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书名:《拥有猫系男友后》   作者:相茶   简介:   娱乐圈顶流爱豆——许肆,恃靓行凶,又娇又傲,对谁都是冷淡散漫的样子。   后来有人问喻温,为什么偏偏看上这么个小祖宗。   喻温想了想回答:“许肆像猫,又软又乖,生气了也只会拿软软的爪子攀着你,很好哄。”   后来到了春天,这只猫缠着喻温整宿整宿地不睡觉,她板着脸想训话,猫咪就变成少年亲她哄她,眨巴着漂亮的圆眸,委委屈屈的。   “温温不疼我了吗?”   嗓音娇软,喻温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纵着他胡作非为。   姐弟恋,高甜   傲娇毒舌爱豆&温柔可人名媛   #认错猫之后# #养成猫系男友# 第1章 我的猫不见了   天雾蒙蒙的,大片的阴云遮挡着天空,沉沉地捂住了气流。   唐琦玉把店门打开,叹了口气。   “看来今天是没多少客人了。”   这种天气,估计人人都想赶紧回家,哪里还有来咖啡店的兴致。   她回了柜台坐好,低头翻着手机,盘算着下班之后吃什么。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指搭着扶手,浅紫色的裙摆轻轻荡着,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脚踝。   唐琦玉抬头看过去,被浅紫色的温柔裙摆晃了一下眼。   面容精致温软的女孩推门进来,眉眼间有焦急的神色,声音却是柔软轻缓的,仿佛江南烟雨里徐徐而行的一把油纸伞。   “琦玉,我的猫不见了。”   唐琦玉愣了下:“是你前两天从街上捡回去的那只猫?”   喻温抿着唇点头,有些不知所措。   那只小奶猫被她捡回去没多久,粘人又乖巧,毛发是雪白的,漂亮极了,会缠着她的脚踝不放,叫声软软的,又娇又乖。   喻温刚开始想给小猫咪找个领养人的念头就渐渐被打消了。   她鼓起勇气,做好了养猫的准备,可今早起来的时候却发现猫咪不见了。   听楼下阿姨说,她早上晨练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只白色小猫跑出了小区,应该就是她家的那只。   喻温咬着唇,一双杏眼水盈盈的,有些心慌。   那么小的一只奶猫,要是出了意外该怎么办。   唐琦玉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事情,她挠挠头。   “要不……报警?”   喻温抬起那双水盈盈的杏眼,有些茫然。   “警察会管这个吗?”   唐琦玉也不知道啊,可出了事情就找人民警察是大家的共识。   喻温抿着唇:“我再去找找。”   小猫才被她捡回去没多久,根本没来得及做些身份标识,唯一能被认出来的就是眼下一小撮的黑色毛发。   因为独特,所以喻温记得很清楚。   门外已经下起了小雨,唐琦玉担心地直皱眉。   “你要到哪里去找?”   城市这么大,谁知道那只小猫跑去了哪里。   喻温已经站起来了,拿起店里的一把雨伞,声音夹在着雨声,低低的。   “我得去找它啊。”   既然已经决定要养了,那就得负责到底。   女孩重新撑伞出了门,唐琦玉站在柜台前叹了口气。   “几年了,还是这么倔。”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这个姑娘还是一点都没变。   也不知是好是坏。   ~   城茂大厦楼下停了辆黑色保姆车,龚喜扶着方向盘,半晌才看见一身黑色便装的少年从楼里出来。   少年个子很高,黑色长裤下双腿笔直,踩着双运动鞋晃晃悠悠地走。   鸭舌帽扣得很低,脑后翘起几缕黑色发尾,面容被口罩遮得彻底,只领口露出的一小截皮肤白得晃眼。   他脚步不稳,走得却很快,拉开车门坐了进来,扯下了帽子口罩,动作幅度很大,像是在发脾气。   龚喜坐在驾驶座上不敢动,只能偷偷透过后视镜去看他。   漆黑的短发湿哒哒地落在白皙的额角,少年耷拉着圆瞳,鸦羽般的睫毛密密地低垂着,弧度柔软,看上去乖巧极了。   许肆突然抬眼看过来,圆瞳是极漂亮纯粹的墨绿色,此刻盈着水光,眼尾的地方生了颗泪痣,衬得整张脸都魅极了。   他脸颊很白,唇却红得厉害。   少年生了张极漂亮的脸,秾丽又精致,一双墨绿色圆瞳颜色纯粹,干净无辜,可脾气是真的不好,娇气又幼稚。   许肆觉得不舒服,皱着精致的眉,语气也差。   “为什么叫我下来。”   清冷好听的嗓音,微微的磁,满满的少年感。   龚喜缩了缩脖子:“你不能再喝了。”   亏得他回来的及时,要不然许肆指不定要继续喝多少呢。   明明不能喝酒,偏偏还总是想尝试,这样下去,哪天非得露馅不可。   许肆耷拉着眼,圆瞳眨了眨,听了他的话就皱眉。   “我没喝多少。”   龚喜瞥见少年衣摆下欢快地晃荡着的白色尾巴,忍不住扶额叹气。   没喝多少怎么连尾巴都露出来了。   他嘴上安抚着,发动了车子。   “好好好,你没喝多少,我送你回公寓吧。”   这幅样子要是被媒体拍到了,不亚于一颗导弹投入湖面的效果,还是早点回去吧。   许肆向后靠着座椅,瞅了眼自己身后轻晃着的尾巴,颇有些嫌弃地移开视线。   有什么好晃的。   他身体很累,精神却因为酒精的作用很兴奋,圆瞳低垂着,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光影昏暗,偶尔有几辆车子驶过,撑伞的人们脚步匆匆,带着一身湿气回家。   许肆眨了眨眼,毛茸茸的长尾也跟着晃了晃。   想出去玩。   少年半闭着眼,模模糊糊地想。   龚喜开了一会儿车子,见少年在后面似乎是睡熟了的样子,稍微放了点心。   许肆喝醉了之后情绪会更敏感更任性,但好在不会发酒疯,还算乖巧。   比清醒的时候都乖巧许多。   龚喜在路边停了车,准备去药店买点醒酒药。   这玩意儿对猫应该也有用吧。   龚喜朝着药店走过去,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身后半开着的车窗里,有白色的身影轻巧地跃了出来。   通体雪白的一只奶猫出现在了街道上。   生得顶漂亮的一只小白猫,毛发雪白柔软,墨绿色的猫瞳比宝石更耀眼几分,在光下颜色清透潋滟,眼下一小撮黑色的毛发十分别致,身姿矜贵优雅。   猫咪落下来,爪垫上立刻就沾了地面的雨水,墨绿的猫瞳显出几分嫌弃,小心翼翼地挑着干净的地面走,小身子晃晃悠悠的。   因为下了雨,街道上的人并不是很多,猫咪在街道上晃悠了圈儿,然后有些茫然地停下了。   他晃晃脑袋,圆瞳里浮现几分困顿和纠结。   要往哪里走?   街角有人撑着伞走过来,浅紫色的裙摆在昏暗的世界里是最明亮的一抹色彩,裙角被风扬起,轻飘飘地吹起弧度。   猫咪盯着那截裙摆看了半晌,突然晃悠着身子追了上去。 第2章 醉酒的猫咪   喻温找了很久,从自家的公寓一直走到这里,却怎么都找不到她养的那只小白猫。   她慢慢停住脚步,因为着急而一直皱着眉,握着伞柄的手指用力捏着,满满的慌乱和不安。   太渺茫了,从这么大的城市里找到那只小奶猫的希望太渺茫了。   喻温看着昏暗的天色,唇瓣紧紧抿着,思考着还有什么办法。   夹杂着些微雨丝的凉风吹过来,扬起浅紫色裙角,裸露在外的脚踝突然被什么挠了一下,不疼,有些痒。   喻温下意识低头,看到了脚边那只极漂亮的小白猫。   猫咪端坐着,身姿优雅,微微仰着小脸看她,那双墨绿色眸子在昏暗的光下沉着颜色,仿佛漆黑一片,眼下小撮的黑色毛发十分显眼。   喻温怔住,盯着脚边这只漂亮的小白猫回不过神来。   她找了一整天的奶猫,现在居然就在她面前。   许肆脑袋晕晕的,寻着那片浅紫色裙角就追了上去,然后安静地蹲在女孩脚边。   他思维迟钝,已经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   脑袋一片混沌的时候,女孩突然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喻温高兴坏了,杏眼弯弯的,轻轻蹭了蹭小猫咪柔软的身子。   “你回来了!”   许肆突然被人类抱起来,下意识就要炸毛,然而爪子抬起来,却碰到了什么湿润又温热的液体。   他整只猫都愣了,慢吞吞地把爪子收了回来。   放弃抵抗。   喻温抱着怀里的小奶猫温存了会儿,没多久就发现小猫咪已经睡着了。   也许还是跑出去大半天累坏了。   她温柔地摸了摸怀里的小猫,重新撑起伞带他回家。   与此同时,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刚下班回家的男人在家门口发现了一只雪白的小猫咪。   猫咪很亲人,攀着他的裤腿不放,身上的毛发被雨水打湿了,眼下那片白色的毛发里有黑色的墨渍晕染开。   男人心软了,叹口气把猫咪抱起来。   “算了,养只猫也不费什么功夫。”   ~   喻温把猫咪带回了家,把它放到刚买好不久的猫窝里,蹲在地上看着它。   猫咪好像变干净了很多,喻温疑惑地摸了摸。   难不成是因为淋了雨,所以把自己洗干净了吗?   因为前两天刚捡到小猫咪的时候,猫咪太小,虽然亲人但也很容易应激,喻温就没来得及给它洗澡,只是好吃好喝地喂了两天。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喻温站起来去接了电话。   电话是好闺蜜兼大学同学季姝打来的。   那边的女声明朗清脆,带着一些关切。   “听说你的猫丢了?”   这姑娘孤身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养养猫,要是把猫弄丢了会愧疚一辈子的。   喻温弯了眼睛,转头去看在猫窝里睡得正熟的奶猫。   “已经找回来了。”   季姝松了口气。   她还想着要是真的找不回来了,就让人去找个一模一样的送过去。   反正喻温这姑娘好骗。   她笑起来:“找到了就好,哪天我抽空去你家看看,也认个猫闺女。”   喻温轻轻点头,软着嗓子嘱咐她。   “工作不要太忙了,要注意身体。”   季姝故意逗她:“你要是来做我助理的话,就能更好地监督我了。”   喻温抿抿唇,眸中神色有些黯淡。   她声音很轻,带着一些无奈的笑意。   “我做不了。”   这么多年,不是没想到去找个正儿八经的工作,可她不喜欢跟别人接触,始终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女孩子嗓音柔柔的,和那些矫揉做作的嗲音不同,是江南烟雨里最清丽的一抹色彩,听着就叫人心软,仿佛窥见了细雨蒙蒙的中那朵蔷薇。   季姝知道女孩在那段时间里一个人都经历了什么,她轻轻叹了口气。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挂了电话,喻温在猫窝旁边蹲下,轻轻摸了摸毛茸茸的小脑袋,声音很轻。   “以后就你陪我了好不好?”   猫咪睡得正熟,半张精致漂亮的小脸都埋进爪子里,只有尾巴在一边舒展着。   喻温在旁边蹲了一会儿,突然闻到了一股酒味。   她愣了下,有点摸不着头脑。   哪里来的酒味?   左右环顾一下,只有面前这只正熟睡的猫咪最可疑。   喻温犹豫着靠近,鼻尖蹭到软乎乎的猫脸,终于确认了气味的来源。   她担心地皱着眉:“你喝酒了吗?”   喻温是第一次养猫,根本不懂得这些。   她赶紧掏出手机搜索:猫咪喝酒了怎么办?   搜索栏中出现了很多消息,喻温一条条地仔细看过去,稍微放了点心,去倒了杯清水过来。   水杯碰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喻温半跪着地上,轻轻捏了捏奶猫的小爪。   “喝点水好不好?”   奶猫睡得正熟,猛然被吵醒脾气大得不像话,伸着爪子就狠狠拍了喻温一下。   好在没有伸爪子。   喻温好脾气,把水杯递到奶猫身边,软声哄着它。   “喝一点好不好?喝完我就不吵你睡觉了。”   得喝点水把体内的酒精快点排出来才行。   也许是脑袋还晕着,反应不太灵活,只想着睡觉,奶猫竟乖乖听了话,伸着粉色的小舌头喝了几口水,然后窝回了柔软的猫窝。   喻温弯着眼睛,摸了摸它脑袋。   “好乖。”   雨下了一会儿就停了,龚喜拎着醒酒药从药店出来,坐上了驾驶座。   “行嘞,这下可以回公寓了。”   他一抬头,猛然察觉到不对劲儿。   后座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龚喜整个人都吓傻了,探着身子往后座瞧。   “许肆?许肆?”   完了完了,许肆不见了,还是以醉酒的状态不见的。   龚喜吓得脸色苍白,一边开车去找,一边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明早的活动先取消,许肆喝了酒,状态不好。”   他语气冷静,手却直哆嗦,不停地脑补。   许肆该不会是已经出事了吧。   呜呜呜他们四海八荒最漂亮的猫主子,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龚喜抹抹眼泪。   要是许肆出了事,他这只倒霉的灰兔子也只能以身殉主了。 第3章 愚蠢的人类   温馨的房间里拉着窗帘,显得光线有些昏暗。   睡了许久的奶猫抱着脸伸了个懒腰,睁开了那双墨绿色的漂亮圆瞳,尾巴懒洋洋地在身后扫了圈儿。   许肆站了起来,迈开爪子的那一刻看到了自己面前那条粉嫩嫩的地毯,猛地怔住。   他回头看了眼自己刚刚睡过的地方,一脸茫然。   不是他的床,这里也不是他的公寓。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气息。   许肆要炸毛了。   房门被推开,喻温擦着头发走出来,看见小猫咪已经醒过来了,弯着眼睛要来抱它。   “你醒了呀?”   女孩一靠近,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就绕了过来。   柔软的小奶猫突然炸着毛往后退,一转头缩进桌角,紧张又警惕地抱着桌角。   这个女孩是谁?   把他拐过来的坏人?   喻温看了眼自己伸出去的手,有点疑惑。   “怎么了?”   小猫咪原本很粘她的呀。   她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小猫咪顿时睁大了墨绿色猫瞳,充满警惕地看着她。   小小的一团,几乎都要缩起来了。   喻温有点不敢动了。   她在原地蹲了下来,有些担心地看着藏在桌下的猫咪,放软了声音。   “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喻温有点疑惑:“你不记得我了吗?”   才偷跑出去一天,就已经把她给忘记了吗?   许肆整只猫都不好了。   记得她?   他当然不记得。   他只记得自己只不过喝了点酒,醒来就莫名其妙地在一个陌生女孩的家里了。   还把他当宠物猫养。   接下来的时间,喻温一直尝试着和猫咪搭话,想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它的不安和警惕。   然而效果微乎其微。   喻温不太了解这些,想着可能是小猫咪偷跑出去之后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连带着对她也生出了警惕。   本来就只相处了两天,要不是小奶猫太粘人,她们根本就熟悉不起来。   她不敢凑上去,怕会吓到它,就只能隔一段时间过来看看它的情况。   许肆在桌子下面待了大半天,彻底酒醒了。   他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溜出去,可这个奇怪的女生一会儿过来看看,一会儿看看过来,根本不给他逃跑的机会。   许肆有点小暴躁了。   小而精致的猫脸上镶嵌着一对墨绿色圆瞳,眸中带着浅浅的躁。   他要在这个人类身边待多久?   喻温看着小猫咪一直躲着不出来有些着急,去厨房冲了一小碗的奶粉端过来,轻轻推到桌子下面。   她声音软,柔和的调子,听着让人很舒服。   “饿了吗?”   许肆看着面前那一小碗奶,下意识嗅了嗅。   这是猫喝的东西?   他有点气,小爪子轻轻拍了下地面,像是跺脚,圆瞳里的墨色更甚。   这个女生到底要把他关到什么时候。   好半天没见小猫咪探出头来喝奶,喻温郁闷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回事呀?”   低低的声音,带点委屈和疑惑,听着就让人心软。   许肆垮着个猫脸,毛茸茸的尾巴搭在地面上,圆瞳里是明晃晃的不悦。   他还想问呢。   现在的人类都这么随便了吗?见到好看的猫咪就想抱回家。   喻温当然不知道这只漂亮的小猫咪的奇怪想法,她有些无奈,担心是因为自己在这里,所以猫咪才不出来吃东西,便悄悄退了出去。   女孩一走,许肆就悄悄从桌角探出了头。   他被关在客厅,房门紧闭着,连窗户都是关着的。   想逃出去根本找不到空隙。   许肆沉思了会儿,决定先上个厕所。   通身雪色的小猫咪迈着矜贵的小步子,路过猫砂盆的时候圆瞳里带了点嫌弃和轻蔑。   他才不是宠物猫。   喻温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想看看小猫咪是不是出来吃东西了,便悄悄推开了门。   奶碗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咦?”   还没出来吃吗?   喻温好奇地看了眼桌底。   空荡荡的,小猫不见了。   喻温一惊,下意识回头在客厅里搜寻猫咪的影子。   房门是锁着的,它根本跑不出去。   喻温紧紧抿着唇,连忙去几个没锁门的房间里搜。   首先推开的就是洗手间。   房门猛地被推开,还站在马桶上的猫咪瞬间炸毛,尾巴高高地翘着,漂亮的猫瞳里浮现几分惊恐。   艹,被发现了。   一人一猫面面相觑。   喻温先反应过来,松了一口气。   “你在这里啊。”   她弯起眼睛,杏眼里盈着光,水润漂亮。   “你好聪明呀,还会自己上厕所。”   许肆:“……”   猫咪从马桶边上轻盈地一跃,还矜持又爱干净地自己扭开了水龙头,又在旁边洁白的垫子上擦了擦爪子,然后慢悠悠地从喻温身边走过,扬着小脑袋。   呵,愚蠢的人类。   喻温满眼惊喜地看着它,察觉到猫咪好像没有那么怕自己了,试探着想要去抱它。   “你……”   猫咪立刻扭头看她,圆圆的猫瞳里凝着墨绿,郁沉又晦暗,竖瞳在光下是金色的一道。   喻温无端地瞧出几分警告意味,讪讪地收回了手,小声道歉。   “对不起。”   许肆懒懒瞥她一眼。   就知道是馋他身子的无知人类。   家里的猫咪不让摸了,这让喻温还挺焦躁的。   既然已经做好了要长久养下去的准备,就不能一直处于这么尴尬的关系呀。   喻温在网上搜了很多办法,然后小心翼翼地拿着小鱼干去讨好它。   小猫咪已经不那么怕她了,正窝在沙发上打盹。   闻到味道,那双墨绿的猫瞳睁开了。   许肆懒洋洋地窝着,看着女孩小心翼翼地接近。   他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既然短时间跑不出去,那就当这是个临时酒店住几天好了。   喻温晃了晃手里的小鱼干,杏眼亮晶晶的。   “你要吃吗?”   她买了最贵的小鱼干呢。   猫瞳中明明白白地表露出几分嫌弃,懒洋洋窝着的小猫咪甚至还躲到了一边,生怕她拿着小鱼干靠近的样子。   喻温一脸茫然。   “不喜欢小鱼干吗?”   好、好挑剔的猫啊。   这哪里是食不果腹的流浪猫,这是谁家偷溜出来的猫主子吧。 第4章 允许你的讨好   许肆不喜欢小鱼干,但他确实饿了。   雪色的猫咪从沙发上踱步下来,迈着慢悠悠的步子往厨房走。   他早就看到这个厨房了,开放式的,很干净明亮,里面炊具整齐,一看就是经常自己做饭的。   喻温好奇它要做什么,就跟在了它后面。   刚跟了没两步,猫咪突然回头看她,墨绿的圆瞳在光下漂亮极了,像是蒙了层潋滟薄雾,看着她时却带着警告的意味。   喻温便停了下来。   等猫咪走远了,她又悄悄跟上去,不敢离他太近。   许肆径直去了厨房,知道女孩就跟在自己后面,但因为距离比较远,他觉得有安全感,也就不太在意。   雪色猫咪端坐在地上,伸出小爪子拍了拍冰箱门,猫瞳盯着她瞧,意思很明显。   让她开门。   喻温眨眨眼,觉得新奇又惊讶。   小猫咪好通人性呀。   她乖乖开了门:“你要拿什么?”   冰箱门打开,里面塞了满满的食材和饮料。   喻温不爱出门,每次出门都会屯上一大堆的东西。   地上的小猫咪估计是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高根本就看不到冰箱里面,小尾巴轻轻晃了晃。   喻温趁机提议:“要不我抱着你看吧?”   想念小猫咪软软一团窝在怀里的感觉。   幼圆的猫瞳瞅她一眼,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跳上了冰箱对面的流理台。   喻温无辜地摸摸鼻尖。   小猫咪好像能听懂人话哎,刚刚看她那一眼像是鄙视似的。   然而虽然能看到冰箱里面的东西,许肆却根本够不到,也不能说话。   猫咪更暴躁了。   干脆猫吐人言吓死她吧。   喻温看出了雪色小猫的焦躁,指了指冰箱第一层,软声询问。   “这个?”   猫咪突然抬头看她,圆圆的猫瞳颜色深邃,这么凝视别人的时候有点让人心慌。   它盯着喻温看了会儿,然后轻轻点了下头。   喻温便笑了,一个东西一个东西地指过去,看着小猫咪时不时地点头摇头。   她第一次养猫,觉得好惊奇。   别人家的猫也这么聪明,这么通人性吗?   很快,小猫咪要的东西就挑好了。   喻温看了看,把那些东西拨了拨。   这些……   大部分都是海鲜,还有面条。   这是要吃海鲜面的意思?   喻温懵懵地抬头:“海鲜面?”   许肆矜持又直白地点了头。   馋了。   喻温拿出手机开始搜:猫咪可以吃海鲜吗?   看着女孩站着不动,许肆有点不满,走过去扯了下她裙角。   快点给我做饭。   养猫就要有养猫的态度,认真点好伐。   他都屈尊降贵缩在这个小房子里了,总不能连顿海鲜都不舍得给他吃吧。   喻温浏览完了网页,把海鲜里一些猫咪不能吃的类型挑了出来,比如虾。   网页上说猫咪要少吃虾这类的食物,喻温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给它吃了。   小心为上嘛。   她一把虾拿出来,脚边的小猫咪就炸毛了,气的“喵呜”了一声。   不要动我的虾!   虽然气势很足,但声音依然软绵绵的,根本没什么威慑力。   许肆更生气了,闭紧了嘴巴。   喻温一脸认真地看着它:“不可以哦,小猫咪吃虾会死的。”   许肆:“……”   骗猫哦,真想现在就在她面前变个身。   他可以吃虾!吃一辈子都没关系!   然而小猫咪的抗议无效,喻温还是把虾给挑出去了。   奶猫小小的一团雪色,气闷地坐在流理台上,缩着毛茸茸的尾巴,垮着个漂亮小脸。   喻温看得有点想笑,把一只虾重新挑了回来,软和着声音哄它。   “那就吃一只?我们听话好不好?”   许肆懒懒抬眼瞥她。   让他听话?   他就不。   小猫咪稍微满意了点,一脸认真凝重地守在一边,看着喻温处理食材,像是生怕她会再把什么东西挑出去一样,坚决守护自己的食物。   有点像小孩子,还是不听话的小孩子。   暖色的阳光从门口溜进来,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处理食材的声音,喻温偶尔一抬头就能看到站在一边小猫咪。   阳光给它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碎影,衬得那双墨绿圆瞳玲珑剔透,漂亮极了。   它眼下有很小很小的一撮毛是黑色的,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喻温弯了弯唇。   “谢谢你陪我。”   女孩身材纤细,裹在宽大的家居服里,微微低着雪白的脖颈,侧脸精致,嗓音是天然地软,带着点笑意。   “原来被人陪伴是这样的感觉。”   一直都是一个人做事,现在身边突然多了只猫,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像是多了个伙伴。   许肆抬头瞥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食物。   才不是在陪她呢。   海鲜面很快就做好了。   因为一直都是自己生活,喻温的厨艺被锻炼地很不错。   她把面条分到小碗里,又仔细地把所有海鲜肉都剔了出来,盖在面条上面。   许肆看了眼她除了青菜什么都没有的面条。   喻温轻声解释:“我今天有点肠胃不舒服,就不吃海鲜了。”   她的身体在中学的时候被败坏得很严重,落下了不少病根,到现在也没能彻底养好,在吃的方面一向都很清淡。   本来这些海鲜是买来偶尔解馋的,不过今天一顿就给小猫咪消耗掉了不少。   许肆低头瞅瞅自己满满当当的小碗,有点不自在地叼了根面条。   第一次有人把海鲜都给他处理好了。   变成猫之后食量也少了很多,许肆很快就吃完了面,慢悠悠地踱步到了阳台。   阳台上已经安装了防盗窗,还是那种细网的,也就苍蝇能飞出去。   这是猫咪上次丢掉之后,喻温特意找人来家里安装的,就是怕会发生第二次意外。   她现在连窗户都不敢开,严格养成了随手关门的好习惯。   许肆慢悠悠地叹口气。   插翅难逃啊。   喻温慢一点吃完了面条,去给猫咪收拾碗。   小碗里还剩了一堆面条,海鲜倒是吃得干净。   她忍不住笑,嗓音温软。   “好挑剔啊。”   似乎是察觉到在说自己,端坐在阳台的小猫咪转头看了过来,圆瞳清亮亮的。   喻温抿唇笑:“阳台暖和吗?我给你拿个软垫过来好不好?”   小猫咪没说话,高傲地允许了她的讨好。 第5章 猫:拒绝可爱   喻温不喜欢出门,但很喜欢晒太阳,所以阳台铺了一整面落地窗,空间被隔得很大。   她搬了两个软垫过来,一个给猫咪,一个自己坐着。   小猫咪大概是有点犯困,揣着小手手在打盹,睫毛又长又翘,漂亮极了。   雪白光洁的毛发在光下像是绸缎一般,看上去就很娇贵的样子。   喻温抱着电脑,有点疑惑。   这真的是流浪猫吗?   才不过一天的时间,小猫咪怎么好像变得干净漂亮了很多。   也不粘人了。   手机响了一下,是店员唐琦玉发来的消息,询问她有没有找到猫。   喻温拍了下自己额头:“忘了说了。”   她昨晚太担心小猫咪,夜里起来看了很多次,有些忙昏头。   喻温回了消息:“找到啦。”   她悄悄举起手机,想给前面趴着的小猫咪拍个照。   手机没开闪光灯,但有很小的咔嚓声。   几乎是声音一响,许肆就睁开了眼睛。   墨绿的猫瞳,形状幼圆,眸中闪着粼粼的光,有些冷淡意味。   因为职业的原因,许肆对这种拍照的声响格外敏感和熟悉。   喻温收回手机,小小声道歉。   “对不起啊,吵你睡觉了。”   女孩嗓音软软的,眼里有抱歉的神色。   猫咪转了身,背对着她,小尾巴圈在垫子上。   许肆看了眼外面明亮的太阳,悠悠然换了个姿势打盹。   他连轴转了好几天,现在有个合适的地方休息几天也是好事。   反正他对这个地方还算满意。   全然不管龚喜现在有多焦急。   龚喜在许肆的公寓里等了一天,发现许肆还没回来,有点着急了。   他家猫主子不是一般的猫,醒酒之后应该能自己走回来才对,现在却迟迟没回来,也没联系他,这说明什么?   说明许肆被困住了啊!   龚喜想起那天停在路边的车。   车子虽然低调,但难保不会被许肆的粉丝认出来,万一有什么脑残粉看见车上有猫出来就给捉走了呢?   他越想越心惊,想报警吧,他连个许肆猫形的照片都没有。   找猫都费劲儿。   龚喜急得不行,只能先把这两天的通告都往后推。   哪怕是毁约都得把时间空出来。   这边喻温见小猫咪又自顾自地打盹了,松了一口气。   她还挺怕这小猫发脾气呢。   喻温把照片发给了唐琦玉,带点炫耀的小骄傲。   “漂亮吗?”   唐琦玉知道喻温在街角捡了一只小小的流浪猫。   当时喻温发现那只小猫之后没有立刻带走它,而是在店里坐了大半天,考虑这个,纠结这个,想了很多。   那么一条在很多人眼中无关紧要的小生命,在喻温这里却是天大的事。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决定要养这只小猫。   所以当喻温把照片发过来之后,唐琦玉忍不住先笑了声。   喻温那么低调的姑娘,竟然也会炫耀家里的猫了。   然后她点开了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奶猫面对着太阳光线,白色的小脸被映得金灿灿的,卷翘纤长的睫毛格外显眼,揣着小手睡觉的样子又萌又乖。   唐琦玉睁大眼睛:“喻温,这真是流浪猫?”   这相貌,这毛发光泽,像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尊贵主子。   喻温也觉得疑惑,但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小猫时的样子。   她是在街角的一个草丛里发现的它,当时小奶猫脏兮兮地窝在废纸箱里,身边还有个大猫站着,似乎是妈妈的角色。   应该是流浪猫才对。   她把这些告诉了唐琦玉。   唐琦玉便放下心来:“那就是你运气好了,这猫绝对是个品种!不过我认不出来。”   她提议:“你可以带它去店里看看,让别人认认它的品种。”   喻温并不在意猫咪是什么品种,但经过唐琦玉提醒,她想起来还没带小猫咪去打疫苗的事情。   不光要打疫苗,其他的也要检查才行。   喻温这么想着,联系了离她家不太远的一所宠物医院。   唐琦玉还在问:“你给猫咪起名字了吗?”   喻温眨眨眼:“我忘记了。”   小猫咪变化好大,一点都不粘人了,她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唐琦玉强调:“要起名字的,起了名字才是你的猫。”   谁家猫没个名字啊。   喻温应好:“嗯,那我想想。”   起名字要慎重一点。   她从软垫上起来,悄悄凑近正在打盹的小猫咪,弯了唇角。   “要健健康康的呀。”   要陪她很久很久才行。   许肆在喻温这里的日子确实挺惬意的。   他自己挑选了晚饭,吃完后又溜达着到处走,像是巡视自己领土的帝王。   喻温觉得可爱,任由它溜达。   许肆溜达了一圈,翻了好几个房间,最终停留在一间房间门口,小爪子拍了拍门框,仰脸看着喻温,猫瞳亮亮的。   我要睡这个房间。   才不要那个奇怪的猫窝。   喻温惊喜地蹲下来,把房门彻底推开。   “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她受宠若惊,友好地邀请它。   “欢迎你呀。”   许肆瞥她一眼,迈着小步子进了房间。   不是跟你睡,是要睡这个房间。   喻温跟在它后面进去,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新枕头放在自己的枕头旁边,亮晶晶着眸子看它。   “这样可以吗?”   庆幸自己当初买了个大床,这样自己翻身也不会压到它了,一人一猫睡会很宽敞。   许肆跳上去在枕头上坐下,还拿软绵绵的小爪子拍了拍,仔细感受了一下才矜持地点了点头。   嗯,还不错。   喻温便弯了眼睛,软软地夸赞它,眸子里全是喜爱。   “你好可爱呀。”   还会自己挑枕头呢。   她养了一只好漂亮好聪明的小猫咪。   许肆板着漂亮的小脸在枕头上窝下来,懒洋洋地抬头瞥她一眼。   可爱?   哼,最讨厌别人说他可爱了。   可爱都是形容小孩子的。   喻温看着猫咪找好了睡觉的地方,高兴地去拿自己的睡衣。   今晚不是一个人睡了呀。   而许肆窝在床头,一双墨绿猫瞳盯着房门瞧,慢吞吞地打量。   等晚上她睡着了,他就能变回来溜走吧。   要不要今天就走呢。 第6章 逃跑未遂被抓包   喻温洗漱好才出来,看了眼床上趴着的小猫咪,有点犹豫。   “要不要给你洗澡呢?”   床上的许肆险些炸毛,一双墨绿猫瞳充满警惕地看着她,十分防备。   喻温无奈地轻笑一声。   “算了。”   小猫咪跟她还很生疏呢,反正它干干净净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上了床,瞧见小猫咪往外围挪了挪,有点小伤心。   “都一起睡了,你还这么嫌弃我啊?”   许肆抬着小脸瞅她。   请注意你的用词。   喻温当然不会知道它在想些什么,她晃了晃手里的平板,想引起它的兴趣。   “要不要看动画片?”   小猫咪拿尾巴圈住自己,小脸窝在枕头里不理她。   喻温无奈摊手:“这么讨厌我啊。”   她拿起了平板,点进微博里。   热搜榜第一明晃晃地闯进眼里。   许肆耍大牌。   喻温对娱乐圈不太了解,隐约知道这是个很受欢迎的男偶像,便点了进去。   里面有营销号爆出来许肆缺席了今天的两个重要晚会和采访,解释说是自己太累了,十足地耍大牌。   喻温大致瞥了眼,对这些不太感兴趣,甚至都没看一眼下面配着的图片,立刻就退了出来,开始逛淘宝,准备给小猫咪买些东西。   好看的衣服要买,可爱的玩具要买,还要买最贵的猫粮和零食。   刷了一会儿网页,喻温揉揉有点发涩的眼睛,把平板放在了床头。   旁边枕头上躺着的奶猫一动不动,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喻温弯了弯眸子:“晚安,”   她小声咕哝:“明天要带你去看医生,希望一切顺利。”   趴在枕头上的许肆默默地扫了扫尾巴。   看医生?   看来今天是非走不可了。   窗外月色明朗,静寂的夜里偶尔会响起几声汽车驶过的鸣笛声。   枕头上躺着的小猫咪轻巧地跃下床,软软的爪垫碰到地面,少年清瘦漂亮的身形便显现了模样。   许肆掸了掸衣角,一双墨绿的圆瞳在黑夜里泛着莹莹的光,他偏头看了眼床上还在熟睡的女孩,放轻了脚步。   正睡着的喻温突然翻了个身,面对着房门这边。   许肆僵住了身子,不太敢动。   他缓缓转头看过去,借着月色看清了女孩柔婉可人的眉眼。   因为翻身的动作,她身上的被子的滑了下去,大半个身子都在外面。   门口的少年突然就有点迈不开步子。   许肆抬了下眼,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半晌还是轻轻走过去,帮她往上扯了下被子。   这么大个人了,睡觉居然还会蹬被子。   许肆慢吞吞地想,他就从来不蹬被子。   肩膀重新被盖上被子,熟睡的女孩突然梦魇了几句。   “猫咪不见了。”   语气惊惶而不安,隐约夹着几分低低的泣音。   许肆帮她盖被子的指尖顿住。   就因为一只猫,她竟然在意成这样。   少年耷拉着漂亮圆瞳,盯着女孩眼角那颗泪看了会儿,察觉到女孩隐约要被惊醒,十分生疏又别扭地拍了拍她肩膀。   “在呢,没跑。”   有什么好哭的。   喻温被安抚,脸颊往被子里埋了埋,呼吸渐渐平稳。   许肆站在床头没动,盯着被子里隆起的一团发呆,视线落在女孩搭在枕边的长发里,垂在身侧的指尖抬了下。   有点想摸。   有时候女孩子的头发跟逗猫棒是一个效果。   许肆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不过是被当宠物养了一天,他现在居然都有点向宠物猫咪靠拢了。   这可太糟糕了。   许肆晃了晃脑袋,赶走自己的危险想法,迈步往外走。   路过客厅时,许肆顺手捞了瓶冰箱里的草莓牛奶。   他今天眼馋这个很久了。   许肆靠着冰箱门,黑色休闲裤包裹着长腿,懒懒散散的,一双精致眉眼拢了点清亮月色,整个人都显得冷淡。   那双幼圆眸子微微垂着,眼尾一点泪痣十足的魅。   少年漫不经心地想着,好歹也在这里蹭吃蹭喝了一天,要不要报答一下。   他摸了摸外套的口袋,空荡荡的。   许肆站直了身子,低低“啧”了声。   他可没有带钱包的习惯。   少年叼着吸管往玄关走,想着回去之后让龚喜过来送点礼物就当是谢礼了。   原本在睡梦中的喻温似乎感觉到什么,有些不安地睁开眼睛。   她坐起来,下意识去看自己身侧。   枕头上空荡荡的,猫咪不在。   喻温吓了一跳,连忙掀开被子下床。   她推开了房门,又急又慌地打开了客厅的灯。   灯光骤然一亮,喻温也瞧见了在玄关站着的小猫咪。   奶猫明显是被她吓到了,瞳孔微微睁大,旁边还放着一瓶歪倒的草莓牛奶。   喻温松了一口气:“幸好你还在。”   许肆:“……”   他为什么要嘴馋,为什么不快点走。   喻温朝它走过去,看到了旁边的草莓牛奶,有点疑惑。   “你是起来找这个的吗?”   她捡起来看了看:“这个我明明放在冰箱里的才对。”   冰箱那么高,猫咪就是再聪明也开不了啊。   许肆怕被她察觉到不对劲儿,默默挠门。   喻温立刻就被它吸引了视线,见他一副想要跑出去的样子,蹲在地上看它,目光有些难过。   “你不喜欢这里吗?”   玄关处的灯光是淡黄色的,映在女孩身上暖融融的,一双杏眼染了点浅光,柔软又清亮,嗓音也是柔和的。   许肆慢吞吞地晃了下尾巴。   说实话,他还挺喜欢这里的。   喻温蹲在地上看它,朝它轻轻招了下手。   她眉眼淡雅,眸光温软,嗓音又细又软,在夜色里清凌凌的。   “来我这边好不好?”   女孩苦恼地歪着脑袋:“我很喜欢你呀。”   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养一只猫,可猫咪太反复无常,刚开始还粘着她不放,现在却一直想往外跑。   端坐着的小猫咪抬起爪子挠了挠耳朵,墨绿的猫瞳耷拉着,有点不自在。   干嘛突然说喜欢他。   看着一直摊在自己面前的白嫩掌心,许肆知道今天是跑不出去了,郁闷地垂着尾巴。   他在玄关处坐了会儿,最终还是暂时放弃了挣扎,朝喻温走过来。   喻温惊喜地睁大眼睛,想要伸手抱它。   然而小猫咪依旧高傲冷淡得很,灵活地避开了她。   喻温一点都不生气。   愿意回来就好呀。   她捡起地上的牛奶盒子,抬手晃了晃。   居然只剩小半盒了。   喻温拿着盒子跟在猫咪后面,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是你喝的吗?”   从冰箱里拿出来,然后喝掉的?   猫咪迈着小小的步子,姿态闲适又优雅,就是猫瞳里带了点心虚。   可惜喻温看不见。   猫咪不会回答她的问题,就算喻温再好奇也没有用。   她把牛奶盒子放在一边,帮走在前面的猫咪推开了房门。   “这次不要跑了哦,我们乖乖睡觉好不好?”   许肆仰着小脑袋看了眼床头的闹钟,无声地叹口气。   都快凌晨了。   他也懒得再折腾,轻巧一跃便窝在了自己的枕头上,埋着脑袋准备睡觉。   喻温却没了睡意。   她担心小猫咪还会逃跑,难过又无措地向好朋友寻求帮助。   “小姝。”   季姝刚拍完夜戏,正窝在椅子上喝咖啡,看见是她的消息便点开了。   “怎么了?”   喻温偏头看了眼似乎已经睡着的猫咪,抿了抿唇。   “我的猫,刚刚又尝试逃跑了,它好像很不喜欢这里。”   季姝觉得她多想了:“流浪猫本来就需要适应一段时间的啊,等你们互相熟悉就好了,你别太担心。”   喻温垂着眉眼:“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尤其是看到小猫咪一个劲儿地想往外跑,她却不得不阻止的时候,总有种束缚它的愧疚感。   季姝抿了口咖啡:“多陪它玩儿,喂点好吃的,时间一久它就知道还是这里比较好了。”   她安慰喻温:“你家猫不是才刚来吗?多喂段时间就好了。”   喻温这姑娘性子温吞,但很多时候又有着一股倔劲儿,要是真的没养成这只小猫咪,估计要难受很久。   喻温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她缓慢地打字。   “好,你还没忙完吗?”   季姝打了个呵欠:“早着呢,又累又饿,新来的小助理不会办事,弄得东西全是我不喜欢吃的。”   她有些感慨,声音里带着些笑意。   “要是你能来就好了。”   这姑娘最会照顾人了。   喻温坐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被单的小花。   她嗓音软,听着特别舒坦。   “对不起啊。”   季姝被逗笑了:“你道什么歉。”   她把剩下的咖啡喝完:“说真的,要是你哪天想工作了,直接来找我,待遇丰厚!”   喻温也笑,弯了弯唇角。   “好。”   知道喻温睡觉早,这会儿估计是被猫咪闹醒的,季姝便不再多说了。   “行了,你早点休息,等我杀青就回去找你玩,顺便见见你的猫主子。”   喻温轻轻应:“你也要注意休息。”   季姝笑着点头:“被你这么一说,我不睡一觉都有点愧疚了。”   江南水乡里养出的姑娘有一把好嗓子,眉眼柔软又坚定,骨子里带着韧劲儿。   喻温真是她见过相貌气质最出众的姑娘。 第7章 你也需要看医生   喻温有早起的习惯,睡了没多久就到了生物钟。   她睡眠状态不太好,也没有再睡回笼觉的想法,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旁边的小奶猫睡得正熟,小脸侧着,两只小爪子歪歪扭扭地对着天花板,露出了柔软的小肚皮。   喻温在旁边看了会儿,实在没忍住,悄悄伸手摸了下奶猫的小爪子。   她很小心,只浅浅碰了下炸开的白毛,生怕惊醒了奶猫。   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柔软好摸。   喻温满足地弯了弯眼睛,拿着手机去了外面的房间洗漱。   早上的太阳光线很强,喻温收到了宠物医院预约成功的信息,抿了抿唇。   她不喜欢出门,不喜欢跟别人接触,然而带小猫咪去检查身体又是必要的,不能敷衍。   喻温捂着脸叹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许肆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孩蹲在地上捂着脸,一副恹恹的样子。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孩这个样子。   有点呆。   喻温也看到了炸着毛出来的小猫咪,一下子就弯了眼睛,朝它招招手。   “过来?”   许肆淡淡瞅她一眼,熟门熟路地去了洗手间。   喻温的这个房子很大,她自己的卧室里有一个洗手间,客厅里还有一个,在客厅的这个干干净净,几乎没有使用的痕迹。   现在就正好方便了许肆。   小奶猫迈着优雅的步子进了洗手间,小爪子扒拉两下就成功地关上了门。   喻温看得惊奇。   它像是知道该怎么关门最省力气一样,用得全是巧劲儿。   洗手间的玻璃门是磨砂的,喻温还贴了层墙纸,在外面就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许肆往脸上掬了把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少年肤色很白,一双眉眼生得精致又漂亮,墨绿的圆瞳在光线暗的地方是很干净的黑色,鼻梁高挺,唇瓣线条勾勒得清晰流畅。   尤其是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衬得那双眸子水盈盈的,潋滟勾人。   哪怕少年发脾气的时候,都让人觉得心软。   许肆随手拨了把额角被水浸湿的碎发,垂着眼睛思考事情。   她昨晚说要带他去医院检查身体来着。   检查身体是不可能的,但这倒是个逃跑的好机会。   他虽然不是很讨厌这里,但待久了工作不太好处理。   得赶紧离开才行。   喻温在洗手间外面等了会儿,听到里面有抽水马桶的声音,握着笔在便利贴上写了几个字。   “猫咪会自己用马桶!超棒。”   她随手贴到厨房的冰箱门上,有点担心地推开门。   “猫猫?”   雪色的小猫站在地上,瞅了她一眼,悠悠然地走了出来。   它径直去了厨房,端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一双墨绿猫瞳颜色深邃,安安静静地看着喻温。   喻温就知道,这是在催她做饭呢。   她弯了弯唇:“我给你准备了很多猫粮,要不要尝一尝?”   都是最贵的猫粮。   许肆:“……”   奶猫低低地,不满地“喵呜”了一声。   谁要吃那玩意儿。   喻温无奈地蹲下来,跟它平视。   “谁家小猫咪不吃猫粮啊?”   许肆垮着漂亮的小脸。   他才不是小猫咪!   不是一般的小猫咪!   看着小猫咪十分抵触的样子,喻温只好打开了冰箱。   “那吃小黄鱼好不好?我煎给你吃。”   端坐在小板凳上的漂亮小脸这才摇了摇尾巴。   勉勉强强吧。   喻温煎了两条小黄鱼,用小碟子装好放到了猫咪面前。   奶猫站在餐椅上,圆瞳盯着那碟小黄鱼看了会儿,然后伸出爪子推了推,把小黄鱼又拨给了喻温。   喻温不明所以:“不喜欢吗?”   许肆不能说话,就仰着小脑袋看她,猫瞳清亮又灵动。   喻温突然就明白了它的意思:“要我给你剔刺吗?”   许肆满意地点了点猫脑袋。   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的龚喜估计都不能这么快就理解他的意思。   喻温轻笑了声,觉得猫咪聪明又可爱,还很娇贵。   “那你耐心等一等哦。”   小黄鱼没有很多刺,喻温仔细地把小细刺都剔出来,这才把小碟子又推给了猫咪。   许肆难得没有嫌弃这一堆鱼肉乱糟糟的,矜持地低下了脑袋。   喻温肠胃不好,早上尤其没有食欲。   她只烤了片面包,就着温水慢慢吃。   女孩背着阳台,身后逆了大片璀璨明亮的光芒,温软的眉眼微微低着,皮肤白皙细腻,吃东西的动作很慢。   但也很好看。   猫咪抬头盯着她看了会儿,又低下了头。   吃完早饭,喻温把东西收拾好,在阳台站了大半天,一直在拨弄手机找宠物医院的位置。   她太久没去这样陌生的地方,有点紧张,唇瓣都被抿着泛白。   许肆窝在沙发上看她,歪着脑袋蹭了蹭脸颊。   她有什么好紧张的?   喻温犹豫了大半天,下午的时候才准备好带着猫咪出门。   距离她预约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许肆一直窝在沙发上,见她穿了出门的外套,心思活泛起来。   得找个机会逃跑。   喻温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拿手机。   手刚伸出去,手机突然响起了来电铃声。   是一段轻缓的音乐声,男歌手的音色很好听。   许肆听着有点耳熟,拿小爪子挠了挠耳朵。   好像在哪里听过来着。   喻温伸出去的手犹豫了一下,才很缓慢地接起了电话。   那边的女声柔和轻缓:“温温,今天是你来咨询的时间。”   喻温低着头,白皙纤细的手指揪着外套上的小穗子,语气低下来,有点闷。   “不是我定的时间。”   赵青禾叹口气:“温温,你……”   喻温不太想跟她聊这个,有些不礼貌但又忍不住地打断了她的话。   “我要带猫咪去看医生了。”   赵青禾是知道她养猫的事情的,在养猫之前,这姑娘难得主动找她,问了很多事情。   她担心自己的状态无法为一个脆弱的小生命负责,担心会照顾不好这只小猫咪。   却从来都不担心自己。   赵青禾抿抿唇,声音很轻。   “喻温,你也需要看医生。”   沙发上的许肆动了动耳朵,抬起猫瞳看了过来。 第8章 崽崽?崽崽   喻温低着头,唇瓣被抿得发白。   “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   她有点说不下去,强烈的自我厌弃感涌了上来,杏眼立刻就红了。   喻温强忍着突然涌上来的情绪,用最快的速度挂了电话。   可她并没有因此而平静下来。   喻温慢慢蹲了下来,脸颊埋进胳膊里,有浓重的无力感。   她不想看医生,不想变好,更不想跟别人接触。   就这么生活也挺好的啊。   许肆盯着她看了会儿,看到眼睛都有点花了,女孩还没换姿势。   他觉得有点奇怪,慢吞吞地踱步过去,伸出小爪子轻轻扯了扯她垂下来的衣摆,低低地“喵”了声。   这是怎么了?   衣服上传来微小的拉扯感,喻温这才意识到,她身边还有个小生命在。   她红着眼睛抬头,伸出手去摸猫。   许肆下意识就想躲开,可一抬头就瞥见女孩红红的杏眼,身子僵了一瞬,也就被喻温摸了个正着。   猫咪仰着脑袋叹气。   算了,牺牲一下吧。   喻温还记得这只小猫不喜欢跟自己接触,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它,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心情却跌到了谷底。   她语气低低的,很难过也很自责。   “对不起,我今天不能带你去看医生了。”   一点也不想出门了。   许肆慢悠悠地晃了晃尾巴。   好事好事。   喻温低着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懊恼又自卑。   “我好没用啊。”   那么多人关心她,想让她变得更开朗些,她却只想待在自己的小窝里,害怕跟外界接触。   她一点也不坚强。   许肆等了她一会儿,见女孩还蹲在地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迈着小步子看了眼玄关。   墨绿的圆瞳泛着幽幽的光,灵动干净。   今晚就得回去了。   猫咪转了头,轻轻拍了下喻温鞋面。   你要蹲到什么时候?   喻温缓了一会儿,站起来的时候脚一软,扶住了旁边的矮柜。   她语气软,小声咕哝的时候像受了委屈。   “脚麻了。”   许肆瞥她一眼,慢悠悠地走开。   蹲了那么久,不麻才怪。   喻温看了眼时间,知道已经错过了跟宠物医院预约的时间,有些沉默。   她给阳台的花草浇了水,又把客厅里的毯子重新洗了一遍,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之后坐在沙发上发呆。   许肆觉得她今天挺不对劲儿的,没什么生气一样。   他绕着客厅转了一圈,四处观察着,想找出这个小窝里缺少的东西。   好歹蹭吃蹭喝了两天,得送点什么回礼吧。   但看了一圈,又觉得这个女孩没什么缺的东西。   她的房子很大,家具齐全到有很多东西都是许肆没见过的,看上去也不像缺钱的样子。   果然,送礼物最难了。   猫咪慢吞吞转悠的时候,喻温就窝在沙发上看,看着看着,觉得心情都平静了不少。   她弯了弯唇,小声喊他。   “猫猫,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琦玉说,要起个名字,这样才能代表小猫咪是她的。   许肆懒洋洋地仰着小脑袋,全当自己听不见。   反正他今晚就要走了。   喻温却开始苦恼起来,不知道该起个什么样的名字合适。   许肆溜达了一圈,从桌角的毯子上勾出了一只人形的小玩偶,看样子应该是包上的挂件,很小一个,毛绒绒的。   猫咪伸着小爪子拨了拨,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拿尾巴圈住。   还挺软。   喻温看到了,杏眼突然一亮。   “我想到了。”   她抱着抱枕,杏眼亮晶晶的。   “叫崽崽好不好?”   女孩子的嗓音本就甜蜜柔软,念这两个字的时候吴侬软语,好听得不行。   许肆轻轻晃着的尾巴僵了下。   崽崽?   小猫咪面无表情地晃了晃小脑袋。   忒幼稚了,一点也不符合他的气质。   喻温很满意这个名字,软着嗓音又叫了两声。   “崽崽?崽崽。”   坐在小玩偶上的猫咪换了方向背对着她,尾巴晃了晃,拿小爪子捂住了耳朵。   不听不听。   喻温弯着眼睛:“很好听啊,我们以后就叫崽崽了哦?说好了。”   许肆皱巴着精致小脸。   谁跟你说好了。   少年深刻地意识到,他必须得快点离开了,要不然就真的要被当成宠物来养了。   ~   许肆不在的这两天,龚喜这边可以说是兵荒马乱。   他站在艺人专门的等候室,手机被轰炸地响个不停。   一些通告和杂志拍摄的时间可以往后挪,然而这次需要许肆亲自出席的晚会却实在是没有办法。   龚喜扶额叹息:“主子啊,咱早点回来吧。”   马上就要到时间了,他根本就找不到人啊。   晚会的排场很大,除了娱乐圈艺人还请了其他一些领域的知名人物,季姝提着裙摆在车里,等着轮到自己的顺序走红毯。   她看了一会儿其他人的红毯,有点奇怪。   “我怎么没看见许肆?”   作为顶流偶像,许肆的咖位很重,应该在前面走红毯才对。   这次红毯顺序可都是按咖位排的。   助理小邓在旁边探头探脑:“听说他经纪人跟主办方说要把许肆的顺序往后调,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   季姝幽幽叹气:“看看人家,居然还有事情能耽误红毯,而我这个小透明为了红毯在这等了大半天了。”   小邓嘿嘿笑:“姐你不是小透明,是圈里出了名的拼命女郎。”   季姝哼笑了声:“努力得到一切,和不努力就能得到一切的人能一样吗?”   果然啊,人家许肆那样的人物,天生就是老天爷喂饭吃,可以为所欲为。   经纪人陈源拍了下她肩膀:“都准备好了吗?”   季姝点头:“早就准备好了。”   陈源笑了下,知道这个艺人从来不用自己操心。   他点点头:“行,等结束红毯之后抽个时间跟资本方吃个饭,给你接了个综艺。”   季姝挑眉:“综艺?”   她忙着拍戏,很少上综艺。   陈源点头,压低了声音。   “许肆也会参加。”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要知道带了许肆这个标签,那不管怎么都能爆一把。   季姝点头:“谢谢源哥。”   她虽然不太喜欢许肆,但也知道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第9章 青春期or春心萌动   喻温睡眠质量不太好,早早地就上了床,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   许肆一直等到她睡着才睁开眼睛。   雪色的猫咪扭头看了她一眼,确定女孩不会醒后才轻轻跃下了床。   客厅里没有开灯,房门一开就是扑面而来的冷气。   许肆站在玄关处,身上落了点斑驳的光影,少年稍稍迟疑了一下,抬脚迈了出去。   他在这里待了太久了。   而这边直播现场围着满满的记者,很快就到了季姝走红毯的顺序。   年轻的女孩子眉眼明艳又张扬,一袭红色长裙款款而行,面对着镜头摆出浅浅的笑。   龚喜看着实时转播的大屏幕,觉得脑壳都在疼。   行了,他已经准备好做公关了,到时候网上关于许肆缺席的消息估计铺天盖地。   季姝走完了红毯,进了早就准备好的休息室。   她看着大屏幕上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人出现,却始终没有许肆的影子。   季姝喝了口水:“许肆不会是要玩失踪吧?”   这么大的现场,一大半的记者都是为许肆来的,要是他不出现,指不定要被怎么编排。   时间越来越晚,直到最后一个艺人走完了红毯,许肆都仍然没有出现。   记者们还举着摄像机,互相交换着眼神,小声谈论。   “怎么回事?许肆不来了?”   “不会吧,这么大的活动他都旷?”   龚喜彻底放弃,准备打电话跟主办方商量一下,撤掉许肆的位子。   几乎是在主持人要说转场台词的时候,镜头一角突然闪过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身量修长的少年从外面走进来,只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装,漆黑的碎发软软搭在额前,一双圆瞳浸润了夜色,带了几分凉意。   高清镜头下的少年美貌非常,圆瞳微微泛着绿,眉眼冷淡又精致,迈着矜贵缓慢的步子,在红毯中间停了下来。   许肆微微颔首,气质冷淡。   “要拍照吗?”   一堆愣住的记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举起摄像机拍照。   龚喜望着大屏幕都要喜极而泣了。   猫主子终于回来了。   许肆一路走到红毯尽头,那里的主持人经验丰富,笑容温和。   “欢迎许肆,不过你今天来得有点急啊,连衣服都没换,是在忙什么呢?”   他不是故意打探许肆的私事,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让许肆解释清楚,毕竟是直播,他解释清楚了,后面的事情也就好处理一点。   许肆站在主持人旁边,比他还要高出一些,淡淡扬着脸,他没上妆,眉眼干净,下颌线条清晰精致,白得过分。   听了主持人的问题,少年也没什么反应,冷冷淡淡的。   “突然有私事,抱歉。”   许肆是圈里的顶流,粉丝数量多到恐怖,他在镜头面前多是冷淡的模样,但也没人敢说他不礼貌。   态度虽然不太真诚,但该做的人家都做了。   主持人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许肆便回了后面的休息室。   龚喜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一米八多的男人委屈巴巴的样子跟平时的精英模样十分不符。   “你怎么才回来啊?”   怨妇的语气。   许肆瞥他一眼,眼神嫌弃,懒散地窝进旁边的沙发,困得不行。   龚喜凑过来,一脸好奇。   “你这两天跑哪儿去了?”   许肆沉默了。   总不能说他被一个女孩当宠物养了两天吧。   少年仰着脸,随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语气平淡。   “到处转了转。”   在她家里到处转了转。   龚喜一脸莫名:“转?你去哪儿转还把自己给转失踪了?”   不对劲儿不对劲儿。   许肆不耐烦了,圆瞳里含了点躁,警告似的瞥他一眼。   “皮痒了?”   龚喜立刻后退一步,给自己的嘴巴上了拉链。   他忍了没一会儿,还是没忍住。   “你这两天攒了一堆通告,明天估计会挺忙的。”   许肆前不久才刚以新专辑回归,这两天的通告非常多,还要准备演唱会的事情。   龚喜蹲在桌子边,语气深沉。   “再累你也不能喝酒了。”   谁家的猫总想着喝酒啊,喝醉了还乱跑。   许肆懒得搭理他,长腿交叠着躺在沙发里,白皙纤长的手指搭在边上。   龚喜看了眼时间:“太晚了,要不要给你点个夜宵?”   他站了起来:“你想吃点什么?”   少年嗓音慢吞吞的:“小黄鱼。”   龚喜脚步顿住:“什么?”   他挠挠头:“什么样的小黄鱼,有卖的吗?”   这主子娇贵得很,爱吃鱼但又不常吃鱼,因为懒得剔刺,还不乐意让别人伺候。   白皙的手背遮在眼前,许肆沉默了会儿,拿外套把脸盖住,从下面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莫名就不太高兴的样子。   “不吃了。”   龚喜有点茫然。   怎么出去了两天,心思变得更加难猜了呢。   龚喜站在门口,迟疑着出声。   “许肆,你现在是不是青春期到了啊?”   也许他跟人类的青春期时间不一样呢,比较晚来一点。   少年到底年纪不大,本体的样子跟奶猫差不多。   回答他的是被许肆扔过来的外套,还有充满暴躁的声音。   “闭嘴!”   龚喜接住外套,摸了摸鼻子。   别说,要不是青春期,那就是春心萌动了。   感情使人暴躁啊。   他把外套放到一边,悠悠然出了门。   还是单身好啊,单身尊贵。   许肆躺在沙发上,困到有点反应迟钝,模模糊糊地想,她发现自己逃跑了,会不会生气。   一只养不熟的猫,简直是白费力气。   喻温没有生气。   她这一夜难得睡得好,一觉醒来发现枕边空荡荡的,心里就开始不安起来。   喻温趿拉着拖鞋开了房门,在客厅转了一圈,没有看到猫咪的影子,就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它一直都想离开,似乎并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她。   喻温靠着房门蹲下来,有些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客厅。   是因为她吗?   小猫咪那么聪明,可能已经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儿,她自己都是个病人,怎么能再照顾一个小生命呢。   喻温抿抿唇,脸颊轻轻贴在自己冰凉的手背上,有点难过。   她真的犹豫了很久,纠结了很久,才下了养猫的决心。 第10章 分享零食的爱豆   喻温在客厅里发了很久的呆,被一阵电话铃声叫回了神。   她接了电话,那边先响起了季姝的声音。   “温温啊,我今天上午拍完一个杂志就没事情了,你要不要来找我,我们一起吃个午饭。”   喻温垂着头,揉了揉眼睛。   她不想出门,一点也不想,可她跟季姝很久没见面了,季姝很忙,约她吃饭很不容易的。   喻温轻轻点了点头:“好。”   季姝听出了她声音的不对劲儿,皱起眉。   “你怎么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大多数时候喻温的情绪是很稳定的,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不做喻大小姐,也不做谁的下属,就安安稳稳地生活着。   喻温声音闷闷的:“我的猫,它走了。”   季姝没反应过来:“走了?死了?”   喻温声音更闷了:“它一直都想跑,昨天晚上我没注意的时候它自己开门走了。”   季姝的关注点歪了下:“自己开门?还挺聪明。”   喻温跟着歪了话题:“就是很聪明啊,它还会开冰箱门。”   “……”   两人一起沉默了下来。   半晌,季姝叹口气。   “你先来找我吧。”   喻温抿了抿唇,应了声好。   她在客厅里又坐了会儿,才换了衣服出门,站在玄关的时候,喻温想起总是往这边张望的猫咪,情绪有些低落。   它自己偷偷跑出去,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啊?   季姝上午有个杂志拍摄,因为只是单独的一个小版块,所以拍摄的照片不多,跟她一起的还有其他几个女艺人。   女人凑在一起的时候,永远都少不了八卦话题。   季姝在化着妆,听到旁边的化妆师在跟一个女艺人聊天。   “听说今天许肆会来。”   许肆才是这个杂志的封面人物,原本他的拍摄应该在前两天就结束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推迟到了今天。   女艺人年纪不大,是今年刚出名不久的小花,虽然作品不多,但资源是一等一的好。   她听了这话眼睛一亮:“我想见许肆很久了。”   少年生得好,一副天赐的绝美皮囊,性格再冷也是受欢迎的,更何况还是个当红的流量小生。   哪怕只是跟许肆说一句话,带来的热度足够小小地爆一把了。   季姝抬眼瞥她,语气幽幽。   “看你年轻才提醒你,别往许肆身边凑,当心打脸。”   她早几年刚遇见许肆的时候也很激动,毕竟谁不喜欢大美人呢,可惜了,那小子光长美色,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   董念正在化眼妆,她低着头,语气很淡。   “不用季姝姐担心,我心里有数。”   她抬手捋了下耳边的碎发,轻声嘱咐化妆师再给她补补眼妆。   季姝淡笑了下。   希望她真的有数吧,要不然会吃苦头的。   几个女艺人的画报拍摄是不同的风格,但在不同的风格中又有相连接的场面,所以有几个布景是共同使用的。   季姝拍完了自己的部分,在休息室里等着其他女艺人用完场地,拍她的最后一张。   她拿着手机,给喻温发了条信息。   “到了吗?”   喻温站在大厦下面,看着面前被保安围起来的通道,还有无比喧闹的粉丝们,把自己的帽檐压低了些。   她戴着帽子口罩,浅紫色的休闲外套很宽松,遮住了纤细身形,一边避开旁边的粉丝,一边纠结着该怎么进去。   “这边被粉丝围起来了。”   人太多了,喻温往旁边角落缩了缩,整个人都躲在影子里,视线盯着自己脚尖。   季姝收到消息,站起来往窗边看了看。   果然,举着许肆手幅的粉丝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这会儿早就把入口给围起来了,旁边还有保安在维持秩序。   季姝笑着叹了口气:“排场真大。”   这年头有颜值又有实力的人简直是天选之子一般的存在。   她给小助理打了个电话:“我有朋友现在被困在外面了,你给她递个工作牌,让她进来。”   喻温在下面站了一会儿,一直缩在角落里不引人注意。   她站得有点累,想找个地方坐会儿,刚抬腿迈了一步就听见前面突然响亮起来的惊呼声。   喻温被吓到,有些惊慌地重新缩回角落。   原本安分站着的粉丝们现在全都躁动了起来,连声喊着“许肆”的名字。   喻温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稍微抬高了一下帽檐,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驶进了入口通道,保安们拉着围栏,把激动的粉丝隔开,免得她们直接扑到车上来。   快到驶进入口的时候,车窗被降下来一些,一只白皙漂亮的手伸出来,掌心似乎攥着什么东西,轻轻晃了下。   旁边的粉丝反应过来,受宠若惊地伸出手去。   纤细长指松开,掌心里的糖果便落在了粉丝手里。   那只手漂亮无比,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尾端是清透的淡粉色。   车子进了入口,那个收到糖果的粉丝高兴地要哭出来,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幸运。   喻温在不远处看着,弯了弯唇。   像是跟粉丝分享零食的小孩子,很可爱。   而坐在车里的许肆慢吞吞地给自己剥了颗糖,漂亮的眉眼间有些疲倦神色,圆瞳也垂着,无精打采的样子。   龚喜看得心疼:“要不我现在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许肆摇头,耷拉着脑袋。   “不吃。”   没胃口。   龚喜简直就像个操心的老父亲:“工作强度这么大,你还不好好吃饭,万一在现场晕过去了怎么办?”   顶着漆黑碎发的少年抬头看过来,有些不悦地蹙眉。   “我没那么弱。”   龚喜:“……”   这是重点吗?   他深深叹气:“真该让粉丝们都看看,她们的偶像有多不听话。”   简直就是个小孩子。   给他讲道理也不听,只能毫无原则地哄着。   许肆的车子驶进大厦,外面的粉丝们便都没有立刻离开,互相交谈着什么。   喻温等到了下来给她送工作牌的季姝助理,把工作牌挂到胸口,跟着小助理一起进大厦。   她到底还是不适应这么嘈杂的环境,帽檐压得很低,步子迈得有点着急。   正快步走着,外套袖口却突然被人扯了一下。   喻温有些惊慌,抬起眼睛看过去。   女孩子模样温软,杏眼水盈盈的,带着些惊慌和不安,让扯她袖口的粉丝都有点愣。   粉丝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   她连忙把自己手里拎着的袋子递过来,语气恳切,期待地看着喻温。   “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吧,能不能帮我把这个送给许肆啊?”   喻温想摇头,她并不认识许肆,帮不了这个忙。   然而粉丝开始被保安驱赶,那个女生连忙把东西塞到喻温怀里,一边摆手一边后退。   “拜托你了!”   喻温看着自己怀里被塞进来的袋子,无奈又头疼。   这是粉丝的礼物,她也不能直接丢掉。   喻温没有办法,只好拎着袋子进大厦。   季姝等了半天,看到喻温进来的时候立刻就抱了上去。   她个子高挑,化着精致的妆,整个人明艳又张扬,像抱玩偶一样抱着喻温。   喻温的帽檐被她撞歪,连忙伸手扶住,嗓音温吞又柔软。   “你吃饭了吗?”   听说她早上就开始工作了。   季姝笑嘻嘻的:“就知道你关心我,第一句就问我这个。”   她揽着喻温坐到沙发上:“早饭吃了,午饭等着和你一起呢。”   季姝捏了捏喻温的肩膀,一脸心疼。   “你是不是又瘦了?”   喻温有点不好意思,把口罩摘了下来。   “最近肠胃不太好。”   她仍旧戴着帽子,整个人瘦瘦小小的,露出一截白皙漂亮的下颌,含珠唇嫣红饱满。   季姝揉了揉她的小脸,叹口气。   “真是受罪。”   明明生活作息那么规律的人,却因为以前留下的病根受这个罪。   喻温不想她担心自己,只是浅浅笑了下。   “你也瘦了呀。”   季姝也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副活受罪的样子。   “没办法,现在的女艺人一个比一个瘦,我光看着都觉得焦虑。”   她想起喻温之前提到的话,犹豫着问了句。   “那只猫……”   喻温抿抿唇:“我想再找找它。”   尽管猫咪不愿意待在她这里,但也不能任由它流浪在外面,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季姝有点犹豫:“温温啊,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只猫流浪惯了,不习惯被人养在家里呢。”   她叹口气:“有很多猫都喜欢在外面逛,这是养不熟的,你就算把它找回来了,它也还会逃跑。”   喻温低着脑袋,指尖揪着衣摆。   “可它在外面很危险啊。”   季姝也苦恼,但她想法跟喻温不一样。   “越是渺小的动物,生命就越是顽强,你往好的方向想,它那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的,也许哪天就又回来找你了。”   喻温沉默着,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她很担心它的。   半晌,喻温轻轻地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季姝的说法。   它不愿意被她养着,喻温便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祈祷它会平平安安地生活着。 第11章 工作人员?是才怪   季姝的画报拍摄还要再等一段时间,趁这个空当,她便开始拉着喻温一起商量午饭吃什么。   休息室的房门被推开,龚喜领着许肆进来,给他挑了个靠窗的位置。   “先坐在这边等一会儿,那边还在进行场景布置。”   许肆迈步进来,只穿着简单的黑色短袖和长裤,露在外面的皮肤白得晃眼,隐约能看到背上漂亮的肌理轮廓。   少年刚化完妆,漂亮的眉眼被勾勒得浓重,眼尾上扬着,原本幼圆的眸子便显出几分凌厉气,他脸上表情匮乏,十分冷淡。   一在沙发上坐下来,许肆便闭上了眼睛,长腿随意伸展着。   周围的工作人员一下子就噤声,不约而同地压低了声音,连动作都放轻了。   季姝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抬头看见龚喜,了然地点头。   “小祖宗来了。”   喻温疑惑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窗边懒散坐着的少年。   微微扬着的下颌线条优越,肤色很白,是冷冷的那种白,便衬得唇瓣的嫣色更重。   刚做好的头发很蓬松,软乎乎地搭在额前,他闭着眼休息,眼下有很浅的青黑。   看样子累坏了。   喻温想,这就是刚刚给粉丝分糖果的少年吗?   果真生得很漂亮。   但下一刻,喻温看着自己手边的零食,就想起了不久前那个粉丝的话,苦恼地皱起眉。   要是别人估计犹豫一下也就把东西送过去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可喻温不行,她是连出门都要做好久心理建设的人,做不到自然地跟陌生人搭话。   隔壁房间的门被推开,拍完画报的董念走了出来,与此同时季姝也站了起来。   “我去工作了,很快就回来,温温你等我一会儿,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到外面走走。”   这边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很多,季姝也担心喻温会不适应。   她跟董念打了个照面,看见这妹子直直地往窗边走,立刻就明白董念打算做什么了,有点惋惜。   看不到她被打脸的场面咯。   董念是接到自己助理的眼神,立刻结束了画报拍摄赶出来的,就怕见不到许肆。   她出来后看见许肆先是松了口气,随后才整理了一下衣服,朝窗边走过去。   路过中间,喻温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也是女艺人吗?   喻温看着董念朝着许肆走过去,猜测着他们会不会是朋友关系,如果是的话,那她就可以把东西让这个女艺人帮忙转交了,毕竟跟异性打交道对她更难一点。   董念朝着窗边走过去,刚要坐进许肆对面的座位,龚喜就出声了。   “这位小姐,能换个位置吗?许肆需要休息。”   很不礼貌的话,可偏偏对象是许肆,董念只能尴尬地又站起来。   她没立刻走,想多看许肆几眼,被龚喜不动声色地挡住。   董念对这个经纪人略有耳闻,知道他负责许肆的一切,也不敢多说什么。   她弯了下唇,笑意明艳。   “许肆看起来很累,我那边有营养师搭配的午餐,要不让助理送过来一些吧?”   龚喜不为所动:“谢谢董小姐了,但我们许肆不吃外面的东西。”   董念有点尴尬,她稍微犹豫一下,竟然探着身子想去跟许肆搭话。   “许肆,我……”   少年被吵得头疼,抬起一双墨绿的圆眸看过来,因为上了眼妆,气质冷冽危险,眸子里是明晃晃的不耐。   他压着嗓子,带了点戾。   “我认识你吗?”   董念刚扬起来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下意识解释。   “我是董念,之前跟你参加过同一场走秀……”   许肆抬着眼,眼尾那颗泪痣晕开了些嫣色,眸光却冷淡,说话压着点火气。   “董小姐,我在休息,不需要你的午餐。”   他不是没遇到过这种凑上来蹭热度的女艺人,甚至男艺人也遇到过很多,然而正是因为接触过很多,所以才没有耐心去处理。   圈里不少人都知道少年的脾气,所以一般不会往上凑,因为讨不着好处。   龚喜见少年眉眼不耐的样子,连忙拍拍他肩膀,把人挡住,客客气气地跟董念说话。   “不好意思,谢谢董小姐的好意,但我们不需要。”   董念咬着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粉底都盖不住。   她再也没有脸皮搁这儿站着,勉强地笑了笑,就踩着高跟鞋去了隔壁房间。   人一走,龚喜就苦兮兮地嘀咕。   “你好歹压着点脾气,要是被拍下来了,又是一番风波。”   这年头艺人的一举一动都有被曝光的风险,许肆这么不客气的态度要是遇到了魔鬼剪辑,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的乱子。   许肆冷着漂亮的眉眼,因为没吃饭,还因为些其他的,情绪差得很。   “要我忍着?那要你还有什么用。”   龚喜:“……”   战火都波及到他身上了。   龚喜摸摸鼻子:“我去给你倒杯水。”   喻温在旁边围观了全程,董念走过去的时候还若有若无地瞪了她一眼,大概是迁怒,也觉得自己这副样子被别人看到了有点恼。   她抱紧了怀里的袋子,把帽檐又压低了些。   喻温眨眨眼,小心的瞄了一眼窗边坐着的少年。   他好凶啊。   明明刚才还把手伸出窗外给粉丝分享零食。   喻温苦恼地皱着眉,看着怀里的东西不知所措。   她实在是不敢靠近这个凶巴巴的少年。   正纠结着,那少年身边的男人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喻温悄悄抬高帽檐瞧了他一眼。   个子很高,穿着笔挺的西装,看着一副精英模样,应该是很绅士懂礼的人。   喻温抿了抿唇,抱着怀里的袋子跟上去。   看上去还是这位更好相处些,他应该是那个少年的助理之类的,把东西交给他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许肆坐在沙发上,被董念吵得没了睡意,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余光里突然闯进一抹浅紫色衣角,少年似有所觉地抬头看了过去。   纤细的背影,缩在宽大的衣服里小小一团,棒球帽遮住了脸。   但许肆还是把她认出来了。   少年指尖一僵,呆愣愣地眨了眨眼,看着周围的摆设皱眉。   她都追到他工作的地方了?   龚喜去了外面的茶水间,准备给许肆倒杯水消消火气。   他刚拿好杯子,就听到一个很轻很软的声音。   “先生?”   龚喜转头,看见喻温胸前的工作牌,以为她是工作人员。   “嗯,怎么了?”   喻温跟他保持着距离,把帽檐稍微抬高了些露出眼睛,她垂着视线,把怀里一直抱着的袋子递过去,声音很小。   “这是许肆的粉丝让我带进来的,麻烦您收下。”   龚喜看到这女孩的第一眼还觉得奇怪,哪个工作人员会在室内戴着帽子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又不是个艺人。   然而跟他说话的时候,女孩主动露出了眼睛,又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尊重,有点莫名的舒坦。   龚喜放下手里的杯子,有些为难。   “里面是零食吗?”   喻温低头看着袋子上的超市logo,轻轻点了下头。   龚喜便摇头:“许肆不吃外面的东西,粉丝送的也不行。”   喻温愣愣地“啊”了声,还是把袋子往前递了递。   “不管怎样,您还是先收下吧。”   不是她的东西,不能一直放在她这里啊。   龚喜被提醒到了,一边走过来一边问了句。   “你说是粉丝让你送过来的?”   忘了忘了,他下意识就把面前这个当成了粉丝,毕竟许肆的粉丝简直是无处不在。   他一走过来,喻温就重新压低了帽檐,把袋子递过去。   “嗯。”   龚喜点点头:“那你以后可得注意了,工作人员帮粉丝送礼物可是个忌讳,小心工作不保。”   喻温愣了下,想开口解释,一想到又要多说很多话又默默闭上嘴巴。   算了,被误会就误会吧。   “工作人员?”   许肆懒懒倚着墙,漆黑碎发下一双墨绿的眸子,语调稍微上扬着。   他怎么不知道这女孩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喻温愣愣地转头看过去,瞧见是他,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她低着脑袋,也不说话。   许肆瞧着,舌尖轻轻抵了下上颚,不太爽。   现在知道后退了,当初不是一心一意想要抱他吗?   龚喜见他跟过来,把手里的袋子举起来晃了晃。   “粉丝送你的礼物,这位工作人员帮忙带进来了。”   许肆挑着眉,低眸瞧着女孩的帽檐,有种想伸手把她帽子摘下来的冲动,他嗓音冷淡,微微上扬着,又重复问了遍。   “工作人员?”   喻温不懂他为什么关注点在这里,她虽然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但毕竟是被季姝带进来的,担心如果否认会给季姝带来麻烦,便很轻很轻地点了下头。   “是。”   许肆盯着她看了会儿,揣在口袋里的手指动了动,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是才怪。   龚喜还是第一次见许肆对陌生人这么不客气,这位工作人员可没主动招惹他。   他怪不好意思的,朝喻温点了点头。   “抱歉啊,许肆就这个性格,没恶意的。”   喻温轻轻点头。   她不介意的。 第12章 你脾气不好   季姝拍完自己的那组照片,正提着裙子想要出来,被一个工作人员拉住。   工作人员也是刚从上面接到消息,一脸为难。   “季小姐,我们约好的一个女艺人出了点事情,能不能请你再稍等下,帮我们拍完另一组。”   季姝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你们跟我的经纪人说过了吗?”   这种画报拍摄都是要签合同的。   工作人员连忙点头:“联系过了,合同的事情也在准备。”   季姝有些犹豫。   她自己在这个杂志里的版块不多,现在能获得多余拍摄的机会当然是难得的好事,可这么一拍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结束,喻温还在外面等她呢。   季姝摇头:“抱歉,我的朋友还在外面等我,我腾不出时间。”   工作人员连忙拉住她:“拜托了季小姐,我们实在是着急。”   进行完拍摄的女艺人都已经离开了,剩下一个董念还在休息室里发脾气,要是请不到这位季小姐救急,她们杂志的出版又要往后推一段时间。   现在请来的名牌摄影师是很早以前就约好的,下次再约可就困难了。   工作人员都要急死了:“季小姐放心,我们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   季姝抿抿唇:“那麻烦你们去跟我的朋友说一声,让她再多等我一会儿。”   她想了想:“还有多余的休息室吗?麻烦给我朋友安排一间吧。”   大厅里来往的人很多,喻温待着一定很不自在。   工作人员连忙点头:“好的,我这就去安排。”   快到午饭的时间了,喻温看了眼手机,有些担心。   季姝已经工作一上午了,现在连吃午饭的时间都腾不出来吗?那她身体怎么受得了。   正想着,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态度客气。   “你好,请问你是季小姐的朋友吗?”   喻温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便领着她往单独的休息间走:“季小姐还有工作没完成,麻烦你在休息间多等一段时间。”   喻温叫住她,声音很轻。   “可是到午饭时间了。”   怎么能一直工作呢。   工作人员有点尴尬:“我们今天任务急,你别担心,一会儿就会有午饭送过来的。”   她脚步急,带着喻温往休息间走,结果一问才知道,休息间全都被占用了。   女生直接傻眼,看着自己身边的喻温不知所措。   这可怎么办好。   她犹豫了一下,想去敲董念休息室的门,问问能不能让这位季小姐的朋友在里面一起坐会儿。   可刚站到门口,就听见了里面女人大吵大闹发脾气的声音。   工作人员立刻后退。   这个董念跟人设可完全不一样,听这声音都能把人生吃了。   喻温看出了她的为难,轻轻开口。   “没有休息室也没关系,我可以……”   身后传来脚步声,还有一声清朗男声。   “哎,是你?”   龚喜对这个戴着帽子口罩的工作人员还挺印象深刻的,见她站在休息室门口有点惊讶。   “出什么事了?”   他身后跟着懒散迈步的少年,许肆抬着眼看过来,看见喻温眨了下眼。   工作人员小声解释:“这位是季小姐的朋友,想找个休息室坐会儿,但是没有空的休息室了。”   许肆似乎是轻笑了下,漂亮的眸子抬着,落在喻温身上带了点玩味。   “工作人员?”   这是他第三次提这个问题了。   喻温这才意识到,他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她有些羞,尴尬地低着脑袋。   撒的谎立刻就被戳穿了。   龚喜惊讶地看向喻温:“你不是工作人员啊?”   喻温垂着眼,手指攥在一起,小声道歉。   “抱歉。”   谁知道他们能遇见第二次呢。   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几个人都面面相觑。   许肆率先迈步过来,单手推开了休息室的门,微微偏头瞥了喻温一眼,漂亮的圆瞳低着,嗓音悠然。   “拼个休息室吧。”   说完,少年便抬腿进了房间。   龚喜:“哎!哎?”   他瞪大眼睛,看看半关着的房门,又看看喻温,一脸茫然。   许肆居然主动邀请这个女孩跟自己共用一个休息间?   喻温也茫然啊,慢吞吞地眨了下眼。   她想,这个少年虽然有点凶,但好像还挺善良的。   只有工作人员松了口气,连忙弯腰道谢。   “真是谢谢你们了,那小姐你先在这里坐会儿。”   她忙得不行,安排好了这里连忙跑走。   喻温站在门口没动,纠结着扯着自己衣袖。   她不太愿意跟异性待着,尤其这位脾气还不太好。   “我可以去大厅的,就不麻烦你们了。”   许肆名气很大的,从出道起就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这样的人估计没几次是跟别人共用一个休息间的。   龚喜无奈地叫住她:“这位……还是别了吧,许肆知道自己的邀请被拒绝了会生气的。”   喻温茫然地眨眨眼。   他脾气真的好怪哦。   没有办法,喻温只能跟着龚喜一起进了休息室。   好在休息室空间不小,她安安分分地坐在了最角落的地方,跟许肆隔了一大段距离。   女孩低着头看手机,少年也懒散坐着翻杂志,两人都没有要交谈的意思。   龚喜看着,觉得这气氛有点诡异。   他以兔子的直觉保证,许肆肯定憋着什么话呢。   龚喜咳了两声,见两人都被自己吸引了注意,便开门往外走。   “我有点事先出去处理。”   门一关,许肆便随手把杂志抛在了一边,手里捏着手机慢吞吞地转着,低着头没看喻温,话却是对喻温说的。   “你来这里干嘛?”   喻温有点懵。   这是在对她说话?   他们已经熟到可以用这么不客气的语气说话了吗?   虽然有点吐槽,但喻温还是压低了帽檐,声音闷闷地回答他的问题。   “见朋友。”   许肆想起刚刚那个工作人员说的话,挑眉问了句。   “季姝?”   他记得季姝,光是龚喜就跟他吐槽过很多次。   喻温轻轻点了下头:“对。”   她窝在角落,帽子口罩遮住了脸,整个人小小的一团。   许肆指尖转着手机,突然出声问她。   “你不摘口罩吗?”   喻温:“……”   这位爱豆管得好多哦。   她声音弱弱地反驳:“一定要摘吗?”   许肆微微向后仰着脑袋,揉了揉自己有点酸胀的脖颈,听到女孩的反驳,抬起圆瞳朝她看去,懒懒勾着唇。   “就是好奇你怎么把自己护得这么严实。”   喻温猜他的下一句话应该是:你又不是艺人。   她抿着唇,稍稍抬了下眼。   “我……”   帽檐压得低,透过那一点缝隙,喻温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少年那双幼圆的眼睛,纯粹的墨绿色沉淀在眸底,像汪洋碧绿的湖。   眼尾那点浅浅的泪痣衬得眼型精致隽秀,显得漂亮又勾人。   是一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睛。   然而让喻温惊讶的是,这双眼睛跟她养的崽崽太像了。   她太过惊讶,脱口而出。   “你的眼睛……”   许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眸尾,嗓音压着,有点漫不经心的姿态。   “嗯?”   喻温看着那双对她而言十分熟悉的圆瞳,声音低了下来。   “跟我养的一只猫很像。”   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许肆指尖还捏着手机,听她这么说,手指僵了一下,险些把手机扔出去,无形中已经炸了毛。   不会被发现了吧???   喻温没注意到少年的不对劲儿,只是有些难过地把脸往胳膊里埋了埋,语气愈发低了。   “可是猫咪跑走了。”   许肆瞧着女孩恹恹的样子,有点心虚地咳了两声。   白皙长指虚虚挡在唇边,少年眸光有点乱,看见旁边椅子上放的那个粉丝送来的袋子,随手抽了包零食,企图转移话题。   “吃零食吗?”   喻温抿了抿唇,视线稍微低着,落在少年淡粉色的指甲上,轻声开口。   “还有糖吗?”   他分享给粉丝的那些糖。   许肆把零食放回袋子里,在自己的裤兜里掏了掏,然后更加不自在了。   “没了。”   估计都放在车上了。   少年僵在椅子上,盯着那截往下压着的黑色帽檐,有点焦躁地搓着手指。   她该不会哭吧?   哭了怎么办?   许肆觉得不行,他得把龚喜叫过来,这个状况他没法处理。   然而喻温不会哭,她再难过也不可能在一个陌生异性面前掉眼泪。   女孩只是抬手揉了揉眼睛,帽檐随之被抬高,那双杏眼水盈盈的,没有红。   许肆松了口气。   少年突然烦躁地踢了一下椅子腿,双手插在口袋里,眉眼闷闷地压着。   “龚喜怎么还不回来。”   那语气,没有一点疑问的意思,像是在说:再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喻温被他吓到,默默缩了缩脖子。   应该说,果然长得漂亮的人脾气都不太好吗?   许肆突然抬眼看过来,圆瞳被眼线勾勒着,眸尾上挑出弧度,整个人又美又戾,看着就觉得脾气很差。   他语气也不太好:“你怕我?”   怕什么怕,当初还整天想着抱他蹂躏他!   喻温沉默了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她小小声,没有控诉的意思,就像是在平静地陈述事实。   “你脾气不太好。” 第13章 生气也得哄老婆   喻温性子软,又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   她说许肆脾气不好,是因为觉得这个少年的情绪似乎一直很躁,莫名其妙的躁。   说完这话,喻温缩在角落没动,有些懊恼地咬了下唇。   似乎不该说的,把人家惹生气了怎么办,她又没有立场说这个话。   许肆突然就冷静下来。   他坐在椅子上,脊背有点僵硬地绷着,漂亮的眉眼被情绪压着,整个人都有点晦暗,但声音还算平静,没有要发脾气的意思。   “我脾气本来就不好。”   喻温偷偷抬眼去看。   少年耷拉着脑袋,漆黑的碎发落下来,遮住了大半眉眼,露出的白皙下颌和嫣红唇瓣都漂亮得不可思议,就是模样有点恹恹的。   许肆又重复了一遍,微微加重了语气。   “本来就不好。”   稍微熟悉许肆的人,都知道他脾气不好。   但少年生得勾人又张扬,大家也就默许了他有时候的一些不礼貌举动。   也许背后也在暗戳戳地骂他吧。   许肆往后仰了仰,随手抄起外套盖在脑袋上,黑色的短袖衬得他整个人都有种冷色的白。   一副拒绝谈话的姿态。   喻温坐在角落,愈发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其实、其实他的脾气也没有那么差。   喻温动了动有点发麻的小腿,从椅子上站起来,瞧着少年沉默的样子不知所措。   她很小声地问:“你生气了吗?”   少年闷闷的嗓音从外套下面传出来:“对,我脾气不好,很容易生气。”   尾音压得很重,听上去有点赌气的意味。   喻温眨眨眼,那种不知所措的紧张感褪去,突然就有点想笑。   她软着声音,往许肆那边凑近了点。   “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好。”   都没有朝她发脾气,换个明星听到这话,肯定会很生气吧。   似乎是察觉到女孩在靠近自己,许肆把外套往上拉了拉,翻身背对着她。   不吭声,明显不接受喻温的解释。   喻温轻轻叹了口气:“我跟你道歉,我不该说你脾气不好的。”   她皱着眉头,纠结着措辞。   “我不太喜欢跟别人接触,所以有些敏感,你别介意。”   她说,你别介意。   明明前一秒她才是那个承受许肆坏脾气的人。   许肆睁着圆瞳,盯着面前的外套发呆,胸口莫名就有点堵得慌,浑身都不得劲儿。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非得做点什么才能缓解的样子。   可少年坐着没动。   房门突然被敲了两声,季姝拉开了门。   “温温?”   喻温点头:“你忙完了吗?”   季姝看着大半个身子都被外套盖住的少年,以为许肆是在休息,便压低了声音,朝喻温招招手。   “马上就结束了,我们去外面吃个饭。”   喻温走到门口,扶着门框,纠结着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再走,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他们并不认识,她刚刚还说了很不合适的话。   还是算了吧。   季姝挽着喻温胳膊,看了眼已经关上的房门,有点好奇。   “你怎么跟许肆待到一起了?”   喻温抿抿唇:“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许肆……应该是很有名的流量偶像,到哪儿都被捧着的人物,跟她一个不懂礼貌的素人待在一起挺不爽的吧。   季姝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好笑。   “你想多啦。”   她笑着解释:“虽然许肆的性格确实不太好相处,但我觉得他人品还是可以的。”   季姝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喜欢,死心塌地的喜欢,可不是只靠一张脸就可以的。”   喻温眨眨眼,想起了那只伸出车窗给粉丝分享零食的手,浅浅弯了唇。   应该是个……很漂亮,也很可爱的少年。   季姝挽着喻温往外走:“走走,带你去吃好吃的,你上次在外面吃饭都是几个月前了吧?”   喻温把帽檐压低了点,跟着她去了楼下的餐厅。   吃饭的时候,喻温才把帽子口罩都摘了下来,额前的刘海有些凌乱,整个人小小的一团,看着柔软极了。   季姝感慨:“我是真喜欢软妹啊。”   虽然她家温温也不是看上去那么软。   喻温拨了下头发,没有什么胃口。   “我爸爸……最近找你了吗?”   提起这个,季姝的心情也不太好。   “嗯,找了,还是那些话,想劝你回家。”   当初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不管不问,现在年纪大了,野心少了,就想享受天伦之乐了,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喻温低着头,沉默着没说话。   季姝不喜欢这么沉闷的氛围,故意开玩笑哄喻温开心。   “哎,我们富二代喻小姐,最近缺钱花吗?要不要来我这里工作?”   她经常提起这个事情,喻温一次都没答应过。   喻温轻轻叹了口气。   “小姝,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她的情绪看上去挺稳定的,但这是因为一直没有接触过多少陌生人和陌生环境,要是跟在季姝身边,难免会有一些突发情况。   喻温要是在这种情况突然崩溃,那季姝的工作肯定会受到影响。   她不敢赌。   季姝喉咙有点干,抬手揉了揉眼睛。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她的喻温,漂亮又柔软,是最好最优秀的姑娘,凭什么要为别人的恶意买单,把自己一直锁在空壳子里呢。   季姝不甘心,也不想认输。   “温温,你去见见赵医生吧。”   自从几年前那场意外,喻温无意中撞伤了赵医生,她就再也没去做过心理咨询了。   再加上赵青禾跟喻温的父亲一直都有联系……   喻温抿了口热茶,低着头转移话题。   “你晚上还有工作吗?”   季姝无奈:“嗯,有。”   喻温弯了弯唇:“那你注意身体,不要太忙了。”   季姝无所谓的样子:“我身体好着呢,不趁着年轻的时候拼一把,老了会后悔的。”   她没点饮料,只喝白开水。   “哦,也许等不到老了,搞不好意外比明天更早到,反正这生活也没什么意思。。”   她一向活得通透,对什么都看得开。   喻温不赞同地抿着唇:“不要说这样的话。”   活着,就是对生活最好的反抗了。   季姝知道她对这种事情很较真,便不再说了,把饭菜往喻温面前推了推。   “多吃点,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季姝很快就吃完了饭,拿着手机翻看着。   她知道喻温吃饭很慢,也不催促。   翻到一些宠物照片,季姝把手机拿给喻温看。   “要不你再养只猫吧?你不是很想养吗?”   喻温闷闷地摇头:“不要了。”   她只想要自己那只漂亮的崽崽。   季姝无奈:“看来那只猫的魅力挺大的。”   魅力挺大的许肆在喻温她们走后没多久就开始工作了。   他没吃饭,除了水一点东西都没沾,工作了一会儿之后唇瓣已经有点泛白了。   龚喜看得着急,借着休息的机会想喂他点吃的。   “好歹吃点,补充一下体力。”   许肆坐在沙发上,向后仰着脸,白皙的长指搭在眉骨上,因为疲惫而蹙着眉,脖颈上有细微的汗。   因为坐姿的原因,少年的领口敞着,一对白皙锁骨伶仃两段,长腿曲着。   许肆缓慢地闭了下眼,想起什么,坐直了些。   “有糖吗?”   龚喜一愣:“糖?”   他记起来了:“车里还有,我过去拿。”   别管是什么,愿意吃点就行。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跑出去两天变得厌食了呢,什么都不想吃。   喻温跟季姝一起吃完饭,不想打扰她后面的工作,要自己打车回去。   季姝不同意:“跟我回去一趟,我让助理开我的车送你。”   喻温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季姝一起又回了大厦。   季姝打了个电话去找小助理,喻温就站在门口等着。   她没有玩手机的习惯,等人的时候会一直安静地站着,微微垂着眼发呆,什么都不想。   龚喜给许肆把糖拿了过来,顺便还拿了瓶水。   “糖来了,你多吃几块补充糖分。”   许肆攥了一手的糖,有些坚硬的糖纸硌着掌心,他低着眸子,随手顺了下额前的短发,站起来往外走。   龚喜看得一脸懵。   “这是要去哪儿啊?”   喻温安静地在门口等着,感受到面前有阴影停留的时候,下意识往侧边躲了躲,以为是自己挡住了工作人员的路。   然而那人没动。   她这才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再次看见许肆,喻温有点惊讶,还有点莫名的抱歉,然而这些,都在近距离的美色攻击下有些模糊。   喻温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他的眼睛真的和崽崽好像啊。   漂亮极了。   许肆被她看着,微微偏过头咳了两声,白皙脸颊有了点血色。   少年耷拉着漂亮眸子,嗓音很僵硬很别扭。   “手。”   喻温疑惑地“嗯?”了声,还是把手犹豫着伸了出来。   下一刻,掌心落了几颗糖果。   许肆低着脑袋,圆瞳下是有些晕妆的眼线,还有那颗灼灼的泪痣。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喻温一眼,然后把手插进外套口袋,迈着步子离开了。   喻温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糖果,微微攥紧了些。   他是专门来给自己送糖的吗? 第14章 只是为了小黄鱼   傍晚,喻温被季姝的小助理送回了家。   她开了客厅的灯,有些无力地在地毯上坐下来,抱着膝盖发了会儿呆。   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事情可做,她的思维也就习惯发散。   沉默了会儿,喻温闷闷地叹了口气。   想念小猫咪,想念她家崽崽。   空荡的客厅里突然响起手机铃声,喻温迟钝地反应了会儿,才去包里拿出了手机。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喻温有点头疼。   一点也不想接这个电话。   可打电话的人像是铁了心,接连打了好几个过来,喻温没办法,只能犹豫着按了接通。   “喂,你好。”   那边的女声停顿了下,缓缓笑开。   “真是好久不见啊,喻温。”   顾允歌吸了口烟,嗓音带了点哑。   “怎么,这几年过得好吗?”   喻温握着手机,语气低着。   “我们似乎不是可以随意寒暄的关系。”   顾允歌淡笑了声:“不是我说,当年那个事又不是我传出去的,你要恨也不能恨我啊。”   喻温突然就有点想笑。   她不该笑的,顾允歌是在揭她的伤疤,她怎么能笑得出来呢。   可喻温确确实实地弯了眼睛。   她嗓音软,可语气平平的时候显得十分冷淡,有点渗人的那种冷淡。   “顾允歌,你不要把我当傻子。”   同为一个专业的大学同学,当初大学论坛上关于喻温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喻温后来调查过,究竟是谁在大肆扩散这个事情。   顾允歌不过是使手段才躲了过去。   电话那边安静了下来,顾允歌指尖夹着烟,听着这熟悉的语调,有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的校园。   当初事情闹得太大,喻温被逼到住院治疗,学校老师觉得牵扯到了太多学生,怕影响学校声誉,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闹事的一群人都觉得无所谓,因为家长和学校都向着她们。   可结果呢?   消瘦伶仃的少女带着律师直接闯进了校长办公室,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桩桩一件件,算清楚了这笔账。   她们究竟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究竟违反了多少条法律,都被捋的一清二楚。   这个看上去柔软的姑娘,一身孤勇地站出来,不惜揭开自己的伤疤也要让她们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那时候,顾允歌第一次觉得害怕。   她们都错了,喻温这姑娘骨子里就带着一股劲儿,从来都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   火光燃到烟蒂,微微灼伤了手指,顾允歌这才回过神来。   女人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语调扬着,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   “事情都过去了,咱们好歹同学一场,没必要太计较吧。”   她提起了正事:“过两天有场同学聚会,你来参加吧。”   喻温跟她们都是表演系的学生,几年过去,她们有的人跟顾允歌和季姝一样成为了演员,有的人去当了网红,还有人做了跟专业完全没关系的工作。   喻温低着眼,语气很淡。   “不去。”   她们之间,哪有什么同学情谊可言呢。   顾允歌一点也不惊讶这个回答,她往纸巾上擦了擦沾了烟灰的手指。   “秦老师也会来。”   喻温一愣,握着手机的指尖僵住,身体反射性的,有一瞬间的冰冷,神情茫然又无措。   秦老师啊。   喻温没再说话。   顾允歌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沉默了一会儿挂了电话。   她还在剧组待着,因为没什么名气,连个像样的休息室都没有。   顾允歌想起刚刚喻温的语气,神情复杂。   她就是想见见喻温,想知道几年过去了,这个当初伤痕累累都不愿意示弱的女孩现在是什么样子。   几年的时间,大家都变了。   ~   娱乐公司的练舞室一直到深夜都还亮着灯,龚喜隔着玻璃门在外面看着,焦灼不已。   许肆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为了过两天的演出还要来练舞,真当自己是个妖就成铁打的了。   不管龚喜再怎么着急,练舞室的许肆都面无表情地按着自己的计划来。   少年穿着黑色的短袖,因为高强度的舞蹈后背的布料已经被浸湿了,勾勒出清晰的脊背线条,他看着瘦,但毕竟是常年练舞的人,身上每一处的肌肉线条都恰到好处。   音乐到了高潮,许肆的舞蹈动作也越来越快,白皙长指虚虚扶着黑色帽檐,偏头低着眼睛,下颌上挂着细密的汗珠,随着少年的动作没进领口。   他眉眼精致秾丽,墨绿的眸子因为白炽光的映衬有些清透感,在高难度的舞蹈动作中调整着呼吸,胸口蔓延起浅浅的弧度,整个人都有种极魅的性张力。   又欲又勾人。   随着音乐的停止,许肆抬手摘了鸭舌帽,双手撑着地面平复呼吸。   他身上都是汗,两端伶仃的锁骨深出明显的下陷,脸色白得过分,卷翘漆黑的睫毛上也沾了湿气,被少年随手抹去。   许肆耷拉着脑袋,盯着深棕色的地板发呆。   半晌,少年慢吞吞地舔了下唇。   饿了。   龚喜在外面等了半天才等到许肆出来,小心地跟在他后面。   “要不要吃点东西?”   许肆拎着外套,指尖虚虚往里勾了下。   他步子停顿了下,似乎是用那短暂的几秒钟思考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然后大步迈开。   “不用你管了,我自己找地方去吃。”   龚喜满脑袋问号。   这个小祖宗能去哪儿找吃的?   他追着问了句:“你去吃什么啊!?”   少年慢悠悠的嗓音跟着冷风一起晃了进来。   “小黄鱼。”   龚喜更疑惑了。   大半夜的,去哪儿找小黄鱼。   他摸摸下巴上出来的胡茬,想着要不要去学学怎么做小黄鱼。   主子想吃,他肯定得满足啊。   许肆纠结了一整天,还是在大半夜的时候来找自己的小黄鱼了。   他还知道要隐藏身份,窝成猫咪的样子蹲在门口,耐着性子扒拉门框。   一边拿小爪子扒拉,一边在心里天人交战。   她该不会睡了吧?   要不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趁着她没发现赶紧跑吧。   许肆板着张漂亮的小脸,一边想着赶紧跑掉,一边又扒拉了两下门框。   她怎么还不出来。 第15章 以蹭饭为名   喻温在客厅里坐着,手机就放在一边,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听到奇怪的挠门声时才被惊醒,下意识摸了摸还留着泪痕的脸颊。   脸上紧绷着,喉咙也有点不舒服。   喻温站了起来,又听到了门口传来的挠门声。   她步子一顿,隐约猜到了什么。   是崽崽回来了吗?   雪色的猫咪端坐在门口,小爪子在半空中抓了抓,有点泄气。   她真睡着了啊。   猫咪低着脑袋,拿爪子捂了捂小肚子。   好饿。   房门突然被打开,房间里独有的浅淡香气蔓延出来,许肆眼前便多出了一小截白色的衣角。   他板着脸,一脸的不高兴。   怎么现在才出来。   然而身后的尾巴却晃了晃。   喻温惊喜地看着门口这一小团雪色的柔软,有些不敢相信。   “崽崽?”   猫咪小脸僵住,狐疑地扭头看了眼自己身后。   哪儿来的崽崽?   少年不敢相信,这该不会是在叫他吧?   是了,上次她似乎确实给自己起了个名字。   失而复得,喻温太高兴,胆子也就大了点,伸手把猫咪抱起来,脸颊轻轻蹭了蹭猫咪柔软的耳朵。   “我好想你啊。”   许肆:“……!”   怀里的猫咪彻底僵住,连反抗都忘了,那双墨绿圆瞳睁大了些,满满的震惊。   艹,清白没了。   猫咪好气,毛茸茸的小爪子抬起来拍了拍喻温侧脸,猫瞳里全是明晃晃的不悦。   能不能尊重一下猫权。   侧脸上的猫爪力气太小,只让喻温感受到了温热的柔软。   她心脏软绵绵的,一直压抑着的情绪有些收不住,小声低泣着。   即使是在自己家里,女孩的哭声也是压抑着的,只有眼泪滚烫。   还想反抗一下的许肆顿时僵住,窝在喻温怀里不敢动弹。   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扫过女孩手腕,猫咪不解地睁着圆瞳。   怎么哭了。   喻温感受到了手腕轻微的痒意,浅浅弯唇。   “你是知道我不开心,来安慰我的吗?”   猫咪仰着小脑袋,墨绿圆瞳盯着她还挂着泪珠的脸看了会儿。   又哭又笑的,真奇怪。   猫咪慢吞吞地从她怀里跃下来,直奔厨房。   他真要饿死了。   喻温跟着它去了厨房,帮它打开了冰箱。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看着猫咪着急的样子有些好笑。   “饿成这样了?”   猫咪挑了冰箱里仅剩的几条小黄鱼,端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喻温开火。   喻温把小黄鱼清理好,偏头看了猫咪一眼。   雪色的小小一团,抬着墨绿圆眸回看过来,眸中映着暖色的碎光,竖瞳清透漂亮。   喻温无声地弯了弯唇。   没有在外面时的拘谨不安,女孩穿着薄薄的长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如新月,唇边含着笑。   她笑起来时最好看,暖融融的,像光。   许肆别别扭扭地把脑袋转了过去。   小黄鱼很快就做好了,喻温用了新买的小盘子装着,还给它倒了杯水。   小盘子是粉色的,边缘勾勒着细碎的花藤。   很少女。   仔细看,其实这个房子里充满了居住的痕迹,装着各种各样新奇又漂亮的小玩意儿,这大概是喻温认真生活的唯一证明了。   喻温也给自己倒了杯水,看着猫咪吃饭的样子有点心疼。   她蹲下来,小声地劝。   “你看,外面都没有好吃的小黄鱼,就不要乱跑了好不好?”   猫咪再饿,动作也是优雅的,听到她的话也只是抬了下脑袋,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许肆当然不可能留下来当只普通的宠物猫。   喻温轻叹了口气:“还是要走吗?”   她晃了晃腿,声音很轻,低不可闻。   “那就等我睡着了再走好不好?”   猫咪低着脑袋没说话,像是完全没听到一样。   喻温有点想笑,笑自己傻兮兮。   崽崽又听不懂她说话。   外面月色清朗,喻温躺在床上,收到了季姝的信息。   “你去参加同学会吗?”   喻温低着眼睛,打字速度很慢。   “嗯。”   因为有秦老师在,所以她必须要去。   季姝那边隔了很久才回复:“喻温,不是你的错。”   当时的事情爆发的太突然,谁也不知道会把无辜的人都牵扯进来。   她想,她家温温该有多难过,才会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喻温揉了揉眼睛:“嗯,不是我的错。”   但好像,只有不停地责怪自己,她才能支撑着活下去。   可能是因为哭过,眼睛有点肿,喻温关了手机,轻轻拨了拨床边窝着的猫咪尾巴。   尾巴被她碰到,条件反射一般地弹起来,又慢悠悠地转了圈儿。   许肆懒洋洋地把脑袋转过来,无声询问:干嘛?   猫咪整个都窝在床上,懒得抬起身子,就只转了脑袋过来,露出了脖颈下雪白的毛发,耳朵有点恹地耷拉着。   许肆累了一天,现在吃饱了就很困,慢悠悠地打着盹。   喻温抿唇一个浅浅的笑来,指尖轻轻摸着它搭下来的尾巴,小声说着话。   “我今天见到了一个跟你眼睛很像的人。”   恹下去的猫耳朵竖了起来。   喻温想起那个少年,唇边染了点笑。   “是个……脾气有点坏,但是很可爱的人,和你一样漂亮。”   季姝说得对,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喜欢,成为那么多人的偶像,许肆一定是值得的。   被她指尖勾着的尾巴翘起来,有些欢快地晃了两圈。   猫咪安静地窝着,下巴垫在爪子上,若有若无地哼了声。   他当然漂亮,可爱就算了。   喻温又跟猫咪说了会儿话,大概是孤独太久,倾诉欲有些严重,连她自己都觉得啰嗦。   她按灭了床头的小灯,望着天花板弯了眼睛。   “晚安。”   一直打盹的猫咪睁开眼睛,半抬着脑袋看了她一眼,拿小爪子揉了揉自己的脸。   晚安。   许肆明天还有工作,自然是不可能在喻温这里待太久的,他安静地等到喻温睡着,才动作轻缓地下了床。   临走的时候,少年莫名生出一种蹭饭的羞耻感。   他真的只是来吃个饭而已。   许肆轻轻掩上门,把帽子和口罩都戴上,熟练地下了楼,因为吃饱了,脚步都很轻松。 第16章 做错的人该付出代价   定好的同学会那天,喻温一早就起来,有点怔地看着镜子里的女孩。   她当初读表演系算是个意外,如今毕业后也没有从事相关的工作,只是和季姝一起合作开了家咖啡店。   五年的时间,当初的那些人各奔东西,应该都变了模样吧。   喻温抿抿唇,换了件长袖的衣服,想了想,又加了件外套。   她还是不太习惯出门给人接触,尤其是今天这样的场合。   季姝给喻温打电话的时候,喻温还窝在沙发上坐心理建设,语气温吞。   “喂?”   季姝在片场拍戏,提了提自己的古装裙摆,找了个稍微清净点的地方。   “你出门了吗?”   喻温看了眼时间:“没有。”   季姝松了口气:“我跟你一起去,你别自己走。”   喻温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便轻轻应了声。   “你别勉强。”   季姝工作忙,其实完全没必要参加这场同学会。   外面熙熙攘攘,季姝握着手机,轻笑了声。   “什么叫勉强?我可是非常乐意保护我们喻大小姐,做个护花使者。”   喻温眼里带了笑:“那我现在出门了。”   聚会的地方定在一个高档餐厅,地点是顾允歌定的,专门选了个包厢。   喻温比季姝早到了一点,等到她之后才一起进去。   服务员领着她们到了包厢门口,喻温却又突然犹豫起来。   她抬着眼,杏眼清亮,含着几分不安。   门里面,是她整个不堪的曾经。   季姝握着她的手,声音沉着。   “喻温,你忘记你当初对我说的话了吗?”   那个下雨的夏季,网上关于喻温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生活,那些儿时的伤疤再次被揭开,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喻温。   这个女孩,承受了一个女性能受到的所有恶意。   当时季姝去接喻温出院,与此同时也知道了校方那边打算息事宁人的消息,瘦得不成样子的少女站在雨里,杏眼清亮。   她一字一句地说:“做错的人该付出代价。”   季姝一直都觉得喻温是特别坚韧的人,她吃了很多苦,但从未倒下,受了很多诋毁,但从未认输。   喻温有些怔,声音轻不可闻。   “过去很久了。”   她都快忘记了,那个被逼到绝路的自己是如何一个模样。   喻温只记得,那场风波卷进了完全不相干的人。   季姝抿唇:“温温……”   喻温弯唇露出个很浅的笑,回握住她的手。   “进去吧。”   包厢里已经来了一些人,对喻温而言陌生至极,她低着眼,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   有女人认出了季姝,也就认出了喻温。   “这是……喻温?”   五年前,喻温爱笑,漂亮又优秀,是所有人眼里艳羡的对象,所以没有人能想到她儿时经历过多么不堪的事。   五年后,喻温抗拒外出,出门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那些伤疤,赤裸裸地被刻在了这个女孩身上。   那些人有些不敢认,见季姝冷着脸,便都识相地不再过来搭话。   能说什么呢,她们早就为当初的错道了歉,如今连陌生人都不如。   包厢门被推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有规律的声响,顾允歌一眼就看见喻温,步子顿了下。   喻温……变成这个模样了啊。   她脸上带着笑,随手把包放在一边,主动打招呼。   “喻温来了啊。”   喻温抬眸看过去,她大半张脸遮着,露出一小截白皙的下颌,杏眼清亮,一如以前。   她很轻很轻地开口:“秦老师呢?”   顾允歌看着女孩压低的帽檐,上挑的眼睛里情绪不明,语气却扬着,随意又自在的样子。   “会来的。”   喻温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有顾允歌主动带动气氛,包厢里的其他人很快都聊了起来。   五年的时间,早就让他们遗忘了当初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往事,互相打量着对方的穿着,聊着些天南海北的事情。   直到包厢门再次被推开。   年近中年的男人站在门口,脚下是斑斓灯光刻下的阴影,他推了推眼镜,气质儒雅,嗓音也温和。   “我来晚了。”   顾允歌率先看过去,语气熟稔。   “秦老师可算来了。”   秦书庭淡淡一笑,手里还拿着公文包。   “学校有事情耽搁了。”   他往前迈了一步,也就瞧见了与热闹气氛格格不入的女孩,握着公文包的手指紧了紧。   顾允歌把他拉了进来:“秦老师工作忙,那我们就不计较了。”   秦书庭不太习惯这样的氛围,但在顾允歌的招呼下也聊了几句。   从始至终,喻温都没有抬过头。   季姝有些担心她,握着喻温的手指晃了晃。   喻温抿着唇,仍旧不发一言。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书庭。   最终,还是秦书庭开了口。   “喻温,能跟我出来聊聊吗?”   他淡淡微笑:“我该回去了。”   青年嗓音温和,和当年站在讲台上时的模样一样。   包厢的隔音很好,弯曲复杂的走廊里飘着淡淡的香,安静也空旷。   秦书庭看着面前的女孩,有些感慨。   “五年了。”   那件事过去,都五年了。   喻温咬着牙,整个人都站在阴影里,几乎是逼着自己开口。   “秦老师,对不起……”   这句道歉,她欠了秦书庭很多年。   秦书庭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会说这个。”   他嗓音温和,眼角的细纹显得气质更加清润,是个儒雅的学者。   “喻温,我妻子一直想跟你道歉。”   喻温怔然抬头,被帽檐遮住的那双杏眼已然泛红。   秦书庭有些歉意地弯腰:“当初我们都太年轻,我妻子冲动之下伤害了你,她一直都觉得该道歉才行。”   他也正是为这个事情来的。   当初秦书庭是喻温班级的任课教师,因为刚入职对教学有着很大的热情,他欣赏喻温的天赋,便把一些事情交给她去做。   原本无比正常的师生交往却成为了那场风波的导火索,刚刚订婚的秦书庭因此被停职查看,跟未婚妻之间也因为沟通不足出了矛盾。   秦书庭的未婚妻,被舆论蒙蔽,对喻温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第17章 你欺负我   秦书庭再次道歉:“喻温,我们都该对你道歉。”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们都被卷了进去,或多或少地受到牵连,也就忘了,比起他们,这个女孩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临走时,秦书庭接了一个电话,是他妻子打来的。   青年气质儒雅,眉宇间带着岁月的痕迹。   他说:“喻温,不是你的错。”   当初爱笑的姑娘,如今怎么能变成藏在黑暗里的独行者呢。   走廊静悄悄的,亮着暖色的灯光,细微的夜风里有很浅淡的熏香。   帽子落在地上,露出了女孩泛红的杏眼,这双清亮的杏眼在五年前总是浸润着笑意,柔软又灵动,而今蒙上水色,模糊了记忆。   大颗的泪落在手背上,喻温咬着唇,克制着自己的低泣声,铺天盖地的难过涌过来,让她情绪失控。   不是她的错,大家都说不是她的错,然而那么多人因为她而受苦。   秦书庭当时被停职,教师名誉一塌糊涂。季姝因为对学生动手,被记了大过,还失去了一次宝贵的试镜机会。   因为她,很多人的生活都出现了偏差。   喻温难过地想,这些明明都是她的错。   静谧的走廊里突然响起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缩在角落的喻温头顶上多了一束斑斓的光线,包厢里喧闹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喻温怔然抬头去看,眼泪还挂在脸上,长发也乱糟糟的,瞧着有些可怜,像是受了委屈。   许肆站在门口,手指还握着门边,因为在这里看到她也有些惊讶。   随即便皱了眉。   少年穿着黑色的外套,长裤下是笔直的双腿,短靴干净,正对着蹲着的喻温。   他头发似乎是剪短了一些,那双墨绿的圆瞳完整地露了出来,眼下一颗小小的浅色泪痣,因为没上妆,眼睛的轮廓清晰干净,眸尾线条没进浓密的尾睫中,幼圆无辜。   皱眉的时候又有点凶,大概是眉眼线条太冷了。   喻温连忙捡起地上的帽子戴好,有些无措地往旁边躲了躲,怕他看见自己的狼狈,也怕自己挡了他的路。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躲开,许肆就迈步走了过来,语气压着,不高兴的情绪很明显。   “谁欺负你了?”   许肆在她身边蹲下来,语气不悦。   “受欺负就知道哭?这么没用。”   喻温跟他一点都不熟,听到这个话只觉得难堪和慌张。   她干脆一动不动,脸颊埋在胳膊里,不理他。   许肆更想皱眉了。   他盯着缩成蘑菇的女孩看了会儿,生疏又笨拙地,轻轻地拍了下她帽檐,像是安慰,就是语气很生硬。   “你还在哭吗?”   少年郁闷地叹气。   可真麻烦。   两人气氛僵着,一个想哄没有经验,一个觉得丢脸抬不起头。   直到包厢房门再次被推开。   杜泽生要迈出来的步子顿住,一手拎着酒瓶子,一手颤颤巍巍地指向许肆,表情夸张。   “哟,我们许大明星怎么把人家女孩子惹哭了?”   他笑嘻嘻的:“该不会是把人家甩了吧?”   这话可了不得。   龚喜连忙过来把他拉住:“你这嘴真是绝了,没个把门的。”   许肆是顶流,有一大堆女友粉,他的感情史干干净净,可禁不得这个酒鬼造谣。   包厢再次被关上,龚喜忙着控制杜泽生,也没注意到许肆这边的情况。   这么尴尬的情况,喻温实在是蹲不住了。   早在杜泽生说话的时候,喻温就悄悄地往旁边的角落挪,只要过了这个走廊拐角,她就可以离开了。   许肆站在阴影里,单手插着兜,就这么垂着眼睛,看着喻温一点一点地往外挪。   她怂,挪的时候根本不敢抬头,一挪一小步。   许肆抬手摸了摸自己眼尾的泪痣,墨绿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黑漆漆的,语调拖长,有点懒散。   “你要去哪儿?”   好歹站起来再跑。   那朵蘑菇僵住了。   许肆提了提裤腿,弯腰在喻温面前蹲下,不客气地摘掉了她的帽子。   “我说……”   因为紧张,喻温额角被汗浸湿了一片,原本就白的肤色现在看着更白了,她被摘了帽子,慌张地抬头看过来,杏眼水润,满满的不安,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   没等喻温着急地去拿帽子,许肆就又反手把帽子给她盖上了。   喻温茫然地眨眼,有点不明白许肆在做什么。   反复无常的。   许肆半蹲着,舌尖舔了舔齿面,有点烦躁地“啧”了声。   少年眉眼压着,就显得有些不耐烦,很凶的样子,但语气还算好,有些疑惑。   “你真被人甩了?”   她有男朋友了吗?   许肆仔细回想了会儿,他在喻温家里住的那两天并没有看见什么男人的东西,更没见过她跟哪个异性打过电话。   喻温担心他又摘自己的帽子,两只白嫩嫩的小手捂着帽檐,声音闷闷的,不抬头看他。   “没有。”   许肆莫名就舒坦了点。   看,果然没有嘛。   他瞧着面前女孩缩成一团的样子,屈指敲了下她帽檐。   阴影模糊了少年秾丽漂亮的眉眼,圆眸低着,瞳仁显出几分夜行动物的模样,语调懒洋洋的。   “那就是被人欺负了。”   他有点好奇:“谁欺负你了?”   这姑娘一看就好欺负,窝成一团的样子像个蘑菇。   谁欺负她啊,这么没品。   喻温本来哭一会儿就好了,结果遇上他,现在是又尴尬又难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就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让自己安静地离开吗?   见喻温不吭声,许肆一点自觉都没有,又追问了句。   “谁欺负你了?”   他是真好奇,并且不大高兴。   喻温抱着脑袋后退,脊背抵上墙,终于抬起眼来,有些怯怯地瞪了许肆一眼。   “你,你欺负我。”   许肆怔住,白皙长指搭在膝盖上晃了晃。   两人都沉默了。   喻温又有点后悔了。   可能是因为情绪不太稳定,她最近很容易冲动。   “我……”   许肆突然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他一身黑,在阴暗的角落身形却依旧清晰,漂亮的圆眸裹着点郁色,声音盖过了喻温的,有点闷。   “对不起。”   少年声音有点别扭,大概是第一次这么主动地道歉,因为怕她哭。 第18章 你馋他身子   喻温呆呆地看着他,杏眼微微睁大了,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众星捧月般生活的少年,有点坏脾气的少年,竟然会主动跟她道歉。   她一下子就没了脾气,甚至还觉得自己有点欺负人了。   喻温扶着墙,缓慢地站起来,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声音小小的。   “没、没关系。”   她有些苦恼地皱着眉:“不是你的错,是我情绪太激动了。”   见女孩站了起来,似乎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之后,许肆单手插着兜,十分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所以,是谁欺负你了?”   喻温没想到他这么执着于这个问题,还沉浸在抱歉的情绪中,有些呆愣地抬头看他。   “嗯?”   少年黑衣黑裤,圆领的长袖露出一点点冷白的肤,脖颈修长,肩颈线宽阔漂亮,他微微垂着眼看喻温,圆瞳耷拉着,眸尾线条有点垂,看上去十分专注,又有点酷酷的。   喻温反应过来,突然就有点想笑,便弯了眼。   “你要帮我欺负回去吗?”   虽然说这个话有点自恋的意思,但许肆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要帮她报复回去。   喻温甚至已经给他脑补了一根棍子,银色的最好看,被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拎着,漫不经心又很危险地眯眼看过去,嗓音低哑微磁。   “我帮你报仇,嗯?”   一个尾音脑补出来,喻温才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尴尬地咬了下唇。   得亏有帽子帮她遮住开始泛红的脸。   许肆站得笔直,有点不自在地屈指蹭了下眸尾的泪痣,拍了拍一点褶皱都没有的衣摆。   “就是好奇。”   许肆想,反正自己在她家里蹭了好几条小黄鱼,帮她报仇的话也不是不行。   他还挺闲的。   喻温拿手背贴了下有点发烫的脸颊,摇了摇头。   “没有人欺负我。”   许肆低着圆瞳看她,眸中有点不解神色。   “那你为什么哭?”   他是真的很不理解女孩子的心思。   喻温无奈地笑了下:“就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她把帽檐抬高了些,微微弯腰道谢。   “谢谢你,我耽误你时间了吧?”   这里算是高级餐厅,偶尔也会有艺人来往,所以顾允歌也定了这个地方。   遇见许肆倒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只是没想到他会来管自己这个陌生人。   许肆随手拨了下额前的碎发,长指白皙衬着漆黑的发,眉眼有些懒懒地垂着。   “确实。”   新专辑刚发行不久,主打曲也还在打歌期间,他好不容易清闲一点,过来陪一起做专辑的同事庆祝一下。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喻温觉得更抱歉了,声音细细小小的。   “对不起。”   被不熟悉的人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喻温其实也觉得很难堪。   许肆没回应她的道歉,只是抬头看了眼斜对面的包厢门。   “你在这里玩?”   喻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轻轻点头。   “同学聚会。”   许肆没什么情绪地“哦”了声。   他其实不太懂人类的这种无效社交。   不过……   许肆想起刚刚女孩说的哭泣的原因,再结合这个同学聚会的关键词,隐约拼凑出了什么。   以前不好的回忆……同学……   是那些同学欺负她了吗?   许肆舔舔唇:“季姝呢?”   喻温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季姝,但还是乖乖回答。   “在包厢里。”   许肆抬抬下巴,语气很淡。   “跟在她身边,别乱跑。”   让季姝保护你。   许肆是知道季姝的,因为季姝最开始出道时是在一个选秀节目上唱歌,季姝是学员,许肆是评委。   原本季姝能跟其他学员一起出道,当个偶像,再转道演戏,但许肆的一票否决权让季姝失去了组团出道机会。   自此,季姝就成了圈里出名的拼命女郎。   跟剧本拼命,也敢跟导演拼命。   铁骨铮铮的女英雄——这是龚喜的原话。   喻温眨眨眼,虽然不懂许肆的意思,但还是轻声应了。   “好。”   许肆说完了想说的话,看着喻温偷偷抬头瞅他,杏眼清亮,藏不住一点情绪。   明晃晃地说,为什么你还不走?   许肆:“……”   少年轻哼了声,转身就走。   指尖握住门把手时,听到身后女孩压低了的声音。   “你小心一点,不要被拍到了。”   无良媒体会断章取义,移花接木的。   少年清瘦漂亮的身形停顿一瞬,没回头,进了包厢。   与此同时,季姝也因为担心喻温而推门出来了。   看到喻温好好地站着时松了口气。   她有些担心:“没事吧?”   喻温摇头,她跟着季姝往回走,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包厢。   季姝注意到了:“怎么了?”   喻温小声说:“我看到许肆了。”   许肆?   季姝挑眉:“他也在这儿啊?”   她不太在意:“估计也在聚餐呢。”   两人一起回了包厢,顾允歌已经喝了不少酒,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偶尔回应旁边女人的几句话。   她混得不好,在圈子里没什么名气,绯闻黑料倒是满天飞,跟季姝完全是两个极端。   但即使是这样,她都依然坚持着待在娱乐圈里。   看见喻温进来,顾允歌也只是抬了下头,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估计是有些喝醉了,做不来那些硬撑着的笑脸。   季姝也不打算在这里多待了。   她拎上自己的包:“我们先回去了。”   时间有点晚,季姝让她的助理提前回来了,自己开车送喻温回家。   她比喻温高一些,因为减肥瘦了很多,御姐风十足。   喻温双手都揣在口袋里,微微仰脸看她。   “小姝,”   季姝开着车,随口应了声。   “怎么了?”   喻温小声说:“我记得你出道的那个选秀节目,是许肆把你淘汰掉的。”   因为是季姝的第一个节目,所以喻温是关注了的,只不过后半部分她因为病情严重而无暇顾及。   但看到许肆之后,喻温就记起来了。   季姝听她提起这个,轻轻笑了声。   “还真是。”   她都忘得差不多了。   前面亮起红灯,季姝踩了刹车。   她突然问:“温温,你觉得许肆这人怎么样?”   作为顶流偶像,许肆一向是大家评价的对象。   粉丝们觉得少年有颜值有才华,圈内人嫉妒他得老天爷赏饭吃,也厌恶许肆这股子矜傲的姿态,营销号们只觉得他是热度集合体。   喻温认真地想了想:“他,很可爱,也很善良。”   就像猫咪一样,对你冷冷淡淡的,感觉很高冷,但其实可爱又心软。   季姝轻笑了声,有点用力地拍了下方向盘。   “我就说嘛,温温你看人最准了!”   她提起往事:“当时我一心一意想当演员,公司为了蹭热度安排我参加选秀,甚至内定了人选,就好像我除了当女爱豆一点选择都没有。”   毕竟比起当演员,好像选秀出道更加容易一些,也更容易被大众认识和喜爱。   季姝第一次跟喻温提起这个,有点感慨。   “我一边听公司的安排继续参加节目,一边又想着当演员,特别迷茫,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她叹了口气:“当时许肆已经是顶流了,你别看他年纪小,但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各家公司都选好了出道人选,也就认真地当个评委,因为他知道,这些出道的人都是没什么目标梦想的,跟着热度走,奔着名气去。”   季姝声音轻缓:“但他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儿,他问我是不是有很明确的目标,我说是,”   “然后啊,然后他就把我淘汰了。”   也因为这个,公司放弃了把季姝培养成女爱豆的想法,也开始给她安排一些小角色,那段日子虽然难熬,但季姝却觉得踏实。   她知道,自己在走一条方向明确的路。   季姝声音低下来:“所以,我其实挺感激他的。”   要不然,她可能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迷茫很多年。   喻温抿抿唇。   越了解,其实就越能发现许肆身上与众不同的地方。   他就像个霓虹灯,外表华丽炫目,但在层层的光晕之下又是另一种模样。   空气静谧下来,季姝突然又开口。   “但是,那小子脾气臭还难伺候,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她语气严肃:“所以温温你要躲着他走。”   许肆就像个被惯坏了的孩子,虽然没大的坏心思,但折腾人是真厉害。   喻温眨巴眨巴眼,没吭声。   她打开手机,偷偷在百度上搜了许肆的名字。   以前喻温不关注这些,但现在,她开始对许肆感到好奇了。   虽然脾气是有点古怪,但也很柔软可爱啊,是值得别人喜欢的偶像。   而且,少年多漂亮啊。   喻温想,她也是个肤浅的人,十分喜爱少年那副精致漂亮的皮囊。   到底是相处了几年的好友,季姝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狐疑地开口。   “温温,你该不会粉上许肆了吧?”   喻温小声回答:“他很漂亮啊。”   季姝就懂了,一脸坏笑。   “哦~你馋他身子。”   喻温红了脸。   季姝说话真的是太夸张,太直白了。   她只是单纯地欣赏美。 第19章 拿别人的钱养自己的老婆   在喻温被季姝送回家的时候,许肆还在包厢里。   杜泽生扯着嗓子在嚎歌,一只手还拎着酒瓶子,时不时给龚喜抛个媚眼。   龚喜被恶心地够呛,恨不得变回兔子钻个洞。   “怪不得只能做幕后,就这嗓子,谁听谁倒霉。”   在喧闹的背景音里,龚喜偏头看了眼坐在角落的许肆。   少年弯腰坐着,白皙长指搭在膝盖上,漂亮的眉眼被斑斓灯光映衬,光影明灭,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   龚喜瞥了眼许肆桌面上的酒瓶,觉得挺稀奇。   许肆居然不想着喝酒了。   龚喜小心地凑过去:“怎么了?”   许肆没理他,仍旧垂着眉眼,指尖轻轻点着膝盖。   他穿着一身黑,坐在灯光斑斓的包厢里像一团墨,皮肤更显得白,瞧着有点情绪不好的样子。   但龚喜了解他,知道少年现在的情绪很平静,甚至称得上不错。   所以龚喜就更好奇了。   他想起刚刚出去时看到的那个女孩,隐约觉得有点眼熟。   “刚刚外面那个女孩是谁啊?”   许肆向后靠了靠,难得有兴致回答他的好奇心。   他垂着眼,手指揣进口袋里,嗓音平静。   “季姝的朋友。”   提起季姝,龚喜一下子就想到了跟她有关联的人。   “上次拍摄现场那个?”   那次女孩戴着帽子口罩,几乎就没有把帽子摘下来过,龚喜顶多看到过她的半截下巴,所以刚刚喻温缩成一团的时候,龚喜才没把人认出来。   他的重点在于:“所以季姝也在这儿?”   许肆淡淡瞥他一眼:“在又怎么样?”   怂兔子一个,根本不敢往上凑。   龚喜心虚地摸摸鼻子,把话题重新扯回来。   “那个女孩还挺漂亮啊,为什么一直戴着帽子?”   哪个漂亮姑娘不想把脸露出来。   他挠挠头:“她该不会是准备出道的新人吧?”   既然是季姝的朋友,两人搞不好还是同一个娱乐公司的。   这么一想,女孩时刻遮掩自己的行为就好理解了。   许肆淡声反驳:“不是。”   她不爱出门,从来没有跟什么娱乐公司的人接触过,那副胆小的样子怎么可能出道当艺人。   跟个蘑菇似的。   女孩刚刚也说了,她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跟季姝估计也是以前的同学。   龚喜见他这么肯定地反驳,觉得不太对劲儿。   “你这么确定?”   加上拍摄现场那次,许肆跟那个女孩也就见了两次面吧。   他犹豫着开口:“许肆你该不会……”   顶流谈恋爱无异于灭顶之灾啊。   许肆冷脸打断他:“别瞎猜,我只是比你聪明而已。”   龚喜:“……”   谁家主子会动不动就人身攻击啊。   龚喜放弃沟通了:“我把杜泽生他女朋友叫来了,咱们过会儿就能回去。”   他有点感慨:“连公鸭嗓都能有女朋友。”   ——来自单身兔子的嫉妒和诋毁。   等了一会儿,包厢门被人推开,瘦瘦小小的女孩子还背着双肩包,看上去年纪不大。   她先跟许肆和龚喜打了招呼,然后往杜泽生的方向走。   女生一来,杜泽生就停止了自己的鬼哭狼嚎,在原地跺了跺脚,嗲声嗲气。   “菀菀,菀菀你来得好晚呜呜呜。”   一米八的大高个跟个孩子似的撒娇,抱着女朋友不放手。   龚喜嘴角抽搐:“恶心死了。”   谁能知道现在这个对女朋友撒娇的男人其实是毒舌又讨人嫌的作曲家呢。   许肆盯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看了会儿,若有所思。   人类谈恋爱都这么恶心吗?   听到龚喜的话,少年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   一猫一兔,一主一仆,在这方面的意见惊人地一致。   杜泽生可不管他们两个什么意见,抱住自己的女朋友不撒手,指着这边的龚喜大声嘟囔。   “菀菀,那个怂货不陪我喝酒,忒没用。”   中枪的龚喜:“……”   扶着杜泽生的女孩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泽生喝醉了,你们别介意。”   看上去十分娇小的女孩踮着脚去揪杜泽生耳朵,气得要死。   “杜泽生,给我老实点!”   被这么一吼,杜泽生老老实实地把脑袋垂了下来。   许肆、龚喜:“……”   许肆把外套的帽子戴上,遮住自己的大半眉眼,单手揣在口袋里,迈步往外走,他身高腿长,很快就走远了。   虽然是深夜,但狗仔还是要防的,许肆站在门口的阴影处,等着龚喜把车开过来。   他没喝酒,没有兴奋因子在身体里作祟,此刻就有些犯困,耷拉着脑袋,下巴一点一点的。   一阵冷风吹过来,让许肆清醒了几分。   他揉揉眼,抬头看着对面亮着光的店铺名牌,圆瞳里墨绿色深邃漂亮,染了点细碎的彩光。   有点无聊。   许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龚喜也把车开了过来。   他没上车。   龚喜一脸迷茫:“怎么站着不动?”   许肆似乎在纠结什么事情,漂亮的眉头皱着,然后问他。   “你有钱吗?现金。”   几分钟后,龚喜看着自己空荡荡的钱包陷入沉思。   他家主子是不是在外面养崽了?   ~   喻温睡觉浅,夜里偶尔会起来喝水。   她被渴醒,先看了眼时间才去厨房倒水。   头脑还昏沉着时,听到玄关传来细微的挠门声。   她一下子就清醒了,把杯子放下走过去。   “崽崽?”   “是崽崽回来了吗?”   端坐在门口的小猫咪昂着小脑袋,圆瞳在黑夜里泛着诡异的墨绿光泽。   嗯,除了他还有谁。   喻温把门打开,看到小猫咪的时候弯了眼。   “呀,我们崽崽又回来了呀。”   季姝说的好像是对的,小猫咪流浪惯了,所以不喜欢被养在家里,但它还是喜欢她的吧,晚上会愿意过来觅食休息。   对喻温而言,这样就够了。   她弯腰把猫咪抱在怀里,感受到怀里猫咪的僵硬,小心地摸了摸它脑袋。   “别怕哦,我很喜欢你的。”   许肆僵着身子,拿爪子轻轻挠了下喻温,示意她去看脚下。   喻温一低头,看到了一叠现金。   她怔住,呆呆地跟怀里的猫咪对上视线。   小猫咪傲娇地移开脑袋,晃了晃尾巴。   喏,拿钱养你咯。 第20章 给老婆手机换个锁屏   喻温抱着猫,脚下是一叠现金,上面的毛爷爷头像在暗色调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诡异。   她呆了半晌,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哪来的钱?”   因为不喜欢和人接触,喻温买了个小公寓自己住着,周围也都是别墅区,还有保安守着,根本没有人能不声不响地进来。   所以这个钱,不可能是哪个邻居丢的。   喻温自己也没有这么多现金。   现在这个时代人们大都是用手机支付,有钱的也都刷卡,猛地看到这么多现金,喻温有点犯怵。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喻温把钱都捡了起来,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猫,语气犹豫迟疑。   “崽崽,这钱该不会是你带过来的吧?”   没有别的可能了。   小猫咪窝在她怀里,慢悠悠地卷了卷尾巴,卷翘的睫毛下圆瞳漂亮澄净。   不是它还能是谁。   虽然知道喻温不缺钱,但空手来总是有点心虚。   小猫咪从喻温怀里跳下来,迈着小小的步子往厨房走,尾巴翘着,边走边回头看喻温,示意她跟上来。   十分大佬的样子。   喻温手里还捏着钱,担忧地皱着眉头。   “是不是得报警啊?”   崽崽不知道在哪里捡来了这么多现金,这钱很有可能是谁刚从银行取出来的,丢了的话一定很着急。   许肆听到了她的话,尾巴轻轻拍了下地面,眨巴眨巴圆瞳。   报警?   为什么要报警?   这是龚喜的钱,不是来路不明的钱。   着急吃饭的小猫咪喵喵叫了声,语调有些不满。   喻温把钱放到一边,过来拉开冰箱门。   “崽崽你不可以随便捡东西回来哦,丢东西的人一定很着急。”   她又有些疑惑:“你怎么每次这么晚才回来啊,外面有那么好玩吗?”   许肆端坐在小板凳上,懒洋洋地扫了扫尾巴。   他每天那么忙,只有后半夜才能休息。   喻温小声嘀咕:“我就很不喜欢外面。”   猫咪不会回答她的话,然而它乖巧坐着,仰着漂亮的小脸看着喻温,圆瞳里映进了光,墨绿纯粹,安安静静的,像是在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喻温弯了下唇:“我今天又见到那个跟你眼睛很像的人了,”   她歪了下脑袋,似乎在斟酌着用词。   “他……其实挺善良的,”   许肆僵着个小脸,不太满意这个形容词。   善良?   他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自己。   谈起许肆,喻温抿唇笑了下。   “我不太上网,所以对他并不了解,听说他是个偶像,有点想象不出来他在舞台上是什么样子的。”   许肆应当比她小几岁,脸蛋长得好,平时冷冷酷酷的,少年感很足。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喻温觉得他更像是学校里高冷的……学渣。   是的,许肆看上去就不像个成绩优异的三好学生。   但他模样冷淡,身上有股子懒散的劲儿,也不像是会主动惹事的校霸。   许肆端坐着,看到她随手放在桌面的手机,伸出小爪子扒拉了两下。   上网搜就好了,反正关于他的舞台视频有很多。   软绵绵的肉垫碰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上面的锁屏是个蓝天的背景图,很朴素。   猫咪眨巴了下眼睛,小爪子压着自己的尾巴尖儿,盯着屏幕瞅。   这个锁屏,真像什么老年人的审美啊。   喻温给猫咪简单地准备了点吃的,坐在软垫上看着落地窗外。   外面亮着一轮弯弯的月亮,与下面的霓虹灯光相互映衬着,漆黑的夜色有些雾蒙蒙的,估计明天的天气不会太好。   喻温低头看着自己身边慢吞吞进食的猫咪,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许肆吃人嘴短,勉强接受了她的冒犯行为。   喻温垂着眼,声音有些轻。   “我今天……去参加同学聚会了。”   她语气闷闷的:“也见到了秦老师。”   当初她从医院里出来,秦老师已经被停职了,喻温也没办法再去见他,更何况当时她已经自顾不暇。   因为她,很多人的人生都出现了偏差。   五年过去,好像大家的生活都已经回归正轨,只有她还深陷泥潭,缩在保护壳里生怕被人关注。   许肆第一次听她提起这个,晃了晃尾巴。   秦老师?   那是什么人?   喻温拿脸颊蹭了蹭猫咪后背,有些泄气。   “我好烦啊。”   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做出改变。   许肆被她突然一蹭险些把脑袋栽进饭碗里,气呼呼地拿爪子去勾她头发,爪子举到一半又换了方向,不轻不重地落在她脸上。   能不能清醒点?不要打扰他吃饭!   喻温顺手握住它的小爪爪,垂着眼睛亲了口。   “好软哦。”   猫咪猛地后退,尾巴晃得起劲儿,打翻了旁边的饭碗,喻温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猫咪就没了影子。   喻温:“……”   她茫然地看着猫咪缩回了桌子下面,软着声音喊了两声。   “崽崽?”   “崽崽你不要躲我呀。”   缩在桌角下的猫咪翘着一只爪子,身子晃晃悠悠地找了个角落坐下,背影毛茸茸的,柔软又沧桑。   悬在空中的爪子不自在的蜷着,猫咪低头瞅了眼,拿小脑袋郁闷地撞了撞墙,圆瞳懊恼。   大意了。   喻温蹲在旁边,想着回头要不要把这个矮茶几换掉,崽崽一躲进去她就找不到了。   她又轻声喊了句:“崽崽?”   猫咪没有回应她。   喻温叹了口气,托着下巴也很郁闷。   “都养了你好久了,亲一口都不给吗?”   这话说的,让许肆觉得自己像个小白脸,还是个很不称职的小白脸。   喻温在旁边等了一会儿,仍旧没等到猫咪出来。   她想着自己在这里,猫咪估计不会出来,便回了自己的卧室。   时间已经很晚了,要不是今晚参加了聚会,喻温应该早就睡了。   她没有太多睡意,拿着手机搜索了许肆的名字。   他是顶流,舞台视频、写真照片、各种绯闻,都多得离谱。   喻温不喜欢看那些驱动性很强的信息报道,只是点开了一些照片翻看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探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   猫咪跳上床,盯着还没黑掉的手机屏幕看了会儿,拿小爪子拨弄了几下。   几分钟后,看着手机上少年精致的锁屏照片,满意地点了下小脑袋。   嗯,真不错。 第21章 当英雄的兔子   因为睡得晚,喻温早上醒来的也晚一些。   她看着窗外映进来的柔软暖阳,想起昨天晚上躲到桌底的猫咪,便起身去找了找。   桌底空荡荡的,看来崽崽已经走了。   它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只有晚上才肯回来。   喻温给自己做了点早餐,想着今天去咖啡店看一看,这个店是喻温和季姝的产业,生意一直还不错,平日里都交给唐琦玉打理。   她抿了口果汁,打算先给唐琦玉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手机屏幕亮起来,却不是她熟悉的蓝天白云,锁屏照片被换成了许肆。   是一张许肆舞台的照片,身形挺拔漂亮的少年站在漆黑的舞台上,头顶有一束光落下来,刚好映亮了他的眉眼,氛围感很强。   喻温愣愣地看着锁屏,有点茫然。   “我昨天……把锁屏给换了吗?”   她昨天翻了些许肆的照片来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难不成这是她困得迷糊了的时候换的?   喻温轻笑了声:“还真是……”   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划,还是没有再把锁屏给换回来。   喻温点开通讯录,想给唐琦玉打个电话,手机却突然弹出了来电通话。   是季姝的电话。   喻温接通了:“小姝?”   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是季姝的助理小邓。   他语气急切:“温温姐,季姐昏倒了!”   季姝是在节目后台昏倒的,大家都被吓了一跳,小邓过来的时候季姝已经被送去医院了,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得先给喻温打个电话。   季姝是孤儿院出来的,身边只有一个喻温。   喻温猛地站起来,打翻了手边的果汁,因为惊吓而脸色苍白。   “她在哪个医院?”   这边因为季姝的突然昏倒,节目后台一片混乱。   许肆刚化完妆,因为只是访谈节目,他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太多修饰,少年单手揣在口袋里,柔软的碎发乖乖垂着,另一只手捏着手机。   节目的工作人员看到他出来,连忙引着他往演播厅走。   “许老师先走这边吧。”   她擦擦头上的汗,想着出了这档子事,她们节目应该也能上个热搜。   季姝这两年在圈子里人气渐涨,她人美能力强,资源也越来越好,这个时候突然昏倒进了医院,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工作人员接到通知,先把许肆的顺序提到前面来。   她看了眼许肆身后,有些疑惑。   “龚经纪人呢?”   许肆身边没有太亲近的人,所有事情都是龚喜亲力亲为,几乎寸步不离。   许肆懒散地迈着步子,语调微微扬着。   “当英雄去了。”   那只怂得要死的灰兔子,终于忍不住了。   龚喜把季姝送到了医院,他太着急,根本等不到救护车过来,一路上脸都吓白了,抱着季姝的手直打哆嗦。   年纪有些大的医生瞥了眼他:“你女朋友?”   龚喜说不是,然而视线一直落在季姝身上,担忧又害怕。   医生给季姝检查了身体:“没什么事,就是营养没跟上贫血了,她一直在节食吧,太伤身体了。”   龚喜松了口气,坐在旁边抹了把虚汗。   他看到季姝晕倒的时候,觉得天都要塌了。   这会儿缓过来,龚喜才想起来许肆应该在上访谈节目,他忙着送季姝来医院,都忘了许肆那边还有工作。   他不能久留,站在床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季姝,才抿抿唇走出了病房。   路上遇见喻温,他步子一顿。   “喻小姐?”   喻温急着出来,连口罩都忘了戴,只拿了个棒球帽,勉强遮住眉眼。   她看见龚喜在这儿有些惊讶:“龚先生?”   龚喜指指前面的病房:“季……季小姐在里面,没什么大事,就是节食过度引起的营养不良和贫血。”   他踟蹰了下,还是轻声开了口。   “你……劝劝她吧。”   季姝节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属于易胖体质,还容易水肿,为了保持良好的上镜状态,一直对自己要求严格,喻温曾经劝过,但她不可能听得进去。   这次节食加上工作繁忙,身体就撑不住了。   一上午的时间都在输液中度过,季姝醒来的时候觉得胸腔有点泛疼,她皱着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医院。   她叹了口气:“访谈没戏了。”   好不容易接来的资源。   喻温又生气又心疼,杏眼都有些泛红。   “身体都这样了还担心工作?”   季姝笑嘻嘻地讨饶:“温温别气,我就是没吃饭有点虚。”   喻温更生气了,然而她生起气来也是软的,没什么威慑力。   “你还知道自己没吃饭?!”   她抿着唇,因为难过和心疼,杏眼一圈都红了,坐在那里挺着单薄的脊背。   “季姝,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你。”   喻温脾气好,性格软,但她叫季姝全名的时候就是认真了,季姝低着脑袋不敢吭声。   她因为节食瘦得厉害,在镜头里可能刚刚好,实际上手腕上薄薄的一层皮,比喻温强不了多少,因为输液,手背上青色血管明显。   喻温就是再生气,也舍不得对她发脾气了。   她抿抿唇:“小姝,你不能再节食了,你得好好吃饭才行。”   季姝小幅度地点头:“嗯嗯,我知道了,我肯定好好吃饭。”   她说的话不能信,为了保持身材,季姝什么都能做的出来,现在的承诺根本不作数。   喻温微微低着头,手指纠结在一起,她下了很大的决心,唇瓣被抿得发白。   “我跟你一起,”   她抬眼去看季姝,眸光认真。   “我跟着你工作,好好照顾你。”   季姝愣住:“温温……”   她之前提过很多次让喻温过来当自己助理的事情,但喻温从没答应过,她远离社会生活太久,不愿意再和陌生人接触。   现在为了照顾她,喻温却主动提起了这个事情。   季姝眼眶有点酸,又高兴又心疼。   高兴的是喻温终于能迈出这一步,愿意站到阳光下生活;心疼的是她勉强自己,迈出这一步对她而言不知道要多难。   季姝擦了下眼泪,重重点头。   “好。”   她的温温,终于迈出这一步了。 第22章 喻温:是个可爱的弟弟   估计是怕喻温反悔,季姝从医院出来的第二天就把她带上了。   助理小邓把一份日程表递给喻温,给她解释一些工作相关的事情。   “季姐最近节目不少,咱们的工作就是在拍摄间隙给她送点吃的喝的,帮着化妆师做点杂活,简单来说就是跟着季姐走场子,只要细心就能做好。”   他年纪不大,刚毕业就跟了季姝,是个大眼睛白皮肤的阳光男孩,虽然有点粗心,但性格很好。   这也是季姝迟迟没有辞退他的原因,不过她也确实挺好伺候的,不挑剔。   喻温稍微抬高了一下帽檐,轻轻点头。   “季姝接了个综艺?”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拍戏,最近的综艺节目才多了起来。   小邓点头,分给喻温一个黑色的手提包,里面放了一些杂物。   “这个户外真人秀还挺火的,我看过两期,挺有意思的,就是嘉宾有点受罪。”   综艺走的是明星体验生活的路子,让他们去做自己完全不擅长的事情,这样容易出看点。   喻温想了想。   季姝完全不擅长的事情是什么?   季姝在娱乐圈里混了几年,以美貌和脾气出名,她是实力派演员,性子直来直往,不怎么会说话。   所以节目组给季姝安排的事情是,让她做商场里做销售。   季姝听到这个消息,摘下了墨镜。   “怎么没提前跟我说?”   节目组的编导小声解释:“是刚确定下来的。”   节目合同已经签了,季姝就是不满意也不能反悔。   她板着一张高贵冷艳的脸,长腿交叠着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十分不好惹的样子。   工作人员不敢多说,把节目的流程稍微讲了一下就赶紧走了。   人一走,季姝就忍不住跺脚生气。   “让我做销售是什么傻缺主意?”   她抱住喻温,烦躁地直皱眉。   “肯定得出丑。”   喻温拍拍她肩膀:“别担心,我们到时候都会陪着你的。”   有摄像的地方,她们这些当助理的就少不了,需要偷偷摸摸地伪装成素人在旁边注意着情况。   季姝叹了口气:“幸亏你在。”   从季姝这里出去的工作人员擦擦汗,脸上立刻就挂了兴奋又激动的笑,克制着自己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轻轻敲了房间的门。   “进来。”   龚喜手里拿着个墨镜,正在询问许肆的意见。   “听说要出外景,现在太阳大着呢,戴个墨镜怎么样?”   许肆低着头在翻杂志,鬓角的位置夹了两个银色的发夹给头发定型,因为是综艺节目,脸上的妆很淡,一双眸子轮廓幼圆,瞳孔隐隐泛着几分墨绿。   工作人员小声地开口:“许老师,我来给您讲一下节目安排。”   龚喜抬头看过来:“麻烦了。”   和许肆不同,龚喜走的是标准的精英风,西装革履,眉目端正清俊,看着就很稳重很正派,是圈里有名的帅气经纪人。   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垂着头:“许老师今天上午的安排是在商场做销售,和其他嘉宾一起。”   龚喜挑眉:“销售?”   他率先笑起来:“挺有意思啊。”   让许肆做销售,这节目的导演胆子挺大啊。   许肆合上杂志,慢吞吞地抬眼看过来,漂亮的眉眼冷漠寡淡,眸光不善。   龚喜闭嘴:“对不起,我错了。”   综艺的拍摄时间是一天,上午让嘉宾们做任务,下午就可以用自己赚来的钱去自己想去的景点闲逛,以及解决吃饭问题。   看点主要就是上午做任务时会出现的一些意外情况,以及下午团体活动时会出现的矛盾冲突。   许肆做好了造型,从龚喜手里接过墨镜。   龚喜一脸担忧:“真不用我在这里陪你吗?”   许肆之前定下的一个活动出了点意外,龚喜得过去一趟商量事情,赶过来估计就得中午了。   许肆懒散瞥他一眼,漂亮的眸子勾着浅浅的弧。   “不用。”   他步子顿了下,突然开口。   “季姝也参加这个节目,”   龚喜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啊,是吗?”   许肆淡淡觑他:“怂兔子。”   怂的没边了。   龚喜满脸惆怅:“你不懂,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这种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心思哟。   许肆可不爱听这话。   少年不悦地眯着眼:“你再说一遍。”   傻子才会再说一遍。   龚喜赶紧催着他出门:“你快点出去吧,拍摄要开始了,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你不要自己处理,稍微控制一点情绪。”   这种真人秀节目其实很不适合许肆,容易出状况,但没办法,节目组给的太多了。   许肆没他那么多担忧,白皙指尖勾着墨镜就出门了。   休息室是一个大厅隔出来的,许肆抬手关上房门,目光在周围不经意地掠过,眸中墨绿色泽微微一凝,有点怔。   这过分熟悉的气息是……   喻温把外套递给季姝,摸了摸突然一凉的后颈,有点迷茫。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她转头看了眼房门,疑惑地眨了下眼。   季姝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长发,想起了什么跟喻温搭话。   “对了,这个节目许肆也在。”   要不然季姝也不想来这么个受罪的破节目。   她朝喻温挤挤眼:“你不是喜欢他吗?趁这个机会看个够。”   这种机会可是很难得的。   喻温有点不好意思,认真地纠正她。   “不是、不是那种喜欢,”   她舔了下唇:“我就是觉得他挺可爱的。”   又漂亮又可爱,很招人稀罕。   季姝“啧”了声:“也不知道该说你眼光好,还是不好。”   说许肆漂亮可以,但用可爱来形容他,季姝不敢苟同。   那臭脾气,连狗都嫌。   季姝也就能让喻温远远看他几眼,再靠近就不行了,喻温这么好的脾气,肯定要受欺负。   她语气感慨,吊儿郎当的不正经。   “觉得一个异性漂亮不要紧,但要是觉得他可爱,那可就麻烦了。”   不是有这个说法吗?   漂亮是一时的,可爱却是一辈子的。   喻温认真地反驳她:“不会的,他是个很可爱的弟弟。”   比她小几岁呢。 第23章 当消极怠工碰上老婆   为了方便取景,节目组把一整个销售区都包了下来,摄影师们在周围安装好了摄影机,喻温和小邓都在隔间里跟导演组待在一起等着。   节目组给嘉宾们分了不同的任务,这边商场里就只有许肆和季姝。   两人虽然有点前缘,但那委实不算是愉快的回忆,冷冷淡淡地站在一起,除了客套的招呼外没说一句话。   许肆从一开始签合同的时候就说明白了,不炒作不搞绯闻,所以节目的导演组不抱什么蹭热度的心思,见两人气氛这么僵硬,赶紧投放素人顾客。   为了节目效果,顾客中有一部分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专门来捣乱的。   季姝运气不太好,上来就碰到了其中的一位。   她脸上扬着笑,因为眉眼气质太盛,个子也高挑,瞧着有点压迫感。   “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呢?”   冒充顾客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女孩,谨遵导演的吩咐,像模像样地瞥了眼周围的衣服。   “想买条裙子。”   季姝脸上带笑:“好的,请跟我过来。”   她穿着低跟的皮鞋,踩在地板上有很小的声响,一转头想带顾客去专门的销售区,却突然忘了具体的方位,在原地有些迟疑。   “顾客”找准时机,立刻出声刁难。   “我赶时间呢,”   季姝笑着撩了下头发:“美女,你看我眼熟不?”   看着这一幕的小邓有点愣:“季姐这就自报身份了?”   喻温弯了下唇角:“想打同情牌呢。”   “顾客”兢兢业业地演戏:“不、不认识,我急着买衣服,你还能不能行了?”   季姝不知道这里面的顾客还有节目组混进来的奸细,以为这位顾客确实是不认识自己。   她一招手,搬救兵。   “许肆!”   只想当个背景板的许肆被叫到名字,抬起漂亮的眸子,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龚喜说了,让他安静地当个美少年就可以,镜头啥的交给节目组剪辑。   这女人搞什么幺蛾子?   季姝友好微笑:“那你一定认识这位。”   不认识许肆才叫假呢。   “顾客”不敢否认了,对上少年冷淡的视线,有些紧张地点点头。   “啊、是许、许肆!”   季姝保持微笑:“许肆,这位顾客就交给你了,她要选条裙子。”   销售要穿统一的服装,许肆也不例外,他换了身简单的黑色西装,腰线收得漂亮,掐着一截细腰,有这么一身朴素俗气的衣服压着,也不减半点少年气。   听到季姝的话,许肆慢吞吞地站直了。   总归是上节目,该做的还是要做。   许肆微微颔首,嗓音平淡。   “跟我来吧。”   他记性好,早在一开始就记住了各类衣服的销售区,不会出现季姝那么尴尬的情况。   “顾客”本来就是个年轻女孩子,在许肆面前根本就把持不住,也不管导演怎么吩咐的了,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后面。   许肆低着长睫,视线从周围的裙子上扫过,嗓音还算平和。   “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顾客”结结巴巴,眼睛都黏在他身上了。   “啊,都、都可以。”   他好好看啊,皮肤原来这么好,又白又嫩,呜呜呜眉毛眼睛哪里都好看。   许肆认真地看了眼周围的衣服,从里面挑出一条浅紫色碎花的连衣裙,语气真诚。   “这个好看。”   他见她穿过。   “顾客”哪里想到许肆会真的给自己挑衣服,当下也不犹豫了,立刻把裙子抱进怀里。   “可以,就这条了!”   她要把这条裙子供起来!   屏幕上的少年眉目清白,轮廓清晰,大家的视线慢慢从屏幕上转移到了喻温这里。   小邓摸摸鼻子:“温温姐,许肆选的这条裙子,跟你身上的一样哎。”   巧了不是。   喻温也惊讶,指尖提了提裙摆。   确实是同款裙子。   这边季姝站在收银台后面,动作有些生疏地把裙子包起来,手指碰到布料的时候顿了一下,微微挑眉。   显然,她也认出了这条裙子跟喻温身上的那条是一样的。   季姝不知道这条裙子是许肆选的,也没多想,露出礼貌微笑。   “欢迎下次光临。”   等人走了,季姝才塌了塌肩膀,站得有点累。   “你可以啊,这么快就把衣服卖出去了。”   许肆淡淡瞥她:“我要消极怠工。”   季姝:“……?”   她掏了掏耳朵:“你说啥?”   许肆慢吞吞地摸了下眸尾的泪痣,语气散漫。   “等你卖出一件的时候我再开始,这样才公平。”   两人在一起工作,就算是集体,挣的钱也是共有的。   季姝看着许肆当真又跑到了后面当人形立牌,忍不住磨牙。   “小气巴拉的,幼稚死了。”   没有节目组投放顾客的时候,等人光临就全靠运气,季姝后面又接了几位顾客,但有问她要签名的,有合照的,就是没有要买衣服的。   导演敲了敲桌子:“这样不行啊,顾客太少了。”   有人提醒他:“导演,今天是工作日,这种品牌店本来就没什么人来。”   人再少,节目也是要进行下去的。   导演环顾一圈,指了指喻温的位置。   “哎,你过去走一趟吧,制造点镜头。”   要不然这边根本就没什么好剪辑的。   喻温哑然:“导演,我不是工作人员。”   导演笑眯眯的,他眼睛细长,笑起来很有喜感。   “害,就麻烦你过去一趟了,你看你不刚好穿着一样的裙子吗?”   反正都是素人,在导演眼里没什么区别,他只在意什么点能够吸引大众的注意。   喻温有些为难,她不想上镜。   导演催着她赶紧过去:“不想露脸就不用摘帽子,过去救个急吧,季姝一上午都没啥业绩,你去帮帮她。”   想到季姝,喻温抿了抿唇,把帽檐压低了些,拿出口罩戴上。   季姝站得脚疼,看着马上就要到中午了,有点忧愁。   她一件衣服还没卖出去呢,虽然许肆卖出的那一件足够他们吃顿晚饭了,但吃人嘴短啊。   正想着,大门被推开,一小截浅紫色裙摆飘飘扬扬,露出一小片白皙小腿。   季姝抬头:“欢迎光临……”   温温?   季姝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传来浅浅的脚步声,许肆从她身边走过,长腿笔直,嗓音平静。   “你好,需要些什么?”   季姝:“……”   说好的要消极怠工呢? 第24章 有本事公平竞争   喻温带着浅色的鸭舌帽和口罩,眉眼被遮了大半,因为在镜头前,她有些紧张和不适应,指尖不自觉地揪着裙摆。   许肆出声的时候,她有些茫然地回望过去,很小声地“啊?”了下。   她是来给季姝添业绩的,不能跟许肆走啊。   许肆身高腿长,就这么在她面前站着,眉眼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你要买些什么吗?”   季姝反应过来了,连忙挤到两人中间,把许肆给挡在身后。   她瞪着眼,不太高兴。   “这可是我的客人。”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让给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等下一个。   可这是温温哎,是她家宝贝温温哎!   她刚说完,店铺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优雅得体的中年女人走进来,看到季姝步子一顿。   “你……你是季姝吧?我刚追完你的剧。”   她有些好奇:“你们是在拍节目吗?”   许肆瞥了季姝一眼,唇角勾着一点很淡的笑,他生了双极漂亮隽秀的眉眼,眸尾稍微垂着,稍微沾上一点情绪就显得秾丽。   看在季姝眼里就只觉得碍眼。   许肆“友好”地提醒她:“顾客在跟你说话。”   季姝没办法,有些担忧地看了喻温一眼,一边跟那位中年女人搭话,一边惦记着这边。   喻温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发展方向。   她仍旧怕生,不喜欢跟别人接触,愿意来到镜头前也是因为想帮季姝一把,而且有季姝陪着,她不会很紧张。   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许肆。   许肆低着长睫,看着面前压低的帽檐,有种想把帽子抬高的冲动,手指动了下,什么都没做。   他往旁边走了步,侧着身子,再次问了遍。   “要买点什么?”   喻温记得这是在拍节目,只好硬着头皮演。   “外、外套吧。”   许肆倒是比她自在许多,对这个工作也熟练起来,带着她往女装区走。   “这里都是最新款,可以看一看有没有喜欢的。”   他嗓音平静,情绪淡淡的,虽然没有普通的销售员那么热络,但态度自然,让喻温放松了不少。   喻温抬高了帽檐,露出口罩之上清晰的眉眼,也开始认真地挑衣服。   许肆站在一边看她,女孩穿着浅紫色长裙,露出一截细细的脚踝,她身形纤瘦,似乎是因为紧张,脊背挺得很直,口罩有些大,从侧面可以看到白皙的脸颊。   此刻有些纠结地在挑衣服。   许肆拎了件薄外套出来,是很清新的浅绿色。   “这件怎么样?”   他不是没上过节目的新人,很清楚在节目上不说话就代表着没镜头,只是一直不太在意而已。   喻温却是真的不懂这些。   她应声回头,看到许肆举着一件浅绿色外套挡在身前,浅绿色很衬他,让喻温想起自己之前翻到的他的一张写真照片。   他穿着浅绿色衬衫,站在一片汪洋的花海里,眉眼微扬,从眸尾到鬓边,蔓延着一条细闪粉带,天边一束光影遥遥照下来,他站在光里,身形都透明。   喻温有些走神,愣愣地回问了句。   “啊?你要穿这件吗?”   许肆被她问得一怔,眨了眨眼。   喻温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连忙道歉,声音小小的。   “对、对不起……”   许肆把衣服递给她:“你要不要试一下?”   喻温有些踟蹰:“不用了吧。”   她有点想跑,一想起现在这是在镜头底下就浑身不自在。   喻温小声地说:“就这件了,帮我包起来吧。”   许肆慢吞吞抬眼:“你还没说自己的尺寸。”   怎么这么不情愿的样子,难不成是怪他把季姝挤跑了?   少年漫不经心地想,那是因为她自己没用。   喻温小声报了尺寸,跟在许肆后面往柜台走。   许肆身上的衣服是店里提供的,不太合身,外套后面翘起来一点,喻温看见了,艰难地忍住想伸手给他压平的念头。   啊,看着好难受。   许肆把衣服拿到了柜台,盯着旁边的包装纸有点踟蹰。   哦,他忘了怎么包衣服的了。   喻温主动开口:“不用包了,直接放在袋子里就好。”   许肆“嗯”了声,把衣服装好。   喻温接过袋子,站在原地纠结着开口。   “那个……你的衣服,”   她声音太小,许肆弯腰靠过来一点。   “什么?”   喻温没忍住:“你的衣服后面翘起来了。”   许肆大概知道她是指什么了,他漫不经心地“哦”了声,站着没动。   喻温眨眨眼,有些疑惑。   “你不……”   不把它调整一下吗?   许肆垂眼看她,圆瞳耷拉着,瞳色墨绿纯粹,衬得肤色更白。   他说:“我不在意。”   喻温好急。   可是她在意啊,在意地不得了。   女孩子戴着口罩,帽檐稍微抬高了一点,露出些微眉眼,镜头里可能看不太清,许肆却是瞧得真切。   她苦恼地皱着眉,似乎是在纠结着措辞,想劝一劝他。   许肆突然勾唇轻笑了下,食指蹭蹭眸尾那颗泪痣,伸手到背后抚平了那里翘起来的边角,嗓音压低了,含了一点难以分辨的笑。   “好了。”   喻温便松了口气,弯弯眼睛道谢。   “谢谢。”   她笑起来是很好看的,杏眼弯着的弧度刚刚好,柔软又亮眼。   许肆莫名就有点别扭,别开眼睛看向外面。   而季姝一直被那位粉丝女士拉着聊天,因为不好东张西望,看不到喻温那边的情况而有些焦心。   许肆脾气不好,有点小性子,搞不好哪里就戳到了他生气的点,哄都哄不好。   而喻温不爱说话,有点怕生,还容易紧张,这样两个人碰到一起,万一发生了点什么都是惨案。   季姝已经开始脑补她家温温受委屈的全过程了。   许肆这狗崽子,要是敢惹她家温温生气,她非得把节目组掀翻了不可。   好不容易跟粉丝女士聊完一段,季姝连忙把视线看向了门口的两人,一看就愣住了。   站在门口的喻温抱着衣服袋子,帽檐下那双眉眼弯着,似乎是在笑。   嗯???   呵,忘了她家温温是许肆的颜粉了。   呔,靠脸吃饭算什么好汉。 第25章 不止是看看而已   喻温抱着衣服重新回了节目组那边,有些担心。   “小姝那边……”   小邓让她放心:“刚刚那个阿姨是季姐粉丝,一下子买了三件衣服。”   他笑嘻嘻的:“那个阿姨还要给季姐介绍对象呢,热情地不得了。”   喻温稍微放下心来。   季姝性格要强,要是一点业绩都没有,她肯定会不高兴的。   事实证明,粉丝的力量永远是最强大的,季姝一上午只接了那位阿姨一单,但赚到的分成却比许肆还要多。   虽然她本人没有很开心就是了。   借着转场的功夫,喻温过来给季姝送水,外面的太阳很大,需要补一下妆,喻温就拿着水在外围等着。   许肆本来就没怎么化妆,现在也只是补了点防晒,少年懒洋洋地站着,把龚喜临走时给他的墨镜戴上了,遮住了眉眼。   瞥见在外围站着的喻温时,许肆眯了下眼,揣在口袋里的手指动了下。   他突然朝着喻温走过来,少年身高腿长,几步的功夫就到了喻温面前,换了件纯黑色的长袖,运动鞋也是纯白色的。   喻温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白鞋,她顺着长腿看过去,发现是许肆,便抱着矿泉水往旁边挪了挪。   许肆站在她面前,微微低着眉眼,他语气平淡,态度也很随意,就像是把喻温真的当做了普通的工作人员一样。   他说:“能给我一瓶水吗?”   喻温愣愣地“啊”了声,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水。   她只拿了这一瓶水,而这瓶水,是要给季姝的。   许肆面无表情地重复了句:“我有点渴。”   他说出这句话,喻温的视线无意识地便落在了他唇上。   因为没有妆,少年的唇色是自然偏粉的颜色,上唇偏薄一些,微微勾着一点很浅的弧度。   好像确实是有点干?   喻温犹豫着把怀里的水递过去:“那你喝吧。”   她待会儿去给季姝再拿一瓶。   许肆抬手把水接了过去,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下。   “谢谢。”   他身边没有跟着龚喜,连点工作人员都没有,喻温好奇地问了句。   “龚先生不在吗?”   两人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尽管没有太多来往,但喻温对他却感觉熟悉了很多。   许肆仰脸喝了口水,手背轻轻蹭过唇角沾着的水珠,他单手拎着瓶口晃悠着,语调微微上扬。   “嗯,去忙了。”   许肆这边还在拍节目,身边却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喻温有些担心他,便主动开了口。   “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告诉我。”   她抬高了帽檐,露出个很浅的笑,杏眼弯着。   “我是季姝的助理。”   少年看上去就是个娇贵的主儿,生了过分漂亮的模样,就让人总想哄着纵着。   而且他一看就很不会照顾自己。   许肆捏着瓶口的手指紧了紧,明明没喝水,却莫名地空空吞咽了下,抬手蹭了下眸尾那颗泪痣,墨镜随之歪了歪。   平常上妆的时候偶尔会把泪痣遮住,现在脸上干干净净的,浅色的泪痣缀在眼下便很明显。   喻温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觉得这个墨镜有点碍眼。   许肆没久留,也许是觉得一直站在这边太引人注意,拎着水就走了。   喻温刚想转身去拿水,补完妆的季姝就走过来了。   “温温,有水吗?我好渴啊。”   喻温心虚地不敢看她:“啊,我这、这就去拿。”   季姝没发现喻温的异样,喝完水就准备转场去进行下一场拍摄。   她还是跟许肆一组,因为上午赚到了钱,找了个地方把午饭解决了。   许肆的口味很挑剔,季姝看着他把香菜一点一点地挑出来,往嘴里扒拉了口面条。   面馆的老板把许肆的要求给忘了,加了他不吃的香菜。   季姝无情地发出嘲笑:“这就是人品问题啊,运气真差。”   许肆挑了根面条,慢吞吞地瞥她一眼。   “原来你也吃饭啊。”   他垂着漂亮的眸子,语调散漫又随意。   “我还以为你这种晕倒进医院的人都不吃饭呢。”   季姝哽住:“……”   她进医院的事情不是小事,很快就被无良媒体给曝光了,但季姝对外只说自己是贫血,没明说是因为节食过度。   毕竟是公众人物,她这样的情况很容易被当成反面教材,造成不好的影响。   然而这个圈子就是这么残酷,季姝想火想红就得拿健康去换。   她低哼了声:“不过我听说是龚喜把我送去医院的?还是谢谢你了。”   当时她的助理不在身边,休息室大部分都是小姑娘,看到她突然昏倒都吓傻了。   多亏了许肆。   许肆不稀罕这个功劳,拿筷子卷了一些面条,语调温吞。   “和我无关。”   他做事情很多时候都是很认真的,连卷面条的时候都很专注地垂着眼,似乎回答季姝的话不过是顺便一样。   季姝愣了下,挠挠脑袋。   这话的意思是,是龚喜主动把她送到了医院,不是许肆吩咐的?   她恍然:“那我得专门谢谢他才行。”   原来搞半天连谢谢都说错人了。   许肆懒得搭理她,他吃得不多,估计是不合口味,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脑袋。   他支着下巴,懒散地看着窗户外面。   因为要转场,导演组那边也在准备转移,把商场里拆下来的摄像头都放到了车里,喻温也在跟着帮忙,把季姝的东西都收拾好。   她还穿着那条浅紫色的裙子,走动的时候裙摆微微地晃,偶尔露出的一截白皙脚踝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唔,怎么看都很漂亮。   季姝吃完一口面条,顺着许肆的视线往外看了眼,一眼就看到了她家温温。   她眯起眼:“你在看什么?”   许肆淡淡瞥她一眼:“和你无关。”   季姝放下筷子:“你该不会是在看温温吧?”   说起来,许肆跟温温也见过几面了。   许肆仍旧看着外面,半点视线都没分给她,听到季姝的话,便抬手把墨镜戴上了。   “你猜。”   季姝:“……”   你以为把墨镜戴上,我就不知道你在看哪里了吗?   季姝轻哼了声:“看就看呗,反正你也就能看看了。”   她家温温那么好看,能被许肆注意到也是正常的。   许肆觑她一眼,没说话。   他可不止能看。 第26章 突然跟季姝套近乎   下午的拍摄是几个嘉宾集合在一起的,其中有跟季姝一起拍过戏的前辈,季姝找到了同伴,就不跟许肆在一起待着了。   年轻人中就数许肆咖位最大,想跟他套近乎的人也不少。   冯程程背着小黄包凑过来,笑盈盈的,眉眼娇俏。   “许老师好,没想到我们能一起参加节目。”   她是选秀节目出道的女团成员,虽然团队早就解散了,但因为性格欢脱讨喜,人气一直都不低。   当时那个选秀节目,就是许肆做导师的那个。   许肆低眸看她一眼,淡淡“嗯”了声便移开了视线。   态度很冷淡,明显是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冯程程一点都不怕冷场,拉着旁边一个年轻的男生跟在许肆身边,时不时地搭句话。   刚开始许肆还能勉强回应几句,后来觉得烦了,就加快步子走到了前面。   季姝正跟前辈聊天呢,冷不防觉得身后有阴影覆过来,抬头去看,就看到许肆走在自己身边。   她有些警惕:“你干嘛?”   其实季姝一点都不想跟许肆扯上关系,他一个顶流偶像,女友粉多的可怕。   许肆朝旁边的前辈点头打了个招呼,手指揣在口袋里,语调慢悠悠的。   “下午要去哪儿?”   季姝不懂他为什么要问自己,但他既然开口了,季姝也就顺口回答了。   “去民族街逛一逛,再去九龙城玩。”   都是当地有名的景点。   许肆莫名其妙地问她:“你几点走?”   季姝更警惕了,一脸莫名。   “你问这个干嘛?”   许肆慢悠悠地迈着步子:“龚喜可能没空来接我,要是顺路的话……”   季姝“友好”微笑:“不好意思,不顺路。”   谁要跟这么个小祖宗一起走。   许肆眯了眯眼,墨绿的圆瞳在光下泛着莹莹的光。   他突然扬高了声音,用大家都能听到的音量喊她名字。   “季姝,你上次去医院……”   季姝一惊:“许肆!”   她咬着牙:“顺路,不顺路也得顺路。”   镜头里的许肆扬起一个笑,唇角勾着点弧度,露出小小的虎牙。   “嗯,你有贫血的毛病,要好好照顾自己。”   季姝皮笑肉不笑:“谢谢啊。”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想蹭她的车了。   冯程程跟了上来,用羡慕的语气跟季姝说话。   “你跟许老师好熟啊,真好。”   她跟季姝是一起参加选秀节目的成员,不过季姝中途被刷下来之后专心演戏了,比她要晚出道一段时间。   季姝不喜欢她,在镜头底下也懒得应付。   “还行吧,你叫老师叫得也挺亲热的。”   冯程程脸上的笑一僵,有些尴尬。   “季姝你这词用得太不恰当了。”   她一方面确实想跟许肆套近乎,一方面也害怕自己适得其反,惹怒许肆的粉丝们,因此做事小心翼翼的。   季姝懒得搭理她,和前辈一起去逛民族街。   街上很多卖小饰品的摊位,男生对这些没兴趣,但女孩子简直就像走进了天堂。   季姝给自己挑了几样东西,又给喻温挑了一些,许肆全程跟在后面,懒洋洋地垂着眼,对这些一点也不感兴趣。   街上有卖糖葫芦的,不停地吆喝着,许肆抬头瞅了会儿,视线虽然落在上面,脚步却没停。   季姝买了串糖葫芦,转头看许肆。   “你要吗?”   许肆面无表情地抬眼:“不要。”   他穿着一身黑,眉眼冷淡,瞧上去酷酷的,圆瞳泛着莹莹的绿,十分漂亮,是连镜头都模糊不了半点的美貌。   小邓拍了下喻温肩膀:“温温姐,我们也去逛街吧。”   喻温应了声,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   拍摄一直持续到晚上,龚喜从公司里忙完出来,给许肆打了个电话。   “拍摄结束了吧?你找个地方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开车过来接你。”   这小祖宗娇贵又挑剔,不愿意坐别人的车。   对别的人类,他总是冷淡又疏离的样子,有些抗拒。   许肆说不用,随即挂了电话。   季姝走过来:“坐我的车?”   许肆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淡淡“嗯”了声。   季姝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跟自己很熟了的样子,带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   “我的车可跟你的没法比……”   许肆迈着散漫的步子:“我不嫌弃。”   季姝咬牙。   还嫌弃,她还嫌弃这小祖宗毛病多呢。   喻温已经从季姝那里知道许肆要来坐顺风车的事情了,抱着自己的包乖乖坐在后面。   车门被拉开,外面站着的少年单手扶着车门,微微低着眼,夜色里,他瞳色漆黑,墨色里染着细微的绿,漂亮极了。   喻温小声开口:“你要坐这边吗?”   许肆表情很淡:“都可以。”   话是这么说,他却没有要挪去旁边的意思。   喻温便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   她小心地拢着自己的裙摆,手指揪着包包上的系带,有些纠结地低着头。   季姝拍了一整天,坐在副驾驶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喻温轻轻拍了下坐在前面的小邓,把季姝的外套递过去。   “给小姝盖一下。”   小邓连忙“哦”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   “还是温温姐细心。”   他根本想不到这一茬。   车里响着节奏悠缓的纯音乐,许肆偏头看着窗外,精致漂亮的眉眼被映上一簇簇斑斓的光点,他皮肤白,在夜色里也晃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肆突然开口,表情寡淡。   “我有点冷。”   他低眸看着喻温,圆瞳垂着一点小小的弧度,显得整个人都有些无害。   