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奶酪切片》作者:一个米饼   文案:   庄秋白,我爱你。   攻暗恋受/攻内敛害羞/口嫌体正/可能还有些少女心/不喜欢这种属性就不要点开了/婚后童话/感谢大家的支持!   庄秋白和蒋云川结婚五年,没有任何感情。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蒋云川变成了植物人。   医生建议庄秋白进入病人的心理世界进行唤醒治疗,心理世界自带医疗系统,会提供一些重要线索,让家属发现病人隐秘的心事,从而提高病人的恢复值。   于是庄秋白接到了一块治疗芯片,进入了蒋云川的心理世界……   标签:   甜宠/系统/先婚后爱/轻松 第1章 唤醒治疗   南荣里有一片还没建好的烂尾楼。   开发商家里出了点事,导致资金短缺,无法继续施工。   承包商带着工人结算了五个月的工资甩手不干了。后续进度跟不上来,停了小半年,联系了几家公司,打算转手卖了。   “没有债务纠纷,这片当时买下来的时候托了不少关系,您也知道南荣里的地有多贵,要是竞标的话肯定还会更高。主要我急着用钱,等不了那么久了。”马经理三十八岁,挺着圆滚滚的啤酒肚,从褶皱的西装兜里掏出一块棉手绢擦了擦汗。   他长得黑胖,绣着玉兰花的手绢在漂着油花的脸上蹭来蹭去,显得有点糟蹋东西。擦完了又细致地叠好,接着说:“图纸您也看了,设计上没什么太大毛病,要是贵公司瞧不上,再找设计口的人给画画,具体怎么改,我就管不着了。”   马经理对面站着一个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带着明黄色的安全帽,估计是嫌热,袖口往上卷了两圈,漏出一块定制腕表,看起来价格不菲。   这人叫庄秋白,城邦集团的工程总监,“设计上面倒是没有太大问题,绿化水系也非常合理,您的眼光很好。”   马经理憨笑:“我哪有什么眼光,都是我夫人帮着盯的。”   庄秋白怔了怔,“冒昧了。您刚刚用的手绢,也是令夫人送的吗?”   “诶。”马经理说:“她以前就爱绣些乱七八糟的,这一得了病,什么都做不了了。”   “抱歉。”   “没事没事。”马经理说:“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您要是觉得价格贵了,我就再往下让点。”   庄秋白没客气,虽然马经理身有难处,但公事公办,不能因为私人感情有损公司的利益,又宽慰道:“令夫人不会有事的,如今医疗科技这么发达,无论得了什么病,都能治好。”   马经理把手绢放回兜里,惆怅道:“但愿如此吧。”   俩人又谈了些细节,庄秋白本想移步饭桌,马经理说还有些重要的事情,便没强留。抬手看了眼时间,拿着车钥匙去了停车场。   定风市这些年飞速发展,越来越多的科技大楼平地而起,搞研发搞创造,AI技术越来越成熟,生活上面也越快越便利。但除了这些,似乎跟五六十年前没有太大的区别,庄秋白曾经看到过一篇文章,文章里面记录着一些老人关于未来城市的向往,会飞的汽车、可移动的房子,还有为了缓解交通堵塞修建的浮空高速,更有甚至想要移民外星,组团去银河系旅游。   庄秋白堵在城际高速看着前面那辆四个圈车牌的车主按下窗户,冲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龙破口大骂:“我日——你!十八!辈祖宗!老子媳妇都他妈在产房里生俩了!俩崽子连爸爸都没见着!”   庄秋白忍不住笑了笑,随手点开播放器放了首轻松的音乐。他不习惯跟AI对话,除了必要的时候,都是亲自动手。   今天周末,谈完了公事不用再去公司加班。又堵十几分钟,车流缓慢地流动起来。   庄秋白下了城际高速,拐到一条异常安静的公路上。这里没有车,马路却非常宽敞,道路两旁种着象征坚韧爱情的挺拔梧桐,路口竖着一个指示牌,写着“锦山花园”。   锦山花园是定风市最贵的别墅区,寸土寸金。能住进去的非富即贵,大多都是财团老板或是隐形富豪,像庄秋白这种普普通通的小总监,只能算最底层的居民。   “C072独栋业主,欢迎回家。”沿途的检测设备确定了车主的身份,为他打开了不远处的别墅大门。庄秋白对着方向盘旁边不停闪烁的红灯说了声谢谢,把车开到一栋三层别墅跟前。   一位身着深色西装的老人早就站在门口等着了,庄秋白笑着跟他打招呼,“周叔。”   周叔是这里的管家,微微鞠躬,“庄先生今天下班很早。”   庄秋白说:“比较急的项目都忙完了,可以放松一段时间。”   周管家说:“适当的放松有益身心,不要忙成少爷那样才好。”   庄秋白笑着说:“蒋云川回来了吗?”   “还没,不过昨天来了电话,说是明晚的班机。”周管家等他迈上台阶,帮他打开了房门。   庄秋白一边换鞋,一边点了点头。   周管家问:“您会去接他吗?”   “嗯?”庄秋白迟疑,“他好像不太喜欢我去接他。上次去接他,他就冷着一张脸,好像比以前更严肃了。”   周管家眼角都是深刻的笑纹,此时眼睛也是弯弯的,“是少爷不善于表达,还请庄先生多担待。”   “您言重了。”庄秋白说:“他如果不介意,我明天过去接他。”   “好。”周管家说:“那我跟少爷说一声。”   次日天晴。   上午十点左右,庄秋白开着车抵达市内的第三机场,他早到了一个小时,准备去接机楼的咖啡厅等一会儿。   刚坐下要了一杯半糖拿铁,手机就响了起来,庄秋白看了眼来电,接通道:“廖总?”   廖总是城邦集团的总经理,庄秋白的顶头上司,名字叫廖文杰。   “南荣里那块地谈得怎么样了?”廖文杰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   庄秋白说:“基本上已经敲定了,价格方面又降下来一些,后续改动不大,等转交手续办好了,就可以动工了。”   廖文杰说:“辛苦了。他们之前设计图我调出来看了看,可能还要加一些新的东西,你简单记录一下,周一帮我开个会。”   庄秋白说好,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廖总周一还回不来吗?”   廖文杰发愁:“也不知道哪家公司在背后使绊子,江洲那块地又出了点问题。算了,等我处理好再说,先说南荣里的。”   庄秋白没再多问,记录着廖文杰提出的要求。工作一忙,就忘了时间,等廖文杰那边挂了电话,已经十一点整了。庄秋白暗自嘀咕了一声“糟了”关上电脑走出了咖啡厅。   接机大厅人来人往,正中间的大屏幕上显示着密密麻麻即将抵达的航班信息。有几个工人正在更换悬在半空中的广告灯片。可能正在为悬浮公路做初步实验,现在很多轻重量的小型物品,例如玻璃灯箱、数字屏幕,都是通过AI操控自主悬浮,确实节约了很多空间,看起来也相对美观。   庄秋白抬头确认了航班时间,幸好晚点了十几分钟,不至于让蒋云川等着。他站在接机口没动,突然想到刚刚跟廖文杰通话的时候,落下了一个重要信息,于是又把电话打了回去。   正说着,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庄秋白立刻跟他挥了挥手,拿着电话迎了上去,“抱歉廖总,蒋云川到了,我先去接他。”   廖文杰让他先忙,挂了电话。   “好久不见。”   蒋云川出差了半个月,身后还跟着两位助理,一个叫程野提着行李,一个叫陶衡拿着文件。见到庄秋白都礼貌地鞠了个躬,叫了声“庄先生”,庄秋白笑着颔首,也跟他们问好。   刚刚那句寒暄并没有得到回复,庄秋白习以为常,又把目光落在蒋云川的身上:“现在回去吗?”   蒋云川高大英俊,面无表情的脸上雕着近乎完美的五官。他严肃地看了庄秋白十几秒,又冷淡地说:“你很忙。”   “啊。”庄秋白确实拿着手机电脑,笑着说:“还好,刚刚在电话里廖总谈了点事情。”   蒋云川又没声音了,只说了句:“走吧。”   庄秋白耸了耸肩,跟在他的后面。   这位蒋云川是他的丈夫,他们结婚五年,签订了契约婚姻。   既然是契约,就没有任何感情,更直白地说,两人只是一种合作关系。   正常来讲,哪怕只是彼此的客户,就算不笑脸相迎,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几乎每天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该有些话题。   但他们完全没有,哪怕偶尔闲聊,也是庄秋白开场,再由庄秋白结束。   蒋云川不喜欢说话,并不是刻意针对谁,无论面对管家、佣人,还是公司的工作人员,都没有任何表情。庄秋白偷偷猜测他是不是面瘫?只是没有医疗凭证,不能盖棺定论。   “老何老何!快帮我看看,这段程序是不是出错了?”   “哪里?”   “这儿,39、40号位的悬挂牌一直出现黄色警告,是不是超重了?”   “确实超重了,天啊!快快快!先把人工梯运过来托举,39号位下方紧急疏散,先生!前面那位拿着电脑的先生请先停下!”   拿着电脑?庄秋白看了看周围,发现只有自己带着一台电脑,刚准备回头,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的将他扑到在地,接着“哗啦”一声巨响,悬挂在头顶的广告灯箱飞速下坠,透明的玻璃遮罩与身体发生剧烈撞击,瞬间四分五裂。   庄秋白没有受伤,蒋云川趴在他的身上,昏迷不醒。   市第九区,瑞和医院。   门诊区摩肩接踵,人山人海。无论哪个时代,医院永远不会轻松,是个人都会生病,病魔侵入时,根本不管谁是乞丐,谁是富翁。   穿着白大褂的私人医生姓张,坐在高级病房内的看诊桌前,翻阅着这几天的观察结果,“蒋总的情况不太乐观,他被重物击中头部,虽然没有脑死,但也迫使脑神经进入了紧急自我保护的休眠状态,如果不进行唤醒治疗,可能会一直沉睡下去。”   庄秋白坐在医生对面,周管家站在他的旁边,眉头深锁。距离出事已经过去一周了,蒋云川始终没有醒过来。   “也就是说,他变成了植物人?”   “对。”   庄秋白有些憔悴,问道:“那要如何进行唤醒治疗?”   张医生说:“唤醒治疗分为两种,其中一种属于保守唤醒,利用药物以及家属的外力干扰进行神经复苏,但这个过程非常缓慢,深度睡眠中的病人不一定能准确地接收到家属传递的信息,有可能十年八年都不会出现苏醒的迹象。”   “那另外一种方式呢?”   “另外一种方式,其实还在实验当中。”张医生慎重地考虑了一会儿,从抽屉里面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小盒子,里面是一块小巧的芯片,“这块芯片是专门为了解决脑沉睡研发的,家属需要通过芯片进入病人的里世界,进行唤醒治疗。”   “里世界?”   “对,也就是病人本身的心理世界,芯片是通往心理世界的钥匙。”   庄秋白知道现如今的医疗发展迅速,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一步,以前好像听说过类似的临床实验,但不属于一个领域,也就没有过分关注,“那我进入他的内心世界之后,需要做些什么?”   张医生说:“里世界自带医疗系统,可能会把你投掷到病人最渴望或是最难以忘怀的某个时间段,之后你需要了解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想办法提高他的兴奋值,让他尽可能地高兴起来,从而活跃大脑皮层,进行治疗恢复。”   庄秋白问:“那我要怎么样才能知道,他是高兴还不高兴?”毕竟蒋云川看起来从来没有高兴过。   “我来简单示范一下。”医生拿着芯片,带着庄秋白和周管家走到病床旁边,将芯片贴在始终昏睡的蒋云川的胸口上,又点开了床头上的电子屏。   “没有完全进入里世界的话,只能读取最近的一段记忆。”说着,屏幕上显示出一个日期。   2081年7月13号上午,11点至11点40分。   刚好是蒋云川下飞机到出事前的那个时间段。   随后,屏幕上又出现了一副曲线图,十点左右都处于十分平稳的状态,到了十一点十分开始不断攀升,在某个时刻甚至冲到顶点,医生说:“这就是他的心情值,到达这个高度,说明他非常高兴。”   高兴?可那个时候蒋云川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啊?刚想仔细询问,又发现曲线图断崖式下跌,短短一秒钟,直接坠入谷底,“这是……怎么回事?”   “这说明他非常难过,或是不开心。”张医生也跟着好奇,“这期间,蒋总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心情起伏会这么大?”   庄秋白想了许久,摇了摇头。   “没有,表面看,他完全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作者有话说:   攻暗恋受/攻内敛害羞/口嫌体正/可能还有些少女心/不喜欢这种属性就不要继续了 第2章 求死低落   张医生点了点头,算是了解了,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回到了看诊桌前。   “虽然现在这个技术已经进入临床实验阶段,但是成功率只有45%,而且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如果不能顺利提高病人的兴奋值,或者错使他的情绪持续低落,会造成更深度的睡眠。同时协助治疗者的脑细胞也会受到非常严重的伤害,有可能会造成脑死。”   “这就是没有正式临床启用的原因?”   “对,所以在确定是否进行唤醒治疗之前,还需要庄先生慎重考虑。”   庄秋白说:“不用考虑,我可以……”   “请稍等一下。”站在一旁的周管家突然开口,“庄先生,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瑞和医院属于私人企业,医疗技术全球顶点,器械设施都相比其他普通医院超前了好几年。住院部楼下的喷泉附近有几个定点休息区,无人机随时记录楼下的病人情况,每人每运动一下,健康值都会如实上传到病例当中,直到恢复出院。   但人工护理还是不可缺少,毕竟AI再智能,也需要人类进行操控维护。不然就会像机场发生的那一幕,程序代码错乱,发生不可逆转的意外。   周管家依旧站着,庄秋白邀请了三次,才拘谨地坐在长椅上,“也许还有其他的治疗方案,庄先生可以再等一等。”   庄秋白说:“我可以等。但是蒋云川不能等,他公司那么忙,根本没有时间躺在医院……”又自责道:“都是为了救我,如果当时我能及时躲开就好了。”   “庄先生请别这样说。”周管家道:“意外发生,是谁都无法预料的,您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陪在少爷身边照顾,已经非常辛苦了。”   庄秋白嘴上有点干,“这些是我应该做的。”又揉揉了眉心,“您不希望他尽快醒过来吗?”   周管家叹气:“我当然希望少爷可以尽快醒来,但是……”他欲言又止,“少爷一定不希望,庄先生为他涉险。”   这么多天过去,庄秋白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他不明白蒋云川为什么会奋不顾身地救他,当时那种情况,玻璃罩掉下来躲都来不及,像他那样扑上来,不知需要多大的勇气。   如果这件事放在庄秋白身上,他可能做不到。他或许会像工作人员那样大喊危险,也会在出事之后第一时间把人送到医院,如果是陌生人,他甚至会帮忙垫付医药费。   但他可能不会立刻冲上去,他想大多数人的选择都跟他一样。   当然,关系亲密的人另当别论。   但他和蒋云川之间并不亲密。   至少在日常相处中,蒋云川传递给他的信息没让他产生任何亲密感,甚至还带着特有的疏离。   只是……   庄秋白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是蒋云川陷入沉睡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幅表情……   “周叔,不用再考虑了。应该不会再有更好的办法让他苏醒了。”庄秋白站起来,“况且无论从哪层关系来讲,我都应该主动帮他治疗,我们存在正当的婚姻关系,同时他也救了我的命,我不会让他一直睡下去的。”   进行协助治疗,需要全面的身体检查,以确保体内各项数值达标,可操控医疗系统。庄秋白在正式开始之前,将手上的工作全部转交,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廖文杰出差回来看了他一眼,并不是非常赞同他的决定。抛开上下级的关系不说,他们还是发小,从父辈开始就是相当要好的朋友,城邦集团也是父辈努力拼搏出来的,如今让他们接手。   “文杰,话不能这样说。无论如何,城邦能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是因为蒋云川的关系。如果没有他,城邦可能早就在五年前被华铭吞并了。”庄秋白穿着病号服,站在医院走廊里跟廖文杰说话。   他们向来公私分明,只有完全抛开公事的时候,才会以名字相称。   “你说得确实没错。”廖文杰穿着一身西装,稍微比庄秋白高一些,“但我们也是用了他最想得到的程序代码作为交换,甚至还让你白白搭进去了婚姻自由。我觉得在这件事情上面,我们并没有欠他什么。”   “但是他救了我。”   “那你也可以用别的方式对他进行补偿,医生不是说有保守的治疗方案吗?为什么要冒着脑死亡的风险进行唤醒治疗?”廖文杰是真的关心朋友:“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跟庄叔交代?”   庄秋白还以为他墨迹了半天,在担心什么了不起的事,立刻笑了:“你跟他交代什么?我要真的脑死,肯定是我先下去找他。你放心,到时候我给你撇清关系,说这事你不知情。”   廖文杰:“呸,说话注意点,别吐不出象牙啊。”   庄秋白看了眼时间,准备进入治疗室,“你先走吧。这个月辛苦了。”   廖文杰还想继续劝他,庄秋白已经转身走了。回头刚好碰上始终守在旁边的周管家,问道:“您是不是看他面上挺文质彬彬的?”   周管家恭敬地点头:“庄先生温雅。”   廖文杰“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随手点了根烟,还没放进嘴里就被拉着警报的无人机无情地夹走了,“城邦集团总经理,廖文杰。男,二十七岁,异性恋未婚,公共场所吸烟三次,公共场所吸烟三次。系统上传征婚平台,扣除3.5分。总分65分,总分65分。”   系统机械的声音在走廊里面徘徊,窗外吹来一阵清风,刚好吹开了治疗室薄薄的白色窗帘。   庄秋白躺在一把舒适的治疗椅上,手腕附近贴着一块微小的启动装置。蒋云川躺在距离他一米远的病床上,心口处的治疗芯片闪着红灯,与他隔空相连。   张医生滑动着病例板做最后确认:“庄先生,您是否真的确定,要为蒋总进行唤醒治疗?”   庄秋白说:“我确定。”   “那好。”张医生说:“现在请您闭上眼睛,我来为您启动系统。”   “进入病人的心理世界之前,您会迎来短暂的沉睡,醒来之后可以直接操控医疗面板,随时查看病人的心情数值,如出现任何异常,请立刻根据系统提示进行登出,庄先生.......”   庄先生。   庄先生?   庄秋白隐隐听到有人在耳边叫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周管家,正在关切地看着他。   奇怪......没有成功?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锤了锤沉重的脑袋,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不是医院,而是他的房间。   “周叔,我......”   周管家说:“您总算醒了。”   庄秋白问:“我这是怎么了?”他原本想问怎么从医院回来了,周叔却说:“您昨天加班到很晚才睡。但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我担心您饿肚子,想先把您叫醒吃点东西,到了下午,再继续休息。”   庄秋白怔了怔,发现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新的日期,2081年3月28号。   难道,成功了!?   他赶忙应了一声,又问:“蒋云川呢?”   “啊?”周管家的神情略有些惊讶,又笑着说:“少爷也正准备吃饭。”   “抱歉,是我起来晚了。”庄秋白说:“我先去洗漱,马上下楼。”   周管家说:“好,我去楼下等您。”   现在的医疗面板上面,只显示了一个日期,以及蒋云川的基础信息。   兴奋值划分倒是更加清晰了,由高到低七个点组成,一般,开心,非常开心,极度开心以及低落,非常低落,求死低落。   庄秋白一边刷牙一边滑动着面板,无法想象求死低落能低落成什么样。   他简单呼唤了一下系统,确定程序正常运行,直接去了餐厅。   蒋云川果然坐在桌前,见他过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相处的常态,如果放在以前,庄秋白会打个招呼,因为他不知道蒋云川心里想什么,是不是愿意搭理他。   但今天不一样了,他看着医疗面板即将溢出的数值,也莫名地高兴起来,不禁笑着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蒋云川一怔,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紧接着系统发出尖锐警报,“嘟嘟嘟——病人情绪下滑,进入低落状态,病人情绪持续下滑,处于非常低落状态,病人即将进入求死低落状态——请尽快制止请尽快制止——”   庄秋白瞬间懵了,他,他到底说了什么?!能让蒋云川这么低落?! 第3章 我不知情   “你忘了。”   蒋云川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脸上果然没有任何起伏。虽然过了十一点,但餐桌上依旧是燕麦粥和三明治,不至于让刚刚起床的人没有胃口,吃不下去。   庄秋白看着不断下滑的情绪数值,飞快地回忆着几个月前的今天,具体发生了什么。   可大脑一片空白,除了蒋云川的医疗面板,他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2081年3月28号。   3月28号?   他记得那段时间城邦集团正在准备一个全新的建筑项目,在第九区附近建立一座科技大厦,也就是瑞和医院附近。传统地产商业早些年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市场经济完全饱和,只能结合科技产品推陈出新,包括物业管理的完全智能化。以及全面解决电梯拥堵,彻底进入无缝升降的便捷模式,避免由于等电梯所产生的一系列连锁问题。   电梯无缝升降的问题其实很多年前就已经人试过了,但由于那时候智能技术不算发达,导致安全性存疑,迟迟没有广泛地投入使用。如今这方面的技术完全成熟,但又面临竞标压力,毕竟所有有实力的地产公司都可以买到这项技术,但如何能运用好,就成了一大难题。   因为这个事情,庄秋白每天都在加班,连续熬了一个月,终于在昨天晚上看完了所有技术口送来的资料,整理出重点,发给相关部门,才抽空休息了一天。   所以他当时在睡觉。   在周叔把他叫醒之后,同样出现了眼前这幅画面,那天他跟蒋云川打了声招呼,又吃了点午饭,回到楼上继续睡觉。   医疗面板上的兴奋值持续低走,系统一再发出黄色警报,就在即将提示登出时,庄秋白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他那天迷迷糊糊的,一觉睡到了夜里十一点。由于房间没有水了,端着杯子下楼,看到蒋云川依旧坐在客厅里看书。   蒋家一直从事现代科技的研究,许多尖端产品都是由蒋氏研发制造最后全球发行。蒋云川虽然是个商人,但本身在科研领域也有着相当了不起的地位。庄秋白一直很佩服他,大多时候,也非常想跟他交流。   但蒋总向来寡言,他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当晚在客厅碰到,庄秋白倒了水,主动走了过去,原本想跟他打声招呼再上楼休息,却发现沙发前的矮几上放着一个小蛋糕。   很小,大概只有两人份,上面插着一根明晃晃的蜡烛。   “今天......是你的生日?”庄秋白惊讶地问,刚想祝蒋少爷生日快乐,就见蒋云川抬眼看他:“你的记忆出现了功能障碍?”   “啊?”庄秋白被问的一愣,盯着蛋糕想了半晌,突然睁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尖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不然?”   庄秋白拍了一下额头,苦笑地坐在沙发对面,“最近太忙了,完全想不起来了。”   蛋糕上的蜡烛已经燃了很久了。   庄秋白说:“这个蛋糕是你为我准备的吗?谢......”   “跟我没关系。”   蒋云川没等他说完,打断他。又拿著书站了起来,“管家买的,一直放在这里。”   “哦……”庄秋白点了点头,也没再说别的。   空气一时间有些安静,蒋云川等了几秒,转身上楼,“你可以吃掉,也可以丢掉。”   庄秋白随口应一声,刚想拿起刀切一块,发现蒋云川又回来了。   庄秋白眨眨眼问:“一起吃吗?”   蒋云川说:“我不爱吃。”   “那你……?”   “我只是提醒你。不喜欢味道,也不要丢进家里的垃圾桶。”   “啊?”   “如果被管家看到,会伤心。”   庄秋白“噗”地一声笑出来,“放心,我不会丢。”而且这款蛋糕是他最欢的榛子味,也不知道管家是怎么知道的……   除了这件事,那天再也没什么异常了。   可他的生日,又怎么会成为影响蒋云川情绪的关键?   庄秋白觉得不太可能,但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在被迫退出系统之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了句:“我记得。”   “今天是我的生日!”   嘟——   嘟——   嘟——   “警报解除,警报解除。病人情绪有所回升,病人兴奋值回升到低落状态。”   竟然真的跟他的生日有关?庄秋白惊讶地想。   但既然找到了原因,为什么还是低落状态?   这时,周管家为他端来一碗刚煮好的长寿面,里面放着几根青菜,还飘着一个形状漂亮的糖心蛋。庄秋白接过碗筷对管家说了声谢谢,倏地想起那天也吃了同样的一碗面。但他当时真的把自己的生日忘得死死的,还以为只是一碗普通的面条。   他又对管家说了声:“谢谢。”一边吃一边观察蒋云川。   虽然心情处于低落状态,但蒋少爷依旧非常自然地吃着早餐,他身边放着一台电脑,不知是在浏览新闻,还是在处理工作。   而且今天不是周末,庄秋白是因为长时间加班,终于松懈下来倒了一天的休息日。正常来讲,蒋云川这个时间应该在公司上班,而不是留在家里。   那他为什么休息?   难道也跟他的生日有关?庄秋白不得不自作多情地想,毕竟刚刚确实因为生日的关系,成功阻止了蒋云川持续下滑的情绪。   但又没有因为生日的关系将他的兴奋值推至顶峰,所以这只能算其中一点,并不是最关键的。   庄秋白吃完长寿面,把碗放在一边,管家来收,问道:“庄先生准备回去休息了吗?”   庄秋白点头,他想仔细研究一下医疗系统,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功能可以调用,帮他发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那我五点钟的时候,再上楼叫您吧?”   庄秋白说:“五点?今天开饭这么早吗?”   周管家笑了笑:“您忘了吗?您之前约了少爷一起庆祝生日,少爷早在半个月前就把餐厅.......”   “周叔。”突然,沉默许久的蒋云川站了起来,管家和庄秋白同时抬头,刚好看见他绷直的嘴角和微微泛红的耳垂。   他明显不想在这里久留,关上电脑转身上楼,走了两步,又背对着俩人纠正:“餐厅是管家定的。”   “我不知情。” 第4章 玻璃花房   “叮咚”   医疗面板突然弹出了一个新的工作区,和兴奋值简单明了的曲线图有所不同,这片区域更加复杂,类似一块仪表盘,上面针对蒋云川的情绪进行了更加具体的划分,以方便对比治疗。   此时仪表盘中央弹出了两个粉红色的大字,旁边还围绕着粉粉的特效云朵。   庄秋白怔了怔,看着蒋云川挺直的背脊,听着系统毫无感情地拆穿了他识图隐瞒的心事,“病人情绪有所回升,目前处于极度害羞状态,目前处于极度害羞状态。”   害羞?   庄秋白默默念了两遍这个词语,差点选择登出系统,再准备重新登陆一遍。   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冷傲的蒋云川,会有害羞的时候?他眨着眼看着管家,管家只是微笑地承认:“是我帮忙定的。”   且先在不说害羞和餐厅的问题,庄秋白根本不记得他曾经约过蒋云川这件事,就像彻底忘了自己的生日一样,脑子里没有任何印象。   他这些年大部分的时间都给了工作,从父亲病逝那天开始,就很少再有轻松的时候了,跟蒋云川结婚这五年更甚。因为这段交换性质的婚姻挽救了差点破产城邦,俩人不需要经营婚姻感情,婚后的庄秋白就一直忙于公司重建,将近两年甚至三年的时间,基本无休。   蒋云川也忙,除了偶尔在饭桌上碰面进行简短的交流,得到“嗯”或者“哦”这样的回答,没有更多有意义的谈话了。   所以庄秋白大多不记得自己跟蒋云川说了什么,可能都是一些简单的日常,或是随口抱怨几句工作繁忙,不是值得记住的重点。   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谈及了自己的生日,也不知道顺着当时的话茬说了什么,或许就像面对客户一样,他可能会说,“我的生日快到了,如果那天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吃个蛋糕。”   所以……蒋云川就把这句话记住了,还特意定了餐厅?   庄秋白回到房间倒在床上,滑动着系统数值,脑子里再次出现了蒋云川出事那天的画面,虽然他平时也没有表情,但那天更加紧绷,黑色的眼眸里装满了掩盖不住的慌张和恐惧。好像他不是路人,不是客户,也不是一个单纯的婚约者,而是他在心里认真存在的一个人。彻底沉睡之前还下意识地扣住了他的头顶,怕他被残存的碎片伤到一根头发。   “到底为什么……”   庄秋白低喃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了窗户吹了吹风,房间的窗户对着后院,刚好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花圃。花圃里种着的一片漂亮的洋桔梗,白色的绿色的,用晶体培植,花期很长。   庄秋白一直很喜欢这种花,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单纯的觉得好看,当时还因为住在这个房间,可以看到那一片花圃心情愉悦了很久,哪怕现在累了打开窗户看看,也会放松很多,有时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花圃旁边还有一个白色的小亭子,蒋云川有时会坐在那里看书,也会坐在那里办公。   庄秋白某天开窗的时候能看到他,他偶一抬眼,也能看庄秋白。彼此对视几秒,庄秋白是笑着的,蒋云川则没有表情微微怔着。   片刻,又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   他似乎很喜欢那个地方,到了冬天就尤其的不高兴。   因为晶体培植也没能让花永生。所以花不开了,亭子周围也下雪了。   那时庄秋白虽然不能像现在这样直观地了解蒋云川的心理变化,但偶尔还是能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波动。   比如结婚第二年的冬天,蒋云川想要在后院盖一间恒温的玻璃花房。庄秋白下楼时,刚好看到他在客厅摆弄材料,看来是想亲自动手。他想过去帮忙,却被果断的拒绝了,只好去餐厅吃了早饭,又坐在沙发上看起了文件。   那几天风冷,他来回上班的时候有点着凉,咳嗽了一声,惊动了管家。管家心细,帮他拿了一条毯子让他披上,又帮他倒了一杯热茶,关心道:“最近降温,庄先生要注意保暖。”   庄秋白说了声:“谢谢。”又听管家说:“您在家里休息的时候,就不要开窗通风了,平时我会让佣人做好,免得冷风吹到屋子里,再伤寒了。”   庄秋白确实有开窗通风的习惯,哪怕到了冬天,也会开一会儿透透气。他应了一声,突然发觉一道目光看了过来,抬起头,刚好对上了蒋云川的眼睛。   那眼神说不上来什么意思,但莫名的就是有些哀怨?庄秋白眼睁睁看着他把透明的花房材料推到了一旁。然后站了起来,板着脸上楼了。   在那之后,花房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庄秋白之所以记得这件事,主要是亭子旁边的花房地基都打好了,这几年迟迟没有继续,又被管家变成了另外一个花圃,种满了新的洋桔梗。 第5章 空中餐厅   五点左右。   管家上楼之前,庄秋白打开衣柜换了一套适合外出吃饭的衣服。医疗面板上的数据已经回升到了一般状态,因为是在蒋云川的心理世界,所有哪怕两个人不是面对面接触,数据板依旧记录着每一项的数值变化。   此时害羞的情绪已经一点点变淡了,庄秋白刚走出去门,发现蒋云川又莫名地焦虑起来。   碰巧管家端着一杯红茶路过。庄秋白想了想,快步上前,“是给蒋云川的吗?”   管家说:“是。”   庄秋白说:“我帮您送过去吧。”   管家迟疑了半晌,看到庄秋白换了一套浅灰色的西装,温和地笑了笑,把托盘递给他,“辛苦了,庄先生。”   庄秋白说没事,走到蒋云川的房门口,轻轻地敲了一下。   “进。”   蒋云川的卧室很大,深色简约为主,除了一张宽大的双人床,还有一只单人沙发,沙发上搭着一条菱形格子的咖色毛毯,毯子上放着一本书。距离太远,庄秋白看不清书的名字,但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关于专业知识的书籍。   他从没参观过蒋云川的卧室,这是结婚以后第一次进来,和想象中……有些许差别……   床上很乱,大概堆放了十几套西装,皮带,领带,手表和几枚精致又不起眼的袖扣……   蒋云川正站在亮着灯的衣帽间里,双手抱胸,低头看着地上的七八双皮鞋。   好像每双都一样,除了鞋尖有点区别,实在分不出还有什么不同。   庄秋白把红茶放在门口的柜子上,走过去跟他一起看着。   “左边数第三双怎么样?”   “嗝”地一声,简短有力。   蒋云川猛地抬头,不用看面板,庄秋白都知道他吓了一跳,抿着嘴,强忍着笑问:“你在挑衣服?”   蒋云川看了他几秒,不自在地把头扭到一边,僵硬地说:“很明显。”   他依旧没有表情,耳朵却可疑地红了起来,情绪表盘瞬间摇摆不定,指针不停地在紧张、焦躁、不安之间来回摆动,最终陷入混乱状态,停止工作。   庄秋白无奈地笑了笑,果然张医生说得没错,这个医疗系统在功能上还不够健全,不能同时表达多种情绪。又或者不怪系统,蒋云川此时的心情过于复杂,让系统也跟着无法抉择。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蒋云川私底下竟然是这种容易害羞的可爱性格,又看了一眼满床的西装,心想,他应该很重视这顿晚饭。   因为自己的生日?   庄秋白还不敢完全确定,但他觉得可能性很大。   “不如我跟你一起选吧?”   “不需要。”   “可是已经五点了,我们……”庄秋白想了想,试着说:“我们不是要一起出去吃饭吗?”   “……”   蒋云川迟疑了两秒,勉强说了声:“好吧。”   得到允许,庄秋白走到床认真地选了一套深色西装,其实西装都是一个色系,离远了看,也没有任何区别。   选好拿到蒋云川肩膀处比了比,又随手帮他配了一条领带,放在领口处。   两人之间差了七八公分,庄秋白稍矮一些。   蒋云川偷偷瞥了一眼他的头顶,又趁他不注意,把头扭到一边,目光落在衣帽间的某个点上,耳朵越来越红了。   “这套怎么样?”庄秋白问。   蒋云川说:“一般。”   “那再换一套?”   “随便。”停了会儿,又嫌麻烦地说:“就这套好了。”   嘴上说只是去吃个饭,兴奋值却一直往上升。庄秋白笑着把衣服递给他,又主动去了门口,等他把衣服换上。   张医生说过,他现在所处的空间是蒋云川最渴望或最难以忘怀的时间段。提升兴奋值是活跃大脑皮层的关键,但如果不能满足病人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哪怕兴奋值处于溢出的状态,都要进行全天性的无限循环。   简单来讲,如果今天没有满足蒋云川一直以来的渴望,那么系统会一直留在3月28号这一天,进行二十四小时内的无限循环,无法开启新的投掷。至于需要投掷多少次,张医生没说,可能是三次可能是五次,大脑活跃到一定程度,该醒自然就醒了。   启星路,复合大厦顶楼,新开了一家空中餐厅。   环形平台,四面围窗,到了夜间可以看到满天星斗,是整座城市最接天空的地方。餐厅环境优雅,晶体培植的水晶玫瑰散发着淡淡幽香,正中间设有琴台,伴随着悦耳的钢琴声,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这里几乎没人,倒不是被蒋云川一掷千金包了下来,而是一般阶层根本进不来,听说只接待特定的上层人士。   蒋云川选了视野最好的位置,餐厅经理知道他们要过来,亲自到电梯口迎接,亲自帮忙点菜,刚把皮质的菜单夹子递给蒋云川,蒋云川就无表情地推给了庄秋白,“你看吧。”   庄秋白没客气,娴熟地翻开了第一页,手指停在一道什锦冷拼上面。   经理说:“这道是我们店新推出的果蔬冷拼,里面添加了一种人工培植新型水果,外形很像......”   “荔枝?”庄秋白抬头,笑着说。   经理一怔,也笑着点头,“对,外形很像荔枝,但是口味又在荔枝的基础上增添了一些百香果的清香。”   庄秋白说:“需要这一道,但表面那一层香料就不用撒了,味道太浓了。”   “是。”经理记录下来,等着庄秋白点了几道主菜,亲自去后厨交代忌口问题。   “你来过?”   庄秋白喝了一口柠檬水,听到蒋云川开口说话,先对上了他的眼睛,又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托着下巴,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转着玻璃杯,笑着说:“来过两次。”   “嘟——”始终平静的情绪面板突然下滑了两个点。   庄秋白在3月28号循环了两天,终于能在蒋云川那张面瘫似的脸上读出一点多余的意思,有委屈有不甘似乎还点不高兴。   像是问他:谁带你来的?   我不是第一个吗? 第6章 小步舞曲   庄秋白不能回答他,拿过他面前的空杯,帮他倒了一杯柠檬水。   过去的四十八小时里,他进行了两次循环,跟着蒋云川来过两次餐厅,吃过两顿饭。每次结束以后从餐厅离开,无论什么时间入睡,醒来都是被管家唤醒的那一刻。   系统没有进行新的投掷,说明这顿饭并不是蒋云川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事情。但他的兴奋值又一直处在较高的状态,偶有下滑,也会很快回升。   餐厅经理把去掉香料的冷拼端了上来,放在两人中间,这道菜除了摆盘精致一些,并没有太多亮点。人工培植的水果就像后天生产的饮料,去皮脱壳,无籽无核,在嫁接的枝干上生长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骨肉,摘下来就可以吃。如果不喜欢这种味道,还可以通过培植基地的数据库进行调整。   这家餐厅用了百香果的清香,换一家就可以注入车厘子的甘甜。   庄秋白记得这种培植技法在他小时候还仅仅是个实验,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就真的端上了餐桌。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追求科技便捷,但是荔枝没有了荔枝的味道,总显得不伦不类。有些人会觉得好吃,毕竟口感更佳丰富。但有些人则觉得难吃,比如蒋云川。   他第一次看见这道菜的时候,很明显地往后躲了躲,眼神挡不住的嫌弃,甚至还微微皱起了眉,虽然眨眼就恢复了正常,但庄秋白还是发现了。这是他以前绝对不会注意到的细节。哪怕他们婚后经常同桌吃饭,但庄秋白从没有注意过蒋云川的喜恶。   他猜想蒋云川和他的口味差不多,偏甜。   因为无论早餐还是晚餐,家里的餐桌上都会出现三道以上的甜口菜品,很少有家常菜会做那么多甜的,至少他身边的朋友都喜欢咸或者辣。比如廖文杰就很喜欢吃辣,无辣不欢。庄秋白却一点都吃不了,搞不好还会刺激过敏,身上起一些又红又痒的疹子,好几天才会退下去。   所以别看他和廖文杰一起长大,但却永远吃不到一起。   能跟蒋云川吃到一起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毕竟两个人婚姻只是一场契约,他住在蒋家,也只能算一个客人。客人不应该有太多要求,他甚至还想过,如果两人吃不到一起,平时就在员工餐厅多吃一些,回家时应付一下。毕竟不能以客人的身份去抢占厨房,这样非常不礼貌。   这两天,他一直在寻找蒋云川不喜欢那道菜的原因,发现问题并不是出在水果身上,而是上面撒了一层浓郁的香料,让他觉得刺鼻。   今天特意叮嘱了经理不要放。   果不其然,去掉香料的冷拼再次上桌,蒋云川就没什么反应了,还夹了一块切好的水果尝了尝。   “味道怎么样?”庄秋白问。   “一般。”蒋云川没什么起伏地回答,喝了一口柠檬水,淡淡地说:“太甜了。”   甜?   庄秋白怔了怔,问道:“你不喜欢吃甜食?”   “不喜欢。”蒋云川说:“很腻。”   “那为什么……家里的菜大多都是甜的?”   蒋云川飞快地眨了下眼,手上的筷子没握住,差点掉在地上。   不需要承载过多情绪的仪表盘又开始恢复了正常工作,庄秋白知道他此时非常紧张,却听他异常平静地说:“那是厨房的问题。”   “......”   说完又借口去了卫生间,留下庄秋白独自坐着,看着对面盘子里没有吃完的荔枝。   荔枝已经切的很小了,他却嫌弃太甜,只吃了一半。   庄秋白想继续问下去。   他当然不会相信是厨房的问题,毕竟蒋家所有的佣人都在为蒋云川服务,主人尚且不喜欢吃甜的,厨房的阿姨又怎么会做那么多口味偏甜的菜,摆在桌上?   可数据面板上的紧张情绪迟迟退不下去,庄秋白扭头,竟然在钢琴附近的立柱后面,看到了蒋云川徘徊不定的身影。迟疑半晌,主动走了过去,“要不要去窗边看风景?”   “有什么好看的。”蒋云川没想到他会过来,一直盯着手表,估计在倒计时,打算凑够五分钟再回去。   庄秋白说:“特意选在这个餐厅吃饭,难道不就是为了看风景吗?”   蒋云川把脸扭到一旁:“没有特意。”   “哦。”庄秋白微微点了点头,笑着问:“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   “餐厅不是管家定的吗?”   “......”   “他或许就是想让我们看风景呢?还是说是你让他随便定……”   “不是我。”蒋云川看了他几秒,没再说话,直接走到餐厅专门规划出的观景区。   那边没有餐桌,只有两三把休闲椅,还有两台天文望远镜。   如今,能在城市上空看到星星已经非常困难了,庄秋白上大学的时候很喜欢研究天文地理,探索宇宙奥秘。甚至加入过天文社,虽然不怎么露面,但不妨碍他是社团里的一员。不过他那时加入的社团太多了,篮球社、滑雪社、吉他社、书法社甚至还有舞蹈社。   说起来,他和蒋云川在结婚之前也不是完全没有任何交集。   严格来讲他们是同一所大学的,但蒋云川似乎只在某个工程院系里挂了个名,很少出现。   庄秋白还是在毕业之后,才得知他们是曾经的校友。   钢琴声渐渐停了下来,穿着黑色礼服的长发姑娘,拿着一台小提琴,走到钢琴旁边进行交接班。   蒋云川站在窗前看了会儿夜景,情绪面板还处在紧张的状态,庄秋白正想着让他如何放松下来,一阵欢快的旋律从身后响了起来。   是莫扎特的《D大调小步舞曲》。   庄秋白想了想,突然转身,冲他伸出一只手。   “要跳舞吗?”   “嘟”地一声,不知是不是错觉,医疗面板似乎强烈地震动了一下,庄秋白眨了眨眼,又问:“要跳舞吗?”   蒋云川面无表情,迟疑了许久,似乎并不愿意。   庄秋白刚想把手缩回去,又见他立刻点头,迅速握住了他的手心。   十点过后,餐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伴随小提琴悠扬的曲调,庄秋白问:“你会吗?”   蒋云川:“嗯。”   庄秋白:“真的?不会我可以教你......”   蒋云川:“会。”   “可是.......”   “嗯?”   “你踩到我的脚了......”   “哦。”蒋云川把精心挑选的皮鞋从庄秋白的脚上挪了下来,冷硬地说声:“抱歉。”   “没事。”庄秋白哭笑不得,他本想跳个舞让蒋云川放松下来,谁想,他似乎更紧张了。 第7章 生日快乐   曲子不长,大概只有两三分钟,庄秋白扶着蒋云川僵硬的肩膀,时不时低声跟他闲聊几句,化解了刚刚的尴尬气氛。   餐厅经理站在远处跟服务生交谈。估计是想帮他们营造氛围,好心的把大厅的灯都关了,只留下观景区这一片,幽幽暗暗的很有情调。   蒋云川全程没跟庄秋白对视,调整好了状态,就再也没踩过他的脚了。他确实会跳,而且跳得很好,无论庄秋白中途换了哪种舞步,华尔兹或布鲁斯,都能跟上。甚至变换一个手势,都能猜到庄秋白准备跳哪个八拍,还会拉着他的手将他抛出去,在等他带着略显惊讶的表情转回来。   庄秋白是真的有些惊讶,他始终认为蒋云川这种沉默寡言的性格不喜欢交际。事实证明,像蒋家那样的身份地方位,也确实不需要任何交际。大多都是别人攀附他们,如果某个人能在高端的商业酒会上邀请蒋总跳支舞,那他所属的公司,可能在未来几年的时间里,都不用再为招人而烦恼了。   医疗面板上的紧张情绪已经没有了,蒋云川的兴奋值也恢复到了顶端。   气质优雅的小提琴手在舞曲结束的时候,无缝衔接到另外一首耳熟能详的曲子。   生日快乐。   庄秋白缓缓停了下来,刚想对蒋云川说些什么,却发现窗外的城市夜空上,绽开了一朵朵漂亮的烟花,五彩斑斓,又听不到任何吵闹的声音。   蒋云川就站在他的身边,跟他一起看着,没有任何表情,数据却显示非常开心。   庄秋白进入系统的这段时间,始终有一个问题想不通,蒋云川在自己生日这天,到底最渴望什么事情?   如果想给他过生日,达成了。   如果想跟他一起吃饭,达成了。   那除此之外,他还想要什么呢?   “蒋云川。”庄秋白透过落地窗映射出的人影问。   “嗯。”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话?”他想或许这样直接问,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谁想蒋云川沉默了许久,久到生日都快过完了,才掩着鼻子轻咳了一声,淡淡说了句:“生日快乐。”   “滴——”   “滴——”   “滴——”   突然,医疗面板弹出了一个提示框,“第一次治疗成功,第一次治疗成功。接下来将为您开启新的投掷,请选择立刻投掷或者登出。”   随着系统声落下,小提琴的声音停止,餐厅正在一点点消失,蒋云川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也跟着不见了。   庄秋白怔怔地站在一个纯白色的空间里,眼前只有一块数据面板,3月28号那天的数据,已经全都归零了。   庄秋白迟缓地点了继续投掷,怎么都没想到,蒋云川在这一天最想做的事情,竟然只是跟他说一句……   生日快乐。   系统在进行短暂的准备,这个空档,让庄秋白看到了真的3月28号。   那天早上,蒋云川没有去上班,却很早地坐在了餐桌前。拿着一本书。   管家似乎知道他心情不错,笑眯眯地帮他端了一杯咖啡,笑着问他,要不要叫庄先生起来?   他说:“不用。”   看了眼时间又说:“让他多睡会。”   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桌上的早餐换了好几次,管家又来询问,要不要直接准备午餐。   蒋云川说:“不用。”   他刚睡醒,可能吃不下什么。   于是管家点了点头,上楼叫他起床。他那天确实没什么胃口,跟蒋云川打了个招呼,随意喝了几口温热的燕麦粥,又挂着黑眼圈上楼睡觉了。   蒋云川没有任何情绪表现。   依旧坐在餐桌前,看了看他用过的碗,继续看书。   五点左右,管家过来询问,需要叫庄先生起来吗?   蒋云川在餐厅坐了一天,沉默了半晌,站起来说:“不用了。”   “他忘了。”   管家怔了怔,问道:“那少爷还去吗?”   “嗯。”蒋云川穿上早就准备好的西装,拿着车钥匙,走了出去。   他在路上买了一个榛子味的小蛋糕,又一个人去了提前定好的餐厅,坐在那个视野最佳的位置上。   经理亲自来为他点菜,同样推荐了那倒味道刺鼻的冷拼,上桌之后蒋云川同样有些嫌弃,轻轻地推到了一边,只吃了一道没什么味道的沙拉。   晚上十点,小提手过来交班,熟悉的生日歌响起来时,窗外的烟花也跟着绽放开来。   蒋云川静静看着,一个人坐在餐厅等着烟花放完,提着小蛋糕回到了家里。   管家还在等他,帮他脱了外套,又问他要不要休息。   他看了眼时间,坐在客厅,又在榛子味的小蛋糕上点了一根蜡烛。   “少爷。”管家站在一旁,温和地说:“庄先生今天可能不会醒了。”   “嗯。”   “那您要不要先去休息?”   “不用了。”他随手拿起了一本手,没再说什么,让管家离开了。   庄秋白站在系统的面板前,透过晃动的烛光,能清晰地看到蒋云川的眼神有些落寞,他虽然拿著书,却盯着蜡烛,像是要一直坐在这里,等着蜡烛彻底燃烬。   这时,一串脚步声从楼上传了下来,蒋云川怔了几秒,眼睛里竟然迸发出了一闪而过的喜悦,又立刻靠在沙发上,假装翻开了书。   庄秋白顺着声音抬眼,看到了那天迷迷糊糊下楼倒水的自己,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惊讶地问他:“今天……是你的生日?” 第8章 再次投掷   再次醒来,周围一片漆黑。   庄秋白大脑昏昏沉沉的,身体说不出的疲惫,还隐隐有些发冷。   他似乎躺在一张沙发上,半眯着眼睛坐起来,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又摸到了一个小巧的遥控器,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医疗面板给出了一个新的日期。   2079年10月15号,凌晨3点25分。   他正睡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沙发旁边的桌子上摆着山一样高的文件,还有一杯没喝完的无糖咖啡,以及半份没吃完的外卖。   咖啡很苦,是用来提神的。   庄秋白莫名咳嗽了一声,随手拿起一份文件翻了翻,这个项目他记得非常清楚,算得上城邦近几年来最耗心力的一个案子,改造老城区。   定风市残存的老城区已经很少了,南荣里算是一块,被马经理拿了去。还剩下一个三清园,完全保留着几十年前的建筑风貌,科技落后,钉子户很多,拆建的进程很慢。   自从这块地从买下来之后,庄秋白就没再休息过,监理,协调,勘察每一项都要亲力亲为,喝酒应酬必不可少,很多关系都要打通,经常住在办公室,半个月不回家都是常事。   十月份左右,这个案子正式进入了施工状态,紧绷的弦放松下来,他也跟着病倒了。   拖拖拉拉的咳嗽了小一个月,入冬了才好。   庄秋白揉了揉眉心,又四处看了看,想不通系统为什么会把他投掷到公司?   蒋云川呢?他盯着日期仔细想了想。   这个时间段的蒋云川应该在几百公里外的中州市出差,好像是他在病好了之后,下第一场雪时,才回到了家。   庄秋白的头有些疼,放下文件走到办公桌前,在抽屉里翻出一个电子温度计,简单测了体温。38.5°。   怪不得这么难受,身体竟然真的发烧了?   关于进入系统以后的感知问题,张医生给过提醒,包括味觉、痛觉都会以最直观的方式传输到脑神经,上一次投掷他可以感受到食物的味道,那么这次,自然也要重新体验一回生病的感觉。刚好桌上还剩了两片退烧药,庄秋白倒了一杯温水,把微苦的药片吞进肚子,又点开了蒋云川的情绪面板,想看看他此时的心情。   不过凌晨三点多他应该在休息,情绪大概处于......低落状态?   庄秋白眨了眨眼,几秒钟,蒋云川的兴奋值竟然又下滑了几个点?   庄秋白抬起手腕再次确认了的时间,想不通他这么晚不睡觉,在低落什么?   上一次找到了经验,这次就不打算盲目地乱猜了,庄秋白去卫生间洗了洗脸,又拿出手机,给蒋云川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对方接了起来。   庄秋白看着迅速回升的情绪面板,悄声笑了笑,没等他开口,主动问道:“还没睡?”   “你病了?”蒋云川没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   “嗯?”庄秋白这才发现自己鼻音有点重,穿上外套,拿着车钥匙进了电梯,他不能留在公司了,得趁着药效上来,回家休息,“没事,有点小感冒,你怎么还没睡?”   蒋云川淡淡地说:“加班。”   “最近很忙吗?”   “嗯。”   “中州市降温了吗?”   “还好。”   “咱们家这边有点冷。”庄秋白捂着手机咳嗽了一声,“听周叔说你这次要出差一个月?”   “嗯。”   “那多注意保暖,别像我一样的感冒了。”   “嗯。”   一时间有些冷场,庄秋白打开车门,刚准备挂断电话,就听蒋云川问:“你……吃药了吗?”   “吃了。”庄秋白笑着说:“你在关心我呀?”   蒋云川沉默几秒,语气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这不是很正常?出于基本礼貌,谁都会问一下吧。”   “哦?”庄秋白看着仪表盘上弹出的害羞字样,含笑跟他说了声谢谢,系上安全带,跟他说了再见。   凌晨的公路上没什么车,庄秋白脑海里反复回放着3月28号那天,蒋云川独自坐在餐厅的画面。感情上面,庄秋白从来不是一个迟钝的人,相反,非常敏感。他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是一个非常受欢迎的人,经常收到女孩子或者同性递来的情书,只是没有遇到喜欢的,所以一直保持单身,直到跟蒋云川结婚。   婚后这么久,也从来没想过蒋云川会对他产生感情,毕竟他们之间,从各方面来讲,都相差很多。   但生日那天的种种……   又不得不让他猜测,蒋云川是不是喜欢他?   哪怕到了现在,庄秋白还是处于一种怀疑的状态,他想不通两个人之间明明没有太多交流,蒋云川对他又是如何产生感情的?   日久生情?   那也要有情可生啊?   他不认为他在这五年里跟蒋云川有过什么超出“客户”层面以上的感情,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蒋云川没有多余的表现,庄秋白对他也仅仅止步欣赏的阶段。毕竟蒋云川非常优秀,无论相貌还是才能,都非常值得欣赏。   庄秋白回到家里,开始头重脚轻,他对病情严重的那几天没有太多印象了。   毕竟时间太久了,只知道管家帮他请了私人医生,吊了两天的点滴,好一些又回去上班了。管家询问过他是否通知蒋云川,但被他拒绝了,毕竟他们不是真的夫妻,没必要因为一点小事,影响蒋云川的工作。   所以当时蒋云川并不知道他生病,等回来之后,才发觉他有点咳嗽,问了管家才知道实情。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蒋云川单方面跟照顾了他多年的周管家发生了一场冷战。   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周叔为他准备的红茶他不喝,周叔为他盛的饭菜他不吃,周叔为他熨烫的西装他不穿,周叔帮他整理好的被子,他一定要板着脸抖乱了,才会躺上去睡。   导致周叔一把年纪,唉声叹气难过了好几天,还差点提着行李回了蒋家老宅。   庄秋白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还以为蒋云川脾气不好,想要辞退这位和蔼善良的老管家,现在想想,问题似乎出在他的身上?   是因为管家没有如实告诉他自己生病了?   他才会不开心,从而错怪了管家? 第9章 青梅竹马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庄秋白回到家里没有惊动其他人,脱了外套倒在了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似乎很长,不知睡了多久,隐隐听到了张医生的声音。他迷迷糊糊地想,难道系统出现故障被迫登出了?这时,又听到周管家在附近说话,“少爷不用担心,庄先生的热度已经退下来了。”   “那为什么还不醒?真的只是单纯的感冒?”   “确实没有别的症状了。”张医生笑着说:“至于为什么还没醒过来,我猜是因为庄先生工作太忙,又连续熬夜加班使得身体透支,才会睡到现在。”   “只是睡着了?”   “对。”   庄秋白睫毛颤了颤,勉强睁开眼睛。   蒋云川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站在床边,似乎刚回来不久。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丢在地板上,手上拿着一支温度计,正微微皱眉,“他还有些咳嗽。”   “是,这点我也注意到了,止咳药还有退烧药都已经交给了周叔。未来几天叮嘱庄先生按时服用,很快就会没事,蒋总不用过分担心。”   蒋云川下意识应了一声,一转头见庄秋白醒了,脸色蓦地一变,僵硬地解释,“我没有担心,只是随便问问。”   张医生同样照顾蒋云川多年,医学院毕业之后就一直给蒋少爷看病,多少了解他的性格,跟管家相视一笑,没再多说,交代庄秋白好好休息,提着药箱跟管家一起走了出去。   转眼,卧室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蒋云川看起来不太高兴,情绪也处在中等偏下的状态。庄秋白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要忙一个月?”   蒋云川把温度计放在桌上,简短地说:“忙完了。”他没有换鞋,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应该从昨天晚上开始,从接到他电话那一刻开始,就没有休息过。   庄秋白没想到他会回来,也不知道他在短短十几个小时里,进行了怎么样安排,才得以在繁忙的工作中脱身。   “你是为了我回来的吗?”他忍不住地问。   “不是。”意料之中的回答,灯光下的耳朵却违背了主人的意志,悄悄地红了起来。   庄秋白渐渐明白了他的心思,笑着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特意为了我赶回来呀。”   蒋云川皱眉:“都说了不是为了你。”   “嗯。”庄秋白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笑得更开心了:“你吃过饭了吗?”   蒋云川说:“没有。”   “那要不要去吃点东西?我觉得有点饿。”他睡了整整一天,确实有些饿了,刚想下床,却被蒋云川制止。   “你在这里等着。”蒋云川随手捡起公文包,迈着长腿走了出去。过了十几分钟,又端了一碗燕麦粥走了进来。他脱了风衣,换了拖鞋,端着粥站在床边迟迟没了动静。   庄秋白想要伸手去接,却发现他给的不情不愿,想了想,试探地说:“你能喂我吗?”   蒋云川迟疑了几秒,在他床边坐了下来。   浓稠的燕麦粥里放很多糖,蒋云川应该是第一次这样喂别人,笨手笨脚地掌握不好量,有时多了,有时少了,偶尔帮他擦擦嘴,指尖滚烫,说不出的紧张。   这次的投掷有些奇怪,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也没有特别的约定,如果说蒋云川是因为没能第一时间得知自己生病,一直记在心里。那么在他们打电话的那一刻,就应该已经达成了他内心的渴望,可以进行新的投掷。   但并没有,无论是突然之间回来,还是被动帮他喂食,蒋少爷的情绪一直处于低落状态,哪怕有些许回升,也没有超过一般的水平。庄秋白吃过晚饭又睡着了,从床上醒来时,发现系统进入了第二个自然日,也就是10月16号。   奇怪?   难道是这次的循环周期比较长?他点开蒋云川的情绪面板看了看,依旧处于低落状态,不仅低落,仪表盘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新的字样。   嫉妒。   