 三天前，她一觉睡醒，就穿到了这儿。 轩辕大陆，大齐国。 经她观察发现，她穿到了之前看过的一本书里！ 整本书大概讲的就是霸道暴君爱上我的故事。 女主从一个小小的答应，一路荣宠，干掉各种女配炮灰，坐到贵妃的位置。 而原身，恰巧就是炮灰之一。 丞相府嫡千金傅明曦，当今最年轻的皇后娘娘。 全书没活过第三集的炮灰。 痴情娇纵的小皇后，最后落得个一杯毒酒赐死，满门抄斩的下场。 就因为挡了女主的道。 最坑爹的是，这位皇后娘娘如今不过才六岁半。 明曦想着眼泪都要掉下来。 六岁的她，一个拳头都怼不死一只苍蝇，拿什么自保？ 靠卖萌么？ 这小团子胖的像个球，和“萌”也不沾边啊，顶多算卖蠢。 思前想后，明曦决定，先下手为强！ 狗皇帝要杀她，她就抢先一步干掉他！ 皇帝没了可以换人，命没了就真没了！ 于是就有了之前那一幕…… “娘娘～醒了就别装睡啦，太医交代过，让您醒了就把药给喝了，早让您别在太阳底下等了您偏不听，这下可好，中暑了吧……不过啊，娘娘对陛下还真是痴心一片呢嘻嘻”绿药聒噪的声音在耳边没完没了。 明曦咬了咬后槽牙：痴心你个大窝瓜！ 她猛地坐起身，谁料起的太急，眼前一黑。 绿药连忙扶住她，小声地抱怨：“瞧您给高兴的，知道陛下今晚要来也不用这么开心吧？” 明曦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扭头的同时不小心咬了舌头，她捂着嘴一副随时要厥过去的模样：“你，你嗦谁要来？！” 绿药眨了眨眼：“陛下啊。” 明曦急的从床榻上跳起来，小短腿扑棱着，脸都给气红了，她胸口起伏着，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渗出星星点点的泪意，软绵绵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来干什么呀？他是不是想要弄死我？我才六岁呢，再养养不好吗……丧……丧心病狂！禽……禽兽不如！” 她又气又急地骂了几句，冷静下来，一边摇头一边沉着小脸念念有词“不行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明曦舞了舞小拳头，一咬唇眼睛一亮，“绿药姐姐，你去回禀李公公，就嗦，就嗦本宫中暑了，无颜面见皇上，让……让他去别处吧。” 绿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咣当”一声，盆落地的声音，伴随着宫女发颤的哭腔：“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还请陛下恕罪！” 明曦惊觉望去，只见顶着一脸天寒地冻的玉面郎君大步走进来，他容貌皎洁如玉，端的是少年风流意气，眉眼却幽沉狭长，瞧着气势逼人。 明曦愣愣地张着唇，巴掌大的脸蛋呆萌呆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想： 没想到狗皇帝居然这么年轻。 还这么……好看！ 咕咚！ 无意识咽口水的声音猛地把明曦拉回神，她捂着嘴连连后退，湿漉漉的杏眼里写满惊恐。 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呀！ 这可是书里的大暴君呀！ 是来取她狗命的！ 第4章 这么多人开茶话会么 完了完了，刚才那话不会被他听了去吧？ 她是不是要提前领盒饭了？ 明曦咬了咬唇，寻思着自己这小身板怼过去砸死他的可能性，她结结巴巴地开口：“皇……皇，嗝！” 她骤然瞪大眼，瓷白的小脸像染了一层胭脂，咻的一下红了！ 面色羞窘的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这身体实在是怂，稍微一吓连舌头都捋不直不说，还吓的打嗝！ 这下好了，刚打照面就输阵，今后该怎么重振雄风！ 她急的漂亮的眼珠蒙上一层雾蒙蒙的水汽，像一尊精致的瓷娃娃，轻轻触碰都会碎掉。 越离夙眸光微深，从上而下扫了眼呆愣地瞪圆了眼，一脸傻气的明曦，漆黑幽邃的眼底闪过嘲弄，面上一哂： “朕倒是不知，朕在皇后心里，竟是如此不堪！” “丧心病狂？” “禽兽不如？” 完了，果然是听见了。 明曦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她讪讪地抬眼看他，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嗯？” 在明曦呆滞的目光中，越离夙凉凉的调子微扬，勾了一下唇角，皮笑肉不笑：“朕看皇后身体好得很，中气十足，再出去站几个时辰都不成问题。那就收拾收拾准备迎驾吧！毕竟” 他眼神一冷，眸子微眯闪过厉芒，“朕也有很久没和皇后交流交流感情，都有些生疏了！” 他冷哼一声，转身，玄色衣袍划过一抹弧度，路过门口微顿，阴沉沉扔下一句“好生照顾朕的小皇后”，随即拂袖离去。 整个过程中，明曦都维持着一脸痴呆的状态。 直到脚步声渐远，她猛地嗤了口凉气，直挺挺倒在床上，小短腿扑腾两下。 目光呆滞，像条死鱼。 哦豁，这怕不是又要折寿好几个时辰？ 绿药猛地一拍手，眉眼弯弯兴奋起来：“之前奴婢还奇怪，现在看来，还是娘娘厉害！这不，皇上被娘娘一激，居然要留宿了！奴婢这就去叫人好生准备！” 明曦眸光涣散：……让我死！ 沐浴的时候，明曦百思不得其解，她扒着迷你浴桶一脸真诚的疑惑，问绿药：“那个容贵妃，她到底抽了什么疯？” 身为情敌，她作死她难道不该喜闻乐见吗？ 中途拦截是什么骚操作？ 绿药一边往桶里洒花瓣一边道：“容贵妃是老爷的人呐，自然会站在娘娘这边啦。” 明曦惊了，原主的父亲这么厉害的吗？ 盛宠六宫的贵妃都是他的眼线？ 额滴个亲娘，这位丞相大人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呐！ 沉默片刻，她咬了咬手指头，眨眨眼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我爹……到底在宫里还有多少人呀？” 绿药努着嘴，“娘娘想什么呢，当然只有贵妃这一个啦，当初老爷就在为小姐进宫做准备，说起来，老爷也是真疼娘娘，生怕您在这宫里头受委屈呢……” 明曦如释重负般重重松了口气，凝重的小脸放松下来，她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只要她今后避着贵妃，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总不至于那么倒霉，次次都遇见她吧？ “不过……”绿药话音一顿，掰着手指头认真地数，“楚良媛和萧贵人是郡主的人，德妃娘娘和云嫔是太后娘娘的人，换而言之，就都是娘娘的人啦。” 明曦：…… 她没记错的话，明安郡主是她表姐，太后娘娘是她姑母。 这两位都对原身极为宠爱。 所以……她们为什么要在后宫安插这么多自己人，开茶话会么？ 明曦一脸绝望。 第5章 陛下您要刮腿毛吗 新帝继位不久，后宫正空缺，就那么几个人，一大半都是自己人。 这还斗个鬼啊！ 果然还是要靠自己。 小胖爪无意识拍打着水花，明曦想了想，神神秘秘地竖起一根手指头到嘴边，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滴溜转着，一看就是在打坏主意，她悄咪咪地道：“绿药姐姐，待会儿你帮我准备一根绳子叭。” 绿药皱了皱眉：“绳子？” “白绫也行！”反正作用都差不多。 “白绫？！”绿药惊恐地瞪大了眼，带着哭腔，“娘娘您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明曦翻了个白眼，奶声奶气地道：“怕什么，我又不是用来勒自己！” “那您是……”她猝然瞪大了眼，“您该不会用来勒皇上的吧？！” 明曦眼神有些心虚，她左顾右盼着，胖嘟嘟的手连忙去捂她的嘴，“瞎说什么大实话……不是，瞎说什么呢！” 她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忽悠：“这是本宫和皇上之间的情趣！你不懂！” 绿药一言难尽地瞥了眼她的小身板，没好意思揭穿。 就您这奶团子的模样，陛下能提起什么兴致？ 明曦坐在榻上，浑身上下被裹得像个粽子。 她手脚并用，拼命将身上缠着的薄纱裙拨开，解救出自己的双下巴，重重喘了口气。 一双小鹿般的圆眼滴溜转着，确定外面没人，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跪坐起身，蠕动着胖乎乎的身体挪到一边，掀开枕头再三确认。 很好，她准备的匕首还在，就是……这匕首，是不是过分迷你了点儿？ 明曦蹙着眉盯着那个和刮眉刀有得一拼的小刀，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牙齿磨的咯吱响。 绿药那个不靠谱的！ 这么小个刀片有什么用？ 难不成到时候她要捧着刀片殷勤地问： 陛下您要刮腿毛吗qaq …… 那狗皇帝绝对先把她给刮了！ 不管了，能捅人就好！ 她目光转移到红绸上，绿药说白绫到底不太吉利，所以给她换成的红绸。 明曦眼神充满质疑，这玩意儿薄薄的一层，靠谱吗？ 她将红绸捧在手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将纤细的脖颈放上去，然后狠狠一收。 脖子骤然被勒紧，明曦呛了几下憋红了小脸，吐着小舌头白眼一翻，表情狰狞地想：不愧是尚衣局出品，质量是真的好！ 就！它！了！ 然后她一侧身，猝不及防撞入一双幽深莫测的眸。 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抄着手好整以暇睨着她，脸上似乎写着“这丑东西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朕现在赐死她还来得及吗”的嫌弃。 ……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明曦一秒收了红绸藏在身后，端坐着跟乖宝宝一样，一副你什么都没看见我也什么都没干的乖巧，心里则口吐芬芳。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他是算准了的吧？！ “你在做什么？”低沉清越的声音夹杂着几分玩味，越离夙眸光莫名，像极了窗外的夜色，潜藏着无限危机。 “我……”明曦神色一僵，突然灵机一动，她小腰一扭倒在床上，硬凸了个造型，红绸披在肩上，她半撑着身子眨了眨眼，一舔唇瓣，“陛下，您看臣妾美么？” 越离夙眸光一垂，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她“妖娆”的身姿，喉结滚动一下，他薄唇轻启：“皇后该减肥了。” 明曦撑着身子的手一软，跌在床上，她恨恨地咬牙。 很好，高手过招招招致命，一来就往她伤口上撒盐！ 这狗皇帝熟练掌握了插刀的正确姿势！ 第6章 离夙哥哥过来一点呀 明曦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拾起笑容。 “讨厌！人家这叫丰腴啦～” 越离夙讥讽地一勾嘴角，神色冷淡张开双手：“时辰不早，更衣吧。” 一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模样，明曦想把鞋拍他脸上。 “怎么，这都不会？”他语气明显不耐起来。 明曦背着他，一脸张牙舞爪地挥了挥小粉拳，扯了扯嘴角，甜腻腻地笑：“不就是更衣么，我会，我最擅长更衣了！” 也不知道她哪句话踩到了雷，越离夙的脸色倏地沉下来，他嘴角勾起阴鸷的冷笑，眼底墨色翻涌：“那就开始吧。” 呸！ 臭流氓！ 老色鬼！ 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变态！ 几岁小孩儿都不放过！ 那她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她撇了撇嘴，艰难地伸出小胖爪，却只能堪堪够到他的腰间。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身条拔高的年纪，他垂着眼，肤色莹白，美如冠玉，面上却覆着一层寒霜，凛冽眉眼沉冷时无意泄出几分暴戾。 令人心惊胆寒。 他站的稍远，明曦大半个身子悬在空中，支着手去勾他的腰带，手都举累了也没见他主动弯一下腰或者靠近一点。 她揉着酸痛的手臂，咬了咬唇，一时有些着恼，索性重重一扯他的衣带：“离夙哥哥，你能不能过来一点呀？” 越离夙眸光一顿，缓缓下垂。 白皙软乎的小胖手勾着他玄色玉带，她音色带着一点软糯的稚气，又娇又嗲，连骂人都像是在撒娇。 白生生的脸蛋脂粉未施，双颊不满地鼓着，湿润的杏眼雾蒙蒙的，眼角洇了浅淡的红，像无意沾了胭脂。 半点没有记忆中嚣张刻薄的模样。 他眸色倏地暗沉，陡然上前一步，抬手掐住她的下巴，眼底浮起令人心惊的戾气，他语气凉凉的，唇角一松，带点狠意：“你最好永远都这幅模样。” 否则…… 眸里掀起骇然的巨浪，他蓦地松手，后退几步，深深看她一眼，重重甩袖，转身离去。 “摆驾翊坤宫！” 门口他冷沉含怒的声音渐远。 明曦软乎乎的小身板啪叽一下跌坐在床榻上，小胖爪小心翼翼地捧着疼痛的下巴，湿漉漉的眼睛里聚起雾蒙蒙的水汽，眼角泛红，委屈又可怜的小模样。 她轻轻嘶了口气，仗着那人已经听不见，不忿地痛骂： “神经病啊！” “说变脸就变脸，招呼都不带打的，本小姐还不伺候了！” 暴君果然是暴君，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对待！ 温柔深情什么的，那是女主才有的待遇！ 绿药推开门，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脸惊惶：“娘娘，娘娘发生什么事了？陛下怎么突然移驾贵妃娘娘那儿了？啊，您没事吧娘娘？” 她扑到床前，盯着明曦泛红的下巴，心疼地皱起眉：“哎哟，陛下也真是的，下手怎么这么狠！” “奴婢这就给您宣太医！” “你给我回来！”明曦叫住她，鼓着腮帮子险些气成河豚，她软绵绵地呵斥，“就这么点伤，等太医来都愈合了！你是嫌我丢的脸不够大吗？” 绿药转过身，手忙脚乱地比划：“那……那奴婢给您上药！” 第7章 皇上可真不是个东西 绿药一边抹着药膏一边吹气，皱着的眉就没松过：“娘娘，刚不是好好的嘛，陛下怎么就翻脸走人了？” 明曦下意识冷笑一声，却不防牵扯到痛处，她吸溜着口水一阵龇牙咧嘴，大着舌头含糊不清道：“谁知道呢，八成是欲求不满吧！” “啊这”绿药捂着嘴瞪大了眼，眼底满是惊讶，“谁教您这些的？” 她眼神一虚，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宫里太监宫女那么多，多听几句自然而然就会了！” 绿药面色沉凝，不忿地道：“明儿奴婢就把那些碎嘴的贱蹄子打发出去，没得带坏了我家娘娘！” 明曦：……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皇上好不容易才来一次呢。”绿药叹了口气，想到什么，看了眼明曦鼓气道，“不过娘娘放心，太后娘娘，明安郡主，还有贵妃娘娘，我们都会帮您的！” 明曦：“……倒也不必这么客气。” 这份“好意”她消受不起。 挺费命的。 明曦是个心大的，没有越离夙在这儿，她反而睡得更安稳，完全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失魂落魄，夜不能寐。 第二天一大早，这事儿传遍了整个皇宫。 明曦在绿药的一番折腾下收拾的神清气爽，坐在坤宁宫主位，等待着众位嫔妃前来问安。 她起的有些晚，早膳吃的匆忙，盯着桌上精致可口的糕点，这会儿有点饿。 绿药接收到她可怜兮兮的目光，没能坚守住底线，给她拿了块儿，低声催促：“娘娘快吃吧，一会儿各位小主该来请安了。” 明曦眼睛一亮，手捧着接过糕点，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活像只囤食的松鼠，可爱的犯规。 她吃到一半，门外传来动静—— “德妃娘娘到——” “云嫔娘娘到——” “噗咳咳……” 明曦惊得一呛，盯着手里还没吃完的糕点，眉毛皱在一起，眼神惊慌，迫切地想要毁尸灭迹，绿药想要上前帮忙，只见她家娘娘一把将糕点往袖里一塞，然后故作镇定地挺直了腰背，板着一张小脸十分严肃的模样。 如果忽略嘴角残存的糕点渣的话…… 还是很能唬人的。 她别开脸嘴角抽动两下。 忍着没笑出声。 德妃一进来就顶着一脸担忧：“方才在外间听闻娘娘咳嗽，可是身子不适？” 在宫里头，德妃年纪最长，又生的端庄娴静，说话温温柔柔，好似邻家大姐姐一般，明曦一见便忍不住亲近。 她下意识想要否认，话到了嘴边，想到什么，眼珠一转，神色添了几分忧愁，她垂着眼捂着胸口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还不是昨日惹了陛下不高兴，本宫，本宫这心里实在害怕，夜里睡觉都没睡好，今晨起来，连早膳也没用……” 绿药嘴角抽了抽，心想要不是您面色红润，袖里还藏着没吃完的糕点，奴婢还真就信了！ 德妃却是深信不疑，她黛眉蹙的更紧，脸上闪过心疼，语气依旧温柔，却有些急：“皇上可真不是个东西，怎么能置娘娘于不顾呢？！” 哈……？ 第8章 画风一个比一个清奇 明曦装腔作势的表情一僵，神色不可思议，仿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这德妃有点刚啊？ 连狗皇帝都敢骂？？？ 不过竟然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德妃还在继续，她抿着唇一脸不赞同：“回头臣妾就禀告太后娘娘，娘娘千金之躯，乃是皇上的结发妻子，怎可如此冷待！” 要不是怕崩人设，明曦差点儿当场跳起来给她竖大拇指：多有觉悟的姐妹啊！ 敢公然和暴君作对？ 勇气可嘉！ 回头就给你颁个告状小能手的奖项！ 她压了压嘴角，克制住狂喜，故作哀愁：“陛下知道了，怕是会责怪本宫……” 一旁的云嫔开口了，她将门出身，身上也带着股寻常女子没有的英姿飒爽，她冷哼一声：“他敢！” 明曦顿时震惊了。 这后宫的妃子画风都这么清奇的么？ 一个比一个刚！！ 她们都不怕掉脑袋？ 明曦寻思着是不是自己面对狗皇帝的时候表现的太弱了所以才占了下风？ 云嫔俏目含着怒意：“夫有夫纲，皇上身为一国之君，连夫妻和睦都做不到，如何治理一个偌大的国家？！” 明曦瞪大了眼，震惊得舌头都捋不直了，结结巴巴的：“夫……夫纲？” 难不成她穿到了一个女尊社会？！ 随之而来的是欣喜若狂！ 女尊好啊！ 真要穿到女尊社会，她还怕个球！ 直接大手一挥把狗皇帝给休了，分分钟让他沦为下堂夫！ 明曦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中无法自拔，嘴角疯狂上扬，她甚至都想到了到时候再找几个美男喝喝茶聊聊人生什么的，云嫔残忍地打破了她的幻想：“噫，臣妾只是打个比方。” 明曦：…… 神特么比方！ 害她空欢喜一场！ 她神情恹恹地栽倒回座椅里，像一只蔫儿嗒嗒的包子，内心一阵绞痛，仿佛看到了美男们朝她挥了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这时其他几位妃子也都到齐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明曦扫了一眼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兴致不高地挥挥手：“都起来吧。” “赐座。” 她一挥手，幅度有点大，衣袖里糕点“嗖”的飞出来，呈抛物线状，滚落到众人面前。 众人只见一抹白色嗖的一下就过来了，下意识一惊，结果定睛一看—— 一群人凝视着那块被啃过的糕点，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 明曦惊得一咬手指头，连忙抬手用宽大的袖子挡住脸，典型做贼心虚的模样。 绿药额角跳了跳，一脸不忍直视。 瞥见明曦欲盖弥彰的行为，众人有点想笑。 最终还是善解人意的楚良媛站出来，笑吟吟地道：“娘娘可要好好惩罚屋子里偷懒的小丫鬟了，连地都扫不干净！” 明曦找到了台阶下，放下手重新坐的端正笔直，板着小脸正气凛然：“罚，回头本宫就罚！简直太不像话了！” 众人对视，眼里忍着笑意。 请过安，现在到了闲聊环节。 话题不可避免落到昨晚八卦主人公明曦和容贵妃身上。 第9章 请太后娘娘做主 “听说陛下昨晚本该留宿皇后娘娘宫里，却转道去了贵妃娘娘那儿？”说话的是萧才人，她生的一张讨喜的圆脸，年纪也不大，有种呆萌感。 按照正常宫斗剧，这台词一出，十有是要挑事儿，这时候屋里的气氛就该变得微妙起来。 可这明显不是典型的宫斗剧。 只见众人目光齐齐落到容贵妃身上，眼里好像带了微妙的……同情？ 容贵妃本人眼里也露出点无奈，颇有种苦不堪言的感觉。 明曦不忿地鼓着腮帮子，出离的愤怒了：该被同情的人难道不是我么？！ 你出来抢什么戏？ 仗着长得漂亮就可以为所欲为？！ 容贵妃叹了口气，细白的指尖搭上额角，妩媚的容颜瞧上去有些疲乏：“一言难尽。” 众人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明曦：…… 你们难道不该觉得嫉妒吗？ 不该立马撕起来吗？ 这一脸幸好倒霉的不是我的庆幸是怎么回事？ 狗皇帝这么遭人嫌的么？ 明曦心里竟升难以言喻的同情，毕竟当皇帝当到这个份上也是不容易。 “不知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娘娘可方便透露？”容贵妃顿了顿，在众人八卦的眼神中硬着头皮道，“毕竟，陛下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 明曦小短腿悠悠地晃着，被众人x光一般的视线盯着，她心下一动，毫不愧疚地编排起来： “还能怎么？” “陛下一来就顶着张大黑脸，本宫都还没说话就被他臭骂了一顿，让更衣吧，不是这里错了就是那里不对。”她一脸胆怯害怕，红着眼睛泫然欲泣，“一定是本宫太笨了，所以才不讨皇上欢心……都是本宫的错，嘤！” 口区！ 这扑面而来的茶里茶气，她自己都快吐了！ 不过能败坏狗皇帝的名声，这波不亏！ 众人吃瓜吃的一脸震惊。 纷纷声讨起来。 “陛下这也太过分了！” “就是，怎么能这样呢？皇后娘娘还这么小……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呢，怎么能把气撒娘娘身上！” “娘娘受委屈了，这事儿不怨你！” “就是就是，还是请太后娘娘做主吧！” …… 看来找太后告状是这宫里解决问题的惯用手段啊？ 送走了义愤填膺的姐妹们，明曦顿时神清气爽，扬眉吐气！ 狗皇帝，敢甩她脸色她就敢败坏他的名声！ 权当是报复他那一掐了。 明曦就不信了，这种小事难不成他还敢拿着个大喇叭逢人就解释？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小机灵鬼！ 别的不说，至少狗皇帝被她这么一膈应，短时间内肯定是不会再来了。 明曦喜得中午多吃了两碗饭。 慈宁宫。 皇宫里最尊贵的两个人对立而坐，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正在对弈。 世人皆知，当今太后并非皇上生母，然而皇上却对其极为敬重。 显德太后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她早年跟随先帝征战沙场，不慎落下暗疾，终身不能有子嗣，先帝怜惜，将当时的七皇子，也就是现在的越离夙过继给她。 第10章 太后的偏袒 先帝驾崩后。 朝廷势力分崩离析，孤儿寡母在群狼环伺中，她硬生生凭着铁血的手段和强势的作风，在腥风血雨中杀出一条路，让年幼的太子坐稳了这大齐的江山！ 不是亲生母子，却胜似亲生！ 太后三十多岁，保养的却极好，她生得一副好容貌，经过岁月的打磨，出落成宝剑一般凌厉的气势。 有种不怒自威的贵气。 她敛着眸落下一子，漫不经意地道：“听说你昨晚怒气冲冲从皇后宫里出来，转道去了贵妃那儿？”她顿了顿，慢悠悠叹了口气，“皇上可是对皇后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越离夙如玉似的面庞笼着一层冷白的光晕，他鼻梁很高，眼窝深邃，唇瓣很薄，天生寡情薄意的面相，狭长的眸微敛，他没什么情绪地扯了扯唇角，面色冷淡：“并无。” 太后闻言，轻声一笑：“那就是有了。” 她不紧不慢落下一子，气度雍容，以一种颇为玩味的语气。 “近日宫里流传着一些不好的说法，哀家听说，是因为一些小事，皇上把气撒在皇后身上，还给她脸色看？” 眸里划过一道幽冷暗沉的光，“啪”的一声，棋子扣在棋盘上，他重重冷哼：“一派胡言！” 他蹙着眉抬眼，薄薄的眼皮折痕很深，眉间萦绕着一股子不悦的气息，眼尾一勾，陡生几分戾气：“谁跑到母后这儿乱嚼舌根？” 太后却没被吓到，她把玩着手里的棋子，意味不明勾了勾嘴角：“哀家倒觉得，空穴不来风，传言之所以甚嚣尘上，也有一定的道理。” 越离夙眸光微深，抿了抿唇沉声道：“母后也跟着他们胡闹。” 太后愉悦地笑起来，她摇了摇头：“不是哀家跟着胡闹，是皇上，被一些东西蒙蔽了眼睛，反而看不到眼前最珍贵的。” “哦？”他漆黑的瞳仁凝着一抹讽意，“母后指的，是皇后吗？” 太后盯着他，缓缓叹了口气：“你真那么不喜欢她？” 越离夙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她眼里闪过一丝惆怅：“娇娇这孩子，是哀家亲眼看着长大的，她一出生就长得玉雪可爱，跟个玉娃娃似的……” 可惜现在胖的跟个面团子！ 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一张可怜巴巴的小脸和那双雾蒙蒙的眼睛。 越离夙无不刻薄地勾了勾唇。 “这孩子生下来不哭也不闹，一见你呀，就咧着嘴笑，抓着你的手不肯放，想来你也不记得了。”她神情陷入恍惚，轻轻笑了笑，“哀家记得，当时路过一个云游道士，他见了娇娇便说，此女将来贵不可言，后来呀，她果真成了你的皇后。” 他眸光晦暗，眼底划过嘲讽，江湖术士的话也能信？ 太后从回忆里抽身，她凝视着少年风姿长成，清贵华章的模样，蓦地一勾嘴角： “夙儿，打个赌吧，如果九年之后，你还是没喜欢上她，就放她走吧。” 她眼里划过难以言喻的伤感：“那时候她也及笄了，嫁个如意郎君，也好过一辈子葬送在了皇家……” 越离夙眸光幽灭难明，他薄唇阖动，缓缓道： “好。” 前提是，她能安安分分活到那个时候。 他遵守承诺，放她走。 第11章 此仇不共戴天 “傅明曦！” 阴沉暴怒的声音老远传来。 明曦正翘着小短腿，优哉游哉吃着葡萄，闻声惊得一颗葡萄卡在喉咙里，她掐着嗓子咳了好几下，圆润的葡萄滚出喉咙，这才避免了她英年早逝的悲惨命运！ 这倒霉玩意儿果然是来克她的！ 明曦跳下凳子，手忙脚乱地擦着手上的汁水，向绿药拼命使眼色把葡萄给端下去，然后两眼一抹，真情实感地嚎起来：“皇上～呜呜呜您可算来看臣妾了！您都不知道，您不来的这些日子里，臣妾茶不思饭不想……” 她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跑到门口，和裹挟着一身寒气的越离夙撞了个正着。 明曦扑上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趁机在他身上擦了擦还有些黏腻的胖爪，扯着嗓子嚎的起劲儿，然后后颈衣领被拎了起来。 乍然腾空，明曦惊得连装哭都忘了，两条短腿拼命在空中扑腾两下，害怕极了。 这狗皇帝该不会是想直接把她摔死吧？ 卧槽这么恶毒的吗？ 这死法也忒不体面了吧？！ 一想到被摔成肉酱，放到电视上是要被上马赛克的那种，她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啊啊啊狗皇帝我跟你势不两立！ “茶不思饭不想？”冷飕飕的声音落下，他拎着她转身，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满地的葡萄籽和糕点渣，幽幽冷笑一声，“朕真是好生感动呢。” 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明曦：……哦豁 绿药那缺心眼儿的也不知道提醒她！ 她僵着脸，努力挤出一个真诚的笑：“皇上，说出来您可能不信，这宫里头钻进来好大一只耗子！我正吩咐丫鬟们把它找出来呢！” 她像是被自己说服，一脸肯定地点头：“太可恶了！吃的比我还多！难怪我说最近怎么瘦了！” 越离夙打量着她胖的分不清腰和臀在哪儿的小身板，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瘦了？” 他嗤笑一声：“瘦了好，正好减肥。” 明曦心里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就听他懒洋洋的调子响起：“皇后为得到朕的青睐也是煞费苦心，居然开始思进取了，朕甚欣慰。” “传朕口谕，即日起，坤宁宫上下，顿顿改吃素食，糕点水果也减半。”他话音一顿，意味深长扫了眼明曦，“直到皇后体态纤盈为止。” 明曦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她一直知道狗皇帝狗，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狗！ 她狠狠一掐大腿，眨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撒娇，企图萌混过关：“陛下，别这么冷酷无情嘛，伦家，伦家还在长身体的啦～” 越离夙睨着她，喉咙里滚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他微微俯身，修长的指尖挑着她肉嘟嘟的下巴，冷嗤道： “如果皇后说的长身体是横着长的话……” 在明曦杏眼陡然瞪得滚圆的呆滞中，他唇角一勾，笑得风华绝代。 “朕觉得没这个必要。” 明曦嘴角一僵，抿紧了唇，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她无声咬紧了后槽牙。 断人食粮犹如杀人性命！ 呔狗贼！ 此仇不共戴天！！！ 第12章 娘娘对陛下爱得深沉 不出意外，此消息如同插翅一般飞快传遍了阖宫上下。 由此可见越离夙的睚眦必报！ 小人行径！ 妃嫔们纷纷前来慰问过后遗憾地表示爱莫能助。 皇上的指令，谁敢无视？ 在陪着皇后娘娘一连吃素三天之后，坤宁宫上下团结一致，坚定地把督促皇后娘娘减肥这件头等大事提上日程！ 这时明曦才真正体会到越离夙的险恶用心！ 她悄悄藏了块点心正准备偷吃，绿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幽幽地盯着她：“娘娘” 在她幽怨的目光下，手里的糕点好像都不香了…… 她午后打算小憩一会儿，宫女太监们敲锣打鼓喊着口号—— “今天少吃一粒米，明天皇上专宠你！” “今天少睡一会觉，明天皇上对你笑！” “娘娘加油！” “娘娘必胜！” …… 他大爷的哪个鬼才写的口号！ 这还不算完，更绝的是—— 就连她为了躲个清静特意绕大老远蹲个茅厕，中途突然冒出个脑袋，激动地大喊大叫： “快来人啊！娘娘在这里！” 明曦：…… 那件事之后她一连好几天便秘，一蹲厕就怕哪里突然窜出一个人。 越离夙这个小人，她记住了！ 刻在墓志铭里的那种！ …… 听着李德忠的汇报，越离夙勾了勾嘴角，眼里闪过恶劣，他翻着奏折，连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干的不错，继续保持。” 他眉骨轻抬，一字一顿，兜着慵懒的调子，“务必要让整个皇宫都感受到，皇后对朕，深沉的爱意。” 李德忠心想，现在皇宫的每个角落都能听到皇后娘娘对您破口大骂的声音，不知道这算不算爱得深沉？ 明曦甩掉身边的丫鬟，像个游魂一样飘荡在皇宫里。 越离夙是真的狠。 说不给肉吃就不给肉吃。 一连十几天她没沾过半点荤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与此同时，气色也肉眼可见地蔫儿了下去。 她路过御膳房门口，闻着里面飘出来的香味，流着哈喇子巴巴地朝里望。 小太监们同情归同情，防她跟防贼似的。 生怕她饿疯了闯进去连盆一起端，撒丫子就开跑。 明曦咽了咽口水，朝御花园走。 嘴里念念有词，凑近了一听：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 这怕是馋疯了。 路过的小太监行了个礼，摇了摇头，叹息地望着明曦的背影。 太惨了，这年头皇后混的还不如他一个小太监！ 最起码他还顿顿有肉！ 明曦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跟电视剧里的杀人狂魔似的，变态中夹杂着一丝兴奋。 狗皇帝不让她吃肉？ 她就去把荷花池里的雪花鱼全捞上来，她烤着吃炸着吃煮着吃，爱怎么吃怎么吃，一条也不给他留！ 听说一条上百两银子呢。 狗皇帝知道了还不得心痛死？ 明曦兴奋地搓了搓手。 突然，一阵奇特的香味飘了过来。 她耸了耸鼻子，眼睛倏地一亮： “烤鸡！！” 明曦循着香味走过去，来到一处亭子，亭中一白衣美男悠然而坐，整个人如同谪仙下凡。 明曦嘶溜着口水，目光呆滞，笑容痴傻：“嘿嘿嘿大烤鸡，我来了！” 第13章 煮熟的烤鸡飞啦 明曦迈着小短腿爬上了台阶，目光发直地盯着桌上的烤鸡，呆呆地走上前，在几步远的距离处停下。 她吸溜着口水，腹中的馋欲勾的她心痒难耐，可到底还是残留了点理智，她小心翼翼瞥了眼那正在倒茶的美男。 美男一身白衣仙风道骨，容貌也似高岭之花凛然不可侵犯。 他样貌清隽，眉目清朗，气质出尘，垂着眸倒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儿的隐士高人。 这宛如谪仙的模样，一看就和面前这只烤鸡不搭边！ 明曦心头顿时生出几分理直气壮，她这是好心为别人分忧解难，大烤鸡……啊不是，大美男谢谢她都来不及呢！ 这么一想，底气添了几分，明曦挪动着笨拙的步子慢吞吞上前，一步三回头，瞥了眼依旧垂眸不语的美男，眼里划过一抹得逞的偷笑，然后飞快伸出了罪恶的小胖爪。 只听“哎哟”一声！ 明曦眼泪汪汪地捂着爪子，只见肉乎乎的手背上赫然一道红印！ 她咬着唇，委屈巴巴地看过去：“你干嘛打我！” 白衣男子收回折扇，幽邃的眸光中捎着玩味，淡声道：“不问自取视为偷。” 声线清冷，如玉击石当啷作响。 明曦顿时一阵心虚，不过很快，她挺直了腰杆，插着小腰，一副娇纵嚣张的模样，软软地道：“说谁偷呢？”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抿了抿唇，一脸得意，抬了抬白生生的下巴，鼻间发出一声轻哼：“只要我乐意，这整个宫里，只有我想要和不想要的东西！” “喏，这只大烤鸡，恰好就是我想要的东西！”她咽了咽口水，努力克制住表情，投去同情的一眼，眼底藏着幸灾乐祸，“遇上我，也是你自个儿倒霉！” 白衣男子轻笑一声，如空谷幽兰抖落的露珠砸在青石阶上，连风都沾染了几分幽凉惬意。 他抬眸看过来，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明曦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话音嫌弃，“我管你是谁？和我有关系吗？” 除了狗皇帝，这宫里还有能让她害怕的？ 笑话！ “在下姬云止，大齐国师，同时也奉陛下之命，暂代皇后娘娘的教习夫子一职。”他唇畔笑意微深，好整以暇瞧着明曦。 明曦脸上的笑逐渐消失。 夫……夫子？？？ 也就是老师？ 身为一个合格的学渣，明曦听到这俩字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告辞！ 明曦小短腿一撅准备开溜，企图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那啥，突然想起我……我还有点事，你你先忙吧，不用送啦～” 身后幽幽的声音不紧不慢截住她：“皇后娘娘不再坐一会儿？” 明曦身子一僵。 “烧鸡也不要了？” 她小脸顿时一垮，生无可恋转过身，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精气神。 “烧鸡你留着自己吃吧。” 她哪还有心情。 她撅着粉唇，心里把狗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 折磨完她的身体还不够，这又来摧残她弱小的心灵了！ 第14章 有点塞牙 明曦盯着眼前的男人，水润的眸子里闪过控诉：“你这个人哈真是坏的很！早就认出我了还搁那儿装什么装！” 姬云止朗声大笑，抖着袖子站起身来，俯首作揖：“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免了。”明曦气呼呼地走到一边坐下，黑葡萄似的眼珠轱辘一转，故意板着小脸眼神怀疑，“陛下为本宫请了夫子，本宫怎么不知道？” 姬云止施施然理了理衣袍，神态自如地重新落座：“本是要等着隔几日通知娘娘的，可是微臣着实好奇未来的学生，于是就提前在这儿守株待兔了。”他语气微顿，看了眼努力绷住威严的表情却愈显憨态可掬的明曦，很没诚意地挑了挑眉继续，“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明曦瘪了瘪小嘴，这人看着君子端方，竟也是个黑芝麻馅儿的！ 说着惶恐的话，实则没有半点惶恐的意思。 也是，毕竟她现在还是个六岁的孩童，虽然身份尊贵，可谁会真把她当成上位者对待？ 别说旁人，就连绿药，哄她都跟哄小孩儿似的！ 明曦目光兜转一圈，落在那喷香诱人的烤鸡身上，吞咽着口水装作不在乎的模样：“那这烤鸡……” 姬云止轻挑眉梢，十分善解人意：“自然是孝敬娘娘的，就当做是给娘娘的见面礼吧。” 明曦顿时眼珠一亮，抬了抬下巴矜持两秒：“还挺上道。” 两秒后，她飞快伸出了罪恶的胖爪，一边说着“看你这么识趣那本宫就原谅你刚才打的那下”一边拽下一条肥嫩可口的鸡腿往嘴里塞。 久违的肉味充斥舌尖，她顿时眼睛一亮！ 太好吃了！！！ 肥而不腻，肉质鲜美！ 小嘴被塞的鼓鼓的，她捧着鸡腿，两眼发光，幸福地眯起了眼睛，腮帮子飞快耸动着。 姬云止唇角一松，眸光闪过一抹戏谑。 小家伙还挺记仇。 “好吃吗？” “好次！！”嘴里塞得满满，明曦迅速点着头，专注地啃着鸡腿，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很快一个鸡腿被她啃完，明曦看了眼光秃秃的骨头，舔了舔油腻腻的唇瓣，她也顾不得形象了，眸光落在桌上的烤鸡上，随手将骨头一扔，索性抱着整只烤鸡大口大口啃了起来。 整个过程眼睛亮的发光，陶醉又幸福的小模样，别提有多萌。 姬云止意味不明扯了扯唇角。 “别急，吃慢点，这会儿没人敢过来。” 明曦“唔唔”着点头，圆圆的杏眼瞧着他，眯成两道月牙儿：“你人……太嚎了！给我肉肉次！” 姬云止含笑垂眸，慢条斯理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雾气氤氲下，他眸色深深。 “有一点！”她突然竖起食指放在唇边，一脸郑重。 他眸光微动睨着她，询问：“怎么了？” 明曦打了个嗝，咂吧咂吧小嘴，秀气的眉微微皱起，神情凝重：“好像有点……塞牙。” 姬云止：…… 吃饱喝足，明曦摸着撑的圆滚滚的小肚子走在御花园的小道上，她懒洋洋地散步消食，想起什么，微微蹙着眉，喃喃自语：“姬云止……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走了一会儿，她步子倏地顿住，瞳孔骤然一缩！ 小脸写满震惊。 那不是书里的男二，暴君的死对头吗？ 明曦猛地一拍小手，突然傻乐起来。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这是歪打正着找到盟友了啊！ 她嘴角逐渐上扬，眼神不怀好意：嘿嘿，这可是狗皇帝自己把梯子递过来的！ 第15章 宫内禁止吃鸡 养心殿。 越离夙刚下朝回来，换下朝服，他支着下巴闭眼养神，突然想起什么，眼皮一撩，微勾着唇问一旁侍候的李德忠：“皇后那边，已经知道了请夫子的事罢？” 李德忠垂着眸恭敬道：“回陛下，娘娘已经知道了。” 他嘴角弧度愈发明显，抖了抖袖子，随手抄起一份奏折展开，漫不经心地讥讽：“估计又闹的厉害吧？她要闹让她闹，给她惯的……” 李德忠一脸茫然：“啊？陛下，娘娘没有闹啊！” 越离夙翻阅奏折的动作一顿，他缓缓抬眸，眸色微深，一字一顿：“没闹？” 李德忠眨了眨眼睛，如实禀告：“对啊，娘娘看起来似乎还挺高兴的。” “高兴？”他眼微狭，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脸色已经微微沉了下去。 李德忠不知道哪惹了自家陛下不高兴，弓着身子战战兢兢地答：“是……是啊，娘娘和国师大人在御花园相谈甚欢，说起来，应该归功于国师大人那只烤鸡的功劳……” “烤鸡？”越离夙眸色骤然一沉，他阴着脸冷笑一声，“朕不是说了，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准给她吃肉的么？！” “可……可不是您和国师大人说，只要能说服娘娘，随便他用什么法子吗”他的语气渐弱下来，到最后直接吓得噤了声。 因为他家陛下的脸色实在难看的很，周身气息也阴沉的厉害，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他怕他再说下去会被暴怒中的陛下直接让人拖出去砍了！ “好！” “好得很！” 越离夙眸色翻涌，情绪莫测地低笑了两声，笑得周围侍奉的人抖如筛糠，生怕自己被迁怒。 “啪”地一声，越离夙将奏折往桌案上一摔。 李德忠条件反射跟着抖了一下。 正惶恐着，就听他家陛下冷酷的声音落了下来：“吩咐御膳房那边，今天的晚膳原定的那些菜都撤了，还有，两个月内，朕不想在桌上看见任何和鸡有关的菜式！” 李德忠恍然大悟，反应过来。 难怪之前陛下让御膳房准备了那么多荤菜，原来是为皇后娘娘准备的？ 只可惜…… 嗨！ 这叫什么事儿啊！ “狗……陛下禁止宫内吃鸡？” 明曦匪夷所思瞪大了眼，神色一言难尽：“宫里还有这样奇……奇奇怪怪的条令么？” 绿药歪了歪脑袋，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没有啊，想来应该是陛下吃腻了，所以短时间内不想看到了。” 明曦点了点头，内心觉得这狗皇帝十分无理取闹！ 自己吃腻了还不让别人吃，这是什么歪理？ 果然有暴君的风范！ 她咂了咂嘴，有些回味下午吃的那只大烤鸡，别说，还挺香！ 也不知道国师大人究竟用的什么秘制调料，回头打听打听，也让绿药试着做！ 正当这时，看门的小栗子急匆匆跑进来： “不好了娘娘！不好了！” “萧贵人和宛才人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明曦猛地跳下椅子，激动地一拍手，眼神兴奋。 第16章 晚了还能赶上直播吗 “那真是太……太可惜了！”明曦激动的话在绿药谴责的目光中硬生生拐了个弯，她蹙着眉假惺惺地叹，“成何体统，你们怎么都不拦着呢，快！赶快扶本宫去看看！” 她神色焦急。 晚了还能赶上直播吗？ 盼星星盼月亮！ 可算是盼到狗皇帝后院起火了！ 太不容易了呜呜…… 明曦小短腿迈的飞快，吃瓜的心可谓是相当迫切。 落在下人眼里，又是一阵唏嘘。 皇后娘娘果然不愧为一国之母，小小年纪就如此操劳，也是不容易！ 远远的，明曦就瞧见御花园里围了乌泱泱的人。 宫灯点点，遥相辉映。 犹如她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她抓着绿药的手，提着裙摆小跑起来，近了，就听见两个女人的争执。 “我的凶悍！” “明明是我的威猛！” “你瞅瞅你的，年老色衰！” “你咋不看看你呢，萎靡不振，凭什么说我！” 明曦眉毛纠结地皱起，这后宫的审美这么魔幻的么？ 听说过追求纤细瘦弱，或者追求丰腴妩媚的，还是头一次听说追求凶悍威猛的！ 莫非……狗皇帝就吃这套？ 咦惹～ 他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不管了，先煽风点火再说！ 明曦挤进人群，脆生生地扬声道：“一个个的，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儿干什么呢！” “就算要吸引陛下的注意，也不该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呀！” “拉拉扯扯的，不像话！” 又软又糯的声线十分具有辨识度，众人一惊，循声望去，就见明曦气喘吁吁地挤进人群，鼻尖沁着晶莹的汗。 众人连忙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明曦一边说着“免礼”一边不动声色打量着战况，目光定在被围在中间的两个女子身上，微微皱了皱鼻子： 小栗子情报有误啊！ 衣服头发都没乱，这算哪门子的打架！ 不过别担心，她来添一把火！ 她清了清嗓子，端着架子走了两圈，调子软软的：“究竟发生了何事呀？都是姐妹，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都是共用一根黄瓜的姐妹，快点掐起来！掐起来！ 明曦抑制着激动的心情，努力压了压嘴角才没让自己笑得太猖狂。 德妃率先低头赞同道：“娘娘教训的是。” 一群人也跟着附和，就连当事人萧贵人和宛才人也哑了声。 明曦等了半天没见人告状，只听见一叠声的“臣妾／嫔妾知错”，突然有点头疼。 妃子们太懂事也不好！ 她小粉拳抵着唇咳了咳，语气充满暗示意味：“愣着干嘛呀，说来听听，若是觉得自己受委屈了，本宫为你们做主！” 这样够明显了吧？ 赶紧告状啊亲！ 同阵营的萧贵人瞬间觉得自己理解到了精髓，娘娘是要她做主！ 感动有木有？！ 她抹了把眼睛抽抽嗒嗒开口了：“娘娘，您可千万要为嫔妾做主啊！” 明曦一乐，果然还是队友给力，这么上道！ “说叭，怎么回事呀？” 萌萌的小软音，萧贵人瞬间觉得自己被治愈！ 她感动的泪汪汪的，仗着有人撑腰开始倒苦水：“宛才人她太不像话了！说好的三局两胜她居然耍赖，明明就是嫔妾赢了，她居然还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 明曦悚然一惊，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柔柔弱弱的宛才人。 这还牵扯到了人命！ 果然，这才是后宫正确的打开方式！ 明曦悲愤地想，不能姑息！ 绝对不能姑息！ 第17章 威猛和凶悍 不料萧贵人话音刚落，刚才还柔弱不能自理的宛才人就愤愤地指着她道：“放屁！” “胡说八道！” “颠倒黑白！” “我根本就没用力好嘛！” 她神色激动，一副蒙受了不白之冤的模样。 明曦：嚯！ 难不成里面还有内情？ 她目光转向萧贵人。 只见对方从地上捡起一只蛐蛐捧在掌心里，可爱的圆脸满是痛心疾首：“你还没用力，你看看，我的威猛都进气多出气少了！” 明曦盯着那只气息奄奄的蛐蛐儿：？？？ 这是威猛？ 宛才人不服地辩驳：“少碰瓷了！你家威猛本来就不行了，有眼睛的姐妹们都看得到，明明是我家凶悍赢了！” 她手心里同样捧着一只蛐蛐儿，活蹦乱跳的，颇有些扬武耀威的神气。 想来就是凶悍了…… 明曦沉默一会儿，突然问：“所以你们刚才是在……” “斗蛐蛐儿啊！”绿药见她感兴趣，兴奋地介绍着，“从前娘娘一向怕这些虫子，对这个活动不感兴趣，今儿怎么这么积极了？” 明曦一张包子脸面无表情：“……” 我他ua的怎么想得到一群后妃，居然能因为斗蛐蛐儿这种奇葩的事打起来！ 这压根儿不符合逻辑啊！ 明曦就很迷惑。 她是不是拿错了剧本？ “娘娘，既然您来了，那由您决定，到底是谁赢！”眼见着情形不妙，萧贵人下意识寻找靠山。 宛才人也不甘落后：“对，娘娘，您来说，嫔妾相信您的判断！” 瞧着两位姑奶奶针锋相对的模样，明曦慌得一批。 这是道送命题吧？ 偏向哪方另一方都不会满意啊！ 不是……这种左拥右抱的体验难道不该是狗皇帝的戏份么！ 明曦硬着头皮：“其实……我觉得吧” 两位妃子目光如炬盯着她。 明曦哽了哽，蓦地一跺脚，一脸恨铁不成钢，“你们能不能多花些功夫在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上面？” 一群后妃眨了眨眼睛呆愣愣望着她。 “有意义的事情？” 面面相觑着，不知道谁弱弱说了一句：“我觉得斗蛐蛐也很有意思啊！” 明曦捂着额头一副要昏过去的模样，她不满地鼓着腮帮子，“认真审题！我说的是有意义，不是有意思啦！！！” 一片沉寂中。 德妃皱着眉，不耻下问：“那依娘娘之见，什么才算有意义呢？” 明曦眼珠滴溜转着，板着小脸：“比如……做，做一些能够提升自己的事。” 像什么宫斗啦，撕逼啦，争宠啦…… 既能锻炼智商，还可以提升地位！ 简直完美！ 姐妹们考虑一下？ 在她殷切期盼的目光中，德妃眼前一亮：“娘娘觉得蹴鞠怎么样？”她自顾自的说的兴奋，完全没有注意到明曦一下子垮下来的小脸，“从前陛下就提倡此类运动，既可以锻炼身体，还能保持年轻的心态，两全其美！” 明曦扯了扯嘴角，呵呵两声，有气无力地道：“那还不如跳广场舞呢……” 德妃皱着眉：“广场舞为何物？听着还挺新鲜？”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明曦含泪身体力行为大家演示何为广场舞…… 一群后妃找到了新乐子，激动的不行，德妃两眼发光：“娘娘，这个广场舞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明曦：“……你们开心就好。” 腰酸背痛还被一群人跟猴似的围观的她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早知道就不来凑这个热闹！ 第18章 要不你帮朕翻 蔷薇花枝下。 越离夙不动声色瞧着这一幕，眸色深深。 身旁的李德忠一脸欣慰：“皇后娘娘小小年纪便如此体贴聪慧，竟想到用这种法子巧妙化解各位娘娘的矛盾，不愧是为六宫之主，后宫典范啊！” 越离夙眸光凉凉扫他一眼，冷嗤一声：“你是马屁精么？” 李德忠顿时闭了嘴，委屈巴巴地埋下身子：…… 他瞧着不远处某个矮团子的身影，宫灯细碎的亮影在眼底明灭起伏，良久，冷白的俊容微一哂，漫不经心开口：“再有下次，你就收拾收拾去坤宁宫待着吧。” 李德忠老脸一垮，像一只满是褶子的包子，他弯着身子连连告罪：“奴才多嘴，奴才多嘴，还请陛下恕罪！” 少年皇帝低头拂去肩上蔷薇花瓣，凉凉睨他一眼，轻哼一声，滚边绣着金色丝线的玄色衣袍在暗夜里划过一抹凌厉弧度。 他转身折返，清冽的嗓音沁了点夜色的凉：“摆驾回宫。” 李德忠屁颠屁颠追上去，腆着脸笑：“陛下，今晚不翻牌子了吗？” 越离夙不冷不热的声音传来：“要不你帮朕翻？” “哈……哈，这，这不合规矩，奴才哪敢啊？” “哼，朕瞧你胆子倒是挺肥！” “冤枉！冤枉啊！奴才胆子可小了……” —— 明曦无意一瞥，只见树影丛中点点宫灯逐渐远去，她眸光微动，若有所思。 解决完宫妃们的恩怨情仇，爱恨纠葛，明曦已经废了半条命，从咸鱼晋级为死鱼。 她瘫在美人榻上，满脸生无可恋。 出去的时候有多兴奋，回来的时候就有多郁闷。 小小的脑袋里大大的疑惑。 看了那么多集《甄嬛传》《如懿传》，一开始她得知自己穿越到后宫其实还挺兴奋，那么多理论知识，总算是可以化身为实践了。 可事实狠狠的给了她一大嘴巴子。 有哪个宫斗剧里的嫔妃们会因为斗蛐蛐打起来的？！ 她合情合理怀疑狗皇帝是不是不行！ 这点让嫔妃们争宠的魅力都没有，妃子们一个比一个咸鱼！ 绿药试着洗澡水的温度，一边安慰道：“娘娘快别忧心了，这种事情……” 她语气见怪不怪，“习惯了就好。” 明曦：？？？ 合着这是你们后宫的特色啊？ 明曦一早就被明曦绿药催促着起床，她一脸懵地拥着锦被坐在床上，有些不高兴地撅着嘴：“干嘛呀，这么早把人家叫起来……” 绿药耐着性子解释：“娘娘，您又忘了，今儿该去太后娘娘那儿请安了呀。” “噢请安啊……”她喃喃着重复了一遍，突然杏眼瞪得滚圆，声音拔高了一个调，“请……请安？太后？！” “对啊。” 绿药语气理所当然，话音一落，颇为忧心地探了探她的额头：“怎么一觉醒来还睡傻了呢？” 明曦咬着粉唇，内心慌得一批。 印象中的太后应该是一位很精明的人物，会不会发现她的异常，然后一怒之下让人把她这个冒牌货拖出去斩了？ 第19章 她又在搞什么名堂 天地良心，她穿过来的时候原主已经没气了，她可不是什么强占别人身体的妖魔鬼怪！ 可明曦转而一想，又觉得被识破的可能性不大。 几岁的孩子脾性本来就不定，就算她表现出什么异常也很正常，况且，和原主最亲近的绿药这不也发现什么嘛？ 她一颗心落回肚子里，想到什么，眼睛倏地一亮，拍着手从榻上下来：“快快快，为本宫更衣，本宫这就去给母后请安！” 正好去告狗皇帝一状！ 她恨恨地磨牙，这厮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苛待她，这短短半个月，她都瘦了好几圈了！ 太后向来疼爱这个侄女，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快点快点，再跑快点啦！” 明曦坐在凤辇上，娇声催促着。 抬着轿子的小太监苦不堪言。 这已经够快了，再快摔着这位小祖宗怎么办？ 十个头都不够他砍的！ 绿药追着凤辇小跑着，气喘吁吁地开口：“娘娘，不用这么赶的，时辰还没到呢，再说了，皇上也不会这么早来……” 明曦撇着小嘴，心想你懂什么，就是要趁着他没来，他要是来了，那我还怎么告状？ 长长的宫道上，龙辇慢悠悠地晃着，路过的宫女太监纷纷行礼避让。 要走到一处宫门了，越离夙漫不经心地抬眸，就见里面什么东西跟个大耗子似的嗖的一下过去了！ 他眸光微凝，蹙着眉问：“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李德忠嘴角抽了抽，垂着眸小心翼翼地答：“回陛下，好像是……皇后娘娘的仪仗？” 越离夙漆黑的眸微一沉，不悦地出声：“她又在搞什么名堂！” “跟上去看看。” 于是明曦不经意回眸，就见着明黄色龙辇紧紧缀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她眸色一惊，下意识出声催促：“快快快，再快点！” 他奶奶个腿儿！ 狗皇帝这么精的吗？ 竟然提前洞悉她的想法了！ 果然不容小觑！ 凤辇抢先一步在慈宁宫门口停下，不待人搀扶，明曦急匆匆提着裙摆下轿，路过抬轿的小太监时留下一句“好样的，回去给你加工资”，然后撒丫子就往里面跑。 留下小太监一脸懵逼地琢磨着这个“加工资”是什么意思。 明曦风风火火地冲进殿里，慈宁宫的一等宫女芍药惊讶地瞪大眼，连忙俯身行礼：“奴婢参见皇……” “哎呀免了免了！”明曦挥了挥手，不等她说完直接打断，“母后呢？” “主子在里面……”芍药话还没说完，粉团子已经消失在原地，她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姑母，姑母！” 软糯的声音脆生生传来，太后诧异地看过去，放下手中的青花缠枝茶盏，张开手接住扑过来的软团子，她将人搂在怀里，笑得温厚和善：“娇娇，做什么跑的这么急？还有，不是告诉过你在宫里要叫哀家母后的么？” 明曦闻着她身上浅浅的熏香，软绵绵地撒着娇：“哎呀姑母，这不是没有外人嘛？芍药姐姐又不会说什么！” 芍药掩着唇浅笑：“奴婢哪敢呀。” 第20章 做人要有骨气 明曦闻言，抬起白生生的下巴，得意洋洋地笑：“看吧看吧，我就知道芍药姐姐最好啦！” 太后嗔了她一眼：“你呀，就知道挑软柿子捏！” 明曦眯着眼笑，想到什么，她眼珠子转了转，从太后膝上起来，摸了摸纤瘦的下巴，苦巴巴着一张脸，暗示性十足地眨了眨眼睛：“姑母没发现什么嘛？” 太后眼里闪过似笑非笑，面上却故作不知：“几日的功夫，娇娇倒是变漂亮了不少，果然是长大了，也知道爱俏了。” 芍药在旁边笑着附和：“可不是嘛，咱皇后娘娘本来底子就好！” 明曦眼神得意，被吹捧的飘飘然，突然反应过来，她瞪大了眼小脸一垮：“姑母！” 她捧着小脸凑上前，撅着小嘴可怜兮兮地道：“您难道就没发现，娇娇瘦了不少吗？”她委屈兮兮地眨巴着眼睛就要开口告状，“虽然……离夙哥哥是为了我好才不让我吃肉肉，绝对不是因为公……公报私仇，看我不顺眼什么的！” 芍药无意瞥见门口站着的人，眼里闪过惊讶，连忙给明曦使眼色，可惜对方完全没接收到，吐槽的正欢乐。 “当然啦，也不是因为偏袒贵妃故意给娇娇脸色看，更不是因为，不满姑母的斥责所以把气撒到只有六岁的娇娇身上……”她掰着手指头，声音又软又甜，一双狡黠灵动的眼睛却暴露了她的小算盘，看得人忍俊不禁。 李德忠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他家陛下那张脸越来越黑，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明曦说得嘴巴都干了，却见太后脸上一直笑吟吟的，见她停下来，还主动问：“还有吗？” 明曦心想这太后也太好了吧，难怪大家都喜欢找她告状。 她心里一喜，正说着“还有还有”，突然感到一阵如芒在背，下意识一个激灵。 仿佛黑暗里一双猥琐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娇柔弱小的她。 明曦后知后觉，这四周是不是也太安静了点儿？ 她慢吞吞转过身，期间瞥过绿药翻的快要抽搐的眼白，心里一个咯噔，然后和越离夙冷飕飕中窜着杀气的眸子对了个正着。 明曦：…… 这眼神，就差没明明白白写着—— 你、没、了！ 越离夙对上她心虚慌张的小脸，唇角蓦地扯了扯，语气凉凉：“继续说啊。” 明曦喉咙哽了哽，心说你倒是别摆出这么一副“你敢继续说你就死定了”的表情啊！ 她想了想，做人不能这么没骨气！ 你让我说我就说，那我多没面子！ 于是明曦怂巴巴地躲到太后身旁，探出个小脑袋瓜，又怂又萌，理直气壮地一句：“我不！” 十分有骨气！ 越离夙：…… 他简直被她给气笑了。 视线扫过屋子里憋笑的宫女太监，他好歹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心说回头再算这笔账，衣袍一掀跨进门，径直走到太后跟前，拱手作揖：“儿臣给母后请安。” 凉飕飕的目光扫过来，明曦撅了撅嘴，不情不愿地挪过去，学着他的样子也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 第21章 吃饱了吗 接下来的时间里，越离夙和太后不时谈论着朝局时政什么的，明曦坐在一边安静如鸡。 狗皇帝刚才听到她在背后说他坏话，回头指不定怎么给她小鞋穿呢！ 她才不要给对方挑刺的机会！ 然而明曦实在高估了自己的耐心，也低估了两位大人物聊天的兴致。 几岁的小孩都有些好动，没一会儿她就坐不住了，好似屁股底下放了针似的！ 明曦东瞧瞧，西看看，目光落在面前小桌摆放的点心上面。 太后宫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点心摆放的整整齐齐，瞧着就很精致可口。 明曦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 太后和越离夙正在聊天，宫女太监们也垂着眸眼观鼻鼻观心，没人注意她这边。 明曦就有些蠢蠢欲动。 一块。 她就吃一块儿，肯定没人发现的！ 这糕点放这儿也是摆设，太后肯定不爱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回头也是倒掉，她这是好心分忧解难！ 拒绝浪费，从我做起！ 明曦在心里给自己鼓完气，小胖爪故作不经意的，慢慢朝目标靠近，一双眼睛警惕地乱转着。 近了！ 还差一点儿！ 胜利就在前方！ 她按捺住心头的小激动，白嫩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一块糕点。 下一秒。 “咳咳。” 头顶落下一声低低的咳嗽，明曦吓得一个激灵，飞快缩回手，做贼心虚地别开脸拿手抠着下巴。 戏还特别多的抬手在空中做了个赶蚊子的动作。 越离夙瞥见，眼里划过一抹嫌弃，嘴角不着痕迹一勾。 太后关切的声音传来：“皇上可是身体不适？” 越离夙收回目光，敛眸语气沉稳：“有劳母后关心，只是近日嗓子有些不舒服。” 太后嘴角微勾，眸光瞥过明曦，忍笑道：“皇上政务繁忙，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这头，明曦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被发现。 不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抓到偷吃，那得有多丢脸！ 她警惕了一会儿，听着两人的对话，一颗心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不是她嘴馋，这糕点明晃晃地摆在她眼前，明摆着就是故意勾引她的嘛！ 脸皮再厚一点，说不定就是太后知道她要来，刻意为她准备的啊！ 这么一想，明曦顿时心安理得起来。 有了一次失败的经验，这次她决定速战速决！ 越离夙正听太后说着话，眼角余光瞥见明曦十分坦然地把手放到桌子上，然后一挥手，再拿开的时候，盘子里的点心赫然少了一块！ 他半眯着眼若有所思，心说这小东西动作还挺熟练。 明曦袖子里的手捏着一块糕点，嘴角快咧到后脑勺，她眼珠子瞧了一圈四周，然后用宽大的衣袖做遮掩，飞快往嘴里塞了一块。 糕点有点大，明曦一口还包不住。 她鼓着的腮帮子一动一动，埋着头小心翼翼地捂着嘴偷吃，圆圆的杏眼幸福地眯起，一脸陶醉。 果然，太后宫里的东西就是香！ 她心里暗暗想好了以后要经常来蹭饭，一时没忍住，又拿了块，索性连遮掩的动作都没了。 悉悉索索的动静让人刻意忽略也难，屋子里的人注意力不知道什么时候集中到她身上，可当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丝毫没察觉。 渐渐的，一个盘子空了。 明曦有点噎，正想着喝口茶水，头顶凉凉的声音落下来。 “吃饱了吗？” 她下意识要脱口而出，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抬眸，对上越离夙那意味不明的眸子，身子一个后仰，吓得打了个嗝。 瞥了眼太后玩味的眼神和越离夙冷飕飕的目光，明曦眨了眨眼，呐呐地张嘴：“饱……饱了。” 第22章 我不仅想得美 “哎哎哎你别拽我呀，你慢点儿走……”明曦被越离夙拉扯着出了慈宁宫，她腿短人又矮，完全是被拖着在走，对着他冷酷的背影张牙舞爪狂踹几脚，她皱着眉老大不高兴，“不是，咱们这就走了，不多坐一会儿？” 李德忠和绿药毕恭毕敬地小碎步紧跟在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走出一段距离，越离夙冷不丁一把松开她的手，冷着脸旋身睨着她，他负手而立，面容一哂：“要不，等你用过午膳再走？” 明曦正揉着疼痛的手腕，闻言抬起下巴，两眼发光，就差没把期待写脸上：“好呀好呀！” 他半眯着眼看她，唇齿碰撞溢出一声笑，漫不经心地提议：“要不，连晚膳也一并吃了？” 明曦头点到一半，纠结地皱起了眉头，一脸迟疑：“这……不太好吧？” 搞得好像她专程去蹭饭的一样…… 越离夙斜睨着她，喉咙里滚出一声冷笑：“合着你还知道不好？” “我……” 他抄着手，神情不耐且嫌弃：“我说你好歹贵为皇后，能不能别表现的那么寒碜？朕是短了你吃的还是怎么？” 明曦不忿地撅着小嘴，小声地嘀咕：“本来就是嘛……” “你说什么？”他微眯起眼，眸光隐含威胁的意味。 大丈夫能屈能伸！ 明曦甩着小手笑眯眯地摇头：“没，没什么呀，臣妾是说，臣妾下次一定会努力克制一点的！”她眨了眨圆圆的杏眼，微顿一下，抬手认真比划，“不，克制这么多！” 越离夙瞥见她憨憨的模样，眼波微动，正要说话，就见她肩膀垮下来，垂着眸自暴自弃地喃喃道：“算了，还是尽力就好叭。” “古话说的好，人应该有自知之明，量力而行。”小废物明曦如是道。 越离夙：…… 他唇角隐忍地抽动两下，最终一言不发地转身大步走开。 “诶陛下，陛下你怎么走了呀？”明曦瞪大了眼，提着裙摆小短腿噔噔地追上去，“陛下，你看我表现的这么好，是不是该奖励吃顿肉呀？” 她眼冒绿光，迅速咽了咽口水，哒哒地跑到越离夙跟前拦住他的去路，两只小手手捧着下巴，眨了眨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你看，我都瘦了好多好多啦！” 她模样娇憨，圆而大的杏眼眼尾微微下垂，无辜而又天真，明亮有神的眼眸宛如星子，带着孩童特有的稚气，呆萌呆萌的。 越离夙还没说什么，身后的绿药和李公公已经被萌的一脸血，即便要天上的星星也要给她摘下来啊！ 然而越离夙只是视线在她脸上短暂地停顿两秒，眼眸深幽莫测，他唇角一松，抬步从旁边绕开，路过时轻飘飘扔下一句—— “想得美。” 李公公对着眸光一下子黯淡的明曦叹了口气，正想安慰几句，那头传来陛下不耐的催促，他提着小碎步连忙追上去。 绿药心疼地瞧着自家娘娘失落的小眼神，正琢磨着怎么安慰，就见她家娘娘一张小脸面无表情，学着刚才陛下的模样，不冷不热地：“想得美……” 她蓦地鼓起腮帮子气呼呼转过身，朝着越离夙的背影不忿挥舞着小拳头，龇牙咧嘴：“我不仅想得美，我还长得美！” “hetui，啥也不是！” 绿药：…… 好像用不着她安慰？ 第23章 三个大佬哥哥 李德忠察言观色，瞧着陛下小幅度勾起的嘴角，倒不像是生气？ 他壮着胆子试探地开口：“陛下，其实一味的追求纤细瘦弱也并不好，并且娘娘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您上次不还说林美人瘦的跟竹竿似的，那下巴尖的能戳死人，让她闲来无事的时候围着御花园多跑几圈么？” 越离夙步子微顿，挑了挑眉：“哦？朕有说过吗？” 当然有啦！ 当时林美人听了一阵伤心，以为陛下就喜欢那种身强力壮的类型，好长一段时间御花园都能看到她的身形。 天可怜见的，好端端的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硬生生成了壮的能单手拎起一个石凳的猛女，可惜还是没能得到陛下眷顾，最后看破红尘上武当山带发修行了，好家伙，据说现在都快混成师太了！ 李德忠摇了摇头，人生真是处处都有捷径。 在宫里混了好几年都是美人，那位分都没变过，上武当山不到一年功夫，直接升为师太。 这充分证明，走对路子很重要！ 李德忠正想提醒一下自家陛下，就听他疑惑道：“林美人是谁？宫里有这号人？” ？？？ 人家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合着你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 李德忠沉默片刻，果断道：“……没有，那准是奴才记错了。” 越离夙轻哼一声，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朕看你是年纪大了，记性也不怎么好了。” 李德忠面带微笑。 对对对，您说的都对。 迈上龙辇的前一刻，想到什么，越离夙侧眸扔下一句：“御膳房那边，可以看管松一点了。” 说罢，面无表情地落座，神情淡淡，好像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李德忠琢磨了一会儿，内心腹诽： 嘴里说人家想得美，结果还不是心软了？ 哼，口是心非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和太后告了状的缘故，狗皇帝对她的管制松了许多。 明面上不允许她吃肉，暗地里御膳房还是还冒着风险送过来一些。 明曦往嘴里塞着葡萄，小短腿一晃一晃的，越发坚定了要抱稳太后大腿的念头！ 与此同时，她又有些忧心。 原著里，小皇后被赐死是在她十五岁，起因是御林军在丞相府搜出了丞相勾结匈奴，意图谋逆的罪证。 狗皇帝本就看他们一家子不顺眼，如今证据主动送上门，自然迫不及待把他们除之而后快，于是查都没仔细查直接定了罪，就连太后也受到了牵连。 这么一想，明曦甚至怀疑是狗皇帝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外戚专权，他表面不说，心里能痛快才有鬼！ 而且相府那一家子也不是什么省心的。 丞相因为皇帝专宠女主，冷落皇后早就对他心生不满，谋反的心指不定还真有，而且小皇后的几个哥哥—— 大哥傅行安，年纪轻轻就手掌兵权，不得不忌惮。 二哥傅云祁，身体羸弱却多智近妖，典型笑面虎。 三哥傅景礼，最令人头疼，走鸡斗狗，惹是生非，说是纨绔还真没半点儿冤枉他！ 明曦顿时一阵头疼。 如此厉害的外家，难怪狗皇帝变着法儿想弄死她！ 距离事发还有八年左右的时间，她得好好计划一下，在弄死狗皇帝之前，怎么把命给苟住。 或许关键，还在她这几位哥哥身上…… 第24章 二哥眼睛又不瞎 明曦咬着葡萄，小脸凝重，眼里若有所思，看来得什么时候见一见这几位哥哥，稍稍提点一下。 不过肯定不是现在，她才穿过来没几天，可没把握能瞒的过原主至亲的人。 尤其是那位多智近妖的二哥，明曦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疼！ 正值这时，绿药一路小跑进来，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兴奋和激动：“娘娘，二公子进宫来看您啦！” “噗”葡萄皮掉地上，明曦目瞪口呆，满脸震惊。 “哪位二公子？！”她小短腿一噔，咣的一下跳在地上，眼睛瞪得滚圆，如临大敌。 绿药不解地眨眨眼：“娘娘，您该不会是热昏头了吧？还能有哪位二公子，当然是您的二哥，傅云祁呀。” 明曦：！！！ 要不要这么坑？！ 该灵不灵，才惦记着就来了！ 好死不死，来的还偏偏是这位难缠的二哥！ “到哪儿了？”她含着最后的希望问出一句。 绿药：“已经到宫门口了。” “还好还好。”她松了口气，当机立断，往内殿一钻，火急火燎的声音传来：“就……就说我在午休，不方便见客！” 绿药张了张嘴，“可是……”奴婢说的是咱们坤宁宫的宫门口啊。 于是明曦刚钻进被子，就听见一声似笑非笑的—— “四妹妹倒是与二哥我说道说道，有什么不方便的？” 明曦两眼一瞪，一把拿被子拥住脑袋，她咬着唇一脸崩溃：不是吧来的这么快？ 不是说这位二哥身体不太好吗？ 身体不好走这么快不合适吧？ 她两眼一闭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发自内心地祈祷，别过来别过来！ 那温润如玉的声音越发近了。 “四妹妹，怎么二哥来了还躲着不见？”声音顿了一下，再开口，多了几分意味深长，“莫非四妹妹偷偷做了什么坏事，不敢见二哥？” 明曦心里一跳。 这位二哥哥这么精明的么？ 她害怕极了，万一真的被发现她是冒牌货，不会被当成什么妖魔鬼怪拖出去用火烧死吧？ …… 她急的直冒汗，突然灵机一动。 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哪有嘛二哥哥，伦家只是……只是最近脸上长了痘痘不好看，不想让你瞧见而已～” 傅云祁眸色微微一深，他扫了眼头快埋到地上的绿药，若有若无扯了扯唇角，语气愈发温和：“没关系，你什么样二哥没见过？你那张脸二哥都看了好几年了，不一样也顽强地活到现在？” 明曦：…… 总觉得这话像是在嘲讽她！ 这兄妹情这么塑料的么？ 不等明曦进一步想出对策，傅云祁耐心告罄，往前走了几步：“二哥进来了？” “不不不……不行！” 明曦慌张开口，话落又觉得未免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她连忙补充：“我我我……我还没洗漱！” 傅云祁笑了一下：“二哥不嫌弃你。” ！！！ “还，还有，男女……授受不亲！” 古人不是最重规矩么，怎么能随随便便擅闯姑娘家的闺房呢！ 不像话！ 头顶落下轻浅的笑声，他嗓音温温柔柔，好似调侃：“看来我们的四妹妹是长大了，居然也知道害羞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好整以暇地继续，调子温和干净，“四妹妹想多了，二哥眼睛又不瞎，我倒是好奇，四妹妹如今究竟美成什么天仙样，以至于让你这么盲目自信？” 明曦：…… 第25章 娇娇是不愿见二哥 这亲情脆弱的简直不堪一击。 明曦放弃抵抗了，主要是这里面实在太热。 她主动从被窝里钻出来，顶着汗涔涔的脑门儿，满脸生无可恋。 一抬眸，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顿时有点被惊艳到。 傅云祁较寻常男子，身形略纤瘦一些，但却极有韧劲儿，他着一身天青色长袍，面容温润如美玉，一张脸透着病态的白，只是那双眼睛，漆黑深沉，仿若能洞察人心。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说的应当是他这般的人。 他视线扫过明曦呆愣的眼神，眼底划过一抹深色，淡的没什么血色的唇轻轻挑起戏谑的弧度：“怎么，四妹妹这是许久没见二哥，认不出来了？” 明曦心头一跳，暗道大意！ 她怎么能在这位祖宗面前走神呢！ 只见明曦面容娇憨，杏眼弯成月牙儿，软软地道：“我这不是……太久没见着二哥哥，乍眼一看，发现二哥哥又俊了不少！” 她手脚并用爬下来，屁颠屁颠跑到跟前去扯他的衣袖，眼眸亮晶晶的，满是殷勤：“二哥哥大老远进宫肯定累了叭？快快坐下休息一会儿，娇娇给你倒杯茶水解解渴！”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先拍马屁准没错！ 绿药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小姐不是最怕二公子了么？ 从前每回见着二公子都一副吓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怎么今儿还主动凑上去？ “娇娇？”傅云祁眸光定在扯着他云袖的胖爪上，缓缓抬眸，他盯着她努力睁得滚圆，以示纯洁无辜的杏眼，里面是以往没有的灵动活泼，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明曦头皮发麻，强行按捺住躲开的冲动，心里不停地暗示自己：被美男摸一下又不亏，不怕不怕！吃亏的是他！ 指尖是柔软的发梢，他眸光幽深，语气莫名，“娇娇这么懂事，二哥甚是欣慰。” 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轻飘飘的语气落下来，“那就走吧。” 明曦如蒙大赦，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和这位二哥斗智斗勇真的太累了！ 她这也太难了！ 明曦殷勤地倒着水，内心慌得一批，因为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视线一直紧紧追随着她，有点不慌不忙的，猫逗弄老鼠的感觉。 呸呸呸！ 她才不是老鼠！ 明曦小心翼翼捧着晃晃悠悠的茶杯，脆生生道：“二哥哥，喝水。” 傅云祁斜了她一眼，笑着接过茶盏捏在手里，低头喝了一口。 明曦坐在一边，眼珠子滴溜地转着，试探着问：“二哥哥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呀？” 他动作一顿，抬眸看过来，眼神玩味：“怎么，娇娇是不愿见二哥？” 明曦咬了咬唇，瞪大了眼连连摆手：“怎么会！我就是……就是好奇。” 他收回目光，以拳抵唇低低咳嗽一声，眉眼温顺：“前些日子娘听说你在御书房门口昏倒了，急的不行，奈何她又不能随意进宫，只能央我借着和陛下讨论政务的机会过来看看。” “怎么样，身体可好了？” 第26章 脸皮也厚了 明曦内心狂骂自己没事找事，好端端的非得顶着大太阳给狗皇帝送葬，结果没送成不说自己还遭罪。 她脸上堆起一个甜甜的笑：“早就好啦，谢谢二哥哥关心。” 所以，你看完了就赶紧走吧昂。 傅云祁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坐立不安，一双幽沉的眸瞧着她，眼里蕴开墨色层叠，他兀的开口，意有所指：“许久不见，我瞧着娇娇，似乎有些变化。” 明曦心里一跳，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装疯卖傻：“二哥哥准是看岔了，我能有什么变化呀，无非是，变美了，变可爱了！” 傅云祁垂眸，低低笑了一声，悠悠地评价：“脸皮也厚了。” 明曦：…… 接下来的时间，明曦打起精神提心吊胆地应付着，傅云祁却没再说什么令她心惊肉跳的话，只是简单的问候了几句她在宫里的近况。 比如，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打发时间，一顿吃几碗饭这样丝毫没有营养的话题。 明曦：就很迷。 终于，傅云祁悠悠站起身，提出要走。 明曦喜不自胜，激动地攥着小拳头，紧跟着站起来，眼巴巴地送他到门口。 傅云祁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瞧了她一眼，一副黯然伤神的模样：“娇娇似乎没有半点不舍，真叫二哥难过。” 明曦一愣，干巴巴地解释：“哪……哪有，我这是强忍悲伤，其实心里可舍不得二哥走了，真的！” 她瞪大了眼，努力做出真情实感的悲伤。 他一顿，转身欲折返：“既是如此，那二哥再待上一会儿。” “啊……啊？”明曦惊了。 莫非是她用力过猛？ 正怀疑人生，脑门不轻不重挨了一下，忍着笑意的声音落了下来—— “逗你的，走了。” 落拓不羁的青衣迈出宫门，逐渐远去。 温润的声音传来。 “二哥改日再来看你。” 明曦倚着宫门，激动地差点儿没流下眼泪。 总算是把人盼走了！ 别来了，谢谢您嘞。 她纠结地咬着手指头。 这应该是没露什么破绽……吧？ 她想到什么，转头问绿药：“我表现的还好吧？” 绿药肯定地点头：“很好啊！” 岂止是好，简直是好过头了！ 反正她从来没见她家娘娘和二公子能和平相处超过一炷香时间！ 老爷知道了估计得含笑九泉。 明曦听她这么说，彻底放心了。 连绿药都觉得她表现的好，那就没毛病了！ 出了宫门，傅云祁脸上温和的笑敛了起来，他眸光若有所思，唤来身边小厮：“去告诉老爷一声，就说立刻回府，我有要事相商。” “是，公子。” 看着小厮离去的身影，傅云祁眸色深深：如果真是他猜想的那样，那娘多年以来的心结，也可以解开了。 他转身上轿，低低咳嗽几声，对车夫吩咐道：“回府罢。” 夜。 相府灯火通明。 “祁儿，你确定你没看错？！” 激动的女声打破平静。 女子瞧上去三四十岁，雍容华贵，保养极好。 此时她美目噙着泪意，神色激动，隐隐藏着喜悦。 第27章 荣昌公主哪位啊 中年男子，也就是当今丞相傅戎修沉吟片刻开口：“既是从祁儿口中说出，定然不会有假。” 他神色欣慰，“看来大师说的果然不假，娇娇吉人自有天相。” 丞相夫人捂着嘴，眼里闪着泪光。 丞相府有一个秘密。 世人皆知相府千金傅明曦从小就被全家放到手心里宠的无法无天，却极少有人知道，她出生时，丞相夫人难产，差点儿没能熬过来。 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却带有早夭之相，被大夫断言活不过三岁。 这时候路过一个云游僧人，瞧了傅明曦这面相便啧啧称奇，说着孩子将来有大造化，只是阴差阳错，魂魄投错了胎，如今这身子被异世魂魄意外占了去，二人的身份颠倒，如果不能及时换回来，那么傅明曦注定逃不过死劫。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丞相却是信了，当即问道有何化解之法。 僧人给出一解：真龙之气以镇之。 换而言之，送进宫呗。 他还说，傅明曦六岁时乃是最后期限，如果两人还不能换回来，那么，就永远换不回来了。 当然，二人都会死于自己命定的劫难。 丞相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不舍得送进宫的。 可为了保命，也只能忍痛割爱。 相府的人对原来的傅明曦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知道这是别人的魂魄占据了女儿／妹妹的身体，一方面又祈祷二人能各归其位。 就这样，到了傅明曦六岁时。 傅云祁之所以走这一趟，也是听到了宫里的风声，察觉到了异样，所以抱着试探的心思去了坤宁宫。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傅明曦。 是不是同一个人，从眼神就能看出。 她眼神生动活泼，充满灵气，和原来的傅明曦和截然不同。 生平头一次，傅云祁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来自血脉的共鸣，这是从前没有的。 那个冒牌货，从来就不敢和他对视，每次见了他不是哭就是哭。 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丞相夫人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我想见见她！” 丞相柔声安慰她：“会有机会的，别急，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三公子傅景礼玩世不恭地扯了扯唇，咕哝了句：“万一这个还比不上先前那个，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他对之前那个四妹妹一向不喜，小小年纪就集齐撒泼打滚于一身，还磕不得碰不得。 啧。 现在这个会不会比之前好，还难说。 傅云祁扫了他一眼，嘴角意味不明地勾起。 那可不一定。 自打那日送走了傅云祁，明曦当了几天的咸鱼。 当然在她当咸鱼的这段期间，也是有在认真地琢磨干掉皇帝的法子的。 只可惜暂时还没想出来。 她寻思着那个姬云止还挺沉得住气，用烤鸡勾搭了她就没有后续了？ 搞事不积极，脑壳有问题！ 这人瞧着好像不太靠谱的样子？ 还是别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好了！ 正当明曦托着下巴思考人生的时候，绿药走进来，一脸神神秘秘的：“娘娘，您猜奴婢刚刚出去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明曦兴致不高地“噢”了一声：“说来听听。” 绿药撇了撇嘴，“荣昌公主要回京了。” “荣昌公主哪位啊……”明曦下意识脱口而出，突然睁大了眼，神情兴奋，“真的？！” 第28章 她也配当我嫂嫂 明曦脑子一灵光，突然想起来这个荣昌公主是谁了！ 荣昌公主本名越长歌，今年有十岁，越离夙的胞妹，也是当今唯一的公主，其实应该叫长公主。 先帝就这么一个女儿，这位长公主从小就被宠的那叫一个无法无天，嚣张跋扈，和原主有得一拼。 毕竟一山不容二虎，两个同样嚣张跋扈的人碰到一起，非但没有产生什么磁场臭味相投，还彼此看不顺眼，火药味十足。 在原著里，荣昌公主和女主的关系倒是不错，也是女主的一大靠山。 荣昌长年居住在封地，不常回京，和原主不对付却也少有冲突，如今回京是打算定居，那以后可就有乐子了！ 这也正是明曦如此兴奋的原因。 毕竟后宫生活实在是太平静了，她都快闲的发霉，如今好不容易有人主动送上门来，别的不提，至少今后的生活肯定不会无聊了！ 绿药神色困惑：“奴婢亲耳所闻，这还能有假，不过娘娘您看上去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您不是最讨厌荣昌公主了吗？怎么她要回来您还这样开心？” 明曦眨巴眨巴大眼睛，一本正经地开口解释：“从前那是不懂事，现在想想，许久没看见荣昌，还真有点想她了，其实……她也蛮可爱的嘛。” 她嘴角翘起，眸子发亮。 一切能给狗皇帝添堵找茬的人和事在她眼里都是可爱的！ 她倒要看看，老婆和妹妹，越离夙会怎么选！ 绿药盯着自家娘娘过分殷切的眼神，没来由的一个激灵。 就，莫名有点同情荣昌公主。 这头，刚下马车的荣昌打了个喷嚏。 小姑娘一身火红的装束格外张扬明媚，她生的玉雪可爱，身条纤细，已经有了女孩子的风姿。 只是眉眼间隐约流露几分娇纵，和皇家贵胄与生俱来的气度。 荣昌揉了揉鼻子，拧着的眉头突然一松，她蓦地勾起嘴角，眼神欣喜：“准是皇兄想我了！” 她得意地轻哼一声，扭头对身后宫女吩咐道：“去把本公主为皇兄准备的礼物拿上，这就进宫！” 宫女小心翼翼地开口：“那……皇后娘娘呢？” 荣昌脚步一顿，神色不悦，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轻蔑：“皇后？那个臭丫头算哪门子皇后？她也配当我嫂嫂！” 宫女噤若寒蝉。 荣昌抿了抿唇，眼珠转了转，有些不怀好意：“这样，你去把本公主准备带回府上的那个小笼子给拿上，就当是本公主施舍给她的礼物咯。” 宫女眼里闪过担忧，神色迟疑：“公主，这不太好吧，要是太后知道了……” 荣昌不耐烦地打断她，“让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至于太后那边，我看你们谁敢乱嚼舌根子，本公主鞭子伺候！” 一群宫女太监唯唯诺诺低下头，忙道不敢。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乾清宫而去。 李德忠远远见了荣昌公主的身影便眼皮子一跳，他笑容满面迎过去：“哟，奴才给公主请安，公主不是前几日才来信，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第29章 可喜可贺扳回一城 荣昌抬了抬下巴，一脸骄矜：“本公主这不是想给皇兄一个惊喜吗？李公公，皇兄在里面么？” 李德忠连连点头：“在的，公主待奴才通报一声。” —— “皇兄！这是荣昌特意在西北寻人为您打造的良弓，你看喜不喜欢？”荣昌让人将东西呈上来，周身漆黑的弓弩造型别致大气，泛着冷厉的寒芒。 越离夙抬眸瞧了一眼，放下手中的奏折，手指抵着眉心按了按，他眸光微缓，哼笑一声：“你有心了。” 荣昌闻言眼睛一亮，笑得狡黠得意：“皇兄喜欢就好！” 他话音微顿，垂眸，语调懒洋洋的：“如今是打算待在帝京不走了？” 荣昌努了努嘴：“西北虽然自在，毕竟不如帝京繁华热闹，而且，还没人陪我玩儿，怪无聊的！” 越离夙眼眸微一沉，捎带着不轻不重的警告：“既然回了京，别把你在西北的那一套带回来，是该收敛了，对了”他想到什么，漆黑的眸扫过来，淡淡道，“太后和皇后那边也走一趟罢。” “知道啦。”她撅着嘴，心中打着小算盘，嘴角慢慢牵起一抹弧度。 “娘娘，荣昌公主来了。” 绿药的话音刚落，荣昌清亮中带着傲慢的声音传来：“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本公主不过几年没回京，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爬到头上了？” “这整个皇宫，有本公主去不得的地方吗？我要见你家主子，什么时候也轮得到你一个做奴才的多嘴了？” 她话音充斥着戾气，气焰嚣张：“霜降，给本公主掌嘴！” 好个荣昌，刚回宫就跑到她的地盘上给她下马威了？ 明曦瞬间揪紧了衣袖，眉毛倒竖，迈着小短腿哒哒地跑出去，软软的调子响起：“本宫看谁敢！” 荣昌含着怒气的俏目扫过来，就见一个粉团子怒气冲冲朝她怼过来，她瞳孔一缩，避之不及，被撞的一个踉跄，好在宫女眼疾手快扶住才避免当场摔个四仰八叉。 匆忙整理好形容，荣昌甩开宫女的手，怒道：“好你个傅明曦，居然玩偷袭！要脸不要？” 其实是跑的太急没能刹住车的明曦有一瞬间的尴尬，很快她挺直了腰杆，叉着小腰理直气壮道：“谁让你跑到我宫里来，欺负我的人的！就许你撒泼，还不许别人反击啦？” 荣昌气的小脸一红，上前一步：“你说谁撒泼呢？！明明是你宫里的人目无尊卑，对本公主不敬！本公主好心帮你教训教训，你倒还怪起我来了！” 她比明曦高出一个头，明曦仰着脖子才能直视她的眼睛，她觉得这样气势好像有点欠缺，于是又退开两步。 在荣昌匪夷所思的目光中撅着屁股爬上花坛的台阶，然后自以为气势十足地拍了拍小手，明曦居高临下睨着她，一脸凶巴巴：“那照你这么说，你气势汹汹跑来我这儿，见了我也不请安，也不问好，还直呼我的闺名，岂不是也是目无尊卑？那身为皇嫂，本宫是不是也可以教训教训你？” 荣昌被堵的哑口无言，又是羞恼又是气愤，这傅明曦嘴皮子什么时候这么利索了？！ 绿药在一旁看得差点儿没当场为她家娘娘鼓掌！ 可喜可贺，她家娘娘居然也有在荣昌公主面前扳回一城的一天！ 第30章 你叫的越大声它就越兴奋 “你……你强词夺理！”胸口直起伏，荣昌咬着牙骂。 明曦歪着头满脸不高兴：“你什么你！叫皇嫂，没礼貌！” 她这四两拨千斤的态度。 荣昌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这死丫头……！ 她想到接下来的计划，硬生生忍下这口恶气，她深呼吸一口，皮笑肉不笑，从牙缝里挤出俩字：“皇嫂！” 明曦眉眼弯弯：“欸，孙……真乖。” 差点儿嘴瓢！ 荣昌脸一绿。 总觉得被占了便宜。 不过最艰难的已经开口，剩下的反而好说了。 荣昌瞧着她小人得志的嘴脸，眼神一冷，转而嘴角勾起一抹笑：“皇嫂，先前是荣昌不对，这次来呢，其实是来给皇嫂送见面礼的，我特意从西北给你带回来的呢，保证你从来都没见过！” 荣昌会好心给她带礼物？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 明曦眉毛一挑，瞥见她眼里隐隐藏着的期待，顿时心里有了数。 她杏眼一亮，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真的吗？那我可要好好瞧瞧！” 荣昌嘴角勾起冷笑，她笑吟吟地上前扶住她：“那我们进去瞧，慢慢儿瞧。” 保证让你终身难忘！ 一行人进了殿内，荣昌提议摒退一屋子的宫人，只留下一两个，明曦被她劝了几句，也只留下了绿药。 荣昌提着一个蒙着黑布的小笼子，一边让宫人把殿门关上，一边神神秘秘道：“这小东西呀，最怕人多，所以我们得关上门，偷偷摸摸地瞧。” 明曦好奇地瞪大了眼：“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呀？”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她递给了明曦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再三叮嘱，“待会儿看见它一定记得不要尖叫，你越是尖叫这小东西越是兴奋，闹腾个不停！” 明曦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荣昌眸光一冷，让明曦凑近一些，一只手掀开黑布，另一只手摸开笼子锁扣，然后猛地将笼子往地上一扔，迅速退开好几步往旁边一躲：“呀皇嫂，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害怕呀，它不咬人的，只要别尖叫……” 她自顾自的说了半晌，发现周围安静地有些异常，没忍住回头一看，这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明曦一脸好奇宝宝似的抓着那条手指粗细的小金蛇，拎到她面前，眼神懵懂：“可是我为什么要叫呀？这小东西挺可爱的啊，你看，它好乖的！” 她拎着蛇的手往前一送，差点和荣昌来个亲切的贴脸杀，对方小脸急速变得惨白，她尖叫一声，往旁边一跳：“你把它拿走！拿走啊啊啊！” 明曦一脸惊讶，看着手上骤然变得焦躁不安，凶猛异常的小金蛇，惋惜的叹了声：“不是说不能尖叫的吗？你看，它现在不高兴了，你快劝劝它呀！” 荣昌：“？？？” 这他妈怎么劝？ 你劝一个我看看？？ 很快她就知道明曦的想法了。 因为明曦话音一落，就一脸惊恐地将蛇往荣昌的手里一塞，迅速往绿药怀里一躲，绿药抱着明曦，主仆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到角落里，抄手看戏。 整个过程那叫一个行云流水，配合默契！ 荣昌感受到身上滑腻腻的触感，血液急速上涌，差点没两眼一翻当场晕过去！ “啊啊啊！！！” 惨绝人寰的女声响彻整个坤宁宫。 明曦嗑着瓜子，在一旁一脸忧心地劝：“哎呀荣昌，你别叫的那么大声啊，你叫的越大声，它就越兴奋呀！” “噗” 绿药捂着嘴差点没乐出声。 她家娘娘这气人的功夫，绝了！ 第31章 他就喜欢我这样叫他呀 “啊啊啊来人！快来人啊！你们都是死的吗？！” “公主，公主别怕，奴婢……奴婢保护你！”叫霜降的宫女明明怕的浑身发抖，却还是强忍恐惧上前，奈何荣昌压根儿不配合。 “你动作倒是快点儿啊！”她一边跳脚一边尖叫，眼角余光瞥见在那儿嗑着瓜子悠哉悠哉看戏的明曦，顿时一怒，“傅明曦！你你你……你居然在那儿看戏，本公主记住你了！我要告诉皇兄，告诉母后！你完了！” 明曦把瓜子壳一扔，瑟瑟发抖地躲进绿药怀里，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我我……我没有呀，我也好怕啊，都叫你别叫那么大声了你偏不听……” “你……！” 殿门被推开，宫人们被这鸡飞狗跳的现场惊得风中凌乱了一会儿…… “看什么看！还不快过来帮忙，信不信本公主诛你们九族！”荣昌发丝凌乱，模样狼狈倒在地上，两眼泪汪汪的，饶是这样依旧嘴上不饶人。 一群宫女太监回过神来，手忙脚乱上前帮忙。 那小金蛇动作灵活，也狡猾的很，众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它捉住。 荣昌被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她双眼呆滞惊魂未定，宫女帮她整理着裙摆。 从惊吓中回神，荣昌一咬牙重重甩开宫女搀扶的手，三两步冲上前，却碍于之前的威慑不敢靠的太近，她怒指着那条小金蛇，咬牙切齿：“去！去把它给本公主剁碎喂狗！” “剁的越碎越好！！！” “谁敢动它一下试试！” 明曦哒哒跑过来，对上荣昌不敢置信的眼神，她不高兴地哼一声，小心翼翼把小金蛇搂入怀里，一抬下巴：“荣昌，你可别忘了，这小东西你刚刚已经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既然是我的，那么想怎么处理，是我的事！” 荣昌怒瞪着她，指着她怀里的东西：“可它刚刚袭击本公主！” “那是因为你吓到它了，你要是不叫那么大声，它也不会吓得四处乱窜呀！”明曦指尖轻抚着小金蛇的脑袋，一脸怜爱，“你说对吧？” 那条蛇在她手上竟然意外的温驯，甚至还拿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表示赞同，顺带给了荣昌一枚鄙视的眼神。 荣昌气的小脸扭曲，反手指着自己：“我吓到它？你有没有搞错！” 明曦眼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不是方才你自己说的吗？” “我……”她一时语塞，恨恨地咬牙，心想我那是为了忽悠你才故意胡诹的！ 荣昌也反应过来了，这死丫头学精了，居然反将她一军，看来今日是讨不了好，她狠狠一跺脚，气急败坏，“我要告诉皇兄和母后，揭穿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好让皇兄休了你！” 明曦摇晃着小脑袋，软软地更正：“你是不是傻，人家还是个女孩子呢。”她顿了顿，撅了撅嘴，“再说了，离夙哥哥最喜欢我了，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呢！” 荣昌脸一绿，有点被肉麻到：“你……你不要脸！居然敢直呼皇兄名讳！” 明曦眨巴着无辜的杏眼：“可是，他就喜欢我这样叫他呀！我越是这样叫，他就越兴奋呢！” 兴奋地直掐我脖子呢。 荣昌：…… 她想到嬷嬷教导的那些少儿不宜的内容，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白，最终狠狠一跺脚，瞪了瞪明曦，转身气冲冲走了。 明曦盯着她连头发丝儿都充斥着怒气的背影，摸着下巴一乐： 看不出来，这荣昌公主还是个兄控！ 第32章 好好照照镜子 绿药一脸兴奋地上前，激动地捧着下巴望着明曦：“娘娘，您好厉害啊！居然能让荣昌公主吃瘪！！” 明曦侧眸看她，矜持地抬了抬下巴：“低调，低调。” “可是，”绿药神色有点担忧，“荣昌公主去告状的话，太后娘娘那边还好说，皇上那里恐怕不好交差呀。” 明曦努了努嘴满不在乎：“我还怕他不成？” 大不了她也去太后那儿告状！ 不就是比谁会卖惨嘛？ 她还玩不过一个小丫头？ “那娘娘……这条蛇”绿药目光落在乖乖盘在明曦手腕上的小金蛇身上，怯怯地道，“您不会真打算养吧？” 明曦瞧了瞧腕上的“金镯子”，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当然要养啦！” 就当是给荣昌添堵她也要养啊！ 如绿药所料，太后那边果然没说什么，只是简单安抚了荣昌几句，据说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荣昌公主气的眼睛都是红的！ 而皇上那边…… —— 绿药趴在桌案前，研究着镶满宝石的镜子，满眼惊奇地叹：“嚯，娘娘，这镜子照的好清楚呀！” 她困惑地皱了皱眉，“不过，陛下让李公公送来这么一面镜子，到底是想表达什么呢？” 明曦盯着那面小铜镜，笑容甜丝丝的。 还能表达什么？ 让她照照镜子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心里有点逼数呗！ 朕的妹妹也是你一个不受宠的小可怜能欺负的？ 你给朕好好反思反思一下！ 她捧着下巴，脆生生地开口：“准是陛下终于意识到了我的美貌，所以才特意送来镜子，让我也欣赏欣赏叭！” 她看了眼镜中的自己，一脸陶醉地眯着眼睛，“天呐，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可爱漂亮的人儿……” 绿药一脸怀疑：…… 我没读过书您别骗我。 陛下想表达的真是这个意思吗？ 明曦攥了攥小拳头，“不行，陛下如此贴心，我也不能落后！必须回个什么礼才行！” “这主意好！”绿药眼睛一亮，正欲起身，“奴婢去把您的小金库打开，仔细挑挑！” “不可以！”明曦按住她的手，在她疑惑的眼神下一本正经地解释，“那些俗物陛下肯定都看腻了！” “要送就送个令人耳目一新的！” 明曦说完，一双眼睛四处扫着，突然一顿。 她蹭的起身，跑到小几前，捧着一篮水果陷入沉思。 绿药惊讶地挑眉：“娘娘打算送水果？也……可以，天气这么热，水果正好去去火，陛下一定会觉得娘娘特别贴心……”她话音突然哽住。 只见明曦费力巴巴地把篮子里面摆放的各种水果翻出来，然后眼神兴奋地捧着水果篮瞧了又瞧，小模样还挺满意。 绿药无语凝噎一阵，语气迟疑：“您别告诉奴婢……娘娘您，打算把这个篮子送过去？” 明曦捧着篮子举到她面前，杏眼亮晶晶的：“好看吗？” 绿药：“好看……” 可再好看，送个篮子也不合适吧？ 明曦满意地点点头，指着倒出来的那堆水果：“虽然小了点，可是特能装！” 她眼睛弯成月牙，笑眯眯地补充，“我一看啊，就觉得和咱们陛下特别配！” 绿药：…… 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第33章 小夫妻俩感情真好 这头，明曦差人送了回礼。 李德忠捧着盖了红布的礼物呈上前，语气欣慰：“皇后娘娘真是懂事体贴，还懂得礼尚往来，放眼整个后宫，有哪位娘娘收了赏赐还给回礼的？” 越离夙瞥了一眼，神色没什么变化，他放下手中的笔，慢条斯理地挽着袖子：“掀开看看。” “嗻。”李德忠笑眯眯地掀开红布，对上那个空空的篮子，笑容蓦地一僵，“这……” 越离夙漫不经心看过来，眼眸微眯，他随手拿起那个小篮子看了看，漆黑的眸有些深幽莫测。 李德忠匪夷所思地瞪大了眼：“这，娘娘送一个篮子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越离夙幽幽地睨他一眼，语调有些冷，“你问朕？” “呃……”李德忠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别着急，他肯定能编出来！ 有了！ 他眼睛一亮，“篮，也就是难的意思，娘娘想表达的意思是，陛下整日忙于政务，十分辛苦，要多注意保重龙体！” 我太难了。 李德忠心想。 他哪知道皇后娘娘送个篮子是几个意思？！ 不过自家陛下肯定得哄着啊，不然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越离夙轻嗤一声，瞥了眼那篮子，唇角一松，“一个小玩意儿也能被你解读出这么多花样！溜须拍马！” “是是是，奴才知错。”李德忠一叠声告着罪，内心却腹诽不已。 您要是不喜欢咱拍马屁，那嘴角倒是别翘那么高啊！ 只见那位爷将那篮子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嘲讽地一扯嘴角：“她那脑子里，除了吃还是吃，八成是变着法跟朕讨要吃的呢！” 越离夙随手将篮子撂到一边，神色淡淡：“最近西凉那边不是新进贡了一批水果么？给坤宁宫那边送点过去，省得回头又向太后告状，说朕苛待她。” 李德忠忙不迭应下来，笑着道：“陛下您呀，也就是嘴硬心软，娘娘虽然年纪小，心里肯定都记着您的好。” “那西域淘来的稀奇玩意儿，好容易得了一个，还不是送去了皇后娘娘那儿，奴才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照的这么清楚的铜镜，娘娘肯定喜欢得紧！这才紧跟着送来回礼！” 越离夙眸光划过讥诮，“朕是怕她和荣昌闹起来，母后那边不好交差，她喜不喜欢，和朕有什么关系？” “是是是，奴才多嘴，奴才多嘴！”李德忠背过身去，笑得一脸荡漾。 嗨！ 这小夫妻俩感情这么好，他瞧着心里头也甚是欣慰。 帝后和睦，这天下才能太平呐！ 太后娘娘那边，他也能有个交代了！ 明曦坐在主位上，听着下面容贵妃的唠叨，小手撑着下巴，眼睛眯成一条缝，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娘娘，您到底有没有在听臣妾说话呀！” 容贵妃等了半天也没见她回话，一转身，好家伙，人家睡的正香！ 她忍不住娇嗔。 明曦迅速坐直身子，两只手胡乱地抹着下巴，双眼犹带着迷蒙：“那个，本宫觉得你说的十分有道理！就照这么办吧！” 容贵妃半眯着眼瞧她，轻哼一声：“那您倒是说说，臣妾方才说的什么？” 明曦：…… 第34章 这么狗血刺激的吗 明曦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声音软绵绵的：“哎呀我说贵妃姐姐，太后既然把这事儿交由你来管，那肯定就是信任你呀，本宫也十分信任你！” 她点了点头，捏紧小拳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好好干！看好你哦！” “娘娘！”她不赞同地看她一眼，在明曦下首坐下，“臣妾只是暂代您掌管中宫大权，日后等您及笄了，这些事还是要您亲力亲为的！再说了，这次中秋宴非同小可，臣妾……” 明曦抠着手指甲一边打断她，“好啦，这不是距离我及笄还早嘛，不急不急！” “臣妾急呀！”她倏地扬声控诉，明曦吓了一跳，诧异地抬眸看过去，就见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张手帕，嘤嘤地抹着眼角。 明曦慢慢张大了嘴，指甲也不抠了，从椅子上滑下来，上前几步踮着脚摸了摸她的手，满脸心疼：“怎……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是不是谁说你坏话了，你给本宫说，本宫替你做主！” “岂有此理！”她忿忿不平地骂着，贵妃如此体贴的人儿，居然还有人在背后嚼她舌根子？ 简直不像话！ 容贵妃抽抽搭搭，“这倒没有，就是……就是德妃姐姐她们每次跳广场舞都不叫上臣妾！” 明曦满腔热血顿时像被泼了盆冷水，哗的一下熄灭！ 她表情呆滞，难以置信：“就这？？？” “才不止呢！”容贵妃恨恨地揪着帕子，咬牙切齿，“就因为臣妾太忙，她们近期的姐妹活动都不带臣妾！当初口口声声说着‘姐妹一起飞，德容永相随’，结果转头就和云嫔那个小贱人勾搭上了！” 明曦嘴角抽搐着，神情一度十分迷惑。 原来德妃娘娘和容贵妃还有着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原来云嫔居然是插足的第三者？ 这么狗血刺激的吗？ 啊呸！ 歪楼了！ 明曦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安慰：“那啥……想开点，你要这么想，你勤勤恳恳地工作，陛下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到时候再……再给你封个皇贵妃什么的，那你就是全后宫最靓的仔！” “她们抱着你的大腿哭都来不及！” 所以呀姐妹，跳广场舞有什么前途？ 女人要搞事业啊！ 事业有了，你想到金銮殿上去跳都没人敢拦你！ 明曦越想越觉得热血澎湃，仿佛已经看到狗皇帝气的两腿一蹬，驾鹤西去的画面！ 然而她的激情并没能感染到容贵妃，对方兴致缺缺地撇了撇嘴：“陛下看在眼里有什么用，又不能涨月俸，当个贵妃已经这么累了，皇贵妃岂不是更累？那还是算了吧……” 明曦：“不……不是，我觉得，做人还是要有点追求……” “追求？”容贵妃想到什么，眼睛倏地一亮，紧紧握住明曦的手，“臣妾有追求啊！” 明曦松了口气，顿时欣慰：“孺子可教……” 她握着她的手激动的颤抖，“娘娘，要不您考虑考虑，给臣妾赏赐个什么‘后宫最美广场舞舞后’的封号，臣妾保证，一定会带领姐妹们把您的心血发扬光大，让广场舞扬名四海！” 明曦笑容僵在脸上：…… 合着皇贵妃还不如一个“后宫最美广场舞舞后”的野鸡奖来的有诱惑是吗？ 皇上知道吗？ 第35章 你倒是把我给一起扛走啊 打发走了容贵妃，明曦支着下巴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这宫里才能来几个有上进心的？ 穿到后宫一趟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别说，她居然有点期待女主的到来。 不过算算时间，还有好几年，她还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 明曦顿时更惆怅了。 “娘娘，您要振作点！”绿药一边振振有词地安慰着一边使唤人将屋子里贵重的摆设全都撤下去。 明曦一脸震惊，她从椅子上跳下来，瞧着这搬家现场，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喂……不是吧，我这还没凉呢，你们就打算跑路了？！跑，跑路也就算了，这还不忘顺点东西走……” “拜托能不能……稍微尊重我一下？也不用太多，好歹给我留一点儿啊……”她伸出尔康手，眼里满是挣扎。 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绿药一脸奇怪地扭头看着她：“娘娘您胡说八道什么呢？”她说着，将明曦往旁边一拎，“您别挡着道，待会儿撞到就不好了，毕竟这些东西都挺贵的！” 明曦难以置信地瞪她：这也太太太嚣张了吧？！ 怎么说她现在也还是这坤宁宫的一宫之主啊！ “动作都快点，马上就要天黑了！”绿药拧着眉扬声道，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脸上添了些忧虑。 明曦意识到不对劲：“不是……这和天黑有什么关系？” 搬家还得挑个良辰吉日？ 绿药诧异地看她一眼，“娘娘您忘了，今晚十五月圆之夜啊！” “这月亮爱圆就让它圆呗……”明曦嘟囔着，倏地瞪大眼，“今儿是十五？！” 绿药点头：“对呀。” “月圆之夜？！” “不然呢？”她眨了眨眼。 “坏了！”明曦一合掌，顿时如遭雷击。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在原著里，越离夙年幼时被一个后妃下了毒，先帝遍寻名医都药石无医，中了这种毒的人，每到月圆之夜，性情都会变得暴戾狂躁无比，轻则自残，重则大开杀戒！ 长此以往，他“暴君”的名声就这么传了出来。 乃至于“月圆之夜”已经成了后宫中众人心照不宣的一个禁忌！ 这厮之前表现的那么正常，她都快忘了他脑子有病！ 最最坑爹的是什么？ 按照惯例，初一和十五，越离夙都要来她宫里留宿啊！ 这不是等于把她的脖子主动洗干净递上去吗？！ 绿药还在那儿喃喃着：“陛下每回发病都要砸上好些东西，这一趟下来又是多少银子啊！所以奴婢长了记性，把贵重物品都收起来，换上些普通玩意儿，这样砸了也不心疼！” 她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看得明曦几欲呕血。 “！！！”她握着绿药的手疯狂摇晃，“撤东西有什么用啊！你倒是把我人给一起扛走啊！” “那东西再贵重，能比的上活生生的人命吗？！！” 她小脸委屈巴巴皱成一团，差点儿没给对方表演个猛女落泪！ 绿药诧异地看着她，回过神来哭丧着脸：“娘娘，不是奴婢不帮您，可，可这不合规矩，而且，而且奴婢也害怕呀……到时候真出了事，您喊一声，奴婢拼死也把您给救出来！” 明曦：？？？ 姐姐你有没有搞错，真出了事黄花菜都凉了！ 第36章 要不您继续站着我先睡 “怎么办怎么办？” 明曦坐在榻上，一颗心紧张忐忑的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屋子里的人早就退了个干干净净，留她一个在这儿坐立难安。 平时拍马屁一个比一个溜，关键时刻一个比一个靠不住！ 生动形象诠释了什么叫做患难见真情！ 明曦抹了把小脸。 果然，爱是会消失的对么？ 她再也坐不住，动作迅速地一个鲤鱼打挺，趴在床上，满怀期待地把枕头一掀—— 空空如也！ 明曦脸一僵。 好家伙，她的刮毛刀呢？！ 反应过来，她咬着牙恨恨地想：这绿药也真是，收东西就收东西吧，还把她的保命武器也给顺走了！ 这倒霉玩意儿！ 明曦赤着脚匆匆跳下床，目光迅速在屋子里游走着。 我刀呢刀呢刀呢？ 没有刀其他带点杀伤力的武器也好啊！ 明曦翻箱倒柜，搬了搬凳子，一脸痛苦地自言自语：“不行不行，这也太重了，别没碰到他，先把我自个儿给砸趴！” “这花瓶也忒重了叭？里面装的秤砣么？” 她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突然眼睛一亮，哒哒地跑到梳妆台前翻出自己的首饰盒。 她把不要的随手往一边扒拉，伸手抓住一把簪子，然后从里面挑了根最锋利的。 明曦盯着尖尖的发簪尾巴，杏眼亮亮的：“很好，就你了！” 她把发簪胡乱插到头上，又踮着脚哒哒地往回跑。 没坐一会儿，明曦又开始焦躁起来。 光是一根发簪会不会不够啊？ 万一他皮太厚扎不进去怎么办？qaq 她正愁着，门口传来战战兢兢的声音。 “给……给皇上请安。” 明曦悚然一惊：这么快？！她都还没准备好呢！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明曦顿时屁股一扭坐的端正笔直，目不斜视。 沉闷的步子近了，视线里闯入一双黑色锦靴，明曦的心也猛地提了起来。 越离夙漆黑的眸落在她头顶，瞥见她轻轻颤抖的肩，眼里闪过一抹轻嘲。 今晚他其实不想过来的。 每到月圆夜这宫里的人一个个都避他如蛇蝎，包括她这位小皇后，他心里明镜似的。 来坤宁宫这边是因为这小团子最好欺负，他嫌麻烦，通常直接把她砍晕过去，她欺软怕硬，也不敢出去乱说什么。 当然，一觉睡到天亮的她也不会看到他发病时的丑态。 思及此，越离夙眼底划过一抹暗沉之色。 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呢？ 当然是因为他骨子里的恶劣因子作祟，她不是怕他么？ 那就更要来了，凭什么要让她痛快，他就喜欢欣赏她面对自己时恐惧的姿态！ 虽然暂时不能动她，略施手段折磨还是可以的。 他眸色晦暗难明。 明曦一动不敢动，脖子都僵了，她实在忍不住，想问一句你丫到底打算看到什么时候，姑奶奶瞌睡都整出来了，要杀要剐倒是给句话呀！ 于是她小心翼翼抬眸瞧了眼，越离夙的神色还算正常，只是瞧着她的眼神有些莫名的幽冷，不过这样的眼神明曦早就习惯了，她抿了抿唇，小声地道：“陛下，你不困吗？”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她补充一句。 “可是我有点困了，要不您继续站着，我先睡了？” 然后明曦眼睁睁看着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杀气腾腾。 她满心委屈：…… 狗皇帝，自己不睡觉还不让别人睡！ 第37章 你可能是活腻味了 越离夙一双漆黑幽邃的眸紧紧攫住她，眼底藏着审视的暗芒。 明曦见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忍不住害怕地瑟缩了一下肩膀，软糯的声音弱弱地道：“那……您要是不乐意站着，坐着……也行？” 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眸光晦暗，沉声问：“你不怕朕？” 明曦咽了咽口水，唇哆嗦着：“不怕……” 她结结巴巴补充完下一句，“那、那是不可能的。” 越离夙唇边勾起一抹冷意，眼底划过嘲讽。 果然…… 他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 居然还抱有奢望…… 他眸色暗了下来，就见面前的胖团子杏眼突然一亮，犹犹豫豫地开口提议：“不过，我，我有一个好办法！可能，要稍稍委屈一下陛下……” 她眼神期待地瞧了眼自己，对上他的目光，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飞快垂下眸，眼睫飞快扑朔几下，羞答答地道：“为了我的安哦不，为了陛下的安全着想，要不您考虑一下，把自己给绑起来呗？” 越离夙：？？？ 他眸色阴沉，眼底划过一抹难以置信，明曦还在那儿一本正经地胡扯：“主要是怕，陛下不小心伤了自己，那样臣妾会心疼的，所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她捧着心口，抬起眸眼巴巴看过来，眨巴眨巴大眼睛，满眼期待：“你觉得办法怎么样？” 越离夙沉沉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蓦地唇角一松，上前两步挑起她的下巴，幽幽地说：“朕觉得，你可能是活腻味了！” 明曦：…… 你这人怎么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 是不是玩不起？ 她眨眨眼睛，果断改口，“是吧，我也觉得这个提议……简直太不像话了！怎么能把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给绑起来呢！” “要不臣妾还是打地铺吧！”她顿了顿，义正辞严地开口，“臣妾想了想，陛下乃一国之君，总不能让陛下睡地上吧！” 越离夙盯着她心虚乱转的眼珠，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所以，皇后到底想表达什么？” 明曦小心觑着他的神色，然后努力不经意地将自己的下巴解救出来，她松了口气睁眼说瞎话：“臣妾的意思是，臣妾睡相不太好，怕无意冒犯陛下，惹陛下不高兴……” “没关系。”越离夙慢条斯理收回手，居高临下睨着她，语气轻飘飘，“朕不介意。” 明曦：……我介意！我介意行不行啊？ 我怕你半夜突然发病，然后看我不顺眼丧心病狂把我掐死在美梦中！ 自己啥情况心里没点数了还！ 明曦瞪着眼气鼓鼓的，还想再理两句，越离夙漫不经心的眼神扫过来，止住她的动作：“时辰不早，歇息吧。” 他眼白隐隐泛起令人心惊的血色，明曦喉咙一梗，呼吸一紧，迅速翻身，躺好，盖被子。 动作一气呵成！ 越离夙瞥了眼紧紧贴着墙身子微微瑟缩的小团子一眼，他嘴角若有若无一勾，胸腔一阵气血上涌，他唇线抿直，拳头攥紧，额角青筋隐忍地抽动。 然后闭了闭眼，果断转身。 脚步声渐远，明曦偷偷将眼睛眯开一条缝，眼神疑惑：人呢？ 第38章 整的跟案发现场似的 烛光摇曳，屏风后有人影晃动。 明曦支着脖子瞧了眼，眉毛纠结地皱起。 这是几个意思呢？ 让她睡觉自己一个人跑去喝茶？ 难不成这杀气也要酝酿酝酿？ 她抿了抿唇，瞪着眼睛盯着头顶的小金铃铛，战战兢兢等了一会儿，也没见那边有什么动静，不禁有些泄气。 这搞的，好不容易整出来的紧张气氛都没了。 明曦打了个哈欠，眼角冒出点儿泪花，最终还是抵不过困意来袭，她小手攥着被角，眼睛逐渐眯成一条缝，沉沉睡去。 殿内那道浅浅的呼吸逐渐平稳。 越离夙唇角一斜，烛光映着他的面庞，从鬓角切入，直直点亮他幽沉狭长的凤眸，窗外月色溶溶，静谧美好。 一股来势汹汹的气流在他身体里胡乱窜动，猖獗而过的同时，密密麻麻宛如虫蚁啃噬的疼痛蔓延过四肢百骸，撩起烈火炙烤般的痛楚。 他一声不吭咬紧牙关，面色惨白，眸和唇却是殷红一片，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美感。 越离夙心知肚明，这还只是个开始。 无数个夜晚，他都是从这样永无休止的煎熬中过来的。 即便是重来一次，他依旧逃不过这样炼狱般的折磨。 他精神恍惚地想，重来一次又有什么意义么？ 如果是为了让他在体验一遍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楚，那还不如，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他眼眸里浮起令人心惊的戾气！ 突然，他耳朵里传来一道小声的惊呼。 抬起凌厉的眸，入目是一张惊讶慌乱的小脸，大脑被各种各样的嘈杂声充斥，她细细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一切喧嚣归于静止。 他听到她稚嫩的嗓音怯怯地在耳边： “呀陛下，你的手流血了？” 他盯着她的清透澄净的眸，骨子里叫嚣肆虐的暴戾，竟有短暂的停滞，然后小心翼翼地，退避三舍。 —— 明曦没睡多久就被茶杯落地的碎裂声给惊醒，紧接着一声巨响，各种各样的杂音不绝于耳，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眸光惊惶捂着耳朵，起床气战胜了理智，她嘴里喃喃着“靠狗皇帝，大不了我跟你拼了”，一把拔下头上的簪子握在手里，一边光着脚从床上跳下来，一边气势汹汹地绕过屏风。 然后就看见这惨绝人寰的一幕—— 书本、古画被蹂躏过后随意丢弃在地上，屋里能砸的东西几乎都砸了，用满地狼籍甚至还有些委婉，明曦觉得“遭了贼”更形象贴切一点。 也不怪绿药那么草木皆兵，她现在真的蛮能理解她的，真的！ 越离夙立在那一地狼藉之中，他衣袍只是稍微的凌乱，周身气势却肉眼可见的发生了变化，优雅中透露着残忍，他负手而立，垂在身前的手有殷红的血迹蜿蜒而下，在地上聚集了一小滩。 滴答、滴答…… 明曦咽了咽口水。 好家伙，整的跟案发现场似的！ 她眼角余光瞥见地上躺着的被劈成两半的金丝楠木桌子，一腔怒气和底气泄了个干净。 所以，她到底是哪来的勇气觉得自己这小身板，拎一根破簪子就能干翻人家眼睛都不眨劈开一张实木桌的大佬？ 梁静茹给的么？ 在越离夙眸光看过来的一霎那，明曦扶住屏风，强忍腿软，十分夸张做作地转移他的注意力：“呀陛下，你的手流血了！” 第39章 可我还没动手呀 明曦一开始抱着不为人知的小心思，这家伙不是疯起来还自残么？ 那他要是不小心用力过猛，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在丧心病狂误杀自己之前，他大概率不会让她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越离夙现在看她的眼神…… 让明曦有种被某种大型无机质生物盯上的冲动，就好像她误入了对方的领域，等着她的，除了死，就是死的不能再死…… 这个念头划过脑海，明曦顿时有种欲哭无泪的冲动。 躺在床上睡觉它不香吗？ 作什么死要气势汹汹跑来理论！ 气氛有些僵持。 她顶着他充满压迫性的视线，硬着头皮颤颤巍巍开口：“你疼不疼呀？不……不然，我我我还是帮你包扎一下吧？” 女孩子的声音又细又软，音色稚气。 她问“你疼不疼呀”的时候，秀气的眉毛无意识地皱紧，眉眼忧虑，似乎那伤口是长在她身上一样。 越离夙眸光凝在她的脸上，没有说话。 明曦见他没有表露出不悦的样子，大着胆子靠近一步，“那，你要是不反对，我可就过来了？” 她抿了抿唇，试探地又迈开一步，一双杏眼警惕地瞧着他：“我，我真过来了？你，你可不能动手！” 想到什么，她连忙补充，“也不能动脚！” 她终于离他只有一步的距离了。 越离夙蓦地抬起手，明曦倒吸一口冷气，肩膀颤抖着一缩，条件反射紧紧闭上眼睛，又是委屈又是气急：“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呀！说好的不能动手……” 她不忿地嘀咕着，预料中的疼痛迟迟没到来，头顶落下一声浅淡的冷哼，言简意赅的几个字砸了下来： “动作快点！” 明曦疑惑地一挑眉，小心翼翼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儿。 一只手怼在眼前，骨节分明，线条漂亮，美中不足的是那只手大半个手掌血肉模糊，绽开的皮肉中甚至夹杂着一些碎木屑。 嘶！ 看上去就很疼！ 她盯着看了两秒，突然福至心灵，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抬眸看他。 “陛下，是答应我给你包扎了？” 映着光，杏眼水灵灵，她抬着细细的脖子仰头看他，像是有些惊喜。 他下颚微敛，喉结滚动，敛着眸不耐出声：“废话。” 明曦：…… 求人还这么拽？ 疼死也活该噢！ 她不忿地撇了撇嘴，大着胆子拉着他衣袖，连拉带拽把他按在椅子上：“那你先在这坐一会儿。” 越离夙唇角向下压了压，眉眼间流露几分暴躁，明曦已经哒哒哒地跑开。 …… 他憋着气无处发泄。 奇异的，内心的那股焦躁和横冲直撞的戾气却有些被安抚到。 没一会儿，明曦捧着一个小箱子气喘吁吁跑回来，眼眸湿漉漉的。 “我，我找到了！陛下你再忍忍，很快就好！” 这个小箱子就相当于医疗箱，是绿药特意为她准备的，里面的东西还挺丰富。 明曦把小箱子放地上，低头胡乱翻找着，终于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她手里捏着一把小钳子，捧着他的手，吞咽着口水，怯怯地瞧着他，声音不自觉放轻：“可能，会有一点疼，你忍忍噢。” 她的手又白又软，捧着他的动作虔诚小心。 四肢百骸的疼痛一寸寸被抚平，胸腔却传来沉闷有力的跳动。 他蓦地闭眼，嗓音不耐而烦躁：“疼死了！” 明曦抬眼茫然地“啊”了一声：“可……可我还没动手呀。” 越离夙：…… 第40章 你怎么这么娇气呀 明曦怀疑面前这人是在碰瓷！ 她眼神探究地看过去，对方冷飕飕的目光射过来，她小脸顿时一僵。 好吧好吧，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她委屈巴巴地抿了抿唇：“那我轻点嘛。” 要处理他手上的伤口，首先要把碎木屑给挑出来。 木屑夹在绽开的皮肉里，甚至还有几根木刺深深地倒插在里面。 还未完全止住的血顺着二人交握的手蜿蜒而下，染红了明曦瓷白的胖爪。 她拿着镊子的手有点抖。 暴君这么娇气，脾气还不好，万一不小心把他弄疼了，他不会当场暴怒拧断她的脖子吧？ 这么想着，明曦的目光就忍不住添了几分担忧。 这落在越离夙眼底则又是一种情景。 小团子直勾勾盯着他的伤口，秀气的眉毛轻轻皱着，一双杏眼氤氲着湿漉漉的雾气，眼角微微泛红，她抿紧了唇瓣，眉眼间不自觉泄露几分担忧。 越离夙漫不经心的目光忽地一顿，不知道想到什么，眸色逐渐转深，心头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异样，他颇不自在地挪开眼，故意凶狠着语气，“还愣着做什么，动作利索点儿！” 明曦：…… 不是你说疼的么？ 怎么这会儿又不怕啦？ 啧。 脾气这么坏！ 她咬了咬唇，心想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她还顾忌什么？ 明曦一狠心，抖着手迅速把碎木屑和木刺挑了出来。 其实她的动作很轻，轻微的刺痛可以忽略不计，毕竟更剧烈的疼痛他都忍过来了。 可不知为什么，一看到明曦那副龇牙咧嘴抽着冷气的小动作，活像受伤的是她一样，越离夙就忍不住挑刺儿，他冷不丁嘶一声，甩开她的手，语气嘲讽：“笨手笨脚的，要你有什么用！” 明曦愣了一下，眼神迟疑：“很……很疼吗？” 好像，她刚才的动作是有点重？ 她咬了咬唇，神色愧疚，“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呀！” “这样……”她眼睛倏地一亮，小手捧着他的手，凑上前小心翼翼地吹了两口气，一边呼呼着一边期待地睁大眼睛瞧着他，“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越离夙一怔，眼底划过不敢置信。 他耳根可疑的一红，飞快抽回手，冷着脸呵斥：“胡闹！” 明曦一头雾水地眨眨眼：“这怎么就胡闹了？的确很管用呀……” 暴君的脾气真古怪。 清洗伤口最好用热水，明曦“呀”了一声，正欲起身，“我去叫人打点热水过来！” “不许去！”她的手腕被禁锢住，回眸撞入越离夙凶狠暴躁的眼眸。 明曦试图挣脱，一边和他讲着道理：“可是伤口需要清洗的呀……” “反正就是不许去！不许开门，不许叫人进来！”他语气凶巴巴的，眼底隐约又泛起血色。 那些人会看见…… 会尖叫…… 会害怕…… 她也会害怕…… 他的心蓦地一阵刺痛。 她本来就怕，只不过是强忍着罢了。 他眸中戾气渐生。 不料下一秒，明曦猛地甩开他的手，叉着腰一脸不忿：“你这人怎么这么无理取闹呀！” 越离夙动作一滞，漆黑的眸不敢置信地瞪着她，沉沉开口：“你说什么？” 明曦比他还气，腮帮子鼓鼓的，细数着他的不是。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她细白的下巴一抬，没好气瞪着他，“你怎么这么娇气呀！” 越离夙：…… 第41章 这咋还没声了呢 他简直整个人都陷入了强烈的自我怀疑中。 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么无礼放肆，这宫里头谁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唯命是从的？ 从来只有费尽心思讨好他，拍他马屁的。 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无理取闹，说他娇气，明曦绝对是头一个！ 比起不悦，更多的竟然是震惊！ 越离夙阴沉着脸瞅着她，嘴角勾起一丝冷意：“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明曦梗着脖子理不直气不壮：“我不！你让我说我就说，那我多没面子呀？” 其实话一脱口而出她就后悔了。 对面的是谁？ 那可是大暴君啊！ 只需要一句话，哦不，一个眼神，就能让她说没就没的！ 她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和他硬刚！ 她是觉得自己脖子上那玩意儿太安生了么？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后悔也没用，只能打死不承认！ 越离夙被她这厚颜无耻的态度给气笑了，他动了动唇正要开口，目光却倏然触及到她的脚，陡然一怔。 她的脚小小的一只，脚趾头圆润可爱，修剪整齐的指甲呈现淡淡的粉色，肌肤白的晃眼。 然而脚背却有一条殷红刺目的血线，他眸光一转，触及到满地的狼藉，以及到脚边的茶盏碎片，几不可察一深。 他再抬眼，她睁着圆圆的杏眼警惕地望着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越离夙站起身来，见她肩膀一缩就要后退，拧着眉沉声喝止：“站着别动！” 明曦眼里划过一丝怯怯，面上虚张声势：“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说不过动手就算了，你要打我，还不许我跑！哪有这样的！” 她咬了咬唇，软绵绵地抱怨。 他眸光沉凝三两步上前，在她面前站定，扯着唇角忽地抬手，在明曦害怕的闭上眼的同时，拎住她的衣襟，将她整个人提溜在半空中。 “喂！你想干嘛……快放我下来！” 明曦猝然睁开眼，身子骤然腾空的感觉让她心脏一紧，小短腿拼命乱蹬，换来越离夙不悦的一声—— “再乱动我就把你扔下去。” 明曦看了眼满地碎片，咽了咽口水。 这要是摔下去，她这张脸还能看么？ 太毒了！ 她放弃挣扎，嘴里恨恨地骂着“恩将仇报，臭不要脸”，然后被他动作不甚温柔地扔到美人榻上。 摸着身下柔软的触感，明曦眼神发懵地望着他。 越离夙斜了她一眼，眸光警告。 “坐着别动，否则，后果自负。” 明曦呆呆地看着他转身绕过屏风，身影朝门口走去。 门被他粗鲁地打开。 李德忠和绿药焦虑地在外面站着，神色一个比一个愁。 里面的动静堪称一阵比一阵大，虽然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可他们还是听得胆战心惊。 绿药眼神焦急，喃喃地道：“李公公，这里面闹的这么凶，我家娘娘还有命在么？” “呸呸呸！”李德忠没好气瞪了她一眼，“死丫头，你怕是急糊涂了，这话也能乱说！” 绿药缩了缩肩膀，正准备说什么，里面倏地安静下来。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瞪大了眼。 “这咋还没声了呢？”绿药眼神惊恐茫然。 以往都要闹上大半夜的！ 第42章 你脖子上那玩意儿是不想要了 “淡定！先听听……”李德忠表面稳如老狗，其实内心比她还要慌！ 二人十分猥琐地趴在门上偷听。 可不知道是这门隔音效果太好还是怎么的，里面始终一片寂静。 绿药急得抓耳挠腮：“李公公，这这这怎么办啊？我家娘娘该不会……”她猛地噤声，咬住唇差点儿没哭出来。 李德忠舔了舔干燥的嘴皮子：这……他也不确定啊。 自家陛下发起病什么德行他多少有数，那可真是六亲不认！ 谁能保证皇后娘娘会不会……惨遭毒手。 李德忠盯着那门，心里想着要不然今天就豁出这条老命，冲进去看看？ 里面突然响起一阵极细微的动静。 李德忠眼睛一亮，连忙扯绿药，激动的老泪纵横：“有了，有了！娘娘还喘着气儿呢！” 绿药抹了把眼角，重重松了口气。 一边庆幸着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边有些埋怨李公公，刚才还说她乱说话呢，这会儿自己不也口不择言？ 里面低低絮语听不真切。 两人好奇地恨不得在窗户纸上捅个洞！ 李德忠拽了拽绿药：“丫头，你说陛下和娘娘在里面干嘛呢？” 绿药眨了眨眼睛：“奴婢也不知道啊……不过，这孤男寡女的还能干什么？” 李德忠：“！！！” “你个死丫头，整天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 绿药一脸茫然：“奴婢指的是聊天，李公公，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李德忠：…… 聊天啊…… 他还以为…… 二人面面相觑，李德忠神色有些尴尬。 突然，门被打开，二人惊觉抬眸，对上越离夙阴晴不定的一张脸，他居高临下睨着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都十分猥琐的二人，有些危险地半眯起眼。 李德忠：…… 绿药：…… 二人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后退，然后……吓得成功摔了个屁股墩儿。 李德忠舌头都捋不直了，三魂没了七魄，活像见鬼一样：“陛……陛下！您怎么出来了？” 不怪他如此大惊失色。 在皇帝跟前伺候的他自然知道越离夙的怪癖，犯病时不喜被人看见，所以每回月圆宫里都要清场，以往那些撞破的，无一例外都成了后山的一抷黄土。 是以自家陛下突然来这么一遭，他魂都要吓没了！ 越离夙漆黑的眸扫着他，眉峰微拢，眼底讳莫如深，是不悦的征兆。 李德忠差点儿以为自个儿今天就要凉在这儿了！ 他冰冷的声音落下来，藏着不耐：“送盆热水来。” 呼。 原来只是叫水…… 李德忠松了口气，可刚松到一半，他蓦地瞳孔一缩。 叫水！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叫水？ 该不会……！ 他那张老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紫。 良久不见他动静，越离夙拢眉看过来，眸色沉凝如水，只瞳仁深处一点亮光，似有火星攒动： “还不快去？” 李德忠唇瓣哆哆嗦嗦的，颤声道。 “陛陛下……娘娘才六岁呀。” 他眼微狭，薄唇轻抿，反应过来什么，语气似笑非笑的，捎带着冷意： “李德忠，你脖子上那玩意儿是不想要了？” 李德忠以头抢地，浑身都在颤。 第43章 我真的要发火了 绿药不明所以，却也知道气氛不对，胆怯地缩在一边。 她眼角余光瞥见屋内一角，明曦洁白的脚丫在空中乱晃。 她一颗心放回去。 还好，她家娘娘还活蹦乱跳的。 气氛僵持不下，隐有一股无声的威压在蔓延。 这时，屋内传来一声娇软的，带着嗔意的语调—— “能不能快点呀，我都困死了！” 李德忠听着这声中气十足的抱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怕是想岔了！ 仔细想想，陛下并非耽于女色之人，哪里就有这么急不可耐！ 难怪陛下生气！ 回味过来，李德忠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越离夙侧眸看了眼屋内，戾气微收敛，睨着李德忠抖如筛糠的身子，冷冷一嗓子。 “还不快滚？” 他顿时如蒙大赦：“是是是，奴才这就滚，这就滚！” 我嘞个乖乖！ 感谢皇后娘娘，李德忠决定，回去就把娘娘的画像当祖宗供着，来的太及时了！ 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 人间小天使！ 越离夙沉着脸回到内殿，明曦整个人窝在美人榻里，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歪着头瞧他，语气幽幽的： “不是说，不许开门嘛？” “不是不让我叫人送水嘛？” 她撇了撇嘴，意味不明地笑，“某人真是双标噢～” 越离夙皱眉，冷着脸：“把脚放下！” 明曦迅速放下脸坐直身子，巴掌大的脸一垮，撅着嘴小声地吐槽：“放就放，凶什么凶嘛……” 没一会儿，李德忠战战兢兢送来热水，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有什么吩咐。 越离夙漫不经心斜他一眼，冷冷一掀唇：“杵在这儿是等着朕请你出去？”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退下！” 后退着出门，颤颤巍巍把门一关，李德忠神色复杂中带点辛酸。 身为陛下跟前的贴心人儿，他居然有一天也沦落到被嫌弃至此的地步？ 就很委屈。 不过转而一想，他又觉得欣慰。 从今晚陛下的举动来看，他好像，真的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他背过身去抹了把眼角，低声地叹：“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啊！” 但愿，事事能圆满吧。 他想法刚落下，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李德忠：…… 算了，差不多就行，有些事勉强不来。 “你在做什么！”明曦不忿地瞪着他，从榻上跳下来，三两步上前抓住他浸在水里的手，“你的伤口还没有处理，不能碰水！” 越离夙瞟她一眼，语气莫名：“你在教朕做事？” 明曦：…… 怎么就没疼死你个大傻呢！ 她气呼呼地一甩手，背过身去，“行行行，谁敢干涉陛下您呀，您随意，爱怎么着怎么着！” 他瞧着她炸毛的背影，眼里一闪而过一抹不解，他抿着唇语气生硬：“坐回去。” 明曦咬了咬唇，一跺脚：“我不！我就不！你凭什么管我呀……啊！” 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被提溜起来。 盯着腾空的小短腿，明曦：…… 她气的发出土拨鼠尖叫，“啊啊啊我要发火了我跟你说！” “我真的要发火了！” 越离夙把她往座椅上一扔，两只手撑在座位两边，猛地俯身凑近她，眸光冷冷，语气夹杂着讽意：“发个火试试？” 明曦猝不及防撞入他的眸，无意窥见深渊。 抿了抿唇，她嗓音软糯，委委屈屈的一声： “火。” 完了，犹豫地补充一句。 “发完了。” 越离夙：…… 第44章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刚有点苗头的怒火一下子被浇了个透，越离夙撑着眉看她，眼神复杂。 明曦咬了咬唇瞪回去：…… 怎么，没见过怂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社会·曦今天就让你长长见识！ “脚不疼？” 他薄唇微掀，嘲讽。 明曦一脸茫然“啊”了一声，下意识看了眼他的脚，困惑地眨眨眼，突然回味过来什么，目光后知后觉定在自己的光脚丫上。 这一看。 “！！！” 她捧着小脚丫，巴掌大的脸蛋满是惊慌，“好、好大的一条口子qaq” 紧接着，迟钝的痛觉像是终于苏醒，她眼泪花瞬间就冒了出来，眼角一红，悲伤的那叫一个真情实感。 “好痛！呼呼呼……” 越离夙：…… 他眼神不自觉就带上一抹嫌弃。 “蠢。” “……” 明曦抬眸瞪他一眼。 合着都是伤残病患，你还挺有优越感？ 盯着泪眼汪汪的明曦，他眉峰微拢，挑剔地评价，“娇气。” 明曦：呵，狗皇帝报复心还挺重。 是这身体娇气好吗？ 社会·曦表示不服！ …… 嘶别说，还真有点疼！ 两个伤残病患面面相觑。 明曦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开口：“你先坐下，我给你清理一下伤口。” 越离夙挑了一下眉，倒是没再说什么。 她虽然顶着一脸不情愿，动作却下意识地放的很轻。 白乎乎胖爪意外的绵软，手心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意。 让人生出一种，被放在手心里，妥善对待的错觉。 他盯着她小刷子一般的睫毛，浓密卷翘，在眼睑处扫下淡淡阴影，她踮着脚尖动作吃力，吭哧吭哧地拧着帕子，脸颊因用力憋得红扑扑的。 心里竟然诡异地升起几分愉悦。 越离夙大爷似的坐在椅子上，懒声催促：“动作快点儿，再磨蹭天都亮了！” 明曦：…… 就很气！ 好想把帕子拍他脸上噢！ 她兀自生着闷气，一言不发地加快了动作。 小心翼翼上完药，到了包扎这一步。 明曦盯着被她缠的跟猪蹄似的“龙爪”，还有些滑稽的绑了个蝴蝶结，眼里有些心虚：实践和想象差距好像有点大是怎么回事…… 越离夙瞥了眼“猪蹄”，眸光幽幽地睨着她，一字一顿：“你打算让朕，明天就这样上早朝？” 明曦眼神飘了一下，她咬着唇挺起胸膛，理不直气也壮：“这样怎么啦！皇后牌包扎术，一般人还羡慕不来呢！” 言外之意，你有这待遇就偷着乐吧！ 他抬眼，眼皮折痕很深，盯着明曦那迷之自信的小脸，有些啼笑皆非。 倒是没再说什么，下颚一抬：“坐好。” 明曦眼神迟疑，“你，你真要给我的脚涂药呀……这，不太好吧，要不我自己来？” 他眸光不耐：“废话这么多，看来是不困？” 明曦吐了吐舌头，哒哒哒地缩回座椅里，伸出脚，水灵灵的大眼睛迫不及待瞧着他。 暴君给她的脚抹药！ 再大胆点，四舍五入，等于离暴君给她洗脚也不远了！ 说出去可以吹一辈子！ 妈耶，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45章 你会不会杀了我呀 他的手纤长有力，骨节分明，扣住她小巧的脚腕，垂眸上药的动作虽然粗鲁不耐，神色却很认真。 鼻梁高挺似绵延起伏的山峦，眼窝深邃如神秘诡谲的大海，起伏错落间勾勒出干净利落的线条，营造出一种极致的诱惑。 有种该死的魅力。 明曦的心跳猝不及防快了一拍。 可能是他此时给她的感觉甚至隐隐有种别扭的温柔，让她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希望。 或许…… 或许他们可以和平相处，没必要闹的不死不休呢？ 她盯着他的脸，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喂，如果，我是说如果……” 她的嗓音软绵绵的，又甜又糯，按理说这样的语调很容易让人把她当小孩子看待，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然而她语气却带着莫名的较真。 越离夙手上动作没停，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眼珠蒙着一层细碎的光，像西子湖面的光，有星子摇碎在里面，抿了抿粉嫩的唇，像是鼓足了勇气，试探地问出口。 “如果，将来会发生一些……不可控的事，就像，就像太阳升起落下那样，必然会发生的事，你会很讨厌我，非常非常讨厌我……” 她咬了咬唇，眼里有挣扎，犹豫，最终化为坚定，语调轻软地问。 “离夙哥哥，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会不会杀了我呀？” 她想，如果他真的能摆脱剧情的控制，和她和平相处……不，能留她一条小命也好！ 仅仅是这样，她就很满足了！ 毕竟能活着，没有人愿意去死。 那么，她也会尝试放下偏见，努力和他和平共处。 书里写的，他是杀人不眨眼，残暴不仁的大暴君！ 可她相信她眼前看到的！ 他虽然脾气坏了点儿，可是却勤于政务。 为了不让她害怕，大半夜不睡觉一个人待在外面。 见到她受伤，别扭地凶她不要乱动，明明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却愿意为了她主动迈出那一步。 明曦心软地想，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呀。 没有人生来就是坏的！ 在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之前，或许，她能改变剧情呢？ 如果真的能像她想的那样，那她愿意和解。 她说完这话，目不转睛地瞧着他，杏眼盈满期待的光。 手指头无意识地搅在一起。 她内心是忐忑的，但更多的是期待。 对美好未来的期待。 毕竟，她真的太向往那种，不用时刻提心吊胆，担心自己下一秒会不会身首异处，每天只需要吃喝玩乐，看嫔妃们斗斗嘴，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越离夙对上她清澈无害的眼神，有过瞬间的动摇。 可是转瞬，他回想起自己上辈子死前那一幕。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内心的震惊，毕竟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眼里，那个虽然偶尔娇蛮跋扈，却从头到脚都彰显着娇弱的小皇后，会背叛他，并且在最关键时刻，给了他致命一击！ 犹记得那把剑毫不留情刺入胸膛时的那种痛，那种不敢置信。 他虽然不爱她，却给了她身为皇后的最大体面，让她衣食无忧，恃宠而骄，偶尔使一些手段，他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抬眸撞入她冰冷决绝，含着嘲讽快意的眼神，有心想要问她为什么，可他再也说不了话，身子沉重地坠落城墙。 视线中，她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是那么冷漠决绝。 心口蓦地一阵钝痛。 他陡然抽身，眸光倏地冰冷，盯着她冷冷勾唇，他一字一顿，眼神狠戾： “会。” 第46章 我心疼他奶奶个der “会。” 仅一个字，冷漠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他居高临下睨着她，眸光莫测，像藏匿着一片海，波涛汹涌，声势浩大，漆黑墨色浸染过的眸子含着冰冷讥诮的意味。 每一寸都像是在对她刚才的天真无声嘲讽。 明曦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明眸倏然黯淡下去，眼里的光重归于寂灭。 她抿着唇默不作声地瞧着他，眼角洇了一抹浅淡的红，下巴扬起，扯了扯嘴角： “王八蛋。” 他缓缓眯眸：“你说什么？” 明曦轻轻眨了下眼睛，眼底有水光潋滟。 他眼神微怔。 下一秒—— 迎面而来一只脚丫踹在他脸上！ …… 越离夙躲避不及，眼角挨了一下，他闷哼一声抬手按着眼，唇角隐忍地抽动，语气降到冰点：“傅、明、曦！” 罪魁祸首明曦踹完人，小短腿一蹬准备开溜，她嘴里不忿地骂骂咧咧：“谁让你欺负我的！” “臭王八蛋子！” “忘恩负义的小人！我tui……呀啊！” 脚腕猛地被钳制住，明曦小短腿拼命蹬着，“臭不要脸的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有本事我们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他反手将她摁在榻上，任由她扑腾，冷笑一声，“你还是提前挑个风水宝地吧！” 明曦：…… 哟呵，看不起她？ 看来今天本女侠必须教你做人！ 一炷香后。 “哎唷！” “越离夙你以大欺小……你，你不要脸！” —— 次日一早。 明曦醒来，腰酸背痛。 她揉着酸痛的手腕在绿药的伺候下起身，磨着牙恨恨地骂：“狗皇帝！大暴君！我和你不共戴天！” 她骂完，没有得到绿药的附和，有些不得劲儿，下意识瞥了她一眼，眼底微诧：“绿药姐姐，你脸怎么红了呀？生病了？” 绿药低下头，笑的一脸荡漾，“没有，奴婢这是替娘娘开心，毕竟……”她捂着嘴模样娇羞，“毕竟陛下心疼娘娘，这也是好事！” 明曦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差点没跳起来：“他把我绑的跟粽子一样扔地上，自个儿在床上睡了一晚上！如此丧心病狂丧尽天良！还叫心疼我！？” 明曦啐了一口，攥紧了粉拳，一字一顿。 “我心疼他奶奶个der！” 绿药羞涩的表情凝在脸上：“啊……啊？” 明曦越说火气越大，腮帮子鼓鼓的，气成河豚。 “他人呢？” “狗皇帝他人呢？” “我跟你讲，这梁子结大了！” “结大了！！！” 她语气激动，唾沫星子横飞。 绿药：…… “娘娘……娘娘您先冷静一下，陛下，陛下他去上早朝了，而且，待会儿各位娘娘小主也要过来请安了……”她扒拉着明曦的肩膀，一只手抚着她的背，“消消气消消气，气坏身子不值当！” 额滴个亲娘诶！ 就放任娘娘这么冲到金銮殿，她的脑袋怕是不想要了！ “你说得对。”明曦渐渐冷静下来，她歪头想了想，嘴角抿起冷笑，“一个人声讨有什么意思啊，我得拉着姐妹们一起！” 绿药：……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啊…… 第47章 报应来的太快 “岂有此理！陛下简直太不像话了！”德妃黑着一张脸同仇敌忾，她神情微凝，看样子是又在打主意把这事儿告给太后听。 “真是可怜我们的娘娘，遭了一晚的罪哦。”容贵妃叹了口气，就十分能感同身受。 世人都道她是盛宠六宫的贵妃娘娘。 这里头的辛酸却只有她自个儿才知道。 天知道为什么每回陛下留宿她宫里，第二天她都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谁要是打地铺一晚上还能精神百倍容光焕发，她把这个贵妃的头衔薅下来给对方助助兴！ 容贵妃一向知道陛下丧心病狂，也没想到他居然能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皇后娘娘那么小，他居然也能忍心！ 但凡是个人都做不出来这事儿啊！ 楚良媛清丽的容颜闪过担忧：“这些都还可以暂且放下，昨个儿是十五，娘娘您没什么事儿吧？” 她话落，众人齐齐看向明曦。 十五在这宫里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再清楚不过。 明曦抽抽搭搭的动作顿了顿，她眼珠转了转，嘴角抿起一抹偷笑，然后迅速收敛，抬起雾蒙蒙的双眼，一副受气包的模样，一边说着“没……没什么”，一边十分刻意地把脚往里缩了缩。 云嫔注意到这一幕，拧了拧眉：“皇后娘娘，您的脚怎么了？” 她是习武之人，对这方面的感知自然敏锐。 方才明曦走路时的动作就有些不对劲。 萧才人眼尖地瞥见她露出来的纱布，捂着嘴惊呼一声：“呀，娘娘，你的脚受伤了？！” 她这话一出，其他人的神色也纷纷凝重起来。 要不是用力掐着大腿，明曦简直要乐出声。 队友就是队友，一个个的都这么给力！ 她泪眼蒙蒙的，胆怯地摇了摇头，声音哽咽：“不是的！不是陛下弄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很好，有内茶味儿了。 “是我自己不……不小心踩到了碎片，不怪陛下呜呜” 明曦戏瘾上来，演的那叫一个投入。 其实她也没说瞎话，相反句句是实话，至于别人怎么理解，那就怪不了她了！ 明曦正偷乐着，看来自己已经掌握了绿茶的精髓，然后外面传来一声娇斥—— “好你个傅明曦！要不是本公主偶然间听到，还不知道你平日里就是这么诋毁污蔑我皇兄的！” 荣昌冷笑一声，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气势汹汹冲进来： “今日本公主若是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还以为我大齐皇室的人好欺负！” 明曦当场大脑宕机，脑子里下意识划过一个念头—— 做人果然不能太绿茶，这不，遭报应了吧？ 荣昌这丫头也是真的虎，怒气一上来，管你什么场合对方什么身份，干就完事！ 众人一片惊愣中，她四目搜寻着，随手抄起门边挂着的一个鸡毛掸子就朝着明曦冲过来。 明曦：！！！ 求生欲让她连滚带爬地从主位下来，却因动作太大，不小心伤到了昨晚那只脚，顿时一阵抽气，一边撒丫子就跑一边龇牙咧嘴：“荣昌你，你放肆！本宫，本宫是你的皇嫂！” 她往德妃身后一躲，探着个小脑袋瓜，又怂又萌：“你！你这是目无尊长，以……以下犯上！” 第48章 也就仗着会投胎了 荣昌怒容满面，半眯着眼冷笑一声：“臭丫头还知道用成语呢？那你知道倚老卖老么？” 明曦气的跳脚，“你骂谁老呢！” 荣昌握着鸡毛掸子的手高高扬起：“本公主不仅敢骂你，还敢打你呢！” 她说着，手里的鸡毛掸子落下来。 “臭妹妹你来真的！”明曦瞳孔一缩，往旁边一躲。 “你还敢躲！”荣昌指挥着宫女太监，“去！把她给本公主抓过来！” 身边的人犹豫了一下，没敢动。 那可是皇后娘娘！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借他们十个胆子不敢啊！ “公主殿下，使不得啊！皇后娘娘毕竟是您的皇嫂……”一众妃嫔胆战心惊地劝。 这个荣昌公主也是个飞扬跋扈，不好招惹的角色！ 狠起来，她那条鞭子连宫妃都敢抽！ 关键还没人敢说什么，谁让皇上宠她呢？ 这两位祖宗撞在一起，偏帮哪一个都有风险啊！ 绿药朝明曦使眼色，明曦眼睛一亮，借这个机会，猫着腰哒哒哒地溜走。 “皇嫂？”荣昌嘴角一撇，冷哼一声，“本公主可没承认她这个皇嫂！” “都不动是吧，好，都不动，本公主就亲自动手！”她眸光一转，定在明曦猥琐的身影上，柳眉倒竖，“傅明曦！有种你别跑！” 见行踪暴露，明曦也不遮遮掩掩了，提着碍事的裙摆，头也不回地冲出宫殿门，脆生生的声音嚣张无比，“不跑在原地等着你打吗？你当我傻呀！略略略！” “你！”荣昌狠狠一跺脚，怒气冲冲提着鸡毛掸子追出去。 “娘娘！”绿药眸光担忧，怕她家娘娘吃亏，连忙跟出去。 “公主……”德妃扫了一眼愣着的宫女太监，“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拦着公主！皇后娘娘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一个个的脑袋都别想要了！” 宫人们战战兢兢称“是”。 一群人浩浩荡荡追出去，堪称年度最壮观的场面！ 云嫔暴脾气上来，撸了撸袖子：“直接把那荣昌打晕了拖走，哪那么多事儿！” 楚良媛幽幽看她一眼：“皇上怪罪下来，云嫔姐姐担着？” 云嫔迅速恢复面无表情：“当我没说。” 嘴上骂皇帝骂得痛快，该怂还是怂，这是她们后宫的特色。 明曦跌跌撞撞一路跑出坤宁宫，小短腿实在是吃力，她边跑边喘，在心里恨恨地吐槽： 果然，暴君的妹妹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荣昌这个死小孩儿年纪轻轻就这么凶残的吗？ 长大了还得了？ 也不知道谁这么倒霉以后娶了她！ 她认准慈宁宫的方向，打算找太后做主。 然而，这身体实在不给力。 身后，荣昌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 “傅明曦！你个贱丫头给本公主站住！” “呼呼，让我抓到你，你，你就完了我告诉你！” 明曦咬了咬唇，没忍住回头怼她： “等我去了太后娘娘那儿，还不知道遭殃的是谁呢！” 她吐了吐舌头，眼神得意洋洋的挑衅，“有本事你就来追我呀，只知道嚷嚷，哼，你这猪脑子也能当上公主，也就仗着会投胎了！” 她说完，亲眼看荣昌气的脸都绿了，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终于畅通，回过头，猝不及防撞上一堵人肉墙，然后—— 成功摔了个四仰八叉！ 第49章 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 “哎唷！” 明曦摔的四脚朝天，眼泪花冒出来，小脸皱巴成一团，倒吸着凉气，感觉屁股摔成了四瓣儿。 她跑得太急，因为惯性没及时刹住车，冲击力自然也不是一般的大。 身后传来荣昌幸灾乐祸的大笑。 “活该！谁让你骂本公主的，这就是报应！” 她高傲地抬了抬下巴，视线对上明曦身前站着的那人，笑容倏地僵在脸上。 明曦揉着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她泪眼朦胧看过去，气呼呼地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想要谋害本宫！” 纤尘不染的白衣撞入眼帘。 明曦一愣，眼睛一亮： “国师大人！” “是你啊！” 男子白衣冷清，俊美的容貌似蒙了一层皎洁的光，瞧上去高不可攀。 不是那个神神叨叨的国师大人又是谁？ 姬云止瞧着脚边的糯米团子，她杏眼犹带着湿润朦胧的泪意，小脸瓷白，唯独鼻尖一点红，瞧上去可怜兮兮的样子。 让人一看就生出一种想欺负的。 他抬眸瞧了眼不远处若无其事想要开溜的荣昌，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弧：“公主殿下，皇后娘娘，不解释解释？” 荣昌见遁走失败，抿了抿唇，一脸生无可恋，放弃挣扎似的上前。 要说她荣昌天不怕地不怕，在宫里头却有三个怕的人。 一是太后，二是她皇兄。 这三嘛，就是眼前的国师大人。 姬云止这人，自打她有意识开始，就在宫里头。 上一任国师的接班人，之后顺利成为国师。 性情冷漠，本事通天。 这人神秘冷清的很，天生有一种疏离感。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怕他，倒也不至于。 关键是，他还有一个身份。 国子监的夫子。 像荣昌这种学渣，听见这个词就头大。 她之前生活在封地，没经历过姬云止的摧残，却也从狐朋狗友那儿听过他的名声。 笑面阎王。 用最温和的笑，捅最狠的刀。 凡是在他手底下待过的学生，甭管之前多嚣张，不到几天后都会被教做人。 从此，荣昌避这位国师大人如洪水猛兽！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荣昌盯着眼前这位狠人，硬着头皮问安：“国师大人。” 明曦注意到她转变的态度，一时还有些稀奇。 看来这荣昌还是个颜控嘛！ 撒泼还要看对象的！ 这会儿倒是装淑女了？ 姬云止斜了一眼荣昌，不紧不慢回了个礼。 “二位能否解释一下方才的事？” 他唇角勾起温和的笑。 荣昌心头一紧，抢先一步开口：“没事！本公主，本公主和皇嫂玩游戏呢！” 她笑容僵硬，脸上故作平静。 明曦回头看她，一脸“这种鬼话你都说的出来”的不可思议。 她鼓了鼓腮帮子，果断揭发：“她胡说八道！” 荣昌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眼里写满了“这死丫头怕不是得了失心疯”的震惊。 她不知道姬云止的厉害吗居然还上赶着送人头！ 敲！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哦？”姬云止睨了眼迫不及待告状的糯米团子，微微俯身看她，意味不明地笑，“那娘娘来说说。” 第50章 菜鸡互啄 明曦一听这话顿时激动地摩拳擦掌！ 这是要给她撑腰啊！ 她眼里闪过赞赏。 不愧是未来一起搞事业的队友，就是上道哈！ 就凭你这态度，本宫以后罩你了！ 于是在荣昌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中，明曦情绪激昂，唾沫横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 一张包子脸那叫一个委屈又可怜！ 看得荣昌白眼直翻，有种想把鞋脱下来拍她脸上的冲动！ 明曦说完，就眼巴巴地盼着姬云止给她做主，顺便偷偷摸摸递给了荣昌一个得意的眼神。 荣昌：…… 姬云止对上她期盼的小眼神，唇角勾了勾：“原来是这样……” 明曦眨巴眨巴杏眼，对哇，所以，快帮我找回场子啦！ “既然如此，”他直起身子，施施然一抖云袖，“那就一视同仁，一起领罚罢，去玄武门门口面壁思过。” “听到没！让你面壁思过！”明曦得意地一抬下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表情顿时僵住，慢吞吞抬眸看他，困惑地眨眨眼，“国……国师大人，你，是不是说错啦？为什么我也要……” “娘娘觉得微臣这处罚有失公允？”他挑了挑眉，眉眼清冷，眸光幽幽，“可宫规如此，你二人在宫里追逐打闹，既然错是一起犯下的，那么罚，也自当一起罚。” 明曦：？？？ 她张大了嘴，还没说什么，一旁的荣昌不服地出声：“你凭什么罚本公主？！皇兄都不曾说什么！” 明曦反应过来，顿时同仇敌忾叉着腰瞪着他，气呼呼地附和：“没错！你凭什么罚本宫？本宫好歹也是皇后！在自家后花园里溜达溜达的权利都没有吗？” 荣昌看她一眼，二人对视，竟然诡异地达成了共识。 绝不能认罚！ 头可破血可流，脸绝对不能丢！ 在玄武门面壁思过，那岂不是等于让整个皇宫的人看笑话！ 绝对不可能！ 姬云止似笑非笑瞥了眼二人的小动作，不紧不慢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 明曦傻乎乎地盯着那块令牌瞧了瞧，随即不屑地撅了撅嘴：“别以为拿块破牌子就可以吓唬我，不就是令牌吗？我也有！” 荣昌拽了拽她，一脸震惊：“你疯了吧？那可是金牌令箭，见此令牌如皇兄亲临！” “啊？”明曦一脸惊诧地捂住嘴，“这破……这牌子来头这么大的吗？！” 姬云止眼里漾起笑意，语气慢悠悠的：“看来公主殿下也知道这金牌令箭的含义，那就请吧。” 一盏茶时间后。 宁死不屈的明曦和荣昌顶着烈日炎炎，手里捧着一个小花盆顶在头上，面朝着墙，菜鸡互啄。 “都怪你！要不是你这猪脑子，本公主至于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吗？”荣昌盯着眼前的红墙，恨恨地骂。 明曦小身板摇摇晃晃，磨了磨牙语气不忿：“还好意思说我呢，要不是你带头抗议，我们至于因为顶撞被加罚，头上顶着这么个破玩意儿嘛！” 荣昌喉咙一哽，理直气壮：“……那，你不是也顶撞了！” 明曦委屈巴巴，拖着软软的调子：“我那还不是跟你学的！反正都怪你！” 荣昌：…… 这人好烦哦！ 第51章 这丫头是不是缺心眼儿 今天的早朝气氛有点诡异。 大家瞥了眼皇上眼角的淤青，还有那一看就不是出自太医院的粽子手，心下惊疑不定。 这……看上去倒像是被人打了啊？ 不对，谁敢揍大暴君呢！ 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可那手上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又是怎么回事？ 话说昨个儿好像是十五，按照惯例，皇上该去皇后娘娘宫里吧？ 如此一来，那伤口倒也有了解释。 只是……皇后娘娘小小年纪，便如此狗胆包天啊不是，勇气可嘉的么？ 众朝臣互相递了个八卦的眼神，然后目光若有若无飘向最前边，连上朝都有些心不在焉。 站在最前方的丞相自然能察觉到同僚们意味深长，促狭的目光。 他面上不露声色，一颗心却七上八下的，仿佛放在火上炙烤！ 皇上的病他自然也多少知晓一些，昨夜里他和夫人就担忧地翻来覆去都没睡好觉！ 也不知道他们的女儿究竟什么脾性，万一不小心触怒了皇上…… 这倒是小事。 可要是吃了亏，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如今瞧着皇上脸上这阵仗，丞相心里头多少有些欣慰。 果然，虎父无犬女！ 他宝贝女儿应当是没吃什么亏，不然李公公肯定早就坐不住了！ 不过瞧陛下这脸色，似乎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丞相就有点愁，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伺机报复回来，他也算看着龙椅上这少年长大，心知对方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陛下……应该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跟一个小女孩儿计较，这未免也太有失气量了！ 放在其他人家身上，哪个不是胆战心惊的，连忙摁着自家闺女的头就要去给皇上道歉，他倒好，首先担心自家闺女有没有吃亏，完了还怕人家报复！ 这护短护的，就挺离谱！ 越离夙自打上朝就黑着一张脸，连下面的人说了些什么都没仔细听。 有些事不能细想，越想越气！ 他寻思着，他怎么也是一国之君！ 那臭丫头胆子怎么就那么肥，还敢拿脚踹他？！ 简直是狗胆包天！ 他心里已经在琢磨着回头给她点颜色看看，朝上到一半，李德忠突然慌慌张张地跑来，附耳低语说了什么。 于是，大家就看到，本来一脸阴沉的陛下，脸色一下子由阴转晴，整个大殿顿时春光明媚起来！ 他眉眼舒展，隐约划过一丝畅快解气。 不知为什么，丞相心里一个咯噔。 该不会是他家闺女出什么事儿了吧？ 越离夙迫不及待地要去瞧热闹，敷衍地道了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然后便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大步离开。 瞧着背影，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 朝臣纳闷儿地想：难不成边关战事告捷？不然陛下怎么如此开心？ 丞相犹豫了一瞬，追上李公公。 明曦顶着花盆，小身板一颤一颤的，花盆也跟着摇摇晃晃，她额上沁着晶莹的汗，咬着唇杏眼笼着一层水雾，双颊绯红。 她软软地抱怨：“绿药怎么还没来呀！我都快坚持不住了……” 请个太后跟西天取经似的，这丫头简直不靠谱！ 荣昌也没好到哪儿去。 她胳膊酸痛，哭丧着脸：“傅明曦，你家丫鬟属驴的吧？” 明曦茫然地“啊”声，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晒傻啦，十二生肖里有驴吗？” 荣昌：…… 这丫头是不是缺心眼儿？ 第52章 你该跟皇后学学 正在明曦和荣昌深深为彼此的智商而担忧的时候，明黄的仪仗慢悠悠地从宫门口过来。 明曦眼角余光瞥见，跟见了鬼似的，迅速转头目不斜视盯着墙，似乎要把那宫墙盯出朵花来！ 敲！ 没等来和蔼可亲的太后娘娘，倒先把狗皇帝等来了！ 明曦可不觉得对方是来救她于水深火热的！ 昨晚二人才世纪大战一番，闹得很不愉快，他专程跑来看热闹的可能性比较大才对！ 不行！ 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她一定要展现自己最好的姿态，就算是罚站，也一定要站出小学入选少年队员的光荣！ 于是刚才还蔫头耷脑儿闹着自己支撑不住的明曦，瞬间身子挺得笔直跟小白杨似的，虽然有点矮…… 可她生生站出了腿长一米八的气势！ 身旁的荣昌简直看得目瞪口呆。 这家伙吃错药了？ 该不会真晒傻了吧？ 荣昌正要乐出声，听见动静回头，她眼睛顿时一亮！ 如同看到救星！ “皇兄～～” 好家伙那嗓子，语气悠扬婉转，半是委屈半是心酸，窦娥要是有她这功力，也不至于活生生被冤死！ 明曦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 和明曦不一样，荣昌不知道哪来的蜜汁自信，自家皇兄出现在这儿，一定是来救她的！ 毕竟金銮殿到乾清宫，一般不会走这条宫道，若不是为了她，皇兄怎么会刻意绕远路呢！ 这感天动地的兄妹情！ 荣昌满含期待地望着龙辇缓缓而来，恨不得立刻将自己的委屈抖落出来！ 龙辇在二人面前停下，越离夙手撑着下巴，目光慢悠悠落下来，语气平淡：“怎么在这儿站着呢？” 荣昌像是终于得到发泄的机会，一股脑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当然，期间不忘记暗损明曦和姬云止两句。 “国师大人罚你们的？” 荣昌忿忿不平：“没错！！” “既然这样……”越离夙唇角一松，抬了抬下巴，“那继续站着吧。” 荣昌：“谢……”她还没说完的谢字卡在喉咙，神情由激动迅速转变为不可思议，两眼呆滞，“啊……啊？” 越离夙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袍，语气闲闲：“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朕贵为天子，总不好徇私枉法。” 荣昌：“可是……！” “荣昌”他语气意味不明地截住她，瞧了眼身板挺得笔直的明曦，蓦地一哂，似笑非笑，“你该好好跟皇后学学，这站姿，看守城门的御前侍卫见了都要自愧不如。” 明曦：…… 不知道为什么，有被内涵到。 越离夙懒洋洋扔下一句，“如此，倒是有一国之后的风范，你贵为长公主，岂能让人看了笑话？” 荣昌：“……可是！” “行了，朕想起还有不少政务堆积，就先回宫了。” “李德忠。”他想到什么，突然唤道。 李德忠连忙上前，“奴才在。” 他唇角一勾，淡声道：“你在这守着，顺便也叫宫人们来看看，皇后和长公主是如何以身作则的，日后也好警醒。” 第53章 狗皇帝今天做人了吗 李德忠嘴角抽了抽，“奴才领命。” 说罢，越离夙瞧了眼外面的大太阳，若有若无地叹了句，“这日头还挺毒辣。” 就在大家以为他终于要做人的时候，他慢悠悠来了句，“李公公，记得给自己称把伞，毕竟天天在朕跟前晃，可千万别晒黑了，朕瞧着膈应得慌。” 李德忠：…… 明曦：…… 荣昌：…… 每日一问：狗皇帝今天做人了吗？ 仪仗慢悠悠远去。 荣昌风中凌乱。 明曦磨着后槽牙，在心里将狗皇帝大卸八块一万遍。 你说他怎么就那么欠！ 怎、么、就、那、么、欠！ 李公公的皮肤娇嫩，她的不更娇嫩嘛？ 皮肤一阵火辣辣的痛感，明曦简直要被气哭。 荣昌迟钝的神经终于苏醒，她尖叫一声，恶狠狠瞪着明曦：“啊啊啊傅明曦！” 明曦心情不好，不耐地挑了挑眉毛瞪回去：“叫什么叫，叫什么叫？就你嗓门大是不？” 荣昌抿着唇挪动着身子上前，抬脚一踹：“都怪你！！！要不是你，皇兄就让我回去了！” 明曦一边躲避着她的飞毛腿，一边小心翼翼扶着头顶的花盆，“喂，你别以为你嘴巴臭，就可以含shi喷人啊！” “你！” “你皇兄什么德行你还没看出来？”明曦撇了撇嘴，“人家专程绕过来看热闹的！” 荣昌咬着唇怒喝：“不许你侮辱我皇兄！” 明曦不可思议瞪着她：“你这兄控得晚期了吧？他都这么对你了，你还替他说话！” “关你屁事！”荣昌气的抬腿直踹她。 她踹明曦就躲，两人从宫门这边打到宫门那边。 李德忠一脸焦急地抹着额头的汗，跟在二人屁股后头追，拍了拍大腿：“我说两位姑奶奶你们可悠着点，别伤到自个儿了啊，当然，也别伤到对方了！” 两人齐齐回过头瞪他： “就你话多！” “你个墙头草！” 李公公：…… 我太难了。 “娇娇！” 宫门后传来一道激动的声音，明曦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道身影咻的一下窜了过来，她整个人被搂进怀里，“哎哟喂爹的乖女儿，怎么在这儿受罪啊！” 明曦：…… 她挣扎着，闷闷出声：“爹，你的乖女儿快被你捂死啦！” 丞相手忙脚乱地松开，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一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目光落到她通红的小脸蛋上，顿时又心疼起来，“哎哟我的乖女，脸都晒红了，陛下好狠的心！太不像话了！” 他撑起衣袖为她遮住太阳，一边给她擦汗。 明曦一脸感动，还是忍不住纠正：“爹爹，罚我站的是国师大人。” 丞相顿了顿，从善如流：“国师真是太不像话了！” 明曦：…… 她看了眼小脸漆黑如锅底的荣昌，软软地提醒：“爹爹，荣昌公主还在你身后呢。” 丞相一脸惊讶地转过身，神色吃惊：“原来荣昌公主也在啊！” 荣昌：…… 她瞪了瞪面前的这对父女，险些气成河豚！ 她的存在感就这么低吗？！ 荣昌瞥见父女俩的互动，心里有点酸，阴阳怪气地道：“丞相大人还真是爱女心切呢！” 丞相哈哈大笑起来：“多谢公主殿下体谅，毕竟微臣就这么一个女儿。” 荣昌：…… 我体谅你个鬼噢！ 皇兄救命！ 这对父女真是一个比一个能气人！ 第54章 我要变成丑八怪了 丞相毕竟是臣子，不能在宫里逗留太久，临走前依依不舍对明曦交代了几句，然后又暗搓搓把李德忠唤到一边，示意他放点水什么的。 明曦眼巴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血缘的羁绊吗？ 她眼神微微一黯，丞相大人这么疼爱女儿，如果知道真正的娇娇已经不在了，一定会很伤心吧？ 然而出了宫的丞相大人坐在回府的轿子里，忍不住露出痴汉笑：“我闺女不但可爱，本事也不小，也皇帝都敢揍，哈哈哈哈！” 回去就跟夫人炫耀炫耀！ 车夫听见马车里自家老爷丧心病狂的笑声，嘴角抽了抽，默默加快了赶车的速度。 …… 长达一个时辰的罚站终于结束。 明曦回坤宁宫的路，是辇轿给抬回去的。 她欲哭无泪地盯着自己抖的跟得了帕金森似的一双手，在心里狠狠记下一笔账。 姬云止是吧？ 你可祈祷最好别栽本姑娘手里！ 还有越离夙那个狗东西！ 一个都别想跑！！！ 呜呜呜，太欺负人了！ “呀娘娘，您的脸都晒出红疹啦！” 回到坤宁宫，明曦脸上的皮肤就开始发红。 本来白嫩嫩的一糯米团子，现在圆润的脸颊顶着俩高原红，滑稽又喜感，还有种诡异的萌，跟年画里的娃娃似的。 明曦闻言瞪大了眼捂着双颊，小脸满是惊恐：“真的！？快快快，拿镜子我看看！” 绿药把之前越离夙赏赐的那面西洋镜递过来，眼里忍着笑。 明曦乍一看到镜子中的小人儿，不敢置信地发出一阵土拨鼠叫：“啊啊啊！” 她捧着下巴凑近了翻来覆去地瞧，哭丧着小脸，愁眉苦脸地喃喃自语：“完了完了，本来就长的磕碜，现在还惨上加惨！” 她指尖轻轻碰了碰晒伤的皮肤，一阵火辣辣的疼。 盯着镜中的小可怜儿，明曦杏眼聚起一层水雾，情不自禁地抽噎起来，委屈巴巴瞧着绿药：“呜呜呜绿药，我，我要变成丑八怪了……嗝” 绿药没忍住，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明曦气的打嗝，眼神控诉地瞪着她：“你嗝……你居然笑得出来！” 绿药忙不迭安抚着自家小主子：“不会的娘娘，您呀只是晒伤了，奴婢这就去向太医院讨要一些晒伤膏，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您变成丑八怪的！” “晒伤膏？”明曦眨巴眨巴湿润的杏眼，突然反应过来。 对哦！ 她怎么没想到呢！ 她可以敷面膜补水啊！ 简易的面膜制作起来也挺容易的！ 明曦眼睛一亮，朝着绿药开口： “绿药姐姐，你先别管太医院那边，帮我准备几样东西。” 绿药听着她提出的几样东西，脸色古怪：“娘娘，您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呀？” 明曦眨了眨眼睛：“做面膜呀。” “面膜是什么？”绿药瞪大了眼，一脸新奇。 明曦眼珠子转了转，眼里划过一丝狡黠：“等我做出来你就知道啦！” 绿药“噢”了一声，来了几分兴致，兴冲冲道，“那奴婢这就去准备！” 可等成品出来，她忍不住对自家娘娘的突发奇想产生了一丝置疑。 第55章 该不会真把人给逼疯了吧 绿药盯着那黢黑的玩意儿，嘴角抽了抽：“娘娘，你确定这玩意儿真的能往脸上抹？” 明曦瞪了她一眼，一脸你竟然敢置疑我的技术的不忿：“什么这玩意儿，这叫泥膜，对皮肤很好的！” 她小手挖了一点儿，抬手要往绿药脸上怼，“不信你来试试？” “不不不……不必如此！”绿药连连后退，疯狂摆着手，她讪笑着，“哈……哈，奴婢皮糙肉厚，用不了这么精贵的东西……” 目前来看，她对爹妈给的这张脸还是很满意的，没有要换的想法！ 明曦没察觉到她的嫌弃，眨眨眼热情道：“哎呀怕什么，这里还有那么多，不够我再弄嘛。” “不！不用！”绿药语气坚决，大义凛然，“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是要先给娘娘用，奴婢不急！” “也对哦。”明曦想了想，收回了手，一边把那黑乎乎的泥往自己脸上抹，一边点点头，“那你就下次叭，先拯救我这张脸要紧！” 没一会儿，她一张白生生的脸蛋糊满了黑泥，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杏眼。 那画面…… 绿药不忍直视地挪开视线。 正当明曦顶着一脸黑泥美滋滋地欣赏着镜中自己的时候，殿外传来一阵动静。 “给皇上请安。” “皇后呢？” “娘娘在……在里面。” 明曦听见动静撇了撇嘴，不打算搭理。 越离夙今儿心情不错，是以晚间听见李德忠“不经意”提起明曦罚站完回宫的惨状时，几乎没怎么犹豫地就决定，来“关心关心”他的小皇后。 尽管这份关心对方可能并不会领情。 他兴致颇高，进门前还刻意提高了声调，为的就是能让里头的明曦听见，然后被他这份“荣宠”感动的泪流满面。 然而想象中的画面并没出现。 他一进门，就和镜中的黑脸撞了个正着，越离夙脚步停在原地，内心惊疑不定，犹豫着开口：“皇后？” 明曦大大咧咧翻了个白眼，配上那黑黢黢的小脸，效果更为喜感，她皮笑肉不笑，露出一口白牙，脆生生道：“请陛下恕罪，臣妾身子不适，不能起身相迎。” 越离夙脸上的表情更不对味儿了，他沉默了许久，才很是疑惑地问了句，“不过一个时辰，晒的这么狠吗？都黑成这样了？” 明曦：…………………… 她拍了拍桌子，好不容易做好的心里建设完全崩塌，气呼呼地转过身瞪着他：“你一定要这样羞辱我是吧？” “你倒是出去晒晒，能晒成这色儿吗？” “懂不懂欣赏，懂不懂审美，我这叫泥膜！” 越离夙：…… 他眸光一度十分复杂。 严重怀疑是不是对方脑子晒出了问题。 把泥敷脸上，后宫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这样的审美？ 完了，该不会真把人给逼疯了吧？ 太后要是知道了…… 他沉默一瞬，一脸沉重地朝后退了一步，“朕突然想起还有点奏折没批，改日再来看皇后！” 说完，不等明曦什么反应，大步走出殿门，背影看上去甚至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明曦：？？？ 第56章 这群咸鱼终于上进了 隔天早上。 明曦听见外间动静起床，身上还穿着中衣，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出寝殿，闭着眼睛懒洋洋地抱怨：“绿药你怎么都不叫我呀！” 一阵沉默。 明曦疑惑地睁开眼，和一屋子八卦殷勤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她惊恐地跳起来，一瞬间瞌睡全没了，抱着胸连连后退，吓得结结巴巴：“你你你……你们！” 满屋子嫔妃笑容亲切和善：“娘娘起来了？” 明曦大大的杏眼里满是警惕：“你们……这是想干嘛？” 敲！ 有没有搞错！ 任谁一大早起来发现自己屋子里围着这么多人，还拿一种看猴似的眼神看她，都会吓一跳吧！ 德妃娘娘好心提醒道：“娘娘，您要不还是先去洗漱？” 明曦愣了一下，紧接着想到自己此时的尊容，小脸咻地一下红了，她捂着脸尖叫一声，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了寝殿。 绿药眼神无奈，转身行了个礼：“请各位娘娘稍等一会儿。” “去吧去吧，我们也不急。”容贵妃兴冲冲地挥了挥手。 等明曦重新收拾的人模狗样，她端坐着主位上，正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突然身前递过来一双手，手里捧着什么。 她呆愣地抬眸，对上萧才人满面红光：“娘娘，这是嫔妾最近得的一对玉如意，还请您笑纳！” 明曦张了张唇，一脸懵逼。 刚想问你最近发财了？ 就见容贵妃扶了扶云鬓走上来，眼神挑剔： “玉如意有什么稀奇的，臣妾这有一对皇上赏赐的南海珊瑚，那才叫一个漂亮！”她转眸看向明曦，本来高傲的脸上换上一副殷勤，掩着唇娇笑，“皇后娘娘若是喜欢，拿去砸着玩儿便是！” 明曦：…… 这……不好吧？ 那可是御赐之物欸姐姐！ 她这么一想，突然有点酸。 狗皇帝给她就给一面破镜子，还是怀着嘲讽的心态，给容贵妃就送南海珊瑚！ 她眼神怀疑，这两人该不会是专程来她跟前炫耀的吧？ 德妃笑了起来，她温温柔柔地笑着，话音却暗藏机锋：“南海珊瑚固然好，却是有些花哨了，臣妾这有一颗东海夜明珠，自个儿留着也没什么用，想来皇后娘娘应该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容贵妃脸色微变，暗搓搓瞪她一眼。 其他嫔妃见状也坐不住了，各自拿出自己珍藏的宝贝。 “娘娘，嫔妾这有乳白珍珠璎珞！” “娘娘，她们的都不好，您看看嫔妾的！” 说这话的人顿时遭到无数眼刀子。 自夸就自夸，还踩别人？ 姐妹你挺有勇气啊！ 明曦：？？？ 她整个人就十分茫然。 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个个的，突然之间这么殷勤？ 明曦察觉到众人之间隐隐蔓延的火药味，突然福至心灵！ 莫非…… 莫非这群咸鱼终于意识到争宠的重要性，打算奋发向上了？！ 明曦顿时激动的不能自已。 不容易！ 太不容易了呜呜。 天知道她等这一天等的都快放弃了！ 果然。 皇天不负苦心人！ 她就说哪有不争宠的后宫！ 不想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不想做皇后的妃子不是好妃子！ 来呀姐妹们，我准备好了！ 第57章 开窍个鬼哦 明曦眼里盈满欣慰的泪意，盯着眼前眼花缭乱的礼品猛女羞涩： “来就来嘛，还送什么礼！太见外了！” 她一边把最近的东西往怀里揣，一边朝绿药使眼色。 绿药看着自家主子小财迷的样子，嘴角抽搐着上前，揽过这项重任。 明曦收完贿赂，自以为很懂地眨眨眼：“你们放心，这件事我肯定会帮你们搞定的！” 大不了到时候摁着狗皇帝的头，非让他雨露均沾不可！ 机会她可是提供了，至于能不能把握，就看各位的造化了！ 明曦沉浸在每天吃瓜看戏的期待里，满脸陶醉。 嫔妃们你挤我我挤你，然后派了个代表出来。 容贵妃清了清嗓子，上前羞涩地低头问：“娘娘，可以先试用吗？” 明曦笑容裂开：…… ？？？ 这玩意儿还能先试用？！ 你把狗皇帝当什么了？！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容贵妃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跺了跺脚：“臣妾听说挺管用的，就想先见识见识它的威力～” 明曦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小脸红了又绿，“你……你听谁说的？！” 容贵妃眨了眨眼，眼神困惑：“这一大早的，整个宫里都传遍了啊……” 明曦：！！！ 这些人是吃饱了没事做嘛？ “娘娘，嫔妾也想见识见识！” “臣妾也很好奇。” 明曦咬着唇惊讶地看着德妃，一脸悲愤：你不是后宫最端庄的吗，怎么也跟着她们胡闹！ 这种东西，是想看就能看的吗！ 她难道还敢摁着狗皇帝的头逼他脱裤子……？ 她又不是变态！ “不行，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明曦坚定地摇头，小脸通红，眉毛纠结地皱在一起，不舍地看了眼绿药手里的东西，内心咬手帕…… 果然，贪财要不得！ 这代价也太大了…… 要不……她还是退回去吧？ 容贵妃却有些急了，“娘娘，那不试也行，您就分给臣妾一丢丢，一丢丢就好！” 她真的太馋了！ 明曦难以置信：……不是，这玩意儿还能分？ 她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不对劲，小脸困惑：“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她们真的在一个频道吗？ “就是您自己做的那什么黑泥呀！” 明曦：…… 她小心试探地问：“泥膜？” “对对对！”众人眼睛一亮，“就是那个！” 明曦脸色一囧：对不起是我想歪了我检讨！ 不过…… “合着你们大早上的到我这儿来献殷勤，就是为了讨要我的泥膜？” 这群姐妹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对呀！”容贵妃拍着手违心地夸，“这不是听说您做的东西特别好用嘛！所以臣妾和姐妹们就腆着脸过来讨要了！” 听坤宁宫的宫女太监们说，皇后娘娘脸上抹了那东西，皇上刚踏进宫门扭头就走了！ 这何止是好用，简直是奇效！ 日夜被打地铺困扰，不能睡好觉的宫妃们几乎一瞬间达成了共识！ 这么好的东西，必须搞到手！ 有了它，皇上八成多看一眼都不耐烦，更别说留宿了！ 可喜可贺，她们终于不用打地铺了！ 明曦捂着心口，一阵心绞痛。 就在刚才，她还以为这群咸鱼开窍了，开窍个鬼哦！ 第58章 居然敢冒充荣昌公主 “你说真的？”荣昌转头看着宫女霜降，眼神怀疑，“那东西真的那么管用？” 霜降眨了眨眼，“应该管用吧，好多娘娘们都拿着东西从坤宁宫出来，看上去还挺高兴的？” 荣昌摸着自己泛红的脸若有所思，突然道：“你去帮我弄一个来。” 霜降惊讶地半张着嘴，“啊，可是……皇后娘娘不会答应的吧？” 这才因为矛盾受了处罚，她家公主就厚着脸皮去问人家要东西，她一个做奴婢的看着都尴尬…… 荣昌不悦地瞪着她：“你是不是个棒槌！本公主又没让你问那个小傻子要，那样我多没面子！你不是说其他娘娘那儿也有吗？不知道从她们那儿抢啊？” 霜降：…… 她真是低估了她家公主的节操呢。 这天，明曦优哉游哉趴在池子边上喂鱼，她盯着肥美的鱼儿，流着哈喇子念念有词： “小鱼小鱼快长大，红烧清蒸加麻辣……” “含泪吃个三大碗，这次吃了我还敢……” “呲溜！” “傅！明！曦！” 身后传来一声咆哮，明曦一惊，做贼心虚地擦了擦口水，四目乱转装作看风景的样子。 她才没有眼馋想吃那鱼呢！ “傅明曦！你死定了我跟你讲，你死定了！” 抓狂的女声隔着大老远都能感受到她的愤怒，荣昌怒气冲冲地绕过长廊朝这边冲过来。 明曦一脸纳闷儿：她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呢…… 白净的小脸满是不高兴，明曦一边转过身一边软声抱怨：“呸呸呸，你才死定了呢！” 倏地，她眸光一愣，盯着将脸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荣昌，一脸狐疑：“你在玩spy？” “什么累？”荣昌皱着眉瞪着她，“你你少给我装疯卖傻的！我为什么会这样，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她愤怒的声音含着一丝委屈，明曦眨了眨眼：“我还真不清楚……要不你说详细点儿？” 荣昌气的牙齿咬的咯吱响：…… 她身边的霜降硬着头皮站出来：“皇后娘娘，我家公主殿下就是用了你给的那个泥膜，脸才毁了的。” “我给的？”明曦警惕地后退一步，“我什么时候给过你了，你别想碰瓷啊！” 荣昌喉咙一哽，恨恨跺了跺脚：“反正就是用了你那破玩意儿，我的脸才烂了！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明曦惊讶地瞪大眼：“你这人怎么这么无理取闹呢？自己不知道在哪用了三无产品，居然赖到我头上！” 荣昌气得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盒子狠狠扔在她面前，眼里烧着怒火：“你敢说这东西不是你的！” 明曦皱了皱眉，蹲下身将那小盒子拾起来打开一看，还真是她做的东西。 她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走到荣昌面前：“不可能呀，我自己也在用。”她眼珠子转了转，“你把面纱摘下来我看看。” 荣昌犹豫了一瞬，但一想到自己那张不忍直视的脸，咬牙一狠心揭了面纱。 明曦猝不及防对上一张肿成猪头的脸，惊得连连后退：“哇你哪位呀！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冒充荣昌公主！” 荣昌：…… 她现在掐死这丫头还来得及吗？ 第59章 我可以闭着眼睛的 “傅明曦！瞎了你的眼了，连本公主都认不出来！”荣昌气急败坏道。 明曦目光一愣，狐疑道：“好像还真是荣昌的声音噶……” 荣昌翻了个白眼，就见明曦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嘴角缓缓抽动，她连忙咬牙切齿地威胁：“你要是敢笑，你就死定了！” 话音刚落，本来还能憋住的明曦“噗嗤”一声，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哈对唔住” “我，我不是故意的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诶肚子……肚子都给我笑疼了哈哈哈哈” 荣昌：！！！ 她又是羞赧又是委屈，嗓音忍不住带上了哭腔：“你还好意思笑！本公主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谁！” “你太过分了！” 明曦重重咬了一下唇，连忙安慰：“诶你别哭呀……” 荣昌心说算你还有点良心，然后就听明曦语气强忍着笑，“你哭起来更好笑了，我怕我忍不住哈哈哈” 荣昌：？？？ 她要和这死丫头势不两立！！ 明曦心虚地捂住嘴，身子小幅度地颤：“不笑了，我憋着！” 荣昌：……并没有被安慰到。 明曦含着笑出来的眼泪花，眨了眨眼睛一脸纯洁：“你这是皮肤过敏了，和我的泥膜没关系。” 荣昌瞪了瞪眼睛，语气蛮横：“我不管！反正本公主的脸是用了你的东西才烂的！你要负责！不然……不然我就去告你！” 明曦好奇地睁大眼：“你告我什么？” “告你……”荣昌冥思苦想着，眼睛一亮，语气凶巴巴，“告你蓄意谋害本公主！” “意图不轨！” “居心不良！” 明曦摊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呿，东西又不是我给你的，是你自己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她急得眼角泛起泪意，“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我变成这副丑八怪的模样！” 明曦一脸无辜地眨眨眼，又软又萌地开口，“我没有眼睁睁看着呀，你要是不高兴，我可以闭着眼睛的！” 说着，她立即闭上了眼睛，抬起胖乎乎的小爪子捂住，“好啦，现在你可以变啦，我聪明吧！” 荣昌：…… 好想一脚把她踹湖里哦！ “傅明曦，你给本公主等着，这事儿没完！”她气得狠狠一跺脚，抬手戴上面纱，“霜降，我们走！” 明曦张开手指缝，偷偷摸摸看了眼荣昌远去的背影，“噗嗤”地捂住嘴，乐出声。 “过敏了不去找太医，跑我这来找茬，这个荣昌，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她拍了拍手，心情甚是愉悦，抱起装鱼粮的盒子往回走，摇晃着小脑袋故作深沉地感叹，“出来一趟，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突然，头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本公子也没想到，进一趟宫，居然也有意外之喜！” 明曦吓了一跳，警惕地抬起头，瞥见不远处一棵树上坐着一位少年，少年看上去十岁左右的样子，锦衣华服，玉冠束发，面容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的稚气，他托着下巴懒洋洋看过来，却是一副极出挑的相貌。 明曦抱紧了怀里的鱼粮，杏眼瞪得滚圆，像警醒的小动物，毛茸茸的可爱。 她语气绵软地质问：“你是谁！” 第60章 你打我我就哭给你看 “你是谁？” 明曦吓了一跳，心想这人胆子还挺大！ 皇宫都敢乱闯！ 想必是哪家被宠坏的小少爷？ 锦衣小公子闻言嗤笑一声，抬了抬下巴神情倨傲：“傅明曦，你当真不知道本公子是谁？” 明曦想这人还挺自恋，这一脸合该全国人民都应该认识他的蜜汁自信是怎么回事？ 她嘴角抽了抽，有些看不惯他这幅趾高气扬的模样，打算给他一个小小的惩戒。 她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来。 她突然惊呼一声。 “哎呀！” 锦衣小公子得意洋洋地瞥了她一眼，哼笑：“怎么，现在想起来了？本公子告诉你，晚了！” “不是呀这位小公子，你，你你头顶上有条蛇！”她惊恐地捂着嘴后退好几步，演的那叫一个逼真！ “你说什么？”傅景礼本来得意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身子一僵，然后慌忙地要从树上下来，却不料太着急脚下一滑没踩稳，“啊啊啊”尖叫着张开双手，跟个大扑棱蛾子似的，表情十分滑稽地从树上摔了下来。 “接住我啊啊啊！！”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 视野里。 明曦眼疾手快哒哒哒朝后退了几步，捂着眼睛一脸不忍直视。 …… 这树其实并没多高，不然明曦也不敢乱开玩笑。 但见到少年呈“大”字形趴在地上，久久没有动静，她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丝心虚。 犹豫片刻，明曦怂哒哒挪过去，小心地试探道：“喂……” “你没事吧？” 少年的手缓缓动了动。 “没事……” 虚弱的声音传来，明曦正要松口气，就见他蹭的一下跳起来，凶巴巴瞪着她一脸咆哮，“没事？你倒是来试试看有没有事啊？！” 明曦惊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里的盒子打翻在地，鱼食洒出来。 她小脸委屈巴巴，软乎乎地解释：“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嘛……” 傅景礼抬头看了看树上，空荡荡的，哪有什么蛇？ 他脸色一黑，叉着腰凶她：“蛇呢？你不是说有蛇吗？！我怎么没看到！” 明曦怯怯地望着他：“或许……是你刚才叫的太大声，把它给吓跑了？” 傅景礼：…… 她竟然还敢提刚才！！！ 还忽悠他！ 这个小骗子！ 他看起来很傻吗？ 傅景礼气得上前把她从地上提溜起来，明曦紧咬着唇，死死闭上眼，瘪着嘴：“你你你，你敢打我，我就哭给你看！” ？ 他气笑了，冷笑一声：“哭，哭大点声！” 明曦：…… 这人咋不怕呢？ 她想了想，一狠心补充：“我一哭，到时候就会来很多人，把你给抓起来，关进黑黢黢的大牢里！” “让大黑耗子啃你的脚丫！” 这下怕了吧？ 傅景礼盯着这满脑子坏主意的糯米团子，勾了勾嘴角冷哼：“我教训自个儿不听话的妹妹，谁敢抓我？” 明曦神情一愣，睁开眼睛呆呆地盯着他这张有点莫名熟悉的脸，脑子里划过一个可能性，她试探地开口：“三……三哥哥？” 傅景礼不耐地挑眉，“少攀关系，谁是你哥哥？你不是还要让人把我抓进大牢里吗？谁要有你这么个温柔体贴的妹妹怕不是倒了八辈子霉！” 明曦：…… 第61章 三哥哥是来看娇娇的吗 明曦怎么也没猜到，面前这个瞧上去有些欠揍的小少爷居然是她的三哥傅景礼。 就是原著里那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傅家三少爷！ 这位傅家三少爷到底有多恶劣呢？ 整日流连花街柳巷那都不值一提，他很爱玩，性子争强好胜且爱意气用事，仗着自己的身份得罪过不少人！ 伙同着一群狐朋狗友，简直就是帝京的一大毒瘤！ 在原著里，这位傅家三少爷后来因为言语冒犯女主，被生生打断了一条腿！ 可能因为原著是女主视角，傅景礼身为反派角色，被刻画的十分惹人嫌，所以当时明曦看到这里的时候还觉得特别解气。 心想女主这手腕，不拖泥带水，爱了爱了！ 结果直到现在，她才深深体会到作者的恶意！ 毕竟，这倒霉玩意儿是她亲哥！ 包括她自己，和他们全家。 凡是和女主做对的，那就都是反派！一律都没有好下场！ 眼前的少年，她的第一印象，虽然性子顽劣，表情凶巴巴说着要揍她，却迟迟没动手，即便她那么捉弄他。 到底才十岁，能坏到哪去呢？ 明曦不确定这熊孩子将来会不会长歪，成为书里描写的那样，可既然她因缘巧合来到这里，成为他的妹妹，她就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走上那条路！ 这么一想，明曦顿觉肩上责任重大，小小的身板扛着那么多人的命运。 她老气横秋叹了口气。 冷不丁，脑门挨了一个脑瓜崩儿！ 明曦“嗳哟”一声，捂着额头委屈巴巴地瞧着他：“你干嘛打我呀！” 傅景礼盯着她冷笑，“叹气？你叹啥气？坑了小爷你还委屈上了！” 他抬手掐着她圆润可爱的脸蛋，往两边拉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傅明曦，你是不是翅膀硬了长能耐了？” 他一边用力一边扯着唇笑，“你知不知道小爷我这张脸能迷死多少帝京贵女！你自个儿丑就罢了，还想拉着我一起？” …… “疼疼疼！”明曦眼泪汪汪声音含糊，“三锅锅，娇娇知道错啦！” “现在知道疼了？早干嘛去了？”傅景礼嘶了口气，估摸着下巴磕破了皮。 他盯着明曦被揪的泛红的小脸儿，再看她泪眼朦胧可怜兮兮，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解气。 方才在那边瞧着她软声呛荣昌，还以为是个机灵的，现在看来，就是个怂软蛋子！ 欺软怕硬！ 哼。 不过，倒是比之前那个好多了。 做他妹妹嘛，还得观察观察。 他傅景礼的妹妹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傅景礼一脸嫌弃地收回手，“哭什么哭，我欺负你了？” 明曦吸了吸鼻子，敢怒不敢言，怂哒哒地摇头：“没有……” 实则心中挥舞着小拳头不忿道：风水轮流转，咱们走着瞧！ 他轻哼一声，一脸算你识相的表情。 明曦想到什么，眨巴眨巴雾蒙蒙的大眼睛，“三哥哥怎么突然进宫了呀？” 闻言，傅景礼懒洋洋地拾起装鱼食的盒子瞧了瞧，“这不是听说，你前两天被国师罚了么。” 她眼睛一亮，故作期待的样子，“所以，三哥哥是特意进宫来看娇娇的吗？” 傅景礼瞟她一眼，眉眼一抬：“想什么好事呢？” 顿了顿，他幸灾乐祸地补充，“小爷我是来看热闹的。” 明曦：…… 她收回刚刚的话。 这孩子绝对缺少社会的毒打！ 第62章 她的哥哥是来给她送葬的 明曦强忍挠花他的脸的冲动，尝试转移话题：“就三哥哥一个人来的吗？” 傅景礼意味不明笑了下：“怎么，你还等着二哥来看你？” 他嫌弃地啧了啧，“他才不愿意来呢，他可讨厌你了，自己不愿来这才推给我。” 明曦咬了咬唇：“你胡说八道，二哥哥可喜欢我了！” 喜欢怼她……也是喜欢吧？ 傅景礼瞅她一眼，轻嗤一声：“你还挺自信。” 他也不卖关子了，抄着手闲闲地道：“爹跟我一起来的，来和皇上商量你入国子监的事儿。” “我要去国子监了？”明曦瞪大了眼，一脸茫然，“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她自然知道国子监是什么地方。 明曦瞬间心如死灰。 没想到上辈子好不容易结束了凄惨痛苦的学习生涯，正准备迎接美好的生活，没想到咻的一下穿越了，这穿越就穿越吧，万万没想到居然还要重来一回！ 她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傅景礼微讶地挑了挑眉，随即笑开，没什么诚意地敷衍，“八成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吧，行，你就当我刚才没说过，假装不知道。” 明曦：…… 好惊喜哦。 傅景礼就是个没得感情的传话工具，欣赏完她生无可恋的脸色，幸灾乐祸说了几句风凉话然后就毫不留恋的转身走人了。 盯着远去他的背影。 明曦突然觉得自己好惨。 本来以为多了三个哥哥会被宠上天。 结果，就目前见过的两个哥哥来看。 二哥傅云祁腹黑又毒舌，三哥傅景礼纨绔又恶劣。 二人的爱好都是，怼她，怼她，变着法儿的怼她！ 她已经对还没露面的大哥不抱什么期待了。 人家的哥哥都是送外挂的，她的几个哥哥可能是来给她送葬的…… …… 很快明曦就收到了消息，越离夙让人传来口谕，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下来，她总结了下，大意就是—— 朕对皇后的要求不高，但至少不能是个文盲，所以但凡某人有点上进心，就自觉地给我进去接受改造！ 期间变着法儿地嘲讽她，明曦有理由怀疑这货是不是蓄意报复。 毕竟自从她做的泥膜风靡后宫后，每个宫里都爱上睡前敷一敷这项活动，直接造成的后果就是—— 皇上已经很久没来后宫了！ 明曦知道的时候直接笑出了声。 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狗皇帝欲求不满的后果就是—— 把气撒在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她身上！ 不管明曦怎么抗议，该来的总会来。 在一群知心姐妹给她践行以后，明曦饱含着不舍离开了皇宫，前往国子监。 这是她来到这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离开皇宫，然而内心却十分复杂。 掀着帘子闻着马车外面的人间烟火气，她瞪得溜圆的眸子里满是新奇和震撼。 此时此刻，才有一种真正融入这里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繁华的帝京城啊！ 时不时瞧见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明曦就指挥着小栗子去跑腿帮她买来，这样一路停停走走的后果就是—— 上学第一天，她光荣迟到了！！！ 第63章 这夫子性格好极端哦 明曦狗狗祟祟扒着门朝里望。 满屋子整整齐齐的小盆友令她胆战心惊。 台上的老夫子正板着脸神情严肃，交代着什么。 明曦偷偷瞄了一眼，内心狂跳，紧张地咬着手指。 额滴个亲娘嘞！ 这夫子看上去就好凶的样子！ 第一天上他的课就迟到，不会被抓来以儆效尤吧？ 明曦慌得一批，转而一想，好歹她也是堂堂皇后，应该不至于这么惨……吧？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明曦转头一看，瞬间眼睛一亮！ 只见一个穿着松垮蓝衣，头发乱糟糟的小面团慌里慌张哒哒地跑过来。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明曦连忙一把拽住他，语气激动地活像是中了八百万，“你也是迟到的？！” 小面团愁眉苦脸地看了她一眼，语气闷闷：“你也是？” 明曦喜得连连拍手：“对呀对呀，好巧哦哈哈！” 天知道当她发现自己迟到了正生无可恋，一回头却发现居然有个比她来的还晚的人时有多激动！ 啊，这该死的安全感！ 小面团：…… 他有些同情地瞅了眼明曦：这哪家的小傻子，迟到了还这么开心？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 有了人垫背，明曦觉得自己瞬间不慌了，她拍了拍小面团子的肩膀，奶声奶气地说：“那咱们一起进去吧，别担心，我会罩着你的！” 很好，大姐大的形象立的深入人心！ 她单方面宣布，以后幼儿园哦不，国子监扛把子就是她傅明曦！ 哦吼吼…… “门口那两个，还打算站到什么时候？还不给我滚进来！” 明曦脸上的笑一僵，小脸一垮，灰溜溜地进门。 小面团皱着脸跟个小尾巴似的缀在她身后，压低了声音说：“你说好会罩我的嗷！” 明曦：…… 个没眼力见儿的，没看见姐姐我都快自身难保了吗？！ 老夫子黑着一张脸盯着她，那眉头要是能连在一起，必定能打个死结！ 明曦眼珠子转了转，心想这夫子肯定还不知道她的身份。 根据她多年的经验，老师骂的时候绝对不能顶嘴，先服软再说！ 于是她白软稚气的脸上堆出一个笑，甜甜地道：“夫子好～” 严老夫子从上而下打量着她，目光审视，胡子一翘一翘的：“第一天就迟到，还盼着我好呢！再多来几次，直接凑钱给我准备个棺材吧！” 明曦：…… 这夫子性格好极端哦！ 一言不合就让人送棺材…… 他讽刺完明曦，话音一转，瞪向她身后的面团子，“还有你顾淮初，你说说你，这是第几次了？你巴拉巴拉……” 严老夫子数落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皮子，没好气瞪了眼二人：“你们两个，拿着书给我滚到门口站着！” 明曦咬了咬唇：这老头好无理取闹哦！ 让他们滚进来，现在又让他们滚出去。 你让我滚我就滚，那我多没面子！ 她撇了撇嘴，很没出息地照做。 呼呼呼！ 不气不气！ 他肯定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然绝对不会对她如此无礼！ 正安慰着自己，一道严厉的声音落下来：“傅明曦！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动作快点儿，再有下次老夫就请你二哥来了！” 明曦：…… 第64章 什么品种的锦鲤这么凶 明曦嘴角抽了抽，转身迟疑地问道：“夫子……为什么是让我二哥来而不是让我爹来呀？” 严老夫子怒哼一声，“你那爹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还不如你二哥有威慑力呢！” 明曦：…… 好气哦。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比起丞相爹爹，她的确更怕那个多智近妖的二哥多一些。 这老家伙，一上来就准确拿捏住她的死穴！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出去？” 严老夫子见她撇着嘴愣愣站在原地，不耐地催促。 顶着各种各样的目光，明曦小脸一烫，灰溜溜地拿着书朝门口走。 没一会儿，里面跟着走出一小蘑菇往她旁边一站。 面团子，也就是叫顾淮初小男孩儿，偷瞄了她一眼，稚嫩的嗓音带着几分好奇：“原来你就是傅明曦啊？” 明曦兴致不高地应了一声：“怎么，你认识我啊？” 顾淮初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那当然啦，整个帝京城，有谁没听过你的名字啊，我来之前，我娘还跟我提过你呢！” 明曦心里稍稍宽慰，有些飘飘然：没想到她人气这么高！ 她抬了抬下巴，故作矜持：“那……你娘都说些什么了？” 顾淮初歪着头认真思索一会儿，然后学着他娘慎重的语气，软乎乎地道： “你去了学堂里，要避开那个傅家小霸王傅明曦，她可是皇后娘娘，还有个蛮不讲理的老爹…… 他娘话音一顿，脸上添了几分忧心，“要是实在倒霉撞上了，那也只能认栽，让着她点儿，千万别和人打架，不然你爹也救不了你！”她自顾自的嘀咕着，“谁让你爹官没人家大，脸皮也没人家厚呢！” 明曦：…… 原来她爹爹在其他人的心目中的印象居然是这样子么？ 高大威猛的形象瞬间崩塌。 明曦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正准备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形象，就听小胖墩疑惑的喃喃：“可我觉得，你也没那么可怕呀。” 明曦一脸感动，心想我果然没看错你小胖墩儿！ 本宫决定了，以后座下第一狗腿子就你了！！ 顾淮初一脸恍然地自言自语：“原来皇后娘娘迟到了也要被罚站的呀，这不是跟我差不多嘛！” “看来当皇后也没什么好的，连点特权都没有。” 明曦：…… 小屁孩要不要这么扎心？ 明曦很委屈，她跟夫子犯冲。 先是姬云止那个神棍罚她，这又来了个严夫子…… 她是造了什么孽。 尤其是在严夫子瞪了她一眼，气呼呼地转身走人以后。 里面的人纷纷出来瞧热闹。 其他人还好，不敢光明正大的议论，只能躲在远处对她指指点点。 当明曦视线里出现荣昌那张幸灾乐祸的脸时，她就知道要遭！ “敲！这婆娘怎么也在这里！” 她咬着牙低低自言自语。 一旁的顾淮初听见，一脸疑惑地眨了眨眼，顺着她看的方向望过去，小脸唰白： “荣昌公主也来了！完了完了，我娘说的帝京三大恶霸居然让我碰上了俩！” 明曦表示十分好奇：“还有一大恶霸是谁？” 顾淮初唇动了动，似乎是要哭：“叫什么锦鲤的，也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锦鲤这么凶……” 明曦：“傅景礼……那好像是我三哥。” 很好，她家就占了俩。 顾淮初一脸惊恐地瞧着她。 第65章 如果这都不算爱 不怪顾淮初人怂，傅景礼的名号在这群帝京纨绔子弟里可是响当当的！ 那简直就是纨绔里的扛把子！ 比他年纪大的都没几个敢招惹他，更别说顾淮初这样的软包子。 他看向明曦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恶霸哦不，大佬的妹妹，肯定也是大佬！ 荣昌身后跟着一群狐朋狗友，慢悠悠走了过来。 “哟，瞧瞧，这不是我们的皇后娘娘嘛，怎么在这儿站着呀？” 荣昌的脸还没完全好，她又好面子，此时脸上依旧蒙着一层金色面纱。 不提别的，明曦真的觉得这姑娘挺有公主的气势，长得也漂亮。 她摇了摇头，语调软软地道：“多好的姑娘，可惜生了一张嘴。” 荣昌脸色一变，气呼呼地指着她：“你什么意思！” 明曦眨巴眨巴乌黑的杏眼，“没什么意思呀，就是想关心关心你，脸好了吗？” “傅明曦！”荣昌简直快要气炸，这死丫头还真是有一万种法子踩中她的痛处！ “在呢在呢。”明曦甜甜地应着，撅了撅嘴，“哎呀你不要那么大声嘛，待会儿把夫子叫过来瞧见了，还以为你在欺负我呢～” 她眨眨眼，整个人就特别无辜真诚，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模样。 荣昌：……这丫头还挺牙尖嘴利！ 她身后的人看不下去了，主动站出来帮她出气。 小姑娘穿着绿裙子，比明曦高上一截，和荣昌如出一辙的盛气凌人，不过她智商明显比荣昌高点儿，不是上来就直接嘲讽，而是采用言语战术，她抬了抬下巴一脸倨傲： “听我娘说，皇后娘娘是宫里最重规矩的人，怎么今日自己却迟到了？” 荣昌瞬间找回了气势，一脸挑衅地看着明曦。 哼！ 丢脸丢到宫外了吧！ 活该你！ 看你怎么圆！ 只见明曦困惑地歪头看她，眼神真诚地问：“你娘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呀？我的意思是……” 她顿了顿，一脸同情地看着她，“你娘可能被人给骗了，现在的人心太黑了叭，这种昧着良心的钱都要挣！” 好歹分给她一点出场费吧？ 绿裙小姑娘的脸瞬间变成和她衣服一个色儿，她气得咬牙瞪了瞪明曦，灰溜溜地下去。 另一个蓝裙子的小姑娘上来，瞧着挺机灵的样子，她眼珠转了转，笑盈盈开口：“皇后娘娘怎么说也是公主殿下的皇嫂，可是听殿下说，皇后娘娘似乎不怎么喜欢殿下，还总是针对她，这是为何？” “你坏！你冤枉我！”明曦咬了咬唇，眼泪汪汪瞧着她。 蓝裙小姑娘一愣，似乎没料到这一幕，她有些慌乱。 不是说傅明曦是个小泼妇吗？ 她都做好她发怒打人的准备了，她怎么还先哭上了？ 这让她怎么演？ 荣昌拧了拧眉，眼神有些警惕起来。 这死丫头平时不是挺能说吗？ 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 明曦抽了抽鼻子，委屈嗒嗒地控诉：“我哪有不喜欢荣昌啦，前几天她做错事连累我被罚站，我都忍着没打她呢！”她抬手抹了抹眼泪，悲伤的真情实感，“如果这都不算爱……” 荣昌：？？？ 这死丫头恶人先告状不说，居然还故意恶心她！！！ 第66章 再羡慕你也没这个命 “傅明曦你恶不恶心！” 荣昌一脸嫌恶地抖落浑身鸡皮疙瘩，“还有，怎么就成本公主连累你了……你！” “嘤嘤嘤你还凶我，你个坏蛋！”明曦嘤嘤抽泣两下，然后一脸宠溺望着她，“不过就算你坏，我也还是喜欢你。” 说着，她羞涩地低下头。 “讨厌啦，非要人家说出来～” “你……你神经病啊！”荣昌表情像吃了屎，她重重咬牙，眼神三分嫌恶七分警惕地看了眼她。 转身朝着那蓝衣姑娘发火，“你也是脑子有问题？好端端的说什么喜不喜欢的，那小傻子脑子有毛病，你也有？” 蓝衣姑娘委委屈屈地垂下头对手指，心想我这不是也是帮你说话吗？哪想到对方脸皮那么厚！ 本来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自己却成了热闹！ 荣昌瞅了眼周围在她和小傻子之间来回流转的古怪目光，憋着一股子气无处发作。 她恶狠狠瞪了回去：“看什么看！再看本公主挖了你们的眼睛！” 众人怕她的居多，一窝蜂散了，纷纷目光移向别处，一副我刚刚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她转身半眯着眼睨了一眼明曦，对上她一脸“慈爱”的表情，顿时又是一阵膈应，满是不甘地跺了跺脚：“噫，恶心死了！” 最终，这场闹剧以荣昌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人告终。 明曦撇了撇嘴，满脸无趣：“呿，这就走了？” 顾淮初捧着下巴，一脸崇拜地望着明曦，语气真诚地感叹：“哇！你好厉害呀！我第一次看到能把荣昌公主气走的人欸！” 明曦眯着眼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怎么样，要不要认我做老大？” “要要要！”顾淮初星星眼点头，“老大！” 有了老大在，他是不是以后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顾淮初面团似的小脸挂着满足感动的笑。 明曦一脸郑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既然你叫我一声老大，那以后老大罩定你了！” 顾淮初语气弱弱的：“可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然后他们俩就一起滚来罚站了！ 明曦：“……哪儿那么多废话！那只是个意外！” 顾淮初狗腿地点头，“老大说的是。” 这个新老大啥都好，唯一有点遗憾的就是，老大面对夫子的时候，好像也很怂的样子qaq 不远处池塘对岸。 一道声音玩味地道，“子妄兄，令妹看上去似乎……性情活泼可爱了些？” “你不如直接说她牙尖嘴利。”傅景礼瞥了眼对面，语气闲闲地嘲讽。 傅景礼，字子妄。 玄衣少年闻言摇头轻笑，“我倒是觉得，皇后娘娘比起从前，可爱了不少。” 傅景礼眸光一顿，悠悠地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瞎的？” 江祐临一掀衣袍，在他对面落座：“欸，这你就不懂了吧，女孩子就是要可可爱爱，适当调皮却不过分嚣张才讨人喜欢，我觉得令妹这样的就很不错。”他深深叹息一下，神情惆怅，“唉，只可惜，我娘怎么就没给我生个妹妹呢！我要是有个这样可爱的妹妹，给她摘天上的星星都可以啊！” 傅景礼嘴角扯了扯站起身，手里的石子咻地一下投掷到不大的池塘里，溅起一小片水花，对面的人受惊地瞪着湿润的杏眼望过来。 对上她的眼眸，他冷冷掀起嘴角，一字一顿：“再羡慕你也没这个命。” 江祐临：？？？ 第67章 得知真相眼泪差点掉下来 明曦听到池塘里的动静吓了一跳，抬眸看过去，就见她的恶魔三哥正阴着脸盯着她的方向，动了动唇。 明曦看着他的唇形解读了一下，翻译过来就是—— 老子今天就取你狗命！ 明曦惊恐地瞪大了眼：！！！ 她又哪里惹到他啦！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不对！ 她刚刚怼了荣昌！ 据说古人都挺早熟的…… 难不成，难不成她这个便宜三哥暗恋荣昌那个臭妹妹？！ 我凑！ 他那么瞎，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啊！ 那这样就说得通好端端的他为什么看她不顺眼了。 明曦就觉得自己好委屈。 这便宜哥哥狗就算了，还重色轻友……哦不，轻妹！ 她可是他亲妹妹呀居然帮着一个外人！ 她小嘴撅的老高，不忿地跺了跺脚，拉了把顾淮初，磨了磨牙：“我们走！” 现在不逃的话，等着那大魔王忍不住一个猛子扎水里游过来掐死她吗！ 顾淮初不明所以，却还是老老实实跟着。 傅景礼眸色阴沉沉地盯着明曦抓着那小胖墩的手，蓦地一声轻嗤： 小丫头来国子监不好好上学居然还敢早恋！ 更可怕的是她的眼光竟如此低，居然看上顾家那个小傻子？ 很好，回头就让二哥进宫和皇上好好沟通一下。 虽然他也不喜欢越离夙，可至少长得顺眼，唔和他比还差远了。 他可得好好盯着这丫头，虽然她长得丑了点儿，可保不齐还真有眼瞎的呢。 明曦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估计会维持不住淑女形象气得朝他脸上吐口水！ 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夫子没规定让他们站多久，明曦就耍了一下小聪明，说不定只是站他的那节课呢！ 坐在自己的专属座位上。 明曦悲催地发现，她的位置竟然是夫子们的重点关注对象，就在第一排！ 如果放在现代，就是成绩好的学霸才有资格坐的地方！ 从小到大都只能做最后一排的明曦不禁升起了一股光荣的使命感！ 没想到国子监居然如此看重她这个人才！ …… 她假惺惺地跟顾淮初吐槽：“实在太过分了！也不能因为我的身份就搞特殊呀，这样别的同学不得有意见呀？” 顾淮初沉默地看了她一眼，软乎乎的小脸此时有些凝重。 “这个位置原本是我的。” 明曦捂着小嘴惊呼一声，“那岂不是很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还挺开心的。”他傻乎乎地笑了笑。 明曦顿时一阵感动，好兄弟！ 这么大公无私！ 不愧是我小弟！ 然后就听到那小傻缺嘿嘿地乐道：“毕竟……咱们这儿的座位是按身高排的。” 明曦：…… 她沉默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脑子里重新组织了一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也就是说。 她之所以坐这里，不是因为特意关照，也不是因为看重她。 而是因为—— 全班就她最矮！！！ 是的！ 就连在她眼里跟个小矮子似的顾淮初都比她高！ 这实在是她今天经历的最屈辱的事了！ 比严夫子罚她站时还要屈辱！ 得知真相的明曦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她白嫩嫩的腮帮子鼓鼓的，别开小脸：“泥凑凯！！短时间内我不想和你说话！” 顾淮初一脸困惑地挠了挠后脑勺。 刚才不还挺高兴的吗？ 女生真是奇奇怪怪的生物qaq 第68章 非酋本酋傅明曦 怀着不可言喻的悲伤愤慨，明曦迎来了第二节课。 夫子是个年轻的女夫子，姓秦，一袭青衣，瞧上去有几分孤傲的气质。 看够了严老夫子那张脸，乍一来个气质不错的美女，简直不要太洗眼睛！ 明曦顿时精神起来，挺直了小身板眼神期待。 这个总该比那个老古板好相处吧？ 秦夫子的眸光扫过众人，掠过明曦的时候微微一顿，然后若无其事收回来。 她把书放到桌上，严肃着脸开口：“我的课呢，有我的课的规矩，在我这里，没有身份的高低贵贱，只有努力和不努力的两类人，换句话说，即便你身份再尊贵，如果学习不努力，恕我照样不能给你好脸色……” 明曦听着听着，莫名就有点心虚。 尽管秦夫子是指的在座所有人，可她就有种被内涵到的意思。 果然，这是来自学渣的本能吗？ 她小身板不禁挺的更笔直了。 不行，她要逆袭当学霸！ 可惜这种激情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 …… 在看到书的那一刹那，明曦拧着眉陷入沉思。 这个目标实在是远大了，她要不还是换个别的吧？ 做人呢，就是要懂得知难而退！ 本来越离夙嘲讽她是文盲她还很气，好歹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代青年，她居然被一个古人给鄙视了？ 而现在她只想说—— 鄙视的好！ 不然她心里还真没点数！ 这满书的字为什么没有一个她认识的？ 大齐朝的字体形状很奇怪，有点类似于历史上秦朝的小篆，总体长得……就还挺抽象。 明曦暗搓搓地根据形状猜字，结果没一个猜对的！ 秦夫子在上面教读文章，她拼命地在下面用她那贫瘠的小脑瓜拼凑读音，在旁边写下拼音，就像极了小学记单词发音时，在旁边写的亚子…… 也是很辛酸。 可饶是这样，由于秦夫子念得太快，她速度没跟上，有些字还是不会读。 明曦还等着她再教一遍，结果就见她停下来，目光扫着下面：“好了，接下来抽一个人来把我刚才教的这段文章读一遍。” 明曦：！！！ giao！ 有没有搞错，这就到了最刺激的环节了？ 她心惊肉跳地埋下了头，紧张地攥紧了手指，盯着书本上的字拼命回忆，一边在心里默念别抽我别抽我…… 她应该不会这么非酋……吧？ 事实证明，有一种定律叫墨菲定律，越不想一件事发生它就越有可能发生。 “傅明曦。”秦夫子的声音落了下来，“就你吧。” 明曦瞬间心如死灰。 非酋本酋就是她了。 在大家好奇望过来的目光中，明曦顶着一脸生无可恋站起身。 她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开口：“君……君子……什么始，差若……差若毫……毫米，什么，什么以千里。”她哭丧着小脸，咬着唇委屈巴巴的，脸颊浮上浅红，“夫子，有几个字我……没记住。” 这也太深奥了，古代的小孩儿这么小就学这么深奥的东西吗？ 难道不是该先教识字？ 明曦一时之间颓丧极了。 她感觉她这辈子都摆脱不掉学渣的称号了。 第69章 怎么可以昧着良心说话呢 明曦的话音一落，秦夫子的脸就瞬间沉了下来。 她面容严肃，不苟言笑地开口质问：“记不住？我刚刚在教大家读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明曦眨了眨眼，“我在认真记笔记呀。”她说着，委屈地撇了撇嘴，又软又糯的调子含着迷茫，“可是我之前都没有学过认字，这些字好难哦……” 见她还敢狡辩，秦夫子冷笑一声走上前抢过她手里的书，盯着上面奇形怪状的符号，嘴角挑起一抹嘲讽：“这就是你说的记笔记？心思不放在学习上还狡辩！傅明曦，你让我很失望！” 方才还不敢确定，这下明曦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就是故意找茬儿的吧？ 她咬着唇泪眼朦胧地望着她，委屈嗒嗒地解释：“这是我独创的记笔记的方式，我又没文化不会写字，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记下来呀。” 秦夫子：…… 头一次见到把自己没有文化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她抿了抿唇瞅着她，神色冷凝：“那为什么别人都能记住，就你不能记住呢？” 明曦正想破罐子破摔回一句“因为我笨呗”，却听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夫子，其实我也没记住。” 转头看过去，居然是顾淮初，他顶着一脸怂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脸色窘迫：“其实……我一个字都没记住，还好夫子你没抽我。” 明曦顿时一脸感动：她新收的这个小弟，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很讲义气的！ 秦夫子脸一绿，正要说话。 紧接着，陆陆续续更多的人站了起来。 “夫子，我……我也没怎么记住。” “还有我也是，夫子你念得太快啦！” “这篇文章好难呀夫子，能不能多教几遍呀？” 明曦眼泪汪汪地感叹，原来她的人气值这么高的吗？ 本来还以为会被群嘲，没想到这些小萝卜丁们还挺友好！ …… 盯着满屋子乌泱泱站着的萝卜头，秦夫子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黑。 她有些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骂：“你们都是猪脑子吗！我刚刚教的那么认真，这你们都没有听懂！” 直到现在，明曦对这位秦夫子的感官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了。 带私人情绪进课堂，针对学生，这操作就已经很骚了。 没想到她还直接上升到人身攻击了？ 而且对象还是一群屁大点的小萝卜头。 明曦眨巴着乌黑的眼睛，脆生生地道：“夫子，你为什么要骂猪呀，猪猪被人吃已经很可怜了，还要被人骂，也太惨了叭。” 就在秦夫子脸黑的不能再黑的时候，她话音一转，小脸满是郑重：“而且，我爹爹跟我说，孩子不能骂，要夸，他就经常夸我聪明！” “我爹爹还说，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夫子，我们是有不对的地方，可你要学会反思自己的错误呀。” 她说着，一改之前的成熟稳重，瘪着嘴要哭不哭的：“爹爹和皇上都是大骗子，明明他们都夸我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的！” “我回去就要问他们，怎么可以昧着良心说话呢！” 秦夫子顿时脸色一变。 第70章 真是难为你们了 她心一沉。 皇上都夸傅明曦聪慧，她要是唱反调，不就是变相说皇上不对吗？ 她咬紧后槽牙，盯着明曦的眸黯了黯，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还挺伶牙俐齿！ 她心下暗恼，心说来日方长，今日也不好做的太过，于是语气放缓，“倒也不必惊扰皇上，本夫子再教几遍，这次你们可要听好了，若是再记不住，可要挨罚了！” 一群小萝卜头乖巧地点头。 “知道啦夫子。” 之后明曦再没出差错，就连顾淮初虽然也磕磕绊绊，都很争气地没错一个字。 等着纠错的秦夫子脸色有点木。 一节课上完，她憋了一肚子的气无处发作，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待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本来乖巧的小萝卜头们面面相觑着，突然不约而同欢呼起来： “耶！灭绝师太被气走了！” “太好啦，谁让她平时那么凶的！” “太解气了！” 瞧着这一幕，明曦风中凌乱，她眼神迷惑：“怎么……你们刚才……不是因为我才站出来的吗？” 红裙子的小姑娘朝她吐了吐舌头：“谁因为你站出来了！你哪位呀？” “就是就是，要不是灭绝师太平时太凶，我们才不帮你呢！”一个又高又壮的小男孩撇了撇嘴，一脸我看你是在做梦的表情。 “哼，凑不要脸，你以前还骂过我呢！”头上扎两个啾啾，鹅黄色襦裙的小姑娘不高兴地瞪着她。 一个看起来有点怯弱害羞的小姑娘诚实地道：“是我娘亲说的，要顺着皇后娘娘，不然，得罪了娘娘回去要抽我。” 明曦：…… 真是难为你们了。 一个个的都不喜欢原主还站出来说话。 小孩儿就是小孩儿，可爱的要命。 她豪气地一拍桌子，小手拍着胸脯保证，“甭管以前有多少矛盾，今天你们帮我说话，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 她眼珠一转，清了清嗓子，“宫里的御膳房做的糕点特别好吃，你们要是喜欢，回头我带点来分给你们！” 有几个小孩儿登时就两眼唰唰放光。 个子高高的那个男生抬了抬下巴，有些不屑：“糕点有什么稀罕的，你们小女生才喜欢那些甜腻腻的东西！” 明曦挑了挑眉毛，摸着下巴，“那，宫里还有个木匠师傅，会做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可多啦！” 男生有些心动，就听明曦歪了歪头，语气夸张，“听说他还会失传已久的机关术呢！” “机关术！”男生惊呼一声，他眼神压抑着兴奋，“是那种用木头做的，会动，会跳舞的小鸟吗？” 明曦撇了撇嘴，“那种有什么意思，他还会做更厉害的东西呢！”她抿了抿唇，语气故作漫不经心，“像什么，会攻击防御的木头人啊，可以把人带到天上的飞行器啊……” 男生咽了咽口水，努力装作矜持的样子，“既然你那么诚心，那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交个朋友，我叫季铭瑞。” 季铭瑞在这个班里应该是属于扛把子的存在。 他都发话了，其他人看明曦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对上顾淮初崇拜的目光，明曦抿着唇得意的笑。 就凭她的智慧，还收拾不了一群小屁孩儿了？ 第71章 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明曦和新同窗们搞好了关系，自觉十分满意。 她这才想起算账，把顾淮初那个铁憨憨拉到一边问他：“那个秦夫子，什么来头？” 顾淮初一脸茫然：“她你都不知道，太师府的小姐，秦语。” …… “噢，秦家小姐呀，娘娘的手下败将而已！”绿药一边给明曦布着菜，一边满不在乎地挑挑眉，“她看不惯小姐很正常呀，当初进宫的名额本来是有她的，不过后来一次宴会间秦小姐冲撞了娘娘，老爷一气之下就禀告太后娘娘，薅了她的名额，估计是怀恨在心吧。” 绿药撇了撇嘴，“没想到这人还挺小心眼儿，现在都还记得呢！” 明曦嘴角抽了抽，心想你都把人家的荣华富贵给断了，还不许人家怀恨在心了？ 她眼神犹疑地问：“我爹……就不怕得罪人家？” 毕竟，太师好像也挺厉害的样子？ “怕什么，秦太师见了老爷不也得恭恭敬敬的？再说了，咱这不是有太后娘娘撑腰嘛！况且……” 绿药顿了顿，皱了皱眉头不满，“老爷说了，那个秦小姐看上去就不是个省心的，还没进宫已经这么嚣张了，这要是进了宫，还不得天天给小姐气受啊？还不如将这苗头扼杀在摇篮中！” 明曦沉默了一会儿，打着哈哈：“爹爹真霸……霸气！” 难怪那秦语看她这么不顺眼呢！ 本来可以进宫坐享荣华富贵，结果半路杀出她这么个程咬金，能忍住没撕了她已经是好耐力了！ 明曦摸着下巴想，狗皇帝果然是个祸害，净给她找麻烦！ 她眸光随意一瞥，蓦地一顿，定在某道菜上。 那是一道牛肉栗子。 绿药见她看着，以为她馋了，便笑着道：“娘娘许久没吃肉了，今儿也是巧，奴婢赶去御膳房的时候，正好瞧见这道牛肉，掌厨二话没说就让奴婢端回来了。” “您尝尝？” 换做平时，明曦早就两眼放光大快朵颐了，然而此时她却没有动作。 上辈子她一个人住，偶尔也会研究一些菜式。 她很清楚的记得，牛肉和栗子是不能同食的，这两样食材相克，同食很有可能会中毒，引起呕吐。 所以，这究竟是个意外，还是……人为？ 为什么刚好赶在绿药去取饭的时候碰上呢？ 明曦眸光若有所思，绿药见她迟迟没有动静，不由疑惑地唤道：“娘娘？娘娘，是不合胃口吗？” 明曦“啊”了一声回过神来，她收敛了思绪，眼珠一动，抬手戳了戳白嫩嫩的腮帮子，撅着嘴：“我感觉最近……好像又圆润了好多，再吃下去的话，陛下见了怕是要生气……” 她抿着嘴角笑弯了眼，“不如这样，这道菜就献给陛下，也算作是本宫的一点心意啦！” 瞌睡来了，就有人给她递枕头。 天知道她正发愁，怎么不动声色弄死狗皇帝，这就有人把机会送到她面前来了。 反正这菜又不是她做的，更不是她点的，至于会不会中毒，她可是一点儿都不知情。 狗皇帝会不会中招，就看他命中有没有这一劫了。 第72章 还挺有生意头脑 养心殿。 越离夙刚处理完政务，眼角余光瞥见李德忠，突然想起什么，他轻揉眉骨懒洋洋问：“朕记得皇后今儿不是第一天去国子监吗？” “可还适应？” 他说着，面容微一哂。 她那德行会乖乖地认真听课？ 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会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李德忠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娘娘她……今天一早，迟……迟到了。” 越离夙勾了勾唇角，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李德忠估摸着他的心情，然后试探地继续，“刚好撞见了严老夫子的课，于是……就被罚站了。” 说到这里，李德忠脸色有些复杂。 “和娘娘一起罚站的，还有……还有顾家那位小公子，娘娘和他关系好像还……不错？” 越离夙眸光一顿，抬眼看他，“顾家？” 他若有所思片刻，半眯着狭长的眸，“就是顾侍郎那老东西的宝贝儿子？” 李德忠弓着身子回道：“正是。” 越离夙缓缓“噢”了一下，漫不经意地问：“朕记得，那小胖子似乎经常被罚，年年考倒数第一？” 李德忠嘴角狂抽，心想，您连这都有印象啊。 他笑着点头：“陛下记得没错。” 越离夙眉眼微深，随手端起茶盏，嘲讽地勾起唇，“一挑就挑个最蠢的，不过也难怪，她那智商，也只有顾家那小胖子才不会嫌弃她了。” 李德忠看不过眼，有心想为明曦说几句话，他脸上露出一抹笑，“陛下有所不知，这不过才一天啊，娘娘已经和学堂里的人都打成一片了。” 越离夙喝茶的动作一顿，他慢悠悠吹着浮起的茶末，好整以暇地开口：“你怕不是消息有误，那些个小崽子们都不是好相处的。这才短短一天，她怎么就能和别人打成一片？” 李德忠闻言有些乐，挽着拂尘，老脸笑成一朵菊花：“陛下可太小看娘娘了，人家年纪虽小，却已经掌握了笼络人心的法子……” 接下来，他将明曦在国子监说的那些话一一复述了一遍。 “嘭” 他下意识一惊，惶恐地望过去。 就见越离夙将茶盏重重搁到案几上，脸色微冷，语气愠怒，没好气地哼道：“她算盘倒是打的精，拿朕的东西来笼络别人！” “蠢丫头长的丑想的还挺美！” 他冷笑一声，眸光幽冷讥诮，“还有，朕什么时候夸过她聪明了？她别是在梦里听见的吧？” 李德忠：…… 他有些分辨不清自家主子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正迟疑着，外面的小太监提着什么东西匆匆进来，脸上喜滋滋的。 “陛下，皇后娘娘宫里头派人送来了这个，说是体贴陛下处理政务劳累，特意送来的。” 越离夙冷冷一掀唇角，“刚做错了事，这就赶着来讨好朕了？”他顿了顿，声音不耐，“打开看看。” 小太监应了一声，掀开食盒。 越离夙眸光一瞥，顿时轻嗤一声，“一道牛肉而已，也值得她拿来献殷勤。” “拿去倒掉。” 拿他的东西讨好别人，现在又拿御膳房现成的东西拿来讨好他，这小傻子还挺有生意头脑！ 如此就盼着他会不追究了？ 看把她给美的！ 第73章 重生者 小太监提着食盒出了养心殿，他盯着食盒里诱人的菜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么美味的东西居然要拿去倒掉？ 这也太了浪费吧！ 反正也没人知道，要不，他自己吃了？ 小太监没能抵住诱惑，伸出了罪恶的手，刚拿起一块牛肉，一个拂尘猛地一下敲到他头上：“我打死你个偷吃的东西！” “嗳哟！”小太监惊慌地回过头来，瞧见李德忠的脸，松了口气，“师傅，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 李德忠不忿地瞧着他，“怎么？你还以为是陛下？真要是陛下，我看你的脑袋就别想要了！”他翘着兰花指戳他的脑门。 小太监委屈地瘪了瘪嘴，“我这也不是想着不要浪费嘛……” “蠢东西！”李德忠没好气地骂，“杂家平日里是短了你吃的还是怎么着？皇后娘娘给陛下的东西你都敢吃，真当你小子有几条命？” “那就算是陛下不要的，也轮不到你这个做奴才的偷吃啊！还不快拿去倒掉！” 小太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多谢，多谢师傅提醒！徒弟这就去倒掉！” 小太监走到一处偏僻的树丛里，一边倒东西一边摇头：“唉，这做人呀，还要分个三六九等。” 期间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只野猫凶神恶煞地朝他摇尾巴叫唤，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本想呵斥着将其赶走，转而一想，心一软：“算了，我是没办法享用了，那你就替我尝尝吧。” 瞅着野猫护食的样子。 小太监皱了皱眉，这只猫儿似乎有些眼熟？ 宫里的野猫多了去了。 他摇着头转身提着食盒走远。 夜色渐深。 皇宫最偏僻的地方，冷宫。 这里住着一位黎嫔娘娘。 这位黎嫔娘娘，原先也是十分得宠的，可后来不知为什么，突然得了失心疯，就被打入冷宫了。 黎嫔五官不算令人惊艳，却有种小家碧玉的美，瞧着颇为秀气。 此时她坐在灯下，宫灯映在她秀美的容颜，她眉眼带笑，无端生出几分诡异的瘆人。 她挑着唇缓缓开口，声音有几分沙哑：“本嫔教你做的事，可都办好了？” 下首的宫女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声音瑟瑟发抖，“回主子，奴婢，奴婢都按照您说的办了。” 黎嫔满意地瞧了她一眼，“做得好，待本嫔出了这冷宫，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奴婢谢过主子……” 她睨了眼宫女颤抖的身子，眼底划过一抹轻蔑，想到什么，懒懒开口，“汤圆呢，怎么没瞧见它？往日这会子它都已经回来了……”她顿了顿，曼声道，“你出去看看，把它带回来，时辰不早，是时候歇着了。” 宫女低低应了声，忙不迭出了门。 黎嫔纤细的手支在眼前懒洋洋打量着，眸色漫过浓墨般的漆黑。 她是重生者。 上辈子在后宫成功坐上了贵妃的位置。 不过后来宫变，惨死于叛军的刀下。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皇后—— 傅明曦！ 所以得知自己重生了，黎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像皇上揭发那个女人的真面目，却没想到被当成疯子给关了起来。 在冷宫沉寂了这么久，她也慢慢想通，这事儿的确是她鲁莽。 要徐徐图之。 她要傅明曦，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第74章 咱们走着瞧 黎嫔正沉浸在上辈子临死前那强烈的不甘和痛苦里，神情隐有些狰狞，突然，门外传来仓促的脚步声。 宫女手里捧着奄奄一息的猫慌慌张张跑进来：“主子，主子不好了！” “汤圆它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看上去好像快不行了！” “什么？！”黎嫔猛地站起身快步来到她面前，一脸心疼地捧起那只猫，眼神震惊而愤怒，“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干的！” 小猫口吐白沫，奄奄一息，有气无力地“喵”了一声。 她瞪大了眼，气得浑身都在抖，“汤圆，汤圆你别吓我……” “是谁！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连一只猫都不放过！！！”黎嫔的声音因为愤怒染上尖锐的机器，看起来和她那张秀美的脸极为不符。 宫女咬了咬唇，有些被她狰狞的模样吓到。 突然，她想起什么，震惊地瞪大了眼，“主，主子，奴婢刚才好像在发现汤圆的地方，看到了一些碎牛肉，该不会……” “牛肉？”黎嫔眸光一凛，缓缓眯眸，“你确定你没看错？” 宫女慌忙摇头，“不会有错的，汤圆身上还沾了些味道呢！” 黎嫔垂眸盯着气息微弱的汤圆，慢慢捏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嵌入掌心，她一双美目充斥着令人心惊的恨意和怒气，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傅！明！曦！” “咱们走着瞧！” 她眸光阴郁地盯着坤宁宫的方向，缓缓发出一声冷笑。 绿药忙着准备沐浴的东西，瞥见明曦已经在门口站了快小半个时辰，伸着脖子一脸期待地望着某个方向，她忍不住疑惑地开口：“娘娘，你在瞧什么呢？” 明曦叹了口气，小手托着下巴一脸深沉：“我在等着看戏呢。” “看戏？”绿药更迷惑了，她偏头想了想，“没听说今晚宫里头要搭戏台子呀？” 明曦沉默的看了她一眼：“我说说而已，别太较真。” 她玻璃弹珠似的眼轱辘一转，拉了拉绿药地袖子神神秘秘地问道：“今天乾清宫那边，有传来什么特别的消息吗？” 绿药眨了眨眼，抬起手恍然地“噢”了一声，摇头：“没有。” 明曦：…… 绿药盯着她郁闷的神情，突然福至心灵，弯下腰来和她对视，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娘娘该不会是想皇上了吧，可是今儿李公公没有派人来，想必皇上是不会过来了。” 她嘴角勾起狡黠的笑，话音一转，“不过嘛，如果娘娘真的想皇上了，那就差人去通知李公公一声，好让他从中周旋周旋，兴许皇上就会过来啦！” 明曦一脸冷漠地看着她：“我疯球了吗我？” 绿药小脸一垮。 明曦翻了个白眼，这丫头成天脑子里都装些什么废料！ 怕绿药地脑回路还能扯出更奇葩的话题，她换了个直白的问法：“我的意思是……今天乾清宫里，皇上有没有宣太医呀？或者身体有没有不适，再或者有没有，跑了好几趟茅厕？” 绿药越听下去脸色就越古怪，她眼神纠结：“出恭这么私密的事……奴婢不好打听吧？” 明曦：“……说的也是。” 第75章 比比大小谁更厉害 反正最终，明曦都没有等到乾清宫那边传太医的消息。 她满眼失望，该不会狗皇帝的胃太强大了，这点剂量对他来说还不够？ 明曦期待地想，也不知道那位不留姓名的好心人明天还会不会继续送？ 如果继续送的话，那真是太好啦！ 黎嫔：？？？ 谢谢有被冒犯到。 这天休沐，不用去国子监。 明曦开心地在后花园里四处溜达。 俗称放风。 突然，明曦看到高高的院墙后方，天空上有一只风筝。 风筝是小蝴蝶的样子，看起来蛮可爱的。 明曦盯着那只风筝，摸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想： 谁这么傻逼。 月的放什么风筝？ 况且今天还没什么风，那可怜兮兮的小蝴蝶跟没吃饱饭似的，飞都飞不起来。 明曦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继续溜达。 在走到另一处院墙的时候，她一抬头，又看到了那只阴魂不散的风筝！ 而此时院墙的另一头。 “主子，这边。” “主子，又往那边去了！” 宫女爬到树上，观察着明曦的线路，一边小声通风报信。 黎嫔捂着胸口脸颊绯红，喘的跟耕地的牛似的！ 她差点儿没咬碎一口银牙，好不容易等那死丫头晃悠到冷宫这边，她姿势都摆好了，没想到对方居然不进来！ 还连累她跟着院墙拼命地跑！ 黎嫔半眯着眼心想，等这死丫头落在她手里，她定要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解心头之恨！ 明曦尝试着又走了几步，发现这风筝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她走哪儿它停哪儿。 明曦抄着手，盯着那院墙，像是能透过它看到后面站着的人似的。 就…… 突然有点为对方的智商而担忧。 这么古怪的事，一般的小孩儿看到了，怕是要吓得哭着转身就跑吧？ 她嫌弃地撇了撇嘴，问绿药：“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绿药眨了眨眼睛，视线从那只风筝上收回，“娘娘，这是冷宫，里面住的应该是黎嫔娘娘。” “黎嫔？”明曦想了想，没找到这号人物，想来应该是个不起眼的炮灰。 “因为什么进去的？” 她还怪新奇，毕竟来了这么久，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冷宫，没想到里面居然还住了人。 这么咸鱼的后宫，能混到这个地步……那也是真的智商堪忧。 绿药努了努嘴，“据说是得了失心疯，冲撞了皇上，然后就被送到冷宫了。” “失心疯……”明曦顿时眼里升起一抹同情和了然。 那能做出这么智障的行为，倒也不奇怪了。 她朝绿药招了招手示意她俯下身，然后垫着脚尖在她耳边交代了句什么。 绿药眼睛一亮，点点头转身往回走。 黎嫔扯着手里的风筝线，一脸的忍无可忍。 她都在这站了大半天了，怎么那死丫头还不进来？ 宫女突然小声地惊呼一声，“主子快看！” 黎嫔眼睛一亮，以为鱼儿终于上钩了，她循着宫女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巨大的雄鹰风筝缓缓从院墙外升起。 她沉默片刻，看了看自己的小蝴蝶。 像是故意挑衅一样，雄鹰足足比小蝴蝶大了十几倍！ 关键是，不知道是什么构造，这么笨重的雄鹰居然还飞的挺高！ 黎嫔恼羞成怒地将线轴往地上一摔，指着那个雄鹰怒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宫女沉默一会儿，弱弱地道：“可能……皇后娘娘是想和您比比大小，看谁更厉害？” 黎嫔：…… 总感觉这话怪怪的。 第76章 差点儿没把她送走 明曦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小短腿在空中悠悠地晃荡，她指挥着绿药把风筝放的更高。 在威猛的雄鹰衬托下，那只跟没吃饱饭似的花蝴蝶，就显得特别—— 可怜弱小又无助。 明曦叹息着摇头，那位黎嫔也是可怜，八成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风筝。 她就当做好事吧。 毕竟人家也怪不容易的。 于是在院墙内的黎嫔就眼睁睁看着那只嚣张的雄鹰，从院墙的这头，咻地飞往院墙的那头，又从院墙的那头，咻地飞回来。 就跟嘲笑她那弱鸡一样的小身板似的。 黎嫔：…… 她气得把风筝拽下来揉巴揉巴，犹不解气扔在地上踩了几脚，朝着宫女恨恨道：“把这破玩意儿给我烧了，别再让我看见它！” 明曦乍然瞥见里面没了动静，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呀，她怎么不玩了？” 绿药小脸兴的通红，停下来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可能……太高兴了吧？毕竟在冷宫里待了这么久，难得有人陪她玩！” 明曦托着下巴眨了眨眼睛：“有道理！绿药，那你再陪她玩一会儿叭。” 绿药两眼放光：“好的娘娘！” 黎嫔卒。 …… 明曦再次路过冷宫的时候，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歌声，凄惨幽怨，伴随着曲调哀伤的琵琶，一听就很有故事。 她驻足听了一会儿，心想，要不是她知道里面住的是个神经病，八成还以为闹鬼了！ 听着这凄凉无比的歌声，明曦眼眶慢慢地红了。 她抹了把眼角，对绿药说了句什么，绿药一脸感动地望着她：“娘娘，奴婢再也没有见过比您还善良的人了，黎嫔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动的无法自拔！” 明曦嘴角抽了抽，软着声音纠正她：“绿药姐姐，你又乱用成语了！在天之灵是用来形容死人的！无法自拔也……” “算了算了。”对上绿药真诚又纯洁的眼睛，明曦想，也不能太为难她，“下次注意点，不然容易被揍。” 绿药按照明曦的吩咐，找来了宫里的乐师们。 乐师听了绿药的嘱咐，脸上都有些茫然，不过皇后娘娘的话谁敢不听，纵然他们再疑惑，也只有照做。 于是黎嫔正陶醉在自己哀怨婉转的歌声里，就听见院墙外猛地响起一阵喜庆的唢呐。 好家伙差点儿没把她当场送走！ 她听了一阵，脸慢慢的黑了。 相反，明曦这头倒是十分满意。 她特意请了擅长各种种类乐器的乐师，并交代他们，一定要奏出一种让人听了就忍不住高兴的手舞足蹈的乐曲！ 总之整个基调一定要积极向上，让人重燃对生活的希望！ 可她没想到效果居然这么好！ 这调调喜庆的，广场舞大妈都直呼内行！ 她拍着小手乐道：“加鸡腿！必须加鸡腿！” 哎，她可真是不容易。 这黎嫔也是惨，疯疯癫癫的不说，居然奏出这么悲伤的曲子，这要是天天听啊，万一哪天想不开自尽了怎么办？ 于是她就想到一个好主意。 让她多听喜庆的调调，听久了，说不定还能治治病呢？ 她怎么就这么热心善良呢？ 第77章 让她迁出来吧 冷宫这边的动静自然逃不过越离夙的耳目。 他听着李德忠的话，皱了皱眉：“黎嫔？” 李德忠见怪不怪，体贴地出声解释：“就是卫尉丞的那个女儿，前头得了疯症，跑到您跟前来胡言乱语，后来您就让她迁到冷宫去了。” 越离夙脑海里突然浮现过女人浓妆艳抹的脸。 他眉眼泛冷，眼里胶着浓墨般的漆黑，情绪晦暗难明：“就是那个，眉毛又细又长，下巴尖得能戳死人的女人？” 李德忠唇角微抽，笑着道：“就是那位。” 他心里默默吐槽，有了当尼姑的林美人的前车之鉴，宫里的小主们纷纷警惕起来，当时又盛行了一阵以瘦为美的风气，黎嫔就是个中翘楚。 没想到到了他家陛下这儿，只换来一句，下巴尖的戳死人？ 这话好在没让那黎嫔听见，要是她听见了，八成得再疯上一回！ 越离夙表面平静，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不怪他对黎嫔这个人陌生，只因上辈子她是高高在上的黎贵妃，之所以抬举她，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喜爱，只是这女人懂得看眼色，而且没什么脑子，家世也一般，偶尔爱折腾点事儿，倒也无伤大雅。 倒是可以用来牵制一下气焰嚣张的皇后一族。 叛军来临的时候，他冷硬的心难得动摇，本来想让黎贵妃跟着他的心腹一起离开皇城，毕竟她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找到她的时候，没想到不等他开口，这女人却突然翻脸，哭诉着说受了他的连累，还说早就受够他的喜怒不定，暴怒无常，他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见惯了这女人曲意逢迎，是却没有料到她还有这样一副尖酸刻薄的面孔。 在他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黎贵妃卷包袱逃走，却在慌乱之中，不慎丧命于叛军刀下。 坦白说，他对黎贵妃也算是仁至义尽，结果就换来这么个下场！ 说起来，他这个皇帝当的，还真是失败。 众叛亲离，不得善终。 所以，为什么要当好人呢？ 要当就当暴君，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陛下？”察觉到他周身阴戾的气场，李德忠胆战心惊，这也还没到月圆啊，怎么就突然…… 越离夙抬眼看他，眼底戾气微敛，他冷冷一勾唇角：“让黎嫔从冷宫迁出来吧，那地方住久了，没病也要憋出病。” “啊？”李德忠茫然地眨了眨眼，“可是……” 可是她不是得了疯病…… 等等，陛下刚才说，黎嫔没病？！ 那她怎么…… 多年来的职业素养让他迅速敛下眼底的震惊，李德忠垂着眸眼观鼻鼻观心：“嗻，奴才这就让人吩咐下去。” 越离夙垂眸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他眼底划过一抹嘲讽。 且让他瞧瞧，活了两辈子，这人有没有什么长进！ 若是没有…… 那么无用的人，也没有必要留着了。 烛光摇曳，朦胧的光晕打在年轻的帝王侧脸轮廓，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如美玉一般剔透，可烛光虽亮，却驱不散他周身阴郁颓靡的气息。 窗外风渐起，树影婆娑，月色幽静。 第78章 御花园里的争锋相对 “听说啊，那黎嫔从冷宫迁出来了！” “哟，迁出来了？不是说疯了吗？怎么还能出来？” “谁知道呢……有人说没疯，又有人说已经好了，啧，我看呐，这八成是一乌龙！很有可能是陛下他搞错了！” “那她也太惨了吧？凭白无故的被关那么久……” 凉亭里，一群嫔妃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 云嫔嗤了一声，“这有什么惨的，虽是在冷宫里，却好吃好喝的供着，一个人还住那么大的宫殿，而且本嫔听说啊，那儿可是整个皇宫最凉快的地儿了。” “真的？”萧贵人傻乎乎地瞪大了眼，“那云嫔姐姐，你说我要是跟皇上提出，想去冷宫里避避暑，他会同意吗？” 楚良媛一乐，放下手里的瓜子拍拍手：“也带我一个呗？” 容贵妃一脸嫌弃扫了眼二人，“瞧把你们给出息的！” 她扶了扶云鬓好整以暇地开口，“真要有这种好事，还轮得到你们？本宫第一个报名！” 众人：…… “想要进去总得犯点儿事儿吧，都说说，你们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云嫔不屑地轻哼。 一群人的好胜心顿时被激了起来。 容贵妃叹了口气，幽幽地开口，“论嘲讽奚落人，放眼整个后宫，有谁比得上本宫？不是我说，亏得本宫平日里收敛着，不然那护城河里的尸体呀，捞都捞不完。” 很好，一开口就知道是老阴阳师了。 德妃温柔端庄地笑着，“和贵妃娘娘相反，本宫最擅长的，是唠叨和打小报告，连皇上有时候都受不了本宫这张嘴。” 打小报告达人，合着您还是活得挺清醒？ 云嫔冷哼一声，神情不屑：“本嫔就不一样了，能动手的从来不逼逼，各位姐妹们，欢迎有空来找我切磋一下，给个机会，等我进了冷宫，吃香的喝辣的少不了你们。” 给个……机会？是她们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楚良媛掩着嘴轻笑，眉眼温柔，“和诸位姐姐相比，嫔妾着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毕竟嫔妾自认谦卑恭顺，温婉大方，不敢同姐姐们争辉，实在是自惭形秽。” 太谦虚了，这茶就泡的挺不错的？ 萧贵人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突然眸光一亮，鼓着腮帮子怯怯开口：“我……嫔妾的娘亲常说，说我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儿缺心眼儿，进了宫万一得罪人了都不知道，不过我倒是觉得，宫里的姐姐们都挺好相处的……”她想到什么，嘿嘿傻乐道，“就比如上次，我说贵妃娘娘的口脂颜色显老，她都没有生我气呢！” 容贵妃一脸隐忍地翻了个白眼，本宫那是懒得跟傻子计较！ …… “看来各位竞争对手们，都各有所长啊！”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火药味儿十足。 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神嫌弃又警惕。 突然，凉亭外走来一道身影，女子好奇的声音传来：“各位姐姐妹妹们，都在聊什么呢？” 大家循声看过去，说话的人不是那才从冷宫迁出来的黎嫔又是谁？ 第79章 小气吧啦的 众嫔妃眼睛一亮。 正巧，这不是正主来了，刚好可以问问她的经验！ 于是黎嫔刚走进亭子，就察觉到气氛仿佛有些古怪…… 她硬着头皮行了礼，德妃笑眯眯地让她起来，然后一脸关切地道：“黎嫔之前在冷宫，住的还习惯吧？” 黎嫔脸一绿，怀疑自己被羞辱了！ 这不习惯还能投诉咋的！ 她隐忍地垂着头，脸上的笑有些勉强，“多谢德妃娘娘关心，嫔妾……挺好的。” 闻言，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德妃顿时露出羡慕的眼神。 不只是德妃，其他嫔妃也很馋。 黎嫔本来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之后她们更过分！ 容贵妃从上而下打量着黎嫔，红唇微阖，溢出一声轻笑，语气怪酸的：“本宫瞧着黎嫔在冷宫里待了一段时间，这气色倒是变得越来越好了，可见那的风水也是养人。” 其他姐妹深以为然地点头。 黎嫔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她咬着唇，袖中的手紧紧攥着。 她脸色苍白地开口：“贵妃娘娘说笑了。” “谁跟你说笑呢！”容贵妃撇了撇嘴，心里不大舒坦。 呿，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人花花肠子恁多！ 云嫔就更直接了，她神色高傲，抬了抬下巴，“黎嫔妹妹也是好福气，不过就是蠢了点，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道把握，居然就这么轻易地出来了！” 要换做她，少说在里面住个十天半个月，好歹把这酷暑给熬过去，皇帝亲自来抬她她都不带搭理的！ 黎嫔磨了磨牙，有心想骂回去，这样的机会给你要不要啊？ 然而她太久没出来，急需融入这个圈子，敢怒不敢言。 况且，虽然同位嫔位，她和云嫔的身份可谓是天差地别！ 谁让对方有个做将军的爹呢！ 她紧咬着后槽牙，脸上挂着摇摇欲坠的笑。 见她一声不吭，云嫔自觉没趣地挪开视线。 楚良媛语气温温柔柔的，话音真诚：“嫔妾斗胆请教，可否请黎嫔娘娘传授一些进冷宫的法子？” 黎嫔：？？？ 其他人也就罢了，她一个小小的良媛，居然也敢羞辱她！ 她不敢置信地望过去，对上楚良媛楚楚动人的目光，对方在她的注视下，羞涩地垂下头：“不瞒黎嫔娘娘，嫔妾对您钦佩已久，还望娘娘不吝赐教。” 黎嫔觉得，真正发疯的人可能不是她，这不眼前就有一个比她还疯的？ 她感受到了深深的羞辱，面容露出一抹委屈，眼神控诉：“良媛何必如此挖苦于本嫔！” 楚良媛面上的笑一僵，眼神迷惑，挖苦？ 没有啊。 她心思一转，顿时回味过来，这人为了不透露秘诀给她，居然比她还茶里茶气，还倒打一耙！ 饶是楚良媛脾气再好，此时也有些生气了，她咬了咬唇一甩袖，坐离她远了点儿：“黎嫔娘娘若是不愿意大可直说，没必要这么污蔑嫔妾，搞得好像嫔妾倒成了恶人一般！” 容贵妃皱着眉眼神不悦地看了眼黎嫔：“这就是黎嫔你的不是了，你要真不愿意说，我们也不可能逼着你，小气吧啦的，上不得台面！” 黎嫔：？？？ 第80章 黎嫔小可怜儿 一向爱当和事佬的德妃此时淡定地摇着扇子，也忍不住吐槽，“就是，姐妹之间都不愿意分享，黎嫔果然是在冷宫待久了，人也飘了。” 云嫔噌的一下站起身，直接甩脸色，“既然如此，姐妹们咱还是走吧，没必要在这受气！” “走吧走吧，有这功夫还不如去跳广场舞。” “就是，诶上次皇后娘娘教的那个舞你们会了吗？” “我我我，我学会了！” “求带！” “好厉害啊！” …… 转眼间，原本热热闹闹的凉亭就只剩下黎嫔一个人。 她形只影单坐在那儿，背影格外的凄凉。 黎嫔咬着牙盯着一行人离去的方向，死活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才刚来就被针对！ 难道说，傅明曦说了她的坏话，带头这群人孤立她？ 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之前在冷宫的时候傅明曦就那么折腾她！ 这个死丫头，果然小小年纪就已经这么恶毒！ 她眼里含恨，无声攥紧了拳头。 今天的屈辱她算是记下了，来日定当百倍奉还！ 这头，明曦生无可恋从学堂回来。 路上，绿药和她聊着白日宫里发生的事。 她眼睛一亮，嗖嗖放光，整个人如同活了过来：“你是说，容贵妃等人联合起来欺负那个刚出冷宫的黎嫔？” 绿药犹豫一下，语气迟疑：“也不算是欺负吧？好像没动手……” “哎呀你是不是傻！欺负又不止动手一种手段啊！”明曦摇了摇头，一脸深沉，“要知道，冷暴力也是欺负的一种！” 她皱了皱眉，眼神困惑，“不过有一点我没想通，为啥要欺负一个刚从冷宫里出来的小可怜儿呢？” 绿药眼珠转了转，试探着开口，“或许是因为，黎嫔娘娘是第一个被陛下打入冷宫，又是第一个被放出来的？”她歪着头想了想，“毕竟，光是这份独特，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明曦眼睛一亮，猛地拍了拍手：“没错，就是这样！” 一定是因为这份与众不同，让咸鱼的后妃们产生了危机感！ 所以她们才联合起来，一致排斥这个劲敌！ 没想到，这个智商看起来不咋样的黎嫔，居然能让大家产生这么强烈的危机感！ 可造之材，可造之材啊！ 明曦激动地直搓手：“现在黎嫔小可怜脆弱的心灵肯定很需要关爱，是我出马的时候了！” “诶娘娘……”绿药伸手拦住她，不赞同道，“这会儿您可不能亲自出马。” 明曦困惑地眨了眨眼，“为什么？” 绿药眼珠子轱辘一转，灵机一动，“黎嫔娘娘才受了冷眼，您这会儿去怕是只会让她想起今日的事，更伤心罢了，而且若是闹大了，其他娘娘也会遭到连累的！” 明曦“啊”了一声，吃惊地瞪大了眼，“那……那我该怎么办？” 她只是想让黎嫔再接再厉不要气馁，可没想让其他姐妹遭殃啊！ 绿药弯着眼睛嘻嘻地笑道：“娘娘只需要送点礼物安慰一下，表明您的立场就足够了。” “那……我该送什么呢？” “这个嘛，交给奴婢来好啦！” 绿药笑眯眯地想，但愿，黎嫔是个聪明人，能明白她的意思。 想和她家娘娘争宠，先过她绿药这一关！ 第81章 送菊花的讲究 明曦盯着面前这盆菊花，眨了眨眼：“送菊花……有什么讲究嘛？” 她只知道，白菊花是送给死人的。 黄菊……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绿药一本正经地解释，“这可不是一般的菊花。” 见明曦一脸稀奇地瞪大眼，凑近了那比她脸还大的菊花仔细瞧。 莫非……这还是什么名贵品种不成？ 绿药忍着笑解释，“这盆菊花可是今年开的最早的，如今还没到菊花开的时候，这盆菊花却先一步开了，而且整个宫里就这么一盆，可见其珍贵。” 她顿了顿，笑吟吟地开口，“如今娘娘得了，却转手送给黎嫔娘娘，其维护之心不言而喻，黎嫔娘娘心里头肯定感念娘娘的好，而且其他宫的娘娘心里也有了分寸，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 明曦越听越感慨，一双杏眼瞪得滚圆，她发自内心地感叹：“绿药你好聪明啊！” 打死她都想不到，一盆菊花居然有这么大的学问！ 这宫里头的人，果然都是人精，从前她怎么就没看出来，绿药这小脑袋瓜里装了这么多智慧呢！ 她眼神兴奋，拍了拍小手：“那赶快把这花给黎嫔送去吧！” 绿药点点头：“成，奴婢这就让小栗子跑一趟。” —— “主子，这菊花开的好漂亮啊！” 黎嫔的宫女翡翠围着那盆花感叹不已，她眼神透露着向往，“听说整个宫里就这么一盆呢，可见皇后娘娘对主子的看重……” 她话音刚落，头发被人从头扯着，黎嫔“啪”的甩了她一巴掌，眼神含怒：“蠢货！” “啊” 翡翠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抬眼看她，眼神茫然又惊惶，怯怯道，“主子……” 黎嫔恶狠狠地瞪着那盆明黄的菊花，眯着眼冷笑，“菊花，黄花，她这是在嘲讽本嫔已是昨日黄花呢！” 翡翠张了张嘴，有心想说皇后娘娘那么小，哪里懂这些…… 可是她家主子脸色狰狞，明显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她贸然开口，也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 翡翠咬了咬唇，飞快起身低头退到一边。 黎嫔围着那盆菊花走了两步，攥着拳满心不甘，“凭什么，凭什么她是高贵的牡丹，本嫔就只配那凄凉的菊花！” “她也配！” 那贱人上辈子可是给皇上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她有什么资格做这一国之母！ 听出这话里的深意，翡翠猝然惊恐地瞪大眼。 她家主子竟然存着那种心思！ 翡翠抿紧了唇脸色惨白。 黎嫔盯着那盆花，心底戾气渐生，缓缓冷笑一声，“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她咬紧牙，猛地抬脚一踹。 “咣当” 那盆菊花摔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翡翠惊得抬手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这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 黎嫔似乎瞧出她的想法，不紧不慢地笑了一下，语气带点狠：“你要是敢乱嚼舌根子，本嫔就告诉皇后，这菊花是你失手打碎的！” 翡翠惨白着脸跪下，声音颤抖：“奴婢……奴婢是主子的人，奴婢不敢，只有主子好了，奴婢才能好。” 黎嫔居高临下盯着她，轻慢地勾了勾唇角：“你知道就好。” 第82章 又菜又爱玩 “明曦明曦，过来玩呀！” 一群小屁孩儿围在一起，明曦好奇地走近，“你们在干嘛呢？” “玩蹴鞠啊，你没玩过嘛？”为首的季铭瑞手里拿着一个球，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明曦嘴角抽了抽，心想这玩意儿我还真没玩过。 “你们在国子监玩这东西，夫子知道了不会生气吗？”明曦好奇的是这个。 那个严夫子，真的人如其名，规矩一大堆，老古板一个，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这些小屁孩儿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造反，不怕被罚吗？ “怕什么，你个胆小鬼！现在是休息时间，我们偷偷玩儿，夫子又不知道！” 京兆尹家的千金苏宛宛朝明曦吐着舌头。 明曦看向旁边的顾淮初，眼神询问：“你想玩吗？” 顾淮初搅着手指头，眼神充斥着向往，有些惊喜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我……我可以吗？” 以往他们嫌他笨，都不爱带他玩的！ 明曦挑了挑眉毛，疑惑地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她转头看着一群小屁孩儿，叉着腰理直气壮：“要我加入也可以，你们也要带着顾淮初玩儿！” 季铭瑞犹豫一下，眼神略嫌弃：“行，就听你的，带他就带他！” 一炷香时间后，众人都有些崩溃，季铭瑞更是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开这个口—— 因为明曦玩的实在太烂了！ 就连最笨的顾淮初玩的都比她好！ 她平日里不动时生得玉雪可爱，又乖又萌，跟个糯米团子似的。 这一运动起来，各种缺点就暴露出来了。 跑步时哒哒哒的，动作憨憨。 接球时手脚不协调，常把自己给绊倒。 关键她还异常的执着，摔倒了不哭也不闹，咬着唇爬起来继续，气呼呼的，一副和那蹴鞠杠上的样子。 于是整个过程…… 大家整齐蹲在地上，一脸麻木地看着她摔倒，爬起来，踢球，啪叽又摔倒…… 总之那球传到她手里就没动过。 完了她还一脸抱怨：“你们在那儿傻站着干嘛呢，一点都不配合我！” 众人：…… 顾淮初就很感动，从前他总是因为自己太笨而自卑，可是自从明曦出现后，他就重新找回了自信，不仅是因为明曦笨，更因为她不但笨，而且笨的理直气壮！ 笨而不自知，还反过来指责别人的不是！ 顾淮初从来没想过，居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换句话说，就是又菜又爱玩。 明曦十分满意，觉得自己渐渐找到了感觉。 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毕竟她是第一次玩，能玩成这样已经很不错啦！ 她抬眸不满地开口，“你们别光愣着呀，我一个人玩多没意思啊！” 季铭瑞嘴角抽了抽，心想你倒是把球传过来啊。 毕竟是皇后，即便心里嫌弃也不能表现的太过，他招呼着大家起来，敷衍地开口：“啊大家，快来一起玩，配合一下。” 一群人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缓缓地动了。 明曦顿时兴奋起来，她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窍门，基本操作不成问题了，于是迫不及待地想展示一下，然后一个激动，脚下用力过猛—— 一群人眼睁睁看着那球冲破院墙的束缚，咻的一下朝天上飞去。 没一会儿，隔壁传来严夫子中气十足地叫骂：“哪个小兔崽子砸了老夫的窗户？！” 众人：…… 明曦：…… 第83章 还挺讲义气 明曦对上众人的死亡凝视，沉默片刻，语气心虚地道：“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们信吗？” 一片寂静中，隔壁严夫子的骂声不止。 “小兔崽子们自觉给我站出来！” “等会儿让我逮着，别怪我不客气！” “一个个的欠收拾，哎哟我的窗户诶，破了这么大一个洞！” …… 明曦怂怂地一缩肩膀，严夫子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她今天是不是要凉了？ 顾淮初捏着小拳头，鼓足勇气安慰她：“老大别怕，大不了，待会儿就说是我砸的！” 明曦顿时感动地望着他：“那多不好意思……” 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跑啊！” 众人反应过来，慌里慌张的，纷纷作鸟兽散！ “快跑快跑！千万别让严夫子逮住了！” 明曦瞪了瞪眼睛，还有这种骚操作？ 她回过神来，也拉着顾淮初开溜。 “给我站住！小兔崽子！”冲过来的严夫子瞧见这一幕，顿时火冒三丈。 …… 半个时辰后，一群萝卜丁排成一排，蔫儿嗒嗒地垂着头听训。 “跑啊！一个个的不是挺能耐吗？”严夫子背着手，脸上露出冷笑。 “说吧，谁是主谋，如实交代，本夫子还可以考虑从轻处罚。” 明曦咬了咬唇，认命地埋着头，弱弱地举起手。 头顶传来严夫子的冷笑：“成，还都挺讲义气！” 明曦猝然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原来举起手的不止是她一个人，几乎每个人都举着手。 她心头一时之间无比复杂。 没想到这群小屁孩儿非但没有把她供出来，还想办法袒护遮掩…… 严夫子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他扫了眼众人的脸色，神情越发难看：“都不承认是吧？行，你们讲义气，那就一起给我围着整个国子监跑二十圈！” “二……二十圈？！”有人不可思议地惊呼。 国子监很大，分为不同的书院，走完一圈已经叫人累得喘气了，二十圈那还不累死人！ 累人都是其次，丢人才是最严重的！ 严夫子的目光冷飕飕扫过去：“你有意见？” 那人呐呐地摇头。 他敢有什么意见？ 按照严夫子的一贯作风，不叫惨还好，叫惨只会罚的更多。 于是，国子监出现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一群萝卜丁排成一队，一个接一个的，嘿咻嘿咻地迈动着小短腿吃力地小跑着。 其他学子瞧见这一幕，纷纷停下来看热闹。 “诶，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闯祸被罚了呗，也是胆子肥，居然敢惹严夫子！” “咦，那跑在最后面那个，好像是皇后娘娘？” “就是她，啧啧啧，太惨了，这年头皇后混的还不如我们……” …… 明曦最开始跑在最前面，可是慢慢的就落到了后面。 她小脸通红，呼哧呼哧喘着气，两腿如同灌了铅。 上辈子她最怕的就是八百米体测，没想到到了古代还是逃不过跑步。 这身子又缺乏运动，加上腿短等各种因素，明曦感觉她在原地踏步。 …… “傅明曦，跑这么慢，你没吃饭啊！” 幸灾乐祸的女声传入鼓噪的耳膜。 明曦有气无力地瞪过去。 第84章 你不如去治治眼疾 见她看过来，荣昌抬了抬下巴，神色嘲讽：“我说你还真是能耐，不是被罚站就是被罚跑的。” 明曦扯了扯唇，面无表情地瞧着她：“你这么羡慕，要不要加入啊？” 荣昌：…… “你个小傻子……！本公主疯了不成羡慕你？！”她脸色一红，气的。 明曦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 她喘着粗气，喉咙像破了风，说话都很艰难，更没力气和荣昌互怼。 见明曦不搭理自己，荣昌气的咬了咬牙。 这么嚣张，活该被罚呢！ 路过另一处院子，几个学生成群地围在一块儿看热闹，其中就包括傅景礼和他的狐朋狗友。 瞥见某个小团子卖力地撅动小短腿的身影，江祐临摇着折扇一乐，有些幸灾乐货：“子妄兄，令妹好像又被罚了？” 这个“又”字，用的就很玄妙。 傅景礼不耐地“啧”了声看过去，他面上一哂，眸光嘲讽：“我可没有这么蠢的妹妹。” 江祐临有心想要膈应他，故作不解：“可是令妹分明就和子妄兄你长得很像啊？” 傅景礼缓缓眯眸看向他，“姓江的，你不如去治治眼疾？” 居然说他和那个丑东西长得像！ 不是瞎了是什么？ 江祐临摇了摇头，只觉子妄兄身在福中不知福。 皇后娘娘生得那么可爱，怎么就丑了？ 这要是他的妹妹，恨不得天天挂在嘴边！ 他唇动了动，正要说话，突然那边传来一阵惊呼。 循声看过去，只见明曦趴在地上，包子脸痛苦地皱成一团，她抬起白嫩软乎的小手，手腕和掌心被蹭破了皮，细白的下巴也磕破了点儿，一双杏眼笼着雾蒙蒙的水汽。 她刚刚仰头跑的卖力，忽略脚下踩到什么东西，然后脚一滑，身子中心朝前扑去。 下一秒，整个人摔在地上。 周围一群人围上去—— “明曦你没事吧？！” “怎么回事？这么不小心？” “呀，都磕破皮了！快去叫夫子！” …… 人群里，一个女孩儿眼里闪过一抹得意。 她收回手，转身退出人群。 傅景礼眸光泛起冷意。 —— “芷瑶，傅明曦毕竟是皇后，身后还有傅家撑腰，况且，他那个纨绔三哥也在国子监，你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啊？”粉衣少女神情犹疑，别的且不提，傅景礼就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被叫芷瑶的姑娘，正是大司马的千金，名叫洛芷瑶。 论身份，她也是帝京数一数二的贵女。 平日里也是被娇宠奉承的对象，若不是有傅明曦有个做姑母的太后，皇后之位，哪还轮得着她！ 洛芷瑶嘲讽地弯起唇角：“皇后又怎么样，该罚一样被罚，可见并不讨皇上欢心，傅景礼虽然是她三哥，可你平日里见过他搭理这个妹妹吗？” 她下巴微抬，眼里闪过得意，“傅景礼不喜欢她，更不可能会为她出头！而且退一万步讲……”她话音一顿，转眸看着她，眼里闪过警告之色，“有人看到是我做的了吗？” 她勾起嘴角，笑容笃定。 “我相信，你也不会说出去的吧？” 粉衣姑娘咬着唇连连摇头。 倏地一声，懒洋洋的笑。 “我看见了。” 第85章 自己跳还是我踹你下去 “我看见了。” “你待如何？” 洛芷瑶一惊，循声望了过去，瞳孔猛地一缩。 紫薇树下，华服少年嘴角勾起漫不经心的弧度，眸光玩味地看过来。 居然是傅景礼，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看见刚刚那一幕了？ 洛芷瑶心里迅速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慌乱。 她很快镇定下来，扯了扯嘴角：“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粉衣姑娘咬了咬唇，眸色惊慌，担忧地看了眼洛芷瑶。 江祐临拍了拍巴掌，笑眯眯地道：“洛小姐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最毒妇人心。” 洛芷瑶脸色一变，她神色难堪，咬了咬唇：“江少爷，你可别血口喷人！” 再骄傲的女孩子也受不了被异性如此贬低，向来被人追捧的洛芷瑶尤其，更别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自尊。 傅景礼蓦地嗤笑一声：“不承认？” 他语气平淡，扫过来的眼神却捎着讥诮，仿若能洞察人心，她的狼狈无处遁形。 她眼眶隐隐发红，咬着牙恨恨道：“是，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 “傅景礼，你不是讨厌你那个妹妹嘛？我这也算是变相帮你出气吧？” 傅景礼抬眼看她，微眯着眼缓缓道：“我想有一点你搞错了……” 他偏头扯了扯唇，“我是不喜欢那蠢丫头，可她怎么说也是我傅家的人，是我傅景礼的妹妹。” “我欺负她，天经地义，可你算什么东西？”傅景礼嘲讽地一勾唇，像是丝毫不懂得委婉似的，他语气刻薄，“教训我傅家的人，洛芷瑶，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洛芷瑶唇瓣剧烈地颤了颤，她脸色唰地惨白，狼狈地后退一步。 她强忍着怯意和羞愤，挺直了腰杆：“好，就算这样！事情我已经做了，你能拿我怎么样？难道还要打我不成？” 话虽然硬气，可她心里还是慌的。 毕竟傅景礼可和一般的贵公子不一样，这人是个混不吝的，指不定还真什么都干的出来！ 可……可这里到底是国子监！ 他不敢这么放肆的！ 洛芷瑶强忍着恐惧咽了咽口水。 “打你？”傅景礼薄唇一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神情冷漠，眸光讥讽，“我嫌脏手。” 他一抬下巴，看向一旁的池塘，恶劣地勾唇：“选吧，你是自己跳呢，还是，我踹你下去？” 轰！ 洛芷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抬眸看他，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说什么？！ 他居然让她跳到那池子里去？ 她没忍住愤怒地出声吼道：“傅景礼你疯了吧！” 傅景礼眼神不耐，朝她逼近：“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傅景礼……！”见他似乎是动真格的，洛芷瑶咬着唇脸色苍白地连连后退。 粉衣姑娘害怕的拉着她的衣角，颤着声道。 “芷……芷瑶，要不咱……道个歉吧？” 江祐临抄着手闲闲地瞧着这一幕，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 能和傅景礼玩到一起，他自然也是个奇葩。 这种时候，当然是看戏重要！ 第86章 塑料兄妹情 洛芷瑶满心不甘。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傅明曦抢了她的东西还那么嚣张，这都是她自找的！ 可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也算她倒霉，居然被傅景礼这条疯狗盯上！ 今天要是不服个软，这事儿怕是没那么容易完。 权衡了一下利弊，她神色委屈地咬了咬唇：“我道歉，我道歉行了吧！” 傅景礼好整以暇支了支下巴，“那开始吧。” …… 洛芷瑶忍着屈辱，攥着拳开口：“是我不该，不该故意捉弄傅明曦，让她摔倒，我……我道歉。” 说完，她的脸颊由白转红，像是屈辱到极致，抬眸恨恨地瞪着他，“现在行了吧？！” “成，”傅景礼哼笑一声，语气闲散，“说完了那我就继续了。” 洛芷瑶：？？？ 她震惊地瞪着他，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我都道歉了！！” 他有些匪夷所思地挑了挑眉，慢慢走近，“你道歉和我踹你下去有冲突？” “我又没答应，你道歉我就不追究。”傅景礼的眼神似笑非笑，在洛芷瑶半是震惊半是惊恐的目光下，猛地抬脚一踹。 伴随着“噗通”一声。 他凉凉的声音落下来—— “真当我傅景礼是个好人呢？” “唔救命……！救命！”洛芷瑶拼命在水里扑腾。 粉衣姑娘神色惊慌：“芷瑶！芷瑶！”她转身忍着恐惧瞪着傅景礼，“你……你太过分了！” 傅景礼眸光扫过来：“你也想下去凉快凉快？” 粉衣姑娘：…… 她……不太想。 其实那水不深，考虑到国子监孩子多，免不了追逐打闹，怕发生意外，池子里的水只有洛芷瑶腰那么高。 她反应过来又是羞赧又是尴尬。 “傅景礼！” “你欺人太甚！” —— “明曦明曦！” 明曦正龇牙咧嘴地让医女给她的手上药，顾淮初憨憨地跑进来，一脸着急，“明曦，大事不好啦！” 明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呸呸呸，会不会说话？你才大事不好！我好着呢！” “哎呀不是！”顾淮初急的手忙脚乱地比划，“你三哥被院长大人罚了，现在要被抽教鞭了，据说还要请丞相大人来呢！” 明曦眼睛一亮，惊喜地一拍手：“真的？嘶……呼呼！”她吹着手，拦住医女的动作，“在哪儿呢在哪儿呢，我也要去看！” 顾淮初：…… 这反应，好像有点不太对的样子？ 听到傅景礼被罚，明曦的第一反应—— 老天有眼，这货也有今天！ 她之前摔倒的郁闷一扫而空，瞬间神清气爽起来！ 塑料兄妹之间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而质朴！ 只要你倒霉，风里雨里，哪怕拖着残破的身体，我都要来看你！ 明曦兴冲冲地赶过去看热闹，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傅景礼跪在那儿，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面前的院长气的不轻，手里持着泛着冷芒的教鞭，“傅景礼，平日里你打打闹闹我也就忍了，这次这么过分的事你都做得出来！若是再放任下去，我国子监岂不是要养出一个杀人凶手！” 嚯！ 周围议论声四起。 明曦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怎么还扯到杀人了呢？ 她眸光扫了一圈，瞥见旁边站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红着眼泫然欲泣，头发都是湿的，身上裹着披风，模样好不可怜。 明曦大吃一惊，傅景礼这个臭小子，该不会欺负人家了吧！ 第87章 看本宫不撕了她 明曦小手戳了戳周围的吃瓜群众，一脸八卦，“怎么回事啊这是？” 周围的人一见是她，眼神纷纷透露出八卦的光。 “你还不知道呢？你哥哥把人家洛芷瑶踹池塘里啦！” 明曦闻言松了口气，下意识喃喃道，“还好还好，只是踹池塘里……”还没做更过分的事。 那人一脸古怪地盯着她：…… 明曦脸上一默，沉重地开口：“我的意思是，这也太过分了！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居然都做得出来！” 刚说完，她感觉到衣领被人从后提溜住，整个人身子被迫朝后仰，仰着小脑袋，明曦对上一张笑眯眯的脸，少年居高临下睨着她，淡淡评价：“看来你哥说的没错，小没良心的！” 尽顾着幸灾乐祸了。 她满脸不高兴：“你谁呀？干嘛扒拉我！” 江祐临好整以暇地一挑眉，撒手。 明曦得以喘气，回过身来瞪着他，瞪着瞪着，眉毛纠结地蹙起：“我好像见过你？” 她眼睛一亮，“你是我三哥的朋友！” “小丫头记性挺好。”江祐临抄着手似笑非笑瞧着她。 明曦想到什么，警惕地抱着胸后退几步： “你，你来找我干嘛？不会是让我替他求情吧？” 她灵动的眼睛轱辘一转，一看就是在打坏主意，一脸大义凛然的。 “我娘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他犯了错，被罚也是活……也是应该的。” 她假惺惺地叹了口气，神情惋惜，“我也很同情，可是我也没办法……你找我也没用呀！” 她没笑出声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好吗！ 替傅景礼求情，她疯球了？ 江祐临摸着下巴，险些没乐出声。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傅景礼对他这个妹妹那么嫌弃了，好家伙，一肚子坏水儿，真不愧是一家人。 他语气懒懒开口，“如果我说，你三哥是为了替你出气才收拾那洛芷瑶的呢？” 明曦瞪大了眼，紧张地望了望四周，压低了声音不忿道：“你这人也太坏了吧！居然想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她眼神鄙视，“你编借口也不编个像样的！我又不认识那个什么瑶！” 这人不愧是傅景礼的好友，瞧着人模狗样的，连小孩都骗！ 还好她机灵！ “不信？”江祐临似笑非笑哼了一下，“你刚刚跑步的时候为什么会摔？是洛芷瑶故意往你脚底下扔了小石子，傅景礼看到了，就顺手替你出气了。” “小丫头，还挺没良心的。” 明曦原本坚定的神色出现动摇，她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面，眼神迟疑：“你，你说的真的？” 江祐临耸了耸肩，“我只是看不惯随口提几句，信不信由你。你哥那个臭脾气，肯定不会承认的。” 他说着，眼神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洛芷瑶的方向，明曦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一瞧刚好瞥见对方眼神里没藏好的得意。 明曦：！！！ 好家伙，刚才以为是楚楚可怜小美人儿，现在看简直就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啊！ giao！ 她就说她三哥哥温文尔雅英俊潇洒，怎么可能会欺负女孩子！ 居然敢碰瓷她家小锦鲤，看本宫不撕了她！ 第88章 三哥哥不善言辞 院长大人怒其不争地瞧着面前的少年，咬了咬牙：“你还是不肯说，为什么要推人家下去？” 傅景礼懒洋洋抬眸看他，“纠正一下，我是用脚踹的。” 院长：…… 其他人：…… “好！那你说，为什么踹人家下去！”院长气得胸口起伏，一副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的样子。 傅景礼悠悠地开口：“看她不顺眼。” 院长：？？？ “你说什么？！” 傅景礼眼神不耐，语调拔高了些，“看她不顺眼，现在听清楚没？” 啧。 小老头还挺耳背。 ……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洛芷瑶气得脸白了又红，眼刀子狠狠地往他身上刮。 院长深呼吸两口，旁边的夫子忙过来给他顺气，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你……！”他捏着教鞭地手颤颤巍巍，怒指着他，嘴里一叠声的“顽固不化、不知悔改”，眼见着那教鞭就要落下来。 一道情绪激昂饱满的惊呼声响起—— “三哥哥！” 只见一个小团子的身影咻的一下扑上去，被怼了个正着傅景礼：…… 他磨了磨牙，额角青筋跳了又跳，正要把这小屁孩儿给掀开，还没碰到她，明曦嘤嘤地抽泣起来：“呜呜呜不要打，不要打我……三哥哥……” 傅景礼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匪夷所思地瞧了瞧自己还没碰到她的手…… 脑子里下意识蹦出一个想法—— 这蠢丫头碰瓷？ “不要打我三哥哥！”明曦趁着傅景礼还处于懵逼状态，恶从胆边生，小胖爪飞快薅了一把他的狗头！ 傅景礼：…… 他眯了眯眸看过去，恰好撞见明曦偷偷摸摸在他衣袖上擦眼泪鼻涕的小动作。 …… 这蠢丫头！ 她、死、定、了！ 明曦抬眸对上他的死亡凝视，有一瞬间的心虚，她壮着胆子往他怀里一埋，一掐大腿，十分夸张地嚎了起来：“呜哇……你们欺负人！你们都是坏人！” 院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盯着明曦一抽一抽的小身板，一阵头疼：“傅明曦！你又来添什么乱！” 明曦抽抽嗒嗒地抬起湿润的杏眼，软糯的声音含着控诉：“我才没有添乱！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三哥哥……呜呜我要告诉爹爹，告诉皇桑！” “你！”院长揉了揉额角，忍着头疼，“没有人欺负他，他犯了错，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 “他才没有错！”明曦瘪着嘴委屈巴巴的，小手紧紧攥着傅景礼的手，“你们……你们不能因为他不善言辞就欺负他！” 不善言辞·傅景礼：？ 他瞅着明曦牵着他的爪子，眼神嫌弃恶寒，抬眸看过去，一脸你是不是脑子有点毛病的困惑？ 洛芷瑶咬着唇，眸光恨恨地瞪着明曦。 却不料对方突然凶巴巴地看过来，“看什么看！我还没说你呢！” 洛芷瑶：？ 明曦杏眼水润，不忿地瞅着她，抿着唇冷笑：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你介个坏女银！你怎么能因为我三哥哥拒绝了你的表白，就恼羞成怒污蔑他呢！” 洛芷瑶：？？？ 她脸色倏地爆红，也顾不得维持柔弱小白花形象了，咬牙切齿：“傅明曦你胡说八道什么！” 第89章 你趁早死心吧 吃瓜群众一脸震惊。 没想到事情居然有了这么戏剧化的转折！ 院长脸色像打翻了调色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质问谁！ 傅景礼眸光一顿，慢吞吞瞥了眼明曦愤怒的真情实感的小模样。 就还挺新奇。 她要不说，他都不知道洛芷瑶给他表白过呢。 等等……这死丫头还知道什么是表白？！ 他神情危险地半眯起眸。 明曦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她正忙着手撕白莲！ 明曦琢磨了一下，她要是直接说洛芷瑶故意扔石子害她摔倒，缺乏说服力，因为没有直接的证据，也没人看到，对方甚至还可以卖惨说他们兄妹俩为了推脱责任，故意往她身上泼脏水。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最简单粗暴，也是最有效的。 毕竟牵扯到感情的事本就充满八卦色彩，还真不是一两句话说的清楚的。 还有一个原因，打蛇七寸，洛芷瑶这样的人，肯定把面子看得比命更重要。 果不其然，明曦话音刚落她就坐不住了。 方法是损了点儿，不过管用就行！ 明曦也有分寸，洛芷瑶和傅景礼年纪不大，这样的八卦最多让她丢丢面子，对名声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谁让她这么坏，先招惹她的！ 明曦像是被她这幅模样吓到，怯怯地往傅景礼怀里一缩，怂哒哒地告状：“三哥哥，她还凶我！” 傅景礼嫌弃的话堵在喉咙，他顶着一脸你事儿怎么这么多的烦躁，不耐地抬眸，对上洛芷瑶的又羞又气，恨不得上来一把掐死明曦的模样，挑了挑眉： “瞪什么瞪！再瞪你眼睛也没她大！” 洛芷瑶：…… 他想了想，斜了突然羞涩的明曦一眼，十分狗地补充一句，“哦不对，再瞪我也不会接受你的表白，你趁早死心吧。” 说罢，他自我肯定地点点头。 洛芷瑶：…… 小姑娘可能这辈子都没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过，脸涨得通红，瞪着这对不要脸的兄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然后狠狠一跺脚，捂着脸羞愤欲死，转身跑了。 是的，跑了， 吃瓜群众：…… 院长：…… 明曦一脸遗憾：就这心理素质？她还没开始发挥呢…… 她瘪了瘪嘴，得了便宜还卖乖，眨巴眨巴纯洁的大眼，抬眸看向院长：“院长大人，她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羞愧地待不下去了，你还要惩罚我三哥哥嘛？” 院长：…… “散了散了，一个个闲的没事干，课业不用做吗？”院长板着脸威严地呵斥，吃瓜群众一窝蜂散了。 他正要开溜，明曦幽幽地道：“院长大大～” “你不用向我三哥哥道个歉吗？” 院长不可思议地转过身来看她。 就连傅景礼也用一种这丫头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的复杂目光瞅着她。 明曦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道：“发生这种事，院长大人您都不问清楚事情经过，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惩罚我三哥哥！” “您这样的行为，会给他脆弱的心灵留下非常严重的心理阴影的！” “所以，您要道歉！” 第90章 恶人先告状 女孩子的嗓音又软又糯，充满稚气，可语气却格外的认真慎重。 院长本来还有些怨言，可对上她清澈的眼眸，心中怨念瞬间淡了些。 他想了想，弯下腰来和明曦对视，语气认真地道：“皇后娘娘说得对，没确定事情的真相就妄下定论，这的确是我的失误，可目前来说，我也没办法听信你们的一面之词，不出意外这事会交给皇上定夺。” 明曦内心一跳，抬眸看着他，只见他犹豫片刻，咬了咬牙。 “如果真是您说的那样，傅景礼是无辜的，那么我愿意向他道歉。” 这都叫什么事儿！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丞相和大司马，哪个都不好招惹，如今又加进来一个皇后娘娘，还是让皇上自个儿去纠结吧！ 他是不敢管了！ 目送院长离开，明曦的包子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她咬着唇模样纠结。 万万没想到，临到头居然给她来这么一出！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越离夙那狗东西肯定不会偏帮她呀！ 八成还会借此机会落井下石！ 她懊恼地鼓着腮帮子，蓦地，胖嘟嘟的脸颊被人一揪，毫不客气地往一边拉扯，她吸溜着口水，“嗷”地嚎了起来：“疼疼疼……三锅锅” 傅景礼的冷笑落了下来，他眼神冷飕飕地瞅着她：“哟，还知道疼？不是挺能耐么？” 明曦捂着脸，眼神幽怨，敢怒不敢言地瞪着他，含糊不清地抱怨：“伦家还不是为了你嘛……”她偷偷摸摸翻了个白眼，压低了声音吐槽，“要不是我，你早就被揍了……” “你说什么？”傅景礼半眯着眼瞅她，眼神威胁。 明曦眨巴着纯洁无辜的大眼摇头，又乖又软，“没有呀。” 傅景礼嗤一声，抬手赏了她一个脑瓜崩儿，在明曦“嗳哟”一声捂着脑门，泪眼朦胧的目光中，他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一下是罚你四处败坏我名声。” 明曦：…… 她眼神就很茫然，委屈地瘪着嘴：“我哪有……” “你造谣洛芷瑶跟我表白……”他拖着懒洋洋的调子提醒。 明曦眨了眨眼，心想对呀，可我就算是败坏，败坏的也是她的名声吧，和你有什么关系…… 见她一脸蠢相，傅景礼耐心告罄，他不耐地抬眸，语气嚣张又刻薄，“给我表白也是有条件的好吗，洛芷瑶那模样，连及格线都摸不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的标准都降到那么低了……” 明曦：…… 别这样，咱俩各退一步，我不做人，你也别当狗了。 小模样还挺自信，人家的嫌弃明明就差写脸上了，他是怎么坦然地做到一副老子被占了便宜的死样的？ 火急火燎回了宫，明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张旗鼓地宣太医！ 趁着敌方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来个恶人先告状！ 她咬着帕子眼泪汪汪，表情夸张地歪倒在绿药身上，娇气地嚷嚷，“绿药姐姐，我好疼啊……” 绿药十分配合地抹着眼泪：“娘娘坚持住啊，奴婢已经让人宣太医了，太医呢，太医死哪儿去了！” 第91章 这就是你说的不行了 “陛下，陛下……”李德忠慌慌张张地跑进殿里，神情惊恐，喘着粗气，“陛下，陛下，皇后娘娘不行了陛下！” 越离夙手里的笔一顿，抬起深邃的眸眸看过来，他轻轻一挑眉，“怎么回事？” “哎哟您快去看看吧，晚了就来不及了！”李德忠猛地一拍大腿。 瞧他这幅模样，越离夙神情也不禁凝重了一些，他站起身快步朝外走：“摆驾坤宁宫。” “娘娘，您这……让微臣很是为难啊！” 年迈的太医摸着胡子一脸凝重。 明曦挤眼泪的动作一顿，眼神里透露出些许期待：“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 太医眼神纠结地看了她一眼。 绿药抿了抿唇，拿帕子擦拭着眼角，语气坚定：“有什么您尽管说，我们撑得住！” “对！”明曦重重地点头，后知后觉自己的语气未免也太中气十足，她神情一僵，倚着绿药，十分做作地捧着心口，语气虚弱，“没错，您尽管说，本宫……撑得住咳咳” “好吧，那微臣就直说了。”太医目光下移，瞧着明曦手上的擦伤，眼神十分惋惜，“您这伤口，要是再来早点，说不定还有的治，可现在……” 在明曦期待十足的目光下，他连连啧了好几声，最终摇了摇头叹道，“可是现在这伤口都愈合了，微臣就是有心，也无力啊！” 明曦：…… 绿药：…… 二人沉默地对视一眼，绿药转身掏出一个木盒，木盒打开，放眼望去一片金光，差点没闪瞎太医的老眼！ 明曦忍痛含泪道：“现在呢，您觉得有力气吗？” 太医板着脸，盯着那一排排的金子，神情严肃：“皇后娘娘，微臣也是有底线的！就算您贵为皇后娘娘，也不能随意践踏一个人的尊严！” 明曦张了张嘴，心里不禁升起一股羞愧，正准备开口道歉，就见那老太医飞快一把从绿药手里夺过金子抱在怀里，笑的牙不见眼，一脸娇羞： “哪用得着这么客气，只要娘娘您一声令下，微臣换个底线不就得了！” 明曦：…… 您这变脸，祖传的吧？ 匆匆赶到门口的越离夙：…… 他沉默片刻，眸色阴晴不定地斜了眼心虚地快钻到地上的李德忠，语气凉凉：“这就是你说的快不行了？” 李德忠战战兢兢抹了把额头的汗，声音哆哆嗦嗦：“兴……兴许传言，略，略有夸张？” 越离夙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下：“你管这叫略有夸张？” 李德忠闭着眼，颤着唇还想再挣扎一下，自家主子不冷不热的声音落下来： “乾清宫缺个倒夜壶的，你要实在闲得慌，收拾收拾上任吧。” 他说完，冷冷一哼拂袖进门。 徒留李德忠一个人在原地，背影十分的凄凉萧瑟。 绿药那个死丫头在搞什么鬼！ 传个话都传不利索，可把他给害惨了！ 明曦刚进行完见不得人的交易，一抬头就瞧见越离夙顶着一张大黑脸气势汹汹进来，顿时，笑容僵在脸上。 她看了看还没来得及藏好的赃物，满脑子只有两个字—— 哦豁。 这下人赃并获。 第92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正在明曦脑瓜子极速运转，思考着如何应对这局面的时候，太医也看见了越离夙的身影。 在明曦不敢置信的目光下，这位看上去很严肃正经的老太医“哐哧”一下将木箱往案几上重重一搁。 他“咚”地一下，义愤填膺地往地上一跪，语气那叫一个慷慨激昂：“皇后娘娘，您怎么可以用钱羞辱微臣呢！要知道，微臣虽然人穷，可微臣的尊严是无价的！” 明曦：？？？ 您在说什么屁话？？？ 老太医昂首挺胸一脸视死如归，明曦都不禁产生一种自己是电视里无恶不作的大反派，下一秒就要恼羞成怒把这个大忠臣拖出去斩了的错觉。 别说，还有点刺激。 如果没有一脸阴沉冲过来的越离夙，明曦甚至都想配合他继续演下去了。 因为太医这突如其来的骚操作，明曦原本的计划全被打乱，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木着脸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越离夙裹挟着一身冷冽走近，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视线扫过战战兢兢跪着的绿药和太医，声音沉冷：“怎么回事？” 太医埋着头吓得不敢吭声。 绿药咬了咬唇，心想大不了豁出去，就说是她出的主意！ “奴婢……” 刚说两个字，明曦迅速出声截住她，她眼神幽怨盯着越离夙，脆生生的嗓音稚嫩娇气：“还不都怪陛下您！” 越离夙：？ 他缓缓瞧了她一眼，唇角微动，语气莫名：“怪朕？” “当然！”她瘪着嘴，下巴颏磕破的地方微红，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眼珠滴溜转着，“要不是……要不是你这么久没来看人家，人家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她说着，拿手捂着眼睛，然后手指张开条缝儿，偷偷观察着他的脸色。 绿药嘴角抽搐着心想，她家娘娘可真是个人才！ 这种鬼话也编的出来！ 不过她还是十分配合地把颤抖着缩成一团地太医给“请”了出去，自己也识趣地迅速溜了，坚决不给她家娘娘添乱！ 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明曦心里慌得一批，她也是一时脑抽才信口胡诌了这么个借口，那也是仗着有人在越离夙碍于身份也不至于和她计较。 可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说好的有难同当呢！ 怎么就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面对大暴君！ 自打明曦说完那番鬼话，越离夙的脸色就十分的耐人寻味。 他凤眼微狭，意味不明地打量着明显一脸心虚的明曦，蓦地喉咙滚出一声笑，笑的明曦差点儿没忍住当场跳起来！ 她听见对方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 “那倒真是朕的不是了。” 她寒毛倒竖，浑身的细胞都警惕起来！ 越离夙盯着她竖起的小耳朵，好似某种动物遇到危险时本能的警惕，他唇角一勾，笑容玩味，“皇后对朕如此挂念，朕却忽略了你的感受，让你备受冷落，的确是朕考虑不周。”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为了缓解皇后对朕的思念，不如今后每到国子监放学，皇后就去养心殿待上几个时辰罢。” “正好，朕也查查皇后的功课学的如何。” 明曦：…… 不，我突然觉得，其实也没那么思念…… 第93章 她爹不会吃亏吧 当事人明曦现在的心情就两个字： 后悔。 十分的后悔。 她单知道越离夙不是什么好人，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做人！ 事情没解决不说，她还给自己挖了个坑！ 明曦：就很心塞。 越离夙眸光从上而下打量着她，最终定在她擦破的下巴和手腕上，微微一哂：“为了骗朕来，皇后对自己也是真狠的下心。” 知道他是在嘲讽自己，明曦却没有搭理他的想法。 她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冷不防手腕被抓住，她惊了一下，瞪着眼睛看过来，一脸警惕地后退：“你，你干嘛？” 他扣住她的手腕将人往怀里一扯，抬眸，平铺直叙的语气夹杂着淡淡嘲讽：“不是想朕了吗？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 “你……”你有病吧！ 明曦一个踉跄撞入他怀里，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话堵在喉咙正要脱口而出，突然，外面传来李德忠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 “陛下，大司马进宫了，正在乾清宫候着，您看要不要……” “不……不要！” 稚嫩的萌娃音猛地拔高一个调，声音慌乱急切。 越离夙神情微顿，低下头，就见明曦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抬起一双小鹿般清澈湿润的眸，眼神迫切紧张地盯着他：“不许走！” 他眸光深了深，缓缓挑起一边的眉毛好整以暇看她。 giao！ 那什么大司马动作居然这么快！这就进宫告状了？！ 这怎么可以！ 她都还没告状呢！！！ 明曦眼珠飞快转动着，心一横闭着眼死死抱住他，“不行！你是来看我的！” “这才刚来呢，不准走！” 越离夙唇角一松，语气故作无奈：“可司马大人还等着呢，他这么晚进宫，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明曦抬起下巴语气凶巴巴的，“那就让他等着！” 对上他玩味的眼神，她又很怂地缩了缩脖子，语气弱下来：“我……我的意思是，我的事也很急，比他还急！” 她将那已经快要愈合的手腕艰难地举到他面前，模样委屈又可怜：“我的手可疼可疼了，就是他闺女给弄伤的，他还想恶人先告状！” 越离夙凝着她手腕泛红的地方，白嫩的肌肤擦破了一大片，微微渗着血丝，在对比下犹显触目惊心，他眉头几不可察一蹙。 “既然如此……” 他凤眸幽邃，语气莫名。 “那就更要让司马大人过来，给皇后好好赔礼道歉了！” “不行！”明曦瞪大了眼，她咬了咬唇，心想比起她这点伤，她家三哥把人家闺女踹到池塘里好像更过分？ 到时候指不定谁给谁道歉呢！ 明曦清了清嗓子，故作大方，“本宫贵为皇后，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就……把他晾一会儿，他知错了就好啦！” 越离夙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会儿，施施然开口：“那就依皇后的意思。” 门外，传来李德忠急切的声音： “不好啦，陛下，丞相大人也进宫了！” 明曦：！！！ 那什么司马凶不凶，她爹会不会吃亏？！ 第94章 你对自己误解还挺深 她屏住呼吸，听着外面李德忠的说话声。 当听到“两位大人在乾清宫门口狭路相逢，如今已经……”时。 明曦猛地跳起来，急切地追问：“打起来了？” “额这倒没有，不过……”李德忠顿了顿，语气古怪，“两位大人哭闹起来了，跪在殿门口求陛下做主，一个比一个哭的大声！” 明曦：…… 这操作，就很迷惑。 “只是哭，没打起来？” 李德忠：“……没有，不过听说，对骂了几句。” 明曦松了口气，没打起来就好。 要不然，她爹那个身板儿，能打得过人家一个武官吗？ “皇后看起来好像很遗憾？”越离夙凉凉的调子落在她耳边，他垂着眸给她上药，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一个激灵。 明曦讪讪地笑了笑：“怎么会？” 她咬了咬唇犹豫地看着他，“只是，我爹爹和司马大人好像闹了点儿矛盾，陛下，不用去看看吗？” 越离夙弯着唇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不急，皇后的事要紧。” 明曦：…… “其实，也没有那么要紧的……”她抿了抿唇一脸羞涩，意图表达的十分明显，“丞相大人难得进宫，不如……请他过来坐坐？” 他似笑非笑睨着她，“那司马大人呢？” 明曦语气理所当然：“他乐意跪，就让他继续跪着呗！” 反正又不是她爹！ 察觉到越离夙意味深长的目光，她顿了顿，捂着胸口一脸忧心，“我的意思是说我爹爹毕竟是文官，哪比得上司马大人身强体壮……” 他哼笑一声，垂眸勾起唇角，“皇后怕是没见过丞相舌战群臣三天三夜的场面。” 明曦：…… 这……这么厉害的吗？ 不待她再找借口，越离夙淡淡地下了定论，“二位爱卿同为朕的肱骨之臣，也不好偏帮谁，朕还是一视同仁吧。” 明曦磨了磨牙，怀疑这厮是故意的！ 之前百般留他他要走，现在变着法儿请他走他还不走了！ 越离夙不紧不慢地替明曦处理完伤口，不知磨蹭了多久，终于，在明曦谢天谢地这瘟神终于要走的目光中，他慢悠悠站起了身。 “时辰不早……” 明曦一脸期待地望着他，就听他恍然地补充，“朕突然有些饿了，不如就在皇后这儿……” “没有！”明曦迅速地开口截住他的话，眼珠子转了转，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笑，“您瞧，这可不是不凑巧嘛，臣妾之前和德妃娘娘约好了，去她宫里蹭饭，这就没让御膳房准备晚膳……” 狗皇帝！ 吃吃吃！ 你家老房子都要着火啦你还有心情吃！ “那德妃……”他话还没说完，被明曦迅速打断，她小手抵着他，鼓着劲儿把他往外推，“也不行！德妃娘娘那儿没准备陛下您的饭！” “您快去啦！别让两位大人等急了，万一两位大人跪出什么毛病，那些老古板们还不得骂臣妾红颜祸水！” 越离夙：…… 他沉默了一下，旋过身来看她，语气莫名：“红颜祸水是形容好看的女子。” 明曦眨了眨眼茫然道：“我知道呀。” 他眼神微妙起来，啧了一声：“是朕想岔了，看来你不是对这个词有误解，你是对自己有误解。” 明曦：…… 第95章 积怨已久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送走那个瘟神了。 明曦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出了坤宁宫，越离夙侧眸瞥了眼李德忠：“说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那蠢丫头说的话，向来只能信三分。 李德忠抹了把汗，小碎步跟在他身后，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越离夙轻哼一声，唇角微斜，语气意味不明。 “倒是会颠倒黑白。” 他眉梢微挑，眼底划过一抹深色，颇有兴致问，“如今谁占上风？” 李德忠觑着他的脸色，迟疑地开口，“应当是相爷略胜一筹……” “料到了。”少年皇帝嗤笑一声，慢悠悠抖了抖袖子，“回宫吧。” 乾清宫门口。 丞相大人跪在地上，不紧不慢地嘲讽：“洛大人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以下犯上这一点，想必是洛大人言传身教吧？” 大司马气得吹胡子瞪眼，冷着脸怒笑一声：“丞相大人也不赖啊，生出这么个儿子，文韬策略一窍不通，倒是将仗势欺人学了个十成十！” 丞相慢条斯理地笑了笑，倒有一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感觉，他轻哼一声，意味不明斜他一眼，“想仗势欺人，也得有那个势，不像某些人，想仗，还找不到靠山。当然，我没有在嘲讽洛大人您的意思，不过看在同僚的份上，如果您有需要，老夫也不介意借你靠一靠。” “你……！”大司马气得脸都绿了，自古以来文官和武将都有很大的政见分歧。 平日在朝堂上他和姓傅的这老匹夫就不对付，可惜他到底官大一级，死死压他一头。 两人几乎同时生的女儿，也经常被拿来作比较。 令他欣慰的是，傅明曦从小就是个歪苗子，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可他家女儿芷瑶则事事都要强过对方。 他憋了那么久的闷气总算是在女儿身上找回场子了。 眼见着女儿即将入宫，以她的性情和聪慧，将来身份必然不会低到哪儿去，虽说傅明曦是内定的皇后，可谁能保证她一直都是呢？ 正指望着靠女儿打翻身仗的大司马暗搓搓的得意着，冷不防一个噩耗下来，太后娘娘以他家芷瑶和皇上八字不合的理由，委婉地拒绝了芷瑶进宫。 连个借口都这么敷衍！ 见鬼的八字不合，每个世家女提交进宫名额前都会事先合八字，之前钦天监怎么没说不合，偏偏等到和傅明曦发生矛盾后告诉他八字不合？ 是和她傅明曦八字不合吧！ 然而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是太后亲自下的旨，他能有什么意见？他敢有什么意见？ 可以说，人尽皆知，大司马和丞相积怨已久。 这件事算是彻底爆发的导火线了。 大司马很有自知之明，丞相老奸巨猾，那张嘴巴更是气死人不偿命，和他耍嘴皮子，吃亏的绝对是他自己！ 于是他冷哼一声，“老夫没工夫和你逞口舌，陛下圣明，自然知道孰是孰非，咱们走着瞧！” 丞相不慌不忙，轻慢地勾了勾嘴角。 莽夫就是莽夫，天真！ 那是我女婿，难不成还会帮你一个外人？ 第96章 比谁哭的惨 信心满满的丞相大人悠哉悠哉抄着手跪在那儿，直到眼角余光瞥见龙辇的身影。 他眸光一动，迅速调整好表情，蓦地放声大哭起来，哭声那叫一个悲痛欲绝，感人肺腑！ 一边哭还一边用手捶地，大喊着“求陛下替臣做主啊”，形象和节操碎了一地。 大司马被他这阵势唬的吓了一跳，紧接着也反应过来什么，咬了咬牙，学着他的样子也跟着哭嚎起来。 不过他到底没有丞相那么放得开，顾忌着身份和架子，在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瞧见这一幕的李德忠暗暗摇了摇头，心道在卖惨这方面，比起相爷，大司马还是嫩了点儿。 眼见着越离夙下了辇轿，施施然朝着这边而来，丞相眼睛倏地一亮，激动之前溢于言表：“陛下，陛下您终于来了！您要替臣做主啊陛下！洛大人的千金简直欺人太甚……！” 大司马也不甘示弱：“陛下，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您都不知道丞相大人的三公子有多过分……” 越离夙缓步走近，玄衣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眼间无意流露出几分少年的风流意气，他眉梢轻挑，在二人面前顿了顿。 两人的眸光愈发殷切起来，抬眸巴巴地望着他。 倏地，他落下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两位爱卿好兴致，相约在此切磋唱功？” 丞相哭诉的表情一顿，从他这话里品出点不对劲，他抿着唇立即收声。 大司马那个情商智商都低的憨货还在一边哭嚎不止：“陛下啊……臣” 越离夙下巴一抬，不紧不慢打断他，“今儿天气不错，难得爱卿们有兴致，继续吧。” 说罢，他神色自若地迈开步子，轻袍缓袖，毫不留恋地转身踏入殿门。 徒留两位大臣在原地风中凌乱。 丞相拧着眉若有所思，大司马则十分委屈地看向李德忠：“李公公，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李德忠甩了甩拂尘，一脸沉重地叹了口气：“什么意思？让两位大人继续跪着呗。” 他说着，摇了摇头，“您二位也是勇气可嘉，发生这种事不反思自己也就罢了，还敢闹到陛下跟前来，可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李德忠摇着头进了殿门。 面面相觑一会儿，丞相瞪了大司马一眼，撇了撇嘴嘲讽：“某人不是说陛下肯定会为他做主吗？脸疼不疼？” 大司马咬着后槽牙，想到什么，冷笑一声：“某人还是国丈呢，这待遇还不是跟我一样？还有脸嘲笑我呢？” 丞相：…… 没一会儿，李德忠哒哒地急忙跑出来，脸色看上去为难。 丞相眼睛一亮，伸着脖子迫不及待地问：“李公公，可是陛下改主意了？” 他就说嘛，他可是国丈，怎么可能和这老匹夫一个待遇！ 大司马虽然没说话，却也眼神期待地盯着他。 李德忠默了默，平静地说出残忍的事实： “陛下让您二位继续哭。” “哭大声点儿。” “谁哭的更惨，他就让谁先回去。” 丞相：…… 大司马：…… 二人疯狂在心里骂对方的娘。 第97章 让他滚回去面壁思过 外面哭声此起彼伏，比起刚才，就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事关重大，这可不得真情实感嘛！ 越离夙神色悠然倚着榻，手里把玩着一串红珠，那珠子沁凉剔透，细细的一串，缠绕着他白皙的手腕，殷红的像血。 正是西凉进贡的遗红珠，万年难遇的血玉制成，冬暖夏凉，据说有活血通络，延年益寿的奇效。 “陛下，这件事儿您是打算怎么处理？”觑着他的脸色，李德忠试探地问道。 越离夙眸光漫不经心，眼也未抬，淡声道：“边关捷报频传，大司马最近甚是张狂，与朝中大臣走动频繁，这事就当是给他个教训，他若是聪明，知道收敛最好。” “否则……” 他眼微狭，眸光幽冷，话湮没于唇齿间，冷冷一勾唇。 李德忠心里重重一跳，埋下头，不敢吭声。 越离夙眸光扫过来，眼皮折痕很深，语气意味不明，“至于丞相府……” 鼻间溢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哼笑，他蓦地收紧手中的红珠，眼神晦暗难明。 “其他不提，傅景礼此人，若是放任下去，必成大患，是该敲打敲打了。” 李德忠扯出一抹笑，忙拍马屁：“还是陛下圣明！” 他眉宇间胶着一抹隐隐的忧虑。 相府势力错综复杂，虽然陛下只字不提，心里不可能不忌惮，现在是羽翼未丰只能暂时隐忍，可若有一日大权在握…… 李德忠一颗心七上八下，跳的厉害，突然明白了太后让皇后娘娘进宫的用意。 相府如今瞧着枝繁叶茂，风光无比，可这样的昌盛可不是帝王乐意见到的，正所谓盛极必衰，恐怕太后娘娘心中也有顾虑…… 万一日后她不在，相府还能屹立不倒吗？ 她渴望皇后娘娘能得到陛下的宠爱，又何尝不是希望陛下看在娘娘的面子，将来对相府有所照拂？ 可若是……失败了呢？ 李德忠陡然攥紧手中的拂尘，心一沉。 “中秋将至，贵妃那边筹备的如何？” 低沉的声音蓦地把他思绪拉回来，他收敛心神俯身笑了笑：“前几日贵妃娘娘才差人来，说一切准备妥当，贵妃娘娘是个细致人儿，想来出不了什么差错，陛下大可放心。” 越离夙垂着眸漫不经心应了声，转着珠子的动作倏地一顿，“到时候各方使节进京，让金吾卫加强京中防御和巡逻力度，不可懈怠。” “嗻，奴才稍后就传令下去。” 外面的声儿渐渐弱了下去，想来力气耗的差不多了。 越离夙唇角微掀，解下手中红珠抛过去，“让丞相回吧，可以顺道去坤宁宫那边看看，这串珠子，就当是给丞相的赏赐。” 李德忠捧着珠子手足无措，茫然地抬眸，迟疑地开口：“那……那大司马呢？” 越离夙轻哼一声，眼前浮现过蠢丫头那双伤痕累累的猪蹄，眸光划过不悦：“哭的这么敷衍，还想要赏赐？” “让他滚回去面壁思过。” 李德忠：…… 这差别待遇…… 不是说好的都是爱卿，一视同仁吗？ 陛下您都忘了吗？ 第98章 真该让他多踹几脚 李德忠出来，一本正经地宣布了自家陛下的口谕，然后就接收到两道截然不同的目光。 丞相大人两眼放光，看那样子就差没叉腰猖狂地仰天大笑几声。 大司马则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似乎怀疑他假传圣旨。 李德忠后退两步僵着脸笑了笑：“司马大人，您瞪杂家也没用啊，这是陛下亲口说的，杂家还能诓您不成？” 丞相哈哈大笑两声笑起来，“有劳李公公了！”说着，他转身看了眼怀疑人生的大司马，嘴角勾了勾，“洛大人记得好好在家里面壁思过啊，可别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好意！” 大司马想把自己四十二码鞋拍他脸上。 小人得志！ 他气得胸口直起伏，颤着手指着他。 丞相离开的背影，连头发丝儿都写满了趾高气扬。 明曦看到自家老爹的身影，缓缓松了口气。 看来狗皇帝还没丧心病狂到拿她爹出气。 她连忙迎了上去，笑眯眯地瞧着他。 “爹爹，您怎么进宫了呀？” 又乖又软的奶团子扶着门看过来，穿着一身鹅黄的襦裙，小短腿在身后一晃一晃的，撩的裙摆晃动，一双水灵灵的杏眸盈满了细碎的星子。 丞相一颗心都快化了。 朝堂上叱咤风云不苟言笑的丞相大人，此时两眼眯成一条缝，脸上堆着笑，弯着腰摸了摸明曦的头，语气轻柔和蔼：“当然是来看我家娇娇啦！” 他眸光落到她蹭破皮微微红肿的下巴上，顿时一阵心疼，“哟，怎么这么严重？洛家那丫头干的？这手怎么包成这样，娇娇疼不疼？” 咬了咬牙，他语气不忿，“太不像话！真应该让那臭小子多踹几脚！” 明曦：…… 有这么个父亲，她三哥是个纨绔好像也不奇怪？ 不过，莫名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为了避免她爹真的丧心病狂让人去补上几脚，明曦乖巧地摇头：“爹爹不气，娇娇已经不疼啦。” 殊不知她这副懂事的模样，让人看了反而更加心疼。 丞相暗搓搓想，教出这么个女儿，光是思过简直太便宜姓洛的那个老匹夫了！ 回头得让安儿给他找点麻烦！ “娇娇真乖。”他脸上笑眯眯的，拉着明曦朝里走，一边絮絮叨叨着，“中秋宴将至，到时候皇上会宴请朝廷官员，还可以携带家眷，你娘也能进宫看你了。” 明曦眼睛一亮，说实话，她对那还没见过面的娘亲还是很期待的，印象里是一个极温柔貌美的女子，也不知道怎么生出原主那么个性子。 “对了。”他转过身来，语气含笑，“到时候你大哥也该回来了，娇娇这么久没见大哥，估计也想他了吧？” 明曦愣了愣。 大哥傅行安？ 这可真算得上是一位人物！ 年纪轻轻已经靠自己的能力坐上骠骑将军的位置。 父亲身为文官，傅行安却从小好武，背着丞相报名从军，从一个小小的伙食兵到骠骑将军，骁勇善战，领兵打过无数胜仗。 这位大哥才是真真正正做到不靠家世，却惊才艳绝！ 第99章 皇后可还满意 明曦想的入神，视线里突然出现一抹红，她定睛一看，是一串漂亮的珠子，顿时眼睛一亮，“好漂亮啊！” 就猜到小女孩会喜欢这种玩意儿，丞相哈哈大笑起来：“喜欢拿去玩！” 明曦也没拒绝，她捧着那红珠爱不释手，挪不开眼，脆生生地道：“谢谢爹爹。” 她顿了顿，歪着头比划了一下手腕，然后认真地道：“爹爹，我可以把它戴在脚上吗？” 手腕太细了戴不住，戴脚上肯定很漂亮！ 丞相大人沉默了一会儿。 这遗红珠的来历他也听过，陛下也才得了这么一串，这么珍贵的东西，戴脚上好像有点不尊重…… 不过转眼瞥见明曦眼里的欢喜，他果断道：“只要娇娇喜欢，戴哪儿都可以！” 不管了，送给了他就是他的东西，想怎么处置看他宝贝闺女的心情！ 送走了丞相大人，明曦迫不及待地将珠子戴在脚上，她盯着自己的脚丫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满意！ 果然，她可真是个小天才！ 次日，明曦从学堂回来，走在半道突然想起一茬。 狗皇帝好像让她每日下学去养心殿来着？ 抱着侥幸的心思，明曦心想，他大概就是随口一提而已，八成自己都不记得了！ 明曦捂着嘴偷笑，那她也装不记得不就好了？ 再说啦，他那么忙，每天有那么多政务要处理，她怎么好意思拿自己这点破事耽误他呢？ 明曦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皇后当的可真是善解人意！ 她哼着小曲儿回到坤宁宫，刚走到门口，就瞥见李德忠那个憨憨跟个门神似的杵在门口，见她走近，一张老脸堆起殷切的笑。 “娘娘回来啦？” “娘娘辛苦啦！” 明曦脸上的笑一垮：…… 她警惕地停在原地，眯着眸瞧他：“李公公，您怎么来了？” 李德忠拿手掩着嘴笑了一下，模样居然有一丝丝娇羞，“娘娘可是忘了陛下说的，要去养心殿坐坐？” 明曦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干巴巴笑了两下：“啊哈哈，本宫还真是忘了……” 他一甩拂尘，笑眯眯走过来，“陛下早料到娘娘贵人多忘事，特意让奴才在这里等着呢！” 明曦：…… 狗皇帝一天天的这么闲的吗？ 还真是料事如神呢。 这么能耐当什么皇帝，干脆把国师的饭碗也抢了呗！ 明曦盯着一脸生无可恋跟随李德忠来到养心殿。 越离夙正在批奏折，闻声抬眸看过来，勾了勾唇角：“朕的特别关照，皇后可还满意？” 明曦拖着有气无力的调子，“满意……” 满意你个大头鬼！ 明曦磨了磨牙，视线四处搜寻着，势必要挑一个离大暴君最远的位置！ 李公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她和越离夙。 明曦转动着眼珠子，瞥见内殿的空位，蹑手蹑脚正要走过去，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到这儿来，朕也看看皇后最近功课做的如何？” 明曦慢吞吞转过身看过去，发现他指的地方正是他的下首，离他不到一米远的位置。 明曦：…… 第100章 是挺有天赋 明曦咬着笔头，暗搓搓瞥了眼正在批奏折的越离夙，再看了看面前空白的纸页，就很愁。 因为讨厌那个秦夫子，明曦一上她的课就头疼的厉害，听课也听不进去，秦夫子本来就看她不顺眼，更加不会错过奚落她的好机会！ 于是长此以往恶性循环，明曦的功课一塌糊涂。 好死不死，越离夙抽查的正好是她才学过的一篇文章，因为里面的生僻字太多，她照着读都困难，更别说完整地默下来。 她眼神纠结，忍不住又瞥了眼越离夙的方向。 这一看却冷不丁和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对了个正着，明曦心虚地正欲挪开视线，听见他语气幽幽地问：“朕脸上有字？” 明曦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回：“没有啊……” “那你看那么久，笔都不动一下？”他唇角翘起，弧度似嘲讽。 明曦鼓了鼓腮帮子，沮丧着脸破罐子破摔：“我不会写……这篇太难了！” 出乎意料，越离夙倒没有生气，他好脾气地放下手中的奏折，偏头看过来：“哪个字不会？” 明曦想了想，眼神犹豫地看着他，语气带着试探：“要不，你换个问法？” “比如……会哪个字？” 越离夙：…… 他凝视着她充满真诚的眼睛，眼里情绪十分复杂。 那模样仿佛在说，我知道你蠢，但没想到你居然能这么蠢！ 明曦咬了咬唇，委屈巴巴垂着脑袋。 也不能怪她呀！ 她已经很努力地在记了，可这猪脑子就是记不住！ 她严重怀疑是原主残留的智商影响了她！ 她原来虽然也是个学渣，可也不至于渣到这种地步啊！ 眼见着小团子在他的注视下，头越埋越低，要是给她一条缝儿，她估计能立即钻进去！ 越离夙气笑了。 行，知道羞耻还有救。 他手托着下巴盯着她，垂着眸哼笑：“随便这两个字看看。” 明曦神情凝重，“要不还是别了吧，我的字一般人看不懂！” 他轻飘飘睨着她，明曦和他对视两秒，败下阵来，她肩膀一垮，嘀咕着“这可是你要看的”。 她握着笔深吸一口气，如同大师做法一样，双手合十，然后蘸了蘸墨，颤抖地写下两个字。 越离夙随意瞥了一眼，目光触及到那歪歪扭扭如同蚂蚁爬过的字迹，微微凝滞，他沉默片刻开口：“这，写的什么？” 明曦抿了抿唇，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指着那两个字认真地读出声：“正、义，看不出来吗？” 她挑的这俩字算是写起来比较简单的了。 他嘴角小幅度地抽动，额角青筋隐忍地抽动：“正义要长这样，就不存在什么邪不胜正了。” 明曦：…… 她努力地消化着这句话的意思，就听越离夙突然语气认真地问：“国师没有收你为徒的打算吗？” 明曦“啊”了一声，一头雾水地抬眸看他：“为什么要收我为徒？”她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莫非……我在算命方面很有天赋？” 他眸光幽灭难明，万种情绪化为一声叹息。 “是挺有天赋。” “朕说的是画符。” 明曦脸一黑。 第101章 官方认证小可爱 越离夙对明曦的字表现出了由内而外的嫌弃。 他心里有些疑惑，记得上辈子，皇后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却也略知一二。 怎么这一世……就这么一言难尽呢？ 莫非是初学乍练，所以才…… 他收敛了思绪，瞧着气得腮帮子鼓鼓的明曦，抿了抿唇提醒：“握笔姿势不对。” 明曦盯着手里的毛笔，调整了好几个姿势都不对，她沮丧至极，正想着撩杆子不干了，窸窸窣窣的衣袖摩擦声响起，她闻声回头，但见眼前玄衣拥了过来，轻浅好闻的冷香蓦地凑近，无孔不入。 原来是他挪坐到她旁边来，明曦身体一下子紧绷僵直。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头顶轻嗤声落下来，伴随着浅浅的吐息，他话音嘲讽，不紧不慢的一字一顿：“能笨死你。” 瞬间，明曦心里的不自在没了，满心只剩着熊熊燃烧的怒火！ 笨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手上倏地一阵冰凉，明曦惊了一下看过去。 骨节分明的大手正握着她缠着纱布的小胖爪，他的手白皙纤长，好似和田玉，带着一种沁凉的温度，连弯曲的每一寸弧度都是优雅好看的。 明曦本来不觉得自己的手有多丑，可是被他这么一衬，就显得十分磕碜…… 她有些恼羞成怒地想挣脱，他略带警告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别动。” 她整个人处于被他拥在怀里的姿势，那股冷香萦绕在周身，那真是要多不自在有多不自在！ 可是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拐到手上了。 越离夙还真在很认真地纠正她握笔的姿势，他的力度把控的很好，落笔的动作不疾不徐，一气呵成。 明曦瞪大了眼一脸稀奇地注视着纸上的字逐渐成型，她的嘴巴张成了“o”形。 这居然是她写出来的字？！！ 毫不夸张的说，明曦想把它裱起来挂墙上！ 她正沉浸在激动中不能自拔，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 “啧，果然影响发挥。” 听他语气，好像还很不满意的样子。 明曦：？？？ 对不起哦拉低您水平了。 越离夙指着写的那几个字，懒声道：“认识吗？” 明曦迟疑伸出手指着中间那个字，一脸郑重：“这个我认识，月亮的‘月’！” 语气那叫一个铿锵有力。 