喻温看了眼他身上薄薄的长袖,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外套,有些犹豫地把外套递过去,声音很小。   “不嫌弃的话……”   许肆把外套抱在怀里,语气依旧很淡,但又有细微的不同。   “不嫌弃。”   怀里柔软的外套上带着女孩身上的淡淡香气,是许肆很熟悉的味道。   她做饭的时候,刚洗漱完的时候,还有抱他的时候,许肆都能很清晰地嗅到这股子香味,淡淡的,像她这个人一样柔和。   少年舔舔唇,眸色深了些。   想吃小黄鱼了。   她做的小黄鱼。 第27章 努力让你成为我的粉丝   开车的司机先把季姝送到了公司,她晚上还要为之前接的一个活动做准备,忙得没有时间休息。   季姝把小邓带走了,冲喻温摆摆手。   “你辛苦一天了,回去好好休息。”   她跟司机嘱咐了句,把许肆送回去之后还要把喻温送回家。   司机要往许肆的公寓拐,一直低头玩手机的许肆抬了下眼。   “先送她。”   喻温的公寓在市区,很快就到了。   他把一直抱在怀里的外套还给喻温,看着喻温拉开车门,却又莫名地顿住了。   喻温纠结了一路,还是把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她有些紧张,微微抿着唇。   “这个……”   许肆低头去看,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是糖葫芦。   是许肆盯着看,却不买的糖葫芦。   喻温把糖葫芦往他这边递了递,声音小小的,犹豫又忐忑。   “你要吗?”   他当时盯着看了很久,应当是想要的,那双墨绿圆眸都好似亮了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买。   是为了保持身材吗?   喻温小声地说:“你怕胖的话,可以只吃一颗。”   她舔了下唇:“很甜的。”   许肆盯着那双糖葫芦看了会儿,不知不觉的,视线就往上挪了挪。   她穿着的连衣裙是半袖的,露出的小臂白嫩嫩一截,腕上戴了条银色的细链,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手指纤细干净,指甲修剪成圆润的小弧。   落在许肆眼里,就好像哪里都很合宜。   许肆别开视线,把糖葫芦接过来。   车门半开着,他微微弯着腰靠过来,突然抬手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喻温。   “你的手机号是多少?”   喻温看着递到面前的手机,有些不自在地搓了下手指。   她的手机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新号码了。   许肆见她犹豫,厚着脸皮把手机塞她手里,别别扭扭地去看窗外。   “我不告诉别人。”   喻温抿抿唇,把自己的手机号输入了许肆的手机。   许肆拿回手机,便给她打了个电话。   “我的号码。”   手机突然亮起来,锁屏上的少年站在夕阳下,眉目清晰漂亮,遥遥盈着一点光。   喻温一惊,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摁灭,一下子就红了脸。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只是觉得这张照片作锁屏也挺好看的,但没想到会被当事人看到啊。   他会不会误会啊。   许肆也想起了这茬,指尖虚虚抵着唇偏过头去,圆眸眨了眨,有点莫名的高兴,也挺心虚。   毕竟照片是他换的,只是没想到喻温没有换回去。   许肆弯了下唇:“你是我的粉丝吗?”   喻温愣愣地“啊”了声。   “不、不算吧。”   她对他仅限于一点美色欣赏,当粉丝还远远不够格呢。   许肆放下手,漂亮的小脸也垮下来,面无表情。   “那你怎么拿我的照片作锁屏?”   喻温更愣了,手机简直烫手,她脸上越烧越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许肆盯着她瞧,目光坦坦荡荡的,看得喻温愈发不自在。   半晌,他抿了下唇,声音小下来。   “真不是我粉丝?”   喻温犹豫着点头:“嗯……”   少年垂着漂亮的眉眼,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语气低低的,有点闷,苦恼又委屈的样子。   “哦……”   他说:“那我再努努力。”   夜里的风有些凉,喻温抱着外套往自己的公寓走,不知怎的,又想起了许肆刚刚的话。   他说,那他再努努力。   努力让自己成为他的粉丝吗?   喻温低头看着自己被灯光拉长的影子,突然就觉得,好像跟别人交流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有很可爱的人。   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下,是微信上的好友申请。   一个昵称是句号的人加了她,头像是许肆本人。   喻温点了同意,小小笑了下。   他拿自己的照片作头像哎。   两人加上了好友,许肆看着手机界面纠结,手指翻了翻表情包,觉得哪个都不太合适。   要怎么找可爱的表情包?   许肆陷入了这个难题中。   犹豫着,纠结着,就错过了最好的打招呼时机。   喻温到了家,站在走廊里轻轻唤了两声。   “崽崽?”   没有猫咪出现。   喻温垂着眼,轻轻叹气。   崽崽一直在外面溜达,只是偶尔会晚上过来,时间不固定,喻温还为它专门在门上留了个小小的开合门。   喻温回来后洗了个热水澡,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后知后觉地觉得不适应,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剧组里人很多,来来往往的,哪怕不跟喻温交流,都足够让她不舒服了。   只是季姝在录节目,她作为季姝的助理不能表现出什么异样。   喻温慢慢蹲下来,耳边是连绵不绝的水声,她抱着膝盖,轻轻安抚自己。   “会好的,会好的。”   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一些不是吗?   黑夜静寂,司机把许肆送回了公寓,许肆拿着手机下车,没走几步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龚喜。   龚喜拍了拍外套:“季姝的司机送你回来的?”   他神情复杂,仿佛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你、你什么时候跟季姝这么熟了?”   很早之前,龚喜就跟在许肆身边,他自认为十分了解许肆,现在却觉得越来越不懂他了。   孩子长大了啊。   许肆慢悠悠地迈着步子,手里松松拎着糖葫芦。   他语调悠缓:“不熟。”   就是蹭个顺风车而已。   龚喜跟在他后面,身影落在地上,被灯光团成小小的一点,像只沧桑的兔子。   他语气沉重:“许肆,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季姝了吧?”   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能让许肆主动去接触人类了。   少年不喜欢人类的。   许肆步子顿住,微微抬起漂亮的圆瞳,淡淡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   “别说屁话。”   他眼光好着呢。   浅浅的月色落下来,为少年的清瘦身形镀上薄薄的光影,他穿着一身黑,不显暗,反而有种冷郁的干净感,步子迈得缓,走得却快。   龚喜揉了揉眼睛,第一次被骂了都这么开心。   呜呜呜老婆还在可太好了。 第28章 半夜拍了拍   那串糖葫芦许肆吃了,他其实很喜欢这些甜食,但是有人跟他说过,甜食是小孩子吃的,许肆不想被当做小孩子。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黄色的小夜灯,许肆窝在沙发上,举着手机盯着看。   喻温的朋友圈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但以前的都还在。   微信是她上大学时注册的,里面的内容也就从大学开始,多是一些琐碎的事情,和其他女孩子一样,偶尔会拍些精致的菜品。   只有一张她的照片。   应该是运动会的时候,女孩子穿着天蓝色的衬衫,举着相机在拍照,柔软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她站在光下,亮盈盈的一团,眉眼秀致温婉,弯着很浅的弧度。   她在笑,柔软又明媚的笑。   许肆盯着这张照片看了会儿,拿抱枕盖在脸上发呆。   想跟她说话。   少年懒散躺在沙发上,一截雪白的尾巴溜出来,轻轻晃悠着。   他抬头瞅了眼,面无表情地揪了下尾巴尖儿,小声嘟囔。   “有什么好晃的。”   尾巴不听他的话,兀自晃悠地欢快。   许肆重新点开跟喻温的对话框,想跟她说些什么,可一看时间,又泄气地垂下眼睛,指尖无意识地点着屏幕。   这个时间,她都已经睡着了。   许肆郁闷地抿着唇,最后看了眼屏幕,然而这一看就愣住了。   两人空白的消息框里出现了一行小字:我拍了拍喻温。   许肆:“!”   他猛地坐起来,手指捏着手机边边,完全不敢再碰屏幕了。   这是个什么鬼?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个不停,龚喜睡醒惺忪地把手机拿过来,看到是许肆的来电,顿时清醒了几分,浑身都一个激灵。   他语气凝重,做好了随时往外跑的准备:“喂,发生什么了?”   许肆的语气比他还严肃凝重:“我拍了拍喻温。”   他问:“怎么才能让这条消息消失?”   龚喜:“???”   他满脸问号,就听懂了喻温这两个字,努力回想了一下。   “喻温?是季姝的那个朋友吗?”   许肆神情凝重,雪白的尾巴耷拉在地上,蔫答答的。   “所以我该怎么撤回这条消息?”   龚喜看了眼手机,试探着开口。   “你的意思是,你在微信上,拍了拍喻温?”   他只能理解到这里了。   但是,许肆什么时候有微信了?还加了喻温?   许肆认真地点头:“对。”   微信居然有这个功能,是嫌社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龚喜挠了挠头:“这玩意儿我也不懂啊。”   谁还不是只生活在人类社会的妖怪了。   许肆:“……”   龚喜还想问点什么,一看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合着他就是个工具人。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打算蒙着被子继续睡,再多问题也留着明天问好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这边许肆又盯着手机看了会儿,到网上搜了挽救的办法,指尖悬在屏幕上面发呆,最后还是默默放弃了撤回的想法。   好像……留着也挺好。   凌晨五点。   龚喜精神抖擞地站在了许肆的公寓门口,输了密码进去。   “许肆,起来了没?”   今天许肆还有通告要赶,龚喜是来专门接他的。   房门被打开,许肆晃晃悠悠地站在门口,一头软发乱糟糟地翘着,他皮肤白,眼下那一小片的青黑就格外明显。   看上去像是被榨干了一样。   龚喜把带来的早餐放在一边:“你该不会是一整夜都没睡吧?”   他纳闷:“就因为你不小心拍了拍喻温?”   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事有什么值得在意的,谁还没几个手误的时候。   许肆面无表情地走进洗手间洗漱:“不是。”   龚喜跟了过去,堵在洗手间门口。   “许肆啊,你跟喻温是什么关系?”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许肆跟谁走得近都很奇怪。   而且龚喜对喻温这姑娘的印象少得可怜,她总是戴着帽子口罩,连眉眼都不怎么外露,十分低调的样子。   这两人怎么看都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啊。   许肆弯着腰洗脸,用的力气有些大,溅出来的水浸湿了短袖领口。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抬手抹去了眼睫上沾着的水珠。   “没关系。”   少年移开了视线,嗓音低低的,没太多情绪,那双圆瞳沉了些微浓重的墨绿光点,冷郁郁的。   “我不喜欢人类。”   龚喜当然知道他不喜欢人类,为什么不喜欢人类。   但他挠挠头:“那你怎么把喻温的微信给加上了?”   多离谱啊,许肆在加微信之前甚至得先注册微信。   许肆甩了下手里的水,慢吞吞地瞥他一眼。   “喻温是季姝的好朋友。”   龚喜抹了把脸上被溅上的水珠,仔细品味着许肆的话。   喻温是季姝的好朋友,知道了喻温的微信,也就相当于知道了季姝的微信,跟喻温套近乎,就相当于跟季姝搞好关系。   所以,许肆是为了他的终身大事,专门加的喻温微信?   龚喜感动得不行:“呜呜呜祖宗,你真是我的好祖宗,原来你都是为了我着想。”   许肆低头喝了口豆浆,圆眸眨了眨。   他可什么都没说。   许肆吃早餐的时候,喻温也起床看到了两人对话框里那个突兀的“许肆拍了拍你”。   她眨眨眼,有点茫然。   喻温知道这是微信刚出不久的新功能,季姝拿着这个跟她玩了很多次。   可许肆……为什么在半夜拍了拍她?   喻温抿了口白开水,犹豫着把消息回了过去。   “是点错了吗?”   许肆的手机一起床就开了机,现在震动了几下,他划开锁屏,看着微信上的新消息顿住。   许肆过了会儿才回消息,只有简简单单地一个“嗯”字。   喻温便放心了,想着他没什么事情找自己就好。   出于礼貌,她还是又回了一句。   “早安。”   许肆没再回她,喻温也没在意。   龚喜自我感动完,凑过来叼了片面包。   他瞥见怔住的许肆,一脸莫名。   “不吃饭发什么呆呢?”   许肆抿了抿唇,把手机摁灭,随手捞了个包子咬在齿间。   龚喜更懵了:“那是肉馅的,你不是从来都不吃吗?”   许肆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口腔里传来的油腻感,艰难又囫囵地把包子咽下去,拿过豆浆喝了口。   尽管出了不少乌龙,但他情绪看上去似乎还挺好。 第29章 口是心非的许猫猫   季姝担心喻温一直待在外面会不舒服,所以隔了几天才把喻温叫过去。   喻温一见她就皱眉:“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好像更瘦了些,连脸色也不太健康。   季姝企图挣扎:“啊,我只是没睡好而已。”   小邓偷偷告状:“季姐接了个新戏,要保持身材,她不仅没吃饭,还想买酵素梅吃。”   季姝想过来打他:“小凳子!”   小邓早有准备,立刻跑出去了。   季姝心虚得不行,小心地抬头去看喻温。   “温温……”   喻温抿着唇,她在季姝面前没戴帽子和口罩,露出白净漂亮的脸,瘦到下巴有些尖,一双杏眼垂着,微微泛红。   “季姝,你不能这么糟蹋自己。”   你不能这么糟蹋自己……   季姝有些恍惚,这句话,喻温以前也跟她说过。   娱乐圈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干净,季姝刚入行那几年,因为不懂事吃了很多亏,最严重的那次,她几乎撑不下去,自暴自弃地想就这么算了。   为了红,好像失去点什么也不要紧。   那个时候,是喻温站在她面前,对她说,季姝,你不能这么糟蹋自己。   因为这句话,季姝才突然明白,她对喻温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们两个人谁都不能倒下,哪怕是为了对方。   喻温从来没有认输过,所以她也不能。   季姝有些慌,一点也听不得这句话,连忙认真地保证。   “我不吃药,我好好吃饭,顶多就是在健身房多待会儿,你别哭啊,千万别哭。”   她家温温的眼泪可不能浪费在她身上。   喻温揉揉眼睛,弯唇露出个笑来,柔软明媚。   “真的吗?”   季姝:“……”   她往后一瘫,说不清是庆幸还是无力。   “你骗我。”   真的吓死她了。   喻温不好意思地抿唇笑:“我担心你呀。”   她把帽子和口罩都戴上:“说好了哦,不准偷偷节食吃药。”   季姝无力叹气:“嗯嗯,说到做到。”   她是易胖体质,想要短时间里瘦下来就必须要借助外界手段,以往只顾着工作,根本没考虑身体能不能承受住。   房门被敲响,小邓偷偷摸摸地把脑袋塞进来。   “季姐,咱们现在就走吧。”   今天是季姝一部电影的首映礼,季姝早早地就来化妆换了衣服,准备出席。   她提着裙摆站起来,看向喻温。   “现场的人还挺多的,要不你待在后台?”   喻温摇头:“我陪你一起。”   缩在角落就好,只要没人注意到自己,喻温还是很放松的。   电影的首映礼在会展中心举行,来了不少记者,龚喜站在楼上看着,有点蠢蠢欲动。   这部电影他知道,是季姝参演的。   所以这个首映礼,季姝一定会来。   龚喜低着头,纠结得不行,嘀嘀咕咕。   “肆啊,你说我要不要下去一趟,季姝也来呢,万一这次错过了,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啥时候了。”   他一边心痒痒,一边又露怯。   “你说我到底去不去呢?”   龚喜边问边回头,瞅着空荡荡的房间一脸茫然。   “刚才还在呢。”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跑哪儿去了。   首映礼已经开始了,喻温站在大厅最后面的角落里,微微抬高帽檐去看台上。   季姝到底是在娱乐圈混了几年,站在台上落落大方,也能很好地接住主持人抛的梗。   如果不是脾气硬,她上综艺节目也是很讨喜的。   喻温弯了弯眼睛,喜欢看季姝站在台上的模样。   她一早就想当明星,想当演员,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   正想着,身边突然有人在靠近,喻温有些慌张地抬头去看,往角落缩了缩身子。   头顶传来少年不太高兴的嗓音,是熟悉又好听的语调。   “躲什么?”   喻温怔住,看着跟自己一样装扮的许肆眨了下眼睛。   这边都是记者,许肆为了下来找她把帽子口罩都戴上了,全然不顾刚刚做好的发型。   喻温有点疑惑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他,但下意识的反应让她挡在了许肆身前,免得被那些记者注意到。   许肆低着眸子,被她的动作取悦到了,整个人都懒洋洋地往后靠。   他说:“我是来还人情的。”   少年朝喻温微微扬了下脸,示意她把手伸出来。   喻温犹豫地伸出手,声音小小的。   “不用还啊。”   只是一串糖葫芦而已。   掌心一凉,便多了一堆糖果,各种各样的,几乎都是喻温从没见过的包装和品牌。   许肆散漫地拖着调子:“反正我不喜欢吃糖,都给你好了。”   原本许猫猫是想给钻石的,那玩意儿又闪又值钱,可一想就知道喻温不会收。   喻温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小声反驳。   “你明明很喜欢啊。”   喜欢吃糖,看样子应该也很喜欢其他零食,像个小孩子一样。   许肆支着的脊背僵住,脸上几乎是瞬间就没有表情了。   他认真地反驳:“我不喜欢。”   喻温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又忍不住移开。   她不懂为什么许肆不愿意承认这个,但还是很尊重他,不跟他争辩。   “那是我猜错了,对不起。”   她一道歉,许肆又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手指不自觉地僵着。   他把手里的糖都塞给喻温,又把口袋里剩下的都掏了出来,一股脑儿地推给她。   脸上的表情依然很冷,圆眸耷拉着,眼尾上挑着细细的线条,看着凶巴巴的。   “都给你。”   仿佛给喻温的不是糖果,是什么炸弹一样。   喻温被迫接了一怀的糖果,懵懵地道谢。   “谢谢……”   好、好奇怪啊。   怎么会有人随身带着这么多糖呢。   喻温抱着一堆糖有点为难,小声地提意见。   “我可以提一个请求吗?”   她补充:“糖太多了,我可以分给别人吗?”   许肆低着眸子看她:“比如?”   喻温想了想:“比如季姝。”   许肆抿唇纠结了一会儿。   季姝是喻温喜欢的季姝,还是龚喜喜欢的季姝,不止是演员季姝。   他勉勉强强地点了下头:“可以。”   喻温便弯唇笑了:“好的,谢谢你的糖。”   许肆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开口。   “西瓜味道的好吃。”   说完,也不看喻温是什么反应,悄悄从后门走了。   喻温低头去看怀里的糖,眨了眨眼。   还说自己不喜欢吃糖,连什么口味最好吃都知道。 第30章 崽崽究竟是谁的   许肆只在会展中心待了一会儿,很快就上了飞机。   他的新专辑刚发行不久,现在要去别的城市开签售会,这一走就得两天。   龚喜坐在他身边,透过窗口看着飞机外面,郁郁寡欢。   “该去见见她的。”   也不用说什么,远远看一眼就好。   许肆闭目养神,脸上盖了一半毯子,听到龚喜的话也只是轻轻哼了声。   就知道后悔的蠢兔子。   他这两天休息不太好,原本就白的肤色现在更显得白,不太健康的样子,密密的睫羽覆在眼下,那颗泪痣格外明显,小小的一点。   有空姐过来送餐,站在走道上紧张又激动,压低了声音。   “能、能给我签个名吗?”   近距离看,更能直面少年的清晰美貌,那种精致的,凌厉的,仿佛拿细细的线条塑造而出的眉眼,是一种直击人心的美丽。   许肆是唯一一个从出道开始,就横扫各个年龄段女人的偶像。   听到空姐的声音,许肆睁开了眼睛,微微坐直了些,接过她手里的明信片签了自己的名字。   他困得不行,眉眼没有精神地耷拉着,但情绪还算不错,递给空姐明信片的时候说了声谢谢。   空姐把明信片仔细收好,过了一会儿便送来了杯热牛奶。   别的明星喝红酒,喝咖啡,但粉丝只会给许肆送牛奶。   这个宝贝可是她们从小看着长大的。   热牛奶香气馥郁,许肆低着眉,小小地抿了口,微微眯起圆瞳。   他穿了白色的纯棉长袖,头发软软地搭在额角,捧着玻璃杯小口小口地喝牛奶,偶尔会眯着眼睛舔走唇边的奶渍,热汽朦胧了几分攻击性,瞧着又软又乖。   空姐看得心都化了,恨不得立马生个这么乖巧漂亮的宝宝。   云养崽真的不够啊。   许肆这一走就是两天,开完签售会又参加了当地品牌方举办的一个小型红毯走秀,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喻温也陪着季姝忙了两天,季姝在准备新剧的进组,忙完一波之后便打算休息两天,调整好状态,喻温也就闲了下来。   被季姝的司机送回家已经是晚上了,喻温在房间门口站了会儿,仍旧没有看到猫咪的影子,有些担心。   崽崽已经三天没有回来了。   它之前明明晚上都会回来吃饭睡觉的。   喻温打开了客厅的灯,坐在地毯上有些焦躁不安。   崽崽一直在外面流浪,这么久都不回来,她担心猫咪出了意外。   喻温纠结了很久,还是打算发个寻猫启事。   虽然流浪猫找起来有些困难,但她家崽崽那么漂亮,如果真的有人看见了,应该印象会很深刻才对。   寻猫启事第二天就发出去了,在喻温的咖啡店里就贴了不少。   唐琦玉站在柜台后面,盯着那张猫咪照片看。   照片是喻温拍的小猫打瞌睡的那张,也是唯一一张。   她有点感慨:“这真是流浪猫吗?也太漂亮了吧。”   唐琦玉看向喻温:“温温姐,你说这猫该不会是哪家跑出来的吧?”   怎么看都不像是流浪猫啊。   喻温也有过这种猜测,只是又被自己否定了。   现在她倒希望这是真的,只要猫咪平安就好。   喻温再次丢猫的事情被季姝知道了,也许是被喻温的情绪感染,她也有点担心起来。   所以季姝干脆用自己的微博大号发了这条寻猫启事,毕竟人多力量大。   她专门打了个电话安慰喻温:“你别担心,我的粉丝如果见过这只猫咪会联系我的,这两天我会看私信,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她语气迟疑:“你爸爸……又联系我了。”   喻温是不可能接他的电话的,所以喻渊平时不时地就会联系季姝,这人是老奸巨猾的资本家,有的是本事让季姝不得不接他电话。   喻温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什么了?”   季姝犹豫着开口:“下个周一就是他六十大寿,他想让你过去。”   喻渊平到底是只有这一个女儿。   喻温淡笑了声:“他知道我不会去的。”   明明知道,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季姝叹了口气:“不去就不去,本来也没什么要紧的。”   喻温都出来独自生活这么多年了,没受过喻家一点照拂,也根本就不欠喻渊平什么。   喻渊平啊,大概总想着喻温心软,会回来看他一眼。   季姝换了话题:“回头我进组要在酒店住段时间,我让小邓把我们的房间定在隔壁,这样也方便些。”   喻温应了声“好”。   挂了电话后,喻温回了自己房间,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小箱子。   箱子是木头的,上面用彩笔画着乱七八糟的线条,很小的一个。   喻温抿了抿唇,指尖从那些线条上慢慢掠过,过了很久才把箱子打开。   都是她小时候画的画。   上面的色彩鲜艳,线条粗糙凌乱,模模糊糊地画出男人轮廓。   她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喻温小时候就明白这个,所以从不奢望身边有妈妈的陪伴。   她只是希望,父亲能多看她几眼。   喻温有时候会很幼稚地想,如果喻渊平能尽到父亲的责任,她小时候就不会受到伤害,自然也就不会出现大学时候的事情。   好像一切厄运,都是从喻渊平开始的。   喻温把箱子重新放了回去,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打算出去转转,也许能找到崽崽。   寻猫启事一直贴在咖啡店里,不过没什么效果,倒是季姝那里收到了不少私信。   她挑了个空档把私信都翻开看了,大部分都是些没什么用的假消息,但很快,她划屏幕的手指就顿住了,猛地坐了起来。   那条私信上说,她是许肆的粉丝,曾经在许肆的一次直播里看到过这只猫咪,虽然许肆没有正面回应过,但这只猫应该是许肆的才对。   附带一张模模糊糊的截图,能分辨出上面出现的是只白猫,其余的就看不清楚了。   粉丝解释说,当时许肆在家里直播,猫咪只出现了一下,她没来得及截清楚的图,但还记得猫咪的模样,因为特别漂亮,应该就是寻猫启事上的这张。   许肆?养猫?   难不成那只猫真的是许肆的? 第31章 是许猫猫本猫了   季姝觉得惊讶,把这些私信都截图发给了喻温,自己坐在椅子上琢磨。   许肆这个性格,实在不像是会养猫的人啊。   但这也说不好,许肆一直都把自己的私生活和工作划分的很清楚,他的性格远远没有长相那么张扬,出道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家里的事情。   就算真养猫了,估计也不会跟外面透露,当时直播似乎也只是个小意外。   最主要的是……   季姝找了张许肆的照片放大了看,跟寻猫启事上那张猫咪照片对比着打量,越看越觉得像。   连那双隐隐泛着墨绿的圆瞳都一模一样,不是许肆的猫还能是谁的。   往奇怪的地方想,季姝都怀疑这是许肆下的崽。   截图都发给了喻温,喻温晚上拿手机的时候才看到这些,翻看了几张就愣住了。   她抿抿唇,心跳突然就快了几分。   崽崽,真的是许肆的猫吗?   喻温看着自己手机里存好的号码,指尖悬在上面很久,犹豫了半天也没按下去。   她其实不太知道该怎么跟许肆解释,如果崽崽真的是他的猫……   喻温一直都把猫咪当自己的宝贝养,现在猫咪突然从流浪猫变成了有主的,她心情十分复杂,有种猫咪要彻底离开自己的感觉。   纠结了半天,她还是给许肆发了条短信,附带上了那张照片。   “我想问问,这只猫是你的吗?”   或许是许肆一直在忙,没有回她消息。   喻温等着等着,便握着手机睡了过去,睡梦中也不太安稳,时而皱着眉,脸颊埋进了被子里。   这个时间,许肆刚接了一个红毯后的采访,因为前面还有前辈没结束,他在后台等了半天才开始。   采访的问题都是已经准备好的,主持人看了前段时间播出来的综艺,提的问题都是关于综艺节目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扯到了季姝身上。   “前段时间跟季姝的搭档很吸人眼球啊,大家都说你们是欢喜冤家呢。”   主持人的语调有些奇怪,阴阳怪气的。   许肆淡淡掀起眼看她,表情寡淡。   “你想表达什么?”   龚喜在旁边看着,隐约意识到这个采访要搞事情,皱起眉。   许肆的作风圈里人都是知道的,然而总有人不死心,非得给他弄出什么八卦绯闻来。   熬了一夜,许肆表情匮乏,双眼皮压成细细的一条,瞧着又冷又戾,眸色墨绿深邃,没什么情绪地抿着唇。   被他这么一看,主持人有些怂,握着话筒的手指紧了紧。   她说话干巴巴的:“粉丝们好像都很喜欢看你们搭档,你以后还会愿意跟她搭档吗?”   许肆扯了扯唇角:“如果能选择,我更愿意不参加节目。”   他明显有些不耐了,因为主持人问的这些问题乱七八糟又别有用心。   接受采访是因为需要曝光度,粉丝也乐意看他的物料。   但这种无聊玩意儿,粉丝看了也只会生气。   主持人的气场一下子就萎了,挣扎着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你觉得这个综艺节目最好笑的是什么呢?”   许肆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季姝本人就很好笑。”   绝不是什么夸奖的话。   结束了采访,许肆朝龚喜走过来,伸出手。   “外套。”   龚喜一脸怨念地把外套递给他:“你那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小姝姝怎么就好笑了?”   外面俊朗的精英男,做出这么一副黏黏糊糊的样子实在恶心。   许肆瞥他一眼:“有本事你当着面这么叫她。”   龚喜塌了肩膀:“没本事。”   怂兔子不是白叫的。   时间已经很晚了,龚喜跟在许肆后面。   “订了早上的飞机,你还能回酒店睡一会儿。”   许肆低低“嗯”了声,一上车就用外套罩住脑袋,闭上眼睛休息。   龚喜看着也心疼,寻思着回去之后给他减轻点工作量,光这么累可不行。   许猫猫光有美貌,可没有铁打的身体。   送完许肆回酒店,龚喜又给他准备了点吃的,这才闲下来回了自己房间。   他这两天都在为许肆忙前忙后,现在才有时间把手机拿起来,像往常一样拿小号去季姝的微博底下溜达。   一看不要紧,直接吓得炸毛了。   艹,他家主子的照片怎么会出现在季姝这里??   还寻猫启事,这不就是许肆的裸照吗?   龚喜顾不得休息了,拿着手机就冲向了许肆房间。   许肆刚洗漱完,一脸不耐地打开门。   “干什么?”   眼前突然横过来一个手机,上面的猫咪照片十分熟悉。   雪白的毛发,墨绿幽深的圆瞳,还有眼睛旁边的一小撮黑毛,像痣一样。   可不就是他自己嘛。   许肆一愣,继而就有些慌,下意识转头去找自己手机,打开了微信上的未读消息。   “这只猫是你养的吗?”   这是猫是你吗?   你就是这只猫吧!   脑补过度,许肆更慌了。   被发现了怎么办,他是先道歉还是先逃跑呢。   龚喜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一脸纳闷地看着许肆。   “你的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季姝这里?”   他仔细看了两眼手机:“哎?也不对,这是寻猫启事,是季姝为自己的朋友找猫。”   龚喜回想了一下:“季姝的朋友不就是喻温吗?”   找不出来第二个了。   所以……   龚喜狐疑地看向许肆:“你什么变成喻温的猫了?”   许肆:“……”   少年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垮着脸,语气复杂。   “这事……很离奇。”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喻温捡回家的。   龚喜“啧”了声。   “所以你真的成为喻温的猫了?”   就离谱!   四海八荒最漂亮的猫主子,什么时候成为别人家的了。   龚喜的心里不太平衡,有种种好的花被别人糟蹋了的感觉。   许肆现在没心思跟龚喜解释,也没办法解释,他看着手机上的消息,皱着漂亮的小脸,十分纠结且犹豫。   然而这事也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指尖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最终也只回了一个字。   “是。”   是许猫猫本猫没错了。 第32章 是许肆的粉丝   喻温看到许肆回复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握着手机犹豫了会儿,还是给许肆打了个电话。   许肆刚下飞机,机场有知道他行程的粉丝在接机,与他同一航班的还有其他艺人,艺人带着帽子口罩走在前面,许肆却只穿了件薄外套,漂亮的眉眼露在外面,任由粉丝拍照。   粉丝们熙熙攘攘地跟着他的步子走,簇拥着拍照,把一些信件和小礼物都递过来,龚喜接了满满一怀,险些拿不住。   许肆接了一个粉丝递过来的袋子,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响,一边加快步子往前走,一边接了电话。   他这两天忙得团团转,又累又困,喉咙也不太舒服,嗓音很哑。   “喂?”   喻温听到他那边嘈杂的声音,小心地询问。   “你在忙吗?”   许肆这才慢半拍地看了眼来电显示。   他眨眨眼,偏头咳了两声清清嗓子。   “没有。”   喻温小声地说:“我们能找个时间谈谈吗?”   关于崽崽,她真的有很多话要说。   许肆低头钻进车里,轻轻应了声。   “好,我过会儿把时间地址发给你。”   挂掉电话,许肆面无表情地坐在车里,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含着,又长又密的睫毛垂着,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龚喜翻着手机,突然问许肆。   “肆啊,你对演戏有兴趣吗?”   许肆头也不抬:“没有。”   心情不好的时候,他连表情都懒得做,怎么可能演的好戏。   龚喜“啧”了声,小声嘀咕。   “我觉得这个还挺不错的。”   他偷偷的,瞒着许肆联系了剧方的导演。   车子快到公司的时候,许肆咬碎齿间零星一点的糖果,慢吞吞地开口。   “我下午有行程吗?”   龚喜把车门关上:“没有,你下午在练习室里练会儿舞,然后回去休息就好了。”   许肆没搭话,往练习室走。   新专辑已经出了,除了主打曲有mv,其他几首歌都还在准备当中,许肆短时间里还闲不下来。   喻温下午先去了趟咖啡店,店里新换了饮料包装,还出了几种口味的茶点,唐琦玉让喻温给起几个名字。   她认真地想了想,把名字都写在便签上才离开。   许肆跟她约的是下午五点,喻温提前了一些过去,去了他的经纪公司。   或许是已经打过招呼,喻温报出了自己的姓,前台就让她上去了,还友好地指了路。   喻温稍微抬高了一点帽檐,小声道谢。   她坐着电梯上楼,中途又进来一个男艺人。   穿着亮色的短袖,上了很重的妆,头发也很长,弄成一个有点奇怪的发型。   好像也是偶像。   喻温往电梯角落里缩了缩,压低了帽檐看脚尖。   方一承透过电梯反光看到身后女孩的奇怪装扮,有些起疑。   “你是什么人?”   喻温没说话。   他们又不认识,这种带点质问的语气实在是很不讨喜。   见女孩不搭理自己,方一承更觉得不对劲儿,竟然走过来想要摘她帽子。   “别是什么私生,你怎么进来的?”   喻温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自己的帽子,微微抬眼看他。   她抿着唇,因为男人的靠近而十分不适应。   “我不是。”   方一承打量她几眼,女孩捂着太严实,什么都看不到。   他呵笑了声:“不是私生也是粉丝吧?也不知道是靠什么关系进来的,怎么,要我给你签名吗?”   他似乎还觉得自己挺好心,眼角挑着,流里流气的。   喻温忍不住皱眉:“我不是你的粉丝。”   这种人怎么配有粉丝。   电梯到了,方一承还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挑眉斜了喻温一眼,明显不高兴起来。   “那你是谁的粉丝?粉丝都随正主,一点礼貌都不懂。”   喻温说:“我是许肆的粉丝。”   许肆?   方一承快步迈了出去,一声没吭。   许肆的咖位可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更何况他还是这个经纪公司的大股东,没几个人敢自讨苦吃。   喻温到了按的楼层,这边的练习室是许肆专属的,走道里贴着他的大海报,还有一些专辑周边。   她走到了响着音乐的练习室门口,房门没关,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场景。   许肆正在练舞,身后跟着两个伴舞,他穿着黑色的短袖,露在外面的肌肉线条清晰漂亮,蓄着满满的力量感。   他跳舞的时候是很不一样的,眉眼压着,眼里仿佛装了沉甸甸的情绪,随着身体的律动合着音乐节拍,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有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看到站在门口的喻温,许肆突然错开了节拍,脚下动作顿住。   他抬手喊了停,弯腰撑着膝盖平复着呼吸。   “今天先练到这里。”   练舞的人跟他都是很熟的合作伙伴了,递给他一瓶水便各自下班。   喻温犹豫着走进来:“我打扰你练习了吗?”   许肆摇头,仰脸喝了口水,指腹随意地拭去唇角沾着的水渍。   “没……”   他嗓音还有点哑,刚说了一个字就偏头咳了两声。   一咳嗽,少年白皙的脖颈就开始泛红,瞧着有些让人心疼。   喻温把带来的保温杯递过去,小声解释。   “冰糖雪梨,我刚熬的,很甜。”   上午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嗓音哑的不像话。   许肆忍着咳,圆眸盈着一汪水色,微微低着看她,那颗泪痣似乎被影响到了,有些泛红。   他哑声:“给我的?”   喻温把盖子拧开:“对啊。”   她眨了下眼:“你要喝吗?”   许肆咽了下喉咙,把手里的矿泉水放到一边,接过了保温杯,就地坐下。   喻温也跟着他坐下。   许肆喝了一口,温热的水划过喉咙,让他觉得舒服了不少。   像她说的一样,很甜。   少年舔舔唇,双手捧着水杯,又喝了口。   他刚练完舞,额发都是湿的,胡乱地散着,脸就显得更白,唇上蒙了层水色,嫣红漂亮,盘腿坐着的样子很乖。   喻温抿抿唇:“你养的那只猫,我前段时间捡到过,”   许肆喝水的动作停住,双手抱着水杯发呆,等她继续往下说,表情有点僵。 第33章 假生病,亿点点心虚   喻温看着红棕色的地板,叹了口气。   “它当时看着很惨,我以为它是流浪猫就带回了家,后来它又丢过,但也找回来了,我很喜欢它,想一直养着,但猫咪总是喜欢往外跑。”   她语气低落,手指扣着自己的裤脚。   “我原本以为它是流浪惯了,不喜欢家养,但现在才知道,原来它已经有家了。”   不在的那些日子里,是回去找它的主人了。   许肆低着脑袋,扣了扣水杯上面的图案。   喻温轻声问他:“猫咪现在还好吗?”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崽崽了。   许肆终于能说话了,抱着水杯点头。   “很好。”   还在喝冰糖雪梨呢。   喻温抬起头,下意识往他这边凑了凑,有些期待,声音小小的。   “我能见见它吗?”   许肆低头沉默了会儿,点头。   “嗯。”   他又喝了口水:“它晚上会过去找你的。”   喻温眨眨眼:“真的吗?”   她有些疑惑:“那为什么它这几天不来呢?”   许肆沉思了会儿:“它生病了,跑不动。”   喻温恍然,又有些担忧。   “什么病呀,已经好了吗?”   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怎么突然就生病了。   许肆继续喝水:“小毛病,已经好了。”   喻温这才放下心,有些高兴地站起来。   “那我先走了,我要去给猫咪买小黄鱼。”   还得煮点骨头汤,它刚生完病,要拿好的补一补。   她自言自语:“要买几条呢?”   抱着水杯的许肆:“5条。”   喻温一愣,低头看他。   “啊?”   许肆也愣,但他不表现出来,脸上依然十分平静,表情匮乏,一本正经。   “它能吃。”   喻温愣愣的:“哦,好。”   她看了眼许肆怀里的保温杯,背好自己的包。   “杯子你先留着好了,如果喉咙还不舒服就要看医生了,不能拖着。”   跟季姝一样呀,都不会照顾自己。   许肆拍拍裤子站起来:“要一起吃饭吗?”   喻温有点犹豫:“不用了吧。”   也、也没有那么熟。   许肆走到一边把外套拎上:“你不是养了我的猫几天吗?小黄鱼也不能白吃。”   喻温想想也是,这样有来有往的,他们不就互不相欠了吗?   她点点头:“好。”   许肆见她答应,心情好了点,带着喻温走到了练习室的隔壁。   那里也是他的休息室,空间很大,随意地摆放着一些家具,靠墙的书架上满满都是他的专辑和周边,很多都是限量版的,简直是粉丝梦寐以求的宝贝。   许肆把外套放在沙发上,指了指旁边的冰箱。   “有饮料,我去换个衣服。”   喻温点头:“好。”   她看着满满一个书架的专辑和周边,有些新奇。   原来许肆都出了这么多歌了啊。   她隐约知道,许肆出道的时候才十四岁,被星探挖掘进了经纪公司,那时候娱乐圈有人认识到了偶像男团的吃香,早就筹划着这些。   许肆就作为公司的第一代男团偶像出道了。   团队只存在了一年就解散,很多成员开始涉足其他领域,只有许肆一个人开始单打独斗,硬生生闯出了一条路。   他这样的美貌,到哪里都是不会被辜负的。   喻温想着,浅浅弯了下唇。   许肆简单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出来,见喻温站在书架前,似乎对那些专辑感兴趣,便问了句。   “你想要吗?”   喻温转头看他,摇了摇头。   “这些对你来说应该很珍贵。”   是他一步一步走来的辉煌战绩。   许肆随意瞥了眼,没什么情绪。   “还好。”   他是从来不会回头看的人,只是随着心意往前走,所以对这些没太大的感觉。   当初进娱乐圈是为了合法的生存,既然来了,那就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这是许肆一直以来的想法。   他不为名利而活,能留在这里这么久,很大的原因是身后跟着太多的粉丝。   虽然他不承认,但确实是有些舍不得的。   有那么多人爱他。   许肆拿上手机:“走吧。”   喻温稍微落后一点跟在他后面,微微仰脸看着少年挺拔宽阔的后背。   他换了件纯黑色的连帽衫,布料稍微有点厚实,在肩膀的位置绣了一串深蓝色的字母纹样,款式很简单,可他穿着就格外好看。   似乎是注意到了喻温在他后面,许肆步子微微顿了一下,跟喻温追上来才继续走。   他胡乱拨了下头发,走进电梯。   “你想吃什么?”   喻温想了想:“去你方便的地方吧,我吃什么都可以。”   要是被拍到了可就麻烦了。   许肆点头,给龚喜发了个消息,让他安排餐厅。   电梯里空荡荡的,在中间的楼层停下,外面站着的男人一脚踏进来,认出了许肆,脸色顿时尴尬起来,停在那里上不上,下不下的。   不仅如此,那个自称是许肆粉丝的女人竟然真的站在许肆身边。   许肆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   “进不进来?”   方一承连忙把脚缩了回去:“我还有点事情。”   许肆根本就不认识他,也不管他是进来还是下去,冷淡地关了电梯门。   喻温跟方一承对上了视线,见电梯门关上,偷偷往许肆身边蹭了一小步。   她声音低低的,因为是在说人坏话,很小心的样子。   “这个人……不太好。”   许肆低头看她,挑了下眉。   “你认识他?”   喻温摇头:“不认识。”   她小声地说:“我刚刚来找你的时候遇上他了。”   喻温皱着眉:“他以为我是私生,反正就、语气就不太好。”   怀疑她是私生情有可原,可哪有人一上来就用质问的语气。   她又补充了一句:“他还想给我签名,我没要。”   谁稀罕。   许肆眯了眯圆瞳,揣在口袋里的手指摩挲了下手机。   “别理他。”   他颇有些认真地说:“下次再遇到,你就提我的名字。”   喻温没注意到他口中的“下次”是什么意思,听到他想的跟自己一样,弯唇抿出个浅浅的笑来。   “嗯,我提了,我说我是你的粉丝。”   许肆眨了下眼,盯着有些反光的电梯门翘起了唇角。 第34章 发光的月亮   龚喜接到许肆的消息就把车子准备好了,他待在停车场里,斜斜倚着车门,一身黑西装,看起来精英范十足。   他正在打电话:“许肆的情况,郭导您也清楚,我的意思是您把玉临风的角色给留出来。”   对面说了些什么,龚喜笑了两声。   “还是您想的明白,我改天带许肆去见见您,到时候咱们再商量。”   身后传来脚步声,龚喜看到了朝这边走过来的许肆,连忙压低声音。   “好的,那就先这样。”   许肆把连帽衫的帽子戴上了,双手揣在兜里,慢悠悠地晃过来。   “去煌华。”   这个餐厅的保密措施做的很好,而且许肆在里面有股份。   龚喜主动做起司机,跟喻温打了个招呼。   “喻小姐好啊,咱们又见面了。”   喻温朝他轻轻点了下头:“你好。”   龚喜看向许肆,眼神别有意味。   他可是还记得那个寻猫启事的事情呢。   许肆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钻进了车里。   车子是龚喜的私家车,没人认识,后面的座位就只有许肆坐过,这次多了个喻温。   龚喜对喻温很感兴趣,透过后视镜看她,笑眯眯的。   “车里暖和,喻小姐不如把帽子口罩都摘了。”   说起来,他还没仔细看过喻温的长相呢。   喻温抿抿唇,有些犹豫。   虽然她跟面前这两人熟悉了一些,但不戴帽子口罩的话,她还是会不自在。   然而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对他们似乎也不尊重。   正犹豫着,许肆懒懒抬眼看过来,眉眼被帽子遮住了一点,藏在暗光里黑漆漆的,隐约透着一点绿。   “不想摘就不摘。”   他看向龚喜,语调明显地降下来。   “话真多。”   龚喜:“……?”   他才说了一句。   喻温眨眨眼睛,还是把口罩摘下来了。   她声音小,但在车里还算清晰。   “没关系。”   温温软软的好嗓音,听着就让人心里舒坦,跟许肆冷淡又不耐烦的声线形成鲜明的对比。   龚喜好不容易见她一面,没忍住偷偷打听季姝的事情,旁敲侧击。   “喻小姐现在跟着季姝一起工作,应该很累吧,季姝的工作挺多的。”   出了名的拼命女郎,早几年季姝忙着拍戏,一点活动都不参加,龚喜根本就见不着她。   听他提起季姝,许肆抬头瞥了他一眼,明白这只怂兔子的小心思,也不阻止。   喻温轻轻应了声:“也还好,小姝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她这两年名气渐涨,时间也稍微富裕了些。   龚喜笑了下:“我听说季姝接了郭导的新剧本,这次应该能冲刺奖项。”   他状似无意地问起:“季姝已经进组了吗?”   关于剧组的事情,龚喜知道的有限,他也算半个圈内人,头上又冠着个许肆经纪人的名头,很多事情不能随便打听。   也就能糊弄一下喻温这个圈外人。   喻温一点防备都没有,问什么答什么。   “还没有,这两天就要进组了。”   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许肆突然出声:“你也要跟着过去?”   喻温转头看他,点点头。   “我是她的助理。”   她当然是要跟着的。   许肆没再说话,揣在口袋里的手指动了动,舌尖轻轻抵着后槽牙,眸中带了点躁。   跟着季姝进组,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出不来。   少年余光瞥了眼喻温,她穿了浅色碎花的薄外套,不知道是什么料子,但看着就软乎乎的,胳膊细细的,弱不禁风的样子。   哪里像是能照顾别人的样子。   车里突然就安静下来,一猫一兔盘算着心里的事,就只有喻温什么都不知道,安静地坐着。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地方,一直到停车场才停下,而后乘坐了专门的电梯进去。   许肆常来这边吃饭,有个自己的包厢,龚喜把人送到就走了。   喻温看着菜单,一样一样地点。   她已经把口罩戴上了,点单的时候会抬头认真地看一眼服务员,声音柔软,杏眼水盈盈的,看着就让人心软。   服务员忍不住猜她和许肆是什么关系,可心里再怎么猜,她也是不敢把今天的消息往外透露一点的。   喻温点好了自己的,询问般地看向许肆。   许肆心情有点躁,耷拉着睫毛,随便点了几样。   包厢重新安静下来,喻温倒了杯茶,慢慢抿着。   她声音软,天然带着一股关切的感觉。   “崽……你的猫,有名字吗?”   许肆耷拉着圆瞳,盯着白色的桌布看,漫不经心的。   “没有。”   喻温抿唇笑了下,谈起猫咪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我给它起名字了,叫崽崽。”   许肆抬头看她,正好对上喻温看过来的视线,一双杏眼带着点笑,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   他原本不想说话的,但抿抿唇,干巴巴地应了声。   “哦……挺好的。”   得到他的赞同,喻温眼里的笑意扩大了些。   她舔舔唇上的茶渍,有点紧张地攥着杯子。   “它可以继续叫这个名字吗?”   因为是他的猫,所以喻温现在处处小心,担心会惹他生气。   其实如果她偷偷叫的话,也不会有别人知道。   许肆短暂地沉默了会儿。   他在很认真地考虑,自己到底要不要接受崽崽这个名字。   当猫的时候,他没有拒绝的权利,但现在他大可以直白地拒绝。   半晌,许肆握着杯子喝了口水,表情很淡很平静。   “嗯,可以。”   崽崽就崽崽吧,反正除了她也没人会这么叫。   喻温立刻就笑了,杏眼弯成了小月亮,眼里闪着灼灼的光,漂亮又柔软。   她笑起来有一种很奇特的感染力,让人心里都软塌塌的,似潮湿雨季里在夜幕之上缓缓升起的月亮,光晕柔和又明亮,熏得人心头发烫。   只有这样笑时,才让许肆觉得,这轮月亮驱散了阴霾,黑漆漆的世界里,只有它在发光。   许肆握着杯子,空空吞咽了下。   他想起了在喻温朋友圈里看到的那张照片,如出一辙的笑,没了在人前的小心和拘谨,明媚至极。   他喜欢她这样笑。 第35章 危险的想法   两人点的餐很快就送上来了,包厢里亮着柔和的光,隐约能听见一些悠缓的音乐声,一切都让喻温觉得放松。   许肆喝了口甜汤,抬头看了喻温一眼。   她吃得很少。   注意到许肆的视线,喻温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   “我吃得少。”   许肆皱了下眉头,强调。   “是很少。”   比平常女孩子的饭量还要少很多。   许肆抿着唇,圆瞳泛着柔软的墨绿莹光,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季姝是跟你学的吗?”   她比季姝这个节食的人吃得多不了多少。   喻温哑然,被他说得脸热。   许肆也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把她干净的小碟拿过来,用公筷给她夹了些菜,语气平淡,懒洋洋地耷拉着眉眼。   “吃了。”   他本来就不是多温和柔软的人,眉眼生得有攻击性,平淡着语气的样子就已经让人下意识地犯怵了。   喻温小小地“哦”了声,把小碟子接了过来。   她吃得少不是因为饭量小,更多的是因为年少时留下的病根,肠胃不好,又有厌食症的病史,怎么都吃不多。   但许肆是为她好,喻温也不想让他失望,便一点一点把碟子里的菜都吃了。   吃完饭已经天黑了,喻温还要去超市买小黄鱼,就跟许肆在停车场告了别。   她仰着脸,期待又认真地看着许肆。   “崽崽……今晚真的会来吗?”   许肆点头,为了增强自己说法的可信度,又强调了句。   “它很喜欢往你那边跑,也认路,知道怎么回来。”   喻温弯了下唇,赞同地点头。   “嗯,崽崽很聪明的。”   被女孩这么柔软的眼神看着,许肆有点不自在,很小声地咕哝了句。   “我当然聪明。”   声音太低,喻温并没有听见。   少年转身往停车的地方走,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步子迈得随意又散漫,嗓音微微上扬着。   “走了。”   喻温站在原地,也朝他挥了挥手。   虽然许肆看不见。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喻温坐了地铁回去,去了自己公寓附近的超市。   超市卖菜的阿姨认识她,友好地跟她打招呼。   “温温来了啊?”   她指指旁边的青菜:“都不新鲜了,你得早上来,我明天给你留着点。”   喻温轻轻点头,因为这种陌生人毫不吝啬的善意和温暖而柔软了眉眼。   她轻声道谢,细软的好嗓音。   “我来买小黄鱼。”   徐兰英乐呵呵的,给她拿了袋子递过去。   “上次也买了,家里是养猫了吗?”   喻温点头:“它很喜欢。”   徐兰英给她上称,偷偷抹掉了零头。   “猫都喜欢,不过不能经常给它吃,要不然就挑食了,那可不好。”   喻温把袋子接过来,软声应了句“好”。   她只买了小黄鱼,又去旁边拿了点牛奶,安静地站在收银台排队。   女孩子很瘦,薄薄的外套下几乎能看见蝴蝶骨,排队的时候一直望着地面发呆,不玩手机,也不说话。   明明是很年轻的姑娘,却活得寂寥又安静,没有半点同龄人的张扬鲜活。   徐兰英一直望着她,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她一开始是在大学的食堂里工作的,那段时间就认识了喻温。   漂亮又优秀的姑娘总是引人注意的,可徐兰英认识她,竟然是因为那些荒唐的流言蜚语。   后来徐兰英看她,总觉得这个姑娘空荡荡的,只余下一副骨架。   喻温买了小黄鱼回家,还没走近,就看到了蹲在门口的猫咪。   小小的一团,雪白的毛发,一双墨绿的圆瞳在黑夜里发着光,很亮,直勾勾地盯着她。   半晌,见喻温不过来,猫咪不满地叫了声,声音低低的。   “喵。”   怎么才回来。   他这么柔弱的小猫咪已经在黑夜里吹了半天的冷风了。   喻温停在原地,听到熟悉的叫声,忍不住弯了眼睛,快走了两步跑过来,把猫咪抱在怀里,充满喜爱地亲它耳朵和脸颊,嗓音又低又软。   “我好想你啊。”   许肆:“……”   算了,他现在就是只猫而已。   这么一想,仿佛女孩对他的亲昵都顺理成章起来,猫咪乖乖在她怀里窝了会儿,见她还不放手,忍不住拿爪子拍拍喻温胳膊。   嘿,我的小黄鱼掉在地上了。   喻温仍然没有放开它,半蹲下去把小黄鱼拎了起来,小声地唠叨。   “我听说你生病了,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猫咪面无表情地眯起眸子。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蠢吗?   喻温把它放在沙发上,猫咪端庄地坐着,跟她对视。   她小声地叹口气,摸摸它脑袋,心疼得不行。   “好像都瘦了。”   猫咪懒洋洋地窝下来,身子盘成一个圈儿,尾巴尖儿轻轻地晃悠着。   心理作用罢了。   喻温见它一副很闲适的样子,忍不住抿着唇笑,拿过了茶几上的纸巾。   “我给你擦擦爪子。”   猫咪毛发雪白柔顺,一看就是被照顾得很好。   听到喻温的话,猫咪慢吞吞地转了个身,四脚朝天地躺着,摊开小肚皮,把爪子全部翘起来给她。   腹部毛发柔软,雪白漂亮,薄薄的一层盖住肚皮,喻温给它擦爪子的时候多看了几眼,有点手痒。   好想揉它的小肚子呀。   把四个爪子都擦干净,喻温把湿巾收拾好,好奇地问了句。   “你是男孩子还是小姑娘啊?”   她竟然一直都没想起来看。   喻温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我可以看看吗?”   猫咪:“……”   莫要逼我炸毛。   它一骨碌爬起来,钻到旁边的抱枕底下,把自己的小身子遮住,只留下尾巴在外面晃悠着,一副想看没门的态度。   喻温忍不住笑:“你真的能听懂我的话呀?”   果然,崽崽真的很聪明。   她起身往厨房走,一边走一边小声咕哝。   “如果还没有绝育的话,以后生的宝宝可不可以送我一只呢?”   她回头得问一问许肆。   脑袋埋在抱枕里的猫咪彻底僵住。   绝育……?   猫咪沧桑地往抱枕里拱了拱脑袋,抱着尾巴发呆。   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第36章 投喂小黄鱼   厨房里亮着暖黄的灯光,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猫咪把身体上的抱枕推开一点,小脑袋放上去,懒洋洋地打瞌睡。   然而水声骤然一停,接着喻温就匆忙地跑进了洗手间,她捂着嘴,脸色煞白。   猫咪被惊醒,有些茫然地坐起来,看着洗手间的方向。   怎么了?   喻温的肠胃不好,又有病根,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她的食量因此变得很小,今天晚上强吃了一些,现在就有些受不住,全吐了出来。   她扶着墙站起来,胃里一阵阵地绞痛,后背全是虚汗。   许肆在洗手间门口等了会儿,见她迟迟不出来,忍不住拿爪子挠了挠门。   很细微的声音,却一下子就传进了喻温的耳朵。   她抿抿唇,就着冷水洗了把脸。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喻温蹲下来,轻轻摸了摸猫咪耳朵。   “抱歉,吓到你了吗?”   她胃疼得厉害,蹲下来之后就迟迟站不起来,只是斜斜倚着门框,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摸着猫咪脑袋,力道很轻,已经使不上力气了。   猫咪乖乖趴在地上被她摸,圆瞳颜色黯淡,像是被她的情绪影响了一样,低着小脑袋。   喻温最怕的就是这个。   她勉强地牵起唇角,恹恹的眉眼鲜活了些,语气柔软。   “我没事的,只是晚饭有点吃多了,马上就会好的。”   明明是她在难受,却还要反过来安慰一只猫。   许肆垂着脑袋,忍不住挠了挠地面。   是他逼着她多吃一些的。   因为这个事情,喻温蹲在地上好久才缓过来,也就没有力气再去给猫咪准备小黄鱼。   她有些难过,轻声给它道歉。   “对不起,以后赔给你好不好?”   猫咪不会说话,低着脑袋蹭了蹭她掌心,像是安抚一样。   它鲜少这样主动亲近,让喻温有些受宠若惊。   她浅浅笑了下,把自己的被子掀开一点,认真地邀请它。   “你要过来一起睡吗?”   猫咪抬头瞅了她一眼。   人类,你有些贪得无厌了。   虽然但是,猫咪还是低头蹭进了被窝里,在她怀里寻了个位置窝着,身体有点僵着,不太适应。   喻温只穿了单薄的睡衣,被柔软温热的小猫咪熨帖着小腹,舒服地眯了眯眼,轻轻摸着它脑袋。   “你今天好乖哦。”   是因为知道她不舒服吧。   她睡意渐起,摸猫的动作也缓下来,声音低不可闻。   “谢谢你。”   猫咪窝在她怀里,被喻温的胳膊环着,察觉到女孩的呼吸渐渐平稳之后,粉嫩的小舌头轻轻舔了下她手腕内侧。   不要再疼了。   ~   安稳的一夜过去,喻温早上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怀里已经空了。   崽崽通常只会来她这里住一晚上,早上就会回去。   原本只以为它是溜出去玩了,现在知道它是回去找自己的主人之后,就觉得有点雨露均沾的意思了。   怪可爱的。   她胃里的绞痛早已平复,喻温给季姝打了个电话,问她今天是不是有活动。   季姝已经化好妆在准备着了:“嗯,有个小活动,你不用过来。”   马上就要进组了,她趁着现在休息的时间多,把之前定下的一些小活动给提前了。   喻温问了句:“你现在在哪里参加活动?”   季姝看了眼周围:“就广茂大厦的十五楼,有个小采访要做。”   因为很简单,所以季姝就没让喻温过去。   喻温抿抿唇,小声地问。   “许肆会在那里吗?”   广袤大厦是艺人活动最频繁的地方,很多活动都会在这个地方进行。   季姝低头看了眼楼下,大厦入口围着一圈保安,拦着密密麻麻的粉丝,哪家的都有,她眯着眼分辨了下,找到了举着宝蓝色牌子的人。   她给了喻温肯定的回答:“应该在,就是不知道他是已经来了,还是没来,还是已经走了。”   粉丝们虽然能得到一点小道消息,但有时候也不太准备,扑空的时候经常有,而且艺人们走的都是专门的通道,跟粉丝们碰不上面。   这些粉丝也只是顺便过来碰碰运气而已。   喻温弯唇笑了下:“没关系。”   有可能在就是好事。   她不太好意思直接问许肆,怕会打扰他,就想找个可以碰面的机会。   季姝问她:“你跟许肆说那只猫的事情了?真是他的猫?”   喻温轻轻“嗯”了声。   季姝半晌无言。   这究竟是什么狗屁缘分。   她很认真地嘱咐喻温:“你别跟许肆走得太近,他脾气不好的,会欺负你。”   喻温有点不赞同。   脾气确实不算好,但有时候也很乖啊,哪里会欺负她。   她小声地反驳:“我觉得他挺好的。”   季姝:“……”   喻温越觉得他好,季姝就越觉得他讨人厌。   啧,蓝颜祸水啊。   喻温准备了小黄鱼,本来是想多做一些的,但怕猫咪吃不完,也怕遇不到许肆,就只准备了三条,打包好去了广茂大厦。   因为是中午,不少粉丝蹲不到正主就去吃饭了,喻温去的时候倒没有碰到多少人,她有季姝工作室的身份牌,门卫核实了身份后很快就放行了。   喻温没有立刻去找季姝,她那边还在做采访,也腾不出时间。   她站在角落里,给许肆发了条消息。   “你在忙吗?”   如果他不在这里,那喻温就等下一次机会好了。   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声,许肆抬手示意了下,身边的化妆师便退开了几步,跟旁边的人聊天。   许肆的妆化了一半,眼下的泪痣被粉底遮住了,圆眸被眼线勾着,微微上挑。   他垂着眼,认真地看消息,然后认真地回复。   “不忙。”   外面有人在催:“许肆的妆化好了吗?要赶紧开始了。”   喻温抿唇小小地笑了下,还不等她把要问的话打完,那边就又发过来了一条消息。   “我在广茂大厦。”   竟是主动告诉她了。   喻温把打到一半的话都删掉,又发了一条。   “我可以去找你吗?我给崽崽带了小黄鱼。”   小黄鱼?   许肆眨眨眼,圆瞳亮晶晶的,舔了下唇。   想吃。 第37章 无语的事情发生了   许肆来广茂大厦是为了借用这边的样板间拍一些mv的镜头,工作室不能让外人进来,所以是龚喜来接的喻温。   他大概比许肆年长几岁,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气质稍微沉稳些,但很多地方跟许肆也有些相像,还有点自来熟。   龚喜把喻温带了进来,言语温和熟络。   “喻小姐是专门来找我们许肆的吗?”   虽然差不多是这样,但他这么一说,就感觉哪里怪怪的。   喻温摇头,小声解释。   “季姝也在这里工作。”   龚喜脚步一顿,嘴角翘了起来。   “季小姐今天也在啊。”   他都不知道。   喻温看他一眼,觉得他的笑容和语气有点奇怪,有种她形容不出来的意味。   龚喜笑眯眯地提议:“不如大家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喻温愣了下:“跟季姝一起吗?”   可是他们并没有那么熟哎。   龚喜咳了声,也意识到自己这个提议还有点为时尚早。   “咳咳,就是想着季小姐也是你的好朋友嘛,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应该搞好关系。”   喻温软声拒绝:“季姝下午还有事情。”   吃饭实在是很亲近的事情,有一就有二,喻温还是想把自己跟他们的关系撇的远一些。   这样,离开就会成为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龚喜:“……”   失望jpg.   他把喻温带到了化妆间,许肆还仰着脸在等化妆师给他上唇妆,看到喻温时眨了眨眼,长睫密密地翘着,或许是因为描了眼线,显得圆瞳很亮。   少年脚下踩着高脚凳,一条长腿懒散地曲着,因为在化妆而一动不动,乖乖坐着的样子让人心软。   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喻温下意识弯唇笑了下,隔着帽子口罩,笑意几乎模糊不清,可许肆偏偏就能察觉到,捏着袖口长条丝带的手指紧了紧。   他马上就要开始拍摄了,因为拍摄是提前订好的时间地点,所以不能耽误,只来得及指指隔壁的休息室。   “你在那里等我。”   顿了下,许肆又认真地补充,圆瞳微微垂着看她。   “很快。”   喻温抱着包点头,趁着他还没走远,小声地给他打气。   “加油。”   因为怕别人听见,所以声音很小,软软的,有些挠人。   许肆脚下一顿,没回头,却微微低头,勾唇露出个笑。   因为上妆而显得格外清晰勾人的美貌,被这么一笑彻底放大,眉眼灼灼艳色,似三月里桃花,带了点含羞的粉气。   许肆走进了拍摄的样板间,留在外面的小助理拿着手持摄像机,看着上面被定格的画面有点愣。   他是被龚喜吩咐过来拍照录像的,打算拍点花絮在mv的最后放出来,结果摄像机刚打开,就拍到了这么一张照片。   许肆说很快就会结束,事实上拍摄确实进行得很快。   摄影师给他看传到电脑上的照片,很满意地点头。   “每一张都很不错,你今天状态很好啊。”   许肆淡淡“嗯”了声。   “这里结束了吧?”   摄影师点头:“晚上咱们再换地方拍,你先休息吧。”   许肆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水,没喝,拎着往休息室走。   喻温一抬头,就看见许肆推门进来,眨眨眼睛。   “你拍完了吗?”   许肆点头:“嗯。”   喻温把包里的打包盒拿出来,里面的小黄鱼焦香酥脆,火候刚刚好。   她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打扰到你了,但昨天出了点意外,崽崽没吃上小黄鱼。”   崽崽也不是每天都能去她那里的,所以她才想着今天就把小黄鱼送过来。   许肆安静地看着她:“什么意外?”   喻温含糊地解释:“就是一点小事情耽误了。”   她把打包盒放下,准备离开。   “我就不打扰你了,麻烦你把小黄鱼带给崽崽。”   许肆的视线落在那盒小黄鱼上,慢吞吞地“哦”了声。   喻温想起什么,又停下来看他。   她有些好奇:“崽崽是男孩子吗?”   许肆:“……”   他抬手拨了下搭在眉骨上的碎发,闷闷地“嗯”了声。   当然是。   喻温眼睛亮了下:“那他绝育了吗?”   许肆:“……”   果然还是问了吗?   许肆面无表情地垮着脸,一声不吭。   如果他说没绝育的话,喻温该不会催着他带猫去绝育吧。   说绝育了的话……   喻温见他一直不吭声,以为他是没听清自己的话,便又耐心地重复了句。   “崽崽绝育了吗?如果没有,他以后生的小宝宝可以送一只给我养吗?”   许肆半晌才回话,只有三个字,低低的,咬牙切齿的。   “绝育了。”   啊,好烦。   许肆面瘫着脸,正在想办法把那只猫和自己划开界限。   跟他没关系跟他没关系。   喻温有些失望,但还是点点头。   “绝育了也好,对健康好。”   她弯了下唇:“那我先走了。”   喻温走后,许肆盯着桌上的小黄鱼看了会儿,毫无心理压力地把盒子打开了,准备把小黄鱼解决掉。   头发有点碍事,他随手拿了银色的小夹子别住,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小黄鱼的条数,而后有些失望。   才三条。   喻温在等电梯下楼的时候,想拿手机给季姝发消息,问她忙完了没有,但一摸口袋是空的。   她站在原地回想了下,觉得大概是把手机忘在许肆那里了,便折回去取。   休息室的房门没关,只是虚虚地掩着,喻温伸手敲了下门,房门就吱吱嘎嘎地打开了。   里面叼着鱼尾巴的少年抬头看过来,然后整个人都僵住。   喻温愣住,有那么一刻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   许肆还没卸妆,眉眼被浅浅勾勒着,精致又漂亮,穿着白色的丝质衬衫,被暖黄的灯光一映,像个矜贵优雅的小王子。   然而现在小王子叼着鱼尾巴,手指上还沾了点油光。   喻温缓了半晌,才迟疑地开口。   “那是……给崽崽的。”   怎么可以偷吃崽崽的小黄鱼。   许肆:“……”   他咽了下口水,默默把齿间咬着的鱼尾巴放下来,冷静地抽出湿巾擦手,保持着高贵的姿态,微微抬了下巴。   “还有一条。”   没有全吃完,还给崽崽留了一条。   喻温哑然,觉得荒唐,又有些想笑。   原来他也喜欢吃小黄鱼啊。 第38章 聊天杀手喻某   季姝进组的时候,是喻温陪着过去的,两人在酒店住了同一层,就在隔壁。   这部剧是季姝两年以来第一部 大制作的女主剧,她很重视,不拍自己戏份的时候就窝在房间里看剧本。   小邓闲不住,他是活泼的性子,拉着喻温就要往外跑。   喻温不想出门,一脸为难地扒着门框。   “你自己去不行吗?”   小邓闷闷不乐:“温温姐,我一个逛没有意思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一个劲儿地劝:“姐,这可是影视城,好多有名的剧组都在这边,我们去看看啊。”   喻温心软,禁不住他一个劲儿地劝,半晌还是妥协了,裹了个宽大的外套陪他一起出去。   正是下午,影视城里到处都是人,群演一大堆,打量人的视线放肆又直白,喻温裹了裹外套,跟在小邓后面走。   小邓倒是兴奋地不行,拉着她到处转悠。   有一条街上正在拍戏,两人躲在旁边,偷偷往那边看,小邓指了指骑在马上的女生,小声地说。   “温温姐,你知道她不?”   喻温探头看了一眼,骑在马上的女生年纪也不大,穿着一身红色的古装,服饰有点廉价,离得稍微有点远,看不太清眉眼。   但她肯定是不认识的。   喻温摇头:“我不太关注这些。”   她不看电视剧,只是偶尔会找些外国电影来看,家里最多的是各种话剧和舞台剧的光碟。   小邓压低了声音跟她解释:“孙潇,黑红的女明星。”   他啧啧两声:“她最红的时候,就是跟许肆传绯闻的时候。”   喻温一愣,迟疑出声。   “跟……许肆?”   小邓看她连这些八卦消息都不知道,来了兴趣。   “姐你这个都不知道啊,当年热搜上挂了好久呢。”   他给喻温解释:“这个孙潇跟许肆以前是一个公司的,公司安排他们两个人一起在一个舞台上合唱,结果表演的当天晚上,孙潇被拍到进了许肆的房间,待了一整晚,第二天两人一前一后地出来了。”   这事当时闹得巨大,许肆的粉丝根本不买账,在孙潇的微博底下都吵炸了,虽然许肆那边很快就公关解释,但孙潇那边坚持不澄清。   因为有视频在,一部分人虽然觉得这是炒作,但也有人相信这是真事,要不然他们两个是怎么在一个房间待一整夜的呢。   小邓是讲故事的一把好手,语调激昂,表情也夸张,喻温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眨了下眼睛。   她抿着唇:“是假的吧。”   许肆……不像那种人,他要是真的做了,应该会承认的。   小邓晃晃脑袋:“不好说哦,毕竟那个视频不像是剪辑出来的。”   两人说话的工夫,街上的戏已经拍完了,孙潇被助理扶下来补妆,双眼皮有点肿。   她用手挡着抬眼,一脸不耐烦。   “这戏怎么还没拍完,不是说要把剧本给删减一些吗?”   助理小声安抚她:“已经删的够多了。”   再删,这部剧就真不能看了。   她凑近孙潇,压低了声音。   “我听人说,许肆要接戏了,就这两天。”   孙潇惊讶:“真的假的?”   自从那次绯闻过去,他们俩就再也没碰到过,她的事业走下坡路,都快变成十八线女星了。   她高兴了,小心思立刻活络起来。   小邓见她们这剧组也没什么可拍的,拉着喻温往回走。   “季姐明天就要开拍了,到时候我们得早点过去,帮剧组的工作人员忙活一阵。”   都是人情往来的事情,做得多总比不做好。   喻温点点头,惦记着他刚刚说的事情,有点心不在焉的。   ~   季姝是女主角,进组要早一些,而许肆的角色戏份虽然不多,但开始得也早,龚喜已经在准备当中了。   这是许肆的第一部 戏,势必要引起粉丝们的关注,郭导那剧组又注重保密,有很多事情都得龚喜来处理。   而许肆也忙着跟表演老师学习,第一堂课老师就说他表情太少,太单调,让他翻些电影来看,跟着里面的演员学习学习。   电脑上的画面定格住,许肆无力地窝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   他是真不适合演戏,根本没法跟着剧本调动情绪。   少年拿了颗硬糖含着,把手机拿过来拨弄了两下。   他的微信刚注册不久,除了喻温,就只有一个龚喜。   现下安安静静的,没有一条消息。   少年闷闷地咬了下唇,硬糖在口腔里跟牙齿碰撞,他想了想,手指点了两下。   喻温刚回到酒店,就听到手机响了一声。   是微信上的消息,许肆给她发了个文件,名字是“日程表”。   她疑惑地看了眼,没下载打开,只是给许肆回了条消息。   “是发错了吗?”   那边回得很快:“嗯,抱歉,不小心点错了。”   喻温刚要回个“没事”,结束聊天,界面上就又弹出个对话框。   “你吃饭了吗?”   有点熟稔的寒暄。   喻温慢吞吞地打字:“还没有。”   许肆窝在沙发上,两条长腿盘着,双手捧着手机翘了下唇角。   “我也没有。”   喻温:“……”   她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小小地纠结了一下。   “嗯。”   许肆刚翘上去的唇角立刻就垮下来,圆瞳也耷拉着,眼尾微垂,有点清澈的无辜感。   “你已经跟着季姝进组了吗?”   喻温喜欢这样的问题,让她能够有话可以回答。   “嗯,已经在酒店了。”   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导演要求与拍摄相关的一切保密,所以也不能随便外出。   许肆抬头瞅了眼旁边桌面上自己写完好几页的笔记,有点想告诉她自己在努力学习,但转念一想,又勉强忍住了。   还是等他进组那天再让她知道吧。   少年情绪不太明朗,闷闷地敲下几个字。   这次喻温却比他先把消息发出来。   “你先忙吧,文件我没有打开,你放心。”   许肆要点下去的手指便顿住,把打好的字全删了,就回了一个“哦”。   聊天结束了。   喻温吁了口气,不太习惯跟别人闲聊,把手机放下之后才觉得轻松了些。 第39章 哭晕在厕所的许某   可许肆却一点也不觉得轻松。   他躺在沙发上,举着手机看着两人已经结束的对话框,愤愤地戳了下屏幕。   “我一点都不忙。”   所以为什么不和他再多聊会儿。   许肆坐起来,去洗手间对着镜子照了照。   镜中的少年五官精致,圆瞳微微垂着,眸中的墨绿像光点一样盈着,有种凌人的攻击性,但不可否认,是真的漂亮。   龚喜过来找他,见客厅没有就喊了两声。   “许肆?出来吃饭了。”   许肆从洗手间出来,认真地看着他。   “我要不要换个发型?”   龚喜一脸疑惑:“怎么突然想要换发型了?”   他看了两眼:“要换发型得先把头发留长,再等等吧。”   许肆垮着脸过来坐着,有点丧气。   他自己都说不明白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龚喜看他一眼,以为他是学表演学得不顺利,把肉粥往他面前推了推,跟哄孩子一样。   “来来来吃点饭,别苦着脸。”   他在一边坐下:“马上就要进组了,到时候开拍了,周围的老师都会帮你的,放轻松。”   许肆要演的角色只要负责美就行了,连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其实很好演,要不然龚喜也不会给他接这个戏。   龚喜比许肆更爱惜他的羽毛。   许肆没再说话,拿着勺子慢吞吞地喝粥。   晚上的时候,季姝看剧本看累了,来找喻温聊天。   她只穿了条白色的睡裙,见喻温还长衣长裤的穿着,笑嘻嘻地扯她衣领。   “让我瞅瞅。”   喻温:“……”   她脱开季姝的咸猪手,有些无奈。   “你自己不也有吗?”   季姝往她身上靠,喜欢她皮肤冰凉的感觉。   “看自己的有什么意思。”   她躺在喻温床上打滚,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工作好累啊。”   她抬头看喻温:“现在觉得你不工作也挺好,少了很多糟心事。”   季姝侧着身子,难得想起来问问咖啡店的事情。   “生意还好吧?亏了也不要紧,我这两年赚得挺多。”   完全可以养她家温温。   喻温泡了杯花茶端过来:“嗯,还好,琦玉打理地很好。”   她也不止这一个产业,成年之后就有意识地把钱外散,投资了很多地方,养活自己是足够的。   季姝喝了口花茶:“等以后我闲下来了,咱们看看还有什么可投资的,再开几家店。”   哪天不做演员了,回去当个老板娘也是不错的。   喻温摸了摸她手腕:“好像胖一点了。”   自从她跟着,季姝就没有再节食了,虽然吃得不多,但好歹营养均衡。   季姝叹气:“我知道,好多人都说呢。”   她稍微胖一点就很明显,这个圈里待着的人对胖瘦又很敏感,私底下议论她的也不少。   喻温浅浅笑着,揉揉她脑袋。   “不要太在意了,你现在就很漂亮。”   说起这个,季姝往喻温这边凑了凑,小声咕哝。   “你说我要不要去做个双眼皮?”   喻温:“……”   她好笑:“你怎么突然想要双眼皮了?”   季姝努努嘴:“因为你就是双眼皮啊,显得眼睛又大又有神。”   她对自己的眼睛不太满意:“我这个单眼皮有点太凶了。”   喻温认真地看她眼睛:“一点都不凶啊。”   她微微低着头,杏眼清亮柔软,双眼皮开得浅,在眼尾呈扇形外扩,有些上扬的弧度,眼睛水盈盈的,看得人心软。   季姝捂着胸口后退:“你别这么看我。”   喻温呆呆的,歪了下脑袋。   “为什么?”   季姝一本正经地说:“怕我会亲上去。”   她都不知道,自己认真看人的时候,那副模样有多温柔。   喻温有些脸红:“你、你不要说这样的话。”   太奇怪了。   季姝乐得直笑,知道她脸皮薄,捧着有点冷的花茶又喝了口,看到她放在枕头上的手机,随手摸过来。   “我看看时间……”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完全发出来,就哑在了喉咙里。   季姝看着喻温手机锁屏上的许肆照片,手指一抖,手机就又掉在了床上。   她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喻温,有点不可置信。   “你真喜欢许肆啊?”   原本季姝以为喻温只是喜欢许肆的颜值而已,她这人性子淡,没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对于许肆估计也就是单纯的欣赏。   可简单的欣赏,也不至于把他的照片拿来做手机锁屏吧?   喻温哑然:“……你听我解释,”   季姝一摆手:“什么也别说了,我懂了。”   她苦大仇深地皱巴着脸:“温温你跟我说实话,你对许肆的喜欢,是粉丝对偶像的那种,还是……”   喻温沉默了会儿:“其实都不是。”   她对许肆,其实还远远不到喜欢的地步。   喜欢两个字,哪有说的那么简单。   喻温想了想:“非要说的话,我对他有好感,普通朋友那样的好感。”   她寻找着合适的形容词:“我觉得许肆这个人挺好的,”   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干净可爱。   最重要的是。   喻温笑了下:“他是崽崽的主人。”   光凭这一点,喻温对许肆就讨厌不起来。   季姝又看了一眼她手机:“所以你就把他的照片当锁屏了?”   她还是不能相信这事居然是喻温干出来的,喻温可是能把蓝天白云的屏保用十几年的人。   喻温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之前搜过一次许肆的照片,后来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可能是困极了的时候做的,我自己也没印象了。”   反正都换了,她也没再改回去。   季姝点点头:“好吧,这个理由我暂且相信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季姝也不相信喻温会喜欢许肆。   她家温温会喜欢的人,应当是和她一样温柔善良的人。   许肆可不温柔。   季姝把剩下的一点花茶喝完,趿拉着拖鞋往外走,临了还认真地嘱咐喻温。   “就算是为了崽崽,你也不要和许肆走得太近,万一被拍到了……”   她没有说完,喻温也明白她想说的所有。   那种被所有人攻击,孤立无援的经历,喻温不想,更不能再经历一次了。   喻温弯唇笑了下:“好。” 第40章 进组了进组了   一大早,剧组就开工了,这边的天气温度低,尤其是早晨和晚上,郭导裹着个大棉袄坐在椅子上,正指着屏幕说些什么。   季姝要去化妆,喻温就在旁边跟着。   因为来得早,季姝没来得及吃饭,她起得早也就没什么胃口。   喻温担心她不吃饭身体会受不住,就让小邓从酒店打包了一些甜粥过来,在季姝化妆的间隙,就一勺一勺地喂她。   化妆师以前也跟季姝合作过,是个瘦瘦的男孩子,比喻温稍微高一点。   他拿着化妆刷在手腕上拨了拨,笑吟吟地看喻温一眼。   “这是你新来的助理?还挺懂事。”   季姝瞪他一眼:“说什么呢,这是我朋友,只是过来帮忙而已。”   喻温微微点头,朝他礼貌地笑了下。   她在室内没有戴帽子,露出的眉眼清丽漂亮,是和季姝完全不同的风格。   化妆师佯装讶然地捂住嘴,语气夸张。   “天哪,你居然有这么温柔的小姐姐作朋友?”   季姝眯着眼,警告似的喊他全名。   “蒋咏。”   蒋咏立刻安分下来,笑得没脸没皮。   “我就是开玩笑嘛。”   他朝喻温伸出手,语调微微扬着。   “漂亮妹妹你好,我叫蒋咏。”   喻温有些犹豫地看着他伸出来的手。   季姝解释说:“没事,他喜欢男的。”   喻温:“……”   她呆呆地“啊”了声,又有些抱歉地低下头。   “不好意思。”   蒋咏丝毫不在意,调侃似的笑了下。   “那握个手?”   喻温抿抿唇,把手伸出去,蒋咏只礼貌性地握了下她指尖。   蒋咏开始给季姝化妆,随口聊着天。   “我喜欢男人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圈里好多男明星都躲着我走呢。”   好处就是女明星反而待他很友好。   看不看得起是另一回事,最起码用得放心。   季姝忍不住笑:“你不是喜欢壮汉吗?圈里也没几个男明星符合你的喜好吧?”   蒋咏嗔她一眼:“帅的我都喜欢。”   他撩了下自己的刘海,语调拖着,有点懒散的意味。   “壮汉都是前男友了,人家现在可是单身。”   季姝提议:“要不我跟你介绍几个?”   她指指门口刚进来的小邓:“这个怎么样?”   小邓一脸惊恐:“季姐,我直着呢。”   季姝毫不在意:“变弯不就好了。”   她抬抬下巴:“让蒋咏调教调教。”   蒋咏拒绝:“可别,我可没心思调教小处男。”   单身至今的小邓:“……”   听了一耳朵污言秽语的喻温:“……”   她有些局促地站起来:“我、我去外面走走。”   房门被轻轻关上,蒋咏有点好笑,觉得稀奇。   “这姑娘哪找的,怎么这么纯。”   他还真没见过这种姑娘。   季姝哼笑了声:“这可是我家宝贝。”   蒋咏笑看她一眼,语调拖着。   “哦~那你可要把这宝贝守好了,多的是人稀罕。”   这种温柔又纯情的姑娘,提着灯笼都找不着。   季姝哼哼两声:“温温眼光高着呢。”   她跟喻温认识好几年,刚开始上大学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追喻温,其中很多都是特别优秀的男生,但喻温一个都不喜欢。   她家温温还没开窍呢。   季姝在化妆做造型,喻温一个人出来溜达,尽量靠着边走,怕打扰到周围来来回回的工作人员。   她戴着口罩,被太阳照到眼睛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把帽子拿出来了,有些懊恼地原地站着,纠结着要不要折回去拿。   因为要准备拍摄,旁边有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在抱着东西来回走动,喻温不太好意思穿过他们准备好的拍摄点,就找了个角落待着发信息,让小邓帮她把帽子带出来。   可能是在忙,小邓没有立刻回她消息。   喻温只好继续等着。   拍摄的布景准备地差不多了,郭导卷了卷手里的剧本,给副导演搭着话。   “许肆今天就来?”   副导演点头:“对,听他经纪人说,许肆专辑的准备活动往后退了退,打算先来咱们剧组待着,跟前辈学习学习。”   不管怎么说,态度是摆出来了的。   郭导“嗯”了声,也没多说什么。   他这人不算老派,但对流量偶像也没什么好感,许肆音乐做得不错,天生一副好皮囊,来他这边演个花瓶也算合适。   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郭导看了眼布景:“那就把他的戏调到今天来试试,看看情况。”   要是太差劲,他也是不愿意的。   副导演应声,小声嘀咕。   “许肆来咱剧组的事,要不然往外放放口风?”   这得为他们剧组引来多少热度啊,都不用再费劲儿宣传了。   郭导瞥他一眼,冷冷哼了声。   “什么时候许肆做我的男主角了,你再提这个吧。”   副导演哑然,不敢吭声了。   这老顽固。   因为郭导的坚持,许肆来剧组的事情是全部保密的,除了龚喜和他身边的几个随行助理,谁都不知道。   影视基地有不少剧组在拍戏,人多且杂,龚喜费了点功夫才让许肆能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地进来,一过来就去见了郭导。   郭导打量了许肆两眼,满意地点头,态度也还算温和。   “行,先在这边等着吧,过会儿开拍。”   他本来就是看中了许肆的皮囊,对其他的也不会多做要求。   许肆点头,脱了身上的外套,往后面搭好的棚子走。   龚喜已经让助理把他的椅子放好了,旁边一个小桌子放着几瓶水。   因为是室外拍摄,没那么好的环境,大太阳在头顶晒着,龚喜还拿了个小风扇过来吹着。   他要忙的时候很多,就没有一直跟在许肆身边。   许肆在椅子上坐着,长腿被黑裤裹着,随意地曲着,露出一截冷白骨感的脚腕,被太阳照得像在发光。   周围的工作人员不少是第一次见他,好奇又小心地往这边看。   许肆察觉到了,把帽檐压低了些,只露出精致白皙的下颌,微微扬着一点线条,显得有些冷淡。   他有点无聊,等着剧组开拍,漫不经心地转着视线,在触及某个点时忽然顿住。 第41章 得表示表示   喻温在角落里站了会儿,迟迟没有等到小邓回消息,眼看着剧组就要开始拍摄,她心里着急,还是走了出来,打算回去拿帽子。   她特意挑了人少的角落走,然而强烈的太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睛,身边偶尔出现的陌生人也让她一直紧绷着神经。   许肆微微坐直身子,挡住视线的帽檐被抬高,他安安静静地看着走在角落的女孩。   那双漂亮的杏眼因为强光而微微眯着,她额头上出了汗,神情有些紧绷,局促和不安几乎一览无余。   许肆抿抿唇,朝她走过去。   因为布景挡着,留出来的路就变得很窄,喻温几乎是贴着墙走,身边也偶尔会被人蹭到,那些人打量过来的视线已经足够让她掌心出汗了。   眼睛因为强光而有点发涩,喻温闭了下眼睛缓解,头顶却突然一重,眼前骤然暗下来。   她愣愣地抬头去看,目光所及是少年精致的下颌线。   他穿了简单的白色连帽衫,黑裤板鞋,有一种精致又清透的少年感,此刻微微耷拉着眼睛看她,唇上透着点浅色的红。   “好点了吗?”   冷淡又微磁的声线,是辨识度很高的音色。   喻温愣愣的,有点反应不过来。   “许肆?”   他怎么会在这里?   旁边有人在往这边走,许肆抬手把卫衣上的帽子戴上了,往喻温的方向蹭了一步,喻温后背贴着墙,几乎要碰上少年胸口,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等那人走过去,许肆才握住她手腕躲到旁边的道具后面。   他曲着长腿,姿势有点别扭,轻轻拍了下喻温的帽檐。   “怎么不跟在季姝身边?”   他还以为要等一会儿才能看见她。   喻温扶正了帽子,他的帽子戴着有些大,喻温又不好意思去调后面的带子,就用一只手扶着抬高些,露出完整的眉眼。   “她还在化妆,应该一会儿就出来了。”   她小声地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呀?”   许肆垂着眼,圆瞳安安静静地看她,离得近了,眸中的墨绿色泽就看得更加清晰,是一种清透的晕影。   他嗓音懒散:“还能是为了什么。”   喻温眨眨眼,猜测着开口。   “你……要来拍戏?”   许肆盯着她衬衫上的纽扣看,漫不经心的。   “嗯。”   她衬衫上的第一颗纽扣没扣上,圆弧的小紫花很漂亮,是木质的,和剩下的纽扣都不一样。   喻温很惊讶:“是跟季姝一起演吗?”   许肆回忆了下,他的这个角色跟女主还有点渊源,势必要跟季姝搭戏。   于是少年闷闷地“嗯”了声。   喻温愣了会儿,有点想象不出许肆演戏的样子。   她突然问:“那崽崽怎么办?”   他出来演戏了,那崽崽呢。   许肆随口回答:“送去寄养了。”   喻温点点头,有些心疼。   她随即又弯起眼睛:“那你要加油。”   许肆盯着她看,眼下那颗小小的泪痣衬得眼睛水亮勾人。   “你要怎么给我加油?”   喻温被他问得一愣,突然就想起那些粉丝们大喊着加油给偶像打气的场面,有些为难。   “要喊出来吗?”   那太羞耻了。   许肆轻笑了声,抬手把她的帽檐压下去,嗓音拖腔带调,听得出来心情不错。   “不用,但你要表示一下。”   喻温又把帽檐抬起来,懵懵地看他。   “怎么表示?”   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加油啊,怎么还得表示一下呢。   早知道就不说了……   女孩子微微仰着脸看他,手指攥着,看起来有些紧张和不安,似乎是在担心他会提出的条件。   许肆垂着眼:“我今天中午想喝柠檬水。”   喻温眨了眨眼睛。   好、好简单的要求。   她抿唇笑了下,立刻就答应了。   “好,我中午给你买。”   许肆看着她笑,自己也翘了下唇角,手指抬起来故作自然地扯了扯帽子。   “嗯。”   这里不能久待,被路过的工作人员看到了会很糟糕。   许肆往里面缩了缩,给她留出可以走出去的空间。   “你先走。”   喻温扶着帽子站起来,犹豫着道谢。   “谢谢你,帽子我中午再还给你。”   许肆仰着脑袋看她,懒洋洋地“嗯”了声。   