庄秋白眨了眨眼,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他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天之骄子般的蒋少爷,产生嫉妒心理?   卧室,没人。   书房,没人。   庄秋白在楼上找了一圈,刚准备下楼,发现楼下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蒋云川,另外一个竟然是......廖文杰?   廖总第一次登门拜访,如坐针毡。蒋云川坐在他对面,吩咐周管家倒了一杯茶之后,没再开腔。虽然主人家没说什么,面子上也非常客气,但廖总的背脊还是轻微的岣嵝着,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压迫感,大气都不敢出。   “廖总辛苦了,百忙之中还亲自跑一趟,实在体恤下属。”蒋云川说。   “哪里哪里。”廖文杰说:“秋白这么操劳都是为了城邦,于公于私,我都应该过来看看他。”   蒋云川淡淡抬眼,端起红茶喝了一口:“于私?”   廖文杰抹了一把冷汗,强颜欢笑:“蒋总可能不知道,我和秋白从小一起长大的,从小学到大学,毕业之后又一起进入了公司,名义上他是我的下属,实际上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两个其中要有一个女的,那就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庄秋白蹲在楼梯口听着,总觉得这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戳了戳医疗面板,发现蒋云川情绪直线下降。   “对。”廖文杰尽量活跃气氛:“父辈那时还想给我们两个定娃娃亲,但我们实在太熟了,根本就擦不出爱的火花,而且上了小学之后,我发现自己喜欢女性,所以跟他就只能当朋友了。”   蒋云川沉默不语,又端着杯子喝了口茶。蒋云川常用的这支杯子非常漂亮,杯身设计出自一位相当有名望的陶艺大师,杯耳纤细流畅,耳首附近镂着暗花,独一无二,想买都买不到。   “虽然没结成娃娃亲,双方父母也非常遗憾,但完全没有影响我们之间友谊。”廖文杰感慨道:“这么多年我们相互扶持一起努力,能把父辈的基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真的非常感谢秋白,是他对我不离不弃,一直支持我鼓励我.......”   “嗒”地一声脆响,打断了廖文杰正在说的话。   蒋云川面无表情地把茶杯在放在桌上,手上多了一个新鲜脱落的杯子把。 第10章 心动按钮   “廖总。”   庄秋白趁着此时没人说话,赶紧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廖文杰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站起来说:“你怎么样了?”   庄秋白说:“没什么事。”又看了一眼桌子上多出来的茶杯把,想跟蒋云川打个招呼。   但蒋云川似乎并不喜欢这种场合,在系统发出求死低落的警报之前,把客厅留给了他和廖文杰,独自去了书房。   背影看起来有些失落。   “我的妈呀......吓死我了。”蒋云川走后,廖文杰才松了口气瘫在沙发上,“不愧是蒋氏的总裁,气场也太强了点。”   庄秋白坐在他对面,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廖文杰:“还说呢,电话一天都打不通,生病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还去你家找了你一圈,后来一想你跟蒋云川结婚了,才开着车过来。”又扭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忙碌的管家,小声问:“蒋云川平时在家里也这样吗?”   “哪样?”   “就是......煞气凌人?”廖总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但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庄秋白说:“不是,他平时很好。”   “那你的意思是,他不太欢迎我?”   庄秋白笑着说:“也可能是你产生了错觉。”他不想让廖文杰感觉被针对了,从而对蒋云川产生任何偏见。   但廖总也在商场打拼多年,虽然能力上不能跟蒋云川做比较,但是在察言观色这一块也比刚刚步入社会的菜鸟强上许多。可他找不到原因,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处在非常谦卑的状态,无论是礼数还是谈吐都没有任何问题,而且他还一直努力的活跃气氛,避免冷场,话题也是围绕两个人都认识的庄秋白展开。   虽然蒋云川和庄秋白结婚了,但他完全不认为他们之间的婚姻叫做婚姻,那就是一纸没有任何感情的合作契约,所以他根本没察觉到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有什么不妥,甚至以他一个直男角度来讲,跟同样身为男性的庄秋白定过娃娃亲,是一件特别尴尬而且搞笑的事件。   廖总连这种压箱底的笑话都拿出来活跃气氛了,蒋云川不仅没跟着一起笑出来,还把杯子把掰折了。   “你们这场婚姻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庄秋白说:“不清楚。”   “不会真的要等他把那串程序代码破解出来吧?万一他这辈子都解不出来呢?”   庄秋白拿起桌上的杯子把看了看,没有出声。   廖文杰所说那串程序代码是庄秋白和蒋云川结婚的关键。   那年城邦陷入了非常严重的经济危机,连续买了三块地都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开展建设,再加上行业滑坡,现金流断裂,科技口人才迟迟不到位,无法自主研发又没钱购买技术,险些宣告破产。庄秋白的父亲就是因为那次动荡,急火攻心引发旧疾进了医院,永远留在了手术台上。城邦是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庄秋白那时根本来不及伤心,跟着廖文杰两个人到处想办法,依旧没有任何进展。眼看要被收购的时候,内部传来了一个消息。   听说蒋氏集团的蒋云川正在高价寻找一串编号为#N947222的微芯片,芯片内只有一串程序代码。   刚好,这枚芯片就在庄振邦也就是庄秋白父亲的手里,庄秋白不知道芯片是干什么用的,只知道父亲研究了四五年,都没能破解其中的奥秘。   于是他就拿着这枚芯片找到了蒋云川,而蒋云川也在得到芯片之后,跟他建立了婚姻关系,理由是不知道芯片真伪,只有破解之后才能确定他没有说谎。   婚姻关系可以控制他的某些自由,作为交易合情合理,并没有让庄秋白觉得不舒服。   而在这期间他也必须搬到锦山花园,具体合约什么时候结束,没有明确的时间。   “我实在无法理解你的想法。”庄秋白和蒋云川做的这个交易,一开始并没有告诉廖文杰,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虽然不支持,但没什么别的办法。   “那是因为现在城邦缓过来了,你开始有闲心探究我的想法。在城邦最危急的时候,你不一定会真的阻止我。”庄秋白又拿起蒋云川杯子,试着把杯子把连接上。   廖文杰叹气:“话是这么说,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如果碰到了真心喜欢的人怎么办?”   庄秋白笑道:“我当时并没有想这么多。不过我可以等,他如果用一年的时间破解,那我就一年后再去喜欢别人,他如果用五年的时间破解,那我就五年后再去喜欢别人,我既然跟他签了这纸合同,就有能力控制自己的感情。”   “但是感情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控制的了?”   “为什么不能控制?感情难道不是主观思维的一部分?喜欢或是不喜欢,都是取决自己的内心,无法管控,也只能说明内心不够坚定。”   廖文杰张了张嘴,“我觉得你过分理智了,早晚有你认栽的那一天。”   庄秋白说:“理智点好。”   送走廖文杰,庄秋白回到楼上,敲了敲书房的门。   蒋云川的情绪面板依旧处于极低的状态,正板着脸坐在桌子前办公。见他进来,抬了抬眼,心情小幅度上升了一些。   “有事吗?”   “没事。”庄秋白说:“可以坐你对面吗?”   蒋云川的心情又小幅度上升了些,他看起来很忙,一直盯着电脑。庄秋白没再打扰他,坐在他的对面,拿出手机,浏览网页。   书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两人隔着一个电脑屏,偶尔能听到蒋云川敲击键盘的声音。   “你知道廖文杰在征婚平台上的评分是多少吗?”十几分钟后,庄秋白突然抬头,对上了蒋云川偷偷注视他的眼睛,他像是这么看了很久,一下子没躲开,红着耳朵,冷静地说:“多少。”   “65分,哈哈。”   “哦。”   “那你知道,你是多少分吗?”   “我没有去过那种平台。”   庄秋白说:“不需要你去,是平台自发搞的评分,再通过投票进行心动排名。”很多的征婚平台都会发起这种毫无意义的投票,每个圈子都有,非常正常。   蒋云川兴致缺缺:“多少。”   “满分200分,而且是心动票选第一名。”   “哦。”蒋云川趁着他低头,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记下了一串地址,“有你的评分吗?”   庄秋白说:“有啊,本市大大小小的公司管理者都被收录了。”   “那你多少分?”   “150分。”   “这么低?”   “不低啊,150已经非常高了。”   蒋云川皱眉:“为什么不是满分?”   “嗯?”庄秋白弯着眼睛,歪着头问:“你觉得我应该是满分吗?”   “......”   “我在你心里这么完美吗?”   “.......”蒋云川不看他了,冷脸敲着键盘,晃动着鼠标打开了庄秋白说的那个评分网站,搜出他的名字,一边点击心动按钮,一边强调:“我没有这样说。” 第11章 低落原因   治疗系统内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会根据庄秋白的选择发生一系列的改变。比如此前的真实世界,蒋云川和廖文杰并没有具体的交谈过,甚至没有近距离的碰过面。用廖文杰的话来说,他们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如果按着三六九等详细划分,蒋云川在商业领域属于上上人,而他和庄秋白撑死了,能当个中等人。   当然,从征婚平台上看,廖总可能还要再低一点。这跟他相了48次的亲,一次没成功脱不了关系。   心动票选虽然不够正规,但出来的结果和数据却很能说明问题,蒋云川比排位第二的某集团太子高出了十万票不止,虽然身份地位比较接近,但是在外貌和能力上,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庄秋白翻了翻排名,点开了蒋云川的个人资料,又仔细的看了一遍。   基本都是大众所熟知的信息。   说起来,他对蒋云川的了解也非常表面,并没有比一般人知道的更多。   页面显示蒋云川今年25岁,11月21号出生。三代经商,父母安康,父亲是蒋氏集团的第一董事,母亲是某科技研究所的知名专家,还有一位不喜欢做生意的艺术家哥哥,据说热爱自由,不羁散漫。   家庭氛围相当和谐,不存在传说中的豪门纷争。   按道理来讲,他们这种关系谈不上见父母家人,但庄秋白记得,在他们确定婚姻关系后的第一天,蒋云川就把他带回来了蒋家老宅,见了父母。   蒋家老宅坐落在定风市东区的望平丘,和锦山花园差不多,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距离市中心更远,没那么多纷纷扰扰,更适合居住。老宅和想象中不同,建筑上面并不奢华,简简单单的双层别墅,院子里铺着嫩绿的草坪,种满了花花草草。庄秋白第一次去就看到了一片漂亮的洋桔梗,也是用晶体培植的,相比家里那一片颜色更加丰富些,他那时猜想,应该是蒋夫人喜欢。   在去时的路上,他简单询问过蒋云川应该如何表现,需不需要跟他一起演戏,要不要两个人装得情深意切些。   毕竟庄秋白不清楚蒋云川是如何跟家里人说的,这样突然带回去一个“爱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他们。   蒋云川说不需要,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庄秋白只好耸耸肩,跟在他身后进了老宅的大门。   那是他第一次正式见到蒋云川的父母。   跟想象中有很大的不同。   蒋先生名叫蒋鸿生,五十岁左右,经常在财经新闻里出现,看起来并不陌生,身材高大健硕,跟蒋云川八分相似。但明显蒋先生爱笑,脸部线条也要比蒋云川柔和许多。   蒋夫人姓颜,名叫颜舒,不是公众人物,工作上面也有一定的保密性。本以为是不苟言笑的古板性格,却没想到气质优雅,温柔大方。虽然保养得当,但眼角带着细细的笑纹,说话轻声细语,见庄秋白进门,直接拉着他去了餐厅,坐在了餐椅上。   厨房早就准备好了饭菜,一一上桌,竟然有四五道都庄秋白最喜欢吃的,菜品大多偏甜。还有几道放了辣椒,距离他的位置比较远。   他那时没有多想,现在想想,又觉得有些奇怪。   虽然之前猜测蒋云川喜欢他,但也该是婚后产生的感情,那时候他们刚刚结婚甚至刚刚认识,蒋云川不可能了解他的喜好,继而在第一次登门就知道了他的口味……   等等。   庄秋白突然抓住了一个重点。   蒋云川不喜欢吃甜。   蒋先生和颜女士似乎对那几道菜也不感兴趣,全程只有他动了几筷子……   一家都不喜欢甜食,那餐桌上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甜品菜系?   如果说蒋云川对他日久生情,在相处的过程中慢慢发现了他的口味让管家调整了食谱,还可以理解,但那天他们才刚签订契约?说是陌生人也不过分,他又怎么会……   “蒋云川。”庄秋白想不明白,放下手机,抬起头说。   “嗯?”   “你是不是,对我……”   “少爷,庄先生。”   这时,管家走了进来,打断了庄秋白的问话,说是张医生来了。   张医生是过来给庄秋白吊针的,顺便帮他测量体温,叮嘱他按时吃药,不要别急着回去上班,一切等养好了再说。   蒋云川跟着他们一起回到房间,看着细小的针体插入庄秋白手腕的血管,微微皱了皱眉。   如果放在平时,庄秋白可能会觉得他是不是不高兴了,此时却发现,他那双淡漠的眼睛里面,藏着些许心疼。   当然,蒋云川的心疼是不会特别明显的表现出来的,如果不是庄秋白每咳嗽一声,医疗面板上的兴奋值就下降一点。估计永远不会有人发现他冷硬的外表下面,竟然还藏着一颗起起伏伏柔软的心。   庄秋白看着医疗面板,怔怔出神,似乎……终于找到了蒋云川这两天持续低落的原因。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已经很久没人把他这样细致的放在心上了。他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无论是很小的时候没了母亲,还是几年前失去的父亲,都没能打倒他。反而让他越来越坚强,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没有父母可以依靠。也没有喜欢的人可以倾诉。   外界对他评价永远是温和、冷静、睿智、果决。任何场合都游刃有余,任何决策也都毫不手软。这些年过去,他甚至不觉得辛苦,也没觉得有多累,生病而已,吃点药就好了。   咳嗽而已,拖一拖就过去了。   所有人都在为了生活事业奔波,他这点小感冒又算得了什么?   可偏偏就是这一点儿连他自己都不以为然的小感冒,却成了蒋云川的心病,让他的眉头拧在一起,让他的整颗心颤颤不已。 第12章 实用百科   庄秋白咳嗽的问题确实难缠,张医生也没能给出一个很好的治疗方法。   不是大病,用不着大动干戈,但也不容易好,只能按时吃药,多注意休息。   蒋云川面上不显,心情却越发低落。   庄秋白偶尔拿着杯子下楼,路过书房,看到他在里面走来走去,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听到他的脚步声,又面目表情地回到电脑旁,明显想用繁忙的工作掩饰见不得人的秘密。   系统无声无息的进入了第三个自然日,除了每天吃饭,蒋云川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庄秋白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哪怕不是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也想让他不要为过分担心自己的身体。   但蒋云川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今天吃过午饭又独自上楼了,看起来非常忙碌,不想让人打扰。   庄秋白看着他背影陷入沉思,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兴奋值低落无法活跃大脑皮层,对治疗没有任何帮助,反而还会耽误病情好转。   正准备起身去书房找人,突然看到管家从门外走了就进来,手里拿了几本旧书,同样遮遮掩掩。他假意拿起一个杯子倒水。经过管家身前,跟他打了声招呼,看到了其中一本书的封面上面写着——《实用偏方秘方大全》。   庄秋白眨了眨眼,看着管家走到书房门口把书递给了蒋云川,蒋云川一本正经地接了过去。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站在楼上瞥了他一眼,冷静地关上了门。   “哒”地一声,还上了锁。   ……   凌晨两点半,万籁俱寂。   锦山花园的业主们大多睡着了,只有几栋房子还幽幽地亮着灯。智能AI闪着电子眼监控着周围的环境变化,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形成表报文件传输到物业系统,偶尔有几只胖得流油的流浪猫“嗷嗷”叫惨,第二天就会有管理员过来投食。   突然,C072独栋别墅的厨房亮了起来,蒋云川在书房坐了一天,终于趁着家里所有人都睡着了,一步一步地走下楼,先从冰箱里拿出两个橙子,一个梨,又翻开了一本书,仔细研究上面的文字。   “取雪梨一个,去核,挖少许白瓤,灌入蜂蜜,加热蒸熟。一日三次煎服,连吃三天,祛痰止咳,利咽散结?”   “!”   蒋云川立刻把书阖上,看到了不知何时倚在橱柜上,手上端着一杯白开水的庄秋白。   庄秋白眉眼带笑,躲着他闷咳了一声,又正过脸微微哑着嗓子跟他打招呼,“晚上好啊,还没休息?”   “哦。”蒋云川异常冷静,无事发生般地打开了上层的橱柜,把那本《实用偏方秘方大全》放了进去,“你不是也没睡?”   庄秋白渴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看着医疗面板上飞速旋转的紧张情绪,把本要揭穿他的话又吞了回去,改口道:“咳得睡不着。”   果然,蒋云川开始搭腔,问道:“张医生的药不管用?”   庄秋白说:“有一点用,但是药效好慢。”   蒋云川皱眉,时不时往上层橱柜瞥两眼,想要把书拿下来继续看,又碍于庄秋白在身边,不好行动。   庄秋白始终靠着橱柜看他,抿着笑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网页。又偷偷走到厨房门口,确定外面没人,才回到蒋云川身边,小声说:“不怕你笑话,我这么晚蹲在厨房,其实是想找几个治疗咳嗽的偏方。”   蒋云川怔了几秒,缓缓对上他的眼睛。   许久,才硬邦邦地“哦”了一声。   庄秋白把杯子放在一旁,找到了一个跟偏方大全记录相差无几方子,也是用梨和蜂蜜上锅蒸,递给蒋云川看了看,“刚好你来了,就帮我一起试试吧?”又道:“但是你要帮我保密,如果被张医生知道我质疑他的医术,以后不给我看病就糟糕了。”   蒋云川说:“他不敢。”   庄秋白:“嗯?”   “没事。”蒋云川说:“要怎么做?”   “先把梨切开吧?”庄秋白拿了一把水果刀,把梨放在砧板上,切成了两半。他会做饭,而且厨艺非常不错,虽然这些年很少下厨,但蒸个雪梨煮个糖水还是不在话下。之所以能练就这么一手好的厨艺,跟家庭没什么关系,庄秋白家庭条件不差,虽然不及蒋云川家里管家佣人照顾的齐全,但从小也有保姆照料,从来不用自己动手做饭。   好厨艺完全是上大学时被逼出来的。   定风市的明科大学,是全国闻名的高等学府之一,汇聚了世界各地不远万里前来求学的莘莘学子。   因为本市科技发达,学校在科技研究上也属全球领先。庄秋白那时候并没有想继承父亲的事业,报了一个跟地产方面毫无联系的专业。   种子科学与嫁接管理。   如果他没来城邦当总监,可能会去研究晶体培植,种种新品荔枝。   学校是个好学校,但学校的食堂却不是个好食堂,一所大学六个食堂上百个窗口,从东北角跑到西南角,楞是找不到一个能吃饭的地方。   庄秋白入学一周饿瘦了三斤半,只好自己动手,冒着违禁的风险,在宿舍做起了饭。   “有一次特别惨,锅里还煮着红烧肉,就被宿管抓了个正着,我至今怀疑他是闻着味找来的,不仅强行断电,还特别严厉地处罚了我。”庄秋白把切好的梨灌入蜂蜜放入蒸箱,调整好时间,对蒋云川说:“你知道他是怎么罚我的吗?”   蒋云川说:“不知道。”说完嘴角却微不可闻地动了动,像笑,又像强忍着不想笑。   “他让我顶着一盘红烧肉在男生宿舍楼下做蹲起!”庄秋白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其实他体力还算不错,做几个蹲起完全不在话下,单纯的体罚对他来说影响不大,头顶时不时传来的一阵阵的肉香,才是最难挨的精神折磨。   那种想吃吃不到,吃不到又近在嘴边的痛苦真的太难受了,“那次害得我连续几个晚上做梦,都在追着长了腿的红烧肉满校园的跑。第二天起来累个半死,还流了一枕头口水……”   “噗。”   庄秋白话没说完,蒋云川突然笑了出来。   是真真正正地咧开嘴笑了,像是雪堆融化,嘴角边还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第13章 红色玫瑰   也不知是蒋云川亲自煮的止咳偏方奏效了,还是张医生开的止咳药片起了作用。   过了半个月左右,庄秋白的咳嗽终于好了起来。   比他印象中的那次提前了一些。   但时间也到了深秋,一天一天地转凉了。   在这期间,系统始终没有开启新的投掷,时间也没有进行新的循环。   蒋云川自从在厨房里露出了一个笑脸,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表情甚至更加严肃,每天坐在书房里处理工作,从早忙到晚,根本见不到人。   庄秋白披着一件浅色的开衫毛衣,坐在后院的台阶上。   管家正带着一副白色手套蹲在花圃旁边调整晶体温度,确保到了冬天院子里培植的花花草草能够开得更久一些。   庄秋白上下滑动着蒋云川的情绪面板,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不远处的那片洋桔梗上。他记得蒋云川想要在那里建一座玻璃花房,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直以来,庄秋白都不了解蒋云川,更猜不透他想些什么。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刻意地想要去更多地了解这个人。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仅限一纸契约,知道对方家庭背景,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就完全足够了。   庄秋白又把目光挪到了蒋云川的情绪面板上,兴奋值已经在昨天回升至最高点。   前些天庄秋白还在寻找原因,为什么这次投掷的时间会持续这么久?为什么蒋云川会始终不高兴。   渐渐地他就懂了,蒋云川是在等他的病好,等他一声都不再咳嗽,等他彻彻底底地恢复健康。   “庄先生?”周管家忙完走了过来,见他有些心不在焉,关心道:“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庄秋白摇了摇头,站起来说:“我没事。”又问:“蒋云川还在书房吗?”   管家说:“少爷今天一早就出去了,说有事情要办。”   庄秋白怔了怔,这才想意识到,蒋云川已经在家里陪伴他许久了。   虽然不怎么露面,但这段时间一直在家里办公。   进入治疗系统之前,张医生曾经跟他说过,系统时间与现实生活中的时间是不同步的,哪怕庄秋白在蒋云川的世界里过了一个月,现实生活中恐怕也只有十几分钟。   但于病人的角度,时间轴却又是正常的,他的脑组织重塑了这个病理空间,潜意识里想要填补这期间所留下的某些遗憾。   所以当他得知庄秋白生病后,第一时间从中州市赶了回来。   所以他在繁忙的工作中挤出了一点点时间,帮他找偏方帮他煮糖水,只是希望他能快点止住咳嗽,恢复健康。   在此之前,庄秋白一直很想找机会问问蒋云川是不是对他抱有不一样的感情。   可眼下,又觉得不用问了。   他所有的表现,所有藏在心里的感情,全都随着情绪的波动显示在治疗面板上。   每跳动一下,都跟庄秋白这三个字有关。如果庄秋白再看不明白,那他这二十几年恐怕是白活了。   可庄秋白还是不懂,蒋云川为什么会喜欢他?在他看来,感情只有双方付出才会有所回报。比如蒋云川喜欢他,那也要他有值得喜欢的地方。   平心而论,自他和蒋云川相识以来,从来没有付出过任何其他的感情,在蒋家生活的这段时间,甚至一直以客人自居。   以至于五年以来,两个人的关系也仅限于饭桌上偶尔的交流。   庄秋白看着面板再次陷入疑惑,蒋云川对他真的是日久生情吗?又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庄秋白自认为还算优秀,但也没有优秀到让蒋云川这样的人平白无故地对他产生感情。   他揉了揉太阳穴,跟着管家在客厅里走了一圈,又绕到前院,再次坐在了台阶上。   定风市的秋天很短,一眨眼就过去了,由于花草树木都是由晶体培植的缘故,院子里看上去还是一片春意盎然。只是风有些凉,庄秋白刚想回房间穿件衣服,却发现嫩绿的草坪上面落了几片雪花。   这场雪来得有些突然,很像那一年他的病刚刚好,蒋云川踏着雪从中州市出差回来,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一束很漂亮的洋桔梗,中间插着一朵好看的红玫瑰。   这件事他始终记忆犹新,不仅仅是因为蒋云川顶着一张冰山似的脸捧着一束寓意不明的鲜花,更因为那一次,蒋云川真正意义上的对他发了脾气。   说起来也怪他八卦,还以为蒋云川有了喜欢的人,于是问他“花是谁送的?”   “如果我们的契约不方便再继续进行下去了,那我们可以换一种别的方式。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影响到你的感情生活,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亲自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那天蒋云川捧着花还没有进门,庄秋白提着电脑刚刚下班,两人刚巧在院子里碰到,就这个问题聊了起来。   当然,还是像往常一样,无论他说什么,蒋云川都没有给予回复。   庄秋白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如果蒋云川真的有了喜欢的人,他的身份确实非常尴尬。   却没想蒋云川皱了皱眉,语气淡淡地问:“你很想跟我解除婚姻关系?”   “啊?”庄秋白眨了眨眼:“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们之间如果存在婚姻关系,对于你喜欢的人非常的不公平,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去办理离婚手续......”   “离婚?”蒋云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低声道:“你很想跟我离婚?”   “不离婚又怎么解除关系?即便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但你喜欢的人肯定还是会介意......”   蒋云川皱眉看他几秒,突然快步从他身边走过,用力推开房门走进客厅,顺手将那束花扔进了垃圾桶,头也不回地进了书房。   庄秋白还没反应过来是为了什么,蒋云川又从书房走了出来,冷着一张脸,把花捡了回去。 第14章 我的爱人   庄秋白那时还以为他是恼羞成怒。   现在看来,那束鲜花……或许是送给他的?   好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又或者是为了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十几分钟后,蒋云川开着车从外面回来,手里再次多了一束好看的花。   依旧是花瓣层叠的白色桔梗和一支寓意不明的红色玫瑰。   这一次庄秋白没有说话,而是等着蒋云川走到他身边,把花递给他,才怔怔地问:“为什么......送我花?”   “礼貌。”蒋云川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解释道:“恭喜你,恢复健康。”明明是一句祝福的话,到了他的嘴里却硬邦邦地听不出一丝起伏,说完还咳了一声,掩饰性地看向一旁。   连续几天都处在平静状态的仪表盘又开始工作了,蒋少爷故意隐藏在冷酷外表下的紧张情绪完全暴露了出来。   庄秋白接过花对他说了声谢谢,看到他的肩膀上落了一点雪花,刚想帮他拍一拍,系统音就发出了“滴滴”的警报,尖锐的提示他第二次治疗成功,可以开启新的投掷。   周围安静下来,连雪花都静止不动了,庄秋白握着那束鲜花也从底部开始消失。可能是第二次投掷的周期太长,长到庄秋白差点忘了,他是在为蒋云川治疗。   