他冷冷斜她一眼，唇一斜，“这是光明的‘明’，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 明曦：“……额这个，现在认识了。” 她一脸新奇地盯着那三个字，原来“傅明曦”是这么写的！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顿了顿，眼睛噌噌冒着亮光去拉他的衣袖：“陛下陛下，你教教我‘小可爱’三个字怎么写呗？” 越离夙垂眸看了她一眼，眉梢微动，提笔正欲动作，想到什么，在纸上落下另外三个字。 明曦好奇地眨眨眼：“‘小可爱’是这么写的吗？” 他面不改色地点头。 明曦搓了搓手兴奋起来，抓着笔歪歪扭扭在中间添上一个字。 她拍了拍手捧着下巴乐出声：“嘿嘿嘿，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傅明曦是小可爱！ 皇帝官方认证，回去她就让绿药给裱起来！ 简直完美！ 第102章 是想蹭饭咋的 李德忠守在门口，远远的就瞧见台阶下一女子缓缓而来，他眯着眼睛踮着脚瞧了半晌，这才认出正是那位从冷宫里出来的黎嫔娘娘。 这快到饭点了，陛下也没宣召，这黎嫔这时候来，是想蹭饭咋的？ 李德忠在心里纳闷儿，脸上笑眯眯的：“哟，这不是黎嫔娘娘么，这么晚了来养心殿是……？” 黎嫔掩着唇轻笑，她今日刻意梳妆过，轻薄的绯色纱裙尽显窈窕的身姿，脸上略施粉黛，一点红唇，眼波含着媚：“李公公，本嫔自己做了些糕点，清爽可口，正好解腻，想到皇上政务繁忙恐顾不上用膳，特意给皇上送来。” 李德忠翘着兰花指笑的比她还娇羞，话音打趣，“黎嫔娘娘自个儿都说陛下政务繁忙，顾不上用膳，难不成就能顾得上吃糕点了？” 黎嫔：…… 她脸上的笑僵了僵，“李公公……这” 李德忠心里冷笑一声，难怪这黎嫔能混到冷宫那旮瘩去，心眼子这么多！ 想和皇后娘娘争宠，也不照照镜子瞧瞧她那张锥子脸！ 呸！ 他笑着打断她，脸色为难，“黎嫔娘娘，不是杂家不通融，可眼下皇后娘娘在里头呢，杂家贸然放您进去，万一陛下怪罪下来……” 他话音未尽，眼神意味深长。 “皇后娘娘在里头？” 黎嫔脸色微变，她无意识揪紧了手中的帕子，眼里情绪难明，想到什么，抿了抿唇露出一抹笑，“那正巧了，也给皇后娘娘尝尝，她上回还夸本嫔的手艺好呢！” 她眼珠子转了转，自信地勾了勾嘴角，“李公公，劳烦您通报一声吧，若是陛下不乐意，本嫔立马就走。” 陛下怎么可能不乐意？ 记得上辈子他就不喜欢皇后，对这个结发妻子也只是表面上相敬如宾而已。 若不是碍于傅家和太后，指不定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她这时候进去，恐怕正和陛下的意呢！ 李德忠在心里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这黎嫔哪来的自信，莫不是待过冷宫，她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好拒绝。 “那您稍等，杂家这就去通报。” “有劳李公公。” 盯着他离去的背影，黎嫔微眯着眼，嘴角扬起势在必得的笑。 李德忠壮着胆子进了殿门，就瞧见他家陛下把皇后娘娘搂在怀里，二人之间的气氛竟然还挺不错，顿时他老脸一红。 哎哟喂，一把年纪了还给他看这些！ 讨厌！ 李德忠怀着激动的心情，迈着小碎步走近，无意间瞥见皇后娘娘面前摆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一行字，他跟在陛下身边，自然识得字。 那纸上赫然写着—— 傅明曦是小呆瓜。 而皇后娘娘正盯着那行字笑的一脸荡漾。 他家陛下则一本正经地手抵着唇，眼里藏着宠溺（？）的笑。 李德忠：…… 就很迷惑。 小夫妻俩的情趣。 咱也不敢问。 他收敛心神，低着头道。 “陛下，黎嫔娘娘来了。” 李德忠本来以为他家陛下会让她打哪来回哪去，没想到他瞥了眼一无所察的皇后娘娘，挑了挑唇： “让她进来吧。” 第103章 你太过分了 明曦闻言抬眸看了眼他，撞入一个线条收束干净利落的下巴，白皙明净，十分具有少年感。 她撇了撇嘴，狗皇帝，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噢不对，她爹除外！ 明曦气哼哼地撞开他的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墨宝”正准备开溜，身后幽幽的调子响起： “字都没写完，朕让你走了吗？” 明曦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湿漉漉的杏眼震惊地瞪着他。 敲！ 大暴君还做不做人啦！ 自己秀恩爱也就罢了，让她在旁边看着她也勉强能忍，可是，自己和别的女人秀恩爱，还让她在一边写作业是什么骚操作？！ 她也是有脾气的好吗？！ 明曦气得额前的呆毛都快竖起来！ 她咬着唇不忿地瞪着他，对方懒洋洋支着下巴迎上她几欲喷火的目光，语气闲散：“坐回去，继续写。” “你太过分了！！！” 明曦瘪着嘴，眼睛红红的，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她宁愿被狗粮噎死也不想写作业！ “写完有奖励。” 她迅速抬手抹了抹眼角，抬着下巴极力矜持：“什么奖励？” 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一垂，拖长了调子，好整以暇偏头，“中秋后会有一次狩猎，到时候……” “不就是写字吗！” 明曦猛地一拍桌打断他，一脸大义凛然，“我最喜欢写字了！谁拦着我我跟谁急！” 明曦说完，埋着头重新投入到一笔一划里，她模仿着越离夙的笔迹，激情饱满地将他写下的那行字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每写一遍，心里默念一句—— 噢我可真是个小可爱！ 越离夙见她写的那么认真，心里破天荒的升愧疚。 有种……欺负傻子的感觉。 黎嫔得了李德忠的回复，顿时心里一阵得意，果然如她所料，陛下根本不待见那个傅明曦！ 她慢悠悠理了理云鬓，在李德忠含笑的注视下，抬头挺胸，拎着食盒步入殿门。 这刚走进就听到女孩子又气又急的怒斥声，隐隐带着哭腔—— “你太过分了！” 她顿时一乐，这不是傅明曦的声音吗？ 难不成，那蠢丫头和皇上因为她的到来产生了矛盾？ 黎嫔想着，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如今的傅明曦不过是个六岁孩童，又蠢又娇蛮，还没脑子，想对付她简直易如反掌！ 皇后之位，早晚是她的囊中之物！ 一想到二人很有可能因为她吵了起来，黎嫔心情顿时愉悦起来，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煽风点火了！ 黎嫔身姿婀娜地步入殿内，抬眸便见陛下情绪莫测地坐在那儿，一旁是埋头写着什么的小团子，她个子矮，跪坐在软垫上，整个人趴在案几上，只能露出一个头，眼角微微发红，一看就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瞥见明曦坐的位置，她眸光微黯，揪紧了手中的帕子，很快又释然。 陛下肯定是做做面子，没看见两人之间的气氛都不对吗？ 思及此，她唇角一松，摇曳着上前行礼：“嫔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越离夙漫不经心抬眸，对上她那张脸，眼底划过一抹几不可察的讽意。 身边传来脆生生的语调。 “你就是黎嫔？” 明曦眨了眨眼，瞧着面前的女子，一脸真诚地发问。 “这位……黎嫔，本宫送给你的菊花，你还满意吗？” 黎嫔的笑僵在脸上：…… 第104章 倒也不必如此激动 她愣愣地看了眼明曦，似是有些不敢置信她居然一上来就发难。 可在她控诉的目光下，对方没有丝毫的心虚和不自在，只拿一双纯洁无辜的大眼睛望着她，尴尬的反而是她。 黎嫔咬了咬牙，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说起来还未谢过娘娘呢，嫔妾喜欢极了。” 那后半句话，咬字偏重，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一样。 明曦松了口气，心想着绿药果然靠谱。 她眼睛弯成月牙儿，欣慰地点点头：“早知道你这么喜欢，回头坤宁宫其他品种的菊花开了，我再让人给你送过去就是。” 黎嫔脸一绿，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她转眸转向一旁的越离夙，咬了咬唇欲言又止，眼神流露出委屈之色。 越离夙眸光微动，轻挑眉看向明曦，语调凉凉：“你倒是大方。” 黎嫔心里一喜，心想果然，陛下也看不过去要为她出气了，就听到他意味不明地补充一句： “朕宫里也没有菊花，皇后怎么没说往乾清宫送几盆？” 黎嫔：…… 明曦诧异地看他一眼，心里琢磨着这皇帝当的也是抠搜，他要是真想要，一声令下难道下面的人还敢怠慢不成？ 见天儿的跑到她这儿白嫖，害臊不害臊？ 况且…… 这菊花……不是还有另外一种意思嘛？ 她清了清嗓子，软着声音道：“陛下若是喜欢，回头臣妾给您送点别的，这菊花……寓意不太好。” 越离夙满意了，他点点头，下颚微敛一本正经，活像刚才无理取闹的人不是他一样，施施然道，“那就依皇后的意思吧。” 黎嫔：？？？ 不是，合着寓意不好不能送给皇上，送给她就合适？？？ 这两人是当她不存在的吗？ 一定是傅明曦蛊惑了皇上！ 黎嫔脸色有点不好看，她再也按捺不住，提着食盒主动上前，含情脉脉，娇声开口：“皇上，这是嫔妾亲手做的点心，您看……” 越离夙瞥了一眼，敷衍地一点头：“放那儿吧，你可以走了。” 黎嫔脸色霎时一白。 明曦抬眸觑了眼他冷淡的神色，又瞟了瞟黎嫔明显失落的眼神，不禁在心底叹气。 没想到啊，大暴君居然还是个钢铁直男！ 人家姑娘大老远送吃的过来，不感动的把人家搂怀里柔情蜜意一番也就算了，连客套的话都不说几句！ 简直像个拔x无情的渣男！ 看来还是得她亲自出马！ 明曦摇头叹了口气，瞧了眼失落的黎嫔，别怕姐妹，我这就来救你！ “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噢！”明曦捧着下巴一脸期待，她摸了摸肚子，有些羞赧地笑了笑，“我好像，有点饿了。” 越离夙动作一顿，挑眉若有所思瞧了眼明曦，蓦地一勾唇，抬了抬下巴：“既然皇后想吃，那就呈上来吧。” 黎嫔手一抖，眼刀子嗖嗖地飞向明曦，眸光藏着怒火，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么对方已经死了成百上千次！ 明曦心里直感叹，看不出来这黎嫔还是个知恩图报的，瞧给她感动的，手都在颤抖。 不过顺手而为罢了，倒也不必如此激动。 第105章 来道雷劈死这对狗男女吧 明曦试探地往嘴里塞了块糕点，别说，味道还挺惊喜。 她眯着眼腮帮子塞的鼓鼓的，一边吃一边点头，“好次！” 黎嫔面部肌肉抽搐，脸都笑僵了，下一秒，她看见明曦伸着小手，手里捏着一块糕点，递到皇上嘴边。 黎嫔：！！！ 这死丫头！ 吃着她给皇上做的糕点也就算了，居然还抢她的戏份！ 这绝对是裸的挑衅！ 她气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明曦举着小手眨巴着眼睛看着越离夙，咬字含糊不清：“唔，真的好次……” 为了助攻，她也是费尽心思了。 希望黎嫔不要辜负她的期待，给力一点！ 越离夙瞥了眼面前小巧精致的糕点，为了讨他欢心，黎嫔在这上面很是花费了一番功夫，至少看上去就令人很有食欲。 然而他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 视线上移，目光里是明曦清澈明净的杏眸，她吃东西的时候，一双眼睛满足地弯成月牙儿，眸子晶亮，蒙着一层剔透的光，很有感染力，就好像对她来说，吃这件事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 比糕点更令人有食欲的，是她满足的表情。 鬼使神差的，越离夙低下头，就着她举起的手，将糕点含进嘴里。 柔软的指尖无意擦过他的唇，甜腻的气息瞬间充盈味蕾。 他身子几不可察一僵，皱了皱眉仰头避开，眼神嫌弃。 “太甜了。” 明曦困惑地眨了眨眼：“还好吧？”她说着，自顾自的又塞了一块，在心里肯定地点头。 看来狗皇帝不喜欢吃甜的。 围观完全程的黎嫔脸色黑如锅底：…… 来道雷劈死这对狗男女吧！ 吃着她做的东西秀着恩爱，到头来还嫌弃太甜了？ 咋没齁死你俩呢！ 她攥紧了帕子，勉强扯出一抹笑：“皇上，东西已经带到，嫔妾也就不打扰您和皇后娘娘了。” 今天来的这趟委实有点心塞，她急需好好调整调整心态。 终究是草率了。 她以为年幼的傅明曦好对付，没想到大错特错，这死丫头年纪轻轻就掌握了泡茶的精髓！ 越离夙眸光一动，懒懒出声：“不急，来都来了……” 黎嫔眼睛一亮，一颗心瞬间死灰复燃。 果然，皇上心里还是有她的！ 她抿着唇期待地瞧着他。 他支着下巴眸光玩味，“朕听闻，黎嫔待字闺中时便才情出众？” 黎嫔略有些娇羞地垂下头，“陛下过誉了，出众不敢当，琴棋书画四书五经，只勉强称得上略知一二。” 明曦瞪大了眼，据经验，那些自谦地说“略知一二”的，其实都是大佬。 人家略知一二，是谦虚的说法，她说略知一二，那是真的只知道一点点。 这就是学霸和学渣之间的区别！ 学渣·明曦羡慕的泪水从嘴里流了出来。 越离夙满意地颔首，“既然如此……那就留在这儿，辅导皇后的课业吧。” 明曦：？？？ 黎嫔：？？？ 合着你特意把人家留下来，不是为了饮酒作乐红袖添香，而是为了榨取免费劳动力？ 明曦出离地愤怒了！ 狗皇帝太不是个人了！ 黎嫔，本宫支持你反抗！ 黎嫔本来也有些讶然，可是转而一想，皇上让她辅导皇后娘娘，何尝不是抬举她，变相羞辱傅明曦呢？ 这么一想，她瞬间充满了激情和动力！ 第106章 黎嫔你行不行呀 黎嫔以为辅导明曦功课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当明曦把笔递过来时她还有些失望，原来只是教写字，她还以为能一展才华。 算了算了，不能显露才华，借着机会讽刺几句也好，兴许在傅明曦的衬托下，皇上还能发现她的好呢？ 可是她明显低估了这人的厚脸皮…… 一开始。 黎嫔假惺惺地感叹：“呀娘娘，这个字很简单的呀，你怎么都不会呀？” 明曦托着下巴一脸凝重：“可能是因为我笨叭。” 黎嫔：“……” 台词都被抢了她该说什么？ 黎嫔瞥了眼越离夙的方向，眼珠转了转，再接再厉，“娘娘，这个字刚刚不是才教过吗？您怎么又忘了呀？” 明曦理直气壮：“因为我蠢呀。” 黎嫔：…… 还挺有自知之明。 对两类人来说，讽刺根本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一是脸皮厚的人，你骂她她也无所谓。 二是智商低的人，她甚至都不知道你在骂她。 恰好，明曦两种都占了。 黎嫔有点心累。 到了后来…… 明曦：“黎嫔，你不行呀，教了这么久我还是学不会诶！” 黎嫔嘴角抽了抽：“……呵，是嫔妾方法不对。” 难不成她还敢指着她的鼻子骂她笨吗？ 没过一会儿。 明曦一脸担忧地望着她：“黎嫔，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啊，你这身体素质不行啊，抽空让太医看看吧？” 一个字教了十几遍都不会，我为什么脸色难看你心里真的没有数吗？ 黎嫔抹了把汗，整个人都麻了，她主动站起身，扶着额角：“嫔妾最近身体有点虚，现在头痛的厉害，恐怕不能继续教娘娘识字了，还请陛下和娘娘莫要怪罪。” “啊这……”明曦脸上就挺遗憾，“这就走啦？有空再来啊……” 她依依不舍地把人送到门口，有心还想再劝，“黎嫔，我觉得你比严夫子秦夫子有耐心多啦，要不要考虑来国子监教书啊？本宫肯定选你！” “多谢娘娘抬举，嫔妾暂时没这个打算！” 人生路本来就短暂，我是有多想不开要去走捷径？ 黎嫔狼狈逃窜的身影好似身后有狗在追。 越离夙抬眼懒洋洋瞧着这一幕，轻嗤一声。 本来打算把这俩人放一起互相折磨，没成想变成了单方面碾压。 他眸光落在明曦翘首以盼的背影上，眼底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送走了黎嫔，明曦想到什么，提着裙摆跑回来，眼神兴奋地往越离夙跟前一坐，杏眸一闪一闪的，盈满期待：“陛下，我都乖乖练字啦，你看到时候的狩猎……” 天知道她每天除了皇宫就是国子监，来这里这么久，还没来得及好好逛一逛呢！ 他慢条斯理将笔搁在案几上，拿起明曦写的字一瞧，只见纸上挤满了歪歪扭扭的字体，对懂书法的人来说，绝对是视觉和心灵的双重折磨！ 他抖了抖纸张，面上一哂： “写成这幅模样，把人夫子都气跑了，还好意思要奖励？” 他眸光幽幽看过来，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 明曦一阵心虚。 第107章 狗皇帝还挺腹黑 她承认，她的确有故意的成分。 可谁让那个黎嫔这么过分！ 虽然她笨，她也有自知之明，可对方有必要变着法儿地提醒她嘛！ 她不要面子的哦？ 于是明曦没忍住，小小地捉弄了对方一下。 没想到这黎嫔心理素质这么差！ 连她这种段位的都受不了，以后还怎么在激烈的后宫争斗中称霸？ 啧啧啧，事关切身利益，明曦不禁有些担忧。 这小可怜儿能在那群宛如魔鬼的女人们手底下过上三招吗？ 她自认自己那点别扭的小心思还是藏的很好的。 至少黎嫔就单纯地认为她只是又蠢又没点逼数！ 然而她没想到狗皇帝居然这么敏感！ 这都被他看出来了？ 她垂着头对手指头，眼神无辜：“谁让她老是骂我笨！” 越离夙倒是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地就承认了，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明曦眨了眨眼，不高兴地撅着嘴：“我自己说和别人说那能一样嘛……” 自己说那叫打趣，别人说那是嘲讽。 同一件事，她可以自黑，但别人公然拿出来说，这就是不尊重了！ 虽然她和黎嫔是一条战线的，可该有的底线绝对不能让！ 他眸光微深，眼神暗了暗。 他本来还觉得她挺傻，没想到有些事倒是通透。 越离夙将纸铺在桌上，语气莫名，“就这么想出去玩？” 明曦鼓着腮帮子，点头如捣蒜。 这不废话吗？ 要不是为了出去，谁有这闲工夫陪他在这儿浪费时间？ 他斜她一眼，唇角挑起一抹弧度。 “出去可以，有个条件。” 明曦抱胸瞪着他，“嚯，我字都写啦还有条件！坐地起价噢！” “不错，还会用成语。”他没什么诚意地夸了句，语气慢悠悠的，“怎么样，答应吗？” 他说完，也不催促，就在那儿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神色不慌不忙，似乎料定了她不会拒绝。 明曦咬着唇掰着手指纠结了半天，然后顶着一脸不情愿，谨慎地竖起一根手指。 “你说的，只能一个条件！” “成交。”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跨步下了台阶，玄色衣摆隐约有银色流云闪动，少年玉冠束发，负手在殿里踱了几步，倏地回过头来，眸里有锋芒泄出，意气风发。 “中秋宴会有各国使臣来朝，想必你也知道。” 明曦茫然地点了点头，这个她听绿药提过。 越离夙眯了眯眸，眼底划过一道冷意，他语气微沉。 “他们此次前来赴宴，是因战败，企图求和，为了还百姓们一个安定，朕没有理由拒绝。” “可这群蛮子长期犯我边界，大肆烧杀抢掠，闹的人心惶惶，就这么便宜他们，朕实在难咽下这口恶气！” “所以呢？”明曦一头雾水。 他眸光瞥过来，意味深长地道，“你不是最擅长找茬吗？朕要你给他们制造点麻烦。” 听听这说的叫人话？ 明曦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什么叫她最擅长找茬！ “你可是皇帝，你要看他们不顺眼，随便甩脸色不就好啦？” 越离夙眸色隐晦，喉结滚动一下，“正因为皇帝，有些事不适合朕来做，你懂吗？” 明曦：我懂个屁！ 狗皇帝还挺腹黑，怕影响名声自己不出手，就怂恿可怜无助又弱小的她！ 她会轻易屈服吗？ 明曦努力矜持了两秒，没忍住诱惑：“也就是说，随便搞事都可以？” giao，可以光明正大的搞事，有点心动怎么回事？ 第108章 有妹妹了不起哦 自从越离夙让大司马回家面壁思过后，洛芷瑶也一连好几天没来国子监。 这样逃避的做法无疑令人遐想不已。 毕竟如果理直气壮又何必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呢？ 与此同时，院长登时明白了皇上的态度，当着大家的面果断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且向傅景礼道歉。 能混到这种地步的，必修课就是察言观色。 废话，比起面子，当然前途更重要！ 傅景礼面上表现得十分镇定，其实心里还有些懵逼和茫然。 他闯过的祸太多了，从来都只有被人指着鼻子骂的份，哪怕那些人大多选择息事宁人，那也是忌惮他背后的丞相府，而不是忌惮他这个人。 什么时候还有人主动跟他道歉？ 破天荒的，傅景礼居然还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思来想去，把人踹河里这事儿的确是他不对…… 不过要是再来一次，他肯定毫不犹豫做出同样的选择！ 坚决认错，死不悔改！ 江祐临似笑非笑地打趣：“怎么样，有妹妹护着的感觉不错吧？” 他缓缓眯眸看过去，一字一顿：“你在说什么屁话？小爷我需要她护着？” 他堂堂帝京小霸王，还需要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护着？ 开什么玩笑！ 江祐临摇着折扇，眼神戏谑，“我说子妄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他嘴角缓缓翘起，笑容玩味，“我可是听说，丞相大人和大司马在皇上那儿争相告状不成，结果反被罚跪，想来，若不是皇后娘娘从中周旋，以大司马的性子，这事儿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 他说着，悠悠地叹了口气，神情惋惜，“老天可真是不公平，怎么我就没有这么体贴的妹妹呢？” 傅景礼盯着他，眼里闪过若有所思，他招着手示意他靠近，蓦地勾了勾嘴角，“我告诉你怎样可以拥有。” 江祐临猛地一合折扇，眼神期待地凑近：“此话当真？” 舌尖抵了下腮帮，傅景礼一指头顶上方：“看见天上的太阳没？” 江祐临瞄了眼，神神秘秘地点头：“看见了，怎么？” 他懒洋洋偏头，指着一个方向：“朝着这个方向，拜三下，再回去睡一觉，就可以了。” “三下……”江祐临喃喃着认真地记下，突然疑惑地抬眸，眼神茫然，“为什么是三下，有什么讲究吗？” “噢”傅景礼笑了一下，回过头来瞧着他，眼神带点痞，“没什么讲究，主要是，这个姿势容易做梦。” “……” 江祐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在耍我？” 傅景礼略圆的眼尾下垂，下巴微抬睨着他，皮笑肉不笑，十分嚣张，“不然呢？” 没点逼数。 成天惦记别人的妹妹，还指望小爷给你好脸色？ 做梦呢！ 江祐临震惊极了。 他对傅景礼的不要脸又有了新的认知！ 不是这厮自己说的不喜欢傅明曦那个妹妹吗，他不过夸几句顺便表达了一下自己的遗憾，有必要这么针对他吗！ 有妹妹了不起哦？ 哼，他这就回去让他娘也给他生一个妹妹玩！ 再不行，把傅家明曦拐过来当干妹妹！ 最好气死傅景礼这狗比！ 第109章 有本事出来我们决一死战 虽然明曦帮傅景礼逃过了院长的责罚，可她自己的责罚却没能避免。 因为之前的那一脚，蹴鞠不仅打破了严夫子的窗户，还惊了他的鸟…… 别想太多，是真的鸟。 严夫子是个古板严肃的人，唯一的爱好是养鸟，他养了一只长毛鹦鹉，平日里装着鹦鹉的笼子就挂在窗前，那天，正在窗边沐浴日光的鹦鹉被飞来的一个蹴鞠惊的跳起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落了一地的毛…… 比起窗户，严夫子更心疼他的爱鸟！ 他才不管会不会得罪皇上丞相什么的，该罚还是一样罚！ 天知道当他看见和他的头一样秃的鹦鹉的羽毛时，心里有多痛！ 于是，罪魁祸首明曦理所当然被罚来给他打扫书房，顺便伺候他的宝贝鹦鹉。 哦对，还附赠个顾淮初。 走在长廊上，明曦抹着眼角一脸感动，“小胖墩儿，我实在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讲义气！以后待老大我坐上这国子监杠把子的位置，手下第一小弟非你莫属！” 顾淮初咬着唇戳手指头：“老大，我都陪你一起挨罚了，你答应我的桂花糕，什么时候给我啊？” “……”明曦激情的表演戛然而止，面无表情回过头来，“你就不能再多配合我一会儿？” 好吧。 本来严夫子的暗鲨名单里是没有顾淮初的，可这缺心眼儿的被明曦一忽悠，就主动站出来承认了他也有参与，于是两人一起被打发过来扫地了。 对此，明曦本来心里残存的一丁点儿愧疚，也在这一块“桂花糕”里烟消云散了！ 有气无力地打开门，明曦就听到一声愤怒且尖锐的—— “臭丫头！” “臭丫头！” 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望着四周。 “谁！谁在里面？” 严夫子不是去上课了吗？ 里面怎么有人？ 大白天的闹鬼了？ “臭丫头，我是你大爷！” 明曦愤怒了，一双杏眸燃着火，四处张望着，撸了撸袖子语气不忿，“敲！说话就说话，还骂人！有本事你出来，我们单挑！” 明曦说完这话就后退一步，怂恿着身后的顾淮初上前，自己则十分怂的只露出一个脑袋，不怕死地挑衅，“有本事你出来呀！” 那声音清脆地道，“有本事你进来呀，怂包！” “哇靠！”明曦像是一下子被戳中痛脚，她催促着顾淮初，“快小弟，赶紧上！他居然挑衅你老大，给他点颜色看看！” 顾淮初眼神犹疑，心里也有点怕。 “怂包！怂包！” 明曦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一把薅开磨磨蹭蹭的顾淮初，抄起门口的花盆就冲进去，嘴里囔囔着“姑奶奶和你这个死人妖拼了”！ 明曦捧着花盆在屋里绕了一圈，冷笑着出声，“哟，别躲着呀你倒是！有本事出来我们决一死战！” “笨蛋！笨蛋！” “看不见我，笨蛋！” 正当明曦气的抓狂的时候，顾淮初默默拉了一把她的袖子，然后指了指头顶上方。 明曦不耐地抬眸，对上一只趾高气扬的鹦鹉。 见她看过来，那鹦鹉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十分夸张地叫：“哇，被笨蛋发现了！” “救命！救命！” “杀鸟了！” “……” 第110章 我要拔光它的毛 明曦沉默了半晌都没想明白，严夫子那么严肃的一个人，是怎么养出这么一只戏精的鸟的！ 不但戏精，居然还碰瓷！ 这简直成精了好吗！ 明曦走过去，望着鸟笼阴恻恻地笑：“原来是你啊……” 鹦鹉居高临下瞅了她一眼，突然淡定下来，它伸长了脖子咯咯叫了两声，语气不屑且嘲讽： “小矮子，够不着！” “小矮子，够不着！” 明曦脸一绿：！！！ 她回头怒气冲冲地看着一脸无辜的顾淮初，咬着牙：“去给我搬个凳子来！我今天必须弄死它！！！” 顾淮初呆呆地“啊”了一声，语气迟疑：“这……这不好吧？这可是严夫子最喜欢的鸟……” 明曦鼓着腮帮子瞪着他：“我是你老大还是它是你老大？你到底哪边的！” 顾淮初茫然地瞥了眼那只神气十足的鹦鹉，又看了看愤怒无比的明曦，有点不太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不过他还是屈服于明曦凶巴巴的目光下，默默搬来了凳子。 明曦小心翼翼踩着凳子爬上去，然后得意洋洋地一抬下巴，虽然……还是有点矮，不过震慑这只臭鹦鹉足够了！ 它是个见风使舵的，刚刚还神气的不得了，如今感觉自己的小命受到了威胁，上蹿下跳地尖叫了起来—— “啊，杀鸟了！” “救命啊！” 明曦狞笑着，做足了坏人的架势，“小胖墩儿，给我递把镊子来，我要拔光这只臭鸟的毛！” 鹦鹉身子一僵，尖着嗓子抖的更厉害—— “过分！臭丫头！” “过分！好气！” “过分？”明曦气哼哼地瞧着它，“刚刚骂我不是骂的挺欢快吗？” 瞥了眼鹦鹉背上所剩无几的毛，明曦一阵心虚，她眼珠转了转，清了清嗓子一副大发慈悲的模样： “这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怎么样？” 鹦鹉安静下来，懒懒地抖了抖翅膀，黑黢黢的眼珠东瞧瞧，西看看： “本大爷，考虑考虑。” 明曦杏眼一瞪，抬手狠狠推了把笼子，“你个臭鸟，跟谁称大爷呢！” 鹦鹉惊得拍打着翅膀在笼子里乱撞。 “哇！坏蛋！” “坏蛋欺负大爷！” “你还大爷……来呀，姑奶奶今天就把你的毛剃光！” 明曦恨恨地抬手要动作，下面传来顾淮初弱弱的声音：“老大……好像，严夫子这鸟的名字，就叫大爷……” 明曦：…… 她瞥了眼湿润的小眼珠里疑似盛满委屈的鹦鹉，默了默。 原来它刚才在里面说，我是你大爷，没有在骂她啊…… 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这……这严夫子也是个奇葩，给鸟起的什么破名字！” 好好的一只鸟叫什么大爷！ 明曦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那个……臭鸟，啊不，鸟大爷？” “回答我几个问题，我让我小弟给你捉虫子赔罪怎么样？” 顾淮初瘪着嘴委屈巴巴：老大造的孽，为什么让他捉虫子？ 虫子那么恶心…… 名叫“大爷”的鹦鹉眼珠滴溜一转，矜持地拍打着翅膀，勉强同意了这场见不得光的交易。 第111章 这倒霉玩意儿 “严夫子最喜欢什么？”明曦眼里划过一抹狡黠，问出第一个问题。 大爷扑腾着翅膀懒洋洋地开口： “老头喜欢喂大爷。” “吹笛子！难听！” 它用翅膀捂住耳朵，“难听死了！” 吹笛子……？ 明曦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没想到古板严肃的严夫子居然还多才多艺？ 不过被自己养的鸟吐槽难听，也是够心塞的。 看来以前这臭鸟私底下没少被祸害，所以导致怨念如此深重。 “那，夫子最讨厌什么？”明曦又问。 大爷咯咯笑着，兴奋地拍打着翅膀，“秦夫子和狗！” 明曦瞪了瞪眼睛：“……为什么是秦夫子？” 能和狗并列成为严夫子最讨厌的东西，哦不是东西…… 额好像也不对？ 害反正最讨厌就是了！ 明曦不禁产生了强烈的好奇，那姓秦的臭婆娘到底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大爷黢黑的眼珠四处乱转着，在笼子里欢快地蹦蹦跳跳，“秦夫子！” “国师大人！” “咯咯咯！” 嚯！ 还和姬云止有关系？ 她的八卦之魂被点燃，一脸期待地盯着它，迫不及待追问：“秦夫子和国师大人怎么啦？” 可能这个话题超出了那只臭鸟的理解范围，又或者以它的语言能力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想法，它上蹿下跳地用身体表演着，可明曦完全看不懂，一脸懵逼地盯着它的动作，语气迟疑。 “你这是……想拉屎？” 大爷身子一僵，跳起来气急败坏地骂：“你个笨蛋！笨蛋！” 明曦：“……嘿我说你这只死鸟！自己表达不清楚，怪我咯？” 最终，一人一鸟之间的骂战以差点儿落到明曦头上的一泡鸟屎结束。 明曦：…… —— 出了严夫子的书房，明曦越想越好奇，心里跟猫抓似的，她拿胳膊肘撞了撞顾淮初，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欸你说，秦夫子和国师大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顾淮初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可告人……是什么意思呀？” 明曦：…… 算了，这憨憨除了吃就是睡，问他估计也问不出个啥。 明曦摇了摇头一脸遗憾。 可惜国师大人如今不在国子监，据说是有事出了远门，来了国子监这么久，明曦都还没上过他的课。 不然去找他打听打听也是好的。 明曦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亮了亮。 她猛地一拍手。 有了！ 小锦鲤那么闲，狐朋狗友更是遍布整个国子监，有没有可能，他知道什么八卦呢？ “八卦？”傅景礼闲闲地瞅了一眼面前的小矮子，轻嗤一声，“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尽打听些没用的！” 明曦默默瞥了眼他手里的弹弓，眼神控诉。 他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看什么看，我和你个小屁孩儿能一样吗？” 明曦在心里撇了撇嘴，十岁和六岁有什么区别吗？ 不都是小屁孩儿？ 她眨巴眨巴杏眼，央央地拽他的衣袖，软软地撒娇：“三哥哥，你就告诉我嘛～” “求求啦！” 傅景礼抖了抖鸡皮疙瘩，不耐地抬眸，“会不会说人话？” 明曦咬了咬牙，小脸面无表情：“傅景礼！” “你不告诉我，回头我就告诉爹爹你拿弹弓射院长大人的屁股！” 傅景礼：…… 啧。 这倒霉玩意儿！ 就很烦。 第112章 怎么就非礼了 最终，傅景礼还是屈服于明曦的杀手锏下。 这事儿他还真知道一些内情。 只因当时正好他也在场。 记得某次傅景礼逃课和江祐临去摘莲蓬。 二人撑着船穿梭在高大的莲叶间，不知不觉间傅景礼就睡着了。 他是被一阵说话声给吵醒的。 傅景礼皱着眉眼神烦躁，心想谁这么缺德扰人清梦！ 他半眯着眼从莲叶缝隙里看过去，就瞧见秦语那张娇羞的脸。 他鸡皮疙瘩冒起来，顿时剩下的瞌睡也没了。 傅景礼抬脚一踹，把船的另一头歪头打瞌睡的江祐临给叫醒，对方眼神迷蒙，正要开口，傅景礼手指竖在唇边喝止他的动作，下巴一抬示意他看向一边。 江祐临茫然地看过去，下一秒，做了个和他同样的抖鸡皮疙瘩的动作。 无他，秦语那张娇羞的脸实在太具有冲击力了！ 平时这女人总是板着一张清高傲气的脸，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表情？ 傅景礼和江祐临都挺惊悚。 这时另外一道冷淡的男声响起，二人这才发现，原来她对面不远处还站了个国师大人！ 姬云止神色清冷说了句什么，只见秦语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身子摇摇欲坠的，一副受了巨大打击的模样。 这下子二人都回味过来了。 原来误打误撞，撞见人家表白现场了！ 抛却这两位夫子在国子监的知名度，他们本身的身份就足以让人津津乐道，更别说就目前情况来看，秦夫子好像表白不成反遭拒？ 国师大人果然还是那朵高岭之花！ 姬云止能等着对方磨磨蹭蹭说完，已是耐心到达极限，他心里纵然不耐，却依然维持着风度。 “身为夫子，自然要起好的带头作用，秦夫子与其琢磨这些不切实际的事，不如多花功夫在如何提高授课水平上。” 如果刚才秦语还是备受打击摇摇欲坠，那么此时简直下一秒就要昏过去的弱不禁风。 然而姬云止却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他说完这话，自认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于是很有礼貌地说了句“告辞”，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某个方向，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人。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的秦语：…… 江祐临一阵唏嘘，用嘴型和傅景礼吐槽姬云止的不解风情。 秦语虽然不是一眼看上去就令人惊艳的大美人，却也勉强称得上小家碧玉，没想到国师大人居然这么无情！ 在这样秀美的风景下拒绝了别人不说，还一本正经地劝人家好好上课不要想些没营养的！ 江祐临激动地比划着，活像是被拒绝的人是他！ 傅景礼瞥了眼他眼里的幸灾乐祸，沉默一会儿，唇角往下压了压。 神经病。 本来以为这就已经结束了，没想到严夫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脸色急切，嘴里殷切地呼唤着“大爷，乖乖” “小乖乖，你跑哪儿去了？” 正在黯然垂泪的秦语脸色一变，一想到刚才自己被拒绝的场景可能被人看了去，她咬了咬唇，义正辞严地指责起来严夫子为人师表，居然不懂非礼勿听的道理！ 严夫子整个人就很懵逼。 他不就是找他的鸟吗？ 怎么就非礼了？ 第113章 丑的出其不意 事关节操和声誉问题，严夫子和秦夫子据理力争了半个时辰，到底女子面皮薄些，这场争执最终以严夫子占得上风，秦夫子掩面而逃结束。 从此以后，二人之间，这梁子也算是彻底结下了。 要说严夫子这人也是心眼小，这么大点事硬生生记到了现在。 明曦听完事件的来龙去脉，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要说这两人都是奇葩。 一个表白被拒迁怒别人，一个无辜背锅耿耿于怀。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国师大人瞧上去高不可攀，本质却是个直男，还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可是转而想到他罚她站时的冷酷无情，那种错觉瞬间消散。 明曦摸了摸下巴，脑子里灵光一闪。 严夫子和秦夫子不合，这倒是个有用的线索…… 中秋将至，明曦开始忙了起来。 要说她又不用操办宴会，到底忙些什么呢？ 这就要问问后宫那群妖魔鬼怪了！ 有天以容贵妃为首的妃嫔们相约来坤宁宫，脸上带着些许激动和羞涩。 对她们这种表情已经有经验的明曦下意识心生警惕。 她缩在偌大的椅子上，整个人可怜弱小又无助。 “你……你们又想干嘛？” 容贵妃帕子掩着嘴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娘娘果然聪慧，臣妾还没开口，您就猜到我们有事相求了！” 明曦木着脸：……废话，你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好吗？！ “说吧。” 她一脸放弃挣扎的模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选了个代表出来—— 被迫营业的德妃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笑着开口：“娘娘，是这样的，中秋宴上不是有一个环节是歌舞表演吗，可是每年都是那些花样，大家都看腻了，于是贵妃娘娘和臣妾一商量，决定要不咱们自己出个节目，换换口味。” 她看了眼身后的姐妹团，鼓了鼓气继续，“大家对这个建议还是挺积极的，于是臣妾就想来问问您的意见。” 明曦松了口气，挑了挑眉毛重新坐直了身子，一边点头一边道：“这主意不错啊，懂得创新是好事。” 她抬起眸眨了眨眼睛，弯了弯唇角，“所以你们准备展示什么才艺呢？” 琴棋书画随便拿一个出来，也足够亮瞎那群土鳖的眼了叭？ 见她点头，大家瞬间兴奋激动起来。 “臣妾们商量了一下，觉得广场舞这个节目就非常不错！” 容贵妃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可是眼睛里仍然不可避免地流露出几分期待，“娘娘您觉得呢？”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期待溢于言表。 明曦的笑僵在脸上：？ 短短的十几秒，她的表情由兴致盎然过渡到一脸懵逼，再到不可思议！ 所以，这群神仙是觉得在自己家里丢脸还不够，打算把脸丢到国际吗？ 缓了好一会儿，明曦才尝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语气委婉地道：“你们……除了广场舞，就，没有其他的提议吗？” 容贵妃眨了眨眼睛，“可是只有广场舞最有新意啊，每年都是那些歌舞，谁乐意看呀！” “就是就是，还不如看那些使臣呢，虽然年年来，可至少他们每年都丑的出其不意！” 明曦：…… 你们后宫生活，这么丰富多彩的吗？ 第114章 我洗澡都不关门 明曦委实觉得，广场舞这玩意儿，关着门在自家院子里跳跳还好，可放到那么多国家的使节面前，是不是有点……上不得台面？ 可对上大家期待十足的目光，她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有些说不出口。 一群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困在这深宫里，又不争宠又不篡位，也就只能靠这些玩意儿打发时间了。 要不，就由她们去吧？ 她犹豫着，突然脑子灵光一闪。 对呀！ 狗皇帝不是还交给了她一个任务吗？ 给使节们添堵！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啊…… 她的眼神逐渐猥琐。 明曦拍了拍桌子做出决定：“我们不跳广场舞，太没创意了！跳个high点的！” “嗨……？” 大家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御花园里。 宫女太监们放下手里的活计，围在一起一脸新鲜地瞧着什么，时不时兴奋地交头接耳讨论几句。 如此稀奇的场面，不禁令人好奇地驻足。 “楚良媛，腿抬高点儿，对，再高点儿！” 脆生生的萌娃音伴随着阵阵有节奏的巴掌声。 楚良媛艰难地抬起一条腿，身子摇摇晃晃的凸造型，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娘娘，您看这样可以吗？” 明曦纠结地咬着手指头，“动作是到位了，可你的脸色……能不能不要那么狰狞？” 楚良媛：“……” 她也不想的，可她控制不住她寄几！ 明曦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身边是给她打扇的绿药，她往嘴里塞了颗葡萄，还没咽下去，眼角余光一瞥，顿时杏眼一瞪，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 “贵妃你姿势唔对，抬头，挺胸，翘屁股！” 容贵妃脸一红，拿手捂着脸娇羞道，“娘娘，臣妾，臣妾害羞啦！” 明曦咽下葡萄，怒其不争地瞅了她一眼，“害羞个啥，有啥好害羞的？我要有你这身材，我洗澡都不关门！” “……” “别怕，跳出自信！你不是说要艳压众人，技惊四座嘛？”明曦循循善诱。 这个舞其他都是次要，最重要的是气势！ 制胜关键就是要从气势上压倒对方！ 容贵妃一听，顿时抬头挺胸，斗志昂扬！ 闭上眼睛，她似乎都能想象到她获得后宫舞后奖的画面了！ 其他人闻言也不甘示弱，一个个暗地里较着劲儿，丝毫不肯落后于人！ 明曦不禁感叹不已，但凡这群人肯拿出十分之一的斗劲儿放到争宠上面，她都不至于这么愁！ 她眼睛一瞥，捉到一个浑水摸鱼的，颤着手指过去。 “你你你！看什么看，就是你云嫔！” “你瞅瞅别人，再瞅瞅你！人家是去跳舞，咋的你是想去打架？要不要表演个胸口碎大石哇？”她激动的唾沫横飞，绿药连连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云嫔活动着僵硬的肢体，挠了挠后脑勺神色讪讪：“娘娘，我真不会这个……” 她一个习武的，让她来跳舞，简直是为难她！ 明曦想了想，嫌弃地一挥手：“行吧，你下去，到时候当个报幕场控什么的。” 虽然不知道报幕场控是啥玩意儿，不过总算不用遭这份罪，云嫔如蒙大赦溜到一边看戏。 第115章 讨饭都抢不到热乎的 荣昌盯着不远处簇拥着的宫女太监，眯了眯眼睛：“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怎么那么多人围在一起，都不用做事的吗？” 霜降瞥了一眼，恭敬地垂眸，“公主稍等，奴婢这就去问问。” 荣昌隔着人群遥遥地看了一眼，隐约似乎瞥到了傅明曦那个死丫头的身影，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小傻子又在搞什么鬼？ 没一会儿，霜降迈着碎步回来了，她脸色有些古怪。 荣昌见状挑了挑眉：“怎么这副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霜降犹豫片刻，抿了抿唇如实地道：“是皇后娘娘，以及各宫里的娘娘小主们，好像是在排练中秋宴的节目……” “节目？”荣昌语气狐疑，拧着眉，“什么节目？” 霜降不确定地拖长了音，“应该是……跳舞？” “胡闹！”荣昌瞥了眼明曦的方向，冷着脸怒哼一声，“放着好好的主子不当，非得出去抛头露面？还是当着那么多使节的面，像什么话！” 她冷冷一勾唇，“本公主倒要去看看，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话落，她提着裙摆朝人群的方向走去。 “公，公主……” 霜降咬了咬唇，眼神纠结。 她家公主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这每次和皇后娘娘斗嘴都没赢过，下一次还是巴巴的贴上去，这不是找虐吗？ 叹了口气，霜降认命地追上去。 “傅明曦！” “给荣昌公主请安！”宫女太监们瞥见气势汹汹的荣昌，纷纷慌了神让出一条道。 唯独明曦，不紧不慢地嗑着瓜子看过去，像招呼小狗似的： “荣昌来啦？” “怎么，你也来报名的？” 荣昌满心的怒火一堵，一头雾水地望着她，下意识道：“报什么名？” 明曦指了一圈卖力表演的妃嫔们，耸了耸肩，“喏，报名我的舞团啊。” 说着，她目光颇有深意地从上而下撇了眼荣昌，神情有些为难，“不过你这身高，和这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身材，让我很是为难啊……” 荣昌脸一绿，气呼呼地用手指着她：“傅明曦你！” “笑话！本公主脑子坏掉了，来报名什么破舞团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明曦惊讶地看着她，神色十分诧异。 荣昌像是找回了场子，挺直了腰杆鄙夷地轻嗤：“难道本公主说的不对吗？堂堂国宴，被你搞得这么乌烟瘴气的，居然还堂而皇之的怂恿后妃们抛头露面，我皇兄怪罪下来，你担得起吗？” 明曦咬了咬唇，皱着眉头可怜兮兮的：“我好害怕噢！” 不待荣昌露出得意的神色，她小脸一垮瞬间变脸。 明曦白翻到天上：“你倒是去告呀，谁不告谁是王八！” “还丢人现眼？”她小嘴一撇，“人家长得漂亮身材好，展示给大家看有什么不对了？你想丢人现眼还没这个条件呢！” 一群妃嫔们同仇敌忾地瞪着她。 荣昌下意识瞥了眼自己一马平川的胸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以后脸一黑，她咬了咬牙。 “本公主金枝玉叶，想证明自己也用不着通过这样的方式！” 明曦眨了眨眼睛，一脸真诚，“你应该庆幸你是公主，不然就这德行，讨饭都抢不到一口热乎的。” 荣昌：…… 第116章 燃烧我的卡路里 被怼后的荣昌气的炸毛，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她的嘴！ 也不知道这小傻子从哪儿学来的牙尖嘴利，顶着一张乖巧无害的脸，说的话却每次都气得她憋着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想干架吧…… 然而傅明曦那个死丫头身边有一群人保驾护航，再看看她，形单影只，短胳膊短腿的，没有半点攻击力。 荣昌：…… 这还打个锤子噢！ 她一张俏脸通红，霜降眼神无奈，在一旁连声安抚，连台词都没什么变化。 “公主，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她很是心累，骂又骂不过，打又不敢打，不走还能咋的？ 荣昌抿紧了唇，很有骨气地一抬下巴：“本公主为什么要走？我偏要留在这里看看，她能有什么花样！” 霜降：“……” 这该死的倔强。 不愧是她家公主！ 明曦也没工夫搭理荣昌，她忙着赶进度，因为是临时决定的，如今离中秋宴只剩下短短几天的功夫，以这群人的资质…… 明曦在心里叹了口气，沉重地想： 能不能学会还难说！ 她朝绿药打了个手势，对方明白她的意思，转身离开，没一会儿招呼着一群乐师过来。 乐师还是上回炸冷宫的乐师，自从上次露了那么一手，明曦私底下觉得这群乐师悟性还挺高，也能准确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于是就把他们给包养……哦不，雇佣下来。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用武之地！ 灵魂唢呐一出，荣昌惊的倒吸口气。 她惊魂未定地看了眼周围，发现大家的表情好像都很淡定，于是她抿了抿唇，也装作很淡定的样子。 绝不能表现的好像她没见过世面！ 唢呐响了几声，其他乐器也纷纷奏响。 调子节奏欢快跳跃，是荣昌从来没听过的。 她终究没忍住好奇心，暗搓搓戳了戳旁边的霜降，压低了声音，“这是什么曲子？” 霜降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奴婢也没听过……” 突然，她惊讶地瞪大了眼。 荣昌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就见明曦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一群妃子前方，一只手叉在腰间，另一只手握着拳头抵在额前，支棱着一条小短腿脚后跟着地，凸了个沉思的造型。 她惊得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 这傻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音乐前奏完毕，明曦也缓缓动了。 她抬起下巴看向前方，嘴角缓缓勾起，偏头给了荣昌一个可爱的k。 荣昌瞪着眼睛愣在原地，听着明曦又软又糯的声音唱着她从来没有听过的调子！ “每天起床第一句，先给自己打个气！” “每次多吃一粒米，都要说声对不起。” 奶奶的声音唱这首歌简直再合适不过！ 没错，明曦选的歌正是前段时间很火的《卡路里》！ 这首歌真的很洗脑，第一次听，对于古人来说绝对是个挑战！ 总体来说不算太难。 她长相可爱，短手短脚动作其实有些笨拙，却意外的让人移不开眼。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惊奇地瞧着这一幕。 连后面的妃子们也都停下动作眼神兴奋地盯着明曦。 所有人脑子里都只有一个想法： 这可比广场舞厉害多了！ 她们要是学会了还不得亮瞎那群土鳖的眼！ 第117章 她矮的太出众 荣昌本来打算挑刺的话哽在喉咙里，一句都想不起来，满脑子都是“卡路里”，虽然她也不知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卡路里而不是卡墙里…… 不过，这玩意儿还挺上脑！ 她情不自禁跟着明曦的动作和节拍点着下巴。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之后身子一僵，她做贼心虚地瞄了眼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情不自禁地点着下巴，有的甚至手脚都跟着动起来…… 相比之下，她真的一点都不突兀！ 荣昌顿时安心了。 是这歌有毒！ 不是她的错！ 越离夙是在下朝后回宫的路上，注意到这点的动静，然后被吸引过来的。 他一眼就瞥见了人群中间的明曦。 并不是因为她的舞姿有多迷人，而是因为…… 她矮的太出众。 小矮子明曦跳着稀奇古怪的舞蹈，那傻里傻气，憨态可掬的动作，和脸上那软萌的笑，瞬间俘获了他的眼睛。 越离夙心下一动，有一种莫名的情绪蔓延开来。 有点被萌到。 可惜他的字典里没有萌这个词，只觉得这丑东西今天看上去还挺顺眼。 明曦跳完整支舞，顺带凸了个造型，她气喘吁吁地抬起头，满意地瞧见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眼里满是新奇和震惊，她不禁得意地勾起唇。 直到眼角余光扫到一抹玄色，这宫里敢穿玄色的似乎只有一位，她惊得下意识身子后仰，可惜忘记自己还摆着pose，结果就是—— 明曦被自己绊了个屁股墩儿。 她“哎哟”一声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捂着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小脸痛苦地皱在一起。 “娘娘！”本来还满眼崇拜的绿药瞧见这一幕，惊呼一声连忙扑了过去将她扶起来，“娘娘您没事吧？” 其他妃嫔也十分殷勤地围过来。 “娘娘没摔着吧？” “要不赶紧请太医？” 明曦嘴角抽了抽，连忙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因为这种事宣太医，她还丢不起这个脸！ 一想到害她摔了一跤的罪魁祸首，她不忿地瞪过去。 只见摇曳的花枝下空无一人。 明曦揉揉眼睛，皱了皱眉，难不成她刚才眼花了？ 见明曦没事，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容贵妃眼珠子转了转，腆着脸第一个开口：“娘娘，您刚才跳的太好了！也教教臣妾吧！” “就是就是，这个比广场舞还有意思！” “也教教嫔妾，娘娘，嫔妾可聪明了，保证一学就会！” “娘娘，这首曲子，啊不对，这个舞，叫什么名字啊？嫔妾好像从来没听过哎！” 被挤到外面，本来还有些不满的荣昌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按理说她从小在边关长大，见闻肯定要比傅明曦一个连帝京都没出过的人厉害吧，可这首曲子，不，应该说是这样的曲调，她从来都没听过！ 明曦对大家表现出来的积极十分满意，她抬了抬下巴回答了其中一个妃嫔的问题。 “这首歌叫《卡路里》，你们没听过很正常。” 听过那才不正常呢！ “卡路里？娘娘，为什么要……卡路里呀？是因为太胖了吗？” 第118章 这个问题直击灵魂 明曦一脸惊讶地瞅了眼说话的宛才人，沉默片刻重重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一下就理解到了精髓！” 被夸的宛才人眼睛微微睁大，有些羞涩地垂下头。 接下来，明曦向大家解释了一番这首歌的大致意思。 听的一群妃嫔那叫一个热血澎湃！ “原来我们平时吃的东西热量这么高！” “我就说嘛，我零嘴吃的也不多呀，原来吃米饭也会胖啊！” “不行不行，我今天回去就节食！” “欸”明曦不赞同地开口，“减肥塑形可以，节食万万不能！” 接下来，她又被迫科普了如何减肥，以及减肥的正确途径和禁忌。 一群妃嫔和宫女们听的很认真。 明曦意犹未尽地说完，自觉自己已经摸到减肥大师的门槛了，荣昌在一边凉凉地来了一句： “说的这么头头是道的，怎么没见着你自己减下来呀？” 众人沉默片刻，似乎是觉得荣昌公主的话有些道理，然后目光充满了质疑地看向明曦。 自己都没瘦下来，这些方法真的管用吗？ 明曦满腔激情瞬间熄灭：…… 很好，这个问题问的直击灵魂。 欢快的乐曲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宫装女子站在长廊下，隔着长长的白玉石阶遥遥望向坤宁宫的方向，想到什么，嘴角缓缓勾起。 “听说最近皇后编了个什么舞，风靡整个后宫，各宫争相效仿？” “你人在宫外都听说了？”她旁边，太后手指搭上栏杆，轻笑了下，摇了摇头，“看来这丫头阵仗搞的不小。” 女子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明媚妍丽的容颜，正是明安郡主乔姒，她弯了弯唇角话音打趣：“那丫头之所以如此放肆，还不是仗着有太后娘娘您宠着，所以才敢这么无法无天！” 太后挑了挑眉，神色无辜：“你这话可就是冤枉哀家了，这事哀家事先可不知情，反之皇上那边，倒像是有纵着她的意思。” 明安郡主眸光微动，身子微微前倾，神情若有所思，“听上去倒像是，两人相处的不错？” 说着，她想到什么，眼里流露出点笑意，“记得上回明安进宫，娇娇和皇上之间瞧着似乎还有些冷淡……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太后眼里划过一丝欣慰，“哀家瞧着，如今皇后倒像是懂事了许多，而且性子也比之前活泼，想来，正好合了皇上心意？” 两人相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那倒是歪打正着？” 明安郡主叹了口气，“皇上喜欢娇娇，如此一来，娘娘您也能放心了。” 太后轻哼了一声，眼里幽灭难明：“夙儿这孩子，性子别扭得很，让他认清自己的心怕是没那么容易，你是不知道，哀家和他之间，还有个九年之约呢。” “九年之约？”明安来了点兴趣，眼神好奇看着她。 太后懒洋洋刮了刮长长的护甲，幽幽笑了一下，缓缓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明安听完，不禁莞尔： “如此一来，明安也甚是期待呢。” 第119章 别是被下了降头吧 坤宁宫的动静实在太大。 碎玉轩里。 黎嫔也有些坐不住了。 之前明曦邀请各宫妃嫔，唯独没邀请她，这样裸的针对，黎嫔能忍？ 她当即就不乐意了！ 她虽然瞧不上跳那个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舞，可她瞧不上是一回事，对方不请她又是一回事！ 这是面子问题！ 凭什么所有人都能去，唯独她不能？ 傅明曦这个死丫头就是看不惯她！ 她先是跑到养心殿打算朝皇上哭诉一番，谁知道被李德忠拒之门外，说是陛下近日政务繁忙，没空见她。 她好说歹说磨破嘴皮子都没能让那个老阉货松口！ 黎嫔在这儿碰了个软钉子，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只能灰溜溜地回了宫里。 心腹安慰她皇后娘娘只是不小心把她给漏了，没准儿过几日就会主动来请。 她仔细想一想，心道傅明曦估计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针对她，于是沉住气等了几日。 可是坤宁宫那头没有丝毫动静！ 她终于坐不住了。 黎嫔气急败坏地想。 狗屁的不小心把她给漏了！ 傅明曦就是故意的！！！ 思来想去，黎嫔决定主动出击，去找她讨要个说法！ 于是明曦正日常指导着大家的训练，就听到绿药跑来在她耳边低低一句—— “娘娘，黎嫔娘娘来了。” 她闲闲地嗑着瓜子，下意识正要脱口而出一句“黎嫔哪位啊”，突然脑子灵光一闪，猛地一拍大腿！ 糟糕，她怎么把黎嫔这号人物给忘了！ 明曦头痛地捂住额头，都怪这段日子太忙了，黎嫔存在感又太弱，她一忙起来哪还记得这号人物？ 不过……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少了这位姐妹的参与呢！ 明曦相信，凭借着黎嫔的上进心，一定能激发起这群咸鱼的斗志，然后把平静的后宫搅成一滩浑水！ 她忙坐直了身子神色激动：“快快快，把她请进来！” 绿药撇了撇嘴，说实话她不喜欢黎嫔，对方的野心就差没写在脸上了，偏她家娘娘单纯，掏心窝子地对对方好。 不过嘛…… 这有这么多帮手在呢，也不怕她家娘娘吃亏！ 黎嫔跟在绿药身后进来，扑面而来的各种乐器声和一院子的群魔乱舞，差点儿没把她给送走！ 她瞥了眼吹唢呐的那位乐师，脑子里不禁又想起在冷宫时被这唢呐支配的恐惧，脚步迟疑地顿在原地，一时之间竟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来这趟…… 只是听着声音远远没有观看现场来的更具冲击力。 这哪里是跳舞！ 别是被下了降头吧！ 对面，明曦笑的一脸殷切，朝她招着手：“嘿黎嫔，愣着干嘛，快过来呀，来嘛来嘛，别害羞啦～” 黎嫔：…… 突然有点害怕。 她咽了咽口水，强行克制住后退的冲动，想到自己的来意，硬着头皮挺直了腰杆走过去，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 “嫔妾这些日子总是听到坤宁宫传来的丝竹声，按捺不住好奇，这才过来看看，不请自来，还请皇后娘娘勿要见怪……” “害，见什么怪！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明曦搓了搓手，兴奋溢于言表。 “哈……？” 黎嫔微笑的面具好悬没裂开。 她该不会……真进了某个黑暗势力的组织吧？！ 第120章 C位之争 “来来来！一起来玩耍呀！”明曦嫌她走得太慢，从椅子上跳下来小跑到她面前，直接把一脸不情愿的黎嫔给推了过来。 其他嫔妃面面相觑，脸色不爽。 凭什么这个黎嫔一来就分走了娘娘的注意力！ 这小贱人该不会是来和她们抢c位的吧？ 经过明曦的科普，一群人自然知道c位的重要性，为了被娘娘选上，一个个勤学苦练，争妍斗艳，暗地里较劲儿你踩我一脚我踹你一屁股。 可谓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她们在这儿斗得你死我活。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黎嫔，看样子还是走后门进来的！ 凭什么！ 尤其是在明曦说出“大家多多关照新来的黎嫔”时，众人眼里攒动着火花，从彼此目光中看出了同样的讯息—— 先统一战线，搞死这个小贱人再说！ 容贵妃掩着嘴娇笑，眼神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黎嫔：“娘娘放心，臣妾们肯定会好好‘关照’黎嫔妹妹的！” 小样儿，觊觎她的贵妃之位她都忍了，敢跟她抢c位，看本宫不搞死你！ “就是就是！娘娘放心啦～” 黎嫔下意识心里腾起一股危机感，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上来两三个人，热情地架着她连拉带拽把她拖到人群里。 那扣在她肩膀上的手力道大的，根本由不得她拒绝！ 明曦欣慰地瞧着这一幕。 瞧瞧，多么团结友爱的大家庭！ 可惜她的目标是搞事。 希望黎嫔不要辜负她的期望，早日唤醒大家的斗志！ 她懒洋洋地倒回躺椅上，发出舒服地喟叹。 这边，黎嫔被拽到人群中间围得密不透风，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 她极力保持着镇定，手脚却隐隐有些颤抖。 “贵妃娘娘，要不嫔妾还是……” 周围的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不等她拒绝的话说出口，容贵妃慵懒一挑眉，红唇溢出一声笑：“怕什么，有这么多姐妹教你呢，来都来了，总得学点什么东西吧？” 啧，就这胆量，还敢和她抢，怂包一个！ “对呀对呀，黎嫔娘娘别怕，大家都会帮助你的！” 说话间，不知道谁摸上了她的腰，黎嫔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声脱口而出，身边传来容贵妃凉凉的声音：“不行不行，这腰太硬了，一点美感都没有！” 说着，她手下一个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黎嫔脸色骤然一白，痛苦地惨叫—— “啊啊啊！” 明曦正在剥桂圆，闻声惊得手一抖，果肉掉在地上，她疑惑地皱起眉循声望去：“你们在做什么呢？” 怎么动静搞的这么大？ 跟杀猪似的…… 不知谁笑眯眯回了句，“哎呀娘娘，臣妾们帮黎嫔活动筋骨呢，这身体没打开，到时候跳舞硬的跟棒槌似的！” “你说是吧，黎嫔娘娘？” 黎嫔脸色扭曲，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伸出手渴望着宫女把她救出去，德妃一把搭上她的手，惊讶地出声“呀，这手也需要松松，僵的跟鸡爪子一样……” 黎嫔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下一秒—— 又是一声惨叫。 萧贵人欢欢喜喜的声音传来：“娘娘，您看，黎嫔娘娘也很激动呢！” 明曦嘶了口凉气，有些不忍地挪开眼，继续剥她的桂圆，她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喃喃地道： “这也太激动了吧……” 第121章 真的好尴尬哦 最终，这场折磨以一道清脆的裂帛声结束。 事情是这样的。 “黎嫔呀，你这腿得抬高一点，再高一点……” 容贵妃一脸嫌弃地盯着她颤颤巍巍半天，就是抬不上来的腿，瞥了眼旁边的云嫔，“你来，帮她一把！” 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的云嫔磨拳霍霍地上前，抬着黎嫔的腿就果断往上一掰。 啧，这不就抬上来了吗？ 她还挺满意自己的杰作。 可是紧接着，呲啦一声。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众人狐疑地皱起了眉。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不知道啊……” “好像是黎嫔身上发出来的？” 被点名的黎嫔脸色白了又红，十分精彩。 众人弯下腰，视线默契地往下移。 “……” 只见她的裤子赫然撕裂了好大一条口子！ “哇哦，好大一个洞！” 不知道哪个缺心眼儿的不合时宜地感叹了一句。 黎嫔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通红，活像一只火鸡。 谁这么没眼力劲儿！ 众人循声看过去。 说话的是萧贵人，见众人看过来，她瞪着眼睛一脸惊慌地连忙捂住嘴。 哦，是她呀，是她就不奇怪了。 尴尬的气氛在蔓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齐齐把目光投向罪魁祸首云嫔。 云嫔摸了摸鼻子，神色讪讪，她盯着黎嫔，心里难得有些愧疚，憋了好半天，只憋出一句：“黎嫔你这裤子质量有点差啊……” 黎嫔脸色由青转白，偏偏其他人还自以为缓解了尴尬，纷纷附和： “本宫认识一个手艺不错的师傅，改天介绍给你呀！” “这贴身衣物嘛，当然得用好料子啦！本宫那儿还剩了一匹云锦，改日给你送过去昂！” “就是呀，虽然是住过冷宫的人，可也不能过于特立独行啊……” 黎嫔咬了咬唇瞪着这群人，羞愤欲死： “你们！” “你们欺人太甚！” 她眸光恨恨看了眼明曦的方向，心想今日的羞辱她算是记着了！ 来日必当十倍奉还！ 黎嫔捂着脸羞愤地逃走。 “诶，好端端的怎么走了呀？还有我们怎么就欺人太甚了？” “就是，我话还没说完呢，实在不行我还可以介绍个裁缝啊！” …… 明曦一脸懵逼地看着黎嫔冲出人群，宛如一阵风一样冲出院门。 她惊讶地瞪大了眼：“怎么回事儿这是？怎么人还气走了？” 一群嫔妃对视一眼，面不改色地道。 “哎呀娘娘，黎嫔用力过猛裤裆撕烂了，忙着回去补呢！” “就是就是，那可不得急嘛，下面呼啦啦地灌风呐！” “就是可惜了，这舞还没开始跳呢……” “对呀，真是好可惜哦！” 众人七嘴八舌，明曦听的嘴角直抽。 裤裆……撕烂了？ 这操作就很迷惑…… 这是得有多猛啊？ 她有些匪夷所思，不过看着这群女人脸色一个比一个惋惜，看那样子似乎恨不得亲自替黎嫔补裤裆一样，她有些相信了。 看来今天时机不对，只能等下次了。 但愿，这么丢脸的事不会给黎嫔弱小的心灵留下心理创伤吧。 明曦自我代入想了想当时的情景…… 真的好尴尬哦。 尴尬的脚趾头在地上抠出一个芭比豪宅。 第122章 敢不敢画的再抽象点 令人失望的是，经过这一次打击，受了严重心理创伤的黎嫔果然再也不来了。 明曦甚至主动让绿药去劝说一番，结果黎嫔拒绝的很是坚定。 对这样的结果，明曦表示很是失落。 多好的机会啊。 众妃嫔听罢，假惺惺地跟着感叹了两句，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算那小贱人有眼色，再多来几次，她们的花招可多着呢！ 本来以为黎嫔大受打击一蹶不振，可结果没过多久，便有消息传来，黎嫔自己报了个节目上去，据说也是舞。 明曦拊掌一乐，不愧是她看中的人！ 果然有上进心！！ 这是打算自己单干啊！ 她非但不觉得生气，还很高兴，反正结果是一样的。 而众嫔妃就更不在意了。 她们对自己的《卡路里》有着迷之自信，黎嫔哪怕跳出朵花来，都不可能比得过她们！ 此起彼伏的音乐声令荣昌心浮气躁，她气呼呼地在寝宫里来回踱着步，无意间瞥见门口的宫女们伸长了脖子望着同一个方向，下巴跟着节拍一点一点的，顿时心头一怒，冲过去指着她们怒骂： “看什么看，一个个的不用干活啦！” 一群宫女吓得脸色惨白，战战兢兢垂着头不敢说话。 荣昌烦躁地一挥手：“都给本公主滚！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如蒙大赦，瞬间一窝蜂散了。 荣昌之所以脾气这么暴躁，说白了还是和明曦离不开关系。 那日之后她本想找皇兄举报傅明曦，皇后没个皇后的样子，成天唯恐不乱，还公然倡导不好的风气！ 结果越离夙听了，非但没动怒，还反过来把她给训了一顿！ 大意就是说这是经他许可的，还说什么她身为公主，却目光短浅思想迂腐！ 荣昌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从前发生这种事儿，皇兄肯定站在她这边的！ 而现在…… 他是被傅明曦那个死丫头灌了汤吗这么维护她？！ 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荣昌心拔凉拔凉的。 最可气的是，她找到傅明曦，纡尊降贵提出想要领舞的时候，对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 是的，毫不犹豫！ 她还变着法儿讽刺了自己一番，说什么她身高不够啊，身子硬的跟块木头似的诸如此类的话语…… 荣昌气的脸都绿了。 她以为她很稀罕吗！ 听到那个黎嫔公然和傅明曦打擂台，荣昌心里一动，傅明曦拒绝她是她自己的损失！ 她可以帮助黎嫔，抢傅明曦的风头啊！ 就当是为对方的轻慢出口恶气！ 不过在此之前…… 霜降从外面回来，手里揣着个小本本。 荣昌眼睛一亮迎了上去，“怎么样？都记下来了吗？” 霜降将本子呈上来，一脸郑重： “公主，奴婢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偷偷摸摸将皇后娘娘教的舞的动作给记下来了！” 荣昌清了清嗓子瞪她一眼，“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偷偷摸摸，本公主这叫机智果敢！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傅明曦不要她学，她还不能背地里偷偷地学了？ 她翻开小本本一看，皱着眉沉默片刻，缓缓道： “霜降，真是为难你了，有空还是跟着画师学几手吧，这点银子本公主还是出得起的。” 这敢不敢画的再抽象一点！ 跟火柴似的！ 霜降一脸无辜：…… 第123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各宫上下紧锣密鼓的准备中，中秋宴如期而至。 明曦正在穿衣服，尽管昨天绿药就各种提醒她早睡，然而由于兴奋过度她还是光荣地起晚了。 她紧张地催促着绿药：“快点快点，待会儿该来不及啦！” 这衣服是专门为宴会量身定制的，穿上去比较复杂。 绿药手忙脚乱地帮忙穿好，明曦转身要跑，她眼角余光一瞥，脸上一惊，提着鞋追上去，“娘娘，鞋！鞋还没穿呢！” —— 紧赶慢赶，明曦下了辇轿，提着裙摆匆匆一边跑一边碎碎念：“哎呀都怪你，我说不要弄什么头发吧你非要弄！” 绿药：…… 这和弄头发有什么关系，您但凡稍微起早一点，也不至于慌成这样…… “娘娘，这会儿还没开始呢，您不用这么急，慢点跑！” 明曦才不理会她，她哒哒地跑到保和殿门口，突然脚步一顿。 绿药一脸疑惑，“怎么了娘娘？” “嘘！”明曦回头瞪她一眼，只见她猫着腰慢慢往前走了两步，颇有些猥琐地扒着柱子一边朝她招着手，一边偷偷摸摸地伸出一个脑袋，眯着眼睛一脸狐疑，“那边那小丫头谁呀？” 绿药学着她的动作，也偷偷探出个脑袋。 只见不远处，缓缓走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位虎背熊腰的黑髯大汉，站在他旁边的则是一名面容娇俏的小姑娘，看上去十来岁的样子。 他们身后是一群下人模样的人，看上去阵仗不小。 二人皆穿着异域服饰，面容轮廓深邃，一看就不是大齐人。 绿药咬了咬唇，观察着对方的服饰，眼里若有所思：“看他们穿着，倒像是……西凉人？” “西凉？”明曦抬眸瞧着她，眼神疑惑。 绿药想了想，偏头解释：“这么说吧，平日里呀，娘娘吃的水果，大部分都是从西凉运过来的，而且奴婢听说呀，西凉盛产美女！” 说着，她眼里泛着光。 “哦～”明曦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那就是相当于历史上的西域嘛！ 葡萄美酒夜光杯。 嘶溜。 明曦咽了咽口水，别说，西凉进贡的葡萄还挺好吃的！ 她瞥了眼那小美人，心里狐疑：使节进京，还带着个小美人干嘛？ 醉翁之意不在酒？ “听说此次西凉进京，还把他们的公主给带了过来，想必那位，就是传说中西凉公主吧！” 绿药撇了撇唇，神色不豫。 求和就求和，把公主送过来，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 也不知道陛下会怎么处理这个西凉公主。 后宫还有个不安分的黎嫔，如今再来个不好招惹的西凉公主，这不是诚心欺负她家娘娘吗！ 娘娘指不定得多伤心呢…… 绿药一抬眸，就对上明曦期待的眼神，她眼里嗖嗖放着光，小手捧着下巴，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激动溢于言表：“那岂不是，又多一个人陪我玩啦？” 绿药：？？？ 明曦眸光微闪，嘴角翘起一抹弧度，眼里划过意味深长。 后宫嘛，就是要热热闹闹的才好！ 做皇帝可真好啊，这么多美人随便看。 这么一想，她居然有种想干掉皇帝取而代之的冲动！ 第124章 跟紧了朕的小皇后 她要是干掉了皇帝，那后宫那些美女，不就归她了吗？ 明曦捧着下巴嘿嘿傻笑，哈喇子差点儿没流出来。 绿药一脸复杂地盯着她。 总觉得她家娘娘，脑壳好像有点不对的样子。 突然，她瞳孔一缩，下意识将身子挺的笔直。 “皇……” 低沉微凉的声音先一步落下来。 “还不进去，在这儿杵着等朕来抬你？” 明曦猝然睁大了眼做贼心虚地转身看过去，险些和他撞个满怀，她身子一个后仰惊得后退两步：“你你你……” 这人走路没声的！ 纤长的睫毛因为受惊飞快扑朔颤动，她抿着唇，湿漉漉的杏眼警惕地瞪着他。 越离夙漫不经心地瞥着她，心里微动，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他缓缓伸出一只手，懒洋洋地一挑眉：“愣着做什么？” 明曦困惑地瞪大了眼，瞧了瞧他的脸色，又瞧了瞧面前的手。 她抿紧了唇，灵机一动，小心翼翼地抬起自己的小手，轻轻搭了上去。 她的手又白又软，像棉花似的，他稍微用点力就能捏碎一样。 她微抬着下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漂亮的眼尾微微上翘，眼珠在阳光下泛着浅琉璃色，随着呼吸的频率，鼻翼微微耸动，眼里带点迟疑和警惕。 像极了初生的野兔好奇地观察着这个世界，稍有危险就会立马缩回自己的巢穴。 他多看了两眼，偏头勾唇，默不作声收紧了握着她的手，慵懒的调子紧跟其后。 “跟紧了，朕的小皇后。” 明曦缓缓松了口气。 看来她猜的没错，狗皇帝是想在外人面前跟她上演帝后情深！ 天知道她刚把手放上去的那一刻就后悔了，这可是大暴君呀！ 万一她理解错了他的意思怎么办？ 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他不会一j把她踢下台阶吧？ 还好还好，机智如她！ 明曦咬了咬唇，小心翼翼觑了眼他的背影，小碎步迈得飞快去追他的步子。 越离夙察觉到了，他眸光一垂，不动声色放缓脚步。 明曦一无所察，总算不用小跑着，她松了口气，这才有功夫感受手上的触感。 一股异样涌上心头。 明曦皱了皱眉，狗皇帝的手，又凉又硌得慌，还不如她宫里那个小太监小栗子的手搭着舒服呢！ 白白胖胖的，还暖和！ 大殿里，官员互相寒暄，使节们脸上挂着虚伪客套的笑，贵妇们也聚在一起闲散地聊着八卦，气氛好不热闹。 直到一声尖锐高亢的——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到——” 喧闹声戛然而止，众人收敛形容，齐齐跪下行礼问安。 一片齐声的“参见皇上，皇后娘娘”中，下首一侧的使节团里，人群中，红衣少女稍稍抬起眼睛，盯着帝后的身影，抿了抿唇。 少年龙章凤姿，容颜俊美，眉眼间流露出意态风流，宛如哪家的贵公子，然而他神色虽散漫，那双幽邃的眸里却敛着莫测的情绪，眼微狭时，无意泄出几分令人心惊的锋芒。 他眼里藏着野心。 昭然若揭！ 红衣少女的心跳怦然快了几拍。 第125章 你是皇后怕什么 她面颊微红，神态忸怩。 然而目光触及到他身边的小皇后，小团子正撅着腿卖力地爬着台阶，那台阶对她来说有些高，她爬的很吃力，发间的步摇碰撞出清脆声响。 少年好整以暇停在原地瞧着她，眼里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高不可攀的凛然瞬间淡去几分。 于是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懒洋洋伸出手扣住她的腰，只手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小团子猝然瞪大了眼，惊呼声即将脱口而出，她连忙用手捂住嘴憋了回去，红着小脸拿一双明媚湿润的眼睛瞪着他。 少年勾唇笑了一下，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轻狂恣意。 他神色慵懒散漫，仗着下面的人不敢抬头，颇有些肆无忌惮的样子。 殊不知这番互动全然落入一个人的眼底。 红衣少女咬紧了唇。 盯着明曦的眸子晦暗难明。 这就是大齐的皇后？ 也不过如此。 红衣少女，也就是西凉公主慕容烟，她眸光掠过越离夙朗阔明晰的侧脸，垂下眸，心中的想法渐渐坚定。 一开始得知父皇要把她送来大齐和亲，她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虽说那个大齐皇帝才十几岁，可十几岁能有什么能耐，连朝政都不能自己掌控吧？ 据说太后又是个强势的，说的好听，还不是个傀儡皇帝！ 可见到越离夙的第一面，她瞬间改了主意。 这个少年皇帝，绝对不是表面上表现得如此，他有抱负，更有极大的野心！ 如果是嫁给这样一个人的话…… 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既然要做就要做最好的！ 皇后之位…… 慕容烟眼里划过一抹势在必得。 —— 在位置上坐好，明曦手忙脚乱整理好衣服和发型，不忿地瞪了眼越离夙。 看着他人模狗样的端起皇帝的架子让人起身，明曦也慌忙坐直了身子，看向下面。 好家伙！ 乌泱泱的一群脑袋！ 她震惊的同时，一股紧张在心底蔓延开来。 这种感觉就特像，即将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发言一样。 代入感很强，学渣明曦已经开始在脑子里搜罗着演讲稿了。 越离夙无意间瞥到她微微颤抖的手，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不用紧张。” 又没人看你。 明曦憋红了脸，抿了抿唇极力维持镇定，她结结巴巴地开口：“谁，谁说的，我才没有紧、紧张！” 他眸光一垂，落在她连着手一起抖的脚上，默了默。 …… 他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哑的笑，语气漫不经心：“你是皇后，怕什么？” 明曦眼睛一瞪，豁然开朗： 对哦！ 她才是皇后！ 只有她让别人演讲的份儿！ 这么一想，明曦瞬间淡定下来。 她目光在人群中随意晃悠了一圈，和一个妇人对上。 那女人气度雍容，神态温和，双眼含泪激动地望着她，见她看过来，更是兴奋地连手都在抖。 她旁边，搀扶着她的是一位妙龄女子，容颜明媚妍丽，正含笑望着她。 明曦脑子灵光一闪。 突然蹦出两个人名和那两张脸对上。 那年纪稍长些的是她的娘亲，丞相夫人。 旁边那个，正是她的表姐，明安郡主！ 第126章 一个要求可能不太够 明曦朝着二人的方向眨了眨眼睛，然后她就看见她娘神色更加激动了。 奇异的，她心里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翻涌，酸涩发胀的暖流充斥着胸膛。 大概是血缘的力量吧。 明曦的思绪被越离夙的声音拉回来。 他看上去心情还不错，清隽的眉眼舒展，懒懒出声：“今日中秋，是家宴，也是国宴。” “既是国宴，自然当论功行赏。” 下面隐约传来低低的议论声，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一个方向。 明曦也好奇地循着大家的视线望去，目光触及一张轮廓分明，线条干净利落的脸。 男人眉目深邃，眼神犀利，神情冷漠，一身朝服穿出了一种冷肃的气势，整个人像还未出鞘的宝剑，无意透出几分蓄势待发的英气风姿。 不少还未出嫁的闺阁小姐偷偷红了脸。 明曦也不由跟着犯花痴，眼神兴奋中带着猥琐。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男儿，长得恁俊！ 嘿嘿嘿也不知道定了亲没有…… 她嘴角快咧到后脑勺，突然察觉身旁传来一道冷飕飕的目光，一回头，就撞入越离夙漆黑的眸子。 她：…… 明曦下意识擦了擦哈喇子，板着小脸一本正经。 下一秒，就见越离夙唇角一斜，语气凉凉：“骠骑将军，爱卿此次立下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明曦：？？？ 骠骑将军？ 那不是她的大哥傅行安吗？ 她瞪大了眼看过去，只见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傅行安泰然自若地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大殿正中，他抬眸看过来，拱手行了一礼，声音低沉缓慢： “回陛下，男儿在外行军打仗，为家为国本是应当，臣心中唯有双亲放心不下，其次，便是幼妹，所以，请陛下允许臣，把这个机会让给臣的幼妹。” 明曦还没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只见他深沉的眸看过来，里面的冷漠稍稍化开，他轻轻勾了勾唇：“皇后娘娘，可有什么想要的？” 众人一片哗然。 傅家明曦受宠果然不假！ 用命换来的功勋，加官进爵它不香吗？ 居然问一个小奶娃想要什么！ 这傅行安怕不是个傻的！ 再看丞相的脸色，笑的那叫一个欣慰，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好吧，看来这一家子都是傻的！ 明曦本人也有点懵。 为什么好端端的话题就扯到她身上了？ 她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语气试探，“想要什么，都可以？” 她看了眼傅行安，又看了看越离夙。 傅行安没有吭声，用眼神询问还没有表态的少年皇帝。 越离夙眸光晦暗，眼底翻涌着情绪莫测，他蓦地一勾唇，喜怒难辨地道：“既然如此，皇后就说说吧，朕也想知道，皇后到底想要什么。” 无数道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射向明曦。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给了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呢？ 明曦清了清嗓子，水灵灵的眼睛滴溜转动着，藏着狡黠。 “我想要的有一点多，一个要求可能……不太够。” 众人：…… 你还真敢说啊！ 越离夙支着下巴瞧着她，像是被气笑了，他哼笑一声：“说来听听。” 第127章 精还是他精 一个几岁的小奶娃能有什么想要的？ 无非是好吃的好玩的，或者漂亮的衣服首饰…… 众人对她的想法根本不抱什么期待，一个个都等着看戏，等着看小皇后说出来后丞相一家子后悔的表情。 只见明曦抿了抿唇，稚气的音色充满认真。 “本宫有三个愿望。” “一愿父母身体康健。” 她会尽自己的力量让他们活得舒畅顺心，就当是占用他们女儿身体的报酬。 “二愿兄长岁岁平安。” 原著里，三位兄长的结局都不算好，可这一世换她来，她希望他们都有个好的结局。 “三愿……”她话音微顿，抿着唇笑了笑，神色娇憨，“三愿能长命百岁吧。” 只有经历过死，才能明白对活着的渴望。 对于自己的期待，她只希望，能好好的活着。 这已经足够了。 当然……如果能有美人儿相伴，那就再好不过了！ 娇软的声音落下，一室寂静。 众人神色复杂。 这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本来还等着看笑话的众人觉得，自己仿佛才是那个笑话！ 他们六岁的时候能有这思想觉悟吗？ 也难怪人家被一家子宠着呢，这么贴心的闺女妹妹，放哪家不被宠着？ 傅行安三兄弟表现不一。 傅行安有些意外，他冷硬的神情逐渐软化。 傅云祁若有所思，眸光深幽莫测。 傅景礼挑了挑眉，轻嗤一声。 丞相夫妇神情半是欣慰半是复杂。 越离夙眸光明明灭灭，盯着明曦好半响，他缓缓开口：“没了？” 明曦一头雾水地眨了眨眼：“没了呀。” 他嘴角笑容泛冷。 一连三个愿望，竟然没有一个和他有关的！ 蠢东西就是蠢东西，讨好人都不会！ 他唇角一松，要笑不笑的。 “皇后的这三个愿望，都是人为不可控制的，朕也没办法。” 明曦盯着他的侧脸，心想，放屁！ 只要你不抽疯，这三个愿望就都有机会实现！ 他不紧不慢地补充，“既是答应了，断没有反悔的道理，不如这样，先欠着，等什么时候皇后想到了，再向朕讨要。” 下面传来低低的抽气声。 这简直就相当于一块免死金牌啊！ 帝王的一个承诺，那不比金山银山来的还要珍贵？ 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的，就更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也不知道傅家走了什么狗屎运！ 然而当事人明曦还觉得有些不满意，狗皇帝果然老谋深算，这是变相地拒绝了她刚才的要求啊！ 一个条件换三个，精还是他精！ 这个小插曲就此落下帷幕。 接下来是冗长的走流程，明曦听了一会儿就索然无味地转移了注意力。 她一双眼睛时不时飘向使节团那边，脑子里琢磨着越离夙给她出的难题。 要怎么给使节团找茬才不显得刻意，而且又能让越离夙满意呢？ 明曦摸着下巴，她眸光顿了顿，落到矜持端坐着，面容娇俏的红衣少女身上，抿了抿唇若有所思。 突然，眼睛一亮！ 她招手唤来绿药，在她耳边低声吩咐着什么，神情有些兴奋。 越离夙瞥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勾唇。 第128章 当着她的面系裤腰带 坐在那儿也是无聊，明曦借着尿遁的借口溜了出来。 她年纪小，坐不住也正常，众人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出了保和殿，她猫着腰溜到和绿药约定好的地方，到了那儿，绿药还没来，明曦眼珠转了转，蹲在草丛里准备吓一下她。 草丛里蚊虫多，就在明曦拍死第三只蚊子，即将忍不住站起来的时候。 外面传来一阵动静。 她还以为是绿药来了，抿着唇偷笑，却突然听到两个男人的声音。 明曦疑惑地皱了皱眉，扒着草丛往外看。 只见两个陌生的男子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鬼鬼祟祟地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明曦疑惑地皱了皱眉，这两人的穿着，有点像北蛮派来的使节啊？ 不在宴会上待着，跑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共商什么大计？ 看多了宫斗剧的明曦下意识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她竖起了耳朵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听了起来。 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压低了声音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矮个子回答道。 高个子眯了眯眼睛，眼神阴狠：“那就好，这次一定要狗皇帝死无葬身之地！求和？我呸！北蛮的勇士们宁死不屈！” 明曦：！！！ 真让她给猜对了？！ 北蛮大哥就是牛逼！ 居然敢暗鲨大暴君，我实名支持你！ giao！ 等了这么久，终于找到组织了！ 明曦抱着膝盖，努力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因为根据宫斗剧套路，偷听一般都会被抓包！ 这么狗血的剧情还是就不要来了吧？ 好在这两位大哥商量完就迅速离开了。 明曦坐在草地上，摸着下巴神色忧虑，忍不住真实地担心了起来： 在人家的地盘上就敢这么放肆的讨论阴谋，这北蛮的兄弟伙们是不是有点过于自信了？ 这样的智商，着实令她有点担忧啊。 这万一暗鲨失败了怎么办？ 狗皇帝命那么硬，仔细想想，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啊！ 看来到时候还是要她暗中搭把手！ 明曦顿觉肩上使命重大。 “娘娘……娘娘？” 外面传来绿药的呼唤。 明曦猛地回神，从草丛里伸出一只手挥了挥：“我在这里！” 绿药一惊，反应过来时松了口气，连忙跑过去将她扶起来，撅着嘴抱怨：“娘娘您怎么躲在这呀，吓奴婢一跳！” 明曦眼珠转了转，在心里迅速权衡利弊。 绿药是个嘴上没把门的，而且跟她还不是一个战线。 这事儿肯定不能告诉她！ 她弯着眼睛笑眯眯地道：“我……我突然肚子疼，找不到茅房，就想来这儿方便方便！” 绿药神色古怪，指了指不远处。 “那不就是茅房吗？” 明曦笑容僵在脸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茅房”两个字赫然挂在那墙上，紧接着，在她的注视中，从男厕那边走出来一个人。 白衣男子系着裤腰带，仙气飘飘地从茅房里钻出来，瞧见明曦，还一脸坦然，神色淡定地朝她点了点头。 明曦笑容彻底裂开，她看了看距离自己蹲的位置不过十米远的茅房，后知后觉心里一惊。 卧槽！ 那刚才那两个人的话，姬云止不是也听到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这厮居然当着她的面系裤腰带？！ 第129章 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啊 明曦手指揪着裙摆，有点尴尬，可是她看对方好像一点也不尴尬，于是也只能装作不尴尬的样子，神色夸张地打着哈哈：“啊，原来是国师大人，好巧啊！您也来上茅房？” 姬云止慢条斯理整理着衣袍，抽空抬眸扫了她一眼，语气温和带笑，透着几分与生俱来的疏离感，“是挺巧的，没想到能在这儿偶遇皇后娘娘。” 他语气平淡，可调子拖的微长，听上去就有种意味深长的感觉。 明曦嘴角抽了抽，怀疑这厮在嘲讽她！ 可她转而一想，瞬间理直气壮起来！ 你一个大反派不也一样蹲在一边看戏嘛，有什么资格说嘲讽我！ 大家都半斤八两！ 她笃定姬云止不会把这事儿给捅出去，于是心里的那点不自在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明曦故作淡定地挥了挥手，一个脑抽脱口而出，“没事儿，下次有空再约！” 说完，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这话说的！ 还有空再约！ 相约一起偷听八卦还是一起蹲茅房啊？ 姬云止有些讶然地长眉一挑，紧接着缓缓笑开，他一抖衣袖，慢吞吞道：“既是娘娘盛情邀请，那臣就却之不恭了。” 明曦：…… 不就是有空一起拉屎吗？ 干嘛搞的这么文邹邹的！ 听完整段对话的绿药：…… 好像有哪里怪怪的样子？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明曦有点想开溜，可把对方扔在这儿似乎不太好。 看出她的想法，姬云止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娘娘先请吧，微臣稍后再来。” 明曦眼神古怪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表示理解地点点头，眼神略带着些……同情？ 姬云止不知道她脑瓜子里又脑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只是单纯地替她着想，皇后和臣子中途离席又一起回去，虽然她年纪小，可到底免不了一些嘴碎的，乱嚼舌根。 只见明曦摇头晃脑往前走了两步，终于还是没忍住，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眼神迟疑地瞧着他。 “那个……” 姬云止勾唇，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明曦咬了咬牙一狠心，眼睛也不眨地飞快道：“国师大人，便秘是病，要治还是得趁早，千万，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啊！” 说完，她拉着绿药迈着小短腿飞快地开溜。 整个背影都充斥着“没想到国师大人看上去宛如谪仙却有着这么不可言说的隐疾”的沧桑…… 姬云止：…… 他回过神来，冷漠的神情出现一丝裂缝，唇角无奈地勾起。 盯着明曦匆匆离去的背影，他眼眸渐深，眸光幽暗。 傅明曦。 在这场风波里，她又充当着怎样的变数呢？ 姬云止抬手掐指算了算，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奇怪。 他竟然，看不清她的命数！ 这样的情况，是他这么多年来遇到的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给越离夙算的时候。 帝王有真龙之气护体他可以理解，可这傅明曦，她又是凭借的什么？ 姬云止抿了抿唇，一撩衣袍，重拾淡然的神情。 不管怎么样，大齐的这滩浑水，他搅定了！ 第130章 哭到一半饿了 “东西都准备好了？” 明曦很快把遇到姬云止这事儿抛到了脑后，想起这次出来的目的。 她戳了戳绿药，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儿不由眼神兴奋起来。 绿药朝着她眨了眨眼睛，嬉皮笑脸道：“娘娘尽管放心好啦，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都准备妥当了！” “那就好！”她满意地勾起嘴角，眼里划过一道狡黠的光。 正在这时，一道激动的声音响起。 “皇后娘娘！嫔妾可算是找到您了！” 明曦疑惑地看过去，就见萧贵人慌慌张张地朝她奔来，肉嘟嘟的脸上顶着两朵高原红，急促地喘着气。 明曦惊讶地瞪大了眼：“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萧贵人眼睛红红的，瘪着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呜呜娘娘，我们的演出服装被人给弄坏了！还有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她，她呜呜呜，您快去看看吧！” 明曦心里一个咯噔！ 她跟着萧贵人匆匆赶往翊坤宫，还没进门大老远就听见容贵妃扯着嗓子豪迈不羁的哭声。 她下意识惊了一跳，一颗心发沉。 容贵妃一向顾忌形象，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娇柔傲慢的模样，连笑一笑都要拿手帕掩着嘴的，什么时候这么放飞自我了？ 这是伤的有多严重啊！ 她抿着唇神色凝重地冲进殿门。 “好啦好啦，本宫来了，别哭了……” 她一抬头，话卡在喉咙里。 容贵妃坐在主位上，手里捧着一件衣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她另一只手捏着一个苹果，哭一声，咬一口，哭一声，咬一口。 “呜哇哇……” 画面…… 莫名有点喜感。 说她不伤心吧，她哭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说她伤心吧，连哭都不忘记啃苹果这也是很执着了。 明曦的脚步顿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还没等她做出抉择，容贵妃瞥见了她，顿时跟见到救星似的，噌地一下站起来，在其他嫔妃地搀扶下委屈巴巴地朝着明曦冲过来—— “娘娘，您可算是来了！” 明曦的注意力被她一瘸一拐的脚给吸引了，她拉着她的手一脸惊讶：“你脚怎么了？！” 容贵妃眼泪汪汪地盯着她，恶狠狠地骂：“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在臣妾的鞋子里藏了绣花针，一个没注意，被扎了呜呜呜，娘娘，臣妾，臣妾是不是不能站c位了？” 明曦不可思议地瞪着她，没好气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跳舞呢！” 她板着脸，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 “你好好养着脚，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 “对了，宣太医来看了吗？” 明曦拉着她到一旁坐下，盯着她的脚，眼神有些忧虑。 “宣了，当时就宣了！”德妃叹了口气，神色无奈，“太医说幸亏扎的不深，养两天就好了，只不过今晚肯定是不能跳舞了。” “这个倒是次要。”明曦松了口气，目光定在她啃了一半的苹果上，眸光困惑，“所以你啃苹果干嘛？太医说有助于伤口恢复？” “没有啊。”容贵妃无辜地眨了眨眼，“臣妾一想到不能跳舞，忍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结果哭到一半，有些饿了，然后……”她看了眼手中的苹果，不言而喻。 明曦：…… 你也是个人才哦。 第131章 说好的信任呢 “衣服呢？” 德妃抬手让人将东西呈上来。 明曦捏着那舞服一角凑近一瞧，小脸一冷。 只见原本漂亮的纱裙被人用剪子剪的稀巴烂。 关键还不止一条，几乎每一条都有被剪过的痕迹。 众人围了过来，脸色忧虑。 这些舞服都是提前半个月定制的，做出这样一条至少也要好几天。 如今眼看着距离表演时间不剩几个时辰了，上哪儿找一模一样的来代替？ 那人用心险恶，恶意也是毫不遮掩的放到台面上来。 就是摆明了不想让她们顺利表演！ 实在太可恶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到底是谁这么恶毒。 容贵妃拍了拍桌子咬着牙道：“要本宫说，指不定就是黎嫔那小贱人干的，自己靠实力比不过，就用这种下作手段！” “就是就是，太不要脸了！” “这样说不太好吧，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万一不是她呢？” 明曦抿了抿唇，粉嫩的小脸上满是沉重，她认真的声音拉回了众人的思绪： “先别管这些了！” 众人议论声蓦地一停，齐齐看向她。 明曦叹了口气，“目前最重要的是，想想怎么解决眼前的困难叭。” 说着，她撸了撸袖子，重新振作起来，“给我拿一把剪刀来。” 楚良媛惊讶地看着她，神言又止：“娘娘，虽然这衣服已经破的不能再破了，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破罐子破摔吧？” 她神色犹豫，语气迟疑，“嫔妾觉得，要不还是，再抢救一下？” 她表情里写满了对明曦的不信任，望着那堆衣服的眼神充满了惋惜，就好像已经看到了一堆破烂。 明曦扭过头神色复杂地瞅她一眼，语气带点忧伤：“宝贝，人与人之间，能不能多点信任？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 楚良媛：…… 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 这都破成这样了，除非顶级绣娘出手，可能还有点希望。 皇后娘娘出手估计只有两个后果，让它更破一点，或者，让它当场报废。 众人无疑都是这样想的。 唯独明曦的脑残粉容贵妃猛地一闭眼，让宫女拿来剪子，狠下心递给明曦：“娘娘您动手吧，臣妾相信你！” 无非就是更破罢了，反正她已经让尚衣局将往年穿过的衣服都送了过来，到时候挑几件勉强也能凑合。 娘娘开心最重要！ 众人明白过来她打的什么算盘，纷纷连声附和：“对，臣妾／嫔妾也相信娘娘！” 不管怎么样，先表忠心再说！ 明曦颤抖着手拿过剪子，激动地无法言表。 没想到，她们居然这么信任她！ 这么重要的事都放心的交给她来做！ 明曦深呼吸一口气，心想，她一定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 明曦让绿药把裙子展开，她捏着一角，举起剪子，大刀阔斧地剪了下去。 三两下剪完，明曦激动地一回头，正准备分享自己的灵感和喜悦，就看见那群口口声声说着信任她的女人，齐齐闭着眼睛别开了脸。 明曦：…… 说好的信任呢？ hetui！ 第132章 能不能收敛点 “哇！娘娘，这裙子好漂亮啊！” “就是感觉看上去有点奇怪，穿着好羞人哦！” “你个棒槌！这叫什么来着，娘娘上次说的那个，哦对，引领潮流！” 明曦托着下巴打量着自己的杰作，整体来说还算满意。 一开始她让尚衣局做的衣服风格统一，而且怕大家接受不了，都是保守风。 但穿这种风格的衣服跳现代舞，总觉得少了一种感觉， 如今裙子被剪成那样，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明曦根据每条裙子的破损程度，大改了一番。 及地的长裙，或是改成了短裙，或是缝缝补补改成了长裤，风格各异，宛如一场时装走秀。 那些破损的地方她要么用一些东西点缀，要么直接放那儿不管。 毕竟现代也流行破洞裤，古人或许……也会喜欢？ 这是一场大胆的挑战，也是思与文化想的碰撞。 毕竟这是思想保守的古代，女子衣着不能太过暴露，否则容易被指卖弄风情。 而且这群祖宗也不是舞姬，而是皇帝的嫔妃。 种种限制太多，明曦有些迟疑。 但目前来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只能铤而走险，破而后立。 至于效果会怎么样，她也不能确定。 不过目前来说，她们表现出来的倒是挺满意。 毕竟女人对漂亮衣服天生没有抵抗力。 明曦眸光掠过一张张兴奋的脸，内心的一个想法逐渐冒头。 女孩子生来就漂亮的不讲道理，穿漂亮衣服本应是她们的自由，可是什么时候，这种自由也要被剥夺呢？ 在现代的时候，每当看到一些女生受侵害的新闻，她都会震惊。 为下面的评论而震惊。 为什么大家永远都在责怪女孩子穿的少长得漂亮，却没有教导自己的儿子，不要做那个恶人呢？ 她不觉得凭一己之力能改变一个时代，也不知道这个在历史上原本不存在的朝代，未来女性的地位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可她想尽自己的力量，至少要让后来人知道，曾经有人为此，做出过努力。 这一定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可总得有人做这个先行者。 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回到宴会上。 明曦一脸期盼地左顾右盼，紧张地揪着手指头在人群里搜寻着那两个人的身影，也不知道那俩人长得太大众还是怎么的，她找了半天都一无所获。 宫女们开始上菜，明曦眼睛一亮，盯着一盘盘摆上来的菜两眼放光。 这可是下毒的好机会啊！ 说不定有毒的食物就在这里面？ 见明曦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糕点菜肴，他挑了挑眉，指尖撑着额角，压低了声音提醒，“能不能收敛点？” “朕平时短了你吃还是怎么？” 明曦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 她眼神略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对上她乌黑水润的杏眼，越离夙顿了顿，他挪开视线，“想吃就吃吧。” 至于摆出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吗？ 明曦张了张嘴正要反驳，她眼珠一转，用公筷夹了一块糕点递到他唇边，抿了抿唇期待地瞧着他。 越离夙神色微滞，下意识瞥了眼下方。 对上他的眼神，那些偷瞄的人瞬间低下头若无其事地聊天。 …… 第133章 神秘人的帮助 越离夙沉默片刻，舌尖抵着牙齿缓缓笑了下： “出去一趟，把脑子给控清醒了？” 之前跟个木头似的，现在倒还知道主动讨好他了。 明曦疑惑地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不过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 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顿时振奋起来。 行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那么多干嘛？ 她举着筷子一脸期待，越离夙垂眸，睫毛一弯，缓缓凑近。 压低的嗓音清朗悦耳。 “下次记住，朕不爱吃甜的。” 说着，他低头唇微张，咬走那块糕点。 明曦的手不禁颤抖了一下。 她怔怔地盯着他侧脸轮廓起伏的阴影，干净明晰的下颚线，性感颤动的喉结，那一瞬间，她心里有一丝动摇。 可是脑子里浮现出他冷漠嘲讽的眼睛，和那句冰冷的话语，她蓦地攥紧了手，紧抿着唇强迫自己铁石心肠。 即便他现在表现的再无害，他也是书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在必要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地取她性命。 明曦眼睫飞快颤动两下，她收回了视线。 下面的人瞧着这一幕，又是各怀心思。 有些人感叹着帝后和睦，有些人嫉妒的红了眼。 黎嫔脸色阴晴不定，又想起了那日在养心殿，皇上嫌弃她做的糕点太甜了。 长长的指甲嵌入掌心，她冷冷一撇嘴：别人做的都甜，皇后喂的就不甜了？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那是做给别人看的！ 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黎嫔脸色这才好了许多。 她想起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这会儿且让傅明曦先得意着，待会儿才有她好看的呢！ 那人可是在信上说了，那批衣物他已经让人毁了，而且容贵妃的脚也受了伤，短时间内她们找不到服装，也找不到人代替容贵妃，到时候还愁她不能大放异彩？ 几天前，黎嫔收到一封信。 信上说，会助她在中秋宴上夺得魁首，那人还教了她一些法子巩固圣宠。 就连从衣服上做手脚这主意也是那人想出来的！ 黎嫔再三追问，他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却表明自己的立场是站在她这边的。 想来傅明曦嚣张惯了，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 也是她活该！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再说对方也确实在帮她，黎嫔也就坦然接受了。 她期待着待会儿明曦精彩的脸色，殊不知明曦比她还要期待。 —— 饭吃到一半，气氛渐热。 东麓国的使臣突然站起来，说要为大齐的皇帝陛下献上大礼。 如今大陆的主要几个国家分别是以大齐为首，然后再是东麓，西凉，南狄，北蛮四个小国。 东麓临海，国土丰饶。 明曦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不由和大家一齐瞪大了眼，等待着使臣将礼物呈上来。 只见两个人合力将一个罩着红布的东西抬上来。 众人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东西，好奇红布下面是什么。 使臣手抵着胸膛行了个礼，然后揭开红布，满意地听到一群人的惊呼—— “好漂亮啊！” “这是什么东西？” 第134章 没见识的土包子 听着下面的议论声，使臣得意地抬起下巴，一胡子一翘一翘的，神色隐隐透露出几分倨傲，他拱手一礼：“尊贵的大齐皇帝陛下，此物名为珊瑚，乃是我东麓特有的宝物，是海神的馈赠！长年累月下来才能形成这么一棵，如此硕大的更是罕见！” “我朝国君也才得了这么一棵，特意派臣不远万里送来，还请陛下笑纳。” 物以稀为贵。 一听说此物难得，顿时，下面的议论声越发激烈。 使臣恭敬地敛着眸，眼底却划过一抹轻蔑： 这群没见识的土包子！ 这玩意儿在他们那儿多了去了，也就这些没见世面的土鳖才拿它当宝贝！ 不过他家陛下说了，这大齐的人也就配得上这些玩意儿了，就当是让他们开开眼界，送他们贵重的东西也是浪费。 越离夙垂眸盯着手上的玉扳指，冠冕垂吊的珠子晃动，瞧不清脸上的神色。 使臣却不慌不忙，等待着他的盛赞。 直到上方蓦地传来一声轻嗤，紧接着娇娇软软的语调响起，话语像是抱怨，却掷地有声，让喧闹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不过是一群虫子的分泌物，也值得你们当宝贝供着，怎么，东麓国已经穷成这样了吗？” 使臣心里一沉，不敢置信地抬头看过去。 那位他一开始就没放在眼里过的小皇后，正懒洋洋拍着手上沾的糕点碎屑，小脚在空中一晃一晃的，漫不经心瞧过来。 她杏眼眼尾微微垂着，有些乖巧无辜的模样，语气也像是随意的抱怨，然而正是配着这样的表情，说的话也十分具有冲击力。 使节回过神来，做出一副不堪羞辱的模样，眼神愤怒：“大齐的皇后娘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越离夙缓缓抬眸，看向明曦。 只见她像是被吓到，缩了缩脖子，紧接着又理直气壮挺了挺腰杆，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你凶什么凶！我又没说错！” 她撅着嘴满脸不高兴，“这珊瑚本来就是珊瑚虫的粑粑堆积而成的，还海神的馈赠，你家海神别是个野鸡神吧这么恶心人？” 其实也没粑粑那么恶心，不过分泌物对他们来说好像又难以理解。 她这么一说，刚刚还有些懵逼的人，再看向那棵漂亮的珊瑚树时，眼神顿时由赞赏惊艳变得嫌恶起来，效果立竿见影。 使臣的脸色青了又白，他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知道这珊瑚的来历。 他正准备死咬着不承认，一边一个小姑娘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盛气凌人地指着他： “好你个东麓国，居然就送这么个玩意儿来我大齐，到底有何居心？！” 荣昌涨红了脸，气势汹汹的指责杀了使臣个措手不及，她手摸上腰间的鞭子，一副你要是不给个合理的解释，本公主就抽死你的架势。 使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结结巴巴地想要开口辩解，明曦在一边悠悠地道： “哎呀荣昌，先别急着发火，先听人家解释嘛。” 她嘴角翘了翘，眼神幸灾乐祸，“说不定人家只是刚打了仗国库亏空，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没见识罢了。” 第135章 兴许只是巧合 东麓使臣的脸黑了黑，他刚刚还在心里骂这群大齐人是土包子，结果下一秒这个大齐皇后就直接怼了回来。 然而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承认自己没见识总好过故意冒犯对方的皇帝要好吧！ 他倒不觉得一个小丫头能知道这么多，恐怕背后另有高人指点。 使臣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低头赔礼道歉：“皇后娘娘说的是，这的确是我们考虑不周，见识短浅，这才闹了笑话，这个……”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磕磕绊绊继续，“待臣使回去后，必定将此事好好向我国皇帝陛下反应！” 荣昌冷笑一声，脸上毫不掩饰的嘲讽，“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她到底按捺住了蠢蠢欲动的手。 使臣脸色有些勉强，“这位公主……” 上面传来越离夙淡淡的声音。 “荣昌。” 荣昌瞬间收敛，朝着那使臣冷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重新坐了回去。 越离夙脸上喜怒不辨，很敷衍地安慰了几句，便让人抬走了那棵珊瑚树。 使臣装逼不成反遭打脸，灰溜溜地回到了座位。 无意间瞥了眼身侧的明曦，越离夙眸色微深。 其实上辈子也有这么一出。 只是那时候并没有人道出来，傅明曦还因为喜欢这树珊瑚主动问他讨要。 直到某天一位来自海外的商人见了，才无意提了一句这珊瑚的来历。 紧接着，傅明曦回去就将那树摆在坤宁宫主殿的珊瑚锁进了仓库，自此再也没拿出来过。 这辈子又是为什么，事情偏离了原有的轨道呢？ 他盯着面前唯一的变数，一双眼睛半眯起，似是随口一问： “皇后怎么知道这珊瑚的来历？” 这东西只有东麓那边才有，长期生活在内陆的人，别说见过，估计连听都没听过。 她一个几岁的小孩儿，又是怎么知道的？还说的这么头头是道？ 明曦顿了顿，紧接着若无其事地眨了眨眼睛盯着他：“我在书上看到的呀！上次看到的那本小人书里，讲了好多有意思的故事呢！” 她一边说着，眼神忍不住露出向往，兴奋地在空中晃荡着脚。 他半垂着眸，若有所思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 兴许，真的只是碰巧吧。 毕竟有些事也不可能一成不变。 这边，明曦觑了眼他的脸色，藏在袖里的手捏紧，在心里重重松了口气。 到底是大意了。 她怎么忘了，身边坐的这位可是帝王，未来的大暴君，谨慎多疑，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原主了，怕不是要被当成妖怪抓起来用火烧死？！ 明曦抿了抿唇，在心底暗暗警惕。 这边帝后之间的波涛汹涌众人毫不知情，只是经过刚才那番闹剧，大家对接下来要献上的东西少了几分期待，多了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有了前车之鉴，接下来的使臣也不敢轻易怠慢。 本来大家都对这个少年皇帝没什么尊重之心，此次前来也不过走个过场，哪想到对方居然有几分手段。 那皇后小小年纪怎么可能想出这么一番话，必定是有人在教，说不定这人，就是那龙椅上的少年皇帝！ 第136章 出了口恶气 南狄算是这四个小国中实力比较弱的。 在这次的战争中，也算是损失最大的，他们的国库不允许他们再继续打仗，所以这次求和，他们是带着十二万分的真情实感来的。 南狄献上的礼颇有些中规中矩，割地求和。 没办法，他们穷，最大的优势就是地广，可由于国民稀少，兵力不足，实力没有发展上去。 他们的诚意是让出两座城池。 他们的算盘打的精，当初的两座城池都是离首都偏远，且人烟稀少，土地贫瘠的地方，割这么两座城池，对他们来说也无关痛痒。 然而越离夙却没打算让他们如愿。 不过这事儿不能由他来说，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突然一脸关切地来了句： “皇后之前不还说想去荆州和夏岭看看吗？不如就这两座城池，皇后觉得如何？” 明曦张大了嘴一脸震惊：？？？ 她什么时候说过了？ 她正要开口反驳，撞入越离夙意味深长的目光，瞬间福至心灵，“哦对！” 她脸上挤出一个笑，“本宫觉得荆州和夏岭就很不错！本宫特别喜欢！” 喜欢个屁！ 狗皇帝居然拿她来当借口，要不要点脸？ 南狄使臣的脸僵了。 谁说这大齐皇帝好糊弄的！ 出来，看他不把鞋拍他脸上！ 荆州和夏岭，这两座城池，一个是贯穿南北的重要交通枢纽，一个是富庶宜人的旅游胜地。 这大齐皇帝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这岂止是不要脸！ 他脸色有些难看，语气委婉：“皇帝陛下，这……这不太好……” 他话还没说完，越离夙手抵着唇低低咳嗽一声，明曦咬着牙，眼里挤出点泪，猛地一拍桌子：“不行！” 众人惊讶看过去，就见她红着脸，语气又急又气： “本宫就要！你们这是来求和的，能不能拿出点求和的诚意？你以为这是买菜呢，还讨价还价！” 越离夙这个狗比！ 居然掐她？ 还掐的这么重！ 北蛮子们干什么吃的，怎么还不动手砍了这祸害！ 南狄使臣的脸绿了。 他话哽在喉咙里，结结巴巴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对方是朝臣，那么他还可以发挥自己的特长据理力争，可是对方不过是一个几岁的小奶娃，最重要的是这个小奶娃还是一国之后！ 他这讲道理也不是，不讲道理也不是。 他算是体会到对方的用心险恶了！ 最终，在明曦的“无理取闹”下，南狄还是含泪签下了这坑爹的割地条约。 主要是他们的国库亏空，真的不能再打仗了。 不然说什么也得撸袖子和对方干一架！ 倒是没有人觉得明曦不懂事，毕竟这事儿明显是他们大齐占了便宜。 瞧着对方使臣一脸敢怒不敢言，一个个没当场乐出声已经是难得了，这场战本来就是他们几个国家联手挑起，虽然打了胜仗，可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气无处发作。 可为了顾全大局，答应求和是必然的。 明曦这通操作虽然改变不了什么，可到底让大家出了口恶气。 就连一向和她不对付的荣昌，此时也看她顺眼了些。 第137章 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明曦委屈巴巴地吸着鼻子，案几下一只手揉了揉自己泛红的小胖爪。 她不忿地瞅了眼勾着嘴角一脸无奈宠溺看着她的狗皇帝，最终还是咽不下这口恶气，飞快地伸出手抬手在他腰间狠狠一拧。 越离夙脸上的笑有点僵。 他瞥了眼得意地扬着下巴眼神藏着得意的明曦，她巴掌大的脸蛋上满是灵动的稚气，眉眼弯弯的样子像一只小狐狸。 幼稚。 轻嗤一声，他挪开了眼。 —— 北蛮献上的礼是兵马，他们兵力强盛，还真不缺这一点兵马。 不过当越离夙刻意刁难让对方丢了面子之后，明曦还是从对方的眼里捕捉到了一丝阴狠。 她愈发确定了对方的想法，这次刺杀，应该是他们来之前就商量好的。 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求和。 据说这次战争，就是北蛮先挑动的，南狄，东麓和西凉八成也是被他怂恿。 换而言之，这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好战国，有野心，可惜却没什么脑子。 明曦的目光越过人群和姬云止对上，她眸光一滞，紧接着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果然如她所料，姬云止根本没打算插手这件事，说不定他还乐见其成。 明曦抿紧了唇，强迫自己冷下心肠。 她手心沁了层黏腻的冷汗。 最后一个献礼的是西凉。 这次的礼物比较特殊。 当那位西凉公主一脸羞涩地走到大殿正中的时候，明曦就用一种吃瓜的眼神看向越离夙。 也不知道狗皇帝会怎么选择？ 人家也算是一娇滴滴的大美人，到时候封个什么位分好呢？ 高了狗皇帝不一定乐意，低了人家西凉也不答应呀。 她等着吃越离夙的瓜，殊不知下面的人也拿八卦的眼神瞧着她。 刚才瞧着，这帝后感情还算不错，如今又来个西凉公主，就凭皇后娘娘那娇纵的性子，和傅家一家子的霸道，会乐意？ 到时候丞相咬死了不松口，皇上面子抹不开心里肯定不痛快，君臣不合，那他们岂不是可以吃瓜看戏了？ 于是大家都很期待明曦的表现，最好场面再激烈点反正他们也没见过世面！ 使臣朝着越离夙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拱着手笑眯眯地道：“大齐的皇帝陛下，我们西凉没有什么特别的礼物，国主思量再三，决定献上我们的公主以示诚意，您看……” 越离夙抬眸，深邃的眸掠过那红衣少女，第一次正眼打量她。 察觉到少年皇帝看过来的目光，慕容烟不禁一阵羞涩，同时也忍不住挺直了腰杆。 她对自己的容貌和身段很有自信。 刚刚大致看了眼这大齐的后宫嫔妃，除了那个贵妃有些竞争力，其他的她都没放在眼里的！ 慕容烟忍不住有些同情这大齐皇帝，活了这么大连美女都没见着几个。 瞅瞅那后宫，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像明曦这种小奶娃她就更没放在眼里了，毕竟是个男人都不会喜欢这一挂的！ 那目光停留的稍久，慕容烟脸颊浮上一层绯红。 这大齐皇帝果然被她的美貌给迷住了！ 看了这么久都没挪过眼！ 第138章 理直气壮薅羊毛 明曦撇了撇嘴，也忍不住在心里唾弃： 果然，男人都是这幅德行，喜新厌旧，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她忍不住同情地看了眼贵妃的方向，本以为会看到她黯然伤神的模样，结果却瞥见对方正忙着嗑瓜子！ 是的……嗑瓜子！ 有没有搞错！ 那瓜子就这么好吃吗姐姐？！ 你宠妃的位置都要被人给抢了耶！！！ 明曦没忍住拿了一颗尝了尝，她眼睛登时一亮！ 这是御膳房新出的口味？ 有点像奶油诶！ 好好吃！ 越离夙瞥了眼明曦的动作，眼神不由凉了凉。 这小傻子倒是心大，人家都挑衅到门口了，她倒好，不见一丝伤心不说，居然忙着嗑瓜子！ 合着他还不如一盘瓜子重要是吗？ 他周身气场倏地一冷，一张脸宛如覆了一层寒霜，心情不好的结果就是，他耐心降到最低，懒得和对方敷衍。 于是满心期待地慕容烟等来了对方不冷不热的一句： “大齐没有收质子的先例……” 明曦手一抖，瓜子掉在地上，缓缓扭头眼神古怪地盯着他。 慕容烟笑容一僵，不敢置信地抬头：？？？ 使臣也被他这猝不及防的话惊得愣住。 只见那位少年皇帝眉眼间笼着一层不耐，懒洋洋地继续：“不过既然你们西凉毛遂自荐，盛情难却，那朕也只能勉强接受。” “不……不是”使臣反应过来，立马想解释。 越离夙根本没打算给他开口的机会，他自顾自的继续，“一码归一码，质子在本国期间吃穿住行所需的花费，还是要你们自己来出。” 使臣：“……不是，皇帝陛下，我们” 他脸色瞬间一冷，凉飕飕的目光扫过来，语气阴沉：“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想蹭吃蹭喝？” 使臣：…… 慕容烟：…… 明曦：…… 下面看戏的众人：…… 瞅瞅这抠搜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 人家送公主过来是要跟你当小老婆的，不是要当囚犯的啊喂！ 明曦简直想疯狂地摇一摇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进了水！ 使臣笑容勉强，“臣使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越离夙脸色这才稍稍缓和，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那就好。” “……” 他顿了顿，面不改色地继续，“那就按照国际惯例看着给吧，正好刚打完仗国库有些紧缺。” 众人：…… 虽然上面坐着的是他们的皇帝，可是还是有一种想要捂脸的冲动怎么回事？ 薅羊毛还薅的这么理直气壮！ 没看见都把人家西凉人整懵逼了吗？ 他们估计做梦都没想到，好好的一场联姻变成交换质子不说，自己还要倒贴钱！ 他们合理怀疑自家陛下故意曲解人家的意思就是为了坑下这笔钱！ 原来他们大齐已经这么穷了吗qaq？ 听完越离夙那堪称丧心病狂的发言，明曦要为那小脸惨白的西凉公主掬一把同情泪！ 遇到这么个不解风情的棒槌，那也不是一般的糟心！ 同时明曦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果然，在没遇到女主之前，容贵妃才是狗皇帝的真爱！ 第139章 鼓上舞 西凉的使节们很是尴尬，本来打着和亲的主意欢欢喜喜地来，甚至连嫁妆都准备好了。 谁知道中途出了岔子，喜剧变悲剧。 尤其是瞥见其他几个国家使臣幸灾乐祸的目光，他们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上赶着给人送质子呢！ 这事儿传出去，他们西凉绝对好长一段时间沦为各国间的笑柄。 然而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再提出拒绝的话，简直像故意找茬！ 他们不禁悄悄用眼神询问着自家公主的意见。 慕容烟脸色红了又白，像打翻了调料盘，察觉到落在她身上各种各样满含深意的目光，她身子微微颤抖，感受到了深深的屈辱！ 然而慕容烟并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她抬眸看了眼神情冷淡，对她控诉的眼神完全无动于衷的越离夙，她心里逐渐蔓延开一股没来由的不甘。 或许因为一直在男人方面无往不利，乍然摔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出了感到羞辱，同时，她的好胜心也被激了起来。 这大齐的皇帝不是对她不假辞色么？ 那她就偏要让他为她神魂颠倒！ 这样的挑战才更有成就感不是吗？ 待在这儿，即便是身为质子，也还有机会，可是如果就这样灰溜溜地回了西凉，不说其他的，她那群姐妹都要嘲笑她！ 慕容烟咬了咬牙，心一狠，她朝使臣递了个眼神。 使臣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在心里感叹了句公主殿下的大公无私，为了西凉的未来居然甘愿奉献出自己的青春！ —— 明曦就很懵逼。 连她都看得出来这西凉的意图，越离夙会看不出来？ 他一句话轻飘飘地将人从和亲公主变成阶下囚。 这还不算最骚。 更奇葩的是，西凉人居然还答应了！ 他们脑子有问题吗？ 不对，应该是，那个西凉公主脑子有问题吗？ 莫非这还想学越王勾践卧薪尝胆？ 明曦瞥了眼慕容烟的方向，在心里犯嘀咕，看这样子也不像是有脑子的人啊…… 之前的都算是小插曲，宫宴正式开始。 觥筹交错之际，表演也拉开了序幕。 越离夙支着下巴瞧着下面，心里生出几分期待。 之前就有听说，压轴舞正是明曦编的那支什么《卡路里》。 她倒是对自己自信得很。 有过经验的人都知道，这节目最好是开场的好，因为这时候人们新鲜感还挺足，越到后面审美疲劳，也没什么心思看节目了。 除非那节目真的很吸引人。 黎嫔像是故意和明曦对着干似的，明曦挑了压轴，她就要开场。 黎嫔选的也是跳舞，不过她跳的是独舞。 难得的是她挑的并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舞蹈，还是加上了一些新意。 她跳的是鼓上舞。 那面鼓并不大，只能站一个人的样子，能在上面跳舞，黎嫔想必有一定的功底。 鼓乐声也十分激烈，让观众的心跟着她的动作揪了起来。 黎嫔见越离夙的目光一直停在她这儿，顿时跳的越发卖力。 “这黎嫔底子不错嘛。” 明曦摸着下巴，一脸羡慕地望着大殿中心的黎嫔。 第140章 机智如娘娘 反正要是换她上去，别说在上面跳舞了，没踩几脚，那鼓指不定就塌了。 她半眯着眸趴在那儿偷看，眼神带着看美女的兴奋和猥琐。 越离夙的眸光随意一瞥，就看见人群中一个锃亮的脑门儿。 他的注意力逐渐被吸引过去。 黎嫔偶然一抬头，就见他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她身上移开，顿时心里一个咯噔。 下意识循着他看的方向投去一眼，正好和明曦无辜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黎嫔：！！！ 偷看被抓包，明曦眨了眨眼睛，有些羞涩，她想了想，朝着对方竖起大拇指，一脸肯定。 黎嫔却以为她在挑衅，顿时气血一阵上涌，心里一急，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一拍。 那鼓点正急，她这脚下一乱，节奏顿时被打乱，她脸色一白，如擂鼓的心跳声甚至掩盖过了鼓声。 她想要赶上节拍，然而越急越容易出岔子，最终左脚绊住右脚，不慎从鼓上摔了下来。 嚯！ 明曦惊得瞪大眼，咬着手指头一脸纠结。 周围唏嘘声渐起，黎嫔脸上如同有火在烧，她楚楚可怜地抬起眸下意识看向越离夙的方向，却见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盯着某个方向。 黎嫔脸色霎时惨白，她手脚无力地被宫女扶了起来。 —— “娘娘，您可真是太厉害了！” 明曦一脸懵逼地看过去，“我怎么就厉害了？” 一群嫔妃围着她叽叽喳喳。 萧贵人兴奋地道，“嫔妾之前还以为您是看热闹，没想到您居然用这种法子分散黎嫔的注意力！” “就是就是，原来世上真的有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招式啊！” “黎嫔当时的脸色，本宫可以笑一年！没那本事就别逞能，这脸都丢到国际去了！” 明曦：……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合着她们以为她是故意挑衅黎嫔，然后害的她分心摔下来的？ 这…… 黎嫔该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 明曦顿时一阵心虚。 虽然她本意真没这个意思，她是想给她加油来着…… 可是……在外人看来，好像的确是在她做出手势之后，黎嫔的动作就开始乱了。 可这也不能怪她……吧？ 大家短暂的幸灾乐祸之后，又开始愁了起来。 “娘娘，贵妃娘娘这脚恐怕是不能上去跳了，那我们不是少了个人吗？” 容贵妃身残志坚地举手以示存在感：“这点小伤不碍事，本宫能忍！” 好不容易抢来的c位，排练了这么久，就这么让出去，想想心都在滴血！ 要是让她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阴她，她绝对让那人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不行！”明曦皱了皱眉，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她瞧了眼她一瘸一拐的脚，小脸坚定，语气凶巴巴的，“受伤了就好好养着，添什么乱！” 容贵妃：嘤！娘娘这是在关心我！ 云嫔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她主动站出来，“要不就嫔妾上吧！咬咬牙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容贵妃翻了个白眼，鄙视写在脸上：“想的倒美！你那硬邦邦的身子，本宫看也别跳了，直接表演个胸口碎大石吧！” 云嫔：“……也不是不可以啊。” 第141章 小傻子到底靠不靠谱 云嫔提出的意见遭到了大家一致的嫌弃。 她撇了撇嘴见怪不怪，退出战场。 德妃眼睛一转，眸光落到皱着眉的明曦身上，突然一亮，她弯着嘴角笑了笑： “何必这么麻烦，臣妾心里倒是有个人选。” 众人一脸好奇地看向她。 明曦也跟着看过去，就见对方意味深长的目光突然定在她身上，嘴角的笑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 她头顶缓缓敲出一个：？ 慕容烟自打刚才出了丑，一直琢磨着怎么找回场子。 见到黎嫔的惨状，她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听闻大齐女子善歌舞，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嘴角勾起一抹笑，她主动站起身提出献艺。 都是公主，荣昌打从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娇滴滴的西凉公主，看上去就一脸狐媚子相，还不如傅明曦那个小傻子看着顺眼呢！ 见慕容烟动作，她在一边冷眼瞧着，嘴角下压，冷冷一哼：“看着吧，某些人真是片刻都沉不住气，不过她算盘可是要落空了，皇兄一向不耐烦看这些花里胡哨。” 霜降眨了眨眼，眼神有些茫然：“公主是在说那个西凉公主？” 荣昌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公主？她算哪门子公主！举止轻浮，穿着妖艳！” 她不忿地攥了攥手指头，在人群里搜寻着什么，皱着眉，“也不知道那小傻子靠不靠谱，她那破舞要是比不过人家，那丢脸就丢大发了！” 霜降抿了抿唇，忍不住偷笑，话音打趣：“公主不是最讨厌皇后娘娘了吗？所以，公主到底是希望皇后娘娘赢，还是输啊？” 荣昌神色一僵，颇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这能一样吗？平时讨厌归讨厌，可这事关国家之间的荣誉！本公主……本公主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吗？” 她故作镇定地抬起头，就看见霜降忍着笑的神情，缓缓眯了眯眼睛：“好你个死丫头，皮痒了是吧，还打趣到本公主头上了？” 慕容烟来之前就有在准备，本来是打算惊艳一把这群大齐的土鳖的，没想到对方先给了她那么大个惊喜。 她眼神阴沉一瞬，收拾好情绪重整旗鼓，心里暗暗地想，这次一定要大放异彩，让那皇帝追悔莫及！ 慕容烟选的也是舞，不过是他们西凉的舞，奔放。 笙箫奏响，调子透着一股异域风情，她穿着轻薄的红纱裙，站在人群中，露出大半个白皙的肩膀。 红白相衬，色觉分明的诱惑。 场上大多数男人都忍不住看直了眼睛，露出惊艳的目光，咽了咽口水。 女人则不屑地撇了撇嘴，眼神讥讽，同时暗暗在人群里搜寻着自家男人的身影，暗搓搓计算着对方看了多久，等着回去算账。 慕容烟满意地一笑，勾着媚意的眼睛看向龙椅上的少年皇帝，他支着下巴神色漫不经心，低垂着眸扫过来，眼神闲散，漆黑的眸深幽莫名，好似有巨兽蛰伏。 噗通！ 她的心蓦然快了一拍。 飞快垂下眸，羞赧过后，慕容烟嘴角一点点上扬，心中燃起一簇火。 她眸光闪过势在必得！ 第142章 暂时不用物色下一个 慕容皇室基因都不差，慕容烟更是自小便有西凉第一美人之称，歌舞是她最擅长的东西。 她体态纤细轻盈，腰肢不盈一握，舞姿柔美，生动诠释了什么叫风情万种。 整支舞下来也没出什么差错。 男人们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女人们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慕容烟抬眸觑了眼神色莫辨的越离夙，一双妩媚的眼睛里藏着欲说还休的娇羞，她敛袖一俯身，连低垂着头的姿态都恰到好处，整个人显得楚楚动人。 她朗声开口，声音藏着几分少女的羞怯： “请大齐皇帝陛下赐教！” 嚯！ 下面的人瞬间炸开了锅。 没想到这西凉的公主胆子这么大，一次不成居然愈挫愈勇？ 这可是相当于变相表明心迹了啊！ 这要换个男人，见人家姑娘这么主动，指不定早就忍不住搂怀里好生安慰了！ 大家纷纷看向自家陛下，期待着他的反应。 唯独傅家一家子老大不爽的。 这公主懂不懂什么叫做矜持？ 这还没完没了了还！ 这是仗着他家娇娇好欺负咋的？ 越离夙也有些意外地一挑眉，像是被她的大胆给惊到。 他眸光落下来，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众人眼神瞬间变得意味深长。 看来他们的陛下也免不了俗嘛！ 不过话说回来，这公主长得还真好看，有鼻子有眼睛的。 慕容烟五官立体深邃，长相秾丽，和他们大齐的女子的柔美截然不同。 小皇帝毕竟年纪轻，抵挡不了美色也很正常！ 他们这把年纪都不定能……咳咳。 一片哗然中，越离夙神色慵懒，身子往后一靠，薄唇微掀徐徐开口： “西凉公主……” 他喉结滚动，似是笑了一下，情绪莫名。 “朕念你初来乍到，这次就不和你计较。” 察觉到了不对劲，气氛渐渐僵滞，他手抵着唇角，原本闲散的眸光陡然变得凌厉，一抹寒光乍现，直直射向下首的慕容烟。 对方小脸一白，下意识惊得后退一步。 就听见他微凉的声音不疾不徐，“不过入乡随俗，朕觉得有些东西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 “在大齐皇宫，只有皇后才能穿正红色，公主下次，可千万记好了。” 他一字一顿，末尾半句拖长了音，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眼底满是冷漠嘲讽，似乎她那些隐秘的小心思都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众人心底一惊。 皇宫皇后方可着正红，一般大户人家正室才能穿红色，小妾则不可，这条规定一直存在。 可近些年来，风气逐渐开放，这些规定遵守的也没那么严格了。 甚至有些人家家里，受宠的小妾甚至越过嫡妻的也不是没有。 皇上突然提这么一句，倒像是在打这西凉公主的脸，暗示她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别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恍然。 皇后娘娘的地位果然无人能动摇啊！ 前段时间还有传言说皇上专宠贵妃，如今看来，简直胡说八道嘛！ 荣昌扬了扬唇角，眼里闪过得意。 她就说吧，她皇兄那么英明，才不吃这什么公主这一套呢！ 慕容烟有些狼狈地低下头，目光定在自己身上的红色纱裙上，那夺目的红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刺眼了起来。 她咬紧了唇，半晌，艰难地开口： “是建宁僭越了。” 丞相瞧着越离夙，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行吧，这女婿还能勉强用用，暂时不用物色下一个。 第143章 闪瞎我的卡姿兰大眼 明曦对这些事一概不知。 她被众人簇拥着走在前面，满脸抗拒：“你你们这样不好吧……要不还是，再考虑考虑……？” “哎呀都走到这里啦，还考虑啥呀！娘娘别怕，跳出自信！” 自信个鬼哦！ 那可是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而且在这之前她还没有丝毫准备！ 明曦垮着一张脸，大写的生无可恋。 “到了到了！马上就该我们了！” 众人神情激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明曦咬了咬唇，狠狠揉了把脸，眼神一定：不管啦，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 她挺直了腰杆捏着拳头为自己打气！ —— “快快快，都准备好了吗！”绿药招呼着一群宫女太监忙忙碌碌。 “绿药姐姐放心，都布置妥当了！” 绿药满意地笑了笑，拍着手眼神得意：这可是她家娘娘第一次表演，可不能搞砸了！ 瞧了眼大殿里面的情况，她算准了时间，朝着一个小太监抬了抬手。 酒意正酣，众人百无聊赖地喝酒闲聊，没几个人的心思还放在看表演上。 突然，整个大殿陷入了黑暗之中。 大家一片茫然和惶恐。 “怎么了这是？” “对啊，怎么突然黑了？” 人群里。 两个北蛮大汉对脸懵逼。 高个子压低了声音，语气愤怒： “怎么回事？怎么提前行动了？你个瘟猪子，不是说了再等等吗！” 矮个子比他还茫然，半是委屈半是懵逼地摸了摸后脑勺：“俺也不知道啊！” 他猝然瞪大了眼，“莫非我们中了狗皇帝的圈套？！” 正当两人警惕之时。 一阵奇异的鼓乐声急促地响起。 唢呐一响，所有的人都吓懵了。 啥情况这是？ 倏地，大殿正中一束光打下来。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过去。 突然被光亮笼罩的明曦慌得一批，她手忙脚乱地摆好造型，努力瞪大眼睛，脸上露出被迫营业的假笑。 qiao！ 哪个憨批灯光师这么缺心眼，这猛地来一下，差点没闪瞎她的卡姿兰大眼睛！ 另一处，绿药卯着劲儿压低了声音叫着： “亮点儿，再亮点儿！一定要让咱娘娘闪瞎那群土包子的眼知道吗！” “好嘞绿药姐姐！” 看着人群中连脑门儿都在发光的明曦，绿药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这下就没人能抢她家娘娘的风头了！ 明曦终于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忍不住又是一阵尴尬—— 一片黑暗中，她像个几千瓦的电灯泡，浑身上下都在发光。 正当她庆幸着看不清别人的表情时，一抬头，和越离夙遥遥相望，撞上对方沉默的眼神。 明曦：…… 没事，只是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实际上，越离夙并没察觉到她的尴尬，他眸光掠过她身上穿的小裙子，眉不经意拧了起来。 黑暗持续了短暂的几秒，周遭重新恢复了光亮。 人群中发出短促的惊呼。 “这裙子是今年的新款式？我怎么没见过！” “好漂亮啊！在哪儿买的？” “皇后娘娘好可爱！” “这首歌怎么没听过？” 众人奇特的造型无疑十分吸睛，节奏欢快的音乐更是将气氛推到。 第144章 画面多少有点辣眼睛 古怪的调子透着莫名的欢快。 有些人情不自禁地跟着节拍摇摆起来。 明曦站在最前面，一开始还有些紧张的她，当前奏结束，一开口瞬间放飞自我。 “每天起床第一句，先给自己打个气。” …… 这个舞的动作幅度很大，姿势也简单，再加上她笑容甜美治愈，跳起来很有活力。 一改之前大家对舞蹈或柔美或妖娆的认知。 下面的人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如果她们去跳说不定也可以？ 荣昌之前偷学过动作，听到这音乐下意识跟着扭起来，她扭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僵着脸心虚地看了看四周，却发现身边的人都在扭，最后方的宫女太监扭的尤其忘我。 女眷那方看直了眼睛，一个个跃跃欲试，男子席的人则忍不住跟着节拍点着下巴。 容贵妃虽然因为腿伤不能上场，不过她不甘寂寞，直接站了起来，招呼着身边的宫女太监和她一起为皇后娘娘加油打气。 场面有点魔幻。 荣昌：…… 要不是亲身经历过，她都要怀疑这傅明曦是不是会下蛊。 使臣们第一次见这阵势，惊得愣在原地，虽然有些词听不懂，不过…… 这首歌真的好上头啊！ 越离夙深邃的眸自始至终都紧紧跟随着明曦，然后他就逮到那小傻子对着别人笑的一脸灿烂，还时不时抛个媚眼。 他脸上的漫不经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敛了个干净，脸色直接沉了几个度。 瞧见这一幕的黎嫔默默攥紧了拳头，盯着明曦的眼神阴了又阴，腿上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方才的屈辱。 音乐到了，明曦越跳越嗨，直接跳到观众席和大家互动起来。 她停的地方正好是大司马的面前，然而明曦之前并没见过大司马，此时正在兴头上，就更顾不得他不愉快的脸色了。 大司马按捺住蠢蠢欲动的肢体，面无表情盯着面前的小矮子。 然后他瞳孔一缩，眼睁睁看着明曦一边唱着“拜拜甜甜圈”，一边把他面前的糕点往自己怀里揽。 大司马：？？？ 他怒瞪着明曦，颤抖地举起了手指着她，明曦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她疑惑地歪了下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然后笑眯眯给了他一个击掌。 她声音脆生生的俏皮：“give five！” 大司马：……啥废物？ 他迷惑地盯着自己举在半空的手，气得险些当场厥过去！ 莫名其妙打他就算了，还骂他是废物？！ 一旁的丞相酸的不行！ 他宝贝女儿都没和他击掌，凭什么让这老匹夫抢了先！ 于是一向严肃正经的丞相大人忍不住站起了身，学着贵妃的样子伸出手疯狂地挥舞着，像极了第一次见偶像的迷弟。 …… 这样的动静引得不少人侧目，当然也包括明曦。 她高兴地一蹦一跳过来，眼睛弯成月牙儿，在丞相大人面前扭着胯和他互动。 丞相激动的脸都红了，学着她的动作，动作别扭的跟着扭起来，一边跟着吼： “燃烧我的卡路里！” 画面多少有点……辣眼睛。 傅家三兄弟十分默契地别开了脸。 第145章 这个小色胚 观众老爹如此配合自己的演出，明曦表示很满意。 她朝着傅家三兄弟的方向招了招手。 傅行安清了清嗓子，配合地回了一下，有点被迫营业的意思。 傅云祁指尖抵着额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去和身后一个一脸懵逼的大臣严肃地谈论着什么。 傅景礼…… 他轻嗤了一声，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看明曦的眼神像看智障，“有病。” 下一秒，遭到了自家老爹的无情暴击。 “臭小子会不会说话？！”丞相大人不高兴地瞪着小儿子，打完犹不满意，还严肃地胁迫他举起手跟着挥舞，配合妹妹的演出。 傅景礼：？？？ 他是捡来的吧？！ 对此，傅行安和傅云祁对视一眼，逃过一劫似的松了口气。 明曦霍霍完自家亲哥，眼珠一转，又哒哒地跑去使节团那边。 各国使节有点茫然地盯着这个过分活泼的皇后娘娘，态度还挺友善，毕竟她长的可爱，人们对又乖又软的小孩儿总会多一点宽容，因此就选择性忘记了之前她让东麓国使臣栽了一个跟头的事。 明曦笑眯眯地比划着动作，慢慢朝慕容烟的方向挪动。 直到她在对方面前停下。 慕容烟警惕地半眯着眼看她，明曦露出一个略有些猥琐的笑，眼神止不住朝她胸口瞄。 察觉到她在看哪儿，慕容烟脸一绿：！！！ 这个小色胚！ 她捂着胸口没好气地瞪回去，企图让这死丫头找回一点羞耻心。 可惜她实在低估了明曦的厚脸皮，只见她迈着小短腿嘿咻嘿咻地跑到她旁边，然后十分自来熟的拉着她的胳膊跟着一起摇。 一边嘿嘿地笑，一边卖力地唱着—— “努力，我要努力，我要变成万人迷！” 慕容烟：……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种被羞辱了的感觉。 她下意识想甩开，可想到之后要在这大齐待下去，只好生生忍下来。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到一只小手在自己身上乱摸！ 慕容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瞥向明曦，只见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一边面不改色地继续揩油！ 她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尖叫着把她推开！ 明曦踩着她发作的临界点，在她即将爆发之前迅速收回了手，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得逞，然后转身跑远。 背影连头发丝都彰显着嚣张。 慕容烟僵坐在原地，抿紧了唇，她拼命安慰自己，不过是个小屁孩儿，也只能用这种手段撒撒气罢了，不必跟她计较！ 深呼吸好几口，这才将那股怒气忍了下去。 明曦瞥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嘴角小幅度地翘起。 搞定！ 等着看好戏咯！ 众人沉浸在那奇妙的节奏中无法自拔，满脑子被“卡路里”刷屏。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过很洗脑就是了！ 舞蹈即将结束，总体来说很成功，嫔妃们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准备谢幕。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只听萧贵人尖叫一声，脚下一滑，身子朝一边摔去！ 她前面刚好就是明曦！ 其他人震惊地瞪大眼瞧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谁也没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慕容烟嘴角微勾，将手敛回衣袖，诧异地瞪着眼睛小声道： “呀，本公主的手串怎么断了！” 第146章 狗皇帝拿命来 明曦只听到一阵惊呼声，她下意识回过头来，就见萧贵人一脸惊恐地朝她扑了过来。 她脑子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已经先快一步接住她。 可惜她到底高估了自己的力气，萧贵人虽然不重，可对她这小身板来说，终究还是不能承受之重。 她噗通一下膝盖磕在地上，小脸白了一下，不过很快，她收敛好表情努力挤出一个笑，将这个演出事故巧妙化解。 目前的情景是，明曦单膝跪地，而萧贵人则被她搂在怀里，看上去像二人事先配合好的一样。 其他人见到这一幕，也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回过神，摆出最初她们商量好的动作。 舞蹈完美谢幕。 萧贵人呆愣愣地倒在她怀里，像是被吓傻了，瞪着眼睛盯着她一眨不眨。 明曦温柔地低头看着她：“舒服吗？” 萧贵人眼神呆滞，“啊”了一声，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还好吧……” 明曦搂着她的手隐隐发抖，她面上的笑逐渐僵硬，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还不起来，是想躺到天荒地老吗？一次没能压死我你是不是还挺遗憾？” “对不住娘娘！” 萧贵人的脸倏地爆红，她手忙脚乱地站起身。 越离夙捏紧了拳，慢慢坐回去。 他眸光深幽莫测，垂着的眸，眼里划过一抹惊愕。 在刚刚那一瞬，他身体下意识做出的反应竟然是想也不想地冲出去接住她。 什么时候，他已经把这个丫头看的如此重要了？ 意识到什么，他的眸光蓦地沉了沉。 不，不可能！ 他只是怕她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丢脸罢了，要知道她身为皇后可是代表着整个大齐的脸面，要是在众目睽睽一下出丑，丢的也是大齐的脸。 在心里重复两遍，越离夙这才压下心里那股莫名的躁动。 不过饶是如此，他的脸色始终不太好看。 一双幽沉的眸盯着明曦的方向若有所思，胶着情绪莫名。 虽然末尾出现了一些突发状况，可总体上还是比较完美，大家还是给予了高度赞美。 慕容烟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她摸着空空的手腕，瞥了眼滚落到脚边的一颗珠子，又抬眸看了眼笑盈盈的明曦，默不作声抿紧了唇。 “燃烧我的卡路里！嘿嘿……” 人群里，北蛮使臣中的矮个子挠了挠头，“大哥，这个卡路里到底是个啥呀？” 高个子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反应过来，缓缓地侧眸看他，然后一个脑瓜崩儿敲了上去，“卡路里卡路里，你问我我问哪个！看的那么痴，你还当真以为我们是来看表演的嗦？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还不赶快给老子动手！” 矮个子一脸委屈地瘪了瘪嘴，捂着脑门儿心里吐槽： 还说我嘞，你刚刚不是看的比我还痴！ 明曦忍着膝盖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她站直了身子，下意识去看越离夙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个略有些得意的笑。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从某个角落传来—— “呔！狗皇帝拿命来！” 随着这声落下，人群中突然冒出许多刺客，纷纷拔剑，气势汹汹！ 众人勃然色变，尖叫声瞬间交织成一片！ 第147章 要不要这么狗血 “有刺客！护驾！快！” 御林军迅速抄着武器涌入大殿。 “保护皇上！” “啊啊啊！” 距离门口近的人一窝蜂地朝外逃，御林军被堵在了门口，一时之间进不来。 女眷们斜着孩子尖叫地四处奔逃。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傅行安冷着脸踹开冲到面前的一个刺客，他眼神凌厉，朝着一边的傅云祁傅景礼道：“你们两个保护好爹娘和娇娇，我去救皇上！” 傅云祁点点头，眸光一扫，眼睛一眯，闪过一道冷色，他沉声道。 “娇娇不见了！” 只见刚才站着明曦的地方空无一人。 嗖的一下，眼前已经没了傅景礼的身影。 —— 变故突生的一刹那，明曦短暂的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迅速回过神。 北蛮大哥们可算是动手了！！！ 她差点儿激动地掬一把泪！ 吃瓜归吃瓜，她可不想把命给搭进去！ 为了避免误伤自己，明曦猫着腰，小心翼翼避开人群，准备躲到角落里欣赏狗皇帝被砍的画面。 她个子矮，穿梭在人群中间也比较容易。明曦一想到越离夙此时很有可能吓得面无人色屁滚尿流，她捂着嘴，生怕自己当场笑出声！ 明曦偷乐着，下意识瞥了眼越离夙的方向，这一瞥瞬间瞪大了眼。 只见越离夙站了起来，他面前护着几个戴着金色面具眸光冷冽的黑衣侍卫，不像是普通的御林军，倒像是传说中的金吾卫。 金吾卫手持金刀，一手一个，砍刺客跟砍萝卜似的！ 有这些人护在他面前，那些刺客压根儿近不了他的身！ 而他站在角落里，抄着手神色冷眼旁观着下面的混乱，眸光讥诮，想到什么，他在人群里搜寻着什么，眉心微蹙。 越离夙抿了抿唇，转身欲走。 明曦霎时瞪大了眼，眼底划过不敢置信—— 不好！ 这狗比打算开溜！ 他居然打算自己溜走？！ 这怎么可以！！！ 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明曦瞥了眼混乱的人群和看起来不太给力刺客们，咬了咬牙冲过去，为了吸引刺客们的注意，她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 “呀啊啊啊！皇桑撑住，我来救你啦！” 清脆的童声穿破云霄，瞬间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当然，也包括刺客。 越离夙身子一僵，似是不敢置信一般，猛地扭过头，眸光猝然对上穿过人群朝着他奔来的糯米团子。 她身后就是刀光剑影，甚至有一把刀险险地从她头顶上方擦过！ 她咬着下唇，小脸因急速奔跑和奋力呐喊变得酡红，那双明媚的杏眼里，带着孤注一掷和奋不顾身。 那一瞬间，他心里的一根弦猛地被触动，然后骤然绷紧！ 短短的路程里，没人知道他心里上演着怎样的惊心动魄！ 明曦本来就是做做样子，目的只是为了把刺客的注意吸引到准备逃跑的越离夙身上。 她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刺客持着刀朝着越离夙冲过去，心里一喜，正准备减速，谁料到脚下踩到什么东西，猛地一滑—— 整个身子腾空飞了出去，径直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刺客的刀也即将落下，看上去就像是她为了救他不惜舍身挡刀一样！ 瞥见越离夙眼里那一抹浓烈的震惊，那一瞬间，明曦心里写满了卧槽！ 要不要这么狗血！ 第148章 笑容逐渐消失 刺杀发生的瞬间，求生的本能让黎嫔下意识想逃跑，可她脑子里蓦然划过一个念头！ 如果在这次刺杀里她不顾危险救下了皇上，那她还愁不能让他另眼相看？ 这是一个机会！ 心里迅速衡量利弊，黎嫔盯着越离夙的方向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她眼里闪过一抹野心，拨开人群躲避着刀剑，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一想到之后的荣华富贵万千荣宠，黎嫔攥紧了拳头，俯身继续朝越离夙冲去。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她眼里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欣喜地正要开口，突然，一道声音打断她—— “呀啊啊啊！黄桑撑住！我来救你啦！” 黎嫔错愕地看过去，就见人群中，明曦迈着小短腿奋力朝着这边冲来。 她脸色一阵扭曲！ 不行，不能让这死丫头抢了先机！ 救驾这种事，当然第一个才能让人印象深刻！ 她绝不能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她！ 黎嫔正要全力加速，只见明曦咻地一下飞了起来，在她震惊的目光中，嗖的从她眼前掠过，抢先她一步，扑到了皇上怀里。 黎嫔脸上的笑逐渐消失：…… 她盯着自己距离越离夙只有几步的距离，再走几步，此时倒在皇上怀里的就是她了！ 浑身上下的气血一阵上涌，黎嫔眼前一黑！ 刀锋划过肩膀的那一瞬，明曦心凉了半截！ 她两眼一翻，险些表演个当场去世！ 好在越离夙反应及时，搂着她迅速一个转身，一脚踹开那刺客，这时傅行安也赶了过来，瞥见明曦背上的口子，一张脸霎时间天寒地冻！ 他神色冰寒，干脆利落地将那刺客斩于剑下！ 一个俯冲上前，察看明曦的情况： “娇娇！” 明曦死里逃生，一颗心悬在喉咙口，瘫在越离夙怀里，浑身上下都是软的。 她小脸挂满泪，惨白着脸瞥了眼紧抿着唇一双眸攫着她，一言不发的越离夙。 声音绵软虚脱，带着哭腔： “陛……陛下，你没事吧呜呜呜……” 越离夙眉眼好似覆着霜雪，眸光落在她身上，却有火树银花般的暖意一闪而过，他嗓音艰涩地应了一声： “朕没事。” 他话音一落，顿时，明曦哭得更大声了！ “没事……那就” 那就很离谱！ 你没事？？？ 你怎么能没事呢？！ 也对，刀都被她给挡了…… 锋利的刀刃斩断一缕头发，擦破衣服的毛骨悚然记忆犹新，明曦越想越悲愤，越想越后怕！ 然后—— 眼前一黑，成功晕了过去。 他瞳孔骤然一缩，搂着她的手猝然捏紧，眸光翻涌着层叠的墨色，阴晴不定。 傅行安脸色一变，把了把明曦的脉，松了口气。 他有些不爽地看了眼眼前的少年皇帝，压抑着不悦沉声道： “陛下还是赶紧带着娘娘离开，宣太医看看，这里交给微臣处理！” 越离夙抿唇一点头，将昏迷的明曦打横抱起，他脚步有些急，匆匆走了两步，倏地一顿，回过头来，神色冷冽，眸光含着浓重戾气： “这些人，留两个活口，其余一令，就地斩杀！” 傅行安挑眉，有些讶然地看了他一眼。 只看到天子清瘦挺拔的背影。 他步子很快，抱人的动作却夹杂着几分小心翼翼。 长廊两边是摇曳的灯光，两人的剪影打在墙上。 天子低下了头。 傅行安眯了眯眸，鼻间溢出一声不悦的冷哼。 第149章 可能是……惊吓过度 黑暗褪去，明曦渐渐恢复意识。 恍惚间她听到越离夙和某个人的对话。 “皇后身体可有大碍？” 那道声音啧了啧，慢悠悠开口，还挺耳熟： “回皇上，皇后娘娘只是肩上衣服被勾破了点，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性的伤害。” 明曦回过神来，这就是上次坑了她一把的那个老太医！ 越离夙语调沉沉，夹杂着料峭寒意： “既是如此，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太医瞥了眼榻上的明曦，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可能是因为……惊吓过度。” …… 越离夙眸光陡然变得讳莫如深。 已经醒了却依旧躺着装睡的明曦：…… 她尴尬的险些窒息。 这个臭老头，有没有点眼色了！ 居然又在说她坏话！ 听听他说的叫什么话？ 惊吓过度导致晕厥？ 搞得好像她有多怂似的！ 虽然……咳咳，虽然这是事实。 可有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的吗！ 她不要面子啊！ 太医听不到明曦的心声，他皱着眉兀自纳闷儿，“可是按理说这时候也该醒了啊……”说着，他挽了挽袖子跃跃欲试，“要不还是让微臣再给娘娘扎几针！” 明曦嘴角微抽，装不下去了，她虚弱地咳嗽两声，缓缓睁开眼睛。 太医眼睛一亮，“嗳哟，娘娘醒了！” 他脸上忍不住一阵嘚瑟，一副果然还是老夫医术高明，明曦没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 越离夙将她的小动作尽数收敛，垂眸一勾唇，他扭头沉声吩咐： “你先下去。” 老太医嘿嘿笑了两下，眼神意味深长。 “那微臣就先去给娘娘捡药了。” “捡药？”明曦眼睛一瞪，她咬着唇有些抗拒，眉毛不自觉拧起，“我没受伤呀，为什么要捡药？” 老太医眨了眨眼睛，“这是给娘娘安神用的。” 受了惊，可不得安神吗？ 明曦脸一黑，企图萌混过关，越离夙打断她，“去吧。” 得了吩咐，老太医麻溜退了下去。 寝殿里只剩明曦和越离夙。 明曦神色蔫蔫儿的。 今天也没能盼到狗皇帝驾崩。 非但如此，她还险些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 简直不要太惨！ 气氛沉默一阵，越离夙不经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喜欢吃药？” 明曦有气无力抬眸白他一眼，喜欢吃药才有毛病吧？ 这人脑子瓦特了？ 她抿着唇低低应了一声，瓷白的小脸可怜兮兮的。 他垂眼目光定在她卷而翘的睫毛上，手心有点痒，指节微拢，喉咙有些干涩，他眸光晦暗：“刚才，朕……” “对了！”明曦突然想到什么，急匆匆打断他，眼神明亮炙热，染着焦急，“陛下，我爹娘他们没事吧？” 糟糕。 刚才忙着吃瓜看戏，一时间竟然忘了这两位老人家！ 罪过罪过！ 当时场面那么乱，希望他们没出什么事才好！ 嘴角动了动，越离夙不自在地挪开眼，恢复了淡定从容，他清朗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几不可察的安抚：“放心，剩下的刺客已经都解决了，丞相夫妇并无大碍，如今在殿外候着呢。” 第150章 哪个憨批这么没素质 “那赶紧让他们进来吧！”他话音刚落，明曦便迫不及待地催促。 他突然眼眸深深瞧了她一眼，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朕说？” 他脑子里回忆起她未讲完的那句话—— “没事，那就……”话音戛然而止。 就什么？ 他莫名想知道，当时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对上他隐含期待的眸，明曦茫然地眨了眨眼： “没有啊……” 有什么好说的？ 难不成还要让她发表一下死里逃生的感言？ 她一脸莫名其妙。 越离夙眸一沉，周身散发出阴郁的气息。 明明就有！ 他凝视着她，那双清澈的杏眼里盛满疑惑，她是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意识到这点，他脸黑的更厉害了！ 他冷哼一声，甩袖转身大步离去。 明曦不知道哪儿又招惹这位祖宗了，变脸跟变天似的！ 祖传京剧变脸的吧？ 不过很快她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丞相夫妇见到她安然无恙，自然又是将她搂在怀里一通心肝儿宝贝地叫着。 搞的明曦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尤其是当丞相夫人一脸心疼地望着她，“你个傻孩子，就这么喜欢陛下啊，那可是刀口啊！这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你叫娘怎么办……” 她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门口，越离夙脚步微顿，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堂而皇之偷听起来。 明曦咬了咬下唇，心里怄的要死！ 心想要不是哪个憨批这么没素质乱扔垃圾，她不慎踩中脚滑，指不定这会儿传位于她的遗诏都传遍整个皇宫了！ 憨批·慕容烟表示有话要讲：…… 气归气，这话可不能在二老面前讲。 明曦水润的黑眸滴溜一转，她瘪着嘴神情委屈又可怜：“我当时……也没想太多” 是的，她当时满心想的都是怎么搞死狗皇帝，哪还容得下其他的！ “那刀落在身上，离夙哥哥会很疼的！” 可惜了，咋没疼死他呢。 门外，越离夙眸光闪烁着深邃复杂，他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手微拢，转身离开。 —— 宴会进行到一半发生这样的变故，晚宴自然只能暂时中止。 众人被疏散到宫里休整梳洗，所幸人员伤亡并不严重，不过大家都沉浸在刚才的惊恐中，犹有些心有余悸，太医们忙着来回奔波，一个个焦头烂额。 而此时，乾清宫。 傅行安押着两个五花大绑的北蛮头子，神色冰冷地将二人一脚踹倒地上，“跪下！” 本来还挺有骨气一脸高傲的高个矮个被他这么一踹，顿时惨白了脸跪下，怀疑自己的膝盖骨碎了！ 傅行安冷蔑地扫一眼，低垂着眸，拱手朝着主位的人道：“回禀陛下，除却此二人，其余刺客皆以伏诛。” 玄色衣摆拖曳在地上发出窸窣声响，越离夙拾级而下，嗓音低哑沁着凉，他漫不经心抬眸，步子不急不缓的走过来： “说罢，是谁派你们来的？” 高个子鹰眸狠狠地瞪着他，凶恶的眼神充斥着恨意，他朝一边啐了一口：“狗皇帝杀我弟兄，辱我子民，人人得而诛之！” 第151章 他能否消受得起 傅行安皱着眉，抬腿便是一踹，沉声怒喝，“放肆！” 越离夙走近，不紧不慢一抬手，打断他的动作，傅行安心领神会，敛着眸恭敬退到一边。 越离夙围着二人走了一圈，神色莫名，“你说是朕，杀你弟兄，辱你子民？” 高个子紧咬牙关，咽下喉头上涌的铁锈味儿，他冷笑一声：“狗皇帝少在这儿装模作样的！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还不清楚？” 矮个子怂怂地缩在一边，战战兢兢发着抖。 大哥也太刚了！ 这都落在别人手里了，还这么嚣张，这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蓦地，头顶落下一声轻笑。 他抬眼，对上越离夙嘴角漫不经心的笑，顿时心生屈辱：“你笑什么？！” 越离夙眸光一冷，神色凛冽地睨着他，眼带嘲讽讥诮：“朕笑你们这些蛮子，脑子虽然不好使，倒是会颠倒黑白！” 在二人愤怒的目光中，越离夙勾了下唇角，眸光明灭不定，话语一针见血，“大齐北蛮边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是谁突然来犯，挑起事端？” “肆意烧杀抢掠，寻衅滋事，屡次警告置若罔闻！” “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我大齐的男儿们却要奔赴沙场，马革裹尸！” 他微俯身，眸光冰冷，闪过一丝戾气，凉凉的语气带狠，一字一顿： “一桩桩，一件件，朕要清算，你一个北蛮，早就被夷为平地！” 偌大的宫殿里，静的连针落到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两个北蛮使臣愣在那儿，又惊又怒，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傅行安眸光复杂，看了眼年轻的天子。 他从前一直觉得天子只知道高高在上俯瞰众生，这些普通百姓的生离死别，压根儿不配被他们看在眼里。 可是现在听到越离夙这一番话，他好像突然能明白，为什么先帝那么多子嗣，唯独这个七皇子成功登上皇位。 一个帝王能否成就霸业最重要的因素，就是看他心里，能否装得下这天下。 或许，这个少年天子，远比他想象中，还能走的更远。 目光在二人脸上逡巡，越离夙猛地一敛袖，直起身子，喉咙里滚出一声隐晦不明的笑： “今日，朕留你们一命，滚回你们的北蛮，告诉北蛮皇帝，他送给朕的大礼，朕很满意，就是不知，朕给的回礼……” 他半眯着眸，眸光乍冷，杀机毕现。 “他能否消受得起！” 铺天盖地的威压席卷而来，二人倒在地上如同死里逃生，苍白着脸如同濒死的鱼拼命喘气。 “不过，来都来了，总得留下点什么。” 台阶上，越离夙回过眸来，唇勾起冷漠的弧度，施舍般的语气。 “一只手，还是一条腿，自己挑吧。” 二人猝然瞪大了眼，目眦欲裂，张嘴要骂。 傅行安眼疾手快点了二人的哑穴，冷冷一哼，“御前岂容尔等放肆！把人拖出去！” 他扭头吩咐两个人上前来把人拖走，中途眼睛都没眨一下，十足的冷面阎王。 “傅将军。” 第152章 皇后在线爬墙 傅行安正欲拱手告退，上方传来一道声音。 他动作一顿，抬眸疑惑地看过去。 越离夙侧眸盯着他，抿了抿唇，他眼神一定，缓缓开口，“今日之事，朕很抱歉。” 傅行安很快明白了他指的什么，他有些意外地一挑眉，随即冷峻的面容勾起一抹笑。 “陛下若真觉得抱歉，就对娇娇好些。” 他眸光含了些暖意，语气微缓，“也不必太好，只是她从小被宠坏了，性子娇纵，难免会犯些错，如若以后某日她做了什么让陛下厌弃的事，想起今天这一幕，愿陛下，能看在往日情分上，放她一马。” 傅行安说完，拱了拱手，“若没有别的事，臣就先行告退了。” 他大步走出养心殿。 越离夙只身立在高高的台阶上，眸光闪过深邃晦暗。 宫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打在他朗阔的侧脸上。 —— 明曦托着肉肉的下巴百无聊赖坐在榻上，唉声连连。 啧。 太不靠谱了！ 那群北蛮大个子实在太不靠谱了！ 好好的一场刺杀，来的时候轰轰烈烈，声势浩大，结果结束了连个水花都没有！ 越离夙安抚人心的本事一流，白天还惊慌失措的大臣女眷们，如今已经恢复正常，热热闹闹聚在外面赏月吃月饼听戏。 活像是刚才那场刺杀没发生过一样。 当然，主要还是有那一群神色冰冷气势十足的金吾卫镇守的原因。 四国使臣莫名变成了三国，前车之鉴摆在那儿，其他三国接下来也都老老实实的，不敢再整什么幺蛾子。 他们一点都不想知道消失的北蛮使臣去哪儿了！ 明曦因“受了惊吓”需要静养，被迫困在寝宫里，无聊的发霉。 她想到什么，突然眼睛一亮，急切地呼唤着“绿药绿药绿药！” 绿药匆匆忙忙跑过来，一脸惊慌：“怎么了？怎么了娘娘？” 明曦捧着下巴期待地眨眨眼：“东西准备好了吗？” 绿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语气得意：“当然，奴婢办事，娘娘放心！” 她眸光噌噌亮了几个度，“那那那，西凉公主呢？” 绿药想了想，偏头道：“这会儿应该是在……御花园吧？” 明曦激动地一拍手：“天赐良机啊！快快快，就今晚行动！” “可是娘娘，”绿药顿了顿，眼神纠结地看着她，补充完下半句话，“陛下才发了话，不让您到处乱跑呢。” 明曦瞪她一眼，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听……娘娘的，可是，门口有人守着呢。”绿药语气有点迟疑。 “那不就行啦！”她眼珠转了转，眼底划过一抹狡黠，“再说了，他只说不让我乱跑，没说不能让我乱爬呀！” 谁说出门一定要走门的，窗户难道是摆设吗！ 眸光定在对面的窗户上，明曦嘿嘿地笑了笑。 绿药：“……啊？” —— 院墙内。 “娘娘，您小心点！别急别急！” 明曦小短腿在空中扑腾两下，涨红了脸，“哎呀，你倒是再使把劲儿啊，举高点，我都够不着！” 绿药的脸也通红，她托着她，语气艰难，“奴婢，奴婢快撑不住了娘娘！” 明曦：…… 她有这么重嘛？！ 第153章 摸着有点硌手 明曦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爬上了墙，她颤颤巍巍地趴在墙头上，小脸上满是新奇。 绿药揉着酸痛的胳膊，见她在上面一摇一晃的，顿时瞪大了眼，吓的舌头都打结了，一边急急往外跑，一边慌忙道： “娘娘娘娘……您，您别乱动！奴婢这就去外面接您！” 明曦压根儿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她逐渐敢直起身子，兴奋地左顾右盼着。 平时没觉得，这爬到墙上来看，这风景就是不一样啊！ 原来皇宫这么漂亮啊！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听到一声斥责：“好你个傅明曦！居然背着我皇兄爬墙！” “哎哟我去……” 明曦惊得身子一个踉跄，惊慌地瞪大了眼，伸展着手臂拼命扑腾，最终还是没逃过脚一滑，从上面摔下来的厄运，她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 完了完了，她这如花似玉的脸蛋，怕是要彻底地毁了！ 荣昌瞪大了眼，脚僵在原地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傅明曦那个小胖子朝着她砸下来！ “咣！” “哎哟！” “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 明曦扯着嗓子叫了一会儿，察觉到不对劲儿，疑惑地挑了挑眉，“诶，怎么好像不疼？还有点……”软软的？ 身下，荣昌面色扭曲，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 “你当然不疼了！” 明曦猛地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她，和自己按在她胸前的手。 她：…… 荣昌：…… 明曦愣了一会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自己罪恶的爪子，捧着脸感动的眼泪汪汪：“荣昌，我以前错怪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好，怕我摔着，还特意跑来接住我！” 荣昌的脸青了又白。 她气若游丝，一副下一秒就要原地升天的模样。 “快！从！本！公！主！身！上！起！开！” “噢噢噢！”明曦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顺带将捂着腰哎哟叫唤的荣昌给扶起来。 眼神有些心虚，“你，没事吧？” 荣昌站了起来，没好气地甩开她的手：“要不换你来试试？” 她恶狠狠瞪着她，眼神挑剔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我说傅明曦，你不是在减肥吗？” 明曦眨了眨眼诚实道，“对呀。” 荣昌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对你个头！本公主差点没让你给压死！” 明曦反应过来，这丫头是在骂她胖呢！ 她神色无辜，笑盈盈地夸：“是你太瘦啦！” 荣昌得意地一抬下巴，心想这小傻子人笨了点儿，但还挺会说话。 她正要开口，就听明曦继续道：“不过太瘦啦也不好哦，比如，胸摸着硌手……” 说着，她视线下移，一脸惋惜瞄了瞄她的胸口。 荣昌：！！！ 她脸倏地变得通红，“傅明曦！” 明曦鼓着腮帮子，踮着脚去捂她的嘴，“嘘，小声点儿小声点儿！” “娘娘！”绿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脸惊讶地瞧着她，“您怎么下来了呀！” 明曦挥了挥手，“这个不重要，待会儿再说。”她偷偷摸摸瞄了眼四周，“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儿！” 荣昌掰开她的手，一脸狐疑地盯着面前的主仆二人：“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第154章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荣昌被明曦拖拽着穿梭在宫道上，她瞪着前面小萝卜头的背影，语气不耐： “傅明曦！你究竟想做什么？还有，谁准许你的猪蹄碰本公主的手了！” 明曦回头瞪她一眼，语气敷衍：“哎呀，到时候到了就知道了嘛，废话这么多，还有……” 她目光下移，定在两人的手上，嘴角撇了撇，肉眼可见的嫌弃，“谁碰你的手了？我拉的是你的袖子好吗！” 荣昌正要说话，突然旁边的绿药激动地出声：“娘娘娘娘！来了来了！” 谁来了？ 她疑惑地看过去，就见那个西凉公主正慢悠悠地闲逛着，一副逛自家后花园的架势一双妩媚的眼睛不安分地乱转着，看样子倒像是在寻什么人。 到别人家里做客还这么放肆！ 真当是自己家啊！ 顿时，荣昌心里一阵不爽。 明曦兴奋地拉着荣昌往旁边一躲，猥琐地探出一个脑袋瓜，她扒着墙瞧了一会儿，想到什么，回过头来看绿药，“不对啊，东西你放在哪儿了？” 绿药指了指一个方向。 明曦脸一黑。 这不靠谱的！ 放的地方这么偏僻，人家能偶遇到才有鬼呢！ 她托着下巴沉思片刻，抿了抿唇指着绿药：“你，找几个人把她给引过去。” “啊？”绿药反手指着自己，“奴婢？可……这要怎么引啊？” 她一脸为难的样子。 “笨啊你。”明曦努了努嘴示意她凑近，然后踮着脚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绿药听着，眸光倏地一亮。 期间，荣昌努力维持自己的矜持，可到底忍不住竖起耳朵想偷听到什么。 奈何明曦鬼精鬼精的，压根儿没让她听到任何东西。 她一颗心如同猫抓似的。 这主仆俩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绿药得了吩咐，重重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明曦抿着唇笑的不怀好意，突然，手臂被抓住。 她一抬头，对上荣昌威胁的眼神。 “傅明曦，说，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末了，她想到什么，顿时有了底气一般，得意地抬着下巴，加上一句，“你要是不告诉本公主，本公主就去告诉皇兄！” 明曦撇了撇嘴，心想这事儿你皇兄可是默许了的！ 不过看对方难掩好奇的模样，她大发慈悲开了口：“你不是讨厌那个西凉公主吗？我帮你出出气！” “谁说本公主讨厌她了？本公主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荣昌想也不想下意识否认。 对上明曦意味深长的眼神，她清了清嗓子，终究是抵不过内心的蠢蠢欲动，挪过去点儿，压低了声音：“咳，那个，你打算怎么整她？” 明曦：…… —— 慕容烟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群使臣，自己和贴身丫鬟出来逛，顺便打着偶遇某些人的小心思。 然而逛了半天都没遇到什么人，她不禁有些气闷。 不是说大齐的妃子们最喜欢在后花园偶遇皇帝吗？ 莫非是她没有唱歌跳舞？ 她正想着，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声。 “快快快，晚了就被人拿走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呢！” “这有什么，听说呀，那是陛下准备的！只赠给有缘人呢！” 慕容烟眯了眯眸。 他们在说什么？ 第155章 她是不是脑子有点毛病 她心底升起疑惑，咬了咬下唇，跟上那几个宫女太监。 只见一群人聚集在一棵树下，指着树上的什么东西议论纷纷，一个个神情激动又兴奋。 慕容烟皱着眉走近了看，他们议论的对象是一个红色的绣球，那球不同于其他的球，又大又圆，外面看上去精细绝伦，上面挂着的红丝绸迎风飞舞。 不过就是一个绣球而已，这群人怎么激动成这样？ 慕容烟拉住一个宫女，含笑开口：“你们在说什么呀？” 宫女朝她行了个礼，眨巴着眼睛如实地道：“回贵人，奴婢们在讨论这相思球呢。” “相思球？”慕容烟挑了挑眉，眼神困惑。 她看了眼那绣球，这不就是普通的绣球吗？ 她眼底划过一道幽光。 “这球，有什么讲究吗？” 是挺有讲究，皇后娘娘创造的。 宫女抿了抿唇，笑着一一道来：“贵人这就有所不知了吧，这是我们大齐中秋的特色，每年宫里都会挂这种球，里面装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能拿着哪样全凭自己的运气，最重要的是啊，这里面可是有我们陛下亲自挑的一样信物，若是幸运得到了，可以凭此物向陛下讨要一样东西。” 荣昌猛地看向明曦，目光难以置信：“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个习俗了？本公主怎么不知道？还有，皇兄他……唔！” 明曦不耐地一把捂住她的嘴，“哎呀，剧情需要，看戏看戏。” 荣昌：…… 慕容烟眸光微闪，“此话当真？” “那是以前。”宫女点点头，指向一个方向，“不信您看。” 慕容烟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下，宫女太监们围在一起，争先恐后地拿竹竿去够那个绣球，试图把它给打下来。 她半眯着眼若有所思，突然心里一动。 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 “游园会要开始了，别在这儿磨蹭了！耽误了大事要你们好看！” 于是刚刚还聚集在一起激动的宫女太监们一窝蜂散了。 慕容烟惊讶地瞧着这一幕，伸出手：“……诶？” 可是不待她出声，大家溜的溜，跑的跑，瞬间，热闹拥挤的院子里只剩下她和侍女。 …… “公主，我们……”侍女犹豫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询问。 慕容烟转身，缓缓抬眸盯着树上的红绣球，嘴角一点点勾起。 “去，把入口给本公主守着，别放人进来。” “啊？”侍女愣了一下，神色惊讶。 慕容烟眼神不悦地扫她一眼，“啊什么啊？让你去你就去！” “是。”侍女反应过来，迅速小跑到小路的入口前，谨慎地四处观察着。 让她诧异的是，这块地方好像很安静的样子，一路都没看到什么人来。 侍女想，可能是大家都聚集在前院去了吧。 荣昌一脸迷之沉默地瞧着对着那棵树又踢又踹，试图把那绣球给晃下来的慕容烟，眼神迷惑： “你说，她是不是脑子有点毛病？” 这么轻易就相信了不说，你说她也不找个省力的法子，她以为凭着她那点力气就能把那绣球给踹下来吗？ 明曦赞同地点点头，摸着下巴附和：“没个十年脑血栓干不出来这事。” 第156章 坤宁宫没一个正常人 她以为她这个计谋都算粗糙了，说不定得费上一番口舌，回头还得请几个姐妹过来友情出演，增加可信度。 没想到不过找了几个宫女太监演了一场，那西凉公主就深信不疑。 啧，单蠢的让她不禁生出一丝愧疚感。 总有种欺负傻子的感觉。 另一头。 一群宫女太监们排着队向绿药邀功。 “绿药姐姐，我们演的怎么样？” “我感觉还不错诶！” “可不是吗，那西凉公主听得一愣一愣的！” “可以可以，”绿药笑眯眯点着头，一边派发给大家的报酬，“下次有需要还找你们啊！” “没想到有生之年俺还能跟那戏台子上唱戏的一样，把人糊弄的团团转！” “就是呀，绿药姐姐，我也不要报酬了，你回头跟皇后娘娘美言几句，下次给我多安排几句台词就行！”说话的那人正是刚才一本正经忽悠慕容烟的小宫女，她长相机灵，说这话时眼里闪动着狡黠。 绿药闻言噗嗤一乐，点了点她的额头，“行啊，挺有觉悟，下次还找你。” —— 在经历踹，摇，爬树不成一系列的动作之后，慕容烟终于也意识到这样的法子，好像有点蠢…… 她眸光一转，目光落在宫女太监们“无意”留下的竹竿上，眼睛一亮。 与此同时，草丛里爬着的明曦和荣昌同时松了口气。 可算是发现了！ 不然怕不是得等到天亮？ 慕容烟拿着那竹竿费了一番力气，将红绣球捅了下来。 荣昌身子不禁微微前倾，看上去比慕容烟还要激动的样子。 慕容烟拍了拍手，嘴角勾起一抹笑，将竹竿扔到一边，俯身去捡那球，她探手摸了摸，从球里探出一块帕子。 慕容烟一脸疑惑地将那块帕子展开看了又看，素白的手帕，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凑近闻了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不难闻，有点奶香味。 莫非，这是那大齐皇帝的？ 不过一个大男人用这样的手帕…… 还一股奶香味…… 什么癖好？ 咦惹。 慕容烟抖了抖，神色娇羞地将手帕往怀里一塞。 先收着再说，说不定是信物呢！ 荣昌戳了戳明曦，眼神困惑，“那什么东西？” 明曦挠了挠后脑勺，一脸迷糊，“好像是……我擦口水的手帕？绿药顺手给塞进去了。” 荣昌：…… 你们主仆俩可真是奇葩。 那西凉公主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慕容烟继续来到第二个绣球下面，如法炮制一番，把球给弄下来。 从里面掏出个补的破破烂烂的大红裤衩子。 …… 在慕容烟一脸复杂的表情下，荣昌沉默地看了眼明曦，语气十分匪夷所思：“这又是你的？这种私密的东西你都好意思拿出来？” 明曦板着脸反驳，“这当然不是我的！”她顿了顿，脸色有些不自在，“这，这是我向守门的小栗子要的，都那么破了还补补补！搞得好像我苛待了他似的！还不如废物利用呢！” 荣昌：…… 她错了。 坤宁宫所有人没一个正常的！ 第157章 慕容烟怕是得肿成个球 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慕容烟脸一黑，一脸嫌弃地把那破裤衩子往草丛里一扔！ 狠狠擦了擦手！ 反正这玩意儿肯定不会是大齐皇帝的！ 差点儿被裤衩子砸中的荣昌脸一绿，好悬没忍住撸袖子上去和她干一架，好在明曦死死拉住了她，“忍一忍忍一忍，来来来，继续看戏！” 荣昌瞪她一眼，那眼神颇有些埋怨的意思，不过为了看戏，她还是勉强忍下了这口恶气。 当慕容烟来到第三个绣球下面，照着之前的动作捅了捅，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突然一变，有些激动起来。 这个好像要比刚才那两个都要重上许多？ 她顿时精神一振，动作也变得快了起来。 “砰”的一声，绣球砸到地上，慕容烟亮着眼睛迫不及待地要上前察看，突然，她听到一阵细微的动静。 那“嗡嗡”的声音杂乱无章，听上去有些耳熟，可是慕容烟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她目光困惑，突然发现，那声音好像是从这绣球里传出来的。 她正欲走近一探究竟，蓦地，眸光一凝。 一团乌黑的东西从里面一窝蜂涌了出来。 她瞳孔骤然一缩！ —— 距离太远，荣昌看不大清楚，她正疑惑着，“这又是什么东西？” 怎么对方露出这么惊恐的表情？ 下一秒，就听到慕容烟惨绝人寰的尖叫—— “啊啊啊！谁放的蜜蜂！” 她瞪大了眼，瞧见那边的场面，捂住嘴噗嗤一乐。 只见慕容烟一脸崩溃地驱赶着围在身旁的蜜蜂，吓得那叫一个花容失色。 成群结队的蜜蜂蜂拥而至，将她围得密不透风。 慕容烟一边尖叫一边骂着不远处的侍女，“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帮本公主赶走这些畜生！” 侍女惨白着脸，脚有些软。 哪来的这么多蜜蜂？！ 横竖都是死，纵然害怕也不可能躲在一边，她咬着唇壮着胆子上前帮忙驱赶。 然而那群蜜蜂不知道为什么，专门攻击慕容烟，没一会儿她脸上已经被蛰了好几个包。 “没用的废物！” 慕容烟形容狼狈，也顾不得形象了，跌跌撞撞往外跑。 她之前为了美穿的单薄，谁知倒是方便了这群蜜蜂！ “公主！公主！”侍女神色焦急，连忙追了上去。 “哈哈哈哈不行了，瞅瞅她那狼狈的样子！”盯着慕容烟狼狈逃窜的身影，荣昌笑的前仰后合，她抹着眼角，心中大为解气！ 连看明曦都顺眼了不少。 “可以啊傅明曦，真有你的！不过……”她顿了顿，眼神疑惑，“为什么那群蜜蜂一直追着慕容烟？” 明曦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当然是因为，我在她身上动了手脚！” 荣昌好奇地瞪大了眼，正欲追问，突然想到什么：“不好！万一她把那群蜜蜂带到前面，那儿那么多人！” 明曦淡定地摆摆手，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哎呀放心啦，我都考虑到了，所以特意选了一个最偏僻的地方，从这儿到太和殿，少说得半个时辰呢！” 半个时辰呢，慕容烟恐怕得肿成个球！ 第158章 肿成猪头了 况且中途，就算是她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帮她的！ 毕竟那些人都得了她的嘱咐，到时候只会装聋作哑当没听到。 她这计划简直完美，堪称天衣无缝！ 她忍不住一阵得意，说完，发现荣昌异常的沉默，明曦不由疑惑出声。 “怎么了？高兴傻了？” 荣昌目光呆滞，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我有个疑惑，那蜜蜂，会蛰你么？” 明曦一脸奇怪地瞧着她，“为什么要蛰我？我又没沾那药粉……” 她突然顿住，不对，她沾了！ 洒在慕容烟身上的时候，她也沾了！ 而且，她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她忘了洗手！ 明曦僵硬扯了扯唇，“害，就算沾了也没关系，蜜蜂都追着那西凉公主跑了！” 在它们眼里，慕容烟才是大头，那还顾得上她呀！ 袖子被扯了扯，明曦疑惑地望去，听到荣昌微微发颤的声音： “你……你看看后面。” 瞧见她的表情，明曦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慢吞吞回过头，瞳孔骤然紧缩！ 只见一小群蜜蜂“嗡嗡”地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冲来，颇有些来势汹汹的意味。 明曦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酝酿着情绪：“等……等等，等我跟它们讲讲道理……” 荣昌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招呼到她脑门上，蹭的站起身拉住她，嘴里骂骂咧咧的，“讲道理？！讲你个头啊还不快跑！” 说完，她不等明曦反应，拖着她撒丫子就跑，边跑边骂： “傅明曦你个猪头！这都能搞砸，你属猪的吧？” 明曦仰着脖子呼哧呼哧地喘气，委屈巴巴地反驳：“胡说！我明明属兔！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荣昌脸一黑，彻底被她打败。 纵然两人使出吃奶的力气，可两个小萝卜头到底跑不过一群会飞的！ 没一会儿，两人纷纷负了伤，细皮嫩肉的肌肤上瞬间肿起一个小红包。 荣昌又气又急，扯着嗓子呼喊着，“来人呐！快来人！人都死哪儿去了！” 明曦眼神心虚，忍不住告诉了她事实。 荣昌：…… 她沉默一阵，主动道歉，“我错了，我不该骂你是猪的，猪做错了什么要和你对比！” 她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上了傅明曦这小傻子的贼船！！！ 最终，两人纷纷跳到小池塘里，这才躲过了那群难缠的蜜蜂。 “呼！” 明曦猛地钻出水面，小手胡乱地扒拉着糊在脸上的头发。 她瞪着眼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而后松了口气：“终于走了！” 一转眸对上荣昌那张脸，她沉默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荣昌你的脸，肿成猪头了！” 荣昌白眼快翻到天上，眼神嘲讽，“好意思说我呢，怎么不看看你自己！” 明曦下意识垂头看向水面，只见她的唇慢慢肿了起来，跟香肠嘴似的！ 明曦一脸惊恐地捂着嘴：！！！ “唔的嘴！” 这群蜜蜂还挺流氓啊！居然专蛰她的嘴！ 见状，荣昌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比一个狼狈。 突然，两人同时发出丧心病狂的笑。 她们都这么惨了，慕容烟不是更惨？ 第159章 深藏功与名 实际上，慕容烟也的确是比二人惨上许多。 具体情况她们是没看到，可是据说被发现的时候是被人抬进太医院的！ 再问原因，说是被蜜蜂蛰了，众人表示十分稀奇，被蛰成这样，怕不是捅了蜜蜂的老巢吧？ 这西凉公主别是出门没看黄历，又是丢脸又是被蛰。 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吧！ 对此，明曦顶着香肠嘴躲在坤宁宫，深藏功与名。 慕容烟躺在床上休养了好几天这才想起追查戏弄她的宫女太监，可惜偌大的皇宫，成百上千的人，再加上越离夙处理的也很敷衍，只做做样子调查了一番，然后便没了下文。 这时使臣们也早就离开了大齐，还要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讨生活，慕容烟也不好死缠着不放，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恶气。 —— 恢复了元气，明曦让人着手调查容贵妃受伤一事。 虽说最后这事儿得到了完美解决，可事故发生是不争的事实。 这已经不是单纯地争宠了，而是蓄意谋害。 一想到后宫中居然有人这么恶毒，她就不寒而栗。 可是那批衣物和容贵妃的鞋子经手的人实在太多了，调查起来是个大工程。 容贵妃是个爱炫耀的，好不容易在众人中脱颖而出，抢得了c位，鞋子一做出来她就迫不及待地向别人吹嘘炫耀。 粗略估计，大半个皇宫的人都近距离看过。 得知真相的明曦：……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容贵妃看上去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本质却是个傻白甜？！ 查到一半，线索就断了。 明曦只能悻悻作罢。 从翊坤宫出来，明曦想了想，掉头去了翊坤宫偏殿，这里住着萧贵人。 明曦想着，当时萧贵人被绊了那么一下，也不知道受伤没，还是去看看吧。 在这宫里，除了荣昌，就萧贵人和她年龄最接近，明曦难免对她多照顾些。 进了殿门，明曦就瞧见萧贵人鼓着腮帮子正大口大口吃着什么，见明曦进门，惊得呛了一下，她捂着嘴手忙脚乱地从榻上爬下来。 瞪大了眼望着明曦，眼神惊喜：“娘娘，您怎么来了呀？” 明曦瞧了眼那糕点，咽了咽口水挪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受了惊吓躲着不出门，没想到一个人偷偷摸摸吃好吃的呀！” 萧贵人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着头嘿嘿笑了两声，上前来拉她的手，“快别站着了，娘娘快来坐吧！” “阿芙，快去给娘娘沏茶！”拉着明曦坐下，萧贵人朝着宫女招呼了一声。 小宫女应了声，匆匆跑出门，不留神脚下绊了一下，满脸通红地回过头来看了眼明曦，咬着唇低头跑出去，看起来憨憨的样子。 明曦没忍住一乐。 “你宫里的宫女都这么可爱啊？” 萧贵人肉嘟嘟的脸上一红，“娘娘就别打趣嫔妾了。” 明曦适可而止，收敛了神色，说明来意。 “那晚没吓着吧？有没有受伤？” 萧贵人惊讶地抬眸看她：“娘娘来就是为了这个？” 明曦瘪了瘪嘴，“那不然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本宫是来蹭吃蹭喝的？” 第160章 陛下对娘娘的特别 “嫔妾能受什么伤啊，倒是娘娘，没什么事吧？”萧贵人睁大了眼，眼神关切，“当时那刺客扑上去，可吓人了！嫔妾本来是打算去探望娘娘的，可陛下不让人进去……” 她欲言又止，神色懊恼。 明曦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本宫傻人有傻福！” 萧贵人：…… —— 送走了明曦，萧贵人站在门口，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神色有些复杂。 “小主……”叫“阿芙”的宫女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萧贵人收回视线，瞥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垂着眸。 她手里的帕子一点点握紧，指节泛白。 最终叹出一口气。 “我有分寸。” 回宫的路上，明曦若有所思地问：“萧贵人进宫多久了？” 绿药愣了一下，皱着眉想了想，“应该是……娘娘进宫的前一年吧？萧贵人和云嫔娘娘是一起进宫的。” “噢……”明曦扒着手指头算了算，原主是五岁的时候进的宫，萧贵人比她早一年，也就是说她进宫的时候也才九岁？ 这么一想，瞬间觉得狗皇帝有点禽兽是怎么回事？ 她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绿药一脸不赞同：“娘娘这话可说的不对，这宫里头许多主子，都是太后娘娘做主留下的，皇上压根儿没插手。” 明曦瞪大了眼睛，这么说狗皇帝好像也有点惨哦。 那么多女人，没一个是他自个儿乐意的。 啧。 皇帝当到这个份上，难怪要变态呢。 绿药自顾自的继续，“说起来，萧贵人的家世也有点惨，她家里就她和她娘，还有一个体弱的幼弟，父亲早些年去世了，留下孤儿寡母的，吃穿都成问题，更别说她弟弟自小身体虚弱，时不时还要请大夫，哪能负担的起一个家庭。” 她叹了口气，神情惋惜，“若不是家里实在困难，谁愿意把一个女儿往火坑里送呢？” 她说完，就见明曦一脸沉默地盯着她看。 …… 绿药突然反应过来，话音陡然一转，“当然，娘娘您是例外！” 糟糕，差点儿影响老爷夫人在娘娘心中的地位！ 绿药摸了摸脖子，后知后觉有点凉。 “是嘛。”明曦眨了眨眼睛，幽幽地问：“为什么我是例外？” “因为……”绿药卡了卡壳。 因为皇宫对于其他人来说是火坑，对她家娘娘来说，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撒野而已啊！ 不过这话可不能直说，不然……总有点冒犯陛下的意思…… 她眼珠转了转，灵机一动，“因为，娘娘在陛下眼里是不一样的！娘娘没发现，陛下对娘娘很特别吗？” 明曦沉默一会儿，凉凉地道：“特别针对吗？” 绿药：…… 也不能这么说吧，虽然……好像的确是这样。 可，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她家娘娘的特殊啊！ 不然为什么陛下不针对别人，就针对她家娘娘呢！ 明曦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她想到刚才萧贵人的举动，眸光微微一深。 总感觉有点不对劲的样子。 但愿……是她想多了吧。 第161章 皇后这是虚胖 介于在这次中秋宴中明曦表现良好，越离夙大发慈悲同意了她伴驾狩猎。 至于是哪方面表现好，二人心照不宣。 可是狩猎当天明曦才发现，她被狗皇帝给耍了！ 这次狩猎绝大多数嫔妃都可以参加，除非自己申请不去，也就是说，身为皇后，即便她不答应狗皇帝的条件，她也能去玩！ 这人也太狗了！ 明曦暗搓搓瞪着前方越离夙的背影，眼刀子冷飕飕的刮过去。 可惜对方甩都不甩她，冷酷的一匹。 渣男！ 好歹她也是阴差阳错为他挡过刀了，对待救命恩人就这态度！ 总之，就很无理取闹。 人家后脑勺又没长眼睛！ “娘娘……”绿药拉了拉她的袖子，神情带点不忿，示意她朝一个方向看过去。 明曦不明所以抬眸，就见后方辇轿上坐着浑身上下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慕容烟。 她不禁摸着下巴感慨万分。 这是何等的身残志坚啊！ 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完，拖着这副身体也要强行和狗皇帝制造偶遇！ 甘拜下风！ 要是后宫那群女人有她这积极性，还愁缺少乐子？ 她想到这儿，顺带朝后看了眼后宫姐妹团。 很好，这群祖宗果然没辜负她的期望，人家出来狩猎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她们一个个倒好，穿的跟下一秒要上战场似的，那周身的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寨子的女土匪下山强抢民男了！ 好家伙，这是生怕自己被狗皇帝看上了啊！ 明曦白眼一翻，抚着心口，急需一瓶速效救心丸。 绿药察觉到她的低落，误解了她的意思，小嘴叭叭个不停，那叫一个同仇敌忾，“娘娘不必担心，奴婢看呐，那西凉公主八成是被逼急了失了智，她也不想想自己现在那副尊容！” ”她漂亮的时候陛下都看不上她，现在这幅模样，还不成还指望另辟蹊径一鸣惊人？” 她说完，就见明曦直勾勾盯着她，神色很是稀奇。 绿药不禁摸了摸鼻子讪讪开口：“怎么了？奴婢骂的不够狠吗？” “不是，”明曦咂了咂嘴，“我发现你今天成语居然没用错诶！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补习了！” 明曦一脸愤怒。 说好了一起当学渣，我信以为真了，你却背着我偷偷努力！ 绿药：…… 娘娘您醒醒，这是重点吗？！ —— 群山环绕间，被圈出一片空地，空地的这头是上山的路，那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再往深处走，是悬崖峭壁。 这便是皇家狩猎场的布局。 依山傍水，沿途风景秀美。 然而明曦却无心欣赏。 刚爬上山的她喘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上山的路很陡峭，不能继续乘轿子，所以包括越离夙，都只能下来走路。 明曦年纪小，平时也缺乏锻炼，绿药担心她吃不消，本来打算让身强力壮的小太监把她抱上去，明曦一边羞涩地说着“这怎么好意思”一边正准备张开手。 这时越离夙路过，扔下一句凉凉的一句—— “皇后这是虚胖啊，这就不行了。” 明曦：…… 猛女怎么能不行呢！ 她行，她一定行！ 于是，明曦斩钉截铁拒绝了绿药的邀请！ 开玩笑，她怎么承认自己胖还虚呢！ 第162章 叶子牌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明曦爬到一半就不行了，可越离夙就不紧不慢地缀在她前面，见她停下来就回过头来抄着手好整以暇看她。 他不动其他人也不敢动，于是一队伍的人都对明曦沉默地抱以注目礼。 那场面有多尴尬有多尴尬。 明曦：…… 狗皇帝绝逼是故意的！ 搞的她想偷一下懒都不行！ 她咬了咬牙，闭着眼睛吊着一口仙气冲了上去。 上了山以后，明曦有气无力地被绿药搀扶着，一路走来，瞥见好多穿着盔甲的士兵把守着四面八方。 嚯！ 看来是经历了一次刺杀，狗皇帝的警觉性提高了嘛！ 小样，还挺惜命。 明曦心里略微有些遗憾。 可惜了，多好的机会。 她今天来纯属就是打个酱油，毕竟年纪太小了，虽然事先清理过，树林里不可能有凶猛的巨兽，可危险度数还是挺高，不可能让她一个小奶娃去狩猎。 明曦做好了看热闹的准备，不料一回头，一群嫔妃们围上来。 “娘娘，您一个人在这儿坐着肯定很无聊吧，嫔妾来陪您！” “去去去一边凉快去，娘娘有我陪着呢！” “都给本宫起开，这儿有你们说话的份儿吗？” 容贵妃大摇大摆走过来，像之前那两个低位嫔妃给挤开，一脸殷勤地拉住明曦，“娘娘，还是臣妾来服侍您吧！” 明曦一脸茫然，目光警惕：“……你们不是要去狩猎吗？一个个的都往我身边凑干嘛？” 容贵妃扶了扶发簪，一脸不屑，“谁喜欢那玩意儿呀，又累还危险，哪比得上和娘娘聊天有趣！” “就是就是。”楚良媛连声附和，笑盈盈地开口，“让他们那些小年轻来就行了，咱们一把年纪了，就不凑这个热闹！” “不是……”明曦眼神迷惑，“你们不是来狩猎的？” “当然不是啦，好不容易出一趟宫，谁稀罕狩猎呀？” “嘘，这话可不能让皇上听见了！” 明曦：“……那你们干嘛穿成这副样子？” 众人的理由五花八门。 “好不容易可以不穿宫装了，当然要换点新鲜的花样！”容贵妃理了理袍摆如是道。 “这衣服穿着还挺方便的，正好活动筋骨。”说这话的自然是云嫔。 “臣妾也跟着凑个热闹。”德妃温柔含笑地看着众人。 “她们都穿了，我要是不穿显得不合群。”宛才人红着脸小声道。 众人彼此递了个眼神。 呿，也不知道谁那点小心思啊！ 确认过眼神，都是怕被皇上召寝的人。 明曦：…… 很好，理由都很强势。 行吧，明曦勉强答应了这群叽叽喳喳的女人围在她身边。 她以为这群人是真心想和她聊天的，直到大家坐下，容贵妃掏出了两副叶子牌。 明曦：？？？ 不是说好的和我一起聊天吗？ 其他嫔妃神色十分自然，“来来来，说好了，这次我的钱可是带够了的，一定要把上回输的都赢回来！” “嘁，这就开始放大话了，还记得你上回输的连肚兜都差点儿压在我那儿吗？” “别磨磨唧唧的，有空在这磨嘴皮子，倒是拿出点真本事来！” 明曦：…… 你们，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第163章 塑料姐妹团 终于有人想起明曦的存在，一脸积极地询问，“诶，娘娘要来吗？” 明曦还没出声，德妃皱着眉不赞同：“娘娘年纪那么小，可别把人给带坏了！到时候太后娘娘恐怕得说教我们。” “说的也是哦，那娘娘还是在一边看着吧！” 明曦：“……” 明曦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儿，看着这群老油条越来越来劲儿，深深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可她还没意识到她们的用心险恶。 直到越离夙慢悠悠朝这边走来，一群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瞬间警惕起来。 明曦垂着眸把玩着手指，没发现气氛突然安静下来，直到她听到传来身边十分刻意的议论声。 “哎呀，要不是娘娘盛情邀请，我早就去欣赏皇上狩猎的英姿了！” “嗨，谁说不是呢，没办法，娘娘无聊嘛，我们应该当然要为娘娘分忧解难嘛！” “哎，全天下都找不着我们这么好的姐妹了！” 明曦：？？？ 你们在说啥玩意儿？ 什么叫我盛情邀请？ 什么叫为我分忧解难？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猝不及防对上越离夙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明曦：…… 就挺秃然。 她僵硬地转动脖子，反应过来什么，下意识去看其他人的脸色。 只见那群塑料姐妹表情一个比一个夸张做作。 “呀，皇上来了？” “臣妾参见皇上。” “给皇上请安。” “皇上刚才……没听到什么吧？” 那惊讶的小表情，搞的刚才好像真是无心一提似的！ 明曦的神色从震惊演变成麻木。 从来没发现，这群女人戏这么多！ 越离夙漫不经心挑着眉，眸光扫过众人，在明曦脸上兜转：“想问朕有没有听到什么？聚众赌博？” 众嫔妃齐齐摇头。 他语调懒懒地继续，“皇后带头？” 众嫔妃刷刷点头，头点到一半，又十分刻意地转了动作，改成摇头。 明曦：…… 她正欲反驳，可是对上越离夙意味深长的目光，似乎一点都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顿时瞪大了眼，气鼓鼓地别过头去。 索性都是被骂，一个人被骂总好过一群人被骂，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一副没错就是我干的你能拿我怎么样吧！ 低缓的笑声落下来，越离夙睨着她额前竖起的呆毛，勾了勾唇角：“歪风邪气。” 一群嫔妃既不添堵也不闹事，打个叶子牌而已，怎么就歪风邪气了？ 明曦抬眸，咬着下唇正要反驳，撞入他低垂的眼，他深邃的眼底含着戏谑，薄唇噙笑： “记得别让朝堂上那些老古板瞧见了。” 这里的老古板特指御史大夫一派。 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为人严肃古板，刚直不阿。 平时也最瞧不惯这些歪风邪气，时不时弹劾这个又弹劾那个，身为他的女儿，德妃爱告状的毛病就是跟他学的。 明曦默默反应了一会儿，也就是说只要不被那些人看见就可以玩？ 这不是变相的包庇吗？ 她动了动唇正要追问，越离夙已经轻袍缓袖施施然离开，只留给她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第164章 比广场舞还有意思 明曦眼神困惑。 越离夙今天吃错药了？ 居然没为难她当众让她下不来台，就这样轻而易举揭过去了？ 莫非，是有什么阴谋在后面等着她？ 她暗暗警惕着。 身旁传来松了口气的声音。 “嗨，我就说虚惊一场吧！” “那是，有皇后娘娘打掩护，陛下不会说什么的！” “还是本宫机灵吧，你们那几个榆木脑袋，能想到借皇后娘娘打掩护吗？” 听完全程的明曦：“……你们不觉得，应该向我解释解释吗？” 众人脸色一僵，随即笑眯眯的打着哈哈。 “那个……娘娘，你要相信，我们最初的目的还是陪您解闷儿的！不过在这过程中，难免无聊了点，所以就顺便……” “对对对，就是这样！” 明曦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气呼呼的，“我看我才是顺便吧！” 刚刚越离夙来的悄无声息，这几个憨憨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她给卖了！ 一看就是提前串通好的！ 要不是越离夙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没和她计较，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她！ 见她生气了，其他人又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变着法儿来哄她，一个个的小嘴跟摸了蜜似的。 明曦也不是真生气，加上众人态度诚恳，没一会儿就消气了。 她看了一会儿众人玩牌，看不太懂。 不由嘀咕了句，“这也太复杂了，还不如麻将好玩呢！” 乍一听到她嘴里又蹦出新词汇，众人见怪不怪，只好奇地看过来，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眼神隐隐冒着亮光：“娘娘，这麻将又是何物啊？” 明曦眼珠子一转，嘴角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回头去我宫里，我教你们，保证有了麻将，你们就会忘了广场舞！” 比广场舞还有意思的东西？ 这样的玩意儿是真实存在的吗？ 大家都不太信，因为对广场舞的热情还没有消减，所以在她们心目中，没有什么能比广场舞还有意思的了。 见大家兴致勃勃的模样，明曦也不懊恼。 真香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正好最近有人也投诉她们跳广场舞，音乐放的太大声，有点扰民。 正愁没有东西给她们转移注意力呢。 —— 热热闹闹的气氛中，此次秋狩在锣鼓声中拉开了序幕。 台上，越离夙作为代表发言。 台下，明曦好整以暇嗑着瓜子瞧热闹，她目光扫了下四周，不少未出嫁的少女双颊羞红，眼神含蓄地望着越离夙的方向，她偏头问其他人，“为什么今天来了这么多年轻的小姐少爷们？” 搞得跟大型相亲比赛似的。 云嫔嗑瓜子的频率跟她保持一致，一嗑一吐皮，闲闲地开口，“娘娘还不知道吗，这狩猎啊，本来就是一个相亲的过场，若是有哪家少爷看上了哪家小姐，便可以将自己的猎物送给她，要是这小姐接受了呢，接下来男方就可以主动向女方上门提亲，当然了，小姐也可以将自己猎得的猎物送给男方。” 她将手里的瓜子壳堆在面前的“小山”上，拍了拍手唇角一勾，“这要是我出手啊，帝京的贵公子们，一个都别想跑！” 明曦：…… 云嫔姐姐威武霸气！ 第165章 头上有点绿 经过云嫔简单粗暴的一通解释，明曦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群少女含羞带怯地望着越离夙了。 也不完全是因为见到美男害羞，更因为，很有可能下一批入宫的秀女就出自她们里头，对于未来的夫君，那肯定是期待的，尤其越离夙年轻又俊。 虽然她不想承认，可这狗皇帝长得是真好啊，毕竟是男主，长相肯定不能对不起观众。 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选秀女好啊！ 狗皇帝的后宫实在太磕碜了，都凑不齐三桌麻将！ 说好的后宫佳丽三千呢！ 他这连三十都没有！ 对即将有新鲜血脉注入后宫，明曦表示十分欣慰且期待！ 毕竟新来的还没被那群老油条给带坏，还来得及调教！ 总能挑出几个有野心的苗子吧？ 她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畅想里，这么一想，顿时看那些少女的眼神炙热了起来，这都是未来的种子选手啊！ 少女们正偷偷地望着她们英俊潇洒的陛下，冷不防一道存在感强烈的目光落在身上，一转过头，就对上那位传说中的皇后娘娘犀利的目光！ 众少女：！！！ 第一眼。 皇后娘娘有点可爱，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凶诶！ 第二眼。 咦，皇后娘娘好像在瞪她们？ 哇，难不成是因为她们多看了皇上几眼娘娘生气了？ 莫名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自以为t到了重点的贵女们纷纷收敛了目光，转移到其他贵公子身上。 这样娘娘应该放心了吧？ 她们绝对没有要跟娘娘抢陛下的意思啦！ 废话，身为贵女，从小就被自家亲娘耳提面命，中宫那位，别看年纪小就敢轻视她，人家来头大着呢！ 有个太后姑母，丞相爹爹，第一美人娘亲，将军大哥，天才二哥，纨绔三哥，郡主表姐…… 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把她们折磨的够呛！ 更重要的是，听说皇上特别宠这位娘娘，连教字这种事都亲力亲为，和这位争宠，那是得有多想不开？ 嫁个门当户对的贵公子当嫡夫人它不香吗？ 见众人目光不约而同从越离夙身上移开，明曦纳闷了。 这狗皇帝的颜值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人家这才看了几眼就移情别恋了！ 这也太搓了！ 她不由认真打量了一圈这批贵公子，别说，还真各有各的特色！ 明曦羡慕的泪水从嘴里流了出来。 美男！ 再等我几年！！！ 等本宫干掉了狗皇帝当上了太后，后宫都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明曦擦了擦口水，矜持地收敛着下巴，扭头，瞥见云嫔盯着一个方向痴痴地看，她循着目光看过去，是一名青衣男子，气质儒雅，面容含笑正和身边的人谈论着什么。 好家伙，这女人看美男看的比她还放肆！ 见云嫔看的那么认真，明曦本来想装个逼，奈何条件不允许，搜肠刮肚想了一番，最终勉强作出评价—— “这人长的，一看就很有文化！” 她贫瘠的词汇不支持她发表更多有深度的言论。 云嫔瞥了她一眼，奇异的，脸上露出一个略有些温柔的笑意。 “娘娘不知道啊，他是今年的状元郎。”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明曦：…… 好吧，人何止有文化，简直是学神！ 不过……云嫔这表情有点不对劲啊。 总觉得，狗皇帝头上有点绿…… 第166章 明曦牌小红娘 明曦怕自己想多了，她眼珠转了转，试探地问了句，“你觉得，他更帅还是陛下更帅？” 云嫔想也不想地答：“当然是他了，这还用说嘛！” 那语气，不带一丝犹豫的。 明曦：…… 她沉默地望了一眼越离夙的方向，只觉得他头顶冒着一片绿光。 果然，爱是一道光，绿的你发慌。 越离夙似是察觉到什么，侧眸看过来，眼波如潮。 明曦没想到他会看过来，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目光，眼睫飞快颤了一下，有些心虚地正准备挪开视线，却见他嘴角一斜，勾起一抹笑弧。 明曦茫然地眨了眨眼，略一思忖，眼神掠过同情。 多惨一皇帝，嫔妃懒得为他争宠也就罢了，现在都移情别恋了，可怜他还被蒙在鼓里，还笑的那么开心！ 明曦心里的同情没能超过十秒，只因她突然想到，似乎这也是报复狗皇帝不错的办法耶！ 在他头顶种下一片青青草原，这不比任何阴谋诡计都来得要有效？ 明曦瞥了眼自己的小身板，哀哀叹了口气，可惜目前她是有心无力，不过，她可以帮助其他姐妹啊！ 思及此，她眼里噌噌冒着光！ 云嫔瞥见她神色奇怪，回想起自己方才那番话，对于单纯天真的皇后娘娘来说，好像是有点……冲击三观。 她清了清嗓子打算挽救一下，“其实……各有各的俊吧，皇上也挺好……” “荒谬！”明曦突然出声打断她，一脸不赞同。 看着云嫔懵然的眼神，明曦板着脸奶声奶气地开口，“不要在乎别人的想法，做你自己想做的！” 云嫔：？ 她，想做什么？ 明曦小心翼翼觑了眼周围，贼头贼脑凑近她，捂着嘴小声地道：“放心，我都支持你的！” 说着，她手握成拳向下一比划，眼神坚定，“加油，本宫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怔忡几秒，云嫔眼神复杂地瞅了她一眼，憋了半晌，她憋出一句，“娘娘，您……懂得还不少啊。” 那是，明曦牌小红娘，你值得拥有！ —— 狩猎正式开始。 明曦翘着二郎腿坐在高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腿，视线掠过某一处，她嗑瓜子的动作微微一顿。 看台下方，人群中，一抹身影鹤立鸡群，犹为出众。 越离夙今日穿了一身华贵的绛紫，他贯爱简洁的风格，因要大幅度动作，那骑装更是以轻便为主。 紫色挑人，放寻常人身上少不了有些轻浮，然而他神色散漫，举手投足更是无意流露出皇家贵胄的气度，竟愈发衬得他容色逼人，贵不可言。 他立于马上，姿态虽懒洋洋的样子，脊背却挺的笔直，双腿紧夹马腹，垂着眸一只手闲闲地顺着马背上的鬃毛，侧脸轮廓线条收束明晰利落。 乍眼一看，还以为是街头打马而过的哪家少年郎，端的意气风发，风流倜傥！ 看多了他穿深沉稳重的玄色，这陡然一换明亮的紫，竟然还有些惊艳。 明曦咽了咽口水，回过神来，默默给了自己一大嘴巴子。 那可是未来的大暴君！ 她居然起了色心！ 简直不可饶恕！ 第167章 追人这么莽的吗 锣鼓声敲响三下，马儿如同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场上顿时一片喝彩声。 明曦直起了身子看直了眼睛，忍不住跟着欢呼起来，后面的嫔妃打牌的吆喝声比她还大。 “嗨呀本宫又赢了！” “贵妃姐姐真厉害！” “不行下一把我一定要赢！” 明曦：…… 果然，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她视线一转，瞥见原本坐着云嫔的位置已经没了人影，眸光一动，明曦捂着嘴偷笑起来。 没想到云嫔的行动力还挺高嘛！ 她觑了眼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蹑手蹑脚地准备偷溜。 “娘娘！” 明曦身子一僵，回头对上绿药控诉的目光，“不是说了不能乱跑嘛，这里这么危险，万一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巴拉巴拉……” “停停停！”明曦手指抵在掌心瞪着她，理直气壮，“我，我就是去趟茅房！” “这个借口您上次就用过了。”绿药沉默地盯着她。 明曦：…… 好像是诶。 “人有三急……” 绿药堵住她，“除非您带奴婢一起去！” 明曦：…… “哎呀好啦好啦，你个小磨人精！” 最终，她还是选择妥协了。 —— 路上，明曦拉着她的手认真地交代，“一会儿无论看到什么，你都不许尖叫！也不许八卦！” “娘娘放心好啦！”绿药前脚刚答应，后脚就指着一个方向惊讶地瞪大了眼，“呀！那不是云嫔娘……” “嘘！”明曦一边惊惶地看过去，一边死死拽着绿药蹲下来，“不是让你别尖叫嘛！” 她噘着嘴小声地抱怨着。 偷听本来就不光彩，万一被云嫔抓个正着，那她多尴尬啊！ 绿药摸了摸鼻子，神色讪讪，“奴婢这不是……太惊讶了嘛。” 她眨了眨眼睛，盯着不远处眼神好奇，“不过，云嫔娘娘对面那人，好像有点眼熟啊……” 明曦勾着嘴角看她一眼，压低的语气尽显得意，“呐，你可是除了我之外，第二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绿药：“……啥秘密？” “看下去就知道了！” 云嫔瞧着面前的人，沉默片刻，她眨了眨眼睛，故作大大咧咧地开口，“你不是一向不爱参加这些场合么？” 状元郎顾淮止垂着眸笑容清淡，举止温和：“回云嫔娘娘，人总是变的。” 云嫔神色微怔，脸上的笑有些勉强：“你我之间，什么时候已经如此生疏了？” 顾淮止长睫微抬看了她一眼，眼底掠过一抹嘲讽，“君臣有别，娘娘不也一……” 下一秒，他猝然瞪大了眼，天地骤然一个翻转。 顾淮止后背一阵剧痛，他躺在地上，视野里—— 云嫔拍了拍手俯下身居高临下瞧着他，神色不耐，“磨磨唧唧的，真以为老娘有功夫听你瞎扯淡！怎么样，现在帮你找回熟悉感了吗？” 顾淮止：…… 一些不太美妙的记忆瞬间涌上脑海。 他脸一黑！ 一旁看热闹的明曦：！！！ 卧槽！ 不是，刚刚不还柔情蜜意的，怎么就突然过肩摔了呢？！ 现在的姑娘追人都这么莽的吗？ 第168章 急中生智 这能追到个锤子啊！ 你来个么么哒，可以，人家这辈子认定你了。 好家伙，你整个过肩摔，人家下半辈子也认定你了。 这概念能一样吗！ 追汉子不是这么追的啊姐妹！ 明曦急的撸袖子想替她上！ 可不知道这状元郎是不是有受虐倾向，被打了之后竟然还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怒笑，是那种，略有些释然畅快的笑。 明曦：…… 怕不是落地的时候摔了脑子。 突然，她听到一阵动静，女人尖锐的声音充斥着嚣张和得意—— “快点，那对狗男女就在这边！太后娘娘，嫔妾亲眼看见他们朝这个方向去的！” 明曦心里一个咯噔。 糟了！ 有人过来了！ 明曦咬了咬唇，生死一线之际，她拉着绿药迅速冲过去，然后摘下头上的发簪，在云嫔和顾淮止惊愕的目光中，把簪子往愣在原地的顾淮止怀里一塞。 对上对方一脸懵逼的表情，明曦满脸愧疚地小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哈了哈气，下一秒，她跳起来助力，拳头往顾淮止脸上招呼过去—— “嘿，我打～～” “啊！娘娘……！”云嫔惊讶地瞪大了眼，一脸茫然地看向明曦。 为了逼真，明曦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顾淮止本就是个文弱书生，又没个防备，刚坐起来瞬间又被揍的躺了回去。 明曦一边打一边还招呼着旁边的绿药和云嫔，“愣着干嘛，还不快跟本宫一起打这个偷了本宫簪子的小贼！” 顾淮止：？？？ 云嫔：？？？ 二人都很懵。 唯独绿药，虽然也很懵，不过还是下意识选择助纣为虐，毫不犹豫地跟着揍了起来。 云嫔犹豫片刻，看了看愣在原地的自己，不加入进去，好像显得有点不合群？ 于是，她顶着愧疚的眼神，也跟着加入了这场战斗。 别说，揍起来还真得劲儿！ 于是一群匆匆赶过来抓奸的人，猝不及防就瞧见这一幕群殴现场。 “…………” 平日里风度翩翩的状元郎被按在地上揍的那叫一个凄惨！ 简直惨无人道，惨不忍睹，惨绝人寰！ 太后神色莫名，扫了眼惊得愣在原地的黎嫔，不冷不热地道，“这就是你说的，云嫔和状元郎有私情？” 黎嫔脸色青了又白，咬着唇一脸惶然，“怎么会？皇后娘娘怎么会在这儿……嫔妾方才明明……” “够了！”太后娘娘冷冷呵斥着打断她，眸光闪过一丝警告，“这件事回头再议。”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她朝着群殴现场走过去。 “都给哀家住手！”太后皱着眉，“打打闹闹的，成何体统！” 明曦顿时收了手，有些讶然地瞧了过来，“母后！” 她故作茫然地瞧了眼她身后浩浩荡荡的众人，“你们怎么都来了？” 太后眸光隐隐有些凛然，她目光巡视了一圈，沉着脸神情不太好看。 明曦察觉到异常，慢慢垂下了脖子，神色不安，乖巧地立在一边。 有好事者心里幸灾乐祸：这次皇后娘娘可是逃不了一顿罚了！ 却见太后抬了抬手，“月娘，你去瞧瞧，皇后可有伤着？” 众人：…… 咋的，您还怕她手打疼了？ 第169章 母后就知道偏心 私底下偏宠也就算了，这好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 能不能抽空敷衍一下大家？ 顶着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明曦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下唇，摊开手让叫“月娘”的宫女检查。 月娘捧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转过身朝着太后如实道：“主子，娘娘的手有点泛红。” 明曦：…… 众人：…… 好家伙，还以为走个过场，没想到来真的，如此注重细节的人不多了呢。 太后拧了拧眉，沉声开口：“到底发生了何事？” 荣昌幸灾乐祸地说着风凉话：“还能怎么样，傅明曦教唆丫鬟打人呗，非但如此，自己还上手了……” 黎嫔瞪了瞪眼睛，分明是那对狗男女有奸情！ “不……”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太后愠怒的声音截住她，“荣昌！对你皇嫂放尊重点！” 荣昌脸上的笑一僵，咬了咬唇，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是”。 皇嫂皇嫂…… 那臭丫头明明比她小来着！ 母后就知道偏心！ 见她服软，太后脸色稍缓，看向明曦，语气稍稍温和：“皇后，你来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明曦抿了抿唇，脑瓜子迅速运转着，拿出事先想好的说辞，“母后，是这样的，事情是这样的！” 她巴拉巴拉了一通，太后皱着眉做出总结，“所以，你的簪子弄丢了回来找，就发现状元郎手里正拿着，你就认为是他偷了你的簪子？” 明曦瞪着眼睛拼命点头，白嫩嫩的小脸那叫一个委屈：“那可是儿臣最喜欢的一根簪子呢！” 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手背在身后，卖力地朝顾淮止和云嫔做着手势。 云嫔一脸懵逼。 娘娘这是啥意思？ 太后神色无奈，显然不认为堂堂状元郎地人品会干出这样荒唐的事，这丫头八成是误会了！ 于是她又看向状元郎，得到明曦“指点”的顾淮止瞬间福至心灵，明白了明曦的苦心积虑，他心里无奈又委屈，面上却从容不迫地行了个礼，朗声缓缓道。 “回太后娘娘，微臣只是偶然间拾得了娘娘的簪子，却并不知晓这是何人弄丢的，于是只能站在原地等，谁知娘娘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将微臣打了一顿……” 他顿了顿，神色憋屈的真情实感，“微臣想，娘娘可能是误会了。” 误会个屁！ 黎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敢置信地瞧着这群人面不改色演戏。 他们肯定是串通好的！ 哪有这么巧傅明曦刚好弄丢的簪子出现在这儿！ 然而这么漏洞百出的话太后却像是信了，她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皇后，你可知错？” 明曦抿了抿唇，乖巧地垂着头，神情懊恼：“儿臣知错，是我误会这位大哥哥了……对不起噢。” 她主动站出来，憨憨地朝着他鞠了一躬。 顾淮止惊得险些跳起来，连忙拱手称不敢。 纵然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让皇后娘娘给他道歉啊！ 况且，别的不说，至少皇后娘娘的出发点是好的…… 勉强算好吧。 就是因为这个，他也不能心安理得受下这大礼啊！ 第170章 终究是她扛下了所有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见明曦能放下架子主动道歉，太后神色欣慰地点点头，这事儿就这样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紧接着她话音一顿，凌厉的目光射向一旁的黎嫔。 “那黎嫔你呢？没有了解事情的真相就妄下定论，毁坏别人的名声，今日若不是这么多人看到了事情的真相，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同为女人，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你难道不清楚？” “不分青红皂白当这种人的面诋毁他人，你可知错？” 同为女人，还是上一届宫斗的胜利者，黎嫔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她见的多了，这种段位放她们那会儿怕是活不过一个月！ 也就是仗着娇娇不知世事才敢如此肆意妄为！ “嫔妾……”黎嫔还欲争辩两句，可是对上太后那冷冽的目光，瞬间不敢说话。 她紧咬着唇，神色屈辱地垂下头，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嫔妾知错。” “知错就好。” “人家兄妹俩你都能胡乱编排，可见思想之龌龊！” 太后淡淡扫了她一眼，“哀家就罚你回去抄《清静经》五十遍，养养心性，你可有怨言？” 左右也是闲得慌，不如坐下来诚心跟菩萨好好唠一唠嗑，没准儿那脑子里的水还能控干净。 明曦：？？？ 她听到了什么？！ 兄妹？！ 她震惊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 合着这两人是兄妹？ 那她忙活这一通为哪样？ 兄妹见个面再正常不过了！ 对于刚才的暴揍，明曦突然产生了一丝心虚和愧疚。 本来，人家不用挨这顿打的…… 黎嫔则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同样犯错，皇后就是知错就好，她就要抄经五十遍？！ 这偏心简直偏的没边了！！！ 看热闹的荣昌沉默片刻，突然由衷的感到庆幸。 她就知道，母后还是爱她的！ 仅仅只是口头上教育两句，要是让她抄佛经五十遍，还不如让她给傅明曦搓脚呢！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从失落到快乐，中间只差了一个比她还惨的黎嫔！ “太后娘娘，”黎嫔指甲掐着手心，嗓音艰涩，“五十遍是不是太……” 太后挑了挑眉睨着她，“怎么，嫌少了？” 黎嫔生生咽下一口老血，“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她心知这老妖婆是个说一不二的硬茬儿，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看来这五十遍抄经只能扛下了。 黎嫔闭了闭眼睛，心头梗着什么，闷闷的。 “嫔妾，谢过太后娘娘！” 老妖婆！ 迟早本宫会把你踩在脚下！ 还有傅明曦，云嫔…… 一个都别想跑！ 今日之辱，来日必当十倍奉还！ 处理完这里的突发状况，太后抬了抬手神色倦怠，“成了，都散了吧，别在这儿围着了，看着心烦。” “今日之事也当时给你们提个醒，下次如再有人恶意造谣生事，就别怪哀家不讲情面！” 造谣的黎嫔：…… 明曦瞥了她苍白的脸色，心里闪过一抹愧疚。 终究是黎嫔小可怜儿扛下了所有。 第171章 领盒饭提上日程 一桩突发事件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太后等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离去。 明曦愣在原地，尴尬后知后觉席卷全身。 她抹了把脸慢吞吞转过身，对上顾淮止那张不忍直视的脸，她嘴角抽了抽：“那个……没事，你们继续，我先走啦？” 明曦一边挪一边摆手，“害，不用送！我自己走就成！” 站在原地的云嫔和顾淮止：…… 迅速逃离了案发现场，明曦拍着胸口松了口气，“呼……” 她对上绿药好奇的目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看！看什么看！” 明曦叉着腰，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刚才你怎么不拦着我，害我出了那么大的糗！” 绿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一头雾水，“奴婢为什么要拦着娘娘？” 明曦气的跺了跺脚，“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云嫔和状元郎是兄妹啊？！” “这……”绿药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道，“这，难道不是整个帝京的人都知道的事？” 明曦：…… 打扰了。 她想到刚刚云嫔靠状元郎的眼神，皱了皱眉，神色困惑地嘀咕：“不对啊……” 那眼神能是兄妹之间有的？ 莫非……云嫔这么大胆开放？ 绿药窥见她的脸色，想到什么，补充一句，“不过啊，奴婢听说，状元郎是云嫔娘娘的父亲收养的义子，相当于是云嫔娘娘的义兄。” “真的？”明曦眼睛一亮，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这样似乎就说得通了！ 她已经脑补出了一桩凄美的爱情故事—— 两人彼此相爱，却碍于身份无法在一起，于是云嫔心灰意冷选择入宫，而状元郎为了再次见到心爱的女人，发奋苦读考上了状元！ 他是春风得意的状元郎，她是困于深宫不受宠的妃子，他们之间隔着曾经的海誓山盟，隔着世俗的伦常，隔着暴戾专横的君王，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娘娘？娘娘？”绿药殷切的呼唤声将明曦拉回现实。 她嘶溜着口水回过神来，眼神还残留着隐隐的兴奋，“啊？怎么了？” 绿药皱了皱眉，好奇地问，“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奴婢叫了您好几声您都没听见。” “噢”明曦端正了神色，一本正经道，“只是突然想起夫子留的课业……对了，你叫我干嘛来着？” 绿药指了指某个方向，呜咽的号角声断断续续，她神色郑重，“号角声响了，好像是出什么事儿了，咱们得赶回去看看！” 明曦被她拉着跌跌撞撞地跑，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避开枯枝，心里纳闷儿：好端端的能出什么事？难不成有人被猛兽袭击了？ 正琢磨着，电光火石间，明曦突然瞪大了眼。 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原著里似乎有这么一段情节。 那是开篇，也是一场狩猎，由于身为国师的姬云止暗中做了手脚，越离夙的马失去控制坠落悬崖，整个人失踪了几天几夜！ 也正是这段时间里，他和女主相遇了！ 因为着重描写女主救下越离夙，这场狩猎只是一笔带过，所以之前明曦并没联想到这部分剧情。 如今反应过来，她满心只剩下卧槽！ 第172章 皇后娘娘去救皇上啦 越离夙坠崖之后，女主救下了受伤昏迷的他，还为他治好了腿伤，最后越离夙自曝身份，并提出把她带回宫里，女主却抵死不从，暴君当然没见过如此“不识抬举”的人，被拒绝后的他恼羞成怒，强势地一意孤行，两人一系列的爱恨纠葛就此上演！ 如此老掉牙的剧情，明曦看的时候还吐槽过，必有坠崖情节，男女主相遇必有一个受伤，女主必然和其他的妖艳贱货一点都不一样！ 要换做她，去宫里吃香的喝辣的，比留在山卡卡里当村姑好哪去了，死皮赖脸也要跟着去蹭吃蹭喝！ 明曦倒吸一口凉气，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剧情给忘了！ giao！ 狗皇帝要和他的真爱相遇了，那她领盒饭的剧情不是也就提上日程了？！ 顿时，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 她还没坐拥后宫美男三千呢，怎么能狗带呢？ 不行，狗皇帝今天biss！ 天王老子也挡不住！ 女主想和他偶遇，有她在，想都不要想！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明曦匆匆赶到看台，入眼是一群人慌张惶恐的面庞，她粗略地扫了一眼，人群里并没有越离夙的身影。 几个侍卫跪在太后面前，神情惊惶地禀报着什么，明曦隐约捕捉到几个字眼，诸如“惊马”“失踪”什么的。 她一颗心坠入谷底。 一切都对上了，看来就是今天没错。 明曦咬了咬唇，脸色有点白。 紧张的氛围迅速在人群里蔓延开来，一片嘈杂中，太后冷静地呵斥控制住场面，避免进一步引起大家的恐慌。 一个个字眼蹦入脑海，宛如被过滤了一般听不真切。 明曦闭了闭眼睛，猛地睁开，眼神一定。 她握紧了拳悄无声息挤出人群。 人群中，姬云止望着她决绝的背影，眸色晦暗复杂。 不知道过了多久，绿药低头去拉明曦的手想要安抚她，结果拉了个空，她垂眸一看，瞬间一惊，瞳孔猛地一缩—— “皇后娘娘不见了！” “什么，皇后娘娘去找皇上了？” “不好了，皇后娘娘不顾危险去救皇上了！” “夭寿啦！皇后娘娘说要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活啦！”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太后脸色一沉，眸色含怒：“还不赶快去找人！不把陛下和皇后全须全尾带回来，哀家摘了你们的脑袋！” …… 明曦对此一无所知，她本来想着骑马去找，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她的身高和力气，可能没等她爬到马背上，已经被马一屁股坐死了！ 而且动静也太大，被人发现了她压根儿走不出这里。 于是明曦只能含着泪迈动小短腿钻进树林，一边跑一边暗暗祈祷，但愿老天看在她如此虔诚的份上，让她比女主先一步找到越离夙吧！ 当然，如果对方正好处于昏迷状态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样更方便她补上一刀！ 一刀捅不死，那就多来几刀！ 不知道越离夙要是听见她的心声，会不会感动的痛哭流涕。 也别怪她狠，真要让那对狗男女相遇了，凉的就是她了！ 第173章 放开那个男人 茂盛的树木遮天蔽日，枝桠横生，它们以各种姿态矗立在那儿，见证着朝代的更迭，时间的不朽。 不知名的鸟叫虫鸣时不时响起，旷寂的天地里，愈显诡异。 小团子呼哧呼哧地奔跑着，身上的绿罗裙也被沿路的树枝荆棘勾的破破烂烂。 不知道跑了多久，明曦停下来，扶着一棵树重重喘气，她脸色酡红，一颗心怦怦跳动着，似乎下一秒就要窜出喉咙。 她打量着周围长相相似的树木，一股奔溃涌上心头。 果然，女主随随便便就能偶遇的人，她差点儿没把这破林子倒过来都没找着！ 人没找着不说，她还迷路了！ 照这样下去，岂不是等着天黑了喂野兽？ 明曦突然有点后悔，让狗皇帝安安静静死那儿不好吗，她非要特意跑这一趟来确认他有没有嗝屁，这下好了！ 她望着分岔路口陷入纠结。 书上说，女主是在悬崖下的一片山涧处发现越离夙的。 因为有水流减缓了冲击，她发现狗皇帝的时候，对方还吊着一口气。 咱也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么高的地方只摔断了一条腿，咱也不敢问。 于是明曦找了一条小路沿路下山，山路陡峭，其中辛酸不提，中途她还被藤蔓绊了一下从山坡上滚下来，得亏那坡不算太高！ 费尽千辛万苦绕到悬崖底下。 她在这片林子里走了快小半个时辰，也没发现什么山涧，更是把自己给绕迷路了！ 脚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她这具身体已经超出负荷，明曦搓着摔下来时不慎擦伤的手腕，整个人狼狈的跟街头要饭的。 她委委屈屈地抱着手臂，靠着树干慢慢蹲下缩成一团，突然，眼睛瞪大。 她好像隐约听见了水流声！ 杏眼映着亮色，明曦瞬间满血复活，她竖着耳朵，屏住呼吸仔细分辨那水流声的方向，然后眼里闪过一阵欣喜！ 真的是水流声！ 明曦蹭的站起身，张开手臂跟个大扑棱蛾子似的，哒哒哒地朝着水流地方向跑去。 呜呜呜狗皇帝撑住，大爷我来取你狗命了！ 终于走出那宛如鬼打墙的树林子，眼前豁然开朗。 蜿蜒的小溪如同一条白玉带环绕山间。 清澈的溪流声是如此的悦耳动听！ 明曦迫不及待地奔过去，俯身掬起一捧清水扑在脸上，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她跑了那么久，嗓子如同火烧一般干涩焦灼，咕噜咕噜一连灌下好几口水，神色酣然！ 摸着被水撑饱的肚子，明曦一脸满足，这才慢悠悠抬起头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群山叠翠，白云悠然。 她身后是树林，四面八方都是高耸入云的峰峦。 明曦眯着眸辨认了一下，狗皇帝掉下来的那座山，也就是狩猎场，应该是她左手边的一座山。 山头的形状像一只振翅的雄鹰，她上山的时候有特别留意过。 歇息一会儿，她拍拍屁股起身，打算继续寻找狗皇帝的下落。 突然，她视线里闯入一抹靓丽的身影。 少女身姿窈窕，背对着她，面容看不清，正吃力拖着藤蔓编织的滕床，上面躺着一个人。 明曦：…… 哦豁。 喝个水的功夫，狗皇帝已经被人救了！ 这还搞鸡毛啊！ 她下意识扬声喝止：“呔，前面的靓女，快放开那个男人！” 让我来！！！ 第174章 好惨一男的 少女闻言一惊，下意识松掉手中的绳子看过来，露出一张脸蛋，容貌姣姣，她眼眸里含着讶然和警惕，惊惶地瞪着明曦：“你，你！是人是鬼？” 荒山野岭的，突然冒出这么个小孩儿，怎么看都是鬼故事的前奏吧！ “废话，有我这么可爱的鬼吗！”明曦不满地鼓着腮帮子，她清了清嗓子，眸光落在地上躺着不知死活的越离夙身上，慢慢尝试着靠近，“这位小姐姐，那个，我，你，谢谢你救了我爹！”她灵机一动，话不经思考从嘴里蹦了出来。 少女，也就是叶漓心，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看了看地上的锦衣公子，又看了看不远处脏兮兮的小团子，瞠目结舌：“你……你说他，他是你爹？！” 这位小公子看上去这么年轻，女儿都这么大了？！ 前面的话都说了出来，后面的也就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 明曦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开口，“对呀，他就是我爹爹！” 她眼珠微微一转，大脑高速运转着，脸上也露出委屈又可怜的表情，“虽然……虽然爹爹他抛弃了娘亲，也不要娇娇了，还把我带到这山上，想丢下我呜呜……” 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觑着叶漓心的脸色，眼见着她眼神从震惊转为愤怒，茶里茶气地继续，“可在娇娇眼里，他始终是娇娇的爹爹……所以，谢谢姐姐救了爹爹！” “他都这样了，你还把他当爹呢？！”叶漓心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丝毫没有怀疑明曦这话真实性的样子。 毕竟这么小一孩子，长得又那么可爱，打死她也想不到对方是在编故事啊！ 抛妻弃子，这种渣爹不赶紧扔了，留着过年吗！ 盯着越离夙那张脸，之前怎么看怎么心动，现在怎么瞧都像是一薄情寡义的小白脸！ 叶漓心心里蹿起一股怒火和迷之正义，她朝着明曦招了招手，“小妹妹，反正你爹也只剩一口气了，来搭把手，咱把这瘪犊子推河里吧！” 这样的渣男还配当人家爹？ 小妹妹可真造孽！ 明曦抽噎的动作蓦地一顿，匪夷所思地抬起头看她。 ？？？ 她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把人推河里，这是女主能说出来的话？ 叶漓心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一脸怒其不争：“哎呀，他都不打算要你这个女儿了，你还管他死活做什么！大不了跟着姐混，姐养你！” 白捡这么可爱一丫头，简直稳赚！ 明曦：？？？ 是女主拿错了剧本还是她拿错了剧本？ 男主的戏份怎么……被她抢了？ “可是……”她话语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叶漓心霸气地一挥手，“嗨呀，我本来就是在河里发现他的，再把他推回去，没毛病！” 明曦：…… 不是，这概念也不一样啊姐妹。 本来信誓旦旦说要弄死越离夙的明曦，这会儿反倒犹豫了起来。 这狗皇帝，也忒惨了点？ 名声被她毁了不说，官方cp还兴致勃勃地想着怎么搞死他！ 这剧情歪到十万八千里啊！ 这男主是不是，过于惨了些？ 第175章 谁欺负你了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明曦就挺迷惑。 莫非她认错人了？ 面前这位小姐姐不是女主？ 明曦犹豫半秒，咬了咬唇，无辜地眨着眼睛：“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叶漓心被她的小动作萌的在心里疯狂尖叫，越发坚定了要搞死渣男，把小可爱骗过来自己养的想法！ 这么渣一男的，有这么可爱一女儿，这还不知足，还想把小可爱丢在这荒山野岭，他这么能耐咋不上天呢？ 没关系，她来搭一把手！ 清了清嗓子，叶漓心一本正经地开口：“这个，江湖儿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必在意姓名，我叶漓心从来不屑于透露自己的名字以此携恩图报！” 明曦：…… 这名字，还真是女主。 可是这性格为啥这么……难以形容。 “哎呀小妹妹，别犹豫了，再犹豫人就该醒了！” 她话音刚落，越离夙发出一声闷哼，一副要醒的样子。 …… 两人沉默地投以注视。 下一秒，明曦猝然瞪大了眼，因为叶漓心默默地抄起了地上的一根木棍高高举起，一副要抡下去的架势，那面不改色的模样，像极了做大事的狠人！ 明曦：！！！ 她瞪着湿漉漉的眸子小声地惊呼，“姐姐你，你要干嘛？！” 叶漓心回过头来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当然是把人敲晕过去啊！没看到他都快醒了吗？” 听听这是什么犯罪言论！ 居然能把这种事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明曦眼神迟疑，“这……不太好吧？” 万一人敲傻了怎么办？ “这有什么不好……” “嘶……”二人说话间，越离夙悠悠转醒，他眼神茫然，眸光还未完全聚焦。 叶漓心啧了一声，果然，干大事的时候不能废话，这不，耽误了最好的时机！ 明曦回过神来，嗖的一下冲过去，飞快夺下叶漓心手里的木棍扔到一边，对上对方迷惑的目光，她压低了声音飞快解释，“我爹爹他，他这个人报复心特别重，所以千万不能让他看到……” 她怕狗皇帝一怒之下把女主给杀了！ 毕竟现在剧情歪成这样，女主都对男主起杀心了，二人互相伤害，也不是不可能啊！ 明曦说完，抹了把眼泪真情实感地扑上去，“呜呜呜你可算是醒了！” 越离夙意识刚回笼，就见一个东西嗖的一下朝他砸过来，他连躲都没地儿躲。 “……” 五脏六腑受到二次伤害，他沉着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压在他身上那大逆不道的玩意儿是谁。 也只有那小傻子才敢如此大胆！ 视野逐渐变得清晰，他目光定在明曦那张花猫脸上，拧了一下眉，哑声道：“谁欺负你了？” 明曦微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从山坡上滚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擦伤了脸颊，说不定也沾了些泥土，看上去灰头土脸的，此时眼里包着泪，显得狼狈又可怜的样子。 可她没想到他醒来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谁欺负她了…… 她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话瞬间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只见他眉头紧蹙，神情略带几分嫌弃： “哭什么哭，难看死了。” 明曦：…… 很好，她又提得动刀了。 第176章 抢回去当镇宅之宝 旁观的叶漓心顿时就怒了，她噌的一下冲过来，怒指着越离夙眼神谴责又鄙夷：“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女儿那么关心你，你就这态度！” 越离夙撑着身子从地上坐起来，瞥了眼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女，眸光缓缓眯了眯，瞥向明曦，语气意味不明：“我女儿？” 明曦心里一个咯噔，她扒拉着越离夙的袖子脸上挤出一个殷切讨好的笑：“爹爹～” 她一边甜甜地叫着一边拼命朝他眨眼睛。 越离夙端详着她，直把明曦看的心虚地低下头去，喉咙里滚出一声笑，他轻哼了一声，拖长了懒懒的语调：“乖。” 明曦：…… 虽然这谎话是她编的，可还是有种被占便宜的感觉…… 他垂眸，视线掠过明曦破破烂烂的衣角，漫不经心的眸光倏地一顿。 他突然想起昏迷之前，自己从悬崖上掉下来那一幕，眼底划过一道晦暗的光： “你怎么在这儿？其他人呢？” “来看你……”死没死啊。 话说到一半，明曦生生咽下，她乖巧地挤出一个笑，“来找你呀。” 越离夙抬眸看她，他眼眸很深，眼皮有着深刻的折痕，是标准的双眼皮，狭长内敛的眼形衬得眸光深邃莫测，就仿佛能洞察人心一样。 明曦被看得一阵心虚。 他该不会看出来了吧？ 事实上，越离夙此时的心情远比她想象中的复杂。 上辈子也有过这一幕，不过当时她并没有出现在这儿。 最终还是他自己撑到了金吾卫的到来，才侥幸捡回一条命，回去的途中听人说，皇后娘娘受了惊吓，已经提前回宫了。 他感触不大，因为并没有对他那个皇后抱有过什么期待。 这次有了准备，可中途还是出了一点意外，不过他伤的并没有上辈子那么重，他也打算借此机会看看，看看那群人的狼子野心！ 可他并没有想到明曦会来，她像是偷溜出来的，只身一人，一个小奶娃，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再加上她这身狼狈的打扮，不难想象这途中经历了怎样的艰险。 她甚至可能对危险都没什么概念，只是想来，所以就来了。 正是因为这份纯粹，才更让他动容。 明曦并不知道狗皇帝脑补了什么大戏，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目前男女主好像并没有擦出什么火花的样子，自从醒过来，越离夙连正眼看叶漓心的时候都少。 她心里止不住纳闷儿。 莫非是她的到来产生了蝴蝶效应？ 可这蝴蝶翅膀煽动的影响也忒离谱了吧？ 叶漓心盯着呆愣愣的明曦，一颗心简直母爱泛滥！ 天！ 为什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不点儿！ 好像抢回去当镇寨之宝！ 因此，她看越离夙的眼神也就越发不顺眼起来。 也不知道这瘪犊子上辈子是做了什么烧高香的好事儿，才得了这么可爱一闺女！ 不偷着乐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嫌弃！ 叶漓心撸了撸袖子，“嘿，小瘪犊……” “啊哈哈哈漓心姐姐，我突然想起有点事儿想和你嗦，你看好不好嘛～”明曦眼疾手快拉了把她的衣袖，一颗心悬在喉咙口。 第177章 看姑奶奶不替天行道 小可爱拉着自己的衣袖软软地撒娇，叶漓心一颗心都快化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在越离夙莫名的眸光下，明曦拉着她跑到远处一棵树下，一边警惕地看着越离夙的方向，一边招了招手示意她俯下身。 叶漓心不明所以，却还是兴冲冲地弯下腰凑近她。 本来想趁着狗皇帝昏迷的时候搞死他，结果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别看他现在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明曦可并不敢小瞧他的战斗力。 她要真敢起什么歪心思，八成会先他一步去见阎王！ 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明曦面上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漓心姐姐，其实……其实我爹爹他，这里不太好使。” 叶漓心瞪大了眼，满脸都是惊讶：“什么？” 明曦心虚地飞快瞄了眼越离夙，声音压的更低了，她杏眼微微睁大，食指竖在唇边：“嘘！小声点，被他听到就完啦！” 叶漓心配合地压低了声音，她语气迟疑，“你是说，你爹爹他，脑子有问题啊不是，我是说，脑子不好使？” 明曦胡乱地点头，造谣已经造出了经验，“而且，他还有严重的狂躁症！发脾气起来可凶了！” 叶漓心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难不成，他还要打人？！” 明曦一脸夸张地比划着，眼神怯怯：“不止呢，爹爹发病起来，连自己都打！” 她这个也不算乱说吧…… 越离夙那病，和狂躁症也差不多吧…… 叶漓心：！！！ 她看了眼可怜兮兮的明曦，眼神骤然添了抹同情和义愤填膺，小可爱吓成这样，还不知道私底下被打了多少次！ 难怪小可爱这么矮的个子，别是渣爹被打的吧！ 越想越气，她瞪着越离夙的方向，眸光烧着火。 “他娘的！还有这种事？！看姑奶奶今天不替天行道！” 她撸着袖子四目搜寻着什么，看样子是在找趁手的作案凶器。 正等着她露出惊恐的表情的明曦傻在了原地：…… 这剧情，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好吧。 这是女主，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衡量，如果不沙雕一点，那就不能叫女主了。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明曦深吸一口气，扑上去死死抱住她的大腿：“姐姐不要冲动！！我们再商量商量啊！” 虽然单机这么久好不容易遇到个同阵营的，不但和她一样迫切地想要搞死狗皇帝，还如此善解人意！ 但是…… 这位小姐姐也太积极了点吧！ 跟敢死队似的！ 她知不知道那是她的官方cp啊！ 明曦突然有点心虚，她好像无意拆了男女主的cp？ 咳咳…… 狗皇帝该不会因此单身一辈子吧？ 二人叽叽咕咕了一阵，总算统一了意见—— 这是急不得，得徐徐图之！ 重新站到越离夙面前，三个人各怀鬼胎。 越离夙眸光讳莫如深，他瞧了眼二人，语气莫名：“你们在那边说了些什么？” 说话就说话，有必要凑的那么近，这都不算，说着说着还抱上了？ 第178章 中了什么邪 明曦眼神心虚地一飘，她抿了抿唇抢在叶漓心之前开口：“那个……我们就是商量一下怎么把您抬回去，毕竟在这坐着也不是个办法。” “对了！”她反应过来什么，抬手指着叶漓心，“陛……额爹爹，这位是漓心姐姐，也是她救了您。” 她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越离夙扫了眼叶漓心，淡淡点了下头。 “有劳。” 看上去，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说好的男女主之间的磁场呢？ 明曦百思不得其解，她顿了顿继续，“漓心姐姐说她就住在这附近，可以先去她那儿休整一下，您觉得呢？” 她目光下移，看了眼他的腿。 虽然自从他醒过来就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可有着上帝视角的明曦自然知道，他腿伤的不轻，如果不及时处理，可能会落下暗疾。 看这样子，金吾卫一时半会儿也找不过来，她又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自然不想他那么快被接回去。 回了宫想要再动手可就难上加难了！ 越离夙将她紧张的小动作敛入眼底，眼波浮动，鸦青眼睫一垂，静默片刻开口，“那就依你。” 明曦一头雾水。 又不是她的脚受伤了，干嘛说的好像将就她一样！ 不过狗皇帝没反对，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明曦暗地里朝着叶漓心使了个眼色。 对方微一点头，朝着越离夙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道：“你，给我起开！一个大男人能蹦能跳的，还好意思让一个弱女子拉你，下来自己走！” 说着，她回头看了眼木着脸的明曦，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来来，小可爱，你躺上去姐姐拉你，山路陡峭，小孩子身体娇弱，就应该让人拉，实在不行，来姐姐背上啊！” 明曦：…… 她对上越离夙冷飕飕的目光。 她，她不敢。 “姐姐，还是让我爹爹躺着吧，他腿受伤了呀……” 说着，她一边抱着她的手臂摇晃。 叶漓心顶不住她撒娇，被她这么一磨，顿时笑的一脸荡漾：“哎呀好了好了，姐姐答应你就是了～” 小可爱居然使用撒娇利器，嘤她扛不住了！ 她说完，转头看向越离夙，瞬间变脸，语气不耐：“看什么看，还不听你闺女的，给我好好躺着！敢乱动就一脚把你踹河里！” 越离夙：…… 明曦：…… 咱也不知道这女主是中了什么邪，咱也不敢问。 天啦噜！ 越离夙身为皇帝高高在上，向来都是被人捧着哄着，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凶过，他该不会忍不住一把掐死女主吧？ 明曦突然觉得自己好惨。 之前担心狗皇帝和女主相遇后加快剧情她要领盒饭，现在担心女主作死过度被狗皇帝弄死领盒饭…… 总之都是操心的命！ 出乎意料的，他倒是没有动怒，只冷淡的一句“不必。” 撑着身子，他从地上站起来，除了衣服在下坠的过程中被勾破一些，整个人看不出丝毫狼狈之态。 明曦忍不住吐槽，都是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这女娲就是偏心！ 第179章 等着爹把你抱上去 她正愤愤不平着，越离夙的视线扫过来，懒散的嗓音接踵而至：“愣着作甚，还不过来？” 明曦陡然回神，瞪着眼睛，下意识反手指了指自己。 他冲她一挑眉，眉眼多了几分不耐。 叶漓心正沉浸在他的容色里，暗叹着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长的这么出挑一少年，可惜却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贼老天瞎了眼！ 她听到越离夙的话更是来气，想也不想往明曦跟前一挡，“小瘪……你想干嘛！” 明曦勾了勾她的手指，慢吞吞朝越离夙移动，她在他面前停下，还没来得及站稳，头被按住往他的方向一扯，整个人都跌了过去，差点儿直挺挺撞入他怀里。 可是紧接着，这狗东西摁着她的头，生生将她整个人扭转了一个方向。 没错…… 摁着她的头…… 明曦也搞不懂这叫什么骚操作！ 委婉地鄙视她矮？ 可这还不算完，他懒洋洋夹杂着戏谑的声音落下来：“站好了，别想趁机占爹的便宜。” 明曦：？？？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越离夙换了几个动作都不太满意，最终，他手放在她头上，斜着身子将身体重量往上压，嫌弃地啧了声：“还是太矮了。” 头上一重，明曦可算是反应过来这畜生想干嘛了！！！ 他把她整个人当拐杖杵，还嫌弃她矮！？ 好家伙，和人沾边的事他是一点不干！ 明曦脸部肌肉僵硬地抽动：“……爹爹，你，你这样不好吧，按头会长不高的！”最后半句，她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的。 越离夙轻嗤一声：“说得好像我不按，你就长高了似的。” 明曦：…… 她错了！ 她不应该拦着女主的，这糟心玩意儿早一秒弄死都是为社会除害！ 她将希望的目光投以女主！ 快来姐妹，搞死这瘪犊子！ 叶漓心皱了皱眉，这一幕看在她眼里就是明晃晃的渣爹欺负奴役可怜小可爱的戏码！ 她本来想冲上去，可明曦哀求的朝着她使眼色，她咬了咬牙别过头去。 小可爱实在是太心软了！ 这都不舍得和她爹翻脸！ 她也就，再忍忍吧。 明曦：……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站在你面前向你求救，而你却果断的别过头去。 所以女主你刚刚放了那么多狠话，只是口嗨吗？ “愣什么，扶我到那边去。”头顶凉凉的声音落下来，明曦一怔，抬眸看过去，不明所以。 在一排竹子前停下，越离夙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 明曦瞪大了眼，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 只见越离夙神色淡淡，握着匕首砍下一根粗细适中的竹子，嗖嗖两下砍去多余的枝节，一根简易的拐杖就做成了。 原来，他没想拿她当拐杖杵啊…… 明曦眨了眨眼睛。 他试了试竹棍，朝着她抬了抬下巴，神情慵懒，语气散漫，拖长的尾音像带了把勾子：“怎么，不躺上去等着爹把你抱上去？” 她愣愣地仰着下巴，白嫩的小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很轻的一声。 “啊。” 第180章 她拿的男主剧本 “嗯？” 他上扬的语调意味不明，眼神深邃地盯着她，眼底划过玩味。 明曦脸上一热。 她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那话的歧义。 她脱口而出的“啊”，本是疑惑的语气词，却因调子太轻，像是撒娇。 合起来就是—— “怎么，不躺上去等着爹把你抱上去？” “啊” 虽然身体只是6岁的小奶娃，可她的灵魂到底是个少女，自然也会娇羞。 是没等到她继续娇羞下去，他一盆冷水泼下来。 他目光扫向刚才自己趟过的藤蔓编织的拖板，嘴角微微一勾，语气却不耐： “本来腿就短，就别拖后腿了，躺着吧。” 明曦撅了撅嘴，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 她抬眸正欲抱怨，却突然一愣。 明曦瞧着立在一排竹林前的越离夙，莫名心弦微动，他姿容绝色，玉骨天成，意态风流，旁人见了，也只会赞他一句，好俊俏的小郎君！ 分明还是那个暴君，连同那身玄色龙袍一起卸下的，似乎还有他那属于帝王的枷锁。 怎么说呢，似乎这时候，他才是真正的他。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明曦坐在那排硌屁股的拖板上的时候都很长时间没回过神。 如果非要论，那肯定是美色惑人！ 叶漓心在前面拖着，明曦怪不好意思，她三番五次开口：“漓心姐姐，要不我还是下来吧？” 她的脚可能是磨破了，当时挺疼，现在疼着疼着就没感觉了。 走路什么的还是没问题。 “哎呀不用，你那点重量，姐姐我平时拉猪都比这重多了，你坐稳了啊！马上就到了！” …… 明曦沉默片刻，忍不住问出声，“漓心姐姐，你不是说，你是医女吗？” 叶漓心：“……” 她脸上一阵尴尬，眼珠一转，打着哈哈，“那个，哈，哈，平时自己也会养养猪什么的，没错就是这样！” 好悬！差点儿说漏嘴！ 万一让小可爱知道她是土匪头子，还肯乖乖跟她回去吗？ 越离夙瞥了眼叶漓心，眼神若有所思，没说话。 明曦在心里吐槽。 这也太假了吧。 骗三岁小孩呢！ 要不是她知道剧情，差点儿就信了！ 在原著里，这位女主的身份可是丰富多彩。 她本是一个县官的女儿，奈何老爹是个宠妾灭妻的，再加上家里姐妹的排挤算计，被打发到庙子里来修身养性。 可这位姐姐并不是个安分的，老老实实待在家庙里是不可能的，她让丫鬟易容成自己的模样，自己溜出来吃喝玩乐，没事修修医术，顺带还误打误撞闯了土匪窝，成了人家的老大。 生活那叫一个精彩！ 明曦很配合地没有拆穿她，并捧着下巴狂吹彩虹屁，生动形象地表示了自己的崇拜。 一路上二人聊聊天，越离夙全程当背景板。 明曦甚至不禁产生一种错觉。 女主都快被她拐跑了。 有没有可能…… 她拿的才是男主剧本？ 那也太……太好了吧！ 后宫那么多小姐姐，不都是她的了！ 胡思乱想中，叶漓心说的地方也到了。 第181章 这个药真的管用 那是一间极其简陋的破茅屋，具体有多简陋，四面连着屋顶都是茅草，看上去像刚搭的一样。 明曦想，玄幻里那些修仙的高人住的大概就是这样的地方。 除了一间茅屋，一个小院子，一口水缸，周围只有几棵树，再无其它。 院子里有几个小簸箕，上面晾晒着不知名的草药，还勉强有些说服力。 明曦搀扶着越离夙，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满是新奇。 叶漓心走在前面，推开吱呀老旧的门，猝不及防呛了一鼻子的灰。 她一边咳嗽着一边解释：“这里只是我过来采药临时居住的地方，所以会有些简陋。” 屋子里还算是干净整洁，入门的左手边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架，上面一格一格，分门别类放着各种晾晒干的草药。 明曦惊奇地瞪大了眼：“这些都是你一个人采的药啊？” 叶漓心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当然。” 明曦小声地惊呼，紧接着追问，“你都能分清它们哪个是哪个吗？” 叶漓心看了眼干了的茶壶瘪了瘪嘴，头也不回：“这些都是基本功啊。” “好厉害！”明曦星星眼。 突然感觉自己是个废物。 人家穿越，要么神医，要么神厨，要么杀手。 好家伙，她穿越前就是个废物，穿越后，勉强……算个小废物。 所以，明曦一直没搞懂自己穿越的意义。 换个地方继续咸鱼？ 她扶着越离夙在凳子上坐下。 叶漓心瞪了瞪眼睛，连忙喝止：“等等！” 下一秒，那凳子一根腿儿一歪，越离夙差点儿一个趔趄。 他眼疾手快稳住身子，维持着坐到一半的姿势，淡定从容地站起身。 叶漓心快步跑上前一脸尴尬，“不好意思哈，凳子坏了，忘记修了，我刚准备提醒你就坐下去了。” 她当然是故意的，故意晚了几秒。 没想到这人反应还挺快，看来是有些底子。 越离夙自然不可能跟她计较，冷静地道了一句“无碍”，他低眸，视线落在明曦不可抑制颤抖的肩膀上。 “……” 明曦迅速收敛了脸上的幸灾乐祸，努力摆出一副真情实感同情的模样，真诚地眨着眼睛。 “爹爹，小心点儿呀。” 他嘴角扯了扯，要笑不笑的，“多谢女儿关心，你也小心点。” 明曦脸色逐渐凝固：…… 果然，乐极生悲，不是没有道理的。 见她蔫头耷脑的样子，越离夙终于舒畅了。 他重新在一根凳子上坐下，当然，坐之前不忘记确认它是否完好。 叶漓心去屋外水缸打了壶水烧开，顺便也把明曦拉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越离夙一个人，他打量着这间屋子的陈设，眸光逐渐耐人寻味起来。 这个叶漓心，上辈子他也有所耳闻。 她的确是个医女，还是个颇有名气的神医。 不过上辈子，他可没在这儿遇到过她。 唯一的变故，似乎出在他这个小皇后身上？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厨房。 “漓心姐，你确定这个药真的管用？”明曦拿着一个小药包，神色鬼鬼祟祟，眼神好奇。 第182章 真以为自己是皇帝呢 “放心，绝对管用，一口下去，除非我的独门秘药，神仙也救不回来！” 叶漓心显然对自己的医术十分自信。 明曦捧着那小药包如获至宝，她眼睛噌噌冒着光，似乎已经透过它联想到狗皇帝嗝屁后自己登基的画面了！ 狠狠咽了咽口水，明曦一咬牙心一狠：“就它了！” 这次她亲自下药，总出不了什么岔子！ 眼见着那药溶入水里，无色无味。 明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着呼吸上前，把药端上。 推门进屋，她压下内心的忐忑，脸上笑盈盈的，将药端上前：“大……爹爹，来，喝药吧。” 敲！ 一个激动好悬没说成“大郎喝药吧”。 抿了抿唇，明曦有些紧张地把药放在他面前，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垂着眸不敢看他的眼睛。 越离夙瞥了眼那碗黑黢黢的药，眸光掠过明曦，她低着头，只露出一个可爱的发旋儿朝着他。 他眸光微垂，抬眸看向门口的叶漓心，唇扯了扯，低沉的语气意味不明：“叶姑娘真厉害，还没有诊断便先开药了。” 这话就差没明着说我就是不信任你了！ 明曦心里一个咯噔。 下意识想，难不成是他看出了什么？ 她抬眸觑了眼越离夙的神色，只见他看着叶漓心，神色莫名。 嚯。 争锋相对是相爱相杀的开始，难不成终于看对眼了？ 不待她细想，叶漓心淡定地开口：“这位公子想多了，不过是麻沸散而已，公子的腿摔断了，待会儿怕是要正骨，可有的疼呢。” 明曦松了口气，还好漓心姐姐反应快！ 可下一秒，她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只因越离夙淡淡道，“不需要，这点疼痛在下还是能忍的。” 在一个不认识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这是最愚蠢的事。 “能忍什么能忍！” 气呼呼的声音猝然响起，他瞳孔微震，下意识看过去。 只见面前的小团子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鼓着腮帮子瞪他，她抬手指着他的腿，一只手叉着腰，气势十足的样子：“这得有多疼啊？不行，今天你必须得喝！” 废话，不喝她的计划怎么得逞！ 想了想，她不免有些心虚地补充，“漓心姐姐说了，这药喝了，待会儿就不会疼啦！” 她一脸我是为了你好，你不要任性的样子，看的他眸色不禁有些复杂。 “喝也可以。”似是被明曦说动，他作出妥协。 可明曦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他不紧不慢地补充，“不过，还请叶姑娘先拿银针试一下吧，在下在家里讲究惯了，还请姑娘莫怪。” 明曦实在没想到这货居然临门一脚来这招，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就见他神色自若，似乎提出这无理取闹要求的人不是他一样。 有谁饭药店里请大夫开药，还要让人家用银针试毒的？！ 这不是明摆着砸人家招牌吗！ 而且，电视剧里的银针试毒，好像都挺厉害的样子，这万一被试出来了…… 叶漓心也没想到，她差点儿没控制住骂出声！ 看把你个崽子给能耐的！ 姑奶奶免费给你治病，你还挑着挑那的！ 真以为自己是皇帝呢？ 第183章 我快喘不上气了 啊呸！ 皇帝小儿都不敢在她面前这么横的！ 反而她还没出声，明曦已经快她一步做出了反应。 “哎呀，不用这么麻烦啦！” 只见她咬了咬牙，迅速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然后端起药一脸视死如归地喝了一口。 动作快的其他两人都没来得及拦！ 叶漓心瞪着眼愣在原地，一脸卧槽。 好家伙这也太拼了吧！ 为了伤敌一千不惜自损八百啊！ 这可是毒药啊姑奶奶！ 虽然她有解药，可明知是毒药还喝，也需要勇气吧？ 看来小可爱果然是被迫害的不浅，甚至不惜用这种堪称同归于尽的方法！ 越离夙也同样愣住了。 不过他的想法和叶漓心天差地别。 他直勾勾地盯着明曦，她喝药的动作毫不犹豫，喝完还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像是被苦到，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可对上他的眼神，她还是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道：“挺甜的，不信你试试。” 活像是他是怕苦才不敢喝一样。 其实越离夙身为皇家人，谨慎多疑已经深深刻在了骨子里。 也因为从前在这上面吃过亏，他对吃食方面更加警惕。 可他没想到，明曦会这么毫不犹豫地替他试毒。 在宫里，虽然也有专门试吃的小太监，可那到底只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心甘情愿。 可明曦…… 可能她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压根儿没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只是想就做了，可他还是大为触动。 如果明曦知道他脑补了这么多，肯定会一脸冷漠地回：本仙女也不是心甘情愿！ 她喝完药就严肃着脸，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虽说之前叶漓心也告诉她这个药的药效发作时间并没有那么快，可她还是忍不住内心腾起一股恐惧，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一般。 亲眼看着越离夙将一碗药一滴不漏地喝完，明曦借口有事拉着叶漓心飞快窜出了门。 一进厨房，她就火急火燎地走来走去，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快快快，漓心姐姐，解药！解药！” “呃……我，我感觉我快喘不上气了！！！” 她涨红了脸，话说到后面只能用气音。 叶漓心盯着她沉默几秒，指了指她的脖子，“你，别使劲儿抓着衣襟啊，可能……勒着了。” 明曦垂眸一看，尴尬地放下抓着衣领的手，“噢……噢。” 难怪她觉着喘不上气呢！ 叶漓心一边翻解药一边安慰她：“别担心，这药效发作慢，不会有事的。” “原来在这里。”她找到解药，朝明曦递过去，“喏，赶紧服下吧。” 见明曦迫不及待的样子，叶漓心不由一乐，“刚看你毫不犹豫地喝下去，我还以为你不怕呢！” 明曦就着水将那颗黑色药丸吞下去，宛如服下定心丸。 她弯着眼睛讪讪笑了一下：“怕还是怕的。” 她想到什么，眸光微微黯淡。 可有些事情，并不是怕，就可以不做的。 见她神情突然低落，叶漓心以为自己触及到了她的伤心事，不由有些懊恼。 她想了想，眼睛一亮，从荷包里摸出两颗糖来递给她。 “喏，小可爱，给你的。” 第184章 所谓副作用 明曦走后，叶漓心瞥了眼自己的荷包，突然一顿，她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瞪大了眼一脸震惊：“这怎么还有一包神仙粉？怎么会有两包？” 靠！ 难不成，她刚才给小可爱的，是她第一次的失败品？ 呃…… 时间太久，她都忘了那个失败品是因为什么被淘汰的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叶漓心心虚地想。 —— “喏，给你。” 明曦摊开手，一颗糖赫然躺在掌心。 叶漓心给了她两颗糖，想了很久，她还是决定，自己吃一颗，另一颗留给越离夙。 如果非要追根究底，那就当她，同情心作祟吧！ 反正他人都要死翘翘了，也不知道去了地狱有没有糖吃。 当然，她还怀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心思，越离夙如果得知是自己害的他，该不会化身孤魂厉鬼大半夜来找她算账吧？ 明曦怂怂地想，看在她给他送糖的份上，就……别来找她了吧。 越离夙垂眸盯着她的掌心，眸光一顿，明知故问：“这是何物？” 明曦双手捧着，像是捧着什么宝物一样，眼巴巴地献上来：“糖啊，可甜可甜了！” 见他不说话，她眨巴眨巴眼睛，进一步解释，“你不是觉得药苦嘛，吃糖就不苦了！” 他眼睫颤了颤，嘴角一扯，却没接：“小孩儿才吃糖。” 明曦暗暗翻了个白眼，你就不是小孩儿了？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动作利落地剥掉糖衣，趁他不注意，一把将糖塞进他嘴里，然后得意地咯咯笑。 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甜腻在舌尖化开，越离夙愣了愣。 他微怔地抬眸，眸光深邃的有些摄人。 明曦脸上的笑渐渐僵硬，她慢慢收敛，有些不安地垂下头对着手指，一脸丧气地准备道歉：“我……” “很甜。” 她微愣，抬起头来。 越离夙已经移开视线，他侧脸朗阔，唇角若有若无勾起，似乎证明着那声很轻的“很甜”不是明曦的错觉。 明曦捏紧了拳头，垂下眸。 似乎，他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不好…… 他分明不喜欢吃甜的，却没有拒绝她喂的糖，这是不是证明…… 开弓没有回头箭，明曦闭了闭眼睛，告诉自己。 接下来的时间里，明曦都在焦灼的等待。 她时不时瞥越离夙一眼，眼神带着一股急切，频率高的连对方都发现不对劲了。 他挑了挑眉，“有事？” 明曦壮着胆子问出声：“你……有感觉不舒服吗？” 越离夙意味深长扫她一眼，淡淡道：“没有。” 明曦眼神困惑。 不应该啊。 这都过去多久了？ 咋一点动静都没有？ 咕—— 突然一声动静，明曦惊喜地瞪大了眼，终于来了！ 不过……这节奏，咋有点不对呢？ 她随即察觉到，这阵动静似乎……是从她自己身上传来的？ 她骤然瞪大了眼！ 咕、咕、咕！ 越来越急促的声音伴随着一阵翻涌。 卧槽！ 这熟悉的感觉！ 明曦脸一绿，捂着肚子，夹紧了腿。 “我，我出去一下！” 第185章 牵机蛊 屋外正欲进来的叶漓心和匆忙往外跑的明曦撞了个满怀。 “怎么了这是？” 她把明曦扶稳，瞥见她涨红的脸和诡异的姿势，一脸疑惑，下意识道：“他打你了？” 明曦摇摇头，揪着她的衣袖，声若蚊呐：“茅房……茅房在哪儿？” 叶漓心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她拉着明曦：“我带你去。” “喏，就是这儿了。”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明曦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不可描述的声音。 叶漓心：…… 无法想象，这么可爱的小仙女居然也要拉粑粑？ 小可爱这是，吃坏肚子了？ 脑子里灵光一闪，她突然想到什么。 糟了！ 那药的副作用好像就是拉肚子！ 叶漓心回过神来，猛地一拍额头，神色心虚。 这事儿还真怪她！ 要不是她拿错了药…… 思及此，她偷偷摸摸看了眼茅房的方向，做贼心虚，慢慢挪动着步子远去。 不对劲儿，小可爱不过喝了一口都凄惨成这样，那里面那个喝了一大碗，为啥一点动静都没有？ 叶漓心眯了眯眼睛，决定去一探究竟。 因此，她也就忽略了身后明曦瓮声瓮气羞愤欲死的“漓心姐姐，帮我递下草纸”的声音。 进了门，叶漓心瞧见越离夙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从容不迫地坐在那儿，她微有些讶然：“你……” 越离夙疏淡的目光扫过来：“看来，叶姑娘的药不怎么管用。” 叶漓心心咯噔一下，很快镇定下来，她神色自若道：“每个人体质不同，对麻沸散的反应也各有不同，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走近，做了个请的姿势，“还请把手拿出来我看看。” 越离夙抬眼瞧她，慢慢抬起手放在桌上。 叶漓心把手指搁上去，没过一会儿，她原本轻松的神色逐渐沉重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地看了眼他，像是怀疑自己诊断错了，她又拧着眉沉下心来重新把脉。 半晌，叶漓心收回手开口，语气笃定：“你中了牵机蛊，而且有些年头了。” 越离夙挑了挑眉，唇角一松，“不错，看来，你还真有这本事。” 叶漓心却没有把他的称赞放在心上，她拧着眉，神情严肃：“你为什么会中牵机？” “你到底是谁？” 很多年前，存在着一个名为“南诏”的国度，此国子民神秘莫测，且几乎人人都会蛊术。 种蛊更是他们的独门绝技。 蛊这种东西，听上去就带着一种邪性，纵然蛊分好坏，可其他国家的人们对于此术还是出于本能的厌恶！ 不过南诏不过界，大家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直到一次事故，南诏大巫擅用蛊术，操纵其他国家的子民自相残杀，巫蛊泛滥成灾，酿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百姓们人心惶惶。 终于，其他国家忍不住了，他们联起手来，灭掉了南诏。 这是史上最残忍的一次战争。 真正的灭国，南诏子民，几乎无一幸免。 从此，世上再无南诏，连蛊术也一度销声匿迹。 所以叶漓心才会如此震惊，为什么眼前这人会身中蛊毒，还是最为霸道的牵机！ 第186章 百毒不侵 叶漓心是从一本古书里看到的。 牵机是南诏皇室特有的蛊虫，这是一对子母蛊，是皇室用来控制皇室继承人的一种手段。 子母蛊，相生相克，子蛊为母蛊所操控，母蛊受伤或有暴动，子蛊也会感同身受，承受相应的痛苦。 更重要的是，如果母蛊死亡，被种子蛊的人也会跟着死亡，而子蛊死亡，母蛊却不会受到影响。 牵机蛊也叫续命蛊，是用一个人的命来延续另一个人的命。 每个月月圆之夜，受到母蛊的影响，子蛊会变得异常暴躁，中蛊的人也会经受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和痛苦。 很多人甚至熬不过这种痛便选择自我了结。 这也是这蛊最霸道的地方。 总而言之，就是找了个替死鬼。 越离夙被种的当然是子蛊，可南诏分明已经灭国，牵机蛊自然也该跟着销声匿迹，那他身上的蛊，又是谁种的？种的那个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越离夙眼眸深深看着她，他自然知道他身上中的是牵机，可如今知道这蛊的人并不多了，看来，这个叶漓心还真有几分真本事。 牵机难解，即便是上辈子，他也始终没能解了这蛊。 因此，他也并不抱什么希望。 “叶姑娘果然深藏不露，竟还知道牵机？” 见他避而不谈自己的身份，叶漓心心里有了数，这人的来历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也对，他的言谈举止，虽然极力克制，却依然不免透露出几分矜贵优雅。 她心里懊恼，这人身份不一般，看来想骗到小可爱并不容易。 不过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实在不行，等他死翘翘了，她再来出手，那岂不是顺理成章？ 种了牵机，除非找到身怀母蛊的人，用特殊方法将子蛊母蛊同时引出体内，否则必死。 然而人海茫茫，上哪儿去找母蛊？ 人渣自有天收，看来不必等她出手，这人也活不长了。 “偶然在书上看到过。”叶漓心掩下眸中幸灾乐祸，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牵机成蛊条件极为苛刻，成百上千的蛊虫里才能出这么一对，公子真是好运气，三十岁是最后期限，剩下的时间里，公子吃好喝好，别给自己留遗憾哦。” 她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同样喝了那失败品，小可爱拉到虚脱，而这人却屁事没有。 牵机蛊本就是又毒又霸道的存在，寻常的毒对它来说根本没效果，甚至它还会吞噬毒素壮大自己，也算是变相的百毒不侵了吧。 越离夙垂眸，神色淡然，不见悲喜。 “多谢，不劳叶姑娘操心。” 叶漓心心里有些讶然。 她从医也有些年头，见过不少人死前的丑态，面对死亡还能这么坦然，这人心理素质不一般呐！ 不过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出手医人可贵着呢！ —— 等明曦终于被记起的时候，她已经蹲的脚都麻了，屁股凉飕飕的。 虚脱地从茅房出来，她看见越离夙神清气爽地坐在那儿，顿时差点儿气的当场去世！ 直到了叶漓心科普了牵机。 第187章 狗皇帝还挺惨 明曦心情十分复杂。 看来，狗皇帝还是挺惨哈。 中了蛊比中毒更令人绝望吧？ 叶漓心拍拍她的头，“总之放心啦，不用我出手，你爹他也活不长了！” 明曦抿了抿唇，却没有想象中开心。 “我给你准备了药，要我帮你涂吗？”她突然问了句。 明曦“啊”了一声，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叶漓心指了指她的脚，“你的脚，不疼吗？” 随着她话音落下，疼痛一阵一阵蔓延开来。 明曦“嘶”了一声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憨憨地笑，“这你都看出来了？” 叶漓心挑了挑眉，随口道，“一开始我还没注意，是你那个爹提了一句。”她咕哝了一句，“没想到人不怎么样，倒还挺细心。” 明曦听后，心头一阵复杂。 —— 金吾卫的办事效率还挺高，至少他们找来这里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 叶漓心现在门口抄着手盯着把她这破茅屋围得密不透风的不速之客，挑了挑眉，看来她随意救下的人来头还真不小！ 思量片刻，她清脆地扬声，“各位若是想要打劫呢，怕是来错了地方。” 她摊了摊手，神情无奈，“我这地儿一穷二白，劫财是没有的，劫色的话……”她捂着脸猛女羞涩，“哎哟，人家勉强可以考虑一下啦！” “呸，哪来的村姑如此没有自知之明！”现在前排的一个年轻的小哥忍不住斥责出声。 “村……村姑？”叶漓心脸上的笑一僵，慢慢捏紧了拳头，“看来你娘没有教过你什么叫尊重，今天姑奶奶就当是做好事了……” “住手！”明曦闻声钻出来，正好瞧见这一幕，她杏眼微睁，抬手喝止住一群按着刀蠢蠢欲动的金吾卫，“不可无礼！” 一群人乍一见到她眼睛一亮，正要纷纷行礼，明曦连忙抬手止住，“出门在外，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清了清嗓子，明曦有些不自在地瞥了眼一脸戏谑的叶漓心，抬手指着她：“这位姑娘是公子的救命恩人，不得无礼，知道吗？” 一群大男人被小奶娃训得面色通红，面面相觑片刻，尴尬地朝着叶漓心鞠躬：“多谢姑娘救我家主子，多有冒犯，请姑娘勿怪。” 明曦满意地点点头，这群人虽然糙了点，好在还是听话。 叶漓心愣了一跳，刚刚还一脸凶神恶煞的人转眼间跟个小绵羊似的温顺，的确有点……颠覆三观…… 她不禁看了眼凶巴巴的明曦，唔，有被可爱到。 越离夙被金吾卫们搀扶着出来，大多数人松了口气，可看到他受伤的腿，神情又是忍不住一凝。 临告别的时候，明曦拽着叶漓心的衣袖，依依不舍：“漓心姐姐，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 叶漓心朝她眨了眨眼睛，“放心吧，肯定的，这事儿交给我了！” 明曦抿了抿唇语气犹豫，“要不，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待在这地方，多不好玩呀，我们那儿好玩的可多了！” 她想，叶漓心目前还没有喜欢越离夙的苗头，而且和她目标一致，说不定还能助攻，可转而一想，又迟疑起来。 皇宫并不是个好去处，她这么好，没必要葬送在里面。 正想说算了吧，她就见叶漓心眼睛一亮，“真的？” 明曦：…… 第188章 惊天大秘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明曦自然不可能收回来，她醒着头皮点了点头。 叶漓心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等等，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不给明曦反应的机会，她转身嗖地跑进了屋。 明曦：…… 倒也不必这么迫不及待，搞的好像下一秒她就要反悔似的。 虽然……她也的确有些后悔。 叶漓心收拾的很快，只拿了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的都是她吃饭的家伙。 “走吧！”她看着明曦，眼神兴奋又积极。 明曦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她就等着她开口一样…… 坐在轿子里，明曦深吸一口气，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漓心姐姐，我必须和你坦白一件事！” 思来想去，明曦还是觉得她之前的欺骗很不应该，决定在身份暴露之前主动坦白。 叶漓心诧异地挑了挑眉，“怎么了，什么事你说，我听着呢。” “其实……”她闭了闭眼睛，狠狠一咬牙，“其实，他不是我爹爹，而是，是我夫君！” “啊？”叶漓心挑了挑眉眼神震惊，“不是你爹爹我知道，可，怎么就成了你夫君？我的意思是，你还那么小……” 明曦猛地睁开眼，一脸懵逼，“你知道他不是我爹爹？” “当然了。”叶漓心垂着眸漫不经心地道，“中了牵机蛊的人不能与人同房，否则会血液逆行经脉寸断，都不能同房了，那就更不可能有孩子了，除非被人戴了绿帽。” 说着，她顿了顿，倾身拍了拍明曦的脸蛋，贴心地解释：“同房呢，就是两个人躺在一起睡觉觉哦，哎哟，你以后就懂啦～” 明曦：…… 她没有注意叶女侠如此不拘小节居然在一个小奶娃面前开黄腔，她整个人都沉浸在越离夙居然还是个chu的震惊中，风中凌乱！ 难怪！ 难怪后宫嫔妃无心争宠呢，皇帝都不行了，争宠有个屁用！ 合着她努力了半天，却连问题的根源都没找到！ 明曦心情一度十分复杂。 惨。 太惨了！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同情狗皇帝，还是同情守活寡的后妃们…… 大家又不知道越离夙身中蛊毒，八成还以为他某方面不行…… 越离夙也不可能大大咧咧逢人就解释我不行是因为中了蛊…… 长此以往下来，大家为了维护狗皇帝的面子，都彼此心照不宣。 啊。 突然感觉自己无意触摸到了真相。 换做她是狗皇帝，长期被人误解还无法宣泄，正常人也要逼疯啊！ 总觉得从此以后看狗皇帝的眼神都无法纯洁正直了呢。 消化完了这个惊天大秘密，明曦咽了咽口水看向叶漓心，举起一根手指，语气弱弱的，“还有一个秘密，其实……我夫君他，不是土财主。” 为了抹黑越离夙她也是拼了，硬生生把他说成地主家的傻儿子。 “这个也看出来了。”叶漓心支着下巴似笑非笑看着她，“看他那身气质也不像是普通人，还有刚刚外面那群人的打扮……” 顿了顿，她慢悠悠的声音响起： “算起来，中宫那位皇后如今才六七岁，倒是和小可爱你对上了呢。” 明曦一脸：〣(oΔo)〣 第189章 强抢民男犯法吗 她震惊极了。 这位姐姐其实本职是算命吧？ 见明曦目瞪口呆，捂着嘴半天回不过神，叶漓心愉悦地勾了勾唇：“还真让我猜对了啊。” 明曦小心翼翼瞅她一眼，漆黑的杏眼湿漉漉的，“姐姐，你不生气啊？” “为什么要生气？”叶漓心眨了眨眼睛，“有一个皇后做朋友，多有面子啊！而且……” 她说到一半，脸上浮起一抹羞赧，“其实，我也有事瞒着你。” 明曦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却还是睁大了眼故作好奇。 叶漓心清了清嗓子左顾右盼，压低了声音：“其实吧，我还有个身份，是一个神秘组织的老大！” 以为她要坦白的明曦：…… 土匪头子…… 神秘组织的老大…… 可以。 也没毛病！ 她十分配合地满脸崇拜地望着她，“哇，姐姐好厉害！” “嗨，低调低调。”叶漓心颇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其实吧，外人对我们这个组织有些许的误解，我们和其他乌合之众一点都不一样！” 她憋了憋，有些词穷，梗着脖子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一句话，我们是好人！” 明曦：…… 要不是因为你是女主，打死你我都不信！ 女主肯定要宣扬正确的价值观啊，所以即便是土匪，那肯定也是土匪窝里三观最正的！ 原著里，这群土匪也的确都是一股土匪中的泥石流。 明曦用力地点点头，“姐姐，我相信你！” 叶漓心松了口气，转而一想，又问，“小可爱，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明曦将头摇成拨浪鼓，那恨不得把头拧下来的架势充分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当然不会呀！” 按照主角光环定律，一般看不起女主的都会被教做人！ 人生本就短暂，干嘛要走捷径？ “那姐姐，你会疏远我吗？” 明曦小绿茶上线。 叶漓心一拍大腿，“那必须不能啊！” 她一顿，鬼鬼祟祟将脑袋凑近，“你身为皇后，是不是掌握着帝京所有美男子的身份信息？”在明曦逐渐凝固的神情中，她一脸娇羞地垂下头，“你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挑几个给我？” 明曦缓缓侧眸看她：“……几个？” 叶漓心犹犹豫豫的看着她，“我是没问题的，可几十个，会不会太多了点？” 明曦沉默两秒，深吸一口气，“我回头留意留意。” 看看哪家父母这么缺心眼儿乐意把儿子往火坑里推。 叶漓心顿时眉开眼笑。 没想到出来一趟，还顺便把终身大事儿给解决了！ 轿子突然停下，前方隐约传来交谈声。 叶漓心好奇地拉开帘子，明曦也倾身看过去，正好撞见朝这边看过来的三位哥哥。 她目光一喜，正要打招呼，手突然被抓住。 明曦不明所以看着叶漓心，只见她手抖的不成样子，转过头来一脸激动地看着她：“强抢民男犯法吗？有皇后在，应该不犯法吧？” 明曦：？？？ “我觉得我又心动了，这次还是三个！” 满面羞涩地看了眼傅家三兄弟的方向，她捧着心口一脸荡漾，“小可爱，我也不要几十个了，就这三个，你帮我抢了吧！你觉得怎么样？” 明曦木着脸：“我觉得不太行。” 她是想祸害别人，可没想祸害自己家啊！ 第190章 他们配不上你 叶漓心十分惊讶，“为什么啊！” 刚刚不是还说好的吗？ 明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因为你说的那几个，是我亲哥。” 她等着叶漓心露出尴尬的表情，可惜她实在是高估了对方的羞耻心，也低估了她的脸皮厚。 听完明曦的话，叶漓心顿时更兴奋了，她激动地拽着她的手，语气惊喜：“那岂不是亲上加亲？！” 明曦：？？？ 什么鬼？ “小姑子，你觉得你未来的侄女叫什么名字好？”她话题跳跃太快，明曦一时没反应过来，懵了懵。 “侄女？” 叶漓心忸怩地捂着脸，“哎哟，就是我和你哥哥的女儿啦～” 明曦长得这么可爱，她哥哥们也都不差，可见这一家子基因都不错，以后生的女儿肯定也不差！ 明曦被她带歪，下意识追问了一句，“哪个哥哥？” 一对上叶漓心娇羞的眼神，她瞬间醒神，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多嘴！ 于是不等对方开口，她转音一转，严肃着脸：“哪……哪个哥哥都不行！” “为什么啊？”叶漓心撅着嘴盯着她，可怜巴巴。 明曦清了清嗓子，义正辞严地道：“他们不配！漓心姐姐这么优秀，他们配不上你！” 叶漓心眼睛一亮，无比娇羞地推搡了一下明曦的肩：“讨厌，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嘛！不过……我也不介意啊。” 长得好看就行了。 “我介意！”明曦握着她的手欲言又止，动了动唇，勉强憋出一句，“毕竟是终身大事，咱再好好考虑考虑！” “说的也对，来日方长吼！”叶漓心摸着下巴想了想，看了眼三兄弟的方向，突然灵机一动，“小可爱，要不这样，你想办法把我塞进你家吧！不是有句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吗？我们日日相处，说不定就处出感情了呢？” “我……” 不等明曦开口，叶漓心抛出了一个她无法拒绝的诱惑，“况且，你不说你那二哥身体不好吗？我搬过去就近为他调理身体，两全其美啊！” 明曦犹豫了。 之前她拜托叶漓心的事就是帮傅云祁看病。 傅云祁天生体虚，多走几步路都得喘上好一会儿，这样的身体对他来说无疑是拖累，而且原著里，傅云祁的结局是英年早逝，很大程度上也离不开他这打娘胎里落下的体虚之症。 叶漓心的本事她自然是相信的，原来没指望女主会帮她，不过现在看来，对方似乎也挺好相处，她就忍不住提了一提。 叶漓心还真就答应了。 当时她只觉得天降馅饼被惊喜冲昏了头，如今再回头看，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治病的前提是…… 把亲哥给卖了。 这笔生意，做还是不做呢？ 明曦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下一刻，傅云祁和傅景礼并肩走来。 叶漓心激动地险些忍不住狂掐自己人中，她端正地坐着，看上去人模狗样，十分淑女。 俩妹控选择性无视了她，目光落在明曦身上。 眼见着俩人主动往火坑里跳，明曦露出心如死灰的表情。 第191章 还挺豁得出去 “娇娇不觉得，这次的莽撞，应该给二哥一个交代吗？” 冷淡的嗓音乍一传来，明曦心里一个咯噔，暗道不好，二哥这是来秋后算账啊！ 她硬着头皮，十分识时务地服软：“二哥哥，我错了。” 那语气，怂的不能再怂。 总体透露出一种—— 认错果断，下次还敢。 傅景礼抄着手闲闲站在一边，脸上是明摆着的幸灾乐祸。 “光是认错有什么用，某些人闯祸又不是一两次了，哪次不是这样说的？” “你……傅景礼！论闯祸，你一个三天两头被请家长的，还好意思说我呢！”明曦涨红了脸不忿。 “小屁孩儿教训谁呢！”傅景礼抬起一只手作势要收拾她， “咳，都闭嘴。”傅云祁漆黑的眸沉着不悦，俊美的脸上透着病态的白，他垂眸低咳一声，眉心微蹙，让人见了都忍不住跟着皱眉。 好一个病弱俊俏的小郎君！ 叶漓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声音有点大。 他黑眸扫过来，一瞬间的阳光落进去，折射出浅淡的光，透着一股子冰凉的意味。 叶漓心心脏一紧，呼吸都跟着慢了半拍。 好……好绝一男的！ 她忍不住狂掐大腿保持清醒，声音都在颤。 “这……这位公子，我掐指一算，你可能有病，刚好我有药，要不要进一步了解一下？” 明曦嘴角狂抽。 这位姐姐到底是与世隔绝了多久，表白方式……多少有点生猛啊！ 这要是能追上，她砍头庆祝！ 傅云祁眼神一度十分复杂，他深深地看了眼面前的少女，眼底浮现一抹浅浅的困惑：“娇娇，这位姑娘是……卖药的？” 明曦：“噗” 卖药的…… 哈哈哈哈卧槽！ 她敢保证傅云祁绝对是故意的！ 他那么聪明会看不出来人家姑娘对他有意思？ ！！！ 叶漓心一脸大受打击的模样！ 她长得就那么像卖药的吗？！ 有她那么好看的卖药的？！ 明曦捂着嘴将笑憋回去，努力板着小脸，婴儿肥的脸颊还是控制不住的抽搐：“二哥哥，这位姑娘是医女，是我专门为爹娘请来调养身体的。” 叶漓心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 嘿！ 小可爱还挺机智！ 要是明着说是为了培养她和她哥哥的感情，人家肯定会心有芥蒂，说不定还会对她多加防范！ 换成父母，那他就没有理由拒绝了！ 于是她重重点头，点到一半，心想着不行她还是要走矜持路线，刚刚过于粗暴好像把人家给吓着了…… 她硬生生强迫自己动作温柔，笑不露齿，和刚才判若两人：“没错，就是这样，接下来的日子里，还请公子多关照。” 说罢，脸颊羞红，垂眸以手掩唇“咯咯”一笑。 好家伙，笑的跟白雪公主的后妈给白雪送毒苹果一样。 明曦抖了抖鸡皮疙瘩，诧异地看她一眼。 卧槽。 这位姐姐为了泡仔啊不，泡她哥，还挺豁得出去啊！ 傅云祁眸光一顿，若有所思看明曦一眼，“是这样吗？” 明曦僵笑着点头。 第192章 恼羞成怒 她想过了，直接说是为他请的，傅云祁不一定会接受。 毕竟他这身体从小到大请过的名医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可都没什么效果。 在没有成效之前，还是先别让他知道好了！ 可她忘了，傅云祁什么人，那一颗七窍玲珑心会猜不透她在打什么算盘？ 他看在眼里，眸光微深，似有触动，转而勾唇笑了一下： “娇娇果然是长大了，二哥见到这一幕，很是欣慰。” 明曦莫名抖了一下。 也别欣慰了。 只希望，知道真相以后，二哥能留她一条狗命。 傅云祁看了眼叶漓心，唇畔带着温和的笑：“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噢！我叫叶漓心，公子若是不介意，可以唤我漓心……”她手指缠缠绕绕，眼神羞涩，有种欲说还休的娇俏可人。 傅云祁神色不变，直接忽略了她后半句话，含笑道：“原来是叶姑娘。” 叶漓心：…… 好冷酷一男的！ 不过没关系，她这人就是喜欢知男而上！ 越冷酷，她越兴奋！ 叶漓心坚持不懈地尬聊着，话题从“公子以后有什么毛病可以来找我看”转移到“男子最佳成婚年龄是在十五岁到十八岁之间”。 总之十分迷幻。 更迷幻的是，傅云祁居然还始终保持着笑吟吟的样子，看上去没有丝毫不耐。 明曦和傅景礼就很疑惑。 “你上哪儿找的这么不怕死的傻大姐？连二哥都敢搭讪？” 傅景礼眉毛轻挑，懒洋洋瞧着热闹。 明曦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会不会说话！什么傻大姐，明明就是仙女姐姐！” 他嗤笑一声，不置可否，眸光从上而下扫着她：“可以啊傅明曦，长能耐了，一个人就敢到处乱跑！” “让小爷看看，我们的女壮士身上有没有留下什么光荣的勋章，千万别抹药，留着以后逢人也好吹牛不是？怎么说也是两次救驾呢！” 他阴阳怪气地一通嘲讽，明曦听的白眼直翻，撇了撇嘴气哼哼地回怼：“三哥哥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回去我就让绿药给我拿笔记下来，我还要让宫里的师傅们写成话本子，回头大街小巷那些说书先生每人一本！” 她偏了偏头笑眯眯地道，“正好三哥哥也爱逛那些地方，到时候岂不是天天都能听到娇娇的英勇事迹啦？” “好你个臭丫头还挺牙尖嘴利啊你！” 傅景礼没想到她居然会怼回来，还口齿伶俐思维清晰，一点都不像个六岁小屁孩儿！ 不过转而一想，也对，他家基因好，他都算资质平庸了，这臭丫头和他一比，简直算得上天生愚笨。 再者，另一个时空的风水更养人也说不一定。 明曦还准备怼几句，只见不远处走过来一个金吾卫，他在马车前停下，朝着明曦拱手恭敬地道：“娘……夫人，公子他已经先行回去了，说是您在和家人叙旧，就不打扰您了，让您什么时候叙旧完什么时候回去。” 傅云祁：…… 傅景礼：…… 明曦：…… 啧。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恼羞成怒呢？ 第193章 三哥哥酷毙了哦 最终，在叶漓心迫切的挤眉弄眼使眼色的情况下，明曦只能厚着脸皮让傅云祁把她带回去。 她自己呢，也不好在外面多逗留，主要是怕回头越离夙再一个恼羞成怒，直接让她不要回去了。 傅景礼一路送她回宫，走在半路，对方突然来了一句—— “这样的事，不要再有下次了，爹娘会担心的。” 这样的话，竟然是一向没个正形的傅景礼说出来的。 明曦一愣，抬眸看过去。 收敛了吊儿郎当纨绔模样的傅景礼神色多了几分冷冽，他没有看她，目光笔直地落在前方，神色深邃复杂。 她心里一动，突然偏过头凑近，下巴搁在手臂上，盯着他浅色瞳眸好奇地出声： “小锦鲤，你是不是生气了呀？” 傅景礼微微拧眉，不耐烦地瞅她一眼，“我能生什么气？” 明曦眨眨眼睛，“生气我去哄别人，没哄你呀！” 她顿了顿，一本正经地拿手指头戳戳下巴，“书上说，这叫醋坛子打翻了！哎哟，大不了下次我保护你嘛……” 她嬉皮笑脸地说完，眼前掠过一抹黑影，紧接着额头一痛。 “又看那些没营养的话本子，一天天的少做点梦！” 她“哎哟”一声捂着额头直起身子，鼓着腮帮子瞪他：“你这是恼羞成怒！” “哟呵，小屁孩还会用成语！”傅景礼唇角一斜，懒洋洋地夸。 明曦翻了翻白眼，心想不知道谁是小屁孩呢！ 只听傅景礼突然正经起来，“我说真的傅明曦。” 他很少连名带姓地叫她，明曦不明所以看着他。 只听他语气淡淡地继续，“一个男人，如果要沦落到让女人来保护，那他就不是个男人。” “我傅景礼虽然平日里没个正形，却也知道，关键时候不能让女人挡在前面。” 他偏头看过来，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唇角一松，“你还是个小女孩，负责臭美就好，其他的，有哥哥们呢。” 少年居高临下睨着她，身后青山云海连成一片，他眉眼意气风发，熠熠生辉。 明曦捧着下巴，泪眼汪汪地望着他：“哇哦三哥哥，酷毙了哦！” 虽然他将她迫切想要弄死狗皇帝的心情误解为救人心切？ 不过嘛，小锦鲤居然还有这么an的一面，属实是她没想到的。 可算是从他嘴里听到一句人话。 明曦含着泪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地道：“就是……咱商量一下，下次说话就说话，别动手成吗？我知道你就是嫉妒我的高鼻梁呜呜……” 傅景礼：“……闭嘴。” 啧。 这倒霉玩意儿…… 果然不能对她太温柔！ 二哥还担心她受了惊，特意让他过来安慰，安慰个屁！ 这臭丫头心大的能装下一头牛！ —— 一路打打闹闹，很快到了宫门口。 傅景礼抬眸瞧了瞧不远处两道熟悉的身影，舌尖顶了顶腮帮。 心里默数着，三，二，一。 下一秒，撕心裂肺的二重奏响起—— “哎哟喂，娘（爹）的娇娇啊！” 明曦惊了一惊，下一秒，面前的傅景礼已经被挤开，取而代之的是丞相夫妇关切心疼的脸。 傅景礼黑着脸站在人群外，像个路人。 他爹还好，直接无视了他，他娘上来一句—— “小伙子麻烦让一让，我看看我女儿。” …… 所以他真的不是亲生的吗？ 第194章 你妹妹受了惊吓 “娇娇啊，没受伤吧？啊？你个傻孩子，有那么多御林军在呢，你去凑什么热闹啊你！”抱住明曦丞相夫人就开始哭。 丞相大人忍不住劝，“哎，这不是回来了嘛……” “放屁！不是你生的你不心疼是吧！” 猝不及防被骂，丞相大人一脸委屈，连忙看向明曦，“乖女儿，你娘说得对，下次再别这样了啊，爹爹也很担心……还有，那几个臭小子呢？不是去找你了吗，怎么连人影都没看到！” 身后终于找到存在感的傅景礼弱弱地举起手来，“爹，我在这儿。” 丞相转过身来，嘴里骂骂咧咧一顿，转而又皱着眉嫌弃道：“爹什么爹，臭小子你躲那么远干嘛呢！” 傅景礼：“我……” 丞相夫人皱着眉一脸不赞同：“景礼，你妹妹受了惊吓，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你一个做哥哥的怎么可以这么冷漠呢？娘亲不是教你要疼爱妹妹吗？” 傅景礼：…… 她惊吓个屁！ 刚还和我互怼呢！ 破案了。 他果然不是亲生的。 被丞相夫妇围着轮流殷切地问候了一番，明曦受宠若惊，后知后觉的愧疚席卷了全身。 丞相夫妇对她好，是因为她占着他们女儿的身体。 她用着别人的身体，却如此肆无忌惮，毫不顾忌。 好像的确鲁莽了。 思及此，她情绪不禁有些低落。 坦白来说，他们对她好，不过是因为他们以为她还是他们的女儿，可是…… 明曦眸光暗淡下去。 瞥见这一幕，傅景礼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回到坤宁宫，绿药扑上来：“娘娘您可算回来了！” 她围着明曦转了又转，恨不得把她衣服刮下来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检查一遍！ “哎哟，脸刮花了！”绿药定睛一看，捧着她的脸一脸痛心疾首，没一会儿又注意到她走路姿势别扭的脚，顿时又一惊一乍，“这脚又是怎么回事？！” “拂筝，惊蝉，快打点热水，把太后娘娘上回赐的凝肌膏拿来，对了，柜子里的小药箱也一并拿来！” 明曦心里那点伤春悲秋的小情绪被绿药这通狂轰滥炸弄的半点不剩，她被她推着一脸懵逼地坐在椅子上，又是被喂水又是被塞糕点。 明曦手足无措地盯着面前的糕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开口：“那个……绿药，我失踪了多久？” 绿药动作一顿，竖起手指，“三个时辰，整整三个时辰呢！太后娘娘甚至放了话，要是再找不到您和皇上，就砍了那些御林军的脑袋！” 明曦掰着手指头，喃喃道，“是三个时辰，不是三天啊……” 怎么搞的一副她失踪了三天的样子？ 她正纳罕，门外传来一阵动静。 只见李德忠擦着额上的汗，匆匆跑进门：“哎哟我的娘娘哦，您可算是回来了……”他瞥见明曦不慌不忙的模样，猛地一拍大腿，“您怎么还在这儿坐着呢！” “黎嫔娘娘和那个西凉公主都跑到陛下那儿献殷勤去了！” 为了让娘娘吃醋陛下也是费尽心思，连那两位都耐着性子周旋。 明曦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咬了一口糕点，含糊不清地道：“这不是挺好吗？” 第195章 给陛下递根拐杖 “好什么啊好！您可真是心大……”他一脸痛心疾首，恨不得扛上明曦就开跑。 绿药不满地嘀咕，“李公公，急什么急啊，我家娘娘还受了伤呢，这不，正等着处理呢，让陛下那边等会儿！” “让陛下等……”你个死丫头可真说得出口！ “等等……娘娘受伤了？！”李德忠瞪大了眼，凑近一看，正好瞧见明曦脸上的划伤，他连着“哎哟”了几声，果断道，“那肯定娘娘要紧呀，还是让陛下等着吧！” 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不是，就是要委屈陛下多忍耐一会儿了。 —— 养心殿。 越离夙听着下面两个女人叽叽喳喳的献殷勤，眼底藏着不耐，耐心即将告罄。 他时不时瞥向门口的方向，身上那股气压越来越低。 太医战战兢兢地为他处理着伤口，心想着是不是他下手太重把皇上弄疼了？ 伤口终于处理完，太医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连滚带爬退出好远。 这时，门口传来一串脚步声。 他眸光一亮抬眸看去，就见太后身后带着一群嫔妃，浩浩荡荡地进来。 越离夙眼神微黯，起身相迎，拱手道：“让母后操劳受累，是儿子的不是。” 太后目光扫过一旁俯身行礼的黎嫔和慕容烟，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哀家担忧皇上龙体安康，却没想到皇上在这儿左拥右抱倒是过得自在？” “儿子……”他一愣，正要解释，太后抬手打断他，她神色严肃，语气冷沉，“皇上不必多言，皇后情深义重，听闻皇上失踪，义无反顾就追了出去，皇上就是这样报答的？” 越离夙哽了哽，白皙的脸染上一抹浅淡的红，他垂眼认错，“是儿子思虑不周，没有顾及皇后的感受。” 太后面色稍霁，眸光缓和，“既是如此，这就去皇后宫里走一趟吧，也免得让人寒了心。” “现在？”越离夙惊诧地抬眸，“可儿子的腿……” 太后视线一垂，扫过他的腿，温和地笑了笑：“只是腿受了点伤，脑子还清醒着，不碍事，来人，给陛下递根拐杖。” 越离夙：…… 倒也不必如此。 —— 出了养心殿，太后勾着唇低眸笑了笑。 扶着她的德妃闻声浅笑，“娘娘，您如此作为，就不怕陛下心生怨怼？” 太后吹了吹指甲轻飘飘道：“他会感谢哀家的。” 眸光落在远处，她眼里明灭起伏，冷哼了一声，“若真长成和他那忘恩负义的父皇一个性子，这皇帝不要也罢。” 她走过的路，受过的委屈，没必要让娇娇再体验一把。 越离夙黑着脸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迈进坤宁宫的时候，喝水的明曦呛了个正着。 “噗咳咳……陛下怎么来了？” 她憋着笑，连忙迎上去。 越离夙臭着脸瞅她一眼，皮笑肉不笑：“来看看朕的皇后，有没有黯然伤神！” 明曦眼珠转了转，装模作样地捂着嘴笑了笑，“哎呀，陛下腿脚不方便，实在想见臣妾，直接让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跑这一趟呢？” “是黎嫔和西凉公主不如臣妾解闷儿吗？” 越离夙心头一梗，怒极反笑：“那可不是，还是女儿乖巧听话。” 明曦笑容逐渐凝固：…… 第196章 一般人欣赏不来 他挑了挑眉，“怎么不叫爹爹了？” 明曦哭丧着脸，双手合十交握，瞪着眼睛真诚地看着他，“陛下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计较了叭。” 见她终于老实下来，越离夙心里痛快了。 他一支下巴，“去，床上躺着，脱鞋。” “躺着？脱鞋？！”明曦攥紧了衣襟一脸警惕，笑容就挺勉强，“这大白天的，不，不太好吧？” 他眸光幽冷，轻哼一声：“你对你那圆滚滚的身材有什么误解？” 明曦：…… 说话就说话，人身攻击就不对了哈！ 人家这叫可爱！ 光着脚，明曦还挺不自在。 尤其是当越离夙一本正经地打量着她的脚的时候…… 明曦下意识心里划过一个诡异的念头—— 还好她没脚臭！ 不然多尴尬！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明曦盯着他的头顶，见鬼地想： 她和越离夙之间指定疯了一个！ 脚突然被捏住，她惊得瑟缩了一下。 “别动。” 他嗓音低沉，长眉微蹙，抬眼看过来。 “疼吗？” 她的脚生的圆润可爱，指甲是健康的粉色，然而白嫩嫩的脚丫，此时周围却满是磨破的水泡。 山路难走，她平日里又娇生惯养，肌肤娇嫩的不行。 寻找越离夙的途中，那水泡生了又磨破，钻心的疼。 斑斑点点的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不疼才怪。 “疼呀，这不是废话嘛，你试试就知道了。”她悄悄翻了个白眼，没有选择故作坚强说不疼，也没有夸大事实，声音娇软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眉眼中带着一点女儿家特有的娇嗔，有点蛮横。 他眸子一深，蓦地垂眸，声音低哑：“疼才好，疼才长记性。” 明曦咬着唇，下意识飞起一脚踹在他心窝，结果反倒因为触及了脚心的伤口，登时眼泪花儿就冒了出来。 “嘶”她捧着脚呼哧两下，一双水润的眼睛不忿地瞪着他。 越离夙心中的怒气还没聚起，见她这副模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你还委屈上了？” “哼！”明曦气呼呼别过头去，身体力行表示自己的愤怒。 “那行吧，本来朕还准备了奖励，看来某人是不会要了。”他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 明曦迅速别过头去瞧他一眼，眼珠滴溜转着，想了想，咽了咽口水，矜持地伸出一只手，却依旧不肯搭理他。 越离夙也不恼，从怀里摸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递过去。 明曦瞥了一眼，疑惑地接过，将布揭开，露出里面一个做工粗糙且丑陋的木簪。 她小嘴一撇委屈地瞪他一眼，“什么呀，不想送就直说嘛，还拿这么丑的簪子敷衍我！城东摆地摊的瞎眼阿婆手都比这巧！” 越离夙沉默片刻：“……这是朕亲手雕的。” “……”明曦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地补充，“哇，我说呢，美的这么别致，一般人欣赏不来！就比如说这菊花，真漂亮！” 越离夙：“……那是牡丹。” 明曦：…… 你管这玩意儿叫牡丹？？？ 狩猎当日皇上的马受惊这事儿，最终也只以惩戒了几个马夫而告终。 真正的罪魁祸首安然无恙。 明曦嗑着瓜子，暗忖着这姬云止果然手段高明，城府够深。 本以为接下来的日子会风平浪静，可没想到，这还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明曦的预料。 第197章 搬弄是非 当她听到云嫔和状元郎因私会被当场撞破，陛下大发雷霆，如今正在宣政殿三堂会审呢！ 明曦惊得手里的瓜子掉在地上，倏然瞪大了眼：“什么？！” 这事儿不是已经翻篇了吗？ 云嫔的贴身宫女流萤哭的梨花带雨，跪在地上哀求：“我家主子是被冤枉的！皇后娘娘，求求您赶快去救救她吧，陛下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明曦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猛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还愣着干嘛，前面带路啊！” 匆匆赶到宣政殿，明曦还没进门，就听见黎嫔得意洋洋的声音：“嫔妾上次就说嘛，云嫔和顾大人之间指定有什么猫腻，要不是皇后娘娘在场包庇，这事儿早就水落石出了！” “放你娘的屁！”跪在地上的云嫔梗着脖子怒骂，“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和皇后娘娘有什么关系？！黎嫔你少在那儿搬弄是非！” “哟，那你就是承认有这回事了？”黎嫔挑着眉语气意味不明。 “你……！” “好了！都在闹什么？孰是孰非陛下自有定论，黎嫔，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就急着出来蹦跶？”容贵妃面色冷沉地扫了她一眼，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知道这女人不是个省油的灯，没想到这居然这么能搞事！ 云嫔栽了还不算完，居然还想把皇后娘娘拖下水！ 好大的胃口啊她，也不怕撑死！ 又是黎嫔…… 明曦拧了拧眉，深吸一口气走进去，故作疑惑地眨了眨眼，“好热闹啊，怎么不叫上本宫？” 一抬眸，撞入越离夙冰冷的眸，她的心蓦地磕了一下。 完了，这回怕是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她不由有些发愁地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云嫔和顾淮止，神情忧虑。 这俩人是真做了什么？还是一个不慎着了人的道…… 目前看来，怕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参见皇后娘娘。” 见她到来，一屋子的人神色各异，纷纷行礼。 越离夙坐在主位上没动。 明曦扫了一眼，几乎整个后宫都在这儿了。 她抿了抿唇笑吟吟道：“都起来吧。” 她眨了眨眼，眼神困惑，“有谁来告诉本宫，这是怎么了？怎么云嫔和顾大人……都在这儿跪着呢？” 隔着人群，云嫔朝她望了一眼，神情委屈又愧疚。 明曦心里有了数，扫向其他人。 黎嫔像是胜券在握一样，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目光隐隐带着挑衅。 而她身边，站着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慕容烟，此时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其他嫔妃则相反，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偌大的宫殿里，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见明曦发问，黎嫔轻笑一声，摇曳着身姿站出来，扫了她一眼，悠悠地道：“嫔妾还以为皇后娘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特意赶来救场的呢？” 明曦小脸一沉，嘴角勾出一丝笑，眼神有点冷：“黎嫔这是什么意思？在外面的时候就听到黎嫔念叨本宫，还以为多日不见，黎嫔心中惦念，如今看来，却不像这么回事儿？” 她从来都是一副软乎乎好说话的模样，乍一露出锋芒，眼神竟有些摄人的意味。 黎嫔心中惊跳了一下。 第198章 不好的预感 心中有些惊诧，下一秒她挺直了腰背找回气势。 虚张声势而已，关键的证据她都掌握了，她就不信待会儿她还能这么淡定！ “皇后娘娘这话可真是让嫔妾惶恐，不过嘛，咱们现在讨论的是云嫔姐姐和顾大人私会的事情，还是就事论事吧，您觉得呢？”她眼神藏着不怀好意。 “私会？”明曦眼睛微眯，面上天真又疑惑，“黎嫔，你怕不是忘了上次太后娘娘给的教训，怎么，这抄经五十遍也没能让你长记性么？” “没有证据的事也能妄加议论？” 最后一句，虽然还是那绵软清甜的语调，却隐隐带了几分凌厉。 黎嫔脸色有片刻的难看，她却没被吓到，而是抿了抿唇，带出一点笑意：“娘娘尽管放心，这次嫔妾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还有人证在呢。” 明曦瞥了眼她身旁的慕容烟，挑了挑眉，“哦？你说的人证，不会就是你身边的西凉公主吧？” 慕容烟可是有前科的，她的话可信度能有多少？ 看了半天好戏的慕容烟乍然被提到，不慌不忙地露出一个笑，和黎嫔对视一眼，那狼狈为奸臭味相投的架势隔着大老远都能感觉得到。 然而黎嫔却朝明曦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公主虽然也在场，可公主身份特殊，到底不好参与我们大齐的事，嫔妾说的，可是另有其人。” 她话落，目光扫向人群。 察觉到她看的方向，明曦心里一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她的预感成真。 只听黎嫔慢悠悠地开口：“萧贵人，出来吧。” 在场所有人，包括明曦，都震惊地看着萧贵人。 她神色镇定地从人群后走出来。 一向最为羞赧的她此时被这么多人注视着，神情却意外的平静。 和她关系最好的楚良媛瞪大了眼，眼里浓浓的震惊快要溢出来，“小小，你疯了！” 萧贵人看了她一眼，默默地垂下眸，走到大殿正中。 期间，她没有看过明曦一眼。 明曦神色复杂。 竟然，真的是她。 这一瞬间，她说不清是恍然多一些，还是复杂多一些。 黎嫔满意地瞥见众人不淡定的神色，抬着下巴语气嘲讽：“萧贵人，皇上在这儿，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都如实说来吧。” 萧贵人抿了抿唇，大家突然发现，她原本圆润可爱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瘦了一圈，没了婴儿肥，巴掌大的脸凹陷下去，眉眼间有些阴郁。 她眼神恍惚，缓缓开口：“那天在狩猎场，我坐在皇后娘娘，和云嫔娘娘身后，无意间听到她们议论着顾大人，说顾大人文采斐然，风度翩翩，远胜皇上……” 越离夙一言不发坐在那儿，神情和眼神皆有些捉摸不透。 可熟悉他的人都感觉到，他此时身上的气息，绝对算不上愉悦。 明曦杏眼一睁，许多疑惑和细节瞬间涌上心头，豁然开朗。 黎嫔之所以能带人带来那树林“抓奸”，不是巧合，是有人通风报信！ 而那个人，就是萧贵人！ 她猝然看向她的方向，对方神色从容，细看却有些僵硬。 第199章 禁足坤宁宫 她知道自己在看她，却僵着脖子不敢和她对视。 明曦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怎么，她扪心自问，她对萧贵人也算照顾，甚至私心里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可对方好像，却并不这么认为。 萧贵人还在继续，她语气平静地像是陈述一个事实，然而每句话却隐有挑拨离间的意味，话锋直指明曦。 “云嫔娘娘还送了皇后娘娘一斛南海珍珠，求娘娘帮她遮掩隐瞒……” 她抓紧了衣襟，一脸惊恐不安，楚楚可怜，“我很害怕，我知道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可是皇后娘娘她，她选择了包庇，我不敢揭发……我怕” “你放屁！” 刚刚被黎嫔指着骂都没变色的云嫔突然激动起来，她一双妩媚的眼睛狠狠瞪着萧贵人，“萧筱你良心被狗吃了！娘娘平时对你怎么样你扪心自问！” “那斛珍珠明明是我送给娘娘的礼物，当时好多人都在场！你这样颠倒黑白诬陷娘娘，你疯魔了不成？！” 萧贵人像是被她吓到，瑟缩着后退，躲到黎嫔身后，满脸受惊，她语气弱弱的。 “可是……可是，也没必要送珍珠那么珍贵的礼呀……如果不是因为心虚” “我呸！老娘家里有的是银子，想送什么你管得着吗？！”云嫔气的脸都红了，要不是被人架着，以她的暴脾气，估计得冲上去扇她几巴掌！ 楚良媛难以置信的看着好友，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陌生极了。 