喻温走了两步回头,许肆仍然在仰着脸看她,圆眸里盈着点光,五官精致漂亮,这么不说话的时候莫名有点乖。   她抿抿唇,无声地做口型。   “要加油呀。”   许肆眨眨眼,慢吞吞地勾起唇角,无声地笑。   唔,那他就真的加加油吧。   喻温回了季姝那里,把自己的帽子换回来,季姝刚好做完了造型,提着古装裙子在她面前转了个圈。   “好看吗?”   喻温弯着眼睛,认真地点头。   “嗯,好看。”   季姝有些遗憾地摸摸肚子:“之前瘦的时候肯定穿着更好看。”   她有身材焦虑,如果不是喻温在身边照顾着,她肯定会忍不住地节食减肥。   喻温抿抿唇,很认真地看着她,帮她把长发顺了顺。   “不要这么想,你现在就非常漂亮。”   她声音软,讲不起来大道理,更像是在哄孩子。   “健康最重要,我们小姝这么漂亮,应该多漂亮几年,漂亮到老。”   季姝笑着抱住她:“如果不是口红不能花,我现在肯定亲你一口。”   这是什么大宝贝。   喻温被她说得脸红,声音闷闷的。   “你又逗我。”   季姝笑嘻嘻的:“不开玩笑了,我得快点进入状态。”   她深吸口气:“能不能拿奖,就靠这部剧了。”   剧本她看过很多遍,剧情深度都很优秀,只要演员不拉垮,绝对能拿奖。   季姝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碰上个好剧本,对拿奖可以说是势在必得。   喻温帮她整理了下裙摆:“放轻松些。”   季姝笑了下:“感觉比当时试镜的时候还紧张一点。”   导演是好导演,主演也都是实力派,她算里面的新人,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制作,紧张也是正常的。   季姝提着裙摆走出去,跟她一起搭戏的几个演员也都准备好了,见她过来便主动打招呼,互相寒暄着。 第42章 露怯的花瓶   喻温见她一个人没问题,就悄悄退到一边,和刚赶回来的小邓站在一起。   “你去哪儿了?”   小邓愁眉苦脸:“接了我妈的电话,唠叨个没完,硬生生跟我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   内容也无非就是那些,催他赶紧找个对象。   喻温轻轻笑了下:“多和妈妈聊聊挺好的。”   小邓好奇地问:“温温姐也没对象吧,阿姨没催你吗?”   喻温敛了些笑意:“我妈妈很早就去世了。”   早到她还没来得及爱喻温。   小邓噤声,有些不安。   “温温姐……”   喻温摇头:“没关系。”   他们其实还很年轻,年轻到妈妈还在,妈妈的爱还在。   她转头去看季姝,季姝还在跟其他的女演员聊天,她口碑好,又是事业上升期,别人也愿意跟她搞好关系。   喻温放下心来,视线在周围看了一圈,没看到许肆的身影。   应该是去化妆做造型了。   许肆确实是在做造型,他这个角色在剧里是美炸天的背景板,所以郭导要求了,一定要最大化地展现他的美。   化妆师是龚喜专门请过来的,一点一点给少年描绘出眉心的花钿,上底妆的时候把他眼下那颗泪痣留了出来。   完整的造型做完的时候,化妆师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眼里全是惊艳。   少年换了白色的古装,头发高高地用玉冠束起,精致的眉眼被细致勾勒,眉心一点花钿衬出几分艳色,那点泪痣更是勾人,偏生他眸光冷淡,倒真像是书里一身傲骨的玉面小郎君。   许肆这张脸啊,就是他热度不减的爆红密码。   龚喜刚好进来,看见许肆的模样脚下一顿,“啧啧”地感叹两声。   真不愧是他们四海八荒最美貌的主子。   龚喜掏出手机:“来来,拍两张照片。”   许肆这个角色在剧里是当之无愧的花瓶,剧情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充当背景板,即使是这样,全剧下来也要二十多套服装。   也就是说,错过了这次机会可就没有了。   许肆最不喜欢拍照,又被龚喜啰嗦得烦躁,敷衍地坐着,面无表情地比了个耶。   就是这样,那张脸都漂亮地不像话。   龚喜突然又有些忧心:“你跟季姝搭戏,你说季姝会不会被你吸引啊?”   许肆这张脸可比什么都好使。   许肆不耐烦地看他一眼:“所以呢,你要怎么做?”   就是季姝真喜欢许肆了,龚喜这怂兔子也什么都不敢做。   龚喜闷不吭声,半晌才呢喃开口。   “我是不是得做点什么?”   许肆呵笑了声:“终于肯用脑子了。”   怂死了,再这样下去老婆非得跑了不可。   外面有工作人员在敲门,许肆最后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走了出去。   喻温站在角落,一直在看着演员们拍戏,她第一次真的接触这些,觉得很有意思。   当初大学报考表演系的时候,也是觉得演员这个职业很神奇。   可以抛掉自己,去演另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   一上午都是这个布景的戏,不少演员换着搭,展现出来的演技也不一样,季姝稍微歇了一会儿就又开始了。   喻温低头看了眼时间,准备快到中午的时候去给许肆买饮料。   再抬头时,周围突然爆发出一小阵惊呼声。   她顺着别人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和龚喜一起出来的少年。   因为穿着古装,他走路有些小心,微微低着头,露出的侧脸线条精致,额发都被收了上去,眉心一点红,是顶漂亮的模样。   喻温眨眨眼,握着手机的指尖攥紧了些。   许肆,真的每一处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更准确地说,许肆是长在了全国人民的审美点上。   郭导站了起来,对许肆的造型很满意,连带着语气都柔和了不少。   “好好演,不要紧张。”   龚喜陪着许肆出来,眼睛却一直都在盯着季姝瞧,正低头整理衣服的季姝感觉到了,抬头跟他对上视线。   龚喜猛地转身,抬脚就往外走。   季姝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为上次龚喜送自己去医院的事情道谢,难不成他是生气了?   啧,这男人有点小心眼啊。   这场戏是季姝和许肆搭,两人有个简短的对话。   对着少年那张漂亮地不像话的脸,就是季姝也忍不住感慨。   她家温温眼光是真好,也是真高。   季姝入戏很快,马上就进入了状态。   然而等到跟许肆搭戏的时候,她看着少年那张明显不自在的脸,突然忍不住笑场了。   许肆:“……”   他本来就不自在,被季姝这么一笑搞得心态更差了。   季姝连忙笑着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导演再来一遍。”   主要是许肆这么不可一世的人,突然露怯,就很搞笑。   当然,季姝也觉得挺爽的。   哼哼,这可是她的主场。   再次开拍,季姝就认真起来了,带着许肆进入状态,她有经验,知道怎么带新人,虽然许肆这个新人不怎么配合,但他的角色表情简单,演起来也容易。   毕竟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地当个背景板。   喻温站在外面看着,意识到时间快到中午了,就准备出去买饮料。   影视基地附近有不少店,喻温随便进了一个,挑了些冷饮。   她软声问:“有柠檬水吗?”   店员有些为难:“可以换一个吗?柠檬用完了,暂时还送不过来。”   喻温也为难地蹙着眉。   如果是她自己喝,那当然换成什么都没关系。   可这是许肆点的饮料。   她想了想,问,“还要多久能送过来?”   店员看了眼时间:“十几分钟吧。”   喻温便点头:“那我等一等。”   店门口有遮阳的大伞,喻温便进去坐着,安静地等。   男店员想起刚刚她抬头时露出的一点眉眼,还有轻软好听的嗓音,摸了摸脑袋,做了个冰激凌送过去。   他有点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这个冰激凌是免费赠送的。”   喻温有些犹豫,但看他也紧张的表情,还是把冰激凌接过来了,小声道谢。   “谢谢。”   男店员连忙摆手:“不客气不客气。”   柠檬被送来的时候,喻温站在外面等,看了眼桌面上的价格表,自己扫码付了钱。   等喻温接过饮料走了之后,男店员才慢半拍地想起来,刚刚那声入账通知里,钱明显多付了一部分。   正好是那个冰激凌的价钱。 第43章 好大的酸味   季姝拍完最后一场戏,提着裙子跑过来,热得直叫唤。   “这个鬼天气,热死我了。”   她看到桌上摆着的冷饮,随手挑了一杯就要拿起来。   好巧不巧,正好是那杯柠檬水。   喻温连忙拦住她:“你的不是这杯。”   季姝要控糖,喻温给她买的是冷白开。   季姝也不挑,就是觉得喻温刚刚的措辞有点奇怪。   什么叫“你的不是这杯”?   那这杯是谁的?   她坐在位置上喝水,想跟喻温聊聊天,就看见喻温拿着那杯柠檬水往左边走。   左边是许肆的位置。   嗯???   龚喜有事要出去处理,现在还没有回来,剧组的工作人员过来分水,分到了许肆这里。   许肆淡淡抬眼:“谢谢,我不用。”   工作人员也没多想,估摸着他可能有自己带的水,这很正常。   许肆身边站着的是助理孟浮,通常龚喜不在的时候,就由他短暂地跟着许肆。   不过他一个男人,五大三粗的,心细不起来,看到工作人员过来送水,才想到许肆没水喝。   他挠挠脑袋:“哥你不喝水啊?”   许肆懒得理他:“嗯。”   他坐在椅子上,因为发型的原因没法戴帽子,微微眯着眼睛往喻温这边看,看着季姝拿起那杯柠檬水时垮了脸。   幸好喻温阻止住了。   许肆闷闷地想,他跟季姝果然八字不合。   隔着一段距离,喻温拿着饮料往他这边走,许肆唇角翘起点弧度,稍微坐直了些等着。   季姝就坐在他斜对面,看着喻温的背影不停地念咒。   “不会吧不会吧。”   喻温停住了,停在了许肆面前。   艹,果然是去找许肆的。   许肆慢吞吞地把唇角抿直了,安静地仰脸看她。   喻温把柠檬水递给他:“是常温的。”   许肆接过来双手拿着,看了眼袋子里的吸管。   他声音温吞,像是太阳底下晒懒了的猫,没什么攻击性。   “吸管呢?”   喻温帮他把吸管拿出来:“这儿。”   少年“哦”了声,拿着饮料往她身边递了递。   “那你帮我戳开吧。”   他态度自然,喻温也不觉得帮他插个吸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稍微用了点力气把吸管戳上了。   许肆喝了一口,眯起漂亮的眼睛。   他没出汗,脸上也没脱妆,干干净净的模样很招人,离近了看,那颗泪痣更加明显,小小的一点。   喻温才觉得自己好像离他有点太近了,便往后退了一步。   “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不等许肆说话,她就转身走了。   许肆郁闷地咬了口吸管,喝到了柠檬的籽,有点苦。   看着喻温重新走回来,手里空荡荡的,季姝喝了一大口水,感叹出声。   “好酸啊。”   小邓瞅她一眼,不明所以。   “姐你喝的不是冷白开吗?怎么会酸。”   季姝悲愤地跺脚:“就是酸的。”   小邓依然懵懂:“姐你是不是味觉出问题了?”   他真诚地提议:“去医院看看吧,有病得趁早治。”   季姝气得拿起扇子打他,小邓到处蹦跶着躲。   喻温见他们玩闹,抱着杯子在一边笑。   季姝停下来,朝喻温招招手。   “温温,你过来。”   喻温走过去,帮她擦了擦额头的汗。   “怎么了?”   季姝要说的话又顿住,沉默了会儿,挥挥手。   “算了,我不管了。”   问那么多做什么,她家温温心里都有数的。   从喻温离开,许肆就一直抱着饮料在往她这边看,少年耷拉着眼,瞧着没什么精神,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水。   孟浮慢了好几拍地发现他在往别处看,便跟着看了过去,刚好看到喻温给季姝擦汗的动作。   他福至心灵:“哥,要擦汗吗?”   许肆:“……”   他要烦死了:“滚。”   孟浮立马滚开:“好嘞,哥有事再叫我。”   他是龚喜找来的助理,虽然脑袋不太灵光,但也因此没啥幺蛾子,跟了许肆几年,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气,见许肆生气也半点不慌。   怎么说呢,许肆生气的时候就像对你举起爪子的猫,看着唬人,其实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毕竟那爪子不会落在你身上。   龚喜出去忙了很久,直到傍晚才回来,他把车子停好,快要走到地方的时候听到剧组里有群演在聊天。   “你看见季姝了吗?其实也没有电视里好看。”   她同伴跟着附和:“而且好像还胖了,那腰还没我细呢。”   两人一起笑起来。   “都说她是娱乐圈的清流,实际上不知道被哪个大老板碰过了,要不然怎么能拿到这么好的资源。”   她同伴刚要出声,一抬头,看到了龚喜,有些不自在地噤声。   龚喜也算半个圈内人,她们这些小群演也知道他是许肆的经纪人。   男人站在她们面前,半晌没离开。   其中一个女人笑了下,主动开口。   “你有事吗?”   该不会是要她们微信的吧。   龚喜呵笑了声,笑的时候眼睛半抬,微微眯着看人,十分不屑又鄙夷的模样。   这是他跟许肆学的。   “你们是群演?”   女人点头:“对啊,我们演……”   龚喜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们的话:“演的是长舌妇吗?那你们俩演技挺好,可以拿奖了。”   很明显是讽刺的话,两个女人脸色不太好看,想出声反驳,龚喜却不给她们机会,话又密又急。   “就凭你们也配说季姝?两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恶心玩意儿,一辈子没照过镜子吧,脑子不大,自信倒是不小,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也好意思开口说话,不觉得自己满嘴恶臭能熏死人吗?”   他第一次说这么恶毒的话,一大半都是从许肆那里抄来的,但好在效果不错,说的两个女人面红耳赤,想说话又不敢,互相扯拉着跑远了。   龚喜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迈步往里走。   拐角处站着个人,他脚步险些没收住撞上去,下意识开口道歉。   “抱歉,你……”   季姝有点不好意思:“啊,我没事。”   龚喜整个僵住,手指垂在两边揪裤缝,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了。   他、他第一次离季姝这么近。 第44章 不要跟许肆学   季姝咳了两声:“那个,你能退后一点吗?”   离得有点近了。   龚喜反应过来,连忙后退。   “对不起对不起。”   季姝见他一副慌乱到不行的样子,有点想笑,又觉得人家这么紧张,自己笑出来有点不厚道。   她勉强忍着,手指扣着墙面。   “谢谢你刚刚替我骂回去啊,骂的挺好。”   季姝是出来找厕所的,无意中听到这些闲言碎语,要是龚喜不出声,她也会出去把人都骂一顿的。   不过,别人帮她骂回去的感觉,好像更爽一点。   龚喜紧张地盯着地面,很诚实。   “是我跟许肆学的。”   他其实不会骂人。   当了这么多年的三好学生,业界精英,他成了人类世界妥妥的优秀公民。   季姝愣了下,“哦哦”了两声。   “原来是这样。”   许肆顶着那么漂亮的脸,居然还说过这么恶毒的话,真是……够酷!   龚喜局促又紧张地站在季姝面前,根本不敢看她,那么大个男人,恨不得变成兔子躲起来,季姝甚至觉得他要把裤缝给揪破了。   亏得他指甲不长。   哎不对,她为什么要关注他的指甲?   见龚喜十分紧张的样子,季姝不得不主动开口:“上次你送我去医院的事情,我忘记过来谢谢你了,不好意思啊。”   其实是感谢错人了,但不想也知道,许肆肯定不会好心地帮她转达谢意。   龚喜更紧张了:“对、对不起。”   季姝愣住:“啊?”   谁对不起谁啊。   龚喜咬了下舌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是,是没关系,没关系。”   他看上去太紧张了,像是恨不得逃跑一样,季姝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   她眉眼比较有攻击性,是有些艳丽的长相,笑起来很勾人。   龚喜呆愣愣地盯着她瞧,眼睛慢慢变红了。   她在对他笑吗?   季姝笑着笑着,发现对面的青年眼睛突然红了,还是红通通的那种,吓了一跳。   “你怎么哭了?”   她连忙把自己准备上厕所的纸递过去:“别哭啊,我不笑了。”   龚喜捂住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没哭。”   就是有点激动。   他跟许肆不一样,变成人的时候眼睛就是正常的黑色,就是偶尔激动了会变色而已。   小事情小事情。   季姝被吓得不轻,她从来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男人掉眼泪,更不知道有人眼睛居然能红成那样,一瞬间就变红了。   龚喜知道她被自己吓到了,声音闷闷地道歉。   “对不起啊,我就是有点激动。”   季姝抿着唇,小声地问。   “你该不会是我的粉丝吧?”   从他主动维护她的时候,季姝就有这种感觉,发现他在自己面前格外紧张的时候这种预感就更强烈了。   妥妥地对偶像的表现啊。   龚喜想了想,点了下头。   “嗯。”   毕竟他看过她所有的剧,连广告都翻来覆去地看,家里还有她的海报和照片,他的微博小号还挂着铁粉的称号。   说粉丝也够格。   季姝抿唇笑了下,心情有点奇妙。   她见过不少粉丝,但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圈内的粉丝。   这个粉丝还是许肆的经纪人。   季姝难得有点扭捏:“那、那谢谢你的喜欢。”   她寻思着得给粉丝点福利吧,毕竟龚喜救过她,刚刚还出声维护她。   “你要签名吗?”   龚喜还红着眼睛:“可以吗?”   季姝大方点头:“当然可以啊。”   给,要多少都给!   龚喜把包里的纸笔拿出来,手还有点抖。   季姝给他签了名,还是to签,估摸着这样不够,又加了个爱心。   龚喜很激动,眼睛更红了。   “谢谢你。”   呜呜呜是爱心哎。   季姝摆摆手,也有点不好意思。   “那我先走了。”   她走了没两步又回头:“那个,脏话还是不要跟许肆学了,不太好。”   虽然她自己也说脏话,但许肆嘴太毒,跟个机关炮一样,杀伤力太大。   龚喜当然乖巧点头:“好,我不学。”   季姝见他这么听话,又有点想笑,一路笑进了厕所。   而龚喜站在原地看她走远,把签着名的纸折好放进胸口的口袋,捂着胸口直吸气。   “冷静冷静。”   再这么激动下去,林黛玉吐血,他得把心脏给吐出来。   这边季姝到了厕所,才想起来自己把纸给了龚喜,她没纸了。   无奈之下,只能跟喻温求助,在微信上戳她。   “温温,我在厕所……没带纸。”   这么羞耻的事情,除了喻温谁也不能告诉。   喻温还在片场站着,剧组的工作人员已经准备收工了,她看到这条消息没忍住笑了下,拿着包准备去找季姝。   许肆刚收工,连衣服都没换,他想跟她说几句话,便主动凑过来。   “喻温,”   喻温抬头看见他,有些为难。   “对不起啊,小姝急着找我,你有事情手机上说可以吗?”   许肆耷拉着脑袋:“没事。”   他侧开身子,让喻温过去。   喻温握着手机,抿了下唇,杏眼垂着,脚步却加快了几分。   她到的时候,季姝还坐在马桶上发呆,语气有点莫名的兴奋。   “温温,我见到粉丝了。”   季姝托着脸,越想越觉得神奇。   “你知道吗?龚喜居然是我的粉丝。”   他也算半个圈内人,是见惯了圈里的肮脏事的,居然还能成为她的粉丝,那是不是就是说,其实是因为她季姝超级无敌棒?   喻温有些吃惊:“龚喜?”   她想起些什么,又了然地笑了下。   “嗯,确实是你的粉丝。”   季姝出来洗手,笑眯眯地说着话。   “刚刚有群演背后说我坏话,他还帮我骂回去了。”   她转头看喻温:“对了,他说他的脏话是跟许肆学的。”   喻温慢吞吞地抬眼:“跟许肆学的?”   她摇头:“许肆怎么会说脏话。”   少年其实挺乖的。   季姝语气酸溜溜的:“怎么,就这么相信他啊?”   她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长得好真的可以为所欲为,都把我们温温的魂勾跑了。”   喻温无奈:“小姝。”   季姝笑着过来挽住她:“好啦好啦,我说着玩的嘛。”   她心情很好:“晚上我再去找你聊天。”   反正她们就住在隔壁,离得很近。 第45章 无情的卖队友   龚喜勉强冷静下来,想起来要接许肆回酒店的事情了。   他过来的时候,许肆已经卸完妆了,脸上干干净净的,穿着来时的白色卫衣,帽子戴的低,遮住了眉眼。   龚喜拎着包:“走吧,送你回酒店。”   许肆坐着没动,沉默着发呆。   龚喜觉得不太对劲儿,在他旁边坐下来。   “怎么了这是?”   不就拍了个戏吗?怎么把好心情都拍没了。   白皙修长的食指抵着帽檐往上抬了点,少年淡淡地瞥他一眼,语气莫名。   “你很高兴?”   龚喜摸摸脸:“很明显吗?”   许肆不太愿意理他。   满面红光的,可不是明显嘛。   龚喜却来了倾诉欲,把胸口的签名掏出来,得意洋洋地给许肆看。   “季姝的签名!”   他高兴地咧着嘴:“我说我是她的粉丝,季姝就给我签名了,她真的好好看,离近了看更好看了!”   对他这只怂兔子来说,这可是天大的突破,值得纪念。   许肆:“……”   少年突然站起来往外走,步子迈的快,背影都透着烦躁。   龚喜美滋滋地把签名收起来,好心情一点都不受许肆影响。   他小跑着跟上去:“酒店我已经定好,十八层vip套房,你安心住着吧。”   许肆不理他,龚喜就自己说个不停。   “我就住在你隔壁,这样也方便。”   两人到了酒店,龚喜去前台拿房卡,许肆就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   大门被推开,季姝和喻温走了进来。   她们已经住了几天,熟门熟路地往电梯走。   这边靠着影视基地,酒店里住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即使是明星也不用遮遮掩掩的。   许肆坐直了身子,圆瞳眨了眨,抬手把帽子摘了下来。   喻温和季姝走过来了。   她们还在聊天,季姝的声音很明显。   “酒店的隔音还挺好的,我晚上放音乐你都没听见吧?”   喻温轻声回应:“嗯,没有。”   季姝笑眯眯的:“你住在我隔壁都没有听见,其他人更听不见了。”   两人从许肆身边走过,喻温只和他隔着几步的距离,然而她没有看见许肆。   许肆茫然地眨了下眼,肩膀塌下来。   他摘了帽子,漂亮又有辨识度的眉眼露了出来,旁边和他一起坐着的女士认出了他,拿着手机走了过来,礼貌地询问。   “你好,请问可以拍照吗?”   她笑了下:“我女儿是你的粉丝。”   许肆沉默着点头,接过她的手机随意拍了张照,把手机还回去的时候说了声“谢谢”。   很冷淡的嗓音,质感清透。   说完,许肆便抬手把帽子戴上了,迈步往电梯走。   龚喜也拿上了房卡:“你走的那么快干嘛。”   电梯门缓缓关上,许肆突然说,“你想换房间吗?”   龚喜一脸莫名:“我干嘛要换房间?”   许肆盯着渐渐上升的电梯数字,嗓音慢吞吞的。   “季姝跟喻温住在隔壁。”   龚喜还是没反应过来:“所以呢?”   她们是好朋友,现在又有工作关系,住在隔壁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他也住在许肆的隔壁啊。   许肆不得不把话挑明:“我可以跟季姝换房间,这样你就能跟季姝住隔壁了。”   龚喜的关注点居然在于:“为什么不是我和喻温换房间?”   许肆瞥他一眼,有些嫌弃。   “你不觉得这样太明目张胆了吗?”   喻温要是换房间,季姝怎么可能不知道。   龚喜想了想,赞同地点头。   “你说得对。”   他有点心动:“我可以换吗?”   龚喜挠挠头:“季姝不愿意跟你换吧?”   人家住得好好的,干嘛要换房间。   电梯门打开,许肆率先迈出去。   “我去谈。”   龚喜跟在后面,有些吃惊。   “真的啊?”   他很高兴:“那就靠你了。”   晚点的时候,季姝看完剧本,打算去找喻温玩,一开门,门口站着个许肆。   她往后退了一步,警惕起来。   “你过来做什么?”   少年面无表情着一张漂亮的脸,语气正经。   “来谈谈关于龚喜的事。”   龚喜现在对季姝来说,是个粉丝,还是个帮了她两次的粉丝,意义有点不太一样。   提到龚喜的名字,季姝犹豫了下,还是让许肆进来了。   她纳闷:“要谈什么?”   经纪人的事情,居然得这位大明星亲自过来谈。   许肆慢吞吞地开口:“你知道龚喜是你的粉丝吧?”   季姝点头:“嗯,知道。”   没想到他还挺关注下属的。   许肆毫不犹豫地卖队友:“他喜欢你很多年了,从你参加选秀的时候就喜欢你。”   要不然许肆也不会多事地主动干预别人的人生。   季姝是不想当偶像,可她各方面条件都合适,或许选秀出道之后就能大火,当时公司也是摆明了要让她出道。   她自己的意愿根本不重要,也没有人愿意听。   许肆当时一键否定了季姝的出道机会,事后丢了不少资源。   季姝愣住:“那么早……?”   她参加选秀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就是完全的小透明,别说粉丝了,根本没人知道她。   许肆点头:“所以他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喜欢你,看过你的所有的电视剧,还帮你买水军反黑。”   当然,龚喜做过的远远不止这些。   他以一个粉丝的立场在保护她,也以一个男人的心意在爱她。   虽然怂得要死,但心意半点不假。   季姝抿抿唇:“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知道了龚喜为她做过什么,她又能报答他些什么呢。   有时候,偶像能对粉丝做的实在是有限。   许肆直截了当地说:“龚喜想跟你住隔壁。”   季姝:“啊?”   她想了想,也能理解龚喜想要靠近偶像的心思,尤其是龚喜还是她的铁杆粉丝。   季姝能做的不多,满足他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也没什么。   季姝眯了眯眼睛,有些警惕地打量着许肆。   “你的意思是要换房间吗?”   他跟龚喜的房间应该是定好了的。   许肆“嗯”了声。   “你跟我换。”   季姝立刻反对:“不行,我不能跟你换。”   温温就住在隔壁呢。 第46章 真的吗?我不信   许肆挑眉:“为什么?”   还为什么?   季姝呵笑了声:“你自己心里清楚为什么,我就不信你对温温没点那方面的心思。”   许肆坦坦荡荡的:“崽崽喜欢她,所以我想跟她交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那方面的心思?   他就是只猫而已,他能有什么那方面的心思。   许肆觉得季姝在说胡话。   季姝狐疑地看他:“你说真的?”   真是单纯地想跟温温交朋友?   男女之间真的有纯洁的友谊吗?她不信。   许肆懒得跟她多说,见她一副犹豫的模样,就知道她其实已经动摇了。   关键时候,龚喜还是挺好用的。   许肆站了起来,朝门口走。   “你收拾一下吧,马上就搬。”   季姝叫住他,还是有点不情愿。   “为什么是你跟我换,不能再另外开个房间吗?”   其实她想说的是,不能一边是喻温,一边是龚喜吗?   反正这一层楼应该还有空房间。   许肆淡淡瞥她一眼:“没有空房间了。”   他单手插兜,懒洋洋地站着,身高腿长,眉眼在浅淡的灯光下漂亮地不像话。   说出的话就没有那么漂亮了。   “你这么喜欢胡思乱想吗?”   他能对喻温做什么?顶多坑她两条小黄鱼。   季姝也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   喻温虽然在她眼里是顶好的,但每个人眼光都不同,万一人家许肆确实没那方面的意思呢。   这位可是被骄纵惯了的“小公主”。   这么一想,季姝又放松下来。   “那、那我过会儿就搬。”   再说了,喻温是住在隔壁,又不是跟许肆住在一起,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嗯,她相信温温。   季姝看了眼时间,寻思着自己跟许肆说话的这段时间,温温可能已经睡觉了。   她一向早睡,今天估计也累到了。   季姝叹口气,认命地开始收拾东西。   幸好她刚来没两天,东西都在行李箱里没往外拿,收拾倒也简单。   等收拾好之后,是龚喜来接的她。   龚喜没想到许肆居然真的把季姝说动了,又激动又忐忑,站在季姝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我帮你拎箱子吧。”   季姝也不跟他客气,把行李箱给了他,还不忘打电话给前台说明情况,让她们上来把房间重新打扫一下。   她跟在龚喜后面走,才发现自己一米七的个子才到他肩膀,男人肩膀宽阔,脊背挺拔,后脖颈却泛着红,明显是十分紧张。   季姝忍不住笑了下,慢悠悠地想,许肆估计也是个看脸的,连身边的经纪人都长得不错。   就是放在娱乐圈里,也是个数得着的帅哥,尤其是那股子干净的气质,很惹眼。   这一点倒是跟许肆很像,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龚喜知道她在看自己,拎着箱子险些同手同脚,连怎么走路都忘了,最后还是放弃挣扎,忍不住开口。   “你、你走在我前面吧。”   他还是习惯在后面看她。   季姝也没在意,听他这么说就快走了两步走在前面。   “许肆是怎么知道你是我粉丝的?”   她实在是很好奇。   她走在前面,龚喜就只能看到女孩子纤细窈窕的身影,像无数次见她那样,便也稍微放松了些。   “许肆眼睛很毒的。”   这猫儿生了七窍玲珑心,圆眸懒散一瞥就能看透你,只要他想,没有什么是能瞒过他的。   龚喜最开始认识季姝就是在跟着许肆参加选秀节目的时候,那时候他自己都没把心思弄清楚,也不想告诉许肆自己喜欢季姝,可少年偏偏看出来了。   龚喜就知道,许肆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谓,他在意龚喜,所以就能敏锐地发现龚喜的不对劲儿。   季姝“啧”了声:“还真看不出来。”   那少年身上有股子懒散气质,杂糅着一些入世却不入俗的冷淡劲儿,像是对什么都不在意。   龚喜笑了下:“许肆很矛盾的。”   大多数时候,你得反着看他,反着听他的话。   这猫儿别扭着呢。   季姝看他一眼,见他提起许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觉得哪里怪怪的。   龚喜跟许肆好像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啊。   她佯装无意地提起:“你是怎么认识许肆的啊?”   龚喜按了电梯楼层,想起往事,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   “很早了,他进娱乐圈之前我们就认识了。”   他回忆着以前,语气有些缓。   “那时候……我挺惨的,许肆帮了我。”   虽然当时许肆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季姝没料到是这么件伤心事,那点好奇心顿时没了,便不再问下去,换了话题。   “许肆说你看过我所有的剧。”   她难得不好意思:“我以前的那些小破剧,挺辣眼睛的。”   默默无闻的时候,季姝就只能接一些小制作的剧本,剧本好不好全靠运气,刚开始那几部戏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龚喜比她还不好意思:“许肆连这些都说了啊……”   果然,卖起队友来毫不手软。   他解释说:“我……见不着你,就想着多看看你的剧,虽然剧本不好,但你演得很认真,我就只看你的部分,也不觉得看不下去。”   没说的是,那些她演戏的部分,龚喜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最开始的时候会忍不住地想见她,怎么都想见一面,后来忍着忍着,就习惯了,想她的时候就把最近的物料拿出来看一看。   龚喜自己都觉得这种行为很可笑,更不敢说给她听。   季姝安静了会儿。   “你说话……都这么直白的吗?”   她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在电梯里跺了跺脚。   这还是个真爱粉啊!真是赚到了。   龚喜哑然,反应过来了就想道歉。   “对不起,我……”   季姝打断他,小声咕哝。   “有什么好道歉的。”   她笑了下:“谢谢你一直支持我,如果那个时候能知道你的存在,我一定会很开心的。”   在她以为自己默默无闻,没有前途的时候,原来早就有粉丝在背后支持她了。   龚喜摸了摸耳朵,看着她笑,自己也笑了起来。 第47章 季姝的房间里住着许肆   许肆当天晚上就搬了进来,房间已经被重新打扫了一遍,他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下午时候郁闷的情绪已经缓得差不多了。   手机静悄悄的,没人给他发消息。   龚喜帮着跟季姝相处,当然没空理他,而隔壁的喻温应该已经睡着了。   许肆盯着手机看了会儿,慢吞吞地登上了微博,发了条动态。   “无聊。”   他的粉丝们都很活跃,一分钟之内就涌来了大量的点赞评论。   吃兔子的萝卜:“宝贝怎么会无聊?!”   请叫我大美女:“来妈妈这里,妈妈哄你!”   许肆老婆1314号:“大家都别操心了,我已经把崽抱在怀里哄了。”   许肆随手翻了翻,把评论都大概看了一遍,然后挑了几个回复。   许肆回复吃兔子的萝卜:“没人陪我了。”   龚喜忙着陪老婆。   许肆回复许肆老婆1314号:“不要骗人。”   他难得发微博,还愿意回复粉丝,评论区热闹得很,还有人见缝插针地拿季姝转发的那条寻猫启事问他是不是他的猫。   许肆趴在沙发上,伸着食指戳屏幕,只回了一个字。   “嗯。”   当然是他,这么漂亮的小猫咪除了他没有谁了。   对于毛色体型都很相似的猫咪,如果是不熟悉的人,又不细看,很多人是没法说出小猫咪之间的不同的,但寻猫启事上的这只猫咪有着标志性的墨绿圆瞳,在阳光下格外显眼,还有眼下那一撮黑色的毛毛,让人想印象不深刻都难。   所以有粉丝看见了,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出现在许肆直播视频里的那只猫咪。   许肆不看私信,除了微博也没有注册别的社交软件,粉丝要联系他比登天还难,现在见他回复了,就开始胡乱猜测。   季姝发出的寻猫启事,为什么那只猫却是许肆家的?   一时间各种猜测都有,许肆瞥了眼,给比较之下最准确的那个答案点了个赞。   少年闷闷地叹气。   “无聊。”   还是很无聊。   他偏头看着墙壁,垂着眼睛发呆。   酒店房间的摆设是一样的,在隔壁的同一个方位,也有一个沙发摆放着,只是喻温现在肯定不在那里。   许肆抿了抿唇,站起来朝卧室走。   把季姝送到房间之后,龚喜并没有立刻离开,他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   “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季姝只需要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出来,当然不需要一个大男人帮忙。   但她想了想:“你先进来坐会儿吧,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龚喜便听话地坐在沙发上等着。   季姝回房间把行李箱打开,在里面翻了翻,找出三张票。   她在半个月后有场话剧要上演,名字叫“冬天的雨”,这场话剧之前已经在别的城市上演过,这是最后一场,所以季姝专门留了三张票,打算叫上温温和小邓一起去看,剩下的一张是给蒋咏留的。   季姝抽了一张票出来,小声嘀咕。   “蒋咏那么忙,应该没时间去看话剧吧。”   那就没必要给他留票了。   季姝把那张票给了龚喜:“虽然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去看过这个话剧,但这是最后一场了,所以还是给你一张票。”   龚喜有些惊喜地接过来,抿着唇。   “我没看过,没来得及去看。”   季姝话剧开演的时候,刚好是许肆出专辑最忙的时候,龚喜一直忙前忙后,根本没时间。   季姝抿唇笑了下:“那正好,就当是粉丝福利了。”   龚喜抬眼看她,目光很深。   “谢谢。”   他的眼睛有些圆,瞳孔是淡淡的褐色,加上五官硬朗,低头看人的时候莫名就有些深情。   季姝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那、那就晚安了?”   龚喜低低地“嗯”了声。   他拿着票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又回头。   “晚安。”   季姝弯唇笑了下。   啧,许肆身边这个经纪人还挺可爱的。   她摸着下巴往卧室走,寻思着难不成自己这是什么粉丝滤镜。   而龚喜拿着票回了自己房间,对着暖黄的灯光一个劲儿地看,看到眼睛都疼了还舍不得眨眼。   他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以一个粉丝的身份站在了季姝面前,现在还跟她住在隔壁,还可以拿到她亲自送的票。   龚喜把票郑重地夹在了床头的书本里,那本书是季姝签过名的,也是在跟季姝在剧组见面之前,龚喜拥有的唯一一份签名,他一直都很珍视,放在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   第二天一早,因为季姝在剧组还有早戏要拍,为了节省时间,喻温定了很早的闹钟起来收拾东西,看时间差不多之后就去自助餐厅拿了早餐。   想着季姝应该已经起来了,喻温便拿着早餐敲了敲隔壁的房门。   等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少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只勉强睁着一只眼睛,站得歪歪扭扭地看她,嗓音哑着。   “嗯?”   喻温懵懵地后退了一步:“啊?”   她是走错楼层了吗?   喻温又仔细地看了一眼房间的门牌号,确定就是季姝的房间没错,脑袋有点反应不过来。   “……季姝呢?”   许肆为什么会出现在季姝的房间里?   许肆勉强清醒了点,揉了揉眼睛。   “季姝没跟你说吗?”   喻温很茫然:“说什么?”   许肆大概知道了,估计是季姝还没跟她说两人换房间的时候去。   他垂着眼,打量了一下喻温手里拿着的早餐,哑着嗓音问。   “有粥吗?”   喻温愣愣地回答他:“有。”   许肆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甜的?”   喻温继续愣神:“甜的。”   季姝虽然还在控制身材,但必要的补充糖分还是要的,她早上吃不下东西,所以喻温就拿了甜粥过来,让她喝一些。   许肆似乎是笑了下,少年刚睡醒,神色迷蒙着,这么一笑显得干净至极,抬头把房门推得更开。   “你先进来。”   喻温听话地走进来。   直到房门关上,许肆进了洗手间洗漱,喻温才缓过神来。   她把早餐放下,犹豫着问。   “能给我说一下情况吗?”   她现在真的很懵啊。 第48章 人间无辜咱肆哥   磨砂质感的玻璃门被推开,许肆紧闭着眼睛探出脑袋,不舒服地皱着眉。   “能帮我拿一下干净的毛巾吗?”   他脸上还有没冲干净的泡沫,碎发湿哒哒地贴在颊边,紧紧闭着眼睛,长睫密密地垂着,颜色有些浅褐。   看样子可能是洗面奶进到眼睛里了。   喻温连忙往里走了一步,拿了毛巾递给他。   许肆拿毛巾捂着眼睛,小声嘟囔。   “这个不好用。”   以前用的都不会刺激到眼睛。   阮栖看了眼洗面奶的牌子,认出是她曾经用过的一款,赞同地点头。   “这个确实不好,有刺激成分。”   许肆揉了会儿眼睛,又回去把脸上的泡沫冲干净,再出来的时候连额前的刘海都湿透了,被他随后撸到后面,露出额头。   他这才开始给喻温解释:“昨天晚上我跟季姝换房间了,她可能忘记告诉你了。”   喻温有些疑惑:“你们为什么要换房间?”   许肆洗漱完,要回房间换衣服,步子懒散,像是还没睡醒,晃晃悠悠的。   喻温要听他的回答,下意识跟在他后面。   许肆步子停住,转身看她,微微挑眉。   “你要看我换衣服吗?”   喻温:“……”   她面前堵着少年的胸口,因为刚刚的洗漱,他胸前单薄的衬衣已经湿透了,隐约勾勒出里面肌肉的线条,透着微微的粉。   喻温默默后退一步,脸有点红,很小声地控诉。   “那你告诉我原因啊。”   就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隔着一扇门,少年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似乎是在换衣服,说话之间有些停顿,喻温甚至还听见了细微的衣服摩擦声,又默默地退后了些。   “你知道龚喜是季姝的粉丝吧?”   她们关系那么好,季姝应该已经跟她说过了。   喻温点头:“嗯,知道。”   所以这还和龚喜有关系吗?   许肆换好了衣服,看了眼窗外的艳阳天,蹲在地上翻行李箱,摸出几个墨镜来,纠结地皱着脸。   “你觉得今天我该戴什么款式的墨镜,圆形的还是方形的?”   往常都有龚喜帮他选好,现在一个人,许肆就有点拿不准主意。   话题转变地太快,喻温生生愣了下。   “啊?”   少年的声音有些苦恼,似乎这真的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我不知道该选哪个。”   喻温犹豫着开口:“方形的吧。”   许肆蹲在地上乖乖点头:“好。”   喻温被他搞得摸不着头脑,正要再继续追问,面前的房门就被打开了。   少年穿了亮黄色的短袖,里面还套了件白色长袖,仍旧是黑色长裤配板鞋,却因为上半身的明亮色彩显得整个人都惹眼很多。   他其实很适合饱和度高的颜色,显得眉眼更加招人。   许肆随手把墨镜别在短袖胸口的口袋里,朝着餐桌走过去。   “龚喜是季姝的粉丝,真爱粉,为了满足这位粉丝的小小心愿,所以季姝跟我换了房间。”   他模棱两可,也没提其实是自己出的这个主意。   少年无辜地眨眼:“我也是半夜搬过来的。”   他说的也不错,但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喻温耳朵里,就生生多了点其他意味。   好似这些事情都是季姝搞出来的一样。   喻温皱了下眉。   为了满足粉丝的心愿,就和粉丝住隔壁?   这可不是季姝的作风。   然而怎么想,这件事情似乎都跟许肆无关,于是喻温便不再追问,打算回头去找季姝问清楚情况。   在回答喻温的时候,许肆已经拿起筷子吃喻温带来的那些早餐了,喻温也没好意思阻止。   毕竟许肆是费力气换房间的那个人,他也是无辜的。   喻温拿上自己的包:“那你吃饭吧,我去找季姝。”   许肆喝了口甜粥:“今天没我的戏。”   喻温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懵懂地点点头。   所以呢?   许肆舔舔唇:“我挺闲的。”   喻温还是没理解,犹豫着出声。   “如果无聊的话,可以出去走走,这边一些地方还是挺好玩的。”   许肆硬邦邦地“哦”了声,漂亮的圆瞳耷拉着,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他不开口,喻温自然也没什么要说的,只好拎着包离开。   房门关上的一刻,许肆抬头看过去,只来得及看见女孩的一截衣角。   少年闷闷地喝了一大口粥。   他舔舔唇,觉得这粥一点也不甜。   喻温出来后给季姝打了个电话,她刚起没多久,接电话的时候还有点困。   “嗯,温温。”   喻温抿着唇:“你跟许肆换房间了?”   季姝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你、你们遇到了?”   喻温叹口气:“我去给你送早餐,但开门的是许肆。”   当时她真的都懵了。   季姝:“……”   她赔着笑讨饶:“温温别气,我昨晚忘记跟你说了。”   昨晚跟龚喜聊完之后,她自己激动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压根没想起喻温。   喻温:“……你做什么了,居然能忘记这个?”   季姝挠挠头发:“那个啥,我就跟龚喜聊了会儿。”   她语气有点激动:“你知道吗?龚喜是我很多年的粉丝,他从我选秀的时候就支持我了,我一个高兴,把留给蒋咏的票给他了。”   喻温想了想:“是你话剧的那场票吗?”   季姝握着手机点头:“嗯,我总共就三张。”   可以说是很大方了。   喻温抿唇笑了下:“挺好的,龚先生人挺不错的。”   尽管没有太多的相处,但龚喜跟在许肆身边这么久,是个很有能力又绅士的人。   季姝听她夸龚喜,忍不住笑。   “在你眼里,谁都挺不错的。”   她小声道歉:“对不起啊温温。”   温温肯定被吓到了。   喻温轻轻摇头:“没关系,”   她按了电梯楼层:“你吃早饭了吗?我给你带一些。”   季姝起得有点晚,她看了眼时间,开始着急起来。   “来不及了,我得赶紧赶去片场。”   喻温无奈:“你以后还是早起点吧,不能不吃早饭呀。”   季姝吐吐舌头:“我起不来嘛。”   就算是喻温早来叫她,她也得撒娇赖床,反正怎么都起不来。   喻温上了楼,帮季姝拎了一点东西就坐上了片场的车。 第49章 随便溜达溜达   开车带她们去片场的是小邓,他熬了个通宵,眼下一片青黑。   季姝瞅他一眼:“你这是干什么去了,疲劳驾驶可要不得。”   小邓打了个呵欠:“季姐放心,还没有累到那种程度。”   他这两天一直频繁地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都是催婚的,一气之下昨天就在网吧里耗了一夜。   季姝大概知道些他的情况,事不关己地说些风凉话。   “相亲就相亲呗,你又不亏。”   小邓叹气:“季姐你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太差劲了,你就跟商品一样,摆在那里任人挑选。”   而且他这个工作,在家里人看来其实并不体面,助理助理说的好听,其实就是个伺候人的活儿。   季姝见他是真的烦闷,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闷了半晌,把手机拿出来。   “给你发个红包,开心开心。”   等红灯的工夫,小邓立刻把手机拿出来点了收账。   “啧,姐你有点小气啊。”   季姝举起手机,作势要揍他,小邓就立马识时务地求饶。   喻温看着两人玩闹,唇角浅浅弯了起来。   她偏头看着窗外明朗的天色,有微凉的风拂在脸上,隐约觉得自己出来“工作”,也没什么不好的。   其实喻温一直都很清楚,这种封闭自我的状态很危险,她可以不善社交,但却不能与社会脱节,可在那些她不想面对的人,不想面对的事情面前,喻温宁愿不计后果,贪图这一时的轻松。   所以她搬出了喻家,断绝了一切不必要的社会关系,窝在小房子里一个人生活。   但不可否认,她同样喜欢跟鲜活的人一起交往。   这些人蓬勃有朝气,世俗又独特,让喻温能看到生命的涌动,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在活着。   红灯过去,小邓连忙坐好开车,季姝跟他闹完也来了精神,微微偏头去看坐在后面的喻温。   “我今天一整天的戏,你也不用在旁边守着,影视基地附近有不少店,你可以到处玩玩。”   喻温轻轻点头:“好。”   她看着外面的天色:“今天太阳很大,你拍外景很耗体力,我带了些饼干,你记得吃点。”   季姝点头,又叹气。   “越热的天越要拍外景。”   早上那点凉很快就褪去,等她们到片场的时候,吹来的风都带着热气。   季姝去化妆做造型,喻温就在旁边等着,帮她把一些需要的东西给整理出来。   虽然季姝说喻温可以出去玩,但喻温不喜欢到处逛,就待在角落里看她拍摄。   因为是外景,整条街都被包了下来,喻温搬了条小板凳坐着,偶尔低头看会儿书。   书是她从家里带过来的,因为跟着季姝的大多数时间都在等待,实在无聊。   许肆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孩子窝在角落里低着脑袋,她会找地方,被阴影照着晒不到,也不会影响到别人。   拍摄现场到处都乱糟糟的,各种声音掺杂在一起,可她偏偏能安静地看书,白嫩的指头按着书页,连翻书的动作都有些温吞。   喻温看完一页,在书页下面折了一个小小的角,正要捻着书页翻过去,就感觉身边来了人。   她微微仰脸去看,对上许肆垂下来的视线。   少年身高腿长,亮黄色的短袖十分衬他,颜色亮却又有些奶,惹眼不刺眼,他没做造型,短短的头发软塌塌的,唇色是很自然的粉,那双墨绿眸子融了光,绿意渐重。   喻温一眼望进去,仿佛跌进什么葱郁的森林,有些失神。   他的眼睛实在是生得好。   许肆没注意到她在晃神,提了下裤缝,在她身边蹲下,好奇地把脑袋凑过来去看她膝上摊开的书。   “你在看什么?”   因为离得近,喻温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浅浅的甜味,在初夏里像融化的糖果,甜腻迷人。   喻温舔了舔唇:“你吃糖了吗?”   许肆低着脑袋,别别扭扭地否认。   “没有。”   他的话丝毫没有可信度:“我不爱吃糖。”   明明是在撒谎,偏还要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要是换个人估计就信了。   喻温忍着笑:“哦。”   许肆捏着书页翻过去,眸子懒散地耷拉着。   “都无聊到要看书了?”   他微微偏着头,冷白的皮肤十分晃眼,睫毛低垂着,眼下那颗浅色的泪痣时而被阴影笼住,像活了一般,平添几分灵动。   喻温不自觉地盯着他眼下那颗痣,缓了一会儿才想起回答他的问题,捏着书页的指尖蜷着,不太自然地垂着眼。   “嗯,有点无聊。”   季姝在拍戏的时候,她就只能待在这里等着。   其他的杂事也有小邓去做,其实喻温本身要做的事情就很少。   许肆偏头去看在拍戏的季姝,眯了眯眼。   “她都顾不上你。”   语气很淡,不是埋怨,也不是嘲讽,就是在简单地陈述事实。   喻温喜欢这样平和浅淡的语气,让她在紧张的时候可以很快地放松下来,也不至于说不出话来。   她慢慢弯唇:“我不需要啊。”   又不是小孩子,她是来照顾季姝的。   许肆抬头瞅她一眼,又慢吞吞地挪了挪腿。   他腿长,这么蹲在喻温脚边的姿势不太舒坦,短袖领口被扯得有些歪,露出里面打底用的白色长袖,喻温才发现,他的白色长袖在领口的位置绣了一圈字母,和之前那件卫衣上的字母一样。   他似乎有很多这样的衣服。   喻温注意到他的不舒服,犹豫着站起来。   “你要坐我的凳子吗?”   凳子她已经坐了一会儿了,怕许肆会嫌弃。   然而许肆没有。   他动作缓慢地站起来,然后坐在了喻温刚刚离开的板凳上,眯了眯眼,把长腿懒散地伸着。   喻温看着,总觉得他有点像无辜犯懒的猫。   可能是因为养猫的原因吧,跟崽崽越来越像了。   喻温有点好奇:“你今天不是没戏吗?”   怎么还过来了。   许肆懒洋洋地仰着脸:“随便溜达溜达。”   喻温抿唇笑。   她还以为许肆会说,自己是来看前辈们演戏锻炼自己的。   果然是他的风格呀。 第50章 这个要,那个也要   喻温抿唇笑,许肆就仰着脑袋看她。   那双圆瞳轮廓微深,密密的长睫半垂着,也许是眸中墨色太浓,竟然有几分深情,少年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看她,眨也不眨。   喻温慢慢敛了笑,拇指碾着外套的拉链,垂下脑袋去看自己的鞋尖。   “那你在这里坐一会儿吧,我……”   许肆突然低低地“啊”了声。   喻温下意识抬头去看,有些紧张。   “怎么了?”   少年无辜地眨眨眼,把自己的食指伸出来,白嫩的指腹上有轻微的一片红。   许肆把手指伸到喻温面前,嗓音闷闷的。   “被凳子扎到了。”   喻温低头去看他坐着的小板凳,木板凳是她从道具组那里借过来的,做工很粗糙,一些木刺都没有被磨掉。   许肆皱着眉,把手指举起来对着光看,发现指腹的皮下扎着一根刺。   很短,用手指弄不出来。   他看的时候,喻温就站在一边,有些担忧地望着。   “木刺扎进去了吗?”   许肆慢吞吞地点头。   喻温把书本收好,朝周围望了望。   “跟我过来,我们找个地方把木刺给挑出来。”   许肆站起来,抬腿的时候发脾气一般踢了被他坐了半天的板凳一脚,这才慢悠悠地把手指揣进兜里,跟在喻温身后。   喻温带他去了季姝的休息室,房间很小,里面放着她带来的一个包。   一进来,许肆就自然地寻了个位置坐下,盯着她的动作瞧。   喻温把自己带来的包打开,从里面翻出来一盒指甲刀套装,然后拿出来小镊子。   她没有把盒子盖上,许肆就看到了那一盒小巧的指甲刀套装,尾端都带着一个粉色猫爪的装饰,可爱又粉嫩。   注意到他的视线,喻温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解释。   “养崽崽之后,就很喜欢这些。”   可爱到有点太幼稚了。   许肆垂着眼睛,看她拿着小镊子给自己挑刺。   她低着头,微凉的手指托着他的,动作认真又小心。   木刺被慢慢挑出来,挑到一半的时候,许肆突然小小的“嘶”了声。   喻温立刻抬头看他,因为受惊微微睁大眼睛,手指都僵住。   “疼吗?”   许肆半趴在桌面上,望着她明显在意的模样,慢吞吞地低笑了声。   他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圆眸半弯着,清透的无辜感很重,人前那些寡言的冷淡半点不见,眼里明晃晃的全是笑。   少年摇头,还在笑。   “不疼。”   喻温被他笑得有点恼,知道自己的反应有点太夸张了,也知道他是在故意逗自己玩。   她抿着唇,躲开少年的视线。   “你不要捣乱。”   许肆听话又不怎么情愿地“哦”了声。   他才没有捣乱呢。   木刺被挑出来,喻温从包里翻出来创可贴,把盒子拆开。   许肆瞅了她手里的创可贴一眼,不太满意。   “没有别的了吗?”   喻温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最普通的创可贴,犹豫着攥住。   “有是有。”   她拿出另一盒,放在许肆面前。   “你挑吧。”   这盒明显就是她的风格了,各种颜色的小碎花,清新明净。   许肆挑了张浅紫色碎花的,指尖挑着递给喻温,然后把手指也伸了出来。   摆明了是要喻温帮他贴上。   喻温没立刻接,看着他翘起来的食指,忍不住说,“你可以自己贴的。”   他只是食指扎进去一根细刺而已,不是骨折了。   许肆翘着一根手指头,微微睁大圆眸,他不说不自己贴的原因,只是眨着眼睛反问她。   “你不可以帮我贴吗?”   不可以帮他贴吗?   喻温实在是说不出来“不可以”三个字,说了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轻咬了下唇,把创可贴接过来帮他贴好。   许肆低眼看着,忍不住想,她的手指比他的要小好多,手腕也细一圈,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是很淡的粉色。   涂甲油应该也很好看的。   贴好创可贴后,许肆趴在椅背上,盯着那根手指瞧,把翘起来的边边都重新压平了,余光瞥见喻温正在收拾包,微微直起了身子。   他说:“我的指甲有点长了。”   喻温要把手里的指甲刀套装放进包里的动作就顿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她没动作,也不抬头,许肆又慢悠悠地补了句。   “该剪了。”   喻温:“……”   她有点恼,把手里的东西抛给他,语速快了些。   “你自己剪。”   许肆准确地把东西接住,盒子小小一个,上面还画着粉色的猫爪。   嗯,没他的爪爪好看。   他随手把盒子揣进兜里,完全一副光明正大占为己有的姿态,听到休息室外面隐约传进来的杂音,估摸着有收工的工作人员过来了。   少年站起来,视线在喻温身上绕了圈。   “有帽子吗?”   他这么一说,喻温就想起来上次忘记还给他的帽子,立刻点头。   “有。”   她还想着什么时候把帽子还给他呢。   帽子兜兜转转又落到了许肆手里,少年瞅着它眼熟,指尖顶着仔细瞧了会儿,认出来了。   这是他上次给喻温的。   帽子是黑色的,边上绣了字母,应该是被清洗过,带着点洗衣液的香气,崭新干净。   许肆慢吞吞地皱了下眉:“不好看,我不要这个。”   喻温微怔:“可这……”   可这就是你自己的啊。   许肆已经把帽子放到一边朝她走过来了,他探着身子,去看喻温的包,估摸着是想从里面再找一个出来。   还真让他找到了。   喻温眼疾手快地拦住他要伸出来的手,有些窘迫。   “那是我的帽子。”   刚刚摘下来随手放了进去。   很浅的灰色,像是不想被人注意到一样,一点多余的图案装饰都没有。   许肆还伸着手,眨了眨眼睛。   “我不可以戴吗?”   他偏着头,看着被他放在桌面上的黑色帽子,努努嘴。   “你可以戴我的。”   喻温:“……”   她实在是不明白,明明就有两个帽子,为什么还要换着戴。   许肆已经绕过她拿起了那顶浅灰色的帽子,随手戴到头上,发现有点紧的时候才想起来没有调节后面的系带,又慢悠悠地拿了下来。   喻温无可奈何,只能默许了他的行为。 第51章 需要照顾的类型   许肆瞧着她动作温吞地把帽子口罩都戴上,拖着语调开口。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   喻温抬头去看,少年懒散站着,没个正经模样,漂亮的眸子盯着她看,很平静,没有埋怨或者其他的情绪。   她犹豫着摇头:“没有。”   没有觉得他麻烦。   她其实,很喜欢许肆这样的性格,像猫咪一样,有时候高冷,有时候又粘人,霸道也任性,但并不让人讨厌。   许肆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稍微站直了些。   他说:“我是需要别人照顾的类型。”   少年勾唇露出个明净的笑,圆眸弯着,几分狡黠。   “麻烦了。”   越认识他,就越觉得,他私底下的表情和小情绪比在镜头下要多得多,偶尔幼稚,偶尔任性,但也总是能轻易让人心软。   许肆翘着他那根“受伤”的食指,在喻温眼前晃了晃,嗓音懒散地拉长。   “不准背后埋怨我哦。”   有话也要当面说。   喻温忍不住露出个笑:“你像个小孩子。”   像个坦诚的,干净的,幼稚可爱的小孩子。   许肆不太满意她这个形容词:“我不是孩子。”   他似乎对这样的话有些抵触,再次强调。   “不是小孩子。”   喻温眨眨眼:“你不喜欢小孩子吗?”   好像,他不喜欢被别人说成像小孩子。   许肆垂着眼,半晌才轻轻摇了下头。   “有人跟我说过……”   你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吃糖。   你不是小孩子了,必须要听话。   这样的话,曾经有人反反复复地跟他强调过。   后来,许肆吃糖,不听话,但也始终认为自己不是个小孩子。   后面的话,许肆没有再说了,彻底沉默下来。   喻温也不再开口,安静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两人重新准备好的时候,喻温要开门出去,身边却突然横过来一只手按住了门。   喻温疑惑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头上的帽子就被许肆摘了下来。   冷白的长指勾着黑色帽子,许肆微微低着眼,眸中带了些懊恼,抬手把浅灰色的重新给喻温戴好。   喻温扶住帽檐,有点愣。   “怎么了?”   不是要换吗?   许肆紧抿着唇,看上去情绪不太好。   “有字母。”   他的东西都有字母,粉丝甚至不是粉丝的人都能认出来。   不能给她。   少年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感到郁闷懊恼,又庆幸自己及时想起来了,没有把她曝光在镜头下。   喻温恍然地点头:“对,有字母。”   她有些好奇:“这些字母是什么意思?”   看上去不太像英文单词。   许肆把帽子戴好,这样的角度就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颌,他微微扬着脸,让喻温能看到他的眼睛。   “唔,没什么意思。”   他解释:“单纯的字母拼接,只是把我喜欢的字母放到了一起。”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独一无二。   少年骨子里大概带了点领地意识,对自己的物品占有欲很强,所以这些字母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用作标记。   代表这个东西,是许肆的。   喻温眨了眨眼,抿唇浅浅笑。   “是这样啊。”   总是与别人不一样呀。   帽子重新换回来,少年的情绪也变得有些低落。   他其实是很好懂的人,情绪都明晃晃地摆在外面,和小朋友一样。   喻温想了想,很轻很轻地扯了下他衣角。   “你要喝饮料吗?”   她戴了帽子口罩,大半张脸都被遮住,许肆也是,好在这天气又晒又热,这么装扮的人也不少。   许肆步子停下,认真地考虑了会儿,然后点头。   “要。”   喻温浅浅弯唇,笑意被遮掩住,没人看见。   许肆走在她前面,奶黄色的短袖晕着阳光,一圈一圈地渲染开柔软,他走得不快,始终跟喻温保持着一两步的距离,像个为她开疆辟土的将军。   两人去了奶茶店,就是喻温上次买柠檬水的那家。   见到她过来,柜台后的店员直起身子,显然是认出她了。   他脸上扬起笑:“要点什么?”   喻温微微偏头看着落在后面没跟上来的许肆,软着嗓音。   “你要喝什么?”   许肆仰着脸,嗓音压低了。   “跟你一样。”   喻温便点点头,看向店员。   “两杯芒果杨枝甘露,五分糖。”   店员看着她身后的少年,忍不住问。   “那是……你男朋友吗?”   喻温愣了下,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   许肆自己找了个阴凉地方站着,脚尖无聊地踢着石子,亮黄色短袖很惹眼。   她抿抿唇,只是说,“抱歉。”   店员便默认了这是她男朋友,有些失望。   有男朋友了啊。   等了一会儿,喻温拿着饮料过来,许肆感觉到了她的脚步声,便朝着她走近了几步。   饮料是冰的,握在手里很消暑。   许肆叼着吸管:“你跟他说什么了?”   喻温抬头。   “啊?”   许肆歪歪脑袋:“我看到你跟店员说话了。”   在点完单之后。   喻温握着饮料,却觉得掌心隐隐发烫,热意一路涌到她脸上,好在口罩遮着看不出来。   她很心虚,声音都小了下来。   “没说什么。”   许肆瞅她一眼,也没再问。   他单手握着饮料,另一只手揣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迈着步子。   “我要走了。”   没有戏份的时候,许肆也要在酒店里处理他新专辑的事情。   他喜欢音乐,各方面都要自己来做,事事亲力亲为,其实也并没有多少闲散时间。   刚刚龚喜就打电话过来催了,少年不耐烦地皱着眉,不明白这死兔子今天怎么这么闲。   喻温点点头:“那你忙。”   她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口了。   “崽崽……还好吗?”   都好几天没见了。   把崽崽寄养出去,喻温一直都不放心,然而她的工作刚好跟许肆同行,也没有办法去照顾崽崽。   许肆眨眨眼睛:“好着呢。”   喻温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有照片的话,可以给我发一些吗?”   揣在口袋里的手指动了动,许肆声音干巴巴的。   “没,他不喜欢拍照。”   喻温想想也是,崽崽确实不像能安分下来拍照的猫。   她抿唇笑,杏眼弯着浅浅的弧度。   “没关系。”   许肆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圆瞳在光下折射着墨绿的线条。   他很认真地问喻温:“你想他了吗?”   喻温抿着唇,轻轻点头。   “嗯。”   很想它。   一个“嗯”字,让许肆不自在地抬手压低了帽檐。   他声音低低的,咬字不太清楚。   “知道了。” 第52章 恶毒的诅咒   喻温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在酒店看到崽崽。   她晚上跟着季姝从剧组回来,还没走近,就看到房间门口蹲着只毛色雪白的猫咪。   听到她的脚步声,猫咪转头看过来,那双幼圆的墨绿猫瞳盯着她,似是无声地催促。   喻温有些不可置信:“崽崽?”   崽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快走几步,把猫咪抱起来,开了房门。   “你怎么在这里呀?”   酒店是不允许宠物进入的,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会很麻烦。   猫咪窝在她怀里,已经很习惯被这么抱着了,小爪子搭在她手腕上,懒洋洋地阖着眼。   当猫真好,不用回答问题。   喻温见它一副懒洋洋打盹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挠了挠猫咪下巴,可能是被摸得舒服,猫咪还歪着脑袋蹭了蹭她手指。   是以前没有过的亲近,像是突然变了性格一样。   喻温受宠若惊,轻轻捏了下它的小爪子,握着手里晃了晃。   “你是怎么找来的啊?”   喻温想了想:“是许肆把你带过来的吗?”   也许是许肆把崽崽接过来,结果猫咪趁他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好停在了她房间外面,或许是因为房间离得近?   猫咪被她抱着,阖着眼睛,一副完全不想动弹的样子,对喻温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喻温拿出手机联系许肆,想问问他知不知道崽崽偷偷溜出来的事情。   然而消息发了出去,却半天都没有等到回信。   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没睡觉才对。   喻温摸了摸猫咪耳朵:“许肆知道你不见了肯定很着急。”   她把猫咪抱起来:“我带你回去找主人。”   许肆:“?”   怀里的猫动弹两下,似乎想把喻温抱着它的手指扒拉开,可惜没什么力气,半晌恹恹地放弃了。   喻温拉开房门,跟站在许肆房间门口的龚喜打了个照面。   龚喜的视线落在她怀里的猫上,眼睛都瞪大了。   “什么情况?”   许肆什么时候变回本体了,还被喻温抱着。   喻温以为他是在问自己,耐心地解释。   “崽崽好像从许肆房间溜出来了。”   龚喜:“……”   谁从谁房间溜出来了?   缓了一会儿后,他摸摸下巴,对现在的情况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好家伙,这是仗着自己无害的皮囊去欺骗人家善良小姑娘呢。   被喻温抱着的猫咪探出脑袋瞥了他一眼,眼睛幼圆墨绿,带着很明显的警告意味。   龚喜回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表示自己办事靠谱。   这番眼神交流结束之后,龚喜才清了清嗓子,对着喻温睁眼说瞎话。   “啊,好像是,这猫很调皮哈。”   喻温看了眼许肆紧闭的房门,有些疑惑。   “许肆不在吗?”   同样是来找许肆,并且没有找到人的龚喜:“……”   他摸摸脑袋:“对,他今天很忙,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喻温抿抿唇,因为这个消息而有了些隐秘又不厚道的小欣喜。   “那崽崽可以留在我这里过夜吗?”   龚喜看了眼她怀里的猫。   猫咪被她抱着,小小的一团雪色,尾巴放松地耷拉着,听到喻温的话慢吞吞地扬了下脑袋。   这么娇贵的主子看来倒是很愿意被她养着。   龚喜便爽快地点头:“当然可以。”   喻温弯了下眼睛,声音小小的。   “我会好好照顾它,不会让酒店发现的。”   虽然这样不合规矩,但喻温想,她就违规这一次。   龚喜看着女孩小心翼翼抱着猫咪的样子,有点心虚和愧疚。   许肆居然舍得骗她。   跟龚喜打了招呼,喻温就安心地把猫咪重新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歪头蹭了蹭猫咪柔软的身子,语带惊叹。   “崽崽你好香啊。”   许猫猫懒散地瞅她一眼,无声轻哼。   他当然香啊。   喻温几天没见到它,现在想念的紧,猫咪又是前所未有的乖巧,她一时得寸进尺,抱着猫咪一直没撒手。   直到要去洗漱,喻温才不舍地把猫咪放下了。   她蹲下来看猫咪,紧张兮兮的。   “我洗完澡回来,你会不会就没有那么亲近我了?”   猫咪仰着小脑袋,墨绿的圆瞳盯着她瞧了一会儿,然后伸出了一只爪子,柔软的爪垫朝上。   喻温试探着伸出手,跟那只柔软的爪子轻轻碰了下。   “击掌吗?”   猫咪当然不会回答她,只是迈着懒洋洋的步子跳上了沙发。   喻温眨眨眼:“我就当是击掌了哦。”   她走进浴室,小声咕哝。   “食言的话是吃不到小黄鱼的。”   听到这句话的猫咪立刻扭头朝她看过来,幼圆的眼睛里光亮很盛,墨绿团团绕着。   呔,好恶毒的诅咒。   喻温洗漱完出来并没有在沙发上看到猫咪,她余光瞥到开了一条缝的卧室房门,迟疑着推开了。   果然,雪色的猫咪窝在枕头边上在玩尾巴,尾巴尖儿一翘一翘的。   看见喻温,猫咪站起来朝她走了两步,发出很小的一声“喵”。   嗓音软绵绵的,听起来像撒娇,粘人坏了。   喻温忍不住弯唇:“崽崽没有变呀。”   还是很亲近她。   几分钟后,喻温怀里抱着猫,翻着平板给它看动画片。   猫咪显然是很有兴趣,半支着脑袋,盯着屏幕眨也不眨,清透的墨绿猫瞳里映出细碎光影。   喻温撸了两下猫咪尾巴:“许肆没有给你看过动画片吗?”   猫咪百忙之中抽空瞅了她一眼。   动画片是小孩子才会看的。   许猫猫拍了拍喻温手背,示意她去看屏幕。   该换下一集了。   喻温陪它看了会儿动画片,想着或许是因为被送出去寄养了几天,许肆又忙到没空陪它,猫咪才会突然这么粘人。   嗯,是她捡了大便宜。   她摸着猫,很小声地嘱咐。   “如果许肆忙到没办法照顾你,你就跟他闹,让他把你送到我这里,到时候我给你做小黄鱼好不好?”   猫咪盯着平板屏幕,没理她。   喻温望着天花板叹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脸,觉得无奈又好笑。   “真是魔怔了。”   整天惦记别人家的猫。 第53章 月亮什么时候来   慢慢入夏,早上天亮的就格外快,喻温跟着生物钟醒来,没在枕头边看到猫咪。   她脑袋不太清醒,慢半拍地想起来这是在酒店。   崽崽如果乱跑出去,被别人看到了就麻烦了。   她心里不安,连衣服都没换就跑了出去,敲响隔壁的房门。   连着敲了一会儿,房门才被打开。   顶着乱糟糟头发的少年倚着门框,眼睛都睁不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喻温语气有些着急:“许肆,你见到崽崽了吗?”   她目光紧张又期待:“崽崽在你这里吗?”   许肆用他那一团浆糊的脑袋勉强思考了下,在她的视线中点头,哑着嗓子。   “嗯,跑回来了。”   喻温松了口气。   “那就好。”   她放松下来,见许肆困得不行的样子,觉得抱歉。   “不好意思这么早吵醒你,你再睡一会儿吧。”   天亮得早,还没到他需要起床的时候。   许肆晃晃脑袋,盯着她浅蓝色的睡衣瞧,突然伸手勾了下喻温领口的木质纽扣。   少年垂着头,漂亮的眸子半低着,头顶还翘着一缕呆毛,以往清亮的嗓音低低哑哑,音节从齿间含糊出声。   “好看。”   和他上次见到的纽扣一样,都是木质的,花朵的形状,其中一瓣缺了小小的口。   喻温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反应不及,整个人都僵住了。   少年伸手摸她纽扣的时候,滚烫的指尖几乎碰到她锁骨。   短短几秒,她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连后退的力气都没有。   幼年时那些纷杂的记忆碎片一齐涌过来,漆黑的屋子,女生们刺耳的笑声,和木门被缓缓关上的吱嘎声。   如果躲开就好了。   如果当初躲开就好了。   许肆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指尖蜷了蜷,有些茫然地看她。   “你怎么了?”   喻温的视线失去焦点,半晌才模模糊糊地感觉到知觉的回归,她记起刚刚发生了什么,对上少年疑惑的眼睛,轻轻扯了下唇角。   “没事,我没事。”   她轻声问:“你喜欢这颗纽扣吗?”   喜欢的,她们都喜欢的,喜欢她的发卡,喜欢她的裙子,喜欢她的所有。   脑袋乱哄哄的,无数个童声在叫嚷着,拉扯着她的领口。   那些冰冷的,裹挟着恶意的手指狠狠抓向了她。   喻温突然后退一步。   不等许肆回答,她就伸手将领口的第一颗纽扣用力扯了下来,塞到许肆掌心。   嫩白的手指被线勒出红痕,喻温却像完全感觉不到一样,对着许肆弯唇。   “送给你。”   一开始就该送出去的,她们喜欢的东西都该给她们。   喻温又听到了笑声,层层叠叠,让她遍体生寒。   可她们不会满足的,给再多都不会满足的。   喻温恍惚记得,那晚的天很暗,没有月亮。   许肆低头看着掌心里的纽扣,有些错愕。   他想说些什么,话没出口,喻温已经转身走了,步子很快很凌乱,像逃。   房间就在隔壁,她也就消失得格外快。   许肆抿着唇,攥紧掌心的纽扣,圆瞳中有浅浅的茫然和无措。   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初夏的太阳耀眼又明亮,照得天地都暖融融的,季姝吃完早饭过来找喻温,因为联系不上她觉得有点奇怪。   以前喻温都会早早地喊她吃饭,从来没有缺席过。   到了楼层,季姝看见站在门口的许肆,脚步顿了下。   “你干嘛呢?”   她眼神狐疑,觉得许肆一直在盯着喻温的房门看。   许肆抿着唇:“她好像……”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喻温刚刚的状态。   季姝一愣,脚步立刻就快了几分。   她动作急切地敲门,恨不得现在就能闯进去。   “温温!温温你开门!”   就在季姝急得要哭出来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   季姝猛地扑过去把喻温抱住,吓得眼泪汪汪。   “喻温!”   喻温无奈又好笑地回抱住她:“嗯,我在呢。”   她脸上带笑,依然是柔软明媚的模样。   可她没换衣服,将近两个小时过去了,她仍旧没换衣服。   季姝擦擦眼泪,抱着她到处摸。   “你真没事?”   喻温拦住她到处乱摸的手:“嗯嗯,我就是睡过头了。”   季姝这才冷静下来,看向站在一边的许肆。   她吸吸鼻子:“你们碰见了?”   要不然刚才许肆为什么说起喻温欲言又止。   喻温站在房间门口,单薄的睡衣勾勒出女孩伶仃的身形,她浅浅一弯唇,笑意很淡,更多的是抱歉。   “对不起。”   应该,吓到他了吧。   许肆攥着掌心,想把那颗纽扣还回去,可僵了半晌,连手指都没能抬起来。   少年沉默了会儿,突然开口。   “你吃糖吗?”   他折身回去拿糖,胡乱攥了一些就塞给喻温,也不管她要不要,语气硬邦邦的。   “吃糖。”   喻温攥着满手的糖,用力眨了眨眼,把涌上来的泪意逼回去,她微微扬起眉眼,朝许肆露出个柔软清丽的笑。   “谢谢。”   许肆没说话,只是觉得安心了很多。   季姝在一边看着,觉得他们俩的氛围有点奇怪。   不过她也没多想什么,她看了眼喻温少了颗纽扣的领口,小声嘟囔。   “怎么扣子又掉了?我记得你以前就掉过一次。”   说起来,喻温似乎有好几件衣服的第一颗纽扣都掉了,她不愿意换新的,就买了纽扣自己缝。   喻温弯了下唇:“没关系,我回头再缝上一个。”   季姝点头:“嗯,你先换衣服吧,我陪你吃点东西,然后再去片场。”   她看了眼许肆:“我记得今天也有你的戏?”   许肆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季姝笑了下:“那你知道今天要拍哪场吗?”   许肆面无表情地看向她:“你知道什么?”   季姝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不过你马上就要知道我究竟知道什么了。”   她怎么会告诉许肆,今天要拍的那场戏,需要他穿女装呢。   许肆懒得搭理她,见喻温回了房间换衣服,慢吞吞地后退一步,关上了房门。   他低头看着掌心被攥热的纽扣,想了想,把那颗纽扣塞进了糖罐里。   许肆有一个很漂亮的糖罐,玻璃的,里面放着他仔细挑出来的口味最好,糖纸也最漂亮的糖果。   罐子是粉丝送的,瓶身上画了轮月亮。   许肆是她们的月亮。 第54章 手气不太行啊   许肆到了片场,才知道季姝那个意味深长的笑是什么意思。   今天要拍他穿女装的戏份。   早在递剧本的时候,许肆就看过其中的内容,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个角色有这样的戏份。   他当时并没有想太多,也没觉得作为演员穿个女装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现在看着放在面前的女装,少年郁闷地皱起了眉,不太高兴。   他不想穿。   龚喜看出了他的不情愿,然而他乐得看热闹,边哄边劝地把衣服塞给了许肆。   再出来的时候,许肆就换上了一身粉白的古风女装。   他个高,又是少年清瘦的身量,穿起女装来并不违和,精致的眉眼磨去了几分棱角,瞧着娇柔了些,倒真像个姑娘。   只不过没有哪个姑娘有这么臭的脾气。   龚喜忍着笑,连忙招手叫化妆师过来。   “挺好看的,一点都不违和。”   许肆可不是想听这个,眼风跟刀子似的剜了龚喜一眼,冷着漂亮的脸蛋。   等上完妆的时候,少年更是一眼都不想看镜子里的自己了。   因为是古装,他头上简单地挽了发髻,圆瞳被淡淡的眼影晕染着,勾勒出清秀的痕迹,唇瓣饱满丰盈,眸子一挑,似三月灼灼桃李。   又娇又魅,某些角度还带着少年的英气。   许肆紧紧抿着唇,有些抗拒自己这副模样,耷拉着脑袋不看镜子。   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是很讨厌改变的人。   龚喜见他闷闷地不吭声,连忙哄着他往外走。   “为了拍戏嘛,你的戏份不多,一会儿就能把衣服换下来。”   许肆沉默着,生着闷气。   要不是为了拍戏,他怎么可能会愿意穿上这身衣服。   少年刚一出来,外面的人便都把视线看了过来,目光落在模糊了性别的漂亮眉眼上,忍不住吸口气。   许肆这张脸啊,是真漂亮,有着独特又勾人的魅力,男扮女装也格外合适。   他原先做偶像,做歌手,就尝试过很多风格,大多是酷的,是冷的,还从来没有这么娇软过。   许肆不喜欢别人看过来的视线,他很清楚里面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可少年就是觉得别扭。   觉得别扭,他还不能发脾气,就愈发郁闷了。   许肆低着脑袋,偶尔一抬眼,看到朝这边走过来的季姝。   季姝提着裙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忍不住叹气。   人比人气死人啊。   心里虽然这么想,她嘴上可不饶人。   “哟,这女装穿得不错啊,真跟个小姑娘一样了。”   调侃的语气,刚刚好戳到许肆暴躁的雷点。   少年抬起漂亮的圆瞳,眸尾上挑着,原本就浅淡的娇软散去,凌厉迫人。   “可你挺失败的,穿女装也不像女的。”   季姝:“……?”   她来了火气,绣花鞋踩得重。   “你再给我说一遍!”   哪家的熊孩子,被惯成这样。   一边的龚喜觉得势头不对,连忙要过来劝架。   要是换个人,他也就不管了,让许肆发发脾气闹一闹,反正无关痛痒。   可现在许肆对上的可是季姝。   不过没用着龚喜,眼见着就要吵起来的两人被一道软软的嗓音叫了停。   “小姝,许肆。”   发音短促,尾音微微重,带着制止的意味。   季姝停住脚步,不满地瞪了许肆一眼。   许肆懒得搭理她,把视线看向了喻温。   喻温站在几步外,朝着许肆轻轻摇了下头。   她语气无奈:“别跟季姝吵。”   这两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面总得呛两句,谁也不肯让谁。   许肆没吭声,幼圆的墨绿眸子半低着,盯着她瞧。   圆瞳水盈盈的,能说话似的,看得喻温心软。   她无声叹气,走近了两步。   少年比她高出很多,穿着女装也是高挑清瘦的模样,喻温微微仰着脸,弯了弯唇。   她语调软,浸着春水一般,温吞绵糯,带着淡淡的笑。   “你好漂亮啊。”   她认真地夸奖,眼里映着许肆的眉眼,轻易就抚平了许肆心里莫名的躁,只是少年仔细咀嚼了这句话,又品出几分难言的热度,躁意刚平,一波又起。   于是许肆仍旧闷闷地没吭声。   季姝听见喻温夸他漂亮,不爽地“啧”了声,朝喻温抬抬下巴。   “这么漂亮可不得拍几张照片,温温你快拍。”   这照片就是许肆的小把柄,以后拿照片刺激他,保准有用。   喻温无奈:“小姝,”   许肆很明显还在不高兴呢。   头顶传来少年冷淡又别扭的嗓音,“拍吧。”   喻温怔怔地抬头去看,许肆昂着脑袋不看她,别别扭扭的样子,生疏地整理了下裙摆,让她拍照。   少年在舞台上,在镜头里,一般都没什么表情,有其他情绪波动的时候,表现在脸上也就都成了冷淡的样子,没太多差别。   可在喻温看来,他模样鲜活,小表情很多。   就像现在这样,尽管不太喜欢自己穿着这身衣服被拍下来,可又莫名地妥协了,一副认栽的无奈模样,别扭地抿着唇。   喻温唇角不自觉地就带了点笑,拿出手机拍了两张。   她攥着手机,又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真的超级漂亮。”   许肆听得清清楚楚,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转身走的时候忘记提裙子,险些被绊倒。   他恼了,克制又尽量不引人注意地跺了跺脚。   在发小脾气呢。   之后季姝再拿女装这事刺激他,就没有效果了,少年懒得跟她计较。   季姝觉得奇怪。   明明一开始介意得不行,怎么变得这么快。   啧,许肆心,海底针啊。   她还惦记着许肆的那两张照片,一得了休息的工夫就下来找喻温,兴致冲冲的。   “温温,许肆女装的照片呢?”   这可是宝贝。   喻温握着手机,觉得有点烫手。   她低低地“啊”了声,不自然地摸了下耳垂,视线有点飘。   “我不小心给删掉了。”   季姝皱眉:“回收站也找不回来吗?”   喻温心虚地点头:“嗯,找不回来。”   季姝叹口气:“真遗憾。”   许肆的戏份少,早就去把衣服换下来了。   一辈子估计也就能看到许肆穿这一次女装。   季姝捏了捏喻温的手指:“温温你这手气不行啊。”   喻温开始结巴:“啊,是、是不行。” 第55章 大家都不开窍   刚跟季姝聊完,喻温的手机就响了声。   是许肆在找她。   他发了个表情包,是卡通小猫咪敲门的动作。   喻温唇边抿了点笑,慢吞吞地打字。   “怎么了?”   休息室的许肆坐在椅子上,已经把裙装换了下来,他穿了香芋紫的连帽衫,袖子很长,露出一小截细长的手指,两条长腿懒散地伸着。   不比喻温,虽然他也不怎么聊天,但打字速度还是很快的。   “照片你还有吗?”   喻温:“嗯,有,要发给你吗?”   许肆伸手挠了挠眼下的那颗泪痣。   “不要。”   他可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穿着女装的样子。   少年只是嘱咐:“你自己留着。”   喻温以为他是想说让自己不要把照片给别人,比如季姝,便认真地保证。   “嗯,绝对不给别人。”   许肆这才满意,想起自己今天下半天的空闲时间,想约她出来玩。   他其实有点宅,不忙的时候总是闷在家里或者酒店,粉丝堵在门口都见不着他。   不过最近少年觉得闷,不太想待在酒店里了。   手指敲下一行字,快要发送的时候,许肆又停住了,他想了想,把打好的字删掉,重新措辞。   “崽崽下午就要被送回去了,你要来见它吗?”   喻温看到了他的消息,想起只见了一晚上的猫咪,开始犹豫。   这么快就要被送回去了啊。   许肆打字很快,下一条消息立刻就发了过来。   “酒店不让待,陪崽崽出去玩吧。”   喻温抿着唇,权衡利弊之下想拒绝,但想起猫咪水盈盈的圆瞳,到底是舍不得。   “嗯,好。”   她太喜欢崽崽了。   季姝拍完上午的戏份,抱着盒饭慢吞吞地啃,因为天气热,也没什么胃口,筷子上只沾了几粒米。   刚好路过的龚喜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把一瓶水轻轻放在季姝身边,压低了声音。   “多吃点。”   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也不好好吃饭。   季姝一震,握着筷子的手指收紧了。   啧,他是不是在内涵她浪费粮食?   她寻思着,自己在圈内估计也就这么一个粉丝,还是铁粉,得珍惜,不能没个偶像的样子。   于是季姝勉强往嘴里塞了口米饭,一脸认真地抱着碗。   “你放心吧,我铁定吃完。”   坚决不浪费粮食。   龚喜微微弯着腰,看着季姝的眼睛很亮,他只要一靠近她,那颗心就不安分地直跳。   他抿着唇,压着忍不住上翘的嘴角。   “嗯,也不要勉强。”   小姝姝对他真的太好了。   喻温看到了这一幕,眨眨眼睛,便停住步子没再过来。   好像……龚喜跟小姝的气场还挺合的。   季姝吃完午饭就过来找喻温,盘算着下午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她在剧组闷了几天,也想出去走走。   喻温抱歉地打断她:“小姝,我下午有约了。”   季姝:“?”   谁抢走了她的温温。   喻温并不瞒着她:“崽崽要被送走了,许肆约我见一面,这次不见的话,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机会了。”   尤其是……如果以后崽崽不再出来找她,她甚至连见一面的立场都没有。   季姝对许肆总是下意识地警惕:“就你跟许肆吗?”   喻温纠正她的话:“是我跟崽崽,还有许肆。”   她是去见崽崽的。   季姝郁闷地皱着眉:“你就那么喜欢那只猫啊?”   她提议:“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我还没见过那只猫呢。”   喻温摇头:“不合适。”   许肆一个人还好,要是再加个季姝,那可就太显眼了。   季姝也想到了这一点,十分泄气。   “那你早点回来啊。”   早知道温温这么喜欢猫,她就应该养一只的,省得温温总惦记外面的。   喻温有些抱歉:“你想出去玩吗?”   季姝身边也没人陪着,她又不太喜欢跟不熟的人一起出门。   季姝托着下巴:“待在酒店看剧本呗。”   喻温想了想,在微信上找许肆。   “我们下午几点见面,可以晚一点吗?”   许肆问她原因。   她打字很慢,那边就安静地等。   “想陪小姝出去玩,她身边没人陪。”   如果时间可以的话,她可以陪季姝玩一会儿,再去见崽崽。   许肆看到了这条消息,与此同时,龚喜也推门进来了。   少年抬头去看,若有所思地眯了眯圆瞳。   龚喜被他看得不太自在:“……怎么了?”   许肆嗓音慢吞吞的:“你怎么不约季姝出去玩?”   龚喜把手里的包放在一边,郁闷地叹气。   “我不敢啊。”   虽然现在和季姝就住在隔壁,但他怂啊,除了见面时打个招呼,也不敢主动去找她聊天,到现在连个微信都没要到。   他现在就是个小粉丝,也不能做太出格的事。   许肆颇为嫌弃地瞥他一眼:“麻烦死了。”   他抬抬下巴:“季姝今天下午想出去玩没人陪,你去约她。”   龚喜的重点在于:“你为什么这么清楚?”   许肆晃晃手机:“我有喻温的微信。”   他语调微微扬着,瞧着有几分得意的小模样。   龚喜:“……”   啧,有什么好嘚瑟的。   他还是犹豫,不太敢。   “不了吧,我约她,她也未必愿意。”   许肆最烦他这磨蹭的性子,也懒得再跟他磨嘴皮子,手指动了几下,给喻温回了消息。   “龚喜想约季姝出去玩。”   喻温握着手机,下意识抬头去看季姝。   季姝注意到她的视线,随口问了句。   “怎么了?”   喻温摇头,又反复看了遍,稍微斟酌了下,还是出声叫了季姝。   “小姝,”   季姝看过来,不明所以。   “什么事?”   喻温犹豫着开口:“你愿意跟龚喜一起出去玩吗?”   季姝愣了下:“什么意思?”   喻温便把自己跟许肆的聊天界面给她看了。   季姝盯着手机屏幕瞅了会儿,摸摸下巴。   “倒也不是不行。”   凭心而论,她对龚喜确实挺有好感,做个朋友也是蛮不错的。   喻温抿唇笑了下:“你觉得他怎么样?”   季姝眨眨眼睛:“就还挺好的啊,各方面都很优秀。”   还是她的粉丝。   她夸得自然又正经,根本没一点暧昧意思。   喻温想,她分明就是还没开窍。 第56章 还有下次,下下次   季姝没有考虑太久,坦然地接受了龚喜的邀请。   她没有龚喜那样的心思,自然也不觉得两人一起出去逛个街是什么大事,不过龚喜可就不一样了,为了这次“约会”专门换了身衣服。   许肆懒洋洋地看着男人捣腾,见龚喜要往身上套西装,往他身上砸了颗瓜子。   “换了。”   龚喜一脸莫名:“这身不行吗?”   这可是他最贵的一身西装了。   许肆支着下巴,不怎么认真地打量着他。   “跟女孩子出去逛街,你还穿西装?”   龚喜反应了会儿,一拍脑门。   “那我换一身。”   他边找衣服,边扭头看许肆。   “你下午不也要跟喻温出去,不换一身吗?”   许肆低头瞅了眼自己身上的香芋紫连帽衫,摇摇脑袋。   “不换。”   他喜欢这个颜色。   到了约好的时间,季姝早一步出门,喻温在酒店待了会儿,才赶去跟许肆约好的地方。   影视基地外面有大商场,人来人往的很热闹,喻温不知道许肆为什么要选在这个地方见面,他不是要送崽崽离开吗?   到了地方,喻温张望了一下,就见商场门口戴着墨镜口罩的少年朝她招了下手。   他把自己捂得严实,手指揣在兜里,微微昂着脑袋。   喻温见他一个人,怀里空荡荡的,有点疑惑。   “崽崽呢?”   声音闷在口罩里,有些模糊。   “唔,它先回去了。”   喻温愣愣地看他:“啊?”   那为什么还要叫她出来。   许肆领着她往商场里面走,语气温吞。   “本来想带它出来逛逛的,但它有点不适应,只好让人先把它送回去了。”   喻温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脚步走,闻言点了下头。   “可能是没有出来过。”   周边都是人,喻温掌心有些出汗,她攥紧了,把帽檐又往下压了压。   心里生出退缩的念头,她有点迈不动步子。   “既然崽崽已经走了,那我就先……”   许肆突然打断她的话:“能帮我个忙吗?”   喻温一怔:“什么?”   