他其实早就猜到了,蒋云川这段时间最渴望的事情,是想在他生病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   如今他病好了,治疗也就结束了。   庄秋白紧紧握着那束几近透明的花,竟然有一种难掩的失落感,他其实还想再跟他说几句话,还想趁着这次机会,跟他一起把玻璃花房盖起来。   看来只能等下次投掷了,他急忙又问了一遍,“蒋云川!”   “你为什么送我花?”   “都说了是因为......”蒋云川的身体也在消失,只是他自己感觉不到,转过头的一瞬间刚好对上了庄秋白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好像看到了他心底最深的秘密。   “蒋云川!你是不是喜欢我?”   系统并没有给蒋少爷回答的机会,一瞬间,彻底消失了。   庄秋白焦急地等待着第二次治疗的数据全部清零,立刻选择了再次投掷,进入沉睡之前,看到了蒋云川出差那段时间的真实状态。   由于这次治疗的时长问题,系统将蒋云川经历的每一天都显示在面板上,庄秋白根据日期找到了10月15号。   那天他一直有个疑问,就是凌晨三点多,蒋云川的心情为什么会处于低落状态?   本以为他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烦恼,却没想到将面板放大之后,蒋少爷竟然身穿一件深灰色浴袍,拿着手机来回踱步?   是在......编辑短信?   庄秋白注视着面板。   果然,蒋云川走了一会儿停了下来,双手拿着手机敲了几个字,刚准备点击发送,似乎又觉得内容不太满意,皱着眉一个字一个字地给删了。   斟酌半晌重新输入,准备发送的时候,竟然又给删了?   庄秋白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想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能让蒋少爷发个短信都要如此慎重?   就这样不知删了多少回,蒋云川不耐烦了,庄秋白本想他会扔了手机上床睡觉。却没想到他竟然走到套间外的酒柜旁边,选了一瓶年头不短的上等红酒?   难道是打算喝酒壮胆?   “算了......”   这句话是蒋云川说的,他拿着酒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手机随手扔到身后的沙发上,揉了揉眉心,轻声道:“应该已经睡了。”   影像戛然而止,庄秋白在画面消失的最后一刻,看到了手机上面的内容。   收件人是他的名字,短短的三个字,问他:睡了吗?   庄秋白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过喜欢的人。所以很多时候不能理解蒋云川对他的感情。他不懂蒋云川为什么不敢把这条短信发出去,更不明白他明明喜欢自己,为什么不说出口?   是怕被拒绝?   还是怕伤自尊?   庄秋白猜想或许是因为第二个原因,毕竟像蒋云川这样高傲的人,让他亲口说出喜欢两个字,可能会有些难度。   其他的日期也都随着时间的限制,一点点地消失,庄秋白看着眼前不断闪过的画面,看着蒋云川在管家那里得知他生病的消息;看着他眉头紧锁地责备管家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他;看着他从中州市赶回来的时候,路过了一家花店,停留了几秒,下车买了一束鲜花。   卖花的姑娘问他是送给谁的?   他想了想,说:“我的爱人。” 第15章 新的投掷   庄秋白醒来的时候,对着医疗面板给出新日期反复看了十几遍,怎么都没想起来这段时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2080年9月12日。   非常普通的一个周末。   城邦刚刚结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常规项目,工作上面正处在难得的空闲阶段,闲到休息日可以悠哉悠哉地睡懒觉,从早睡到晚,不被任何人打扰。   庄秋白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凌晨5点13分,天还没有亮透。蒋云川的情绪面板也处于一般状态,不高不低,看不出是喜是怒。   经过两次投掷,庄秋白大概了解了蒋云川的某些想法,以及他内心深处大部分渴望都与自己有关,比如想给他过生日,比如想在他生病的时候陪着他。   可这一次有些奇怪。   庄秋白翻了翻日历,又拿出温度计测量了一下体温。   既不是什么重要的纪念日,身体也没有感冒发烧不舒服。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周末。   普通到他完全想不起来在这一天跟蒋云川有过什么特别的交集。   一般来讲,这样的周末庄秋白都在睡觉,说起来不大不小也算一司总监,自接手城邦的工作以后,庄秋白的日常生活基本就变成了两点一线,比学生时代还要规律。跟蒋云川结婚之后依旧没变,只是从回到自己的家,变成回到蒋云川的家。   庄秋白换好衣服走到楼下,管家和佣人都已经开始工作了。   周管家看到他时有些惊讶,忙放下手中杯子走过来,微微弯腰道:“庄先生,怎么起来的这么早?”   庄秋白也对他笑了笑,“做了个梦,醒来就睡不着了。”   周管家关心道:“是噩梦吗?”   庄秋白说:“不是。”又想到前两次投掷认识了不一样的蒋云川,笑着说:“是意想不到梦。”   “那就好。”管家说:“您现在需要用早餐吗?我安排厨房去准备。”   时间还早,庄秋白说等一等蒋云川。   管家应了一声好,又去忙自己的了。   客厅里所有的人都在忙碌,只有庄秋白无所事事,他先去院子里面转了一圈,回来时看到管家正在磨制蒋云川早晨要喝的咖啡,于是走过去帮忙。   周管家推拒了几次,都没能让庄秋白回房休息,也只好由着他,让他帮忙打打下手,递个滤纸,磨磨豆子。   “您在蒋家工作很多年了吗?”庄秋白拿起几颗咖啡豆闻了闻,放进小巧的手动研磨器里,一下一下地摇着扶手。   管家点了点头,停顿几秒,像是正在计算过往的日子,算清楚了才说:“快三十八年了。”   庄秋白惊讶,“这么久了?那时候蒋云川还没有出生吧。”   “哈哈,是呀。那时候就连少爷的父亲蒋先生,也还是个孩子。”   庄秋白说:“那您是看着蒋云川长大的吗?”   “是的。”   “那您......能跟我讲一讲关于蒋云川的事情吗?”   管家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反而看了他一眼,和善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也不怪管家觉得奇怪,眼下这个时间段,刚好是庄秋白和蒋云川结婚的第四年,在过去的四年里,庄秋白从来没有问过关于蒋云川的任何私事,最多是看他不在家,问一句“还没回来?”   蒋少爷所有的行程,去哪里出差,什么时间回家,都是管家主动告诉他的。在庄秋白看来,询问蒋云川的私事多少有些越矩了,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熟到那个地步。   可眼下也并没有熟悉起来,他却又想知道一些关于蒋云川的事了。   庄秋白一边磨着咖啡豆一边想,人的感情还真是多变。只是他在蒋云川生病的时候打探他的私事,多少有些不厚道,也不知蒋少爷醒来之后,还会不会记得这些治疗的过程。   周管家见他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慈祥的眉眼也跟着弯了弯,问道:“您想知道关于少爷的哪件事情呢?”   庄秋白想了几秒,问道:“他小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不爱说话总板着脸吗?”   管家说:“是,少爷从小就十分稳重,跟别的孩子很不一样。”   “难道是天生的吗?”可是蒋云川的父母庄秋白见过,都是非常健谈的人。   管家说:“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天性应该只沾一小部分,少爷的性格,多少受到了老先生的影响。”   “老先生?”   “是少爷的爷爷。”   “哦。”庄秋白恍然大悟,“那他老人家......”   周管家说:“已经去世了。”   “抱歉,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冒昧了......”   “没关系,老先生向来不怎么见报,走得又早,庄先生还年轻,不知道很正常的。”周管家把庄秋白磨好的咖啡放到滤纸上面,温声道:“少爷是老先生最小的孙子,刚出生时就被他接到自己的宅子里亲自抚养,老先生为人古板严厉,嘴上硬得跟石头一样,心里又软的像豆腐。少爷那时才四五岁,小小的一只,什么都学他,别的孩子玩耍打闹,他却捧着一本厚厚的书读。我记得有一次,少爷看书看得头晕眼花,站起来时,路都走不直了。”   庄秋白觉得不可思议,“蒋云川小小年纪就这么用功了?”   管家摇了摇头,笑着说:“不是不是,虽然刚开始我们都以为少爷是看书看得太久了才导致头晕,但后来才发现,他是偷偷戴了老先生的老花镜,捧著书,翘着两条短短的小腿,晕倒在了沙发上。”   “哈哈哈——!”庄秋白脑补着当时的画面大笑出声,笑得连摇咖啡豆的手都跟着抖了起来,精致小巧的研磨器底座本就不十分牢靠,他笑得又全无了庄总监在外时的温雅形象,手腕一颤,研磨器脱离了掌心,歪歪扭扭的就要往地毯上掉,庄秋白赶忙止住了笑,手上却慢了半拍。本以为研磨器会就此掉在地上,却没想到被一只骨节分明大手稳稳地接住,放回了桌上。   庄秋白赶忙抬眼,刚好对上了蒋云川的目光。   蒋少爷不知何时来的,淡淡看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周管家刚刚煮好的咖啡,顺手拿了一杯,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果放在往常,庄秋白可能会以为蒋云川嫌他笨手笨脚,可此时医疗面板上不断攀升的情绪数值,又告诉他,蒋云川或许不是这么想的。   他把研磨器放好,又往里面放了几颗咖啡豆,厚着脸皮猜了猜蒋少爷的心。   难道是觉得他磨得咖啡口感还不错?   还是听见他和管家笑得开心,平淡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第16章 招摇自大   对照着医疗面板,蒋云川的心思好猜了很多。虽然不知道猜的对不对,但兴奋值确实提升了不少。   庄秋白跟着管家忙完,转头看了一眼餐厅,蒋云川正坐在那里浏览新闻,想了想,也拿起一杯走了过去,坐在他的对面。   由于这次投掷系统没有给出任何多余的信息,庄秋白只能靠猜,或是直接询问蒋云川。   可是一大早的,他如果莫名其妙地问“你今天最想做什么事情?”   一定会让蒋云川觉得奇怪。   张医生再三嘱咐过,最好不要让患者对治疗者产生怀疑,从而得知自己是个病人,因为心理世界所营造出来的美好都是现实生活中不曾拥有的,如果病人知道了这一事实,很可能会选择永远地留在虚幻美好的世界,不再苏醒。而这种主观意识上的沉睡非常致命,再想进行治疗就会非常困难。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啊?”庄秋白眨了眨眼,这才发现他端着咖啡杯看了蒋云川许久。   “没什么,就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蒋云川说:“什么问题?”   “嗯……”庄秋白原本只是随口胡诌了一句,没想到蒋云川会继续往下问,心下一动,假装困扰道:“是我有一个朋友……”   “廖文杰。”   “你怎么知道?!”我要拿他举例子?   蒋云川瞥了他一眼,原本有所提升的心情瞬间跌了几个点。   经过上次投掷,庄秋白发现蒋云川对廖文杰有些莫名的敌意。虽然廖总在某些时候确实不怎么靠谱,但跟蒋云川似乎没有太多的交集,这种敌意又是从何而来的?   “他怎么了?”蒋云川喝了一口咖啡,把杯子放在餐桌上。   “是这样。”庄秋白小心地试探道:“他最近喜欢上了一个人,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表白,只是默默地陪着他关心他,帮他庆祝生日,得知他生病第一时间从外地赶回来,偷偷地帮他煮掺着蜂蜜的甜汤,还在他康复之后,送了他一束好看的花。”   “你说得真的是廖文杰?”蒋云川的眉毛少有地往上挑了挑,一脸的不相信。   “是啊。”庄秋白冷静道。   他刚刚说的这些事情对于此时的蒋云川来讲是没有任何印象的。毕竟每一次治疗成功之后医疗面板上面的数据都会清零。张医生说过,这么做是为了防止病人的真实记忆遭到破坏,毕竟在不影响患者的其他条件下恢复健康才是医疗系统最大的成功。但在实验阶段也还是会有一些患者在醒来之后残存治疗过程的记忆,轻则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重则会出现一些心理问题。不过都在少数,只要数据正常清零,就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我没有什么感情经验,所以不是很理解他的做法。”庄秋白干净纤长的手指敲了敲杯身,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蒋云川。   蒋云川也看着他,医疗面板上面显示的情绪异常平静。   庄秋白问:“你说,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不直接跟他告白呢?一味地默默付出,对方也接收不到,说了还有一丝机会,不说的话又怎么能走到一起呢?”   蒋云川沉默了半晌,像是在慎重地思考着什么,庄秋白屏住呼吸,本以为他即将吐露自己的心声,却没想他低沉地说了一句:“你说的这个人,绝对不是廖文杰。”   “哈?”庄秋白眨眨眼,难得不那么冷静地端着咖啡,掩饰道:“就是他啊。”   蒋云川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杂志靠在椅子翻了翻,“廖文杰那样的人,不可能会默默付出。”他语气坚定,像是跟廖总熟识已久。   庄秋白怔了怔,目光落在蒋云川翻阅的书页上,像是随口问道:“那他......应该是怎么样的?”   “招摇,自大。每谈一场恋爱恨不得天下皆知,空窗期不会超过一周,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羞于表达自己?”   庄秋白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话锋一转,笑着跟他聊了起来:“是呀,所以他在相亲平台上面的评分才会那么低,就是因为感情生活太丰富了,又对谁都是海枯石烂海誓山盟。”   蒋云川郑重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这时,早饭准备好了,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庄秋白一边吃着煎蛋,一边想着蒋云川刚刚说的话。   廖总虽然在个人感情方面不尽如人意,但是明面上还是做得有模有样,感情经历虽然丰富,但也属于个人私事,他又不是什么特别有头有脸的成功人士,谈个恋爱分个手,新闻媒体根本不会给太多版面,甚至根本不会进行报道。别说蒋云川不是一个热衷八卦的人,就算是每天追着花边新闻看的热心网友,也不一定能对廖文杰的感情态度了解的这么清楚。   还有一点,廖文杰虽然有过连续空窗不足一周的英雄事迹,但那也是在大学时期了,接手城邦之后确实有心无力,忙的没时间恋爱。   难道……蒋云川在大学时期,就已经认识廖文杰了?   不可能。   以庄秋白对廖文杰的了解,廖总如果在那个时候认识了蒋云川一定会到处招摇,拼命地往自己的脸上贴金,绝不会藏着掖着,连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都不透露半句。   庄秋白刚想问个清楚,就发现蒋云川板着脸偷偷瞄了他好几次,仪表盘随着他的目光飞快地运转起来,最后在紧张和心虚之间摇摆不定。   难道是意识到自己说露嘴了?   “我吃饱了。”蒋云川站起来想走,却没想庄秋白也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蒋云川明显一怔,医疗面板也跟着他的反应剧烈地震动了两下。   “你......”   “你今天有事吗?”庄秋白问。   “我......”   “如果没什么事情可以陪我出去一趟吗?”   “出去?”   庄秋白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蒋云川想跑,但是大好的周末,又怎么能让他偷偷地躲进书房呢? 第17章 儿时照片   为了找到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庄秋白随意编了一个借口,说自己的车坏了。   蒋云川问他去哪?   他想了想,“回家拿点东西。”   这个家是指庄秋白自己的家,距离锦山花园有一段距离,位于定风市西南段的老城区。蒋云川没再多问,紧张的心情一扫而空,让管家拿来车钥匙,跟着庄秋白一起出门。   沿途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庄秋白没再提起廖文杰的事情,他怕问得太多会让蒋云川出现排斥心理,影响了治疗进度。   虽然这个事情非常有必须弄清楚,但也不急于一时,需要另找机会。   “前面左转。”庄秋白指引着蒋云川把车停在自己家的车位上,又指着车窗外的房子,告诉他到了。   庄家的房子坐落在老城区的别墅群里,这里家家户户都是一栋栋简约的二层小楼,楼门口有一个七八平米的小院,院子里种着各种各样用晶体培育的花花草草,显得生机勃勃。   庄秋白打开许久没回的家门,换了一双拖鞋,又翻出一双一次性的新拖鞋放在蒋云川脚边,“钟点工每周五都会过来打扫,屋子里应该不会太脏。”   蒋云川点了点头,换了鞋跟他一起走了进去。   房间里果然干干净净,浅颜色的木地板一尘不染,根本不像长达四年没人住过的样子。   庄秋白让蒋云川随便参观,去厨房烧了一点水。   从早上开始,蒋云川的兴奋值就一直处在不断上升的趋势,虽然没有攀至顶端,但也没有断崖式的下跌,仪表盘也随着他的情绪变化不断更新,时而高兴,时而开心,时而愉悦的字眼旁边还会出现几个挥动翅膀的可爱音符,如果庄秋白没有猜错,他此时应该在心里哼着歌,只是不知道,像蒋云川这样外表冷酷的人,会唱一首什么样的歌?   翻腾的沸水在透明的水壶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庄秋白等着水温烧至沸点,找出两个杯子,分别泡了点茶。   他本想把茶端出去,突然发现仪表盘上面的字眼瞬间变了,竟然从大大方方的开心愉悦,变成了偷偷摸摸的窃窃欢喜?   庄秋白对着突如其来的“窃喜”两字研究了好一会儿,悄悄走到厨房门口,看到蒋云川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一个置物柜的旁边。   置物柜上摆着许多杂物,唯一个木制的相框,可以吸引蒋云川的目光。   相框里面夹着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一家三口,一对气质出众的青年夫妻,抱着一个可爱的糯米团子。   蒋云川侧身对着厨房,似乎早已经观察好了敌情,趁着庄秋白还没有出来的时候,迅速拿出手机,对着那张照片“咔嚓”一声,按下了拍摄键。   糟了。   有声音。   仪表盘上的情绪明显慌乱起来,从窃喜到紧张,又从紧张变成了担忧。   庄秋白早在听到快门声的时候就已经躲了起来,此时正端起茶盘一副刚转过身的模样,笑着看蒋云川。   蒋云川也在看他,见他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瞬间松了口气,仪表盘上的情绪也再次变成了窃喜。   庄秋白看了一眼他手里握着的手机,猜想他的手机里,此时此刻应该已经藏了一张自己儿时的照片。   “这两个人是我爸妈,那个额头上戳着一个红点的是我。”   蒋云川冷静地点了点头,淡漠的眼神中看不出一点多余的情绪,“很可爱。”   庄秋白没想到他会夸奖自己,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蒋云川似乎早已经找好了措辞,“刚出生的小孩子应该都这样可爱。”   庄秋白笑道:“你也不例外?”   蒋云川咳了一声,对着他灼灼目光,把头扭到一边,“我怎么知道。”   老房子里面都是回忆,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喝茶,聊着庄秋白小时候的事情。   蒋云川照常没怎么回应,可庄秋白就是知道他听得非常认真,认真到仪表盘上的情绪都停止了转动,认真到医疗面板上不停更新的数值都变得平缓了许多。   张医生曾经说过,医疗系统所连接的是病人的大脑,所触及的是病人的内心,虽然只是一块小小的芯片,却可以非常全面地反应出病人的所有情绪。甚至于病人呼吸的快慢,都可以投射到医疗面板上,使得正在工作的医疗系统发生微量的改变。   此时,系统右上角转动的时间开始变慢了。   庄秋白仔细观察坐在他旁边的蒋云川。   发现他的呼吸,也变轻了。   为什么变轻?   是因为担心呼吸的太急,听落了他所说的某个字眼?   还是因为只想静静地听他说话。   把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哪怕是句废话,都默默地记在心里? 第18章 建筑专业   说是回来拿东西,但实际上也没什么可拿的。   眼看临近中午,蒋云川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同,比如他今天最想做些什么?亦或是他今天最渴望得到什么?   庄秋白双手捧着茶杯,看着难得平缓的医疗面板,想了想,“要不要参观我的房间?”   蒋云川一怔,虽然没有说话,但医疗面板上面的兴奋值却突然提升了两个点,仪表盘上面的窃喜,也变成了飞速旋转的开心。   庄秋白忍着笑说:“走吧,我的房间在二楼,带你去看看。”   二楼房间不多,除了两间卧室,还有一间庄秋白父亲的工作室,他当年就是在这间工作室找到的那枚编号为#N947222的微芯片,交给了蒋云川,跟他结成了婚姻关系。   钟点工走的时候忘了关窗,清凉的秋风吹乱了父亲办公桌上的文件,庄秋白让蒋云川站在门口等他一会儿,走进工作室帮忙关窗,又找到一块干净的抹布,简单擦了擦桌上的灰尘。   桌面上还有一片从窗外吹进来的枫树叶。   这片树叶形状完好,颜色由绿变黄,还有一部分变成了浅浅的淡红色,庄秋白觉得好看,转身来到蒋云川身边,把那片叶子递给他。   他其实只是随手一递,想要让蒋云川看看这上面多彩的颜色。   谁想蒋云川在接过去的同时,缓缓上升的兴奋值竟然又飞似的提升了两个点?   “怎么?”   庄秋白看着医疗面板上的数值出神,此时听到蒋云川的声音,才反应过来已经站在原地许久了。他忙说了句“没事”,随后拐到自己的卧室,带着蒋云川进门参观。   庄秋白的卧室在他十几岁的时候重新装修过一次,漆上了深蓝色的背景墙,墙壁上挂着许许多多关于银河、宇宙、恒星与小行星的探测图片,头顶上更吊着一顶好似月球一般的吸顶灯,桌子上摆着地球仪,角落里还放着一台天文望远镜。   “我上学的时候比较喜欢这些,不过现在工作太忙,没时间研究了。”庄秋白来到书桌前,随手转了一下摆在桌子上面的地球仪,又看了一眼墙角的望远镜。早知道晚上过来了,没准还能站在阳台上看星星。   房间不大,却装满了庄秋白儿时以及学生时代的各种回忆,除了望远镜,他的房间里还有吉他、篮球、滑雪板、以及一系列的户外的装备。   蒋云川看得很细,似乎每一个角落都不想放过,唯独看到躺在地上的那个篮球时,快速地移开了目光,甚至还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要离它远一点。   奇怪?   这个篮球怎么招惹他了?   说到篮球,庄秋白打球的技术属实一般,但这也没能阻止廖文杰每次想要出门耍帅的时候,拽着他一起去篮球场挥洒汗水。   那时候庄秋白已经大三了,不少人知道新种子科学系有他这么一位肤白貌美的高分学长,每每出来打球都会吸引一大批群众前来围观,男女都有,等着给他送花送水,加油助威。   当时的同性婚姻法已经正式推行将近二十年,男生可以大大方方地追求男生,女生也可以快快乐乐的跟女生恋爱。   不过庄秋白对于自己的性取向一直处在比较模糊的状态,他没有喜欢的人,也从没想过谈恋爱。相比较恋爱,他还是更喜欢穿梭在各大社团之间,研究他喜欢的新奇事物,比如天体,比如星河。   廖文杰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敢于每次打球的时候都带着他,毕竟带着他能吸引更多的人围观,这些人最开始可能是去看庄秋白的,但如果他在现场发挥的好一点,总会有一两个人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而且廖总本身也不算太差,阳光健气皮肤黝黑,又跟庄秋白从小一起长大,还有不少人想要把他们凑到一起。   当时的学校论坛好像还有一个专门讨论他们的帖子,那个帖子的管理员每次都会在他们一起打篮球的时候扛着相机冲在最前线,久而久之庄秋白都快认识他了,有时看到他的镜头还会特意摆出一张灿烂的笑脸,让他各个角度拍个够。   只不过几次之后,那位管理员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庄秋白还以为是廖文杰为了新任女朋友做出的直男宣言彻底粉碎了他拉郎的心,却没想在某次机缘巧合之下,两人在校内食堂偶然相遇,庄秋白第一眼认出了他,他却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十八岁的小学弟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胡茬爬了满脸,头发好似鸡窝,短短几个月过去,学弟仿佛苍老的十几岁,在餐桌上争分夺秒地啃着馒头,说是待会还有一张图纸要画。   庄秋白也是从大一走过来的,虽然种子科学相比其他学科要轻松很多,但其他院系也不应该会让一个大一新生忙成这样,于是好奇地问了问,他是在画什么图纸?   小学弟一下子来了精神,兴高采烈地说,是第七区准备建造的那座水上公园,原本这个项目是轮不到他们大一新生观摩学习的,但因为他们系里面有人,所以导师就给他们争取了学习机会。   这种具有实践性的学习机会对于学生来讲有百利而无一害,忙是忙了点,但获取的经验都非常宝贵。   如果没记错,小学弟是学建筑的,水上公园那种新科技术是多少建筑生梦寐以求想要参与的大工程,至于系里有人这一说法,庄秋白当时没有仔细探究,如今想了想,负责第七区水上公园的那个建筑公司好像就是蒋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   他眨了眨眼,发现蒋云川又一次看向地上的篮球,并且极为不屑地“哼”了一声。   不禁问道:“你当年在明科上学?读的哪个专业?”   蒋云川的目光从篮球上面移开,淡淡地说:“建筑。”   “啊?”   “怎么?”   “没事。”庄秋白笑了笑,“挺巧的。” 第19章 培植基地   明科,学弟,建筑系,廖文杰。   这些人或事物看起来没什么牵连,可若是加上蒋云川,似乎又有了一点点关系。   庄秋白看着医疗面板上停止上升的数值,又看了一眼仪表盘上若隐若现的恼怒状态,跨步上前挡住篮球,阻拦了蒋少爷再次以冰霜般的眼神跟一个球体针锋相对。   “要出去吃饭吗?”庄秋白问。   蒋云川说了声“好”,等着庄秋白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本《观星指南》,跟着他一起走出了房门。   他的手里还拿着庄秋白送给他的那片枫叶,上车后看似随意地夹入了一个黑色的皮夹,随手放在中控台下面的抽屉里。   眼下的蒋云川并没有空中餐厅的那段记忆,在他的眼中,这应该是他跟庄秋白结婚四年之后第一次在外面一起吃饭,虽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情绪面板已经暴露了他极为期待的心情。   庄秋白没有敷衍,打开手机看了一圈,最终找到了一家口碑不错的新式餐厅。   这家餐厅刚好位于第七区的水上公园附近,据说附近有一片视野开阔的人工湖,餐厅建在距离湖岸不远的观景台上。那里晚上人多,观景台上不仅可以看到美丽的夜景,还可以看到立在湖泊对面的地标建筑。   定风市的地标是两座漂亮的双子大厦,夜晚灯光璀璨,偶尔还有烟火表演。   只不过两人是中午来的,看不到灯光,只能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一看湖水。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庄秋白在点菜的时候特意让服务生不要在菜品里面放一些奇奇怪怪的香料,最好保持原汁原味,以免蒋云川不喜欢。   蒋云川认真听着,似乎把去除香料这句话也记在了心里,庄秋白本想解释一下,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多说。   十几分钟后,饭菜上桌,两人相对而坐,继续聊着庄秋白找来的话题。   这时,餐厅门口的风灵声响了起来。   一个穿着灰色工装的运输人员推着两个大箱子走了进来,庄秋白对着箱子上面的文字看了几秒,“林远培植基地?”   突然,眼前的医疗面板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庄秋白眨了眨眼,看到蒋云川放下手中的刀叉,正面无表情地喝水。   运输人员是过来配送鲜花的。   服务生匆匆过来,对他们简单解释了员工通道正在检修,所以运输人员才会从正门经过,如果打扰他们用餐,还请多多担待。   庄秋白点了点头,等蒋云川放下水杯,对他说:“林远是我的学长,这批鲜花应该是从他的基地运送过来的。”   蒋云川点了点,不以为然。   “吃完饭我们一起去学长那里看看怎么样?