她唇颤了好几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嗓音艰涩：“小小，你是被人威胁的对不对？你不是这样的人……有什么难处你告诉大家，告诉娘娘，我们都会帮你的。” 萧贵人盯着她泛红的眼眶，眼里闪过痛苦和挣扎，最终她狠狠一咬唇，嘴里涌上铁锈味儿，她避开对方的视线，抿了抿唇开口： “我只是，不想愧对自己的良心。” 楚良媛的目光陡然变得失望透顶，她摇着头后退几步，宛才人担忧地将她扶住。 容贵妃也没想到一向羞涩腼腆的萧贵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管他是真的被人收买，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背叛皇后娘娘已成事实，不可饶恕！ 她眸光冷凝，半眯着眸子开口：“仅凭你三言两语，就给皇后娘娘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萧贵人脸色一白，身子隐隐颤抖。 黎嫔不悦地皱了皱眉，正要反驳。 上首，沉默良久的越离夙突然开口，目光却是看着明曦的方向。 “她说的话，可是真的？” 明曦一哽，萧贵人挑的那些话她的确说过，可是语境不同，话的含义也就不同，这会儿说出来，的确显得她有多不待见越离夙一样，虽然这是真的…… 她无法反驳，只能闷闷地点头。 “你也确实收了云嫔的珍珠？”他喜怒不辨，眸光微凝，又问了一句。 “我是收了，可是我……”明曦想解释，越离夙却突然挪开视线，只留下一个冰冷的侧脸。 他语气如同寒冰，明明置身暖意融融的阳光下，却还是让人忍不住浑身一冷。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喉结滚动一下，他闭着眼，额角青筋隐忍的跳动，沉声： “来人，将云嫔打入冷宫，顾淮止收押宗人府，至于皇后……” 他蓦地睁眼，一字一顿，语调冷极。 “禁足坤宁宫，无朕口谕，任何人不得踏入坤宁宫半步！” 明曦猝然抬眸看向他。 第200章 手上缺了点劲儿 不止是明曦，所有人都震惊极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容贵妃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跪下为明曦求情，“皇上，万万不可呀，娘娘还那么小……” 其他人回过神来，也跟着噗通跪了一地。 正欲开口，越离夙冰冷的目光扫过来，眼里似有凛冽寒冬蔓延，他眼神微戾，语带狠意： “不准为她求情！” 众嫔妃猛地噤声，呐呐地不敢说话，眼神茫然又惊惶。 “不用求情。” 软糯的嗓音柔软而坚定，众人看过去，明曦一双雾蒙蒙杏眼洇了浅淡的红，她眼里晕开一片晶莹水色，泪盈于睫，分明委屈至极，却又极力隐忍。 单薄的小身板挺的笔直，她昂着头颅直勾勾地盯着越离夙的方向，然后扬了扬嘴角，似挑衅，似迎战： “不就是禁足么？” “本宫禁就是了。” 越离夙眸色深了深，眼里似有墨色翻涌层叠。 明曦却已经移开了视线，她斜了眼黎嫔的方向，沉默地走过去。 许是她眼神平静有些可怕，黎嫔忍不住后退一步，“你你你……想干嘛？” 明曦却径直绕过她，停在萧贵人面前。 对上她的目光，萧贵人的脸似乎更白了。 她唇动了动，“娘娘……” 明曦抬起手勾了勾，声音软软： “你弯下腰，凑近一点。” 萧贵人咬了咬唇，犹豫片刻，还是顺从地弯腰凑近，姿势还没停稳，蓦地，干脆利落的一巴掌落在脸上—— “啪” 清脆的一声，所有人惊得瞪大了眼屏住呼吸瞧着这一幕，连越离夙也侧眸看过来。 萧贵人捂着脸，眼神不敢置信。 明曦的手软软的，即使用了力，扇在脸上也不太疼，像闹着玩一样。 可令人震惊的，并不是这一巴掌，而是这巴掌，是她给的。 萧贵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明曦慢吞吞地揉了揉手，声音不紧不慢，“可惜了，平常缺乏锻炼，手上缺了点儿劲。” 撞入萧贵人不可思议的眼神，她偏头眨了眨眼，笑容清甜：“怎么这样看着我？我以为，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这一巴掌。” 萧贵人脑子里飞快划过什么，她的脸唰的惨白，下意识看了眼容贵妃的方向。 容贵妃何其精明，眼睛一眯，瞬间明白了什么，她脸色倏地冷下来，眼神冷冽。 明曦若有若无的笑了一下，眼里却没什么笑意，轻哼一声，声音冷淡。 “好自为之。” 她低声说了句，擦着她的肩朝门口走去，脊背挺的笔直，骄傲的真如一个皇后。 她的背影逐渐远去。 “呸！真是白眼狼！” 绿药骂了一句，恨恨地瞪了眼这几人，咬牙追上去。 云嫔被人押着，她脸上是一如既往的骄傲张扬，瞧着萧贵人，似嘲非嘲：“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受教了！” 萧贵人脸色灰败，身子摇摇欲坠。 众嫔妃鱼贯而出，路过她的时候，半句话都没说。 毕竟姐妹一场，也没什么好说的。 渐渐的，大殿空了下来，只剩下她一个人。 殿门大敞，秋日的风染着寒意，湿润的往骨子里钻。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垂眸，声音低不可闻。 “贵妃娘娘鞋里的针，不是我放的。”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人在乎了。 第201章 被动过的印章 明曦回到坤宁宫，就见门口守着两个侍卫，一左一右跟着门神似的站在那儿。 她刚消了的气瞬间又噌噌往上冒。 禁足就禁足，搞得跟监视似的！ 她冷着脸气哼哼的转身进屋。 绿药柳眉倒竖，指着那两个木头桩子就开骂：“守门就守门，不知过去外面守着，杵在这儿是想膈应谁呢！让我家娘娘看了糟心！” 她那张嘴不饶人，噼里啪啦一串，两个大男人被她堵的脸通红，垂下头去呐呐地开口：“绿药姑娘，我们也是奉陛下的命，还请您谅解……” 绿药抿着唇不吭声了，她总不可能指着陛下的鼻子骂吧？ 她恨恨一跺脚，提着裙摆进殿，转身把殿门“啪”的一声拍上！ 转过身，绿药小心翼翼瞥了眼四周，殿内只剩她和明曦，伺候的人都被赶去了院子。 明曦坐在梳妆台前，脸上已经没了赌气的愤怒，正慢悠悠地将头上的珠钗往下卸，绿药快步走过去，压低了声音道： “娘娘，奴婢已经打听过了，顾大人是收到一封信进宫的，信上的字迹是云嫔娘娘的字迹，可云嫔娘娘压根儿没写过这样一封信！同时，她也收到顾大人的信，可同样，顾大人也没写过！” 明曦微微抬着下巴，皱着眉若有所思，绿药顿了顿继续，“二人刚见面，还没来得及说话，紧接着黎嫔便带着皇上来到了御花园，将他们抓了个正着！” 绿药抿着唇眉眼愤怒，“时间掐的那么好，分明是个圈套！” “不应该啊……”明曦眉头紧锁，垂眼困惑，“云嫔性子粗，着道也就罢了，可顾大人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也跟着犯糊涂呢……” 皇宫何等地方，云嫔怎么可能约他在这里见面？ 能考上状元郎的人，怎么可能连这点甄别真伪的本事都没有？ 就算那字是照着云嫔的字迹来的，可说话间语气等小习惯，难不成他也察觉不出来？ 绿药眼珠一转，想到什么，眸色陡然凝重起来：“据云嫔娘娘的宫女流萤说，那信上刻有娘娘您的印章！” “我的印章？”明曦抬眸，眼神诧异。 “正是，顾大人正是觉得奇怪，担心出了什么事，所以才进宫一探究竟，哪想到……”绿药顿了顿，神色迟疑，“皇上也看了那封信，许是因为这件事，皇上才如此震怒，他或许以为，这件事……是娘娘您默许的。” 明曦小脸一沉，迅速翻出抽屉里的梳妆匣，绿药递过来钥匙，她打开，里面有一个小盒子，盒子里，赫然放着皇后私印。 绿药凑前一看，神色一冷，“被人动过！” 明曦虽然粗心大意，可绿药却是个细心的，印章这么重要的东西，她不可能放任它就这么搁在那儿，是以她之前就做了记号，在匣子周围夹了一根又细又短的头发丝。 有谁打开过，她一目了然。 明曦平日里不重视这东西，也不常用上，绿药也是定期检查一次，距离她上次检查还不到三天，看来就是最近的事。 明曦盯着那枚印章，幽幽地道：“看来坤宁宫里，还有人吃里扒外呀。” 从铜镜中窥见她的表情，绿药打了个寒颤。 第202章 总会露出马脚的 明曦捏着冰冷的印章，弯弯的眼眸划过深思：“费尽心思偷一个印章，却只为了引起顾大人的怀疑，从而将他引进宫？” 她一点点勾起嘴角，“这事儿怕是没那么简单。” 根据她看了那么多宫斗剧的经验，背后的人，肯定另有图谋！ 而云嫔和顾大人的事，只不过是个幌子。 绿药一点就通，随即惊愕瞪大眼，“娘娘的意思是……？！” 那印章的用途……不至于此？！ 印章是何等重要的东西，一旦被有心人利用，犯下滔天罪行，到时候这笔账只会算到她家娘娘头上！ 她家娘娘背后代表的又是整个相府，甚至还有太后娘娘！ 如今一想，那人的目的简直细思极恐！ 明曦勾着唇笑盈盈的，颊边绽开浅浅的梨窝。 会是谁呢？ 黎嫔？ 她或许有这个心，却不一定有这个手腕。 西凉公主？ 初来乍到，她哪来的人脉？ 越离夙？ 自导自演给自己戴绿帽，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姬云止？ 倒是……有这个可能，可他的仇人是越离夙，为什么对相府出手？ “没关系，总会露出马脚的。” 她甜糯的嗓音发凉，眸光中的冰冷却让人不寒而栗。 “现在，不听话的人会受到惩罚，让我们把那个人抓出来吧。” 她的眸子是纯净的湛黑，像清澈溪流里的黑曜石，乌溜溜的，黑得发亮，几乎纯粹。 可神情却有些捉摸不透，乖巧地笑着，娇憨的笑容掺了蜜，或许，也夹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绿药盯着这样陌生的明曦，却并不觉得害怕，而是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傅家从来不出废物，就连被称之为纨绔的傅景礼，暗地里也有着惊人的天赋。 她家娘娘被娇宠着，她娇纵任性也好，恣意妄为也好，那都是应该的，只要她乐意。 天塌下来，也有三个哥哥顶着。 可傅家人骨子里就是护短的，一旦有人把手伸向他们的家人，那便是噩梦的开始。 当然，是那些人的噩梦。 —— “砰”的一声！ 清脆的碎裂声传来。 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惊了惊，望向里面，对视一眼，纷纷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诧。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砸东西的声音，伴随着清脆的童声—— “滚出去！” 语气很是气急败坏。 其中一个忍不住敲了敲门，语气询问：“皇后娘娘？” 没一会儿，绿药将门拉开一条缝，她脸颊微红，发丝有点乱，从门缝中隐约可窥见她背后的狼藉，见两人探究的目光扫过来。 绿药挺直了腰背，微抬下巴神色倨傲：“我家娘娘丢了一套最喜爱的珠宝，价值连城，待会儿怕是要彻查整个坤宁宫，还请两位多担待。” 说着担待，倒更像是通知。 两人自然不敢有意见，连声道“皇后娘娘请便”。 皇上虽禁了皇后娘娘的足，看大家都知道，只要丞相府一日不倒，这皇后的位置她坐的稳稳的，因此自然不敢怠慢。 绿药满意了，将所有宫女太监都召集到院子里。 第203章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明曦坐在长廊下，坐姿散漫不羁，十足的慵懒。 看门的两个侍卫目不斜视地守在门口，屁都不敢放一个。 坤宁宫那么大，皇上下旨的时候也没说清楚，到底是不允许皇后娘娘出寝宫的大门，还是出正殿的院门。 他们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出院门，随她怎么造。 绿药负着手在众人面前来回地踱步，良久的沉默逐渐消耗了众人的耐心，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不安。 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被禁了足，心中肯定有气，这会儿闹着要找珠宝，指不定寻首饰是假，找个借口发泄才是真。 到时候她心情一个不爽，随便指一个人，皇上为了平息丞相的怒气，肯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宫里头，偷盗主子的财物可是重罪！ 心态不好的，已经慢慢白了脸色。 他们这些日子见皇后娘娘温柔可爱，憨态可掬，即便做错了事也少有责罚，便心中有所懈怠，做事也都偷奸耍滑，可却忘了这位主子可是有前科的人！ 她心情不爽了，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眼见着时机差不多，绿药眼珠在众人不一的脸色上扫过，不紧不慢开口：“想必把你们聚集到这儿的目的，你们也都知道了。” 一群宫女太监们，你看我我看你，表情惶恐，战战兢兢。 明曦看似神色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指，眼神却暗地里留意着众人的脸色。 很好，看来还挺沉得住气。 明曦没有发话，绿药继续扬声道，“娘娘丢了一套珠宝，那套珠宝价值连城，意义非凡。” “你们当中要是有人拿了那套珠宝，便识趣的交出来，自己站出来，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娘娘会从轻发落。” “可若是待会儿被搜了出来，那后果，可就不是你们能承担得起的了。”后半句，她语气陡然一厉。 绿药一番话说完，场面登时一静。 众人面面相觑，紧张的气氛在蔓延。 绿药神色逐渐不耐起来，抬起手：“我数三声，如果三声之后，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那就开始搜查。” “三——” 她清脆利落的声音掷地有声，回荡在整个院子里。 “二——” 每个人都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拿那珠宝，脸上露出神色不一的表情，到底是谁那么大胆呢？ 大家纷纷猜测着，想到自己因此被连累，不由有些抱怨。 “一——” 明曦偏头看向某个方向，突然露出个耐人寻味的笑。 不过她没出声，也没喊停。 三声落下，意料之中的，没有人站出来。 绿药看上去很生气，她神色愤怒，嘴里咕哝着什么。 无非是一些吃里扒外呀，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之类的话。 她招手让侍卫去大家的休息的地方，挨个搜查。 侍卫们训练有素，动作很快。 一个接一个出来汇报自己那边的情况。 “启禀皇后娘娘，并无异常。” “回禀娘娘，没有发现。” 明曦托着下巴有些无聊地打着哈欠。 突然，一个小太监在绿药耳边说了什么，绿药神色凝重，上前俯身在明曦耳边耳语。 明曦困乏的眼微微睁大，紧接着，她伸了个懒腰，猫儿似的，发出一声短促惬意的嘤咛，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弯弯的眼眸似笑非笑。 与此同时，西边跑来一个侍卫，扬声道：“娘娘，西院有发现！” 第204章 她一定还在你们当中 包袱扔在地上，“哗啦”一声，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是几件宫女的衣服，一把梳子，下面散落了一些昂贵的首饰，诸如手镯项链发簪之类，做工精细，一看就知并非凡品。 “回禀娘娘，这是从一个叫琳琅的宫女床底下的箱子里搜出来的。”侍卫如实道。 他话音刚落，人群里，一个宫女脸色唰的惨白，几乎下意识要软倒在地，被身旁的人扶住。 见众人看过来，她唇颤了颤，噗通一声跪下，连声道：“娘娘，奴婢，不是奴婢！不……不是这样的！” 她说话颠三倒四，神色苍白如纸，身子抖如筛糠。 人群里，有人小声地道：“原来是琳琅呀，难怪呢，前段时间还听说她家里的娘病了急需银子，可是再急也不能偷娘娘的首饰呀！” “对呀，真是糊涂，这下可好，前途全完了！” “不！不是我偷的，我没有！”琳琅眼里含着泪和屈辱，她仰着脖子，拿一双湿润的眼睛望着明曦，隐约有希冀，“娘娘，奴婢真的没有偷您的首饰！请娘娘明察！” 明曦瞧了她一眼，眼睫微垂，神色疑惑道： “这包袱可是你的？” 琳琅神情微僵：“……是。” “那，这些首饰也是你的？”明曦又问。 琳琅咬着唇，底气渐渐弱了，“是。” 明曦不说话了，绿药挑着眉神色微嘲：“一个三等宫女，月俸不过二两银，你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首饰？唬谁呢？” 琳琅眉头紧蹙着，泪盈于睫，“是，是别人送给奴婢的！” 绿药：“那人是谁？” 琳琅眼里闪过挣扎，深吸一口气，唇剧烈地颤了颤：“奴婢不能说。” 绿药嗤笑一声，“你又说是别人送给你的，又不肯说这个人是谁，真是奇了怪了，非亲非故的，会有人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你？” 下面隐隐约约响起附和声。 “就是啊，这也太假了吧。” “琳琅又没什么朋友，更别说这么阔气的朋友了，娘娘的首饰肯定是她拿的！” 琳琅听在耳朵里，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面对众人的质疑，她无法反驳。 可是那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不能害了对方。 琳琅抬起头，雾蒙蒙的眸子盯着明曦，她深深伏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泪如雨下：“娘娘，奴婢发誓，奴婢真的没有拿您的首饰！奴婢发誓！此话如有假，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明曦敛着眸，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她不耐地抬手：“先把她带下去关着。” 琳琅闻言，面露绝望，也不再挣扎了，任由人把她拖下去。 明曦皱了皱眉，绿药会意，上前朝那侍卫交代着：“把人看好了，可别出什么岔子，我家娘娘等会儿还要审呢！” 侍卫连连点头。 琳琅被带走，大家虽然同情，却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谁知绿药却继续道：“娘娘的首饰不在这里，琳琅虽然可疑，可偷娘娘首饰的人另有其人，她一定还在你们当中！” “虽然暂时不知道到底是谁，可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确认。” 第205章 抓的就是你呀 绿药此话一出，无疑是向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惊起一阵波澜。 大家面面相觑，正疑惑着这话的意思，就见绿药让人端上来一盆清水放在地上，然后有人洒了一层石灰进去搅拌均匀。 众人睁大了眼，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疑惑。 明曦托着下巴换了个姿势，懒洋洋瞧着这一幕。 绿药眨了眨眼睛，围着那盆石灰水绕了一圈，慢悠悠地开口：“之前呢，为了防止发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在娘娘的梳妆盒上涂了一层秘制的香料，那香料经久不散，遇石灰水则会变黑。” 她说着，刻意地停顿了一下，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所以，有没有人动过娘娘的梳妆盒，一试便知。” 人群中，有人微微变了脸色。 拍了拍手，绿药嘴角上扬：“那就开始吧，记住，一个个来，把手放进盆里，停留一会儿。” 宫女太监们排着队，一个接一个，神色新奇而紧张。 新奇自然是因为没见过这阵仗，紧张，则是因为害怕万一到了自己，那水就变黑了，那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第一个宫女怀着忐忑的心情将手放进水里，等了一会儿，那石灰水没有变黑，绿药在旁边道： “下一个。” 宫女松了口气，站起身快步跑到一边。 后面的人逐渐放心下来，一个接一个，时间过得很快。 拂筝和琳琅住同一间屋子，平常关系也还不错。 她面上从容镇定，袖中的手指却忍不住攥紧。 眼见着前面的队伍越来越短，还有几个人就要轮到她了，玲珑眸光一沉，眼里闪过一丝坚定。 下一秒，她褪下手中的手串，将一颗捏在手里。 “啊！” 一道惊呼声划破了寂静的院子。 众人循声看过去，只见一名粉衣宫女惊呼一声，整个人身子一斜跌倒地上，“砰”的一声，石灰水刚好被她打翻。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宫女茫然的眼神转为惊恐，脸色唰的惨白，她顾不得摔在地上的疼痛，忙不迭跪下来求饶：“娘娘，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娘娘……” 人群里有人小声地议论：“真没想到，原来是锦绣啊……” “故意打翻水，肯定是心虚！” …… 明曦挑了挑眉，斜眼朝绿药递了个眼神，嗓音娇软：“愣着做什么，抓人呀！” 锦绣瞳孔一缩，脸色灰败。 谁知绿药带着人，经过她面前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径直朝她身后走去。 “把她给我抓起来！” 有人惊讶地瞪大了眼，“不是抓锦绣吗，怎么是拂筝？” 锦绣神色一愣，呆呆地转过头看过去。 身后，拂筝被人押着，神色茫然：“娘娘，为什么抓奴婢？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明曦懒洋洋拍了拍裙摆，施施然站起来朝着她弯了弯眼睛：“没误会，我要找的，从始至终就是你呀。” 她朝着那盆打翻的石灰水支了支下巴，神色无辜，“你该不会真以为，有什么香料能让这水变黑吧？我就是随口说着玩儿的呀！” 拂筝直勾勾盯着明曦，脸色渐渐沉静下去。 第206章 分明是个妖怪 院子被清场，重归于寂静，寝殿里。 拂筝被人压着跪在地上，上首坐着明曦，明曦身旁站着绿药。 拂筝神色平静，自从被明曦识破之后，她就一直都是现在这个表情，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她很冷静，面上看不出一丝慌乱。 “老实交代，你是谁派来的人？”绿药皱着眉，眼神不耐且厌恶。 她一向爱憎分明，对背叛过她家娘娘的人更是打从心底的憎恶。 拂筝抬眸，目光掠过绿药，盯着明曦笑了一下：“奴婢是萧贵人的人。” 绿药拧着眉，思考着这话的真实性。 明曦突然开口：“不，你不是。” 她手里把玩着一盏琉璃盏，光线穿过其中，被折射成好看的绯色，清透的光晕打在她脸上，朦朦胧胧的一层，似云雾般笼罩着她天真无辜的面庞，眼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丝狐狸般的俏皮狡黠。 拂筝眸光微动，有些意外地一挑眉：“哦！皇后娘娘怎么会这么想？” 明曦勾了勾唇，眸光映着亮色，漆漆的像沉在水中的黑玉。 “因为本宫在想，萧贵人家境并不好，如何能收买一个会武功，来历不明的宫女呢？” 拂筝淡定的神色微变，好似面露裂开一条缝。 她眸光有一瞬间的诧异。 似乎不能理解眼前这个娇憨的小姑娘如何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明曦恍若未觉，自顾自的继续：“我猜接下来你要说，你是黎嫔的人。” 拂筝无声抿唇，眸光沉沉。 娇糯软绵的嗓音好似一把鼓槌，密密麻麻敲在她心上，掀起一阵心惊肉跳，惊涛骇浪。 “可是黎嫔蠢笨，你心高气傲，恐怕不会听命于她，相反，她还成了你的一枚棋子，所以，你的主子必定另有其人。” 拂筝的心重重一跳。 她猛地抬眸，唇抿成一条直线，脸色逐渐有些发白。 主子说得果然没错，她不应该小瞧这个小皇后的！ 这还是个孩子吗？ 分明是个妖怪！ “琳琅的那堆首饰，是你送的吧？”明曦突然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拂筝一愣，扯出一抹笑：“奴婢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明曦拍着手笑，清脆的语调欢快道：“没关系，你会知道的。” 她抬了抬手，绿药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瞧着她：“其实你很聪明，你猜到这件事应该瞒不了太久，于是提前做了准备，琳琅的母亲生病缺钱，所以你以首饰相赠，却要求她不能说出去。” “琳琅心性纯良，你于她是救命恩人，她自然不可能出卖你，你也料到了这点。一个普通的宫女，没有主子赏赐，也没有别的渠道，哪来的这么珍贵的首饰呢？这首饰来历不明，一旦被发现，她逃不了偷盗的罪名。” “或许幸运一点，她还能替你顶罪？可怜琳琅被抓走的时候，想的都是不能将你的名字透露出来。” 绿药摇了摇头，眼神流露几分鄙夷。 拂筝抿唇不语，片刻，她开口，“这只是你的猜测。” 绿药挑眉一笑，“是的，刚才只是猜测，但是当你使计让锦绣打翻那盆水的时候，猜测就已经成为事实。” 第207章 已经来不及了 “那是她自己摔的！”拂筝神色平静，“大家都看到了，那是她自己滑倒，失手打翻了那盆水，和我有什么关系？” “哦？是吗？”绿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心想着，这人心理素质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摊开手，手心里安静的躺着一枚珠子，透明的珠子皙出晶莹剔透的光，“那你仔细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拂筝下意识摸了摸手腕，脸色一沉。 “自从你进院子，我就看到了你手上戴着一串手链，你敢不敢把它拿出来看看，上面有没有少一颗珠子？” 手腕蓦地一紧，拂筝唇角一松，心服口服。 “绿药姑娘果然厉害，心思缜密到这种程度，真是叫人佩服。” 绿药得意地扬眉，“这珠子，是我家娘娘发现的！” 拂筝眸光落到明曦身上，突然扯出一丝笑：“皇后娘娘，还真是深藏不露。” 明曦眼角微微下垂，无辜又茫然的模样，她无害地笑笑：“拂筝姑娘留在我坤宁宫，才是大材小用呢。” 她眸光转而一冷：“顾大人和云嫔手上的信，都是出自你手吧？” 拂筝脊背挺得笔直，不置可否。 “你拿了本宫的印章，恐怕不止干了这一桩事，说吧，你们还有什么阴谋？” 拂筝眸色讶然，她盯着眼前板着严肃的小脸的小人儿，明明一脸呆萌，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威严，心里不禁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说不上来。 她突然能理解，为什么主子提到皇后娘娘的时候，总是一副神色复杂的表情。 她眸光微闪，轻声地道：“娘娘，已经来不及了。” —— “这叫什么事儿啊！太后娘娘刚好又在这个时候去了明光寺，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德妃揪着手帕焦急地来回走动。 她当时不在场，就是去找太后娘娘了，谁知得到的消息却是，太后一早就出发去了明光寺上香。 之前完全没有一点风声，据说是临时起意！ 这时间未免也太巧了！ 怎么偏偏就是在出了事的档口！ 容贵妃扶着额头撑在案几上，不耐地蹙着眉：“我说德妃，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在本宫面前走来走去的，晃得本宫眼睛都要花了！” 德妃抿着唇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不由瞅了她一眼，纳闷儿：“贵妃姐姐，你怎么就不急呢？” 容贵妃手指搭着额角，细细地按揉着，她慢悠悠的叹了口气，“急有什么用？急能把娘娘从坤宁宫捞出来吗？” 她说着，咕哝了一句，“云嫔倒是自在，大家抢破头都想去的地方，她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进去了。” “就是吼！我都还没体验过呢！” “回头得问问她的感受如何！” “姐妹们，咱们不是正在讨论怎样把她们给救出来吗？” “……” 大家清了清嗓子回归正题。 “我是真没想到，萧贵人居然背叛咱们！曾经一起跳广场舞的情谊她都忘了吗？”宛才人撅着嘴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娘娘对萧贵人那么好，她是脑子进水了吗？ 容贵妃轻哼一声，“别跟本宫提她，要不是因为她，娘娘也不必遭这个罪！” 第208章 让娘娘服个软 “要不把她抓过来出口气？就这样算了，总觉得不甘心！”有人提议。 德妃没吱声，拿眼神询问容贵妃，毕竟这事儿她也算受害者。 对方挑了挑眉，眸光轻蔑：“算了，本宫大人有大量，道不同，不相为谋，路是她自己选的，只要日后她不后悔就行。” 众人心里唏嘘。 容贵妃平日里看上去虽然强势又咄咄逼人，即便萧贵人曾经伤害了她，真要让她一一算清，她心里其实也不忍。 再加上萧贵人又是她宫里的，日日相处着，就是个动物，也会处出感情，真不知道萧贵人是怎么忍心下手的！ “对啊，目前最重要的是皇后娘娘。” “要我看啊，陛下这回就真的动怒了，男人嘛，无非是觉得自己被戴了绿帽，丢面子罢了。” “可这事儿和皇后娘娘又没什么关系。” “我觉得这可能是迁怒，不如……让娘娘服个软？” 容贵妃看向说话的宛才人，眼神若有所思：“服软？真聪明！” 宛才人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说话，容贵妃抄起一颗葡萄扔过来，嘴里骂骂咧咧，“让皇后娘娘服软，你咋不做梦呢！” 宛才人委屈巴巴地捂着额头，满眼不解： 口头上的服软而已，总好过被禁足吧？ 贵妃娘娘干嘛这么生气？ 明曦不能出去，可绿药是可以随意进出坤宁宫地。 当听到绿药带回来的消息，明曦拧着眉：“服软？” 让她向越离夙服软？ 嗤。 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 —— 半个时辰后。 明曦局促地站在坤宁宫的小厨房里，盯着面前的狼藉，一脸纠结：“这……这样真的能行吗？” 思来想去，明曦回想起越离夙送给她的那根木头簪子，心里划过一丝复杂。 她眼前突然浮现过他那双惨兮兮不忍直视的双手，明明只是无意间瞥了一眼，却放在了心上。 越离夙对她……或许还是有些不一样吧？ 暴君会为了哄人开心亲手给她雕木簪吗？ 纠结了很久，明曦还是下定决心，试一试吧！ 或许，他只是下不来台，那她就服个软。 明曦心中的信念在对上面前的一片狼藉时泄了一半。 绿药建议她亲手为陛下做一顿，哦不，一顿太为难她了。 做一盘点心。 可是看着眼前分辨不出原形的糊状物，明曦见鬼地想： 她居然还有配制毒药的天赋？ 可惜了，怎么没早挖掘出来。 …… 就是不知道，越离夙要是见了，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膈应他？ 养心殿。 李德忠小心翼翼瞧着上首神色不明情绪莫辨的自家主子，心里好奇地跟猫爪似的。 自从陛下收到一封匿名的信之后，他的情绪就十分阴沉暴戾。 就连皇后娘娘这事儿，明显的诬陷，他也干脆连解释也不听，将人禁足。 李德忠不由好奇，那信上，究竟写了什么东西？ 能让陛下如此大发雷霆？ 可惜，那封信已经让震怒中的陛下给烧的一干二净，不然，他还真想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偷过来看看！ 他正想得入神，突然，上方传来越离夙凉凉的声音。 “李德忠，你觉得皇后，是个怎样的人？” 李德忠诧异地抬眸。 对上他家陛下幽沉狭长的眸，眼里有光影明明灭灭起伏。 第209章 知道不当讲就别讲 他不知道也不敢揣测这位爷的想法，于是只能躬着身子中规中矩地答：“奴才不敢妄议皇后娘娘。” “朕让你说！”他语气加重，明显多了几分不耐。 李德忠心里一颤，猜想着那封信里写的，难不成是关于皇后娘娘的？ “嗻！”他脑子飞快运转着，抿着唇谨慎地开口，“回皇上，奴才觉得，娘娘她性情率真，聪明可爱，心思单纯，活泼开朗，体贴下人……” 越离夙抬眸冷眼扫过去，一双眸子泛着幽冷的寒光，“朕让你客观评价，没让你拍马屁！” 李德忠委屈：…… 他这就是客观评价啊！ 要是不客观，他能把丞相府祖宗十八代都扒出来夸一遍！ 生出这么个后代，也不知道是不是祖坟冒青烟！ 差点儿把拂尘上的毛给薅干净，他眉毛纠结地皱起，而后语气迟疑：“陛下，奴才真觉得，娘娘挺好的，没啥毛病……” 他话音还没落下，一个茶盏擦着脑袋“咻”的一下飞过去，“啪嚓”一声，清脆的碎了一地。 李德忠眼睛也不眨，语速飞快地继续：“没啥毛病是不可能的！陛下您给奴才点时间，奴才准能找到皇后娘娘的缺点！没有缺点奴才编也要编出来！” 他奶奶的！ 这年头当个奴才也忒难了！ 不仅要学会拍马屁，还要学会挑刺儿！ 慢条斯理将手拢回衣袖，越离夙眉眼一垂，长睫盖住眼帘，眸中情绪尽数遮掩，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最后一次机会，皇后平日里对朕的态度。” 脑子里灵光一闪，李德忠突然福至心灵，豁然开朗，感觉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 原来搞了半天，他家陛下是不自信了？ 不过这话可不能明目张胆说出来，不然他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哦不，今晚的月亮都不一定能见到！ 酝酿着措辞，李德忠小心翼翼开口：“陛下，奴才觉得，娘娘对您，有时候会放肆，有时候，又会莫名畏惧……” 垂在膝上的手指节微动，越离夙抬眼，眸中情绪莫名：“畏惧？” 他低低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把它们拆开又重组，“呵”了一声，于舌尖辗转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嘲讽。 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李德忠瞧着他单薄瘦削的身形，竟然从中看出了几分苍凉的意味，这种感觉来的突然，直白且震撼。 他心中落下不忍，语气带着宽慰：“陛下，奴才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越离夙语气淡淡，“知道不当讲就别讲了。” 李德忠：…… 他选择无视了这句话，果断开口。 “这夫妻相处，讲究的是一个‘真’，这个‘真’，可以是真心，可以是真诚，可以是真实，总之，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您呀，站的太高，看的太远，像那九天之上的月亮，清冷疏离，人们或许喜欢看月亮，可谁想过，要把月亮摘下来捧在怀里呢？” 少年骄傲且矜持，如同猛兽一般，沉默地坚守在自己的领地里，界限分明，别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 他被困在笼子里，而把他困在笼子里的，又何尝不是他自己？ 越离夙沉默良久，嗓音凉凉：“话多。” 第210章 可以让陛下过来呀 明曦盯着面前奇形怪状的点心，又撇了眼另一边绿药做的，精致可口的小动物形状的糕点，她顶着一张花猫脸纠结了半天。 明明都是同一个步骤，同一份材料，做出来的东西怎么就天差地别呢？ 她沉默片刻，在心里感叹。 她错了。 她不该嘲笑越离夙把牡丹雕成菊花的！ 都是菜鸡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 就这样吧，她已经尽力了。 大不了又是被嘲讽一顿嘛！ 她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的架势。 更神奇的是面对这一堆玩意儿，绿药还能面不改色地拍马屁。 “怎么把东西送过去呢？” 明曦犯了愁。 她现在又不能出坤宁宫，让别人送过去的话，好像又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 绿药眨了眨眼睛，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娘娘，您出不去，可以让陛下过来呀！” 明曦睁大眼，想到什么，眼里迅速闪过失落，她撅着嘴嘀咕：“那他也不一定会过来啊……” 当时那么凶，活像是给他戴绿帽的人是她一样！ 连解释都不听…… 他会这么轻易地过来？ 绿药走近前来抱着她的手臂摇晃。“哎呀娘娘，陛下想要的，无非是一个台阶罢了，当时他正在气头上，说的话难免难听了些，如今回过神来，指不定自己都后悔了，您主动把梯子递过去，他肯定会来的！” 明曦垂着眸眸光微动，思考着这话的真实性。 她明显有被说动。 斟酌着语气开口，“那，我就让人给他递个话？” 说着，她指着那堆残次品，鼓着腮帮子迅速补充，“如果他不来，那我就把这些东西喂门口的大黄！” 大黄是御膳房养的一条狗，因性格可爱，谁路过都爱喂它吃的。 给狗吃也不给他！ 绿药眼里忍着笑，“好好好，只要娘娘开心，随便娘娘怎么处置。” 明曦放心了，大发慈悲地抬了抬手，故作轻松的模样，“那，让人给他递话吧！” 绿药语气带笑，“还是奴婢跑这趟吧，别人来奴婢不放心。” 说到这儿，明曦想到什么，侧眸看她，“那个叫琳琅的，放出来了吧？问问她家里的情况，然后给些银子。还有锦绣……是叫锦绣对吧？安慰一下，别把人吓着。” 她家娘娘永远都这么周到，生怕亏待了别人。 绿药眸光温柔，“娘娘放心，您不说奴婢也知道的。” 绿药离开，明曦盯着桌上摆放的糕点，瞧了眼外面的天色。 她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装盘，然后费力摆好造型，重复好几次才终于满意，双手合十抵着下巴，她眯着眼睛眉眼弯弯。 大功告成！ 现在，就等人来了。 —— 月上柳梢头。 坤宁宫灯火长明。 明曦歪头撑在桌上，下巴一点一点的，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摇曳的烛火打在她身上，笼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 绿药走过来看见这一幕，眉眼闪过心疼，她轻手轻脚走上前，拍了拍明曦的肩：“娘娘，娘娘？” 明曦一个激灵直起身子，眼神犹带着茫然，一边拿手擦着口水，一边下意识问：“怎么了？人来了吗？” 第211章 别扭的皇帝陛下 绿药一脸为难，只得放低了声音柔软地劝道：“娘娘，时间不早了，陛下怕是不会来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今天她去养心殿走了一圈，陛下自然是没见着，只见到了李公公，她把来意说明，李德忠却有些为难，说陛下如今忙着处理堆积的政务，忙完也是很晚了，那时候皇后娘娘怕是也歇下了。 这是变相地拒绝。 绿药有些失望，尤其是想到出发前娘娘期待的眼神。 可当她把原话转述给明曦时，对方只微微顿了顿，转头便若无其事扬了扬嘴角，乖巧地偏头，“那就等一会儿吧，等他忙完再过来。” 没关系，不就是等么，等一会儿也没什么。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半时辰。 瞥见绿药的神色，明曦心里有了数。 她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色，拍了拍脸颊醒神：“现在什么时辰了？” 绿药抿了抿唇，轻声回：“已经是子时了。” 平时这个时候，明曦已经入睡了。 她虽然极力遮掩，可脸上还是流露出一抹失落。 绿药心里不忍，不禁心生怨怼。 陛下也真是，来不来给个准话，偏偏要给人留一线希望，害她家娘娘等这么久！ “娘娘，陛下这会儿估计也歇了，咱也……” “再等等吧。”明曦抿了抿唇，看着桌上早就冷透的糕点，眼里划过一抹可惜。 绿药抿了抿唇，默默走到一旁，小心翼翼地取下灯罩，拿剪子剪下一截灯芯。 烛火跳跃一下，瞬间腾起更明亮的火花。 —— 坤宁宫外。 点点宫灯渐近。 李德忠一路走来，那嘴角的笑就没落下去过。 说是不来不来，结果批完奏折，说要出来散散心，这也就算了，散着散着还来到坤宁宫了，好像谁不知道他的心思似的！ 他肩膀抖个不停，越离夙收入眼底，若有所思出声：“李德忠，你风湿又发作了？” 李德忠：…… 他笑容瞬间消失，他有风湿的是腿好吗！ “多谢陛下关心，最近天气还好，奴才没犯病。” “噢……”越离夙不说话了，他垂眸看着脚下的路，良久，突然来了一句，“好像挺安静的。” 李德忠尽职尽责地提醒，“陛下，已经子时了。” “这么晚了？”他语气莫名，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映在脸上，投落下斑驳阴影，衬得他轮廓半明半暗，看不太清。 沉默片刻，他道。 “那还是摆驾回宫吧。” 李德忠在心里叹了口气，“都快到坤宁宫了，陛下不进去看看？” 越离夙抬眸扫他一眼，半眯着眼，话音不紧不慢：“看什么？朕又不是特意来坤宁宫的。” “是是是，”李德忠在心里狂翻白眼，面上恭敬地提议，“可毕竟这么晚了，万一娘娘还在等着呢？” “那，依你之见……”他皱着眉，停顿一下。 李德忠十分上道，试探地开口，“奴才想着，要不还是去看一眼吧？不然回头娘娘给太后娘娘告状怎么办？” “麻烦。”越离夙蹙着眉评价，施施然抖了抖衣袖，颔首矜持道，“那就依你所言，去看一眼。” 李德忠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这死孩子，这性子别扭的！ 第212章 甜蜜暴击 远远望去，坤宁宫灯火通明。 “看吧陛下，奴才就说，娘娘一准儿还在等着您……” 李德忠心里一喜，压抑着笑一转头，就瞥见自家陛下眼里一闪而过的亮色，见他看过来，下一秒，他松动的唇角瞬间压平，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李德忠：…… 啧。 幼不幼稚。 越离夙不冷不淡“嗯”了一声，脚步却轻快了几分。 他刚迈出几步，只见不远处亮着的灯突然一盏盏熄灭。 整座宫殿陷入一片黑暗，只门口留下两盏灯笼高悬，烛火在风中摇曳。 霎时，他脚步僵在原地。 越离夙：…… 李德忠：…… 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这到底是进，还是不进呢？ 无声的沉默在蔓延。 一行人愣在那儿好一会儿，李德忠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干巴巴地开口：“陛下，也，也许……娘娘等太久，等的累了，所以……” 越离夙抿紧了唇，眉眼被清冷的月光笼罩，覆上一层清寒。 他立在原地良久，慢慢收回了脚，拢了拢衣襟，垂眸勾了下唇，声音消散在风中： “回宫吧。” 他转身，衣袍旋开一抹弧度，走了两步，他察觉到异样低头看去，原来是绸质的袍角被花丛里探出的枝桠勾住。 李德忠见状瞪大了眼，忙要俯身去掀，他抬手拦住，唇无奈地勾了勾，上前一步俯身，探出手欲解开。 突然，“吱呀”一声。 只见不远处，坤宁宫的大门缓缓大门，在夜色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越离夙动作一顿，眼底情绪翻涌，他缓缓抬眼看去。 院门大敞。 绿药手里持着一盏宫灯，盈盈立着。 正中间，矮小的身影一只手还扶着门，抬眸看过来。 入了秋，夜里风冷，明曦在绿药的强行要求下，身上披了件披风，那披风有些厚，将她整个人围得密不透风，看上去就像一个行走的团子，笨重可爱。 衣襟处白色的一圈绒毛，及腰的青丝披散在肩上，衬得她的脸越发娇小，纤细的下巴缩在里面，她鼻尖泛红，一双杏眸水润湿漉，好奇地看过来。 头顶的宫灯映在她眼里，似银河迢递，熠熠生辉。 见越离夙愣在那儿，她眨了眨弯弯的眼睛，软软的声音被风送过来： “陛下不进来吗？” 越离夙不疾不徐直起身，淡淡出声：“朕只是路过。” 李德忠在他身后，仗着他看不见，白翻到天上。 坤宁宫离乾清宫又不近，还路过，唬谁呢？ “噢……”明曦声音低下来，眼里的光微黯，一瞬间像是星光陨落，让人心生怜惜。 很快，她抬眼，眼底明亮炙热，咬了咬唇又问，“陛下真的不进来坐坐吗？外面好冷的！” 说着，拼命眨巴眨巴眼睛，好像这样就能让人看到她的诚意似的。 蠢的可爱。 李德忠捧着心口星星眼。 嘤，来自皇后娘娘的甜蜜暴击！ 越离夙冷漠的俊容微僵：…… 她是看不出来他的拒绝吗？ 那他就勉为其难……进去坐一会儿？ 第213章 味道很出其不意 “陛下，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明曦嘴角抿着笑将绿药倒好的茶送过去。 茶水有点烫，她飞快将茶杯往他面前一搁，嘶着气将发烫的指尖捏住耳朵，偷偷皱起眉吐了吐舌头。 越离夙将她的反应敛入眼底，手指微动，捏了捏膝盖按捺下来。 他盯着冒着热气的茶水，唇角一松：“这么晚还不睡？” 明曦“啊”了一声转过头来，映着烛火的脸生动活泼，眼底明亮纯澈，她反应慢半拍地眨了一下眼，唇角翘起：“在等陛下呀。” 他皱了皱眉，“你就这么确定朕会过来？” 明曦想了想，诚实地摇头：“不确定。” 她弯着眼睛，“可总要试试嘛，不试怎么知道呢？” 他沉默。 不像。 一点不像她。 记忆中的她娇纵任性，什么时候学会低头了？ 他想起那封信上写的，眼微狭。 如果是装的，那她演技未免也太好。 抿着唇强迫自己冷硬心肠，他声音也冷漠：“等朕做甚？” 明曦看了眼那糕点，脸色稍有些不自在，“就，也没什……” 注意到她的目光，他抬手掀开，形状奇怪的糕点变得冷硬，像冻过的石头。 他目光有一瞬间的古怪，紧接着了然。 像是知道这东西出自谁的手。 眼神有些复杂，他定定看她，“你不必做到这个份上，云嫔的事，朕自有分寸。” 明曦微愣，倏尔有些讶然，她慌忙解释：“我不是，我没有为了云嫔……” 对上越离夙宛若洞悉一切的目光，明曦怔怔地垂下头去，近乎呢喃：“我只是想和陛下和解而已。” 之前忙碌的欣喜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失落席卷全身。 莫名其妙被牵连的时候她没有委屈，被黎嫔用那样阴阳怪气的语气嘲讽的时候她也没有委屈，可对上他冷漠的眼神，听到那句冰冷的禁足，还有此时…… 她用心的准备被他无视的时候，她突然好委屈好委屈。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见她瘪着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越离夙眸光微深，他下颚微敛，抬手捏了一块糕点放到嘴边，低头咬了一口，味道有些……奇妙。 不知道是盐放多了还是糖放多了…… 他额角青筋隐忍地抽动，语气努力平静：“行了，现在高兴了吧？” 明曦抬眸，瞥见他手上被咬过的糕点，眼睛一亮，巴巴地凑上去，半点不记仇：“陛下，好吃吗？” 越离夙：…… 这个问题，有点为难他。 说好吃，万一她来劲儿，每次都用这招怎么办？ 说难吃，会不会太打击人…… 斟酌片刻，他徐徐开口：“味道很……出其不意。” 明曦歪着头琢磨着这个“出其不意”是什么意思，思绪被越离夙一句话打断： “不过，朕花了那么多银子请的御厨，总要让他们有点用武之地，偶尔一两次尚可，次数多了，朕怕他们无地自容。” 言外之意，你还是歇着别抢人家的饭碗！ 明曦被绕进去，姑且认为这是对她的肯定，满心欢喜。 第214章 你也回来了对吗 明曦撑着下巴，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她还不忘记心里的疙瘩，喃喃地问： “陛下，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呀？” “我好气嘞，你太坏了！” “明明不是我的错……明明你知道唔”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至没了声，只剩下浅浅的呼吸。 越离夙默不作声往嘴里塞着糕点，盘子已经空了一半。 良久，他对着虚空，无声地一勾嘴角。 “我也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想杀我？” “你也回来了，对吗？” 旷寂的宫殿里，无人应答。 他平静的目光落到明曦身上，她趴在桌子上，睡得酣甜，脸颊压在手臂上，嘴角有可疑的晶莹液体缓缓滴落。 睡着的她乖巧又无辜，睫毛卷而翘，舒展的眉眼隐隐能看出她以后的轮廓。 他知道他的小皇后一直是美的，娇纵恣意，像精心呵护的花朵，娇美而不自知。 当然，他也知道，她娇憨无辜的容颜之下，有着怎样狠毒的一颗心肠。 她可以残忍地将嫔妃宫女折磨的不成人样。 也可以笑吟吟地将手中的剑刺穿他的心脏。 越离夙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睨着她片刻，上前两步，一手托住她，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盖弯，将她打横抱起。 明曦哼唧一声，在睡梦中，自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在他怀里。 期间，她嘴角的口水不小心蹭到他衣袍上，惹得他蹙眉，忍耐地抿紧了唇。 他有洁癖，旁人连衣角都沾不得。 可眼前这一幕，似乎，也只是不适而已，没有立马将她扔下去的冲动？ 好像面对她，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底线。 意识到这个现象，他的脸色沉的厉害。 快步走到床前，他弯腰一顿，虽然心里叫嚣着赶紧把这个麻烦扔下去，动作却不自觉地放轻，小心翼翼将她平放到床上。 明曦一沾床，便十分自觉地往里一滚，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抱着被子不肯撒手。 他视线下移，定在她的脚上，下意识蹙眉。 额角抽动两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给她褪鞋袜。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明曦砸巴着嘴，嘟囔着什么。 越离夙本来没打算偷听，奈何听力实在太好。 于是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字眼—— “杀了”“死”“狗皇帝” 串联起来，不难猜到她说的什么。 他漫不经心的动作陡然一顿，瞳眸漆漆，定定抬眸。 熟睡中的人儿一无所察，去除身上束缚，她抱着被子用脸蹭了蹭，睡容越发香甜。 殿内，烛光“啪嚓”嘣开火花，跳动两下。 红烛默不作声流着泪，照的墙上人影拉长又缩短。 有人睡意正酣，有人枯坐一宿。 一夜很快过去。 —— 天光大亮。 明曦被绿药叫醒，她拥着被子起身，打着哈欠揉眼睛。 “这么早……让我再睡会儿呗，反正又不用上课” 被禁足就是好啊，不用去国子监，也没人来请安，多适合赖床啊！ 绿药欢喜的声音在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娘娘，昨夜下雨了诶！” 第215章 晴天霹雳 明曦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神情恹恹，“下雨怎么了，又不是没下过。” 绿药歪着头念念有词，“这可是入秋来的第一场雨诶！一场秋雨一场寒，大齐的秋天特别短，很快就要入冬了！到了年关，宫里可热闹啦！到时候……” 她满是憧憬地说个没完，明曦下巴抵在膝上，垂眸安静听着。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什么，喃喃出声： “不对啊，我是怎么睡到床上的？” 昨晚，她不是跟越离夙聊天来着吗…… 然后她隐约记得后来她质问越离夙为什么不听她解释，他好像说了什么，可那时候她实在太困了，就睡着了。 后来她还做了个特别美好的梦，在梦里将对方狠狠揍了一顿，然后出了口恶气！ 明曦撇了撇嘴，可惜只是个梦。 “是陛下吧？不过话说回来，昨晚陛下什么时候走的奴婢也不知道。”绿药挠了挠头，昨晚实在太困了，她睡的比较沉，也没注意。 不过嘛…… 她朝明曦眨了眨眼睛，眼神揶揄，“看来娘娘和陛下相处还是挺愉快嘛。” 这要换做平时，二人能和平相处超过半个时辰？ 明曦眼珠转了转，回想起那一盘几乎被吃的一干二净的点心，和那句别扭的“行了，现在高兴了吧”，她抿着唇嘴角忍不住上扬。 见绿药看过来，她板着小脸语气矜持：“算是吧。” 吃了她的东西，应该算……和解了吧？ 绿药神色兴奋起来，“那，娘娘是不是不用禁足了！” “这个……”明曦拧了拧眉眼神纠结，糟糕，最重要的一点，她忘记问了！ 要不再请他过来一次？ 可这次又用什么借口呢？ 她摸着下巴陷入沉思，突然，小栗子急急忙忙跑进来，他神色惊慌看着明曦，伏在地上，话音磕磕绊绊，“娘，娘娘，云嫔娘娘她……” 明曦看过去，用手梳理着乱糟糟的头发，拖着懒洋洋的语调：“哎呀小栗子，说了多少次了，遇事不要慌，你这一紧张就结巴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头发上的结成功解开，她手指勾着一缕青丝，唇角微翘，语气轻快。 “发生什么事了？说吧。” 小栗子眼神茫然抬起头，眼里的悲伤溢了出来。 对上他的眼神，明曦心里一磕，缓缓收了笑。 “到底怎么了？” 小栗子唇剧烈颤动两下，他重重磕下去，嗓音带着颤，吐字却清晰，落在明曦耳里，像被冰刺扎了一样。 他哭道。 “云嫔娘娘……” “薨逝了。” 绿药惊愕地瞪大了眼。 回头看明曦，她神色茫然，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薨逝？” 她对这个词的认知并不清晰，不过从小栗子的神情中，她有了猜测，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绿药抿着唇，神色沉重。 小栗子闭着眼，一股脑儿交代着，“今日辰时，云嫔娘娘被发现于冷宫的荷花池里，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咽气了。” 轰！ 宛如晴天霹雳，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开，那些窸窣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人声反而越来越远，渐渐模糊。 “娘娘！” 视线里，是绿药和小栗子惊恐万分的脸。 第216章 你家主子呢 宛如落水的人重新浮出水面，世界又变得嘈杂起来。 无视绿药和小栗子在身后的惊呼，明曦径直朝门口冲去，毫不意外，到了门口被守门的拦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有多苍白，但一定很难看。 因为两个守门人神色惊诧的像见了鬼一样。 “让开！” 明曦的嗓音低哑，透着一股子冷意。 连一向随时挂在颊边的笑也敛了个干净。 二人神色为难，迟疑开口：“皇后娘娘，卑职奉命看守……您这不是为难” “本宫叫你让开！” 她一字一顿，缓缓抬眸。 其中一人被她那冰冷的眼神摄住，拉了拉说话那人的衣袖，赔着笑，“您请，快去快回……” 他话还没说完，明曦的身影已经冲出院门。 绿药不放心，原地跺了跺脚追了上去。 昨夜下过雨，青石砖又湿又滑，没一会儿，裙摆上便沾了密密麻麻的泥点子。 她全然不在意，提着裙摆一路疾驰。 小栗子的话不停萦绕在脑海里，她只觉得荒谬。 失足掉进池子？ 云嫔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更何况她会凫水！ 那池塘那么浅，怎么可能就让她丧命！ 荒谬！ 荒谬至极！ 云嫔英姿飒爽的容颜闪过脑海，明曦眨了眨酸涩的眼。 不，没有亲眼看到，她不相信！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细雨，朦胧的雨雾阻隔了视线，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像是角落里的苔藓混合着泥土味儿。 身后，绿药急切的呼唤越来越近：“娘娘，您跑慢点！仔细别摔着！” 明曦充耳不闻。 快点儿！ 再快点儿！ 她四肢如同灌铅，胸腔处沉闷的跳动，一下一下，每喘上一口气，喉咙都像是有人拿着无数刀片在割一样的疼。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软倒在地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从斜刺里探过来，将她稳稳扶住，低低的两个字，言简意赅：“这边。” 明曦抬眸，撞入一片白。 雨雾中，格外的显眼，竟有几分出尘的气质。 他拉着明曦拐了一个方向，穿过一道宫门，撞上一行人。 脚步顿下来，他静默地立在那儿。 明曦意识到什么，看过去，朦胧的视野里。 一群人穿着白色丧服，哭哭啼啼地走着。 中间抬着一个人，白色的布将她整个人覆盖，雨滴肆无忌惮打在上面，发出啪嗒声响。 她整颗心重重一颤。 走在前面的是云嫔的贴身宫女流萤，她眼眶通红，哭的尤为伤心。 眼角余光瞥见明曦的身影，她哑着嗓音唤，眼泪跟着委屈涌出来：“皇后娘娘。” 明曦挣脱开姬云止上前，脚步迟缓，神色木楞。 “流萤，你家主子呢？”她嗓音艰涩。 流萤瞥了眼那裹尸布下的人，捂着嘴泣不成声。 “皇后娘娘，我家主子她……” 她哽咽着再说不下去，明曦用力抿了抿唇，拂开众人，坚定缓慢地走过去。 她抬手，动作滞了一下，在众人的哭声中掀开一角—— 云嫔阖着眼，脸色苍白，唇色青紫，悄无声息躺在那儿。 明曦的手重重一颤，她后退一步，滑落的布重新盖住她的脸。 眼角滚落一颗泪，用力砸下去。 无人看见的地方，云嫔的手指微微一颤。 第217章 还擅长挑拨离间 明曦难以承受地后退一步，语气沙哑，“你们打算把她带到哪儿去？” 流萤抹了抹眼泪，“陛下恩典，准许我家主子回家。”她抬眸看着明曦，眼里泪光闪动，“我家主子要是知道娘娘来送她最后一程，一定会很开心的，在宫里的这段时间，多谢娘娘照拂。” 明曦嘴角动了动，想说其实她也没能帮上什么。 她默默后退一步，目送一行人远去。 姬云止和绿药沉默地站在她身后。 良久，姬云止启唇：“看到这一幕，娘娘没有什么想法吗？” 明曦垂着的眼睫微颤，抬眸瞧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姬云止对上她冰冷质问的目光，似是一愣，紧接着不慌不忙勾了勾唇：“娘娘认为，云嫔娘娘为什么会死？” 明曦抿紧了唇，眸光若有所思：“看来，国师大人是知道什么？” 他平静敛眸，神色漠然：“在皇宫里，解决一桩丑事最直接的方法是什么，娘娘身边的绿药姑娘应该最清楚不过。” 突然被点名的绿药抬眸看向他，神色有些复杂。 她当然知道，没有什么比死亡更有说服力了。 明曦不知想到什么，一双杏眼渗出漆黑的色彩。 姬云止瞥见，淡淡挑眉，“看来娘娘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明曦攥紧了拳头，额角青筋抽动，扭头朝绿药道，“去乾清宫。” 她迈出一步，兀的转过身来，幽幽地斜了眼站在原地，宛如谪仙的姬云止，眼里划过一抹嘲讽：“倒是没看出来，国师大人除了算命，还擅长挑拨离间。” 姬云止可不会那么好心来提醒她，要说没有其他的目的，明曦不信。 不过云嫔的死，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姬云止一怔，她已经提着裙摆昂首挺胸离开，绿药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待她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姬云止轻呵一声低下头，深邃的眸里闪动着复杂之色。 明曦气势汹汹冲到乾清宫，李德忠一脸惶恐上前：“娘娘，娘娘您怎么出来了，您不是被禁……” 明曦抬了抬下巴，抬手打断他：“是没错，等我算完这笔帐，弄清楚一些事情，你家主子爱把我关多久就把我关多久！” 李德忠顿时身子抖的更厉害了，满目惊惶地看着她，莫非…… 皇后娘娘知道了？ 他有心想解释几句，“娘娘，其实事情不是你想象的……” 明曦充耳不闻，朝绿药递了个眼神，对方立即会意，上前拦住李德忠，神色正直，“李公公，我家娘娘只是有些话想问问陛下，问完自个儿就回去关禁闭了……” 李德忠眼睁睁看着明曦从他眼皮子底下进去，登时又急又气地瞪了眼绿药：“你个死丫头，可是把杂家害惨了！” 绿药无辜地眨眨眼。 “越离夙！” 明曦冲进去便不管不顾地大喊出声，在殿内侍候的宫女闻声一惊，诚惶诚恐地跪下。 越离夙坐在案几前，翻着一本奏折，头也不抬： “都退下吧。” 众人闻言，如蒙大赦鱼贯而出。 第218章 你想要什么解释 众人脚步声逐渐远去，明曦快步走过去，迅速出声：“云嫔的事，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个解释？” 他头也不抬，思绪还放在奏折的内容上，语气平静：“你想要什么解释？” 明曦快步走过去抢过他手中的奏折，眼里压抑着愤怒：“什么叫我想要什么解释？” 越离夙抬眸看她，眸光落在她手上捏着的奏折上，眉头微蹙：“别闹。” “闹？”明曦气极反笑，“你觉得我是在跟你耍小性子是吗？” 她咬着唇，猛地把奏折往地上一扔，忍无可忍，“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她回想起云嫔那张惨白的脸，浑身都在颤。 如今躺在那儿的是云嫔，那下一个会不会是她呢？ “所以呢？”瞥见她颤抖的肩，他动作微顿，随即眸光漠然，“云嫔的死，是意外，她失足落到冷宫的池塘里，太医都说了，这是意外，你还有什么疑惑的？” “意外？”明曦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云嫔她水性很好，况且，大半夜的她为什么去池塘边？再说那池子里的水也不深……” “昨夜下雨涨水。”他冷声提醒。 明曦抿紧了唇，眼里满是倔强。 “我想听真话。” 她沉默地站在那儿，身姿笔直，下巴微抬，无声的坚持。 越离夙不知想到什么，眸色微深：“对你来说，云嫔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什么要紧抓着这点不放？” “她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明曦语气带了点激动，上前一步撑在他面前的案几上蓦地凑近，这样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见她湿润的睫毛，像被雾气打湿，眼里也氤氲着一层朦胧水汽。 她抿着唇重复一遍，“她不是无关紧要的人，我在这里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有他们存在的意义，对我来说，云嫔像个大姐姐一样，同时，她也是我的朋友。” 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朝夕相处的人死的不明不白。 当然，她也害怕，下一次，冰冷地躺在那儿，随意被一张草席处置的人，会是她自己。 “朋友？”越离夙闭了闭眼，猛地睁开，眼底划过一抹讥诮。 这话从谁嘴里说不出来都不奇怪，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莫名有些嘲讽的意味。 心高气傲的傅明曦会有朋友吗？ 他嘴角一斜，冷淡低眉：“你想知道真相，那朕就告诉你真相。” “后宫容纳不了任何污点，不论真假，所以，云嫔以死自证清白……”他眸光冷漠，唇角一松，似笑非笑的目光笔直看向她，“或许，比起失足落水，这个理由，更能让皇后满意？” 明曦宛如受了巨大的打击，整个人连连后退几步，她直勾勾盯着他，唇颤了又颤，“所以，真的是你……” 越离夙漫不经心垂眸，“没有其他的事情，皇后可以出去了。” “对了，”他顿了顿，若无其事地补充，“皇后在禁足期间，未经允许，私自出来，惩罚加重，禁足时间延长。” 明曦看着他，只听他淡定地继续，“毕竟身为皇后，也当为后宫做个表率。” 第219章 你想赎罪 云嫔的尸身被送出了宫，回到了她自己的家。 她的位分不够，丧事甚至都不能大办，一群姐妹只能私下办一个简陋的葬礼，偷偷烧点纸钱以示悼念。 明曦也去了，这次越离夙没说什么。 没有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大家眼眶发红，沉默地流着泪。 明曦站在一旁，一身素白，容颜清减。 她接过绿药手里点燃的香，默不作声上前添了一炷。 容贵妃站在一旁，担忧地望着她。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眼泪，直往下掉。 明曦却一脸平静，小脸面无表情，严肃而庄重。 她有些担心，能哭出来才好，皇后娘娘这状态，怕是很长时间都走不出来。 期间，萧贵人来过一趟。 大家看见她，眼神是一致的仇视。 毕竟。如果不是有萧贵人的“指证”，云嫔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诬陷。 “你来干什么！” 说话的人竟然是一向和萧贵人关系最好的楚良媛，她神色冷漠瞧着脸色苍白的萧贵人，没了以往的温柔，语气直白且冰冷，“这里不欢迎你。” 萧贵人本来就苍白的脸更是没什么血色了，她抿了抿唇，“楚姐姐，我是来送云嫔姐姐最后一程的……” “呵”容贵妃冷笑一声，睨着她，语气刻薄，“真是笑话，云嫔要是看到你，指定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你究竟是来送她的，还是来气她的？” 萧贵人身子剧烈地颤了颤，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摇摇欲坠。 宛才人叹了口气，好言相劝，“萧贵人，你还是回去吧，大家这会儿都难受着……” 你现在来不是添乱吗？ 指甲嵌入掌心，萧贵人用力地抿了抿唇，她努力挺直了腰杆，语气发颤却坚定，“我就来给她添一炷香，完了我就走。” 容贵妃翻了个白眼，丝毫不为所动，“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猫哭耗子假慈悲！” 萧贵人被这毫不留情的话嘲讽的脸白了又红，她眼神茫然无措，目光落到角落里的明曦身上，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皇后娘娘！娘娘，您帮帮我，我真的，就送云嫔姐姐最后一程！” 明曦眼珠微动，转过头来看她，眼神平静而疏淡，良久，她轻声启唇：“你在愧疚，你想赎罪？” 她眸光清澈明净，仿若能洞察一切。 萧贵人一怔，脸上突然有些烧，像被人揭下最后一层遮羞布一样。 但见她眼神怜悯，低低叹了口气，“可她不一定愿意看到你。” 轻柔的一句话，却像一把刀子一样，直直地刺进了萧贵人的心脏，她的脸色倏地惨白一片，唇动了动，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最终，萧贵人狼狈地离开了，背影仓皇。 明曦望了眼阴沉厚重的天色，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朝着绿药轻声道：“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天上又飘起了细密的雨，好像起雾了，所有景色都被笼罩了一层朦胧的细纱，宛如一副未干的水墨画。 明曦突然想起，今天是云嫔的头七。 那个热烈明媚的女子，应该属于更广阔的天地。 而不是这抬头，只能瞧见四四方方的天空下的牢笼。 第220章 奉旨押送皇后娘娘 第二日，狂风骤起，用力地拍打着窗子，发出沉闷的声响，窗户不堪承受，吱呀的叫着。一下一下，令人心浮气躁。 梳洗完毕的明曦坐在那儿，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没来由的烦躁。 她撑着下巴怔怔地发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绿药推门进来，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寒风，带着湿润的寒意钻进来，她冷的一个激灵。 抬起头来，绿药脸色有些白，不知道是不是被冻的，她捏着收起的伞，神色有些古怪，像是欲言又止。 这一刻，明曦心里的躁意突然达到顶峰，心跳快了好几拍。 她听到绿药迟疑地说着：“娘娘……” “萧贵人，自裁了。” 咣！ 脑子像被人用什么东西重重拍了一下，闷闷地发响。 那股烦躁突然找到宣泄口，一窝蜂的涌出来。 明曦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听见自己冷静地问：“怎么回事？” 绿药见她神色还算平静，不禁松了口气，语气快了几分，“今早被发现的，就在她自己的屋子里，是自杀的。还有一件事……” 她语气微顿，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递过来，是一封信。 绿药神情若有所思。 “这个，是奴婢经过翊坤宫时，萧贵人的侍女趁乱塞给奴婢的。” 明曦眸光凝在那封信上。 赤红的火漆印格外的灼人眼，像溅了血的梅花。 —— “都怪我，要是当时我语气不那么冷漠，或许她就不会……”楚良媛垂着泪，一双眼睛哭的红肿。 自从知道消息后，她的眼泪就没停过。 她或许怨过萧贵人，怨她蠢怨她没良心，可绝没有想过让她去死！ 昨天还是鲜活的一个人儿，今天就冰冷地躺在那儿。 任谁看了不难受？ 容贵妃沉默片刻，垂着眼：“本宫也有责任，当时我说话太难听，可我也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这么决绝的方式……” 她止了声，眸光黯了黯。 明曦坐在那儿，心里比谁都清楚，论杀伤力，在座没有谁比得过她那句话的威力。 正所谓压死骆驼的往往是最后一根稻草，如果萧贵人真是因为羞愧难当而自裁，那么她，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明曦指节因用力攥的发白。 萧贵人可恶吗？ 可恶。 或许她有难处，或许她是被逼无奈，可云嫔的死是实打实的，她有责任。 可绝不至于用命去偿还。 真正的罪魁祸首还藏在背后得意洋洋，她却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赎罪…… 明曦猛地闭了闭眼，不应该是这样的！ 德妃瞧见，叹了口气，“这都是做什么呢？一个个的，都自我检讨呢？” “萧贵人的死的确是大家没想到的，可事情都发生了，大家愧疚也于事无补，再者，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和付出代价，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她半眯着眸，眼里划过一道犀利的光：“与其在这儿伤春悲秋，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背后的人付出代价！” 众人沉默。 突然，门口传来一道嚣张的女声—— “奉皇上口谕，本嫔前来押送皇后娘娘前往宣政殿，任何人不得阻拦，违者一律当同谋处置！” 众人惊诧地看过去，就见黎嫔大步走进来，嘴角挂着一丝恶意的笑： “皇后娘娘，请吧。” 第221章 本宫看你不爽很久了 黎嫔说完那句话，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身后，侍卫弱弱地上前一步，硬着头皮面无表情开口，“黎嫔娘娘，这是陛下给卑职的任务。” 言外之意，你哪凉快哪待着去。 黎嫔当场被人下脸，脸色有些不好看，她皱着眉低头呵斥：“要你多嘴，本嫔说要来，陛下也没反对不是？” 侍卫不为所动，继续面无表情地道：“可这是卑职的职责。” “我……” “黎嫔，你好大的胆子！这里是坤宁宫，轮得到你撒野？”回过神来，容贵妃冷笑一声，指着黎嫔快步上前，指甲快戳到她脑门上。 黎嫔还是有些怵她，敢怒不敢言地往旁边一躲，她咬着唇回道：“贵妃娘娘，这是皇上下的旨，还有，嫔妾好心提醒您一句，您这是抗旨……” “呵，抗旨？”容贵妃三两步上前一把薅住她的头发，猛地甩下一巴掌，她半眯着眸，高高抬起下巴，神色鄙夷，“有本事你就让皇上把本宫也抓起来，没这个本事就给本宫闭嘴！” 黎嫔被打的歪了头，脸上迅速浮下一个清晰的红印，她难以置信地瞪着容贵妃，似是没有想到她居然这么嚣张！ 只见容贵妃鼻间溢出一声冷哼，眸光轻蔑像看一只苍蝇，红唇微勾刻薄道，“本宫看你不爽很久了！” 黎嫔咬着唇眼里露出恨意，朝着旁边的侍卫吼道：“还愣着做什么！皇上让你来干什么的？你就在旁边愣着看着本嫔被打？” 刚才这侍卫明明就在她旁边，有机会拦下的，看见容贵妃那贱人冲上来，竟然还朝旁边躲了一步！ 侍卫眨了眨眼睛，目不斜视：“皇上让卑职请皇后娘娘去宣政殿。” 黎嫔险些咬碎一口银牙，捂着脸怒道：“那你还不赶紧的！让皇上等着，你好大的胆子！” 侍卫上前一步拱手，不慌不忙：“皇后娘娘，还请您跟卑职走一趟。” 明曦神色平静，抬眸看他。 “让本宫走，还是以这样兴师动众的方式，总得告诉本宫，本宫到底做了什么吧？” 闻言，侍卫挠了挠头神色为难，“事情有些复杂，皇后娘娘去了就知道了。” 沉默。 明曦一言不发地瞧着他，那眼神明明很平静，没有指责，没有怒意，有的只是一片宁静的漆黑，眼尾微微上翘，天真而无辜，可愣是看的侍卫头皮都麻了。 天知道，被黎嫔指着鼻子骂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慌！ 就在众人以为明曦不会答应这个无理的要求时，她扬了扬嘴角，眼睫一弯：“好。” “娘娘……”德妃上前一步担忧地望着她。 黎嫔来者不善，大家都看得出来，而且居然还动用了御林军，看来这次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对方有备而来，德妃担心明曦会吃亏。 明曦心里一暖，扯了扯唇角，“没关系的，他们不敢拿本宫怎么样。” 这是底气。 德妃微愣，对啊，只要丞相府还立在那儿，太后没有倒下，的确没有人敢动她丝毫。 倒是容贵妃不甚在意地挑挑眉：“怕什么，咱们陪着娘娘一起去，看有哪些不长眼睛的东西敢放肆！” 说着，她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黎嫔。 对方被她看的脸一绿，默默捏紧了拳头。 行，你们都护着她！ 那我就看看，待会儿你们还有没有现在这个底气！ 第222章 这娃娃真丑 进入宣政殿，里面的人比明曦想象中还要多。 一个熟悉的身影跪在大殿正中间，瑟瑟发抖。 明曦半眯着眼一看，认出了那是她宫里的小太监，小栗子。 她朝绿药递了个眼神，对方点了点头。 小栗子听见身后动静看过来，顿时眼睛一亮，眼泪汪汪的，活像是被欺负的熊孩子看到了家长一样，“娘娘，娘娘您可算是来了！您要是再不来，奴才可就要被人屈打成招了！” 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朝着一个小奶娃委屈巴巴的哭诉，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这画面不要太美。 说着，他还若有所指地瞪了眼周围的人，一脸敌视。 明曦朝他递了个安慰的眼神，迈着缓慢的步子走过去，抬眼看着台阶上那人：“陛下如此大张旗鼓，把臣妾叫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她板着脸说着与年纪不符的老成的话，按理说应该有些违和，可偏偏她眼神平静如一汪潭水，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垂眸避开。 越离夙眉梢微动，李德忠小心翼翼捧着什么东西走到明曦跟前，眸色是隐隐的担忧，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揭开红布。 低低地提醒：“来者不善，娘娘小心。” 明曦眸光微动，抬手将布揭开一角，她视线微微一顿，紧接着，红布猛地被掀开又慢悠悠晃荡着落下，上面安静躺着一个布偶娃娃。 离得近的绿药猛地吸了口气。 明曦眨了眨眼，“这个娃娃是送给我的吗？” 她欣喜地伸手将布偶娃娃拿起来，这下其他人也看清了这东西，纷纷变了脸色！ 明曦捏着娃娃，皱了皱眉评价，“这娃娃真丑……” 众人齐齐倒吸冷气的同时，她突然“哎哟”一声，手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她将娃娃翻转一个面，惊讶地瞪大了眼，“这娃娃背后怎么还扎着针呀？” 一群人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黎嫔眼底掠过一抹快意，故作惊讶地看着明曦：“娘娘当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明曦瞅了她一眼，弯着眼睛笑：“黎嫔这话好奇怪呀，我应该知道吗？” 她不知道吗？ 看过那么多宫斗剧，不是都白看了？ 后宫嫔妃陷害人的必备手段，巫蛊之术，里面最常见的就是扎小人了。 虽然她看不懂，可她知道，上面写着的肯定是越离夙的生辰八字。 和众多宫斗剧一样，大齐对巫蛊的容忍度也极低，尤其是经历了之前的南诏，不仅是皇室，就连寻常百姓对这玩意儿也是深恶痛绝！ 黎嫔能想出用这玩意儿来诬陷她，以她的智商来说，也算是不容易了。 她在心里低低地叹了口气。 黎嫔等的就是她的这句话，闻言迫不及待地开口，眼里忍不住泄出几分得意：“可这东西是从娘娘的院子里搜出来的呀？坤宁宫把守森严，外面的人等闲进不去……” 她顿了一下，捂着嘴满脸惊讶，“莫非，还能有人故意趁人不注意，把这东西埋进娘娘的院子里，并且不惊动任何人？” “是呀，那人的本事未免也太大了吧！”明曦拍着手，十分配合地附和。 被抢台词的黎嫔：…… 第223章 我不识字 她眼神复杂地看向明曦，一时之间竟分不出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她瞥见明曦瞪着眼微张大嘴，充满真情实感赞叹的眼神，迟疑一瞬。 如果是装傻，这演技未免也太好了吧？ 这傻的，简直毫无表演痕迹啊！ 不过倒是方便她了。 她神情严肃，“娘娘看到上面的字了吗？这可不是打打闹闹随便玩玩，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她说的激情澎湃，恨不得下一秒皇上就下令将明曦关押起来，然后看她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然后她就听到明曦十分淡定地来了一句： “我不识字。” 黎嫔的表情猛地僵住，她不敢置信地扭头看过去。 明曦眨巴着眼睛，表情十分真诚，“我不识字，要不你帮我念念，上面写了啥？” 黎嫔：…… 那一瞬间，她的表情像极了便秘拉不出来…… 脸憋得青紫，黎嫔勉强扯了扯嘴角，“娘娘这话说的，娘娘是不识字，可身边的绿药姑娘识字啊。” 言外之意，这玩意儿就算不是你写的，你还可以找代笔！ 被点名的绿药神色茫然，“啊”了一声，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识字犯法吗？” 她问的很真诚，真诚到黎嫔感觉到了满满的嘲讽。 她一口气堵在喉咙，一时半会儿没想到怎么接。 明曦没笑了，她敛着眸，眼里带点冷意，语气恹恹的，“哦，黎嫔这么激动，我还以为那上面的字是你写的呢。” “你……” 这主仆可真能气人！ 她喘着气，但闻旁边一声冷笑，容贵妃标志性的阴阳怪气不紧不慢地嘲讽出声：“哎哟喂，本宫说某些苍蝇这是赶着吃热乎的呢，这么上蹿下跳迫不及待，怎么着，在娘娘院子里发现的就是娘娘的了？” 她斜眼睨着黎嫔通红的脸，冷冷一勾唇，“本宫天天见着苍蝇围着黎嫔你转，也没说你身上沾了某些腌臜玩意儿不是？” “嘴皮子一碰倒是张口就来，你拿出证据啊！” 她话落，毫不遮掩地翻了个白眼。 明曦瞥了眼黎嫔一青一白，仿佛打翻了颜料盘的脸色，抿紧了唇憋笑。 容贵妃这张嘴是真的毒，气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黎嫔和她对上，那才是真的自讨苦吃！ 越离夙以手抵唇咳嗽一声，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大家在这儿说破嘴皮子也没用，关键还是看陛下怎么想。 于是，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 在众人殷切的注视下，他眸光掠过明曦的方向，眼底晦暗难明，慢声道： “皇后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是要听她解释的意思？ 明曦有些意外地一挑眉，之前闹得那么不愉快，她还以为以越离夙的性子，会直接给她定罪呢！ 明曦耸了耸肩，意外的没有急着为自己辩解，而是目光转向黎嫔，耐人寻味地勾了勾唇：“本宫想先听听黎嫔的想法，她一上来就迫不及待想给本宫定罪，看来一定一些独特的见解。” 嘴角弧度扩大，她笑容顽劣，“也说来让本宫听听吧。” 本来打好满腔腹稿准备杀明曦一个措手不及的黎嫔：…… 第224章 黎嫔小气吧啦的 对上大家各式各样的目光，黎嫔木着一张脸，每次都被抢台词，她真的很没有成就感好吗！ 越离夙目光微深，神情散漫地一抬下巴：“黎嫔，说说看。” 被陛下这么“亲切”地呼唤着，黎嫔顿时满血复活。 她盯着明曦扯了扯嘴角，眼里闪过一抹幽光，她调整了语气，以一种压抑着什么情绪的嗓音，目光不忍地看了眼明曦缓缓道：“当然，以下观点都是嫔妾个人的看法，私心里，嫔妾也不希望这事是娘娘做的……” 明曦抬手打断她，“这个可以跳过，直接进入重点吧。” 大家心里都有逼数，大可不必如此做作。 黎嫔：“……” 她忍了忍，好悬克制住掐死明曦的冲动，重新组织着语言。 “首先，这东西是从皇后娘娘宫里发现的，还是那句话，坤宁宫守卫森严，旁人想要动什么手脚，难如登天。” 明曦摸了摸下巴一脸不赞同：“那万一是宫女太监被谁收买了，故意诬陷本宫呢？也不是没可能，前几天才逮着一个……” 见她反驳，黎嫔也不慌不忙，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娘娘说的，不无这个可能。不过，这巫蛊娃娃的布料，乃是宫里特有的雪缎，雪缎工序复杂，极难纺成，今年更是阖宫上下都只得了两匹，这两匹雪缎的去处，上尚衣局一查便知。” 她抿着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味深长地道：“嫔妾若是记得没错，这两匹雪缎，一匹给了皇后娘娘宫里，一匹给了太后娘娘，可太后娘娘最后转赠给了娘娘。” 太后向来喜素净简朴，雪缎于她而言太花哨，又见明曦喜欢，于是连着她的那匹也都送给了明曦，由此可见她对明曦的宠爱。 黎嫔掰着手指，故作惊讶，“也就是说，两匹雪缎，都在娘娘那儿！” 众人神色各异，死死垂着头不知所措。 谁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现成了现在这样子？ 陛下的生母死于一场宫变，其中也有着巫蛊的影子，他对此道可谓是深恶痛绝。 如若真是皇后娘娘做的，不管她去受人蛊惑还是怎么的，恐怕都避免不了一场责罚。 嫔妃们看向明曦的眼神充满了担忧。 明曦对上黎嫔得意中藏着挑衅的眼神，突然露出一个笑：“不对。” 黎嫔一愣，下意识道，“怎么不对了？” 明曦眨了眨眼睛，“本宫这个人吧，有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乐于分享。” “不巧，你说的雪缎我也分了一匹出去。” 在黎嫔怔愣的目光中，绿药站出来贴心解释：“没错，那匹雪缎，娘娘分成了好多份，每个宫里都送了一些，本想着可以拿来做荷包，如今看来，做个小人好像也绰绰有余？” 黎嫔睁大了眼，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本嫔为什么没有收到？” 绿药慢吞吞眨了眨眼，看了眼明曦的方向，神色纠结：“因为娘娘说……说” 黎嫔眼睛一亮，迅速追问：“说什么？” 绿药闭了闭眼，一脸视死如归，气沉丹田扯着嗓子道：“因为娘娘说了，黎嫔娘娘小气吧啦的，每次送礼都不知道给回礼，还是其他宫里的娘娘们懂事，知道礼尚往来！” “这雪缎给了黎嫔，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黎嫔：…… 第225章 本宫敢你敢吗 偌大的宫殿里，静的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众人眼神诡异地瞧着黎嫔，她脸红的快滴血，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臊的！ “噗嗤”一声，不知道谁率先打破了这个局面，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偷笑声。 明曦神色尴尬，清了清嗓子瞪了眼绿药，眼神有些埋怨，“绿药，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啊！” 虽然这话她的确说过，可那毕竟只是随口的抱怨，现在放到明面上来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抠搜，送别人东西就是惦记着那点回礼！ 她是那种人吗她？ 绿药这缺心眼儿的！ “原来黎嫔是因为没收到皇后娘娘的礼物，这才耿耿于怀，怀恨在心呐？”容贵妃噗嗤一笑，乐了。 她风情万种地一撩碎发，慢悠悠拿眼神嘲她：“早说嘛，本宫那儿还有一截没用的，本来是打算给我家妙妙做个围兜，既然黎嫔喜欢，拿去便是了，没得眼皮子浅，闹得娘娘跟前来！” 妙妙是黎嫔养的一只波斯猫，平时可宝贝着呢。 给一只畜生用的东西转手送给她，还以一种高高在上施舍的语气，这羞辱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黎嫔脸色青白，肩膀气的一颤一颤的，恨不得扑上去刮花这贱人的脸！ 德妃淡定地站出来，本以为她是来做和事佬的，结果她转头朝着黎嫔温柔地道：“实在不够本宫那儿也还有呢，咱不馋人家的昂。” 黎嫔：…… 大家争先恐后地附和，在黎嫔铁青的脸色下，明曦无辜地耸肩：“所以呀，黎嫔，你这个理由真的很牵强诶，大家都有雪缎，凭什么就认定是本宫做的？或许，你仔细想想，还有没有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她一脸你别急慢慢想，我也不是很忙的模样，贴心的不能再贴心。 黎嫔：“……” 她麻着脸，不冷不热地勾了勾唇，“那这个姑且不管，娘娘仔细看看，那巫蛊娃娃的绣法和针脚。” 她说了一句，大家这才将注意力再次放到那娃娃身上。 黎嫔眼底划过一抹诡异的光，“大家看清楚了吧，这种乱针绣，可是源于苏绣，而众所周知，皇后娘娘喜爱苏绣，为此，丞相特地花重金为娘娘做了个技艺高超的苏绣师傅，那人如今就在宫里……” 是的，宫里的绣娘纵然技艺高超，可苏绣极难且复杂，真正擅长的还是只有那位杨司衣。 如果真是她绣的，皇后娘娘的嫌疑怕是没那么容易洗的掉，非但如此，恐怕，丞相大人也会被卷进来…… 见大家神色各异，黎嫔得意地扬起嘴角，“是不是出自她手，陛下将她召来一审便知。” 明曦手指摩挲着那娃娃，眼里有明暗起伏的光影迅速掠过，她抿着唇没说话。 越离夙抬眸看了眼垂着眼看不清神色的明曦，搭在膝上的指尖微扣两下，他眼睫一垂，淡淡道：“去，将人召来。”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安静不语的明曦突然发难，她抬眼，漆黑的眸笔直地看向黎嫔：“黎嫔说了那么多，话里话外仿佛都认定了是本宫做的。” 她淡淡扬起嘴角，脸上的笑天真无辜：“可本宫这人最受不得委屈，如果结果并非你所言，那么黎嫔……” “你敢承担诬陷本宫的代价么？” 她明眸善睐，笑吟吟地看着她，一字一顿。 “本宫敢，你敢吗？” 黎嫔心里巨震，猛地后退一步。 明曦不理会她陡然惨白的脸色，抬眸看向越离夙，近乎挑衅地勾了勾嘴角，“陛下，您觉得呢？” —— 很快，一名妇人被人带着迈进了殿门。 那妇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模样，长相周正，穿着干净体面，正是擅苏绣的杨司衣，她在刺绣上的造诣极高，连宫里的老师傅常常都自愧不如。 杨司衣不愧是丞相挑中的人，猝不及防被叫到这里，面对这样的大场面，看上去除了有点茫然，模样倒是很镇定。 她径直目不斜视走到中间，端正行了个礼。 黎嫔压下心中不安，她面上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像是为自己找回场子一般，“杨司衣，看来你是知道把你叫来的目的了，居然如此镇定自若？” 本以为杨司衣会惶恐不安，没想到她只是疑惑地看了眼黎嫔，有些不解的道：“黎嫔娘娘此话何意？御前不得失仪，奴婢一直谨记在心，不敢冒犯圣上。” 她笑了笑，不疾不徐，“黎嫔娘娘这话，倒是让奴婢摸不着头脑了。” 她说罢，恭敬地垂眸，让人挑不出错来，黎嫔气的胸口一堵。 明曦看够了热闹，笑眯眯开口：“杨师傅，这里有一样东西需要麻烦你看一下，是不是出自你的手。” 杨司衣对着明曦笑意明显真诚了许多，她眸光温和，笑意盈盈：“娘娘有吩咐尽管开口就是，不必如此客气。” 明曦让绿药把东西递过去，她接过一看，目光一顿，有些明白为什么大殿里气氛如此诡异，而皇上也如此大动干戈了。 惊讶不过一瞬，她仔细打量着那娃娃，微微皱着眉：“这，的确是乱针绣。” 有极轻的吸气声响起。 紧接着，她将那娃娃翻来覆去打量了一圈，最终笃定道：“可绝不是出自奴婢之手。” 黎嫔笑意一僵，眼睛微眯，眸光不善：“杨司衣，你可要看清楚了，欺君罔上，可是要掉脑袋的！” 杨司衣丝毫没有被威胁的忐忑，她神色严肃，义正辞严地道：“黎嫔娘娘这话好没道理，干我们这一行的，会连自己的作品都分辨不出来吗？” 她指着那巫蛊娃娃，神色淡然，“这刺绣针法虽然是乱针绣，但针脚粗糙，有着严重的模仿痕迹，可以看出这人并不擅长这种绣法。” “而且……”她顿了顿，眼里流露出一抹笑意，“奴婢绣东西时有一个小习惯，会在收尾的时候改用滚针，然后故意漏掉一针。” “一开始呢，只是疏忽大意，后来觉得这种绣法也挺有自己的特色，后来就一直保留了这个习惯。” 她指着那娃娃，挑了挑眉，“这娃娃，虽然粗糙，却挑不出大错，明显不是奴婢绣的。” “怎么可能？！收尾的地方明明就有漏掉一针！”黎嫔瞪着眼睛失声道。 第226章 差点就死掉了 黎嫔说完就反应过来自己着了道。 她咬着唇，果不其然，转眸便对上明曦似笑非笑的眼神，她翘着唇，语气玩味：“黎嫔怎么就那么肯定，漏了一针呢？” 众人质疑的眼神跟随着而来，一股慌乱涌上心头，她极力维持着镇定。 “当时嫔妾也看过，印象深刻，所以……也可能，可能是记错了。”她咬了咬唇，迅速走过去拿起那个巫蛊娃娃一看，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随即想到什么，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明曦。 明曦杏眼无辜地盯着她，“难道，黎嫔之前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娃娃吗？” 黎嫔抿着唇，额头隐隐沁出冷汗。 明曦笑容泛冷，眸色黑黝黝的，有些瘆人，“你要是之前仔细看了，就会发现，这和你提前在我院子里埋下的，根本不是同一个！” 看着她脸色苍白如纸，身子也不自觉的颤抖，明曦拍了拍巴掌，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惜呀，你太过自信，也太过自负。” “不过……”她抿着唇笑出声，神情十分愉悦，“多亏了你的自负呀，不然，本宫还没这么容易洗清嫌疑呢。” 她眸光倏地冷下去。 越离夙居高临下瞧着这场戏剧性的转折，神情未有丝毫波动，只是看着明曦的眼神，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对上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绿药主动站出来笑着解释。 原来之前明曦借口丢了首饰搜院子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只是出于谨慎，让绿药搜查房间的时候，顺便也看看宫殿的其他地方，麻烦是麻烦了些，不过保险。 毕竟出了个内奸，谁知道她有没有干其他缺德事儿！ 结果还真就在后院花园里的一棵树下发现了这玩意儿。 绿药也是个聪明的，她并没有选择声张，而是私底下偷偷告诉明曦。 二人一合计，决定来个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明曦当时就有了猜测，很有可能是黎嫔。 她本来没想做这么绝，可云嫔的死和萧贵人的自缢彻底激怒了她，于是她一步一步，引诱黎嫔走入死局。 黎嫔这次其实挺聪明，她甚至不知从哪儿知道杨司衣绣东西时有漏针的这个小习惯，连这个也完美地复制过去，如果不是她提前换掉了，这个把柄足够让她十张嘴都说不清。 黎嫔还在为自己的杰作沾沾自喜，等着她掉入网里，殊不知她也耐心地等待着她上钩。 这个决定其实很大胆，因为时间仓促，也充满漏洞。 她赌的就是黎嫔的自负。 但凡之前黎嫔仔细看了看那个娃娃，就会发现真正的已经被调包，察觉到不对劲的她自然不会继续毫不顾忌地实施计划。 然而她没有，她坚信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甚至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明曦从云端跌入泥里。 所以，她亲手把自己送上了黄泉路。 意识到事情的败露，黎嫔面如死灰，噗通一声跪下，她看向越离夙，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皇上！皇上嫔妾错了，嫔妾只是一时之间鬼迷心窍！” 她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庆幸地笑着，神色有些癫狂，“不，这件事是萧贵人干的！和嫔妾没有一点干系！东西是她让人放的！嫔妾也是受她蛊惑……” 楚良媛咬着牙眼眶发红，一字一顿，“可萧贵人已经自缢了！” 黎嫔冷笑一声，“谁知道她是不是畏罪自杀，没准就是因为被事情败露所以她才……” 楚良媛难以置信地瞪大眼，身子气的发颤。 她根本没有半分悔改和愧疚！ 明曦疾步走上前，捏着她的下巴狠狠甩下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她用尽全力，半条手臂都在发麻。 黎嫔脸上迅速浮起一个红印，她扭头惊愕地看着她，紧接着，眼里浮现浓重的恨意。 明曦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瞳眸渗出漆黑，“你配提萧贵人吗？” “你用她弟弟和母亲威胁她，逼迫她帮你做事，将她逼死的时候，夜里不会做噩梦吗？” “兴许现在，她正站在旁边，幽怨地看着你呢。” 她压低的声音幽冷，轻轻朝她脖颈处吹了口气。 黎嫔瞳孔猛地一缩，明曦蓦地松手，她身子跌在地上，视线里，明曦慢条斯理地弯腰，为她整理着额前碎发，她白净的小脸乖巧无害，声音又软又甜： “别怕。” “这才到哪儿啊？” 黎嫔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尖叫着手脚并用连连后退。 明曦慢吞吞直起身子，眼里闪动着莫名的光泽，她啧一声，低低咕哝：“真不经吓。” 越离夙将明曦的反应敛入眼底，瞥了眼已经有些疯魔的黎嫔，眼底划过一丝不耐：“传朕旨意，黎嫔使用巫蛊之术陷害皇后，关入大牢，择日杖毙！” 黎嫔闻言，猝然睁大眼，眼里满是震惊，她试图扑上去，结果被侍卫死死钳制住：“不！不皇上！您不能这么对我！” “不，不是这样的！本宫是皇贵妃！你们谁敢动本宫！” 众嫔妃惊诧地瞧着这一幕，议论纷纷。 “她疯了吧？还皇贵妃？做梦呢！” “真是个疯子！干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 唯独明曦，眸光隐隐闪过疑惑。 然而她来不及多想，下一秒，黎嫔竟然挣脱束缚朝她扑过来，伸出手要掐她的脖子，她目眦欲裂，恶狠狠盯着明曦：“傅明曦！” “不，你不是傅明曦，你是妖怪！” 她眼眸含煞，眼底有血丝和孤注一掷。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明曦没防备她突然发难，被扑的踉跄着后退，跌倒在地上。 黎嫔的手刚碰到她的脖子，整个人被一脚踹开，身子飞出好远，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血。 明曦抬眸，越离夙冷着脸挡在她跟前，眸色阴鸷俯视着狼狈的黎嫔，语气阴冷含怒：“还不快把这疯子拖出去！” 侍卫连连告罪，一脸嫌恶地将黎嫔架出去，期间她仍然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着，越说越离谱，侍卫听的胆战心惊，连忙将她的嘴堵住。 越离夙脸色难看，转过头来看明曦，却见她白着脸，神色带着一丝惶惑茫然，询问的话登时堵在喉咙，微微眯眸若有所思。 下一秒，她手捂着脖子一脸心有余悸，小嘴一瘪，放声大哭。 “呜绿药，我差点就死掉了呜呜呜” …… 第227章 你也重生了吧 明曦满脑子都是黎嫔那句话—— 你不是傅明曦！ 尽管那可能只是她走投无路下胡乱的一句，可不可否认，当时她的心几乎快要跳出喉咙。 那种茫然无措，比对方要掐她的脖子还要可怕！ 好在她反应快，机智地化解，其他人忙着关心她的情况，也没有把黎嫔神志不清下的那句话放在心上。 只是越离夙…… 明曦心里存了疑惑，打算回头去问问黎嫔，看看能不能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总觉得……她当时那些话，不像是神志不清说出口的…… 明曦目光发怔，突然想起萧贵人托人带给她的那封信。 信上完整地交代了她受人胁迫，做下一系列身不由己的事，不求能获得她的原谅，只求在临死之前能赎一些罪。 她还说，黎嫔身后还有人，只是她并不知道那人是谁，让明曦多加提防，他们的图谋远远不止于此。 图谋…… 明曦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可是如果是那个人，为什么要把她牵连进来，或者说，把丞相府拖下水呢？ 相府！ 明曦心里一磕，猛地站起身，不小心碰到桌上的茶盏，“啪”的一声，茶盏落地，清脆的碎裂，茶水溅湿裙摆，她眼神一怔。 绿药闻声进来，惊讶地看她。 “娘娘……怎么了这是？” 明曦快步冲上前握住她的手，语气飞快地交代：“绿药，听我的什么都别问！你现在就拿我的牌子出宫，给爹娘递个消息……” 绿药听的一愣一愣的，却也明白事态的重要性，她严肃地点了点头，收拾东西准备出宫。 明曦咬了咬牙，拿起披风拢在身上，叫了小栗子，快步出了坤宁宫。 她要去见黎嫔一面！ 有些事她迫切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小栗子见明曦一脸凝重，什么都不敢问，只惴惴地跟在她身后，心里纳闷儿。 自从经历了云嫔娘娘那事儿，皇后娘娘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这样，反而越来越有一个皇后的架势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曦不愿意让越离夙知道她来看过黎嫔。 天色阴沉，云层也压得低低的，仿佛将要塌陷下来一般。 已入深秋，连着好几日天都是这样，闷闷的阴沉，让人喘不过气，这不，方才还是明朗的亮堂，转眼就已黑了半边，那团簇成的黑云将天边撕裂了一条口子，只露出一道白光，如同被困牢笼的猛兽，蓄势待发。 守门的侍卫见了她，恭敬行了个礼。 “娘娘怎么来了？” 明曦抿了抿唇，神色如常，“本宫有一些话想问黎嫔。” 侍卫犹豫一瞬，想着反正皇上也没说不能探望，不如卖皇后娘娘一个面子。 于是他殷勤地笑着，“那您里边请，小心点路。” 侍卫在前面带路，昏暗的长廊里，空气里弥漫着潮湿腐朽的味道，甚至还有浓浓的血腥味儿，混合着各种酸臭味儿交织在一起，隔着老远闻着都能让人把隔夜饭吐出来。 明亮的火光与地牢的阴森形成了鲜明对比，晕的周围一片昏黄，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迅速被黑暗撕扯得支离破碎。 整个空间，充斥着一股子压抑。 明曦别过头去，有些不适地拧了拧眉。 小栗子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她抬手以示无碍。 “喏，这就到了。” 走到一间牢房前，侍卫转过身来弯腰赔笑，“这味儿有些难闻，娘娘您多担待点，卑职就在外面，有事您叫一声就成。” 明曦点点头，小栗子拿出银子打点，没想到还能得赏钱，侍卫一乐，顿时态度越发友好：“娘娘站远些，那女人发起疯来可不得了！” 他嘀咕着退出去，明曦想了想，一抬下巴：“你也出去。” 小栗子一脸为难，“娘娘，奴才还是守在……” 留娘娘一个人在这儿，万一黎嫔发疯，那多危险！ 明曦鼓着腮帮子不悦地瞪他。 小栗子哑了声，乖乖点头退出去。 明曦这才将目光转向牢房内，几不可察拧眉。 女人缩在角落里的茅草上，头发和衣服脏兮兮的，看上去吃了不少苦头。 她听见动静，慢慢抬起头来，朝着明曦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声音嘶哑：“我就知道你会来。” 明曦眸光在她身上兜转一圈，“你没疯？” 虽是疑问，语气却笃定。 黎嫔神色一阵扭曲：“我当然没疯！” 她突然平静下来，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明曦，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说出的话让明曦如遭雷击。 她说。 “傅明曦，你也重生了吧？” 重生？？？ 也？！ 明曦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骤然捏紧了拳头。 黎嫔是重生的？！ 卧槽！ 要不要这么搞她！ 难怪…… 电光火石之间，她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鬼使神差的，她稳住表情，冷冷一勾唇：“呵，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 —— 稚嫩的女声充满冷酷和陌生，她语调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轻蔑和戏弄—— “呵” “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 墙壁后，越离夙用力攥紧了拳头，唇瓣血色尽失，他眸色翻涌着漆黑莫测，暴戾凶狠，如波涛汹涌的大海，有凶兽出没。 这一刻，他心里抱着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他突然很想看看她此时的表情，看看是不是和上辈子将剑送进他胸膛时一样，脸上带着不屑一顾的嘲讽和冷漠。 他也想知道，冷眼旁观着他由仇恨到堕落的转变，她心里是不是很得意？ 看吧，即便再来一次，她依旧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得了明曦肯定的回答，黎嫔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她低着头冷笑：“看来，我栽在你手上，也不算冤。” 明曦抿了抿唇，迫切地想从她嘴里套到更多话。 “所以，你是来报复我的？” 她厌恶地皱了皱眉，果然，黎嫔被她着轻蔑的态度激怒，神色激动起来。 “报复？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说着，她古怪地笑了笑，“想要对付你的，可不止我一个呢。” “傅明曦，你以为你赢了吗？” “我告诉你，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第228章 晴天霹雳 她说着，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 终于捕捉到关键信息，明曦眼里闪过一抹幽光，“你知道什么？” 黎嫔充满快意地瞪着她，“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你做梦！” 她此时的情绪十分激动，甚至隐隐带着一股癫狂的兴奋，明曦皱了皱眉。 只听她哈哈大笑起来，“傅明曦，你也快来陪我了！你在意的所有东西，最终都会付之一炬！” 她说着，嘴角突然涌出一丝血，紧接着是眼睛，鼻子！ 明曦骤然瞪大了眼：“你服了毒？！” 脑子里飞快闪过什么，甚至来不及抓住。 黎嫔抓着自己的喉咙，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然而眼神却直勾勾盯着明曦，充满快意和恶意，甚至还有一种隐隐的期待…… 黎嫔气息渐渐弱下去，与此同时，明曦脑子里的迷雾也豁然开朗。 黎嫔那么自私的人，怎么可能服毒自尽，她是被灭口的才对！ 而按照她的毒性发作时间来算，那个人很有可能还没离开这里！甚至还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思及此，明曦手臂迅速爬起一层鸡皮疙瘩，她脊背一凉，下一秒，只感觉一阵疾风自身后传来。 紧接着，她整个人被一股极重的力道给掼到墙上，后背和后脑勺一阵剧痛，明曦痛苦地皱起眉，心里把黎嫔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疯婆娘！ 死前都不忘坑她一把！ 纤细的脖颈被人捏在手里，然后猛地收紧！ 明曦还没从疼痛中缓过神来，一股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席卷而来，她大脑因为缺氧意识昏沉，朦胧中对上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漆黑冰冷，宛如古井寒潭，平静无波，却充斥着无限杀机！ 这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想要杀她的信号！ 求生的本能让明曦死死抱住他的手腕，又抓又挠，企图得到片刻的喘息。 她艰难出声，嗓音干涩：“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女孩儿湿润的杏眸盈着一片晶莹水色，水雾沾染在长而翘的睫毛上，将落未落，她白皙的脸染上嫣红，明亮清澈的目光逐渐涣散，然而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竟十分坚定。 是孤注一掷，也是破釜沉舟！ 那人盯着她片刻，眼里划过一丝迟疑，下一秒，竟然真的松了手。 明曦顺着墙滑落到地上，捂着胸口撕心裂肺的咳嗽。 再抬眸，面前已然没了那神秘人的身影。 呼吸渐渐平复，她揉了揉疼痛的脖颈，眼里有什么越发明亮炙热。 她默不作声抿紧了唇。 从来没有一刻像刚才那样，她这么渴望自己变强大！ 一墙之隔，越离夙收回了正欲迈出的步子，捏紧了拳头又松开，神色阴晴不定。 他朝着暗处吩咐：“追上去看看。” 刚才那人是谁他大概心里有数。 对方突然对明曦出手他也很意外，然而更让他意外的是，关键时候，那人居然犹豫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傅明曦悄无声息死在这儿，丞相必定大怒，从而跟他结下不可调和的矛盾，盛怒之下说不定还会做出更多大逆不道的事。 搅乱朝局，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还有，明明傅明曦他应该高兴才对，可为什么刚才他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出手阻拦…… 他神色冷冽，俊容笼罩着一层寒霜。 转身大步离开黢黑的牢笼。 —— 明曦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跌跌撞撞地出去，小栗子见她这副模样大吃一惊，连忙上来扶，“娘娘，这是怎么了？！” 明曦把衣襟往上拉了拉，遮住脖子处青黑的掐痕，她低垂着眼遮掩住眼神冷冽，面上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当时没注意，黎嫔突然扑上来掐我，可疼可疼了！” “这疯子！”赶上来的守卫提着刀骂了一句，作势要往里面走，“卑职这就去给她点颜色看看！” 明曦抬起下巴，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语气天真。 “可她已经死了呀。” 真好，死无对证呢！ 可惜她还有那么多话没问出口，还有…… 那人知道她是重生的，会怎么做呢？ 到了此刻，她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现在的她，无非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可总有一天，她会一一还回去的！ 明曦一路往回走，却瞥见路上有不少宫女太监见了她，眼神古怪，欲言又止。 她一开始以为是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太显眼，可是后来，她逐渐发现了不对劲。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神色凝重起来，让小栗子上前打探。 谁知平常见了坤宁宫谄媚讨好的宫女太监们此时却纷纷避如蛇蝎似的，不敢靠近。 顿时，明曦一颗心又沉了几分。 最终，还是一个小宫女见她这幅模样不忍心，好声提醒：“皇后娘娘，相府出了事，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轰！ 犹如当头一棒，砸的明曦头晕目眩！ 小栗子手忙脚乱扶住她，“娘娘！” 明曦死死咬着唇，脸色惨白，她一发现不对劲就让绿药去递消息，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其实抓住拂筝时，她最后说的那番话就应该让她引起警惕的！ 她说—— “娘娘，已经来不及了。” 黎嫔也说，就算她死了，也不会让她好过！ 她们都在向她传递着一个信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只是单纯为了针对她，从始至终，他们的目标就是她身后的丞相府！ 而绿药…… 她让绿药回去送消息，压根儿就是主动往人家设下的套里钻！ “娘娘！”小栗子的惊呼声被甩在身后。 明曦拼命奔跑在宫道上，冷风吹的她一个激灵，头脑反而越发清醒。 能把整个丞相府拖下水的东西是什么？无非是涉及到朝政的，譬如贪污，譬如……谋反！ 原来如此！ 原来她的私印用途在这里，难怪黎嫔那么笃定她会被牵连！ 身上的披风过于厚重，明曦索性将其解开一把扔掉。 湿冷的寒意争先恐后往骨头缝里钻，她瑟缩了一下，咬着牙不管不顾地往宫门口冲。 迎面撞上一群人。 绿药被两个御林军押着，见了她，神色激动地挣扎起来。 “娘娘，他们说老爷勾结敌国意图谋反，把他给关入大牢了！” “夫人气晕了过去，二少爷旧疾发作，还有三少爷……” 她声音带着哭腔。 “三少爷和人起了争执，那人是安阳王的小儿子，放话说要打断他一条腿！” 晴天霹雳！ 明曦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一切都和原著重合了，而且提前了整整十年！ 第229章 杀你儿子还得挑日子 明曦整个人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给攫住。 明明关于女主的剧情已经偏离了轨道，可是为什么，事情还是在朝原来的方向发展？！ 相府出事，兄长们不得善终，她也会身首异处！ 上一秒，她还沾沾自喜着自己能够改变剧情，可是下一秒，现实就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仿佛有人高高在上，俯视看着她为自己的杰作欣喜若狂，嘲笑她的自不量力，然后在她忘乎其形的时候，狠狠给她致命一击！ 明曦突然产生了一股巨大的茫然。 她出现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既不能改变任何事情，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东西一一从生命里消逝！ 她穿书的意义在哪儿呢？ “娘娘！快去救三少爷，晚了就来不及了！” 绿药声嘶力竭的呐喊猛地将她拉回现实！ 明曦醍醐灌顶，陡然清醒过来。 没错，三哥哥断腿的事还没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明曦重重抿了抿唇，脸上恢复了些血色。 她冷着脸问那侍卫，“傅家三少爷如今在哪儿？” 侍卫被她冰冷的眼神吓住，战战兢兢地答，“在……在安阳王府！” 明曦眯着眸，杀气腾腾。 “小栗子，给本宫叫上几个人，抄家伙，去安阳王府。” “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动我家小锦鲤！” “看本宫不削了他！” 小栗子瞪大了眼捂住嘴。 ！！！ 他家娘娘骂安阳王是狗东西！ 还要削了安阳王！ 不对，娘娘让抄家伙？！ 是要去干架吗？ 仔细想想，居然，有点小激动是怎么回事？ 安阳王是目前唯一的外姓藩王，此人野心勃勃，且极为奸猾！ 他的儿子更是出了名的嚣张纨绔，和傅景礼一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对，傅景礼压根儿不能和他比，他最多也就是走鸡斗狗无所事事惹人嫌，而安阳王世子，那是真正的欺男霸女，为害一方！ 不过藩王无召不得进京，这一家子长期居住在封地，倒是少有兴风作浪的机会。 这次也是赶上中秋，人还没走，傅景礼也不知道怎么跟人起了冲突。 要放在往常，安阳王世子也得忍让傅景礼，可对方八成是提前得到丞相府遭难的消息，这才赶着来落井下石了！ 什么玩意儿！ 丞相府还没落魄呢，这些个魑魅魍魉就开始作妖了！ 明曦气势汹汹杀到安阳王府，门童一开始态度还很轻慢，一副没把明曦放在眼里的样子，直到她抢过身旁侍卫的剑，剑尖准确无误挑着他的下巴。 门童脸色唰的一下惨白，两股颤颤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作求饶状，“娘娘，皇后娘娘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娘娘饶命！” 明曦眉眼带笑，剑锋一点点勾勒着他的下巴，然后划过滚动的喉结，落在他的脖子处，温温柔柔地偏头看他，乖软出声：“现在倒是会说人话了？” 门童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神情紧张，哭丧着脸：“小的罪该万死！娘娘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您，您里……里边请！” “唰” 明曦收回剑，眉眼倏地冷下来，她睨着如蒙大赦不断磕头的门童，嘴角嘲讽地一勾：“狗仗人势的东西！” 说罢，她头也不回，径直朝里面走。 小栗子捧着怦怦跳动的心脏，星星眼地望着自家娘娘的背影。 一个字。 飒！ 回头必须好好给绿药炫耀炫耀！ 路过谄媚狗腿的门童，他没忍住，啐了一口。 “我呸！” “白长一对招子！连我家皇后娘娘都敢拦！” 安阳王府很大，不过有侍女在前面带路，明曦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 绕过一座假山，她听到一阵动静。 嚣张的公鸭嗓十分刺耳，隔着大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股得意洋洋。 她走近一些，那声音顿时变得更清晰起来。 “傅景礼，你不是很得意吗？你不是很狂吗？” “这样，今天你当着众人的面，从小爷胯下钻过去，这事儿就揭过去了，怎么样？” 顿时，一股怒火窜起，明曦捏紧了手中的剑，怒气冲冲地杀进去。 “本宫当哪家的狗没拴好在这儿乱吠呢，打眼一瞧，哟，原来是个人呐！” 因为带了怒，原本甜糯的声音辗转出几分凌厉的煞气，在寂静的庭院里掀起一阵波澜，掷地有声！ 傅景礼漫不经心的神色猛地一僵，眼里划过什么情绪，他似是不敢置信一般，猛地扭头看过去！ 众人惊诧间，目光循声望去。 明曦一掀裙摆，踏进门，俏生生的脸颊晕开浅淡的红，她眸光亮的逼人，手里持着一把剑，笔直地看向愣在正中的安阳王世子，嘴角勾起讽意。 目光微顿，她看到一向懒散没个正形的傅景礼被人架着跪在地上，衣服凌乱，发丝披散，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淤青伤痕，整个人不能用狼狈来形容！ 眼里划过一抹震惊和愤怒。 难以抑制的怒火一瞬间涌上心头，明曦眉眼沉的可怕！ 傅景礼皱着眉，哑声急道，“死丫头，谁让你来的！还不快回去！” 明曦充耳不闻，对上众人惊愕的目光，她径直冲上前，长剑“唰”的一下抵住安阳王世子的喉咙，用力一压，他脖颈处瞬间多了一条血痕。 对方脸色霎时血色尽失，眸光惊骇惶恐，明曦偏头，笑吟吟开口，“刚刚风有点大，本宫没听清你说的什么，要不，你当着本宫的面，再说一遍？” 傅景礼眼底划过浓浓的震惊！ 这丫头，她怎么敢……！ 安阳王世子两股颤颤，吓得结巴，“我我我……” 明曦眉眼一冷，眼角挑起凛冽锋芒，刀刃深了几分，她冷笑，“说啊！” 本来在吃茶看热闹的安阳王猛地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指着明曦怒骂：“傅明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我儿！” 明曦转眸看向他，漆黑的眼底露出点冰冷笑意，“本宫有什么不敢的？安阳王世子对本宫出言不逊，以下犯上，我想杀便杀了，怎么，杀你儿子，还得挑日子吗？” 安阳王见她面不改色地颠倒黑白，气的胸口一哽，急得直跺脚，朝着一屋子的人骂道：“你们这群饭桶！都愣着做什么？上啊！” 第230章 磕头赔礼道歉 一群全副武装的侍卫顿时把明曦护的密不透风！ 她扬着下巴，眼神嘲讽，“本宫看谁敢！” 安阳王气急，口不择言：“傅明曦！你亲爹命都快没了你还敢跟本王叫板！你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皇后？” 他勾着唇，眼神带点狠色，“通敌叛国，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着，看看你们傅家是怎么败落的！” “到时候，你还要跪下来求本王放你一马！还要看本王乐不乐意高抬贵手！” 他怒哼一声，眼里恶意昭然若揭。 傅景礼微眯冷眸，眼底按捺着什么情绪，无声攥紧了拳，隐忍不发，眼神落在明曦坚韧挺拔的背影上，眼神有些复杂。 明曦抿着笑，面上不见怯色，她手中的剑不紧不慢在安阳王世子身上游走着，剑尖在他两腿之间的地方停下，对方两腿颤颤巍巍，宛如风烛残年的老人，她眼里划过一丝嘲讽，抬眸挑衅地瞧着安阳王： “那又如何？” 她笑容张扬恣意，“只要本宫一天还是皇后，无论是你，还是你儿子，见了本宫都得夹起尾巴做人！” “本宫让你跪着……”她顿了顿，握着剑的手往前一送，倏地一下挑破安阳王世子的裤裆，她笑意盈盈，一字一顿。 “你敢站着吗？” “噗通”一声，安阳王世子终于忍不住，两腿一软，膝盖砸在地上，他一个男人，竟然被吓得放声大哭起来，两腿之间湿了一片。 “傅明曦！”安阳王咬牙切齿。 明曦厌恶地拧了拧眉，侧过头看着他，眉眼含煞，“王爷得庆幸，你儿子还没来得及动我三哥哥，否则，你们断他一条腿，本宫要你儿子一条命！” 傅景礼瞳孔猛地一缩，心下巨震。 他从小就被灌输一个理念，应该疼爱妹妹，保护妹妹。 之前的傅明曦性格刁蛮任性，他实在受够了对方的无理取闹娇纵霸道，于是他就反着来。 专门和傅明曦对着干。 直到明曦的到来，一开始他对他爹娘那套说法不以为然，什么真妹妹假妹妹，不都是麻烦精！ 在他看来，明曦和之前冒牌货那个没什么两样。 他恶意刁难她，却发现她又呆又蠢。 可就是这样一个又呆又蠢的傻丫头，却敢毅然站出来维护他，不论是在国子监那次，还是在此时此刻。 她都没有一丝犹豫的，选择挡在他面前维护他。 明明自己都还是个小萝卜头，明明平常磕着碰着都娇气的不行…… 却敢撞着胆子反驳威严的院长，持着剑对峙凶狠奸猾的安阳王。 他的心里突然又酸又涩，有股暖流在胸腔处涌动。 这蠢丫头，怕不是脑子被门挤了。 他对她并不好，还老是凶她作弄她…… —— 明曦一番话掷地有声气势逼人，安阳王脸都绿了，他指着明曦，浓眉倒竖，“你敢！” 明曦从容一笑，“你可以试试，反正你也说了，本宫是戴罪之身，横竖都是一死，带上一个安阳王世子，也算是赚了！” “安阳王，你可想好了，光脚不怕穿鞋的，本宫只有一条命，早死晚死无所谓，你可只有一个儿子。” 安阳王脸色一变，他在心中迅速权衡利弊之后，脸上强撑起一抹笑：“皇后娘娘，之前是臣多有冒犯，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好好商量嘛……” 明曦点头，似是满意他的识趣，“行，关于你对丞相府的诋毁，本宫也就不追究了。” 安阳王松了口气，心里有些轻蔑。 果然是小孩子争一时意气，谅她也不敢把事情闹大！ 一口气刚送完，明曦幽幽的声音飘过来： “让你儿子给我三哥磕个头赔礼道歉，这事儿就算完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安阳王脸色猛地一沉，眸色阴鸷盯着她，“皇后娘娘，您还是太年轻了，不明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 明曦眸光疑惑，“别了吧，见一次已经够膈应人了，以后还要再见，你不嫌烦本宫还嫌呢。” 安阳王：…… “你这是执意如此了？”他语气威胁。 明曦好整以暇地提了提剑，抵住安阳王世子的喉咙，无辜地眨了眨眼，“对呀，你儿子都没意见呢。” …… 他哪敢有意见！ 这世子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蛋！ 之前被明曦那么一吓，心理素质早就全线崩溃，反复经受着折磨，他受不了地呐喊出声：“别别，皇后娘娘，我道歉！我道歉！” 他一边说着，一边屈辱地磕头。 “对不起，傅三公子！” 安阳王咬了咬牙，一脸恨铁不成钢。 明曦挑了挑眉，懒洋洋出声，“没吃饭吗？大点声。” 世子抿了抿唇，神色有些不情愿，刀尖在眼前晃过，他顿时瞳孔一缩，也顾不上面子了，连忙出声，“对不起，傅三公子，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 傅景礼神色复杂，被人搀着站起来，一言不发。 安阳王额角青筋暴起，“皇后娘娘，现在可以了吧？！” 明曦勾唇，慢吞吞把剑扔给身旁的侍卫，笑眯眯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世子爷果然不愧为青年才俊。” 安阳王被她嘲的脸一绿。 —— “傅明曦，你长能耐了啊？” 出了安阳王府，傅景礼捂着胳膊皱着眉不悦出声。 明曦扭头看着他，一言不发，慢慢红了眼眶。 傅景礼愣了愣，生平第一次有些无措，“怎么了这是？提剑提的手累了？啧，瞧你这娇气的……” 他声音蓦地顿住，因为明曦猛地扑过来一把将他抱住。 他恍惚才发现，她真的很小的一只，脑袋才到他胸膛，毛茸茸的微微耸动着，肩膀一颤一颤的，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傅景礼，我都快吓死了……” 她出声，声音拖着浓重的哭腔，软绵绵的，挠在他心上。 傅景礼嗓音艰涩，神情不自在，胡乱地揉了一把她的头：“怕什么，不是都过去了吗？要不，我再去揍那个狗屁世子一顿，让你出出气？” 明曦抬眸看他，眼底映着晶莹的水色，噗嗤一乐，弯了眼眸。 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她冲进安阳王府的那一刻，有多害怕看见一个断了腿一蹶不振的傅景礼。 她的三哥哥向来骄傲，理应一直骄傲下去。 —— “他们说爹爹谋反，到底怎么回事？” 第231章 我去求他 傅景礼皱着眉，揉了把她的头，“小孩子，不该操心的别瞎操心。” 明曦抿唇，一声不吭固执地瞪着他。 傅景礼烦躁地按了按额角，拗不过她，只得如实道，“之前有个防洪工程由爹经手，朝廷拨了一大笔款下去，结果下面的人吞了这笔钱，私底下偷工减料，现在大坝塌陷出了事，上面彻查，结果查到爹这儿来。” 他顿了顿，看了眼明曦平静的神色，继续，“有份文书记录了那笔款的去向，可文书上，有你的私印。” 明曦心里豁然开朗，原来拂筝偷她的私印，是用来去做这件事了。 “那通敌叛国呢？” 傅景礼神色阴沉，“御林军在家里发现了爹与北蛮来往的密函，信中还提到了中秋宴上刺杀陛下一事。” “当然，那些密函是伪造的，可字迹又的确是爹的字迹，并且还盖着他的私章。” 他撑着眉神色无奈，“证据确凿，爹当场就被人带走了。”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明曦甚至没来得及抓住。 她挥去心中那股异样，半眯着眸，眼神不解，“那陛下就没有丝毫怀疑？” 傅景礼眼神复杂地盯着她，自嘲地一勾嘴角，“蠢丫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又怎么知道，陛下不想借此机会，铲除丞相府呢？” 明曦心凉了半截，她咬唇眸光一定。 “我去求他！” 傅景礼微微睁大眼，“娇娇！” 明曦走出两步，扭头看他，蓦地弯了弯眼眸，“三哥哥，你要照顾好娘亲和二哥，等大哥回来，我一定会把爹爹救出来的！” 她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傅景礼眼底闪过挣扎之色，唇线抿直。 正事要紧。 他攥紧了拳朝另一个方向大步走去。 去宣政殿之前，明曦先去了趟关押着丞相的大牢。 结果刚到门口，她就被守卫拦了下来。 把守的不是一般的侍卫，而是越离夙身边的金吾卫。 那人面无表情地拦住明曦，语气生硬：“陛下交代过，不许任何人探望丞相，娘娘请回吧。” 明曦咬了咬唇，“连本宫也不可以？” 金吾卫丝毫不为所动，硬邦邦地重复，“娘娘请回，请别让卑职为难。” 明曦望了眼黢黑的牢房入口，之前因为黎嫔的事她才进去过，自然知道里面的环境有多差，潮湿阴暗的环境里，人在里面待久了，没病都会憋出病。 更别说……如果他们对他用刑…… 明曦猛地闭了闭眼睛，额角青筋隐忍地抽动。 伫立良久。 她猛地一拂袖，转身离开，飞快抹了抹眼角。 “小栗子，我们走！” 丞相爹爹，暂且忍忍，很快了。 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 宣政殿。 此时并非上朝时间，然而里面的争吵声却此起彼伏，听上去很是激烈的样子。 一片嘈杂中，明曦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是大司马。 他落井下石的语气不要太明显，话里话外都叫嚣着要给丞相定罪。 “不可否认之前丞相大人做过很多贡献，可知法犯法，通敌叛国，绝不能姑息容忍！否则，我大齐律令何在？” 第232章 怕你等不到那天 丞相一党的人自然不肯答应，一个个据理力争，脸红脖子粗的。 这也不奇怪，毕竟二人一向不和，政见相左，如今丞相出了事，大司马不借此机会发作一番那才是稀奇！ 袖中的手猛地一紧，她走到门口，被小太监拦住。 那小太监面色为难地瞧着她，俯身恭敬地劝：“娘娘，您还是请回吧，陛下不会见您的。” 明曦抬眸目光笔直看他，小太监头皮发麻，僵着语气，“陛下说了，后宫……不得干政。” 明曦抿了抿唇，垂着眸，长长的眼睫在眼睑上方投落下一片阴影，神色安静乖巧。 “那本宫不进去，就在这里等着陛下。” 小太监有些于心不忍，主动透露，“之前李公公为您说了句话，已经被陛下罚去别的地方当差了，如今大家都不敢替您说好话，您……” “本宫知道。”她扯了扯嘴角，“多谢你呀，我就在这儿站着就好。” 她话说到这个份上，小太监自然也不好在拦她，只当作没看见，继续回去当差。 没一会儿，朝臣们鱼贯而出。 见了门口的明曦，神色各异，行了个礼，大多选择绕道而行，不敢停留。 明曦有些好笑，她又不打算求他们帮忙，至于一个个的视她如洪水猛兽吗？ “皇后娘娘。” 古怪的腔调落下，明曦抬眸看去，大司马慢悠悠地走过来，嘴角勾着似笑非笑，“中秋宴一别，娘娘可安好？” 明曦淡淡扬唇，“司马大人尚且安好，本宫又怎会不好？” 他眸一沉，阴沉沉地盯着她冷笑，“丞相大人还在牢里待着，娘娘却能如此淡定从容，还真是教本官佩服！” 明曦目不斜视，抚平衣袖间一缕褶皱，她语气玩味，“司马大人谦虚了，令千金被陛下禁足的时候，您不也是该吃吃该喝喝吗？” “你！”大司马咬着牙挤出一个笑，“好！不愧是皇后娘娘，果然伶牙俐齿，那本官就等着看，丞相府被抄家以后，您还能不能如此从容不迫！” 明曦终于施舍般看他一眼，眼神挑衅：“那大司马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本宫怕你等不到那一天！” “……” 大司马成功被气走，明曦收敛了神色，皱皱眉，心情却并不乐观。 已入深秋，湿冷的风吹来，寒意袭人。 她出来匆忙，披风也在奔跑的过程中不见了。 此时身上着了件单衣，压根儿抵御不了任何寒意。没一会儿鼻间就被冻的通红。 小栗子瞧得心疼极了，奈何也没带什么衣物或者挡风的东西，只能站在明曦身后。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替她勉强挡着些。 明曦笑了笑，“你大可不必如此，通敌叛国不是小事，他们大多都急着跟本宫撇清关系呢。” 小栗子默不作声抿紧了唇，良久低低道，“娘娘是奴才的主子，奴才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他顿了顿，憨厚的脸上露出一抹坚定，“奴才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娘娘是好人！丞相大人也是好人！” “那堤坝是丞相大人力排众议修的，做的是造福众生的大善事，那些人都不愿意做，只有他愿意，他大可不必接下这个烂摊子的！” 第233章 他不愿见她 “做好事不见他邀功，没道理出了事，就让他一个人扛着！” 他皱了皱眉，眼神不屑，“至于通敌叛国，那就更不可能了！骠骑将军还在战场英勇杀敌，身为一个父亲，自己儿子用鲜血换来的和平安宁，他怎么可能亲手毁掉！” 明曦眸光怔了怔，弯了弯唇角。 这么简单的道理，连个小太监都懂。 可那些人呢？ 当真是，狡兔死，走狗烹吗？ 她垂了眸，突然，肩上一暖。 明曦有些惊讶地抬眸，对上容贵妃关切的眼神。 “娘娘怎么在这儿站着，也不拿个披风什么的，大冷天的，冻坏了身子怎么办？” 她身后，是一群熟悉的面孔，大家脸上带着关切，默默看着她。 明曦目光怔愣，“你们……” 德妃掩着唇低笑一声，“朝政的事儿，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大家伙想了想，心里不安，还是决定来陪着娘娘，至少在这关键的时刻，有人陪在身边，娘娘心里也有个安慰。” 楚良媛上前，温柔地替她系好披风的带子，眸色有些伤感：“这段时间宫里发生了不少事儿，说来也是叫人唏嘘。” 她显然是想到了云嫔和萧贵人，脸上一阵低落，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定定瞧着明曦，“不过我们大家都相信，丞相大人绝不是那样的人，担忧难免，可与此同时，娘娘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宛才人眨了眨眼睛，“对呀娘娘，陛下一定会明察秋毫，还丞相大人一个清白的！” 明曦心下微动，咽下喉咙里的酸涩，瘪着嘴却没忍住红了眼眶，她垂着眸咬唇，“没白疼你们。” 宛才人心直口快，“那当然了，我们还等着娘娘教我们那个什么麻将呢！” 容贵妃一巴掌招呼上去，“你个棒槌！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这么煽情的时刻，她一定要这么缺心眼儿吗？ 搞得好像她们专程为那个叫麻将的东西而来的一样！ 宛才人捂着额头，眼神无辜又委屈，“可……这不是贵妃娘娘您说的吗？” 容贵妃神色尴尬：…… 明曦：…… 扎心了。 一群人立在冷风里彼此有个伴，气氛倒也不算冷清。 殿内，小太监咬了咬唇，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他上前几步，垂眸低声提醒：“陛下，皇后娘娘，还有其他娘娘们，都在门口等着呢。” 越离夙揉着额角的手一顿，抬眸扫了他一眼。 那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的小太监一个激灵，他惴惴不安地攥紧了手指，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良久，上方传来越离夙凉凉的语调。 “少说话，多做事。” “不然，你就去陪李德忠吧。” 小太监心里一颤，呐呐地称是，后背沁了一层冷汗。 等了整整一个时辰，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越离夙铁了心不见她。 意识到这一点，明曦一颗心渐渐沉下去。 肯见她都还好，可如今他压根儿就不见她，这样的态度，让明曦隐隐不安。 莫非，真应了傅景礼的话。 越离夙早就有了铲除丞相府的心？ 第234章 奉谁的命 明曦小脸苍白，唯独鼻间一点红，漆黑的杏眸微微睁大，眼尾微微垂着，看上去愈发显得惹人怜惜。 容贵妃一摸她冰凉的手，眉心微蹙，瞧了眼宫门，“娘娘，看来今儿陛下是不会见您了，咱要不先回吧，等在这儿也不是回事啊。” 明曦眼睫颤了颤，没有动作。 容贵妃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使出杀手锏，“娘娘，现在整个丞相府，恐怕也只有您能为丞相说的上一两句话了，如果连您都倒下了，那丞相大人岂不是更加孤立无援？” 不可否认，她的话恰好戳中了明曦的心事。 她最后看了眼紧闭的宫门，闭了闭眼睛，“好，那我明天再来。” 不见到越离夙，她是不会死心的！ 明曦抽空去看了看绿药，她出现在相府的时机太过巧合，所以也被人给关了起来。 不过可能是因为她的原因，绿药被关的地方是一处偏僻的宫殿，除了有些冷清倒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而且可能是看在她是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的份上，看守的人对她还算是客气。 绿药情况还算不错，明曦松了口气，询问了守门的人，得知绿药身上的嫌疑还未洗清，所以暂时不能放她出去。 明曦只好打点了些银子，让他们多照顾些她。 第二日，明曦往常一大早去养心殿门口守着。 越离夙下了朝会回养心殿休憩片刻，然而明曦等了许久也不见他的身影。 询问小太监，得知他还待在宣政殿处理政务。 哪儿来的那么多政务？ 为了躲她，他竟然连养心殿也不回了！ 明曦咬着唇，狠狠一揪身上的披风带子。 第三日的时候。 狱中传来消息，丞相病了，病的很严重。 据说是感染了风寒。 没有陛下的允许，狱卒不敢私自为他寻大夫。 消息传到明曦这儿的时候，她坐不住了。 回禀的那人说，丞相其实入狱当晚就病了，可是下面玩忽职守，一直拖着没报上来，直到现在病情严重了才不敢再拖。 说的委婉，其实就是落井下石罢了！ 她胸腔涌起一股愤怒，他们怎么敢！ 她不敢想象，现在爹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明曦立即让人从太医院抓了个太医，拖着人去了牢房，结果被拦了下来。 还是那个金吾卫，还是那张面瘫脸，对上明曦难以置信的眼神，他目不斜视，将尽忠职守演绎了个十成十！ 他说。 “没有陛下的旨意，卑职不敢放人进去，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卑职。” 明曦忍不住攥着拳捶他，情绪激动，“人命关天的事！等他同意？丞相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待的起吗？！” 他垂眼，面不改色，“卑职也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明曦蓦地停下动作，冷笑一声，“奉谁的命？” “越离夙吗？” 守卫眸色一震，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似乎震惊她居然敢直呼陛下名讳！ 明曦勾着唇神色冷极，她点着头后退，“行，不就是要经过他同意吗？本宫这就去求！” 她说着，转身跑进雨里，背影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视野里。 第235章 她再也不要原谅他了 气喘吁吁跑到养心殿前，明曦浑身都湿透了，她盯着那高不可攀的玉石台阶，唇咬破了皮，一掀裙摆，噗通一声跪下。 裙摆沾了水，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她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这段时间的奔波劳碌让她整个人消瘦了一圈，原本圆润的下巴都已经露出尖尖的弧度，只是小脸过分的苍白，看上去格外脆弱。 匆匆赶来的小太监一出门就看到这一幕，顿时惊得愣在原地，“这这这……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明曦不理会他，挺直了脊背，扬声清脆道：“求陛下准许丞相请太医！” 说着，她俯身，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伴随着这一磕，小太监的心也跟着磕了一下。 他手忙脚乱上前弯腰，想要扶明曦起来：“娘娘……您您别这样！您先起来说话！” 明曦拂开他的手，抿着唇继续，“求陛下下旨，为丞相请太医！” 天空还在下着雨，雨势渐大，噼里啪啦砸在地上，也砸在她瘦弱单薄的身上。 雨水顺着她的眉骨滑落，流经眼角，脸颊，最终于下巴处汇聚成一股小水流，然后没入衣襟。 寒风吹在身上，凉意彻骨。 她脸色白，唇色也没有一丝血色。 瞧着便让人心疼。 多乖巧的一闺女，造孽哦！ 小太监心里不落忍，迟疑出声，“娘娘，可陛下不在养心殿啊！” 明曦动作滞了一下，以为这又是越离夙不愿意见她的推脱说辞，她咬着唇固执地重复着动作，一遍又一遍，原本白皙光洁的额头由泛红转为青紫，瞧上去甚是骇人！ 小太监一颗心跟放在火上烤似的，脑子里回想起陛下之前警告他的话，他眼里闪过挣扎之色。 明曦还在不断地磕头，似乎要把这地板磕穿的架势！ 最终，他狠狠一咬牙，朝着明曦道：“娘娘您先起来，奴才这就去把陛下叫回来，您等着！” 他说着，伞也顾不上拿，一猛子冲进雨里，没一会儿身影便消失在雨幕里。 原地，明曦机械地重复着动作，她眸光由希冀渐渐转为黯淡。 突然，她吸了吸鼻子，一颗眼泪混着雨水滚下来，砸落到地上。 太过分了！ 实在太过分了！ 她再也不要原谅越离夙了！ 而此时此刻。 越离夙站在一处宫殿门口，犹豫半晌，他推门走进去。 有些疑惑困在心里很久，他想，是时候去探究一下答案。 殿里，绿药闻声，惊讶地回过眸，瞥见来人，瞬间惊得瞪大了眼，“皇……皇上？” 她猛地蹭起身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她甚至来不及思索越离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下意识飞快地道。 “皇上，丞相大人肯定是被冤枉的，我家娘娘也是被人冤枉的！之前有个宫女偷了娘娘地私印，所以那……” 越离夙抬眸，静静凝视着她，蓦地开口打断，“朕知道。” 绿药说到一半的话哽在喉咙里，紧接着像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眼睛瞪得滚圆，卡了一下壳，结结巴巴，“恕奴婢多嘴，您，您说，您知道？” 第236章 身份暴露 越离夙微一颔首，不打算多做解释，他走进来，踱了几步，然后在一张凳子前坐下，神情分明有些凝重，像是面对一个巨大的难题。 “朕来，是有些事想问你。” 绿药此时满脑子都被越离夙那句云淡风轻的话塞的满满，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有着不够用了，不然怎么听不懂陛下在说什么呢？ 乍一听到对方开口，她脑子有点没转过弯来，下意识“啊”了一声，抬眸对上一双深邃复杂的眼。 至于之后的对话，绿药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对方所谓的问题，不过是一些生活上的琐碎，还都是和娘娘有关的！ 比如—— “她最爱吃的是什么？” 越离夙一本正经地问出这个问题，绿药眼神一度十分困惑，她还是如实答：“娘娘最喜欢吃的糕点是芙蓉桂花糕，最喜欢的水果是榴莲，喜欢吃肉不喜欢蔬菜。” 越离夙眼眸深了些许，果然如此。 他继续道。 “那她不喜欢的东西呢？” 绿药挠了挠头，这对话，怎么给人一种陛下准备讨好她家娘娘的感觉？ 她掰着手指想了想，继续，“娘娘不喜欢……不喜欢吃动物内脏，不喜欢运动，不喜欢猫……” “不喜欢猫？”越离夙突然开口，语气莫名，眸光胶着漆黑深沉的情绪。 绿药茫然地眨了眨眼，“对呀，不仅是不喜欢，好像还有点害怕？” 她说着，语气有些奇怪，“明明之前都挺喜欢的，可是有一次娘娘见了贵妃娘娘那只波斯猫，竟然吓得脸都白了！可是她之前，还夸妙妙长得乖巧，说也想养一只来玩呢！” 越离夙半眯着眸，“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猫的？” 绿药皱着眉想了想，“大概是……年初那场大病之后吧。” 年初的时候，皇后娘娘染上风寒，大病了一场。 再醒来后，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越离夙倏地站起身，眉眼冷沉，“今日之事，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绿药张了张嘴满脸不解，却还是抿紧了唇，低声称是。 她望着越离夙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所以，陛下来这一趟，就是为了问娘娘的喜好？ 不过她更关心在意的是，明明陛下知道老爷和娘娘是被冤枉的，为什么还……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猛地睁大了眼。 难道…… 越离夙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大步走着，没人知道，此时的他心底涌动着怎样的滔天骇浪！ 重生以后的他，有时候总会产生一种错觉。 现在的傅明曦，和上辈子那个傅明曦，似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这种想法来的荒谬，却在生活中每一个细节里一一得到证实！ 比如，上辈子傅明曦是个小才女，写得一手好字，而这辈子的明曦是个不折不扣的学渣，这一手字跟被狗啃过似的！ 再比如，傅明曦为人自私且狠毒，动辄打骂宫女是常有的事，她向来唯我独尊，不会考虑他人的想法，而明曦，她性情率真为人坦诚，并不会无缘无故打骂宫女，还和后宫嫔妃相处的不错。 再比如，傅明曦讨厌榴莲，甚至闻不得那气味，而明曦却爱极了榴莲。 还有就是，傅明曦喜欢猫，而明曦，怕猫。 …… 第237章 他想把她留在身边 种种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分明就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越离夙说不上来自己此时内心的想法，他的心很乱，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明曦。 她不是上辈子一剑刺穿他胸膛的皇后，也不是给他戴了绿帽的傅明曦，她来历不明，却性格鲜明，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鲜活恣意的生机。 像黑暗的角落里，一束光蛮横霸道地投落下来，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 令人猝不及防，却又隐隐窃喜。 那是他向往的，也是他没有的东西。 无关情爱，那是人类追逐光的本能。 曾经一度，他十分痛恨且抗拒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尤其对方还是傅明曦！ 可如今证实，她不是傅明曦，那是不是可以代表，他可以正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了？ 这个想法一旦冒头，便不可抑制地宛如野草疯长！ 他胸腔传来鼓噪的跳动，一下一下，沉缓有力。 他在黑暗里踽踽独行太久了，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自带光芒的人，无论是理智还情感，他都想把她留在身边！ 可是之前因为误会，他做错了一些事……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一一弥补，他可以向她解释清楚…… “陛下！” 越离夙的思绪被一声惊喜的呐喊打断，他蹙着眉不悦地抬眸，就见小福子浑身淋的湿透，朝他奔来，“陛下，奴才可算找着您了！” 他喘着气，神色焦急，越离夙正想问你找朕做什么，突然，他意识到什么，眸光一动，眼底划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愉悦，唇线上扬又压平，“和皇后有关？” 小福子拼命点头，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陛下，丞相大人重病，皇后为求让您宣太医，如今正在养心殿门口跪着呢！” 越离夙神色一僵，他看了眼还在下的瓢泼大雨，眼底震惊，心迅速下沉。 “多久前的事？” 小福子想了想，“约莫一个时辰前的事。” 光是找陛下，他都花了一个时辰，也不知道如今娘娘有没有回宫？ 谁知越离夙闻言突然脸色阴沉的可怕，他语气夹杂着暴戾的怒气，阴着脸扫了他一眼，低声咒骂一句，“混账东西！怎么不早说！” 说罢，他大步冲进雨里。 小福子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委屈地咬唇。 不是您说的，没事儿不要打扰您吗？ —— 跪在雨里一个多时辰，两个多小时，明曦的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 她浑身上下一片冰凉，脑子也昏昏沉沉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 双腿因为长时间跪着血液不畅通导致麻木僵硬，额头约莫也是磕破了，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眉心滑下。 视野逐渐模糊，她唇瓣颤着，牙齿冷的上下打架，不受控制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小栗子聒噪的哭声像是隔了一层雾一样听不太真切，她只感觉身心疲惫到极点。 好想…… 好想睡一觉。 她有点累了。 终于，她身子一软，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 而匆匆赶来的越离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猛地瞳孔一缩，一颗心犹如被一只大手攥紧，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傅明曦！” 第238章 真可惜没能杀了你 太医被小太监拽着拖到乾清宫的时候，对上皇上那风雨欲来的脸色，再一瞧榻上了无生气的明曦。 说句不好听的，他还以为皇后娘娘薨逝了…… 毕竟陛下顶着一张奔丧脸，一副治不好朕要你们陪葬的无理取闹样，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 直到他把了脉，一颗心放回肚子里，长长舒了口气，“陛下无需担忧，娘娘这恶寒重，发热轻，舌苔薄白，脉浮紧……” “说人话。”越离夙不耐地打断他。 太医立即闭嘴，顿了顿，言简意赅，“两个字，风寒。” “那她额上的伤……”他语气莫名。 太医会意，语速飞快，“也不碍事，待微臣开几副方子，再拿出独门秘药往娘娘伤口上一涂，保管一丝疤痕都不会留下！” 越离夙：“东西留下，人可以滚了。” 太医：…… 这么真实的吗？ 然而皇上面前，他即便心里不满也不敢造次，还得笑眯眯地装孙子。 太医留下了药方和药，转身出了殿门。 很快，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越离夙和昏迷中的明曦。 越离夙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睨着她，视线停留在她青紫中带着血丝的额头上，眸光很复杂。 她平时十分娇气，磕着碰着都要眼泪汪汪地喊疼。 可从额头上的伤口来看，她磕下去的时候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的。 娇娇弱弱的一个人，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和决心！ 他看了眼太医留下的小药瓶，想了想，指尖勾了一块白色的药膏。 明曦的伤口已经清理过，现在只需要涂药。 他微微俯身，指尖抚上她娇嫩的肌肤，柔软的触感让他动作一滞，紧接着，他动作很轻仔细地将药膏涂抹在伤口上。 太医院那群老东西治病不怎么样，倒腾这些玩意儿倒是一个比一个在行，他倒是不担心会留疤。 突然，他动作一顿。 只见明曦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她缓缓睁开眼睛，近距离看，她眼珠是清透澄净的浅琉璃色，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蓦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越离夙神情微愣，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你醒了……”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便于唇齿间戛然而止，他有些困惑茫然地低下头—— 只见他的胸口正插着一根簪子，上面的流苏晃荡，发出清脆的声响，簪子另一头，握着一只白嫩软乎的手。 殷红的鲜血争先恐后涌出来，浸透了衣襟，也染红了她肤白胜雪的手，血顺着簪子蜿蜒而下，汨汨从她指缝间滴落。 滴答—— 滴答—— 锦被上绽开艳丽的血花。 胸口一阵阵刺痛几乎锥心，然而越离夙竟然还抽出空来想了想。 正常来说，簪子肯定不比匕首来的锋利，不能一下子刺穿皮肉，然而这根簪子却一下刺中他的胸膛，从血量上来看，还刺得不浅。 由此可见，下手的人用了多大的劲儿。 他缓慢抬眸，撞入她冷静平淡的眸，没有丝毫波澜起伏，她盯着他，语气平静：“不疼吗？” 越离夙勾唇低声笑了一下：“还好。” 明曦：“真可惜。” 他知道她在可惜什么。 真可惜。 没能杀死你。 第239章 越离夙我恨死你了 越离夙突然有点想笑，于是他就真的笑了，一开始，那笑声是闷在喉咙里的，紧接着笑声越来越大，连胸腔都引起共振。 他容貌皎如皓月，笑起来也是极好看的，如同明媚的春花，那慵懒的姿态从眼角蔓延至眉梢，占尽风流。 少年意态风流便在这放肆大笑中彰显的淋漓尽致，夺目逼人。 明曦的手还握着那根沾了血的簪子，他笑起来的时候身子也跟着颤，每颤一下，那簪子也抵进胸膛几分。 她手上染着他的血，黏腻湿冷。 明曦突然一阵心浮气躁。 她冷着脸面无表情看着他，语调平平：“越离夙。” 他偏头，含笑望过来，挑着眉，目光透着懒洋洋的意味。 她启唇，极轻地道。 “我恨死你了。” 他顿了顿，嘴角微斜，饱含笑意，“好。” 明曦蓦地收回手，低头擦着手上的血。 她冷嘲地一掀唇。 “疯子。” 他眸光绽开异彩，一瞬间让人联想到——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 越离夙平静地将胸口插着的簪子拔下来，他眼眸深深，扯了扯唇。 “簪子还要吗？” 明曦看也不看，眼神厌恶，“扔了。” 他支了支下巴，不置可否，本想抬手揉一揉她的头，可目光触及到她抗拒的姿态，举在半空中的手一僵，手指缓缓收拢攥紧成拳。 他侧眸低声。 “好好休息。” 明曦面无表情，没有反应。 见状，他唇角微动，自嘲地勾了一下，转身。 脚步声逐渐远去，紧接着是一声惊呼，明曦抬眸，认出是绿药的声音。 越离夙低低咳嗽一声，似是交代了什么，绿药战战兢兢应了。 没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是绿药。 她盯着正在擦手的明曦，脚步愣在原地，“娘娘，您……” 她话说到一半，生生咽回去，脸都憋红了，生硬地转移话题，“娘娘，老爷被放出来了，还有，安阳王因勾结敌国意图谋反，被捕了。” 明曦眸光微动，猛地抬眸。 金吾卫在安阳王府发现了一个密道，里面储藏着大量武器和军火，还有失踪的那笔赃款。 安阳王谋反的心昭然若揭！ 丞相被证实是冤枉的，自然就被放了出来。 明曦顿了顿，想到什么，急切地问，“那他的身体怎么样？请了大夫吗？” 绿药犹疑片刻，压低了声音道：“娘娘，老爷从一开始压根儿就没有生病。” 明曦愣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说病情严重是用来混淆视听的，不然安阳王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露出马脚？ 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个局。 为了请君入瓮，整个丞相府配合着越离夙演了这出戏。 她就说，从府里搜出通敌的密函，傅云祁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让别人得逞？ 这件事漏洞那么多，可因为当时心急，她竟没有好好的想过。 从头到尾像个傻子一样的，好像就只有她。 “那娘亲晕倒，二哥旧疾发作，也都是假的了？” 绿药抿了抿唇，“娘娘放心，夫人和二少爷都没有事。” 沉默片刻，明曦语气平静道：“我知道了。” 第240章 小孩才吃糖 她小脸下巴尖尖，脸色苍白近乎透明，额头上的淤青格外引人注目，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微微放空，视线落在虚空，像是在走神，却波澜不惊。 她神色平静的有些异常，绿药眼底划过担忧之色，“娘娘……”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明曦收回视线垂眸，盯着锦被上那几朵刺目的血花，淡淡道。 话堵在喉咙口，绿药抿了抿唇，只得作罢。 “那您有事叫奴婢。” 她转身轻手轻脚出门，“吱呀”一声，门被带上。 明曦在那儿坐了很久，她想着，相府安然无恙，一切都只是一场闹剧，她应该高兴的。 可此时此刻，她却高兴不起来，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沉重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安阳王府只不过是个幌子，他身后的人始终没有露面，相府的危机也并没有解除。 还有在牢狱中企图杀了她的那个人…… 明曦眼眸半眯，微微晃神。 她的手下意识摸上脖子，那里还有一道淤青掐痕。 跪久了的膝盖也后知后觉一阵麻木的酸疼。 她想起她跪午后您过段时间满身心的绝望和无助。 想起云嫔那苍白的面颊，想起去的匆忙甚至来不及替她悲伤的萧贵人…… 她眼睫轻颤，闭了闭眼。 戏是假的，那些伤害却是真的。 更何况，她还刺伤了越离夙…… 他们都清楚。 那一刻，她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 “娘娘，太后娘娘和荣昌公主回宫了，正在来坤宁宫的路上。” 绿药吹着碗中的药，一边提醒明曦。 “这次您受了惊吓，太后娘娘肯定是来安慰您的。” 她说着，把吹凉的药递过去，明曦双手捧着接过，皱了一下眉，紧接着面不改色将那碗难闻的中药一口气喝完。 她抿着嘴，小脸皱成一团。 绿药连忙递过一颗蜜饯，明曦却没接，她垂着眸嘟囔一句，“小孩子才吃糖。” 绿药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可娘娘本来就是小孩子呀。” 明曦眸光微动。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她长久的沉默让绿药也慢慢收了笑，神色不安地瞧着她。 “娘娘，您是不是还……” “绿药。”明曦突然出声打断她，“过段时间，太后娘娘是不是要去太庙祈福？” 大齐有这个习俗，皇室的人每隔几年都要去太庙祈福一段时间，求的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为祭祀先祖。 绿药神色茫然地“啊”一声，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却还是老实地答，“是的，算算时间，也就在近期了。” 明曦点点头，不疾不徐，“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绿药更茫然了。 门口，小栗子扬声唱喏：“太后娘娘到，荣昌公主到！” 荣昌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傅明曦！” 她左顾右盼着，瞥见坐在美人榻上的明曦，急匆匆跑过来，却在触及到她额头上的伤和苍白的小脸时脚步猛地一顿，她停在原地，涨红了脸，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你你你……我不就是随口一提嘛，你还真去减肥了？” “你该不会吃了太医院那群老东西做的稀奇古怪的减肥药吧？” 明曦：…… 第241章 我想离开这里 身后，太后不轻不重地呵斥，“荣昌，不得放肆。” 她身上还穿着常服，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想来是刚回宫就赶过来了。 明曦看在眼里，眸光微暖。 荣昌瘪了瘪嘴，不忿地嘀咕着什么，站到一边去。 太后上前两步，眸光掠过她的额头和脖子处的掐痕，一沉。 她握住明曦柔软的小手，柔声道，“你比哀家想象中的，还要坚强。” 明曦唇角微微翘起，漆黑的眼珠映着光。 “姑母，我想离开这儿，我只说，离开帝京。” 太后眸色微深，转眸瞧着一脸震惊的荣昌，“荣昌，你先出去。” 荣昌反手指着自己，“我……母后，儿臣也想”……听。 可是对上太后毋庸置疑的眼神，她生生把不甘给咽了回去，眼神复杂的瞅了一眼明曦，拖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步子转身出了门。 宫殿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太后端详着她，神色捉摸不透：“说说看你的想法。” 明曦抿了一下唇，苍白的唇恢复了一些血色，她不紧不慢，语气平静。 “母后您过段时间您不是要去太庙吗，娇娇想跟着一起去。” 她语气略微停顿，然后继续，“最近经历了一些事，总觉得我不能一直在您，和父母兄长的庇护下长大。” 她抬眸看着她，眸色坚定。 “我想要成长！” 成长和长大是不一样的。 成长需要经历和面对的更多，而长大，过于代表一帆风顺，毫无波澜。 那样的长大，不是她想要的。 她语气虽软，可神色却坚定，太后看着，突然想起年幼的自己，未嫁给先帝，上战场之前，她也是家里娇宠着，不知人间疾苦的掌上明珠。 沉默良久，她缓缓叹了口气，“哀家很欣慰，可是娇娇，你要明白，此去山高水远，怕是要待上个三年五载，几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变故，谁也说不清楚……” 皇宫这天底下最不念旧的地方，新人换旧人，到时候娇娇回来，这宫里还有她的一席之地吗？ 皇宫的地位无人能动摇，她依然是皇后，可皇上心里的地位呢？ 这个，就算是身为太后的她，也无法保证。 几年的时间，能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 太后盯着眼前的明曦，这段时间，她身形消瘦了许多，圆润的脸蛋也有所清减，微尖的下巴衬得她愈发惹人怜爱，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如浸在溪流里的黑玉，清透澄净，是世间少有的纯洁无瑕。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隐隐有些少女的模样了。 太后心里欣慰又复杂，她弯下身子，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 “娇娇，你想清楚了吗？” 明曦嘴角一点点翘起，她欣然点头，眼眸漾开浅浅的涟漪。 “母后，我自己选的路，后果，也由我自己承担。” 太后对上她映着亮色的眼眸，抿唇笑了。 “好。” —— 荣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心里不得劲儿！ 好端端的，傅明曦为什么想要离宫？ 她想起回来的路上听到的一些流言蜚语，还有明曦额头的伤疤，咬了咬唇。 不行，她要去找皇兄问个清楚！ 第242章 我觉得你活该 “皇兄！皇兄……哎呀你别拦着本公主！” 荣昌不忿地瞧着眼前陌生的小太监，眼神困惑：“你谁啊你！竟敢拦着本公主，李德忠呢？” 小福子讪讪地笑了笑，“那个……干爹，呃不，李公公他，被陛下罚去其他宫里，还没回来呢……” 荣昌皱了皱眉，连李德忠都被罚了，皇兄这是气性有多大？ 她咬了咬唇，不耐地开口，“行了，别在这挡着本公主，我要见皇兄！”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小福子压根连拦都拦不住，一路慌慌张张的跟在荣昌屁股后头碎碎念，神色焦急，“诶公主，公主殿下！您……您不能进去，陛下会怪罪奴才的！” “你不让本公主见皇兄，本公主才会怪罪你呢！”她怒哼一声，扭头瞪他一眼，一回头便撞上自家皇兄阴沉的脸色，脚步顿在原地。 他好像是在换衣服，只着了件黑色的中衣，胸口处隐隐露出一抹白色，荣昌没多想，大大咧咧地开口，“皇兄，你这上哪找的这么个小太监，一点眼色都没有！我要进来，他居然还敢拦着！对了，我来是……” “出去！”越离夙冰冷启唇，眸光冷飕飕瞥她一眼。 荣昌瞪了瞪眼睛，有些惊讶，“皇兄……” “朕让你出去！”他眸色幽深，晦暗难明，眉眼压着，阴阴沉沉，一股风雨欲来的架势，“荣昌，你身为公主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荣昌脸上一烫，咬着唇反驳：“那，平时不也是这样的吗？平时我进来，也不需要通报啊……”她的语气在他波澜不惊的目光下渐渐低了下去。 越离夙别开脸，露出一个冷漠的侧脸，他下颚微敛，慢条斯理挑起外袍披在身上，动作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说出来的话却冰冷至极，“那是朕惯着你，可是现在，朕，不想再惯着你！” 他突然想起上辈子荣昌的结局，眸中闪动着复杂的光，强迫自己绷紧着一张脸，“你是公主，要学会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没有人能为你承担任性的后果！” 不就是没让人通报么，活像是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样！ 荣昌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她昂着下巴，极力克制着不让它掉下来，“皇兄的话，荣昌记住了。”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神色平静，“我来只是想告诉皇兄，傅明曦要离宫了。” 越离夙神色一僵，只听她喃喃自语一般，“本来我还奇怪，好端端的，她为什么想离开帝京？” 荣昌抬起头盯着他隐忍的侧脸，他额角青筋微微抽动，唇线绷得笔直，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她突然觉得心中畅快至极，弯了弯嘴角。 “现在我明白了。” 她的语调轻飘飘的，带着一股奇异的腔调，如同念咒一般，钻进他的耳朵，然后，毒液渗进他的心脏。 “本来我挺同情皇兄，可现在，我觉得……” 她哼笑一声，带点高高在上的嘲讽和怜悯。 “我觉得你活该！” 第243章 滚出去 你活该！ —— 这三个字犹如魔咒，在他脑海里萦绕不散。 好像有一个影子伏在他耳边，幽冷的，且不怀好意地暗示： 嘻嘻嘻，你活该呀！ 你活该呀哈哈哈！ 眸中血色渐深，胸腔积累的情绪“砰”的一声猛地爆发，自丹田处，一股气流逆行而上，涌至喉头，腥甜瞬间充斥了整个鼻腔和口腔，越离夙陡然攥紧了拳头，血脉贲张，肩膀剧烈一震—— “噗” 他捂着胸口，盯着地上溅开的血色，神色隐有些癫狂扭曲。 荣昌得意的神色猛地一滞，惊愕地看着他嘴角流下的殷红，瞳孔一缩，失声脱口而出—— “皇兄！！” 他猛地扭头，眼里藏着暴戾凶兽脱笼而出，张牙舞爪扑面而来。 “滚出去！” 他语气狂躁，含着令人心惊的煞气！ 荣昌吓得后退一步，两腿发软，神色惨白。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皇兄！ 像是一只猛兽重伤濒死，面对威胁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 恐惧的同时，她心里竟然隐约生出一丝悲凉。 她眼神茫然，怔在原地。 他犹嫌不够，用尽全身力气咬牙挤出，戾气丛生，凶狠且暴怒的一个音。 “滚！” 荣昌回过神来，一咬牙仓皇地逃了出去。 “公……公主！皇上他……” 小福子连忙迎上来，惊得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里面的动静那么大，他又不聋，自然也听到了！ 可可可…… 陛下到底怎么了，不对，公主到底怎么惹着陛下了？！ 发那么大的火，他，他这时候进去，不会被迁怒吧？ 小福子欲哭无泪，突然很怀念自己的干爹李德忠，如果他在这儿，定然有法子！ 荣昌脸色青白，她捂着胸口重重喘着气，宫女连忙上来搀扶。 她唇颤了颤，语不成声：“快，太医，宣太医！” “啊……啊？”她话说的没头没尾，小福子一脸懵然，荣昌一拳怼到他心窝，扯着他的衣襟，连发怒都有气无力，她一字一顿，死死瞪着他，“啊什么啊！让你快找太医来啊蠢货！” 还是宫女先反应过来，扬声招呼开，“快！快去找太医！” 小福子这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从她手里抢回自己的衣襟，招呼着一群人，“快，请太医过来！” 荣昌怔了片刻，突然道，“还有皇嫂，皇后娘娘也叫来。” 小福子这次有了经验了，也不多问，随手抓了个小太监疾声嘱咐，“去，快去坤宁宫，把皇后娘娘也一并请来！” 大家忙里忙外，场面有些混乱。 荣昌瞧着这一幕，心里稍稍踏实，她推开宫女的搀扶，身子靠在柱子上，一点一点滑下来，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眼神放空。 殿内一开始还有几声砸东西的声音，可是现在已经悄无声息，一片安静，可正是这样的安静才叫人心里越发的惶恐。 刚才有人尝试着进去，结果被砸了出来，之后便再没有人敢挑战陛下的底线。 荣昌眼前浮现过皇兄那凶狠暴戾的眼神，后知后觉的，愧疚席卷全身，下巴抵在膝上，她鼻子突然一酸。 她后悔了，她不该那样说皇兄的。 第244章 年幼的皇兄 太医匆匆赶来，结果却踟蹰在门外，不敢进去。 荣昌望了眼他身后，空荡荡的，她站起身来跺了跺蹲麻的脚，抓了一个小太监过来，“皇后娘娘呢？不是让你去坤宁宫，把皇后娘娘请过来吗？” 小太监神色为难，犹犹豫豫开口，“那边说，皇后娘娘犯困，已经歇下了。” 皇后娘娘也带病在身，他总不能把人叫起来强行拖过来。 他要真敢这样做，那坤宁宫的绿药姑娘第一个把他给轰出来！ 荣昌想到什么，眸光微黯，缓缓松开他。 休息是假，傅明曦不想见皇兄才是真…… 她抬眸看着紧闭的宫门，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 她狠狠一咬牙，大不了，她就去求傅明曦！ 正这么想着，宫门发出沉重的声响，缓缓拉开，她诧异地抬眸看去，就见越离夙立在那儿，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其他看上去都很正常。 可就是欣慰太正常，这才不正常！ 她唇动了动，想到自己刚才那番话，正欲开口关切的话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 她沉默地抿了抿唇。 越离夙的目光并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多做停留，他扫了眼围着的众人，淡声吩咐，“太医进来，其他人都退下。” 他转身，轮廓藏进阴影里，背影竟然意外的清瘦单薄。 荣昌心里微动，“皇兄！” 她刚开口，调子便沾染了哭腔，委委屈屈，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 大人还未开口训斥，自己倒先委屈上了。 荣昌从小就和越离夙亲，那时候他还未过继给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 先帝敬爱太后娘娘，冷落其他嫔妃，宫里人向来看菜下碟，生母不受宠，纵然是皇子皇女，两个小孩儿的地位自然也高不到哪儿去。 荣昌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她缺乏管教，性子野，宫女们疏于照顾，导致她经常饱一顿饿一顿的。 软弱会受欺负，也会挨饿，于是她就去欺负其他的皇子皇女，让自己变得凶狠不好惹，让别人都怕她从而不敢欺负她，久而久之，渐渐养成了霸道的性子。 越离夙理所当然也成了她“欺负”的对象。 然而她没想到，这还是个硬茬儿！ 她虽然凶狠，可骨子里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越离夙比她还要凶！ 她不过抢他一个馒头，他就差点儿废了她一只手！ 荣昌不是个轻易服软的，不然也不会长成这样霸道的性子。 可是经过好几次越离夙的毒打，她不服也得服了。 这个哥哥，并不会因为她是女孩儿，是妹妹，就让着她，他是不一样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荣昌就成了他身后的跟屁虫。 一开始他当然不会搭理她，权当她不存在。 可她脸皮奇厚，一个人自说自话也不尴尬。 渐渐的，他也习惯了她的存在。 直到某一天，先帝把他带到另一个女人面前，让他叫她母后。 他抿了抿唇，沉默片刻，乖乖的叫了。 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于是他由一个不受宠，默默无闻的皇子，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 可年幼的荣昌只觉得受到了背叛。 第245章 她最没这个资格 她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他，只觉得他离自己好远好远！ 穿上那身华丽的衣裳，他是太子，却不是她的皇兄。 那个可以陪着她去御膳房偷东西，陪着她挨教养嬷嬷的鞭子，陪着她漫步在夜晚的小道上，躺在屋顶上看星星的皇兄，是不是一去不复返了？ 她抿着唇，又是委屈又是愤怒，指甲在墙上抠出了血。 他却突然准确无误朝她看过来，然后神色淡淡地递出手，“脏丫头，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 她倏地愣住，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局促，众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子看过来，她站在那儿，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悄悄把手背到脏兮兮的裙摆后。 见她愣在原地，他抿着唇上前，目光一眼落在她伤痕累累的手上，几不可察地拧眉，他握着她的手，荣昌瑟缩了一下，想要挣脱，他力道很大，不容拒绝。 拉着她上前一步，面对着所有人，他朝着先帝郑重道：“她是儿臣的妹妹。” 荣昌抬眸，眼里似是难以置信。 她曾经缠着他那么多次他都不肯叫，如今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以维护的姿态—— “她是儿臣的妹妹。” 先帝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会儿，然后点头，放声大笑起来：“好，那便赐封号，荣昌！” 荣昌，寓意繁荣昌盛。 象征着先帝至高无上的宠爱。 从此以后，世人都知道，皇上宠爱荣昌公主，可只有她知道，那份宠爱，是怎么来的。 后来，新帝上位，恰逢朝局动荡，太后用雷霆手段处置了一大批官员，这顶帽子最后被人恶意传播夸大，扣到了越离夙头上，所有人都说新帝为人残暴，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众人畏惧他，却只能把恐惧藏在心里。 只有她记得，年幼的皇兄朝她伸出手来，他说他会护着她，然后真就护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从年幼到少年，他的背影始终都是那么坚定可靠，默默撑起所有的重担，他在黑暗里踽踽独行，满身疲惫的背影，似乎和眼前这一幕重合。 从往事里回过神来，荣昌脸上一片冰凉，她肩膀微微颤抖，哽咽着泣不成声。 “皇兄……我错了，你，你别生气好不好？” 她真的知道错了。 即便全天下的人指责皇兄，她也不该说他半句不是。 她最没这个资格！ 越离夙身形一顿，他侧过头，露出下颚干净明晰的线条，语气平淡地说： “回去吧妞妞，外面天冷。” 他说完，俯身进去，背影萧瑟寥落。 妞妞是荣昌之前的名字，其实她没有名字，她一出生母亲就死了，先帝并不在意这么一个女儿，好像也忘了起名这回事。 宫里的人叫她九公主。 而妞妞这个名字，是越离夙给她起的。 他从不叫她妹妹，也不喜欢跟着其他人一样叫她小九，妞妞，是他一时兴起，随口叫的。 最初她听到这个名字，差点没气的挠死他！ 给她起个名字，还不如给阿猫阿狗起名走心！ 后来听习惯了也觉得没什么，再后来，她有了封号，所有人都叫她荣昌。 终于，荣昌捂着嘴痛哭出声。 她的皇兄也知道，怎么往她心窝子戳最痛。 这名字，土死了！ 第246章 又暴躁了 “陛下，您身体里的蛊毒，可是近来发作越发频繁了？” 老太医皱着眉，壮着胆子问。 越离夙垂眸不语，似是在走神，窗外的光穿过镂空的八角屏风落在他脸上，斑驳的颤动，他深邃的轮廓一半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见他避而不答，老太医一张脸皱巴成一团，满脸的褶子都快堆到一起，他摸了摸长长的胡须，满脸深沉地叹了口气，拖着长长的调子。 “陛下，啊这个，微臣斗胆猜测哈，您这蛊毒啊，怕是被什么东西给诱发了，然后产生了躁动，它一躁动啊，就会忍不住想要乱窜，导致您经脉逆行，这经脉逆行可不得了啊！轻则脾气暴躁，这一暴躁啊，就会忍不住想要……毁，毁毁灭” 乍一对上越离夙那双幽邃漆漆的眸，老太医吓得舌头差点儿打结，哆哆嗦嗦地讲一句话说完，然后忐忑不安地瞧着他，小心翼翼开口： “您这是……又，又暴躁了？” 越离夙直勾勾盯着他，薄唇微掀，语气带笑，“你要是再敢多废话一个字，朕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暴躁。” 老太医：…… 微臣……也不是很想见识。 他缩在角落里，语速飞快地道，“简而言之呢，就是，如果再不想办法解了这蛊毒，很有可能会危及性命！最多十年，如果不解，药石无医！” 很好。 本来要念叨上半个时辰的内容，现在一句话就搞定了。 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越离夙扫他一眼，眸色阴晴不定，“看来你还是说话能利索啊。” 老太医嘿嘿着赔笑，“那，那个，职业习惯，职业习惯！” “滚。” 他不耐掀眸，言简意赅。 老太医如蒙大赦，连忙收拾东西准备马不停蹄地滚蛋。 这牵机蛊果然是厉害呀！ 陛下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暴躁了！ “站住。”他收拾到一半，头顶上方突然传来幽幽的一声。 老太医瞪了瞪眼睛僵在原地，差点以为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被陛下听了个正着！ 却见他眸光掠过明暗光影，唇角一松：“今日之事，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老太医略一思索明白过来，皇上是怕自己的身体情况泄露出去，会勾起有心人的野心？ 他连连点头。 “这个微臣自然知道，如果没有别的事，微臣就先告退了？” 越离夙懒懒一抬手，示意他赶紧滚。 老太医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正了正色，语气郑重：“陛下，可不能再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眉眼不耐，眼神警告，“老头，你话太多了。” 老太医叹了叹气，转身走了。 年轻人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越离夙垂着眸，摊开掌心，看着手臂上青色的纹路，突然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自己的身体，他自己再清楚不过，太医的话他又何尝不知？ 如果可以活着，谁想死呢。 可如果活着的前提是…… 他眸色猛地一深，手握成拳，重重捶在桌上。 那么，不要也罢！ 第247章 她可真狠呐 “陛下，坤宁宫那边， 奇*书*网 *w*w*w*.*q*i*s*u*w*a*n*g*.*c*o*m 已经来催了很多次了。” 颤抖着手把明黄色圣旨递上去，小福子硬着头皮，都快哭了！ 这样的倒霉差事，怎么就让他给摊上了呢？ 皇后娘娘离宫需要陛下的一道圣旨，那边来了很多回，陛下不是没在就是借口推脱有事。 次数一多，大家也看出来了。 陛下不想让娘娘走，而娘娘又执意要走，这帝后之间是出现了矛盾啊！ 你说他们俩闹矛盾不自个儿私下解决，连传话都是让其他人来，还连累到一群宫女太监们，办事当值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被哪一方给牵连。 小福子他夹在中间，更是两头为难！ 那边皇后娘娘要圣旨，这边陛下又拖着不肯批！ 每回一提起这事儿，那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连累着他在乾清宫当值的时候，恨不得把头系到裤腰带上！ 这谁顶得住啊？ 他现在一看到坤宁宫的绿药姑娘头就疼！ 这不，刚才人家又过来，催着他给陛下传话。 眼看着太后娘娘出发去太庙的日子提上日程，可陛下迟迟不肯批下这道圣旨，这叫怎么回事儿！ 小福子暗中打量着陛下的神色，心里猜想着这次对方又会用什么借口拒绝。 却见他目光一顿，落在一样东西上面，眸光微动，他开口，“这是何物？” 小福子伸着脖子一看，恍然地“噢”了一声，“瞧奴才这记性，差点给忘了！这东西是绿药姑娘过来的时候，顺手递给奴才的，说是陛下看了，就会明白娘娘的心意。” 越离夙眸光闪烁，抬手动作缓慢地将那布包一点点拆开，他看到里面的东西，不敢置信似的，身子重重一颤，眼睫拼命眨了两下，然后他默不作声抿紧了唇。 紧接着，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从他周身蔓延开。 他手慢慢捏紧，然后突然发难，猛地将那东西狠狠砸在地上！ 小福子吓了一跳，仓皇抬眸间，他看清了那让陛下如此动怒的东西是什么，他困惑地皱了皱眉。 正因看清楚了，所以才困惑。 那是一根断掉的木簪子，朴素的不能再朴素，做工也极为粗糙，这么说吧，街上路边摊随便捡一个都比这个好看十倍！ 上面雕刻着看不出模样的花，有点像……菊花？ 簪子从中间被人折断，安静地躺在地上。 像是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抬眸看了眼陛下，发现他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侧脸异常的沉默。 少年身穿华服，头戴冠冕，他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陛下有些可怜。 这种感觉来的太过莫名其妙，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怕不是得了失心疯！ 身为皇帝，陛下有什么可怜的？ 紧接着，他惊讶地瞪大了眼。 因为陛下缓缓提笔动作，他盯着空白的圣旨，眼神定定的，像是透过这个和谁对视，片刻后，他嘲讽地一勾嘴角。 “真狠呐。” 眼前仿佛又浮现过明曦对着那根木簪嫌弃的眼神，她不高兴地撅着嘴，一边嘀咕着他小家子气，一边把木簪插到发间，然后捧着下巴，眼神得意地望着他。 “本宫天生丽质，插根破木头簪子都美上天！” 他低低地笑。 玉玺，重重按下。 第248章 离宫 明曦离宫那天，天气难得放晴。 秋日的阳光来之不易，但也分外耀眼。 天空是明净的湛蓝，蓝的让人忍不住沉醉，几缕白云似玉带一样，缀在天边。 紫禁城里，似乎很难得见到这样的好天气。 马车停在宫门前，绿药拉着明曦的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还比较隐忍，后来不知是不是上了头，直接哇哇大哭起来，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 与她相反，明曦明明年纪小，却一副老成的样子，把她揽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的背：“好啦，别哭了绿药姐姐……” 绿药感受着自家娘娘的温柔，心里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下一秒就听到她幽幽地道。 “敢把眼泪和鼻涕蹭在我的新衣服上，你就完了。” 绿药：…… 眼泪戛然而止，她气得打了个嗝，猛地抬头，对上明曦笑盈盈的眼眸，浅浅的一弯，像秋日里的湖水，阳光铺洒上去，泛着细碎的光，濯濯耀眼。 “娘娘！” 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她鼓着脸颊，语气嗔怪。 明曦抿着唇笑，戳了戳她气鼓鼓的脸颊，“这不就不哭了？有什么好哭的呀，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绿药一听，顿时眼泪又要上来，她气呼呼地指着一旁木头桩子一样杵着的小栗子，又反手指了指自己，“可是，为什么您宁可带这个傻大个去，也不愿意把奴婢也一起带去！” 为了这个，她昨晚上哭了整整一晚！ 今早起来，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被嘲笑了一天。 别以为她不知道，大家虽然表面上不说，其实私底下都在嘲笑着她不受宠了，娘娘带小栗子那个蠢蛋也不带她！ 绿药想想又要哭了。 明曦双手捧着她的脸蛋朝中间挤，“哎呀，我不是都说了嘛，我出去那么久的时间，家里没个人我不放心，万一回头又混进来什么不干净的人，那怎么办？把你留在宫里把控全局，到时候咱们回来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呀！” 见绿药有动摇的趋势，她再接再厉，“绿药你那么厉害，长得漂亮人还机灵，就算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我也相信你能很好的处理！” 绿药抽了抽鼻子，似是相信了，不忿地瞪着神色无辜的小栗子，“那，为什么带他去！” “这”明曦摸了摸鼻子，“因为他看上去憨憨的，人也壮实，比较有安全感。” 绿药：…… 好吧，这个她还真比不过。 她鼻头发红，看了眼天色，“时辰不早了，娘娘该上路了。” 明曦：……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行刑了呢！ 她拍了拍绿药的手，弯着唇看着她，“绿药，等我回来呀。” 绿药忍着眼泪，重重点头。 “娘娘放心，奴婢肯定好好守着坤宁宫，等您回来！” 一院子的宫女太监们齐声道。 “娘娘保重，奴婢（奴才）们在这儿等您回来！” 望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明曦眼眶也慢慢红了。 她自打醒来就住在这里，日日相处着，早把这些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如今乍一要离开，说不难过是假的。 她抿了抿唇，没让自己太失态。 第249章 娘娘千万保重 “你们都要好好的，听绿药的话，齐心协力守着坤宁宫，知道吗？” 她抬着下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众人眼睛红红，齐齐应声：“知道，娘娘请放心！” 视野一片模糊，明曦转身，搭着小栗子的手钻进车里，一颗眼泪滚下来。 “娘娘！”绿药伸出手，上前一步，泣不成声。 她自明曦出生就跟在她身边，可以说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二人形影不离，感情极好，从来没有分开过。 明曦进宫，她也毅然决然地跟了进来，哪怕知道，宫里的日子并不自由。 这是她和明曦第一次分开，还是那么长的时间。 下次见面，不知道又是什么光景了。 绿药的心像是被捅开了一个窟窿，哗啦地往里面灌风。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到了嘴边，她动了动唇，只说了一句，“此去山高水远，娘娘千万保重。” 明曦捂着嘴眼泪涌出来，她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语气更平静，“小栗子，启程吧。” 马车渐渐远去。 “娘娘，娘娘……”绿药哽咽着追了两步，双手放在唇边拼命地喊，“奴婢会想您的！” “绿药姐姐！”琳琅上来搀住她。 绿药红着眼，眼神怔怔，声音消散在风里。 “保重啊。” —— 出了坤宁宫，到了景和门。 马车突然停下，明曦抹了把眼泪，不解地出声，“怎么回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撩开帘子，抬头便瞧见一群莺莺燕燕盈盈立在那儿，含泪看过来，眼神幽怨控诉。 明曦一愣，随即一阵心虚。 容贵妃风风火火冲过来，伴随着一阵香风，她捏着帕子的手不重不轻地捏了捏明曦的脸蛋，语气伤心极了，“不是说明儿才走吗！要不是臣妾提前从绿药那儿得到消息，娘娘是不是打算，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 她一双妩媚的眸子泛着水色，生气的时候凌厉，哭起来的时候动人。 明曦硬着头皮，有些招架不住，总算能理解那些怕女人哭的男人了。 她呐呐地开口，“我这不是……怕你们伤心吗？” “娘娘要是真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嫔妾们却没能见上娘娘最后一面，那才是真的伤心呢！” 楚良媛走上来，提着一篮子什么东西，塞到明曦手里，“时间匆忙，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这是嫔妾临时叫人备着的糕点，若是饿了，在路上也可以垫垫肚子。” 她神色依旧温柔，像江南出生的女子，柔雅娴静，光是站在那儿都是一道风景。 只是此时，眼底隐隐闪着泪光。 明曦捧着那篮子糕点，有些不知所措。 她垂眼，吸了吸鼻子，“谢谢。” “谢什么？”德妃端庄地站在不远处，颊边露出一抹伤感的笑，“不论娘娘做出任何决定，您只要知道，我们始终是站在您这边的。” “是的是的。”宛才人拼命点着头附和。 明曦目光下意识朝后看去，却只看见两个空着的位置。 她倏地一愣，然后低低笑了。 是了，云嫔和萧贵人已经不在了。 第250章 臣妾可真舍不得 如果她们还在这儿，明曦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她们会说什么。 云嫔会大大咧咧地挠挠后脑勺，左顾右盼着看众人伤感的神色，别扭地开口，“哎呀，反正那些虚头巴脑的话嫔妾也不会说，如果娘娘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儿，记得报我的名字！黑白两条道，咱银枪女战神的名号到哪儿都好使！” 萧贵人则会羞涩地笑笑，然后被众人推着上前，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她，“嫔妾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她红了脸，声若蚊呐，“就是娘娘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们带点土特产呀？” 这时候容贵妃肯定会一巴掌拍她头上，“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翊坤宫是短了你吃的了咋的？！能不能给本宫长点脸！” 大家则会起哄地笑作一团。 可是如今…… 她眸光微微黯淡。 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察觉到她的沉默，大家仿佛也都发现了什么，只是默契的没有说穿。 最终还是容贵妃抹了抹眼角，打破沉默，“行了行了，一个个的都收收，娘娘该走了，你们再这样闹下去，还让不让人走啊？” 她回过头，看着明曦乖巧宁静的模样，眸光一寸一寸描摹着她的轮廓，哑着声道，“娘娘下回回来，估计都长成大姑娘了吧？” “臣妾可真是舍不得啊……” 她说着，眼泪突然涌出来。 德妃推她肩膀，“这么多人看着呢，害不害臊哈？还让别人收收，自己倒哭上了！” “我哭哭还不行吗？我心里难受！”容贵妃是真的难过啊，明曦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她第一次见她，萝卜头那么高的个儿，说话都还不利索。 可是那生得是真讨喜啊，跟个玉娃娃似的！ 就连为她进宫，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明曦咬着唇，眼泪朦胧望着她，“容姐姐……” 容贵妃一把将她搂入怀里，不知为什么，突然回忆起有次在养心殿门口，见到明曦的场景。 那是她得到绿药的消息，说是皇后娘娘误把掺了杏仁粉的粥给皇上送去了，她急匆匆赶过去拦，总算赶在陛下误食之前拦了下来。 踏出养心殿宫门的时候，她看见了明曦。 她沐浴在晨光里，一身粉裙，裙摆被风吹的扬起一角，撅着嘴幽怨地看过来，脸上有些不高兴的模样。 “你干嘛去了呀？” 那一刻，她的心都化了。 她被她眼里的明净清透的光给惊艳，满心都是喜悦。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可爱的人儿！ 就好像，好像仙童一样。 皇后娘娘她，一定是来自某个很美好的地方吧？ —— 告别了一群嫔妃，马车继续朝外驶去。 小栗子在外面突然说了一句，“娘娘，前面就是乾清宫了，不和陛下道个别吗？” 明曦沉浸在悲伤里还没走出来，她闻言抬眸，眸光闪过一丝复杂，“不用了。” 他也不一定想见到她。 毕竟，她做了那样决绝的事，身为皇帝，他有自己的骄傲。 昨日她让绿药着人去乾清宫递了消息，她会提前一天走。 可至今那边没有传来丝毫动静，他的态度，已经不言而喻。 她垂眼。 其实这样也挺好。 第251章 小没良心的 而此时，乾清宫。 越离夙下了早朝，闲来无事挑了几本书翻看。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字没看进去几个，他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这种感觉从一大早起来就持续到现在，来的莫名其妙。 他索性合上书，站起来在殿里来回踱步，走到窗边，屋外熹微的阳光照进来，带着浅浅的暖意。 意外的让人惬意，心里那股烦躁淡去几分。 他转头看向小福子，突然问道：“皇后是明天离宫？” 小福子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恭敬俯身，“回陛下，是的。” 越离夙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望着门口的方向，渐渐出了神。 离宫之前，她应该会来一趟乾清宫？ 他唇抿成一条直线，心头翻腾着一阵复杂。 —— 马车载着明曦出了午门，远远的，锦衣小公子抄手站在那儿，小栗子定睛一瞧，架着马车慢下来。 “三公子！” 傅景礼招了招手，俯冲着往马车上一跳，曲着一条腿吊儿郎当坐在上面，另一条腿在空中晃晃悠悠，对着小栗子惊讶的眼神，挑了一下眉：“看着本公子做什么？好好赶你的车！” “噢噢……！”小栗子收起惊掉的下巴，手忙脚乱拉紧了缰绳。 心里直纳闷儿。 明曦猛地一掀开帘子，对上傅景礼的后脑勺，她皱着眉，“三哥哥，你来做什么？” 不是昨天才见过吗？ 昨天相府一家子都进了宫，爹娘抱着她哭的喘不上气，傅景礼和傅云祁也来了。 这又是做什么？ 傅景礼侧过头来，挑着唇笑容玩味，“你猜？” 她目光警惕起来，上下打量着他，一脸嫌弃，“你该不会，要跟我一起去吧？” “想得美！”他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嗤笑一声，“那破地方那么远，荒无人烟的，小爷我脑子抽了吧，陪你一起去？” 明曦觑了眼随行的御林军，没好气瞪他一眼，压低了声音，“你可闭嘴吧，那可是太庙，供奉先祖的地方！什么破地方，你这是大逆不道，被人听见，你这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傅景礼不以为然耸耸肩，“怕什么，越家的先祖又不是我的先祖，冒犯一两句也没什么。” 明曦：…… 好像，有点道理？ 不对，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她鼓着腮帮子不满地瞪着他。 傅景礼抬手戳了戳她软乎乎的腮帮子，微一哂，“臭丫头，这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之前还一口一个三哥哥呢，也不知道是谁，哭的稀里哗啦的。” 他说着，学着她的样子哭丧着脸，捏腔拿调，“三哥哥，我都快吓死了～” 明曦面上露出一抹微笑，面不改色抬起手，然后屈起手肘，狠狠往他肚子一顶，咬着牙，“胡说八道，我当时明明叫的傅景礼！” 傅景礼捂着肚子，神色扭曲，脸都绿了，“死丫头还真下狠手！” 明曦重重哼了一声，“说罢，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傅景礼缓过疼痛，没好气地扯了扯她的丸子头，“小没良心的，当然是来送你啊！” 明曦身子一个后仰，对上他的别扭的目光，猛地坐直了身子，语气惊讶，“傅景礼，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我，瞒着爹娘偷偷跑来的吧唔！” “唔唔你！” 第252章 我错了姑奶奶 傅景礼捂着她的嘴，眼神一阵心虚，抬高了音调，“胡，胡说八道！我说臭丫头，你脸皮怎么那么厚呢？舍不得你？” 他夸张地笑了两下，动作幅度很大，“哈，哈，放屁！” 明曦好不容易挣脱了他的手，解救出自己的嘴，梗着脖子嘲讽，故意很大声地吼，“那你别捂我嘴呀！傅景礼，你就是舍不得我，偷偷跑出来的！” 御林军们闻言，脸上忍着笑，肩膀抽动。 这死丫头片子…… 傅景礼脸红了又黑，恨不得一把rua死这臭丫头！ 他败下阵来，压低了声音哄，“行行行，我承认，我舍不得你，行了吧？姑奶奶，你能小点声吗？” 明曦满意了，矜持地点了点头，“行叭，看在你对我这么不舍的份上，那我就勉为其难……” “你可闭嘴吧！”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 明曦瘪了瘪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傅景礼：…… “我错了，我错了姑奶奶！您乐意咋样就咋样好吧？” 两人闹腾了一番，之前伤感的情绪也淡了些。 瞥见明曦扬起的笑脸，傅景礼几不可察勾了勾唇。 他挪开视线，看着前方的路，“其实，我来，还有一个目的。” 明曦侧眸仰头看他。 他抿了抿唇，一向懒洋洋的神色有些不自在，飞快看了明曦一眼又移开，“之前，大家不是故意合起伙来骗你的。” “主要是怕你兜不住，而且，我们也都没想到，你居然为了爹爹，在雨中……跪了那么久。” 还有，义无反顾地闯进安阳王府，来救他。 傅景礼每每回想起明曦冲进来的那一幕，胸口都会发烫。 他头一次觉得，有一个妹妹的感觉，好像也不赖？ 明曦嘴角弯起笑意。 “我知道。” 就算之前有一些怨言，之后也都想通了。 他们并不是把她排斥在外，相反，而是为了保护她。 “你和安阳王世子的冲突，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吧？” 她偏头。 傅景礼脾气躁，易冲动，和人起冲突这事，本身没什么问题。 可是那个时机，未免也太巧了点。 她仔细想了想，发现了一些端倪，所以才有此一问。 “没错。”傅景礼莫名有些不敢看她，“包括被押去安阳王府，也是事先计划好的。” 明曦盯着他，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开口，“之前听绿药说，三哥哥在对空间构造的感知力上，天赋过人，让我猜猜，你故意营造被抓的假象，实则是为了找出安阳王府的密道？” 傅景礼猛地扭头看她，眼底划过一抹惊愕。 他的反应已经告诉了明曦答案，她弯唇，“干嘛这么惊讶？在你们眼里我就那么笨吗？” 撞入她狡黠的目光，傅景礼突然醒悟。 他这个妹妹的聪明，可能并不比二哥少？ 二哥是算无遗策。 而娇娇，却擅长洞察人心。 他突然明白了二哥见明曦的第一面，给出的那句评价是什么意思—— 大智若愚。 他当时以为他在嘲讽她蠢。 现在他隐约明白了。 真正聪明的人，从不显山露水，他们更喜欢藏拙。 第253章 如果……我不是娇娇呢 明曦看着傅景礼的侧脸，突然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一个困扰她已久的决定。 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她整个人由内而外，仿佛都轻松了下来，好像卸下了肩头的一个重担。 她轻声开口，“三哥哥，其实我也有话想对你说，不对，是对你，大哥二哥，以及爹娘。” 她神色如此郑重，傅景礼不禁也跟着严肃起来，他不自在地耸了耸肩，“有什么话就说，干嘛搞得这么隆重？” 明曦一双眸平静地瞧着他，好似酝酿着什么情绪一般，她缓缓出声，“三哥哥，你们对我这么好，无非是因为我是娇娇，可是，如果……” “我不是呢？” 她不是傅明曦，她只是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的过路人，占了傅明曦的身体，虽然非她本意，可这就是事实！ 每次看到爹娘对她那么好，她心里都觉得难受，觉得愧疚，觉得恐惧不安。 她们那么疼爱那个娇娇，如果某一天知道娇娇已经死了，而她不过是个不知道打哪来的冒牌货，冠冕堂皇地占着他们女儿的身体，肆意享受着属于她的宠爱…… 她真的没办法做到心安理得！ 如果，他们以为是她的到来害死了他们的女儿怎么办？ 如果，他们哭闹着要她把娇娇还给他们，又该怎么办？ 明曦没办法想象，当他们得知真相后，用恐惧，厌恶，憎恨的目光看她的场景。 她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娇娇，羡慕她有这样美好的一个家庭，这样疼爱她的父母兄长，似乎身边所有人都视她为珍宝。 她贪恋这样的温暖，却也深深的恐惧不安，似乎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不怀好意提醒着她： 看吧，这些都是你偷来的！ 是的，偷来的…… 现实生活里，她只是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普通人而已。 她常常会从噩梦里惊醒，梦里，那个傅明曦阴沉着一张脸，伸出手来掐她的脖子，冷声质问她为什么抢走属于她的一切！ 明曦总是醒来时一身冷汗，然后拥着被子抱住膝盖发呆。 她突然疯狂地想要逃离这里，这里的一景一木都在提醒着她—— 她是个外来者！ 她根本不属于这里！ 她偷了傅明曦的东西！ 她想，她需要坦白，需要调整心态，短时间内，她实在没办法坦然面对爹娘。 所以此次离京，她连绿药都没带上。 绿药从小和傅明曦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如果知道真相，她该有多难过呀？ 她也好难过啊。 为什么她是明曦，而不是傅明曦呢？ 对上傅景礼惊愕的眼神，明曦意外的平静了下来。 她想，她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尽管她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可她无愧于心。 “你怎么可能不是娇娇？” 傅景礼缓慢眨了眨眼，手往她额头一探，煞有介事地皱着眉，“臭丫头本来就蠢，该别是脑子烧坏了吧？” 明曦一把抓住他的手，眼里溢出水色，她哑声道：“傅景礼，我没跟你开玩笑呢。”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低下来，“真正的娇娇，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我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第254章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 一旁的小栗子听得一头雾水，这兄妹俩在打什么哑谜？ 什么娇娇不娇娇的，都把他给绕晕了！ 傅景礼扫了他一眼，一把握住明曦的手腕，将她往马车里拽，自己也猫腰钻进去。 帘子拉下来，逼仄的空间里，二人对坐着，傅景礼抄着手往后一靠，眸色阴晴不定瞧着她，语气微冷，“来吧，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何方妖物！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妹妹的身体里？” 明曦睁着眼，眼泪“唰”的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尽管在心里做了无数次心里建设，可真正看到这一幕，她还是控制不住心里铺天盖地的委屈。 尤其是对面这人还是一向和她关系最好的傅景礼！ “你，你哭什么？！”眼瞅着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傅景礼惊了一下，他手忙脚乱俯着身子，盯着她一脸纠结，“哎哎，小姑奶奶，你别哭啊！我不逗你了，不逗你了还不成么！” 她胡乱抹着眼泪，嗓音软软的满是委屈，一双水浸过的眸子漆黑湿润，乌溜溜地瞪着他，抽噎的肩膀直颤，“你才是妖怪！我，我不是，我是人呜呜呜，傅景礼你讨厌死了！” “是是是，我讨厌。”啧了一声，傅景礼四下环顾无果，灵机一动，索性提拉着她的衣袖一角，胡乱给她擦了擦眼泪鼻涕，一边擦一边挑剔地评价，“本来就丑，哭起来更丑了！” 明曦哇的一声，哭的更伤心了！ “……”他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 总算能理解他爹看见他娘哭的时候那种无奈了。 好不容易装孙子把人给哄好了，小姑娘湿润漆漆的眼一眨不眨盯着他，被水洗过的澄净剔透，眼尾泛红，明明娇气的不行，她还梗着脖子，一脸视死如归，带着浓浓的鼻音咕哝了句，“你要打要骂都可以，我准备好了！” 说完，她飞快闭上了眼睛。 纤长浓密的睫毛颤动两下，泄露了主人的紧张。 傅景礼眸光微顿，视线下移，停留在她发红的眼尾和琼鼻处，蓦地轻扯唇角，微微一哂。 冷一下脸都把人委屈成这样，要是打骂，他回去不得脱层皮？ 明曦忐忑不安地等着，不自觉抿紧了唇，一道疾风袭来，她下意识瑟缩一下，死死紧闭着眼，然后，额头被弹了一下。 她诧异地睁开眼，就瞧见傅景礼抄着手懒洋洋笑望着她，他嘴角浮起漫不经心的笑，语调也是一贯的不太正经。 “说你傻你还真不谦虚。” 明曦咬着唇不忿地瞪着他，正想反驳，就见他似笑非笑望过来，说出的话令她心口一紧，“你前后变化那么大，凭着爹娘的了解，和二哥的聪慧，你觉得他们会察觉不到？” 他话音落下，她的脸微微一白。 是了，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二哥时他古怪的态度，那时她以为自己蒙混过关，现在想来，恐怕那时候，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日日相处的人，怎么会察觉不了呢？ 她心中蓦地一痛，既然这样，那他们为什么还…… 还对她那么好，把她当成亲女儿（妹妹）看待？ “想知道为什么吗？” 她猛地抬头，这才惊觉自己竟然不自觉间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对上傅景礼意味深长的目光，她唇颤了颤，半晌，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为，为什么？” 第255章 她是独一无二 明曦恍惚地坐在车里，她猛地掀开车帘，只见远处的城楼上，懒洋洋支着腿坐那儿的锦衣公子，见她看过来，似是勾了下嘴角，然后抬手朝她挥了挥。 风掀起少年的抛摆和黑发，他眉眼恣意鲜活，如清风明月般光明磊落，光是坐在那儿，便足以媲美世间任何绝色。 她默不作声将绸质车帘攥紧，下一秒，半个身子探出窗户，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唇边，猛地大喊，用尽全身力气： “傅景礼！你要好好的！” “不准惹事！不准跟人打架！” “好好照顾爹娘，别让他们担心！” 女孩儿娇软的语调尾音绵长，在风中兜转几圈，被送过来。 清风拂面，傅景礼蓦地勾唇，低声咒骂。 “死丫头，谁是哥哥？” 盯着逐渐远去的马车，沉默片刻，他桀骜的眉眼难得温柔。 “好。” 马车继续前行，视野里，少年的身影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 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她重重抿唇，然后轻声道，“也别，让我担心啊……” 三哥哥。 她眼前浮现过刚才那副画面。 傅景礼居高临下睨着她，哼笑一声，“怕什么，你是你，她是她。” 他顿了顿，眸光定定瞧着她，平常染着不耐烦躁的眉眼，此时却一片温和。 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他整个人沐浴在晨光里，声音懒洋洋的。 “任何人都可以是傅明曦，而娇娇，只能是娇娇。” 明曦捂着胸口，那里一阵滚烫。 她哽咽着低笑，真好。 她也是有家的人了。 原来，那是她的家人。 她曾偷偷羡慕傅明曦，她多幸福呀，有家人，有朋友，在万千宠爱里长大。 可现在，她不用羡慕傅明曦了，因为她是娇娇。 她是自己的独一无二。 —— 姬云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前等在这儿。 或许，他只是想看一眼，那个古灵精怪，偶尔又很怂的小丫头，看看她能走多远。 不过六岁的她，却有着毅然背井离乡，破釜沉舟的勇气。 该说，不愧是异世之魂么？ 不知是想到什么，他眸光微深，冰冷淡漠的眼眸流转着若有所思。 马车轱辘声远远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视野里，一辆马车缓缓走来，身后紧跟着一队仪仗。 为首的金吾卫诧异地瞧了他一眼，“国师大人？” 他上前几步，拱手行礼，神色颇为恭敬，“国师大人，您怎么会在这儿？” “金大人。”姬云止微微颔首，眸光飘向马车的方向，“本国师，自然是来送皇后娘娘的。” “那，卑职去通报一声。”他神色恍然点点头，转身欲走，轿帘被掀开，露出皇后娘娘的小脸，她脸上挂着笑，语气轻快，“请国师大人过来吧。” 姬云止在马车前站定，明曦下巴撑着手臂上，趴在窗户那儿笑眯眯看着他，眼神活泼灵动，明亮炙热。 她应该是哭过，眼睛有些红肿，额上的淤青淡了些，至少看着没那么骇人，下巴尖尖，看起来愈发小一只了。 她看起来挺开心，笑着和他打招呼，“国师大人，好久不见呀。” 第256章 来日方长 姬云止唇角微掀，“娘娘，别来无恙。” 明曦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看着他，“无恙什么呀，你都不知道，我最近可倒霉了！没看见我都要离开这地方去去霉气了嘛！” 她小脸皱巴着，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 “算啦，不提那些伤心事！” 她仰起小脸看着他，眼珠在阳光的映衬下泛着浅琉璃色，期待地眨巴眨巴眼，“国师大人特意去来送我，为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吗？” “礼物？”姬云止挑了挑眉，看着两手空空的自己，“抱歉，娘娘，微臣来的匆忙，并未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 他目光一顿，瞥见明曦瞬间有些低落的眉眼，心下一动，鬼使神差来了句，“不过既然娘娘都开口了，那必然是有的。” 说罢，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他并不是性子热络的人，相反，虽然看上去带人温和，实则和谁都保持着疏远的距离。 可他目光触及到明曦噌噌发亮的目光，眼底的兴奋和期待溢于言表，他兀的失笑。 然后从腰间解下什么东西，递过来。 明曦定睛一看，那是一枚色泽剔透晶莹的玉佩，质地良好，白莹莹的光，触感微凉。 就像姬云止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 明曦有些讶然，她本来就是一时兴起随口一提，没想到他居然还真舍得送，而且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手笔。 这块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两眼放光，故作矜持，“这……这也太贵重了，这多不好意思啊！” 姬云止看她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毫不客气的将玉佩收入怀里，眼底掠过浅淡笑意。 “小小心意，娘娘不必挂怀。” 明曦爱不释手地捧着玉佩，举在阳光下瞧了又瞧，越看越满意！ 真好看！ 配她！ 她瞄了眼旁边的姬云止，眼珠滴溜转了一圈，嘴角翘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她叹了口气语气伤感，“之前还以为能成为国师亲自教导的弟子，没想到那么不凑巧，如今我又要离宫，看来是没这个缘分了。” “倒也不必惋惜。”姬云止扬唇淡淡道，“皇后娘娘回宫以后，一样是要回国子监的，届时，你我可以再续师徒前缘。” 明曦：…… 她猛地瞪大眼，悲伤都忘演了，难以置信失声道，“你认真的？！” 姬云止眉梢轻挑，“怎么，娘娘不知道吗？女子须在国子监待满十六岁，方可不用再去。” 对上明曦瞬间变得生无可恋的脸，他从容一笑，“所以，娘娘不必惋惜，咱们，来日方长。” x你大爷！ 明曦在心里爆粗口，对上姬云止似笑非笑的眼神，她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咬了咬牙，深呼吸几口，明曦平复下来，挤出一个僵硬的笑。 “既然国师大人都送给我礼物了，那我也回一个礼。” 姬云止闻言有些惊讶，语调上扬，“哦？” 明曦眸光微动，“还请国师大人，把手递过来。” 姬云止微一挑眉，沉思片刻上前一步，递出一只手，明曦注意到，是右手。 她垂着眼，露出一个笑，双手捧着他的，定睛一看，突然，嘴角的笑一僵。 第257章 你可千万别忘了我呀 姬云止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干净整洁，他有很严重的洁癖。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的手很干净，没有丝毫的伤痕！ 明曦脑海里浮现过在幽暗的牢房里，神秘人掐住她的脖子，窒息的感觉四面八方涌来，她当时什么都顾不得了，拼命地挣扎，又抓又挠，在那人手上留下了抓痕。 她记得他的眼睛，瞳眸幽冷，闪动着冰冷复杂的光，和一丝杀机。 她总觉得，那双眼睛，她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而那人给她的感觉，也似曾相识。 直到看见了姬云止，两双眼睛逐渐重叠起来。 她借口要送他礼物让他伸出手来，就是为了查看他的手上有没有抓痕，结果出乎她的意料，他的手干干净净！ 难道，不是他？ 明曦盯着他的手出了神。 “皇后娘娘？”姬云止瞧着似乎在发呆的明曦，低声提醒。 他身上带着一股冰雪一样的气息，声音清朗，语调不紧不慢，“不是说，送礼物给微臣？” 他顿了下，语气含着隐隐的笑意，“莫非，娘娘也没准备好？” 明曦睫毛颤了颤，抬眼看他，眼眸一弯，“没有，我只是在想，要送什么东西，才能让国师大人刻骨铭心。” 刻骨铭心？ 这个词用在这儿，总觉得有些……违和？ 姬云止眉梢挑起，“那娘娘想好了吗？” 明曦抿着唇笑，“本来没想好，可就在刚才突然想到了。” 比起眼前所谓的真相，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眼睛或许会骗人，可心不会。 她说完，在他的注视下，猛地低下头，捧着他的手，重重咬下！ 瞥见这一幕的小栗子吸了口凉气，飞快扭过头一副奴才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手上强烈的刺痛传来，姬云止眉头微蹙，却没抽开，一双漆黑的眼睛晦暗难明地盯着她头顶。 终于咬够了，明曦抬起头，唇上沾了血，殷红的一抹，衬得她苍白的小脸生出几分明艳。 她舔了舔唇，嫌弃地甩开他的手。 姬云止低眸，手背上，一个鲜红的牙印触目惊心。 他垂眸，眼睫盖住眸中情绪，神色也意外的平静，半晌，抬眼看她，只是从容地问了句，“娘娘这是何意？” 明曦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她笑容张扬明艳，语气带着挑衅： “此去山遥路远，下次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国师大人贵人多忘事，我怕你就这么把我忘了，索性留个记号……” 她意有所指瞥了眼那鲜血淋淋的牙印，仰起小脸，眼里的光炙热明亮胜过秋阳，“日后国师大人每每看到这印记，都会想起本宫，哪怕记忆随着时间流逝褪色，国师大人不再记得本宫的模样，可这牙印依旧留在那里，思来想去，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礼物。” 她眼眸弯弯，笑吟吟地道，“国师大人，你可千万别忘了我呀。” 很多年后，姬云止都记得这一幕。 女孩儿笑吟吟的模样下藏着张牙舞爪，得意又嚣张。 她也做到了如她所说的那样。 每当他看到这个牙印，即便他已记不清她的模样，可是记忆瞬间把他拉回这个明媚的秋日。 暖阳落在她脸上，她含笑望着他，眼底闪动着狡黠的光—— “国师大人，你可千万别忘了我呀。” 睚眦必报的小家伙。 他沉默良久，勾唇。 “甚好。” 第258章 皇后娘娘已经离宫了 越离夙瞥了眼外面的天色，日头高照，将至晌午。 乾清宫门口始终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他眸色微深，拧了拧眉，“去太后那儿用午膳。” 小福子连忙上前，“那，那奴才这就让人去慈宁宫跑一趟？” 越离夙头点到一半，想到什么，神色有些不自在，他抿了抿唇，“让人也去趟坤宁宫，把皇后叫上。” 和母后一起，吃最后一顿饭，她总不会拒绝吧？ “诶！奴才这就让人去请皇后娘娘。”小福子含笑点了点头，转身跨出了殿门。 他随手拉过一个小太监，“你你你，哎呀别忙活了！” 他嫌碍事儿，一把拿开他手里的扫帚，仔细交代着，“去趟坤宁宫，请皇后娘娘去慈宁宫用膳，知道吗？” 小太监惊讶地瞟了他一眼，“不对呀福公公，皇后娘娘今晨就离宫出发前往太庙了，奴才上哪儿找人去啊？” “你说什么？” 冰冷至极的声音陡然响起在耳边，小太监下意识循声看过去，吓得一个哆嗦，结结巴巴地开口，“陛……陛下？您……” 越离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脸色漆黑难看，眸光冰冷地睨着他，他薄唇微掀，声音像夹了冰渣子。 “把你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 小太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哪句话惹了陛下不开心，脸上一片惊恐茫然，还是小福子瞥见自家陛下眉眼间的不耐，狠狠踹了他一脚他才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道：“奴，奴才上哪儿找人去……” “上一句！”他眉眼压下来，满是阴沉怒色，风雨欲来的前兆，冷冷打断他。 小太监顿时抖的更厉害了，一句话磕磕绊绊好半天才说完，“皇，皇后娘娘今天一大早就，就离宫了……” “你在骗朕？”他冲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狠狠往上一提，眼微狭，眼角眯起凌厉，俊容覆着一层寒霜，“皇后明明明日才离宫，你却说今天？” 小太监吓得脸色惨白，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话音颤颤，“请陛下明察，就算借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欺瞒陛下您呐！” 他生怕越离夙不信，语速飞快地道。 “不信您出去随便抓一个人问问，大家都知道的！容贵妃娘娘，啊还有绿药姑娘，昨日绿药姑娘还过来递了话！” 小福子瞪大了眼惊讶上前，一脸埋怨地看着他，“绿药姑娘来过？那你当时怎么不说！！” 小太监神色无辜极了，瘪着嘴快哭出来，“当时是您说的，陛下在休息，让奴才先别进去，后来……后来奴才就给忘了……” 他越说到后面，语气越是低了下去。 小福子咬着牙瞪他，“这凡事有个轻重缓急，你要说和皇后娘娘有关，杂家能拦着不让你进吗？还有……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给忘了？我说你这猪脑子……诶诶陛下，陛下您去哪儿啊？您等等奴才！陛下！” 越离夙的身影飞快消失在乾清宫。 他神色冷冽，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冲出乾清宫，从马厩里牵了一匹马。 现在赶过去，应该还赶得及！ 第259章 追不上了啊 红鬃马如离弦的箭一般驰骋在宫道上。 午门前，守卫瞪大了眼，神色一惊。 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宫内纵马，不想活了？ 他下意识拔出刀将人拦住，“来者何人？宫内不得纵马，你不知道吗？” 直到马儿近了，他看清了那人的脸。 …… 他觉得，不想活的人可能是他。 他哆哆嗦嗦地开口，“陛……陛下，怎么是您啊？” 意识到自己的刀还拦在身前，刀尖正对着皇上，他心里一惊，连忙收了起来。 越离夙缰绳一收勒住马，神色冷然，“皇后的仪仗出宫多久了？” “啊？啊啊！回陛下，大概有小半个时辰了。”他话音一落，就见陛下的脸色唰的一下子冷了下来，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冰冷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朕要出宫。”他冷冷扔下一句，双腿狠狠一夹马腹，缰绳一拽，眉眼一沉眼神发狠，“驾！” “这这这……”侍卫整个人都懵了，“陛下，陛下，您不带上几个人吗？就这样出宫多危险啊，陛下？” 年轻的天子已经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他玄色衣袍被风吹的鼓起，头顶的玉冠摇摇晃晃，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马儿飞驰而去，逐渐变成了视野里的一个小黑点。 愣在原地的守卫一脸纳闷儿，不自觉地嘀咕，“都过这么久了，这会儿追出去，也追不上了啊……” “皇后娘娘怕是已经出了帝京了。”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 目送明曦走后，傅景礼在城楼上坐了一会儿。 他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屈着腿，手臂撑在膝盖上，漫不经心瞧着远处的天空。 太庙距离帝京很远很远，具体有多远呢？ 傅景礼昨夜里听爹娘说过，要横跨大半个大齐吧。 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中间隔了大齐的大好河山。 也就是说，就算是到了年关，他们想见上一面，怕是也难。 不过还好，大哥离得近，倒是可以偶尔去看看那臭丫头。 傅景礼长这么大一直生活在帝京，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城郊，更别说娇娇。 他轻嗤一声，那丫头娇气的不行，没准儿在那鸟不拉屎的旮沓待上一两个月便自个儿吵着闹着要回来了！ 他头枕着胳膊，仰躺在高高的城楼屋顶上。 秋日的风染着凉意，阳光落在身上也是淡淡的温度。 好像，马上要入冬了？ 太庙在北方，估计会更冷吧？ 臭丫头一向怕冷，也不知道会不会冻着…… 他不着边际地想着。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入耳朵里。 他嚼着草根，挑了挑眉。 都快到吃饭的时辰了，谁这么急匆匆的要出城？ 他目光随意地扫过去，突然一顿。 傅景礼慢慢眯了眯眸，下面那人瞧着怎么那么眼熟？ 好家伙，长得跟陛下的孪生兄弟一模一样！ 他眸光顿了顿，猛地把嘴里的草往外一吐，不对啊！ 那人好像就是陛下！！ 他猛地直起身子。 匆匆赶到的越离夙盯着空荡荡的城门，心里一沉。 第260章 山高水长 空荡荡的道路旁，芳草萋萋，长风吹过千里，杳无人迹。 越离夙静静立在那儿，风吹起他凌乱的衣摆和墨发，他眸光定定地看向某个方向，不知道过了多久，倏地轻笑一声。 好像，还是晚了一步。 他垂眸，从袖中摸出一个檀木盒子，缓缓打开，目光凝在上面。 里面安静躺着一根九尾凤钗，阳光映衬下，凤钗流转着耀眼光芒，夺目逼人，精美细腻，连细节都让人惊叹不已。 这几日，他就一直忙着赶制这个，为此还特意请教了尚珍局的司珍，从构图到取材，再到设计制作，都由他亲自来。 就这样夜以继日赶了好久，终于赶在明天之前把它给做了出来。 之前送的木簪，她嫌弃他敷衍小家子气，最后还摔断了退回来，想来是不喜欢的。 他想着，九尾凤钗只有皇后能戴，这样总该配得上她。 其实这东西库房里多的是，他大可随意挑一个给她送过去，可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诚意。 从小到大，越离夙从没讨好过别人，别人讨好他还来不及。 他其实，不怎么会哄人。 从前是不屑，可现在……他有了想哄的人。 没人教他，他就自己摸索。 宫里的那些嫔妃都喜欢亮晶晶的首饰，想来，她也应该喜欢。 可她是不一样的。 皇宫里的那些物件儿，冰冰冷冷，没有人情味，可她总是明亮炙热，像个小太阳一样，那些东西不知道历经了多少人的手，不适合她。 于是他就决定，亲手做一只九尾凤钗。 过程很艰难，一开始他笨手笨脚，造了很多没用的半成品，李司珍看得心疼极了，差点儿大逆不道地把他踹出来。 可他向来学东西快，上手也快，尽管过程磕磕绊绊，总算是做了出来。 成品还不错，司珍毫不吝惜地夸着，说皇后娘娘肯定会喜欢！ 可是，她都没能看上一眼。 越离夙抿了抿唇，慢慢合上盖子。 “陛下。” 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他闻声看去。 傅景礼站在城楼上，笑眯眯看着他，“您是来追娇娇的？” 越离夙沉默片刻，转身欲走，语气平淡，“路过。” 傅景礼噗嗤一乐，见他冷冽的目光扫过来，他举手告饶，“行行行，路过就路过！” 他眼珠一转，趴在城墙上，悠悠地晃荡着手臂，嘴角翘起顽劣的弧度，“本来我还想着，给陛下提供一点小线索什么的，现在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 越离夙猛地抬眸看向他。 —— 明曦在一处小茶馆休憩。 怕她无聊，小栗子绘声绘色给她讲着一些民间趣事。 她双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眉眼弯弯，听得津津有味。 休息时间到了，一行人整装上路。 要上马车的时候，茶馆的小二突然上前来叫住她，“贵人留步！” 小栗子挡在明曦跟前，警惕地瞧着他，“你叫我家主子干什么？” 小二讪讪笑了笑，呈上来一个檀木盒，“这是刚刚有位公子，拖小的给贵人的东西。” 明曦好奇地抬眸，杏眼微微一睁，“给我？” “正是。”小二笑眯眯地将盒子交给她。 小栗子还要再拦，明曦抬手示意，然后接了过来。 质地良好的盒子捧在手心里，她似有所感，缓缓打开，然后一愣。 小二含笑的声音传来，“那位公子还留了一句话，他说啊。” “怕你不高兴，我就不见了。” “山高水长，务必珍重。” 明曦眼睫一颤，下意识扭头看向某个方向—— 桌上，只留下一个用过的茶杯。 她抿着唇，倏地笑了，眼底隐隐泛着水光。 第261章 土匪我们是业余的 出了帝京，马车行驶到豫州地界。 荒凉的官道上，人迹罕至，道路两旁野草丛生，灌木恣意生长，再远处，是绵延不绝的青山，一重又一重，连绵起伏成一片，林木成荫，遮天蔽日。 山野间，樵夫唱着荒腔走板的古调，悠扬的调子回荡在山谷间，惊飞林中鸟。 明曦掀开帘子一角，探出个脑袋四面八方瞧了瞧，眸光定在不远处一个人身上，朝他招了招手，“诶诶诶，你，就是你，过来过来！” 侍卫走近，弯腰询问，“娘娘，有什么要吩咐？” 明曦皱皱眉头，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纠正他，“出门在外的，别叫娘娘！” 不然搞得好像还在帝京一样…… 侍卫纠结地皱了皱眉，“这，那卑职该叫什么？” 她抿着唇，眼珠转了转，划过一抹狡黠，清了清嗓子，“叫小姐，记住了啊，从现在开始，我不是皇后娘娘，只是普通人家的小姐，你们呢，也不是皇宫里的金吾卫，而是我家的……” 她顿了顿，歪着头陷入沉思，“诶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脑子里灵光一闪，她眸光一亮，猛地拍手，“对，打手！” 打手…… 这是要去干嘛，打家劫舍吗？ 侍卫嘴角抽了抽，小心翼翼地提醒，“您说的是，家仆吧？” 明曦脸一僵，胡乱挥了挥手，“哎呀总之，不是侍卫就行啦！” “记住了吗？”她鼓着腮帮子盯着他。 侍卫配合地点头，十分上道，“是，小姐！” 明曦满意地颔首，想到什么：“诶对了，这是哪儿啊？” 看起来好偏僻荒凉的样子。 天色好像也不早了，这荒山野岭的，今晚他们睡哪儿？ “回小姐，这里是豫州，据说豫州这一带不太安生，所以我们可能得连夜赶路了。” 他眸光凝重，出来之前，太后娘娘可是交代了，要好好保护皇后娘娘，少一根汗毛都不行！ “不太安生？怎么个不安生法？”明曦眼神新奇，来这里这么久，她第一次出远门，看什么都新鲜的很。 守卫迟疑片刻，“据说，这一带多匪患。” 怕明曦受惊，他又立即补充，“不过娘娘大可放心！有卑职在，定不会让娘娘有半点闪失……娘娘？” 只见明曦直勾勾盯着某个方向，然后兴奋地拍了拍手，“呀，我们好像遇到了诶！” 守卫：？ 遇到了就遇到了，为什么，您看上去还挺兴奋的样子？ 不对…… 什么叫，好像遇到了？ 他缓缓转身，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 不远处坡上的草丛里，一双双漆黑溜圆的眼睛齐齐盯着这边，脑袋排成排，头上顶着草，那草还在颤动着，更神奇的是，这群憨憨掩藏伪装自己也就罢了，手里抄的家伙还在那儿支楞着，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 他不禁有些匪夷所思：…… 这年头，土匪还有山寨的吗？ 这群人一看就是业余的啊！ 其余人都是练家子，自然也注意到这动静，双方对视，气氛有些尴尬。 土匪中，有人操着一口方言： “哦豁！大哥，我们好像暴露了！” 被叫大哥的一巴掌塞到那人头上，“要你龟儿提醒老子，老子看不到嘛？你个瓜娃子再大声点嘛，对面山头都听到了！” …… 第262章 画风清奇的土匪 发现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那群憨憨土匪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只听有人大喝一声，“兄弟们冲啊！” 一群人抄家伙咚咚地从那山坡上冲下来。 围着小皮裙，脸上涂抹的花花绿绿的，手里拿着叉子铲子镰刀…… 好家伙，那造型一个比一个辣眼睛！ 甚至还有人骑着一头驴！ 那头驴好像是在闹脾气，撅着蹄子直往树上撞，骑驴的那人正一边猛拽着驴耳朵控制方向一边骂骂咧咧。 “花花，你不要闹！听话嘛幺儿乖……” “哎呀日你仙人板板，你再给老子犟今晚上回去就把你炖了！” …… 护送明曦的侍卫们淡定交头接耳： “这群人打哪儿来的？穿的怎么这么土跟野人似的？” “现在的土匪就这水平？是我太久没出门了？” “哎别提了，我还以为能活动活动筋骨呢！” 小栗子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大块头缩成了一团，连滚带爬凑上来双手张开拦在明曦跟前，哆哆嗦嗦地道，“娘……小姐放心，奴才一定会保护好您的！” 明曦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温柔地抬起手来，在小栗子一脸激情的神色中，毫不留情地把他挡在窗前的脑袋瓜给推开，她皱着眉头不高兴地嘀咕，“让开点，你挡着我看热闹了！” 小栗子：“……” 娘娘好像并不需要他保护的样子。 他脆弱的心灵“啪嚓”碎了一地，坚强地捡起来拼凑拼凑，然后果断地缩到明曦身后，怂的一批。 既然娘娘不需要他保护，那，他被娘娘保护也是一样的！ 呜呜呜那边的大黑炭看起来好凶的样子！ …… 明曦支着下巴盯着这群土匪若有所思，这清奇的画风…… 莫名，有点眼熟啊。 “喂喂喂，那边的兄弟伙，能不能稍微放尊重点，我们是来打劫的！” 被叫“大哥”的肌肉大汉瞧见对面的人一脸扫兴的模样，顿时有种被看扁的感觉，他一脸老大不爽。 身边的小弟戳了戳他的肩膀，凑过来鬼鬼祟祟地道，“大哥，这群人看上去，好像不太好惹的样子啊？” 肌肉大汉怒目瞪着他，“惹都没惹，你就晓得不好惹了？” 他镰刀往小弟胸口上一拍，一脸凶神恶煞地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看好了，今天大哥我就给你露两招！” 他表情凶狠地朝前走了两步，顿住，冷笑一声，“对面的人都给老子听好了哈！” “此山是我开……” 他刚念了两句，大家的表情瞬间索然无味起来。 “哎，台词都照搬，没意思。” “听来听去都是这么几句话，几百年了，猪的品种都改良了，这些土匪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说实话挺让人失望的。” …… 他娘的你对一群土匪还抱有什么期望？！ 肌肉大汉本来就黑的脸瞬间更黑了！ 他猛地一跺脚，瞬间地都震了震。 嘈杂的声音安静了些，他一挥手满脸烦躁，“哎呀前面那些废话跳过，直接进入正题！” “金银珠宝，车马奴仆，房契地契……”他话锋一转，理直气壮，“老子一样都不要哈！我们可是接受过教育，有组织有纪律的土匪！” 有人匪夷所思的问，“那你们打什么劫？” 壮汉抬手一指，缓缓落向某个方向，眼里忍不住点猥琐，清了清嗓子，“把她留下就可以了！” 众人齐齐看过去，被指的明曦：？ 第263章 咱不是金盆洗手了吗 时间回到一炷香之前。 黑风寨的土匪们像往常一样下山种地。 肌肉大汉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那个死丫头又不知道往哪儿去野了！十天半个月没见着影，她以为黑风寨是她家啊！” “等她回来，看老子不把她揍的她亲爹都不认识！” 小弟弱弱地提醒，“大哥，你哪回不是这样说的？啷个没见你打赢过大当家啊？” 大汉脸一黑，不自在地别开脸气闷，“那是我让着她！我们黑风寨的规矩，不打女人，要不是她是个女的……” “你乱说，明明就是你怕她用针扎你……”小弟话还没说完，脑袋猛地被抽了一下，大汉忍无可忍，摁着他的头巴掌一下一下往上抽。 一边抽一边骂，“老子要你提醒！就你聪明，你能干是不是嘛？啊？我不要面子的啊？” 小弟捂着头哎呦叫唤着，正在这时，一个矮个子匆匆跑过来，眼神兴奋，“大哥！好消息！好消息！” 大汉一脸不耐，“有屁快放！没看我正忙呢？” 矮个子手忙脚乱地比划着，“刚刚我去山上砍柴，看到山下来了一队人，哎哟喂一个个穿金戴银的，都不害怕被抢！一看就是哪家的暴发户！”他兴奋地搓搓手，“要不，我们去抢一票？” 大汉停下手中的动作，扫了他一眼，眼神温和朝他招手，“来来来你过来。” 矮个子乐颠颠地凑上去，然后头上猛地挨了一下，大汉薅着他的头，一下又一下，之前被打的那个小弟终于解脱，瞬间缩到老远，看大哥激动的唾沫横飞，一脸庆幸摸了摸头。 “抢抢抢！你就晓得抢！说了好多次，我们已经金盆洗手，改邪归正了！你个猪脑壳不长记性？” 矮个子连忙举手告饶，“大大大哥！我没说抢东西，我说的是抢人！” 大汉匪夷所思，眼看又要冒火，“你还想抢人？” 小弟求生欲上线，语速飞快地交代，“那里面有个奶娃娃，生的可漂亮了嘞！大当家不是一直都想养个小娃娃吗，所以我就想着……” 大汉停了手中动作，眯着眼若有所思片刻，“前面带路。” 一行人来到山坡上。 正好看到明曦掀开帘子稀奇地四处瞧着，她长相乖巧惹人怜爱，一双乌黑的杏眼跟会说话似的。 一旁的小弟看的傻眼，张着嘴巴惊叹着，“我滴个乖乖，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娃娃！” 身旁一个黑髯胖子翻了个白眼，语气嫌弃，“说得好像你见过女娃娃似的！” 他们整个寨子里，就大当家一个女的，还是个母老虎，半点不好惹！ 还不如男的呢！ 小弟咂了咂嘴，诚实地摇了摇头，“没见过，不过，寻常人家的女娃娃肯定没这个乖！” “土财主能生出这样的女儿？” 肌肉大汉，也就是二当家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他本来是寨子里的大当家，所以被叫大哥，可那女的来了之后，他威信扫地，自愿沦为了二当家。 片刻后，他眉眼沉重，拍了拍大腿，“准备抄家伙！” “诶诶诶”小弟瞪着眼睛拦住他，“大哥，你不是说，咱已经金盆洗手了吗？” 二当家冷飕飕扫了他一眼，一脸凶相：“你懂个屁！” “劫完了回去再洗一遍手不就好了？” “……” 第264章 遭人恨的大当家 明曦睁着眼睛满脸大写的懵，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 随行的侍卫们一听，顿时不淡定了。 提了提刀，一脸蠢蠢欲动。 你说他觊觎别的都还能忍，居然把注意放到他们皇后娘娘身上，这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吗？ 明曦眨了眨眼，眼神天真又疑惑，“你们为什么要我留下呀？” 二当家和她对视，黝黑的脸竟然可疑的红了红，明曦心中一阵惊悚，这土匪，该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吧？ 他铜铃大的眼睛瞪着她，粗声粗气地道她，“当然是把你留下来，给我们大当家当女儿！” 身后的人纷纷附和，“对！当女儿！” 哦，原来不是童养媳啊！ 她松了口气，还没说什么，身后的小栗子竖着眉啐了一口，“呸！还挺不要脸，让娘娘给他当女儿，那陛下不就成他女婿了，这人倒是会走捷径呢！他受得起吗他？” 土匪窝里，有人诱惑明曦，“小娃娃，当土财主家的女儿有什么好的？来我们黑风寨，你就是最受宠的压寨小公主！保管那皇宫里的公主娘娘都没你威风！” 明曦嘴角抽了抽，神他妈压寨小公主！ 她眼神一顿，等等，黑风寨？ 好家伙！ 威逼不成，改利诱了？ 敢和他们陛下抢人，简直不知死活！ 侍卫长按了按刀，“兄弟们，给这群土鳖一点颜色看看！也好让他们知道，咱们皇……咱们小姐可不是谁都能觊觎的！” 于是，不出一盏茶时间，刚刚还叫嚣着要让明曦给他们大当家当女儿的一群土匪，被揍的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之前有明曦的提醒，倒是没人动刀，不过光是拳头，也够这些人吃上一盅了！ 瞅瞅他们拿的什么？ 锄头镰刀？ 当土匪穷酸成这样，也算是古往今来头一份了！ 二当家被两个人押着，梗着脖子脸红气粗，“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把他们都放了！” “哟呵，还挺讲义气？”侍卫长拿刀挑起他的下巴，“说说看，你们就是这一带为非作歹的土匪？” 二当家不乐意地瞪他，“你说哪个为非作歹？这么高尚的词配形容我们吗？” 他说着，脸色突然一转，变得苦哈哈起来，“我们来之前这里是有一群作恶的土匪，不过都被我们匿名举报，一窝给端了！我们就是在附近种种田养养鸡，没干过坏事嘞官爷！” 二当家也不傻，他也算意识到这群身手敏捷训练有素的人绝非什么土财主家的护卫，他们好不容易干一票，居然还踢到了铁板？ 那女人知道了还不得削死他？ 他眼珠转了转，抹着泪嚎啕大哭起来，“你要是实在要报仇的话，你就去找我们大当家嘛！她姓叶名漓心，豫州城白杨湾杨柳巷东街头那个员外府就是她家，再不解气的话，把整个员外府抄了都没得事，反正都是她指使我们的！” 要是真能把员外府抄了坑她亲爹一把，那死丫头八成做梦都要笑醒！ 小弟连忙附和，“对对对，官爷，你要是找不到，我们还可以带路！” 瞧那小模样，还挺积极。 刚刚还夸他有义气的侍卫长陷入了沉默：…… 这个大当家得多遭人恨呐？ 第265章 跟着她 “你们的大当家是漓心姐姐呀？” 明曦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下马车走了过来，笑眯眯看着他们。 她就说这群土匪的画风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就是叶漓心待的黑风寨！ 在原著中，这群本来也没什么坏心的土匪经过叶漓心一番“教育”，可谓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好好的一群土匪，结果改去种地，时不时还举报一下同行，可谓是土匪里面出了名的“毒瘤”，在同行那里名声臭的不行。 看了书里叶漓心和他们相处的戏份，她一直都挺好奇这究竟是怎样一群人，结果今日见到了，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书里的人走出来了，他们个性鲜明，形象立体，不再是书里冷冰冰的人物，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色。 她望着这一张张面孔，心里暗叹，没错，就应该是这样的！ “哎哟喂你瞧瞧，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合着都是一家人啊！”矮个子猛地一拍大腿。 小栗子挡在明曦前面，一脸不悦，“谁跟你是一家人呢？脸皮还挺厚哈？” 知道这群人没有什么恶意，他人也不抖了腿也不软了，迫不及待的想挽回自己在娘娘心中的形象。 他，小栗子，娘娘座下大太监，绝不是个怂蛋！ 明曦面不改色把他扒开，没空搭理他受伤的眼神，眼神新奇且带点小激动，指着人高马大的二当家，“你是二当家！” 目光落到黑髯胖子身上，“你是胖子！” 紧接着是矮个子，“你是瘦猴儿！” 还有憨憨的小弟，“你是毛蛋儿！” 她拍着手眉眼弯弯地笑，“我没猜错吧？” 被她点出姓名的人都瞪着眼睛，一脸惊喜且羞涩地看着她，“哎哟这……大当家还提起我们了？” 明曦笑而不语，手背在身后，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模样憨态可掬。 一群糙汉子看得那叫一个眼热。 多可爱的闺女！怎么就不是他们的呢？ 许是他们的眼神太露骨，侍卫们虎视眈眈地摸了摸刀，警告意味浓重。 二当家察觉到危险，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咳咳那个，小丫头，你见过我们大当家，知道她人上哪儿去了吗？” 二当家心不在焉地想。 谁关心那臭丫头死哪儿去了？ 他就是想找个理由和小可爱说说话。 明曦“啊”了一声，眼神有点心虚。 她该怎么解释，她无意间拐跑了叶漓心，还放她去祸害自家二哥呢？ 她抿着唇干笑，“她，她去给我二哥哥治病了，你们要是想见她的话，就去帝京丞相府找她吧！” 身边的人上前提醒，“娘娘，天色不早了，咱们该赶路了。” 明曦瞥了眼渐渐暗下来的天，瘪了瘪嘴，有些不舍地抬手挥了挥，“我得走啦，按照你们江湖人的说法……” 她一本正经地抱了抱拳。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一群汉子痴痴地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久久无言。 二当家收回视线，“回去收拾东西。” “哈？我们要去找大当家了吗？”毛蛋不解。 大当家一脸深沉，看了眼马车离开的方向，眼神炙热活像个变态，“不，跟着小可爱，看看他们准备去哪儿！” 第266章 傅明曦咱们走着瞧 “……可，大当家怎么办嘞？”瘦猴儿挠了挠脑袋。 “她都把我们丢下自己去泡汉子了！管她个屁！”大当家嘴里骂骂咧咧。 “大哥……这不太好吧？你刚刚没听到吗，那小女娃是丞相府的人，丞相府倒是有个闺女，那可是当今皇后啊……” “你倒是提醒了我……”二当家眯着眼若有所思，“不用打听了，他们要去太庙！” …… 帝京，某处城楼。 黑色长袍拢在少女身上，她整个人匿在一片阴影里，几乎要和黑暗融为一体。 古怪的语调响起，有些阴郁，“她已经离京了，计划什么时候执行？” 城楼前，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姬云止眺望着某个方向，转动着手中珠子，神情淡淡：“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少女微微抬起头，露出一个白皙的下巴，她抿唇，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语气还是忍不住泄露出几分恨意，“我看你是不忍心了吧？” 姬云止眉梢微动，旋过身来看她，屋外的光笼在他身上，然而他眉眼却冷漠疏离，犹如千年寒冰，“管好你自己。” 他负手，衣袍翻飞，像是下一秒要乘风而去，走出两步，脚步一顿，不紧不慢地补充一句，“还有，记住你的身份，别让我说第二次。” “如果让我发现你私底下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停顿一下，他话音陡然一冷，寒意逼人，“我可以救你一次，自然，也有的是办法让你再死一次。” 他话落，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 黑衣少女放在膝上的拳头缓缓捏紧，指节攥的青白，猛地将面前的瓜果茶盏狠狠一挥摔在地上，重重一捶石桌，唇咬出血色，嗓音沙哑，带着一股莫名的情绪，一字一顿： “傅明曦……” “咱们走着瞧！” 眼眸一眯，眼底迸发出滔天恨意！ 转眼，明曦已经来到太庙一个月。 这日。 她穿着厚厚的披风，浑身上下包裹的跟个团子似的，小脸埋在白色绒毛里，期待地搓着手，一双眼睛亮亮的看着来人，“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 对面，是一个面生的丫鬟，容貌一般，个子很高，看上去有些木楞的模样。 丫鬟叫盈袖，是她来这边后照顾她起居日常的宫女，别看她人有些木楞，本事可大着呢！ 一个月相处下来，明曦还挺喜欢这个话不多，但做起事来细致又贴心的宫女。 盈袖从上而下将明曦打量了一圈，微微皱了皱眉，上前细心地给她系好披风的带子，又把披风的帽子给她戴上，这才满意。 从旁边拿过一个小篮子挎到明曦臂弯里，表情有些呆，后知后觉地答，“娘娘放心，都准备好了。” 明曦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门冲出去，“那咱们赶紧出发吧！” 一打开门，屋外的风雪瞬间涌了过来，夹杂着冰渣子扑在她脸上，冻的她一个激灵，然而她脸上却洋溢着兴奋的喜悦，连声催促：“盈袖，你快点呀！” 盈袖小心翼翼将汤婆子揣进怀里，走到一半，又回去捡了几块糕点用纸包好，“奴婢这就来。” 然而等她出门，已经看不见明曦的身影了。 盈袖眼神茫然。 第267章 云嫔诈尸了 明曦是地道的南方人，极少看到下雪，而且，还是这么大的雪，所以，她的兴奋自然难以言表。 锦靴踩进厚重的雪地里，发出簌簌的声音，明曦个头小，加上穿的也多，笨重地前行着，没一会儿小脸就红扑扑一片。 呵出的白气消散在空中，她双手用力地搓了搓快要冻僵的脸颊，然后在原地蹭了蹭，抖落身上的雪花。 “呼，终于到了！” 抬头看去，眼前是一片梅林，白的雪，红的梅交织成一片，相映成趣，煞是好看。 幽幽的清香扑鼻，明曦用力地吸了一口，眼睛噌噌放光！ 她要摘梅花回去给母后做梅花糕！ 厚重的雪堆积压在枝头，枝桠承受不住地弯了下来，明曦踮着脚抓住花枝摇了摇，上面覆着的雪掉下来，露出艳丽夺目的红梅，悄然绽放。 明曦小心翼翼地折下一枝放在自己的小篮子里，然后又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盈袖还没来，肯定还在磨蹭，她撇了撇嘴，枝头太高的地方她都够不着！ 就在明曦踮着脚够头顶上方的花枝，猝不及防的，她的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身子一个踉跄，她急忙张开手扑棱了几下，结果还是没能逃过摔倒的命运。 只听闷声闷气的“哎哟”一声。 明曦脸朝下，整个人扑在雪地里。 “噗哈哈哈” 轻快爽朗的笑声传来，明曦把脸从雪地里解救出来，“呸呸”两下吐出嘴里的雪，气呼呼地蹬了蹬小短腿，语气愤愤，“谁！是谁敢谋害本宫！” “你完了我告诉你！本宫脾气可不好了！” 她笨手笨脚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垂眼一看，身上的披风沾了雪，浸湿一层，明曦气不打一处来，故作凶狠地瞪过去，突然愣住。 高高的树上坐着一位少女，她衣摆火红，双腿晃荡在空中，俏丽的容颜映着雪，多了几分妩媚的英气，她偏头笑看着她，眨了眨眼睛，语气玩味，“皇后娘娘，别来无恙呀？” 那熟悉的眉眼…… 明曦唇颤了颤，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你……” 一阵疾风袭来，红衣从眼前掠过，她轻飘飘从树上跳下来，在她几步开外的地方站定，拍了拍手盯着她轻笑一声，“怎么，不过短短几个月，娘娘都不认识嫔妾啦？” 云嫔打趣着，就见面前小人眼眶一下子红了，她微微一愣，手足无措起来。 下一秒，明曦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眼睛嚎啕大哭起来，云嫔一惊，连忙上前，“娘娘您怎么……” 见她上前，明曦顿时哭的更厉害了。 “哇啊啊！云嫔，你死了我真的很伤心，我还给你烧了纸钱的，你要是觉得不够，回头我再多烧点儿！” “呜呜你你……你别吓我我胆儿小，你说你回来看我就看我吧，你还，还穿一身红衣！我也知道你死的惨心里有怨气……可，冤有头债有主，你，你找别人去呀！” 云嫔：…… 草率了。 再次见到皇后娘娘，她本来想给娘娘个惊喜，结果惊喜变惊吓…… 也是，正常人怎么接受得了诈尸这么诡异的事。 第268章 他为什么这么做 云嫔认命地叹了口气，上前几步蹲下身子，正准备好好哄哄她，明曦却突然扑到她怀里，紧紧搂住她的脖子，软糯的声音带着颤颤的哭腔：“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软乎乎的身子发颤，肩膀随着抽泣的频率一抖一抖，哭的不能自抑，看起来是真的伤心。 云嫔一怔，一颗心蓦地软得稀巴烂。 她知道皇后娘娘对她们这些姐妹是发自内心的好，可她也没想到，她会为了她的死那么难过。 皇后娘娘啊…… 她总是毫不吝惜地释放她的温暖和善意，虽然年纪小，却有着天底下最难能可贵的赤子之心，看多了人心似海尔虞我诈，谁不希望遇见一个怀揣着满腔真诚的人呢？ 也许这就是大家为什么这么喜欢娘娘的原因吧，就连一向粗枝大叶的她每次见了皇后娘娘，也忍不住温柔起来。 她一只手搭上她的背，轻轻拍了拍，语气含着笑意：“娘娘不怕我了？” 明曦吸了吸鼻子，勉强稳住情绪，直起身子瞧她一眼，湿润的眼眸含嗔：“我又不瞎，哪有鬼还有影子的？” 云嫔“噗嗤”一笑，眼神揶揄，“娘娘真聪明！” 听出来是在打趣自己，明曦白嫩的小脸一红。 一开始她的确有被吓到，任谁突然看到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出现自己面前都会吓一跳吧？ 而且，她可是亲眼看见了云嫔的“尸体”的！ 想到这儿，她眼里不禁露出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嫔慢慢收起了笑意，神情变得郑重起来，她眼里露出浓浓的感激：“是陛下。” 明曦的心磕了一下。 尽管早就猜到了，可当她听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里震惊。 越离夙他……他为什么这么做？ 云嫔拉着明曦到亭子里坐下，面上露出回忆之色。 “那天晚上……” —— 终于住进了梦寐以求的冷宫，可云嫔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意，反而笼罩着一片阴霾。 陛下白日里是真的动怒了，她进了冷宫，而顾淮止也被关进了大牢。 那文弱书生向来只会读书做文章，在牢里待上几天，也不知道身体撑不撑得住？ 不过有一点比较奇怪。 在和顾淮止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她清楚看到他朝她做了个口型—— 放心，一切有我。 云嫔拧了拧眉，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哪来的自信？ 更奇怪的是，回忆起来，两人受人诬陷被抓到宣政殿的时候，他只是象征性辩解了一两句，便再也没开过口。 云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她智商水平有限，到底没能琢磨出个什么来。 “吱哑”—— 宫门被人推开，云嫔本来以为是打扫的宫女，随意一瞥，却突然瞪大了眼。 一身黑袍的越离夙跨进了门，他似乎是一个人来的，手里还持了盏宫灯，灯芯的光明明灭灭映在他俊美的容颜上，神色竟然意外的平静。 她瞠目结舌，“陛下？” 越离夙抬眸看她一眼，慢条斯理将宫灯放下，语气淡淡，“怎么，看到朕很意外？” 第269章 假死的真相 云嫔张了张嘴，那可真是太意外了！ 白日里还一副再也不想见到她的模样，这大晚上的一个人来冷宫…… 云嫔心里一个激灵，顿时有种不好的猜想。 她探头望了眼他的身后，空空如也。 越离夙挑眉，“在看什么？” 云嫔十分诚实，下意识脱口而出，“看陛下有没有让人送白绫毒酒什么的。” 说完，她飞快捂住嘴，一双眼睛飞快乱转，一副我刚刚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万一陛下本来没这个打算，她这么一说，反而提醒了他怎么办？ 云嫔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可不是灭口的好时机么！ 越离夙面容一哂，语气闲散，“朕要杀你，还会留你到现在？” 云嫔心很大，俗称缺心眼儿，她一听这话，顿时放心下来，“我就知道，咱陛下不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 越离夙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似乎是想评价什么，可想到以对方的智商八成讽刺她还以为在夸她呢，顿时憋了回去。 他垂眸轻哼一声，盯着窗外，“知道朕为什么过来吗？” 云嫔琢磨了半天，扒拉着手指，费解地皱了皱眉自言自语，“总不能……是特意跑来冷宫，让我打地铺吧？” 这是得有多丧心病狂才能干出这样惨无人道的事？ 将她的话收入耳朵里的越离夙：…… 算了，他怎么能对云嫔的智商抱有太大的奢望呢？ 他来这这么久，她都丝毫没有要为白天的事辩解几句的想法。 他索性单刀直入，“你喜欢顾淮止。” 语气用的是肯定句，云嫔没料到他会一上来就这么直接，惊得舌头都捋不直了，“这这这……这是造谣！对，有人恶意造谣！” 她义愤填膺的挥动着手臂，陈词慷慨，“这样的人心思太恶毒了，陛下一定要把他抓出来严惩不贷！” 越离夙幽幽地斜了她一眼，“可这话是顾淮止跟朕说的。” 云嫔：？？？ 他脑子被门夹了？ 她的脸噌的一下红了，僵着语气毫不犹豫，“他得了失心疯！” 狗日的！ 明明是他喜欢她好不好！ 屋外狂风大作，越离夙眸光闪动着复杂的光，突然道，“朕可以放你们远走高飞。” 云嫔所有思绪瞬间飞走，她瞪着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陛下，你，你刚才说什么？” 他旋身过来，写意的眉眼在暖黄的光晕下，沉静淡然，“你没听错，朕可以让你离宫。” 云嫔的心剧烈地颤动一下，不可抑制的生出一丝向往。 离宫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天知道她有多向往外面的天空！ 可是……她满眼惊讶，“为什么？” 越离夙语气平静，眸光波澜不惊，“顾淮止和朕做了个交易，他的要求就是放你出宫，朕答应了。” 云嫔心底巨震，但见他从衣袖里摸出一个药瓶，“这药可以助你假死离宫，届时，世上再无云嫔此人。” 她手颤抖着接过，视线里，他弯腰拾起宫灯，欲转身走人，云嫔叫住他，话音发颤，“陛下，为什么？” 她看见他的背影一顿，漫不经心的嗓音飘过来，“都说了，这是交易，别把朕想成什么大善人。” 云嫔捧着药瓶放在心口，突然笑了，她望着少年的背影，眼底有泪，语气慎重。 “多谢陛下成全。” 第270章 有些人是留不住的 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明曦神情复杂，脸上怔怔的，“所以……顾大人也参与了安阳王谋反这件事，正是他向陛下递的消息，还配合着演了这么一出戏？” 云嫔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心里也感慨良多。 她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处别庄，听到风声说丞相因通敌叛国入了狱，整个人都惊了！ 可随即一想，她察觉到不对劲。 联系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样离谱的事，她隐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陛下他，很可能在布一个局！ 而这个猜测，她从顾淮止那里得到了证实。 顾淮止也坦白，他有把柄落到了安阳王手里，对方以此来胁迫他为他做事。 以安阳王的野心，要干什么事可想而知。 而他漏算了一点，顾淮止此人，从小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治国忠君之道，说白了就是个读死书认死理的书呆子，要他谋反，那就是与他十多年来坚守的东西背道而驰！ 几经挣扎，他还是选择了和越离夙坦白。 他能有什么把柄落在安阳王手里？ 无非是和云嫔的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可对于一个男人，更别说还是一个帝王来说，头顶绿帽绝对是一件奇耻大辱！ 顾淮止去之前甚至把遗书都准备好了，身前后事交代的清清楚楚，可以说，他已经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 谁知事情的发展远远超乎他的意料！ 少年君王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在听完他的推心置腹的坦言后，漫不经心望过来，他撑着下巴睨着他，神情慵懒。 “说实话，朕很意外，你会这么快来找朕。” 顾淮止不傻，相反还十分聪明，瞬间听出了这话的言外之意。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看过去。 原来陛下早就知道了！ 瞧见他难掩震惊的神色，喉咙里滚出一声笑，越离夙神情似有几分愉悦，他拊掌，唇角一掀，似笑非笑的弧度：“顾爱卿，你果真没叫朕失望。” 顾淮止神情一阵恍惚，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庆幸和后怕。 幸好，幸好他选择了坦白…… 不然迎接他的…… 他对上少年君王意态风流，风华绝代的眉眼，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的意识到，眼前的君王，究竟有着怎样高深莫测的城府，和运筹帷幄的手段！ 外界对他的看法，那才是一叶障目！ “你想带她走吗？朕给你一个将功折过的机会。” 越离夙手背在身后，脸上云淡风轻问他。 眼里划过震惊之色，顾淮止的指尖不可抑制地颤了两下，艰涩出声，“陛下，在开玩笑吧……” 君王定定瞧着他，蓦地一勾唇：“你可以试试，看朕有没有在开玩笑。” “可……为什么？”他问了和云嫔一样的话。 为什么？ 烛光“啪嚓”爆开火花，然后摇曳两下，少年皇帝的脸被短暂的黑暗所笼罩，光影流水一般漾过他雅人深致的眉眼，眼睫掩盖住眸中情绪，他无声笑了一下，生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美来。 “朕不喜欢强人所难，心不在这里的人……” “是留不住的。” 侧脸被阴影覆盖，他声音低不可闻。 第271章 她有点想他了 最后的最后，云嫔下巴撑在手上，歪头看过来，“娘娘，陛下真的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她眼神划过茫然，喃喃自语，“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他好像，挺孤独的。” 她说完，眼睛一亮，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呀，下雪了！” 云嫔，不，现在是云朝夕，她站起身提着裙摆冲进雪地里，神情快活恣意，笑声爽朗，得意地冲她挑挑眉，“娘娘，你还没看过我舞剑吧？这就给你舞一段！” 她眸光一动，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笑意，张开双手腾空一跃，飞到枝头折下一枝红梅，折返回雪地里舞了起来。 她的一招一式并不是那种软绵绵的娇滴滴的动作，而是另一种明曦从来没见过的英姿飒爽，干脆利落！ 雪花覆盖在她的眉眼，黑发，她整个人都焕发着一种勃勃向上的生机！ 像那枝头迎风怒放的红梅。 白茫茫的雪地里，那一抹灼人眼的红，成了天地间最耀眼夺目的存在。 明曦捧着下巴认真地瞧着，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 忽而，她脑子里浮现过云朝夕刚刚说过的话—— “陛下真的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他好像，挺孤独的。” 她眼神发起怔来，眼前突然闪现过越离夙那张脸。 他总是冷冰冰，懒洋洋的，浑不在意的模样，似乎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有时凶狠，有时莫名又有些温柔。 那种温柔不是流于表面，而是浸在骨子里的，润物细无声。 他不善言辞，也不会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和想法，别扭的近乎幼稚。 这样一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原著里凶狠残暴的大暴君…… 他会孤独吗？ 她蓦地回想起她刺下那一簪子时，他不敢置信的眼神。 他眼里翻涌着炙热滚烫的情绪，几乎要把她灼伤，当时以为是愤怒，现在回想起来…… 他眼里一闪而过的，似乎，是受伤。 可是他并不愿意展示脆弱的一面，于是他笑了，印象中他似乎很少笑得那么开怀，只是淡淡一勾嘴角。 她惊觉，他笑起来的样子其实很好看，应该多笑笑的。 可当时她被愤怒冲昏了头，有意刺他，想看到他痛苦难堪的模样：“越离夙，我恨死你了。” 他当时的反应是怎么样的呢？ 他眸光微顿，低眸敛了眸中所有情绪，含着笑意地回： “好。” 明曦一双眸黯淡下来，说不上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点闷闷的难受。 她摸着心口的地方，那里缓慢，坚定的跳动着。 那一瞬间，她突然有点想某个人了。 她想看他一眼，哪怕什么都不说，只看上一眼也好。 想到什么，明曦抬手取下头上的九尾凤钗放在手心里，凤钗覆了一层雪，烁烁清寒，她指尖一点点拭去，眸光怔怔。 她忽然很想知道，那日在茶馆，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不远千里追来，只为将这东西交给她，然后偷偷看她一眼，却连招呼也不敢打。 盯着手中冰凉的凤钗，明曦咬了咬唇，眼睫轻轻一颤。 “其实，木簪我也很喜欢的。” 她声音忽地带了丝哽咽。 “对不起呀。” 第272章 来自太庙的信件 万里之遥的帝京，皇宫内。 四目还是朗朗深秋，只是景色染上了几分凄凉萧瑟，总感觉自打皇后娘娘离宫，这宫里就冷清了许多，那股热闹的生机，似乎也随着她的离开，悄然消失了。 李德忠瞧了眼阴沉沉的天，云层压的厚厚，天像要塌陷下来一般，直教人看的心里发闷。 这样的鬼天气已经一连好些天了！ 算算时间，太庙那边，怕是已经下雪了吧？ 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习不习惯那边的冷，吃不吃的惯那边的吃食，还有……有没有想家啊？ 他目光掠过那冷清的鱼塘，天冷了，里面的鱼也都躲在石头缝里，不怎么愿意出来了。 似乎一闭眼再睁开，还能看见风吹动檐角铃铛，皇后娘娘趴在长廊下的栏杆处，往水里洒鱼食，两条腿在空中一晃一晃，咯咯地笑。 这宫里已经没了她的身影，却处处都有她存在过的痕迹，清晰如昨。 他兀自摇头低笑，心里暗叹着果然是年纪大了，总是容易念旧。 李德忠收回目光，拎着拂尘，低头转身走进养心殿。 一抬头，便瞧见陛下像往常一样负手立在窗前，眸光定定瞧着某个方向。 身后，一个影卫手里拿着信，重复着每日的日常，语气平铺直叙，一板一眼。 “昨夜里，太庙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今晨一早，皇后娘娘提着篮子去摘梅花，说要给太后娘娘做梅花糕……” 嗤的一声，影卫有些惊讶地望去，发现一直沉默的陛下竟然笑了。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从李德忠的角度，能瞧见少年扬起的唇角，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味道，眉眼却是舒展的，少了那股萦绕不散的阴郁，有种拨云见日般的，风华正茂。 他心底倏地涌起一股涩涩的情绪，像一颗心浸在水里，泡的酸胀。 他好像，很久没见到陛下这样笑过了。 那笑容没有一触即逝，在他唇角停顿了一会儿，“继续。” 影卫于是继续念。 “在梅园里，皇后娘娘见到了云……云姑娘，她抱着云姑娘大哭了场……” 越离夙背在身后的手指腹相抵，忍不住摩挲两下，他唇线抿直，眼前突然出现明曦泪眼朦胧的样子。 她其实不爱哭，只是性子娇气，受了委屈就拿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望着你，即便什么话都不说，铁石心肠也该软了下去。 真要生气了，眼泪在眼眶打转也会咬紧牙不让它掉下来，越离夙早就发现了，她看起来娇娇弱弱，骨子里却带着一股狠劲儿。 能让她嚎啕大哭，恐怕真是伤心极了。 啧，不该让她们相见的。 “云姑娘拉着皇后娘娘说了好多话，皇后娘娘看起来开心极了。” 越离夙唇角又重新扬起，算了，能让她开心，就不跟云嫔计较了。 直到影卫皱着眉一脸困惑地念了一句，“娘娘还说什么，木簪她也喜欢？什么木簪，八成是记录的人听岔了吧……”他自言自语道。 越离夙的瞳孔却猛地一震。 片刻后，他低低笑起来。 第273章 教功夫 将近年关，最近明曦爱上了去后山。 白日里太后礼佛，她一个人就偷偷摸摸溜上去，还总是不让盈袖跟着。 盈袖表面上木楞地答应着不跟，实际上每次明曦走后，都偷偷摸摸跟在她后面。 这下雪天路又滑，她怎么敢真放心让皇后娘娘一个人跑到山上去？ 上了山，进入一片树林子，明曦一蹦一跳的走在前面，语气轻快：“我来啦，大个子，今天又教什么呀？” 山洞里走出来几个人。 盈袖抬眼一看，撇了撇嘴望天。 又是这几个人，娘娘找他们学东西，还不如找她呢！ “哎哟小当家，今天这么早啊！要不要进去坐了一会儿烤烤火暖暖身子？”说话的人个子矮矮，身形精瘦，不是那黑风寨的土匪之一瘦猴又是谁？ 明曦摆了摆手，小脸一本正经：“不了，我可是要干大事的人，这点苦都吃不了怎么行！” 这伙人是她偶然下山的时候遇到的，死缠烂打跟着她说要收她做干女儿，明曦知道他们没恶意，也就任由他们跟着了。 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了什么小当家。 不过她还觉得挺新奇，从皇后到土匪头子，这身份转变的，多刺激啊！ 她想起云嫔那身干净漂亮的功夫，羡慕的不行，于是就缠着这群叔叔伯伯，说要学武功。 这群人把她宠上了天，几乎要什么给什么，哪有不答应的？ 于是明曦就开始了后山和太庙两头跑的日子。 她自以为做的隐蔽，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被记录了下来，连远在帝京的越离夙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刚开始越离夙不赞同，那群人来历不明又是那样的身份，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而且堂堂皇后，整日里和一群土匪混在一起，传出去难免受人诟病。 可当他听闻那头传来的消息，说她如何如何高兴，每日里偷溜出去，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跟个小老鼠似的，闭着眼睛似乎都能想象她机灵的小模样。 他忍不住动摇了。 算了，且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 二当家笑眯眯瞧着她，“前些日子教的都会了？” 明曦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你也太小瞧我了，不就是扎马步嘛！” 胖子摸了摸脸上的胡须，弥勒佛似的脸乐呵呵的，“我说小当家，这马步可是一切武功的基本功，你可别小瞧它。” 明曦解下披风甩过去，一抬下巴清脆地道，“看好了啊！” 她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张开腿，气沉丹田，手握成拳，重心下压。 “哟，还不错嘛。”伸出脚试了试她的下盘，二当家毫不吝惜地赞了一句，脸色突然严肃起来。 “那今天，我们就开始新的招式。” 明曦收回腿，站远了一些，脸色兴奋起来。 拳脚挥舞声势如破竹，明曦拍着手不停地叫好，引得抱着臂靠树的盈袖随意瞥了一眼，木楞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她眼神不禁郑重起来。 看不出来，这群土匪，倒是有些真本事啊…… 第274章 哀家不信佛 年关已至，来太庙的第一个年，稍有些冷清。 明曦从山上回来，听到盈袖说太后要见她，她急匆匆回房间换了件衣裳，走到太后房间门口的时候，一脸心虚地揉了揉眼角的瘀伤，“嘶……” 今天练功的时候没注意把脸给伤了，也没想到母后会来个突袭，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不管了！ 她咬了咬牙心一横，抬步走进去，扬起笑脸：“母后，你找我呀？” 屋里烧着碳，一阵暖意扑面而来，伴随着浅浅的檀香。 太后坐在靠窗的地方，面前摆着一份手抄的佛经，还有一壶热茶，茶是刚泡的，氤氲着热气。 她闻声停下手中的动作，搁笔看过来，目光一眼就瞧见她眼角的淤青，微皱了一下眉。 她小脸瓷白，因此那抹青紫也就格外的明显。 太后脸色莫名，眼神似笑非笑，“又是不小心摔的？” 明曦下意识用手拢了拢额前碎发，企图遮住一点，她讪讪地笑了笑，“嘿嘿，最近，最近雪太大了，路都看不清了！” 哪有人三天两头就摔的？ 明曦怀疑母后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揭穿她！ 太后果然没在这事上面多做纠缠，她视线重新落到面前的佛经上面，语气慢悠悠，“过来坐。” 明曦乖巧地“哦”了一声，走到她对面端坐下。 她目光不自觉被面前的佛经吸引，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上面的字她不说全认识，也勉强认得几个。 乍眼一看，只觉得太后这字好看是好看，可太过凌厉，有种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虽然极尽收敛，可到底从笔锋的起承转合还是能窥得一二。 可能和她早年上战场的经历有关。 这样的字，放在别的地方倒没什么，可用来抄佛经，总觉得……有些违和。 许是明曦看得有些久，太后察觉到出声，“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 明曦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盯着她，“母后真的信佛么？” 太后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为什么这么问？” 明曦脸上露出一抹疑惑，“我看母后日日抄经诵佛，可屋内却没有摆放一件有关的物件，所以，有些好奇。” 按理说信佛的人应该会在屋子里摆放一些譬如观音佛像之类的东西，可太后屋子里却什么都没有，并且荤素不忌，难免有些说不通。 “你没猜错，哀家从不信佛。”她搁下笔，捧起抄好的佛经，神色平静，“哀家早些年跟随先帝征战四方，手上沾染的鲜血无数，抄经诵佛？”她轻哼一声，语气微有些嘲讽，“佛祖要是能显灵，哀家怕是早就跟着先帝一块去了。” 明曦张了张嘴神色呆愣，有些诧异地出声，“那您为什么……” 太后抬起眸来，眼神似笑非笑，“娇娇，有时候有些事情，是做给别人看的。” 见明曦神情微怔，她眯着眼，眸光倏地有些凝重起来：“夙儿初登基时不过十三，他年纪轻也没什么倚仗，当时觊觎这位置的人不知凡几，哀家用雷霆手段很是处置了一批人，这才让那些人安分一些。” 第275章 强大到无人敢惹 那时候的情势到底有多紧张呢？ 太后面露回忆之色，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一幕。 年幼的天子穿着朝服，一脸沉默地站在她面前，白皙的俊容有着强撑的冷漠。 她伸出手摸摸他的头，“怕吗？” 他抬眼，一双漆黑的眸定定瞧着她，坚定地摇头，“儿臣不怕。” 可他分明十指攥的发白，袖口都发皱了。 她抿唇露出一个鼓励的笑，神色冷蔑，“去吧，记住，你是君，他们是臣，你坐着，他们只有跪着的份儿。” 年幼的越离夙默不作声抿紧了唇，一颗心逐渐安定下来，他重重点头。 少年身影一步一步，迈上台阶，缓慢而坚定。 他在万人瞩目中站上了那个位置，黑衣衬得他面容愈发苍白，可他神情却始终坚毅，没有露出丝毫退缩，从容不迫地坐上了龙椅，居高临下接受众生朝拜。 就是这样的少年，前一天晚上，还穿着寝衣，大晚上的披头散发站在她宫门口，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她，他说。 “母后，我睡不着。” 她神色平静望着他，慢慢俯下身子，“为什么睡不着？” 他垂眸沉默片刻，苍白瘦弱的脸庞在昏暗的烛光映衬下，莫名有些脆弱，他低低地开口。 “大皇兄想杀我，安阳王想杀我，他们一个个都希望我死。” 他眼睫颤了颤，抿着唇轻声道，“我怕我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少年年纪虽小，被当做帝王教导着，已经能明白许多道理。 先帝突然驾崩，一夜之间被迫长大的他惶恐茫然，昔日的兄长长辈们纷纷露出丑恶的嘴脸，满怀恶意地期待着他下一秒就身首异处。 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难以抑制地滋生恐惧。 没有人不怕死，也没有人面对死亡能做到真正的坦然。 他也同样。 太后将他眼里的茫然不安瞧在眼里，思忖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递过去，“拿着。” 沉重冰冷的匕首被塞进怀里，越离夙仰起脸，眼里盛着茫然。 只听太后的声音沉冷坚定，犹如一把鼓槌，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这把匕首关键时刻用来自保，谁要是敢伤你，你就十倍奉还，谁要是想要你的命，你就要他的命！” “没人能够护你一辈子，你只能自己变强大，强大到无人敢惹。” 越离夙握着匕首，冰冷的触感渐渐染上他的体温，心里的不安慢慢平复，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从容。 他沉默片刻，启唇道谢：“多谢母后，儿臣知道怎么做了。” 从那之后，那把匕首一直跟随着他，每晚被他压在枕头下方，陪伴着他每个漫长难熬的黑夜。 据李德忠说，好几次他起夜，都看见陛下手中紧紧捏着匕首，一双眼睛瞪得很大，没有丝毫的睡意，时刻警惕着。 他的不安，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存在，白日里伪装的滴水不漏，而在那一个个漫长的夜晚，植根于骨髓。 明曦听罢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 她多少听过这些故事，不过那只是从旁人嘴里，其中的惊心动魄被轻描淡写一两句带过， 第276章 你想留在他身边吗 太后低声叹了口气，神情不禁闪过一丝惆怅：“现在回想起来，哀家当初对夙儿的确太过苛刻，以至于他后来什么都憋在心里，什么都一个人默默承担……” 明曦垂着眸，不知道怎么安慰，干巴巴地开口，“这也不是您的错……” 当时那种局势，如果越离夙自己不能立起来，多的是人想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拽下来…… 说句不好听的，他迟早会面对这些的，早一点面对说不定对他而言还是好事。 可是……理智如此，感情上，却难免有些同情。 那时候的他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说不定就是小时候压抑狠了，长大了才那么变态！ 不知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太后笑了一下，目光落在佛经上，“哀家亲眼瞧着他从什么都不懂，连睡觉都要抱着匕首才踏实，到面对一群老奸巨猾的大臣游刃有余，杀生予夺面不改色。” 渐渐的，他们的角色似乎反了过来。 众人以讹传讹，说他残暴，传的仿佛他真的杀人不见血一样。 于是她开始礼佛，大家普遍认为，信佛之人总会怀有一份慈悲心肠，总是格外心软些，她亲手制造了这份假象，为的就是让人觉得，皇帝虽然残暴，可还有个心慈手软的太后。 这就是为什么她说，这念佛不是念给自己听，也不是念给佛祖听，而是念给别人听的。 明曦听完，神色恍然。 “娇娇，姑母有时候会产生质疑，让你进宫这个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太后脸上流露出一丝怅然，“夙儿的性子很是别扭，寻常人很难走进他的心里，就连哀家，有时候都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明曦睫毛微微颤动，隐约察觉到这个话题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不自觉攥紧了手。 太后却偏头看过来，“我们一致认为这样做是为了你好，可却没有问过你究竟想要什么，你，想留在夙儿身边吗？”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明曦重重咬了咬唇，“我，我不知道。” 如果是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愿意”，可是现在，她的心里生出了一丝不确定。 她突然想到越离夙那张脸，他那双漆黑的眸总是沉默无声地望着她，眼里涌动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炙热滚烫。 其实，她也并没有那么讨厌他。 她想。 若有所思盯着她片刻，太后突然笑了。 “不急。”她慢悠悠道，“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让你考虑清楚。” “对了，已经决定今年的年，就在太庙过了，相府那边托人送来了一些东西，放在那边，你自己去看看吧。” 她说着，朝某个方向支了支下巴。 明曦一脸好奇的走过去。 相府给她寄来了东西？ 她想到什么，嘴角抿着笑，眼里忍不住露出点欢喜。 来到这里这么久，她也经常和家里保持着书信联系。 前段时间刚在信里提到，她想念帝京的美食了，八成傅景礼看到了，给她寄了一些过来。 她瞥见一堆的礼物，稍稍有些吃惊： 怎么这么多？ 第277章 来自帝京的的礼物 最上面的是一个小盒子，明曦打开，里面装着一把银色长命锁，看上去精致小巧，惹人喜爱。 “这一定是爹送的。”明曦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句。 丞相大人的心愿很朴实，就是希望女儿长命百岁，快快乐乐。 送的礼物也无非是这些玩意儿。 她眼里露出点笑意，把长命锁放进盒子让盈袖收起来。 紧跟着是一套厚实的冬衣，火红的颜色十分喜庆，款式也是女儿家喜欢的漂亮新颖，布料摸上去就十分暖和，这冬衣是有人一针一线缝制而成，这人毫无疑问就是丞相夫人了。 这么一整套下来，也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娘亲眼睛本来就不好，回头再把眼睛熬坏了…… 她摸着手下的绒毛，心里涩涩的发胀。 大哥送的是一件斗篷，据说是火狐的皮毛制成，不但能抵御严寒，而且还刀枪不入。 二哥的礼物是……一套书籍。 明曦看到的时候脸僵了一下，心想着不会吧隔着这么远他都不肯放过她？ 打开一看，是一些野史孤本，奇闻轶事。 明曦顿时松了口气，看来二哥哥还是挺了解她的，知道那些正儿八经的书八成送过来也是积灰。 傅景礼送的倒是挺符合他的性子，是一把金色弓弩，身型小巧，倒是十分趁手。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一个小女娃会喜欢这东西。 不过明曦看到的第一眼，的确爱不释手，她最近也在琢磨这些玩意儿，一直没找到什么比较适合她的武器。 傅景礼倒是歪打正着。 …… 最后，还有一个黑色木盒。 明曦打开一看，有清香扑面而来，出乎意料的，里面是一枝梅花，淡黄色的小花正吐蕊纳芳，散发着馥郁的香气。 她内心惊讶不已。 帝京距离太庙千里迢迢，按理说这花早该枯萎了，可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保存的，送到她这里的时候，正好含苞怒放，异香袭人。 莫名的，她脑子里突然浮现过一句诗——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望着这枝夹杂在众多礼物之中，像是无意混进去的梅花，明曦眸光涌现复杂。 心口传来一阵陌生的悸动。 帝京的城楼上。 少年负手望着某个方向，漆黑的眸深邃幽沉。 算了算时间，东西应该到她手里了吧？ 想了想，她有父母兄长疼爱，有母后爱护，似乎什么都不缺。 他实在想不到能送她什么，直到某日，他像往常一样站在窗前，突然闻到一阵异香，目光随意掠过窗外的幽幽绽放的梅花，他倏地心中一动。 我把故乡的春夏秋冬送给你，你会听到吧？ 明曦九岁的时候学骑马，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 她心痒好久了，缠着瘦猴儿好半天，才让他答应教她骑马。 结果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马儿的野性。 事故发生的瞬间，她一颗心像被一只手猛地攥紧，整个人都懵了。 瘦猴儿惊得立刻扑上来，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剧烈的疼痛从腿部袭来，蔓延至全身，明曦疼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第278章 我可要反悔了 明曦大脑一片空白，流泪完全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朦胧的视野里，她瞧见瘦猴儿脸色吓得惨白，一副想碰她却又不敢的样子，她一边抽泣着一边扯了扯他的衣袖，还没来得及说话。 下一秒，一道身影冲过来，猛地将一脸发懵的瘦猴儿给挤开，定睛一看，却是盈袖，明曦动了动唇，嘴巴却只能发出呜咽的哭声。 盈袖抿着唇神情沉默地一把将她抱起，脚步飞快地朝回赶。 思绪混乱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曦隐约察觉到，盈袖似乎……比往常高了点儿？ 某个地方，好像也平了点儿？ —— 好在腿伤并不是非常严重，只是那件事过后，明曦在床上躺了一段时间。 她在屋里无聊得发霉，瞥了眼房间，空荡荡的，盈袖不在？ 明曦抿着唇眼珠转了转，眼底划过一丝狡黠，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她只伤了一条腿，另一条腿是没问题的。 她抄起放在床边的一根拐杖，拄着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将门打开，正值暮春，清风拂面，院子里的树枝头抽了嫩芽，绿的发亮，鸟儿舒展着羽毛停憩在上面，触目都是勃勃生机。 明曦深吸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她这个年纪正是好动时期，让她安安分分在床上躺个两三天已是不易，再躺下去，怕是整个人骨头都要生锈了！ 好不容易趁着盈袖不在，终于可以出去活动活动了，她都好久没有看到二当家他们了！ 思及此，她心里不禁腾起一阵喜悦。 哪知一只脚刚迈出门，院门处猝不及防走进一人，明曦抬眸，和盈袖沉默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明曦：…… 她连忙收回脚，小脸慌张，干巴巴地解释，“那，那个，我看你这么久没回来，所以，所以才想着出来看看！” 盈袖定定瞧着她，那眼神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明曦的脸颊不禁慢慢红了，她呐呐地张了张嘴，垂头丧气。 她的个头长高了一些，身形也抽条起来，巴掌大的脸蛋愈发的小了，下巴尖尖，一双眼睛无措地乱转，一身绿罗裙衬得她整个人生动明净，如同天地间最靓丽的一抹。 盈袖突然问了句，“娘娘想出去走走吗？” “啊”明曦猛地抬头，惊喜地看向她，眼里迸发出亮亮的色彩，“可以吗？” 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夫说她的腿需要静养，盈袖也就真的照做，不但不让她出门，连床都不让她下，不论她怎么撒娇卖萌都没用！ 幸福来得太突然，明曦内心怀揣着忐忑，小心翼翼地瞧着她，生怕她反悔一样。 盈袖勾了勾唇，平平无奇的脸上竟然奇异的流露出几分清绝艳色，那一瞬间，满室生辉。 明曦眼神怔怔盯着她，心中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见盈袖朝她伸出一只手来，语气捎着不明显的笑意：“再犹豫，我可要反悔了？” 明曦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把手搭上去，急声道，“不行！你都答应了的！” 她反握着她的手拽她，迫不及待往外走，“快点快点！” 第279章 他是骗子 暮春的郊外，草长莺飞，长风万里。 是个适合放纸鸢的季节。 山上的野桃花也到了绽放的时节，抬眸望去，满山的粉，风一吹，花枝摇曳晃动，险些将人迷了眼。 一抹绿穿梭在桃林中，神情鲜活恣意。 明曦如同出笼的鸟儿，整个人都激动的不行，兴奋新奇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出狱的劳改犯。 她腿不太方便，可是又执意不要盈袖搀扶，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步子笨重，憨态可掬。 盈袖不紧不慢缀在她身后，神情悠闲，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前方矮小的身影，故意提着音调提醒，“娘娘慢点走，要是摔着了，咱们可就得回去了。” 明曦闻言，不得不放慢了脚步，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头瞪她一眼，鼓着腮帮子，“你好烦哦。” “她”唇畔勾起浅淡的笑意。 明曦盯着她，弯了弯眼眸突然开口，“你笑起来挺好看的，记得多笑一笑呀。” “盈袖”一怔，抿了抿唇垂眸不语。 似乎明曦也只是随口一提，说完便自顾自的转身去扑蝴蝶了。 越离夙盯着她欢快的背影，眼波微动。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在某日突然想起，云都应该入春了，听说那儿的桃花堪称天下一绝，于是他就出现在了这儿。 以盈袖的身份。 这两年，他也经常借着盈袖的脸来看她，不过也只是远远看上一眼，然后连夜赶回京。 这次是事发突然，他刚换成盈袖的样子，便瞧见她从马上摔下来那一幕，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 他当时又气又急，身上裹挟着冷意，他这次是刚好撞见，那他不在的时候，这样的事又发生过多少次呢？ 她当时一直在哭，紧紧地拽住他的衣襟，疼的柔软的身子不停的在颤抖，然而又是那种极为隐忍，从嗓子里辗转几回，泄出的细细的哭腔，压抑着委屈和害怕。 可能是怕吓着别人，连哭声都克制着。 他一腔怒火在那一瞬间，突然熄了个透。 蓦地生出几分挫败且无奈的感觉，那种感觉，无论是棘手的朝政，还是其他什么东西都不能带给他，只除了在她身上体验过。 好在腿伤虽严重，却还有的治，养的好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他在这里待了好几天，帝京那边不停地来信，今天已经是最后期限了，再拖下去有人该怀疑了。 他目光平静地瞧着明曦的方向，她正踮着脚小心翼翼去够枝头的桃花，明媚春光下，她莹白的指尖泛着微微的粉，比那桃花还要好看。 一枝枝桠堪堪勾住她的指尖，她咬着唇瞪大了眼用力一扯，顿时，沾着露水的花瓣洋洋洒洒地飘落而下，兜了满头，她抱住头弯下腰躲避着，脸上是比春光还要明媚的欢喜。 明曦咯咯地笑着，似有所察，蓦地转头看过来。 撞入他深邃的眸，她眸光清澈宛如一汪水，眨了眨，水波便荡漾开来，“你想要吗？” 她指着枝头，笑意纯粹澄澈，不掺一丝杂质，“我帮你摘呀。” 他眸光微动，鬼使神差点点头。 明曦转身去摘桃花，好不容易摘下一枝，笑容欣喜地回过头，原地已经空无一人。 野草连天，只有长风呼啸而过。 她脸上的笑慢慢收起，娇嫩的桃花掉落在地上，沾了泥土。 “骗子。” 第280章 离家出走的锦鲤 明曦十二岁生日的时候，傅景礼一个人从帝京跑来看她。 见到他的那一刹那，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毕竟前两天才在信里吐槽被爹娘逼着相亲，他爽了人家姑娘结果反被爹狠狠揍了一顿的人，本应该在遥远的帝京城，结果却出现在自己面前，由不得她不吃惊！ 此时的傅景礼已经有十六岁，他个头很高，形容风尘仆仆，几缕发丝凌乱碎于额前，却有些不羁放纵的恣意，他的容貌继承了娘亲，一等一的出挑，眉眼桀骜，容色逼人。 挑着眉似笑非笑看过来时，更是扑面而来的少年意气风发，有种说不出的慵懒意味。 明曦脑子里下意识想到一首诗——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之前傅景礼经常在信里吹嘘自己是帝京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明曦怼他，他的智商只适合数一数二不假，可美男子？ 他是对美男子有什么误解，还是对他自己有什么误解？ 如今亲眼见着，明曦想，或许，他并没有夸大其词。 只是开口便将这份美感毁的一干二净。 只听他嗤笑一声，语气十足的欠揍。 “我说都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么矮？” 明曦木着脸，抬手就要把门给拍上！ 哪来的讨厌鬼！ 她其实也有很努力的在长高，只是不明显而已好吗！ 而且傅景礼自己身高窜的快，看她自然也就各种的嫌弃。 傅景礼眼疾手快将一条腿放进来将门卡住，抱着手臂吊儿郎当睨着她，“小屁孩儿，哥哥大老远跑来看你，你就这么招待的？没礼貌！” 明曦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别是被爹娘赶出来的吧！” 他眼神闪过片刻的心虚，随即毫不客气地一敲明曦的脑门，“什么叫赶出来，我那是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和被扫地出门，那能一样吗？” 明曦盯着他自豪的表情，幽幽地道，“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丢脸吗？” 傅景礼：…… 好家伙，果然是亲妹妹，这刀补的！ “去去去！”他一把提拉着明曦推开门往里走，神情不忿，“哥哥我这叫勇于反抗，追逐自由！那个什么太傅家的千金，我见都没见过！娶她？做梦呢！” 明曦皱了皱眉，解救出自己的下巴，不赞同地看他，“就算不喜欢人家，你可以挑个时间当面和人家说清楚，一声不吭把人爽了，这算怎么回事？” “人家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脸面，你倒好一走了之，可人家姑娘怎么办？” 傅景礼停下步子扭头看她，不高兴地皱着眉扯了扯她的脸蛋，“傅明曦，爹娘教训我就算了，怎么你也跟着一起来教训我？谁才是哥哥，嗯？” 明曦脸蛋被拉扯的变形，她眉头紧蹙着，矮了矮身子把脸蛋从他手底下解救出来，揉了揉脸颊。 眼珠转了转，明曦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软了语气撒娇，“哎呀，三哥哥，你这样想，如果有一天，别的男子也这么对我，你会怎么想？” “怎么想？”傅景礼斜着唇冷笑一声，“这还用想？我看他是活腻味了！” 第281章 最多还有两年 面对傅景礼毫不掩饰的维护，明曦还没来得及流露出感动的神色，只听这厮哼了一声，冷冷的继续，“我妹妹虽然人丑了点儿，长得矮了点儿，脑子笨了点儿，可要嫌弃也是我来嫌弃，轮得着他？” 明曦心头一梗：…… 傅景礼挑着唇侧过头来，睨着她，“不过你这个假设不成立，你已经嫁给陛下了，有谁敢欺负你？” 他顿了一下，半眯着眼，缓缓道，“难不成，你还敢给陛下戴绿帽子？” 明曦脸色沉默，片刻后开口，“你在一个花季少女面前说这样的话真的合适吗？” 傅景礼嘴角轻扯，蓦地一哂，“嗤，花季？谁不知道谁啊。” 明曦无法反驳。 她抬手指着门口，“你不是来看我的吗？看完了，可以滚了。” 就十分的冷酷无情。 傅景礼充耳不闻，抬脚朝里面走，边走边懒洋洋地道，“这不是看你生日快到了吗，特意挑了这么个好日子来气你，怎么样，感不感动？” 明曦表示感动的不想说话。 “行了，不逗你了，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回京的打算？” 他走到门口，一脸嫌弃地打量着屋内简陋的陈设，半晌后挑剔地评价，“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啧。” “一样什么？”明曦没忍住好奇地开口。 傅景礼旋身打量着她，眼里带了抹微妙的同情，他开口，语气迟疑：“你们这……是不是快倒闭了？虽然说我这次出来的匆忙身上没带多少银子，不过救济一下你还是……” “你可快闭嘴吧！”明曦瞬间想时光倒流回去给刚才好奇的自己一巴掌。 她能指望傅景礼这张狗嘴里吐出什么象牙来！ 太庙他都敢如此放肆地议论，简直是……不知死活！ “行吧，看样子你这是穷惯了还挺安于现状。”他叹了口气，踩在明曦发火前收敛，“你还没回答我呢，今年回去吗？爹娘虽然不说，可实际上天天盼着你呢。” 她来到太庙这么久，和丞相夫妇也不过才见过几次面，还是年关的时候他们过来看她。 丞相政务繁忙，朝中自是离不得他，丞相夫人的身体则受不住长途奔波劳累。 因此两方想见上一面，比登天还难。 明曦皱着眉脸上闪过一阵挣扎，语气迟疑，“这个……还真不能确定，太后那边……” “行了。”傅景礼满不在乎地打断她，“那我就回他们今年不回了。” 他神色自如，可明曦心里一阵难受。 爹娘有多盼着她回去，她心里一清二楚。 可是太庙这边，太后近来身体状况不太好，肯定是经不起长途跋涉的劳累的，她一个人回帝京，将太后留在这儿，她也不放心。 内心经受着煎熬，她咬了咬牙，“最多不超过两年，我就回去。” 傅景礼拍了拍她的头，“小孩儿，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才多大啊？” 明曦不高兴地捂着脑袋瞪他，“都说了别拍我的头！本来就长不高了……” 她委屈地瘪了瘪嘴。 傅景礼啧一声，语气嘲讽，“说得好像我不拍就长高了似的。” 明曦：…… 他真的好讨厌哦！ 第282章 拆礼物 傅景礼在这里待了十多天的样子，陪明曦过了一个生日。 他坐在那儿拆生日礼物，一边拆还一边评价，诸如“这件衣服颜色也太丑了”“这种首饰帝京早就不时兴了”“啧，送这么小的夜明珠是想看不起谁呢”“哟傅明曦，这人居然送花瓶来骂你耶，不过他可能眼睛有点不好使，你配得上花瓶吗”之类，句句能将人气的吐血的话。 明曦在一边干瞪眼，气的脸颊粉红，“喂傅景礼，这是我的生日，那是我的生日礼物！！！” 她忍无可忍。 “你为什么不拆你自己的！” 傅景礼挺了挺腰背理直气壮，“我这不是没有吗？” 胡说八道！ 他过生日的时候礼物一大堆，除了家人送的，其余一律拆都不拆，直接堆库房里去。 他就是想气她！ 明曦坐在那儿闷声炸毛，突然听闻傅景礼诧异地啧了一声，“咦，这对玉葫芦，我怎么瞧着那么眼熟呢？” 明曦没好气地看过去，眼神突然一顿，傅景礼指尖把玩着一对小巧玲珑的玉葫芦，眸光若有所思。 那玉葫芦通身晶莹剔透，像笼着一层光，泛着一层淡淡的色泽，十分惹人喜爱。 她一把从他手里夺过，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不忿地瞪着他，“小心点，摔着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哟，这么宝贝？”他似笑非笑地勾唇，脑子里却突然想起某日爹下朝回来无意提的一句话。 说是陛下今日偶然得了一对玉葫芦，据说那玉葫芦可不是普通的玉葫芦，而是千年暖玉打制而成，冬暖夏凉，常年佩戴对身体有好处。 他一眼觉得十分适合娇娇，想厚着脸皮向陛下讨要，结果被陛下冷酷无情地拒绝，为此爹还暗搓搓气了好长一段时间。 没想到阴差阳错，这玉葫芦还是到了娇娇的手里。 她巴巴地捧着那玉葫芦，小心翼翼地用衣角拭了拭，眼里满是惊艳和心疼，“啧，一看就很贵。” 瞧她这模样，像是并不清楚这东西是谁送的，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傅景礼不禁勾了勾唇角，他可没那么好心。 “喂小孩儿。”他枕着手臂靠着椅子懒洋洋出声。 明曦不耐烦地看过来，“又怎么了？” 傅景礼声音慵懒，缓缓启唇，“陪你过完生日，明日你三哥哥我可就走了。” 她身子几不可察一僵，垂着眸闷闷地“噢”了一声。 别看她表面嫌弃傅景礼嫌弃的要死，恨不得他赶紧走，可他真要走了，她这心里，要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一块。 “哦？”傅景礼一挑眉，“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的？” 明曦面无表情一叠声的“记得替我向爹娘二哥漓心姐姐问好”，她朝旁边一抬下巴，“还有我为他们准备的礼物，也一并带上吧。” 傅景礼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她的后话，匪夷所思地盯着她，“就没了？” 明曦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还有什么？” “你个死丫头……”他嘴里骂骂咧咧直起身子要揍她，却听明曦轻声开口。 “三哥哥一路顺风。” 他动作一顿，又懒洋洋坐回去，克制地勾了勾唇，“生日快乐。” “小娇娇。” 第283章 皇后归京 大齐昭和一十三年，帝京。 上元节将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大街小巷挂起了红灯笼，来来往往的人脸上也都露出欢快的笑意，整个帝京沉浸在一派喜悦之中。 就连一贯威严庄重的紫禁城，也隐隐焕发出一种另类的生机。 同样的，皇宫里也在筹备着这一年一度盛大的节日。 “快点快点，那边的灯笼移一下，歪了歪了！” “诶诶诶，你们两个小心点，这花瓶很贵的！” “哎哟我说，谁让你们把这玩意儿摆在大厅里的？撤下去，丑死了！” 小宫女皱着眉一脸为难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可是……绿药姐姐，库房里，没有合适的东西能放在这儿了呀。” 绿药插着腰，娇俏的脸上满是疑惑，“怎么没有？我不是让你把那铜胎掐丝珐琅香炉摆在这儿吗？” 小宫女脸上闪过一丝犹疑，“奴婢去了趟尚宫局，可那边的女官说，那套香炉，已经被钟粹宫的那位抢先一步着人取走了。” 绿药柳眉一竖，俏目闪过一抹怒气，她半眯着眼咬牙，“又是那个柔妃！平常暗地里给咱使绊子也就算了，如今娘娘要回宫了，她还敢这么嚣张，当真以为这宫里没人能治她！” 她重重一捏拳头，冷眼扫了一圈，“你们在这儿继续收拾，琳琅，你跟我去一趟乾清宫！” 经历了好几年的磨练，她周身多了一股泼辣的气势，一拂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嘴里不忿地嘀咕着，“柔妃是吧？等娘娘回来了，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乾清宫。 李德忠笑眯眯看着众人忙前忙后，高声嘱咐了两句，转身进了殿。 殿内，袅袅青烟从镂空掐丝壶嘴里吐出，浅浅的冷香萦绕不散。 一抹玄衣伏案而坐，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如流水迢递般铺在地上的衣袍，和那绸布一样倾泻而下的青丝，矜贵不凡的气息若有所无萦绕在他周身。 男子的背影清瘦有劲，肩宽窄腰，线条收束的干净利落，恰到好处。 一转眼，那个沉默傲娇的少年，竟然已经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为雷厉风行，高深莫测的一国之君，叫人看一眼都胆战心惊。 李德忠怔了片刻，低沉淡冷的嗓音不紧不慢打断他的思绪—— “愣着作甚？” “里里外外，都打点妥当了？” 男子身形一动，缓缓站了起来，他个子很高，站起来时那股威压更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走动时，那如月光织就而成的锦袍，上面的祥云暗纹像是活了过来，溢出冰冷的流光溢彩。 他旋过身来，负手而立，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神情冷傲的脸，凤眸狭长幽沉，眼底波澜不兴，薄唇噙着若有所无的弧度，容貌倾倒众生的勾魂夺魄。 李德忠视线一触即收，低着头恭敬道，“回陛下，都安排好了。” 他顿了顿，想到什么补充一句，“不过，娘娘能赶在上元节之前回来吗？” 那边来信说的是这段时间，可据说不巧遇见大雪封山，可能会晚上几天。 越离夙冰冷幽凉的眸，蓦地闪过一触即逝的暖意，他唇畔笑意渐深： “赶不回来，也不打紧。” 第284章 柔妃娘娘 小福子颠颠儿地从外面疾行进来，对上越离夙漫不经意看过来的目光，心微微一颤，恭敬垂下眸： “陛下，绿药姑娘来了。” 越离夙挑了挑眉，眸光迅速掠过什么，“让她进来。” 绿药跟在小福子身后，一腔的怒火倒是收敛了些，她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奴婢参见皇上。” “起来吧，”他坐在椅子上，撑着额半瞌着眸，懒声开口，“你不在坤宁宫好好待着迎接你家娘娘，跑到乾清宫做什么？” 绿药刚站直身子，闻言抬头露出几分委屈不忿，“奴婢是来求陛下您做主的。” “哦？”他语调微扬，抬眼看过来，冷淡的神情多了几分兴味。 绿药瘪了瘪嘴，眼神控诉，“前些日子得知娘娘要回宫，奴婢一早就去尚宫局定下了一批摆件，谁知道今日去却被告知，那些玩意儿被柔妃娘娘截了去……”她说着，眨了眨眼睛，那隐忍的模样看得身后的琳琅叹为观止。 越离夙眸光明灭起伏，令人捉摸不透， “平时柔妃娘娘小打小闹奴婢忍忍也就算了，可眼看着娘娘就要回京，一时半会儿的，奴婢上哪儿找替代的东西？” 她说着，拿手帕抹了抹眼角，一副受了委屈往肚子里咽的模样。 琳琅眼里满是惊奇。 难怪绿药姐姐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呢，这演技……不得不服啊！ 来之前她还担心绿药太冲动，会不会冲撞了陛下，让他不高兴？ 毕竟这两年柔妃娘娘受宠程度众人皆知，便是容贵妃娘娘也要避其锋芒。 这几年有过一两次选秀，宫里也添了不少新面孔，不过这个柔妃娘娘是个特例，柔妃是去年年初进宫的，她闺名慕容雪，没错，就是之前来的那个西凉公主，慕容烟的妹妹。 慕容烟为质五年，都没能让陛下将她收入后宫，只能灰溜溜地回西凉，可是没过多久，那边又送来了一位公主，名叫慕容雪。 大家本来等着看这位公主也被遣送回国，却没想到，陛下见她的第一眼，就决定把她留下来，当场封妃，并且赐封号为柔。 这着实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要知道陛下一向不沉溺于女色，更是十分注重规矩，晋位分也是一步步来。 这一来直接封妃，这可是头一次！ 再回头看这柔妃吧，好看是好看，比那位慕容烟强多了，性子也挺讨人喜欢，逢人就笑，也不怎么责罚下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绿药包括其他嫔妃都对她亲近不起来。 总感觉……这个柔妃娘娘，无论是穿衣风格还是性格，都好像在模仿从前的皇后娘娘？ 尽管，她之前并没有见过皇后娘娘。 越离夙眸光微沉下来，“果真有此事？” 李德忠张了张嘴一脸茫然，他不知道啊…… 小福子上前一步，“确有此事，不久前尚衣局的人来领罚了。” 绿药眸光幽幽，撇了撇嘴。 尚衣局那群墙头草，要不是看她来告状，会上赶着主动来领罚？ 第285章 姻缘树下的少女 这样的事没有十次也有五次了，怎么从前没见过他们认错？ “既然他们也知道自己错了，那就看着罚，让他们长长记性。” “至于所需要的摆件……”越离夙神色高深莫测，他淡声道，“从朕的库房里取吧。” 绿药倏地瞪大眼，心里有些不平，“那柔妃娘娘那边……？” 陛下这是打算袒护柔妃娘娘了？ 他顿了顿，眉眼隐有冷冽之色一闪而过，“拿了什么东西，让她放回去，她用过的，就别拿去坤宁宫了。” 绿药眼睛噌的一亮。 冲陛下这句话，她决定等娘娘回来，少说几句他的坏话！ 钟粹宫。 得到传来的消息后，殿内传来茶盏的清脆碎裂声。 众人噤若寒蝉。 —— 然而到了上元节那日，绿药站在坤宁宫门口，眼巴巴地从晨曦微露等到灯火通明，也没等到自家娘娘的身影。 她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失望之色，看来娘娘是不能在今天之内赶回来了。 也是，太庙离京那么远，又遇上大雪封山，其实她也知道回来一起过节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是难免心中还抱有一丝期待。 期望落空，她眸光有些黯然，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 没关系，到时候可以补上嘛！ 而且，娘娘这次回京后再也不会走了，到时候她们还可以一起过很多个上元节！ 也不知道，娘娘长成什么样子了？ 她印象里，还是明曦那张圆润可爱，肉嘟嘟的脸颊，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杏眸盈了满天星光。 九年过去了，她的变化应该很大吧？ 总之，不过娘娘变成什么样子，娘娘在她心里永远是最美的！ 帝京一处城楼，一身紫衣的越离夙负手而立，俯瞰着万家灯火，喧嚣夜色。 街头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逛街的人嬉笑打骂声此起彼伏。 他面色沉静，寂灭的眸光隐隐有星火跳跃。 他一早就得到消息，知道今晚明曦赶不回来，因此也没多少失落。 只是一个人坐在空旷偌大的宫殿内，看着窗外绽放的烟火，突然从内心深处涌出一股深深的寂寥，那种感觉其实并不陌生。 只是这一次，来势汹汹，经久不散。 他想，这宫里虽然繁华，终究还是冷清了些。 于是他一个人出了宫，谁都没带。 脚下是长街百里，软红十丈，是红尘滚滚，更是他守护的喧嚣人间。 太平昌盛，欣欣向荣。 越离夙敛着眸，嘴角勾起一抹笑弧，转身下楼。 他从街边小贩那儿随手买了一个面具戴上，然后一步一步挤入人群。 站在高处久了，突然想进一步感受一下这人间烟火气。 不少人和他擦肩而过，因为他与众不同的气质投来惊艳的眼神，但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是他们大齐尊贵的君王。 今日帝京有不少活动，戴面具逛街，猜灯谜，乘船游湖，往姻缘树上系红绳，也是其中人气最高的几项。 街上人来人往，几乎都戴着形状不一，种类各异的面具。 他走到姻缘树下，突然听到一道清脆灵动的声音，带着几分困惑，“往这姻缘树上系红绳，真的就能得到一段好姻缘吗？” 卖红绳的老婆婆笑眯眯点头，“是的，这姻缘树可灵了，小姑娘，要来一根吗？” 那声音再开口，含了几分笑意，“那我要是来十根，岂不是有十段好姻缘？” 老婆婆脸上笑容一僵，眼神匪夷所思：…… 他唇角翘起，转眸看去，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狡黠的杏眼，眼尾微微上翘，说不出的古灵精怪。 他笑容僵在脸上。 第286章 遇见一个登徒子 少女立在风里，身姿绰约，一袭红裙张扬夺目，裙摆缀着许多小巧的银铃，风一吹叮咚作响。 她脸上戴着一张狐狸面具，只露出一双妙目和一个白皙精致的下巴，红唇微勾娇声催促，“阿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头顶是一个个硕大明亮的灯笼，光穿过枝叶斑驳投落下来，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光明里，像被神明眷顾的少女，整个人都在发光。 周围的路人若有若无投来惊艳目光。 老婆婆无奈地看着她，“小姑娘，这别人求，都只求一段姻缘，你这……月老也忙不过来呀！” 哪有人求十段的？ 搞得好像好姻缘跟街上的大白菜似的！ 人这一辈子能遇见一个都修了几辈子的福了，她还想要十段，这闺女贪心哩！ 少女白皙的指尖勾住一根红绸，衣袖滑落一截露出雪白皓腕，那抹红缠绕着她纤细的手腕，仿佛一折就断，无端生出几分风月无边的缠绵悱恻。 她笑吟吟开口，软绵绵的嗓音像是在撒娇，“阿婆，我长这么漂亮，一段姻缘哪里够呀，就十段啦，摸不着，摆在家里看也是好的，赏心悦目……” “是吗？”冷淡的语调在耳边响起，明曦一惊，只见她的手腕蓦地被一只骨节修长的手给握住，沁凉的温度冰的她一个激灵！ 鲜红的红绸缠绕在两只手中间，于视觉上，有种色觉分明的冲击感。 她心下一惊，睁大了眼抬眸，湿润的杏眸染着惊惶，“你……” 银白色狼面具面具下，一双狭长幽沉的眼睛正冰冷地攫着她，含着几分隐忍的怒意。 下一秒，明曦猛地抬腿屈膝一撞，突然受袭，他脸色陡然铁青，下意识松开了手，少女揉捏着微红的手腕，妙目染着恼意瞪他一眼，“登徒子！” 她清脆的声音因急切拖拽出几分娇柔的嗔意，抿了抿唇将红绸往桌上一拍，然后大步走进人群里。 叮咚的银铃声清冽悠扬，逐渐远去。 越离夙惊觉回过神，人群里哪还有她的身影？ 他面具下的脸青了又青，唇线绷直。 —— “娘……小姐，你刚刚去哪儿了？” 终于见到自家娘娘，盈袖木讷的脸上肌肉缓缓松动，隐约松了口气。 明曦撇了撇嘴，看了眼手腕上的清晰可见的指印，眼前有浮现过那人看她的眼神，冰冷而又炙热，令她下意识生出一丝不安，不自觉地拧了拧眉，“还说呢，路上遇到一个登徒子，不过还好，我也把他教训了一顿！” 她说到一半，忍不住嘀咕了句，“瞧着人模狗样的，居然在大街上调戏小姑娘，啧，真是老不要脸！” 听闻她的遭遇，盈袖不禁皱了皱眉，她正要开口，目光触及到前方，倏地一愣，木楞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敢置信，喃喃地开口，“陛下……” “嗯？什么下？”明曦没听清楚，想到什么，不忿地附和，“你也觉得这样的人下作对吧？本小姐今天也算是替天行……” 她和盈袖比划着，没注意路，蓦地一头撞上一堵人肉墙。 有冷香萦绕鼻间，明曦按着额头痛呼一声，抬起眸瞳孔猛地一震，“登登……登徒子！” 他，他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 第287章 揍死这个登徒子 他怎么还有脸追来的？ 明曦出离的愤怒了，这帝京的权贵也太嚣张了吧！ 她抬手指着他，明亮的眸烧着火，娇俏而不自知。 “盈袖，就是这个登徒子！给我揍他！狠狠地揍！往死里揍！” 在越离夙平静看过来的目光中，盈袖默了默低下了头，弱弱地开口，“小姐，这个真不敢揍。” 她的顶头上司，揍完可不是丢差事那么简单，那是小命都不保啊！ 明曦诧异地扭头看她一眼，“这有什么不敢的，小姐我替你撑腰！” 放眼整个帝京，还有她傅明曦不敢揍的人？ 她可是狠起来连皇帝都敢揍的！ 盈袖一张脸似乎更木了，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明曦，“小姐，您还是别为难奴婢了……” “你……”明曦蹙着眉有些恼，她抿着唇不忿地撸了撸袖子，“你不敢揍我自己来！” 她一边挽着袖子上前几步，一边冷笑着嘀咕，“看本姑娘今天就教教你怎么做人……” 然后，她看见面前的人抬手，缓缓解下了面具，她杏眼微微睁大。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他站在软红香土里，身姿修长笔直，俊美无俦的容颜轮廓分明，宛如神祇降世，漆黑的眸翻涌着墨色层叠，波澜壮阔，肤色雪白，薄唇殷红。 身后是未央湖，不远处的画舫灯火通明，曼妙身姿剪影晃动，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点点灯火碎落于湖面，桨声里，湖水被搅得泛起潋滟波光，碎了一池星子，月亮微微皱了眉。 端的一派风月无边。 然而，四周的美景都在他的衬托下黯然失色。 他面容一哂，有笑意缓缓从眼角蔓延至眉梢，眉眼顿时生动起来，像是水墨画里最浓重的一笔，以势不可挡，强势霸道的姿态，冲破世俗禁锢，生生将命运的齿轮扭转，时间停留在这一刻，站成永恒。 明曦愣在原地，一时之间说不出来是惊艳多一些还是震惊多一些。 从少年到青年，他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原先还有些青涩的气质，被时间打磨的干净利落，如果说以前是锋芒毕露，那现在就是深沉内敛。 他所有的锋芒尽藏于那双幽沉的眸中，只不经意眯眸间，上扬的眼角挑出几分凌厉寒芒，让人心惊胆战。 明曦一个哆嗦，下意识后退一步，下一秒，一阵劲风袭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被卷入一个略有些冰冷的怀抱，她的头被一只手按在宽阔紧实的胸膛，听到那传来有力的跳动，惊得闭眼，冷香萦鼻。 她的腰肢软而纤细，一折就断，整个人也十分娇小，鼻间飘来浅淡的发香让他眸中掠过一丝恍惚。 似乎……是有些不一样了。 一辆疾驰的马车擦着二人的肩而过。 风卷起她的长发和裙摆，狂乱地舞着，和他的交织在一起，耳膜一阵鼓噪，明曦听到了他哼笑一声，低沉地发问：“十段姻缘？” 语意不明，有点危险。 “……” 脑子里空白了一下，明曦一把推开他连连后退几步，结结巴巴，“我我我，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这次就，不，不跟你计较了！” 她按紧脸上的面具，松了口气，下意识要开溜，手腕蓦地一紧。 第288章 今晚月色真美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都不和你计较了，你还，还蹬鼻子上……上脸！”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明曦一紧张就结巴的习惯还是没能改掉，她双眸染着惊惶无措，一只手欲盖弥彰地死死捂住面具，“我都不认识你！” 盈袖：“……” 她默默后退几步，仰头望天。 “不认识？” 他喉结滚动一下，盯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 “挺好。” 明曦背后寒毛倒竖，瞬间有种不太妙的感觉，下一秒，预感成了真。 她惊呼一声，整个身子腾空而起，被人扛在了肩上！ ！！！ 没错，扛！！ 明曦头朝下，脸瞬间就红了，拼命挣扎，一边捶他的腰背一边毫无形象地破口大骂，“越离夙你个神经病！你放我下来啊啊啊！盈袖，盈袖你快给我捶死他！” 被点名的盈袖默默往旁边让开一步，摸着下巴望天，面无表情地感叹，“啊，今晚的夜色真美呀！” 明曦：…… 太庙九年，终究是错付了。 好吧，丫鬟靠不住她自己来！ 她扯着嗓子，义愤填膺地骂，“越离夙你个狗……唔！” 臀部传来不轻不重一下，他气定神闲地出声，“继续。” 气血上涌，唰的一下子，她的脸红成了虾子。 身旁路人含着善意的笑，“小夫妻感情真好。” 明曦登时脸一绿。 大妈你究竟从哪儿看出来的？ 越离夙则微微翘起唇。 —— 马儿在陌上狂奔，奔赴的尽头，是漫天星辰。 山风自鬓边呼啸而过，凛凛长奔。 明曦被越离夙揽着坐在前面，五脏六腑都快被颠散，眼看着越走越偏，她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紫，“陛下，这……这好像不是回宫的路啊？咱有话好好说，杀，杀人抛尸什么的……使不得！使不得！” 他充耳不闻，一意孤行。 衣袖灌了风，搅着长发猎猎飞舞，他面容冷峻，目光闲散，半晌不冷不热，“不是不认识？” “认识认识！”明曦点头如捣蒜，将识时务者为俊杰诠释了个淋漓尽致！ 他低低地笑，胸腔发震。 明曦的身子跟着一起颤。 片刻后，他收紧缰绳眉眼一凛，沉声，“坐稳了。” 明曦一头雾水，却见他狠狠一夹马腹，突然提速。 她瞪大了眼猝不及防，身子朝前一个踉跄，死死趴在马背上，“诶诶诶慢慢点！” —— 速度渐缓，沿途风景不再是连成一线的一晃而过。 陌上星辰，熠熠生辉。 山间空谷经久无人造访，月明风清下，路边野花恣意生长，飞扬的衣袍扫过，溅了露珠。 四周一片静谧美好。 明曦惊奇地瞪着眼瞧着这一幕。 马儿停了下来，越离夙抄着她的腰翻身将她带下马。 马儿径自去一边低头吃草，明曦脚底下踩着柔软的嫩草，眼珠转着打量着四周，满目惊叹。 漫山野花悄然在这一片天地绽放，星星点点的萤火扑出草丛，似是察觉到外人的闯入，抖着翅膀争先恐后朝天空飞去。 她置身于一片萤火中，身后是一轮圆月，眼底的光比明月还要皎洁。 第289章 风也温柔 草叶嫩绿，她俯身探出指尖，萤火停留在上面，顿时，狐狸面具下的眼睛溢出欣喜之色。 “快看！” 她惊喜地转身看过来，手高高的举在半空，萤火虫一闪一闪，轻轻拍打着翅膀。 越离夙本来是负手站在两三米开外，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走近，在她面前站定，萤火虫受惊地拍打着翅膀飞走。 明曦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的样子，抬眸看向他。 但见他抬起一只手来，她一惊，眼睫颤了两下，下意识紧紧闭上眼。 然后有轻微的触感摩擦过脸颊，脸上骤然一轻。 小刷子一般的睫毛颤动，她缓缓睁开眼。 越离夙的视线里。 他抬手正欲帮她取下面具，她像是被吓到一样闭上了眼睛。 他嘴角几不可察一勾，火红色狐狸面具慢慢摘下，像电影里放慢的一帧。 她睁眼看了过来。 少女容颜娇俏明艳，极尽妍丽，如同三月的桃花，容貌姣姣，灼灼其华。 她眼形偏圆，眼尾处天生微微上翘的弧度，天真无辜，因眼角洇着一片浅淡的红，辗转出几分娇媚不自知的诱惑。 纯洁和妩媚糅合的恰到好处。 睁眼看过来的一刹那，眼眸一弯，满天星河倒影其中，让人挪不开眼。 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他想。 她小心翼翼眨了眨眼，然后轻声开口，嗓音压的低，又轻又细，像是从喉咙里细细碾磨出来，又在舌尖悠悠转了一圈，极为柔婉乖软的一声—— “越离夙，好久不见呀。” 末了，嗓音拖长，像一把勾子，不轻不重的，挠了一下他的心尖，微有些痒。 越离夙黑眸定定瞧着她，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有一场海啸掀起滔天巨浪，退去之后一片狼藉，留下无处躲避的潮起潮落和旷日持久的灾后重建。 他垂着的手无意识收拢，薄唇动了动，就在这时，远处帝京的天空，蓦地“轰隆”好几声划破寂静，然后不约而同绽开璀璨的烟火。 盛大的焰火将漆黑夜空染红一片，她惊喜地抬头仰脸瞧着这一幕，张开手连连朝前跑了好几步，夜风漫卷过原野，绚丽至极的夜空下，她裙摆随风飞舞，银铃清脆摇曳，胜过世间所有绝色。 他眸色发沉，晦暗难明。 “今天是上元节诶！” 明曦蓦地回过头来，朝着他的方向，红唇微勾。 男人默不作声立在那儿，身后是一片漆黑的原野，和蔓延止天边的漫天星辰，他的衣袍被风吹的飒飒作响，笔直挺拔的身形坚毅沉默，远处的烟火在他眼里盛开又陨落。 他眉眼看不大清。 但莫名……有些难以言喻的悲伤。 明曦心里一动，突然扬声抱怨，“越离夙，你别老站在黑暗里呀，我都快看不清了！” 她朝他伸出一只手来，“过来一点呀！” “来我这里！” 她身后，是万家灯火，是喧嚣人间。 越离夙眸色涌动，突然低眸笑了一下。 然后抬眼，从容地朝她步去。 二人立在风里，靠的很近，衣袍和发丝都纠缠在一起。 他突然出声，“傅明曦，九年了。” 她眉眼微怔看过来，迎上深邃莫名的目光。 他笑，低哑嗓音染上夜风的凉，却莫名温柔。 “别来无恙。” 第290章 娘娘变心了 坤宁宫里，彻夜灯火通明。 “娘娘呜呜呜，九年的等待，终究是错付了！”绿药抱着明曦的腿跌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她像个抓到丈夫出轨的妻子一样，眼神里充满震惊，痛惜，不敢置信，愤怒地指着一旁无辜的盈袖，“她是谁？这个女人是谁！！” 她瞪着眼望着明曦，神情悲愤欲绝，“说了不带奴婢去，您却转眼就带回来一个陌生的女人！” 满心欢喜地看见明曦回来，绿药本来十分十分开心，结果转眼就瞧见娘娘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丫鬟！ 顿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席卷心头！ 娘娘背着她有别人了！！！ 她，绿药，娘娘身边的唯一的大宫女，整个皇宫最有威望的宫女头头，她无人能撼动的地位，在此时山崩地裂！ 她整个人都被一股绝望惶恐笼罩。 她一共才陪伴在娘娘身边六年多，而这个丫鬟，居然陪了娘娘九年有余！！！ 九年的感情，那自然非常人能比的！ 传了出去，她绿药在宫里的地位，岂不是直线下降？ 没准过不了一段时间，她就会从最体面的大宫女，沦落成厨房烧柴火的小宫女！ 