少年抬头示意,喻温才发现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一家首饰店门口。   “帮我挑条项链吧。”   他解释说:“想挑条项链,但我不好做决定。”   喻温想起他上次让自己帮忙选墨镜的事情,估摸着他或许有选择困难。   她攥了攥掌心,轻轻应了声。   “好。”   只是帮忙而已。   两人进了店,因为许肆不方便跟店员直接接触,所以接话沟通的事情就落在了喻温头上。   她鲜少跟陌生人搭话,这段时间虽然适应了一些,但还是不免紧张。   一紧张,她说话声音就更小,细细软软的。   “我们想选项链。”   店员脸上扬着职业微笑,语气温柔。   “好的,请来这边。”   她态度热络:“请问二位想买什么款式的项链呢,我们这边有几款刚上新的情侣款,要不要看看?”   喻温意识到她误会了,连忙摆手。   “不是情侣。”   她求助般地去看许肆,因为是他要选项链,喻温也不知道要选什么样子的。   许肆低着眼,柔软的短发微微卷着,嗓音刻意压低了。   “素链,不要任何装饰的。”   看样子是这个少年要买项链,店员脸上笑容不变,领着他们往前走。   “这几款都是没有装饰的,只有项链上带着一点花纹,很素净。”   几条几乎看不出太大差别的项链被摆出来,许肆往喻温身边凑了凑,声音闷闷的。   “你选。”   他不是不会选,是看不太出差别。   喻温点头,垂着漂亮的杏眼,认认真真地帮他挑项链。   店员从没看过这么温柔有气质的姑娘,虽然身边这个男生看不到具体的长相,但有些人,你光看背影都知道模样不差。   这位更是明显拔尖的那种。   两人站在一起实在是养眼。   喻温挑了一会儿,选了最左边的那条,询问般地去看许肆。   许肆低着头,目光落在女孩纤细白嫩的手指上,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   店员微笑着向他们推荐了其他首饰,被拒绝后脸上也笑意不变,把选好的那条项链给包了起来。   从店里出来,喻温小小地松了口气。   “已经选好了。”   她可以回去了吧。   许肆盯着她瞧,把纸袋子接了过去。   “我请你吃饭吧。”   喻温:“……”   她不太情愿地皱着眉,很小声地说,“我想回去了。”   这边人真的太多了。   许肆沉默了一会儿,喻温以为他是被拒绝了不高兴,想解释几句,然而少年已经迈步往回走了。   “那我送你回去。”   喻温小跑着跟在他后面,有点担心。   “你生气了吗?”   许肆嗓音慢吞吞的:“没有。”   他问:“你不喜欢这里?”   能看的出来,她一刻都不想待。   喻温嗓音含糊:“人太多了。”   会让她不舒服。   许肆扭头看她,墨镜下的那双圆瞳似乎直视着她的眼睛。   “那我下次换个地方。”   影视基地这边没什么好玩的,除了商场就是游乐园,约她出来也没地可选。   喻温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步子停了下。   还有下次……?   许肆把喻温送回了酒店,在停车场跟她分开,他还有点事情要做,要晚点回酒店。   喻温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朝他挥了挥手。   她站得直,挥手的动作有点乖。   许肆扶着方向盘,盯着后视镜里女孩渐渐变小的身影,直到看不到了才安心开车。   喻温在酒店房间里待了一会儿,接到了季姝的电话。   “温温,我现在在停车场了,你来接一下我吧。”   她小声嘟囔:“我脚崴了。”   喻温连忙准备出门:“龚喜不在你身边吗?”   季姝叹口气:“他把我送回来就去找许肆了,我这脚也是刚崴的。”   这不是流年不利嘛,刚下车没走几步就把脚给崴了。   喻温应了两声,很快就到了停车场。   停车场出去的地方有一段台阶,季姝翘着脚正往上蹦跶,见到喻温连忙招手。   “这呢这呢!”   喻温无奈:“怎么这么不小心。”   季姝嘿嘿笑:“我倒霉嘛。”   喻温扶着她往上走,余光瞥到停车场角落里突然一闪而过的反光。   有点奇怪。   她往右看,那边停了辆白色轿车,车门没有完全关上,刚刚类似反光的东西就是从这里出现的。   像镜头。 第57章 要喻温做助理   季姝被她扶着往上走,脚踝肉眼可见地有点肿,疼得她龇牙咧嘴,见喻温在往旁边看,疑惑地问了句。   “怎么了?”   喻温抿着唇,看着她肿起来的脚踝摇头。   “没事,”   她把季姝送到了酒店前台,拜托了别人把季姝送回房间,打算再回停车场一趟。   季姝不明所以:“你还回去做什么?”   喻温已经在往回走了:“好像有东西掉在停车场了,我去找找。”   她小跑着回了停车场,右边角落里停着的车还没有走,车窗完全降下来了,里面坐着个男人。   男人正拿着摄像机在看,美滋滋地嘀咕着。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居然就这么碰上了,这季姝可以啊,跟许肆的经纪人搞在一起。”   正念叨着,车窗突然被敲了一下。   喻温微微弯着腰,眼神冷淡地看着他手里的摄像机。   “你拍了什么?”   男人瞥她一眼,确定是自己根本不认识的圈外人。   “关你什么事。”   他打量喻温几眼:“你是季姝的助理吧?”   男人拿着摄像机晃了晃:“既然让我拍到了,就不可能删掉,有这工夫你还是让公司好好准备公关吧。”   喻温看着他,眯了眯眼。   “我认识你,风尚娱乐的人。”   风尚娱乐算是比较大的一家纸刊公司,不光关注明星,业内出名的商业大亨也是他们采访的对象。   喻温还在喻家的时候,见过他们公司的人来采访喻渊平,其中就有这个人。   她记得很清楚。   男人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确定没什么昭示身份的名牌。   “你知道又怎么样?”   这人谁啊,居然还见过他。   喻温目光很淡,直接伸手把他拿着的摄像机夺了过来。   她动作快,看上去也不像是个能动手的人,那男人一点防备都没有,立刻就要下车过来抢。   喻温把内存卡拔了出来,紧紧攥在手里。   男人顿时气急败坏:“把东西给我,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能让季姝身败名裂!”   喻温冷着眉眼:“那你试试。”   她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脸上却半点不显,见男人一副要动手的样子,反手拉开了车门。   男人车里可不止一部摄像机,他大半个月都耗在这里,拿到了不少艺人捕风捉影的八卦照片。   看到喻温的动作,他吓了一跳,立刻就冲过来要关车门。   喻温就是做个假动作,把他的注意力全引到车里之后就立刻折身往后跑。   不过男人关车门的动作太快,她躲闪的时候扶着车门边上的食指被猛地夹了一下。   喻温不敢看伤口怎么样了,攥着手往回跑。   酒店的安保系统很严,因为这边住了很多明星,所以对入住客人的个人信息都会进行仔细地核实,这个狗仔肯定是偷溜进来的。   喻温赌定了他不敢追。   直到彻底安全,喻温站在大厅里平复呼吸,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在流血。   被车门猛地夹了那么一下,几乎血肉模糊。   有酒店的工作人员注意到她,吓了一跳。   “您好,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   龚喜开着车把许肆往酒店送,车里放着欢快的流行歌曲,可见他心情不错。   “这部戏你的戏份快结束了吧?”   许肆的戏份不多,这段时间已经拍了大半,很快就能杀青了。   龚喜念叨着:“忙完这部戏,还得继续忙你的专辑,演唱会也要开始准备了,综艺也不能少,你估计要忙死。”   接这部戏本来就是因为私心,以许肆现在的状态,能抽出来时间都是因为把事情往后推了。   许肆没说话,微微偏头看着窗外,精致眉目笼着薄薄一层霓虹灯光,显得有心事一样。   龚喜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许肆低头看了眼手机:“开快点。”   有点莫名的……慌。   龚喜不懂他在想什么,还是把车开得快了点。   还没靠近酒店,远远就听见救护车的声音,龚喜正打算给救护车让路呢,许肆突然出声。   “停车。”   少年大步下了车,从人群里揪出自己唯一认识的一个。   “谁出事了?”   小邓突然就被揪住了衣领,对上少年冰冷的墨绿眼眸,整个人都开始抖。   “温温姐……”   喻温坐在救护车里,跟一堆医护人员面面相觑,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看着已经被包扎好的手指,揪了揪季姝的衣摆。   “小姝,我真的没事。”   季姝哭得妆都花了,还在不停地抽泣,说话都带着哭腔。   “怎么可能没事,肉都掉了一块,必须得去医院检查检查。”   喻温想说自己根本没被那个男人碰到,手指受伤只是意外,可看着季姝泪眼婆娑的模样,还是妥协了,拿完好的那只手不停地给她递纸。   装备齐全的医护人员没了用武之地,瞅着季姝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心里女神的形象有点破灭。   这位女明星可是高冷毒舌的人设,现在哭得跟个小可怜一样。   季姝越想越气,越想越愧疚。   “都是我的错。”   酒店就是再安全,也难不了有疏忽的时候,她是公众人物,就应该时刻注意着,一点都不能松懈。   现在倒好,平白连累了温温。   喻温没有办法,只能小声地哄她。   “是我太鲁莽了,这只是意外而已。”   季姝的事业正在上升期,一点八卦都有可能产生负面影响,尤其龚喜还是许肆身边的人……   季姝哭得停不下来,陪喻温去医院看了之后就没让她再回酒店,而是送她回了家。   她是想陪着喻温的,可明早还有戏要拍,酒店门口来救护车的消息也传开了,她得去处理这些。   走的时候,季姝攥着喻温手腕,一说话就想哭。   “你、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喻温给她擦掉挂在下巴上的眼泪:“嗯嗯,别担心我,我只是伤了一根手指。”   她好笑又心软,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季姝哭得像她残疾了一样。   季姝顶着红通通的眼睛回到酒店,要帮喻温把酒店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好让人送过去。   房卡还没掏出来,隔壁的房门开了。   许肆握着门把手,垂着冷冷的一双眸子,语调平静。   “我们聊聊。”   季姝疑惑:“聊什么?”   许肆言简意赅,没什么表情。   “我要喻温做助理,”   顿了顿,他补充。   “拿龚喜跟你换。” 第58章 威逼利诱(划掉)   季姝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手一抖,房卡就掉在了走廊地毯上。   “你、你再说一遍?”   她被气笑了:“我为什么要跟你换?”   还拿温温换,她凭什么要把温温让给他当助理。   许肆冷静地低着眼,他脸上表情很淡,整个人都处在要发脾气的边缘,偏偏还得克制着,出声短促。   “你清醒一点,”   少年微微抬了眼:“季姝,喻温是因为你受伤的,狗仔能拍你第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喻温跟着你不安全。”   季姝攥着手,突然就觉得可笑。   “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指责我的?”   她当然清楚许肆说得没错,事实上这件事过去之后,季姝已经不打算让喻温继续跟在自己身边了。   作为公众人物,她没许肆那么大的咖位,什么小事都有被拍到的可能,就算这次是意外,可以后还会有类似的情况出现,喻温不是她,不能受到外界的刺激。   温温不能再跟在她身边了。   可许肆这么一说,季姝短暂地没了理智,心里都是火气。   许肆凭什么这么指责她。   少年半倚着门框,身上香芋紫的卫衣在暗淡的光下颜色浓重,他耷拉着漂亮眉眼,轮廓清晰又凌厉。   可他表情是淡的,语气也是平静的,被季姝这么反问,反而坦荡起来。   “你可以是喻温的朋友,我为什么不能是?”   他还没有跟人类交过朋友,喻温当第一个也挺好的。   季姝哑然:“你要跟喻温做朋友?”   她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就因为你的猫喜欢喻温?”   许肆懒散瞥她一眼:“没有必要把理由告诉你。”   他扬了下下巴:“你只需要同意把喻温让给我。”   季姝莫名地走了下神,觉得眼下这情况实在是搞笑。   这是什么两男争一女的戏码。   她尽量冷静,不想跟许肆吵。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需要喻温同意,”   季姝抿了下唇:“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温温同意了,我也不赞同,”   她认真地看着许肆:“你的身边难道不会更危险吗?”   论咖位,许肆不知道要甩她几条街,更何况他身后那一堆女友粉。   就因为这些,季姝一开始就不太想让温温跟许肆有过多的接触,毕竟他自己就是个定时炸弹。   许肆随意移开视线:“不一样,”   他说:“我能保护好她。”   在许肆刚火起来的时候,龚喜就四处游说打关系,摆明了态度。   许肆的消息不能向外面透露,要八卦可以,走正轨的渠道采访,绝对不能有狗仔偷拍的东西传出去。   在这一方面,龚喜他们花了大工夫大价钱,偶尔也有狗仔不顾警告把照片上传,可那些东西根本没来得及传播就没了个干净。   只要不是被普通百姓拍到,许肆都有办法解决。   季姝当然清楚这些,她紧紧抿着嘴,还是不放心。   “就算不会出现像我今天的情况,你又不了解温温,她……”   许肆身边的情况,未必就比她好。   倚着门框的少年突然勾唇笑了下,懒洋洋的,眉梢半挑。   “你怎么知道我不了解?”   那双圆瞳挑着细细的弧度,眸中墨绿很深,森郁浓重。   语调淡淡的,可其中的底气很足,让季姝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   许肆真的了解温温吗?   她咬着牙,还想反驳,许肆却并不给她机会了。   少年站直了身子,语气陡然重了些,带着压迫感。   “季姝,你要想清楚,我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保护好喻温,她跟在我身边比跟着你要轻松很多,既然想让她工作,那我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语气又松懈下来,带了些谆谆善诱的意味。   “而且我是拿龚喜跟你换,龚喜的工作能力很强,又是你的铁杆粉丝,比你那个破经纪人强多了。”   一个有手腕有人脉的经纪人,能帮季姝招揽来不少好资源。   她现在正是需要机会的时候。   季姝沉默下来,空气一时间静谧无比,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过了会儿,季姝歪了重点。   “为什么只有百分之八十?”   许肆慢吞吞道:“我怕你觉得我骄傲。”   季姝:“……”   她捂着太阳穴,觉得头疼。   许肆其实说的没错,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有道理,但季姝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她不太想让喻温跟在许肆身边。   又沉默了会儿,季姝弯腰捡起房卡。   “跟我说没用,你要问温温怎么选择。”   温温未必就想换个环境工作,她性子被养懒了,总觉得窝在家里没什么不好的,这次出来也是因为要监督她不再节食。   许肆语气温吞:“我知道,我只是怕你挑拨离间。”   季姝:“……你这是小人心肠,”   她是能干那种事的人??   许肆没再说话,低头看了眼手机上新发来的消息。   龚喜已经把那个狗仔给揪出来了,祖宗十八代都被扒得彻底。   不过就是一个藏在犄角旮旯的老鼠,见不得光的恶心玩意儿。   手指夹在指尖转了圈儿,少年才漫不经心地开始查看龚喜发过来的那些消息。   这狗仔还挺热爱自己的工作,几年来撰写的八卦绯闻不断,有真有假,反正是把圈里明星得罪了不少。   许肆眯了眯眼,直接给龚喜回拨了电话。   他语气平静,冷意却半点不少。   “废了他的手,”   龚喜:“……”   他打了个哆嗦:“许肆,你冷静点,咱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   龚喜已经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了,他担心季姝,心里也有气,可要真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还是有点过不了心里这关。   电话那边传来关门的声音,随后许肆才出声。   “你去做。”   龚喜悟了。   许肆的意思是,让他变回兔子去干这事。   坏事都是兔子做的,跟他龚喜无关。   龚喜干脆地应下了:“保证完成任务。”   真说起来,他也不是啥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在人类世界养出的那身三好皮囊,变回兔子就丢了个干净。   弱肉强食才是真理。 第59章 啪,清白死掉了   喻温从医院回来,先回家洗了个澡。   她受不了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   食指上的纱布有点被水浸湿了,隐约可见血渍,喻温犹豫了会儿,还是自己拆开重新包扎了一下。   她食指被夹掉了一块肉,严重倒也说不上,但看上去还是很吓人的。   喻温郁闷地抿着唇,想着自己今晚确实是冲动了,也是运气好,只是伤了手。   小姝要自责死了。   她托着腮,待在静悄悄的房间里忍不住胡思乱想。   可能……以后又要一个人闷在家里了。   客厅里没开灯,她在厨房里坐着,思维有点发散。   静悄悄的房间里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喻温没感到害怕,反而眼睛亮晶晶地站了起来,往门口走。   “是崽崽吗?”   回应她的是猫咪软绵绵的一声“喵”。   漆黑的客厅里,喻温弯弯眼睛笑了。   是崽崽。   崽崽的叫声很好认,比寻常猫咪要更软一声,似乎是觉得别扭,尾音结束的很快。   喻温往门口走,一边走一边回想,刚把崽崽捡回来的时候,它的叫声也是这样吗?   好像有点记不太清了。   喻温在房门上留了个正方形的开关门,为了方便猫咪进出,不过它从来没用过。   她走到门口,看到只有半个身子探进来的猫咪,迟疑着问,“你是卡住了吗?”   崽崽也不胖呀。   猫咪生无可恋地挂在门上,朝她挥了挥小爪子。   不是太胖,是门太高才卡住的。   喻温忍不住笑,把它从门上抱下来。   “怪我,我把门开得太高了。”   被她抱在怀里,许肆先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酒精味道,它低着脑袋,看见了喻温刻意翘着的食指。   食指上缠了一圈的纱布,和她两根手指一样粗了。   猫咪耷拉着脑袋,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下食指外面的纱布。   它乖乖的,用爪子把手指抱住,圆瞳里的墨绿浓重至极。   季姝没有保护好她。   他也没有。   喻温没注意到它的动作,见猫咪恹恹的样子,拿手指摸了摸它耳朵。   “是饿了吗?”   她想起许肆说的,把猫咪送回寄养了,又疑惑为什么猫咪可以找来她这里。   看来回头得找许肆问问了。   喻温抱着猫咪往厨房走:“我给你做点吃的吧。”   小黄鱼还没来得及买,只能随便准备点其他的。   正要把猫咪放下来,袖口却被爪子勾住,猫咪动作轻巧地又跃回她怀里,一副不想下来,也不想吃东西的样子。   喻温眨眨眼,捏捏它柔软的爪垫。   “怎么这么粘我了?”   见猫咪似乎对她受伤的手指很在意,喻温翘着食指在它面前晃了晃。   “因为我受伤了?”   猫咪一声不吭,继续把她受伤的手指抱在怀里。   小爪子没有用力,隔着厚厚的纱布什么也感觉不到。   喻温轻轻叹气:“小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猫咪似乎能听懂她的话一样,听到这句立刻就抬头看她,圆瞳睁得大大的。   像是在瞪她一样。   很明显,对她那句“小伤”十分不赞同。   喻温觉得有趣,作势要拆开纱布。   “我给你看看伤口,真的是小伤。”   猫咪不淡定了,叼着她那根完好的食指,拿小尖牙磨了磨,仰着小脑袋看她,大有她要是敢拆纱布就咬人的意思。   喻温心虚地低头,没敢说这伤口已经拆了一次纱布了。   怀里抱着猫,喻温心情好了不少,也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开了电视和猫咪一起看动画片。   猫咪乖乖地窝在她怀里,小爪子还抱着她受伤的食指,很快就被动画片吸引了兴趣。   那双幼圆的墨绿眸子眨也不眨,映出卡通人物的剪影。   喻温特别喜欢它这样呆萌的模样,像个小孩子。   她挠了挠猫咪下巴,见猫咪不理她,胆子大了些。   “崽崽,我想亲你。”   想吸猫。   猫咪身子一僵,从喻温怀里缓慢地站了起来,看样子,是想逃跑。   但它被喻温抱着,哪里有逃跑的机会。   猫咪低着脑袋,陷入挣扎之中。   怎么办,要不然让她亲一口算了,反正之前也不是没亲过。   他现在就是一只猫,被亲一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还受伤了呢。   正纠结着,喻温已经把猫咪举了起来,对着猫咪脸颊就亲了好几口,还拿脸颊胡乱蹭着。   她以往亲猫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猫咪生气给她来一爪子,就是亲,也只是软软地啾一口猫咪额头。   现在,却是把猫咪脑袋整个亲了个遍,还蹭掉了不少毛。   毛发雪白柔顺的猫被她抱着,满脑袋的毛都炸了,像被无情地蹂躏过一样,呆呆傻傻的没了反应。   漂亮的圆瞳都不会眨了。   喻温放肆完,开始心虚了。   “崽崽……?”   没给她道歉的机会,怀里的猫咪像是突然重启开机了,噌的一下就蹿了出去,躲进了那个矮桌几底下。   喻温:“……”   她早该把这桌子换掉的。   桌子太矮,喻温趴在地板上才能隐约看见一点雪色。   她软着嗓音,企图把猫咪哄出来。   “崽崽?崽崽你别不理我呀,”   “我知道错了,要不你出来挠我一爪子?”   顶着一头乱糟糟毛毛的猫咪盯着墙面,小小的背影沧桑无比,它郁闷地直叹气,脑袋上似乎还残留着女孩柔软唇瓣的触感。   真是、真是太不矜持了!   女孩还在不停地喊它,各种诱人条件都开出来了。   猫咪不为所动,两只爪爪沧桑地抱住脑袋,沧桑地思考人生。   怎么就被亲了个彻底呢。   他守身如玉二十多年,怎么就在她这里栽了跟头。   在猫咪思考人生的这段时间,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猫咪歪头瞅了眼外面,发现客厅空荡荡的。   这就不哄了???   猫咪耷拉着脑袋,小爪子试探着往外伸出去了一点。   它躲在这么狭小的角落也不舒服,脑袋都抬不起来,犹豫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跑出去。   没等它犹豫好,女孩走路的声音又传来了。   过了会儿,桌子下面被塞来了一张纸条,最上面红色的三个字十分显眼。   检讨书。 第60章 拒绝他,不做助理   喻温坐在地毯上,知道猫咪看不懂这个检讨书是什么东西,就拿着手机上先打好的草稿一字一句地念。   “咳咳,我喻温今天得意忘形,侮辱了猫咪崽崽的清白,不顾它意愿就强吻猫咪,罪大恶极,影响恶劣,这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希望崽崽宽宏大量,不跟我计较。”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写检讨书。   喻温偷偷低头去看桌几下的猫咪,声音小小的。   “崽崽,我知道错了,补偿你小黄鱼好不好?”   安静了会儿,桌几下伸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   喻温立刻就弯了眼睛,拉着爪子把猫咪抱了起来。   她小声道歉:“对不起啊,我今天太得寸进尺了。”   她家崽崽可不是随便的猫咪。   猫咪抬头瞅她一眼,拿爪子拍拍她手背。   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勉强原谅你了。   折腾了会儿,喻温也有点累了。   她抱着猫咪往卧室走,把猫咪放在床头的枕头上。   原本床上只有一只枕头,自从崽崽来了之后,喻温就又专门备了一只碎花圆枕。   猫咪熟门熟路地在枕头上窝好,懒洋洋地打了呵欠。   喻温往它身边凑了凑,看着小猫咪起起伏伏的小肚皮,没一会儿就来了睡意。   她这一天情绪起伏不小,实在是累极了。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黑漆漆的不见月色,偶尔有风吹过,卷起窗帘一角。   夜半时分,枕头上窝着的猫咪突然睁开了眼,圆瞳在漆黑的夜里隐约透着墨绿光泽。   喻温不在床上。   猫咪轻巧地跃下了床,拿爪子扒拉开房门。   喻温就坐在客厅里,身边散着几件衣服,背影纤细消瘦。   猫咪歪了歪脑袋,觉得奇怪。   大半夜的不睡觉,她在做什么?   猫咪踱步走到了喻温身边,想拿爪子拍拍她,抬头看到女孩的脸,又停住了动作。   喻温闭着眼睛。   猫咪看看她,又看看她周边乱糟糟的衣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她在梦游吗?   喻温确实是在梦游,根本不知道自己身边多了只猫,她拿起身边散乱的衣服,一件件的摸过去,找到上衣之后就开始扯领口的第一颗纽扣。   纽扣缝得结实,她不管不顾地用手指扯,受伤的食指也在用力,纱布上隐约透着血色。   蹲在一边的猫咪皱了眉。   窗外有雷光一闪,轰隆隆的,大雨倾盆。   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少年蹙着眉,盯着喻温看了会儿,然后伸手夺过了她手里的衣服。   手里一空,女孩似乎是愣了下,又开始找衣服。   许肆抿着唇,轻轻攥住她手腕。   少年声音很轻,低低的,在夜色里有几分撩人。   “喻温,不要乱动。”   女孩安静一瞬,错开他的手掌,依然要找衣服。   许肆无声地叹口气,帮她扯开了领口的纽扣后才把衣服递给她。   女孩摸到空荡荡的领口,就像完成了一项任务一样,安静地站起来往卧室走。   许肆盘腿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很深。   他好像……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她。   喻温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猫咪就像往常那样已经不见了。   她从卧室里出来,看到了乱糟糟的客厅。   衣服散在地上,其中一件新买的衬衫已经掉了那颗领口的纽扣。   她扶着门框的手指收紧,沉默半晌,安静地把衣服收拾了起来。   那件掉了纽扣的衬衫被她拿去卧室,重新缝上了一颗浅紫色的木质纽扣。   喻温抿着唇,指腹轻轻摩挲着新缝上去的纽扣。   这样的衣服……又多了一件。   晌午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声。   喻温看到来电,稍微犹豫一下才接了起来。   “哥,”   裴骃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听说你受伤了?”   青年嗓音微磁,冷淡的质感很惑人,问这话时带了些难以察觉的关心。   喻温声音小小的:“就伤了一根手指。”   裴骃冷哼一声:“我知道了,我会让那个人付出代价的。”   喻温:“……”   几年没见,她这位表哥的作风还是一如既往的彪悍。   她挠挠脑袋:“哥你消息好灵通。”   应该说不愧是开娱乐公司的吗?   裴骃淡淡垂眼,换了只手接电话。   “你跟在季姝身边,我不放心,自然要看着点。”   裴骃是喻温母亲那边的亲戚,她小时候在裴家待过一段时间,跟这个表哥关系还不错。   喻温抿抿唇:“我都是大人了,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又不会出什么事。”   他工作那么忙,还要来操心她的小事。   裴骃手机里进了条短信,他看了眼,眉头稍稍一挑。   “你既然叫我一声哥,我就没有不管你的道理,以后有事记得来找我,裴家给你撑腰。”   他简短地嘱咐了两句:“挂了,还有事。”   他等了两秒,让喻温先挂了电话。   喻温看着手机,心情好了点。   裴骃对她是真好,真把她当妹妹看待。   这天喻温手机很热闹,刚挂了裴骃的电话,许肆就打进来了。   他那边声音有点吵,但少年声音很清晰。   “喻温,”   他很认真地叫喻温的名字。   喻温有些莫名:“怎么了?”   她没想过许肆会给她打电话。   许肆坐在片场角落,微微耷拉着眉眼。   今天就是他最后一场戏了。   少年声音低低的,正经又认真。   “你能当我的助理吗?”   喻温一愣,险些打翻手边的水杯。   她稳了稳声音:“为什么?”   喻温只是个半吊子,对娱乐圈的事情一点也不了解,她跟在季姝身边也并不是真正的助理,做不了什么有用的事情。   许肆似乎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他想了想,认真地说,“我需要你照顾我。”   少年声音带了点委屈和不满,像告状的小朋友。   “龚喜不会照顾人,我身边也没有好用的助理,他们都不爱管我。”   事实上,是根本没人敢管他。   喻温缓慢地眨了下眼:“可是……许肆,我并不适合。”   助理而已,除了她,合适的人多了去。   少年声音斩钉截铁:“你合适。”   他又补了半句:“只要你愿意。” 第61章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因为许肆过分肯定的语气,喻温有片刻的茫然。   她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许肆竟然用这么肯定的语气。   喻温抿着唇,语速很慢。   “许肆,我跟在季姝身边,只是因为担心她节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如果有选择,我更喜欢宅在家里,我不想出去工作。”   她说的委婉也直白,算是拒绝了许肆的提议。   电话那头,少年沉默下来,不说话了。   喻温心里有点闷,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机背面,垂着脑袋。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半晌,还是许肆先出声。   他哑着嗓子,情绪很明显地低落。   “你再考虑考虑。”   似乎是怕喻温拒绝,他很快就挂了电话。   喻温无声地叹了口气。   还考虑什么呢。   如果没有崽崽,她不会跟许肆有半点交集。   龚喜处理完狗仔那边的事情,把坏事做得滴水不漏,回来的时候心情很好。   他一眼就看到坐在片场角落的许肆,过来喊他。   “你坐这儿干嘛呢?”   少年瘫在椅子上,长腿曲着,一副受了打击,无精打采的模样,恹恹地像朵被霜打了的娇花。   听到龚喜的话,许肆才勉强打起精神,盯着他看了会儿。   龚喜被看得毛骨悚然,觉得自己就像案板上的肉,许肆在掂量他到底值几个钱。   他挠挠头:“你在动什么鬼主意呢?”   许肆稍微坐直了点,朝他招招手。   “过来。”   龚喜连挣扎都没有,身体就条件反射一样凑上去了。   “什么事啊?”   指尖捏着手机轻拍着掌心,许肆慢吞吞地开口。   “我想拿你跟喻温换。”   龚喜乍一听,没反应过来。   “换?换啥?”   许肆颇嫌弃地瞥他一眼:“你去给季姝当经纪人,喻温过来给我当助理。”   龚喜:“……”   他脑袋里跟炸烟花一样,炸得他整个兔子都懵了。   “这、这……”   没听说还能这么换的。   许肆直截了当地问他:“所以你想不想去当季姝那边?”   龚喜冷静下来,沉默了。   想吗?   当然想,做梦都想。   如果他真的当了季姝的经纪人,就算两人之间一直维持着疏离冷淡的距离也没关系,最起码他可以为季姝争取来一些好的资源,让她不会那么累。   龚喜蹲在许肆脚边,像个垂头丧气的兔子。   “她不会同意的吧。”   人家有好姐妹当助理,干嘛要换。   许肆低头看了眼手机,语气有点闷。   “现在不是季姝同不同意的问题,是喻温不愿意。”   说起这个,少年漂亮的眉眼间积聚了一些郁气,他不高兴,骨子里的冷淡凌厉就大喇喇地露出来。   就像一只突然有攻击性的猫,下一刻就能举起爪子糊你一脸血。   龚喜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为什么不同意啊?”   仔细想想,龚喜又觉得喻温不同意才是正常的。   要是有选择,谁愿意待着这么个小祖宗身边。   但小祖宗不高兴了,龚喜得哄。   “没事,多劝劝就行了,也许人家不是不愿意,是不好意思这么快就同意呢。”   许肆耷拉着漂亮眉眼,很明显没有被他哄到。   他捏着手机,声音又低又沉。   “你去劝。”   少年抬头觑他:“这可关系到你的终身幸福。”   龚喜:“……”   他挠了挠脑袋,鼓起勇气。   “先不说我,你干嘛想让喻温来当你助理?”   稍微一想,其实就能感觉出来哪里都不对劲儿。   他发脾气要断了那个狗仔的手,肯定不是因为季姝,是因为喻温受伤了。   现在又执着地要把喻温换过来当自己助理。   这些做法……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啊。   龚喜大着胆子,试探着问出口。   “许肆啊,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喻温了?”   空气都静默一瞬,下一刻,许肆的手机直直地朝着龚喜的脸飞了过来。   少年的声音暴躁无比:“把你肮脏的心思拿远点!”   龚喜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接住,听到少年这句话,忍不住“啧”了声。   指不定心思肮脏的是谁呢。   虽然心里有了猜测,但龚喜不敢再说了,一说猫就要炸毛。   生存之道:看破不说破。   他还是乖乖地当个哑巴兔子吧。   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龚喜认真地思考了利弊,以一个职业经纪人的直觉保证,喻温过来做许肆的助理对大家都好。   所以这事,他确实得出一份力。   龚喜的行动力向来都有保证,他下午就直接找去了喻温的公寓,态度礼貌客气。   “喻小姐,咱能谈谈吗?”   他都找到家门口了,喻温当然也不能把他赶走。   她侧开身让龚喜进来:“有事打电话说也是可以的。”   宅了这么久,她是真怕跟人面对面的交流。   龚喜的理由是:“这样比较有诚意。”   喻温欲言又止。   诚意没感觉到,但确实挺有压力的。   龚喜正襟危坐,拿出了跟公司谈判的姿态。   “喻小姐,我希望您能做许肆的助理。”   没给喻温开口的机会,他突然换了表情,眼睛蓦的就红了。   “喻小姐你不知道,许肆的身体状态不比季姝好多少,这么多年就没好好吃饭过,我说的话他不听,就可劲儿地折腾自己。”   龚喜继续发挥:“他是偶像,身上的压力很大,又不好好吃饭,前两年还进了医院,要是再这样下午,估计都活不过三十。”   “……”   夸张了朋友。   喻温从来没见过男人哭,见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也顾不得细究了,连忙递纸巾。   “可我、我说的他也不会听啊。”   许肆也不好好吃饭吗?   龚喜拿纸巾捂住眼睛:“不,他听,他现在已经拿喻小姐你当朋友了,你说的话他绝对会听的。”   他言语戚戚然:“我就是个经纪人,他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们的关系可疏远了。”   喻温:“……”   好像并不是这样呢。   喻温叹气:“龚先生,我真的不适合跟在许肆身边,我没有当助理的经验,我也不会照顾人。”   跟在季姝身边是一回事,跟在许肆身边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62章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龚喜有点激动:“你合适啊!”   他咳了两声,勉强冷静一点。   “喻小姐你不要妄自菲薄,许肆既然把你当朋友,就肯定愿意听你的话,不会照顾人也没关系啊,许肆很好照顾的,贼听话,”   他说起这话来自己都心虚,可为了让喻温相信,腰板挺得笔直。   喻温抿着唇,没有说话。   跟在许肆身边,就意味着她要接触更陌生的环境,更陌生的人,这对喻温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   她自己就是个定时炸弹,哪有到处霍霍别人的道理。   见喻温还没有被说服的迹象,龚喜咬咬牙,卖惨不行来利诱。   “喻小姐,其实我也有私心。”   他语气严肃,让喻温不自觉地也严肃了起来。   “你也知道,我是季姝的粉丝,我勉强算半个圈内人,也想帮季姝捞点资源,可头上还顶着许肆经纪人的名号,我什么都不能做,”   这话说得半点不假,只不过稍微夸张了点。   龚喜继续说:“许肆的意思是拿我跟你换,你如果愿意来做助理的话,我就能当季姝一段时间的经纪人,这点时间足够用了。”   他说得不够直白,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   如果龚喜能当季姝的经纪人,他就可以给季姝拉资源和人脉。   季姝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如果有好资源的帮衬,要少走很多弯路。   喻温紧紧攥着手,有些动摇了。   她从来没有帮过季姝什么。   龚喜见她似乎是在犹豫,心里一喜,觉得这事有希望。   他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喻小姐,我希望您能好好考虑这件事,当许肆的助理挺好的,他虽然脾气有点坏,但人不坏。”   喻温垂着眼,没有说话。   她现在心里很乱,一方面想帮季姝,一方面又担心自己的情况不允许。   纠结之下,喻温又想起来今早那件掉了纽扣的衣服。   她的情况并不好。   许肆说让她再考虑考虑,便没有再打电话过来了。   一连三天,喻温都闷在家里。   她纠结地要死,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迟迟下不了决心,就只好当个缩头乌龟,尽量不去想这件事。   闷到第三天的时候,季姝在拍戏间隙给喻温打了个电话。   外面天气热,她灌了口水才开口。   “怎么样,在家里待了几天觉得闷吗?”   喻温垂头,手指扣着桌布。   “我都习惯了。”   季姝笑着感叹:“我还以为你会不适应呢。”   毕竟她前段时间一直跟在自己在外面,季姝还以为喻温尝过热闹的滋味后就会觉得寂寞呢。   看来刺激疗法对她并没有用。   喻温轻声问她:“那件事……许肆跟你说过了吗?”   季姝短暂地沉默了会儿:“说了,估计还是第一个说的。”   喻温垂着眼:“那你是什么想法?”   季姝叹口气:“说实在的,我不想让你跟许肆再有接触了。”   温温就是个普通素人,跟顶流走得太近没好处。   可换句话讲,顶流也是人,兴趣相投的话,也没必要因为这么个身份就止步不前。   季姝扶额:“但许肆那人真的挺不错。”   娱乐圈的清流啊。   如果温温要交朋友,那许肆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喻温无奈:“你怎么比我还纠结。”   季姝捂着脑袋:“别提了,我都纠结好几天了。”   她抿抿唇,声音很静。   “温温,如果你还愿意出来的话,跟着许肆其实挺好的。”   他有能力保护好喻温。   少年身上大概就是有这种魅力,他说什么都令人信服。   季姝一直都在为自己让喻温受伤而感到内疚,最重要的,她怕喻温因为这件事而不愿意再出门工作。   她好不容易才让喻温重新站在阳光下。   喻温沉默了会儿:“我再想想。”   她所担心的那些,甚至都无法对季姝开口。   季姝笑着开玩笑:“你要从心,可不准再胆小逃避。”   喻温轻轻叹口气:“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啊。”   只是可惜了,不能逃避一辈子。   季姝知道她心里纠结,便换了个话题。   “你还记得让你受伤的那个狗仔吗?”   喻温看了眼自己已经拆掉纱布的手指:“嗯,怎么了?”   季姝轻哼了声:“那家伙喝醉酒半夜掉下水道了,右手摔断了,还被业界封杀。”   谁也不知道原本盖好的井盖是怎么被打开的,反正那人倒霉,直接踩空摔下去了。   断了右手,又有人专门在业界封杀,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拿起相机了。   喻温眨了眨眼。   封杀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她哥裴骃做的,可这个摔断手的事情……   难不成真是恶人自有天惩?   恶人当然不是天惩的,是兔子动的手。   动手的兔子刚处理完一桩事情,见许肆不在公司,电话又打不通,就给杜泽生打了个电话。   今天许肆一直待在公司练舞室里学舞,下午又跟杜泽生一起确认了一首歌的改编情况,这会儿人不见了,肯定跟杜泽生有关系。   果然,电话一打通,那边的唱歌声震耳欲聋。   杜泽生很明显是喝得不清醒了,大着舌头。   “老龚啊,来喝一杯不?”   龚喜:“……”   谁是你老公。   他懒得废话:“许肆在你那儿不?”   杜泽生举着手机站起来,围着包厢看了眼。   “在啊,正喝着呢。”   龚喜扶额:“你就不能教他点好?又把人带去喝酒了!”   他看都看不过来呢,这人还净把许肆往酒桌上带。   杜泽生大喊冤枉:“是他非要跟过来的,和我可没关系。”   龚喜又气又无奈,问了他地址就往地方赶。   他赶到的时候,包厢里都喝了好几轮了,闹腾地不像话。   许肆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黑色的棉质长袖皱皱巴巴的,正抱着膝盖发呆。   少年贪杯,一喝就多,但喝醉了顶多发发小脾气,倒也好哄。   龚喜朝他走过去,望了眼桌上已经空掉的酒瓶,太阳穴直突突。   喝得可真不少。   他伸手在许肆眼前晃了晃:“还清醒吗?”   许肆懒洋洋地耷拉着脑袋,下巴搁在膝盖上发呆。   不理人。 第63章 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龚喜叹口气:“你说你,没事喝什么酒啊。”   年纪不大,酒瘾倒是不小。   龚喜还记得许肆第一次喝酒,那时候他刚成年,被带着去参加酒会,桌上都是会玩的人,数他年纪小。   这酒喝着喝着,就有人嚷嚷着让许肆喝,还说什么不喝酒的都是小屁孩。   许肆哪儿能听这种话,当场就干了一瓶。   后来,这酒瘾就戒不掉了,时常偷偷摸摸地喝两口。   龚喜想到这里,瞅着少年漂亮精致的脸蛋也有点心软,伸手要扶他起来。   “行了,我送你回家。”   许肆避开了他的手。   少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别碰我。”   龚喜:“……啧。”   他拍拍手:“不碰就不碰,那你自己走,摔了可不准赖我。”   正唱歌的杜泽生见他们要走,晃荡着酒瓶凑过来。   “这就走了?再喝两杯啊。”   龚喜嫌弃地把他推开:“喝成这样,你女朋友不生气吗?”   杜泽生仿佛被人提到了伤心事,脸一瘪,苦兮兮的。   “菀菀,菀菀她出差了哇。”   龚喜:“……”   一个个的,都是酒鬼。   他看着许肆晃晃悠悠地往外走,胆战心惊的,做好了随时把人扶起来的准备。   可许肆虽然走得不稳,却始终没摔。   他一路上了车,把脑袋往车窗上一搁,闭着眼睛不说话了。   喝了这么多,铁定不舒服。   龚喜想着公寓里应该还有解酒药,便直接把车往公寓里开。   车子一路行驶,开到某一个地方,许肆突然睁眼坐了起来。   “停车。”   龚喜觉得莫名其妙:“停车干嘛?还没到家呢。”   许肆看着车窗外面,又重复了句。   “停车。”   这次语气重了些,马上就要发脾气了。   龚喜头疼,只得靠边停车。   “干嘛干嘛?”   许肆开了车门下车,径直往前走。   “我不跟你回去。”   龚喜吓了一跳,想过来拉住他,回头看看车,又不敢追。   这边不让停车,他这车要是被交警拉走了,可又是一堆麻烦事。   龚喜要气死了:“净给我添乱。”   他索性不管了,破罐子破摔。   反正这猫有本事着呢,不可能出事的。   龚喜抹把脸:“这年头保姆真难做。”   孩子死活不听话。   喻温在床上躺好准备睡觉,这时候床头的手机却响起了电话铃声。   她这几天接了不少电话,导致现在听到这声音就有点想躲,不太情愿地把手机拿起来了。   是许肆的电话。   他是来催她做决定的吗?   喻温抿着唇,动作缓慢地按了接通,声音很小。   “喂?”   那边首先传来一阵风声,许肆似乎是在外面,偶尔还能听见几声汽车驶过的声音。   喻温下意识看了眼时间。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在外面。   空荡荡的街道上,路灯边蹲了个人影,少年窝成一团,声音黏糊糊的,语速很慢。   “喻温,”   他声音闷闷的,像是受了委屈。   “你不愿意当我助理吗?”   喻温被问得惶然,手指揪着被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也不是不愿意,只是顾虑的东西太多,她一时很难下决定。   许肆抱着手机,脸颊被夜里的冷风吹得冰凉,他耷拉着漂亮眸子,声音落在风里,很轻,很软。   “为什么不愿意呢?”   他软乎乎地问,又自顾自地说。   “我可以保护你,也有时间陪你玩,我可以很听话,不闹脾气,”   少年声音低下去,软绵得不像话,像爪子轻轻挠了下心脏。   他说:“我还有你喜欢的崽崽。”   喻温鼻尖骤然一酸,心脏被不轻不重地挠了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整个人都没了棱角。   许肆还在执着地问她:“为什么不愿意呢,你答应我好不好?”   良久,冷风从少年颊边袭过,他听到了喻温的回答。   她轻轻地,坚定地应了声。   “好。”   对啊,为什么不愿意呢。   她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喝醉酒的少年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圆瞳在夜里亮晶晶的,比路灯耀眼多了。   他站了起来,不确定地反问。   “你同意了?”   喻温轻轻点头:“嗯,同意了。”   许肆眨眨眼,看着漆黑的天,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冷。   他小声嘟囔:“好冷啊。”   明明快入夏了,晚上温度还是很低。   喻温意识到他还在外面,有些担心。   “那你就快回家吧,不要再外面待着了。”   她软声问:“龚喜在你身边吗?让他送你回去。”   许肆只听到了她前半句话。   冷了要回家。   少年慢吞吞地抿着唇笑,墨绿的圆眸很亮,乖巧地应声。   “嗯,我回家。”   喻温觉得他今晚有点不太一样,比平常更没有棱角,一字一句都透露着乖巧。   少年年纪不大,平日里又冷又傲,有种拒人千里的冷漠感,现在倒真像个孩子,乖得不像话。   她心脏软塌塌的,轻声应他。   “嗯,那你快回家吧。”   跟许肆挂了电话,喻温看着床头那盏昏黄的小夜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真的同意了哎。   喻温心里其实也有点忐忑,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做的究竟对不对,可许肆放软了姿态,她实在是拒绝不了。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手机屏幕重新暗下来,早就到了喻温该睡觉的时间,她重新躺了下来。   还没闭上眼睛,隐约听见几声黏糊糊的猫叫。   喻温愣了下,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好像听到崽崽的叫声了。   喻温觉得不太可能,但又不放心,稍微犹豫了下还是从床上下来,打开了客厅的灯。   房门静悄悄的,下面那个开关门也没有被动过。   难不成真是她幻听了?   喻温正想着,门口清清楚楚地传来了一声猫叫。   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叫声更软更娇了,伴随着细微的挠门声。   喻温把房门打开,蹲在门口的猫咪抬头瞅她一眼,迈着小步子摇摇晃晃地撞了上来,小爪子抱着她脚踝。   小家伙儿喝醉了一样,半阖着眼,抱着她脚踝不撒手。   喝醉了?   喻温把它抱起来,果真在它身上闻到了酒味。   崽崽又喝酒了?! 第64章 喜欢什么样的   喻温捏了捏猫咪爪垫,忍不住皱眉。   “你怎么又喝酒了?”   一只小猫咪,天天喝酒可怎么行。   喻温抱着猫咪去了厨房,打算给它倒点水。   她声音里带了点埋怨:“许肆怎么也不好好看着你,他把你送去哪里了?”   应该不是送去了宠物店寄养,要不然崽崽不会这么容易地跑出来。   估计是送去哪个朋友家里了。   猫咪自然不会回答她,它眨了下眼睛,盯着喻温受伤的食指瞧了会儿,拿脸颊蹭了蹭。   喻温倒了点水,哄着它喝。   “要不要带你去医院看看?”   总觉得不太放心。   猫咪低头喝了点水,也没见着清醒多少,摇摇晃晃地又往喻温怀里钻。   它粘人得很,似乎只有被喻温抱着才能安静下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身上带着很淡的酒气。   喻温轻轻揉了下小家伙儿脑袋,眼睛含了笑。   “喝酒就会变乖吗?”   猫咪歪着脑袋蹭她掌心,它身上热乎乎的,像融化的棉花糖,因为喝了酒,也不想动弹,瘫在她怀里打瞌睡。   喻温观察了一会儿,见它似乎并没有露出难受的模样,这才放心下来,抱着猫咪往卧室走。   猫咪寻到熟悉的位置,自顾自地蜷起来睡觉。   喻温一时倒是没了睡意,她看着崽崽,莫名地想起了许肆。   他……似乎很喜欢自己去当他的助理。   喻温抿了抿唇,拿起手机。   答应许肆的事情,还是得跟小姝说一声。   这个时间点,季姝才刚收了晚工,嗓子有点哑。   “温温?”   喻温到嘴的话一顿:“你嗓子怎么了?是感冒了吗?”   最近天气渐热,可晚上的温度却不高,感冒的人很多。   季姝揉了揉眼睛:“应该没有吧,就是没睡够。”   她偏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你怎么还没睡?”   喻温作息规律,熬到这个点估计都困死了。   喻温坐在床边,一手握着手机,一手伸出去摸了摸熟睡的猫咪尾巴。   尾巴似是有意识一般,翘起来卷她手指。   喻温话里便带了很淡的笑,比以往都要放松。   “我刚刚……答应许肆了。”   季姝那边沉默了会儿,她叹道,“不惊讶,我总觉得你肯定会答应的。”   怎么说呢,季姝有时候都觉得很神奇,喻温这个慢热的性子,跟许肆倒是相处的不错。   喻温低着眼,声音渐轻。   “我觉得,多跟外面的人接触,会好一点。”   她抿了下唇:“小姝,我不想看医生。”   多数时间,喻温总抱着得过且过的念头,想着或许可以自愈呢,不接触外面,也就没有什么刺激到她的地方,她就可以自欺欺人地认为,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好了。   季姝偏头看着外面的街景,声音也轻下来。   “嗯,不看医生。”   她陪喻温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时光,那时候总是想,看医生一点用都没有,她的温温那么美好,怎么能把伤疤赤裸裸地揭露在人前呢。   季姝想到什么,声音里突然带了笑。   “喻温,”   喻温轻轻回应:“嗯?”   季姝笑着说:“我一直都不觉得你是病人,温温,你是勇者。”   是披荆斩棘,在肮脏泥泞里开出的、最夺目的花。   喻温似乎被感染,也轻轻笑了起来。   “嗯,我知道。”   勇者啊,她大概能担得起这个名头。   季姝还坐在车里,她吸了一口凉风,换了话题。   “你听说了没有,裴骃包养了个小情人。”   跟喻温这么多年的关系,季姝很清楚她的家庭关系,因为工作关系,也见过裴骃几次。   喻温哑然:“……真的?”   她这位表哥虽然长得妖孽了点,但做事再正直不过,包养情人这种事……被家里知道了真的不会被打断腿吗?   季姝乐呵呵的,就喜欢看热闹。   “对啊,我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呢,啧啧真变态。”   这种事其实再常见不过,别说包养小情人了,小三二奶的也比比皆是,可这事落在裴骃身上,就怎么都不合适。   喻温半晌不知道该怎么搭话:“我回头问问。”   季姝笑眯眯地开玩笑:“男的能包养小情人,咱也可以包养小白脸啊,我现在情况不允许,但温温你就没想过吗?”   她跟喻温说起话没个正形:“讲真,你可以让裴骃给你留意留意,最好养个弟弟,奶奶的那种,一口一个姐姐,多爽啊。”   喻温:“……”   她有点脸热:“你不要胡说八道。”   季姝不乐意了:“这怎么能叫胡说八道呢,一个小白脸你总养得起,给生活添点乐子怎么了。”   她又问:“话说温温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喻温憋了半晌:“我没想过。”   不是没开窍,是真的没想过要谈恋爱。   季姝不依不饶:“那你现在想。”   喻温安静了会儿,真的认真想了想。   她没有理想型,现在想起来脑袋也一片空白,一个形容词都蹦不出来。   手背突然被毛茸茸的尾巴扫了下,喻温低头去看,猫咪睡得正熟,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尾巴都做了什么。   喻温弯了下唇:“崽崽这样的。”   季姝花了三秒来想这个“崽崽”是谁,然后就无语了。   “你真是猫迷心窍了。”   一只猫,根本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喻温笑了下:“可我想不出其他答案。”   她的兴趣爱好少得可怜,更没有男神偶像之类的,哪里能说出个理想型。   季姝叹口气:“行吧,我看着来。”   喻温愣了下:“什么看着来?”   她无奈:“我不谈恋爱,小姝你不要胡乱牵线。”   季姝哼哼两声,很明显是没听进去。   她托着下巴,思维跳脱。   “许肆的戏份已经杀青了,他估计还得忙专辑的事情,咱俩以后碰面就少了。”   喻温提起龚喜:“你跟龚喜……”   她其实觉得龚喜跟季姝挺搭的。   季姝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懒洋洋地打呵欠。   “别多想,我就当他是粉丝,顶多再交个朋友,我这人呢,事业心重,不适合谈恋爱。”   熬了几年,总算是要看到曙光了,哪有什么心思谈恋爱。 第65章 非要穿新衣服   许肆的专辑还有一系列的后续没完成,他当初答应过粉丝,要在第五张专辑的时候给大家一个惊喜,所以这次格外上心,准备了很多东西。   他平常不爱出活动,没事干的时候就闷在工作室里写歌,跟粉丝们没什么交流,但在今年一开始,龚喜就给他列了个清单。   活动很多,总的来说就是要增加曝光度,多跟粉丝互动。   跟喻温交接工作的时候,龚喜把这份清单也发给了喻温一份。   他到季姝那里做经纪人,并不是不管许肆的事情,只是不能随时跟着了,所以一些事情还是得对喻温交代一下。   喻温一大早就被接来了许肆的小公寓,龚喜带着她进来,压低了声音。   “祖宗还在睡觉,咱俩动静小点。”   他指了指厨房:“许肆不爱吃外面的东西,在家里的时候会有阿姨过来做饭,阿姨的联系方式我已经贴到冰箱上了,你回头联系一下。”   喻温点头,紧接着又听他说,“许肆有起床气,所以不要吵他,非要喊他起来的话,也要躲得远一点,不要被误伤了。”   他啧啧两声:“刚起来的时候,那祖宗贼凶。”   话音刚落,或许是被他们吵到,主卧的房门突然被拉开了。   许肆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眼睛半睁不睁,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慢吞吞地摸到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冰水。   喻温看着他要喝冰水,还是没忍住出了声。   “许肆,”   被她叫住,少年动作缓慢地抬头看过来,因为没睡醒,他眼皮多了层褶皱,睫毛耷拉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看着就凶。   旁边的龚喜屏住呼吸,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这位喻小姐,果然是勇者啊。   喻温朝厨房走:“喝冰水不好,我给你烧点热水好吗?”   许肆慢吞吞地垂头,手里握着冰水,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点。   他哑着嗓子:“渴。”   喻温已经开始烧水了,软着声音哄他。   “马上就好了,就两分钟。”   许肆不吭声了,把冰水重新放回冰箱。   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耷拉着脑袋打盹,某个时刻突然抬头看向了客厅里的龚喜。   少年皱起眉,不耐烦地站直了点。   “你怎么还没走?”   龚喜:“……”   没爱了。   他拎着自己的公文包,没好气道,“走走走,这就走!”   喻温拿了个干净的杯子倒水,兑成温的之后才递给许肆。   少年双手捧着杯子,慢腾腾地喝水,眉眼都似被热气笼罩,软化了棱角。   喻温轻声问:“你一直都在早上喝冰水吗?”   许肆舔了舔唇:“没有,就这一次。”   走到玄关的龚喜:“???”   这话谁信啊。   喻温信了:“那就好,喝冰水对身体不好,要喝热水。”   许肆把杯子递给她,乖巧地应。   “嗯,知道了。”   龚喜:“?”   好了,他明白了,就在喻温面前装乖对吧,虚伪!   玄关传来一声大力的关门声,喻温下意识抬头去看。   许肆耷拉着眼皮:“别理他。”   他仰了仰脑袋,眼睛湿漉漉的。   “我饿了。”   喻温看了眼冰箱:“有食材吗?我给你做点早餐。”   她知道许肆今天没什么日程,主要就是去公司练舞对动作,因此也有时间安稳地吃个早饭。   许肆侧开身子,让她去开冰箱。   喻温翻了下冰箱,找出几样东西来。   “给你做这些好不好?”   许肆随意瞥了眼,点头。   喻温便“嗯”了声,“那你先去洗漱,我做早餐。”   她自己生活惯了,做个早餐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许肆回了房间洗漱,然后盘腿坐在卧室地毯上,看着满满一衣柜的衣服发呆。   龚喜开车的路上接到许肆电话:“喂?”   许肆说:“我要新衣服。”   龚喜:“?”   他满脑袋问号:“你一衣柜都是衣服,随便挑一件不就行了。”   许肆又重复了一遍,尾音咬得重了点。   “我要穿新衣服。”   龚喜被弄得头秃。   许肆不是太张扬爱买衣服的人,衣服大都是为了活动只穿了一次的,他穿了就买回来了,堆在衣柜里也没再动过。   这也就导致,他还真没几件全新的衣服。   龚喜脑壳疼:“公司里倒是还有品牌方送来的几件新衣服,你过会儿就回公司了,自己去拿不行吗?”   许肆皱着眉,明显的不高兴。   “我现在就要穿。”   龚喜就不明白了:“今天是啥日子啊,你非得穿新衣服,”   这是哪门子的仪式感。   许肆言简意赅:“你去公司拿,涨工资。”   龚喜:“……”   他缺那点钱?   龚喜立刻调转方向:“好嘞,我这就回去拿。”   他跟许肆不一样,他是要存老婆本的兔子。   喻温做好了早餐,还没来得及喊许肆,龚喜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把一个纸袋子递给喻温。   “我得赶去季姝那边,这衣服你拿给许肆吧。”   喻温眨了眨眼,拎着纸袋子去敲了许肆的卧室房门。   “龚喜给你送衣服过来了。”   许肆接过来看了看,里面装了好几套衣服。   少年皱着眉,苦恼地抿着唇。   喻温意会到什么,试探着问,“需要我帮你选吗?”   许肆抬眼盯着她瞧了会儿,点头。   喻温在几套衣服里翻了翻,拿出一件姜黄色的卫衣。   “这个可以吗?”   卫衣上还戴着品牌的logo,肩膀的位置绣了一串字母,质地轻薄。   许肆低头看了眼,目光随即落到她穿着的长袖上。   宽松的白色长袖,袖口用系成蝴蝶结的带子束着,胸口的口袋位置绣了只姜黄色的卡通猫。   她真的很喜欢猫。   许肆点头:“嗯。”   他换了衣服,坐在高脚凳上吃早餐。   喻温已经在家里吃过了,这时候也没胃口,就安静地打量着周围。   今天许肆没什么活动,她本来是不用跟着出来的,但因为不熟悉这个助理的工作范畴,还是决定出来熟悉一下环境。   这么一看,说是助理,其实只要把许肆照顾好就行了。   喻温长这么大,事情没干过多少,唯一会的就是照顾人。   早上九点,上班族们坐在办公室的时候,刷出了一条许肆的微博,寥寥几个字。   “打了个赌,把经纪人输了。”   后面还专门艾特了季姝。   许肆点了发送,抬起头来,遥遥看着站在阳台上的喻温。   输掉了龚喜,赢了个宝贝。 第66章 不统一的喜好   许肆过两天有个小晚会要参加,要在上面演唱自己这次专辑的主打歌,为了配合晚会的气氛,对歌曲舞蹈进行了改编。   喻温跟着他一起去了公司的练舞室,这是她第二次来,没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坐电梯的时候,到了中间的楼层,外面呼啦啦地涌来一群人。   瞧见里面的许肆,一大半人都偷偷退了几步,没进来。   进来的只有两男一女,看样子跟许肆很熟,自然地打招呼。   电梯空间一下子就逼仄了些,喻温默默往角落缩了缩。   进来的三个人中,唯一一个女孩子叫杜絮,是杜泽生的妹妹,也是跟许肆合作很久的伴舞,性子跳脱。   她看了眼喻温,又仔细比量了下许肆跟喻温之间的距离,突然出声。   “这位姐姐是?”   许肆漫不经心地捏着手机:“我助理。”   喻温抬高了帽檐,朝她轻轻点了下头。   她这次没戴口罩,只是帽檐压得低,抬起头来的时候就露出了大半眉眼,柔软清丽,是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惊艳的长相。   不过杜絮的注意力被许肆的话给吸引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孟浮被开了?”   虽然那小子傻了点,但也不至于被开掉吧。   许肆瞥她一眼:“我只能有一个助理吗?”   杜絮暗自腹诽:那也没见你有过两个啊。   她往喻温身边凑了凑:“姐姐叫什么呀?咱们以后就是同事了。”   两人都是女孩,杜絮又自来熟,这一靠近几乎都碰到喻温胳膊了,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又往角落挤了挤。   许肆往旁边挪了一步,嗓音散漫。   “你挤到我了。”   杜絮低头看了眼自己跟他一下子缩近的距离,忍不住“啧”了声。   要是他不往后退这一步,谁能挤到他啊。   想是这么想,杜絮还是挪远了点,不太高兴。   这小祖宗事真多,耽误她跟美女姐姐套近乎了。   喻温轻声回答了她刚刚的问题:“喻温,温暖的温。”   她嗓子好,恰到好处的柔软,光听声音就让人反感不起来。   杜絮眼睛亮了亮:“喻姐姐好,我叫杜絮,柳絮的絮,我今年二十,是许肆的伴舞。”   她太热情,把个人信息说得清楚,喻温怔了下,才犹豫着搭话。   “我二十五。”   杜絮笑眯眯的:“那就叫姐姐没错了。”   她瞅一眼站在一边的许肆:“许肆也得叫你姐姐呢。”   许肆转手机的动作僵了下,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她。   杜絮立刻给自己的嘴封上拉链。   说不得说不得。   喻温眨眨眼,隐约觉得,似乎跟许肆相熟的人都不怕他,只有跟他关系不好的人才会觉得少年脾气坏,难相处。   一行人一起去了练舞室,另外两人也都是许肆的伴舞,许肆把卫衣脱了,露出里面略微贴身的白色短袖,指了指隔壁的休息室。   “你可以在那边等我,房间里面有零食,还有电视。”   喻温微微仰脸:“我可以看你跳舞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待着很无聊。”   主要是跟他待在一起的话,还能递个水什么的,总好比什么都不做。   许肆低头看她,半晌眨了下眼睛,轻轻“嗯”了声。   他的练舞室里不来外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旁观。   杜絮穿着件宽松短袖,看到喻温也在,哒哒哒地跑过来搭话。   “姐你看我们跳舞吗?”   她拍拍胸口:“我跳舞贼好。”   女孩年纪小,活泼又开朗,有点像私底下的季姝,喻温弯了弯唇。   “很厉害。”   自己夸是一回事,被别人夸又是一回事,杜絮难得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   “许肆跳得更好,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许肆拎着瓶水过来,看到杜絮又蹭在喻温身边,眉头皱了下。   “你说什么呢?”   杜絮举起双手:“对天发誓,我夸你呢。”   喻温解释:“嗯,小絮说你跳舞很棒。”   她想起自己之前在网上搜出来的视频,也肯定地点头。   “我看过,真的很棒。”   少年天生就是该站在舞台上的,骨子里都带着灼人的热度,一举一动都耀眼无比。   许肆抿了下唇,捏着水瓶的手指紧了紧,故作镇定地把水瓶递给喻温。   “没那么夸张。”   他脸上表情匮乏,耳朵尖儿却有点红。   喻温抱着水瓶,找了个地方盘腿坐着,微微仰着脸看他跳舞。   音乐声一起,少年就没了那副懒散模样,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又游刃有余,很有他个人的风格。   喻温不太好意思盯着他看,视线晃晃悠悠地转了圈。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是季姝百忙之中抽空对她的问候。   “怎么样,许肆没为难你吧?”   喻温好笑:“他为什么会为难我?”   季姝看了眼正跟导演协商的龚喜,飞快地打字。   “我怀疑龚喜这强大的工作能力,就是被许肆锻炼出来的。”   “我可不想看见你被许肆锻炼成精英,那多累啊。”   喻温被她逗笑:“不会的,许肆很好相处。”   季姝难以想象好相处的许肆是什么样的,她休息时间有限,也不多聊,随便嘱咐了两句就结束了对话。   与此同时,练舞室的音乐声也停了。   许肆弯着腰,手指撑在膝盖上,额头的碎发湿漉漉的,一双墨绿圆眸更显得绿意深重,他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很累。   舞蹈动作太耗力,杜絮已经坐在地上直喘气了。   喻温没想到他们这次的舞蹈会这么累,把水瓶拧开递给许肆,小声嘱咐。   “不要喝太急,先喝一点润润嗓子。”   许肆抬起头来看她,视线一瞬聚焦,他盘腿坐下来,水接过来没立刻喝,先掀起短袖下摆擦了汗。   少年皮肤很白,腰肢劲瘦柔韧,隐约还能看见肌肉线条的轮廓,在喻温眼前闪了一下,晃得她有点脸红。   太近了,她默默往后退了步。   许肆没注意到她的动作,拿起水瓶要喝,又想起她的话,乖乖地小抿了一口。   他歪着脑袋,累得耷拉着长睫,闷闷地不说话。   喻温也不打扰他,就在一边坐着。   缓了会儿,许肆捏着水瓶,仍旧没抬眼。   “喻温,”   喻温轻应了声:“怎么了?”   许肆仰脸看她:“好看吗?”   他额前的短发长了些,被汗水打湿了,睫毛又密又长,眸色是很深的绿,一眼望去仿佛沉溺深海,或许是因为出汗,脸上更白,唇更红,灼灼好颜色。   认真看人的时候,眼眸深情,艳色无双。   喻温呼吸窒了下,结结巴巴地点头。   “好、好看。”   许肆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眨了下眼睛。   “我说的是舞蹈。”   喻温:“……”   她猛地站了起来,别开视线不看许肆,声线窘迫。   “我说的也是舞蹈。”   许肆拉长尾音,拖腔带调。   “哦……”   很明显不信。   许肆捏着水瓶,突然又问了句。   “那我呢,我好看吗?”   喻温攥着衣角,被他弄得没了脾气。   “好看。”   这么明显的答案。   她脸还有点红,说这话的时候没看许肆。   少年小声咕哝,有些不满。   “你都没看我。”   不等喻温回答,他就自顾自地接了话。   “我知道我好看。”   少年声线懒洋洋的,浸了水一般。   很明显,他并不觉得这个话题有什么旖旎意味,像个臭屁小孩。   喻温莫名地松了口气,声音很轻。   “嗯,你好看,最好看。”   语气算不上敷衍,像哄小朋友。   许肆托着脸颊,捏着水瓶敲了敲地板。   “你在哄我开心。”   像是幼儿园老师哄孩子那样的哄。   喻温弯了弯唇:“那你被哄开心了吗?”   她袖口的系带松了,垂下来的时候刚好落在许肆手腕上,有点痒。   许肆盯着看了会儿,拿手指扯了下,没吭声。   开没开心呢,他自己也不清楚,就是觉得有点闷,尾巴总想翘出来晃一晃。   在练舞室待了一下午,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喻温打开手机点外卖。   这原本是龚喜的活儿,现在就落在她身上了。   她还记得许肆不喜欢吃外卖的事情,犹豫着现在回去做饭的话还来不来得及,许肆却已经走过来了。   “你吃什么?”   喻温把手机界面点开给他看:“这些。”   许肆随意瞥了眼:“要跟你一样的。”   喻温眨眨眼:“不需要我回去给你做吗?”   许肆摇摇头,说起谎话来一点都不心虚。   “我很好养,吃什么都可以。”   路过的杜絮:“……”   这话都能说,真不害臊啊。   喻温握着手机:“可是龚喜说,你不爱吃外面的饭,平常也不注意饮食……”   虽然都是实话,但许肆不太想承认。   “他夸大事实,你别信他的话。”   喻温轻轻笑了声:“好。”   不是最好,她也放心些。   但吃饭这事,可不像说说那么简单,许肆拿到饭盒,盯着里面的几样菜直皱眉。   以往吃饭的时候,龚喜都会专门避开他不喜欢的东西,但这次他要了喻温的同款,好巧不巧都是他不爱吃的。   杜絮端着东西路过瞅了一眼:“嗯?你口味变了啊?”   一起工作了几年,许肆喜恶分明,口味也很好记。   喻温刚把包装拆开,往这边看了一眼。   “你不喜欢吗?”   许肆抿着唇,拿筷子戳了下米饭,声音闷闷的。   “没有。”   眼前突然多了个一模一样的餐盒,喻温蹲在一边,把餐盒推给他。   “不喜欢吃的可以挑给我。”   杜絮嚼着肉:“温温姐你也太宠他了吧。”   孩子挑食怎么办,打一顿就好了。   许肆偏头,认真地看她。   “你不觉得我……”   他蹙眉,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   喻温抿唇笑了下:“不爱吃的东西记得告诉我,下次不点了。”   许肆盯着她瞧了会儿,又去看两个放在一起的餐盒。   他拿起筷子,把自己餐盒里的牛肉都挑给她,留下一堆从来都不碰的蔬菜。   “没了。”   喻温有些惊讶:“不吃牛肉吗?”   可这个饭的名字里就有牛肉两个字,他点单之前应该也看到了才对。   许肆耷拉着眼,往嘴里塞了根西蓝花,努力不皱眉头。   “嗯,不喜欢牛肉,你吃。”   喻温有些担心:“是不喜欢吃,还是过敏不能吃?”   挑食不是问题,就怕他过敏。   许肆想着自己一点异样都没有的检测报告,把只嚼了两下的西蓝花咽下去。   “不喜欢。”   喻温稍微放下心来,把牛肉又夹给他一些。   “那就吃一点好不好?”   怕少年拒绝,喻温软着嗓音哄。   “我明天给你带小黄鱼。”   许肆立刻点头:“一言为定。”   偷听墙角的杜絮悄悄凑过来:“什么小黄鱼呀,我也想……”   接触到少年明晃晃不悦的目光,杜絮又捧着饭碗绕开。   “我不想,我一点也不想。”   这护食的毛病真是够了。   晚上回家后,喻温把自己很久不用的笔记本翻了出来,给龚喜打了个电话。   时间有点晚了,但龚喜还在陪季姝拍戏,电话接得很快。   他还是第一次接到喻温主动打的电话,想着肯定是关于许肆的事,稍微正经了点。   “许肆没给你添麻烦吧?”   喻温忍不住想笑,怎么每个人都担心许肆为难她。   她摇头:“没有,许肆很好。”   喻温把手机开了免提,拿起了笔记本。   “我想问一问,许肆有哪些不喜欢吃的东西。”   说起这个,龚喜就跟老母亲一样叹了口气。   “那可多着呢,不喜欢的东西比喜欢的东西多多了。”   之前没把这些都告诉喻温,就是因为说起来太麻烦。   他在心里一盘算,把自己记得的,许肆不喜欢的东西都说了个遍。   果然,根本不是许肆说得那样,他挑食又嘴刁,忙起来说不吃就不吃,根本就没好好吃过饭,跟季姝算是半斤八两。   喻温把自己记下的东西都浏览了一遍,才发现中午点的餐里,很多蔬菜都是许肆不爱吃的。   她抿了抿唇:“没有牛肉吗?”   龚喜茫然:“牛肉?许肆挺喜欢吃牛肉的啊。”   算是他为数不多喜欢的肉类。   笔尖在纸上一顿,喻温怔住。   喜欢牛肉? 第67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晚会那天,喻温跟着车接许肆去会场。   他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墨镜也没戴,眼下有浅浅的青黑色,一看就是没睡好。   喻温递给他一瓶水:“要不在车上睡一会儿?”   许肆作息不规律,熬夜尤其厉害。   他抿着唇,因为头疼不太想说话,一开口声音都明显的哑。   “睡不着。”   最近下了几场暴雨,空气湿潮,他嗓子不太舒服,也有点小感冒。   喻温才两天没见他,少年就病恹恹的了。   她叹口气:“我不是给你发了微信吗?”   因为这两天没什么活动,许肆除了练舞就是写歌,喻温就没再跟他两头跑。   下暴雨的时候,她看着窗外雾蒙蒙的天气不安,给季姝和许肆都发了微信,让他们注意保暖,免得受凉。   充满老年气息的养生链接,估计他都没点开看。   许肆微微向后仰着脑袋,声音哑着,闷闷的。   “看了。”   就是没在意而已。   喻温无奈,想着到了地方给他接点热水喝。   卫视的周年晚会,排场摆的大,请了不少明星过来镇场子,季姝也在,一到地方就给喻温发消息轰炸。   彼时喻温正跟着许肆入场,周围有记者跟着,她压低了帽檐,亦步亦趋。   通常情况下,明星都会配合着记者拍点照片,但许肆不,他今天身体不舒服,更懒得应付这些人,步子迈得很快。   喻温还没来得及紧张呢,就已经跟着他进了会场。   许肆要去做造型,喻温快走了两步,握着手机跟他商量。   “我能去见一下小姝吗?”   两人也好几天没见了。   周围还有人路过,许肆停下来,认认真真地考虑了会儿。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喻温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不会很久,我见完她再去给你接点热水。”   许肆慢腾腾地“哦”了声,抬手压低她的帽檐。   “去吧。”   喻温扶着帽子:“需不需要让龚喜也来见见你?”   早在许肆出道的时候,龚喜就跟在他身边了,两人关系很好,说是寸步不离也不为过。   许肆低着眼,有些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要见他?”   那张丑脸他已经看够了。   他漫不经心:“你快点回来就行了。”   喻温应了声,看着手机上季姝发过来的位置信息,一路往上走。   周围人来来往往,几乎都是喻温不认识的,她也不主动搭话,安静地当个透明人。   直到坐电梯的时候,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   喻温下意识抬头,跟看过来的董念对上视线。   董念仔细打量她几眼:“季姝的朋友?”   很久之前的一面之缘,她居然还记得。   喻温也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她了,慢吞吞地点头,不欲多谈。   老实说,她对这个董念没什么好感,当初在休息室,她莫名其妙地跟喻温甩脸色,很败好感。   董念自顾自地笑了声,话里带些嘲讽意味。   “有熟人就是好,什么地方都能进,不过你可得小心点,别逮着人就要签名。”   喻温微怔,扶着帽檐看她一眼。   “这位小姐……你是哪位?”   她是真的不认识董念。   女孩语气柔软温吞,听起来软绵绵的,但落在董念耳朵里就跟带着刺一样,非常不动听。   喻温瞅她一眼:“我即使要签名,也只会要明星的签名,这位小姐你放心。”   放心?放心什么?   这是在说她根本不是明星吗?!   董念动怒,正要发作,电梯门打开,又进了几个人。   最前面的那位很明显认识董念,两人很快就聊起来,笑吟吟的。   喻温默默降低存在感,觉得很神奇。   变脸可真快啊。   到了楼层之后,喻温从缝隙里挤出来,出了电梯。   董念看着她离开,冷哼了声。   她身边那位本来没在意喻温,见董念一副窝着火的模样,就多问了句。   “怎么,你认识?”   董念阴阳怪气:“这可是季姝的好朋友,被带来开眼界呢。”   说起季姝,两人立马就有了共同话题。   “我听说,许肆的那个经纪人,现在在带季姝。”   微博上说的那个打赌,她们可不信,猜来猜去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季姝用手段勾搭上了许肆。   许肆出道这么多年,极少有绯闻,也不和圈里哪位有过多的接触,独来独往一个人,现在却把自己的经纪人借出去,肯定有内幕。   董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不善。   “这话可不能乱说。”   她倒是宁愿跟季姝本人没有关系。   喻温按照地址找到了季姝的房间,蒋咏正在给她化妆,旁边站着个龚喜。   精英模样的青年看女明星化妆,画面有点奇怪。   见喻温进来,龚喜给她拿了把椅子。   “许肆去做造型了?”   喻温点头:“他这两天好像有点感冒,嗓子不太好。”   龚喜了然:“正常,他每年这个时候都得感个冒,不严重,两天就好了。”   季姝正在化妆,脑袋被固定着不能动。   “温温,我今天要唱歌。”   喻温“啊”了声,“可你……”   可你五音不全啊。   季姝小声哼唧:“你知道什么叫百万修音师吗?”   都是已经录好的,对对口型就行了。   喻温笑:“我会好好听的。”   正聊着,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   是许肆的消息。   “几点了?”   喻温:“……?”   她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按照手机上的时间给他回了消息。   那边没再回了。   季姝看着镜子里的她,顺口问了句。   “谁的消息啊?”   喻温把手机收起来:“许肆,”   她越想越奇怪:“他问我几点了。”   季姝:“……”   她抖了一下,眼线直接画到了太阳穴,被蒋咏气急败坏地按住脑袋。   “再动把脑袋拧了。”   季姝嘀咕:“许肆是不是有点毛病?”   他自己就有手机,还非要问喻温几点了。   吐槽归吐槽,她也没太在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喻温聊着天。   正在拍的那部剧还没杀青,她抽空出来参加个晚会,导演那边的进度被耽搁,虽然能表示理解,但还是气得吹胡子瞪眼。   季姝全当成趣事讲给喻温听,一聊就聊了十几分钟。   喻温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还是许肆的消息。   “几点了。”   “……”   季姝语气肯定:“他脑子绝对有点问题。”   龚喜但笑不语。 第68章 懂个锤子,这叫性感   喻温在季姝这边待了不到半个小时,收到了5条许肆的信息,全是问时间的。   她坐不住了,拎着自己的包站起来。   “我先走了,你表演完记得穿件外套,这边空调温度太低了。”   季姝神情哀怨:“你要宠幸别的小妖精了吗?”   喻温好笑:“别说胡话。”   季姝哼了一声:“许肆这臭脾气真是惯出来的。”   他也是好命,身边的人都是脾气好的,愿意宠着他。   她摆摆手:“走吧走吧。”   刚说完,季姝又叫住喻温。   “哎,等一下。”   她跟蒋咏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把放在脚边的纸袋子拎起来。   “品牌方送的裙子,”   季姝一脸惆怅:“他们不知道我胖了,送来的尺码有点小,你穿正好。”   说起这个,季姝就很悲伤。   “我果然胖了很多。”   先前有喻温管着,季姝根本钻不到空子节食,换成龚喜之后也是一样的情况,干脆就放弃了,半个月胖了好几斤。   喻温把袋子接过来:“是你原先的体重太轻了,等体重稳定下来就好了。”   龚喜在一边附和:“喻温说得对,你只是体重基数太小了。”   说是胖,其实现在的体重也依然偏瘦。   季姝瞅他一眼,想着现在的粉丝大概都是一个样子,为偶像操心操肺,整天担心对方吃不好睡不好。   喻温笑了下,挥挥手。   “我走啦。”   房门被关上,给蒋咏打下手的小化妆师不经意间开口。   “那条裙子……挺贵的。”   不是一般的贵,就是现在的季姝买它也要掂量掂量,拿来送礼最好不过,送朋友就太浪费了。   季姝瞥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   “是吗?这牌子温温都看不上眼。”   就算离了喻家,她们温温也是有后台的人。   小化妆师表情一僵,看着季姝的脸色有点犯怵。   她在外人面前还是很高冷的,不笑的时候显得凶,小化妆师怕自己惹她生气,便不敢说话了。   倒是龚喜好奇地问了句:“喻温家里是什么情况?”   其实无论是从穿着,还是那栋独立的小公寓都能看出来,喻温这姑娘不缺钱,还非常有钱。   但也没听她提起过自己的家庭。   季姝沉默了会儿:“温温没家。”   喻温早就和喻家没关系了。   喻温想着要给许肆接点热水,就先去了趟饮水间。   路上又一次收到许肆的消息,还是问她时间的,雷打不动地几个字,硬邦邦的。   她抿唇笑了下,单手打了几个字。   “马上就回去了。”   许肆眨眨眼,盯着手机界面看了会儿,随手揣进口袋里,安安分分地等化妆。   镜子里的少年才刚上了底妆,眼下的青黑被遮住,肤白唇红,极具攻击性的美丽。   化妆师见他没有一直拿着手机看了,松了口气,心想可算是能好好化妆了。   折腾了半天,她硬是不敢出声让许肆别看手机,心里还一直嘀咕是不是有啥重要的事。   喻温接好热水回来,随手把袋子放到一边。   许肆瞧见了,伸手指了指。   “那是什么?”   喻温把保温杯拧开,放在他手边。   “季姝送的裙子。”   化妆师手一抖,抬头打量了喻温一眼,想着这是什么人物,居然还认识季姝。   许肆似乎对这裙子感兴趣,又多看了两眼。   “什么颜色的?”   喻温愣了下:“你要看吗?我还没有打开。”   少年微微仰着脸:“那你现在看一看。”   喻温便把袋子打开了,里面放着礼盒,包装精致。   这名牌的衣服,喻温柜子里有几件,她不爱买衣服,大多都是裴家那边送来的。   包装被拆开,是条浅青色的连衣裙,款式偏成熟一些,裙摆开着叉,刚到大腿。   许肆蹙眉:“好短。”   化妆师跟着看了一眼,暗自嘀咕。   哪里短了。   果然是小屁孩不懂事,这叫性感。   喻温赞同地点头:“确实短。”   是季姝的风格。   化妆师好悲伤,小屁孩不懂事就罢了,怎么这位漂亮妹妹也不懂事。   这叫性感!   化妆师聚精会神地给许肆画眼线,他生了双幼圆的眼睛,难免会显得乖,这时候就得用眼线勾下轮廓。   只是许肆眼睛敏感,眼线笔刚碰上去,少年就下意识一缩,来了脾气。   “难受。”   对着这么一张脸,化妆师原本就有点紧张,见他似乎要发脾气,手更抖了。   化妆师视线游离,慢慢转到喻温身上,带着求救的信号。   喻温叹口气:“我来吧。”   化妆她还是会的。   许肆见她拿起眼线笔,又往后躲了躲。   “不能不画吗?”   喻温看向化妆师,对方冲她暗暗摇头。   她也摇头:“不能。”   许肆耷拉着眼皮,不太高兴。   他忍这破眼线很久了。   喻温见他生闷气的模样,有点想笑,认真地保证。   “你忍一下,别躲,很快就好了。”   许肆瞅她一眼,眼神不太信任。   他明明都没见她化过妆。   喻温好笑,软着声音跟他打商量。   “嗯……你乖乖的,我给你小黄鱼。”   许肆小声地谴责她:“上次的还没给。”   净会哄他。   喻温认真地道歉:“下次都补上。”   这两天下暴雨,她不太想出门,也就没准备新鲜的小黄鱼。   许肆沉默了会儿,似乎是在衡量这个补偿的合理性,半晌,仰了仰脑袋。   “快点。”   喻温很久不化妆,现下也有点手生,好在给别人画要简单点,有惊无险地画完了。   许肆用力闭了下眼,很想去揉一揉眼睛,勉强忍住。   喻温见他很不舒服的样子,默默把保温杯递过去。   “喝水吗?热的。”   许肆闷不吭声地接过来,喝了口后才看到保温杯外面的图案。   五颜六色的小蘑菇,看着就很毒。   他又喝了口:“这是你的杯子?”   喻温点头,把眼线笔还给化妆师,又让出位置。   “我有很多杯子。”   她有点这方面的癖好,很喜欢收藏一些杯子和碗碟,好看的、稀奇古怪的,家里的柜子都快被堆满了。   有很多?   于是许肆心安理得地把杯子据为己有了。 第69章 讨巧卖乖第一人   晚会开始,许肆要表演开场舞。   因为只是舞蹈,不用唱歌,所以少年那副哑了的嗓子倒也无关紧要。   尽管如此,喻温还是拿着水杯在后台等着。   后台的角度太偏,视角不是很好,喻温刚意识到舞台的灯没打开,下一刻,舞台中央就突然落下了一束灯光。   灯光映着尘埃,模糊了少年清隽身形。   许肆换了身黑色衬衫,领口的系带散着,露出大片莹白的肤,银色链条掐出一截柔韧的腰,褪去不谙世事的少年感,多了些蛊惑。   他微微低着头,等着音乐起,半截下颌被映亮,姿态闲散而游刃有余。   喻温仰脸看着,觉得舞台上的许肆身上有股很独特的气势,他站在那里,随便一个动作就牵动人心。   身边的工作人员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压制过的声音仍然不免激动。   “露胸了!好白哇。”   喻温愣了下,不自觉地多看了眼少年领口。   其实没有那么夸张,顶多露出了锁骨,离胸还远着呢。   不过确实是白,他本来就属于冷白皮,没露在外面的地方比脸还要白。   女孩还在小声嘀咕,语气夸张。   “我要被帅晕了,终于看到一次现场了呜呜呜,宝贝好腰啊,在床上肯定得劲!”   喻温:“……”   她有点脸红,想离远一点,又想看许肆表演,半晌也没能挪动步子。   好在后面那位工作人员在许肆开始动作的时候,屏住呼吸安静了下来。   音乐声渐渐激昂,每一个舞蹈动作都踩着点,动作舒展而流畅,偶尔一个抬眼,少年眉目精致冷淡,眼下那颗泪痣明晃晃的。   每当这个时候,那个工作人员都会倒吸一口气。   喻温听到了她压低的声音。   “妖精。”   喻温思维有点发散,忍不住想,如果真的是妖精,许肆也应该属于那种不屑使手段,达成目的就拍屁股走人的类型。   就很无情。   一个走神的工夫,舞蹈已经到了尾声,大屏幕上切了个特写,露出少年完整眉眼。   纤长细瘦的食指竖在唇间,少年收着下颌,微微一抬眼,浓密的长睫下一双墨绿的眸子,融了霓虹,愈发显得冷淡。   喻温回过神来,见许肆下台,连忙把杯子递过去。   “喝点水。”   许肆耷拉着眼,台上那股子睥睨一切的气势全都散了个干净,肤色太白,显得病恹恹的。   他接过水杯拎着,因为喉咙不舒服,一句话都不想说。   刚刚跳舞出了汗,他唇色苍白,冷着一张脸往休息室走。   本来想跟他打招呼的人便纷纷偃旗息鼓,不敢往枪口上撞。   房间里空调温度很低,喻温怕他着凉,找了个条毯子出来。   许肆瞧见了,慢吞吞抿一口水。   “你怎么什么都有?”   嗓音哑得厉害,像含了砂砾,许肆皱下眉,情绪有点差。   喻温把毯子递给他:“想着或许会用到,就都带上了。”   她把助理的工作简单地概括为照顾人,因此准备了很多东西。   许肆围着毯子,又低头喝一口水。   喻温小声地问:“你吃药了吗?”   她其实一直都想问的,又怕自己是多此一举。   许肆没吭声。   喻温无奈:“为什么不吃药?生病多难受啊。”   还真让她猜对了。   喻温在自己的包里找了找,拿出电子体温计。   “量一下体温,看看有没有发烧。”   许肆乖乖抬头让她测,语气很惊奇。   “你真的什么都有。”   喻温皱眉看了眼温度:“不止,我还有药。”   许肆一下子就垮下脸来:“我不吃药。”   喻温有点生气:“许肆,小朋友都比你听话。”   哪有人整天拿身体开玩笑的。   她抿着唇,一声不吭地去把感冒药翻出来,用热水冲好才递给许肆。   许肆默不作声,把杯子接了过来。   大概是真的不喜欢冲剂的味道,他喝得艰难,小半杯药磨蹭了半天,翻翻衣兜才发现没带糖,丧头丧脑的。   空掉的杯子还给喻温,许肆抬眼观察着她的表情,手指揪着毯子。   他声音哑着,情绪闷闷的。   “你刚刚凶我。”   许肆仰脸看着她,说起这个的时候尾音压低,委委屈屈。   喻温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语气算不上好,她就是气许肆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一点也不爱惜自己。   如果刚才许肆没有乖乖喝药,她可能会更凶。   可他喝了,一点反抗都没有,现在还用委屈的语气谴责她。   喻温没了底气,语气也软下来。   “对不起。”   许肆抱着毯子,口腔里全是冲剂的奇怪味道,喝水也没用,他情绪低落,缩在椅子上不说话,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喻温更心虚了,总觉得自己不该对一个病人发脾气,更何况这个病人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她想哄他,琢磨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开口。   “你中午想吃什么?”   实在找不到其他话题。   说起吃的,许肆来了点精神。   他认真地想了想,报了几个菜名。   “酸菜鱼,红烧排骨。”   喻温不假思索地拒绝:“不行,你现在感冒了,还有点低烧,要吃清淡点的。”   许肆:“……”   短暂的茫然过后,少年眨了眨湿漉漉的眸子,更委屈了。   “那你还问我。”   说了有什么用,她又不给吃。   喻温默了默,继续道歉。   “……我忘了。”   她就是随便找了个话题。   喻温不自在地咳了声,耐心地跟他商量。   “菜单我都记着,等你病好了再给你做好不好?”   许肆强调:“还有小黄鱼。”   她已经欠下很多了。   喻温突然就有一种自己负债累累的感觉,这种情况以前从没有过。   她好脾气地应:“嗯,我都记住了。”   许肆抬着长睫瞧她一眼,确定女孩情绪已经恢复正常了,看准时机得寸进尺。   “小黄鱼要10条。”   喻温哑然:“你不会吃腻吗?”   他是真的喜欢啊。   许肆懒洋洋地晃脑袋:“为什么会?”   他已经好久没吃了。   为了防止她拖欠债务,还是把账记清楚比较好。 第70章 为什么叫你宝贝   喻温点头应下,又突然想起来。   “崽崽也想吃小黄鱼了吧。”   她在许肆公寓里没有见到崽崽,应该是还没接回来。   许肆垂着脑袋,含糊其辞。   “可能吧。”   喻温有点好奇:“崽崽还没有接回来吗?一直寄养在外面不好吧。”   当初许肆让她来当自己助理的时候,猫咪就是其中一个重要的砝码,可喻温到现在都没看到猫咪的影子。   她怀疑这是诈骗。   许肆捧着保温杯喝水,脑袋压得低,视线有点飘。   “嗯……快接回来了。”   他都快忘记这回事了。   喻温不怎么明显地催促:“猫咪还是得养在自己身边,如果你担心它,在家里装个监控就好了。”   崽崽那么聪明,其实也不需要怎么照顾。   许肆闷闷地应:“哦。”   他怎么就没个分身术的本领呢。   待了这一会儿,又喝了药,许肆脸色好看了些,窝在椅子上有点昏昏欲睡。   这段时间里,外面仍然还热闹着,各种表演不断,喻温这才想起来,她忘记听季姝唱歌了。   房间隔音不算太好,按理说是能听见的,但喻温心思不在这里,完全没想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喻温连懊悔的时间都没有,季姝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她声音大,很明显在兴奋。   “宝贝!看我表演了没有?”   宝贝……?   昏昏欲睡的许肆抬起脑袋,竖了竖耳朵。   喻温十分心虚:“我、我错过了。”   季姝有些失望:“也没听到吗?”   她哼哼两声:“喻温,你完了。”   喻温知道她没真的生气,小声讨饶。   “我错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季姝好奇的是喻温干什么去了,居然还忘记看她表演。   “许肆感冒了,我给他冲了包药。”   季姝毫不客气地嘲讽:“巨婴一个,吃药还要你帮忙。”   音量开得大,在寂静的房间里很清晰。   许肆冷淡勾唇:“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季姝来了气:“许肆你个狗崽子,你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要脸你?”   自从喻温当了许肆的助理,季姝就有点回过味来了,越想越不对劲儿,总觉得许肆不安好心。   许肆冷冷道:“你再骂一句?”   季姝那边有点吵,应该是龚喜在拉架。   喻温头疼,怎么这两人随便一句话就能吵起来。   她安抚了两句,连忙把电话挂掉,看着许肆欲言又止。   许肆往椅背上靠了靠,弱不禁风地咳了两声,一边咳,一边偷偷往喻温这边瞧。   “头疼。”   喻温叹气:“你别跟小姝吵。”   许肆不满:“是她先骂我的,我什么都没说。”   想想好像也是。   喻温无奈极了,想着以后跟季姝打电话也得避着点许肆了。   这两人简直跟炸药一样,一点就着。   许肆在椅子上窝了会儿,看着喻温收拾东西,慢吞吞地问了句。   “她为什么叫你宝贝?”   “宝贝”两个字咬得重,但又好像不带什么情绪。   喻温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在说季姝。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季姝不只叫过她宝贝,什么亲爱的、甚至老婆,也都胡乱叫过。   “就是一个称呼,好朋友之间都会这样称呼的。”   许肆沉默了半晌,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喻温把包整理好,就听到少年若有所思的声音。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她手一抖,紧接着听到了下一句。   “你为什么不这么称呼我?”   少年仰着脸,圆瞳很亮,是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   喻温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斟酌着开口:“一般来说,只有同性之间会这么……随便地称呼。”   要是异性,那还了得。   许肆“哦”了声,似乎是懂了。   他说:“那还挺遗憾的。”   喻温:“……”   遗憾什么???   喻温突然想起刚刚在后台看许肆表演时的那个工作人员,她明显是许肆的粉丝。   “粉丝也会这么称呼。”   她看向许肆:“我听见有人这么称呼你了。”   许肆扬了扬脑袋,说话慢悠悠的。   “我知道。”   喻温弯唇笑了下:“你知道她们是怎么称呼你的?”   许肆轻哼了声:“当然。”   他皱了下眉:“她们把我当儿子。”   语气有点惆怅,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喻温心说,因为你妈粉多啊。   她想了想:“这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把你当男朋友的。”   直白一点,大家都直接喊老公。   许肆突然问:“如果你是我的粉丝,你会把我当成什么人?”   他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坐直了些等喻温回答。   喻温还真的仔细考虑了起来。   她不是多张扬大胆的性格,如果真的粉上哪个偶像,也不会到处宣扬告白。   喻温抿唇:“会把他当成一个标杆吧。”   不会用宝贝老公这样的词去下定义,她喜欢上的偶像,一定在某些方面非常优秀出色,是她世界里标杆一般的存在。   其实,许肆对他的粉丝而言,应该也是一个这样的存在。   光一样的存在。   许肆缓慢地眨了下眼,消化了喻温这个很新鲜的形容词。   “唔,听起来不错。”   很诱人。   喻温笑了下:“我随便说的。”   她还没有自己的标杆呢。   或许真的有了之后,她又有其他的想法了也说不定。   喻温有点好奇:“那你呢?你在圈子里没有喜欢的前辈吗?”   许肆懒洋洋地重新窝回椅子:“没有。”   作为圈内人,他其实一点也不合格,从不和人交往,一点人脉都没积攒下来。   他脸色红润了些,瞧上去有精神很多。   喻温觉得稀奇,许肆出道的时候还那么小,正是中二的年纪,却连一个喜欢的前辈都没有。   “你当初为什么会进这个圈子?”   许肆抬手蹭了蹭眼下那颗泪痣,漫不经心。   “有钱赚,就来了。”   听起来有点没心没肺,也不太尊重这个行业。   喻温看他一眼,弯了弯唇。   “可你喜欢唱歌,也喜欢跳舞。”   很难把“热爱”这个词扣在许肆身上,但喻温想,他肯定是喜欢的,不然怎么能坚持那么多年。   许肆仰脸看她,慢吞吞地弯了下眼睛,那颗泪痣灵动至极,也跟着颤了下。   他没否认。   “嗯。” 第71章 许猫猫的脑回路   许肆是靠嗓子吃饭的人,他一整天都喉咙疼,让人看得揪心。   喻温下班回家之后,还是惦记着他的病。   她难得在微信上主动找他:“记得吃药。”   许肆看见了,皱着眉头想装没看见,动作却很诚实。   “不想吃。”   两人认识也有段时间了,喻温大概能摸清他的心思,他说“不想吃”,而不是“不吃”,就代表着还有商量的余地。   喻温便耐心地打字劝他:“你有点低烧,不吃药的话喉咙会很难受,再过两天不是要录歌吗?”   他这次的专辑里有一首歌不太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暗黑色彩太浓重,粉丝又有很多青少年群体,容易被误导,所以要重新制作一首歌曲补上。   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忙这些。   许肆有点被说服了,他自己去找了感冒冲剂,打算烧热水的时候脚步突然停下了。   他低头想了想,也不知道想出了什么,反而把感冒冲剂重新丢回了医药箱,给喻温发了个视频通话的邀请。   界面弹出的一刻,喻温险些没直接把手机丢出去。   打字聊天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视频。   喻温叹口气,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同意。   谁让他现在是病人呢。   界面切换,少年放大的眉眼露了出来,眼下那颗泪痣更加清晰,颜色很浅。   喻温默默把手机拿远了点,只露出自己半个脑袋。   “怎么了?”   许肆嗓子还哑着,因为喉咙不舒服,说话的时候偶尔会咳嗽。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声音不好听,说话也简短了很多。   “找不到药。”   手机被他举着,对准了医药箱,镜头里还露出少年深灰色的裤脚。   喻温看了眼乱糟糟的医药箱:“你找一下,感冒灵和板蓝根都可以。”   许肆似乎是蹲了下来,他用手去翻医药箱,手机被随意放在膝盖上托着,刚好露出半截下颌和起伏明显的喉结。   他年纪本来就不大,因为生得好,偶尔会露出些少年气,就像现在这样。   喻温又把手机推远了点。   许肆翻找了一会儿,拿着一盒药站起来,往厨房走。   喻温轻声说:“那你喝药吧。”   她就可以把视频通话给挂了。   许肆没应声,自顾自地鼓捣着什么。   “我不会用热水壶。”   “……”   这真的是他家吗?   镜头里重新出现少年的脸,他看着镜头眨眼,一脸无辜。   “我要怎么烧热水?”   边问,还边凑近了镜头。   少年皮肤好,那双墨绿的眸子此时眨也不眨,他不上妆的时候,就是干干净净的少年气,偶尔冷淡,但喻温见的最多的,还是猫一样的懒散和狡黠。   喻温坐在床上,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屁股。   “嗯……你把镜头给热水壶。”   一直对着脸,她有种莫名的压力。   许肆乖乖照做。   热水壶的用法很简单,喻温也不懂他是真的不会,还是懒得自己去摸索,她比较倾向于后者。   许肆就是这样的性格,很多事不是不想做,只是懒得做。   但你把事情跟他说明白了,他其实也会乖乖去做。   看着热水壶成功运作,喻温松了口气。   “这样就可以了,你注意保暖。”   说完,她就迅速地挂了视频通话。   结束掉视频通话,喻温才觉得轻松了很多,像是卸下了一个包袱。   许肆连句晚安都没来得及说,通话就已经被挂掉了,女孩的迫不及待表现得十分明显。   热水还在烧着,许肆去了趟洗手间,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自己。   镜中的少年唇红齿白,脸上干干净净的,圆眸澄净漂亮,因为时不时地咳嗽含着一点水光。   许肆摸了摸下巴:“没变丑吧。”   他不还是那么好看吗?   许肆觉得有必要向外界展示一下自己的美貌,他没长皱纹没长斑,漂亮着呢。   于是他拿手机不甚讲究地来了张自拍。   蹲守网络的粉丝朋友第一时间捕捉到自家爱豆的动态,看见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自拍时大为震惊。   “宝贝居然营业了!”   “多来几张呜呜呜。”   “美绝人寰!!!”   许肆在喝药间隙瞥了眼手机,确定都是一水的夸赞后放下了心。   看,他的美貌丝毫没有贬值。   少年耷拉着眼皮,又突然不开心起来,指尖戳了戳屏幕。   所以她为什么不愿意视频。   许肆想不明白,莫名就有点堵得慌。   这事关颜值,他不能不在意。   手机在指尖绕了圈儿,拨通了龚喜的电话。   季姝刚结束夜戏,在副驾驶上打盹,龚喜开着车,声音压得很低。   “喂?”   许肆皱眉:“你做贼呢?”   龚喜怕自己吵到季姝,不敢大声争辩。   “季姝刚睡着,你又咋了?”   许肆眯眼。   又?   瞧瞧这词用的,才走几天啊,已经不认他这个主子了。   许肆冷哼一声,因为有事要问他,也懒得计较。   “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龚喜满头问号,这是什么鬼问题。   许肆是从哪里受了刺激,居然开始怀疑自己的颜值了。   他不敢大声说话,尽量用最短的话表达最确切的意思。   “你只有这张脸能看了。”   可以怀疑许肆的猫格,怀疑他的猫品,但颜值这块没人能给他抹黑。   这位可是能统一大众审美的人。   话糙理不糙,许肆低着脑袋,敲了两下流理台。   “我也觉得。”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不愿意视频。   她该不会每天上班的时候,也不想看见他的脸吧?   许肆觉得自己有点脑壳疼:“你觉得一个人,为什么不愿意跟另一个人视频?”   副驾驶上的季姝动了动,龚喜分心看了眼,听着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很头疼,回答有点不走心。   “可能是因为对方太丑。”   许肆不假思索地否定:“不是。”   这个可能性刚刚就排除掉了。   龚喜一点也不想把大好时间浪费在许肆这莫名其妙的问题上,他未来老婆就坐在旁边,干点啥不比现在强。   但他也清楚,不好好回答这个问题,许肆就还会有更多的问题冒出来。   这倒霉孩子。   他叹气,认真地分析起来。   “可能是讨厌对方,或者觉得和对方没有熟悉到可以打视频的程度吧。”   这个原因就靠谱很多了。   许肆沉默下来。   喻温倒不至于讨厌他,但……会觉得和他不熟吧。   许肆跟个茶壶一样,咕嘟咕嘟地往外冒酸气,越想越觉得不舒坦。   跟猫熟,跟他就不熟了?   呵。   前方红灯,龚喜把季姝身上披着的外套重新盖好,继续分析这个问题。   “也有可能是人家本来就不喜欢视频,觉得别扭。”   这种情况也挺多的。   许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喊他名字。   “龚喜。”   龚喜一震,担心这小祖宗又有什么幺蛾子。   他现在得守着未来老婆,可不想被他支使来支使去。   许肆慢吞吞地说:“你脑子挺好使的。”   他果断接受了最后一个解释。   不知道是不是龚喜的错觉,他甚至觉得许肆的语气有点诡异的柔和。   龚喜打了个哆嗦,难以理解自己是哪句话戳到许肆高兴的点了。   猫的脑回路真的很不一般啊。   许肆给自己热了杯牛奶,捧在手里慢吞吞地喝,他盯着已经黑屏的手机,还在想刚刚的问题。   喻温一定是因为不习惯才不想跟他视频,才不是因为不够熟。   想想也是,毕竟她是只连生人都怕的小蘑菇。   想开了,许肆心情就好了。   他舔舔唇边的奶渍,想着如果喻温不习惯视频通话……   那他得多打几次,让她习惯习惯。   他这么美!难道不会看着就心情美妙吗!   喻温全然不知许肆在打什么鬼主意,她挂掉视频通话后睡了个好觉,早上起来时发现衣柜整整齐齐的时候弯唇笑了下。   她知道自己有梦游的毛病,不过并不经常,也一直没有告诉别人。   季姝也不知道。   趁着天色还早,喻温出门去了趟超市,打算买点小黄鱼。   生鲜窗口的阿姨还在,见她这么早就过来,乐呵呵地打招呼。   “最近都你没见过来。”   喻温弯唇:“找了个工作。”   她在外面忙,也就在外面吃饭,家里的食材消耗变慢了很多。   赵兰英很惊讶,手一抖,显些把东西碰掉。   “真的啊?”   她先笑了:“什么工作,累不累啊?”   喻温也笑,浅浅弯着眉眼。   “不累,工作很简单的。”   赵兰英高兴地不得了,想着不是自己的错觉,有段时间没见,喻温这孩子精气神好了不少,瞧着似乎也胖了点。   她笑眯眯的,给喻温挑好的小黄鱼里又加了两条。   “不累就好,别勉强自己,要注意休息。”   喻温笑着应了。   赵兰英把称好的鱼递给她:“家里这猫挺能吃啊,下次你来把猫也带上,给我看看什么样子。”   喻温无奈地笑:“其实并不是我家的猫,是朋友家的,我也不是总能见到。”   而且这小黄鱼里,其实还有许肆的一份。   赵兰英了然:“那你自己养一只呗,猫崽子可好玩了,养着解闷也行。”   喻温只是笑,并没应声。   再养一只啊……   可是她把所有的喜爱都分给崽崽了。   喻温回去之后把小黄鱼清理了一下,打算今天就开始自己的还债生涯,否则越欠越多。   她在厨房里忙,煎鱼的时候也不敢放太多油盐,怕许肆现在感冒吃不了,太过专注,也没注意到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在响,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因为是季姝的电话,所有喻温回拨了过去。   “怎么了?”   季姝还在片场,那边闹哄哄的,隐约能听见有人在骂人,用词粗鲁。   喻温皱眉,有些担心。   “发生什么了?”   季姝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你现在不在许肆身边吧?”   喻温看了眼时间:“我还在家。”   季姝松口气:“那就好。”   她语速很快,倒豆子似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今早上,许肆上热搜了,你快点开看看。”   喻温心里有些不安,把微博点开,果然在热搜榜上看到了许肆的名字。   还有另一个人名……孙潇。   这名字眼熟,喻温没想起来是谁,先把热搜点开了。   季姝在电话那头总结了一遍:“这个孙潇就是之前跟许肆闹绯闻,说他们睡了一夜的那个,她现在也在影城里拍戏,”   顿了顿,她小声骂了句脏话。   “这热搜铁定是她买的,说许肆来拍戏是为了陪她,谁信啊真是,”   季姝气得不轻:“主要是蹭热度就蹭热度吧,这女人还把许肆拍戏的路透发到了网上,郭导辛辛苦苦瞒了那么久,这下好了,全白费了。”   娱乐圈这种蹭热度的事情不少见,哪怕对方是许肆,也总有几个不长脑子的凑上来,季姝见怪不怪,她就是气剧组被连累。   喻温也看完了热搜上的消息,这事闹得大,把之前的酒店事件也牵扯了出来,网上舆论还在控制当中。   “许肆还不知道?”   季姝叹气,看了眼正在给公司打电话商量的龚喜。   “没,龚喜说还不能让他知道,那祖宗任性着呢,怕是会把事情越闹越僵。”   喻温小声说:“可我觉得也不能瞒着他。”   他好歹是当事人。   季姝懒得操心这档子事,现在郭导在发脾气,整个剧组都乱糟糟的。   “不知道,反正你先别管他,许肆今天的行程是进行不了了,估计还会有狗仔堵他,你可得小心点。”   她给喻温打电话,主要就是为了说这事。   喻温抿了抿唇,又把热搜上的消息翻出来看了一遍。   这次的事情其实捕风捉影,没什么可信度,真正值得讨论的,是上一次的酒店事件,毕竟监控视频摆在那里,说什么都是掩饰。   但喻温知道,有时候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睛不会骗人,可大脑会,她性子执拗,更愿意听解释。   时间不早了,这时候许肆估计都快醒了。   喻温想了想,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这事她也帮不上忙,想再多都是猜测,没用。   她还是担心许肆的感冒,便把小黄鱼收拾了一下,打算去一趟许肆的公寓。   网上的事情不论,还是先把人喂饱吧。 第72章 许猫猫的精分生活   网上舆论铺天盖地,刚起床的许肆什么也不知道。   他呵欠连天,听见开门的声音,叼着牙刷探出头来望了一眼,眼皮耷拉着,瞧着就不怎么清醒。   喻温把带来的打包盒拿进厨房,找了个干净的碟子装着,打算把剩下的放进冰箱。   一回头,险些撞进许肆怀里。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闻着味儿过来了,指了指碟子里的小黄鱼。   “给我的?”   喻温点头:“我做了很多,还有崽崽的一份。”   她小声问:“你把崽崽接回来了吗?”   许肆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抬脚往衣帽间走。   “嗯,我把它叫出来见你。”   不一会儿,衣帽间的房门被爪子扒拉开,雪色的猫咪迈着小步子出来,软软地“喵”了声。   它身上的毛有点炸,看样子是刚睡醒。   喻温把它抱起来摸了摸:“你怎么睡在许肆的衣帽间啊?”   她压低了声音:“许肆都不怕你调皮吗?”   衣帽间里的手表啊,鞋子啊,但凡被崽崽挠上一爪子,就算废了。   猫咪懒洋洋地被她抱着,一点求生欲都没有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睡过去。   喻温把冰箱打开,给它看里面的小黄鱼。   “我做了很多,你和你主人都有。”   她小声嘱咐:“你要看着点,不要让许肆全吃了。”   这事他还真能干的出来。   猫咪瞅她一眼,低低哼了声。   居然在背后说他坏话。   喻温摸了一会儿猫,见许肆还没从衣帽间里出来,想着他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选择困难了,便走近了两步。   “许肆,需要我帮忙吗?”   怀里的猫咪突然一跃,熟练地钻进衣帽间,还关上了门。   喻温“哎”了一声,往前追了两步,又停下了。   毕竟是许肆的私人空间,她不好贸贸然闯进去。   变回少年的许肆盘腿坐在地上,感叹了一下自己十分不容易的精分人生,这才搭她的话。   “不用。”   他随手拿了件长袖套上,越过喻温往餐桌走。   “崽崽睡觉了,它昨晚很闹腾。”   喻温便放弃了继续撸猫的念头。   “你感冒好些了吗?”   听着声音好像没有那么哑了。   许肆点头,尝了口喻温带来的白粥,觉得不够甜,又想去加糖。   喻温把糖罐挪开:“太甜了齁嗓子,少吃一些吧。”   许肆抬头瞅她:“我今天要工作,体力消耗很大。”   这样,他都不能多加点糖吗?   喻温犹豫了会儿,还是跟他说了实话。   “你今天的活动,可能要往后推一推了。”   许肆皱眉:“什么意思?”   喻温找到那个热搜,把手机推给他。   “今天早上刚爆出来的,龚喜正在想办法处理。”   剧组刚刚发了声明,承认了许肆参演了这次郭导的古装剧,许肆的公司也否认了跟孙潇的虚假传闻。   但上次的酒店事件又被翻出来炒作,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猜测,闹得沸沸扬扬。   甚至大多数人都认为,许肆至少是和孙潇有过一段时间的恋情,最起码身体关系是存在的。   归根究底,还是上次就没有把事情处理好,留下了隐患。   许肆捏着勺子的手指收紧:“都是假的。”   他那次喝醉了酒,回到酒店房间就变成猫的样子撒泼打滚,闹得累了就直接睡在了床角,所以孙潇来找他的时候,并没有在房间看到人。   她本来就是抱着炒作的念头,在许肆房间待了大半夜才偷偷摸摸离开,走的时候还故意让监控照到自己完整的脸。   而许肆宿醉醒来,什么都不知道,就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落到大众眼里,这就是孙潇和许肆在一个房间待了整晚,孤男寡女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绯闻被爆出来的时候,许肆根本没当回事,用公关手段压下去之后也没怎么解释。   这就导致,这事现在再被翻出来,仍然能产生很大的热度。   喻温抿了抿唇:“我知道。”   她就是相信,许肆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喻温把手机收起来:“你先吃饭,龚喜不让你发声,等他商量出方案再说吧。”   这事热度不小,许肆今天是没法去公司了。   许肆搅了搅米粥,有点郁闷。   “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所以说,喝酒真的很误事。   他低着脑袋,头顶毛茸茸的,发丝凌乱,看上去像是柔软的小动物。   喻温轻轻“嗯”了声。   “所以不用在意,她有利所图,自然就不会把陷阱做得多完美。”   网上的舆论,很大一部分是买来的水军,许肆树敌不少,想看他出丑的人自然也多。   许肆叼着鱼尾巴,慢吞吞地嚼。   “你就不好奇,事情的真相吗?”   她怎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喻温确实是没有好奇心,她只要知道许肆没有做这件事情就够了。   “我想你的粉丝比我更想知道。”   许肆喝了口米粥,不甜,但配小黄鱼倒也刚刚好。   他点头:“你说得对。”   然后拿出了手机。   电话是给龚喜打的,他刚赶到公司,接到许肆的电话有点头疼。   “你没乱发声吧,我这边已经在准备了。”   许肆比他想得冷静很多:“照实说,对了,记得给那个女人发律师函。”   他甚至都不记得孙潇叫什么名字。   龚喜顿了下:“照实说?”   跟大家说,那天许肆变成了猫,没被辣手摧花吗?   许肆已经登上了自己的微博:“我先发声明,你用公司的号转发一下。”   他看上去很冷静,龚喜也放下心。   “行。”   许肆的声明很简单,主要就是解释了上次酒店的事情,变成猫这事当然不能说,他只是说当时自己喝醉了睡在洗手间,完全不知道自己房间里来了人。   紧接着,公司转发,顺便也公布了一些孙潇跟踪许肆,让狗仔偷拍的证据。   孙潇只是一个十八线小演员,黑历史一大堆,整容脸烂演技,任谁看也不会相信许肆会跟这样的女人有一腿。   这些解释和证据一放出来,粉丝安了心,反黑起来更加有底气,很快就重洗了评论区。   许肆满意地点头。   果然是他的粉丝,有智商更有战斗力。 第73章 你看这云像什么   许肆在微博上逛了逛,确定事情不会再有额外的发展了。   这事最难办的,其实是郭导那边,他辛辛苦苦瞒了这么久,除了主演阵容一点消息都没透露,结果被孙潇一张路透图给祸害了。   所以处理完这边的消息,龚喜就马不停蹄地联系了郭导,想找时间正式地赔个礼。   郭导还在气头上,也没说这样行不行。   许肆把手机关上,继续喝粥。   他捏着勺,偷偷看喻温一眼,嗓音温吞。   “都解决了。”   喻温“嗯”了声。   许肆的风评其实一直都不错,他出道的时候年纪小,算是被粉丝看着长大的,根正苗红的好少年,一点不良纪律都没有。   这事要是搁在别人身上,就算是解释地再清楚,也总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还是形象树立得好。   许肆放下勺子,又看她一眼。   “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他解释得这么好,这么清晰,这么洁身自好,守身如玉,都不夸他的吗?!   喻温微顿,不太明白许肆的意思。   少年正仰着脸看她,眼睛微微睁大,显得十分亮。   “嗯……冰箱里还有几条小黄鱼,你记得给崽崽留一些。”   她真的没什么想说的。   许肆不吭声了,心情郁结。   不夸他就算了,还气他。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起来,龚喜打电话来问许肆还要不要去公司练舞。   公司外面围着不少记者,龚喜知道许肆最讨厌这些,又是塞钱又是威胁,都把人给清理干净了。   亏着事情解决的及时,要不然被更多的有心人利用,到时候解释起来就更麻烦了。   许肆喝掉最后一口粥:“去。”   去挥洒汗水,去发泄愤怒。   喻温走的时候还在担心猫咪:“崽崽一个人留在家里吗?”   许肆扣上帽子:“嗯,会有人来照顾它的。”   猫猫猫,猫比他这个大活人金贵多了。   许是少年情绪表露的太过明显,迟钝的喻温终于发现不对劲儿了。   她跟在许肆后面,有些不安地扯着袖口。   “你生气了吗?”   因为她把小黄鱼分给了崽崽?   不至于吧。   许肆一听,更生气了。   她现在才发现?   喻温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但想着应该和自己有关,绞尽脑汁地哄他。   “我跟你道歉,如果你很生气的话,可以扣我工资。”   许肆脚步一顿,转头看她。   “你工资多少?”   虽然喻温不缺钱,但这是签了雇佣合同的,工资也得照常给。   “八千。”   龚喜说,还可以给她发奖金。   许肆满意地点头:“那你现在只剩七千了。”   喻温不在乎这点钱,亦步亦趋地又跟了两步。   “那你不生气了?”   许肆手指揣在兜里,慢悠悠地往车库走。   “嗯。”   喻温小声追问:“那你能告诉我,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她觉得有点奇怪,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   许肆:“……”   难不成要告诉她,是因为她没有吹自己的彩虹屁吗?   这不合适。   他咳了声:“你自己想。”   喻温只好点头:“好的。”   因为网上的事,耽误了不少时间,正赶上上班的高峰期,路上很堵。   许肆没有耐心等,干脆找了个车位把车停了,打算带着喻温抄近路走过去。   路过一个巷口,喻温闻到了很甜的棉花糖味道,小跑两步追上许肆。   “你吃棉花糖吗?”   路边新开了一家做棉花糖的店铺,很小,但棉花糖做得精致,颜色丰富,形状也多,门口围了一堆的小朋友。   许肆瞥了一眼,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   “不吃。”   他这次没有再说什么自己不喜欢吃糖了,因为觉得自己的喜好已经被喻温摸透了,说再多都是狡辩。   他走得快,喻温望了一眼棉花糖店铺,只好继续追上他。   许肆没走出多远,突然抬头望了眼天。   “喻温,”   喻温:“怎么了?”   许肆说:“你看天上的云,像什么?”   像什么?   喻温抬头看了看,今天天气好,其实没有多少云,云彩也很小很碎。   她一时看不出来究竟像什么。   许肆揣着手指,舔了舔唇。   “像棉花糖。”   喻温愣了半晌,忍不住笑出声。   许肆低头看她,圆瞳亮晶晶的,有点羞,有点恼。   喻温没有戳穿他的小心思,只是笑着点头。   “对,像棉花糖。”   她小跑着往回走,朝他挥挥手。   “我去买点棉花糖。”   店铺门口围了不少人,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大多都跟在母亲身边。   喻温过去点了单,有个穿粉裙子的小姑娘往她身边凑了凑,睁着大眼睛看她,像是有话要说。   孩子身上带着奶味,眼睛干净明亮,看得人心软。   喻温弯了弯唇:“怎么了?”   小女孩看了眼她的周围,确定没有跟她一样的小孩子存在,有点好奇。   “姐姐你给自己买棉花糖吗?”   她吸溜了一下口水:“可妈妈说,大人是不吃糖的。”   带着她的年轻妈妈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我随口说的。”   都是哄小孩子的。   喻温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她弯下腰,像说悄悄话一样,轻轻碰了下小女孩软乎乎的手指。   “有啊,姐姐带着一个和你一样可爱的小朋友。”   后面那位,和小朋友没什么区别。   许肆站在路边等了会儿,见喻温拿着两个棉花糖过来,没忍住朝她主动走了两步,迎接似的。   喻温把鱼形状的棉花糖递给了他,自己拿着猫咪形状的。   天气热,棉花糖化得很快,她小心翼翼地咬了口猫耳朵。   许肆盯着自己格外简陋的鱼,不太满意。   “为什么我是鱼?”   她就是猫。   喻温催他快点吃:“因为我喜欢猫,你喜欢鱼呀。”   虽然道理很对,但许肆觉得她的那个比自己的可爱,肯定也比自己的好吃。   许肆嫌弃地咬了口,甜得眯起眼睛。   喻温还给他买了杯水:“你少吃一点,多喝水。”   她还是担心他的嗓子。   许肆敷衍地点头,虽然不情愿,但到底也没有把棉花糖都吃掉。   他灌了两口水,觉得嗓子确实有点不舒服了。   果然,还是得听她的话。 第74章 小朋友式闹脾气   两人到公司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在太阳底下走了一会儿,喻温有点热,便把帽子口罩摘了下来。   来了几次,她对许肆的公司已经很熟悉了,前台小姐姐还给她送过奶茶。   进了公司大门,前台小姐姐看到她,下意识就扬起笑来要打招呼。   然而没来得及出声,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就传了过来。   喻温不明所以,刚要抬头去看,许肆突然抬手把自己的鸭舌帽扣到了她头上。   他声音微沉,手指还压在她帽檐上。   “退后。”   喻温愣了下,听话地退后几步。   还没站稳,就听到了女人略微尖细的声音。   “许肆!”   面前的女人穿着普通,把脸捂得严严实实,许肆皱眉看着,脸色很冷。   “你谁?”   前台看情况不对,连忙打电话到保安室。   孙潇小心翼翼地摘下口罩,把脸露出来。   “我是孙潇。”   一张毫无特色的整容脸,许肆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他记得这个名字。   许肆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不认识。”   孙潇紧紧抿着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不认识我?”   她做了那么多,绯闻传得满天都是,他居然还不认识自己。   许肆不想跟她多说,抬脚作势要走。   孙潇一惊,也不废话了,立刻跟了几步。   “许肆!我有话跟你说,”   她语气乞求:“咱们找个地方谈谈。”   许肆脚步不停:“就在这儿。”   孙潇咬着牙,压低了声音。   “咱们做个交易,我出声明把事情都揽到我一个人身上,你给我钱,怎么样?”   她本来就不出名,在十八线剧本里都只能演点不起眼的角色,经过这事,一点名气没捞着,反而要被全网封杀。   孙潇走投无路,只想来许肆这边捞点钱。   许肆淡淡斜她一眼,觉得可笑。   “律师函你已经收到了吧?名誉和精神损失费,这些是你得给我的。”   怎么还反过来向他要钱。   孙潇没什么底气:“你虽然在网上解释了,但还有不相信的,如果我声明一切都是自导自演,那你就一点损失都没有,我以后也不会缠着你,只要你给我一笔钱。”   保安已经赶来了,许肆淡淡颔首。   “赶出去。”   孙潇立刻大吼大叫:“别碰我!”   她哭花了妆:“许肆,你就给我点钱怎么了!”   孙潇还欠着债,这下连工作都没了,被人人喊打,她简直不敢想象那些讨债人会怎么对她。   许肆彻底没了耐心:“扔出去。”   大堂重新安静下来,隐约有人小声议论。   许肆没管那些,朝喻温走过来。   她还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帽檐被压得很低,她也不好奇,没有偷偷去看,安静站着的样子有点乖。   许肆扬了下唇角,屈指敲敲她帽檐。   “好了。”   喻温手里还拿着自己的帽子口罩,听到他说话,便把头上大了不少的帽子拿下来还给他。   虽然没有看见,但她听得清楚,知道刚刚过来的那个女人是谁。   她仰着脸,有点担心。   “她会不会又对你做什么啊?”   那样穷途末路的声音,她大概真没什么做不出来的了。   许肆不怎么在意,手里拎着帽子也没再戴上。   “不会。”   路过前台,刚吃完瓜的小姐姐回神,连忙把一杯果茶给喻温递了过来,喻温小声道谢。   许肆偏头回看一眼,纳闷。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喻温慢吞吞地把吸管插上,听到许肆这样问,就回想了一下。   “唔,我之前帮她画过一次眼线。”   偶然一天,碰到前台小姐姐在厕所补妆,她那天大概格外没有手感,画来画去都不满意,险些要把眼线笔给掰折了。   喻温实在看不过去,就帮了她一次。   再来公司的时候,前台妹子就专门给她买了杯奶茶。   喻温觉得受之有愧,不喜欢欠人人情,后来又还了一次,结果就这么送来送去的持续下来了。   电梯门打开,许肆按了楼层,冷不丁地“呵”了声。   他语气很怪:“你真该去做化妆师。”   喻温纳闷地看他一眼:“你这是在……嘲讽我?”   许肆往后退了一步,把帽子给自己扣上,一个字也不肯说了。   看着,有点像是在发脾气。   但喻温实在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惹他生气。   杜絮这天照常来上班,来的时候还在打电话,电话那头的杜泽生气哼哼地唠叨。   “我跟你说,我这次绝对不哄你嫂子了,她就是被我惯的!还敢给男人洗头!!”   杜絮觉得他无理取闹:“嫂子是理发师啊,男的女的不都是顾客吗?”   就洗个头,瞧他闹得,跟出轨了似的。   杜泽生很委屈:“她明明说好了,只给我一个男人洗头的。”   杜絮无语:“那不是意外嘛,那天店里就嫂子一个人,来了顾客她还能不管吗?”   杜泽生不依不饶:“不就一个顾客,她推了又能怎么着,我又不是养不起她。”   杜絮冷笑:“这话你也就敢在我这儿说说。”   她越想越气,自己一个单身狗干嘛要为这事操心。   “行了,你赶紧找我嫂子和好去,我上班了。”   推开练习室的门,杜絮心情舒畅。   有美少年看,有美女姐姐聊天,生活真美好。   然而往日里热闹的练习室显得格外寂静,许肆对着镜子在纠正动作,周围气压有点低。   杜絮瞬间放轻了脚步,悄悄凑到喻温身上。   “怎么了?许肆还在为网上那事生气啊?”   不应该啊。   喻温沉默一会儿:“可能是因为我。”   她自己也很茫然:“我好像,做了点让他不高兴的事。”   杜絮:“?”   她摇头:“不可能。”   就温温姐这性格,许肆生气也是他自己作的。   杜絮拍拍喻温肩膀:“别管他了,小屁孩脾气大,让他自己冷着吧。”   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个的都生气。   许肆确实是生气了,喻温发现一上午他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也不肯接她递过去的水了。   她觉得事情有点难办,也不喜欢这样冷战的氛围。   好歹让她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呀。 第75章 道歉得快得真诚   中午吃饭的时候,许肆看了眼餐盒,完全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拎着外套就去了隔壁休息室。   杜絮扒了口米饭:“真生气了啊。”   一起工作几年,其实许肆这状态也不常见,他哪里是能忍得住脾气的人,一般生气的时候就当场发作了。   现在居然在生闷气,真稀奇。   喻温看了眼他一点没动的餐盒,攥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   犹豫半天,她还是拿着餐盒,跟去了隔壁。   杜絮又扒了口米饭:“温温姐这好脾气,管他干嘛,让许肆自生自灭呗。”   一顿不吃也死不了人。   旁边的伴舞戳她一下:“你就看热闹吧。”   杜絮笑嘻嘻:“我哥和我嫂子也吵架啊,都是我哥去哄的,许肆真是一点觉悟都没有。”   伴舞无语:“这情况能一样嘛。”   一个是情侣,一个是老板和下属。   杜絮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看着都一样。”   现在不一样,也迟早得一样。   喻温到了隔壁门口,才发现门没有锁,她轻轻推开门,小声喊了句。   “许肆。”   没人回答。   许肆躺在沙发上,用外套遮着脑袋,一副拒绝交谈的模样。   喻温叹口气,把餐盒放在茶几上。   “我们谈谈吧。”   许肆一点反应都没有。   喻温也跟着沉默下来。   外套动了动,许肆的声音闷闷的。   “你在想什么?”   不是过来哄他的嘛,怎么又不说话了。   喻温抿抿唇:“我在想,如果你很生气的话,可以解雇我。”   许肆那点本来早就散干净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猛地坐起来,气到声音发哑。   “你想走?!”   少年闷了一上午,现在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可怜极了,质问她的样子也没什么底气,更像是在委屈。   喻温哑然:“不是,我只是看你很生气。”   她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他生气,但他这么生气,作为老板当然有权利解雇她。   许肆揉了揉眼睛,把一直攥在手里的糖扔到喻温怀里。   “吃糖。”   语气仍然别扭,偏着头不肯看她。   掌心的糖还带着温度,烫的人心里微微发热。   喻温剥了颗硬糖,甜味在齿间蔓延开的一瞬间,听到少年低低的声音。   他说:“对不起。”   喻温抬头去看,讶然地睁大了眼。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一直开不了口主动道歉,可也没想过,许肆会跟她道歉。   许肆捏着抱枕,觉得自己这生了一上午的闷气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许肆又有点烦躁了,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再烦躁,还是得好好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   早就说好了,不会对她发脾气的。   许肆抬头,目光湿漉漉的,语气却凶。   “不准走。”   他回头得问问龚喜,这个雇佣合同究竟签了多久。   喻温咬着齿间的糖:“那你能告诉我,你是为什么生气吗?”   许肆沉默下来。   为什么生气?   她不止为他一个人画过眼线,连小黄鱼都是两份的。   许肆没有得到过她给的唯一。   许肆抿着唇,不肯说。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心情不好。”   喻温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这两者有区别吗?”   许肆闷闷地点头:“当然有。”   他不肯再说什么了,拿过喻温带来的饭盒,开始吃饭。   知道许肆不喜欢吃的东西有哪些之后,喻温点单的时候就会更注意,避免不了的情况下也会帮他把东西挑出来。   喻温觉得他挑食,过分挑食。   她把自己餐盒里的菜拨出来一些,小声问他。   “你要不要试一下这个茄子?”   许肆下意识就想摇头,他不想吃的东西,别人越劝,他就越烦。   碰到喻温带点期待的柔软视线,许肆握着筷子的手指僵了下,默默把自己的碗递过去。   喻温笑了下:“怎么样?”   他不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也不是过敏,喻温觉得很奇怪,总觉得这些不喜欢吃的食物里面,有一大部分都是他根本没有尝试过的。   许肆嚼了两下,没有他想象中的难吃。   他吃了口米饭,装作勉强似的点了下头。   “还行。”   喻温安了心,知道他并不是真的不喜欢。   那以后点单的时候,可以多喂他一点蔬菜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没注意门口有个杜絮在听墙角。   她手里还捧着餐盒,因为房门被喻温顺手关上了,听得模模糊糊。   但许肆那句道歉,杜絮听得很清楚。   她放心了,抱着餐盒挪开,顺便给自家老哥发了条短信。   “许肆都知道道歉,你再不去哄嫂子,我让爸妈打断你的腿!!”   杜泽生:“?”   和许肆有啥关系。   喻温的午饭有汤,她特意点的,天气热的时候就总想喝点汤。   低头喝汤的时候,颊边的碎发落下来,险些落到碗里,她下意识去摸手腕,那里空荡荡的,这才想起来早上忘记带头绳了。   她不经常扎头发,大多数时候都是散着,吃饭的时候就很不方便,但她在这方面记性也很差,经常忘记带头绳。   喻温拿手拢着一边的头发,姿势有点不舒服,小口小口地喝着汤。   许肆吃饭很快,吃完后就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时不时抬头瞧她几眼。   她吃东西很慢,总是小口小口的,吃得也不多,但不挑食。   许肆的手机震动一下,龚喜给他发了条消息。   “我听老杜说,补录的新歌已经准备好了?”   许肆:“嗯,差不多吧。”   龚喜给他甩过来一张聊天记录:“你上次资助主办的那个孤儿院办起来了,再过几天正好是那边的院长六十大寿,想请你过去参加,你什么想法?”   许肆沉默了会儿,没回他消息。   龚喜已经安排好了时间:“我陪你去。”   去孤儿院的话,还是得陪着许肆一起。   许肆捏着手机,薄薄的手机在指尖转了个圈儿。   喻温看到了,忍不住出声提醒。   “你这样,手机很容易摔的。”   他总是这样玩,迟早会摔的。 第76章 正大光明地蹭饭   许肆仰脸看她:“你能陪我出去一趟吗?去外地。”   他隐约知道,喻温不喜欢去陌生的地方。   喻温摩挲着温热的碗壁,舔舔唇。   “是去做什么?”   她确实不太想去。   许肆把自己跟龚喜的聊天记录拿给她看:“龚喜还得陪着季姝,季姝那边挺忙的。”   喻温第一次知道许肆还资助过孤儿院,她心情有些复杂,没能立刻答应。   “我能考虑一下吗?”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离开这座城市了。   许肆点头:“嗯。”   喻温知道他还要订机票,时间也挺紧的,又小声补充了句。   “我会很快给你答复的。”   许肆扬眉笑了下:“不急。”   晚上下班,喻温坐着许肆的车回去,后座还捎了个杜絮。   杜絮在车上很安静,拿着手机在玩游戏。   许肆抬眼看了下后视镜,眉头皱了起来。   喻温注意到了:“怎么了?”   许肆看着后面紧紧跟着的那辆车:“后面有辆车一直跟着我们,”   他观察很久了,应该不是错觉。   杜絮一惊:“不会是私生吧?”   喻温跟着看了眼后视镜,目光落在那辆很熟悉的车上,微微一顿。   她攥紧了手:“不是私生。”   许肆微微偏头看她,意识到她应该认识这辆车,也没再问什么,开车送她回了家。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喻温下了车。   许肆扶着方向盘,没立刻离开。   不一会儿,那辆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那辆车也过来了。   杜絮扒着车窗看了眼:“这车很值钱啊。”   许肆把车窗升上:“老实坐着。”   喻温站在花坛边,看着车门被人拉开,喻渊平坐在后座,腿上还放着电脑。   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可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气势半点不变。   喻渊平看着这个和自己几年没见的女儿,半晌才生疏地问候。   “我听说你受伤了?”   喻温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指,那里的伤疤都快褪没了。   真可笑,他这时候才想起来问这些。   她低着头,声音很平静。   “喻先生找我有事吗?”   听到她的称呼,喻渊平忍不住皱眉,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蔼些,不要跟这个几年没见的女儿把关系再闹僵。   “温温,我听说你找工作了?”   说到这里,喻渊平的语气明显带了些不赞同。   “你要是想工作,我让人把你安排进公司,给那些不入流的小明显做助理算什么样子。”   他继续说:“你堂姐已经做到经理的位置了,如果你愿意,我相信你也能做好,你一向都是爸爸的骄傲。”   喻温忍不住笑:“喻先生,你也是敢说。”   她攥着手,表情却很淡。   “你可从来没把我当成骄傲。”   他什么时候记得过自己还有个女儿。   她笑里带着嘲讽,这样的不尊重让喻渊平有些动怒。   他久居高位,一向说一不二,因为这个女儿生了不少气,现在他主动拉下脸来求和,对方却还不接受。   喻渊平提高了音量,带些斥责意味。   “喻温!你这是跟爸爸说话的态度吗?”   喻温仍然平静:“你不是我爸,这话我早就跟你说明白了。”   喻渊平真的动怒了:“我看你这病还没好,真应该把你带去医院好好看看。”   喻温抬眼:“所以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我面前,有你在,我一辈子都好不了。”   所有知道她生病的人,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她。   只有喻渊平,只有他这个当父亲的,以女儿的病为耻,恨不得她装成正常人。   喻温重新回了许肆的车边,她低头看着自己虚握的掌心,声音很轻。   “你定机票吧,我跟你出去。”   留在这里有什么好的,如果不是妈妈的墓在这里,喻温早就离开了。   她想妈妈,总想留在离妈妈近一点的地方。   许肆问她:“吃糖吗?”   喻温摇头,安静着进了小区。   杜絮有些担心:“温温姐怎么了?”   看着情绪不太对劲儿。   许肆拿上自己的手机:“你把车开回去。”   杜絮“哎”了声,就看着许肆追上了喻温。   她耸耸肩:“幸亏我会开车。”   喻温没想到许肆会追上来,原本要出来的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还有事吗?”   许肆跟在她后面,微微落后一步。   “有点渴,请我喝杯茶吧。”   喻温鼻音很重,闷闷地“哦”了声。   衣摆突然被人扯了下,少年朝她摊开手,掌心里一颗粉嫩包装的糖果。   “真不吃?”   喻温安静了会儿,把糖接过来了。   她含着硬糖,说话有点含糊。   “你吃这么多糖,会蛀牙的。”   许肆漫不经心地踩着她的步子走,语气散漫。   “这糖都进谁嘴里了,这么没良心吗?”   喻温小声顶嘴:“你吃的最多。”   她难得这么幼稚,许肆也不跟她争辩,反而觉得有趣。   “你今晚准备吃什么?”   喻温瞅他一眼:“你要蹭晚饭?”   许肆坦坦荡荡地“昂”了声。   “不行?”   喻温咬碎了硬糖:“你明明说是过来喝茶的。”   她开了房门,因为家里没来过外人,只有一次性的拖鞋。   许肆看了两眼:“我喜欢紫色。”   喻温心想,她也喜欢紫色啊。   “告诉我这个干嘛?”   许肆瞅她几眼:“我以后还会经常来的,你给我准备双正经的拖鞋。”   喻温一怔,觉得他很麻烦。   “你为什么要经常来?”   许肆踩着拖鞋,优哉游哉地往里走,一副非常熟悉的模样。   “我不能经常来吗?”   喻温差点被他绕进去:“不是不能,是为什么要经常来?”   许肆没回答这个问题,他发现她家里多了个鱼缸,里面养了几条小鱼。   “你买了鱼?”   喻温准备去厨房做饭:“不是买的,是超市阿姨送的。”   买小黄鱼的时候,赵兰英挑了几条小鱼送她,因为很漂亮,喻温就专门买了个鱼缸养起来。   喻温从厨房探出头来:“崽崽会对这些小鱼感兴趣吗?”   许肆拿了鱼食在喂,漫不经心的。   “谁知道呢。” 第77章 不明显的小破绽   落地窗前有个原木色的小桌子,不高,才到许肆膝盖,小鱼缸被摆在上面,许肆就盘腿坐在地上喂鱼。   房间里到处都铺着地毯,他坐着也不觉凉,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桌上。   鱼缸里一共五条小鱼,两条白色两条金色,还有一条黑色的。   看起来活泼好动,被喻温养得很好。   许肆从来没有养过这些小家伙儿,喂了一会儿就把手指伸进去拨弄,小鱼不怕他,在手指周围游来游去,偶尔还会撞上来。   喻温转身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甩了甩手上的水。   她想,虽然不知道崽崽对这鱼感不感兴趣,但许肆应该是很感兴趣的。   天色还早,窗外有光,时而有风溜进来,没了正午时的热气,熏得人想打瞌睡。   许肆逗了会儿鱼,胳膊搭在桌上,脑袋也蹭了上去,眼睛阖着,似乎是睡着了。   喻温看着他,常常想,他不知是被怎么养出来的,二十多岁的人仍旧一身少年气,干净又明朗,像灼目的光。   锅里的水煮开了,沸腾的声音也拉回了喻温的思绪。   家里多了个人,准备的饭菜也比平时要多些,好在她已经很了解许肆的品味了,也还算得心应手。   也许是被碗筷碰撞的声音吵醒,许肆睁开眼睛,头顶还留着夕阳的余晕,他坐在地上醒盹,看着仍旧欢快游动的鱼儿,轻轻敲了下鱼缸。   许肆站起来,要过来帮喻温端菜。   他个子高,进来之后厨房一下子就显得逼仄,偏生自己不觉得,看着满满当当的厨房,自顾自地拉开冰箱拿饮料。   喻温委婉提醒:“你感冒刚好。”   许肆歪头:“是吗?我觉得已经好了挺久了。”   他还握着饮料,明显是不打算放下。   喻温侧了身子,让他看旁边还在煮汤的砂锅。   “我煮了汤,清口的。”   许肆盯着砂锅瞅了会儿,不怎么情愿地把饮料放回去了。   喻温弯唇,指指已经做好的凉菜。   “端出去吧。”   许肆倒是乖,迈出厨房的时候还夸赞了一下她的围裙。   “新围裙不错。”   围裙是浅紫色的,带了一些小碎花。   喻温低头看了眼,炒菜的动作一顿。   围裙是新买的没错,可许肆是怎么知道的?   她往外看了眼,许肆已经在餐桌前坐好了,认真地盯着菜看,却没有动筷子。   喻温捏着铲子,有点疑惑。   “许肆,”   许肆还在观察凉菜里有多少他不喜欢的东西,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喻温问:“你怎么知道这件围裙是新买的?”   许肆一僵。   他企图蒙混过关:“我刚刚说这是新买的了吗?没有吧。”   喻温认真点头:“你说了。”   她听得可清楚了。   许肆仍然低着脑袋:“嗯……它看上去就像新围裙啊,我就是随口一说。”   喻温又低头瞅了瞅,好像确实看上去就挺新的。   她接受了这个解释,没注意到餐桌边的许肆悄悄松了口气。   饭菜很快就准备好了,三菜一汤,因为许肆在,连菜量都比平时多了不少。   许肆喝了口汤,有他不喜欢的豆腐,但味道还行,他也就没吭声。   喻温吃得很慢,但很认真,她只是不习惯大口吃菜大口吃饭。   两人专注吃饭,只是偶尔搭两句话。   这还是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陪喻温在家里吃饭,就连季姝都因为工作忙,很久不来了。   天气不算太热,屋里有点闷,喻温便开了小风扇,放在椅子上吹着。   许肆的位置刚好迎着风,他眯了眯眼,觉得舒服。   “你这风扇挺好的。”   现在都是空调,许肆还是第一次用风扇。   喻温笑了下:“最热的时候,可以风扇空调一起开,降温很快。”   许肆问她:“这是哪里买的?”   看样子是想在自己的公寓里也装一台。   喻温拿起手机:“在网上买的,需要我给你发链接吗?”   她几乎不去逛商场,家里很多东西都是在网上添置的。   许肆皱了下眉:“我不会用。”   他从没在网上买过东西。   喻温想了想:“那用我的账号买,到时候你去拿快递就可以。”   许肆喝了口汤:“我公寓那边不能收快递。”   “为什么?”   许肆随口道:“好像是有什么原因来着,反正这段时间不能收。”   喻温握着手机:“这样啊,那就等……”   等可以拿快递了再买吧。   没等她说完,许肆就自顾自地提了解决方案。   “要不先送到你家吧,我有空再过来拿。”   喻温没立刻说话。   许肆这话的意思就是,他以后还会过来对吧。   喻温心情其实有点复杂,像这种私人领域,她其实并不想接纳别人,尤其是异性,但对象是许肆,她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这么谨小慎微。   许肆看着她为难的模样,从靠近她的碟子里夹了块土豆。   “不行吗?”   喻温轻轻摇头:“可以,那我给你买。”   没什么不行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吃完饭,她在厨房里收拾碗筷,许肆倚着门框,有些不解。   “为什么不用洗碗机?”   他很早就想问这个了。   喻温关掉水龙头:“我好像不太需要,洗碗也并不麻烦,还可以打发时间。”   她一点也不忙,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拿这些来填充时间。   许肆刚吃饱,他鲜少吃得这么多,胃里暖洋洋地很舒服,让他有点犯困。   然而这个时间点了,是不能再在喻温家里睡觉的。   他晃晃脑袋:“我走了,机票是明天早上的,到时候我来接你。”   喻温点头:“那你好好休息。”   去孤儿院这事是私人行程,跟那边的院长也说好了不声张,但他辨识度太高,难免会在机场被人认出来,保持良好的上镜状态还是必要的。   许肆点头,在玄关换鞋,瞥见被自己换下的一次性拖鞋,还是嘟囔了句。   “记得给我换拖鞋。”   他对这事还挺执着。   喻温这次没再说什么,轻轻应了声。   “好。”   门口放了垃圾,许肆随手拎起来,走到楼下的时候找了垃圾桶扔掉。 第78章 朋友跟女朋友的区别   天色已经黑了,许肆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口,觉得喻温这小区实在是冷清,很多房子虽然有主却没人住。   有钱人嘛,房产到处都是。   他拿出手机拨电话,下意识要打给龚喜,想了想,又换了人。   杜泽生刚把女朋友哄好,正打算趁热打铁搬回卧室呢,被突然响起来的手机打断了动作。   他看到备注上的许肆,挑了挑眉。   “哟,小祖宗有事啊?”   不等许肆开口,他又自顾自地说,语气十分得意。   “我还得跟你嫂子共度良宵呢,没空带你喝酒,你找别人吧。”   独立黑夜中的许肆:“……”   他呵了声,懒得废话,直接报了地址。   “过来接我。”   杜泽生纳闷:“怎么跑这么远,你没车啊?”   许肆只说:“车让你妹妹开走了。”   这死丫头。   杜泽生拿上外套:“等着。”   要不是许肆职业特殊,那么大个人了,谁去管他。   吐槽归吐槽,杜泽生还是嘱咐了句。   “你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别让人看见了。”   许肆嫌他啰嗦,直接挂了电话。   杜泽生“嘿”了声:“狗脾气。”   他跟厨房里的女朋友招呼了声:“我出去一趟哈。”   菀菀擦擦手:“这么晚了,出去喝酒啊?”   杜泽生嘿嘿笑:“不是,是接许肆,他跑远了,现在没车回来。”   菀菀就点头,还出声催促。   “那你赶紧的,别磨蹭了。”   杜泽生嬉皮笑脸地想讨吻,刚把脸凑过去,菀菀就不客气地踢他一脚。   “赶紧去接人。”   这事杜泽生一直到接了许肆还在嘟囔:“我现在的家庭地位已经不是一般低了,你居然都能排在我前头。”   许肆吹着夜风,敷衍地搭话。   “要没我,你俩能认识吗?”   菀菀是许肆的粉丝,在机场跟着其他粉丝一起接机,当时杜泽生也在,一眼就看上这姑娘,费了好大劲儿才追到手。   告白那天,菀菀这姑娘只有一个要求。   对许肆好。   当时杜泽生都懵了,想着自己这到底是在跟谁谈恋爱。   后来有杜泽生这个大醋缸在,菀菀连追星都狂热不起来了,他还致力于让许肆的形象在菀菀面前破灭。   杜泽生哼哼两声:“你这连个媒婆都算不上。”   他看了眼时间:“你来这儿干嘛?”   连车都没开。   许肆懒洋洋地眯着眼:“蹭饭。”   杜泽生不可思议:“蹭饭?蹭谁的饭?”   几天不见,许肆居然都有能蹭饭的人了。   许肆瞥他一眼:“想知道吗?”   杜泽生点头:“想。”   他是真好奇。   许肆这人吧,有点恃才傲物的意思,脾气不好,也懒得搭理人,谁在他面前都不是例外,他眼尾一挑,就有种尔等皆凡人的蔑视感。   就这样的人,进圈这么多年,身边能算是朋友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更别说蹭饭了,他可懒得去别人家蹭饭。   许肆勾唇笑了下,没出声。   “不告诉你。”   杜泽生:“……”   妈的,真欠揍啊。   他冷哼:“谁稀罕啊,下次你看看我还出不出来接你,我犯得着吗?还不如在家里抱女朋友呢。”   自从有女朋友之后,杜泽生这狗三句话不离女朋友,逮着这群单身狗可劲儿地刺激。   以往许肆根本懒得搭理他,只会嫌他吵。   许肆坐直了些,毫不客气地嘲讽。   “你女朋友给你抱吗?我听杜絮说你俩吵架了,你小心点,哪天人跑了都没地哭去。”   杜泽生愤怒澄清:“和好了!”   他气得想砸方向盘:“真该把你嘴给缝上。”   许肆幽幽道:“那你就没女朋友了。”   杜泽生吵不过他,把自己给累得够呛。   “就你这嘴,我看以后哪个姑娘受得了。”   谁能受得了,自己男朋友整天小嘴叭叭个不停啊。   这才是真正的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   许肆冷笑:“你当你和我女朋友一个待遇啊。”   杜泽生:“……”   他精神萎靡:“真的,我再也不跟你吵了。”   为了保住自己的头发,他再也不跟许肆斗嘴了。   翌日。   龚喜的电话一大早就打了过来,语速很快,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你自己去真的可以吗?要不我还是跟你一起吧,季姝这边还能缓缓,我先跟你去一趟孤儿院,等结束了再回来。”   许肆漱了口:“不用。”   他强调:“我不是一个人去,有喻温陪着我。”   龚喜很惆怅:“院长……应该还记得你吧,要不然也不能专门请你过去。”   他其实也不太想让许肆过去,但总觉得,还是有必要回去一趟的。   许肆是孤儿院出身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但大家都不会主动提起。   最初公司捧许肆出道,故意把这事爆了出来,就是想营造一种矜贵小王子其实是落魄小可怜的反差感,但宣扬太过,被粉丝抵制,以后也就再也没提过。   久而久之,大家都忘了,这个张扬放肆的少年其实无父无母,一身傲气都是自己撑出来的。   没人给他撑腰。   许肆没说话,拿毛巾擦了擦脸。   镜子里的少年五官精致清隽,带着股张扬的少年气,他这几年变化挺大的,一点一点张开,有了成熟的青涩模样。   许肆突然问:“你觉得我小时候好看,还是现在好看?”   龚喜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现在吧,你小时候可瘦了,跟猴儿似的。”   那时候根本吃不上东西,过得跟小乞丐没什么两样,许肆就靠一口妖气撑着没死。   当然,那时候的龚喜也没好到哪儿去。   许肆轻笑了声:“我也觉得。”   他小时候是真不好看,瘦的没人样,亏得第一任经纪人眼神好,把他拉去做了练习生。   许肆拿起手机:“行了,这事你别操心,陪季姝待着吧。”   龚喜怪丧气的:“我觉得季姝不喜欢我,她只喜欢工作。”   许肆无所谓的态度:“那你努努力呗,近水楼台先得月。”   龚喜沉默了会儿,叹气。   “祝我好运吧。”   他又嘱咐:飞机上温度低,你记得带件厚点的外套。”   许肆随口应了,没放在心上。 第79章 好像会欺负他了   许肆一大早就出了门,车是助理孟浮开的,先去了喻温的公寓接人。   早上温度低,空气凉爽舒适,就是太阳很大,亮得有点刺眼。   许肆靠着车窗,懒懒散散地眯着眼。   一阵风吹来,带着细微的奶油香味,紧接着,是女孩柔软的声音。   “早上好。”   许肆弯了下唇角,迎上喻温看过来的视线,拖着语调。   “早上好。”   他明显是没睡醒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懒洋洋的,仿佛下一刻就会瞌睡过去。   喻温把带来的小面包递给他:“早餐。”   她知道许肆肯定没吃。   喻温把另一份递给孟浮,后者受宠若惊,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儿,连忙道谢。   “谢谢温温姐。”   他们年纪都小,一口一个温温姐喊得很欢。   只有许肆喜欢连名带姓地喊她。   许肆咬了口面包,看着她牛仔外套上的第一颗纽扣。   是浅紫色的,他在别的衣服上也见过很多次。   许肆想起她上次梦游时候的模样,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最近睡得好吗?”   喻温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还好。”   事实上她今早天没亮就惊醒,发现了地板上乱糟糟的衣服,知道自己昨天应该是又梦游了。   家里没有人,喻温自从知道自己又开始梦游之后就把厨房和阳台都锁了,出事的也只有她的衣服。   许肆舔了舔唇边的奶油,盯着她眼下不明显的青黑。   “你都有黑眼圈了。”   一看就是睡得不好。   喻温抬手摸了摸,有些不好意思。   “可能是睡得不够。”   许肆吃完了面包,懒散地坐着,没个正经样子。   “睡不着就不要勉强自己,找点别的事情做。”   他想了想:“给我打电话也行。”   开车的孟浮点头附和:“对,可以找肆哥,他睡得贼晚。”   喻温小声嘟囔:“你睡得这么晚,身体会出问题的。”   许肆嘴硬:“我只是晚上睡得少,我白天还会补觉的。”   这倒是,他经常在某个间隙就睡着了。   喻温还是不赞同:“你这样会老得很快。”   许肆耷拉着眼皮看她,打量了会儿。   “喻温,你发没发现,你最近对我很不客气。”   都会跟他犟嘴了。   许肆小声指责:“你都会欺负我了。”   喻温被这顶大帽子压得脑袋一重:“我哪有。”   但许肆说得很对,她对许肆的态度变了一些。   可能是因为熟悉了之后,开始把他当朋友了吧。   喻温很久没有新朋友了。   她小小笑了下,像保证似的。   “我不会欺负你的。”   我会保护你的,她在心里悄悄补上这一句。   季姝很早就说过,喻温这姑娘死心眼,对朋友实打实地好。   像被烫到一样,眼皮跳了跳,许肆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没说话。   他想,其实欺负他也没关系,他不生气。   车子很快开到了机场,许肆把帽子口罩都戴上,先下了车。   他个子高,扶着车门弯腰跟喻温说话。   “你跟在后面,不要离我太近,”   免得有粉丝认出他来,会把喻温也牵连进去。   他一直都记得,喻温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他也不想让喻温暴露在镜头下。   许肆只有一个黑色的背包,他把喻温的行李箱也拎上了,走回去两步又回头。   “也不要离我太远。”   他走出去一段距离,喻温才背着斜挎包下车。   孟浮扶着方向盘,一脸凝重。   “温温姐,许肆就交给你了。”   少年总是不让人放心的样子,任性又冲动,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很少会思考怎样顾全大局。   喻温点头:“好。”   她有一种带孩子出远门的感觉,亲戚朋友们都不放心,因为这孩子太皮太好动,容易闯祸。   但也还好,最起码许肆会听话。   两人前后脚登机,许是运气好,也没被路人认出来,只有飞机上的空姐多打量了许肆几眼,似乎是有点怀疑。   喻温跟许肆的位置是靠着的,她一坐下就把自己带来的毯子拿了出来,盖到许肆腿上。   他娇贵得很,有点公主病,连飞机上的东西都不太愿意用。   倒是不嫌弃喻温的。   许肆只穿了件无帽的薄卫衣,他很少时候会穿短袖,大概是怕晒,总是长袖长裤的。   喻温知道要去的地方冷,所以还穿了件厚实些的外套。   许肆裹着小毯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边角。   “你出门,家里的鱼怎么办?”   喻温弯唇:“它们生命力很顽强的,饿两天也不会死。”   她喜欢养这些小家伙儿。   喻温仰脸看他:“崽崽呢?你又把它寄养到朋友家了?”   崽崽在许肆家里,似乎并不怎么活跃,喻温去的时候很少时候会碰见它,许肆总说猫咪在睡觉。   大概这就是自己家和别人家的区别吧。   许肆已经能够做到被突然问起也波澜不惊了,半点不心虚地点头。   “嗯,我朋友很喜欢猫,会把它照顾得很好。”   喻温放了心:“那就好。”   只要崽崽过得好就行。   飞机已经起飞了,后面有小孩子在跟母亲玩闹,时不时地发出一点笑声,喻温攥了攥手,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满掌心的汗。   她真是好几年没出来过了。   被人群包围的感觉并不差,她身边有熟悉的朋友,环境虽然陌生吵闹,但大家素昧平生,没人对她心怀恶意。   喻温拿出书来,翻到折角的那一页,安安静静地看。   许肆早就打算用飞机上的这点时间补觉,此刻却没了睡意,半低着眼,安静地看她。   她应该是很喜欢看书的,家里的书房塞得满满当当。   也有可能,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打发时间。   许肆偏头看她,目光安静,存在感却不小。   喻温抬头,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明所以。   “怎么了?”   许肆仍然看着她:“无聊。”   他弯了下唇,圆瞳弯成笑眼的形状。   “我们来聊天吧。”   喻温看了眼书,把书页折好。   “聊什么?”   许肆趴在桌上:“你是哪个大学的?”   他仍然记得在她朋友圈里翻出的那张照片,人声鼎沸的运动会,笑容灵动的她。 第80章 没人要的怪物   太久没有回想自己的曾经,乍一听到这个问题竟然觉得有点恍惚。   喻温抿抿唇,没有瞒他。   “中央传媒。”   许肆眨眨眼:“学播音?”   喻温摇头:“学表演。”   表演不是中央传媒的王牌专业,喻温是被调剂进去的。   许肆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喻温居然是学表演的,怪不得她会和季姝是朋友。   他好奇地问:“那你为什么没有和季姝一样成为演员?”   喻温想了想,其实如果大学顺利的话,她或许真的会成为演员,但……没有如果。   她浅浅笑着:“因为不太适合。”   而且……她大学并没有上到毕业。   这些没有必要告诉许肆,喻温仍然弯着唇,笑意很浅。   “你对我很好奇吗?”   许肆别别扭扭地把脸颊往胳膊里埋了埋:“就是觉得对你了解不多。”   简直就是没有了解。   喻温轻声说:“我对你也没有很了解。”   脸颊埋在胳膊里,只露出一双幼圆的眼睛看她,眸色是偏暗的墨绿,漂亮至极。   许肆说:“那你有想问我的吗?”   喻温把书收起来:“可以聊聊你跟孤儿院吗?”   她无意去窥探别人的隐私和过去,可这次陪着许肆去孤儿院,她总该要了解一下前因后果。   而且,他们现在是朋友了。   许肆的态度,大家的小心翼翼,都让喻温觉得,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私人行程。   喻温放轻了声音:“可以说吗?”   许肆微微垂着长睫,看着她收书时不紧不慢的动作,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问起话来柔软小心的情绪,无声笑。   “嗯,可以。”   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当成什么难以启齿的伤疤,只是一贯不喜欢将自己的隐私暴露于人前。   但喻温想知道,他说一说也不觉得勉强。   “我是孤儿院里出来的。”   很小的时候就被遗弃了,就丢在孤儿院门口,所以谁都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   喻温没有了解过这些,有些后悔开口问了。   许肆摸摸口袋,掏出两颗糖。   “吃糖吗?”   喻温安静着拿走一颗。   含着糖,声音就愈发显得轻,许肆慢悠悠地说着,像是在聊别人的故事。   “是院长把我养大的,就是要过寿的这位,不过没几年他就调走了,新来的院长脾气不好,那几年没人资助,大家都吃不饱,”   孩子们吃不饱,也没人来领走他们。   许肆含着糖,眯了眯眼。   “我长到八岁,被领养走一次,”   也就是那一年,许肆发现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八岁的小孩子还没抽条,又瘦又小,名义上的哥哥不喜欢他,动辄打骂,有一次打得狠了,许肆没忍住还了手,看到那人眼里的惊恐时才发觉不对劲儿。   他长出了尾巴。   白色的尾巴,像猫,不受他意识控制,在身后欢快地荡儿。   尾巴很快就消失了,可那个比他大三岁的哥哥死活不相信这是错觉,许肆也知道不是,他真的长出了尾巴。   不只是尾巴。   小少年不敢回家,在大街上一圈又一圈地走,许肆很冷静地想,就像电视上那样,他应该是个怪物。   八岁以前,许肆是个没人要的弃儿。   八岁以后,许肆是个没人要的怪物。   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喻温咬碎了齿间的糖,有些不敢往下问。   他说得轻巧,可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对八岁的孩子而言,糖果掉了都是大事,更何况是这些。   许肆却自顾自地说了:“后来出了点事,他们一家要出国,就把我送回孤儿院了。”   那个时候许肆才多大呀,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尾巴,当着那些同伴的面露出过好几次,久而久之,大家就都知道了,许肆是个怪物,有个怪物尾巴。   这些事大人不在意,也不相信,可小孩子是信的,他们把许肆当怪物,不肯跟他玩,也不肯分给他吃的。   许肆突然低笑了声:“这么一想,我好像还挺惨。”   他从不回头看,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惨的时候。   喻温不知道该说什么,被他一笑,反而觉得眼眶发热,她皮肤白,眼睛红起来很明显,偏生还要忍着,仿佛受了委屈。   许肆好笑,食指伸出去轻轻蹭了下她睫毛。   “哭什么?”   才说了这点怎么就要哭了。   许肆无声叹气,他还有很多没说呢,又不是卖惨,也没必要告诉她。   喻温忍着眼泪:“没哭。”   她想,她大概是心疼了。   许肆勾着唇笑:“还要听吗?”   还没讲到他的光辉历史呢。   喻温揉了揉眼睛:“听。”   许肆想了想:“讲到哪儿了,哦对了,我被送回孤儿院之后又待了几年,大概是十四岁的时候吧,孤儿院要拆了,我就出来了,可能是运气好,被拉着去做练习生,顺利出道了。”   那段时间一切都很顺利,许肆一瞬间就成了公司的希望,拥有了很多粉丝。   许肆笑:“你可以上网查,我们团很有名的,解散了之后我也发展的很好。”   那个男团存在了没几年,解散之后许肆不肯听公司的安排再进其他组合,也不肯走演戏的路子,连综艺都不上,沉寂了将近两年,最后靠着一首新歌才闯回来的。   这么多年了,他早就不被局限在男团偶像的定义里,更像是个实力派歌手,包揽奖项无数。   所以,他其实过得挺好的。   喻温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的,有人说,许肆像个被惯坏的孩子,不懂什么是感恩,他从不经营粉丝,也不做任何承诺。   他活得像风,不在意任何。   喻温看着他,很轻地问。   “你喜欢你的粉丝们吗?”   很多黑粉都会说,许肆没有心的,他不在意自己的粉丝,他持美行凶,恃才傲物,他只在意自己。   沉默了很久,许肆才轻轻点头。   “嗯。”   那些粉丝们,是第一个对许肆说喜欢的人,让他明白,原来被爱是这样的。   在此之前,没有人爱他。   为什么不表露出在意呢,大概是这样更有安全感吧,装的像一点,把自己也骗进去。 第81章 雪糕是喻温味的   许肆到底还是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他晚上熬夜,白天就很容易打瞌睡,跟喻温聊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肤色很白,冷色系的那种白,看上去有点不太健康,因为趴着的原因,脸颊肉嘟嘟的,柔软而无害。   喻温安静地看着,帮他把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   他头发长得很快,上次剪得很短,现在已经又长了不少。   喻温想着,或许他可以把头发留的长一点,少年眉目精致硬朗,就算扎头发也不会显出女气。   飞机落地,乘客们纷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喻温把包背好,轻轻推了下许肆。   许肆刚睡醒时都是有点懵的,见喻温站起来,也跟着起来。   喻温见他一副不清醒的样子,连口罩都歪了,有些担心。   “口罩歪了。”   许肆没听清,只是下意识弯腰往她这边凑,眼睛垂着,带着朦胧水汽。   喻温便伸手帮他整理口罩,她手指凉,不小心擦过许肆脸颊,让少年眯了眯眼。   他晃晃脑袋,总算清醒一点,跟在喻温后面出去。   酒店是已经定好的,离孤儿院很近,这边只是个三线城市,这两年建了机场才有往二线城市发展的势头,但经济实力算不上强,酒店设施也普通。   好在许肆倒也不挑这个,干净整洁就行。   两人订的隔壁,把行李放好之后就准备去孤儿院。   时间是专门空出来的,许肆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打算一天来回,订了晚上的机票回去。   喻温看天色不太好,先去便利店买了把伞带上。   酒店离孤儿院不远,两人便沿着街道走过去。   这边街道热闹,周围都是店铺,有食物香气飘出来,处处都是人间烟火气。   许肆看了两眼:“变了好多。”   他仍穿着薄卫衣,颜色浅,仿佛与雾气相融,语气却是扬着的,带着朝气。   许肆指了指路边的一家水果店:“以前没有的,以前这里是小卖铺,他家的牛奶雪糕很好吃。”   喻温好奇:“牛奶雪糕?是小布丁吗?”   许肆把手指揣在兜里,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没吃过,是听别人说的。”   这条街他走过很多次,可小卖铺一次都没进过。   喻温抿唇,牵着他的袖子往水果店走。   “那我们现在买。”   水果店的门口挂了牌子,写着出售雪糕,进门就是一个小型的冰柜,里面的雪糕都是很便宜的那种,很多都是喻温小时候吃过的。   雪糕堆积在一起,喻温一时找不到牛奶口味的,费劲儿扒拉着。   老板娘看到,边擦手边走过来。   “姑娘找什么呢?”   喻温没戴口罩,只用帽子遮着脸,她近来放松很多,只要不是太吵闹的地方都不至于觉得不适应。   她浅浅笑,指了指冰柜。   “我想找牛奶口味的,就是小布丁那样的雪糕。”   她笑起来是很好看的,老一辈最喜欢的那种,柔软又乖,老板娘看着也高兴,立刻就过来帮她一起找。   “小布丁我记得是有的,就是不知道卖没了不,小孩子可贪嘴了,每天都得过来买雪糕。”   老板娘看到了门口站着的许肆,少年高高瘦瘦的,正低头看着这边,帽子口罩都戴着,看不清模样。   她悄悄问:“这是你对象?”   老板娘直笑:“怎么不一起进来?”   喻温哑然:“不是,您误会了。”   她有点尴尬,想说两人是朋友,但这样的解释根本没有用。   大概是脑子抽了,喻温竟然脱口而出,“是弟弟。”   老板娘了然:“原来是弟弟啊。”   许肆没听到这些,非常平静地等待着。   老板娘很快就找出来两支小布丁的牛奶雪糕,看到喻温脸上的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孩子总是乱翻,把东西都弄混了,要不然也不用费这么大劲儿。”   喻温付了钱,软声道谢。   老板娘越看这姑娘越喜欢,从旁边抓了把砂糖橘塞给喻温。   “吃点橘子,可甜了。”   喻温连忙说谢谢。   “麻烦您了。”   她抱着橘子出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阿姨很热情。”   她把雪糕递给许肆:“我以前很爱吃这个口味的。”   许肆接过来,却没立刻打开。   他抿着唇,视线落在喻温身上,看她小口小口地咬着雪糕,被冰到牙齿的时候会皱一皱眉头。   喻温走了几步,回头见他不动,着急地催促。   “你再不吃就化了。”   许肆突然低笑了声,快走两步跟上她。   小布丁很小一个,几口就没了,许肆眯着眼睛,在这个阴天里也觉得惬意无比,懒散迈着步子。   喻温的口袋很小,橘子装不下,她边走边吃,时不时把剥好的橘子递给许肆,后者接得心安理得。   看到孤儿院的门牌,许肆把一整个小橘子都塞进嘴里,声音含糊。   “到了。”   以前的孤儿院拆了之后,这边建起来居民楼,不过后来居民楼也拆了,许肆便把这里买了下来,重建了孤儿院。   许是念旧,老院长把这里建成了以前的模样,很多地方都没改变,但又是截然不同的。   进门就是一个小广场,孩子们到处疯跑,吵吵闹闹。   一个足球朝喻温滚了过来,比足球更快的是旁边跑过来的小男孩,他来不及刹车,狠狠地撞到了喻温的腰。   小男孩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领口就被揪住了。   许肆垂着眼皮,语气又冷又凶。   “道歉。”   男孩被吓到,哆哆嗦嗦地跟喻温道歉。   刚刚那一下撞得不轻,要不是许肆扶着,喻温险些摔倒。   她轻轻摇了下头:“没关系。”   许肆松手,小男孩立刻捡起自己的球,好奇地看着许肆。   “你是院长请来的客人吗?”   他们都知道,院长这次过生日要请客人来。   许肆懒散耷拉着眼:“你们院长呢?”   小男孩很活泼,抱着球往前跑,给他们带路。   大概是这里很少有生人过来,孩子们都好奇地跟在后面,叽叽喳喳地吵闹,像个小尾巴。   喻温一摸口袋,有点后悔刚刚把橘子都吃完了。 第82章 糖是哄她用的   孩子们还亦步亦趋地跟着,眼神好奇又期待。   喻温小声喊许肆:“你还有糖吗?”   许肆问她:“你要分给他们?”   喻温点头。   她该带些小礼物过来的。   许肆大步往前走:“那没有。”   他的糖又不是谁都给的。   说话的工夫,孩子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姐姐好相处,一窝蜂地凑上来,完全不认生。   “姐姐是客人吗?”   “姐姐好漂亮!”   “姐姐是哪里来的呀?”   喻温被吵得有点头疼,她还没有应付过这么多小孩子,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   许肆折回来握住她手腕,淡淡扫视这些孩子一眼。   孩子们立刻噤声,纷纷后退。   这个哥哥好凶的样子。   许肆没凶他们,凶起了喻温。   “别心软,他们最会得寸进尺。”   半大的孩子,一个个都早熟,最会看人眼色,见风使舵。   喻温被他攥着手腕,小声反驳。   “他们还是孩子。”   再有心机,那也还是孩子。   许肆嗤笑:“你把他们当孩子,他们把你当成冤大头,哪天被坑了都不知道。”   喻温抿唇,没说话。   她觉得,自从进了孤儿院,许肆的情绪就有点不对劲儿。   这里是他生活的地方,他却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见她不说话,许肆似乎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好了,松开了喻温的手腕。   他唇角抿着,表情也有点僵。   喻温悄悄攥住他卫衣下摆,语气慢吞吞的。   “有你在,我不会被坑的。”   许肆步子一顿。   喻温这姑娘,总是有这样神奇的能力,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许肆没了丁点的火气。   少年突然就有点莫名的恼,他说不出缘由,但浑身别扭。   他轻哼了声:“谁管你。”   他走得快,跟逃似的。   喻温抿唇笑。   许肆吃软不吃硬这一点,她早就摸清楚了。   两人去见了院长,六十岁的年纪,他看着却更苍老些,是位慈眉善目的老人。   见到许肆,老院长有些激动,拿着老花镜颤颤巍巍地戴上,不知道说什么好。   “都长大了啊。”   当年瘦瘦小小的一点,如今都长成小伙子了。   许肆没说话。   太多年没见了,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话题。   老院长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在意,把目光看向了喻温。   “这位是?”   喻温弯唇:“您好,我是许肆的朋友,我叫喻温。”   老院长笑着点头:“你好你好。”   许肆能愿意来参加他的六十大寿,老院长惊喜也高兴,天还没黑就招呼着做饭。   他知道许肆不爱说话,简单聊了两句之后,就让他们先到处逛逛,等准备好了再吃饭。   孤儿院重修不久,很多孩子也都刚来,没合群的都自己待着,拿着本书慢慢看。   喻温小声问:“你小时候都玩些什么?”   地面有点湿,许肆低头看着路,时不时地注意着喻温脚下,怕她会摔,语气散漫。   “什么都玩,经常打架。”   喻温睁大眼:“打架?”   她有点想象不出来,许肆打架是个什么样子的。   他看上去应该是连打架都漂亮的类型,可喻温总觉得他是乖的,是明朗的,从没想过,他会打架。   许肆见她一脸惊讶,有点想笑。   这姑娘真把他当什么好人了。   “昂,打得可狠了。”   刚开始是为了抢吃的,孤儿院里零食有限,想吃全靠抢,后来他八岁之后,打架比吃饭都勤,有时候根本不需要理由。   他这个怪物体力好,那段时间不吃不喝也有劲儿,打起架来连命都不要,只想赢。   喻温垂着眼:“那你肯定很难过。”   他当时才那么小。   许肆敲敲她帽檐:“男孩子打架很正常的,就跟你们女孩子玩过家家一样。”   喻温不赞同:“打架是要理由的,不可以打着玩。”   君子动口不动手,无缘无故地动手是一件很没有风度的事情。   许肆被她正儿八经的模样逗笑了:“嗯,你说得对。”   她应该会是一个温柔又有底线的母亲。   他懒得走了,干脆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上次在你家小区门口,遇到的那个人是谁?”   遇到那个人之后,喻温的状态很不对,要不然许肆也不会又跟了上去。   他不是心里憋得住事儿的人,能等到现在才问是真的纠结了很久。   许肆想了解她,从在飞机上跟她聊天开始,这个念头就越来越清晰,想了解她的过往,想融入她的生活。   喻温坐在他身边,轻轻晃着腿。   “是我父亲。”   天气很阴,吹来的风仿佛带着水汽。   “我跟家里关系不好,跟我父亲之间也很生疏。”   这些对喻温而言是很糟糕的事情,她并没有一个可以对外称道的家庭关系,但如今说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或许是因为身边这个人,她在许肆面前可以很放松,许肆问话的态度漫不经心,她便也能波澜不惊地回应。   喻温笑了下:“其实我跟你差不多。”   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对她也可有可无,她跟孤儿有什么两样。   许肆没说话,默默掏出糖来递给她。   喻温眨眨眼:“你有糖啊。”   许肆轻飘飘地看她一眼:“只给你的糖。”   他有随身带糖的习惯,但其实最近不怎么吃了,怕自己吃完之后,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没有东西哄。   喻温有点小开心,她自己愿意给朋友所有的偏袒,得到同等的回报之后就会很高兴。   许肆自己也含了颗糖:“你没有别的亲戚了吗?”   喻温点头:“有的,我小姨一家对我很好,她家里只有一个孩子,我中学的时候去住过两年,那家的哥哥也很疼我。”   那段时间,她是有人保护的。   许肆含着糖笑:“那不就得了。”   少年扬着眉眼,笑意坦荡。   “反正有人疼你,少一个爹也没什么,又不是活不下去了。”   他语气认真,像保证似的。   “还会有更多人疼你的。”   喻温竟然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   其实她蛮幸运的,小姨一家对她好,季姝家里对她也好,那家的阿姨把她当成第二个女儿疼。   她重重点头:“你说得对。” 第83章 看起来不像   晚饭是在孤儿院吃的,很简单的一顿饭,老院长很高兴,全程都乐呵呵的。   他年纪大了,过寿也是想再见见以前的那些孩子。   可联系来联系去,来的人也就只有一个许肆。   大抵对他们而言,在孤儿院的生活算不上好,是不值得回忆的过往。   老院长喝了点酒,临了还嘱咐许肆回去的时候小心点,要注意安全。   许肆今晚的话格外少,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   外面下起了雨,砸在伞面上声音很响。   喻温撑着伞,踩着湿漉漉的水面。   “这雨好大。”   来得蓄势汹汹,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了。   许肆漫不经心地垂着头,微微落后喻温两步。   “要起风了。”   喻温点头:“感觉航班要停了。”   订的航班就在几个小时后,如果这风雨继续严重的话,估计就回不去了。   回去的时候又走过那条街,水果店已经关门了,门口一个木牌子随风飘摇。   喻温回头看了一眼:“你还想再来吗?”   许肆抬头,看着她没说话,   喻温笑了下,语调扬着,显得欢快又轻松。   “你要是还想来,我可以陪你。”   水果店里的雪糕很好吃,老院长很和蔼,街边的花草也很漂亮。   再来一次,也很好。   许肆撑着伞,汹涌的风裹挟着雨滴,他背后被雨水浸湿了,冰凉一片,却不觉得冷。   呼啸的风声里,他点了头。   “好。”   两人回到酒店的时候身上几乎全湿了,因为风太大,撑着伞也没有太大作用。   酒店的经理站在门口,正跟几个工作人员说着什么,喻温听了两句,似乎是车库那边已经进水了,问题有些严重。   这边的排水设施不行,雨势越来越大,大家都有些着急。   许肆看了两眼外面,把伞收起来。   “先回房间吧。”   今晚估计是走不了了。   喻温回了房间,这边几个临近的城市都在下雨,网上也公布了雷电预警,看样子有点情况不太妙。   季姝知道她陪许肆出来了,刚回酒店就给喻温拨了电话。   “你那边下雨了吗?”   喻温点头:“下得很大,今晚应该回不去了。”   季姝裹着外套:“听说过会儿还有雷电,你小心点,没事就别出门了。”   