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学长了,我记得当初上学的时候,还在他那里培植过一支鲜花......?”   话没说完,蒋云川的医疗面板又剧烈的震动了两下?   庄秋白狐疑地看他:“你去过去那里吗?”   蒋云川冷静地说:“没去过。”   既然没去过,庄秋白就把地图导了出来,那个基地距离餐厅不远,两人吃过午饭一起回到车上,各自系好安全带,慢悠悠地驶了过去。   庄秋白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车速很慢,直到路边有一辆自行车按着车铃一路“叮铃铃”地超过了他们,他才发现蒋云川握着方向盘,只开了20迈......   有这么不想去吗?   庄秋白坐在副驾驶忍不住笑出声,结果笑着笑着声音越来越大,蒋云川趁着红灯瞥他一眼,“笑什么?”   庄秋白笑着说:“没事,你好好开车。”   即便再不情愿,两人也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来到了培植基地的门口。   蒋云川把车停稳,坐在驾驶座上沉默几秒,“你先进去吧。我打个电话,处理点公事。”   庄秋白看着他波澜不惊地侧脸,猜想他可能真的有事,于是点了点头,推开车门,给林远打了个电话。   林远是这座培植基地的总负责人,庄秋白的学长,高他两届。庄秋白上学的时候常常来这里做培植实验,本以为毕业之后会留在这里工作,但由于家里的关系,还是转行进了城邦。   林远接到庄秋白的电话,匆匆放下手中的工作,带着一顶遮阳帽从阳光房里跑了出来,“小庄!好久不见!”   庄秋白看到他的身影快步上前,笑着说:“好久不见,学长。”   林远三十出头,又高又瘦,周身带着一股农科学者的淳朴气,兴奋地说:“真的好久不见,你毕业之后就没来过了吧?少说得有五六年了。”   具体多少年庄秋白也算不清,不过自他接手父亲的工作之后,确实忙得没时间过来。   林远笑着跟他叙旧,问了问他的近况,又带着他参观基地里新建的几座阳光房。   这些阳光房由一块块落地玻璃建成,采光极好,通风性强,里种着各种各样的新型花草,为了节省空间,还有一部分无根茎的鲜花悬浮在半空当中。这里主要做晶体培植还有嫁接、永生的研究,只不过花草永生这种技术还处在极为不健全的阶段,庄秋白曾经还在这里养过一支洋桔梗,算算年份,估计早就已经枯萎了......   “要不要去看一看你养的那支花?”   “啊?”   “啊什么啊,快走,它可是咱们基地唯二两支活得最久的纯晶体培植的鲜花了。”   庄秋白没想到那支花竟然还活着,紧紧跟在林远身后,来到了一间较小的阳光房里。   这期间,林远接了一个电话,还没开口跟对方打招呼,又立刻把嘴巴闭上了,庄秋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举着电话,似乎也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庄秋白。   庄秋白等他挂断电话,问道:“学长有事要忙吗?”   林远摇了摇头,站在原地四下看看,略有些迷茫地说:“没事,咱们先进来看看你的花。”   午后的阳光耀眼,透过玻璃墙,照在一支由晶体培植的白色桔梗上。   这支桔梗悬浮在阳光房内最显眼的地方,花茎很粗,花瓣层层叠叠的向外伸展。庄秋白还记得他最后一次见到这支花时的样子。它快死了,花瓣卷曲,花茎因为缺少养分而渐渐衰竭,由于他那时编写的代码不足以给这支花提供足够的养分,修改了几次数据之后都没能有所改善,只能暂时放在林远这里,让他帮忙照料。   之后想再来看看,就再也抽不出时间了。   没想到它竟然活得这么好。   庄秋白静静地看了它好一会儿,又在它的旁边看到了一颗由晶体外壳包裹的种子,以及种子旁边,那一支盛开的,鲜红色的玫瑰。   “这个是......”   林远笑道:“植物胚芽,就是用你的桔梗和那支玫瑰的基因共同培育出的结晶,简单来讲,是它们的孩子。”   突然,庄秋白眼前的医疗面板又一次出现了巨大的晃动,仪表盘上的各种情绪也开始混乱旋转,又一次进入了全面罢工的状态。   庄秋白不知道蒋云川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刚想跑出去看看,就看到蒋云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阳光房的门口。   红着脸,红得好像那一支浮在半空中......盛开的红玫瑰。 第20章 合法伴侣   林远也看到了蒋云川,张了张嘴。   蒋云川淡淡看他一眼,他急忙说:“请问这位先生贵姓?”   “姓蒋。”蒋云川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迈步走进来,平静地说。   林远立刻跟着他握手,“你好蒋少爷,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庄秋白明显看到蒋云川的眉毛抽动了一下,跟林远握手的时候也莫名加大了一些力道。   林远似乎也意识到哪里不对,一张朴实憨厚的脸上布满苦笑,“不好意思蒋先生......说,说错话了。”   他们认识?   庄秋白本想问一问,可看到蒋云川明显僵硬的身体,还是笑着上前介绍:“这是林远,我的学长。”   又看向林远,“这是蒋云川,我的......”   “朋友。”   庄秋白话没说完,蒋云川已经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身份,他松开林远的手,神情没有多余的变化,兴奋值也没有任何起伏。   医疗面板上的仪表盘还没有恢复工作,庄秋白不知道他具体的心理活动,可仔细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他其实有一点点……难过?   “结婚之后还可以称为朋友吗?”   “嗯?”   “我们不是结婚了吗?”庄秋白笑着说:“结婚之后,我们不就是合法伴侣了吗?”   蒋云川怔了怔,没有出声。   庄秋白主动牵他的手,笑着对林远说:“我跟蒋先生早就已经结婚了,属于合法伴侣,算不上朋友。”   这种做法或许不对,可庄秋白却第一次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内心。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也曾信誓旦旦地跟廖文杰说过,感情这种东西可以自主控制。   理智上来讲,他不应该对病理世界的蒋云川说出这样的话,更不应该牵他的手,对外人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本该是陌生的、客套的。他如果这样做了,很可能会让病理世界的蒋云川起疑,从而影响治疗进度。   可是怎么办?   他好像突然之间......看不得蒋云川再为此难过了。   “你说,玫瑰和桔梗的孩子,以后会长成什么样?”   “不知道。”   “是会像玫瑰多一点,还是会像桔梗多一点?”   “具体要看基因强度。”   “我觉得那支玫瑰看起来要比我的桔梗健康一些。”   “嗯。”   “是因为我的桔梗之前生病了?所以体质不太好?”   “可能吧。”   “蒋云川。”   “嗯。”   “我们要手牵手走回去吗?你这样一直牵着我,我没办法上车。”   “......”   下午五点,两人一起离开林远的培植基地。   自庄秋白主动握住蒋云川的手,蒋云川就再也没有放开他。   庄秋白甚至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反客为主,一直跟他十指紧扣,来到车门前。   如果蒋云川再不放手,他们可能真的要一起走回去了。   蒋云川明显不情愿,并且有些期待的看了看路边。   庄秋白笑着问:“你不会想要打车回去吧?”   蒋云川严肃道:“怎么可能。”   说完想要甩开他的手,犹豫了几秒,才缓缓松开。   林远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口,见他们这幅样子眼中更是充满了疑惑,他明显跟蒋云川认识,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要当着庄秋白的面装作不认识。   只不过蒋云川为什么会认识林远?   蒋家的生意虽然涉猎很广,但所有的新科项目都是由蒋氏员工自行组建团队并且研发,包括新型花草的培植,根本不需要和林远这种独立研究者进行合作。如果仅仅只是喜欢,完全可以在自家的基地进行花草培植。庄秋白在上学期间有幸参观过蒋氏的培植基地,那里的技术远超林远这里好几十倍不止。   难道他们是在上学期间认识的?   说起来他们都在明科毕业,倒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还有那一支完全恢复健康的桔梗,虽然刚刚在基地的时候林远说是他救活的,但庄秋白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和林远为了救活这支桔梗一起熬了几个通宵,最终也没能让它糟糕的状态得以改善。当然,不能排除林远在他加入城邦之后找到了其他办法。   但为什么在救活之后,没有告诉他?   还有那支健康的不像样的玫瑰,以庄秋白大学四年的学习经验所得,培植那支玫瑰的晶体代码绝对跟林远所编写的其他代码有很大程度的不同,至于哪里不同……   庄秋白坐在副驾驶看着已然恢复正常的医疗面板,想了想,给林远发了一条短信。   从培植基地回到锦山花园需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两人一路沿着傍晚的阳光,穿过车水马龙的城际高速,回到了家里。   管家早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此时正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蒋云川心情很好,兴奋值一路飙升,管家接过他的衣服帮他挂到一边,对庄秋白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虽然周管家平时也笑容满面,可今天看起来却尤为高兴,连眼角的笑纹都多出了几条。   庄秋白上楼换了一套米白色的居家服,趁机戳了戳医疗面板上罢工的仪表盘。没戳好,只能等着它自己恢复正常。   再次下楼,蒋云川已经先他一步来到了餐厅,正时不时往楼上瞥,见他下来,又冷静地挪开目光。   庄秋白笑着在他对面坐下,等管家一道一道地帮他们上菜。   这些菜和往常没什么不同,至少在色泽上面看不出任何变化。   但管家却说:“庄先生如果有什么不喜欢吃的,要提前告诉我。”   “嗯?”   “今天下午少爷特意打来电话,告诉我庄先生不喜欢吃乱七八糟的香料,以前厨房不知道,可能误添了一些......”   “周叔。”蒋云川原本正在喝茶,此时急忙咽下去,严肃地说:“你去忙。”   周管家弯着眼睛没再多说,帮忙上完最后一道菜,离开了餐厅。   一时间,餐厅里面只剩下两个人。   蒋云川对上庄秋白笑吟吟地眼睛,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在交代他处理其他事情的时候,顺便说了一句。”   “哦。”   “我没有特意打电话。”   “嗯。”   “我......”   “晚上要不要一起看电影?”庄秋白夹起一块甜甜的糯米藕放在盘子里。   蒋云川原本还想为自己辩解,此时怔了几秒,把头扭到一边,淡淡地说:“好啊。” 第21章 突然结束   浪漫的科幻电影一直是庄秋白最喜欢的题材。   本以为蒋云川的喜好会有所不同,但得到的答案却一模一样。   客厅的影音智脑里存放了上千部科幻电影。   追溯人类历史,大家对于星空、宇宙的向往,似乎一直没有改变。   在此之前,庄秋白一直觉得他和蒋云川之间没有话题可聊,他们所处的行业不同,身份不同,接触的人员阶层不同,相互交往的朋友也全然不同。   这所有的一切都使他们原本就陌生的关系变得更加疏远,加之蒋云川本是个内敛且不善表达的人,所以当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同一部电影,甚至为某些桥段进行激烈的讨论时,都让庄秋白感到新奇不已。   当然,所谓“激烈讨论”只是庄秋白单方结论,毕竟蒋云川的内心无论经历多大起伏,在表面来看,都没有任何变化。   长达三个小时的电影接近尾声。   庄秋白收回落在屏幕上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坐在他身边蒋云川。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样认真的观察他。   好看的长相自然不必多说,良好的家庭教养也使他沉稳的气质格外出众。   庄秋白见惯了蒋云川穿西装的样子,哪怕身在家中,他也喜欢穿着西裤衬衫,只不过衬衫的领口不会系的那么靠上,袖口上精致的袖扣也会在每天下班的时候,一颗一颗地取下来递给管家。   长久以来,蒋云川给庄秋白的印象就是如此——严肃、古板、不爱说话。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意外,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蒋云川的内心也是如此鲜活,更不会发现那双近乎冷漠的眼睛里藏着一缕可以称之为温柔的光。   就像现在,他在一瞬间捕捉到了那束光的影子,晃眼之间,又被一颗别扭的后脑勺取而代之。   “你为什么偷看我?”庄秋白双手抱膝,靠在沙发上笑着问。   蒋云川没想到在电影结束之前,悄悄投向他的目光会被抓个正着,此时放下茶杯,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上弹出的演员表认真研究,“我没有偷看。”   庄秋白早已经习惯了他心口不一,看着医疗面板上飙升至顶端的兴奋值,又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电子时钟。   23点59分。   距离这次投掷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蒋云川始终没有透露出任何对于某件事极度渴望的心情。庄秋白总结了上次投掷的经验,猜想这件事情的关键可能不在今天,也有可能会出现在明天。   明天同样是个休息日,不知道蒋云川还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出去。如果不愿意,那他们两人就待在家里,白天可以一起搭搭花房,到了晚上还可以一起看看星星。   庄秋白从自己家拿来的那本《观星指南》放在客厅的桌子上,等到电影结束,拿起那本书,问蒋云川,“家里有天文望远镜吗?”   蒋云川说:“有。”   虽然天文望远镜并不是家家户户所需的必须品,但蒋云川既然同样喜欢浪漫的科幻电影,有一两套这样的设备也不足为奇。   “那明天晚上,我们一起看星星怎么样?”   蒋云川明显迟疑了一秒,黑沉沉的眼中闪过一缕期待,“你想去哪里看。”   庄秋白说:“可以在家里看,也可以去明科附近的观星平台。不知道你上学的时候有没有了解过明科的天文社,我当时可是社团里面的主力成员,定风市所有的观星平台我都去过,只有那边的视野最好,看起来最清楚......”   “滴——”   尖锐的警报声伴随凌晨十二点的钟声一同响起。   庄秋白话没说完,他和蒋云川所在的客厅就如同拼凑而成的数据空间一般慢慢瓦解。   蒋云川也在一点一点的消失,他似乎还在等庄秋白把话说完,见他不说了,疑惑地问:“怎么?”   庄秋白怔怔看着第三次治疗成功的提醒,一脸的茫然无措。   蒋云川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平静无波的脸上掠过一丝慌张,他想抬手摸庄秋白的脸,却在触碰他的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结束了?   第三次治疗,就这样……简单的结束了?   庄秋白依旧抱着双膝,依旧以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坐在一片纯白色的空间里。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第三次治疗的数据就已经开始陆续清零。   医疗系统依旧让庄秋白看到了9月12日这天的实际情况,而除了9月12日,系统左侧的时间列表里面,还罗列出无数个这样普普通通不用加班的周末。   在这样清闲的周末,蒋云川似乎也没什么事情要忙,他依旧准时起床,穿戴整齐,下楼吃饭。偶尔在餐桌前看看新闻资讯,又或者抬起头,看一看庄秋白的房间。   庄秋白在这种时候大多都在睡觉,难得的假期,几乎都被他浪费在了床上。   有时他睡得太久,蒋云川就会看似不经意的路过他的房间。   有时驻足几秒。   有时靠在他的门前,安静地停留几分钟。 第22章 数据异常   庄秋白看着医疗面板上的渐渐消失的画面,刚准备进行新的投掷,就看到提示框里面的“登出”选项自动亮了起来。   张医生说过,“登出”选项主动亮起的时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在外干扰,需要跟协助治疗者进行沟通;二是治疗时间过长,协助者在现实生活中体能不足,需要登出系统恢复体力,以免造成营养不良。   庄秋白前后进行了三次投掷,在系统里面一共待了二十几天,如果按着张医生之前给出的时间换算,现实世界中可能只过了十几分钟,所以不存在体力透支的情况。   那就是张医生主动对他进行了干扰?   难道是蒋云川的情况有了什么进展?   庄秋白眼前一亮,立刻从数据空间站起来,按下了登出键。   登出和登入的过程差不多。   庄秋白陷入短暂的沉睡,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病房内的那把治疗椅上。   张医生正拿着蒋云川的病例记录着什么,见他醒了,赶紧走过来问:“怎么样庄先生?感觉还好吗?”   庄秋白眼前有些模糊,稍微适应了一下,才看清张医生的样子。   他精神还算不错,扭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蒋云川,问道:“他怎么样?”   张医生说:“还好,但你们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刚?   庄秋白说:“只是进行了一些普通的交流,还看了一部电影。”   张医生沉默一回儿,对照病例板滑动了两下。   庄秋白有些担忧地问:“怎么了?”   张医生帮他去除手腕上的启动装置,带他来到蒋云川的床边,“蒋总刚刚有了一些意识,手指也微微动了几下,按道理来说这应该是比较好的表现,但我这边的监测面板却给出了一个数据异常的结果。”   “异常?”   张医生应了一声,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转身来到办公桌前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他。   庄秋白接过纸巾微微一怔,透过病房内的一面镜子,看到自己眼圈通红,眼角还有一颗不知何时滑落的眼泪。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忙擦了擦,“抱歉,失态了。”   张医生表示理解,又把病例板递给他。   病例板上面的内容和庄秋白所看到医疗面板有些相似,唯一不同的是,病例板多了一项功能,不仅可以看见病人在治疗过程中的心理变化,还可以看到治疗之后病人病情的最新进展。   庄秋白点开病例板上横向列出的三次治疗结果,发现前两次的数据全部显示正常,第三次却在最后阶段出现了一点波动。   并且这个阶段不是在治疗过程当中发生的,而是在第三次系统数据清零之后。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病人在这个阶段产生情绪变化。按道理来说,随着系统清零,病人的记忆也会随之消失,哪怕过程中会有一点残留,也是非常微小的残片,无法拼凑成一个完全的事件,更无法造成系统异常。”   张医生说:“当然,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排除医疗系统本身出了问题,毕竟这个系统还没有彻底完善。只是希望庄先生在之后的治疗当中帮忙注意蒋总的情况,如果有什么问题请及时登出,以方便我们研究病情。”   庄秋白点了点头,站在蒋云川的床边看了一会儿,抬起手,扣住了他宽厚的掌心。   这只手的触感和系统里一模一样,可那双深如夜空一般眼睛,却被他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   庄秋白此时根本无法准确地形容出自己内心的感觉,只觉得的酸酸涨涨,只想让蒋云川快点醒来。   准备第四次投掷的时候,张医生又对庄秋白重复了一遍注意事项。   庄秋白靠在治疗椅上静静听着,彻底进入沉睡之前,恍惚听到病房外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   其中一个是周管家,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虽然耳熟,却有许多年没有听到过了......   他怎么会来这里?   他是来探望蒋云川的?   纯白色的梦境好像让这次投掷的过程变长了一些。   庄秋白看不清眼前的医疗面板,总觉得它忽远忽近。   一串串精密的数据代码不停地在面板上进行创建、删除、备份、更新......   突然,剧烈的眩晕使他瞬间清醒。   廖文杰正顶着一颗刺猬头,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球衣,晃着他的肩膀鬼哭狼嚎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我又失恋了!我他妈又失恋了啊——!”   庄秋白茫然地眨了眨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身在曾经居住了整整四年的大学的宿舍?   “庄秋白?你是不是傻了?庄秋白?”   庄秋白没时间理会廖文杰的问话,怔怔看着医疗面板上的时间日期,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2073的3月17号。   他竟然从2081年来到了2073年?   这一年他刚满19岁,还是一个入学不满一年的——大一新生。   一瞬间,某些困扰他的问题似乎呼之欲出。   廖文杰见他始终不说话,又用力晃了晃他的肩膀,“你怎么回事?怎么听我说着说着就变傻了?”   庄秋白顶着再次袭来的晕眩感,终于从这巨大的时间差里醒了过来,“蒋云川呢?”   “蒋什么?”   “我们在明科?”   “你真的傻了啊?我们不在明科在哪?我就跟你说别学种地,看吧,刚学了半年就给种傻了。”   廖文杰原本还在跟他吐槽失恋的事情,此时似乎已经在失恋的痛苦中走了出来,从床底下摸出一颗篮球,“走啊,跟我出去打球。”   “不去。”   “啊?”   庄秋白看了一眼蒋云川的医疗面板,匆匆打开宿舍的房门,快步跑了出去。   怪不得。   怪不得他了解廖文杰。   怪不得他认识林学长。   怪不得他知道自己喜欢桔梗花。   怪不得他会在两人婚后五年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情况下对自己产生莫名的感情。   什么日久生情。   庄秋白骑着自行车来到明科大学建筑系的楼底下,迎着3月傍晚微凉的清风。   终于找到了最终答案。 第23章 初次见面   只不过……   他好像不知道蒋云川的课表,更不知道他在哪间教室上课。   庄秋白单腿支撑着在大学时期买来的这辆天蓝色的自行车,站在建筑系的大门口发了会儿呆。   他没想到自己会头脑发热到这种程度,明明只是身体回到了19岁,怎么好像连智商也跟着一起退了回来?   在他的印象当中,蒋云川虽然就读于明科大学,但似乎也只是在某个学院里挂了一个名。   来不来上课都要两说。   更何况现在是下午五点半,各个院系一天之内的课程基本都已经结束了,大部分学生不是身在食堂就是躺在宿舍,还能留在教室里用功学习的少之又少。   当然,不排除学生时代的蒋云川可能是比较认真的那一个,但建筑系十几层的大楼,如果一层层地上去找,并非什么明智的选择。   对了!   庄秋白猛地想起了一个人,迅速调转自行车的方向,顺着校区公路一路向北,爬坡而行,来到了一栋距离图书馆不远的独栋小楼。   这栋小楼是明科大学建校初期留下的一栋老建筑,如今已经不作为教学楼使用了,而是对学生开放申请,用作各个社团的组织基地。   庄秋白把自行车停在一楼附近的车棚里,顺着铁铸的室外楼梯跑到三楼尽头,站在一间熟悉的教室门口。   这间教室的门牌上写着“天文社”三个大字,庄秋白对着那三个字看了好一会儿,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门没锁!”   略带沙哑的标志性嗓音从门后响起,庄秋白深呼了一口气,好像穿越时空之门一般,迈进了这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   “诶?庄秋白?你不是回宿舍了吗?”   一个身穿驼色针织衫的男生,从一张堆满了天文器材的书桌上抬起头,看到庄秋白先是一愣,而后激动地说:“不过来得正好!我的设备刚好出了点问题,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修好,你把你的借我一下,我拿来备用。”   庄秋白迟疑几秒,凭着记忆找到自己的位置,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的观测智脑,递给了这个人。   这人的名字叫谷聿州,明科大学天文社社长,为人风趣幽默,时常带着一副没有任何度数的平光眼镜,热衷扮演斯文学者。   庄秋白在学生时代跟他关系不错,毕业之后各自有了新的工作,就联系得少了。   只不过谷聿州的社长职位是在大三那年提上去的,眼下他们都是大一新生,刚刚加入天文社不久。   庄秋白在医院里进行第四次投掷的时候,听到的那个熟悉的声音就是他的。   他当时正在跟周管家了解蒋云川的病情。   他认识蒋云川。   “社长。”   “啊?”   “……社长不在?”庄秋白一时忘了改口,赶忙转移话题,尽量让自己回到19岁的状态。   “不在啊,他最近忙毕业设计,估计没时间过来。”谷聿州疑惑地看他,“咱们之前开会的时候不是说过这个事情?”   庄秋白笑道:“一时忘了。你在干什么?”   谷聿州正在趴在桌子上捧着一块白色腕表,腕表在桌面上投射出的一块全息影屏,屏幕上面有几个操作指令,每隔几秒钟,某一个指令就会亮一下,谷聿州则会根据指令的提醒,进行相关的操作。   庄秋白记得,这块腕表和观测天象的智脑是绑定在一起的。   一般来讲,智脑可以24小时放在户外监测天象,而腕表则作为储存空间,可以在有限的距离内接收到所有被记录下来的天体变化,哪怕是在睡觉的时候错过了偶发流星,也可以通过智脑的监测记录看到当时的完整影像。   庄秋白站在他的身后看了一会儿,问道:“怎么坏的?”   谷聿州说:“我也不知道,好像突然就中断使用了,我朋友正在上面帮我修,如果今晚修不好就只能先用你的了。”   庄秋白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询问他是否认识蒋云川时,就听到他的腕表发出了“滴滴滴”的响声。   这个声音是智脑重新运转之后所发出的提示。   谷聿州根据屏幕上面的指令提醒完成最后一步操作,兴奋地对庄秋白说:“修好了?!”   庄秋白眨了眨眼,跟着谷聿州一起来到室内存放杂物的一个小房间,顺着房间内的一把梯子,爬到了天台上的一间仪器室。   这间仪器室四面环窗,里面放着所有社员的天文望远镜、数码照相机等,庄秋白还在角落里面找到了自己的那一台,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他本想站在这里等谷聿州忙完,没想到谷聿州推开仪器室的大门,见他没有跟上去,立刻喊了他一声。   只是一声,蒋云川的医疗面板就突然了剧烈的震动。紧接着,久久没有运转的仪表盘,竟然也缓缓地恢复了工作。   ——紧张。   庄秋白蓦地睁大眼睛,急忙转过身,看到仪器室的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人依旧穿着西裤衬衫,长着一张相比9年后略显稚嫩的脸庞,一双看似淡漠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庄秋白仿佛被那双眼睛定在了原地,缓了几秒,才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那双眼睛和9年后相比没什么不同,干净清透,里面除了有他,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丝杂质。   “你好,我叫庄秋白。农学院大一新生,你是......?”   “蒋云川。”   庄秋白弯了弯眼睛,要跟他握手。   蒋云川淡淡瞥了一眼他伸出来的右手,同样把自己的右手伸了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站在天台无声对望。   谷聿州看了看天边的晚霞,又看了看即将落入地平线的太阳,看着两人同时伸出的右手,不耻下问,“请问,你们是在玩石头剪刀布吗?”   蒋云川依旧没有表情。   医疗面板上的紧张情绪却越转越快。   庄秋声生怕刚刚恢复工作的仪表盘再次罢工,赶忙上前一步,撬开了蒋云川由于过度紧张对他伸来的拳头,握住他的手指,对他开心地笑了起来。 第24章 一起吃饭   在此之前,庄秋白还无法确认他所找到的答案是否正确。   可见到蒋云川之后,他心中所有的猜想似乎都得到了验证。   蒋云川喜欢他,并非他们结婚之后日久生情。   而是一场隐藏了整整九年,从未对他表达过的暗恋。   至于为什么暗恋,庄秋白不清楚。   在他的印象当中,他的学生时代似乎从未有过蒋云川的身影。   