想象一下，她灰头土脸的烧着柴火，随便路过一个小宫女都可以来踩她一脚。 “哟哟哟，这不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大宫女绿药嘛，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还说呢，皇后娘娘不要她了呗！” “啧啧啧，想当年绿药姐姐是何等的威风！” “真是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啊！” …… 思及此，绿药悲从中来，眼神控诉地瞧着明曦。 明曦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被她这样连哭带喊，也不禁生出一丝心虚，“嘶，绿……绿药你先起来，这个，这个是盈袖……” 她干巴巴地解释。 啧，怎么莫名有种向正室介绍新纳的妾的感觉？ “盈袖？”绿药含着泪瞥了眼一脸木讷的盈袖，见她看过来，对方朝她挑了挑眉。 ！！！ 她居然还挑衅她！ 顿时，绿药嚎的更大声了，“呜呜呜盈袖，连名字都比奴婢的好听！娘娘您偏心！” 明曦嘴角一抽，略有些无语，“她跟着我之前就叫盈袖……” “奴婢不管，您就是变心了！”她抽抽噎噎，死死扒着明曦的腿不肯撒手。 看得琳琅那叫一个叹为观止！ 没想到，平时风风火火，说一不二的绿药姐姐，居然还有这么……小鸟依人的一面？ 她看了眼弯下腰温柔拍打着肩安慰绿药的皇后娘娘，再看了看娘娘看不到的地方，得意朝盈袖使眼色的绿药。 顿时，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是在争宠啊！ 明曦无奈，只得弯下腰搂住绿药的肩，软声安慰，“好啦绿药，别气了，没人能动摇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呀。” 她按住她的肩和她对视，眼波倏地温柔，“你不是别人，你是绿药。” 她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朝代，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 绿药。 绿药嘴一瘪，刚才多少有点演的成分，现在是真的哭了。 她一把扑上去，哽咽着出声，“娘娘，奴婢想您了！” 明曦眉眼敛着温柔，下巴放在她的肩上，“我都知道。” 她毫无形象抹着眼泪，“那您下次别丢下奴婢好不好……” “好。” 温柔而郑重。 第291章 想和你拜把子 皇后娘娘回宫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次日一早，明曦特意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和绿药一边聊天一边梳头，盈袖出去打水，结果头刚梳到一半，外面就传来一阵哄闹声。 盈袖走进来，面色淡定，“宫里娘娘小主们来请安了。” “这么早？”明曦讶然地挑了挑眉，仰着小脸催促着绿药，“快点快点！” 绿药笑着加快了手中的动作，“肯定是太久没见着娘娘，等不及了。” 明曦撇了撇嘴嘀咕，“这有什么好急的？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么……” 虽然说是这样说，可她眼里却隐约露有笑意。 “这几年，宫里又添了几位主子，都是极好相处的人，娘娘您到时候见了就知道了，只除了一位柔妃……”她神情一顿，抿了抿唇脸上不怎么高兴，“您可要提防着点儿！” “柔妃？”明曦好奇地抬眸，视线在镜中与她交错，“这个柔妃，有什么特别的吗？” 绿药手腕灵活翻转给了挽了个发髻，拿起发簪仔细别好，嘴角一勾面露嘲讽，“特别？只能说陛下对她特别纵容吧，风头都超过贵妃娘娘了！” “听上去倒像是正得宠着？”明曦把玩着凤钗，心里五味陈杂。 —— 此时坤宁宫正殿里。 一群莺莺燕燕交头接耳。 “诶诶诶，皇后娘娘会不会很凶啊？”瓜子脸的黄裙美人一脸忧虑。 已经升为婕妤的楚良媛温柔笑道，“那怎么会，娘娘出了名的性子好！你呀，到时候见着了就知道了。” “可为什么……贵妃娘娘看起来，好像很紧张的样子？”美人指了指某个方向，表情不怎么信。 容贵妃整理着衣襟的手一僵，回过头来瞪她一眼，“谁紧张了？本宫这是兴奋，兴奋你知道吗？瞧你一脸蠢相！” 王美人瞥了眼她颤抖的手，慢吞吞“噢”了一声，“贵妃娘娘，嫔妾知错了。” 容贵妃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哎哟，人家这还是第一次见皇后娘娘呢，还有点小兴奋呢！羞羞哒！”粉衣女子一脸忸怩地扯着衣袖，神情害羞。 “纯贵人你说话能别那么恶人心吗？瞧我这暴脾气，差点没忍住把我四十二码的鞋拍你脸上！”说话的人一脸嫌恶，正是以前的宛才人，现在的宛嫔。 “就是啊纯贵人，你这样式儿的放俺们那旮沓是要被排挤的！”鹅蛋脸的女子一脸单纯正直地点点头。 宛嫔没好气瞪她一眼，“安常在你也别说话！让你学官话，学了大半年也没点长进！你就没寻思寻思为啥进宫大半年你还是个常在吗？” 安常在眨巴眨巴眼，眼神无辜，“为什么？” “因为陛下和你相处像是在拜把子！” 安常在：…… 纯贵人一脸羞愤，嘤嘤扑到脾气好的德妃那里去求安慰了。 “德妃娘娘，她们又欺负人家！” 德妃僵着脸搓了搓鸡皮疙瘩，面不改色，“那是她们不懂得欣赏，本宫就觉得，你这样特别可爱！” 纯贵人眼睛一亮，“真的吗？那下次嫔妾还邀请娘娘来做造型！” 德妃笑容裂开，“不……不太好吧。” 众人兴奋地议论着，正在这时，尖锐高亢的声音打断。 “皇后娘娘到——” 伴随着这道声音落下，满室瞬间寂静下来。 第292章 你眼睛进沙子了 屏风后先走出来的是一个宫女，个子很高，相貌平平，脸色也有些木讷，一副不善言辞的模样。 紧接着，绿药露出半张脸，手背上搭着一只纤细白皙，柔若无骨的手，圆润的指甲修剪的整齐，指若削葱根，没有染颜色鲜艳的蔻丹，只指尖泛着淡淡的红，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看上去赏心悦目。 手腕上一串红珠，色觉分明极具冲击，衬得肤色越发的白，冰肌玉骨。 让人不禁这一只手的主人产生一丝好奇。 那人迈着从容的步子走出来，明艳的容颜让整间屋子仿佛都亮堂了起来。 十几岁的少女，并不需要怎么打扮，便已美到让人惊叹，她穿着一身较为简单的绿罗裙，干净而不失灵动，款款走来的同时，发间步摇当啷晃动，清脆悦耳。 俏丽容颜素面朝天，五官姣好，一双杏眸弯弯，含着笑，让人不由自主心生亲近。 怎么说呢，像清晨洒下的第一缕阳光，破开黑暗，拨云见日般的明净爽朗。 听说皇后娘娘闺名明曦，寓意明亮的晨光，众人心中不禁飘过一个念头—— 这名字起的好，就好像为她量身打造的一样！ “嘶溜” 这声突然打破了寂静，众人包括明曦齐齐看过去，只见安常在涨红了脸捂住嘴，一脸心虚。 完犊子了！ 她看娘娘看得太痴迷，下意识就吸了吸口水，竟忘了这是在哪儿！ 娘娘不会生气吧？ 安常在一双眼睛不安地看向明曦。 却见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善意的笑，眼神促狭，“看来这位贵人有些迫不及待想让本宫眼熟了？” 安常在脸红了红，知道皇后娘娘这是在给她解围，连忙跪下，“嫔……嫔妾安常在，给皇后娘娘请安。” 众人回过神来，也连忙俯身行拜礼。 “臣妾（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瞧着满屋子的莺莺燕燕，明曦竟然感觉到久违的安定，时间仿佛瞬间倒流，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早晨—— 也是嫔妃来请安，她当时袖里藏着没吃完的糕点，故作镇定地挥了挥手，结果糕点从袖里飞出去落到众人跟前，她尴尬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后楚良媛站出来帮她解围…… 一切仿佛都清晰如昨。 只是眼前多了几张好奇的新面孔，她也从懵懂的女娃长成婷婷而立的少女。 绿药在耳边清咳，拉回了她发散的思绪，她弯唇，“都起来吧，赐座。” “谢皇后娘娘。” 大家纷纷落座，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神色各异。 对上几双殷切的眼神，明曦视线扫过去，对上容贵妃通红的眼眶，她眸光柔了下来，眼眸弯弯：“大家，别来无恙呀。” 她这话一落。 酸涩瞬间蔓延至眼眶，炙热滚烫。 “呀，贵妃娘娘，你眼睛咋了？进沙子了？”有人诧异地叫了一声，循声看过去，正是王美人，她一脸担忧望着容贵妃，“要嫔妾给您吹吹吗？” 容贵妃将落未落的泪瞬间憋了回去，红着脸咬牙瞪她，“吹你个头，本宫造了什么孽遇上你这么个棒槌！” 王美人一脸无辜：……她做错了吗？ 第293章 先跪一会儿吧 “都在这儿了？”明曦目光扫了一圈，扬了扬唇，正要说话。 只见容贵妃掩着唇轻嗤一声，“娘娘，还差一个呢。” 明曦微微有些讶异，绿药已经低声在耳边提醒，“柔妃娘娘还没来。” 柔妃？ 就是最近正得宠那个？ 她眸光流转过意味深长，面上故作不解，“她是有事耽搁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众嫔妃对视一眼，楚婕妤笑了一下，“娘娘，柔妃娘娘向来如此，您不在的时候，去贵妃娘娘那儿请安她也是这样，每次都会晚上一会儿。” 她顿了顿，眸光幽幽，勾着唇笑，“兴许，柔妃娘娘想收拾打扮的漂亮些吧。” 其他低位嫔妃不好说什么，容贵妃却不个喜欢息事宁人的，她当即睨了眼楚婕妤，冷笑一声，“你做什么替她着想，依本宫看，分明是恃宠而骄，目中无人！” 在她面前摆架子也就罢了，皇后娘娘才回宫，第一次请安也敢迟到，她这分明就是故意挑衅！ 其他人没说话，可神情分明也是赞同的。 看来这个柔妃挺能拉仇恨嘛。 这群铁憨憨她还是多少有些了解，只要不搞事不整幺蛾子不触及到底线，她们还是很好相处的，就是高傲如容贵妃，也不会随便刁难人。 除非这个柔妃人品是真的很有问题，让大家不爽了，就像……很久以前的黎嫔。 明曦半眯着眼若有所思，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响动，伴随着一声“柔妃娘娘到”，一串脚步声渐渐靠近。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轻快灵动如百灵鸟的声音含着歉意，“臣妾来迟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一抹靓丽的紫色从门口进来，身边跟着几个宫女太监，阵仗还挺大。 明曦视线扫了一圈，这才落到她的脸上，眸光微动，闪过一丝惊讶。 这个柔妃，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看，而且……还给她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生得一张圆脸，脸蛋娇小，面容精致，一双灵动的眼睛是纯粹的黑，此时正含着笑意，笑容生动明媚，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样子。 明曦观察了一会儿，总算是发现哪里违和了，这人的眉眼间，竟和她有些神似，不单是长得像，而是那种神韵，一嗔一喜，都仿佛重叠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照镜子。 她心里不禁腾起一股古怪的感觉。 “今日第一次见皇后娘娘，怕殿前失仪，挑衣服格外慎重了些，没想到竟耽搁了时间，请安来迟了，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柔妃一进来就跪下行礼主动认错，态度十分诚恳。 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她看，让人不忍心苛责。 明曦本来也不是爱斤斤计较的人，念在柔妃初犯，她也没动过罚对方的心思，可她摆出这幅模样，倒好像，如果今日她给了她难堪，就是多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这种类似于被逼迫的感觉，让她心里多少有些微妙的不爽。 她眼珠转了转，清了清嗓子。 “既然柔妃都认识到自己错了……”在柔妃可怜巴巴的目光和众人复杂的眼神中，明曦抬了抬下巴，玩味地继续，“那就小施惩戒，先跪一会儿吧。” 众人：！！！ 柔妃：？？？ 第294章 皇后娘娘在线气人 大家都惊呆了。 不是说皇后娘娘性子好，轻易不会惩罚人吗？ 本来都以为柔妃这事儿八成会揭过去，没想到居然来了这么个逆转！ 不过别说，还挺解气！ 一时之间，投向柔妃的目光充满幸灾乐祸。 柔妃眸光黯了黯，面上添了抹委屈，抿唇低声，“臣妾谢过皇后娘娘。” 明曦目光落在她身上一顿，神色突然有些犹豫起来。 众人心里一紧。 看吧看吧，皇后娘娘到底还是心软了！ 柔妃那个小贱人装可怜这招果然百试不爽！ 皇上被她骗也就算了，如今皇后娘娘也…… 明曦迟疑着出声，“柔妃。” 柔妃抬起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内心忍不住有些轻鄙，这个皇后，也不过如此嘛！ 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草木皆兵…… 下一秒，她听见明曦温柔的声音传来，脸色陡然凝住—— “你往边上挪挪，别挡在路中间了。” 柔妃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看过去，明曦正抱着从盈袖手里接过的一堆东西，抽空扫了她一眼，“呀，赶紧挪一下啊，本宫要给大家发礼物呢，你挡在那儿她们过不来。” 柔妃：“……” 就还挺，秃然。 噗。 众人回神过来，第一反应是憋笑，脸色涨的通红，肩膀一颤一颤的。 突然有点同情柔妃是怎么回事？ 同情的反应就是—— 柔妃刚挪动身子重新跪好，就见容贵妃带头，一群嫔妃兴奋地簇拥上前，“呀，娘娘还给我们带礼物了？” “娘娘真好！嫔妾先谢过娘娘！” “娘娘娘娘，嫔妾也有份儿吗？” 明曦抱着礼物艰难地伸着脖子，“别急别急，都有！” …… 孤零零跪在那儿无人问津的柔妃，内心一阵卧槽。 她攥紧了拳，指甲嵌入掌心，突然感觉到一阵由内而外的羞辱！ 这个傅明曦，果然狠啊！ 杀人诛心！ 这次是她轻敌了！ “呐，这件裙子是给容贵妃的，知道你最爱美！”明曦如数家珍，将准备好的东西一件一件送出去。 容贵妃眼泪汪汪捧着漂亮的罗裙，倔强地抬着下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可不能弄脏娘娘送的裙子！” 明曦眼里忍着笑，低头捧着一个盒子，瞧着德妃，“这个呀，是我托人寻的，白老先生的真迹，知道你就好这个。” 德妃脸色一震，“娘娘……这，臣妾万万不能要……” 白老先生是前朝有名的画家，他的真迹可谓是千金难求，很多都作为名家的珍藏，便是有钱也难买的！ 可想而知，明曦为了寻这么一幅画花了多少心血。 明曦眨眨眼，“本来就是特意为你找的，你不要，本宫也欣赏不来这些东西，收着吧！” 德妃也不好再推脱，只得满怀感激收下了。 “这个呢，是给楚婕妤的孤本……”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曦终于发完礼物，就连这两年才进宫的嫔妃也没漏掉。 大家或是一脸感激，或是神色欢喜，彼此炫耀着自己收到的东西，气氛好不热闹。 明曦笑眯眯的，眸光一转，才瞧见人群在凄凉跪着的柔妃。 她有些讶然地瞪大眼，“呀，柔妃怎么还跪着呢？” 柔妃：＆…… 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295章 温柔体贴的柔妃 柔妃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她湿润的眼睫颤了颤，“皇后娘娘没叫臣妾起来，臣妾不敢。” 明曦杏眼微睁“啊”了一声，她脸上露出些许愧疚，“不好意思啊柔妃，本宫方才太高兴了，一时半会儿把你忘在那儿了。”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迟疑，“你，不会介意吧？” 柔妃：…… 她含恨挤出一个甜美的笑，“不，臣妾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不会。 然而明曦跟聋了似的，长长地松了口气，“那就好，柔妃，本宫想着，陛下既然赐你这么个封号，定是个温柔体贴的美人，果不其然！” 她转而一皱眉，眉眼间闪过心疼，“不过再体贴也不能折腾自己呀，地上跪着凉，快起来吧！” 柔妃：？ 她算是知道那人为什么对傅明曦恨的咬牙切齿了！ 这张嘴真是能气死人！ “对了，柔妃，这里还剩了一份礼物呢，专门留给你的。”明曦想到什么，扭头从盈袖手里接过一个封皮包着的东西，递过去。 柔妃并不是很想要，这算是打一巴掌再给颗枣吗？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她也并不能拒绝。 于是柔妃眨了眨眼，一脸惊喜地接过去，感动地望着她，“娘娘还专门为臣妾准备了礼物？” “那是当然。”明曦眼神闪过一抹心虚，清了清嗓子，“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柔妃心下冷嘲，真当本宫稀罕这些破玩意儿？ 要不是现在还不能撕破脸…… 她脸上饱含真诚的感动，在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时愣住，“这是？” 目光所及之处，那里安静躺着一本佛经，和一本空白的书。 她内心一阵迷惑：？？？ 送佛经，讽刺她？ 明曦干咳一声，“这可不是普通的佛经，这是太后娘娘的手抄范本，是福祉的象征，只赠给有缘人！” 她顿了顿，在对方不敢置信的目光下面不改色继续，“不过，太后娘娘希望把这份福气传递下去，所以，你拿回去后，虚得每日抄上几篇以示内心虔诚……” 柔妃：？？？ 说了半天，不就是罚抄经么？ 你管这叫礼物？ “嘶……居然能得到太后娘娘的手抄佛经！！”德妃捧着心口一脸惊愕。 容贵妃语气酸溜溜，“运气可真好，娘娘就是偏心！” 楚婕妤赞同地点头，“嫔妾先酸为敬！” …… 满腔愤懑突然一滞，柔妃不禁陷入了沉思，莫非在这宫里，抄佛经还是什么体面事？ 不然，为什么她们都一副恨不得取而代之的模样？ 宛嫔眨了眨眼提醒，“柔妃娘娘，赶紧谢恩呐，您这运气简直了，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呢！” 那可不，大家简直避之不及啊！ 柔妃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柔妃被拾掇着，将信将疑谢了恩。 明曦本人内心还有些心虚，这抄佛经的任务，其实是太后交给她的…… 不过她瞧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实在是头疼，反正太后也没规定必须她本人来抄，又刚好有柔妃这个倒霉……幸运儿撞上来。 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果然是温柔体贴！ 第296章 神秘黑衣女子 皇宫，摘星楼。 此处是历任国师占卜解卦的地方，如今是姬云止的住所，几乎无人敢踏足。 摘星楼内部空间极大，里面摆放着各种奇怪的物件，许多世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为这座楼的主人添上一层神秘的外纱。 临窗的地方，摆放着一个巨大的书架，书上整整齐齐分门别类码着各种书籍，种类繁多，涉猎广泛，超乎常人的想象。 一袭白衣正负手立在书架前，垂眸翻阅着什么，察觉到陌生气息的闯入，他眸也不抬，语气平淡，“滚出去。” 身后的脚步声顿住，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姬云止眉眼下压，覆上一层寒霜，他蓦地将书籍合拢托于掌心，转过身来，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不耐的冷冽，眼神冷漠： “谁允许你进来的？” 来人一身黑衣，像是要与黑暗融为一体，帽檐压的很低，看身形是个女子，她身形一僵，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我来找你有事。” 他面色没有缓和，棱角分明的轮廓清冷如谪仙，从容不迫地将书籍放回书架，他眼神疏淡看过来，“出去说话。” …… “她是最成功的一个作品，不是吗？”黑衣女子做了总结，眼里藏着疯狂的炙热和令人心惊的毁灭。 姬云止听罢，嘲讽地一勾唇，“所以你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就找到这么个粗劣的替代品，并且看上去还沾沾自喜？” 黑衣女子猝然瞪大眼，眼里烧着火，语气癫狂，“粗劣？她很像她，你看不出来吗？越离夙这两年的所作所为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两年来，柔妃入宫，她的风头无人能及！ 这难道还不算是证据？ 他为什么总是一味的否定她呢！ 他盯着她，淡漠的眼神突然带了几分怜悯，像刀子一样狠狠插入她的心脏，“你真的以为，越离夙会这么轻易的被那个冒牌货迷惑？” 黑衣女子愣住，她抿了抿唇发出低哑的笑，眼里闪过复杂之色。 “他也是个俗人，当然，也免不了俗……” 姬云止冷嗤一声，声音似嘲非嘲打断她的臆想，“哦？难道不是因为，你私自在柔妃身上种了母蛊？” 黑衣女子瞳孔剧震，失声尖叫道，“你知道？！” 他眉眼沉沉倾身凑近，唇边翘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夹杂着奇异的诱惑，“我说过，别在我面前耍小聪明，你是不是都忘了？” 明明清冷矜贵如谪仙，却在此时莫名给人一种地狱恶鬼的感觉！ 女子脸色陡然惨白一片，身子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 “还好……”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重新直起身子，视线从她惊慌惨白的脸上挪开，神色又恢复了冷淡平静，“你该庆幸你的歪打正着让我来了几分兴趣，暂时不想对你动手。” 女子吊在喉咙口的心跌了回去，她心有余悸地盯着他。 只见他目光落向远处，眼里闪动着高深莫测。 一边是羁绊宿命，一边是身家性命，如果这两者发生冲突…… 越离夙会怎么选择，他也很好奇呢。 第297章 回府意外 明曦回京第二天出了宫一趟。 目的地自然是丞相府。 算起来，她和爹娘几位哥哥也许久没见了。 皇后的仪仗一路从皇宫到丞相府，途中引得不少人侧目，眼里含着好奇。 “这就是咱们那位皇后娘娘？” “可不是吗，相府的千金，离宫快十年的那位！” “哟，我说今儿丞相府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皇后娘娘回京了？”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呢！” 众人争先恐后伸着脖子瞧。 且不说皇后身份尊贵，他们这些寻常老百姓很难见到，而且这位傅皇后，年幼离京，一去就是十载，民间对她的说法不一，但总是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京中盛传这位皇后其貌不扬，且刁蛮跋扈，不得皇上欢心，所以被打发去了太庙。 众人一想，这也不是没可能啊！ 要不然一个几岁的女娃娃，怎么忍心让她那么远的地方，还一去就是那么久？ 人啊，吃饱了饭就爱谈论八卦，更别说是天家的八卦！ 后来这个版本传着传着，就变成了皇后娘娘容貌似夜叉，性情凶狠恶毒。 传到丞相府的时候，流言已经甚嚣尘上了，傅景礼盛怒之下抓了几个散布谣言的人狠狠揍了一顿，结果落在别人眼里，反而是恼羞成怒。 碍于丞相府的威望，大家虽然不再摆在明面上议论，可是私底下还是对这位皇后感兴趣的很。 —— 明曦坐在华盖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喧嚣嘈杂，没想太多，马上就能见到家人了，她心里萦绕着淡淡欢喜。 她正听着绿药眉飞色舞地描述着这几年帝京的变化，突然，马车一个急刹，她身子猛地朝前扑去。 眼看头就要磕在面前桌案的尖角上，绿药惊得瞪大眼，手忙脚乱要去扶她，明曦倏地抬起一条腿横在桌案上，减缓了冲击。 反应之迅速，让绿药都愣了一下。 盈袖则抄着手，一脸淡定。 绿药回过神来，也没想太多，愤怒地一掀帘子，“怎么看路的！摔着娘娘你担待的起吗？！” 侍卫上前来脸上带着歉意和忐忑，“让皇后娘娘受惊，卑职罪该万死，可是，刚才路中间突然冲出来一个小孩儿……” 明曦眸光微动，从掀开一角的缝隙中看过去，对上一双惊恐惶然的眼睛。 小孩儿跌坐在地上，一张小脸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冬日里的风带着朔骨的凛冽，然而他只穿了薄薄的一层，还是破的，压根儿抵御不了任何严寒，手上的冻疮简直触目惊心。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得罪了贵人，他蜷缩在那儿，满目惊恐，身子瑟瑟发抖。 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倒是清澈。 明曦心下一动，声音清脆：“让他过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禁流露出几分同情，得罪了皇后娘娘，这小乞儿…… 怕是活不过今天咯。 侍卫冷着脸说了什么，那小孩儿看着马车的方向，抖的更厉害了。 明曦微微拧了拧眉。 第298章 让你死个明白 拖着缓慢的脚步走到那辆周身都充满着华贵气息的马车前，小孩儿抿了抿唇，肩膀微微颤抖身上溢出一股绝望气息。 突然，一声明亮灵动的嗓音从马车里传出来，“站过来一点呀。” 他眼神微怔，呆呆地抬起眸。 只见帘角微动，下一秒，一张明艳的容颜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那一瞬间，云雾尽散，天光乍破。 他恍惚地想，谁说皇后娘娘面容似夜叉的？ 这明明，就是仙子啊…… 她脸上带着明媚笑意，一双漂亮的眼睛看过来，“小孩儿，别怕，本宫不吃人的。” 立在凛冽的寒风里，他的脸莫名有些烧，讷讷地低下头。 她却突然抬起一只手来，见状，小乞儿下意识瑟缩一下，轻柔的触感落到脸上，他一怔。 明曦手里捏着一方帕子，轻轻拭去他眉上的霜雪，然后不轻不重点了点他的眉心，“下次记得别再突然冲到路中间了，多危险啊。” 他瞪着眼，表情看上去呆呆的，好像吓傻了一样。 明曦没忍住噗嗤一乐，她目光下垂落到他长满冻疮，伤口已经化脓的手上，眼底划过一丝复杂。 察觉到她目光看的地方，小乞儿飞快把手背到身后，脸上划过一丝难堪，他咬着唇小心翼翼地觑她。 皇后娘娘看起来那么高贵，就好像天上的仙女一样，怎么能让她看到这么肮脏狼狈的自己，她，她肯定会厌恶自己…… 然而她眼里却并未露出多余的神色，只是平静地将手帕塞到他怀里，轻声道，“小孩儿，回去吧。” —— “那是皇后娘娘？好家伙，跟天仙似的！” “谁传的夜叉，你家夜叉长这样？！” “哎哟喂，真漂亮的闺女儿，难怪丞相大人是个女儿奴呢！” “皇后娘娘脾气真好，好温柔！” …… 小乞儿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胸膛炙热滚烫，他盯着逐渐远去的马车，转身跑入人群里。 呼哧呼哧。 小乞儿身形灵活如猫儿一样穿梭在大街小巷，终于，跑到一条偏僻无人的小巷。 他脚步放慢，靠着墙角停下，慢慢看向手心。 洁白的帕子被攥得发皱，展开，里面包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翻盖圆盒。 小圆盒打开，里面装着白色的膏药，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 他盯着，突然眼眶一热。 突然，身后袭来一道劲风！ 他警惕地瞪大了眼，下意识想溜，下一秒，整个人被一阵巨大的力道掼到了墙上！ 尖锐剧烈的疼痛从背后蔓延至全身，小孩儿趴在地上，咬着牙，眼底冒出泪花，他睁着眼看过去。 视线里，一抹黑衣走过来，狠狠把他从地上拽起，他被拖着衣襟用力抵到墙上，脆弱的脖子被来人毫不留情掐住，慢慢收紧，他痛苦地皱着眉，艰难发声，“你……” 那人冷笑一声，“臭小子，得罪了我们皇后娘娘，还以为能安然无恙？”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眼里划过浓浓的震惊！ 那人半眯着眼不屑的轻嗤，“索性让你死个明白，为了我们娘娘的名声，刚才不方便动手，如今四下无人，小子，要怪也只能怪你不长眼，有什么冤屈，到了地下和阎王爷去说吧！” “啪嗒” 圆盒滚落到地上，他满目绝望。 第299章 盈袖的身份 空气一点点变得稀薄，窒息感包围全身，小乞儿的脸色逐渐青白。 他缓缓闭上眼睛，像是认命一般，连挣扎的幅度也弱下去，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见状，黑衣人露在外面的眼睛闪过一丝满意，他眸光冷冽，手下正要用力。 突然。 “咻” 利刃破空而来，斩断他一截发丝，刀锋没入墙壁三分，他猝然瞪大眼，手上动作一松，警惕地看过去。 冷漠的女声含着不屑的嘲讽。 “不知道哪里来的臭虫，藏头露尾，还敢往我家娘娘身上泼脏水！” 女子抄着手靠在墙边看过来，木楞的脸上露出几分凌厉的杀气。 脱力跌坐在地上的小乞儿正捂着脖子拼命喘气，闻言眼神惊愕看过去，那不是…… 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 她刚才说…… 他眼里突然燃起亮光。 盈袖看他一眼，“喂小孩儿，躲一边去，接下来的场面有点血腥，不适合小孩观看。” 他眼珠转了转，重重一点头，咬了咬唇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小圆盒攥在掌心，飞快跑到巷口，远远地看着。 瞧见这一幕，黑衣人半眯着的眼闪过一丝戾气，他目光转而落在盈袖身上，咬着牙冷哼一声，“小丫头，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盈袖一挑眉，缓慢开口。 “话多。” 她话音一落，突然俯身冲上去。 盈袖平时动作迟缓，反应也慢，然而和人交手起来，非但招式凌厉干脆，速度也奇快！ 她武功路子刁钻，令人捉摸不透，而且身上带着一股蛮力，甚至远胜于寻常男子！ 交手不过几个回合，黑衣人已经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他抬手挡住一击，却有些承受不住地后退几步，眼神不敢置信，“你是金吾卫的人？！” 傅明曦身边竟然还藏着一个金吾卫的高手！ 金吾卫是大齐历朝历代专门负责保护皇帝的一队影卫，至多不超过二十人，却个个都是精英，他们各有所长，武功自是不用说，分工合作十分默契，甚至能赶得上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越离夙居然安插了一个金吾卫在傅明曦身边，他是有多看重这个皇后？！ 思及此，黑衣人眼里不可抑制地划过一抹震惊！ 盈袖眸光闪过一丝异色，这人居然能凭短短几招看出她的来历？ 她心情不由生出几分沉重，勾着唇冷笑一声，“这个问题，你不妨留着去问阎王爷！” 无论如何，此人心术不正，绝不能留！ 她眼里闪过杀气，默默握紧了手中的薄刃。 黑衣人见势不妙，只见他飞快从袖中掏出什么往地上一扔。 盈袖眼眸一厉，下意识低头抬袖掩住口鼻。 一阵浓烟过后，原地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 她瞳孔一缩，眼神不禁凝重起来。 盈袖缓缓上前躲在地上察看着那枚烟雾弹，青石板上残留着一撮黑色粉末，眸光划过一抹深思。 身边传来细微的动静，盈袖抬眸，就见那脏兮兮的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一脸局促不安地瞧着她，眼神小心翼翼。 “姐姐，你没事吧？” 第300章 努力活下去 盈袖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睨着他，“小孩儿，你胆子挺大啊，让你躲远点，你还真就躲在一边看热闹，怎么，不怕死啊？” 寻常小孩儿遇到这种事，怕是早就吓得屁滚尿流拔腿就跑了！ 小乞儿被她怼的脸一红，垂下头，瞥见手里的东西，他抿了抿唇，犹豫一瞬，抬眸眼神希冀看着她，“姐姐，刚刚那个坏人，不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对吗？” 合着他等在这儿这么久，就是想问这个？ 盈袖似乎是想翻白眼，然而这不符合她高冷的人设，于是她改为望天，“你见过哪个杀手杀人之前还自报名号的？想要你的命，多得是法子，还大动干戈派一个杀手，我家娘娘是闲的慌？” 小乞儿：…… 他眼底小心翼翼燃起一簇火，微弱的明亮。 “喏。” 眼前突然递过来一个油纸包，一阵喷香扑面而来，滚烫的热气。 他眸光一怔，诧异地抬头。 “包子，热乎的。” 盈袖解释了一句，拧着眉揉了揉胸口，低低地嘀咕。 可把老娘给烫的！ 刚刚事发突然，她只能匆忙把这包子往怀里一揣，就这样打完了一场架。 想想……也是够玄幻！ 小乞儿眸光闪烁着水光，颤抖着手，“这是……” 盈袖皱着眉将油纸口袋往他怀里一怼，“不是给你的我至于跑这么一趟吗！” 思来想去，她家娘娘还是于心不忍，于是特意让她来寻这个小孩儿。 至于为什么买包子而不是直接给银子，这点盈袖也不得不佩服娘娘思虑周全。 从这小孩儿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伤疤来看，一看就知道经常被欺负，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贸然给他一笔银子，且不说保不保得住，对他来说，可能还会招来横祸！ 包子不贵，也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再适合不过。 瞥见他手里的东西，盈袖嘴角不禁抽了抽。 “知道你手里的东西干嘛用的吗？” 小孩儿脸一红，讷讷地点头，声若蚊呐。 “抹手上的。” 盈袖面无表情，心里在流泪。 陛下特意给娘娘的，千金难买的凝肌膏，被转手送给一个街头乞儿，用来涂手！ 她不心疼，她真的一点都不心疼！ “小孩儿……” 他一双清澈的眼睛毫无防备看过来，盈袖一噎，好悬把要不你把它还回来我重新送你一个这样丧心病狂的话咽回去。 她话音一转，语气多了几分郑重，“我家娘娘说了，这次是碰巧，她能帮你一次，可不能帮你无数次。” 她顿了顿，面不改色继续，“今后的路还要你自己走，但不管怎么样……” “努力活下去。” 小乞儿眸光微动，心里涌动着说不出的情绪，来势汹汹。 他总是听其他乞丐说，说那些贵人有多么多么奢侈，有多瞧不起他们这些阴沟里的“臭虫”。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可是皇后娘娘，她知道，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光是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不歧视，不高高在上的怜悯，她说。 “努力活下去。” 没有人知道，这是很多年后，支撑着他一步一步走到朝堂的信仰。 在无数个黑暗难熬的日子，始终有个声音默默在他耳边盘旋： 努力活下去。 第301章 没眼力见儿的东西 “娘娘，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盈袖板着脸说完，马车里陷入沉默，片刻后，绿药不敢置信地出声，“所以，是有人故意针对咱们娘娘？” 如果不是娘娘心软，让盈袖去找那个小乞丐，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皇后娘娘伪善，表面上大度，私底下却心狠手辣，草菅人命！ 流言惑众，到时候只怕没人在意真相是什么，大家只会觉得，啊，原来皇后竟然是这样的人！ 或许这些流言一开始不会对明曦产生什么影响，可久而久之，失了民心，或者某些大臣在此事上大做文章…… 说不定后果会不堪设想！ 绿药越想越气，小脸红扑扑的恨声道：“究竟是谁这么歹毒！” 为了败坏她家娘娘的名声，甚至连一个小孩儿都不放过！ 明曦听完便陷入了沉思，神色莫名。 按理说，她才刚回京，即便是想得罪人也还没来得及，到底是谁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整她？ 不对……她好像昨天刚捉弄过柔妃？ 可是……她动作那么快的吗？ 这事儿显然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从那小乞丐被人推到路中间，当时若不是车夫反应快急忙刹住，那马儿怕是要从他身上踏过去了！ 幕后的人显然做了两手准备，如果那孩子血溅当场，当时那么多人在场，事情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不过小乞丐也算命大逃过一劫，可接下来假如她当场发怒，教训对方一顿，跋扈的名声肯定是坐实了。 可惜她没有，于是那人痛下杀手，企图栽赃嫁祸，后续一系列的发展，不可能是临时起意。 柔妃人在深宫，手未必能伸这么长。 她眼波似有深意，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在绿药盈袖担忧的目光下，明曦弯唇一笑，“相府到了，这事先暂时搁置，别露出异样。” 才回京就发生这样的事，被二老知道了不是又要担心？ 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明曦在搀扶中下了马车，一眼便瞧见了等在门口满脸是笑的丞相夫妇，还有二哥三哥，以及叶漓心。 大哥傅行安常年不在帝京，在太庙时离得近倒是抽空会来看她。 见了她，大家迫不及待迎上前。 “娇娇！” “四妹妹。” “小可爱！” 明曦被簇拥在中间，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即便来的路上已经给自己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到了此时还是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这就是为什么在太庙的时候，她无数个夜里，都拼命的想回到这个地方。 不是说太庙不好，对于她来说那里很好，也很自由，可以无拘无束地奔跑，嬉笑玩闹。 可是那里再好，也没有她爱的人。 她眼眶微微泛红，给了最近的丞相夫人一个拥抱，“我回来了。” “……” 丞相大人举着的手愣在半空，脸上有些委屈。 自家媳妇儿的醋，他不吃他不吃！ 拼命给自己洗脑，然后丞相大人转眼就看见傅景礼长腿一迈企图往前面挤，登时，他瞪着眼睛一脚踹了上去。 没眼力见儿的东西！ “哎哟！谁踢我？！” 第302章 哥哥们的婚事 傅景礼捂着不可言说的部位不忿转身，然后就和他爹的死亡凝视对了个正着。 “……” 他生生把怒气憋回去，嘴角扯出一抹笑，往旁边退了一步，“来，爹您请，您请。” 明曦被丞相夫人拽着进府，这位夫人从见到明曦开始眼泪就没停过，拉着她颠三倒四，絮絮叨叨地问候着。 “瘦了好多……” 她盯着她的脸喃喃了一句，不待明曦开口，又飞快抹了把眼角，“走，娘给你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肯定能补回来！” 明曦把那句我好不容易减下来的给憋回去，心里暖暖的熨贴。 …… 人群里，有人盯着一行人进府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浓烈的不甘。 傅云祁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扫了眼人群，神色莫名。 叶漓心注意到他的异常，眨了眨眼好奇，“怎么了？” “没什么。”傅云祁垂眸，神色自若地摇了摇头。 总感觉有一道异常炙热，令人不太舒服的目光在看他。 可能，是他的错觉吧。 察觉到他的疏离，叶漓心眸光微黯，闪过一丝失落。 席间，明曦被当成猴一样的围观。 丞相夫妇更是不停地用公筷给她夹菜，没一会儿，她的碗里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明曦神色无奈又好笑，“爹娘，你们别总是顾着我，我现在不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夹菜啦。” 傅景礼挑着眉低声嘀咕，“就是，她又不是没长手……”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丞相猛地一拍筷子，脸色漆黑如锅底，“你妹妹才刚回来你就不耐烦了，你无所事事赖在家十几年你爹我都还没说什么呢！” 傅景礼：…… 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他了？ 然而这像个导火索，丞相大人越说火越大，“你说说你，一把年纪了亲事都没个着落，白瞎你娘这么好的基因，你是不是想要气死我……” 这怎么又提到他的亲事了呢？ 翻来覆去都是这些话，傅景礼听得头都大了，连忙给明曦使眼色，对方忍着笑幸灾乐祸一会儿，在他警告的眼神中悠悠开口，细声细气地劝，“爹，三哥哥风华正茂，长得也好看，不愁找不到合适的亲事，再说，这事儿也急不得。” 傅景礼朝她递了个赞赏的眼神。 有她开口，丞相的火气消了些，眉眼间依旧萦绕着淡淡愁色。 他的这几个儿女，毫不自夸地说，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可如今除了最小的女儿有了着落，其余几个儿子，那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大儿子还好说，是因为常年驻守边关，没有时间谈论婚事。 二儿子身体不好，本来以为谈婚论嫁也难，可眼前就有一个不错的人选，漓心这孩子他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奈何他家儿子那榆木脑袋就是不开窍！ 小儿子就更让人操心了，谈一门亲事就吹一门，这结亲搞得像结仇！ 他好长一段时间都无颜面对那些同僚！ 思及此，他没好气地瞪了眼傅景礼，“吃完饭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一天天的，烦死了！” 傅景礼：…… 他就知道，傅明曦那个死丫头回来了，他在家里本来就不高的地位更是直线下降！ 第303章 你要走了吗 吃完了饭，丞相夫人拉着明曦在房间里说了一会儿话，“你好好劝劝你二哥，漓心那姑娘在我身边这么久，我也能看出来这孩子是真的好，她也是真心喜欢你二哥……” 她叹了口气，眼里划过一丝惋惜，“有些人错过就是一辈子，娘不想让他后悔。” 明曦心事重重地出了门，转头便看见叶漓心站在长廊下逗鸟，风滚上长廊，撩起她的裙摆，她整个人站在光里，好像下一秒就要乘风归去。 “愣在那儿做什么呢？”她收回推笼子的手，转过身来笑盈盈看着她。 十年的光阴，似乎并没有在她什么留下什么痕迹，她还是一如初见那般，热情爽朗的模样。 叶漓心打量着婷婷而立的少女，眼里有些感叹，伸手在腰处比划了一下，“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才这么高点，如今都这么大了，唔不过，还是个小可爱……” 她眼里含着打趣，“难怪那群糙汉这么宝贝呢！” 明曦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呐呐地开口：“你都知道了啊……” 叶漓心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那群臭男人，搬就搬吧，招呼都不打一个，我回寨子的时候发现山寨已经空了，还以为他们被官府给抄了呢！” 身为黑风寨的大当家，她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他们已经举寨搬迁的！ 不过嘛，听说他们把明曦拐进寨子的时候，叶漓心还挺高兴的。 这群蠢货，也算是帮她圆了梦！ 天知道她做梦都想把小可爱偷回去养！ 二人并肩走在长廊里，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近况，脸上都带着笑意，明曦突然开口，“漓心姐姐，你是要走了吗？” 叶漓心嘴角的笑微顿，她扬了扬唇看她一眼，神色轻松，“这你都知道了啊？本来一早就打算走的，可是听说你要回来了，所以打算留在这儿先和你见一面。” 明曦认真地看着她，“是因为我二哥吗？” 伴随着她话音落下，叶漓心脸上强撑的笑也终于再支撑不住，她眼眸黯淡下来，“也不全是吧。” 她眼神盯着虚空，微微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喜欢无拘无束，趁着还年轻，肯定是想多看看外面的世界的，而且……” 她神色不禁沮丧起来，“我花了将近十年的功夫，也没能让你二哥喜欢上我，十年，就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 明曦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几不可察的哽咽。 她说，“小可爱，其实，我也没那么差劲吧？” “你说你二哥他，他为什么就是不肯委屈一下，栽在我手里呢？” 向来骄傲的人，此时却红着眼眶，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明曦感觉挺不好受，一开始，她以为叶漓心只是对她二哥见色起意，这种新鲜感维持不了多久她就会知难而退。 可是在太庙的时候，她看到家中来信，爹娘对她的喜爱，还有她对二哥的悉心照料。 三年，五年，八年…… 她始终都没有离开，那时候她才知道，叶漓心当初说的话，不是说着玩的。 明曦答不上来，因为她也不知道傅云祁究竟是怎么想的。 第304章 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像她二哥这样的人，有姑娘喜欢不奇怪。 可喜欢上他这样聪明的人，无疑是自讨苦吃。 除非是他真正喜欢，否则其他人就算付出再多，也是徒劳无功。 当他那双宛若洞悉一切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你所有的小心思都无处遁形。 毫无疑问他是温柔的，可他的温柔，带着界限分明的疏离感，温柔刀，刀刀剜心。 怎么有人可以这么好，好到就算是她被拒绝了无数次，也对他生不出丝毫的埋怨呢？ 叶漓心眨了眨眼将眼泪逼回去，脸上露出一个笑来，垂眸看着明曦，“总是跟在他身后追逐他的脚步，我也会累，所以，我决定放手啦。”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一片晶莹水色，却仿佛如释重负一般，释然地松了口气。 遗憾是很遗憾，一个女子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 而且，她好像很难再这么全身心投入地喜欢一个人了。 但没关系，江湖又大又远，有那么多的故事和酒作伴，一切都会很快过去的。 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明曦咽下喉咙里的酸涩，故作轻松地问道，“那你打算去哪儿啊？” 其实她想问的是，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叶漓心眯着眼看向长廊外的天空，“应该会是，很远的地方吧。” 不然，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回头。 明曦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垂头不语。 叶漓心瞧见这一幕，勾了勾唇，抬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小可爱，别搞得这么沉重嘛，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她眸光微动，眼底有光明灭起伏。 “等他成亲的时候，你派人给我来个信儿，我就是在海的对岸，游也要游回来！” 明曦抬眸定定地瞧她，她“噗”地一乐，“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抢亲。我只是……”她眼里的光黯下去。 只是想看看，最后能嫁给他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别人可以，而她……不可以。 明曦张了张嘴，发觉自己的声音带着哑意，“漓心姐姐，不管怎么样，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她抿紧了唇，语气无比郑重，“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一定会的。” 这么好的女孩子，一定会有人翻山越岭，来爱她的。 叶漓心盯着她，眼眶倏地一热，俯身一把抱住她，“小可爱，本来想通过成为你的嫂子来接近你，没想到失败了，不过还好，黑风寨那群憨憨争气，咱们还是一家人！” 明曦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哽咽道，“在外面累了，就回家看看，丞相府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还有我，还有二当家他们……都在等着你呢。” 她眼泪掉下来，闭眼承诺，“好。” —— “二哥，你喜欢漓心姐姐吗？” 明曦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傅云祁正在擦拭一件瓷器，他闻言一怔，有些好笑地抬眸看她，“人小鬼大，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明曦上前几步冲到他面前，一把抢下他手中的瓷器重重搁到一边，梗着脖子瞪他，“我当然知道！” 第305章 不试试怎么知道 明曦盯着他漆黑的眸，语气认真：“喜欢一个人，是不舍得她受半点委屈的，漓心姐姐对你那么好，你却不珍惜，你会后悔的！” 傅云祁微怔，蓦地勾唇，眼眸里划过笑意，“娇娇，你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吧？” 明曦神情一愣，转而皱了皱眉，“那又怎么样？” 他垂眸，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看不大清，只是莫名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喜欢一个人，会小心翼翼，会患得患失，甚至会变得不像自己。” 明曦眨了眨眼睛，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她呐呐地开口，“所以，二哥你，喜欢漓心姐姐吗？” 傅云祁眸光看向某处虚空，模样有些落寞，他眼睫轻颤盖住眼睑，略有些苦涩，“不能喜欢。” 她不解，上前摁住他的肩膀，语气有些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什么叫不能喜欢？” 他抬眸定定瞧着她，“如果明知道这是一场悲剧，你会怎么选择？” 明曦抿了抿唇，固执地看着他，“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对上傅云祁微怔的眸，她再接再厉，“如果连尝试改变都不愿意，那岂不是也太憋屈了！” 她一字一顿，语气十分认真，“如果是我，拼的头破血流也要试上一试，哪怕结局是不好的，可至少我为此付出过努力，即便失败我也认了。” “可是如果我只是坐在那儿杞人忧天，什么都不做，那我才要后悔一辈子。” 她的眼神坚定无比，傅云祁眼里闪过动容，他垂下眸，缓缓道，“娇娇，我很欣慰，能看到你长成现在的模样。” 他声音低了下来，轻的仿佛快要听不见。 “可是，二哥却做不到像你那样。” …… 最终，兄妹俩的对话以明曦摔门而去告终。 傅云祁垂着眸安静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风从窗外吹进来，卷起桌上的书扉，发出哗啦声响。 他突然想起大夫曾经说过的话。 他少时长期用药，且药性过猛，伤了根基，以后恐怕子嗣艰难。 从前他不在意，家里并不指望着他传宗接代，再不济还有大哥和景礼。 可是遇见叶漓心后，他突然开始惶恐。 如果以后他真的被这具身体拖累，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能留给她的又有什么呢？ 永无止境的悲伤，还是漫无天日的绝望？ 如果有子嗣傍身，至少还有个陪伴，可他甚至连一儿半女都不能留给她。 自己身处黑暗也就罢了，没有必要拖累别人，来淌他这一滩浑水。 明曦闷闷不乐地从傅云祁那儿出来，绕过长廊，就瞥见傅景礼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厮正立在一处矮墙下，抬着头打量着墙的高度，朝后退了两步，似乎是想要翻墙溜出去。 明曦眼珠微转，眼底划过一抹恶趣味，瞪大了眼猛地出声，“傅景礼！你干什么呢你？！” 正在助跑的傅景礼脚底一滑，险些没一头栽那墙上！ 他捂着额头转身，眼神凶巴巴瞪着明曦，“臭丫头！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第306章 这就是你说的正经事 明曦不乐意地一撅嘴，作势要大声嚷嚷，“爹！快来呀！傅景礼他想翻……唔！” 傅景礼眼一瞪，火急火燎冲上来捂她的嘴，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傅明曦你是不是找抽？！” 明曦仰头看他，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的，眼里闪烁着不满，死死掰他的手看样子还要喊，傅景礼脸一绿，无奈地妥协，“行了行了，我服了你了姑奶奶，我松开你，求您消停点成吗？” 这还差不多。 明曦翻了个白眼，嫌弃地拍开他的手，瞥了眼那矮墙语气狐疑，“放着好好的门你不走，干嘛要爬墙？” 傅景礼不悦地皱眉，没好气瞪她一眼，“要是能走门，我还犯得着翻墙？” 臭老头，又禁他足。 他都十八岁了，又不是八岁！ 还拿小孩的那一套对付他！ 真以为不要他出门他就没办法了？ 明曦好奇地抬眸，“你又想跑哪儿去疯？” “嘿我说你这死丫头！什么叫‘又’？在你眼里你三哥哥我就这么不靠谱吗？”傅景礼不满地半眯着眼睨她。 明曦点头如捣蒜，圆溜溜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瞧着他，“我以为，三哥哥你不务正业这件事，不是人尽皆知吗？” 傅景礼一只手敲她脑门上，脸青了又白，“能不能不那么损？人家的妹妹是来报恩的，你怕不是来讨债的？” 明曦眨了眨眼睛，“别转移话题，你想去哪儿？去干什么？” 傅景礼：“……去干正事儿，小孩子不该问的别问！” 明曦明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傅景礼：…… 半个时辰后。 明曦盯着面前“红袖招”的牌匾，还有门口那一群穿红戴绿媚眼含嗔揽客的女子，默默抬头看傅景礼，“这就是你说的正经事儿？” 傅景礼：“……” 沉默片刻，他试图解释，“不，你要相信，我不是来这儿玩的，我……等等你那是什么眼神？” 他说到一半，瞥见明曦原本迷惑的眼神转为震惊，还夹杂着一种“啊没想到你竟然堕落至此”的微妙鄙夷。 明曦抿了抿唇，迟疑片刻拉着他的手郑重道，“三哥哥，你要实在缺钱你就告诉我，念在塑料兄妹情分上，我多少还是能接济你一天三顿馒头的，再缺钱咱也不能来这种地方赚啊！” 傅景礼回味过来，舌尖抵着腮帮捏着她脸上一块软肉朝两边扯，“来来来，你跟我好好掰扯掰扯，什么叫赚这种地方的钱？” “诶诶疼疼疼，傅景礼！”明曦扒拉开他的手，揉着脸颊眼神不忿，“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虽然我……我也不是歧视小倌倌，可，可咱家这条件，也犯不着啊！” “呵”傅景礼给气笑了，他抄着手闲闲睨着她，语气危险，“可以啊傅明曦，懂的还不少呢？不如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这小倌倌，是什么意思，从哪儿听来的？” 明曦：…… 二人僵持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娇蛮的女声，“傅景礼！” 明曦循声看过去，只见一个男装打扮的小姑娘正鼓着腮帮子，一脸敌视地瞪着她。 第307章 你居然敢打他 小姐姐长的还挺好看。 明曦心里一动，眼珠转了转，上前一把挽住傅景礼的胳膊，在对方一脸见鬼的眼神下掐着嗓子娇滴滴撒娇，“景礼哥哥，她是谁呀？哼，不是说好了带人家一个人出来玩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抱着他的胳膊晃，瘪着嘴满脸不高兴。 傅景礼被腻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好家伙，差点儿享年十八！ “死丫头你……” 他用力掰着明曦的手，正要开口质问，一旁的小姑娘可算是看不下去了，气红了一双眼睛冲上来，二话不说朝着傅景礼便是一脚。 登时，完全没防备的傅景礼痛的脸一白，弯下了腰。 小姑娘指着他的鼻子骂，“傅景礼你个王八蛋！不是说带我出来玩给我赔罪嘛，你居然还约了别人！还是这么个……” 她指尖一转向着明曦，对上对方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憋的脸都红了都没憋出个什么形容词！ 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人家丑，可夸她漂亮吧，她心里更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傅景礼这个狗东西，太过分了！！ 居然想脚踏两只船？ 做他的千秋大梦去！ 她越想越气，又踹了他一脚！ “嘶！”刚缓过来的傅景礼遭受二度伤害，捂着脚说不出话来。 有生之年居然看能看傅景礼这么吃瘪！ 这趟出来简直是意外之喜啊！ “喂！”明曦内心狂笑不止，伸手拦在傅景礼跟前，神情愤愤，“你这人怎么这样呀？你凭什么打他？” 小姑娘撸着袖子，俏脸通红，可见是气的不轻，咬着牙放狠话，“我今天还就打他了！” 她推开“柔弱不能自理”的明曦，又朝着傅景礼脸上来了一拳！ “我嗷……！” 明曦死死攥着手不让自己笑出声，神情悲愤地指着她，义愤填膺，“你好狂啊！你居然敢打他？！” “我就打！”小姑娘不甘示弱，左眼又补上一拳！ “你，你，算你狠！你完了我告诉你！”明曦慢慢朝后退着企图不动声色逃离战场。 小姑娘还沉浸在自己占了上风的得意中，还准备再来几下，手腕被一把抓住，她惊讶地看过去，就见傅景礼脸色漆黑如锅底，看着那少女的方向，咬牙切齿的一句，“傅明曦！你是不是找抽？” “傅明曦？”小姑娘神色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总感觉这名字有点熟。 偷溜被抓包，明曦脚步猛地顿在原地，讪讪地朝傅景礼笑了一下，眨巴着眼睛天真又无辜的模样，上翘的眼尾像只小狐狸，“三哥哥，你叫我呀？” “三哥哥？！”小姑娘猛地瞪大眼睛，神色震惊，“你叫他三哥哥，那你岂不是……皇唔！” 看着嘴被捂住的少女，明曦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害，低调，低调嗷嗷嗷，傅景礼你轻点！” 耳朵被拎住，明曦被迫拖着走，心里有亿点点后悔。 糟糕。 不该那么搞傅景礼的，他好像生气了怎么办？ 小巷子里。 两个少女排排站，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 头顶上传来傅景礼的冷笑。 “刚刚不是挺能耐？” 第308章 甩锅第一名 两人十分默契地将头摇成拨浪鼓。 明曦：“没有没有，三哥哥，我相信这位小姐姐肯定不是故意的。” 小姑娘：“你误会了傅景礼，你妹妹也许只是想开个玩笑。” 二人同时说完，纷纷沉默了一下，然后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讯息。 呵，女人！ 干啥啥不行，甩锅第一名！ “还狡辩？”傅景礼眉眼阴沉，笼罩着一层不豫。 明曦缩了一下肩膀，委委屈屈地瘪了瘪嘴，“三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但是你不能打我，不然我就告诉爹爹你来这种地方鬼混，还把我也拐来……” 小姑娘抽了抽鼻子，满脸悔恨，“傅景礼，我不是故意的，要不你看大夫的银子我全包了，你别打我行不行，不然我就哭给你看……” 傅景礼：…… 这两人这是道歉的态度？ 这是来克他的吧？ 他有点想骂脏话，可是生生憋住了。 抬手，手指弯曲，一人头上敲一下。 “啧，烦死了。” —— “原来你就是皇后娘娘啊？”小姑娘好奇地打量着明曦，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其实，我早就听我娘说，皇后娘娘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 身后，傅景礼毫不客气地翻了翻白眼。 臭丫头在太庙待了将近十年，十年没回过京，还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这种瞎话也编的出来？ 明曦却十分受用，小姑娘之间的友谊，无非就是你夸我几句，我夸你几句，就自然而然建立起来了。 她亲切地拉着她的手，十分做作夸张地瞪大了眼，“真的吗？哎呀其实也没有啦……我看姐姐你也很漂亮啊！也不知道哪家府上能养出来这么个俊俏的人儿！” 小姑娘抿着唇笑，态度倒是落落大方，“我是太傅府的小姐，楚意，你叫我楚楚就好啦。” 明曦闻言愣了愣，下意识看了眼傅景礼嘀咕道，“太傅府的小姐，那不是……我三哥哥第一次相亲的那姑娘吗……” 傅景礼把人家一个人扔在那儿不说，还四处散播谣言说人家性情凶狠泼辣，放话绝对不会娶她，结果被丞相大人拿着鸡毛掸子追了几条街…… 后来还逃到太庙来才躲过一劫。 傅景礼脸色一变，觑了眼楚意的方向，压低了声音恨恨地朝着明曦，“死丫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楚意倒是神色自若，她淡定从容来了一句，“不是谣言。” 对上明曦疑惑的眼神，她清了清嗓子，“咳那个，第一次见面，我让人把他揍了一顿。” 她相亲自然也是被迫的。 整个帝京，傅景礼的“大名”谁人不知？ 她爹让她去相亲，尤其对象还是傅景礼的时候，楚意整个人都懵了，紧接着而来的是越烧越旺的怒气！ 嫁给傅景礼？还不如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呢！ 她得让对方知难而退！ 于是相亲那天，她就雇人把傅景礼揍了一顿。 明曦眼神惊愕地看了一眼傅景礼，对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怎么看都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 第309章 为她守身如玉 “三哥哥，你怎么……都不说啊？”明曦突然觉得，自家哥哥好像，有点惨？ 难怪之后一提相亲他就暴躁，相一次逃一次，这都留下心理阴影了啊！ 傅景礼嗓音阴沉沉的，裹挟着一股子恼意，“你觉得这事儿很光彩吗？” 明曦呆呆地摇了摇头。 罪魁祸首楚意，不知道脑子抽了还是怎么，也跟着摇头。 他眉眼染着躁意，挑了挑眉，眼里的情绪不言而喻。 所以他傻逼恨不得敲锣打鼓昭告天下？ 明曦“啊”了一下，语气弱弱的，“可是爹知道了，说不定你可以少挨一顿打啊……” 楚意反应了一下，拼命点头附和，“对啊，说不定能逃过一顿打呢！” 说到一半，她顿了顿，有些迟疑，“不对啊，你逃了一顿打，那我岂不是要多挨一顿？” 想了想，她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补充，“那还是你挨打吧。” 傅景礼都被打习惯了，皮糙肉厚。 她不行的，她怕疼。 傅景礼：…… 人间真实。 明曦消化了一会儿，又偏头问，“那，赔礼道歉又是怎么回事？” 她可没忘记之前楚意冲上来，指着傅景礼骂的话。 赔礼道歉……要到青楼这种地方？ 傅景礼撑着额角，“喂这个就不用解释的那么详细了吧……” 楚意不忿地抬起下巴瞪着他，“还不是因为傅景礼这狗东西！他自己招的桃花，居然还那我当借口！” “你知道上次有个姑娘给他表白，他怎么拒绝别人的吗？” 傅景礼望了望天，不耐催促，“欸时间不早了，再不进去人家该打烊了。” 这么明显的转移话题，明曦不禁更好奇了，她一双眼睛求知欲旺盛地盯着楚意。 对方也没让她失望，学着傅景礼那懒散傲慢的模样，从上而下扫了眼明曦，语气欠揍，“你喜欢我？” 代入感很强，明曦已经捏紧了拳头。 “知道楚家那丫头吗？她对小爷痴心一片，为了我都决定终身不嫁了，我虽然不喜欢她，不过被她的举动感动，也决定，在她没有嫁出去之前，为她守身如玉。” 明曦嘴角抽了又抽，几乎可以想象到傅景礼那副懒洋洋的，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虽然她得不到我的人，但其他人也同样得不到，这么一想，或许她还能宽慰一些。” 此话一出，顿时，本来对楚意有些想法，准备提亲的世家公子们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谁愿意娶个妻子心里还装着别人？ 尤其那人还是傅景礼！ 明曦匪夷所思地看了眼傅景礼，一脸傅景礼我知道你狗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狗的难以置信！ 依她对自家三哥哥的了解，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轻轻松松两句话干掉所有情敌啊！ 不过……他不是不喜欢人家吗？ 还放话绝对不会娶她。 这是真香现场？ 楚意气得小脸通红，她说那段时间她出门，大家看她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奇怪呢！ 同情中带着几分羡慕，羡慕中还有嫉妒…… 她出去一打听，险些抄起菜刀杀到丞相府！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第310章 准备好棺材 “啧，我不是都答应带你来这儿见识见识了么。”对上两人控诉的目光，傅景礼有些烦躁地按了按眉心。 明曦不怀好意的眼神让他感受到了不妙。 这丫头，鬼精鬼精的！ 早知道说什么都不带她出来！ 得知东窗事发之后，他有过一丝慌张，不过还好，楚意只是很生气，并没有不想理他。 虽然……他也说不清，想砍他和不理他，到底哪个事态更严重一些。 他的第一反应是先把人哄好。 傅景礼的字典里，除了亲妹妹，其他人那儿压根儿没有“哄”这个字！ 而且，据被他“哄”过的明曦透露，每次被傅景礼哄完，她都有种想弑兄的冲动！ 所以……傅景礼毫不意外又被楚意按着揍了一顿。 揍完之后，楚意气消了些，傅景礼紧接着摆出自己的诚意，说任楚意提要求，他绝无怨言。 当然，如果他知道表面乖巧淑女的楚意居然提出想要来逛逛青楼这么狂野的要求时，他绝对不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不幸的是，他这几天被禁足，于是只能翻墙，而更倒霉的是，他翻墙的时候居然被傅明曦给撞见了！ 对方威胁着他表示带上自己，于是就有了现在这样尴尬的一幕。 …… 看着明曦拉着楚意欢快朝青楼里的背影，傅景礼默了默。 突然想到，如果今天这事儿被陛下知道了，他没准儿真要享年十八…… 思及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可能的！ 他不说，死丫头不说，陛下怎么可能知道呢？ 给自己壮了壮胆，他大步朝着“红袖招”迈去。 身为正儿八经的纨绔子弟，青楼这种地方，傅景礼自然也是常客，不过他来可不是看姑娘的…… “哟，傅小公子，多日不见啊，您今天过来，是点红袖呢，还是芍药呢？” 老鸨热情地围上来，一把年纪，眼神含媚地嗔了眼傅景礼。 顿时，明曦和楚意同时搓了搓鸡皮疙瘩，然后一脸古怪地看向傅景礼，眼神唾弃。 傅景礼：…… 他哽了哽，有种微妙的憋屈，努力绷着表情，“两个都不……” “两个都要！”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两道迫不及待的声音同时响起。 循声看过去，两个小姑娘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一脸期待地望着老鸨，“两个是不是有点少？我们三个人呢！” 明曦眨了眨眼睛，“有其他服务吗？比如……小倌倌？” 楚意惊讶地看了眼明曦，一副大开眼界的模样，紧跟着兴奋起来！ 老鸨：…… 她脸有点僵，“姑娘我们这儿是花楼，不是小倌楼，没有这个条件……” 她话说到一半，只见明曦面不改色地掏出一叠银票，下一秒老鸨面不改色地继续，语气很是慷慨激昂，“没有这个条件也要创造条件！我们红袖招的宗旨就是为顾客服务！让顾客满意！” 她说着，笑眯眯地薅过明曦手里的银票往自己怀里塞。 “哎哟，一句话的事，哪值得姑娘这么破费！里边请，里边请！天字号厢房！”她大声吆喝着，一群莺莺燕燕殷切地围上来。 围观完全程的傅景礼：…… 好像玩脱了。 他要不，回去就准备准备棺材？ 第311章 找乐子【二更】 傅景礼几步追上去，揪着明曦的一缕发丝往后扯，咬着牙低声警告，“死丫头，带你来就不错了，可别得寸进尺啊！” 猫那么大点儿，胆子倒是不小！ 本以为她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她居然还真敢点！ 能带她来这种地方，已然是冒着极大风险了，她居然还敢蹬鼻子上脸点小倌？ 到时候别说爹了，陛下第一个饶不了他！ 明曦仰着脖子瞪他，一脸不爽的挣脱他的束缚，语出惊人，“傅景礼！你要不要这么古板呀？来这种地方不就是找乐子的嘛？” 楚意下意识跟着点头附和，插着腰俏脸上一本正经：“就是，不就是来找乐子的嘛？” 好家伙，两个黄花大闺女，看起来比他这个正儿八经的纨绔子弟还要不羁浪荡…… 傅景礼哽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极度震惊，没能立刻反驳。 明曦抓住这个空档，再接再厉，“而且，我们只是看看，又不会像你们臭男人一样动手动脚！” 楚意头点到一半，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撞了撞她肩膀，“欸，我们还可以动手动脚吗？” 她眼睛一亮，显然是对这个“动手动脚”的深层含义充满探究和好奇。 她央着傅景礼带她来这里，本来是想来长长见识的，没想到跟明曦混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比她过去的十多年来学到的都要多！ 天呐，这是什么宝藏女孩！ 与之相反的是，傅景礼脸漆黑一片。 他充满死亡压迫的目光沉沉的盯着明曦，一度十分想撬开这丫头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他曾经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桀骜不驯，放纵不羁，可直到遇见傅明曦，可算是能体会到他爹拿着鸡毛掸子追他几条街时的心情…… 明曦还在拉着楚意兴奋地“科普”，听得对方是瞠目结舌，五体投地！ 被无视了个彻底的傅景礼：…… —— 暗处，两个影卫均是一脸复杂。 “喂，你说这种事，咱们要通报陛下吗？”其中一个影卫语气纠结道。 “不知道啊……”另外一个看起来比他还要纠结。 通报吧，皇后娘娘会死的很惨，隐瞒不报的话，他们会死的很惨…… 这么一想，还是通报吧！ 皇后娘娘的下场最多也就是挨一顿训，而他们的下场…… 嘶！ 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爱入谁入！ 皇后娘娘也是倒霉，怎么就刚好碰上陛下也在呢？ “原来这就是青楼啊，看起来比我家还要奢华的样子！”像刚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土包子，第一次见识大都市的繁华，楚意一路上走到哪儿惊叹到哪儿，东摸摸西蹭蹭，活像是看什么稀罕物似的。 明曦也跟着她后面，不时的附和。 “果然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儿的老板品味不错嘛，难怪生意这么好！” 她印象里，在电视剧中看到的青楼，无非是大红大绿俗不可耐的装饰，空气中浮动着浓郁的脂粉香气，以及随风舞动的幔帐。 而红袖招全然刷新了她对这等风月场所的认知。 这里的一景一物都充分诠释了两个字——“风雅” 这里的每一处布局，都体现了主人家高雅的品味和情趣，即便是明曦这种不懂欣赏的人，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也难免觉得几分轻松和惬意。 身边的人有些古怪地投来一眼，瞥见这神奇的三人组。 紧接着毫无疑问，傅景礼又收获了路人一枚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眼神的意思解读一下无非就是—— 哟这位公子口味还挺重，居然玩的这么开？ 傅景礼唇线绷得紧紧，努力克制住抽人的冲动。 —— 此时，一间厢房内。 老鸨敲了敲门，待里面传来应答后推门而入，她恭敬地垂眸朝着立在窗前的人道： “主子，中宫那位皇后娘娘来了。” 窗前身影微微一晃，转过身来。 刹那间云销雨霁，露出一张清风霁月般的脸，眼眸深深。 “哦？” 他情绪莫名，老鸨却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小心翼翼地答，“是，那位傅小公子带来的。” 姬云止垂眸不语，就听她有些迟疑地道，“皇后娘娘还……还指名道姓要几个小倌……” 她语气弱下去，有些匪夷所思。 这位傅家皇后胆子委实也太大了点！ 身为皇后，大张旗鼓来逛青楼就罢了，居然还敢点小倌倌？ 她当上头那位死的？ 姬云止眸光微微凝滞，转而，唇角一弯，却流露出几分似笑非笑来。 他饶有兴致地转着手中的珠子，沉默片刻，慢条斯理启唇，“依她所言，照做便是。” 老鸨愣了片刻，反应过来点点头，“是，那……我们的计划？” 他拨开一颗珠子，清脆的一声，“啪嗒”。 烛光舔舐过他清俊的容颜，缓缓的一声，“一切照旧。” 收了银子，老鸨的办事效率很快。 明曦等人在雅间坐了没一会儿功夫，门打开，进来一群人。 “哇！” “嘶溜！” 两道惊叹声同时响起，傅景礼黑着脸看过去，毫不意外对上了明曦和楚意花痴的脸。 两人眼里嗖嗖冒着光，跟见了肉的狼似的，看的他嘴角一抽一抽，一股心火烧起！ “傅明曦！”他语气警告叫着明曦，一双眼睛却牢牢盯着楚意的方向。 可惜这俩花痴看美男看的痴迷，压根儿没一个搭理他。 傅景礼：…… 他压抑着怒火扫了眼门口进来的一群人。 许是不知道明曦爱好哪一款，这老鸨倒是上道，每种类型都来了个遍。 进来的四个人，身形容貌风格不一，各有各有的优势。 有的温柔尔雅，有的热情似火，有的青涩稚嫩，有的邪肆魅惑。 小有姿色不错，不过和傅景礼一比，那绝对是云泥之别！ 毕竟身为帝京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傅景礼的容貌绝对是能打的，更别说他那身独一无二的气质加成。 不过再俊的脸看久了也会腻，还不如面前这四个风格迥异的美男来的有诱惑。 傅景礼觉得这两人眼睛八成是瞎了。 放着他这样的美男不看，居然被这种地方的男人迷的错不开眼？ 第312章 傅明曦你就浪吧 老鸨领着一群美男上前来，笑吟吟看着明曦，“姑娘您看看，可还满意？” 温柔青衣男子款款含笑，一双眸子恨不得将人溺毙在里面：“姑娘唤奴知书就好。” 蓝衣小美男羞涩地垂眸，声音细如蚊呐，“闻画。” 红衣男子昂着下巴，神色骄傲，“听琴。” 紫衣公子眨巴着多情的桃花眼，朝明曦暗送秋波，“问棋。” 第一次被那么多美男环绕，明曦捧着砰砰跳动的小心脏，肾上腺素极速飙升，小脸红扑扑的，她眼睛明亮有神，灵动讨喜，“满意！太满意了！” 嗷！简直不能更满意！ 她终于能体会到皇帝后宫佳丽三千那种感觉了！ 太！他！娘！爽！了！ 然而明曦激动归激动，更多的还是一种视觉上的赏心悦目，并没有更多的想法。 尤其是在傅景礼刀子一般刮过来的眼神中，她清了清嗓子勉强收敛了一些，一边从腰包里掏出一叠银票。 这个前不久才拉着傅景礼一脸肉疼地说“念在塑料兄妹情分上，我多少还是能接济你一天三顿馒头的”的女人，转眼就面不改色地将那一叠银票往老鸨怀里一塞，壕气冲天，“喏，本姑……本公子赏你的！干的不错！” 虽然老鸨认出来她是女的，不过至少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 傅景礼：……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感叹这玩意儿果然败家还是吐槽这兄妹情果然塑料！ 楚意有样学样，也一脸兴奋地从荷包里掏出几锭银子大气地扔给老鸨，“本少爷也赏你点儿！” 老鸨那张脸瞬间笑得牙不见眼，成了一朵花儿，还是菊花。 她乐的找不着南北，一叠声儿的“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哟”，一边十分诚实地把票子往衣服里塞，朝着明曦意味深长地眨眨眼睛，“两位小公子，哦不，三位！祝您们有个愉快的晚上噢～” 傅景礼顶着一张风雨欲来的大黑脸，咬着牙一字一顿，“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老鸨见势不妙，就要开溜，笑眯眯地说着“几位客官吃好玩好啊”一边火速地溜出了房间，“啪”的一下带上了门。 …… 求生欲也是很强了。 傅景礼憋着一肚子的火无处发作。 偏偏明曦还在那儿“煽风点火”，“哎呀三哥哥，你不要那么凶嘛，吓着小可爱们怎么办？” 傅景礼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因为震惊瞳孔微微放大，“你管他们叫啥？” 他指着一群美男们，表情像哔了狗。 明曦眨眨眼睛，“小可爱呀，我说的不对吗？” 楚意自然是连声附和，“对极了！” 叫知书的男子瞧见明曦双手捧着下巴憨态可掬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下。 明曦看上去年纪偏小，且浑身一副不曾沾染世事的天真无辜模样，他自然生不起别的心思，只觉得这小姑娘看着着实可爱，看他们的眼神也很平和纯澈，并没有寻常人的轻视鄙夷，让人十分舒服。 他上前给明曦倒了一杯茶，递上前温柔出声：“小姐召我们来，打算做些什么？” 明曦被他的笑晃了一下神，愣愣地抬起手戳了一下他颊边的梨涡，“哇”了一声，“小哥哥你居然还有梨涡诶！” 她戳了一下，意犹未尽地又摸了把他的脸蛋，一脸羡慕，“皮肤也好好！用的什么保养的啊？” 傅景礼瞥见，眼皮子一跳，暗骂傅明曦你就浪吧，有你好看的！ 正这么想着，“砰”的一声，门被一脚从外踹开。 傅景礼眉眼沉沉扫过去，不悦快要溢出来：“谁这么没礼貌，不知道敲门，脑子长屁股……” 他说到一半，猛地卡壳，盯着门口的人反应两秒，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是下意识地跳了起来，“皇皇……” 他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明曦，只见刚刚还调戏美男的明曦，屏住呼吸，正以龟速企图神不知鬼不觉地往桌子底下缩。 傅景礼：…… 她是以为这样别人就看不见她咋的？ 陛下又不瞎！ 果不其然，他这个念头刚一浮起，一道冷冷的声音送过来，“躲什么？” 那人立在阴影里，哼笑一声，语气散漫，“继续啊。” 明曦挪到一半的身子就这么僵住，一时之间，有种进退两难的感觉。 越离夙收到跟在明曦身边的暗卫的消息，一开始是不敢置信多过震惊的！ 她那么大点儿胆子，居然敢来逛青楼？ 可是紧接着转而一想，他气笑了。 这还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直到听到暗卫说到，“皇后娘娘还点了几个小倌……” 噌的一下，面前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怀着满腔怒火撞开门，他就瞧见那一幕。 他娇弱的小皇后挑着一个男人的下巴，眉眼鲜活恣意，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放肆张扬。 他们俩离得是那么近，她眼底倒映着那男人的身影…… 一股不可抑制的戾气横冲直撞，在骨血里叫嚣。 见到他来，她的笑僵在脸上，迅速被一股慌张所取代，她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朝桌底下钻，娇憨莽撞。 他无声勾唇，那一刻有种想要折断她的翅膀，将她锁在暗无天日的坤宁宫，盯着她娇声啜泣的冲动！ 越离夙背着光，明明灭灭的光影里，眼底情绪莫测。 长时间的沉默，让明曦心里没来由的有点慌。 可是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他这幅抓奸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明曦转了转眼珠，灵机一动，僵在半空的手还想往知书脸上探，突然感觉冰刺一样的目光扫过来，来不及细想，出于求生本能，她的手停在空中。 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发些圆场，“哈……哈，这位小哥儿这面相，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人！嗯，好面相！啊，今天的看相就到这里吧……” 楚意全程一脸懵逼，不是来玩的吗？ 怎么变成看相了？ 不过碍于门口那人的气势太霸道，她把疑惑咽回肚子里，谨慎地没说话。 越离夙似乎是笑了一下，听不出什么情绪，“出去。” 一屋子的美男也看出不对劲，如蒙大赦般鱼贯而出。 傅景礼内心一动，拉着楚意就要溜，至于亲妹妹，回头……多烧几炷香吧。 明曦缩着脖子跟在楚意后面，头埋得低低的，企图蒙混过关，头上落下凉凉的声音，“让你走了吗？” 她闭眼，内心一阵绝望。 第313章 什么魔鬼发言 步子顿在原地，明曦眼睁睁看着门在眼前拍上，关上门前一刹那，傅景礼还递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她颊边肌肉微微抽动，隐忍地捏紧了拳头。 傅景礼，你给我等着！ 然而感受到头顶嗖嗖射过来的冷箭，她一腔怒火唰的一下，散了个干净，只剩心虚。 明曦讪讪抬头，对上越离夙黑漆漆幽邃的眸，她心磕了一下，嘴角刚扯出一抹笑弧，下一秒，整个身子腾空而起。 “欸！” 失重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抬眼，视线里撞入他线条凌厉的下巴，明曦咽了咽口水，一颗心七上八下慌得厉害，“陛……陛下，您别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咱……咱们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呀啊！” 她整个人被不太温柔地摔在美人榻上，屁股险些摔成四瓣，明曦“嗷”地一声，还没来得及呼痛，下一秒，整个人被按在榻上，压迫感由上而下笼罩过来，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包裹，她瞳孔一缩愣住。 越离夙按住她的肩，倾身覆上来，居高临下睨着她，他脸色阴沉如水，一双狭长的眼睛墨色翻涌，蕴含着高深莫测的情绪，身下，明曦像是被吓住，目光呆滞，杏眸盈着潋滟水色，像是林中受惊的小鹿，她柔顺的青丝散落在洁白的毛毯上，有种奇异的美感。 他凝视片刻，蓦地低头凑近。 他看到明曦纤长如蝶翼的眼睫飞快颤了两下，红唇无意识抿紧。 二人离得很近，一掌宽的距离，近的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他身上的冷香一贯是极淡的，此时却如同掺杂了烈酒一般，浓烈却冰冷，像雪后的松柏，雪水融化后，清冽入骨。 明曦也像是饮了酒一般，脑子微醺，恍惚中听到自己心跳沉重，一下一下，犹如擂鼓。 朦胧的视野里，他翘起唇，眼神有点凉：“好玩吗？” 明曦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唇，干巴巴地点头，头点到一半猛地顿住，连忙改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不不，一点都不好玩！” 他嘴角一扯，修长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语气莫名，“朕还不知道，你会看相？” 他指腹温度微凉，微狭的眼轻佻，轮廓分明立体，这样一改常态的模样，搞得明曦心里毛毛的，她小心翼翼吞咽着口水，“哈，就，略懂皮毛。” “那你也给朕看看。”他不冷不热扔下一句，明曦微微睁大眼。 “这，不太好……” 刚才情急之下胡诹一通，她哪懂什么看相啊！ 谁料她说完这话，越离夙蓦地又凑近几分，两人都快鼻尖相抵了！ 他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淡淡的潮湿，“是离得不够近么？现在能看的更清楚了？” 明曦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抬手抵住他的肩，微弱的力道以示反抗，企图把距离拉远一点，她疯狂点着头，“可以可以，不过，咱们……要不换个姿势？这样不，不太方便……” 话落，她想抽自己一耳刮子！ 换个姿势……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好在越离夙并没再为难她，门口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如同天籁之音，明曦的眸噌的亮了一下，期待地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 “陛下，外面好像有人找你诶。” 他定定瞧了她一会儿，然后直起身子。 压迫感远去，明曦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她低头一瞥自己狼狈的模样，脸上一窘，手忙脚乱爬起来坐直身子，整理衣襟，空中残留着淡淡冷香，萦绕不散，似乎她身上也沾染了些，她闻着，脸颊莫名有些发烫。 越离夙阔步朝门口走去，门开了一条缝，从明曦的角度，她看不见外面的人，但听声音，是个男人，应该是越离夙的人。 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越离夙责怪她出现在这儿，自己不也偷偷跑青楼来！ 来这种地方，能有什么正经事儿？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她不忿地撅了撅嘴，呵，男人。 越离夙没一会儿就转身折返，明曦立即收敛起脸上的不满，乖乖地坐在那儿，手放在膝盖上，眼尾微微下垂，乖巧无辜地朝着他看，十分大度地朝他道，“陛下您放心，您今晚出现在这里的事，臣妾一定烂在肚子里，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说完，自以为体贴地补上一句，“有事您就忙去吧，不用管我的！” 能有什么事儿？ 看美女呗！ 没想到啊没想到，后宫那么多美人儿都熟视无睹，原来越离夙好这一口啊！ 瞧见她这幅大度的模样，喉咙里滚出一声隐晦不明的笑，越离夙抵在舌尖的话咽了回去。 本来不想让她参与进来，现在，他改主意了。 他上前，一把拽住明曦的手腕，在对方发懵的眼神中挑唇开口，“来都来了，一起逛逛吧。” 明曦：？？？ 见过渣的，没见过渣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逛青楼遇见妻子，非但不慌也就罢了，也拉着人一起逛？！ 还来都来了……咋的，还要拼单不成？ 这什么魔鬼发言？ 明曦一头雾水地被越离夙拽着，被迫跟在他身后。 也不知道这厮吃什么长大的，看似轻巧的动作，她却死活挣脱不开！ 片刻后，明曦索性放弃挣扎。 反正人家当事人都不尴尬，她尴尬什么？ 于是正在门口等待着明曦被抬出来的傅景礼就瞧见这一幕—— 他们威严矜贵的陛下拉着他那傻缺妹妹，一本正经地逛起了花楼！ 两人没整的鸡飞狗跳就算了，咋的还手拉手逛起来了呢？ 他茫然地看着这一幕，下意识戳了戳旁边，“我咋觉得这么不真实呢，你踢我一脚试试……” 话音刚落，楚意攒着力气毫不犹豫，猛地一脚踹上来！ 傅景礼僵了两秒，弯下腰捂着痛处抬头咬牙瞪她，“你还真踢啊？！” 楚意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不是你让我踢的吗？” 长这么大，她还没遇到过这种要求呢！ 助人为乐的事，何乐而不为？ 第314章 叫夫君 眼看着二人走远，傅景礼到底良心未泯，连忙追上去，“陛……公子！公子等等！” 越离夙停下步子漫不经心看过来，眼神捎着料峭寒意。 傅景礼被冻的一个激灵，瞥了眼惨兮兮望着他的明曦，硬着头皮开口，“公子，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妹妹啊？” 越离夙眸光凝着他片刻，不知道想到什么，手上一个用力，被抓着的明曦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跌进他怀里，正撞的头脑发懵满心窝火，就听到越离夙慢条斯理的嗓音落下来，“她是你妹妹，也是我的夫人。” “处置一词，不妥。” 夫人？ 明曦眸光一怔，缓缓抬眸。 他明晰的下颚线绷直，眼眸捎带着沉沉的警告，“如何解决，是我们夫妻俩的私事……”他唇角微掀，似笑非笑，“你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傅景礼把她带到这样的场所来，他还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他自己倒是送上门了。 想来丞相大人近日空闲，好好管教一下儿子，他应该十分乐意。 他说完，低低哼笑一声，拉着明曦转身离开。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傅景礼都依然维持着姿势愣在原地。 楚意有些心虚，毕竟来这里是她提议的：“喂傅景礼，你也不要太担心你妹妹了，看那样子应该不会有什么……” 瞧那位陛下的模样，与传闻中凶狠暴戾相差甚远，应该不会太苛责…… 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傅景礼眉眼复杂，“我后悔了。” 楚意抿了抿唇，心里不好受。 她也不知道来这么一趟，会遇到那位啊！ 她正情绪低落着，只听他沉痛地补充，“要知道我就不去为那死丫头求情了，这下好了，被秀了一脸不说，还被陛下给记恨上了！” 楚意：……噢。 原来他是后悔这个。 明曦被越离夙带着进了二楼一处雅间，这处雅间与她之前待的那间不太一样。 半开放式的雅间面朝一楼舞台，视野宽阔，居高临下，下面的景象可以一览无余。 垂着的纱帘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从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象，从外面却看不见里面，性极好。 明曦一进屋子就好奇地张望，企图一睹越离夙在这里藏的那个“娇”的芳容，然而整间屋子几乎被她找遍了，连个姑娘的影子都没见着。 难不成，他让人提前把人支走了？ 明曦眼神狐疑，越离夙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在看什么？” 她身子一僵，转身就看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眸光若有所思。 两人离得有些近，她脑袋微微后仰，“没没有。” 他伸手将她扶稳，摁在她肩上的指节微微用力，眉眼漾出浅淡笑意，“倒是忘记替你考虑，需要叫几个小倌么？” 明曦僵着脸，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这茬了！ 这件事还能不能过去了？ 狗皇帝还挺记仇。 她坚定地摇头，“不用！” 越离夙像是满意，带着她转了个方向，摁她在椅子上坐下，倏尔勾唇一笑，“看来夫人眼疾还有的治。” 明曦：……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琢磨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意思无非就是，在小倌和他之间，她果断选他还不算瞎呗？ 可令明曦十分费解的是，他好歹也是一个皇帝，干嘛要自甘堕落和小倌倌比呢？ 这不是脑子有问题……么。 明曦欲言又止看了好几眼越离夙的侧脸，没敢问出自己的疑惑。 怕被迁怒。 说完那话，越离夙也没再开口，他目光瞧着一楼的舞台，像是静静等待着什么。 明曦本来以为有后招等着她，没想到居然就没有后续了，越离夙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 她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有空荡荡的舞台，周围挤满了人，喧闹声不绝于耳。 瞧这阵仗，莫非像电视里那样，待会儿会有什么花魁登场？ 她想了想，试探地问，“陛……公子在看什么？” 他侧眸看了她一眼，突然来了一句，“叫夫君。” …… 明曦愣了足足二十秒。 这二十秒里，她的猜测从越离夙该不会是被她气疯了吧跳跃到他难道被人附身了？ 她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她憋红了脸，唇颤了颤，好半天没能蹦出一个字。 越离夙就这么看着她，瞳仁漆黑，让人联想到天际寒星，疏淡朗阔。 他蓦地凑近，盯着她的眼睛，“你在害羞？” 他神色自若直起身子，垂眸语气淡淡，“出门在外，诸多不便，这样不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明曦抬眼看他，想回一句—— 你在放屁！ 然而联想到之前越离夙那黑着脸活似抓奸的模样…… 算了算了，没必要逞口舌之快。 叫就叫吧，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 她闭着眼一脸豁出去的模样。 心中豪情万丈，可话到了嘴边，气势还是弱下去，这也太难为情了……！ 嗓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意，软软的，很轻，以及少女特有的羞怯和恼意，从她细细的嗓子里辗转出来，“夫，夫君。” 她向来唤他陛下，不像其他人的恭敬，或是敷衍，或是讨好，或是怯怯。 生气的时候，更是直呼他的名字。 一句“越离夙”，那真是放肆又大胆，肆无忌惮宣泄着自己的情绪，倒是比那冷冰冰的“陛下”更有人情味。 是以他从未喝止斥责过她的行为，甚至无声纵容。 至于这会儿，也只是一时兴起，想听听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夫君”，又是什么模样？ 他猜测，八成也是极敷衍不情愿的。 然而他没想到，女儿家天生娇，她尤其，不然也不会起个小字娇娇。 她嗓音娇软，带着一股嗔意，因为害羞，有些颤抖，像一根羽毛轻轻扫过心尖，留下轻微的养意。 他看过去，明曦正闭着眼，瘪着嘴有些不情愿，小刷子一样的睫毛不安颤动，脸颊和耳根却红成一片，眸光微深，他唇角一松，心中那股郁结悄然散去。 低沉应道，“嗯。” 明曦脸一阵发烫。 嗯你个头！ 第315章 精心策划的刺杀 见越离夙没有再抓住那件事不放的意思，明曦也不禁放松了下来，她目光环视一圈，楼下簇拥的人似乎散去一些，原本热闹的气氛也逐渐安静下来，她忍不住好奇，偏头问越离夙，“这是要做什么？” 他眸光注视着下方，侧脸的轮廓干净挺拔，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不知道是不是明曦的错觉，那笑似乎有点冷。 笑容一闪而逝，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散漫，“等戏开场。” 明曦眨了眨眼，慢吞吞收回视线，只觉得这话似乎隐有深意。 难不成，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 只是当看到戏幕拉开的时候，明曦恍然意识到，他说的“等戏开场”，似乎是真的准备看戏。 锣鼓声敲响，咿咿呀呀的戏腔拉开了这幕戏的序幕。 明曦瞥了眼越离夙漫不经心的神色，心里一阵古怪，看什么戏不到茶馆，反而到青楼这种地方…… 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戏！ 明曦一边在心里唾弃着，一边诚实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戏台上。 然而她似乎想岔了，自始至终也没出现她猜想中的什么大美女，伴随着柔和的琴声，一开始出现的是一个老妪，紧接着是一个小孩儿，像是她的孙女儿。 婆孙俩温馨的相处令人不禁莞尔。 画面一转，一群女人围坐在织布机前织布，男人们则在地里种地，男耕女织，好不默契。 琴音袅袅，气氛总体上还是很轻松的。 明曦还以为这幕戏讲的是家长里短，她心里隐约觉得纳闷儿，可紧接着画风一转，若有若无的琴声变得急促起来，突然来了一群身穿盔甲手持利刃的人，看上去像是士兵。 老妪和她的孙女被残忍杀害，倒在血泊里。 其他的村民也纷纷被屠戮，转眼间村庄似乎没有一个活人，甚至鸡犬不留。 琴声转而凄厉，令闻者悲伤。 明曦看的心里一阵发寒，葱白的手指忍不住攥紧了衣襟。 这讲的是战争吗？ 不过看起来，好像更像……屠村？ 而且那些人还都是普通的村民。 什么人这么残忍？ 下面看戏的观众也忍不住议论纷纷，满脸不忍。 “咔擦” 她正沉浸在震惊中，突闻旁边传来一声突兀的声响，并不大，却足够让她转移注意力。 明曦侧眸看过去，只见越离夙俊脸笼着一层寒霜，脸色异常冰冷，他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额角青筋微微鼓动，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 明曦讶然的同时，目光下垂，突然注意到他握着椅臂的手骨节泛白，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就能将其捏碎一般！ 她忍不住震惊地瞪大了眼，下意识出声询问，“你，没事吧？” 她第一时间想到越离夙那蛊毒，该不会发作了吧？ 明曦算了算时间，惊诧地发现，今天正好是十五！ 他怎么会选择在今天出宫？ 他疯了不成！ 明曦握住他的手腕睁眼开口，一偏头，顿时发现一个更糟糕的事实，他的眼睛，眼底正隐隐泛着红！ 像是风雨欲来的大海，波涛汹涌，危险莫测！ 她见过越离夙发病的时候，此情此景自然也并不陌生。 然而这种地方，这么多人，真要让他这么下去…… 明曦简直不敢想。 她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道，“越离夙，冷静！” 然而他没有任何反应，一双眼睛始终直勾勾看着一个方向，眼底的暴戾有愈演愈烈的倾向！ 明曦猛地反应过来什么，扭头看向一楼戏台，眼神一惊！ 是这幕戏刺激了他？！ 可是……为什么？ 来不及想那么多，她咬了咬牙，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站起来挡住越离夙的视线，然后俯身伸出手捂住他的耳朵。 “冷静一点，你看看这是哪儿！” 视野被阻挡，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对上那双凶戾冰冷的红眸，明曦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发狠似的强迫他抬起下巴，盯着自己，“你看着我，我是谁？” 越离夙不答，眼底红的发黑，似一片血海，翻涌莫测，令人触目惊心。 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 怎么会这样…… 平常的时候他发作起来也不会这么快，这才过了多久？ 不对，一定有什么被她忽略了…… 茶？不对！ 她喝了茶，反之越离夙却一滴没碰。 问题一定不是出在这上面！ 熏香？ 她迅速环视一圈。 也不对，这里面没燃香！ 明曦内心一片茫然，整个心乱作一团，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这是为什么。 越离夙的状况越来越不好了，眼底的红迅速蔓延开来，明曦知道，如果让那红血丝布满整个眼球，那他就会完全失去理智，然后大开杀戒！ 她猝然瞪大了眼，脑子里灵光一闪！ 琴声！ 这琴声有古怪！ 按理说琴声只是渲染气氛，一两处出现或许正常，可这琴声，竟然伴随了整幕戏，一直没停过！ 意识到这一点，明曦立即循着琴声的方向看去。 一楼某处雅间，帷幕放下来，只能看见里面影影绰绰坐着一人，正缓缓抚着琴。 她眼眸微眯，就是这里了！ 明曦四目搜寻，眼角余光瞥见桌上的筷子，她眸光一动，俯身勾起一根夹在指尖，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对准那处雅间。 “嗖”的一声，筷子破空而出，如利箭一般势不可挡，穿破帷幕，直直射向那人手下。 “噌”的一下，琴声戛然而止—— 一双修长的手蓦地按住琴身，发出难听的声响，他目光所及之处，一根琴弦被挑断，这琴已然废了，而始作俑者—— 筷子正插在旁边的水果上。 他抬眸，直勾勾看向二楼某个方向，似乎能透过那帘子看到里面的人，眼底流动着讳莫如深。 那阴魂不散的琴声总算是止住，明曦正要松一口气，突然听闻一楼传来一阵惊恐的呼声。 她瞳孔一缩，垂眸看去，只见戏台上的戏子们一把扯下身上的戏服，腰间的刀刃散发着凛凛寒芒！ 下面的观众叫做一团，争相逃命！ 而与此同时，有人持着刀纵身一跃，直冲着二楼这间房而来！ 明曦这才后知后觉，原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第316章 他有点凶 越离夙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如果她置之不理，那么他很有可能死在这次刺杀里……而这和她毫无关系。 一瞬间明曦脑子里闪现过无数的想法，然而动作比脑子快一步，她已经下意识搀扶起他准备逃离。 明曦愣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没那么想要他死了。 可能是因为他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也可能是因为…… 她脑子里迅速浮现过许多画面。 …… 她捧着他不远万里送来的凤钗立在茶棚前。 他骑着马拥着她追逐陌上的星辰。 他站在月光与萤火里，笑着低头对她说。 别来无恙。 …… 明曦抿紧了唇，蓦地一定神，她强行且吃力地揽着越离夙，坚定地一个字，“走！” 她没有注意到，他倏地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微滞，眼底掠过浓墨般的情绪。 明曦转身欲走，还没跑到门口，身后传来一阵疾风。 她意识到，那人已经追上来了！ 明曦猛地一转身，只见那人持着刀狞笑着扑上来，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恨意，嘴里嚷嚷着“狗皇帝去死吧”，他压根儿没有把柔弱的明曦放在眼里，这也给了她可乘之机！ 她心神一动，迅速抬脚将附近的一根凳子勾起，然后重重一踢！ 长凳猛地翻滚着飞出去，将那歹徒撞的连连后退，明曦无比庆幸在太庙的时候央求着二当家他们学了一身功夫，虽不至于像那些武林高手一样，但自保足以。 那人完全没有料到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丫头居然深藏不露，捂着胸口眼里不敢置信，然而明曦已经趁着这个机会扶着越离夙逃出了房间。 盯着摇晃的门，黑衣人眼里猛地迸发出一抹狠色和杀机！ —— 明曦冲出了房间，就听见此起彼伏的打斗声，走廊里，客人和姑娘们尖叫着冲出房门夺路而逃，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她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那群刺客应该是和什么人缠上了！ 而且另一波人很有可能是越离夙的人！ 毕竟他一介天子，出门身边不可能没跟着人！ 明曦以极快的速度想清楚其中的关键，然后冷静下来，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有人拖着就好。 她一个人，对付一两个人或许还可以，对付一群人，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紧绷的弦稍有松缓，明曦抬眸看向越离夙，眼里含着忧虑，“越离夙，你还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明曦的错觉，他眼底的红似乎褪去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吓人，只是脸色极为苍白，像是隐忍着什么痛苦，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果然，那琴声是诱因！ 他额前碎发被冷汗沁湿，抿着唇看了她一眼，喘息粗重，“你，走！” 他艰难地说完，似是耗费了极大的力气，连唇色也变得惨白一片，眼里的暴戾似乎有卷土重来的架势。 明曦心里一个咯噔，心知绝不能拖下去，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不然会发生什么她都不敢想…… 她咬着牙上前扶住他，“你忍一忍，咱们先离开这里……” 然而，她还没碰到越离夙的袍角，肩上传来一阵极大的力道，明曦整个人跌出去，扶住墙才险险站稳。 她心里迅速腾起一股怒气，都什么时候了他还闹脾气！ 然而等明曦扭过头，猝然瞪大了眼，只见她刚才站过的地方赫然落下一把刀，黑衣人充斥着杀意的眸和她对了个正着，见她躲过一击，他眼里闪过一丝怒气，转身去纠缠越离夙。 明曦瞳孔一缩，下一秒，只见那黑衣人整个身子都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然后“砰”的滚落到地上。 他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脸色一阵扭曲，然而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目眦欲裂，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插着一根极细的金线，线的另一端，正握在越离夙手里，他眸光冰冷暴戾，面无表情。 黑衣人脖子一歪，没了气息。 越离夙慢条斯理收回那根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金线，金色的藤蔓缠绕在他的手腕，漂亮的堪称艺术品。 明曦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冰冷，下意识退了一步。 他转头看过来，神色隐在阴影里，看不大清，只能感觉到一股深不可测的威压笼罩在他周身。 明曦脸色惨白，瞳孔有些涣散，显然是还没从刚才的屠戮中回过神来。 这是她第一次目睹别人杀人，而这个人，还是越离夙。 过程其实很快，甚至也没什么血腥的场面，而且如果不杀那个人，死的就是他们。 可她还是免不了震惊，尤其是看到他冷漠的表情，似乎刚刚结束的不是一条人命，而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一样。 那样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冷血麻木，不禁让她浑身一冷。 蓦地，他朝她走近了一步。 明曦看清了他的神情，是一种冷酷残忍的，带点杀意的眼神，冰冷的像寒潭，让她一颗心坠入谷底。 视野里，他慢慢抬起手，金色的藤蔓像是活了过来，迅速蔓延。 要轮到她了吗？ 明曦突然有些难过。 她张了张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很轻的一声，利刃破空的声音，明曦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像刀尖刺入皮肉，一声闷哼，自她身后传来，明曦猛地睁眼，有些茫然地回过头，一个黑衣人正举着刀站在离她两三米远的地方，再晚几秒，那刀会落到她身上。 在明曦的注视中，他的身体缓缓倒了下去。 金色丝线在眼前一闪而过，她整个人被卷入一个冰冷的怀抱，背抵上墙，他掐住她的下巴，力道有些重。 明曦皱着眉抬眸，撞入一双冷戾的眸，他居高临下，直勾勾盯着她，眉眼压了下来，语气冰冷嘲讽，“怕我？” 求生欲让明曦下意识想摇头，然而鬼使神差的，她缓缓，点了点头。 然后她就见越离夙顶着一脸天寒地冻，眸色有些狂躁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掐死她一样。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继续，“你看起来，有点凶。” 蔓延的戾气顿住，他垂着眸，情绪不明瞧着她。 明曦鼓起勇气抬起手，握住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冰冷的温度冻的她一个激灵，察觉到头顶上方迅速扩散的阴沉气息，她慢吞吞将手扣入他的掌心，然后握紧。 对上他微滞的眼神，明曦眨了眨眼，又乖又软。 “你能不能，不要对我那么凶呀？” 第317章 他能控制住自己吗 她就站在他身前，仰头望着他，眼眸弯弯，里面倒映着他的身影，好似再装不下其他的东西，柔若无骨的手紧紧扣着他的，源源不断地传来温热的触感，像是某种坚定无声的力量。 他甚至能感觉到，体内躁动的因子，以及那股横冲直撞的戾气，正一寸一寸，慢慢被安抚，原本急促的心跳也慢了下来，胸腔短促有力的跳动被无限放大，一下一下，犹如擂鼓。 他说不清这种感觉，只觉得有细微的电流蔓延至四肢百骸，引起一阵颤栗。 下巴上的力道渐松，明曦不动声色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一层冷汗浸湿。 说实话这样做她并没有把握，暴怒中的越离夙很有可能已经失去了理智，她不敢保证自己的举动会不会引发什么更糟糕的后果。 但是与此同时，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他不会伤害她。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甚至来不及分析这份底气究竟从何而来，明曦下意识已经握上他的手。 幸好，他也真的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她赌对了。 无意瞥见他咬出血色的唇，明曦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想法，或许，他也在很努力的克制，不让自己失去理智？ 越离夙松开掐着她的下巴的手，朝后退了两步，眸光定在她白皙的下巴上，那里有两个清晰的指印。 他眸光一深，默不作声抿紧了唇。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明曦面对他露出畏惧的眼神时会那么愤怒，那种愤怒甚至超过了牵机蛊本身对他的影响。 以至于让他冲动之下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残忍的想法。 然而她一句话就让他打消了所有的念头。 为什么会这样呢？ 心里隐约有什么破土而出，然而他却抓不住丝毫头绪。 就在这时，他看到明曦瞳孔猛地紧缩，细微的声音破空而来，越离夙眼眸一眯，迅速揽着明曦纵身一跃。 “铮” 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只见二人刚才站立过的墙上赫然插着一柄飞镖，利刃泛着幽幽寒芒，一看便知淬了剧毒！ 两三个黑衣人已经簇拥上来，二话不说朝着越离夙飞奔而来。 一片混乱中，他眸光眯过狠色，将明曦推到墙角半人高的花瓶后，冷冷扔下两个字，“躲好。” 说罢，他倾身迎上去。 明曦心里一跳，咬了咬唇，心知自己这会儿上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便矮身躲到花瓶后仔细观察起来，顺便理了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违和感。 首先是，今天十五，越离夙为什么一时兴起出宫？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一定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来，还是来这种地方。 除非，他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其次就是，这地方挑的着实古怪，一开始她觉得越离夙八成是金屋藏娇，看上了某个姑娘，可她仔细想了想，对方并不是耽于女色的人，而且身上还有隐疾…… 刚才突如其来的刺杀让她明白过来，或许这不是意外。 他一定是提前从某种渠道得知了这次刺杀的消息，所以故意守在这里，来个守株待兔。 这也能够解释得通，为什么护驾的人出现的这么快。 明曦一边迅速思考着，一边紧紧的盯着那边的战况。 这几个人武功似乎不错，对付起来有点棘手，不过目前来看，越离夙还是稳占上风的。 不过让明曦有些担忧的是，他现在的情况好像很不稳定，甚至眼底的暴戾越发浓重了，就好像……就好像这些鲜血刺激了他心底的杀戮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明曦顿时心里一个咯噔，照这样下去，越离夙真的还能控制住自己吗？ 就在这时，明曦瞥见又有几个黑衣人冲了上来，甚至有两个不长眼睛的发现了她，正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明曦抿了抿唇，不再犹豫，猛地抽下腰间绑着的什么东西，“唰”的一下，那东西甩在地上，发出气势十足的一声响。 那是一条泛着银光的鞭子，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装饰物，鞭身漂亮小巧，隐隐闪烁着寒光，即适合身形小巧的女子。 明曦学过很多武器，其中她最喜欢也最适合的就是鞭子，最大的原因是用起来灵活且方便携带。 见状，两个黑衣人身形一顿，眼里闪过一丝迟疑。 不过很快，那丝迟疑，转而被轻蔑所取代。 这丫头一看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小姐，说不定那鞭子就是吓唬吓唬人的。 顿时，两人不再迟疑，持刀冲了上来。 明曦抿了抿唇，心里有一丝紧张。 她鞭法极好，就连几个师傅也赞口不绝，可那毕竟只是练习，从未真刀真枪地实战过，她心里清楚，这些人都是奔着她的命来的，绝不可能关键时刻手下留情。 所以，她必须拿出自己最大的实力，绝不能手下留情！ 思及此，明曦轻轻一提气，持着鞭子迎上去。 瞥见这边突发状况的越离夙眼底一红，心底暴戾不断滋长，手下动作也越发狠力。 他想尽快解决这边过去，然而这些人似是看穿他的想法，拼着一口气也要拖着他。 红色瞬间蔓延整个眼白，他眼底闪动着令人心惊的诡异寒芒，冷笑着开口，“好，好极了。” 这恐怖的气息，众人心底本能的升起浓浓的恐惧，然而这时候显然不可能倒退，只能咬着牙冲上去。 明曦动作灵活，身形轻盈，她并不靠近黑衣人，不远不近地和他们周旋，然后趁机甩下一鞭子。 她十分清楚自己的弱势，女子天生较男子体力弱，比力气，她不可能是这两人的对手，几个师傅自然也考虑到了这点，于是在训练的时候也有意锻炼提高她的速度。 其次就是，鞭子只适合远攻，并不适合近身作战，离得太近她很容易吃亏。 这些人的武功路子也很奇怪，看起来不像是明曦见过的各门各派，还隐约透着一股阴邪的气息，总之，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脑子里似乎闪过什么，但是快得让人来不及抓住。 她只能全身心投入眼前的战斗。 第318章 鬼面人 二人虽然经验丰富，但是团队协作能力欠缺，配合也不太默契，这让明曦隐隐琢磨出了规律。 下一秒。 鞭子缠上其中一人的脖子，那人顿时脸色铁青，似乎遭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 明曦一触即收，鞭子抽了回来，然而那人却猛地跪倒在地，脖子上有着密密麻麻的伤痕，看起来十分骇人。 他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瞧着明曦，身子抽搐两下，然后缓缓倒在了地上，眼睛还瞪着，好像临死前都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栽在这么个小丫头手里。 明曦眸光微颤，迅速别开脸，注意力放到另一个人身上。 她这条鞭子不同于一般的鞭子，这条鞭子是傅景礼特意遣人为她打造的。 上面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如同鱼鳞一样的利刃，像倒刺一样分布在上面，寻常人挨上一下，不死也要脱层皮！ 更别说，这些倒刺还有剧毒！ 这条鞭子，有着和它长相一样狠毒的名字—— 鱼鳞寡。 明曦轻易不会动这鞭子，这是第一次。 瞥了眼鞭子上隐约的血痕，她脸色白了白，却以极快的速度杀到另一个人面前。 那人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伙伴，莫名其妙就丧命于一个小姑娘手里的震惊，是以明曦冲上来的时候也没能及时作出反应，然后毫不意外的，他也倒了下去。 视野里，是她苍白却坚定的脸。 和同伴一样，他到死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会栽在这么一个看起来毫无威胁力的小丫头手里。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人，明曦的手有点凉。 尽管那些人该死，如果不杀他们死的就是她，可她还是止不住的恐慌，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心脏，几乎快要喘不上气。 植根于脑子里十几年的思想不是说变就能变的，骨子里，她还是那个生活在和平年代，别说杀人，连路过乞丐没给钱都要愧疚不安的人。 然而她也清楚的知道，这种时候并不是能让她伤春悲秋的时候。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抬头，却突然瞥见对面的柱子后，一张狰狞恐怖的脸，正森森地盯着她，眼神充满恶意。 明曦的心重重一跳！ 很快意识到，那不是什么超自然的东西，而是一个戴着鬼面具的人，正站在那儿盯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并不是自己杀人被看到了，而是…… 这人出现在这儿的目的……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一般，突然，她看到那鬼面人举起了手中某样东西，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明曦瞳孔一缩，整颗心猝然揪紧，险些没失声叫出来！ 那是一块红色双鱼玉佩，那样的玉佩她也有一块，而另一块，在傅景礼手里！ 傅景礼出事了？！ 玉佩是双份，是某次生日的时候爹送的，这样重要的东西傅景礼不会离身，除非，他真的出事了！ 这个可能笼罩着她全身，让她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鬼面人眼睛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恶意，然后转身闪入走廊转角，身影消失不见。 明曦心一紧，下意识就要追上去。 尽管知道对方可能设套等着她，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傅景礼绝对不能出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跟上去看一看！ 明曦迅速瞥了眼还在缠斗中的越离夙，他身边已经倒下了许多尸体，然而还有人源源不断的扑上来，就像不要命似的，一时半会儿他根本抽不开身。 按照越离夙现在的情况，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而那些侍卫解决了下面的人也会上来保护他，可傅景礼那边却是等不得了。 谁知道那个鬼面人会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对方竟然想引她过去，那她就过去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明曦一咬牙，迅速穿过走廊追上去。 等越离夙终于解决完眼前的人，他身边的尸体已经堆积成山，就连一向干净整洁的衣袍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些血迹。 他回头，却发现原地早已没了明曦的身影，只剩下两个孤零零的尸体躺在那儿，他的脸迅速沉了下去，眼底酝酿着血色风暴。 他沉着脸准备朝前走。 突然，面前落下一道身影，来人银色面具遮面，幽幽开口，“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啊。” 越离夙盯着他，缓缓眯了眯眸。 “滚开！” 那人看过来，一双眼睛平静无波，“你忍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等我出来，怎么，如今为了她，是打算就这么放弃了？” 越离夙眸光划过一道狠戾，缓缓捏紧手了拳，“你们把她带去到哪儿？” 那人低低笑了一声，眼底情绪幽灭难明，“别怕，见个老朋友而已。” —— 可能是为了营造气氛，有廊里的灯光极为幽暗，头顶头顶是各式各样的灯笼，上面雕刻着花鸟虫鱼，幽暗的光从镂空的缝隙里透过，投落在地上，斑驳的光影。 走廊两方的门，要么紧闭，要么大敞开，一片凌乱，可以看出那些人逃离的时候有多么仓促。 明曦还在地上发现了一些血迹，像是喷溅上去的。 她内心一跳，狠狠一揪，尽管知道那些血迹可能是逃跑的客人留下的，可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 她缓慢地在走廊里走着，一双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四周，鞭子牢牢握在掌心里，这样即便发生什么突发状况，也不至于反应不过来。 四周很安静，安静中带着一丝诡异，让人潜意识里惶恐不安。 这层楼的客人已经跑光了，听不到一点动静，只有明曦轻轻的脚步声回荡在幽窄的长廊里，有些瘆人。 她心里有些惶恐，却不能表现出来，却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冷静，她要是表现的恐惧害怕，那才是如了对方的意。 那人把她引到这里，一定有什么目的，不可能一直躲着不出来。 明曦想了想，抿了抿唇开口，“阁下竟然把我引到这儿，又藏头露尾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回荡在幽闭的走廊里，有些失真。 明曦忍着鸡皮疙瘩再接再厉，有心激怒他，“你故意戴着一张面具，如今又躲着不肯出来，莫非是见不得人？” 突然，她感觉到背后有一丝凉意，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就好像有一个人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充满恶意。 鸡皮疙瘩一瞬间爬满脊背，明曦反应极快地回头，正好对上一张放大的鬼脸，几乎要贴上她，那面具狰狞可怖，漆黑的眼睛满是恶毒，他幽幽地问她。 “你是在找我吗？” 第319章 你究竟是谁 瞳孔因为惊吓猝然紧缩，明曦下意识捂着胸口后退一步，另一只手则不动声色捏紧了手中的银鞭，“你……” 鬼面人的声音带着一点奇异的粗粝，给人一种雌雄莫辩的感觉。 唯一流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闪烁着令人心惊的寒芒和恨意。 明曦不禁产生一种错觉，她和这个人有什么过节吗？ 对方似乎格外仇恨她，那种恨，包含着毫不遮掩的恶意，像刀子一般，横冲直撞朝她刺来。 可是，她分明不认识这个人。 “傅明曦。” 她叫她的名字，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明曦警惕地半眯着眼，“你是谁？把我引到这儿的目的是什么？傅景礼呢？” 鬼面人阴森森瞧着她，兀的冷笑一声，语调阴阳怪气，“看不出来，你还挺在乎他。” 明曦皱了皱眉，隐约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不傻，很快也反应了过来，傅景礼很有可能压根儿就没在她手上，这人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块相似的玉佩，故意引她过来，当时她太过心急，也没仔细看。 仔细想想，傅景礼并不傻，武功也不错，不可能这么容易着道，所以，这人的目标，从始至终就是她！ 想明白了，明曦反而松了口气。 她现在只需要拖延时间，等着越离夙发现她不见了然后找过来。 明曦心里有了数，对这人的身份不禁也产生了几分好奇，故意拧着眉神色不悦，“你到底是谁！” 鬼面人缓缓朝她靠近，语气幽幽，“偷来的东西，你用着倒是心安理得！” 明曦瞳孔一震，抿紧了唇死死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她不想多想的，可是这话的针对性实在太强。 明曦呼吸不禁急促起来，一颗心也提到喉咙口。 那人凑近，鬼面在幽暗的灯光下愈显森寒，像极了地狱索命的恶鬼，“你不知道吗？” 她古怪地笑了两下，恶意满满地问，“你说，如果他们知道你不是傅明曦，会怎么样？” 明曦眼神奇怪地看了她两眼，动了动唇，像是想说什么，却生生忍了下去。 这人知道些什么，这印证了她之前的不安。 可她的内心却奇异地平静下来。 如果在之前，她肯定此刻已经惊慌极了，可她早就从傅景礼那儿得知了真相，她才是傅明曦，此时自然不会心虚。 她心里隐隐冒出个猜测，换魂这样天方夜谭的事，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想得到，真正知道这事的，除了傅家的人，还有她之外，就只剩下一个人—— 那就是原来的傅明曦。 明曦眯着眼抬眸定定地看她，“你是傅明曦。” 鬼面人含着冰冷笑意的眼睛慢慢收敛，沉冷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明曦却更加笃定，她猜对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 那人却突然发难，猛地伸出一只手朝她掐过来，那只手指甲又长又尖，泛着漆黑的色泽，看起来极为不详，像是含有剧毒。 明曦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把毒涂在指甲上，不过她一点也不想用自己的身体尝试。 她眉眼一凛，仰着身子，腰肢软成不可思议的弧度迅速后退，身体疾速向后掀起的风掠过耳畔，撩起她的长发和衣摆。 鬼面人紧紧追着她，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抓上她的脸。 明曦将手里的鞭子拉成一条直线挡在前方，嘴里迅速地道，“傅明曦，你变成这样我也很抱歉，有什么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去死吧！”那人声音阴冷，夹杂着无限杀机。 意识到对方是真的想杀自己，明曦抿了抿唇，在心里迅速思考着对策。 眼看着身后就是墙壁，已经退无可退，她身体灵活地一转，一只脚踩上一边的墙壁，借着这股力道，整个人腾空而起，一个漂亮的后空翻。 “刺啦”—— 指甲划在墙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声响，明曦刚刚在地上站定，听到这声音，霎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循声看过去，悚然一惊！ 只见那墙上赫然残留着四条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物体用力划过，留下蜿蜒的痕迹。 她的指甲是金刚石做的吗？！ 明曦不敢想象，那东西要是划在她脸上……那她的脸还能看吗？ 顿时，她不由得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这傅明曦也不知道从哪儿学了什么邪术，搞得跟九阴白骨爪似的…… 见一击不成，鬼面人眼里闪过一丝恼怒，毫不停滞地朝着明曦的方向，卷土重来！ 事关小命，明曦也不敢掉以轻心，认真地迎战起来。 她注意到，鬼面人的速度并没有她快，而且她的武器是她的指甲，也是需要近战，然而明曦鞭子舞的虎虎生威，一时之间，对方也难以近身。 鞭子灵活如蛇，在空中游走，好几次都险些抽到鬼面人身上。 她见过明曦用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鞭子轻而易举了结两个人的性命，自然知道它的厉害。 眼底涌动着漆黑的怒火，她的招式越发狠毒起来。 明曦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招架，她喘着气，一颗心急促地跳动着。 纵然她速度快，身形灵活，可力气总有用完的时候，到那时岂不是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行，得想个办法！ 她在心里迅速权衡利弊一番，然后灵机一动，眸光定在鬼面人的面具上。 她为什么要戴面具？ 不想让人认出来，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明曦突然想起刚才自己为了激怒她现身故意随口说的一句话—— 莫不是见不得人。 正是这句话后，鬼面人终于沉不住气主动出击。 所以，她的弱点，会不会在她的面具上？ 明曦想到这儿，手上的动作不禁也快了几分，有意无意地朝着她的面具探去。 一开始鬼面人还没有察觉到她的意图，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只觉得脸上一轻，一双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紧接着是滔天的愤怒和杀意！ 明曦瞪着眼睛捂住嘴，盯着她右脸的狰狞丑陋的伤痕，心底满是震惊。 难怪……难怪她要戴面具遮脸！ 第320章 她的异样 明曦内心一片惊骇，然而对方却像被彻底激怒一般，不管不顾地冲上来，锋利的指甲几乎要戳到她的眼睛！ 明曦的反应慢了半拍，她已经近前来，近距离，明曦更能清楚直观地看到她右脸上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烫过一样，上面刻有大片类似于符文的东西，掺杂着一种不祥黑色，给人一种视觉上的不适。 身后已然无路可退，明曦心一紧，生出一种自己要凉在这儿的感觉。 毕竟眼前的人看起来极为仇恨她，大概率不会手下留情的。 就在这时，她眼前一片白光闪过，只听一声惨叫，鬼面人“唰”的一下收回手，原本手指长而锋利的指甲被什么东西齐齐切断一截。 她捂着手脸色扭曲，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道冷沉含怒的声音，“娇娇！” 两人同时看过去。 就见傅景礼脸色很不好看地迅速冲过来，身后跟着神色担忧的楚意。 虽然知道他很有可能没事，可亲眼见到明曦还是忍不住重重松了口气，同时也反应过来，原来刚才出手的人，是傅景礼。 “娇娇……”鬼面人瞥见傅景礼不善的神色，又看了眼明曦，反应过来什么。 娇娇叫的不是她，是这个女人！ 是了，傅景礼从来不会叫她“娇娇”…… 察觉到这一点，她的脸色骤然变得极度难看，死死盯着明曦的眼睛，眼里掀起滔天恨意！ 如果不是这个人……如果不是因为她抢了她的身体！！！ 察觉到身旁传来强烈的注视，明曦顿觉一阵毛骨悚然，回头就对上她漆黑含恨的眼神，她警惕地后退一步。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疑似是傅明曦的人，在这样的恨意下，却并没有对她出手，而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要将她碎尸万段一样，她咬了咬唇，下一秒，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同时，傅景礼也赶了过来，神情凛冽地看着那人离开的身影，正欲追过去，然而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生生克制住蠢蠢欲动的步伐，转过头摁着明曦的肩膀，“丫头，有没有受伤？” 楚意也一脸紧张，“明曦你没事吧？刚刚那人好可怕，差一点点……” 她话没说完，却露出胆战心惊的表情。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她也看到了那女子脸上的东西，好可怕…… 要是他们再来晚一步，明曦岂不是…… 说完，傅景礼也不等明曦回答，翻来覆去把她看了个遍。 明曦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就被他强行摁着转来转去，头都晕了，她连忙出声，“三哥哥，我没受伤！真的！！” 傅景礼充耳不闻，直到将她整个人上下检查了个遍这才罢休。 傅景礼突然想起正事，一张脸冷若冰霜，和平时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天差地别。 “刚才那人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曦心里一个咯噔，她眸光微动，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想把刚才的事说出来。 虽然那人始终没承认自己就是傅明曦，可明曦却莫名笃定，她就是。 更让她疑惑的是，如果按照傅景礼的说法，傅明曦现在不是应该在现代她的身体里吗？ 难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 她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沉思的这几秒，傅景礼隐约从她的神色中嗅出了不对劲，于是他没有再追问，而是神色自若转移了话题，“陛下呢？” 明曦如梦初醒回过神来，心里一磕。 按理说那几个人越离夙这会儿应该已经解决了才对，为什么还没看到他的身影？ 难道…… 她抿了抿唇，迅速转身往回跑。 傅景礼和楚意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跑到一个走廊拐角的时候，明曦转身撞入了一个冰冷的，带有淡淡血腥味的怀抱。 身后的脚步声也猛地顿住。 她怔了一下，刚想抬起头，肩膀被箍住，一时动弹不得。 她下意识挣了挣，头顶落下沙哑的声音，“别动。” 明曦察觉到，他的声音有些隐忍的克制，她抬手无意蹭到他后腰处，却触及到一片湿润，眼角余光掠过掌心，触目惊心的殷红。 她的心剧烈地跳了跳，嗓子发干，眼睫颤了颤，“你……” 他受伤了？ 也对，双拳难敌四手，被那么多人包围，受伤也在所难免。 她正欲说什么，突然后颈一痛，视野陷入一片昏暗。 明曦软倒在越离夙怀里，他面不改色将她打横抱起，面色苍白如纸，甚至透着不正常的青色。 对面，目睹刚才那一幕的傅景礼瞳孔一缩，神色有些不赞同，盯着他怀里的明曦，“陛下……” “她需要好好休息。” 他淡声道，眼底恢复了正常的漆黑，看样子是已经恢复神智了，只是那脸色，让人忍不住产生担忧。 傅景礼唇抿成一条直线，心里有些不悦，可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几人一路往外走，看着堆积如山的尸体，楚意小声地惊呼，复又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一双眼睛里流露着惊恐。 死人……好多死人！ 她死死拽住傅景礼的胳膊，闭着眼睛不敢多看一眼，心里却开始后悔自己做的决定，没事儿来这种地方凑什么热闹！ 要不然也不会…… 傅景礼任她拉着，神色有些凝重地瞧了眼前方的身影，越离夙抱着明曦，神色自若地从“尸山”上跨过，脚步平稳，没有一丝意外。 他心里有了猜测，这些“杰作”，恐怕都是前面那位干的。 难怪……难怪他不想让明曦看见，要把她弄晕，还美其名曰“需要休息”…… 傅景礼在心里撇了撇嘴，却到底没说什么，这种场面的确容易让人产生心里上的不适，那臭丫头看见了还不得做噩梦？ 他拉着楚意，忍着不适绕过一堆尸体，追上越离夙的步伐，迅速将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虽然明曦没开口，可他总觉得，她当时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越离夙听罢，只是身形微顿，然后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他低声说了句什么，空气中隐隐浮动一下，很快恢复平静，傅景礼若有所思垂下了眸。 第321章 娘娘感动还来不及呢 夜，钟粹宫。 娇媚的美人对镜兀自梳妆，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乌黑亮丽的发，模糊不清的铜镜里倒映出她略有些得意的面容，嘴角正勾着一抹笑意。 宫女见她深夜不睡觉还坐在这儿梳妆，莫名觉得这幅画面有些瘆人，她忍着内心的古怪开口，“娘娘，这么晚了，您这是做什么？” “当然是，等人呐。”柔妃弯着嘴角笑了一下，神情竟有些愉悦。 宫女心里的古怪更盛，身子轻轻一颤，小心翼翼地问，“等……谁？” 柔妃回过头来望着她，原本清澈的眸里渗出点点漆黑，盈着一股说不出的媚态，好看是好看，可总感觉，有些违和。 宫女突然意识到哪里违和，白日里的柔妃娘娘总是一副不知世事的模样，漂亮中带着一股天真无辜，却有些刻意，就像流于表面的，而夜里的她，却有些不一样。 她注意到，娘娘特别喜欢照镜子，还时常摸着自己的脸，对着镜子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她笑的时候，镜中的人也跟着笑，就好像……就好像这张脸本不是她的！ 宫女被自己这荒谬的想法震惊，打了个激灵，她盯着柔妃娇美的脸蛋，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怎……怎么可能呢？ 她暗暗唾弃自己太过疑神疑鬼。 柔妃直勾勾盯着她，突然幽幽地开口，“翡翠，你在想什么呢？” 她声音很轻，落在寂静的夜里有股诡异的空灵，翡翠面皮一崩陡然回神，对上柔妃漆黑如墨的眼珠，她汗毛倒竖，却强行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语气如常地答道，“奴婢在想，娘娘打扮的这么漂亮，可惜，可惜陛下却看不见……” 柔妃闻言，顿时垂眸娇媚地笑起来，她咯咯地笑着，摇了摇头，“不可惜。” 翡翠刚松了口气，闻言不禁露出困惑的眼神，“为什么？” 染着鲜红蔻丹的指尖慢悠悠划过嘴角，她笑容笃定，眸光闪烁着意味深长，“今晚他会来的。” 翡翠想询问原因，时辰已经这么晚了，李公公也没有提前来通知过，娘娘怎么知道陛下今晚会过来？ 再者，今儿个是十五，虽说往常十五陛下也会来钟粹宫，可那是因为皇后娘娘不在宫里。 如今皇后娘娘回了宫，按照惯例，初一十五陛下都会去皇后娘娘那里，柔妃娘娘哪来的自信陛下会不顾皇后娘娘脸面，转而来钟粹宫？ 虽说这几年，她家主子的确得宠…… 可她总觉得，这种宠爱有些虚无缥缈，就像泡沫一样，一戳就破，因为陛下看主子的眼神里……从来没有过爱意。 翡翠有些惶恐，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可她只是个普通的宫女，她也只想安安分分活下去。 她看着自家主子笃定的神色，默默把疑惑咽了回去。 在宫里，知道太多的人往往都活不了太久。 夜色漆黑如水，蜡烛一点一点燃烧着，爆出啪嚓的火花，烛光摇曳着，在墙上拉下一道长长的影子，翡翠时不时瞧上一眼，心里有些不安。 就在这时，钟粹宫门口传来一阵匆促的脚步声，翡翠仔细辨认了一下，顿时打起了精神。 回头一看，柔妃也听到了这串脚步声，慢悠悠地从梳妆镜前站起身，嘴角勾起得意的笑走到大殿中央，朝她递了个眼神。 翡翠如梦初醒，连忙出去开门。 已经有小太监将院门打开，来人正是李德忠，他行色匆匆进来，脸上神情平静，却没了以往的笑意。 径直掠过翡翠，他脚步匆忙朝里走，正好撞上里面的柔妃，大半夜的，对方收拾的漂漂亮亮，俏生生站在那儿，李德忠神色有些意味深长，他由上而下打量了一眼柔妃，心底不由嘲讽，嘴角却勾起一抹弧度，“哟，柔妃娘娘还没歇下呢？” 柔妃眨眨眼睛看过来，眼神添了抹担忧，“本来是要休息的，可想到陛下往日都会过来，便想着再等一会儿。” 说罢，她恰到好处地停下，微微垂下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莫名有些惹人怜惜。 李德忠闻言也露出不忍的神色来，“真是可怜柔妃娘娘一片心……”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想来陛下心里也惦记着柔妃娘娘您，特意派奴才来接。” “接？”柔妃眼神困惑，嘴角扯出一抹笑，“陛下他，今晚不来钟粹宫了么？” 李德忠笑眯眯地一甩拂尘，“陛下今晚有事挪不开身，所以只能麻烦柔妃娘娘您走一趟了。” 柔妃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不过转而释然，没关系，能去乾清宫留宿，说出去也是独一份了。 总之，只要今夜陛下是和她待在一起的，明天一早皇后不得宠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后宫。 到时候…… 思及此，柔妃眼里划过一抹嘲讽，皇后又怎么样？ 不一样要被她踩在脚下！ 一想到能看到傅明曦那张脸露出愤怒的表情，她心里就痛快极了！ 柔妃坐在辇轿上，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不过很快，她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看着周围不断变换的景色，柔妃探出头迟疑地叫住李德忠，强行压下心头的不安，“李公公，这好像不是去乾清宫的路？” 李德忠放慢了脚步，和她并肩而行，脸上依旧挂着那挑不出错的笑，他有些讶异地瞧了眼柔妃，“奴才也没说是去乾清宫啊！” 柔妃脸色微变，却稳住了声音，扯了扯嘴角，“不去乾清宫，那我们去哪儿？华清池？” 李德忠有些古怪地瞟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们这是去坤宁宫。” 柔妃心里一个咯噔，脸上的笑摇摇欲坠，“可，那不是皇后娘娘的寝宫么？本宫这会子去，怕是……不太方便吧？” 李德忠笑眯眯地看着前方的路，语气带着安慰，“柔妃娘娘无需多虑，皇后娘娘最为大度，区区小事，不会介意的，她感动还来不及呢。” 感动？？？ 柔妃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脸色白了又青，难不成，陛下还要当着皇后的面和她腻歪！ 傅明曦真的会感动吗？ 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 第322章 抄经祈福 坤宁宫。 柔妃忐忑不安地跟在李德忠身后进了殿门，许是因为夜已深，殿里静悄悄的，听不见一丝人声，她心里不禁有些发怵。 这时候，李德忠似是已经完成了把她带到的任务，转身欲离开，柔妃惊慌之下连忙伸手去拽他，“欸李公公！” 李德忠回眸不解地看她，柔妃咽了咽口水强作镇定，端着她宠妃的架子，微抬下巴，“你确定陛下真在这里？你该不会是诓骗本宫的吧？”她说到这儿，眼里划过一丝狐疑。 李德忠恍然大悟一般，勾起嘴角笑了笑，“瞧奴才这记性！” 上前一步，他弯了弯腰，脸上笑眯眯的，“柔妃娘娘这话说的，老奴哪敢骗您呐？您且在这儿等一会儿，陛下稍后就来。”他顿了顿，声音压了下去，眼神神秘，“不过切记，不要高声喧哗制造噪音，否则，陛下会生气的噢。” 他说完，也不管对方什么表情，兀自转身离开了，顺便还带上了门。 殿门缓缓合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柔妃惊疑不定地望过去，默默拢紧了身上单薄的披风，一双眼睛警惕地打量四周，脑子迅速转动着。 她越发觉得这件事有古怪，陛下召她为什么会在坤宁宫？ 莫非……李德忠那个狗奴才和皇后勾结起来，想要害她？！ 一想到这个可能，柔妃顿时惊得坐不住了！ 傅明曦她怎么敢？！ 她又惊又怒，下意识站起了身想离开这儿，手刚摸上门，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啪嗒、啪嗒…… 沉稳而有节奏。 柔妃脸色微白，心里一紧。 会是谁？ 她咬着唇慢慢转过身，视线里，先是一双黑色金边的锦靴，正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行走间漆黑的衣摆晃动，上面的银线镶着的云纹如同流水迢递一般，好似活了过来。 再往上，紧窄劲瘦的腰身，修长有力的手臂，以及越离夙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柔妃并没注意到这点，只以为是烛光映衬的效果。 她重重松了口气，一颗心落回了原地。 果然，李德忠还没那个胆子敢骗她，况且今晚还是…… 她眼珠转了转，脸上露出点娇怯，“陛下怎么让臣妾来这里呀，皇后娘娘呢？” 她说着，左顾右盼，眼神不由自主飘向了内殿。 越离夙径直走到椅子前坐下，面色冷淡，声音也听不出情绪，“在这儿不好吗？今日朕遇刺，皇后替朕挡了一下，受了伤，如今已经歇下了。” 柔妃听着，心里一跳，隐约品出不对劲。 受伤的怎么会是皇后？ 不应该是…… 她眼神不由自主瞥了眼越离夙，见对方的确神色自如，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心里兀自纳闷儿，难道他们失手了？ 柔妃心里七上八下的，说不出来的慌，皇后受了伤，让她来这儿做什么？ 在越离夙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她脸上已经露出担忧的表情，“居然有这种事！那皇后娘娘她，宣过太医了吗？太医怎么说的，娘娘她没事吧？还有，陛下您有没有受伤？” 她好似是真的担忧极了，眼神急切不似作伪，恨不得以身代之一样。 越离夙眸光定定地看着她，在第一次见到柔妃的时候，他就察觉出了不对劲，这女人眉眼酷似一个人。 他经常借着盈袖的身份去看明曦，自然也将她这几年的容貌变化看在眼里，她和明曦很像。 然而，也只是形似而已，压根儿没有模仿到她的半分神韵，他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厌恶。 真正让他引起警惕的是，她身上的气息。 那股气息竟能让他感觉到安宁。 要知道这两年他的情况越发严重，即便是蛊毒未发作的时候，他的体内也一直有一股躁动的气流，时时刻刻都在叫嚣折磨着他。 而这个人，居然能不通过任何接触，就让他感觉到久违的情绪平静。 最重要的是，上辈子也并没有这个人的出现。 身为帝王，刻在骨子里的谨慎让越离夙下意识警惕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并不觉得这是个巧合。 于是他把人留了下来，放在眼皮子底下掌控更能让他放心。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封她为妃，给予她无人能及的宠爱，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真的被她迷住了。 就连柔妃自己也这么觉得。 这两年，他一直私底下调查着柔妃身上的古怪，同时，也渐渐有了方向。 越离夙收回打量的目光，唇角扯了扯，“你有心了，朕并无大碍。” 柔妃眼底划过一抹狐疑，他们果然失手了？ 咬了咬唇，她迅速弯起笑意，无比庆幸地道，“陛下没事就好，可皇后娘娘……” 柔妃小心地试探着，她想，陛下没出事也好，她其实挺满意现在的生活，陛下宠爱她，宫女奴才们也讨好她，她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至高无上的地位，比起那个人承诺她的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当然更愿意选择能握在手上的好处。 当然……如果没有皇后压在头上就更好了。 她眸光微微一黯，心里有了思量。 对啊，她现在已经是柔妃了，完全没有必要再受制于人，况且陛下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也讨不了好，为何不站在陛下这边，再想办法除掉皇后…… 宠妃固然好，可哪有皇后的位置有诱惑？ 一个想法在心中渐渐成型，柔妃的心跳有些快。 越离夙瞥了她一眼，眸光微深，语气意味深长，“柔妃对皇后好像很关心？” 柔妃羞怯地垂下眸，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娇憨笑意，“皇后娘娘人很好，平日里对姐妹们也多有关照，不知为何，臣妾见到娘娘便觉得心生亲切，好像亲姐妹一样。” 那人教她这么说的，虽然总是让她模仿那个傅明曦，她心里有些不满，可效果的确不错。 越离夙眼底划过一抹讽意和杀机，可惜垂着眸的柔妃一无所察。 他嘴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语气散漫，“那可真是不巧，皇后家中并无姐妹，不过……” 他顿了顿，对上柔妃不明所以的目光，嘴角弧度上扬，“不过柔妃如此关心皇后，着实令朕欣慰，那朕就准你，今晚就待在坤宁宫，为皇后抄经祈福吧。” 柔妃的笑蓦地僵在脸上，不敢置信地抬头。 “……” 第323章 逍遥神医 柔妃下意识以为越离夙在开玩笑，可当她和对方的眼神对上，她发现，她自己才是个玩笑…… 柔妃心里一阵愤懑，咬了咬唇想要像往常一样撒个娇企图蒙混过去，可越离夙撑着下巴看过来的目光虽然懒散，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性，似乎她敢多说一个字他就会当场翻脸。 虽然她常自诩最得盛宠，可没人知道，面对越离夙的时候其实她也怵的慌，对方身上的气势实在太强，让她不敢轻易放肆。 柔妃内心委屈极了，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明明她是来打傅明曦脸的，结果连对方的面都没见着不说，还反被打脸，简直不要太憋屈！ 可她转而一想，或许这是个表忠心的好机会，毕竟……傅明曦刚替皇上挡了刀，而她什么都没做，不利于巩固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不就是抄一会儿佛经嘛，如果能赢得陛下的好感，这笔买卖也划算！ 比起血淋淋的挡刀，她还是更愿意抄佛经。 柔妃在心里琢磨一番，终于成功把自己给说服。 她敛了敛神，一改之前的震惊不忿，露出温顺的表情，温柔体贴地道，“能为皇后娘娘分忧，是臣妾的荣幸。” 她话音一落，果不其然，越离夙脸上的表情微微缓和，他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你有心了。” 柔妃心里一喜，连忙又说了些漂亮话，眼见着越离夙神色越来越温和，她顿时心生得意，心道傅明曦费尽心思挡刀又如何，她什么都不做，一样能赢得陛下的心！ 柔妃欢欢喜喜地坐在桌案前抄佛经，期间越离夙就一言不发坐在那儿处理政务，这让她心里不禁有些得意。 陛下果然还是宠爱她的，不忍心冷落她一个人，还特意坐在这儿陪她。 柔妃本来还有些怨气，凭什么傅明曦就能躺在里面睡觉而她却要大半夜忍着困意在灯下抄经！ 不过越离夙的举动瞬间让她得到安慰，同时，她力求在对方心里留下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印象，于是也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抄经，既要凸显自己的美貌，还要让陛下看到她的虔诚，丝毫不敢懈怠。 越离夙瞥了一眼，眸光掠过一抹讥笑。 灯光摇曳着，有些昏暗，室内染着熏香，青烟袅袅，淡淡的香，很是宜人。 眼前的字仿佛有了重影，柔妃揉了揉额角，小心翼翼打了个哈欠，眼里染上困意。 她转了转酸痛的手腕，心里埋怨着，陛下该不会要让她抄一整夜吧，抄完以后明天她的手还不得废了？ 她觑了眼越离夙的方向，对方正皱着眉专心沉浸在面前的公务里，没有注意到她这边，柔妃心里一动，她就眯一会儿，陛下应该不会发现的。 这么想着，柔妃实在抵挡不过困意来袭，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趴在桌子上睡死了过去，手上的笔在白纸上划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片刻后，越离夙慢慢站起了身，朝着这边走过来。 意识全无的柔妃一无所察。 两三步远的地方，越离夙定住。 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气息，低不可闻，黑影悄无声息伏在那儿。 越离夙转过身负手而立，眸光冷了下来，“查查她身上。” “是。”黑衣人像影子一般，无声无息掠到柔妃面前，然后握住她的手腕仔细把了把脉，又上下检查了一番，皱了皱眉，他又从怀里摸出个小药瓶，凑近柔妃鼻尖，药瓶散发出奇异的味道。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柔妃的手腕处隐约有什么东西在鼓动，那东西像是活的一样，顺着她经脉游走，看上去极为骇人。 柔妃要是见到这一幕，恐怕会吓到当场晕过去。 黑衣影卫眼里闪过了然，最终转身朝着越离夙恭敬道，“回陛下，的确有牵机蛊的气息。” 越离夙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他神色甚至有些冷淡，薄唇微动，“能想办法弄出来么？” 影卫神色为难，如实道，“回陛下，这恐怕不能，这蛊虫狡猾的很，必须用特殊的法子和药引将其引出体内，不然一离开‘温床’，恐怕就会立刻死亡，察觉到母蛊死亡，子蛊必然也会跟着死亡，所以……” 这才是牵机蛊最棘手的地方，哪怕你知道母蛊在谁身上，没有药引，都不能冒险。 越离夙平静地听完，点了点头，“所以现在还是不能动她？” 影卫抿紧了唇摇头，一脸慎重，“为了陛下的身体着想，最好不要，否则幕后的人察觉到异常，催动母蛊，陛下的身体难以承受这样做的代价。” 室内的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影卫硬着头皮垂着头，只觉得那位身上的气压越发的深不可测，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他幽凉的声音传来，“朕知道了。” 影卫听着这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不由神色复杂瞥了眼昏迷的柔妃，内心感叹这位也是作死，学谁不好偏偏学皇后娘娘，这不是嫌命长么？ 而且找了那么久的母蛊居然在她身上，柔妃就算不是幕后指使，也绝对不清白，一旦找到解蛊的法子，她必死无疑。 想到什么，影卫突然道，“听说陇西一带有人发现逍遥神医的踪迹，陛下何不派人去寻那逍遥神医？” 每个江湖里必定有群传奇人物，这群传奇人物里必定有个无所不能的神医。 逍遥神医就是这样的传奇人物，据说他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可医死人肉白骨，民间关于他的传说不胜枚举，可以说这位逍遥神医在人们心中有着极高的地位。 然而有本事的人必定都有些脾气，这位逍遥神医脾气也很古怪，他行踪不定，最喜四处云游，医人看眼缘，合他眼缘，乞丐他也医，不合他眼缘，王侯将相他也一概不理，说白了就一个词—— 任性。 然而这反而让他的名气越发大了，不过近几年，逍遥神医似乎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流传最广的说法是，这位神医已经仙逝。 可是近日有人说曾在陇西一带见过他，也不知是真是假。 第324章 憋屈的柔妃 听影卫提到此人，越离夙眸光微动，却并没有流露出激动的神色，逍遥神医的确厉害，可以说没有他治不了的病。 上辈子越离夙也花了很大的功夫去寻他，然而却是无功而返，直到他被傅明曦一剑刺死的时候，此人都始终没出现过。 越离夙心里很清楚，逍遥神医，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世上了。 因此传闻他出现在陇西，十有只是谣传，他心里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事实上，对于即将到来的命运，他甚至很坦然。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外稀疏的花枝和雕花窗投落进来，在空旷的宫殿荡起错落起伏的尘埃。 床榻上。 光影笼罩半边脸，明曦眼睫颤了颤，慢慢睁开，浅色阳光映衬下，她瞳孔泛着浅棕色，清透明净，像极了琉璃。 她眨了眨眼，慢吞吞爬起身，爬到一半，倏地“嘶”了一声，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嘴里嘀咕着，“我怎么感觉……像是被人给敲了一榔头呢？”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她便立即否定，不可能，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敲她？ 盯着头顶熟悉的金色幔帐，她的表情突然变得迟疑起来。 不对啊！ 她记得她昨晚不是在逛青楼吗？ 美男摸到一半，然后越离夙顶着一张大黑脸闯了进来，再然后遇到了刺客…… 一些不好的回忆瞬间涌现脑海，明曦脸色微白，她还杀了两个刺客，后来还遇到了疑似傅明曦的鬼面人，再后来…… 明曦摸了摸头，一脸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她是怎么回到宫里的来着？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当然是因为，娘娘被吓晕过去了啊！” 眼前突然冒出绿药的脸，明曦吓了一跳，仰着脖子瞪她，“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绿药无辜地眨了眨眼，“奴婢一直都在屋子里呀，见娘娘想事情想的认真，就没有出声打扰。” 明曦稳了稳神，清清嗓子，皱着眉有些不悦，“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绿药捂着嘴偷笑，“是陛下说的，娘娘被刺客吓晕过去了，然后陛下抱着娘娘回来的。” “放屁！”明曦一个没忍住从床上跳起来。 她怎么可能会因为几个刺客就吓晕！越离夙这狗贼，居然败坏她名声！ 然而内心又忍不住冒出个想法，也不是没有可能哈……毕竟受了那么大的刺激。 她开始认真琢磨起来难道真是自己心里承受能力不行，然后晕过去了？ 那也太丢脸了吧！ 不过……她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晕倒的时候脑袋先着的地……？！ 明曦到底没能回想起什么，她的思绪被打断，因为嫔妃来请安了。 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在绿药和盈袖的帮助下急匆匆把自己收拾好，然后人模狗样地坐在主位上，等着嫔妃请安。 然后，明曦被堆积成山的礼物和补品吓了一跳。 她张口结舌，“这这这……今天是什么节气吗？怎么大家都送礼？” 绿药怎么没提醒她？！ 她什么都没准备啊！ 容贵妃眸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眼底划过一丝了然，她弯着嘴角笑了，“娘娘，姐妹们听说您昨晚救驾受了伤，于是大家商量了一下，送了一些礼品表示关切，喏，这些补品都是给您补身子用的……” 明曦听得一头雾水，这些字拆开她都能听懂，为什么合在一起她就听不懂了呢？ 救驾？ 受伤？ 她木着脸回想了一下，好像全程都是越离夙在打？ 至于受伤……那就更离谱了！ 后脑勺不知道怎么磕了一下，也算受伤吗？ 听着下面此起彼伏的恭维声，饶是明曦脸皮厚，此时也忍不住有些脸红。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什么都没做，收这么多礼她怎么好意思呢？ 明曦摸着一串圆润的珍珠饰品咽了咽口水，眸光一瞥，突然顿住，“不是等等，送补品收拾可以理解，这咋还送上送子观音了呢！谁干的！” 她匪夷所思瞪大了眼，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后，脸一烧，气呼呼地盯着那尊送子观音，像是要把它戳出一个洞来。 谁这么没眼力见儿，送啥不好送这玩意儿，多不吉利！ 再说了，万一让越离夙看见了多不好，有隐疾也不是他的错，犯得着这么内涵么！ 众人脸色一僵，人群中，德妃弱弱地上前一步，举起一只手呐呐道，“是，是臣妾送的。” 她脸上有些懊恼，本来是想图个吉利，没想到惹恼了皇后娘娘，早知道她就不送这个了！ 明曦盯着她沉默片刻，面不改色地竖起大拇指，“送的好，本宫特别喜欢！绿药收起来吧。” 既然是德妃送的，说什么她也要给面子，至于底限……她就从来没有过这玩意儿！ 众人：……您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明曦眼角余光一晃，突然瞥见某张脸，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十分关切地问，“柔妃今日瞧上去怎么没精打采的？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 难怪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今日柔妃似乎安静过头了？ 她仔细看了看对方的脸色，发现她眼底一片青黑，脂粉都遮不住的憔悴，不由更为好奇。 这柔妃上回见她还是雄赳赳气昂昂，把自己打扮的跟花孔雀似的，怎么今天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被点名的柔妃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她默默揪紧了帕子，强撑起一抹笑，心里直骂娘。 心想你要是熬夜抄一晚上的经，你精神一个给我看看！ 她回忆起昨晚的事，脸色又是一阵发黑。 昨晚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结果睡到半夜她被李德忠叫醒，对方顶着一张笑眯眯的弥勒佛脸，温声地催促她继续抄经，说什么陛下虽然体谅她，可抄经这事讲究的就是一个诚心，不可半途而废。 柔妃：…… 她看着空荡荡的寝殿，越离夙早已没了身影，可李德忠这狗东西却尽职尽责地守在她跟前，她能说什么？ 柔妃只能憋屈地抄经到天亮，然后毫不留情地被赶回了钟粹宫，仓促收拾一番，又到了来请安的时间！ 中途她连口茶水都没来得及喝！ 第325章 荣昌的秘密 明曦这无意的“关心”自然又唤起柔妃心中的怨气，尤其是看她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和憔悴的自己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柔妃不禁怀疑起她受伤的真实性！ 这女人看上去壮的举起一头牛，能是受过伤的样子？ 柔妃咽下心里的不忿，露出被迫营业的假笑，“回娘娘，臣妾并无不适，只是……只是担忧娘娘凤体，彻夜未眠，所以……” 她话没说完，明曦内心一阵惊悚，一脸惊恐地瞧着她。 我勒个乖乖！ 这柔妃难不成还想和她搞百合？！ 她笔直好吗！！！ 不怪明曦惊恐，这话换做任何人来说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这柔妃，且不说她俩都不熟，这人在她第一天回宫就甩她的脸，很明显看她不顺眼，这突然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什么担忧她担忧的彻夜未眠…… 这种丧心病狂的话都说的出来！！！ 她们两个，指定有一个疯了！ 许是瞧出明曦的懵逼，容贵妃贴心地开口，就是那语气，说不出的意味深长，她深深看了眼柔妃的方向，翘着指甲一边打量一边感叹，“娘娘可能还不知道吧，昨个夜里，柔妃妹妹可是坐在坤宁宫，为娘娘抄经祈福一整晚呢，这份心意，连本宫都自愧不如啊。” 德妃叹了口气跟着附和，“谁说不是呢，本宫也没想到，柔妃居然有这份心！” 明曦微微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还有这回事？！ 她下意识撇向一旁，对上绿药肯定的眼神，对方凑近了来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眼神由惊讶转为一言难尽。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越离夙……还挺直男哈。 那可不直男吗？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多好的机会！ 他把人家一娇滴滴的美人召来，就为了围观人家彻夜抄佛经？ 而且还是在她的地盘上…… 这是什么魔鬼的癖好！ 不过话说回来，抄佛经是这大齐皇宫惩罚人特有的手段吗？ 一时之间，明曦看柔妃的眼神不由带上几分同情。 她这个宠妃当的貌似也挺艰难的，遇到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这宠爱还不如没有呢！ 听说柔妃抄了一整晚，天可怜见的，难怪脸色这么憔悴，明曦觉得越离夙就是纯粹看对方不顺眼，所以借着她的名头惩罚，她有没有救驾负伤，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狗皇帝，太阴险了！ 不过嘛……还蛮解气的。 她也看不惯这个柔妃，尤其是听绿药说了一大堆对方曾经做过的事，心里更是不喜。 因此柔妃遭殃，她也乐见其成。 明曦忍住幸灾乐祸，连忙一脸感动地开口安慰了几句，然后进入闲话家常时间。 “这次回来，怎么没见着荣昌？” 明曦问出心里疑惑。 荣昌这丫头，虽说以前和她闹了些矛盾，可她本质上也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这几年里，二人也时不时有书信往来，信中还是免不了互怼几句，可明曦能看出来，对方是想她回京的。 许久没见，明曦还挺想念她的。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看见她出嫁。 没错，荣昌在前年的时候就已经嫁人了，据说驸马是个二品文官。 在信中明曦能感觉到荣昌提到这位驸马时，那种遮掩不住的欢喜，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位驸马。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辈子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拥有一桩好姻缘，明曦打心眼儿里为她高兴。 殊不知她话音一落，众人眸光微闪，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容贵妃站出来主动道，“荣昌公主她……公主她前段时间去云山散心了，估摸着这几日就能回来。” 容贵妃说完这话，眼神闪躲，有些不敢看明曦。 这让明曦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微微拧着眉，“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本宫？” 闻言，大家神色顿时紧张起来，没人敢说话。 倒是柔妃，她眼珠转了转，心里有些狐疑，不就是那件事么，有什么好瞒的？ 不过从众人的态度中她也窥见了一丝异样，但她一向致力于给明曦添堵，是以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一片沉寂中，柔妃像是不经意感叹了一句，“毕竟滑掉了一个孩子，对公主而言打击肯定很大，借此机会好好养养身体也是……” “你说什么？！”明曦猛地一拍桌，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死死盯着她。 众人暗暗叫苦，不由向柔妃投去埋怨敌视的眼神。 就知道这女人要作妖！ 早知道把她的嘴缝起来的！ 明曦的脸色沉的可怕，柔妃像是被吓到，瞪着一双眼睛，无措地眨了眨，她语气受惊有些迟疑，“原，原来，娘娘还不知道这件事吗？” 说着，柔妃左顾右盼，一副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像是在寻求帮助一样。 可周围的人扒了她的心都有了，哪有功夫陪她做戏！ 是以一个个眼神厌恶地挪开视线，懒得搭理她。 老好人德妃想要转移话题，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明曦打断，“都别说话，你继续。” 她眼神定定看着柔妃，语气不容置疑。 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没了，众人索性放弃挣扎。 柔妃觑着明曦冷凝的脸色，此时也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当这个出头鸟了，她斟酌着语气开口，“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荣昌去云山并非单纯为了散心，而是养病。 去年的时候，荣昌被诊断出怀有身孕，荣昌很高兴，毕竟这个孩子，她期待了很久。 她大张旗鼓地给孩子添置新衣，修建新房，欢欢喜喜地等待着孩子的降生。 结果年初的时候，荣昌意外小产，这个孩子没能保住。 原因是在公主府池塘边散步的时候，脚滑不慎摔了池塘。 当时胎儿已经五个月大，都成型了，据说还是个男胎！ 孩子没了，荣昌自然很伤心，纵然驸马温声劝慰不是她的错，孩子没了还会再有，她还是因此一蹶不振。 越离夙看不惯她如此消沉，便主动提出让她去云山散散心，顺便养好身体。 听完整件事情的经过，明曦皱起了眉，脸色愈发的沉。 第326章 牌技高超的皇后娘娘 有点不对劲。 荣昌明明怀有身孕，按理说应该小心谨慎才是，怎么可能还大胆地靠近水边，而且当时周围没有其他人吗？ 可能是看多了宫斗剧，明曦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不过具体的细节，恐怕还要等荣昌回来以后才能知道。 她眸光沉沉，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见状，容贵妃有心想要活跃气氛，灵机一动，她嘴角微勾朝着明曦笑道，“娘娘，之前您不是说要教我们一个好玩的东西吗？叫什么来着，麻……” 明曦眼神一动，试探出声，“麻将？” “对对对！”容贵妃双手作合十状，神色有些兴奋，“没错，就是麻将！” 明曦嘴角微微抽搐，“你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她当时也就随口一提好吗，这都过去多久了！ 宛嫔连忙开口，“不止贵妃娘娘，嫔妾也期待着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搓了搓手，转身去给大家科普之前的广场舞就是皇后娘娘教的。 顿时，大家的眼睛嗖嗖亮了起来，写满了期待！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明曦也不好再推拒，而且，她也的确有些手痒。 只一个眼神，不消明曦多说，一旁沉默着当背景板的盈袖已经自觉的转身进屋拿东西，那脚步倒是比平常快了不少。 绿药见状有些纳闷儿。 在太庙的时候日子无聊，明曦为了打发时间便招呼着盈袖和小栗子做了一副麻将，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和两人一起搓麻将，深受此物荼毒的盈袖一听顿时就按捺不住了。 虽然自己玩不了，可看别人玩也是好的！ 说实话，她嫌弃娘娘的牌技很久了！ 盈袖抱着一个木盒出来。 片刻后，大家聚集在院子里，盯着桌子上一个个木头做的小方块陷入沉思。 “这玩意儿，俺还真没见过！” “这东西咋玩儿啊？” “欸，这上面还刻着字！”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二……二筒？什么东西……” “这里也有！八万？” 柔妃看着那群没见过世面的土鳖，眼神轻鄙，在心里撇了撇嘴，一堆破木头也值当这群婆娘跟什么宝贝似的哄抢！ 虽然她也没见过，可她就一点也不好奇！ 看得出来大家都对这没见过的麻将抱有极大的兴趣，明曦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她将大概规则解释了一遍，然后偏头问，“听明白了吗？” 众人眼神迟疑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明曦也不意外，招手让盈袖和小栗子过来，亲自演示了一遍，期间，一群嫔妃毫无形象地围在几人周围，仔细听着明曦的讲解。 好家伙，比听太后的教导还要认真！ “呐，我们打的麻将呢，还是比较简单的，花色分为条，筒，万，缺门可胡……” …… “听牌之后呢，你就等着自己需要的那张牌被打出来就可以和牌了，当然，运气好的话也可以自摸……”明曦说着摸了一张牌，眼神有些失落，将不要的牌打出去。 盈袖觑了她一眼，看了眼本来手里捏着的牌，然后默默换成了令一张。 “砰” 明曦漫不经心瞥过去，突然眼睛一亮，有些不敢置信地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牌面，眼里迸发出一阵惊喜，“呀，和了！” 其他人也跟着狂吹彩虹屁，“娘娘果然厉害呀！” “这么快就赢了，娘娘真棒！” “哇，这也太厉害了叭！” 明曦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心里飘飘然，面上却故作矜持，“害，运气好，运气好而已，打牌这种事，讲究的就是一个运气，放平心态就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现代的时候明明自己牌技烂的一批，身边的小伙伴同情归同情，每次都赢的合不拢嘴，到了这里，反而还突飞猛进，每次都赢得小栗子和盈袖叫苦不迭。 不自封一个牌神她都不好意思。 对此，不愿打击自家主子的盈袖表示深藏功与名。 一局下来，大家基本都掌握了规则。 明曦对自己的技艺十分自信，她慢悠悠地问，“接下来谁想试试？” 容贵妃和宛嫔迫不及待地想尝试这种新玩法，看来也是弄清楚了规则，其他人则处于观望的状态，犹豫了一会儿，楚婕妤也加入了进来。 四人对坐，开始洗牌，其他人也兴致勃勃地观望。 几圈下来，明曦第一个报听。 她毕竟经验更丰富，其他人也不意外。 渐渐的，明曦心态就没那么稳了，其他几个人也纷纷报听，而最先报听的她却始终没能摸到自己和的牌。 在她打出一张“六万”的时候，只见楚婕妤笑眯眯望着她，然后推到自己面前的牌，“和了。” 明曦眼睛一瞪，不信邪地伸长了脖子看了眼她的牌，最后一个顺子，七八万，胡六九。 还真是！ 明曦咽下一口老血，楚婕妤温柔地安慰她，“娘娘别急，打牌这种事讲究的就是运气，臣妾也只是运气好而已。” 明曦：…… 虽然莫名有种被嘲的感觉，可也只能这样想了。 楚婕妤和牌，退出战场，剩下三个人继续。 在接下来的牌局里，宛嫔也和了明曦的牌，紧接着，容贵妃自摸。 明曦：………… 一定是这盘她的运气不太好！ 明曦不信邪，又招呼着其他几个跃跃欲试的小菜鸡，开始了新的一局。 三局后。 众嫔妃：“娘娘，这个麻将太好玩了！！！” “没错！我感觉我前面的十几年都白活了！” “呜呜呜娘娘还故意让着我们，太感动了！” 明曦心焦力瘁：“……” 她盯着牌局，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人生中。 她不是老手吗？ 这群人才是新手吧！ 为什么，为什么她连输三局！！！ 而口口声声说着“人家还不太会玩，玩的不好大家请多包涵哦”的死亡芭比粉都赢了她！ 哦，死亡芭比粉就是爱穿粉衣，言行举止又作又嗲的纯贵人。 对上大家感动的眼神，明曦脸木了木，片刻后，她掩着脸娇羞一笑，“害，没想到这都被你们看出来了？” 纯贵人捧着下巴眼巴巴盯着她附和，“那可不，皇后娘娘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一连好几把都输给我们，除了故意为之，我想不出来其他的可能！” 其他人疯狂点头。 明曦：“还……还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可爱哈！” 知道真相的盈袖默默别开了脸。 第327章 心态崩了 为了不暴露自己非酋本酋的身份，明曦十分慷慨地把位置让给了其他跃跃欲试的嫔妃，自己则躲到角落里默默怀疑人生。 不过令她欣慰的是，和她一样，柔妃似乎也很非酋。 一开始信心百倍的她再尝试了几局下来后，一张俏丽的脸渐渐绿了，一脸凝重地盯着那一桌麻将，似乎在看什么生死大敌一样。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凡事牵扯到输赢，就容易激起好胜心。 柔妃也是如此，她倒不是多喜欢这玩意儿，主要是，她不能忍受自己输！！！ 尤其这玩意儿还是傅明曦带起来的，这岂不是变相的说明她不如傅明曦吗？ 柔妃不死心地还要继续，一群嫔妃可就坐不住了，好不容易能看到柔妃吃瘪，不抓紧这个机会好好嘲讽一下都对不起她们这塑料姐妹情！ 容贵妃第一个开口，开出她的阴阳怪气嘲讽技能，“我说柔妃妹妹，你还真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啊，再这么下去，下下个月的月俸怕是都要输光了。” 大家商量了一番，觉得就这么玩没什么意思，没有筹码的麻将是没有灵魂的，于是就纷纷拿出自己的私房钱。 柔妃手气不好，已经输了好几把，面前的筹码都快输光了。 她自然是不缺钱，可容贵妃这样裸的嘲讽让她很不爽！ 她和容贵妃不对付是整个后宫都知道的，可从前皇后不在的时候，她尚且能仗着陛下的宠爱压她一头，可自从傅明曦回宫以后，容贵妃就跟找到了靠山似的，事事都要和她争抢个高低！ 呸！狗仗人势的东西！ 柔妃心里憋屈的很，然而她还不能崩人设，咬了咬唇生生克制住掀桌的冲动，脸上挤出一个笑来，“瞧贵妃姐姐这话说的，输光了月俸不打紧，这不是还有陛下赏赐的珠宝首饰嘛……”她说着，娇羞地低下头，“虽然御赐之物不得转赠，可陛下说了，只要我喜欢，随便怎么处理都可以。” 话里话外都是遮掩不住的炫耀。 闻言，其他嫔妃不禁露出不忿的神情。 不就是几个赏赐吗？谁还没有似的！ 果然是蛮夷之地的土包子没见过世面！ 越离夙虽然对她们不算宠爱，可是赏赐这方面出手一向大方，并且称得上是“雨露均沾”，不过在所有人都一样的情况下，柔妃这个特例却是打眼了些，三天两头的就得赏赐，并且时不时来个作妖。 比如今天想吃家乡的什么什么菜，明天又想尝尝江南的什么风味小吃…… 从前宠冠六宫的容贵妃都没她能作！ 然而这些无理取闹的要求，陛下竟然还都答应了！ 皇后娘娘的回宫，无疑如同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这种平衡微弱的被打破了。 大家表面和和气气，内心里都巴不得皇后娘娘能给这个小贱人一点教训，最好牢牢地抓住陛下的心，让柔妃打哪儿来滚哪儿去！ 倒不是出于嫉妒，只是纯粹看不惯这小贱人这么嚣张！ 呸，都是打地铺的凭什么你就高人一等！ 容贵妃听了柔妃这炫耀的话，微微眯眼，眼里闪过杀气腾腾，她勾着嘴角笑了，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容贵妃出乎意料的没有生气，而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乐观是好事，但愿，柔妃妹妹能一直这么乐观下去。” 柔妃心里一跳，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可她很快镇定下来，这么多人在，容贵妃再看不惯她也不能明目张胆给她使绊子！ 她稳了稳神，心里安慰自己，输一两次可能只是暂时运气不好而已，她总不可能一直输！ 这么一想，柔妃瞬间找回了底气，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容贵妃这个小婊砸被打脸了！ 于是接下来，明曦就亲眼目睹了一场单方面的“群殴”。 当然，被群殴的是柔妃…… 她也不知道是上完厕所忘了洗手还是怎么的，手气背到不行，十几局下来，愣是没赢过一局。 眼看着对方输的心态都崩了，明曦默默抱紧了自己，抬头望天。 突然有点庆幸，她还不是最非的。 果然，幸福是从对比中获取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跟柔妃比，她简直太幸运了！ 和明曦不同，抄手围观战局的盈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柔妃这是被针对了啊。 其他几个人配合默契，而且还会算牌，在这样的情况下柔妃想赢也难。 她瞥了眼一脸单纯的皇后娘娘，心底微微叹息。 她家娘娘八成还以为人家只是单纯的手气不好，毕竟，她可能压根儿都不知道还有算牌这种操作。 —— 输的裤子都快押在坤宁宫的柔妃掩着面愤怒地冲回了钟粹宫，回宫的路上她越想越气，纵然她再傻也能看出来那几个小婊砸连起手来针对她，而且一切的始作俑者，说不定就是傅明曦！ 毕竟那什么麻将就是她搞出来的！ 柔妃阴着脸，暗暗琢磨着要怎么找回场子，回到自己宫里，她刚入内殿就瞥见镜子前悄无声息坐着一抹身影，眼神惊恐地后退一步。 “你……” 手碰到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猛地回过神来，转身把宫女们打发出去，然后关上门，这才松了口气，想到几年坐着的人，咬了咬唇，眼里划过一抹复杂，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走进去。 柔妃嘴角勾起一抹勉强的笑，“你，大人，您怎么来了？” 那人穿着黑色斗篷，浑身上下被笼罩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白皙的下巴，然而柔妃却知道，她隐在斗篷里的另一半脸，有多么可怖。 不知道想到什么画面，她脸颊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两下。 她其实并不知道这个神秘人的身份，不过她能有今天，和对方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对于这个神秘人，她是又尊敬，又害怕。 黑衣人转过身来，嘴角清晰可见的嘲讽，“我为什么来这儿？我看你是被荣华富贵迷了眼，忘了自己的身份吧？” 柔妃内心一跳，额角隐隐沁出汗。 第328章 各怀鬼胎 对方难道察觉到了什么？ 不对，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柔妃抿了抿唇，后退一步，心里有些虚，面上极力却保持镇定，“瞧大人这话说的，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怎么可能忘记。” 她说着，脸上露出真切的感激。 黑衣女子定定地瞧了她一会儿，勾唇冷笑一声，喑哑难听的嗓音幽幽的，有些瘆人，“最好没有。” 柔妃心知她是信了，心底不禁松了口气，主动上前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软下声音语气讨好，“不知，大人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这人一般不会主动联系她，更遑论是在白天，人多口杂，让人瞧见了难免容易生是非。 柔妃猜测，她此次来必然有任务要交给她。 果不其然，女子凉凉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从衣袖中摸出一样东西，柔妃定睛一瞧，是个小药瓶，她迟疑地接了过来，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只听对方沉着声，语气莫名有点凉，“这个东西，找机会让傅明曦吃下。” 柔妃捏着小药瓶的手微微一抖，下意识抬眸看过去，正好瞥见女子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机和冷意，她心一颤，眸光一动，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不知道大人，和这傅明曦之间，究竟有什么血海深仇？正好我也看不惯那傅明曦嚣张跋扈的模样……” 女子凌厉的目光突然射过来，柔妃呼吸一滞，身体僵硬，心下有些惶惶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对方讨厌傅明曦，她顺着她的话附和几句也没错啊…… 视线里，女子眸光微眯，警告地盯着她，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笑，阴恻恻凑近她。 近距离看，她的脸颊露出一角，上面的符文狰狞扭曲如欲挣脱牢笼的猛兽，柔妃浑身上下的血都冷了，脸色发白，只听对方冰冷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不要自作聪明，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她微微顿了顿，语调古怪的笑了一下，幽幽地继续，“惹怒我的下场，你不会想知道的。” 柔妃瞳孔巨震，心里惊惧极了，身子都在颤抖。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诡异……像是，像是死人一样！ 亲眼见识过她的手段的柔妃不禁心里产生一丝惶恐，同时，心里的不甘也越发浓重，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要这样受制于人！ 明明她已经是陛下最宠爱的柔妃了，再也不是那个小村庄的少女，为什么她还是要受这种屈辱！ 如果……如果能让她站得更高…… 柔妃眼里飞快闪过一丝野心。 她敛下眸战战兢兢开口，像是害怕极了，“大……大人息怒，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也只是担心大人。” 瞥见她瑟缩胆怯的模样，女子眼里划过一抹厌恶，那人说的果然没错，假的就是假的，即便学的再像，骨子里也依然流着卑贱的血脉，果然上不得台面！ 本来还想多留她一段时间，看来也不需要了，等到事成之后…… 女子眼眸微眯，闪过浓重杀机。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柔妃颤抖的肩，语气又温柔下来，“别怕，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柔妃闻言神色激动，“真的吗？” 女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语气却温柔至极，“当然是真的。” 柔妃垂着眸，眸光幽幽，看不出在想什么。 只听身后女子又继续道，“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做。” 柔妃抬眸看过去。 “过段时间，越离夙会微服出巡，你要想办法跟着一起去。” 柔妃眼里露出一抹惊讶，“可是……我完全没听到风声啊。” 皇上要微服出巡，这么大的事，按理说宫里应该会露出点风声，可她完全不知道，这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女子扯着嘴角，眸光笃定，“他一定会去的，等着瞧。” 送走了一群意犹未尽的嫔妃，顺带还损失了一副麻将，明曦总算是松了口气。 闲来无事，她突然想到什么，打算去乾清宫走一趟。 她没忘记，昨天晚上，她在越离夙身上闻到浓浓的血腥气，对方……似乎是受了伤？ 脑海里又浮现过某个画面，明曦心神一动，微微垂下眸，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救了她。 内心一阵挣扎过后，她选择遵从自己的心意。 明曦从箱子里翻出自己用过一点的凝肌膏，据太医说，这东西对凝血治愈和消除伤疤有奇效，然而因为所需的药材极为珍贵，所以整个宫里也只有那么一两盒。 她极少受伤，所以很少会用到。 收拾好东西，明曦带上绿药和盈袖前往乾清宫。 李德忠正在走廊下打盹儿，听闻旁边传来一声惊呼，他瞌睡顿时跑光，没好气瞪了眼小徒弟，“一惊一乍的，在陛下身边伺候了这么久都没点长进，仔细你的脑袋！” 徒弟小福子一脸惊喜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师傅，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 李德忠举到一半的手顿住，顿时直起身子看过去，眼睛一亮，掬着身子跑过去，“哟，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来找陛下的？” “对呀。”明曦笑眯眯瞧着他，“李公公瞧着倒是越发精神了。” 李德忠闻言一阵心花怒放，谁不喜欢被夸年轻，更何况说这话的还是皇后娘娘！ 明曦偏头不经意问，“陛下这会儿在乾清宫吗？本宫方便进去吗？” “陛下他……”小福子下意识答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打断，只见李德忠眼珠轱辘一转，抢先一步开口，“方便，当然方便，娘娘您无论什么时候来都是方便的！” 他引着一头雾水的明曦殷勤地往殿门口走，小福子愣在原地，抓了抓后脑勺。 师傅这是怎么了？ 陛下才说过不让人打扰的。 很快他恍然大悟，陛下说的“不让人打扰”，应当不包括皇后娘娘！ 看来他还是太年轻了！ 明曦被李德忠带到殿内，即将步入内殿，李德忠却停了下来，朝着里面努了努嘴，笑眯眯道，“陛下就在里面，娘娘自己进去吧，老奴不敢叨扰。” 明曦眼神看了眼内殿，不疑有他，“那，多谢李公公，我就先进去了？” 李德忠笑的跟弥勒佛似的，站在原地目送她。 第329章 女人别惹火 大殿里很静，连伺候的人都没有一个，明曦没有多想，越离夙一向不喜欢身边有很多人围着，在这方面，半点不像个帝王。 她想了想，脚步不自觉放轻，绕过屏风朝里走去。 明曦平日里其实极少来乾清宫，来也是在外面待的时间多，她目光兜转一圈，心下不禁感叹，越离夙当真是一位极尽节俭的帝王，不同于其他帝王的奢靡铺张，他更热衷于低调简朴，无论是穿衣还是宫殿陈设，都透着一股极简的性冷淡风。 他似乎格外偏爱深色调，放眼望去，这偌大的宫殿，竟找不出一个亮眼的装饰物，无一例外全是深色系。 黑沉沉的帷幕半掩着，明曦微一皱眉，心道这乾清宫的宫女太监们也太玩忽职守了吧，份内职责都做不好。 她一边想着一边撩开帘子，葱白的手指握着绸质帷幔，勾起垂着的弯钩准备挂上，无意一瞥，却突然愣住。 视线里，男人背对着她，漆黑墨发撩在肩上，衣衫半褪赤着上身，露出精瘦有力的腰身，因着不见天日，那皮肤白的晃眼，只是上面交错着大大小小的陈年旧伤，其中有一条新伤，伤口很深，鲜红皮肉绽开，看上去极为狰狞，像是被什么极为锋利且薄的武器砍伤，突兀的横亘在腰间。 不丑，甚至有种难以言喻的性感惑人。 明曦的手抖了一下，捏着的钩子脱落，撞在木柱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啪嗒” 明曦陡然回神，脸一阵发烫，赶紧挪开视线，脑海里却始终回荡着刚才那惊鸿一瞥，那伤口……似乎很严重的样子？ 越离夙当时是怎么忍住没表现出丝毫异样的？ “滚出去。”冰冷的嗓音略有些沙哑，裹挟着沉沉怒气，携带着威压扑面而来。 明曦微怔地抬眸。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越离夙的耐心濒临告罄，他本来正在缠伤口，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本以为是进来换水的小太监，没想到对方却在那儿站了许久，身后传来炙热的目光，如芒在背，这让越离夙十分不悦。 这小太监未免也太胆大包天，竟然敢不知死活地盯着他瞧！ 李德忠那个蠢货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沉喝了一声，背后那人依旧没有动静，他眼眸微眯，涌动着深沉的不耐，薄唇微启，最后一次警告，“想死么？” 若不是他现在的动作不方便转身，那人恐怕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一般人听到这话，绝对战战兢兢地跪下磕头告罪，求着他饶命了，然而他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越离夙拧着眉，内心一阵说不出的古怪，片刻后，柔软的手指搭上了他的肩。 少女温软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不紧不慢的响起，“陛下想让我怎么死？” 葱白的手指柔而软，指尖泛着浅淡的粉色，在琉璃盏的映衬下闪烁着莹润的色泽，分外好看。 越离夙偏头，眸光一滞。 明曦却有些讪讪，她刚才只不过被凶了两句，心中一时不快，这才想也没想，故意和他对着干。 而此时，掌心下炙热的温度让她心尖也跟着颤了一下，莫名有些不自在，心里升起埋怨，这人身上怎么这么烫！ 原本对峙的气氛莫名也有些不对味起来。 明曦用力抿了抿唇，忽略掉心里的别扭，正准备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对方却像是察觉到她的想法一般，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捏住她柔弱易折的手腕，她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只觉手腕一个用力，眼前天地来了个翻转。 等明曦察觉到自己现在的姿势，整个人脸色“唰”的一下就红了，如同煮熟的虾子一样！ 越离夙盯着怀里的少女，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钳制住她的手，她挣了挣，没挣开，杏眸明亮，眼神又羞又怒，白皙的脸蛋迅速浮起一层嫣红，瞪圆了眼睛看他，咬着唇，连呼吸都放轻了下来。 他眼眸转深，嘴角翘起一抹笑弧，似嘲非嘲，嗓音低沉带笑，“就这点胆量，还敢问想怎么死？” 明曦被嘲的脸一红，下意识挣扎着要起身，“你放开我……” 他低头俯视着她，她仰望着他，这样的姿势就落了下风，一点气势都没有！ 她刚挣了两下，但见越离夙微拧着眉，语气沉了下来，几分隐忍的模样，“别动。” 这该死的另人熟悉的台词！ 明曦好歹也是看过那么多霸道总裁的纯洁少女，下面一句是不是就该“女人，别惹火”了？ 她怒从心起，这狗男人，居然馋她身子！ 呸呸呸！ 顿时，明曦挣扎的更剧烈了，她仰着脖子一脸挑衅，颇有一种你不让我动我就偏要动的架势。 越离夙脸色白了白，眸光涌动着复杂，他低头，语气无奈，“别闹，再闹下去，我就要失血过多而死了。” 明曦一顿，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自己的爪子，恬不知耻地按在人家的腹肌，啊不是，是缠了一半的伤口上，白色的纱布因为她的动作已经沁出了鲜红，简直触目惊心，丧心病狂！ 明曦：………… 她飞快收回了爪子，脸色因为尴尬变得通红，语气讪讪，“对，对不起啊，你，你没事吧？” 她看了眼越离夙没什么血色的脸，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很是多余。 她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从越离夙怀里爬起来，然后先发制人开口，“知道受伤还乱动，你这不是登月碰瓷嘛！” 说完，她可算是理直气壮起来。 没错，就是这厮故意碰瓷，才不是她沉迷男色！ 越离夙被她堵的一噎，无语片刻，想到什么，挑眉瞧她，“你怎么来了？” 明曦想起正事，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玉袖珍瓷瓶朝他跟前一递，“喏，给你送药来了。”她说到这儿，脸上顿时流露出不忿的表情，低声嘀咕，“还叫我滚，早知道就不来了！” 越离夙盯着她仿佛能挂油壶的嘴，喉结滚动，眼底掠过一抹讶异，胸腔内沉沉的发烫。 他本来以为，经历过昨晚，她会怕他的。 第330章 你喜欢朕么 在见识过他失去控制，杀人如麻的情况下，他根本不抱有一丝希望，她会主动来看他。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企图接近他的人，可在亲眼目睹过他病发，陷入暴躁，被狂怒支配的模样后，那些人纷纷对他避如蛇蝎。 一开始他也会痛苦不堪，为什么一定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可久而久之，他也就麻木了。 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必定也会失去一些东西。 明曦这样明净温柔的人，那些肮脏龌龊都离她太远，他虽不知道她的来历，却也能从她的言谈举止看出，她生活的地方，必定是个充满秩序，和平的地方，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机关算尽，只有那样的地方，才会养出这样品性的人。 她会打心眼儿里厌恶他吧？ 她肯定再也不想看见他，说不定还想逃离他…… 他盯着明曦熟睡的面庞，想了整整一个晚上，还是没有勇气直面她憎恨厌恶的眼神，于是他选择了逃避。 心绪不宁的上完了早朝，听说嫔妃们去坤宁宫请安了，一切还是像往常一样，越离夙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却始终阴沉沉的，他把自己关在乾清宫，这才想到伤口还没处理。 背上的伤口不方便上药，可他也不想召其他人进来，于是就自己咬着牙处理。 其实是很疼的，可是这样的疼痛比起蛊毒发作，似乎又不值一提，况且，那人也伤的不轻。 他阴冷地想着，就在这时，明曦进来。 他定定地瞧着她，眼神晦暗难明，心里的惊涛骇浪只有自己知道。 明曦对上越离夙仿佛要吃人的目光，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慌。 她……她好像也没说错什么吧？ 为什么对方的眼神这么可怕？ 她头皮发麻，下意识将那药往越离夙怀里一塞，结结巴巴开口，“那，那个，药也送了，我，我就先走了啊……” 她说到一半，猛地顿住，视线下移，定在越离夙攥着她的手上，明曦的目光就在他的脸和手之间来回移动，充斥着咬牙切齿的控诉。 然而对方稳如泰山，脸皮奇厚。 他甚至好整以暇挑了挑眉梢看过来，嘴角小幅度翘起，懒洋洋开口，“来都来了……” 明曦听到这熟悉的开场白就下意识警惕起来，下面肯定没好话。 果不其然，只听对方似乎是哼笑一声，低沉带哑的嗓音莫名撩人，让人耳朵发痒，“别急着走啊，增进增进夫妻感情。” 明曦：？？？ 听听这狗比说的什么话？！ 增进夫妻感情？ 怎么个增进法？ 明曦满脑子黄色废料，一张脸红的血，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 半柱香后，明曦面无表情站在越离夙身后，一张脸对着他腰间狰狞的伤口，手里拿着个小药瓶。 明曦：…… 这狗东西！ 居然只是找个免费劳动力！ 亏她还…… 那位大爷微微俯着身子仰倒在美人榻上，慵懒的声音悠悠传来，“下手轻点儿，别想趁机报复，爷盯着呢。” 明曦嘴角抽了抽，有心想把鞋拍他脸上。 然而看到他腰间深可见白骨的伤口，她顿了顿，撇了撇嘴。 算了，就当她大发慈悲，日行一善吧。 这位大爷的身材是真的好，肩宽腰窄，比例完美，皮肤也是真细腻，倘若没有那些疤痕，就更完美了。 明曦盯着那些伤疤瞧了瞧，眼底露出困惑。 越离夙身为皇帝，按理说应该是养尊处优，身上哪来的这么多伤痕呢？ 她因为走神，手上没有动作，越离夙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懒懒出声，“别想馋朕身子。” 明曦：…… 她抬手故意碰了碰他的伤口，引来越离夙一声吸气，明曦立即缩回手，有些心虚地开口解释，“呐，是陛下你自己开口，分散了我的注意力的，我可不是故意的。” 越离夙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冷哼一声没说话。 明曦放心下来，一本正经地开始处理伤口。 伤口周围皮肉外翻，看上去是很可怕的，明曦忍着手抖往上面洒药，洒到一半，后知后觉补充一句，“我……我开始了啊。” 猝不及防腰间一痛的越离夙：…… 突然有点后悔。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默，明曦为了缓解紧张，尝试搭讪，“陛下那么厉害，居然也会被人伤到？” 越离夙听到前半句嘴角一勾，可是听到后半句，脸色瞬间一垮，他臭着脸，好半晌才闷闷道，“对方也受伤了！” 本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明曦眼里闪过一丝讶然，而且对方的回答…… 明曦抿了抿唇，嘴角没忍住翘起一抹弧度。 她居然觉得，这样的越离夙，还挺可爱？ 等等…… 她居然会觉得越离夙这个大暴君可爱？！ 明曦木着脸，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想想隐隐作痛的后脑勺，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明曦瞬间被这个借口安慰到，面不改色地继续，“那也还是受伤了。”她顿了顿，补充，“而且还伤的不轻！” 越离夙脸一黑，满心沉浸在自己的能力居然被质疑的不忿中，连伤口的疼痛都没那么明显了，可是很快，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突然古怪起来。 她别是在……关心他吧？ 不对，她怎么可能关心他！ 他还记得当初她满脸仇恨地往他胸口扎簪子的画面…… 她还说她恨他…… 越离夙心中蓦地一痛。 察觉到他的沉默，明曦心里不禁纳闷儿，她看不到越离夙的脸，自然也就不知道他的表情，于是只能试探地问，“陛下，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越离夙不答，唇抿成一条直线。 明曦心里惴惴，还真生气了啊？ 这男人怎么恁小气！ 她咬了咬唇，不自觉软着声音哄，“哎呀我就说着玩的，整个大齐，谁不知道我们陛下英明神武，俊伟不凡！百姓们那是爱戴又尊敬……” 越离夙眸光微动，压着嗓音问，“真的？” 明曦眼珠一转，嘴角高高扬起，“那当然是真的啊！” 啧，老男人，一把年纪还自恋。 越离夙忽地偏头问，“那你呢？” 他直起身子，直勾勾盯着她茫然的眼，眼神极具侵略性，“你喜欢朕么？” 第331章 我不讨厌你 明曦愣住。 她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越离夙他……他刚刚说什么？ 她动了动唇，清澈的眼透露着茫然和困惑。 “你……” 只说了一个字，手腕蓦地被捏住，他倾身凑近，因为要给越离夙上药，明曦保持着跪坐在地上的姿势，此时他覆身上来，居高临下睨着她说，那幽冷的气息瞬间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笼了个严严实实。 两人离得极近，记得明曦可以清晰地看到越离夙漆黑的眸里自己的倒影，她不禁感受到了一丝压迫。 他鼻息微动，浅浅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面颊，黑眸闪动着隐晦不明的光，低声哼笑，“说啊。” 明曦喉咙发干，脑袋不自觉朝后仰，努力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脑子迅速运转着，她语速飞快，“当，当然啦，陛下忧国忧民，乃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明君，阖宫上下，谁不喜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她这样说总挑不出错吧？ 然而越离夙却不依不饶，他微微蹙起了眉，眉眼间明显有不悦，停顿一下，眸光凝着她，“那，你喜欢我吗？” 他没有再说朕，而是换成了“我”，这个转变意味着什么，明曦自然知道。 “朕”是皇上，天底下人人敬畏的存在，而“我”，只代表他这个人，抛却身份和一切光环，完完整整的他。 他不想用身份压她，所以换了一种问法，当然，她可以选择否定的答案。 对上他深沉的眼神，明曦心底不禁生出一丝异样，她能感知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越来越急促，犹如擂鼓，她看不见自己的脸，可隐约知道，一定红成了番茄。 明曦不确定他说的喜欢具体指什么，是单纯的不讨厌他这个人，还是……更深一层，更复杂的感情。 她犹豫了很久，每每想要开口，撞入他深邃莫名的眸，却总是欲言又止。 理论上讲，他们是夫妻，理应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可是，因为种种原因，明曦甚至曾想过杀了他，虽然她现在已经很少有这种想法了，可也不代表着她就能全身心信任这个人。 明曦很少思考她和越离夙的关系，可眼前的这个问题却不得不逼着她正视两个人的关系。 她对越离夙，究竟抱有怎样一种态度？ 明曦眼神迟疑。 她并不讨厌越离夙，可要说喜欢……她心里腾起一丝异样，心脏像过了电一样，掀起酥麻的颤栗。 她迟迟没说话，越离夙的眸光也一点点黯淡下去，手上的力道渐松，明曦惊觉回神，动作比思维快一步握住他，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之后，明曦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 对上他怔愣的眼神，她清了清嗓子，呐呐地开口，“其实，我不太懂什么是喜欢，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不讨厌你。” 说完这话，明曦莫名感觉一阵羞耻，没注意到越离夙的耳根慢腾腾红了，她匆忙松开手，目光落到他腹部的伤口，匆忙开口转移话题，“你，你快躺回去，别再乱动了！” 说完她觉得自己似乎胆子有点大，居然敢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大暴君说话。 明曦小心翼翼觑了他一眼，却发现大暴君脸色异常平静，甚至有些……乖巧，他顺着明曦的力道坐了回去，然后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 明曦：…… 越离夙这是……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给附身了？ 她抿了抿唇，脸也有些发烫。 明曦动作小心翼翼上给越离夙了药，又裹好了纱布，额头上隐隐沁出一层汗，她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一抬头，就见越离夙依旧直勾勾盯着她。 …… 莫名有些尴尬。 明曦生出一种遁走的冲动。 越离夙像是洞悉她的想法，突然开口，“你知道，为什么在红袖招的时候，我会突然发病吗？” 明曦微愣，没有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她能感受到，越离夙不愿意提起他的病有关的一切，不管那人是出于同情还是别的什么，所以她一直小心地不越过这条线。 明曦心里微动，缓缓在旁边坐下，黑白分明的眼睛瞅着他，没有同情，没有恐惧，只是单纯的好奇，“难道不是因为那阵古怪的琴声？” 越离夙摇头，明曦撑着下巴，青丝柔顺的披散在肩上，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他唇角微掀，声音沉而缓，“琴声只是催化剂，真正有问题的，是那出戏。” 他这么一说，明曦的思绪不由倒退，回想起那出戏的细节，内容的确有些残暴血腥，她突然想起，越离夙看那出戏时古怪的表现。 好像……的确有哪里不对。 即使过了那么久，再提起来，越离夙心中依旧不甚平静，他侧眸，就见明曦抿着唇若有所思，她思考问题的时候神情认真又严肃，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腮帮子鼓起，有些不自知的可爱。 他忽觉手心有点痒，垂着眸虚握了握，按捺下来，心中的躁动也奇异被安抚。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就像久旱逢甘霖，四肢百骸都舒畅了起来。 他稳了稳神，以平静的语气，开启了不甚平静的叙述。 “那出戏里发生的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只不过，戏里是屠村，现实，是灭国。” 这两句话犹如石破天惊，明曦猝然瞪大了眼。 心里突然有了猜测。 灭门已是极其骇人听闻，更遑论灭国？ 纵观整块大陆的历史，唯一一次灭国，灭的，是南召。 其中的因缘际会，她大概也知道一些。 这件事发生在几十年前，大齐，东麓，北蛮，西狄四国联手，灭了当时的小国南召。 南召国土面积不大，子民也很少，但却没人敢小觑他们，只因南召多能人异士，而且国民都擅蛊，据说他们的巫师，更是能通鬼神。 对这种古怪神秘的东西，哪怕不信，大多数人都抱有一种敬畏之心，敬畏的同时，也有排斥心理。 自古以来人们都信奉一个道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南召的覆灭，和其野心，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第332章 她不对劲 为了开拓疆土，南召的有些人利用巫蛊肆意残害其他国家的百姓，这样残暴的手段，迅速在大陆上掀起了一股巨大的恐慌。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其他几国决定联盟，共伐南召。 然后就有了史上最残暴不仁的巫蛊之乱。 在四国的联手下，南召彻底覆灭。 尽管后人极力美化这场战争，可不可否认，那些普通的南召子民是无辜的。 在经历这场战争之后，大齐的实力也与日俱增，一跃成为四国之首，坐享四方来朝的荣誉。 于是民间逐渐兴起一个流言，说是在巫蛊之乱中，大齐的皇帝趁乱夺走了南召皇室的秘宝，因此才有了与其他几国一战的实力，从而坐稳了四国之首的位置。 尽管这只是流言，可还是传的有鼻子有眼，其中必定少不了其他几国的推波助澜。 “南召皇室还有余孽，并且早已神不知鬼不觉混入了大齐的国土，甚至，皇宫。”越离夙坐在阴影里，有光透过帷幕的缝隙照在他轮廓挺拔的侧脸上，半明半暗的光影里，他眸色晦暗深沉，如同孽海沉浮。 明曦眨了眨眼，内心有些诧异。 对方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告诉了她？ 这可算是涉及到大齐皇室的秘辛了！ 大齐的崛起并不光彩，南召的灭国是血淋淋的罪证。 他就……这么信任她？ 不怕她转头就泄露出去？ 挥去心中萦绕的那股不自在，明曦一边捏着衣袍一角神色自若地盖住越离夙那不太端庄的模样，一边抛出了自己的疑问，“所以，那场戏，是有人故意设的局，为了激怒陛下？” 越离夙视线下移，目光在她捏着他衣袍的指尖顿了顿，然后慢条斯理接过，将衣服穿好，瞥见明曦松了口气的模样，嘴角不着痕迹勾了勾，他点头，“没错。” 明曦似懂非懂地点头，撑着下巴看他系衣带，骨节分明的指尖勾住玄色衣带，那抹细细的带子在他指间穿梭，明明是极寻常的动作，他做起来却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从容，给人一种极致的诱惑。 她像是被烫了一下，迅速别开脸，清了清嗓子问。 “那陛下心中有怀疑人选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不期然浮现过一抹身影，以及，鬼面人。 明曦不经意皱了皱眉，姬云止和傅明曦，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姬云止必然和南召有一定的联系，这是原著里提到过的，然而原著剧情大多围绕着女主和男主进行，因此很多地方都是一笔带过，更具体的，明曦也不清楚了。 而且她发现，自从叶漓心没喜欢上越离夙，反而看上她二哥以后，很多事情都脱离了原有的轨道，这让明曦意识到，剧情是会变的，一味的依靠原著并不可取。 而且，她甚至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她现在生活的地方，真的还是那本原著吗？ 女主和男主的剧情都崩了，更何况其他的…… 越离夙留意到她的若有所思，眉梢轻挑，“你在想什么？” 明曦陡然回神，“啊，我在想，那个人会是谁……” 她心里纠结，他要是猜不到的话，她要不要提醒一下呢？ 本来明曦原先还打算和姬云止联盟的，可自从怀疑那货动了傅家之后，她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越离夙定定瞧了她一会儿，挪开视线，语气安抚，“放心，我心里已有人选。” 明曦眸光一动看过去，可对方却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她抿紧了唇，眉眼哀怨。 她别过头去，琼鼻微微耸动。 吊人胃口。 哼。 越离夙瞧见，心底微微一叹。 不是不相信她，而是现在还不到和那人撕破脸的时候。 总之，再忍一忍吧。 明曦兀自生了会儿闷声，心里猫抓似的痒，然而越离夙也不知道是直男还是铁石心肠，居然也就真的没有来哄…… 等等，她为什么要用哄？ 明曦垂着眸掩下眼底的震惊。 她为什么会理所当然地觉得，越离夙应该哄她呢？ 她不对劲。 明曦瞪着眼盯着琉璃盏倒映在地板上的光影，陷入发呆状态。 越离夙突然开口了，“荣昌应该快回来了，算起来你们也许久未见……” 明曦的注意力被转移，她想到什么，急急问，“我听说，荣昌她不久前小产……到底是怎么回事？” 越离夙眸光一沉，眼底划过一丝冷意，转瞬即逝，可还是被明曦看了个正着，他语气温和，眼神却复杂，“她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 明曦心里沉了沉，果然是有隐情吗？ 可越离夙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决定，到时候好好问问荣昌。 某日午后，明曦午睡时被绿药唤醒。 她睁着迷蒙的双眼看过去，眸中盈着水色，脸颊染着浅浅的粉，额前翘起一缕呆毛，看上去呆萌极了。 绿药看的心软，细心地整理好她微乱的衣襟，心里感叹着不知不觉她家娘娘也是大姑娘了，凑近来温声道，“娘娘，荣昌公主进宫了。” 明曦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便坐着等荣昌来请安。 对方成亲之后就搬到宫外的公主府住了，明曦回了宫，出于礼数，她自然也是要来请安的。 只听外间一声通报，有脚步声渐渐近了，明曦整理好衣摆，脊背挺得笔直，心想着重逢后第一次见面，怎么着也不能落了下风。 门口一晃，有人踏进来。 明曦微微睁大眼，有些讶异。 来人的确是荣昌，可是又很不一样。 印象里，荣昌十分张扬明媚，尤其喜欢穿红裙，恨不得将所有人的风头都夺了才好，可此时，她穿着素白的衣裙，款式也很简单，甚至不太像一个公主应有的规制。 她的五官没多大的变化，只是长开了很多，荣昌面容生得凌厉，适合艳丽的妆容，然而她却面色苍白，神情憔悴，径直走进来，朝着明曦端正行了个礼。 “荣昌见过皇嫂，给皇嫂请安。” 明曦：…… 她差点没惊得从椅子上掉下来。 好家伙。 她以为她已经够装模作样了，没想到对方居然比她还能装！ 第333章 就凭你叫我一声皇嫂 这一声“皇嫂”叫的，简直让她猝不及防。 明曦甚至怀疑眼前的荣昌是不是让人给调包了！ 她勉强扶住椅子坐稳，心里还有些惊疑不定，面上却稳着，“起来吧，赐座，绿药，给公主看茶。” 绿药应了声，转身去泡茶。 荣昌默不作声地在座位上坐下，这才抬起头来打量了明曦一眼，顿时心情复杂。 没想到长大以后的傅明曦居然生得如此好看。 和以前那个又矮又圆的胖团子简直天壤之别！ 虽然贵为皇后，可明曦向来不喜欢太过繁复老成的装扮，她穿着一向按照自己心意来，太后宠她，越离夙也从来不拘束，再加上她还未及笄，所以打扮的就如寻常少女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未出阁的千金。 她穿着一身罗裙坐在那儿，眉眼是未经世事的天真无邪，顾盼神飞，娇纵明媚，像一块未经打磨的璞玉。 荣昌心里不禁生出几分艳羡来。 毕竟，曾经她也是这幅模样。 明曦以为荣昌长大了要面子，到底不是曾经那个嚣张跋扈的少女了，想了想，她抬手摒退左右，一时之间，偌大的宫殿安静下来。 沉默笼罩在二人周围，明曦有些不自在。 她一向不是安静的性子，荣昌更不是，二人往常相处，哪次不是鸡飞狗跳的，这样的沉默，倒真是头一次。 她颇觉不自在，皱了皱眉，提着裙摆从椅子上下来，脚步轻盈走到荣昌跟前，居高临下瞧着她，“喂，人都走了还搁这儿装呢？咱俩谁不知道谁啊？”她说着，自上而下打量了她一圈，语重心长地劝，“听皇嫂一句劝，人要适当学会放弃，淑女人设不适合你。” 荣昌抬眸瞅了她一眼，额角青筋微微一跳，“傅明曦你故意找茬是吧？” 这隐忍着怒火的一句，瞬间有了荣昌气急败坏的特色。 明曦满意地舒展了眉头，大大咧咧在她旁边坐下，“云山好玩吗？去一趟都没带什么特产回来？”她说着，皱了皱鼻子，嫌弃地看她一眼，一副你这人怎么这么抠搜的表情。 来之前，荣昌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尽数崩塌，她咬着牙翻白眼，“香灰要吗？那儿的香火挺有名的。” 明曦咂了咂嘴，十分嫌弃地表示拒绝。 她从衣袖里摸出一个漂亮的木匣子递过去，微抬下巴，“虽然你目无尊长又冷酷无情，不过身为长辈，皇嫂我还是很大度的，这是我从太庙给你带的礼物。” 荣昌盯着面前的木匣子沉默了，她缓慢地接下捏在手里，然后看了眼明曦，欲言又止。 明曦嘴角逐渐上扬，然后就听她问，“是香灰吗？” 明曦：…… 她脸上的笑一僵，从太庙带香灰回来，这个猜测还真他妈合情合理呢！ 她沉默片刻，没忍住，“你怎么不说是骨灰呢？” 说罢又觉得，当着人家的面对人家先祖不敬，好像有点大逆不道，不过荣昌倒没说什么，她安静地垂着眸，打开匣子。 里面是一对漂亮的耳饰，银色镂空的花纹里镶嵌着一块血滴一样的玉。 血玉材质，晶莹剔透，成色很好看。 荣昌喜欢一切漂亮的首饰，尤其是耳饰，她的耳环可以每天都不重样。 没想到这都被这臭婆娘记住了。 她眼眶有些热，明曦及时破坏气氛，“这对耳环可花了我不少银子，回头记得让人把银票送到我宫里头。” 荣昌侧眸看她：？？？ 明曦杏眼一瞪，“怎么，我好心帮你不远万里带回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出钱！” 荣昌匪夷所思，“你不是说送我的吗？！” 明曦理直气壮，“没错啊，你难道不是从我手里接过的？” 荣昌：…… 她咬了咬牙，有心想把这对耳环摔对方脸上。 然而又舍不得，太漂亮了。 这么漂亮的耳饰应该躺在她的收藏匣里。 于是荣昌忍着气闷，不情不愿道，“明日就让人把银子送来。”她说着，恨恨补充一句，“多谢皇嫂的礼物，荣昌喜欢极了！” “不客气。”明曦挑挑眉，伸出手来，“我帮戴上。” 荣昌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抬手一挡，有些抗拒地别开脸，“不用！” 明曦微愣，觉得她的反应未免也太了，有些疑惑，就在这时，却突然瞥见荣昌抬起的手上，鲜明的一道紫痕。 原先有衣袖遮挡，她并未瞧出什么异常，此时荣昌情急之下抬起手，衣袖滑落，无意间露出一截手臂，白皙的皮肤衬着青紫的掐痕，格外显眼。 明曦脸色沉了下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手怎么了？” 荣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底划过一抹惊慌，连忙抽回手用袖子遮掩住，“没，不小心弄的。” 她下颚线紧绷，唇线紧紧抿着，显得有些紧张。 明曦却突然上前撩开她的头发，往下拉了拉她的衣襟，指着她颈间的勒痕，“那这呢？这也是不小心弄的？” 这种伤痕一看就是用什么东西给勒的！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陡然难看起来。 荣昌像是被戳到痛处，猛地蹭起身，咬着唇瞪着她，眼眶发红，眼里闪过泪意，“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 她说着，转身欲走。 明曦冷笑一声，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就凭你叫我一声皇嫂，这事儿我管定了！” 绿药端着茶水冲进来，一脸焦急，生怕自家主子吃亏，“娘娘？” 她瞧见二人剑张弩拔这一幕，眼皮一跳，连忙就要上前帮忙。 明曦脸色冷凝，头也不回，“出去，把门守着！” 印象里，明曦很少这么严肃，绿药顿时不敢多问，动作不带一丝迟疑地恭敬退了出去，反手带上门。 荣昌难以置信瞪着她，“傅明曦！” 明曦一把把她摁回座椅里，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荣昌竟然丝毫挣脱不开。 她仰着头，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这傅明曦去的太庙祈福，又不是去武当山学功夫，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第334章 虚伪的驸马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明曦一手撑在椅臂上，低头看她，“老实交代。” 荣昌仰着头，额角青筋跳了又跳，“你先起开！” 明曦挪开身子坐下，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荣昌趁机逃走的心思也熄了下来。 她脸色逐渐沉默，半晌，她语气蓦地低下来，“怪只能怪我自己，当初瞎了眼。” 荣昌嫁的人叫杨殊，是帝京颇负盛名的才子，十五岁时一次偶然的出游，她对他一见倾心。 许是生长在西北那等苦寒之地，习得一身匪气，荣昌私心里便格外钦佩那些有才华的文人。 杨殊有才却不恃才傲物，对她尊敬却不谄媚，进退有节温和有礼，她一眼就喜欢上了。 荣昌也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得知自己的心意后，就立即向杨殊坦白。 对方却义正辞严拒绝了她。 荣昌对此人更加欣赏，她本来是打算，如果对方有喜欢的人，她也就算不强人所难，可却得知他并没有倾心的人，甚至十分洁身自好。 荣昌不禁有些动心，因此开始了大张旗鼓的追求。 杨殊也像是被她打动，态度逐渐软化。 最后，两人成功走在一起，虽然中途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她请皇兄赐婚，可一向无条件宠爱她的皇兄却冷漠地拒绝了她的请求，并且直言杨殊并非良人。 荣昌很不解，她觉得是皇兄不了解杨殊，对他有偏见，她试图向他证明，可越离夙的态度却十分强硬，说什么也不同意这桩婚事，甚至禁她的足，不让他们相见。 荣昌这个人，本来就是吃软不吃硬，你和她好好说话或许她还会听，可越离夙什么也不说直接把她给关起来，这显然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 荣昌更加坚定了她和杨殊是真爱，而越离夙这个霸道的兄长，则是不分青红皂白想要拆散他们的恶人。 荣昌为了逼迫越离夙松口，绝食，甚至不惜伤害自己。 最终，她得偿所愿。 越离夙坐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冷冷地投来一眼，眼里没了温度，他说。 “荣昌，你最好别后悔。” 她当时怎么说的？ 沉浸在喜悦里的她抬起下巴，神色坚定，“我不会后悔，皇兄，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那一瞬间，越离夙的眼神很是失望。 荣昌不太明白他为什么露出那样的眼神，可后来在无数个夜里，她回想起那样的眼神，总会觉得浑身发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无力和挫败。 这让她选择咽下一切苦楚，毕竟，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就算不如意，也只能怪她自己，不能怪别人。 新婚第一年，杨殊对她很好，体贴备至，外人盛赞他是个难得的好夫君，荣昌却觉得有些不舒服，她太依赖杨殊了。 自从成亲后，杨殊总是以各种理由不让她和外界接触。 他说他出身低微，不喜权贵，于是她断了与从前那些好友的联系。 他说他不喜奢华，于是她摘下了华丽漂亮的首饰，换上了荆钗布裙。 他说他母亲供养他不易，于是她忍气吞声，默默忍受着那粗鄙妇人的刁难。 这些她都能忍受，并且甚至觉得，为了爱情，她甘之如饴。 直至在一次意外中，她彻底看清了杨殊的本性。 某次杨殊借醉酒无意间向她提起自己现在的官职太低，而且因为身份总是受人排挤，言外之意就是想让她请求皇兄，能不能提携他，给他一个更高的官职。 荣昌虽然刁蛮，可也不是没脑子，事关朝政，她身为公主也不能随意插手。 况且皇兄做事向来有自己的章法，他不提拔杨殊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于是荣昌委婉拒绝了。 杨殊却大为光火，甚至出言无状，说了很多越离夙的坏话，说什么他就是看不惯自己，才处处给他穿小鞋。 荣昌向来维护越离夙，对于丈夫的指责和谩骂，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她罕见地发火了。 然后……杨殊给了她一巴掌。 荣昌身为公主，父皇没打过她，皇兄没打过她，生平头一次挨打，居然是来自自己的驸马。 她整个人都震惊了，震惊的同时，心中也有什么东西迅速在崩塌。 借着酒意上头，杨殊索性再也不掩饰，他眼神嫌恶地将荣昌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 “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公主，你以为我会娶你这种女人？” 昔日的温柔体贴全是假象，他撕开伪装的皮囊，真实的模样令荣昌心惊，她甚至觉得，她竟然从来没看清过这位枕边人的真实面目。 她从前被保护的太好，竟不知道人心险恶，可以到这种地步。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自从撕破脸皮，杨殊也就更加肆无忌惮，夜不归宿，冷落她，嘲讽她，甚至有时候还会对她动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对方料定她不会和越离夙诉苦，因为当初她不顾阻拦要嫁给杨殊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警告。 荣昌自然难以忍受，每当她提出和离，对方就会用极度鄙夷的姿态提醒她。 “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又如何，不过是我穿过的破鞋，你以为离了我，你还能找到更好的？” “众人只会觉得你刁蛮跋扈，而我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杨殊在外的形象一向很好，相反，她的名声却没那么好。 和离并不是小事，她会遭受世俗的鄙夷和偏见，会承受莫须有的骂名。 更重要的是，她不敢，她怕面对的是皇兄冷漠的眼神。 荣昌一直被灌输这样的思想，她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真的是因为她的错，才造就了今天的一切？ 后来她无意撞破了一个秘密，杨殊居然在外面养了外室，甚至还和对方还有了一个一岁多的儿子！ 算算时间，也就是和她成亲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搅和在一起了！ 得知这件事，荣昌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打击。 她觉得她期待的爱情，甚至婚姻，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 她终于下定决心准备亲手了结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可就在这时，她被查出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第335章 渣男贱女 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荣昌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果换做从前，她会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可是现在…… 就在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和离的时候，这个孩子却猝不及防地投胎到她的肚子里，她本该是喜悦的，可却只觉得悲哀。 在这个年代，孩子不可能没有父亲，她不想她的孩子一出生便受人非议，于是她只能忍。 荣昌选择和杨殊摊牌，她不可能接受他养的那个外室，更不可能接受他们的那个儿子！ 她让杨殊和那个女人断绝联系不再往来，这些事情她就可以既往不咎，对于一个公主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 否则，她就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大不了她豁出去，大家谁也别想好过！胆敢欺骗皇家，即便杨殊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他砍的！ 杨殊自然不可能任由荣昌破坏他苦心经营的名声，他好声好气地哄着荣昌，又说了一大堆甜言蜜语，并表示一定会和那个女人断绝联系，荣昌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经历这么一遭，她对这个狗男人早就冷了心，她心里打算等孩子大一些了，就找个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将这渣男给弄死！ 出生在皇家的荣昌自然也不是什么傻白甜，杀个人而已，她从前只是不屑，并不代表她不会！ 她想的很好，然而却算漏了人心。 她能想到的法子，别人未必想不到。 自从得知她怀有身孕，杨殊对她很是温柔小意，甚至对这孩子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期待，大肆置办衣物，甚至修建新楼，关于孩子的一切他都亲力亲为。 外界盛赞他不但是个好夫君，更是个好父亲，还有不少人羡慕她能嫁给这么一个堪称完美的驸马。 荣昌只觉得心寒，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人的狼子野心呢？ 一想到这样一个男人居然是她的枕边人，她就浑身发冷。 怀孕期间，荣昌的身体却日渐消瘦，整天提不起精神，她从前身体一直不错，怀孕时各种营养都跟上了，按理说身体应该更好才对。 她心里蹊跷，私下请了大夫，但都看不出来什么，只开了一些补药让她好好调养。 然而补药是吃了不少，身体却并没有好转。 荣昌甚至怀疑过她的吃食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可她用的人都是从宫里带过来的，都是她信得过的人，怀孕期间她也一直很谨慎，更不可能主动碰什么不该碰的。 直到有一天她如往常一样在自家花园里散心，却突然碰到一个女人。 而那个人，正是杨殊养的那个外室，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 荣昌震惊极了，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气极，杨殊居然敢把这女人带回公主府！ 这对狗男女！ 她冲上去准备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女人，然而对方见了她却不慌不忙，笑眯眯地给她行了个礼。 “妾身柳柔见过公主殿下。” 荣昌冷着脸，眯着眸瞧着面前这个姿色一般的女人，心里恨极，“你好大的胆子，本公主没来找你，你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叫柳柔的女人理了理裙摆，慢条斯理站直了身子，神色无辜，“公主这话可叫妾身惶恐，是夫君说的，怕公主一个人在府上寂寞，特意让妾身来作陪。” 她目光划过荣昌隆起的肚子，眼底闪过一抹晦暗的光。 听到她嘴里的称呼，荣昌气的胸口起伏，“放肆！狗男女尔敢！” 气血迅速上涌，她眼前一黑，扶住旁边的栏杆稳住身子，手扶着额。 柳柔一脸关切地上前几步，“公主没事吧？” 荣昌瞪着眼睛，死死咬唇，“离本公主远点！” 柳柔一脸遗憾地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神色温柔，“公主不必如此防着妾身，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妾身不过是一普通人家的女子，怎么敢以下犯上呢？” 荣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何止敢以下犯上，简直快要爬到本公主头上来了！是不是本公主太过仁慈，所以让你们这对狗男女愈发有恃无恐了？” 她心里闪过浓重的杀意，本来她还想留着这女人，既然对方如此不识抬举…… 柳柔低低叹了口气，“公主似乎真的很恨妾身呢。” 荣昌一言不发，只冷笑。 柳柔抬起眸来，漆黑的眸交织着复杂的情绪，“可我又何尝不恨公主呢？” 荣昌不敢置信地抬眸，这女人居然还敢恨她？！ 对方轻轻扯了扯唇角，神色陷入了回忆中，“明明我和杨郎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才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公主偏要来横插一脚，硬生生拆散我们。” 她眸光微冷，眼里闪过一丝报复性的得逞和快意，幽幽启唇，“公主觉得，抢来的东西用着如何？” 荣昌心神巨震，身形不稳地后退一步，她睁大了眼，“你胡说！本公主认识杨殊的时候调查过，他并无心上人！” 柳柔的神色陡然变得扭曲起来，“那是他不敢得罪公主，所以才不得不向皇权屈服！” 见她这副模样，荣昌倒是冷静下来，她轻蔑地一勾唇，眼底嘲讽，“真要像你说的，他那么爱你，为何他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他真要对你死心塌地，本公主也没用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娶本公主！” 柳柔像是被她激怒，神色没了先前伪装的温柔，语气带着恨意，“你们皇家不是最擅长玩弄人心吗？明知道他不敢拒绝，还故意……” “放屁！”荣昌怒骂一句打断她，脸色气的通红，“他杨殊要是真那么情深义重，本公主倒高看他几分！” “舍不得美人，又拒绝不了权利的诱惑，说到底，他不过就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伪君子罢了！” 荣昌眼神扫过去，刀子一般，刻着浓重的厌恶，“你也不是个好货！你要真那么喜欢他，怎么会容忍他娶别的女人？一边委屈地自甘下贱做人外室，一边又义正辞严声讨本公主横刀夺爱，你他妈哪来的脸？！” 她冷笑，眼神不屑，“俗话说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们一个虚伪至极，一个厚颜无耻，倒是配的很！” 柳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第336章 慢性毒药 荣昌找回底气，心里越发的震怒。 也怪她把人心想的太简单，她本以为做了外室，这女人但凡有些羞耻之心，都不会凑到她跟前自取其辱。 没想到她不但正大光明来了，还倒打一耙，企图把错全都归咎到她身上！ 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如果说是她横刀夺爱拆散了他们这对野鸳鸯，那沦落到今天这地步，是她荣昌活该，怨不得别人！ 可她之前明明调查过，甚至确认过杨殊的心思，对方根本丝毫没有表露出自己有心悦的人，她甚至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柳柔的存在！ 如果他当初有过一丝一毫的不情愿，荣昌都不可能强迫他成亲！ 这渣男为什么要选择隐瞒呢？ 从前或许荣昌想不通，如今早就看清他本来面目的荣昌自然能猜到他的心思，这么好的一步登天的机会，他自然不可能放过！ 可同时他也不忍舍弃青梅竹马的柳柔，于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借口暂时安抚她，把她养在了外面。 这女人也是不知羞耻，但凡有点自尊的人都不可能自甘堕落做人外室！ 说不定这对渣男贱女私下在一起的时候，还互相诉苦，痛骂着她有多不择手段蛮横霸道呢！ 柳柔的态度也证明了这一点，他们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错的是她荣昌，她错就错在不该瞎了眼看上这么个中山狼！ 被荣昌毫不留情地撕开遮羞布的柳柔也十分恼怒，她心里有嫉妒和恨意疯狂滋长。 凭什么，凭什么她做了恶事还这么理所当然，凭什么她拼死拼活生下的儿子，却只能当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就因为她是公主，就因为她背后是皇家么？ 简直，欺人太甚！ 盯着荣昌高高在上的神情，她唇咬出血色，想到什么，嘴角翘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公主看来也很了解杨郎的性情，那您猜猜，知道了一切真相的您，他会怎么对付呢？” 荣昌心里一紧，警惕地盯着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柳柔得意地笑了起来，她一边走一边低声感叹，“看来公主还是不够了解您的枕边人啊……” “公主拿我和杨郎的私情威胁他，那么重视仕途和名声的他，当然会选择妥协了。” “可是呢……”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瞥见荣昌惨白的面色，心中升起一阵快意，“杨郎一向心狠手辣，只要公主活着一天，手里就始终握着他的把柄，他就一日不得安宁。”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比起活人，当然只有死人，才能永远的保守秘密。” 她说着，恶毒的眼神直勾勾射向荣昌。 对方脸色骤然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你，你胡说！” 她语气很是虚弱，虽然面上震惊，心底却已经开始怀疑了起来。 她并不怀疑以杨殊的心狠，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对方怎么敢！怎么敢！ “我有没有胡说，公主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柳柔嗤笑一声，声音不怀好意，“难道公主就没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吗？” 荣昌猝然瞪大眼，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柳柔还在继续，语气轻柔，好似恶鬼。 “那可是杨郎刻意花重金从某个商人那儿买来的药，无色无味，甚至不需要下在饮食里，只要孕妇接触到，都会身体逐渐虚弱，直至胎儿胎死腹中，并且大夫还看不出来任何问题。” 荣昌捂着肚子，慢慢弯下腰，只觉腹中一阵撕心裂肺的绞痛，她眼眶发红，眼神充斥着难以置信和痛苦。 柳柔啧啧两声，上前居高临下睨着她，好整以暇欣赏着她的狼狈，慢悠悠俯身在她耳边道，“为了不让人怀疑，杨郎把它涂在自己衣裳上，公主日日与他接触，会发生什么，就不用妾身赘述了吧？” 荣昌抬起头来，咬着唇狠狠瞪着她，眼底一片血色，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字一顿，语气虚弱，“狗男女！” “我要让皇兄，摘了你们的脑袋！” 柳柔掩着唇盈盈笑了起来，连身子都在抖，眼角笑出了泪花，“我的公主啊，您可真是太天真了！” 她怜悯地瞧着她，微微蹙着眉，“您说出去，谁会信呢？” “放眼整个帝京，谁不知道驸马恭谨谦和，进退有礼。” 她直起身子，神色嘲讽地继续，“谁又没听过你荣昌公主嚣张跋扈的大名？” “众人可都看见了，驸马对这个孩子有多上心……”她说着，眼底闪过一丝戾气，勾了勾唇神色冷漠，“你说他想害你，想害你们的孩子，众人只会道你得了失心疯，身在福中不知福！” 咣！ 荣昌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原地！ 原来……原来早在那么久他就打了这样的主意？ 难怪，难怪他一改之前的冷漠，表现的如此积极，她还以为或许他心存悔意…… 荣昌猛地闭了闭眼，眼角滚下一滴泪。 得知杨殊在外面养了外室，还有了一个儿子，她震惊，愤怒，憎恶…… 可如今，他居然想要她的命？ 她日日相处的枕边人，她曾经真切爱过的人，居然为了灭口，为了自己的前途，可以毫不犹豫地对她出手，甚至还有他们未出生的孩子…… 这一刻，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绝望和后悔。 她不该不听皇兄的劝，不该一意孤行嫁给杨殊，甚至不惜拿自己的性命相要挟。 她明明是大齐的长公主，拿得一手好牌，就硬生生把自己过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要这对渣男贱女死！ 荣昌猛地扬声大喊，“来人！快来人把这女人给本宫拿下！” 然而她喊了半天也没一个人出来，荣昌心里震惊，仿佛明白了什么。 一抬眸，就瞧见柳柔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公主这时候才想到叫人是不是太晚了，您就没发现，我们聊了这么久，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吗？” “你！” “我怎么了？公主殿下，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人蠢还天真！” 她眼里恨意毫不遮掩，如有实质般刺向荣昌，“为了我的儿子能光明正大叫一声父亲，只能委屈委屈公主殿下您了。” 第337章 皇嫂帮你 柳柔一步一步朝她逼近，神色隐隐露出几分癫狂和兴奋，荣昌抿紧了唇，护住肚子，脸色苍白近乎透明。 若是从前的她，对付柳柔这样一个弱女子不在话下，可她被下了毒，身体正是虚弱之际，腹中也绞痛难耐，压根儿使不上半点力气，如果正面和柳柔刚，她不一定能讨得了好。 她眼角余光瞥到身后池塘，再对上对方狠毒的眼神，哪能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那池塘并不浅，荣昌喜欢荷花，所以花了大功夫移植了不少，此时正值凛冬，荷叶枯败，水面孤零零的很是萧条，池水冰冷刺骨。 下去走一遭，便是普通人也会冻出毛病，更别说怀有五个月身孕身体虚弱的她！ 她狠狠一咬牙，冷笑着出声，“今天本公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全须全尾地走出公主府！不只是你，还有杨殊，你们全家老小，一个都别想逃，全都要为本公主陪葬！” 许是她眼底戾气深重，属于上位者的那股威压扑面而来，柳柔一时被骇到，愣在原地不敢上前。 可是很快，胆怯被恼羞成怒所取代。 就是这样，就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她心里升起强烈的不甘！ 凭什么！ 就凭她会投胎，生来尊贵，所以就能轻而易举地夺走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公主又如何，不一样是她的手下败将！ 皇室又如何，不一样被他们玩弄于股掌！ 恶从胆边生，柳柔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公主好大的威风啊！可惜今日，您不是公主，只是我的手下败将，注定是要丧命于此！” 荣昌咬紧了唇，心里慌乱大作，绝境之下，她死死将柳柔得意的模样刻在脑海里，眼里生出一丝决绝！ 便是她注定逃不过这一劫，也要拉一个陪葬！ 于是在对方撞过来的一刹那，荣昌抬手摁住她的肩，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下，死死扣着她一起旋身跌入了池塘。 冰冷的池水席卷过来的瞬间，她腹中的疼痛一阵一阵，愈演愈烈…… —— “啪嚓” 屋里传来清脆的响动，像什么瓷器碎地的声音。 绿药胆战心惊地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天呐！ 娘娘该不会和荣昌公主打起来了吧？ 她要不要进去帮忙？ 毕竟娘娘那小身板，肯定打不过荣昌公主啊…… 不对。 荣昌公主才小产，身体也正虚弱…… 绿药陷入一阵纠结。 屋内。 听完全程的明曦怒火滔天，她砸完东西尤嫌不够，气的原地来回走，嘴里念念有词。 “那个贱人现在在哪儿？还有那个渣男！” “不行，太嚣张了！简直无法无天！” 她说着，又走到荣昌跟前，颤着手指着她，一脸恨铁不成钢。 “这你都能忍？弄他们啊！” 荣昌红着眼眶，眸色深沉，语气发狠，“现在还不是时候，光是声名扫地，太便宜他们了！” “说的也对。”明曦托着掌咬牙切齿地沉思起来，“不把这对渣男贱女扒一层皮都难泄我这心头之恨！” 荣昌沉默片刻，盯着她，蓦地出声，嗓音有点哑，“你相信我说的？” 明曦眼风扫过去，眼神匪夷所思，“为什么不信？” 荣昌唇颤了颤，默不作声抿紧。 可他们都不信。 说来也是好笑，她平日里的那些朋友没一个相信她，反而责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到头来反倒是从前和她不对付的傅明曦，二话不说就站在她这边。 她自嘲地勾了勾唇，心底却感到阵阵安慰。 她一个人憋着太久了，诉苦都找不到人，能有一个人听听她倒苦水也是好的。 明曦想到什么，“那后来，你是怎么被救上来的？” 柳柔和杨殊下了决心要杀她，就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 更何况荣昌还得知了所有的真相。 荣昌咬紧了唇，眼眶红了。 好半晌，她颤声道，“是皇兄，他不放心，一直在我身边安插了保护的人，那暗卫察觉到不对劲赶来，这才将我救下。” 可是也晚了。 她的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荣昌手抚上腹部，心中一痛。 她是真的很期待这个孩子，几乎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它身上，可以说孩子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她心中蓦地腾起浓烈的杀意，柳柔，杨殊，她不会放过这对狗男女的！ 明曦眼睫微颤，垂下眸。 没想到，越离夙还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那，你身上的那些伤，也是那个渣男的手笔？” 尤其是脖子上的那道勒痕，简直触目惊心！ 这禽兽！ 出乎意料的，荣昌平静开口，“不，那是我自己弄的。” 对上明曦惊讶的眼神，她微勾唇，笑容发苦，“可笑吧，孩子没了之后，我想过寻死……” 明曦眼底震惊，她想不到荣昌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究竟把她逼到什么份上，她才会选择用死亡解决问题！ 她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荣昌重重抿唇，“不用拿那种眼神看我，我现在没这个想法了。” 她半眯着眸，眼底闪过令人心惊的狠戾，“凭什么，杀人凶手活的好好的，我一个受害者却要去死！” “我要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她低低地笑，笑声让人脊背发凉，“身败名裂哪里够呢，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说到最后，陡然急促的语气竟生出几分尖厉来！ 她五官明艳凌厉，此时因为怒气，更是让那份凌厉张扬到极致，这时候的她，倒像个真正的公主，说一不二，杀伐果断。 奇异的，和脑子里另一张面孔渐渐重叠。 明曦回神，缓缓开口，“杀人要偿命……” 荣昌咬着唇冷笑，“我不在乎！” 她瞧着明曦的神色，嘴角嘲讽地一勾，“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我很可怕？那是你因为没经历过我的痛苦……” 她眼里沁出滚烫的泪，咬紧了牙，“总之，我要他们死，不惜任何代价！” “你没懂我的意思。”明曦慢吞吞转眸，定定瞧着她，“想要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死，方法太多了，你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命。” 荣昌眼神惊愕。 她语气轻而软，一字一顿。 “我可以帮你。” 说罢，明曦忽然觉得浑身都轻快起来。 “别怕荣昌，皇嫂帮你。” 她唇角微微翘起，杏眼微眯。 敢动她的人，找死！ 第338章 陛下吃醋了 荣昌没有回公主府，而是在她原来的宫殿里住了下来。 期间驸马也来请了很多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荣昌有多关心，还不少人打趣小夫妻俩蜜里调油，经历了此番感情反而更好了。 事实上，只是杨殊自己才知道他内心有多忐忑。 他不知道柳柔私下找荣昌说了什么，可却察觉到荣昌小产怕是没那么简单，然而柳柔却一口咬定是荣昌自己摔下去的。 他没有办法，又怕圣上怪罪下来。 荣昌得知失去了孩子后就一直很消沉，他什么也问不出来，也不敢把她逼的太急。 后来圣上什么也没说，只让荣昌去云山养病，却没说让他跟着一起去。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京中的流言也一直偏向他，大家都称赞着他的大度体贴。 这让他松了口气，可心里却隐隐不安。 总觉得，像是暴风雨的前奏。 得知荣昌回京，杨殊立即就要上前表深情，然而对方先去了一趟宫里，然后据说是太后想念女儿，就把她留下暂住几天。 这让杨殊极度不安，毕竟谁也不知道荣昌会不会在陛下跟前胡乱开口。 他来了好几趟，都被宫里的太监以各种理由挡了回去，连荣昌的面都没见着。 反倒是见到一次那位传说中的皇后娘娘。 华服锦衣的少女坐在步辇上，居高临下打量着他，似笑非笑，声音清甜，“你就是荣昌的驸马？” 杨殊小心觑了一眼，只觉得那位皇后娘娘容貌姣好，明艳灼灼似三月桃花，娇憨无辜，有种天真诱人的美。 他不敢多看，垂下眸去，不卑不亢地答，“正是微臣，微臣杨殊，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吧，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她语气随意慵懒，没有高高在上的距离感，反而给人一种邻家妹妹一样的亲切。 杨殊慢慢抬起头，神色从容。 他知道自己的这张脸优势在哪儿，也知道摆出什么样的姿态最能让人心动，不然当初也不会把迷的荣昌七荤八素，非他不嫁。 少女轻轻一挑眉，杏眸波光荡漾，搅碎一池星子，她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的有点久，逐渐耐人寻味起来，巴掌大的脸蛋在阳光下白的发光，眉眼娇纵明媚。 良久，她慢悠悠啧了一声，“可惜了。” 可惜什么？ 杨殊忽觉心头微痒，像是被一片羽毛轻轻拂过，那股酥麻的痒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他不禁一阵心旌荡漾。 他视线一晃，只见葱白的指尖懒洋洋搭在那红色的扶杆上，那是一只养尊处优的手，指若削葱根，圆润的指甲泛着好看的粉色。 她似是有些无聊，漫不经心地轻扣着，红和白鲜明对立，色觉分明的诱惑，她懒洋洋的声音落下来，“本宫许久未见荣昌，留她叙叙旧，驸马倒也不必跑的这么勤，活像是本宫苛待了她。” 杨殊淡然一笑，拱手，“微臣怎敢擅自揣测娘娘心意，不过实在记挂公主，所以这才鲁莽行事，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娘娘见谅。” “行了。”明曦不耐烦地打断他，“谁乐意听你们的伉俪情深，话多。” 这人当真虚伪做作，恶心至极。 她嗓子娇软，便是骂人也软绵绵的，带着一股子娇憨，杨殊不由失笑。 明曦抬眸看过来，撑着下巴盯着他，突然道，“驸马一表人才，听说文章也做的不错，本宫学艺不精，生平最是佩服有才华的人……” 她嘴角翘起，笑容有些顽劣，“驸马屈居从二品官职，依本宫看，倒是有些屈才了！” 她似是无心一句话，却在杨殊心里掀起了巨浪滔天。 他微微捏紧了拳头，急促的心跳震耳欲聋，笑容不变，“多谢娘娘抬爱，想必陛下心中自有考量。” “书呆子。”明曦没趣地呿了一声，收回视线，“行了，本宫宫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杨殊低头恭敬行礼，“恭送皇后娘娘。” 步辇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慢悠悠远去，杨殊抬起头盯着那一抹身影，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皇后娘娘那话什么意思？ 宫里的人，自然不可能没有半点城府。 那话看似是无心，可实际上倒像是在，暗示他什么？ 想起这位皇后娘娘身后代表的丞相府，杨殊呼吸不禁快了半拍。 听说皇上专宠柔妃，而这位皇后常年待在太庙，近日才回京，想来也是不得圣宠…… 如果他能得到皇后娘娘的青眼，就等于有丞相府做靠山，更别说皇后还有个当将军的大哥，那可是兵权！ 如果他能…… 杨殊慢慢垂下眸，掩去眸中情绪，他嘴角勾起温和的弧度，抬眸看了眼远处金銮殿的方向，眼眸深深。 心里有股叫“野心”的东西疯狂滋长。 傅明曦是么？ 他若有所思一笑，想起对方那明艳的容颜，一阵心痒难耐，眸光闪过势在必得。 这厢，明曦低头欣赏着自己漂亮的指甲，眸光冷下来。 荣昌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玩意儿！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希望，他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不然，她不是白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还忍着恶心陪他演戏！ 回去得加鸡腿奖励一下自己！ 突然觉得越离夙长得挺好看的，至少……不会让她觉得油腻。 明曦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 —— 乾清宫。 “陛下，方才驸马与皇后娘娘在宫道相遇，他们还聊了很久。” 越离夙批奏折的手一顿，神色平静，“继续。” 影卫抿了抿唇，壮着胆子继续，“皇后娘娘夸驸马爷长得好看，还有才华……” “哗”—— 笔尖在宣纸上划拉出长长的一道痕迹。 越离夙唇角一松，若无其事，“继续。” “……”影卫默默后退一步，“期间，驸马爷还十分猥琐地盯着皇后娘娘看……看” “啪”—— 手里的笔被折成两截，越离夙随手一扔，拿起帕子慢条斯理擦拭手上的墨迹，嗓音淡淡，抬眸觑他一眼，“你抖什么？” 影卫：……我，我害怕。 他一口气将二人的对话复述完，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察觉到自家陛下不太愉快的神色，小心翼翼开口，“陛下，要，要插手么？” 越离夙眸光凉凉，唇角扯了扯，“不必，随她去。” 顿了顿，他面无表情，杀气腾腾地补充。 “反正，总要收取利息的。” 影卫虎躯一震：……我不对劲。 第339章 行算你狠 明曦让盈袖派人跟着杨殊，查查他最近的动向。 正所谓捉贼捉赃，拿捏住他的把柄才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绿药狂吹彩虹屁，“娘娘真聪明！” 明曦微笑着，表示很受用。 盈袖沉思片刻，来到院子里某处角落，面无表情抬眸望天，“喂，盯梢的。” 房梁上传来一声响动，下一秒，一个年轻黑衣男子抱臂坐在矮墙上，俊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耐，挑眉睨着她，“喂什么喂，谁是盯梢的，小爷我没有名字吗？” 你像个偷窥狂一样整天待在房梁上，还老偷偷摸摸打小报告，我没说更过分的都不错了。 盈袖心中腹诽，沉默两秒，转而改口，“喂，影十一，皇后娘娘让你去跟踪那个杨殊。” 她提起杨殊的语气很是随意，没有半分尊敬，甚至隐隐带着几分嫌弃。 影十一眯了眯眼，神色危险，“死丫头，你真当我没听见呢，皇后娘娘明明是叫你去！” “你去不去？”盈袖有些不耐烦了。 “不去。”影十一的语气也很是坚定。 他堂堂金吾卫影十一，赫赫有名的大内高手，沦落到整天偷窥记录皇后娘娘的日常生活已经很憋屈了，可至少皇后娘娘地位摆在那儿，说出去也不算太跌份。 那个杨殊又算什么东西？ 盈袖木楞的脸上闪过一抹意味深长，语气幽幽。 “你不去……那我就告诉绿药，她养的那盆魏紫其实是你一屁股坐死的。” 绿药喜欢侍弄花花草草，尤其珍爱她那一屋子名贵花种。 影十一这个缺德货，有天晚上打盹儿的时候从房梁上掉下来，正好一屁股坐在那盆魏紫上面。 好家伙，人家是辣手摧花，他直接辣臀摧花！ 魏紫本就娇弱难养，绿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养活这么一盆，花开的正艳呢，就被影十一给坐死了。 事后影十一还将犯罪现场伪装成夜里被风吹的惨相，绿药直接站在院子里指着贼老天骂了好几天！ 影十一脸一绿，对显然绿药那泼辣的模样还心有余悸，他生活在男人堆里，接触过最多的也就是男人，哦当然，盈袖在他眼里不算女人。 他一直以为女子应当都是娇娇弱弱，如皇后娘娘那般的，没想到绿药简直刷新了他对女人的认知！ 一盆花而已，骂了整整三天不带重样的！ 真不知道她脑子里哪来那么多的词汇量？ 真要让绿药知道他才是摧花的罪魁祸首，影十一觉得，他和绿药可能只能活一个。 要么他把绿药捂死，要么他被绿药骂死。 可对方是皇后娘娘的人，前面那个想法显然不现实。 他脸色变了几变，盯着盈袖咬牙，“行，算你狠。” 说罢身影一跃，消失在深宫院墙。 盈袖抄着手挑了挑眉。 “早这么识相不就好了。” 不远处，突然冒出来一道声音，“盈袖，你在跟谁说话呢？” 盈袖回头，就见绿药站在长廊下，神色狐疑地盯着她。 她心中一动。 难怪影十一跑得那么快。 脸上浮现出茫然的神色，盈袖摇了摇头，慢吞吞道，“没有啊，我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呢。” 绿药盯着她毫无破绽的表情，皱了皱眉，难道，是她出现幻觉了？ 刚刚明明有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 明曦坐在窗边温书，明媚的春光透过稀疏花枝，摇曳地洒在少女身上，她整个人沐浴在晨光里，眉眼恬静温柔，从头发丝到全身，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 事实上，只有明曦自己知道，她盯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一个头两个大。 绿药坐在不远处的地方绣花，皱着眉若有所思，她抬眸瞧了眼屋里，盈袖不在，应该是去御膳房了，眼珠一动，绿药压低了嗓音：“娘娘，您不觉得，盈袖这个人，神神秘秘的吗？我总觉得，她来历不一般……” 明曦头也不抬，薄如蝉翼的眼睫轻轻颤动，语气稀松平常，“想什么呢，盈袖不是向来这样吗？她只是性格孤僻了一点儿而已，为人还是很不错的。” “娘娘！您就不担心，她进我们坤宁宫别有用心吗？”绿药皱了皱鼻子，其他的都不说，她观察过，盈袖身上有功夫，寻常宫女怎么可能还会功夫？ 况且，这人还总是神神秘秘，行踪不定的。 明曦撑着下巴回过头来，歪了歪头，沉思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笑弧，“其他人或许别有用心，可她一定不会。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她眨了眨眼睛。 “绿药，不可以孤立排挤别人哦。” “娘娘！”绿药瘪了瘪嘴，“我哪有排挤她……” 娘娘怎么这么相信那个盈袖，就因为一起相处了九年么？ 绿药心里有点酸。 呿，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也可以，她可以陪娘娘十年，二十年，五十年！ 她就不信比不过盈袖！ 明曦垂下眼帘，唇角微微翘起，眼底微深。 越离夙既然敢把人送到她这儿来，那肯定是信得过的。 本来一开始她也警惕，突然出现这么个人，别是越离夙派来监视她的吧？ 可相处下来，盈袖的确是个不错的帮手，沉稳话不多，武力还高强，也没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 至于其他的，只要不触及底线，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杨殊在京郊买了一处宅子，那对母子也就住在那座宅子里，不过杨殊很谨慎，每次去的时候都会绕很远的路，还会乔装打扮一番。” “并且据周围的邻居所说，他们一家人是从外地来的，男主人是个商人，经常外出，白日里极少看到。” 说到这儿，影十一顿了顿，神色嘲讽，“不过嘛，那个外室倒是个高调的，不仅出手阔绰，总是出入帝京有名的首饰铺子聚宝斋，活的像个真正的贵夫人，还十分爱炫耀，经常参加一些贵妇组织的茶会，以此结交一些权贵夫人。” “还有杨殊那老娘，也经常借着外出上香的名义，实则是去京郊看望孙子。” 当盈袖把这番话转述给明曦听后。 “呵，他们倒像是真正的一家人，合着本公主才是那个插足的第三者？” 荣昌冷笑一声，将手边的茶盏重重一摔。 第340章 女人不能休夫 明曦一脸心疼盯着一地的碎片，“你气就气，摔我的茶盏做什么？有本事去摔那对狗男女啊！” 荣昌：？？？ 合着她还不如一堆破碗重要？ 她心头一梗，咬牙瞪着明曦，“瞧瞧你那小家子气，大不了回头本公主赔你十个！” 明曦瞬间脸色一变，朝着绿药招了招手，神色平静，“去小库房里多拿几个出来，给公主摔着玩儿。” 一本万利的买卖，值！ 荣昌：……心口疼。 绿药抿着唇笑，打扫着碎片，盈袖则继续她的“汇报”。 明曦听着摸了摸下巴，“看不出来啊，这柳什么柔还挺有野心，这么早就准备着进军贵族圈了？” 荣昌脸色更难看了，她捏紧了椅臂，指节泛白，“本公主这还没死呢。” 明曦瞥了她一眼，眼神揶揄，“所以人家这不是来给你创造机会了么？” “傅明曦！”荣昌忍无可忍，扭头看她，“你到底站在哪一头的？” 这人不气她会死啊！ 她都这么惨了！！ 明曦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好吧，那么公主殿下，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 瞧这中气十足的吼声，想必是没什么大碍的。 荣昌中的是慢性毒药，而且杨殊谨慎，都是将药浸染在自己的衣服上，再通过接触潜移默化地传给荣昌，可自从荣昌发现了杨殊的真面目后，便再也没有与其同房，多看一眼都厌恶。 是以他能接触的机会极少，药性也就没那么深。 也幸亏发现的早，不然那才真是无力回天。 一开始诊断，太医都没发现什么问题，只因这毒实在是罕见，且极难被察觉，只会让你的身体悄无生息虚弱下去，找不出原因，然后直至死亡。 还是越离夙把宫里所有有资历的太医全都召集起来，这才发现了一些蹊跷。 明曦心里有些疑惑，这样罕见的毒，宫里的太医都没见过，身为从二品文官，一直待在帝京的杨殊又是怎么得来的？ 把这毒药卖给他的人，又是何居心？ 然而她能力有限，也查不出什么头绪，只私下提醒了越离夙，看对方的模样，应该也注意到了这点。 远离了源头，毒素也清除的差不多，荣昌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毕竟才小产过，不过她身体底子好，要换做一般人，经历这么一番折腾，恐怕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见明曦出言关心，荣昌脸色臭臭的，心下却微暖，“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好好补补身子，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 她堂堂大齐最尊贵的公主，成个亲差点儿把命给丢了，传出去怕不是笑掉人的大牙！ 这就是嫁错人的下场。 她思及此，不禁又是一顿咬牙切齿！ 狗男人必须死！ 明曦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她声音轻柔，温温软软，荣昌冷静下来，“当然是，让那对狗男女身败名裂！” 杨殊不是在意他的仕途吗？ 柳柔不是贪图荣华富贵吗？ 她要他们所求的一切都成空！ 要他们自以为爬到最高处，心中正洋洋得意，转眼却跌的粉身碎骨！ 就这么捏死他们多没意思，留着慢慢玩，眼看着他们绝望地挣扎，满怀不甘和悔恨而死，那才有趣。 荣昌甚至觉得自己的内心已经开始有些变态，一想到能欣赏二人狼狈痛苦的模样，她竟然还有些兴奋和迫不及待！ 身旁，明曦幽幽开口，“不错，蛇打七寸，有长进。不过……你打算为那狗男人守寡？” 荣昌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抿紧了唇，“自然是要和离的……” 哪怕顶着天下人的议论和唾弃，她也要离！ 不然死了都要和这人绑在一起，多膈应！ “这还和离个屁，直接休夫啊！”明曦啧了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荣昌震惊地看着她，气息不稳，“休，休夫？” 只听过休妻，哪来的休夫？ 她一脸你怕不是疯了的表情。 盈袖嘴角微微一抽，心底莫名发凉，神色复杂地瞧着自家娘娘。 绿药则表现的很淡定。 梁上打盹儿的影十一差点儿没一个脚滑摔下来。 明曦托着下巴，神色无辜，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骇人听闻，“凭什么女子犯了七出就要被休，被休弃之后还要遭受天下人的唾弃，而男子做错了事却不能被休呢？” 荣昌怔了怔，呐呐张嘴，“当然是因为……因为没有这样的先例。” 明曦清透明净的眸瞧着她，“没有先例，那你就来做这个先例。” 她脑子里突然浮现过某个伟人说过的话，顺嘴就说了出来，“这世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荣昌眼神震惊，更多的是惶恐和茫然。 “这怎么可以……” 上千年来，都没有听说过有女子主动休弃夫君的例子。 在大家的思想里，女子必须服从丈夫，要贤惠，要温顺，要持家。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必须从一而终。 男人可以休妻，女人却不能休夫。 休夫？ 多么荒诞不经的言论！ 居然有人有这么疯狂的想法！ 荣昌心里却有些动摇。 “为什么不可以？”明曦出乎意料的有耐心，她神色平静，像是陈述一个事实，“你觉得这件事错在你吗？” “当然不是！”荣昌想也不想地反驳。 “既然错不在你，身为受害者，你为什么不能主动休弃对方呢？” 荣昌喉头一哽，说的这么容易，休弃又不是吃饭喝水，动动嘴皮子就能行的！ 那可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即便她是公主，也不敢说，她不在乎天下人的看法，她不怕那些文人的口诛笔伐…… 谁有那个勇气呢？ 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嫁得良人，可却从没有人敢站出来反对这不合理的制度。 她们从小被教导的思想牢牢的禁锢住她们。 忍一忍，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于是长达几千年里，这种不合理的制度，却始终合理地存在。 荣昌眼眶微热，心底莫名泛酸，她喃喃着，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哪有那么容易……” 哪能那么容易。 明曦低低叹了口气，眸光黯淡下去。 第341章 赏花宴 徐国公夫人是徐国公的妻子，同时也是京中的贵妇之首，地位非凡，贵族圈里有什么大型的活动一向都是她来操持。 不过她一向不热衷这些，所以极少操办，然而近日，众贵夫人却收到了来自她的请帖，惊讶的同时，不免心里有些兴奋和期待。 在她们这个圈子里，能得到国公夫人的邀请，那可是一种荣誉和体面的象征。 大家收拾的体面精神地赴宴，心里忍不住猜测，莫不是这京中又要有什么大动静，否则，一向不喜欢热闹的国公夫人怎么会亲自操办赏花宴？ 姜夫人的丈夫是个四品中护军，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她的身份想要参加这等规格的宴会，其实是不太够格的，不过她这人向来八面玲珑，极擅长人际关系的交往，大家对她观感不差，所以也愿意捎上她。 坐在马车里，姜夫人第五次整理衣襟，瞧她如此慎重的模样，马车里另一个人不由好奇出声，“姜夫人，不就是个赏花会么，您看上去怎么如此激动？” 说话那人生的一张瓜子脸，柳叶眉，秋水瞳，长相柔弱，楚楚可怜，不是那柳柔又是谁？ 她本来也是没有得到邀请函的，不过因为搭上了姜夫人，所以才有了此次机会。 姜夫人笑眯眯道，“一看你就不知今天宴会的主人是谁，那可是徐国公夫人！徐国公是两朝老臣，极得皇上器重，他的夫人也有诰命在身，身份可不一般咧！” 柳柔心中微动，拢在衣袖里的手微微捏紧。 她自然也是听过徐国公夫人的名声，据说这帝京，谁成亲，要是能请得动这国公夫人做冰人，那可是天大的体面！ 在她眼里，姜夫人已经是她好不容易才攀上的关系，国公夫人，她更是想都没想过！ 姜夫人微眯着眼，“国公夫人亲自操办这赏花宴，必定没那么简单，这次宴会可要热闹了。” 好端端的，不可能突然办什么赏花宴。 联系到前段时间听到的消息，她心里多少有了数。 这次宴会，八成是为了那位主子办的！ 是了，也只有那位，才能请得动国公夫人出马！ 姜夫人心里很不平静，如果能在那位面前露脸…… 泛白的指节彰显了她内心的激动，然而姜夫人却没打算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说与柳柔听。 这个柳夫人，神神秘秘的，从来不说她夫君是谁，每次问起又说是个大官，姜夫人心里不屑。 真要是大官，还会在这儿巴巴的和她攀关系？ 别是个大户人家养在外面的小情儿吧？ 要不是看她出手阔绰，又会说话，她才不乐意带她玩呢！ 不过嘛，不想被抢风头是其次，也不能被拖累。 这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到时候可别在贵人面前说错了话连累她才是！ 思及此，姜夫人笑容微敛，脸上多了几分郑重，“柳夫人，里面贵人多着呢，到时候，你只要记得少说话谨慎行事，万一得罪了哪位贵人，本夫人也帮不了你。” 柳柔微笑着应承，“那是自然，我肯定不会给夫人您拖后腿的。” 姜夫人满意了，又继续收拾着妆容。 柳柔笑意吟吟，眸光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 而此时，国公府。 宴会的主人徐国公夫人，却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轻松。 “那个花瓶，换掉，摆在这里不妥！” “你们几个动作快点，别磨蹭，那幅画话了半天还没挂好？” 她指挥着小厮们摆东西，怎么看怎么不满意，皱着的眉就没松过。 “娘，不就是个赏花宴么，您做什么这么兴师动众？”身后，国公夫人的女儿徐芊芊打着哈欠，颇有些无语地瞧着她。 国公夫人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你个傻丫头懂什么！那可是皇后娘娘！” 徐芊芊撇了撇嘴，“对啊，是皇后娘娘，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妖精，至于怕成这样……哎呦！娘你打我干嘛！” 她捂着额头泪汪汪地看过去。 “看来我真是把你宠的无法无天了！这种浑话你也敢说！”国公夫人咬牙收回手，瞧了眼四周，拉着她的手走到一边，“你知道那位皇后娘娘什么来头么？” 徐芊芊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出生的晚，知事的时候明曦已经去了太庙，是以她对这位皇后娘娘了解并不深。 国公夫人掰着手指数给她听，“丞相府嫡千金，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大将军的妹妹，陛下的结发妻子，这里面哪一个你得罪得起？” 徐芊芊张了张嘴，呐呐地道，“哪，哪一个我都得罪不起啊……” 国公夫人面无表情看着她，“如果这些人都是同一个人呢？” 徐芊芊瞠目结舌半晌，发自内心地感叹，“这后台也太……强大了吧！” “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为娘愁成这幅模样了吧！”国公夫人没好气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徐芊芊抱着她的手臂重重点头，眼里浮现一抹疑惑，“可是……娘，皇后娘娘为什么要指名让您办这宴会啊？还是在咱们府上……” 国公夫人皱着眉，眉眼满是忧虑，“这也是娘想不通的地方。” 得到宫里传来的消息时，她心里也是震惊的。 更何况，这旨意是直接从乾清宫那位那儿下达的。 按理说，她在京中的地位，这事儿适合她来办，可比她更适合的也不是没有人在，她前头还有个明安郡主，和皇后娘娘还是表姐妹呢，那层关系岂不是更亲？ 不过嘛，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可就耐人寻味了。 国公夫人浸淫内宅多年，自然不可能不明白，恐怕和那些人想的不一样，这位皇后娘娘，才是陛下的心头好呢，那个据说正得盛宠的柔妃又算什么？ 给皇后娘娘接风洗尘，多大的荣誉！ 陛下把这事交给她办，是信任她，她可不能给搞砸了！ 国公夫人觉得肩头压力重大。 她没和这位皇后娘娘打过交道，更是摸不清对方的脾性。 据说脾气十分娇纵，可那是多久以前的传言了！ 也不知道过去那么多年，如今又成了什么样。 不管怎么样，把对方哄好才是要紧事！ 第342章 娘娘是陛下心头好 与此同时，一辆华盖香车慢悠悠驶出皇宫。 马车内，正是明曦，绿药和盈袖，还有一个眼生的小太监，几人坐在一起，气氛有些古怪。 小太监开口，说话的声音却是一个女人。 “傅明曦，我这样别人真的看不出来吗？” 假扮成小太监的荣昌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的太监服，眼神有些嫌弃。 要不是为了整那个女人，她一个公主，有必要穿成这副模样么？ 明曦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脸蛋，语气轻佻，“哎呀放心啦，你要相信盈袖的化妆技术，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谁都认不出来的！” 盈袖不止武功高强，还有一手堪称精妙绝伦出神入化的化妆术，不止可以将一个人化的他亲娘都不认识，还可以把一个人伪装成另一个人。 荣昌瘪了瘪嘴，勉强压下心头的不满，她抬眸，眼神藏着狐疑，“你确定，那女人真的会来？” “当然。”明曦惬意地靠着窗享受着明媚的阳光，脸庞笼罩在晨光里，白的发亮，她眼眸在光的映衬下晰出浅浅的琉璃色。 “多好的结交人脉，攀附权贵的机会，相信我，她不会放弃的。” 她嘴角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一派乖巧无害的模样。 荣昌默不作声抿了抿唇，眸光看向某个方向，眼神逐渐深沉下来。 马车到了国公府门前停下，门口的小厮殷勤地上前，瞥了眼驾车的人腰间挂着的腰牌，心里一跳，态度越发恭敬起来，他弯着腰，脸上露出一个讨喜的笑，“恭迎贵人大驾光临。” 恰逢微风袭来，马车上缀着的铃铛清脆作响。 一只素白柔软的手缓缓撩开垂帘，探出车厢。 —— “阿琴，咱俩这么多年情谊摆在这儿，你可别给我卖关子……”宣阳侯夫人一把拽住国公夫人的手，扫了眼热闹的四周，压低声音，“今儿赏花宴的正主，是不是中宫那位？” 国公夫人神色无奈，觑她一眼，“你既然知道，还多此一问？” 宣阳侯夫人眼神顿时意味深长起来，“那，这是谁的意思？” 国公夫人扶着额，深深叹了口气，“你看我这幅愁眉苦脸的模样就知道，是谁的意思了。” 若不是陛下的旨意，她犯得着这么紧张吗？ 宣阳侯夫人同情地看她一眼，“我原先还羡慕你，现在倒是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多大的人了，嘴上还没个把门！”国公夫人皱着眉没好气瞪她。 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万一让陛下听了去，还以为她多不待见那位娘娘…… 侯夫人眸光讪讪，打了个哈哈，眸光四处搜寻，“听说丞相夫人也来了，我去叙叙旧！” 国公夫人皱着眉，心说人家跟你都不熟，叙个哪门子的旧！ 那头侯夫人已经发现目标，目光触及到人群某个地方，眼睛一亮，她走过去脸上热情道。 “哎哟丞相夫人！好久不见啊，近来夫人的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怎么保养的呀分享分享呗？” 她嗓门大，这么一声已经把绝大多数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丞相夫人愣了愣，心下疑惑，她和这位宣阳侯夫人好像也不是很熟吧？ 宣阳侯和她家老爷政见不太合，倒是和大司马关系不错，因此二人不说是剑张弩拔，关系却也一直很淡，见面都是点头便算作问候。 她心里疑惑，面上却不显，只是态度也并不热络，“侯夫人，许久不见。” 侯夫人是个脸皮厚的，人家态度冷淡她倒也不尴尬，自顾自的狂吹彩虹屁，从妆容夸到服饰，热情的让丞相夫人无所适从，一度怀疑这人是不是吃错了药。 旁边的人瞧见这一幕，心里也甚是疑惑。 宣阳侯夫人今天居然对丞相夫人如此热情，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要说身份，这二人相差也不远，没必要刻意讨好谁。 莫非，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变故？ 侯夫人当然察觉到众人异样的目光，她在心里翻白眼，心说你们这群人懂个屁！ 从前她不讨好丞相夫人，那是没必要。 就算对方有个当女儿的皇后，当姐姐的太后又怎么样，谁敢保证那傅明曦就能坐稳那位置？ 皇后还可以换，没宠爱傍身，即便是皇后又如何？ 说千道万，都不如陛下的态度来的重要。 如今陛下摆明了要给皇后体面，这可就又不一样了！ 如今皇后将要及笄，陛下看样子也是看重这个妻子的，那怀个龙子还不是指日可待？ 说来也奇怪，宫里头没有一位娘娘有子嗣，若是皇后娘娘生下长子，那妥妥的就是太子啊！ 她一想起家里那位和丞相对着干的老古板就忍不住揪心，这要是将来太子继位，那太子肯定是偏帮自家外公啊，他们侯府能讨得了好吗？ 所以讨好相府一家，刻不容缓！ 在座的不少人是人精，瞧见这一幕心里也有了思量，纷纷上前凑趣，一时之间，丞相夫人周围倒成了最热闹的。 国公夫人见状一撇嘴，倒是一群见风使舵的，她望着丞相夫人，叹了口气。 可惜她身为主人，必须要主持大局，要不然她也凑上去和丞相夫人说几句话！ 从前还是走动太少。 说到底，谁也没想到，这傅家竟然真能在京中屹立不倒多年。 多说树大招风，可傅家到了这一脉，子孙一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竟有扶摇直上的趋势！ 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 “那位夫人是谁？如此喧宾夺主，就不怕惹国公夫人不高兴么？”柳柔微微皱着眉，盯着不远处的喧闹场景。 姜夫人见挤不进去，只能悻悻站在外边，闻言瞥了眼柳柔，心中鄙夷不已，果然是商妇眼皮子浅，这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她面上不露声色，温柔笑着解释，“那是当朝丞相夫人，皇后娘娘的母亲。” 柳柔眼神惊愕，声音不由拔高了一点，“什么，皇后娘娘？！” 周围人目光扫来，姜夫人涨红了脸，重重一拉她的手，压低了声音训斥，“做什么这么一惊一乍的？没规矩！” 她心中厌烦至极，果然，就不该带她来的！ 没见过世面的下等人，这点规矩都不懂！ 察觉到她语气中的责怪，柳柔也不禁脸一红，心中一阵羞愤。 第343章 哄贵人开心 周围的人的目光令她如芒在背，心里刺痛，脸上也跟着火辣辣的。 尖锐的指甲嵌入掌心，柳柔忍不住想，如果……如果她不是一个外室，她有着荣昌那样尊贵的身份，这些人还敢不敢这么轻视她？ 说到底，身份永远是她心底最深的痛，如果不是因为她身份低微，杨郎的妻子就该是她，她的儿子也会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长大！ 不过，她转而一想，即便是贵为公主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要被她踩在脚底下，狠狠的羞辱？ 想起荣昌得知真相后不敢置信，狼狈的姿态，她的心里就是一阵痛快。 柳柔环视着周围的人神色各异的模样，咬紧了唇，默默把这份屈辱记在心里。 没关系的。 迟早有一天，她也会成为这些人争相讨好的对象，她会成为她们高攀不起的存在。 二十年河西，二十年河东，且等着瞧！ 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她敛眸，低眉顺眼地道歉，“对不起姜夫人，我，我刚才太激动了。” 她姿态摆的够低，脸上也是真心实意的歉意和谦卑，姜夫人心中的气消了些，语气却依旧不是很好，她皱着眉看似教导实则敲打，“真是的，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些人随便拿出一个身份，莫说是你，就连我也是得罪不起的！” 自己作死也就罢了，倒是别连累她呀。 柳柔面带歉意，“您说的是，我一定注意。”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大家的注意力被宴会转移。 国公夫人清了清嗓子，宾客们下意识停止了交谈，齐齐看向她的方向，态度颇为尊敬。 对方满意地点点头，威严的面容露出几分笑意，“多谢诸位给本夫人几分薄面，来赴此次赏花宴。” “国公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左右也是闲着，倒是感谢夫人肯借贵府让我们这些人聚一聚呢。” “可不是么，记得上次赏花宴还是在……” 大家脸上笑眯眯的，又是一通吹捧奉承。 国公夫人笑容淡淡，等议论渐止，这才继续开口，“其实此次举办赏花宴的目的，除了让大家伙聚一聚之外呢，还有一个原因，是一位贵人喜欢，贵人得知府上从洛城运来了几盆牡丹便想着来瞧一瞧。” 她瞧见众人各异的神色，语气平稳地继续，眼里多了几分笑意，“不过贵人喜欢热闹，于是本夫人就想着办一次赏花宴，也邀请诸位一起来瞧瞧，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 这话说的好听，其实说白了意思就是，她们都是陪衬，今日的主角是那位贵人，大家要做的事儿，就是务必要哄贵人开心。 这话要是换做其他人说，在场的各位贵夫人早就甩脸色走人了。 她们什么身份，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沦落到给别人做陪衬！ 这不是故意洗刷人吗？ 不过，这话换做国公夫人来说，那可就不一样了。 连她都要费尽心思讨好的人，那得是什么样的身份？ 总之，绝对不是她们能得罪得起的。 于是大家不仅不生气，还十分体贴殷勤地出声附和。 “这话说的有理，一个人赏花有什么乐趣？” “就是，多几个人解解闷儿，贵人玩的也尽兴！” “贵人若是喜欢热闹，搞一个吟诗会也是好的！” …… 平日里都是端着架子，不苟言笑的贵夫人，这会儿倒像是放下身段，争相拍起马屁来，那一个个那殷勤的态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况且，那什么贵人还没露面呢！ 柳柔心中诧异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那传说中的贵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能让这些一向眼高于顶的贵妇如此讨好？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伴随着小厮恭敬的“您这边请”，有脚步声轻盈而来。 那人扶着垂花门，垂眸浅笑着分花拂柳走来。 一袭红裙衬得她肌肤雪白，人比花娇，就连头顶盛放的紫藤花，都显得黯然失色起来。 那位模样娇俏的女客身后还跟着两三个太监宫女模样打扮的人，众人心中一凛。 这位贵人，竟是宫里的人！ 瞧上去，还这么年轻！ 大家都没有见过长大后的明曦，也不知道当今皇后娘娘长成什么样。 心思活络的人脸色微变，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有些震惊。 丞相夫人眼里一喜，随即恍然，难怪老三从收到请帖的时候就怂恿着她来赴宴，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臭小子，不早说！ 丞相夫人有些懊恼地想。 早知道娇娇要来，她就……收拾打扮的漂亮些了！ 与众人的惊愕紧张不同，丞相夫人眼神欣慰慈爱地注视着身姿窈窕，面貌姣好的少女，心中一阵自豪！ 瞧瞧，这么精致的闺女，她生的！ 明曦也第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自家娘亲，她俏皮地眨眨眼，随即一本正经地移开视线，看向笑着迎上来的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平日里不怎么爱笑，笑起来时却显得十分面善，让人不禁心生亲切。 她走过来，正要屈膝行礼，明曦抬手扶住她，弯了弯唇角低声道，“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国公夫人立即会意，对方暂时不想暴露身份，也就没有执意行完这一礼，打量着明曦平易近人的模样，心中唏嘘，语气温和带笑，“等候您多时了，里面请。” 二人的动作并不显眼，加之离得远，众人也听不清二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国公夫人今日甚是和蔼可亲，而且和对方关系很好的样子。 在场的一些小辈到底没有大人们那么能沉得住气，看向明曦的眼神不禁多了些别的意味。 国公夫人是京中出了名的严苛重礼数，莫说她们这些小辈，就算是她们的娘亲，也很少有和国公夫人攀得上关系的。 对方看上去年纪和她们差不多，凭什么就能得国公夫人的青眼呢？ 关系好的小姐妹们小声地议论开来，猜测着这位贵人的身份。 在场的一位蓝衣少女，盯着明曦的脸，微微皱起了眉。 身边的人叫她。 “芷瑶，你怎么看？” 第344章 帝京三美沈世子 没错，蓝衣少女正是大司马家的千金，洛芷瑶。 她闻言眼波微动，盯着明曦的方向，狐疑地眯了眯眸。 “我总觉得，这人看上去，有点眼熟。” 她声音低不可闻。 “好像在哪儿见过呢。” 能让她觉得眼熟的人，那必定是身份和他旗鼓相当的。 可组织过那么多次聚会，她却并没有见过此人，说明对方不是她们这个圈子的。 这又是为何？ 她按捺下心中的困惑，神色淡淡。 算了，和她又没什么关系，以她的身份，也犯不着去讨好别人。 旁边的人艳羡道，“芷瑶，听说你家正在和淮阴侯家商量定亲的事，你真的要嫁给沈世子了？！” 洛芷瑶正垂眸打量着自己染着蔻丹的指甲，闻言嘴角翘起一抹弧度，瞧了那人一眼，“你消息倒是灵通。” 废话，你家那副恨不得昭告全天下的架势，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脸上长着雀斑的少女眸光闪过一丝嫉妒，语气却十分羡慕，“沈世子无论是家世相貌还是才学，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和芷瑶你简直是天作之合！这桩婚事一定会成为帝京今年最风光的婚事！” 洛芷瑶瞧见她眼里的嫉恨，心下鄙夷，都是塑料姐妹，对方心里的小九九她还能不知道？ 不过嘛，她就喜欢别人这副羡慕嫉妒又干不过她的模样，她们心里再嫉恨又如何，最终嫁给沈予白，身为世子妃的人，是，也只能是她洛芷瑶！ 她们即便恨的咬牙，也只能违心地送上自己的祝福！ 说起这沈予白，也是世家公子中排名前三的人物。 帝京有个排行榜，上面都是闺阁少女最想嫁的人。 夺得魁首的人说来也挺意外，居然是国师姬云止。 你要问为什么，看脸呗！ 这个榜的排名，颜值占了极大的比重。 姬云止虽然神秘，且性情冷淡，常年顶着那张别人欠了他几十万银子没还的奔丧脸，可架不住他生的好，长相的优势足以弥补所有缺点。 再者他身份也高贵，还难得的十分洁身自好，没有任何绯闻，这也让不少少女心动。 长得好看还洁身自好，谁不爱啊！ 排行榜第二，是傅家二公子傅云祁。 傅云祁可是远近闻名的病弱美男，待人处事温和有礼，且年轻有为，尽管身体有些毛病，可这反而吸引了一批“妈粉”，后援会的人数也是很庞大的！ 第三，原本是傅三公子傅景礼，不过傅景礼凭借着人嫌狗厌实力掉出了前三，因为每个和他商议亲事的人最后都对他粉转黑，此人品行太恶劣！ 所以有了新的第三名，也就是淮阴侯世子，沈予白。 沈予白此人，相貌是时下最受欢迎的类型，剑眉星目，气韵天成，风流却不下流，他可以上一刻和有识之士高谈阔论，也可以下一秒为花楼戏子亲手作画。 此人有种亦正亦邪的气质，游离在世俗之外，像个风流浪荡子，然而和傅景礼不同，他风评极好，且没有听说他和谁有感情纠葛。 对他爱而不得的倒是大有人在。 如果说，姬云止是岭上雪，傅云祁是云间月，那么这位沈世子，便是心上朱砂。 能和沈予白定亲，对洛芷瑶来说，的确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她垂了眼，心中得意，面上却不显，“八字没一撇的事，说出去别让人笑话。” 另一个少女闻言撇了撇嘴，“谁敢笑话？整个帝京，除了芷瑶你，还有谁配得上沈世子？” 这话洛芷瑶爱听，她嘴角微微翘起。 论家世，她的确是当之无愧的首选，帝京适龄女子中能比得上她的，也就一个楚意，不过那个丫头似乎跟傅景礼还牵扯不清，想来是无心这个位置的。 世子妃，她当定了！ —— 少女容颜明媚随意坐在那儿，比起众人的正襟危坐，她姿态甚至有些懒散，却也让人挑不出错，身上透着一种贵气逼人的气度，是寻常人轻易模仿不来的。 太庙九年，明曦也不是什么都没学，皇家礼仪就是她最头疼的一项，不过骂归骂，学还是要学，她不仅学，还学到了其中精髓。 一向眼光挑剔苛刻的夫人们此时却没人敢说这位礼数不好，反而一个劲儿地夸赞，就盼的贵人能多看自己几眼。 明曦的目光四下逡巡一遭，落到某个角落，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她回头瞥了眼身后的荣昌，对方显然也看到了目标，一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要不是碍于此时身份限制，恐怕早就冲上去撕了那贱人！ 明曦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小栗子，快别愣着了，把本……把我为国公夫人准备的礼物呈上来。” 荣昌敛了敛神，瞅她一眼，不情不愿，“是。” 国公夫人闻言眼神有些诧异，她没想到明曦居然还刻意为她准备了礼物，此时看明曦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暖意。 不管怎样，有这份心总是好的。 东西呈上来，盒子打开，国公夫人双眼微睁，闪过一丝惊愕，下意识看向明曦。 对方神色温和，清澈的眼神透着浅浅的光，能照见人影，“贵府百年勋贵世家，想必什么都不缺，思来想去，这送礼，能送到主人家心坎儿里，便是好的，小小诚意，还请笑纳。” 对方眼眶一红，张了张嘴，声音竟带出一丝哽咽，良久，她颤着声郑重道，“多谢贵人，大恩大德，国公府没齿难忘！” 明曦心里唏嘘。 这也是她无意从越离夙那儿听来的。 国公近两年身体每况愈下，近段时间竟是病得连床都下不了了，外面的人不知，只以为是偶感风寒，修养在家。 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缺了一味关键的药材。 血参，血参有续命之奇效。 然而这东西实在珍贵稀缺，国公府私下花重金求都找不到一支，可谓是愁烂了额。 不巧，明曦这里便有一支。 她想着自己反正也用不上这东西，本来是打算给二哥留着，可对方身体也逐渐好起来，想来是用不上。 倒不如赠给国公府，救人一命。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大善人，这赠，可不是白给。 一条人命，可是天大的人情。 有时候，人情这东西，可比金银珠宝难还多了。 国公府影响力非凡，算得上是一个很好的助力，这么一想，明曦甚至怀疑越离夙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一支血参换国公府的人情，稳赚不赔啊！ 黑还是他最黑！ 第345章 冤家路窄 众人好奇着究竟是什么样的礼能让国公夫人露出如此不平静的神色，一边对明曦的身份不由更加好奇。 然而只是失态片刻，国公夫人又恢复了以往的从容淡定，她让人仔细将东西收好，然后回过身继续主持大局。 又说了一堆客套话，赏花宴终于开始，她拍手示意。 紧接着便有一群美貌婢子捧着花盆鱼贯而入。 可见国公夫人为了此次的赏花宴，也是十分用心在准备的。 那些花品种各异，且都品相极好，有些甚至不是生长在帝京，特意从外地运来的，众花排列在一起，百花齐放，那叫一个争妍斗艳！ 明曦本意不是来赏花，此时也不免被吸引了视线，托着下巴兴致盎然地观赏着。 其余人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那些聪明的对这位贵人的身份多少有了猜测，心里不由活络开。 这位贵人才回京不久，京中的人还摸不清她的脾性，这可是难得的刷存在感的机会，若是在她面前留下了好印象，那以后的路可就好走多了！ 于是带了女儿来的贵夫人们有了计较，有人出声提议，“光赏花似乎有些单调乏味，不过来点什么活动？” “比如，吟诗作赋什么的？” 这可是展示才华的好机会，若是自家闺女在贵人面前得了脸，且不说别的，回头婚事这条路也顺畅的多啊！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这主意好！ 大家机会均等，谁能出风头，就各凭本事了！ 国公夫人下意识询问的眼神看向明曦，只见对方眼里划过兴味，似是还挺期待，“听上去不错。” 明曦心想，还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果然，这里面都是人精啊！ 国公夫人瞬间有了主意，眉头微松，目光扫了眼众人跃跃欲试的脸，微笑开口，“既然如此，那就吟诗吧，不过每轮得有个主题，贵人您觉得呢？” 她看向明曦，对方托着下巴想了想，眼角余光落在不远处的牡丹上，心念一动，“那这第一轮的主题，就牡丹吧。” “不过有个要求，诗中不得提及‘牡丹’二字。” 稍微加大了一些难度，众人点头表示清楚。 “我们这些长辈就不参与了，让她们小辈们玩吧。”有夫人笑着提议。 柳柔眸光微黯，有些不乐意。 她身份尴尬，年纪不大，却也是属于长辈那一边的，毕竟梳的是妇人头。 这些个名门夫人，生怕别人抢了自己女儿的风头似的！ 多好的一展才华的机会，偏偏…… 她心里不甘。 然而那位贵人却懒懒出声，“自愿参加吧，不过，赢的人，我会送她一份大礼。” 这话一出，无疑是巨大的诱惑，便是年纪稍长的夫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且不说，从这位贵人手里得到的东西，肯定不是凡品，最重要的是，奖励倒是其次，能在她面前露脸才是关键！ 柳柔心头一喜，虽然她猜不到这位少女的身份，可她擅长察言观色，从这些人的态度来看，这少女身份绝对非富即贵！ 若是能搭上这条人脉…… 杨郎绝对会对她另眼相看的！ 她捏紧了微微沁汗的手，眼里划过一抹势在必得！ “芷瑶，你打算参加吗？” 洛芷瑶眼帘微垂，眼下眸中若有所思。 坦白来说，她对讨好这个所谓的贵人，心里是十分嗤之以鼻的，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不过是仗着来自宫里，便成为众人争相讨好的对象了？ 身为大司马的女儿，她的身份也是十分显赫的，宫里那些低位嫔妃她压根儿都没放在眼里过。 至多得宠的那几个不敢得罪，却也没动过讨好的心思。 她犯不着放下身段讨好她们，这是家世带给她的底气。 不过嘛，见大家都如此看重这次机会，她心里又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如果能赢了这群人，狠狠打她们的脸，那么她在圈子里的地位无疑更加牢固。 对能给她的名声添砖加瓦的事，她一向很乐衷。 于是沉思半秒，洛芷瑶笑眯眯开口，“当然。” 正好楚意今天没来，这风头她出定了！ 谁想跟她一起做帝京双姝，她要一枝独秀！ “那么，从谁开始呢？” 开头往往最容易得到关注，也容易留下深刻的印象，大家都想争取这个机会，可都不好意思。 “我来吧！”忠勇侯府家的小姐自告奋勇举起手。 她看上去是个性情耿直爽快的姑娘，顶着众人看过来的视线，也只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憨厚的脸上闪过茫然，后知后觉地追问，“可以吗？” 众人心中狂翻白眼，你踏马都站起来了还问可不可以？ 失策了，一时犹豫居然让这个憨憨抢了先！ 不过，依照她的水平，估计也出不了什么风头。 明曦对这个姑娘观感不错，她一眨不眨，笑盈盈瞧着她，“当然可以了。” 小姑娘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又做错了呢。 这位姑娘可能不太擅长这方面，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勉强憋出一句耳熟能详的诗。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她说完，如释重负一般松口气，下意识看了眼明曦的方向，只见那个瞧上去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小贵人十分温柔地朝她眨眨眼，是以肯定的眼神。 忠勇侯府家的姑娘想：看来我做的还是很不错的！贵人都朝我笑了！ 对于这姑娘率先抢占先机，其他人心里磨牙，却也恨不起来，毕竟这姑娘的智商实在对她们构不成威胁。 吸取了这一教训，后面的人也不再迟疑谦让，想到了就直接站起来。 美人美景，明曦觉得这趟也是挺直，直到她瞥见某个蓝衣少女，盯着对方那张脸，她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怎么感觉，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绿药见状，俯身在她耳边不忿道，“娘娘，这是洛芷瑶，大司马家的千金，您忘了吗，当初她和您结过梁子来着！” 绿药这话一出，回忆蜂拥而至。 明曦眼神古怪起来，这就是当初傅景礼一脚踹下池塘的那丫头？ 难怪呢，她说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看不顺眼。 她缓缓眯了眸。 第346章 女人的嫉妒心 洛芷瑶刚念完一句诗，自觉表现不错，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正好对上明曦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二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她微微皱了皱眉，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越发强烈了。 然而对方的视线并没在她身上停留多久，一触即收。 洛芷瑶只好压下心底的疑惑，打算下来后找国公夫人打听一下，这人究竟是谁。 对方这点面子还是会给她的。 顺序轮到柳柔，她抿了抿唇，在胡夫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下站起来，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诗。 “画栏绣幄围红玉，云锦霞裳涓翠茵。” 众人纷纷瞧过来，瞥见一向陌生的脸，心下还有些纳闷儿。 这难道是哪家不常出门的小姐，不对，对方梳的妇人髻，莫非是新妇？ 不然怎么从前没见过？ 顶着众人探寻的视线，柳柔掐了掐掌心，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她面上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心里做了无数次建设，然而对上明曦似笑非笑看过来的目光时，心跳还是忍不住快了一拍。 对方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从容自信与贵气，是她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 柳柔心里不由生出几丝自卑。 然而下一秒，在大家惊诧的目光中，明曦却朝着她友善的露出一个笑，目光看上去十分欣赏满意，“这位夫人吟的诗倒是颇有意趣……”她说着，笑吟吟上下扫了她一眼，“我瞧夫人面善，心生亲切，不如坐过来些，也方便咱们好好聊聊。” 几乎是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就齐刷刷看向柳柔，不同于之前的好奇，这回锐利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这人究竟什么来头，竟然这么轻易地就博得了贵人的喜欢？ 明明表现的一般，长相也一般。 凭什么大家都一样的待遇，而她就要特殊些？ 众人不忿有之，轻蔑有之，警惕有之，不过表面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 柳柔心头巨跳，猝不及防被这么大的惊喜砸中，她整个人陷入短暂的茫然之中，紧接着，一股狂喜席卷而来。 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国公夫人也有些惊讶，无他，和其他人相比，那位被贵人看重的女子，实在是太普通了，她对此人都没什么印象，想来也不是帝京那几家的人。 世上没有什么单纯的巧合，所有巧合里必然都掺杂着人为，她认真地打量了一眼柳柔，不知想到什么，眸光微深，嘴角缓缓勾起，“既是如此，那这位夫人，便上前来吧。” “知夏，搬把椅子过来。” 她招呼着侍女动作，心下却若有所思，瞧了眼明曦。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坐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于一个身份不高的人而言，未必是好事，这位会真的不知道吗？ 国公夫人眼眸深深，能坐稳那位置，离宫近十年却依旧能握住那位陛下的心，哪能是什么单纯的性子？ 她心中了然，却并不打算插手。 想来这位娘娘也不会无的放矢。 在场最懵的恐怕就属胡夫人，柳柔是她带来的，还是因为搭上她才能参加这赏花会，可是一转眼，人家便抛弃了她，攀上了更高的存在，连她都要羡慕巴结了！ 看着柳柔翩翩远去的身影，胡夫人心中一阵酸，果然是个不安分的！ 这么快就巴结上贵人了！ 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轮到她呢！ “那是谁？”洛芷瑶面色不快，眼看着风头被抢，要换做别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她能高兴的起来才怪！ 本来以为楚意不在，她能占尽风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若是传出去，她面子还要不要？ “没见过，不过八成是小门小户出身，肯定比不上芷瑶你！”小姐妹盯着柳柔那张脸，语气鄙夷，也知道顺着洛芷瑶的毛捋，毕竟这位姑奶奶心眼子可小着呢！ 洛芷瑶听罢，这才好受点，她眼光挑剔地打量着柳柔那身衣裳，认出是去年聚宝斋时兴的款式，想必也是对方最拿得出手的一件吧？ 这人举手投足也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想来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来的。 她心下越发轻蔑，可却不打算就此揭过，她丢了的面子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眼珠一转，洛芷瑶低头盯着指甲，懒洋洋地叹，“最近是怎么了，这种既没相貌也没才气的寒门女也能爬到我们贵女头上来了？” 小姐妹最了解她的脾性，能混到一起当然也是臭味相投，心神一动，当即出馊主意，压低了声音道，“要不，咱们给她一个教训，也好让她知道，麻雀即便飞上枝头也还是麻雀，做不成凤凰！” 洛芷瑶眉梢轻挑，语气迟疑，“这，不太好吧？” 雀斑女恨铁不成钢瞪她一眼，“哎呀芷瑶，这有什么不好的啊，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要我说，你啊，就是太善良了！” 另一个姑娘在心里默默翻白眼，这波马屁过分了啊，洛芷瑶要是善良，这帝京怕是没什么恶人了！ 洛芷瑶挣扎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好吧……不过，你们也别太过分啊。” “我们能怎么过分啊，不过是给她一点教训，让她人情自己的身份，不敢再这么猖狂罢了！”雀斑女盯着柳柔白嫩的脸蛋，心中不忿，长了一张狐狸精脸，一看便是个不安分的！ 洛芷瑶眼神无奈，心里却忍不住发笑，她这几个跟班的手段她也是知道的，她们出手，那女人便不可能轻易收场。 有这么一群人在身边倒是方便多了，有些事甚至不用她出手，别人就已经替她解决了。 洛芷瑶盯着柳柔的方向，眸光幽幽。 她洛芷瑶要的东西，还没有人能从她手中抢走，哪怕是她不稀罕的，别人也不能觊觎！ 雀斑女招手唤来旁边的一个侍女，朝着对方吩咐了句什么。 这不起眼的动作被明曦身后的盈袖尽收眼底，她眸光微动，很快又恢复了呆滞的面无表情。 盈袖心想。 果然，女人的嫉妒心，才是世间最毒的利器，杀人于无形呐。 第347章 茶水泼身 明曦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柳柔说话，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笑，看上去似乎还挺愉悦，这让旁边默默观察着这方动向的人心里很不爽。 她们也可以让贵人高兴啊！ 为什么偏偏是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呢！ 丞相夫人瞧着自家女儿的神情，心里倒很是淡定。 她自己的女儿她还能不知道，这丫头指不定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不过，自家闺女怎么看都顺眼，便是一肚子坏水儿，在她眼里也是极可爱的！ 左右天塌下来，还有她顶着，还有整个相府做后盾。 她之前不明白，可她也不傻，从国公夫人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几分端倪，这事儿八成是陛下的主意，娇娇毕竟才回宫，可使唤不动这位夫人。 陛下这样做的目的嘛，倒也不难猜。 一来，给明曦做脸，毕竟国公夫人在帝京女眷中的地位众所周知，有她出马，也不失明曦身为皇后的尊贵和体面。 这二来，估计也有让她认认人的意思，在座不乏一些朝廷命妇，哪些人可以结交，哪些人不能，身为皇后，这些她都要慢慢接触。 陛下此番作为也是变相地说明他对皇后的重视，丞相夫人心中不免宽慰。 之前她还担忧宫中那个柔妃，听说对方很是得宠，自家女儿千般好万般好，可就差在离宫几年，怕是与陛下生分了。 万一娇娇和柔妃不对付，陛下偏帮柔妃怎么办？ 她家女儿向来是不能吃亏的性子，这真要闹起来，那又该如何？ 如今越离夙这番动作，倒是叫她放下心来。 陛下心中拎的清就好。 宠妃宠妃，再受宠，那也只能是妃。 她盯着明曦，眼波温柔。 明曦身后，荣昌盯着近在咫尺的柳柔，把这女人活剐了的心都有了！ 此时的柳柔，一副温柔体贴，知书达礼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和那日在公主府一脸狰狞与她对峙的疯女人截然不同两副面孔！ 身为公主，向来只有荣昌欺负别人的份儿，何时轮到别人爬到她头上撒野！ 一想到她没来得及出世的孩子，还有自己也险些折在这女人手里，荣昌就是一阵怒不可遏。 她瞥了眼明曦，这丫头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还真和这女人一见如故了？！ 就在这时，一个丫头端着茶水准备上前添茶，却不知为何手一抖，茶壶打翻，冰凉的茶水泼了柳柔一身，连带着离得近的明曦身上也不可避免地沾到一点。 “啊！” 柳柔下意识惊呼一声站起身，裙摆湿漉漉的，还沾着茶叶，春日大家皆穿的单薄，她也不例外，被水打湿的裙摆黏在身上难受极了，风一吹更是透着骨子冷意。 众人惊讶地看着这一幕，随即关切道。 “贵人没事吧？可有被烫着？” “赶紧去换一身衣裳吧，府上应该有备用！” 大家下意识把目光看向被殃及的明曦。 “奴婢该死，还请贵人恕罪！” 那丫鬟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居然阴差阳错，把水也倒在了明曦身上，顿时脸色一阵惨白。 “怎么回事？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目睹这一幕的国公夫人冲上前，脸色难看极了。 国公府上的丫鬟都是经过极严苛的培训，自然不可能在客人面前出这样的岔子！ 见识过不少后宅阴私的她心里一沉，已经猜到了什么，脸色愈发冰冷。 然而这些暂时都不重要，她眼神紧张地盯着明曦，小心翼翼开口，“贵人您……您看，要不先去雅间换一身衣裳？” 明曦离得远，那水也不是朝她泼来的，只是不知为何中途出了些偏差，把她的裙摆也溅湿了一角，也不算严重，可穿着这样的衣裙，到底有些失礼。 绿药脸色不太好看，俯身为她擦拭着身上的水渍，明曦抬手拦了拦，不紧不慢站起身，脸上依旧笑眯眯的，“没关系。” 她意味深长看了眼那战战兢兢的侍女，唇角挑起，“不用大惊小怪，我去换一身便是。”她转身盯着被冷落在一旁的柳柔，主动伸出手，语气关切，“夫人可要与我一道？你好像，也需要换一身。” 她委婉地提醒。 这时大家才想到还有柳柔这么个人似的，后知后觉地提醒。 “呀，柳夫人身上也湿透了，赶紧去换一身吧！” “真是的，那丫鬟也是……”正准备指责侍女的粗心大意的人猛地想到这是国公夫人府上的人，默默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怎么能当着国公夫人的面指责她家的丫鬟呢！ 柳柔垂着眸，唇瓣微微颤抖着，明明几乎被浇了个透的人是她，可大家却把注意力放到了这位贵人身上，可她明明只湿了裙摆一角！ 就因为她的身份不够显赫尊贵，所以她的想法就不重要，活该被人无视吗？ 她真是恨透了这群人谄媚的嘴脸，恨透了这样等级分明的社会！ 可她也深深向往着，如果能爬高一点，再高一点…… “柳夫人？”轻柔温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柳柔陡然回神，她抿紧了唇，抬起眸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她知道自己什么姿态最能让人心生怜惜。 果然，对方的眼神闪过一抹同情和怜惜。 贵人弯了弯唇，眼神安抚。 “一起吧？” 柳柔怯怯点头，“多谢贵人。” 众人又是一阵不忿。 早知道被泼一身水就能得到贵人的亲近，那她们也愿意啊！ 人群里，洛芷瑶眼眸漆黑，嘴角勾起嘲弄。 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 —— 在侍女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一个院子。 可能有了先前那一遭，这个侍女的态度十分恭敬，“前面就到了，您里面请，小心脚下台阶。” 明曦点点头，迈进垂花门，绿药等人紧跟其后。 身后，柳柔正欲跟上，却被身边侍女告知，“欸夫人，您在隔壁的院子。” 柳柔眸光微暗，默默捏紧了拳，平静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好。” 她转头，对上明曦的目光，对方了然点点头，指了指院子。 “那我们回头见。” 柳柔感激地笑了笑，转身跟着侍女朝另一边走去。 待二人身影消失不见，明曦缓缓收回视线，进了院子。 侍女走后，盈袖终于忍不住出声，“主子，您刚才分明能躲开那茶水，却为何没有躲呢？” 荣昌和绿药眼神惊讶看向明曦。 第348章 猥琐的登徒子 明曦闻言，缓缓侧眸看她一眼，盈袖倒是敏锐。 不错，那茶水她的确是能躲开的。 不过嘛…… 明曦唇角微勾，眼里划过一丝意味深长，“戏都开场了，总得有人配合才能唱下去。” 这一出实在是她意料之外的，本来以为还要再刺激刺激，没想到这就有人沉不住气了。 明曦也不禁有些期待起来，背后那人究竟想做什么。 装了那么久的小太监，荣昌这会儿也憋不住了，她扯了扯头顶的帽子，迫不及待地问明曦，“这也是你安排好的？” 明曦眼神古怪，“这可不在我的计划之中。” 荣昌眼神困惑，还欲说些什么。 这时，门外走进一个侍女，侍女贴心地道，“贵人换衣梳洗需要时间，请几位姐姐随我去隔壁吃点茶歇一会儿吧。” 这话没有什么问题，也是主人家待客周到的体现。 几人对视一眼，眼神询问，明曦眉梢微微一挑，“去吧，反正离得也不远。” 荣昌不放心地确认:“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她不傻，联系到刚才明曦的话，这会儿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她们给支开? 明曦却只是毫不在乎地笑了笑，“去吧。” 荣昌心知她自有打算，可却仍是有些担忧，不过见绿药和盈袖都没说什么，只得咬了咬牙，低声嘱咐了两句，让她一有情况便大声喊叫。 不过这是国公府，国公夫人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另外，她也想去瞧瞧隔壁那女人。 于是几人便跟着那侍女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明曦一个人，她左右瞧了瞧，这间房是刻意为客人准备的，布置的十分雅致，能看出国公夫人的品味挺不错。 她耸了耸肩，目光落到一处山水屏风，屏风后的支架上搭着几件衣裳，应该是为客人准备的。 明曦扫了眼周围，朝着屏风后走过去。 室内她大致检查了一番，并无异常，想来问题并不出在这儿，她若有所思着，低头开始解衣服。 衣裙大致挺合身，是端庄却不失明艳的紫色，明曦正在低头系衣带，忽闻身后气流轻微的波动，她一边思忖着门应当是锁好了的，一边探手摸上腰间的鞭子。 斜刺里一只手探过来，明曦往旁边一侧身，与此同时，手里的鞭子甩了出去。 但听闻一声轻笑落下，有清脆如玉石相击的男声似嗔非嗔地骂，意味难明，“看不出来，娇娇弱弱的女子，竟然使这种武器，当真是，最毒妇人心。” “砰”—— 鞭子抽了个空，抽在屏风上，在实木的框架上留下几道刮痕，木屑飞扬。 明曦眉目含煞地抬眸，对上一张陌生的俊脸，来人一身青衣洒拓不羁，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暧昧含情，眉眼间自有一股风流韵味，气韵天成。 他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亦正亦邪，明明眸光缱绻，却又透着若即若离，十分矛盾。 明曦怔了片刻，随即拧眉，眸光透着冷意，嘴角勾起嘲讽，“说我毒，对付阁下这种梁上君子，难道还要好声好气坐下来讲道理不成？” 说着，她手腕一提，鞭子在她手上灵活如游蛇，再次朝着那人甩过去。 “非礼勿视，在下可没有这种癖好。”他轻嗤一声，身形鬼魅，轻巧地避开。 狭小的空间内，明曦施展不开，处处受限，对方并不主动攻击，如同猫逗老鼠似的，存心戏弄她。 她心头一凛，脑子里迅速思忖着对策，盈袖耳力极好，她大声呼喊，对方应该能在几息之间赶到，她眸光微闪，正要呼救，对方却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闪身上前，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明曦一惊，瞳孔放大，下一秒，她感觉脖颈处一痛。 这个登徒子！ 明曦张嘴欲骂，却吃惊地发现，自己说不了话了！ 几乎是下意识反应过来，她被点了哑穴！ 明曦杏眼瞪得滚圆，愤怒地看向那登徒子。 她眸子明亮，眼神清澈，藏不住情绪，愤怒表达的很直白，脸都气红了。 鼓着腮帮子的样子，像个张牙舞爪的小幼崽，没有丝毫杀伤力。 沈予白见状，忍不住低笑，他竟然会觉得，眼前这个少女还有些不知世事的天真。 可经历过刚才那一幕，他可不觉得这少女像表面表现的这般无害，他眸子一暗，话音戏谑，“怎么，你也知道害怕了？让人暗算那姑娘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会遭报应呢？” 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温柔多情，却泛着冷意。 明曦心头一阵气闷，她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个人物？ 而且，对方说的暗算……又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和柳柔有什么关系？ 