喻温应声:“嗯,我知道,你已经到酒店了?”   季姝打个喷嚏:“到了,今天温度低,感觉我要感冒。”   “那就先喝点感冒冲剂,注意保暖。”   季姝累得躺在床上:“先不说我,你出去这一趟感觉怎么样?”   温温真是好久没出门了。   喻温弯了弯唇:“还好,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季姝嘿嘿笑:“那就好,等我有空了,咱们一起出去旅游,你不是喜欢雪山吗?到时候一起去看。”   喻温笑着应:“好。”   季姝又突然叹气:“唉,没想到你第一次出远门,竟然是跟许肆一起。”   竟然不是跟她,难过。   喻温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不喜欢许肆?”   这种不喜欢不是讨厌,是一种抵触,所以喻温觉得很好奇。   季姝这人喜恶分明,还从来没有这么矛盾过,她肯定许肆这个人,但又很抵触他。   季姝轻哼:“因为你啊。”   喻温怔住:“因为我?”   季姝翻了个身:“温温,你很久没有对除了我之外的人这么好了。”   会给许肆做吃的,会跟他一起出门。   仔细想想,季姝有的待遇,许肆有,季姝没有的待遇,许肆还有。   季姝当然会觉得不高兴,也不适应。   喻温有些哑然:“我没想过这些。”   她抿了抿唇:“但我……应该是把许肆当成朋友了,小姝你知道,我会对朋友很好。”   季姝抠着床单,没立刻说话。   真的只是把许肆当成朋友吗?   安静了会儿,季姝突然笑了声,带些无奈。   “昂,我当然知道你,所以你对许肆好我也没拦着嘛,”   她又笑嘻嘻的:“其实许肆对你也挺好的。”   就没见许肆那么听话过。   提起这个,喻温赞同地点头。   “嗯,他人很好的。”   季姝正打着电话呢,房门被敲了两下,是龚喜把她的夜宵送过来了。   她闻着食物香气,有点纠结。   “都这么晚了……”   她虽然不节食了,但为了保持身材,也不能大吃特吃啊。   龚喜把盒子都打开:“没事,你不是说饿吗?多少吃一点。”   他安慰:“不会胖的,你今天这么累,消耗了很多能量,多吃一点也不要紧。”   季姝咽了咽口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她把还在通话中的手机递给龚喜,自己拿起筷子。   “温温的电话。”   龚喜接了过来:“还顺利吗?”   他刚刚给许肆打过电话,不过没说几句,许肆嫌他啰嗦就把电话给挂了。   “嗯,很顺利。”   喻温声音里带着笑:“你呢,你跟小姝还顺利吗?”   龚喜一僵,摸摸鼻子,怪不好意思的。   “这么明显吗?”   房间里太安静,喻温就把电视打开了,她的声音在电视的背景里,显得有些含糊。   “小姝有点粗神经,大概还没发现。”   龚喜对季姝,怎么可能是简单的粉丝对偶像,他想要靠近的心思藏都藏不住。   龚喜换了个地方接电话,无奈叹气。   “确实。”   季姝没发现,他也不敢明说,就只能这么耗着。   喻温安慰他:“你再等等,小姝现在所有心思都在事业上,暂时还不会考虑恋爱。”   被她这么一说,龚喜也觉得着急没有用,等着就是了,反正他都等了好几年了。   挂了电话,龚喜把手机还给季姝。   果然,还是跟喻温打电话更有收获,许肆那猫儿只会敷衍他。   这就是姐妹情和兄弟情的区别吧。   季姝啃了口小龙虾:“你们聊啥了?”   还专门跑到阳台去。   龚喜咳了声:“没聊啥,就是问了点许肆的事情。”   季姝擦擦嘴:“龚喜,许肆谈过恋爱没?”   龚喜坐下帮她剥小龙虾:“没啊。”   还谈恋爱呢,那猫儿傲气冲天,觉得除了自己之外都是凡夫俗子。   季姝哼哼两声:“看着不像。”   龚喜:“?”   从哪里看出来不像的,这事也是能看出来的吗? 第84章 无辜的酱鸡爪   雨越下越大,到了晚上反而打起雷来,电闪雷鸣,看着格外可怖。   航班停了不说,外面甚至刮倒了几棵树,估计明天也走不了。   喻温站在窗口看了会儿,听到有敲门声就去开门。   是许肆。   他应该是洗过澡了,头发湿漉漉的也没擦,抱着毯子过来,怀里还有一大堆零食。   喻温看他这样子,有点愣。   “有事吗?”   许肆已经挤进来了,抱着东西在沙发上坐好。   “咱们看电影吧。”   他有点不安的样子,时不时转头看一眼窗外,然后立刻把视线收回来。   这个时间,喻温已经要准备睡觉了。   她没拒绝,也坐到了沙发上。   “看什么电影?”   许肆舔舔唇:“都可以。”   喻温随便找了个喜剧电影打开,旁边许肆伸过来一只手,把薯片递了过来。   “吃吗?”   喻温已经刷牙了,但还是接了过来。   喜剧电影是以前的片子了,喻温看过,现在再看一遍也依然专注,倒是旁边的许肆似乎有点坐立不安,把薯片嚼得咔吧脆。   许肆看一眼外面的电闪雷鸣,又把一瓶易拉罐递给喻温。   “喝吗?”   喻温默不作声地接过来。   过了会儿,许肆把自己的毯子也递了过来。   “冷吗?”   喻温实在忍不住了:“许肆,你是不是怕打雷啊?”   许肆用毯子把自己裹紧,嘴硬。   “我不怕,我是怕你怕。”   喻温说:“我不怕。”   她去把窗帘拉上了,电视音量也调的大一些,省得许肆总关注外面的电闪雷鸣。   许肆看着她走动,啃了口鸡爪子。   “你真不怕?”   喻温点头:“嗯。”   时间太晚了,确实有点冷,喻温拿了外套过来,跟许肆坐在一起。   许肆往她身边挪了挪,把自己的毯子分她一半。   他继续嚼嚼嚼:“你为什么不怕?”   喻温反问他:“你为什么要怕?”   她是真没想到,许肆居然会怕打雷,他看上去是那种能让别人怕打雷的人。   手里的鸡爪子不太香了。   许肆郁闷:“我不怕。”   他强调:“我只是担心你怕,过来陪你看个电影。”   喻温忍着笑:“哦,那谢谢你了。”   许肆还拿着鸡爪子,语气僵硬,干巴巴的。   “不客气。”   为了让自己说得可信点,许肆勉强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不要去关注外面时不时传来的雷声。   电视上放的是喜剧电影,但这部电影中间部分有几个画面比较吓人,喻温因为看过,所以有点印象。   特效音乐一出来,喻温就想起了那几个令人印象格外深刻的恐怖画面。   画面闪现的一瞬间,旁边坐着的许肆突然抖了下。   他手里还拿着刚开封的酱鸡爪,手指用力攥紧的同时,一口未动的鸡爪猛地飞了出来,啪叽一声落在地板上。   “……”   喻温语气复杂:“你还怕鬼啊。”   许肆不嘴硬了,他用毯子蒙住了脑袋。   喻温体贴地不再追问,拿了纸巾去收拾那只掉在地板上的鸡爪。   别说,鸡爪还挺肥,可惜了。   收拾好垃圾之后,回头见许肆还在自闭,喻温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   “怪我,我该提醒你的。”   谁知道许肆这样胆小,喻温第一次看这电影的时候都没被吓到。   许肆拉下一点毛毯,语气很郁闷。   “它出现得太突然,谁都有可能被吓到的。”   喻温赞同:“对,导演太不厚道了。”   许肆瘫在沙发上,十分疲惫。   他今晚真是受到太多惊吓了。   外面的雷声渐小,只有雨势仍然凶猛,看样子有要下一整夜的趋势。   喻温陪着许肆把一部电影看完,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她的生物钟很准时,后半场电影几乎一直在打呵欠。   许肆抱着自己的毛毯,一步一步挪出去。   喻温安抚他:“应该不会再打雷了,你实在害怕的话,就把耳机戴上。”   许肆看着她因为犯困而湿漉漉的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给她添麻烦了。   他就是想跟她多待会儿。   许肆没再磨蹭,抱着东西回了自己房间。   后半夜确实没再打雷了,但天一亮,雷声就轰隆隆地响起来。   喻温醒得早,拉开窗帘看了眼外面。   这雨竟然一夜未停,还有种越下越大的趋势,地面已经开始积水了。   她换了衣服,准备去酒店餐厅吃点早餐。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许肆,他衣服穿得乱糟糟的,领口都歪了,见到喻温,就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是他在餐厅打包的早餐。   喻温有些惊讶:“你早就醒了?”   许肆跟着她回房间:“嗯,睡不着。”   喻温睡着了不知道,后半夜虽然不再打雷,但雨声大得惊人,路边的绿化树又倒了两棵。   早餐还温热着,喻温把头发扎起来,见许肆坐着都要睡着的样子,有点担心。   “你回去再补一觉吧。”   今天肯定是也走不了,连酒店都不能出,除了睡觉也没什么好干的。   许肆勉强睁开眼,晃晃脑袋。   “不。”   他不想回去。   喻温想了想,把自己的毯子拿出来。   “那你在沙发上睡,我不出门。”   许肆抱着毯子,歪着脑袋蹭了蹭,还强撑着精神。   “我不困。”   说着不困,没两分钟就睡熟了。   喻温喝了口豆浆,看着他睡着的样子弯唇笑。   估计还是有点怕的。   她看了眼外面,也有些担心。   雨势太大,持续了一整晚都没有消停的意思,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刚吃完早餐,季姝又来了个电话。   她那边也在下雨,但情况不严重。   “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听说有的地方已经淹了,你可得小心点,我怕再严重下去会断网断电。”   喻温换了个地方接电话:“嗯,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不出门就没什么问题,只是断网断电的话会很麻烦。   季姝正在走路,声音不太稳定。   “顺利的话,你们也得明天再回来了,我听龚喜说,许肆那边的活动又往后推了推,他的粉丝们着急坏了。”   因为是私人行程,粉丝们不知道许肆去了哪里,现在几个城市都在强降雨,情况让人担心。   喻温往沙发那边看了眼,许肆还在睡,半张脸都埋进毯子里,睡得很安稳。   “只能等等看了,希望情况会好些。”   许肆还有很多工作堆积着,一直被困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第85章 约定好的芒果千层   许肆睡到了下午,坐起来的时候脑袋还不太清醒,听着窗外哗啦啦的雨声。   “雨还没停?”   他嗓子哑着,喻温点头,一边应他,一边去拿了瓶水。   “嗯,一直在下。”   许肆喝了口水,懒洋洋地攀在沙发边上。   “怎么下这么久。”   他瞥到喻温放在茶几上的书,打了个呵欠。   “你一直在看书?”   喻温把书本合上:“嗯,你要看吗?”   许肆摇脑袋:“不要,开电视吧。”   他哪里是能安静下来看书的性子。   喻温便把电视打开了,略过新闻,正在播放的有几个综艺节目,喻温调台的时候看到一闪而过的季姝,小小地惊呼了声。   “有季姝。”   许肆支着脑袋看她:“看到季姝这么高兴?”   喻温笑:“有点惊喜。”   她耐心地把台重新调回去,打算看季姝的节目。   节目不知道是什么拍的,现在才播出来,是一档简单的真人秀节目,季姝跟队友在跟甜点师学做甜品。   季姝动手能力一向不好,是那种连蝴蝶结都系得歪歪扭扭的类型,让她做甜品实在是为难人,喻温看个开头就知道结果会有多惨不忍睹。   她身边的男明星手艺都比她强。   许肆对节目没兴趣,低头摆弄手机,偶尔一个抬头,看了两眼屏幕。   季姝已经做完甜品了,正在向大家展示,还切了个特写镜头,她手里端着个小碟子,上面的东西奇形怪状。   许肆眼皮跳了跳。   “这是什么玩意儿?”   喻温解释:“芒果千层。”   失败的芒果千层。   许肆拿起手机对着电视屏幕拍了张照片,分别发给了龚喜和季姝。   他的微信是季姝主动加的,理由是不放心让喻温跟着许肆做助理,加个微信方便沟通。   正在休息的季姝很快就看到了跳出来的消息通知,她狐疑地点进去,看到一张没头没脑的照片。   她一时没想起来这张照片,觉得许肆发这玩意儿简直莫名其妙。   “?”   许肆提醒她:“芒果千层。”   季姝立马就想起来了,这简直是她屈辱的黑历史。   许肆是老鼠吗?什么玩意儿都能扒拉出来。   她果断把聊天框删除,当做自己根本没有收到这个消息。   许肆握着手机,突然抬头去看喻温。   “你会做吗?”   喻温还在看电视屏幕:“你说芒果千层吗?”   许肆点头。   “会做,你想吃?”   来的时候带给他们的小面包就是自己烤的,喻温一个人住,早就把生活技能掌握透了,几乎什么都会一点。   许肆继续点头,点完头还不够,又出声重复。   “想吃。”   喻温应下来:“那回去之后,我给你做。”   她自己也经常做些甜点,并不觉得给许肆准备这些是多麻烦的事情。   许肆懒洋洋地重新躺回沙发:“你做的肯定比季姝好看。”   喻温就笑:“确实。”   小姝的手艺真的太差了。   许肆在喻温这里一直待到吃完晚饭,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隐约有打雷的征兆,他拉不下脸来,不想承认自己怕打雷,硬着头皮回了隔壁。   天色已经很暗了,两人最初只订了一晚,打算在酒店待到后半夜就出发去机场,现在因为雨势被困在这里,许肆接到客服提醒才想起来还要再续一晚。   他拿着身份证下楼,把身份证递给酒店前台。   前台阿姨年纪很大了,虽然觉得许肆眼熟,但没太在意,戴着老花镜敲电脑,动作很慢。   外面的风声呼啸,许肆偏头往外看,皱了皱眉。   街上空荡荡的,时而有雷电劈开漆黑的夜,显得一切都沉郁混乱,大厅有人议论着这次突如其来的暴雨。   前台阿姨把身份证递过来:“好了……”   她话音未落,头顶的吊灯突然闪了两下,然后骤然灭掉。   断电了。   周围有人发出惊呼声,许肆眨眨眼,很快就适应了黑暗,他的视力在黑暗中比在白天还要好些。   前台在安抚大家,努力让自己的音量盖过大家。   “大家别着急,我们有备用电源!”   旁边有个年轻母亲在安抚自己的孩子,小孩子吓得直哭,声音杂乱。   许肆看了两眼,眼里一沉,转身就往楼上跑。   前台正在打电话,见他跑走,连忙出声提醒。   “哎,你身份证还没拿!”   停电的时候,喻温刚刚洗完澡在擦身体,周围骤然一黑,让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就想赶紧把浴袍穿上出去。   她手机还放在客厅沙发上,那是唯一能照明的东西。   在酒店才住了一天,喻温对这里的摆设不是太清楚,浴室的地板非常滑,她不敢乱动,摸索着想往外走。   漆黑的夜里,敲门的声音格外明显。   “喻温!”   喻温听出是许肆的声音,连忙应了声。   “我在!”   许肆一路从楼梯间跑上来,额前的短发已经湿了,听到喻温的声音时才勉强冷静下来。   房门锁着,来不及回楼下问前台要钥匙,许肆抿着唇,狠狠踹了一脚门边。   他完全没收力,酒店的门也不够结实,嘭地一声就被踹开了。   许肆站在门口,声音还带着微微的喘。   “你在哪儿?”   喻温:“浴室。”   她没看到光,猜想许肆手里也没有照明的东西,有点着急。   “你慢慢来,不要摔了。”   许肆朝浴室走,声音冷静。   “你别怕,也不要乱动。”   喻温想说自己不怕,可揉了揉鼻子,又觉得眼眶发热。   许肆怎么知道她怕黑的。   在黑暗里待过的人,总是格外脆弱。   许肆很快就走到浴室这里,他夜视能力好,能清楚地看到那个缩在墙角的姑娘。   她大概是刚洗完澡,身上只裹着浴袍,露出大片细腻暖白的皮肤,头发湿漉漉地散着,有些惊惶不安地盯着地板。   许肆脚步顿了顿,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夜视能力太好了点。   喻温察觉到他的靠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两步。   “许肆?”   黑暗里,她的视线没有焦点,偶尔能看到一点物体的轮廓,但这点模糊的人影就足够让她安心了。 第86章 哭包小蘑菇上线   许肆低低地“嗯”了声。   季姝曾经跟他说过,喻温怕黑,不要留她一个人在黑暗的空间里,许肆也记得,喻温晚上睡觉的时候会留灯,小小一盏照在床头。   她没说原因,许肆也没问。   但他牢牢记住了这件事。   许肆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没找到手机,应该是放在隔壁房间了,他原先想着下去办完续订手续就回来,没料到会突然停电。   “你的手机放在哪儿?”   她怕黑,得先拿到手机照明。   喻温知道他要找手机照明,紧张不安地往前走。   “在沙发上,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一个人的时候,喻温还能说服自己要冷静,因为再慌乱也没有用。   可现在身边多了个人,她就有点害怕了。   这里太黑了。   浴室地板湿漉漉的,台阶下面散乱着两只拖鞋,喻温浑然不知,摸索着就要下台阶。   许肆看了眼沙发的方向,转头去看喻温。   “也行……”   瞳孔骤然放大,声音也猛地提高。   “小心!”   喻温一只脚已经下了台阶,被他突然提高的音量吓到,另一只脚的动作迟疑了下,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要往后倒。   骤然间天旋地转,身下的少年发出一声闷哼。   喻温后脑被许肆护着,只有小腿磕到了柜子,疼痛让她清醒,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她立刻就要从许肆身上起来。   她一动,许肆又闷哼一声。   “先别动。”   喻温整个人都僵住,声音都在抖。   “许、许肆。”   许肆缓了会儿,轻声安抚她。   “没事,你别怕。”   喻温半坐着,忍着哭腔。   “你是不是受伤了?”   许肆声音有点哑:“胳膊好像断了。”   倒下的时候他下意识用胳膊撑地,两个人的重量都放在胳膊上了。   喻温开始掉眼泪,大滴的泪往下落,砸进许肆掌心,让他难捱地蜷了蜷指尖。   她哭得太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如果不是许肆看得见,如果不是眼泪恰巧落在他掌心,都不会发现她已经哭了。   许肆喉咙发紧:“你别哭。”   他这下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肆其实不觉得断个胳膊是多严重的事情,他小时候再严重的伤都受过,他也清楚,自己的恢复能力很强。   杂草而已,生命力最顽强了。   喻温擦擦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身边是伤员,哭再多都没用。   “你能动吗?我现在站起来可以吗?”   许肆后脑勺也有点疼,不过他不敢说了。   他动了动身体,挪出一点位置。   “嗯,你起来吧。”   喻温摸索着要往外走:“我去拿手机。”   他得去医院。   许肆担心她还会摔,勉强坐起来一点,提醒她绕开周围的障碍物。   喻温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伤,根本没觉得他看得这么清楚有什么不对。   她拿到手机第一时间就先打了急救电话,然后就开了手电筒,要过来扶许肆。   许肆被强光晃了下眼睛,意识到她在接近自己,连忙阻止。   “你、你先去换衣服。”   刚刚那么一摔,她虽然被护得很好,但身上的浴袍已经松松垮垮的了,许肆都不敢看她。   她露在外面的肌肤可比这手机的强光晃眼多了。   喻温步子没停:“得先扶你起来。”   许肆无奈劝她:“不着急,我现在没事,外面还下着雨,救护车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你先去换衣服。”   知道喻温现在情绪不稳定,他放轻了声音,怕她还会哭。   “温温,去换衣服。”   喻温转身去了卧室。   许肆放下心来,龇牙咧嘴地吸冷气。   太疼了。   喻温很快换好衣服回来,看他疼得冒冷汗,不知道该怎么扶他起来。   她鼻音很重,哑着嗓子。   “许肆,”   许肆把完好的胳膊递给她,强撑着精神跟她开玩笑。   “我没事,就是摔一下而已,我小时候经常摔。”   喻温不吭声,只紧紧抿着唇。   她眼眶通红,头发还湿漉漉地披在肩上,看上去比许肆更像是那个受伤的人。   许肆动动手指:“你要不要擦一擦头发?”   外面风大,不擦干会头疼的吧。   喻温抬头看他,杏眼漆黑,湿漉漉的。   “许肆,”   许肆乖乖垂着脑袋:“嗯,我在。”   喻温又不说话了。   酒店的电比救护车来得还快些,喻温给许肆拿上外套,陪他一起上了救护车,还不忘给他把帽子口罩都戴好。   她一路上特别安静,许肆觉得心慌,想跟她说说话,周围又有其他人在,不方便出声,只能憋着。   到了医院,去拍了片子,坐诊的老大夫看一眼这个帽子口罩捂得严实的年轻人,点点头。   “没啥事,轻微骨裂。”   喻温揉揉眼睛,又要掉眼泪。   都骨裂了,怎么能说是没事呢。   许肆一见她哭就浑身难受,心尖像被针刺过一样,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又疼又痒。   他轻轻戳下喻温手背:“别哭了,医生都说没事了。”   老大夫笑眯眯的:“你女朋友这是心疼你呢。”   他在电脑上敲字,嘴里也说个不停。   “小年轻要节制,大晚上的消停点,你看看,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吧,得不偿失。”   许肆面瘫着脸:“您说啥呢,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   他脖颈有点泛红,还强撑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老大夫瞅他一眼,笑着摇摇头。   许肆被他笑得浑身不自在,身边还有个不停掉眼泪的小蘑菇,简直让他抓心挠肝地难受。   他叹口气:“喻温,”   喻温抬头看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许肆伸手蹭蹭她眼角,若有若无地牵了下唇。   “我胳膊疼。”   喻温一僵,连哭都忘了,小心翼翼地不敢碰他。   “那怎、怎么办?”   许肆靠在她肩膀上:“你别哭了,陪我说说话。”   喻温擦掉眼泪:“好。”   她脑子乱得很,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小声嗫嚅,有些无措。   “说、说什么?”   许肆看着天花板:“给我讲讲芒果千层怎么做吧。”   喻温想了想:“芒果千层很简单的,先准备鸡蛋、糖、牛奶……”   察觉到少年渐渐均匀的呼吸声,喻温噤了声,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外套拉高一点。   深夜时分,也没人再挂号,老大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房间里只有挂表走针的声音。   喻温低头看着自己泛红的食指,攥了攥掌心。   她又连累别人了。 第87章 写作照顾,读为同居   暴雨是早上停的,街上到处都乱糟糟的,人们一边收拾着,一边议论着这突如其来的灾难。   许肆受伤后,喻温在救护车上就联系了龚喜,下午的时候,龚喜就到了。   他是开车来的,一路上都没敢休息,见到许肆才松口气。   “胳膊断了?”   龚喜嘲笑他:“流年不利啊,最忙的时候把胳膊摔断了。”   许肆瞪他,眼神直往旁边飘。   “闭嘴。”   喻温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她只戴了帽子,脸色比许肆还差些,声音很轻。   “抱歉,许肆是因为我才摔的。”   许肆坐起来:“和你没关系。”   他眉眼认真:“我是自己摔的,地板那么滑,会摔倒很正常。”   对上少年隐隐关切的眼睛,喻温扯唇勉强笑了下。   她没再说什么,整个人都无比安静。   龚喜终于迟钝地察觉到不对劲儿了,跟许肆做了个口型。   “她怎么了?”   许肆抿唇,眸子垂下来,盯着自己的袖口看。   龚喜过来的事情跟季姝说过,季姝了解情况之后就跟他一直保持着联系,不过不是在关心许肆。   “温温怎么样?”   龚喜有点莫名的心虚:“不太好。”   季姝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来,电话接通之后她却没有立即说话。   半晌,她叹口气。   “温温现在挺自责的,你不要在她面前提许肆的伤了,如果可以,让她多做些事情吧。”   这傻姑娘肯定又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龚喜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了,你也别太担心。”   挂了电话,季姝揉揉眼睛,有点难受。   她现在不敢给喻温打电话,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喻温是哭是笑她都不知道,这傻姑娘就知道逞强,什么也不会说的。   回去的时候还是龚喜开车,他也不觉得累,把去超市买来的东西递给许肆。   许肆掏了掏,摸出一包奶糖。   他朝喻温摊开掌心:“吃糖吗?”   喻温微怔,抬头去看。   少年有点紧张地看着她,指尖不自觉地蜷着,掌心一颗大白兔奶糖,配色柔软。   喻温没接。   许肆舔了舔唇,看她沉默的样子哪儿都不舒坦。   他现在只有一只手能用,连剥糖纸的动作都完成不了,有点小小的丧。   奶糖又往喻温眼前递了递,这次语气更加小心,带了些哄劝味道。   “吃一颗好不好?”   喻温抿着唇接了,声音很哑。   “你胳膊还疼吗?”   疼肯定是疼的,许肆多少年没这么疼过了。   然而他不敢说,连眉头都不敢皱。   “不疼。”   面前多出一只白嫩的手,喻温把那颗奶糖的糖纸剥开一半,又给许肆递了回来。   她鼻音很重,像受了委屈的小朋友。   “你吃。”   许肆咽了咽喉咙,用完好的左手接过来。   嘴里含着糖,他说话就不那么清晰了,齿间咬合着。   “我喜欢硬糖,水果糖,不过龚喜没买到。”   喻温把糖纸攥在掌心:“我回去给你买。”   她垂着头,长发披散着,看上去像一团柔软的小动物,声音也软,听得人心里发烫。   许肆舔了下唇,觉得自己被奶味裹挟着,连心脏都软塌塌的。   他试探着说:“我还想吃排骨,红烧的。”   喻温点头:“嗯,我给你做。”   许肆有点想笑,眼睛很亮。   或许是出于愧疚,喻温现在对他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唔,许肆有点高兴。   龚喜开了很久的车,路上许肆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时靠在喻温肩膀上,他还有点懵,下意识拿脸蹭了蹭。   喻温身体一僵,许肆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姿势。   他慢吞吞地坐直了:“对不起。”   怎么就睡到人家身上了,怪不正经的。   喻温摇头:“是我看你睡着了,怕你会撞到右边的胳膊。”   他睡着之后摇头晃脑的,眼看着就要靠上窗,喻温担心他受伤的右胳膊,才轻轻扯了下他衣袖。   被喻温一拽,许肆就慢悠悠地倒过来了。   许肆压了压自己睡翘的头发,看着昏暗车厢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喻温,”   喻温看过来,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许肆喉咙有点紧,视线也飘来飘去,语气却坚定又认真。   “你来我家住吧。”   前方停车喝水的龚喜被呛到,拼命地咳嗽起来。   许肆没管他,仍然认真地看着喻温。   墨绿的圆瞳很亮,眸光却柔软干净,让喻温想到去年冬天的雪,快要融化的雪。   她开始紧张,指尖揪着自己的衣袖。   许肆知道她紧张,他自己也紧张。   邀请别人去自己家住这件事,听起来确实太过暧昧了。   他咳了声,抬了抬自己打着石膏的胳膊。   “我现在动作不便,工作也都推了,你要是住在我家的话,能陪我说说话。”   许肆声音很轻:“我家很大的,你可以随便选个房间住,我也不会吵你。”   陪他说说话就行。   喻温犹豫了很短的时间,点头。   “好。”   她想,许肆的伤是因为她,她得好好照顾他才行。   许肆咳了声,克制住自己快要上扬的唇角,眼里却明晃晃的露出笑意。   “那、那先回你家,你去收拾点东西。”   喻温小幅度点头:“嗯。”   开车的龚喜心情复杂,听着这对话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   这就同居了???   车子开到喻温小区,趁着喻温上楼,龚喜实在是忍不住了。   “许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总觉得,许肆对喻温的态度太不寻常了。   许肆看着窗外,漫不经心的。   “什么怎么想的?”   他偏头看龚喜,幼圆的眼睛干净透亮。   “你又没空,我找个人照顾我还不行吗?”   被他这么一看,龚喜竟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肮脏。   他琢磨半天:“你要是真有什么想法,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一声?”   作为经纪人,他有提前知道这些的权利啊。   许肆压根没认真听他说什么,从喻温答应开始,他就始终有点躁,这会儿全没了耐心,抬脚踢了踢座椅。   “去接她。”   她还拎着行李呢,肯定很沉。   龚喜叹气,认命地下去当苦力。 第88章 惊天惨案:老婆变妈   因为要去许肆家住,保不齐要住多久,喻温带上了很多东西,包括她冰箱里自制的一些小菜,零零散散的一大堆。   尽管这样,还有一些东西是需要现买的。   喻温在手机便签上写好要买的东西,跟龚喜打了声招呼。   “能先去一趟超市吗?有东西要买。”   许肆家附近就有超市,龚喜要把车开进停车位,喻温打算提前下车。   手指刚扶上车门,许肆就立刻出声。   “我也要去。”   龚喜:“……”   这可是超市,捂得再严实都有被发现的风险。   他一脸不赞同,但也没说话,等着喻温拒绝这小祖宗无理的要求。   许肆抿着唇,圆眸耷拉着,有些委屈的模样,眼神期待,湿漉漉的。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师自通了让喻温心软的本事,并且运用得炉火纯青。   喻温果然心软:“那你要听话,不能乱跑。”   龚喜:“……”   怎么喻温也跟着胡闹起来了呢。   他翻个白眼,趴在方向盘上不动弹。   许肆跟着喻温下了车,帽子口罩戴得齐全,不过他本就高高瘦瘦的,连背影都出众,现在还有个打了石膏的胳膊,怎么看都很突出。   喻温皱着眉打量了会儿,朝他招招手。   “你弯腰。”   许肆乖巧弯腰。   喻温伸手帮他把卫衣的帽子也戴上,再三嘱咐她。   “要跟紧我。”   许肆心不在焉地点头,盯着她白皙的后颈发呆。   她用的什么牌子的沐浴露,味道好香。   他又想,难不成是香水?   可喻温应该不用香水才对。   这会儿正是超市人多的时候,喻温最怕这种场合,拼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避开人群往里走。   而许肆光顾着发呆,没一会儿就被人群挤散,与喻温越离越远。   直到看不到喻温的背影,许肆才茫然地停下脚步。   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跟喻温走散了。   许肆左右环顾一圈,找了个空旷又比较显眼的地方站着,等着喻温来找。   他个子高,懒洋洋地站着,拿出手机给喻温发了条消息,不慌不忙地等。   旁边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凑过来,好奇地看他。   许肆不偏不倚地回看过去,耷拉着眼皮,显得模样寡淡。   不过有口罩帽子的遮掩,他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来。   小男孩很自来熟,同情地看着许肆。   “你也跟爸爸妈妈走散了吗?”   许肆眼皮一跳。   也?   小男孩老气横秋地叹气:“妈妈说过,走散了也不要哭,要找个显眼的地方站着,妈妈一会儿就会找到我的。”   许肆懒得理他。   喻温很快就找过来了,她有点着急,想走过来的时候人群挡住,动弹不得。   许肆看到她,抬脚朝她那边走,路过小男孩的时候步子顿了顿,瞥他一眼。   与此同时,喻温也走过来了。   小男孩看到喻温,又仰着脖子看了看许肆,意识到两人的关系。   许肆懒洋洋瞥他,单手插兜,带了点莫名其妙的得意。   他可不是跟妈妈走散的小屁孩。   真的跟妈妈走散的小屁孩看看喻温,又看看许肆,左右打量,语气充满了羡慕。   “你妈妈可真年轻。”   “……”   喻温还没走近,许肆就自己走过来了,就是感觉情绪不太好。   她松了口气,揪着许肆的衣摆,小声埋怨。   “你怎么不见了呀。”   她咬字轻,温声软语,连埋怨都没有气势,更多的是担心。   许肆塌了塌肩膀,整个人都卸下戾气。   “喻温,有人欺负我。”   喻温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谁?”   谁能欺负许肆?   许肆转头看,后面的小屁孩已经被妈妈接走了,那片区域重新变得空荡荡的。   他更气了,舔了舔后槽牙。   “一个小屁孩。”   喻温不知道一个小屁孩是怎么欺负到许肆的,但他现在心情不好,什么原因都不重要,关键是得哄。   她顺的一手好毛,把他泛起褶皱的衣摆捋平。   “嗯,你别生气,小孩子都很顽皮的,我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许肆还是气:“现在的小屁孩眼神真不好。”   喻温猜想,难不成是他被小孩子认出来,但是叫错名字了?   她继续哄:“那是他们的问题,别气别气。”   有许肆在身边陪着,喻温光顾着跟他说话,竟也忘了现在的环境对她而言有多难以接受。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许肆身上,忘记了紧张。   “我们去买糖。”   许肆第一次来这样的大型超市,对什么都好奇,但他不能乱走,就跟在喻温身边。   喻温挑水果糖的时候,许肆看了一眼旁边的散称区,眼睛亮起来。   他扯了扯喻温衣摆:“我还想吃那个。”   喻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许肆想吃的是橡胶软糖,五颜六色的那种,还被做成不同的动物图案,很受小孩子欢迎。   喻温抿唇笑:“好,那你去挑。”   说话的工夫,那边已经来了个小朋友,小朋友穿着橘黄色的连体装,看起来像个胡萝卜。   胡萝卜揪着妈妈的衣服,嚷嚷着要买糖。   许肆把袋子摊开,拿着小铁铲认真地挑。   他挑好的时候,胡萝卜正因为妈妈不给他买糖而叫嚷着,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许肆瞥了眼,拎起袋子晃了晃。   半透明的塑料袋,里面的彩色软糖若隐若现,看起来诱人极了。   胡萝卜往地上一坐,馋的大哭。   小孩子的哭声是很吵的,许肆一边皱眉,一边心情愉悦地拎着袋子去找喻温。   喻温把袋子接过来,看了眼旁边的其他货区。   “你想吃果冻吗?”   果冻那边才叫热闹,围了一堆的小孩子,叽叽喳喳地挑选着自己喜欢的口味。   许肆扯了扯卫衣帽子:“我又不是小孩子。”   喻温仰脸看他:“黄桃味的很好吃。”   许肆沉默了几秒:“既然你想吃,那就去买吧。”   喻温笑,跟在他后面。   两个大人一凑过来,那群围着果冻的孩子就好奇地抬头,把选好的果冻扒拉起来。   喻温看了眼,扯着许肆袖子,在他耳边压低声音。   “草莓的也好吃,这些小孩子都不懂。”   她用的几乎是气音,温热的呼吸扑在许肆耳侧,带起一阵难捱的酥麻。   他缩了缩脖子,往四周看了眼。   超市是不是没开空调,他怎么这么热呢。   小孩子很快就拎着选好的果冻跑走,喻温站在空出来的位置,拎着袋子一点点的挑。   许肆在她身边站着没动,趁喻温不注意,偷偷往里面放了几个自己喜欢的口味。 第89章 好哄的气球   龚喜提心吊胆地在车里等着,看到两人安然无恙地回来后才松了口气。   超市人流量那么大,许肆万一被认出来,在推攘之间要是再给胳膊造成二次伤害就麻烦了。   好在没出事。   因为东西买的多,喻温两只手都拎着袋子,许肆想用完好的那只手帮她分担点,被严肃地拒绝了,于是他就只能跟在喻温后面,像个少爷似的走。   龚喜半趴在方向盘上,用许肆能听到的音量乐呵了一句。   “哟,少爷回来啦?”   许少爷不高兴地瞪他一眼,微微垂眼看着喻温的手。   她手指上还留着被袋子勒出来的红痕,因为皮肤白,所以看得就特别明显。   许肆皱了下眉,但没吭声。   喻温看着车辆往许肆公寓的方向走,突然眨眼问了句。   “崽崽接回来了吗?”   龚喜下意识就抬头去看许肆。   而许肆低头看了眼自己打着石膏的胳膊。   啧,他身体都半残了,精神上也要分裂吗?   那也太惨了。   收到许肆的眼神,龚喜一本正经地找了个借口。   “没呢,许肆那朋友挺喜欢崽崽的,就放在那养了。”   总不能让喻温看到一只瘸着腿的猫吧。   那可真是猫随主人了。   喻温抿唇,有些失望。   她原本想着,如果能把崽崽接回来的话就好了,反正照顾一个和照顾两个没什么区别。   许肆看着她微微垂着的侧脸,不怎么自然地补充了句。   “你要是想猫,过几天接过来给你看看。”   喻温轻轻“嗯”了声。   “谢谢。”   她又道谢,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情绪在猫咪真正的主人面前太过微不足道,也不合适。   许肆靠着车窗,侧着脑袋看她。   “你这么喜欢猫,以前没有养过吗?”   喻温摇头,很小声。   “我以前也不知道我会这么喜欢猫。”   喻家不可能养宠物,她朋友又少,也没真的接触过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后来搬出来自己住,倒是碰见过一些流浪猫,但往往都是隔着一段距离,她打量猫,猫打量她,然后两个小动物都急匆匆跑走了。   许肆半低着头,眉眼落了点阴影,有很模糊的笑从喉咙里透出来,他微微抬了下巴,朝额头的碎发吹气。   “嗯,挺好的。”   也不知道好在哪里。   到了地方,龚喜帮忙搬着行李上楼,零零散散的东西堆在玄关拐角,把那个角落填得满满当当。   喻温看了眼时间:“我现在做饭,你也留下来吃完饭再走吧。”   龚喜正要应下来,却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怪渗人的。   他转头,正对上许肆看过来的视线。   少年坐在沙发上,懒懒散散地掀着眼皮子,琉璃似的眼睛漂亮极了,就是嘴角耷拉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这副样子,龚喜可太熟悉了。   当下,他举起双手,投降一样往后退。   “不吃了不吃了,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得赶紧走。”   喻温刚把外套脱了,见他说有事,也不再挽留。   “好,那你开车小心,注意安全。”   龚喜走到玄关,换好鞋之后回头看了眼。   许肆还坐在沙发上,不过换了个姿势,扭着身体在跟喻温说话,喻温半边身子也探出了厨房,认真地听着。   龚喜突然就觉得,他不应该在玄关,他应该在楼外。   厨房里亮着暖色的灯光,吊灯璀璨漂亮,各种厨具齐全,比以前多了些烟火气。   喻温把买来的食材拿出来清洗,水果也一并拿了出来。   “你要吃草莓吗?”   许肆开了电视,正百无聊赖地换着台,听到她说话,便抬脚走了过来,没骨头似的靠着墙。   “嗯。”   他左右看了眼,找了个水龙头把手洗好等着。   喻温拿了个玻璃碗装着,洗好一些后就递给许肆。   许肆接了,但没回客厅,就靠着流理台吃草莓。   他个高,头顶就是吊灯,莫名就有点压迫感,喻温多看了两眼,担心他会跟吊灯直接撞上。   “为什么在厨房装吊灯?”   许肆咬掉草莓尖尖:“不知道,我忘记当时怎么想的了。”   装修的时候,他一点规划都没有,完全按照心情来,导致这公寓每一处的风格都不大一样,但又奇妙地很搭。   喻温失笑。   他真是喻温见过最随意的人了,但性格又很娇气,怪矛盾的。   指腹上沾了水,冰冰凉凉的,还沾着一点草莓的粉。   许肆眯眯眼:“掉色。”   草莓掉色。   喻温往这边看了眼,见半碗草莓下去一半,连忙提醒。   “别吃那么多,还要吃晚饭。”   许肆慢吞吞地“哦”了声,低下头去挑挑拣拣,找出来最大最红的那颗,伸手递到喻温唇边。   他舔了下唇,声音莫名很乖。   “甜的。”   喻温愣了下,想往后退。   “我不吃。”   许肆还伸着手,小幅度地晃了下。   “我胳膊好像有点疼。”   喻温连忙把草莓接过去,先看向他打着石膏的胳膊,皱着眉头无措。   “很疼吗?”   饭菜的香气已经飘出来了,许肆吸了吸鼻子,无辜眨眼。   “好像感觉错了,不是胳膊疼,是肚子饿。”   “……”   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怎么可能感觉错。   喻温往锅里加了点水,略带无奈。   “等一等,马上就好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许肆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   他伤得是右手。   喻温也发现了,手里端着的饭碗放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你、你是左撇子吗?”   她略带些期待地问,看样子因为这事还挺头疼。   许肆甩甩左手:“你看可能吗?”   喻温不说话了。   她站着没动,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清亮的杏眼低垂着,无意识地咬唇,矛盾地纠结着。   许肆盯着看了会儿,看够了,拍拍桌子。   “给我拿个勺子就行。”   虽然不如右手灵活,但左手也勉强能用,虽然夹菜的时候比较困难。   菜叶再一次从勺子上滑落的时候,许肆为数不多的耐性被磨了个干净,他闭了下眼,眼看着就要撂勺子发脾气。   喻温连忙给他把菜夹到碗里:“别着急。”   她小声安抚:“我明天把菜再切得碎一些。”   许肆像个鼓鼓的气球,眼看着就要爆炸了,被喻温两句话就放了气,平静地瘪下来。 第90章 嘿嘿嘿嘿嘿   然而,无论是许肆,还是喻温,都把照顾人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许肆伤的是右手,这就意味着他有很多不方便做的事情。   比如吃饭,比如……洗澡。   许肆瘫在沙发上消食,熬到必须要睡觉的时候,不得不出声。   “喻温,”   他仰起脑袋,圆瞳清亮。   “我得洗澡。”   喻温:“……”   她脸开始红,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我能做些什么?”   许肆虽然不是人,但他致力于装得像人,所以他并没有提什么不是人的要求。   他站了起来,掀了掀卫衣下摆,露出一点若隐若现的肌理。   “帮我脱一下上衣就行。”   就行……就行……   喻温觉得自己行不了。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答应来照顾许肆的决定实在是很不恰当,她当时大概是被什么妖魔鬼怪迷了眼,才会答应这个要求。   喻温连脖子都有点红:“那我、我闭着眼成吗?”   她这么紧张,搞得许肆也有点不自在。   许肆舔了下唇角,声音哑着,却带了点莫名的笑。   “成啊。”   为了洗澡的时候不沾上水,喻温想了很多办法把那只打着石膏的胳膊保护好,什么都准备完成之后,才慌里慌张地站过来。   她不敢乱看,整个人都紧绷着,脸已经开始红了。   许肆扯了扯自己的卫衣下摆,朝喻温抬了下眼。   “你帮我扯住两边,然后往上拉。”   喻温说是要闭眼帮他,但因为要时刻小心着那只受伤的右胳膊,根本就闭不了眼,但好在她注意力在右胳膊上,也没有那么紧张。   卫衣被脱下来之后,喻温余光里似乎闯进一片细腻凝白的肌肤,她吞咽一下,连忙把视线移到了天花板上,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许肆。   许肆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现在光着上身,腹部肌理明显,因为常年跳舞,有着清晰又不夸张的肌肉线条,隐隐蓬发出张扬的少年气,和诱人的性张力。   他眨了下眼,看着已经要跑出门的喻温。   “喻温,”   喻温立刻停住步子,却没回头。   “怎么了?”   许肆似乎是真的有点疑惑,语气前所未有的真诚。   “你不看吗?”   他还问了第二遍:“你真不看吗?”   许肆不喜欢穿得太露,以往的舞台再性感也就露过一点胸口和腰,他完全裸着上半身的模样,还真没几个人看到过。   就是出汗的时候,他也从来不会像一些男生一样觉得热就把上衣脱掉。   所以许肆很纳闷,这么难得的机会,喻温居然真的不打算看。   喻温被他问懵了,简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憋了半天:“我为什么要看?”   那上面是有花吗?   而且这话居然是许肆本人问的,就莫名,莫名有点像邀请。   许肆还怪遗憾的样子,遗憾地把脱下来的卫衣丢到脏衣篓里。   “没,我就是再确认一遍。”   喻温:“……”   这有什么好确认的?   趁着许肆洗澡的工夫,喻温回了自己的房间,她还是有点脸热,抱着分散注意力的念头打开了手机。   手机显示二十多条未读信息,都是来自季姝的。   喻温一点开,手指就痉挛似的抖了抖。   很明显,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这个莫名其妙的同居确实吓到了不少人。   “你和许肆住一起了?!”   “你居然和许肆住一起!!!”   “喻温你真是长大了呵呵。”   一连串的消息,看得喻温越来越心虚。   最后一条消息是个大写的疑问。   “他得洗澡吧,你打算怎么帮他?”   好巧不巧,这人摔的是右胳膊,已经差不多可以说是半残了,生活简直不能自理。   孤男寡女……   喻温艰难地打字回消息:“我就帮他脱个上衣。”   男人的身体有什么好看的,就是个上半身,半点不稀奇。   但这人是许肆,就好像哪里变了味道。   季姝回得很快:“那你看到了吗?”   喻温没来得及打字,手机就开始响个不停,她有点做贼心虚地调了静音,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劲儿。   “白不白?有没有肌肉?”   “你看到哪个程度了?”   喻温有气无力:“我没有,我不敢看。”   这不是看电视,也不是看画报,那么一个活生生的异性站在她面前,喻温没跑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还都是看在许肆是个熟人的面子上。   季姝很遗憾:“你憨不憨,干嘛不看啊,你知不知道许肆把自己保护得多好,过了这村就没店了。”   喻温握着手机,稍微走了个神。   其实也不是一点都没看到,毕竟这眼睛也不是完全受自己控制,眼角余光的,总是容易溜进来一点春光。   但她当时可能太紧张了,这会儿回忆起来,只觉得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像是笼在雾里,分辨不出来轮廓。   于是喻温竟然也感觉到一点遗憾。   好像是该看的哈。   这就跟话说一半是一样的道理,半遮半掩的最勾人,当时要是看全了,或许现在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季姝还在给她发消息:“下次,下次一定记得看,我是不指望你能拍照了,你自己多看两眼回头给我描述也行。”   她是真没把这儿当个事,都在圈子里混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别说裸着上半身了,再暴露的季姝也见过,根本不痛不痒。   人嘛,都是外貌生物,有时候看美人跟看一副画没什么区别,反正清者自清,淫者见淫。   所以这时候,季姝下意识就把喻温划分进了“清者自清”的队伍,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道理,她十分希望喻温能借此长点见识。   哪怕这个见识不那么正经。   可能是被季姝的理直气壮感染了,喻温摸了摸已经不烫的脸颊,突然开了点邪窍。   只是个上半身而已,有什么不能看的?   真说起来,许肆跟画报上的模特也没区别,人家许肆能这么坦荡的让她帮着脱衣服,就代表什么想法都没有。   她一定是太敏感了,并且想法太狭隘,喻温惭愧地想。 第91章 偷白菜的贼   其实许肆不仅摔到了胳膊,倒下的时候他是侧着身子的,第一反应是护住喻温,以至于后腰撞到了什么东西。   当时那种情况,许肆都被喻温的眼泪吓懵了,根本不敢告诉她自己后腰上还有伤,后来看医生的时候也没好意思提。   洗澡的时候,许肆才发现后腰处青了一大块,看着有点唬人。   “嘶——”   还挺疼。   许肆皱着眉头打量了会儿,他自己没法上药,也不能找喻温,干脆忽略了。   只是他右胳膊伤着,后腰一碰也疼,疼得他睡不着觉。   折腾了半晌,他困得直点头,又因为身上的伤怎么都睡不着,便想去厨房倒杯水醒醒神。   迷迷糊糊摸出房间,房门正对着的阳台前落了个阴影,被窗帘半掩着。   许肆悚然一惊,定神去看时才发现是喻温。   他皱眉喊了声:“喻温。”   空旷的房间里,他的声音格外明显,可喻温就像什么也听不见一样,仍然背对着他。   许肆正要再喊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声音一哑。   他抿着唇,慢慢走近喻温。   刚迈出几步,不知道在阳台边站了多久的喻温突然动了,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地面,因为不熟悉这里,她没有办法像在自己家的时候一样随意走动,显得磕磕绊绊。   那双总是清亮的杏眼没有焦距,空茫茫的,然后渐渐落了许肆的影子。   许肆站在她手边,半垂着睫,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只觉得心脏像是被蛰了一下,又疼又痒。   她又梦游了。   梦游的原因有很多,过差的睡眠习惯,压力过大……   还有很多很多,喻温是属于哪一种呢?   这里对喻温来说太陌生了,她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推开了一个房间的门,刚巧是许肆的那间。   许肆没说话,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喻温站在门口,似乎是张望了一下,又似乎只是在单纯的发呆,然后她扶着门框坐了下来,开始扯自己睡衣的领口。   她穿着圆领的睡衣,根本没有纽扣,所以摸索了半晌,动作越来越急躁。   许肆抿着唇,从衣柜里随手摸出一件衬衫递给她。   指尖攥住衬衫下摆,喻温垂着头,像完成任务一样,把衬衫领口的第一颗纽扣给扯了下来。   她用力很大,掌心紧紧攥着那颗冰凉的纽扣。   许肆想,她为什么会在梦游的时候做这个呢,这一切的源头在哪儿。   地上很凉,没有像喻温家里一样到处都铺着地毯,许肆想把喻温扶起来,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手指伸出去,又犹豫着停住了。   直到掌心落了颗湿热的泪珠。   手指痉挛一般往里缩,许肆咽了咽喉咙,艰难出声,声音很轻。   “温温?”   喻温无知无觉,哭得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就那样沉默地流泪,眼神空茫忙地望着地面。   许肆泄力一般坐了下来,指腹沾了点掌心的水渍,嗓音轻和柔软。   “哭什么?”   他无奈地牵唇:“我自愿的,跟你又没关系。”   事实上,他一点都不后悔,甚至觉得自己赚了个大便宜。   这空荡荡的房子里,多了个陪伴他的人,许肆很开心。   可喻温这傻姑娘不知道,她比往常每一次都更难过和自责。   对她而言,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连累到身边的人,她越珍惜对方,在某一种层面上而言,就离对方越远。   这已经成了喻温身上的病根,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甚至已经习惯了。   大概没有人比她更傻了,只想着有福同享,有难自己当。   许肆低笑了声,有点哑。   “谁惯出来的坏毛病。”   她这个样子,怕是连季姝都不知道。   双手撑着地板,许肆往后仰了仰,语调懒懒,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给你把这破毛病改了怎么样?”   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坚定这个念头,可能是三番两次被喻温的眼泪烫到,许肆觉得自己受不了。   许肆偏头,静静地看着喻温侧脸,语调放得很轻。   “为了我,你把它改掉好不好?”   不要再哭了。   ~   炎炎夏日里,早上的温度最适宜,若是热闹的小区,这个时间已经有老人们出来晨练了,可许肆这公寓不比喻温的热闹多少,早上也是安静无比的。   门铃声响起,喻温放下手里的东西,去玄关开了门。   季姝戴着帽子口罩,还用丝巾围住了脸,看着颇为诡异,鬼鬼祟祟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明亮。   “早上好!”   久违的问候。   喻温愣住:“你怎么来了?”   说起来,两人也有段时间没见了,季姝整天在剧组耗着,根本没时间出来。   龚喜拎着袋子从季姝背后冒出头来:“她说想看看你,顺便蹭个早饭。”   其实龚喜和许肆都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尤其是许肆,他的起床气能一直持续到中午,大多数时候根本不会吃早饭。   不过现在情况显然变了不少。   季姝在玄关换鞋,趿拉着一次性拖鞋往里走,一点都不见外。   她打量着客厅,跟大佬巡视似的摆着架子。   “许肆这什么审美,我瞅着像个大杂烩。”   乍一看,什么风格都有;仔细一看,什么风格也不像。   这就是单身男人的老窝吗?季姝真是长见识了。   喻温笑,压低了声音。   “他还在睡。”   女孩子对环境大概都比较敏感,会下意识地把关注点放在房间装修和摆设上,在这一点,季姝显然跟季姝是一样的情况。   比起季姝,龚喜就自觉多了,他很清楚许肆的作息,从进门开始就没说过话,这会儿把拎着的袋子递给喻温,音量很小。   “早上的蔬菜新鲜,我去超市买了点,回头麻烦你给许肆做点。”   喻温接过来,对龚喜的印象又好了点。   跟季姝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不一样,龚喜的生活经验明显很丰富。   季姝已经大喇喇地在沙发上坐下了,感受了会儿昂贵沙发的质感,跟着喻温往厨房钻。   早餐材料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因为要等许肆,喻温还没开始做。   她又多拿了一些面包出来,好奇地问了句。   “你怎么突然有空了?”   季姝到处摸摸,到处看看,听到这话唏嘘一声。   “我这哪叫有空啊,我就是抽个空出来蹭饭而已,吃完就走。”   其实是不放心喻温的状态,不看一眼不安心。   喻温弯唇,给她洗了点草莓。   草莓是昨晚剩下的,现在刚好够半碗,装在玻璃碗里很漂亮,也很诱人。   季姝端着个玻璃碗,左瞧右瞧,开始催。   “该做早饭了吧,我饿了。”   喻温拿了个鸡蛋,小声提醒。   “你小声点,别吵到许肆。”   季姝明显不带听的,她没有等人的习惯,更何况这人还是许肆,正想再说两句,她往外看了眼,乐了。   “哟,许大少爷醒了啊。”   许肆一整夜都是侧着睡的,还只能侧一边,这导致他早上醒来的时候恍惚觉得自己成了偏瘫,心情非常差。   眼皮一掀,从客厅里多出的两个人身上扫过,语气咸咸。   “进贼了?”   龚喜:“?”   十几年的交情都喂狗了。   季姝完全不怕他,以前还有点怕,但现在……   她往嘴里塞了颗草莓,视线从喻温身上转到许肆那里,样子拽拽的。   “到底谁是贼啊~”   偷了她家的大白菜,现在还贼喊捉贼。   许肆眼皮一跳,看到了她手里的草莓,整张脸都垮下来,看着更冷了。   他朝厨房走过来,靠着门框的季姝下意识抱着草莓躲开。   许肆根本没搭理她,他站在厨房门口,垂眼盯着喻温,语气很怪,最起码在季姝看来很怪,介于要发脾气和委屈之间。   他说:“我的草莓……”   “……”   季姝低头瞅瞅自己怀里的草莓,顿悟了。   这个语气很明显是告状啊!   喻温小小地“啊”了声:“你也想吃吗?”   她温和地跟许肆打商量:“那晚会儿我再去买好吗?”   许肆耷拉着眼看她,盯着瞧了会儿,出奇地没发脾气,整个人还平静了下来。   他点点头,转身回房间洗漱。   “啧——”   虽然但是,季姝居然怎么觉得自己输了呢。   她低头扒拉草莓,话却是对喻温说的。   “怎么样,感觉还适应吗?”   喻温长这么大,在别人家留宿的情况屈指可数,更别说这次的对象还是许肆。   “适应的。”   可能是因为之前就来过几次,喻温对这里并不陌生,加上许肆现在应该被列为朋友一栏,她待得还算自在。   季姝抽了张纸擦手:“那就好,你也别委屈自己,待不下去了就回家。”   她顿了顿:“那伤又不是你的错,欠的人情可以另外再谈。”   喻温笑了笑,没说话。   许肆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身衣服,估计是穿衣服的过程太不顺畅,出来的时候脸色更差了,不停地释放冷气。   季姝咬了口煎蛋:“你这拽了吧唧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我们温温整天就对着你这张脸?那也太受罪了。”   其实并没有,许肆虽然偶尔情绪不好,但没什么攻击性,跟他说两句话,往往情绪就缓和了。   不过这个时候,一般没有人敢主动跟他搭话。   喻温给他倒了杯牛奶,许肆看了眼她端着的另一杯橙汁,把牛奶杯往外推了推。   “我要果汁。”   喻温把橙汁换给他:“不喜欢喝牛奶吗?”   应该不会,他家里其实堆了很多奶,大概是粉丝送的。   许肆舔舔唇,因为坐着的原因,说话时微微仰着脸。   “现在想喝果汁。”   他皮肤很白,冷冷的那种白,所以看上去有点病气,但说话时那股张扬劲儿就出来了,整个人都灵动不少。   喻温点头,自己端了那杯牛奶。   季姝看得咋舌:“你可真能惯着他。”   前有龚喜,现在又有喻温,许肆这家伙儿可真命好,谁都惯着。   许肆瞥过来,单眼皮挑起细细的一条线,又很快压下去,带点懒气。   像个打盹的老虎,懒得跟周围飞着的苍蝇一般见识。   季姝就是那只苍蝇。   她一下子就不好了,嘴里含着的一口果汁要咽不咽,看着十分艰难。   龚喜担心地问了句:“怎么了?”   许肆支着脑袋,嘴里还叼着一片面包,声音有点含糊。   “可能吞了苍蝇。”   季姝:“……”   喻温居然还信了,大概是季姝的表情真的很一言难尽。   她看了眼果汁,忧心忡忡。   “真的吞了苍蝇?”   刚要把果汁咽下去的季姝一口气上不来,猛地咳嗽起来。   她这次才感觉真吞了苍蝇。   季姝确实是忙,吃完早饭就准备离开。   她裹了外套,临走前黏黏糊糊的去抱喻温,舍不得撒手。   “唉,你好像又瘦了。”   喻温回抱住她:“没有吧,我吃得挺好。”   她软声嘱咐:“注意休息,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季姝也一本正经地说:“要是许肆欺负你了,就赶紧给我打电话,你也不要太惯着他,他很会蹬鼻子上脸的。”   蹬鼻子上脸本人:“……”   他不耐烦地“啧”了声,出声赶人。   “赶紧走,别再来了。”   季姝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愿意来啊,还不是为了温温,要是被狗仔拍到了我最惨好不好?”   许肆冷哼:“不会的,你跟我家的保洁阿姨有什么区别。”   季姝眼见着就要暴走,被喻温又哄又劝地才消停下来,乖乖跟着龚喜走了。   房门被关上,喻温才松了口气。   她有点无奈:“你又跟小姝闹。”   许肆幽幽飘过:“是她在找茬。”   他坐在沙发扶手上,坐也不好好坐,就挨着一点边。   “她肯定说我坏话了。”   喻温好笑:“她只是开玩笑。”   许肆视线黏在她身上,不太满意这句话。   “你偏袒她。”   他抿着唇,唇线绷直,说这话时很认真,带了点委屈和埋怨的意味,眼神里明晃晃地挂了几个大字。   你偏心。   可惜喻温背对着他,并没有看到少年那双情绪明显的眼睛,她只当许肆在说着玩儿,也玩笑似的回了句话。   “没有呀,我很公平的。”   许肆塌下肩膀,不说话了。 第92章 潜移默化的依赖感   许肆受伤的消息没有刻意隐瞒,毕竟养伤还需要时间,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正常工作,所以粉丝们都知道他受伤的事情,不过具体原因随口带过了。   因为具体原因不清楚,所以很多人也都比较好奇,杜泽生就是其中一个。   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许肆正在看电视,少儿频道,喻温给他找的。   动画片有点无聊,但不费脑,许肆看得还挺专注。   手机亮起来,许肆瞥了眼来电显示,动作慢悠悠地把电视调成了静音。   “说事。”   杜泽生要出口的嘘寒问暖就哽在了喉咙里,他没好气道,“有个屁事,我就是看你死没死。”   许肆一声不吭,要挂电话。   杜泽生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样,顶完嘴之后立刻改口,换了语气。   “别挂电话啊!我这不是担心你的伤嘛,特意打电话关心一下。”   许肆摸了颗糖,把糖纸整齐地叠在一起。   “不需要。”   杜泽生哼了声,不跟他一般见识。   “话说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啊?从楼上摔下来了?”   “不小心摔了下。”   杜泽生幸灾乐祸:“那你还挺倒霉。”   他乐呵呵的:“约个时间喝酒不,让我欣赏一下你受伤的英姿?”   听说打了石膏,他还挺想看看许肆打石膏的样子呢。   许肆直接挂了电话。   杜泽生“啧”了声,把手机撂下。   “臭脾气。”   他往厨房走,语气黏糊。   “菀菀,你别管许肆了,他有人照顾。”   菀菀正琢磨着做个骨头汤送过去,听他这么说,顺口道,“谁照顾?龚喜还跟着季姝呢。”   杜泽生笑眯眯:“他的助理啊。”   许肆不把这些事情往外说,所以杜泽生是不知道什么的,但好在他有个八卦的妹妹,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点。   菀菀见他一副嘚瑟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赶紧说。”   杜泽生也不卖关子了,把自己知道的、猜测的,都说了点。   许肆这人就不是个好伺候的,交朋友也特别挑,所以一开始知道他换助理的时候,杜泽生就觉得不对劲儿,这助理还是个女孩,就更不对劲儿了。   加上杜絮说的那些,杜泽生就隐隐有个猜测。   他觉得,许肆这祖宗要开窍了,情窍。   刚开始还不确定,但许肆去孤儿院谁也没带,就带了这个助理,他就是再瞎,也能看出不对劲儿了。   菀菀听完之后半晌没反应过来,有点怅然若失的滋味。   她其实不算女友粉,粉上许肆的人也都不可能只有一个属性,什么妈粉、女友粉转换得都很自然,交了男朋友之后,菀菀当妈粉的时候就多了起来。   所以她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有一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许肆十四岁出道,两年的团体生活,两年的沉寂,之后再出现在大众视野时就是以一个歌手的身份了,只不过他最初的粉丝都还在,因为那张脸仍然把他当爱豆的人也不少。   现在他二十二岁,终于遇到了钟意的人。   菀菀笑了下:“挺好的。”   杜泽生点头:“是挺好的……”   他尾音未落,抬头看到女友红通通的眼睛,连忙凑过来哄。   “你哭什么?”   菀菀擦擦眼泪:“说不清楚。”   就是心里挺复杂的,什么滋味都有。   相比其他粉丝,她算最幸运的一个,和杜泽生交往之后有了很多跟许肆见面的机会,相处几年之后竟也算半个朋友。   越了解,越靠近,她就越觉得许肆孤单。   他无父无母,进圈的时候又那么小,因为性格的关系没几个朋友,身边只有一个龚喜陪着,偶尔菀菀也会想,许肆会不会觉得身边太冷清。   少年太有棱角,让人无法想象他真正温和下来的模样。   但如今,他也要有人陪了。   杜泽生心疼得不行,这时候也醋不起来了,轻轻拍着她的背。   “他比咱们想的幸运得多。”   这个年纪,遇到合适的人很难得。   菀菀抱住他,带着鼻音。   “我想见见她。”   想见见那个将会陪在她们家少年身边的女孩。   杜泽生摸着她的头发:“估计不太行,许肆开窍开得还不够彻底。”   菀菀有点懵:“什么意思?”   杜泽生笑起来:“没事,有我呢,我会让他开窍的。”   多年朋友,可能也就这时候有点用了。   杜泽生在暗暗盘算的时候,许肆已经看完了一集动画片,他胳膊还吊着,姿势别别扭扭的。   龚喜走得太匆忙,他忘记让人帮他给后腰上点药了,这会儿又开始疼,感觉已经肿了。   再拖下去,可能情况会有点不妙。   许肆歪了下脑袋,有点心烦。   他还想着能自愈呢,但现在看来不太可能,不恶化都算好的了。   喻温从房间里出来,见他坐立不安的模样,担心地问了句。   “胳膊很疼吗?”   许肆盯着她看了会儿,舔舔嘴唇。   “喻温,”   喻温走近了些:“嗯?”   许肆有点心虚:“我告诉你个事情,你别生气。”   几分钟之后,许肆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喻温在他后背一声不吭地给后腰涂药。   知道许肆后腰还有伤之后,喻温就一直安静着,一句话都没说,但她越安静,许肆越觉得煎熬,好歹说几句,骂他也行。   许肆心慌,偏着头喊她。   “喻温?”   喻温轻轻“嗯”了声。   许肆抿唇,眸光半垂着落在地板上。   “你生气了吗?”   后腰的伤处已经肿了,青紫一片,看着很吓人,如果当时能立刻得到处理,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昨天甚至一点都不顾忌的洗了澡。   许肆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喻温的回答。   “有一点。”   其实不是一点,是非常,喻温非常生气,非常自责,也非常……心疼。   上衣被撩了起来,露出少年一截白皙劲瘦的腰,脊骨轮廓隐约可见,再往上是漂亮的蝴蝶骨,许肆顾不得害羞,皱着眉头犯愁。   “那你怎么才能不生气?”   喻温吸吸鼻子:“怎么都不能。”   她语气重了点,仍旧软得不带威慑力,落在许肆这里却让心颤了颤。   “有伤不告诉我,你是打算让它自愈吗?”   许肆弓着腰,后腰处火辣辣的疼。   他支着下巴,颇有些无奈。   “我怕你哭啊。”   在此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眼泪会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喻温垂着眼,声音小小的。   “我现在也会哭的。”   许肆肉眼可见地僵住,后背弓起清晰的脊骨线条,他似乎是有些后悔,叹息似的。   “那还是说早了。”   他以为喻温现在情绪平稳些了,才敢把这事告诉她的。   喻温皱眉,戳了戳他后腰上方的地方。   “你再说一遍?”   她手指凉,软乎乎的,一点力道都没有,但许肆条件反射似的往上弹了下腰,觉得那处被碰过的地方被毒虫蜇到了似的,毒素混到血液里,蔓延至四肢百骸,全身都麻了。   他一时没能立刻回话,耳朵尖儿红了起来。   喻温没注意到这些,帮他把上衣重新拉好,轻轻叹气。   “我不哭,你还有其他地方有伤吗?不能再瞒我了。”   许肆没听到似的,一声不吭。   喻温戳戳他胳膊:“许肆?”   许肆这才猛地回神,直起腰的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处,又继续弓下腰,嘶嘶地抽气。   喻温快要被他吓死了。   “你别乱动!”   许肆怪委屈的,但他现在浑身别扭,有点不敢跟喻温说话。   僵了会儿,他抬手捞过来一只抱枕,把脑袋埋了进去。   喻温以为他是伤处疼,便没再干扰他,去厨房倒了杯牛奶。   杯子落在桌面上,响声清脆,喻温把牛奶放下,准备出门。   “我去超市买点东西,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许肆这次没说要跟她一起出门了,他从抱枕里抬起半张脸,语气很闷。   “不用。”   他看着喻温换鞋,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句。   “早点回来。”   喻温点头:“好。”   这个时间超市人不多,喻温一个人也不会不自在,她买了点日用品,又往购物车里塞了点零食。   许肆说是不喜欢,实际上家里专门有个很大的零食柜,可见这些东西是没少吃。   买的东西不是很多,但两手都占满了,喻温回到许肆公寓,在门口停住,想先空出一只手来开门。   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放下,房门就被打开了。   许肆穿了外套,帽子口罩也戴得整齐,看样子是准备出门。   喻温眨了眨眼:“你要去哪儿?”   许肆愣了下,接过她一只手里的袋子,然后退了回去。   “不去哪儿。”   他在房间里缓了会儿,没想明白那些奇怪的感觉是因为什么,倒是开始担心起喻温,所以想去找她。   出门的时候没想太多,现在琢磨起来,又觉得也不是单纯地担心喻温,他似乎是有点习惯跟喻温在一起了,一个人的时候会很不适应。   喻温把帽子摘下来,语气轻松。   “我给你买了草莓。”   他大概很喜欢草莓,早上见季姝吃的时候很不高兴。   外面正热着,出去的这一会儿,喻温已经出了汗,脸颊有点泛红。   但她情绪很好,一举一动都很有精神。   这其实有点反常,因为每一次出门对她来说都很耗费力气,就算不觉得难受,精神上的疲惫感也不会少。   只是这次,在她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这种情况发生了变化。   “我还买了零食,你这里的零食柜很大,应该填不满。”   喻温边说边往客厅走,带着超市logo的袋子放在地上。   许肆把袋子打开,摸出一包小饼干,小饼干是奶味的,被做成各种各样的动物模样,很受小朋友喜欢。   也很受许肆喜欢。   他递给喻温,在喻温眼前晃了晃,示意她给打开,然后挑了个形状咬在齿间,看着喻温忙来忙去。   “你歇一下吧。”   喻温把零食袋子放在沙发边,顺手塞给许肆一瓶刚开封的酸奶。   “嗯,我去洗个澡。”   身上出了汗不舒服,她还得换件衣服。   再出来的时候,喻温已经换了身柔软的家居服,因为开着空调,穿了长袖长裤,她走到客厅,打算把零食都放到专门的零食柜里。   然而许肆已经蹲在柜子边了。   柜子是抽屉式的,做了四层,每一层都很宽敞,如果让喻温来分,她大概率会分门别类,饼干放在一起,薯片放在一起。   但许肆显然不是这样。   他半蹲着,吊着一只胳膊也不影响动作,慢吞吞地拿起一包零食看几眼,然后放到第一层抽屉,另一包看几眼,放到第四层抽屉。   喻温凑过去,在他身边蹲下,好奇地看了眼。   “你是怎么分的?”   她刚洗完澡,头发只吹了半干,身上带着好闻的洗发水香气,湿漉漉的,柔软微凉,像某些熟透的水果,安静地散发着甜味。   许肆想,他之前闻到的味道原来是洗发水。   四层抽屉已经都放上了零食,一层里的种类都不一样,看不出是按什么标准划分的。   许肆慢了半拍才想起来要回答她的问题,边往抽屉里填零食,边开口。   “按照我每天要吃的零食数量,”   他拍了拍第一层抽屉:“这是我明天的零食,”   又拍了拍第二层抽屉。   “这是后天的。”   “……”   合着他打算四天就吃掉这些零食。   喻温很惆怅:“你不能吃这么多。”   这一天的零食都比上一天的饭量了。   许肆很茫然:“为什么不能?”   他是真的很疑惑,疑惑到连往抽屉里填零食的动作都停了,等着喻温告诉他原因。   喻温把脚边剩下的零食放进抽屉里,耐心地跟他讲道理。   “如果你一天吃这么多零食,那你就不会好好吃饭了。”   他还是个伤员,怎么能一直吃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   许肆缓慢地眨巴了下眼:“可我以前就是这么吃的。”   喻温惊讶:“龚喜不管你吗?”   就算不担心他长胖,吃这么多零食也不健康啊。   许肆不假思索:“他不敢。”   “……”   说的也是。   喻温叹气:“他不管不代表你就可以这么做,吃这么多零食,你还有肚子吃我做的饭吗?”   她适时地补上一句:“那我就没有在这里照顾你的必要了,你吃零食就可以。”   许肆想反驳的话堵在喉咙里,默默后退一步,选择了妥协。   喻温弯唇笑了下,从茶几上拿过来一个竹编小筐,往里面放了两包零食。   “每天最多三包,我会监督你的。”   许肆沉默地抱住了自己的零食小筐。   这筐子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他某一天随手买回来的。   啧,当时应该挑个大点的。 第93章 不是讨厌的人   龚喜和其他人好像都说过,许肆是个夜猫子,成天地不睡觉,是个熬夜上瘾患者。   先前听到这些的时候,喻温还没有个具体的概念,因为按照她的作息习惯来说,10点就算晚睡,11点就是熬夜。   但她没想到,许肆能熬到凌晨四点。   已经入了夏,天亮得早,四点的时候还黑着,隐约有些光亮从云层里透出来,卧室的窗户没关严,有丝丝的凉气钻进来。   喻温因为口渴打算去厨房倒水,一开房门就看见对面房间还亮着灯。   那是书房,不过被许肆布置成了工作室,喻温只瞥过一眼,没有进去过。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表,又茫然地去看门缝里透出来的光。   这个点了,许肆居然还没睡?   怪不得起得晚,别人起床的时候他才刚睡。   喻温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还是没有去打扰他,到厨房去倒了杯水。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已然没了多少睡意,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润着嗓子。   书房的门被拉开,许肆边打呵欠边看了眼落地窗,凭着天色估摸了一下时间,不用想也知道快天亮了,他经常这么熬,但到这个时候也免不了昏昏沉沉,头重脚轻。   喻温听到声音的时候,就看见许肆垂着脑袋走过来,直奔冰箱。   他明显是熬夜的状态,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有一截衣角还塞进了裤腰里,随着走动露出的那一小片白得晃眼。   许肆垂着脑袋,眼睛半睁不睁的,像往常一样打算从冰箱里拿瓶饮料。   冰箱门被拉开,漏出的丝丝光亮照亮了一寸天地,他似有所感地偏头,视线跟喻温撞了个正着。   许肆用他那不甚清醒的脑袋想了两秒,反手把冰箱门关上了。   他下意识辨解:“我没想喝冰的。”   面前多了只冒着热气的杯子,杯子他认识,是上次陪喻温去超市买的,她对好看的杯子没有抵抗力,买了好几只,把他家里原本素的连个图案都没有的杯子都替换下来了。   许肆接过来,小小啜了口,温度偏热又不至于烫,胃里立刻就舒服了不少,连涨疼的太阳穴都安分下来。   他眯了眯眼,抱着杯子慢吞吞地喝。   寂静的空间里,喻温的声音轻而软,没有一点攻击性,让人听着就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熬到现在?”   一直在空调房里待着,许肆泛凉的手指被杯子暖回来,他懒懒应了声。   “在填歌词。”   黑夜总是容易给人灵感,许肆习惯了在晚上工作,忙起来就忘了时间。   喻温看着他打着石膏的胳膊,忍不住提醒他。   “可你现在是伤员。”   她无权干预别人的生活方式,即使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也不会过多过问。   可现在许肆是个伤员,这无形中就让喻温的忍耐限度下降了好几个水平。   许肆瞅了眼自己的胳膊,因为心虚,没说话。   喻温却也没有再开口了,她把许肆喝完的杯子接过来,简单清洗之后放进了壁橱。   “去休息吧。”   她看着安安静静的,仿佛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可她有情绪起伏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许肆舔掉唇边的水珠,站着没动。   “你生气了?”   少年压低了声音,原本偏冷的音质蒙了层模糊的水汽,显得乖软很多。   喻温心里忽然轻轻一动。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问了,好像她生气对他而言是个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她抬头看,许肆安静地站在她身边,视线落在地板上,露出乱糟糟的发顶。   像个知道自己犯错,提前认错的小朋友。   喻温垂睫,摇了摇头。   “没有。”   她似乎是有些无奈:“我没有那么容易生气。”   许肆“哦”了声,脚步仍然没动。   “你还睡吗?”   已经四点多了,喻温想了下便摇头。   “不睡了,我去外面走一走。”   许肆住的小区跟喻温的还不太一样,用的是“闹中取静”的道理,公寓这边安静又少人,可再远一点就是繁华的小商圈,各种高档会所层叠而列。   喻温想去外面走一走,她觉得自己最近对环境的适应力强了很多,便打算多试一试。   许肆看了眼窗外,突然说,“我跟你一起,”   他补充:“就当是晨练了。”   喻温被他想一出是一出的做法惊到了。   “你熬了个通宵,还想去晨练,你是想猝死吗?”   许肆:“……”   他胡乱揉了把自己的头发,眼角压着不明显的烦躁。   喻温笑了下:“你去补觉吧,我出去走走就回来。”   许肆在原地站了半晌,才不怎么情愿地往卧室走。   他毕竟是熬了大半夜,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熟了。   不用工作的时候,一般是不会有人来叫许肆起床的,他也不会定闹钟,一直睡到自然醒。   这个自然醒没个标准,起早起晚都不固定。   这天许肆就直接睡到了中午,醒来的时候还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整个人都很懵。   他开了房门,就站在自己房门口发呆,半晌才朝水声流动的方向看过去。   喻温刚好出来,见他已经醒了便弯唇笑起来。   “中午好。”   许肆迟钝地眨眨眼,下意识舔唇。   “好香。”   厨房里有很甜很香的味道飘过来。   喻温证实了他的想法:“对啊,给你做了芒果千层,还烤了一些小面包。”   许肆转头去钻进卧室:“我去洗漱。”   因为伤了个胳膊,许肆这两天把自己的衬衫找了出来,尽量不穿套头上衣,不过衬衫扣子太多,他经常没耐心,扣子从下往上,总会把领口最上面的两个扣子都留下。   一个扣子还好,两个就有点多了,露出两端伶仃细瘦的锁骨,洗漱完还会藏着一点水珠,挂在锁骨窝里要掉不掉。   喻温看了一眼,把视线挪开。   “先吃一点面包,我去做午饭。”   许肆眨巴眼:“芒果千层呢?”   喻温已经进了厨房,声音里带着一点笑意。   “那个下午再吃。”   许肆叼着小面包,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他手机里联系人少得可怜,以至于有点事情都没有人分享,许肆划开微信界面,琢磨着什么时候往里面多加点人。   龚喜正在片场待着,季姝拍戏的时候他也没事干,就在小板凳上坐着。   大热的天,季姝在外面拍戏,时不时就要补妆,龚喜也热得难受,打不起精神。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是许肆的消息。   他一边想着这小祖宗又有啥事吩咐,一边点开了对话框。   许肆只发了一张图片过来,主角是一碟看着就很美味的小面包,出镜的还有许肆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根据这点信息可以推断出,他现在的姿势和咸鱼瘫没什么区别。   多!么!惬!意!   龚喜冷笑,懒得搭理这个幼稚鬼明目张胆的炫耀。   可许肆摆明了闲得没事勾搭他,很快就发了条文字信息。   “跟季姝的进度如何?”   这是龚喜死穴,他没了一点气焰,乖乖回复。   “我觉得她可能知道我喜欢她了。”   这其实很正常,离得远了还好说,现在他跟季姝也算是朝夕相处,很多细节瞒是瞒不住的,更何况龚喜也没有那么想瞒。   问题就在于,他们两个现在属于谁都不捅开窗户纸的状态。   许肆咽下一口小面包,到厨房倒了杯果汁,用左手不甚灵活地打字。   “那就告白呗。”   龚喜牙疼似的抽了口凉气:“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顾虑太多,怎么可能说告白就告白了。   许肆不懂,他就是觉得这事儿挺简单的,不过龚喜这么说了,他也没啥好主意提供,敷衍地给他加了个油。   龚喜哭笑不得。   这小祖宗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一方面挺关心他跟季姝的进度,一方面又一点也不在意他到底能不能把人追到。   喻温从厨房出来,见他似乎在跟人聊天,随口问了句。   “在跟龚喜聊天吗?”   许肆关掉界面:“嗯,聊完了。”   喻温把剩下的小面包端走,担心他吃得太多顾不上吃午饭。   “今天挺热的,难为他了。”   龚喜对季姝的在意不比喻温少,恐怕这个时候正陪着季姝一起在太阳底下挨晒呢。   许肆最后拿走一块小面包,随意伸展着两条长腿,领口开得更大了。   “他甘之如始。”   喻温笑了下:“我挺希望龚喜跟小姝在一起的。”   她微微垂着头,手上干净利落地处理着蔬菜,露出的侧脸莹白,耳垂折射着一点朦胧光线。   “小姝没有谈过恋爱,她说过自己喜欢端正一点的人。”   季姝初中的时候成绩不好,是个标准的学渣,所以对那种端正清白的学霸很感兴趣,只不过那时候没遇上个合适的,后来也就过了青春萌动的年纪。   现在其实是个很好的套话机会,许肆可以接着追问下去,跟喻温打听一下季姝的喜好问题,借此帮龚喜一把。   可惜,这个小祖宗没良心。   他沉默了会儿,漫不经心似的开口。   “那你呢?”   喻温愣了下:“我?”   他们不是在谈龚喜和小姝的问题吗?   许肆一点也没感觉到把话题突然扯到喻温身上有什么不对,他只是遵循着本能开口,因为想知道,所以就问了。   “嗯。”   如果是以前,喻温肯定不会回答这个有些私人的问题,但现在许肆被她划到了朋友的范畴,这样简单的对话不足以引起她的警戒心。   她很自然地回答:“我没有谈过恋爱。”   更准确地说,是从来没想过要谈恋爱。   其实从小到大,喻温都是个很受欢迎的人,在小时候那件事发生之后,她休养了一段时间,被转学到另一个地方,跟周围的人熟悉起来了也俨然是被簇拥包围着的。   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始终温柔爱笑,漂亮又灵动,还顶着一个喻家大小姐的名头,追她的人不算少,却从来都没有得到靠近的机会。   喻温就像是给自己竖了一道墙,这堵墙的作用不是用来隔绝外人,而是为了封闭自己。   许肆眨巴了下眼睛:“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喻温弯唇:“你怎么跟小姝问一样的问题。”   她摇头:“我没有很喜欢的类型。”   许肆短暂地沉默了会儿,似乎是在想些什么,然后他想完了,仰着脸继续看喻温。   “那你讨厌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跟上一个仅仅只差两个字,却好回答很多。   喻温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稍微愣了下。   “讨厌吗?我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停了手里的动作,认真地思考了会儿。   “我不喜欢太盲目的人,太嚣张的人,太……无理取闹的人。”   这几种人其实在某一方面上都意味着愚蠢,意味着容易做出过激的事,对喻温来言像把锋利的刀,会让她不安。   许肆又沉默下来,这会儿沉默地久了点,久到喻温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他却又突然开了口。   “我没有无理取闹……吧。”   喻温讶然,下意识抬头去看。   许肆已经半躺进了沙发里,只露出一点毛茸茸的发顶,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这声音压低了,尾音轻轻扬着,似乎是有点心虚的模样,喻温几乎能想到他说这话时胡乱飘走的眼神。   她反应了会儿,哑然失笑。   她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给了他回答,用一种肯定的语气。   “没有。”   你很乖。   许肆撑起一半身子,在发顶之外又露出个清晰漂亮的眉眼,往喻温这边瞅一眼,又瞅一眼,这回底气足了些。   “我也没有很嚣张。”   虽然很多人都这么评价他。   镜头下,觥筹交错间,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掩藏掉一部分自己,用其他东西装饰起来,可许肆不是这样,相比起来,他显得太过有棱角,个性太鲜明,不熟悉他的人分辨不出什么来,将其笼统地概括为“任性、嚣张、不好相处”。   但无论是龚喜,还是杜泽生,他们都知道,许肆并不是一个太有个性的人,他的性格清晰明了,但没有伤人的尖刺。   喻温当然也是这么想的,她甚至比其他人看得更清楚些,因为许肆在她面前毫无隐藏。   所以她这次不需要细想便给出了回答。   “嗯,我知道。”   她声音轻轻的:“你不是那些讨厌的人。”   许肆满意了,放心了,也高兴了。   不是就好 第94章 助攻来帮忙   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时候其实很无聊,尤其是还伤着胳膊,很多事情都不能干,许肆过了几天这样的生活,身上那股张扬劲儿都褪色不少。   喻温从卧室里出来,手里拿了毛线和钩针,看到许肆把落地窗的窗帘全拉开了,他坐在地毯上,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里。   地毯还是前几天让人来铺的,选的是跟喻温家里差不多的花色,乍一看几乎一模一样。   许肆靠着个象牙白的矮茶几,桌面上一个小鱼缸在阳光的映衬下朦胧了轮廓,他懒散坐着,盯着几尾小鱼儿发呆。   鱼还是喻温的鱼,搬来的时候一并带来了。   喻温在旁边坐下,打开一个折叠桌子,随口搭话。   “不晒吗?”   今天天气好得出奇,万里晴空无云,十分亮堂。   许肆屈指轻轻敲了下玻璃鱼缸,语调懒懒拖长,显得软绵绵的。   “我要发霉了。”   所以得晒晒太阳。   他说完这话便歪头看过来,目光落在那几团毛线上,手指动了动。   “你要做什么?”   喻温握着钩针:“做手工,我想给崽崽钩个小玩偶。”   许肆眨了眨眼:“只给崽崽做吗?”   他一点也不委婉地提醒:“我也挺喜欢玩偶的。”   喻温:“……”   她失笑:“嗯,那你想要什么玩偶?”   许肆来了兴趣,往喻温那边挪了挪,状似无意地勾了几个毛线团下来,边玩线团边思考。   “蘑菇。”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很亮,圆圆的弧度无辜漂亮。   “要彩色的小蘑菇。”   “……”   彩色的?那是不是有点毒。   许肆想了想,继续提要求。   “可以小一点吗?我想把它挂在车钥匙上。”   喻温点头,把手里的钩针放下,往卧室走。   “那这个毛线不能用,我换一套。”   她很快拿了新的工具出来,钩针更小,用的线也是又小又硬。   许肆一直攥着毛线团没撒手,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动作,半晌没看出来名堂,视线从钩针渐渐挪到握着钩针的手指上。   她的手很小,手指又白又细,指甲修剪成圆润的弧度,和她这个人一样没有棱角。   许肆眨眨眼,看着她手里枯燥又难懂的动作,竟然也不觉得无聊。   可能是太阳光线太强,他整个人都被晒得暖洋洋的,心口也格外熨帖,像是太阳底下融化的棉花糖。   快要睡着的时候,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声,是杜泽生的消息,要约他出去玩。   许肆慢吞吞地单手打字:“我是个伤员。”   还出去玩,玩个毛线。   杜泽生在那边不依不饶:“菀菀跟她闺蜜出去旅游了,我现在就是个孤家寡人,你出来玩呗,我朋友凑了个局,把他自己私藏的酒都拿出来了。”   酒?   许肆舔舔唇,仍然拒绝。   “不去。”   虽然无聊,但他也不太想出门。   他手机响个不停,吸引了喻温的注意。   “是朋友?”   许肆随口答:“嗯,杜泽生要约我出去玩。”   喻温对杜泽生不太熟悉,但也知道这人是许肆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她想起少年刚刚懒散无聊的模样,便劝了句。   “出去玩玩也好,你不是很闷吗?”   不是所有人都像喻温这样,大家都需要社交,需要娱乐,这样一直闷着也不是个好事。   杜泽生还在劝,许肆打字的手指顿了顿,没回消息,偏头去看喻温。   “出去玩的话要晚上才回来了。”   喻温没明白这话的意思,犹豫着点头。   “我知道,晚上也没关系。”   许肆坐直的时候比喻温高出很多,他垂着睫,被虚掩着的圆眸干净漂亮,墨绿的瞳色融着细碎光亮。   “杜泽生是个酒鬼,到时候没人送我回来。”   许肆自己没法开车,只能打车去打车回。   喻温停下手里的动作,琢磨了会儿许肆说这话的意思,半晌才试探着开口。   “那我去接你?”   