硬要说有,也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毕竟抛开身世背景不谈,蒋云川本人也非常优秀。这样的人对他来说,无论是在9年前,还是在9年后,都太过遥远。   谷聿州等两人松开彼此的手,站在一旁又介绍了一遍,“庄秋白,天文社的社员。”   “蒋云川,我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   怪不得。   庄秋白记得谷聿州的父母好像也是从事科研方面的专家,跟蒋云川的母亲一样。两人从小认识也不足为奇。   倒是他,竟然一直不知道蒋云川和谷聿州之间有这么一层关系,说起来他们结婚五年,他好像从来没有关注过蒋云川的身边有哪些朋友,有时家里来了客人,他还会故意躲开,总觉得身为一个迟早都要离开的外人,不应该过多地参与他的生活。   至于学生时代......   庄秋白想不起来了。   他那个时候见过蒋云川吗?   如果见过,应该会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吧?   谷聿州拿着蒋云川帮他修好的设备安装到天台正中间的一个观测仪上,设置好腕表上的参数,跑回来对庄秋白说:“吃饭了吗?”   庄秋白说:“还没。”   “那咱俩一起吧。”   “蒋云川呢?”   谷聿州说:“他一般不吃食堂,我们俩个过去......”   “我吃。”   “啊?”谷聿州话没说完,蒋云川淡淡开口:“谁告诉你我不吃食堂?”   谷聿州眨了眨眼,仔细回想一番,好像确实没人说过。只不过蒋云川不住校,留在校内吃饭的时间也不算太多,至少谷聿州没见他进过食堂,还以为他不喜欢食堂的味道。   没细想,带着俩人一起下楼,来到天文社附近的一个小食堂。   如果让庄秋白说出大学四年最难以忘怀的东西是什么?   ——食堂的饭菜绝对首当其冲。   “难吃”两个字是全体学生对于明科食堂的最高评价,庄秋白每每回想起那些古怪的味道,总会不自觉地肠胃翻滚。   本以为离开校园,这辈子就不用再忍受这份舌尖上的苦楚了。却没想多年以后,他竟然又坐在了这里,而蒋云川正坐在他的对面,眉头紧锁,拿着一双筷子,看着满是汤汤水水的餐盘,无从下手。   虽然对蒋云川没有特别深的了解,但他的一些基本习惯庄秋白还是知道。   比如他喜欢口味清淡的食物,吃饭前必须要喝一杯清水或是红茶。即便是在自己家中吃饭,也会很好的遵守各种餐桌礼仪,汤碗、饭碗必须分开,每次用完刀叉或是筷子都要放回该放的位置,且食不言,虽然庄秋白很喜欢在桌上跟他说话,他也会先把嘴里的东西嚼完、咽下,再看着他的眼睛,对他“嗯”一声。   庄秋白可以肯定,这应该是蒋云川第一次走进明科的餐厅,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这里的饭菜有多么难吃。   果然,他夹起一片翠绿色的菜叶子放在嘴里,紧接着闷咳了一声,差点把那片叶子吐出来。   “你要不要吃我这个?”庄秋白把自己托盘往前一推,餐盘里面只打了两口米饭,还有几根看起来不是那么黑暗的小白菜。   蒋云川看着庄秋白沉默几秒,欣然接受了来自他的提议。   谷聿州坐在一旁看着两人交换了餐盘,见鬼了一样的打量着蒋云川。   太奇怪了,这人从小到大不一直都是生人勿进吗?怎么今天竟然跟刚刚认识的庄秋白交换起了食物?!   他本想问一问,但蒋云川冷着一张脸,又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蒋少爷开心就好。   除了这件事让谷聿州无法理解,其他时候的蒋云川还算正常。   他不说话,饭桌上就只剩下庄秋白和谷聿州交谈。   两人在这个时段还不算太熟,除了聊一聊关于天文社的事情,再也找不出更多话题。   但9年前的很多事情,庄秋白已经记不清了,有时跟不上谷聿州的节奏,只能战术性傻笑,或是答非所问地引开话题。   蒋云川偶尔向他投来几道看似不经意的目光,直到谷聿州再次找来一个话题,打断道:“可以走了吗?”   谷聿州看他:“吃完了?”   蒋云川点头。   谷聿州正聊到兴起,意犹未尽,遗憾地对庄秋白说:“那咱们改天继续。”   庄秋白说:“好”,感激地看了蒋云川一眼。   蒋云川没有出声,平静地对上他的目光,片刻,又把头扭到了一边。   这次投掷和上次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提示,也并非什么特别的日子,而且还一下子来到了9年前,导致庄秋白根本摸不清蒋云川此时此刻的真实想法。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更加难办。   蒋云川不住校。   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又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了。   庄秋白想了想,对蒋云川说:“可以留个电话给我吗?”   蒋云川一怔,医疗面板上的兴奋值迅速提升了两个点。   庄秋白立刻说:“我朋友的观测设备也出了一点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你帮忙看看,看还能不能修好。”   听到“朋友”两个字,蒋云川皱了皱眉,刚刚上升的兴奋值竟然又降了回去?   他不会以为这个朋友是廖文杰吧?   庄秋白哭笑不得,趁他没有拒绝,抢先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蒋云川的兴奋值虽然有些滑落,但还是把手机号给了庄秋白。   三人简单收起桌上的餐盘,一起离开餐厅。   庄秋白和谷聿州同路,回了宿舍。   而蒋云川则独自出了校门。   距离校门口不远的位置,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周管家站在车门外,看到蒋云川走来,微微鞠了个躬。   蒋云川没有上车,站在原地,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   周管家疑惑,不禁问道:“少爷,有什么问题吗?”   蒋云川沉默不语,黑沉沉的眼睛在暮色的笼罩下变得更为深沉,“没事。只是看你年轻了许多。” 第25章 我去接你   明科大学的食堂不行,宿舍条件却还不错。   整整齐齐的四人间,坐北朝南,采光很好。到了晚上还可以站在阳台欣赏夜景,偶尔夜空当中飞过几架帮助宿管部门查寝的无人机,根据范围内的人体感应,确认住校的同学是否在夜里十点之前返回宿舍。   庄秋白回到宿舍的时候廖文杰已经走了,两人虽然从小到大都在一个学校,但班级、院系始终不同。谷聿州也是其他院系的,两人在宿舍楼下分开,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现在与庄秋白同寝的这三个室友各有各的性格特点,现在仅仅相处半年,关系还比较一般。不过几年后,四个人倒是会在某些固定的日子里聚一聚,一起回顾一下大学时光。   刘宗算是跟庄秋白联系比较多的一个,他之后做了地产方面的工作,跟庄秋白算是同行,时常在某些工程项目上碰面,渐渐地也就越来越熟。   距离查寝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宿舍里只有刘宗一个人,见庄秋白进门打了个招呼,好奇地问:“你下午干什么去了?跑的那么急?”   庄秋白投掷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此时见他褪去了成年人发福的外衣,又变成了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干瘪青年,笑着说:“去了趟天文社。”   “哦。”刘宗正在趴在桌前摆弄照片,庄秋白走过去看了看,尽是一些从培植基地拍回来的花花草草。   “你说这个学期,系里还会安排咱们去蒋氏的培植基地进行参观吗?”   庄秋白看着那些照片想了想,“应该不会了吧。”   在他的记忆当中,他们只在大一上学期去过一次蒋家的培植基地,那之后的几年,再也没有去过。   刘宗遗憾地说:“真正参观了蒋氏的基地,才觉得咱们还有太多的知识要学,也不知道毕业之后蒋氏会不会开放校招,如果能考进他们的公司就好了。”   庄秋白在大一的时候也坚定地认为自己毕业之后一定会去往某个培植基地进行永久性的研究。但是世事无常,在通往未来的道路上,所要面临的岔路口太多,有些可以进行选择,有些却是不可抗力。   “这是你的。”刘宗把桌上照片分类归册,将多出来的几张递给庄秋白。   庄秋白不记得刘宗给过他这些照片,或许曾经给过,但不知道被他丢哪去了。   此时接过来一张一张地看了看,多是他在培植基地乱晃时误入刘宗的镜头,有背影、有侧脸、还有一闪而过的虚影,挡住了刘宗完美的构图。   难怪他没有印象,这样的照片即便是给他,他也不会仔细去看——   等等。   这一张是——   庄秋白翻到最后一张照片,看到那张照片上面有一大片盛开的桔梗,不远处还有一座高挑式的玻璃花房,花房里面飘着各种各样用晶体培植的鲜花,他背对着镜头,蹲在花房门口不知在忙些什么,而在他看不到的花房上面,开着一扇窗,窗口站着的一个人,正把双手放在窗台上,垂着眼,静静地看着他。   第二天,周末。   刘宗闭着眼睛戳开放在床头的台灯,顶着一脑袋鸡窝似的头发从床上爬起来,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路过庄秋白的床边,猛地一惊,悄声问道:“你是早起?还是没睡?”   庄秋白坐在床上,手里依旧拿着刘宗给他的那几张照片,听到声音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医疗面板上的时间——2073年3月18号,6点15分。   系统没有进行新的投掷,顺利来到了第二个自然日。   庄秋白昨晚一夜没睡,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色的血丝,一直看着那张照片上面的蒋云川,看着那张柔和的侧脸。   刘宗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关心道:“秋白?怎么了?”   庄秋白把手里照片夹在枕头旁边的一本工具书里,小声说:“没事,我睡了一会儿,正准备出去转转。”   “这么早?天还没亮呢。”刘宗见他确实没事,又钻进被窝,让他再多睡一会。   庄秋白嘴上说好,人却已经从床上爬下来,走出了宿舍。   外面的天果然还没有亮透,薄薄的晨雾笼罩在校园当中,朦朦胧胧地,看不清远方的路。   庄秋白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卫衣,看着东边泛起的鱼白,等待着太阳升起。   他睡不着,即便躺在床上,也根本无法入睡。   他好像一个旁观者,进入蒋云川的内心世界,围观了一场盛大的暗恋。   而这场暗恋的主角刚好是他。   他有太多的好奇,也有太多的困惑。   他很想现在就冲到蒋云川的身边,直白地问他,你为什么喜欢我?又为什么不表白?   难道真是的是因为高傲的性格促使他无法将这种喜欢说出口?   还是另有什么其他的原因,才让他默默地将这份感情藏在心里将近十年的时间?   医疗面板上的兴奋值始终没变,可仪表盘上的情绪却从昨天晚上开始变成了“期待”的字眼。   庄秋白知道他在期待什么,却又不敢过于盲目地给他打电话,或是发短信。   毕竟第三次治疗结束的时候系统就出现了问题,为了避免蒋云川对他产生任何怀疑,从而干扰治疗,还是要尽量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谨慎一些。   8点左右,蒋云川应该醒了。   庄秋白拿着手机走出校园,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询问他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帮忙修一修“朋友”的设备?   本以为蒋云川会以短信的形式回复过来,却没想他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   庄秋白眨了眨眼,按下接通键。   蒋云川问:“你在哪里?”   庄秋白说:“学校门口。”   “好。我去接你。”   “啊......”   “怎么?”蒋云川安静几秒,沉声问:“不可以吗?”   仪表盘上面的情绪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庄秋白立刻摇了摇头,笑着说:“那你路上小心,我在这里等你。” 第26章 他的名字   蒋云川住得不远的,十几分钟就开着车来到了庄秋白的面前。   庄秋白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拿着昨天晚上在宿舍抽屉里面找出来的一个老旧观测仪,上了副驾驶。   如果没有记错,这个观测仪是他高中时期买的,坏没坏不知道,但眼下确实不能开机,可以借口让蒋云川帮忙研究一下。   蒋云川等他系好安全带,调转方向,和他一起离开了校门口。   本以为两人会约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谁想蒋云川却直接把车开进了一个高级公寓的地下车库,带着庄秋白一路上了电梯,来到了他现在所居住的家里。   庄秋白在锦山花园住了五年,一直觉得蒋云川虽然为人冷漠,却应该很懂生活情趣,家里虽然很大,却处处透着温馨,餐桌上永远摆着鲜花,沙发上面永远会有一条毛毯。温水、热茶、还有楼梯间的小夜灯,每一样东西都让庄秋白觉得温暖,觉得那里是一个家。   可现在,大面积的灰白色占据了他的视野,纯黑色的几何茶桌摆在客厅,沙发上没有抱枕,更没有可以披在身上暖烘烘的羊毛毯。   至于鲜花就更不要提了。   如果眼前的这双拖鞋不是一抹漂亮的天蓝色,庄秋白甚至以为他进入了一张年代久远的黑白老照片。而且这双拖鞋还是新买的,缺乏生活常识的蒋少爷虽然偷偷地剪掉了鞋子上的标签,却没有发现鞋底上面还贴着两个圆乎乎的鞋码。   庄秋白抬起脚看了看,忍着浓浓笑意,跟着蒋云川走进了他的家。   “你昨晚没睡好。”   “嗯?”   庄秋白刚要把手里观测仪递给他,就听他说:“失眠?”   庄秋白眼中的红血丝还没有褪去,笑着说:“确实有一点。”   蒋云川瞥了一眼他手中观测仪,“要修这个?”   庄秋白说:“对,没办法开机了。”   蒋云川点了点头,从他手中接过来,又一次看向他的眼睛,“你回房休息,我帮你看一下。”   回房?   庄秋白眨了眨眼,不解地看着蒋云川。   “我是说沙发。”蒋云川微微皱眉,而后极为冷静地说:“如果你想去房间,我这边也有一间客房。”   仪表盘上的情绪一直处在紧张的状态,兴奋值中等偏上,数据也在正常运转。   庄秋白看了一眼医疗面板,又看了看蒋云川的眼睛,总觉得这双眼睛跟9年后的蒋云川没有任何变化。   可现在的蒋云川只有19岁,相比27岁已经接管了蒋氏集团的公司总裁,怎么也要稍微青涩一些吧?   难道蒋云川真的从小就这么成熟?   庄秋白原本还想在他的眼中探出些什么,蒋云川却迅速挪开目光,拿着他随便找来的观测设备,进了一间书房。   这举动......   更眼熟了……   毕竟婚后的蒋云川也总喜欢往书房躲,常常一躲就是一天,偶尔才会露出头来。   不过系统运转正常,庄秋白也就没有多想,再加上管家曾经说过,蒋云川从小就比一般的孩子成熟稳重,言行举止稍微沉稳一些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他现在不是登门造访的客人吗?   哪有把客人丢在客厅,主人独自躲起来的道理?   庄秋白在书房门口站了几分钟,见蒋云川没有开门的打算,只好来到客厅转了转。   这套房子还真是干净整洁的像个样板间,搭配蒋云川寡言少语的冰山气质,倒也非常合适。反倒是锦山花园里面的那份温馨与他本身的气场格格不入,也不知道是因为那边有管家帮忙打理,还是因为......有什么其他别的原因?   早上9点,阳光正好。   庄秋白站在露天阳台晒了一会儿太阳,又回到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他有点困了,又害怕自己一觉睡得太久,浪费了宝贵的治疗时间。可他一个人坐在客厅实在有些睁不开眼,刚想打开电视找一部电影提提神,却在茶几下面的收纳箱里看到一本书。   这本书不是很新,似乎被蒋云川翻阅了很多遍。   《如何成为一个有趣的人》?   庄秋白对着这本书的名字反复读了三遍,才不可思议地翻开了里面的内容。   内容似乎就是在告诉大家如何按部就班地成为一个有趣的人,比如多看一些幽默搞笑的综艺节目,或是多了解一些新奇搞怪的新闻段子。   庄秋白简单看了两页,发现这本书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可实用的价值,许多人尽皆知的白话道理,或是可有可无的心灵鸡汤。   但蒋云川似乎看得很认真,碰到书中列举出的一些搞笑案例,还会用笔标注出来。   庄秋白顺着他的笔记,又看了几页,却在翻开某一页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名字端正有力地夹在这本书的中间。   像是他坐在这里看书的时候走了神,突然想到他,就把他写了下来。 第27章 系统漏洞   书房的门依旧紧紧关着。   蒋云川拿着庄秋白的观测仪站在书桌前面,沉默不语。   他的大脑里面好像零零散散地出现了很多记忆——   他在机场出了意外,他和庄秋白在某个餐厅跳舞,他没能在庄秋白生病时候赶回去看他,他却又在庄秋白生病的时候,跟他一起站在厨房研究止咳的偏方。   他记得他跟庄秋白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可看着看着,庄秋白的眼睛却突然红了起来。   蒋云川从未见过那副模样的庄秋白,他有点着急,急着想要问他发生了什么,剧烈的情绪使他头痛剧烈,可当他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跌入了一个纯白色的空间。那个空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串一串浮在眼前的医疗代码,正以飞快的速度进行着清除计划。   蒋云川站在科研领域巅峰多年,蒋氏也有自己的医疗系统正在推进,他不仅可以看清那些代码的意思,甚至还可以发现那组数据中非常不严谨的系统漏洞。   那组数据正在清除他的记忆,却可以根据他的想法重新建立某些新的程序。   毕竟系统需要进入他的内心,他的意识才是整个系统的内核。   他如果处在沉睡当中,肯定无法干预系统工作,但他的意识如果苏醒,就可以控制一些数据的走向。   只不过代码删除的速度太快了,他只能在极有限的时间为自己储存一些比较重要的回忆,被迫与庄秋白进行了新的投掷。   如果没有猜错,机场那场意外应该对他造成了一些脑部上的创伤,而庄秋白把他送到了瑞和医院,找到了张医生,进行了某种心理上的治疗。   可他现在有了意识,身体为什么还没有苏醒?是因为大脑皮层的活跃度没有达到系统的要求?   那庄秋白现在应该跟他身处同一个病房?   作为医疗协助者.......彻彻底底地进入了他的内心?   蒋云川看似没有任何表情,意识到某些情况之后,脸侧两边的耳朵彻底红了起来。   他单手捏着下巴在房间里面走了几圈,突然听到有人敲门,立刻警惕地的捂住了自己心口。   庄秋白站在书房门口等着蒋云川给他开门,想看看他一个人躲在书房做些什么?   为什么简单的修理一个观测设备,能让他从极度紧张的心理状态变成极度害羞?而且情绪表盘的转速还时快时慢,像是想要尽量克制这种心情,又根本控制不住。   许久,门没有开。   庄秋白又敲了敲。   两秒钟后。   蒋云川严肃地从门后探出了一颗头,跟他对视几秒,抬起手,挡住了他的眼睛。   ......   庄秋白盯着他的掌心纹路眨了眨眼,见他没有任何要的挪开的意思,只好主动垫了垫脚,再次对上了他的目光。   蒋云川的表情更加严肃了,耳后的红晕染到了脖子上,医疗面板上的情绪表盘也越转越快,好像再也控制不住了似的。   庄秋白笑着问:“观测仪修好了吗?”   蒋云川说:“还没。”   “那大概要修多久?”   “不知道。”   不能再让他一个人独处了,庄秋白往书房里面看了看,问道:“我可以看着你修吗?”   蒋云川说:“你怕我修不好?”   “当然不是。”庄秋白说:“我是想跟你学习学习,万一以后我的设备也出了问题,就不用再麻烦你了。”   蒋云川想要找个理由拒绝,可看到空荡荡的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犹豫几秒,给庄秋白让出一个地方,让他进了书房。   两人面对面地坐在书桌前,中间隔着一台电脑,桌面上还放着许多关于建筑学的工具书。   庄秋白一边趴在桌上看着蒋云川拆卸观测仪,一边看着医疗面板上不断更新的各项数据。他想随便找个话茬跟蒋云川聊聊天,可蒋云川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他也就想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共同生活了五年,即便再陌生的两个人,也会产生一些特殊的磁场。   即便眼前的蒋云川长着一张9年前的脸,即便庄秋白现在身处一间完全陌生的房子中,他依旧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锦山花团,哪怕这里不如锦山花园温馨,但有蒋云川待在这里,他就觉得这里......好像也是一个家了。   奇怪......   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把锦山花团当成家的?   他明明只是一个外人,只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离开的婚约者。   哪怕蒋云川喜欢他,也没有真正的对他表白。   而且就算他真的表白了,他会接受吗?   不可否认,面对蒋云川的感情,庄秋白确实有所触动。有时甚至会觉得心疼,或是被他感动。   但换个角度想一想,如果蒋云川的暗恋对象不是他,他通过他的内心看到这些事情,似乎也会被这份无言的深情所打动。   他以前不了解蒋云川,不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才导致他们陌生,导致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可现在,他似乎对蒋云川有了一些了解,并且还想了解更多,想要跟他走得更近一些。   他不知道这种想要慢慢靠近的心情是从何而来。   是蒋云川给予他的感动?   还是单纯的因为蒋云川这个人?   庄秋白不知道自己在胡乱想些什么,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他应该趴在了桌子上,可过了一会儿,似乎又被谁抱了起来,放在软绵绵的大床上。   这一觉果然睡得很长,再次睁开眼睛,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三点钟。   庄秋白第一时间看了看蒋云川的医疗面板,发现没什么异常,才扭头看了看周围。   这里应该是蒋云川家里的客房,布局依旧和客厅一样简单,大片大片的灰白作为主色,就连床单被罩也都是冷冷的颜色。   庄秋白起身下床,看到床头柜上有一盏可以手控的小夜灯,又在小夜灯的旁边,发现了一瓶正在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果味熏香。   这款熏香的味道庄秋白再熟悉不过,西柚掺杂少许青柠,闻起来清新舒适,可以助眠安神。   他记得他刚搬进锦山花园不久的时候,管家特意找到他,让他在几款可以安神的熏香里面选择一个味道,他当时觉得这个味道好闻,就一直放在床头用了五年,从来没有换过。   为什么这个房间里面也有?   庄秋白疑惑不解,想要去外面找一找蒋云川,来到客厅,又看到纯黑色的皮质沙发上多了一个大大的抱枕,抱枕下面压着一条米白色的羊毛毯。   以及一束鲜花。   一束放在餐桌上,盛开是玫瑰花。 第28章 出去逛逛   书房的门虚掩着。   蒋云川依旧坐在书桌前研究庄秋白的观测仪。   观测仪内部结构小巧精密,一个一个零件拆下来,需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它们的长相,螺丝、齿轮,还有一块极其微小的芯片。   庄秋白敲敲门走进来,看到已然剩下一具空壳观测仪眨了眨眼,不禁问蒋云川:“问题很大吗?”   蒋云川面容严肃,情绪面板像是接触不良似的,闪了几下心虚,又被常见的紧张取代。   “嗯,软硬件都有受损。”   庄秋白努力回想了一下这个观测仪的前世今生。他记得这个观测仪应该没有很严重的受损情况,只是电子产品更新换代很快,上大学之后出了新的型号,他当时买了一个新的,就把这个放在了宿舍的抽屉里,没再用过。   无法开机的原因百分之八十是自然耗电后自动关机,如果冲上电看一看的话,应该还有开机的可能?   但是......   在他睡觉之前,蒋云川似乎就没有给它充过电,好像连最基础的检测工作都没有做,直接拿出一套微型螺丝刀,对它展开了最原始的拆卸。   庄秋白看着桌上那一堆细小的零件,似乎不用再对照医疗面板上面的数据变化,就可以猜到蒋云川的心。   他又一次坐在书桌前,笑眯眯地弯着眼睛,说:“那今天晚上还能修好吗?”   蒋云川用镊子捏起了一个小小齿轮,面无表情地说:“不一定。”   “明天呢?”   “不知道。”   “后天呢?”   “不清楚。”   “具体什么时间能修好呢?”   “都有可能。”   “那......在你修好之前,我可以住在你家吗?”   “吧嗒”——小齿轮掉在了桌子上,蒋云川立刻用手指按住,防止它滚到地上,顺带抬起眼睛,对上了庄秋白的目光。   “如果你不介意。”   庄秋白笑道:“我不介意,如果你不嫌我麻烦......”   “不嫌。”蒋云川冷静回答,用镊子捡起来小齿轮,放在了暂时存放零件的小盒子里。   能够近距离地跟蒋云川住在一起,对于治疗应该会有很大的帮助,虽然庄秋白还没有发现蒋云川在这次投掷中最渴望什么,但有了同居的机会,肯定会在日常相处中找到一些线索。而且第三次治疗结束的时候,蒋云川已经出现了一些身体反应,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结束这次治疗之后,距离他苏醒的时间也就不远了?   系统无声无息地来到了第三天。   第三天依旧不用上课,但庄秋白却在早上八点左右,接到了廖文杰的电话。   19岁的小廖总青春洋溢,站在庄秋白的宿舍,对着空无一人的床位发出疑问:“你这两天到底跑哪去了?怎么每次找你都找不到人?回家了?”   庄秋白看着坐在餐桌对面不动声色却微微侧着耳朵听他打电话的蒋云川,特意把听筒的声音放大,让他能够听清楚一些。   “喂喂?说话啊。”   庄秋白说:“没回家,在一个朋友家里。”   “朋友?”   “嗯。”   “哪个朋友?”   “你不认识。”   “我不认识?”廖文杰惊道:“你有哪个朋友是我不认识的?”   “天文社。”   “哦......天文社。”那确实不太熟,廖文杰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有事吗?”   “打球啊,今天周日。下午离校的学姐们都回来了,你赶紧过来凑个人头,帮哥们寻找新的爱情!”说完匆匆挂断,只留下一串“嘟嘟”的忙音。   蒋云川虽然没有出声,但眉心却微微皱了起来。   庄秋白把手机放到一边,吃着今天早上不知从哪变出来早餐,主动邀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打球?”   蒋云川说:“我不擅长打球。”   庄秋白说:“那你可以去看着我打呀,我打球很厉害的。”   蒋云川端起一杯红茶,喝了一口,似乎对于“庄秋白打球很厉害”这件事持有保留态度,犹豫半晌,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   打球的时间约在下午五点半,此时上午八点,两人连早餐还没吃完。   面对19岁的蒋云川,庄秋白实在找不出什么可聊的话题,他没办法跟他说工作,也忘了很多关于学生时代所发生的事,苦思冥想了好半天,眉毛都学着蒋云川的样子不知不觉地皱到了一起。   蒋云川看着他,沉默几分钟,说道:“一会儿有时间吗?”   庄秋白立刻抬头,“有啊。”   “那陪我出去逛逛。”   “陪你?”庄秋白一怔,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还是第一次从蒋云川的嘴里听到这么直白的话。   “怎么?”蒋云川别扭地咳一声,“我下午要去看你打球,你上午陪我出去逛逛,不为难吧?”   庄秋白说:“当然不为难,你想去哪?”   蒋云川似乎也没有想好去什么地方,只是等着庄秋白吃完早饭,穿上一件风衣,带着他走了出去。   两人开着车在街上游荡了一会儿,蒋云川顺着一条种满了梧桐树的小路,拐进了一家小型的培植基地。   这个培植基地对外开放参观,类似植物园,只不过自然生长的植物比较少,大多都是由晶体培植出来新型花草。   庄秋白原本就是学这个专业的,哪怕工作多年,对于这种刻在脑子里面的知识怎么也不会忘记,正愁找不到话题,来到这里简直如鱼得水,每进入一个阳光房,都能滔滔不绝地跟蒋云川说上很多。   蒋云川偶尔回他两句,大多时间都是听着他说。   前面刚好有一支嫁接生长的白鹭兰花。   这种花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灭绝了,现如今能够将它培植出来的基地少之又少,其稀有程度放在9年后也十分少见,庄秋白奔着它跑过来,刚要打开话匣子跟蒋云川说一说这支花的来源,就发现蒋云川落后了几步,正在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静静看着他。   他眼中藏着一抹淡淡的笑。   虽然这抹笑不易察觉,但看惯了蒋云川冰山一样的面孔,哪怕他的面部表情发生了一些极细微的变化,庄秋白还是可以发现他的不同。   