她拧着眉，身子忽地一僵，微凉的指尖落在她脸颊上，带着薄茧的指腹一点点下滑，挑起她的下巴，男人蓦地低头，眸子微眯，“肆意玷污人家姑娘的名节，以此获得成就感？” “小毒妇，你说，我该怎么让你长点记性呢？” 你才是小毒妇！你全家都是！ 明曦瞪着眼，呼吸滞了半拍，对方低低哼笑一声，眼神隐晦不明地扫过她半开的衣襟，因刚才事发突然，有一颗扣子来不及扣上，经过一番打斗，此时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白皙漂亮的锁骨。 他目光扫过，不自在地挪开眼，唇角微翘，“不如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话音还未完全消弭，面上一阵疾风袭来，他眼角重重挨了一拳，少女娇俏含怒的声音伴随着落下—— “我去你妈的！” …… “你……”沈予白后退几步，眼神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他明明点了她的穴…… 身为根正苗红的三好学生，明曦极少骂脏话，能被逼到这个份上，还真是头一回！ 她指节攥的咯吱作响，咬牙切齿瞪着面前这下流猥琐的登徒子，冷笑一声，“哪来的登徒子这么大的脸，馋姑奶奶身子还找这么多借口，也算你不长眼，撞到我手里，下辈子记得擦亮眼睛！” 她说着，随手抄起一张凳子准备砸过去，外面却传来一阵喧闹声。 第349章 弄巧成拙 嘈杂的声音传来，声势浩大，想必来了不少人。 明曦眼神一凛，扭头便骂，“你个无耻小人，竟还敢叫人过来围观！” 沈予白眸光讥诮，淡定嘲讽，“你个毒妇，难道不是你自己安排的人吗？” 明曦想也不想，“我疯了不成让人过来抓自己的奸？” 气氛陡然凝固，二人意识到什么，对视一眼，一阵沉默。 脚步声越来越近，明曦抬脚一踹，“你倒是找地方躲起来啊！” 沈予白侧身一避，懒懒出声，“凭什么要躲，我身正不怕影斜，至于你个小毒妇，干我何事。” 明曦忍着气，阴恻恻地开口：“……你确定你不躲？我可是有夫之妇。” 虽然她清清白白，可孤男寡女处在一起，传出去到底不好听，更何况她身份敏感，难免落人口舌。 她也看出面前这人并非什么登徒子，长这幅模样，哪还用得着干这种勾当。 沈予白微微一挑眉，“那不是正好，我就喜欢有夫之妇。” 这小丫头急的跳脚的模样，倒还挺有意思。 明曦面无表情，“我夫君是当朝天子。” 沈予白轻嗤一声，“那我岂不是非礼了当朝皇后？” 她默不作声盯着他，打量她片刻后，沈予白面不改色地改口，“我突然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躲一躲的。” …… 明曦冷笑。 —— “柳夫人莫怕，那歹人在哪儿？” 门被人从外踹开，为首嚷嚷着的是一张雀斑脸的少女，她身后，是明曦眼熟的洛芷瑶，还有一群浩浩荡荡的人。 “怎么是贵人您？！” 瞥见淡定坐着喝茶的明曦，众人的脸色惊愕，其中，雀斑女和洛芷瑶等人的脸色最为古怪。 明曦放下茶杯，撑着下巴偏头看过来，瞧见这一幕，眼里露出玩味的笑，“诸位这是玩哪一出，好热闹啊！” 众人脸色微变，脸上一阵尴尬，不由把控诉的眼神看向最前方的雀斑女，甩锅的意味十分明显。 就是她搞的鬼！ 雀斑女硬着头皮解释，“是这样的，方才我的侍女听到这边有动静，说是听到柳夫人的尖叫，期间还听到男子的声音，于是……我们便赶过来看看，却没想到……” 本该是柳柔待的房间，居然变成了这位贵人？！ 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明曦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大概理清楚来龙去脉了，原来是这几个搞的鬼！ 她心中冷笑，面上无辜地眨了眨眼，“可我一直都在这里，柳夫人在隔壁呢，这位小姐，是不是搞错了？” “我……”雀斑女脸色一红，嗫嚅着不知如何作答。 “胡闹！”国公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出声呵斥。 她眼神不善地盯着雀斑女，心中已是怒极，这些人在她府里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是当她死的吗？ 寻常也就罢了，这还闹到了这位主面前！ 简直不知死活！ “国公夫人，消消气嘛。”明曦温温柔柔地笑，国公夫人怒火稍敛，就听她幽幽地道，“来都来了，一起去隔壁看看柳夫人呗，正巧我也好奇，对方怎么这么久还没动静。” 明曦心底微冷，若不是那不要脸的登徒子横插一脚，柳柔现在恐怕都被人按在地上锤了！ 她算是知道对方为什么一口一个她狠毒，毁坏人家姑娘名节，合着他以为这出戏是她设计的！ 明曦已经开口，国公夫人自然不会说什么，于是众人又浩浩荡荡朝隔壁走去。 房梁上，沈予白摸了摸刺痛的眼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好像，不小心冤枉了人，顺便，还好心办了坏事。 啧。 不过这小毒妇下手倒还真狠。 他瞥了眼空荡荡的屋子，眸光若有所思。 傅家那个小皇后，傅景礼的亲妹妹，叫什么来着，傅明曦？ 有点意思啊。 —— 一群人来到隔壁，屋门紧闭。 明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刚才隔壁那么大的动静，柳柔居然没听见？ 她还真是小瞧了这女人！ “柳夫人？” 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屋门被打开，露出柳柔茫然的小脸，她望着院子里的一众人，视线在明曦身上停留一瞬，随即挪开，有些惊讶地瞪大眼，“这是怎么了？” 有人站出来，主动询问，“你没事吧？当才有人路过，听见你的尖叫，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柳柔闻言，脸上露出歉意，不好意思地撩了撩碎发出声解释，“啊，是这样的，刚才我失手打翻了茶盏，动静有点大，真是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 她说着，让开身子。 众人目光不动声色地往房间里看。 虽然知道柳柔可能是被人设计了，可大家关注的重点是，成功没？ 正对着门，地上有一滩水迹，旁边堆着一叠碎瓷片。 屋子不大，一览无余，压根儿藏不了人。 众人不由失望地收回目光。 “原来……是一场误会啊。”大家神色讪讪，瞥了眼雀斑女，心底嘲讽。 雀斑女脸上惊疑不定，怎么会这样！ 她看着柳柔，又看了眼面色平静的明曦，咬了咬唇。 难不成她派的人失手了？ 不应该啊！ 洛芷瑶瞥了她一眼，捏紧了拳，眼底划过一抹厌烦。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还好她留了一手！ 她眸光定在柳柔身上，她换了身衣裙，比起原先的衣服，这套绛紫色的裙子漂亮多了，繁复的裙摆上缀着华丽的花纹，花团锦簇地绽放，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柳柔的气质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 穿上这么漂亮的衣服又怎么样，还不是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洛芷瑶眼里闪过嘲讽，她惊讶地开口，“柳夫人，你怎么选了这么一套裙子呀？” 她眼神欲言又止，像是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 柳柔垂眸看了眼自己，眸光微闪，神色茫然，“这条裙子，有什么不妥吗？” 众人仔细打量着柳柔这身衣裳，没察觉到什么异常，疑惑地看向洛芷瑶。 洛芷瑶摇摇头，“岂止是不妥，简直是大不敬！” 对上众人疑惑的目光，她语气微妙，“这裙摆上绣的，好像是牡丹啊！” 第350章 大型吃瓜现场 众所周知，牡丹身为花中之王，只有中宫皇后方能佩戴，柳柔居然敢穿绣有牡丹的衣服，这意味着什么？ 一时之间，大家神色各异，定睛一看，果不其然。 那裙摆在阳光照耀下泛着银白色的暗纹，层层叠叠的花瓣涌动，如同微风吹皱湖面，泛起的阵阵涟漪。 柳柔眼神诧异，低头提着裙摆仔细打量。 雀斑女眼底划过喜意，迫不及待抢声道，“柳夫人莫不是以为吟了一首牡丹诗，便真的能和当今皇后娘娘比肩了？这胆子也太大了吧！皇后娘娘虽然常年在太庙，可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爬到头上撒野的呀！” 她眼神轻蔑鄙夷，流露在出几分幸灾乐祸。 其他人看在眼里，不由暗暗皱眉。 这太史丞的女儿实在是蠢，如此迫不及待，栽赃陷害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又蠢又恶毒，家里有儿子的夫人暗自警惕，这种女人可不是儿媳的人选，若娶回了家还不闹的家宅不宁？ 不过她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这柳氏怕是难以脱身了。 大家又有些期待，柳氏会如何应对，那位贵人是否会袒护她？ 国公夫人神色冷冽，眼神微冷地斜了眼雀斑女，愚蠢至极！ 这样的人，往后还是列入往来黑名单吧，多来几次，他们国公府可折腾不起！ 她侧眸去看明曦的表情，对方指尖点着下巴，神色难以捉摸。 国公夫人心下复杂，这位皇后娘娘小小年纪便能做到不喜于色，不怒于形，怕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丞相夫人微微皱眉，心里不怎么高兴，看个戏而已，怎么还牵扯到自家闺女头上了？ 护犊子的本能让她嘴角温和的笑意微敛，扫了眼众人的表情。 她心底暗暗把这几个人记下，打算回去告状给孩儿他爹听。 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算什么，出了事自然是要找大人算账！ 丞相夫人心头一冷，她倒要瞧瞧，这群魑魅魍魉打算作什么妖！ 顶着众人或是嘲讽或是鄙夷的目光，柳柔掐了掐掌心，那张纸条已经被攥的发皱，心底几乎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她眼底漆黑如墨，幽幽的瘆人。 果然如那人所说…… 刚才身上被泼了茶水之后，混乱之中，她手里被人塞了一张纸条。 柳柔抽空打开，那纸条上写着，有人想要设计她，让她在宴会上出丑。 能有害荣昌的手段，柳柔也不是什么单纯的小白花，她想到刚才屡次被针对，还有那一壶故意朝她泼来的茶…… 再加上众人忙着关心明曦，故意忽略她，柳柔心中不由暗恨，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心中有了决断。 正巧明曦主动朝她伸出手帮她解围，她眸光微闪。 她不能出丑，她人微言轻，还不是只有被这群所谓的名门贵女肆意欺辱的份，可这位贵人不一样。 大家都抢着讨好她，她要真出了丑，也没人敢揪着她不放。 更重要的是，她心里那股强烈的不甘。 就因为她身份低微，就活该被人戏耍捉弄？ 那眼前这人呢，如果被设计的人换做是她…… 于是路上，柳柔买通了带路的侍女，让对方把明曦带到原本为她准备的房间，而自己则去了应该属于明曦的房间。 那些人想要整她，必定会在屋子里动手脚，如果真如她想的那样，那些人想要败坏她的名节，她眸光微暗，看着明曦迈进院子的身影。 身后的侍女意味深长地提醒，“欸夫人，您在隔壁的院子。” 柳柔攥紧了手指，撞上明曦询问的眼神，她脸上露出平静的笑，实则心尖都在激动的颤抖。 “好。” 明曦了然，毫不怀疑地指了指面前的院子，“那我们回头见？” 她脸上露出感激的笑，目送对方进门，转身，唇角缓缓勾起。 —— 从回忆里抽身。 柳柔垂着眸，眼神发狠，既然都逼她，那也别怪她心狠！ 柳柔抬眸盯着咄咄逼人的雀斑女，眼神怯怯，“可，可这裙摆上绣的，分明不是牡丹呀。” 此话一出，众人一愣。 雀斑女皱了皱眉，语气嘲讽，“你是把我们当瞎子吗？还是吓昏了头，开始睁眼说瞎话了？” 柳柔深深看她一眼，嘴角翘起一抹弧度，她弯腰提起裙摆一角，“牡丹花瓣形状比较圆润，没有很强的褶皱感。” 明曦眸光微动，心中已经猜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但是这裙子上绣着的花瓣，却是一瓣贴着一瓣，很紧密，花瓣上面有不少的褶皱，呈现出就像菊花一样的鸡爪形状，也不是特别平滑。”柳柔微微一笑，在众人吃惊的眼神中缓缓继续，“所以，这条裙子上绣的，分明是芍药啊。” 她目光和雀斑女震惊的眼神对上，转而落到洛芷瑶身上，眨了眨眼，话音体贴，“牡丹和芍药长得像，这位小姐认错，也是情有可原。” 洛芷瑶心里一沉，抿紧了唇脸色阴郁，她隐晦地扫了眼侍女，瞥见对方慌乱发白的脸色，哪能还不明白，袖中的手一点点攥紧。 真是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 没想到这女人，瞧着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个心机深沉的，也算她看走了眼！ “的确，细看还是能看出区别的，那花样，分明是芍药。” 有懂花的夫人打量片刻，出声肯定。 众人脸色古怪起来。 这…… 这是设计不成，反被人识破？ 然而大家没想到，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更戏剧化。 只见柳柔眸光微转，落到某一个人身上，微微一亮，“呀，要说牡丹，贵人袖口绣的，莫不是四大名品中的姚黄牡丹？” 此话一出，犹如平地惊雷！ 众人视线“唰”的一下，朝明曦看过去。 少女俏生生立在那儿，紫衣华贵，袖口用银线绣着大片大片的牡丹，她见众人看过来，微微一挑眉，不紧不慢捋了捋袖摆，那绣技精湛的牡丹轻轻晃动，流光溢彩，逼真的好似活了过来！ “原来这就是姚黄呀，难怪这么漂亮。”明曦轻轻地叹，看眼神，似乎还挺喜欢。 大家的脸色有些精彩。 柳柔一咬唇，面露迟疑，眸光微闪，“许是……许是我认错了。” 这话她不说还好，说了，倒是有欲盖弥彰的意思，像是碍于明曦神秘莫测的身份，不敢得罪似的。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闹了半天，居然还把这位贵人拖下了水！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吃瓜的兴奋。 第351章 她是傅明曦 国公夫人眉头微蹙，并不是因为担忧明曦，而是因为瞥见了丞相夫人微冷的脸色，对方向来好说话，不会轻易为难人，更不会动不动甩脸色，也算是圈子里难得的好相处的人了。 如今她却冷着一张脸，只因女儿被人算计，早就听说相府宠女儿，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国公夫人倒也能理解她，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生得还这么好看讨人喜欢，可不得如珠似宝地宠着？ 丞相夫人抿着唇没出声，目光瞧着明曦，她相信自家闺女不会让自己吃亏。 不过这些个妖魔鬼怪，也忒讨人嫌！ 洛芷瑶脸色变了几变，皱着眉，眸光若有所思，她不动声色打量着明曦，抄手打算看戏。 心底微讽，这个柳夫人，还真是有几分能耐呢！ 不但自己摘了个干净，还顺手摆了这人一道！ 也不知道是勇气可嘉呢，还是不知死活呢。 她嘴角微微上翘，眸光意味不明。 也不知道这位贵人哪来的底气，祸到临头还如此镇定？ 她再尊贵，难不成还能贵过中宫那位？ 纵然洛芷瑶不愿意承认，可事实摆在眼前，除了太后，论起身份，这天底下哪个女人能越过傅明曦去？ 即便她九年未回京，可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傅家还屹立不倒，便是后宫最受宠的那位柔妃，也得恭恭敬敬尊她一声“皇后娘娘”！ 谁让这是个等级制度森严，尊卑有别的社会？ 至于面前这位……嗤，她可从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 明曦大大方方让人瞧，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 大家瞧得分明，那袖口绣的的确是牡丹，还是花王姚黄，牡丹中的名品，的的确确只有中宫那位才能用的。 国公府自然不可能准备这样有违规制的衣裳，这衣裳是洛芷瑶让人备下的，本来是为柳柔准备的大礼，谁知辗转却让明曦给穿上了。 一片沉寂中，明曦定定看了眼柳柔，缓缓笑开，眼神愉悦，“紧张什么，无非是姚黄牡丹罢了，穿就穿了。” 众人瞠目结舌。 这位……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什么叫穿了就穿了？ 往严重了说，这可是对皇后的大不敬，是可以治罪的！ 大家不禁去看丞相夫人的脸色，毕竟这位可是皇后娘娘的生母！ 可出乎意料的，对方神色异常平静，看向明曦的目光甚至带着一丝柔和。 而一些聪明的人，目光渐渐变了。 明曦说完那话，微微抬起下巴，白皙的脸蛋在阳光下明媚的耀眼，眉眼无意挑出几分娇纵任性，她唇角上扬，语调漫不经心，却嚣张至极，语不惊人死不休。 “只要本宫乐意，管它是穿在身上，还是踩在脚下，都没人敢说半句不是。” 她低低哼笑一声，“国公夫人，你觉得，本宫说的对吗？” 众人：！！！ 本宫？！ 即便是从宫里出来的，敢自称“本宫”的也没几个，至少要到嫔位才可以。 宫里位份高的无非那么几个，容贵妃，德妃，还有这两年风头正盛的柔妃。 可即便是她们也不敢这么嚣张的说出这等“豪言壮语”，不但敢把绣有牡丹的衣裳穿在身上，还敢踩在脚下！ 这不是公然打皇后娘娘脸吗？ 能这样肆意妄为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众人震惊地瞪大眼看向明曦，早就被明曦那番话震的愣在原地的柳柔，心中也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而接下来，国公夫人的话也印证了她们的猜测。 明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国公夫人自然也十分上道，她配合地上前，恭恭敬敬俯身，脸上含着笑意，“皇后娘娘说的是，这想不想穿，想怎么穿，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皇后娘娘？！！！ 众人神色或是惊愕，或是难以置信，或是复杂难明。 洛芷瑶惊得手一抖，一双眸死死盯着明曦，瞳孔紧缩，这人竟然是傅明曦？！ 怎么可能……！ 可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人眼熟，为什么一向严肃难以亲近的国公夫人会甘愿伏低做小！ 短短的时间内，她的脸色青了又白，变幻莫测。 她之所以没有认出来，是因为傅明曦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印象里她不过是个又矮又圆的胖团子，看上去没有丝毫威胁，没想到如今居然出落的如此…… 洛芷瑶盯着她的脸蛋，眸光发沉。 然而比她还吃惊的是柳柔，自从听到国公夫人口中那声“皇后娘娘”，她整个人就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迷茫之中！ 她竟然是皇后？！ 怎么会！ 她怎么可能是皇后？！ 她脸上血色尽失，神色僵住。 对柳柔来说，费尽心思挤进这个圈子已经是她目前所能到达的极限，她根本没想到，当自己还沉浸在漂亮的反击中洋洋得意时，下一秒有人就告诉她，她设计的人是当今皇后！ 柳柔死死咬着唇，神情恍惚地跟随着众人跪下，在一叠声的“臣妇（臣女）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的唱喏中，她极力稳住心神。 她怕什么，刚才她也没表露出对皇后娘娘的针对，再说，这件事本来就不是她设计的，就算要秋后算账，该担心的人也不是她才对！ 她眸光盯着雀斑女和洛芷瑶的背影，心中一定。 没错，就是这样。 而且，皇后娘娘看上去对她印象不错，思及此，她顿觉底气十足。 幸好，幸好刚才她没有急着翻脸，不然…… 一群人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心里忐忑不已。 吃瓜就算了，吃瓜吃到皇后娘娘头上，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人家想怎么穿就怎么穿，还轮得到她们来指指点点？ 众人抱有一丝侥幸心理，这位皇后娘娘刚回宫，根基还不稳，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得罪人吧？ 明曦步履慢悠悠穿过人群，啪嗒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人的心上，无端令人生出一丝压迫感，她在丞相夫人面前停下，弯腰将她扶起，语气带着旁若无人的嗔意，“娘亲快请起，和女儿何至于如此见外？” 丞相夫人顺着她的力道起身，拍着她的手，乐呵呵地道，“君臣有别，给娘娘行礼，应该的。” 女儿孝敬是一回事，她可不想女儿落人口舌。 二人旁若无人的行为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洛芷瑶嘲讽地开口，“好心”提醒，“皇后娘娘，我们可还跪着呢！” 第352章 给本宫掌嘴 她这话一出，其他人心中的不满也瞬间被调动。 大家心里门儿清，皇后娘娘是有意冷着她们，因为之前的冒犯。 按理说这本没什么，可人都有种从众心理，你不敢说，我不敢说，于是大家就只有默默承受着，可一旦有人打破这个局面，其余的人也会壮着胆子反抗。 皇后娘娘是没人敢得罪，可她们的身份也是非富即贵啊！ 要不怎么说法不责众，她或许敢罚一两个，可一次性得罪那么多人，即便她是皇后，心里肯定也是有所忌惮的吧？ 众人想到这里，瞬间理直气壮起来。 还有一点大家心照不宣，她们也想试探一下这位皇后娘娘的底线，对方刚回京，究竟是个什么脾性，好不好相处，谁也不清楚。 若是她能退让一次，自然也有二次三次…… 大家的心思活络起来。 洛芷瑶就没想那么多，她敢开口，纯粹是仗着自己的身份，还有从前对傅明曦的了解。 对方就是个没脾气的软包子，当初在国子监的时候，和那群熊孩子打成一片，被秦夫子欺负，被严夫子罚跑，一点皇后的架子都没有。 在她的印象里，明曦本质上还是那个任人欺负，性子又软的怂包。 明曦眼神扫过来，毫不意外对上洛芷瑶挑衅的目光，她有些好笑地弯唇，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微微沁着凉，“这位是？” 洛芷瑶脸色一变，有些怀疑明曦是故意的，她会没认出她？ “皇后娘娘贵人多忘事，家父大司马，臣女洛芷瑶。”她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 大家从中嗅出火药味儿，纷纷竖起了耳朵，暗中猜测着这位年轻的皇后娘娘会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 丞相夫人瞧着这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洛家小姐，眼底划过一抹冷意。 大司马在朝堂上处处与老爷作对也就算了，这个洛芷瑶算什么东西，竟也敢欺负她家娇娇！ 她心中气极，一只手轻轻抚上来，带着安抚的意味，抬眸，只见自家女儿神色冷静，似乎完全没受到影响，丞相夫人放下心来，心中既欣慰又心疼。 她的娇娇呀，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明曦半眯着眸打量着洛芷瑶，倏地，眸光落到她旁边的雀斑女身上。 “刚才这位粉衣姑娘有句话说的很对。” 乍一被点名，雀斑女惊了一下，心中忍不住慌乱起来，肩膀微微颤抖着。 她可没有洛芷瑶的家世，也没有她的底气，对方是皇后，想弄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雀斑女紧张地咬紧了下唇，死死埋着头心里无比后悔，早知道她就不乱开口了。 她心里忐忑不安，就听见那位皇后娘娘清脆悦耳的声音不疾不徐落下，如枝头抖落的第一捧雪，透着浸骨的凛意。 “本宫虽然常年待在太庙，却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爬到头上撒野的。”她语速放的慢，字字清晰，那平静的语气却莫名令人心头一凉。 身后是一颗桃树，桃花正灼灼盛放，娇艳却不及她眉眼，明曦低头轻笑，眼底微嘲，神色似有些怜悯，“洛小姐，莫说是你，便是你父亲在这里，本宫要让他跪着，他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你！”洛芷瑶抬眼怒瞪着她，眼神愤怒。 傅明曦竟敢侮辱她父亲！ 明曦眼神倏地冷下去，“你什么你，大司马平日里便是如此教导府上千金的？” 她语气平静，冷漠中带着一丝轻蔑，“目无尊卑，盈袖，给本宫掌嘴！” “奴婢遵命！”瞧了许久热闹的盈袖闻言身子一直，穿过众人，气势汹汹来到洛芷瑶跟前，撸了撸袖子。 她长得高大，也不爱笑，面无表情的时候有些凶，洛芷瑶惊得跌坐在地上，又是屈辱又是惊恐，口不择言，“傅明曦你敢！我父亲可是武官之首大司马，你凭什么打我！” “洛小姐还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明曦上前一步掐住她的下巴，冷笑一声凑近她，漆黑的眼瞳一片幽冷，“你父亲官职再大也是臣，只要本宫一天还是皇后，他就一天得守这君臣之礼！” 她蓦地一松手，慢条斯理地将捏过她下巴的手在衣袖上擦了擦，“本宫替他管教一下女儿，他合该感恩戴德才是。” 洛芷瑶面色惨白跌坐在地，依旧沉浸在震惊中没回过神，傅明曦她竟然真的敢！ 紫衣少女立在人群里，周围伏了一地的人，她神色散漫，语气却不容置疑，“盈袖，给本宫打！” 话音铿锵，凭白生出几分戾气。 其余众人被这转折惊的噤若寒蝉，大口气都不敢喘，纷纷埋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本来以为这个皇后年纪小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脾气居然这么爆，那可是洛芷瑶啊！ 大司马的掌上明珠，说打就打！ 大家这才意识到，这位皇后狠起来有多难缠！ 她说的动手，那便真的不掺杂丝毫心慈手软！ 盈袖依旧是顶着那张呆愣麻木的脸，看洛芷瑶的眼神平静的像是看一块猪肉，洛芷瑶挣扎起来，被她轻巧地摁住，再也动弹不得，只能恨恨地跟个泼妇一样骂起来。 身旁的雀斑女连大气都不敢喘，忙挪动着身子往旁边避了避，生怕被殃及池鱼。 “啪”—— “啊！” 清脆的一声，力道极重，伴随着尖锐的惨叫。 几乎是立时的，洛芷瑶半边脸红肿起来。 那声音听的令人头皮发麻，众人心头不忍，然而巴掌声并未停止。 盈袖面不改色地继续，皇后娘娘没叫停，她可不敢停。 “啪” 又是一声落下！ 这下两边对称，鲜红的巴掌印浮现在少女娇嫩的容颜上，洛芷瑶已经没力气骂了，她眼泪混着鼻涕留下来，姿态好不狼狈。 “这……” 有人忍不住抬眸瞥了眼明曦，这一瞧又是忍不住一惊。 在少女的惨叫声中，那位娘娘正在低头欣赏着袖口的牡丹，神情看上去懒洋洋的，明明是一副极美的画面，却让人脊背一冷！ 柳柔几乎忍不住要瘫软在地，浑身都被冷汗沁湿！ 之前她还抱有侥幸，可现在她只觉得惊恐万分，她以为这是一个性子单纯的少女，可以任她欺瞒戏耍，却没想到，此人压根儿就是个笑面阎罗！ 洛芷瑶那样的贵女，她不但说打就打，还嚣张至极！ 柳柔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 只见那少女看过来，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杏眼弯弯，“柳夫人，你脸色好像很难看呀？” 柳柔身形一个踉跄，软倒在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急促地唱喏。 “皇上驾到——！” 第353章 继续跪着吧 “皇上驾到——” 小厮尖锐高昂的声音让本来就静的庭院一下子陷入了更诡异的死寂。 国公夫人眉心微跳，心中紧了紧。 陛下要来？这之前也没说啊！ 明曦眸光微动，视线从柳柔身上挪开，不紧不慢直起身子，看向门口，逃过一劫的柳柔身子一下瘫软，用手撑着地，才没让自己太狼狈。 她听着自己胸腔传来急促的跳动，心里紧绷的那根弦骤然一松，有种脱力的感觉。 众人闻言下意识反应是震惊，皇上怎么会突然过来，可掉头看明曦的神情，她扬了扬眉，显然也是意料之外的模样。 众人不由一阵解气，皇上来的正好啊！ 也好让他看看，这傅皇后究竟也多嚣张跋扈，竟然让人当众掌掴贵女！ 有人不禁阴暗地想，男人都喜欢温柔体贴的妻子，傅明曦如此行事张狂，最好早早地被皇上厌恶废后才是！ 丞相夫人也想到这一层，眼里忍不住露出些许担忧。 明曦敛眸，从容地捋平袖口的褶皱，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慵懒出声，“盈袖，可以停了。” 尽职尽责的盈袖闻言，立即止了动作，嫌弃地一撒手，松开洛芷瑶的肩膀。 失去钳制的洛芷瑶身子一歪，狼狈地趴倒在地上，脸颊高高肿起，涕泗横流，看上去滑稽又可怜。 她家世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向来在京城贵女中无往不利，是众人争抢着巴结的对象，何时丢过这么大的颜面！ 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掌掴，一想到今后怕是要就此沦为贵女中的笑柄，强烈的羞辱席卷心头，洛芷瑶毕竟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竟是忍不住伏地嘤嘤哭了起来。 她垂眸十指嵌入掌心，心中恨极，无不恶毒地想，皇上看到她如此凄惨的模样，再对比傅明曦的气焰嚣张，能让他更加厌弃这个皇后也是好的！ 傅明曦，此等羞辱，来日若有机会，她必将百倍奉还！ 沉稳的脚步声渐近，院门闪过一抹玄色衣袍，年轻的天子甫一进门，整个院子瞬间都亮堂了几分，众人呼吸一窒。 他容貌皎皎如玉，如清风皓月一般，风月无边，行云流水的动作间，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从容优雅，贵气逼人。 只是那似笑非笑的眸却挑着几分凛冽锋芒，眼底噙着生人勿近的压迫气息，独属于上位者的威压扑面而来，让人多瞧一眼都心惊胆颤。 因为出门在外，穿的是常服，看起来少了一些高不可攀的距离感，可与生俱来的帝王威压还是让人忍不住腿软匍匐在地。 年轻的小姑娘们脸红了红，紧接着便被自家娘亲拉着伏在地上行礼。 明曦不用行跪拜礼，只拂了拂身，脸上笑吟吟的，“陛下怎么来了？” 她心里纳闷儿，越离夙的脸色怎么黑成这样，活像是捉到老婆红杏出墙似的！ 念头刚出她便觉得不妥，他的老婆不就是她么…… 咳咳。 越离夙扫了一眼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神色意味深长，他目光笔直地看向明曦，眸光涌动的莫测的光，看起来不太像是高兴的样子，搞得明曦心里毛毛的。 明曦思维扩散，往逐渐离谱的方向发展。 难不成洛芷瑶是他相好的，他得到消息特意赶来为对方撑场子了？ 这也……不太可能啊！ 他什么时候瞎的？ 持久的沉默，大家嗅出了空中涌动着火药味，心里忍不住幸灾乐祸。 陛下看上去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样子啊？ 这傅明曦可算是撞枪口上了，让她刚才那么嚣张，让她得意，现在倒霉了吧？ 洛芷瑶忍不住心中一阵畅快。 越离夙也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明曦，步步逼近，然后停在她面前。 明曦被他看的头皮发麻，清了清嗓子，语气试探，“陛下？” 他眉梢微动，定定瞧着她，然后不冷不热地勾了勾唇，语气莫名，“朕来瞧瞧，究竟是什么有意思的人和事，能让皇后如此乐不思蜀。” 他眸光四下扫了眼，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嘲讽更浓，几乎突破天际，“呵，不过如此。” 好一个阴阳怪气！ 明曦：？？？ 就他妈离谱！ 众人：……我们没意思就您有意思行了吧，追个媳妇追到宫外，连脸都不要了！ 明曦琢磨了一下他这话的含义，一脸问号，这人怕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他大老远跑来就是专程为了怼她？ 她眼神透露着匪夷所思，越离夙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敛了神色没有再看她，扫了眼还跪着的众人，语气淡淡，“起来吧。” “谢陛下。”众人如蒙大赦，揉了揉膝盖起身。 越离夙眸光一顿，落到某处，微微一拧眉，“这是怎么了？” 他目光所及之处，正是伏在地上的洛芷瑶，她低声啜泣着，模样好不可怜。 国公夫人上前一步，脸上露出讪讪的神色，瞧了眼淡定的明曦，正要开口解释，却被人抢先一步。 “回陛下，芷瑶是被皇后娘娘罚了，没有皇后娘娘的吩咐，她可不敢起来！” 这话满满的怨气扑面而来，众人心底吃了一惊，谁那么大的胆子，在见识过皇后娘娘的手腕后还敢和她正面刚？ 循声看过去，不由了然。 出声打抱不平的人正是洛芷瑶的小跟班，一向和洛芷瑶关系不错。 这位姑娘想的也简单，身为一国之君，皇上肯定不会包庇皇后，再加上芷瑶那么可怜，对比之下皇后那么恶毒，只要是男人，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偏向弱者，这叫怜香惜玉。 皇后娘娘固然位高权重，可也越不过皇上去，她就不信，有皇上在这儿，她还敢这么嚣张！ 小跟班眼神挑衅地看了眼明曦，企图从她眼里看出慌乱之色，却和明曦同情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 等等！同情？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对方会露出这样的眼神了。 只见她们尊贵的陛下点了点头，并不是很关心的样子，眸光波澜不惊，“倒是个守规矩的，既然是皇后让跪的，那就别起来了，继续跪着吧。” 洛芷瑶：？？？ 第354章 陛下好可怕 然而这还没完。 说着，他似是想到什么，睨了眼呆在原地的小跟班，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薄唇微启，“你既然肯为她打抱不平，想来也是姐妹情深，如此重情重义之人，朕甚为欣赏。” 小跟班被夸的一头雾水，懵逼着不敢说话，直觉告诉她，这并不是什么夸赞！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很快，这预感成了真！ 只见尊贵的陛下语气略微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下颚微敛，笑哼一声，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朕并非不近人情之人，既是如此，你便和她一起跪着吧，也好有个伴，不至于太孤单。” …… 您这还不如不近人情呢！ 神他妈有个伴不至于太孤单！ 被罚跪又不是姐妹逛街，还讲究个成双成对！ “……陛下”小跟班想要垂死挣扎，突然吓得喉头一哽，眼睫剧烈颤动着，忍不住后退一步。 因为那位帝王就跟表演变脸似的，上一秒还笑眯眯的很好说话，下一秒，神色就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顶着一脸天寒地冻，敛着眸语气危险，“记得，务必跪满半个时辰，少一会儿都不行，不然朕会怀疑你所谓的情深义重，只是口头上说说。” 他意味深长瞥了眼明曦的方向，唇齿间溢出冷笑，“毕竟，朕素来最讨厌虚情假意，两面三刀之人。” 明曦：？？？ 放狠话就放狠话，看我干嘛？ 指桑骂谁呢！ 越离夙已经收回了视线，居高临下睨着那人，语气危险，“朕相信你不是那种虚伪的人，对吗？” 小跟班整个一弱小可怜又无助，只能含泪点头如捣蒜。 这会儿她也不敢说她是啊！ 嘤！陛下好可怕！ 管天管地，还管人家小姐妹感情塑不塑料！ 简直是魔鬼！ 她掩面跑到脸色苍白的洛芷瑶跟前一起跪下，心中后悔无比。 早知道就不替她打抱不平了！ 众人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腿，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庆幸！ 还好她们刚才没替洛芷瑶说话！ 半个时辰啊，且不说跪下来膝盖受不受得住，明日一早，这八卦怕是要传遍整个帝京，她们将彻底沦为百姓的饭后笑料！ 想想都可怕，那简直是灾难！ 一时之间，大家甚至都觉得，和陛下相比，皇后娘娘简直太善良了有没有！ 其实皇后娘娘也挺不容易的，天天面对着陛下这么个大变态，寻常人怕是早就精神失常了…… 贵女们碎了一地芳心，拼都拼不回来的那种。 皇上这么可怕，还是只有皇后娘娘这样的勇士才能降服得住，她们就别肖想了，洗洗睡吧。 瞬间，明曦接收到了无数同情和慈爱的目光。 她：？？？ 越离夙丝毫不觉得自己是的行为有多钢铁直男，他朝着丞相夫人点了点头，神色还算温和，进而转身看向国公夫人，清了清嗓子，“其实……朕是来看望国公的。” 总得找个借口，不然显得他放下政务出宫，有些不务正业。 国公夫人表面笑嘻嘻，心里p，看破不说破，恭敬俯身，“何德何能劳皇上亲临，臣妇替我家老爷谢过陛下，陛下这边请。” 大家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可算是要走了。 越离夙走到一半，突然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意味不明瞧着明曦。 明曦微笑：？ 他盯着她两秒，眉梢一挑，提议，“皇后与朕一道去吧。” 明曦脸上的笑一僵，委婉拒绝，“可，臣妾这边还没结束呢。” 柳柔那个小贱人，她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谁知她话音刚落，越离夙的眼神一变，漆黑的眸写满了控诉，“难道你放心让朕一个人去？” 明曦：……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是没长脚还是没长脑？ 贵夫人神色顿时意味深长起来，看不出来，陛下这是被小皇后吃的死死的啊！ 国公夫人眼神微妙，主动出声劝明曦，“皇后娘娘也一起吧。” 两相对峙，明曦败下阵来。 她眸光在人群里搜寻着荣昌的身影，可这丫头实在是个见兄怂，自从看到越离夙后就不知道溜哪儿去藏了起来。 明曦收回视线，目光掠过角落里的柳柔，抿了抿唇，估计今天是不能对她怎么样了。 要不是中途杀出来个神秘男子乱了她的计划…… 她眸光暗了暗，心神一动，唇角微翘，“柳夫人。” 柳柔一个激灵，抬起头，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她声音怯怯，“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明曦缓缓笑开，细白的指尖有意无意划过衣袖上的牡丹，她眼睫一弯，语调温柔，“本宫很欣赏柳夫人，希望能有再聚的机会。” 众人眼里不由闪过一丝艳羡。 这柳夫人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识！ 看上去普普通通，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柳柔眼里闪过挣扎和疑惑，难不成，对方真的只是单纯的欣赏她？ 不然对方贵为皇后，为什么要纡尊降贵和她虚与委蛇？ 她压下心里的疑惑，扯了扯嘴角，声音干涩，“多谢皇后娘娘抬爱。” 明曦轻笑一声，目光扫过眼神八卦的众人，眼眸含笑，抬步朝越离夙走去。 “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有人偷偷抬眸，刚好撞见一幕—— 长廊下，年轻的天子皱着眉，似乎是嫌她动作慢，等得不耐，伸出手来，皇后娘娘微愣，低头笑了笑，然后将手搭了上去，他眉头微舒，低声说了句什么，扶着她的动作却小心翼翼，这一幕美好的像画卷一样。 帝后携手离开。 “呼……” “陛下和娘娘感情真好啊！” 不知道谁感叹了一句。 “柳夫人。”绿药呈上一个盒子，笑眯眯开口，“这是我家娘娘送给您的见面礼，也算是您赢了比赛的彩头。” 柳柔微愣，眼中有些不可思议，“给我的？” 绿药没说话，笑着把盒子往前一递。 柳柔神情恍惚地接过，迟疑着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柄玉如意。 身旁传来一阵吸气声，众人心思各异。 胡夫人眼睛一转，上前巴结，“柳夫人，我就说您是有福的面相，果然如此！” 另一个贵夫人开口，“我今日一见到柳妹妹，就觉得甚是亲切，往后可要多走动走动。” 柳柔诧异于众人态度的转变，却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东西，准确来说，是皇后娘娘的青睐有加。 她捧着那柄玉如意，心中一片炙热滚烫。 如意…… 真的能如意吗？ 她垂着眸，眸色翻涌。 第355章 朕替你撑腰 后来绿药问自家娘娘，为什么送那柳柔玉如意，难不成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然后她就见她家娘娘耸了耸肩，“库房随手拿的。” 绿药：…… 明曦眼神意味深长起来，从枝头摘下一片绿叶，往绿药跟前一递，“她有那份心，本宫就是随手摘片叶子送给她，她也会自动曲解成别的意思。” “同理，其他人先入为主觉得本宫看重她，那么无论本宫送了什么，大家都会想巴结讨好她。” 明曦叹了口气，一点一点，将叶子揉碎在掌心，汁液溅了满手，她不甚在意地接过绿药递来地手帕，仔细擦拭起来，唇角一松。 “这人呐，一旦尝过了权利富贵的滋味，哪还甘心继续平庸呢？” 不甘心就会想要往上爬，可那高处不是什么人都能站的稳的。 爬得越高，当心，摔得越惨。 “陛下，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走在路上，明曦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发问。 国公夫人走在前面，眼观鼻鼻观心，合格地当个摆设。 越离夙不紧不慢觑她一眼，语气轻飘飘的，“你从哪儿看出来朕不对劲了？朕看不对劲的人是你才对。” 整个就很无理取闹。 国公夫人嘴角抽了抽，三观都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没想到，陛下私底下面对着皇后娘娘，居然如此的……幼稚，和刚才那个说一不二的帝王，完全就是两个人啊！ 震惊我全家！ 明曦无语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两人的手紧紧地扣着，不，准确来说，是越离夙单方面死死扣着她的手，一路走来就没松过。 他面色镇定地松开，“哦，忘了。” 明曦眼神一言难尽。 转眼走到了国公的院子，明曦正欲抬脚进门，越离夙转过身来，倨傲地看她一眼，“你就在门外待着吧。”顿了顿，他有些嫌弃地补充，“啧，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避避嫌。” 国公身体抱恙卧病在床，这会儿肯定衣衫不整。 这蠢物，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的吗。 明曦：……他喵的不是你让我陪你来的吗？ 国公夫人有些同情地朝明曦递了个眼神，陛下这么难伺候，皇后娘娘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不过，陛下这性子也是别扭，原本关心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能变了味儿，也是不容易。 越离夙跟随国公夫人进门，明曦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沉思，不对劲，越离夙很不对劲！ 他指定出门忘了吃药！ —— 明曦站在走廊下逗池塘里的锦鲤，突然脑门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捂着额头“嘶”了一声，警惕地抬眸看去，四下无人，周围寂静。 明曦垂眸，目光触及地上的一个小纸团，刚才砸她的就是这玩意儿。 她打量着周围，上前弯腰将纸团捡起，然后展开一看。 上面龙飞凤舞写着潦草的一行字—— “今日多有得罪，抱歉。” 明曦脑子里下意识闪过一双桃花眼，她低头盯着那纸条上的字，片刻后，面无表情地将其揉碎扔池子里，嘴角嘲讽地一勾。 坏了她的好事，还出言冒犯她，一句“抱歉”就完了？ 好端端的，柳柔怎么知道有人要设计她，还提前做了准备反将一军，联系到那人对她的指责控诉，明曦眼里烧着火。 好样的，别让姑奶奶我再遇到你！ “吱呀”—— 门重新被推开，越离夙迈步出来，身后国公夫人抹着眼泪说着什么，他神色淡淡地负手而立，静静听着，明曦远远看着，没急着上前。 不得不说，有些人真是天生的帝王之相。 那种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优雅和贵气，以及运筹帷幄的从容不迫，是旁人无论如何也学不到半分的。 国公的病不是突然才发作的，国公身体一直不太好，自打他病重，国公府更是有日渐倾颓之势，他一开始不急着出手，等人家病重的快死了，这才施以援手，噢，还是借她的手…… 然而只是赠药却还不够，他亲自走这一趟，彰显自己的重视，让人家阖府上下感恩戴德，死心塌地为他效命，为他所用。 啧。 明曦托着下巴盯着他轮廓深邃的侧脸，果然，帝王心，不是那么好猜的。 呵，她就是个工具人。 越离夙似有所察看过来，二人目光在空中相撞，他眼瞳漆黑，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明曦自觉心虚地垂眸避开，是以错过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温柔，足以让天地黯然失色的惊鸿一现。 —— 坐在回宫的马车里，一直闭目养神的越离夙突然漫不经心开口，“你今日，可遇到过什么有意思的人或事？” 明曦收回看窗外的目光，扭头看他，马车里就他们两个人，他自然不可能是在和第三个人讲话。 他似乎是第二次谈及这个话题了，之前在国公府嘲讽她乐不思蜀，现在又提到，莫非是在暗示她什么？ 明曦眼珠转了转，咬着唇试探地开口，“我觉得，那个柳柔，挺有意思的。” 越离夙若是了解过荣昌的情况，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柳柔这个人。 如果对方愿意出手…… 可他拧了拧眉，并不太满意这个答案。 “没有别的了？” 明曦一阵纳闷儿，“那，洛家小姐？” 她语气讪讪，没了之前的底气，“我今天打了她一顿，回头大司马可能会找上陛下，陛下你……” 那语气怂的，像极了在外欺负了人的熊孩子，回家面对家长时的心虚。 因为有过前车之鉴，明曦对大司马印象很深，对方可是敢和自家爹爹跪在乾清宫门口比谁哭的更惨的人！ 总之，有点难缠。 听出她语气里的依赖和讨好，越离夙奇异的被安抚，莫名有点被取悦到。 他看过来的眼神似笑非笑，似乎在说，打人的时候不是挺威风吗？ 直看得明曦心虚地埋下头，他才慢条斯理轻哼一声，“你是皇后，想做什么不必有所顾忌，即便是把天捅出个窟窿，也有朕为你撑腰。” 这毫不掩饰的偏袒，明曦心口一阵颤栗。 她当即感动地捧起越离夙的袖子抱在怀里，一脸真诚，“陛下，您可真是个好人！” 被发好人卡的越离夙脸一黑：…… 第356章 作死边缘反复横跳 他想到什么，阴着脸从明曦手里抽回衣袖，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沉。 明曦一脸莫名其妙，难道她夸的方式不对吗？ 又或者，越离夙大姨夫来了？ 想了想，她撇了撇嘴，反正肯定不是她的问题，于是放心大胆地玩起了手指。 就在她以为对方会一路沉默到回宫的时候，越离夙再次开口，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别扭，“听说沈家和洛家，最近在商量定亲事宜。” 明曦顿了顿，抬起头眼神疑惑。 所以呢？ 他眼眸深深盯着她，不肯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幻，似是漫不经心问，“依你看，这桩亲事如何？” 明曦微微一愣，心里困惑，人家定亲，又不关她的事，干嘛还问她意见？ 莫非，这里面有什么深意？ 她努力绷着脸，一脸凝重地想了想，半晌未果，清了清嗓子，神色有些尴尬。 “洛家是大司马他家这我知道，可这个沈家是……？” 她常年不在京，对朝中局势也不甚了解，这京城，什么时候多出个沈家？ 越离夙目光意味深长，“淮阴侯沈家。” 他眼神淡下来，“这次议亲的是沈世子，沈予白。” 明曦了然地点点头，说到淮阴侯她就略有耳闻了，近几年崛起的新贵，据说势头挺猛。 沈予白此人，她也有些印象，原著中提到过此人，据说是个放浪形骸，不受管束的美男子，放着大好的家业不继承，偏爱流连花街柳巷，浪迹江湖，险些把他爹淮阴侯气个半死。 这位世子的结局书中也提过一两笔，终身未娶，英年早逝，死因不详。 如此惊才艳绝的人，竟以如此惨淡的方式收场，令帝京不少少女黯然垂泪。 原主傅明曦，似乎极爱收藏此人的画作。 更多的明曦就不清楚了，毕竟只是个不重要的配角。 如果按照书中剧情的发展，这门亲事，大概率是成不了的。 她想了想，委婉地道，“我觉得，他们俩可能，不太合适。” 她没注意到越离夙的眼神沉了下来，“哦，为何？” 为何？ 当然是因为作者不允许。 可能自己是个单身狗所以见不惯人家腻歪吧！ 明曦抿了抿唇，灵机一动，“听人说，这位沈世子喜欢画美人，却极少有风月绯闻，面对美人投怀送抱却能坐怀不乱，如此清心寡欲的一个人，想来……” “想来如何？” 品行高洁，君子端方？ 她还挺欣赏人家！ 越离夙冷飕飕斜着她，就见明曦摸了摸下巴，神色惋惜，满怀真诚地感叹，“唉，想来是个断袖吧。” “咳……”越离夙猝不及防呛了一下，眼神变得古怪起来，“你说什么？” “断袖啊！”明曦理直气壮，丝毫没有背后败坏人家名声的心虚，反正对方也不知道！ “喜欢欣赏美人，却不喜欢碰美人，这种古怪的癖好……要么断袖，要么不举，没跑了！” 她说着，瞥见越离夙隐忍的神色，后知后觉张大了嘴，“啊陛下，我没有内涵你的意思啊……” “闭嘴！”他忍无可忍，黑着脸咬牙切齿，“你一个姑娘家，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 简直……不知所云不可理喻！ 明曦眨了眨眼睛，就很茫然，“啊，这种东西还要刻意学吗？” 越离夙：…… 他发现，他对自己这个小皇后的了解还是太少。 明曦有些愧疚，狗皇帝因为身体的缺陷已经很可怜了，她还往他伤口上撒盐，好像是有点过分？ 于是她想了想，斟酌着语气开口，“陛下，有些事情不能勉强，不过，这也不能代表什么。” 她顿了顿，挪动身体微微倾身，一脸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总之，做人一定要坚强！你已经很棒了！” 她肯定地重重点头。 越离夙：…… 他嘴角微勾，露出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笑，“没想到皇后如此关心朕的身体，真叫人感动。” 他语气微顿，眼尾挑起，添了几分意味深长，“不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咱们，来日方长。” 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明曦眉心一跳，莫名觉得脊背有点凉，后来她知道，她这种行为叫做，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如果上天能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要给说出这些话的自己一大耳巴子！ 她真傻，真的。 她单知道牵机蛊会影响他的身体，却不知道这影响只是暂时的。 —— 尽管明曦“语出惊人”，越离夙心里的那点微妙的不爽还是被安抚。 他为什么急匆匆赶来，正是因为得知沈予白也在国公府，还无意和明曦碰了面。 只因这沈予白，不是别人，正是上辈子那个皇后傅明曦给他戴绿帽的奸夫。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准确来说，那个奸夫是沈予白的替身，生得和沈予白极像。 他到死的时候才知道，他那位皇后竟然深深爱慕着沈予白，然而沈予白看似多情，实则却是冷心冷情，从未有过回应。 直到后来一次，他派沈予白去江南，对方却遭到刺杀意外身亡，这件事在傅明曦心里结下了仇恨的种子，也是诱发她勾结叛军背叛他的主要原因。 她执意认为沈予白的死是他故意设计，因为当时的沈家树大招风，会威胁到他的位置。 可沈予白并没有从政的意愿，他完全没必要赶尽杀绝。 越离夙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他突然觉得，上辈子那个傅明曦也是可怜，为了一个和沈予白长得极像的替身背叛他，她真的喜欢沈予白吗？ 他不由瞥了眼明曦，尽管知道这具身体里装着的是完全不一样的灵魂，可他听到消息的时候，还是一阵惊惧莫名。 她会不会也喜欢上沈予白？ 就像上辈子的傅明曦一样…… 他并不打算把上辈子的账算到沈予白头上，可看不顺眼是必然的。 如果明曦也喜欢上了沈予白…… 来的路上，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动过杀心。 幸好，幸好她不是傅明曦，她是他的娇娇。 而他，也不会让上辈子的悲剧重演。 第357章 我要傅明曦死 不出所料，宴会上发生的事不日便传遍整个帝京。 某处茶楼，一群人围在一起大肆讨论。 “哎，听说了吗？皇后娘娘亲临国公府，结果那大司马家的千金却冲撞了娘娘，被皇后娘娘让人当众掌掴呢！” “哎哟，这位皇后娘娘可真虎啊！那可是洛芷瑶啊，大司马那护犊子的模样，还不得找她算账？” “算什么账，他敢吗他？你知道皇后娘娘什么来头吗？人家背后有丞相府，太后，还有皇上撑腰！大司马再震怒，也不敢公然和皇上对着干啊！” 那人面露惊讶，转而摇了摇头，神色感慨，“这位娘娘也是个不简单的，回京就给了众世家这么个下马威，这威算是立稳了。” 又有人好奇，“不是说，洛家和沈家在议亲吗？洛芷瑶出了这么大的丑，沈家还愿意继续这门亲事？” “这谁知道呢，人家世家之间结亲，哪有那么简单，强强联合，不出意外这桩婚事是结定了！” …… 门外，路过的一黑袍女子抬手压了压帽檐，转身走远。 此人正是傅明曦，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眼里漆黑如深渊，染上一丝疯狂。 想嫁给沈予白？ 洛芷瑶她也配！ 她抿紧了唇，眼底闪过一抹残忍。 沈予白只能是她的！ 洛府。 此起彼伏的瓷器碎裂声伴随着女子的哭声与叫骂声，从洛芷瑶的房间里传来。 下人们战战兢兢守在门外，冷汗连连。 “爹！现在整个帝京的人都在笑话我，我的脸都被丢尽了！都是因为傅明曦！” 洛芷瑶伏在桌上大哭，随手又抄起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凭什么！凭什么她敢打我！” “傅家明曦，的确欺人太甚！这笔账，爹迟早帮你讨回来！”大司马脸色阴沉，“不过阿瑶，如今陛下摆明了要偏袒她，她又是皇后，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洛芷瑶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睛，脸颊上还残留着红肿，她愤怒地指着自己的脸，“您看看我的脸，都肿成什么样了！你是没听见外头哪些人怎么笑话我的！” 她神色狰狞，眼底划过令人心惊的狠戾，“我要她死，方解心头之恨！” 大司马脸色一变，怒声呵斥，“混账！” 他飞快看了眼紧闭的门，压低了声音上前几步，疾言厉色，“这话是能乱说的吗？让人听了去，你这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洛芷瑶缩了缩脖子，很快内心又被仇恨占据，她梗着脖子，咬牙恨齿，“我说的有错吗？我就是看不惯她！想要她死！” 大司马满脸怒容，高高扬起了手，“你还敢说！” 洛夫人连忙护住女儿，神情埋怨又心疼，“你吼她做什么！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心疼是不是？！”她搂住自家闺女，一边掉眼泪，一边恨恨道，“要我说，傅家简直欺人太甚！” “你……！妇人之见，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敢放到台面上来说，也不怕招来祸端！”大司马咬了咬牙，“慈母多败儿，你就纵着她！早晚有一天后悔都来不及！” 傅明曦他自然是不会放过，可现在远不是时候。 他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娘……爹他！”洛芷瑶满心委屈扑在洛夫人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 母女俩抱在一起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洛夫人拍了拍女儿的肩，眼里闪过狠色，“瑶儿放心，你爹不肯出手，娘帮你！她傅明曦即便是皇后又如何？伤害了我女儿，娘要让她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洛芷瑶咬了咬唇，眼里闪过一抹仇恨和快意。 傅、明、曦！ 咱们走着瞧！ 明曦掩着嘴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娘娘可是着凉了？”绿药面露关切，忍不住埋怨，“都说这乍暖还寒，让您多穿一件您偏不听！” 明曦摆摆手作告饶状，“我的姑奶奶您这嘴消停一会儿吧，我就是闻着这花粉鼻子痒，打个喷嚏而已。” 绿药面露无奈之色，撅着嘴不说话了。 明曦松了口气，看向盈袖，“你继续说。” 盈袖点点头，“那柳柔最近可风光着呢，大大小小的宴会不断，钱也是大笔大笔地花出去，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主动找上门了。” 明曦毫不意外地挑挑眉。 杨殊寒门出身，一向清高，视钱财如粪土，府里的开支都是靠着荣昌带来的嫁妆，就连他外面养女人养儿子的钱，都是偷偷挪用荣昌的。 这种男人，啧，多评价一个字明曦都嫌恶心。 如今荣昌脑子里的水控干净了，自然不可能再用自己的嫁妆补贴渣男贱女。 柳柔花钱如此大手脚，久而久之二人必然会因此产生矛盾。 到时候，接触过上层社会的柳柔发现杨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杨殊又觉得柳柔贪慕虚荣并不温柔体贴。 昔日情人各怀鬼胎，撕破脸皮，那可就热闹了。 明曦慢悠悠地跷着腿在空中晃悠，嘴角勾起愉悦的笑。 她倒要看看，这对苦命鸳鸯能深情多久。 杨殊下朝回来，心情不太好。 今日在朝堂上，他提出一个建议被皇上驳回，下朝之后便被一个武官堵在路上阴阳怪气地嘲讽，话里话外都内涵他靠女人上位！ 杨殊满心屈辱，却不敢翻脸。 他本暗地里投靠了大司马，对方起初是很看好他的，可因为他入朝为官那么久，却始终没做出什么成绩，比他后来的都升官加爵了，他还始终占着个没有实权的闲官，大司马也隐隐有放弃他的意思， 再加上最近因为女儿的事，大司马心情也不好，今日他被人嘲讽羞辱，他就站在一边冷眼看着，没有说半句话。 其他官员品出意思来，也纷纷用嘲讽的目光瞧着他。 那些目光就像针扎在身上一样，令他抬不起头，满心愤恨屈辱。 荣昌还是没有见他，宫女太监们眼神古怪地瞧着他，他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他下朝之后便来了别庄打算来看看柳柔和儿子。 谁知一进门，就看见柳柔坐在那儿试戴首饰，大大小小的首饰珠宝堆满了桌子，他定睛一看，认出那是出自聚宝斋，宫里的娘娘们都喜欢戴。 柳柔正在对着镜子戴耳环，见他进来，笑吟吟地道，“杨郎，快来看看我这对新耳环好不好看？” 杨殊惊愕一瞬，忍不住变了脸色，“你怎么又买了那么多？！” 第358章 看她是怎么身败名裂的 一腔欢喜被突如其来的冷水浇了个透，柳柔被他这样凶狠的语气惊住，微微瞪大了眼，扫了眼桌上的东西，呐呐地开口，“也没有……很多啊。” 还有好多她喜欢的她都没舍得买，只挑了其中一两样。 杨殊快步走上来，一向温润的神色带着阴沉的怒气，“没有很多？你上个月才买了一批首饰，这个月又问我要了五百两，小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慕虚荣，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他居然说她爱慕虚荣？！ 柳柔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噌的站起身，眼眶慢慢红了，尖声质问，“我爱慕虚荣？我不过买了几样首饰，就成了你嘴里爱慕虚荣的人！我要是爱慕虚荣，我会甘愿做你没名没分的外室，甘愿浪费自己的青春为你生儿育女？” 她咬着唇，肩膀微微颤抖，“我抛弃女儿家的自尊和羞耻，忍气吞声被你藏在这见不得人的庄子上，我儿子甚至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叫你一声爹！” “你说我爱慕虚荣，杨殊，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杨殊何时见过她这幅声嘶力竭的模样，她向来温柔小意，最是体贴，如同一朵解语花，总能在最关键时刻为他出主意，抚平他的烦躁和怒火。 杨殊皱着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闷，他面上的怒火渐渐缓和，他试图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不那么剑拔弩张，“阿柔，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我最近压力实在太大了……” “所以呢？所以你就把怒火发泄在我身上是吗？”柳柔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她别过头，露出白皙的侧脸，纤细的脖颈显得格外脆弱。 杨殊不由心软了，他走上前，将人揽进怀里，低声安慰，“阿柔，刚才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口不择言说出那样的话，可你也知道，荣昌一气之下搬回了宫，连着她的嫁妆也让人锁了起来，官场上又需要打点疏通，我最近手头上实在紧……” 柳柔慢慢平复下来，手贴着他的胸口，抿了抿唇，眸光微动，“府中就没有积蓄吗？” 提起这个杨殊就是一阵烦躁，他不甚温柔地推开柳柔，在房间里来回走着，神色阴郁，“从前都是荣昌管着这些，我哪知道她这么绝情，人走了不说，居然没有留下半点银子！” 柳柔垂着眸，掩下眸中嘲讽。 杨殊的娘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无知村妇，是个极吝啬抠门的人，财政大权她必定是要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荣昌公主心高气傲，想来也不屑于杨家那点东西，她还看不上眼。 她带走的，八成是自己的嫁妆。 杨殊为官这些年，竟是连点家底都没有？ 柳柔心里有些不舒服，然而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柔声安慰了两句。 不过杨殊正在气头上，也没有功夫和她温存，一个劲儿地抱怨官场的黑暗和那群官员的老奸巨猾。 听来听去都是这些，柳柔的态度也不由冷了下来。 杨殊没能待多久，看了眼睡梦中的儿子便转身走了。 柳柔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眉头渐渐蹙了起来，眼神微深。 这些日子她受着众人的追捧奉承，见识过了不少好东西，心里就难免觉得不平。 同样是女人，为什么差距就那么大？ 荣昌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想要什么无需多说就有人捧着送上，而她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多买几样首饰都要被指责爱慕虚荣…… 她结交那些贵夫人是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杨郎日后的官途铺路，结果对方不但丝毫不领情，反而指责起了她！ 柳柔心里有了落差，原先被忽视的也被无限放大，她开始不满足起来。 她不过多花了一些银子，杨郎便对她显露出不耐，因为官场的不顺心，也让他整个人笼罩着一股阴郁的气场，他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 如今离了荣昌公主，他似乎，什么都不是。 柳柔抿了抿唇，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为自己和孩子谋一条出路！ 她摸着腰间的荷包，想起了皇后娘娘赐的那块玉如意。 柳柔目光渐渐坚定下来。 —— 柳柔果然没有辜负明曦的期望，很快给她递了帖子，邀请她郊外踏青。 明曦晾了柳柔几日，才答应赴约。 到越离夙那儿请了假，明曦乘着一辆马车低调地出宫。 柳柔约的地方是郊外的一座山，风景极为秀美，是贵女们出游最爱的地方。 明曦下了马车，便瞧见不远处一群人，她走近一瞧，微微一愣，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洛小姐这是，身子好了？” 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戴着面纱的人不是洛芷瑶又是谁？ 她瞧见明曦，垂眸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女是专程来向皇后娘娘道歉的，上次国公府，多有冒犯，请娘娘莫言怪罪。” 明曦微微一挑眉，耐人寻味笑了笑，“洛小姐多虑了，本宫从未放在心上。” 按理说洛芷瑶出了那么大的丑，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出门自取其辱，然而她却来了，态度还一反常态的恭敬。 事出反常必有妖。 明曦眼神若有所思，看来此行少不了热闹。 见她若无其事的模样，洛芷瑶眼睫颤了颤，掌心一阵刺痛，她嘴角扯了扯，“多谢娘娘。” 周围的人见此一幕不由眼神古怪。 柳柔神情有些尴尬，主动上前。 她本来没有邀请洛芷瑶的，毕竟谁都知道她和皇后娘娘之间的龃龉，可令她惊奇的是，对方居然主动找上了她。 对方到底是名门贵女，柳柔自然也不敢得罪，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见到明曦的时候她有点心虚，不过好在对方并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 一群人行了礼，柳柔便提议，“那我们上山吧？” 明曦没意见，其他人自然也没有。 于是一行人上山。 有认识的人压低了声音，“芷瑶，你怎么来了呀？” 难道不知道皇后娘娘也要来吗？ 洛芷瑶走在后面，盯着明曦的背影，眸光漆黑深不见底，没有一丝光亮。 她想，她当然要来。 亲眼看看，傅明曦是怎么身败名裂的！ 第359章 娘娘被贼人劫走了 明曦出宫身边跟了几个侍卫太监，不过这大部分都是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她便让人在山下候着，只带了盈袖。 正值暮春，日光和煦，山风料峭。 树枝抽出嫩绿的新芽儿，漫山桃花灼灼，入目皆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走在山间小道，一群人说说笑笑，看起来十分和谐。 明曦含笑倾听，偶尔搭一两句话，目光打量着四周的风景，似乎满心都扑在了上面。 柳柔见状心里一动，主动提议，“听说半山腰有个凉亭，坐在那儿可以纵览漫山风光，不如我们去那儿歇歇？” 其他人眼睛一亮，闻言纷纷说好。 她们一个个都是娇生惯养的贵女，爬山又是个体力活，爬了这么久早就累了，可皇后娘娘都没说话，她们也不好说什么，如今柳柔提出来休息，其他人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应承下来。 于是一行人又朝那凉亭走去。 溪水潺潺在脚边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贵女们提着裙摆手搭着手小心翼翼地跨过。 明曦本可以直接跨过去，想了想，她抬手示意盈袖上前，手搭在她的手背上。 盈袖会意，扶着她跨过溪流，“娘娘小心。” 身后的洛芷瑶见状，眼里露出一抹深思，傅明曦的这个宫女，似乎有武功底子…… 那日那宫女死死按着她，力道大的出奇，回去后她的肩上就多了两个红手印。 洛芷瑶眸光一黯，看来一会儿得找个借口把她给支开。 她半眯着眸若有所思。 经历一番劳累后，众人气喘吁吁，总算是到了凉亭。 半山腰的风景的确是好，云雾缭绕青山，仿若误闯仙境。 正当众人惊叹着，被这样的景色震撼时，忽然听闻一声小小的惊呼，“呀，我耳环好像掉了一只！” 众人惊讶地看过去，就见洛芷瑶摸着自己的右耳，一脸焦急。 “会不会掉在了地上，我们帮忙找找。” 好友上前关心道，说罢弯着腰在地上找了起来，半晌未果。 洛芷瑶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懊恼，“应该是过河的时候不小心掉了，那可是我娘送我的生辰礼物，整个帝京只有这么一对！” 柳柔默默把要不回去再买一对的话给咽了回去，她心里埋怨洛芷瑶的多事，这么大的地方，一对小小的耳环要上哪儿找去？ “我还是回去找找吧。”她说着，有些犹豫地看了眼明曦，“皇后娘娘，能不能借您身边的姑姑一用，我有点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因为嫌麻烦，大家的丫鬟都待在了山下，没跟着上来，洛芷瑶提出这个要求也不算太奇怪。 明曦杏眸盈着波光，瞧了眼洛芷瑶，垂眸轻轻勾了勾唇，“既是如此，盈袖你便跟着去吧，记得帮洛小姐仔细找找。” 盈袖面无表情低头，“奴婢遵命。” 她走到洛芷瑶跟前，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洛小姐，走吧。” 洛芷瑶对上她平静的眼神，身子几不可察地僵了僵，她默默捏紧了手，脸上挤出笑来，“有劳盈袖姑姑。” 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明曦指尖轻扣着石桌，发出清脆的叩击声，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眼里浮现一抹玩味。 一边的柳柔凑上来说话，明曦收敛了思绪，偏头去听。 柳柔虽然有心想从明曦这儿得到更多好处，却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只能按捺住心中的蠢蠢欲动。 直到明曦似是无意问起，“柳夫人如此优秀，想必夫君也是人中龙凤吧？不知在哪里高就？” 众人的目光也好奇的看过来。 在国公夫人的赏花宴上，这位柳夫人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可在此之前都没有人听过她的名声，大家也好奇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柳柔眸光微闪，心下思绪百转，面上露出伤感之色，“恐怕要让娘娘失望了，亡夫已逝，不提也罢……” 众人的眼神由好奇转为震惊，这柳夫人居然是个寡妇？！ 看不出来她年纪轻轻的，居然…… 众人眼里闪过一抹同情，之前心中对她的嫉妒和不满也在此刻消散了许多。 对方再讨皇后娘娘欢心又如何，也不过是个寡妇，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与之相反，明曦差点儿笑出声。 这柳柔还真没让她失望！ 这种鬼话居然都能编出来，也不知道杨殊听了这话什么感想？ 看来，她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明曦眸光微动，神色感慨，“倒也是可惜，柳夫人花一样的年纪，又有如此才情，哎……” 这声叹息饱含的情绪可就太多了。 柳柔心神一动，抿着唇垂下了头。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至于其中有几分真情实感，恐怕就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了。 “咦，芷瑶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有人有些疑惑地出声，其他人也纷纷开口，“是啊，好像去了也有一会儿吧。” “别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 这头，盈袖盯着洛芷瑶的背影，木着脸问，“洛小姐，您确定是落在这附近了吗？我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 “应该就是这的，让我再想想……”洛芷瑶背对着盈袖，弯着腰在草丛里搜寻着，嘴里咕哝着“怎么会没有呢，我记得明明就是在这里啊”。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啊——” “救命啊！” 盈袖脸色一变，洛芷瑶也直起了身子看过去，眸光微闪，“刚才有什么声音吗？” 盈袖冷冷扫她一眼，转身就走。 “欸，盈袖姑姑！” 洛芷瑶盯着她没一会儿便消失的背影，咬了咬唇，提着裙摆追上去，可盈袖走的实在太快，她绕过一片树林便已经没了对方的身影。 洛芷瑶停下来，嘴角微微翘起，听那声音，八成是已经得手了，即便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又如何，还不是来不及了！ 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心中闪过一阵畅快。 洛芷瑶转过身，猝不及防对上一张狰狞的鬼脸，她瞳孔猛地一缩，尖叫声堵在喉咙里！ …… “呜呜盈袖姑娘，皇后娘娘她，刚刚有几个贼人突然冒出来，把皇后娘娘给劫走了！” 第360章 还有更刺激的 柳柔回想起刚才那一幕，依旧心有余悸！ 刚才她们正在担忧洛芷瑶怎么还不回来，突然林中窜出几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二话不说就把皇后娘娘给劫走！ 当时对方的刀离她的脖子就只差一寸！ 众人吓得魂飞魄散，脚软地倒在地上，压根儿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明曦被劫走！ 一个弱女子，被那么一群歹徒抓走，即便毫发无损地回来，恐怕名声也毁了…… 柳柔却只觉得如遭雷击，整个人被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给牢牢抓住，今日是她邀请众人来踏青，皇后娘娘若是出了事，她难辞其咎！ 盈袖脸色冷极，“他们往哪个方向去的？” 其中一个贵女颤着手指了一个方向。 盈袖眯着眸追上去。 此时山下的侍卫已经闻声赶了上来，一些人去追捕贼人，一些人则留在原地保护大家，几个贵女有了安全感，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为什么那些人只抓皇后娘娘？” “你们说，皇后娘娘还能安全回来吗？” “那些人看上去那么凶神恶煞，恐怕回来也是……” 清白不保。 大家对视一眼，不禁心惊肉跳。 如若真是她们想象的那样，这件事可是一桩天大的丑闻，她们这些知情人士恐怕也会…… 一群人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柳柔更是咬着唇神色惶恐。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 这边，盈袖却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紧张，以皇后娘娘的身手，不可能任何反抗能力都没有就被人给抓走，除非，是她自愿的。 况且有影十一贴身保护，如果这都能出事，他就提头来见吧。 她仔细一路观察着，看看明曦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然后，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低头一看，路边的草上沾着白色的粉末。 明曦被毫不温柔地扔在地上，她“嘶”了一声，抬起头盯着面前的黑衣人，对方拉下黑色面罩，露出一张凶狠丑陋的脸。 明曦啧了一声。 说实话，有被丑到。 几个黑衣人围着明曦，脸上露出猥琐下流的笑。 “没想到这次的目标还真不错，这模样，这身段，爷都有些不忍心了！” “小妞儿，要怪就只能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别废话，拿钱办事，速战速决。” 明曦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手腕，神色怯怯，“你，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她容貌生得精致，水灵灵的杏眼十分无辜，看上去就像是被娇养大的，不知人心险恶的千金小姐，极能激起人心中的破坏欲。 为首的人摸着下巴脸上的笑有些意味深长，“你倒是说来听听，也好让哥几个长长见识。” 明曦眨了眨眼，抿紧了唇，一副底气不足的模样，“当今丞相是我爹爹，我是傅家的女儿，你们知道得罪我的下场吗？” 她话音刚落，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她说丞相是她爹？哈哈哈……” “我还说皇帝小儿是我孙子呢！” 明曦嘴角抽了抽，一时之间也不知还同情越离夙还是同情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谁派你们来的？” 为首的人收了笑，眸光一冷，“别想拖延时间，小丫头，你若识相就别反抗，乖乖让兄弟们爽……啊！” 他捂着刺痛的脸，不敢置信地瞪着明曦！ 这丫头瞧着不声不响，居然深藏不露！ 明曦捏着鞭子笑吟吟地开口，“够爽吗？” 她眼神冷下来，勾了勾唇，“不够我还有更刺激的。” 一群黑衣人意识到不对劲，围着冲上来。 接下来，惨叫声此起彼伏。 …… 树上闭目养神的沈予白：…… 他知道这位小皇后凶残，却也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凶残！ 看来上次她还手下留情了。 他心里不由闪过一抹由衷的庆幸，然后，毫无负罪感地抄手看起了戏。 一抹黑影掠过，所到之处，黑衣人纷纷倒地痛呼。 明曦收手，半眯着眼看着，对方动作很快，压根儿看不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唰唰唰几下，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黑衣人，被碾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那抹黑影在明曦身前停下，是个年轻的男子。 他单膝跪地抱拳道，“影十一护驾来迟，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 黑衣人眼里闪过震惊，脸色变了又变。 这少女竟真的是皇后？ 那人骗他们？！ 如果知道对方的身份如此尊贵，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接下这桩生意！ 毕竟劫持一个富家千金和劫持当今皇后娘娘，完全是两种概念！ 明曦盯着眼前陌生的年轻人，神色倒没有多意外，“影十一？你是金吾卫的人？” 影十一低头恭敬称是，语气难得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是陛下不放心娘娘，所以特意让我暗中保护。” 暗中监视还差不多…… 明曦眸光微动，神情复杂点点头。 “这些人，娘娘打算怎么处理？” 影十一瞥了眼那群人，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居然敢打皇后娘娘的主意，简直是不知死活！ “把他们给我摁紧了。” 影十一：？ 明曦活动了一下手腕，将鞭子拉成一条直线横在身前，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先打一顿再说。” 影十一：…… 就很……出其不意，不愧是皇后娘娘。 又是一顿惨叫过后，明曦终于解气，拍了拍手。 “押回去审一审，本宫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弄死本宫。” 洛芷瑶也忒蠢，主动送上门的把柄，不抓住真是对不起人家。 “属下遵命。” 明曦眼神挪开，眉眼沉沉地笑，“阁下还打算看戏到什么时候？”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的同时，影十一拾起一枚石子朝某个方向掷去。 “嗖” 头顶树叶纷纷摇曳而下，一抹红衣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在地上，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盯着那张脸，明曦缓缓眯了眯眼。 沉默片刻，沈予白低咳一声讪讪道，“如果我说，我只是路过，不知道你们信不信？” 影十一横起手中的剑，似笑非笑，“沈世子这话，还是留着到陛下面前去说吧。” 明曦眸光一动，“沈世子？” “你是沈予白？” 第361章 你怀疑本宫的人 沈予白长眉一挑，露出有些意外的神色，“原来微臣的名气竟如此大，连皇后娘娘都有所耳闻么？” 明曦皮笑肉不笑，瞥向影十一，“和那群人一丘之貉，直接一刀捅死吧。” 沈予白眉心跳了跳，这傅明曦竟然如此记仇！ 不愧是小毒妇！ “皇后娘娘……” “娘娘。”影十一微笑着，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沈予白，“沈世子留着大有用处呢。” 明曦挑了挑眉，盯着沈予白若有所思。 沈予白头顶缓缓打出个：？ —— 小半个时辰后，禁卫军在树林里找到了正原路返回的明曦和沈予白。 禁军头领显然是认识沈予白的，连忙上前看了眼毫发无损的明曦，“卑职救驾来迟，请娘娘责罚，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沈世子……怎么会在这里？” 他语气有些迟疑。 不是说皇后娘娘被贼人掳走，难不成这贼人是…… 明曦脸色微白，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虚弱地笑了笑，“这次还要多谢沈世子，是路过的沈世子救了本宫，那群贼人现在还在林子里。” 影十一的顾虑明曦也不是没想过，被歹人掳走，多少对她的名声不好，影十一不方便露面，可是换成是沈予白出手相救，那众人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毕竟，沈予白声名的确不错。 他瞥了眼“弱不禁风”的明曦，嘴角僵硬地扯了扯，“呵，皇后娘娘客气，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活了大半辈子，他就没见过如此虚伪的女子！ 刚才还摁着一群人一顿猛抽，现在就面不改色表演受害者。 噢，还把他也拉下水。 禁军头领信了，不由松了口气，神色郑重，“有劳世子爷，此事卑职必当如实禀报陛下，卑职还有要事在身，烦请世子爷护送娘娘回京。” 他瞥了眼他们来的方向，点了两个侍卫，“你们留下保护皇后娘娘，其他人，跟我走！” 明曦慢悠悠往回走，沈予白终是难咽下心中那口气，瞥了她一眼，眸光似笑非笑，“皇后娘娘，鞭法不错啊。” 明曦迎上他的目光，不慌不忙，露出一抹笑，“多谢夸奖。” 她顿了顿，语气漫不经心，“刚才世子在树上看戏，感想如何？” 沈予白：…… 很好，还伶牙俐齿。 他果断选择闭了嘴。 “皇后娘娘！”明曦刚一出现，其他几人连忙扑上来，眸光隐晦地打量了她一遍，一脸庆幸和欣喜，“娘娘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明曦也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说起来，这次还要多亏沈世子。” 她说着，侧了侧身，露出身后的沈予白。 然后一群人的目光成功转移到沈予白身上。 他：…… “沈世子？” 众人惊愕。 把刚才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众人神情复杂，一时之间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 遇到这样的事居然能毫发无伤的回来不说，还阴差阳错被沈世子给救了，皇后娘娘还真是命好呢！ 柳柔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明曦没事，她总算能松口气，为了表示衷心，她拧着眉一脸沉思。“那些黑衣人怕是有备而来，不然为什么只劫了皇后娘娘？” 其他人也露出不解的表情。 就在这时，惊叫声传来！ “啊！不好了……！” 一个贵女跌跌撞撞地跑来，看着众人脸色苍白神情惊恐，活像是见了鬼的模样。 “不好了！芷瑶她！她……” 她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有人忍不住急道，“她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那个贵女身形踉跄，拼命摇头，“我……我不敢说！” 她身后，一群侍卫神情凝重地抬着一人，那人似乎是昏迷了过去，身上穿着正是洛芷瑶的衣服，只是那衣服有些破破烂烂，像是被用力撕扯过的一样，无意露出的一截手臂上，青紫的痕迹触目惊心。 正是下坡，路有些陡，侍卫的手微微一抖，那人露出半张侧脸，正是洛芷瑶，只是令众人惊恐莫名的是，她露出的脸上，原本白皙光洁的肌肤，竟是被人用尖锐的利器刻下了无数道划痕！ 宛如罗刹一般，恐怖如斯！ “啊！”有人忍不住捂着嘴惊呼，“那是芷瑶？！” “怎么会这样！是谁这么丧心病狂……” 众人脸色苍白，显然是联想到了什么。 洛芷瑶不但可能失了清白，还被人毁了容貌！ 此等恶行，简直令人发指！ 贵女们一阵惊悚，后背汗毛倒竖。 这山上居然藏着这么可怕的一个人！ 明曦皱着眉，神情凝重。 洛芷瑶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之前有过猜测，那群人是洛芷瑶派来整她的，可是为什么对方却变成了这幅模样？ 这完全说不通啊！ 她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盈袖还没回来！ 沈予白神情凝重，下意识看了眼明曦，很快否定心中的猜测，不对。 他一直跟着她，这事绝不可能是她做的。 况且他心里隐隐觉得，对方不像是会使出这种卑劣手段的人！ 禁军走过来，朝着明曦行了一礼，神色沉重，“皇后娘娘，此地不安全，洛小姐已经惨遭毒手，各位还是尽早回去吧。” 众人闻言也不敢再多呆，洛芷瑶的模样已经在她们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估计一连好几天晚上都会做噩梦！ 柳柔面色惨白，她万万没想到，明曦没事，出事的居然是洛芷瑶！ 对方的身份她自然知道，大司马是能和丞相分庭抗礼的人，对方的女儿在她这儿出了事，对方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有人弱弱地道，“皇后娘娘身边的那位盈袖姑姑呢，她不是和芷瑶一起去找首饰了吗？” 此话一出，明曦眸光一厉，冷眼扫过去。 说话的人是洛芷瑶的好友，瞧上去文文静静的，居然胆子还挺大！ “你这是怀疑本宫的人了？”她眼尾挑起，不笑的时候有些凌厉。 那人缩了缩脖子，一脸怯怯，“臣女，臣女只是好奇……” 首领皱了皱眉，“我们发现洛小姐的时候，周围只有她一个人。” “娘娘！” 这时，盈袖匆匆从树林里出来，明曦一看，心里不由一沉。 盈袖是一个人回来的！ 第362章 朕的小皇后好厉害啊 “你去哪儿了？”明曦拧着眉神色凝重。 盈袖见她表情不好看，再加上周围的人眼神都很奇怪地盯着她，她心里也意识到恐怕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盈袖顺着那香味追出一段距离后却什么都没发现时，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那痕迹太过刻意，倒像是有人故意引她过去一样。 可她到底没发现什么，只得无功而返，然后就撞见这一幕。 心下了然，盈袖面不改色地道，“回娘娘，本来奴婢是和洛小姐在一起的，可突然听闻一声尖叫，然后就顺着声音追来，撞见柳夫人，她说娘娘被人掳走，奴婢便又顺着方向追了去，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众人点点头，的确是有这回事。 明曦神色微缓，“期间你可遇到洛小姐，或者，听到什么声响？” 盈袖摇头。 她顿了顿，开口询问，“娘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您又怎么会在这里……” 明曦摇摇头，“此事回去再说，洛小姐，出事了。” 一群人来的路上有多欢喜，回去的时候就有多惊魂未定。 谁知道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出游，却引来这么大的灾祸？ 先是皇后娘娘被贼人掳走，却又因为沈世子出手相救安全地归来，后又洛芷瑶发生了那样的事，失了清白还毁了容貌…… 这一串事情连在一起，简直让人细思恐极！ 女子若是发生了这样的惊天丑闻，那这辈子可就全完了！ 柳柔自从看到洛芷瑶的惨状后脸色就一直很难看，她靠着马车，神情恍惚，心里忽地涌起一股绝望。 大司马知道女儿变成了这幅模样，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皇后娘娘他不敢得罪，她一个平头老百姓，还不是任由他拿捏开刀？ 不行，她必须得自救！ 柳柔眸光微闪，紧接着眼神慢慢坚定起来 —— 洛芷瑶被送回洛府就医，这会儿大司马还在朝堂上，洛芷瑶的母亲洛夫人见到自家女儿这幅模样，登时倒吸一口气，差点儿晕厥过去。 她身边的嬷嬷倒是个稳重的，一边扶着洛夫人，一边冲着一旁愣住的小厮疾言厉色。 “混账东西，还不快宣大夫，去，快去宫里请老爷回来！” 她咬着牙低声提醒，“夫人，府里全靠你主持大局呢！” 洛夫人涣散的眼神这才重新变得有神起来，重重一掐掌心，她招呼着人把洛芷瑶抬进去。 禁军统领上前，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最后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 “洛夫人，对于贵千金身上发生的不幸我们也很同情，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把凶手捉拿归案。” 洛夫人却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瞪着眼难以置信，“你说，皇后娘娘也被歹人劫持，却安然无恙？” 她神情隐隐有些狰狞，语气也不对劲，禁军统领皱了皱眉，压抑着心中的疑惑和不悦，“皇后娘娘恰好被路过的沈世子救了下来，万幸没有受到伤害……” 后面的话洛夫人已经听不下去。 她眼神恍惚，皇后娘娘幸运地被人救了，而她女儿却变成这幅模样？！ 她派的那些人明明是冲着傅明曦去的，受伤的为什么会变成她的瑶儿！！ 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管怎么样，肯定都和傅明曦脱不开关系！ 洛夫人怒火攻心，又气又怒，竟然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夫人……！” 为了不引起百姓的恐慌和旁人对洛芷瑶不好的议论，禁军统领仔细交代了今天在场的人，务必不能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明曦瞧了眼神色各异的众人，心里冷笑，且等着吧，不出意外，明天这件事就会传的满城风雨。 她心中始终有个疑惑，洛芷瑶这幅模样，究竟是谁做的？ 难不成对方真的那么蠢，想要害她结果阴差阳错害了自己？ 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沈予白不方便进宫，送她到宫门口，临别时，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皇后娘娘可要小心了，近来怕是不甚太平。” 明曦冷淡地斜他一眼，“世子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你大可不必拐弯抹角试探什么。” 她话音微顿，眼里露出一抹嘲讽，“本宫就是真看不惯谁，一句话的事，何必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她转身提起裙摆，低头上马车。 沈予白目送马车驶入宫门，消失在长长的宫道。 他收回视线，饶有兴致地指尖擦过唇角，慢慢翘起。 这宫里，竟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人。 回宫之后她就见到了本应该在养心殿处理政务的越离夙。 对方似乎是一早就等在这儿了，见她钻出马车，沉着脸迎上来，冰冷含怒的目光由上而下将她打量了一遍，眉头微松，声音低沉缓慢。 “害怕吗？” 说着，递出一只手来。 明曦盯着面前的手一愣，没有想到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一时之间，心头十分复杂。 她犹豫了一下，将手轻轻搭上去，语气轻松，“不怕啊。” 她是真没觉得怕，以她的身手，除非是什么高手，普通的人还真拿她没办法。 况且，明曦也知道，她身边一直有人暗地里保护的，即便遇到什么突发状况，那人肯定也不会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这是一种奇怪的信任。 又或者，有恃无恐？ 意识到这个想法的时候，她微微一怔。 紧接着，猝不及防身子一个踉跄，明曦撞入一个略有些冰冷的怀抱，杏眼因为受惊有些茫然地睁大。 下一秒，头顶落下一声冷笑，带着几分嘲讽。 “你是不怕，该怕的是别人才对。” 他顿了顿，声音染了几分似笑非笑，“听说，你还按着别人打？” 明曦抬起头，对上他戏谑的眼神，莫名有点心虚。 然后，她看见他喉结滚动一下，漆黑的眸深不见底，薄唇微动，漫不经心地笑。 “朕的小皇后，果然厉害啊。” 嗓音沉沉带点笑意，又像是在嘲讽，“小皇后”几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有点亲昵。 明曦缓慢地眨了一下眼，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了几拍。 她垂下眸不敢多看，清了清嗓子维持镇定。 “也……也就一般般。” 然而殊不知，泛红的耳垂却出卖了自己。 越离夙眸光一定，倏地唇角一弯。 第363章 他的阴暗面 回到坤宁宫后，明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事情大概的经过告诉越离夙。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她没有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将对方列为可以依靠信赖的人了。 在她谈及到明知道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却还是选择一探究竟，越离夙眸光一沉，眼底划过晦暗的光，他抿了抿唇开口，语气微沉，“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不要冒险。” 在明曦微怔的目光中，他神色凛冽，深邃漆黑的眼底却涌动着莫名的温柔，“在任何时候，我都不希望你置身于危险之中。”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过一样，引起一阵酥麻的颤栗，明曦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不是羞怯，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惶恐。 她从前都是一个人，有了家人以后，把家人当做自己的全部，饶是如此，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全身心的依赖谁。 毕竟这世上没有谁会理所当然的对一个人好。 她不觉得，除了家人之外，有一个人会一心一意，毫不犹豫的站在她这边，给她明目张胆的偏爱。 在此之前，她甚至都不觉得，自己值得被爱。 她不确定那是不是爱，她也不敢去尝试接纳，怕会沦陷，也怕迷失自我。 更何况，她和越离夙，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是书里的大暴君，她是穿成炮灰，注定会被他赐死的人。 横在他们之间的，不只是她的胆小犹豫，还有宿命的羁绊，尽管他目前并没有表现出对她任何的恶意，可冥冥之中始终有个声音一直提醒着她，往前一步，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明曦眼底的光倏地黯了下去，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她有些逃避地别开头，仓促地扯了扯唇角，“多谢陛下关心。” 声音略冷淡，这一丝冷淡被越离夙敏锐捕捉，他无意识皱了皱眉，转而一想，可能是经历了这些糟心事，有些疲乏和惶然。 他不禁有些好笑，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势，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少女，遇到事也会惶恐茫然。 之后的对话，明曦神色如常，可她自己却知道，有什么东西隐约变了。 她并没有隐瞒遇到沈予白的事，原来她并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妥，二来即便她不说，到时候越离夙也会从影十一的嘴里得知。 说到这儿，明曦停顿一下，微微拧眉，“我觉得这个沈世子有些不对劲，他出现在那里，未免也太巧了。” 越离夙眼神微动，“你怀疑他？” 明曦没注意到他情绪的不对，只是自顾自的继续，“我并不觉得这件事情和他有关，可是此人亦正亦邪，总给我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她皱着眉下总结，“总之，不得不防。” 说罢，她看向越离夙，却见对方嘴角正挂着一丝堪称愉悦的笑，不由疑惑地皱了皱眉，“陛下？” 越离夙回神，深深瞧了她一眼，眼神讳莫如深，“你说得对。” 明曦：？ 他煞有介事地点头，神色郑重，“此人不得不防。” 明曦莫名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可转而一想，越离夙肯定比她更了解这京中的局势，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他心里肯定明镜似的。 如此一来，他微妙的态度也有了解释。 这个沈世子，十有不是什么好人！ 她放下心来。 越离夙确认明曦没事之后，并没有在坤宁宫停留多久，他还要去处理这件事的后续，比如那几个抓回来的人。 思及此，他微微眯了眯眸，眼底划过一道冷厉的光，转身朝着绿药吩咐，“好好照顾你家主子。” 绿药自然点头恭敬称是。 越离夙的目光掠过盈袖，微一顿，对方几不可察地点头，他朝着明曦，状若不经意开口，“你这个宫女，瞧着倒是机灵。” 明曦眼神似笑非笑，“陛下若是瞧上，也可以借您一用。” 他面不改色地点头，“待会儿把人还你。” 绿药瞪着眼睛一脸不忿。 陛下什么眼神儿，有她在，居然夸盈袖机灵！ 那丫头长得一脸木楞样哪里机灵了？ 机灵这个词，不是用来形容她的嘛？ 陛下的眼睛铁定是瘸了！ —— “说罢。” 越离夙漫不经心侧眸，一撩衣袍坐下，神色是之前没有的冷冽。 盈袖垂下头条理清晰将当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语速很快，全然没有平时的木楞。 “属下当时追到一半察觉到不对，便掉头回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只怕这背后的人是冲着皇后娘娘来的，和之前的那批贼人不是同一批人。” 盈袖皱着眉说完，便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额角滑下一滴冷汗。 白皙修长的指节轻轻敲击着冰凉的大理石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一下一下，莫名让人心里一紧。 从那位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势威压如有实质一般，沉重的令人喘不过气来，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猛地收紧。 饶是盈袖平日里素来沉稳，此时也忍不住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埋下头闷闷道，“属下保护皇后娘娘不利，请陛下责罚！” 这次的确是她轻敌了，她以为有影十一在娘娘身边，便不会出什么差错，心里难免放松警惕，这才中了那人的计。 如此低级的错误，对训练有素的金吾卫，简直是不可饶恕的失误！ 皇后娘娘固然是个极好相处的人，不会轻易苛责下人，在她身边伺候几乎没什么压力，盈袖的性子也跟着惫懒了些。 可她却忘了，这位年轻的陛下，是多么严酷冷厉的人。 能年纪轻轻坐稳皇位，掌管整个金吾卫，他所倚仗的，从来不是身后的太后和那些保皇党朝臣！ 他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不知过去多久，盈袖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越离夙才缓缓开口，投来轻缓冷寂的一眼，“你可知道，若不是因为你在皇后跟前伺候，此次失误，足以你去昭狱走一遭？” 昭狱，比慎刑司还要可怕的存在。 金吾卫进去一趟，出来少说要在床上躺几个月。 盈袖咬了咬唇，脸色惨白，头重重磕下去，“属下谢陛下宽恕。” 因为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怕对方疑心，她才侥幸逃过这一劫。 这大概是陛下最后的仁慈。 毕竟在皇后娘娘那里，他还要做个光明磊落，温柔仁慈的明君。 第364章 凶手是女子 明曦不知道越离夙是怎么处理那批人的，对方只告诉她，此事无需担忧。 她并不傻，自然察觉到这件事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那几个黑衣人或许是洛芷瑶派来的，可她自己又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模样呢？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每当回想起来，洛芷瑶那脸上狰狞丑陋的划痕，明曦都会忍不住心惊肉跳。 同为女子，她当然知道这样做会给一个女人带来怎样大的伤害，那不仅是身体上的伤害，更是心灵上的打击。 女子最重视容貌，洛芷瑶醒来后若是知道自己的脸被毁了，恐怕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 对方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毁了洛芷瑶的清白还不够，还要毁她的容貌，并且是以如此极端的方式？ 明曦皱了皱眉，心里划过一个猜想。 一般是什么情况下才会恨一个人，恨到把她的脸给毁了的地步呢？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她只能想到两点，要么是愤怒，或许有人看不惯洛芷瑶那张脸，她仗着美貌做了什么令那人愤怒的事，这更类似于感情之上的纠葛，比如如果那人是男子，洛芷瑶背叛了对方，那么很有可能对方会通过划花她的脸，以此泄恨。 可洛芷瑶身为名门贵女，自然懂得男女之间不得私相授受的道理，她不可能其他男子背地里有感情纠葛，况且，对方最近还在和沈家议亲。 等等……议亲？！ 明曦皱着眉招来绿药，沉思两秒，她开口，“沈世子此人，在京中风评如何？” 绿药一头雾水地眨了眨眼，不明白自家娘娘好端端的为什么提起沈世子？ 不过她想了下，还是如实地道来。 “沈世子，才貌双全，身份又尊贵，那可是帝京少女们排着队都想嫁的人！” 明曦心想，果然如此，她挑了挑眉，示意绿药说下去。 对方眼神八卦起来，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 “娘娘知道帝京私下有个美男排行榜吧？” 明曦偏头想了想，似乎是有点印象，傅景礼曾经在她面前吹嘘过。 绿药竖起手指，“沈世子可是排行第三呢！” 不等明曦追问，绿药便饶有兴致地如数家珍，“第一是国师大人，第二是咱们二公子，这第三，就是沈世子！” 她撇了撇嘴，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嫌弃，“本来这第三嘛是咱们三公子的，可惜呀，他不争气，硬生生凭实力掉出了前三。” 语气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明曦微微汗颜，亏得傅景礼还有脸在她面前吹嘘他蝉联三届榜首！ 合着连个前三都没捞着！ 她品味过来，慢吞吞开口，“也就是说，这位沈世子，很受欢迎，尤其是女子？” “那是当然！”绿药挑了挑眉，“这位世子爷可是红粉知己满天下呢！比起前两位，他倒是要平易近人许多，格外‘怜香惜玉’，不过嘛，面热心冷罢了，去年有两个姑娘为他打的你死我活，头破血流，娘娘猜猜他说什么？” 明曦来了几分兴致，撑着下巴，“他说了什么？” —— “世子爷，牡丹姑娘和芍药姑娘为你打起来啦！两人闹着要让您主持公道，不然就从风月楼上跳下来！”小厮急匆匆地跑来。 彼时，玉面郎君坐在乌篷船上，漫不经心扔了手里的木桨，淡定投来一眼，微微一笑，“哦，两位姑娘果然真性情。” “不过，以后这种小事就不必告诉本世子了，我很忙。” 他低头看向湖面，神色苦恼，“想吃条鱼怎么就那么难呢？” 小厮：……大冬天的来湖面捞鱼，他家世子爷果然是个奇葩！ 可怜了那两位姑娘，还没一条鱼重要！ —— 明曦“嘶”了口凉气，语气就很匪夷所思，“沈予白是怎么做到活了这么久，都没被人打死的？” 绿药摊了摊手，“可能是，因为他长的好看吧。” 非但没被人打死，反而勾的更多人对他神魂颠倒，非他不嫁呢！ 就还挺真实。 明曦无言。 她心中有了猜测。 除却刚才她提到的愤怒，还是一种可能，则是嫉妒。 女子的嫉妒。 先是毁人清白还不够，还要用那种极端的方式毁了洛芷瑶的脸，这是何等的怨气和嫉妒！ 凭什么，凭什么她洛芷瑶就能嫁给沈予白，凭什么她求而不得的东西，对方却唾手可得？！ 就因为她的身份？ 那么她就让这女人身败名裂，一个被人糟蹋过的破鞋，有什么资格成为世子妃呢？ 不，这还远远不够，还要毁了这女人勾人的脸，这样她就再也没有资格和自己争了！ 沈予白，只能是她的！ 那双眼睛里闪过令人心惊的怨毒和快意。 明曦猛地闭了闭眼，脑海中豁然开朗。 是了，只有女人更了解女人，也知道刀子扎哪里最痛！ 将洛芷瑶变成这幅模样的，居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 会是她们其中的人吗？ 明曦眉心微蹙，她不觉得那日一同前去的贵女里谁能有这份心机和手段，除非，对方真的很擅长伪装。 一想到那人很有可能曾经躲在暗处，用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窥视着自己，明曦就忍不住心中一凉！ 此人不仅心狠手辣，还有极好的耐心，暗处蛰伏，伺机而动。 盈袖恐怕就是她故意引开的，那么她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还是，有意冲着她来？ 前者还好，若是后者……那么这事绝不会轻易了结！ 什么时候，她竟得罪了这么个人？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隐约划过什么，然而却来不及捕捉。 抿了抿唇，明曦心中一定。 不管怎么样，明天就知道了。 次日一早，洛芷瑶出游却遭遇歹徒的消息如同插了翅一样，迅速在京中传开。 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毕竟是丑闻，还是名门贵族的丑闻，可不多见。 百姓们就喜欢八卦，尤其是带点香艳色彩的八卦。 也不知道大司马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不管怎么样，婚前失贞，这洛小姐的下半辈子怕是毁咯！ 就在这时，另一个消息逐渐也传开，淮阴侯府退亲了！ 第365章 见识什么是奇迹 此消息一出，可谓是引起轩然大波！ 有人说淮阴侯府这是明摆着落井下石，有人却说，这样做理所当然。 便是普通人家，谁肯娶一个毁了清白还毁了容貌的女子？ 更别说那是家世显赫的侯府。 人家这样做完全没毛病啊！ 甚至不少未出阁的少女心里暗爽，这婚退的真是好极了！ 一开始听到两家议亲的消息，不知道多少姑娘险些哭瞎了眼！ 如今事情出现转机，对洛芷瑶的遭遇，大家同情归同情，可单就退婚这件事来说，心里还是暗爽多一点。 淮阴侯府，淮阴侯心里却老大不爽。 今天上朝的时候接受着同僚的异样的目光，本就让他心里很不爽了，之后大司马还莫名其妙来找茬儿，两人险些在金銮殿就打了起来！ 小姑娘遭遇那等子事，淮阴侯也很痛心，大司马身为父亲爱女心切的心情他也能理解，可这也不是对方不分青红皂白就冲上来质问他对他动手的理由啊！ 侯夫人一脸忧心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眉心微蹙，“你是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怎么说我们侯府的，落井下石，冷血无情！你瞧瞧，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淮阴侯怒着脸呵斥，“一派胡言！要是让老子知道谁在背后乱嚼舌根子，老子砍了他！” 他是有退亲的打算，之前私底下也和大司马说过，那时候洛芷瑶还没发生这种事，他想退亲纯粹是因为他那混账儿子扬言如果敢给他定下这门亲事，他就离家出走！ 可把他给气的，可气归气，淮阴侯就这么一个儿子，哪能真不顾及他的意愿强行让他娶一个不喜欢的人？ 之前他和大司马因为这事儿谈崩，两人不欢而散，退亲的事也没了下文。 听到洛芷瑶出了这事，淮阴侯下意识的反应是先不对外透露退亲的消息，不然在这风口浪尖又传出退亲的丑闻，对人家小姑娘而言是多大的打击？ 他的心也没那么狠。 他昨夜里才和夫人商量了他的想法，二人不谋而合，一致认为退亲的事应该先放一放，至少等这风声过去了再来谈。 可谁能想到，一夜之间，他们侯府要和洛府退亲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帝京？ 这个消息是不是他们自己透露出去的已经不重要，因为全天下的人都觉得是他们侯府落井下石。 侯夫人抿了抿唇，转而一想，不由气闷道，“兴许这还是件好事！左右早晚都要退这么亲，早一会儿晚一会儿也没差！” 说句心里话，她这心里反而还松了口气。 身为一个母亲，洛家小姐的遭遇她很同情，可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因为这点同情搭上自家儿子的后半生的！ 这早点传出去也好，省得日后拖来拖去，这门亲事还赖不掉了！ 大不了就是这会儿多点唾沫星子。 淮阴侯沉着脸，瞥见从门口进来的沈予白，对方一副悠然自若的模样，瞧着就让他来气！ 淮阴侯快步上去，臭着一张脸，“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该逛逛该玩玩，倒是自在！” 沈予白挑了挑眉，“您老人家这一大得很早的，火气怎么这么大？”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他爹更是气得四处找鸡毛掸子，“你说老子怎么火气这么大，外面传的那么难听，我和你娘额都快愁烂了，你倒是好哇，屁事没有？” “儿子……”侯夫人也不赞同地看了眼自家儿子，动作却十分熟练的拽住丈夫，“你那么大个人了，和他置什么气？” 沈予白偏头想了想，回味过来什么，不可思议一挑眉，“您是为了洛家小姐那事儿？” “不然呢？”淮阴侯气的吹胡子瞪眼，没好气道。 沈予白啧了一声，神情郑重起来，“对于洛家小姐遭遇的不幸，我深表同情。”他话音一转，语气有些费解，“可她变成今天这幅模样，也不是儿子我造成的，既无心虚愧疚，也无怜惜爱慕，那我为何要不自在呢？” 他语气只是单纯的疑惑，全然没有身为男子，得知定亲的对象遭此劫难，应该具有的痛心和愤愤不平，困惑之下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 侯夫人有时候会想，她这儿子到底随了谁，生得风流多情，实际却冷情冷心，很难想象有一天他会喜欢上一个姑娘。 臭小子还是孤独终老吧！ 不过，他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淮阴侯憋了半晌，无法反驳。 “那你小子倒是说说，怎么就那么巧救了皇后娘娘？”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对。 今天和大司马干架的原因也有这个，本该是准女婿的人，救了皇后不说，他的女儿却遭此毒手，大司马心中不恨是不可能的！ 淮阴侯自个儿也心虚，他儿子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哪怕对方是一国之后，他要不乐意理睬，即便对方马上就要死了，他也可以装作没看见。 就是这么狗！ 沈予白沉默两秒，“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少废话！”这混小子，早知如此，当初怎么就没把他捂死呢？！ “真话就是，”沈予白停顿一秒，慢吞吞道，“我今天出门的时候遇到个老神棍，他掐指为我算了一卦，说我一直往东走会有奇迹发生，所以我就想见识见识到底是什么样的奇迹……” 淮阴侯沉默一会儿，默不作声转身，拿起鸡毛掸子。 咬着牙嘴里骂骂咧咧“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奇迹”，一回头，原地已经没了沈予白的身影。 淮阴侯：…… 下一秒，怒吼声响彻整个侯府。 “沈予白你个小王八羔子！” 沈予白一只脚踏出门，闻声脚步一顿，叹息着摇了摇头，“真是越老越糊涂，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小厮：…… 与淮阴侯府气氛截然不同的是洛府。 一片气氛凝重，洛芷瑶昏迷一天一夜醒了之后，得知自己如今的样子，先是撕心裂肺地又砸东西又尖叫痛骂，像个疯婆子一样。 洛夫人的额头也被砸了一条口子，鲜血直流，丫鬟惊慌地上前为她处理伤口，全被推开。 洛夫人眼里含泪，悔恨万分。 “瑶儿……” 瞧见这一幕，洛芷瑶安静下来，怔怔地流泪。 第366章 请旨废后 洛夫人冲上去抱住女儿，痛哭出声，“我的女儿，是娘不好，都是娘的错！” 洛芷瑶眸光怔愣任她抱住，脸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可瞧上去还是惊心动魄，数道狰狞丑陋的伤口横亘在脸上，好似罗刹一般。 屋子里侍候的丫鬟们压根儿不敢多看一眼，纷纷低垂着头瑟瑟发抖，生怕被迁怒。 “让她们都出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洛芷瑶哑着声开口，语气平静冷漠。 洛夫人不敢刺激她，连忙转身怒骂，“没听到小姐的话吗？都给我滚出去！” 一群人非但没有惶恐不安，反而如蒙大赦一般纷纷应是，低着头退出去，心里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瑶儿……”洛夫人转头瞧见女儿一脸麻木的表情，眼泪瞬间又掉了下来，颤抖着唇，欲言又止，她深呼吸几口，咬着牙恨恨道，“你……你告诉娘，究竟是谁害得你变成了这副模样，娘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替你报仇！” 洛芷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瞳孔猛的放大，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下一秒，她一把推开洛夫人，双手捂着头跪倒在地上，痛苦地尖叫起来。 “啊——！” 牵动脸上的伤口，发出强烈的疼痛，显得她整张脸异常的扭曲。 洛夫人见到这样的女儿，心里也忍不住产生几分恐惧，可紧接着席卷而来的是无尽的心疼和滔天的恨意！ 她咬着唇哭着扑上去抱住颤抖不住的洛芷瑶，“瑶儿，你别怕，是娘啊，娘在这里！” “女儿，你告诉娘，娘为你报仇！娘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你报仇！” 洛芷瑶又打又踢哭的声音嘶哑，终于竭尽全身的力气，无力地瘫软在她怀里，目光发直。 良久，洛夫人听见她带着无尽恨意的声音，一字一顿，犹如一把重锤砸在她心上。 “傅、明、曦。” 洛夫人神色一惊，愣愣地垂眸，对上女儿平静麻木的神色，随即，心里涌起滔天的恨意！ 傅明曦！ 居然真的是她！ 她半眯着眼，眼里划过浓重的杀气和狠戾，她竟敢这样欺辱她的女儿！ 她一定要让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午后阳光正好。 明曦正在弯腰修剪花枝，绿药快步走进门，神情肃穆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她手一抖，剪子掉在地上。 发出沉闷的响。 “咣” 明曦下意识后退一步，垂眸看去，眸光复杂。 绿药说的是—— “洛芷瑶在昨天夜里，上吊自尽了！” …… 明曦敛了敛神，神情掠过被她剪毁了的花枝，眼里划过一抹惋惜，她慢慢直起身子，神情平静地看向绿药，“你既是这幅表情，想必，还有更糟糕的消息了？” 绿药抿了抿唇，“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娘娘。” 她顿了顿，觑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开口，“外面都说，洛小姐的死，和娘娘您有着莫大的关系。” 明曦神色并不意外，她挑了挑眉，“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之前娘娘您为难过洛小姐。”绿药皱着眉，“还有就是，当日您也曾被贼人劫走的消息，不知道怎么的被人传了出去。” 同样是遇到歹徒，为什么她就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而洛芷瑶却遭受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待遇呢？ 正常人都会存有这样的疑惑。 有些事情真的经不起猜忌，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别人嘴里也就成了另一种意思。 造谣的人甚至都不在意真正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们只是想为自己无聊的生活提供一点乐子。 不过明曦到底是皇后，大家不敢明目张胆的议论什么，可是私底下众人怎么说，谁也拦不住。 明曦大概能猜到那些传言会有多难听，果然，背后那人肯定一早就料到这样的情况，她是冲着她来的。 绿药神情凝重，“更糟的是，大司马好像也听闻了这些传言，如今正在乾清宫，闹着要求皇上主持公道。” 大司马痛失爱女，如今情绪极不稳定，听风就是雨的，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理。 大司马毕竟是朝中肱骨之臣，皇上也不好得罪…… 明曦抿唇，“去看看。” “娘娘！”绿药不赞同地皱眉，“大司马正是极端的时候，万一在不理智的情况下，做出什么伤害娘娘的事情……” “他未必敢。” 明曦唇角下压，冷冷一拂袖，眼里划过凛冽，“大司马是什么人，在朝中能顶半边天的人物，会因为听闻旁人几句话就贸然跑来指责本宫？” “与其说是痛失爱女丧失理智，倒不如说是有备而来，他企图逼陛下就犯，试探陛下的态度，同时也给本宫一个下马威，本宫若真是躲在坤宁宫避而不见，那才是如了他的意！” 绿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瞪大了眼有些茫然。 明曦冷漠地一弯唇，弧度嘲讽，“没做过的事，本宫凭什么要任由他人往头上扣屎盆子？” 她瞧了眼呆愣的绿药，语气散漫，“走吧，去乾清宫，也看看我们的大司马，准备上演哪一出戏。” 绿药张大了嘴盯着明曦的背影，她指尖捻着裙摆踏出门，动作不紧不慢，从容优雅，因为逆着光，只朦胧看出个身形，却连头发丝儿都透着令人心折的气度。 原来不知不觉间，娘娘已经长大了啊。 绿药看着，眼里忽地就蔓过一丝惆怅。 她似乎看到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娘娘，她们分别站在两端遥遥相望，一半光明，一半黑暗，对比鲜明，势不两立。 明曦到了乾清宫，就瞧见李德忠眼观鼻鼻观心地守在门外，里面传来激烈的争执。 她走近，恰好听到一句。 “陛下当真要维护皇后娘娘吗？”这声音夹杂着咬牙切齿的狂怒，是大司马。 “啪”地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 静了片刻，越离夙冷沉的声音如同裹了冰渣子。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听了两三句谣言，无凭无据，便来怀疑朕的皇后？” 他冷笑一声，含着戾气，“还堂而皇之带一帮人来请旨废后，你们是觉得朕看上去很仁慈，还是嫌弃脖子上那玩意儿太安生了？” 明曦脚步顿住。 第367章 会遭报应 殿内一片寂静无声，毫不夸张的说，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大臣们被越离夙突如其来的发怒给震住，一个个好似被掐住喉咙的鸭子，涨红了脸呐呐不敢言。 龙椅上的天子居高临下睨过来的目光，透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和高高在上的睥睨，他眉眼阴鸷，覆着一层寒霜。 众人心惊肉跳垂下眸去不敢与他对视，心里已经后悔不迭。 怎么就忘了，这位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主，他们自作聪明的以为一同施压便能让他有所顾忌，甚至做出妥协。 却不曾想过，先帝那么多子嗣，为什么单单只活下来一个没有威胁的荣昌公主？ 为什么大家都不看好的七皇子，却在短短一年时间，在群狼环饲中坐稳了皇位？ 为什么自先帝时便不时来犯的外寇，却在新帝登基不到五年俯首称臣？ 这位皇帝从来不喜欢放狠话，却在一桩桩细节中尽显他的野心和手腕！ “说啊，刚才一个个不是挺能说吗？”越离夙冷哼一声，语调压得很低，眼底噙着嘲弄。 他目光定在目眦欲裂，眼底发红的大司马身上，极冷地一勾唇，眸光扫过地上的折子，意味不明，“大司马不妨好好看看家里那位贤内助都做了些什么，再来考虑，要不要质问朕！” 大司马一怔，扫过地上的东西，弯腰拾起，他打开，不知看到了什么，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殿外。 明曦脚步顿在原地，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李德忠正心中暗嗤里面那群蠢货拎不清，一抬头，便瞧见皇后娘娘站在那儿，他眉心一跳，“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他声音有点大，殿内霎时安静下去。 明曦走过去，神色自若地笑了笑。 “李公公。” 李德忠面带笑意，可转而想到什么，觑了眼殿内，神色迟疑，“您这是……” 这会儿过来，难不成娘娘不知道大司马在里面？ 这两人若是撞上，大司马未必敢拿娘娘怎么样，可言语冒犯还是在所难免…… 明曦似是看穿他的想法，她弯了弯杏眸，面上笑盈盈的，“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本宫特意过来瞧瞧。” 只一句，李德忠便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她心里门儿清。 可他却不敢放明曦进去，毕竟，后宫不得干政。 正当这时，里面传来一声冷淡的—— “滚出去。” 明曦微怔，正怀疑着难不成越离夙是在说她？ 下一秒，就见一群大臣脚步匆匆地出来，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一瞧见门口的明曦，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尴尬，仓促地行了个礼，待明曦回应后便迫不及待地溜之大吉。 大司马走在最后，才经受了痛失爱女的打击，刚刚又被那样嘲讽警告，脸色很不好看，眼神对上明曦，倏地阴鸷起来，他盯着她半晌，阴冷的视线宛如毒蛇吐着蛇信子一般，令人心里发凉。 明曦却坦然自若任由他打量。 “皇后娘娘，真是好样的，让本官刮目相看。”他嘴角微勾，眼神冷极。 她挑了挑眉，“发生这样的事，本宫也很难过，不过还是劝大司马一句，节哀顺变。” 明曦无意戳人痛处，可既然争端是对方先挑起的，那她自然也不可能一忍再忍。 果不其然的，话音刚落，大司马的脸色就变了，刚才还极尽恶意嘲讽，此时却像是被人戳到了痛脚一般，勃然变色，一副恨不得冲上来，掐死明曦的模样。 可一想到这是乾清宫门口，还有刚刚的那本折子上写的内容，他咬了咬牙，花了全身的力气将心头涌动的怒气和杀意按捺下，只充满深意的斜了眼明曦，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多谢娘娘关心。”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饱含压抑的情绪，“不知道娘娘可听过一首诗？” 不待明曦开口，他便自顾自的继续，咬字极重，意有所指，“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说话的时候，他一双眼睛恶毒的盯着明曦，活像是诅咒一般。 他企图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一丝慌乱或者是恐惧，然而明曦，只是偏头想了想，然后弯唇无害地笑了笑，慢慢凑近，“本宫也听过一句话，叫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说到这里，瞧见对方握紧的拳头，突然摸着下巴轻笑出声，“不过大司马刚刚说的这几句，本宫倒也是很赞同。” 她挑衅似的迎上对方看过来的目光，嘴角恶劣一勾，语气不急不缓，“这人呐，坏事做多了，难免会遭报应，谁知道报应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呢？” 大司马回味过来她的意思，眼里闪过一抹惊怒，他恨极，“但愿，皇后娘娘能一直笑得这么开心。” 明曦眨眨眼，语气真诚，“借您吉言，本宫不仅会笑得开心，还会笑到最后。” 回应她的，是大司马忍无可忍的冷哼和拂袖而去的背影。 “这……这个大司马也太不像话了！”一旁瞠目结舌看完全过程的李德忠回过神来，愤怒地指着大司马的背影一跺脚，“居然敢在娘娘面前如此放肆，简直是不知死活，目无尊卑！老奴回头就告诉陛下！” 明曦盯着大司马逐渐远去的背影，慢慢收起了嘴角的笑，眼神有明明灭灭光影起伏。 “娘娘？”李德忠自顾自的在那骂了半天，也没得到明曦的一声附和，不禁有些疑惑的一转头，就看见明曦沉思的侧脸，以为她还在意那些难听的话，便小心翼翼开口。 “娘娘……您不必往心里去，那些传言的确过分，可老奴和陛下都相信您……” “进去吧。”明曦回过身来淡淡道，她想到什么，目光疑惑，“对了，李公公你刚刚说什么？” 李德忠：“……没。” 明曦进了殿内，险些一脚踩上地下碎了一地的琉璃盏，她脚步微顿，抬眸看去，大殿里一片狼藉。 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足以得知主人的怒气。 第368章 她的疏离 越离夙拧了拧眉，快步走下台阶来到她跟前，十分自然牵着她的手将她引到没有碎片的地方落脚，头也不回地吩咐，“来人，将这里收拾干净。” 说罢，便拉着一脸懵的明曦走进内殿。 “你怎么来了？” 明曦终于回神，抬眼对上他轮廓分明的俊脸，可能还染着怒气，显得有几分冷淡凌厉，不过漆黑的眼却是温和专注的，能清晰照见她的影子。 明曦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将手抽了回来拢进衣袖，语气自然，“听说大司马进宫了，便来看看。” 手里乍然一空，心里也跟着空了空。 越离夙何其敏锐，自然察觉到了她言语动作中无意透露出的几分疏离，尽管很淡，却依旧实打实的存在。 令他如鲠在喉，眼眸倏地一深，他强迫自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语气淡淡。 “朕说过会护着你，你不信？” 明曦眸光怔怔看着他，在心里叹气，她语气柔下来，“我信，可陛下总不能一直护着我。再说了没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心虚？我若真躲着不见，岂不是无端引人猜忌……” 他话音还未落下，被他冷淡强势的声音截住。 “朕可以。” 他皱着眉神情不悦，似乎不能理解她为什么总是不愿意依靠他。 明曦有些懵，脑子里却突然浮现过刚刚自己说的话。 “陛下总不能一直护着我” 他回答她—— “朕可以。” 毫不犹豫，没有一丝迟疑。 还是少女的时候，她曾经幻想过，以后她会喜欢上怎样的一个人？ 身为网瘾少女，明曦十分喜欢，她羡慕书里男女主那种至死不渝的爱情，羡慕他们彼此救赎，轰轰烈烈的青春，因为那是她没有的。 她最最羡慕的，还是来自一个人，明目张胆的偏爱。 如果有一个人，也能给她明目张胆的偏爱，就好了。 不可否认，因为这短短的几个字，她竟然产生了一种名为“心动”的感觉。 可是这种感觉仅仅只持续了几秒，便被更强大的更复杂的情绪给淹没。 她强迫自己收敛心神，肩膀却蓦地被按住。 “娇娇。”他眸光深邃极富洞察力，似乎是想透过眼睛看到她的灵魂，声音哑下来，“我是你的夫君，你可以依赖我。” 明曦愣住，神情一阵恍惚。 从未有人这样直白清楚地告诉她，她可以依赖对方。 夫君？ 她突然觉得惶恐，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遥远也太陌生了。 它的份量太重。 事实上，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越离夙会对她产生这样沉重炙热的感情。 明明书里他对原主从未有过半分爱意，而一开始的时候她也明确的感受到他是想过要杀了她的。 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转变的呢？ 明曦也不知道，可她明白，这份感情不在她的承受能力范围，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她下意识想逃避，眼睫飞快颤了颤，脸上强撑起一抹笑，“好端端的，陛下您怎么提起这个……” 她避而不谈的态度，令他期待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他眼眸漆黑如浓墨，胶着夜色，可就算是这样，也是有一簇光的，可现在，那簇光摇曳两下，慢慢熄灭。 就像天色拂晓时天际的寒星，随着黎明的到来，慢慢淡去身影，然后重新归于冷寂。 猝不及防，明曦的心抽痛了一下。 伴随着肩上一轻，她突然不可抑制地感到悲伤，胸腔被一股沉闷的气息填充，五脏六腑挤压在一起，扭曲的窒息感令她几乎要喘不上气。 她看见他的神色逐渐恢复冷淡，和面对外人时如出一辙的冷淡。 “皇后放心，朕会处理好这件事。若没其他的事，朕要处理堆积的政务了。” 她心底自嘲，原来她竟觉得，于他而言，她不是外人吗？ 人总是贪心的，她见过他毫不保留的温柔，也就尤其不能忍受这样的冷漠。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呢？ 难道不是她亲手把对方推开的吗？ 明曦抿紧了唇低头，深吸一口气，嗓音略哑，“那，臣妾就不打扰陛下了。” 他转过身去，没有吭声。 她袖中的手攥紧，拂了拂身，转身脚步很轻，一步步离去。 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没有回头。 李德忠没有想到明曦这么快就出来了，有些惊讶，待他瞥见她微白的神色时，心底一惊，“娘娘？” 明曦扫他一眼，挤出一个笑，挺直了身子，语气平静，“本宫无事，先回宫了。” 她脚步有些急促，很快身影便化为一个小点。 李德忠一阵纳罕，没道理啊，这还吵上了？ 他觉出不对，转身进了殿，瞳孔一缩，“陛下！” 越离夙半撑着身子坐在台阶前，面上是一滩血，他面色苍白，嘴角殷红，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撑着膝盖，不耐地睨过来，“闭嘴！一惊一乍做什么？朕还没死呢！” “药。”他语气实在虚弱，骂人都没什么气势。 李德忠心里一紧，老脸皱成一团，连忙翻箱倒柜找药，终于捏着一个药瓶狂奔过来，倒出一颗递给越离夙，“陛下……” 越离夙接过，皱着眉仰头服下，阴着脸扫他一眼。 李德忠哭哭啼啼的动作一顿，后知后觉过来，手忙脚乱爬起来，“水！老奴去倒水！” 他动作利落倒了一杯水端过来，眼睁睁看着越离夙喝完，他紧闭着眼，眉心还蹙着，李德忠又是一阵心疼，忍不住唠叨。 “陛下，这好端端的怎么又吐血了呢？大夫都说了，您不宜情绪太激动……” “还有，这药也不能多吃！吃多了伤身体啊！” 他很愁，身为陛下跟前的人，没人比他更了解对方现在的身体状况。 吐血是最近出现的症状，太医说，是病症加重的体现，如不能尽早解蛊，过了这个阶段，药石无医。 那药起暂时压制作用，治标不治本，吃多了还伤身体。 他眼眶微热，心里泛酸，他的陛下，怎么就这么惨呢？ 额角隐忍地抽动，越离夙掀眸冷冷扫他一眼，“舌头不要可以捐给有用的人。” 第369章 本官有些耳背没听清 许是越离夙这副病殃殃的样子太没威慑力，阴沉沉的威胁也像是虚张声势似的。 李德忠撇了撇嘴，只安静了几秒，忍不住又念叨起来。 “陛下，但凡您能向皇后娘娘多示弱，这关系也不至于闹的……” 刚才皇后娘娘的脸色难看成那样，他一猜便知两人吵了架，下意识就把责任归咎于他家陛下身上了，毕竟这位的狗脾气他可是深有体会…… 然而李德忠没想到，这回还真不是他家陛下的错。 不知道他那句话戳到对方逆鳞，越离夙的脸唰的冷下来，跟被冰冻过似的，他眼神阴郁，浑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你很闲？” 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场，李德忠果断闭了嘴。 他扶着对方起来，识趣的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而是转移到另一件事上，面上带了些忧愁，“陛下，您这身子一直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不是说前些日子有人在江南一带看见了逍遥神医的踪迹吗，陛下要不要试试派人去找找？” 不管怎么样，大小也算是希望啊，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要好。 “朕心中有数。”越离夙脚步微一顿，眸色阴晴不定，迈步朝里走去。 盯着他的背影，李德忠心里百味陈杂，如同打翻了调味料，很不好受。 有数，能有什么数？ 每次都这么说，却没有半点行动。 说的不好听点，他现在的行为，与等死无异。 李德忠的眼神莫可奈何，便是心里急的上火，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陛下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他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旁人压根儿不可能左右他的决定。 不对，或许，有一个人能。 想到什么，李德忠笑眯眯弯了眼。 —— 大司马气势汹汹地进宫，这是许多人都亲眼看见的，大家正揣测着上头那位会选择怎么做，可是没一会儿，大司马又灰头土脸，脸色阴郁地出来，看上去比刚进去时还要吓人。 有熟识的官员壮着胆子上前八卦，嘴里义正辞严，眼里却藏着试探，“看大司马这表情，皇上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大司马还未开口，那人便同仇敌忾，眼神气愤，“大人无需气恼，我等自会与大人站在统一战线，任她傅皇后再尊贵，也难逃律法的制裁！” 这官员本就是和大司马一个阵营的，说这些话也不过是为了讨好对方。 真要让他当着明曦的面，他怕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大司马哪能看不出来他的心思，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心里不耐至极正要发作，眼角余光一扫，缓缓眯起了眸。 那官员以为自己的话说到了他心坎儿里，越发来劲儿，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似笑非笑的声音，令他心头一紧，“李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被叫做“李大人”的官员听到这道声音，登时身子一僵，脑门划下一滴冷汗，僵着身子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丞……丞相大人……” 不远处负手站着的人，不是丞相大人又是谁？ 他脸上虽然带着和善的笑意，眼底却一片冰冷，如有实质般的凛冽刺骨。 李大人差点儿两腿一软当场跪下。 身为百官之首的丞相大人，虽然走的是文官的路子，一身文人雅士的儒雅，可生起气来那身气势比身为武官的大司马瞧着还恐怖。 丞相大人慢悠悠走过来，偏头盯着涨红了脸憋不出一个字的李大人，若有若无扯了扯嘴角，“怎么，刚才李大人不是挺能说么，本官有些耳背没听清，要不您重复一遍？” 李大人：…… 他哪敢啊？！ 整个朝堂，谁不知道丞相大人爱女如命，别说当着他的面说他女儿不好，就算是背着他议论然后传到他耳朵里，他也会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李大人被他充满深意的目光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往自己的靠山—— 大司马背后躲。 于是丞相大人的目光也顺利的转移到了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大司马身上，他似是才想起什么，轻轻一挑眉，“大司马也在，李大人看来是说不出什么了，不如由大司马代劳？” 大司马心里定定瞧着眼前的人，心里恨不得将对方剥皮拆骨，二人之间的气氛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从前还只是不对盘，现在简直恨不得撕破脸皮直接冲上去杀了对方。 他额角青筋暴起，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 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大司马缓缓动了，却是冷冷瞥了眼身后瑟瑟发抖的李大人。 “李大人慎言，本官进宫不过是为了向皇上请几天假，料理小女后事。”他说到这儿，眼里闪过一抹痛色，很快又隐没，被浓重墨色掩盖，眸光冷了下来，“皇后娘娘金枝玉叶，岂容肆意诋毁造谣！” 李大人愣愣的张大了嘴，不明白他怎么还维护上对方了。 大司马难道不是因为最近的谣言所以进宫向皇上讨说法了吗？ 毕竟是混迹官场的老手，他很快明白了什么，对上大司马冰冷的目光，一张脸迅速白了下来，张了张嘴，李大人额头冒冷汗，连连点头，“是是是，是下官一时糊涂，竟然听信了外面那些谣言……” 能让大司马改口，那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联想起宫里那位，李大人心里叫苦不迭，他就不该来开这个口！ 好处没捞到还惹了一身骚，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那头丞相大人还虎视眈眈，他瞧见这一幕，眯着眼若有所思，想到什么，眼睛里划过一道精光。 大司马转过身来，阴沉沉盯着他，语气阴冷，“丞相大人满意了吗？” 丞相老神在在摸了把胡子，笑眯眯抬起下巴，“真是难得，大司马居然也有神智清醒的时候。” 他表情看似夸奖，实则嘲讽，大司马脸一沉，对方却像是接收不到他含怒的目光似的，慢悠悠得寸进尺，“不过嘛，大司马光是口头上说说可没用，你也说了，皇后娘娘金枝玉叶，可如今京中流言盛行，那些不知真相的百姓恶意揣测，与娘娘的名声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他话音一顿，大司马眉心跳了跳。 第370章 柳柔必死 两人常年政见不合，基本上丞相一开口，他就知道对方要放什么屁。 果不其然，丞相慢条斯理睇了他一眼，语气嘲弄，“说来此事和大司马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谣言一出，大司马非但没有及时出来澄清，任由其发展，正所谓三人成虎。” 他眼神轻飘飘的，将那副傲慢嘲讽拿捏的恰到好处，意味不明地道，“知道的以为大司马沉浸在失去爱女的悲伤里，无暇顾及其他，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谣言就是大司马传出去的呢。” 此话一出，大司马脸色一变，眼神震怒，攥紧了拳头，“你！” “本官怎么？”丞相大人眼神波澜不兴，饶有兴味一笑。“不过是好心提醒一句，也值当大司马如此动怒。” 二人对比，高低立现。 以二人为中心，气氛肉眼可见的凝固起来。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周围的人纷纷死死埋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这两尊大佛给迁怒。 大司马刚失去女儿，情绪激动不敢惹，丞相大人笑面虎一个，连大司马都不是其对手，不能惹。 最终，大司马含恨咬牙，“那就多谢丞相的提醒，本官谨记在心，回头就让人辟谣，把那恶意传播谣言的罪魁祸首给抓起来！” 他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如此，丞相大人可满意了？” 丞相挑了挑眉梢，和善的面容露出一抹笑意，毫不吝惜地夸，“果然，本官就知道，大司马一向是个进退有度的，想必陛下也会很满意。” 大司马嘴角掀起冷笑，两人神色各异，心里也各怀心思。 丞相想了一想，神情带了几分肃穆庄重，“令爱的事，本官深表惋惜，大司马节哀。” 纵然二人素来关系不和，结怨已深，可他也是有女儿的人，自然知道这种痛苦有多剜心，身为一个父亲，在感情上他能理解大司马如此失态。 然而，这却不是对方能够借此伤害自己女儿的理由。 谁知大司马却并不领情，他神色冷极，紧抿着唇如同暴怒的狮子，一双凌厉的眼死死盯着丞相，然后嘴角冷冷勾起，咬字极重，“多谢丞相关心！” 他擦着丞相的肩而过的同时，脚步停下，语气沉冷，低低地咬牙切齿，“今日的屈辱本官记住了，但愿有一天，丞相大人也能尝到和本官一样的痛！” 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丞相的眼神一下子冰冷了下来，斜他一眼，语气嘲讽，“恐怕大司马有生之年，都不会看到那样的画面了。” 目光在空中交汇，迸发着两人自己才能察觉到的刀光剑影，最终，大司马顶着一脸风雨欲来大步离开。 丞相抿着唇，神色也不痛快极了。 他好心出言安慰，对方却觉得他别有用心，还出言不逊！ 早知道就不开那个口！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有些人，真不值得同情。 他收回目光，眼底沉浮。 —— 大司马回到府里就直冲后院，洛夫人正跪在灵堂里守着女儿哭哭啼啼，听见脚步声回头，然后下一秒，一本折子劈头砸了过来，把她砸的一懵。 裹挟着沉沉怒气的声音接踵而至，“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察觉到他脸色难看，洛夫人忍下心中的怒气，抖着手将折子打开，看完上面的内容后，脸色惨白地软倒在地。 “你，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她哑着声问。 大司马怒极，心知那上面的内容的确不假，他气得胸口直起伏，“今日在朝堂上，皇上亲手把这东西砸到我脸上！” 瞥见她霎时惨白的脸，他咬着牙骂，“蠢妇！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做的挺干净？” 洛夫人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满脸惊惧。 皇上……皇上都知道了？ 那她岂不是……！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这样宠着她，惯着她，迟早会出事，但凡你能听进去一句，咱们的女儿也不至于……”他蓦地攥紧了衣襟，神情狰狞，眼底布满红血丝。 洛夫人被他骂的羞惭不已，捂着脸痛哭出声，自从女儿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每一个夜里她都会悔的肝肠寸断。 如果当初她没有做出那个决定，如果她能多拦着女儿，而不是一味的纵容，她的瑶儿就不会死，说不定现在还活泼可爱，抱着她的手撒娇。 当然后悔也来不及了，木已成舟。 她的瑶儿，现在躺在冰冷的棺木里，没有呼吸，了无生气。 每每一想，洛夫人几欲肝肠寸断，她伏地大哭，哭声凄切哀怨。 为什么，为什么被人毁了清白的不是傅明曦，还有那些谣言，又是谁传出去的？ 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不堪入耳的谣言，她的女儿也不可能被逼得上吊自尽！ 洛夫人眼里闪过刻骨铭心的恨意！ 大司马见状，眼里也不由闪过一道杀意。 “是那个柳柔！” 他派人查了，那些话是那个柳柔故意让人散播出去的。 “居然是她？！”洛夫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很快，眼底的情绪被仇恨所取代，区区一个贱妇，居然敢害她女儿！ 她咬牙恨声道。“老爷，绝不能放过这个贱人！” 她恨不得将对方抓来剥皮抽筋！ 大司马眼神冰冷，“当然。” 傅明曦他暂时动不得，一个普通的妇人，他还动不得了？ 大司马眼里闪过一抹浓重杀机。 他让人去查这个柳柔的身份，很快，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惊喜。 这个柳柔，竟然和驸马搞到了一起？ 还有了一个儿子！ 大司马眼底一阵扭曲的快意，他似乎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 “柳柔必死。”明曦放下手中的茶盏，笃定道。 荣昌眼神一阵诧异，“为什么这么说？” 她语气淡淡，“大司马不会放过她。” 洛芷瑶发生那样的事之后，明曦就再没管过柳柔，因为她知道，对方绝对逃不过大司马一家的疯狂报复。 她此时再插手，反而容易坏事。 荣昌想通关键，不由一阵气闷，“就这么死了，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明曦眼神古怪，“你以为大司马会让她这么轻易的死？” 天真。 第371章 挑拨离间 明曦眼底划过一道幽光。 大司马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尤其在女儿出事之后，对方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能把气撒到柳柔身上，他出手，恐怕只会更狠。 —— 柳柔这几天都在家里躲着不敢出门，处于战战兢兢的状态。 那日她因为害怕大司马找自己算账，先是让人把洛芷瑶清白被毁这件事散播出去，她算盘打得好，想着这样恐怕洛家会有一段时间自顾不暇，也想不到来找她算账，到时候她再出去躲一段时间，也许这件事就过去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因为这个，洛芷瑶不堪其辱，居然上吊自尽了！ 柳柔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 她根本没想到洛芷瑶会自尽，之前是失了清白和容貌，可她死了的性质又不一样，大司马一定会疯狂报复的！ 柳柔在极度恐慌一下，咬了咬牙，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她索性让人传播谣言，说这件事其实和皇后有关。 傅家和洛家向来不对付，一个傅明曦，肯定能吸引大司马的全部火力，比起她这个小鱼小虾，当然还是扳倒皇后娘娘来的更有诱惑。 如她所料，事情也的确往她预料的方向发展，大家的注意力被转移，京中谣言四起，就连大司马听闻此事也怒气冲冲进了宫，看样子是去讨要说法。 可他没多久便脸色漆黑出了宫，也没听说那位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柳柔心里隐隐不安，她总觉得，有什么超出了预料。 “夫人，夫人！”门外，丫鬟跌跌撞撞跑进来。 柳柔握着茶杯的手一抖，杯中的热茶泼到手上，她痛的拧了拧眉，没好气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丫鬟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纳闷儿，瘪着嘴不太高兴，“是您说的，帝京有什么新的动静就来支会您一声啊……” 柳柔瞬间坐直了身子，一脸紧张，“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攥着衣襟眼睛一眨也不眨。 丫鬟不明所以，不就是传个八卦吗，为什么夫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她心里不解，却还是将刚才出去购置东西听到的消息一一说来。 “说是大司马亲自出来澄清，洛家小姐的不幸和皇后娘娘没有任何关系，至于造谣的人，他察明真相之后也绝不会放过……” “砰”—— 茶盏碎裂的声音吓得丫鬟连忙噤声，一脸惊讶地望着失魂落魄的柳柔，后知后觉上前关心道，“夫人您没事吧？” 柳柔脸色惨白，咬紧了唇猛地站起身。 不行，她要马上离开这里，被大司马抓到就完了！ 柳柔迅速走出几步，心中一片惶恐。 她一个弱女子，带着儿子，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再说大司马权势滔天，想找一个人还不容易吗？ 逃跑的法子并不现实。 她一阵颓然。 想到什么，柳柔突然眼睛一亮，她可以找皇后娘娘寻求庇护！ 大司马非但不能拿皇后怎么样，还主动站出来澄清，想必对方他也得罪不起，如果皇后娘娘愿意帮她，即便是大司马想要对她出手，恐怕也得掂量掂量。 是了！ 皇后娘娘出身丞相府，又有太后做后台，大司马肯定不敢得罪她。 如果她肯帮自己…… 皇后娘娘一定会帮她的，那日她也在，她肯定知道自己是无辜的！ 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柳柔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迫不及待地准备奔向书房写请帖，想了想，为了表示诚意，还是自己亲自走一趟。 然而柳柔在宫外整整站了两个时辰，期间还胆战心惊怕遇见大司马和荣昌，她搓了搓手，等来一个面生的小宫女。 对方神色傲慢，“我们皇后娘娘自打上次出宫以后，身子就一直不大爽利，恐怕不能见柳夫人了。” 柳柔闻言心里一慌，连忙开口，“娘娘不能出宫也可以，我，臣妇可以进宫陪娘娘说说话，解解闷儿！您看能不能……” 宫女下巴一抬，匪夷所思看她一眼，“你以为皇宫是你家大门啊，想进就进？” 她神色不耐，“都跟你说了，我家娘娘身子不爽不想见客，你什么人物，皇后娘娘是你想见就能见的？真把自己当个角色了？” 她毫不留情地说完这话，一秒也不想多呆，转身就走。 柳柔脸色惨白，一颗心直直下坠。 皇后娘娘不想见她？ 之前她不是对她挺…… 是了，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岂是她这种人能随意见的？ 柳柔重重抿唇，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愤恨。 既然不肯帮她，当初为什么又要假惺惺地对她好？ 果然，这些身处高位的人都虚伪，拿他们当个乐子而已！ 柳柔脸色难看，左思右想，决定去找杨殊。 他身为驸马，大司马应该不会轻易动他，实在不行，让他去求荣昌，那个荣昌那么蠢，说不定会心软。 思及此，柳柔决定回去等杨殊。 她路过一处地方的时候，倏地瞪大了眼。 一个男人满脸意气风发从一处花楼出来，帽檐压的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可那身形她却熟悉至极，正是杨殊，身后还有身姿妖娆的女人扒着他的肩依依不舍地调笑，“大人下次还来啊。” 他听罢，抬眸看了眼周围，伸出手在女人脸上摸了一把，期间腰间挂着的荷包一闪而过，上面绣着绣工精致的鸳鸯，就是出自她的手！ 顿时，柳柔如遭雷击！ 杨殊居然背着她来这种地方作乐！ 一股火从心头烧了起来，直冲脑门，她压抑着怒气盯着他的背影，眸光发沉。 待杨殊走后，柳柔状若不经意路过那花楼门口，听见刚刚那姑娘得意地笑，“要说那大人，出手可真是阔绰啊，上千两的珍珠说送就送。” 身旁的姑娘连声附和，“清荷姐，你是不是过段日子就要飞上枝头了啊？” 那个叫“清荷”的姑娘抿着嘴笑，低头打量着红艳艳的指甲，“谁知道呢，不过啊，那位大人说了，要给我赎身呢。” 一旁的柳柔险些掐断了指甲！ 杨殊！ 他竟然敢！ 第372章 杨殊断腿 杨殊今日心情不错，前几日，他下朝之后去了趟司马府，洛家小姐刚逝世，对方正是消沉的时候，心里必定不好受，于情于理，他都该去探望一番，顺便表表衷心。 本来他都没抱什么希望，只是走个过程而已，可他没想到，见到他以后，大司马的态度反而一改往常的温和。 对方先是拉着他说了很多话，后来又提及到朝政，言语之中，颇有要重新器重他的意思，杨殊不由心头一阵狂喜。 他翻身的机会要来了！ 为了掩人耳目，二人后来的见面都约在花楼，杨殊并非重色之人，然而酒劲儿上来了，难免把持不住，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男人嘛，怎么可能只有一两个女人？ 加之最近柳柔给他的感觉不太好，外面的女人温柔小意，娇花解语，要什么样的没有？ 尝到了新鲜，他便也觉得偶尔的消遣，还是可以的。 官场和情场都得意，再没有比这更妙的。 杨殊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别庄看看。 那日二人颇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他忙着朝堂这头，也没来得及顾及柳柔的感受，再加上近日在温柔乡里逍遥了一番，总觉得心里有点对不住柳柔。 还是去看看好了。 “柔儿！” 他进了院子，一室安静，不由皱了皱眉。 “柔儿？” 身后传来轻微的动作，他警惕地转身，瞳孔一缩，不由出声呵斥，“你怎么走路没声？刚才叫你怎么不答应？” 柳柔立在门口，眼神幽幽望着他，她走进门，嘴角牵起笑，“刚刚出门逛了一会儿，这才回来呢。” 一听到她说逛街，杨殊就下意识皱起了眉头，钱包隐隐作痛，转瞬间，他压下心里的不悦，温柔地笑道。 “最近京里不太平，少出门的好。儿子呢？” 柳柔一眨不眨盯着他，自然没有错过他刚刚的皱眉，心下冷嘲，给别的女人花钱就舍得，到了她这里就一毛不拔。 这就是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的爱她？ 她回以一笑，“在屋里睡觉呢。对了……”她盯着杨殊，疑惑地偏头，“杨郎今日这个时辰怎么想着过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我也没来得及叫丫鬟准备你爱吃的菜。” 杨殊有些心虚地以手抵唇清了清嗓子，“这不是想你和儿子了吗？和友人刚小聚完，就想着过来看看。” “是吗？”柳柔欣喜地走近，目光突然触及到他衣襟处一枚淡淡的口脂印，眸光蓦地一深。 “杨郎待我还真是好呢。” 她幽幽地笑了一声。 给那青楼女子赎身，让她腾位置？ 既然你不仁，那也休怪我不义！ —— 柳柔最近攀上了一个富家公子，对方对她一见钟情，待她极好。 那人仪表不凡，出手也阔绰，比起杨殊，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心里挣扎几番，有了决定。 柳柔找了个时间把杨殊她娘请来，然后磨破了嘴皮子说了些好话，哄的对方答应把房契地契，还有名下的几个铺子交给她代为保管。 “你想想，那个荣昌公主在宫里待了这么久都不肯回来，向来是铁了心要和杨郎和离了，到时候她一句话的事，杨家所有的财产恐怕都要被她带走，我这可是为您好啊！” 杨老夫人视财如命，为人刻薄，柳柔抓住她的命脉，几句话就说的她心生动摇。 “宁儿可是您的亲孙子，咱们早晚都是一家人，连我您都不放心吗？” 杨老夫人撇她一眼，她的确不放心柳柔，可她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对方说的也有道理，他们杨家的财产，可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柳柔这儿还有她的乖孙，她性子软好拿捏，怎么说也比那个盛气凌人的荣昌公主顺眼！ 思忖再三，杨老夫人答应了柳柔。 柳柔眼底闪过一丝得逞，嘴角微微翘起。 “我一定会好好孝敬娘的。” —— 可没几天，杨家便惊闻噩耗！ 杨殊被人打断了一条腿，对方还放话要让他牢底坐穿！ 杨老夫人大惊失色，差点儿两眼一翻晕过去！ 起因是这样的，杨殊今日在朝堂上惹得越离夙大怒，他负责的一个工程出现了纰漏，若不是巡查的人及时发现，恐怕要出大乱子！ 越离夙震怒，停了他的职让他滚回去好好反省！ 本来还打算靠着这个工程升官加爵的杨殊如坠冰窟，美梦一朝破碎，他浑浑噩噩的出了宫，前往花楼买醉。 酒喝了不少，心里的郁气却越来越深。 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指望着大司马帮他说说好话，结果对方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他满心羞辱的被赶出了宣政殿。 哪还能反应不过来，大司马就是故意的！ 那个工程是他交给自己的，该怎么做也是他指导的，可是出了差错，他却撇清的干净让自己去顶罪！ 简直岂有此理！ 杨殊心情烦躁，下意识想找老相好清荷，“清荷，清荷呢？” 老鸨笑眯眯上前，“这位大人，清荷今日没空，要伺候别的客人，您不如挑其他的？” 杨殊面上一怒，“你胡说什么！我明明把清荷给包下了，谁敢让她接别的客？” 老鸨翻了个白眼，脸上依旧维持着笑意，眼底却有些不耐，“那位客人身份尊贵，指名道姓要点清荷，奴家也是没办法，您消消气，奴家给您找几个更好的？” “更好的？”杨殊“砰”的一声摔碎了酒坛，摇摇晃晃站起来，盯着老鸨，一字一顿，“爷今天就要清荷！我倒要看看，谁敢抢我的人！” 这话要是放在平日里，以他谨慎的性子，他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可他才被罢免了官职，加上酒精的作用，怒火攻心，完全是凭着本能在说话做事。 下一秒，他咣地踢翻了面前的小几，酒水瓜果撒了一地，他转身跌跌撞撞去找那位清荷姑娘。 “啊！”楼里的姑娘们尖叫着纷纷躲避，老鸨的神色也难看起来，气的手指都在颤。 “好啊，都敢来我楼里找茬了！全都给我上，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要撒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第373章 天大的丑闻 之后的剧情就很狗血，杨殊找到了依偎在一位贵公子怀里的清荷姑娘，登时被愤怒支配了身体，一股热流直往脑门儿上涌，二话不说冲上去将那贵公子揍的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贵公子身边的小厮急急赶来，见此一幕，顿时撸着袖子也跟着冲上去，一群人缠斗在一起，场面好不精彩。 那位罪魁祸首清荷姑娘反倒吓白了脸尖叫着躲在一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期间，不少客人见扯不到自己身上，便停了下来，围在旁边看热闹，时不时拍着手叫好。 两男争一女，还是这等烟花之地的女子，多新鲜呐！ 晚了几步赶来的老鸨脸色一变，尖叫起来，指着杨殊，“反了反了，定远侯世子都敢打！来人！快，给我把他抓起来！” 定远侯世子？！ 杨殊因酒精催发和愤怒攻占而昏沉沉的脑袋闪过一丝清醒，他手上的动作不由一滞，下一秒，腿上传来尖锐剧烈的疼痛！ 定远侯世子被人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地指着地上被人围殴的杨殊，盛气凌人，“来呀，给本世子打断他的腿！哪里来的不长眼的狗东西，竟敢爬到本世子头上作威作福，和本世子抢女人？” 杨殊担心被人认出来，所以都做了伪装，定远侯世子还真没认出来此人就是荣昌公主的驸马爷，不过即便他认出来了也很有可能不管不顾地继续打，谁不知道这位祖宗是吃不得亏的主呢？ —— 这场闹剧很快就被好事者大肆宣扬了出去，有人认出了杨殊的身份，于是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一个天大的丑闻—— 驸马爷逛青楼，和定远侯世子看上了同一个姑娘，二人谁也不肯让步，甚至为此大打出手。 简直笑掉百姓的大牙！ 一个个都是有身份的体面人物，定远侯世子是一向名声都很臭，可驸马爷向来声名极好，又疼爱敬重妻子，居然会为了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撕破脸皮，闹的难以收场！ 简直无法想象！ 果然，再优秀的男人也管不住自己啊！ 众人猜测着上面那位会是什么反应，毕竟驸马也算是半个皇家人，四舍五入，可不就等于皇家出丑吗？ 还有那位一向嚣张跋扈的荣昌公主，前段时间才小产，驸马各种温柔体贴，如今转眼却到这种地方寻欢作乐，岂不是当着全天人的面打她的脸？ 她会轻易罢休吗？ 事实上，荣昌远比大家想象的要平静，她听闻此事，一开始是厌恶，心中难免也产生快意。 一是杨殊那伪君子终于露出马脚，被天下人所唾弃，二来，杨殊断了一条腿，她不但不痛心，反而觉得畅快，有种大仇得报的痛快！ “急什么？这才是个开始呢。”明曦觑她一眼，眉眼挑着戏谑，“你现在还是赶紧去给你那个驸马，找个太医治治腿吧！” 荣昌下意识咒骂，“我疯了不成，他腿断了我开心还来不及，我还巴巴地给他找太医治腿？” 明曦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圆圆的眼尾上挑，剔透的眼珠蒙着幽潋的光，荣昌对上她的眼神，一个激灵，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她喃喃道，“对！的确要给他治腿，不但要治，还要大张旗鼓地治！” 她在这件事上越上心，也就越能体现她的大度，与此同时，杨殊的名声也就会一落千丈！ 众人的心态都是这样的，尽管在这件事上是杨殊做的不对，可如果荣昌表露出十分漠不关心的态度，众人的心难免会有偏颇，觉得她身为妻子却如此的不近人情，未免也太冷血了。 荣昌虽然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可是却也不能白白的便宜了那个伪君子。 荣昌想通里面的关键之后，迫不及待地转身招呼着贴身宫女，“走，去找太医给驸马治腿！” 她这句话说的字正腔圆，带着一股子阴气森森的戾气，说着治腿，却仿佛要去将他的腿打断一样，宫女不由肩膀一颤，瑟瑟发抖。 公主好可怕。 荣昌走到一半，回过头来，下巴微抬，眼里有光，明媚肆意，“谢了啊。” 光从她身后照进来，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光影里，光明美好。 明曦眼里微微恍然，她好像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荣昌。 那个明媚骄傲如骄阳，炙热勇敢的荣昌。 很庆幸，她回来了。 明曦低头勾唇一笑，窗外的光照进来，她抬手，指尖勾住一缕阳光。 荣昌公主非但没有大发雷霆找驸马算账，还尽心尽力，四处寻找名医，为驸马治腿，此等行为，堪称有情有义，至情至性！ 一时之间，京中对她的赞誉不绝于耳。 大家都觉得或许是从前对她有误解，单凭这样的情深义重，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 杨殊自从断腿以后意志消沉，正日里沉浸在他的世界里。 那头，柳柔得知杨殊断腿以后，就彻底放弃了这个靠山，她和那贵公子正打得火热，在对方的甜言蜜语攻势和诱哄下，把杨家那些房契地契都偷偷卖了，换得了银钱。 在杨殊还窝在床上养伤的时候，柳柔带着一大笔钱和儿子，和那贵公子私奔了。 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是杨老夫人，起因是几个商人拿着房契地契要求他们把自己的东西搬出去，杨老夫人下意识觉得荒谬，她不耐烦地让下人将那一行人赶出去，可是。下一秒对方就掏出一叠地契，差点甩她脸上。 杨老夫人抱着怀疑的心态，将那一叠纸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脸色逐渐惨白下来，紧接着两眼一翻，竟然气得晕厥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一群人聚集在府衙外看热闹。 有人不解的问道，“怎么这么多人围在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人群里不少人七嘴八舌的热情为他解答。 “嗨，还不是那杨家的老夫人，也就是驸马他老娘，状告家里小妾偷了他家的房契地契转卖给他人，这会儿可热闹着呢！” 那人好奇道，“可是驸马不是一向洁身自好，哪来的小妾？” 那人压低了声音，“啧，说的好听是小妾，其实就是没进门的外室。” 嚯！ 这驸马胆子这么大，尚了公主还敢养外室？！ 第374章 关入大牢 这个杨老夫人也真是蠢，为了找回柳柔和她那笔钱财，甚至还不小心说漏了嘴对方还有一个儿子的事实！ 这下不但是围观的群众，就连上头的官老爷也坐不住了，这可是涉及到皇家秘辛，哪里是他知道小小的九品芝麻官能够决定的？ 官老爷马不停蹄地派人去请示上面。 杨老夫人也被暂时关押起来，她睁着眼睛一脸茫然，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来告人的，为什么会被抓起来？ 反应过来，她露出一身的泼妇本性，又跳又骂，“反了你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连我也敢抓，我让我儿子要了你们的脑袋！” 押着她的官差弯唇嘲讽，“老太太别担心，你儿子很快就会来陪你了！” 听懂这话意思的杨老夫人脸色一白，她下意识尖声反驳，“你放屁……啊！” 膝盖弯被人狠狠一踹，她疼的脸色惨白，没了骂人的力气。 围观群众们看戏看的意犹未尽，咂了咂嘴感慨万千。 “别说，这皇家的瓜就是热闹！这剧情跌宕起伏的，活像是戏文里的剧情一样！” “呿！活得不耐烦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议论天家，当心你的脑袋！” “嘿嘿，我这不是随便说说吗，不过你们说这驸马一家是不是要……”说话的那人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其他人摇头叹息，“谁知道呢，不过总归是不好过的，这可是把天家的脸面扔到地上踩！这杨殊的仕途，怕是完了！” “这可不一定啊，先前不是说那荣昌公主对驸马不离不弃，情深意重嘛，要是她愿意开这个口，没准儿这事儿就过去了呢？男人嘛，哪有不风流的！” “同为女子，还是公主，活得这么窝囊，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她要真是选择忍气吞声，我要是她，还不如一头撞死呢！”阁楼上，有未出阁的女儿娇声嗔骂。 “慎言！公主岂是你我可以随便议论的！” …… 真是生命不止，吃瓜不停！ 最近帝京的瓜一个接一个，还都和这驸马爷有关。 聪明的人嗅到了这里面的暗潮涌动，当然也有更多的人认识到，原来这个驸马表现出来的温柔谦和，全部都是他的伪装！ 一时之间，同情荣昌公主的不在少数！ 杨殊躺在床上一无所知，他怎么也没想到，把他推入深渊的居然是自家老娘！ 事情传到他这里的时候，自然也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帝京。 得知柳柔卷款携逃，自家老娘更是蠢不自知主动去告官府，让旁人看足了戏，他惊怒的差点儿晕过去！ 顾不上腿疼，杨殊下意识跌跌撞撞下了床，迎面却一群官差闯了进来，为首的官差冷冷地宣告他的死刑，“驸马爷，有人告你欺瞒皇族，寻衅滋事，跟我们走一趟吧！” 杨殊脸色唰的惨白，他连连后退，不敢置信喃喃道，“不，不会的，我可是驸马！你们不能抓我！” 那官差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嘲讽，“不能抓你？且不说过几天你还是不是驸马，将你关入大牢，这可是皇上的口谕！” “轰”—— 犹如晴天霹雳，杨殊腿一软，神色一片恍惚。 而此时的柳柔也很凄惨，她以为的贵公子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在一天夜里，对方卷了她所有的钱财，连夜跑路了，柳柔一觉醒来发现真相，气得发疯，她身无分文，带着儿子被客栈掌柜的赶了出来。 母子二人流落街头，饭都没得吃，凄惨又可怜，柳柔动了回去的心思。 她可以向杨殊哭诉，她是被逼的，都是那人威胁她，她才会那么做的！ 念在往昔的情分和儿子上，对方一定会原谅她的！ 她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转身就要踏上回程，结果被一行人堵住去路…… 看着面前一群面色不善的人，瞥见他们腰间挂着的刀，柳柔眉心一跳，警惕地后退，她该不会遇上土匪了吧？ 压抑着内心蔓延的恐惧，柳柔抿紧了唇，“几位大哥，这是何意……” 光天化日之下，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在，对方应该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 她心里庆幸地想着。 直到下一秒，她看见一个人从人群里走出，对方不苟言笑的脸上扯出一抹阴冷嘲讽的笑，“柳夫人行色匆匆，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柳柔心里纳闷儿，她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可是紧接着，她便听到有人沉沉地唤他—— “大司马。” 瞬间，她的整颗心如坠冰窟，全身的血都冷了下来，抖着唇说不出一个字。 是他，居然是大司马，他居然找上门来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那一短短的几十秒，柳柔心里闪过很多个念头，最终汇成几个字，如一记响锤重重砸在她的脑海—— 她完了！ 柳柔下意识就想跑，她张嘴呼唤着路人，“救命……唔！” 她的嘴被人捂住了，重重的朝后拖，而那些路人眼里露出惊恐，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根本没有一个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上来帮她！ 毕竟那群人看上去就来头很大，没人愿意为一个陌生人趟这趟浑水。 意识到这一点，柳柔眼里露出绝望。 儿子！ 她的儿子！ 刚才被人群挤散，此时小小的孩子站在人群里，见母亲被人抓走，茫然无助地哭喊起来，撕心裂肺，他下意识想往前冲，赶走伤害母亲的坏人。 身边的好心人以为是哪家的小孩儿，死死拦着不让他上前！ 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候冲上去不就是找死吗？ 柳柔瞪着眼目眦欲裂，眼里蓦地流出悔恨的泪水，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那些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儿子，这是好事，和她分开，总比落到大司马手里好。 大司马那么恨她，怎么会放过她的儿子？ 她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下来。 待一群人远去，人群里，一个美丽的少女来到小孩儿面前，弯下了腰，一双眼睛流淌着浅浅的笑意，她伸出一只白嫩的手，“小孩儿，别哭了，我带你去找你母亲，怎么样？” 她的声音意外的清甜柔软，格外安抚人心。 那小孩儿停下了哭声，瘪着嘴要哭不哭地抬起下巴，圆圆的脸上露出呆愣的表情，盯着她看。 第375章 谁会和死人计较 光是养外室，花楼寻衅滋事的名头，还不足以让杨殊身陷囹圄，翻不了身。 真正决定了他的罪行的，是因为他贪污挪用了一笔公款，墙倒众人推，不知怎么的这事儿被上面查到了，据说引起了皇上的震怒。 大齐律法严明，贪污这种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杨殊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前段时间，柳柔大手笔的花钱，他手头上紧，再加上他自以为重新得到了大司马的器重，这打点上下都需要银子，然而他正是缺银子的时候。 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 从前有荣昌在对方时候杨殊压根儿没这方面的担忧，因为荣昌是公主，这点儿银子她不在乎，杨殊也就没有意识，原来他平时的嚼用加上官场上的人情往来，居然要花上这么大笔银子！ 他急的嘴角都燎起了几个泡，就在这时候，一个机会摆在眼前。 由他经手负责的一个工程，有一笔赈灾款会经过他手里，这笔赈灾款数目庞大，杨殊不由悄然动了心思，这么大一笔银子，就算他偷偷挪用一些，也不会被人发现的。 水至清则无鱼，杨殊知道，有不少人和他一样，也动过这样的心思，利用自己的职位为自己谋取利益，这种事很常见。 身处他们这个位置，有些事根本是身不由己，因为别人这么做，所以你也必须要这么做，不然你就太招眼。 从前杨殊没有这样做，一来他胆子太小，贪污这种事无疑是要冒巨大的风险，他不缺那笔银子，自然没有必要为了这个冒险。 二来，他这个人虚伪又清高，极其看重自己的名声，他不希望别人背后议论自己。 不过现在这种状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杨殊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 他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他就挪用一点，等他手头上宽松了就补回去，没人会发现的。 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人性的弱点。 是没有止境的，他挪用了一点，可是很快就花完了，不得已又继续挪用，每次都告诉自己很快就会补上去，可是并没有，他的胃口越来越大，不知不觉间挪用的公款也越来越多。 欲壑难填说的就是这样。 那笔巨大的赃款，足以让他赔上自己的性命。 杨殊恨极了，恨事发之后大司马对他不理不睬，恨柳柔在关键时刻卷着他的钱财跑路，当然，也恨自己的贪心……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的仕途，他的声名，还有他的腿……他在意的一切都完了！ 杨殊两眼空洞地望着阴暗牢房里，又高又窄的窗户，唯一的光亮从那里照射进来，触手可及的一束光，却让人感觉到漫无止境的绝望。 突然，牢房里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杨殊歪着头靠墙而坐，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没动静。 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动静，一抹华丽的裙摆露出一角，慢慢走到牢房外，映入一室光辉。 暗无天日的牢房以为这抹靓丽的色彩染上了鲜活。 杨殊眸光微动，慢慢看过去，眸光突然顿住。 妆容精致的荣昌拎着食盒，居高临下，眼神怜悯地看过来，“驸马，你受苦了。” 杨殊麻木的眼神一瞬间迸发出强烈的亮光，希望充斥泛红的眼底！ 他顾不上腿上的疼痛，连滚带爬地爬过去，抓住牢房门的木柱，从两根木柱的缝隙里伸出一只手，神色因为兴奋变得有些扭曲，他语气激动道，“公主！公主你是来救我的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要看他那只脏兮兮的手要抓上自己的裙摆，荣昌眉一皱，不着痕迹后退一步避开，正好退到他够不到的距离。 她弯腰将食盒放在地上，慢条斯理抚平了裙摆的褶皱，直起身子，挑剔地打量着他。 杨殊平日里十分在意自己的形象，衣服永远整洁，就连头发也要打理的一丝不苟，随时随地见到他都是那副君子翩翩的模样。 而此时，因为断腿的折磨，他的脸以可怜的速度消瘦下来，两边的颧骨有些明显，长时间呆在这暗无天日的牢里，他那不知道几天没换洗的衣服又脏又破，凑近了隐隐还能闻到一股味儿。 似乎是睡不安稳，眼底一片青黑，白色的眼球上不满红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儿。 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荣昌看了一会儿，突然就觉得自己当初是真瞎了眼。 除去这副皮囊，他杨殊到底凭什么能把她迷的神魂颠倒非他不嫁的？ 心底轻嗤一声，她拖着调子，语气悠悠，“一段时间没见，怎的把自己搞成这样？” 她看似关切的话犹如打开了泄洪堤口，杨殊眼眶里竟涌出几分悔恨的泪意，之前他憎恨荣昌，因为对方的存在所有人都否定他的努力，认为他是靠女人上位。 他打心眼儿里厌恶荣昌，认为对方娇纵妄为，蛮不讲理，一点都配不上他！ 可身处绝境之下，他竟生出几分悔恨。 他出事之后，他喜欢的柳柔带着他的钱和儿子跑了，器重他的大司马果断舍弃了他，到头来愿意为他四处奔波的，竟然只有他最讨厌的妻子！ 这无异于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这样的情绪支配下，杨殊一颗滚烫的泪重重砸在地上，他哑着声。 “公主，公主我错了！之前种种，是我鬼迷心窍……我该死！” 荣昌有些诧异地挑眉，她是真的惊讶。 和杨殊彼此折磨那么多年，她以为她已经看穿了对方的本性，这男人就是彻头彻尾自私自利，心里只有他自己的一渣男！ 奔着来羞辱对方的心思，她是真没想到，还能听到这么一番自我剖白。 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作呕呢！ 荣昌盯了他几秒，低低叹了口气。 “没关系，本公主没放在心上。” 杨殊不敢置信地一抬眸，脸上流露出欣喜和感激，就听对方语气漫不经心，却令人脚底发凉，“毕竟，谁会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呢？” 杨殊猝然瞪大眼，“你……！” 第376章 恨屋及乌 荣昌见他惊恐的模样，心里生出一丝愉悦来，她顺着自己的心意轻笑出声，葱白的手指抚上红艳艳的唇，讥诮着出声，“怎么，你该不会真以为本公主是来救你的吧？” 她也懒得继续伪装，事到如今，杨殊死定了！ 她做什么要费心思继续陪他演戏？ 气势全开的荣昌，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味道，她容貌凌厉美艳，经历了一番变故，如同被打磨过的璞玉一般，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在这黑暗的牢房里，过分灼人眼了。 杨殊像从来不认识她一样，他见过的荣昌，要么温柔体贴，要么憔悴郁郁，要么怨气冲天，以至于他都忘了，她还是个公主，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尊贵，凛冽不容侵犯！ 杨殊唇颤了颤，他咬了咬唇，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口，“公……公主，是不是陛下说什么了？陛下不肯放过我对不对？没关系的，您再去帮我多求几次情，陛下说不定就心软……” 荣昌唇角几乎止不住地嘲讽上扬，这渣男的无耻真是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她的认知！ 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她会为了他这么折腾？ 难不成离了他她就活不下去了吗？ 哪来的脸？！ 她冷冷一勾唇，冷漠打断他的痴心妄想，“本公主为什么要帮你求情？” 这话问的直击灵魂，她态度是从来没有过的漠然，杨殊心一颤，眼里浮现出几分陌生，他嗫嚅两下，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飘，“可我们，我们不是夫妻吗？” 似是这个理由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喃喃地继续，“我们是夫妻，之前是我不对，我发誓，此次风波过去以后，我一定对公主好，那个柳柔，随便公主怎么处置，还有那个……那个孩子，我也绝不会认他……” 他咬了咬牙，心道孩子还可以再生。 想到这里，他眼睛一亮，语气尽可能的温柔缓慢，定定瞧着荣昌，“我知道，我们的孩子没能来到世上，一直是公主心中的痛……”他留意到荣昌的眼神不再冷漠平静，以为自己说动了她，再接再厉，“没关系的，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我们……” “闭嘴！”几乎是咬牙切齿，荣昌盯着他，恶狠狠地说出这两个字。 她眼底泛着红，胸口直起伏，抿着的唇因用力而泛白，声嘶力竭中带着令人心惊的戾气，“你有什么资格提他！” 杨殊惊的愣住，下意识身子往后退。 她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冷静下来，见他这幅模样，冷嗤一声，“我一直挺好奇，你是哪来的脸，在做出那样一系列的事之后，还能自欺欺人地以为，我对你还残留着爱意？” 她话里的讽刺毫不遮掩，杨殊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屈辱，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然而孩子是荣昌的逆鳞，她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且不说为你求情会不会惹怒皇兄，我凭什么要为你求情？” “我巴不得你不得好死！”她说到这里，眼里漫卷过漆黑浓烈的憎恨。 那恨意犹如实质一般，刀子一样刮在他的脸上，身上，心上…… 所过一处一片狼藉，又冷又痛。 杨殊白着脸，眼里仍残留着不敢置信，他喉咙里挤出艰涩的声音，“你就这么恨我？” 荣昌凤眼微眯，不答反问，“你说呢？” “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不能接受一般，一边喃喃着一边摇头。 她抬着下巴，眼里没有一丝情意，“那是我以前眼瞎，现在眼睛好了！” 杨殊如遭重击般身子剧烈地颤了颤，他垂着头，手指陷入身下的稻草，神色变得恍惚起来，神经质地疯狂摇头。 荣昌瞥见他一蹶不振的样子，心里竟异常的平静，她扯了扯唇角，用平淡的语气不冷不热道，“贪污公款，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杨殊，皇兄已经下了旨，三日后午门，斩首示众。” “你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顶着这副容貌，当着众人的面行刑，是不是比杀了你还难受？”她眼里划过嘲讽。 他的肩膀不可抑制地一抖。 她勾了勾唇，不紧不慢，以陈述的语气继续，“不过你也别担心，柳柔也被抓了，她得罪了大司马，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杨殊垂着眼，听见这个消息，心里竟生出几分快意，可转而被铺天盖地的绝望麻木掩盖。 他也快死了。 荣昌语气带了丝怜悯，“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们一家人，到地府团聚。” 杨殊猝然抬起头，眼瞳一震，疾言厉色，“你连宁儿也不肯放过？！他还那么小！” 她眼神平静的令人毛骨悚然，上位者的冷酷尽显无疑，“你认为，我荣昌是什么好人？” 她眼睛微眯，眼尾像一把勾子，挑出凛冽的锋芒，“柳柔害死了我的儿子，凭什么，凭什么我就不能让她的儿子陪葬？！” 杨殊震惊的几乎失语，好半晌，他缓过神来，确认她眼神没有丝毫的掺假，整个人被一股怒火和慌乱攥住，“荣昌你个毒妇！” 荣昌嘴角一点点勾起，眼神带着残忍，“我变成现在这样，不正是拜你所赐？” 他蓦地回过神来，猛地扑上去要拉荣昌，神情癫狂，“不，你不能这样荣昌！宁儿他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你不能这样！” 她抿着唇，干涩的生硬从喉咙里挤出，“那我的孩子呢？它就不无辜吗？” 杨殊怔怔地垂下手。 刺激够了杨殊，她对这个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荣昌转过身，不远处的火炬“啪嚓”一下爆出火花，火光摇曳两下，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长。 “杨殊，黄泉路上，一路走好。” 他盯着她毫不留恋离去的背影，脑海里突然浮现起第一次见荣昌的模样。 骄傲的公主站在画舫的另一端，抬着手挡住头顶炙热的阳光，她半眯着眼看过来，大胆地盯着他半晌，勾着红唇，饶有兴致笑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他从容失礼，不卑不亢，“杨殊。” 或许一开始，就是错的。 第377章 你也知道将心比心 柳柔奄奄一息地仰倒在牢房里，乌黑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要不是时不时还有一两道微弱的气息，还以为躺在那儿的是个死人。 被大司马抓去的那几日，简直是地狱般的生涯，柳柔甚至都不想再回忆半分，身上的骨头没一处不疼，尖锐的疼痛如同无数条小虫子，钻进骨头缝里，狠狠地撕咬，一阵又一阵，没有片刻停歇。 她衣服被冷汗浸湿了又风干，又浸湿，其中滋味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 这是大司马给她的“礼物”。 她双眼无神，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墙壁上摇曳的烛影，麻木地心想，关在牢房也比被大司马囚禁起来要好。 至少，虽是行尸走肉，却也好过生不如死。 只是，她的儿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柳柔无声攥紧了手指，眼里浮起一丝波动。 “哒哒哒”—— 清脆缓慢的脚步声近了，柳柔条件反射地抖了抖身子，麻木的脸上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 被大司马囚禁的那段时间，她听到这样的脚步声便头皮发麻，恨不得一头撞死才好，因为这如同一个危险的讯号，新一轮的折磨又要开始了！ 不，这已经不是在大司马府上的地牢里，也不会有人再来折磨她了！ 柳柔回过神来，松了口气的同时，背上湿了一层。 她全身乏力地倚着墙，默默将身子蜷缩成一团，企图给自己更多暖意，一双漆黑的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似乎是知道她紧张的心态，那脚步声不急不缓，如同猫逗弄老鼠一般的悠闲从容，一点点折磨着她脆弱敏感的神经。 柳柔神经质一般，参差不齐的指甲死死抠着娇嫩的手背，将完好的肌肤抠的破烂不堪，渗出血来。 脚步声停下，柳柔的心也跟着停了一拍。 下一秒，火红的裙摆一点一点露出全貌，在这幽暗的牢房里，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人容易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柳柔想尖叫出声，可她嗓子嘶哑，张了张嘴，只发出“呼哧呼哧”重重的喘息声，带着惊恐。 下一秒，那人露出整张脸，柳柔猝然瞪大眼，“是你！” 声音嘶哑难听，如同老妪。 荣昌微一挑眉，视线打量着她浑身狼狈的模样，闪过一丝意味不明，她慢悠悠勾唇，“别来无恙啊，柳柔。” 柳柔眼皮微跳，眼底冒出浓浓的警惕之色，原本麻木的脸上浮现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扭曲，“你来这里做什么？来看我笑话的？！” 荣昌大大方方地承认，“对啊。” 她如此坦荡，倒是叫柳柔一噎，眼里不由涌现滔天的恨意。 在柳柔看来，荣昌曾经是她的手下败将，可是如今，手下败将却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的嘲笑她？ 她凭什么嘲笑自己？ 被恨意支配，她不由恶狠狠地瞪着眼，活像是想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看我笑话？荣昌，你是不是忘了，曾经的自己有多狼狈了？” 荣昌慢慢不笑了，柳柔心里越发痛快，她踩到了对方的痛楚！ 她心里得意，语气也透着一股子满满的恶意，“即便我现在沦落到这样又怎样呢？你也没落得好！丈夫背叛你，婆婆不喜你，就连你肚子里那短命鬼也……” 话到这里，她戛然而止，眼里露出一抹惊惧。 因为荣昌阴沉沉盯着她，指尖正勾着一个银色的长命锁，她轻轻摇晃，那长命锁就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长命锁是她儿子的东西！她专程请了一个手巧的师傅打造，然后亲手为他戴上去的，绝对不会看错！ 这东西怎么会在荣昌手里？难道…… 柳柔一颗心直直坠入谷底，她惊喘两下，眼神惊疑不定。 荣昌眼神极冷，她扯了扯唇角，“说啊，怎么不继续了？” “你！”柳柔连身体的疼痛都不顾上了，她连滚带爬扑上去，语气凶狠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荣昌退远了一点，避开她长长的指甲，然后在她够不到的地方轻轻弯下腰，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长命锁，嘴角翘起诡异的弧度，“你不是自诩聪明嘛，不妨猜猜看？” 柳柔唇颤了颤，目光紧紧盯着那长命锁，抿着唇脸色苍白，没有吭声。 荣昌继续刺激她，乌沉沉的眸没有一丝暖意，她语气沉冷如坚冰，“你害的我的孩子，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巧了，本公主向来睚眦必报，你猜，我会怎么对你儿子？” 对方软倒在地，也不说话，只是拼命摇头。 “他还小，本公主不像你，也做不出那么残忍，害人性命的事。”她瞥见柳柔松了口气的模样，摸着嘴角似笑非笑地问，“你说，我要是把他手脚都折断，扔到大街上当乞丐……” 柳柔脸色煞白，不敢置信地抬头瞪她，就见荣昌痛快地笑出声，神情愉悦，语气中压抑着兴奋，“那一定很好看。” 终于，柳柔喉咙里挤出一声痛苦压抑的尖叫，“不！你不能那么对他！” 荣昌的脸色倏地一冷，凶狠地盯着她，嘴角冰冷地上扬，“我凭什么不能？！” 呐呐了一会儿，对方声音艰涩，惶然地摇头，一向高傲的眼里终于忍不住露出恳求的神色，“不，公主殿下，您也做过母亲，将心比心……” “将心比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荣昌仰头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她笑容扭曲，神色癫狂，柳柔心中一阵恐惧害怕，那一瞬间，她感觉到，对方是真的想杀了她的儿子！ 笑完之后，荣昌安静下来，嘴角的笑也敛的一干二净，她垂眸看她，眼神透着厌恶和憎恨，咬字很慢，她缓缓道，“你跟我谈将心比心？” 她放轻了语调，声音却幽冷的瘆人，“你也知道将心比心？” 柳柔脸上血色退的一干二净。 她仰起脖子，张嘴想解释，可她想了又想，居然真的找不到求荣昌放过她儿子的理由。 后知后觉的悔恨席卷而来，她沉浸在绝望里，几乎窒息。 第378章 送你一样东西 荣昌走了。 柳柔盯着地上的长命锁，上面有些脏污，她脑海里浮现过方才荣昌把它猛地扔到地上，脚狠狠一碾时阴戾的表情，一颗心不由被一只名为“恐惧”的大手给紧紧攥住。 她回过神来，连忙惊慌地上前，手臂从缝隙里伸出，咬着牙去够那把长命锁，她花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够到，死死攥住那抹银色，往胸口一贴。 冰冷的锁具紧贴着她急促跳动的心脏，柳柔不知什么时候脸上一片冰凉，满脸是泪。 她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掌心里的长命锁，一滴泪狠狠砸在上面。 荣昌不会放过她的宁儿的，她来的这趟，说的那些话，无非是逼她自己做出选择。 她活，她儿子死。 反之，她死…… 女人湿润泛红的眼底闪过一抹决绝。 她甚至都不能确定如果她做出选择以后，对方会不会履行约定，毕竟，这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杀人诛心，这女人，果然狠！ 柳柔闭着眼，回想起儿子可爱的模样，她咬着牙颤抖着手解下腰间的衣带，然后，慢慢将脆弱的脖颈放了上去…… 牢房里响起短暂的异动，呜咽声自喉咙深处挤出，伴随着踢动稻草的窸窣声，然后渐渐归于平静。 明灭的烛火似鬼魅般跳动两下，在墙上投落下狰狞的剪影。 …… 杨殊行刑那天，荣昌也去了。 毕竟夫妻一场，她总要去送对方最后一程。 她坐在高高地观刑场上，旁边是战战兢兢的大理寺少卿，对方抹着额头的冷汗，眼里的担忧几乎要溢了出来，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劫法场。 毕竟传闻中，这位公主和驸马感情好得很。 果不其然，都追到刑场来了！ 这不是胡闹吗？！ 然而他非但不能把不满和忧虑表现出来，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公……公主，这里风大，要不咱进去坐一会儿？” 荣昌撇他一眼，对方额头满是汗，她一斜嘴角，似笑非笑，“大人身子有点虚啊。” 大理寺少卿被她看的头皮发麻，心想，看吧看吧，果然，对方心情不好就拿他这个监刑的开刀！ 他也不想来啊！ 要不是皇上发了话…… 他才不愿意接下这门苦差事呢，说不定还要被长公主给记恨。 “额这个……呵，近日，近日偶感风寒。” 荣昌眼神顿时嫌弃起来，“那你离本公主远点，可别传给我了。本公主就在这坐一会儿……”她别过了头，目光穿过人群，看向行刑台上的杨殊。 大理寺少卿：…… 他试图委婉提醒，“公主殿下待会儿的场面可能会有点血腥暴力，您看您要不……”回避一下？ 毕竟亲眼看着自己的驸马人头落地，那滋味儿，肯定……说不定回去还要做噩梦。 荣昌没回头，幽幽地道，“没事，本公主就喜欢血腥暴力。” 大理寺少卿：…… 他眼神惊恐起来，顿时死死闭住了嘴。 耳根子终于清静，荣昌静静的打量着杨殊。 对方穿着囚服，身上很狼狈，头发上还有别人砸的臭鸡蛋。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曾经看到他鲜衣怒马，长街打马而过的场景，也称得上是风流倜傥，和如今的狼狈对比分明。 荣昌若有若无的勾了勾唇，嘲讽的笑。 “还有多久？” 女子不冷不热的声音传来，正在怀疑人生的大理寺少卿惊的瞪大了眼，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和他说话。 他反应了一会儿，回味过来，瞧了眼天色，谨慎的开口，“回公主殿下，还有三炷香的时间。” 荣昌眼神望着虚空，不知想到什么，喃喃的开口，“够了。” 大理寺少卿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够了？ 下一秒就见对方理了理裙摆，慢条斯理站起身。 他眼睛顿时一亮，“公主殿下，您是打算要回去了吗？微臣恭送……” 荣昌偏过头来，淡淡打断他，“本公主去和驸马说会儿话。” 说完她便自顾自的下了看台。 留下大理寺少卿一个人风中凌乱。 说……说会儿话？！ 别是趁机劫法场吧！ 他倒吸口凉气，呛的咳嗽两下，眼泪花冒出来，也来不及顾，指挥着旁边的侍卫，“快，快派人把刑场周围给本官守住了！！” …… 荣昌一路走下来，她没有要遮掩身份的意思，甚至连面纱幂篱都没有戴。 周围很多百姓猜出了她的身份，行礼的同时忍不住猜测，这荣昌公主突然出现在这儿，该不会是心软了，想要放走驸马吧？ 嚯！真要这样，那可就精彩了！ 大家纷纷竖起了耳朵，眼里冒出八卦的光。 有些人却忍不住心下鄙夷。 那驸马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荣昌公主居然对对方还不死心。 贱不贱呐？ 荣昌没有管其他人的眼光，她步伐不紧不慢，每一步都走的稳重，终于来到杨殊的跟前。 垂着的视线里闯入一抹金色裙摆，杨殊似有所感，缓慢抬起了头。 二人对视，一片沉默。 没有依依不舍，也没有互相仇恨。 有的只是漠然。 下面有人察觉出不对劲，慢慢消了声。 最终，杨殊开口打破沉默，“公主是来送我的吗？” 他声音很哑，眼神却意外的平静，像是认命一般。 荣昌眼神没有波动，她弯唇，意外的没有嘲讽，也没有别的什么情绪，“该说的，那日见面，本公主已经说完了。” 杨殊眼神一怔，随即自嘲地勾了勾嘴角，“那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荣昌眼神闪过一丝古怪。 他察觉到，眼里透露出疑问，对方开口，“柳柔和你说了一样的话，你们还真是默契。” 她指尖拂过袖口金线绣着的云纹，意味不明地笑。 奇怪，再听到这个名字，杨殊心里竟然意外的平静。 包括对方一脸平静地说出“柳柔死了”这几个字时，他也只是惊讶了一瞬，然后选择了沉默。 荣昌深深瞧着他，“你们男人，还真是薄情得很。” 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又无法反驳。 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柳柔，他都没有做到真正的爱。 见他沉默，荣昌有些不耐了，她挑着唇，手慢悠悠往衣袖里摸，“本公主今天来，是送你一样东西。” 随着她的动作，一张薄薄的纸被她捏在了手里，扔到了他的面前。 第379章 荣昌休夫 纸张被风吹动，发出“哗啦”的声响。 杨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并没有第一时间垂头去看，而是抬起了头，看向荣昌，漆黑空洞的眼闪过一抹暗淡。 他抿了抿干燥的唇，“和离也好，我死后，公主可自寻出路……” “嗤。”头顶落下冷嗤，荣昌眼神轻蔑地瞧着他，黑白分明的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冷漠，“谁要和你和离？你仔细看看，本公主给你的不是和离书，而是休书！” “是本公主，要休了你！” 场外一片哗然。 荣昌的声音不小，周围的人依然都听到了那两个字。 休书？！ 女子休男子？！ 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何其荒唐！ 一群人炸开了。 杨殊震惊地瞪大了眼，他目光触及到荣昌眼底的冷漠，像是被针刺痛一样，仓皇地垂下了眼，低头去抓那份休书。 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灼人眼，荣昌的字他见过，歪歪扭扭如同蚂蚁爬过一样，的确算不上好看，曾经他还嘲笑过。 自那以后，对方再也不在他面前提笔。 这份休书上的字迹，的确是荣昌的。 中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落笔连贯，一气呵成，可以看出写这封休书的时候，她的确是没有丝毫犹豫的，甚至有一种划清界限的决绝。 上面“休书”两个大字更是牢牢的抓住他的视线。 下面印着荣昌的私印。 印章一盖，立即生效。 对方的确，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了。 心底的震惊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取代，他感觉一颗心像是泡在水里，酸涩的发胀，眼前逐渐模糊起来。 说来也奇怪，从前被迫和荣昌捆绑在一起的时候，他厌恶至极，甚至无数次想过要逃离。 可如今，对方真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他这心里，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甚至还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好像心里缺了一块。 荣昌瞧着他微微颤抖的手，想来是气得很呢，她不甚在意的扯了扯唇。 “你同不同意不重要，本公主已经休了你，此后，你我再无关系。” 声音也是冷漠的很。 杨殊不用看都知道，此时她的眼里，一定又是那看什么脏东西的厌恶和冷淡。 他突然怀念以前，从前的荣昌看他的时候，眼里是有光的。 可是那时候他只觉得厌烦，从来不回应她的眼神，那时候的她，会不会觉得很失望呢？ 在嫁给他的这两年里，她从高傲的公主，逐渐磨平了棱角，成为一个普通的妇人，眼里的光也黯淡下来，她又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态呢？ 风水轮流转，原来是真的。 他有悔悟，可是也晚了。 “这是公主想要的吗？”他喉结滚动，声音又哑了几分。 荣昌眉梢微微上扬，毫不犹豫，“自然。” 他笔直的脊梁瞬间垮下去，肩膀也逐渐下压，就当众人觉得，这驸马八成恼羞成怒，毕竟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忍受这样的屈辱。 被自己的妻子休弃，何等的耻辱！ 荣昌却听到他的声音被风送过来。 “那么，如公主所愿。” 她心头闪过一阵复杂，不过转瞬即逝。 如今，当着天下人的面，她和杨殊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们的孽缘，也到此结束。 荣昌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她甚至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她有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荣昌觉得她又重新活了过来，她最后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想了想，轻声道，“下辈子，我们不要再见了。” 杨殊身子重重一颤，尚来不及反应，便见到眼前的裙摆扫过，转身离去，他下意识抬头出声，“公主！” 荣昌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叫住她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心底有一个声音驱使着他这么做，可是然后呢？ 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这是这辈子，最后一面了。 不说点什么，总归会有遗憾。 荣昌还在等。 她今日特意梳妆打扮一番，金色长裙极衬她的气质，微风拂过，裙摆泛着浅淡的光，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后，过分耀眼，和满身脏污的他，就好像两个世界的人。 他这才注意到，她今天梳了少女的发髻，美艳中添了一丝灵动。 他抿紧了唇，深深凝视着她的背影，语气慎重，“此去，愿公主另觅佳婿，岁岁长欢喜。” 荣昌顿了顿，始终没有回头，骄傲笃定的声音传了过来，“那是自然。” 她提着裙摆追逐着光，一步一步，没有丝毫迟疑和留恋地离开。 杨殊死的那一刻，荣昌迟钝地抬手摸了摸脸上的冰凉，有些漠然地想。 她不是为了他伤心，只是有些惋惜，她那明媚耀眼的青春，错付到这么个人手里。 真可惜。 —— 荣昌公主“刑场休夫”的壮举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帝京。 对此，大家意见不一，大致分为两派。 有人痛斥荣昌荒谬行径，“岂有此理！天底下只有男子休妻的，哪能女子休夫，这不是乱了纲常吗？那荣昌公主简直是胡闹！此等女子，也配为一国公主？” “我呸！女子怎么就不能休夫了？那杨殊自己乱搞在前，公主本无错，为何不能休夫？还乱了纲常，我看是挑战了你们男子的地位吧！”一个长相泼辣的女子登时撸了撸袖子骂骂咧咧开口了。 那男子被骂的脸通红，一边躲那女子戳上来的手指，一边有气无力地斥责“岂有此理”…… 更多的女子加入进来，“我也觉得荣昌公主做的没毛病啊！你不仁，我不义！凭什么就只能男子休妻？那条律法规定的？你们男子是多一只手还是多一条腿来着？” “你这是强词夺理！” “去你娘的强词夺理，我看你是书读到狗肚子里了！说不过就强词夺理，嚯，合着全天下就你们男的有理呗？” “这从古至今，就没有女子休夫的例子！” “那现在不是有了？人家还是公主呢！” “你，你们……” 这场争论最终以新颁布的一条婚姻法结束。 男方若不忠不义，女子可以休夫。 嚯，这下全天下的百姓都炸开了！ 听说这条律法是皇后娘娘制定的，更离谱的是，皇上居然还答应了？！ 大家琢磨一通，不禁对皇上的家庭地位产生了质疑…… 第380章 他的确很好 反对的人再不愿意，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抗议批判，提出律法的人是皇后娘娘，就连皇上也是同意了的。 他们能有什么意见？ 他们敢有什么意见？ 那不是明摆着打皇上的脸，和天家过不去吗？ 而大多数女子，对此，拥护的声音却出奇地高。 荣昌公主休夫的事迹广为流传，经过说书先生嘴里，改编出了好几个版本，逐渐成为一桩美谈。 就连皇后娘娘的形象，也悄无声息在女子们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这是全体女性的光辉时刻，女子的地位第一次得到了真正的重视，乃至很多年后的今天，依旧有不少人感叹荣昌公主和皇后娘娘的伟大和勇敢，正是因为这二人开创下先例，才有更多的人敢于迈出尝试的一步。 然而，这都是后话。 —— 此时的乾清宫。 被议论的对象之一荣昌，她坐在花架下的藤椅上，轻轻摇晃着椅子，沉思一会儿，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我还是无法想象，皇兄居然答应了你的请求，要知道这件事说来容易，可实施起来，阻力不知道有多大，昨日路过养心殿的时候，我还看到御史大夫那个老古板在殿外跪着，让皇兄收回成命呢。” 她一边说着，有些不可思议地叹息出声。 而不远处，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的明曦，手帕遮住了脸，她瓮声瓮气的声音自底下出来，含糊不清中带着浑不在意，“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荣昌心里跟猫抓似的痒，她直起身子跳下藤椅，三两步走到明曦跟前蹲下，戳了戳她的手臂，语气带了些好奇，“你跟我说说呗？” 明曦动了动，脸上的手帕滑落下来，露出瓷白的肌肤，她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半眯着眼瞅了她一眼，姿态懒洋洋的，莫名像院子里打盹儿晒太阳的猫。 盯着荣昌好奇的脸，明曦轻轻打了个呵欠，小脸白的发光，鼻尖耸动溢出一声哼笑，“那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 之前还一副死脑筋的样子，突然之间就作出决定了？ 荣昌垂下头脸色颇有些不自在，她手指搅在一起，好半晌才轻声开口，“我想通了，人活一辈子，没必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自己活得开心才重要。” 明曦撑着眼皮看过来，眼神透着古怪，“这么高深的话，不像是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荣昌瞪她一眼，带着恼羞成怒，“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的吗？” 明曦没吭声，眼神好似在说，“你说呢”？ 荣昌气得咬了咬牙，转而泄气下来，“好吧，其实是因为前几日碰到了国师大人。” 明曦反应了一会儿，才从脑子里搜罗出来什么，下意识出声，“姬云止？” 脱口而出这个名字，胸腔中不由荡起一种名为古怪的情绪。 她有很久没见过姬云止了，准确来说，是回宫以来一直没见过，说来也巧，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二人从来没遇到过。 而且听绿药说，对方神出鬼没的，行踪不定，长时间不在宫里。 可明曦却不敢放松警惕，姬云止此人太邪性，她也猜不透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下一步会怎么做，就像一个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就爆炸了。 以越离夙的性子，不可能没察觉到此人的危险，可他还是将对方放在身边，还给予这么大的权力，这出发点就很让人深思…… 明曦没有遮掩自己的疑惑，“你不是挺讨厌姬云止吗？” 小时候被罚之后，荣昌见了姬云止跟耗子见了猫似的，那叫一个战战兢兢。 荣昌显然也想起了往事，脸色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支吾着，“那，那会儿不是年纪小么？”她迟疑了一下，才继续下去，只是说的内容却让明曦不敢苟同，“而且，我感觉，国师大人挺好的。” 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心肠不坏。 姬云止是个好人？ 明曦不置可否，她半阖着眼陷入沉思。 “喂，该你说了。” 荣昌回过神来催促道。 “你皇兄为什么会答应呢？”明曦自顾自的提了个问，然后接着回答，“大概是因为，他是个明君吧。” 不是因为她，也不是因为荣昌，只因为他是个明君。 他看到了百姓真正的需求是什么，也知道男女地位的差距，这样的差距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更改，但是他愿意给这个机会迈出第一步。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律法颁布，大家预料的大批离婚现象并未出现，家庭反倒越发和谐。 女人不必再一味的忍让，男子也开始反思自己的缺点。 大家似乎这一刻才意识到，这条律法存在的意义。 社会地位可能不平等，可爱是平等的。 你有不爱的权利，我也有，双向的奔赴才有意义，反之，最坏不过一拍两散。 明曦晃荡着脚，漫不经心地想。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做帝王。 身处至高无上的位置，他本可以不听不看不管，继续做他的帝王，治国安邦，享盛世太平，只要不出什么大错，即便百年之后入土，史书上也不会有关于他的半句不是。 可他做了，即便这样做风险很大，动了封建根基，朝臣冒死直谏，文人写诗痛斥，他还是义无反顾做了。 何等狂妄不羁，嚣张肆意。 明曦心底叹息。 护兄狂魔荣昌想也不想，“皇兄他当然是个明君了！他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说完她又觉得有些脸红，越离夙初登基那几年的风评不太好，人人都骂他暴君，即便现在他做出了那么多丰功伟绩，那些人不会在明着骂，可骨子里的认知是很难改变的。 荣昌有些懊恼。 正因为她知道皇兄有多好，所以就有多为他打抱不平，明明他那么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抱有偏见呢？ 正泄气的时候，荣昌听到她那位嫂嫂声音又轻又软地叹，“是呀，他的确很好。” 荣昌微怔地抬头，欲看向明曦的视线却被门口的人吸引。 她看到皇兄站在大片大片紫藤花下，花瓣落在黑袍上，他容貌风华绝代，眉骨蕴着风流意态，眼底晦暗难明。 风吹过，少女的声音明媚鲜活。 “不论是帝王，还是兄长，他都做的很好。” 第381章 不嫁便不嫁吧 荣昌看着空荡荡的紫藤树下，花枝颤动两下，两朵花打着旋儿慢悠悠飘落下来，刚才那抹身影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她抿了抿唇，还是决定不告诉明曦，皇兄刚才来过。 “你少说了一样。” 明曦侧眸看过去，眼底疑惑。 荣昌面不改色，“他也是个好夫君，不是吗？” 明曦：…… 见明曦不吭声，荣昌有些沉不住气了，她想到什么，语气急促起来，“真的，我要是能遇到一个像皇兄这样的人，也不至于……” 她重重抿唇，提起了不好的事，脸色也微微黯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那些事的的确确真实发生过，受过的伤也不是一两天就能痊愈的。 明曦眼睫微颤，不由出声安慰，“栽过一次跟头，下次擦亮眼睛，总会遇到好的。” “不会了。”荣昌下巴撑在膝盖上，长长的眼睫在眼睑处投落下一片阴影，神情莫名有些低落。 她眼神望着虚空，喃喃道，“这种经历，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皇兄在她面前委婉提过再嫁的事，可她没急着回答，而是选择了装傻，她怕再嫁，更怕又遇到像杨殊那样的人。 怎么可能不怕呢？ 在无数个不眠的夜里，她抱着膝盖坐在敞开的窗边，望着窗外孤零零的月色，一股彻骨的寒意袭上心头。 如果，如果当初不嫁人就好了。 杨殊毁了她对婚姻所有的向往，庆幸的是，她从那场失败的婚姻里活了下来，不幸的是，那个骄傲张扬，自信明媚的荣昌，死在了那里。 每一想到，她便觉得浑身发冷。 她低垂这头，眼眶发红，极力平静的嗓音细细的发颤，佯装轻松道，“皇嫂，我可不可以不嫁人了啊？” 她问的是“可不可以”，要换做从前的荣昌，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哪还用得着顾及别人的感受？ 那个被越离夙花十几年娇宠出来的荣昌，不过两年，终究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收敛了锋芒。 明曦盯着她微微颤抖的肩，伸出的手抬到一半，却始终没有落下去，她沉默一会儿，无声弯唇，“不嫁便不嫁吧，一个公主而已，我和你皇兄又不是养不起。” 荣昌破涕为笑，她飞快地抬手抹了把眼角，故作挑剔地评价，“傅明曦，我发现，其实你也没那么讨厌。” 明曦眉梢微动，勉强收下这句别扭的感谢，她抬头瞧着远处宫墙飞起的檐角，嘴角勾着懒洋洋的笑，“彼此彼此。” 有些话不需要明说，二人已经有默契。 沉默一会儿，明曦淡淡开口，“那个小孩儿，你打算怎么办？” 荣昌愣了一下，无意识地抠着手指甲，语气凶狠，“当然是剁碎了喂狗！” 头顶落下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荣昌恼羞成怒地看过去，和明曦似笑非笑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既然要剁碎了喂狗，干嘛还派人好生照看着？” 柳柔的那个儿子，若是落到大司马手里，难逃一死，明曦本来不觉得同情，更没想过搭手救下来，虽说事情是他爹娘犯下的，可他没有任何关系，可她主观偏向荣昌，对这孩子也没什么怜惜之情。 那日路过，本来只想看看热闹，可没想到，柳柔虽然可恶至极，却生了个不错的儿子。 那小孩儿年纪不大，生得倒是可爱，见了她不哭也不闹，出奇的乖巧，一双黑葡萄的眼睛跟会说话似的，纯澈的不含一丝杂质。 明曦承认，面对着这么一个单纯懵懂的小孩儿，她还是心软了。 她后悔来这么一趟了。 思量再三，明曦把这小孩儿带了回来，然后交给了荣昌，让她自己做选择，毕竟她才是苦主。 这样做的后果无非两个，一是荣昌大怒，把这小孩儿折磨一番泄气，然后打发的远远的。 二是她心软了，把他留下来。 不存在弄死他的可能性，她心里很确信，无论对方嘴上说的如何恶毒，她都做不到伤害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稚童，这是她和柳柔最大的区别，也是她身为公主的骄傲。 果不其然，荣昌把他留下了。 被明曦一语道破真相，荣昌表情不太好看，她抿了抿唇，“我把他留下，当然是为了更好的折磨他！” “我把他当成儿子养，让他以后叫我母亲，你说柳柔在地底下知道了，会有多恨？”说到这儿，她眼里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丝戾气。 即便一时心软把那孩子留下，她也做不到对对方没有一丝芥蒂，尤其是联想到自己那个没出世的孩子…… 她故意在柳柔面前那么说，逼的对方只能自尽，可即便是柳柔死了，她心中也依旧有个疙瘩。 她看到柳柔的儿子，憎恶中又莫名生出几分羡慕。 她不屑对一个孩子下毒手，但这么轻易放过他，让他无忧无虑地长大，她心里又堵的慌，于是她想到把对方留下来，留在身边。 柳柔要是知道，她用命护着的儿子，唤她的死对头娘亲，怕是得气活过来！ 她心里升起一丝扭曲的快意。 轻柔的声音响起，捎着几分警示的意味，“荣昌，别让仇恨蒙蔽双眼。” 荣昌敛神，脸色有些难看。 明曦见状叹了口气，语气无奈，“你还有大把的青春，仇恨不是人生的全部。” 冤冤相报何时了。 荣昌的不甘她能理解，可她怕对方走错了路，终其一生都把自己困在仇恨里，这对她不公平，对那个孩子也不公平。 荣昌眼神清明了些，她深深看了眼明曦，“我明白你的意思。” 柳柔和杨殊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她的心结也该了了，那个孩子……只能说今生没有缘分。 她不应该一直耿耿于怀的。 像是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突然消失，荣昌突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她盯着明曦，眼神复杂。 明明她比对方大好几岁，看的却还没有她透彻，真是白长那么多岁数。 …… “不久后出巡，你会去吧？”荣昌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问。 明曦疑惑地侧眸，“出巡？” 第382章 狗男人还挺会 见她一副惊讶的模样，荣昌微微挑眉，“你不知道？”这话刚落，她便肯定的点点头，“噢你不知道也正常。” 荣昌掰着手指一一道来，“皇兄每隔三年便会微服出巡一次，前几次你都不在这儿，所以不了解也正常。” 明曦心里一动，难得的有些兴奋，她压抑着语气里的激动，“微服出巡，就是出宫游玩的意思吗？” “那叫体察民情！”荣昌大大咧咧的翻了个白眼儿。 明曦摸了摸鼻子，不是一个意思吗？总之就是出宫玩。 她还真有些意动，来了这里这么久，帝京的地盘都都还没摸透，就被迫去了太庙，平日里活动的地方也就那么大点儿，还没来得及好好见识一番大齐的风土人情，心里还真有些痒痒。， 完了，前段时间才和越离夙闹的不愉快，对方该不会一气之下，不带她玩儿吧？ 她心里隐隐有些懊悔起来。 见她好像很感兴趣，荣昌神神秘秘的凑近，压低了声音“我听皇兄身边的人说呀，他这次出巡是为了寻找江南的一个神医。” “神医？”明曦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在这里能被称为神医的，好像只有一个，叫什么来着。 “就是逍遥神医啊，听说可厉害了，不过这老头神神秘秘的，行踪也诡异……谁知道靠不靠谱。”荣昌嘟囔着，叹了口气，神情忧愁，“要不是皇兄他最近……” 意识到什么，荣昌猛地闭了嘴，一脸心虚。 “你皇兄怎么了？”意识到不对劲，明曦皱了皱眉，追问。 “没，没怎么。”她一脸有鬼的样子，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明曦看出点什么，心下狐疑，杏眼微狭。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吧，这可不是我主动告诉你的，是你自己逼我说的。”她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眼底却闪过一丝得逞的光，明曦又不是瞎子，哪能没看见，不过她更关心她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荣昌的表情严肃起来，先是左顾右盼一番确认周围没有人，然后压低了声音，“皇兄的病愈发严重了，听李公公说，已经吐了好几回血。” 李德忠自然是不敢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随意泄露给别人，若是不小心传了出去，那觊觎皇位的有心之人怕是要动作了。 他之所以“无意”地告诉荣昌，目的就是借荣昌的口来告诉皇后娘娘，幸而荣昌也懂得他的意思。 明曦无意识皱着眉，脱口而出，“怎么会这么严重？” 荣昌摇了摇头，这她也不知道啊。 皇兄一向要强，不敢让人泄露他的病情。 即便她是他最亲的人，可是他的身体状况，荣昌也并不了解。 如今倒是有了这么一个特例。 想到这荣昌不由看了一眼明曦，心里又是嫉妒又是欣慰。 嫉妒对于皇兄来说，明曦是不一样的。 欣慰的是，他冷情冷心那么多年，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信赖依靠的人。 虽然对象是她不怎么喜欢的傅明曦，不过历经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对方看上去也没那么讨厌了。 做她皇嫂嘛，还是勉强够格的。 身为妹妹，她心里也松了口气。 生怕皇兄孤独终老。 明曦心里没那么乐观，以越离夙那别扭的性子，如果不是严重到了一定的程度，他是不会让别人知道的，更不会把希望寄托在那莫须有的逍遥神医身上。 毕竟江湖上关于他的传闻很多，可真正见过他的人却没几个。 她不该气他的，莫名的，她心里的愧疚一发不可收拾。 迎着阳光，她半眯着眼若有所思。 就在明曦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去找对方服个软什么的时候，越离夙竟然主动来了。 看见对方，明曦的表情无异于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毕竟越离夙这个人很别扭，自从两人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坤宁宫，也没有召她去过乾清宫，二人陷入了冷战。 就连关于立法那件事，也是通过中间人传话。 也可以说很幼稚了…… 明曦很意外他会主动放下身段，尤其他还是一个帝王。 她心里突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酸酸涨涨的。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目光交错的一瞬间纷纷移开。 明曦攥了攥手指，“你先说。” 越离夙抿了抿唇，“你先说。” ………… 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有片刻的僵滞。 明曦脸上微烫，说不清是尴尬的还是羞的，可是当她看到对面越离夙原本白皙的耳朵染上一抹绯红的时候，心中充斥着异样的情绪。 有些好笑，又有些……心动。 是的，尽管她不愿意承认，可那的确是心动。 有些东西一旦冒了头，便如野草一般不可抑制地疯长。 她上前一步，仰着细白的脖子望着他，“陛下，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面前是少女妍丽的容颜，如同清晨染着露珠娇艳的玫瑰，她的眼似星辰，银河在眼底错落。 正欲脱口而出的冷淡一滞，越离夙神色不自在的僵硬片刻，木着脸，语气稍稍柔和，“三日后下江南，你准备一下。” …… 刻板的语气像是在通知下属，他心下懊恼。 然而想弥补一下另外说些什么，却又拉不下面子，心里纠结不已，一张脸越发的冷了。 明曦圆圆的大眼睛眨了眨，没有被吓到，她微微偏头，皱着眉语气苦恼，“可我不太想去呢。” 此话一出，空气都凝滞了。 越离夙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像寒风朔雪天在外面走了一遭，冰冷的可怕，他唇抿直，用力呼出一口气，然后毫不迟疑地转身，压抑着什么一样，语气隐忍，“不去算了。” 他脚下迈开一步，袖子被人从身后拉住，轻轻扯动，额角青筋用力跳了跳，越离夙定住脚步没吭声，下颚线绷得很紧。 少女的声音软的像云，含着模糊的埋怨，“你就不能哄哄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好半天，明曦听到他隐忍的声音，又低又哑，她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 她怔了很久，盯着空荡荡的殿门，扯了扯唇角，低头盯着脚尖，轻轻踢了踢。 “狗男人，还挺会。” 第383章 纯情的陛下 出宫那天，天气很好。 明曦收拾梳整好，姗姗来迟，满腔愉悦在看到一抹俏丽的身影时，跌至谷底。 柔妃打扮的跟花蝴蝶一般，见了她便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施施然行了一礼，模样亲昵道，“皇后娘娘万安。” 看过来的眼睛里藏着不明显的挑衅。 明曦眉眼间不自觉覆了一层阴影，她怎么也在这儿？ 是了，毕竟是宠妃，皇上出宫，肯定也是要贴身伴驾的。 她咬了咬唇，瞪了眼某个方向，心里微妙的不爽。 很快，明曦脸上一怔。 她为什么会觉得不爽？ 从前她虽看不惯柔妃，可也绝不至此，至少看到有人肯上进争宠，她心里还是挺欣慰的。 什么时候，她的心态发生转变了呢？ 明曦心里一阵烦躁，随手一挥，“起来吧。” 柔妃抿着嘴笑，似是看不出来她心情不好，还要贴上来，可还没靠近明曦，身旁一道身影倏地撞上来，她身子往旁边一歪，惊恐地瞪大眼。 “啊……” 下一秒，腰被一双手搂住，容贵妃嫌弃地松开手，恶人先告状，“哎呀我说柔妃，你身子这么弱怎么行呀，本宫还没怎么用力呢！你说说你，这样的身子怎么能经得起一路舟车劳顿呢？” 容贵妃一双漂亮妩媚的眼睛看过来，真诚的建议，“要不你主动去跟陛下说说，不去南巡了？” 休想！ 这女人居然打着这主意！ 她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柔妃气的脸色一阵扭曲，正欲脱口而出的埋怨也堵了回去，她咬着牙脸上挤出一个笑，一字一顿，“贵妃娘娘，臣妾身子好得很呢，有劳您惦记。” 她瞥见容贵妃突然变得失望的眼神，心中一阵得意，故意放慢了语气，捧着下巴一脸娇羞，“不去南巡恐怕不行，毕竟，陛下那边离不得臣妾呢，陛下可是亲自点了臣妾伴驾。” 明曦：…… 容贵妃：…… 二人被她这副矫揉造作的模样恶心的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原来还挺正常一人，怎么自打皇后娘娘一回宫，就画风突变了呢？ 容贵妃瞥了眼明曦，见对方神色如常，心里松了口气，想来这点段位，她家娘娘还看不上眼！ 容贵妃一反常态，上去亲昵地搂住柔妃，在对方一脸惊悚的表情中笑眯眯开口，掐着嗓子柔得滴水，“从前怎么没发现我们柔妃妹妹这么讨人喜欢呢？哎哟，本宫真是越瞅越亲切，走走走，咱们坐一辆马车，路上好好唠唠……” 柔妃一脸毛骨悚然，容贵妃向来不喜欢她，何时待她这么亲切友好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等听到对方最后一句话，柔妃猛地回过神来，好啊，这小贱人是不想让她和陛下有亲近的机会！ 这怎么可以！ 谁不知道出巡途中是在陛下面前刷好感的机会！ 柔妃下意识就要挣扎，另一侧肩膀被人摁住，她打眼一瞧，原来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宛嫔，对方按着她的力道出奇的大，脸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笑意，“哎呀柔妃娘娘，许久不见您又漂亮了，跟嫔妾分享一下保养秘方呗？” “本宫……” 宛嫔咯咯笑了一声，笑的跟要吃人一样，“哎唷，瞧您，还害羞上了，别害羞嘛，都是自家姐妹……” 柔妃涨红了脸，毫无反抗能力的被二人一左一右给架走了。 楚婕妤在一边看够了热闹，朝明曦眨了眨眼睛，那眼神好像在说，皇后娘娘您放心大胆地上，这个小婊砸有我们拦着呢，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明曦：…… 她眼神复杂，没想到连温温柔柔的楚婕妤也学坏了，不过…… 心里还有点微妙的爽是怎么回事？ 明曦翘起的唇角迅速压平，不行，她好像也不正常了。 整了整神色，明曦在绿药的指引下走到属于她的马车前，第一印象，这马车可真大。 也不知道这一路会遇到几波山贼，眨了眨眼，她迅速挥去脑海中的念头。 呸呸呸！ 干嘛尽想着不吉利的！ 盈袖搀扶着她上马车，明曦撩开帘子钻进去，正好对上一个人，她身子僵在那儿，以一种不尴不尬的姿势。 越离夙手里拿着一本什么书，专注地看着，他穿着黑色常服，很简单的款式，上面用金线绣着什么，墨发用乌金玉冠束着，面如冠玉，眉目疏朗，低垂着眉眼，眼睑处打下淡淡阴影。 久久不见人动静，眉心微蹙，他抬头看过来，眼眸沉沉，似是不悦，“愣着做什么？” 低沉悦耳的声音抓回明曦的思绪，她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睛，挠了挠后脑勺，表情有点呆，“我好像，走错地方了？” 正说着，屁股上传来一阵力道，明曦身子一个踉跄，朝前扑去，懵逼中听见绿药急促的声音，“哎呀娘娘您快坐稳了，要起程了！” 说完外面便没了声音，似是怕她发怒，早早的溜了。 明曦的脸有点绿。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该气恼绿药居然胆敢踹她屁股，还是尴尬她现在正以一种极暧昧的姿势趴在越离夙的腿上。 她跪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手搭着他的膝盖，浓烈的冷香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争先恐后包围着她，熏得她脑子晕晕的。 手下冰冰凉凉的布料也变得灼人烫手起来，脸上温度在蔓延，明曦死死垂着头盯着他衣袍上的锦绣纹路，后知后觉那是竹子，金线滚边，绣着大片大片的竹影。 ………… 尴尬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明曦心里把绿药骂了个狗血淋头，灼热滚烫的吐息落在脖颈处，她一个激灵。 “朕腿上有花吗？” 明曦不明所以摇摇头，没有花，有竹子。 “那你还不打算起来？” 声音沉了几度，明曦如梦初醒，连忙手忙脚乱要爬起来，刚一动作，脸一红。 糟糕，跪久了腿麻！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再尝试一次，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扶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带起。 明曦坐稳，慌忙抬头要道歉，视线无意擦过对方红的滴血的耳垂，眼神顿时变得诡异。 ？ 第384章 现在小年轻真会玩 他害羞个什么劲儿？ 明曦一头雾水，视线下移，定在那片竹林上，突然发觉了什么。 那竹影的位置有点迷，有一簇蔓延到他两腿之间，她刚刚盯着那块地方看，他该不会以为她在看…… 明曦瞳孔微微一震，脸上热腾腾的，迅速挪开视线。 她抿紧了唇，打算垂死挣扎一下，“其实……” “闭嘴。”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声音便被他的截住，冷淡中夹杂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恼怒。 明曦抬眼看过去，撞入他深邃晦暗的眸，她顿了顿，拇指食指并拢，在唇边划拉了一下，示意自己会保持安静。 再说下去，他怕不是要自燃？ 她的目光无意擦过他的耳根，心里啧啧直叹。 看不出来，越离夙还挺纯情。 车身晃动两下，缓缓启程。 越离夙闭眼养神。 明曦倒是兴奋，眼里充满期待和好奇，可奈何这马车里只有两个人，另一尊大佛脸色漆漆，显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对象，她只有憋在心里，暗暗思量起来。 这次出巡的人不少，她刚刚粗略地扫了一眼，光是嫔妃里就有容贵妃，柔妃，楚婕妤，宛嫔。 想来是按照等级来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德妃没有来。 另外，不知道是不是明曦的错觉，刚刚她在人群里瞥见一抹白色，似乎……是姬云止。 皇帝出巡，他一个国师跟来做什么？ 明曦决定在路上保持警惕，观察一下对方究竟想干什么！ 伴随着车轱辘碾过地面的的声音，明曦掩着唇打了个哈欠，歪着头昏昏欲睡，昨晚太过兴奋，没怎么睡好。 她半眯着眼，迷迷糊糊靠着窗，自发地换了舒适的姿势，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浅浅的呼吸声传来，越离夙睁开眼看过来，眸光幽深。 盯着少女看了一会儿，他手一抬，下一秒，一件披风悄无声息搭了上去。 车窗外，斑驳的树影投落在她巴掌大的脸上，安静美好，忽地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岁月静好？ 他不知想到什么，蓦然勾唇，眸子却幽沉极了。 —— 明曦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视线里，是一只握着书的手，骨感分明，冷白如玉，黑色织锦缎袖摆松松垮垮落在手腕，色觉分明的诱惑，她茫然地睁大了眼，头顶落下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哼。 头皮微微发痒，她身子一僵，察觉到不对劲。 这角度…… 她扭动脖子，猝不及防视野里对上一个线条明晰，干净利落的下巴，下颚线绷紧，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分外抢眼。 明曦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看够了没？” 低哑的嗓音含着不耐，“看够了就起来。” 脑子里短暂的懵逼，明曦一下子跳了起来，却忘了这是马车，她这么莽撞地蹿起来，后脑勺指定得开花！ 她吓得闭紧眼，越离夙眼疾手快捞了一下，明曦手腕一紧，被一股极大的力道带着，整个人撞上去。 她瞪圆了眼，半个身子趴在他身上，一只手扶着他的肩，一只手被他攥着，逼仄的空间内，二人贴的极近，脸和脸之间隔了一个巴掌宽的距离，大眼瞪小眼。 明曦卷翘的睫毛急促地颤动，眼底的慌乱和尴尬无处遁形，她脸微红，讪讪地想。 他该不会以为她是故意扑上来的吧？ 越离夙沉着眸，眼睑处覆上一层阴影，轮廓分明的脸微微绷紧，瞧不出是什么情绪。 沉默的时间久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氛逐渐成型，然而还没来得及发酵，外面传来李德忠咋咋呼呼的声音，“陛下，娘娘，您没事吧？” 帘子被撩开，李德忠对上自家陛下阴沉的眼神，担忧的神色僵在脸上，他瞧了眼马车内明显不对劲的气氛，和二人过分引人遐想的姿势，老脸诡异地一红，清了清嗓子，求生欲爆棚。 不待里面的人开口，李德忠便自顾自的继续，“额那个，奴才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您们继续，哈，继续！” 说着，他唰的一下放下帘子，隔绝了那道如有实质的阴沉目光，拼命拍打着胸口，心脏疯狂跳动的跟要罢工一样！ 李德忠慢慢转身，羞涩地捂着脸一笑。 哎哟，现在的小年轻真会玩儿！ 他一抬眸，对上几个侍卫一言难尽的眼神。 “李公公，您……没事吧？” 其中一个忍不住开口。 李德忠脸一垮，没好气瞪了一眼那人，“去去去，本公公好着呢！个没眼力见儿的蠢东西！” 众人眼神不敢苟同。 一把年纪还学人家小姑娘娇羞的不行，这脑子能是好的？ …… 李德忠走后，车厢里的气氛并没能继续。 明曦尴尬地从越离夙身上下来，垂眸看了眼二人交握的手…… 对方神色自若地松开，下一秒起身。 扔下一句颇为冷淡的“收拾好下来”，便率先撩开帘子下了马车，留下明曦一个人原地懵逼。 她捏了捏微微泛红的手腕，眼神困惑极了。 她明明记得，睡之前，她的头还是靠着窗来着，怎么醒来的时候，就是靠着越离夙的肩膀了？ 难道她的睡相真的有这么差？ 想到对方下车时不自在地动了动右肩，明曦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好吧，她的睡相是挺差的。 曾经不止一次被绿药吐槽过。 —— 明曦下了马车，被眼前的景色震惊的，连刚刚的尴尬都抛之脑后了。 这是一处小树林，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流。 如今已是晚春时节，河边柳树枝叶嫩绿，枝头鸟儿舒展羽翼，不知名的野花沿途盛放，潺潺溪水流动时发出悦耳声响，如鸣佩环。 青山叠翠，绿水相依。 看多了千篇一律的红墙绿瓦，这样寻常的风景反而格外触动人心。 鲜活的让人心生向往。 “真好，能在这样的风景里生老病死，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明曦惊讶地侧眸看去，似乎有些意外这话居然是从容贵妃嘴里说出来的。 对方生得娇媚，理应在富贵堆里长大，比起平凡普通，软红十里才更适合她。 察觉到明曦的视线，容贵妃侧过头来，瞥见不远处一抹黑衣，心头一动，故意问，“娘娘呢？” “如果有选择的机会，娘娘是愿终其一生待在宫里，还是做一个普通人？” 明曦微怔。 第385章 输了我也认 这个问题问的一针见血。 皇宫固然好，可只有身处里面的人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水深火热。 越离夙的后宫还好，嫔妃不多，而且这届嫔妃个个都是奇葩，平日里跳跳广场舞，打打麻将什么的，也不怎么爱争宠，没有那么多的阴谋算计，大家相处的还算和谐。 但可不是每个后宫都像这样的。 连普通老百姓都知道，把女儿送进宫里，无异于将她推入火坑，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谁愿意这么做？ 且不说那君王之爱何其飘渺虚妄，光是要面对的种种人心叵测，阴谋算计，都足够让人丧失活下去的动力。 多少人满怀欢喜进来，多少人悄无声息香消玉殒。 有传闻，皇宫里的花儿开的那么好，是因为泥土里，埋着不知道多少女子的尸骨，她们死去化作花肥，娇嫩的身躯滋养着这片土地。 那高高的宫墙隔断的，不仅是自由，更是希望。 如果可以，谁不想找一个真心疼爱尊重自己的丈夫，再生下一个可爱的孩子，和和美美地过完这一生呢？ 明曦不知道身后不远处，有个人无声抿紧了唇。 越离夙无意偷听，只是耳力过人，再加上容贵妃又是故意让他听到。 他捏紧了拳头，那一瞬间，竟然不想听到明曦的回答，那是一种下意识的逃避。 如果答案不是他想要的，那么他又该怎么做呢？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论怎么样，他都会强行把她困在自己身边。 也许是皇家人流淌着骨子里的不容反抗和强势独占，也许，是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某种情绪作祟。 在黑暗里踽踽独行久了，他本可以忍受这样的黑暗，可他见过一束光，尝过温暖的滋味，那么无论如何，他也要留下这束光，哪怕不择手段。 垂着眸，越离夙神色隐在阴影里，眼底隐隐浮现戾色。 他转身想走，可似乎有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生生让他的脚步定在原地。 心里的暴戾恣意冲撞叫嚣，他攥着的手指指节泛白，每一寸骨头都在疼。 明曦想了很久，在这之前，她其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穿书之前她也就是个普通的少女，每天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平淡的没有丝毫波澜。 意外穿书之后，除了之前的惶恐不安，她竟意外的没有多少排斥，也没有想过完成任务就要回去怎么样，或许是因为，她在现代的世界里，没什么可留恋的，简单来说，没有归属感。 平淡的生活她早已经经历过了，在这一刻她才恍惚察觉，她是厌恶那样波澜不惊的平淡的。 那种从骨子里涌起的乏味枯燥，甚至让她产生过轻生的念头。 明曦眨了眨眼，目光盯着虚空，轻声开口，“我想，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着自己的使命，应该处于什么位置，要做什么，都有一套自己的成长轨迹。” 她勾唇笑了，杏眼弯弯，“你说的那样的生活固然新鲜，可它不一定适合我。” 柔软的发丝缠绕着指尖，明曦偏头认真想了想，“或许换一种生活会更好，可那不一定是我想要的。” 她抬眸迎着骄阳，眼底闪着细碎的光，炙热明亮，语气带着一种莫名的虔诚，“我想要什么，我想，我已经很清楚了。” 容贵妃眼神微闪，定定瞧着她，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娘娘不怕后悔吗？” 她似乎意有所指。 明曦沉思一会儿，偏头眨眨眼，模样俏皮，“怕什么，路是我自己选的，磕磕绊绊在所难免，若是结局不尽如人意……” 她顿了顿，眼神恍惚一会儿，神色自若地扯了扯唇，眉眼间是娇纵风情，“也没关系，就像一场豪赌，有赢也有输，输了嘛，我也认了。” 容贵妃怔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她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的柳树下，蓦地勾唇，直勾勾瞧着明曦，心服口服，“娘娘如此心胸豁达，在哪里都可以过得很好。” 小隐于野，大隐于市。 心中有江湖，哪里都是江湖。 明曦耸了耸肩，“容姐姐呢，给你一个机会，你会选择这样的生活吗？” 她一直很好奇，容贵妃家世性情容貌皆属上乘，这样一个女子，怎么会答应丞相爹爹的请求，甘愿入宫只为一个小奶娃铺路？ 她以前觉得，或许是丞相爹爹拿什么威胁她，又或者携恩图报？ 可她老爹不像是那样的人，而容贵妃，也没有表露出不情愿的样子，甚至待她极好，那是发自内心的维护。 容贵妃眉眼怔愣，她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容比枝头的春花还要明媚娇艳，明曦不由一愣，只听见对方笑吟吟的道，“娘娘想听故事，可今日却不是个好时机，聊了这么久，有人该生气了。” 刚才李德忠那一嗓子，听到的人可不少。 明曦张了张嘴，正想问什么，话堵在喉咙里，下意识在人群里搜寻着什么，然后在某个地方发现了目标。 容贵妃瞧见她看的方向，脸上的笑更加揶揄，她拍了拍明曦的肩，“娘娘去吧，故事有的是机会听。” 想起刚才在马车里的意外，明曦心里还真有点怂，瞅了她一眼，义正言辞，“我就过去看看，你不要乱想。” 容贵妃笑的花枝乱颤，“臣妾绝对不会乱想！” 明曦气呼呼地走了，她那样子，分明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了一出情景剧！ 走出一段距离，她眸光闪过一抹深思。 看来，容贵妃身上也有秘密啊。 不对，这宫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她视线一一扫过众人谈笑的脸，心底微微叹气。 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不愿与别人分享的秘密。 她又何尝不是呢？ 刚刚闹了一通，心情还算平和，明曦这会儿见到越离夙，那尴尬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不过还好，周围那么多人。 她伸出手重重搓了搓脸蛋，咬着腮帮肉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做好心里建设，明曦磨蹭着上前，声音细细的，透着心虚不自在，“陛下？” 第386章 我技术很好的 越离夙正在听一个侍卫禀报着什么，手里拿着一张地图，他早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这会儿对方开口，他眉梢微挑，不紧不慢合起地图。 侍卫见了十分知趣，拱手恭敬道，“那卑职先吩咐下去。” 说着，又朝明曦行了礼。 明曦胡乱点点头。 越离夙抬手，对方转身走开，对上他拢眉看过来的目光，之前准备好的台词一下子卡壳，她结结巴巴开口，大脑不经思考，蹦出几个字，“你，你肩膀还疼吗？” 说完就想照着脑门儿给自己来一板砖！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hetui！ 啥也不是！ 她正想着怎么圆回来，出乎意料的，他应声，“挺疼的。” “欸？”明曦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越离夙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表情，目光发直，看上去有点呆，眼角被风吹的微微泛红，鼻翼翕动，新奇的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他心尖发痒，想摸摸她的眼角，刚才在马车里就想这么做了。 于是他抬手，指腹轻轻擦过一抹细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角那处似乎更红了。 像是被欺负过一样。 他喉结滚动，眸光暗了几分。 明曦正在发呆，加上他这个动作来的突然，压根儿没来得及躲，反应过来，对方一系列动作已经做完了。 明曦：…… 她盯着对方，眼神询问。 越离夙面不改色：“沾了一根睫毛。” 不待明曦看清，他指尖抖动，像是把什么东西抖落。 明曦眼神狐疑，她想了想，对方似乎没理由骗她，于是信了。 想到什么，后知后觉补充一句，“谢谢。” 一本正经道谢的模样，别提有多可爱。 “不客气。”他神情自然极了。 话题绕回刚才。 “你睡了半个多时辰。” 他说。 明曦皱了皱眉，半个多时辰，一个多小时。 这一个小时里她一直靠着他的肩？ 那对方岂不是一个多小时没敢动一下？ 她目光不由自主落到越离夙的右肩上，越看越心虚。 出于愧疚，她开口，“要不我帮你揉一下吧？” “揉、一、下？”他直勾勾盯着她，咬字很慢，一字一顿的那种，眼神古怪。 明曦被看的莫名有些不自在，她没觉得有哪里奇怪的，肩膀麻了揉一下不是很正常么？可是经对方嘴里说出来，好像……有哪里不对？ 眼神犹豫起来，“要不算……” “来吧。”越离夙赶在她开口之前打断，神色凛然，一副我已经做好准备的样子。 明曦：…… 倒也不必摆出这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越离夙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明曦站在他身后。 瞥见对方绷直的肩，明曦挽袖子的手一顿，她想了想，弯腰在他耳边，语气认真地道，“陛下不必紧张，我技术很好的。” 回应她的，是越离夙冷硬的一个字—— “哦。” 冷漠中充满一种无形的嘲讽。 像是在说，放什么屁，区区按肩，朕怎么可能紧张？ 无意瞥见他捏的泛白的指节，明曦的眼神颇有点一言难尽。 算了算了，给孩子留点面子。 她找准位置，手落下去。 手下的肢体又是一僵，她当做没发现，自顾自的继续。 明曦的手很软，按起来却很有力度，每一下都落在该落的地方，再者她精通穴位，按起来更是事半功倍。 逐渐的，越离夙绷着的肩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的确如明曦所说，她技术很好。 想着想着，他又觉得不对味了，她从哪儿，从谁身上练的技术这么熟练？ 越离夙脸色不好看，无意问出来。 明曦挑了挑眉，神色陷入回忆，下意识开口，“啊，小时候贪玩冻坏了腿，一到冬天腿就疼，然后就自己学会了按，可以缓解疼痛。” 明曦无意识说完，怔了怔，察觉到气氛的沉默，心底暗道不好。 她说的小时候其实是上辈子，在孤儿院的时候，孤儿院条件不是很好，院长也不可能顾着每一个孩子。 有次她和另一个小孩打闹，掉进湖里，人没事，裤子湿了。 怕被院长骂，也不敢吭声，大冬天的，湿裤子在身上穿了一整天。 从那以后腿就落下了点毛病，阴天膝盖疼的不行。 然后从一个老师傅那里学来的按摩，缓解疼痛挺管用。 傅明曦从小锦衣玉食，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经历…… 她咬着唇心想，这种小事，越离夙应该不会向娘亲求证的。 尽管这样，内心还是免不了一阵忐忑。 半晌，她听到对方的声音，情绪淡淡的。 “你小时候还真皮，怎么丞相夫人没揍你一顿？” 明曦不动声色松了口气，嬉皮笑脸的，语气轻快，“她可舍不得。” 她以为这件事揭过去，却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越离夙眸色漆黑，翻涌着暴戾之色，墨色层层叠叠漫卷而过，如同深渊。 —— 不远处，柔妃刚下马车，她懒洋洋打着哈欠，回头便瞧见这一幕。 男俊女俏，好不惹眼。 她脸色登时垮了下来，她就说那几个小贱人不安好心吧！ 故意把她支开，给傅明曦创造和陛下独处的机会？ 我呸！ 想得美！ 柔妃指间搅着一缕发丝，眼珠微转，理了理衣襟，转而一想，故意把领口往下拉一点，露出大片锁骨，白皙漂亮的一抹，完美！ 她满意一笑，打算朝那儿迈步，身后阴魂不散的声音，“柔妃妹妹，打算去哪儿啊？” 柔妃脸色一黑，一回头就见那几个女人一脸似笑非笑盯着她看，也不知道在这儿站了多久。 刚才自己那番举动岂不是被她们看去了？！ 她脸绿了绿，强行挤出一个笑，也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意图，“贵妃姐姐，我去陛下那边瞧瞧，皇后娘娘怕是一个人忙不过来！” 她后半句咬重了音，眼神不言而喻。 傅明曦一个人霸着陛下算什么意思？ 身为皇后，理应贤良淑德，她这么做，就不怕别人说她善妒么？ 宛嫔磨了磨牙，捏紧了拳头想给这女人一点颜色看看。 容贵妃抬手按住她，笑眯眯朝柔妃道，“既然如此，那柔妃妹妹便赶紧过去吧。” 第387章 她让你滚没听到吗 她一副极好说话的模样，宛嫔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 贵妃娘娘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柔妃也十分惊诧，之前还百般拦着不让自己靠近，怎么突然就松口了？ 难不成，刚刚说的话管用了？ 思及此，柔妃扬起下巴得意的笑了笑，意有所指，“贵妃娘娘还真是一心一意为了皇后娘娘呢，真真叫人羡慕极了。” 容贵妃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盯着柔妃的眼神也有些阴沉。 对方被她看的头皮发麻，强作镇定地转身，如同斗胜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迈着步子走了。 楚婕妤瞥见容贵妃的神色，眼底划过一抹若有所思。 对方为什么这么生气？ 宛嫔沉不住气，“贵妃姐姐，为什么不拦着她啊？” 容贵妃视线追随着柔妃的背影，染着蔻丹的指甲抚上红唇，嘴角勾起冰冷笑意，“有些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瞥了眼越离夙的方向，妩媚的眼睛弯了弯，身上阴郁的气息敛了个干净，又恢复了之前那高傲娇媚的模样，似乎之前的阴冷都是错觉，咯咯地笑，“嗨呀，等着看好戏吧。” 说着，腰肢摇曳着去寻了个合适的视角看热闹。 楚婕妤还没有收回思绪，突然感觉衣袖被扯了扯，她目光询问地看过去，对上宛嫔茫然的眼神，“楚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刚才贵妃娘娘的样子好吓人。” 楚婕妤眉心一动，“哦？”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一种错觉”她胡乱抓了抓头发，喃喃道，“就好像，如果有人和皇后娘娘作对，她就会……就会杀了那个人一样！” 说完，她自知失言，惊恐地捂住嘴，左顾右盼。 幸好周围没人。 楚婕妤压下心底的震惊，神色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肩，声音安慰，“你想多了，哪有人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付出自己的性命呢。” 最后一句低不可闻，更像是在安慰她自己。 宛嫔回过神似的连连点头，神情不忿起来，“不过柔妃也太嚣张了！” 楚婕妤赞同地点头，神思却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去。 —— “陛下～～” 这嗓子，柔的能掐出水来。 明曦不用抬眸都知道谁来了，她手一抖，嘴角抽了抽。 不是针对，纯属下意识的反应。 越离夙几不可察皱了皱眉，没理来人，专注地看手上的图。 柔妃走近，见他不搭理自己，不高兴地瘪了瘪嘴，眼神落在明曦放在越离夙肩上的手上，心里又是一阵愤愤不平。 不就是按个肩吗？ 谁还不会了？ 她上前来，一脸惊讶，“呀，这种辛苦的体力活，怎么能让皇后娘娘亲自来呢？还是臣妾来吧！” 明曦眉梢微动，唇角垮下去一点，脸上表情也淡了，说不上来，反正绝对不是高兴。 按了有一会儿，她的手是有点累了，可是一想到柔妃要接替她的位置，瞥了眼对方那柔的跟没骨头似的模样，她唇一撇。 越离夙没出声，想来是默认？ 她一颗心闷得慌，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手搭在越离夙肩上没松开。 “娘娘？”柔妃轻声催促，眼里藏着挑衅。 陛下都答应了，您还不赶紧的让位？ 磨了磨牙，明曦清澈的眸亮亮的，带了点火气，她手上没控制力道，重重一掐。 越离夙：…… 他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只是唇角微微翘起一点。 明曦心里爽快了，对方的忍让给了她莫大的勇气，想到什么，她挺直了腰，微微抬起下巴，眼神自上而下扫了眼柔妃，带着一股子倨傲，“柔妃妹妹细胳膊细腿的，一阵风都能吹走，还是好好照看自己吧！” 言外之意，少他妈多管闲事。 牙尖抵着唇肉有点刺痛，明曦愣了愣，心里冷嗤，她居然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柔妃脸色一变，没想到不但没气呼呼转身走人，还反过来嘲讽她！ 她心里气的要死，她那里细胳膊细腿弱不禁风了，明明是前凸后翘，该有的地方一点不少！ 反倒是傅明曦，也不低头看看自己，居然好意思嘲讽她？！ 柔妃有被羞辱到。 她咬了咬唇，脸上委委屈屈的，眼睛迅速掠过一抹晶莹，变脸的速度让明曦为之咋舌，一朵白莲花娇滴滴地绽放。 “皇后娘娘，臣妾没有别的意思，臣妾只是想为您分忧解难……” 你所说的分忧解难就是想爬我男人床？！ 勾到一半的冷笑倏地一僵，明曦如遭雷击，等等…… 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她男人？ …… 不是，这个措辞不太准确…… 夫君？ 好像也没毛病。 明曦红着脸，深深地纠结了。 柔妃看到她脸颊绯红，以为是被自己给气的，顿时越发得意，“娘娘，陛下操劳国事已经很辛苦了，臣妾也想为陛下尽一点自己的力量呢……” 这女人叽叽喳喳个没完，动不动就嘤嘤嘤，搞得好像自己欺负了她一样。 真他娘的教科书式白莲花！ 明曦烦死了，再也维持不住端庄，脱口而出一句，“你滚不滚？” ………… 说完，气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应该没什么人听到吧，她声音好像也不大来着。 她侥幸地想，抬眸。 柔妃瞪着眼一脸震惊，那表情，简直颠覆认知。 旁边的侍卫们动作一僵，对上明曦的视线，彼此十分有默契，退远了一些。 不远处偷听的容贵妃等人笑的直捶树。 至于越离夙…… 明曦听到他低沉悦耳，毫不遮掩从喉咙里滚出的一声笑。 明曦想死。 埋哪儿她都想好了。 …… 柔妃回神过来，第一反应是找越离夙哭诉，“陛下，你看皇后娘娘她！” 越离夙眼底还残留着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一层疏离感，然而说出来的话—— “她让你滚，没听到吗？” 柔妃愣住，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不敢置信地尖声叫道，“陛下！” 他蓦地敛眉。 “滚。” 言简意赅，裹挟着低沉暴戾的气息。 他忍很久了。 众目睽睽之下，柔妃捂着脸伤心地跑了。 路过容贵妃，对方抄着手，意味不明地叹息，“怎么就看不清呢？” 第388章 想做什么都可以 明曦没想到越离夙真的让对方滚了，这操作骚的，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按照正常剧情来看，不是应该让她这个恶毒的女人滚的吗？ 这宠妃的含量，似乎有点水啊…… 明曦清了清嗓子，十分做作地开口，“其实，也没必要让人家滚的，众目睽睽之下，多伤人啊。” 这副坦荡的模样，似乎完全忘记了是谁先让人家滚的。 越离夙合拢图纸，修长的手指抵着眉心，捏了捏，情绪莫名，“那让她回来？” 明曦想也不想开口，“你敢！” 女人真是虚伪极了。 听到他低低哼笑，明曦连一烫，想反驳几句，张了张嘴，脸一垮，破罐子破摔，“好吧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我就是不喜欢她！” 她无意识撅着嘴，能挂一个油瓶在上面。 对方会不会觉得她小肚鸡肠，不能容人？ 虽然……她的确是。 这么看来，她的确糟糕透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心不在焉按着。 突然手被按住，修长有力的拖着她，来到他身前。 二人四目相对，他眉眼是漆黑的沉，却不似往常没有亮色，眼底是有一簇光的，像冬日夜晚，天际的寒星，疏淡朗阔，灼灼动人。 明曦眨眨眼，怪不自在。 没事生的这么好看做什么？ 就很无理取闹。 “你要骂就骂吧。”她咬着下唇，眼睫飞快颤两下，眼尾又开始泛红，白皙的肌肤上辗转出来殷红的一抹，如盛放的海棠，骨子里的娇媚绽放，有些勾人。 他眉间似有怔色。 还没骂就这么委屈，骂了岂不是要哭？ 无奈地勾唇，他不自觉放轻了声音，“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 明曦垂着眸没看他，不自觉抱怨，“你说过那么多，我哪知道是哪句？” 真像是只猫儿，察觉到被偏爱的可能，便不知收敛，抬爪子试探挠两下，颐指气使，引得人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娇气又矜贵。 越离夙心底好笑，面对她，他的底线似乎形同虚设一般，简单两三句话，连心里那股子戾气也散了个干净。 他敛眉，捏了捏她的手，语速缓慢，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人心的力量，神情虔诚的像献祭。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朕可以护着你。” 明曦的手颤了一下，下意识想要缩回，他却抓的更紧，不容她拒绝一般。 “娇娇。” 他哑着声，眼底是她不敢直视的惊涛骇浪，晦暗难明。 他说。 “我是你的夫君，你可以依赖我。” 伴随着这句话落下，她心里滚烫，眼眶也跟着烫。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第一次的时候，她选择逃避，拒绝的态度太伤人，他没有怪她，而是转身离去。 她没想到他会说第二次。 毕竟身为帝王，他有自己的骄傲。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一而再再而三付出真心，会有被踩在地上，毫不留情践踏的可能？ 可他还是做了，他在赌。 赌双手捧着奉上一颗真心，会换来等同的东西。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明曦抿紧了唇，温热的液体在眼眶打转儿，隔着朦胧的水雾看他，轮廓都是模糊的，她软软的嗓音拖着一丝哽咽，“做什么都可以？” 她听到他缓慢却坚定的声音，“做什么都可以。” 这傻子。 他就不怕她再捅他一簪子？ 她唇角一撇，混着鼻音，喉咙里吐字不清，“这可是你说的。” 她抬起一只手，看不太清他的眉眼，只凭着感觉摸上去。 指尖微痒，是他眼睫颤动时轻轻扫过。 被扫过的地方微微发烫，明曦不自在抿紧了唇，忍住退意，继续往上。 触到坚硬朗阔的眉骨，粗黑的眉毛有些扎手，她柔软的指尖抚过，一点一点，将他蹙着的眉心抚平。 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做了，他总爱蹙眉，烦心的时候蹙眉，不高兴的时候蹙眉，生气的时候也蹙眉…… 明曦想，他应该多笑一笑，笑起来的时候多好看啊。 眼角划下晶莹，视线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她泛着潮湿水汽的眸对上他深邃幽沉的眼，嘴角轻轻勾了勾，声音很轻。 “我试试吧。” 像是回应他的话。 …… 你可以依赖我。 我试试吧。 —— 他唇角一松，也跟着上扬。 明曦心想。 看，多好看。 她都想摘星星给他了。 接下来的一路，气氛都很轻松，这点是走在队伍最后的侍卫都能清楚地感知到的。 上头的人心情好了，下面的人做事也都轻松多了。 众人心里盼着，请让这种气氛一直保持下去吧。 到了夜晚，在就近的一家客栈落脚。 掌柜的瞧着这贵气逼人的一行人，二话不说点了好几间上房。 明曦拖着疲惫的身子跟随着小二上楼，眼皮直打架，对方还在殷勤地滔滔不绝，“夫人，本店的上房每日打扫三次，保证干净的连一丝头发都没有，另外三餐……” 明曦朝绿药递了个眼神，自己转身进了屋，绿药从衣袖里摸出一个钱袋子，打赏小二一些碎银子，对方可算是闭了嘴。 绿药面容矜持，做的丫鬟打扮，像极了名门贵族里的侍女，“一桶热水，我家夫人要沐浴……” 她说到一半，看到越离夙进了明曦的房间，眼皮子一跳，当没看见。 好不容易打发了小二离开，立马拽住盈袖，压低了声音咬牙，“怎么办呀，陛下怎么进去了？他今晚要和娘娘睡一起？” 盈袖慢悠悠瞥了她一眼，纠正她的措词，“是夫人和大人。” 绿药瞪她一眼，她不紧不慢继续，“再说了，夫妻住同一间屋子，不是很正常吗？分房不利于培养感情。” 绿药猛地一拍脑袋，喃喃道，“对哦，我怎么给忘了！” 还有一个柔妃虎视眈眈来着！ 这么好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明曦坐在床榻上，感受了一下床的舒适度。 眉皱了又松，差强人意吧，不过和宫里肯定不能比。 她兴奋了一天，这会儿疲惫上涌，有点想睡觉，可还没泡澡。 她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灌了一口，醒醒神。 喝到一半，门口传来动静，门被推开，她以为是绿药，抬眸一看，越离夙神色波澜不惊走进来，反手带上门。 “噗——” 嘴里的茶水喷了出去，明曦惊得咳嗽好几下。 第389章 同床共枕 “你，你怎么进来了？”明曦手忙脚乱地擦着身上溅到的水，抽空抬眸扫他一眼，心里惴惴。 越离夙看过来，眉眼挑着淡定，“睡觉。” 语气也是稀松平常，倒衬得她大惊小怪了。 “……”明曦无语，“可这是我的房间。” 他神色坦然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漆黑的眼瞳凝视着她，潋滟中渗出点幽色，唇角翘起一点，他语气玩味，“我们不是夫妻吗？你见过夫妻分房睡？” 明曦脸一红，不受控制地脖子朝后仰，她咬着唇别开脸，心里怪不自在。 算起来，她从来没有和对方同床共枕过。 之前越离夙每次来她这儿，都会因为各种原因中途走人，要么就是她先睡着，对之后的事一概不知。 她一度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心理洁癖，不喜欢跟人睡一张床…… 如今突然搞这么一出，还挺惊悚。 明曦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笃笃”两声，门被敲响，她闭了嘴。 小二送了沐浴的桶和热水过来，水雾缭绕，房间里热气腾腾。 “您慢用，不够可以再叫。”小二看上去年纪不大，红着脸呐呐了一句，挠了挠后脑勺，全程低着头不敢看明曦。 房间里的另一位气势太盛，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他不待明曦回应，匆匆拎着桶走人了。 二人对视，尴尬的气氛在蔓延。 越离夙以手抵唇低咳一声，“朕……我出去一趟。” 明曦盯着他仓促离开的背影，和“砰”的一声紧闭的门，良久，无奈地耸了耸肩。 就这胆量，啧。 —— 沐浴完，明曦坐在梳妆镜前磨蹭，屏风那头传来隐约的水声。 从这里到床榻要经过屏风，明曦已经在这儿磨蹭了小半个时辰，生怕一不小心撞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她咬着唇，心里一动。 要不她就偷偷看一下？ 就一下…… 只是确认他有没有洗完而已，才没有什么不正经的想法！ 舔了舔干燥的嘴皮，明曦小心翼翼，做贼似的慢慢转过头。 她看见清风后一闪而过的身形，衣袍掠过一抹倒影，明曦心里一阵狂跳，慌忙坐回去。 他洗完了？ 这么快！ 她颇有些遗憾地在心里叹息，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呢！ 刚刚那惊鸿一瞥，似乎……身材挺好？ “你在那儿做什么？数头发？”身后，越离夙的声音乍然响起，不似以往冷淡，似是染上水雾，低哑中带着几分性感，撩人得很。 明曦心里一紧，身子僵直。 典型做贼心虚的表现。 不对，她为什么要心虚？ 他又不知道她偷看了！ 她咬着唇肉强自镇定下来。 殊不知她变化莫测的表情皆透过面前的铜镜被身后的人一一捕捉。 越离夙擦头发的手一顿，想到什么，眼神添了几分意味深长。 明曦站起身回过头，脸上的笑有点刻意，“护肤。” 她慢吞吞抬步朝里走，如同宣布死刑的犯人。 “等等。” 明曦以为他改变了主意，猛地回过头来，没能掩饰住眼里噌噌冒光的兴奋。 越离夙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眉心微动，慢条斯理晃了晃手中的帕子。 明曦脸上的笑僵住：？ —— 明曦盯着眼前的一颗头，想给他拧掉。 真把她当丫鬟使唤了？ 她憋着口气，捏着帕子重重擦上去，绸缎一般的黑发掠过指尖，冰冰凉凉的，带着湿气。 她顿了顿，动作不经意放轻。 这么好的头发，可别不小心扯断了。 撇了撇嘴，明曦不怎么熟练地用帕子绞着头发。 她没给人擦过头发，连自己的都是绿药和盈袖在打理，做起来有几分小心翼翼。 明曦想了想，学着平时绿药的样子，一边擦一边按摩头皮。 她有些意外，因为越离夙全程安静的不得了，一句话都没说，端坐在那儿任她动作，甚至莫名有些……乖巧。 明曦被自己心里突然冒出的念头惊得手抖了抖，一不留神扯断一根头发。 她默默盯着那根发丝：…… 她伸着脖子语气试探，“陛下，舒服么？” 她看着他的侧脸，鼻翼微动，瓮声瓮气“嗯”了一声，似乎是觉得不够真诚，他想了想，低沉开口，“很舒服。” 明曦眼神诡异：…… 完了完了，怕不是傻了？ 明曦手都酸了，头发总算是干的差不多，她揉了揉手腕，呼出一口气，“好了！” 越离夙坐着没动，明曦推了推，他这才站起身，旋过身来，一边摸着干了的头发，一边拿眼睛盯着明曦的手。 诡异的，她从里面读出了意犹未尽的情绪。 …… 这是对她手艺的认可啊！ 这么直白的称赞，明曦差点儿就没忍住托尼老师附身，拉着他吼一嗓子“客官留步我再给您做个造型”。 —— 刚才一番折腾，明曦心中的忐忑减轻不少，她盯着眼前并不宽敞的床榻，在身后的人的注视下，硬着头皮爬上去，缩到最里面，躺下，盖被子，闭眼，动作一气呵成！ 越离夙：…… 他眼神复杂。 明曦屏住呼吸，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入耳，她眼皮微微一动，紧接着，察觉到身旁微微下陷，夹杂着几分清冷的皂角味没入鼻间。 屋里烛光灭了下来，明曦悄悄将眼睛眯开一条缝，听到耳畔沉沉的嗓音，被夜色浸染，意外多了些许温柔，“睡吧。” 明曦心里一动，轻轻侧头，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薄唇的弧度，一个模糊的轮廓。 离得这样近。 本来明曦以为自己铁定今晚要失眠，然而她实在低估了自己。 没过多久，困意席卷大脑，她沉沉睡去。 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越离夙闭着的眼睛睁开，他侧过身盯着她熟睡的容颜，冷硬的心被一种柔软的情绪包裹，嘴角不自觉翘起。 同床共枕…… 如果对象是她，似乎也不错。 后半夜。 明曦的一条腿大剌剌横跨在他身上，嘴里发出模糊的梦呓声。 越离夙黑着脸将她的腿捉回被窝，收回这句话。 这女人的睡相果然极差！ 他睁着眼睛，计算着离天亮的时间，浑身散发出阴沉沉的气息。 梦里的明曦似有所觉，怂怂地把自己裹成一团。 第390章 他认床 第二天一大早，明曦神清气爽起床，她后知后觉想起什么，侧眸一看，身旁的床铺已经空了。 屋子里传来一声动静，她抬眸看过去，越离夙背对着她正在穿衣，清晨的光从窗外照进来，他长身鹤立，沐浴在一片光影里，系衣带的动作不疾不徐，举手投足间，优雅尽显无疑。 穿个衣服都那么赏心悦目。 明曦撑着下巴看的入神，猝不及防听得他出声，情绪莫名，“看够了？” 明曦下意识反驳，“谁看你了？” 他旋过身来，将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抓了个正着。 明曦：…… 她气哼哼地撇了撇嘴，昨天还叫人家小甜甜，今天就一副点了炮仗的模样。 呵，男人。 视线掠过他眼底的青黑，明曦一怔，狐疑地瞪大眼，“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这黑眼圈浓的，像极了她从前熬夜的样子！ 越离夙眸光沉了沉，脸色阴了一个度，哼了一声，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你不知道？” 明曦一脸莫名其妙，她怎么会知道？ 她昨晚睡的可香了！ 等等…… 明曦眼神迟疑起来，想到一个可能，看着越离夙的眼神复杂起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你认床啊？” 他一怔，紧接着眼底掠过愠色。 明曦以为自己挖掘到了真相，苦口婆心地劝，“我说陛下呀，咱们出门在外也就这条件了，您多少将就一下……欸！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走了啊！” 房间里一空，门重重被拍上。 明曦老母亲般惆怅地叹了口气，咕哝了一句，“认床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还害羞上了？” —— 明曦梳妆完毕下楼，走在走廊里，刚好迎面撞见柔妃，看到她的瞬间，对方眼底迅速掠过一抹仇恨。 看来是昨天那事儿让她记恨上了。 债多不愁，明曦不甚在意地勾唇，若无其事打招呼，“柔……妹妹早啊。” 按理说柔妃比她大几岁，可身份摆在这儿，对方也不敢应她这一声姐姐。 她纯属一时嘴瓢，差点儿脱口而出“柔妃”，及时改回来，柔妃却以为她是故意羞辱自己，脸僵了僵。 不过对方经历了一个晚上，脑子也清醒了不少，这会儿倒是没有把愤怒表露在脸上，而是亲切地走过来挽着明曦的手臂，“夫人早。” 明曦心里有些别扭，倒不是因为柔妃的举动，纯属因为这声“夫人”，嗯，怪怪的。 不过比冰冷的“皇后娘娘”，倒是要好听许多。 她挑了挑眉，心情莫名有些愉悦起来。 “柔妹妹昨晚睡得可好？” 二人一边下楼，一边随意聊天。 柔妃揉了揉酸疼的腰，语气难免带了几分抱怨，“说到这儿就来气，这客栈的床也太硬了，昨晚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睡着，而且居然还有蚊子！” 她说着，抬起手臂，手腕上的确有几个红疙瘩。 明曦心里诧异，有蚊子吗？ 怎么她没感觉到？ 明曦低头一瞥自己露在外面手，白皙如玉，没有丝毫瑕疵。 或许，她的体质不招蚊子？ 蚊子都跑去咬越离夙了？ 她嘴角勾了勾，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那柔妹妹可真是惨呢。” 正等着她附和的柔妃：…… 有人赶蚊子了不起哦？ 她气的揪紧了衣袖，咬了咬银牙。 算了不气，这一路长着呢，且等着瞧吧！ 用完早膳，大家商量一番，决定出去逛逛。 兴冲冲的李德忠被拦在客栈。 他眼泪汪汪地望着自家陛下，“少爷，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奴才跟着去，奴才可以帮夫人提东西！” 越离夙冷漠脸，“你长得像太监，容易暴露。” 李德忠委屈：……我本来就是太监啊！这是我能控制的吗？ 自家陛下面无表情继续，眼神意有所指，捎带着警告，“提东西一个人就够了。” 李德忠：…… 原来你是这样的陛下！ 原来你打的这样的主意！ 他默默咽下一口老血，眼神变得欣慰起来。 干得好！ 可算是开窍了！ 为了陛下和娘娘的幸福，他愿意孤家寡人留在客栈！ —— 明曦虽然同情李公公，可也觉得越离夙做的没毛病，李公公那副模样，尽管极力伪装，可还是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宫里的，人少还好，人多了容易出乱子。 皇上爱微服出巡的事并不是秘密，难免有人心怀不轨，企图浑水摸鱼。 这座城是紧挨着的帝京的洛都，其繁华程度也仅次于帝京。 吃饭的时候明曦从小二那儿听得一嘴，洛都盛产美酒和美人，这两样都是天下一绝。 明曦对美酒不怎么感兴趣，可美人，恰恰是她的最爱！ 相较于她的兴奋，越离夙则反应平平，纯粹是看她高兴所以才纵着，洛都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再美的风景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好新鲜的。 他的注意力都在身边的人身上。 走在大街上，热闹繁华的气息扑面而来。 百姓的生活还算富足，明曦一路走来留心了一下，街上几乎没有乞丐和衣着太穷酸的，看来大家的生活水平都还不错。 街上有不少摊贩叫卖，街上人潮如织，摩肩擦踵。 越离夙见她欢喜的不管不顾往前挤，拧了拧眉，扣住她的手腕朝自己的方向带了带，力度偏重。 对上明曦询问的眼神，他沉着声，言简意赅，“人多，容易走散。” “噢。”明曦没有多问。 她也听说过，这种情况下会有人贩子混在里面，帝京也有不少少女佳节出游时被拐走的。 不管怎么样，警惕一些总是没错的。 手腕上的力道一直没松过，明曦没怎么在意，注意力放在街边的摊贩身上，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新奇的不得了。 “欸，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她下意识摇了摇被牵着的手，连带着他的胳膊一起晃悠，像在撒娇，转眸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眨眨眼睛。 他愣了一会儿，缓缓点头。 明曦便高兴地拽着他往边上挤。 她嫌弃他走得慢，便反过来拽着他，两人的手由拉手腕到十指相扣，十分自然。 容贵妃轻轻地叹，“夫人和郎君感情真好啊。” 第391章 比酒大赛 “谁说不是呢？总有一些没有眼力劲儿的要往前凑！是吧楚姐姐？”宛嫔唇角一勾，眼角余光扫了眼某人。 楚婕妤掩着唇笑了笑，点点头。 被内涵的柔妃：…… 她磨了磨牙，心里一阵憋闷。 不就是牵个手吗？ 这就叫感情好了？ 虽然……虽然陛下也没牵过她…… 不过，总有机会的！ 不远处有人放花灯，容贵妃眼里划过笑意，“他们玩他们的，我们就不上去凑热闹了，那边有花灯，过去看看吧？” “好啊，说来我也好久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了。”宛嫔第一个附和。 于是一群人分散开来，往自己感兴趣的地方走。 柔妃倒是有心想往越离夙那边去，可那二人之间的气氛，她能插进去吗？ 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她恨恨一跺脚，转身跟上了容贵妃一行人。 —— “老人家，你这做的是泥人吗？好逼真啊！” 明曦停在一个摊子前，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的一排小泥人，长着不同的脸，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被雕刻的惟妙惟肖。 雕刻泥人的师傅是个老爷爷，看上去一大把年纪了，手却很稳，他雕刻的动作未停，抽空打量了一眼两人，眼底划过惊艳，脸上笑眯眯的，和蔼慈祥，“对呀，这整条街，可没有人捏泥人的手艺能比得上我老头子！夫人和郎君要不要也来一对？” 老人家话有点多，絮絮叨叨的，“我这泥人能保存很久呢，小玩意儿花不了几个钱，不过也是一份心意嘛，日后两位想起今日这段缘分，也是一份珍贵的回忆呀……” 说着说着，话题逐渐跑偏，“老头子在这街上待了这么久，还从没遇见过像二位这样般配的人，那个叫什么来着？男才女貌，金童玉女……哎哟，以后生个娃娃那还不得跟个小仙童似的！” 明曦本来还有点意动，被他这么一说，脸红的差点儿想当场找个缝钻进去！ 她拉着越离夙就走，他眉一挑，语气似笑非笑，“怎么走了？不是想要？” 明曦没察觉到他的揶揄，搓了搓滚烫的脸颊嘀咕，“那老爷爷一把年纪，嘴上也没个把门，恁不正经！” 他垂着眼笑，眸光潋滟。 老头子还在遗憾刚才那两位居然走了，生得跟神仙似的，捏出来的泥人也保管好看！ 可惜！ 太可惜！ 没一会儿，摊前来了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老头子面露疑惑，“小公子这是？” 影十一闭了闭眼，额角青筋抽动两下，“咣”的扔下一锭银子，“刚刚那两位，照着捏一对，长什么样还记得吧？” 老头子回过神来，忙点头，“记得记得，老头子记性可好了！” 干这行的可不得记性好，人家顾客又不会一直站在那儿等着你捏。 再者，刚刚那两位，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能不印象深刻吗？ 影十一撇了撇嘴，他就是个跑腿的命。 “那边好多人好热闹啊，走去看看！” 明曦拉着越离夙穿梭在人群里，不知疲倦似的，身后的人耐性倒是极好，这一路走来没表现出丝毫的不耐，只是在和陌生人有肢体接触的时候才会冷着脸皱皱眉，不太高兴的样子。 明曦回过头来，瞧见他皱着的眉，眼神疑惑，“怎么了这是？” 越离夙眉头微松，“挤，不舒服。”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的脂粉味儿，他心里一阵不适，脸色微青。 跟个闹脾气的小孩儿似的。 明曦知道他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刚刚一路走过来，不知道多少年轻的小姑娘“不经意”往他身上撞，要不是明曦拦着，早发脾气了。 她忍着笑，他朝自己的方向拉了拉，软软的语调带哄，“你往我这儿靠一点，不就没人敢挤你了？” 越离夙低着头看她，凝视片刻，嘴角蓦地翘起弧度，“听夫人的。”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热闹，甚至觉得过分聒噪，陌生人的气息让他由身到心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可她喜欢，和她一起，他竟也觉得，没那么难熬。 二人肩膀紧紧挨在一起，可能是周围人多，明曦倒也没察觉到这姿势有多暧昧，只见着越离夙脸色好转，心里松了口气。 脾气是怪，倒也好哄。 身边的大婶眼神揶揄，“小夫妻俩刚成亲吧？” 这蜜里调油，新婚夫妻没跑了。 明曦张了张嘴诧异地看过去，脸一红，下意识否认，“不，不是，您误会了。” “嗨，这有啥可害羞的！婶子当年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大婶朝明曦眨了眨眼，一副我都懂的模样。 越解释越乱，明曦干脆闭了嘴，脸上的红没落下去。 “啧啧，这小郎君生得真俊，小姑娘眼光不错啊！”大婶打趣完明曦，眸光转向越离夙，眼里闪过惊叹，摇着头羡慕不已。 再看人小姑娘生得也不差，啧，这登对的，金童玉女！ 比起明曦的羞涩，越离夙神色淡定，坦然接受夸赞。 明曦觑了一眼，刚好撞上他看过来的深邃目光，他眉略一挑，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明曦果断别开脸，对上大婶羡慕不已的眼神，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越离夙俊是真的，没法反驳。 她也不能说自己眼光不好吧…… 为了防止大婶再语出惊人，明曦果断转移话题，看向面前的热闹，“婶子，这是在做什么啊？比试喝酒吗？” 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个壮汉光着膀子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许多坛子装的酒，上面有类似主持的人笑眯眯讲述着规则。 大婶是个健谈的，她笑眯眯打量明曦一眼，“小夫人是外地的吧？那就不奇怪了，这是我们洛都的特色。” “洛都盛产美酒，所以这里的人酒量也好。每个月初五都有一场民间自发组织的比酒大赛，赢了的人可以拿走一坛上好的美酒，也可以赢得城里最美姑娘的青睐。” 简单的来说，就是变相的相亲大会？ 美酒倒是其次，美人的青睐才是重头戏。 本来还有些意动想怂恿越离夙去参加的明曦，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392章 逍遥神医的考验 玩乐可以，万一不小心招惹了桃花，那岂不是…… 她不自觉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大婶似是看出她的想法，哈哈大笑了两声，“郎君这么招人，小夫人这是舍不得了。” “我哪有……”她瞪了瞪眼睛，咬唇瞥了眼神色耐人寻味的越离夙，惊的一结巴，“你你，你看我做什么？我才没有舍不……” 她蓦地止声，杏眼瞪得圆溜溜的，写满了惊讶和不敢置信，他面不改色摸了摸她的头，柔软的触感意外的好，忍不住又多rua了几下，眉眼沉沉，沾着笑意，“夫人不必担忧，你夫君向来洁身自好。” 明曦：………… 她又羞又恼，气得一把挥开他的手，在心里咬牙切齿。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他哪只眼睛看出她在担忧了！！！ 少女咬着红唇，脸颊染着红晕，黑眸晶亮水润，有雾气氤氲。 越离夙心神微动，指尖颤了颤，忍住心里蔓延的痒意。 万事得有个度，不然猫儿该炸毛了。 “两位贵人。”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明曦的思绪。 回过头，一个侍女模样打扮的人微笑着看着二人。 越离夙眸光审视，侍女脸上的笑有些维持不住，额头直冒冷汗。 还是明曦站出来解围，“这位姑娘，有事吗？” 她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这人，眼神若有所思。 侍女不敢再卖关子，硬着头皮朝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明曦开口，“敢问两位贵人，可是从帝京来的？” 明曦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心中暗自警惕，脸上笑吟吟的，“正是，怎么？” 侍女似乎是松了口气，神色郑重道，“有人给我家主子留了一样东西，说若是碰上二位，便将东西转交给你们。” “等等……”明曦打断她，摸着下巴神色玩味，“那你怎么确定，我们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呢？” 这不过是他们来洛都的第二日，上街游玩也只是一时兴起，这侍女口中的主子是怎么认出他们的？ 难道，他们一进城就被人给盯上了？ 这件事怎么看都有古怪。 明曦不动声色和越离夙交换了个眼神。 侍女不慌不忙地笑了笑，“那人有描述两位贵人的相貌特征，恕婢子直言，两位气质出众，想要认出来很容易。” “若是两位还不信，这里还有一样物证，他说你们看了便会明白。”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递过来。 明曦接过一看，是一根很长的银针，针尾挂着一缕红缨，她皱了皱眉，看向越离夙，“这是何物？” 她看到他接过银针，眉眼一沉，隐约明白了什么。 越离夙冷着脸，“那人留下的东西呢？” 侍女嘴角的笑又变得僵硬起来，这男子长得好看，可周身的气息实在骇人，充满压迫性，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强忍着腿软的冲动，垂眸态度不由恭敬起来，“我家主子说，须得二位赢了这比酒大赛，才能将东西转交……” 她话还没说完，察觉到头顶乍然阴沉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冰冷刺骨，心里叫苦不迭，连忙补充，“贵人莫恼，这也是那人的要求，您……” 衣袖被拉了拉，越离夙敛眸看去，明曦示意他弯腰，软软的气息吐在耳边，“是和那位逍遥神医有关吗？” 银针…… 她下意识能想到的便只有这人。 越离夙唇抿了抿，低低“嗯”了一声，对上明曦好奇的眼神，他耐着性子解释，“那位一向爱玩这种把戏。” 明曦眼神疑惑，张了张嘴想问什么，然而他看出她心中的困惑，率先开口，“不存在有人装成是他，这银针看似普通，实则另有玄机，除了那老头，其他人伪造不出来。” 想要见到逍遥神医的人，都会经历他的考验。 就是不知，对方是如何得知他的行踪的。 思及此，他眼眸微深，似有冷意。 明曦突然想起刚刚那沉甸甸的触感，是要比寻常的银针重上许多。 和他不同，明曦反倒松了口气，有动静总好过没有，之前证明逍遥神医还活着…… 她朝着那侍女开口，“去回了你家主子，我们参加比赛。” 侍女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朝着明曦行了一礼，也不敢多看一眼旁边的男子，低着头重新挤进人群。 明曦的目光追随着她，眼看着她走进一家茶馆，她不由眯了眯眸，视线转移到二楼，窗户敞开，应该是个很好的视角，底下的风景可以一览无余。 她不着痕迹拽了拽越离夙，示意他让人跟上去看看。 虽然有信物，稳妥起见，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况且，她还是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 什么条件不提，为什么偏偏让越离夙参加这个比酒大赛呢？ 刚才也忘了问，那侍女的主子是男是女…… 越离夙捏了捏她的手指，示意不必担忧。 “你酒量如何？” 明曦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他。 他神色依旧有些冷冽，身上也散发着一股不悦的气息，听闻这话，沉思片刻开口，“不如何。” 明曦眼神狐疑，“真的？” 除了宫里宴会佳节，她很少看见越离夙喝酒，也不敢确定对方酒量究竟如何。 不过他那么厉害，喝酒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果不其然，他唇角一扯，“假的。” 眼角被粗糙的指腹擦过，明曦愣了愣，对方却已经收回，他瞥了她一眼，眸光隐含警告，“站在这儿别动。” 顿了顿，他轻飘飘的语气被风送过来，“看为夫给你赢个第一。” 明曦：…… 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洛都是酒都，刚才那位大婶也说了，这里的人酒量从小喝酒，酒量都很不错的。 更别说有胆量来参加这比酒大赛的人。 明曦觑了眼那些大汉挺着的肚子，心里发毛，再看看背影从容淡定，衣袂飘飘的越离夙…… 和这画面格格不入啊！ 就像……误入狼群的羔羊。 不对，指不定谁是狼呢！ 论腹黑，谁还比得上他啊！ 她听到周围小声的惊呼，大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上来，一脸惊讶，“呀，小夫人，你夫君怎么也上去了？” 明曦抿了抿唇，面不改色，“您不知道，他向来爱出风头。” 第393章 今晚不让进房 越离夙人又不在这儿，败坏他的名声的明曦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大婶一脸惋惜，“年轻人意气用事啊！” 明曦瞅了眼大婶，心里不大高兴，“兴许他就赢了呢？” 虽然她也觉得越离夙赢的可能性很小，可是她心里这么觉得是一回事，听别人说又是一回事。 大婶意味深长看了眼明曦，“小夫人维护自己的夫君也是情有可原。” 她哪有…… 明曦红着脸一噎，好像，她刚才那话的确像是在维护越离夙。 她脸色古怪起来。 大婶还在继续，“可夫人有所不知，咱们这儿的酒烈得很，比酒大赛上的更是尤甚，寻常人几口便能醉，看郎君那模样，平日里应该不常喝酒吧？” 明曦无法反驳。 她目光担忧地看了眼越离夙的身影，手指不自觉搅在一起，显然被戳中了心事。 大婶见状心里倒是过意不去了，主动开口安慰，“夫人也无需担忧，郎君若是撑不住，自个儿便下来了。” 说是这样说，可她心里却不这样想。 哪个男子不希望在心上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那小郎君看上去也是个要强的，恐怕没那么容易服软。 明曦心里想，越离夙应该也不会那么傻，他不可能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失态，赢不了比赛就算了，大不了到时候强行把那侍女的主子给绑来，威胁一顿，对方还敢不把东西交出来？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明曦又忍不住一阵心虚。 跟越离夙待久了，她好像心肠也黑了不少？ 越离夙甫一上去，围观的群众发出不看好的喝倒彩声。 在男子中，他身姿颀长，比例很好，并不瘦弱，可看上去也不算强壮那一挂的。 也不知是天生还是常年不见天日，肌肤白的过分，给人一种病弱的感觉，尤其有旁边一群肌肉大汉对比，更是不占半点优势。 当然，除了那张脸格外引人瞩目。 明曦摸着下巴沉思，“形势不太妙啊。” 锣鼓敲响，比赛快开始了。 越离夙朝明曦的方向看过来，二人目光在空中交错，他眉目如画，眼瞳是深沉浓稠的黑。 明曦心神一动，那一瞬间，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支配了大脑，她反应过来的瞬间，双手撑在唇边，用力大喊，“夫君，要加油啊！” 她脸颊红红，狠心闭了闭眼，声音又娇又软，“拿不到第一，今晚不让你进房！” 嚯！ 周围一下子炸开，众人视线看过来，少女容貌盛极，颊边飞着红霞，杏眼明亮动人。 令人眼前一亮的惊艳。 和上面那位倒是意外的般配。 有人善意地起哄，“这下可玩大了！” “兄弟，不赢对不起家里夫人的期望啊！” …… 明曦脸颊滚烫，睁眼去看越离夙的神色，对方唇角挑起似笑非笑，眼里烧着火，薄唇微动比了个口型—— 等着。 似有深意的两个字。 她将脸埋进掌心重重搓了搓，心里懊恼。 本来一时兴起想捉弄一下对方，没想到他倒是淡定得很，反而下不来台的是自己。 果然，这种事情比的就是脸皮。 她甘拜下风。 —— “小兄弟，这儿可不是逞英雄的好地方。”一道玩味的声音响起，越离夙侧眸扫了眼，说话的是他旁边坐着的一个男子，长得很壮实，右眼下方有一块不明显的疤痕。 他上下打量着越离夙，眼里轻蔑的意味很明显。 在他看来，这样的人不过是为了在女人面前出风头硬着头皮上而已，不知天高地厚！ 越离夙平淡地收回目光，没有搭理他的打算。 那态度，不是轻蔑，不是鄙视，是完全的无视。 刀疤男眼里不由划过一丝恼怒，咕哝了句，“小白脸还挺傲气，待会儿看爷爷不教你做人！” 他话音刚落，脊背一冷，迎上那男子冰冷的目光，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不含一丝情绪，像看一个死人，彻骨的寒意。 刀疤男头皮发麻，汗毛倒竖，强作镇定移开视线，心里有些慌乱。 不过是个长得不错的男子罢了，哪来这么一身唬人的气势？ 难不成对方来头不一般？ 他安慰自己，哪就这么巧一碰一个准儿，小白脸说不定是虚张声势罢了！ 待会儿比赛见真章，这酒可是今年的新品，保管喝的对方找不着北！ 他心里好受了些，接下来却再也不敢出声挑衅。 比赛开始，其余的人抱着酒坛喝的很猛，几乎是眨眼的时间，转眼就喝完了一坛子。 明曦看的瞠目结舌，这是喝酒的阵势？ 里面装的别是水吧！ 然而空气中浓烈的酒味儿不能作假。 她咽了咽口水，转眼去看越离夙。 相较于其他人，他动作是一如既往的优雅，在一群糙汉中，画风格外令人赏心悦目。 不过虽然斯文，可他动作也不慢，很快也换了一坛，虽然落后一点，不过状态看起来还算不错，明曦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对方酒量的确不错。 大婶也忍不住夸，“小郎君酒量好！夫人挑人眼光真好！” 明曦无语。 这酒量和她挑人眼光又有什么关系？ 她想了想反应过来，洛都崇尚酒文化，女子嫁人，夫君的酒量应该也是个重要的参考对象。 真是……挺别致的风俗。 这酒实在烈性，有个人喝到第三坛的时候就不行了，被人抬了下去。 其他人也是满脸通红，唯独越离夙，只是眼角微微泛红，脸色却依旧正常。 有些人喝酒不上脸，也不能根据这个判断他酒量好不好。 不过明曦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智还是很清醒的，倒酒的动作也有条不紊，看上去状态还不错。 连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不禁拍手叫好，眼里浮现敬佩之色。 明曦在旁边听着，心里也不禁产生几分有荣与焉的自豪。 又有人陆续倒下去，被人抬走。 比赛场上的人逐渐少了下来，只剩下几个还在坚持。 明曦留意到，越离夙的动作也逐渐慢了下来，不知不觉间，他面前已经摆了好些空酒坛，看上去都令人心惊。 还剩下两个人。 越离夙，和他旁边的一个男子。 二人较着劲儿似的，谁也不肯服输。 第394章 我夫人善妒 明曦皱了皱眉，眉间萦绕着一股忧虑。 他已经喝了很多了，平日里又不爱喝酒，一下子喝这么多，胃能受的住吗？ 别是因为她那句话吧？ 她忍不住开口，“不能喝别逞强呀，咱们不稀罕那个第一！” 他抬眸，目光有些失焦，人群里搜寻着她的身影，灌酒的动作却没有停。 明曦心里一揪，死死咬住唇。 要越离夙认输难如登天，还不如祈祷另一个人赶紧醉。 那刀疤男也是强弩之末，凭着一口气撑到现在，看东西都有了重影。 他盯着越离夙，心里又是不甘又是佩服，这小白……不，这男子的确厉害！他自诩酒量极好，很少有人能把他逼到这个份上。 而且他还隐隐觉得，对方还没有展露出真正的实力。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视线里，一抹身影掠过，原是台下那女子冲了上来。 明曦实在忍不住，提着裙摆挤开人群冲上去，也没人拦她。 径直奔到越离夙面前，明曦弯腰盯着他红红的眼眶，心里酸涩的发胀。 他直勾勾盯着她，手里抱着一个酒坛，喉结滚动，少许酒水从嘴角滑落，没入衣襟。 她没贸然上手去抢，抿了抿唇，语气软下来，像是商量，“不喝了好不好呀？” 他眼神给了她答案。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一股执拗和不服输。 明曦确定他肯定是醉了，这才会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他身上的冷香，意外的不难闻。 明曦攥了攥手指，犹豫一会儿，在一旁坐下，定定看着他，“那我在这儿陪着你。” 越离夙眸光深了深，眼里情绪翻涌。 没过多久。 刀疤男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晕过去的前一秒他在心里痛骂，妈的，头一次听说比赛还能带家属的！ 这都能被喂狗粮！ 毫不意外，越离夙成了最后的赢家。 那刀疤男刚一倒下，明曦就迫不及待抢了他手中的酒坛扔一边，扶着他低声询问，“喂，还撑得住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想起，喝多的人好像都会想吐。 于是犹豫地补充，“要不我先扶你去旁边吐一会儿？” 越离夙：“……我没醉。” 明曦自顾自的嘀咕，“一般说没醉就是醉了，还醉的不轻。” 他慢吞吞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语速有些缓慢，“夫人，我赢了。” 跟考试考了第一迫不及待朝家长求表扬一样。 她怔了怔，弯唇笑了，真心实意地夸，“真棒！” 他皱了皱眉，不太满意。 明曦扶他起来，掠过他耳畔，留下一句，“夫君大人真厉害。” 他唇角翘起，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耳根微红。 明曦眼睛睁大，惊讶极了。 主持人十分激动地要来抓越离夙的手，被他一个眼神呵止，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激动不减，朝着群众大声宣布，“本次比酒大赛的赢家已经诞生，就是我身边的这位公子！” 周围的群众抱以热烈的掌声。 主持人问越离夙，“请问公子，对这个结果，有什么想说的吗？” 越离夙抬起下巴，神色倨傲，“意料之中。” 众人：…… “不过，多亏我家夫人。”他顿了一下，眼神看向明曦，眼里有光，天地都黯然失色，他勾唇，“我夫人真厉害。” 众人：…… 主持人：…… 明曦：…… 她眨了眨眼睛，蓦地失笑。 越离夙连带着明曦被主持人送瘟神一样赶了下来。 厉害是真厉害，骚也是真骚。 三句不离他夫人。 有夫人了不起哦！ 明曦抱着赢来的酒，看不远处的越离夙和那个侍女说话。 他赢了比赛，侍女如约送来东西，身后的主子却始终没露面。 她低头打量着沉甸甸的酒坛，轻轻嗅了嗅，一股梨花香，据管事说这酒适合女子喝。 她抬眸看了眼，只见越离夙神色不耐说了句什么，侍女脸色讪讪，点点头转身走了。 他迈着缓慢的步子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匣子，明曦仰头好奇，“你和她说了什么，怎么人家脸色那么难看？” 越离夙表情不太好看，瞧明曦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重重一哼，“没什么，走了。” 他转身留下一个后背。 明曦：…… 这叫没什么？ 迈出一步，想到什么，他转过身来定定瞧着她，然后抬起手举在半空。 明曦：？ 她想了想，福至心灵，拉住他的手。 越离夙脸几不可察红了红，本来只是让她抓袖子，没想到这女人居然直接牵他的手，早就对他图谋不轨了吧？ 他唇角微翘，臭着脸嘀咕，“抓稳，弄丢了可别哭。” 明曦嘴角抽了抽，琢磨出规律来，喝醉的越离夙外表看不出什么异常，不过行为和思想，就跟个小孩儿似的，得哄！ —— 时间倒回刚才。 侍女将匣子交给越离夙之后，见他转身要走，连忙开口，“贵人稍等，还有一件事。” 他身形顿住，抬眸看过来的视线充满压迫。 侍女不敢和他对视，低头连忙道，“是我家主子，十分欣赏贵人，想……想邀贵人茶楼一聚。” 她说完这句话，那种无形的压迫又来了，侍女额角滑下一滴冷汗。 自家小姐恐怕要失望了。 这人根本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果不其然。 良久，那人冷着声开口，不耐至极，“没兴趣。” 他顿了顿，漫不经心道，“我夫人善妒，不许我看别的女人，她会吃醋。” 侍女脸色一变，她还没说她家主子是女子…… 她抬眼，对上男人冷漠中捎带着警告的眼神，脸微白，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呐呐开口，“奴婢，奴婢会将贵人的话带到。” 她说完，脚步慌乱地逃了。 …… 侍女垂着眸，一五一十地将发生的事道来。 听完禀报的少女玩味勾唇，“看不出来，倒是个专一的。” 她慢悠悠落下一子，盯着棋局，皱着眉微微叹口气，“罢了罢了，本小姐也不愿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既是如此，便算了吧。” “有缘无分咯。” 侍女在心里松了口气，庆幸自家小姐没有一意孤行，以她多年的眼力来看，那对男女绝对出身非富即贵。 不能招惹。 第395章 你看他了 明曦找了一路，没看见其他人，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 她只好一个人先把越离夙给带回客栈。 “越离夙？你还撑得住吗？” 每走一段路，明曦就忍不住问上一句。 他乖乖任她牵着，见她回过头来，偏头想了想，有些不满地瞪着她，“都说了我没醉，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之前还没发觉，如今他的脸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爬满浅淡的红，眼神也有些迷蒙，身上那股疏离的气势所剩无几，看上去到像个矜傲的贵公子，需要好好哄的那种。 明曦当他在放屁，这副模样还说自己没醉。 她不跟他对着来，又轻又软地哄，“好好好，你没醉没醉。”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他抿了抿唇，蒙着一层潋滟水光的黑眸打量着四周，眼瞳深处闪过一抹抗拒之色，“人好多，不舒服。” 明曦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对人多的地方那么排斥，可还是十分体贴的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以维护的姿态，减少他和让人的接触。 她捏了捏他的手，一边循着路一边柔声安抚。 “再忍一忍噢，马上就到了。” 越离夙垂眸盯着她的头顶，几缕发丝调皮地翘了起来，他眸光温柔，唇角几不可察地上扬。 影十一撞了撞盈袖的胳膊，眸色玩味，“你说咱们主子，是真醉了呢，还是装醉的？”他摸了摸下巴，脸上饶有兴致，“我记得爷酒量不错吧？反正我是没见他醉过。该不会是为了哄皇……夫人，故意装醉吧？” 他盯着打量着手里的泥人儿，不知想到什么，噗嗤一乐。 盈袖木着脸看他一眼，嘴角嘲讽的一勾，“爷醉没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话要传到他耳朵里，我大概会少一个八卦的同僚。” …… 影十一嘴角的笑倏地僵住。 他额角抽了抽，收了脸上的调笑，皱着眉眼神嫌弃，“盈袖，你这个人太没意思了，你这么没意思，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盈袖皮笑肉不笑，“没关系，我去多找绿药说说心里话，顺便告诉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噢主子除外。” 她看见影十一一下子涨红的脸，轻蔑地一抬下巴，她嫁不出去，影十一这狗东西也别想抱得美人归！ 影十一憋红了脸，“谁说我喜欢她了？！” 盈袖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智障，“我也没说你喜欢她啊。” 影十一：……卧槽大意了。 回了客栈，李德忠见了明曦扶着越离夙进来顿时吓得脸色一变，本来就白的脸唰的一下子更白了！ “怎么了这是？怎么还扶着回来了呢？其他人是死了么？！” 他急急忙忙上前，打听清楚状况后，他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缩老远躲着。 明曦眼神不敢置信：？？？ 李德忠反应过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夫人，大人喝醉了酒可吓人了，一般人可不敢碰他，也只有您才能近身。” 明曦盯着越离夙一脸无害的模样，歪头看过来的样子还有些意外的萌，她满脸问号：？？？ 你管这叫吓人？ 李德忠脚底抹油溜得飞快，“夫人你坚持住，奴才去给您叫热水！” 明曦咬牙，“你倒是先过来搭把手啊！” 这么大个人，她怎么弄上去？ “不行不行不行！”他将手挥出了残影，满脸惊恐，“如此艰巨的任务，还是要麻烦夫人您！” 留在客栈的护卫也纷纷摆手，溜得溜，躲得躲。 这会儿客栈里头人少，昨天一行人来的时候，直接大手笔的将整个客栈都给包了，这会儿也没客人。 掌柜的一边拨着算盘，一边笑眯眯看过来，没有一丝要搭手的样子。 而小二，本来想过来的，刚走出几步被李德忠给按住，对方朝着他笑眯眯地道，“来来来小哥，帮我去准备一些东西，热水，醒酒汤……” 小二茫然地点点头，朝明曦投来爱莫能助的一眼。 明曦：…… 自力更生吧还是，一群不靠谱的东西。 好在越离夙并不是意识全无，明曦只需要在上楼梯的时候照看着不让他摔下来就行。 路过走廊，迎面撞上一人。 来人点点头，语气迟疑，“大人，夫人，需要……帮忙吗？” 明曦微怔，看向说话的姬云止。 对方还是一身白衣，轻袍缓袖，似乎才从屋里出来，眼神意味不明地扫过越离夙，定在明曦身上，带着询问。 这是明曦回宫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 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姬云止和从前的模样并没有多大的变化，甚至身上那股子谪仙风范越发浓重，眼神淡漠疏离中添了一丝别的什么。 明曦没兴趣细看，她正要开口拒绝，下一秒，手臂被狠掐了一下。 明曦：…… 她硬生生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痛呼，眼神迷惑地看向越离夙。 对方瞪着她，黑眸掠过不满，满脸不高兴。 明曦忍着将这熊孩子揍一顿的冲动，婉拒了姬云止的好意。 “多谢国师，不必了，也就还有几步路的距离。” “我们先走了。”说罢她拽着越离夙，眼神有点凶，一副看我怎么收拾你的样子，二人的声影逐渐远去，直到进门。 “啪”的一声，门被关上。 姬云止收回视线，眼神略有些复杂，两人的关系已经如此亲密了？ 垂眸敛了眸中情绪，他抬步下楼。 —— “你干嘛掐我？”明曦将人一把撒开，迫不及待地挽起衣袖，果不其然，白皙的胳膊上一块红色掐痕。 她牙齿磨的咯吱作响，咬牙瞪向罪魁祸首。 瞥见那块红色，越离夙脸上闪过一阵心虚，可是很快，他挺直了腰，眼神控诉，“你看他了！” 明曦：？ “所以呢？这和你掐我有关系吗？”她语气不敢置信。 他咬着下唇，别过脸，眼底闪过疑似委屈的情绪，明曦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你就是看他了！还看了好久！”他语气硬邦邦的，像极了闹别扭的小孩儿。 明曦思忖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他在别扭什么，顿时眼神一阵复杂。 “你就为这个生气？” 第396章 喝醉的他 搞了半天他那么生气，就是因为她多看了眼姬云止？ 许多年没见，出于礼貌多看几眼也没毛病吧？ 明曦又好气又好笑。 下一秒，她笑不出来了。 似乎是她的语气戳到了他哪根敏感的神经，他眸光发狠看过来，然后……明曦被摁在了门上。 他手撑在她头顶，俯身低头凑近，眼尾红的厉害，语气阴郁，“他就那么好看？” 这个距离有点危险，进退两难。 明曦眨了眨眼睛，呼吸都放慢了下来。 “还可……也没多好看，没你好看！”话刚说到一半，她感受到他身上暴涨的阴戾，求生欲上线，立即改口。 她眨巴眨巴眼睛，生怕自己看起来不够真诚，“真的，你是我看过最好看的人了！” 这话倒是真的，越离夙的容貌绝对是她看了都自愧不如的。 姬云止长相也很绝，但是不太真实，像是九天之上的神祗，总有种距离感。 他是九天谪仙，越离夙就是人间绝色。 二者各有各的风华绝代，没有可比性，不过非要选一个，她还是喜欢越离夙这样的。 他直勾勾盯着她良久，蓦地别开脸，露出微红的耳根，声音低不可闻，“骗子。” 明曦觉得有意思，刚刚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被夸了一句就害羞的不行，这就是反差萌？ 她恶从胆边生，抬起手，做了一件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摸了摸他的耳垂。 有点烫。 飞快收回手，明曦忍不住心虚，如果不是他喝醉的情况下，她是绝对不敢如此放肆的。 越离夙诧异地瞪着她，眼含控诉，明曦挪开视线，假装没看见，“哎呀好啦好啦，赶紧坐下，喝杯水醒醒酒。” 她刚推着他坐下，李德忠小心翼翼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夫人？” 越离夙垂眸不语，像是在发呆。 明曦看了眼，上前开门，李德忠将手里的醒酒汤递过去，往后一瞧，眉眼添了忧虑，低声提醒，“陛下喝醉了酒会有些麻烦，还请娘娘多多包涵，辛苦照看。” “应该的。”明曦点点头。 李德忠欲言又止，她偏头问，“还有什么事吗？” 李德忠想了想，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陛下的身体娘娘也知道，不宜饮酒，奴才担心陛下身子不适，夜里劳娘娘多费心，注意些。” 明曦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懊恼，她的确把这件事给忘了。 听说他最近伴随着有吐血症状，今天喝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会不会…… 李德忠看出她的忧虑，嘴角勾起一抹笑来，“药都贴身备着呢，不过娘娘千万谨记，这药不得多食，否则会有很大的副作用，您平日里也留心着，奴才怕陛下他……” 明曦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还没来得及细问，身后传来一声响动，越离夙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怎么这么久？” 李德忠神色讪讪，不敢再多说什么，交代了几句，匆匆离开。 明曦抿紧了唇，转身看向某位等的不耐烦的少爷，挪动步子走过去。 她把装着醒酒汤的碗放下，往他跟前一推。 心里装着事，她也没太注意语气，“赶紧喝了。” 他抬眉，语气闲散，态度坚决，“不喝。” 明曦眼一瞪，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不、喝。”他挑衅似的，拖长了音调，眼神紧紧盯着她，眉间笼罩着一股得意。 明曦倒吸了口气，手指搭着揉了揉额角，回过神来，她弯腰看着他，放柔了语气，拿出了这辈子最好的耐性，“乖乖喝了好不好？不然会头疼的。” 越离夙眸光动了动，态度似有松动。 “难喝。”他皱了皱眉。 明曦简直气笑，醒酒汤又不是别的什么，能醒酒不就行了，还管它好不好喝？ 然而这位祖宗现在的思路不能用常人对待，她想了想，眼角余光掠过那碗，心神一动，“那不然，我喂你喝？” 她说罢便觉得有些不妥，太……亲密了。 然而下一秒，眼尖地捕捉到他眉间的松动，显然被诱惑到，却还要维持矜持的模样，漂亮的眉眼骄矜不自知，耀眼极了，他轻抬下巴，语气勉为其难，“那就喝两口。” 顿了顿，肯定地补充，“只喝两口！” 明曦嘴角忍不住翘起一点，心里下了结论，果然，得哄着，顺着他来。 心里的不自在也一扫而空，平日里看上去那么强势霸道，没想到喝醉了酒居然这么爱撒娇。 可是意外的，她挺喜欢他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很真实，没了那层冷漠的距离感，真实的接地气。 她端起汤舀了一勺，刚煮的，有点烫，轻轻吹了吹，递到他唇边，动作小心翼翼，眼波温柔潋滟。 让人生出一种，被放在掌心里珍视的错觉。 “喝呀。” 见他发怔，明曦忍不住低声催促。 他迟钝地垂眸，低头凑近，唇微微阖动，唇瓣染上晶莹水色，喉结上下滚动一下。 明曦颇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视线。 不知不觉间，碗已经见底。 二人默契地没有提刚才的“只喝两口”，气氛有些沉默。 明曦是纯粹觉得气氛莫名有些古怪，而越离夙就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她瞥见他眼皮渐重，连忙出声，“先别睡，还没洗漱呢。” 那身上的酒味儿多重啊。 越离夙闻到，脸色不太好看，皱了皱眉。 明曦呐呐一瞬，对着手指结巴，“我，我让李公公进来吧。” 擦身子这种事她可不敢上手。 这次他没说什么。 …… 明曦身上也沾了些酒气，她去隔壁房间换了衣裳，出来的时候没急着回房，而是在屋外磨蹭了一会儿。 趴在走廊旁的栏杆上朝下望，猝不及防对上姬云止看过来的眼神，对方坐在窗边喝茶，摇摇一举杯。 明曦心里存了疑惑，思忖片刻，下了楼。 二人相对而坐，中间隔了一张桌子。 姬云止慢悠悠为明曦斟茶，“算起来，这还是时隔九年后，第一次见面。”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倒茶的时候露出了手背上一道牙印，痕迹有点深。 明曦眼睛不期然对上，回忆蜂拥而至，她脸上一烫。 这好像是她咬的？ 第397章 一物降一物 当日离宫，她实在是气不过，就咬了这么一口，心想着就算没有证据，能让对方吃一次亏也是好的。 当时她咬的是用力，可以姬云止的本事，想要去除这疤痕应当很容易才是。 明曦心里狐疑，莫不是对方故意留着，为的就是今日找她算账？ 姬云止这厮这么记仇的吗？ 明曦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猛地一呛，撕心裂肺咳嗽两下。 他抬眸，浅色眼瞳似温柔似冷淡，脸上云淡风轻，“夫人慢着点，不要紧张，今日只是叙旧而已。” 今日叙旧，改天是不是要算账？ 如果可以，明曦并不太想被这么一个黑芝麻馅儿的反派大佬给盯上。 她清了清嗓子，斟酌着语气，“国……” 纠结片刻，干脆省去了称呼，“以前我年纪小，调皮也在所难免。” “调皮？”他语调稍扬，眸光饶有兴味，多了一丝活人气息。 明曦嘴角抽了抽，“不懂事，不懂事。” 他敛去眸中情绪，眼澜不兴，“夫人多虑，云止并无翻旧账的打算，昨日种种，皆是过往。” 他垂了眸，眼睑笼着一片阴影，神色莫名，“过去就让它过去了。” “国师此言有理。”明曦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松了口气，他不追究真是太好了。 她想，这伤要是让越离夙看到，对方再去他面前上上眼药……那简直是修罗场！ 不过，姬云止似乎也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她好像把人家想得太阴暗了。 明曦心里悻悻。 见她沉默，姬云止主动开口，陛下和娘娘之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他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明曦却心里一跳，她屏住了呼吸，故作不解，“国师指的是？” 他看过来，窗外的光恰好照进眼里，琉璃色的瞳眸情绪淡漠，似能洞察人心，明曦有种无处遁形的仓皇，就在她承受不住要挪开视线之前，他率先收回那过分犀利的目光，唇角一斜，“但愿，是云止猜错了。” 明曦抿紧了唇，心里莫名有些压抑。 姬云止和越离夙有着深仇大恨，她从前对越离夙表现出敌意被姬云止瞧见，对方选择视而不见。 然而现在她和越离夙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隐约偏向越离夙的立场，姬云止说这话未尝不是在警告。 立场不同，就算明曦不主动招惹他，也难免被他记恨。 气氛隐约沉重起来。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轻轻搁下，“啪”的一声，“不是有话要问我？” 明曦眼皮微跳，惊觉他的敏锐，却也忍不住心中疑惑，不经意开口，“听荣昌说，之前和国师见过一面？” 他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没想到她想问的居然是这个。 默然片刻，他唇角一松，“确有此事，夫人有何疑问？”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明曦也没必要瞻前顾后，她索性直接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帮她？” 说实话，明曦心里一直隐隐有个猜测，谁也没说。 杨殊给荣昌下的药，连太医都说罕见。 如此稀奇古怪的药，杨殊是怎么弄到的？ 他的说法是从一个商人手里买到的，明曦却不觉得这是巧合。 世间哪来的那么多巧合？ 那药，更像是出自南召那种地方。 说到南召，她不可避免的联想到姬云止。 姬云止是南召人，具体身份她并不是很清楚，不过权力应当很大？ 她怀疑荣昌的事他也有参与其中，却只是猜测，找不到证据，提醒越离夙往这方面查，却也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对方做的很干净。 姬云止有理由对荣昌出手吗？ 有的。 他讨厌越离夙，必然对荣昌也喜欢不起来。 不过，她隐约觉得，对方应当不会使这种手段，可他嫌疑依旧很大。 所以当荣昌提到姬云止的时候她才会那么惊讶。 尤其荣昌还说，姬云止是个好人？ 好人？ 姬云止看起来的确不像是坏人，可和好人……也不沾边吧？ 她定定瞧着对面的人，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然而不知道是对方伪装太好，还是他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 他沉吟片刻，“原来娘娘想问这个。” 