似乎在那瞬间,庄秋白明白了蒋云川带他来到这里的用意。   他一定是看到他坐在餐桌前绞尽脑汁,于是把他带到了这里。   让他可以在熟悉的环境里自由发挥。   找到想说,又说不完的话。 第29章 靠近一点   中午。   两人在外面的餐厅简单吃了顿饭。   菜品依旧偏甜,无一例外,都是庄秋白喜欢吃的。   尤其是这一条刚刚上桌的糖醋鲤鱼,鱼身上裹满了酸酸甜甜的酱汁,看起来外酥里嫩,闻起来喷香扑鼻。   庄秋白夹了一口放在嘴里,不禁想起了第一次去蒋家吃饭的事情。   他那时不知道蒋云川喜欢他,还以为餐桌上摆满了他喜欢的菜,只是凑巧,如今反应过来,才发现蒋云川应该默默关注了他许多年,对他的口味有一定的了解,特意安排厨房准备了那些菜饭。   可现如今的蒋云川只有19岁,哪怕19岁的蒋云川喜欢他,也不可能明确的知道他最喜欢的菜是什么。   更何况庄秋白在工作之前是不吃鱼的,糖醋鱼也是他到了锦山花园之后,尝过家里阿姨的手艺,才将它纳为最喜欢的菜品之一。   而蒋云川则极讨厌吃鱼,他觉得吐刺麻烦,更不喜欢那股腥气。   当然,也不能排除19岁的蒋云川喜欢这些。毕竟人的口味会变,眼下所点的这条鱼和这两道菜,也有可能只是个巧合。   巧合正常,但如果一下子碰到太多巧合,就显得极为可疑。   比如沙发上的羊毛毯、床头柜上的小夜灯、餐桌上的红玫瑰、以及几年后才会出现在他房间里的安神熏香、几年后才会喜欢上的糖醋鲤鱼。   面对这些巧合,庄秋白都可以找到一些合适的理由为蒋云川辩解,但经过了一天的相处,最最可疑的,却是蒋云川这个人。   庄秋白用筷子夹起一块沾满酸甜酱汁的蒜瓣肉,看着蒋云川手边放着一杯清水,又想起他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一边翻阅着平板电脑上的时政新闻,一边拿起杯子,喝了几口红茶。   他或许不知道19岁的蒋云川有什么习惯,可他至少知道一些27岁的蒋云川,有着怎样的饭前习惯。   医疗面板正常运转,除了仪表盘会偶尔短路,兴奋值也处在一种比较缓慢的上升阶段。   庄秋白看了一眼登出键。   想了想,又把一双含笑的眼睛落在了蒋云川的身上。   两人一起吃过午饭,换了一家培植基地闲逛。   4点半左右,接到廖文杰催促的电话,一同驱车前往学校,来到了校内的篮球场。   明科大学的篮球场分为室内室外两个场地,庄秋白记得自己在室内场租过一个柜子,里面放着他的球衣还有球鞋。凭借记忆找到储物柜,去更衣室换好衣服,又绕到室外的篮球场找到了廖文杰。   篮球场周围已经围了许多人,小廖总热爱招蜂引蝶,哪怕顶着三月傍晚的寒风,也要晒出小麦色的肌肤,站在球场的最中间的地方。   看到庄秋白跑过来,立刻冲他挥了挥手,大咧咧问道:“怎么才过来。”   庄秋白说:“去了趟附近的培植基地。”   廖文杰知道他喜欢花花草草,没再多问,拍着手上的篮球站在三分线外投了个蓝,“咣当”一声,篮球砸在了篮筐上,围观群众都以为这一球进不去了,谁想它在篮筐边缘滴溜溜转了两圈,竟然往里面一歪,顺顺利利地滚进了篮筐里。   庄秋白刚要捧场地拍拍手,就听“咔嚓”一声,一道闪光灯从人群中闪了过来。他扭头看去,发现一个扛着相机同学,正对着他和廖文杰的方向不停地按着快门。   原来这么早就有人想把他和廖文杰凑成一对了?   庄秋白还记得大三那年的小学弟。   而眼下他刚刚大一,这个拿着相机的人也不知是他的学长,还是其他院系的同学。   蒋云川怕他迟到,先把他送到距离篮球场比较进的校门口,又拐去别的入口停车,此时还没有过来。   庄秋白本想等他一会儿,但廖文杰找来的人都已经到齐了,只能站在原地活动活动筋骨,跟着大家一起跑了起来。   他打球的技术本就一般,如今更是将近9年没有进过篮球场,哪怕身体正处在巅峰阶段,肢体动作却极不协调,弹跳能力也相比真正的年轻人差了很多。所幸他不是主力队员,只不过是廖文杰拽到场上帮忙吸引更多目光的工具人,打得不好才更中廖文杰下怀。   好几次接不到球都能收到小廖总赞许的目光,庄秋白不知该哭该笑,在场上划了十几分钟的水,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缓缓而来的蒋云川。   蒋云川气质不俗,站在人群里独树一帜,有些人认识他,有些人则不认识。不认识的那些人正在窃窃私语地打听着他是谁,得到答案大吃一惊,看他眼神更多了几分惊艳。   毕竟蒋氏集团在整个定风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蒋家少爷更是极为优秀,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耳闻。   大多数人的目光都从球场上转移到了蒋云川的身上。   唯独扛着相机的这位同学没有看到蒋少爷,一会儿踮起脚尖,一会儿趴在地上,凹出各种各样奇怪的造型,努力抓拍庄秋白和廖文杰同框的瞬间。   突然,眼前一黑。   这位同学眨了眨眼,发现镜头里多出了一道背影。   他皱了皱眉,特意避开那道背影往左边挪了挪,刚准备按下快门,就发现那道背影如影随形,竟然跟他同步移动,再次来到了他的面前?   庄秋白站在球场上,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眼睁睁地看着蒋云川直视前方,脚下却左一步、右一步地来回移动,严严实实地挡住了那位同学的相机。   那位同学挪了几次没有挪开,怒气冲冲地绕到蒋云川的面前准备跟他理论,蒋云川看起来也不像会吵架的样子,面对相机同学的质问,全程面无表情。   庄秋白看着两人默默无言地对持了几分钟,等到中场结束立刻把球抛给廖文杰,快步跑到蒋云川的身边,对着那位同学说:“可以帮我们拍一张照片吗?”   那位同学明显愣了一下。   庄秋白笑着握住了蒋云川的一只手,并且往他肩膀的方向歪了歪头,弯着眼睛说:“这个距离怎么样?”   “要不要再靠近一点点?” 第30章 手机壁纸   更衣室对面的淋浴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庄秋白换了球衣站在洗手台前吹头发。   廖文杰抱着一颗篮球靠在一旁的墙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两分钟后,又换了另外一个姿势,继续打量。   庄秋白的头发干了,放下吹风机问:“怎么了?”   廖文杰说:“你什么时候认识蒋云川的?”   庄秋白想了想,如果放在现实当中,他跟蒋云川的相识应该是在签订结婚契约那天,如果放在眼前这个空间,应该是在天文社。   “又是天文社?”廖文杰眨了眨眼,“等等……你昨天夜不归宿,不会就是住在蒋云川的家里吧?”   庄秋白点了点头。   “靠,那可是蒋云川!”廖文杰的眼睛瞪得滚圆,总觉得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这辈子都不会跟蒋云川扯上关系。   本以为小廖总这么激动会针对这件事发表一些重要看法,却没想他左顾右盼,神秘兮兮地趴到庄秋白的耳边,“蒋云川还交朋友吗?”   庄秋白眨了眨眼,“应该还交吧?”   廖文杰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那要不,你把我也介绍给他认识认识?”   庄秋白对他还算了解,光看他那一副殷勤嘴脸就知道他想干什么,“蒋云川不会打球。”   廖文杰卸磨杀驴,直接把篮球扔到一边,“打球多没劲,要不我也加入你们天文社吧?”   庄秋白说:“你又不喜欢观天象。”   “但那里有蒋云川啊!”廖文杰说:“我要是能跟蒋云川成为朋友,在校内的知名度肯定也会跟着水涨船高。等那时候再谈恋爱,被甩的人肯定就不再是我了。”   庄秋白笑道:“难道你还想甩了别人?”   廖文杰挺委屈,“我还从来没有甩过别人,一直挺想试试。”   但是感情这种事情并非说试就试,廖文杰虽然感情经验丰富,却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在开始的时候喜欢他,到了后来又变得不那么喜欢了?   是因为在日常相处中发现他跟想象的不同?还是因为日复一日的面对同一张面孔丧失了某些新鲜感?   可他每次恋爱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一个月,这新鲜感丧失的也太快了吧?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几十年如日的只喜欢一个人吗?   爱情的保鲜期是不是真的只有三个月那么短?   廖文杰问了问庄秋白,庄秋白半天没有回答上来。   不过问他也是白问,廖文杰摆了摆手,“算了,我都不懂,像你这种没谈过恋爱的小青年肯定更不会明白。”还是结交蒋云川比较实在,于是再三叮嘱庄秋白把他介绍到天文社,捡起地上的篮球跑去了淋浴间。   庄秋白带着廖文杰想要认识蒋云川嘱托走出更衣室。   脑子里一直考虑着廖文杰问他的问题。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两声。   是刚刚在篮球场拍照的那位相机同学。   庄秋白和蒋云川离开球场的时候,特意跟这位同学要了联系方式,此时这位同学把照片拷贝出来,把他和蒋云川拉到一个群里,并把拍摄好的那张照片发了进去。   庄秋白还没看清照片拍得如何,就抢先看到蒋云川的兴奋值飙升了好几个点,又看到这两天连续处在紧张状态的仪表盘变成了开心愉悦的状态。   他现在应该坐在校门口的车里等他。   庄秋白仔细看了看那张照片,咧着嘴角冲着校门口跑了过去。   蒋云川果然坐在车里,半开着车窗,估计是想怕庄秋白记不住车牌号,特意露出半张脸,方便他找过来。   庄秋白本想绕到副驾驶上车,看到蒋云川一瞬不瞬盯着手机,于是改变路线,说着流线型的车身,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蒋云川正在设置手机壁纸,壁纸正是相机同学刚刚发来的那张照片。   热闹的篮球场,火红的晚霞下,两个在现实中不曾相遇的少年,终于紧紧挨在一起,肩并肩地拍了一张合影。   蒋云川似乎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摆弄这张照片。他想要把照片上的每一个角落都保留在屏幕上,可手机太窄,照片又是横向,最后想了想,只能退而求其次,把自己截到一旁,把庄秋白整体放大,让他占据了整个屏幕。   “这样......不就不完整了吗?”   医疗面板猛然一震,醉心于设置手机壁纸蒋云川缓缓转头,发现庄秋白不知何时趴在车窗外,正晃着手机,对着他笑。   蒋云川想要装作无事发生,冷静地把手机藏起来,却在锁屏之前,发现庄秋白的手机壁纸也换了新的模样。   庄秋白暂时没去理会各种情绪揉在一起飞速旋转的仪表盘,伸出手,缓缓地把自己的手机送到蒋云川的身边。   两个手机的屏幕同时亮着,越靠越近,终于跨过车窗,并排靠在了一起。   那两个原本在同一张照片里被迫分开的少年,又一次不期而遇。一个笑容灿烂,比着有些老气的剪刀手,另一个眼中闪过一抹惊慌,紧紧抿着嘴角,悄悄地红了耳根。   “蒋云川。”   “嗯?”   “你说,真的会有人几十年如一日的喜欢着另外一个人吗?”   蒋云川没有出声,只是专注地看着庄秋白。   庄秋白似乎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找到了答案,却假装没看到一般,“我不相信,除非你帮我验证一下。”   蒋云川沉默半晌,“怎么验证?”   庄秋白说:“谈恋爱。”   蒋云川明显一怔,嘴角动了动。   庄秋白怕他没听清,趴在车门口,笑着重复道:“我说,我们谈恋爱吧。” 第31章 你不一样   这个提议似乎没过脑子。   不仅让蒋云川石化一般地愣在原地,就连庄秋白自己说完,也觉得有些突然。   但他还是说了。   他从来没有为了谁而心动过,可就在刚刚,蒋云川那样专注地看着他,似乎一下子,就看到了他的心里。   医疗面板上的兴奋值已然飙升到了顶点,仪表盘再次罢工,努力转动几圈,又一次停止了工作。   庄秋白静静等着蒋云川的回答,蒋云川却沉默地看着他,久久没有出声。   那一刻,时间静止,副驾驶的黑色座椅开始变得透明,道路两旁被风吹起的树叶停滞半空,从叶柄开始慢慢瓦解。   蒋云川始终没有说话,一直紧紧地盯着庄秋白,生怕眨一下眼睛,他就会就此消失。   突然,他的眼睛不自然地闪躲到一旁。   飘在半空中的树叶随着他的动作开始迅速重组,春风继续吹拂,万物继续生长,逐渐透明的黑色座椅再次饱和,变成了原有的样子。   “你确定,要跟我谈恋爱吗?”蒋云川垂着眼睛,半晌,再次看向庄秋白。   庄秋白笑着点了点头,坚定地说:“我确定。”   虽然两人在现实生活中属于合法伴侣,但却从来没有认真谈过感情。   哪怕蒋云川在心里喜欢着庄秋白,也从来没有挑明说开过。   庄秋白无法接收到这些信息,自然也不会主动靠近。   如今两人一起面对这份新奇的恋爱关系,全都有些措手不及。   庄秋白在期间好像真的回到了19岁,每天都十分期待和蒋云川见面,哪怕他们住在同一间公寓,每天一起驱车上学......   说到上学这个事情,庄秋白本想偷偷懒,他明明已经读过一遍大学了,既然并非身在现实世界,睡个懒觉逃个课什么的,总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吧?   结果大问题确实没有,只不过导师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拿着他连续三天不回宿舍的证明,问他去了哪里?   除了导师还有同学、室友、廖文杰、谷聿州。   这些所有跟他有关系的人,在特定的时间内没有见到他,全都给他打来电话,关心他的去处。   一个一个的解释太过麻烦,借口装病又会引来一群关心他,想要过来探病的朋友。   最后纠结许久,只能重返校园,再学一遍种植技术。   所幸蒋云川会陪他一起上课,两人院系不同,上下课的时间也全然不同。   有时庄秋白下课比较晚,蒋云川就会把车停在学校门口等着他。如果赶上蒋云川下课比较晚,庄秋白则会骑着自行车赶到建筑系大楼,找到蒋少爷上课的教室,站在门口看着他。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蒋云川坐在教室里上课的样子,身姿笔直,靠着椅背,一双眼睛目视前方,不像听课,倒像坐在阶梯之上,严肃地听着自家员工汇报工作。   庄秋白忍不住笑了两声,冲着蒋云川挥了挥手。   蒋云川瞥他一眼,而后阖上桌面上的书本,自然而然地站起来,要往门口走。   建筑系的老教授顶着一脑袋花白的头发,正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某些建筑理念,突然吼了一声,“蒋云川!”   蒋云川一怔,站在原地看着他。   老教授愤言:“我不管你是谁家公子也不管你是谁家少爷!既然选择了明科,既然选择来这里上学,你就要给我记住你的学生身份的!现在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你为什么提前离席?你跟在座的同学有什么不同?”   蒋云川无辜地环顾四周,又看了看站在教室门口的庄秋白,似乎才猛地发现,自己是个学生。   他皱了皱眉,只好沉默地坐回椅子上,耐心地把课听完。   庄秋白没想到蒋云川也会有被人训斥的一天,刚想猜一猜他的心情如何,就看到自行冷静了好几天的仪表盘再次恢复运转,并且显示出“委屈”两个字?   庄秋白实在忍不住笑,在老教授向他投来愤怒的目光之前,迅速离开教室门口,拿着手上的书本,挡住了怎么都合不拢的嘴角。   “笑够了吗?”   十分钟后。   蒋云川一脸严肃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庄秋白一直在观察他委屈巴巴的情绪面板,时不时发出几声莫名其妙的笑声,引来路过同学频频侧目。   “笑够了。”庄秋白一双眼睛弯弯的,主动抬手揉了揉蒋云川的头发,安抚道:“没关系,不就是被老教授说了两句吗?而且这件事也确实是你有错在先,谁让你突然站起来离席......”   “你。”   “我?”庄秋白立刻推卸责任:“我可没有让你提前离席,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在门外等你。”   蒋云川皱眉:“我不想让你等,不行吗?”   庄秋白眨眨眼:“为什么不想让我等?”   蒋云川耳根一红,沉默不语。   庄秋白猜道:“不会是怕我站在外面太累了吧?”   蒋云川迈步就走,淡淡地说了一声,“怎么可能。”   “那就是想要快点见到我?想要快点来到我的身边?”   蒋云川立刻否认,“当然不是。”   庄秋白猜不出来,只好原地不动,拽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蒋云川走不动了,停下脚步。   庄秋白笑着来到他的面前,“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你如果一直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可能会胡思乱想。”   蒋云川故意装傻,“什么问题?”   庄秋白说:“为什么不想让我等你?”   蒋云川比庄秋白高出了将近十公分,此时微微垂着眼,眼里面全是他。   “你每次都在等我,为什么我就不能等等你?”   蒋云川的耳根越来越红,憋了许久,才快速地说:“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   庄秋白还想刨根问底,但蒋云川说不出来,只能反客为主,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将他一步步地拉出建筑系的大楼。   有些话,他确实不好意思说出口,毕竟——   不想让你等,是因为喜欢你。   愿意无时无刻的为你等,也是因为,喜欢你。 第32章 快点约我   今天周五。   终于又要来迎来了一个新的周末。   庄秋白和蒋云川一起回到家的时候,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这些饭菜都是蒋家特定的佣人送过来的,早、中、晚无一例外,四菜一汤,放在一个椭圆形的食盒里。   两人坐在餐厅简单吃完,各自洗漱,又一起找了一部电影,并排坐在沙发上。   电影自然还是选择了庄秋白最喜欢的科幻题材,蒋云川看得认真,偶尔还会跟庄秋白讨论讨论剧情发展。   晚上十点左右,电影将近尾声。   蒋云川偷偷瞥了庄秋白一眼,而后一本正经地站起来,又对庄秋白轻轻地咳了一声。   庄秋白还在看屏幕上面弹出来演员表,听到咳声抬了抬眼,问道:“怎么了?”   蒋云川见他一脸茫然。嘴角微微动了动,憋了十几秒钟,再次咳了一声,沉声道:“没事。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庄秋白认真地点了点头,又把目光落在了屏幕上,“马上,我把演员表看完。”   蒋云川明显不能理解演员表有什么可看的,站在原地犹豫半晌,皱了皱眉,还是转身回了房间。   等他离开,庄秋白立刻按下手中的暂停键,点开了眼前的医疗面板。   医疗面板上面的数据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兴奋值起伏不大,自从两人确定恋爱关系之后,一直处在巅峰状态。   唯独近期频繁短路的仪表盘有点忙,从今天下午就开始在“纠结”“犹豫”“紧张”上面来回旋转,而且越转越快,根本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   再加上蒋云川每每看向他的时候都欲言又止。   庄秋白可以断定,他有话要对自己说。   具体要说什么,庄秋白隐隐可以猜到一些。   他本想代替蒋云川说出口,但总觉得这种事情,还是由蒋云川亲自讲比较好。   毕竟无论是9年前还是9年后,无论是在现实生活中或是在虚幻的空间里,这件事都是第一次发生。   光这样想着,连庄秋白都变得紧张了起来。   他捂着自己“砰砰”乱跳心口再次爬上了沙发,重新找到一部电影,一边监测着蒋云川的仪表盘,一边歪着头,盯着那扇紧紧关着的卧室门。   零点十分。   庄秋白的第二部 电影看完了。   蒋云川的各种情绪还没有消除,说明他现在还没有入睡。   庄秋白打了哈欠,又翻出一部电影,准备再等他一会儿。   凌晨一点四十。   庄秋白的第三部 电影看完了。   蒋云川紧张纠结的情绪不但没有消散,竟然还多变本加厉,多了一些焦虑?   庄秋白本想过去敲门,但想了想,还是想听蒋云川亲口对他说出那句话。   于是踩着拖鞋,轻手轻脚地来到了蒋云川的房门口,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一听,就听了将近一个小时。   蒋云川似乎一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听得庄秋白昏昏欲睡,闭着眼睛,一脑袋直接撞到门板上。   “咣”地一声,吓得蒋云川立刻停下了脚步。   他狐疑地往门口看了看,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睡衣,走到房门口,按下了门把手。   门还没有彻底打开,庄秋白就顶着一个红彤彤的额头,直挺挺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蒋云川立刻用身体撑住他,刚想将他扶起来,就发觉庄秋白直接搂住了他的腰身,睡眼朦胧地质问,“你到底什么时候约我?”   蒋云川明显一怔,立刻不好意思地把脸扭到一边,对着空气说:“你怎么知道我要约你。”   庄秋白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靠着他的胸口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我猜的。”   而后又迷迷糊糊地催促,“快点约我啊,我都等了一个晚上了。”   庄秋白半梦半醒的样子着实让蒋云川放松了许多。他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微微垂下眼帘,略有些别扭地轻声说:“明天,可以跟我约会吗?”   庄秋白咧嘴一笑,蹭着他睡衣点了点头,“好呀。”   说完,立刻把嘴闭上,就这样站着,彻底进入了梦乡。   蒋云川不忍心把他叫醒,于是抬手把他抱了起来。   他本想把庄秋白抱进自己的房间,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又觉得这种做法不够绅士,还是决定把他送到客房。   可是好巧……不巧,客房大门紧闭。   蒋云川只有两只手,这两只手此时此刻又抱着庄秋白。   根本无法开门。   他想不出任何解决方法。   于是只能原路返回。   轻轻地把庄秋白放在自己的床上,又细心地帮他盖上了一条薄薄的毛毯。 第33章 着装得体   房间里很静,只有两道平缓的呼吸,起起伏伏。   庄秋白睡得很熟,年轻的睡脸陷在软绵绵的枕头上,似乎正在做梦。   不知他梦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微微颤动,嘴角动了几下,发出几声不太清晰的低语。   蒋云川没睡,侧身躺在他的身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他的梦话。没听清。只好帮他拽了拽毛毯,试探性地轻轻地碰了碰他的鼻尖。   他眼前除了庄秋白,还有一块完全透明的数据板,这块面板上面记载着他的身体情况,以及他的真实年龄,身高、体重,还有他在机场出事之后,被送进医院治疗的大致过程。   像是一份病例表,时时刻刻地提醒他,眼前的空间并非真实世界。   这份病例根据张医生的更新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   大脑皮层的活跃度将近95%,如果不出意外,当活跃度达到100%时,他很有可能就会醒过来。   蒋云川淡淡看了一眼数据板右上角闪了将近一周的感叹号,没有点开,而是继续看着庄秋白,又一次轻轻地碰了碰他的鼻尖。   第二天一早。   庄秋白从蒋云川的床上睁开眼睛。   蒋云川已经起床了,不在床边,应该去了浴室。   庄秋白本不想打扰他,可浴室里安安静静的没有水声,还是踩着拖鞋一步步地走过去,好奇地趴在虚掩的门口,往里面看了看。   蒋云川果然没有洗漱,而是穿戴整齐,对着洗手台前面的镜子,默默地整理头发。   说到蒋云川的发型,庄秋白一度以为他去过哪个神奇的理发店做过“一丝不苟”的半永久。   毕竟他们结婚五年,他从来没有见过蒋云川的头发有过任何程度上的凌乱,即便是早上起床,或者在家休息,全都收拾的整整齐齐,随时都可以开通视频会议。   而此时此刻的蒋云川却有些不同,他的头发像是刚刚洗过,还没有完全吹干,刘海也没有完全背到脑后,留下几缕,随意地挡在眼前。   就是这几缕调皮的刘海,凭白给蒋云川增添了一股随性,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加张扬,眉眼之间也更加好看。   庄秋白本想趴在门口多看一会儿,却没想蒋云川错了错眼,透过墙上的镜子,看到了他偷偷摸摸拿出手机的样子。   ……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两人在镜子里对视几秒。   庄秋白趁他没有反应,立刻按下快门,弯着眼睛跟他打了个招呼。   蒋云川极为冷静地放下梳子,扭头看了一眼庄秋白,问道:“醒了?”   庄秋白点了点头,像串门一样走进浴室,闻到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味。   蒋云川见他吸了两下鼻子,略有些紧张地往洗手台左边挪了挪。   庄秋白见他往左,于是就探着脖子往右蹭了蹭。   两人一左一右,老鹰捉小鸡一般地僵持许久。   终于。   庄秋白抓住了一个空挡,趁着蒋云川没有注意,挤到洗手台前,发现大理石面的洗手台上放着一瓶瓶身精致的男士香水,笑眯眯地问:“你喷了香水呀?”   蒋云川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顶着一张19岁的年轻面孔,老气横秋地说:“着装得体是对约会对象最大的尊重。这是基本礼仪,没有什么不对。”   庄秋白赞同地点了点头,“那我也换一套衣服,你稍微等我一下。”   客房的衣柜里面放着一个行李箱,是庄秋白从宿舍里搬过来的。   他前几天去导师那里开了走读证明,顺便跟室友简单说明了走读的原因,也免得他们再为自己担心。至于廖文杰,前些天一直嚷嚷着想要加入天文社想要认识蒋云川,结果庄秋白还没有帮他牵线,他就在某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再次坠入爱河,将这两件事彻底抛之脑后。   在谈恋爱这件事上,庄秋白永远比不上廖文杰,不然也不会对着行李箱发呆,不知道第一次约会,应该穿哪件衣服。   他也想着装正式一些。   但19岁的庄秋白还没有穿过西装,行李箱里翻来覆去的只有几条牛仔裤,几件连帽衫。   好不容易找到一件白色的卫衣,又套上了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没有其他配饰,只能搭配一块运动手表带在手腕上,看起来还算清爽干净。   而蒋云川已经准备完毕,来到了客厅。   他在衬衫外面套上了一件中长款的深色风衣,整个人气质内敛,沉稳帅气。   庄秋白总觉得两个人的着装不是那么匹配,于是主动上前,毫无征兆地搂住他的腰身,拥进了他的怀里。   蒋云川明显一怔,刚想问他怎么了。   就听庄秋白说:“稍等一会儿。”   蒋云川眨了眨眼,只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了将近五分钟。   五分钟后。   庄秋白松开双手,从他的怀里离开,闻了闻自己的手臂,笑着说:“好了,一样香了。”   同样清晰的木质香调在两个人身上徘徊,即便身着风格不同的衣服,也能让路人知道,他们两个是一起的。 第34章 你不想走   系统里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来到了5月下旬。   庄秋白3月17号投掷过来,已经在系统里面待了整整两个月。   这是他在系统里面时间最长的一次,每天正常上课下课,周末跟蒋云川一起出游玩,跑遍了定风市所有适合恋人约会的地方。   这期间系统没有进行任何新的投掷,也没有进行时间上循环,如果不是可以看到蒋云川的医疗面板,庄秋白甚至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19岁那年,并非是在蒋云川的心理世界,也并非正在协助张医生对他进行心理治疗。   周末上午,两人没有出门。   一起待在家里研究午饭吃些什么。   蒋云川明显第一次下厨,一脸严肃的研究着菜谱,一步一步地按照菜谱上面的内容洗菜、切菜、放油、入锅。   庄秋白在一旁端着盘子,笑眯眯等着蒋云川把他亲自炒的那盘青菜盛出来,闻了闻味道。   很香。   “我先把这一盘端出去,饭马上就好了。”   蒋云川点了点头,垂眼看了看庄秋白帮他系在身上的围裙,嘴角微微勾起,又生怕别人看到一样,稍纵即逝。他刚要把围裙摘下来,就听门外“啪”地一声脆响,紧接着“咣当”一声,似乎有人摔倒在地。   蒋云川急忙从厨房跑了出去,还没开口,就发现庄秋白一动不动地倒在了地上,刚刚炒好的那盘菜洒了一地,一块小小的玻璃碴还差点扎进他的手心。   运行中的医疗面板出现了巨大的波动。   蒋云川快步将庄秋白抱了起来,把他送到了房间。   多次连续长时间的进行系统投掷,似乎对庄秋白大脑造成了一些损伤,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根本无法站立,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睡了好几个小时。   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   庄秋白动了动眼珠,看到蒋云川正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很红,看到庄秋白醒了,也没有说话。   