说罢，轻轻一笑，“确切的来说，也不算帮，我只是不忍看公主纠结，点拨了一两句而已。” 他话音微顿，抬眸看明曦，眼里捎带着点点笑意，“其中公主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帮她的，是娘娘，不是吗？” 明曦心情复杂，她没有套出半句话，却被对方带了进去。 和这种人说话太费脑子了，稍有不慎便会栽跟头，明曦无奈地叹了口气。 “国师高明。” 姬云止低声笑起来，那股仙气散去，有种拨云见日般的明朗。 倒是看着顺眼许多。 明曦想。 “我也有句话想送给娘娘。”他突然出声。 明曦整了整神色，不自觉坐直了些，“你说。” “不要对我抱有偏见。”姬云止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并不显倨傲，他嗓音温润，一字一顿，缓慢道，“我对娘娘没有恶意。” …… 对面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剩着的茶杯，彰显着主人存在过的痕迹，明曦回过神来，看了眼窗外的春光，眼神微茫然。 姬云止怎么看出她对他抱有偏见的？ 没有恶意？ 吃过一次亏，她心有余悸。 撇了撇嘴，明曦叹气。 这句话，她半个字都不信。 “夫人？” 李德忠标志性的声音自楼上传来，带着几分急切。 明曦心里一跳，连忙转身上楼，她喘气不匀。 “怎么了？” 李德忠见了她如同见了救命恩人，“哎呀总算找着您了。”他说着，指了指屋内，压低了声音，脸上尽是苦恼，“闹脾气呢。” 明曦张了张嘴，“刚刚不还好好的吗？又怎么了这是……” 她说着，跟着李德忠往房间走。 李德忠一把鼻涕一把泪抱怨，“还不是刚才，奴才要给陛下擦头发，他就突然发脾气了，奴才也不知道哪惹着他了啊！” 明曦想到什么，嘴角抽了抽，“我大概知道，辛苦你了李公公，我来吧。” 李德忠如释重负，“那您赶紧去吧，奴才就不进去了。” 陛下这狗脾气，也就娘娘能治的住！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 第398章 纯情少男 明曦进了房间，越离夙只穿了一身白色里衣坐在那儿，头发披散在肩上，满脸不高兴。 她下意识额角跳了跳，认命地走过去，“又怎么不高兴了？” 刚一走近，还没来得及站定，越离夙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贴着她的脖子嗅了嗅，眼神阴郁的可怕，“你刚刚见谁了？” 明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一惊，这人属狗的？ 这都能闻出来？ 她愣着没敢开口，他脸色愈发的沉，眼里隐隐泛着红，明曦心里一个咯噔，连忙拉住他，“我就问了国师点事儿，你，你冷静点！” 他眸光暗下来，眼神透着委屈，“你不是说我比他好看吗？为什么还要去见他？有什么事不能问我？” 明曦：？ 我问你你也不知道啊…… “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你是不是讨厌我了？”他唇角落下来，眼里的光似乎都黯了下来，孤零零站在那儿，可怜兮兮的。 明曦又忍不住的心软，上前拉他的衣袖，“我没有讨厌你……” “那你亲亲我。”他抬起眼皮来，眼里藏着期待。 明曦：……？ 人家是得寸进尺，他得寸进丈？ 她怀疑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 不然这种魔幻的话怎么可能从越离夙嘴里说出来。 “你亲亲我，我就不气了。”下一秒，他咬着唇凑近一点，过分俊美的脸让明曦呼吸一滞，说出的话却让她想把鞋拍他脸上。 这算什么？ 趁醉耍流氓？ 她深呼吸几口，强作镇定，“亲哪儿？” 捏了捏拳头，蠢蠢欲动。 他犹豫片刻，羞涩地抬起手，指了指某个地方，“这里。” 明曦愣了愣，目光落在他眉心。 这倒是让她挺意外。 “你确定？” “不可以吗？”他眼神好似有些失望。 明曦没急着开口。 她眼神恍惚，不知道曾经听谁说过，落在眉心的吻，象征着怜惜，是不带一丝杂质的。 他眼里有着几不可察的小心翼翼，并不明显，像漆黑夜里的一点光，摇曳着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 明曦抿着唇，鬼使神差点点头。 她看见他眼睛重新亮起来，手抵着额头一叹。 果然，有些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她怎么越来越容易心软呢？ 他眼神期待，里面的光快要溢出来。 明曦眼皮跳了跳，“你把眼睛闭上！” 她不要面子吗？ 所幸越离夙还算配合，他乖乖闭上眼睛。 明曦闭了闭眼，有些凉的掌心挨了挨脸蛋，热度稍退，她做贼心虚看了看四周，门关的紧紧，不会有人突然进来。 她松了口气，踮起脚尖，顿时发现一个尴尬的问题。 “你弯腰呀！”袖摆被扯了扯，她娇软的嗓音带着羞恼。 他看不到她的神情，不过也能猜到，瓷白的脸蛋染着红霞，杏眼沁出水色，眼带嗔意。 嘴角翘起一点，他闭着眼睛弯下腰。 她闭了闭眼睛，踮脚亲上去。 眉心落下温热气息，眉间戾气悄然散去，他勾唇。 百炼钢化绕指柔。 明曦还没来得及羞涩，越离夙比她更羞涩，耳尖红红转身，“我困了，我要睡觉了。” 说完，不等明曦反应，兀自爬上床，一挺尸。 还真睡了。 明曦站在原地，抹了把脸，心情复杂。 到底谁才是纯情少女？ “对影成三人。”明曦捏着纸条看了又看，这几个字都快嚼烂了，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说来也神奇，那个逍遥神医留下的盒子里就装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这么一句话，没头没尾。 明曦揉着额角，将纸条塞到越离夙手里，手撑着下巴叹气。 越离夙皱眉询问，“昨日我喝醉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的回答是翻了个白眼，一副我不想理你的模样。 一大早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喝断片了这是。 明曦心里莫名有点不爽，说不上来，就是不爽。 他抿唇，识趣地转移话题，“下一站，不去衡阳，改去郢城。” 明曦眼微微睁大，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好奇，“为什么？” 她刚说完，眼睛一亮，“难道，对影成三人的‘影’，指的郢城？” 这样解释虽然有些牵强，不过勉强也说得通？ “可以这样理解。” 他语气委婉，明曦听出点别的，鼓了鼓腮帮子，“你想到了什么？” 越离夙低头沉思，“郢城手工业发达，尤其盛产灯笼，款式多样，大齐各地的灯笼每年基本都是从郢城进货。” 他都说到这儿，明曦也不傻，自然也反应了过来。 对影成三人。 有光才能有影，这个影，不是指的同音字“郢”，而是指的灯笼。 她只是恰好撞到那个同音字罢了。 明曦撇了撇嘴，“这老头倒也怪，直接说郢城不行吗？还拐弯抹角来这么一招！万一我们猜不到，那他的心思岂不是白费了？” 越离夙倒是司空见惯，“他一向爱玩这些把戏。” 明曦半眯着眼，眼神狐疑，“听起来，你似乎挺了解他的？你和那什么逍遥神医认识？” 越离夙顿了顿，垂着眸语气漫不经心，“曾有过几面之缘。” 明曦却觉得他这话似乎还蕴含着别的什么情绪，不过她看出对方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 越离夙身上有很多秘密，她又何尝不是一样？ 她自己都做不到坦诚相见，又怎么要求别人。 明曦想起了那个疑似傅明曦的鬼面人，心底忍不住一沉。 虽然自那次之后，对方再也没有露面，可她并不觉得轻松。 平静的表象下，掩藏着看不见的波涛汹涌，指不定下次见面，情势会更不利。 她心里藏着事，难免情绪流露几分，眉眼沉沉。 见状，一旁的男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一行人收拾行李离开洛都，出发前往郢城。 马车出了城门，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城楼上，有锦衣公子撑着下巴轻声感叹，“唉，看来似乎来晚了一步，可惜，可惜。” 说着可惜，可脸上却没有丝毫可惜的模样。 黑白分明的眼里闪过深意，紧接着，一声轻笑消散在风中。 “那就下个地方见。” 第399章 江湖悬赏令 马车驶出城区，缓缓行驶在官道上。 青山绿水，杳无人迹。 明曦和绿药盈袖挤在一辆马车里，方才有人一脸凝重来寻越离夙，似乎有重要的事需要他决断，明曦猜想应该是政务，便自觉寻了由头躲出来。 本来想去容贵妃那儿，不过一想到要和柔妃面对面，她就一阵不自在，索性钻到绿药和盈袖的马车里，挤是挤了点儿，不过自在。 三人为了打发时间，正在讲故事。 绿药也不知道哪儿听得那么多民间故事，不但明曦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盈袖也听得认真。 故事到了最，明曦瓜子也不嗑了，眼睛眨也不眨地追随着绿药，迫不及待地追问，“后来呢后来呢，那书生是不是死了？” 绿药摇摇头，“那书生非但没死，还做了大官，尚了公主，可怜那名妓徐婉，在他们成亲当日，穿着大红嫁衣，从城楼一跃而下，血染长街。”她神色唏嘘，明明只是个故事，却讲的仿佛真是发生过一样。 明曦皱着眉，“我不喜欢这个故事，渣男名利双收，女子却落得如此惨淡下场，世间多是痴情女子负心汉，可痴情本没有错。” 盈袖淡淡评价，“痴心错付便是错。” 她说完，两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盈袖嘴角抽了抽：“……我说说而已。” 明曦咂咂嘴，“如果是我，我才不跳楼，以死明志有什么用？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她磨了磨牙，眼里闪烁着幽光，“怎么说也要先把渣男给弄死，名利双收，升官娶妻？做他的千秋大梦呢！” “说得好！”绿药很配合地鼓掌，俨然头号迷妹一个。 明曦嘴角一抽，“别光说我，如果是你们，你们会怎么做？” 绿药歪头想了想，“和娘娘差不多吧，就像对付杨殊那样，先让他身败名裂，然后再慢慢搞死！”她舞了舞拳头，慷慨激昂。 二人同时看向盈袖。 盈袖沉默一会儿，诚实道，“我觉得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她在昭狱学到了不少折磨人的手段，应该没有人上赶着想要体验一下。 “哎呀，想象一下啦！”两人催促。 盈袖木着脸，脑子里闪过无数血腥暴力的画面，最终挑了个不那么凶残的，“先阉了，再找一群男人……” “等等打住！”她刚开了个头，明曦捂脸，朝着绿药小声地道，“和盈袖一比，我们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绿药赞同地点头，觑了眼盈袖，决定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招惹这个女人，“太凶残了！” 盈袖：…… —— 与此同时，越离夙这边，气氛一片沉凝。 影十一脸色凝重地上一张信纸，“主子，这是影七传来的消息，三日前，江湖悬赏令上新出了一个任务，有人出黄金十万两，买皇后娘娘的命。” 最后一个字落下，影十一明显感觉的马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凝结，从春光明媚一下子进入寒冬朔雪，他忍住搓肩膀的冲动，硬着头皮继续道。 “最重要的是，已经有组织接了这个任务，是无极宫。” 江湖向来和朝廷泾渭分明，从不越界，更别说还是直接牵扯到皇室，大多数人都处于观望状态。 十万两黄金虽然诱人，可一旦动手，就要冒着与朝廷作对的风险。 能接下这种悬赏任务的人虽然大多都是些亡命之徒，常年把脑袋栓裤腰带上，可大家潜意识里都不想和朝廷打交道。 毕竟能完完全全身无牵挂的人很少，大多数人都有妻子老小，赚钱的法子很多，谁也不愿为了这个任务就被朝廷给盯上。 而且那位皇后娘娘身后的势力也不小。 然而这个无极宫却是个奇葩，江湖上堪称“搅屎棍”一般的存在。 为什么这么说呢？ 无极宫是近十几年兴起的一个组织，听说宫主是个奇葩，本来这个组织原来的名字叫“无敌宫”，可这名字显然十分拉仇恨，在被人打上门十几次后，门徒苦不堪言的情况下，宫主终于顺应民心，勉为其难将“无敌宫”改成了“无极宫”。 如此一来，可算是消停了一段时间。 不过这个宫主显然是个闲不住的，他本人十分喜欢看热闹，哪里都想掺一脚，今天这两家打架，明天谁谁谁又灭门了，哪里有八卦矛盾，哪里就有无极宫。 人家都是安安分分不想惹事，他是生怕水搅不浑。 多来几次，无极宫逐渐成为江湖上一个不可描述的存在。 他们不站队，不是正道，当然也不走邪道，只是作风令人不齿了点儿，很爱干一些偷鸡摸狗下三滥的事儿，令人膈应的慌。 不过无极宫实力十分强大，门徒众多，宫主本人更是深不可测，不然也不可能顶过一次次围殴却依然屹立不倒。 就属于那种，你看不惯它，却又干不掉它的存在。 江湖人亲切地称呼它为—— 搅屎棍！ 影十一有些头疼，显然也对这个无极宫有所了解。 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才头疼。 对方就跟打不死的蟑螂似的，很能蹦跶。 “出悬赏的人查到了吗？”幽冷阴沉的嗓音拉回影十一的思绪。 他瞥了眼越离夙的脸色，语气小心谨慎，“您也知道，这行有这行的规矩，不能轻易透露买主的消息……” 察觉周身恐怖的气息，他一个哆嗦，迅速改口，“不过影七还在继续查，应该会有线索。” 我的天太可怕了，究竟是哪个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把主意打到皇后娘娘身上？ 影十一恨不得把那人抓出来剥皮抽筋，不长眼的缺德玩意儿，要作死别拉上他呀！ 越离夙眼里闪过一抹阴鸷，“尽快。” “是。”他忙不迭应声。 “那个无极宫……”越离夙眼眸微沉，眯着眼若有所思。 影十一为难，“无极宫背后的人谨慎且狡猾，抛出的线索都是迷雾弹，我们暂时还没查到关于宫主更多的信息，目前只知道，那个宫主是个年轻男子，手持一把玉折扇，总是戴着一张银面具示人。” “这就是你们的效率？”他瞳眸幽深，语气嘲讽。 影十一羞愧地垂下头，他说的这些信息只要稍一打听都知道。 “滚。”一个字，已然不耐至极。 第400章 重点搞错了 路途遥远，舟车劳顿。 明曦和绿药盈袖聊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疲乏，再加上昨晚没休息好，她靠着车窗眼皮渐重，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嗓音染着困意，“我休息一会儿，到了地方再叫我。” 绿药拿起旁边的披风盖在她身上，声音柔柔的，“娘娘放心睡吧，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呢。” 明曦含糊地“唔”了一会儿，没了声音。 车内气氛极静，只有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的轱辘声。 绿药和盈袖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没一会儿，外面有人找盈袖，是李德忠。 他透过帘子瞥了眼沉睡的明曦，声音压低了些，“盈袖，陛下让你过去一趟。” 盈袖神情未变，平静点点头，弯腰跳下马车。 绿药若有所思。 陛下找盈袖做什么？ …… 盈袖去了没多久便返了回来，神情带了一丝沉重。 绿药看在眼里，忍不住开口，“陛下找你做什么？” “你想知道？”盈袖唇角微动，语气木然。 绿药撇了撇嘴，不说就不说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想到什么，瞥了眼明曦，神色慎重起来，斜了眼盈袖意有所指道，“盈袖，我不管你是从哪儿来的，可你现在的主子是皇后娘娘，这你应该没忘吧？” 盈袖眼神古怪看了她一眼，绿药清了清嗓子，索性将话敞开了说，“我是不知道你给娘娘灌了什么汤，但如果让我发现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娘娘的事，我绿药第一个饶不了你！” 说罢，她以为气势十足地抬了抬下巴，眼神警告。 盈袖沉默片刻，漠然“哦”地了一声。 绿药：？？？ 哦？ 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瞪着眼睛，神色不忿。 盈袖有些好笑，绿药这姑娘，性子泼辣脾气火爆，是有些聒噪，不过心眼儿却不坏，在想什么都写在她那双眼睛里。 金吾卫就盈袖一个女子，她没什么和同龄女子相处的经验，偶尔逗逗这丫头，倒是挺有意思。 “你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 她语气悠悠，抢在绿药暴走前开口，“咱娘娘没你想象中那么傻。” 绿药反应了一会儿，眼睛一瞪，“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什么时候说过娘娘傻了？ “你不是想知道陛下说我去说了什么吗？”她轻飘飘将话题转移，绿药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盈袖挑着笑，眉眼冷下来，“这一路警醒点，有人想对皇后娘娘动手。” 绿药猝然瞪大了眼，眸色惊骇。 明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她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子，掀开帘子瞧了瞧，外面依旧是重叠的青山，和看不见尽头的官道，荒无人烟，偏僻的很。 山中寂静，只有不知名的鸟儿发出一两声鸣叫，莫名有点渗人。 明曦放下车帘子，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绿药十分体贴地抬手在她肩上按了起来，她懒洋洋闭着眼睛，发出舒服的喟叹声。 “娘娘要不再睡一会儿，还早呢。”绿药出声提议。 明曦摇头，“这是到哪儿了？” 盈袖抬手将一份地图给展开，抬手一指他们现在的位置，皱了皱眉出声，“走了还不到一半呢，看来今天晚上是不能赶到郢城了，搞的不好，恐怕还要露宿这荒郊野岭。” 明曦伸着脖子看了看，复杂的地形图看得她头疼。 她收回视线，托着下巴叹了一口气，“也行，正好我还没有试过露宿的滋味呢。” 就是不知道，这山里会不会有野兽什么的？ 其他两人对视一眼，却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乐观。 中午，众人在一处河边扎营歇脚，顺便解决午饭问题。 明曦从马车上跳下来，活动着筋骨伸了个懒腰。 “坐了一上午，腰酸背痛……”她嘶了口气，看向不远处的容贵妃等人，上前几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容贵妃朝明曦眨眨眼睛，“出恭，娘娘要一起吗？” 明曦摸着下巴乐了，有种上学的时候女同学结伴上厕所的感觉，她点点头，“那一起去吧。” 正好她也憋了有一会儿。 绿药盈袖一左一右，寸步不离跟在她身边，明曦心里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儿。 这两人向来跟她形影不离。 “我也去，我也去。” “那我也一起吧。” 一群莺莺燕燕往树林子里走。 侍卫们不好跟上去，却也不敢离得太远，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来不及赶过去就糟了。 几人的距离隔的稍有些远，明曦动作快上一些，绿药和盈袖背对着她站在不远处的地方，一抬头就能看到。 她抬步走过去，还没到，便听到一声尖叫响起。 “啊——” 惊恐万状。 她脚步一顿，绿药和盈袖下意识看过来，见明曦安然无恙，眼里同时闪过一丝庆幸。 明曦皱了皱眉，“这声音，好像是柔妃的？” 几人对视一眼，抬步朝某个方向走。 盈袖抬手挡了挡，不动声色走到明曦前面去，绿药则护在她后面。 明曦满心放在柔妃那边，没注意这个细节。 几人走近，柔妃跌坐在地上哭啼，容贵妃和宛嫔先一步赶到那儿，没人安慰她，容贵妃眉眼不耐，指着面前一副白骨，“瞧你那点儿出息，一惊一乍的，这就是动物的骨头！” 她瞥了眼哭的肩膀一颤一颤的柔妃，太阳穴青筋一跳一跳的，指尖搭上去按了按，眼神厌恶且不耐，“哭哭哭，还有完没完！” 柔妃小声抽泣着，“动物的骨头也吓人啊……” 容贵妃白翻到天上。 明曦正打量着那具白骨，看上去像是鹿的骨头，骨骼比较大，看上去有些时日了，柔妃应该是无意撞见，然后尖叫出声，引得大家前来。 身后一阵动静，明曦似有所感扭过头去，就见越离夙裹挟着一身冷气赶来，身后远远缀着浩浩荡荡一群人。 对方的眼神沉的可怕，在她身上定了好一会儿，看的明曦头皮发麻，一头雾水，他走上前来，皱着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怎么回事？” 明曦指了指坐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柔妃：……大哥你重点搞错了。 第401章 客栈风云 被冷落一旁的柔妃哭的更伤心了。 越离夙眉心微蹙，转过身语气冷漠，“发生了何事？”他眸光冷冷扫了眼四周，语气再降一个度，“没有人向朕解释一下？” 柔妃肩膀微颤，咬着下唇委委屈屈看向越离夙，“陛下……” 容贵妃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柔妃刚说了两个字，她就迫不及待出声打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没有夸大事实，不过她的语气就很嘲讽，众人看向柔妃的眼神不由古怪起来。 这也太大惊小怪了吧？ 叫的那么凄惨，结果就因为这个？ 柔妃脸色涨的通红，无地自容。 她怎么好意思说，她尖叫不只是因为踩到了白骨，还是因为，刚刚她似乎觉得，有人在看她…… 然而这个理由也太扯了，没人会相信她，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太敏感了。 她仰着头眼泪汪汪瞧着越离夙，企图得到他的安慰。 越离夙眉头狠狠一蹙，“柔妃，你该好好锻炼一下胆量了。”他语气沉沉，捎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这是宫外，之后面临的会更多，你要是受不了，现在回宫还来得及。” 柔妃：…… 她不敢置信瞪大了眼，张着嘴惊讶极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过分，更过分的是，说完这句话后，越离夙转头看向明曦，眉依旧皱着，语气却松软很多。 “有没有吓着？” 围观群众：……双标不要太厉害。 对着皇后娘娘就关怀备至，对着柔妃就一脸冷漠。 呵，男人。 柔妃自觉羞愤欲死，掩面而逃。 明曦对上众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也觉得有些尴尬，她清了清嗓子，别开脸，“没有。” …… 这个插曲很快过去。 吃饭的时候柔妃也没有出来，想来是真的气狠了，当然也可能是自觉颜面尽失。 午饭是侍卫们去树林里捕的猎物，还有之前在洛都买的一些吃食。 明曦捧着一块兔腿小口地咬着，兔子是越离夙烤的，烤的不错，外酥里嫩，就是缺了点儿味，不过出门在外，她也不挑。 明曦吃的满嘴油，面前突然递过来一样东西，黑布包裹着，明曦嘴里叼着一根骨头，望着他含糊不清，“这唔什么？” 他没有吭声，手举在半空中一挑眉，示意她自己打开看看。 明曦觑了眼自己沾了油的手，皱着眉脸色为难，于是面前又递过来一张黑色的手帕，她眉头一松，十分自然地在上面擦了擦。 她撩起黑布一角，眼神逐渐古怪起来。 视线对上两个缩小版的泥娃娃，丑萌丑萌的，明曦嘴角勾起，戳了戳自己的那个娃娃，抬眸看向他，“你什么时候让人做的？” 他垂眸，手里捏着一根木棒，有一搭没一搭搅动着柴火，清瘦的侧脸清俊挺拔，漆黑的眼底倒映着火光，明亮的一簇。 “顺便。”言简意赅，没有多提的意思。 啧了一声，明曦在心里吐槽，顺便，顺个鬼的便！ 她懒得拆穿他，专注地打量着那两个娃娃，皱了皱眉，“凭什么把你捏的这么好看，把我捏的这么丑？” 连她美貌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他唇角一松，燃烧的木柴迸发出“啪嚓”一声响，语气懒洋洋的，“这也不能怪人家师傅。” 明曦琢磨了一会儿，果断抬脚一踹，踢到他的腿肚上。 “你才丑！” 幼不幼稚！ 正好瞧见这一幕的李德忠背过身去笑的牙不见眼。 “主子，前边好像有一家客栈。”影十一语气犹豫，“错过了这家客栈，咱们今晚就真要露宿荒野了。” 越离夙抬眸，神色莫名，“让人准备一下，今晚就在这里落脚。” 影十一心里有了数，点点头转身吩咐下去。 “在这种地方开客栈，能赚到钱吗？”明曦望着不远处屹立的建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一天下来能有多少客人？ “指不定是富贵人家不缺钱，来体验生活的。”宛嫔嘀咕了句，看了眼蔓延而至天边的晚霞，火红的一团，天空已经隐约缀了几颗零星的星子。 “不管怎么样，今晚总算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容贵妃拍了拍手，舒展着眉，步伐也轻快起来。 快要步入初夏，天也跟着热了起来，在马车里坐一天，闷的要死，身上都起了一层黏腻的汗。 柔妃更是迫不及待地朝前走。 明曦皱了皱眉，也抬步朝客栈走去。 “祥子，又死哪儿去了？没见着来客人了吗！一天天的就知道给老娘偷懒！仔细老娘扒了你的皮！” 这客栈不但外面破，里面也破。 屋顶还有一两处地方缺了瓦片，光从上面洒下来，空气中跌宕着起伏的尘埃，让人不禁心生担忧，如果晚上下雨，这房子能不能撑得住雨水的冲刷？ 一群人刚迈进客栈的大门，便被这泼辣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抬头寻声看去，就见二楼一身段妖娆的红衣女子倚着栏杆朝下望。 见众人抬头看过来，她娇羞地掩着嘴一笑，“让大家看笑话了，几位客人快里边请，住店是吧？我们这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客房！” 她说着一边从那木制楼梯上走下来，走动的时候老旧的楼梯不堪重负发出嘎吱的声响，令人牙酸。 那女子身段窈窕，必然也重不到哪儿去，她走动在上面尚且如此，由此可见，那楼梯不知道经过了几个年头。 众人默默在心里埋下担忧的种子。 走近了来，那老板娘的容颜也完全展露出来，众人心底微微一惊。 老板娘生得花容月貌不假，可左脸额角的地方却有一块红色疤痕，从额角蔓延到眼尾的地方，看上去像是胎记，突兀的一笔，生生破坏了这张脸的整体美感。 不过她似乎不甚在意，任由大家打量，也没有遮掩的意思，态度瞧上去坦坦荡荡，从刚才的几句话来看，这老板娘是个爽利的性子。 她打量着这一群人，眼里露出些许惊艳和赞叹，抚着掌一笑，“看来我这小破客栈今天是迎来了贵人，几位里面请吧，想吃点啥，我让后厨去做。” 第402章 老板娘的古怪 “老板娘！我来了！”一个年轻的小厮从后院冲出来，身上隐约带着一股的酒味儿，涨红了脸结结巴巴，“来，来客人了吗？” 老板娘抬脚便是一踹，语气暴躁，“你个小兔崽子，叫了半天才出来，老娘是请不动你了？” “没没……我闹肚子呢，人有三急……”小厮急的抓耳挠腮，好在老板娘也并不是真的和他计较。 “行了，你去吩咐后厨做一桌子菜，我带几位客人去自己的房间。” 一脸嫌弃地打断他，老板娘转过身来，又换上一副笑脸，“几位有什么想吃的吗？不过提前先说好，你们也看到了，小店简陋，购买物资也不方便，山珍海味什么的恐怕是没有。”她一摊手，神情无奈。 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模样，有时候的举动却像个少女似的。 “随便来点什么就行。”越离夙出声，神色冷淡。 老板娘视线扫向他，微微一顿，转而笑道，“那成！” 她转身朝那极容易害羞的小厮交代了几句，招了招手，“走吧，带几位看看房间！” 一群人朝楼上走，那楼梯又高又窄，看上去危险极了，每次只能容下一个人通过，甫一踏上去。 “噗咳咳咳……” “嘎吱嘎吱……”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伴随着木板楼梯晃动发出的声响，交织成一曲。 刚才老板娘一个人还不明显，此时一群人走上去，尽管已经极力的保持动作很轻，可重量摆在那儿，而且这楼梯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打扫，一踩上去瞬间扬起一大片灰尘，呛的人直咳嗽。 “老板娘，你这到底多久没有打扫过了？”宛嫔心直口快，问出众人心里的疑惑。 老板娘神色尴尬，打着哈哈，“上次打扫……好像也就是上个月吧，呵呵。” “什么？”柔妃语气难以置信，“你开门做生意的，连基本的卫生都不好好做，还指望着有客人上门？” 老板娘捂着心口直叹气，“这也是没办法呀，你们也看到了，我这小店地处偏僻，除了往来的客人，平常极少有人来住店。” 她走在前面，朝着身后的明曦搭了把手。 “这没生意就赚不了钱，也请不起多余的人手来打扫，我自己又是个惫懒的……你们将就一下啦。” 众人：…… 有这样的老板娘，生意冷清也不奇怪。 一直没吭声的明曦突然开口，指了指头顶，“那这屋顶，晚上下雨怎么办？” 老板娘意外地瞧了她一眼，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沉默片刻，脸上露出懊恼，“瞧我这记性，本来上次就打算让人修修屋顶，可是一拖就拖到了现在，只能暂时委屈一下大家。” “大不了晚上下雨的时候，拿个木盆在下面接着，你们觉得呢？” 她以一种商量的语气。 众人：…… 他们有的选吗？ “老板娘，开店是为了赚钱，那你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地段繁华的地方，而是跑到这么一个荒山野岭开店？”楚婕妤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况且你又是一个女子，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也不害怕？” 众人觉得有理，纷纷点头。 “哎，你们是有所不知！”老板娘摆着手叹气，“我自个儿是有些家底，开门做生意也只是个兴趣爱好，纯粹是觉得当老板娘好玩。况且，你们虽然不说，可我自己心里也有数……” 她语气低落下来，打趣似的，“我这张脸，到了人多的地方，还不得吓着别人？尤其面对别人异样的目光，倒不如在这里来的自在。” “至于安全问题，我竟然敢开，自然是不担心这个。” 她笑了笑，神色颇有几分傲气，说着，脚下没踩稳，一个踉跄，明曦眼疾手快扶住她。 “老板娘小心些。” 木板年久失修，有些松动的地方。 “哎，谢谢小姑娘。”她拉着明曦的手笑吟吟的。 “这是我们的夫人。”绿药皱着眉纠正。 老板娘诧异地看了眼明曦，又看了看越离夙，像是明白了什么，眼里闪过揶揄，“那就……谢谢小夫人。” “喏，房间到了，你们可以自己选。” 身旁一道身影逼近，伴随着冷冽的气息，老板娘下意识松开明曦的手，让开身子，她瞧了眼站在一起的二人，眸光微动，视线移开，“你们可以先休息一会儿，我下去看看后厨那边，等饭菜做好了再叫诸位。” 大家自行选了房间，纷纷进屋。 门关上，明曦拉着越离夙往里走，谨慎的瞧了一圈四周，压低了声音开口。 “这客栈有古怪。” 越离夙略一挑眉，有些意外。 “哦？” 明曦皱眉，“首先，一进门我就觉得不对劲，这客栈的灰尘积了很厚一层，开门做生意，即便生意冷清，也应该把客栈收拾得亮亮堂堂，干干净净才是。” “还有，那老板娘身上更是处处都是破绽，且不说她一个女子如何能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待得住，她脸上抹了胭脂，是提前知道有人要来，当然也不排除老板娘爱美，时刻都打扮着，可这又和她之前说自己很懒不相符合。” 明曦抿了抿唇，反正她自己是不喜欢时刻都打扮，除非要出门，或者要见什么人。 越离夙盯着她认真思索的表情，唇角微掀。 “还有刚才上楼的时候，她差点踩空，那处楼梯是松动的，我们不知道，可是她身为老板娘，不可能不知道，可从她当时的反应来看，她是的确不知道，这不太可能。” 明曦摇头，“最重要的是刚刚她抓了我的手，我感受到她的掌心，有薄薄的茧子，像是常年握着什么东西形成的……我能想到的只有剑，她是习武之人！” 她抬头看向越离夙。 这些破绽她都能看出来，对方不可能看不出来。 “分析的不错。”他薄唇微动，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明曦心里恍然，仰着小脸问。“你又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他抬眸，眼神流露出一抹厌恶，“那个小厮过来的时候，身上有极淡的血腥气。” 明曦瞳孔一缩。 难怪当时他的表情那么难看。 第403章 特别的客人 明曦下楼的时候，看见大厅里坐了一个年轻男子，他背对着明曦的方向而坐，慢悠悠地喝着酒，桌子上面放着一把剑，看上去似乎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客。 周围的几个侍卫不时留意着那人的方向，气氛隐隐有些剑拔弩张。 然而那人浑不在意周围的气氛，自顾自的喝着自己的酒。 一坛酒空了，他不满的皱皱眉，扬声道，“老板娘！老板娘！” 声音清润明朗，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 他侧过身来，露出半边脸，明曦大失所望。 这人的脸和他的身形气质一点都不符，似乎……过于平庸了些，扔大街上都找不出来的那种。 “来了来了！”老板娘的声音大老远的传来，她一撩帘子从后面钻出来，手里抱着两坛子酒，面上挂着爽快的笑意。 “这位客官，喏，您的酒！” 那年轻人撅着嘴抱怨，“动作慢不说，你们这的酒，一点儿酒味儿都没有，没劲！真没劲！” “砰”的一声，两个沉甸甸的酒坛子搁在桌上，老板娘喘了口气，手撑着桌子，笑了一下，“客官，你多多包涵呀，我们这儿是客栈，不是酒楼，自然比不得外面酒楼里的酒，将就一下嘛！” 年轻人不耐烦地抬了抬手，“行了行了，下去吧。” 老板娘隐约松了口气，想来这位客人十分难缠。 她转头瞧见明曦和越离夙站在那儿，脸上重新撑起笑意，“哟，两位贵人这么快就下来了？” 她说着，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不过可能还要等一会儿，这菜还没做好呢，我再去催一催。” 明曦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不急，我们就在这儿坐着等。” “那行！我让小二给你们上茶！”她咧嘴露出洁白的白牙，长相偏妩媚，偏偏身上带着股不拘小节的英气，却又奇异的不违和。 明曦不自觉又瞧了眼她额角的红色胎记，寻常女子若是脸上有这么一块胎记，定要想办法遮一遮，不让它露于人前的。 然而她大大方方，没有丝毫遮掩，看上去似乎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打量。 可明曦身为女子，某方面自然也敏锐一些，她觉得，这老板娘并非不在乎，恰恰相反，她非常在意自己的容貌。 她又看了眼靠窗坐着的那位年轻人，觉得这人的气场也和这家客栈格格不入。 他们选的近道，这一路走来，偏僻的很，路上压根儿瞧不见多少行人。 这男子是怎么过来的，他出现在这客栈，是巧合，还是人为呢？ 小二不知道在忙还是又躲着偷懒，老板娘骂骂咧咧两句，只有亲自上阵。 她正在倒茶，茶叶并不算好，甚至有些粗糙。 越离夙只瞧了一眼便挪开视线。 他自从进了这店话便少的可怜。 明曦盯着茶杯里打着旋儿的茶末，状若不经意问，“老板娘，那边那位公子，是我们来之前就在，还是我们来之后才来的啊？” 出乎意料，老板娘不假思索，“他呀，昨日便来了！”顿了顿，她似笑非笑瞧着明曦，“小夫人打听这个，不怕郎君吃醋？” 她意有所指瞥了眼越离夙，明曦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对方垂着眸，额角青筋隐忍地抽动，眉眼染着几分躁意。 她心里微微一咯噔。 越离夙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个吃醋，他也知道那年轻人有古怪，那他此时不对劲的情绪…… 想到一个可能，她咬了咬唇，该不会是发病了吧？ 这个不是个好地方，更不是个好时机。 明曦压下心底的慌乱，想也没想，指尖搭上越离夙放在膝上的手，在对方扫过来的视线中，她弯着眼睛开口，“我夫君才没那么小气。” 手背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如同源源不断的力量灌输进来。 越离夙抿紧了唇，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他稳了稳气息，语气淡淡，黑眸沉沉，“那可不一定。” 秒被打脸的明曦：…… 老板娘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明曦尴尬地绕开这个话题，瞥了眼年轻人的方向，对方似乎满心沉浸在喝酒这件事上，对周围的一切全然不在意，她和越离夙这么两个大活人出现在这儿这么久，对方愣是连个眼神都没给过。 她压低了声音，一副好奇又怯怯的模样，“我就是觉得，这人看起来有点古怪。” 说着，老板娘脸色不似以往那么爽朗，而是有些苦恼，对明曦的话显然十分赞同，“可不是怪嘛！” 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她觑着某个方向，压低了声音凑近，“从昨晚一进来，就闹着要喝酒，也不吃东西，也不干别的，就喝酒，还嫌弃我那酒没味儿！没味他倒是别喝呀！” 她唇向下一撇，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我看这人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老板娘这几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倒是让明曦有些吃惊，她本以为这年轻男子和老板娘是一伙的，如今看来，却并不似这样。 老板娘似乎真是被对方折腾的够呛，若不是开门做生意注重名声，恨不得抄起扫帚将人赶出去！ 明曦压下心底的思绪，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那，这客栈里还住着其他人吗？我刚刚看，好多房间都是空的。” 老板娘想了想，“那人住在二楼左手第四间，除此之外，右手边第七间房还住了一对夫妻，白日里不怎么出来。” “噢对了，靠右手边，最里面那间房，住了一个老头，疯疯癫癫的，要是见了面，最好离他远点，那老头疯起来可不得了！” 明曦一一记下，笑着道谢，“多谢老板娘提醒。” “客气什么！”老板娘没忍住轻轻掐了一把她的脸蛋，而后脊背一凉，她察觉到旁边投来阴冷的目光，脸僵了僵，继而神色自若，果断溜人，“饭菜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我去看看！” 说着，片刻不留恋，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厨房。 明曦摸了摸脸蛋，觑了眼越离夙，默然片刻，“你能不能别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他脸色阴郁，语气带着戾气，“她摸你了！” 明曦：“……她是个女的。” 他充耳不闻，直勾勾盯着她微红的脸颊，像是要用目光刮下一层皮来。 第404章 脸都不是自己的 越离夙只有在神志不清醒的状态下才会流露出强势独占孩子气的一面，明曦不禁有些担忧，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道，“药吃了吗？” 他沉默两秒，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明曦急了，捏了捏他的手指，“吃了没呀？” 他敛眉，眉眼躁郁，烦躁地啧了一声。 “吃了，不管用。” 明曦生无可恋地抹了把脸。 完了，完了。 之前李德忠就说过，那药不能多吃，吃多了没用不说，而且还会产生副作用。 现在吃药都已经不管用了？ 那该怎么办？ 她谨慎地瞪大了眼看他，怕被人听见，几乎在用气声说话，“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不待越离夙开口，她又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心情烦躁吗？” “会不会想砸东西？” “要不，我稍微离你远点儿？” 她说着，企图挪动屁股。 越离夙顶着一脸天寒地冻将她拽回来死死摁住，语气阴沉，“你试试？” 明曦觉得自己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她一脸真诚：“……那你别按那么紧，不然我动不了。” …… 越离夙脸色漆黑如锅底，力道更重了几分。 “夫人，郎君，你们这是，在干嘛？” 迟疑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明曦一个激灵抬头望去。 好家伙。 一群人站在楼梯上齐刷刷看过来，神情复杂且震惊，堪称大型吃瓜现场。 围观两个幼儿园小朋友闹别扭？ 明曦手握成拳抵着唇咳嗽两下，“咳咳，我们在，切磋，切磋。” 至于切磋什么，自行体会。 她暂时还没想到。 好在说话的宛嫔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几人理所当然也注意到了客栈里另一处角落的青年，不由一惊。 “咦，原来这小破客栈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呀？” 不怪他们稀奇，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这群人能来到这儿也纯属巧合，当然，也属倒霉。 没想到居然还有和他们一样倒霉的人。 宛嫔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她主动上前攀谈，“喂小哥，你是从哪来的啊？” 年轻人还在灌着酒，白皙的脸绯红，看上去有些神志不清醒。 他没立刻回答，宛嫔瘪了瘪嘴，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回答，准备讪讪离开的时候，他开口了，声音捎着朦胧醉意，“你在和我说话？” 宛嫔愣了愣，茫然地眨了眨眼，“不然呢？” 面对着他，不朝他说话朝空气说话？ 年轻人嗤了一声，也没拿正眼看她，“下次和我说话，记得带上‘大侠’两个字。” 宛嫔：…… 众人：…… 一室寂静。 明曦嘴角微微抽动，没想到这人还挺中二。 柔妃站在那儿，脸上露出一抹嘲讽，“有病吧？拿着一把剑真以为自己是行走江湖的侠客了？” 她近来心情都不痛快，可算是找到一个发泄口。 那年轻人转过头来，第一次拿正眼看人，他的眼神很淡，没有什么威胁和压迫性，甚至称得上和颜悦色。 被看的柔妃却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忍住怯意，挺了挺腰杆。 她就不信了，这里这么多人，这醉鬼还真敢对她动手不成？ 她想得没错，对方的确没有要对她出手的意思，接下来的举动却比打了她还要令她难受。 只见青年缓缓收回视线，一只手执起酒杯，懒洋洋道，“我不跟丑人说话。” 柔妃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痛骂出声，就听见那人淡淡的声音传来，令她如坠冰窟，“连脸都不是自己的，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啧，可悲。” 他说的意味不明，其他人没怎么听懂，柔妃的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不可能的，他怎么会知道…… 他还知道些什么？！ 这人究竟是谁，什么来头？！ 她只觉得从头到脚，一阵发冷。 她看向那年轻人的眼睛里隐隐带了丝恐惧。 什么叫，连脸都不是自己的？ 明曦皱了皱眉，看着柔妃惨白的脸，感觉脑子里隐约闪过什么，还没来得及捕捉，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 “咳咳咳……” 这咳声撕心裂肺，仿佛喉咙里卡着一口浓痰，连带着血都要咳出来一般，令人不由皱紧了眉头。 众人循声望去。 一个背影佝偻衣衫褴褛的老头拄着拐杖，颤悠悠下楼梯。 那楼梯又高，他腿脚似乎不太方便，瘦小的身子下一秒就要从楼梯上摔下来一样。 这恐怕就是老板娘说的那个疯老头。 眼看着他要踩上那块松动的木板，明曦反应过来的同时，人已经冲了过去，和她一起的还有一道身影，明曦一侧眸，有些意外。 居然是楚婕妤。 对上她的目光，对方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二人合力把老头搀扶下来。 “老爷子您慢着点。” 凑近了，那疯老头身上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儿，总之很难闻。 明曦并没有露出异色，和她一样，楚婕妤也没有。 柔妃已经往后退了好几步，掩住口鼻，“老板娘呢？怎么什么人都往店里带，看他浑身脏兮兮的，万一有传染病怎么办？！” 那老头刚才咳得撕心裂肺，说不定有痨病，那玩意儿可是要传染人的！ 她说着，眸光隐晦地扫了一眼刚刚扶过老人的明曦和楚婕妤，眼里闪过一抹嫌弃。 下了楼梯，老头儿停止了咳嗽，也不道谢，推开明曦和楚婕妤，两眼浑浊，嘴里念念有词着什么。 明曦离得近，却也只听清楚了几个字。 什么“造孽”“报应”“索命”，让人听得心惊胆颤。 看上去的确是个疯子。 她目光追随着老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两腿微微颤抖，鞋子破损严重，露出了黑黢黢的脚趾头，他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蓄得很长，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一双浑浊的眼睛，莫名令人心酸。 她收回目光，转眸看向柔妃，眼神凉凉，皮笑肉不笑，“要传染大家一起，一个都别想跑，你若是嫌弃，今晚就出去睡。” 越离夙目光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柔妃一噎，涨红了脸不说话了，眼神却泄露出几分不忿。 第405章 你怕不是在豁我 “呀，都站着做什么？”老板娘走出来，见一群人都站在那儿，掩着嘴满脸惊讶，很快，她瞥见了坐在那儿神神叨叨念着什么的疯老头，柳眉倒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老头子，不是让你别下来吗？吓跑了我的客人怎么办？” 老头儿自然是不会回应她的，他像是隔绝在自己的世界里，当周围的人都是空气，这点倒是和年轻人挺像。 “算了吧老板娘，就让他坐在这儿吧，我们没关系的。”宛嫔看不过去，主动出声。 老板娘顿了顿，转而一笑，“也行，那还请几位贵人多多包涵，对了，不要靠他太近，这老爷子疯起来可是要打人的！” 她好意提醒。 其他人神色各异，大多是同情，柔妃朝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厌恶恐惧的神色，可她的眼神却若有若无朝年轻人那里飘，藏着更深的忌惮。 幸好，对方说完那句话后便没有再打理她的打算。 柔妃垂着眸，眼底情绪难明。 饭菜端上来，大家坐下来吃饭。 菜色看上去不错，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不过却还算可口，尤其是对经过一天风餐露宿的人来说。 明曦没什么胃口，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被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眼神看向越离夙，却见对方神色自若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然后面不改色地咽下，心里不禁疑惑。 难道她猜错了，菜里没下东西？ 就在这时，老板娘笑吟吟抱着两坛子酒出来，“光是吃饭有什么意思，来，尝尝我们店里的酒！” 众人有些意动。 一道声音幽幽地响起，“就这，也好意思叫酒？” …… 大家循声看去，毫不意外对上年轻人看过来的目光，他唇扯了扯，平平无奇的脸上露出疑似嘲讽的神色，迎上老板娘僵硬的脸，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毛，“怎么，我说的不对？” 老板娘牙齿磨的咯吱响，脸上挤出一个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对，对极了。” 明曦觉得，此时她手上要是有刀，估计已经朝那年轻人脑门上砍过去了！ 年轻人好没意思地一撇嘴，丝毫没有尴尬的表现，“老板娘，茅厕在哪儿？”他打了个嗝，慢悠悠地开口，“水喝多了，憋不住。” “……”老板娘不情不愿指了一个方向。 怎么没憋死他呢？ 她大大咧咧翻了个白眼，变脸似的笑眯眯招呼大家吃好喝好，然后扭着腰上了二楼。 年轻人去的有点久，还没回来。 明曦抿了抿唇，和越离夙说了声，也站起了身，朝着刚才老板娘指的方向，摸了过去。 绿药和盈袖本来想跟着她一起，明曦使了个眼神，二人看了眼越离夙的方向，坐着不动了。 明曦想去看看后厨，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算不小心撞见什么人，对方也应该不会起疑。 她撩起脏兮兮，覆着一层黏腻油污的垂帘，忍着心里的不适。 这客栈的老板也是真的懒，这玩意儿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 比起前厅，这后厨倒是意外的干净，地面也整洁的很，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弄脏了，刻意清洗过一样。 明曦抖了抖肩膀，不愿深想。 她步子放的轻，几乎没什么声响，隐约能听到谈话声，听声音像是那个小二，还有另一道陌生的男声。 对了，后厨应该是还有一个厨子才对。 她凑近了一些，声音更清晰了，谈话的内容也能听清。 大抵是抱怨生意冷清，老板娘脾气一天比一天爆，工钱又少活又多…… 总体上没有什么异常，很正常的对话，当然也不乏有可能对方是故意这么说的。 明曦垂眸若有所思，她打算再去别的地方看看，一转身，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她压住下意识要脱口而出的惊呼，脸色看上去镇定极了。 是那个年轻人，他抱着手臂倚着门，幽幽地看着她，眼神莫名诡异。 也不知道在她身后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她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对方武功必定极好。 明曦头皮发麻。 她走过去，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请问大侠，茅房在哪儿？” 他脸上还带着红，眸光似清醒，又非清醒，他眼皮动了动，盯着矮了他一个头的明曦，慢吞吞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多谢大侠。”明曦唇角一弯，擦着他的肩膀走过，突然听闻他懒洋洋的声音，带着微醺，“你也觉得这家客栈不对劲？” 明曦身形猛地一顿，转头看他。 对方依旧维持着靠着门的姿势，也不知道是纯粹爱凸造型，还是懒得动。 她眼神微闪，“你知道什么？” 对方点点头，“过来扶我一把。” “你自己没手？” 明曦露出警惕的眼神，他言简意赅，脸不红心不跳，“我腰闪了。” 明曦：………… 哦，原来不是懒得动，是凸造型把腰给闪了。 —— “你为什么愿意搭理我？”明曦小心试探，她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特别的，这青年刚才还一副“老子全天下最拽你们这群菜鸡都别想搭讪老子”的迷之中二，这会儿又愿意搭理她了，显然很不对劲。 青年神色闲闲的，抬眼皮看她一眼，“因为你是第一个叫我大侠的人，我觉得你很有眼光。” 明曦：⊙_⊙ 对不起我收回那句话，其实我挺没眼光的。 这青年的脑回路显然很奇特。 明曦突然对对方自信的模样产生怀疑，他该不会就是为了装逼才一副高人模样吧？ “你真的有发现吗？”明曦看着通往后院的路，默默按紧了腰间。 青年没有回答她，而是加快了步子，“快到了。” 明曦闻到了一阵浓烈的酒味儿。 二人在一处貌似是酒窖的地方停下来。 上面上着一把锁，明曦目光四处搜寻。 青年：“……你在找什么？” 明曦：“石头。” 在对方困惑的目光中，她将后半句补充完整，“把锁给砸开。”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倒也不必如此简单粗暴。” 他变戏法儿似的，抬手摸出一根铁丝，低头鼓捣了起来。 “啪”的一声，锁开了。 他抬头对上明曦质疑的眼神，后知后觉“啊”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铁丝。 “副业。” 明曦：…… 你怕不是在豁我。 这么熟练，主业才对吧？ 第406章 捉奸的表情 不管过程怎么样，锁是顺利地开了。 青年正准备摸出火折子点燃，就见明曦低头抱着脚费力地折腾，姿态很不雅观。 他额角跳了跳，语气很是迷惑，“你在干嘛？” 当着一个陌生男子的面表演抠脚？ 这位妹妹爱好很是特别嘛。 明曦重重喘了口气，抖了抖脚站起身，将从鞋子上扒拉下来的一颗珠子往前一递，“喏，夜明珠。” 青年：…… 大抵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他默默把拿到一半的火折子往回塞。 二人进了地窖，一股浓重的酒味儿扑脸而来，夹杂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明曦皱了皱眉，忍下心里上涌的那股不适。 夜明珠将整个地窖照的通明，满屋子酒坛子映入眼帘，明曦抿了抿唇，这是个酒窖。 她朝前走了两步，目光被视线里两个半人高的酒坛吸引了注意力，不自觉走了过去。 “想不想打开看看？” 头顶幽幽的声音落下，明曦一个激灵。 酒坛子里不该装的是酒吗？ 那他这句话就显得很多余。 她眼神警惕，往旁边让了让，笑的很虚伪，“还是你来吧，我胆小。” 青年面无表情看着她，“我也胆小。” 你的表情可没有一点说服力。 明曦明显不信，对方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好吧。” 他的神色很是勉强，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我是被迫的”这几个大字，慢吞吞地伸出手要揭开泥封。 明曦心里存着怀疑，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 盖子一揭开，扑面而来的恶臭伴随着一股酒味儿，简直令人窒息。 明曦胃里一阵翻涌，身子被人猛地撞了一下，不受控制地往前一个踉跄，她眼疾手快扶住酒坛，才避免了和里面那张惨白惨白的死人脸来个亲密接触。 她大脑一片空白。 “呕……”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干呕声。 明曦后知后觉脸一绿，她屏住呼吸迅速直起身子，回头抬脚便是一踹，“你是不是有病？” 刚才的那一瞬间，她竟然觉得这人给她的感觉似曾相识，这没风度的样子像极了印象中的某个人。 青年直起腰来，脸色依旧有些惨白，他声音有气无力的，“都说了我害怕。” 这一句，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所以你就把我往前推？” “嗖” 锋利的刀刃抵上脖颈，少恻恻的声音含着咬牙切齿的怒气。 她没防备这厮突然下阴手，被推上去的一瞬间下意识吸了口气，那味道…… 明曦这辈子都不会想回忆！ 青年沉默半晌，突然开口，说的话却是风马牛不相及，“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讲究一点，这匕首刚从鞋子里拔出来就往我脖子上招呼……” 明曦：…… 对方的指尖探过来，力道看上去不大，却不容抗拒似的，轻巧将那锋利的匕首推开。 明曦眸光微黯，猛地收回手。 她本来也没真想把他怎么样，只是趁机试探一下对方的身手，果不其然，这人身手远胜于她，二人对上，她几乎毫无胜算。 “你很像我见过的一个人。” 她语气淡淡，对方看过来，挑了挑眉，“哦？什么人？” 明曦冷嗤，“仇人。” 她顿了顿，眉眼蓦地绽开笑意，“不过你长得比他丑。” 青年：…… “你怎么发现的？”明曦瞥了眼另一个酒坛，不用想，里面装的肯定也是尸体。 她忍着不适上前打量，尸体泡在酒水里，皮肉泡的发白，眼睛大大地睁着，死不瞑目， 脖子上一道血线，一击毙命。 死亡时间，看上去应该不会超过三天。 看他身上穿的衣服，应该就是这家客栈原来的掌柜了。 “随便逛逛，找酒喝。”青年啧了一声，视线却不往这边看，不知道是嫌弃恶心，还是真的怕。 明曦觉得两者都有。 她无语片刻，眼神一动，“你就这么喜欢喝酒？” 对方呿了一声，“酒可是个好东西啊……” “你刚刚喝了那么多酒，就没想过这酒可能是从……”她默默瞥了眼那半人高的酒坛子，眼神很是意味深长。 青年脸僵了僵，胃里一阵翻涌。 他目光凶狠扫过来，语气难得有几分气急败坏，“闭嘴！好好的姑娘，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明曦眸光微闪，慢悠悠开口，“我倒是有一坛酒，从洛都带回来的，我夫君在比酒大赛上赢的。” 青年眸光亮了亮，期待且矜持地看着她。 明曦当没看见。 他不满地皱皱眉，“就没了？” 明曦眨眨眼睛，一脸天真无辜，“不然呢？” 他脸色臭臭地盯着她，死丫头还挺记仇！ “我拿其他的跟你换，比如，那个看起来矫揉造作的丑女人，你就不想知道她的秘密？”他的语气循循善诱。 明曦知道他说的是柔妃，她摇摇头，“不太想。” 说罢，她一抬下巴，“别想了，我是不会和你换的。” 且不说那是越离夙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赢回来的东西，她无权处置，一开始她就没这个打算，只是想膈应一下对方罢了。 盯着她离开的背影，青年眸色阴晴不定，良久，他轻嗤一声，神色玩味，“有意思。” 出来的时间有点久，再不回去，有人该起疑了。 明曦没心思搭理身后的人，加快了脚步，一拐弯，和一个人撞上。 她心里一跳，似有所感地抬头。 越离夙站在那儿，周身散发着阴沉暴躁的气息，他眼神在明曦身上停留片刻，越过她去看她身后的青年，对上青年平静相迎的目光，眼底隐有浓重戾色掠过。 墨一般深沉的黑，令人心惊肉跳。 青年眼底划过什么，吊儿郎当开口，“喂喂喂，能不能管管你男人！干嘛用一副捉奸的表情盯着我？” 明曦眼皮重重一跳，没好气骂，“你丫能不能闭嘴？！” 她伸手去拉越离夙的手，触感凉凉的，让人忍不住颤栗，怎么会这么冷？ 心里浮现不好的猜测，她目光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有情况，回去再给你细说。” 拉了一下，对方没动。 明曦推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才慢慢收回视线，挪动步子。 她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第407章 捅不破的窗户纸 越离夙走在前面，手里还攥着明曦的手，连背影都彰显着主人的不悦。 明曦心知他身体不舒服，脾气也不受控，不敢出声招惹。 对方突然停下步子，明曦茫然地抬头看了眼四周，“怎么了？” 他回过头来盯着她，语气沉沉，带着喑哑，“离他远点。” 他想到什么，目光染上一抹暗色，“他不是什么好人。” 明曦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咽了回去。 她点头，那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突然的接近，肯定也是别有用心。 回了饭桌，容贵妃等人表示了担忧她怎么去这么久，明曦推脱肚子不舒服，顺便找了借口想上楼休息。 越离夙一言不发跟在她后面。 进了门，明曦刚想说话，却见越离夙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目光四处游移，她噤了声，片刻后忍不住问，“怎么了？” “有人进来过。”他语气很不好，闻着屋子里陌生的气息，眼里不可抑制地沉了又沉，燃起一簇火。 “会不会，是打扫房间的？”说着，明曦便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猜想。 小二在厨房忙活，况且怎么可能在这段时间里打扫房间，大家都在楼下坐着吃饭，有人上来应该知道才对。 她迅速将行李检查了一遍，“没有少什么东西。” 应该是时间太短，还来不及，有或者，这里没有对方想要的东西？ “老板娘上来过。”明曦皱着眉想了想。 越离夙摇了摇头，“不是她。” 对方身上有一股脂粉味儿，而这里没有。 明曦张了张嘴，脑子里灵光一闪，“这客栈里还住着一对夫妻！会不会是他们？老板娘说过，他们不喜欢白天出门。” 这对夫妻也是古怪，不喜欢白天出门，是因为见不得光吗？ 她顺便将在酒窖里发现的线索也一并说了出来。 “如今看来，原来的老板和小二早在我们来之前就遭到了毒手，就是不知道这群人是冲我们来的，还是只是巧合……”明曦拧着眉若有所思。 若是巧合也就罢了，若是冲他们来的，对方又如何得知他们的行程和路线？ 莫非……他们里面有奸细？ 思及此，她眉头皱得更紧。 似乎自从在洛都获得逍遥神医留下的线索之后，一切事情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好好的出巡，搞的跟探险似的！ 越离夙眸色晦暗，“今晚就知道答案了。” 如果有人要动手，今晚是最好的时机。 —— 入夜。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屋外的风重重的拍打着窗户，老旧的木板门窗翻出不堪承受的吱呀声响。 “瞧这鬼天气，今晚怕是要下雨了！唉，这屋子不会漏雨吧？” 宛嫔忧心地望着头顶墙角脱落的墙皮，神色无奈，“这真是我住过的体验感最差的一间客栈，没有之一。” 楚婕妤正对着镜子梳头发，闻言无奈道，“将就一下吧，换个角度想想，总比露宿山野来的要好。” “也是。”宛嫔抱着胳膊搓了搓，上前挨着楚婕妤，神色古怪，“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了这间客栈，老觉得周围阴森森的。” 楚婕妤拿着梳子的手微微一顿，眉头微蹙，“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她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烛火燃烧着，发出明亮的光辉，屋里的设施虽然简陋，但勉强还算干净，就是有一股潮湿的味道，闻着闷的慌。 “湿气太重的原因吧，这屋子漏雨，长年累月下来，湿气肯定很重。” 她沉吟片刻道。 “那老板娘还推说记性不好，我看她就是抠，连修补屋顶的钱都不肯出，生意能好才怪。” 宛嫔撅着嘴脱下外衣爬上了床，将被子盖好，懒懒打了个哈欠，“想来是白日里马车坐久了，脑子昏昏沉沉，我要先睡了，楚姐姐，你收拾好了也赶快睡吧……” 说着，她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楚婕妤揉了揉额角，也觉得困乏得很，匆匆卸了头上钗环，也熄了灯休息了。 其他的房间上演着同样的一幕。 一间间屋子的灯熄灭下来。 半夜下起了暴雨，来势汹汹，窗户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声，豆大的雨点拍打着窗户，中间开了一条缝，风吹进来，屋子里闷热的气息减少几分，取而代之的是舒爽的凉意。 明曦手撑着下巴，眼皮沉重地耷拉着，昏昏欲睡。 主要这天气，太适合闷头捂在被子里舒服的一觉睡到大天亮了。 而她却要苦逼兮兮的躲在这儿捉“老鼠”。 不过一看到同样顶着一脸不悦的越离夙，她瞬间觉得心里有了安慰。 果然人的快乐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突然，屋外传来一丝细微的动静，夹杂在雨声里，其实听不大清。 不过明曦耳力不错，越离夙更甚，二人对视一眼，默默走到门背后守株待兔。 她屏息凝神，心里居然涌现出几分诡异的兴奋。 大概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有点小激动。 明曦正琢磨着待会儿人进来，她要怎么悄无声息把对方吓个半死，或者痛扁一顿。 另外她也有些好奇，对方会怎么进来。 明曦正期待着，眼前的窗户纸上映出两个人影，悄无声息的，没有半点动静。 若不是早有准备，她估计也会吓一跳。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应该是那一对夫妻！ 对方轻功应该不错。 明曦琢磨着，想起老板娘说的话，白天不爱出门，夜晚喜欢，莫不是贼？ 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 越离夙凝视她片刻，突然默不作声抓过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了几个字。 明曦忍住痒意，用心去分辨他写的什么。 她微微瞪大了眼。 雌雄大盗？ 果然是贼。 她重新看向门口，眼里闪过一丝期待。 只见一根手指戳上窗户纸，没破，用力一戳…… 明曦：…… 这破客栈，窗户纸质量倒是不错。 她眼睁睁看着那人戳了好半天，心想，这对大盗脑瓜子似乎不太聪明的亚子？ 窗户上的影子印出女人抬手重重在男人脑袋上一拍，然后将人一把推开。 下一秒，一把匕首捅了进来，终于把那层窗户纸给戳破了。 明曦心里竟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第408章 发财不叫上她 明曦心想，这雌雄大盗还挺接地气。 她以为既然称得上大盗，手段应该会很高明来着。 没想到…… 眼前一根小竹筒从破了的窗户纸里支了进来，她心情复杂。 明曦想了想，在越离夙诡异的视线中，抬手堵住洞口。 对上对方看过来的目光，她眼神怪不自在。 她就是想看看，堵住洞口的后果是什么。 外面的男人鼓着腮帮子吹的涨红了脸，被迷烟呛了几下，脑子里晕乎乎的。 女子一脸恨铁不成钢，压低了声音，“磨磨蹭蹭干什么呢？动作快点儿！” “吹……吹不动啊。”男人脸上一阵纳闷儿，“怎么会吹不动呢？堵住了？” “蠢货！”女子一脸嫌弃地推开他，亲自上阵。 两秒后，明曦听到外面传来“咚”的一声响，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闭了闭眼睛，面露愧色。 影十一动作干脆利落地将另一个也打晕过去，点了点头，眼神流露出满意之色。 怪就怪这俩人不长眼睛，偷到这儿来吧！ 影十一纵身一跃重新回到房梁上，深藏功与名。 没一会儿，门被打开一条缝，地上的两人被鬼鬼祟祟拖了进去。 明曦也不敢点蜡烛打草惊蛇，就着窗外的光打量着地上并排躺着的俩人。 一男一女，相貌中等偏上，二十来岁的模样，看上去还挺和善，如果在白天见到，绝对不会想到这俩人会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雌雄大盗。 哦不，赫赫有名要打个问号。 明曦第一次见到被自己的迷药给迷晕的大盗，简直……蠢的别出心裁！ “怎么办啊？”她忍不住捂脸，撞了撞越离夙的胳膊，用气声询问。 对方眼皮不抬，面不改色，“杀了。” 明曦：…… 这位老哥最近有点暴躁哈。 她选择无视这句话。 这两人毕竟没有害人性命，不过偷盗的珠宝无数，也是大罪了，还是送官府吧。 遵纪守法，从我做起。 正想着，门外又传来一道声音。 明曦抬眸无语。 今晚看来还挺热闹。 黑黢黢的空间里，她和越离夙对视一眼，二人站起身来躲到一边，房间里能藏人的地方实在少，床底下倒是可以，但看越离夙那一脸嫌弃的模样，八成是不会答应的。 两人挤在柜子和床的缝隙里，这个地方不仔细看还真不会发现。 就是有点挤，身子紧紧贴在一起，呼吸都清晰可闻的那种。 明曦挪了挪身子，企图往后退一些，留出更多的空间给对方。 然而她刚一动作，头顶落下气息不稳的声音。 “别动。”他皱眉，哑着声呵斥。 吐出的灼热气息喷洒在她脖颈间，滚烫灼人。 明曦僵着身子不敢动了。 她……她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东西…… ………… 明曦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就很怀疑人生。 他不是……不行吗？ 她木着脸，身心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门被从外推开了也没注意。 “确定那药没问题？这一群人可不好对付！”开口的是个女声，是那个老板娘，对方压低了声，语气有些凶狠。 “放心吧，保证这会儿都睡得死沉死沉，雷都打不醒！”回话的是小二，也不似之前的唯唯诺诺和羞怯，话里透着股机灵。 “那就好，其他人不要惊动，把那小姑娘抓了就行，十万两黄金呢！”老板娘仔细交待着。 她眼神一直跳，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那个男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头，身上的气势瞧着吓人得很，总觉得会是个变数。 明曦愣了愣，小姑娘，指的是她吗？ 毕竟他们这群人里，好像就她年纪最小。 不过，十万两黄金又是什么意思？ 明曦皱了皱眉，她值十万两黄金？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越离夙，视线很暗，对方的神色其实看不太清，不过明曦总觉得他应该知道什么。 果不其然，他别开了脸。 靠！ 她眼微瞪。 有这种发财的机会居然不带着她？！ …… 脚步声进了屋，逐渐近了。 明曦屏住呼吸，一双眼睛在黑暗里熠熠生辉。 “咚” …… “小声点儿，干什么呢你！”老板娘不悦地低斥。 小二语气无辜，带着一丝惶恐，“我我我……我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不就是踢到东西吗，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她语气嫌弃，在对话中在主导地位，应该身份比那小二要高许多。 小二矮下身来，在地上摸索着，指尖触碰到一抹温热，顿时一个哆嗦，“三，三娘，这，这好像是个人啊……不对，是两个！” 原来老板娘叫三娘。 三娘心里也是一惊，不过她到底见过世面，很快冷静下来，“慌什么！” 她摸出火折子点燃，照亮两张脸，居然是那边那对夫妻！ 她脸色唰的一下难看起来，拔出剑来，“不好，中计了！” 下一秒，后颈一痛，瞪大了眼，满是不甘心地晕了过去。 又多了两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明曦惊得瞪大眼，看向旁边的越离夙，她都还没来得及看清他怎么出手的！ 很快，她察觉到不对劲，对方的呼吸很急促，甚至有些乱。 屋子里的蜡烛重新燃了起来，明曦也顾不得地上并排躺的那是个倒霉鬼了。 她扶着面色苍白，额头直冒冷汗的越离夙在椅子上坐下，“你没……” 刚说两个字，下一秒，他嘴里溢出一丝血来，鲜红的刺眼。 明曦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不用问了，都吐血了能是没事的样子吗？ 她弯下腰来，去翻他的身上，声音都是抖的，“药呢？这种情况……吃药管用吗？” 手被按住，明曦红着眼睛抬眸，越离夙朝她摇了摇头，他隐忍的很痛苦，脸色青白，额角青筋暴起，攥着她的手虽极力克制，却忍不住泄了几分力道。 明曦咬着唇，看着红血丝一点一点爬满他眼白，唇边溢出更多的血来，很快染红了他白皙的下巴和黑色衣襟。 她捏着手帕抖着手去擦，眼里蓄着泪，一片模糊，低低地呢喃，“怎么擦不干净……” 心头密密麻麻的疼痛蔓延开，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第409章 任他生杀予夺 一滴泪重重砸下，明曦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闷的喘不过气来。 她想，她还是不够强大。 遇到这种事情只能束手无策。 如果她当初能用心钻研医术，会不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看着他受尽痛苦却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明曦第一次如此痛恨这样的自己。 她擦掉眼泪，瞥见他因为用力咬破的唇，俯身将一截白嫩的手腕递上去，语气坚定。 “你要忍不住，就咬我吧。” 如果没有办法减轻他的痛楚，那就陪着他一起。 他抬眼，眼皮折痕很深，眼里闪过一丝嗜血的戾气，视线里，明曦白软的脸蛋上，眼尾通红，清澈的眼神却坚定无比，犹如一剂安抚。 他俯身咬上去，力道很重，牙齿刺破柔嫩的肌肤，舌尖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骨子里叫嚣的躁动得到短暂的安抚，他竟然，有种上瘾的感觉。 少女闭眼神色隐忍，眼尾红的像有血滴凝聚，下一秒就要落下来。 他爱极了她这幅模样。 毫无保留献上一切，任由他生杀予夺。 你是神明我就拜神，你是野兽我就献祭。 三娘醒来的时候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动了动，手脚都被绑的很紧，甚至她藏在袖间的武器都被人给搜走了！ 她脸色微变，抬眸对上密密麻麻围着的一群人，眼皮重重一跳。 明曦笑吟吟朝她打招呼，“老板娘早啊。” 三娘视线四处打量一圈，明曦贴心地指着一个方向，“你是在找他们吗？” 三娘垂眸，小二祥子和厨师也被绑的跟粽子似的，扔在地上，两人还昏迷着。 不远处还有那对雌雄大盗。 她按捺下心头的慌乱，脸上绽开一抹笑意，“诸位，这是何意？为什么要把我们绑着？” 容贵妃懒洋洋抠着指甲，睨她一眼，“为什么把你绑着，你不清楚吗？” 三娘面上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昨晚吃了你们客栈的饭菜，姑奶奶到现在头还疼着呢！”容贵妃面上一冷，重重一哼。 三娘笑了笑，“许是小娘子喝多了酒……” “哗啦”—— 影十一将一大堆作案工具扔地上，其中包括从三娘身上搜来的暗器。 他挑唇一笑，神色玩味，“寻常客栈老板娘，还随身带着这些玩意儿？不如老板娘你来为我们介绍介绍，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又或者……” 他声音慢悠悠的，眸光漫不经心，却捎带着冷意，“我去把那酒坛子里的那两具尸体拎出来，和你对对质？” 三娘的脸色唰的难看起来，心知事情败露，她也不再伪装朝着地上躺着的那两个蠢货重重一踢，“蠢货！还不醒！脑袋都要搬家了！” 二人迷迷瞪瞪醒过来，发现对方的狼狈模样，茫然地瞪大眼，再看到周围围着的一群人，很快回过神来，脸色一变。 三娘扬眉冷笑一声，阴冷的视线扫过众人，定在明曦和越离夙身上，闪过一抹狠色，“没想到我燕三娘居然也有阴沟里翻船的一天，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们！” 这时，那两个雌雄大盗也幽幽转醒，察觉到自己的处境，面色一白。 被绑的几人大眼瞪小眼，雌雄大盗中的男子开口，“呵呵，诸位，想必其中有什么误会……有什么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年轻人，不要冲动嘛……” 柔妃一脸厌恶地开口，“什么误会？我就说，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地方开店，没想到居然是一家黑店！” 大盗中的女子脸色一变，“什么黑店？”她看了眼被绑的老板娘和小二，瞬间明白了什么，连忙撇清关系，“哎等等，我们和他们可不是一伙的！” “是啊，他们害命，我们最多……最多谋财！害人性命的事可是做不出来的！”男子也开口附和，神色讪讪。 众人：…… 这两人对自己的定位还挺清晰。 燕三娘眸光一冷，“我说雌雄双盗，都什么时候了还窝里横，你就没看出来这一群人就没打算放过我们吗？老娘死了，你们也别想逃！” “你怎么知道……”女子瞪了瞪眼睛，瞥见她眼角的红色胎记，想到什么，失声道，“你是燕三娘！” 燕三娘冷冷勾唇，没打算和这个蠢货废话。 “说罢，你们想干什么？” 明曦站了起来，她打量着燕三娘，对上她的眼睛，唇角一弯，“打扰了，我想问一下，发财能不能带上我？” 就，还挺有礼貌。 燕三娘：…… 她微微张大嘴，一脸你踏马在说什么玩意儿？ 明曦清了清嗓子低声提醒，“十万两黄金。” 坐在窗边的青年挑了挑眉。 “什么十万两黄金？”提到钱，雌雄双盗闻言两眼噌噌放光。 说着，女子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你们也接了那个任务！” 燕三娘闭了闭眼睛，想把这个蠢货的嘴堵上。 明曦两眼一亮，“你们我也知道？”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却也没出声打断，默默竖起了耳朵。 影十一瞥了眼他家主子的脸色，苍白中透着无奈。 雌雄双盗以为明曦对这个任务感兴趣，也看出她在这一群人里地位挺高，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无不尽。 “江湖上出了个悬赏任务，谁能拿到当今皇后娘娘的项上人头，谁就能得到十万两黄金。” 男子兀自说着，没注意到满屋子的人脸上的震惊。 他神色有些苦恼，“那可是皇后！又不是寻常老百姓，哪有那么容易的，我们是没打算接这个任务的，我们一向是取财，不害人命！” 说着，他真诚地看向明曦，眨了眨眼睛。 “女侠，可以把我们放了吗？我们真的不敢了！” 明曦抬手示意他先安静，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有些没回过神，就这么一个脑袋，十万两黄金。 谁对她爱的这么深沉？ “你接了这个任务？”她转头看向燕三娘。 对方语出惊人，“我没接，但我家主子接了。” 说着，她语气多了几分气急败坏，“主子，你还打算坐在那儿看热闹到什么时候？！” 众人一惊，眼神惊恐地看过去。 窗边的青年缓缓抬头：？ 第410章 年轻人不讲武德 犹如平地惊雷，在短暂的震惊后，霎时间，青年的周围空出一片。 众人抓着衣襟纷纷后退，惊恐且警惕地瞪着他，一副我们之间居然出了一个奸细的模样。 青年慢腾腾扫了眼燕三娘，那眼神意味不明，对方缩了缩脖子，一脸心虚，挺直了腰杆，一副既然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的表情。 他收回视线，轻哼了一声，“你们真的相信她？” 他说着“你们”，视线却是直勾勾看着明曦的方向。 明曦挑了挑眉，奇异的懂了他的意思。 昨日这人还主动告诉她这客栈的古怪，甚至掌柜的和小二的尸体也是对方带着她才能发现。 他这是在提醒她，如果他真的和对方是一伙的，为什么要主动把破绽告诉她？ 明曦眸光动了动，对上对方笃定的眼神，似乎料定了她会站出来帮他说话，她不由好笑地垂眸，主动上前一步。 “我们不相信她……” 她沉吟片刻，掉头迎上他的目光，似是困惑地偏头，幽湛的瞳眸落入一束光，浅色的剔透，“难道就会相信你了吗？” 青年淡定的神色微微一僵，看着她的眼神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明曦眨了眨眼睛，神情无辜，“她说的话不能完全相信，可你看起来也不像好人呐。” 青年：…… 他反手指着自己，愣了好一会儿才语气莫名，“我不像好人？” 众人沉默片刻，齐齐点头。 青年平静一笑，缓缓拔剑，“打一架吧。” 他将刀剑对准明曦的方向，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补充，“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能侮辱我的长相。” 明曦：…… 她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已经持剑冲了上来，他的动作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 明曦整个人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揽到身后，她看见越离夙神色冷冽，眉眼间沉着戾气，挡在她身前，抬手抢过旁边人的剑，横在身前，挡下青年的一击。 刀刃相交，眼前迸发出凛冽的寒芒，伴随着一阵疾风，明曦被这光刺得不由眯眼，下一秒，身子被推了出去。 她踉跄着扶住墙站稳，抬头看见越离夙的身影和那青年交缠在一起，此起彼伏的刀剑交接声不绝于耳。 “唰” 其他侍卫也纷纷拔剑。 而此时，燕三娘眼眸微眯，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用力一挣，身上捆绑的绳子断成几截掉落在地上。 她站起身来，神色轻蔑，“就这种破绳子也想困住老娘？” 她说着，轻巧地抢过一个侍卫的刀将小二身上的绳子也给砍断。 雌雄大盗见状连忙出声，“燕女侠，这呢这呢！”女人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帮帮忙……” 燕三娘挑眉睨着她，口吻嘲讽，“刚才不还急着和姑奶奶撇清关系吗？” 女人脸上露出讪讪的神色，“这不是……人在屋檐下……”她瞥了眼越离夙的方向，眼里闪过一抹担忧。 燕三娘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生怕乱不起来，干脆利落地抬手砍断雌雄大盗身上的绳索，冷冷地呵斥，“还不上去帮忙，敢逃跑，姑奶奶打断你们的腿！” 她这话一出，顿时熄了二人准备逃跑的心思。 两人神色讪讪，苦着脸加入了混战。 “啊！她，她……”柔妃看向燕三娘的方向，惊得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一群妃嫔白着脸后退，远远躲在角落里。 燕三娘瞥了眼那群花容失色的莺莺燕燕，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却是没搭理她们，而是提着剑目标明确，朝明曦步步逼近。 “啊……皇……”楚婕妤瞪大了眼，死死盯着明曦。 明曦瞧着朝她走来的燕三娘，对方嘴角勾起一抹和善的笑，“皇后娘娘，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呢。” 明曦不冷不热地勾了勾唇角，她解下腰间软鞭，“是么，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燕三娘眸光一冷，眼底流露出几分兴味，“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眸光一冷，手腕一提，剑刃掠过寒芒。 “咣——” 燕三娘震惊地看着眼前其貌不扬的丫鬟，心底暗暗警惕起来。 盈袖面无表情挡下她的剑，偏头朝后，“娘娘，您后退些，这样的人，不必脏了您的手。” “呵，好大的口气！”燕三娘冷笑一声，二话不说和盈袖打了起来。 “娘娘。”绿药看了眼盈袖，扶着明曦迅速离开战场中心。 “娘娘，您没事吧？”容贵妃迎上来，上下打量了明曦一眼。 明曦摇了摇头，瞥见一旁的疯疯癫癫蹲在那儿念念叨叨的疯老头，皱了皱眉，拉了他一把，“老爷子，刀剑无眼，您小心些。” 老头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嘴里嘀咕着什么，明曦没在意。 她招呼着一群人准备躲进后院厨房，脚步突然一定，神色狐疑，“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几人茫然地眨了眨眼，“没有啊……” 明曦眼神一厉，抬头眼神看向头顶的房顶。 “砰”的一声，屋顶瓦片簌簌掉落，砸在地上，众人惊叫着躲避，与此同时，十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来者不善。 “啊！”柔妃死死抓住旁边人的手，差点儿没白眼一翻晕过去！ 怎么又来！ 明曦将人往里面一推，神色冷冽，“你们进去躲着，别出来！！” 容贵妃瞪大了眼，“那娘娘你呢！？” 明曦皱着眉，口吻不容拒绝，“我不会有事，快去！” “容姐姐，走吧，娘娘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楚婕妤上前拉着容贵妃的手。 柔妃翻了个白眼，第一个走在前面。 这种时候还假惺惺上演姐妹情深，脑子有病吧！ “娘娘小心！”容贵妃咬了咬牙，转身进了厨房。 “奴婢跟着娘娘！”不待明曦开口，绿药便死死捏着她的手，神情坚定。 明曦把话咽回去，点点头，二人一起转身折返。 出乎意料，这群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似乎和燕三娘他们并不是一伙的。 对方见人就砍，一来二去，燕三娘也火了，一脚踹开一个黑衣人，“去你奶奶的！真当老娘是面团捏的！祥子，干他！” 第411章 他的弱点 明曦被这燕三娘这一嗓子给吓了一跳，对方的身手和脾气和她妩媚婀娜的身姿极为不符，招式毒辣，招招要命。 盈袖心里微沉，这人刚才和她交手还没使出全力！ 见燕三娘不再纠缠于自己，盈袖面无表情提着剑上前去帮影十一。 青年微喘着气，几个回合下来难免有些吃力，他不仅要招架越离夙，还要提防身后有人偷袭。 再看越离夙，对方和他一样要防着两边，可比起他，姿态却轻松多了，打了这么半天，头发丝儿都没乱，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简直人比人气死人！ 嘴里不由骂骂咧咧，他主动示好，“哪个帮派手段这么阴损，居然还玩偷袭！喂，要不咱们先停下，先把这群人给解决了？” 越离夙充耳不闻，眉眼被浓重的戾气所笼罩，眼底阴戾之色越发明显，不动声色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青年臭着脸侧身躲避了越离夙砍过来的剑，脸颊被锋利的剑气刮了一下，脸色微变。 越离夙眸光冷沉，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阁下的人皮面具，质量似乎不怎么好？” 青年偏头，指腹擦过脸颊，缓缓眯了眯眼，眼角余光瞥见什么，眼里蓦地闪过一抹玩味，“啧，没想到贵夫人痴情如斯，竟然又巴巴地回来了，果真是叫人心生艳羡！真可惜，不是我的夫人呢……” 越离夙一剑劈上去，眸色阴鸷的厉害，他瞧着眼前的人，嘴角勾起残忍的笑，“你也配？” 他像是被激怒一般，周身气息狂躁，那铺天盖地的暴戾席卷而来，如有实质般，几乎要令人窒息。 青年嘴角溢出一丝血，面上却笑的愉悦，“瞧瞧我发现了什么，原来阁下的弱点，在这儿啊……”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明曦，对方恰好看过来，眸光微怔。 越离夙额角青筋暴起，眉眼忍耐着什么，“找死！” 他说罢，扔了手中的剑，右手从袖中缓缓探出，一抹金色灼人眼，青年漫不经心的神色一顿，眼神微沉，姿势不动声色警备起来。 他敏感地察觉到，似乎对方拿出来这东西以后，身上的气势明显变得有所不同了，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越离夙瞳眸幽黑中夹杂着一丝隐隐的红，他不疾不徐地转动手腕。 明曦瞳孔一缩，心知绝对不能让他拔出那东西，不然就没那么容易收场了！ 正值这时，一个黑衣人从越离夙后方袭来，企图偷袭他，明曦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冲上前，软鞭缠上了那人的脖颈，狠狠一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黑衣人缓缓倒下，明曦脸色白了白，很快眼底恢复了冷漠。 他转过身来，眼神和她对上，有什么东西迅速隐没。 明曦盯着他的手，抿了抿唇，“别……别用那个。” 这玩意儿不见血不收鞘，而血会激发他骨子里的躁动因子…… 他垂眸，沉默半晌，收回了手。 明曦提到喉咙口的心落了回去，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啧。” 她眸光一厉，蹙眉盯着发出啧叹声的青年，对方挑了挑眉，缓缓举起了双手，转身一剑削下一个黑衣人的脑袋。 即便暂时按捺住杀意，越离夙的脸色仍旧很不好看，他把明曦推到角落里，蹙着眉低声呵斥，“站着别动，这里用不着你。” 说罢，眉眼一冷，重新折返。 “娘娘……”绿药紧张地抓着明曦，生怕她又不管不顾地冲上去。 那些人多凶残啊！ 有了越离夙和那个来路不明的青年的加入，黑衣人很快被制服，剩下一个活口被影十一钳制着跪在地上，神色不甘。 明曦察觉出不对劲，脸色一变，“他服了毒……” 她几乎话音刚落，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 明曦惊愕地瞪大了眼，只见影十一干脆利落地卸了那人的下巴。 他收回手，顶着一张乖巧的圆脸，朝明曦露出一个无辜的笑。 明曦：…… 这人属狐狸的吧？ 脊背一凉，影十一不敢笑了，迅速收回了视线。 黑衣人被他卸了下巴，神色痛苦地倒在地上，影十一上前一看，郁闷的皱了皱眉，“居然事先服了哑药！” 心知从这人嘴里问不出什么，他抬手拿起剑，干脆利落地将人一抹脖子。 绿药脸色煞白，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往明曦身后躲了躲。 这人生得一张面善的娃娃脸，没想到竟如此凶残！ 太可怕了…… 影十一身子几不可察一僵。 黑衣人的尸体铺满了客栈的地板，四处鲜血喷溅，将本就阴气森森的客栈更是衬托的如同鬼屋一般。 气氛有些古怪。 燕三娘抹了抹鼻子，懊恼地一拍脑门儿。 本来目标是那小丫头，结果打着打着太上头，反倒跑去帮人家…… 这叫什么事儿？ 她激动也就算了，她家主子也跟着不着调…… 她眼神飘过去，青年身上挂了伤，一看便知不是来自黑衣人，而是那个男子。 对那个男子的身份，三娘心里隐约也有了数。 刚刚撕破脸皮，气氛剑张弩拔中，似乎又多了其他的什么。 两方僵持着，彼此都没放下警惕，没人先动作，似乎这个时候稍微有点小动作都会被解读为某种信号。 雌雄大盗额头冒冷汗，他们不过就是想着从那群人身上搜罗点东西，哪想到对方来头这么大！ 此时又是后悔，又是后怕。 男子硬着头皮开口，“各位……”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他惊得一个结巴，涨红了脸，“那，那个，你们看，人也打完了，要不你们先……先聊着，我们就告……告辞了？” 燕三娘面不改色把剑往他脚下一劈，皮笑肉不笑，“走什么呀，正热闹着呢！” 差点儿被劈到某处的男子脸红了又白，跟个调色盘似的。 雌雄大盗中的女子忍无可忍，推了一把连屁都不敢放的男人，恶狠狠瞪向燕三娘，“臭婆娘，你别得寸进尺！还有，谁准你把剑对准我相公的？！” 燕三娘饶有兴味一笑，活动了下手腕，“哟，看不出来，还挺护着呐。” “屁话，又不是你相公！” 两个女人眼看着要掐起来。 明曦嘴角抽了抽，指尖搭着额角揉了揉。 第412章 谁是凶手 “两位，你们……要不等会儿再吵？” 明曦清了清嗓子，话音刚落，两道充满杀气的目光朝她扫过来。 “你闭嘴！” 明曦：“……”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弱小，又无助。 越离夙不耐地抬眉，动了动手指，眼神不善。 那边对峙的两个女人身子一僵，齐齐安静下来，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尖叫鸡一样。 哦豁，骂的太上头，居然忘了这是个不能惹的主，对方的后台还在这儿呢…… 明曦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果然还是大佬的气息更有威慑力。 她把视线放到青年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给她的感觉，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欠揍感。 “现在来谈谈正事吧。” 她眸光沉下来，眼里涌动着情绪莫测。 这话一出，气氛重新变得古怪起来。 青年好整以暇地一撩衣袍在一根长凳上坐下，屈起一条腿踩着凳子，姿势十分不羁，他抬眼看过来，唇角微微翘起，“说罢，你想问什么？” 明曦挑眉，眼神凌厉，单刀直入，“你想杀我？” 青年摇头叹息，语气引人遐思，“好歹是一起看过尸体的情谊，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真叫人伤心……” “嘎吱”一声，凳子摩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青年稳稳地坐着，椅子朝后移了一段距离，而他刚才坐着的位置，赫然插着一把刀，牢牢钉在地面上，如果不是他反应快，那刀现在就该插在他身上…… 青年抬眸看向越离夙，捂着胸口一脸痛心，“年轻人不讲武德，偷袭都不打声招呼！” 明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打招呼了那还叫偷袭吗？ 这人也是，非要招他…… 越离夙冷漠的眼神扫过来，眼底杀意缓缓凝聚，青年耸了耸肩，“好吧我承认，一开始我的确是抱着这个目的……”他瞪了眼正在拔剑的越离夙，姿势警惕起来，嘴上依旧在贫，“年轻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那义正辞严的模样，俨然选择性遗忘了一开始是谁说的“打一架吧”！ 明曦拦住暴走的越离夙，嘴角抽了抽，“你先等他说完。” 对方若是识相，这会儿应该不会再耍什么花招。 他抿紧了唇，眸光透过深邃的眼看她，勉强按捺住了心头躁动，背过身去，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 看那背影，莫名有几分委屈。 青年饶有兴味地瞧着这一幕，摸着下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明曦眼皮跳了跳，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她居然从越离夙身上看出了委屈，真是见鬼了。 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到青年身上，对方倒也识趣，不消她开口，慢吞吞地补充完，“本来是冲着你取你的命来的，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明曦，眼神有深意，“我觉得你这个人挺有意思，暂时不想杀你了，你觉得怎么样？” 她觉得怎么样？ 明曦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合着她还该谢天谢地，跪谢他不杀之恩呗？ “这客栈原来的掌柜和小二，是你们杀的？”她眼神扫过青年和他身后的燕三娘小二，这几人的关系已经很明显了。 燕三娘并没有胡说，这青年的确是她的主子。 她虽然口头上不怎么尊敬，可不自觉的行动中已经泄露了异常。 她畏惧此人。 之前青年各种挑刺，燕三娘都忍了下来，她以为是对方还要演戏不好翻脸，如今看来，是不敢翻脸。 青年一脸震惊，“你怎么会这么想！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丧心病狂？” 对方明曦怀疑的目光，他的表情十分复杂，“请我杀人很贵的，这种货色，用得着本大侠出手？” 他眼角余光瞥了眼燕三娘，“你怀疑我还不如怀疑他们！” 那熟练的甩锅姿势，十分的冷漠无情。 明曦从燕三娘脸上看出了咬牙切齿。 她沉默了一瞬，心里对自己的猜想不禁产生那么一丝质疑，这几个人真的是一伙的吗？ 为什么彼此都一副想搞死对方的样子呢？ 燕三娘咬牙瞪了眼自家那杀千刀的主子，在心里将他祖宗十八代都臭骂了一顿，好悬把那句“放你娘的狗屁”给咽了回去，她黑着脸开口，“人可不是我杀的！” 说着，她看了眼身边的小二祥子，一脸嫌弃，“当然，也不是他杀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一脸不信。 燕三娘气哼哼地将她那把剑重重拍在桌上，语气很冲，“老娘行得正坐的端，是我干的我认了，不是我干的，也别想把屎盆子扣我头上！” 祥子拉了拉她，压低了声音提醒，“注意形象，淑女……” 燕三娘脸色变了几变，拍开他的手破罐子破摔，“形象个屁！” 刚刚撸着袖子打架的时候就暴露完了，这会儿也挽回不了了，还不如放飞自我。 她皱着眉，脸色漆黑，语出惊人。 “我和祥子来这儿的时候，那掌柜和小二就已经死了！” 明曦眉头紧皱，眯了眯眼，“你确定？” 燕三娘对着明曦脾气还算好，小姑娘生得眉清目秀惹人喜爱，她也不好虎着脸，“那有什么不确定的？” “我们也就比你们早了两天到，来的时候就看到掌柜的和小二倒在血泊里，尸体还是温热的。” 燕三娘厌恶地皱了皱眉，“然后我就让祥子和二虎把他们抬到酒缸里了，这大热天的露在外面不得熏死？” 二虎就是厨师，生得人高马大，看上去憨憨的。 明曦嘴角抽了抽，这位姐姐关注点貌似有点清奇。 正常女子突然见到尸体不说惊吓，肯定不会主动去碰，她倒好，只关心尸体臭不臭。 “你们来的时候，这客栈有人吗？”明曦心里疑惑，她一直以为人是燕三娘杀的，结果居然不是。 后来燕三娘指出青年的身份，她又觉得，很有可能是对方自导自演，故意引她去发现尸体，以此混淆视听，结果人也不是他杀的。 她皱着眉看过去，青年散漫地挑了挑眉，“瞧我作甚？我也不知道啊。” 他比燕三娘还要晚上一天来。 明曦抿唇沉思，所以谁才是凶手？ 第413章 疯老头 燕三娘抱着手臂轻嗤一声，眼神扫向某个方向，“这不是还有两个大活人吗？当天我们前脚到，他们后脚就来了，哪有这么巧的？” 雌雄大盗压根儿没想到这把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眼神惊愕。 大盗中的女子，江湖人称无双，她眉头一竖，不忿地瞪着燕三娘，“臭婆娘！你是不是故意的？都说了，我们夫妻俩向来只劫财不害命！”她半眯着眼，一副了然的模样，“我知道了，你是心虚，所以才把黑锅甩给我们吧？” 燕三娘偏头笑眯眯看着她，“我心虚？” “那不然呢？说着来之前人就死了，可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编出来的，有谁看见了吗？”无双得意地扬眉，眼神嘲讽，“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恐怕只有死去的掌柜和小二才知道！” 燕三娘慢吞吞转动手腕，发出“咯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她嘴角微勾，语气阴森森，“行啊，那老娘就送你去见他们，黄泉路上问个清楚怎么样？” “看吧，还不承认，你这是被戳中心事，心虚了！”无双动作飞快地往男人身后一躲，露出个脑袋继续作死。 明曦扶着额头，“你们俩要不出去打一架再回来？” 还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两人凑在一起就能唱一场了！ 无双不吭声了。 她擅长轻功，可论武力值，她和她相公加起来也不是燕三娘这个泼妇的对手！ 识时务者为俊杰。 燕三娘见状，微抬下巴嘲讽地轻嗤。 “那个老头呢？”一直沉默的越离夙突然开口。 燕三娘微微睁大眼，想起什么，“对了，那个老头，他一直都在！我们来的时候他就在！” 这话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众人头皮发麻。 明曦脑子里闪过什么，豁然开朗，难怪她总觉得漏掉了什么，她下意识把那个神志不清的疯老头给漏掉了！ 对方虽然疯疯癫癫神志不清醒，可并不代表他没有杀人的能力，甚至有可能，他的疯是装的！ 一股颤栗从脊椎蔓延往下，明曦头皮发麻，突然瞪大了眼，“糟了！那个老头，和贵妃她们在一起！” —— 厨房里。 容贵妃焦急地走来走去，时不时望向门口。 柔妃缩在最里面，嫌弃地找了个椅子擦干净坐下，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接触死亡，她的心一阵狂跳，浑身都是软的。 周围是大家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安静的可怕。 她心里既慌乱又烦躁，眸光落在不远处。 楚婕妤扶着那个疯老头坐下，动作温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爹呢！ 柔妃撇了撇嘴，“我说楚妹妹，你对一个疯子那么好作甚？他又不知道感激，我劝你离他远点，他身上那么脏，不说有没有传染病，指不定多少天没洗澡了！” 柔妃用手帕捂着鼻子一脸嫌恶，隔着这么远她都能闻到那股味儿！ 楚婕妤动作顿了顿，抬眸瞥她一眼，敛了脸上的笑，神色淡淡道，“柔妃娘娘若是嫌弃，待会儿离嫔妾远些便是。” 宛嫔也看不过去，站出来阴阳怪气嘲讽，“知道柔妃娘娘爱干净，我们保证离您远远的，保管您衣角都是干净的！” 柔妃脸色一怒，下意识想摆架子，可容贵妃还在这儿，真要论起来，她还比对方矮了几阶。 陛下最近似乎不怎么爱搭理她，说不定就是傅明曦在陛下跟前说了她的坏话！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忍下这口气，冷哼一声，“行，你们都善良，就我一个人冷血行了吧？假惺惺！” 宛嫔翻了个白眼，这女人出门没带脑子吧？ 楚婕妤没再管柔妃的阴阳怪气，望着眼前的老爷子，抿紧了唇，眉眼似有回忆之色。 她没进过宫之前，一直和祖母生活在一起，祖母待她极好，可后来，祖母年纪大了，得了疯病，渐渐认不得人，还老说些胡话，甚至经常偷偷跑出府里，好几次吓得爹娘出动府里下人四处寻找，还闹到了官府。 时间久了，爹娘失了耐心，虽不至于冷漠不闻不问，可到底不如从前那般尽孝。 可在她眼里，祖母始终是最疼爱她的人。 也不知道她进宫后，祖母怎么样了？ 楚婕妤看着眼前的老爷子，难免就联想到自家祖母，心里升起几分怜惜。 “老爷子，您有家人吗？” 老头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却没有搭理她，自顾自的念叨着什么。 楚婕妤也不失望，只是心里难免怜惜。 瞧他这幅模样，八成也是没有家人的。 “我捎上您一程，把您送到前面县城官府吧，您这一个人乱跑也不是回事。” “如果你有家人的话，他们该多担心啊……” 老头不理，楚婕妤自言自语，神色落寞。 她眸光一动，抬眸看向老人，微微皱了皱眉，“您为什么说来说去都是这几个词？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因为自家祖母，她对这病多少有过了解，一般他们挂在嘴边的，都是心底的执念，说不定会和老爷子的家人有点关系？ 老头抬头，一双浑浊的眼睛透过蓬松乱糟糟的头发，怔怔地看她。 楚婕妤对上他的眼睛，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 她莫名觉得，老爷子这双眼睛，闪过一瞬间的清明。 她眉头皱得更紧，却突然瞧见对方动了动唇，朝她说了句什么。 楚婕妤反应过来那句话是什么，蓦地瞪大了眼，下一秒，脖颈一痛，她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缓缓倒在了地上。 “楚姐姐……”宛嫔瞪大了眼，迈出一半的步子一顿，两眼一黑。 意识消失的前一秒，视线里，是老人缓缓站起来的身影。 —— “容姐姐！楚婕妤！” 明曦瞪大了眼，震惊地看着厨房里倒了一地的人，视线里，并没有那老头的身影。 那人果然有问题！ 她来不及多想，冲上前颤抖着手试探容贵妃的鼻息，指尖传来温热，她重重松了口气，眼角余光瞥见什么，微微一顿。 盈袖也检查完其他几人的身体，面无表情地道，“娘娘放心，只是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明曦指尖夹着一根从容贵妃脖颈处拔下来的银针，眼微眯，语气古怪。 “又是银针？” 第414章 小镇怪事 盈袖从明曦手里接过那根银针，用一块干净的手帕包裹着，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看上去就是一根普通的银针，没什么特别。” 影十一说，“也不一定，这穴位扎的倒是挺准。” 一般人，怎么可能这么清楚人体的穴位？ 明曦若有所思片刻，俯身将容贵妃叫醒。 没一会儿，几人悠悠转醒，柔妃揉着疼痛的胳膊，回过神来就抱怨开，瞪着楚婕妤的眼神那叫一个恨恨，“还不是楚婕妤烂好心！我都说了那个疯老头浑身都透着古怪，偏她不听，非要瞎逞能！” 她说着，看了眼容贵妃和宛嫔，嘲讽地轻嗤，“你们刚才不是还帮她说话吗？这会儿倒是别装哑巴啊！” 要知道那老头突然变脸的时候，她都快吓死了！ 以为自己铁定要交代在这儿了！ 面对柔妃的奚落嘲讽，宛嫔抿了抿唇，眼神不高兴，却忍着气没有说什么。 那老头身上的确有古怪，若是对方真的对她们起了杀心，她们这会儿怕是已经…… 容贵妃瞥了眼柔妃，语气凉凉，“那老头如果真的要杀人，恐怕第一个杀的就是你，除了聒噪，一无是处。” 柔妃难以置信瞪大了眼，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明目张胆，登时惊叫出声，“你……！” “行了。”明曦出声打断，眼神警告地扫了眼二人，“这会儿是磨嘴皮子的时候吗？” 容贵妃安静下来，柔妃瞥了眼神色冷漠不耐的越离夙，也满心不甘地闭了嘴。 耳根子终于清静，明曦皱着的眉微松，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楚婕妤，思忖片刻，走上前去弯下腰来，“楚姐姐，刚才你一直跟着那老爷子，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楚婕妤眼睫颤了颤，抬起眸来，她盯着明曦，眼神犹豫，“他……说了一句话。” 明曦眼神微动，“什么话？” 楚婕妤皱起秀气的眉，语气迟疑，“我不确定有没有听错……” “他说，要死人了，要死人了，都是报应。” 明曦微微睁大眼。 “陛下，那几个人打伤我们的人跑了！”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脸色难看。 越离夙投去冷冽地一瞥，侍卫头皮一阵发麻。 明曦倒是不意外，“随他们去吧。” 那个青年也不知道什么来历，总之身手不凡，能在越离夙手底下过那么多招的人可不多。 郢城。 一辆马车低调地入了城。 “掌柜的，上壶茶。” 少女清脆的声音从幂篱下传来，她拉着男子在一处角落里坐下。 正是明曦和越离夙。 “好咧，您二位稍等！” 明曦瞥了眼周围，前方有一颗半人高的盆栽恰好遮挡了视线，外面的人很难看到这里，她放心地将幂篱取下，放到一旁的桌上。 “你说我们分成两路走真的有用吗？”明曦小心翼翼戳了戳越离夙的胳膊肘。 对方抬眼看她，下颚微敛，言简意赅，“人多容易吸引注意力。” 明曦点点头，默默拢紧了衣襟。 说的也是。 毕竟她可是身价十万两黄金的人，低调点好。 进城以后他们和其他人就分开走了，因为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越离夙怀疑他们那群人里有人故意泄露了行踪。 于是就提议分开走。 当然，所谓的“提议”只是客套，他压根儿没和任何人包括明曦打一声招呼，她醒来的时候，马车上除了一个车夫影十一，就只有他们俩了。 影十一去打探消息了，明曦提议来茶楼坐坐。 这里混迹着三教九流，消息也比其他地方来的要容易。 那个逍遥神医让他们来郢城，肯定有什么目的。 明曦掰着手指头若有所思，小二奉上茶水，笑得一脸热情，“来，两位客官，您的茶！” 茶的清香扑面而来，明曦脑子清醒了些，瞥见正欲离开的小二，眼神一动，出声喝止，“哎小二！你先等等！” “怎么了客官？”小二转过身来，眼神疑惑地瞧着明曦。 刚才没注意看，这会儿瞥见对方娇俏的容颜，他眼睛亮了亮，不自觉热情许多，正要开口。 “噔”的一声，茶杯重重扣在桌面，捏着茶盏的手骨节分明又好看，奇的是那倒的满满的茶水竟然没有溢出来半点。 小二下意识抬眸看过去，正好对上一双眼睛，漆黑幽邃，莫名令人心底发凉。 他脸上笑容一僵，不敢多看，连忙垂下头，不自觉带了几分恭敬，“客官有什么吩咐？” 明曦没注意，撑着下巴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问你几件事儿，答的好，这个就是你的了。” 清脆的一声，小二不自觉被桌上的一锭银子吸引了注意力，他咽了咽口水，脸上笑眯眯的，“您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谁会和银子过不去？ 明曦咂了咂嘴，“唔……你们这儿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吗？” “一看客官就是从外地来的吧？我们这儿好玩的可多了！”小二介绍起来当地的特色，那叫一个滔滔不绝，他如数家珍，“您想必也知道，我们这儿最有名的要数灯笼，我们这儿的花灯节也是一大特色……” 明曦听着他巴拉了一大堆，脑子听得晕乎乎的，也没抓住什么重点，她不由抬手打断他，“行行行了，你还是说说，最近你们这儿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或者特别不同寻常的事儿？” 对上小二疑惑的目光，明曦清了清嗓子，指着旁边那位，“你有所不知，我家少爷就爱听这些猎奇八卦，越狗血越好！” 她口中的“少爷”幽幽地瞧了她一眼，眼神似笑非笑。 明曦摸了摸发凉的脖颈，面上十分镇定。 小二恍然大悟，摸着后脑勺想了想，突然瞪大了眼，“还真有那么一件！” 他觑了眼周围，确认没人之后，弯腰压低了声音，“这事儿我可只跟您说啊，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明曦很懂地点点头，做出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表情。 小二放下心来，嗓音幽幽的，有些渗人，“我们这儿，有个地方闹鬼。” 大白天的，后背凉飕飕的，明曦不由坐直了身子，“怎么说？” 第415章 我怎么可能害怕 小二咽了咽口水，隔着薄薄的衣衫搓了搓手臂，“沿着这条街往南走，有一处废弃的老宅子，原先也是个达官贵人的府邸，之后那家小姐莫名其妙死在了自家池塘里！” “应该是死的有怨气吧，之后便有传闻，据府里的下人说，总能在半夜听到女子的哭声，半夜起夜，还经常看到池塘边有白色的人影……” 说到这儿，小二眼皮抖了抖，忍不住站直了身子。 “不信谣不传谣！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之说！”明曦小脸紧绷，眉头微蹙，顶着一脸正气，手却忍不住掐紧了越离夙的胳膊，对方垂眸盯着，眼皮跳了跳，隐忍地挪开视线，唇角微微抽动。 “这也不是我传的，大家都这么说啊。”小二无辜地眨了眨眼，他挠了挠后脑勺，“而且这事儿还真有点玄乎，那家人本来是做官的，仕途大好，可自打发生这件事以后，便逐渐败落下来，仕途受阻不说，家里人也接连出事，病的病死，疯的疯掉。” 小二咂咂嘴，神色惋惜，“这不，请了风水先生说，这宅子阴气太重，有不干净的东西，那家人听了，连夜就搬走了！” “后来没人搬进去吗？” “倒是有几户人家搬进去过，可没住几天，噩梦连连，第二天二话不说立马搬走，你说玄乎不玄乎！” 明曦似懂非懂地点头，“所以，那宅子便荒废至今？” “可不是吗？”小二唉声叹气，“那宅子闹鬼的事传出来后，大家伙见了都纷纷绕道走，原本还挺热闹的一条街，如今萧条得很！我说两位客官，你们远道而来，可不要因为好奇便主动去探查啊，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见明曦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忧心地劝。 那玩意儿沾上了多晦气啊！ “放心，我们不会去作死的，多谢你啦小兄弟。”明曦将银锭子给了小二，突然想起一茬儿，“哎对了，小二，我再向你打听一件事儿，你知道悦来客栈吗？” 小二掂着银子的动作倏地一顿，脸色变了变，“这位姑娘，你说的悦来客栈，可是从洛都到郢城路上要经过的那家客栈？” 明曦见他神色有异，心里不由一奇，本来她也没抱着什么希望，随口一问，没想到对方好像还真知道些什么内情？ “正是那家客栈，怎么了？你为何露出这样一副表情？” 小二神色讶异，“从洛都到郢城，可以走官道，倒是还有一条近路，可是人们一般都不走，宁愿绕远路去走官道，姑娘可知道为什么？” “为何？”明曦隐隐明白了什么，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因为那条道上有一家悦来客栈，那家悦来客栈，凡是往来的人们都知道，那是一家黑店啊！” “黑店？”明曦和越离夙交换了一个眼神，压下心头的惊异，“为何极少听人提起？” 小二摇了摇头，一副你有所不知的模样。 “因为知道的绝大多数人，都死在了那儿！” “这家黑店不仅劫财，还害人性命，来往的路人有多少人命丧于此，数都数不清！极少能逃出来的，提到那家客栈往往也是三缄其口。小的也是在这客栈待了十几年，走南闯北的人见过不少，也听过一些关于那家店的传闻。” 他打量着明曦和越离夙，神色稀奇，“莫非，两人是从那条道上过来的？” 明曦摸了摸鼻子，含糊其辞，“算是吧，遇见了一些事，不过幸好有惊无险……” 小二神色惊奇，由衷地感叹，“那二位运气可真好！” 打发走了小二，明曦皱着眉咬咬唇，手撑着下巴，“我本来以为，那老头儿杀掌柜的和小二，应该是有什么私人恩怨，再或者，就是为了埋伏等我们的到来，可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她看向越离夙，语气迟疑，“难不成对方就是单纯的为民除害？毕竟，他也没伤害楚婕妤她们……” 现在想想，那老头好像的确没有做过什么伤害他们的事！ 除了有些疯疯癫癫，不停地念叨…… 等等，念叨？！ 明曦脑子里蓦地划过什么。 造孽，报应，索命…… 当时那老头来回念叨着这几个词，她当时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在细想，竟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明曦把自己的猜测和分析说给越离夙听，询问对方的意见，“你觉得，那老头会不会就是暗示我们去查那老宅闹鬼的事？” 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越离夙拧眉沉思片刻，开口，“不管怎么样，去查查就知道了。” 意识到他说的查一查，可能不只是口头上的查，明曦脸上出现怯色，她怂哒哒开口，“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越离夙斜眼看她，“你害怕？” 明曦瞬间挺直了腰杆，“开玩笑我怎么会害怕！” 她堂堂社会主义接班人，怎么可能信这些东西！ 咳咳，可不信是一回事，怕又是另外一回事。 再说，她都能穿越，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越离夙慢悠悠端起茶盏喝了口，白蒙蒙的雾气衬得他容色逼人，他语气闲散，“哦，那就有吧。” 明曦：！！！ 她眼睛瞪得又圆又大，一脸怂。 他低低哼笑，抬眸缓慢出声，“骗你的。” “世上没有鬼，只有人装神弄鬼。” 他挽袖放下茶盏，自有一派镇定从容的风范，唇角挑着意味不明的弧度，他嗤笑，“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明曦眨了眨眼睛，眼里若有所思。 不待她脑瓜子琢磨出什么东西，越离夙已经站起身来，“走吧，去看看咱们今晚要落脚的地方。” “噢。”明曦乖巧地站起身来，动作突然一顿，瞪着眼睛看过去，“你说啥？？！” —— 的确如小二所说的，比起其他几条街，南街一片萧条，街上连摆摊的摊贩都没有，路过的行人也是行色匆匆。 二人在一处大宅子面前停下，明曦按了按几欲被风吹走的幂篱，嗓音细细的发抖，“我刚刚应该听错了吧，我们今晚要在这闹鬼的宅子里落脚？” 光是看看，她都两腿发软好吗！ 这他妈整个一鬼片取景现场吧？ 第416章 诡宅的秘密 眼前的大宅子，白墙灰瓦，因为年久无人居住，常年雨水冲刷，墙皮大块大块地脱落，露出灰色泥墙，红漆大门上色泽斑驳，有不少地方都掉漆了。 镇于门口的两座大石狮子，其中一个的眼睛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砸过，坑坑洼洼的，另一个大半个耳朵都掉了。 更诡异的是，那屋檐下还挂着两个白灯笼，随着风摇曳，莫名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如果是晚上路过这里，八成要给人吓出病来！ 放眼望去，一片衰颓的景象。 只有死了人，才挂白灯笼吧？ 莫非上回买下这宅子的人，家里刚办过丧事？ 身后有路人看了两人一眼，以为他们是想把这宅子盘下来，忍不住劝告，“我说两位是外地来的吧？这宅子可买不得啊！” 明曦明知故问，“为何买不得？我看这宅子倒是气派的很，位置也好，收拾收拾应该会很不错。” “哎呀小夫人，你听大婶儿的准没错！”那是为上了年纪的大妈，一见明曦露出想买下来的念头，不由急的一拍大腿，左右撇了撇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道，“这宅子呀，邪乎的很！以前死过人，闹鬼啊！” 她摆着手眼里藏着惊惧，明曦掩着嘴神色惊讶，“大娘是听谁说的？” 见她不信，那大妈叹了口气，“还用得着听人说？我就住在这附近，晚上经常能听到女子的哭声，可吓人了！” 她的神色不似作伪，明曦瞥了眼越离夙，对方沉默着没开口，知晓他一向不耐应付这些不认识的人，她索性露出吃惊的表情，主动追问，“这么吓人啊？大娘，你刚才说这宅子以前死过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那小二想来知道的也不多，只是简单的提了一嘴，这大娘既然是住在这附近，说不定知道什么有用的信息。 大娘神色惋惜地啧啧了好几声，女人生八卦，更爱谈八卦，将手里的菜篮子往臂弯一挎，大娘嘴皮子一动，滔滔不绝起来。 “这你可算是问对人了！这宅子呀，原先也是住的大户人家，这户人家里有一位千金小姐，生的那叫一个貌美如花，正到了议亲的年纪，却突然死在了自家的池塘里，那尸体第二天早晨才被发现！” 大娘一边说着，脸上露出了唏嘘的表情，“说是那姑娘有梦游症，晚上自个走出来，不小心跌进了池塘，可若是自个儿出门吧，开门走路总得有响动，那丫鬟能不惊醒？” “大户人家水深着呢，要我看了这姑娘八成是死于那些个腌臜后宅事儿，要不然怎么会冤魂作祟？” 大娘撇了撇嘴不忿地嘀咕。 明曦眼神微动，“大娘，你长期住这儿，可见过那位小姐？” “那是自然。” “那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大娘皱着眉琢磨了一会儿，“那姑娘从小就心善，在路上见到乞丐都会给钱，心特别软，那么好的一个姑娘，这是造的什么孽哦……” 明曦若有所思点点头，心善，说明与人结仇的可能性极小。 不是仇杀，那，会不会是情杀？ “您之前说她到了议亲的年纪，那么她去世之前有没有在和哪家议亲呢？” 大娘想了想，“好像是有一家，就是镇上东街的王家吧，也是大户人家，那王公子生的也是一表人才，俩人那叫一个郎才女貌，这是可惜了，这亲事还没谈成呢，人就没了……” “多谢大娘。”明曦点点头道谢。 大娘打量着明曦的神色，又觑了眼她身边散发着强大气场的越离夙，不由一哆嗦，这俩人看上去就不是普通人！ “我说了这么半天，你们不会还是要买下来吧？”她露出焦急的神色，“可别呀丫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后来有好多户人家搬进去都出了事儿，你这不是上赶着找晦气吗？” 明曦扯了扯唇角，拿眼神瞧了眼神色逐渐不耐的越离夙，讪讪道，“我们不买，就是去住一晚体验体验。” “噢那就好……什么？还，还住一晚？！”大娘惊悚地打量着明曦，摇了摇头直感叹，“好好的一小姑娘怎么不听劝呢？那么多客栈不比这闹鬼的宅子住着舒坦吗？” 一阵阴风吹过，她打了个激灵，似乎也觉得晦气，挎着篮子，一边摇头一边快速离开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 明曦：“……” 她也不想去体验鬼屋啊。 “你听到刚刚那个大娘说的了吗？”她拿期待的眼神看向旁边的男人。 住客栈不比住这鬼地方香吗？ 越离夙低垂着眼轻飘飘扫她一眼，淡定地扔下一句，“跟紧，落单的话，更容易被盯上。” 语气幽幽，明显不怀好意！ 她站在原地瞪圆了眼，越离夙已经率先迈开步子，朝那宅子的大门走过去。 明曦落在后面，风吹在身上，后颈凉飕飕的，不由得一咬牙，连忙跟了上去??????????????????。 走近了看，那漆黑的门环上布满了铁锈，也不知多久无人造访。 门虚掩着，越离夙抬手推开，那厚重的木门缓缓打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小时候有人拿指甲刮黑板的声音。 明曦光是听着声就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瞥了眼越离夙，只见对方神色淡定，从容优雅，如同逛自家后花园。 那副目空一切，睥睨天下的态度，甚至给明曦一种错觉，如果真的有什么鬼怪，见了这家伙也只有绕道走的份！ 她羡慕嫉妒的同时不禁生出一丝底气。 不怕，身边站着这么一尊大佛，什么妖魔鬼怪敢不长眼的找上门来？ 大门完全敞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一眼望去，院子里散落着几个白色灯笼，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物品以及花瓶的碎片，像是有人逃离时不小心落下的。 一阵风吹过，轻飘飘的白纸灯笼缓缓动了，纸质的材料摩擦过地面，嘎吱嘎吱的声响。 明曦木着脸抓紧了越离夙的衣袖：…… 这玩意儿可太能烘托气氛了！ 第417章 一探究竟 不待越离夙说什么，她义愤填膺地斥责起来，“现在的人也太没有公德心了，怎么还乱扔垃圾呢？” 明曦用实力展现了什么叫做她不但怂，而且还怂的理直气壮！ 越离夙唇角翘起一点，不紧不慢地出声，意味不明，“别担心，也不一定是人干的。” …… 明曦脸一僵，缓缓扭头看他。 面对她谴责的目光，对方没有丝毫的愧疚。 他朝前走了两步，明曦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 她眼角余光留意到那灯笼上面写着偌大的一个“奠”字，的确是用来办丧事的。 她皱了皱眉，自顾自的嘀咕，“之前在这儿住的那户人家里面，有人死了吗？” 自然没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 院子里长期没有人打理，杂草丛生，墙边的杂草高及人的膝盖，墙壁上有藤蔓爬满了墙壁。 院落的中央原本是有一座假山，下面圆形小池子里伴随着流水睡莲，想来夏日的时候，说不定还有锦鲤在其中嬉戏，颇有意趣。 可是如今池子里的水已经干涸，睡莲也枯死，只剩下假山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下面爬满了青苔，散发着一股潮湿难闻的气味。 越离夙四下扫了一圈，眉头微挑，“进去看看。” 明曦瞬间抿紧了唇紧跟他身后。 刚走出两步，身后一阵轻微的动静，明曦一惊，下意识警惕的回头，正好对上影十一那张无辜的脸。 她捂着胸口后退几步，有惊无险的喘气，“你你你……怎么进来的？走路都没声的！” 影十一对上自家陛下看过来的眼神，凉凉的透着危险的讯号，他讪讪摸了摸鼻子，指了指墙壁，诚实地开口，“翻墙进来的。” 影十一心里叫苦不迭，他也是觉得这宅子可能会有异常，所以才想着来打探一番，哪知道陛下和娘娘也来了这儿！ 早知道他就不来了！ 明曦平复心情松了口气，这才想起重点，“你怎么也想到来这儿？” 提起正事儿，影十一严肃着脸，“属下一路打探了许久，问过不少人，发现这郢城并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人和事儿，只除了这座宅子有些古怪，听说是闹鬼，于是就想来探探。” 明曦点点头，这倒是和他们想到一块儿了。 多了一个人，也就多了一份底气。 明曦瞬间感受到了莫大的安慰，见识过影十一的武力值，她对对方还是很放心的！ 明曦果断松开越离夙的袖子，心安理得地指挥起来，她朝着影十一道，“你走前面。” 又十分自觉地站到两人中间，转头看着越离夙郑重点头道，“后面就交给你了！” 前后都有人，就算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倒霉的肯定也不是她！ 可把她给机灵的！ 越离夙瞥了眼空荡荡的手，眉眼微微一沉，脸色不怎么高兴。 于是走在最前面的影十一莫名觉得自己后背有点凉。 他面上做出个欲哭无泪的表情，天地良心，他真的不是故意要打扰陛下和娘娘的二人世界的！ 屋檐下结了大片的蜘蛛网，影十一走在前面，皱着眉用剑鞘挑开，将花厅的门给推开。 镂空雕花的门敞开，一股灰尘味儿扑面而来，明曦捂着嘴，呛的咳嗽了两下，旁边递过来一张干净的手帕。 考虑到越离夙轻微的洁癖，她下意识推拒，对方的手却迟迟没有收回，明曦抬眸对上他不耐的神色，没再说什么，果断接了过来捏在手里。 这位祖宗现在就是个易燃易爆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哪句话，就能点燃他，还是尽量顺着的好。 她打量了眼那张漆黑的绸质手帕，心想对方都不在意，她在意那么多做什么？ 花厅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堂前摆着一张沉重的案几，还有两扇八面屏风，看上去都价值不菲的样子。 其他的地方则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门口应该是摆放着两个花瓶的地方，此时空无一物，明曦猜测，应该是下人，或者原来的主人搬走的时候顺带将那些价值贵重的东西也一并搬走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搬走这个案几和两扇屏风，纯粹是因为太重不方便…… 明曦收回视线，“要不先去那个小姐的房间看看吧？” 这些地方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什么线索的样子。 越离夙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眼里藏着戏谑，“你不怕了？” 明曦脸僵了僵，整个人一下子被抽走了精气神，她低头盯着脚尖，声音低如蚊呐，“趁着白天去看看，总好过晚上去……”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影十一也点点头，“娘娘说的有道理，问题既然是出在那位小姐身上，说不定她的闺房里，会留下什么线索。” 三人离开了花厅，来到后院，一间间房摸过去，总算是找到了一间看上去像是女子闺房的房间。 站在门口，影十一白皙的脸上居然诡异地浮现一抹绯红，他迟疑着转过身，朝着明曦，“要不娘娘您先请？” 明曦眼一瞪，“为什么不是你先！” 影十一眼神犹豫地指着那房间，“那毕竟是女子的闺房，虽说人已经不在了，可我一个大男人进去……好像不太好。” 他神情忸怩，“我还从来没进过女子的闺房呢……” 明曦无话可说：…… 她站在门口，深呼吸几口，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实则心里慌得一批，她迈进门之前，还不忘再嘱咐一遍。 “如果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定记得打晕我！” 她宁愿晕过去也不愿看了以后晚上做噩梦。 说起来也是神奇，面对可怖的尸体都能面不改色的明曦，居然会恐惧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影十一：…… 他默默瞅了眼越离夙的方向，心想他哪敢啊！ 明曦迈步进去，出乎意料，没有想象中的阴森，这间属于女子的闺房意外的色调温馨。 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香味，像是某种熏香的味道，明曦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心，也不禁被安抚。 她抬眸仔细打量着四周，猝不及防瞥见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第418章 还不算太蠢 那幅画上画的是一个貌美女子，倚在门边，手里执着一把团扇，半掩着容颜，娇羞带怯看过来，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顾盼神飞。 虽然只露出半张脸，也看得出的确是个美人胚子。 人类对于美的事物有些天生的执着，明曦不禁又走近了些，仰着小脸端详起来。 “看出什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越离夙走了过来，和她并肩站着，他负手而立，斜了她一眼，唇角一松。 明曦捧着下巴认真地感叹，“那位大娘说的果然没错！这位小姐还真是个美人啊！啧啧啧真是可惜了……” 越离夙：“……你看了半天就看出这个？” 她慢吞吞眨了眨眼，收回视线转而看他，眼神无辜，“难道你不觉得吗？” 不待对方回答，她自顾自的点头，“说的也是，毕竟陛下是见过世面的人！” 后宫佳丽虽然没有三千，可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他眉心跳了跳，敛眸，语气隐忍，“继续看。” 明曦从他的语气里察觉到什么，扭头认真看了起来，一边打量一边评价，“画工不错，瞧瞧这画的，纤毫毕现，画这画的师傅的手艺不错！”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嗓音幽幽带着嘲讽，“你关注的还挺仔细。” “过奖过奖。” 她条件反射摆了摆手就要客套，对方凉凉地看过来，“真以为朕在夸你？” 明曦：…… 她缓缓收了笑，沉默片刻，重新打量着那幅画，努力调动每一个脑细胞，总算发现了异常。 “这女子的眼神……好像有些奇怪？” 她不太确定地出声。 越离夙没打断她，而是以鼓励的眼神示意她继续，明曦多了几分底气，清了清嗓子给自己加油鼓劲，她瞧着画上的女子，皱了皱眉，抬手比划两下，“我觉得哈，她的眼神，似乎过于娇羞了些，不似普通的害羞内敛，含情脉脉的，像是……像是看到了喜欢的人？” 没错，女子在看到喜欢的人的情况下，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明曦脑中豁然开朗，难怪第一眼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她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瞪大了眼，脱口而出，“为她画像的人，是她喜欢的人？！” 越离夙收回目光，啧了一声，“还不算蠢的无可救药。” 明曦嘴角抽了抽，她是个正常人好吧？ 正常人看到美女不都是忙着欣赏美貌吗，哪有功夫注意那么多！还透过一幅画了解那么多讯息？ 要她说，不正常的人是越离夙才对！ 意识到这么重要的一个信息，明曦再看那幅画的目光就变得更加仔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上手摸了摸，触感意外的光滑，语气感叹。 “没想到这小姐居然有喜欢的人，果然是情杀的可能性更大啊！” 越离夙眸光漫不经意打量着画，没发表意见。 画的右下角有个不明显的印章，混杂在一簇锦绣花丛中，不太显眼，不仔细看甚至会忽略过去。 可能是时间久远，字迹都被模糊。 明曦低头凑近，就差钻进去了，也没能看出来那究竟是个什么字。 她拉了拉越离夙的衣袖，“哎你来看看，这上面刻的到底是什么啊？” 越离夙纡尊降贵似的弯下腰，瞧了一眼，薄唇微动，“容。” 怕明曦不知道是哪个字，他添了句，“容貌的‘容’。” 明曦眼里若有所思，“这应该就是那个男子的名字吧？” 可这范围也太广了，到底是姓“容”，还是名字里面带有‘’容”？ 她抓了抓头发，一副头疼的模样。 转过身一瞧，越离夙已经抬脚往里走，神色坦然，没有丝毫不自在的模样。 人家姑娘的闺房诶，搞的跟自家后花园似的！ 明曦在心里吐槽，默默跟上去，见他停在梳妆台前。 她也顺着视线打量过去，梳妆台上蒙自一层厚厚的灰，她伸出手指捻了一下，指尖沾了灰尘，脑子里闪过什么，她没来得及抓住，注意力被越离夙的动作吸引，瞪大了眼，语气惊悚，“你这是干什么？！” 对方正对着铜镜照镜子，那铜镜蒙着昏暗的黄色，照的人像也不甚清晰，像隔雾看花一般朦胧。 她正沉思着，抬眸恰好跟铜镜中越离夙的脸对上，对方面无表情盯着她，那叫一个阴森恐怖，差点儿没把她吓得当场去世！ 明曦捂着胸口惊魂未定。 始作俑者无辜地挑了挑眉，“只是想试试你的胆量。” 他没有说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似乎在说，这就被吓到了，果然也不怎么样嘛。 明曦瞬间脸一绿：……有被羞辱到！ “无聊！”她恼羞成怒地扔下一句，扭过头不再搭理她，专心地看了起来。 梳妆台上很干净，似乎是无声在向造访者说明，主人已经很久没回来一样。 桌子一角堆放着几个匣子，以明曦的经验来看，里面装的应该是珠宝首饰。 她捧着一个匣子摇了摇，果不其然，里面发出叮咚脆响，像极了珠子碰撞时的声响。 花厅里的花瓶都被抬走了，而这位小姐的房间却几乎保留着原来的样子，就好像主人只是出了趟远门。 这些值钱的首饰为什么没有被人给顺走，明曦猜测，应该是这里的传闻，让下人心里忐忑不安，不敢碰这些不吉利的东西，怕被什么东西缠上。 匣子都上了锁，明曦犯了难。 未经别人同意，毁坏别人的东西好像不太好。 她正琢磨着，越离夙已经接过那匣子，他懒洋洋抬眉，“人都死了，讲究这些虚的有什么用？” 说着，他手下一个用力，暴力破坏了那把锁。 明曦：…… 说的好像也没毛病，毕竟他们也是为了查清楚这件事，还姑娘一个公道。 不过她还是在心里默默道歉，礼多人不怪。 匣子打开，里面一堆珠宝首饰，明曦大概看了看，没什么特别的。 越离夙似乎上了瘾，眼睛也不眨地开了另一个，递过来，与此同时，手里已经又拿起了一个匣子，看样子准备继续。 明曦嘴角抽了抽，接过一看，动作顿了顿。 第419章 那就变强大 匣子里面装了一叠信笺。 明曦取出信笺，纸张是过去一段时间里贵女中很流行的桃花笺，白色的纸张，末尾印着桃花印记。 娟秀的字迹工整，写下一页页少女心事。 没错，这叠信纸上的内容，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一位少女的暗恋历程自白。 故事的开始，她和那人相遇了。 信中的那人，是她的教书先生。 从她的描述中看，对方是个很年轻，长得很好看，脾气却不大好的人，她爹娘花了大力气将人请来，小姑娘见对方年纪轻，不服管教，总爱和先生对着干，可对方总有法子让她吃下闷亏，又不得不服气。 一开始她特别讨厌这个先生，日渐相处之后，发现自己对对方有偏见，抛开成见来看，对方的确是个十分优秀的人。 长期接触下来，她心态慢慢发生转变，竟然渐生情愫，等她察觉到的时候，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爱上了自己的先生！ 多么惊世骇俗的事！ 她清楚地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可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 她在信笺上这么写着—— 我清醒地看着自己一点点沉沦。 我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有多么疯狂，可我想一意孤行。 小姑娘默默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她并没有奢求这份感情能得到什么回应，她甚至不敢泄露自己的心思，怕让对方觉得困扰。 字里行间，明曦都能感受到这个小姑娘对这份感情的小心翼翼和挣扎，以及暗恋的甜蜜。 就好像，她有一块天底下最好吃的糖果，却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窃喜。 暗恋是什么？ 你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在我的世界里，我已经幻想过，和你轰轰烈烈地过完这一生。 明曦心情复杂，她几乎猜得到结局，这场盛大的暗恋注定以悲剧收场。 她突然有些不忍再看下去，可她必须弄清楚，这个小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抿紧了唇，翻动下一页。 娟秀的字迹有些颤抖和迟疑。 “我觉得，先生好像知道了我的心思。” “我有时候甚至觉得，先生也是喜欢我的，不过这怎么可能呢，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是个疯子……” 明曦微微皱了皱眉，再往下看。 “今天先生教完琴后没有立即离开，他说他要走了，要离开这里，他的家人为他安排了一桩婚事，应当是极好的姻缘。我很难过，难过的快死了，可我想了很久，还是笑着祝福他，祝他前程似锦。其实我只是想说……我喜欢你。” “可我不敢，如果，她真的是他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表明自己的心意，即便是被拒绝也没关系。” “愿先生岁岁常欢喜，万事皆胜意。” …… 明曦盯着那行字许久，看的眼睛都疼了，她缓缓眨了眨眼睛，整个人依旧沉浸在那股巨大的震撼中，有些不敢置信地扭头，向越离夙求证，“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她口中的先生，是……是个女子？” 越离夙眉梢轻挑，眼神不言而喻。 明曦抬手撑着额角，缓了缓神，嘴里喃喃。 “难怪……难怪她这么害怕，难怪她这么苦苦挣扎……” 学生和先生，身份的差距已经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了，身为女子，居然喜欢上了另一个女子，这可不是惊世骇俗吗？！ 在这个时代，会被人当成妖怪烧死吧？ 明曦蓦地脊背一凉。 她虽然不怎么了解，却也知道，这条路注定会很艰辛。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人异样的眼光和唾沫足够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明曦抿了抿唇，再次瞥了眼画像上的女子，对方笑靥如花，从信笺上的内容来看，想来也是个活泼开朗，敢爱敢恨的姑娘，却一个人背负着这么大的压力和苦恼，莫名的就有些感伤。 喜欢上谁并不是她能控制的，她没有错，只是喜欢的人恰好和自己性别一样罢了。 可这个时代，明显不能容忍这样惊世骇俗的感情！ 明曦深呼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将信纸收拢放回匣子，心中莫名敬佩这个姑娘，炙热又勇敢。 只是可惜…… 那位先生呢？ 她又去了哪儿，究竟知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 明曦看完那些信笺，脸上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信笺，也就相当于是这位小姐的日记，一直到先生离开，就再也没有记载了。 明曦也不能了解到这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了少女的死亡，又是为什么，会出现闹鬼的事。 这里面还有太多的谜团等待着人去揭晓。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最后看了眼这间房间，垂眸低声道，“我们走吧，去那个池塘看看。” 这里应该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越离夙点点头，将梳妆匣放回原处，又恢复原来的样子。 两人离开，屋子依旧是原来的模样，桌上的茶杯倒扣着，似乎在等待着主人的重新回归。 然而这终究不可能了。 走在长廊上，沉默许久的明曦忍不住闷闷开口，“你怎么看这件事？” 越离夙侧眸，沉吟片刻，低声问，“你指的是什么？” 明曦盯着他抿了抿唇，“就，两个女子……” 即便是在她生活的那个年代，依旧有很大部分一群人，对这样的群体表示不能理解，更别说在这样思想保守封建的古代…… 越离夙沉默了许久，抬眉语气沉而缓，莫名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神色平静。 “不存在什么看法。” 在明曦不解的神色中，他开口补充。 “喜欢这件事，本来应该是很美好的东西，不应该被任何世俗所定义，它是自由的。” “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女子必须喜欢男子，男子必须喜欢女子，大可不必在意别人的目光。” 明曦皱着的眉微松，撅着嘴忍不住小声道，“说是这样说，可谁能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呢？如果可以，谁不想得到别人的祝福……” “在意别人的目光？”越离夙眉梢微微挑动。 明曦垂下眼眸，不说话了。 他轻笑一声，语调落下，带着目空一切的狂妄。 “那就努力变强大，强大到众人只能俯首称臣。” 轻嗤一下，他的衣袍被风撩动，嗓音慵懒，“当你站到了一定的高度，自然也就不在意蝼蚁的看法了。” 第420章 哭声 离开了那位小姐的闺房，三人朝外走。 不似之前，此时的明曦有些沉默。 院子的围墙后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影十一眼神一凛，“什么人？！”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人已经迅速追了出去。 明曦只见眼前一道黑影掠过，原地已经没了影十一的身影。 她睁大了眼看过去，心中暗自警惕起来。 这宅子里还有其他人？ 越离夙眉峰拢起，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外走，刚出了院门口，正好撞上转身折返的影十一，对方手里正拎着一只脏兮兮的，瘦弱的猫。 影十一挑了挑眉，手往前一递，语气无奈，“是只野猫。” 那只瘦弱的小猫被他拎着后颈，爪子无力地在空中挥动几下，可怜兮兮的“喵”了一声，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 大抵女孩子对这种毛茸茸的动物都没什么抵抗力，明曦抬手试探地摸了摸小猫的头，它懒洋洋地抬了一下爪子，却没有挠她。 看样子倒像是饿的没力气。 “这地方还有猫？”明曦将猫抱过来，正要搂入怀里，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拦住她的动作。 越离夙眼皮跳了跳，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眸色漆黑，语气隐忍，“你确定要把这小东西搂在怀里？” 对上她茫然瞪大的杏眼，他敛眸，言简意赅，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脏。” 明曦一脸莫名其妙，没管他，摸了摸那小猫的脑袋，撇唇嘀咕着，“脏也是我抱，你嫌弃个什么劲儿？” 越离夙：…… 察觉到自家主子身上几乎凝成实质的阴沉气息，影十一脊背一凉，硬着头皮主动开口，“娘娘，要不还是我来抱吧？这野猫也不知道钻过哪些地方，什么不干净不说，万一还有虫子……” “没关系我不怕。”明曦挑着唇，颇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再说了，你粗手粗脚的，万一弄伤了它怎么办？” 粗手粗脚·影十一：…… 会心一击。 他捂着胸口默默站远了一些，看着明曦一脸温柔地安抚怀中不安的小猫，再看看顶着一脸天寒地冻的自家主子，同情中莫名夹杂着一丝好笑。 人不如猫。 嘴角刚咧到一半，对方冷冽的眼神扫过来，语气跟冻过似的，凉飕飕。 “这里的事有头绪了？” 影十一哽了哽，诚实地摇头，“没有。” “那你还这么闲？”越离夙扔下这句话，冷冷一哼，“闲实在得慌就去打扫房间。” 今晚的住处还没收拾出来呢。 他一拂袖，迈步走在前面。 明曦哄完怀里不安的小猫，一抬眸就瞧见对方充斥着冷漠愤怒的背影，眨了眨眼一头雾水，“他吃错药了？” 影十一苦着一张脸心想，药倒是没吃错，就是醋喝多了。 然而他不敢，他怕他说出来之后，打扫的就不是房间了，而是茅房…… 啊，他只是个影卫而已，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多。 —— 池塘在后院，那里有一处凉亭，十分显眼。 明曦走过去的时候沉默了一下。 说是池塘简直太谦虚了，分明是个小型人工湖，占地面积还不小。 果然，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 凉亭在湖中心，是个赏景的好地方。 湖面遍布着大片大片的荷叶，碧幽幽的，看上去赏心悦目，待到夏日时，荷花纷纷绽放，景色定然也极美。 湖面有着白色栏杆，高至人的腰间，大理石的质地，十分牢固，明曦凑近瞧了瞧，不小心跌进湖里的难度挺大。 那位小姐，绝不可能是失足掉进湖里的。 然而时间过去太久，期间这宅子也迎来过无数主人，即便留下过什么痕迹也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了。 她抬步走进凉亭，越离夙和影十一在不远处的树下谈论着什么。 明曦撇了撇嘴，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一会儿，走了那么久也有点累。 她刚在石凳上坐下，怀中的猫突然挣脱束缚跳了下去，明曦一愣，连忙站起身，只见那只猫飞快跑向一个方向，在墙角处，用脚扒拉着什么，明曦看不大清。 很快那只猫便叼着什么东西回来，将那东西放到明曦的脚前，舔着爪子邀功一般望着她。 “你到哪儿去叼的东西，脏不脏啊……”她俯身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听着它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不由一乐。 视线一转，明曦目光落在那坨不明物体上，微微一顿。 看上去像是个纸团…… 她弯腰拾起那纸团，一点点展开。 纸团上写着一行字。 明曦迅速将那行字在心里过了一遍，看了眼越离夙的方向，对方并没有注意这边，她面不改色地将纸条撕碎揉成团，往后一扔。 纸条悄无声息滚进了池塘。 她抿着唇垂眸，眸色微沉。 入了夜。 明曦坐在椅子上，睡意全无，她看着幽幽灭灭，跳跃摇曳的烛火，烛火在墙壁上投下长长的剪影，时而妖娆多姿，时而狰狞如鬼影子眸光晦暗难明。 屋子里就她一人，在她强烈要求下，越离夙今晚没有和她睡一间屋子，尽管知道这样做会引起对方怀疑，可明曦别无选择。 她想起那纸条上写的内容，眉心蹙起。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属于女子的幽幽哭声，哀戚莫名，断断续续的，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瘆人。 明曦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开，眼底划过一道暗光。 她俯身吹灭烛火，屋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皎洁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勉强能照见一方天地。 当视觉因为黑暗受阻，听觉反倒变得极为清晰起来。 明曦蛰伏在暗处，耐心等待着。 黑暗容易让人滋生恐惧，她以为她会很怕，可她此时竟然意外的冷静，可能是因为她知道，越离夙就在隔壁的原因。 院门像是被风吹动，也像是被人推开。 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哑声响，缓慢而沉重，令人牙酸。 哭声渐渐近了，那声音夹杂着说不出的戚怨哀切，闻者哀伤，听者流泪。 明曦猜想着，这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呢？ 那位小姐？ 可对方不是早就死了吗，难道还是假死不成？ 而且就算对方还活着，现在应该也有二十多快三十岁了。 第421章 小姐姐挺有礼貌 也不太可能，是真死还是假死，难不成那户人家还能不清楚吗？ 明曦摇头，哭声愈发地近了，幽幽不绝，如同有人在耳边放了个立体声环绕音响。 突然，那哭声停了下来，转而慢慢哼起了歌，调子很轻，并不难听，咿咿呀呀的，有些似曾相识的耳熟，明曦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紧紧盯着门的方向，月光映着一道身影，投落在上面。 看那模样，是一个女子。 她的唇一张一阖，哼着荒腔走板的古调，缓缓从门口经过，像电影里放慢的一帧，明曦不禁放慢了呼吸，突然有些能体会恐怖电影里那些主人公的心情。 她的背被冷汗浸湿。 现在她和门外那女子，不过只隔了一道门的距离。 心里越是慌张，面上反而越冷静。 有种定律叫墨菲定律，你越怕什么事情发生，它就越有可能发生。 在明曦祈祷她快点经过的时候，突然，她在门口停了下来。 明曦：…… 盯着那道静止不动的身影，明曦脸都木了。 对方也没有在哼小曲儿，而是转身定定瞧着门的方向，似乎是知道里面有人。 然而她并不急着进来，像是和对方磨心理战一样，比谁先忍不住。 明曦从一开始的惊恐，心快跳出嗓子眼，到后来的麻木，甚至有种打开门冲出去和对方干一架的冲动！ 要进就赶紧，能不能别磨蹭？ 外面那位姐姐十有是人，这么一想，明曦也没那么害怕了。 她看到对方缓缓抬起了手，做了个准备推门的动作。 “咚咚咚” 门被敲响，低哑的女声传来，幽幽的，令人发毛，“有人吗？” 明曦心想这位小姐姐还挺有礼貌，观感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她随口一答，“没人。” ………… 屋内和屋外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小姐姐似乎也没想到她会整这么一出，无言片刻，她慢吞吞“哦”了一声，转身缓缓走了，去了隔壁。 明曦：…… 她盯着空荡荡的门口，表情就很怀疑人生。 就这？？？ 她以为对方就算不直接杀进来，也会阴森森对她威胁恐吓一番，结果对方不但很有礼貌地敲门，还十分懂得人情世故，知道她不太想见客，十分体谅地转身走了。 明曦摸着下巴一脸玄幻。 突然觉得，对方好像……有点可爱？ 没准儿不是什么闹鬼，只是个憨憨小姐姐喜欢夜晚找人欣赏她的歌声而已？ 等等……隔壁是越离夙吧？ 明曦安静下来，竖起耳朵仔细听。 女子似乎是在隔壁房间的门口停下，也敲了敲门，问了同样的话，“有人吗？” 明曦屏住呼吸，猜测着越离夙会怎么回答，或者直接置之不理？ 等了一会儿，她听到一声阴沉且不耐至极的—— “滚。” 整个就很冷漠。 明曦：“……” 小姐姐：“……” 明曦心想，这也太没礼貌了，好歹人家小姐姐还好声好气地打招呼来着。 转而一想，以越离夙的狗脾气，没有直接冲出去将人一脚踹飞，其实已经很给面子了。 …… 不愧是他。 面对如此冷漠无情且不友好的回应，小姐姐的反应是—— 怂哒哒地嘤嘤嘤着跑去了下一间房间。 影十一已经等了很久，对方刚开了个头，他就等不及地打开门冲了出去。 于是明曦就听到一声属于女子的尖叫，没一会儿，门口闪过女子飞奔的身影，如同身后有鬼在追。 …… 等等，影十一到底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那姑娘怂是怂，溜的却很快，影十一追了出去许久都没见回来的身影。 明曦也冲过去打开了门，门外空荡荡的，满院月色寂静。 隔壁越离夙的房间没有动静，明曦犹豫片刻，过去敲了敲门，刚敲了两下，她想起什么，连忙补充，“是我！” 她可还记得刚才他多么冷酷无情地让别人滚。 越离夙：…… 他是瞎吗？ “何事？” 察觉到他声音的冷淡，明曦撇了撇嘴，气性可真大，这会儿还没消气呢？ “你要睡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越离夙坐在床前，衣衫齐整，神色平静地垂眸，“嗯”了一声。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明曦松了口气，“那，我也睡了，明天见。” 他抬眸，门口已经没了那道身影，脚步声远去，没一会儿，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 月色映入眼底，他眸光幽灭难明。 —— 长廊上，一抹身影飞快穿梭其中。 明曦白日里刻意留意过，大概还记得这府里的路线，拐过长廊，她打开了后院院门，趁着月色出了府。 大街上寂静无声，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没有一个行人，看上去实在是冷清。 只有门上的红灯笼发出一点光亮，如同一条银河似的迢递至街巷的尽头，如同指引一般。 夜里风凉，明曦拧了拧眉，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快步走在寂静的街头，脚步声很轻。 周围的景色逐渐荒芜，一排排房屋被远远甩在身后，连同那万家灯火。 她来到了一片树林，仓促的脚步渐渐缓了下来，抬头望着辽阔夜色中那一轮明月。 丑时三刻，东边树林。 明曦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清脆，“故意引我来，阁下不打算露面吗？” 四周寂静无声，不知名的虫鸣伴随着夜色相和，点点流萤扑在草丛里，添了几分热闹。 身后有风吹动。 明曦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银色面具，雕刻着不知名的图案，面具下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正看着她，眼里的光比月色还要明亮。 他执着一把折扇，缓缓摇了两下，一边摇扇一遍感叹，“没想到啊，不过是睡不着出来走走，居然能遇到月下逢美人此等幸事！” “果真是缘分，这位姑娘，你说呢？” 明曦后退一步，挑眉看他，眼神警惕，“是你约我来的？” 那男子轻笑一声，虽然大半张面具掩着脸，身上那股惊才艳绝的气质却难遮掩，他低低笑了一声，语气意味深长： “哦，原来美人已经有约在身，可惜。” 第422章 大型捉奸现场 约她来的人不是眼前这人？ 明曦眸光微动，压下心底的若有所思，不动声色打量着四周，“你是何人？”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这荒郊小树林，要说是偶遇，她怎么也不信！ 她瞧着眼前的人，微圆的眼角上翘，本该是娇憨的姿态，却因眼底的警惕而显得有些凌厉。 见状，戴着面具的男人微微眯了眼，折扇一收，在手上挽了个花，月光下，玉折扇闪过凛冽的锋芒，他轻轻抬起下巴，懒洋洋一哂，语意轻浮暧昧，“别紧张嘛，相遇便是缘分，孤男寡女，花前月下，何不好好……” 话音还未落下，只听得“唰”的一声，利刃破空而来。 男人漫不经心的眼神微凛，侧身一躲，银白色衣袍随风鼓动，他抬起折扇挡住即将落下的攻击，偏头睨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多情的眸子漾着浅淡的忧伤，半是伤心半是调侃地叹，“美人虽美，却是带刺，着实令人头疼……” 明曦眉眼带笑，眼波清棱，手腕以不可思议的弧度一折，锋利的匕首险险擦过男子的下巴，她收手的同时迅速后退几步，冷冽的刀身映着娇俏的容颜，意外的相衬。 “阁下还真是喜欢逞嘴上功夫呢。” 素白的指尖把玩着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唇角小幅度地勾起，她抬眸眼神似笑非笑，“你该不会真以为，戴上面具，我就认不出你了吧？” 在男子微深的目光中，她一字一顿，从容不迫，“沈世子，好久不见。” 男子动作一顿，深深看了她一眼，抬手缓缓摘下面具，入目是一张俊美的脸庞，桃花眼微眨，泛着迷人的色泽，沈予白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皇后娘娘果然慧眼如炬，我很好奇，娘娘是怎么认出来的？” 见他主动摘下了面具，明曦却没放松警惕，匕首在指尖转动，她略一勾唇，“我这人别的不怎么样，记性不错，我和沈世子交过手，世子爷的武功路数，不巧，我略知一二。” 话音微顿，她眼里笑意深了几分，“况且，世子爷这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可不是谁都有的，至少至今为止，我就只见过这么一双。” 武功路数什么的都是胡扯，她和沈予白交手的时候不过几招的功夫，她能看出对方的路数才有鬼呢！ 之所以起疑还是因为这双独特的桃花眼，她不过是抱着试探的心态这么一试，没想到对方还真的承认了！ 沈予白听罢也不恼，朗声一笑，眼眸弯弯瞧着她，语气意味深长：“娘娘果然真人不露相，沈某佩服。” 明曦敛了笑，眼底掠过讥诮之色，“若本宫记得没错，沈世子此时不是应该在帝京城，怎么会出现在此地，还这么巧的和本宫相遇？” 沈予白挑了挑眉，不慌不忙地一展折扇，轻轻一摇，面上风轻云淡，“所以说，缘分这件事真的很玄妙，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 明曦忍无可忍打断他，“你一定要这么油腻吗？” 沈予白沉默一会儿，扯了扯唇角，“好吧，其实我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娘娘不如猜猜，我有什么目的。” 明曦：…… 她匪夷所思地看了眼对方，一时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 抽出匕首上前几步抵住他的喉咙，她眼神不耐，单刀直入，“悦来客栈那个神秘青年，是你吧？” 刀尖抵得更深，在脖子上留下一道印迹，她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嗯？大侠？” 喉结缓缓滚动，他垂着眸低低一笑，语气讳莫如深，“娘娘，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聪明人，往往都活不长？” 下一秒，他两指蓦地夹住匕首，明曦脸色一变，手腕一提企图收回手，却动弹不得，冰凉的手探过来，准确无误捏住她的手腕，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 明曦咬着唇瞪过去，屈起手肘就要一撞，然而对方却像是提前洞悉她的想法似的，捏住她的手腕一个翻转，明曦骤然被卸了力道，眉心痛苦地蹙起。 对方脸上笑眯眯的，“呀，不小心用力过猛，抱歉。” 神他妈用力过猛，他就是故意的！ 明曦正要开口，手上力道一重，她整个人被带着卷入一个怀抱，脖颈被手肘箍住，她惊得瞪大眼，下意识挣脱，头顶落下一声笑，透着调侃，“娘娘这是投怀送抱？” “我送你……”个大西瓜！ 脱口而出的话哽在喉咙，她微微睁大眼。 “你们在做什么？” 明曦一抬眸，对上越离夙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站在一棵树的阴影里，月色透过稀疏的树枝落到他脸上，斑驳的光影里，不太能看得清脸上的神色。 不过隐约能照见他的眸，漆黑如幽潭，不见波澜，又似有滔天浪起，悄无声息。 不远处那两人，男的俊，女的俏，他能看出她眉眼之间的惊讶，也能看见沈予白看过来时，黑白分明的眼里藏着的挑衅。 尽管知道这一切只是假象，可他还是觉得这一幕过于刺眼。 心里好似有一片孽海，正叫嚣着，掀起惊涛骇浪。 他攥紧了拳，企图抑制住那股来势汹汹的杀意，目光转落在明曦身上。 明曦对上他平静的目光，眼角余光瞥见地上的两道人影，她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耳鬓厮磨，两人姿态甚是亲昵。 再没有比这更像捉奸现场的了。 她没有想象中的慌张。 片刻后，明曦神色淡定地抬起手肘，重重朝后一击，沈予白满身心都放在越离夙身上，因此并没有太留意明曦的动静，直到小腹受击，他条件反射弯了弯腰，下一秒，一把匕首插上胸口。 错愕地抬眸，视线里，明曦明艳的五官像笼着一层寒霜，她眼神冷漠地睨着他，慢条斯理拔出匕首擦了擦，神色波澜不惊，似乎刚在不是捅了他一刀，而只是打了他一巴掌一样。 她开口，语气意味深长，“我这个人，一向不太喜欢任人摆布，收点利息而已。” “沈世子不会介意吧？” 第423章 你喜欢我吗 “沈世子觉得呢？” 沈予白：…… 他要怎么觉得？ 她都已经先斩后奏了，还来问他的想法做甚？ 银白色衣袍自胸口绽开一朵血花，胸口阵阵的刺痛提醒着他，眼前笑眯眯的少女刚才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更神奇的是，她居然还能在捅了他一刀之后，和颜悦色地询问他的感受。 杀人诛心，不外乎于此。 该说她没心没肺呢，还是艺高人胆大呢？ 他眸色一沉，晦暗不明瞧着她。 其实明曦力度掌控的很好，刺得并不深，只是让他疼痛上一阵，权当做刚才的报复。 果然是个小毒妇，睚眦必报！ 人家给她一尺，她还人家一丈！ 他眉心紧蹙着，捂着胸口迅速点了两个穴道止血，呼吸都扯着胸口的伤口。 明曦退开几步，唇角微扬，“看来世子爷不是很想回答我这个问题。” 她挑着眉，转身大步离开，朝着越离夙的方向走过去，少女扬眉，皎洁月色下，娇俏的容颜俏生生的，惹人眼，“你跟着我？” 越离夙敛眸，盯着她不语，神色阴晴不定。 明曦没有露出怯意，大大方方任他打量，沉吟片刻，缓缓勾唇，“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他眉头一皱，眼底沉着漆黑墨色，“你刻意甩开我，就是为了见他？” 他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沈予白，察觉到他的注视，对方站在山坡上，挑着眉看过来，风扬起他的袍角，好似即将乘风归去一般，清风明月都化作陪衬，即便是受了伤，那人也自有一种落拓不羁的潇洒。 虽然不愿承认，可那人的确有一副好皮囊。 越离夙眸色微深。 明曦眸光茫然一瞬，想也不想地开口，“当然不是，我和他就纯粹是偶遇！” 虽然在别人包括她自己看来，这个偶遇，未免时机也太巧了。 可她还真不是为了他而来的，至于真正原因，她又不能说。 明曦皱着眉，神情犹疑。 出乎意料，越离夙没有追问，他敛眸点头，“好，我信你。” 明曦一怔，抬头却只看见他的背影。 越离夙朝着沈予白大步走过去。 她脚下微动，心里忍不住紧张起来，他他他该不会是想动手打对方吧？ 上次二人交手，沈予白是落了下风，可越离夙身上多少也挂了彩，二人谁都好不到哪儿去！ 一会儿真要打起来，她是拦着好呢，还是帮越离夙一起打好呢？ 明曦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可惜老天爷似乎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似乎在交谈什么，气氛看上去不算剑拔弩张，也不算和谐。 不过她想象中的打起来并没有发生。 距离隔的有些远，她听不清两人讲了什么，索性将视线挪开，不动声色观察着四周，眉眼沉沉。 那人将她约过来，却并没有现身，难道只是为了戏耍她？ 不太可能。 明曦回忆起那张纸条上的内容。 那人说：我知道你的秘密。想要知道，今晚丑时三刻，东边树林。 事实上，就连明曦自己也不知道，对方手里究竟握着她的什么把柄。 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过来走这一遭，因为对方的语气不似作伪。 更因为，对方给她的感觉，很像一个人。 傅明曦。 对方没有出来见她，是因为沈予白这个变数吗？ 明曦心里沉重，如她所料，之前的那次见面，仅仅只是个开始。 傅明曦在用行动告诉她，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又卷土重来了！ 如果是之前，明曦还可以十分坦然地面对对方，她才是傅明曦，她没有占据对方的身体，只是回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身体！ 可如今，她却有些犹豫了。 因为她喜欢上了越离夙。 如果对方知道她不是原来的她，只是一个来自某个时空的孤魂野鬼，又会怎么看她？他还会这么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这边吗？ 她有时候甚至忍不住怀疑，他喜欢的，究竟是她这幅皮囊，还是这幅皮囊下的灵魂。 人一旦有了爱，也就有了软肋。 傅明曦想要什么她再清楚不过，对方执拗地认为她抢了她的东西，她明目张胆地告诉自己，她要当着她的面，把这些东西一一地抢回来！ 无论是家人，还是爱人。 明曦闭了闭眼，忽觉从心底攀升起一种无力。 她甚至都不知道，她这样做是不是对的。 傅明曦错了吗？ 好像没有，错换人生并非她所愿，从始至终，她和她一样，被蒙在鼓里，直至她来到这里，对方莫名其妙消失，又莫名其妙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错了吗？ 好像也没有。 家人她不想让，她承认她没那么大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亲情，拱手让人她怎么可能甘心？ 至于喜欢的人…… 与其说她不确定自己的立场，不如说，她不确定的，其实是越离夙的心意。 明曦咬紧了唇，头顶落下一道不悦的声音。 “想什么呢？”下巴被一双微凉的手钳制住，她睁眼，越离夙皱着眉掰开她咬着的唇，指尖一抹，唇上轻微的刺痛。 她瞥见他指尖殷红的一抹。 原来她不小心把唇给咬破了。 明曦叹了口气，眸光环视一圈，山坡上已经没了沈予白的身影，她眸色好奇，“他人呢？” 越离夙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下来，蹙着眉没好气道，“死了。” 明曦：…… 她略有些惊讶地瞧了他一眼，唇角忍不住翘起一点，“我就随口一问，你火气不要这么大嘛。” 他别开脸，唇抿紧，耳尖不自然地抖动两下，泄露了不平静的内心。 明曦心里一动，踮起脚，双手捧着他的脸，强迫他转过头看自己，四目相对，他脸色不自然地抬眸，不耐的神色在瞥见她眼底奇异的忧伤时，消散了个干净。 他沉着脸，“谁惹你了？” 明曦扯了扯唇角，好看的眉眼绽开笑意，“你喜欢我吗？” 她突然问。 事实上，在这之前，他们俩谁也没提过这个词。 仿佛这是禁忌，谁先提，谁就输了。 他眉眼显然怔了怔，不自在地挪开视线，就是不看她的眼睛，“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喜欢我吗？”她眼神带着一股执拗。 第424章 我心悦你 她语气中的不平静终究泄露一点，被敏锐的他捕捉到。 他盯着她清湛的眸子，皱眉不解，“怎么了？还是，有人在你跟前乱嚼舌根？” 说到后半句，他脸色蓦地沉下去，眸色阴郁。 “没有，”明曦无声抿唇，垂着的眼睫颤了颤，“我只是突然……想要个答案。” 他眸光沉寂下来，专注地盯着她，漆黑的眼底似有浩瀚星河，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只装得下她一个人。 “要个答案，然后呢？”他嗓音沉而哑，眼神如同清晨的雾，凉凉的，带着一股潮湿的水汽，“娇娇，世上可没有空手套白狼的好事。” 他又那样叫她。 娇娇。 这两个字自他口中说出来，总是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在舌尖百转千回，碾磨出来似的，让人无端生出一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的错觉。 明曦眸光怔愣一瞬，杏眼笼着一层茫然，她惶然抬头，摇了摇头，想像往常一样逃避这个话题，话到了嘴边突然止住。 任何感情都是双向的，一个人付出久了，也会感觉到累。 她因为恐惧结果所以不敢直视这份感情，却又自私地要求对方毫无保留地奉献上一颗真心。 这是何其的自私和不公平？！ 她顿悟，心中又是羞愧又是后悔不迭。 沉默的时间有点久，越离夙眸子里的亮色微微黯淡，他兀自在心里叹息，终究还是不忍心见她露出这样失魂落魄的神色。 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叹息着出声，“我心悦你。” “喜欢的。”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另一道温软的声音，带着一丝羞怯，却又无比坚定。 他惊愕抬眼，撞入她含着光的眼眸，浅浅的一弯，好似漾着月色的湖水，涟漪微泛搅动春水，撞进他的心里。 “你，你刚才说……” 他眼神仍有些不敢置信，低哑的嗓音也带了一丝迟疑。 “我似乎，也有那么点儿喜欢你了。”她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模样娇纵而炙热勇敢。 像极了扑火的飞蛾，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孤勇。 那一瞬间，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耀眼胜过天上的星辰月色。 万千风情，不及她一眼。 那一瞬间，越离夙想把她永永远远藏起来，让这种风情只为他一人绽放。 然而他只是把她拥入怀中。 脖颈间传来温热气息，明曦贴近他的胸膛，听见里面传来坚定有力的跳动，满腔茫然和惶恐奇异地平息下来。 她闻着他身上浅淡的冷香，缓缓闭上眼睛。 没有再问他会喜欢她多久这样无聊幼稚的问题了。 因为她决定自己去寻找答案。 —— “人没抓到，差一点点。”影十一的脸色漆黑如锅底，虽然对方很有可能会发飙，可明曦还是忍不住强烈的好奇心。 她围着他转了一圈，伸出一根手指虚虚点了点，大大的眼睛充满求知欲，“所以，你脸上的口脂印，到底是怎么来的？” 影十一脸色一垮，明曦啧啧直摇头，“而且还不止一个哦！” 她用一种敬佩的眼神看着影十一，没想到啊，真人不露相！ 影十一险些要给她表演个猛男落泪，他顶着一脸生无可恋，“娘娘，咱能跳过这个话题吗？” “不能。”明曦摇了摇头，眨巴眨巴眼睛，诚实地道，“我实在太好奇了！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 说着，还一边放电。 旁边嗖嗖刮来冷刀子，双面夹击的影十一表示实在招架不住，他败下阵来，抬起手比了个投降的手势，“好吧好吧。” “其实就是……”额角青筋跳了跳，他闭上眼睛语速飞快，“属下一路追着那个女人出了府邸，对方看上去疯疯癫癫的，倒好似有些身手，至少轻功不错。” “再接着，她躲进了一家青楼……”影十一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不忍回忆的模样，显然那段记忆在他脑海里就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明曦眼神同情，她已经能够预料到接下来的剧情了。 影十一长得不错，白白嫩嫩的，看上去还有些乖巧，是上至五十岁中年妇女，下至十几岁小姑娘都会喜欢的那一挂。 影十一额角青筋跳动个不停，“那群婆娘！一个个跟八百年没见过男人似的，二话不说就往我身上扑！” “长得好看我也就忍忍，最多打人的时候不往脸上招呼，可那一个个长得跟如花似的……！” “等等……”明曦眼神狐疑，“如花是谁？” 是她认识的那个吗？ 越离夙言简意赅，“如花是影七养的一条狗。”顿了顿，他蹙眉补充，“很丑。” 语气带着浓浓的嫌弃。 明曦：……突然想见识见识究竟有多丑。 咳咳那是挺惨的。 她张了张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眼神同情地看着影十一，语重心长，“的确是委屈你了！” 这还不如不安慰呢！ 影十一脑瓜子嗡嗡的疼，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越离夙，神色委屈中带着控诉，“主子，我这可算是工伤啊！我的一世清白，可全毁在昨晚了！” “一世清白不是这么用的。”比清白非彼清白。 明曦忍不住提醒，这家伙怎么跟绿药一样呢一激动就乱用成语！ 影十一会心一击，“这不是重点。” 他伸出手来，摊开掌心向上，神色哀戚，“主子，你能理解的吧。” 明曦正琢磨着这摊手是什么意思，只见越离夙神色隐忍地挪开视线，忍无可忍，“行了，不罚你，这个月月俸也升一番。” 影十一顿时眉开眼笑，语气狗腿奉承，滔滔不绝起来，“我就知道主子平日里最是体贴我们……” “差不多行了。”他瞥了一眼，淡声打断。 影十一见好就收。 明曦嘴角微微抽搐，说白了是要钱啊。 这年头当影卫都这么现实的吗？ 影十一微微正色起来，“那女子对那家青楼的地形极为熟悉，属下猜测，她应该和楼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属下在她身上留了记号，如果再见面，应当能认出来。” 明曦略有些惊讶地瞧了他一眼，对方连这都想到了？ 转而一想也是，毕竟是金吾卫出来的人，哪能没点本事。 第425章 求你做个人 “我这样穿真的没问题吗？” 明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白色男装，款式简洁大方，她心里一阵不自在。 第一次穿男装也是为了逛青楼，不过是和傅景礼在一起，记得当时还被越离夙逮了个正着。 如今情景再现，却又是一番模样。 越离夙挑剔地打量了她一眼，皱着眉盯着她的眉毛，细长弯弯的眉好看是好看，就是过于清秀了。 他心念一动，拾起梳妆台上的笔，抬手为她描起眉来。 明曦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到，下意识扭头想躲，他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微拧着眉低声呵斥，语气不悦，“别乱动。” 她僵着身子不敢动了，呼吸忍不住都轻了起来，因为专注，他凑的很近，近到垂着的眼睫都根根分明，脸上浅浅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明曦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心情有些复杂。 这人的皮肤竟比女子还要好，可难得的是剑眉星目，五官深邃朗阔，不显丝毫女气。 他蹙着眉，因为第一次做这样细致的活儿，看上去有些不耐烦，然而落下来的动作却小心翼翼，甚至莫名有些温柔。 明曦不敢多看，怕心跳声泄露了不平静的内心，于是垂下眸敛了自己的小心思，脑海里却莫名想到了一个历史典故。 张敞画眉。 说是汉朝有一个官员叫张敞，幼时性情顽皮，不小心用石块砸伤了一个同村的小女孩，将对方的眉毛砸破相了，等到成年以后做了官，他回家乡的时候，听说当年那个被他砸破相的小女孩，因为脸上的伤一直没能嫁出去，于是主动求娶对方。 二人成亲以后，张敞每天上朝前，都要为夫人画眉，然后才去上朝，可见夫妻俩感情极好。 到了后来，张敞画眉这个词，也慢慢演变成形容夫妻感情好。 如果一个夫君肯为自己的夫人画眉，心里应当是极其爱重对方的，然而大多数男子自持身份，觉得这种事情多少有些降低自己的身份，也容易被别人指耽于闺房之乐，因而不愿。 盯着他不停晃动的袖口，冰冰凉凉的料子时不时擦过脸颊，明曦颊边微红，呐呐地开口，“你怎么突然想到，要给我画眉了啊？” 越离夙打量着自己的杰作，眼皮未抬，“因为你画的眉毛太丑了。” 明曦：…… 很好，会心一击。 她瞬间面无表情，盯着他暗暗磨了磨牙。 狗男人真不会说话！ 片刻后，明曦盯着镜中的自己，两根眉毛粗的跟蜡笔小新似的，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丑。 她木着一张脸开口，“所以呢，你觉得我画的丑，那你自己画的呢？” 越离夙盯着自己的杰作，眸光满意地点点头，冲着她挑了挑眉，“这不是显而易见吗？难道你不觉得好看？” 明曦：…… 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有点怀疑，或许越离夙不是单纯的手残，他只是单纯的脑残。 关键他还一副迷之自信的模样，就很离谱！ 好歹人家是第一次，她酝酿了一会儿，语气委婉，“我可以擦掉自己重新画吗？” 话音刚落，她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嘴角的笑一点点垮下来，他半眯着眼神色危险，“你这是嫌弃我画的不好了？” 明曦下意识摇头，“不我没那个意思……好吧我就是这个意思。”她放弃挣扎似的肩膀一垮。 越离夙：…… 孩子有脾气，孩子很生气。 他把笔往桌上重重一拍，然后气呼呼转身走人了，脸色那叫一个沉的。 明曦停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是追上去道个歉呢？ 还是先把这玩意儿擦了呢？ 这么想着，她想给自己一巴掌！ 她怎么能在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上面纠结那么久呢？ 最终，良心发现的她果断决定，还是先把这辣眼睛的玩意儿给擦了！ 人还可以回头哄，顶着这蜡笔小新的眉毛，多看一眼镜中的自己她都觉得窒息…… 吓吓自己就好了，可不能出去吓唬别人。 一边擦着眉毛明曦一边暗自做了决定，今后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再想不开，让越离夙给她梳妆了。 在门口等了大半天都没能等到明曦追出来的越离夙，脸色黑的更厉害了。 …… 他一个人兀自生着闷气。 他画的真的很难看吗？ 可他觉得还好啊！ 越离夙皱着眉，脸上不太高兴。 女人就是麻烦！ “哟主子，您站这儿干嘛呢？”影十一碰巧嗑着瓜子路过，神色诡异地看过来，眸光忍不住朝他身后的门口飘，透着疑惑。 不对吧，早上瞧着两人还如胶似漆的，这就闹崩了？ 越离夙直勾勾盯着他，那眼神无端令人头皮发麻，影十一瓜子吓得掉在地上，大着舌头哆嗦，“怎……怎么了？” “女人就是麻烦。”越离夙皱着眉，“你觉得呢？” 这还真闹矛盾了？ 影十一咽了咽口水，望了眼他身后的方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就是！属下早就这么觉得了！女人这种生物实在是太麻烦了！漂亮的女人就更麻烦了！像皇后娘娘这种，尊贵又漂亮的女人，那就是全天底下最最麻烦的！” 皇后娘娘我有罪，不过我相信您一定能理解我的言不由衷吧？ 越离夙成功被顺毛，自我肯定的点点头，他就说，不是他的错，是对方要求太高了！ 他脸色稍稍缓和，眼底若有所思，因此没瞧见影十一松了口气的模样。 心中那股气恼散去一些，越离夙想到什么，轻飘飘斜了眼影十一，语气意味深长，“虽然是心里话，可是也要注意说话分寸，在朕这是没什么，如果传到她耳朵里，朕可保不住你。” 影十一：…… 他顿了顿，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儿，微拧着眉语气不悦，“朕都不知道，你对朕的皇后居然有那么大的意见？十一，你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影十一：？？？ 都说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这河都还没过呢，就已经开始拆桥了？ 主子，我求您做个人吧！ 影十一一张脸面无表情。 —— 第426章 猎奇心理 站在青楼前，明曦潇洒地一抹头发，没有把来之前影十一的苦口婆心放在心上。 对方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详细跟她描述了那里面的姑娘到底有多丑，让她务必要小心。 明曦一脸天真地问，“你为什么单单只提醒我，而不去提醒他呢？” 她指了指前方一脸冷漠的越离夙。 影十一瞧了眼自家主子那生人勿近的冰山脸，脸色有些一言难尽。 “主子……他，他不需要。” 不是他夸张，在主子没有对皇后娘娘流露出好感之前，整个金吾卫的男性都挺担忧自己的人生安危和前途。 有媳妇儿和喜欢的人的， 奇*书*网 *w*w*w*.*q*i*s*u*w*a*n*g*.*c*o*m 整天提心吊胆主子会不会突然跳出来棒打鸳鸯，没有的则是成天给自己洗脑，就算哪天真不幸被主子给看上了，也要笑着面对生活。 不是他们大惊小怪，因为他们主子实在太不正常了。 你说正常人吧，就算没遇到喜欢的姑娘也不至于避女子如蛇蝎吧？ 可他家主子，放着后宫那么多貌美妃嫔，他干了啥，他跑到人家宫里头，把人家赶去打地铺，自己心安理得的睡床上？ 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儿？ 明曦点点头，表示能理解，越离夙那个性子，压根儿不知道“怜香惜玉”几个字怎么写，人家姑娘朝他扑上来，八成连他的衣角都沾不到。 可事实上，她并不觉得开门做生意的能丑到哪儿去？ 这种乐观的心态直到她走到门口，一群姑娘热切地围上来时彻底破灭，明曦嘴角的笑陡然一僵。 距离最近的一个姐姐，满脸的麻子，撅着大红唇要亲上来，明曦惊得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朝另一个方向躲，扭头就对上一个大龅牙，对方朝她眨眨眼睛，“哟这位小公子，瞧着倒是眼生的很！有没有兴趣和姐姐我秉烛夜谈啊？” 明曦：“……这位姐姐，我觉得我不配，要不你找别人？” “咯咯咯，小公子还挺幽默，姐姐就喜欢你这款的，白白净净，还会害羞呢？” 说着，伸出手在明曦的脸蛋上摸了一把，摸完还不忘一脸羡慕嫉妒恨的感叹，“啧，这小脸光滑的……比姐姐我的皮肤还好呢！” 被揩了油的明曦：…… 她看了眼那位姐姐脸上的坑坑洼洼，总算能感受到影十一那种生无可恋的感觉了。 一群人围上来争抢着她，明曦感觉自己像块任人宰割的猪肉，她一边躲着这群过分热情的姐妹们的明里暗里的占便宜，一边朝冷眼旁观的越离夙投去求救的目光。 这一看，顿时心里老大不平衡了！ 为什么对方周围就没有人？！ 为什么全都围着她！ 越离夙抱着手臂冷眼看着她，见她眼里流露出求救的神色，挑了挑眉，那眼神似乎是在说，刚刚不挺兴奋吗？ 继续啊。 明曦：…… 如果是美女她真的可以！ 现在想想，多少有点消受不起了。 越离夙看够了，皱着眉将她从人群里拎出来，一群人难得见到明曦这么容易害羞的，还想不死心地围上来，“呀，小公子别走嘛，” 对上越离夙冰冷的目光，伸出一半的手缩了缩。 “哎呦干嘛那么凶哦！” “讨厌！不给摸就不给嘛！” “哎姐妹们，那边来客人了！走了走了！” 一群人一溜烟儿地跑路，不带丝毫留恋的！ 明曦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瞧了瞧，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又瞧了眼越离夙那张惊为天人的脸，皱着眉不禁陷入了深思。 莫非她这种类型的在这里更吃香？ 不然怎么解释那群人看到越离夙不但不感兴趣，还跟见到鬼一样？ 见识过这群人的凶残，明曦也没有了看美女的想法了，她拽紧了越离夙的衣袖寸步不离，生怕落单以后又被包围。 “你说，愿意来这青楼的人怕不是脑子有点毛病？”她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感叹着摇头，“这……这口味也太重了吧？” 她兀自说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不由抬眸看过去，就看见他漆黑的眼睛幽幽的盯着她。 明曦倏地反应过来什么，神色一阵尴尬，“我们这不是报着任务来的吗？这能一样吗？” 呸，他们才不是脑子有病！ 越离夙挪开视线，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语气意味不明，“这世上，多的是有猎奇心理的人。” 见惯了美人，指不定还真有人好这口呢。 明曦难以理解地摇摇头，“啧，还好你眼光挺好，我真羡慕你。” 她抬眸望过去，越离夙不解地皱了皱眉，突然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不由一阵无语。 得，还不忘夸一夸自己。 “这里那么多人，咱们怎么分辨哪个人才是我们要找的人啊？影十一说在那人身上留了记号，难不成我们还要一个个掀人家衣服去看？” 他嘴角微勾，神色漫不经心，“他所谓的留下记号，是在那人身上留下了一种特殊的香味，只要离得近，一闻便知。” 明曦似懂非懂地点头，“这么说来，倒有点像闻香识美人……不过，这里这么多味道混杂在一起，怕是很难认出来吧。”她皱了皱眉，打量着四周，空气里充斥着各种脂粉的味道，浓重的有些腻人。 越离夙眼皮一掀，“放心，能认出来。” 他不再多话，拉着明曦绕开人群，往里走。 越往里走，明曦越觉得，经营这家青楼的老板简直是个鬼才。 她一开始还好奇这里的姑娘们画风都那么清奇，这家青楼到底要靠什么盈利，如今看来倒是觉得，能把一桩生意做大，老板还是很有头脑的。 一楼是寻常人饮酒作乐的地方，下面有个小型地下赌场，二楼是雅间，应该是提供给文人雅士小聚的地方，看上去就要高大上许多。 至于三楼，那就更厉害了。 明曦无意走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在玩角色扮演…… 就……还挺时尚。 她大囧，红着脸退出来，“打扰了打扰了，你们继续。” 越离夙在身后抄手看着她，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等脸上热度消退，她拍了拍脸蛋，“现在先去哪儿？” 他嘴角一扯，“地下赌场。” 第427章 掷骰子 之前听有人在上面说，这赌场挺小，虽然有意思，可是玩的不尽兴。 进了地下赌场，明曦觉得，可能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 里面的人山人海，是外面的人的几倍多。 她顶着一脸没见过世面的好奇，一边躲避着人群寸步不离跟在越离夙的后面，一边用新奇的目光打量着四周。 整个赌场修建的富丽堂皇，充满了金钱的气息，让进来的人忍不住血脉偾张，摩拳擦掌，好一派纸醉金迷的名利场！ 有人醉生梦死，有人一夜暴富，有人倾家荡产，在这里，能在一夜之间领略完人生的喜怒哀乐。 美人，权力，金钱，无论你想要什么，这里都能够得到。 有使者上前为二人引路，态度热情却不谄媚，他含蓄地打量了明曦一眼，看出点什么，眼神捎着一抹笑意，“两位是第一次来吧？” 越离夙眸光落在前方，没吭声，明曦莫名有种被看扁的意思，她挺直了腰杆，清了清嗓子，“怎么了？瞧不起新人还是怎么的？” 使者忍俊不禁，“您误会了，有钱的都是大爷，小的要了解了客人的需求，才能更好的为您介绍我们这里的特色啊。” 明曦讪讪地“哦”了一声，转眸对上越离夙戏谑的眸色，小脸微囧，她挪开视线镇定自若地瞧着四周，“那你倒是说说，你们这里都有哪些特色？” 使者见多了第一次来的新手，这女扮男装的姑娘也不是没见过，可这位姑娘和旁边的男子，似乎又关系非同寻常，且瞧两人这周身的气派，恐怕出身绝非一般。 他心下百转千回，面上笑着道，“那这可就多了，得看您对什么有兴趣，咱们这儿花样多，其他地方有的一样不缺。六博、樗蒲、塞戏、围棋、马吊、押宝、牌九、掷骰等等，甚至还有斗鸡，都是比较受欢迎的，您瞧瞧您对什么感兴趣？” 明曦听着这一长串名字，不禁沉默一会儿，好家伙，七窍通了一窍，一窍不通，这些名字有些她倒是听过，可听过也没用啊！她又不会！ 来这儿玩的谁不是行家？ 不过她深谙在这种地方绝对不能露怯，尤其是不能表现出你是个菜鸟，不然容易被人坑的道理。 越离夙看起来也不像是对赌博精通的样子，明曦沉思一会儿，挑了个最简单的，“掷骰……就是比大小吧？” 使者含笑点头，“是有这种玩法，一般大多数新人来这地方，都会选择比大小。” 明曦点点头，回头看了眼越离夙，眼里似乎在说，还是这个稳妥！ 他嘴角意味深长地勾起，略一挑眉，倒是没有说什么。 于是明曦朝着使者道，“那你带我们去看看。” 先观察观察，再决定要不要下手。 和赌场里其他的玩法不一样，掷骰子比大小这种玩法，考验的不是技术，不是能力，而是运气。 而运气这种东西具有很大的偶然性，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运气能一直好，或者是一直不好。 恰恰因为这种不确定的因素带来的未知与刺激，因而喜欢玩掷骰子的人还不少。 几人来到一处牌桌前，有两个人分别站在桌前，气氛如火如荼。 美貌的女郎姿态优雅，镇定从容摇着骰子。 然而没人注意她的美貌，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里的动作，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一个人几乎爬在赌桌前，紧张地吞咽着口水，面前摆着一堆筹码，看上去似乎是这局的玩家。 “大！大！一定是大！” 另一个人则轻蔑地抬了抬下巴，“放心，肯定是小。” 骰子摇动发出清脆的声响，“砰”地一下，女郎停下了动作，将骰盅猛地往桌上一掷，女郎笑吟吟抬起头来，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前，笑容中带着一丝神秘，“两位客人，最后一局了哦，到底谁才是今晚的赢家呢？让我们一起期待最后的答案吧。” 女郎缓缓揭开倒扣的骰盅。 众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幕，就连明曦也被这气氛感染，忍不住放慢了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骰盅揭开，明曦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点数，就听闻身边传来一声兴奋的惊呼，“是大！是大！看到没？是大！我赢了！我赢了！” 众人定睛看过去，三个骰子，一个五，一个六，一个三。 加起来的总和大于等于十一则为大。 的确是大。 那人拍着桌子兴奋地狂叫，整个人一瞬间容光焕发。 反之，另一个人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女郎微笑着宣布最后的结果，有人唏嘘，有人喜悦。 明曦看的咋舌，这要是来个心脏功能不好的，还不得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这是典型的要钱不要命啊！ 使者擅长察言观色，瞥见她的表情，主动出声介绍，“我们这里的赌注不一定是钱财，只要客人想要，只要我们拿得出来，都可以作为赌注。” 说着，他指了指某个方向，神色意味不明，“喏，那边那个，腰间挂着一个貔貅的，他拿出的赌注，是他祖传的一幅画。” “还有那边那个，他的赌注就更厉害了，是他年幼的女儿。” 明曦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他疯了不成！”她神色充满了震惊。“合着他女儿还不如一堆死物来的重要？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货物！” 越离夙神色冷淡，眸光微冷了冷。 使者似乎已经司空见惯，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更没有被明曦激动的情绪所感染，他摇着头开口，“您还是太天真了，在这些人眼里，钱可比什么都重要。” 明曦抿紧了唇，紧紧蹙着眉，“你们这里就纵容这样的交易？这可是犯法的！” 使者无辜地耸了耸肩，“我们只是提供了一个平台，至于客人们怎么想怎么做，那就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住的了。” 明曦心头一梗，一时无言。 她心里也清楚，这家青楼能做大，势必有所倚仗。 还有一句话，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使者被人叫走，他礼貌地朝着二人颔首，转身没入人群。 第428章 拿夫人做赌注如何 明曦眸光始终忍不住追随着刚才那个用自己女儿做赌注的男人，对方看上去是赢了一局，红光满面接受着周围人的祝贺。 可她知道，人的是没有底限的，这次赢了还有下次，他女儿看起来是逃过了一劫，可还有无数个劫等着。 只要他不停止贪婪的，他的女儿总有一天，会被当成一个真正的货物，随意地任人宰割。 真是人生百态。 明曦垂着眸，却没有上前。 怜悯吗？ 当然，那个小姑娘何其不幸，有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痛恨吗？ 当然，既然不养，当初为什么要生呢？父母有选择要不要孩子的权利，可怜一个孩子来到这世上的时候，却没有权利选择要不要这样的父母…… 可她也清楚，这样的事世界各地每天都在上演，她不是圣人，救得了这一个又怎么样呢，她救不了所有人。 有些人，从根里就已经坏掉了。 “人各有命。”淡淡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明曦抬头看越离夙，他的侧脸很是冷静，漆黑的眸盯着她，“你能救所有人吗？” 她抿了抿唇，无言以对。 许久，她低声道，“我知道。” 没一会儿，使者回来，神情添了一丝异样。 “两位……”他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恭敬，“我家主子已经知道二位的来意，他说，他可以如两位的愿，不过在此之前，他要设下一个赌局。” 明曦神情一怔，“你家主子？” 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呢？ 他们来这儿的目的是找人，对方这都能知道？ 那就有点意思了。 她心里警惕起来，看了眼越离夙。 他上前一步，嘴角似笑非笑勾起，“哦？什么赌局。” 使者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位这边请。” 明曦瞧了眼前方，眼神犹豫，越离夙率先走在前面，她想了想，紧跟上去。 跟随着使者身后，人越来越稀少，几人进了一间雅间。 有人背对着门的方向悠然而坐，手里拿着一个骰盅，正在漫不经心地摇着，骰子晃动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屋外夜色已深，屋内烛光摇曳，满室生香。 有美人执扇添酒，动作轻缓。 明曦瞧在眼里，心里不由吐槽。 本来以为这青楼幕后的主人应该是个审美独特的，不然为什么找那么多画风清奇的小姐姐？ 没想到，给别人看的是丑的，到了自己这儿还是美人看着顺眼。 “两位可让我好等啊。”男子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似笑非笑的一张脸，该死的令人熟悉。 不，简直阴魂不散。 明曦瞳眸一缩，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沈予白有些苦恼地撑着下巴，“我也不想啊，奈何家大业大……”说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招人恨的不行。 明曦：…… 好一个家大业大！ 她也好想拥有这样的烦恼！ 虽然说当皇后吃穿不愁，可谁还嫌弃银子多呢？ 越离夙瞧上去倒是没有丝毫惊讶的样子，似乎早就知道，他走上前，在沈予白对面坐下，二人对视，气氛莫名古怪。 沈予白坐着没动，脸皮动了动，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这位……贵人，恕在下今日失礼了。” 在宫里的时候，他是臣，对方是君，他见了越离夙肯定是要行礼的，可这出了朝堂，没有了君臣关系的束缚，对方可就拿他没办法了。 越离夙挑眉，尽管刻意收敛上位者的气势，可身上与生俱来的那股贵气却是作不了假的，他语气散漫的嘲讽，“你失礼的时候还少么？” 沈予白：…… 他不介意地垂眸笑了笑，指间捏着一个骰子转动，有光映在脸上，他眼底的情绪晦暗难明，“有句话说得好，入乡随俗。” “阁下想从我的地盘把人带走，总得付出点什么代价才行吧。” 明曦听出了什么，眼神复杂，对方看样子还真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不但如此，连他们的动向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沈予白此人，如果入仕，不能收为己用的话，最好还是今早除掉为妙。 论心机城府，他在帝京的名声，从来都是无心权势，温柔体贴的贵公子，谁能想到背地里他竟然有着这么大的势力？ 恐怕他老子都不知道自家儿子本事这么大！ 论手腕能力，单看燕三娘那样桀骜不驯的人都能听命于他，再加上把这座青楼经营的风生水起，就可以窥见对方的手腕一斑！ 幸好他没有入朝为官的想法，不然，还真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她能想到的，恐怕越离夙也能想到。 “说罢，什么条件？” 越离夙抬手推倒面前叠的很高的筹码，从中看过来，眼皮折痕很深，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大局在握的镇定从容。 沈予白直勾勾盯着他，倏地抬手鼓起了掌。“阁下真是好胆量！果真叫人佩服……既然如此。” 他话音一顿，明曦心里莫名升起一种不太妙的预感，只见下一秒，“唰”的一下，四周黑漆漆的幕布猛地落下，狂欢声此起彼伏。 “烦请诸位一起做个见证。”沈予白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下面的欢呼声更甚。 她震惊地看过去，对上一张张兴奋的脸，这才惊觉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是一个密闭的空间，而是一个由幕布围起来的舞台。 此时四周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明曦站在上面，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吐槽沈予白的恶趣味。 她感觉自己像个猴…… 越离夙眉梢轻挑，有些意外，眉眼又有些不解。 沈予白撑着桌子看过来，神色傲然，“不如就比大小，三局两胜，如果阁下赢了，可以从我这儿楼里带走任意一样东西，可如果阁下输了……” “又打算用什么来做筹码呢？” 迎上对方挑衅的眼神，越离夙似乎明白了什么，眸光一沉，闪过冷，就见沈予白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倒是有个好提议，不如……” 他眸光一转，落到一脸茫然的明曦身上，嘴角的弧度扩大，饶有兴味，“不如，就拿这位夫人做赌注吧？” 气氛一时静的可怕。 紧接着，下面响起一片响亮的欢呼！ 第429章 遭人觊觎 “不如，就用你身边的这位夫人做赌注吧。” 沈予白此话一出，周遭先是一静，而后气氛猛地炸了起来。 喝彩声，起哄声不绝于耳，显然，大家对这样狗血的戏码很是期待，尤其这两方看上去来头都不小的样子。 明曦眨了眨眼，瞪着神色意味不明的沈予白，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你在想屁吃！ 第二个念头，卧槽！她现在的身份不是男的吗？ 如此劲爆的消息！ 可是为什么周围的人的表情一点惊讶都没有？ 明曦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扮，不禁陷入了沉思，好吧，她可能扮了个寂寞……果然，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什么女子挽个头发，换身男装，其他人就看不出来她是女的，也只有骗骗观众…… 事实证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多少有点扎心了。 她不自觉懊恼地抿紧了唇，侧眸瞧了眼身边的人。 他沉着一双深邃冷戾的眸，紧紧盯着出言挑衅的沈予白，周身正散发着低沉阴冷的气息，嘴角一点点勾起，似笑非笑的模样。 明曦被冻的一个激灵。 他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心下一颤。 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沈予白，对方简直是不怕死！ 越离夙疯起来多吓人他不知道吗？ 正想着，他忽的转过眸定定地看她一眼，明曦被那一眼看的微微怔住，心里倏地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有一股热流，自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所经之处，如冰雪消融的泉水，流经枯木，能够逢春。 后来她无数次回想起这一幕，恍然大悟。 那是一种，被坚定选择的震撼和安定。 她从来不是一眼就喜欢上他的，可他带给她的惊艳和震撼，却远远胜过一眼万年。 周围的声音都渐渐淡去，明曦听见他缓慢而从容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透着睥睨一切的矜傲，“我若真想要一样东西，大可自己取来，绝不会拿自己的夫人做赌注。” “如果要靠牺牲自己的夫人为代价，才能换来一样东西，那样的人，是无能，是无用，更是不配称之为人。” 青年刀削斧凿般的容颜眉眼深邃刻骨，捎着不耐的冷意，如同寒风朔雪中的松枝，枝头堆砌着的冰雪簌簌落下，扑面而来的寒意沁骨，虽是在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玉骨天成，容色逼人。 …… 周遭一静。 明曦哑然，满心震撼，胸腔盈满滚烫炙热的情绪，尽收敛于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 楼上，有少女倚着栏杆从上望下来，罗裙轻晃，目光久久停留在越离夙身上，玩味地感叹，“这样惊才绝艳的男子，若是能嫁给他，被他捧在手心里娇宠，该是怎样的福气啊？真想试试呢。” 她眸光扫过明曦，眼神微黯下来，片刻后，自信地一扬唇角，意味深长地道，“既是美玉，也就别怪人觊觎。” 身旁丫鬟低声劝，“小姐，您别忘了，我们这次出来，老爷交代了任务的，正事要紧……” 少女闻言，漫不经心收回视线，语气满不在乎，“急什么，那劳什子皇帝不是还没进城么？本小姐的时间宝贵着呢，难不成还要专程留着等他来？” 丫鬟心里摇头，自家小姐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这些年也被老爷宠坏了，对方这么大的来头，她竟也没放在心上。 实在是……不知轻重。 少女扫了眼下面的人，眼里兴味渐起，“去查查这两人的来历，没想到出门一趟，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收获。” 那两人通身的气度，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不过就算对方是亲王，自家小姐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决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只是希望，别耽误了正事才好。 丫鬟无奈应是。 —— 越离夙说完那番话，台下久久无言，场面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沈予白深深看了眼他，浓眉微挑，嗤笑一声，慢悠悠抬手拍了几下，“好极了，阁下果然让人刮目相看，不佩服都不行。” 他视线扫过明曦，“既然如此，那阁下打算用什么来做赌注呢？” 越离夙斜了他一眼，不紧不慢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明曦半眯着眼睛瞧了瞧，只大概能分辨出是一枚印章，多余的就看不大清了。 他不重不轻将东西往面前的桌上一搁，“不知，此物够不够份量？” 对面的沈予白微微坐直了身子，脸上一闪而过一抹震惊，他的脸色变了几变，那一瞬间闪过许多种情绪，让人来不及分辨。 最终，千言万语化成一个复杂的眼神，他晦暗难明地盯着他，好半晌才开口，“阁下好大的手笔。” 他缓缓坐了回去，一开始脸上那漫不经意的神色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沈予白抬手示意，“既然这样，那就请吧。” 看样子是同意了。 下面一群人不由好奇赌注是什么，可惜伸长了脖子连个影子也没能瞧到。 越离夙与沈予白各自坐在桌子两旁，遥遥相望，颇有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鲜明对立。 明曦站在越离夙身边，忍不住出了戳他的肩膀，弯腰在耳边低声道，“你真的会玩吗？沈予白看起来应该是个行家……” 她语气迟疑，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担忧。 沈予白既然敢提出这个要求，想必心里有所倚仗，再加上对方就是开赌场的，相比平日里也接触不少，难免更占优势。 越离夙平日里除了处理朝政，偶尔下下棋之外，好像就没有其他多余的活动。 她实在想象不出他身为一国之君参与赌博这种事情的模样，也并不觉得对方会有多精通于此道。 他眸光一垂，定在她落在他肩上的手上，心里一动，抬手握了握，语气淡淡，却莫名给人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 “要相信你夫君。” 明曦总觉得这话莫名耳熟得很。 美貌女子上前清点骰子，当着众人的面将它装进骰盅里。 骰子掉进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女子走过程一样，将规则大概说了一遍。 第430章 你来主持 介绍完规则，女子正要出声，沈予白突然一抬手，示意她先暂停一下。 女子识趣地闭嘴，投来不解的眼神。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沈予白，心里猜测着他是不是后悔了。 只见他直直朝越离夙看过来，嘴角勾起似笑非笑，“你们不知道我们这位客人可不一般，对待他可不能像对待普通客人一样，不如今日换种花样。” 一看对方又要发大招，明曦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些不爽。 “既是比赛，那就要讲究一个公平公正，地盘是你的，人也是你的，就连规则也是你定，对我们来说多不公平？” 越离夙闻言，嘴角不着痕迹一勾，被人当猴一样围观的不悦也消散了许多。 她这是在维护他。 这时候有媳妇儿和没媳妇儿的区别就体现出来了。 他下颚微抬瞧着沈予白。 沈予白有些意外地看了明曦一眼，还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出声，一双天生风流多情的桃花眼盯着看了她一会儿，低低笑起来，“真是巧呢，夫人想的，也正是在下想的。” 明曦：…… 她每次听沈予白说话，都有种想摁着对方揍一顿的冲动。 因为对方那双眼睛，还有那副暧昧的语气，总给人一种……他们俩有一腿的感觉。 难怪帝京那么多姑娘栽他手上，非他不嫁，这人这么爱撩骚，还只撩不负责，活了这么久没被打死，真的是个奇迹。 明曦莫名怀念在悦来客栈遇到的那个青年，对方看起来不善言辞，性格也不讨喜，嘴巴又毒，还有点中二，可大体上也不怎么讨人嫌。 她眼神复杂的瞅了眼他，这人该不会有人格分裂吧？ 沈予白眼看着明曦的眼神从嫌弃转为复杂，心里虽然疑惑，却也没有想那么多，他朝着那侍女一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貌美女子微愣了愣，不过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很快反应过来，含笑点点头，转身施施然地走了。 众人见此一幕不由露出疑惑的眼神。 这又是打算做什么？ 明曦目光已经警惕起来，生怕对方打算使什么阴招。 与她相反，越离夙看起来倒是十分镇定，甚至还有些不合时宜的闲适。 “为了公平起见，这场赌局不要庄家。”沈予白慢吞吞开口，这话一出，其他人不由惊讶的面面相觑。 不要庄家，那由谁来主持和摇骰子？ “你来。”沈予白的目光笔直看向明曦。 “我来？”明曦惊讶地瞪大了眼，反手指着自己。 她懵着脸反应了一会儿，下意识出声，“可是我不会啊。” 沈予白嗤笑一声，“要的就是你不会，你要是会，我还不放心呢。” 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她和越离夙之间流转。 越离夙的反应是，微挑了一下眉，他看向明曦，语气随意。 “想参加就参加，不想就不勉强。” 一副随她心意，并不在乎结果的模样。 沈予白见状，面上一哂。 坦白来说，比起有经验的专业人员，一个对此道毫无经验的人来主持，更能保证赌局的公平性，因为对方摇骰子完全没有任何技巧，专业人士有些能够操控骰子点数，而对明曦这种毫无经验的人，则完全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明曦也想到了这一层，不由复杂了看了眼沈予白。 她有些搞不懂这人心里究竟在琢磨什么了。 之前她以为，他是不想越离夙那么轻易的把人给带走，所以故意设下这个赌局以达到羞辱和阻拦的目的。 可如果真的适合这样，那么他完全没有必要换下刚刚那个专业的庄家，换她这么个毫无经验，还主观上偏向越离夙的人上。 如果是刚才那个人主持比赛，他赢的几率说不定还大些。 难不成，他不想胜之不武？ 明曦没纠结太久，答应了下来。 她来总好过其他人来，至少她是绝对不可能帮着沈予白来算计越离夙的。 至于帮对方作弊……虽然她也想，可明显她的技术不过关，别说作弊了，中间能不出错都是万幸。 沈予白似乎是看出她的想法，撑着下巴幽幽地提醒，“夫人可要公平公正啊，在下可是十分信任夫人呢。” 他眼神意味深长。 明曦手一抖，紧张地深吸一口气，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她倒是想作弊呢！ 这么想着，不由又望向越离夙。 对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懒洋洋出声，“不用紧张，当做玩一样就好。” 说是这样说，怎么可能不紧张。 女子手把手教明曦怎么摇骰子，怎么主持流程，她认真听着，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把每个步骤都记下来。 其实一共也就几句话，明曦翻来覆去记了好久。 女子朝着她鼓励地笑了笑，然后便识趣地退下。 明曦捧着骰盅，感觉手上像托了一座大山，如有千斤重。 她不自觉拧着眉，缓缓开口，“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 二人点点头，直勾勾盯着她。 下面还有一群人，也跟着盯着她……手里的骰盅。 …… 明曦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在冒汗。 她抿紧了唇，在心里给自己洗脑，不要紧张，那群人都是大白菜，没什么好紧张的，稳住稳住！ 一下一下，她按照刚才那人教她的方式，开始缓慢地摇动骰盅。 骰子在其中碰撞，每撞击一下，声音清脆。 越摇到后面，速度越快，声音逐渐刺耳起来，急促的节奏如同催命符一般。 明曦被这气氛感染，也顾不得什么诀窍了，毫无章法地摇动着，全凭感觉。 慢慢的，她停了下来，猛地将骰盅往桌上一扣，额角隐隐沁出汗来。 “来吧，大还是小。” 说这话的时候，她喉咙发紧，莫名有些干涩。 要让她自己来猜，她都猜不出来。 下面隐约响起细碎的议论声。 “大吧，我觉得是大！” “我听着倒像是小啊！” “我猜肯定是大……” …… 这就是摇骰子的趣味，没有任何规律，完全凭运气。 越离夙敛眸，片刻后淡声道，“小。” 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几乎和他同时说出。 “是小。” 明曦微微睁大了眼。 第431章 再次平局 这两人猜的答案居然都是一样的？ 明曦眸光不自觉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是巧合吗？ 沈予白抬眸看了眼越离夙，眼里划过一道若有所思的光。 对方没搭理他，指节轻轻扣动着桌面两下，漫不经心开口，“揭开吧。” 明曦目光询问地扫了眼两人，又问了句，“确定是小，不打算改了？” 沈予白摇头。 明曦抿了抿唇，两个当事人看上去都镇定自若，她倒是紧张了起来。 她深吸口气，手搭上去，缓缓将骰盅给揭开，里面的点数漏了出来，同时也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 一群人忍不住惊讶地吸了口气。 “还真是小啊！” “真神了！” “呿，运气好吧！我还没见过谁能赢了咱们楼主的！” …… 那桌子上的三个骰子三面向上，上面的点数分别是一，二，五。 是小。 明曦忍不住朝越离夙惊讶地投去一眼，运气这么好？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依旧不认为对方深藏不露，而是认为是运气而已。 毕竟她刚才摇骰子的时候完全没有讲究什么技巧，一顿乱摇。 倒是有听说过，某些人耳力过人，甚至可以听声音判断点数。 可是那是要经过长年累月的经验积累，在这方面天赋过人才能做到的。 要知道，即便是赌场老手，那也有失手的时候。 越离夙对上她惊讶的目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明曦眼里不自觉也露出点笑意，不管怎样，这第一局是赢了。 “第一局，双方打成平手。” 有之前的经验，肩上的负担没有那么大，她接下来的心情也不由放松了几分。 第二局开始了。 明曦屏住呼吸，将桌上散落的骰子拾起，重新放进骰盅里。 叮咚的声音又陆陆续续响了起来。 被一群人虎视眈眈盯着的感觉实在算不上好，不过好在明曦已经习惯了，这次连手都没抖一下。 她本来想放慢一点摇骰子的速度，说不定越离夙能更容易听出来，可是她转而一想，越离夙能听出来的话，沈予白不是更容易听出来？ 万一适得其反，那就糟糕了。 而且这样明显的放水也太明目张胆了，于是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保持着中等的速度，不快也不慢。 也不知道摇了多少下，手都酸了，明曦终于停了下来，将骰盅搁到桌子上。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抬眼看向二人。 这一回，两人没有立即开口。 明曦看到，越离夙皱了皱眉，她心里一个咯噔。 完了，不会是刚才她摇的太久了吧？ 她眉心微蹙，不自觉心里担忧起来。 下面有人议论，“看吧，我就说刚才那盘只是运气好而已，运气这东西玄乎，哪能次次都眷顾同一个人呢？” “可不是吗？要我说就趁早认输，也不至于那么丢脸。” “嘁，要我说刚才就别应战，这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找难堪吗？” 声音并不算小，加上耳力过人，明曦一字不落全听了去，皱着眉不悦地呵斥，“闭嘴，不准干扰赌场秩序！没看见人家在沉思吗？” 众人：…… 大伙儿混迹赌场那么多年，没听说过赌场还有不准旁观的人议论的规矩。 不过那女扮男装的少女冷着一张脸，气势挺能唬人，再加上老板也没出声阻拦，大家讪讪地噤声了，直勾勾盯着越离夙，心里却不忿地等着看好戏。 呔，小白脸居然还让女人护着，算什么男人？！ 沈予白饶有兴味地托着下巴，瞧了明曦一眼，缓缓启唇，“阁下能有这样维护自己的夫人，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说着，他目光落到对面的越离夙脸上，眸光藏着两人才知道的锋芒。 明曦心里不耐烦，这货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不是挑拨离间就是说些令人想入非非的话，现在都不暗着骚了，直接明骚！ 可明曦并不觉得对方是真的对她有什么意思。 有一说一，他们一共也没见过几次面，加上在帝京，也不超过五次。 虽然她也觉得认可自己貌若天仙沉鱼落雁，可对方是谁？ 帝京的少女杀手沈世子沈予白，对方多情是出了名的，冷情冷心也是出了名的。 这样的人最难动心。 可是所说自己身上有所图吧……明曦不禁陷入了沉默。 她好像又没什么可图……等等！ 明曦倏地瞪大了眼，难不成是因为那十万两黄金？ 十万两黄金可大可小，对皇室来说诚然不算什么。 可对普通人家来说，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听说沈家不是很富裕，因为沈夫人也就是沈予白他娘喜欢上了打麻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输了很多钱…… 可能他察觉到想取她的项上人头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于是打算走迂回路线，先欺骗她感情，然后再让她心甘情愿献上自己的生命？ 明曦的思想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逐渐狂奔而去。 思及此，她看向沈予白的神情顿时警惕起来。 好家伙，这厮居然这么不要脸，这种昧着良心的钱也赚！ 他也不想想，要是真有这种好事，还轮的着他？ 越离夙俊容冷漠，面上微哂，不冷不热，言简意赅，“那你就继续羡慕吧。” 沈予白：…… 这倒真是对方的一贯风格。 他也不再自讨没趣，一回头，又对上明曦一脸嫌弃的眼神。 …… 所以他又做错了什么？ 说实话这对狗男女不在一起真的可惜了。 “这次我选大。” 话不多说，绕回正题，沈予白果断开口，挑衅地看了眼越离夙。 有本事你就继续跟着一起选啊？ 他神色云淡风轻，不紧不慢道，“大。” 沈予白：！！！ 卧槽他还真敢！ 明曦嘴角微微抽了抽，也有点搞不太懂越离夙这波操作。 他到底是真觉得选大是对的，还是单纯和对方杠上了呢？ 不过这个法子，倒是保险。 可是总不能一直钻空子吧？ 明曦心里忍不住发虚，一边想着一边揭开了骰盅，一个五，一个四，一个六。 毫无疑问，这一局，双方再次打成了平局。 第432章 毫无赢面 沈予白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一次可以说是巧合，若是再有下一次，那可没得说了。” 越离夙浑不在意，明曦心里却忍不住心虚，清了清嗓子，主动提议，“不如下一局的话，你们两位就把自己压的注，写在一张纸条上？这样的话，谁也不知道对方压了什么。” 她弯了弯嘴角，觉得自己的这个提议不错。 只是还是忍不住忧虑地看了眼越离夙，也不知道下一局，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更重要的是，下一局是最后一局了，前两局两人都打成了平手，那么最后这一局就至关重要了，是决定最终输赢的一局。 如果输了的话，前面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了。 虽然她不知道越离夙拿出的赌注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是看沈予白那副郑重的表情，想必定然分量不轻。 不管了，听天由命吧！ 明曦干脆利落地重复之前的动作，摇骰子，然后一脸郑重地将它放到了桌上。 已经有侍女为二人准备了笔墨纸。 纸张铺展开，二人同时落笔。 越离夙执笔的动作很是好看，透着一股散漫不羁，又风骨天成的雍容气度，落笔也是行云流水，收放自如。 周围看热闹的不乏楼里的女子，此时忍不住露出一副痴呆的模样。 “真俊呐。”有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咱楼主不俊吗？吃里扒外的东西！” “那……那楼主成天戴着个面具，谁知道他长啥样……” “……说的好像也是。” “真希望楼主能赢了这美男，然后……”说这话的人，她重重咽了咽口水。 “然后怎样？”旁边有人好奇地追问。 明曦也忍不住竖直了耳朵。 “然后提出条件，把他留下来当头牌啊！多好的资源啊，当然不能浪费了！” 明曦神情复杂：…… “哗”—— 笔在纸上哗啦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沈予白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他要真敢把人留下来当头牌，明儿这楼就得被人一锅端了！ 不过……想想还莫名有点刺激？ 他抬眸觑了一眼，越离夙神色阴郁，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他凉凉地扫了过来，沈予白果断移开视线。 算了算了，这种事情在脑子里想想就可以了。 纸条是折好收上来的。 左手边的是沈予白的，右手边的是越离夙的。 明曦记清楚了位置，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打开沈予白的纸条。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皮，慢悠悠将纸条拆开，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个“小”字，展现在众人眼前。 都说字如其人，沈予白的字比较狂放，和他这个人一些，颇有些不受约束，慵懒随性。 “看来这回是小没跑了！” “那是，咱们楼主什么时候失手过？” “哎你们说，那位不会又和楼主压的一样吧？” “老是压一样的有什么意思？不过这次写在纸条上，可不一定了。” …… 下面议论纷纷，没人看好越离夙。 明曦心里沉重了几分，也不知道越离夙压的什么。 不过她转而想想，他也不可能每次都对吧？ 她抬眸看过去，越离夙对上她的眼神，轻轻扬了扬眉。 从始至终，他似乎都是这副从容镇定的模样，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慌张。 也许，他心里真的有把握呢？ 心里宽慰了几分，明曦咬了咬牙，转身拿起另一张纸条，微微颤着手将折叠在一起的纸条展开。 她瞳孔一震。 只见纸条上白纸黑字赫然写着一个“大”字。 不一样！ 这次两人压的不一样！ 明曦握着纸条的手颤动的更厉害了，她抿了抿唇将纸条拍在桌上，喝了一口茶水压压惊。 众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纷纷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这下可要闹笑话了。” “果不其然，不能跟着楼主选了，这就原形毕露了？” “哎，可惜了，那么俊的一个美男，我还真不忍心看他输呢，人家会心痛的。” “卧槽你得了吧，你也不看看你那满脸麻子！人家看得上你吗！” …… 这群人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姐，你觉得，谁会赢？” 丫鬟见自家小姐目不转睛瞧着这一幕，眼神若有所思，不由出声好奇问道。 那少女闻言，嘴角翘起一抹弧度，漫不经心低头扣着指甲，懒洋洋出声，“那位楼主吧，毕竟是干这行的，这点经验还是有的。” 而且，对方那身打扮，莫名让她想到了江湖上的某个人物。 如果真的是他……那，那个人就更没什么赢面了。 和众人一样，虽然她看上了越离夙，可观对方那身气度，也不像是擅长赌博这种东西的。 哪能玩得过人家专业的？ 说着，她颇为可惜地看了眼越离夙，摇了摇头，“有点可惜呀，本小姐还真有些不忍心看到接下来的一幕了。” 说着可惜，她眼神却有些恶劣，像是迫不及待看着他露出失魂落魄的一面。 如此强势的美男流露出软弱的一面，想想就令人心动呢。 丫鬟嘴角抽了抽，挪开视线。 —— 茶水终究是要喝完的，明曦不情不愿地放下茶杯，在众人催促下，走到骰盅面前，盯着那漆黑的骰盅做了足足几十秒的心理建设。 “快开吧！” “开呀，也让我们看看到底谁赢了啊！” 满含恶意的嘲讽奚落。 明曦不太高兴地皱眉，下意识朝某个方向看过去。 越离夙神色波澜不惊，一双漆黑的眼平静地望着她，见她看过来，抬了抬下巴，矜傲自持。 似乎在说，怕什么。 明曦一颗心莫名安定下来，一瞬间竟然生起一股奇异的底气。 她相信他会赢。 这种念头来的莫名其妙，却又十分坚定，一旦出现便再也无法动摇。 他能赢，因为他是越离夙，不是别人。 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一直不动声色观察着两人的沈予白见状，忍不住皱了皱眉，难道他真的猜错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他便否定。 不可能。 他绝对不可能听错。 他定下心来，泰然自若注视着明曦掀开骰盅。 然后笑僵在嘴角。 第433章 你学不会 明曦讶然地盯着面前的骰子，眼里划过不敢置信。 她下意识抬眸看向越离夙，却见对方缓缓勾了勾嘴角，眼里绽开一抹笑意。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周围很安静，刚才那些喧闹嘈杂声似乎一瞬间消失。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越离夙的目光逐渐有些变了。 一两次或许是巧合，可是次次都押中呢？ 许久，清脆的巴掌声缓缓响起。 明曦看过去。 沈予白嘴角噙着一抹弧度，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越离夙，眼里情绪翻涌，最终坦然一笑，“阁下果然是深藏不露，在下，心服口服。” 他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掠过越离夙，深深看了眼明曦，迈开几步，他回过头来，唇角微翘，扔下一句，“人你们可以带走。” 而后便撩开帘子低头下了舞台，所到之处，人群纷纷自觉退让，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视线里。 明曦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眼里微微失神。 本来以为沈予白不会那么轻易服输，至少会再刁难刁难他们？ 没想到，他还真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 倒还算言而有信。 她缓缓收回目光，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唇微抿，她抬起脸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桩事算是过去了。 没了热闹看，下面的人也唏嘘着散开。 她快步走到越离夙身边，“现在去哪儿找那人？” 越离夙抬眸视线扫了一圈，抬步朝某个方向走去，明曦紧跟其后。 两人上楼，走在幽暗的走廊上，明曦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你刚才，是怎么猜对的啊？” 越离夙脚步微顿，侧眸看她一眼，眼里映着有光，明亮却不炙热，他嘴角勾起，似笑非笑，“想知道？” 明曦睁着溜圆的眼睛拼命点头，这不是废话嘛，不好奇她干嘛要问？ 他鼻间发出一声轻哼，笑得意味不明。 “猜猜？” 明曦鼓着白嫩的腮帮子瞪着他，眼神幽怨控诉。 猜猜猜个鬼啊！ 他下巴一抬，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紧接着慢慢敛了嘴角弧度，眼底掠过深幽莫测的情绪，看上去不像是高兴，可是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良久，他语气平静下来，“我会听，听点数。” 明曦瞪大了眼，眼尾圆而上翘，眼神清澈，不含丝毫杂质，瞧上去想某种可爱的小动物，“这么厉害？” 她夸赞的真心实意，越离夙眸光一动。 明曦心底震惊，刚才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可这种人一千个里面也不一定能找出一个，她也就没深想。 如今乍一听到，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然而却并不怀疑他说的话，明曦由衷地叹了一句，紧接着眼珠微微转动，腆着脸上前笑眯眯扯着他的袖子一边摇晃一边道，“你也教教我呗？” 他垂眸，扫了她抓着他衣袖的手一眼，若有若无哼了一声，神情像是十分受用，抬眸瞧着路，“你又不靠这个吃饭，学来做什么？” “我下次……”明曦下意识要脱口而出，我下次来的时候也放出来吓吓人啊，可察觉到对方看过来的意味不明的视线，她猛地闭了嘴，眼珠转了转，脸上露出一个讪讪的笑，心虚地解释，“那个，我的意思是，技多不压身嘛……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呢，是吧？” 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 “万一到时候我学会了，以后还可以到后宫那群姐妹面前吹牛，多威风啊！”她想了想那样的情景，眼里不由露出向往之色，一双杏眼亮的发光。 “不行。”他定定看了几眼，收回视线淡定启唇。 明曦原本兴奋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不解的皱眉，上前几步拦住他的去路，“欸……为什么啊？我保证我真的不会乱用，也不会拿出去骗人，最多就在熟悉的人面前玩玩，也让他们见见世面……” “不是这个原因。”他耐心的听完，出声打断她。 明曦滔滔不绝的话一哽，顿了顿，神色更迷惑了，“那是因为什么？” 对上她执着的眼睛，他唇角一松，语气淡淡，攻击力不强，侮辱性极高。 “这种事情要靠天赋和智商，你学不会。” 意思是，她没有天赋，也没有智商吗？ 明曦：“……” 她足足愣了好长的时间，反应过来他这是在羞辱她，张了张嘴，却大脑一片空白，半天没能琢磨出一个字怼回去。 越离夙扶住她僵硬的肩膀，将她挪到旁边，眉眼挑着愉悦，迈步悠悠往前走。 明曦回过神来，脸色涨红，恼羞成怒地追上去，“这都还没教呢，你就知道我学不会了？” “我告诉你，你这是从门缝里看人！” 越离夙停下步子，旋过身望着她，长眉微微一挑，似乎在说，继续我听着呢。 她气势汹汹的话音一顿，本来准备好的台词，瞬间忘了个干净，只能呐呐补充完，“把人看扁了……” 语气心虚的不行，其实她也觉得她大概率学不会。 之所以想学也只是一时兴起，觉得多了一个吹牛逼的资本。 可这种事情大家心里知道就好了呀，没必要放在明面上说出来啊！ 他就这么看不起她。 虽然是事实，可是这也……太伤人了！ 她僵在原地不肯动，视线也不看他，撅着嘴，白生生的脸蛋上写满了不高兴。 跟个闹脾气的小姑娘似的。 越离夙唇角一弯，主动递出台阶，“走吧，正事要紧。” 明曦撇了撇嘴，瞅他一眼没说话。 居然这么光明正大地羞辱她，这话放这儿了，这笔账没那么容易完！ 他不禁有些好笑，沉吟片刻，妥协似的开口，“如果你实在想学，也不是不可以教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曦眉开眼笑凑上去，伸出四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说着，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你别瞧不起人，万一我就学会了呢？” 他唇角抿着似笑非笑，没出声打击她。 明曦手捏着拳头在他胸口不重不轻捶了一下，“呐，刚才的事就不和你计较了！” 第434章 有钱了不起啊 捶了一拳，明曦心里顿觉畅快许多。 可她刚收回拳头，就瞥见他皱了皱眉，顿时一惊，连忙上前扶住他，结结巴巴，“卧槽怎么了，又不舒服了？我……我刚刚也没有很用力吧？” 她一阵心虚，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刚刚捶过的地方，心里微微发紧，早知道刚才就不和他置气了，这堪比林妹妹的身子…… 她眉眼凝着一抹浓重的忧愁。 人家小拳拳捶你胸口是撒娇的表现，怎么到了她这儿，就成了催命呢…… 莫非她的拳头要格外的硬？ 越离夙默默垂眸瞥了眼她贴在他胸膛的手，无言片刻，他开口，“撒开。” 明曦不解地抬眸，语气不悦地劝，“你不要逞强啊，不舒服千万别憋着，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他额角青筋隐约地跳动，语气隐忍，“我没有发病。” 见她依旧一脸不信，他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开口，“我发现目标了。” “哎呀我跟你说，不要……欸？你刚才说什么？什么目标？”明曦瞪着眼睛一脸懵逼。 他紧抿着唇，耐着性子，“就在刚才，我闻到那股味道了。” 她反应过来，猛地撤回手瞪了他一眼，语气埋怨，“那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还误会一场！人呢人呢？” 越离夙：…… 这件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永远不要试图和女人讲道理。 他当机立断不再纠结，拉着她转身，“跟我来。” 他走得快，明曦被拽着，脚步跟不上，“欸你倒是慢点慢点！” 明曦也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特殊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反正她走了这一路，鼻尖充盈的除了女子的脂粉味，还是脂粉味。 她打了个喷嚏，眼看着越离夙带她东绕西绕，然后来到一间屋子的门口停下，目光盯着门的方向，嘴角浮现冷意。 “确定是这儿吗？”明曦正准备去敲门，就见越离夙干脆利落地抬脚一踹。 “试试不就知道了。” “哐”地一声，那扇门就这样被他给一脚踹开。 …… 哦，原来是这么个试法。 就是有点费门。 她心有余悸地瞧了眼那扇门，也不知道沈予白会不会抠门地让他们赔钱。 明曦：…… 门被踹开，屋子里传来一声惊呼。 “啊——！” 两人闯进去。 女子一脸惊慌地拿被子遮住自己，披散着头发发着抖。 一个光着上半身的男人连忙捞过一件裤子堪堪遮住部位，涨红了脸，伸着脖子，一脸愤怒的骂骂咧咧，“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不知道这屋子里有人啊，你们这儿就这服务态度，有没有人管了……” 他瞥见越离夙那张一看就很贵的脸，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有些底气不足地嘟囔。 “有钱就了不起啊，就可以在人家办事的时候闯进来，不知道先来后到啊……” 明曦：…… 兄弟好胆量！ 越离夙眉骨轻抬，一撩衣袍，不紧不慢在椅子上坐下，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慢条斯理地擦着，烛火衬得他眉眼灼灼，眸中一抹亮色。 他缓慢抬眸。 男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之前的愤怒一扫而空，一脸惊恐的看着这一幕，他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个，这位好好汉，这位公子，咱们……咱们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嘛，你要实在是急，兄弟我也可以让给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连滚带爬下了床，哆哆嗦嗦地穿着鞋子，拿警惕的眼神瞧着越离夙。 越离夙眉眼沉沉，捎带着不耐，亮了亮泛着寒芒的匕首，不轻不重往桌上一插，看上去明明没有用多大的力气，那把匕首却牢牢的钉在桌上，他语气压着不悦的冷意，“你是打算自己出去呢？” “还是爷请你出去？” 他眼里划过冷戾，想来已是不耐至极。 那男人连连点头，结结巴巴，“我我我自己滚出去就可以了，不不不劳您亲自送……” 说着，他脚底抹油往门口冲去，冲到一半想起什么，脚步一顿，硬着头皮飞快跑回来，捞起地上散落的衣服，朝越离夙和明曦露出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您，您两位，玩的开心！小的我，我先走了！” 说着，逃命似的冲出了门。 冲出门一段距离，那人犹带着惊恐地骂骂咧咧，“呸！他妈的什么晦气事儿都让老子给碰上了，就这么急，这会儿功夫都等不及吗？” 明曦：…… 那位老哥怂归怂，脑回路也是真奇葩。 他们哦不对，越离夙这一脸凶神恶煞，像是冲进来办事的？ 唔……虽然他们的确是来办事，可不是办那种事！ 她脸颊微烫，目光落到床上的人身上。 女子抱着被子，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惊恐地啜泣着，“你，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明曦一脸和善，“哎呀这位姑娘，你不要担心，我们不是什么好人。” 姑娘：…… 明曦拿眼风扫越离夙，对方冷着一张脸坐在那儿没动，明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那女子可能身上没穿衣服…… 难怪越离夙自从进门，眼神就没看过那边。 她嘴角微微抽搐，只好主动揽下这个任务，犹豫了片刻，上前凑近那女子。 “姑娘，你放心，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女子身形微顿，闷闷的声音传来，带着哭腔，“我什么都不知道。” 明曦嘴角抽了抽，“可我什么都还没问呢。” 女子：…… 明曦还在苦口婆心地劝，“有些事情需要一个真相，与其隐瞒下去，守着这个秘密到死，不如还那位小姐一个清白……我们保证，卧卧槽！” 她说的兴起，猝不及防对上女子那张脸，吓得一个趔趄。 那是一张很难用语言形容的脸，也不能用丑来形容，总之就是……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五官扁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拍过一样。 乍一看到的时候，是真能把人吓一跳的！ 也不知道，刚刚那个男子是怎么下得去手…… 不对，她怎么能因为长相歧视别人呢！ 明曦红着脸道歉，“不不好意思，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第435章 他们可是正经人 女子眼神瑟缩，垂着眸幽幽地道，“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倒是我吓着姑娘了。” 对方非但不怪她，还反过来安慰她，明曦心里越发过意不去了，欲言又止瞧着她，打着商量，“要不，你先把衣服穿上？” 一直这么说话也不像回事啊。 他们可都是正经人！ 女子瞥了眼越离夙的方向，咬了咬唇点点头，明曦背过身去，瞥见越离夙的身影，莫名有点尴尬。 这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 她忍不住想，如果这时候有人不小心闯进来，瞧见这一幕…… 他们一定会成为这座楼里万众瞩目的焦点！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明曦低头瞧着自己的脚尖，慢悠悠地在地上画着圈，鼻间突然闻到一股浅淡的香，她拧着眉仔细嗅了嗅，不像花香，有点像是什么木头的香味，不浓烈，如果不细闻很难闻出来，可是这味道却不常见。 莫非这就是越离夙说的那个香？ 她眼里划过若有所思，就在这时，耳后突然一道劲风袭来，明曦眼眸一眯，眼里闪过一道厉色，下意识一个侧身，与此同时，自越离夙的方向，掷来一个茶杯。 “嗖”的一声。 “啊——” 茶杯不偏不倚砸中女子的手，她惊呼一声，手里握着的簪子掉落在地上。 下一秒，明曦身形一动，抓住那女子僵在空中的手，用力一折往她身后一扣，她贴在女子的耳边，轻笑一声，语意冰冷不悦，“我本没有伤害姑娘的意思，可姑娘却做出暗箭伤人的举动来，这恐怕不太好吧？” 女子手被她钳制住，翻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她面上闪过一抹痛苦，抬眸却对上那男子冰凉的黑眸，那人生得极为惊艳，五官让人见之难忘，然而眼神却是极冷，能让人三伏天如同置身冰天雪地一样，彻骨的冷。 她不由身子微僵，垂下头，“对不起，我，我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明曦挑了挑眉，语气意味不明，由上而下打量了她一番，这姑娘身上好像没什么功夫，刚才她轻而易举的就把她给制住了，即便是现在，她也仅仅只是用了一些巧劲儿，并没有多重的力道，可是对方却挣脱不了。 即便把她松开，她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更何况还有越离夙在旁边看着。 她心里估量一番，松开手。 女子扶着手臂踉跄了一下，脸色微白。 明曦走到她面前，抬眸看着她，语气玩味，“你害怕什么？” 女子咬了咬唇，靠着身后的柱子，一双水润的眼睛怯怯地瞧了眼明曦和越离夙，“你们，你们突然闯进来，究竟想干什么？我好像并不认识你们……” “没关系，以前不认识，现在可以认识一下。”明曦抱着手臂瞧着她，不肯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南巷程府，你总该听过吧？” 女子面部表情几不可察地一僵，她将垮在肩上的纱衣往上拉了拉，扯了扯嘴角，“就是闹鬼的那家吗？您出去打听打听，我们这儿少有不知道的人。” 她抬起眸来，眸光好奇，“这位姑娘，打听这个做什么？” 明曦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饶有兴味地问，“那里闹鬼，寻常人提起都忌讳，你的语气却如此稀松平常，怎么，你不害怕吗？” 女子手一顿，不自然地抿了抿下唇，而后满不在意地道，“这种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不是吗？” 定定盯着她片刻，明曦蓦地垂眸轻笑出声，“你说的倒也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我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程府闹鬼的事，十有是人为，于是我就想调查清楚这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 她听见女子的呼吸不禁放慢了一拍，慢条斯理地抬起眸来，“怎么，你也好奇吗？” 女子神色一僵，别开脸，轻嗤一声，“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她话音微顿，意味深长继续，“我奉劝姑娘一句，好奇心害死猫，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明曦听着，唇角一勾，杏眼弯弯，“巧了，我这人，还就喜欢知难而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在女子看过来的目光中，她好整以暇抬了抬下巴，“所以，这件事我管定了。” 女子漆黑的眸直勾勾看着她，胸口起伏几瞬，她猛地别开脸，“那也和我没关系，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还请姑娘和这位公子一并出去，我还要接待客人呢。” 明曦凑近她，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怎么没有关系？关系可大着呢，毕竟，你可是当年的是唯一留下的活口，是吧，秀琴？” 她漆黑的眼珠，倒映着女子陡然惨白的脸。 “你怎么……”女子惊觉什么，猛地闭了嘴。 然而已经晚了。 明曦愉悦地笑起来，“本来我还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测，如今看来，倒是歪打正着。” 女子，也就是秀琴，她的脸色十分难看。 不知沉默了多久，她主动开口，语气重新恢复平静，“你是怎么知道的？” 明曦竖起一根手指，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走了两步，“很简单，进那座宅子的时候，我发现所有的地方都是布满灰尘，俨然一副很久无人居住的模样。可是……”她回过头来，眼眸微深，“唯独那位小姐的闺房却被收拾的意外的干净，所有东西几乎都维持原来的模样，这让我不禁产生猜测，或许这府里还有人……”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那位小姐是溺死的，并且自她死后，宅子里传出闹鬼的传闻，寻常的人必定有所忌惮，不敢轻易进这屋子，更别说常来打扰。” “所以，只有和这位小姐极为亲近的人才会这样做。”明曦垂眸神情若有所思，“我一开始还以为，或许那位小姐根本没有死，一切只不过是她自导自演。可是，我在她的梳妆匣里看到了那些信……” 说到这儿，她语气带了几分歉疚，“在这里我必须先道个歉，我并不是无意冒犯，只是想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私自动人家的东西，更无意窥探别人的。 第436章 没有冤屈 “那些信上，其中有一些频繁地提到过一个名字，就是秀琴，从她的语气中我推测出这应该是她的贴身侍女，这就很符合我之前的猜测，或许那个侍女还活着，打扫房间的人就是你，秀琴。” 秀琴微微睁大了眼，眼眶慢慢红了。 明曦神情复杂，能在主子死后十几年还坚持守在这里，时不时打扫她的房间，小心翼翼将屋里的摆设维持原来的模样，也算是忠仆了。 “秀琴，程府闹鬼的事，其实是你一手制造的吧？”明曦不解地皱眉，“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秀琴抿着唇不语，一张平淡无奇，甚至称得上不忍直视的脸上满是倔强的沉默。 抛开之前的伪装，她的性子其实很闷，那种人就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就算把事实的真相摆在她面前，她要是不想开口，恐怕也不能轻易的撬开她的嘴。 明曦也不知道，这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在那位小姐死后，她流落到这种地方，甚至还每晚装疯扮鬼去吓唬住进那宅子的人。 她叹了口气，瞥了眼越离夙，拿眼神询问，对方轻飘飘地看她一眼，然后事不关己地挪开视线，没有丝毫要插手的意思。 明曦：…… 她突然发现，自从进来以后，他就把事情交由她主导，除了必要的时候插手，其余时间一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知晓对方是有意要锻炼她，无语片刻，明曦扭过头，目光重新落在秀琴的身上，思忖一会儿，她语重心长，“难道你就不想让你家小姐沉冤昭雪，让害她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还她一个安宁吗？” 秀琴眼眶发红，侧眸看她一眼，死死抿着唇，眼里闪过挣扎之色，她一字一顿，表情麻木，“没有什么冤屈，我家小姐就是溺死的。” 她说完这句话，像是一瞬间整个人都老了十岁，“两位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无意间听到一些传言而已，也没有必要那么执着于事情的真相，这就是真相。我也不希望，我家小姐到了地下也不得安宁。” 明曦心焦力瘁，这人嘴太硬了，怎么也不肯说出实情，她知晓她心中有所顾忌，甚至也知道她的顾忌是什么，因此才更加惋惜和不平。 “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要在你家小姐死后这些年里装神弄鬼，吓走企图想买下这宅子的人？” 秀琴神色平静，“我只是不想有人住进来，住进我家小姐住过的地方，是我太过自私，不想她唯一存在过的痕迹，也被抹去。” 这个理由乍一听没什么，可是仔细一琢磨，完全经不起推敲。 仅仅是因为这样，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装神弄鬼，她难道就没想过被人发现的后果吗？ 那可是要进大牢的！ 就算是主仆情深，也不至于做到这个份上。 明曦开口，扔出重磅炸弹，“那你又怎么解释，你对程府一家怀恨在心的事？” 秀琴瞳孔一震，猛地扭头。 却见明曦不急不缓，“你既如此忠心，你家主子的父母，也应该极为尊重才是，可是据我所知，程府小公子，也就是你家小姐的弟弟，曾经被你吓出过病来，差点儿没能熬过来，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程府一家决定搬离这里。”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样，你又何必费尽心思做这些事呢？赶跑其他人而已，为什么连程府的人也不肯放过？” 明曦的神色耐人寻味。 程府一家的反应也很是奇怪，自家女儿冤魂作祟，换做普通人，势必也要让官府仔细查查女儿的死因，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蹊跷才是。 可他们的反应是默默压了下来，在不能承受的时候举家搬离，这种逃避恐惧的态度，倒更像是心虚…… 为什么会心虚呢？ 那可是自己的女儿。 唯一的可能是，那位小姐的死，和他们离不开关系。 听完明曦的猜测，秀琴整个人都仿佛遭受到了重大的打击，她脸色惨白，眼里没忍住划过一抹恨意，尽管转瞬即逝，可还是被一直注意着她的明曦捕捉到了。 “那是他们活该！” 她语气带着无尽的恨意和厌恶。 其中戾气，便是有所准备的明曦也忍不住一惊。 可是，秀琴说完这一句之后便不打算再开口。 无论明曦怎么哄骗或是激将，她都咬着牙一声不吭。 话说到一半，吊足了别人的胃口就不说了，就很过分！ 明曦无法，只得和越离夙商量了一下，两人决定先带着秀琴离开这个地方。 毕竟是沈予白的地盘，此人亦正亦邪，为了避免中途发生什么变数，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得知他们要带她走，秀琴表现出了极大的抗拒，“不，我要留在这里，我还要接待客人！” 明曦忍不住道出真相，“你的老板已经答应我们把你带走了。” 秀琴：…… 几人出了青楼，等在外面的影十一迎了上来，乍一瞧见秀琴那张脸，忍不住惊恐地退了好几步。 倒不是被她丑到，而是经历了之前的事迹，实在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很快他也反应过来自己这番举动对于人家姑娘来说，好像过于伤人了，只能尴尬地一扯嘴角，别开视线。 明曦怕秀琴伤心，于是说了个善意的谎言，“他，他有恐女症。” 谁料秀琴却平静道，“这位公子我有印象，那天夜里，他一路追着我来到这里……之后的事，我也很抱歉。” 影十一面色有点黑。 当众被拆穿，明曦有点尴尬，她想了想，从衣袖里摸出一方面纱递过去，“你需要吗？” 见秀琴看过来，明曦反应过来，连连摆手，颠三倒四地解释，“不是，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是怕你……” 我是怕你不自在。 走在街上难免要面对众人各种异样的目光，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坦然接受的。 沉默片刻，秀琴接了过来，垂着眸轻声道，“谢谢。” 她刚刚差点儿用簪子刺伤她，她却能站在她的角度设身处地为她考虑。 这少女真傻，和她家小姐一样。 秀琴突然有点难过。 见她并没有流露出屈辱的神色，明曦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第437章 我们认识吗 走在路上，影十一突然道，“爷，夫人，姨娘他们那边已经入城了，这会儿人还在客栈里呢。” 他口中的姨娘就是容贵妃和楚婕妤他们那一队人，因着大家分开走的，他们进城晚了几天，这会儿功夫才到不久。 越离夙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明曦想了想，勾唇一笑，“倒也正好，先去他们那边吧？” 分离这几天，她也有点想绿药和盈袖了。 越离夙没反对，影十一前方带路。 —— “容姐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楚婕妤上前几步，一脸担忧地望着容贵妃。 容贵妃正望着窗外发呆，闻言回过头来，眼神还有些发怔，对上楚婕妤关切的眼神，她蓦地回神，掩饰般地垂眸笑了笑，撩起耳边垂落的头发，“没什么。” “要不好好休息一下，是不是因为舟车劳顿，太疲惫了？”楚婕妤温声关切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宛嫔赞同道，“对呀容姐姐，身子不舒服就别逞强了，我看你自打进了这城，好像精神都不怎么好？” 容贵妃神情有些恍惚，她手搭着额角揉了揉，顺势道，“是吗？那可能是这两天赶路太累了吧……” “可不是吗？晚晚睡在马车里，谁能受的住啊？”宛嫔活动了一下肩膀，皱了皱眉不太高兴，“别说，我这身上就没一处好的，不是腰酸就是背痛。” 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几人回头，就见柔妃懒洋洋揉着肩膀下来，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她掩着唇打了个哈欠，“这客栈其他的地方倒还算凑合，就是这床嘛，硬了点儿。” 宛嫔背对着她翻了个白眼。 有地方睡就不错了，还这么挑。 前两天睡马车里的时候也就柔妃闹的最厉害，方圆百里了无人烟，非要闹着侍卫给她找一家客栈，不然就闹脾气。 大家都是娇生惯养，虽然不习惯，可出门在外也就这条件，心里埋怨几句也就算了，可忍忍也还好。 就她事多。 公主的仪范没见到，架子倒还不小。 呿。 也就仗着陛下人不在，不然她敢这么折腾？ 楚婕妤不赞同地朝她使眼色，示意她多少收敛一些，对方好歹比她们品阶高，回头回到宫里若是想给她们穿小鞋，有的是法子，宛嫔撇了撇嘴，没吭声了。 见没有人搭理自己，柔妃脸色有些不好看，她瞥了眼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的容贵妃，轻哼一声，下巴一抬，“我打算出去逛逛，你们有人要一起去吗？” 宛嫔有点意动，看了眼楚婕妤和容贵妃，“我们来这儿还没来得及好好逛逛，听说郢城也有不少好玩的东西，这里的灯会更是一绝……” 楚婕妤被她说的有些心动，看了眼容贵妃。 容贵妃瞧出她们的意思，想了想，摇摇头，“你们去吧，我想先休息一会儿，再说，夫人他们待会儿也该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楚婕妤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那姐姐好好休息，如果实在不舒服，待会儿就宣太……就去看看大夫吧。” 差点儿忘了这是宫外，没有太医随叫随到了。 容贵妃露出一抹笑，“瞧你们一个个的，怎么比我还紧张？赶紧去吧，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 几人收拾一番，准备出门。 容贵妃嘱咐一句，“多带些人，小心点不要走散了。” 宛嫔站在檐下整理着帽檐，闻言回过头来，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容姐姐放心吧，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容贵妃忍俊不禁地摇摇头，故作不悦，“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宛嫔吐了吐舌头，笑眯眯地挽着楚婕妤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出了客栈。 容贵妃顶着几人离开的方向，脸上的笑缓缓收了起来。 她抬眸瞧了眼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妩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怅然。 郢城。 时隔那么多年，她又回来了。 故地重游的滋味，原来是这样吗…… 本来以为再次回来她已经能够很坦然地面对，可是事情并不像是她想的那样。 她略有些黯然地垂眸，收回视线。 夜风有些凉，容贵妃拢了拢衣襟，打算上楼睡一觉。 就在这时，门口的灯笼被风吹的微微晃动，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有人携着夜风低头进来。 容贵妃投去一眼，眼睛微亮，“夫人！” 没错，来的人正是明曦一行人。 容贵妃快步迎上去，明曦微讶，“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她们都出去逛了，想着您和郎君应该没那么快回来，我本来打算睡一会儿，谁知道……”容贵妃话音一顿，眸光落到她身后戴着面纱的女子身上，带了一丝探寻，“这位是？” 她不赞同的目光隐晦地扫了眼越离夙，心里猜想着难不成是陛下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 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前几任帝王就总是爱出巡，然后每次都要带回宫几位美人，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面对她的目光，越离夙投来云淡风轻的一眼，颇有威慑力。 容贵妃头皮一麻，迅速收回目光。 很快她察觉到不对劲，因为这个女子看着她的目光很是奇怪。 她忍不住出声问，“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们认识吗？” 她这话一出，明曦也不禁疑惑地看向秀琴，只见她黑漆漆的眸似乎有什么情绪在涌动，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此时显得很不平静。 秀琴蓦地垂眸，语气冷漠，“不认识。” 然而在场的人都不太信。 容贵妃收回视线，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明曦眸光一动。 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什么，容贵妃，“容”！ 这不正是那位小姐的画像上留下的印章上刻着的字吗？！ 她心里突然浮起一个可怕的猜想。 难不成，死去的程小姐口中的那位先生，就是容贵妃？ 她眸色闪过一抹震惊。 咬了咬唇，她朝越离夙使了个眼色，对方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几不可察地颔首。 第438章 和她有关 秀琴的情绪很不对劲。 自从进了客栈以后，不对，应该是自从见了容贵妃以后，她整个人就处于一种极度压抑的状态。 大家都有意识忽略了，至于容贵妃，虽然满腹疑惑，却并没有出声询问。 明曦主动笑了笑介绍，“这是秀琴，路上偶然认识的，有些事情想向她打听打听。” 多的她就没有再说了。 容贵妃是个极有分寸的人，见她没有透露更多的意思，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夫人累了吧，要不先坐下来喝杯热茶？” 明曦摇摇头，转眸瞥见秀琴正盯着她，那眼神欲言又止，似乎有话想说，明曦会意，“有什么待会儿上楼再说吧。” 秀琴于是重新沉默了下来。 明曦手搭上容贵妃的手拍了拍，“你刚才不是说要休息吗？我们还有一些事要处理，你先去睡一会儿吧。” 容贵妃抿了抿唇，点点头。 秀琴走在前面，明曦落下一点，凑到容贵妃身边，似是无意地叹了一声，“你以前来过郢城吗？” 容贵妃脸色一僵，扯了扯唇角，“娘娘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我们来的时候听到不少传闻，说南巷有一个程府，那里闹鬼，据说是十几年前死了个千金小姐……” “闹鬼这种事情，本就是无稽之谈，众人饭后谈资罢了，娘娘不必当真。” “是吗？”明曦侧眸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侧脸异常沉默，脸上的神情说平静也不算平静，可要说有别的什么，却也不好形容。 明曦收回视线，语气轻松道，“这倒也是，没事，我就是有些惋惜。” 惋惜什么，她没有说，容贵妃也没有问。 二人沉默地上楼，容贵妃道了别之后，默不作声走回自己的房间。 明曦上去的时候，只见秀琴和盈袖站在那儿，越离夙却不见身影，想来应该是去休息了。 她走上前，盈袖点了点头，“夫人。” 她侧身让出路，房间的门敞开着，绿药在里头倒茶。 明曦抬手做了个手势，朝着秀琴一挑眉，“请吧。” 对方沉默半秒，抬脚往里走，明曦紧跟着进去。 门被关上。 盈袖抱着手臂站在旁边，绿药将倒好的茶水奉上。 “这位姑娘，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绿药长相甜美，笑起来的时候也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谢谢。”秀琴抿着唇低声道谢，手捧着茶杯，局促的心略有被安抚。 她抬眸看向明曦，“刚才那个女子是谁？” 明曦挑了挑眉，倒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单刀直入。 她想了想，组织着语言，“应该算是……” “是你夫君的妾室吗？”明曦还没说完，秀琴平静地打断她。 明曦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一是惊讶她居然看出了她和越离夙的关系，二是惊讶她连容贵妃的身份都看出来了。 她点点头，“算是吧。” 秀琴沉默一会儿，“你不介意吗？” 明曦微微扬眉，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看起来和她的关系还不错，可她是你丈夫的妾室，你心里不会介意吗？”她语气平静，眉眼夹杂着单纯的困惑。 虽然大家都在强调身为女子，尤其是身为人妇，一定要大度，不能善妒，要体谅夫君，要能容人。 可没有哪个女子真能做到毫无芥蒂的和其他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除非，她根本不爱那个男人。 明曦怔了怔，坦白说，对容贵妃，以及后宫那些姐妹，她真的嫉恨不起来。 一开始是因为她不喜欢越离夙。 可是就算是表明心意之后，她也从没有对那些人有过什么芥蒂，只除了一个柔妃，偶尔会令她不爽。 一来她知道越离夙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关系，说的不好听一点，纳她们进宫，倒更像是各取所需。 二来，那群憨憨，当初她那么个煽风点火，都没能激起她们争宠的斗志，可见她们的心思也压根儿没在他身上。 其中，容贵妃就更不用说了。 对方是真心实意对她好，可以说在整个后宫里，如果真的有一个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盼她好的人，无疑就是容贵妃了。 这样的感情就连明曦有时候都会很困惑，虽说对方是她爹安插进宫为她铺路的，可按理说这事儿换在别人身上，多少都会有些不满。 毕竟没有人甘愿自己的人生都是围绕着另一个人而活，就连嫁人这样的人生大事都身不由己。 可容贵妃，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确是发自内心地对她好，甚至不掺杂丝毫的利益。 明曦扯了扯唇角，“或许你不明白，可我对她，实在是很难产生芥蒂。” 虽然有时候她会有些不舒服，越离夙有那么多妃子，他现在或许是喜欢她，可若是以后遇到了更好的，他还会继续喜欢她吗？ 人心这东西，想来易变。 可那也不是针对后宫那群憨憨。 秀琴听罢，垂眸若有所思。 明曦暂时搁置下心头的各种思绪，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现在，你可以说说你为什么见到她，会是那种反应吗？” 秀琴手指猛地攥紧茶杯，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明曦轻轻搁下茶盏，“或许，我可以帮你回忆回忆。” “你家小姐从前请过一个教书先生……” 秀琴猛地抬眸看向她，眼里藏着惊骇。 “你……” “我为什么会知道？”明曦要笑不笑的勾了勾唇角，“秀琴，我知道你心里恐惧着什么，我甚至知道你为什么不想道出真相，可你真的希望你家小姐死不瞑目吗？” 世俗的眼光，难道真的比一条鲜活的人命还要重要吗？ 秀琴眼眶倏地红了。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她哑着声，像是做了极大的心理建设，“我想见见她，见了之后，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明曦沉默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心里有些沉重。 这件事竟然真的和容贵妃有关。 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她抬眸朝绿药使了个眼色，对方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容贵妃还没睡，坐在凳子上发呆，就听见绿药来敲门。 “容姨娘，您睡了吗？” 她起身开门，绿药眨了眨眼，“夫人有话想要问您。” 第439章 旧人 容贵妃有些惊讶地愣了愣，点了点头，“好的，我收拾收拾就过去。” 她转回屋子里，将外套披上，朝着绿药微微颔首，“走吧。” 趁着绿药去叫容贵妃的功夫，明曦本来还想从秀琴的嘴巴里撬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可是对方倔得跟一头驴似的，愣是不肯松口，非要等到容贵妃来了才肯说。 明曦努力了几次也没得到回应，索性作罢了，和盈袖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慢悠悠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房间的门被推开，绿药率先迈步进来，让开身子，露出后面的容贵妃。 容贵妃一眼便瞧见屋里的情况，压下心底的疑惑和一丝古怪，进了房门笑吟吟道，“听绿药说，夫人您找我？” 明曦垂眸笑了笑，招招手，“过来坐吧，绿药，给容姐姐添杯茶。” 容贵妃也不推辞，来到她身边的位置坐下，绿药正在倒茶，动作很熟练，一套下来赏心悦目，滚烫的茶水顺着壶嘴缓缓流进茶杯，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响一阵热气氤氲着冒出。 气氛安静一瞬，明曦思量着开口，“还是先在这里给容姐姐道个歉吧，其实并非是我有话想对你说。”在容贵妃惊讶的目光中，她缓缓抬眸，眼底带着歉疚之色，“想见你的，其实另有其人。” 话音刚落，她的目光转而看向旁边的秀琴，眼底的情绪不言而喻。 想见她的人是秀琴。 容贵妃一顿，眼神不禁也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这一次她打量秀琴的目光添了几分意味深长。 “所以这位姑娘，你想见我我为何事？难不成我们真的认识？” 她说这话不是没有理由的。 秀琴看着她的眼神实在是太奇怪了，根本不像第一次见一个陌生人应该有的眼神。 刚才回房的时候她心里就一直琢磨着这件事情，可她实在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一个人。 面对着她的疑惑，秀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不慌不忙地抬起手，缓慢的摘下了脸上的面纱。 一张不忍直视的脸完全露了出来。 然后是容贵妃素来镇定，乍一瞧见这么一张脸，眼底也不由微微一震。 除了惊讶，她并没有露出其他什么异样的神色。 缓了好一会儿，容贵妃迟疑着开口，“我应当，是没有见过姑娘的。” 如果是见过这么一张脸，应该会给她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可现在她的脑子里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秀琴哑着声开口，“我顶着这么一张脸，先生不认得也是应该的。” “先生”！ 她的称呼不禁让容贵妃重重一惊。 她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会这样称呼她的人屈指可数！ 十几年前她倒是来过郢城。 那时尚且年轻的容贵妃，是因为得罪了她的继母，地方揪住了她的错，然后把她打发到郢城来，表面是散心，实际就是驱逐！ 高门贵族里，年轻的小姐或是家中女眷，一旦是犯了错或者是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都会被打发到庄子上，或者尼姑庵里面，勒令思过。 这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更何况，大多数人一旦被家族厌弃，很有可能就此被遗忘，一辈子都这样了，能重返家族的人少之又少。 更别说，她那位继母恨她恨到了骨子里，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发落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将她放过？ 容贵妃出身在一个大世家里，然而她生母在她几岁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 父亲原本倒是疼爱她的，可是没过几年便娶了一个继室，正所谓，有了后母就有后爹，那个继母对她这个原配留下的女儿是各种看不顺眼，明里暗里没少磋磨她。 她爹耳根子软，那女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再加上对方为他生了个儿子，有了儿子，哪还顾得上他这个女儿的死活？ 终于，因为一次陷害，继母将她打发到郢城的一处别庄，怕被别人说闲话，她明面上说的好听，让她出去散散心，可实际上谁不知道这背后的意思。 更令人心寒的是，她那个爹对此竟然没有丝毫的表态，选择了默认。 容贵妃满心绝望，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她被家族放弃了。 就在这时，一户人家找上了她，目的是请她去为那户人家的千金教书。 那家人听闻她是从帝京来的，又是世家的小姐，便有些心动。 世家大族里出来的小姐，那教养必然是极好的。 这教书先生的职，毫不夸张地说，容贵妃还真担得起。 若是往常，她必定不会选择如此抛头露面，毫不犹豫便回拒了那家人。 可自知前途黑暗，她本身已经带了几分自暴自弃，再加上继母故意苛待，庄子里生活拮据，那家人开出的报酬实在是丰厚，容贵妃思来想去，便答应了下来。 从此，她多了一个“先生”的称呼。 可是如果早知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容贵妃绝对不会答应下来。 之后的很多日子里他都会想，如果当初她拒绝了那家人，是不是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人生本就没有如果。 容贵妃从往事里回过神来，唇颤抖着，眼神有些不敢置信，她忽觉眼前的人那轮廓，多了几分熟悉的影子。 “你，你是……” 秀琴语气平静地开口，“我是秀琴，先生，十三年前一别，别来无恙。” 心里的猜测得到印证，容贵妃瞳孔猛地一震，“秀琴？！怎么可能！你不是……你当初不是……” 她认识的秀琴，是个清秀好看，十分爱笑的姑娘，就和她的主子一样…… 而眼前的人，几乎可以用面目全非来形容！ 容贵妃眼底微黯，心里一惊，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秀琴又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秀琴摸着自己的脸，眼神陷入了一种近乎麻木，又有种令人哀伤的痛苦，“先生一定很好奇我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听闻二人的对话，明曦不由眼神疑惑，原来，秀琴原来并不是天生这幅模样？ 第440章 程宛 这么看来，对方的脸，倒像是后期经历了什么事情，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秀琴接下来的话更是令明曦和容贵妃大吃一惊。 “容貌算得上什么，如果连命都保不住了，什么东西都可以舍弃掉……”她的语气和神情都异常的平静，然而眼底的波澜起伏，却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我这张脸，是我自己亲手毁的。” 明曦和容贵妃同时震惊地瞪大了眼！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让一个少女忍心把自己的脸弄成这个样子，只为保命？ 明曦心头顿时沉重起来。 看来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然而没有人比此时的容贵妃还要吃惊，她先是震惊的失语，回过神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急切的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家小姐……” 她说到这儿，语气隐隐地颤抖，眼眶忍不住红了，像是有些不敢问出口似的。 “你家小姐她……她难道” 当年家里传来急令，要求她回去替妹进宫。 那群人，舍弃她的时候弃之如敝屐，如今需要她了，又恬不知耻的以长辈的姿态命令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决定了她后半生的命运。 她走得匆忙，连一句多余的解释也来不及留下，并且当时的她也察觉到自己的不正常，于是打算果断舍弃那些不该有的情感。 要断就要断的彻底一些。 可没有想到，这一去不是生离，竟是死别。 之后的一年里，她曾差人回来打听过，其实也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嫁人，幸不幸福罢了。 可竟意外得知噩耗。 那位小姐已经逝世了，且就在她离开不久的几个月后，据说是溺水而亡。 容贵妃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消沉了下去。 她一直觉得，对方的死和她离不开关系，愧疚和悔恨如同一块沉重的大石头，死死的压在她的心口。 最后她心灰意冷，主动找上了丞相，答应了他的请求，进宫为对方的女儿铺路，前提是，她要她那对好父母，悔不当初！ 她从来没原谅过那对男女，当然，也没原谅过自己。 如今，秀琴身上疑点重重，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宛宛的死，并非意外！ 那位小姐，闺名程宛。 容贵妃一颗心都揪紧了，眼底泛红。 对方向来美的精致，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永远收拾的精致妥帖，明曦从没见过她如此狼狈的姿态。 她心里震惊，也不由惋惜，拍了拍她的肩膀。 容贵妃没反应，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秀琴，似乎等着她给出一个答案。 秀琴紧抿的唇泛着一丝惨白，她哑着声，带了一丝颤抖，一字一顿，“我家小姐，根本就不是意外溺水而亡！” 这话一说出口，眼角蓦地滚落一颗泪，重重往下砸。 容贵妃狠狠一惊，愣在原地！ 秀琴惨然笑了笑，时隔这么多年，她终于有勇气说出真相了。 之前她曾无数次麻木地朝别人说，朝自己说，小姐是意外溺水的，就像众人所知道的那样。 可天知道，每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一颗心像用刀子一刀一刀割一样的钝痛！ 待她如亲生姐妹的小姐，她那明媚又肆意的小姐，她那鲜活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她十五岁那年，她死的那么凄惨，可作为她的丫鬟，她非但不能为她做些什么，甚至连说出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她死里逃生，却不能为小姐报仇，不能报仇，因为小姐活着的时候已经够惨了，不能死了也不得安宁。 于是她默默守着这个秘密，以为时间久了，有些伤疤就能渐渐淡去，可她错了，过不去的。 伤疤已经腐朽发烂，她没有一天不活在痛苦和自责中。 她痛恨自己的无力，有时候恨不得一头撞死，下去陪小姐好了。 可是不行，如果她也死了，这个腐朽发臭秘密就真的永远被掩盖在美好的光明下了。 于是她就在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岁月里，数着日子一天天的衰老。 终于，等来了想要探寻真相的人。 容贵妃手撑着额角，头痛欲裂，她用力地深呼吸几口气，咬字极慢，“我想要知道真相。” 末了，声音弱下来，染上了几分痛苦，“秀琴，求你了。” 明曦忍不住一惊。“容姐姐……” 容贵妃像没听到似的，眼泪怔怔地流。 瞧见她这幅模样，秀琴心里竟升起几分快意。 可是她眼神转而黯淡下来，这又怎么样呢，她家小姐，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她眼里涌起热意，铺天盖地的情绪翻涌而来，她闭了闭眼，怕自己忍不住泄露了心里的恨意和绝望。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该跟先生，对方压根儿不知情，可她心中又忍不住迁怒，如果，如果她家小姐，从来没遇见过这人，那就好了。 也许，她现在已经嫁了一个好夫婿，还生了几个孩子呢。 理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 她家小姐在如花般的年纪，背负着巨大的冤屈和恨意，冰冷地埋在了黄土里，沉睡十三载。 无人问津。 不知过去多久，她缓缓开口。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明曦坐直了身子，神情凝重起来。 一般这样的开头，就说明，这个故事一定很长，也一定，很不平静。 故事的主人公叫程宛，故事的视角，也是由她展开的。 程宛出身在程府，在郢城，程府算得上是大户人家。 在锦衣玉食环绕下长大的程宛，性情天真可爱，自小聪颖，被宠的略有些娇纵，却拿捏的恰到好处，并不讨人厌。 在十四岁那年之前，她的前半段人生，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娇娇小姐。 直到她十四岁那年，遇到了她命中注定的一个劫。 那是一个从帝京来的世家小姐，比她家小姐大不了多少，生得娇媚动人，眉眼却淡淡的，透着股清冷的傲气。 那是夫人为小姐请来的教书先生。 而在此前，小姐已经气跑了三个教书先生了。 秀琴有些唏嘘。 这样年轻美貌的贵族小姐，在她家小姐的刁蛮任性下，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第441章 尊重 果然不出秀琴所料，因为这个女先生比小姐大不了多少，见到她的第一面，小姐就强烈要求夫人换人。 理由很简单，她不服对方。 平常忍受那些上了年纪的先生啰嗦也就算了，最起码人家资历摆在那儿，说出去也不算是太丢人，如今面前这人，年纪这么轻，且不说能不能教得好，传了出去，她那群姐妹还不得笑话她？ 谁知无论程宛怎么抗议，她娘都跟铁了心似的，坚决不同意换人。 并且放下狠话，如果她不好好跟着先生学东西，那么这两年就别想出门了。 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好动的时候，程宛哪里能忍受这样的惩罚。 她怀着满腔的不满和怨气答应了下来，然而心里却依旧很是不满，暗暗琢磨着要给对方吃些苦头，让她知难而退才好。 于是那位先生来授课的第一天，程宛就打算杀杀对方的威风！ 得知此次授课内容是琴艺，程宛想了想，便让人把库里的一把七弦琴给拿了出来，那把琴是上好的梧桐木做成，音色也很好，价值不菲，只可惜程宛对琴不感兴趣，又因幼时顽劣，曾经不小心把一根琴弦弄断过，虽然后来修好了，可那处琴弦还是略有松动。 她怕母亲知道了责怪，便把琴藏在库房里，再也没那出来过。 程宛想着，不如拿出来吓唬吓唬对方，她也不会强求对方赔，不过嘛，能让她心惊胆战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先生不但年轻，还很漂亮，女子太过漂亮，总会给人一种错觉，似乎对方除了漂亮，便一无是处了。 程宛第一眼见到她，也是这么想的。 先生很冷淡，这是程宛接触下来第一印象。 只因她撑着下巴似是非常高兴趣地询问对方，“先生怎么称呼？今年多大了？家住在哪里呀？” 先生瞥了她一眼，说不清是嫌弃她聒噪还是怎的，只收回视线，垂眸淡淡道，“叫我容先生便好。” 其余的，只字不提。 后来她问她，她只是拨弄着琴弦，头也未抬，“萍水相逢而已，何必问那么多，早晚会有分别的一天。” 程宛听罢只觉得，这人不愧是从帝京来的娇小姐，清高得很。 当然，之所以知道对方是从帝京来的，这还是偶然从自家母亲那儿听来的。 先生从不喜欢谈论关于她的家世。 “开始今天的教学吧。” 眼看着先生拿出了自己的琴，程宛连忙朝秀琴使眼色，“欸欸先生……”她抬手笑眯眯地拦住她，一双灵动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用我的琴吧，怎么好劳烦您呢？” 容先生黛眉轻轻一挑，目光扫了过来，她点点头，不甚在意，“也行。” 秀琴忐忑地将琴递上去，她是个老实人，虽然不止一次帮自家小姐干坏事儿，可是每次还是忍不住心虚。 因为这个不知道被自家小姐骂了多少回。 不过容先生没看她，对方接过琴来，垂眸兀自拨弄了几下，在试音。 见她指尖不经意拂过那根松动的琴弦，程宛的心不禁颤了一下，对方停了下来，手指搭着琴弦，若有所思的模样。 程宛攥了攥手指，试探的问，“先生，你觉得我这琴如何？” 容先生抬眸看了她一眼，“琴是好琴……” 凤栖梧桐，她原来也有这样一把琴。 她盯着程宛看了一会儿，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最终只是平淡地垂下眸，“开始吧。” 这下轮到程宛不解了，对方这是看出来了，还是没看出来？ 应该……没有吧？ 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平静了。 不等她继续纠结，泠泠的琴声已经响起，脑子里杂乱的思绪慢慢褪去，程宛忍不住认真听了起来，她虽然不喜欢弹琴，可并不代表对此道一窍不通。 基本的欣赏能力还是有的。 对方在琴上的造诣很深，毫不夸张地来说，是她拍马也赶不上的。 可看她模样，应该比她大不了两岁。 顿时，她心情复杂起来。 素白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快的几乎令人眼花缭乱。 她垂眸，神情专注，眉眼镇定从容，有一种能让人忍不住跟着静下来的气场。 此刻，程宛忍不住酸酸地想，虽然不想承认，可对方的确有清高的资本。 如果她的琴能弹成这样，也不至于次次聚会被那些姐妹们笑话了。 容先生弹的曲子是一首节奏急促高昂的战曲，难度系数很高，极考验弹琴者的造诣以及速度。 曲到正酣，“铮”地一声，琴弦骤然断裂，琴声戛然而止。 那一刻，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程宛还沉浸在琴声里，乍一被打断，眼神仍有些茫然。 秀琴不忍心地别开脸，有些不想看接下来的一幕。 容先生垂眸盯着断掉的琴弦，眸光幽幽，眼神莫测。 对于弹琴者来说，琴弦在中途断掉，是一件非常不吉利的事。 她垂着眸似是还没反应过来，眼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看上去莫名有些失落。 说不上来为什么，程宛突然不想刁难对方了。 她急忙开口，“肯定是这琴太久没用，琴弦都老化了，我明儿就让人换掉！先生您……”她的语气倏地顿了一下，眸光光瞥见对方正在流血的掌心，想来是琴弦断掉时无意间擦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她瞪大了眼惊呼，“先生您的手！” 程宛急了，她是想为难她，可是却没有想害她呀，她急忙扭头朝着秀琴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药箱拿来？” 秀琴迟钝地“噢”了好几声，转身要跑，只听容先生淡淡道，“不必了。” 在二人呆愣的注视下，她从容不迫的自腰间取下一张干净的手帕，然后包裹住了受伤的掌心，这才抬起头来，自始至终连眉也不曾皱过一下。 “不用那么麻烦。继续吧。” 她伸手去拿自己的琴，看样子还打算顶着受伤的手，继续弹。 程宛突然火了，她拍着桌子站起身来，一双清亮的眸子烧着火，“你的手都这样了，还要弹？你是不想要了吗？” 容先生抬眸盯着她，突然道，“这是我要给你上的第一课。” 她声音低下来，“琴者，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尊重自己的琴。” 程宛愣在原地，脸颊一下子烧起来。 第442章 多管闲事 对方早就看穿了她的小把戏，却没有选择当场揭穿她，而是用这种方式来警示她。 既成全了她的面子，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强烈的羞愧，促使着程宛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的脚牢牢的定在原地，如同生了根一样。 自从说完刚才那句话，容先生就再也没有开口，她继续拨弄琴弦，轻拢慢捻，语速不急不缓。 即便是面对她恶意的捉弄，她也像是没有脾气一样，与其像是不在意，倒不如说是没放在眼里，所以她的挑衅在她眼里不痛不痒。 程宛心里不由气恼，同时心里也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情绪。 她盯了对面的人好一会儿，然后坐了下来，让秀琴重新给她拿了一副好琴，跟着学了起来。 脸上虽然百般不情愿，可动作却很诚实，如同较着劲儿似的，不肯落下半分，也不肯让对方小瞧自己。 她做到的，自己也一定可以做到。 这么想着，她也越发认真投入起来。 容先生投来淡淡的眼神，“底子不错。” 程宛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那是当然！” 她从前只是不愿学，真要认真学起来谁是她的对手？ 因为心中得意，所以手上的动作不免漏了一拍，程宛不由一阵心虚，瞥了眼，对方正沉浸在自己的琴声里，心中抱着侥幸，说不定她没能听出来呢。 下一秒就听见他不冷不热的声音传过来。 “心要静。” 程宛脸一僵，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应声，“知道啦。” 秀琴瞧见这一幕，满眼震惊。 要知道她家小姐从来不喜欢弹琴，认为这玩意儿枯燥不说，又费时间又费精力，要她坐那么久不动，比罚她跪着还难！ 没想到居然也有这么老实的一天！ 秀琴不由朝容先生递了个钦佩的眼神，果然，一物降一物，不是没有道理的。 小姐和容先生上课的时候并不太和谐，两人斗嘴的时候比较多。 当然，基本上都是她家小姐挑刺，而容先生也是个奇人，总能四两拨千斤的将她小姐堵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所以每当上完课，回去的路上，程宛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和秀琴吐槽，吐槽内容不外乎是，先生年纪轻轻的，说话做事却跟个老古板一样，又或者是她今天太过分了，我弹的那么好，居然还批评我！再或者是，不行了秀琴，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回头我就告诉娘亲，让她把人给赶出去！ 其实秀琴知道，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家小姐眼里没有丝毫的愤怒，只是一时气话而已，其实私心里她也是很佩服先生的。 对方年纪轻轻，却才貌双绝，这样优秀的女子，谁能不佩服呢？ 可有一点很奇怪，先生似乎从来没有跟自己的父母联系过。 程宛私下里跟秀琴揣测。 “肯定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说不定跟家里闹了矛盾呢！瞧先生品行高洁的模样，没想到私底下居然还这么幼稚！这和父母之间哪能有什么天大的仇恨呢？” 虽然嘴里说着义正辞严的话，可眼里却流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情绪。 秀琴嘴角抽了抽，原来心想着天天和老爷夫人吵架的您还有这觉悟呢，以前怎么就没发觉呢？ 程宛吐槽完，觉得心里畅快许多，人无完人，看来先生也不是十全十美嘛。 她眼珠转了转，瞧着秀琴，“你说我要是好好去劝劝她，说不定她就想通了，不和家里闹矛盾了，那本小姐是不是也算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秀琴捂着额头，“小姐，这怎么还扯上救人一命了呢？我瞧着先生也没有……”也没有想不开的念头啊。 她家小姐是不是想太多了？ 程宛不悦地“啧”了一声，弯着手指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这你知道什么？本小姐这叫做防范于未然！她现在看上去是好好的，可是心里头肯定有个疙瘩……万一哪天就想不开了呢！” 秀琴心说，您也不盼点儿好的。 她眼珠转了转，拍了拍手决定下来。“先生对我的教导如此用心，我也不能辜负先生，总得报答报答才行。” 程宛点着头，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走了。 秀琴皱着眉，怎么就觉得她家小姐这么不靠谱呢？ 瞧着先生提起自家家人那副抗拒的态度，该不会弄巧成拙吧？ 秀琴有心想再劝劝，可她家小姐的脾气向来是说一不二，哪是她这个小丫鬟能插手的。 然而她担忧的还是发生了。 中秋佳节的前一天晚上，小姐吩咐下人准备了一大桌子好菜，邀请先生来府里做客。 一开始先生是很开心的，就连脸上的冷淡不禁也褪去了些。 气氛的转变是从小姐提到对方的父母开始。 她一边将月饼从食盒里拿出来摆上，一边嘴里念叨着，“要我说呀，父母和孩子之间哪有过不去的坎儿，你一个人在外面，家里人不知道有多担心呢，抽空还是回去看看……” “砰”——！ 先生蓦地将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拍，神色倏地冰冷下来，她站起身来，一双黑漆漆的眸盯着程宛，眼里压抑着什么情绪。 程宛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手跟着一抖，盘子里的月饼骨碌碌的滚落在地上，她瞪大了眼不敢置信，“我好心劝你，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火？” 先生凝视她片刻，唇角冷冷一勾，“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说罢，人转身就走。 程宛愣了一下，怒从心头起，气的将手里的月饼连着盘子一起重重摔在地上，她眼睛都红了，死死瞪着她远去的背影骂，“行，是我多管闲事！我再也不管了，行了吧？” 先生没说话，脚步走的更快。 秀琴瞥见她家小姐飞快拭了拭红红的眼角，眉心微蹙，忍不住上前一步温声劝慰，“小姐别生气，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呢？您先冷静冷静……” 能冷静的下来才有鬼！ 自家小姐的脾气她又不是不清楚。 果不其然。 “能有什么误会？我看她就是看我不顺眼！” 第443章 和好 程宛抿着唇眼底迅速凝起水雾，她扫了一桌子精心准备的菜，声音透着咬牙切齿和几分委屈，“本小姐这辈子就没为谁这么费心过，她还不领情！”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蹭的站起身，倾身两手重重一挥，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在地上，碗碟瓜果噼里啪啦散落一地，秀琴吓了一跳。 程宛红着眼睛沉默一会儿，突然冷笑，“算我多管闲事，不吃就不吃，谁稀罕了？” 说着，转身往回走，头也不回。 “欸小姐……！”秀琴喊了两声，转头急忙忙的吩咐下人将眼前这一堆狼藉给收拾干净，然后朝自家小姐追了上去，嘴里不停的安慰。 “小姐，您别生气，说不定……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呢？奴婢瞧着，先生也不是那样不近人情的人……” 程宛回过头来不悦地瞪着她，“别在我面前提她！”顿了顿，她神色冷漠下来，“她是什么样的人和我也没关系！” 秀琴眼睫惊得颤了颤，意识到自家小姐是真的生气了，讪讪地住了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 之后的几天先生照常来授课，就好似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秀琴瞧着眼前的人，神色止不住的心虚，她上前几步呐呐地开口，“那个容先生，我家小姐她，她前日偶感风寒，身子还未好透，所以今日仍旧不来上课了，辛苦您跑一趟了。” 哪来的什么风寒，她家小姐身子骨好着呢，就是纯属不想见先生而已，连借口都不带换一个的。 容先生挑了挑眉，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来不高兴，但瞧上去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有点说不准，秀琴心里一阵忐忑，生怕先生回头就去夫人面前告状。 到时候她家小姐岂不是…… 然而对方像是信了，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既然身体不适，那就不要勉强了。” 秀琴不动声色松了口气，却瞧见对方顿在原地，没有动作，神情若有所思，像是有些迟疑。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先生还有什么事儿吗？” 容先生顿了一下，将手里提着的什么东西往前一递。 “那日是我过分了，不管怎么样，你家小姐都是出于好意。这个……烦请你代我转交给她吧。” 秀琴愣愣的看着递到面前的食盒，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 不怪她惊讶，先生这个人向来性子淡，从来都只有她家小姐上赶着或挑衅或讨好她，她什么时候这么主动过？ 很快她反应过来，笑眯眯从她手里接过东西，“先生放心，您的话我一定会帮您带到的！” 容先生眉头松下来，低声道了一句，“多谢。”想了想，她轻声道，“再帮我带一句对不起吧。” 食盒打开，露出里面精致小巧的糕点。 秀琴手里捧着一个玉兔模样的糕点，忍不住惊叹了一声，“这糕点看上去真漂亮，想来是先生亲手做的吧，奴婢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糕点！不但瞧着漂亮，闻着也香呢！” 瞧秀琴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程宛就来气。 她撇了撇嘴，皱眉不悦出声，“本小姐平时是短了你吃了还是怎的？不过是几块糕点就把你给收买了？” 说着她眸光落在秀琴手里的糕点上，晶莹剔透的白色皮包裹着一点红，她嗅了嗅鼻子，是她最爱的红豆沙味儿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可是很快想到什么，眼里划过一丝不愤，别开脸，沉声道，“拿出去扔了，本小姐不稀罕！” 凭什么！ 她辛辛苦苦准备的东西，她弃之如敝履。 转过头来随便送点东西一哄，她就得乖乖凑上去？ 她把自己当什么了？ 闻言，秀琴惊了惊，下意识护住手里的东西，“小姐，这怎么说也是先生的一番心意，怎么能说扔就扔呢？扔了多浪费呀！” 她眼神透露着不赞同。 程宛气的心头一梗，转而瞪她，“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这又不是听不听话的问题……”秀琴咕哝着，瞥见对方如有实质的目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倏地，她转了转眸，灵机一动。 抱着食盒叹了口气，神情惋惜，“好吧，小姐的话不能不听，那只有扔了……” 她转身正要踏出门，一只脚刚跨出去，身后传来自家小姐别扭的声音，“你等等！” 秀琴转过身来看着她，眨了眨眼，故作不解。“怎么了小姐？” 程宛瞪着她，眼神恶狠狠地落在那食盒身上，默了好一会儿，才语气别扭，“你刚刚不还说浪费吗？怎么现在又改主意了？” 秀琴神色无辜，“可是奴婢也不能不听小姐的吩咐呀！既然小姐不喜欢，那还不如扔了呢。” 说着她又想转身迈步出去，程宛忍无可忍，“你……拿回来！” 秀琴勾起一抹弧度，眼神却诧异地望着自家小姐。 “您怎么改主意了？” 程宛气呼呼地将她手里的东西一把夺过来，咬牙切齿，“小姐我乐意！我现在饿了还不行吗？” 秀琴眼里忍着笑，没有拆穿她，心里却忍不住感叹，看吧，她家小姐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嘴上不肯饶过别人，可心里早就已经原谅对方了。 因为这一盒糕点，小姐和先生又重新和好，两人都很有默契的，谁也没提之前的事情，就好像那件事不曾发生过一样。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秀琴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从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变成一个小有才华的少女，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先生。 这一天，小姐缠着要先生给她画像。 容先生站在院子里，端详她片刻，轻挑着眉出声，“所以你想了这么久，就想到向我讨要这样一份礼物？” 程宛抬了抬下巴，眼里藏着狡黠和得意，“怎么，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肯答应我？” 沉默片刻，先生笑了，笑意从眼角蔓延至眉梢，“你自己没问题的话，当然可以。” 她笑起来实在好看，连满园子开得正艳的花都被比了下去。 风月无边，她是万千山水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程宛看得愣了一下。 第444章 勉强能入眼 一个月前是程宛的生日，不过当天容先生有事没能来府上，程宛准备了一天，却听见对方的丫鬟说她来不了了，看上去很是失落。 于是之后容先生来的时候，程宛就像她讨要礼物，之前两人约定了，可当天容先生失约，她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就十分大方地提出，让程宛想要什么自己选。 程宛眸光亮亮的，眼里映着星辰，她瞧上去挺开心，“这可是你说的！” 她面容娇俏活泼，一双眼睛更是点睛之笔，生得极为灵动好看，活像是某种林中小动物似的，很有灵气，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容先生无奈地笑了笑，“我说的。” 她说完这话，本来都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程宛只说她还要再考虑考虑，没想到考虑到今天竟然就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 替她画一幅像。 这对容先生来说甚至算不上什么要求。 她极擅画艺，山水画都可以信手拈来，更别说区区人物画像。 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容先生调整好姿势坐了下来，正准备提笔，然而抬眸一看，却见到提出这要求的人，却显得有些忸怩，甚至是紧张。 她不由失笑，盯着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放的娇小姐，漫不经心的出声戏谑，“要画的人是我，如果画的不好看，被骂的人也是我，你紧张什么？” 程宛闻言一双眼睛瞪过来，气鼓鼓的，有些恼羞成怒，“我哪里紧张了？” 容先生垂眸，一只手好整以暇的研着墨，她嘴角勾了一下，“不紧张？那你的表情好歹别那么僵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强迫你画呢。” 程宛小脸一红，嗫嚅片刻，慢吞吞开口，“我只是不知道该摆什么姿势，才能衬托本小姐的美貌……” 自恋倒是一如既往，只是声音少了那么几分底气，眼神也有点飘。 容先生没注意，她不紧不慢研好了墨，这才慢慢抬起头来，四下环顾一圈，抬手随便一指。 “就那儿吧。” 程宛看了眼她指的方向，正是门口，光秃秃的，啥也没有。 她本来站在一树花枝下，也是怀着自己的小心思的，为的就是周围的景色能更好的衬托人。 结果对方随便这么一指，就挑了这么个地方！ 程宛不太满意，甚至怀疑对方是在敷衍她。 她半眯着眼睛走过去站在那儿，再次确认了一遍，“就这里，你确定？” 容先生神色淡定点头，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好像少了点什么……” 程宛撅着嘴，心说你也知道少了点什么。 却见对方抬步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下，然后猝不及防一抬手，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你做什么？” 容先生淡定解下她腰间挂着的团扇，塞到她手里，“喏，拿着。” 程宛狐疑地盯着手里的团扇：？ 她抬眼看对方，只见她挑了挑眉，“遮着脸。” 程宛下意识先做，团扇将巴掌大的小脸挡的严严实实，她回味过来心里纳闷，脸都看不见了，这样还画什么？ 这人怕不是故意戏弄她？ 不想画她就直说吧，还用这么迂回婉转的法子！ 心头一怒正要发作，手突然被握住，温热的触感让她整个人都怔了怔。 团扇下移，她撞入对方含着一丝好笑的眼睛，“让你遮着脸，也没让你全部遮了呀！” 程宛动了动唇没说话。 容先生还在牵着她的手调整动作，细长好看的眉皱了又松，终于满意，拍了拍手神色欣慰，“犹抱琵琶半遮面，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她抬眸对上一双怔怔的眸，不由弯唇，“怎么，傻了？” 说完这话，她也没有指望对方回答，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被握过的手一阵发烫，程宛垂下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脸却微微的红了，热度怎么也退不下去。 “抬头，看着我这边。” 容先生一手执着笔，懒洋洋出声。 程宛顿了顿，抬起一双水润的黑眸看过去。 欲说还休，眉眼皆是风情。 容先生微顿，随即展颜一笑，“保持这样的眼神，很好。” 一旁的秀琴瞧着自家小姐含羞带怯的模样，心头却忍不住攀升起一丝古怪，她不禁皱起了眉头，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可是细说，又说不上来。 容先生画的认真，自家小姐那么没有耐心的人，竟然也意外的配合了很久。 要知道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尤其，她家小姐在耐心方面真的很欠缺，又素来活泼好动。 换做从前，她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小姐这幅乖巧的模样的。 秀琴很是感叹。 很快，容先生收了最后一笔，语气颇为轻松，“可以了。” 程宛身形踉跄了一下，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走过来，抬了抬下巴，脸上的神情骄傲又刁蛮，“要是画的不好看，本小姐可不会善罢甘休！” 说是这么说，她眼底的情绪却好似很期待，步子轻快的走过来。 秀琴站的地方能看见荣先生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瞧见那副成品，她忍不住笑着打趣，“小姐放心吧，先生把您画的可好看了，跟仙女儿一样！” 程宛觑了她一眼，轻哼一声，“别想着胳膊肘往外拐，你说的不算，本小姐说的才算。” 她来到面前，嘴角还勾着似笑非笑，转眸看过去。 只见铺展开的宣纸上，少女媚眼娇羞，风华绝代。 一颦一笑都刻画的栩栩如生。 竟然，的确很好看。 程宛知道自己生得美，可是没想到，在这人的笔下，竟然还可以这么美。 眉眼怔了怔，程宛对上那人询问的目光，强忍着欢喜，下巴轻轻一抬，语气压抑着什么，“勉强能入眼吧，这次就饶过你。” 容先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少女骄傲的很，说句软话也不会。 她并不介意。 后来，秀琴亲眼见的自家小姐，一脸慎重的将这副据说勉强能入眼的画，小心翼翼的挂在了自己闺房的墙上，抬眼便能看见的地方。 她站在画前驻足，眉眼温柔又虔诚。 半晌，她轻声道。 “我很喜欢。” 秀琴心里微微一动。 第445章 亲事 秀琴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 她不傻，相反还很聪明。 她曾委婉问过自家小姐。 “再过一年小姐就要及笄了，想必到时候夫人也会开始张罗小姐的亲事……”秀琴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却瞥见驻足在画前的程宛眼里的光突然暗淡下来，她没有坑声。 她只能硬着头皮，佯装好奇道，“咱们郢城的青年才俊也有不少，不知小姐可有看得顺眼的？” 若是以往，听到这话，程宛肯定嗔她，小小年纪就开始琢磨这些没谱的事，不知羞！ 可是这次，她却沉默了很久。 伴随着她的沉默，秀琴的一颗心也不由直直往下坠，她听见她家小姐虚无缥缈的声音。 “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 秀琴的心磕了一下，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强作轻松道，“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女子嫁人生子，多正常的事儿啊！” “是啊，多正常的事啊……”程宛抬眼，眸光一寸寸扫过画中的自己，以往生动的眉眼像是蒙上了一层暗淡的愁色，她嘴角勾起一抹轻嘲。 秀琴抿紧了唇，心里忽的沉甸甸的。 —— 一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程宛出落的愈发动人，连同她的美貌一起美名远扬的，还有她的才气。 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 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对于未来的女婿，程夫人是慎而重之，挑了又挑，对此，身为主人公的程宛本人却不怎么上心。 “小姐，听说老爷最近在和王府商议定亲的事……”秀琴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听上去有几分雀跃，“奴婢打听过了，那王家公子生得不错，脾气也好，关键还有个通情达理的母亲，日后小姐嫁过去，应当也不会受委屈……” 程宛走在前面，步子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冷声呵斥，“还没有影的事，休得胡言！” 秀琴有点被她这疾言厉色的模样吓到，呐呐地噤了声，好半晌才迟疑着出声，“小姐……不喜欢王公子吗？” 程宛敛了眉，之前那股子冷色收敛了些，可眉眼却多了几分烦躁，“我又没见过他，谈什么喜不喜欢？” 秀琴绞着手指头，突然闷闷道，“奴婢也没见您喜欢过别人。” 程宛皱了皱眉，只听她声音低下来，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滋味，“可小姐总要嫁人的。”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又低声补上一句，“先生也是要嫁人的。” 她声音很轻，如果不是凑得近几乎听不到。 然而程宛却一字不落听见了。 她心头重重一跳，下意识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秀琴抬眼看她，眸光清澈，似乎能洞察一切，却莫名看得她心生烦躁。 秀琴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她其实很清楚，有些事情她或许可以瞒过爹娘，却根本瞒不过她。 心头倏地沉重几分，她一声不吭，闷头往前走，迎面撞上来一人。 “哟，这是怎么了？谁惹表妹生气了？” 来人生得还算俊美，然而眼神却透着一股子油腻，黏腻地定在程宛身上，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程宛心头更加烦躁，她素来对这位放浪形骸的表哥没什么好脸色，于是冷着脸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说着便要走，表哥笑嘻嘻拉住她的手臂，“表哥这不是关心你吗？” 程宛心里一阵强烈的不适，一脸嫌恶地甩开，秀琴连忙挡上前，皮笑肉不笑，“表公子好，我家小姐身子有些不适，就不多陪了，您请自便。” 说着，警惕地护着她家小姐赶紧走人。 那位表公子盯着主仆二人匆匆离去的身影，目光黏在程宛身上，若有所思地笑笑。 他这个表妹，倒是出落得愈发动人了。 …… 走出好远，程宛都能感受到黏在身上的那股令人极度不适的目光，一张俏脸越发冰冷，眼里窜着火气。 秀琴不悦地抿了抿嘴，“表公子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回头还是和夫人提一提……” 这位表公子，也真是纨绔子弟的典型了，成天无所事事，就知道拈花惹草，听说还干出过强抢民女的勾当，仗着自己有个当官的爹，最后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了。 秀琴一脸嫌恶，程宛也好不到哪去。 自从她身段长开后，她这位表哥看她的眼神就越发的露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龌龊的东西一样！ 然而他到底不敢太放肆，只是偶尔出言戏弄几句，不过也足以把程宛恶心的吃不下饭了！ 要不是父亲那边不好交代，她早就把人轰出去好几次了！ 她眉眼由染着燥意，一抬眼，眼底猝不及防闯入一抹身影。 容先生生得媚，然而却不爱穿俏丽的颜色，身上总是素净的很，眉眼也透着清冷。 秀琴悄悄抬眸，果不其然，自家小姐方才的不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去，她眉头舒展着，眼底不自觉泄出几分愉悦。 秀琴在心底叹气。 程宛手背到身后走过去，刻意放轻了步子。 容先生正背对着她们抚琴，垂着眸很是专注的模样。 和程宛仿佛是两个极端，她无论什么时候总是给人一股宁静淡然的感觉。 程宛本意是吓她一吓，有心想瞧瞧她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谁知她的半只脚刚迈入亭子，那人淡淡的声音就响起了。 “来了。” 语气没有丝毫惊讶的样子。 程宛脸上的兴奋一下子垮了下来，无趣的撇了撇嘴。 她有些不高兴，脚步故意迈得很重，不忿地咕哝。 “怎么每次都这样！” 容先生抬眸，少女撅着嘴，脸上的不高兴显而易见，她美的灵动，一颦一笑都很招人。 世上不乏美人，可像程宛这样的却极少。 她眼里露出几分无奈，“不如大小姐再来一次，这一次我一定好好配合您。” 程宛抬眸有些稀奇地盯着她，打量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嘴角抿出一个笑来，眉眼弯弯，露出一点洁白的虎牙，“这么配合我呀？” 容先生垂眸拿帕子拭着手，动作不急不缓，语气也带出几分笑意，“这不是看大小姐不高兴吗？” “不哄哄还不得闹翻天？” 第446章 愿先生得偿所愿 程宛眉眼微怔，定定瞧着她。 那人一向清冷的眉眼透着淡淡笑意，如同微风吹皱的湖面，阳光洒在上面，泛着潋滟微光，明媚却不灼人。 她对自己是不一样的。 心里乍然浮现过这个念头，她心头忽的涌起一股莫大的勇气，用力抿了抿唇，她紧盯着她出声，“其实我……” “该练琴了。”容先生率先垂下了眸。 涌到喉头的话突然止住，她张了张嘴，眼里的情绪翻涌莫测，良久，闷闷地“嗯”了一声。 程宛坐下，心里却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再也开心不起来。 刚才那一瞬间，她脑子一热，居然有种想要坦白的冲动。 她迫切想将心里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思一一说与她听。 可是说了之后，然后呢？ 她要如何面对她呢？ 她瞧了眼亭子外的春光，明媚耀眼，烂漫至极。 可她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却腐朽阴暗，不被这世俗所容纳。 算了吧，这些滋味她自己知道便好。 没必要拉着别人一起。 她的先生清风皓月，不值得陷入她这泥潭。 她舍不得。 “你不开心？”容先生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主动出声询问。 何止不开心，她难过的快死掉了。 眼里涌起几分热意，程宛忽的开口，“听说母亲最近在张罗我的亲事。” 琴音倏地顿住，发出突兀的一声响，然后戛然而止。 容先生缓缓抬眸。 “你喜欢他吗？” 程宛没看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院子里那株桃花，她默然片刻，幽幽地道，“听说王公子一表人才，学问也好，还温柔体贴。我想……” 她眨了眨眼睛，嘴角弯出几分笑意，“我应该是喜欢的吧。” 瞧见她嘴角的笑，容先生顿了一下，垂下眸，半晌她扯了扯嘴角轻声道，“那也挺好的。” 挺好的。 程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心像是被刀子割一样，钝钝的疼，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语气，“先生呢？” 对方沉默一会儿，语气疑惑，“嗯？” 程宛看过去，眼角洇出浅淡的红，笑吟吟问她，“先生以后想嫁什么样的男子？” 她想象不到她这样冷清的人会喜欢上什么人，会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态，会穿着大红嫁衣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她也不敢想。 容先生敛着眼眸沉默，心里明镜似的，她的婚事，怕是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然而少女笑盈盈期待的模样，似乎还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想了想，缓慢出声，“应该是个，性子活泼一些，会在我不开心的时候哄我开心，懂得尊重我的意愿，十分在乎我的人吧。” 程宛眼睫颤了颤，敛眸扯了扯嘴角，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发觉的轻颤，“先生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虽然很难过。 可她是由衷的希望，先生能够得偿所愿。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机会来的这么快，甚至称得上是突然。 —— 再次见到容先生的时候，程宛的婚事几乎已经定了下来，两家正在走交换庚帖的流程。 程宛坐在院子里发呆，忽的见院门处走进来一人，她猛地站了起来，神色呆呆的，“先……先生？” “您怎么来了？” 不怪她惊讶，容先生已经一连好几天没有来了，据说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她本以为近段时间都见不到对方了，没想到她今日居然来了，而且还没有提前打一声招呼。 程宛眼底忍不住掠过一丝喜色，可是很快，她察觉到对方神色似乎有些不对。 容先生原来只是清冷，可现在，她脸上带着一丝凝重，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复杂。 气氛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程宛脚下的步子不禁有些迟疑，“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对方露出这样一副表情，她的心情莫名有些一紧，就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一样，不祥的预兆。 又说不上来。 容先生主动走进来，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琢磨着措辞，两人谁都没开口，无声对视，气氛有些古怪。 程宛抿了抿干燥的唇，心里那股没来由的慌张，愈演愈烈，她忍不住开口出声打破沉默，“先生为什么这样一副表情，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终于，容先生还是开口了，她盯着她半晌，眸里情绪很是复杂，神色敛着，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低声开口，“我要走了。” 程宛一愣。 有那么一瞬间，她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扯了扯嘴角，她嗓音有些干涩，“走……走去哪儿？” 对方再抬眸，之前那些犹豫复杂的神色，已经收敛的一干二净，她平静出声，“我要回帝京了，家里给我定了一门亲事，我要回去成亲了。” 程宛大脑一片空白，身子一个踉跄，几乎快要站不住。 她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太过于失态，然而她知道她此时的脸色一定十分苍白。 “怎么这么突然？”她努力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笑，“前段时间不是才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已经……” 她说不下去了。 心头一阵一阵的绞痛，铺天盖地的窒息感翻涌而来，压的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天知道她是怎么维持表面的镇定的。 容先生眨了眨眼，垂眸，“是有些突然，我也挺意外的。” 本来是容语的婚事，却推给了她，只因那人不想嫁。 所以他们大发慈悲，不远千里送来一封书信，要求她回家。 入宫，听上去是多么大的福气啊。 她眼里划过一抹嘲讽。 气氛再度陷入了沉默。 程宛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缓慢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你，你喜欢他吗？