庄秋白很少看到他这幅模样,除了出事当天他将自己护在身底那副着急的样子,平时大多没有表情。   房间里很暗,似乎为了隐藏自己的情绪,蒋云川只开了一盏小灯。   庄秋白慢慢地坐了起来,靠在床边,想像往常一样活跃活跃气氛,可是大脑一阵阵刺痛,让他根本说不出大多的话。   蒋云川似乎又重新炒了一盘菜放在床头柜,床头柜上还放着他们两人的合影,还有一本厚厚的相册。   那本相册是蒋云川这两个月努力的成果,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拿着相机,里面存满了他和庄秋白的照片,观星营地、游乐场、情侣餐厅、培植基地……   他似乎要把每一次约会都记录下来,一点一滴的留在他的回忆里。   “庄秋白。”   “嗯?”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跟你结婚?”   庄秋白一怔,而后笑了笑,“以前没有想过。”   蒋云川翻着相册,抬眼看他:“那现在呢?”   “现在?”   “你其实早就知道我的意识苏醒了,对不对。”   庄秋白眨了眨眼,想要装傻,对上蒋云川那双严肃的眼睛,只能老老实实地承认,“你怎么知道?”   蒋云川说:“医疗系统可以检测到我的异常,想必张医生应该早就发现了问题,他应该给你发了无数条通知让你登出,你……为什么没有出去?”   庄秋白说:“你猜。”   蒋云川似乎不想猜,即便庄秋白不说,他也知道是为了给自己治疗,可即便知道他是为了给自己治疗,他还是想要在这样的假象中多待一会儿,他甚至在某些时刻,想要自私地将他永远留在这里,永远地把他囚禁在自己的心中。   “你应该登出。”   庄秋白说:“我如果登出,你也会跟我一起走吗?”   蒋云川轻轻地摩挲着那本装满了不真实回忆的相册。   “你不想走。”庄秋白肯定地说。   蒋云川没出声,看着庄秋白几近透明的脸色,自责地皱了皱眉。   如果没猜错,他突然晕倒应该和系统异常有着很大的关系,医疗系统原本就不健全,协助治疗者如果长时间待会系统里面,很可能也会跟着脑部死亡,永远不会苏醒。   他明明知道最终会是这样的后果,可还是舍不得让庄秋白离开,或是让自己醒过来。   蒋云川看了一眼大脑皮层的活跃度,早在一周以前,活跃度就已经到达了100%,如果系统再次开启新的投掷,可能就会开启汇总性的记忆清零,倒时他很可能会醒过来,却不一定还能保留这几次治疗的全部记忆。   这样的记忆对他来讲是何其珍贵,他不想忘掉。   可庄秋白,已经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蒋云川,我父亲手里那块芯片,真的对你很重要吗?”庄秋白突然问道。   蒋云川沉默不语,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庄秋白又换了一个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蒋云川又沉默了几秒,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他对庄秋白的感情,也没有进行具体的回答。   “那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又不跟我表白呢?”   蒋云川同样沉默以对,只是看着庄秋白,突然抬起手,抚摸他的侧脸。   医疗面板还在运行,屏幕右上角的感叹号始终闪个不停。从蒋云川第一次阻止系统进行新的投掷的那一刻开始,庄秋白就发现了问题,同时,张医生大概也已经知道了,不断地提醒他登出系统,以免造成脑部损伤。   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要留在这里,留在他19岁的年龄,跟蒋云川谈一场恋爱。   两人坐在床边默默无言,蒋云川藏了将近十年的感情,在这几次投掷当中,暴露的干干净净。   他不敢去细想,每每想来总是觉得不好意思,只能一瞬不瞬地看着庄秋白,而后微微起身,轻轻地吻住了他的嘴角。   这个吻看似平静绵长,医疗面板上的情绪值却随着亲吻的时间,飙升到了顶点。   许久没有投掷的系统突然开始工作,卧室空间一点点瓦解,温柔灯光也如碎片一般开始四分五裂,像是漂亮的星光纷纷扬扬地散落在黑色的幕布上。   庄秋白没想到他会突然吻上来,瞪大眼睛想要将他推开,却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听着他轻轻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庄秋白,我爱你。 第35章 由我来说   第一次,庄秋白像是被人强行推出了系统空间。   他还来不及应声,蒋云川就已经从他面前消失的干干净净。   又是那片纯白色的空间,和往常不同,医疗系统内的所有数据完全保留,没有进行任何性质的删除。   站在这里,庄秋白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所有答案。   蒋云川第一次见他,是在蒋式集团的培植基地,他当时蹲在玻璃花房面前,正在研究一颗开出了双色的奇异桔梗,蒋云川那时就站在花房二层的窗户旁边。这个画面刚好被刘宗拍了下来,照片上面记录着他们两人的初次见面。   他在看花,而有人正在看他。   庄秋白记得,在他离开的时候,丢了自己的学生证,他找了很久没有找到。   却没想那个学生证被蒋云川捡了起来,偷偷地藏在了家里。   庄秋白不知道蒋云川对他是不是一见钟情,可他学生时代所经历的每一天,似乎都有蒋云川的存在。   他打篮球的时候,蒋云川站在人群里。   他去天文社的时候,蒋云川坐在楼顶上。   蒋云川像道影子一样陪伴了他整个学生时代。他也想过表白,可却因为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玩笑话,将所有的喜欢深藏在了心里。   系统画面正闪过他坐在天文社跟社员们聊天,聊天的内容是大家的择偶标准,庄秋白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初说了什么。他说他喜欢有趣的人,喜欢风趣幽默、爱说爱笑的人。   可他不知道,那时蒋云川就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封写了整整三天才写好的情书,想要正式交到他的手上,对他表达爱意。   原来,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表白。   而是想说,却没能说出口。   庄秋白突然想起蒋云川家里放着的那本与他气质完全不符的课外书,那本书的名字不就叫做《如何成为一个有趣的人》吗?   瑞和医院。   高级病房。   周管家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食盒站在门口,轻轻扣了扣门,听到有人应答,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庄秋白穿着病号服坐在蒋云川的病床旁边,一会儿戳戳他的睫毛,一会儿又点一点他的鼻子。他已经苏醒两天了,苏醒之前,张医生给了他一个最坏的结果,病人选择了自主沉睡,医疗系统已经无法干预治疗了。   周管家听后脸色煞白,险些跌倒在地上。   幸好医疗芯片还可以检测到蒋云川的兴奋值。   说明他虽然选择了自主沉睡,却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生命,或许那边的世界有一些让他所留恋的东西,但是在现实生活中,也有让他无法割舍的事情。   张医生根据病例板上面的数据进行了最后的分析,拍了拍庄秋白的肩膀,让他经常在蒋云川的身边说说话,也许还有苏醒的可能。   周管家今天过来送饭,脸色还没有恢复过来,他年纪大了,听到蒋云川不愿意醒来,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蒋云川出事这件事,蒋家人早就知道了,只是之前有庄秋白帮忙治疗,还都抱着一线生机,如今虽说也不是完全没有醒来的可能,却比之前难了许多。   周管家叹了口气,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个结果告诉蒋先生他们。   “先不要说。”庄秋白端起一碗白粥,用勺子喝了两口,“我相信他很快就会醒过来,所以……再等一等。”   周管家看着庄秋白这几日明显瘦下来的身体,点了点头。   少爷那样喜欢庄先生,不可能真的会放弃他,独自一个人留在虚幻的空间里。   清冷的病房似乎变得热闹了起来,庄秋白本来就习惯了蒋云川不言不语,一个人也可以说得热热闹闹。   蒋云川虽然闭着眼睛,似乎也可以听到他说些什么,情绪面板依旧会跟着他所说的重点上下起伏,虽然不如身在内心世界明显,但依旧可以察觉他的喜怒哀乐。   比如廖文杰过来探病,他的兴奋值会直线下滑。   廖文杰如果离开,他的兴奋值又会快速回升。   这天。   庄秋白给久未联系的林远打了个电话。   现实世界的林远并不知道蒋云川和庄秋白已经结婚的事情,直到走进病房,还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庄秋白。   庄秋白笑眯眯地跟他寒暄,看了一眼他手上提着的大号保险箱,问道:“东西带过来了?”   林远说:“带来了带来了,但你如果要把它们移植回来,一定要多多关注后台的编码,桔梗和玫瑰都已经长成了,不会在凋谢,但是它们的结晶刚刚开了花苞,所以一定要定期关照。”   庄秋白点了点头,等着林远打开保险箱,看到了三支悬浮在空中的鲜花。   这三支花就是他在第三次投掷的时候,跟着蒋云川一起去林远的培植基地看到,那时夹在玫瑰和桔梗中间的晶体还没有成型,如今已经长出了粉白相间的花苞。   虽然在系统里的时候,庄秋白给林远发了一条短信没有得到回复就进行了新的投掷,但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这支红色玫瑰的主人就是蒋云川,而帮忙救活桔梗的那个人,也是蒋云川。   “你说这支花开出来,长得像谁呢?”   林远走后,庄秋白将那三支花置放在蒋云川的床边,一边看着投掷到墙壁上的医疗面板,一边想象他红着脸的样子,逗他说:“应该像我多一些,它身上都没有红色的花瓣,只是不知道最后的形状会不会像你。”   “林学长说,还有五天,它就开花了。”   “你自己一个人偷偷养了这么久,真的不想亲眼看到它开花的样子吗?”   “你说,它算不算我们的孩子?要不要给他取个名字?”   医疗面板上面的数据依旧起起伏伏,如果还有仪表盘的存在,想来表盘已经带着害羞的字眼飞快地转动了起来。   庄秋白笑着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在治疗过程中跟你谈的恋爱都是假的?”   “其实最开始,我也不太明确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可是渐渐,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我知道你不想醒来,是不想忘掉那段记忆,可是我没有忘啊,我可以带着你一起寻找回忆,再陪你重新走一遍我们在系统中走过的地方。虽然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回到19岁了,但我可以陪你到29、39、99……久到我们两个人100岁,久到了下辈子都不分开。”   庄秋白在蒋云川的脸上吻了吻,认真地说:“下辈子,我一定会先发现你,无论你躲在什么地方,无论你站在哪里偷偷看我,我都会第一时间找到你,到时候由我来跟你表白,由我来给你送情书。”   “由我来对你说。”   “蒋云川,我爱你。” 第36章 储存记忆   不知蒋云川是否在沉睡当中听到了庄秋白所说的话。   第二天张医生例行查房,看到蒋云川躺在床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入院整整三周。   蒋云川终于苏醒了过来,27岁的蒋云川跟19岁时相比,气质更加沉稳,眼神更加疏离。   如果庄秋白没有通过医疗系统去他的内心世界走了一圈,可能还是会像曾经一样,跟他保持应有的距离。   但如今不同,他知道蒋云川这幅冰冷的外壳下住着一个深情款款的可爱鬼,于是当他醒来,主动扑到他的身上,紧紧的抱住他。   蒋云川下意识地将他搂在怀里。他似乎彻彻底底地忘了全部的治疗过程,看庄秋白的眼神也如婚后这几年一样,保持着该有距离。   一个人拥有两个人的回忆确实有些难熬,庄秋白本想等蒋云川出院开始帮他恢复记忆,却没想独自忙碌了三周的廖文杰直接登门造访,亲自把他带到了公司,开始了新项目的工程。   在系统里面待久了,庄秋白都差点忘了,他其实很忙,每次一有新项目就要起早贪黑,很晚才能下班。如果放在从前,他可能会在公司休息,可如今知道家里有人等他,无论多晚,他都想要赶回去看看。   不过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蒋云川大病初愈,应该已经睡了。   庄秋白把车停在家门口,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本想悄悄地换鞋上楼,就看到蒋云川穿睡衣坐在沙发上,正面无表情地借着微弱的灯光夜读。   庄秋白看不到医疗面板,不知道他还没有睡觉,悄悄地走到他的跟前,问道:“在等我啊?”   蒋云川一怔,立刻翻了一页书,严肃说:“为什么等你,我在看书。”   庄秋白靠在沙发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看了一眼蒋云川翻开的书页,用手指了指。   蒋云川低头,才发现自己正在“细心研读”这本书的目录,不好过多解释,果断把书丢在一边,瞥了庄秋白一眼,“怎么这么晚还回来?”   庄秋白开车的时候用光所有精力,此时靠着蒋云川的肩膀昏昏欲睡。   蒋云川怕他难受,侧了侧身,为他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庄秋白最近一直在为蒋云川回忆系统里面的事情,从第一次投掷开始,从他们一起去了空中餐厅。   “昨天说到哪里了?”   “约会。”   “对……约会。”庄秋白闭着眼睛,嘴角上扬:“我们第一次约会,去了游乐场,你好像是第一次去那种地方,跟我一起坐了云霄飞车,一起玩了旋转木马,虽然我们两个大男生一起坐在旋转木马上有点奇怪,可你还是玩得很开心……”   “是吗?”   蒋云川见他睡眼朦胧,抬手将他抱了起来。   庄秋白顺势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胸口上。反正蒋云川也不记得了,他便肆意妄为地添油加醋,“是啊,我们在那里拍了很多照片,有好几张你都笑出来了。”   蒋云川说:“我不信。”   庄秋白费劲地睁开眼,“为什么不信?我还能骗你吗?你不仅笑了,还特别大方的抱着我亲了好几下,根本不像现在这样板着脸不爱笑。”   蒋云川立刻纠正:“我没有笑,也没有亲你好几下。”   庄秋白狐疑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你不是都忘了吗?”   蒋云川眨了眨眼,而后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看庄秋白,“是忘了,除非我们再去一遍,不然我想不起来。”   庄秋白说:“可我们当时过去的时候只有19岁,现在我们两个加起来都54岁了,再去游乐场会不会有点不合适?”   蒋云川说:“有什么不合适?游乐场不允许年满27岁的成年人入场吗?”   庄秋白说:“当然不是,如果你想去,我们可以再去一次。”   蒋云川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步步把他送回房间,帮他盖上被子,才严肃地说:“以后如果加班到这么晚,还是住在公司吧。”   庄秋白半梦半醒,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虽然蒋云川看似忘记了所有,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近,“那你还会等我吗?”   蒋云川说:“不会。”   “骗人。”庄秋白往床里面挪了挪身子,给蒋云川空出了一个枕头的位置,“你已经等了我很多年,我不能再让你等了。”   蒋云川听他说完,耳朵微微红了起来,他握着庄秋白的手躺在他的身边,听着他微微的呼吸,轻轻地将他搂在怀里,“那以后,我去接你……好不好?”   “这么晚你还要接我啊?”   “你为了我都能凌晨驱车从公司赶回来,我去接你,又有什么关系?”   庄秋白沉默了许久,久到蒋云川以为他睡着了,才听他说:“蒋云川,你是不是都记得?”   蒋云川明显一怔,贴在床上的背脊也跟着僵直起来。   “你当时留在系统里,并不是,不想醒过来吧?”   “你是不是在想办法为了自己储存记忆?”   蒋云川没有明确回答,半晌才问:“你是怎么发现了?”   庄秋白往他的怀里蹭了蹭,“因为你根本不会隐藏啊,以前我没有发现你喜欢我,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可自从知道知道你喜欢我以后,你的一言一行,全都暴露出你心中所想,我一猜就猜到了。”   蒋云川的脸又更红了几分,假意咳了一声。   “你为什么要假装不记得啊?”   蒋云川不语。   庄秋白继续咧着嘴猜道:“该不会是想借着回忆,打算跟我重新约会一遍吧?”   蒋云川有点不好意思,甚至有些恼羞成怒,“不行吗?我们不是合法伴侣吗?别说是约会,就算是……”   庄秋白原本还在酝酿睡意,听到这话一下子睁开眼睛,趴到他的身上问:“就算什么?”   蒋云川一时语塞,想要下床,却被庄秋白压在身底。   “就算你保留记忆。我也会跟你再走一遍咱们曾经走过的地方,除了游乐场,我们还要去明大观星,还有去篮球场合影,我在你沉睡的时候,说得每一句都是真话。”   “蒋云川,我爱你。”   “我想跟你成为真的伴侣,而不是有名无实的婚约者。”   他说得认真,一边说着,一边解着蒋云川的睡衣纽扣。蒋云川一双黑亮眼睛像是染了墨,好像一张巨大且温柔的束网,将庄秋白彻底包裹了进去。 第37章 有名有实   一夜云雨,终于有名有实。   明明说好休息一天,再去游乐场故地重游,庄秋白却又一次被廖文杰拉到了工作岗位上。   蒋云川眉头深锁,几次三番想要把电话打到廖文杰的手机上,想要庄秋白回家休息,想了想,最终还是尊重他的工作,穿上一件外套,亲自开车,来到了庄秋白的公司前台。   身在职场,无论哪个圈子,都认识蒋云川其人。   城邦集团的前台姑娘是个职场新人,虽然认识蒋云川,却并不知道蒋云川与庄秋白之间的关系。   本以为蒋少爷大驾光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刚准备联系廖文杰,就听蒋云川说:“我找庄秋白。”   前台姑娘眨了眨眼,立刻要把话机换到庄秋白的办公室。   蒋云川趁她还没有拨通,打断道,:“在此之前,你不需要问问我是什么人吗?”   前台姑娘说:“我知道您是蒋氏集团的蒋少爷。”   蒋云川皱了皱眉,良好的教养无法让他对一个有礼貌的姑娘,提出任何质疑。   只得严肃地点了点头,听着这位姑娘跟庄秋白报告了自己的家门。   五分钟后,庄秋白匆匆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他走路不稳,禁欲的西装下面藏满了蒋云川昨晚在他身上啃咬出的痕迹。   “你怎么来了?”   蒋云川依旧站在前台,“等你下班。”   临近傍晚,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庄秋白下楼的时候拿了几份文件交给前台,刚要和蒋云川一起离开公司,就被蒋云川横抱了起来。   新来的前台小姐明显吃惊得倒吸了口凉气,蒋云川满意地点了点头,抱着庄秋白一路走出了城邦的大门。   庄秋白由他抱着,看出他在前台小姐面前假装走错路一样的转了一圈,笑着问:“怎么了?”   蒋云川在别人面前一向称庄秋白为自己的爱人,此时又不太好意思明说,只得硬邦邦地说:“前台那位姑娘似乎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庄秋白说:“她是新来的。”   蒋云川说:“所以我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一声。”   庄秋白早就猜到他是这个目的,不禁问道,“你们公司新来的员工,也全都知道我们之前的关系吗?”   蒋云川突然停下脚步,本不想说,犹豫了几秒,还是别别扭扭地说道:“当然。”   这段时间,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虽然说话还是不多,但面对庄秋白的某些问题,也会尽可能的多用几个字回答出来,哪怕有些事让他觉得害羞,他也会坦白地说出来,以免再像学生时代那样错过。   而庄秋白并不知道,从他们结婚的那一天起,蒋云川在公司内挂的官方履历就变成了已婚,已婚对象正是城邦集团工程部总监,庄秋白。   每一个加入蒋氏的员工都会在蒋云川的履历上看到庄秋白的名字,哪怕这个人刚入职一天,也知道年轻的蒋总有一位姓庄的爱人。   晚上回到家中,庄秋白住了五年的卧室已经被锁了。   他的行李全部被收了出来,枕头放在蒋云川的床上,衣服放在蒋云川的衣帽间。   蒋云川也有工作要忙,陪着庄秋白一起吃过晚饭,看着他躺在床上休息,转身去了书房。   庄秋白并不觉得很累,只是腰有一点点疼。他躺在床上睡不着,想了想,去了书房,敲了敲书房的门。   蒋云川应了一声,本以为是管家过去送茶,抬眼看到庄秋白,问道:“怎么不睡了?”   庄秋白说:“睡不着,想过跟你待会。”   也对,吃过晚饭刚刚8点左右,庄秋白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早过。   “那你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就回去休息。”   “哪有那么娇气,你先忙吧,我自己找本书看。”   蒋云川点了点头,继续浏览堆积犹如小山一样的文件。   庄秋白来到书柜前,想要找一本能看懂的书,却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在锦山花园的书房里,又一次看到了那本《如何成为一个有趣的人》。   庄秋白轻轻翻开那本书,本想找到写有他名字的那一页,却没想到那一页除了他的名字,还多了一个粉红色的信封,以及信封背后贴着的一枚小小的芯片。   编号#N912162   庄秋白好奇地把那块芯片拿了起来,觉得有些眼熟,这块芯片似乎和他当初交给蒋云川的那一枚编号为#N947222的芯片,一摸一样。   不对,不是一摸一样,两枚芯片的缺口似乎可以合并在一起,组成一个完整的长方形。   庄秋白本想问一问这两枚芯片之间的关系,却发现蒋云川极为不自然地站了起来。   “这是?”   “芯片。”   “我知道是芯片。”庄秋白说:“这枚芯片,和你当时要找的那一枚,有什么关系吗?”   蒋云川见他似乎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没什么关系。”   一定有。   庄秋白肯定地想。   毕竟他手里除了拿着这枚芯片,还拿着一封粉红色情书,蒋云川竟然紧张到连这封情书都没有注意到,所有这两枚芯片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至于那封情书,庄秋白不用看也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毕竟在退出系统之前,他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蒋云川认认真真地写了三天。   只在一张白纸上面写道:   庄秋白,你好。   我叫蒋云川,今年19岁。 第38章 一生伴侣   难道情书根本不是重点?   真正重点是这两枚芯片?   说起来,他系统当中所看到的那些过往,根本没有关于这两枚芯片的存在,不是蒋云川为了隐瞒什么刻意抹去了,就是这两样东西跟他无关。   可既然跟他无关,又怎么会贴在写给他的情书上面?那既然跟他有关,另外一块,又怎么会出现在他父亲的手里?   最终成为了促使他和蒋云川结婚的关键?   第二天。   蒋云川在出院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正式回公司上班。   庄秋白则趁着他离开,专门跟廖文杰请了一天假,偷偷地摸进了蒋云川的书房,又一次找到那枚芯片。   可是这枚找到了,另外一枚呢?   庄秋白仔细想了想,打开蒋云川书桌前的抽屉,在里面找到了一个文件袋。   如果没有记错,这个文件袋里放着他们当年签订的结婚契约,庄秋白把契约拿出来,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另外一枚芯片。   除了那枚芯片以外,文件袋里还有一个很小很小的智脑,庄秋白把两枚芯片合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放智脑的卡槽里,想要看看有什么变化,却没想智脑直接投射出一块屏幕,需要他输入密码。   密码?   庄秋白眨了眨眼,前前后后试用好几种可能都没能破解,只能稍稍冷静一些,坐在蒋云川的书桌前,将那两枚芯片的编码写了下来。   #N912162   #N947222   这两串编码到底有什么含义呢?   庄秋白坐在书房想了几个小时,想不出一点头绪。   眼看蒋云川就要下班了,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顺便看了一眼通讯公司发来的垃圾广告。   对了!   庄秋白灵机一动,打开手机上面九宫格,对照上面输入法研究半晌,终于发现了这两枚芯片之间的关系。   他紧张地在屏幕内输入“庄秋白,我爱你”几个字,只见眼前的数据突然开始运行,原本亮着灯的书房,变得一片漆黑。   庄秋白站在原地没有乱动,只是静静地看看某个地方。漆黑的空间开始闪烁起微弱的光,渐渐的那些光点越来越多,竟然在书房内,绘制出了一条真实璀璨的银河。   他行走在银河之上,抬手就可以触摸到遥不可及的星星。   这些他用天文望远镜才可以观测到的星象,竟然在此刻全部出现在他的面前。   【庄秋白,你好。   我叫蒋云川,今年19岁,是明科大学校建筑系的一名学生。   突然让你听到这些话,实属有些唐突。   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对你产生了一些特别对感觉。   我猜,那些特别的感觉,叫做喜欢。   如果有可能,我想拥有一个正式认识你的机会。   我知道你喜欢星空。   所以第一次正式见面,我想要把这片星空送给你。】   随着星空铸成,蒋云川的声音也从周围响了起来,他说话的方式有些奇怪,并不像平时那样低沉,似乎刻意调高了音调,想要自己看起来开朗一些。   “砰”地一声,书房的门似乎被人打开了。   漆黑的夜空一角闪出了一道刺眼的光,庄秋白看了过去,刚好看到下班回来的蒋云川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   庄秋白站在原地对他笑了笑,看到他耳根通红。   “第一次见面,你就送了这么大的礼给我,是想让我用一辈子来还礼吗?”   蒋云川没有说话,稍稍缓了缓气息,走到了庄秋白的身边,“你……听到了?”   庄秋白点了点头。   “那……”蒋云川说:“我可以拥有正式认识你的机会吗?”   “嗯。”庄秋白礼貌地跟他握手,像是模拟他们在现实世界中初次见面的样子,“我叫庄秋白,很高兴认识你。”   三个月后。   两人终于清闲下来,如约去了游乐场。   恰逢周末,游乐场人山人海。   一对一对年轻的情侣并排而行,庄秋白和蒋云川挤在他们中间,排了一个又一个曾经在系统里玩过的游戏,他们拿着相机,又将那些存在梦里的过往重新拍了下来。   夕阳西下,绯色的晚霞挂在空中。   庄秋白举着相机,对着正在给他气球的蒋云川喊了一声,蒋云川听到声音,把头扭了过来,原本僵着一张脸,对准他的镜头,却缓缓勾起了嘴角。   庄秋白拍完,蒋云川也走了过来,拉起他的手,把刚刚买来的气球系在他的手腕上,“回家吗?”   庄秋白说好,又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你准备送给我的那块芯片,是怎么跑到我父亲手里的?”   蒋云川沉默了几秒,说道:“我本来是站在你家门口,把那两枚芯片送给你,结果在你回来之前……太紧张,不小心掉了一枚。”   庄秋白“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就被我父亲捡走了?”   蒋云川闷闷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就在城邦遇难的时候想到了这块芯片?”   “嗯。”   他沉默几秒,停下脚步,对庄秋白说:“我这辈子,只做过两件自私的事情。”   “第一件,想要把你留在系统里,想要把你锁在我心中。”   “第二件,拿着我想要送给你的礼物,把你骗到我的身边,让你成为了我的契约伴侣。”   他停顿几秒,接着说:“如果有可能,我想让我们之间的契约失效。”   “你能不能……成为我真正的爱人?”   庄秋白并没过多的考虑,而是郑重地点头,“我愿意成为你真正的爱人,愿意做你一生的伴侣。”   金色的阳光笼罩在他们的身上,周围没有多余的行人,只有随风飞舞的气球,像是在为他们之间重新建立起的关系欢呼喝彩。   天渐渐冷了。   庄秋白踩着地上树叶,听着悦耳的声音,轻快地说,“蒋云川,马上就要冬天了。”   “嗯。”   “我们现在回家,一起把你想要的那间玻璃花房搭起来好不好?”   蒋云川说:“好。”   而后牵起庄秋白的手,放在自己风衣的口袋里。   ——————————————全文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