那人……那人好吗？” 容先生想了想，很久以前她见过那位陛下一面。 年轻的天子坐在龙椅上看过来，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的琉璃盏，眉眼携着冷淡，看上去冷情冷心。 他们说他是暴君，杀人不眨眼。 她嘴角露出一个笑，看上去像是愉悦。 “挺好的，能嫁给他，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气。” 这话倒是真的。 谁敢说不是呢？ 程宛一颗心彻底冷了下来，如坠冰窟。 第447章 岁岁长安 程宛沉默望着眼前的人，唇动了动，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的不像话，“恭喜先生，得偿所愿。” 她的脸色应该很难看，可还是强撑起了一抹笑容。 她看见对面那人落在她身上的眸光一瞬间变得深邃复杂，欲言又止，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觉得，对方是知道的。 她什么都知道。 可是知道又怎么样呢。 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也有权利拒绝和她一起深陷这泥潭。 心头攀升起浓重的绝望，程宛默不作声咬紧了唇。 耳边的风声都静了下来。 容先生凝视着她开口，“谢谢。” 她垂眸似是想了想，唇畔勾起一抹弧度，眸光软下来，“日后嫁了人，不要再那么任性了，要懂得服软。” 男人都喜欢娇软的美人，太强势，终究会吃亏。 程宛素来脾气娇纵，压根儿不知道“服软”两个字怎么写。 夫君温柔体贴懂得谦让还好，如果遇到个脾气不好的，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这个世道如此，女子活着本就很艰难了。 她极少露出这样堪称温柔的神色，程宛看呆了一瞬，她怔怔地回神，鬼使神差地没有反驳，有些仓皇地垂下眸，“好，我听先生的。” 容先生有些意外地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她今日竟然如此乖巧，若是放在平日里，怕是早就和她吵上了。 见她不说话，程宛眼睫颤了颤，重新抬眼看她，只觉这人生得真是极好看，每一处都长在她心尖上，“所以，今日先生是来辞行的？” 从见到她时的满腔欢喜，到知道真相后的麻木空洞，她不知道自己是靠着什么才能勉强站在这里，问出这样的话。 可能，是想再多看她几眼吧。 漆黑的眼珠一寸一寸描摹着她的眉眼，程宛牵起嘴角，笑得有些温柔。 容先生心里生出几分莫名的情绪，她轻轻“嗯”了一声，说不清是愧疚还是别的，不太敢直视对方明亮的眼眸。 程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语气故作轻松，“那，先生以后还会回来吗？”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刹那，她心里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女子嫁人后，就几乎没有了自由。 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要征得夫君同意。 她知道她出身不凡，想必嫁的人也是高门贵族，正所谓一入豪门深似海，那样的人家最重规矩，今日一别，怕是此生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可她心里还是隐隐抱着一丝希望。 容先生沉默一会儿，摇头，“可能不会了。” 且不说她嫁的什么人，听说那位陛下性情暴戾，在宫里生存，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数，更别乞求别的什么了， 程宛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娇嗔埋怨，“你那未来的夫君这么霸道啊？” 容先生抿唇不语。 霸道是真的，可哪里算得上夫君呢，她不过是过去给人做妾的。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让眼前的小姑娘知道了。 她的沉默更像是默认，程宛唇颤了颤，眼里闪过一抹潋滟，她声音压的很轻，“那，你走的那天，我可以去送你吗？”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称呼她为先生。 容先生微微怔了一下，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程宛连忙打断她，以一种极为轻松的语气，“怎么说我们也做了两年的师徒，情谊还是有的，不会你连这个小小的请求都要拒绝吧？” 她话堵在了喉咙里，垂下了眸，酸涩滚过喉咙。 “好。”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容先生走的那天，是一个明媚的春日。 春水都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味道。 河边停了一叶渔舟，撑船的老船夫忙前忙后，准备出发。 岸边。 程宛静静注视着旁边的人，眸底敛着深晦复杂的光。 “还记得两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容先生收回看向河边的视线，有些疑惑地望过来。 程宛抿了抿唇，嘴角露出点笑意。 “其实我瞧见先生的第一眼，是不太喜欢先生的。” 容先生盯着她片刻，垂眸一笑，“我知道。” 当时她的排斥表现的那么明显，她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那先生知道为什么吗？” 她看过来，眼里染着细碎的光，一如阳光洒落湖面，微微泛起的涟漪。 直到很久以后，容先生都记得这一幕。 后来她遇见过很多人，可再也没有见到这样一双眼睛，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一个小姑娘，那一双眼睛格外肖似她。 程宛身子微微后仰，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因为先生太漂亮了，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先生。” 容先生一怔，面露无奈。 程宛笑得更厉害，肩膀都在颤。 秀琴站在一边注视着自家小姐，眼底隐有忧虑之色。 程宛慢慢收敛了笑，认真地盯着她，“先生会忘了我吗？” 她问的认真慎重，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仿佛她的答案对她来说很重要。 思索片刻，容先生决定遵从自己的心意，“不会。” 面前的少女露出怔愣的神色，她继续补充完没说完的话，“毕竟我这辈子只教过这么一个徒弟，虽然有些时候不太成器，经常干一些让我头疼的事……大概是很难忘掉的。” 程宛听着，意外的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她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猫，“能以这样一种方式，在先生记忆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似乎也不错。” 容先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那边船夫忙活的差不多，远远招呼了一声，“小姐，可以出发了。” 她点点头，看向身边的人。 程宛眼里的光渐渐黯淡，她不忿地低声抱怨，“怎么这么快呀。” 容先生扯了扯唇角，“回去吧，河边风大。” 天边日出正在缓缓升起，林间有风声掠过，一切都很美好。 程宛笑了笑，“先生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了吗？” “我有。” 在对方怔愣的时候，她轻而软的声音被风卷着送过来。 “愿先生此去一帆风顺。” “岁岁长安。” 愿我惦念之人岁岁长安，即使，生生不见。 第448章 天亮以后 船身渐渐远去，连同船上的人，一起化为一个小点，消失在遥远的天边。 “小姐，我们也回去吧。”秀琴收回视线，一转头，突然愣住。 她家小姐泪流满面，红着眼睛愣愣地注视着前方。 “秀琴，我可能……” “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秀琴心中一痛。 —— 秀琴觉得，世上没有什么伤疤是时间无法抹平的。 她乐观的认为，她家小姐只是没见过什么人，所以一时糊涂走岔了路。 总有一天，她会遇见对的那个人。 可是真如她家小姐所说的那样，她的喜怒哀乐都随着先生的离开，而被一同带走了。 她表面还是会笑，似乎和从前那个天真活泼的程府千金没什么两样。 可是秀琴却知道，不一样了。 她经常会看见小姐默默坐在长廊下望着某处地方发呆。 她看过去，那里是先生从前弹琴的地方。 秀琴心里难受，无数次劝她，“小姐，先生已经走了。” 程宛只是怔怔地不说话，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 秀琴束手无策，眼见着她家小姐日渐消瘦，却丝毫没有法子。 和王府的婚事算是定下了，按理说女子应该要绣嫁衣。 可她家小姐自从得知这件事后，就没有动过。 那漂亮的针线搁在那儿无人问津，她对这桩婚事毫不期待。 直到某天，秀琴吃惊地发现，小姐居然开始绣嫁衣了！ 还不是为了应付夫人随便绣几针，是那种极为认真投入，一针一线都很用心的绣。 她惊讶的同时不免心疼，要知道她家小姐从前最不耐烦做这些细致活，尤其讨厌绣花。 她白天绣，夜里也绣，眼睛都熬红了。 秀琴心想，难不成小姐自个儿想通了？ 可她又觉得没那么简单，小姐的性子倔的跟头驴一样。 不过不管怎么样，事情总算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直到现在想起来，秀琴都始终觉得，后来事情的发展，简直可以用“惊心动魄”“猝不及防”来形容。 夫人偶然发现了小姐藏着匣子里的信笺，知晓了她那见不得光的心思，十分震怒。 在他们看来，这段感情显然是畸形的，是不为世俗所容的！ 他们生了一个怪物！ 秀琴至今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向来疼爱女儿的夫人和老爷，竟会在一夜之间，态度判若两人。 从前的宠爱变成了嫌恶和痛恨，成为了枷锁。 他们先是用家法重重责罚了小姐，最后又把她关进了祠堂，不许任何人探望。 秀琴心急如焚，可是却没有任何法子。 老爷和夫人铁了心要罚小姐。 祠堂阴暗冰冷，小姐就在里面跪了两天两夜。 之后的事，每每想起秀琴都忍不住咬牙恨齿，才能忍住心里那股仇恨。 为了防止她偷偷给小姐送吃的，她被老爷调到了厨房，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 因为他们认为，小姐变成这样，她也有责任。 再然后，第三日的清晨。 去祠堂送水的丫鬟发出一声尖叫。 秀琴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她家小姐，瞪着一双空茫的眼睛，脸上还有几个鲜红的巴掌印，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如同破碎的布娃娃一样，倒在地上，身上满是淤青红痕，触目惊心。 秀琴如遭雷击。 之后她隐约从别人的嘴里得知了真相。 是表公子买通了守祠堂的下人，偷偷溜进去，然后，玷污了小姐！ 而身为小姐的亲爹，老爷第一反应不是为女儿讨回公道，将罪魁祸首押送官府，而是选择压下了这桩“丑闻”！ 当然也还有一个原因，表公子的爹是做官的，他们得罪不起！ 秀琴简直想大笑几声，世上竟真有如此狠毒的父母！ 然而她看着怀里面如死灰的小姐，眼泪唰唰往下掉。 因为这件事，老爷可能是心怀愧疚，解了小姐的禁足。 然而造成的伤害根本无法弥补！ 程宛如同失去生气的花朵一般，肉眼可见的衰败下来。 一天晚上。 秀琴撞见小姐换上了自己绣的那一身大红嫁衣，她吓了一跳！ 因为发生那件事之后，和王府的婚约也只有作废了。 而自家小姐居然穿上了嫁衣！ 看见对镜梳妆的程宛，她心里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小姐……您，您怎么突然” 她艰难出声。 程宛描眉的动作一滞，怔怔地回过头来，有些迟钝地道。 “噢，我只是想试试，合不合身。” 秀琴说不出话了。 程宛站起身来，精心梳妆过的她，多了几分往日的风姿。 好看的耀眼。 “我美吗？”程宛问。 秀琴嘴角连忙挽起笑，“美！小姐当然美了！”她眼里有热意，吸了吸鼻子，“小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美的。” 程宛垂眸，神情有些恍惚。 她突然扯了扯唇角，低低地道，“真可惜。” 秀琴不解，她所指的可惜是可惜什么。 不过，她似乎隐隐猜到了。 心情不由更加沉重了几分。 秀琴打起精神来，“小姐，老爷已经答应了，让您去江南，听说那里可美了！到时候我们到了那儿，所有的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 程宛没搭腔，她转眸看向窗外茫茫的夜色，发了一会儿呆。 月色如水，落在身穿嫁衣的她身上，夜风撩动她的裙摆，乘风归去，好像仙子一样。 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秀琴，你说……” “天还会亮吗？” 秀琴愣了愣，心想这是什么问题？ “当然会。”她不假思索。 程宛点点头，眼里浮现一抹茫然，“天亮以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秀琴想了想，慎重地开口，“天亮以后，所有黑暗都会褪去，光明遍布每一个角落，鲜花盛放，草木生长，一切都会特别美好。” 似是被她所描绘的景象震撼，程宛弯着唇笑了，她回头看过来，月光落在侧脸上，安静美好。 “那么，天亮以后，你一定要记得提醒我。” 秀琴愣愣看了眼窗外，琢磨着时辰，虽然不解，可心里却忍不住高兴，小姐终于笑了。 她重重点头，“好！天亮以后，奴婢一定告诉您！” …… 程宛死了。 第449章 大火 秀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小姐，还没有等来天亮，就香消玉殒了。 亲眼看见家丁将池子里穿着大红嫁衣的人打捞起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在抖。 她甚至不敢上前看一眼。 那具惨白冰冷的，了无生气的尸体，怎么可能是她活泼生动的小姐呢？ 可那张惨白的面容分明又那么的熟悉。 秀琴怔怔地流泪，倏地挤开人群上前，猛地跪下，她悲怆出声，字字含着血泪，“小姐……” 手底下的肌肤没有一丝温度。 秀琴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来有一天，她那个娇纵明媚的小姐，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她躺在地上，没有一丝生气，冰冷的让人害怕。 明明昨日还是好好的，明明小姐打扮的那么漂亮，还难得冲着她笑了…… 难道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存了死志？ 小姐怎么那么傻…… 心头席卷过浓重的悲怆，秀琴难以抑制地放声大哭起来，突然，她感觉到掌心有什么异物，怔怔地垂眸看过去。 程宛的手里死死攥着一个什么东西，秀琴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的手给掰开。 掌心摊开，是一枚漆黑的纽扣。 秀琴定睛一看，蓦地从脚底窜起一阵凉意！ 这枚纽扣，是表公子的！ 她眼底一震，心里迅速划过一个猜测。 莫非小姐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她仔细地回想昨夜小姐的举动，突然发现了一些异常。 昨夜里小姐睡得早，还让她也早点去睡，甚至还主动给她递上了一杯茶水，喝了那杯茶之后，她一夜睡到大天亮，中途竟然没起过夜。 况且，秀琴所了解的小姐绝非遇事哭哭啼啼的娇小姐，她若吃了亏，一定会擦干眼泪讨回来！ 是以她最有可能做的事，是亲自找表公子讨回来！ 难道…… 被自己的猜测震惊，秀琴心里发寒。 就在这时，听闻噩耗的老爷和夫人也匆匆赶了过来，见到这一幕登时就是眼前一黑！ 程老爷脸色一变，第一时间在心里迅速权衡利弊之后，把这桩事归结为“小姐失足落水”，并且严厉嘱咐在场的所有人不得乱嚼舌根！ 程夫人虽然因为之前的事对女儿极为失望，可到底是亲生的，如今女儿死的不明不白，心里难免悲痛不已。 秀琴连忙拉着她的手，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神情急切。 “夫人，小姐不是失足落水，小姐是被人谋害的！你看小姐手里的东西，这分明是表公子的……” 程夫人脸色一白，程老爷神色一怒，“住嘴！” 秀琴呐呐的，眼神茫然转过头。 程老爷怒气冲冲上来甩了秀琴一巴掌，“满口胡言！居然还敢败坏小姐名声！” 秀琴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的摔在地上，头顶上方落下冰冷的，毫不留情的指责，“小姐分明是失足落水！倒是你这贱蹄子，昨夜里守在小姐身边，居然没有发现丝毫异常！” 他越说越愤怒，像是想到什么，神色激动起来，“要不是因为你们身边的人监管不力，小姐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挥手招来家丁，“来人，把秀琴给我关到柴房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得靠近！” 秀琴就这样被关了起来。 尽管大家都知道她是无辜的，可没有人敢在这时候触老爷的霉头。 秀琴却觉得自己并不无辜，她靠着墙坐在冰冷的地上怔怔地想，或许她是有责任的。 一开始发现小姐的心思她就应该及时劝阻，也好及时止损。 又或者，在小姐被关在祠堂罚跪的那天晚上，她就是爬也应该爬过去，阻止那个卑鄙恶心的表公子对她家小姐下手！ 再或者，昨天晚上，她分明看出了小姐的不对劲，却依旧什么都没做，如果她能及时发现小姐的心思，会不会小姐就不会死？ 看吧，她是有责任的。 可她不解的是，为什么老爷和夫人在小姐死后的态度会是那样冷漠，明明知道她死的蹊跷，甚至有可能是被人谋害的，可是非但没有调查追究的念头，首先做的居然是把知情的人全部封口。 和当初她被表公子玷污了的后续发展一模一样。 对这么一个畜生，他们非但不将他送去官府，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甚至还选择包庇和纵容。 她甚至还偶然听到老爷私底下和夫人商量，不然就顺水推舟把小姐嫁给表公子，毕竟她如今这幅模样，显然也不可能在嫁个好人家了…… 这不是等于把小姐往火坑里推吗？ 天底下真的有这样的父母吗？ 当时她听到这话的时候，小姐就在旁边，她又是怎么想的呢？ 秀琴隐约回忆起当时程宛的模样，她脸上没有什么什么表情，脸色惨白的过分，一双原本明亮的眼睛漆黑黯淡，瞧不见丝毫光亮。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隐隐颤抖着，像是花了极大的力气，“秀琴，我们走吧。” …… 应该是绝望吧。 生她养她的父母，到头来舍弃她竟然如此干脆果断。 谈论她的时候，语气甚至像是在谈论一个天大的麻烦。 秀琴瞪着一双漆黑麻木的眼睛，啃着手指头，直到啃出了血也恍若未觉。 手里禁攥着的那枚纽扣，大概是她心里最后一丝期望与奢求，她渴望有人能知道真相，为她讨回公道。 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始至终，真相对于他们来说，就不重要。 他们只在意自己的名声和前途。 一个名声败坏，早已被舍弃的女儿算什么？ 秀琴眼睛酸涩的胀痛，已经流不出泪来了。 小姐那些日子也总流泪，一双眼睛随时随地都是红肿的，她又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哭过好几回呢？ 每一想到，她心如刀绞。 其实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好，或许小姐的离开是对的。 秀琴鼻间闻到了浓浓的烟味儿。 屋外火光冲天。 她突然畅快地笑了起来。 她一点都不意外这样的结局，老爷做事向来心狠手辣，只要她在一天，就不可能会放下小姐的恩怨，所以，当然她死了最好。 干燥的木柴一点即燃，火舌迅速舔舐过房梁屋顶，一片火光中，秀琴平静闭上了眼。 第450章 头上总得带点绿 秀琴讲述完这个故事，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明曦眼神复杂地注视着对方，心中许多疑惑也终于得到了解答。 秀琴为什么要装女鬼吓人，又为什么那么恨程府的人，还有，她的脸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一切都有了答案。 她心里百感交集，忍不住化为一声叹息。 不是所有人都能背负这么大的仇恨，忍辱负重活那么多年的。 程宛有个好忠仆。 从前的容先生，如今的容贵妃，她两眼通红，神情怔怔，眼神空洞。 脸上似哭非哭，一时间竟让人瞧出心酸。 “……” 明曦唇动了动，却不知如何开口劝慰。 从秀琴的描述中她可以看出，程宛是个极好的姑娘，而这样好的姑娘，本可以不用遭此劫难，拥有一个幸福快乐的人生。 可惜，她的人生已经永远的停留在了她十六岁那年。 要说缘分这种东西，也真是磨人。 不过是一念之差，造就了几个人截然不同的人生转折。 如果给容贵妃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遇到程宛？ 容贵妃缓慢抬眸，通红的眼底好似沁了血，“那人还活着吗？” 秀琴意外地懂了她的意思，平静开口，“不但活着，还做了大官。” 多讽刺啊。 她的小姐在最好的年纪里永远沉睡泥土之下，而罪魁祸首却能活得好好的，没有一丝心理负担！ 这个世界多不公平啊。 闻言，容贵妃眼里泄出几分戾色，素来娇媚的容颜一片冰冷的杀机。 明曦慢慢站起了身，转身走出了门，打算给这两人留一些私人空间叙叙旧。 毕竟有些话她也不方便听。 她出了门，将门给带上，转身撞见走廊里的人。 越离夙站在长廊的阴影里，俊美分明的五官被头顶落下的一束光切割的半明半暗，垂着眸似是在沉思，这种朦胧的光感为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莫名的气质，神秘而危险。 明曦脚步一顿，抬步走过去在他身边站定，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想起容贵妃脸上痛苦的表情，若说她对程宛没有一丝真心，绝对是骗鬼的！ 这么一想，顿时就觉得越离夙头上多少有点绿。 …… 那可不是吗？ 当初的云嫔是这样，如今的容贵妃又是这样，一个个的都心有所属，难怪不愿争宠呢。 当皇帝当到这个份上也太惨了吧？ 她看向越离夙的目光顿时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同情，想了想，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 越离夙：？ 他抬眸，眉梢一挑，眼尾微微下垂，神情耐人寻味起来。 “怎么着，你想给朕带点绿？” “咳咳咳……”明曦被呛到，一边捂着胸口咳嗽一边求生欲上线拼命挥手，“那个，我就，我就感叹一下，目前没有这个想法……” 这厮这幅阴恻恻的表情，搞的好像给他戴绿帽的人是她一样！ 越离夙收回目光，敛着唇要笑不笑，慢条斯理的，“最好是这样，不然……” 他眼里的光忽明忽暗，没说完，神色却有些意味深长。 明曦好奇心作祟，不怕死地问了一句，“不然怎样？” 他斜着唇，露出一点森白的牙齿，笑得漫不经心，语调慢悠悠，“不然，打断你的腿。” 直觉告诉明曦他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她打了个寒颤，干笑着给自己找台阶下，“呵呵，我我怎么可能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呢？” 废话！有她也不可能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啊！ “而且，我家陛下这么好看，我怎么可能放着这么好看的美男子不要，跑去勾搭其他人呢是吧，我又不瞎！”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明曦深谙其道。 “我好看？” 眼前突然凑近一张放大的脸，明曦神色一僵。 越离夙俯身凑上来，神情捎着几分玩味。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他五官生得立体端正，轮廓挺拔分明，下颚线收束干净利落，眼窝深邃，狭长的眼携着慵懒笑意。 一颦一笑都是风情，不落俗，让人一眼惊艳的那种。 的确是明曦见过最好看的人，还处处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不过…… 再好看的人突然凑那么近也是会让人吓一跳的好吗？！ 明曦不着痕迹往后退，嘴角笑意有点僵，“好看啊，当然好看！” “哪里好看？” 明曦：…… 嘿还没完没了了！ 她深吸一口气，果断出卖了自己的节操。 “哪里都好看！” 这样总出不了错。 他漆黑的眸俯视着她，皱了皱眉有些不满这个答案，“好看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她说着好看，眼神却有些虚，并不敢落在他的脸上。 明曦沉默一瞬，猛地将脸往掌心一埋，一只拳头不轻不重怼上他的胸口，“讨厌！还不许人家害羞啦！” 越离夙：“……” 可能是被她腻到，他直起身子，二人重新拉开距离。 明曦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大暴君太难伺候了！ 让别人夸他好看这是什么见鬼的癖好？ 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点幼稚，越离夙没急着开口。 暴君太傲娇，明曦只好主动挑起话题，语气带着试探，“刚才你为什么没选择留下来听？” 越离夙难道不好奇事情的真相？ 还是，他早知道容贵妃给他带了绿帽，不太忍心看自己被绿直播现场？ 虽然……这也不算是绿帽，毕竟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越离夙神色淡淡的，让人瞧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不是有你在吗？” 听上去并不太在意。 明曦心里一动，胆子也大了些，“容贵妃的事……你清楚吗？” 她说完这话，就见越离夙回过头来，神色奇异地盯着她看，“你指的是，你爹让她进宫替你铺路，还是她进宫之前那些事？” 明曦：！！！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似乎是觉得她震惊地瞪圆了眼的样子有点可爱，他没忍住低声笑了笑，在她耳边低沉叹息，“不用紧张，朕的小皇后，朕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 明曦耳根一红。 第451章 先帝遗诏 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她的一双杏眼尤为明亮，好似碎着有光，晶莹剔透。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 明曦很难不惊讶，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尤其还是个掌控欲很强的帝王，他居然能容忍自己的妃子心里装着其他的人？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还有她爹的擅作主张…… 往皇帝跟前安插人，这是犯了大忌讳吧？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越离夙但凡有点野心，也绝不可能毫无芥蒂。 思及此，明曦不禁有些忐忑起来，她似乎不该谈论到这个话题的，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她心里懊恼，脸上不由也流露几分情绪。 面对她的忐忑不安，越离夙瞥了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他眸光落在前方，酒楼被包场，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也没有不长眼睛的敢在这时候来打扰。 有些话，他也觉得是时候让她知道。 “针对丞相往宫里安插人的事……” 明曦屏住了呼吸，饶是伪装的再好，也忍不住泄露了一丝紧张。 紧接着，头顶落下一声轻笑，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 “早在朕登基的时候就知道，各方都会往宫里送人以稳固地位，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最初进宫的那批人，没一个是朕自己想纳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还算平静，神情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明曦却莫名从这话中品出了几分辛酸。 贵为帝王，却连娶谁都不能随自己心意。 就连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也是被强塞给他的。 她这么想着，嘴撅了起来，心里莫名堵得慌。 可没什么好遮掩的，事实的确如此。 最开始的时候，越离夙对她可从未有过好脸色。 她倒也能理解。 越离夙的态度倒也坦然，一双眼睛沉着深邃冷静的漆黑，“这是从古至今约定俗成的规矩，没什么好抗拒的，不过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那时他根基不稳，想要迅速地巩固帝位，拉拢世家无疑是最好的方法，尽管那些女人他不喜欢，可还是要娶。 走上这条路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这条路会布满荆棘。 他说着，侧眸看了一眼明曦，她嘴上几乎可以挂一个闷油瓶，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他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唇角。 “丞相爱女心切，他的做法朕也不是不能理解……” “少骗人了，我就不信你当时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明曦忍不住咕哝道。 她心里一直埋了个隐患，丞相府势力盘根错节，在帝京的地位难以撼动，她爹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更何况她还有一个做将军的大哥，手握兵权。 历史上功高震主的例子有无数，明曦一直都很担心，固然现在越离夙因为她暂时不会动丞相府，可未来呢？ 说是有一天他们的感情没那么深了，或者他又移情别恋了，那丞相府岂不是岌岌可危？ 如若真如此，还不如早作打算。 她喜欢越离夙没错，可这份喜欢如若要以赔上家人为代价，那她也是万万不肯答应的。 明曦怀着自己的小心思试探的问出这句话，越离夙又何尝猜不到她的意思？ 她看着娇娇软软好说话，心里却是个有主见的。 他甚至能猜测到，如若有一天他与她家人发生了矛盾和利益冲突，那么势必他将是被舍弃的那一方。 虽然痛恨她的心狠，可不可否认，他也为她这样的果断决绝而着迷。 而她所担忧的…… 越离夙低声笑开，语气意味不明，“你父亲大概有些事情并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事？”明曦皱了皱眉，疑惑地望着他。 难道她爹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他抬眼看过来，眯了眯眸，“即便没有你，如若傅家没有犯下滔天大罪，朕也不可能对傅家出手。” 明曦惊得瞪大了眼。 她当然不觉得他这会儿是在说什么情话哄着她。 可这样类似于承若的话…… 越离夙眸光微动，嗤笑了一声。 “知道傅家是怎么发家的吗？” 明曦抿了抿唇，谨慎道，“听过一点。” 她爹是先帝在的时候就跟着一起打江山，也算是老臣了，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他爹就是太傅，负责教导太子，后来国家动荡，又辅佐登基的太子打江山。 待先帝坐稳了帝位，她爹有从龙之功，自然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肱骨之臣，很得重用。 可到了越离夙这里，他雷厉风行，再加上一朝天子一朝臣，并不愿意看着傅家一家独大，便有意培养多方势力与傅家分庭抗礼，其中就包括她爹的死对头大司马。 傅家虽然辉煌依旧，她爹也是丞相，可比起先帝在的时候，地位还是远远不如的。 不过在外人看来也是很风光。 明曦并不太懂朝局，不过她看过原着，大概还是能分析一点的。 到了越离夙面前就不够看了，她并不敢卖弄，生怕说多了泄露自己的秘密。 越离夙若有所思觑了她一眼，意味不明，“你知道的倒还不少。” 一般的家庭，家里人肯定不会跟女儿家说这么多朝中局势的。 明曦心里一跳，扯了扯嘴角很是敷衍，“那没办法，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 “可你爹没告诉你，先帝曾经留下了一道遗诏。”越离夙说到一半，就见明曦瞪圆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见他停顿下来，不由催促。 “什么遗诏？”说完这句话，她也觉得有点不妥，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我指的是这道遗诏和我家有什么关系吗？” 越离夙既然敢在她面前说，那肯定就不是什么忌讳。 可她的的确确没有从丞相爹爹那听到过。 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遗诏上的内容是，新帝登基，不得对傅家下手。” 见明曦眼睛瞪得更圆了，他慢悠悠补充，“当然也是有条件的，傅家三代誓死效忠皇室。” 这道遗诏相当于一块免死金牌，只要傅家不作大死，基本上没人能动得了他们。 事实上，他上辈子也的确遵守诺言，没有动过傅家分毫，正是因为他对傅家如此信任，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栽在了傅明曦的手里。 眸光微冷，就听到明曦失神地喃喃道，“不可能啊……” 第452章 有什么被她忽略了 明曦心里很是震惊！ 如果真有这么一道遗诏，傅家最后怎么可能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原着里，傅明曦是第一个领盒饭的，因为得罪了女主，越离夙毫不犹豫就弄死了她给女主腾位置。 傅明曦死了，傅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宫里太后突然意外病逝，最大的靠山也倒台了。 傅云祁身体不好，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怒极攻心，竟然一病不起，最后也没能熬过去，傅家最聪明的傅云祁死了，傅家犹如一盘散沙。 傅景礼又在这时候和人起了争执，被打断了一条腿，从此一蹶不振！ 丞相夫人因为女儿的死伤心过度，儿子也成了现在的模样，于是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傅行安那时候在外领兵打仗，听闻噩耗，心神不宁，在战场上做出了十分严重的失误决策，导致吃了败仗，于是被关押候审。 丞相孤身一人，带着傅家疯狂反扑，最后却以谋逆的罪名被满门抄斩！ 傅明曦的死就像导火索，这一家人突然之间跟降了智似的，死的死，疯的疯，还大逆不道谋反！ 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要说没有幕后推手打死她都不信！ 有这么大能耐的人，除了当今皇帝，不做他想。 作为读者的时候，看到男主给女主撑腰，书中的恶毒女配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明曦自然是拍手叫好，要多痛快有多痛快！ 可是作为恶毒女配，得知自己穿书成了恶毒女配的时候，她是要多绝望，有多绝望。 是以才迫不及待想要赶在越离夙弄死她之前先把对方给弄死！ 可是如今却告诉她傅家有先帝的遗诏，相当于免死金牌？ 如果有这么一道遗诏，为什么当初傅家不拿出来，而选择了那样决绝的方式鱼死网破？ 先帝遗诏一亮出来，不管怎么样，越离夙肯定也不能把事情做的太过分，毕竟他不可能当着天下人的面打先帝的脸。 明曦整个人就很怀疑人生。 难不成……这道遗诏被傅家无意弄丢了？ 虽然这个理由很扯，可好像也找不到其他能说的通的了…… 越离夙眯了眯眼，“什么不可能？” 明曦的异样自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她听闻耳边的低沉嗓音惊觉回神，下意识摇头，“没，没什么。” 越离夙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他却没有选择逼问，而是用更加委婉的方式，循循善诱，“有什么疑惑现在可以问出来，我帮你解答。” 明曦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法也不错，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肯定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于是眼珠转了转，“我就是好奇，如果真有这么一道遗诏，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听家里人说过？” 她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是连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 他知道她没说真话，倒也没拆穿她，挑了挑眉淡淡道，“这道遗诏内容隐秘，知道的人并不多，传出去还会给傅家招来麻烦。” 明曦琢磨了一会儿，回味过来，不悦地皱眉，“可是在你们眼里我就是那么靠不住的人，知道点什么，就恨不得拿个喇叭昭告全天下？” “昭告全天下倒不至于。”越离夙语调慢悠悠，气死人不偿命，“不过依照你的性子，以前都已经很娇纵了，知道以后肯定会越发无法无天。” 明曦刚要好转的脸色唰的又黑了下来。 她心里也有了猜测，原主傅明曦不知道，八成是家里人故意没跟她说。 可她也没告诉，很有可能，是因为压根儿就没想起这回事。qaq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也很有可能是因为越离夙说的那个原因的！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为什么这跟书里的剧情完全不一样。 不只是这个，明曦敏锐地发现，自从她来到了这里，原书里的剧情已经偏到十万八千里了。 女主爱上了她二哥，抛弃了身为男主的越离夙，两人非但没有擦出半点火花，越离夙的身体还没有丝毫好转，看样子再不治疗就该挂了。 虽说可能是因为蝴蝶效应，可是蝴蝶扇动翅膀的影响未免也太大了吧！ 男女主的cp都被她拆了！ 他们的感情如此不堪一击吗？ 咳咳…… 明曦稍稍有点心虚，因为这里面她貌似出了不少力。 见她的神色很是奇怪，越离夙以为她在怀疑那道诏书的真实性，于是沉思片刻，出声解释，“你还记得丞相被安阳王诬陷谋反那次吗？” 明曦目光奇异地瞅了他一眼。 记得，怎么不记得？ 因为他们联手骗她，天真无邪的她在雨里跪了几个时辰呢！也因为这件事情，所以才让她决定要去太庙，远离帝京。 越离夙似乎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不是个回忆往昔的好时机，脸色复杂地清了清嗓子，果断转移话题，“当时朕为什么那么相信丞相呢，自然也有这个原因，因为他不会背叛皇家。” 明曦的注意力成功被转走。 她眉眼微皱，神情若有所思起来。 因为越离夙的话让她想起了很久以前一个细节。 记得当初她离京的时候，傅景礼来送她，他当时朝她道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明曦想了想，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们就不怕越离夙将计就计，借此机会彻底铲除傅家？” 当时傅景礼听了她的话神色有点奇怪，他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解释什么，而是神神秘秘道，“总之你放心，你所担心的事永远不会发生。” 那时她尚且不知道傅景礼哪来的底气，毕竟在她看来，帝王心最难测，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便死。 或许今日他还可以对你百般器重，明朝就翻脸无情也是极有可能的。 然而傅景礼却十分有把握地让她不用担心。 明曦神色有些复杂，想必那时候傅景礼就知道这道遗诏的存在。 她心中愈发的不解，既然如此，原书里为什么丝毫没有提到过这道遗诏呢？ 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变故？ 她觉得自己的思路好像陷入了一张大网，越是想要迫切地理清，就缠的越紧。 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第453章 他有的是耐心 明曦这反应令越离夙稍稍皱了皱眉，他眼里划过一道深思。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忽然想起，明曦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震惊甚至大过于激动。 这委实不应该。 若说她之前的确不知道这件事，惊讶或许在所难免，可她之前那句笃定的“不可能”，分明是有足够的证据确定这件事不可能发生。 这就很奇怪了。 他忍不住又瞧了眼拧着眉若有所思的明曦，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那时候他刚重生不久，还不知道傅明曦的身体里已经换了芯子，于是对她很是冷漠，而她也总会做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举动，看似是讨好他，其实怀有极大的排斥和恶意。 后来影十一跟他说过，皇后娘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给他做过掺了杏仁粉的粥，只是后来被容贵妃给换掉了，这样类似的事其实还有很多，不过只是小打小闹，他也没放在心上。 后来有一段时间猜想过，傅明曦是不是也重生了，可最后却证实，她并非原来的傅明曦。 于是这些事也被他遗忘到脑后。 如今仔细想起来，那时的她，分明对他怀有极大的恶意，甚至是想他死的。 她并非傅明曦，这仇恨委实来的莫名其妙。 如今想想，处处都是疑点。 想不出个所以然，明曦于是不再纠结，暗自把疑惑埋在心里，她抬眸，正好对上越离夙深沉复杂的眼眸，不由怔了一下，开口有些结巴，“你，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怪吓人的。 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朕？” 乍一听到他这莫名的语调，以及话里的内容，明曦惊了一下，难不成她身份暴露了？ 不对啊。 她怀疑越离夙在诈她，毕竟她瞒着他的事可多了，他要是真知道点什么，还会用这种不确定的语气试探她吗？ 想是这么想，心里到底有些慌，不过明曦脸皮厚，表面稳如老狗，故作诧异地瞪大了眼，“不是吧，我就多看了眼那楼里的美男，这都被你发现了？！” …… 越离夙脸一黑，眸光阴恻恻的，勾了勾唇角，“去青楼看美男，挺不错。” 阴阳怪气的嘲讽，就挺吓人。 明曦：…… 不过比起让他再继续试探，明曦宁愿被他多嘲讽几次。 这人实在太精了！ 她刚刚就一会儿的功夫没来得及做好表情管理，就被他察觉到异常，要是被他追着多问几次，那还不老底都被揭了？ 明曦用插科打诨的方式打消了他试探的心思。 瞧见她松了口气的模样，越离夙慢悠悠撤回那充满压迫性的视线，她身上的秘密，或许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也不理，总有一天，狐狸尾巴会露出来。 他有的是耐心。 明曦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她有些愁。 傅明曦那边应该很快会再有动作，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又盯上了她的项上人头，越离夙这厮好像也看出了点什么。 不来一个都不来，一来全都上。 她总觉得这身马甲披不了多久了。 如今的处境，看似平静，实则四处潜伏着危机。 生活不易，曦曦叹气。 容贵妃和秀琴单独在里面谈论了许久，出来的时候两人的眼睛都很红，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容贵妃平静的眼底隐匿着一股杀意，明曦瞧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她要替程宛报仇。 而秀琴，似乎是终于说出了心中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她整个人看上去都轻松了很多。 明曦上前扶住容贵妃，“需要帮忙尽管说。” 虽然没见过那位程宛姑娘，不过她对对方挺有好感，也深深的同情她的遭遇，就算没有容贵妃，明曦也不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事儿过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那些人已经逍遥法外那么多年，是时候。为自己曾经犯下过的孽付出代价了。 容贵妃深深看了眼明曦，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她抿了抿唇哑着声，“多谢娘娘。” 容贵妃没有拒绝，毕竟她如今身为后妃，听着是风光，手也伸不了多长。 明曦不一样，她知道陛下有多宠着皇后娘娘，而且对方身后还有丞相府，她要想做什么事儿，比自己容易多了。 听秀琴说，无论是程家人还是那个畜生表公子，如今都不是轻易能动的，要抓住对方，可能有些棘手。 秀琴抬眼，“程家人如今是郢城最大的豪门世家。” 这也是她一直只敢夜晚出来，白日里躲在青楼的原因，程家如日中天，如果知道她还活着，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明曦皱了皱眉，有点棘手，而且程宛死了那么多年，证据什么的恐怕也不好找，认证倒是有，可物证呢？ “十一，将程家人收押大牢，择日候审。” 不冷不热的声音冷不丁响起，秀琴和容贵妃都很吃惊。 越离夙负手站在那儿，神色冷淡，眉眼沉沉裹挟着戾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影十一拱手称是，身影很快消失。 秀琴惊讶这人的来历，容贵妃一直没透露自己如今的身份，她也不知道这男子是什么来头，看这气势像是做官的，可什么官职说话如此有底气，程家好歹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人关进大牢？ 秀琴心里惊疑不定，然而更多的是痛快，天知道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和她不同，容贵妃则是震惊了。 自从出来以后，她的目光一直没敢往越离夙那边看，事到如今，她的那些事肯定也瞒不过陛下，容贵妃心知自己此次怕是要栽，毕竟没有任何男人能容忍这样的事。 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赶紧替程宛报仇，至于之后怎样，要杀要剐，或是打入冷宫，都听天由命，她绝不反抗。 没想到越离夙居然主动出手？ 虽然不一定是帮她，而是身为君主的责任感，可她还是十分震惊，眼神复杂。 容贵妃深呼吸几口，上前一步正要说话，越离夙眼皮一掀看过来，“有什么话，事情解决之后再说。” 他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容贵妃闭了嘴，眼睛红了一圈。 第454章 击鼓鸣冤 明曦也有些意外地瞧了眼越离夙，他会管这件事其实她不意外，毕竟是他的子民，他有这个义务。 只是没想到对方的行事作风如此干脆利落，直接二话不说把人给抓来，果真有几分“暴君”的任性。 影十一办事效率很高，程家人一脸懵逼的被他叫人从富贵窝里扔了出来，关进了漆黑阴冷的大牢。 程家老爷一头雾水，之前还假模假样询问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又表示可以用银子私了。可影十一压根儿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懒洋洋催促着侍卫们动作快点，别耽误时间。 见他如此油盐不进，姓程的也维持不住那副伪君子的模样了，不由破口大骂起来，一边嚷嚷着“你知道我谁吗竟然敢动我”，一边疯狂挣扎……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被拖死猪一样拉倒了府衙前，引得不少人好奇围观。 期间少不得要惊动府衙，可对方一瞧见影十一亮出的腰牌，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转脸一变，脸色小心且谄媚起来。 就见知府也坐不住了，亲自出来迎接，并且连问都没有问一声，直接让人把程家夫妇扔进了大牢，转而对影十一嘘寒问暖。 “这位大人，不知吹的哪阵风，竟然劳烦您亲自大驾光临……” 知府搓着手心里一阵忐忑，那块腰牌可不简单，那是皇上身边赫赫有名的金吾卫！ 他不认识影十一，却认得这块腰牌，对方开头太大，他不禁心生忐忑，暗想着最近也没收到上头的消息，怎么就突然来了这么号人物，还一来就把程家给抓了！ 要知道程家平日里也没少孝敬他，所以有什么小事儿，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如今程家老爷被抓，连支会他一声都没有，知府心里焦得很，这家人别是背着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这么大的事他都不知道，头顶的乌纱帽还想不想要了？ 星期一慢悠悠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轻飘飘扫他一眼，“有什么话还是等着我家主子来吧。” “您主子……”知府本来脸上还笑着，反应过来脸色一僵，这位大人出身金吾卫，那他的主子岂不是…… 他脸色霎时一变，连连擦着额头冷汗。 “不知贵人在哪儿下榻，有失远迎，下官……甚是惶恐！” 影十一轻哼一声，意味深长，“你是该惶恐。” 知府脸直接白了，差点儿没白眼一翻当场厥过去。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他连发生了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啊！ —— 程府夫妇入狱的动静不小，百姓看热闹的同时又不免好奇，这家子究竟犯了什么罪？ 居然连审都没审，直接给关了起来！ 一时之间，府衙外面挤满了吃瓜群众。 …… 程老爷还挺乐观，他窝在脏兮兮的牢房里越想越气，他自觉没犯过什么大错，居然莫名受这牢狱之灾？ 之后出去，此事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程夫人胆战心惊地挨着他，诚惶诚恐，“老爷，这，这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程老爷没好气瞪她一眼，“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别紧张，咱们又没犯什么罪，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他这些年做生意不错，挣得不少家产，这才一跃成为郢城的首富。 生意人难免会使一些不正当手段排挤竞争对手，得罪人肯定是不少，可要说有什么能够被当做把柄关入大牢的，那绝对不可能！ 不说他做事谨慎尾巴处理的干净，更何况他还每年孝敬给知府那么多银子，那也不是白收的！ 他面上还算镇定，程夫人却皱起了眉头，心里隐隐不安。 女人家心思细腻，她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就算是生意上的事儿，那也不可能连她一起给抓了来啊。 然而自家老爷却还没意识到严重性，她动了动唇忍不住还想说什么。 没一会儿，牢房外传来动静，差役上前打开牢门，一抬下巴，眼神轻蔑，“程老爷，程夫人，走吧。” 程老爷站起身来自信朝着自家夫人道，“看吧，我就说他们没一会儿就得乖乖把我给放出去。”他扭过头来不满地嘀咕，“我告诉你们这件事儿没那么容易完，无缘无故的就把我给抓进来，让我丢了多大的面子……” “放出去？”差役嗤笑一声，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想什么好事呢！” 程老爷眼睛一瞪，那人却已经不耐烦地催促，“赶紧走，别让贵人久等！” 两人被带到衙前。 程老爷微微一惊。 只因上头坐着的不是他熟识的知府大人，知府大人正手忙脚乱地在旁边端茶递水，而好整以暇坐在那儿的，是一位俊美非凡的男子，他穿着一身黑色织锦袍，矜贵优雅，面容却冷淡，一双狭长的眸过分犀利，让人不敢直视。 程老爷心惊肉跳，这人是谁！ 难不成什么时候郢城来了新上任的知府，他竟不知道？ 可也不像啊…… 看李知府殷勤的态度，倒像是为对方马首是瞻，这人肯定来头不一般。 程老爷心里沉重起来，一转身，瞥见大堂里身子笔直跪了一个女子，面貌极丑，他只看了一眼，便厌恶地离开了视线。 被差役压着跪下，程老爷却没心思恼怒，而是惴惴不安，上头那位气场太盛，他本来的底气瞬间烟消云散，有些不太妙的感觉。 怀揣着忐忑，他小心翼翼开口，“这位大人，不知草民究竟犯了何罪？竟如此大动干戈……” 越离夙瞅了他一眼，没打算搭理。 事实上他都没打算坐上这个位置，被明曦怂恿着来旁观已是极限，不过这知府胆子实在小，说什么也不敢让他坐下首旁听。 越离夙抬眸扫了眼混在人群里的明曦，冷着脸神色不耐，知府摸不透他的意思，见他没动作，顶着一脸“老子不想搭理你们这群屁民”的狂拽酷，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大着胆子瞪了眼程老爷，眉头一竖。 “你闭嘴！这会儿没让你说话！” 贵人眉头微松，知府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猜对了，贵人嫌弃对方聒噪！ 无视程老爷一脸不敢置信，他扭头看跪着的另一个人，颇有些狗腿子的感觉，“你，你来说说，为何击鼓鸣冤？” 第455章 隐情 击鼓鸣冤？！ 程老爷惊讶的目光重新落在秀琴身上，微微眯起眼睛，这么说，就是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告的他？ 程夫人也盯着秀琴，瞧着她的眉眼狠狠一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面前这个人似曾相识…… 可如若她真的见过这么……这么一副相貌的人，应该会留下很深的印象才对！ 心里正疑惑着，只见对方手撑着地，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响头，说出的话令人心头一震，“民女秀琴，今日状告程家夫妇，是想为我家小姐讨回公道……” 她刚说了几个字，程家夫妇就震惊地愣在原地。 秀琴？！ 她说她是秀琴！ 二人脸上具是震惊，一时之间竟有些没能反应过来，这个秀琴是不是他们知道的那个…… 秀琴还在继续，她抬起头来，眼眶微红，语气却坚定，“大人可能不知道，民女口中的小姐，正是十三年前死去的程家小姐程宛！” 到了这时，围观的吃瓜群众也惊奇地瞪大了眼。 他们或许不知道秀琴是谁，着程家小姐程宛的名号确实听过的！ 南巷的程府，正是在这位程宛死后才开始落败，并且传出闹鬼的传闻。 正是因为听过，所以才震惊！ 这程宛都死了十几年，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她的丫鬟，还要告她父母？ 经常听说程府闹鬼，是程家小姐冤魂作祟，难不成这里面真有什么隐情？ 众人纷纷竖直了耳朵，总觉得自己会听到一出大戏！ 程老爷这时终于迟钝地回过神来，嘴里喃喃着“不可能”，他猛地死死瞪着秀琴，神色又是惊恐又是笃定地吼道，“不可能！你胡说八道！” 他稍稍镇定下来，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我家原来是有个叫秀琴的婢女，可她早在十几年前就死在了一次火灾里！”他眼里的讽刺快要溢出来，语气慢悠悠，却透着警告，“这位姑娘，胆敢在公堂上欺骗知府大人，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迎着他的目光，秀琴丝毫不惧，对视片刻，她嘴角弯起一抹讽刺，“老爷，让您失望了，我本来是该死在当初那场火灾里，可我命不该绝，有人帮我逃了出来……”她抬手摸着自己的脸，眼里闪过刻骨的恨意，“不然您以为，我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场“意外”的火灾虽然没能要了她的命，却毁了她的脸。 她咬牙忍辱负重，索性躲进了青楼，这才勉强留了口气活了下来。 她越说下去，程老爷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心里那股自信也不由动摇。 这么说来，当初火灾之后，所有东西都化为灰烬，的确没有发现秀琴的尸体，他安慰自己是连同一起烧成了灰，毕竟他亲眼看着人被关进去的，还听见了惨叫声，哪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他倒是没想过，府里居然会有人帮她逃出来…… 程夫人率先回过神，一脸庆幸地望着秀琴，“太好了秀琴，真没想到你还活着！”她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可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回程府……” 秀琴听着她看似关心实则指责的话，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夫人说的这话还真是奇怪，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难不成还要自投罗网回去让你们再害一遍不成？” 她这话说的实在是直白又刻薄，程夫人脸上的神色也挂不住了，“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下周围的人也听出不对劲了。 什么火灾？ 这别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被灭口吧？ 程夫人还要狡辩，知府适时清了清嗓子，一拍惊堂木，“肃静！闲杂人等，先不要说话！” 程家夫妇脸色不太好看，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死”了多年的人突然回来，还来了这么一招，由不得他们不惊恐。 若是在府里也就罢了，秀琴敢露面，他们自然有一百种法子让她开不了口，可是如今是在公堂，而且上头坐的那位似乎来头不小。 瞧知府大人这态度，形势对他们很不利。 李知府做官久了，官威也大，刚刚下意识就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如今想起来身边还坐着一位大佛，不由心里一惊，悄悄觑了眼旁边那人，幸亏对方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他松了口气。 转而看向秀琴，沉吟片刻皱着眉开口，“你继续说，你刚才说要为你家小姐讨回公道，可你家小姐已经死了十几年，而且你告的人还是你家小姐的父母，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也正是围观的人想要知道的。 秀琴抬起头来，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她一字一顿，缓缓道，“世人都道我家小姐是意外落水身亡，可是大人，民女却知道，我家小姐分明是被人害死的！” 哗！ 众人惊了。 程宛是被人害死的？ “满口胡言！”程老爷下意识出声呵止。 她不理会旁边人的反应，继续道，“害死她的人正是她的表哥程天邢，老爷和夫人明明知道，却选择包庇，甚至对外宣称小姐是意外死亡！” “大人！一个小女子的话如何能信？我看她是得了失心疯！”程老爷气的胸口起伏，几次想要扑上去堵秀琴的嘴，被官差给牢牢按了回去。 殊不知他如此心虚的作态，不禁更让人怀疑。 李知府按了按跳动的额角青筋，颤着手指着程老爷，“给我，给本官堵住他的嘴！公堂之上，岂容你干扰！” 这姓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昏了头，这么急着跳出来，没看到他身边坐着的这位已经不耐烦了吗？ 秀琴的话他已经信了几分，若是姓程的真的如她所说，包庇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那可真是……太丧心病狂了！ 程老爷满是不甘地被人堵了嘴，程夫人又急又愁，眉头紧紧皱着，心里七上八下。 秀琴抿了抿唇，坦白了程府闹鬼的事其实是她所为。 大家惊讶的同时又默默松了口气，不是真的有鬼，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能让一个丫鬟做到这个份上，看来程宛的死的确有隐情！ 第456章 尘埃落定 “本官还是不解，你说的那位表公子，为什么要杀死你家小姐？”李知府皱着眉心底思量，这个程天邢的名头他也听过。 他爹如今可是豫州太守，是豫州的土皇帝，但是他见了对方也只有恭维的份儿，如果程宛的死真的和程天邢有关系，这件事可就棘手了。 秀琴本来平静眸子泄露了几分恨意，她瞥了眼程夫人和程老爷，两人有些心虚地垂下视线，她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因为他怕啊，怕他曾经做过的事情败露，怕他声名狼藉，锒铛入狱！” 众人瞪大了眼，秀琴这话透露出的意思可就太多了。 明曦深深看了眼堂前跪的笔直的秀琴，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神色隐忍的容贵妃的手背，转身走出人群。 秀琴心中有所顾忌，她不愿自家小姐死后也仍旧受人指指点点，所以必定会省去一些内容。 不出意外，程家夫妇的罪名最多是包庇凶手，名声臭了点，在牢里关个几年罢了。 毕竟程宛的死他们没有直接参与，最多是隐瞒真相的帮凶。 即便是，程宛的死，他们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那个程天邢，恐怕也不太好抓。 听影十一说，他如今有个太守爹做靠山，气焰更加嚣张。 豫州距郢城千里之遥，在豫州地界，可以说是他们程家的天下。 可想而知对方有多嚣张。 这件事情，恐怕还是要等去了豫州才能实施。 事情的后续她没有再关注，并不是所有的真相都能大白于天下。 程宛的死，到底只是揭露了这个社会常态的冰山一角。 明曦望着檐角的一方天空，神情沉默。 “娘娘在想什么？” 绿药不知什么时候上前来。 明曦倚着一根柱子回眸看她一眼，低低叹气，眼睫垂下来，覆盖在眼睑处，莫名有些低落，“只是突然觉得，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无能为力的。” 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 绿药站在她身边，弯了弯唇角，“是娘娘对自己太苛刻了。” 明曦挑了挑眉，听见她清脆的声音不疾不徐落下来，“您又不是圣人，总不可能每件事都做到十全十美，有些事遇到了，顺手为之，无愧于心就好。” 绿药眉眼弯弯朝她笑笑，“尽人事听天命嘛。” 明曦眼神若有所思，不由莞尔。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 绿药撅了撅嘴，“分明是很有道理，您呀，就是太钻牛角尖了！什么事都想办得漂亮，哪里都想兼顾到，最终苦的累的不还是您自己吗？” 明曦偏头似笑非笑挑起下巴，抬手作势要敲她脑门儿，“哟，我们家绿药能耐了，还教训起我来了？” 绿药见她笑起来，笑嘻嘻躲着，冷不防身后撞上一人，她回眸一看，笑僵在脸上，迅速往旁边一跳。 …… 影十一木着脸，舌尖抵了下腮帮，老大不爽。 他有这么可怕吗？ 明曦有些意外地抬眉，“十一？找我有事吗？” 影十一想起正事，将手里的信封递上去，板着脸一本正经道。 “夫人，这是帝京传来的家书。” 家书？ 越离夙那个没人缘的，大概率是不会有人给他写家书的，那么这家书只有可能是给她的。 明曦眼睛亮了亮，抬手接过来拆开，眼睛迅速浏览了一遍，脸黑了黑。 绿药见状睁大了眼凑上去，“怎么了夫人？” 明曦沉默了一会儿，磨了磨牙，挤出一句，“傅景礼那个杀千刀的！” 出乎她意料，这封信，是荣昌给她寄来的。 信上写着，傅景礼不满家里安排的婚事，又双叒叕逃婚了！ 这次阵仗搞得更大，他自己离家出走也就算了，还把人家太傅千金沈意一并给拐走了！ 这糟心玩意儿干的这叫人事儿吗？ 信中荣昌幸灾乐祸地给她转述了这个“喜讯”之后，并大大方方地表示，她走后的帝京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她决定收拾包袱来投奔她！ 明曦：…… 这下可好，帝京三害又要凑齐了，只不过祸害的对象从帝京百姓变成了全天下百姓。 这可真是喜大普奔……才怪！ 明曦鼓着腮帮子气闷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影十一开口，“十一大人，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影十一受宠若惊，严肃的表情顿时一垮，连忙摆手，“您您您，夫人您叫我十一就好，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属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明曦：“……倒也没有这么夸张。” 她收拾好表情，抬手撑了撑额角，“是我那个不争气的三哥，带着人家姑娘私奔了，你能不能派人帮我留意一下，别让他们闯出什么祸捅了什么娄子……” 傅景礼一个她还没那么担心，毕竟对方再怎么浪也有分寸，可是如今带着一个沈意，那姑娘也是个没心没肺的，这两人要凑一起那还不得翻天？ 影十一惊了一下，私奔！？ 不愧是傅三公子能干出来的事！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痛快地应了，“没问题，属下这就叫人去办。” “对了，荣昌应该也会出京，你也让人留意一下，她一个人在外面我不太放心。” 影十一点头，心头多了几分沉重。 帝京三巨头凑一起，咳咳…… 看他那表情，明曦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她有些无奈。 又是风评被害的一天。 —— 和明曦预想的没差，在秀琴的指证和一系列证据下，程家夫妇认了罪，程夫人在公堂上哭成了泪人，这会儿倒是想起那个死去的女儿了。 二人最终被判关入大牢十年。 不过有一点挺出乎她预料，这桩案子眼看要了结，越离夙冷着脸甩出不知从哪儿搜集来的，程老爷做生意干的一些脏事的证据，于是对方面色灰白，生生又加了十年的牢狱之灾。 至于程天邢那边，有些棘手，隔着州县，李知府不好越界，豫州太守也不一定放人。 不过越离夙态度很强硬，直接让人去抓人。 巧的是，那程天邢如今没在豫州境内，倒是方便了他们抓人。 第457章 阶下囚 程天邢被抓的时候正混迹在温柔乡里，整个人很是懵逼，察觉到来者不善，他祭出了那句经典台词，“你们居然敢抓我！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 影十一微笑着嘲讽，“就算你爹是天王老子也没用。” 可不是吗？ 天王老子见了他家主子也得低上一头。 说着，他似乎是不太痛快，毫不犹豫地赏了这瘪犊子一顿胖揍！ 就这么个货色，还要他亲自跑一趟，小爷很不爽！ 程天邢被带到郢城的时候，看上去很是憔悴，浑身上下都是伤，可见这一路有多艰辛，他想来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踢到了铁板，不再是像之前一样一味的威胁，而是谄媚地讨好，“大侠，好汉，壮士！你放了我吧！我，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影十一不耐烦地随手拿了块抹布，将他的嘴给堵了。 闻着那令人窒息的味道，程天邢脸更绿了。 他被关在一个漆黑的小房间里，不给吃饭，也就偶尔喂口水堪堪吊着命，不至于让他饿死。 程天邢被饿的浑身没力气，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究竟是得罪了哪路人，再者，他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了，还真不知道谁竟有这能耐。 要不是他爹不在这儿…… 程天邢咬了咬牙恨恨地想，这笔账他迟早得讨回来！ 没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门被打开，看身形是个女子，背对着光，看不大清脸。 待那人走近，是一张面容极丑陋的脸，程天邢不由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秀琴走近前，抬手取下他口中的抹布扔在地上。 嘴巴终于得到解放，程天邢也顾不上她，连连呸了好几下，心里那股不适感仍旧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她居高临下盯着地上狼狈的男人，眼神幽幽的，说不出的瘆人，程天邢没怎么在意，只以为这人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刻意来给他赔罪的，他活动着手腕，不耐烦地出声，“没眼力见儿的，快给爷松绑……” 秀琴眼神奇异地瞅着他，“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程天邢动作一顿，抬眸瞅她一眼，那张脸看了一遍就不想看第二遍。 正应了那句话，有些人的脸，丑的像一桩冤案！ 他看惯了美人，乍一见到这么极端的，心理极度不适，嘴上自然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记得你？你以为你天仙呢？磨磨唧唧的赶快给爷松绑，等会儿还能留你一条贱命……” 他爹是豫州的土皇帝，身为太守公子，程天邢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了，现在浑身上下骨头都是疼的！ 他心里阴暗地琢磨着待会儿得了自由，就去把那个小白脸抓过来剁碎了喂狗，却没见到面前的女子眼里闪过浓墨般的漆黑。 秀琴嘴角勾着笑，眼神很冷，“你不记得我，我却是记得你的，表公子，我家小姐死的好惨呐……” 程天邢身影一滞，有些惊愕地抬头，也总算发现不对了。 对方这话很明显是跟他有仇，然而他怎么也想不起秀琴这张脸，脑子里没一个对的上号的。 他眯了眯眼睛，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家小姐是……” 秀琴扯了扯唇角，语气冰冷。 “我家小姐，姓程名宛。” 程宛？！ 她不是都死了十几年了吗！ 程天邢霎时面色一变，他脑瓜子有些发懵，尚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见眼前的女子一脸平静地举起了旁边一个花瓶，在他惊恐的目光中，眼睛也不眨地朝着他的脑袋砸下来。 “哐”的一声。 屋里传来撕心裂肺，此起彼伏的惨叫。 容贵妃扒着门一脸冷漠地瞧着这一幕，没一会儿也跟着加入了战局。 屋外，明曦望天。 她知晓秀琴心中怨气深重，就算是把这畜生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恨。 按理说动用私刑是不正当的…… 她瞥了眼一旁战战兢兢不停擦着冷汗的李知府，挑了挑眉玩味道，“知道该怎么说吗？” 她生得精致漂亮，一双杏眸盈盈如水，乖巧无害极了。 然而李知府却胆战心惊，他两股颤颤，忍着心头怯意连连点头，“明白，小的明白！程天邢拒捕，挣扎的过程中不小心磕着碰着，也是正常的！” 明曦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意味不明地叹，“李知府还真是善解人意呢，是个好官。” 李知府被她用这种意味深长的语气一夸，汗流的更多了。 他为官这么多年，说是贪官污吏，草菅人命倒也不至于，可收点礼对某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的却没少做过！ 水至清则无鱼，李知府平日里不觉得有什么。 可谁知道他这小地方会迎来这么几尊大佛！ 他干过的这些事真要追究起来，别说他头顶这顶乌纱帽，就连他的项上人头都不一定能不能保住！ 之前他还担忧抓了程天邢，回头太守那边不好交代，如今看来，他不仅要抓，还要把这件事办的漂亮！ 毕竟这位娘娘都夸了，他可是个“好官”！ 李知府有些欲哭无泪，然而转而一想，太守的怒气算什么，他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管辖的地区居然发生了这种行径恶劣的事，那必须不能轻易放过！ 程天邢被秀琴和容贵妃轮流招呼了一顿，哭着认了罪。 意外的，居然没费多大的功夫。 他的罪名很快定了下来，程天邢祸害过的女子可不止一个程宛，他仗着家里的权势，欺男霸女几乎是家常便饭，然而之前那些人无权无势，都只能忍着不吭声，如今程宛的事一出，可算是彻底爆发了。 新账旧账一起算，十个程天邢都不够砍的！ 李知府可能是怕太守那头发生什么变故，判决下来的很快，三日后午门斩首示众。 民众的怨气很深，从大牢到午门，他坐在刑车里，走了一路，臭鸡蛋等等也就砸了一路，甚至有小孩儿扔石头，把他额头砸的头破血流！ 程天邢呆滞地坐在里面，怎么也没想通，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明明前几天他还在风流快活，今日就已经沦为阶下囚！ 第458章 你看天亮了 程天邢脑子里突然划过程宛那张脸。 十几岁的程宛是真好看。 他心痒很久了，好不容易得手，却有些意犹未尽。 那晚程宛破天荒的约他出来，说是有事想和她谈谈。 程天邢以为她想通了，之前他私下里找过她，提出纳她为妾，毕竟在他看来，程宛如今这模样，除了他，怕是没人愿意娶她了。 正妻是不可能的，他爹不会同意，在她看来，他愿意纳她为妾她就该感恩戴德了！ 然而程宛异常的愤怒，拿东西砸他，怒斥着让他滚出程府。 程天邢一拂袖，讪讪地走了。 时隔十多天，对方突然约他，还是在三更半夜，他下意识觉得他是想通了。 毕竟她爹娘现在铁了心放弃了她，她也只能靠自己了。 程天邢信心满满地赴约，到了的时候却有些惊讶。 程宛穿了一身大红嫁衣，在漆黑的夜里有些瘆人，她坐在凉亭里，周围很安静。 月光下，她的侧脸精致的不像话。 尽管这幅画面怎么看怎么会诡异，程天邢还是被美色迷昏了头。 他按捺住心头的激动上前，凑近了看，这才发现对方今晚是精心打扮过了的，苍白的脸色很好地被胭脂遮掩，秾丽的眉眼下，她红唇噙着一抹弧度，盯着远处的湖面，似乎是在出神。 每一寸都美的惊心动魄。 程天邢有些心猿意马。 “表妹怎么突然想起打扮成这样？” 凤冠霞帔，是嫁给心爱的人穿的。 程天邢心痒难耐，越发觉得程宛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清高，说不定她对他也是有意思的。 他随手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口，心里的那股火反而被撩的更盛。 听到他的声音，程宛脸上的笑淡了下去，她回过头来，眼眸似天上的星，捎着疏淡寒意。 她定定瞧着他，突然主动为他倒起酒来，红唇一张一阖，“表哥上次说的事，我考虑清楚了。” 程天邢心道果然，手故意在她倒酒的手上摸了一把，触感滑腻，带着股淡淡的幽香，他心里燥的厉害，眼神黏腻露骨，“哦？表妹怎么想的？” 程宛的身子一僵，幽凉的眸睨了过来，眸光一深，她放下酒壶，不紧不慢站起了身子来到他面前，仰着小脸露出修长的脖颈，她脸上透着淡淡的笑，“我思来想去，就这么嫁给表哥，怎么也不甘心，所以……” 一把匕首从她袖间亮出来，直直插往他的胸膛，程天邢正眯着眼享受着美人的投怀送抱，察觉到不对下意识侧身躲开，那匕首歪了几寸，没入他的肩。 “你去死吧。” 他错愕地抬眼，程宛脸上覆了一层寒霜，眼神冰冷至极，她一字一顿。 酒里被下了药，药效发作，他后知后觉身体有些无力，然而男女体力差距悬殊摆在那儿，程天邢意识到她约自己来其实是想杀自己，登时大怒，要去夺她手中的匕首。 程宛自然不肯，两人争执之间，他无意撞了程宛一下，她身子后仰，从栏杆翻了下去，噗通掉进了水里。 程天邢心底一惊，这亭子在湖中央，水自然不浅！ 程宛不会水，他虽恼对方想杀她，却也没打算让她死！ 程天邢下意识想把她拽上来，却见程宛朝他露出一个奇异的笑，不再挣扎，她在他惊讶的注视中，缓缓沉了下去。 那一抹红，彻底被冰冷的湖水淹没。 那一瞬间，他似乎在她脸上看到了解脱。 后来这幅画面，成了程天邢每晚的噩梦。 他想，曾经他是很喜欢这位漂亮又娇气的表妹的。 她不仅美，而且美的生动有灵气，和那些空有皮囊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只可惜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所以后来都是错的。 程天邢望着刑场上的那一方天空，眼神茫然，他突然很想知道，程宛死之前那一刹那在想什么，才会让她露出那样的表情。 可惜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刽子手的手法很好，手起，刀落。 一抹殷红溅在地上。 众人一片叫好。 秀琴瞧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个似哭非哭的表情。 小姐，你看到了吗？ 奴婢替你报仇了！ 容贵妃抿紧了唇，曾经艳丽的容颜有些黯淡，如同蒙了灰的美玉。 她沉默良久，朝着秀琴道，“带我去看看她吧。” 程宛的墓在一座山上，说是墓，其实就是个小土包，当初程家夫妇觉得女儿死得不光彩，连丧事也是草草敷衍了事。 这座小土包，是秀琴后来亲手刨的，给她家小姐立的衣冠冢。 小土包前立了一块木牌，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 “程宛之墓” 秀琴不识字，写这几个字都是练了好久才学会的。 她不敢白天出来，怕被发现，于是只能在漆黑的夜里，摸灯瞎火的，一点一点刨着土，挖出这么一个墓来，又珍而重之地将手写的墓碑立在墓前。 无数个黑夜，她默默守着这座小土包，一坐就是一整夜。 小姐怕黑，她不想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大概秀琴经常来打理，和其他的墓杂草丛生不一样，这座小土包只长了浅浅的一层青草，还不到脚踝。 墓碑前放了一出刚摘的雏菊，还沾着清晨的露珠。 明曦上前郑重地作了揖，把空间让给其他人。 容贵妃凝视片刻，想做出个笑的模样，眼泪先掉下来，她动了动唇，半天哑着声挤出几个字。 “我……来看你了。” 说完，眼泪掉的更凶。 无人回应。 有风卷过林梢，青草摇曳，雏菊跟着点着脑袋。 明曦默不作声注视着这一幕，百感交集。 这才是世间最遥远的距离。 生与死。 她不忍地别开脸。 容贵妃来之前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到了这儿她才发现，她压根儿说不出口。 在今天之前，她甚至不敢来见她。 哽咽堵在喉咙，一开口，眼泪就要决堤。 她郑重地磕了几个头，额头都磕红了。 秀琴神情安静地上前，抬手摸了摸墓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有风吹动蔓草，明曦听见她轻柔的声音，像是不忍惊扰谁一样。 “小姐，你看。” “天亮了。” 明曦抬头，不自觉勾起嘴角。 是啊，天亮了。 第459章 第二张纸条 程宛的事告一段落，明曦他们也要继续上路了。 明曦询问过秀琴要不要离开这里，毕竟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在这里活得会很艰辛。 她虽不能把她带在身边，可是若要为她寻个妥当的安身之处，却也不难。 意料之外的，秀琴委婉拒绝了她的好意。 她只说了一句话，别让明曦放弃了这个打算。 “小姐在这里，我哪儿也不想去。” 秀琴的目光很是坚定，程宛的死真相大白，该受到惩罚的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原本眸光总是笼罩着一层阴郁的她似乎也放下了心结。 明曦叹了口气，没有强求。 容贵妃用自己的私房钱为秀琴赎了身，好好的一个姑娘，总是待在青楼里也不是个办法。 对她，秀琴感官很是复杂。 她总是忍不住想，如果小姐没有遇见她就好了，那就不会有之后那些事的发生。 可是她心里却也清楚，这件事怨不得容先生。 她知道容贵妃心里并不好受，思量再三，还是主动劝说，“先生，小姐已经去了，活着的人却要继续活着，你也要保重。” 容贵妃沉默着没说话，望了眼远处某个方向，眼底掠过一抹黯然。 那是程宛长眠的地方。 秀琴深深叹了口气，瞧了眼不远处的明曦，主动抬步朝她走过去，明曦挑了挑眉露出疑惑之色，就听秀琴出声，“这位夫人，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明曦眼底划过不解，就见秀琴从衣袖里摸出什么递过来。 她定睛一看，瞳孔微微一缩！ 那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纸条！ 当初在洛城，他们就是发现了这么一张纸条，才决定来郢城一探究竟！ 明曦半眯着眼睛接过，面色狐疑，“你从哪里得来的？” 秀琴摇了摇头，神色是不作假的困惑，“是前些日子有人塞到我房间里的，那人还告诉我，要把这张纸条交给帮助我的人。” 她抬眸望着明曦，眸光有些复杂。 收到这张纸条的时候她很是费解，那人怎么这么肯定有人会来帮她？ 秀琴是个谨慎的人，那人能找到她，也就说明他很有可能知道她身上发生过的事。 收到这张纸条后，她胆战心惊了好久，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人露面，更别说有人来抓她。 秀琴逐渐放下心来，对方并没有要揭穿她的意思，可能就是想让她传个信。 至于为什么选她，秀琴百思不得其解。 她自认为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可图谋的。 当然，她对那人说的有人会来帮她，也并不抱希望。 漫长的十几年都过来了，她心里的希望早就磨灭了。 直到遇到了明曦，对方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很坚定。 秀琴一开始忘了这茬儿，如今对方要走，她才想起还有东西没交给她。 明曦听完来龙去脉，越发觉得背后那人就是故意给他们一些线索，引着他们去做某些地方，本人却又不露脸。 最神奇的是，也并不对他们出手。 这种奇葩的行为，还真有点像那个什么脾气古怪的逍遥神医。 明曦眸光微动，“你听过那人的声音，是男是女，大概多少岁？” 秀琴拧着眉仔细回忆起来，当时她太害怕，其实听得不是很真切。 “是男的。”她顿了顿，面色不似刚才那么笃定，有些迟疑，“至于年龄，听上去，应该是个青年。” 明曦不自觉皱了皱眉，青年？ 逍遥神医不是个老头吗？ 这青年又是怎么回事？ 她把疑惑放在心里，打算等会儿和越离夙商量商量，心知秀琴知道的也不多，面上露出一个友善的笑，“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秀琴摇摇头，“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非亲非故，这位夫人却肯帮她为小姐讨回公道，还不求任何回报，这份恩情，她记在心里了。 那边绿药朝着明曦比了个手势，明曦回过头来，眼里露出些惋惜，“秀琴，我们得出发了。” 秀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就祝夫人，一路平安。” 明曦也回以明媚的笑容，她抬手在她肩头轻轻拍了两下，轻声道，“好好活下去。” 秀琴心愿已了，在这世间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她怕对方会想不开。 秀琴笑了，眸光闪烁着一丝光芒，“夫人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小姐肯定也更愿意看到她好好的活着。 明曦舒了口气，和秀琴道别后，转身走向车队。 柔妃站在马车前，见她走过来，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语气阴阳怪气的，“咱们夫人就是仁慈，对待素不相识的人都这么有耐心。” 容贵妃和程宛的之间的恩怨不适合让更多的人知道，所以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帮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人洗刷冤屈，只以为明曦心善。 柔妃见不得她好，自然就习惯性怼她一下。 明曦睨着她，眼眸幽深，冷不丁弯唇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她声音轻飘飘的，“我要是不仁慈，还轮得到你在这里放肆。” 话不重，她神色甚至算得上温和，可话里的内容敲打的意味太明显。 明曦一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对待这群嫔妃几乎少有发火，就连柔妃这么婊的人，她也能维持好脸色，这样称得上是不悦的言辞更是从未有过。 别说被敲打的柔妃本人忍不住一惊，就连楚婕妤也不免投来诧异的目光。 周遭静了一会儿，谁都没料到这出。 宛嫔反而是最乐见其成的那个。 能见着柔妃吃瘪，她可太开心了！ 早就该这样！ 这白莲花也就仗着她们皇后娘娘脾气好不和她计较，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出言挑衅！ 她拍着手毫不遮掩脸上的幸灾乐祸，不赞同地瞪着她，“哎呀，柔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呢！” 柔妃一脸懵。 她怎么了？ 她不就看不顺眼怼了一句吗？她平时怼的还少了？ 宛嫔这小贱人，一副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周围的侍卫不好掺合，却忍不住纷纷竖直了耳朵。 没办法，旅途无聊，偷听点八卦打发时间也是人之常情。 宛嫔那一嗓子不小，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她义愤填膺指着柔妃，“您也太过分了！夫人这么好的脾气都被你气成这样！” 柔妃：…… 第460章 哄她高兴 这话引起了共鸣，大家这一路瞧着，明曦那脾气是好的不能再好！ 贵为皇后娘娘，能跟大家一起吃苦不说，还半点架子都没有，比起脾气阴晴不定的陛下，那简直是太亲民了！ 柔妃能把皇后娘娘惹生气，那一定是做了非常过分的事！ 顿时，投向柔妃的视线变得控诉起来。 这一路走来，大家可是深有体会，这位柔妃娘娘到底有多能作妖，人家皇后娘娘都没说什么，她是半点苦都吃不得，屁事还一大堆，搞得排面比皇后还要大。 顶着个“宠妃”的名头，就真把自己当宠妃了？ 没看着这一路皇上都不带搭理她的吗？ 柔妃迎上众人意味不明的目光，那张俏脸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绿！ 她万万没有想到就随口的一句吐槽，就能引发这么多的事情。 傅明曦不是一向跟个软包子似的吗？ 她还说过比这更过分的，也没见她发脾气啊！ 她咬着牙瞪过去，心里越发笃定，这人就是故意的，故意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她难堪！ 明曦抱着手臂站在那儿，目光凉凉的，没说话，柔妃缩了缩脖子，心里有点虚。 她不禁产生了自我怀疑，难不成她真的很过分吗？ 柔妃受不了众人的目光，没待多久就跺脚走人了，走之前理不直气不壮地瞪了眼明曦！ 瞥了眼她离开的方向，宛嫔撇了撇嘴，凑到明曦跟前嘀咕，“八成又去告状了，除了这招，她也没别的拿的出手了！” 这女人，还是认不清自己的地位。 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可以和皇后娘娘比的？ 当然，陛下的态度也很奇怪。 分明也不是很看重柔妃，偏偏对她又算特殊，真是太奇怪了！ 明曦瞥了眼柔妃的背影，唇角向下压了压，心里一股烦躁渐起。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出声怼柔妃，只是看到对方那张脸在她跟前晃悠就烦得很。 明明从前要是有这样的可遇不可求的“人才”，她高兴的连饭多要多吃几碗！ 大概是心态不一样了吧。 明曦咬了咬唇，虽然不知道越离夙怎么想的，留着这么一个一看就很可疑的人在身边，虽然不动对方，不过一点都不妨碍她生气。 明曦收回目光，眼不见心不烦。 “上车。” 她没有到越离夙那儿去，而是转身钻进了楚婕妤她们的马车，可见是有多不爽了。 楚婕妤看出她的不高兴，不着痕迹瞪了眼宛嫔，示意她不该多嘴。 宛嫔也后知后觉过来，在皇后娘娘面前提这事只会让对方不痛快。 她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这头的小打小闹很快被李德忠添油加醋传到了越离夙那儿，他手执着一本书，漫不经心的看过来，思量片刻，饶有兴味地勾了勾唇，“你说她生气了？” 李德忠心里一动，连忙点头，“那可不是吗？奴才要是娘娘心里肯定也委屈……” 影十一在旁边咂咂嘴嘀咕，“我倒是没看出来娘娘有多生气啊……” 刚说完就被李德忠用胳膊肘怼了一下。 他嘶了口气，抬眸就见李德忠恶狠狠瞪着他，“你个大老粗懂个屁！皇后能那样能像你一样那么心大吗？我们女人的心思肯定是十分敏感柔弱的！” 他喋喋不休着，强调这件事的严重性。 影十一：……行吧，你说的都对。 没一会儿，就听见马车外传来脚步声。 越离夙略眉一挑，重新低头看着手里的书，看上去很淡定的样子。 李德忠：……合着他说了那么多都是在放屁？ 柔妃娇滴滴的声音响起，侍卫犹豫片刻放了行。 马车帘子一撩，露出柔妃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李德忠无言片刻，心想这是来告状的了。 他一回头，就见刚才还在低头看书的越离夙脸色漆黑，眸光攒动着阴沉不悦，气息骇人。 李德忠：…… 变脸跟变天似的。 谁又招他了？ 他琢磨着怎么应对眼前的“麻烦”。 影十一丢下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果断溜人。 柔妃刚才还满怀信心，她太久没能和陛下单独相处了，这对她巩固自己的地位非常不利！ 肯定又是傅明曦那个小狐狸精在陛下跟前说了她的坏话，陛下才不肯见她！ 男人嘛，哪有不偷腥的！ 长得再漂亮看久了也不就是那个样？ 傅明曦那跟没发育完全的小豆芽似的身板，一看就不是男人喜欢的类型！ 她容貌不输傅明曦，身材更是远胜于她，陛下瞎了才看不上她！ 她抱着亲近的心思来，一瞧见越离夙那张阴沉的脸，脸僵了僵，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 脚软，有点想溜。 柔妃生生忍住了，她想到自己来的目的，眨了眨水汪汪眼睛，声音柔的能掐出水来，就是百炼钢也得化为绕指柔，“陛下，皇后娘娘她……” “你惹了她不高兴？”男人不紧不慢打断她，居高临下望过来的时候，那股阴沉的气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尖锐的戾气险些把她骨头都碾碎。 柔妃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现在不只是腿软了，全身都软。 她咽了咽口水，心里委屈，脸上更委屈，动了动唇正要开口。 只见他抬手，语气听不出情绪。 “去把人哄高兴。”他顿了顿，喉咙里滚出一声似笑非笑，狭长的眸睨过来，语气温柔得令人头皮发麻，“哄不高兴，你就收拾包袱，准备回帝京吧。” 柔妃：！！！ 她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唰”的一下，帘子在眼前落下来，那锋利的锐气险些把凑的近的她的睫毛削掉！ 柔妃再也支撑不住，脚软地往后退了两步，差点儿跌倒。 硬邦邦的东西抵着她的腰，柔妃回眸，一旁的侍卫收回冰冷的剑鞘，一脸公式化，“柔妃娘娘小心。” 说着便动作利落且迅速地退出老远，生怕被她碰瓷似的…… “……” 柔妃顿时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 她不是来告状的吗？ 一想到越离夙刚才说的话，她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让她哄傅明曦高兴？ 且不说怎么哄，光是对象是傅明曦，就已经能把她气到原地去世了！ 这狗皇帝！ 第461章 献殷勤 然而心里恨归恨，她实在不敢挑战越离夙的权威。 好不容易能跟着出来，她可不想现在回去！ 丢脸就算了，那人交给她的任务还没完成，她要是就这么空手而归，肯定没好果子吃！ 柔妃思来想去，一张脸黑了又红，红了又青，终于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不就是哄傅明曦高兴吗？ 她哄就是了！！！ 她就不信了，难不成对方还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刁难她？ 她打听清楚了明曦上了楚婕妤她们的马车，眼角余光瞥过身旁路过的一个侍卫，眼珠微动。 —— 这头明曦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再加上本来就是她站不住理，越离夙从头到尾都没招惹她，委实有点冤。 可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马上了楚婕妤的马车，这会儿自然也拉不下脸又下去蹭越离夙的马车，于是心安理得在这里待了下来。 好在这辆马车也不小，几人坐在一起倒也不算拥挤。 楚婕妤和宛嫔都是会看眼色的人，知道明曦心里不舒服，便一个劲儿说些讨巧有趣的话转移她的注意力，没一会儿功夫车厢里气氛就热闹起来。 盈袖出于人道主义，也不敢眼睁睁看着陛下“独守空房”，主要是怕对方知道她什么都没做，回头秋后算账，她张了张嘴有心想劝劝明曦回去，被绿药用胳膊肘捅了一下。 “你做什么？” 绿药不高兴地瞪着她，压低了声在她耳边道。 盈袖木着脸盯着她，迟疑片刻，“陛下那边……” 绿药当然是更偏向自家娘娘，在她眼里，天大地大都比不上娘娘开心重要，她何尝看不出盈袖的心思，当即皱了皱眉，“娘娘好不容易才高兴起来！” 言外之意，待会儿过去了受气吗？ 那个柔妃，挑衅她家娘娘不是一两天了，陛下也不管管！ 娘娘不计较，她绿药可咽不下这口恶气！ 盈袖抿着唇不说话了，她倒是知道陛下是有苦衷的，可这话也不能随便拿出来说啊！ 二来，她也觉得那柔妃婊里婊气，连皇后娘娘的手指头都比不上！ 思量片刻，盈袖毫无心理负担地倒戈了。 她已经努力过了，相信陛下肯定会体谅她的难处的！ 于是盈袖心安理得地继续嗑起了瓜子。 盈袖的立场让绿药很满意，她也不傻，这么长时间下来自然能发现盈袖是谁的人。 一开始她是很不高兴的，陛下放这么个人在娘娘跟前，那不就等于是监视吗？ 可是她观察了许久，发现盈袖非但并没有吃里扒外，而且每当娘娘遇到危险还总是冲在最前面，这让她稍稍有些动容，对盈袖的态度，由一开始的讨厌转变为现在的勉强接纳。 在她看来，娘娘既然那么信任盈袖，她也就该明白，关键时刻要站在哪头，如若她对娘娘有二心，即便再优秀，那也留不得！ 对方能拎的清，那再好不过。 绿药撅了撅嘴，勉强满意下来。 一群人正聊的兴起，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柔妃笑盈盈的脸。 众人看着她，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柔妃当然知道她不受欢迎，放在往常，她也不愿意巴巴凑上来热脸贴冷屁股，一个人霸占一辆马车它不香吗？可此一时彼一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讪讪的笑。 “我的马车让给容姐姐了，能和你们挤一挤吗？” 她眨巴眨巴眼睛，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 柔妃居然肯把自己的马车让给容贵妃？ 之前也是她自己要求说，不愿意和别人挤一辆马车。 大家伙表面不说，其实也不愿和她挤一处，又作还事多。 李德忠请示了越离夙，这才给她单独安排了一辆。 如今柔妃居然把自己的马车让出来给容贵妃，跑来和她们挤一起？ 楚婕妤和宛嫔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 明曦气了一阵，这会儿也早就冷静下来了。 她想了想，容贵妃经历了此番打击，心里肯定不好受，让她一个人静静也好，于是她抬了抬下巴，也没看柔妃，淡淡道，“上来吧。” 柔妃心里一喜，知道自己赌对了，连忙由旁边的侍女扶着上来。 之前她没来，车内的空间还算宽裕，如今她一上来，顿时显得有几分逼仄起来。 宛嫔本来就看她不顺眼，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个奚落她的好机会。 她撇了撇嘴语气无不嘲讽，故作关切地望着她，“柔姐姐，你身子那么弱，和我们挤在一起不太好吧？” 柔妃脸色微变，身子弱是她要求换马车时的借口。 如今宛嫔这么说出来，简直就是明摆着打她的脸。 宛嫔料定了柔妃那个脾气，听到了她这么一番尖酸刻薄的话，指不定就甩脸子走人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居然生生忍了下来，脸上还挤出一个笑，细声细气地道，“我看容姐姐身子不舒服，就想着让她一个人坐一辆马车，也能好好休息一会儿。” 她这话一出来，别说宛嫔，就连楚婕妤也忍不住诧异地看她一眼，那眼神里就差没写着“你也会那么好心”？ 显然，她们都不信这是柔妃能说出来的话。 谁不知道她和容贵妃一向不对付？ 柔妃略有些委屈地垂下眸，“我是真心的，你们也别把我想象的那么坏啊……” 宛嫔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当着她的面翻白眼，她心想，什么叫我们把你想象的那么坏，难道你不坏吗？ 楚婕妤比较心软，闻言露出些愧色，下意识望了眼明曦。 只见她敛着眸闭目养神，像是不在意几人之间的针锋相对。 柔妃瞥了一眼，眸光落到身后的侍女身上，连忙接过她手中的果盘递上来，“娘娘，这水果是我刚吩咐人买的，还新鲜着呢，您要不要尝尝？” 明曦懒洋洋一掀眼皮，意味不明瞅她一眼，眸光落在那盘荔枝上。 红彤彤的荔枝上面还沾着水珠，也不知道是露水还是商家刻意洒上去保鲜的，旁边装点着绿叶，一看便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周围用冰镇着，看上去诱人的很。 出门在外，大家在吃喝虽不至于委屈自己，可路上不方便，想吃到新鲜的水果还是有些困难。 第462章 你洗手了吗 明曦视线在那新鲜的荔枝上兜转一圈，落到柔妃殷切的脸上，托着下巴慢吞吞开口，“柔妃倒是难得这么破费啊。” 她语气饶有兴味。 柔妃被她瞅的眼皮子一跳，按捺住心头的躁动，勉强扯了扯嘴角，竟有些伏低做小的意思，她眨了眨眼睛，“这不是刚才惹了娘娘不痛快，特意来赔罪了嘛？” 她把水果放在面前的小几上，笑得一脸真诚。 为了凸显她的心诚，这荔枝可是用她攒的私房钱买的，虽说也不是很贵，可一想到是给傅明曦买的，她的心就疼的滴血！ 她恨不得把对方剥皮抽筋，然而如今却要巴巴地来讨好她，简直是奇耻大辱！ 楚婕妤和宛嫔的眼神已经不止是惊讶了，她们瞪着眼死死盯着柔妃，甚至有些怀疑这人怕不是被调包了！ 依照这人爱作妖的性子，被皇后娘娘说了一通，不哭哭啼啼地去告状都是好的了，居然还小心翼翼跑来赔罪？ 怕不是转性了！ 然而，转性是不可能的，几人也不傻，联系到她刚刚去找越离夙的行为，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 难不成是告状没告成反而被训了一通？ 这么一想倒是极有可能啊！ 宛嫔掐着手心，险些没笑出声来！ 这不是自作自受吗！ 她难得看到柔妃这么吃瘪，想必她心里肯定恨极了，却不得不做出这样一副姿态祈求皇后娘娘原谅。 宛嫔忍住仰头大笑的冲动，直给明曦使眼色。 机会难得啊娘娘，一定不要轻易放过！ 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明曦也回味过来，心里多了几分难明的情绪，她心知越离夙这是主动把人送过来，让她出气的意思。 她本来就没多气，这会儿最后一点郁结也烟消云散了。 面上看不出什么，可那嘴角却忍不住翘起一点。 她打量了一会儿柔妃，心知对方这会儿肯定憋着一股气，却不得不讨好她，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令人解气。 明曦自诩不是什么大度的人，狗屁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如今机会都递到了眼前，她当然不会选择放过。 她眼珠转了转，觑了眼脸色勉强的柔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柔妃妹妹是真觉得自己错了，真心实意来道歉的？” 柔妃脸僵了僵。 能真心实意才有鬼！ 傅明曦这个小贱人，就知道她没那么容易放过自己！ 然而不就是比虚伪嘛，柔妃忍了忍，脸上流露出愧疚之色，“臣妾之前不懂事，和娘娘闹了些误会，如今臣妾知道错了，还望娘娘宽宏大量，不和臣妾计较。” 宽宏大量？ 明曦勾着嘴角笑了一下，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若是她揪着这件事不放，岂不就是小肚鸡肠？ 她捻起一颗荔枝，鲜红的荔枝落在她指尖，衬得她的手愈发的白皙，有光从窗户缝隙落下来，竟生出几分晶莹剔透来。 她神色漫不经心的，随手抛着荔枝玩。 楚婕妤和宛嫔不自觉看呆了。 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好看。 柔妃眼里不自觉流露出一抹嫉妒，正值这时，明曦开口，“柔妃妹妹可能还不太清楚本宫的脾性。” 她抬眸懒洋洋看过来，明媚阳光穿过缝隙照进来，堪堪擦过她鬓边的发，跳跃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好似精灵一样。 她蓦地弯唇，浅浅地笑了一下，语气捎带着笑意，“本宫向来记仇的很，柔妃妹妹突然献殷勤，也让本宫不禁好奇……” 她垂眸看了眼盘中的荔枝，神色有些奇异，冷不丁道，“这荔枝不会被你吐了口水吧？” 她思维跳跃太快，柔妃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脸一绿。 …… 她有这么无聊吗？ 本来还以为明曦会污蔑她下了毒，到时候她也就可以明目张胆让人来验，也好让大家看看，她这个皇后也多刻薄！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说她往里面吐了口水！ 这他妈怎么验？ 吐没吐过当然只有她最清楚不过！ 可信不信也是明曦一句话的事。 柔妃脸上刚露出委屈的神色，就见对方挑了挑眉，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我开个玩笑而已。” 柔妃：……好气！ 楚婕妤和宛嫔也回味过来，有些忍俊不禁。 “既然柔妃妹妹这么有心……”明曦随手将手里的荔枝一扔，柔妃愣愣地接住，就听对方慢悠悠地用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声音道，“为了避免有人说你道歉心不诚，妹妹还是亲自剥给本宫吧？” 她虽然用的是商量的语气，可却摆出一脸我这都是为了你好的表情。 柔妃能说什么？ 她只能含恨接过这个令她屈辱的任务，还笑眯眯奉上一句，“皇后娘娘可真贴心！” 明曦坦然接受了她咬牙切齿的夸奖。 剥荔枝这个活不算累，只是这种事一般都是下人做的，带有讨好意味，让她一个妃位做这么跌份的事，难免就有些羞辱人的意思。 让明曦悠闲的表情仿佛就在明晃晃告诉她，她就是想羞辱她。 柔妃咽下喉咙处的腥甜，认真剥起了荔枝，她拼命告诉自己，不就是剥荔枝吗？ 傅明曦身为皇后，她给她剥荔枝也算不上什么…… 然而不气是不可能的！ 没一会儿一个荔枝就剥好了，白嫩嫩的果肉看起来十分可口诱人，空气中散发着荔枝的清甜。 宛嫔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平常她是不稀罕这玩意儿的，可出门在外不比在宫里，她也馋。 柔妃含笑将剥好的荔枝递过来，仔细看脸颊的肌肉有点僵。 “娘娘，请慢用。” 明曦一脸慎重地盯着她捏着果肉的指尖，突然一脸沉重地发问，“你刚才洗手了吗？” 柔妃：“……” 她抿了抿唇，嘴角的笑摇摇欲坠，“娘娘，臣妾的手很干净的。” 明曦却皱了皱眉不赞同，“你知道人的手上有多少细菌吗？你就打算这样让我吃进嘴里？” 柔妃虽然不知道她口中的“细菌”是啥玩意儿，可她却知道明曦是在故意找茬！ 然而她心里咬牙切齿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当着明曦的面，洗了一遍手，指尖都搓红了才停下来，咬着牙一字一顿，“娘娘，现在可以了吗？” 明曦的神情看上去仍旧有些嫌弃，赶在柔妃脸色垮下来之前，她勉为其难道，“凑合吧。” 柔妃：…… 第463章 美人求助 知道明曦存心刁难，柔妃很想撂担子不干，可她不能，都忍到了这里，再忍忍也没关系，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剥好的荔枝果肉丰满，泛着莹白剔透的光，咬上一口，清甜的汁液在舌尖迸溅开，满齿留香，冰凉的口感正好缓解了暑意，明曦眯了眯眼睛。 她将果核吐出来，没有说话。 柔妃笑眯眯问，“娘娘觉得如何？” 她辛苦剥了这么久，自己都没还来得及吃，她要是还挑刺…… “当然好极了，尤其是柔妃妹妹剥的，当真是格外的甜。”明曦毫不吝惜地夸赞，柔妃脸色黑了黑。 她有理由怀疑这女人是故意膈应她！ 觑了她一眼，明曦看了看眼巴巴望着的宛嫔，眸光微动，唇角带出点笑意来，“想吃吗？” 宛嫔被她看的不好意思，羞赧地点点头。 她本就喜欢吃，可固然嘴馋，柔妃的东西她可不敢轻易碰，这女人可记仇了。 她用来讨好皇后娘娘的东西，自己要是吃了…… 明曦点点头，叫上楚婕妤和宛嫔一起，“那就一起吃吧。”说着，后知后觉看了眼脸色微青的柔妃，眨了眨眼睛，“妹妹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柔妃僵着脸摇头，从嗓子里挤出点声音，“当然不会。” 她介意有用吗？ 明曦一脸欣慰地点头，“柔妃妹妹果然大方。” 柔妃：…… 宛嫔正要上手拿，明曦慢悠悠拦住她的动作，“急什么？” 宛嫔一头雾水瞧了她一眼，就见明曦眼里露出点要搞事情的情绪，“我觉得柔妃妹妹剥的荔枝格外的甜，宛妹妹，楚妹妹，你们想试试吗？” 她瞪着一双天真无辜的杏眼，那表情真是单纯不做作极了。 柔妃脸色唰的难看下来，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她让自己给她剥也就算了，如今还买一送二？！ 柔妃气的胸口直起伏，服侍傅明曦她咬咬牙也就忍了，说出去也不算太丢人，可这两人算什么东西，也值得她来讨好？ 她眸光扫向宛嫔和楚婕妤，带着裸的杀意，一副你们要是敢答应就等着瞧的模样。 楚婕妤脸上露出点犹豫。 柔妃再怎么说也是妃，给皇后娘娘剥荔枝算不得什么，可要是给她们剥…… 她也不是不清楚明曦的心思，可万一把人逼急了，回头到陛下那儿告一状，吃亏的不还是娘娘吗？ 宛嫔可就没她顾虑的那么多了，明曦要给柔妃脸色看，她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这姑娘也是个戏精，登时转了转眼珠，一脸期待又有些小心地觑了眼柔妃，朝着明曦道，“这……不太好吧？毕竟柔妃娘娘她身娇体弱……” 剥个荔枝怎么就身娇体弱了，宛嫔是故意嘲讽她。 柔妃脸色难看，心里却放松几分，算这两人识相，明曦弯唇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瞧了过来，“这有什么，柔妃妹妹可高兴了呢，毕竟柔妃可是真心实意来给本宫道歉的，是吧，柔妹妹？” 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柔妃自然不能继续推辞，她能怎么说，难不成说她不是真心实意的？ 忍辱负重拿起一颗荔枝，柔妃皮笑肉不笑，“娘娘说的对，臣妾很乐意。” 成功得到了来自柔妃的“投喂”，宛嫔又开心又谨慎。 开心是因为能亲眼看到对方吃瘪，谨慎则是因为，对方顶着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她总怀疑她在里面下了毒！ 荔枝吃多了上火，明曦没吃多少，怕乐极生悲。 她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柔妃，一会说自己肩膀酸，一会儿又说自己腿不舒服，三番五次下来，柔妃都被她折腾的没了脾气。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一群人不明所以。 盈袖皱了皱掀开帘子问车夫，“怎么了？” 车夫也一脸茫然，抓了抓脑袋，“前面堵住了，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吧？” 他们的马车在比较后面，不容易看清前面的情况。 盈袖拧着眉回头，刚想说什么，绿药会意过来，“奴婢去看看。” 盈袖武功高强，留在娘娘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得到明曦应允，绿药轻手轻脚跳下马车，没一会儿，她转身折返，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明曦见状挑了挑眉，“发生了何事？” 绿药也不好隐瞒，臭着脸将前面的情况转述给她听。 “前面有一个车队的马车坏了，里面坐着一位姑娘，据说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他们的人正在向郎君求助，能不能捎上他们一截。” 她三言两语便把事情的大概解释清楚，车里的人神色也不由耐人寻味起来。 这马车早不坏晚不坏，偏偏等他们路过的时候坏。 里面还坐了一位姑娘，盯准了越离夙求助，就十分引人遐想了。 明曦嘴角露出点意味深长的笑，“夫君他怎么说？” 绿药摇了摇头，“郎君没露面，他们还在和那位十一大人交涉呢。” 宛嫔撇了撇嘴，“他们就一辆马车吗？不知道挤一挤？” 柔妃眼珠转了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曦起身，“那就去看看吧，人家都求到头上来了，也不能不管吧。” 明曦由绿药和盈袖搀扶着下了马车，另外几人想了想，也跟着她下来，朝前走了几步，便远远瞧见越离夙的马车前站了一个白衣女子，隔得远看不清脸，不过那身段倒是极好。 待一行人走近，那女子也似有所察，抬眸看了过来。 她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妙目，不难看出是个美人。 她盯着明曦片刻，弯着眼睛笑了笑，看向明曦，“这位是……” 影十一没有正面回答，迎上来恭敬道，“夫人，您怎么下来了？” 明曦漫不经心打量了一会儿那白衣女子，对方周围站着两个侍女，身后不远的车队正在修马车。 看上去的确像大户人家的女子。 她的目光不经意在侍女腰间划过，露出点若有所思。 收回视线，明曦慢吞吞“哦”了一声，笑盈盈道，“听说发生了点意外，我下来看看。” 影十一便主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和绿药所说的别无二致。 影十一语气有些无奈，他们身份特殊，不适合让陌生人掺进来，更别说还是一群来历不明的人。 第464章 不闹了好不好 主子不想掺合，直接把这事儿扔给了他处理，可他好说歹说，效果甚微。 这女子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言语行为都进退有度，让人很舒适，他反而难办起来。 捎人一程的确不是什么难事，他们的马车也宽余，可这不是够不够坐的问题。 荒山野岭的，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弱女子，谁知道安了什么心思？ 明曦看懂了影十一眼里的情绪，点了点头。 女子主动上前来，灵动的眼睛透着友善的笑意，她福了福身，“小女子宁薇，见过夫人，本无意叨扰，奈何我们的马车出了问题……”她神色无奈，透露出几分歉意，“不知夫人可愿载我们一程？当然也不白坐，我们可以给报酬。” 不但人美，声音也温柔，令人如沐春风。 明曦似笑非笑地勾唇，“你觉得我们看上去像是缺钱的人？” 宁薇露在外面的眼睛微微睁大，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之间有些无措，看上去令人心生不忍。 可惜这里都是女子，唯一的影十一还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并没有人怜香惜玉。 明曦眉眼弯弯，“开个玩笑而已，我去问问夫君。” 她说着，也不在意对方什么表情，转身走到越离夙马车前，抬手敲了敲窗子，语气温软，情意绵绵，“夫……” 不待她说完，车帘蓦地拉开，露出越离夙那张勾魂夺魄的脸，他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盯着她。 明曦酝酿好的情绪一下子跑了个干净，瞪着眼睛有些懵。 她想说啥来着？ “消气了？”他撑着车窗，语气玩味，浓墨般的眉眼携着缱绻的笑，像山水画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明曦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脸一烫，唇角僵直，有些不高兴地反驳，“谁生气了？” “噢，没生气。”他默然片刻，似乎是低低哼笑了一声，“那就是耍小性子。” 明曦嘴角一抽，刚要开口，轻轻的触感落在头顶，她反应过来，他仗着身高优势揉了一把她的头！ 明曦已经在心里给这狗比制定了一百零一种死法！ 去他娘的端庄贤淑，他居然敢揉她的头，还跟摸小狗一样，啊啊啊给爷死！！！ 脑中风暴不断，头顶声音落下来。 “夫君哄你，不闹了好不好？”语气笑意更甚，有些懒洋洋的，像安抚小猫一样。 …… 明曦：……哈？ 世界都静了下来。 身后传来低低的吸气声。 她的脸几乎瞬间红了个透。 他有病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谁要他哄了？ 因为害羞，明曦眼眸沁出点晶亮的水色，眼角洇出一片红，头顶都快要炸毛。 身后如芒在背，她完全不敢回头看众人的表情，深呼吸一口气，她故作镇定地打开越离夙的手，皮笑肉不笑，“有位姑娘马车坏了，想让你捎她一程，你觉得怎么样？” 越离夙微微俯身对上她的眼睛，明曦瞬间瞪大了眼，一瞬间以为他要亲上来！差点儿没两腿一软往后退一步。 然而他只是抬手，指腹擦过她的眼角，留下有些粗糙温热的触感，语气漫不经心，“这种小事，夫人决定就好。” 他眼神掠过她通红的脸颊，眼里极快闪过一丝笑意。 宛嫔咂了咂嘴，神色陶醉，眼神亮晶晶，“郎君可真宠夫人呐！” 她都感觉两人身边在冒粉红的泡泡！ 嗷！ 瞬间觉得自己好多余。 楚婕妤脸上也笑吟吟的。 柔妃黑着脸没说话，心里气得要死。 对她不假辞色，对傅明曦就这么腻歪，呵，男人！ 宁薇眼神有些复杂，自始至终，那人没看过来一眼，与其说是刻意冷淡，倒不如说，根本不在意…… 明曦实在不知道这位大爷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平日里冷冷淡淡一个人，今天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发骚，跟被人魂穿可一样！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脸上的热度退下来，这才转身往回走。 她瞧了眼宁薇，清了清嗓子，“捎姑娘一程不是不可以……” 她有自己的想法，如若这女子真的只是单纯的搭个顺风车，那也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如果她怀有什么目的，故意接近，那也不怕，当然是把人放到眼皮子底下最安全。 宁薇闻言眼里流露出感激之色，“多谢……” 她还没说完，明曦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弯着唇角语气意味深长，“姑娘先别急着谢，由于我们人多，马车也不是很宽裕，所以可能要劳烦姑娘在装杂物的马车上挤一挤，姑娘不介意吧？” 呵，别以为她没看见这人看她男人的眼神，那眼珠子都快黏越离夙身上了！ 想要图谋，总得付出点什么吧？ 周围一群人眼睁睁看着明曦面不改色睁眼说瞎话。 宁薇眸光微动，身边侍女刚要说话，她率先开口，“没关系，夫人愿意载我们一程，小女子感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挑剔呢？” 她弯着眼睛，像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明曦也摸不准对方的心思，不过她也不担心，到底是个什么角色，这一路下来总能看出点什么。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不用客气。”她抬了抬下巴，淡定的补充，“等会儿记得把车费付一下。” 众人：…… 宁薇：…… 她脾气好地笑笑，“这是自然。” 柔妃居然有点被安慰到。 原来傅明曦并不是只针对她一个人，是个女的她都针对，比起这个来路不明的宁薇，最起码她还能坐上等马车，还不用给钱！ 那句话果然说的没错，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就这样，宁薇一行人也加入了进来。 明曦最后还是回了越离夙的马车。 一上马车她就没好气瞪着对方，“你是不是有病？” 越离夙很坦然，“对啊，你不是知道吗？” 明曦：…… 她噎了噎，果断选择跳过这个话题，比起脸皮厚，她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那个宁薇，你怎么看？” 越离夙挑了挑眉，不假思索，“我没看她。” “谁问你这个了？！”明曦鼓着腮帮子瞪他，一双眼睛亮亮的，不高兴地补充，“她会武功，身边那两个侍女也不简单。” 他忍不住笑开，眸色微深，“先让十一查查她的来历，再决定要不要……” 唇角微勾，明曦有点被他狠戾的眸色惊到。 第465章 兴许是无聊 不大的马车里装了一些杂物，更显拥挤，坐人十分勉强。 加上座位也没个垫子，硬邦邦的，再加上马车颠簸，坐久了不知道多难受！ 青衣侍女皱着眉打量了一圈，压低了声音，神色不赞同，“小姐，若想接近那人，有的是法子，何苦这样委屈自己？” 另一位粉衣侍女附和，“对呀小姐，老爷要是知道您这样，不知道多心疼呢！” 女子脸上的面纱已经摘下，露出一张娇俏美丽的容颜，她皱着眉，显然对这样的待遇也不甚满意。 没错，这少女正是那日在青楼赌坊遇见越离夙和明曦的少女。 她解决了正事，就把主意打到了这一行人身上，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故意接近。 这一群人行事算不得低调，她稍一打听就知道对方的动作和行程，是以提前赶在他们之前，然后弄坏了马车，等待一群人的来临。 她心里还挺自信，对于女子，尤其是美丽的弱女子，男人都会多几分耐心，大概率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然而她没想到，她还真就遇上了一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少女名叫白绾绾，乃是当今武林盟主的独生女，分外受宠。 此次出来，也是奉了自家爹爹的命，专程来找人。 没想到想找的人没找到，却让她盯上了一个美男子，格外的对她胃口！ 白绾绾在家就是个混不吝的，江湖上也有她的传闻，刁蛮骄纵，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她仗着有一个盟主爹爹，行事起来也就越发的肆无忌惮。 万事全凭她乐意，这世间万物只有她想要的，和她不想要的。 即便她盯上的这男子已经有了妻子，两人看起来还十分恩爱，她也没打算就此罢手，反而越挫越勇。 白绾绾心想，她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不把对方搞到手好好教训一番，她实在难咽下这口恶气！ 面对侍女的不解，她眉头一竖，笑容有几分咬牙切齿，“本小姐还就喜欢这样的，如果他轻而易举的就被我拿下，我反而还不稀罕了呢！” 侍女眉眼却有些担忧，“可奴婢瞧着这一群人来历不一般，恐惹上什么大麻烦……” 行走江湖这一点眼力还是有的，那一群人通身气质非富即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若只是单纯的富商还好，即便闹大了也好解决，大不了就把人给杀了，可万一和天家扯上关系，那可就不是他们能兜得住的了。 毕竟武林和朝廷一向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到时候要真闹起来，那可就不是他们的事，而是整个武林和朝廷之间的矛盾。 侍女想的比较远，白绾绾却不怎么在意。 当官的她也不是没有接触过，不一样要讨好她爹爹？ 身份带来的底气，她并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 白绾绾抬手止住侍女的滔滔不绝，“哎呀白芷，你就是太谨慎了，哪儿就有这么巧，我随便看上一个人就是个不能招惹的？” 她撇了撇嘴，“行了，本小姐自有分寸。” 这话白芷半个字都不信。 她家小姐还知道“分寸”两个字怎么写？ 白绾绾抬手招呼两个侍女，“这一路上，你们两个给我多留意留意那个夫人……”她眉眼闪过一丝娇纵戾气，咬着牙冷笑，“这女人居然故意给我甩脸色，还把我打发到这种地方，真以为本小姐是软柿子好捏？” 她怒哼一声，“等着瞧，我总会让她后悔的！” —— 明曦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队伍里多了几个人对她影响并不大，该吃吃该喝喝。 也不知道是出于谨慎还是怎么的，对方一路上都挺老实，存在感微弱，并不主动添麻烦，她也就渐渐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她后知后觉想起秀琴给她的那张纸条，把纸条掏出来递给越离夙，咬着桂花糕嘴里含糊不清，“喏。” 越离夙抬手接过，扫了眼上面的内容，挑了挑眉，“谁给你的？” “唔……秀琴。”明曦灌了口水匆匆将糕点咽下，然后瞪着溜圆的眼睛，一脸沉思地托着下巴盯着那张纸条，“你说，那个逍遥老头儿到底什么意思？一路上给我们留下这种纸条当做线索，陪他玩躲猫猫吗？” 越离夙笑了，他眸光意味不明，不疾不徐，“你怎么知道对方就是个老头？” 明曦倏地瞪大了眼，眼神惊疑不定，“难道逍遥神医不是个糟老头子？” 这话多少有点扎心了，人人景仰崇拜的逍遥神医，到了她嘴里就成了糟老头子，不知道当事人听到做何感想。 他唇角翘起，好整以暇将纸条叠整齐收好，连同之前的那张一起。 “逍遥神医是个老头没错，可他还收了一个徒弟，应该挺年轻的。” 明曦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微微睁大，连忙追问，“是男还是女？” 越离夙缓缓侧眸看过来，黑白分明的眸底添了几分晦暗，似是很感兴趣，“是女如何，是男，又如何？” 明曦眨了眨眼睛，敏锐地察觉到了杀气，她双手交叉护在胸口防备地后仰，“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他若有若无哼笑一声，收回视线，不轻不重刺她一句，“你想什么呢。” 暴君心里不痛快了！ 明曦十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只好主动解释，“我听秀琴说，给她纸条的人听声音是个男子，好像还挺年轻，所以才想问问。” 越离夙眉间折皱抚平，他慢吞吞“哦”了一声，这才回答她刚才的问题，“逍遥神医收的徒弟，的确是个男子。” 明曦皱着眉喃喃道，“这么说，这一路把我们当狗溜的人，有可能就是逍遥神医的徒弟？” 越离夙有些一言难尽地瞥了她一眼，“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明曦更加不解了，“那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嗤笑一声，语气闲散，“兴许是无聊吧。” 明曦：……无法反驳。 毕竟，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可她总觉得一定有什么用意。 引他们来郢城，遇到了秀琴，如今那纸条又明明白白说着让他们去豫州。 鬼知道又会遇到什么？ 第466章 她们不一样 豫州此行不太平是必定的。 因为他们连招呼都不打直接把人豫州太守的宝贝儿子给砍了，想必这会儿那老东西肯定已经收到了消息，暴怒的同时又暗搓搓琢磨着怎么弄死他们。 然而他们非但不躲，还傻乎乎的送上门去，这可太嚣张了！ 明曦代入那太守的视角想了想，八成得气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此行的凶险在马车上越离夙已经拽着她的耳朵给她科普过了，一旦进了豫州境内，一定要寸步不离跟着他。 谁知道痛失爱子的老虎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豫州，太守就是土皇帝，即便越离夙这个真皇帝来，想要收拾势力遍布豫州的太守，估计也得够呛。 经过一处小树林，车队停下来休息。 明曦揉着酸痛的腰跳下马车。 如同飞出牢笼的鸟儿，扑腾着翅膀就撒欢似的朝着容贵妃他们奔去，完全从头到尾无视了越离夙黑着的脸。 “容姐姐！”明曦脚步慢下来，容贵妃回眸朝她笑了笑，神色依旧有些憔悴，可却比之前好了太多。 明曦心知这种伤痛，短时间内想要完全放下是不可能的。 可是人总得往前走，究竟怎么选择，还是要看容贵妃自己。 二人默契地朝河边走。 距离不远，众人的视线范围之内，越离夙瞥了一眼也就选择放任了。 这么近的距离，出不了什么岔子。 指尖掬起一捧清水，冰冰凉凉的水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指缝中划过。 明曦惬意地叹息一声，似是寻常的聊天，“容姐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她转头看她，眼神里藏着善意，“如果你想离开皇宫，兴许我可以帮你。” 她想着，容贵妃之所以会进宫，是因为授了她爹的意，可如今她并不需要容贵妃的扶持了，自然也可以还她自由。 至于越离夙那边，她攥了攥手指…… 对方应该不会反对吧？ 出乎意料的，容贵妃摇了摇头。 “臣妾还不想离开皇宫。” 明曦诧异地瞪大了眼，她明显感觉得出来，比起森严规矩还多的皇宫，容贵妃更喜欢在宫外的感觉。 从本质上来说，她们俩都是同一种人，骨子里向往自由。 然而对方却拒绝了，她不禁有些疑惑。 容贵妃笑了笑，“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领了，可出了宫，臣妾也没有别的去处。” 她眼神落寞下来。 明曦脸上愣愣的，是啊，容贵妃的家人对她不好，她回去之后恐怕也会受尽冷待嘲讽。 程宛不在，这世间也没有她眷恋的人。 明曦不由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现在的容贵妃和刚来时候的她何其相似。 就像无根的浮萍，没有归宿，漂泊不定。 不过比起容贵妃，她明显要幸运多了，至少她还有家和疼爱她的家人，和她喜欢的人。 容贵妃低低笑了笑，“留在宫里，没有人能为难臣妾，时不时还可以找姐妹们说说话，也挺好的。” 她眼波流转，看过来，“娘娘想赶臣妾走吗？” “当然不是。”明曦下意识否认。 相处这么久，她和容贵妃也产生了很深厚的情谊，在她心里就如同一个大姐姐一样。 如果对方真的走了，她肯定也会不习惯的。 她想了想，郑重地补充，“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一切都尊重你的意见，坤宁宫永远都是你的家。” 她没有说皇宫，因为皇宫代表不了她，坤宁宫却可以。 只要她一天还是皇后，她就可以一直庇佑着她。 容贵妃也听懂了她的意思，她眼眶有点红。 “娘娘真傻啊。” 明曦：…… 她反复确认了好几遍，这才终于肯定对方说的是“娘娘真傻啊”而不是“娘娘真好啊”。 就……心情复杂。 容贵妃不由笑出了声，她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神色突然安静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娘娘不觉得臣妾恶心吗？” 明曦愣了愣，皱了皱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她语气不赞同，“喜欢和性别又没关系。” 她想了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神色认真，“性别只是用来区分茅厕的，你既没杀人也没放火，为什么要害怕站在阳光下？” 容贵妃眼神怔怔，是啊，她既没杀人又没放火，为什么要怕站在阳光下？ 她有些悲怆地笑了笑。 如果当初也有人这么劝宛宛，那就好了。 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是皇后娘娘。 她抹去脸上冰冰凉凉，深吸一口气，认真瞧着明曦，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娘娘不是总问臣妾，为什么对娘娘这么好吗？” 明曦张了张嘴，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容贵妃轻声地道，“其实没见到娘娘之前，我心里是不情愿的，大好的年华，却要为了另一个人葬送在冰冷的皇宫里。” 明曦心里难受极了，并不是因为容贵妃这些话不满，而是有些自责。 她甚至能理解对方，如果是她自己也绝对不愿意为了另一个人葬送自己的青春，连终身幸福都做上了赌注。 “后来见到娘娘之后，我慢慢改变了想法。因为娘娘那双眼睛……”她眼神透过她，像是在回忆另一个人，喃喃地道，“很久以前我也见过这么一双眼睛，生动活泼，堪比世间任何绝色。” 明曦和程宛是有些相似之处的。 她们一样的不拘于世俗，一样的敢爱敢恨，一样的生动活泼，在这麻木冷酷的世道里，堪称最鲜活亮丽的一笔，让人看到了生的希望。 追逐光是本能。 那日在乾清宫门口，明曦皱着眉瞪着她，娇俏明媚，有一瞬间她以为她看到了程宛，可是她又清楚的知道，她不是她。 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鲜明独立。 只是，程宛的鲜活被这冷酷的世道压榨的半点不剩，她化为养分，凋零在这片黑暗的土壤。 而明曦却如同清晨的第一缕光，明媚而不炙热，势如破竹地照亮整片大地。 她们是不一样的。 也幸好，她们不一样。 第467章 人美心善 和容贵妃聊了一通，明曦明显能察觉到对方的心结解开了许多，整个人也如同放下了枷锁。 她能够自己想开，明曦自然打心眼里的为她高兴。 一群人坐在一起烤肉，肉是侍卫们从林子里打来的飞禽走兽。 明曦正在和姐妹们聊天，越离夙就坐在她身边，手里捏着一根树枝，懒洋洋拨弄着火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明曦瞥见宛嫔几人异样的神色，心里顿时有了数，慢吞吞回过头，就见一身白衣的白绾绾手里拿着什么，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她挑了挑眉，心里有些诧异。 这位姑娘一路上跟个隐形人似的，她都差点儿忘了对方的存在。 怎么着，如今是打算主动出击了？ 明曦没说话，笑眯眯望着来人，那没心没肺的模样，跟个傻白甜似的。 其他人不由暗暗忧心，只因白绾绾此时已经摘了面纱，露出一张姣好的容颜。 女人不可怕，好看的女人也不可怕，既好看又有脑子的女人才可怕。 众人看在眼里暗暗心焦，她们皇后娘娘怎么一点都不急呢？ 明曦的坦然被白绾绾自动理解为极度自信，她瞅了眼自始至终都没睁眼看过她的越离夙，对方正专注地烤着手上的肉，半点注意力都没分给她，似乎她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白绾绾眸光深了深，心里有了数，唇角微微勾起，她走到明曦跟前，将手里的东西往前一递，“夫人，这是我让丫鬟买的糖糕，就当是感谢夫人解了燃眉之急。” 几块糖糕，算不得贵重，却有心意。 自始至终她就没打算从越离夙下手，对方性子令人捉摸不定，警惕心极强，就连身边也无时无刻不围着一群人，贸然接近恐怕会适得其反。 她想的很好，男人大多不喜欢肚量狭小拈酸吃醋的女子，所以她决定从明曦身上下手。 女人最懂女人，明曦若是看出来她的心思，定然会有所行动，比如刻意刁难她，又比如，把她赶出车队。 不怕她计较，就怕她不计较。 这对夫妻不是感情好吗？ 她倒要看看，两人心中有了刺，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安然无恙。 盯着白绾绾主动送上门的东西，明曦顿了顿，然后弯起嘴角，笑吟吟让绿药收了。 她倒是不怕对方在里面下毒，毕竟白绾绾看起来不像那么蠢的人，即便她有所图谋，也不会选择这么早暴露。 于是明曦仰着小脸点头道谢，“白姑娘真是有心了。” 顶着其他人神色各异的目光，明曦主动邀请，“白姑娘还没吃饭吧，要不要一起？” 说实话，她并不想和对方一起吃什么饭，这个白绾绾给她的感觉不算好，不过她有些事情想打听，忍一忍也无妨。 宛嫔撇了撇嘴，就差没把不快写在脸上。 可能女人对漂亮女人天生就有一种敌意吧，宛嫔见到白绾绾的第一眼就不太喜欢对方，不过其他人没说什么，她也就没开口。 兴许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楚婕妤目光在白绾绾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笑着摇摇头，专心去烤手里的鱼。 柔妃则瞪着眼睛死死盯着白绾绾，她非常不喜欢这个女人！ 因为她在对方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然而明显对方要比她棋高一着，知道从明曦身上下手。 柔妃抿了抿唇想说什么，目光掠过明曦那张脸，眼珠骨碌碌转动，最终选择把话咽了回去。 她虽然不喜欢白绾绾，可若是对方能让傅明曦吃瘪，那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柔妃心下百转千回，收敛了眼底的敌意，打算作壁上观。 明曦装作没察觉到周围的暗潮涌动，她像是闲话家常似的，“白姑娘是哪里人啊？” 白绾绾十分配合，语气含笑，“夫人，我是幽州人士。” 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越离夙侧眸看了她一眼，眼眸深深，似乎只是随意瞥了眼，很快收回了视线。 明曦留意到，把疑惑压在心底，眉一挑，“幽州？听说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啊，难怪养出白姑娘这么个美人。” 白绾绾面容谦逊，长睫一垂，“夫人过誉了，夫人才是人美心善。” 人美心善？ 明曦嘴角抽了抽，怀疑这女人在内涵她傻白甜。 她面上不显，眨了眨眼疑惑，“白姑娘是幽州人士，怎么会出现在去豫州的路上？而且身边连个家人都没有？白姑娘的家人不会担心吗？” 确切的来说，这位白姑娘应该是和他们一样，从郢城出来的。 幽州距离郢城千里之遥，然而就是这么巧，他们遇见了。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 按理说寻常父母应该不会放心自己的女儿孤身一人在外奔波。 而这位白小姐，身边除了侍女，就剩下一群护卫，真遇到什么事儿，这几个护卫哪顶得上什么用？ 白绾绾似乎早有准备，闻言不慌不忙笑了笑，“夫人有所不知，我舅舅是郢城人，此次出门是奉了家父的命，给舅舅送上四十大寿的贺礼，家父有事在身实在抽身不开，于是派了我出门。” 她眼里划过一丝无奈，“我是个闲不住的，出门游玩乃是常事，父母习惯了，也不爱拘着我，给我调几个武功高强的家丁护送，若不是特别倒霉碰上山匪，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这番话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 然而她这话却透露了一些信息。 这位白小姐，似乎非富即贵。 然而从她的行事作风来看，却不像寻常世家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倒像是，不拘小节的江湖人士。 毕竟一般的家庭，可不会放任女儿如此活泼好动。 明曦唇角挑起，眸光无意瞥过她的手，“原来如此，白姑娘的家里人倒是开明，让人羡慕得紧。” 白绾绾不着痕迹笑笑，反过来试探她，“那夫人呢？你们这么多人出门，也是出来游玩的？” 她眼神打量着周围其他人，那群护卫看似闲散，和普通的家丁没什么区别，身上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气势。 白绾绾拧了拧眉。 第468章 甜度满分 明曦下巴轻抬，瞅了眼越离夙，目光定在对方冷白的一截手腕上，他正在处理烤好的肉，动作不紧不慢，优雅而赏心悦目。 鼻间是香喷喷的烤肉，明曦不动声色咽了咽口水，思忖着虎口夺食的可能性，语气有些心不在焉，“是吧，我们就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她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补充，“我们家里人有点多，所以阵仗有点大。” 白绾绾看了眼浩浩荡荡的队伍，心说你怕不是以为我眼瞎，这阵仗叫有点大？ 然而明曦顶着一脸“没错老娘就是在敷衍你不服你来咬我呀”的表情，她说不出话。 沉默一会儿，白绾绾开玩笑似的，“要养这么多人不容易吧？” 明曦意味深长看她一眼，突然抱住越离夙的手臂。 对方眉梢微挑看过来：？ 明曦亲亲热热抱着他的手臂晃了晃，笑得一脸灿烂，语气嗲的不行，“也就还好吧，我夫君比较会赚钱，区区万贯家财还是拿得出来的。” 周围竖起耳朵的人：…… 这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毛病，可是怎么就那么婊里婊气呢？ 白绾绾：…… 她脸色僵了僵，说实话有点被膈应到。 没想到有一天还能棋逢对手，遇到比她还婊的人？ 凡尔赛文学大师·明曦笑而不语，扭头对上越离夙似笑非笑的眸：…… 她清了清嗓子，一脸温柔地朝越离夙眨了眨眼睛，抱着他的手则在不动声色拧他的肉，“怎么啦夫君？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手臂上的疼痛清晰传来，明曦顶着一张天真无辜的脸，还傻白甜呢，明明是一朵黑心莲。 对视一会儿，越离夙嗤笑一声，语气淡定，“对，夫人说的都对。” 他不紧不慢撕下一块肉最多口感最嫩的后腿肉塞进她嘴里，语气温柔，深情款款，“不过夫人，财不露白，你太天真了，为夫担心你被人骗。”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的明曦：…… 围观群众：…… 简直没眼看。 妈的还没吃就饱了！ 白绾绾再次受到会心一击。 她怀疑这男人在内涵她！ 应该只是错觉。 明曦撒开手抓着嘴边的骨头啃了两口，味道还不错，她就不和这厮计较了。 然而越离夙似乎演上了瘾，深情地盯着她的狼吞虎咽，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夫人慢点吃，没人敢和你抢。” 说着，好整以暇抬起眸扫了一圈周围，众人和他对上视线，连忙仓惶地移开，纷纷表示自己的立场。 越离夙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明曦脸有点烫：…… 怎么搞得她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没眼看没眼看，没一会儿，周围的一群电灯泡就自动退散了，连白绾绾都顶不住找了借口溜了，走的时候看上去脸上的笑摇摇欲坠。 明曦啃完一只兔腿，又被越离夙塞了几块肉，心满意足地伸出手。 “饱了？”他唇角翘起，眉目轻敛，拿着手帕仔细给她擦油腻的手指，丝毫不嫌弃，简直看不出来这人有洁癖。 “嗝，撑了。”明曦摸着肚子如实道。 她平日里吃不了这么多的，然而今天越离夙不知道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怎么的，似乎爱上了给她投喂这项工作，没完没了给她塞吃的。 于是明曦只能不停的吃，不停的吃，那一只不大的野兔，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 越离夙不紧不慢笑了声，语气有点阴森森的，“撑了就好。” 他瞅她一眼，意味不明，“撑了就没空再吃别人给的东西。” …… 明曦反应了一会儿，一阵无语。 她张着嘴匪夷所思，“你不是吧，这种飞醋也吃？” “谁吃醋了？”他眉眼懒洋洋的，死不承认。 明曦无话可说，伸手比了个大拇指。 她咂了咂嘴，凑近越离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我怎么觉着，你今天对我格外的好啊？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他大大方方任由她打量，慢条斯理抬手擦干净她嘴边残留的油渍，啧了一声，语气不满，“我以前对你不好吗？” 明曦眨了眨眼，认真琢磨了一会儿，“也不是不好。” “就是，今天格外的好！细心又温柔，啧，搞得我心里毛毛的！” 她抓着越离夙的肩膀摇了摇，一脸慎重，“哥，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你就直说好吗？不要用这么迂回婉转的方式，我有点害怕。” 越离夙沉默两秒，偏头拖长了音调，“你叫我什么？” “哥？”明曦试探出声。 他眸光微深，表情煞有介事，“两个字。” 两个字？ “哥哥？”刚说完，她满了一身鸡皮疙瘩，“噫，这么肉麻，你没吃错药吧？” 越离夙抿了抿唇不太满意，故作不经意道，“你以前不是喜欢叫离夙哥哥吗？” 娇娇软软的一只，声音也甜。 现在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 他脸上露出类似于老父亲般看出嫁的女儿的辛酸。 明曦眼神诡异地瞅了他一眼，该怎么告诉他当时只是因为想抱他的大腿，所以才忍辱负重，如今大腿已经抱上了，自然没有必要再委曲求全了！ 她怀疑大暴君会暴走。 算了算了，一个称呼而已。 大暴君难得少男心发作，她就……勉为其难哄哄他了。 越离夙垂眸，明曦白嫩柔软的手指攥着他的衣袖，有浅浅的气息落在耳边，少女声音软的要命，“离夙哥哥～” 她凑近，似乎有柔软湿润的触感落在耳垂，一触即分。 明曦眼睁睁看着那白皙的耳垂几秒之内红的滴血，似乎含泪控诉着她的兽行！ 明曦：…… 搞得她好像调戏良家妇男的恶霸一样…… 虽说，好像的确是这样。 咳咳。 明曦脸颊飘红，声音发虚，“那个，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奇怪了吧？” 越离夙这次回答的很迅速，“影十一说，女人要多宠着，不然没有安全感。” 他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哑，莫名有点撩，还有点欲。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 明曦：…… 她猛地站起身往回走，搓了搓脸颊，“我去揍他一顿！太不像话了！” 越离夙：…… 她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第469章 私奔的真相 明曦当然不可能真的因为这个找影十一算账。 她目光在人群中晃了一圈，发现了影十一的影子，然后磨磨蹭蹭上前。 “夫人，您……找我？”影十一惊讶地一挑眉，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刚好属下也有事儿要找您。” 明曦松了口气，在他面前停下，“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们派出去的人已经在南溪一带发现了傅三公子的下落，不过三公子警惕性很强，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把我们的人甩掉了。”影十一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 明曦皱了皱眉，倒的确像是傅景礼的作风，她想了想，“南溪在哪儿？” 影十一笑了笑，“南溪是距离豫州很近的一个小镇，不出意外的话，傅三公子也会经过那里。” 可能是怕明曦私底下向爹娘透露他的行踪把他给卖了，傅景礼从帝京出来这一路竟然一直忍着没跟明曦联系，虽然他武功不差，不可能一招就让人给放倒，可明曦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毕竟她那三哥哥闯祸的本领可是一等一的厉害。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是…… “他身边有没有跟着一位少女？” 影十一迟疑片刻，“少女是没有，少年却有一位，想来就是楚家小姐。” 明曦稍稍松了口气。 傅景礼应该有分寸。 他自己胡来也就罢了，还拐了人家太傅千金！ 且不说传出去对人家姑娘的名声影响有多大，楚意若是平安无事也就罢了，若是有事，傅景礼就等着被削吧！ “那荣昌呢？” 影十一：“我们的人已经接到了荣昌公主，公主身边带了护卫，没什么大碍，如今正在赶来会合的路上。” 明曦想了想，“我三哥哥那边可能还是要麻烦你派人多注意一些。” 她一个做妹妹的，真的是为傅景礼操碎了心。 影十一眼里划过笑意，“娘娘放心，这是自然。” 而被操心的傅景礼本人也正处于崩溃边缘。 黑衣少年身形颀长挺拔，面容冷峻，手里拎着大包小包，黑着脸盯着前面走一路买一路的“少年”。 前面的人完全没注意到他不愉快的脸色，看什么都新鲜的样子，“哎哎哎傅景礼！你快过来看！那里有人表演节目欸！” “少年”白皙的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激动，一副八百年没见过热闹的样子。 傅景礼深吸一口气，快步冲上前，拎着“少年”的衣袖让街边偏僻的角落里走，楚意被他拖着，脸色不高兴，艰难地从他手底下挣扎脱身，鼓着腮帮子瞪他，“你干嘛抓我呀？” 傅景礼一声不吭盯着她，眉眼紧蹙，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慢慢的，楚意被他看的有些心虚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少年的衣袖，撅着嘴嘀咕，“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别老黑着一张脸啊，跟块煤炭似的……” 傅景礼被她的碎碎念给气笑了，他舌尖顶了顶腮帮，语气不耐，“出来前怎么跟我说的？” 楚意张了张嘴，气势弱下去，声音闷闷的，“一切行动听你指令，否则乖乖回帝京。” 她说着，有些不服地为自己辩驳，“这一路走来我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啊，那不都是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傅景礼眼皮跳了跳，“那我有说过让你看见什么买什么，哪里有热闹都去凑？” 楚意哽了哽，抬眸对上他漆黑的眸，缩了缩脖子底气不足，“那，出来一趟不就是要玩儿的尽兴嘛……” “尽兴？”他把这两个字拆开嚼了一遍，哼笑一声，“成，那你尽兴了，现在收拾包袱回帝京。” 全世界的人都以为是他拐了楚意，他爹娘这会儿工夫估计也满世界给他下通缉令。 傅景礼那叫一个冤呐！ 明明是这丫头死缠烂打！ 他准备出府的当晚，刚从墙头上跳下来，一转身就对上楚意那张期待的脸，险些没吓得当场去世！ 傅景礼沉默片刻，抬头望了眼墙，是自家院子没错。 可，楚意这丫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面无表情打量着少女片刻，“你想干嘛？”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他家墙外蹲着。 难不成……是暗恋他？ 靠，这丫头瞒的挺紧啊？ 楚意一脸激动地紧了紧背后背着的包袱，磨拳霍霍，“离家出走啊！” …… 傅景礼沉默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啥玩意儿？” 楚意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小心谨慎地观察了一圈四周，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你不是要离家出走吗？带上我呗，咱们路上也有个伴！” 傅景礼默然。 他是要离家出走不错，可这丫头怎么知道的？ 他半眯着眼睛，“谁告诉你的？” 楚意顶着一脸“本姑娘聪明绝顶”的表情，朝他翻了个白眼，“这还用猜？每次你有订婚的消息传出来，你就会离家出走，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儿吗？” 傅景礼：…… 说的还真他妈有道理。 不过…… 他危险地盯着少女，眸光幽幽，“你怎么会知道我今天走，谁告诉你的？” 楚意实在招架不住，果断把人卖了。 “好吧，我买通了你的小厮。” 对不起了阿竹，你家主子太凶残了嘤。 “很好。”傅景礼沉默一会儿，露出一个杀气腾腾的笑。 他抬手点了点少女的脑门，轻嗤一声，“就算本少爷要离家出走，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楚意瘪着嘴不乐意了，“我也想体验一下叛逆的感觉嘛！” 傅景礼：……神他妈叛逆。 他烦躁地皱了皱眉，瞧了眼天色，再耽搁下去可就走不成了，“去去去，臭丫头，我这会儿真没工夫和你玩，赶紧回家去！” 他说着要走，楚意死死拽住他的小臂，见傅景礼神色危险的看过来，她怵了怵，眼珠骨碌碌一转，灵机一动，梗着脖子威胁，“你要是不带我一起，那我现在就叫人了！要是把丞相大人叫了出来，那可不怪我！” 她得意地笑了笑。 傅景礼脸一绿。 他爹防他跟防贼似的，他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万一真让她把人叫出来，那他怕是要被按头押送进洞房！ 第470章 满城通缉 傅景礼眸光沉沉盯着楚意，她被盯得头皮发麻，却不肯撒手，最终，听到头上落下一声咬牙切齿的—— “算你狠！” 于是乎，本来傅景礼计划的离家出走，就被众人理解为“拐了楚意私奔”。 他心中本就各种憋屈，偏偏这位姑奶奶这一路还各种作妖，踩着他的底线反复试探。 别的就不说了，光是她这一路买买买花的钱，就已经几乎耗光他的积蓄。 傅景礼本来就只带了没多少银票出门，他爹防他防得紧，之前把他的零花钱都给收了回去。 就带出来的这些还是他长了个心眼儿提前藏的。 傅景礼不在乎，他是男儿，吃穿住行上简陋些也无所谓。 然而楚意这位千金小姐实在是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外。 这位姑奶奶也是奇葩，光知道离家出走，半点银子也不带，请问她是打算沿路乞讨吗？ 傅景礼气的脑仁疼，他一个大男人是无所谓，可楚意娇生惯养，总不能让人家姑娘跟着吃苦吧？ 养个小姑娘是真费劲，一会儿看上这个，一会儿看上那个，吃要吃好的，穿要穿好的，床硬了睡不着，傅景礼被她磨的没脾气，只能买买买，可是这丫头就是个蹬鼻子上脸的，仗着他脾气好，越发得寸进尺。 如今眼见着快要捉襟见肘。 于是他就动了把人送回去的心思。 这是其一，这其二嘛，楚意一个没吃过苦的千金大小姐跟着他在外面闯荡，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他顾不上怎么办？ 他虽然吊儿郎当，没个正形，有些事却拎的清。 楚意一听，登时，眼睛里聚起一层水雾，瘪了瘪嘴要哭，傅景礼眉心一跳，抢在她之前出声，“这套你之前已经用过了，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了！” 楚意掐大腿的动作一顿，撇了撇嘴，猛地趁他不注意扑上去死死抱住傅景礼的腰，往他怀里一埋，整个就十分无理取闹，“我不管我不管！我不回去！傅景礼，你要是敢把我送回去，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傅景礼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没想到这丫头脸皮居然能厚成这样？ 傅三公子耳根有些红，可是察觉到路人看过来的诡异目光，他反应了几秒，脸绿了。 楚意如今身上穿着男装，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少年。 在外人看来，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抱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爱好呢！ 也不顾得害羞了，傅景礼眼皮子跳了跳，语气忍耐，不敢直接伸手推她，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你先起开。” 楚意拿捏住了他的七寸，心里有些得意，她才不会乖乖松手呢，傅景礼这狗男人花样多得很，只要她稍有不注意，回头他就把她打晕了送回帝京了！ 到时候她找谁哭去？ 楚意十分坚定，“我不！” 非但不松开，还抱的更紧了！ 别说，傅景礼这腰还挺细！ 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清爽气息，楚意脸莫名有些烫。 小丫头片子不好骗了。 额角跳了跳，傅景礼深呼吸一口气，“你先松开，我不把你送回去了。” “唬谁呢？”少女的声音充满质疑。 这一路上走过来，她可没少见傅景礼把别人耍的团团转，这就是只黑心狐狸！ ……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如此薄弱。 傅景礼眉眼烦躁地垂眸，眼神落在楚意脆弱的后颈处，琢磨着要不干脆给她一手刀，可是照这姑奶奶的脾气，要是他真敢这样做，估计十年八年都别想让她搭理他了！ 他正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就瞧见街上一阵嘈杂声。 抬眸，就见一队兵马气势汹汹当街闯过，“让开！都别挡道！” “都闪开点，否则后果自负！” 马蹄疾声而过，横冲直撞，期间撞翻了不少摊贩的摊子，连句道歉都没有，百姓们连忙跑到街道两边，生怕被殃及，掉在地上的东西也不敢捡了。 傅景礼微微眯了眯眸，推了推怀里少女的脑袋，“别闹了，有正事。” 楚意也听见了动静，动作一顿，从傅景礼怀里抬起头，瞪着眼睛盯着那群凶神恶煞的士兵，有些害怕地一缩肩膀，紧张的攥着他的衣袖，张了张嘴声音低不可闻，“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怎么看起来那么凶？” 帝京的士兵从来都不敢当街纵马的，这算扰乱治安，追究下来可是要重罚。 傅景礼没说话，一双眼睛打量着这队兵马，他们身上穿的服饰，还有那队伍前面的旗帜，一个大大的“豫”字。 似乎，是豫州城的官兵？ 等官兵消失在街头，刚刚吓得面无人色的百姓们才敢小声议论起来。 “不愧是豫州城的官兵，好凶啊！” “瞧把他们给神气的，真当自己是土皇帝了！” “你小声点！被人听见，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 傅景礼和楚意从角落里出来，听见旁人的议论，皱了皱眉。 楚意眼珠转了转，和旁边买菜的大娘打听起来。 她长相乖巧，扮成男子有些清秀，比较容易讨得这种大妈的喜欢。 “大婶，怎么回事啊这是？刚刚那群人怎么瞧上去凶神恶煞的？还当街纵马，都没人管管吗？” 大婶叹了口气，“小公子外地来的吧？刚刚过去的那队官兵是豫州城的私兵，豫州太守为官不仁，鱼肉百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不知道现在整个豫州都是太守的天下？山高皇帝远的，谁敢管？” 楚意目瞪口呆，她生活在皇权下，自然也就以为全天下都归皇帝管，可居然还有皇帝插手不到的地方？ 傅景礼在一边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大婶摇了摇头，“更别说现在的豫州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太守的宝贝儿子被人杀了，如今正满城通缉呢！” 楚意心想，杀得好，没准是老天开眼，“为什么好端端的会被人给杀了？” 他不是太守的儿子吗？谁胆子那么大敢杀他？ 大婶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圈四周，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据说是上边来的人，看不惯这父子俩的作风，而且那太守公子身上还背了人命，二话不说就把人抓过去砍了脑袋！这太守能善罢甘休才怪！” 她摇摇头，“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可是要倒霉了……” 第471章 豫州城 楚意和傅景礼对视一眼，脑海里莫名冒出一个身影。 谢过了大婶，楚意抿了抿唇，拽拽傅景礼的袖子，清澈的眼睛写满了茫然，“傅景礼，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是皇……”她顿了顿，没把那几个字说出来。 傅景礼却懂了她的意思，他眉头紧蹙有些烦躁，显然也猜到了。 如果这件事和他们有关，那娇娇那个死丫头必定跑不了。 也不知道他们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整的这么刺激，看着这豫州太守的架势，这件事儿，怕是不能善了。 他倒不是质疑越离夙能不能保护好自家妹妹，可这心里难免担忧。 虽说他平时和那死丫头经常斗嘴，各种互相伤害，可到关键时刻，他这个做哥哥的仍旧免不了要操心。 傅景礼半眯着眼睛想了想，朝楚意一抬下巴，“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楚意愣了愣，随即眼睛一亮，一脸惊喜，“你不打算送我回去了？” 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多嘴，懊恼地咬了咬下唇。 做什么要提醒他！ 傅景礼虚虚瞅她一眼，心想他现在哪儿还有功夫操心这位大小姐？ 敛了敛眉，他眸色幽沉，语气不好，“想得美，等这件事成功解决了再送你回去。” 小姑娘小脸一垮，有些闷闷不乐，可是很快，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珠子转了转，又重新容光焕发起来。 傅景礼这会儿肯定没心思注意她，等到这件事解决了之后，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他到时候指不定也想不起来，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想起来了，那她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楚意对此还挺有自信，这一路傅景礼也不知道提过几次要把她送回去了，可是每回都败在她的死缠烂打之下。 她瞅了眼男人冷峻不耐的侧脸，心里的某个角落悄然漾开一圈涟漪。 其实傅景礼这人吧，也没想象中那么讨厌。 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有点凶，还经常威胁她，可也没真拿她怎么样。 还……挺不错的。 楚意莫名有点脸红。 —— 就这样，二人本来没打算进豫州城，却不得不因为突然发生的这件事改变了行程。 进城之前傅景礼一再叮嘱楚意，“不准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也不准私自行动，更不准不经允许到处乱凑热闹！” 三个不准，听得楚意头都大了。 她瘪着嘴，不忿地嘀咕，“知道了，我又不是不懂事。” 傅景礼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你，懂事？” 他那副表情像是在说，你和这两个字沾不沾边心里没点数吗？ 楚意：…… 她气的心头一梗，索性别开脸，眸光一转，看见城门口围了一群人，连忙拉了拉傅景礼，“哎哎哎，傅景礼，你看那边，他们在干嘛呀？” 豫州城，城门的旁边围了一群人，傅景礼眯了眯眸，下意识拉着楚意的手，“过去看看。” 楚意被他拽着，手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她有些脸红。 走路就走路，干嘛要牵她的手？ 傅景礼护着楚意，仗着身高优势挤进了人群，抬眸就看见两张通缉令，对上两幅画像，虽然画的有点抽象，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是越离夙和他那倒霉妹妹明曦。 傅景礼：…… 楚意的目光有些古怪，如果之前听到那些传闻，她还仅仅只是觉得这个太守未免太目中无人，目无王法，而如今她只觉得…… 这简直是个奇人啊！ 当今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敢通缉，他有几个脑袋呀？！ 不过也不能怪这太守无知，越离夙登基的时候还很年轻，而且这位帝王一向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才怪），因此这些州郡的官员极少能亲眼面圣，重要的是这幅画像应该是根据人口述画出来的，和越离夙本人相差甚远，不过熟悉的人还是一眼能认出来。 至于明曦……这位皇后娘娘，见过的人就更少了，毕竟她可是在太庙待了将近十年才回宫。 楚意眼里闪过一丝同情。 也不知道那个太守知道真相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真想亲眼看看。 这两张通缉令也正好印证了两人的猜测，太守儿子的死的确和越离夙他们有关。 傅景礼眉梢微挑，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看来我们得进城去瞧瞧了。” 若是旁人，兴许他还不会管这闲事，可谁让这太守不长眼呢。 他傅景礼的妹妹都敢动，简直是不知死活。 楚意搓了搓手，神情期待，“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这姑娘骨子里有种侠义心肠，特别向往那种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此次出来也正是想体验体验，结果这一路上都没能遇到点儿什么波折，好满足一下她渴望行侠仗义的迫切心情。 如今眼瞅着机会主动送上门，她比傅景礼本人还要激动。 不愿透露姓名的侠女大战代表邪恶势力的贪官，一听就很刺激！ 傅景礼瞧着她这幅模样，眉心跳了跳，又产生了把这丫头打包送回帝京的想法。 两人排队入城，可能是因为这件事，豫州城最近的看守格外严格，进出城门的地方有人严格把守，拿着画像一个一个的比对，那一脸凶悍的表情，搞得人心惶惶。 傅景礼和楚意自然是不惧的。 任由守卫盯着看了许久，楚意头皮发麻，一张脸都憋红了，她此时还是男装的打扮，生怕被人看出点什么。 好在那人虽然眼神有些古怪，却松了口，拿出一个通行令，不耐地挥了挥手，“过去吧。” 楚意接过揣在怀里，松了口气。 二人入了城，傅景礼不由皱了皱眉头。 这城里的士兵更多了，而且城内明显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街上的人也具是行色匆匆，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 对视一眼，楚意心领神会，拦住一个买包子的大叔搭讪，“大叔，我跟你打听点事呗？” 大叔一脸横肉，长相有点凶。 “什么事？” 楚意缩了缩脖子，朝傅景礼使了个眼色，他耷拉着眼皮上前，掏出银子买了两个包子，大叔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楚意开始打听起来。 第472章 少女失踪案 她眼珠转了转，心知不能问的太明显，万一不小心引起了别人的注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楚意拣着一些还算寻常的事问，“大叔，我今天才进城，发现这城里的守卫好多啊，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吗？” 大叔一边熟练地拣着包子用油纸包好，一边抬眸打量了楚意一眼，“你入城的时候没看到门口的通缉令吗？太守的儿子被人杀了，如今正忙着缉拿凶手归案呢。” 后半句像是顾忌着什么，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眼里却明显有些看好戏的意味。 楚意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守卫太多，他甚至会拍着手称赞一句“杀得好”！ 傅景礼若有所思。 看来这个太守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不怎么好。 楚意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眼神怯怯，对一个男子来说，这样的表情未免有些娘，她没注意到大叔古怪的眼神，“那，太守岂不是很生气？” 大叔嗤了一声，神情不屑，“岂止是生气，就差把整个豫州城给翻过来了，要不是手不够长，郢城那边也别想安生！” 太守公子是在郢城出的事。 他说着，瞥了眼楚意，“我说小姑娘……” 楚意倏地瞪大了眼，眼里满是惊讶，白皙的脸颊涨红，结结巴巴，“你你你怎么知道……” 傅景礼眼睛危险地眯起，拳头暗暗捏紧，盯着大叔，似乎对方一有动作，他就会立即出手。 好在那大叔虽然凶了点，心肠却并不坏。 他见多了这种女扮男装溜出来玩儿的世家小姐，因此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大叔我吃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能看出来有什么奇怪的？” 小姑娘细皮嫩肉的，看上去哪点儿像男人？ 大叔摇了摇头，嘴里嘀咕着。 “打扮成男子好啊，依我说最近就不要出门了，没听到近日里的那些传闻啊？小姑娘胆子恁大……” “什么传闻？”傅景礼敏锐地抓住重点，出声打断他。 大叔闻言仔细瞧了瞧这个一直沉默的男子，男人一身黑衣身姿颀长，生得十分好看，眉眼懒懒散散，瞧上去有点不好招惹，见他不说话。 他脸上捎带着一抹不耐，重复了一遍，“什么传闻？” 大叔回过神来，一脸恍然，“忘了你们才进城。” 他先是小心翼翼的环视了一遍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最近城里不停有妙龄少女莫名其妙失踪，闹得人心惶惶，所以大多数闺女都不敢出门了，在家里躲着啊！” “失踪？少女？”楚意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她眼底划过一抹胆怯，下意识抓紧了傅景礼的手臂。 这会儿倒知道害怕了？ 傅景礼瞅她一眼，心里有些啼笑皆非，他收敛了神色转头去看那位大叔，语气微凝，“怎么失踪的？” 这会儿生意不好，大叔索性也就和他们唠嗑起来。 大叔神色凝重，“说来也奇怪，据说是好端端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第二天早上起来就不见了！一开始吧大家伙还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失踪的人少，可是随着之后失踪的人越来越多，还都是妙龄少女，这就不得不引起大家的重视了！” 他瞥了眼神色紧张的楚意，故意吓她，“而且吧，报了案也没用，之前失踪的人都找不回来，你说这有多吓人！又有人说我们城里来了个专门吃少女的妖怪，吃完连骨头都不剩，传的可邪乎了！” 楚意屏住了呼吸，长睫颤了颤，努力保持镇定，“这也太扯了吧，世界上怎么会有妖怪，一听就不靠谱！” 大叔有些乐呵，“那你倒是说说这门关的好好的，守卫也森严，那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我……这我怎么知道，没准是采花大盗，把那些姑娘掳了去！”楚意睁大眼，“对，一定是这样！官府就没派人好好查一查？” 大叔摇了摇头，“查了，可是没用啊，一点线索都没有，怎么查？上哪儿去查？” 楚意脸色有些难看。 大批少女失踪，这可不是小事。 而且那些少女八成已经遭到毒手了…… 她心里有些难受。 大叔语重心长，“总之啊，小姑娘听我一句劝，近段时间小心些，尽量不要出门，谁知道会不会被那些人给惦记上。” 虽然说着是妖怪，可大家都清楚，这件事可能是人做的，人心难测，哪里是妖比得上的？ 傅景礼沉默片刻，问大叔，“你知道第一个失踪的少女，家住哪里吗？” 大叔闻言诧异地瞧了他一眼，语气不赞同，“小伙子，我劝你不该管的别管，否则惹祸上身！” 这事儿连官府都管不了，哪里是他一个外人能插手的？ 傅景礼挑了挑眉，“听您这语气，倒像是有怀疑的对象？” 大叔脸色变了变，立即摆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走走走一边去，该说的我都说了，别挡着我做生意。” 大叔不想让傅景礼插手的确是为了他好，好端端的干嘛想不开掺合这些个糟心事儿，正常人躲还来不及呢！ 可谁知道傅景礼却是个硬骨头，对上男人威胁的眼神，他心里有些怵。 不由有些好奇这两人的来历。 楚意连忙拉了把傅景礼，示意他收敛一些，她笑眯眯地看着大叔，做了个哀求的手势，“大叔你就告诉我们吧，我们保证不乱掺合，就是心里好奇！” 她顿了顿，眸光微微黯淡，“您也不想看到更多的无辜少女失踪吧？” 大叔心里微动，叹了口气，最终咬了咬牙，压低了声音说了个地址。 楚意和傅景礼对视一眼，打听了路线之后，决定去一探究竟。 按照那位大叔说的，最开始失踪的那位少女，是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家里是开医馆的，失踪时间是在两个月前。 傅景礼心知，这么长的时间，人还活着的可能性很小了，然而他看楚意这么积极，也没忍心打击她。 两人在一间医馆面前停下，偌大的牌匾上刻着“济世堂”三个大字。 抿了抿唇，楚意跟着傅景礼往里走。 第473章 疑点重重 走进去，一个面容憔悴的白胡子老头正垂眸拨弄着算盘，听到门口的动静，老头抬眸看过来，眼眶深深凹陷下去，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的样子，“两位有什么需要？” 楚意迟疑片刻，旁边的傅景礼神色自若开口，“我找林老先生。” 老头端详他片刻，神色有些奇怪，“我就是，怎么了？” 傅景礼轻轻挑了挑眉，打量了他一会儿，楚意还在琢磨着如何委婉地开口，就听见这厮单刀直入地道，“我们想找您打听打听关于您的孙女，林姑娘的事。” 楚意愣了愣，一脸狐疑地看向他。 这么直接的吗？ 人家会同意吗？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下一秒。 老头瞳孔骤然一缩，脸色一下子难看下来，挥了挥手，看向傅景礼的眼神十分不善，语气也凶巴巴的，“无可奉告，赶紧走！” 傅景礼像是看不出来他的不高兴似的，反而朝前走了几步，在老头面前停了下来，抱着手臂神色淡定，眉眼懒懒散散的，他悠悠地开口，“老人家，别动怒嘛，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谈谈的？” 老头抿紧了唇，布满红血丝的眼底充斥着愤怒和警惕，“我和你们这些人没什么好谈的！” “我们这些人？”傅景礼颇感兴趣地一挑眉，眼里划过一丝玩味，他将这几个字嚼了一遍，慢吞吞问，“我们哪些人？” 老头却不欲和他多说，勉强维持镇定的脸色也摇摇欲坠，他皱了皱眉语气愤怒，“滚！再不走我赶人了！” 楚意见这老人家情绪实在激动，心里倒也能理解，毕竟才失去了孙女，这会儿他们的到来就是明摆着往人家伤口上撒盐，更别说傅景礼还一副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赖在这儿不走的架势。 “老人家，您误会了……”她上前拉了拉傅景礼的手臂，想提醒他委婉一点，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然后下一秒就见这男人不紧不慢将一把剑往桌子上一拍，“哐”的一声。 漆黑冰冷的剑散发着和它主人如出一辙的嚣张。 傅景礼脸上带着笑，语气阴森森，“您看，现在有空和我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吗？” 楚意：…… 老头憋红了脸：…… 进了后院，楚意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和老人家解释清楚，他们不是来找茬的，只是来调查真相的。 老头眼神充满质疑地瞅了一眼傅景礼，就差没把“不信”两个字刻脸上，“真的？” 楚意瞥了眼傅景礼，对方顶着一脸吊儿郎当，对上老头看过来的眼神，轻嗤一声正要开口，楚意眼疾手快给了她一手肘。 “当然是真的！您别管他，他天生就这一副欠揍样。”楚意朝着林老先生赔笑。 傅景礼：…… 他舔了舔牙根，后槽牙有点痒。 这丫头翅膀硬了啊，这笔账先记下了！ 林老先生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如果面前这两人要真是和那群人一伙的，也犯不着和他废话那么多，直接把他抓紧来就完了。 他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却比之前的愤怒敌视好得多。 目光在两人脸上打转，林老先生顿了顿，选了看起来要好说话的楚意，“说罢，你们为什么要打听这个？” 这可把楚意难倒了，决定插手这件事一方面也是她同情心作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那么多姐妹受难。 毕竟这事儿一看就知道是人为。 另一方面，她下意识瞥了眼傅景礼。 对方耷拉着眼皮，神色添了几分不耐，“你就当我们闲得慌。” 楚意：…… 果然不该期待从他嘴里吐出什么好话。 林老先生却意外的没生气，只瞥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什么，一双眼睛黯淡下来，像是失去了生机，“要问什么就问吧。” 傅景礼毫不客气，“之前您说的那群人，是哪群人？” 林老先生停顿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楚意眼里划过一抹诧异，瞧见她的表情，林老先生叹了口气，“我是真的不知道。”他的脸上露出回忆之色，眼里闪过一抹伤痛。 “我孙女儿失踪以后，我天天去官府守着，官府的人不作为，总是拿借口敷衍我，说我孙女是自己贪玩儿跑出去，没准儿尸体都被野兽给吃了！” 他眼神愤恨，“我家瑶瑶我最了解不过，她是个很听话的孩子，胆子也小，怎么可能半夜三更跑出去玩？他们就是故意推卸责任！” “我去闹了几次，之后便有一群陌生人来到医馆，又砸东西又打人，还把我老婆子给气病了！”他抹了把眼角，刻满皱纹的脸上满是辛酸，“他们警告我不准闹事，否则就打断我孙子一条腿！我孙子还那么小……” 林老先生眼里划过一抹仇恨。 傅景礼见状，神色若有所思，“您怀疑是官府的人？” 林老先生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没有证据的事，说出来会惹祸上身。” 他没有否认，显然，他心里也认为这件事和官府脱不了干系。 楚意皱了皱眉。 这就奇怪了。 如果少女失踪这件事和官府没有关系，那为什么还要刻意派人来警告呢？ 显而易见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 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傅景礼眸色微深，转而打听起了另一件事，“您孙女是怎么失踪的？” 这个问题很正常，林老先生并没有隐瞒，他神色悲痛。 “晚上在屋里睡觉，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了。” 这倒是和街上传闻差不多。 “房间没有人为闯入和破坏的痕迹？” “没有，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就像……就像是，她自己打开门走出去的一样！” 傅景礼眉头紧锁，一时之间有些没有头绪。 按照他们的猜测，这件事必定是人为，那么再怎么说破门而入把人掳走也必定会留下闯入的痕迹，可是却没有。 失踪的少女会那么傻，在半夜自己走出房间吗？ 如果说之前消失的或许有可能，可是之后消失的少女，听说了有少女失踪的事，必然会产生警惕，怎么可能轻易地开门？ 这就很奇怪了。 总不可能是有人控制了她们的神智！ 第474章 上船 从医馆出来，两人又走访了几户人家，脾气好的还会勉强回答他们几句，脾气不好的，知道了他们的来意以后，直接“砰”的把门给关上，闭门不见。 两人走访了几家之后，脸色都不算轻松。 得到的信毫无疑问息几乎都和第一家一模一样。 不过傅景礼发现了这批失踪的少女的共同点：都是年轻未出嫁的少女，这是已知的。 还有就是，她们全都是纯阴女，也就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少女，命格奇特。 这一点倒是个意外的线索。 幕后的人掳了那些纯阴女一定有自己的用意。 “为什么要抓纯阴女子？”楚意皱了皱眉，一回头就对上傅景礼不太好看的脸色，她愣了下，“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傅景礼阴着眸心想，倒是会挑，他那倒霉妹妹，也正好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 楚意听罢，拍了拍肩安慰他，“别担心，明曦又不在这里，她会不会来还是个未知数呢，就算来了，不一定就能撞上这件事儿啊。” 皇上身边那么多高手又不是废物！ 傅景礼一想也是，隔着那么远，难不成对方的手还能伸那么长？ 不过，以免夜长梦多，这件事还是尽快解决的好。 他眼神微冷。 —— 明曦这头，还在千里之遥外，对豫州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她正面临有史以来一个巨大的挑战。 明曦抿了抿唇，盯着面前的乌篷船，脸色有些苍白。 尖尖的两头，看上去一个浪头就能掀翻，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皮，怀着试探的心思，“我们只能坐船吗？” 越离夙闻言回头看她一眼，“从郢城到豫州只能走水路，前些日子下暴雨，官道被山上滚落的巨石堵住了。”他顿了顿，若有所思瞧她一眼，“你晕船？还是怕水？” 明曦咬了咬唇没说话，心说不巧，这两样她都占了。 明曦是正儿八经的内陆人，从小到大很少坐船，所以坐船必晕。 至于她怕水的原因，那就更简单了。 上辈子她就是死在水里，然后穿到了这里。 所以她对水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若是平日里看着倒还不觉得，如果让她坐在船上…… 明曦光是想想，脸就白了。 不过她要面子，因此不想承认。 “谁怕了？” 她脸上故作镇定，眼神却有些虚。 其他人走过来，柔妃瞥见她的脸色，眸光微动，像是发现了什么，笑眯眯道，“夫人晕船的话，不妨再休息几日，说不定官道就清理干净了呢？” 说得轻巧，哪有那么容易。 近日暴雨接连不断，雨水冲刷下，山体滑坡是常事，这个时候走官道俨然很危险，总不能因为明曦一个人的原因，便赌上众人的生命安全陪着她一起吧？ 柔妃这是故意给她挖坑跳。 明曦瞧了她一眼，眸色阴晴不定。 没一会儿，一旁观战的白绾绾也出声了，她颊边带笑，看上去很是温柔体贴，“夫人晕船的话，我倒是有法子。”她说着，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瓶子递过来，“这是我特意找大夫开的药，对晕船的人来说效果不错。” 怕明曦误会，她又添了一句，“之所以开这药，是因为之前我也有些晕船，我吃了以后效果还不错，夫人可以试试。” 明曦迟疑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让绿药收了下来，她扯了扯嘴角道谢，“那就多谢白姑娘了。” 她没打算吃，毕竟谁知道里面会不会加了别的东西，在知道这个白姑娘有问题的情况下，她才不会傻到主动送上门。 不过人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现出对她的关心，到底也是一番好意，如果她拒绝了，倒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夫人不必客气。”白绾绾露出一个不甚在意的笑，眸光掠过越离夙，不动声色别开视线。 这一路走来她都没有什么机会接触这个男人，或许这是个机会。 她目光落在眼前的船上。 这种船是渔夫打鱼用的那种小船，他们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挤在一条船上。 白绾绾眸光微动，心里思忖着和越离夙他们一起的可能性。 明曦在心里做足了心理建设，迈出一步，“我可以了，走吧。” 她想了想，总得踏出这一步，毕竟也不能真让大家陪着她一起等。 恐惧大多是心理原因，应该是能克服的。 越离夙皱了皱眉，语气淡淡，“不行别逞强，不急于这一时。” 他的意思，再等上几日，天气晴朗之后再出发，也没什么关系。 然而明曦却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前几日月圆，他的病又发作了一次，幸亏明曦提前让影十一把大家都支开，才避免了一场血腥。 得尽快找到逍遥神医，越离夙的身体拖不得。 明曦目光坚定，“没关系，出发吧。” 她说着，率先一步迈上了船，船身微微晃动，明曦强忍着腿软，一头钻进船舱里面。 越离夙盯着她的背影，眸色晦暗，唇线抿直，片刻后也跟了进去。 绿药和盈袖自然也是要跟着自家主子的。 影十一也上了船。 这样一来，船的空间已经被占的差不多了。 船夫打量了一圈，黝黑的面容憨厚老实，“最多还能容纳下两个人。” 宛嫔有些犹豫，她虽然想上去，可她更想和楚婕妤容贵妃一起，但她们有三个人，那就势必会分开。 柔妃本来自己想上去，可她这一路受了越离夙不少刺激，这会儿有些不想凑上前了。 可就这么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她又不甘心。 她眸光一转落到白绾绾身上，眼睛一亮，笑眯眯上前，“白姑娘上去吧。” 白绾绾有些诧异地瞧了她一眼，似是没想到她会开口帮她说话，她心里饶有兴味。 柔妃露出一个两人才看得懂的笑，眨了眨眼，“去吧，夫人和郎君的船要安全一些，白姑娘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好。” “这……不太好吧？” 柔妃掩着唇笑，意味不明，“这有什么不好的，您是客人，自然跟着主人家好些。” 白绾绾唇角微微勾起，“那就多谢您了。” 正愁没有机会，就有人主动送上门。 她也不再犹豫，和一个侍女上了船。 第475章 大动作 明曦瞧见最后上船的白绾绾，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不过她到底没说什么，点了点头挪开视线。 狭仄的船舱内挺安静。 船夫吆喝两声，划动着船桨，小船慢慢驶离岸边。 一开始明曦身子紧绷，额头也隐隐冒着虚汗，看起来有些紧张，可船夫技术不错，这会儿也没什么风浪，云层里还透着一丝光亮，是以船也驶的极为平稳。 渐渐的，她也就尝试着放松下来，试图转移注意力，这招果然有用，没一会儿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越离夙瞧出她的心思，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因为有外人在，聊天内容到底要顾忌一些，明曦的注意力暂时被分散，坐姿不自觉的也放松下来，没有一开始的紧绷。 其他人很安静，一时之间只能听到二人低低的絮语。 船夫见状笑了一下，常年风吹日晒的脸上，笑容淳朴憨厚，“夫人和郎君感情挺好啊！” 影十一坐在船头的位置，手里把玩着之前随手摘着一根狗尾巴草，闻言觑了他一眼，笑得漫不经心，“那可不，我们夫人和郎君向来感情就好，那叫什么来着，夫唱妇随？” 他说着，意味深长看了眼某个方向。 绿药觉得这影十一还挺上道，难得看他顺眼了一回，笑眯眯地附和，“可不是吗？” 船夫朗声大笑起来。 明曦听见，脸一烫，下意识瞪了眼越离夙，那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你也不管管”。 往常宛嫔他们也会打趣，她虽然有些不自在，可并没有放在心上，打趣归打趣，在外人面前说，又是一回事。 明曦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他们从哪儿看出来她和越离夙感情好的？ 这三天两头不是吵架就是冷战，这也叫感情好？ 越离夙接收到她控诉的目光，眉梢微抬，像是没理解她的意思，故意探了探她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 明曦嘴角抽了抽，一巴掌打开他的手，抬眼对上他暗藏笑意的眸，脸莫名有点红。 呸，老不正经的！ “一连好几天下雨，今儿可算是晴了，不然这趟还真不好走！” 船夫瞧了眼天色，微微叹了叹。 明曦闻言不由好奇，“下雨了这水路也会受到影响吗？” 船夫笑眯眯看了看她，“夫人有所不知，这得看什么程度的雨，毛毛细雨还好说，影响不大，可如果是暴雨，河面有雾看不清路，容易迷了方向，而且，雨下的大，水势湍急，运气不好触发水里的暗礁沉了船，那才是倒霉！” 他摇了摇头，“不过夫人不用担心，老汉在这江上撑了十几年的船，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明曦嘴角抽了抽，莫名觉得这话像极了立fg，她摇了摇头，压下心头那股担忧。 白绾绾笑着出声，“那我们运气不错，今天还有点太阳，看来是不会下雨了。” 明曦：…… 更像立fg了。 船夫乐呵呵道，“说的是这个道理。” 他瞧着这一众气度不凡的贵人，没忍住好奇。 “几位是打算去豫州吗？” “对啊，怎么了？”影十一擅长察言观色，见他神色有异，挑眉问道。 船夫眼神迟疑片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笑，“也没什么，就是近日豫州不甚太平，去那里的人少了许多。” “想必你们也有听说，豫州太守的儿子死了，这老东西正忙着满城通缉凶手，听说还贴了画像，重金悬赏呢！” “画像？”船舱里静了一下，船夫看着那位年纪不大的小夫人笑盈盈问他，“那您见过那画像吗？长什么样子啊？” 船夫心想，不愧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小姐，不仅容貌生得好看，就连这声音也是温温柔柔，好听的紧。 他正想着，冷不丁对上旁边男子漫不经心看过来的视线，漆黑的眼眸像是一片深邃的海，明明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却莫名让人胆战心惊，脊背一凉。 船夫愣了愣， 男子撩起眼皮看过来，目光懒散，眉眼多了一抹不耐，“夫人问你话呢。” 明曦拿胳膊肘碰了碰他，语带嗔意，“你别板着个脸，吓到人家了！” 越离夙唇角一松，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慢吞吞的，“行，我温柔一点。” 看上去好说话得不得了。 影十一被他那句“温柔”硬生生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表情就特别一言难尽。 船夫这会儿也回过了神，结结巴巴开口，“我，我没看过，不，不过听说画像上是一男一女。” 明曦皱了皱眉，严重怀疑这一男一女就是她和越离夙。 她心里有些不满。 通缉越离夙她能理解，毕竟那个程天邢是他抓的，也是他让砍的。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 不过通缉她算什么？ 整个过程她都没怎么掺合啊！ 当然……也不是全然没掺合。 明曦有些气闷，豫州太守是吧，她记住了！ 越离夙倒是极为淡定，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被通缉的人不是他一样。 其余知道内情的人眼神就很诡异，这豫州太守吃了雄心豹子胆吗？ 他知不知道他要抓的人是谁？ 想来是不知道的，不然他要做的就该是提着头来赔罪了。 别说，有生之年能看见皇上和皇后娘娘被上了通缉令，这感觉……还挺新鲜！ 白绾绾神色有些奇异，她瞧见这一幕，眼里若有所思。 她并没有怎么关注过这件事，不过是略有耳闻，不过豫州太守动静太大了，而且此人……和她父亲有一些交情。 她路过豫州也是打算去拜访一下的，不过…… 太守公子死了，想来对方是没心情招待她了。 而且……瞧这一行人的模样，似乎这件事情和他们有关？ 白绾绾并不关心那个太守公子的死活，也不在意豫州太守，不过她对越离夙的身份却产生了莫大的好奇。 敢公然和豫州太守做对，那么对方必然是有一定的底气。 她眼里多了几分玩味。 听她爹说，太守最近似乎有大动作，本来她是打算避开的，不过这一群人要去豫州，那她，不如也多逗留几日？ 第476章 暴雨来临 “这豫州，说来最近也是怪事频发。” 船夫一边划桨一边感叹。 “怎么说？”绿药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据说近日，总是有少女莫名其妙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几乎成了一桩悬案！” 他语气神神秘秘，成功吊起了一群人的胃口。 “少女失踪？”明曦皱了皱眉，“怎么失踪的？官府不管吗？” “据说都是在自己家里失踪的，头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起来人就不见了！你们说玄乎不玄乎？我听有不少人在说，这城里来了个什么专门吃少女的妖怪，啧啧啧！”船夫提到这件事，脸上不免划过一抹胆怯。 “至于官府，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谁不知道豫州的官府就是个摆设，只管拿钱不管办事儿！” 提起豫州官府，就连外人也知道，那是个臭名昭着的存在，豫州太守鱼肉百姓不是一天两天，船夫脸上十分不屑，当然，也忍不住同情那些失踪的少女。 “可惨了那些个失踪的少女，能捡回一条命，那必定是不幸中的万幸，可就算被找回来了，还能嫁个好人家吗？” 女子的清白是头等大事，毋庸置疑，就算日后这些女子被找回来，名声肯定也败坏了，没有好人家愿意娶这样的媳妇儿。 当然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希望这些少女还活着，不过大家都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明曦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经历了之前程宛的事件，她并不觉得这件事是什么妖魔鬼怪所为。 可怕的从来不是鬼神，而是人心。 看来此次豫州之行来对了。 且不说少女失踪的背后藏着什么阴谋诡计，光是这样吃粮不管事儿的官府，如果不将其清理整顿，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百姓要遭殃呢！ 越离夙眸光沉沉，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有点冷，周身也散发着阴沉不悦的气息。 白绾绾眸色微动，心里恍然，难怪她爹特意嘱咐不让她掺和，原来是这样。 船夫瞥了眼这群人，不放心地叮嘱，“所以到了豫州，几位姑娘一定要小心，如果没事儿，千万别在大街上晃悠，万一被什么东西盯上，那可就惨了！”他刚说完，似乎也觉得这话有些不吉利的样子，脸色一僵，连忙呸了好几声，神色讪讪，“瞧我这张嘴，几位，一看就是吉人自有天相，那些妖魔鬼怪都近不得身的！” 因为这件事儿，船舱里的气氛又陷入了沉默。 船行了小半个时辰，突然听得船夫“哎哟”一声。 影十一敛眉，提了提腰间的剑，“怎么了？” 只见船夫一只手撑在额头上看了眼天色，神色十分担忧。 “这幅架势，倒像是要下雨的前奏啊！” 众人抬眸看过去。 刚才还有几丝白云，澄净明亮的天空，此时却透着几分阴沉，天边的云聚集起来，厚重的似乎快要垂了下来，瞧不见一丝光亮，营造出莫名压抑的气氛。 风雨欲来。 众人的脑海里同时划过这一念头。 船夫在这江上撑船十几年，自然十分了解这样的自然现象，一般都是要下暴雨的前奏。 皱了皱眉，很快，他自我安慰起来，“不过大家也不用担心，老汉撑船撑的可稳了，以前也遇到过不少下雨天，不过都安然无恙过来了，就没有翻过的！” 又是一道鲜明的fg。 明曦指尖按了按眉心，颇为忧伤。 与此同时，被她刻意忽略的那股恶心感，也有卷土重来的架势。 她紧紧攥着衣袖没有说话，额角却在顷刻间沁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白绾绾眸光一动，神色关切，“夫人这是晕船了，上船之前没有吃药吗？” 众人的眼神也看过来。 明曦有气无力地瞅她一眼，心想她哪里敢吃。 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甚至隐隐出现了重影，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船在水波中晃悠，她感觉整个人如同一抹浮萍飘荡在水中。 五脏六腑跟着一起晃荡，那滋味别提有多。 出来之前她吃了小半只烤鸭，吃的时候赞不绝口，这会儿却觉得喉咙有些腻，胸腔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船舱里人挤，空气有些不流通，明曦想靠着外面一些，呼吸新鲜空气。 可是她不敢动作，一是有些没力气，二是怕一动，吃下去的东西全吐出来。 那画面别说别人，她自己都不能接受。 冰凉的手蓦地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拢入袖中，越离夙眉压下来，眼睑处覆上一层阴影，略一沉声，“船开稳点。” 船夫听见，扯着嗓子应了声。 他看出明曦的想法，一只手攥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挪动了一个方向。 新鲜的空气入鼻，明曦脸色好看了些。 没一会儿，密密麻麻的雨点砸在了湖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水面氤氲着白茫茫的雾气，青山绿水都被笼罩其中，仙气缭绕，很有点以前看过的水墨画的场景，她难得见到这样的画面，愣了愣，有些看呆。 可是没一会儿，她就完全没有心思欣赏这雨景了。 雨势渐急，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砸在船舱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大家不禁有些担忧，这小破船舱真的能撑住雨水的击打吗？ 明曦本来靠着船头，因为雨水的原因，也不得不往里缩了缩。 可是压根儿不管用，风一吹，那凉凉的雨雾啪啪往脸上打。 明曦：…… 她脊背骤然贴上一个温暖的怀抱，眼前落下一片漆黑，越离夙撑着一件斗篷在她头顶，将狂风骤雨都一一拦截。 回眸，她撞入他冷厉深刻的眉眼，长眉斜飞入鬓，恣意又慵懒，那双漆黑如点墨的眸，却隐有一簇火光。 心里某个角落轻轻塌陷。 白绾绾正忙着避雨，模样有些狼狈，一回头瞥见这一幕，眼底掠过一抹嫉妒，一闪而逝。 容贵妃他们坐的船稍稍落后一段距离，此时也是手忙脚乱的不行。 隐隐还能听到几句属于柔妃的咒骂。 “呸，什么破天气！” 雾越来越大，连路都看不清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 明曦忍不住觑了眼船夫，好端端的立什么fg！ 第477章 水上遇袭 雨势太大，本来就小的乌篷船被风雨这么一打，顿时就跟水面的叶子似的，打着旋儿，似乎下一秒就会不堪重负彻底翻船。 船夫顾不得去管被风吹走的斗笠，他手忙脚乱地用力划桨，企图稳住船身，抬眼就很懵。 雾也大，举目四望，完全摸不清方向。 最不幸的情况都被撞上了。 …… 明曦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她死死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子，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那是越离夙的衣袖。 对方索性单身扣住她的腰，将她禁锢在怀里。 脊背覆上温热，明曦动弹不得，因为船身剧烈摇晃带来的那股不适也缓和许多。 这个姿势过于亲密，她有点尴尬，尤其是在还有这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 眼睫一垂正要说话，她眸光倏地顿住，越离夙察觉到她的异样，皱了皱眉刚要询问，只见明曦眉眼一厉，疾声道，“水下有东西！”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的同时，“哗”的一声，一把剑直直从船底捅入，带着凛冽寒芒，紧接着无数黑衣人从水中窜起，来势汹汹。 船夫瞧见这一幕，惊得手中的桨都掉了！ 他站在船头，离水边近，身后黑衣人上来的同时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一刀给抹了脖子，鲜红的血洒在船板上，还有几滴溅在了明曦的裙摆上。 影十一眉眼一凛，沉声喝道，“有刺客！保护夫人！” 说着，已经持着剑冲上去， 侍卫们闻风而动，即刻与黑衣人混战一团。 尖叫声，给兵刃交接声不绝于耳。 白绾绾被侍女护在身后，瞧见这一幕心里也很惊讶，不过她倒是没有多慌，下意识转头去看明曦这边，瞥见她似乎是被吓呆了，愣在原地，白绾绾勾了勾唇，眼底划过一抹嘲讽。 就这种胆量…… 然而目光触及越离夙那张冷冽的脸，他一脸凝重将明曦往身后推了推，留下一句“盈袖保护好夫人”，接着冷着脸加入了战斗，嘲讽顿时化为嫉妒。 白绾绾视线落在男人身上，不出她所料，他身手很好，几乎是眨眼间解决一个黑衣人，连衣袍都不乱一下。 眉眼不再是懒洋洋，而是透着几分狠戾，令人心惊。 这样的男人……她心头发烫，眼里涌现一股势在必得！ 明曦目光艰难地从死去的船夫身上收回，对方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分明刚才还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转眼间便凋零，还就在她眼前。 明曦指尖抚过裙摆沾上的一点殷红，脸色晦暗。 盈袖正拦在她面前，用剑削着源源不断试图冲上来的黑衣人的脑袋，而绿药则死死护着她，明明嗓音都在发抖，动作却十分坚定。 她声音低不可闻，带了一丝紧张。 “娘娘……” 明曦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朝着钻上来的一个黑衣人，抬脚便是一踹。 刚刚被黑衣人捅穿的甲板正在漏水，这样下去船会沉的！ 明曦拧着眉，坐不住了，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一旁“惊慌失色”的白绾绾留意到，眸光闪过一丝诧异。 明曦却来不及注意她，朝着绿药沉声道，“绿药，找东西把漏水的那个地方堵住！我掩护你！” 绿药答的毫不犹豫，“好！” 那里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是个有些危险的位置，越离夙和影十一嫌弃船上施展不开，已经在水上打了起来。 甲板上目前只有盈袖撑着，不过她一个人，不可能四面八方都顾及到，而且甲板上的空间有限，不容易施展开拳脚，源源不断的黑衣人涌上这艘不大的船，她的处境十分被动。 明曦眼尖地瞧见一个人想要偷袭盈袖，眸光一凛，快速上前，抬手一劈，匕首划过黑衣人的脖子，留下一抹血线，黑衣人直挺挺栽进了水里。 “夫人您怎么出来了！”盈袖注意到，脸上闪过一抹急切。 明曦抿着唇擦了擦脸上飞溅的几滴温热，白皙的脸蛋上，唇角一抹红格外艳丽，她眯着眼环视四周，“双拳难敌四手，我来帮你。” 盈袖说不出来话，心知劝她没用，也不多费口舌，只是砍人的动作加快了些。 绿药趁机拿着一块手帕去堵那个洞，耽误的时间有点长，更多的水涌进来，船身不堪重负，已经有些摇晃了。 白绾绾瞧着明曦的背影，眸光复杂，身旁的侍女失声感叹，“这群人什么来头，居然都会武功……” 就连看上去最弱不禁风的那个小夫人，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侍女心底吃惊。 白绾绾没有吭声，目光追随着明曦的背影，她现在甲板边缘，水里有黑衣人抓住了她的脚踝，她举起匕首狠狠刺下去，面不改色。 她似乎精通人体的死穴，杀人都是尽量一击毙命，丝毫不拖泥带水。 白绾绾心里的轻视少了几分，却说不上来痛快。 侍女问自家小姐，“小姐，我们不上去帮忙吗？” 她心里已经有了思量，这群人的来历绝对不简单，不然怎么可能招惹上这样的杀手。 这些黑衣人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如果这群人死光了，她和小姐能全身而退的几率也很小。 侍女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忙。 白绾绾抬手拦住她，眸光莫名，“再等等。” 雾很大，越离夙他们的身影掩在浓雾里看不清，只能听见打斗声，和刀剑刺入的声音，听上去就叫人胆战心惊。 白绾绾瞥了眼皱着眉杀敌的明曦，突然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如果是之前，她或许还没有对这个女人产生杀心，她甚至都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可是自从明曦露了这一手以后，她终于意识到，这个女人会成为他最大的绊脚石。 那还不如，让她趁乱死在这里！ 白绾绾眼底迅速划过一抹狠色。 她并不是单纯不安世事的千金大小姐，相反混迹于江湖，她见过的阴谋手段多了去了，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技不如人，就该退位让贤。 从她一路观察来看，这女人应该很怕水。 白绾绾眸光闪了闪，终于找到了一个时机。 第478章 失踪 没有船夫，众人这会儿自顾不暇，船身无人操控，只能顺着水流漂泊，这会儿下着雨，船流经一处山谷，水势湍急，不远处，水流打着旋。 是一处漩涡。 白绾绾惊呼一声，随手抄起什么东西，神色担忧地扑上去，“小心！” 她将手中的酒坛“哐”地往一个黑衣人脑袋上狠狠一砸，对方被砸的头破血流，与此同时，“不小心”碰了碰旁边的人。 明曦正和一个黑衣人缠斗着，忽觉肩膀重重一痛，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她身子不受控制地前倾。 旋过身来的一瞬间，对上白绾绾惊慌失措的脸。 她动了动唇，骂了一句脏话，“噗通”一声，整个人掉进冰冷的江水里，下意识要挣扎，一个浪头猛地打了过来，她身子一沉。 意识模糊间，她听到绿药撕心裂肺的惨叫。 “夫人！！！” “夫人掉进水里了！” …… 手脚沉重的要命，明曦整个人都僵硬的不行，她能感觉到身子不断下沉，却使不上一丝力气。 江水漫过口鼻，她脑子晕乎乎的，茫然地瞪大了眼，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上辈子她死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 死之前，她回了老家一趟。 老家是一个很有名的古镇，明曦没有父母，可有一个抚养她长大的阿婆，不过也在她十五岁那年去世了。 她高考完回老家探望阿婆，上了坟，添了香，要走的那一天，却遇到了一个怪老头，明曦瞧他年纪那么大还在街上流浪，不由想起自己年迈的阿婆。 她心里不忍，从兜里翻出自己全部的零钱，放到老头面前的碗里。 明曦承认，自己是有些同情心泛滥。 在街上遇到乞丐，哪怕知道对方有可能是装的，她也会给一些钱，不多，能够让对方饱腹就可以。 有关系不错的同学骂她傻，被骗了也不知道。 明曦不在意地笑笑，给的也不多，就当买个心安好了。 她想，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些烂好心的人的存在，那她很有可能在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冻死在街上了。 她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因果的。 老头浑身脏兮兮的，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也不知多久没洗，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怪味，众人都避之不及。 他抬起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刻满皱纹的脸有些阴沉，怪渗人的。 明曦忍不住退了一步，尴尬地张了张嘴，“拿去吃顿好的吧。” 她抬脚要走，老头叫住她，声音嘶哑难听，“小姑娘……” 活像是用指甲挠木板似的。 明曦一个激灵，回过头来瞧他，眼神警惕且迟疑，“怎么了？” 老头突然朝她露出一个笑，慢吞吞摇了摇头，“回你该回的地方吧。” 这话说的奇怪，明曦没多想，心里难免有些警惕，这老爷爷给她的感觉怪怪的，她摇了摇头，迅速离开了。 她脚步很快，没有听到老头喃喃的声音，“这命格……倒是有意思。” 老头看了眼碗里的钱，脸上露出一个笑，慢慢站起身，一边摇头一边嘀咕着什么，瞧上去疯疯癫癫的。 街上的行人瞧见这一幕，不由暗骂了句晦气，纷纷避开。 “真是个疯子！” …… 明曦离开古镇的时候买了张船票，因为汽车票更贵，给了那位老爷爷一些钱，她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只够买一张船票。 她乘着船离开了古镇。 后来，船沉了。 —— 明曦现在想起来，其实已经记不清那个老头长什么样了，可是她并不后悔把零钱给了老头，也不后悔上了那艘船。 因为，如果不是因为那次事故，她不可能拥有现在的人生。 头顶的天光越来越远，她感觉浑身都是冷的，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包裹着她。 胸腔的氧气稀薄起来，难受的要命，脑子缺氧一片眩晕，她睁着眼，茫然地想。 这次如果她死了，会穿越回去吗？ 如果放在以前，她求之不得，可是现在…… 明曦发现，她舍不得。 舍不得来之不易的家人，舍不得结交的朋友，更舍不得……越离夙。 他会难过的吧？ 她死了，他会不会娶别人呢？ 光是想想这种可能性，她就难受的要命。 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眼前蓦地掠过一道黑影，她竟然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她看着他脸色阴沉，不顾一切地朝她奔来，逐渐清晰的眉眼染上一丝急切。 她突然想起赫本的一句话—— 我才不要试图摘月，我要月亮，奔而我来。 她的月亮，来了。 明曦笑起来，疲惫地闭上了眼。 越离夙蓦地瞳孔一缩！ 肩膀被人用力的攥住，唇上覆上一抹温热，紧接着，绵长的气息渡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离开的时候，她感觉唇瓣被重重咬了一下。 明曦头脑多了几分清醒，睁开眼，越离夙带着她朝上方游动，他搂着她的腰，力道很大，也很坚定。 她突然就放松下来。 天光越来越亮，二人刚钻出水面，明曦大口大口地喘气，听见绿药他们激动的声音，嘴角刚绽开一抹笑，就瞧见绿药惊恐地瞪大了眼。 她有些迷惑，很快，她知道为什么了。 一股极大的力道将她重新卷进了水流，连带着紧紧搂住她的越离夙一起。 祸不单行，居然遇到了漩涡！ 头晕目眩中，明曦感觉小腿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痛的她几乎要晕厥过去，无数碎石子刮过，她眉头紧皱，下一秒，整个人被越离夙牢牢圈在怀里。 他替她挡下所有疼痛。 她感觉到他身子僵了僵，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眼前骤然晕开一抹血色。 她突然想起，这河中有暗礁！ 明曦死死瞪大了眼，却扛不住沉重的眼皮，黑暗袭来，她逐渐失去了意识。 二人的身影很快被江流卷走，完全消失不见，绿药在一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要不然盈袖死死摁着，估计就一头栽进那江水里了！ 影十一神色难看，抿着唇下令，“找，就是把这条江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到！” 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第479章 昏迷不醒 “回禀十一大人，上游和下游都已经找过了，没有发现陛下和娘娘的踪影！” 侍卫们面面相觑，神色凝重。 影十一脸色阴沉，抬手一挥，神色不耐，“继续找！” 他清楚，自家陛下水性不错，即便是掉进了江水里，想要全身而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一同掉下水的还有皇后娘娘，这可就棘手了，万一发生什么意外…… 目前来说，没有发现两人的踪影反而是好事，这至少证明他们很有可能还活着，只是被这水冲到了其他地方。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阳光从云层里探出了头，风掠过，空中弥漫着一股咸湿的味道。 河岸边，江水有一搭没一搭拍打着浅滩，四周岑寂。 一道身影静静躺在沙滩上，仔细一看，身形是个少女。 少女正是落水后失踪的明曦，她紧闭着眼意识全无，衣衫湿透，黏哒哒缠在身上，头发也如同海草一般胡乱包裹住上半身，看起来分外狼狈。 巴掌大的脸蛋苍白如纸，唇瓣也血色尽褪，黛眉紧紧蹙着，神色看上去有些痛苦。 风吹过，掀起一阵凉意，少女胸口起伏，呛出几口水，明曦眼睫颤了颤，慢慢睁开眼。 视野由模糊转为清晰，她望着澄净湛蓝的天空，清澈的眼神透着茫然。 这是哪儿？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 似是想起了什么，杏眼蓦地一睁，明曦眼底划过一丝慌乱，下意识要起身，小腿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没忍住惊呼出声，坐直了身子垂眸看过去。 只见左腿裙摆一片殷红，刺目的血色，她怔了怔，突然想起之前掉进水里那一幕。 她的腿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明曦小心翼翼掀开一看，果不其然，裤子划开了一条口子，露出一道狰狞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利器划过，伤口隐隐渗着血，正传来一阵又一阵不容忽视的痛意。 明曦皱了皱眉，没顾得上处理伤口。 越离夙呢？ 他们不是一起掉下来的吗？ 她眼神茫然地打量着四周，面前是一望无垠的江水，而她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浅滩，应该是被江水给带到这里的。 空荡荡的河滩上没有人影，看上去萧条凄清。 影十一他们还没能找过来。 明曦抿紧了唇，余光里忽然闯入一道身影，离她十米左右的地方，那人安安静静躺在那里，身上穿着越离夙的那件玄色衣袍，江水不停冲刷着他的身体，她眸光一亮，紧接着心里一紧。 也顾不上疼痛，明曦撑着手站起身，嘶着气一瘸一拐地奔过去，“越离夙！” 她来到他身边，一张惨白的脸映入眼帘，正是昏迷不醒的越离夙，他双眸紧阖，即便是狼狈如此也丝毫不损容貌，额角像是被什么东西撞过，硬币大的一块伤疤，正往外渗血，染红了身下的沙石，衬得他脸色愈发的白。 明曦心凉了半截，连忙蹲下身去探他的鼻息，手有些颤抖。 还好，他呼吸虽然微弱，却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她松了口气，一颗心放回肚子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越离夙？” …… 他没有动静。 她手下力道重了些。 “陛下？” …… “啪”—— “狗皇帝！” …… 盯着他脸上浅红的巴掌印，明曦眼里闪过一丝心虚，可是很快这抹心虚，被担忧所代替。 她有些急了，没道理她都没事，越离夙却醒不过来啊，难不成是被水呛着了？ 她眼珠动了动，双手压在他的胸口，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用力按了按。 她不敢下手太重，怕没出事给按出事了，控制着力道。 按了好几下。 没反应。 明曦突然想起电视里落水的人都要做人工呼吸，眼睛亮了亮，可是片刻后，她纠结地皱起眉。 总感觉有种……趁人之危的意思？ 盯着越离夙苍白的俊脸，明曦深呼吸几口气，不管了，救人要紧！ 再说在水下的时候都亲过了，没什么好害羞的！ 明曦掐住他的下巴，闭着眼亲下去，水下那一吻十分仓促，她当时太紧张，浑身都绷着，也没来得及好好体验一下。 如今四下寂静，无人打扰，青天白日的，莫名有种做坏事的羞耻…… 柔软的触感有些冰凉，鼻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清而浅，是他身上惯用的冷香。 明曦恍惚了一瞬，不过她还记着自己的目的，手下用力掰开他的唇瓣，将气息渡过去。 重复好几遍之后，身下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她感受到他胸腔一阵剧烈的起伏，然后猛地撤开身，越离夙皱着眉吐出水。 直到吐的差不多，又安静下来，眼睛依旧死死闭着，没有丝毫转醒的意思。 明曦明亮的眼神黯淡下去，无意识皱了皱眉。 还不醒？ 她皱紧了眉，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得尽快找个大夫！ 明曦咬了咬牙，先是费尽力气把越离夙拖到没有水的空地上，盯着他额角的伤口拧了拧眉，又花了好大的力气从裙摆内侧撕下一块布条，沾湿水之后拧干给他擦了擦脸，简单的清理了一下伤口。 最后用干净的布条把他的额头包住。 不管怎么样，止血再说。 期间，明曦顺带也处理了下自己腿上的伤口。 应该是被水里的石头划伤的，伤口又长又深，被水泡的发白，她咬紧牙关将伤口用布条给缠紧，一番功夫下来，脸色又白了一个度，额头也沁了一层汗。 好在血是止住了。 明曦望了眼身旁的越离夙，不禁有些忧伤，果然是难兄难弟！ 不对，要不是为了救她，越离夙也不至于落得这么狼狈凄惨的下场。 明曦感动中夹杂着愧疚，先离开这里，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人家。 鬼知道他们被冲到了哪里，一时半会儿肯定是等不到影十一他们来救人了，这种情况下，只能自救。 明曦坚定的心理在把越离夙搀到背上的时候出现了强烈的动摇。 “……” 靠，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重！ 平时也没看出来啊！ 左腿受伤，只有一条腿能使上力气，明曦走的格外的艰难，没走上几步，伤口就疼的要命，估计是又流血了。 她咬了咬牙，心一横继续往前走。 第480章 小村庄 不知道走了多久，明曦腿上的疼痛都麻木了，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沉重，脑子也昏昏沉沉的，额头滚烫，她很熟悉这样的症状。 穿着湿透的衣服被风吹了这么久，不发烧才怪。 明曦颇有些吃力地喘了一口气，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她觉得浑身都乏力，恨不得找个地方好好躺一躺，可一想到昏迷不醒的越离夙，咬着牙继续前行。 她要是倒下了，越离夙怎么办？ 终于，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心声，视野里出现了几间小茅屋，她隐隐看到几个玩耍的小孩儿，心里大喜，“救命……” 话一出口，嗓音沙哑的要命。 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明曦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连同背上的越离夙一起。 “哐”的一声，动静不小，玩闹的小孩儿好奇地看过来，随即惊得睁大了眼，有小孩儿扯着嗓子尖叫，“娘！娘！有人……有人死了！” 一间屋子里冲出一个中年妇女，手里抄着一把扫帚，没好气的骂骂咧咧，“一天天的胡说八道！让你读书你跑出去玩，还尽给老娘找事儿，看老娘今天不抽死你……” 她目光触及到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两个人，惊得瞪大眼，脸色一变，连忙朝着屋里嚎了一嗓子，“当家的你快出来看看，出事儿了！” 很快屋里冲出一个汉子，“怎么了？哎呦……铁柱，快去叫大夫！” 叫“铁柱”的小孩儿正是刚刚扯着嗓子大叫的那个，他呆呆的“哦”了一声，扭头就跑。 跑的路上还一边在想，村子里居然来了两个神仙一样的人物！ 好好看！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哥哥姐姐！！ 夫妻俩得知两人只是暂时昏迷了过去，纷纷松了口气，合力把人抬回了家里。 —— 明曦醒过来的时候听见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说话，不过地方口音太重，她勉强只听得懂一两句。 慢吞吞睁开眼，脑子还残留着发烧后的昏沉，她盯着头顶的瓦片，忽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很快，她对上了一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是个七八岁大的小孩，肤色是经历风吹日晒的健康小麦色，小孩儿对上她的眼睛，两人大眼瞪小眼，小孩脸一红，然后做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动作。 小孩儿捂着脸发出一声尖叫—— “啊啊啊！！” 明曦：…… 她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很快，屋外传来一阵妇人的叫骂，“作死呢你！信不信我抽你？” 铁柱一边狼狈地躲避着他娘落下来的扫帚，一边大着舌头解释： “不是……娘，仙，仙女姐姐醒啦！” 妇人手里的动作一顿。 明曦已经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一脸茫然地盯着自己身上的花布褂子，就……十分的乡村潮流。 她懵了懵：……啥情况？ 一抬眸，目光和一个面色和蔼的妇人撞了个正着。 明曦眨了眨眼睛，心里大概有了猜测，声音细细的试探，“您好？” 小姑娘生得好看，细皮嫩肉，皮肤白的发光，一双黑溜溜的杏眼又大又亮，脂粉未施，在昏暗简陋的屋子里，身上穿着农村妇人的褂子，也遮掩不住的好颜色。 妇人看愣了一瞬，心里琢磨着这是哪家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怎么沦落到这种山沟沟里来了？ 这么想着，她不自觉放轻了声音，脸色微红，“小姑娘，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明曦感受了一下，腿还有些疼，但是属于正常范围，应该上过了药，她乖乖地摇了摇头，“谢谢您，我很好。” 她顿了下，唇角翘起，眉眼弯弯，整个屋子瞬间都亮堂起来，“是您救了我吗？” 铁柱小声地“嗷”了一嗓子，抱着门一个劲儿挠，仙女姐姐笑了！笑起来也好好看！不像他娘，凶神恶煞的…… 正想着，抬头就对上他娘阴恻恻的眼神，铁柱身板一僵，下一秒，他娘凶巴巴朝他吼一嗓子，“看什么看？有你看的吗？夫子布置的功课做完了？滚去温书！！” 说着，猛地拍上了木板门！ 铁柱：…… 呜呜呜，他也想看仙女姐姐！ “来，先把药给喝了，你烧的不轻！” 妇人端起一个海碗递过来，里面装着黑漆漆泛着苦味的中药，明曦眨了眨眼睛有些犹豫，她倒是不怀疑这妇人对她有什么恶意，毕竟这样的居住环境，想来是家里是十分拮据的。 对于这样的家庭来说，药材可不便宜。 明曦抬起眼睛，“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 妇人清楚了她的意思，笑眯眯地安抚，“放心吧，在隔壁躺着呢，他的伤比你要严重一些，还没醒过来，我当家的会照顾他的！” 明曦松了口气，弯唇，由衷地露出一个感激的笑，“真是太谢谢您和您夫君了，我等会儿可以去看看他吗？” “当然！”妇人顿了顿，眼神有些八卦，“他是你什么人呐？” 明曦嘴角抿出一个笑，眼里亮晶晶的，“他是我夫君。” 妇人倒也不意外，这两人郎才女貌，一看就是一对，就是不知道怎么会落到这里。 明曦看出她的疑惑，主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番。 隐去身份和被人刺杀的信息，他们只是不小心沉船的商户。 村里人性情淳朴，妇人对此毫不怀疑，眼里露出同情，“那可真是太倒霉了！不过还好，捡回了一条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明曦笑了笑，仰头喝下了药。 她撑着虚弱的身子，由刘婶搀扶着去看越离夙。 在另一间屋里碰到一个身形高大的壮汉，也就是刘婶的男人，刘叔。 明曦笑吟吟叫了人，又隆重表达了一番感谢，把人弄的挺不好意思。 刘叔主动出去，把空间留给她。 明曦这才看向炕上躺着的越离夙，他额角的伤口被重新处理了一番，用纱布包裹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唇瓣也没什么血色。 俊美的五官轮廓分明，少了几分冷淡的锋芒，多了几分脆弱。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模样。 第481章 仙女姐姐 明曦上前几步，脚步定在床榻前，眼神里的黯淡在触及到越离夙身上的衣服时转化为忍俊不禁。 他身上的衣服应该是被刘叔换过了，换的是刘叔自己的衣服，粗布衣衫，显得有些土气，怎么看都和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不搭。 也不知道越离夙醒过来看见这一幕是什么感想。 一旁的刘婶不停地在夸二人郎才女貌，如何如何般配。 她倒不是拍马屁，刘婶一辈子都待在这小村庄里，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不过她觉得这一对夫妻真是她生平见过生的最好看的人了，那通身气质更是远胜过隔壁的王地主家的小姐少爷，即便是那些达官贵人，也不过如此吧？ 明曦想到什么，眸光一闪，“刘婶，大夫来看过，有没有说我夫君什么时候能醒？” 刘婶瞧她神色担忧，不由安慰道，“小夫人放心，大夫说了，你夫君没什么大碍，就是脑袋上的伤有点严重，再加上失血过多和高烧不退，所以一时半会儿没醒过来，不过今儿夜里应该就能醒了。” 她拍了拍脑袋，脸上带着笑，“瞧我这记性，我去把药煎了，待会喂下去说不定醒得更快。” “麻烦刘婶了。”明曦道过谢，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荷包打开，抖落出几粒金稞子，她神色带着几分歉意，“我出来的急，没有随身携带碎银子，这些应该能换一些钱……” 刘婶脸色一变，眼里划过一抹惊讶，随即迅速打量了一圈四周，按着明曦的手，压低了声音不赞同道，“小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家里条件虽不怎么样，收留两个人还是养得起的！快把这些东西收好，财不露白，叫有些人看见了，当心招来祸端！” 她推拒的动作坚定，明曦没能拗过她，只好重新收了起来。 “那到时候抓药的钱以及住宿吃用，您给我列个单子，没有白占您便宜的道理。”明曦抿唇语气坚定。 “到时候再说。”刘婶摆摆手没怎么放在心上，“我先去煎药。” 说着，就走出了屋子。 明曦盯着空荡荡的门口，神色有些复杂。 她说的不假，刘婶好心救了他们，不可能心安理得占他们便宜，但她当然也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 她贸贸然拿出那么多金子，如今越离夙昏迷不醒，她一个弱女子更是自身难保，保不齐有人起了贪心对他们不利。 此举不排除有些试探的意味在里面，她和越离夙身份特殊，难保有些人打了不该打的主意，再加上如今两人还在被通缉，她得确定刘婶一家究竟可不可靠。 影十一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越离夙如今的情况也需要修养，最少他们都会在这待上两三天。 人心隔肚皮，明曦只能主动试探，虽说刘婶拒绝了，可她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如果要动手，晚上是最好的时机。 明曦眸色明明灭灭，低声叹了口气。 她倒宁愿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明曦回过头看了眼越离夙，她抬手试探地摸了下他的额头，如刘婶若说，还在发烧，只不过是低烧。 她瞥见他干燥起皮的唇瓣，顺手沾了点水给他润了润唇，一系列动作刚做完，就听见外面隐约的吵闹声。 明曦动作微顿，替越离夙掖了掖被角，抬步走出去。 出了门，篱笆外，几个小孩儿扒着墙眼巴巴望着她，眼底写满了惊讶和好奇。 明曦愣了愣，听到一两个小孩小声的议论，“仙女姐姐出来了！”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 明曦看了眼带头的铁柱，想到他那声“仙女姐姐”，不由失笑。 她抬步走过去，几个小孩儿你推我我推你，脸有点红。 “你们是在说我吗？” 小孩们面面相觑，一个个瞧上去年龄都不大，心里在想什么都写在了脸上，这么近距离地看明曦，有些害羞。 “姐姐，你好漂亮啊！”突然一个扎双马尾小辫子的姑娘仰着头巴巴的望着她，眼里充满羡慕。 明曦目光落到她身上，小姑娘皮肤偏黑，脸蛋长期被风吹，显得有些粗糙，一双眼睛却跟黑葡萄似的清澈澄净，她嘴角攒笑，“谢谢，你也很漂亮。” 小姑娘被夸了，先是愣了愣，紧接着脸蛋一红，害羞的躲到后面不说话了。 明曦视线打量了一圈，落在熟人铁柱身上，微微俯身，好脾气地问他，“铁柱，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吗？” 铁柱没那么怕她，不过见明曦主动和他说话，还是忍不住脸一红，他挺直了腰杆点了点头，语气颇为得意，“没错！” 说完又扭头和小伙伴们炫耀，“仙女姐姐现在住在我家里！” 其他人闻言纷纷露出羡慕的眼神。 明曦见状忍俊不禁，果然是小孩，这有什么好攀比的。 她想到什么，目光微动，“我可以问你们几个问题吗？回答正确的小朋友有奖励哦！” 有些事情她向刘婶打听，有些不方便，问这群小孩倒是正好。 一听说有奖励，而且还是来自仙女姐姐的奖励，大家都很积极。 明曦想了想，“这里是哪里？” “这个问题我知道！”铁柱率先抢答，他语气毫不犹豫，“这是刘家村！” 刘家村？ 明曦眼里闪过一丝纠结，她其实想知道这隶属哪个地界，由此好判断他们的位置。 “有没有更具体的，比方说属于哪个城镇？或者离哪个镇最近？” 刚刚被明曦夸过的那个小女孩弱弱的举起了手，“这里是豫州城清河镇刘家村，我娘经常去镇上给我买好吃的糕点！” 明曦眼睛一亮，他们已经到豫州城了？ 她十分满意地从自己头上摘下来一只相较于比较低调的簪子，给小姑娘插上，笑眯眯揉了揉她的头发，“真棒！” 小姑娘捧着新得的漂亮首饰又惊又喜。 见此一幕，其他人纷纷也积极起来，争先恐后的回答明曦的问题。 再后来，有个小男孩儿一脸天真地对明曦说，“仙女姐姐，你一定要躲在屋子里藏好哦，不然会被妖怪被抓走的！” 明曦一愣。 第482章 楚意失踪 明曦眼睛微眯，盯着那个说话的小男孩儿，心中惊疑不定，她凑近了一些，摸了摸小孩的头，一脸好奇，“谁告诉你世界上有妖怪的啊？” 小孩儿挺直了腰杆一脸深信不疑，“我娘说的！村里的小悦姐姐就是被妖怪抓走了，现在都没回来！”他瞥了一眼四周，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刻意营造出的神神秘秘，“我娘还说了，妖怪最爱抓长得漂亮的姐姐！” 其他小孩儿也跟着附和。 “对呀，对呀，妖怪实在太可怕了，小悦姐姐那么好的人都抓！” “是呀，仙女姐姐那么漂亮，可危险了！” “不怕，我会保护好仙女姐姐的！”铁柱认真的拍了拍胸膛，承诺道。 明曦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这件事听上去倒像是和那桩少女失踪案有关系？ 她想了想，眨了眨眼睛，“除了小悦姐姐，还有别的姐姐也被妖怪抓走了吗？” 几个小孩一脸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其中一个小孩拍了拍大腿，“哎呀，有的！我表姐她也被妖怪抓走了，可我娘说了，不让我说出来……” 小孩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明曦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如果一个人失踪还好，两个人都失踪，这绝对不是巧合。 没想到刘家村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也发生了少女失踪。 她还想问什么，不远处传来妇人的叫骂声，“二牛你又死哪儿去了？吃饭了不知道啊，一天天的到处混！快给老娘滚回来！” 刚刚和明曦说话的那个小孩一脸惊恐地缩了缩肩膀，“仙女姐姐我要回家了，再不回去我娘该抽我了！我明天再找你玩儿呀！” 说完掉头就跑，求生欲很强。 可惜还是免不了一顿抽，明曦听到小孩的惨叫声和妇人的骂骂咧咧交织在一起，堪称二重奏，不由嘴角抽了抽。 这里的大婶脾气都很暴躁嘛。 见此一幕，其他几个小孩也感同身受，连忙找借口溜了。 很快，明曦周围空了一片，只剩下一个铁柱和她大眼瞪小眼，她只得把这件事暂时咽回肚子里。 铁柱眨了眨眼，“仙女姐姐，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想知道，那些妖怪把姐姐们带去了哪里？” 明曦有些惊诧地看了他一眼，环视一圈周围，弯腰凑近他，“你知道？” 铁柱哼了一声，有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我还不知道。” 她眼神疑惑：“那你……” 干嘛摆出这么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铁柱小脸上满是郑重，“我今晚回去做个梦，说不定就能梦到了。”他顿了顿，点了点头，一脸迷之自信的补充，“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像我们这种大侠总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 说着，还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 明曦：…… 她面无表情地“噢”了一声，眼珠转了转，“大侠，你娘提着棍子来了。” 铁柱小脸一垮，还没有回头，登时抱住头蹲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嗷娘……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落在身上的棍子迟迟没有动静。 铁柱慢吞吞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他顶着一脸我居然受到了仙女姐姐的欺骗的控诉，回过头来瞪着明曦，正要开口，厨房的方向传来刘婶的骂声，“铁柱，你个小混球又在干嘛呢？再皮信不信老娘抽你？” 铁柱：qaq 明曦耸了耸肩。 不……这不是我认识的仙女姐姐！ 明曦琢磨着从刘婶嘴里撬出点信息，至少先弄清楚那些失踪的少女究竟有什么共同点，清楚那群人下手的条件。 有了防备才好准备。 总而言之，这肯定不是一桩普通的失踪案。 她本来以为在这个村子上暂时是安全的，如今看来也是危机四伏。 而此时。 傅景礼那边也陷入了困境。 在调查少女失踪案的过程中，他们尾巴没处理干净，引起了官府的注意，傅景礼只好把不会功夫的楚意留在客栈，自己去寻找线索。 可是没想到，他一回来，楚意就不见了！ 傅景礼脸色阴沉，冲到一楼大堂，一把抓住正在拨算盘的掌柜，懒懒散散的眉眼含着一股煞气，“人呢？” 掌柜的眨了眨眼睛故作不解，“什么人？” 嗓音沉了沉，傅景礼半眯着眼睛一字一顿，“天字号第二间房，那位小姑娘！” 掌柜张了张嘴，眼神疑惑，“什么小姑娘？客官，您搞错了吧？我记得您是一个人住进来的啊！” 傅景礼眸光变幻莫测，蓦地一勾唇，眸色阴戾，“很好！既然这样，我们就来回忆回忆！” 掌柜的被他拖拽着按在客栈门口的石板路上，涨红了脸尖叫，“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么蛮不讲理呢？我都说了没有什么小姑娘，你再这样我就叫人了……嗷嗷！客官！大……大侠！有话好好说！咱们好好商量！” 傅景礼一拳比一拳狠，他功夫不差，冲上来的人都被他一一解决，甚至还不耽误他揍掌柜。 这样的暴力之下，掌柜撑不住了，连连告饶，“是官府！是官府的人把她给带走了！” 傅景礼停了拳头，眉骨一抬，眼神晦暗。 官府么？ 好极了！ —— 楚意浑身上下被绑的跟粽子似的，被人拖拽着往前走，嘴里也被塞了一块布，“唔唔唔！” 押送她的人大大咧咧穿着一身官差的服饰，不耐地扫了她一眼，“安静点，再吵有你好看的！” 该死的傅景礼！ 这个大傻蛋，口口声声说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把她留在客栈，却不知道客栈的掌柜早就跟官府勾结在了一起！ 他人一走，她就被绑起来带走了！ “唔！”楚意被塞到一辆马车里，抬眼就看见周围还有几个和她一样被捆着的少女，她神色惊了惊，梗着脖子“唔唔”，眸色惊恐。 官差打量了她几眼，耐着性子把她嘴里的布取下来。 嘴上得了自由，楚意连忙道，“你们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这可不是去官府的路！ 官差嗤笑一声，神情嘲讽，“这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了，要怪就怪你那个同伴不长眼睛，查到太守头上！” “要不是太守没工夫搭理你们，有你好果子吃！” 官差挑剔地打量着她，“虽然你不符合条件，不过勉强能凑合。” 楚意瞪大了眼，心里拔凉拔凉。 好他妈扎心！ 第483章 失踪的真相 楚意明白过来，自己是掉进贼窝里了。 亏她和傅景礼还小心谨慎，自觉行事十分低调，却没想到早就被人家给盯上了。 听这官差的说法，太守一早就知道他们在暗地调查他，所以才有了她被绑这一出，可这也侧面证明了少女失踪案跟太守逃不了关系，不然他干嘛要心虚？ 楚意有点愁，如今光是她知道了真凶也没办法呀，联系不上傅景礼，甚至不能提醒他提防太守那边。 现在只能盼着傅景礼回到客栈之后发现她不见了，能够猜到事情的发展，谨慎行事，可别自投罗网，她还等着他来救自己呢！ 要是傅景礼也被抓了，那可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羊入虎口，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楚意又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这辈子都没吃过什么苦，如今性命掌握在别人手里，前途未卜，即将等待她的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 她没当场哭出来已经是心理素质不错了！ 然而紧张的同时，楚意又隐隐觉得心里有些兴奋刺激，她甚至觉得，这次被抓也是好事，至少她离真相更近了一步，说不定还能有机会破解少女失踪案背后的玄机。 这么一想，楚意越发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 傅景礼忙前忙后也没能有什么进展，要是她此次深入虎穴调查清楚了真相，一举拿下这案子背后的黑手，还不得让他刮目相看？ 不得不说，没经历过社会险恶的楚小姐把这件事想象的太过简单。 那官差似乎料定楚意这种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千金大小姐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匆匆交代了几句就拉了帘子，没一会儿，马车行驶起来。 稳了稳心神，楚意眸光落在马车里其他几个少女身上，眼珠转了转，“喂，你们也都是被掳来的？” 那人似乎是看她比较识时务，没有继续大吼大叫，于是也大发慈悲没再堵上她的嘴，这才给了楚意开口打探消息的机会。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领取！ 其余几人被掳的时间似乎比她要长，这点是楚意从她们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和憔悴的脸蛋上看出来的。 马车里除了楚意，还有三个少女，看上去都很疲惫，一双眼睛也暗淡无光。 其中一个身形瘦弱的蓝衣少女看了眼楚意，目光在她姣好的脸蛋和昂贵的衣服上划过，眼里划过一丝同情。 眼前的少女一看便知出身不凡，居然也落得和她们一样的下场，由此可见幕后那人究竟有多猖狂！ 这并不是个好消息。 蓝衣少女抿了抿干燥的唇，可能是出于对楚意和自己命运的同情，开口回答她的问题，“我们都是被掳过来的。” 楚意连忙问出自己好奇已久的问题，“你们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许是察觉到蓝衣少女目光有些困惑，她后知后觉讪笑，“那个，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太倒霉，半路被截过来的。” 蓝衣少女点点头，识趣的没有多问，怕提及她的伤心事。 她嘴角勉强扯了扯，算是一个笑，“我叫小悦。”说着，又抬了抬下巴示意旁边两位，从她口中，楚意得知，粉衣姑娘叫柔柔，从楚意见到她开始就一直在无声流泪，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能压抑地小声啜泣，一双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看上去胆子很小。 另一个圆脸少女叫青瑶，少女家境应该不差，至少吃穿是不愁的，只是被关了那么久，身形消瘦的不行，她看上去文文静静，倒是比柔柔冷静些，可沉默着不吭声，漂亮的眼睛里写满漆黑的死寂，想来也是认命了。 小悦看上去倒像是三人之中的主心骨，她虽然脸上也有着悲伤，可却没完全丧失希望。 楚意连忙也跟着自我介绍，“我叫楚楚。” 她多留了个心眼儿，没说出自己的真名，虽说说了人家也不一定认识她，可她毕竟是太傅千金，若能活着回去，被掳的事走漏了风声，她爹可能会把她逐出家门！ 想到这儿，楚意小脸皱巴巴的。 擅自离家出走已经是大逆不道了，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她爹爹怕不是要被她气死？ 小悦压低了声音交代着，“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是怎么被抓到这儿来的……” 楚意倏地瞪大了眼，也顾不上脑子里那些多愁善感的，直愣愣盯着她，蹙了蹙眉，“这又怎么说？” 小悦脸色不太好看，眉头忧伤地皱着，“我和柔柔青瑶都是一样，一觉睡醒就不在家里了，有人把我们关在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还派了人看守，大概是过了两三天，我听说他们要把我们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至于是哪儿，我也不知道。” “还能这么玄乎？那些人居然还能出入百姓家里如无人之地？”楚意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这和他们调查到的线索其实差不多，少女们都是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失踪的。 可这实在是太离奇了。 沉默不语的青瑶突然出声，“应该是迷药。”她蓦地皱了皱眉，沉思片刻，忽然摇头，“不，准确来说是能控制人的心智的药！” 楚意眼睛一亮，语气却狐疑，“你是怎么知道的？” 青瑶并不介意她的质疑，抿了抿唇，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爷爷是郎中，我自小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多少也能分辨。被掳来的时候，我感觉浑身没力气，一看就是被用过药的！” 楚意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她蓦地睁了睁眼，直勾勾盯着她，“你是不是姓林！济世堂是你家开的？！” 她语气笃定，青瑶愣了愣，目光有些迟疑，“你……怎么会知道？” 楚意咬了咬唇，“你失踪后，我去过你家里一趟，为调查这件事。” 她瞧着林青瑶眼神复杂，当初她去的时候，林青瑶已经失踪了两个多月了，她以为对方铁定已经惨遭毒手，没想到人居然还活着！ 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林青瑶神色一怔，转而有些急切，“你见过我爷爷？！他怎么样了，他老人家还好吗？他……” 林青瑶说着，神色突然失落下来。 第484章 她不能放弃 楚意见她神色低落，自然也联想她的处境，设身处地想了想，不由产生浓重的同情。 她突然想到自家爹爹，太傅大人是个严肃且不苟言笑的人，然而对待她却十分温柔宠爱，只因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从小便是被众人放到手心里宠的，她离家出走的时候，爹爹不知道有多心急，如今要是知道她让自己陷入了如此险境，怕是要急的上火！ 还好他不知道。 楚意心情也有些低落，她重整情绪，温声安慰起林青瑶来，“放心吧林姑娘，林老先生身子骨硬朗，虽说为你失踪的事难免担忧，不过身体还算安康。” 她善意地隐去了老爷子被官府的人警告骚扰，以及老太太被气晕的事实。 说出来林青瑶也只能干着急，更加愧疚罢了。 林青瑶听完，眼角泛了红，“是我不孝，连累他们一把年纪还要为我担心……” 楚意心里也怪不是滋味。 小悦却抓住重点，“你刚才说，你是为了调查这件事？” 她明亮的眸子紧紧盯着楚意，对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又谨慎地瞥了眼四周，声音低不可闻，“行吧，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和我的同伴进城就听到了城里有少女失踪的事，于是就暗地里调查起来，没想到打草惊蛇，然后我就被抓了……” 她说着，脸上露出懊恼之色。 其他三人没说话，许久，小悦神色复杂地开口，“楚楚，你不该卷到这件事里来的。” 就连一直哭哭啼啼的柔柔也小声地哽咽，“小悦姐姐说的没错，你不该插手这件事的。” 如果不插手，说不定还不会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 楚意凝眉不解，她本以为几人听到这消息应该高兴才对，毕竟有人为了把她们救出去在不懈的努力，谁知她们看上去却并不像高兴的样子。 这又是为什么？ 楚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林青瑶看的很透彻，少女剔透的眼睛里盈满惨然，“如此大规模的少女失踪，若说背后没有人助力是不可能的。刚才你也看到了，官府早就和幕后的人勾结在了一起，非但不会处理这桩案子，还助纣为虐……” 连官府都同流合污，她们还能指望谁？ 除非上面还有官职更高的人插手这件事，可是显然这不可能。 至于豫州太守，稍微了解一些的都知道这位是什么货色！ 指望他还不如就地等死！ 楚意沉默了，这几个少女都比她想象中的聪明许多，她们早就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因此才对被解救出去完全不抱希望，当然，也有可能是努力过无数次，生生被磨灭了希望。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官在百姓眼里就是天。 谁敢和官府做对？ 楚意此时想想，也觉得她和傅景礼未免也太过冲动了。 单枪匹马就敢插手豫州的事，固然他们身份尊贵，有家世做靠山，可豫州太守目无王法，就算是让他们悄无声息死在这儿，也有一千一万种法子。 应该搬救兵的。 楚意突然想到了明曦他们，如果是陛下亲自来，别说一个豫州太守，十个也不足为惧！ 可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路过豫州，又会不会察觉到这件事的不对劲选择插手，如今她也联系不上他们，只能在这儿等待救援。 楚意咬了咬唇，觉得还是不能坐以待毙。 她声音低不可闻，“你们就没想过逃跑？总不能等死吧？” 这群人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总之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楚意有预感，要是到了那里，把守会更加森严，那才只能坐着等死！ 几人扫了她一眼，眸光哀戚，楚意不明所以。 只听小悦以更轻的声音，语气却分外沉重。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想过逃跑，可是无一例外都被发现了，而且下场凄惨。” 小悦清澈的眼里充满恨意，眼眶发红，“之前有个小姑娘，逃跑的时候被那些人发现了，他们先是凌辱了她，然后把她的一双腿生生打断，然后，将她扔到了悬崖下……” 她说这话的时候，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恨意，柔柔一边流泪一边拼命后退，显然是亲眼看过这一幕的，林青瑶咬着牙低低地安慰柔柔。 楚意心里半是不敢置信半是怒火滔天！ 他们居然敢这么嚣张，视人命如草芥！！！ 她震撼极了。 楚意出身好，她的出身注定她这辈子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最多不过是后宅那些阴谋手段让她心生厌恶，但大户人家都讲究一个体面，即便是算计也要掌握分寸，也很少有闹出人命的，那样做有份。 然而她怎么也想不到，在她不知道的角落，居然会有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 居然真的有人能恶毒至此，她一夜之间领会了她前十几年都不曾领会过的人性黑暗！ 他们怎么敢？！ 难道那些少女不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吗！！ 她们也有父母家人，也有自己的人生，然而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卷入一场阴谋，毁的一干二净！ 楚意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时失语。 其他人也都陷入了沉默，为她们即将到来的命运而悲伤。 花一般的年纪，如果没有发生这么一桩意外，她们应该顺利的嫁人生子，不说幸福美满，但至少也是平淡顺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前路一片漆黑，瞧不见一丝光亮。 也许这一刻她们还活着，下一刻就已经身首异处，并且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楚意只觉得心头仿佛有一块大石头，死死的压着。 最开始的时候，她决定插手这件事，一是因为她自己就是女子，知道那些失踪的少女会有多无助痛苦，第二个原因，不乏她想逞英雄，圆自己的女侠梦。 凭一己之力救下那么多少女，一听就很威风！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错的离谱。 只有设身处地的时候，她才能清楚地感觉到这样漫无边际的绝望，而这样的绝望，已经有不少和她一样的少女体会过了。 楚意内心忽的一定，她知道等待她的或许是万丈深渊。 有可能，傅景礼找不到她，她也等不到救援，就此葬身在这里。 可在这之前，她必须得做些什么！ 第485章 我看不见 也不知道是不是牵扯到了旧疾，越离夙这一昏迷，比想象中还要久。 他未醒的时候，明曦几乎寸步不离守在他跟前，刘婶对此有些不赞同，毕竟她自己的身子都还未大好，如此劳心费力，可不利于伤势康复。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即可领取！ 明曦只是笑笑，可回过头来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刘婶知晓她心里恐怕也担忧，于是不再劝，只是背地里难免朝自家当家的感叹，这对小夫妻倒是感情好。 刘叔想了想，不放心地嘱咐刘婶，“二位贵人的存在到底不适合让更多的人知道。” 他虽然只是个渔夫，这点儿眼力劲儿却是有的，那两人一看便是非富即贵的人家，绝对不可能是像明曦所说的那样，只是一介商贾，商贾身上能有那样的气势？ 他没说的是，那位郎君身上还有些旧伤，那些伤口看上去狰狞恐怖，不像是普通的武器留下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经历这样的惊险刺激呢？ 不管是为了两位贵人的安全，还是为了自家的安宁，刘叔都不打算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 而且，听说最近太守在寻找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听说也是一男一女…… 刘叔皱着眉，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凭白为自家招揽了祸端，这两位贵人真是普通人那还好，可万一他们要和太守找的人有什么联系的话，自家也别想脱得了干系！ 可真要让他见死不救，他也于心难安。 刘婶嗔他，“我是那么嘴碎的吗？” 她倒是没刘叔想的那么多，可下意识觉得村子里来了这样的两位神仙，还住在自家，若是让让人知道了，难免会有些麻烦。 不过明曦态度十分好，刘婶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想起那姑娘大大咧咧递给她那么多金稞子，刘婶就忍不住唏嘘，“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闺女半点儿都不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若真是遇到了那些心思歹毒的人，怕是要招来大麻烦！” 她忍不住好笑，也亏得是遇到自家，要不然…… 刘叔忍不住皱了皱眉，自家婆娘的说法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这对夫妻来历绝非一般。 不过，想来也是只住一段时间，出不了什么乱子。 —— 这头，明曦并不知道夫妻俩的担忧，中途越离夙又烧了一次，她忙着煎药喂药，给他擦身降温，自然又是好一番折腾，此时自然是累极。 明曦没忍住困意，确认越离夙退烧之后，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趴在床前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明曦皱着眉，连梦里都在忍不住担忧。 越离夙虽然因为中蛊的原因时常发病，发作起来也很是让人头疼，可是像这次一样昏迷这么久，却是极少有过。 明曦睡到半夜，突然发觉床上的人动了动，她有些迷茫地睁开眼，就见到越离夙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一双漆黑的眼睛深邃莫名，眉眼带着几分凛冽寒意。 明曦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的神情是为何，下意识激动道，“你终于醒了？！” 听到她的声音，越离夙皱着的眉明显一松，神色缓和，他慢吞吞坐了起来，按住了她的手，“娇娇？” 她尚来不及抓住心里划过的一丝异样，就听见他语气有些迟疑地问，“我们这是在哪儿？怎么不开灯？” 明曦瞳孔骤然一缩，她下意识看了眼桌上燃着的煤油灯，灯光昏黄地摇曳，不说明亮如昼，却足以将漆黑的屋子照亮，不影响视野。 村子里的屋子大多是土屋茅屋，刘婶家里看上去也不是很富裕的样子，即便是白天，若是不点灯，这间屋子都显得有些漆黑阴森。 她之前忙碌了一番已然累极，又怕越离夙中途醒来，睡过去的时候并没有熄灯，她瞧着不算黑暗的房间，又看了眼越离夙没有焦距的瞳仁，不知道想到什么，一颗心直直下坠。 越离夙察觉到她的沉默，他十分敏锐，不等明曦开口便猜到了什么，声音哑了几分，“你点了灯的，对不对？” 明曦张了张嘴，心里涌现一阵荒谬，为自己那不切实际的猜想，怎么可能呢？ 到了这时候她仍旧抱着几分妄想，并不愿面对现实。 于是她捏了捏越离夙的手指，“你先等等！”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明曦已经迅速跑开。 她来到桌前，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盏煤油灯，怀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忐忑，重新跑回越离夙面前，光亮映亮了两人的面庞。 没急着说话，可越离夙知道她就在自己面前。 明曦抿了抿唇，从他明亮的眸子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影，她深呼吸一口气，开口的声音艰涩，“现在呢？” “现在能看到我吗？”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竟然带着隐隐的颤抖。 沉默片刻，她看见越离夙一贯懒散的眉眼浮现出几分无奈，他低低叹了口气，声音平静地叹息，“娇娇，我看不见。” 明曦眼眶倏地一烫，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他看不见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呢？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情绪十分不稳定，越离夙迟疑片刻，伸出手来，率先摸到的是她的衣袖，可能是触感有些奇怪，他顿了一下。 明曦瞧着他的动作，心头又是一梗，唇颤了颤，主动握上他的手。 柔软温热的触感落入掌心，越离夙的眉头松了松，语气几乎温柔地安抚，“别担心，说不定只是暂时的……” 明曦被他这话安抚了下来，定了定心神，很快回过神来，自顾自的点头，“你说的对，我不能自乱阵脚，我去找大夫！等大夫来了说不定就好了！” 明曦一亮，转身就要跑，可她想到什么，一回头，瞧见越离夙安安静静坐在那儿，他看上去并不太悲伤的样子，只是眉眼微微皱着，有些茫然的样子，安静的近乎乖巧。 “你等我，我马上回来！”明曦心里一痛，她迅速转身跑到隔壁，咬了咬牙敲响了刘婶的门。 如今已是半夜，她也不好意思打搅人家，可是事出紧急，她又不能把越离夙一个人丢在这儿，只能咬牙求求人家了。 486章 失明 刘婶和刘叔很快被这动静惊醒，匆匆披了衣裳开门，就瞧见小姑娘眼眶红红，白皙漂亮的脸蛋上流露出几分茫然和悲痛，顿时心里一个咯噔。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公众号【】抽红包！ 瞧她这副表情，倒像是…… 刘婶动了动唇正要开口询问，手一把被抓住，她心底微讶，就听见小姑娘软软的声音拖曳着不易察觉的哭腔，“刘叔刘婶，能不能帮我请个大夫来，我夫君他……” 得知了事情的严重性，二人也没敢耽搁，刘叔匆匆穿好衣服就着夜色出了门，刘婶则陪着明曦去看望她刚醒过来的夫君。 越离夙还维持着明曦出门之前的姿势，听见脚步声，他眉梢微动，明显察觉到多了一道呼吸声。 事发突然，刚才急着印证他的情况，明曦也没来得及和他解释，如今忍着心里的难受和焦急，大概和他说了一遍二人是如何得救的，顺便向他介绍了刘婶。 越离夙平日里不爱搭理人，对待陌生人十分冷淡，连眼神都不屑给一个，然而眼前的人是他和明曦的救命恩人，因此他难得神色有些温和，一脸郑重的道谢。 刘婶心里难掩惊讶，一开始她只是觉得这郎君未免生的过于好看了些，像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贵公子，不过好看归好看，心里却没什么惧意。 如今越离夙醒着，那双眼睛似乎能洞察人心似的，即便是悄无声息坐在那里看上去没什么威慑力，却依旧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刘婶一把年纪了，按理说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面对这样直接的威慑，都忍不住两腿发软。 她这时候才隐约有些察觉到为什么自家当家的会说那样的话。 这两个人究竟是哪路神仙？ 强忍着内心的不自在，刘婶乐呵呵的接受了道谢，又关心起了他的身体状况，这才得知这小郎君眼睛竟然看不见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惋惜还是惊讶。 刚刚看到明曦那副架势，她还以为对方危在旦夕了呢，心里都跟着一紧，连忙催促着当家的赶紧去请大夫。 如今得知对方是眼睛看不见，难免唏嘘不已。 毕竟她刚才进来的时候，瞧见对方直勾勾的朝门口望来，目光准确的落在她身上，那幅模样可不像是眼睛看不见的人。 可能是知道明曦心急，刘叔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便急急忙忙拽了大夫过来，那大夫自然是半夜被人从床上叫起来的，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好，匆忙捞了药箱子就被拽过来，又是火大又是不愤。 然而这些情绪都在触及到越离夙的时候，陡然安静下来。 有些人就是有这种本事，什么都不需要做，光是坐在那里，就已经能够起到震慑的作用。 大夫走南闯北那么多年，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面前的人绝非普通人。 之前心口堵着的气也烟消云散，他有些战战兢兢的凑近来，明曦迫不及待地交代着越离夙醒来之后的情况，生怕漏了一点，耽误大夫给他看病。 “他从醒来便是这副模样，说是眼睛看不见，之前也断断续续的烧过几次，按照您给的方子吃了药，您快看看他的眼睛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小姑娘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耳边响个不停，若是换作平时，大夫早就翘着胡子将人给轰出去了。 他看病的时候向来不喜欢有人在耳边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然而他转眸瞥见明曦脸上的担忧，小姑娘生得漂亮，本该无忧无虑的才是，她愁的眉头紧蹙，脸色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自己尚且都是个病人，还有闲心在这操心别人。 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做大夫的最讨厌这种不听话的病人，换做平时他早就没好气的开骂了。 他心里知道，这两人关系肯定匪浅，再加上床上这位大爷一声不吭，却气势逼人，大夫即便心里有什么意见，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收敛心神专心把脉，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舒眉，看得明曦的心跟坐过山车似的起起落落。 她有心想问什么，却又怕打扰了大夫看诊只能憋着，一张俏脸憋的通红。 越离夙察觉到她的紧张，准确无误的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别怕。” 明明眼睛看不见的是他，这副阵仗，却搞得好像是明曦看不见了，他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明曦对上他温柔的眼神，皱了皱鼻子，眼里又泛起泪意，可她知道现在的状况，伤心也没用，只得强行打起精神来，勉强扯了扯嘴角，“我不怕。” 说完又目不转睛的盯着大夫。 越离夙也知道她这话没几分真实性，拧了拧眉，眼神有些复杂，索性不再多劝了。 他心里是有几分庆幸的，庆幸是自己遇上了这事儿，而不是明曦。 不然他可不敢保证比她还冷静。 大夫看完了诊，皱了皱眉，眼神欲言又止。 刘叔刘婶十分有眼色，自觉这事儿他们也不好掺和，于是找了个借口出了门，屋里只剩下明曦，越离夙，还有大夫。 越离夙有心想让明曦也出去，可对方似乎洞悉他的想法似的，提前一步抢声道，“我是不会出去的，有什么我不能听的？你要是不要让我听，我反而会更担心！” 这话说的不假，她要是不知道他的真实情况，会更加提心吊胆！ 许是想到这一层，越离夙叹了口气，没再强求，“随你吧。” 大夫清了清嗓子彰显存在感，翘了翘胡子有些不满，他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这小夫妻当着他的面就开始打情骂俏了？ “大夫，我夫君他到底怎么样了？”对上明曦恳切的目光，他这才满意了些，不再卖关子。 “烧已经退了，额头上的伤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至于为什么会失明……”大夫皱了皱眉，神色有些纠结，他看向越离夙，语气多了几分凝重，“你之前是不是中过毒？” 明曦心里一惊，越离夙中过毒？她为什么不知道？ 很快她反应了过来，大夫所指的应该是他中了蛊的事。 只不过并不是人人都见过中蛊的人是什么症状，所以他才误认为是中了毒。 第487章 恶化 越离夙沉默片刻，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他没否认，却也没解释误会，“确有此事。” 为什么不和大夫说明是中蛊而并非中毒呢？ 明曦大概能理解他的想法。 南召覆灭已久，巫蛊之术更是销声匿迹多年，经历过南召国灭的人都知道，凡是和“蛊”这玩意儿沾了边，都是让人深恶痛绝的！ 如今突然冒出来个中蛊之人，难免会让人多有猜疑他们的身份。 他们不过路过此地，暂时借住几天，没必要节外生枝，当然，这家人包括大夫，知道的越少越好。 听闻他这话，大夫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可是转而他纠结的皱了皱眉，语气略带迟疑道，“倒是奇了怪了，老夫从医多年却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症状，更是瞧不出这是什么毒……” 明曦勉强扯了扯嘴角，“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您还是赶快说说，这眼睛和中毒有什么关系？” 大夫摸着胡子觑她一眼，心知她并没有解释的打算，他自个儿也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的越多也就意味着承担的风险越多。 因此他并未在这上面多做纠结，转而继续谈论起越离夙的病情，“若老夫猜的没错，郎君身上的毒并未解开，甚至还有日渐严重的趋势。” 明曦的心沉重了几分，虽然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儿，可是此刻大夫说出来，她还是有一种郁结于心的感觉。 “我就直说了吧，这毒很霸道，会对五脏六腑乃至五感产生极大的副作用，小郎君之所以失明，额头上的伤可能是诱发原因，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体内的毒素未得到解决……”大夫脸上愁云渐重，微拧着眉，神色沉重，他看了一眼明曦，又看了眼越离夙，眼神说不出的叹惋，“说句不好听的，如果郎君体内的毒，不尽快清除，接下来还会产生更严重的影响。” 他语气微沉，下了总结，“失明，仅仅是第一步罢了。” 一同沉下去的，还有明曦的一颗心。 她觑了眼越离夙波澜不惊的神色，重重咬了一下下唇，忍不住出声，“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又或者……您看您对这毒” 她还没有说完，大夫便明了了她的意思，有些叹息的摇了摇头，“说来惭愧，老夫生平从未见过这样的毒，更遑论清除毒素，夫人只有另请高明了。” 明曦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毕竟是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牵机蛊，可她脸上还是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丝失落。 越离夙倒是没什么意外的表情，自始至终神色都很平静，就好像谈论的对象不是他本人一样。 明曦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嗓音艰涩会“那您看看……他这眼睛可以恢复吗？” 大夫这次没有急着回答，他盯着越离夙沉思片刻，终是皱了皱眉，“老夫会试着开几个方子，至于有没有用，我也不敢担保。” 很显然，他对这件事情也没有把握。 不过他话没有说的太绝对，这倒是让明曦松了口气，有恢复的几率就好。 她就怕…… 虽然她没有尝试过失明的滋味，可是定然不好受，一个健康人一夜之间失去光明，几乎是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了，尤其是对于越离夙那么骄傲的人来说。 他不是普通人，他是一国之君，身上肩负着巨大的责任。 而身为皇帝，他是不被允许身上有瑕疵的。 明曦瞧着越离夙一言不发的模样，心里更难受了。 给了银子，顺便送走了大夫，明曦捏着手里的方子，唇瓣被咬的泛白。 刘叔去送大夫了，刘婶在一旁见到他这副模样，心里不落忍，主动过来安慰，“小夫人别难过，看你夫君就知道是贵人之相，正所谓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没事儿的！”顿了顿，她皱着眉补充，眼里闪过担忧，“反倒是你身子还没完全好，不要想太多，赶紧调养好身子才是正经事。” 虽然相处时间不多，可明曦天生便长了一张讨喜的脸，性子更是难得的好相处，她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姑娘的，自然不忍心看到她为了夫君的病，愁成这副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被安慰到了，明曦强撑起一抹笑容，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她，嗓音柔柔的，“多谢刘婶儿，我知道的，今晚麻烦你和刘叔了，大半夜的还被叫起来。” 刘婶和刘叔人品实在不错，萍水相逢，说白了就是不帮他们也没什么，人家没那个义务！ 可既然他们帮了，这份恩情，她一定会记在心里。 刘婶知道这一时半会儿她也听不进去劝，不由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放在小腹前的手，“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没有女儿，打从第一眼见到你，便觉着喜欢亲切，你这么好的姑娘，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和你夫君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她语重心长地叹。 出门在外，难得有这样的关心和掏心窝子的话，明曦听得眼眶微热，点了点头忍着泪意，“您放心，这不算什么，倒是您赶紧回去睡吧，打扰您那么一会儿，我心里已经过意不去了。” 刘婶没有再推辞，她白天还有农活，于是又嘱咐了明曦几句，便转身回了屋。 明曦没有急着回屋，她站在门口被风吹的冷静了一会儿，这才重新抬脚往屋里走。 越离夙还坐着，漆黑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笑意，“舍得回来了？” 这屋子本就不隔音，再加上他耳力极好，明曦和刘婶的那点谈话哪能瞒得了他？ 明曦此时才想起这回事，心里愈发的难受，自从得知了自己的情况后，他就没表露出丝毫的情绪低落，她不清楚他是否真如表现出来的这样不在意，还是只是为了安慰她故意装作这样不在意的模样。 可不管是哪个，她都不好受。 关了门，明曦沉默地走上前去。 察觉到她的沉默，越离夙挑了挑眉梢，似笑非笑地调侃，“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伤的是你呢……” 他话音倏地顿住。 第488章 我心疼你 越离夙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只因怀中柔软的身躯和少女浅淡的体香。 在他说话的时候，明曦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把扑了过来，死死抱住他的腰身。 明曦极少亲近他，一开始是相看两厌，后来是别扭，再后来即便坦白了心意，她也放不下少女的羞怯，很少主动亲近。 在经历过短暂的惊讶之后，他察觉到怀里隐隐颤抖的身体，渐渐蹙起了眉。 坦白来说，即便得知自己失明短暂的遗憾之后，他并不觉得有多悲痛，至多不悦罢了，对自己现状的不悦。 越离夙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他做什么事情之前都习惯先谋定好，因为他不喜欢发生脱离掌控的事情。 而如今突然失明，显然就在他的掌控之外，并且，他身边还有一个明曦。 他不觉得失明会对他造成什么毁灭性的打击，可是行动上不方便还是有的，比如现在，如果不是察觉到胸前隐约传来的湿意，他都不知道，她居然在哭。 可能是怕他担心，她哭得极为隐忍，甚至不敢发出啜泣的声音。 心蓦地抽痛了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明曦一直被娇宠着，性子也是无忧无虑，很少有烦心的事情，他几乎没见过她掉眼泪，当然，旁人也不敢惹她掉眼泪。 可是如今，她在他面前哭了。 他抿紧了唇，眸色深沉，抬起手，几番犹豫之后，还是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声音低低的带着无奈的笑，“哭什么？” 他安抚的动作极为耐心，语气也不自觉柔了几分，像是在叹，“多大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眼泪珠子一串接一串的掉，明曦趴在他怀里哭的隐忍，眼角很快就红了一片，听到他的话，心里更是气的堵了一下，瓮声瓮气地回他，带着不满，“我本来就是小姑娘！” 本来含着怒气的话，因为嗓音的颤抖又软又柔，没什么气势，像撒娇一样。 越离夙不由失笑，想着这话也没错，毕竟她还不到十五，思及此，他内心涌过酸涩的情绪，眸色晦暗。 “倒也是，的确还是个小姑娘。” 这一说，难免落了几分狎昵。 然而明曦没听出来，只觉得他在变相的嘲讽她年纪小，登时更委屈了，拳头捏了捏，想重重锤他一下，却又碍着什么，始终没落上去，“小姑娘怎么了？” 她语调扬着，却拖曳着哽咽，顿时哭得更凶了。 越离夙自然察觉到了她气息的不稳，以及……胸前湿了一大块。 他有些头疼，面对堆积如山的奏折时，都从未有过的头疼。 他没有哄小姑娘的经验，明明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却没想到把人惹得哭的愈发厉害了。 这叫什么？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眉头紧蹙，越离夙软着语气哄她，“不怎么，我最喜欢小姑娘了。” 说完，又觉得这话好像有些不对。 明曦哽咽的动作顿了顿，脸一红，没忍住掐了一把他的腰，“不要脸！” 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耍流氓？ 呸！ 越离夙自然不是有意要“耍流氓”，他下意识想解释，察觉到她情绪好像有所缓和，又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他的手探寻似的摸上她的脸，一手湿润，心里紧了紧，他摸到她的眼角，无意蹭到她卷翘的睫毛，动作微顿，然后小心翼翼擦去她眼角的湿润。 “别哭了。” 他本来想说吵得我耳朵疼，可话到了嘴边还是遵从自己的心意。 “哭得我心疼。” 丞相一家放在掌心里疼宠的掌上明珠，到了他这儿却受了委屈，若是叫人家知道了，可不得给他脸色看？ 当然，他也舍不得让她哭。 平日里不曾体验过，这乍一体验，心头真是千种滋味交缠在一起。 难怪总有人说，女人的眼泪是世间最好的利器。 以前他听了这话，八成会嗤之以鼻，而如今。 深以为然。 明曦听到头顶落下的声音，愣了一下，她瘪了瘪嘴，倒是不再继续哭，改攥着他的手指，眼睛红红的吸了吸鼻子，“我也心疼。”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 越离夙眸光微怔，另一只空着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似是不经意地问，“心疼什么？” 要是换做往日，这般近乎于的话，明曦听了肯定红着脸扭头就走，可她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垂眸吻上他的手指，哑着声，“心疼你啊。” 那一瞬间，他的心尖儿都在发颤。 越离夙眼神说不上来的复杂。 身为皇帝，有人敬他，有人畏他，有人恨他，也有人想讨好他。 他们都是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与他虚以委蛇，百般奉承讨好。 他也习惯了。 可是忽然有一日，有人对他说。 心疼他。 可能别人会觉得，这个词对一位九五至尊来说有些啼笑皆非。 可那一瞬间的触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感觉胸腔酸涩发胀，涌动着一股暖流。 他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与寻常人是有些不一样的。 他的感情一向很淡薄，亲情友情都如此，更遑论爱情，他一度以为他这辈子是不可能爱上某个人的。 爱这个词，太虚无缥缈，也太不堪一击了。 对他来说，只要能当好一个合格的帝王便足以，从小到大他接触的教育也都是如此。 他并不热衷于女色，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对待后宫那些嫔妃，他都是秉承着既然给不了感情，便在其他方面多加照拂。 碍于朝政，他必须要接纳她们，可多的，他再也给不了。 上辈子他自以为对皇后尊敬有加，二人虽不算恩爱，倒也关系和睦，他总是要关照她几分的。 可她给了他致命一击。 栽了个跟头，他对感情也就愈发冷漠了。 他没想到会遇到明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喜欢上一个人。 不，应该是爱。 她是在太美好了，就连贵为帝王岛他也不敢轻易将这份感情宣之于口，而是珍而重之后下的决定。 怕吓跑她，也怕失去她。 可她说，她心疼他。 越离夙从来没为谁掉过眼泪，可此刻，竟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他手臂收紧，无声将她揽入怀中，只觉将世界拥入怀里。 很久以前，在越离夙还是孩童的时候，他听过一句诗。 此心安处是吾乡。 当时他不解其中意。 如今，他好像明白了。 这颗心安定的地方，便是我的故乡。 第489章 入城 “还没有主子和夫人他们的下落吗？” 影十一沉着脸问下属。 下属摸了把额角的汗，一脸沉重的摇了摇头。 “那日的雨下的太大，漓江涨水，水势异常的凶猛，沿岸也有太多的村庄，城镇，一一排查的话，有些难度。” 那人顿了顿，觑了眼影十一的脸色，斟酌着语气继续，“况且之前主子曾经说过，此番进豫州应低调行事，不宜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倒不是他们效率低，如果大规模排查的话或许不日便会有消息，可与此同时，势必会弄出很大的动静，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再加上豫州太守搞出的那个通缉令。 如果让他们察觉到什么，加强巡视，反而会弄巧成拙，把主子他们陷入不利的境地。 额角青筋隐忍地跳动，闭目沉思片刻，影十一咬牙道，“继续找，低调些。” 没有发现二人的踪迹便是最好的消息，这说明两人还活着，只是不定被谁救起，或者暂居在某个地方和他们联系不上。 可影十一隐隐有些忧虑，主子如果想，多的是机会，和他们取得联络，可是他没有。 这让他联想到一个不好的猜测。 主子很有可能受伤了，或者更甚，陷入昏迷。 影十一心情沉重了几分，如果不是那豫州太守嚣张行事，而主子失踪之前又没有留下指令，他早就派人把太守府给一锅端了，哪还用得着如此畏首畏尾！ 这豫州太守，绝不能轻易放过！ …… “十一，人还没有找到吗？”一身红衣的女子脸色难看，明艳妩媚的眉眼添了几分愁绪，不是荣昌又是谁？ 影十一微愣，拱手行了个礼，“公主，暂时还没有消息。” 荣昌是前几日到的，她本来还想着给明曦和自家皇兄一个惊喜。 结果倒好，惊喜变惊吓！ 他们两人竟然失踪了！ 她来的时候，一行人正在四处搜寻两位主子的身影，忙的不可开交，荣昌察觉到气氛的沉重，登时变了脸色，询问事情的起因经过。 她是圣上唯一的妹妹，发生了这种事情，影十一也不可能瞒着她。 得知真相以后，荣昌的脸更是沉了好几个度。 她心里担忧不假，可她并不认为凭自家皇兄的本事，会轻易栽在这里头。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二人，陛下和皇后娘娘失踪的事绝不能传回帝京，不然恐引起朝局动荡！ 别看在越离夙近些年雷霆手段的镇压下，不管是藩王还是边陲其他国家，都老实了不少，可这也只是仅限于朝中有他坐阵。 可一旦知道皇上要是有什么闪失，难保会有人借此生事，试图造反。 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也不能保证事情能瞒得了多久，目前看来当然是越快把人找到越好。 荣昌拧着眉，语气沉冷，“我听绿药说了，那个叫白绾绾的，嫌疑很大，绝不能轻易把她给放走！” 这几天以来，她自然也免不了打听事情的详细经过。 绿药是绝对偏向自家娘娘的，于是毫不犹豫的把她的推测说了出来。 正巧荣昌来的时候，第一次见到白绾绾就看她很不顺眼，看上去柔柔弱弱，装腔作势，这种人心机最为深沉。 且此女又是在途中想方设法的搭上他们的马车，谁能保证她没有什么想法和目的？ 提起白绾绾，影十一眉眼一冷，划过戾色，“这是自然。”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派去查她的探子也回来了，这个白绾绾，是武林盟主的女儿，据说在家中很是受宠。” 他没有说的是，查到的人所描述的白绾绾，和她展现出来的无害的模样相差甚远，白绾绾此人，嚣张跋扈，仗势欺人，在江湖上颇有恶名，不管她是抱有什么样的目的接近主子，总之绝不能轻易放过。 “武林盟？”荣昌皱着眉若有所思，很快表情冷了冷，“那就更不能放过了，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谁知道她刻意接近皇兄，是不是别有用心？” 荣昌不太了解江湖上的事，但是却也知道武林和朝堂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武林盟主的女儿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如果说不是别有用心她都不信！ 影十一也是这么想的，点点头，“属下已经派人看住她了，不管怎么样，一切等主子和夫人回来再定夺。” 荣昌：“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们总不能在原地坐以待毙。” 影十一想了想，把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 “属下想了想，我们不如先进豫州城再从长计议，如果主子他们想要和我们会合的话，那么他下一站一定会先去豫州城，而且豫州太守那边，也需要先准备准备。” 豫州毕竟是太守的天下，他们虽然不会惧怕一个小小的太守，不过此人奸猾狡诈，手段狠辣，古语有云，强龙难压地头蛇，再加上对方经受了丧子的刺激，必定会竭力反扑，还是要有所准备才好。 另外，影十一也没有忘记自家主子交代的事儿，先去查一查那少女失踪背后的原因。 荣昌沉思片刻，眼睛一亮，“好主意，那我们何时起程？” 影十一办事稳妥可靠，她很放心，不然皇兄也不会那么多人，偏偏带着他出来。 “明日。” 如果还没有主子他们的消息，就只能去豫州城等了。 影十一抬眼瞧了瞧窗外的天色，神情沉凝。 豫州蓉城。 郊外。 易容过后的傅景礼提着剑，俯身捻起路边草丛上无意沾染的一抹金粉，凝着眉思索片刻，凑到鼻间闻了闻。 淡淡的香气。 这几日来阴沉的脸色总算是有所缓和。 死丫头还挺聪明。 这种金粉是给女子上妆用的，抹在眼角有细闪的亮光，还伴随着淡淡的香气，十分的女子得喜欢。 这是他路过一个小城镇时，楚意死缠烂打，求着他买的。 按理说他给楚意买过那么多东西，不可能每一件都有印象，可是不巧，这一样他偏偏印象深刻。 毕竟为了这个，楚意差点和他甩脸色。 第490章 碰瓷新高度 傅景礼记得很清楚，那金粉巴掌大的一盒，要价却十分昂贵，他清楚楚意的性子，买回来八成也是图一时新鲜，转头便忘到身后去了。 因此认为没必要花这个钱，纯属浪费，用在吃喝上面它不香吗？ 再者，他实在不能理解姑娘爱美的心思，美貌是天生的，美就是美，丑就是丑，和这一盒金粉有什么关系？ 说白了就是直男思维。 见那小贩吹的天花乱坠，楚意还听得飘飘然，俨然一副被洗脑的模样，傅景礼脸黑了黑，拉着她就想走。 楚意本来就不情愿，恰逢这时旁边来了一对小夫妻，想来小夫妻也是成婚不久，正处于浓情蜜意的阶段，那女子娇滴滴的朝着男子撒娇，显然也看中了那金粉。 虽然价格有点离谱，可是为搏美人一笑，男子咬咬牙还是决定买了。 这下楚意可就不干了，金粉事小，面子事大，别人都有的东西，她堂堂太傅千金，当然也必须得有！ 况且别以为她没看到，那女人时不时朝她露出得意的眼神，分明是挑衅！ 她一回头就抓着傅景礼的衣袖，现学现卖地撒娇，“我也想要嘛～” 傅景礼皱了皱眉，不明白这姑奶奶抽的哪门子疯，想也不想就要拒绝。 可是他还没开口，这姑奶奶就眨巴眨巴眼睛，委屈巴巴地语出惊人，“夫君，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就这么点银子都舍不得为我花，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我就知道，男人都是大骗子，当初爱人家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都说得出口，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现在不爱了，就换了一副面孔……嘤嘤嘤！” 傅景礼当时的表情，用一个晴天霹雳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一个大龄未婚青年被迫成亲也就罢了，旁边路人和小贩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更是恨不得让他把面前这位祖宗的嘴给堵住，给丢江里去！ 楚意掐着大腿眼泪汪汪十分可怜，不过那眼睛就是不敢和他对上，傅景礼半眯着眼睛被气笑，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就传来那夫妻中的男子阴阳怪气的嘲讽。 无非是说他身为男子，竟然如此小气，连为夫人花这点儿脂粉钱都不乐意，算什么男人之类。 总之能有多阴阳怪气就有多阴阳怪气。 那女子时不时也跟着煽风点火几句，看向楚意的目光充满高高在上的同情。 就连那摊贩也露出一种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表情。 活像是他是抛妻弃子的绝世渣男一样！ 傅景礼听得脸色漆黑，额角青筋跳了又跳，楚意本来就心虚，如今见到他面临这么多人的指责，那心虚更是成倍增长。 于是趁着傅景礼还没发火，忙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提条件，“夫君，你给我买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傅景礼撑着眉骨，险些被她气的一口气提不上来。 她还敢提条件？ 她还原谅他？ 她倒是脸皮够厚！ 活了那么多年，傅景礼曾经以为，他那妹妹已经是够难缠的人物，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遇到比他还难缠的女人！ 怎么，现在的姑娘戏都这么多吗？ 碰瓷碰出新高度？ 他脸色不虞，楚意咽了咽口水，心里发虚，这件事的确是她不对，要不是因为她，傅景礼也不会被人误会成是渣男，可是…… 那盒金粉她是必须要的，这已经不是金粉的问题，而是脸面的问题！ 和她的脸面相比，傅景礼就，就忍忍吧。 反正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怕丢脸，出了这城也没人知道他是丞相家的三公子！ 她不行，她咽不下这口恶气，要是买不到这盒金粉，她今晚都睡不好觉！ 楚意成功把自己说服，瘪了瘪嘴委屈的不行，“夫君君～” 小娘子生的貌美，一把嗓子也柔得能掐水，旁边围观群众恨不得甩出一句“他不给你买，我给你买”。 大男人抠抠搜搜的，取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还不知足？ 傅景礼眉眼耷拉着，觑着她。 本来心里是很气的，平白无故就顶了一口黑锅，任谁也不可能开心的起来，甚至打算给这小丫头一个教训，可是他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蓦地嘴角一扯，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掐了把她软乎乎的腮帮肉，撞入小姑娘惊讶的水眸，他眸光微动，嗤了一声。 “自己去挑。” 楚意一怔，回过神来，也顾不得疑惑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眼里猛地迸发出一阵强烈的光，当即用指尖勾了勾他的手指，戏瘾还没过，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夫君最好了！” 说完喜滋滋地去挑盒子，脚步踩的那叫一个扬眉吐气，还时不时朝旁边那女子头去洋洋得意的眼神！ 女子气的连连翻白眼，不忿地嘀咕，“有什么好得意的！” 还不是求了半天才求来！ 傅景礼沉了沉眸，不动声色挤上前去，朝着还在左右为难的楚意挑了挑眉梢，“一盒够用？” 楚意茫然地“啊”了一声。 傅景礼懒洋洋探过手，将她看中的全都挑起来递给小贩，“喜欢咱就都买下来。” 楚意眼睛倏地瞪大，看向傅景礼的眼神十分复杂。 该不会是被气昏了头？ 刚刚一盒都不给买，现在突然这么大方？ 不过看到旁边女人流露出的羡慕嫉妒恨的神色，楚意扬了扬下巴，觉得十分解气。 至于结账的时候，傅景礼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可能是撞了邪…… 这又是后话。 —— 盯着指尖一抹亮色，傅景礼眸子微沉。 往事不堪回首，他闭了闭眼。 这金粉并不常见，应该是那座城镇的特产，然而那里距豫州千里之遥，自然不可能这么巧。 所以，这只可能是楚意故意留下的线索。 小丫头倒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蠢。 傅景礼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至少证明她还活着。 眸色幽深，傅景礼起身望了眼道路蔓延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他打听到，官府在尧山有一处矿洞还未完工，闲人免进，因此，楚意她们最有可能被转移到了那里。 第491章 她们是祭品 楚意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被摘了下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被关进了一间牢笼里，和她同一间的还有小悦三人。 牢房不止一间，一眼望过去并成排，楚意能清楚地看见对面牢房的情景，里面也关着几个身形狼狈的少女。 她目光迅速逡巡了一圈，掩下心底的震惊。 这牢房里关着的少女应该都是豫州近来失踪的人，她大概看了看，保守估计有几十上百人！ 居然有这么多失踪的少女！ 万幸的是她们虽然状态不怎么好，可都还活着。 可幕后的人究竟想干什么？ 排除人口贩卖，楚意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要抓这么多少女来？ 她心头仿佛压了块沉重的大石头，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一路来她并非没有想过逃跑，可难度系数太大，逃跑计划还没有实施她就知道，凭她一个完全不会武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小姐，想要逃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于是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打算深入虎穴，一探究竟。 当然，在路上她也想尽一切办法留下线索，至于傅景礼能不能看到，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牢房里黑黢黢的，只开了一扇小天窗，隐隐透出光亮，过道上的火把摇曳出阴森恐怖的影子，张牙舞爪映在墙上十分骇人。 周遭隐隐有压抑的啜泣声，充斥着绝望，显然大家都觉得自己恐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柔柔这一路来被几人安慰，本来已经没那么爱哭了，这会儿背着恐怖的气氛一烘托，瑟缩在角落里，吸了吸鼻子又想哭。 束缚在她们身上的绳子已经被解了，想来那些人已认为她们到了这里翻不出什么大浪来，更何况她们每个人每天都会被喂一些软筋散，每一刻都处于浑身无力的状态。 柔柔害怕地缩在小悦旁边，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嗓音带着细细的哭腔。 “他们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究竟想做什么呀？” 面对未知的命运，心里的恐惧不断攀升，柔柔本就脆弱敏感的神经绷得更紧，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 其他人相较于她倒是要好些，可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一路来舟车劳顿，再加上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整天处于担忧恐惧的状态，精神状态自然十分疲惫。 那些人只确保她们不会饿死，吃食方面自然也不可能有多讲究。 林青瑶抬手揉了揉额角，语气颓丧，“总之不会是干什么好事。” 小悦皱着眉，一声不吭，脸色也有些苍白。 楚意摸了摸空空的腹部，整个人看上去蔫儿嗒嗒的，本来圆圆的小脸不出几日竟然露出了尖下巴。 她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一天还会过上吃也吃不饱的日子。 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她，就算是在傅景礼那个扣扣搜搜的狗男人那里，也没吃过什么苦头。 毕竟他只是嘴贱了些，可只要她撒撒娇，想要什么就没有拿不到的。 楚意瘪了瘪嘴，第无数次怀念起傅景礼。 也不知道这狗男人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她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她身上还穿着失踪那天穿的衣服，皱皱巴巴的，楚意多看一眼都不愿。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洗澡了，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怪味，越想越委屈。 楚意咬了咬唇，强迫自己忽视心理上的不适，毕竟现在能不能活下去都还是个问题。 听到几人的话，楚意眼珠转了转，打起精神来，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我那日隐约听到他们说什么‘祭品’，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那日夜里在林中休息，楚意半夜被蚊子咬醒，精神恍惚中就听到两个官差凑在那儿议论，不过他们也没提几句，就把这个话题给掀过去了。 楚意下意识觉得不对劲，于是暗暗记在了心里。 “祭……祭品？是说我们吗？”柔柔脸色白了白，身子摇摇欲坠。 毕竟这听上去就不是什么好词！ 小悦闻言脸色也有些难看，抖着唇出声，“我们村子里有祭拜河神的习俗，每到河神节就会把猪羊等祭品扔入河里供给河神……” 她没有直接说明，可这话足以让其余几人陷入沉默。 如果这个“祭品”真的指的是她们的话，那她们的下场绝对逃脱不了死。 林青瑶沉默片刻，语气沉重的开口，“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有些歪门邪道，就是以活人祭祀。” 她的猜测并非无凭无据，从楚意的嘴里她们也了解到失踪的少女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女子，俗称阴命女。 在古老的传说里，阴命女是一种很特殊的存在，她们命格奇特，无非都是两个极端，要么富贵泼天，贵不可言，要么克夫克子，命运坎坷。 甚至有传言说，阴命女能通生死，逆乾坤，当然，传言不可考。 把他们抓到这里的人，收集这么多阴命女，显然是在筹谋一件大事。 单看他们能做到只手遮天，就说明背后的势力极其庞大。 楚意心里有些吃惊，她其实也只是隐约有些不好的猜测，但并不敢证实，毕竟这事儿听起来太玄乎了，她本身是不怎么信这些捕风捉影的事的。 可这样一来的话，抓阴命女的目的就有些扑朔迷离。 如今想来最不靠谱的反而是最靠谱的。 那些人把她们抓来，并没有虐待她们，更没有试图做一些侮辱人的事，很显然，他们有更大的筹谋。 楚意咬了咬唇，眉心紧蹙，一颗心七上八下。 本来以为只是一双普通的少女失踪案，没想到却卷入了一桩更大的阴谋。 她有些担心傅景礼，既希望他找来，又希望他不要找来。 设计这一桩惊天阴谋的人绝非普通人，他们既然敢做，自然有万全的准备，傅景礼一个人单枪匹马闯了过来，无非是送羊入虎口罢了。 该怎么办才好？ 牢房里无尽蔓延的黑暗似乎能吞噬人的意志，软筋散让楚意整个身子软绵绵的，头也有些发昏，她撑着额角揉了两下，突然听到一串脚步声，自黑暗尽头传来。 第492章 居然是他 楚意猝然瞪大了眼，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其他人也纷纷僵直了身子，这个时候能光明正大来这里的，不作他想。 很有可能是幕后的人！ 怀着对未知命运的恐惧，每个人脸上都出现了程度不同的紧张。 听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个人。 楚意缩了缩身子，一双明亮的眼睛却紧紧盯着过道。 脚步声渐渐近了，有人话音谄媚，“大人，这次的人都在这里了，您瞧瞧？” 对方没有说话，但脚步声一直没停，不紧不慢的，悠闲从容。 一路上基本都是那个人在不停的说话，语气听上去极为恭敬。 楚意在想，能被叫做“大人”的人，莫非是那个豫州太守？ “您放心，下官办事一向小心谨慎，这次虽然中途出了点麻烦差点被人给盯上，不过下官已经吩咐人去收拾了，谅他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楚意心里一紧，莫名有一种直觉，这人说的是傅景礼！ 总不可能还有人和他们一样，也在查这件事，还碰巧也是最近！ 傅景礼他…… 他应该没那么蠢吧？ 楚意无意识咬紧下唇，这一路上走来她也知道，傅景礼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不过他的武功似乎不错，若要自保应当不成问题。 她心里正忐忑着，突闻另一道声音轻哼了一声开口，“尾巴处理干净点儿，最后的关头若是出了什么乱子，有你好看的！” 这道声音听上去雌雄莫辩，有些倨傲阴冷，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楚意皱着眉，心里猜想难不成这就是那豫州太守？ “是是是，下官定然谨记在心！还望大人不要计较……” 这人自称“下官”，他又是谁？ 衙门的县令？ “还差多少人？” 突然，一道冰冷且不耐的声音打断二人的谈话。 楚意眉心一跳，她怎么觉得，这道声音有些耳熟呢？ 能让她觉得声音耳熟的人，必定是她见过的人，而且是在帝京。 难道这件事还和朝廷的官员扯上了联系？ 也不是没可能，背后的人竟然敢做，一定有极大的靠山，那么究竟是谁呢？ 她在脑海里搜索着能和这声音对的上号的官员，却一无所获，没有丝毫头绪。 脚步声渐渐近了，楚意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那人的声音她既然听过，那么见到人后她也一定能认出来！ 就快要揭晓谜底，她心里弥漫着莫名的紧张。 一抹衣角闯入眼帘，是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 楚意听到身边林青瑶低声的吸气，她下意识看过去，林青瑶没看她，脸色惨白，一双眼睛里闪烁着恨意，“是太守！” 这人是豫州太守？ 楚意盯着那中年男人，对方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开口，“回大人，还差十几个人，一时半会儿估计难凑齐，毕竟豫州境内已经被我们找的差不多……” “废物！”又是那道阴冷的声音，透着浓浓的不悦，“耽误了我们的大事，你承担得起吗？” 楚意视野里出现一个黑袍人，那人整张脸都拢在袍子里，模糊了性别，显得有些神秘。 不过观察那人的身高和身形，楚意莫名觉得，是个女子。 她对这个女子的身份产生了莫大的好奇，因为豫州太守看上去对她很恭敬的样子。 太守被骂也不生气，擦着额头的汗一脸惶恐，“这个……” “退下。”冰冷的声音响起，黑袍女子看上去有些不情愿，可还是不甘地退后一步，露出她旁边的人。 极致的白和漆黑阴冷的大牢格格不入，圣洁如同高岭雪山那一捧冰雪，他眼眸冷淡，眉眼清冷，给出最后期限，“最多五天。” 豫州太守垂首连连称是。 楚意早在看见那人的脸时就瞪着眼睛瞳孔巨震，满脸惊骇，甚至不小心泄露了一声低低的吸气。 怎么会是他？！ 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人！！ 这怎么可能…… 楚意死死盯着那人，久久不能回神。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那人似有所察，看了过来。 楚意心里一跳，连忙埋着头，指尖陷入掌心，她一颗心快要跳出喉咙！ 她不确定对方能不能认出她，毕竟他们也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还都是远远地看着，并未打过招呼。 可是…… 楚意不敢赌，如果让对方认出了她，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可能活不过今天！ 毕竟那人所行之事堪称欺君罔上！ 察觉到一道极有压迫性的视线在头顶停留了许久，楚意被盯得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终于，那道视线移开，脚步声也逐渐远去，过了好一阵，楚意僵直的脊背才敢放松，身旁传来小悦担忧的呼唤，“楚楚？楚楚你怎么了？” 楚意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衣衫都被冷汗浸湿了一层，精神高度的紧绷之后是难以抵抗的疲倦，她倚在墙壁上，对上小悦担忧的目光，有气无力的出声，“没事。” 嗓音又干又涩。 她那副模样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不过小悦识趣的没有多问，又关切了几句，转而转移了注意力。 “刚刚那几人究竟是什么人？” “太守也在里面……” “穿白衣服的那个人看上去似乎身份不一般？” …… 听着耳边的议论，楚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岂止是不一般？ 素有美名的国师大人，众人眼里的翩翩君子，竟然卷入了这桩惊天的少女失踪案！看上去，他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似乎还不低，毕竟连太守都以他马首是瞻。 楚意眉眼沉沉，姬云止究竟想做什么？他难道想篡位不成？ 知道了幕后真凶，楚意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 她不清楚姬云止的能耐，却也知道他名声极好，自家爹爹眼光一向挑剔，提起这位国师大人也是赞不绝口，什么年轻有为，能力卓绝，品行高洁，都是他的代名词！ 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看起来似乎和少女失踪这样的案子难以攀扯上任何关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也绝不会相信，这件事情居然还有他的参与。 傅景礼和他对上，只能说，毫无胜算。 第493章 贪便宜 “刘婶儿，你家最近是不是来了贵客啊？我听着动静不小啊……” 刘婶晒衣服的动作一顿，朝着说话的人看过去。 来人是她家隔壁的王婶，生得一张容长脸，颧骨高，难免有些刻薄，此时半眯着的丹凤眼里满是精光，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似的。 王婶这个人若说心肠坏，倒也坏不到哪儿去，不过爱贪小便宜，性情泼辣，一张嘴又十分能说会道，经常因为半斤八两的小事儿，扯着嗓子跟人掰扯半天，平时村子里的人都不爱和她打交道，免得被她给讹上。 心知此人的秉性，刘婶心下有些不虞，面上倒是不显，自顾自的把衣服晾到杆子上，嘴角露出个笑来，“瞧你说的，什么贵客，不过是我家的一个远房亲戚罢了，路过这里小住几天！” 王婶见她有意隐瞒，当时就有些不高兴了，眼里划过一抹嘲讽，都是几十年的邻居，谁还不知道谁家那点破事儿？ 她那日可是眼睁睁瞧着村头老秦家的闺女儿从她家出来，头上戴了一根银簪，以她的眼力来看，那可是实打实的银子，成色特别好，便是在镇上，她也没瞧见过这么漂亮的簪子！ 更别说她家娃铁柱三天两头捎着零嘴儿往屋里跑，那孩子哪来的钱？ 刘婶诓她说什么远房亲戚，老刘家祖祖辈辈往上数十八代，穷的那叫一个叮当响，她倒是从来不知道他家还有这么阔绰的亲戚呢！ 但凡有个这样的亲戚，还用住在这穷乡僻壤？ 真以为她是三岁小孩呢？！ 王婶眼珠转了转，把手里的篮子一放，摸着下巴笑眯眯开口，“刘婶儿，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我那日可是听我家娃说了，你们夫妻俩从家门口捡了两个人回去，我就是一时好奇，又没打算跟你抢这个功劳，你跟我还见什么外呢？” 刘婶听罢，不由在心里啐了句这婆娘狗鼻子倒是灵，闻着味儿就过来了，同样，都是几十多年的邻居，谁还不知道谁是什么德性，她说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摆明了想攀扯关系捞点好处吗？ 她脸色不太好看，瞅着王婶，“你好奇？你好奇什么？人家夫妻俩那是落了难，你以为是什么大户人家，来我们这小村子游山玩水呢？” 对她的说辞，王婶不太信，真要捞不到好处，刘婶肯把人留在自己家里精心照料着？ 那粮食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谁家乐意白养两个人？ 王婶自个儿便不是那样慷慨大方，不求回报的人，自然也不信世上真有这样的傻子。 她眼珠转了转，心里有了主意，“刘婶儿，你家统共就那么两间屋子，还带着娃呢，人家贵人肯定住不惯，不若让那两位住我家里来？我家空着的屋子多，也不嫌挤。” 刘婶心里冷笑一声，心想着难怪套了她半天的话，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她想了想，脸上做出惊讶的表情，若有所思片刻，欢喜地一拍手，“我倒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如此热心的人，那便再好不过了！” 她左右小心翼翼的瞧了瞧，压低了声音，朝着王婶埋怨道，“我也不怕告诉你，这短短几日，我可真是毁的是肠子都青了！这两人身上都带着伤，男的更严重，如今日日都离不开吃药，一天就要花费将近一两银子！偏偏还是个只进不出的，在我家白吃白住这么些天，竟然没提过要给钱！” 王婶听得瞠目结舌，只见刘婶拧着眉往地上呸了口，语气嫌弃，“我本来还以为是只肥羊，结果没成想他们二人从江里捞起来，随身携带的盘缠也被水给冲走了，如今竟是身无分文！” 似乎只郁气积压在心里太久，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倾诉的人，她只想一股脑的发泄出来，一张嘴叭叭个没完，“要我说当初就不该救他们回来！我家又不是开慈善堂的，白白养这么两个人口，还没有半点油水可以捞！” 她两眼放光地打量着王婶，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如今你肯主动揽下这个烂摊子，那可是再好不过了，等会儿我就让人收拾收拾，今晚搬你家里去住？左右你家肯定比我家富庶，多一两双碗筷也不在话下，我这就去叫人……” 她说着就准备往屋里走，王婶眼睛一瞪，连忙唤住她，“哎哎哎！你急什么，这事我就是嘴上一提！”许是觉得这么快就打脸有些尴尬，王婶讪讪地笑了下，“这事儿我还没跟家里人说呢，我公婆肯定不同意，人还是先在你家住着吧，我灶里还烧着火就不跟你多聊了啊……” 说着像是生怕刘婶儿开口挽留，连忙抬脚就走，背影仓促，好像身后有鬼在追。 王婶埋着头一脸晦气。 呸！ 这老娘们儿倒是打的一副好算盘，还想把这两个大麻烦往她家里推，难不成她家就是做慈善的了？想占她王金花的便宜，青天白日的就开始做梦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刘婶有些失望，“哎，王婶儿，咱要不再商量商量？你别走啊，要不然今天在我家里住，明天再到你家里去？” 眼见着那道身影走得越发快，没一会儿便消失在视野里，刘婶慢慢收起了脸上的遗憾，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谁不知道她王金花是什么人？从来只有她占别人便宜的，哪有别人占她便宜的道理？ 如若自己坚定的拒绝，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从而招来更大的麻烦，倒不如顺着她的心意来，把“好处”明晃晃摆在她眼前，让她自己选。 这可不，一听没有利益可图，人家就迫不及待地撇清关系？ 刘婶眼里划过一抹鄙夷，对王金花这样的人显然是十分不屑的。 她家穷归穷，可这点骨气倒是有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想着付出，一味的只想占便宜，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忽悠完王金花，刘婶心情不错地拍了拍手，端起盆子转身，就瞧见明曦倚在门口，乌发红唇，明媚动人，正笑盈盈望着她，她眼里不由划过一抹惊讶。 第494章 小管家婆 这姑娘站在这里多久了？ 瞧她的神色，倒像是听了不少…… 想起自个儿之前的话，刘婶不由脸上有些尴尬，她也是为了气王金花多少有些口不择言了，没想到被当事人听了个正着，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误会？ 明曦确实听了不少，虽然她们二人说话的声音极力压抑，可她和越离夙都有武功傍身，耳力过人，想听清楚并不是难事。 这几日相处下来，明曦多少也了解刘婶是什么人，自然不会对她产生怀疑。 至于刚才那位王婶…… 她眼神似笑非笑，世上有刘婶这样心地善良不求回报的人，自然也就有王婶那样心怀算计贪图利益的人。 听了二人的谈话，明曦倒也能将那人的心思猜个大概，无非是不知道在哪儿听到了点儿风声，于是上门来打探，能不能捞点儿好处。 她刚刚在窗子里瞧了瞧，那王婶一双眼睛里是遮掩不住的市侩算计，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几日相处下来，观刘婶和刘叔的心性，她还以为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善良淳朴好心肠的人，没想到倒是她天真了。 这世上有好人，自然就有坏人，哪里都是这个道理。 明曦不由庆幸起来，多亏当初救了她和越离夙的人是刘婶他们一家，而不是隔壁的王婶，不然被这样一个唯利是图的人缠上，少不了麻烦。 固然她不介意用钱摆平，可人心不足蛇吞象，一味的纵容只会养大了人的胃口！ 想到这儿，明曦弯了弯唇角，甜甜地叫人，“刘婶儿。” 刘婶见她神色没有异常，心里松了口气，笑眯眯走过去，“小夫人怎的出来了？你的腿虽然好了些，可还需静养才是。” 明曦不甚介意地摇摇头，“几步路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她眸光微顿，脸上露出些好奇，“刚才和您说话那人是谁呀？” 刘婶心知她肯定是听到了刚才她们的谈话，叹了口气如实将王婶那人干过的一些奇葩事儿说了出来，最终下了总结，“这人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你往后见了离她远点儿，被缠上可就麻烦了！” 明曦脸上有些讶然，饶是心里早有准备，却没有想到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奇葩的人，她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了，往后定然远着她。” 说到这儿，她脸上露出一些愧疚之色，“在这里的这段时间给刘婶您添麻烦了。” 刘婶不赞同地皱眉，“说什么麻不麻烦的？再说了，您又不是没有给银子！” 之前明曦要给刘婶金锞子，不过她嫌贵重并没有收，可明曦还是过意不去，哪能占着人家的房子白吃白住呢？ 人家愿意帮你是情分，不愿意帮你是本分，再说了刘婶家里本来也不宽裕。 之后越离夙醒了，明曦在他面前提了一嘴，他便将自己的荷包给了她。 出乎意料，这里面竟然有不少碎银子，还有一些钱票。 明曦一脸震惊，“你身上为什么还随身带着钱？” 不怪她惊讶，她以为皇帝都是不知人间疾苦来着，他们这一路来的花费也都是由李德忠掌管着，后来李德忠被越离夙打发回了帝京，就由影十一来掌管，吃穿住宿，几乎没让她操心过银子的事儿。 所以明曦身上除了一些装饰的金子，几乎是一穷二白。 没想到越离夙居然背着自己存了私房钱！ 越离夙淡淡瞥她，“这不是因为某人贪吃，总是心血来潮要买零嘴么？” 明曦默了默，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个，脸色不由一红。 她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特别喜欢吃。 这一路来，每到一个地方，她就要去吃遍当地的特色小吃，不然岂不是白来一趟？ 因为这个，她身边的绿药和盈袖都会随身备些银子，就是以防她心血来潮想买东西却囊中羞涩，没想到越离夙也有这个习惯……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 明曦当即给了刘婶不少银子当做报酬，越离夙现在还离不开吃药，刘婶之前说的话倒的确不假，每日花在药上的钱都不少。 事关龙体，明曦可不敢含糊，药自然是拣着好的抓。 对上刘婶嗔怪的目光，明曦露出一个笑，“钱是要给的，道谢自然也不能少。” 她神色默了默，语气沉重起来，“刘婶，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和我夫君并不是普通人，我们的身份不便透露，还希望您能多瞒着些。” 刘婶眼神有些惊讶，尽管她也猜到了，可没想到明曦居然会主动坦白，她心里隐隐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当即慎重的点头，“这是自然，对外我都说您二人是我家的远房亲戚。” 明曦稍稍放心，“多谢。” 刘婶犹豫片刻，还是出声提醒，“今日我男人进城卖鱼，见到城里守卫多了不少……” 明曦眸光一黯，心里有了计较，恐怕是太守的人，找不到人，他怕是没那么容易死心。 明曦谢过刘婶之后，转身进屋，心情不由有些沉重。 她之前还觉得这个小村庄应该暂时是安全的，可从失踪的少女和近日的气氛来看，似乎，也不那么安全…… 若是越离夙眼睛还是好的，她还不至于那么担心，可是如今他看不见，她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攥了攥手指，明曦眸光定了定，往常都是越离谱护着她，那如今便由她来护他！ “愣着做什么？还不进来？” 屋里的人出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明曦收回思绪，抬脚进屋，就瞧见越离夙坐在椅子上喝药。 那桌椅皆是木桌，有些破旧，和他周身的气势格格不入。 不过他倒是自在的很，丝毫没有失明的忐忑和局促，适应的很好。 “你下床怎么不叫我？”明曦快步走过去，语气不由添了几分嗔意。 越离夙抬眉看过来，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眸捎着几分玩味笑意，“这屋子我都熟了，不会磕着碰着，小管家婆。” 明曦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语气弱了几分，“那也要小心！” 第495章 祝寿 明曦看着他把药喝完，然后在他旁边坐下，“对了，银票我已经让刘婶用出去了。” 越离夙随身携带的银票是从帝京的钱庄取出来的，上面有独特的标识，这也是方便影十一他们更快找过来。 越离夙轻轻“嗯”了声，垂着眸若有所思。 他忽的抬起头，“你的腿伤如何了？” 明曦愣了愣，迟疑片刻斟酌着出声，“好些了，正常走路还是不成问题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小腿上的伤口有些深，虽然已经开始结痂了，可走路还是会有些疼，不过她不想让对方担心，就撒了个小小的谎。 他没吭声，漆黑的眸却好似能洞察人心似的，看的明曦有些心虚。 心想着越离夙看不见她的伤口，应该是不知道她的伤势情况的，于是又强作镇定地挺直了腰，语气特别认真，“真的，我自己的伤我还不知道吗？” 越离夙唇角一松，别开了脸。 这个话题暂时落下。 —— 刘叔和刘婶很忙，忙于生计。 明曦寻思着自己住在人家家里，也不好什么都不干，有空的时候也忙着做些轻松的活计，刘婶几次拒绝后她照样我行我素，甚至还拿“有利于伤口早日康复”做借口，索性就由她去了。 明曦揽下了做饭这个活计，她是会做饭的，只不过到了这里便不怎么碰过了，如今也不过是因为越离夙胃口不好重操旧业。 这人向来挑剔的很，便是宫里的御膳房都不一定能让他顿顿满意，因此做御膳一事可谓是想破了脑袋。 刘婶的厨艺不差，可节俭惯了的人，吃食方面自然不会有多精细。 越离夙嘴上不会说什么，可每回用的都不多。 正处于养伤阶段，不多吃点怎么补的回来？明曦看在眼里，便盘算着自己下厨，找刘婶商量之后，对方欣然应允。 她的厨艺自然不可能和宫里的大厨相提并论，可胜在花样多，简单的吃食也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 她肯在上面花钱，也愿意下功夫，不知道是越离夙给她面子还是怎么的，第一次下厨他就多添了两碗饭。 越离夙不爱与旁人一同用餐，因此他们和刘婶一家都是分开吃饭，慢条斯理用完饭后，他抬眸，挑了挑眉梢，“你做的？” 他竟不知道她还有这水准。 明曦唇角微翘，不答反问，“味道如何？” 沉吟片刻，他点点头，“尚可。” 明曦也不生气，能得他这句“尚可”都已经十分不易了，她似笑非笑地打趣。 “多谢陛下给面子啊。” 他眼里似有愉悦之色划过，语气却十分矜持，“如果累的话，不要勉强自己。” 放在平日里，他是不怎么乐意她沾手这些琐事的，不然花了大价钱请的御厨干什么吃？不过不得不承认，她肯为自己花心思，这着实是一件令人心生愉悦的事。 明曦看破不说破，抿着嘴角盯着他笑，“这不是想让你多吃点吗？” 说着，她十分自然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觉得触感良好又忍不住捏了捏，语气惋惜，“看看咱们陛下，不过几日消瘦那么多……” 面对她的轻佻放肆，越离夙耳根微红，不轻不重地呵斥，“胡闹。” 却是没有提不让她下厨的事了。 明曦心里好笑，口是心非。 —— 某日两人正在用午膳，突然听闻外面一阵吵闹声。 二人不约而同停下筷子。 堂屋的刘婶扔下一句“我去看看”，便匆忙出了门。 明曦皱着眉，也没有心思再动筷子，她拍了拍越离夙的手，然后站起身走到窗前，悄悄掀开窗户一角，视野有限制，看不大完全。 越离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他倾听片刻，有点吵闹，听不怎么清楚，于是问明曦。 “看到什么了？” 明曦凝着眉眺望，抵着窗棂的指尖不自觉泛了白，她低声道，“我看到了两个官差。” 越离夙眸光冷了下来。 这里是豫州地界，官差出现在这里，并不让人安心，更何况两人还在被通缉。 眼前划过一抹刺眼的寒光，明曦一惊，连忙按住他的手，“别！先别急着动手！” 他不解地看她，倒是把东西收了回去，明曦又观察了一会儿，眼神若有所思，“看上去不像是冲着我们来的，还是等刘婶回来了再说。” 她说的不假，那官差身边围着不少人，而且没有朝这院子走来的意图，不像是来抓他们的。 没一会儿，人走的差不多了，刘婶也回来了。 明曦出了屋子，瞧见她眉眼间隐有担忧之色，眸光微闪，“刘婶，这是怎么了？刚刚我好像看到有官差来了村子里？” 越离夙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却让人难以忽视他的存在。 刘婶咬了咬唇纠结片刻，让铁柱回屋做功课，瞧了眼空旷的院子里，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刚才官爷说，让每家每户有女儿的都登记上去，说是要选花仙子为女娲娘娘祝寿。” 明曦眉头微皱，“花仙子？祝寿？这是你们村的习俗吗？” 刘婶拧着眉也有些不解，“往年也有为女娲娘娘祝寿这件事，可没听说过什么采花女！更别说从村子里挑人上去！也不知今年是怎的了，突然来这么一茬，还详细到生辰八字……” 明曦下意识瞥了眼身后，只见越离夙唇角微冷，她心里顿时有了数，“怎么看刘婶的模样，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被选上了，难道不是一件只得庆贺的喜事吗？” 农村人大多迷信，对于这种事也有着旁人不能理解的虔诚。 刘婶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捂着胸口一脸忧愁，“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就是有些不得劲儿。说来我家倒是没有女娃，也不用操心这个，可莫名就是有些慌，总觉得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话刚说到一半，她猛的止住，朝地上呸了两口，“呸呸呸，瞧我这张嘴！说什么不吉利的呢？！” 明曦弯了弯唇，心里微动，“刘婶知道最近豫州城内有少女失踪的事儿吗？” 她话音刚落，就见刘婶猛地瞪大了眼。 第496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明曦心下了然，看来这事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刘婶盯着明曦，眼神一度十分复杂，她神色凝重，“小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否则是要掉脑袋的！” 她讳莫如深的态度让明曦半是惊讶半是玩味，“这么说来，刘婶心里也有怀疑，这件事和官府有关系了？” 见她如此大大咧咧捅破窗户纸，刘婶脸黑了黑，语气不由添了几分埋怨，“你这姑娘，胆子恁大，不怕人家上门来抓你？” 一直沉默的越离夙突然出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们私底下说说，难不成官府还要来抓人？我倒是不知，竟还有如此猖狂的做派！便是皇帝，也没有这么霸道的！” 明曦嘴角抽了抽，心知他是动怒了。 越离夙在民间素有残暴之名，关于他的话本子不计其数，大多都是指责他独断专横，手段残忍，杀人不眨眼！ 她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可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她发现并非如此。 在朝堂上不乏有和大暴君唱反调的官员，敢于直谏，那叫一个头铁！可从没听说过这些官员出过什么事或是被贬。 在民间，关于越离夙的流言更是无数，他若是真如百姓说的那样残暴，便不会让流言甚嚣尘上！ 随意抓几个典型处置了，那威慑难道不足以让人心生畏惧吗？ 流言之所以能广为流传，还不是因为他根本懒得管！ 他是皇帝，尚且都需要听到不同的声音。 这豫州太守倒好，豫州倒是成了他的一言堂了！ 刘婶噎了噎，瞥了眼神色莫名的越离夙，心里有点怵，不知道为什么，她也算过了大半辈子，见过大风大浪，可一对上这小郎君的眼神，竟有种寒从脚起，忍不住心生颤栗的感觉。 她不知道这是上位者的气势，却懂得趋利避害，下意识避开他过分犀利的目光，抿了抿唇才开口，语气多了些无奈，“您有所不知，我们豫州的官府惯来如此，太守把控着官府，向来只爱听些阿谀奉承的话，办的实事却没几桩！” 明曦敏锐地察觉到身旁的气氛冷了下去，默默在心里又为那背时砍脑壳的太守记上一笔。 刘婶还在继续，舌尖有些苦涩，“外人都道豫州花团锦簇民熙物阜，可只有里面的人才知道这背后究竟是怎样的黑暗腐朽！” 为官不仁，受苦受累的还不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有冤无处申，有苦无处诉，官商勾结，压榨百姓，富的越富，穷的越穷，这便是豫州的现状。 “那官府的大牢里不知洒了多少冤屈的血，装了多少百姓的泪……当今圣上虽说不见得不顾我们的死活，可正所谓山高皇帝远，官官相护，他未必知道豫州的情状。” “就拿少女失踪这件事来说，一开始不是没有人去找官府讨要说法的，可那些人去了回来，不是卧床不起就是缺胳膊少腿的，久而久之谁还敢去？” 明曦听罢，脸色默然，心头一股火直窜起！ 她这一路来也有听说豫州官府不作为的光荣事迹，可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嚣张！光明正大的以权压人，便是帝京的权贵也断没有这般放肆的！ 她都尚且如此，更别说身为皇帝的越离夙了。 明曦觑了眼他阴郁的神色，莫名有种他已经在心里替那太守和县令想好了108种死法的错觉。 或许……不是错觉。 送走了刘婶，明曦回头对上越离夙那张漆黑阴沉的脸，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不知从何说起。 要说这件事，其实越离夙也挺无辜，毕竟他身为皇帝，每天处理的政务极多，朝中尚且忙不过来，哪有功夫关注豫州的官员品行如何，能不能堪当重任？ 这些老狐狸惯来会装腔作势，面子功夫做的极好，如若不是此番豫州之行，八成他也不知道对方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可身为一国之君，他身上注定要肩负天下苍生。 这人对自己要求极为严苛，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种事，想来心里定不好受。 “往好处想想，至少我们发现了不是吗？”她搜肠刮肚，终于憋出来一句话。 越离夙并没有被安慰到，他神色凝重看了眼明曦，“三年前，豫州太守还不是程狩此人。”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就听越离夙眸光一沉，冷声继续，“原来的豫州太守犯了事被朕革了职，太守一职空缺，是大司马为朕举荐的程狩！” 他话音略一顿，眸色微黯下去，“朕那时忙于边关事务，也没多番考察，直接定了人，说来也是朕的失察。” 明曦杏眼微微睁大，万万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和大司马有关系？她心里不合时宜的有些幸灾乐祸，瞧越离夙这样子，八成是要找他算账了。 对自家爹爹的死对头，她心里升不起半点同情心。 就是可怜了那些无辜百姓，还有失踪的少女…… 说到这里，明曦皱了皱眉，“少女失踪这件事会不会和太守有关系？” 这猜测倒不是无凭无据，官府对于此事三缄其口，甚至不允许旁人多加议论，要么是心虚，要么是替人办事，至于能使唤他们的人，除了太守，不作他想。 越离夙眸光沉着冷凝，他唇线抿直似是在思量，半晌，蓦地冷哼一声，“这件事，朕会让人着手去查，如果真的和他有关系，一百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 …… 明曦想了想，私下找了刘婶，“婶子，那个为女娲娘娘祝寿的名额，你把我报上去吧。” 刘婶一脸难以置信，抓着明曦的手小声呵斥，“你疯了不成？明知道是火坑还往里跳？” 人家避都避不开，她倒好，还主动凑上去？ 明曦早知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心里有些无奈。 她想的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们现在只是凭空猜测，没有找到证据，也不能断定这件事就是太守所为，但凡他有点脑子也不会承认。 一来二去打草惊蛇，万一他来个鱼死网破，连累了那些被抓的少女，那可就糟了。 倒不如她自己送上门去，来个里应外合，她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刘婶，你就听我的吧，我心里有数。” 第497章 有他护着 明曦这句话刚说完，就见刘婶有些惊讶地望向她身后，似是察觉到什么，明曦身子僵了僵，慢吞吞转过身，就见越离夙漫不经心盯着她，唇角勾着要笑不笑的弧度。 “你有什么数？” 明曦：“……” 明明他看不见，却总是能准确地捕捉到她的位置，一双眼睛看的人心里发毛。 刘婶摸了摸鼻子，识趣地闪人，“那个，我出去看看当家的回来没，你们继续……” 说完，便毫不犹豫地溜了。 小夫妻吵架，她还是不要掺合的好！ 明曦眼角抽了抽，有心也想和刘婶一起溜，可她不敢。 这事儿是她临时起意，之前并没有和越离夙商量过。 明曦为什么那么笃定自己能够被挑上，当然是因为她清楚自己也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这样符合条件的人并不容易找到，如果刘婶把她的名字报上去了，那么大概率她会莫名其妙“消失”，从而她也就能弄清楚这件事背后的玄机。 可她自己想的倒是周全，让越离夙知道了，对方恐怕不会赞成让她以身试险，于是她只能先斩后奏，哪成想被人听了个正着。 这可真是……时运不济。 明曦眼珠骨碌碌转着，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唬弄过去，“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还想瞒着我？嗯？”他沉了沉眸，语气不悦起来。 明曦知道他这是生气了，肩膀一垮，小心翼翼地上前，拽了拽他的衣袖，一双清澈明媚的眼睛盛着怯怯，“我错了。” 越离夙抿了抿唇，没吭声，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心里不愉快，不是因为她背着他做了决定，只是因为她居然瞒着他。 他没有反应，明曦一时摸不准他心里在想什么，想了想，她语气试探，“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吗？” 他终于看了过来，眉眼间笼着一层阴翳，唇角挑着一丝嘲讽，“我是有多无能，才会让自己的夫人以身犯险？” 明曦眼眸倏地一怔，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自从越离夙眼睛看不见后，他虽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悲观消极，可他骨子里的骄傲怎么能忍受自己现在这幅模样？ 明曦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着他的自尊，生怕他受到一丁点打击一蹶不振，虽然她也无法想象一蹶不振的越离夙是怎么样的，可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同样的情况出现在她自己身上，她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拖累，甚至产生自暴自弃的心理。 换位思考，越离夙呢？他生来便是天之骄子，站得越高，如今摔下来，心理落差自然也就不是一般的大。 她行事也就越发的谨慎，生怕哪里刺激到他，可她好像搞砸了。 就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态度，反而让他愈发的觉得自己没用。 他紧绷的下颚线彰显着内心的烦躁，不知道是在生她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许久没听到她出声，他渐渐有些不耐了。 冰冰凉凉的衣袖一点点从指缝中抽离，明曦蓦地回过神来，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不是这样的！” 越离夙转身的动作被迫停在原地，他侧对着她没有说话，半张脸笼在阴影里，从门外穿过的阳光将他的轮廓切割成半明半暗，精致的五官像精雕细琢的璞玉，如同画中人。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可他却冷漠得紧，如同游离在世俗之外的冷眼旁观者。 明曦用力抿了下唇，嗓音染上几分急切，“我从来没觉得你没用，我只是……我只是想尽快解决这件事……” 她的声音多了些颓然。 一想到那些失踪的少女不知道正在经历着怎样的苦楚，明曦一颗心就格外焦灼难安。 同为女子，她也就越发能明白女子在这世道生存的艰难，多一分钟说不定就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她没办法袖手旁观。 她只是想尽自己的力做点什么，却忘了顾及越离夙的感受。 那些少女失踪，他们的家人必定夜不能寐心急如焚，可她要是身陷囹圄，那越离夙又会如何呢？ 明曦眸光黯然，动了动唇，声音又低又委屈，甚至隐隐泄出几分哭腔，“对不起。” 越离夙眸光一颤，没办法再故作冷漠了，他本来也只是一时气急想冷冷她，让她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可她真做出这幅委曲求全的模样，他心里又不落忍了。 无声叹了口气，越离夙转过身来，思忖片刻，一只手缓缓抬起，探上她的脸，果不其然摸到一手湿润。 他喉咙微紧，嗓音发沉，“哭什么？” 明曦吸了吸鼻子，仰起小脸望着他，鼻尖红红的，眼眸水润，“我惹你生气了。” 她倒还知道！ 这幅委屈巴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惹她生气了呢！ 说不上来是好气还是好笑，他指腹用了点力，擦了擦她的眼角，“哦，你做什么惹我生气了？” 她蔫蔫儿地耷拉着脑袋，瞧上去没精打采的模样，声音也低，瘪着嘴眼眶发红，“我不该自作主张，不该企图将自己置于险地，更不该不和你商量……” 说着不该，到底心里还是委屈的，从那软绵绵的嗓音里就能听出来。 越离夙酝酿了良久，胸腔中流淌着酸涩的暖流，百般情绪汇集在一起，化为一声叹息，他眸色深深，“罢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他想，他的小皇后心怀天下，虽然有时候蠢蠢的，可天性善良又容易心软，爱憎分明，会同情弱势，会憎恨小人，也会为了素不相识的人掉金豆子。 虽然有些事情在他看来愚蠢又可笑，但不可否认，这些都是优点。 她若不这样，便也不是她了。 越离夙承认，他并不是什么好人，甚至骨子里冷漠又自私，若不是坐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有了一层束缚，他才懒得管别人死活。 可她不一样，她的存在便是光，是希望。 她想做，便由她去吧。 左右有他护着，也不怕不长眼睛的敢撞上来。 明曦不知道他为什么改变了主意，却由衷的感到开心。 第498章 在线等一个英雄救美 夜已深，大牢里更显阴森，走廊里那燃烧的篝火却并不能让人感觉到一丝暖意，漆黑的夜里，木头燃烧时迸发出的噼啪声甚至有些吓人。 楚意晚上只吃了两个馒头，又冷又硬，她家府上最下等的丫鬟小厮都不会吃的那种，她啃着冷馒头，心里委屈的不行。 她一边噎，一边灌着清水，却不敢多喝，这里可不方便如厕，要如厕的话都是由官差一路看守着，生怕她们有什么逃跑的心思。 她有些怕那些官差，因此极力克制着饮食，如厕什么的，能避免就避免。 夜里大家都睡着了，楚意却没有一丝睡意。 她好饿。 在这之前，楚意从来没体会过饿的滋味，五脏六腑都烧灼一般的难受，身下是干燥的稻草，别提入睡，她甚至都不敢想下面会不会爬着什么虫，或者大半夜老鼠在她腿上愉快的玩耍。 不能想，她大概会疯。 之前她还总是抱怨傅景礼虐待她，不给她买好吃的，如今想想，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傅景礼就差没把她当祖宗供着了！ 要什么给什么，养女儿都没有这么贴心的。 楚意又开始怀念傅景礼了，也不知道傅妈妈有没有发现他可爱的女儿留下的线索，要是没有…… 她就诅咒他这辈子都生不出女儿！ 楚意委委屈屈地抱着膝盖，心里也清楚，发现的几率大概是极小的，毕竟那么多条路，傅景礼也不知道她走的哪条啊。 她小脸皱巴巴，满是苦涩地想，别说傅景礼了，她自个儿都不知道。 应该庆幸的是这会儿即将入夏，大牢里虽然阴森，倒是不怎么冷。 真棒呢，她的死法中可以排除冻死这个选项了。 楚意心里想着白日里看到的姬云止，又是疑惑又是忐忑，对方到底是发现了她呢，还是没发现呢？ 话说她现在这副尊容，哪怕是熟悉的人也不一定能一眼认出来吧？ 这么一琢磨，楚意顿时乐观地安慰自己不要想太多。 她半眯着眼睛强迫自己入睡，睡着了也就没那么饿了。 正当她脑袋一点一点，即将成功入睡时，突然，她耳朵里传来一丝极小的动静，楚意顿时一个激灵，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也散了个干净！ 她警惕地瞪圆了眼，死死盯着走廊的方向。 楚意无意识揪紧了衣袖，脸色煞白。 她想着刚才那一声或许是她精神高度紧绷产生的幻觉，或许是老鼠什么发出来的声音，可她就是难以放松警惕。 待在这么个糟糕的环境下，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英年早逝，她脑子里那根弦就没松下来过。 昏暗的走廊似乎蛰伏着恐怖的巨兽，只待你不注意就张开血盆大口，将你拆吞入腹！ 楚意紧张极了，因为她清楚地又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动静，好像是有人进来了！ 半夜三更的，守卫都睡着了，少女们也因为服用了药物，早就陷入深度睡眠，只有楚意多了个心眼，被喂药后趁着人不注意跑到角落里抠喉咙催吐，倒是把药吐出来不少。 这会儿谁会来这大牢，又是抱着怎样的目的？ 楚意觉得自己的神经游走在崩溃的边缘，她甚至脑子里不受控制着想着自己曾经听过的一些鬼故事。 夭寿哦平时也没见记忆力这么好啊！！ 楚意想装睡，可是未知的恐惧似乎更为吓人，她又忍不住将眼睛眯开一条缝，死死盯着走廊尽头的方向。 走廊里并不是一片漆黑，为了照见路，基本上隔十步左右便会有一处篝火照明，在墙壁上打下摇曳的光影。 楚意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直至墙壁上出现一个人的身影，她瞳孔一缩，险些晕厥过去。 她瘪着嘴要哭不哭的想，要真能吓晕才好呢也不至于这般受煎熬！ 那身影不疾不徐，朝着这边走来，悠闲从容。 楚意下巴紧紧抵着膝盖，双手圈着，只露出一双眼睛，她悲愤地想，死就死吧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条好汉！ 可是转而一想，她年纪轻轻还没嫁个帅气的郎君，还没生个可爱的孩子，就这么交代在这儿真是太惨了！ 帅气的郎君是重点！！ 楚意心想，这会儿要是谁突然出现救她一命，她就嫁给他！ 话本子里都是这么演的，英雄救美，永不过时！ 毫不谦虚的说，她占了一个美字，在线等一个英雄！ 然而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这个时候能出现在这儿的，那能是什么好人吗？ 再然后……楚意看见了她心心念念的傅妈妈。 等等……傅景礼？！ 楚意险些怀疑她思念太过产生了错觉。 然而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傅景礼就好整以暇站在那儿，一脸嫌弃地打量着她，那眼神似乎在说不过几日不见你就把自己搞成这么一副德性？ 那嫌弃的表情，竟然该死的亲切！ 楚意激动地涕泗横流，也顾不上追究他的眼神了，张开手就要扑上去，如同雏鸟归巢一样—— 傅妈妈你终于来了！！你差点儿再也见不到可爱的女儿了！！ 傅景礼一个眼神止住了她的动作。 楚意虽然激动，却也还没有失去理智。 她生生抑制住差点儿脱口而出的尖叫，好悬避免了刚见面就变成牢友的惨剧！ 楚意小心翼翼挪过去，眼泪汪汪望着他不说话。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傅景礼这狗东西居然这么帅呢！真是哪哪儿都合她心意！ 傅老狗居高临下打量着他失散多年的女儿，虽然脏了些，臭了些，也瘦了些，不过看上去是没受什么伤的。 不幸中的万幸。 他心里松了口气，眼神逐渐转变为同情，语重心长地道，“你受苦了。” 楚意一听，眼里瞬间起了雾，金豆子说来就来，“你怎么才来呀？” 傅景礼眸光微深，心里一动，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摸了一手油。 他怜惜的眼神再次转变为嫌弃，“你多久没洗头了？” 楚意受到会心一击：“……实不相瞒，被抓来这么久就没洗过。” 她也嫌弃自己！可傅景礼这么直白的嫌弃，还是很让人心塞，再怎么说她也是个美少女，不要面子的吗？qaq 第499章 有人来了 虽然傅景礼没有再说什么，可楚意清清楚楚从他眼里看出了直白的嫌弃！ 她悲从中来，吸了吸鼻子正要控诉，突然肚子传来一阵声响。 “咕咕——” 寂静的空间里，这声音尤为突兀。 楚意：…… 傅景礼：…… 小姑娘脸一红，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看什么看！” 没见过淑女饿肚子啊？ 傅景礼沉默片刻，轻嗤一声，从怀里慢悠悠摸出一个油纸包递过去。 楚意狐疑地伸手接过，打开油纸包，一阵香味儿扑面而来，里面装的竟然是她最爱吃的点心！ 再抬头时，她眼睛里多了亮色，“给我的？” 他不耐烦地挑眉，“不然呢？我又没养狗。” “……” 听听，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不过念在他没忘记给自己带吃的的份上，楚意勉勉强强原谅了他，她实在是饿得慌，得到了答案，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点心匆忙往嘴里塞。 点心入口即化，甜甜糯糯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再次尝到这熟悉的味道，如同隔世般，楚意不由眼泪汪汪。险些没当场哭出来。 “唔对了……”她突然想到什么，嘴里塞的满满，说话也含糊不清，“泥是怎么找到介里的？” 傅景礼觑着她大大咧咧的吃香，这幅模样哪像是堂堂太傅千金？他瞧着倒像是街头饿了几天的小乞丐，一看便知这段时间肯定没少受挫磨。 看把孩子给饿的！ 眸光闪过郁色，傅景礼默默为幕后那人又添了一笔账，他懒洋洋抱着剑开口，“你不是留下了线索吗？” 楚意咀嚼食物的动作一顿，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虽然心里早就有了猜测，可是当听到对方亲口说出来时，她还是有些意外。 他居然真的发现了她留下来的那些线索？ 楚意一时之间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尤其是看见傅景礼眼底的青黑色，她心里知道，对方这几日来定然没睡几回好觉，说不定为了自己失踪的事愁破了脑袋夜不能寐。 她顿时神色更复杂了。 没想到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居然那么重要！ 口是心非的傅妈妈！ 傅景礼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很是诡异，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下意识忽略了心里那股怪异，“说来你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提起这件事，楚意眼里顿时窜了火！ 她手忙脚乱把嘴巴里的点心咽下，挥舞着小拳头气势汹汹将那天的事交代了一遍。 和傅景礼从客栈老板那儿逼问的差不多。 傅景礼走后，小二给楚意送了壶茶，楚意也没防备这人居心不良，直接就喝了，然后她就昏迷了过去，再然后醒来的时候，就被人五花大绑扛在身上，而且那人还穿着官府的衣裳。 她也不傻，这时候自然反应过来，那客栈老板和官府的人八成早就暗度陈仓，就等着傅景礼离开，好把她给抓走！ 她又小声和傅景礼说了这桩案子背后可能藏着的阴谋，当然她现在还不确定，所以只是猜测。 傅景礼一边听着，眸光幽沉，若有所思着什么，就见楚意突然眼睛一瞪，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你猜我今儿个在这里看到了谁？一个老熟人！” 傅景礼见她那煞有介事的模样，不由来了几分兴趣，半眯着眼睛，“谁？” 楚意咬了咬唇，“我看到了国师大人！” 他眼眸猛地一眯，似是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谁？” 楚意瞥见他眼底的吃惊，顿时心理平衡了，看来觉得震惊的不是她一个人！ 她反倒淡定了下来，“姬云止啊！”想了想，她小脸上满是凝重，“对方当时还和那豫州太守在一起，身边还有个神秘黑袍女子，那两人对他可恭敬了！总之我觉得，这件事情姬云止就算不是主谋，也肯定有参与！” “姬云止么？”傅景礼将这几个字在舌尖嚼了一遍，眼神暗的发沉。 他的确没有想到姬云止居然会搅和进来，他对姬云止了解不深，只知道此人素来神秘，来历成谜，却极得陛下信任。 他和姬云止打过几次交道，深知对方城府极深，却好似对一切都不太上心的样子，活像是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了一样！ 可对方怎么会参与了这件事？ 而且，他不是应该在陛下身边吗？ 国师大人和陛下一同出巡，这件事对于大家来说并不是秘密，如果照楚意若说，他本身现身于豫州，莫不是…… 陛下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 一想到这个可能，傅景礼眸光蓦地一沉！ “喂，傅景礼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衣袍被扯了扯，傅景礼猛地敛神，眸光向下，撞入楚意含着不悦的眼眸，她瞪了他一眼，有些不高兴，“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救出去啊？” 傅景礼眸光微动，突然改了主意，“你现在还不能出来。” 楚意眼神错愕：？ 他难得多了几分耐心，“我们好不容易打入敌人内部，如果你现在失踪，那岂不是打草惊蛇？” 楚意歪着头想了想，有些苦恼地皱起眉，“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哦。” 可她实在难以忍受不能洗澡，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了。 她觉得自己身上都臭了！ 看出她眉眼间的忧愁，傅景礼唇角忍不住翘起，“先忍忍，我会尽快把这里摸清楚。” 楚意瘪了瘪嘴，委委屈屈应了声，“那好吧，你要快点哦！” 为了这些无辜的少女，为了天下苍生，她忍了！ 楚意都快被自己这舍己为人大公无私的精神给感动了！ 再说傅景礼来了，她也就不用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担忧自己的人身安全了，傅妈妈肯定不会放着她不管的！ 傅景礼捏了把她的脸蛋，语气带着吊儿郎当的笑，“放心，不会让你出事的。” 楚意气的哼了哼，心说你这话之前也说过，她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却见傅景礼突然眉眼一冷，眯了眯眸，“嘘，有人来了！” 楚意眼睛蓦地一瞪，眼里闪过一丝惶然。 怎么又有人！ 这些人大半夜不睡觉来这儿开茶话会吗！ 第500章 她究竟是谁 楚意心里慌得一批，这个时候来的人自然只可能是对方的人，要是来人和傅景礼撞了个正着，那不就完了？ 她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向傅景礼的眼里闪过一抹焦急，他手指抵着唇，眼神安抚，转身，悄无声息沿着走廊，走入黑暗里。 楚意猜到了对方的想法，勉强镇定下来，将装着点心的油纸包往衣襟里一塞，轻手轻脚回到自己原来坐的地方，抱着膝盖闭上了眼睛。 颤动的睫毛彰显了她的不安，这次来的人又会是谁？来做什么的？难道是发现了傅景礼的闯入？ 不管了，反正傅景礼就在旁边看着，她什么都不怕！ 这么一想，心里那股紧张倒是消散了些，她气息逐渐平静下来，耳朵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来人似乎并没有掩饰自己行踪的意图。 傅景礼藏匿于黑暗里，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走廊的方向。 他藏身的位置可以说极为隐秘了，同时视野也足够开阔，能够观察到楚意那间牢房的情况。 只要那人不走近，武功不远胜于他，他都有信心能够全身而退。 脚步声渐渐近了，傅景礼率先瞧见的事一抹黑袍，那人浑身都笼罩着漆黑的袍子里，像是要与黑暗融为一体，就连头上也戴着兜帽，连同脸遮的严严实实。 他蹙了蹙眉，心里不由生出一丝古怪，猜测着这人莫不是就是楚意说的，白日里见到的那个神秘黑袍人。 确实够神秘的。 出乎意料，黑袍人竟然在楚意那间牢房面前停了下来！ 傅景礼眼眸碎出凛冽寒芒，不动声色按紧了剑柄，打算对方一出手就动作。 楚意自然也能感觉那脚步声在面前停了下来，她甚至能感觉到一股阴冷不怀好意的视线打量着自己，那种感觉绝对算不上舒适，甚至让人毛骨悚然！ 那人为什么盯上了自己？ 她察觉到不对劲了？ 正在楚意忐忑难安怀疑着自己和傅景礼是不是暴露了之际，一道沙哑阴冷的声音响起，像毒蛇吐着鲜红的蛇信子，冰冷黏腻的感觉在皮肤游走。 “别装了！” “我知道你醒着。” 楚意眼皮一跳，手心沁了一层汗，她犹豫着，缓缓睁开了眼。 既然对方已经发现了她没睡着，那么装下去也没有意义。 出乎意料的，她看见了白日里见过的那个神秘黑袍女子。 楚意瞳孔微微一缩，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那人站在一片黑暗里，帽檐下的眼睛似乎打量着她，那视线让人极其不舒服，楚意咬了咬唇，按捺住皱眉的冲动。 只听对方突然古怪地笑了声，“我倒是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你，楚意。” 早在对方刚开始的时候，楚意眼皮就跳了跳，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等听到对方准确无误的说出她的名字之后，她更是震惊的瞪大了眼，“你认识我？” 暗处的傅景礼缓缓眯了眯眸，眼里划过一抹揣度。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黑衣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黑袍女子，也就是傅明曦，她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岂止是认识，老熟人了。” 楚意一颗心狂跳，对方的语气极为熟稔，可她在脑子里搜罗了一遍，十分确信她并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她警惕地瞪大了眼，“你是谁？！” 傅明曦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恶意，白日里她察觉到姬云止态度有异，朝某个方向多看了一眼，她就暗暗留心了起来，惊鸿一瞥，觉得那人似乎有些眼熟。 于是她就留了个心眼儿，打算晚上来看看，没想到还真让她遇到了个老熟人。 楚意。 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可不陌生。 上辈子，楚意和她就不对付。 若说真有什么深仇大恨，倒也不至于，可她就是看不惯楚意。 因为和对方一对比，她就跟阴沟里的臭老鼠似的！ 正巧，对方也不怎么喜欢她。 她们二人，家世相当，容貌相当，难免就会被人拿来做对比。 相比她的臭名昭着，楚意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 她美貌有才情，性情天真可爱，是帝京贵女中的典范，谁见了不得夸一声好！ 上辈子自己入了宫，成了皇后，而楚意…… 她喜欢她那三哥傅景礼，可惜呀，她这人向来看不惯有情人终成眷属，硬生生从中作梗，破坏了这桩姻缘，给傅景礼赐婚了另一家的女儿。 身为皇后，她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楚意自然是没能嫁给傅景礼的，据说这位名动京华的才女，自请去了尼姑庵出家，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对于这样的结局，傅明曦那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楚意和她斗了半辈子，还不是落得个晚景凄凉的下场！ 思及此，傅明曦差点儿痛快地笑出声，如此再次见到故人，难免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心境。 虽说这辈子的楚意还没有得罪她，不过嘛…… 听说她和那个冒牌货关系好？ 傅明曦眼里掠过冰冷笑意，主动送上门来的猎物。 真是好极了！ 她暂时不能动那个冒牌货，还不能拿她在乎的人出出气吗？ 面对楚意的质问，傅明曦偏头笑了，“我是谁？” 她喉咙里挤出嘶哑难听的笑声，竟有些癫狂，“我是能要你命的人！” 她也想知道她是谁呢。 她本该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可那个冒牌货抢占了她的身体，还害的她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总得在其他人身上讨点利息！ 楚意惊得倒吸一口气，对方对她竟然抱有如此大的恶意！可她压根儿就不认识她！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傅明曦眼神阴冷，嘴角勾着嘲讽，“我想你一定很好奇，为何我对你抱有如此大的恶意？” 楚意抿紧了唇，脸色煞白，她听见对方低低的声音，似乎是从地狱里传来，三分憎恶，七分恶意，“要怪就怪，谁让你认识傅明曦呢！冤有头，债有主……” 黑袍人话音一顿，毫不掩饰自己的针对，笑声阴冷讽意，“放心，我不会现在动手，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其所的！” 她眼睛里掠过奇异的色彩。 楚意脸上露出不敢置信。 傅景礼眯着眼，眼里闪过冰冷杀机。 对方居然提到了娇娇！ 她究竟是谁？ 第501章 十一找来 黑袍人似乎不打算现在就动手，欣赏够了楚意的震惊和狼狈，她便笑吟吟地走了，似乎来这一趟就是为了通知她一声。 傅景礼隐在黑暗里，盯着那人远去的身影，眸光变幻莫测，犹豫再三，还是忍住了蠢蠢欲动的手，眼里划过令人心惊的冷意。 不急，现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他还不清楚这人的底细，也不知道她和娇娇到底有什么恩怨，现在贸然出手，未免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纵然心急，可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无辜百姓，若是惹怒了他们，来个鱼死网破，那可就不妙了。 他眉骨轻抬，幽深暗沉的眸色泄出几分玩味的戾气，这人既然是和他妹妹有旧怨，那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不能容忍别人欺负到那个蠢丫头头上！ 他傅景礼的妹妹，他自个儿可以百般嫌弃，却容不得旁人来管教！ 待脚步声远去，确认那人的气息已经离开了这座大牢，傅景礼这才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从黑暗里走出来。 他转眸去看楚意，只见小姑娘茫然的瞪大了眼，眸光略有些呆滞，像是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傅景礼眸色略深，“喂，人都走了。” 楚意眼睫颤了颤，像是被突然出现的他吓到，张了张嘴，“刚刚那人……” 他眼神冷下来，“你认识刚才你认识刚才那人吗？” 意料之中的，楚意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我不记得见过这么一个人，但是对方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她拧着眉语气有些不解，“她看起来和我极为熟悉，并且对我怀有极大的恶意。” 楚意自认与人结交向来奉行友善的准则，便是她不喜欢的人，最多便是远着不理会而已，并不会主动交恶。 帝京的贵女们她交好的不少，因为她的身份想要攀附的人占极大多数，不对付的倒也有几个，可都是小打小闹罢了，都是出身名门世家，还不至于为点龌龊撕破了脸面。 对方毫不遮掩对她的厌恶和不喜，甚至释放出浓烈的恶意，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竟然得罪了这么一个人。 她神情困惑中夹杂着一丝不安，傅景礼眉眼软和下来，语气带了几分安慰，“罢了，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见不得别人好，她憎恶你是没有理由的。” 楚意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下来，多少有些被安慰到，可是想到什么，她眼底又添了忧虑，“可是对方刚才提到了明曦……” 这也是她极为困惑的地方。 听起来像是那人和明曦结了仇怨，所以连带着和明曦关系好的她也被连累了。 可她和明曦的圈子不同，明曦很早就进了宫，其中更是有大部分时间待在太庙，和帝京的人接触的时间并不多。 听这人的语气，像是和她们俩都极为熟识，可她的印象里，她和明曦的共同好友，似乎……没有。 这就有些古怪了。 她能想到的事，傅景礼自然也能想到。 他眼底掠过冰雪般的冷色，挑了挑眉，喉咙里滚出低沉冷然的声音，“这件事我自会查清，她既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那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觉悟。” 如越离夙所料，影十一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这里。 明曦像往日一样捧着盆准备为越离夙洗漱，刚踏进门，就瞧见一个人影堵在门口，差点儿吓得手中的盆跌落到地上。 她手忙脚乱稳住装着热水的木盆，来人也帮她拖住，“夫人小心。”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明曦一怔，抬起头对上影十一那张脸，眼底有惊喜化开，“十一？！你怎么来了？” 她望了望他身后，好奇的眨了眨眼睛，“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其他人呢？” 见到她脸上露出喜色，影十一多日来绷着的脸，也不自觉露出些笑意，她问题太多，他倒也不觉得烦，之前见过主子，还交代的都交代了，这会儿也不急。 影十一接过她手里的木盆往里走，耐着性子答：“属下是根据流出去的钱票找过来的，不然找过来恐怕还会慢上几日。” 这点明曦倒也不意外。 越离夙之前那么有把握，想来以前这种事恐怕也发生过。 如果身上有信号弹倒也没那么麻烦了，金吾卫出门在外，都有自己的联络方式，可坏就坏在那日二人掉进水里，信号弹被水泡的不能用了，因此才花上了一些功夫。 “属下也不太确定主子和夫人是不是真在这里，其他人跟过来不方便，容易引人耳目，因此属下便一个人过来了。”他顿了顿，话音里多了几分笑意，“至于其他人都好好的在渝州城里呆着呢，夫人不必担心。倒是绿药和盈袖，之前为了寻找您的下落，担忧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现在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想到这两位丫头，明曦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日她掉进水里，二人惊骇的目光以及绿药撕心裂肺的哭声。 盈袖倒还好，这丫头心理素质非常人能比，可绿药就不行了，她那日八成是吓坏了。 “几位娘娘，属下想了想，还是命人护送他们回宫。” 影十一如实禀报，当然他没说的是，寻找两位主子已经是耗费心神了，他实在没精力再照顾其他几位，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人给送回去。 柔妃听到这个消息是反抗最大，死活不肯走，影十一不太确定自家主子是怎么想的，于是思忖了一番，还是把人留在了眼皮子底下。 明曦抬眸，语气带笑，“你做的不错。” 这一路来实在是惊险刺激，她尚且都觉得有些吃不消，更别说那几位娇生惯养的，回帝京也好。 二人交换了一些信息，又不可避免地回到越离谱身上。 影十一神情多了几分凝重，“主子这眼睛……” 显然之前他已经从自家主子那了解过了，不过那位向来性子冷淡，自然不可能和他说的很详细。 明曦眼睫一垂，眼睑处笼上一片阴影，她语气沉重，“他身体里的蛊毒，不能再拖了。” 影十一心领神会，“我们的人已经派出去寻找逍遥神医了。” 第502章 不能再拖了 “豫州城里少女失踪一案，的确和太守有关。” 影十一派去的人自然都是金吾卫里的精英，也查到了一些其他人难以查到的线索。 他皱着眉，眉眼带着一丝煞气，“他们似乎在搞什么邪术。” 明曦歪着头神色疑惑，“他们？邪术？” 越离夙未置一词，静静坐在那里，面前摆放着一碗热腾腾，泛着浓重苦味的药，白茫茫的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他隔着雾，瞧了眼明曦所在的方向。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也能想象到她此刻生动的表情。 影十一点点头，后知后觉想到自家主子看不见，于是进一步解释，“太守一个人想要瞒天过海是不可能的，我们的人查到他身后还有靠山，至于那人的身份，如今还在继续探查。” “至于邪术，也不是没有证据的，他们收集那些阴命女，据说是为了开启一个古老的阵法，至于用途，暂时还未得知。” 明曦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这和她猜想的倒是不谋而合。 那么这明显就不是一桩普通的绑架或者人口拐卖案那么简单了，它身后必定藏着更大的阴谋。 明曦拧着眉陷入沉思，原着里有这么个情节吗？ 她无意识地咬了咬唇，原着的情节她只记得一些比较重大的，更详细的她就记不清了，而且这些年来，很多事情都偏离了原有的轨道，这让明曦不得不产生了危机。 她并不能完全依赖于原着的剧情，因为剧情是有可能改变的。 而且原着基本上是围绕着女主运转，可女主如今被她家二哥伤到了，不知道在哪儿旮沓种蘑菇……剧情早就崩的不能再崩了！ 说到底，都是她破坏了女主的姻缘。 明曦在心里嗷了一声，把脸埋进手里。 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敢！ 她心里纠结的同时，影十一在和越离夙商量关于接下来的行动。 “那老贼狡猾的很，如今并不在太守府里待着，太守府也严防死守，固若金汤。”影十一不忿地在心里骂。 他们的弱势是人少，豫州城的侍卫都听从太守调遣，这点十分棘手。 要不然早就冲人老巢里把人一锅端了！ 越离夙从腰间解下一块牌子扔给他，影十一手忙脚乱接住，眼神惊诧，就听对方面不改色道，“去幽州借人，那老东西知道该怎么做。” 影十一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幽州刺史是陛下亲自任命的，那是个老顽固，谁的面子也不卖，只认皇权。 其他人或许会畏惧豫州太守而不敢借兵，再或者伙同其一起拧成一股绳，可幽州刺史绝对不会，因为，陛下对他有恩。 更重要的是，幽州和豫州离得近啊！ 有了这块牌子，想来借兵并非难事。 解决了一桩愁绪，影十一眉眼松快下来。 明曦还在苦苦琢磨着。 豫州……书里有发生过和豫州有关的大事吗？ 她想，这么多少女失踪并非小事，应该会报上去才对，可她完全没印象，只能说明，这件事被瞒了下来。 那么，那个法阵极有可能是成功了。 明曦眼前蓦地闪过一道白光，惊得她整个人都下意识坐直了身子，眼神震撼。 她想起来了！ 书里的确没有提到过豫州，可是就在今年九月，大齐爆发了一场极其严重的瘟疫！ 这场瘟疫来的猝不及防，传播速度极快，且受灾面积极广，最要命的是，只要染上了瘟疫，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这场瘟疫整整持续了三年之久，死亡人数高的可怕，大齐因此深受创伤，她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就连越离夙也染上了瘟疫，险些丢了命，最后还是女主出手，苦心钻研好不容易研究出了药物，这才将人给救了回来！ 最后女主研制出的解药，救全天下的百姓于水深火热，这场瘟疫才逐渐消弭。 男女主经受住了死亡的考验，大暴君终于放下了屠刀，成为旷世明君，两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至于那会儿，原身的尸体估计都烂了？ 明曦：“……” 她之前完全没有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毕竟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而且之前那么多本来该发生的事都没发生，比如傅家的败落，“她”的嗝屁，女主进宫…… 所以她也理所应当的以为这场瘟疫也不会发生，毕竟这完全没有丝毫的预兆！ 现在想来，是她天真了。 这瘟疫爆发的本就奇怪，没有天灾，也没有战乱，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么一场大规模的瘟疫呢？ 破案了，不是天灾，是人为。 明曦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必须赶快把那些少女给救出来！刻不容缓！” 她神色激动，语气高昂，这副阵势不由引得在场的两个人侧目。 越离夙眸光莫名，若有所思。 影十一惊讶地张了张嘴，他想了想，觉得明曦八成是心软，见不得那些少女受苦受难，于是安慰，“娘娘放心，我们这边已经找出那些人藏身的地点，就等着他们暴露，然后……” 明曦猛地转过身盯着他，漆黑的眼珠有些瘆人，似乎酝酿着什么情绪，影十一愣住，只听她语气沉重，“来不及了！快把我送进去！” 影十一：？ 明曦想的不一样，如今那些人抓人似乎愈发肆无忌惮，甚至不惜采用这么兴师动众的方法，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他们时间不多了！ 所以必须加快找人的进度，哪怕别人产生了怀疑也在所不惜。 就算是去幽州借兵，来回最快也得要四五天的样子。 他们不能再等了，一旦阵法开启，那可真就来不及了！ 越离夙能察觉到明曦焦躁不安的情绪，他手探了过来，轻轻的动作带着安抚，“你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明曦抿紧了唇，她不知道怎么开口，难不成告诉越离夙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提前得知会发生瘟疫？ 且不说他信不信，别人大概率会觉得她疯了！ “来不及解释了，不过你相信我，真的不能再拖了！” 越离夙眸色微深，正要启唇，屋外传来一阵吵闹—— “官爷，喏，这就是刘二牛家！” 第503章 保护好她 王金花走在前头，热切地为两位穿着官差服的人指路，她心里有些酸。 这么好的事，怎么偏偏就让老刘家的摊上了呢？ 据说被选上花仙子，还有十两银子补贴呢！ 那可是十两银子啊！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呢！！ 要不是她家没有闺女，哪还轮得到刘婶家的？ 王金花撇了撇嘴，脸上却带着谄媚笑意，扬声唤道，“刘婶儿！婶子，快出来，有好消息呢！” 刘婶大老远就听到她的大嗓门，暗暗皱了皱眉头，将沾着水的手在身上擦了擦，从厨房里钻出来。 见到那两个眼神挑剔暗含打量的官兵，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扯了扯嘴角，语气试探，“哟，官爷这是……” 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官差不耐地扫了她一眼，“这是刘二丫的家？” 刘婶抿紧了唇，带着点忐忑，“正是，请问您二位？”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不过仍然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万一呢，万一是她想多了呢？ 官差还没说话，只听王金花“哎呀”一声，扭着腰肢上前来，朝着她挤了挤眼睛，意味深长道，“婶子，你们家可要熬出头了！妹子被选上花仙子啦！两位官爷这是来接人的！” 她背对着身后的人朝她比了个手势，语气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压低了声音，“十两银子呢！” 刘婶脸色白了白，不过没人注意到，她怔愣着一时之间没开口，王金花以为她高兴傻了，忍不住推了推她，“赶紧把姑娘叫出来啊！别让人家久等了！” 刘婶惊觉回神，抬眸看过去，果不其然，那两个官差眉眼添了几分不耐，她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企图拖延时间，“瞧我！两位官爷想必一路走来也渴了，不如进去喝碗水？我这就把人叫出来……” “喝水就不必了，忙着赶路呢！”稍矮的那个官差开口，实在没工夫在这儿穷山僻壤耽误时间，上头这几天催得紧，连带着他们也忙的脚不沾地，要不是听说这里有人符合条件，谁乐意跑这么一遭？ 刘婶心知拖延时间恐怕无法了，这会儿人堵在大门口，她也不可能让那两位赶紧逃，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准备进屋，就听到屋里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迎面走出来一人，“婶子，有客人来了？” 刘婶眼神愣了愣，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没能认出来。 面前的姑娘粗布麻衣，一张脸蛋黝黑，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可那眉毛粗黑，十分的好颜色，愣是打了折扣，变成了五分。 放在这穷山僻壤仍是好看的，却没之前那么招眼了。 她眸光微动，试探地道，“二丫？” 明曦瞧见她这神色，就知道成了，锅灰没白抹！ 之前的容貌太打眼了，说她和刘婶是亲戚也没人信，说不定还会引来怀疑，于是她灵机一动，匆忙往脸上抹了把厨房灶里的灰，又描了描眉，对上影十一憋笑的神情，她有些尴尬，心里却不由庆幸。 还好越离夙看不见她这幅模样！ 果真如此，她顶着这张脸出现在这儿，院子里的人也没什么惊讶的表情。 她朝着刘婶眨了眨眼睛，“婶子，这些人是？” 刘婶咬了咬唇，正要开口，高个子官差抢先一步上前来，从上而下打量了一番明曦，神色勉强还算是满意，“你就是刘二丫？” 这么土气的名字，还是明曦自个儿起的。 她内心没有丝毫波动，点点头，脸上露出点怯怯的表情，“正是。” “那跟我们走一趟吧。” 明曦眼神迟疑，觑了眼刘婶的方向，面上带着求助，将一个小姑娘无助彷徨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刘婶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眼神隐隐藏着担忧。 她本来是不同意明曦这样冒险的，这些官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小夫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去了还能回来吗？ 然而她拗不过明曦，还是只能把她的名字报上去，本来抱着一丝侥幸，也不可能就那么巧，刚好把人给选上了吧？ 谁知道就是这么巧！ 她此刻内心忍不住愧疚起来。 明曦拍了拍她的手，安抚意味明显，她小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欣喜的笑，看着面前的官差，“那官爷稍等，我收拾收拾行李。” “不用收拾，到了那儿什么都有。”官差毫不犹豫地打断她。 明曦眼神若有所思，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些人近期就要动作了，所以才会这么迫不及待，直接光明正大地将人给“接”走。 她不着痕迹望了眼屋里的方向，眼神微定，露出一口白牙，“那好吧。” 官差拿了十个银锭给刘婶，就直接把人给带走了。 明曦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深意，“婶子保重。” 还好影十一已经找了过来，她也能放心地把越离夙留在这里。 刘婶握着烫手的银子，嘴唇颤了又颤，追出院子，“二丫……照顾好自己。” 她看着一行人远去的方向，一颗心焦灼难安。 王金花目不转睛盯着她手里的银锭子，咽了咽口水，嘴皮子利索道，“瞧婶子魂不守舍的，大妹子是去享福呢！给女娲娘娘祝寿，多体面的差事，还有十两银子拿呢……” 这种好事儿怎么就没落到她头上呢？ 刘婶心里本来就不好受，如今听闻她这番奇葩的言论，闻言扫了她一眼，脸色有些冷，“你要是愿意，你也求那官爷把你一并带去得了！”说完也不管王金花什么脸色，直接就转身走人。 刘婶脾气好，几乎从不给人甩脸色，王金花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反应过来涨红了脸，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呸，什么玩意儿，得志便猖狂！” 不就是十两银子吗？有什么可稀罕的，瞧把她给能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闺女是送去做皇后娘娘了呢！ 王金花讨了个没趣，跺了跺脚，恨恨咬牙走人。 屋里。 越离谱神色平静，“去，保护好她。” 影十一脸色迟疑，“可娘娘吩咐……” 锐利的眸光扫过来，影十一心头一凛，立即收声，“是，属下一定会保护好娘娘，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越离谱垂眸淡淡道，“出了闪失，提头来见。” 第504章 起疑 明曦上了马车，又瞧见了几个神色兴奋的少女，她心里有了数，默默打量着她们，眸光微动，“你们也是被选上的？” 其中一个性情活泼的小姑娘叫圆圆，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华丽的车厢，转过头来看着明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是呀，我是荷花村的，你们呢？” 大家纷纷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大概有了初步的认识。 明曦眉心微蹙，和她不一样，这些小姑娘都是被骗来的，还真以为自己是去当花仙子为女娲娘娘祝寿的，一个个看上去兴奋的不得了。 她要不要委婉的提醒一下呢？ 可能是觉得她们这些弱女子掀不起什么大浪来，那些官差并没有将她们给绑起来限制行动什么的。 这是个逃跑的好机会，明曦自己是不打算跑的，她还要深入虎穴一探究竟，可这几个无辜的少女，她有心想要帮她们一把。 就是不知道她们会不会信，万一适得其反那就糟了。 她还在犹豫中，只听见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你们觉不觉得……这件事有点儿奇怪？” 明曦眸光一动，循着声音看过去，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说话的那人是一个容貌昳丽的女子，她身量很高，远远高于寻常女子，胆子看起来却不怎么大，从上车的时候明曦就注意到了她，一是因为她出众的长相，二是因为她怯怯的神色。 大家都欢欢喜喜的情况下，她却皱着眉半是忧虑半是恐惧，由不得明曦不注意到她。 明曦回想了一下，少女刚才的自我介绍说，她叫……小白。 唔，莫名有点像阿猫阿狗的名字。 面对其他人看过来的目光，小白越发的局促胆怯，她似乎极为不习惯这么多人的注视，红着脸眼眸湿润，都快要哭了。 明明长了一张御姐的脸，却有着一颗少女的心。 面对美人，明曦心里生了几分怜惜，鼓励的目光看向她，“小白，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其他人也都疑惑地盯着小白看，是啊，为什么？ 小白对上明曦安抚的目光，似乎是找回了勇气，她咬了咬唇，瞧了眼四周，压低声音，“我，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往年也给女娲娘娘祝寿，可没听说过有什么花仙子啊……” 大家闻言，陷入了沉思。 圆圆眨了眨眼睛，模样单纯，“兴许是今年才兴起的呢？” 小白皱着眉，捧着胸口，“可我就是觉得有些不踏实……” 她求助的目光看向明曦，似乎把她当成了唯一的希望。 她觉得明曦能够理解她的，因为对方是除了她之外，上马车后唯一没有表露出高兴的人。 明曦有些意外，她心里赞叹这小姑娘的敏锐，同时也觉得她开口的时机不错，因为她也想把这些少女给放了，最好是在到达目的地之前。 想也知道，如果到达目的地之后，再逃跑的可能性有多低。 沉吟片刻，明曦开口，“我觉得小白说的有道理。” 她话音刚落，就见少女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似乎有点高兴。 明曦朝她露出一个笑，下一秒少女就羞红了脸挪开视线，她有些新奇，不过没怎么深究，“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群人把我们看的很紧？” 其他人不解地盯着她，眼神茫然，显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明曦索性进一步揭露，语气循循善诱，“如果我们真是选上的花仙子，首先应该要把我们打扮的漂漂亮亮吧？可这一路来，他们不让我们洗澡，不让我们随意走动，就连如厕也有人随时跟着，你们不觉得这更像是看守吗？” 什么人才需要看守？罪犯啊！ 她们又不是罪犯！ 似乎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车厢里的气氛明显沉默了下去。 圆圆神色犹疑，勉强扯了扯嘴角，“也没这么恐怖吧？或许，他们只是怕我们走丢了……”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明曦不在意地摆摆手，到底是生活在父母庇佑下长大的孩子，还是太天真了，哪里知道人心险恶。 她朝几人招了招手，神神秘秘地开口，“待会儿你们都别动，看我的。” 众人神色迟疑。 …… “哎哟……好疼啊！” 马车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哀吟，看守的官差神色一凛，掀了帘子一脸不悦，“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只见一个白衣少女捂着肚子倒在那个脸蛋黑黑的少女怀里，模样看上去挺痛苦。 明曦眨了眨眼睛可怜巴巴道，“官爷，她好像吃坏肚子了，怎么办啊？” 小白捂着肚子神色虚弱，脸色苍白。 官差脸色微变，犹疑不决。 明曦眸光微转，主动提议，“官爷你行行好，给她找个大夫或者在前面停一会儿？小白会疼死的……” “不行！”官差紧绷着脸，“再忍忍，一会儿就到了。” 倒霉催的，怎么偏偏就在这会儿肚子疼？ “会出人命的官爷，您行行好……”少女红着眼，眼珠雾蒙蒙的。 那官差神色有些犹疑起来，倒不是良心发现被打动了，这批人的重要性他当然知道，太守千叮咛万嘱咐，不得有任何闪失，万一真在半路死了，他上哪儿去找个人顶上？ 他咬了咬牙，冷着脸扔下一句“等着”，转身像是找人求救了。 那官差一走，车里的气氛就沉重起来。 明曦叹了口气，“看吧，这群人根本不在意我们死活。” 其他人眉眼间带了几分惊恐惶然。 如果她们真的很重要，为什么连请个大夫都不肯？ 还是听到明曦说会出人命，那官差才肯松口。 这样冷漠的态度不由让少女们心里产生了恐惧，刚刚欢喜的气氛霎时散了个干净。 明曦皱了皱眉，提醒少女们，“戏还没演完呢，都控制着点儿，别露出马脚了！” 大家又勉强振作起来，心里还抱着一丝期待。 官差没一会儿回来了，手里拿了个小药瓶，扔给小白，“这药能拖一会儿，等到了地方再找大夫看，赶紧吃了！” 少女们一颗心跌入谷底。 明曦神色如常接过，笑眯眯道，“您放心，一会儿我就喂她吃了。” 第505章 暴躁明曦 那来历不明的药明曦自然没有让小白吃下去，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反应？ 经历了这一遭，大家的情绪都十分低沉。 很显然的，她们就算还没有完全相信明曦和小白的话，却也能从那官差冷漠的态度中窥见异常。 圆圆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一角看了看，一张脸布满惊慌，“你们快看看，这好像是出城的路！” 其他人闻言一惊，也学着她的动作确认了一番，脸色唰的一下惨白下来。 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好的要送她们去主城区吗？ 这些人到底要带她们去哪儿！ 有个小姑娘偷看的动作太大，引来了旁边官差的注意，那人沉着一张脸，语气含怒，“看什么看？不是让你们别乱动吗？！” 那个小姑娘哆嗦着唇说了一句“对不起”，吓得“唰”的放下了帘子，猛地闭上眼睛，手指都在颤。 很久之后，都没人敢说话。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不知道谁小声说了一句，“你们听说过，最近有少女频繁失踪的事吗？” 这句话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惊起一阵波澜，气氛可见的紧绷起来。 “别胡说！”一个看上去年纪比较大的少女强作镇定的呵斥了一句，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像是在安慰大家，也像是在安慰自己，“那些人都是晚上失踪的，和我们可不一样！再说了，我们的家人都知道我们去了哪儿的，他们可是眼睁睁看着我们被官府的人带走的！” 如果少女失踪真的和地方官府有关的话，他们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掳人？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番话很有道理，那少女看上去明显镇定了许多，她有些恼怒地瞪了眼罪魁祸首明曦和小白，眼神狐疑，“你们两个倒是奇怪，不盼着好的也就罢了，一来就煽风点火蛊惑人心，别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吧？” 明曦挑了挑眉，迎上少女质疑的目光，没急着为自己辩解，看她这幅模样，对方眯了眯眼，似乎是觉得自己猜中了她的小心思，冷笑一声，目光噙着一抹嘲讽，“大家都是被选中的人，前途如何，各凭本事罢了，别老琢磨些旁门左道，企图走捷径，害人又害己！” 在她看来，她们这些被选中的人之间也是存在竞争关系的。明曦那番话无疑是故意误导她们，想让她们知难而退，从而自己出彩！ 她自认为洞悉了明曦的想法，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得添了几分鄙夷。 被她这么一说，其他人竟然也开始有些动摇起来，狐疑的目光在明曦和小白之间来回打量。 之前官府为了让各家各户积极主动的报名，把条件开得很高，甚至各种鼓吹被选上为花仙子的好处，不仅每家每户可以得到十两银子，还有许多没有摆在明面上的诱惑，比如可以结交达官贵人，攀上一桩好姻缘等等…… 大家一直认为能被选上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所以这才有了这么多主动送上门来的。 明曦之前就料到了有这种情况，所以此时倒也不是特别意外有人故意和她唱反调。 她知道背后的阴谋，什么花仙子，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幌子罢了！可是别人不知道，甚至把这件事看做一个提升自己的跳板，那她主动站出来揭露，势必会引起他人的误会，让她们觉得她怀有私心什么的。 可她着实没想到这少女居然能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刚刚那个官差的行为都已经那么反常了，她居然没有丝毫的怀疑，也不知道是真的蠢还是一味自欺欺人！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官府在人们心中具有很高的地位，是权力的象征，有谁会想到他们居然背地里做这种勾当呢？ 面对少女的冷嘲热讽，明曦淡淡一勾嘴角，皮笑肉不笑，“啊，被你发现了呀。” 她心里不耐得紧，距离目的地越发的近了，可她还没有想到办法让这些少女逃出去，眼前叫宋芮儿的少女明显对她抱有敌意，她没有企图解释，因为她有些担忧，如果被逼急了，这少女向官差反应她的异常，那些人一旦对她产生了警惕，将她严格看管起来，那她们就一个也别想跑出去了！ 眼看着快要取得大家的信任，掌握主动权，却突然被这么一个人跳出来打断，明曦心里不是不窝火的！ 她眼神冷漠，看上去似乎是被揭穿了阴谋，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没有丝毫的愧疚。 宋芮儿咬了咬牙，眼里闪过一丝恼恨！ 其他人看向明曦的眼神也不自觉变得警惕，只有少数几个人，眼神若有所思。 有了这么一出之后，车厢里隐隐分成了分别以以明曦和宋芮儿为首的两个派别。 还是有少部分人相信明曦的。 …… 气氛不自觉又胶了起来，明曦沉着脸思考着对策。 小白抱着明曦的胳膊，小声的抽泣起来，“呜呜呜，我想回家。” 明曦不太习惯陌生人的接触，不过一垂眸瞥见少女梨花带雨的模样，抬起的手顿了顿，到底没狠的下心把人给推开。 她改摸了摸少女的头，察觉到怀里的人僵了僵，心里闪过一丝违和感，她没来得及深究，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别哭了，保存点力气。” 这丫头白长了这么高的个子，性子这么弱，也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去。 宋芮儿毫不客气地嗤了一声，“虚情假意！” 明曦没搭理她，与其浪费时间和这样的蠢货耍嘴皮子，还不如想想逃走的办法。 小白却不乐意了，她红着眼睛瞪了眼宋芮儿，以维护的姿态，“二丫也是一片好意，她是为了我们大家着想，你别得寸进尺！” 听到亲切的这个称呼，明曦嘴角抽了抽。 宋芮儿怒其不争地瞪着她，气急之下口不择言，“你是她的狗吗这么护着她！” “唰”—— 所有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老大，瞳孔闪过震惊。 明曦手捏着一根簪子抵着宋芮儿纤细的脖子，稍用了点力，白皙的肌肤划过一道血痕，她瞳孔渗着幽深的黑，要笑不笑地哼了一声，“我脾气不好，你掂量着来。” …… 第506章 姐姐好厉害 …… 自打明曦露了那么一手，没人再敢招惹她，也没人再当着她的面说些刻薄的话，宋芮儿就是最好的例子。 宋芮儿捂着受伤的脖颈，身边的圆圆正在为她处理伤口，她坐在离明曦最远的角落里，垂着眸敛下眸中恨意。 车厢里静的可怕，大家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惹得明曦不痛快。 唯独小白不怕死地抱着明曦的胳膊不肯撒手，崇拜的星星眼盯着她，一双好看的眸子里闪动着耀眼的光辉，“姐姐，你好厉害啊！” “姐姐，刚刚那招你也教教我呗？” “姐姐，我觉得有你在身边，我都不怕了耶！” 她夸人便是真情实感地夸，直白又赤诚，任谁也不会怀疑她这话的真实性。 饶是明曦脸皮厚，也有些顶不住一个大美人儿用这样炙热的目光盯着自己，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不过，真诚的赞美的确会让人发自内心的愉悦，刚刚被宋芮儿弄的有些不快的心情也好转了些。 谁不喜欢可盐可甜的小仙女呢？ 盯着小白那张漂亮的脸蛋，明曦没忍住捏了一把。 果不其然，下一秒，少女脸颊染上一抹绯红，眼眸湿漉漉的，有些羞怯。 “最后一批也快送过来了吧？终于能结束这样无聊的日子了，天知道我在这待的都快发霉了！” 黑暗的地牢里，两个守卫坐在简陋的桌子前喝着小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可不是嘛？里面这些一个个长得倒是水灵，可惜又不能碰，看得见吃不着，哎！”说话那人仰头咕噜灌了一口酒，咂咂嘴语气遗憾。 “呿！你倒是真敢想，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拿来做什么的！”对面嗤他的人摸了摸下巴，眼神说有所思起来，“不过话说回来，你说那个什么阵真的能成吗？我听着怎么那么玄乎呢？” “谁知道呢，管他的，我们只负责我们该负责的，其他的又不归我们管，瞎操什么心！”他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不过我瞧着，那位大人倒像是有些真本事的！” 另一人来了些兴趣，“哦？你这又是听谁说的？” 那人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什么听别人说，我自己亲眼看见的！你以为这关押的这么多少女怎么来的？” “这我还真不知道！你快仔细说说！” 他们有些人负责找人，有些人负责押送，有些人负责看守，都是各管各的，其中细节还真不一定清楚。 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少女失踪案，众人传的神乎其神，猜破了脑袋都想不通那些少女究竟是我们失踪的。 这位“阅历丰富”的官差吊足了同伴的胃口，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那位自称是‘巫师’的大人，吩咐我们将那些少女的一缕头发取来，再连同其刻有生辰八字和名字的木牌一烧，就能短时间内控制那名少女的心智！活像是被下了迷药一样！” 另一个人听得瞠目结舌，显然十分吃惊的样子，“世上果真有如此神奇的秘法！” “可不是嘛，就连我第一次见着，也愣了好半天呢！你说我要是掌握了这种法子，那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说话那人哈哈大笑起来，另一个人踹他一脚，“你想得倒美！” “不过我觉得，那个巫师承诺咱们太守的那件事儿，八成是不成！公子的脑袋都被砍了下来，还能拼回去不成，这怎么能让死人复生呢？” “那倒不一定，你是没见过那位大人的本事，要我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然咱们家太守又不傻，怎么可能答应他们？” “令死人复生，这简直闻所未闻啊！啧啧啧！” “咱哥两个就不用操心那些事儿了，干过了这两天总算是能歇口气！来，喝一杯！” “最后一批人也快送来了，不过还不能放松警惕，听说有人在查这件事儿呢……” “嘁，在豫州的地界，谁还敢到我们太守头上动土啊，那不是找死吗？” “说的也是，走一个？” …… 火光摇曳，燃烧的木柴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两个官差喝的酩酊大醉，完全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谈话都被一人听了个干净。 傅景礼隐在黑暗里，悄无声息如同鬼魅一般，只一双眼睛明亮湛然，仿佛有光。 他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片刻，觑了眼二人的方向，按在剑上的手指松了松，眸光冷然。 算了，暂时先留他们一条狗命！ 黑影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离去。 两个官差丝毫未觉，喝的醉醺醺的。 …… 入了夜，大牢里重归于寂静。 楚意咬了咬唇，瞥了眼熟睡的其他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走廊的方向，没过多久，熟悉的声响传来，她眼里闪过一抹喜色。 果不其然，傅景礼出现在眼前。 他姿势熟练地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递过去，楚意接过来捧在手里，瞥见里面装着的烧鸡，正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勾的她垂涎欲滴，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抱着烧鸡就这么啃了起来，反正她在傅景礼面前早就没有这玩意儿了。 “唔……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楚意一边把腮帮子撑得满满的一边含糊不清的抱怨。 天知道这里的食物有多难吃，不但难吃，还吃不饱。 没有条件的时候她还可以将就，有了条件，自然不想委屈自己，因此每晚上都等着傅景礼给她送宵夜来，可是今晚等了许久都不见他的人影，差点儿以为他被人给发现了。 傅景礼抱着手臂围观着她毫不淑女的吃相，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被一些事给耽搁了，来的晚了些。” 听出他语气里的意味深长，楚意啃鸡腿的动作顿了顿，迟疑地抬起头来，舔了舔油腻腻的嘴巴，“你……发现什么线索了？” 他一抬下巴，扯了扯唇角，“是有些发现。” 他从衣袖里掏出干净的手帕递上去，眼神有些嫌弃，“擦擦。” 见他没有多说的意思，楚意不高兴地瘪了瘪嘴，恨恨地接过手帕重重一擦，洁白的帕子上染上了油污，她顿时满意起来。 “喏，还你。” 第507章 他是自由的 傅景礼瞥了眼被她蹂躏过的脏兮兮的手帕，额角青筋跳了跳，嫌弃之情溢于言表，然而他到底没说什么。 想到之前听到的消息，他不禁正色，“听守卫的人说还有最后一批人快送过来了，相信很快他们会有大动作，你白日里警惕些。” 白天守卫森严，他不敢光明正大地出来，自然也就不能随时随刻跟在她身边保护她。 楚意听罢微愣，下意识道，“这么快？那我们怎么办啊？” 她脸上流露出一丝担忧。 这么些天，楚意也明白了过来，即便傅景礼来了，她的安全是有了保障，毕竟只要他想，把她弄出去并不困难。 可她是能出去，其他人呢？ 这里这么大一批少女又该怎么办？ 傅景礼再厉害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护得了这么多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也希望大家都能得救，可如果这要以傅景礼的安全做代价，楚意不禁产生了一丝动摇。 如果是楚意自己，要是用她一个人的性命来换这么多人的安全，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如果这个人换成傅景礼。 心里某个声音告诉她，她不愿意！ 少女心思细腻，傅景礼愿意为了救她不惜一个人涉险，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他难道不知道牵扯进来这件事会有多危险吗？ 他当然知道，可他还是来了。 她若全然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 心里流淌过一阵陌生的热流，她清楚这是什么。 不待傅景礼开口，楚意扬起了小脸一脸认真道，“傅景礼，你别管了，你走吧，赶紧离开这里。” 傅景礼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他直勾勾盯着她，对上她坚定不移的神色，缓缓眯了眯眸，眼里划过一抹不悦，若有所思片刻，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收敛了戾气，眼神似笑非笑，“你让我走？” 楚意重重点头，心里却有些涩涩的，她语气低落，“嗯，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没关系，你没有必要搅和进来。” 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傅景礼似乎是低低笑了一下，“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害怕？” 胆子不比老鼠大，还敢赶他走？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行侠仗义的女侠呢？ 臭丫头就是欠教训。 他眼底掠过一丝危险。 怕，当然怕。 楚意几乎都能想象到接下来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 之前那个人对她说了那些奇怪的话，很显然并不打算放过她，或许她的下场会比被掳来的这些少女还要惨…… 光是想想，楚意就控制不住的发抖。 伪装的再好，她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乍一从天堂落到地狱，虽然没有受什么皮肉之苦，可是对未知命运的恐惧让她整夜都睡不好觉，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了。 可她不能把傅景礼拖下水。 楚意唇颤了颤，抑制住内心席卷而来的空旷和恐慌，面上不甚在意地抬了抬下巴，语气洋洋得意，“我怕什么，我爹可是堂堂太傅，我把身份一亮，他们还不得对我毕恭毕敬？” 事实上，她知道，就算她亮出了身份，无非是死的更快罢了，那些人并不会因为她爹是太傅就饶过她，相反，还会怕她泄露秘密杀人灭口。 傅景礼唇一斜，勾起的弧度意味不明。 视线慢悠悠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掠过，他轻嗤一声，喉咙压着隐约笑意，“放心，我既然把你带出来了，自然也会把你安然无恙送回去。” 不待楚意开口，他眼皮微抬，眼神隽着轻描淡写的狂妄，“便是没有你，我也不会坐视不理我妹妹是皇后，我妹夫是皇帝，你说这件事，和我有没有关系？” 他微微俯下身子，居高临下看她，语气半是玩味，半是感叹，“小丫头胆子不大，脑子里装的倒是不少。” 修长的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触感微凉，楚意眸光发怔，定定地瞧着他。 他的眼神很亮，明亮又炙热，在昏暗的视野里熠熠发光，她清楚地感知到胸腔里传来有力的跳动，好似快要跳出喉咙。 傅景礼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前在帝京的时候，关于他的传言大街小巷都是，似乎人人都知道，傅家三公子虽是天之骄子，却不学无术，成日里走鸡斗狗，没个正形。 上头有个当将军的大哥，和入仕的二哥，皆是出了名的好儿郎，在如此鲜明的衬托下，他也就愈发令人不齿。 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家世和皮囊！ 这人出了名的不思进取，脾性恶劣，以至于到了适婚年龄，却没人肯嫁给他。 他倒也好，拆自己的姻缘拆上了瘾，每当家里为自己说的一桩亲事，他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跑上去，无所不用其极，非得把人姑娘吓退婚不可。 久而久之，帝京体面的人家对他可谓是避之不及。 家里提出要和傅家定亲时，小姐妹同情地给她普及了傅景礼此人究竟有多恶劣，做过多少令人发指的事。 楚意私下里也见过傅景礼几次，印象委实算不得好，少年放浪形骸倚在栏杆上喝酒，侧眸弯着唇角笑得好不正经，不知说了什么，惹得花楼里的姑娘羞红了脸，大抵不是什么好话！ 楚意恍然大悟，咬牙切齿：这人就是个混子！ 对这桩婚事，她是一百个不愿意！ 不过还没等她提出抗议，就传来对方离家出走的消息。 楚意松了口气的同时，出离的愤怒了！ 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祖上冒青烟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的福分能和她定亲，这人不偷着乐也就罢了，居然还敢逃婚！ 要嫌弃也是她嫌弃好吗？ 从此，楚意和对方结下了大梁子！ 乃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傅景礼看着她就躲，也不知道是自知理亏还是怎么。 再后来吧，她觉得这人虽然恶劣，却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 到了现在，她恍然大悟。 传闻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她自己有眼睛。 不是每个人都要或上阵杀敌或入朝为官才令人钦佩。 少年心中有沟壑，有他自己的江湖。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眼前这样清晰的感知到，他不在意那些人的看法，只因他是自由的。 眼底有光，灵魂自由。 旁人怎么想，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508章 说不定明天就死了呢 …… “事情进展如何？”窗前，男子手执黑子，动作说不出来的赏心悦目，正在自己和自己对弈。 站在他身后的少女，半张脸圣洁美丽，让人惊艳，另外半张脸上却布满了黑色的，可怖的符文，生生破坏了那张脸的美感，她瞳孔比常人略大一些，漆黑的眼珠衬得她整个人都渗着一股阴冷的，如有实质的死气。 “最后一批快要送到了，可以着手准备仪式了。” 傅明曦舔了舔殷红的唇瓣，过分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种诡异的兴奋，她一只手捂着胸口，唇角抿着奇异的微笑，语气却阴冷无比，“我感觉，我这具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掌心下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微弱，几乎会给人一种这其实是个死人的错觉。 事实也的确如此，最近她明显能感觉到，这身体对她的排异反应越来越严重了，长此以往下去，她恐怕会器官衰竭而死，思及此，傅明曦眼底划过一道冰冷的恨意。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她又怎会沦落至此，活的跟个怪物一样！ 姬云止略一蹙眉，落下一子，语气波澜不惊地警告，“不要另生事端。” 傅明曦按捺住心头涌动的杀意，唇角重新勾起，“大人放心，这点时间，我还是等得起的。” 反正，她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不是吗？ 姬云止没再说话，自顾自的下完了一局，扫了眼打成平手的棋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划过一丝无趣。 施施然地收手站起身，他起身走了两步，负手立在窗前，望着明媚的日光，冰冷淡漠的脸上平静而冷漠，“帝京那边有消息吗？” 傅明曦伏低了身子，想到什么，嘴角愉悦地勾起，“主人传来了信，特意询问了这边的进展，还提到了大人您……” 姬云止眉一蹙，就听她意味深长道，“主人关心您，让您注意身体，不要那么操劳。” 话音刚落，傅明曦就察觉到气氛骤然冷了下去，她默不作声抿紧了唇，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头顶，好半晌才移开视线，她心里刚要一松。 姬云止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夹杂着耐人寻味的讥讽，“我有没有说过，让你不要自作聪明？” 她瞳孔一缩，眼底掠过一丝惊骇，下一秒，一股极大的威压势不可挡的席卷而来，她心里一惊，只来得及狼狈的退了几步，嘴角渗出一丝血来。 胸腔处隐隐作痛，像是撕裂一般，傅明曦脸色愈发苍白，毫不犹豫地往下一跪，身子伏在地上，声音带着几不可察的震颤，“属下知错，大人饶命！” 他一言不发，眉眼沉沉，如此瞧不出喜怒的模样，让人不由心生惶恐。 傅明曦心里暗骂自己不知死活，明知他的底线，还敢不要命地一而再再而三去挑战！ 姬云止漠然的眸光停留在远处，眉睫似乎都凝结了一层冰霜。 良久，那如洪水一般的威压才缓缓退去，空气中仍然残留了几分凝滞的冷意。 “没有下次。” 他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波澜不惊。 傅明曦咽下喉头上涌的铁锈味儿，咬紧牙根，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是。”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能瞥见他的侧脸，五官挺立，俊朗分明，自是极好看的，却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疏离感，比起她这么个半死不活的人，还不像个活人。 当然，正常人怎么可能没有七情六欲呢？ 这么一想，他生气的模样似乎有了那么一丝人情味儿。 傅明曦摇摇头，挥去脑子里可怕的想法。 对这个男人，她心里只有下意识的臣服，再生不起其他别的情绪。 生得一副圣洁无比的慈悲相，却有着世间最冷漠的心肠。 多讽刺。 明曦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拳头往往比苦口婆心的口水话来的更有效率。 之前她费了好大的功夫，说服别人相信她，效果微乎其微，结果不过是在宋芮儿面前露了那么一手，其他人纷纷畏惧她如蛇蝎，她让往东绝不敢往西，倒是省下了好多力气。 面对众人的畏惧，她挑了挑眉，很快接受了自己新的人设，合格地扮演起了暴躁凶残的大姐大。 而小白，就是她的忠实舔狗。 “姐姐，要不要喝口水？” “姐姐，坐过来一点吧，我没关系的！” “姐姐……” …… “你闭嘴。”明曦冷漠地拒绝了她的嘘寒问暖，对上她委屈巴巴的眼神，又忍不住软下心肠，“好好睡一觉，保存体力。” 小白顿时转忧为喜，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明曦松了口气，这姑娘也不知道怎么这么缠人，一路上扒着她小嘴叭叭个没完，害的她都没有机会和影十一交换情报。 是的，早就上路没多久，明曦就察觉到影十一也跟着她来了，她担忧了一瞬越离夙那边，很快想通，这些事影十一肯定会安排好。 她那三脚猫功夫，对付两三个人还差不多，多来几个恐怕会吃亏，有影十一在身边，的确也更放心。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乌漆麻黑的，不方便继续赶路，车队只能停下来休息。 饶是这样，看管的依旧很严。 明曦撩开帘子看了看，车队休息的地方靠着一片树林子，中间燃着火堆，四面八方都围着人，想要摸黑逃跑，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她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眼里闪过若有所思。 “咕咕——” 一阵鸟叫声打断了她的沉思，明曦眉略一挑，眼珠转了转，发现没有人注意这边。 她将手伸出窗户，手里抓着什么东西飞快缩了回来。 “姐姐。” 明曦一惊，面上镇定地回过头，就见小白睡眼朦胧盯着她，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亮的发光，二人沉默地对视，小白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语气可怜兮兮的打破沉默，“我好饿啊，我想吃肉……” 明曦：…… 看把孩子给馋的！ 她嘴角抽了抽，想了想，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异常慈爱，“再忍忍，说不定明天就死了呢？” 小白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眼神控诉：…… 第509章 黑夜降临 明曦没理会小白的控诉，她幽黑深邃的眼睛望着窗外，像一只蛰伏的野兽，安静等待着深夜的来临。 随行的官差们围着篝火喝着小酒吃烤肉，时不时能听到几声放肆的大笑，和男人们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少女们敏锐的神经瞬间绷紧，不由缩了缩肩膀，躲在马车里不肯出声。 不过还好，调侃归调侃，那些人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这让大家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官差们在外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而她们的食物却依旧只是干涩难啃的干粮，吃上一口喉咙被那粗糙的感觉刮的生疼。 然而没人敢有意见。 听着外面的吵闹声，马车里的气氛愈发的沉默。 “我们……真的还能回家吗？” 有人忍不住怯怯地发问。 饶是她们再乐观，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这一路上官差们的行径，分明没把她们当人看！ 她们真的是被选为花仙子，去享福的吗？ 少女们的内心不由出现了动摇。 说话的那个少女个子娇小，说完，盯着手里巴掌大的干粮，不由红了红眼眶，有些慌乱地抹了抹眼睛，“那个……我，我随便说的！” 没人回应她，也没人反驳她，大家神情萎靡，目光发怔。 “我想回家……” “我也想我爹娘了呜呜呜” 大家小声的抽泣着，连发泄都不敢，生怕惹来麻烦。 “哭哭哭，哭什么哭？你们该不会真信了她的话吧？”宋芮儿被身边此起彼伏的啜泣声吵的心烦意乱，她此时内心也有些慌乱，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可她仍然抱着希望。 宋芮儿不着痕迹瞪了眼坐在窗边的明曦，心想着要不是这个女人故意扰乱民心散播谣言，她也不至于连觉都睡不好！ 可是白日里明曦的举动令她印象太过深刻，脖子上隐约的刺痛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这个女人究竟有多狠毒。 宋芮儿不敢朝她发火，其他人理所当然就成了她的出气筒。 “哭有用吗？哭就能让你回家了？” 身边的圆圆被她推了一下，一双红的跟兔子以往的眼睛愈发的湿润，她无措地咬了咬唇，滚烫的泪珠不住的往下掉。 她伸出双臂环了环肩膀，微微颤抖起来，嗓音带着哭腔，“我，我害怕……” 她怕她再也见不到爹娘了，更怕自己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 本来怀着满心欢喜出门来，结果一只脚却踏进了深渊里。 白日里隔壁马车有个少女忍不住朝官差提出想要回家的想法，那官差却盯着她冷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嘲讽，“回家？你当官府是菜市场还可以讨价还价呢？收了我们的银子还想走，我看你是想要你爹娘蹲大牢吧？” 那少女登时吓得噤声，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提这事了。 然而这还没完，那官差竟然吩咐送饭的人不许给那个少女送吃的，这无疑是对那名少女的惩罚了！ 其他人见到这一幕也是胆战心惊，一边庆幸自己没有不长眼的往枪口上撞，一边又忍不住担忧自己的命运。 圆圆的害怕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只是她，其他人也心生惶恐，生怕自己落得和那个少女一样的下场。 小白也死死扒住明曦，一副娇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嘤嘤嘤，二丫丫，我也害怕！” 明曦：…… 她实在不能理解这位少女一害怕就跟没断奶的孩子一样扑到她怀里寻求安慰的心理，因为这位少女一米八几的个子，而明曦只有一米六几，画风就很……清奇。 然而她又不忍心推开她，少女卖萌简直是一大杀器。 明曦放弃挣扎地瘫在那儿想。 宋芮儿见到这两人腻腻歪歪的样子就心烦，她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嘲讽，“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不能帮我们逃出去？” 她瞅着明曦，眼里明晃晃的嫌弃，一副我看你也不过如此的模样。 明曦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位少女在经历了她如此凶残的模样之后，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的挑衅她，似乎把“作死”二字当成了自己的人生信条，对此明曦表示十分敬佩。 这种人放里大概就是个活不过三集的炮灰。 她倒也不生气，瞅了她一眼就收回视线，慢悠悠的理了理衣服，语调十足的漫不经心，“我凭什么要帮你逃出去？你哪位啊？” 本来还等着她恼羞成怒好奚落她的宋芮儿气的脸色一红，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偏偏那个只知道嘤嘤嘤的小白花还十分配合地白了她一眼。 “就是，白日里还讽刺我家二丫呢，现在又跟没事人似的，脸可真大！”她一脸得瑟，“二丫要帮也是帮我！” 明曦嫌弃地推开她，“谁是你家的？您可要点脸。” 小白顿时露出看负心汉的表情，咬着唇委屈巴巴，“你是不是外头有狗了？” 明曦：……请问您是戏精学院毕业的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完全把宋芮儿无视了个彻底，她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青，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 夜深，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下来，小白竖起了耳朵，眼里划过一丝疑惑，“好像没声音了？” 太安静了。 安静的有点诡异。 其他人这个时间也还没完全睡着，闻言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有人小心翼翼地撩开帘子一角，随即惊讶地瞪大了眼，“你们快看！” 不怪那人大惊小怪，其他人伸长了脖子望去，只见那些官兵们歪七扭八倒在地上，像是喝醉了酒睡着了一样。 马车里的少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迟疑。 要不要跑？ 这可是个好机会，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没人动作，事实上，大家心里纠结的要命，可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 万一被抓住了，下场一定不会比隔壁那个少女要好！ 一片沉默里，明曦首先撩起车帘跳下了马车，她身后，小白犹豫了片刻，也选择跟上。 马车里剩下的人对视片刻，也纷纷有了决定。 宋芮儿瞪大了眼，这些人还真敢跑？ 第510章 倒也不必如此 下了马车，明曦走在前面，她打量着地上躺着的人，在后面的人惊恐的注视中，抬脚踢了踢脚边倒着的一个官差，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嫌弃的粗暴。 身后的少女用一种“你疯了不成”的眼神看着她，眼神又是惊恐又是慌张。 幸而那个官差并没有醒来，只是翻了个身，嘴里咕囔着什么，抱着剑继续睡。 众人见此这才放下了提着的一口气。 明曦挑了挑眉，对这样的情况并不意外，影十一出手，效率自然是没的说，出于某些考虑，她让对方把这些人弄晕过去而不是杀了他们，他心里有分寸。 明曦看了眼其他紧闭的几辆马车，抬脚走过去，停在马车前，她抱着手臂出声，“下来。” 少女的声音温软清甜，没什么威慑力。 马车里没有动静，沉寂一片。 明曦有些不耐烦了，脚一勾，随手抄起一把剑握在手里，用剑柄挑开那帘子，一片惊恐的尖叫声中，明明暗暗的光影里，她跟个女魔头似的站在那里，语气冷淡，“别让我说第二遍。” 这次没有人敢犹豫，马车里的少女们一个挨一个，跟小学生排队春游似的，忙不迭下了马车，挨在一起用惊恐的眼神看她。 眸光乍一触及满地横七竖八的官差，众人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看向她的目光震惊又惊骇，胆子小的红着眼睛，眼泪都到了眼眶了硬生生给憋回去。 明曦嘴角抽了抽，也没有心思顾及这些柔弱少女的感受了，她挑着眉耐着性子问，“都知道自己家在哪儿吧？” 众人犹豫着点头，好像落后一步就会被她削掉脑袋似的。 “那就行。”明曦扬眉扫了眼四周，语气平淡，“相信你们大概了解了现在的情况，什么花仙子什么为女娲娘娘祝寿都不过是幌子，这群人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 她话音一落，周围响起小声的议论。 明曦并不意外，她自顾自的继续，“现在趁着他们昏迷，你们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至于后续问题，不用太担心。” 少女们眼底划过犹豫之色，没有人动作，大家心里都在纠结挣扎。 有人大着胆子问道，“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万一你是骗我们的呢？” 明曦看了眼说话的那个人，长着一张瓜子脸，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上去不像是找茬儿，她是真的疑惑。 明曦勾了勾唇角，眼神似笑非笑，“你要是不信的话，那我也没办法。” 少女噎了噎，似是没有想到她就这么妥协了，瞪着她有些无语。 “不如你留下来看看，看看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反正我是不介意的。” 她耸了耸肩，神色满不在乎。 其他人不由心里产生了动摇，是啊，说句实在的，她们的死活和这人又没多大的关系，她没有必要为了她们得罪整个官府。 有聪明的想通了，也就不再纠结，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明曦，瞬间做出了决定。 “这位姑娘，多谢你出手相救，保重。” 最先出声的是一个看起来比较沉稳的姑娘。 明曦多看了她一眼，心安理得收下了这句道谢，“你们要离开的最好是结伴而行，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容易出事。” 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然不容易，她不可能一个个把人安全送回家，剩下的路只能靠她们自己走。 这句话一出，更多的人加入了离开的队伍。 渐渐的，离开的人越来越多。 宋芮儿咬了咬唇忍不住出声，“喂，你们还真的走了！” 她下意识拉住离她最近的圆圆，语气不敢置信，“你也要走？你就不怕她是骗你们的！” 圆圆瞥了眼神色淡定的明曦，心说人家没有必要冒着和官府作对的风险就为了骗她，犹豫片刻，她坚定地拂开宋芮儿的手，“我，我想我爹娘，我要回去了。” 迟疑一会儿，她抿了抿唇加了一句，“芮儿，你也赶紧回家吧，这里不安全。”说完就搀着另一个姑娘的手臂，走入了林子里。 宋芮儿看着逐渐空出的周围，心情十分复杂，她瞥了眼还站在原地的明曦和小白，语气恨恨，“少了这么多竞争者，你们是不是很得意？” 这傻缺，到这时候还不忘记当她的花仙子呢！脑袋别是被门夹了吧？ 明曦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语气懒洋洋的，“是呀，我开心死了呢。” “你……！”宋芮儿磨了磨牙，心里堵着一口气，“那恐怕要你失望了，我是不会走的！不但如此，我还要告诉官差大人们，人是你故意放走的，你就等着瞧吧！” 明曦眼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实在难以从她朴实的皮囊看出这姑娘大脑的构造，她不禁摇了摇头，“我可太害怕了！” 语气毫无波澜。 宋芮儿：…… 明曦瞅着她，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你可千万要记住你刚才说的话，谁反悔谁是王八！” 这样直白的激将法，宋芮儿理所当然的上钩，她冷笑一声，“行，我倒要看看，咱们谁能笑到最后！” 很显然，她把明曦当成了她强劲的对手。 只觉得这女人心机委实深沉！ 明曦不再理她，人家上赶着要作死，她干嘛费那个劲儿吃力不讨好地去拦？ 她斜了一眼死命扒着她不肯撒手的小白，语气幽幽，“你怎么还没走？” 语气那叫一个嫌弃。 小白幽怨地瞧着她，瘪了瘪嘴，“我没有父母，孤儿一个，姐姐去哪儿我去哪儿。” 明曦的脸色就很一言难尽，“我去死你也去？” 小白：…… 她嘤嘤嘤地往她怀里一扑，“说什么死不死的，讨厌～姐姐死了，人家也不活了啦！” 明曦沉默一会儿，觉得这妹子性取向貌似，可能，大概，不太直？ 当她对上宋芮儿嫌恶的眼神时，她确定了。 好吧，的确不直。 她十分冷漠地推开怀里的巨婴，正要开口，耳朵里传来一声动静。 有人来了，还不少！ 暗处的影十一给了她警示，明曦眼神一凌，默默拔出手中的剑。 小白：“……姐姐，倒也不必如此吧？” 第511章 青衣人 明曦白了一眼碍事的小白，没搭理她，一边随手将她往身后一扒拉，一边用警惕的眼神看向某个方向。 没一会儿，一群蒙面青衣人冲了出来，看了眼横七竖八倒着的“尸体”，明显也有些吃惊的模样。 “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为首的青衣人盯着这明显有些不对劲的情况，皱了皱眉。 不过转而瞧见中间站着的三个弱女子，脸色霎时一狠，“不管了，把剩下的这些人给带回去！” 这些人倒也心狠手辣，察觉到地上的官差们只是暂时昏迷了过去，当即一剑下去，眨眼间了结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明曦眼皮子一跳，这些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没完没了了还！ 她倒不是为那些官差打抱不平，早在他们干这些龌龊的勾当时，明曦就不打算放过他们。 不过来者不善，这是毋庸置疑的，她可没错过为首的那个青衣人说的那句话，听起来倒像是冲她们来的？她眸光微闪，瞥见那些人的动作，很快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 宋芮儿早在见到这群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青衣人是就吓得脸色苍白，两腿发软，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想尖叫，可极度的恐惧之下，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语不成调的声音，“你，你们是谁！你们想要干什么？！” 胆子小的小白更是哭唧唧地躲在明曦的身后，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呜呜呜姐姐，姐姐别怕，我，我保护你！” 明曦：……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一边十分熟练的拿她当挡箭牌一边说着这么不要脸的话的？ 不过现下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青衣人动作干净利落，杀人时面不改色，看起来像是惯犯，面对宋芮儿的质问，也只是冷笑一声，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还是一个“好心人”看不下去，主动提着剑走过来，气势汹汹道，“这话你还是留着去问阎王爷吧！” 宋芮儿惊恐地看着逼近的人，两眼一翻，竟是吓得晕了过去！ 小白难以置信地瞪了她一眼，一副你居然抢我戏份的愤然，她咬着唇要哭不哭，拽了拽明曦的衣袖，一脸欲言又止的赧然，“姐姐……你看你要不再撑一会儿？我，我也有点想晕……” 明曦嘴角抽了抽，毫不犹豫地抬手往她后脑勺一砍，“晕吧，不用感谢我。” 小白受惊地瞪大了眼，眼睛里写满难以置信，到底抵不过席卷而来的黑暗，下一秒，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青衣人见到这操作都惊呆了，到底谁才是劫匪？ 他脚步顿在原地，眼神迟疑地瞧着明曦，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靠近。 然而下一秒，那人只感觉背后一凉，然后一阵天旋地转。 没有然后了。 明曦毫不意外地对上影十一那张无害的圆脸，支了支下巴，“去吧。” 影十一点点头，眼神带了点嗜血的兴奋，刀剑嗖的出鞘，身影迅猛地冲向还没回过神来的青衣人。 明曦也活动了一下筋骨，眼里涌起期待的亮色。 正好，她也正愁该怎么解释那群被她放走的少女，这不，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 对她来说，放走少女们并不是什么难事，可难的是怎么向官差们解释，毕竟她还需要靠他们带路，成功混入敌人内部，能不引起他们的怀疑，那自然是好的。 本来明曦打算的是，先把官差们迷晕，然后等放走少女们后，再把官差们杀了，故意留下一两个活口，伪装成土匪杀人越货现场。 不过这个说起来容易，操作起来却有些难度。 她很难洗清自己的嫌疑，为什么其他人都被劫走了，只留下了她一个？ 如今嘛…… 这群人主动送上门来，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明曦柔软的指尖一寸寸抚过冰冷的剑身，眼眸里闪过奇异的色彩，她唇角微微翘起，下一秒，执剑卷入了混战中。 她许久未活动筋骨，这些人，就当是给她练手了。 明曦的剑法一般，不过胜在身形灵活敏捷，一时之间竟也稳占上风。 影十一就更不用说了，刀光血影里走过来的，杀人几乎成了本能，他不讲究什么花招，剑法干脆利落，一击毙命。 明明青衣人人数占了上风，可几个回合下来，却渐渐吃力起来。 眼见着青衣人落了下风，明曦见好就收，她趁着几个人缠住影十一的时候，迅速跑到一个昏迷的官差面前，倾身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抬起手掌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照着那人的脸就开抽。 她力道很大，打了好几巴掌之后，睡得再沉的人也该醒了，那人还沉浸在迷药的效果里，脑子有些混沌，一睁眼就模模糊糊看到一群人纠缠在一起，而自己身边倒满了尸体，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惊恐地瞪大了眼，尖叫声堵在喉咙里即将脱口而出！ 明曦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照着那人后脑勺砍下去，刚睁开眼睛还没清醒多久的小可怜眼睛一瞪，又昏迷了过去。 明曦拍拍手站了起来，神色看起来还算满意。 现在人证也有了。 她朝影十一使了个眼色，对方顿时会意，手下的动作越发快了起来。 青衣人越来越少，他们见势不妙，心生怯意准备开溜，然而影十一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到了最后，不消明曦主动提醒，影十一只留下了一个活口。 那人一脸屈辱地被影十一押着跪到明曦面前，少女面不改色踩着一片尸山来到他面前，笑吟吟看着他，打量他片刻，微一俯身，冰冷的刀尖拍了拍他的脸颊，“说说，谁派你来的？” 这人和少女失踪背后的人显然不是一拨，然而却又清楚地知道她们这批人的行踪，由不得她奇怪。 青衣人眼神犹豫，显然在纠结到底要不要交代，也算是他们看走了眼，这两个人居然仅凭自身之力，杀了他们二十多个弟兄，显然不简单！ 落在他们手里，他也清楚自己的命运。 他尚且还在犹豫，就听那乖巧无害的少女轻飘飘道，“不说，就杀了你。” 第512章 女侠再见 青衣人到底不是什么刻意培养的死士，在面对生命受威胁的情况下，谈不上忠诚。 屁话，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忠诚？ 他想了想，当即痛快地交代了，“我们出自无极宫。” 乍一听闻这个名字，明曦下意识看了眼影十一，二人眼里都露出了同样的惊讶。 不用影十一提醒，明曦自然不可能忘记这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无极宫”，倒不是她有多关注江湖的动向，而是因为，取她项上人头的江湖悬赏令一出，无极宫便是最为积极接下这个任务的组织…… 明曦自认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她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已经将无极宫的创始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尤其是再知道沈予白可能和无极宫这个神秘的组织有点什么关系甚至说不定就是那个背时砍脑壳的宫主之后，心里那股火便来的愈发的旺盛，只差一点契机就能燎原的那种！ 不过……无极宫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她的行踪暴露了？ 明曦很快便否定了这个猜测，且不说对方并不是单单冲她一个人来的，她混进这里的消息对方更不可能知道！ 明曦问出自己的疑惑，那青衣人咬了咬牙，只能老老实实交代，“是我们宫主的意思，他让我们来截人。” 截什么人？毫无疑问，就是那批少女。 所以当真还真不是针对她一个人来的，她只是倒霉了点儿，恰好在这批少女里头。 明曦眯了眯眼睛，心里狐疑，语气阴森，“你们宫主为什么要让你们劫走这一批少女？” 难不成这里面也有无极宫的手笔？ 青衣人闻言不禁露出迷茫的眼神，“我们宫主做事还需要理由吗？” 明曦：…… 青衣人察觉到她不悦的神色，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那话多多少少有点挑衅的意思在里面，生怕惹怒面前这个女魔头，他连忙解释，“我不知道为什么，宫主只让我们截人，多的没有交代，我也不敢问。” 说白了就是他们宫主任性。 青衣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毕竟这种事的确是他们宫主能做的出来的，做事只凭他心情，哪需要什么理由。 影十一知道这个小喽啰八成没有说谎，清了清嗓子提醒明曦，“无极宫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搅屎棍，哪里都想掺合一脚，八成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什么风声，所以特意跑来浑水摸鱼。” 青衣人听罢，顿时用敬佩的眼神看向影十一，那表情似乎在说没想到居然被你猜到了我们的阴谋！ 明曦嘴角抽了抽，顿悟了，看向青衣人的眼神充满了嫌弃，对方就是个跑腿的，再问也问不出更多有用的消息，念在对方事先并没有对她动手的心思，她想了想，还是选择留这人一命。 “回去告诉你们宫主，不该掺合的别瞎掺和，小心惹祸上身！” 她放完狠话，不耐地抬手，“滚吧。” 青衣人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他本来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了，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放过了他，青衣人试探地动了动，见影十一果然没有阻拦他的意思，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想了想，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的，朝着明曦鞠了个躬，“多谢女侠高抬贵手，女侠再见！” 说着，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黑黢黢的树林里。 明曦：…… 这人脑子别是有问题吧！ 同时，明曦对那个无极宫的宫主不禁产生了几分微妙的同情。 他知道他手下的人这么贪生怕死吗？ 不过是小小的威胁便毫不犹豫地把他给卖了。 啧。 感叹归感叹，明曦到底还记得正事。 她先是让影十一检查了一遍，没死的官差都给捅死，只留下几个活口能带路就足够了。 于是没一会儿，这不大的空地上，躺满了真正意义上的尸体，在影十一刻意的营造下，尸体叠着尸体，鲜红的血液喷洒的到处都是，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混战一般，让看的人不禁头皮发麻。 对此，明曦表示十分满意。 她瞧了眼安详地躺在地上，活像是两个真正的死人的小白和宋芮儿，心道这两个人也是傻人有傻福，运气好躲过了一劫。 不然让她们看到刚才那一幕，她还真不好交代。 小白也就罢了，宋芮儿明显不是个省心的！ 处理好闲杂事务的影十一也走了过来，盯着二人的“尸体”问明曦，“娘娘，这两个人要怎么处理？要属下把她们扔林子里去吗？”他撸了撸袖子跃跃欲试。 明曦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不妥，这深山野林的，谁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猛兽？把两个弱女子扔在这儿，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小白胆子小，可这一路来对她也还算真心，她挺喜欢这个姑娘。 宋芮儿虽然蠢了些，她也的确不喜欢对方，可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消失在眼前，她也做不到。 “带上吧。”明曦嘴角翘起，这丫头不是放了狠话说自己不后悔吗？ 那就让她看看，她胆子能大到什么程度。 明曦承认，她骨子里的恶趣味作祟了，不想让对方死，可给她点小小的教训还是可以的。 况且，只剩下她一个人，未免也太打眼了些。 影十一当然是听从她的吩咐，可看向小白的目光却不怎么友善。 这女子，一路上都缠着她家娘娘，跟没骨头似的！ 他严重怀疑此人别有用心！ 然而自家娘娘显然神经粗大没什么感觉，影十一只能在心里默默警惕，虽然陛下不在，可他也要肩负起保护娘娘的责任。 各种意义上的保护！ 天色即将拂晓，她找了个角落，朝着影十一开口，“来吧，打晕我。” 大家都晕着，她一个人清醒那不是明摆着招人怀疑吗？ 做戏做全套，明曦深谙此道，她还刻意弄乱了头发衣服，顺带抹了些灰在脸上。 影十一眼神纠结，到底没能拗过她，一狠心给了她一手刀。 明曦心满意足地晕了过去。 影十一算好时间，一个纵身，也消失在原地。 第513章 交差 仅剩的活着的两个官兵醒来时见到这一幕，人都傻了。 满地的尸体，血流成河，一副惨遭屠杀的画面，差点儿把他们刚捡回的一条命给吓丢！ 高个子官差站起身来，迅速跑到装着少女们的车厢里掀开一瞧，对上空空如也的马车，登时三魂没了七魄！ 人呢？！ 人都不见了！ 高个子脸色唰的惨白下来，没人比他更清楚这批少女的重要性，别说这么多少女一起失踪，就是其中一个有什么三长两短，他都担待不起啊！ 矮个子也一脸惊慌地上前，瞧见这一幕，顿时两腿一软，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瞧见的那一幕，抖着声音笃定道，“是，是土匪！肯定是他们把人劫走了！！” 原来这人就是明曦故意留着的那个目击证人，当时他乍一清醒过来，脑子还有些混沌，也没看清楚那群人的长相衣着，只知道十分凶残，这会儿一联想，毫不犹豫地就推到土匪的头上！ 那群人杀起人来那么凶残，除了土匪不作他想！ 豫州一带多匪患，那群土匪向来嚣张，性情凶悍，尤其爱和官府做对，双方结怨已久，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矮个子瞧着满地同伴的尸体，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幸亏他晕过去了没被发现，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可死是逃过了，眼前却又面临着一个大麻烦。 他们奉命押送最后一批少女，可是如今人没了，这该如何是好？他们要怎么交差！ 高个子听完他阐述的“事实”，沉着脸没说话。 却见矮个子眼珠一转，顿时眼睛一亮！ “哎大哥，这还剩了几个！” 原来他瞥见了草丛里倒着的少女！ 矮个子忙不迭跑上前去一瞧，重重松了口气，眼里闪过惊喜。 居然还活着！ 太好了！ 要说来的时候一共有十多个少女，如今却只剩下三个，怎么说都是他们的失职，可总比一个都没剩下要好！ 况且，他们还损失了这么多兄弟，也勉强能算得上……将功折罪吧？ 高个子走近前来，打量着地上躺着的几个少女，眼里闪过疑惑之色，为什么其他人都被掳走了，而这几个却没有…… 疑问刚冒出脑海，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旁边的人满怀忐忑地开口，“大哥，我们那么多人都栽进去了，可见那群土匪之凶残！带上这几个人回去复命，应该……不会被罚吧？” 高个子内心的狐疑很快被忧虑所取代，矮个子的话无疑说到他心坎上了，他皱了皱眉没说话。 他们都知道这批人的重要性，之前大人就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将人给看好了，一个不少地送过去。 可如今这批人在他们手里出了那么大的岔子，他们难辞其咎。 这阴命女又不是大白菜，满大街都是，能找到一个已然不容易，况且上面催得紧，他们也是加班加点好不容易才将人凑齐，如今一下子损失了那么多个…… 高个子咬了咬牙，看了眼地上的人，“不管了，先把这几个带回去复命！”他犹豫片刻，闭了闭眼睛，“尽量把自己收拾的惨一点……” 这次的事情说来也不能完全怪他们，谁知道半路会有土匪来劫道！ 他们的人死了那么多，也算是负隅顽抗了……把自己折腾的狼狈一点，勉勉强强大概能交差吧？ “听说了吗？押送的队伍出事了！” “啊？怎么回事？” “啧，听说是路上遇到了土匪，损失惨重，就连那批少女也被劫了去，太守如今可是大发雷霆呢！” 说话的人漫不经心往嘴里扔着瓜子，满意地见到对面的人一脸惊叹。 看守的日子太过无聊，只能靠聊聊八卦勉强度日这样子，他在前山有几个关系好的兄弟，消息方面难免比旁人灵通得多。 牢头摸着下巴啧啧称奇，“还有这等事！不过尧山的那群土匪未免也太嚣张了吧，这种事儿都敢掺和进来，不怕太守一怒之下端了他们老巢啊！” “可不是吗？”说话那人一脸的晦气，“太守发怒，遭殃的还不是我们这群小喽啰？听说上面的大人物很是震怒，已经决定要攻打尧山那群土匪了！” “啊？可是……”年纪小的牢头张了张嘴，显然十分吃惊，“可是我们从前不是也尝试着攻打过，那群蛮子可不是好对付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尧山那群土匪和官府不对付也不是一两年了，太守当然不可能放任他们壮大不管，可端人老巢这件事，想归想，操作起来难度却不是一般的大！ 尧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那群土匪又路数邪门，几次攻打都是惨败而归，这一来二去，谁也讨不了好，传出去也难听，堂堂官府，却拿土匪没办法，还放任对方骑到头上来作威作福？简直是奇耻大辱！ 所以上面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勉强维持互不相干的表面和平。 太守怎么突然决定要攻打黑风寨了？ “你傻呀？谁让这群人不长眼睛，劫什么不好，偏偏劫走那批少女！眼看着即将大功告成，临门一脚出了这么档子事，咱太守能乐意？上面的贵人能乐意？”吐着瓜子皮，那人摇了摇头，“总而言之，那群土匪好日子可是要到头了！” 二人旁若无人地聊着天，一边唏嘘一边忐忑，风声正紧，谁知道会不会迁怒到自己头上？ “最近可得把人给看紧点，出了什么岔子，连累到咱哥俩，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可不是吗……” 黑影掠过，只剩火光微微摇曳。 “谁？！”牢头惊得瞪大了眼，看向走廊的方向，他站起身来，朝着同伴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按紧了腰间的剑，一脸忐忑地靠近，“谁在那儿！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 黑黢黢的走廊上空无一人。 牢头皱着的眉一松，吐了口气。 同伴神色紧绷，“怎么回事？” 牢头回过头瞧见他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摸了摸脑袋哈哈大笑起来，“可能是风吧，最近太紧张，都出现幻觉了……” “呿，装神弄鬼吓老子一跳！”那人低低骂了句。 第514章 狱友相认 楚意一早就听说新来了几个人，她一边悲哀自己离死期又进了一步，一边又渴望傅景礼真的能发现什么生机。 然而她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今最好的办法其实是傅景礼赶快离开这里，找到明曦他们当救援。 毕竟豫州地界都是太守的人，就连官府的势力也站在太守那边，他想要搬救兵几乎是不可能的。 楚意心不在焉揪着自己干枯毛躁的头发，就听见走廊上一阵动静。 旁边的小悦叹了口气，“又是哪家的少女被抓紧来了，这丧天良的……” 她的语气绝望中充斥着对官府的痛恨！ 其他人更多的则是麻木。 楚意能理解她们的心情，被关了太久，早就丧失了生的希望，即便是她，知道傅景礼在为她从中周旋，有时候望着这漆黑的牢笼，都会情不自禁产生一种错觉：或许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没有人不怕，她也怕，可她不敢告诉傅景礼，怕增加他的压力，于是只能憋在心里头，憋久了难免就会憋出毛病。 楚意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怏怏的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要知道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整天琢磨着怎么帮人逃出去，心态大体上还算乐观。 可现在，她连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确定。 楚意叹了口气，跟着众人的视线抬眼望去，这一看，她猝不及防在人群里瞥见某个熟悉的身影，倏地瞪大了眼，险些当场失态！ 怎么会？！ 怎么是她……！ 没错，楚意看到了明曦。 尽管对方现在的打扮……很是一言难尽，可楚意对明曦并不陌生，这副装扮或许能骗骗其他人，可她绝对不会认错！ 她心里满是震惊，就连久别重逢的喜悦都来不及升起就哗的一下熄灭了，如同大冬天的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 再见到明曦她很高兴，可前提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在漆黑简陋的大牢里，两位曾经的老朋友如今的狱友，猝不及防地相遇。 明曦：…… 她眼神很好，即便是在黑暗的情况下，也能清晰的视物，况且楚意的目光实在太过炙热，容不得她忽视。 对上对方湿漉漉的眼睛和可怜巴巴痛心无比的表情，明曦一时之间恍惚以为她见到了楚意失散多年的妹妹！ 然而对方看她的眼神告诉她，显然，面前这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就是楚意本人！ 明曦的吃惊不亚于对方。 她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对方相遇。 可她很快反应了过来，楚意在这里，那么傅景礼也有可能也在附近！ 惊讶只是一闪而逝，明曦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异样，她指了指楚意所在的牢房，朝着领着他的狱头面不改色道，“我要住这间。” 狱头：…… 他脚步一顿，一脸魔幻地盯着她平静镇定的脸，险些以为自己是客栈的店小二，而面前这位是挑剔的客人！ 特么的当自己住客栈呢，还挑三拣四？！ 其他人也都一脸惊讶地看着明曦，看她的眼神和看傻子也没有区别了。 这人疯了吧？居然还敢提条件！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吗？这位大小姐别以为自己是来牢房旅游的吧！ 狱头见惯了哭哭啼啼被抓进来的少女，要么胆怯不安，要么心如死灰，这还是第一个面不改色，主动朝他提条件要选牢房的。 是的，选牢房…… 狱头哽了哽，对上明曦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的脏话生生咽了回去，他居然还难得升起了点好奇心，十分心平气和地问，“为什么？” 明曦的语气也十分理所当然，“这间牢房里的人长得最好看！” 狱头：…… 其他人：…… 这个理由真是无法反驳呢。 好家伙，住个牢房还要为自己挑长得好看的狱友。 秉着不要节外生枝的原则，狱头松了口，“可以……” 不过是自己选牢房，跟分配也没差别，出不了什么乱子。 早死晚死不都得死？ 他话音刚落，就见这位奇葩的少女身边穿白衣服的姑娘也露出殷切的表情，“我也要住这间！” 狱头：……？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间牢房，要不是他自个儿在里面待了这么久，还真以为那间牢房地底下埋了金子呢，一个个的都想住进去！ 他强忍着额角青筋抽动，“你又是什么原因？” 小白抱紧了明曦的手臂，一脸腻歪，“姐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那语气，能让听的人起鸡皮疙瘩，尤其他还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 察觉到众人诡异的目光，明曦面无表情推开怀里的脑袋，“滚，你以为你参加爸爸去哪儿呢？” 小白没听懂明曦的嘲讽，抱着她不肯撒手，琼瑶剧女主附身，咬着唇眼泪摇摇欲坠，“不！谁也别想把我和姐姐分开！！绝不可能！！！” 那凄切哀婉的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荡了又荡，余音绕梁。 狱头被她吵的头疼，居然有点儿怀念起那群胆子小的少女，至少没这么能作，他不耐的开口打断，“行了，你俩一起进去……” 被迫围观了那么久的宋芮儿动了动唇，狱头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开口，语气警惕，“那间牢房人已经够了，你别想了！” 宋芮儿：…… 她咬了咬唇，对上明曦看过来的戏谑的目光，翻了个白眼，不屑的轻嗤，“谁想跟她们挤一间了！” 说着，也不等那狱头什么反应，自顾自的朝前走。 狱头：…… 妈的，在这儿混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进牢房这么积极的。 他咬了咬牙，心想着这回这批究竟是什么品种的奇葩？ 如愿进了楚意所在的那间牢房，等狱头一走远，明曦就憋不住了，她也不在乎暴露两个人认识的事实，皱着眉若有所思蹲下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怎么也来了？”楚意问出了同样的话。 …… 二人对视，气氛有些沉默。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牢房。 一旁的小白见状眼神若有所思，“姐姐，你们认识？” 她语气微妙地顿了顿，重新组织了一下措辞，“哎呀，这是怎样的缘分啊！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吗？” 二人齐齐瞪她：“你闭嘴！” 你以为你很幽默吗？！ 第515章 陛下担忧娘娘 小白无辜地眨眨眼，眼瞅着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叙起了旧，气哼哼跑到旁边角落里种蘑菇去了。 在场的人太多，有些话题不宜深入交谈，二人点到为止。 楚意伤伤心心地捧着下巴望着明曦，眼神颇有些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我本来还指望你来救我，没想到你倒好，自个儿也进来了！” 她是希望见到明曦，可不是以这种方式啊！ 明曦：…… 就还挺……尴尬。 她眼神闪烁，手虚拢成拳抵在唇边咳了咳，“那个……这就叫，人生无处不相逢。” 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楚意啊。 明曦心里有些庆幸，还好她来了，不然这姑娘要真出了什么事，她那三哥哥都不得让人太傅给扒了一层皮！ 楚意翻了个白眼，嘴上虽然抱怨，心里到底没那么紧张了。 明曦的加入就像一剂定心剂，重新燃起了她心中的雄心壮志！ 许是遇到了熟人的缘故吧，待在这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到底没那么紧张了。 而且……明曦流落到这种地方，皇上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吧？ 她对自己和这些少女的命运顿时产生了极大的希望！ 楚意想着，抱住明曦的胳膊猛蹭了蹭，扭头对上旁边几个狱友好奇的眼神，她猛地一拍脑袋，“瞧我！” “来，给你介绍介绍！”楚意拽着明曦，拿出了一副大姐大的架势，“喏，这个是小悦，这个是青瑶，这个是柔柔，都是我的朋友！” 她扬了扬下巴，眼神带着些许得意。 明曦扫了眼几人，脸上带着亲切温和的笑，再看向楚意的眼神不由得添了几分诡异，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啊！ 掉进贼窝里，楚意这丫头不哭哭啼啼也就罢了，还有心情结交狱友？看来心态还不错。 明曦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傅景礼八成也在这儿没跑了！ 回头她可得好好说道说道小锦鲤，一声不吭把人家姑娘拐出来也就算了，居然还让人家流落到这种地方？ 真男人干得出来这种事吗？ 明曦笑眯眯朝几人点点头，“你们好，我叫刘二丫。” 众人：…… 楚意眼神匪夷所思地看了眼明曦，里面明明白白写着你起个假名字也就算了可为什么起个这么土的原来你是这样的明曦！ 她也不傻，没当场戳穿她。 其他人也觉得这名字有点一言难尽，可也没说什么，萍水相逢而已，真名假名无所谓。 对明曦的到来，大家并没有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勉强扯了扯嘴角客气一番，毕竟……这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其他牢房里的人已经不止一次朝这边投来看智障的眼神了！ 好家伙，坐个牢搞得跟认亲似的，也是没谁了！ 楚意看向明曦身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幽怨气息的白衣少女，眼里闪过一抹好奇，“这位是……？” 明曦朝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想起这么一个人，她嘶了一声，“瞧我这记性，这个是小白，和我一路来的。” 她朝着小白勾了勾手指，对方傲娇地哼了一声，磨磨蹭蹭过来，语气好不哀怨，“你终于想起我了，姐姐～” 明曦嘴角勾起笑，“哎呀，这不是见到熟人一时之间有些激动嘛，别生气啦。” 小白倒也好哄，抬了抬下巴矜持不到半秒，就又屁颠屁颠蹭上来了。 她积极地和楚意等人打招呼，没一会儿就打成一片。 看着傻乎乎毫不设防的楚意，明曦视线扫过小白，眼里闪过一抹幽光。 带小白来，她未尝没有自己的打算。 这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对她还表现出特别的亲近，由不得她不提防。 真正让她起疑心的还是之前，她让小白走，可对方却选择了留下。 一个胆子小的少女，明明有机会逃跑，却选择留在贼窝，面对未知的危险和命运，这本身就很不正常。 明曦打算再观察观察，不管这人有什么心思，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是最让人安心的。 她眼睫颤了颤，心里感叹着自己是不是跟在越离夙身边久了，也学着他一样不近人情了。 这么一想，她又忍不住搓了搓肩膀，垂着的眼眸掠过一丝担忧。 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怎么样了？ 被明曦担忧的越离夙，此时也已经进了豫州。 金吾卫的人找到了他，临走的时候，越离夙吩咐人给刘婶他们家留了一笔钱，放在他和明曦住的那间屋子的枕头下。 这俩夫妻是难得的性情纯朴，如果当着人家的面给，他们不一定会收。 这个之前明曦就和他提过，越离夙并不是那么体贴人的性格，可想到明曦，他总是忍不住心软，顿了顿，朝着人吩咐了一句。 “留意下这户人家，别让人来找他们麻烦。” 他和明曦还在通缉令上，万一有心人认出他们，来找刘家的麻烦，到时候他们倒是走了，可刘家却麻烦了。 人家好心收留了他们，他们却不能恩将仇报。 越离夙为自己内心下意识浮上的念头而感到诧异，随即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要换做是以前，他做事何尝会考虑别人的看法？ 明曦带给他的影响太大，潜移默化的那种。 盈袖愣了愣，随即应声，“是，属下这就让人去办。” 主子身边惯常跟着的是影十一，可如今对方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主子这儿没人，盈袖就顶了上来。 她性子安静沉稳，办事干净利落，不喜欢多话，虽然身为女子，却难得能入主子的眼。 盈袖如今知道主子的眼睛似乎是出了问题，可对方不提，她也不敢主动问，内心却是有些发沉，陛下和娘娘这些天究竟经历了什么？ 也不知道娘娘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影七那边如何了？” 沉稳冷淡的男音瞬间拉回了盈袖游离的思绪，她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影七一收到消息即刻赶往幽州，刺史不敢耽搁，见到牌子后就放了人，此时，应该是在回程的路上，不过最快也要两三天。” 越离夙沉默着没说话。 两三天，还是太久了。 他眉眼掠过一抹躁意，周身的气息越发的幽冷。 盈袖福至心灵，轻抬眼眸，“陛下可是，在担忧娘娘？” 第516章 爸爸对你很失望 盈袖话音一出，便觉得此举不妥。 擅自揣度陛下的心思，这可是大忌！ 她看着木楞，实则最是拎的清，不然怎么可能在金吾卫里杀出一席之地？然而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久了，性子也越发的惫懒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她忐忑地垂下头等待着陛下的怒气，等了好一会儿，上方都没动静，盈袖不由有些纳闷儿，一抬头，惊讶地发现陛下竟然在发呆！ 越离夙并没有表露出不悦。 他将这两个字在舌尖嚼了一遍。 担忧么？ 影十一的实力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不然这趟南下之巡，也不可能将他带在身边。 有影十一护着，除非真的出现了难以预料的情况，否则明曦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他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回京以后，这是她第一次和他分开那么久。 心里萦绕着浅浅的怅然，郁气堆积压在心头，沉重的发闷，好似天边厚重的乌云，打眼一瞧，便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品了品，眉间蹙起，舌尖发苦。 没有她在的日子，度日如年。 分明从前也没有这样的体验。 云里水雾凝结成滴，一颗一颗往下砸，打落在院子里的芭蕉叶上，发出清脆的，噼里啪啦的声响，最上等的乐器都谱不出的动听。 雨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顺着檐角往下滑落，砸在青石板上，迸溅开一圈圈的水花。 滴答、滴答—— 越离夙立在窗边，听着这声音，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湿润水汽，不由心想，若是她此刻在，肯定会迫不及待趴在窗边，不顾劝阻地伸着手去捞雨水。 那眉眼必定是张扬又肆意，漂亮的毫不收敛。 他无意识地弯了弯唇角。 “你说，她也会像朕惦记她这般，惦记朕吗？”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盈袖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她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这样几乎称得上温情的话，居然是从自家冷酷无情的陛下嘴里说出的！ 惊讶使她没能立即答上，越离夙也察觉到自己失言，嘴角的弧度渐渐收敛，他敛下眸，眼帘处清晰的一道阴影，衬得他轮廓越发的立体，“算了……” 他也不是很在意答案，只是刚好想到了。 …… 盈袖突然就觉得，这一刻的陛下，看下来也没有平日里那么高高在上了，甚至，有些说不上来的……孤独。 她为自己脑海里下意识蹦出的形容词而感到震惊，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十分有道理。 古人都说，高处不胜寒，陛下一个人，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待久了，难道心里真的不会觉得孤独吗？ 盈袖对情爱并不是很能理解，她的神经向来粗大，可她能理解孤独的滋味，失去父母庇佑的那段时间，体会尤为深刻。 父母在时，她尚且还有家，还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可父母不在了，她都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好像，哪里也都无所谓？ 一直到进了金吾卫，很长一段时间的夜里，她都会紧紧抱着自己冰冷的佩剑，方能入睡。 金吾卫里的人都很好，训练的时候该下死手毫不心软，过后又打打闹闹一片和谐。 大家都对她很照顾，可那种照顾更类似于大哥哥们对妹妹的怜惜，在察觉到她女汉子的一面后，这种怜惜也随之而消失不见了。 陛下身边有很多人，有许多人敬他畏他，可真正关心他爱他的人，又有几个呢？ 盈袖在心里叹了口气，“属下觉得，娘娘对陛下的在意，并不比陛下少。” 越离夙搭在窗棂的指尖微微颤了一下，没有回头。 见他不语，盈袖想了想，组织着语言，试图安慰这位至高无上的帝王。 是的，安慰，毕竟在今天之前，她从来不觉得陛下居然也需要人安慰！ 如果有人在她面前这样说，她指定把人打的爹娘都不认识！ “属下跟在娘娘身边的日子很长，对娘娘的了解，甚至不比绿药少。” 说句不好听的，可能绿药都没她了解皇后娘娘，毕竟她可是完整地参与了娘娘的成长期，从小奶娃到少女的蜕变。 这话她不敢在绿药面前说，那小肚鸡肠的臭婆娘知道了怕是不能善了。 “娘娘这人，心肠很软，别人对她抱有一分的善意，她就能回之以十分。” 说白了就是缺心眼儿。 盈袖其实一度不能理解她家娘娘泛滥的同情心，毕竟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别人的死活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她不得不承认，这十年来，她受到了明曦很大的影响。 从某方面来说，娘娘是个挺有魅力的人，这种魅力甚至会潜移默化的改变身边的人。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世界上算是她这种冷漠自私的人，没有娘娘这样温暖的人，那这个世界，该有多糟糕啊？ 越离夙挺能理解这句话，唇角微微翘起。 可不是吗？ 她向来不吝惜散发自己的温热和善意。 偏偏这又尤为的吸引人。 他特别不喜欢她对谁都一视同仁的好，可又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这点，他才深深地被吸引。 “陛下对娘娘的好，娘娘嘴上不说，其实都看在眼里呢。”盈袖脸上露出回忆之色，“记得在太庙的一个冬天，正是过年的时候……” 那一年，明曦十三岁。 每年的四季，明曦都会收到来自帝京的礼物，这些礼物千奇百怪。 有时候是一片树叶，有时候是一朵花，有时候是一个纸鸢…… 来人从来不曾留下署名，可这些东西是谁送的，盈袖和明曦都清楚，谁也没有说破。 盈袖看得出，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后来的期待，自家娘娘早就把收礼物这件事当做很重要的事。 她眼里的期待或许自己都不曾发觉。 可是这一年的冬天，明曦左等右等，都迟迟没能盼来这份礼物。 明曦眼里渐渐没了色彩，她撅着嘴坐在门边，脸上满是怏怏不乐。 白日里，盈袖还看见她在院子里堆雪人，那雪人丑的出其不意，一眼看上去还真不像个人。 自家娘娘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威风凛凛拿着根小木棍，一边抽一边骂，“叫你不做人！知不知道爸爸对你很失望！” 盈袖：…… 第517章 披星戴月 盈袖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家娘娘奇怪的举动，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娘娘这是怎么了？ 对着一个雪人发脾气？ 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她不好贸然上前，只能站在一边观望。 明曦许是也觉得没意思，抽了几下就扔了木棍，慢慢弯下腰抱着膝盖，蹲在雪地里发呆。 盈袖动了动唇，终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回屋拿了把伞，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边为她撑着。 两人谁都没说话，天地一时静谧无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盈袖觉得自己的脸都冻的木了，她听见一道弱弱的声音传来，轻的像是呢喃，稍不注意便会被风吹散了一般。 “盈袖，你说，他是不是生我气了？” 盈袖眸光微怔，有些疑惑地垂下眸去，对上明曦清澈茫然的目光，那眼神柔软极了，却又带着一抹迟疑不定的纠结，她心下不解。 娘娘说的是谁？ 谁还敢生娘娘的气？ 盈袖反应迟钝，脑海里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一时没吭声，明曦好像也并不想知道答案，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眸光亮了一瞬，手脚并用从雪地里爬起来，拍拍脏兮兮的裙摆，两腿一蹬哒哒哒地跑进屋。 盈袖盯着她的背影，木讷的脸上闪过一抹疑惑和迷茫。 娘娘那小脑瓜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没一会儿，她便知道了答案。 因为明曦又重新出来了，怀里抱着个小箱子，瞧上去眼熟的很，她人不大，抱着一个半人高的小箱子走的摇摇晃晃，看的人胆战心惊。 盈袖盯着那个红漆木箱，眼里闪过费解，飞快地上前去要接过来，意料之中的，明曦没人她碰。 盈袖也不奇怪，毕竟娘娘平日里就宝贝这箱子的很，如果非要让她形容的话，这小箱子就是娘娘的百宝箱，什么稀奇珍贵的东西都往里放，就连她都碰不得。 明曦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放到地上，然后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杂七杂八的还不少，大多数都是帝京那边送来的，每当那边得了什么好玩意儿都会着人送过来，明曦每次都表现的平平淡淡，可盈袖却知道，那这东西，无一例外被她当成宝贝一样存放在里面。 她嘴里不说，可心里却开心着呢。 盈袖似乎懂了娘娘之前异样的原因，她眼里划过一丝讶然。 是因为今年陛下那边还有按时送来礼物吗？ 可边关战事吃紧，陛下忙的脚不沾地，想来应该是把这事儿忘到脑后了。 盈袖有心想为自家主子辩解几句，可不知道从何开口，虽然这些东西是谁送的大家心照不宣，可到底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她这样贸然开口，会不会不太好…… 她在心里天人交战，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娘娘，您这是在干什么？” 盈袖惊讶地盯着她的动作，发出疑问。 明曦在一棵梅树下，用手刨了一个坑，没一会儿那柔软白皙的手就被冻的通红，她小心翼翼的捧起一片干枯的树叶，树叶早已枯萎，只剩下清晰的脉络，勾勒出轮廓，她眸光缱绻地用指尖描摹着脉络的形状，闻言头也没回，将那片树叶放进坑里，接着是一朵干枯的花，一根狗尾巴草，一只纸鸢…… “没看出来吗？我在埋东西啊……” 她语气听上去挺平淡。 盈袖张了张嘴，万年不变的木讷被惊讶覆盖，眼神匪夷所思，“可是……可是您不是很喜欢这些东西吗？” 平日里碰都不让碰一下的…… 盈袖怀疑自家娘娘是不是被气疯了。 明曦眨了眨眼睛，“我现在也依然喜欢啊，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 无论她怎么解释，盈袖都无法理解，只觉得娘娘肯定是气狠了，这才用这种方式来发泄。 理智上，她觉得陛下有点惨，情感上，她选择无条件站在自家娘娘这边。 这边的情况照旧有人禀报给了帝京那边，不过送到越离夙的桌案上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了。 边关战事告一段落，不过依旧没到放松警惕的时候，他百忙之中终于能歇口气，这才看起了来自太庙的信。 这一看，不由微微变了脸色。 …… 近日陛下为边关事务忙的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李德忠看在眼里，心疼极了，好不容易看着能歇会儿，他吩咐御膳房做了些补品，便是神仙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啊！ 正要端给自家陛下呢，就瞧见他黑着一张脸出了乾清宫，李德忠脸上挤出一个笑正要说话，只听见他冷淡的一句，“备马，朕要出京。” 转眼间视线里便没了身影。 ？？？ 他站在原地，表情那叫一个茫然。 是边关那边又传来什么消息了吗？ 怎么突然要出京，还是在这种关键时候！ 越离夙没给他解释，备了一匹马，当晚就出了帝京。 腾驹狂奔在陌上，被冰冷凛冽的风雪一吹，他脑子里的热血不由冷静下来，思考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之后，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不过即便是冷静下来，他也没有回去的打算。 脑子冷了下来，心却是热的。 他想，去看一眼也好，哪怕是一眼，他也能安心。 路过郊外，他无意瞥见一株开的正盛的梅花，在这寂静的夜里，偏僻的一隅，开的热烈，灼灼动人。 他心下微动，反应过来的同时，已经不受控制地伸出手，策马扬鞭，斜着身子攀折下一枝，犹带着夜里晶莹剔透的露珠，梅花的清妍幽香勾的人心旌荡漾。 就连这孤独的路程，似乎也没那么漫长。 帝京距离太庙，快马加鞭，少说也要三日才能到达，然而越离夙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竟然只花了两天一夜的功夫就到了。 他来的突然，谁也没通知。 到达太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古老的建筑陷入了沉睡之中。 这个时间，她也必定已经安歇。 越离夙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心里说不上来是紧张还是期待。 他想到什么，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枝梅花，经历旅途的摧残，花瓣有些蔫儿了，像是被蹂躏过一样，值得庆幸的是还残留着一缕幽香。 他脸上划过几不可察的懊恼之色。 第518章 他还没走远 盈袖很警醒，即便是在夜里。 她察觉到陌生的气息潜入，本来紧闭的眸子蓦地一睁，眼里划过一道厉色。 明曦已经睡熟，盈袖瞥了眼里屋，抱着自己的剑，悄无声息出了门。 谁这么不长眼睛，竟然跑到皇家的地盘来撒野了！ 半夜被吵醒，任谁也不会有好心情！她已经在心里下定决心要给这个小贼一点教训，好让他知道，不是谁都可以招惹的！ 是的，盈袖并没有往自家英明神武的陛下身上联想，对方出现在这儿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尤其还是在这样敏感的时间段里，帝京那边多的是眼睛盯着，陛下又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间里来？ 她猜测可能是不长眼的小偷，偷到了这里，一出门对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时，险些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青年一身黑色衣袍，披着的大氅沾了夜露，看上去皱巴巴的，然而却不能折损他半点风姿。 月光下，他五官挺立，俊脸面无表情，皎白的月光却为他深邃的眉眼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衬得整个人少了几分冷淡。 像月下食人心魄的精魅。 盈袖木着脸，揉了揉眼睛，眼里闪过吃惊，“陛下？” 越离夙神色微缓，朝她点点头，饶是毅力再好，不眠不休那么久，此时也不免露出几分疲态，绕过盈袖，他抬步跨进来，漫不经意问，“皇后歇下了？” 脸上的触感不能再真实，盈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重重搓了搓脸颊，下意识应道，“对，已经歇下好久了……”她眼里闪过一丝迟疑，还是问出了口，“您，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吓死人了好吗！ 天知道一打开门就对上自家主子那张恐怖的脸是什么体验！ 脚步微顿，越离夙神态从容镇定，“边关出了点小问题，需要朕亲自去一趟，恰好路过便来瞧瞧。” 边关是有点问题，可是也用不着他亲临。 他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罢了。 然而盈袖却信了，毕竟在她看来，在陛下眼里什么都比不过江山重要。 这么特殊敏感的阶段，陛下怎么可能为了来看娘娘冒这么大的风险？ 这个不符合暴君的形式作风。 边关距离太庙不远，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就是可惜……“可娘娘已经睡下了。” 越离夙摆摆手，“朕只是去看一眼，不必惊扰她。” 盈袖安心了，她本来也没打算叫醒娘娘，只是走下过程而已。 她识趣地退到门外守大门去了。 屋子里一股暖意，鼻间萦绕着淡淡的熏香，和外面的冰天雪地俨然是两个世界。 越离夙急促跳动的心也慢慢安定下来，他脚步声几不可闻，慢慢绕过屏风，看到了床榻上熟睡的少女。 她睡的很香，一头青丝散落在枕边，整个人都缩进了被窝里，只露出来了一个脑袋，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进来，落在她白皙精致逐渐长开的脸蛋上，像是蒙了一层朦胧好的光晕，像极了一块美玉。 即使是在一片黑暗里，她也可以耀眼的发光。 他盯得入迷，不自觉嘴角微微翘起，这么多天来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越离夙走近了些，闻到一股香味，和屋子里燃着的熏香极为相像，却又更为柔和温暖，丝丝缕缕不着痕迹沁在骨子里，有点勾人的意味，是从少女身上传来的。 他目光定在她的脸上，这才发现她微微蹙着眉尖，似乎在梦里也不太高兴的模样，他不由跟着皱了皱眉，手抬了一半，顾忌着什么，许久都未落下。 指尖在空中虚虚握拢，他嘴角微抿，慢腾腾收了回来。 青年沉默地立在床前，注视着面前的少女，黑暗吞噬模糊了他的五官轮廓，只一双眼睛熠熠生辉，迸发出别样的风采。 他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或许是半个时辰，或许是一个时辰…… —— 睡梦里的明曦并不安稳，她感觉到有一道异样炙热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那样的温度，令人心悸。 然而她怎么也找不到那道目光的主人，明曦在梦里把自己折腾的筋疲力尽，她穿过漫长黑暗的隧道，向着有光的地方走去，却毫无防备的撞入一双眼睛。 深邃，幽沉，炙热…… 那一瞬间，心跳如擂鼓。 她猛地从睡梦里惊醒！ 明曦茫然地睁开眼睛，那股异样依旧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挥去，她有些被摄住。 眼珠转了转，明曦撑着身子坐起来，屋里空荡荡的，不像是有人造访过，角落里炭火尽职尽责散发着温暖，时不时迸发出耀眼的火星。 天还没亮，黑暗笼罩在土地上方。 明曦下意识摸了摸脸蛋，心里有个角落空落落的，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什么，只觉得闷得慌。 突然，她闻到了一缕幽香，浅浅的，却意外的好闻，勾的人心痒痒，她有些纳闷地皱起眉。 她屋子里没有这种味道的熏香吧？ 明曦下意识寻找香味的来源，目光触及到枕头时，蓦地一怔。 那里安静躺着一枝花。 她忍不住拾起仔细打量，眼里逐渐涌起复杂之色。 淡黄色的小花不甚起眼，散发出的香气却格外沁鼻，只是花瓣像是经受了什么打击似的，蔫蔫儿的，不太精神。 那是一枝腊梅。 值得一提的是，明曦根本没有在太庙附近见过腊梅，这里根本不适合它的生长。 她脑子里猛地划过什么，眼里涌起一阵惊喜，捧着那支梅花下意识在屋子里搜寻起来。 没有。 她踩在地上，连鞋也来不及穿，打开门跑出去。 她穿着单薄的寝衣，风雪猝不及防扑了满身，直往骨头缝里钻。 绸缎似的头发被风吹动，猎猎飞舞。 院子里也没有。 明曦强忍着寒意，赤着脚踩进雪地里，眼里的光明亮的灼人眼，泛红的眼尾透着笑意。 他一定还没走远！ 明曦打开院门跑了出去。 盈袖正昏昏欲睡，听见动静惊讶地抬眸望过来，瞧见她这身打扮，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娘娘……” 明曦没理她，脚步轻快灵动，朝夜色奔去。 第519章 喜欢 屋外风雪朔朔，整片天地都笼罩在一派银装素裹中，赤着的脚早已被冻的没了知觉，明曦却不觉得冷，心头炙热的发烫。 她将那枝散发着幽香的梅花捧在怀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四下搜寻着，可令她失望的是，四周岑寂，除了茫茫的白色，便是苍莽的青山绿林，它们沉睡在黑暗里，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如同蛰伏的巨兽，默然地伫立在天地之间，光是看着，就无端生出空旷寂寥之感，让置身其中的人，深绝自己的渺小，天地的浩瀚。 连只鸟都没有，哪有人的身影。 明曦眸子微黯，不由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 人已经走了吗？ 她抿紧了被风冻的发紫的唇，黑压压的眉眼覆上一层清寒，突然，明曦瞧见了雪地里的一串马蹄印，她想到什么，眼里倏地迸发出一阵亮光，提着裙摆转身往山上跑。 刚追出来的盈袖见她还在那儿，刚要松口气，谁知还没出声就见她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余光瞥见她冻的通红的脚，盈袖眼皮子跳了跳，“娘娘……！” 明曦已经跑出好远，像是没听到一样，雪地里，她穿着单薄的红色寝衣，动作轻快的像一只精灵，盈袖愣了愣，心里一个咯噔，转身进屋拿了披风和鞋，匆匆忙忙追上去。 穿过树林有座小山坡，站在坡上，可以俯瞰山下的风景。 白日里曾走过无数次，明曦对这条路已经熟稔的不能再熟，此刻心里燃着一股烧的正旺的火，她只盼着快点儿，再快点儿。 其实她也不能理解自己此番举动是为何，如果人已经走了，那她这样的行为岂不是跟傻子一样吗？ 如果人没走，难不成……她还要把人叫住留一会儿？ 一时的冲动促使自己做出这样愚蠢的举动，她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又对自己说，没关系，她只是看一眼，看一眼而已。 一双白嫩的脚早已被沿途的石子荆棘刮的遍体鳞伤，然而明曦却感觉不到痛，她用最快的速度爬上了山坡，心跳急促的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呼出的气也刮的喉咙生疼，明曦手撑着膝盖，半弯着腰眯着眼睛，抬手拂去眉眼压着的雪花，在山谷间寻找起来。 山下是弯弯曲曲的官道，如同条条玉带，镶嵌环绕在绿水青山之间，那是进出山谷的必经之路。 四周漆黑一片，天边隐隐露出了点亮，黎明将至。 可依旧看不大清楚，山谷间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漆黑，好似深渊。 她本是没抱着几分希望，激动过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是巨大的茫然，有那么一瞬间，明曦甚至忘了自己出现在这儿的原因，她抱着肩膀搓了搓，迟钝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品出那么点冷来，太冷了，寒风烈烈直往骨头里钻，脚下像踩着一块冰，从头到脚没一处是热的。 吐出的气凝结成白茫茫的雾，雾气萦绕下，她清澈的眼神露出点茫然。 就在这时，视野里突然闯入一点光。 灯火微弱闪烁，似乎下一秒就要熄灭一般，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移动着，天边的亮又涌过来了些，这次她看的更清楚了。 一匹马儿正疾驰在官道上，尽管看不清马上的人，她也能想象到那是何等的风姿。 骏马绕着官道，隐约的马蹄声回荡在空旷的山谷间，化为一个小黑点逐渐远去。 哒哒哒—— 一下又一下。 明曦静静注视着那道身影，忽然整个人都安定下来。 一股暖流自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眼里蓦地涌出奇异的色彩，鲜活而明亮。 这时，被冻僵的感官也重新活了过来。 雪后草地的青香，夜露的冰凉，拂面的寒霜，还有夜空里，一闪一闪的星芒…… 她望着山口的方向，嘴角极轻地上扬。 “娘娘！”盈袖匆匆赶过来时便瞧见这一幕。 山坡上，少女手捧着一枝花眺望远方，眼底是明媚恣意的荣光，皎白的月光为她披了一层朦胧的纱衣，她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身后，是群山重峦叠嶂，还有奔赴而来的漫天曦光。 盈袖走上前，将手里的披风为她系上，语气闷闷地埋怨，“娘娘这是做什么，就这样跑出来，吓奴婢一跳，也不怕着凉……” 她不动声色瞥了眼明曦看着的方向，却什么也没看到，心里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怎么。 系上披风，又俯身为她穿鞋，瞥见她伤痕累累的脚，额角一抽，又是忍不住一阵唠叨，明曦自知理亏，倒也极为配合，反驳都不曾有。 盈袖木着脸说完，抬头迎上她笑吟吟的目光，心头一阵憋闷，眸光微动，“娘娘这是怎的了？” 明曦似乎是心情极好，闻言有些矜持地一抬下巴，思忖片刻，“做了个噩梦而已，出来透透气。” 这借口当真是敷衍极了。 盈袖面无表情的想，娘娘真以为她是傻子不成？ 大半夜的鞋袜也不穿跑来山上透气？ 她目光下移，这才瞧见她手里捧着的一枝花，幽香扑鼻，心头微动，“娘娘……” 明曦眼底含笑瞧过来，“今夜之事，你知我知，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盈袖仍旧是那副面瘫脸，心里却一片明亮。 想来娘娘怕是早就知道她身边有陛下的眼线这回事了。 这话是警告她不准把今晚的事说出去。 可这也不是她能做主的啊…… 盈袖眼里闪过一丝迟疑，明曦微眯了眯眼，语调上扬，“嗯？” 盈袖当机立断，抬头眼神茫然，“今夜发生了何事？” 明曦弯唇笑了，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很好。” 她低头打量着怀里的梅花，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转身往回走，“成了，回去吧。” …… 走到半道，明曦突然问，“盈袖，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盈袖愣了愣，不明所以，“喜欢？” 少女沉思片刻，“唔，就是……想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盈袖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呆，“那奴婢大概是喜欢娘娘的。” 明曦：“……” 行叭。 你开心就好。 第520章 傅景礼你做个人 来到牢里的第一个晚上，明曦见到了她那不靠谱的三哥。 牢房到底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傅景礼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偷来了牢房的钥匙，神不知鬼不觉将两人弄了出去。 想着好歹那么久没见，兄妹俩重逢的场面应该是温馨中带点感动，感动中带点沉痛，总之十分潸然泪下的那种。 为了配合气氛，她掐了把大腿肉，顿时疼的眼泪汪汪，已经摆出了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模样，等待着傅景礼的安慰和关怀。 结果她忘了傅景礼那狗比向来不做人，正当她咬着唇委屈巴巴酝酿着情绪的时候，傅景礼半眯着眼睛瞅了她半晌，眼神从这玩意儿怎么那么眼熟转变为哦这不是我家那傻子妹妹吗的迷之嫌弃，唇角捎带着讽笑，他语气玩味，“我的蠢妹妹，告诉哥哥，你是怎么做到把自己搞成这副村姑模样的？要不是哥哥我眼力过人，还差点儿没认出来。” 明曦：？ 似乎还嫌不够，他目光由上而下打量着她，十分刻意地在她那张脸上停顿了许久，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自带嘲讽。 “都说山水养人，我寻思着什么穷山恶水的地方才能把你霍霍成这德行，这都快养成野人了吧？” 明曦：？？？ 拳头硬了。 好家伙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有文化？ 她瞪着一双湿润的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险些没被这孽障气的七窍生烟！！ “傅景礼你能不能做个人？有你这么跟妹妹说话的吗？” 楚意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毕竟能把兄妹当成仇人的也是不多见。 她一直觉得傅景礼嘴毒，如今见过了他对明曦的样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傅景礼对她还算客气的了！ 这么一想，顿时心理平衡了。 人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而质朴。 只要有人比我更惨，那就没事了！ 傅景礼懒洋洋挑了挑眉，没什么诚意地道了句歉，“不好意思，一时之间情绪太激动。”他顿了顿，眼神似笑非笑，明曦瞧见眼皮子一跳，直觉这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想要阻止他，然而到底晚了一步，只听他语重心长，“我这也是为你好，本来长的就不出众，如今还破罐子破摔了，陛下做错了什么要受这份罪……” 啧啧啧。 傅景礼这嘴，真毒啊。 不愧是亲哥。 楚意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脸蛋，明曦这样的在他眼里都叫丑，自己顶着这副邋遢的样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了这么久…… 楚意：…… 突然心塞。 明曦牙齿咬的咯吱响，“你可闭嘴吧！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和你断绝兄妹关系！” 明曦自认修养极好，能把她气到这个份上的人不多，眼前这杀千刀的三哥就是其中一个。 见她气的脸都红了，傅景礼有点可惜地咂咂嘴，倒是不再招惹她，正了正色，“你怎么会在这儿？陛下呢？” 明曦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傅景礼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片刻之后倒是笑了。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一把火烧了这地方，你倒是来的及时。” 不用想，明曦主动被抓进来，越离夙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不管怎么样，有皇帝在后方坐镇，这件事就容易多了。 谈到正事，明曦没工夫和他瞎扯，神色也变得凝重许多。 二人交换了一些现有的信息，楚意在一边基本上插不上话，她也不急，蹲在地上慢悠悠扯着草编着玩儿。 难得出来透气，总算是不用待在那潮湿漆黑的牢房里了。 “你是说，这件事有国师的份？”明曦拧了拧眉，神色有些沉。 傅景礼轻嗤一声，“我还想问你呢，姬云止不应该和你们在一块儿吗？” 皇上出巡，国师也伴驾，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明曦眼里划过一抹困惑，“一开始是的，可后来，越离夙好像派他去办什么事了，我不太清楚……” 她对姬云止一直抱有一种奇怪的观感，一方面觉得对方是个大尾巴狼不太想和他扯上关系，一方面又忍不住关注他暗地里提防着他。 毕竟姬云止可是原着里最大的反派！ 虽然现在她还没有抓到他的把柄，可她不止一次私下隐晦地提醒过越离夙小心对方，可不知道为什么，越离夙似乎很信任他，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后宫不得干政，明曦也不好插手过多。 察觉到姬云止不见了的时候，明曦就立刻打听过他的下落，越离夙只淡淡提了一句，并没详细说，她当然也不好再追问。 如今乍一听到姬云止出现在这里，明曦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可细想之下似乎又不奇怪，那些邪术应该是出自南召，姬云止和南召有着密切的联系，他会搅进来也不奇怪。 可明曦又忍不住愤怒。 姬云止身为国师，瞧上去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相，他难道不知道这个阵法一旦成功开启，会给天下苍生带来怎样的灾难吗？ 可他居然还是做了，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怎么，明曦脸色难看极了。 她一直觉得，即便姬云止和越离夙有什么私仇，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会为了一己私仇迁怒别人的人，可真相摆在眼前，她不得不信！ “你怎么了？”傅景礼觑着她变幻莫测的神色，眸光微动。 明曦抿了抿唇，“你觉得姬云止是个怎样的人？” 眉梢一挑，傅景礼狭着眼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然而明曦神色坦然，他只好偏头移开视线，“国师大人向来神秘，我是没怎么接触过，不过二哥说过，对方的确是个人物。” 他微眯了眯眼，眼神复杂。 傅云祁眼光极高，能得到他的欣赏可不容易。 这个姬云止，可没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 明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他年纪轻轻能坐稳国师之位，还如此得皇帝的看重和信任？” 这是她最疑惑的一点，越离夙并不是个喜欢任人操控的帝王，相反他极有野心。 他不可能察觉不到姬云止的厉害，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选择容忍？ 第521章 一群废物 一旁玩泥巴的楚意突然激动道，“这事儿我知道啊！” 傅景礼侧眸看了她一眼，明曦眼神也有些惊讶。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楚意站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其实我也是偶然听我爹说起的。” 太傅也是朝中老臣，经历过两朝的更迭，了解的事情自然比他们这些小辈要多。 明曦眼睛微亮，期待地看着楚意。 迎上她的目光，楚意没来由的有些自豪，不由挺直了腰杆认真想了想她爹的话，“国师大人能那么受皇上信任，主要有两个原因。” “这一嘛，是因为前任国师大人，也就是姬云止的师傅。” 前任国师？ 明曦眼里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她也听人提起过那位老国师，据说很有本事，手眼通天的那种，深受先皇信赖，不过她并没有见过，之所以对这位印象这么深刻，是听她爹提过一嘴，当初她出生的时候这位国师大人路经丞相府，给她算过一卦，说她命格特殊，易招邪祟，要养在宫里佐以真龙之气才能镇得住，否则很难活过及笄，所以才有了她五岁入宫的事。 若不是因为这一卦象，丞相夫妇那么疼爱女儿的性子，怎么可能把人送进宫里？ 明曦对此持怀疑态度，她觉得那国师八成是个神棍儿。 不过不管她怎么想，这位老国师在百姓和先皇心中的地位是很高的。 有多高呢？ 这么说吧，越离夙之所以能从一个平平无奇不起眼的皇子成为一个太子，和老国师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正是因为当时的太子不堪重用，老国师算了一卦，推选出了新的太子，这人就是越离夙。 “现在你能理解了吧，老国师对陛下可是有再造之恩，他的徒弟，陛下怎么着也会卖几分面子的啦，更何况国师本人也十分有实力。”楚意一边说着一边点头，夹在指间的狗尾巴草一晃一晃的。 越离夙本人并不相信什么神佛，对这种莫须有的东西也没有丝毫敬畏之心，可百姓信啊！ 先帝在位时，对求神问佛修仙之道十分崇尚，连带着民间算命先生这一职位都跟着水涨船高，黄岐之术更是备受推崇。 越离夙登基后严厉打击这一风气，不过也只能维持表面的平静而已，私底下大家该拜佛还是照样拜，管不管用是其次，关键心里有个寄托。 国师负责一个国家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相当于一个定心剂，他纵然不屑，但也无法改变这一现象。 好在姬云止识趣，并没有仗着自己的身份做出什么为祸国家百姓的事。 明曦想了想，偏头问，“那第二个原因呢？” 楚意摸了摸下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颇为感慨，“这第二个原因嘛，也是关于先皇。” 据说先皇驾崩前曾下过一道圣旨。 没人知道圣旨上的内容是什么，只知道从那以后，老国师退位，选择云游四海，姬云止接下了国师之职，一晃便是好多年。 那道圣旨上究竟写了什么，怕是只有当今圣上才知道。 明曦怔了怔，这件事情她倒是从来没有听越离夙提起过。 不过也是，好端端的他跟她说这个做什么。 傅景礼抱着手臂，垂着眸若有所思笑了笑，抬起眼皮懒洋洋觑了眼楚意，玩味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楚意瞪他一眼，得意的扬了扬下巴，“那可不！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用啊？” 这可是她无意间从她爹那儿偷听来的！ 明曦压下心头的疑惑，寻思着找个时间向越离夙打听打听，她笑眯眯瞧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针锋相对，过了一会儿才摆了摆手打断二人的对骂，“行了，我们不能消失太久，万一有人察觉到就麻烦了。” 之前确认小白中了散，她还不放心地特意点了小白的睡穴，以确保对方不会中途醒过来。 不过要是对方真有点本事，这点伎俩恐怕奈何不了他。 明曦对他还保留着警惕，因此并不敢大意。 楚意有些委屈地摸了摸头发，她感觉她都快发臭了！ 再忍忍吧…… 于是一行人又悄无声息摸了回去。 “废物！都是废物！连几个人都看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沙哑粗粝的声音染着怒气，傅明曦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哐”的一声，瓜果糕点洒了一地，房间里静的可怕，她充斥着怒火的眸扫过面前的几人，漆黑的眼睛逐渐染上冰凉的寒意。 得知人已经凑齐，她都在计划接下来的行动了，谁知道运送的最后一批人那边却突然出了岔子，本来制定好的计划全部被打乱，这叫她怎能不恨？！ 太守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战战兢兢弯着腰试图解释，“大人！我们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啊，都是那群土匪，实在是太狡猾了！不过您放心，我们已经派人去端他们的老巢……” “闭嘴！”傅明曦怒斥一声，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眼里眯过一道戾气，要不是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她当初又怎么会挑中这么个蠢货！ 之前她还信誓旦旦的向姬云止保证不会出任何差错，结果这么快就被打脸！ 如今耽误了主子的大计，需要承担责任，付出代价的还不是她！ 一想到主子即将到来的怒火，她就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目前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咬了咬牙，傅明曦勉强找回点理智，阴冷的视线打量着脸色发白的太守，眯了眯眼，这个蠢货目前还有用，不能杀他。 她将心里的怒气压了回去，冷笑一声，“拿下那个破山寨，需要多长时间？” 太守松了口气，神色又迟疑起来，“五……五日？” 察觉到上方投来的目光顿时一冷，太守咬了咬牙，“大人有所不知，黑风寨地势险要，恐怕……没那么容易攻下来” “程大人！”女人阴恻恻的声音打断了他，夹杂着几分讥讽，“您可别忘了之前答应我的事，咱们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我给你脸，你也别得寸进尺。” 第522章 交易 她毫不留情的嘲讽深深刺痛了他的耳朵。 程太守脸红了红，眼底迅速划过一丝恼怒。 要不是有求于这女人，他怎么可能任由对方如此羞辱自己！ 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罢了，要不是仗着自己跟在那位身边……！ “我是可以等，不过您儿子等得起吗？”傅明曦轻飘飘地警告，她知道对方的弱点在哪儿，所以威胁起来也得心应手。 这戳中了程太守的心思，他眼神犹豫挣扎，“大人，我儿子真的可以活过来吗？” 傅明曦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波光潋滟，眼尾一弯，她笑的意味深长，“当然，不会让你失望的。” 死人怎么可能复活呢？ 天真。 不过嘛，对方想要个儿子，那她就还他一个一模一样的，这还不简单？ 如果对方不满意，那就再想其他的办法，死人就不会有那么多意见， 傅明曦眼里掠过一抹幽芒。 程太守没有注意到，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他深吸一口气，眸光一定。 “三日，最多三日，下官一定拿下黑风寨！” 这个答案，傅明曦勉强满意了，不过……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眸微深，“你确定，那批人是土匪劫走的？” 程太守神色略有些不解，如果不是土匪，那谁还敢光明正大地和官府做对？ 傅明曦见他一副蠢相，眼神不耐，“你把当日活着的人叫过来，我亲自问。” 这贱人！ 当真是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使唤他跟使唤一条狗一样！ 程太守心中憋着一口气，脸上却还要做出谄媚讨好的样子。 “是是是，下官这就让人过来。” …… 傅明曦冷眼瞧着对方出了门，眼里划过一抹杀意。 冷不丁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好似百蚁噬心一般，她脸色一白，下意识弯了弯腰。 “这就是你说的没问题？” 身后，男子凉凉的语调响起，听不出情绪。 傅明曦神色一僵，慢吞吞转过身，眼里闪过警惕之色，他什么时候来的？ 她攥紧了手指，强迫自己忽视心口的疼痛，站起身行了个礼，脸上的笑有些勉强，“大人，您怎么来了？” 姬云止眼眸是偏浅的琉璃色，定定看人的时候，不自觉流露出疏离冷淡的气场，他唇角挑起冷嘲的弧度，“来看你干的好事。” 傅明曦嘴角的弧度越发僵硬，她敛下眸，指尖嵌入掌心，脑子迅速转动着，“大人您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处理？”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要笑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你打算怎么处理？” 不待对方开口，他眸光幽沉，意味深长地扔下一个炸弹，“越离夙来豫州了。” 傅明曦猝然睁大了眼，想也不想，“这不可能！” 姬云止眼神冷下来，一言不发瞧着她，她心里一跳，察觉到这件事的确是真的。 可是……怎么会这么突然？ 她之前派出去的人不是说…… 傅明曦咬了咬唇，眼里有些慌乱。 即使重生过一次，她对越离夙的恐惧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犹记得上辈子刺死越离夙的时候，对方看她的眼神，冰冷彻骨，每当回想起那一幕，她就忍不住冒冷汗，整个人如同浸泡在冰水里一样。 因此即便是重生掌握了先机，即便是她恨那个女人恨的要死，非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贸然出手，引起越离夙的注意。 “越离夙在这儿，那……那个人是不是也在这儿？”傅明曦想到这一点，眼里迸发出一阵戾气。 姬云止将她脸色的变化尽数纳入眼底，眼神耐人寻味，他挪开视线，语气轻飘飘的，“你应该清楚自己目前的任务，不要擅作主张，嗯？” 傅明曦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这已经不是姬云止第一次警告她不要对那个冒牌货出手了！ 他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那个女人究竟哪里好，值得他另眼相看？！ 脑子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什么，她豁然开朗，漆黑的瞳孔燃着一缕幽火，语气有些阴沉古怪，“大人不会是看上她了吧？人家眼里可装不下大人……咳咳！” 话说到一半，一阵疾风袭来，她整个人被狠狠掼到墙上，背像是要裂开一样，她痛苦地皱起眉，脆弱的脖颈还掌握在一只冰冷的手里。 姬云止捏着她脖子的动作有些粗暴，神色冰冷，语气却带着毛骨悚然的温柔，“我只是不喜欢节外生枝。” 琉璃色的瞳仁笼罩着一层阴翳，他眉眼微蹙，配上那张圣洁的脸，显得悲天悯人极了，他启唇，语调极轻在她耳边叹息道，“当然，我也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空气逐渐稀薄，傅明曦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然而姬云止的力道根本不是她可以挣脱的。 不过好在对方还剩了点良知，在她即将咽气的前一秒松开了手。 身子失去支撑重重摔在地上，傅明曦捂着脖子大口地呼吸，抬起眼睛恶狠狠盯着姬云止。 对方站在离她五六步远的地方，正拿着一块洁白的帕子不紧不慢擦手，动作优雅从容，如同野兽进食之前必要的准备一般。 傅明曦不止一次在心里骂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对方突然侧眸看过来，嘴角轻轻上扬，她眼皮不由一跳，只听对方语速不急不缓，“我考虑了很久，决定接受你上次的提议。” 傅明曦：……哈？ 话题转的猝不及防，她脑子慢了一拍。 上次的提议…… 她眼睛蓦地一亮，也顾不得之前对方恶劣的行径，心跳不由快了半拍！ “你是说……” 姬云止下颚轻抬，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转而笑了笑，“应该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不是吗？” 他在笑，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有的只是冰冷漠然的情绪，傅明曦不由浑身一冷。 她错了，这人压根儿没有半点良知，他做事只凭自己的心意！ 不过嘛…… 反正她也不吃亏，还能给他们添堵，何乐而不为呢？ 傅明曦轻轻地笑了，“大人说得对，一定会，特别有意思。” 她眼珠转了转，阴森而幽冷。 等着瞧吧，欠了她的，她都会一一讨回来的！ 第523章 好他妈刺激 明曦脊背一凉，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这是着凉了？”楚意疑惑地望着她。 明曦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摇摇手瓮声瓮气道，“没，可能是有点不适应。” 她心里闷闷的，不知道是这牢房里的环境太过压抑还是怎么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姐姐，往我怀里靠吧，我怀里暖和。”小白朝她眨眨眼，神情期待。 明曦嘴角抽了抽，敬谢不敏。 楚意不着痕迹瞪了眼少女，心里第n次吐槽，这人别是对明曦有啥想法吧？看上去奇奇怪怪的…… 面对她不太友好的眼神，小白真诚地望着她，“楚楚姐姐，难道你也想来嘛？可我一次性只能抱一个诶……” 楚意白眼一翻，别开脸不想理她。 小白还想说什么，明曦抬手捏住她的手腕，皱着眉神情凝重，“别闹，好像有人来了。” 小白垂眸盯着腕上的指节，眸光幽幽，倒是没吭声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来了很多人，大家原本麻木的神色都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 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啊！你们干什么？！”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不去！我不……” “呜呜呜……” “老实点！别逼老子动粗！” …… 不对劲！ 不止是明曦，所有人都心下一震，紧张地望着走廊。 越来越多的人被官差赶出了牢房，直到她们这间，那牢头不耐烦地道，“自己出来！别让我亲自动手！” 大家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茫然，明曦第一个站起身，朝楚意递了个眼神，镇定地往外走。 抬眸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全是神色或慌张或麻木的少女，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哭声，充斥着绝望。 明曦眼眸一沉，心里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这些人打算提前动手了！ 可为什么？ 人不是还没凑齐吗？ 她放走的那些人，就算是被发现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的回来！ 明曦心情沉重，可她还没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此时不好贸然行动，只能按捺下心头的疑惑，拖着沉重的步子，跟着人群往外走。 先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少女们被赶鸭子一样赶到了一片空地上，空地的中央，是一个石头堆砌而成的祭坛，像是刚完工不久，石头的颜色还很新。 明曦半眯着眼，瞥见祭坛的四周用不知道是朱砂还是什么动物的血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 笔锋凌乱，她看不太懂到底写的什么，却觉得这符咒透着一股浓烈的杀机和恶意，阴气森森，看上去有些骇人，让人产生一种本能的恐惧。 而祭坛的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血池，咕噜冒着泡，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朽臭气，隐隐还能看见动物的白骨漂浮在池子里！ 明曦眼皮一跳，似乎知道这些人想做什么了！ 一张张年轻的面庞上写满了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与茫然，大家似乎都已经预料到了即将到来的死亡，哭声渐止。 接踵而来的是更加浓烈的绝望和惊骇，沉重的气氛如同病毒一般迅速扩散，蔓延笼罩在这一方天地！ 少女们被推着上了台阶，站在池子边缘，那个巨大的血池如同望不见底的深渊，张着血盆大口！ “我不要！我不要下去！” 见到这一幕，有少女崩溃着尖叫起来，恐惧是能传染人的，很快，更多的少女加入进来，她们无法挣脱束缚，只能用叫骂声宣泄着情绪！ “你们这些畜生……！” “啊——！” 明曦眼皮一跳，循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个姑娘被锋利的刀划破了手腕，血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到池子里。 吸了人血的池子透着一股诡异的红，而那个少女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迅速苍白下去。 其他人震惊地瞧着这一幕，一时间竟恐惧到失语！ 这是要活活放干她们的血啊！ 越来越多的少女被划破了手腕，无力地跌倒在地上，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她们的吃食里被下了软筋散，如今药效发作，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血被放干，那种恐惧牢牢地攫住了每个人的心神。 傅明曦站在楼台上，居高临下望着这一幕，嘴角勾起阴冷的弧度。 越离夙来了又如何，他赶得上救下这一批人吗？ 少了几个人而已，她大可以用更多的人填上这个窟窿，虽说麻烦了点儿，不过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嘛。 一想到阵法大成之后会发生的事，她心中留忍不住涌起一阵说不出的快意！ 她沉浸在如有实质的恐惧里，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陶醉的笑，看，多么美妙的情绪！ 傅明曦想到什么，在人群里搜寻着楚意的身影，无不恶意地想，那个娇生惯养的楚大小姐见到这一幕，也不知道会不会吓晕过去？ 可是下一秒，她脸色一变！ …… 不能再拖了！！！ 明曦狠狠一咬牙，正欲动手，突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传来，清亮的女声暴躁的似曾相识—— “操！这他妈什么大型屠杀现场？！” “弟兄们，给老娘砍了这群邪教分子！” 明曦震惊地回眸望去，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里，女子凌厉漂亮的脸蛋尤为显眼。 她冷眼挥动弯刀，利落地收了一个人头，眉眼无意溅上几滴血红，她勾着手指一点点擦去，嘴角露出一个邪笑，又美又飒。 不知道谁大声了一声—— “黑风寨的人杀上来了！” ！！！ 怎么是她？！ 叶漓心怎么会在这儿？？？ 还有她后面的人，不是二当家，瘦猴，胖子那几个又是谁？ 明曦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 因为这群土匪的到来，人群里陷入了短暂的混乱，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来不及纠结，明曦一脚踹翻身后的官差，拔下她腰间的剑，解决了楚意身后的人。 再回头看小白，这货已经干脆利落地将她那边的人解决了，正无辜地望着她。 明曦：…… 她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弯腰拾起一把剑塞给神色激动的楚意，“拿着，见到人就砍。” 楚意一脸紧张地握紧了剑柄：好……好刺激！ 第524章 一米八的少女 影十一和傅景礼此时也不必再藏头露尾，这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成功交头，神不知鬼不觉来到明曦身边，“夫人，主子那边快来人了。” 明曦心里大定，毕竟黑风寨这么点人实在不够看。 傅景礼眼神关切，扫了眼她和楚意：“没事吧？” “先救人！”瞥了眼下面和土匪打成一片的官兵，她当机立断。 解决了祭坛上的官兵，明曦和楚意将受伤的少女扶到一边，简单处理了一下她们的伤口。 血一直流下去也不像回事。 少女们由原来的慌乱转为勉强镇定，十分配合的跟着影十一等人走，如同找到主心骨一般。 下面乱作一团。 傅明曦气疯了，一脚踹翻上来禀报的小喽啰，眼神像是要杀人，“你们是死的吗！人都杀上来了才发现！” 她以为这群蠢货只是蠢了点儿，没想到还废物！ 这么重要的时刻都能出岔子！祭祀一旦开启就不能中断，否则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 她砍了这群蠢货的心都有了！ 太守额头划下一滴冷汗，生怕自己被迁怒，也跟着踹了那人一脚，“蠢货！还不快去把人给我抓起来！反了天了居然敢和官府作对……” 小喽啰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连连点头，“是是，小的这就去……” 傅明曦冷眼瞧着，强自压下心头的怒气，她目前还需要这群蠢货，等他们没了利用价值…… 她眼里闪过一丝冷意，迅速转身下了楼台。 叶漓心皱着眉盯着远去的一道身影，眼里闪过一丝狐疑，她怎么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 不过她没来得及深思，很快，她被一个人吸引了视线。 那人穿着一身黑袍，武功路数邪门的很，靠近她的人无一不死于非命，这人的气息古怪的很。 叶漓心半眯起了眼，扫了眼那人旁边的一具尸体，脸色发青，唇色紫黑，无疑是中了毒的征兆！ 眸光一冷，她冷笑一声。 玩毒她可是祖宗！ 她眼里闪过怒气，提着弯刀纵身一跃，轻轻松松割下几个人头，“喂，就是你，一手策划了这件事？” 叶漓心早有耳闻豫州官府行事霸道，不过黑风寨驻扎在这儿，她不好和官府闹的太难看，这次偶然来这儿，刚好听闻少女失踪一事，便觉得其中有古怪，打算来探探。 不过还没等到她调查清楚，官府的人就主动送上门来，企图攻打黑风寨。 这可是对方招惹在先，送上门来的机会，叶漓心可不会放过！ 黑袍人露出一双怨毒的眼睛，盯着五步开外的女子，声音阴冷，“你不该多管闲事的！” 没错，她认出了眼前的人。 她对叶漓心有些忌惮，此人是医毒圣手，年纪轻轻便声名在外，还有个神医师傅，一身本事尽得逍遥神医真传，真要对上，她不一定讨得了好。 叶漓心挑了挑眉，目光在她身上兜转几圈。 藏头露尾，不是心虚便是面貌极丑！ 她轻嗤一声，“我若偏要多管闲事，你待如何？” 傅明曦目光微变，冷笑，“多管闲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得看你承不承担得起……” “打就打吧，废话那么多！”叶漓心不耐地扫了她一眼，眸光突然一凛，指尖飞出几根银针！ 傅明曦瞳孔一缩，闪身躲过，眸光浮现一抹戾气。 —— 明曦将少女们安顿在一个不大的矿洞里，身子后知后觉有些乏力，她撑着墙摇了摇头，捂着胸口，掌心下的心脏跳动的极快，似乎预兆着什么，这种异样让她隐隐不安。 “夫人！”影十一刚安顿好人，回头就瞧见这一幕，眼皮跳了跳。 那股沉重散去些，明曦直起腰来，扯了扯唇角，“没事，你去帮外面的人一把，那群土匪是好人。” 虽然不知道漓心姐姐怎么会在这里，可她是来救人的，一片好意，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而且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姬云止还没露面…… 影十一不赞同地皱眉，“可是夫人……” 主子可是说了，让他寸步不离跟着娘娘，万一娘娘出了什么事，他能有好果子吃？ 明曦神色有些严肃，“这是命令。” 影十一动了动唇，傅景礼轻嗤一声，“怕什么，还有我在这儿呢！” 他连自己妹妹都护不好？ 影十一一想也是，傅三公子的武功不弱，目前这里还是很安全的，他不再纠结，点点头，神色郑重，“那夫人就拜托三公子了。” 傅景礼不大爽地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眯了眯眸，唇角一斜。 这话他怎么就听着那么不爽呢？ 到底是谁的妹妹？ 还拜托…… 啧，不愧是那位的人，说话就是不中听。 傅景礼瞅了眼忙碌的明曦，皱了皱眉，“身体不舒服就歇着，这里缺你一个？” 明曦包扎的动作顿了顿，楚意不乐意地瞪他一眼，“凶什么凶！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 傅景礼：…… 恢复点力气的林青瑶小悦等人接过明曦的工作，林青瑶笑了笑，“二丫姑娘，还是我来吧，这个我擅长。” 听到那个“二丫姑娘”，明曦面皮抽了抽，不过一想林青瑶家里是开医馆的，的确比她要专业，她也就放手了。 明曦瞅了眼撅着屁股忙前忙后的小白，声音微沉，“你跟我来一趟。” 小白眨了眨眼，神色乖巧，“好。” 打量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傅景礼收回视线，懒洋洋出声，“别走太远。” 出了矿洞，明曦沉默地立在那儿没急着开口，小白笑吟吟上前，“姐姐叫我出来怎么不理人……” 她话音微顿，垂眸瞥了眼抵在脖颈的匕首，锋利又漂亮，再进一寸，割断她的喉咙不成问题。 捏着匕首的人似笑非笑打量着她，眉眼有点冷，“不装了？” 小白一脸迷惑。 明曦耐心极了，好脾气地笑笑，“你是要等到我扒了你那张皮才死心吗？沈予白。” 沈予白脸上的天真无辜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种似曾相识的，亦正亦邪的气质，瞧上去不正经极了。 他弯着唇角，语气玩味，“你是怎么发现的？” 明曦挑眉凑近，冰冷的刀刃贴上他的喉结，她眼眸弯弯，皮笑肉不笑，“你他妈见过一米八几的少女？” 沈予白：…… 第525章 拳头硬了 面对明曦的质问，沈予白眨眨眼神色无辜，“条件是可以创造的，梦想也是可以有的，谁规定少女就不能长到一米八？” 明曦嘴角抽了抽，一脸“您有事吗”的表情，她眼神嫌弃，“你能别做出这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恶心人吗？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觉得羞耻？” 得知这副皮囊下的人是沈予白的时候，她内心震惊且复杂。 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沈予白真可他妈豁得出去啊！为了接近她简直是不择手段！ 小白给人的感觉就是娇弱胆小的少女，人美声甜，动不动就嘤嘤嘤，就连明曦有时候都顶不住她撒娇，你能想象，这其实是个男人扮的？ 明曦的感觉像吃了苍蝇，玛德，感觉像网恋被骗一样。 本以为对方是个双马尾漂亮小萝莉，结果面基发现是个一米八抠脚大汉。 就……心情复杂。 沈予白理直气壮，“我这叫尊重人设，扮一个角色就要像一个！” 在悦来客栈的时候，他把一个浪荡不羁，特立独行的侠客扮演的入木三分，生动形象！ 明曦给气笑了，心想我是不是还该夸您一句挺有职业道德？ 她半眯着眼睛，刀尖在他眼前晃了晃，“少废话，故意接近我想干嘛？可以啊沈予白，我以为你只是单纯的莽，没想到你还心机深沉，能屈能伸？” 可不是能屈能伸吗？ 为了接近她，好好一玉树临风的小伙子不惜扮演少女，关键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比她还像个女的！ 沈予白觑着泛着寒芒的匕首，神情看起来不怎么害怕，对方要真想伤他，二话不说刀子早就捅过来了。 他唇角一斜，懒洋洋的还挺骄傲，“多谢夸奖，娘娘也大可不必对我这么防备，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是呀，你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你只是单纯的想占本宫便宜。”明曦瞥了眼他僵硬的神色，慢条斯理地继续，“你说如果本宫把你这一路来做过的事告诉陛下，你还能不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逮着机会就往她怀里蹭，明里暗里占她便宜，真当她都忘了是吧？ 沈予白沉默片刻，一本正经地开口，“娘娘误会了，其实我来是特意助娘娘一臂之力的！” “嗯？”明曦挑了挑眉，收回匕首，眼里写着我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来。 “娘娘不是在找逍遥神医吗？我知道他在哪儿，也可以带你去见他。” 他只起了个头，明曦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瞬间就变了，她警惕地抬眸，若有所思打量着他，似乎是估量着他这话的真实性。 “我凭什么信你？” 沈予白不意外地扯了扯唇角，语气意味深长，“可娘娘您也只能信我。” 不得不说，他戳中了明曦的心思。 关于逍遥神医的线索，她目前只能通过一个破纸条寻找，照这么下去还不知道要找多久，越离夙已经不能再等了！ 他现在只是丧失了视觉，可如果不等得到及时的治疗，他的听觉，味觉，嗅觉，都会慢慢出现一定程度的问题。 明曦简直无法想象。 逍遥神医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明曦神情变幻莫测，沈予白知道她心中已经有了选择，不慌不忙地等着她开口。 “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还是想不通，明明之前沈予白和越离夙的关系很是恶劣，他怎么会突然想帮他们了？ 沈予白神神秘秘一笑，“不是我帮您，是娘娘您自己，救了自己。” 这话神神叨叨的，明曦听得一头雾水，只见他从袖中摸出一样十分眼熟的东西，明曦瞬间瞪大了眼。 是纸条！ 逍遥神医留下的纸条！ 怎么会在沈予白这里？ 她眼神匪夷所思。 “没错，如你所见，最后一条线索就在我手里。”沈予白意味不明笑了一下，“如果娘娘您没有来这里，没有选择救下这些少女，那么可能你永远都不会见到这张纸条，也永远不可能得到逍遥神医的下落。” “所以我说，是您自己救了自己。” 他眨了眨眼，身上突然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怎么说，像……神棍。 拨开云雾，明曦隐约窥见了真相，她眯着眼若有所思，“所以，这一路走过来我们遇到的事情，其实是逍遥神医对我的考验？” 沈予白目光透露赞赏，“可以这么说。” “那老头是不是闲的慌？”她眉头一竖，咬牙切齿。 万一她没有遇到那些人那些事呢，要是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她做了另外的选择…… 明曦想想就觉得火大！ 沈予白：…… 说实话他也觉得，老头这招实在是无聊，纯属没事找事，咳咳。 不过，他还是要为自家师傅挽一下尊，“逍遥神医已经很久不插手这些事了，想请动他出山，总得付出点代价。” 明曦抿着唇不置可否，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只要那老头名副其实，能解了越离夙的蛊，那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可以的。 “你什么时候带我们去？” 沈予白摇摇头，竖起一根手指，“不是你们，是‘你’，他只见你一个人。” 皱了皱眉，明曦心里狐疑，这货不会是坑她的吧？ 什么古怪的规矩，只见她一个人？ 似乎是看出她的想法，沈予白笑眯眯地开口，“你要是实在担忧，可以让人把你送过去，不过不能进谷。” 明曦想了想，“可以。” 不论能不能成，总要试一试。 有希望总比看不见希望要好。 二人私底下达成了协议，面色如常地回去。 傅景礼狐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撑着下巴看明曦，“你们去干嘛了？” 明曦面不改色：“有点小困惑，已经解决了。” 沈予白依然顶着人皮面具，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柔弱不能自理，胆小怕事的少女。 在傅景礼看过来的时候，“她”红着脸羞怯地垂下头，往明曦身后躲。 傅景礼眼皮跳了跳，心里操了一声，见鬼！他为什么每次看到这女的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拳头有点硬。 明曦嘴角抽了抽，朝沈予白递了个警告的眼神。 差不多得了！ 第526章 自救 外面的动静声势浩大，许久都未停歇。 少女们你挨我我挨你，挤在这黑黢黢的矿洞里，回想起祭坛上那一幕就害怕地发抖！ 她们这会儿哪还有不明白的！ 官府的人抓她们来，就是把她们当做祭品！ 她们可是活生生的人啊，又不是猪羊畜生！ 若不是那群突然冲进来的人，只怕她们现在已经被放干了血，尸体都凉了。 一想到这儿，大家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也不知道那群人能坚持多久，万一他们没能扛住官府，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不言而喻。 大家在心里默默地祈祷，沉重地气氛在蔓延。 楚意和明曦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大家别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上面已经发现了豫州官府的阴谋，当今圣上不会坐视不理的！” 楚意的话让不少人重新燃起了希望，眼睛亮亮的，“真的吗？” 楚意笑了笑，温柔的声音带着安抚，“当然是真的。” 她不好暴露他们这群人的身份，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她的语气很是坚定。 有人就忍不住嘲讽了，“你说的轻巧，豫州官府作恶不是一两天了，不也没见上面派人来清理？官官相护，皇上知不知道豫州的情况还不一定呢！” 她嗤笑一声，眼里充斥着绝望，“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知道了，帝京距离豫州有多远？等皇上派的人来了，我们的尸骨怕是都已经寒了！” 她这话一出，气氛重新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明曦看着说话的人，是宋芮儿，前几天还和她针锋相对的少女，不消她动什么手脚，如今已经被残忍的现实折腾的没了人样，眉眼笼罩着一股沉沉的死气。 明曦不禁有些唏嘘，然而她有些意外，这样的话居然是从宋芮儿口中说出来的。 不得不说，对方分析的很有道理，抛开身份，换做明曦站在她的角度，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真相，也会陷入和她一样的绝望。 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帝京皇帝那边，还不如等死来的现实！ 楚意被怼，瞪着眼睛有些无措地一咬唇，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啊！可人家不信，有什么办法？ 她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只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明曦和傅景礼。 傅景礼睨着宋芮儿，眉眼笼罩着一层寒意，他轻嗤一声，“所以呢？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像你一样，选择什么都不做，就躺在这里等死？” 他语气里的嘲讽太过直白。 宋芮儿有些诧异地抬眸，盯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俊美男子，眼神匪夷所思。 更多的人也看了过来。 傅景礼恍若未觉，一只手拿着木棍，漫不经心拨弄着面前的火堆，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男子容貌惊艳，贵气逼人。 他一斜唇角，语调懒洋洋的嘲讽，“遇事不想着自救，就等着别人来救你，人家好心好意把你从泥沼里拉起来，你不感激倒好，倒还怨人家没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 “自己都不肯往上爬，只想着怨天尤人，我们是你爹还是是你娘？我们有义务救你们吗？”他修长的指尖随意点了点自己和明曦几人，语气刻薄，“要我说，你这样的人，活该等死，没有半点上进心，成天等着坐享其成，天上掉馅饼，我要是你，有这功夫，不如趁着天还没黑闭上眼睛睡一觉，赶着做白日梦？” 傅景礼的嘴有多毒，没有人比惨遭荼毒的明曦更有发言权了。 他向来言语犀利，一针见血，行事又肆无忌惮，压根儿不会管你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想怼就怼了，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例外，更别说这些不相干的陌生人。 这一通毫不留情的嘲讽下来，别说宋芮儿眼眸湿润，就连其他少女都脸颊通红，羞愤欲死！ 然而不可否认，他说的是真的，如果人连自救都不愿意，又怎么指望别人来救你呢？ 渐渐的，少女们收拾好情绪，重新振作起来，之前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那位公子说得对，没有人能救她们，除了她们自己。 就算今日成功逃出了这牢笼，如果她们不能调整好心态，也一辈子会活在这样的阴影里，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活在阳光下。 沈予白瞧了眼傅景礼，难得的，眼里划过一抹欣赏。 他原来挺不齿这傅家小公子，仗着祖上荫庇，行事无状，惹猫逗狗，成日里没个正形，跟个二世祖似的。 今日一见，倒觉得传言有误。 楚意星星眼望着傅景礼，捧着下巴蹲在他面前，笑嘻嘻地戳他手臂，“我原来还觉得你这张嘴委实令人讨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现在却觉得，你也没那么不堪嘛，虽然说出来的话有些不中听，但是还是有几分道理……” “你离我远点，身上都臭了。”傅景礼嫌弃地避开她的手，啧了一声。 “傅景礼！”楚意柳眉倒竖，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瞪他。 听听他说的这是人话吗？ 谁还不是个精致的小仙女了？如果不是因为情非得已，他以为她愿意顶着这样糟糕的行头出现在他面前！ 她收回刚才的话，这狗男人就是不会说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可恶！ 不过，唔，她好像真的臭了！！ 楚意脸一黑，苦兮兮地拧着眉。 夭寿啦，她要沐浴！！！ 这两人凑一起就不能和平相处，斗嘴是常有的，明曦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小锦鲤也是口是心非的很，平日里是个宋芮儿他可能都不带搭理的，要不是对方怼了楚意，他会急着出来维护？ 啧，有了媳妇儿忘了妹妹。 外面的动静越发大了，马蹄声阵阵，似乎来了很多人。 明曦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 看来是援兵到了！ 她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慢吞吞理了理头发和衣襟。 别说楚意，她在牢里待了这么久，身上都脏的不能看。 一想到自己还顶着一张漆黑朴素的脸，明曦脸黑了黑，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水源，让她洗个脸？ 第527章 你家被抄了吗 影十一找过来的时候，身上还残留着一身凛冽的杀气，他抹了把脸上沾到的血渍，在人群中找到明曦，娃娃脸上露出一个笑来，“夫人，歹人已经全部押起来了。” 明曦点点头，上前几步，神色带着殷切的期盼，一双杏眼明亮动人，“陛……他呢？” 影十一瞧见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忍不住心里发笑，然而又不敢真的当着皇后娘娘的面笑出声，压了压唇角，影十一眨眨眼睛，“主子在外面处理后续呢。” 得知对方真的来了，明曦一颗心顿时安定下来，像是泡在蜜罐子里，不过转而又忍不住操心起来。 他身体不方便还跑来这种地方，万一磕磕碰碰着了，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明曦皱着眉往外走，“你带路。” 她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去了，连招呼都没打一声，扔下一群人就走了。 沈予白懒洋洋地叹了口气，他是造了什孽哦，当着舒心的日子不过，跑到这种山沟沟来当好人，到头来人家给不领情。 傅景礼瞅着明曦那没良心的小兔崽子，脸色漆黑如锅底！ 这死丫头，有了男人就忘了哥哥，听说人来了，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巴巴地赶着上前，都说女儿家外向，果不其然！ 楚意倒是捧着下巴一脸羡慕：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感情可真好啊。 什么时候她也能拥有这样的神仙爱情呢？ 她想的入神，脑门上蓦地挨了一下，“还不走，留在这儿准备过年？” 楚意“哎哟”一声，捂着额头眼泪汪汪的抬头，就瞧见傅景礼那畜生那张嘲讽脸，心里气得要死。 这不开窍的木头！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啊？！对待女孩子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傅景礼目光诡异地在她身上停了一会儿，神色复杂，“你是香还是玉？” 楚意：……气哭！ “活该你讨不着媳妇儿！” 楚意气呼呼地站起身，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傅景礼一脸懵逼，这和他讨不着媳妇儿又有什么关系？ 他蹙着眉盯着楚意离开的方向，神色阴晴不定。 旁边瞧热闹的沈予白嘴角勾着幸灾乐祸的笑，本以为他要开窍。 结果就听这货用老父亲般操心的语气，低低地骂了一句，“臭丫头！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一言不合就发脾气，谁给你惯的臭毛病！” 沈予白：“……” 他盯着傅景礼的眼神十分复杂。 有些人单身真的不是没有道理的。 —— 明曦走到半路偶然遇见了正在光明正大清点战果的叶漓心，不由激动地扑上前去，“漓心姐姐！” 有了援兵的支持，这一战赢得几乎没什么难度，叶漓心心情大好，琢磨着大家伙也不能白来一趟，他们这么多人，还是要吃饭的！ 于是她毫不愧疚地清理起了现场，见到值钱的东西就吩咐自家小弟往怀里揣！ 反正这些东西都是贪官们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她抢起来没有一点心理障碍！ 叶漓心一边洗劫，一边在心里把狗官太守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龟孙儿！ 居然藏了这么多好东西，他也不看他那衰样配用吗他！ 叶漓心义正言辞唾液横飞地骂着狗官，捞钱的动作那是毫不手软，她正见钱眼开，眼睛噌噌冒着亮光，满脑子发财了发财了，就听见大老远一嗓子，吓得她手一抖，怀里的珠宝首饰险些掉地上。 呔，哪个混蛋打扰她为民除害呢？ 叶漓心皱着眉不耐地看过去，视线里就瞥见一个煤球激动地朝她扑来。 ！！！ 她大惊失色，连忙往后退，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大大……大妹子你冷静点！你不要过来啊！！！” 煤球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神色像看一个渣男似的，浑身上下唯一还算水灵灵的眼睛幽怨的瞪着她，“漓心姐姐，你不认识我了吗？以前你还叫人家小可爱来着，tui，渣女！” 还真是来找她的。 叶漓心：…… 她叫过的小可爱多了去了。 可面前这位大妹子，虽然声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她穿着一身乡村风红绿大褂子，眉毛粗的跟毛毛虫似的，脸蛋也抹的一言难尽，她好像没有见过黑的跟煤球似的小可爱？ 虽然眼前这个玩意儿看上去是有那么一丝诡异的讨喜，可是跟可爱貌似也沾不上边儿吧？ 叶漓心有一丢丢的愧疚，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个以貌取人渣女，虽然她的确是。 怕伤害到小煤球的自尊，她小心翼翼地试探，“要不你给个提示？说不定我就能想起来了！” 明曦此时内心的感受：略扎心。 她以为真正的友谊是就算她化成灰，对方都能认得出来。 可没想到叶漓心撩骚的时候撩的飞起，结果跟她的友谊却如此的塑料！ 她不过稍稍化了下妆，她居然就认不出来了！！！ 不等明曦开口，叶漓心旁边的二当家似乎看出了点什么，他盯着明曦那张脸瞧了又瞧，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神色不敢置信的激动道，“小当家？！！” 明曦望着他，感动的无以复加，抬手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她语气真诚，“二当家，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骂你眼睛不好使了！” 真正眼睛不好使的另有其人。 听到二当家的话，叶漓心张开的嘴合不拢了，她盯着明曦那逐渐熟悉的脸，瞠目结舌，下意识脱口而出，“卧槽？” “卧槽！还真是明曦啊？” 瞧瞧这语气不敢置信的。 她将手里的金银珠宝一窝蜂的往二当家怀里怼，双手握上明曦的肩膀狠狠摇了摇，神色痛心疾首，“你们丞相府是被皇帝给抄了吗？怎么落魄到如此境地？瞅瞅把娃给霍霍成啥样了！” “老天爷啊，我离开也不过才半年啊！！” 对上叶漓心悲痛欲绝的神情，明曦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叶漓心还真是老样子啊，她怎么能指望着这位姐姐能按照正常人的思路走呢？ 她憋了半晌，咬牙切齿，“你家才被抄了呢！” 第528章 到底谁不对劲 两人心平气和地交流了一番。 得知明曦是为了打入敌人内部救人才打扮成这副鬼样子，而不是真的家被抄了，走投无路流落他乡，叶漓心显得有些忧郁：“那挺好的。” 明曦眯了眯眼一脸狐疑，“你那是什么表情？” 叶漓心抹了把眼角，语气沉痛，“我这是为你高兴。” 明曦：？？？ 你确定你那副表情像是高兴的样子？ 好吧叶漓心的确有点失落。 本来以为丞相府倒台了，她还不合时宜地暗自窃喜了一阵，傅云祁不再是丞相府高高在上的二公子，那她岂不是有机会了？ 她都在脑子里设计了一出强抢民男的大戏，结果突然告诉她，这一切只是她的幻想。 啧，就很闹心。 然而这话不能跟明曦说，她怕被打。 “你二哥，怎么样了？” 叶漓心极力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她只是过问一个寻常朋友的现状，才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没错就是这样。 更何况傅云祁还曾是她的病人呢，大夫关心病患的情况很正常。 明曦幽幽瞅着她，“你还没对我二哥哥死心啊？” “怎么可能！”叶漓心下意识就要否认，她眼神飘忽，语气别扭，“他又不是什么天仙！我告诉你这些年我在外面漂泊见到的美男可多了，甩他几条街呢，我会对他念念不忘，开什么玩笑？我警告你，你可不要败坏我的清誉啊！” 明曦拖长了语调“哦”了一声，“那就好。” “其实吧，我哥已经嫁人了。”她语气沉重道。 “什么？？嫁人？！他嫁给谁了，什么时候嫁的，我怎么不知道？！”叶漓心瞪着眼睛一脸震惊，问题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 撞入明曦带笑的眸，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你个死小孩诳我的吧，他是男子嫁什么人啊！” 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叶漓心撇了撇嘴，肩膀垮下来，碎碎念道，“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对他念念不忘，这段时间我见过很多人，可是没一个比他好，我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喜欢别人，可是我做不到。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忘记他，或许等他成亲以后就会慢慢放下了吧……” “喜欢就去追啊，为什么要放下？”明曦突然开口打断她。 叶漓心茫然地“啊”了一声，表情愣愣的，“可是……他不喜欢我啊。” 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她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蔫儿了下来，显得有些没精打采的。 明曦见惯了她叽叽喳喳，雷厉风行的模样，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副样子，不由噗嗤笑出了声。 “你还笑！小东西，你到底有没有点良心啊？我都这么惨了……”她瘪了瘪嘴，心里委屈的不行，生平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这么喜欢一个人，结果还被拒绝了，她可太惨了！ 明曦叹了口气，神色认真起来，“我二哥这个人，生了颗七窍玲珑心，他要是不喜欢你，就不会明知你对他的心思，还任由你待在他身边那么多年。” 聪慧如傅云祁，肯定早就看穿叶漓心对他的不良企图了，然而他非但没把人给赶走，还一留就是那么多年，这代表什么？ 显而易见。 死鸭子嘴硬罢了。 叶漓心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更迷惑了，“可是如果他也喜欢我，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心意啊？当初我提出要走的时候，他连一句挽留都没有说……” 想起伤心事，她眼眶微微发红。 这件事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她是女孩子，也要面子的！豁出一切跟人表白，结果惨遭拒绝，狼狈逃走。 她也会伤心的。 十年，那可是十年的光阴！她以为他的心就算是颗石头，也该被她给捂热了，结果呢，现实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 明曦说他喜欢她，可他为什么不亲口对她说呢？ 明曦盯着她变幻莫测的神色，心里无奈地叹气，想了想，最终她还是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家二哥孤独终老，他那样的人，能喜欢上一个人，太不容易了。 既然他不肯迈出那一步，那她这个做妹妹的，就帮他一把。 “你也知道我二哥的身体状况吧？” 叶漓心吸了吸鼻子，“知道啊，怎么了？” 那十年里，傅云祁的身体一直都是她调养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明曦突然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二哥早些年身子弱，吃了很多药也不见好。爹娘为他请了许多大夫，都说他活不过及冠。” 叶漓心皱了皱眉，“那是他们是庸医！” 那个病秧子，经过她的精心照料，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过完这一生是不成问题的。 她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好吗！ 明曦弯着唇角笑了，“是，你把他照顾的很好。” 叶漓心莫名脸有点红。 这算不算……来自小姑子的认可？ 呸！想什么呢？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她脸烧得慌。 明曦脸色突然严肃起来，“我二哥早些年用药过猛，伤了根本，大夫说，恐怕子嗣艰难。” 这恐怕也是他心里担忧的。 子嗣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他再清楚不过，女子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他不能给她留下一儿半女，若是哪天出了事，她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明曦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可她的想法并不能代表叶漓心的想法，还是要看对方怎么想的。 她回过头，就瞧见叶漓心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脸，对方扭扭捏捏，“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开黄腔啊？” 明曦：？？？ 她一脸问号，“我什么时候开黄腔了！！” “咳咳，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提什么子嗣。”叶漓心摸了摸滚烫的脸颊，还怪羞人的！ 这女人到底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明曦无语凝噎，“我的意思是，你和我哥将来很难有孩子！” 沉默片刻，叶漓心看着她一本正经道，“你哥行不行我还不知道吗？” 明曦：？？？ 她在开什么黄腔！ 叶漓心嘴角抽了抽，换了个说法，“他的身体没问题，就算有问题，凭我的本事也能让他没问题，这下懂了吗？” 明曦面无表情：……不太懂。 事情的发展好像越来越奇怪了。 到底谁不对劲？ 第529章 小骗子 “你哥就是因为这种破事儿，所以才拒绝了我？”叶漓心皱着眉一脸匪夷所思。 她实在是搞不明白，这种小事，她勾勾手指就能解决的，有什么好担忧的？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们以后真的不能有孩子，那又有什么关系？ 她又不在乎。 她又不是为了生孩子才跟傅云祁在一起的！ 这逻辑……也，也没啥毛病。 明曦听完她的话后一脸复杂，只觉得她二哥白纠结了这么久，这缺心眼儿的压根儿不觉得这件事能成为横在他们之间的阻碍。 饶是亲妹妹，明曦都忍不住叹一句，她二哥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能遇到叶漓心这样的好姑娘？ “你们的事，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做，看你自己的选择喽。” 站在妹妹的角度，明曦自然是希望傅云祁能够放下心结，收获自己的幸福，她二哥那个人，思虑太重，加上这些年那副病弱身体的拖累，活的很是不痛快。 傅行安可以上战场杀敌，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边塞之地苦寒，的确不比帝京繁华热闹，山水秀美，沙场上杀敌更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还有没有命在，能不能活着回帝京，与家人重逢把酒。 塞北的风是凛冽的，但呼出的空气是自由的，酒是烈的，酒肉穿肠过，这种生活，傅行安喜欢，也自得其乐。 年纪小的傅景礼上面有两个哥哥，无论如何，傅家的重担也落不到他头上，丞相府已经荣宠加身，封无可封了，三个儿子里面有两个都是顶优秀的，还有个做皇后的女儿，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红了眼。 如果再多个傅景礼，怕是要招来上面的忌惮了。 傅家不需要傅景礼建功立业，他就做个游手好闲的傅三公子，走鸡斗狗，倒也乐得自在，索性他也不爱官场的阿谀奉承，阴谋算计，他的“不成器”，是其他各大世家最乐意看到的，毕竟有弱点的人，才更容易叫别人放心。 傅景礼生性不爱拘束，不受管教，若要论世间活的最自在的人，当有他的份，他身份摆在那儿，闯了再大的祸都有人兜着，这是命，别人羡慕不来的。 比起傅行安和傅景礼，傅云祁则活的沉重多了，傅家看似繁华锦绣，可埋这底下的白骨累累，惊心动魄，又岂是旁人能知晓的？ 丞相如今在朝堂上还有话语权，可他终究会老，皇上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幼崽，而是野心勃勃的雄狮！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总是会培养自己的势力的，傅家自先帝时期繁荣到现在，仰仗的是皇家的恩宠，可这恩宠能维持到几时，谁也说不清楚。 多少人盯着丞相府，他大哥傅行安在外建功立业，拿命来挣功勋，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可他不能退，他要守住傅家的荣耀！ 傅行安毕竟常年在外打仗，朝堂之上若无人帮衬，那功勋，便可成为催命符！ 丞相身份敏感，有些话不能由他来说，否则便是寒了君心，于是只能傅云祁入仕，哪怕拖着一身病骨，哪怕入朝为官非他所愿，他也要入仕！ 有谁能想到呢，年纪轻轻便加官进爵，大权在握的傅二公子，心底最深处的愿望，竟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当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 可他生在傅家，这种于寻常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愿望，竟成了奢望！ 原着里，傅云祁并没遇到叶漓心，他的身体也一直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弱，傅家出事的时候，他整日忙于奔波，咳到一天吐上好几回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坐在书房里，手里捏着未处理完的册子，满怀不甘地闭上了眼，然后再也没睁开过。 三个哥哥里，明曦和傅景礼关系最要好，两人年纪相近，尽管见面必斗嘴，相处却也自在。 可她最心疼的，便是傅云祁，他这一生有太多身不由己了，身不由己入仕，身不由己娶妻，这副病弱的身子，也注定了他和常人的不一样。 他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啊，却被甘心牢牢地被束缚在一张名为“权柄”的大网里，那双执笔的手，本该写出这天底下最有风骨的字，却只能在朝堂上翻云覆雨，被迫沾染了许多人的鲜血。 她的二哥哥，本该是名垂青史，流芳百世的傅二公子，而不是文人们口诛笔伐，顶着“权臣”二字，玩弄权术的傅云祁。 明曦心情复杂，心疼归心疼，可她却不能左右叶漓心的想法。 话她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帮她也只能帮到这里了，至于二人未来会如何，不是她能决定的。 再说了，她二哥那别扭的性子，也活该吃吃苦头，追人这种事，怎么能让人家女孩子主动呢？ 明曦眸光闪过一丝恶趣味，拍了拍叶漓心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要被我的话左右了自己的思想，该怎么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事关一辈子的幸福，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她还要去找越离夙呢。 叶漓心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刚才她还是一副恨不得立马撮合她跟她哥的样子，现在又莫名其妙改了主意，她懵懵地“哦”了一声，瞥见明曦转身的动作，不由疑惑，“你去哪儿？” 明曦转过身来，竖起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摇了摇，眼睛闪过狡黠之色，像一只小狐狸，煞有介事，“哎，我跟你可不一样，你一个孤家寡人无所谓，我还有人在等着我呢。” 叶漓心：…… 好吧她不该问的。 让你嘴贱！ 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瘪了瘪嘴，叶漓心黑着脸，幽怨地瞪她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当年口口声声说被自己的爹虐待，哄的我差点儿信了……” 小家伙演的挺像那么一回事，那么小的年纪就知道骗人了。 她现在要是还想不明白，自己是被这小东西给骗了，那她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提及旧事，明曦脸色一僵，眼底闪过一抹心虚，“那是谁呀？我怎么不记得了……” 第530章 活该他瞎 见她一副装傻充愣的模样，叶漓心冷哼一声，慢悠悠地开口，“不记得了？那没关系，那我帮你回忆回忆？某人还向我讨要了一些好东西，虽说过期了，影响了效用……” “好了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错了还不成吗？”明曦面红耳赤垮着一张脸，随即又暗搓搓在心里，庆幸还好越离夙不知道自己曾经想过要杀他，不然…… 她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你错什么了？说来我也听听。” 乍一听到这道声音，明曦还以为自己是太过心虚产生了错觉，不然怎么会就这么巧。 怎么刚好就这么巧！！ 抬头瞧见叶漓心惊讶的眼神，明曦瞬间心如死灰，看来，不是她的错觉。 她僵着身子慢吞吞转过身，就看见越离夙现在十来步开外的地方，似笑非笑看向这边，脸上有种气定神闲的从容，还真让人看不出来他眼睛出了问题。 影十一站在他身后，眼神有些迷惑地看向这边。 明曦回想了一下，刚才她和叶漓心的对话，好像也没有提到不该提的事情，而且看着两人的样子也像是才来不久，她提着的一颗心悄悄放下。 明曦眼珠骨碌碌一转，心里有了主意，如同花蝴蝶一样飞奔着扑上去，神情和语气，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夫君君，你怎么来了呀？是特意来接人家的吗？” 明曦眼尖地瞧见影十一的嘴角狂抽了抽，像是有些想笑，却又碍于她的面子没敢，饶是她脸皮如有城墙厚，也忍不住脸颊发烫。 越离夙稳稳地将她接在怀里，巨大的冲击力都没将他的身形撼动丝毫，他手扶着明曦的肩膀将人给稳了稳，唇角挂着洞悉一切的似笑非笑，垂着眸若有所思片刻，问，“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 明曦抬起头来，从他漆黑的眼底照见自己目前这副尊容，总算是知道影十一为什么露出那样的表情了，不仅是因为她为了转移话题刻意的腻歪，还因为她这副打扮，实在是辣眼睛！ 她那张黑的看不出原来肤色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红，心里半是羞恼半是庆幸，还好越离夙现在看不见，不然她怕是要找个石头缝钻钻！ 听到越离夙调笑的语气，她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人还真是敏锐，尽管看不见，他对外物的洞悉力却没受到半分的影响。 明曦脸上露出讪讪的表情，干笑了两声，“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在你眼里我就只会闯祸吗？” 越离夙定定“瞧”着她，没答话，眼里的笑意盛了几分，那模样似乎在说，难道你不是吗？ 明曦：…… 就很气。 很气的她下意识脑袋往越离夙怀里拱了拱，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声音闷闷道，“那我就爱闯祸了，你要怎样？” “不怎样。”他顿了顿，抬手揉了揉她凌乱的头发，点墨的眸波光潋滟，难得温柔，他语调低沉带笑，“你闯了什么祸，朕都能替你兜着。” 明曦听得眼眶微热，心里涌起一股涩涩的情绪，她本来只想着撒娇卖乖把这个话题蒙混过去就算完，可如今真如她的意了，她却觉得分外难受。 他对她这样好。 可她曾经无数次想要杀了他，尽管事出有因，可她做过的那些事是不能抵赖的。 越离夙对她越好，她就越发的愧疚，甚至心里难安。 要是有一天他知道了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还会对她这样的好吗？ 明曦突然不敢去想，她口中发苦，心里沉闷的像压了块石头，下意识寻找安慰一般，她双手死死环住他精瘦有力的腰身。 没等到她回话，反而感受到了她身上散发的沉重气息，直到腰间一紧，他终于意识到了她的异样。 是他说错了什么？ 越离夙眼睫颤了颤，眼里划过深思，抬手在她背上轻轻的，一下又一下地顺着，“怎么了，还害羞了？”说着又觉好笑，低低地哄，“这么多人看着呢。” 往常他要是这么说了，明曦准得跟炸了毛的猫似的，红着脸往旁边躲，顺带用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狠狠瞪他一眼。 可她今日似乎格外黏人，依依不舍地在他袍子上蹭了蹭，声音听了便叫人觉得揪心，“我就是这么久没见着你，想你了。” 她无意识地撒着娇，殊不知听的人眼睛都红了。 越离夙眸色倏地一深，紧抿着唇不语片刻，突然弯下腰将人打横一抱。 明曦没个防备，惊得倒吸一口气，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抬起脸来，瞥着周围的人目不斜视的样子，她羞得耳根都红了，捶了捶他的肩咬牙小声道，“你疯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心里突然有些遗憾，不能亲眼看一看她此时的表情，他抬步走动，语气淡淡。 “让他们看。” 谁敢？ 大家纷纷垂着眸目不斜视，神情严肃的宛如上战场。 明曦见他还要抱着他走，心里一慌，死死抱紧了他，“你你别乱动啊！万一摔着了怎么办？哎哎哎前面有块石头别撞上了！” 见她紧张的要死，越离夙喉间略一滑动，沉沉地笑了，语气漫不经意，“这不是有你为我指路吗？” 明曦简直要被他这淡定的模样气疯。 不知道的还以为眼睛看不见的是她呢！ 见两位主子要走，影十一下意识想跟上，越离夙却止住了他，“不用跟上来，这里交给你了。” 说着便抱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明曦走开。 该说不说，她感觉自己此时特像个红颜祸水。 周幽王为搏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 越离夙呢？ 为了哄她，扔下千军万马，就算眼睛不方便也要抱着她在人群里招摇过市。 嘤。 她都被自己的脑补给感动了！ 盯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叶漓心一脸怀疑人生，她指了指自己，朝着走近的影十一道，“我存在感这么薄弱的吗？这两人看不见我的吗？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孤家寡人？” 明曦那个丫头见色忘友就罢了，狗皇帝更是从始至终没鸟过她！！！ 呸，活该他瞎！ 第531章 你回过头来看看我 既然已经做了，也不怕别人说。 明曦索性心安理得地窝在他怀里，充当着他的眼睛，时不时提醒一句。 “你要带我去哪儿呀？” 她抬手戳了戳他冒着青色胡茬的下巴，眼睛微微吃惊。 越离夙居然也是要长胡子的！！ 哦也对，毕竟她从来没见过他如此不修边幅的模样。 想必这几日他必定很忙。 明曦暗戳戳心疼。 “不是你指路吗？”他仰着头，语气低沉带笑。 明曦懵了懵。 她哪知道他要去哪儿！ “随便走走吧。”他下颚抵着她的头，轻轻地叹息。 明明才过了几天不见她，他却仿佛觉得已经过了好几年。 明曦的一颗心蓦地柔软成一片。 她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整个人都安定了下来。 两人来到一处山坡上。 这里的风景意外的美。 明曦从他怀里下来，她张开双臂做了个拥抱的姿势，风扬起了她的长发，温柔地抚摸她的面颊。 越离夙就站在她身后，虽然看不见她，却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明曦闭着眼睛，突然感觉灵台清明。 这阵风把她吹醒了。 于是她语速缓慢地道，“其实一直以来，我心里都不踏实，总感觉像踩在云彩上，轻飘飘的，有些事情压在心里也不是个办法，我想了好久，还是决定告诉你。”明曦深吸一口气，不敢回头看他，嗓音细细的颤抖，“至于你听完之后会怎么想，怎么做，那是你的自由。” 他们两人看似亲密无间，明曦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她心里藏着事，有时候难免心虚，如果不把这件事彻底解决，那么有一日当它彻底爆发，那样的代价，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尽管她也不确定，听完这些，越离夙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不过她已经准备好了。 越离夙眉梢微动，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他眸底淌着笑意，静静听她说话。 目光所及之处，是连绵起伏的青山，云雾缭绕其间，仿若仙境。 明曦沉浸在这样的景色中，心里那股沉闷也消散了许多。 她勾了勾唇角，慢慢的开口，“其实，我不是傅明曦。” 开口第一句便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身后寂静无声，明曦轻轻地吸气，然后继续道，“准确的来说，我是明曦，但不是原来那个傅明曦。” 这件事两三句话概括不了，她索性开诚布公地将细节一一道来，包括她看了一本书，怎么穿越进书里的，都毫无隐瞒地道来。 越离夙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尽管他早就知道明曦可能来自另一个时代，可当听到自己只是一本书里的角色时，他还是忍不住震惊。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上下两辈子的人生有多真实，他经历过的那些喜怒哀乐，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做不得假的。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是别人笔下三言两语代过的一个角色？ 可是渐渐的，听明曦口中那些书里发生过的剧情，他又觉得有种诡异的荒诞。 他怎么可能那样做？这些事情又怎么会发生？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蠢…… 越离夙意识到，明曦说的书里的那个大暴君，或许和他同名同姓，或许长得和他一模一样，还有着和他同样的人生，但，那个人绝不可能是他！ 他没急着开口。 明曦还在继续说着，“一开始我知道自己穿进书里，其实特别害怕，有时候一闭眼就在想，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越离夙听她说着，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之前那些他都可以否认，可不能否认的是，他刚醒来的时候，是真的有想过杀了她，杀了那个上辈子背叛他的傅皇后。 “我经历过一次死亡的滋味，所以我想活着，我想活下去。”明曦回想起当初的心情，仍是忍不住感叹。 她初来乍到，孤身一人，穿进六岁的身体里，连只蚂蚁都不定掐的死，不仅要担心暴君会不会取她的性命，还要担心她会不会露出破绽，被人察觉到当妖怪抓起来给烧死。 她把自己算计弄死越离夙的过程和心理也一并说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她不觉得这些事有什么可隐瞒的，毕竟她的确做过，粉饰太平没什么意思。 当初她恨越离夙，那是真的恨。 如今她爱越离夙，也是真的爱。 只是难免要伤了他的心。 没有什么比自己爱的人一心想要自己的命，来的更残忍了。 明曦眼角发红，用力抿紧了唇，甚至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 她怕看到他愤怒失望的目光，更怕他从此以后再也不理她。 她想，尽管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真到了这一刻，她竟也是怕的。 由爱故生惧。 双眼不自觉模糊了，山风拍打在脸上，一阵冰凉。 她听到身后传来极轻的叹息，“娇娇，你回过头来看看我。” 明曦忍住喉间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哽咽，僵着身子不肯动。 他怎么能这样呢？ 怎么能在得知一切真相后还对她这么温柔，甚至连重话都不说？ 明曦无声垂着泪。 这样好的越离夙啊…… 她感觉肩膀被从后温柔地扶住，她身体僵了僵。 越离夙的力道不重不轻，带着她转了个身。 她还是不敢看他的脸色，一双杏眼湿漉漉的，隔着水雾，瞧他衣襟处的暗纹。 见她不说话，他手探上来，果不其然摸到一手的湿凉，他动作一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怎么哭了呢？” 坦白来说，越离夙不是个温柔的人，却在面对她的时候，做尽了温柔事。 明曦并非铁石心肠的人，相反，她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对方做的所有事他都看在眼里，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越发的愧疚难安。 她似乎，配不上他这样的好。 这个念头刚起，下一秒，她被揽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他下巴抵着她，极轻地叹息，“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明曦正懵着，就听他说，“如果我早知道，你日日夜夜受着这样的煎熬，我也不会……” 说到这里，他似乎是笑了一声，胸腔震颤，然后低头，轻轻吻了她的发顶。 第532章 离魂之症 后来，明曦在沈听白的带领下去了趟神医谷，这件事她并没有告诉越离夙，一是想给他个惊喜，二嘛，她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担心，万一逍遥神医治不好他的病呢？那岂不是让人空欢喜一场。 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明曦选择了隐瞒。 她见到了传说中神出鬼没的逍遥神医，和想象中的仙风道骨不一样，第一眼看过去，明曦差点儿把他当成了逍遥神医请来的仆人。 那老头穿着普通的衣裳，赤着脚在田里除草，头顶戴着一顶竹子编织的遮阳帽，和普通农家田里劳作的老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明曦眼睁睁看着沈听白走过去，吊儿郎当叫了声：“喂老头，人我给你带过来了。” 明曦站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那老爷爷就是逍遥神医本人。 然后……她眼里出现了一抹类似于质疑的情绪。 这人，真的能治好越离夙吗？ 怎么那么不靠谱呢？ 老头放下锄头直起身子，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小瘪犊子，没大没小的叫谁呢！” 嗯，这句“小瘪犊子”，也该死的似曾相识呢。 逍遥神医的眼神穿过沈听白，直直落到了田埂边盈盈站着明曦身上。 那双充满故事感的眼睛，令明曦微微一怔，她歪头，下意识出声：“老爷爷，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绝对不是什么老套的搭讪方式，她是真的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老头笑眯眯走过来，眼神和蔼地望着她，明曦被瞧得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就听他道：“小丫头，我们不只见过一次，你是指的哪一次呢？” 明曦猛地抬头，吃惊地瞪大了眼。 什么意思？ 他们真的见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她脑子里飞快闪过什么，模糊不清，甚至来不及捕捉。 直到他笑着说了一句—— “小姑娘，回你该回的地方吧。” 电光火石之间，明曦脑子里浮现过一张脏兮兮的脸，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整个人连着退了好几步，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艰难地出声：“是你！” 她的神情几乎称得上是惊骇。 沈听白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正准备继续偷听，被老头瞪了眼：“没你的事儿了，哪凉快哪呆着去。” 沈听白脸一垮：“不是吧老头，过河拆桥啊？小爷我……” 老头气定神闲：“我院子里的那几坛酒……” 沈听白一溜烟地逃了，边跑边嚷嚷：“不是我偷喝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兔崽子！老头气的胡子翘了翘。 云梨完全没有被这一出影响，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难以言喻的惊骇和恐惧中，她盯着眼前的老头，半晌才艰涩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您是，当初的那个乞丐爷爷……” 逍遥神医挑了挑眉：“很好嘛，小丫头还记得我。” 怎么可能不记得。 明曦之所以回来到这儿，说到底和他有莫大的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当初把钱给了这位老爷爷，她不会因为没钱买票选择坐船，更不会那么倒霉的遇上风暴，在沉船事故中意外来到了这儿。 她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个老爷爷，更没想到，对方的容貌居然和那时没什么变化！ “您怎么……” 她其实更想问，您是人是鬼，可这话难免有点不尊重老人的意思。 逍遥神医哼笑一声，扛着他锄头往回走，明曦疑惑未解，只能跟在他的身后。 “我知道你心中必定有许多的疑惑。不过不急，老头子慢慢跟你道来。” 逍遥神医带她来到了一处木屋，木屋搭建的很是简陋，让人怀疑一阵风都能吹跑似的，进了屋子，明曦面无表情地想，得，也不用担心被风吹跑了。 因为里面说是家徒四壁都谦虚了。 一张桌子，一张床，其余的再无。 四面墙中有一面墙壁还是漏风的。 明曦嘴角抽了抽，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这位神医，过的还真是……简单质朴呢。 进了屋，逍遥神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完全没有要招待明曦这个客人的意思，他还十分无辜地回过头来说：“不好意思，寒舍简陋，招待不周，小丫头别见怪。” 明曦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有点笑不出来。 您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突然说了一句：“你出生的时候我见过你。” 明曦眼神一愣，突然想起什么，眼睛微亮：“我娘说，我出生的时候有个路过的神……道长给我算了一卦……那位道长” “没错，那个神棍正是不才在下。”逍遥神医神色自若地把她咽下去的话说了出来，明曦脸一红，有那么点尴尬。 好在明曦脸皮也厚了不少，没尴尬太久，她一脸诚恳地望着对方：“您能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吗？” “这个不急。”逍遥神医耐人寻味地笑笑，眼神从上而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点点头，“幸好。” 明曦一头雾水：？ “什么幸好？” 他摸着胡子叹气：“幸好你早来一步，来晚了，怕是就要被那妖女给得逞了。” 妖女？ 明曦突然福至心灵，他说的，是傅明曦吗？ 他说着，煞有介事上前，围着明曦转了一圈：“你身上的印已经结了一半，再过不久，就该完全成印了，到时候，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他说的话神神叨叨，明曦听不太懂，不过她很有耐心，并不急着追问，一副您说我听着的乖巧模样。 逍遥神医很是满意，和颜悦色问她：“你最近是不是总觉得无端心悸，头晕，喘不上气？” 明曦吃惊地瞪大了眼：“您怎么知道？” 很快她就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讪讪地闭嘴。 逍遥神医面色沉沉地看着她：“这是离魂之症的征兆啊！” 明曦瞳孔微震，离魂之症？ 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他接下来说的话却更让她胆战心惊：“那妖女也不知用了什么秘术，想要把你的生魂从这具身体里剥离，把自己的魂魄放进来。” “简直是找死！” 明曦一下子懂了，傅明曦想要换回身体？ 可，怎么换？ 她的身体在现代说不定已经火化了，如果对方要抽离她的魂魄，她又回不到原来的身体，那她能去哪儿？ 即便她是个普通人，却也知道，人的魂魄离了身体时间久了，是要魂飞魄散的！ 对方的心思昭然若揭！ 明曦如坠冰窟，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 暴君的小娇包甜憨了 第533章 一命换一命 难怪傅明曦明明几次都有机会杀了她，却选择了手下留情。 原来她想重新夺回这具身体！ 可这一切她竟然毫无知觉！ 倘若不是歪打正着走这么一遭，她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明曦想清楚其中的厉害，一时之间只觉头皮发麻，她咽了咽口水，嗓音艰涩：“那老爷爷，我现在……” 逍遥神医满不在乎地努了努嘴：“瞧把你给吓的，不过是点上不得台面的歪门邪道！去坐好，老头子给你扎几针！” 明曦：“……” —— 明曦觉得扎几针这个说法实在太谦虚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被扎成了刺猬，浑身上下都动弹不得。 期间沈听白进来了一趟，看她跟看猴似的，就差没把嘲笑写在脸上。 明曦只能瞪大了眼睛扫过去，没有丝毫威慑力。 她郁闷撇了撇嘴，只好躺平任他嘲笑。 “老爷爷，其实我来这儿的目的，不是为了我自己……”明曦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我夫君他……” “你是说越离夙那小子？”逍遥神医似笑非笑望着她，眼里闪烁着精光。 明曦惊讶地睁圆了眼，“您知道？” “呿！老头子知道的事儿都多了去了！”逍遥神医抖了抖胡子，颇有些自得的模样。 明曦见状眼睛就亮了，饱含希冀地问：“那……” “诶诶诶，先打住！”逍遥神医吊儿郎当地跷着腿，“且不说老头子我能不能治，就算能，我凭什么要治他？我的报恩对象是你，又不是他！再说，那臭小子的脾气我可不喜欢，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 希望即将落空，明曦急了，她眼眸亮得堪比星辰，满是真挚恳切：“那您要怎样才肯救他？” 逍遥神医觑着她的神色，眼珠转了转，饶有兴致：“救他也不是不可以。” 在明曦乍然亮起的眸光中，他好整以暇竖起一根手指，一字一顿慢悠悠道：“一命换一命。” 明曦猛地怔住，她双眼有些失神，呐呐地品了品这几个字—— “一命换一命……” 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显而易见。 越离夙想要活，那必须有人替他死！ 原来这才是最优解么？ 不知过了多久，明曦的眼神渐渐坚定下来，眼里的光重新聚起，她抬起眸，神色是从来未有过的郑重：“如果必须要有一个人死，那么换我来，我愿意替他。” 一如他无数次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跟前为她遮风挡雨，那么这次，换她来。 逍遥神医略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丫头，你可要想好了，人命关天的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不待明曦开口，他继续恐吓她，“你现在要是为了他死，过个两三年他可能还记得你，可过个十年八载呢？男人最爱喜新厌旧，这会儿爱你爱的死去活来，可以后说不定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 “为了这么个人，值得吗？” 明曦并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怔怔地沉思了一会儿。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脑子里掠过许多零零碎碎的画面，都是有关越离夙的。 他不远千里跑死马只为赶来见她一面…… 他带着她野外纵马奔赴陌上的清晨…… 他站在漫天萤火里朝她走来…… 这一刻她突然无比的清楚，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他，她恐怕以后都不会再快乐了。 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将自己视若珍宝，妥善安置，严格的来说他并不算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却为她做尽了温柔事。 被这么一个人爱过，终其一生，她很难再爱上别人。 那么她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呢？ 不论将来她会不会后悔，至少现在，她很确定，自己愿意为他去死。 “我愿意。”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极轻地道。 “人来这世上走一遭，总要经历些什么，得到些什么，失去些什么。这些我都体验过了，没什么好遗憾的。” “真要说遗憾，大抵是不能亲眼看见他老去的样子了……” 明曦失神地望着窗外。 越离夙老了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不爱笑，总是皱着眉，好像是人家欠了他一条命似的。 想必老了以后也是个老古板吧？ 他感情向来淡薄，除了太后好像也没什么亲近的人，估计也是孤零零的一个。 一个孤零零的糟老头子，呆呆地眺望远方。 明曦忍不住弯唇，眼底却一片湿润。 怎么办？ 还没离开，她就已经开始怀念了。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太短了。 ＊ “走吧，哎，老头子已经多年不出山了，这次可全是看在你这丫头的面子上！” 出了谷，逍遥神医坐在马车里，忍不住摸着胡子慨叹。 明曦眉眼弯弯瞧着他，发自内心的感谢：“知道您好酒，已经让人备着了，您只管敞开了肚子喝。” “啧，还是你这丫头有眼色！我喜欢！”逍遥神医忍不住打趣她，“小丫头，真不再考虑考虑啦？我这不争气的徒弟也挺不错，要不你考虑一下来当我的徒孙媳妇儿吧？” 他朝着马车外的沈听白支了支下巴。 对方听了立马耳朵一抖，连忙扯着嗓子嚷嚷：“好一个死老头！你是真不怕我被越离夙那厮砍死是吧？你就这么盼着我死？到时候谁给你养老送终啊！” 逍遥神医被这孽徒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他一世英名，怎么就教出这么混不吝的东西来！ 一天天的净给他添堵！ 明曦在一旁浅浅的笑，适时出声：“还是算了吧，我和世子可能八字不合，见面必定大打出手。” 逍遥神医失望的撇了撇嘴，暗暗嘀咕，“真不知道那臭小子有什么好的！能把你迷的鬼迷心窍？罢了罢了，年轻人，总要受点磨难的！” 明曦弯唇，但笑不语。 越离夙有什么好？ 他当然好，他的好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她像个揣着宝藏的恶龙，自私地不想与任何人分享他的好。 她知道就够了。 她望着马车外迅速朝后掠过的风光，明净的眸子里露出浓浓的忧色。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暴君的小娇包甜憨了 第534章 有人生了异心 明曦走之前，越离夙就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如今她回来，他仍是昏迷不醒。 绿药红着眼睛瞧着她，一脸委屈，“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太后交代，皇上昏迷的事情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会引起人心动荡，有些人也会借机生事。 是以阖宫上下都瞒的死死的，对外只说皇上出宫被行刺受了伤，如今还在休养。 饶是如此，还是闹的人心惶惶。 知道此事的人更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做事，偏偏在这档口，皇后娘娘还离了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身为坤宁宫的大宫女，绿药无时无刻不提着一口气，生怕下一秒就出事。 所幸皇后娘娘终于回来了，还带回了那位传说中的逍遥神医！ “你做的很好。”明曦安慰了她两句，神色凝重，“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陛下没有醒过吗？” 绿药摇头：“没有，水和药都是李公公让人灌的。” 明曦的神色沉了几分，想到什么，眯了眯眼：“后宫可有什么动静？” 绿药想了想，眼睛一亮：“您走的这几日，柔妃娘娘过来闹了几次，说是要见皇上，不过被荣昌公主呵斥了一顿，倒是老实了许多！另外德妃娘娘和容贵妃娘娘她们也来过一次。” “这样……”明曦若有所思片刻，不再迟疑，“你在外面把门守好，谁来也不准放，本宫先进去看看陛下的情况。” 绿药挺直了腰杆：“是，奴婢保证完成任务！” 明曦被她逗笑了下，当下也不再停顿，领着逍遥神医进了宫。 …… 越离夙神色苍白躺在床榻上，相较于她离开之前，他形容愈发憔悴，一张脸消瘦的棱角分明，很是令人心疼。 明曦心中一痛，忍着泪意问逍遥神医：“老爷爷，他……怎么样了？还”有救吗？ 逍遥神医收回诊脉的手，没好气地瞪了眼昏迷中的越离夙：“那蛊毒本来就蔓延的快，他还强行用内力来压制，简直找死！若是再来晚一步，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明曦闻言松了口气。 这就是还有救的意思。 她想起什么，突然道：“他的眼疾……” 逍遥神医慢悠悠道：“不是什么大问题，等我给他扎几针。” 明曦：“……” 这似曾相识的台词。 “解蛊的事，老头子还要准备几天，这几天里你不妨好好考虑考虑，到底要不要这样做，后悔还来得及。”逍遥神医慢吞吞掠她一眼。 明曦却直接道：“不必了，我意已决，多谢爷爷。” 逍遥神医气的歪眉斜眼，转身就走。 明曦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转身来到越离夙跟前，在床榻边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打量着他的轮廓和眉眼。 强忍了许久的泪，在这时候才涌出来。 晶莹的泪珠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坠入柔软的被褥，她揉揉眼睛，哽咽着出声。 “越离夙，你瘦了好多啊。” 她慢慢弯下身，将脸贴近他的胸膛，眼眸潮湿，好像雨中的湖泊，雾气氤氲。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呀？” 过了一会儿，她几不可闻地叹息。 “我很想你。” 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想念。 ＊ 午后，荣昌来了一趟。 小姑娘看上去成熟了很多，梳着妇人发髻，眉眼间是和越离夙如出一辙的杀伐果决，透着天之骄女的贵气从容。 听说太后病倒，越离夙昏迷的这段时间，后宫都是由她把持着，协同容贵妃一起，这才没出太大的乱子。 可是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荣昌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扑上来： “皇嫂，你怎么才回来啊呜呜，我还以为你抛下皇兄改嫁了呢！” “……” 安慰的话堵在喉咙，明曦抬起一半的手停在空中，顿了片刻，照着她的后脑勺拍下去，咬牙切齿：“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 荣昌仰起下巴委屈巴巴地看她，两眼含着泪光，明曦本来还要训斥几句，这会儿也忍不下心了。 她叹了口气，温柔地拍着她的脊背：“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刚刚那话可不兴再说，回头你皇兄听见要不高兴的。” 荣昌瘪了瘪嘴，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迷茫：“皇兄真的会好起来吗？” 从小到大，皇兄就是她的天，为她遮风挡雨。 如今天塌了，他意识全无的躺在那里。除了微弱的呼吸和日渐衰竭的心跳，找不出丝毫清醒的迹象。 荣昌甚至来不及悲伤，就要被迫担起身为一国公主的责任。 可是说不惶恐是不可能的。 午夜梦回，她也有怕过，要是皇兄就这么一睡不醒怎么办？ 明曦却说：“会。” 语气坚定，毫不怀疑。 不是安慰她，她自己本就笃信。 荣昌的一颗心突然就定了下来。 她原来很不喜欢明曦，可对方却把她从绝望的深渊里拉了出来，让她重新站起来，找回一个公主的骄傲。 她对对方的话总是怀有一种莫名的信任，皇嫂说皇兄会好起来，那他一定会好起来！ 荣昌擦干了眼泪站直了身子，这会儿倒有些不好意思。 她扬了扬下巴，嘴硬道：“我刚刚，只是一时气昏了头而已！” 明曦勾唇，无不包容：“我知道。” 两人相顾无言，突然一齐笑了。 最终还是明曦提议，一同朝旁边的小亭子走。 “宫里还好吗？”明曦率先出声。 荣昌打起精神来，“是有些风言风语，不过我命人抓了几个典型当众处置了杀鸡儆猴，便再没有人敢议论。” 明曦看她一眼，语气赞赏：“你做的很好。” “那当然！我越家就没有孬种！”荣昌挺直了腰杆，神色得意。 明曦嘴角翘起，轻声地道：“你皇兄现在昏迷着，难免有人起了异心。平日里都是他来处理这些事，护着我们，如今我们也要严防死守，为他除去后顾之忧。” 荣昌听出她话里的异样，神色郑重起来：“你的意思是……” 明曦眸光幽幽，语气透着冷意：“我怀疑后宫里有人生了异心。” 荣昌眼里闪过震惊之色。 暴君的小娇包甜憨了 第535章 恨就恨吧 期间傅景礼也进宫了一趟。 一身黑衣的傅景礼容貌精致俊美，相较于从前的没正形，浑身的气质多了几分宝剑出鞘的锋刃，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不经意间取人性命。 确认明曦无恙，精神状态也还算好，他终于放下了心，支着腿，恢复了一贯的吊儿郎当。 “也没什么大事，父亲和二哥不放心你，让我进宫看看，倒是没哭鼻子，还算有点长进。” 明曦一腔感动憋了回去，忍无可忍：“傅景礼，我今年十五岁了，不是五岁！” 傅景礼挑唇看着她，笑容懒洋洋的，透着欠扁：“你就是五十岁了，在我眼里也还是个小屁孩儿！” 明曦拳头有点痒，她这三哥总能轻易挑起她的怒火。 这么欠的一张嘴，也不知以后哪个姑娘那么倒霉嫁给他！ 说到这儿，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些什么。 “你和楚意……” 傅景礼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微变，不自在地别开眼：“小屁孩操心那么多干什么？” 明曦匪夷所思：“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自己倒先跳脚了！” 傅景礼露出一口白牙，阴恻恻地瞧她：“说谁跳脚呢？” 明曦来了劲儿，笑眯眯的：“小锦鲤，你这样人家姑娘不会喜欢的……” “你知道个屁！”傅景礼磨了磨牙，没忍住爆粗口。 “呀，还说没跳脚呢！”明曦笑得一如他之前一样欠扁。 傅景礼甘拜下风，斜着唇：“行，你能耐。”他顿了顿，颇有些不情愿似的，声音很低地飘过来，“那你说……我该怎么追？” 明曦险些笑出声。 你小子也有今天！ 然而她到底忍住了，怕对方翻脸。 “追小姑娘嘛，最重要的是用心。时不时给她送点礼物，经常在她眼前晃悠，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不需要的时候消失……” “等等，照你这么一说，我不是成了工具人吗？”傅景礼开口打断她，一脸匪夷所思。 明曦无辜地眨眨眼：“那你之前还当众逃婚，让人家姑娘丢了多大的脸，这不是应该的吗？” 傅景礼被戳中死穴，脸色漆黑如锅底：“行，你继续！” 明曦又说了一大通舔狗的必备修养，这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差不多就这些吧。” “就、这、些？”傅景礼眉眼沉沉，凉凉睨着她，“你丫说了至少有小半个时辰好吗？” 明曦努了努嘴：“你还想不想追人家了？就这点诚意都没有！” 傅景礼闭了嘴：“……” 明曦不逗他了，整了整神色：“先不说这个，我想让你帮我借点东西。” “嗯？”傅景礼神色狐疑盯着她，这死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借什么？” 明曦在他耳边说了一个字，傅景礼险些跳起来，他诧异地盯着明曦：“你要那玩意儿干嘛？若是让人知道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明曦神色不像是开玩笑：“只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而已，若是出了事我自己担着。” 傅景礼蹙眉，猛地轻嗤：“你把你三哥想成什么人了？咱们傅家男人这么多，出了事还要你一个小姑娘出去顶着？” “说说，我帮你参考参考。” 明曦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傅景礼炸毛：“你那眼神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明曦思量一番，妥协道：“算了，和你说也没关系，你帮我转告二哥吧。” 傅景礼：“……” 这死丫头说白了还是看不上他！ “朝中有父亲和二哥，我并不是很担心。不过他们都是文臣，又住在宫外，若真出了什么乱子一时之间恐怕也鞭长莫及。” 明曦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傅景礼漫不经心扫过去，突然瞪大了眼，震惊地望向她。 明曦神色自若：“陛下昏迷之前把这东西交给了我，若有危险，让我自行判断，劳烦三哥替我转交给二哥，他知道该怎么做。” 傅景礼心头说不清是震撼还是复杂。 越离夙竟然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明曦？ 他倒是真不担心…… 罢了。 曾经对他还有些意见，这会儿那点芥蒂也不值一提了。 傅景礼接过东西，谨慎地贴身藏了，语气闲散：“行了，三哥办事你放心。” 他站起身来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少年长身玉立，阳光下眉眼如画，唇角勾着轻佻的笑，“自己在宫里小心点儿，若有不对劲，捎人传个信，别让家里人担心。” 他眼眸璀璨炙热，有着少年人的坦荡意气，也有着几不可察的关切。 明曦望着他，眼里有汹涌热意，她慌忙垂下头，装作被光晃到，没好气地嘀咕：“知道啦，傅景礼你好啰嗦，当心娶不着媳妇！” “啧，小没良心的！”傅景礼笑骂了句，转身挥手，“走了。” 明曦听着脚步声远去，这才敢重新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神色怔愣，眼底一片湿润。 真的是见一次，少一次了。 她都能想象日后傅景礼站在她坟前冷脸骂她缺心眼儿的样子。 想想居然有些不舍。 三哥哥，最是嘴硬心软了。 可知道真相后，他大抵会恨她吧。 明曦擦了擦脸上的泪，面无表情往回走。 恨就恨吧，总好过彻底忘了。 ＊ 明曦回宫后一直比较忙。 不是见这个就是见那个，关注着越离夙的同时还要去太后宫里探望一番。 太后心疼她，强烈拒绝了她的侍疾，却挡不住明曦风雨无阻的往慈宁宫跑。 她想的也简单，太后是除了荣昌外，越离夙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总要在对方不在的时候，把他的亲人照顾好。 摒退了宫人，明曦命盈袖和云芷守着门口，这才压低了声音询问：“母后近来可好些了？” “神医开了方子，喝了药确实好些了。”太后面色苍白地倚在美人榻上，眸色微冷，“此次若不是你，哀家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没错，太后的病并非是太医诊断的忧思过度，风寒入体，而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 这也是明曦让逍遥神医诊断过后才得知的结论。 暴君的小娇包甜憨了 第536章 等一场雨 太后眸色幽深，冷冷一勾唇：“哀家还真没想到会是她！” 能在她饮食中下毒的，必定是她极为信任的人。 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个人才能做到了。 明曦抿着唇，神色也有些冷：“母后无需伤心，有些人就是天生的白眼儿狼，无论你对她多好，她不记着恩，反倒想来反咬一口。” 她轻轻勾唇，笑得温温柔柔：“对付这种人，只需一击毙命，掐住她的命门，拧断她的喉咙……” 太后看她一眼，神色温柔下来，执起她的手在掌心轻拍了拍：“这些日子辛苦娇娇了，瞧瞧你，都瘦了许多，皇帝醒来，哀家要怎么跟他交差？” 明曦柔顺地伏在她的膝头，语气娇憨：“这本就是娇娇应该做的。” 太后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叹道：“夙儿有你是他的福气……” 明曦眸光盈盈，唇畔含着笑，眼里却透着悲伤：“这何尝不是我的福气。” 能遇见他，也是她的福气啊…… “太后娘娘，柔妃娘娘求见。” 门外传来宫人的禀报。 明曦直起身子，看向太后，只见对方嫌恶地皱起眉。 她弯唇提议：“母后不妨让她进来，听听她想做什么？” 太后思忖片刻，“那便让她进来。” 没一会儿，柔妃扭着腰肢踏进了门。 她娇娇怯怯地瞟了眼神色恹恹的太后，又看了眼旁边坐着的明曦，眸光微闪，福了福身：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太后耷拉着眼皮，懒得看她：“起来吧，你怎么来了？” 语气听不出喜恶。 柔妃笑吟吟道：“听闻太后娘娘近日身体不适，臣妾特意做了止咳的冰糖雪梨汤，特意献给娘娘。”她顿了顿，眼神往明曦身上瞟，“却没想到，皇后娘娘也在这里。” 太后抬眸，威严的目光掠过她，在那食盒上停顿了一秒，淡淡道：“你倒是有心。” 明曦唇角勾起，也跟着夸赞：“柔妃倒是心灵手巧，便是本宫也没有这么周到。” 柔妃娇羞地垂眸：“娘娘谬赞了。” 明曦不着痕迹挪开眼，看到与自己如此相似的一张脸顶着一副如此矫揉造作的表情，还真是……令人不爽呢。 “你的心意母后领了，还有其他的事吗？” 柔妃飞快抬眸，眼神闪烁着迟疑，犹豫再三出口：“倒是还有一件事情……” 太后“哦”了一声，来了几分兴致：“说来听听。” “臣妾……臣妾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陛下了，听闻陛下受了伤，臣妾实在寝食难安，所以特意恳请太后娘娘，让臣妾看望一眼陛下，也好尽一些绵薄之力。”柔妃语速飞快道。 太后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没有吭声。 明曦喝了口茶，慢条斯理搁下茶盏，拿帕子拭嘴：“你倒是有心，难为你还惦记着陛下的安危。” 柔妃眸光一亮，下一秒却见明曦看了过来，眸光仿若能洞察人心，似笑非笑出声，“只是你到底是惦记陛下的安危，还是怀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柔妃猛地神色微变，反应倒也极快，瘪了瘪嘴一脸委屈：“皇后娘娘，您怎么能这样想臣妾……” 明曦抬手打断她，根本没有想听她解释的意思，云淡风轻朝着门外道：“来人，把这个居心不轨意图谋害陛下的妖女，给本宫押下去，关起来！” “是！”很快便有侍卫得了令，另一进门欲捉拿柔妃。 柔妃猛地抬头，眼神不敢置信：“皇后娘娘！你……你怎么能这样？没有陛下的命令，你不能这样处置我！太后娘娘……您，您看看她” 她连忙朝太后看过去，宛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可惜对方却恍若未闻，低头揉着额角叹气：“哀家有些乏了。” 明曦轻声地道：“臣妾这就将人处理了，您好好休息。” 她站起身来，眼眸一斜，不怒自威：“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给本宫拖出去！” 侍卫连忙加快了动作。 柔妃被一左一右制住，满心震惊，扯着嗓子道：“皇后！傅明曦！你不能这么对我，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明曦懒洋洋睨了眼，“还不快把她的嘴堵了，别吵着太后休息。” 下一秒，柔妃被堵了嘴，她目眦欲裂，瞪着眼睛控诉地看着明曦。 她怎么敢动她？！ 明曦慢吞吞走近，弯下身来瞧她：“在想本宫为什么敢动你？” 她红唇微勾，似嘲非嘲：“当然是因为本宫的命令，就是皇上的命令呀。” “被人当了弃子都不知道，蠢货。”她眸光冷下去，在对方震惊的眼神中直起身子，“把人拖走。” 柔妃被拖了出去，殿内很快恢复一片寂静。 太后撑着额角抬头：“这样做会不会打草惊蛇？” 明曦抬眸望着远处宫墙，语气带笑：“就是要惊，不然，怎么引蛇出洞呢？” 太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望着明曦的背影，忍不住心中暗叹。 娇娇是真的长大了。 原来只会抱着她的腿撒娇的小姑娘，什么时候已经能独挡一面了。 皇帝啊，你怎么还不醒？ ＊ 柔妃意欲行刺皇上，被皇后娘娘抓了起来，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要知道，这位柔妃娘娘虽然屡屡闹出笑话，可是陛下却没有一次动过她，足以证明她的分量不轻。 可皇后娘娘居然二话不说直接把人给关了起来，这样的行为就足以引人深思了。 当即引发了不少揣测。 “关的好！早看那女人不顺眼了！” 荣昌第一个拍手称快。 明曦不置可否，她瞧了眼天色，天边乌云聚拢了来，沉沉的仿佛快要坠下来，压的人喘不过气。 风雨欲来。 明曦收回目光，扔了手里的棋子，没了下棋的心思。 她棋艺并不好，经常被越离夙惨虐，一开始气的要命，为了赢他越挫越勇，后来倒真能品出些味来。 只是现在，心境不稳，不适合下棋，也没有了那个人。 “皇嫂，你在等什么？”荣昌这几日总见她心事重重，忍不住担忧。 明曦抬眸，眸色纯澈明净，仿佛能破开那层阴霾，让天光乍破。 “等一场雨。” 她道。 暴君的小娇包甜憨了 第537章 一个条件 七月初二，太后病重。 当天下午，明安郡主进宫探望。 一个时辰后方从慈宁宫出。 明曦去的时候正好撞见明安郡主离开。 明安郡主长相明艳大气，带着一种天然的皇家气度。 明曦凝视女子片刻，点头主动问好：“表姐。” “给皇后娘娘请安。”明安郡主走过来先是行了一礼，神色温柔，唇边带笑，将明曦打量了一遍：“倒是许久不见娇娇了，近日来消瘦了许多。” “表姐说笑了。”明曦仰着下巴，脸蛋白得发光，笑容娇憨。 明安郡主正了正色：“宫里的事我也有所耳闻，辛苦你了。” 明曦眼睫微垂，有片刻的黯然，很快又扬起笑脸：“没什么的，都是我该做的。” 明安郡主眉眼发沉，瞧了眼左右，四下无人。 她上前了些，压低了声音：“你给表姐透个底，陛下如今的情况到底如何了？你是不知道如今宫外都传成什么样了！” 明曦张了张嘴，犹豫再三，眼角发红哑声道：“太医说，不容乐观。” 明安眉头微拧，觑着她伤心的模样，眼里闪过一抹不忍：“总会有法子的，当务之急是安抚人心，你也要保重身体。” 她停顿片刻，语气凝重：“近日京中流言四起，也不知道是有心人安排还是无意中泄露了出去。陛下如今昏迷不醒，情势危急，难免有人趁机作乱。” 她说的也恰好是明曦的心事，明曦抿了抿唇，神色愈发的沉。 明安见状主动开口：“不如这样，我父亲有五万守备军在幽州，暂时调过来应应急，真要发生什么，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明曦眼眸微亮，“会不会麻烦姑父……” “傻丫头，都是自家人，这有什么好麻烦的？”明安拍了拍她的头，神色无奈。 明曦抿着唇，一脸郑重：“那便辛苦表姐代为操劳了。” “几句话的事。”明安答应的爽快。 目送明安郡主出了宫，明曦转身去了慈宁宫，足足待到了傍晚才回了自己宫里。 —— 劳累了一天的明曦下意识放松了许多，摒退了宫人，揉着手腕进入内殿，突然，她浑身一僵。 紧接着，迅速从腰间拔出匕首，往身后的某个角落一刺！ 手腕轻轻松松被那人捏住，停在一寸的距离便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一道光从窗外射入，明曦也看清了那人的脸。 他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清冷，那双幽深的黑眸正瞧着她，像深不见底的湖泊。 明曦眼睛微眯，咬着牙一字一顿：“国、师、大、人？您怎么会出现在本宫的寝宫里？” 姬云止神色淡定，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愧疚，云淡风轻推开她的手，敛袖一礼：“皇后娘娘，好久不见。” 举手投足，尽显君子端方。 可惜是个梁上君子！ 明曦眸子亮的喷火，心知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人家压根儿不看在眼里，忍着气将匕首收了回去。 “希望国师大人能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死死嵌入掌心，心里慌得要命。 姬云止怎么会在这儿？ 越离夙怎么样了？ 可她不敢表露出丝毫的不对劲。 姬云止退开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气氛一下子变得没有那么紧张。 他唇畔难得含了一丝浅笑，温和又从容：“娘娘不必紧张，从头到尾，我对娘娘都没有半点恶意。” 明曦唇线抿得紧了些，不置可否。 当初差点儿害死她的神秘人，虽然她找不到证据，可直觉告诉她就是姬云止！ 搁这儿跟她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姬云止也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他只是神色温和地询问：“当初娘娘离宫之时，微臣曾赠娘娘一枚玉佩，如今那枚玉佩，娘娘可还留着？” 明曦脑子里掠过这段记忆，眉头微拧：“自然是留着的。” 姬云止赠她一枚玉佩，她也赠他一枚牙印，说出去可以吹一辈子。 想到这儿，她眸光一垂，落在他的手上，触及那枚牙印，难免有些心虚，当初她怀着报复的心理，下口极狠，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都还留着印子。 见对方也随她的视线看过去，明曦连忙转移话题，语气嘲讽。 “怎么了？你现在问起来难不成还想把玉佩要回去？国师大人，你这不行啊，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来的道理！” 她扬着下巴，娇蛮的理直气壮。 姬云止不见愠色，眼神高深莫测地盯着她，直把明曦盯得发毛，他才轻缓出声：“当初赠娘娘玉佩的时候，我便在心里暗下决定，娘娘可以凭借此玉佩向我提一个条件。” 明曦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还有这种好事？！ 他当初也没说啊！！！ 似是看出她的心思，他笑了下，神色平静温和：“如今，娘娘也大可向我提一个条件，只要我能做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明曦瞪圆了眼直勾勾盯着他，一时之间分辨不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试探：“真的……什么条件都可以？” 姬云止盯着她，突然笑出了声：“摘月亮可做不到。” 说出口的同时他也有些惊讶，他居然也会开玩笑了。 明曦还是觉得很难以置信，毕竟姬云止在她眼里从头到尾就是个没得感情的大反派。 姬云止察觉到她的迟疑，不慌不忙道：“想提什么，你大可以试试。” 当初他赠玉佩是一时兴起，也是自己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善意。 虽然得到的回报并不怎么好，却也足够让人记忆深刻。 为着这份特别，他愿意付出些什么。 就当是为了那份善意，做出的妥协。 从当年小姑娘张牙舞爪在他手上留下一口鲜红牙印，再眼眸弯弯，笑吟吟地朝他放狠话—— “国师大人，你可千万别忘了我呀。” 他就知道，她是不一样的。 他感情向来淡薄，很少能有什么人什么事在他心里留下痕迹。 可明曦，她的确做到了。 喜欢么？ 或许算不上。 只是觉得有意思罢了。 暴君的小娇包甜憨了 第538章 拜你所赐 七月初九。 明安郡主率领一众士兵包围了皇宫。 事发突然，宫人们惊惧万状，收拾细软奔走逃亡。 明曦此时正和荣昌在太后宫里，听闻这一消息荣昌抬手打翻了茶盏，神色又惊又怒：“她竟如此胆大包天！” 明曦神色凝重，抿了抿唇，“我也是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沉不住气。” “哀家自问从未亏待过他们一家。”太后冷着一张脸，眸光深幽，缓慢阖上眼：“罢了，她自己选的路，娇娇，你去吧。” 明曦点点头，转头看向荣昌：“陛下那边缺不得人，荣昌，你照顾好母后。” 本来想跟着她一起去的荣昌只得作罢，犹豫片刻，她语气郑重：“皇嫂，万事小心。” 明曦唇角勾起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不再迟疑，只带了绿药和盈袖，匆匆赶往乾清宫。 一踏进宫门，却瞧见明安郡主和容贵妃、德妃二人对峙。 她的到来让紧绷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德妃和容贵妃迎了上来，神情紧张：“娘娘。” 明曦用眼神示意二人稍安勿躁，转眸看向殿内另一人，神色倒还算平静。 “表姐这是何意？” 明安郡主手里持着一把剑，红唇微勾，笑了笑，没有往日的温柔，看上去明艳不可方物：“娇娇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皇帝残暴不仁，本郡主身为皇室一员，有责任天下百姓着想，清君侧，正朝纲。”明安说到一半，停顿片刻，神色温柔起来，“我无意为难娇娇，只要你交出皇帝，日后我们姐妹的情谊不会影响半分。” 明曦眼眸微冷，嘲讽一勾唇：“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不就是想争权。” 明安郡主神色一冷，就听明曦慢条斯理道，“我敬你一声表姐，你却想杀了我夫君，这算哪门子的姐妹？” 明曦眸底划过潋滟幽光，瞧上去依旧是那娇娇弱弱的模样，可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今日你若想伤到陛下，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娘娘……”容贵妃眼神担忧。 明曦抬手示意她不要惊慌。 明安郡主伪装的温柔消失，神色彻底冷了下去：“这么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她捏紧了手中的剑。 明曦挑了挑眉，手在腰间按了一下，一条软鞭缠在了腕上，她不紧不慢将鞭子握在手里，“话不要说的太早，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两人对视，火光迸溅。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转眼间，剑和鞭子纠缠在了一起。 “娘娘小心！”容贵妃神色一惊，忍不住就要上前，德妃连忙拦住她。 “刀剑无眼你上去做什么？娘娘看上去并不处于下风，咱们且先看着，拖到人来……” 德妃说的不假，明曦去太庙的那几年被逼着日日勤练武功，她虽然天赋不怎么样，但胜在能吃苦。 一手鞭子使的出神入化，只不过到了宫里能展现的时候并不多。 明安郡主和她过招几个来回，发现这鞭子看似绵软，实则尤为缠人，总能不动声色化解她的力道，恼人的很。 倒是不知，她这娇娇软软的表妹，竟然还有这等能耐！ 是她小瞧了。 明安郡主眸光闪烁，又开始了哄劝：“娇娇，你当真要和表姐闹到这个份上么？表姐说过，并不想与你为敌。” 明曦手腕翻转，鞭子如同灵蛇一般缠住她的剑柄，她一个用力，鞭身绷得笔直，抬眼微微一笑。 “表姐颠倒黑白的功夫好厉害，你要杀我夫君，还不允许我反抗吗？” 明安郡主听到她一口一个夫君，眸色晦暗，咬了咬牙：“你倒是对他用情至深！” 明曦手臂一振，趁她晃神的功夫，一掌击在她的胸口。 明安郡主猝不及防，捂着胸口，狼狈地退开好几步，眸光发狠地瞪她。 银鞭重新缠上手腕，明曦居高临下睨着她，眼眸微弯：“合该的，我是他的皇后，自然站在他这边。” 明安郡主咬紧了牙，心下一转，突然扬声：“他知道你不是傅明曦吗？” 一旁的容贵妃和德妃同时一愣，看向明曦的目光不敢置信。 皇后娘娘不是傅明曦？ 什么意思？ 明曦动作一僵，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变得凝重，她微微眯眼，重新打量起了面前的人，突然嗤笑一声。 “看起来，你知道的似乎不少。” 她居然没有否认！ 容、德二妃心下大震。 明安郡主撑起身子，观察着她的神色，突然笑了。 “说起来，我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震惊。这还多亏了一个人，想必你们之前已经见过了。” 明曦见她笑容透着几分玩味，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出来吧。” 伴随着这一声落下，一个黑袍人缓缓走出来。 明曦不错眼地盯着那人，一字一顿道：“你是傅明曦。” 那人似乎是笑了一声，缓缓抬手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脸。 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心神巨震。 那本是一张还不错的脸，可是上面布满了诡异的黑色符文，还有一些腐烂的伤口，看上去十分骇人。 那双怨毒的眼睛盯着明曦，唇瓣微动，发出嘶哑难听的笑：“满意你看到的吗？” 明曦抿了抿唇，脸色有些白，许久没说话。 她没想到，兜帽下竟然是这么一副容貌。 傅明曦却嫌不够似的，桀桀地笑了起来。眸光阴冷如同蛇信子：“我之所以变成这副模样，都是拜你所赐！” “若不是你占了我的身体，我怎么可能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的神色有些癫狂，“你也该尝尝我受过的苦！明明那个阵法差一点就成功了，只差一点！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死！！！” 她每个字都充斥着深重的戾气，看向明曦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周围的人被这惊天秘密震得说不出话，见她这副模样一时之间也不由心生恐惧。 明曦却拧着眉，平静地道：“你在撒谎。” 她一字一顿：“把你变成这副模样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暴君的小娇包甜憨了 第539章 自我了断 “你说什么？” 傅明曦目眦欲裂瞪着她，看那眼神似乎是想从她身上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我说的有错吗？”明曦目光平静注视着她，“傅明曦，你我阴差阳错灵魂交换，本该各归其位。若你去到我那具身体，日子并不会差。” 她在现代的身体虽然无父无母，亲情淡薄，可各方面条件都不差。 再加上现代社会开放，对女性很是友好。 坦白来讲，明曦更喜欢那里的社会。 逍遥神医告诉过她，如果不把灵魂换回来，最终她和傅明曦都会早死。 原着里傅明曦的下场就是她的结局。 而她自己也会死在那场沉船事故里。 结果她来到了这里，她的身体落水后进入了植物人状态，只要傅明曦过去就能复活，可傅明曦却想要逆天改命，让自己留在这里。 “可是你并不知足，你想留下来，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歪门邪道，但我猜测，你脸上的印记，就是反噬吧？” 异世魂魄不能在这里久留，轻则神魂分裂，重则魂飞魄散。 傅明曦妄图留在这里，甚至动用了邪术夺了他人的身体，将自己的灵魂附在上面，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找死。 所以她停留在这的每一天都会遭到反噬。 傅明曦的神色很是狰狞，显然被她戳到了痛处。 她牙齿咬的咯吱作响，阴沉地怒吼：“你闭嘴！你胡说！！” “要不是你夺了我的身体，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什么灵魂错换，什么各归其位，都是狗屁！那是我的身体，那是属于我的东西！” 她从一出生就在这里，她的家世，家人，爱人…… 那些都是她的！！ 从前她总觉得傅家人待她温和有余，亲近不足。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所以他们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亲女儿亲妹妹来看待……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明曦一来就轻易夺走了她的一切？ 傅家人与她亲密，越离夙爱上了她，似乎天底下所有的一切都该围着她转，似乎她傅明曦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天知道她都多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将错就错不好吗？ 什么狗屁的天命！她才不信！ 那都是用来哄骗她的！ 她该死！明曦该死！！ 是她夺走了自己的一切！ 眼见着傅明曦神色愈发癫狂，明曦皱了皱眉。 傅明曦此时压根儿听不进去。 其实明曦也能理解，毕竟从一生下来她就是以“傅明曦”的身份活着，可是突然有一天一切都变了，有人告诉她她不是傅明曦，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另一个人的。 换做她，她也会崩溃。 可她不该动了歪门邪道的念头，用无辜人的性命来成全一己之私。 自食恶果是必然。 明曦正要说话，却见傅明曦眸光满含恶意盯着她，那是一种纯粹的恶，每次直视这双眼睛都令她浑身不适。 “你以为我这幅模样，你就能好过吗？”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脸上的黑色符文像活了过来似的，跟着乱颤，营造出一股极其令人毛骨悚然的视觉感。 “你以为你把柔妃抓起来，越离夙就会没事吗？哈哈哈哈，牵机的母蛊早就转移到我身上了，现在只要我一动作，越离夙就会立即暴毙！”她眼里闪过一抹疯狂炽热。 “你！”明曦神色巨变，不敢置信瞪着她，咬着牙道，“你好恶毒！” 傅明曦冷笑一声，“恶毒？还有更恶毒的！” 她眼珠骨碌碌转了转，笑的不怀好意：“你不是喜欢越离夙么，你不是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吗？这样只要你肯自我了断，我就考虑考虑留他一条命，怎么样？” “娘娘不要！”一旁的容贵妃和德妃终于坐不住了，一脸紧张地看向明曦。 明曦瞥了眼二人，神色平静地看向傅明曦：“我凭什么相信你？” 傅明曦阴恻恻地盯着她：“你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利吗？”她摸出一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慢吞吞地道，“子母蛊同体，一旦母蛊死亡，子蛊也会跟着一起死。你想不想试试？” “想不想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可是你明明有机会救他呀，你所谓的爱，也不过如此嘛，咯咯咯……”她手下一个用力，在脖子上划下一道血痕。 明曦面色白了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傅明曦神色阴冷望着她，“我活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凭什么你们却能好过？” 刀尖抵着喉咙，她笑得诡谲莫测，“我的耐性很不好，你是自我了断，还是看着越离夙死？” 明曦深吸一口气，从袖里摸出一把匕首。 容贵妃瞪大了眼，连忙上前拦住她：“娘娘不可！当心这妖女有诈！” 她眼眸藏着真切的担忧，即便知道她不是原来的傅明曦，她待她还是一如既往赤诚。 明曦隐忍地看她一眼，唇瓣微阖，语气冷淡：“让开。” “娘娘……”容贵妃眸光恳求。 “让开，不要让本宫说第三次。”明曦强迫自己不去看她。 容贵妃手一松，怔怔地望着她。 旁边的德妃连忙上前拉她，纠结地看向明曦：“娘娘，您三思啊……” 明曦不紧不慢拔出匕首，神色平静：“退开，本宫自有分寸。” “真是好令人感动啊！”阴阳怪气的女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傅明曦眸色阴鸷地扫了眼容贵妃，落在明曦身上，含了几分玩味，“看来你做出选择了？” “少废话。”明曦朝她走近两步，眉眼波澜不惊，“倘若我真若照做，你当真不杀他？” 傅明曦唇角翘起，无不恶意地道：“对啊，我恨的是你，只要你去死，我就不杀他。” “好，我答应你。” 明曦凝视着她，缓缓应道。 她慢慢举起匕首，对准了自己。 “娘娘不可！”容贵妃双眼赤红，眼角滚下泪。 她想要上前，奈何德妃把她按得死死。 明曦转过头来，朝她展颜一笑，明媚如朝阳初升。 “不要担心。” 容贵妃一边流泪一边拼命摇头：“不！娘娘不要……” “噗！” 匕首没入胸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傅明曦不敢置信地盯着插在胸膛的匕首，缓缓抬起头。 暴君的小娇包甜憨了 第540章 谁来救救她 “你……”她一张口，唇角便有血溢出来。 “告诉你一句话，反派死于话多。”明曦笑眯眯望着她，用力将刀扎的更深：“想让我死，就凭你？” 傅明曦捂着胸口，眸光含恨：“你就不怕……” “你是不是以为，全天下就你最聪明？”明曦眼神同情地望着她，“这么长的时间，我要真没做点准备那还得了？” 容贵妃和德妃被这变故惊得愣在原地，半晌没能回过神。 一旁看戏的明安郡主脸色一变，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她转身就要往内殿里去，一道令她不寒而栗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明安在找什么？” 明安郡主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不敢置信地望过去。 乍一听到这声音，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除了明曦，不过若是细看还是能发现她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是在找朕吗？” 越离夙在众人或是震惊，或是激动的注视下，不紧不慢从内殿里走出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常服，头发用一根玉簪束着，光线在他立体的轮廓切割下半明半暗的光影，衬得他俊美的容颜越发莫测，漆黑的眼底噙着若有若无的嘲讽。 越离夙眼神掠过众人，在明曦身上顿了顿，似是松了口气，紧接着瞥见她微红的眼角，眉间微蹙，旋即大步走过去。 他旁若无人地执起她的手仔细瞧了瞧，没发现异常，眉头蹙得更紧，拿眼神瞧她：“受伤了？” 明曦抿紧了唇摇头，眼神死死黏着他，生怕这是自己的错觉。 越离夙放下心来，倒也没松开她的手，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指尖，眯着眸瞧向早就石化的明安郡主和剩了半口气的傅明曦。 明曦只觉心神大定，紧绷了这么久的精神终于放松了下来。 似乎有这个人在，她就什么都不用怕。 眼眶微热，她强忍鼻头酸涩。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傅明曦失血过多软倒在地上，痛苦的皱起眉，眼神满是震惊！ 怎么可能！ 同样震惊的还有明安郡主，她见鬼似的盯着越离夙，试图从他身上看出半点端倪。 可他除了面色苍白了点，看不出丝毫异样，甚至连眼疾都治好了！ 怎么可能，牵机蛊一旦发作，会让人生不如死，他怎么可能像没事人一样！ “很惊讶朕能好端端站在这里？”越离夙嗓音捎着漫不经心的玩味，眼神却是冷的，“明安，你可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明安郡主如坠冰窟，身子摇摇欲坠：“陛下……”在看到越离夙的那一刻开始，她心神俱乱，脑子里想起什么，重新找回底气，“我父亲的兵马已经包围皇城，陛下，大势已去，您还是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越离夙品着这几个字，似乎是觉得有趣，唇角一勾露出森然笑意。 明安郡主脊背发凉，强撑着身子。 却听明曦淡淡道：“该束手就擒的是你。”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外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有人身穿甲胄走进来，无视周遭寂静，抱拳道：“启禀陛下，叛贼已全部伏法，请陛下发落！” 那人丰神俊貌，眉目凝肃，眉眼间和明曦有三分相似。 不是本该在边关的傅行安又是谁？ 明安郡主脸色彻底灰败，满眼惊愕。 远在万里的傅行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越离夙眉眼微垂看了眼神色无辜的明曦，眸色微暖：“爱卿请起，反贼就地格杀！爱卿缉拿叛贼有功，稍后可论功行赏。” 傅行安从地上起来，也看了眼明曦，见她平安无事，暗暗松了口气，看向越离夙。 “臣不敢居功，此事多亏皇后娘娘深谋远虑。” 那日明曦嘱托傅景礼去办的便是向西北借兵一事。 皇城守备军并不多，而且其中鱼龙混杂，关键时刻未必可用。 越离夙一日不醒，她总要未雨绸缪。 之后明安进宫，提到从幽州调兵，明曦立时洞悉了她的想法，嘴上应承下来，心里却庆幸自己动作的早，否则不一定来得及。 不过她也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她大哥。 明安郡主听罢哪还不知大势已去。 只是她不甘心，竟然栽在这么个小丫头手里！ 她被人押着，深深看了眼明曦，眸光幽深。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德妃眸光一狠，指间弹出暗器，直逼明曦！ “娘娘小心！！”瞥见这一幕的容贵妃想也没想，下意识扑了出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大家注意力都在明安郡主那儿，谁也没来得及反应。 越离夙倒是听见声儿便将明曦护在怀里，可哪快的过暗器？ 明曦回过头来的刹那，瞧见的便是容贵妃毫不犹豫为她挡暗器的一幕。 那尖锐的飞镖抹了剧毒，闪烁着幽冷的寒芒，穿进她的胸口。 容贵妃短暂地皱了下眉，下一秒，身子重重跌在地上。 德妃已经被傅行安冷着脸押了起来，神色扭曲瞪着容贵妃，似乎是恨她坏自己好事！ 明曦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挣开越离夙扑过去，小心翼翼地抱住容贵妃，声音发颤，好几次才成功开口：“容姐姐……容姐姐，太医！传太医啊！逍遥神医在哪儿，赶紧去叫他！容姐姐你撑住，很快就会没事了……” 她语气颠三倒四，眸光呆滞，眼角发红，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容贵妃的样子太吓人了。 她向来爱美，容色艳丽，此时一张俏脸以极快的速度灰败下去，唇色泛紫，瞬间老了十岁。 “娘娘……”容贵妃嘴里吐着黑血，艰难地攥住她的手，语气带着笑意，哑声道，“娘娘别，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明曦一边哭一边拼命摇头：“容姐姐，我不哭，你坚持一会儿……” “快来人啊！来人救救她呀！！” 越离夙站在她身后，眸光闪过沉痛。 “来了来了！”逍遥神医匆匆忙忙赶来，明曦眼睛一亮，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老爷子！你快救救容姐姐！” 逍遥神医俯身观察了一会儿，神情逐渐凝重，在明曦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摇头。 见血封喉。 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明曦神情僵住。 暴君的小娇包甜憨了 第541章 大结局 “不，不可能的，老爷子你一定是看错了！你再看看，一定能救的……”明曦眼眸失神，神色恳求，“一定能救的！我求求你，你救救她……救救容姐姐” “娇娇。”越离夙搂住她的肩，眉头紧皱。 逍遥神医摇头退开，爱莫能助。 他是神医，不是神仙。 “娘，娘娘……”虚弱的声音唤回了明曦的思绪，她猛地俯身上前，看着容贵妃的脸色，像一朵鲜花迅速失去养分枯萎。 她眼里涌出泪来，大颗大颗砸在她手上：“容姐姐……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她陷入了无尽的自责，眸光满是痛苦。 “我不怪娘娘。”容贵妃笑得温柔，一如第一次见到明曦一样，她眸光坦诚，没有丝毫怨怼，明亮有光，“打从第一次见到娘娘，我就觉得，娘娘这样的人呀，是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的……” 她早就察觉到明曦不是原来的明曦了，可私心里，她的确更喜欢现在的明曦。 她是活在深渊里的人，抬头一不小心，瞧见了月亮。 于是竟也生出几分活着的勇气。 本就是捡来的一条命，以这样的方式还回去，她很开心。 至少，她也能为娘娘做些什么。 “不，我，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你怎么那么傻，用身体去挡多疼啊……”明曦望着她胸口绽放的血花，哽咽到失声。 “娘娘不要哭，我不疼的。”她艰难地喘了口气，眸光有些涣散，却依旧温柔，声音越来越弱，“我这一生，不能为了自己生，不能为了自己活，但是可以为了娘娘死，来人间走一趟，也算是……值了，我不后悔。” 她说着，吐出一大口血，喘息急促起来。 “容姐姐，容姐姐你别说了……”明曦一边拿手去擦那血，可是怎么也擦不干净，反而越来越多。 不但染红了她的手，也染红了容贵妃华丽的宫装。 她那么爱漂亮…… 容贵妃用尽最后的力气，抓紧明曦的手：“娘娘，我还有一件事相求……” 明曦一边吸鼻子一边点头：“你说，我都答应你！” “把我、埋，埋在她身边吧。”她神色恳求。 明曦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这个“她”指的谁。 那个等了半辈子，也没等到她的先生的小姑娘，程宛。 胸中涌起说不清的酸涩与复杂。明曦红着眼睛郑重点头：“好。” 于是容贵妃如释重负，笑着叹息：“我终于，可以去见她了……” 她安然闭眼，再也没有醒来。 明曦怔了片刻，眼睫轻颤，两行热泪滚落。 “容姐姐。” 眼前一黑，她竟是晕了过去。 越离夙及时将人搂住，神色阴沉：“太医……” 逍遥神医一边把脉一边道：“哎哎，别紧张，压力太大加上悲恸过度，晕过去了而已……” 越离夙松了口气，瞥了眼唇边带笑的容贵妃，神色复杂：“好生收敛，恭送贵妃娘娘。” —— 又是一年春光灿烂。 程宛的墓前，添了一座新坟。 墓碑上，是明曦一笔一划亲手刻的字—— 容烟之墓。 之前越离夙想追封容贵妃为皇贵妃，被明曦拒绝了。 那不是容姐姐想要的。 她凝视墓碑片刻，轻轻笑了：“容姐姐，现在，你不是容贵妃，而是容先生了。” 这是明曦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将她和皇家撇清关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容贵妃没有求她，是不想为难她。 可明曦知道，她是渴望的。 她这一生太苦了，唯有当容先生的时候最自由。 时隔十余载，程宛终于等到了她的容先生。 想必，这会儿她们已经重逢了吧？ 真好。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微风拂过，青草悠悠，似乎是在回应她。 明曦眼眶微热，轻声哽咽：“下辈子，在一个没有世俗偏见的世界重逢吧。” 无论是程宛还是容烟，这辈子都太苦了。 她放下一束刚摘的雏菊，最后看了眼这景。 然后轻轻笑了。 明曦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到山坡处，朝着那人伸出手：“我们走吧！” “好了？”越离夙回过头来，将她的手攥紧掌心，微凉的触感令他轻轻皱眉。 “不多待一会儿？” 明曦摇头：“把这里留给她们二人吧。” 她低头，脚下踩着柔软的青草：“德妃那边审出来了么？” 越离夙眸色微冷，闪过阴鸷：“德妃是南疆余孽，之前也是她和明安里应外合，派杀手来行刺。” “哦，还有姬云止，出自南疆巫族一脉，也是听命于德妃。” 听到这个名字，明曦脚步微顿，抬起头：“他人呢？” “走了。”越离夙冷哼一声。 这次事情解决的这么顺利，也有姬云止临阵倒戈的原因在里边儿。 估计德妃自个儿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姬云止会背叛她。 “他就这么走了？”明曦心里掠过一阵奇异的感受。 越离夙一把掐住她的腰往身前一带，磨着牙阴森森地道：“不然把他叫回来你俩叙叙旧？” 明曦自知捅了马蜂窝，笑容讪讪：“倒也不必。” 越离夙阴阳怪气嗤了一声。 心里暗搓搓地想，他最好永远别回来！ 太阳即将落山，夕阳布满天际，远远望去一片瑰丽壮观，像打翻了颜料盘。 二人索性不急着下山，坐在山坡上看夕阳。 明曦大半个身子倚在越离夙怀里，夕阳映在脸上，她眼底却不着痕迹划过一抹悲伤。 越离夙的蛊毒解了，是因为转移到了她的身体里。 再过两个时辰，她的毒就会发作。 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看夕阳。 “真美啊。”明曦喃喃地道。 越离夙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么喜欢，那就多在宫外待一段时间？” 明曦鼻子发酸，捏着他的指尖把玩，语气故作轻松：“那宫里怎么办？” 南疆余孽一案刚落幕，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正是需要他的时候。 越离夙浑不在意：“朝中有你二哥，朝外有你大哥，出不了乱子。” 明曦斜了他一眼，打趣道：“你就不怕回去的时候，江山都改姓傅了？” 越离夙一挑眉：“那正好，咱们浪迹天涯去！” 这个皇帝，他当不当都无所谓。 明曦笑着捶了他一拳：“就知道瞎贫！” “我说真的。”越离夙搂着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语气叹息，“你这么喜欢宫外，那咱们就不回去了，五湖四海，到处走走，上次那个小渔村，你不是一直念叨着回去看看？” 明曦有些意动，可是很快眼神黯淡下来。 她勉强笑了笑，“再说吧。” 夕阳到最后一点余晖也收尽，天色暗下来，缀了星星点点的星子。 四下寂静，夜风温柔。 明曦眸光微动，被一只萤火虫吸引了视线，眼里突然掠过一抹惊喜。 越离夙见状，直起身上前，小心翼翼将那只萤火虫拢在手心里，捧到她面前。 “喏，别不开心了。” 他微抿着唇，垂着眸定定瞧她，眸光深邃，只装得下她一人。 身后草丛里，无数萤火虫扑朔着翅膀，翩翩起舞，美丽可爱。 难以想象，他那样的天之骄子，也会跌入凡尘，小心的讨好心上人。 有细碎的光落入她眼底，明曦飞快眨去眼睫上的水雾，轻声唤他： “越离夙。” “嗯？”他轻轻摁着想要挣脱的萤火虫，又怕把它摁死了，应得有些漫不经心。 “我爱你。” 他动作愣住，抬眸看她。 明曦漂亮的脸蛋盈着笑意，眉眼弯弯瞧着他，眸色认真又坚定。 他啧了一声，也不去管那只萤火虫了，扶着她的后脑勺吻下来。 “这样的话，交给男人来说。” 唇齿相依，他温柔道。 “我更爱你。” 明曦闭眼，眼角悄无声息滚下一滴泪。 我好爱你啊，越离夙。 可是，她等不到天亮了。 —— 天色将要拂晓，明曦窝在越离夙怀里，安静地闭眼，睡得正沉。 他探手，摸到一手的冰凉，熟练地将她的手揣进怀里：“怎么都捂不热的？” 晨光熹微，从山脚探了出来。 越离夙瞧了眼，轻轻捏明曦的脸蛋：“起床了，娇娇。” 怀里的人没动静。 他低叹一声：“不是让我叫你起来看日出吗？再不醒，太阳该下山了。” 怀里的人歪着头，依旧悄无声息。 越离夙使出杀手锏，轻轻捏住她的鼻子。 没一会儿，明曦白生生的脸蛋泛着粉，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 第一缕天光落入眼底，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 “天亮了？” 越离夙揉她脸：“嗯。” 明曦神色更懵：“我还活着？” 越离夙盯着她半晌，无言道：“做噩梦了？” 她突然泪流满面，埋在他怀里，死死搂住他的腰。 “嗯，做了好长一个噩梦。” 梦里没有你。 越离夙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怕，我在呢。” 她眉眼一弯，破涕而笑。 不管怎么样，感谢上天仁慈。 “太阳出来了。”越离夙提醒。 明曦仰头望过去，看到了一生中最难忘的景色。 天亮以后，原来是这样。 真美啊。 ＊ 与此同时，天涯某个角落。 姬云止吐出一口血，他盯着掌心的殷红，眸色恍惚，回想起那日的场景。 “你想好了？”逍遥神医再次向他确认。 姬云止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明曦，旁边躺着同样苍白的越离夙。 他沉默良久，轻声道：“想好了。我无牵无挂，她不一样。” 她有她爱的人，也有爱她的人。 还是好好活着吧。 逍遥神医眼神复杂，叹了口气：“何必呢？默默奉献不求回报？到头来她什么都不知道，和那小子照样逍遥快活，哪还记得你这么个人？” 姬云止笑了笑，“不知道才好。” 他发了一次善心，最后抵上一条命。 这样的事，没必要让别人知道。 姬云止摸了摸手背的咬痕，缓缓闭上眼，唇边的笑风光潋滟。 有些人，遇见了是劫数。 渡过了是命。 没渡过，也是命。 愿赌服输。 这一次，他认输。 换她幸福。 全文完—— 暴君的小娇包甜憨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