许肆看着她,唇角一点一点地翘起来,然后重重点头。   “嗯。”   他重新拿起手机,回了杜泽生的消息。   聚会时间定在晚上,许肆在家里吃了晚饭才出门,低着头在玄关换鞋。   “结束了我给你发消息。”   喻温说好,目送着他离开。   这次聚会是杜泽生一个朋友组织的,为他女朋友庆生,所以来了很多女孩子,包厢很热闹,许肆进去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噤声一瞬。   杜泽生乐呵呵地过来揽许肆,朝他们摆摆手。   “别紧张啊,这人就是来蹭酒的,大家该玩玩。”   能跟杜泽生做朋友的,多少也是在这圈子里混的人,心里都有分寸,又被提前关照过,听他这么说很快又热闹起来,尽量不把视线往许肆这边放。   许肆推开包厢门的一刻就有点想走了,他虽然不抗拒朋友间的聚会,但这次人太杂了,好多他不认识的。   杜泽生眼疾手快地拦住他,带着他往包厢角落的沙发走。   “来都来了,你不得喝点再走啊?”   他招招手,很快就有人递了瓶酒过来。   酒是好酒,色泽漂亮而诱人。   许肆舔舔唇,圆瞳映出酒液的剪影,刚把杯子拿了起来,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一声。   是喻温的消息,她放心不下,纠结再三还是发了过来。   “尽量不要喝酒,你的伤还没好。”   握着高脚杯的手指顿住,许肆盯着手机界面看了会儿,缓缓把酒杯放下了。   杜泽生一脸莫名:“怎么了?”   许肆收回手,彻底远离这杯酒,眸子融了包厢的斑斓灯光,随后被帽檐遮住。   “不喝了。”   杜泽生:“?!”   这话从许肆嘴里说出来可太稀奇了,从来都只有别人不让他喝的份儿,他什么时候自己说过不喝。   要知道,许肆能愿意来参加这个聚会,一大部分原因都是这酒啊。   杜泽生纳闷:“这里又没人管着你,你喝点也没事啊。”   许肆瞥他一眼,冷白的下颌微微扬着。   “喻温不让我喝,”   他说这话时一点埋怨都不带,反而轻扬着尾音,让人莫名听出几分炫耀和得意来。   “……”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杜泽生瞅他一眼,第一次见被管着还这么高兴的。   他拿了那杯酒,不客气地占为已有。   “你可真听喻温的话啊。”   他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听话,也不知道这个喻温是什么来头。”   许肆抬高一点帽檐,似乎是觉得他这话说得奇怪,轻轻蹙了下眉。   “她是我朋友。”   杜泽生笑起来,杯里的酒液轻轻荡着。   “你真把她当朋友?”   不等许肆回答,他又改了措辞。   “你真的只把她当朋友?”   许肆愣了下,听出了这话的不对劲儿。   他皱眉:“你什么意思?”   杜泽生笑着看他,摇了摇头。   “没,我能有什么意思。”   旁边围起来的人已经炒热了气氛,这次生日会的主角是个漂亮姑娘,穿着小白裙跟朋友说话,没多久就到了切蛋糕的环节。   许肆跟这些人不认识,也没有要掺和进去的意思,就窝在角落发呆,有点想回家了。   杜泽生没让他走:“人家过生日,好歹接了蛋糕再走。”   许肆不太想待,眼角压了点躁。   他一直在想杜泽生问的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想不明白,就只是越来越烦。   那边的寿星已经许完了愿,蜡烛吹灭的一刻,身边的朋友开始起哄,她男朋友单膝跪地,抱出了一束花。   许肆眼皮一跳,还是第一次看别人求婚。   杜泽生笑着戳戳他胳膊:“好好看着。”   男人似乎是有些紧张,摸出戒指的过程几波三折,最后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准备已久的台词。   “今天是你生日,也是我们相恋三周年,我从来没想过会这么喜欢一个姑娘,也不知道该怎么让你知道,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   他在女友泪盈盈的视线中说完了最后一段话。   “请问你是否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长久的喜欢你、爱你?”   杜泽生看着已经相拥在一起的恋人,感慨似的开口。   “喜欢一个人是真的不容易,也是真的幸运,你喜欢她,就会时刻想着她,想着回家,不舍得她哭,不舍得让她受委屈。”   “如果真的遇到了一个喜欢的人,要好好珍惜,也许这就是唯一一个了。”   许肆没说话,有些怔愣。   朦胧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破土而出,在缭绕的雾气之中渐渐明晰,一点一点钻进血肉,缠住那颗跳动过快的心脏。   求婚之后,寿星才来得及切蛋糕,她知道这包厢里还有个难得一见的人,特意挑了切得最好的一块送过来,小心地打招呼。   她笑起来很甜,是很好相处的姑娘。   “谢谢你能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这是生日蛋糕,能分到寿星的一点福气,我愿意把这份幸运分享出去。”   庆生,求婚,这块蛋糕好像真的带着让人艳羡的福气。   许肆没接,突然说,“能打包吗?”   女孩愣了下,很快点头。   “可以的,我叫服务员打包好再给你。”   许肆微微颔首,漂亮的眉眼在斑斓灯光下,莫名柔软。   “谢谢。”   女孩拿着蛋糕去找服务员,迈出步子的那一刻突然想,他要把这块蛋糕带回去,是想把这份福气带给谁呢?   是对他而言很珍贵的人吧。   聚会过了最重要的环节就到了尾声,许肆不打算再跟着换场地撒欢,给喻温发了定位后安静地等着散场。   那块生日蛋糕已经被打包好了,用了个精巧的纸盒装着,许肆思绪有点散,莫名想到了自己刚过完不久的生日。   他是孤儿院出来的,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生的,生日是按照他被捡到孤儿院的那天算的,刚好是六月一号。   出道之后,他的每一个生日蛋糕都是粉丝准备的,带着无数人的祝福,要是算起来,他的生日蛋糕应该带了更多的福气吧。   可惜了,他过生日的时候还没有遇见喻温。   喻温接到许肆的消息之后就打车过来了,时间不算太晚,这一片繁华的商业区还灯火通明,高档的会所里时不时走出一些微醺的精英人士,热闹又带着烟火气。   她低头给许肆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走到门口了,想找个地方站着等他,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迟疑的声音。   “喻温?”   她下意识抬头去看,只见路边一个精英模样的男人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似乎是觉得见到她很不可思议。   喻温僵了下颌,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应声,像是无声的抗拒。   可那男人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他认出了喻温,当即便走了过来,从他身边吹过的风都带了酒气。   他语气复杂,最明显的情绪却是惊喜。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了。”   热络的声音,仿佛真的见到了久违的故友。   喻温有一瞬间的茫然,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用这样轻松的语气来面对重逢,就像当时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男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抗拒,以为她也是刚参加完聚会出来,心思一动,便主动邀请送她回去。   喻温默不作声地后退一步:“不用了。”   男人一愣,仿佛这才想起来两人并不是可以这样重逢的关系,讪讪地摸了下鼻尖。   “真是好久不见了,”   借着路边不太明亮的光线,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身边这个女孩,一时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几年前的大学生活。   喻温一直都很受欢迎,在大学这个荷尔蒙躁动的青春时期尤甚,所以那些舆论爆发出来之后,很多人带着戏谑和恶意,不断地将其夸大抹黑,就是他,当时也热血上头做了点不痛不痒的发言。   不过这事毕竟已经过去了,当时也解决得很利索,大多数都是谣言而已,男人并不觉得这事有多了不得,只是偶尔唏嘘一会儿。   对他们这些旁观者而言,这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闹剧,喻温仍然是那个漂亮的,不带一丝污点的姑娘。   他带着些小心思,殷勤地拦住路边一辆车。   “别跟我客气了,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不安全。”   喻温全身都紧绷着,在他靠近过来的时候猛地后退,几乎想立刻躲开。   男人终于意识到了她的抗拒,尴尬地愣在原地,心里又莫名地冒出一些火气。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喻温。”   喻温抬头去看,目光落在许肆身上,骤然泄力。   许肆来了。 第95章 是的,是喜欢   夜色弥漫,斑斓的灯牌照亮了一方天地,细小微尘萦绕在空气里,模糊了那道人影。   许肆迈步过来,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有下颌是清晰的,笔笔勾勒而出的线条雕刻感很重,被光线笼罩的肤色仍然是冰冷的白。   他靠近的同时,男人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像是才反应过来,有些莫名的尴尬和心虚。   原来喻温不是一个人。   许肆站到喻温身边,他个子很高,清瘦却不显羸弱,轻易地挡住了喻温的半边身子,是若有若无的保护姿态。   少年站得笔直,虽然胳膊明显受着伤,但气势很迫人,所以男人犹豫了一下,叫了声喻温的名字。   他是想让喻温介绍一下的,毕竟现在的气氛有点尴尬,如果不说什么就好像他刚刚要对喻温做些什么一样。   除去心里那点小心思,他也只是想把喻温送回家而已,又不是什么歹人。   可喻温没有说话,他这么一声却让许肆皱起了眉。   淡淡的视线瞥过来,尽管看不清少年的脸,男人却已经感觉到了这人的不悦和警告。   他尴尬地摆手,也不想什么互相介绍再交个朋友的事了,只想赶紧离开这儿。   “原来喻温你有人陪啊,那我就先回去了,咱们回头再联系。”   喻温一声不吭,他尴尬又心慌,也不敢再耽搁什么,拦了辆车就赶紧走了。   许肆看着车子开走,才把视线收回来,微微低着头,把手里的蛋糕递过去。   “有人过生日。”   喻温抱着纸盒,攥着边角的手指有些用力。   “你没有吃吗?”   许肆单手揣在口袋里,懒洋洋地垂着眼皮,语调也拖长,漫不经心的模样。   “给你带的。”   他撩了下眼皮,微微弯着腰靠近喻温,身上带着薄薄热度。   “是生日蛋糕,也是求婚蛋糕,大概比普通的蛋糕更有福气一些。”   喻温抬了下头:“你信这个?”   都是一些摸不清来处的喜庆说法,很多人都根本不提这个,许肆看上去就不像会信这个的人。   许肆弯了下眼:“信啊,现在开始信。”   如果能把福气带给她的话,信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喻温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其实是不信的。   两人站在路边,周围偶尔有人快步走过,带来一阵浅浅的风。   似乎是被路灯照到,许肆眯了下眼,墨绿的眸子融了冷意,光点斑驳。   “刚刚那人是谁?”   他能感受到喻温面对那人时浑身的抗拒,也能大概猜到他们应该是旧相识。   这是许肆今晚第二次意识到,他跟喻温真的认识的太晚了。   喻温仍然垂着头,声音很轻。   “以前的……大学同学。”   甚至还是同班同学。   许肆沉默了会儿,没等到更多的介绍,揣在口袋里的手指动了动,摸不清她为什么不继续往下说。   仅仅只是大学同学吗?   可他刚刚纠缠喻温,一定不是因为两人曾经是大学同学。   喻温不愿意说,不愿意提起这些,是因为那个人不重要,还是因为不想面对有他的那个青春呢?   许肆抬了下睫,胸口缠着团乱麻,让他有点不知缘由的躁。   本就是棱角分明的长相,他耷拉着眼皮不说话时,那股子冷淡感就浓起来,寡淡又薄情。   喻温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她抱着小蛋糕,能隐约闻到细微的甜味。   她仰脸去看许肆,吸了吸鼻子。   “我现在可以吃它吗?”   许肆揪了揪裤缝,在旁边蹲下,朝喻温招手。   “嗯,吃。”   蛋糕被包得很好,连边角都没有破坏掉,精致又漂亮,上面带了颗饱满的樱桃。   喻温舔舔唇,把蛋糕往许肆这边递了递。   “你吃樱桃吗?”   许肆拎着手机,有点心不在焉,摇了摇头。   喻温蹲在他身边,先把樱桃咬掉了,才拿着小叉子开始吃蛋糕,她吃得很慢,小口小口的,怕沾上奶油。   许肆目光落在她身上,从莹白的脸颊到半垂着的睫,虚虚闭了下眼。   杜泽生的话他还记得清清楚楚,仿佛现在也落在他耳边一样。   喜欢一个人……   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或者说被他潜意识里忽略掉的细节都浮上水面,一桩桩一件件,让他不得不把喻温和喜欢联系在一起。   眼睫遮住了眸子,许肆的视线虚虚垂着,却突然意识到,即使是这样,他都能清楚地在脑海中描绘出喻温的轮廓。   她长而密的睫,低头时落在颊边的碎发,还有吃东西时微微鼓起的脸颊。   到底是看了多少遍,看得多认真,他才能把一个人记得这么清楚。   夏季的晚风轻轻拂过,远处有密密的人声,脚步声,音乐声,落在许肆耳边却仿佛蒙了层虚影,变得模糊不清,唯一清晰的,是他一下快过一下的心跳。   喻温吃完了小小一块蛋糕,原本不安的情绪像是被甜味安抚到,裹挟在风中被轻轻吹散,她呼出一口气,弯唇笑了下。   “我吃完了。”   没听到许肆的回应,她疑惑抬头,而后微微怔住。   许肆在看她,不知看了多久,那双漂亮的眸子亮的出奇,落了她模糊的剪影,他背后是斑斓的夜景,是被黑夜遮住大半的高架桥,是一轮温柔的圆月。   喻温呼吸都窒住,本能地后退,语速有些急。   “我们回去吧。”   细长的手指抬起,轻轻摸了下眼角的那颗泪痣,许肆低低应了声,莫名弯了唇。   “嗯,回家。”   刚刚路过几辆车,这会儿需要拦车的时候却迟迟等不到,喻温站在路边,等感受到许肆一直在看着自己。   她沉默了会儿,还是没忍住。   “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脸上应该没沾到奶油才对。   许肆倚着路灯,微微歪着头看她,听到这话撩了下眼皮,唇角始终含着笑。   “没为什么。”   就是觉得奇怪。   以往没意识到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开了窍,就总想看她,跟着她,好像只要这样就很高兴似的。   喻温默默后退一步:“我觉得你今晚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说不出来,非要形容的话,就觉得他好像太高兴了点。   她小声:“你中彩票了吗?”   许肆“唔”了声,含糊道,“差不多吧。”   没中过彩票,但肯定不会比现在更高兴了。   他这种有些兴奋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回家,开门的那一瞬间,喻温突然明白过来,转头去找许肆。   “你是不是喝酒了?”   许肆还站在她身后那两节台阶处,堪堪与她齐平,他眨眨眼,把自己的胳膊递了过去。   “没喝,不信你闻闻。”   他穿着长袖的薄卫衣,也不嫌热,只是稍稍挽了一点袖口,喻温尝试着嗅了嗅,没闻到什么酒气。   她将信将疑:“真没喝?”   许肆晃了晃手机:“没有,你不让我喝。”   他很听话的。   喻温小声嘟囔:“那你为什么这么兴奋。”   虽然许肆说自己没喝酒,但喻温还是给他倒了杯蜂蜜水,看着人喝下去才稍微放心。   “时间很晚了,你今天不要熬夜,早点睡觉吧。”   许肆站在沙发边,直到喻温握住了门把手才突然出声。   “喻温,”   喻温回头,目带疑惑地看他。   许肆沉默了会儿,弯了弯眼睛。   “晚安。”   喻温轻轻点头:“晚安。”   客厅重新安静下来,许肆在落地窗前坐下,看着外面灯光斑驳的夜色,他趴在矮茶几上,轻轻碰了下玻璃鱼缸,几尾鱼儿已经很习惯这个捣蛋鬼了,动也不动。   许肆垂着睫,声音轻不可闻。   “现在还不能说。”   虽然说不出具体的原因,但许肆知道,现在还不是表白的时候。   他苦恼地蹙着眉尖儿,又敲了下鱼缸。   “你们妈妈喜欢我吗?”   那条黑色的鱼儿比较叛逆,见这人聒噪,抗议似的甩了甩尾巴,水面动了下,在玻璃上溅了水珠。   许肆轻点了水面,嗓音含糊。   “不听话。”   都没有他听话,温温养这玩意儿还不如养他。   哦也不对,温温已经在养他了,只不过是猫形的他。   唉,不知道养一送一的话,温温愿不愿意。   那尾黑鱼感觉到水面的波动,愤怒地游上去咬人,反被捉住尾巴摸了两下,彻底放弃了挣扎。   少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烦鱼,只是恹恹地垂着眼,真心实意地为此感到苦恼和茫然。   尽管不太愿意承认,但喻温现在应该不喜欢他,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根本不存在。   许肆摸了摸自己的脸,对着鱼缸唉声叹气。   “我还不够好看吗?”   可能是他家温温还不够肤浅吧。   不懂情爱的鱼儿不能回答许肆的问题,所以这天半夜,杜泽生接到了一通电话。   他在聚会上喝了不少,这会儿刚睡下不久,接到电话后那边久久没有声音,他偏头看了眼来电显示,有点懵。   “你打错了?”   许肆:“没有。”   他揪着被子:“我有事问你。”   杜泽生只想倒头就睡:“祖宗啊,有事明天说不行吗?”   许肆不满:“你得为此负责任。”   要不是他那些话,许肆估计还没开窍呢。   杜泽生魂飞天外,握着手机又躺回去。   “是吗?我是提上裤子不认人了吗,我需要为你负什么责任。”   许肆沉默了半天。   “我喜欢喻温。”   “……”   杜泽生那边沉默得更久,久到许肆以为他又睡着了的时候,他才突然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他笑得不行:“真不容易,幸亏我的努力没白费。”   许肆有求于人,等他笑完了才继续问。   “所以我需要你帮忙。”   他认识的朋友里面,就杜泽生一个有对象的,除了他,许肆找不出还有谁能当自己的感情顾问了。   杜泽生擦擦笑出来的眼泪:“你不需要,相信你自己,你现在做得就挺好。”   有时候就是很神奇,许肆一个母胎单身,什么都不懂的人,做起事情来比老手都更熟练。   可能这就是本性吧。   许肆皱着眉:“你别诓我。”   杜泽生又笑:“放心吧,时间问题而已。”   没告诉许肆的是,在今天的聚会之前,他去查了一下喻温,查到了……很多。   他收了笑,有些感慨。   “慢慢来吧,别着急。”   喻温那样的姑娘,真要用点风花雪月里的手段,她未必看不出来。   许肆这种天然撩就刚好。   许肆舔舔唇:“那行吧。”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小台灯,照着昏黄一角,许肆睡不着,又不想去工作,总觉得这事光自己知道不行,干脆翻了翻电话簿,找了龚喜的电话打过去。   这个时间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铃声响了会儿才被接起来,龚喜趴在床头,有气无力。   “喂?”   许肆很认真很郑重:“龚喜,”   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仿佛遇到了天大的事一样,龚喜一个激灵,下意识看天花板。   “天塌了?”   许肆:“我要谈恋爱了。”   龚喜:“……”   他猛地坐起来:“卧槽!”   这比天塌下来还重要啊。   他激动地都有点结巴了:“跟、跟喻温?”   许肆要说的话哽住,有点莫名地挑了下眉梢。   “你怎么知道?”   龚喜抹了把脸,彻底清醒过来。   “我又不瞎。”   就许肆那做派,那区别对待的猫样,他就是瞎了也能看出来不对劲儿。   他很好奇:“怎么回事?你先告的白啊?”   许肆又哽了下:“我说的是将来时。”   龚喜:“……”   他都怀疑许肆在说梦话了。   “所以呢?你给我打这个电话的意义在哪儿?”   许肆轻哼一声:“炫耀一下。”   龚喜:“……”   革命尚未成功呢,搁这儿嘚瑟啥。   他又有点悲愤,连许肆都春心萌动了,他该不会比自己还要早一步脱单吧。   许肆说起正事:“这事儿先别告诉季姝,我怕她挑拨离间。”   季姝还真做得出来。   龚喜嘿嘿笑:“我不说她就看不出来了?你收敛一点才是真的。”   许肆不甚在意:“那就等她自己看出来。”   反正大家不经常见面,等她看出来都猴年马月了。 第96章 碰瓷的鹦鹉   天蒙蒙亮,半空中还萦绕着没散的雾,喻温把落地窗的窗帘打开了,让稀薄的光线照进来,又开了点窗。   她一转头就对上许肆的视线,足足愣了两秒。   “你又没睡吗?”   许肆摇头,拨了拨乱糟糟的短发,显然是睡醒起来的模样,不过没有那么懒恹。   “不是,是醒得早。”   几乎是听见她开门的时候就醒了。   喻温很惊讶,不懂他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往常一个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人居然早起了。   许肆看了两眼她拎在手里的外套,歪了下脑袋。   “你要出门?”   喻温已经在穿外套了,在玄关拿了个帽子戴上。   “嗯,我想去一趟花鸟市场。”   她有买花的习惯,以往都是叫人送上门来,但这段时间她的状态比较好,想多往热闹的地方跑一跑。   而且今天温度低一些,很适合出门。   许肆很感兴趣,事实上他对跟喻温去的任何地方都感兴趣。   “我也想去。”   喻温动了动唇,有点为难。   许肆赶在她说话之前往前走了两步,把口罩递过去,眨巴眨巴眼睛望着她。   他最会讨巧卖乖,圆眼睛一眨一眨的很让人心软,没有半点嚣张的凌厉感,像猫咪收了爪子,只拿肉垫蹭着你。   喻温犹豫几秒,还是点了头。   “那里人多,你得跟紧我。”   跟许肆出门的时候喻温总有这个担心,就像带了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时常怕他会走丢。   许肆也没有再纠正过她的担心。   他现在是个伤员,喻温对他包容性很高,说是百依百顺也不为过,他得抓住这个机会。   花鸟市场离这边很远,等两人到的时候天都大亮了,来逛市场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   喻温有经常买的花店,知道他们的地址,绕了几个弯就到了,花店里年轻女孩比较多,许肆便没跟进去,在外面等着。   这边着实热闹,许肆一转头就跟一只巴掌大的黑色奶猫对上了视线。   那只黑猫扒着蛇皮袋,短腿不住地蹬着,看到许肆有些害怕,怕归怕,仍然看着他这边。   卖猫的是个老人,见许肆一直往这边看,把小猫拎起来举了举。   “你们有缘啊,要不要买回去,我家这猫可好养了,什么都吃。”   许肆站着没动,把帽檐抬了抬。   “家里有猫了。”   一家不容二猫,再养一只?想都别想。   老人有点遗憾,但还是不肯放弃。   “正好再养一只作伴啊,这黑猫漂亮着呢,养了不亏,我也不会多要你钱。”   他比了个数,价格确实便宜。   许肆把视线挪开,盯着那只黑色奶猫打量了会儿,实在是看不出来它哪里漂亮。   “不养。”   奶猫能听懂话似的,被他拒绝了还挺激动,往老人怀里拱了拱。   喻温很快就买了花出来,因为店里人多出了点汗,但眼睛很亮。   “等急了吗?”   许肆摇头,用那只完好的手帮她拎了点东西。   “这些要放在哪里?”   喻温给一个小朋友让了路,落后两步才追上来。   “放在客厅,玄关也可以放,这些很耐养的。”   早上不算太热,她穿了件薄衬衫,走起来的时候衣角微微扬起,步伐很轻快,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许肆想,她搬过来之后就很爱笑,应该也喜欢和他一起住吧。   两人沿着小道往外走,偶尔被人路边的摊贩招呼几声,他们都没有要再买东西的打算,因此没有多看。   喻温抱着怀里的花,微微低着头去注意脚下的台阶,眼前突然有个虚影飞过来,她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肩膀突然一重。   她呼吸一窒,跟肩上的鹦鹉大眼对小眼,满脸茫然。   小鹦鹉睁着黑漆漆的豆眼,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甚至在喻温的肩膀上又挪了挪步子。   它抓着薄薄的衬衫布料,没有用力,所以喻温也不觉得疼。   她就是有点慌。   这是哪来的鸟?   许肆走出两步感觉到喻温没有跟上来,拎着东西回头看,皱起了眉。   那鹦鹉甚至跟他对视了一眼,胆大地不行。   他快步走回来,那只鹦鹉都没有受惊,仍然安稳地站在喻温肩头,扎根似的。   “这什么玩意儿?”   喻温很小声地回:“应该是鹦鹉。”   后面一个老板追上来,朝他们招了招手。   “哎哎!这是我家的鸟,别动啊别动,别让鸟跑了。”   喻温不敢动,很轻地抖了抖肩,跟它小声打商量。   “你不走吗?”   鹦鹉瞪着两颗豆眼,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那老板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手里还拎着个空了的鸟笼。   “唉,我就一个没注意,这小家伙儿怎么还跑出来了。”   他道了声抱歉,伸手就要去抓鸟,鹦鹉贼精,从喻温的左肩飞到右肩,赖着不走。   这么几个回合,老板没辙了。   他不太好意思,尴尬地笑。   “这、这鸟可能比较喜欢你。”   喻温缓过劲儿来,没有那么怕它了,她试探着伸手去抓,还没靠近,那鹦鹉就挪了挪,主动凑上来被她抓着。   她小心捧着鹦鹉,摸到了它柔软光滑的羽毛。   老板眼珠一转,来了主意。   “这是和尚鹦鹉,又漂亮又会学人话,手养长大的可亲人了,你看它多喜欢你啊,要不要买回家养着?”   喻温捧着鸟,有点动摇。   她现在的状态好了很多,养一只宠物鸟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   鹦鹉似乎感受到她的动摇,又往她掌心凑了凑,十分乖巧的样子。   许肆蹙着眉尖儿,盯着鹦鹉的目光有点不善。   这鸟是专门来碰瓷的吧。   喻温纠结了会儿,抿着唇去看许肆,想听听他的意见。   “我能养吗?”   她微微抬着脸,杏眼弧度柔软,映着天边的一点亮光,捧着鹦鹉的模样期待又不安,指腹还轻轻摸着鸟羽。   许肆失神片刻,什么养鸟的108种弊端,鹦鹉的恶劣习性……在她的视线里,原本想说的话一瞬间忘了个干净。   他动了动唇,只是重重点头。   “能。”   她喜欢,养什么都行。 第97章 起名鬼才许某   鹦鹉最后还是被带回了家,喻温还买了全套的养鸟用具,在卖鸟的老板那里恶补了一番养鸟常识,一路上都在百度注意事项。   鸟笼就被放在两人的座位中间,许肆莫名其妙就被挤到了车窗边,他跟鹦鹉对视半晌,开始后悔。   这鸟听不懂人话,也净不干人事。   许肆把手指伸进鸟笼,挑衅似的晃了晃,企图引诱它犯罪。   鹦鹉瞪着豆眼瞅他半天,挪到鸟笼的另一边,完全不搭理他。   许肆撇了撇嘴。   还没家里那几尾鱼儿活泼呢。   回家之后,喻温找了个架子把鸟笼挂着,又挪到落地窗前,转头去征询许肆的意见。   “放在这里可以吗?”   毕竟是许肆的房子,她拖家带口地搬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那鸟估计是有点认生,知时务者为俊杰地缩着脑袋,跟鹌鹑似的。   许肆点头:“可以。”   怕把这片地方弄脏,喻温又往这边搬了点东西,一点点布置。   许肆就站在旁边盯着鸟笼看,那眼神若有所思,有点瘆鸟,小鹦鹉被他看得挪了半天,选择了背对他的姿势,拿漂亮的蓝色鸟羽面对太阳。   他看了半晌,突然转头问喻温。   “如果崽崽把它玩死了,你会怪崽崽吗?”   这个问题很重要,关系到家庭地位。   喻温被问得满脸茫然:“崽崽这么皮吗?”   她觉得应该不会,崽崽顶多逗着鸟玩儿,还不至于把它弄死吧。   许肆很严肃:“崽崽是猫,万一它嘴馋了把鸟啃了呢?”   “……”   要被啃的鸟转过了脑袋,小小的黑豆眼里透露出几分恐惧。   喻温迟疑半天:“那……我把它们隔开?”   其实把鸟笼吊高一点,崽崽应该就不能碰到鸟了。相比之下,好像那几尾鱼儿更危险一点。   许肆摇头:“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如果崽崽真的把鸟弄死了,你会不会怪它?”   他着重强调了一下“怪”这个字。   喻温终于听明白了。   她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许肆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是崽崽的主人,肯定担心自己的猫受委屈。   “不会的,我不会怪崽崽的。”喻温这样说。   但她想,她一定不会让这样的惨剧发生的。   许肆满意了,看鸟的眼神都温柔了不少,虽然鹦鹉仍然瑟瑟发抖就是了。   家里突然多了个成员,喻温第一个告诉的人就是季姝,季姝大概没想到喻温真的会养宠物,惊讶地不行,连忙要开视频。   以前要养猫的时候,喻温犹豫又纠结,现在也已经能安稳地接受另一个小生命了。   镜头里出现一只蓝色鸟羽的小鹦鹉,鹦鹉还挺有镜头感,大大方方地展示着自己的美貌。   “呀这鸟不错啊,还挺漂亮。”   隔着手机屏幕,季姝朝鹦鹉挥了挥手。   “是雄性吗?”   喻温点头:“老板说是。”   季姝很满意:“很好,我又多了个干儿子。”   沙发上的许肆悄悄竖起耳朵。   儿子?   她跟着喻温的手机镜头看到了无意出镜的许肆,嫌弃地翻个白眼。   “对了,那只猫呢,我怎么一直没见到。”   喻温把镜头转到前置:“崽崽放到许肆朋友那里了,要过段时间才接回来。”   季姝怪遗憾的:“我还没见过我猫闺女的面呢。”   许肆:“???”   闺女?还她的闺女?   他转头看过来,直皱眉。   喻温纠正她:“崽崽是男孩子。”   季姝“哦”了声,完全不当一回事。   “没事,我就当闺女养,崽崽那么漂亮还是适合当女孩子。”   许肆冷笑。   声音又嘲又冷,季姝一下子就听到了,立刻炸毛,隔着手机也要吵架。   “你笑个屁啊!”   许肆毫不客气地嘲讽:“我看你想当妈当疯了。”   眼看着这两人要吵起来,喻温连忙说了两句挂掉视频通话。   真要吵起来,她可谁也拦不住。   许肆十分不高兴,圆眼睛耷拉着,攀着沙发扶手看她,眼角垂出一点弧度,莫名有点幽怨的味道。   “季姝为什么说她是崽崽的妈妈?”   喻温“啊”了声,心虚地解释。   “刚开始捡到崽崽的时候,我不知道它有主人,就把它当自己的猫养,所以季姝算猫咪的干妈。”   许肆眯了下眼:“所以你是它的妈妈?”   喻温愣了下:“……这么说也没错。”   她又小声补充:“只是玩笑话。”   崽崽毕竟不是她的猫。   许肆不知想了些什么,奇妙地没了火气,又指了指那只鹦鹉。   “所以你也是它的妈妈?”   喻温勉强点头:“对。”   是的,都是她的孩子们。   许肆捞了包零食开始啃:“那你要给它起什么名字?”   喻温也在想这个问题,但还没纠结出结果。   “没想好。”   许肆不怎么情愿地动用了一下自己尊贵的大脑。   “叫渣渣吧。”   看着就是个渣鸟。   喻温:“……我就当你在开玩笑吧。”   她叫不出来这个名字。   许肆皱眉:“不贴切吗?”   喻温失笑:“哪里贴切了,它只是一只鸟。”   当鸟了还要被人说渣,是不是太委屈人家了。   许肆的建议没有被采纳,但他像是突然来了兴趣,一整个下午都在和鹦鹉的名字过不去,接连提了好几个。   喻温收拾房间的时候,他站在门口,一脸认真。   “叫秃子吧,它不是和尚鹦鹉吗?”   喻温洗水果的时候,他靠着冰箱门,沉思半天。   “叫蓝蓝?是不是挺俗气的,跟它很配。”   吃晚饭的时候,许肆喝完了粥,盯着面前的几盘菜。   “要不叫茄子吧,今天的茄子挺好吃的。”   “……”   喻温放下筷子,知道今天不给鹦鹉起个名字,许肆是不会安分下来了。   于是两人一起看向了鹦鹉,都陷入沉思。   小鹦鹉感觉到两道灼热的视线,默默把脑袋埋进羽毛里,开始反思今天早上的碰瓷行为。   它可能跳了个火坑。   喻温沉思半晌,眼睛突然一亮。   “我知道了。”   她笑吟吟的:“叫兔子吧。”   兔子,谐音秃子。   感觉自己建议被采纳了的许肆同学很满意,认真地点头表示赞同。   “好名字。”   鹦鹉(兔子)抬着小脑袋,望月生叹。   天底下也找不出几个给鹦鹉起名兔子的人类了。 第98章 一言难尽的取名风格   喻温发现这两天许肆起得都很早,原因不明,一起来就围着鸟笼转悠,用仅剩的那只完好的胳膊伸进笼子里逗弄。   那鸟都快被养出恐人症了。   她实在看不下去,拐弯抹角地找了龚喜。   “许肆最近没有事情做吗?他一直闲在家里也不是个事。”   龚喜回得很快:“我正要找他呢,公司的安排刚下来。”   他紧跟着回了条:“你让许肆看手机。”   喻温探头喊了声:“许肆,龚喜让你看手机,他有事找你。”   许肆正试图让鹦鹉站到自己手上,不过因为他只有一只手,鸟又不听话而难以操作,听到喻温的话时偏头看了眼被丢到地毯上的手机。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调了静音,龚喜的来电显示已经冒头好几次了。   他弯腰去捡手机,还对着鸟笼嘟囔了两句。   “兔子不听话,它脑壳是不是有问题?”   喻温忍了忍,没把那句“它要是什么都能听懂就奇怪了”甩到许肆脸上。   幼稚鬼。   在家里养伤的这几天,胳膊不见好,反倒把许肆藏头藏尾的幼稚给养出来了。   龚喜接连打了几个电话才被接通,还奇异地没有冒出火气,他觉得可能是习惯了,习惯成自然。   “你这胳膊养起来没有一个月根本好不了,一个月里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许肆语气很认真:“我不能吗?”   龚喜:“……”   他哽了下,没好气地加重语气。   “对,你不能!”   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没事业心的主子,在家里养伤养得都快成废人了。   龚喜加快语速,在许肆挂电话之前把公司的安排简单说了下。   “原本我是给你接了几个综艺,顺便给新专辑打打歌,但你这一受伤让计划全泡汤了,为了增加曝光度,公司的意思是让你开个直播。”   他歇了口气继续说:“我也同意了,下午就有人去你那儿安装设备,你到时候记得让小区保安放人。”   许肆蹙着眉尖儿:“开直播?我开直播能说什么。”   他是那种拿着采访稿都不愿意多说几句话的人,让他开直播跟屏幕大眼瞪小眼吗?   龚喜嘿嘿笑了声:“能说什么就说什么呗,实在不行你就唱歌,反正粉丝们就愿意听你唱歌。”   许肆家里那个书房实际上就是个工作室,设备也很齐全,开个小型演唱会都不是问题。   他怕这小祖宗又说出什么拒绝的理由来,干脆一锤定音。   “就这么定了哈,你今天晚上就开个试试,工作官博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不能放粉丝鸽子。”   “……”   许肆撂了手机,有点惆怅。   他从来没开过直播,根本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操作。   喻温悄悄探出头来:“怎么了?”   许肆一脸牙疼的表情,连鸟也不逗了,丧头丧脑地扑到沙发靠背上趴着。   “龚喜要我开直播。”   喻温“啊”了声,赞同地点头。   “挺好的啊。”   他现在受着伤不方便出门参加活动,开个直播跟粉丝交流交流也挺好。   光线从落地窗的边缘折射进来,成了少年发丝上跳动的光斑,许肆神情恹恹,苦恼地蹙着眉。   “我不知道开直播要做什么。”   龚喜那意思是要他经常开着直播,第一次可以唱歌,那第二次,第三次,第十几次呢?一直唱歌也太没趣了。   可要他跟粉丝聊天,他又觉得实在没话说。   喻温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瓶牛奶。   “不用想太多,等做了第一次,你就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她想了想:“你可以看看别人的直播都做什么,做个参考。”   牛奶是冰的,瓶身上覆着朦胧的雾气,一点一点凝成水珠落下来,许肆很轻地眨了下眼。   “做不好怎么办?”   做不好,她们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这句话压得太低,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除了他自己没人听见。   站在舞台上,许肆还有能展示给观众看的东西,但换个不熟悉的领域,他就茫然地不敢迈步了。   真是个胆小鬼,许肆想。   下午的时候,果然有人带着设备过来了,其中还有个熟人。   杜絮站在玄关,看到喻温拿着崭新的一次性拖鞋过来,笑眯眯地喊了声姐。   她还是第一次来许肆这里,好奇地左看右看,觉得跟她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可能是喻温也在的原因吧,有人气多了。   设备安装在书房,也就是工作室的一角,然后给了许肆一个可移动的微型摄像机,旁边他拿着转悠。   杜絮充当了讲解人员,给许肆详细地讲了一下用法,出乎意料的,许肆显得很配合,就是有点沉默。   她喝了口喻温递过来的果汁,一眼就瞅到落地窗前的鸟笼,好奇地凑过去看。   “这是鹦鹉吗?温温姐你养的?”   喻温点头:“嗯,前两天刚买的。”   杜絮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养鸟,拿手指逗了逗。   “这鸟有名字吗?”   喻温:“它叫兔子。”   杜絮怀疑自己听岔了,指着正在啄自己羽毛的鹦鹉又问了一遍。   “它叫什么??”   喻温忍着笑:“兔子,你没听错。”   原本只是顺着许肆的意思开个玩笑,但想了想,又觉得这名字也没什么不好的。   杜絮憋了半天:“这是许肆起的名吧?”   喻温眨眼:“是也不是,你为什么这么问?”   杜絮板着一言难尽的表情,指了指墙角那个扫地机器人。   “我听我哥说过,许肆给他家的扫地机器人起了名字。”   喻温跟着她的视线看了眼,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机器人也有名字,许肆从来没提过。   “叫什么?”   杜絮语气很复杂:“叫垃圾。”   “???”   喻温确实听见许肆说过几次垃圾,但她以为他是指地上有垃圾,合着原来他是在叫那个扫地机器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点一言难尽。   许肆这起名的风格……有点反人类啊。   这是碳基生物能干出来的事?   杜絮憋不住笑了声:“所以啊,以后有孩子了,千万不能让许肆起名。”   喻温也跟着笑了起来,没注意她这话里的意味深长。   确实不能让许肆起名。 第99章 不能成为单亲家庭   直播时间定的是晚上九点,大多数人都空闲下来的时间,为了不打扰许肆,喻温回了自己房间待着,顺便点进了他的直播间。   许肆在屏幕里露出半张脸,他似乎不太明白怎么操作,下意识往前凑了凑,惊人的美貌被放大,让一些刚进来的粉丝措手不及。   喻温也惊了下,险些把电脑扔出去,几秒里满脑子都是许肆刚刚被放大的眉眼,眼角那颗小痣明晃晃的。   他人一出现,弹幕就疯狂地滚动起来,喻温看得眼花,勉强认出几个字,大部分都是在关心他的伤。   直播间人数太多,来的时间太集中,导致网络卡了一瞬,软件险些崩掉,大家好半天才冷静下来,弹幕评论却越来越多。   许肆离远一点,让自己吊着的胳膊在屏幕里露出来,回答着弹幕上的问题。   “不严重。”   “不小心摔的。”   “有人照顾。”   “不疼。”   粉丝们关心则乱,看着打了石膏的胳膊比自己受伤还心疼,许肆这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的粉丝们问题贼多,只要回答问题就什么也不用做了。   这么一想,许肆就放松下来,懒懒窝在椅子里,像打盹的猫一样微微敛着下巴,幼圆的眸子映出屏幕一角,清亮无比。   粉丝们好久没见他,这会儿兴奋地不行,因为清楚少年的性格,在评论里刷着各种各样的肉麻话逗他开心。   许肆安静地看着,垂着一点眼角弧度,眸子亮盈盈的,他大概也是有点开心,偶尔会配合地翘一翘唇。   粉丝们忙得不可开交,一边截图一边评论。   许肆垂眸看着迅速滚动的弹幕,挑了几个问题来回答。   “在家里,这是我的工作室。”   他让开一点位置,让屏幕里能纳进更多的空间。   “东西很多,龚喜说可以让我在这里给你们唱歌,”   他小小地蹙了下眉尖儿:“一个人唱歌有点傻。”   喻温捧着电脑看直播,听到这话时觉得好笑,想在评论里打字,“不傻”两个字打出来时,弹幕上已经被粉丝占领了。   “不傻!我们宝贝这叫可爱,贼可爱!”   “唱唱唱,听完我今晚一定能梦到宝贝!”   喻温:“……”   她默默把自己贫瘠的两个字给删掉了。   大概是弹幕飞得太快了,许肆看得眼晕,拿指尖揉了揉眼尾,再看过去的时候,弹幕已经有大粉在控场了,让大家消停点,不要发得太急。   粉丝们很听话,没两分钟就都消停了下来,删掉了那些无意义的“啊啊啊”,只小心地发自己最想说的话。   暖色调的光晕笼住一方天地,像是柔软的布景,许肆垂着睫,在这样的氛围里无声地软化了棱角,很浅地弯了下唇。   他说:“谢谢你们。”   守在屏幕前的粉丝们愣了下,胡乱地揉了揉鼻子,有的继续在评论里留言表白,有的手慌脚乱地想截图,更多的是在一声不吭地流泪。   她们的宝贝总是道谢,好像除了这话再不知道能说什么似的,好像她们真的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可是没有,有的人回想起来自己的追星生涯,觉得自己其实什么也没做。   许肆不怎么出活动,所以她们不用去机场守着,不用去活动现场蹲点。他也不爱和圈里人来往,流言蜚语能少则少,所以她们不用和别家骂架。   他总是在写歌出歌的路上,用音乐支撑着她们成长,连演唱会都跟搞慈善似的,恨不得一分钱不收。   这样的宝贝,却总是跟她们道谢。   许肆说完这话后安静了会儿,拿手机点开了一首歌的伴奏。   “之前写了首歌,不打算出单曲,就唱给你们听吧。”   他唱歌的时候躲开了镜头,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喉结微微滑动,带着许肆独有的少年气,灼热地如同这个盛夏。   等许肆唱完之后,喻温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手机,把他刚刚唱的歌完整地录了下来。   可能是夜色太温柔,她攥着手机,觉得自己快要成为许肆的粉丝了。   许肆的直播没有持续多久,那首歌当了晚安曲做结尾,他承诺了下次开播的时间后才关了界面。   喻温在房间里还没把电脑关上,许肆就敲响了门。   “温温,”   他最近开始这么叫她了,但又和别人有点不一样,尾音总会拖着点懒调,撒娇似的。   喻温开了门:“怎么了?”   许肆眨眨眼:“我有点饿。”   他晚饭没有吃多少,估计是为第一次直播感到焦虑,这会儿感到饿了也不奇怪。   喻温打开冰箱看了眼,找出点食材。   “给你煮面?”   许肆点头,就靠着门框等她。   相处了这么久,喻温已经把他的喜好摸了个彻底,并且在喂完一系列他“不吃”的东西后总结了新的清单,做出的饭菜完美贴合他的口味。   喻温等水煮开的时候看了眼许肆,若有所思。   “等你胳膊好了,要不要尝试着自己下厨?”   他总是站在厨房门口看,应该也看会了不少东西,或许对下厨会感兴趣。   许肆个子高,显得厨房有点逼仄,他有点茫然地抬了下眼。   “你不想给我做饭了吗?”   喻温拿着勺子,被他的逻辑弄得哭笑不得。   “不是,我是看你一直观察我做饭,想着你或许对下厨会感兴趣。”   许肆拨了拨额角的碎发,嗓音闷在喉咙里。   “你不想做了的时候我再学。”   喻温低着头,沉默了下来。   她总不能一直做他的助理,这个雇佣期总要有结束的时候。   许肆见她不说话,也跟着沉默了会儿,然后去落地窗前逗鸟了。   鹦鹉其实不怕他,但有点烦,见他过来就拿屁股对人,相比之下就十分亲近喻温。   许肆摸了下鸟羽,摸着摸着就摸到了声音很轻,像是喃喃自语。   “单亲家庭不好的,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也不能变成单亲家庭,你也不想吧。”   被扼住咽喉的鹦鹉:“……”   不,它想,非常想。 第100章 没有标题   喻温原本以为养鸟是一件比较费劲儿的事情,毕竟她从来没有养过,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摸索,但许肆打消了她的疑虑。   他就像个全能奶爸,承包了喂食、清理鸟笼等等事项,围在鸟笼周边的时间比坐在工作室还长。   许肆这么勤快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他往鸟笼里添了点水,压低了声音哄鸟。   “叫爸爸。”   鹦鹉:“……”   许肆对鹦鹉了解不多,看了一大堆养鸟推文后也只记住了一点:教鹦鹉说话。   喻温明显还没有这个打算,或者还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许肆偷偷摸摸地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先把儿子哄到自己这边。   许肆教鹦鹉说话的时候,喻温从厨房里出来拿了响起来电铃声的手机。   她在煲汤,这会儿也没离开厨房,就站在冰箱旁边接了电话。   出乎意料的,电话是顾允歌打来的。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她似乎是吐了口烟,出声的时候哑着嗓子。   “喻温,”   瓦罐口沿上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汽,旁边还放了一小半剩下的竹笋,一股很淡的味道在厨房里散开。   喻温安静了会儿,没有像之前那样失态,她只是很平静地问了句,“有事吗?”   她们远远不是可以这样随便联系的同学关系。   顾允歌垂着头,把烟头按灭了。   “喻温,借我点钱吧,我实在是找不到人了。”   她在圈里混的这几年根本没有表面上看得那样风光,偏偏就是舍不得出来,几年下来一点钱没挣着,倒是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   喻温有一瞬间的茫然,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是怎么能这么自然又平静地跟自己借钱的呢,她们什么时候是可以借钱的关系了?   喻温想笑:“顾允歌,你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吗?”   瓦罐熬了很久,喻温过去关了小火,声音微微压着,平静也冷淡。   “你可能有点误会,我并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也做不到跟你冰释前嫌,我很小心眼,记性也很好,所以大学那事儿一辈子都翻不了篇,你要借钱也可以,我的利息不会比高利贷少,还考虑吗?”   顾允歌张张嘴,没发出声音来,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直到手机屏幕彻底灭下来,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嘲地笑了下。   真是活糊涂了,她有什么脸去跟喻温借钱。   顾允歌重新点了支烟,夹在指尖抽得凶。   大学那事吧,其实是另一个女生开的头,顾允歌算个帮凶,只不过她这帮凶当得跟主谋似的,搞起乱七八糟的舆论来特别来劲儿,原本想的是开个玩笑,后来查出喻温小时候经历的那些,可能也是嫉妒心作祟,动了歪念头。   其实她没多久就后悔了,但谁知道呢,比她更能歪曲事实的人大有人在,她不敢做的事别人敢做,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离谱,事情就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烟是劣质烟,呛得喉咙发涩,顾允歌看着火星一点点燃尽,觉得真没意思。   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电话挂断好一会儿,喻温都没能把手机放下,直到许肆闻到味道进来,好奇地看了眼瓦罐。   “你煲了汤吗?”   喻温这才回神,下意识攥紧了手机,又很快放下。   “嗯,要喝一点吗?”   最近天气燥热,即使待在空调屋里也不舒服,喻温煲汤的次数就多了起来,她平常没有工作要处理,时间都花在这上面了。   许肆点头,端了小碗在旁边喝。   他吃东西的时候喜欢大口,把腮帮撑得满满的再一点点咽,有点像囤食物的仓鼠。   喝完一碗,许肆开了水龙头把碗放下,单手冲洗了会儿。   “你不开心吗?”   刚刚进来叫她的时候,她明显是在走神,可能是想起来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喻温正低头想事情,听到这话时反应了一会儿,本想直接摇头结束这个话题,可出声时却改了口。   “有一点。”   许肆“哦”了声,不太会安慰人,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最后也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句,“别生气,生气伤身体。”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是什么直男发言,像个二傻子。   喻温跟他对视一眼,看出少年的懊恼和尴尬,被他的窘迫逗笑了。   “嗯,不生气。”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她现在挺好的,没必要守着以前不放。   她找了个干净的保温杯,往里面倒了点煲好的汤。   “小姝的话剧要开幕了,她今天在大剧院里排练,我去给她送点汤。”   在这方面来说,喻温跟个操心的家长没什么区别,总是担心孩子吃不好喝不好。   许肆皱了下眉:“话剧?”   他好像有点印象,之前龚喜说过来着,季姝给了他一张话剧的门票。   话剧的季姝巡演的最后一场,喻温和龚喜肯定都要去。   就他没票。   许肆沉默了两秒:“话剧是什么时候,你也要去看吗?”   喻温拿了个便当盒,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答他。   “后天下午,是外地的场次,我打算中午过去,晚上就能回来。”   这样的话时间刚刚好,也不会让许肆饿肚子。   许肆低着头,在网上翻了翻这场话剧的相关信息。   门票类别上都显示已售空,最贵的、视野最差的都已经被卖空了。   啧,这么受欢迎的吗?   许肆收了手机:“你现在就去找季姝?那我跟你一起。”   喻温没怎么犹豫,想着他应该是在家里闷了太久,有机会就想出门。   但她还是出于担心地问了句:“你不担心会被拍到,和小姝传绯闻吗?”   不管是对哪一方,这个绯闻传起来都不会是个好事情。   许肆正要回卧室换衣服,听到她问时连步子都没停,吊儿郎当地摆了摆手。   “没人敢编排我,每年那些钱都不是白花的,就算真被拍了也没事,反正都是假的。”   这种事情他进圈没多久就深有体会,那些凭空捏造的绯闻跟窗户纸似的,一戳就破,没一丁点可信度。   真要传他跟季姝,那关键是也得是“仇人”。 第101章 她宠他,她宠她   季姝那部戏也就刚刚拍到一半,她连轴转了一个多星期,总算腾出一点时间能去参加话剧的巡演。   这是她参演的第一部 话剧,对她而言意义非凡,所以这最后一场邀请的几乎都是好朋友。   喻温来大剧院找她的时候,季姝刚下台休息,看到她招了招手,动了动嘴却没发出声来,直接哑在了喉咙里。   喻温被吓了一跳,她倒是不慌不忙地喝了口水润嗓子。   “没事,刚刚有点用力过猛了。”   她咳了两声清嗓子,这才注意到喻温身后跟着的人,挑着眉打量了几秒。   “呦,这是出来看我热闹了?”   许肆懒得搭理她,也不打算跟她吵,只懒懒撩了下眼皮。   “闭嘴吧你。”   季姝今天心情好,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帮喻温拎了点东西就一起往休息室走。   许肆落后几步跟在后面,他个高腿长,尽管帽子口罩包的严实,也总能透露出一点与众不同来,尤其是走路的时候不看人,没睡醒似的耷拉着脑袋,那股子嚣张的气势很明显。   喻温走出一段距离后回了下头,小声提醒他。   “你抬头看路。”   这边都是一排排的座位,人来人往时不时地就要下个台阶,他这么低着脑袋很容易跟人撞上。   许肆没吭声,默默昂起了脑袋。   季姝还穿着束腰的衣服,这会儿赶上吃饭就打算把衣服换掉,她随手指了个座位给喻温,自己钻进了隔间。   许肆一看,只有两个椅子,季姝是肯定不可能把自己的那个让出来的。   他脚步一转出了房门,倚靠在门外墙边,给龚喜发了条语音。   “搬个椅子来休息室。”   龚喜回得很快:“休息室?你跟着喻温过来了啊?”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明明跟季姝见面就吵,还非得凑上来,看样子真是一步也离不了喻温啊。   许肆没回他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等了几分钟瞥见龚喜人影,这才进了房间。   季姝套着件宽松短袖,看着许肆挪了椅子坐过来,有那么点食不知味。   他的存在感实在是强,哪怕现在连脸都不露,话都不说,光是坐着那里就很让人在意。   换了别人被这么看着可能会紧张激动地吃不下饭,季姝也吃不下饭,但她是嫌弃的吃不下。   看着这个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季姝只能主动提醒。   “你这是要看着我吃饭?”   许肆坐着没动,连眼皮子都没抬。   “不行吗?”   季姝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这样看着我吃不下去。”   许肆抬起了头,眼神像看什么奇葩。   “你这个毛病不会是只针对我一个吧?”   季姝嘻嘻笑:“目前为止好像是的。”   反正温温在旁边,她也不怕许肆生气。   不过这次许肆并没有跟她僵持下去,他耐着性子把椅子挪了个儿,背对着季姝,没好气地说,“吃,吃死你。”   季姝惊讶地睁大眼,看他这么配合的样子觉得不可思议。   这小祖宗转性了啊。   既然许肆配合,季姝也没了跟他闹腾的心思,她找了个一次性杯子喝汤,吃饭的时候还不忘跟喻温说些八卦。   上到某导演婚内出轨被妻子当场捉奸,下到某女星红毯当众出丑,黑历史遗留,反正把她知道的都说了个遍。   她跟许肆不一样,作为一个圈内人对八卦的接受度非常之高,热衷于搜集八卦来充实自己的闲暇生活,虽然不会传出去就是了。   那些八卦里的人喻温几乎都不认识,听了也不知道谁是谁,但她比较有耐心,能听着季姝说到不想说,并偶尔给个反应。   季姝喝完最后一口汤,做了总结。   “不管是圈内还是圈外,反正雄性生物都没一个好东西,那花花肠子多的,都能绕地球三圈了。”   龚喜没想到这火还能捎到自己身上,委委屈屈地苦着脸,也不敢反驳。   喻温好笑:“不要一棒子打死一船人。”   季姝一言难尽的表情:“主要是我身边还真没个正面教材。”   她是圈内里,太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了,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面对的诱惑都不少,个个都是人精,相处起来实在是累。   喻温笑了下,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聊。   “你下午还要排练?”   季姝点头:“今天多排练几次,明天就得养养嗓子了,对了你机票买好了吗?”   喻温点头:“准备好了,你放心吧。”   季姝比了个“ok”的手势:“这可是最后一场,我怕你错过了。”   她想起什么,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   “谢幕的时候有送花环节,我让人把花准备好,你抱着上来就好啦。”   喻温弯着眼睛应:“好。”   许肆一直等到这个时候,才略有些不自然地开口,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还有票吗?”   季姝:“……”   她眯了眯眼:“怎么,你也想来看?”   就许肆这性子,别说是话剧了,就是彗星撞地球他也没兴趣,来看她的话剧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季姝心里跟明镜似的。   许肆下意识掩嘴咳了声,手指碰到柔软的布料才想起来自己戴了口罩,这个动作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又把手放下了。   “没看过话剧,有点好奇。”   季姝呵呵:“那你就好奇着吧。”   许肆:“……”   好烦啊这人。   喻温看着季姝,又看看许肆,轻轻扯了下季姝衣摆。   “你还有票吗?”   “……”   季姝没好气道:“没了没了,早就给你们分完了。”   这倒也不是假话,她手上确实没票了。   许肆耷拉着脑袋,没再说话了。   他曲着长腿,坐姿显得不怎么舒服,脑袋一垂就被帽子遮住了脸,只是沉默地用手指揪着薄卫衣的袖口,那里有点抽丝,被他揪着线头一点点往外扯,看得人很焦虑。   喻温抿着唇,又去看季姝。   “小姝……”   被那双透亮的杏眼一瞧,季姝立刻心软,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她无奈极了:“我再去问问,也许别人那里还有剩下的票。”   喻温因为许肆心软,她因为喻温心软,这可真是个死循环。 第102章 取不出标题   许肆最终还是拿到了话剧的门票,毕竟旁人也没季姝这么多“家属”,原本分下去的门票都还剩了几张。   季姝不是很爽,总有一种自己吃亏的感觉。   她瞥了眼许肆,趁着喻温出去找洗手间的工夫开口。   “为什么想去看我的话剧?”   不等许肆找借口,她就又补充了句。   “别糊弄我。”   许肆往后靠着椅背,裹在黑色长裤的双腿懒懒舒展着,细长的手指间夹着那张门票。   他不怎么认真地说:“又不是因为你。”   重点不是在看话剧,而是和喻温一起看话剧。   房间里沉默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季姝捂着腮帮皱眉,满脸的牙疼。   “你喜欢温温?”   空调风速开得大,运转的时候响起轻微的“轰轰”声,因为房间隔音不好,偶尔还能听见外面人来人往的走动声。   季姝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听到了许肆的回答,简简单单一个“嗯。”   没有欲盖弥彰,他坦荡地不像话,直白又认真。   季姝心情有点复杂,她其实早就有这个猜测,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没有真的在意过,没有仔细去分辨其中的丝丝缕缕。   现在许肆坦荡地承认了自己的心思,她就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多一个喜欢喻温,在意喻温,她本该感到高兴的,只是胸口一直堵着块石头,她实在是轻松不起来。   季姝抿着唇,盯着地板,声音有点沉。   “许肆,你不了解温温,她没有那么……”   话说了一半,季姝却有点茫然,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向许肆解释这些。   要跟他说,喻温没有那么心软,没有那么容易喜欢上别人吗?   要跟他说,喻温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谈恋爱吗?   季姝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房门虚掩着,整个空间都弥漫着外来的空气,并不封闭,许肆慢吞吞地抬了下腿,把房门彻底关上了。   “我知道。”他抬眼看过来,语调平稳又认真,让季姝知道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许肆仰了仰脸,从帽檐下露出一双清凌凌的圆眸,瞳仁墨绿,他挑了下眉。   “我比你想的要靠谱点。”   季姝哑然。   她还没真想过,靠谱这个词能跟许肆扯上关系。   她咳了两声,把这个话题简单带过。   “那你努力吧。”   感情这个事太私密了,外人根本插不上手,她想再多,说再多都没有用。   当然,季姝不想承认,在某个瞬间,她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让她相信许肆。   她话音刚落,喻温推门进来,手上还湿漉漉的。   “努力什么?”   两人的气氛有点怪,但又不像是吵了架。   许肆扯了两张纸巾给她擦手,微微昂着脑袋。   “她说她会努力演戏的。”   喻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难以想象季姝说这话时的场景,他们居然能聊到这里。   季姝懒得应和,敷衍地挥挥手。   “我马上就要排练了,你们回去吧。”   喻温把便当盒都收拾了一下,还不忘嘱咐季姝。   “注意保护嗓子,按时吃饭。”   季姝瘫在椅子上,无力地摆手。   “我妈也这么说,唠叨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喻温拍拍她脑袋:“都是为你好。”   两人走出大剧院的时候才过12点,剧院前面的小广场上有几个小朋友在放风筝,又跑又闹,喻温仰脸看了会儿,没能分辨出风筝的形状。   许肆稍微落后她一点站着,刚好错着肩,不过他个子太高,帽檐的影子几乎落在喻温身上。   “你想放风筝?”   “不是,”   喻温仰脸弯了下眼:“只是觉得很可爱。”   小孩子腿只有短短的一截,风大的时候连风筝都拽不住,像是在被风筝拉着跑,慌里慌张地摔个踉跄也不会哭。   许肆凝着眼神,盯着那个小孩看了会儿,没看出什么可爱的地方。   可爱?有他可爱吗?   肯定没有。   他突然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公交站牌:“我们坐公交回去吧。”   两人都没怎么坐过公交,别人觉得寻常的事在他们这里却很新鲜。   尤其是许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坐过这种大众交通了。   喻温应了声“好”。   公交车上人不多,两人找了中间的位置坐下,刻意压低了帽檐,悄悄凑近喻温。   “我会不会被发现?”   喻温也凑近一点,压低了声音。   “应该不会。”   前面虽然坐着一些年轻人,但大家都低着头玩手机,很少有抬头东张西望的。   许肆扬了扬眉,圆眸很轻地弯了下。   “那就好。”   喻温看着他,一时有些失神。   他年少成名,得到很多,也失去很多,能这样过几天普通人的生活其实很难得。   所以对他,喻温总会不自觉地纵容一些。   坐公交回家要经过好几站,喻温眼皮有点沉,抱着怀里的小包昏昏欲睡。   许肆低头看着车窗外面流逝的景色,偶然一个抬头,瞥见前面坐着的一对小情侣,他们小声说笑着什么,男生刻意低了头,在女孩脸上亲了下。   “……”   他捏了捏泛红的耳垂,默默把视线挪开。   垂着的手臂突然一沉,许肆偏头看过去,发现喻温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脑袋一歪就靠在了他胳膊上。   灼人的温度慢慢渗透薄薄的布料,她戴着帽子口罩,只露出耳后的小片肌肤,落了浅浅的光斑,在物影间隙里慢慢柔软。   许肆抿着唇,不自觉地捏了下耳根。   他沉默许久,食指抬起来,很轻地蹭了下那一小块肌肤,而后往下塌了塌肩膀,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些。   可能是这个午后太静谧,回家的路途太长,许肆静坐着发了会儿呆,始终蜷着那根仿佛还留着浅浅温度的食指。   车上响起熟悉的女声播报:“下一站文化广场,请下车的乘客准备从后门下车。”   车门开合,又涌进了一批人,瞬间嘈杂的环境让喻温皱了皱眉,有些不安稳地动了下。   许肆半垂着睫,抬手虚虚拢着她耳廓。   光影穿梭,上车的人找到座位坐下,很快又安静下来。 第103章 一支玫瑰   这一年季姝的热度很高,接连几部剧无缝衔接,她也渐渐有了名气和口碑,最后一场话剧座无虚席。   喻温和许肆的飞机有点晚点,赶在检票的最后几分钟才入场。   季姝给他们的票是大厅最前排的位置,周围的人也都是台上演员的亲朋好友,许肆摘了帽子,微微仰脸看着舞台。   揣在口袋里的手指动了动,摸出几颗糖往喻温那边递过去。   他没低头,表情是很多人都熟悉的冷漠寡淡,拇指却把糖果拨了拨,示意喻温挑几个。   他手掌很薄,手指纤长细瘦,微微蜷着拢起一掌心的糖,也拢住了温黄的光。   喻温认真地挑了颗奶糖,把糖纸剥开后捏着外面那层糯米纸,想找个口袋塞糖纸。   许肆又伸了手过来,这次掌心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喻温眨了下眼,把糖纸放到他掌心,许肆攥住了,拿手指胡乱揉了揉,一股脑儿地揣进口袋。   这是喻温第一次看季姝的话剧,她看得很认真,偶尔一个回神,想再向许肆讨颗糖,便微微低了头,很轻地扯了下他衣服。   许肆没动。   喻温疑惑地抬头,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少年安安静静地靠着椅背,脑袋都没偏一下,薄薄的眼皮上落了舞厅灯光,密密的睫毛描摹出眼睛的轮廓,模样很乖。   坐在第一排的观感就是看得很清晰,听得也很清楚,舞厅灯光都能完整地落下来,这样他都能睡着,很明显是对这个话剧真的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还要来看。   喻温无奈地垂下手,想着这时候给他戴个墨镜应该能睡得更舒服些。   话剧快要落幕的时候,旁边有人小声叫了喻温的名字,把一束花递了过来,应该就是季姝说的那个献花环节需要的花。   本来喻温是想自己买的,不过季姝已经准备好了,她不讲究寓意,只选自己喜欢的。   花束是大朵的香槟玫瑰,满满一捧,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支,喻温想数一数,结果没数两支就数乱了,于是默默放弃。   “这是什么?”   许肆刚刚睡醒,声音压得低,还有点哑,探头凑过来一些,指尖好奇地拨了下花瓣。   “是要送给小姝的花。”   可能是刚睡醒反应有点慢,许肆听了这话也没表现出明白的意思,只是有些迟疑地重复了几个关键词。   “送花?”   喻温点头:“过会儿有个送花环节,我要上去给季姝送花。”   许肆这才慢吞吞地“哦”了声。   他垂着睫,眼皮上多了几层细直的褶,困意还没完全消下去,从喉咙里压低的声音仿佛带着水汽。   “我也想要花。”   他向来这样,想要什么从不掩饰,拐弯抹角一下已经是他做到的最委婉的方式了。   喻温低头看着自己怀里这一大束捧花,悄悄从旁边抽了一支出来,没破坏形状。   她捏着那支玫瑰,往许肆手边递。   “我们悄悄拿一支。”   玫瑰上还落着水珠,从花瓣上落下来,刚好砸在许肆虎口,蔓延起一片凉意,他极轻地眨了下眼,看的却是喻温。   “你送我花?”   这话问得有点奇怪,因为是许肆先出声说他想要花的,喻温疑惑地跟他对视,没琢磨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可能也没有什么意思吧。   喻温便点了头:“嗯,送你花。”   许肆翘了下唇角,心满意足地把那支玫瑰接过来,指腹轻轻抹去了花瓣上的水珠。   花束应该是直接从花店送过来的,捧花中间还夹着张空白的卡片,喻温把它拿下来,又找了支笔,想往上面写点东西。   她挪了挪怀里的捧花,打算直接拿手垫着写。   舞台上的灯光变暗了一些,她就坐在灯光消弭之处,发间落了细碎的剪影,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瞳孔。   许肆攥着那支玫瑰,安静地垂眸看她,胸腔里像是被填满了棉花,鼓鼓胀胀的,又觉得哪里都空荡,落不到实处。   他抿了下唇:“喻温……”   喻温抬头,疑惑地看他。   “嗯?”   他想说,要不我们试试,试试再亲密一些的关系。   可当喻温看过来的时候,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理智告诉他,不能说,现在不是时候。   许肆跟她错开视线,轻轻摇了下头。   “没什么。”   喻温写完卡片,拨开玫瑰放上去的时候,话剧落了幕,那短短的几秒里舞厅撤掉了所有灯光,前排的人都被笼在黑暗里。   她也就没有看见,一直安静坐着的许肆,低头吻了他手里的玫瑰。   少年半阖着眸,虔诚又小心。   从剧院出来已经是晚上了,因为是和许肆一起过去的,喻温不用着急回去,所以订了晚一点的机票,打算和季姝吃个饭再走。   季姝先去了订好的饭店包厢,龚喜开着车来接喻温他们。   他扶着方向盘,瞥到了许肆手里拿着的那支玫瑰,惊讶地“咦”了声。   “你哪来的花?”   该不会是被粉丝认出来了吧。   喻温回了下头:“你说他手里这支吗?是我送的。”   说起来有点心虚,毕竟是蹭了季姝的。   龚喜:“……”   他长长地“哦——”了声,撞上许肆带着警告的眼神时才收敛起来。   “咳咳,包厢已经订好了,你们吃完饭我再送你们去机场。”   喻温:“小姝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龚喜摇头:“话剧那边有个聚餐,她跟你们吃完要再赶过去凑个热闹,回去的话得后半夜了。”   喻温点头。   她之前好像听季姝提过一次,话剧那边好多都是老戏骨,吃饭必喝酒,她跟那些人也没个共同话题,喝酒都喝不痛快,干脆旷掉大半,回去赶个结尾就行。   车窗开了一半,带着凉意的夜风吹拂过来,喻温觉得有点冷,把车窗给升了上去。   她做这些的时候,许肆正拿着手机给那支花拍照,然后发了微博。   什么文字都没配,只有一张图,像是他小心翼翼藏掖着,又忍不住广而告之的那些暧昧心意。   说不得,忍不住。 第104章 真是个好爸爸   七月末的时候,喻温回了趟家,她不喜欢请保洁阿姨,所有清扫都是自己做的,在许肆这里住了那么久,家里估计落了不少灰,她想回去收拾一下。   许肆想跟她一起回去,被喻温拒绝了。   她在玄关穿外套,没看到自己放在这里的帽子,有点疑惑地左右张望。   许肆背着手,哀哀怨怨地倚着墙。   “为什么不让我跟着?”   喻温无奈:“因为没必要啊,我是回去打扫的,你又帮不上忙。”   她狐疑地看着许肆,探着脑袋去扒拉他背在身后的手。   “你是不是拿了我的帽子?”   许肆偏过身来不让她看,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眼皮,看她的时候带了点怨气。   “你是在嫌弃我吗?”   他看了眼自己还打着石膏的胳膊,又委屈又惆怅。   “我又不会给你添乱。”   他安静站着还不行嘛。   喻温确定自己的帽子就在他手里,朝他摊开掌心。   “你出去一趟还要换衣服,多麻烦啊,我很快就回来的。”   他真是幼稚又粘人,总想跟着她出门。   许肆拎着她的帽子,虚虚放在她手上。   “真不带我去?”   喻温有点心软,但还是摇了摇头。   “你在家里等着,我真的很快的。”   今天是周末,街上人流量变大,没必要带着他出门,而且她是打算快点回来做饭的,如果带着许肆出门,两人磨蹭得就更久了。   许肆闷闷地“嗯”了声,站在玄关看着她出门,憋了半晌也只憋出几个字。   “早点回来。”   喻温点头:“好。”   房门被关上,落锁时发出“咔哒”一声,除此之外,周围再无声响。   许肆安静地站着,有些茫然和懵懂,他能感觉到自己对喻温一日比一日更深的依赖和惦念,几乎想时刻粘在她身边。   可喻温不是这样。   她也许会觉得自己这个小尾巴很麻烦。   可他只是喜欢她呀,他没有喜欢过别人,也不懂风月场里的情爱手段,他喜欢一个人就想跟她亲近一点,更亲近一点。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闷闷地接通,却没吭声。   喻温已经出了小区,担心地“喂?”了声。   “许肆,你生气了吗?”   就因为不带他出门吗?   许肆仍然不说话,抠着自己的衣摆。   喻温几乎想回去把他带下来了,又觉得实在是没必要这样。   总不能时时刻刻粘在一起呀,他可能是受伤之后太孤单了,所以总想被人陪着。   “不生气呀,我回来之后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许肆低低地叫她名字:“喻温……”   喻温耐心地等他说话:“嗯,怎么了?”   他有点难过地蹲下来,声音哽在喉咙里,闷闷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卑劣的事,明明伤是他自己愿意承受的,却还把喻温困在这里,仗着她心软得寸进尺。   但少年又很茫然无措,他不这么得寸进尺,喻温就永远不会喜欢他呀。   喻温被他问得一愣,扶了扶被风吹歪的帽檐。   她想了想,有些抱歉。   “我让你这样感觉了吗?”   许肆想解释,想说自己不是麻烦,他只是太喜欢她了,想让她也能早一点喜欢自己。   可话到嘴里,却又被理智强行拐了弯。   “我没有朋友,我只是想跟你待在一起,要不我会很孤单的。”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许肆从来没有因为这样的事感到孤单的,更多时候,他才是那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人。   谎话出了口,许肆心虚地扒拉了两下头发,稍微挡住一点眼睛。   喻温被他委屈的嗓音弄得心软,几乎一步也走不了,立刻保证。   “是我不对,我下次会带你出来的,不让你一个人待着。”   他身边从前有龚喜,现在就只有她陪着了。   喻温懊恼,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把他一个人留下,他还受着伤,连个水果都不能自己削。   许肆很心虚,心虚地做了让步。   “没关系,你不讨厌我就好。”   挂了电话,许肆在地上蹲了会儿,琢磨着自己刚才的谎话,不能细想,总觉得自己很卑鄙。   他去捞了鸟,坐在地上跟鹦鹉面对面。   “兔子,”   他很认真地戳它:“叫爸爸,”   鹦鹉:“……”   它叫不出口。   自从鹦鹉熟悉了这里的环境,许肆就总趁着喻温不知道的时候教鹦鹉说话,期待着它能早日学会叫爸爸。   他想得很公平,等鹦鹉学会爸爸之后,再教它叫妈妈,把儿子拐到手了,老婆还会远吗?   可惜他教了好几天,鹦鹉始终不开口。   许肆不太满意,揪着它尾巴晃了晃。   “你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鹦鹉啄了他两口,矜持地梳理羽毛。   许肆把手机摸过来,给龚喜发消息。   “你知道怎么让鹦鹉快点学会说话吗?”   眼看着胳膊快好了,他有点着急啊。   龚喜回得很快:“我哪养过鸟,你慢慢教呗。”   “对了,你今天是不是该开直播了?我记得公司给你安排的那个表已经发给你了。”   许肆想装没看见,龚喜又连续几条语音发过来,他懒得点开,直接回了句“知道了”。   鹦鹉还在认真地梳理着自己羽毛,偶尔跟许肆来个对视,黑豆小眼很无辜。   “啧。”   许肆觉得这样不行,他琢磨了会儿,拿手机开了直播,打算问问粉丝们。   正是周末,直播间没一会儿就涌进了很多粉丝,许肆耐着性子等了会儿,看着人数差不多了才举起手机,让自己身后的鸟出镜。   弹幕的评论滚动地飞快。   【啊这是鹦鹉吗?哥哥你养鹦鹉了?】   【好漂亮的鸟,看着好小哦】   【这是哥哥的家吗?】   许肆举着手机有点累,干脆曲起一条腿,把手机垫在膝盖上撑着。   “嗯,是我家,但不是我的鸟,是我朋友的。”   女朋友的,他悄悄补充。   他拨了拨鹦鹉脑袋,很认真地问,“怎么才能让它快点学会说话?”   【得慢慢教,哥哥别急】   【这是和尚鹦鹉吧,学话很快的】   【宝贝给我们看看房间吧!】   【好想知道宝贝的房子什么样啊】   许肆看到了弹幕上粉丝的诉求,他拿着手机站起来,对着阳台绕了圈。   阳台上多了几盆植物,都是喻温买来的,被她养的很好,那几尾小鱼儿也活蹦乱跳的。   【落地窗!我就知道宝贝喜欢落地窗!】   【啊啊啊我家也有这个花】   许肆想到什么,握着手机往客厅走。   “给你们看看我的零食柜。”   他带点炫耀的小心思,却故意说着反话。   “唔,我不爱吃零食,但你们总给我送。”   【哈哈哈哈哈好可爱】   【干嘛不承认啊哈哈哈】   零食柜一直都是喻温收拾的,各种零食整整齐齐地堆在一起。   许肆举高手机,让整个零食柜都能纳入镜头。   他挑了一包薯片出来:“我记得上次机场有人给我送过这个,很好吃。”   说是上次,其实已经过去很久了。   【我我我!是我送的,我也喜欢呜呜呜】   【宝贝居然还记得!】   【果然吃了哈哈哈下次我也送】   许肆拿了薯片,想起自己已经把今日份的零食吃完了。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就地开了包。   谁让温温把他一个人留下的,不能怪他不听话。   许肆慢吞吞地嚼着薯片,偶尔回答弹幕上的几个问题。   他很少参加节目,粉丝们对他的了解都是通过各种细节抠出来的,好奇的事情也很多。   许肆垂眸看着,挑着回答。   【前两天季姝有话剧开幕,好像有人拍到龚喜了,宝儿你还没把龚喜要回来吗?】   【为什么让龚喜去带一个女艺人啊,宝贝跟季姝很熟吗?】   手机架在柜子上,角度有点不太合适,许肆往后坐了坐才露出全脸。   他鼓着腮帮,咬字有点含糊。   “我跟季姝很熟吗?不算熟吧,但是认识。”   要是以前许肆绝对会说不熟,但现在提起季姝,他就想到喻温,觉得还是不能这么绝对。   “你们知道我参加的那个选秀节目吗?当时季姝也在,我就是那个时候认识她的。”   这真是好几年的事情了,但他参加的节目上,老粉新粉都能很清楚的说出来有哪些。   【对对对我知道这个事】   【但是……当时不是……】   当时可是许肆用一票否决权阻止了季姝以女团出道。   怎么想,这两人也不像是能和谐相处的样子。   许肆歪了下脑袋:“我还没说完呢,我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季姝,龚喜也是。”   他慢吞吞地说:“龚喜是季姝的粉丝。”   龚喜一直跟在许肆身边,几乎有许肆的地方就有他,所以粉丝们对他很熟悉,也不把他当成纯粹的经纪人来看,毕竟许肆待他更像亲友。   【???真的啊!】   【那龚喜现在岂不是在做自己偶像的经纪人?我慕了】   【怪不得啊怪不得】   许肆弯了弯圆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要乱传哦。”   就算传出去也没什么,就凭龚喜是他的人,就没几个媒体敢胡乱造谣,上次喻温受伤的事情过后,许肆已经让人又去敲打了几家媒体。   那些大媒体背后的资本忌惮颇多,自然会给许肆这个面子,麻烦的是那些不入流只想赚流量的小作坊。   不过小作坊的胡编乱造未必有人信就是了。   许肆抽出一张纸,仔仔细细地擦着手指。   他兀自沉默了会儿,突然喃喃地问了句。   “你们谈恋爱了吗?”   【宝贝怎么突然问这个?该不会……】   【害,宝贝出道那年我十八,现在我已经是俩孩子的妈了】   【正在谈嘿嘿嘿】   【不会就我母胎单身吧?】   许肆一条条看下去,墨绿的圆瞳里映出一点屏幕的碎影,他拿手指点了两下。   “就是好奇,你们有很多未成年吧?”   【弱弱举手,虽然是早恋……】   【瞒着父母谈呗】   【我也在谈,跟宝贝你谈】   许肆点点下巴:“你们喜欢我,男朋友不会吃醋吗?”   杜泽生就很爱吃醋,小心眼地不得了。   【吃啊嘿嘿,但谁也阻挡不了我爱宝贝的心】   【不哎,可能是因为他知道我根本得不到宝贝吧……】   【楼上戳心了】   【宝贝怎么突然谈这个啊,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许肆出道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传出过跟恋情相关的绯闻,他从来不提这些,粉丝们也很少想。   【不会吧……】   【我有点接受不了】   【宝贝都这个年纪了,谈恋爱也很正常,虽然我想象不来谁会这么好命呜呜呜】   许肆看了眼墙上的挂表,再转过头来时眉眼认真。   “谈恋爱我会告诉你们的。”   他想了想:“会第一个告诉你们。”   他没有父母,身后站着的只有她们。   弹幕混乱一瞬,很快排起了整齐的长队。   【好】   【好】   【好】   ……   喻温回来的时候,许肆还坐在地毯上摆弄手机,听到开门声时迅速抬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虽然动作很矜持,没有立刻凑过来。   喻温弯了弯眼:“饿了吗?”   她余光一瞥,看到了他脚边残留的薯片袋子,有点愣。   许肆也反应过来了,偷偷把袋子捞过来藏好。   “饿了。”   他乖巧仰脸:“你要做饭吗?”   喻温知道他肯定是偷吃零食了,然后她并不生气,只是边往厨房走边调侃他。   “吃了那么多零食,你怎么还饿呀?”   他太能吃零食了,喻温甚至怀疑他以前把零食当饭吃。   许肆心虚地跟在她后面:“我没有吃很多。”   喻温“哦”了声。   “我不太相信。”   许肆:“……”   他在厨房门口站了会儿,百无聊赖地划着手机,虽然帮不上喻温什么,但很爱凑过来。   喻温看他实在很闲,给他拿了盆煮好的花生。   “你给花生剥壳吧。”   这点活儿他还是能做的,所以许肆乖乖抱着盆去了阳台,他挑了个合适的角度,既能晒太阳又能看到喻温。   鸟笼还放在地上,鹦鹉探着脑袋凑过来,似乎对花生很感兴趣。   许肆捏了颗,在它脑袋晃了晃。   他压低声音:“叫爸爸就给你吃。”   鹦鹉:“……”   它只会用无辜的黑豆眼望着许肆。   一人一鸟对视片刻,许肆耸下肩膀,把花生喂给了它。   他小声嘀咕:“我真是个好爸爸。” 第105章 偷偷的拥抱   回家那次,喻温带来了几本书,她看的书很杂,几乎什么种类都有,因为偶尔翻看,书本都堆在客厅的茶几上。   许肆对她的东西很好奇,偷偷摸摸地翻看过几次,大概是也想试着看一看内容,喻温过来的时候竟然发现他在看书。   “你在看什么?”   许肆从书本后面露出一张无情无欲的脸,把书本封面面向喻温。   喻温看了眼名字,随口一问。   “怎么挑了这本?”   许肆把书盖在脸上:“封面好看。”   这个理由真是……一言难尽。   喻温好笑:“那你看吧。”   她进卧室把刚洗好的衣服收拾了一下,再出来时许肆已经仰着脑袋睡着了,书本还盖在脸上,隐约露出一点眉眼来。   他闭着眼,胸口有很细微的起伏,从书本翻开的厚度来看,应该连十几页都没看到。   喻温怀疑他就是为了睡觉才破天荒看书的,看来这书的催眠效果还不错。   她放轻了动作,把他翻出来的书都堆到一起,推到角落里放好。   再起身时,许肆似乎细微地动了一下,盖在脸上的书本渐渐有滑落的趋势,向下滑的十分缓慢坎坷。   喻温在一边看得揪心,忍了忍,还是伸手想帮他把书本拿下来。   许肆只是短暂地入睡,睡得并不安稳,感觉到脸上的书在滑落时就已经醒了,但懒得动,仍然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直到脸上骤然一轻,他半懵半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喻温手腕。   喻温没想到他会突然睁眼,被他攥着手腕向前拽了下,另一只手慌忙地扶住沙发靠背,垂头的时候轻轻蹭过许肆衣领。   她疑惑抬眼:“许肆?”   许肆这才连忙松开她,整个人都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姿势别扭地耸着肩膀。   他在沙发上蹭了半天,衬衫下摆被撩起一截,露出的腰线明晃晃的,劲瘦白皙,这会儿默默伸手往下扯,脸上表情有点复杂,像是在忍耐什么。   喻温更莫名了:“怎么了?”   她刚刚应该没有撞到他受伤的胳膊才对。   许肆沉默着摇头。   没什么,就是好久没有这种突然炸毛的感觉了。   等喻温走了,许肆才用力搓了搓脖颈,靠近锁骨的那块被揉得泛红,却仍然残留着她脸颊蹭过时的温热。   许肆默默叹气,怎么被她突然碰一下就这么大反应。   太没出息了。   喻温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收到龚喜的消息,便探头喊了许肆一声。   “龚喜已经联系好医生了,过两天就去医院。”   他的胳膊已经养了快一个月了,马上就能把石膏拆掉,再养两天恢复正常工作也不是问题。   许肆养伤的这段时间落下太多工作了,专辑的后续准备没有完成不说,他今年年底还有开演唱会的计划,各种事情堆积到一起,想想就麻烦。   偏生这个当事人还一点紧迫感都没有。   许肆低头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胳膊,竟然有点舍不得。   唉,伤都养好了,还有什么借口哄喻温留下呢。   他摸了支记号笔出来,溜达着去找喻温,把笔塞给她之后,又往前递了递自己还吊着的胳膊。   喻温看着他的石膏,模糊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要我在上面写字?”   许肆点头,指指自己胳膊上的石膏。   “它马上就要被拆掉了,在上面留点纪念吧。”   喻温无言。   这有什么好留纪念的,受伤又不是件好事。   但她拿着笔,把颊边的散发别到耳后,顺着许肆的要求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字体在许肆的角度来看是倒着的,他歪着脑袋,半晌才分辨出上面写了什么。   平安健康。   真实在,许肆遗憾地想,要是什么我喜欢你就好了。   温温真是不解风情。   但石膏上留了她的字,四舍五入就是他身体上留了她的字,许肆还是很满意的,满意地溜达着去找鹦鹉,继续自己的教学大业。   他已经教了很久了,鹦鹉垂着脑袋,一点也不配合。   许肆戳戳它脑袋,狐疑地打量半天。   “我怎么总感觉你其实学会了呢。”   虽然它从来没说过话。   这天晚上,许肆再次遇到了梦游的喻温。   彼时他熬了个小夜,从工作室出来准备收拾收拾睡觉,喻温的房门却被打开了,她很慢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站在那里不动了。   那双总是柔软含光的眸子像被笼了层薄雾,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   许肆观察了她几分钟,见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扯衣服上面的扣子,有点摸不着头脑。   最近好像没发生什么,温温怎么又梦游了。   他不放心留喻温一个人在客厅,便从冰箱里摸了瓶饮料拿着,在沙发边守着她。   喻温不太赞同他喝冰饮,许肆很久才喝一次,冰箱里那几个易拉罐都是他偷偷藏进去的,喻温平常拿东西的时候肯定看到过,不过还是纵容地默许了。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她对许肆还是纵容偏多。   喻温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缓缓迈出步子,一步一步走得很缓慢,她走得是直线,正前方只有一个障碍物——许肆。   饮料瓶身覆着薄薄的霜层,现在化成了一簇簇水珠,沾满了指腹,许肆动了动手指,不知是太久不喝冰饮了不习惯,还是怎的,觉得脑袋被冰得发昏。   他站着没动,任由喻温迈着很缓慢的步子,一点点靠近。   喻温浑然不知,挪了半分钟后,倏地撞进了许肆怀里。   拎着饮料的手往旁边撤开,许肆微微阖着眼,白皙脖颈上的喉结很轻地滚动了下,少顷,从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   “这可是你自己凑上来的。”   不算他占便宜。   许肆眯着眸子,很快就从喻温面前让开,坐在沙发扶手上,喝了口冰凉的饮料。   喻温在原地茫然地站了会儿,然后挪到了沙发上。   她这一夜什么也没做,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后就回了自己房间。   许肆看着她重新躺回床上,轻轻地掩上了门。   即使是梦游,她都不会做出给别人添麻烦的事。 第106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龚喜给喻温发了条消息,说是他给许肆在网上买了点东西,让她记得去楼下把快递拿了。   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确定自己没理解错龚喜的意思。   “许肆,”   喻温把自己跟龚喜的聊天记录翻出来,重点指了指“快递”这两个字。   “你不是说你这里不能收快递吗?”   她帮许肆代买的小风扇还放在家里呢,一直没拿过来。   许肆往后仰了仰脑袋,接过她的手机上下划了划,语气古怪。   “你怎么跟龚喜有这么多话聊?”   他蹙着眉,不大高兴的样子。   “你不要总是跟他聊天,傻是会传染的。”   喻温无言,好气又好笑。   “别背后说人家坏话。”   跟龚喜聊得多是因为一大半内容都关于许肆,剩下的是季姝,他们可没有闲聊的时候。   喻温也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把手机揣进口袋,准备去楼下把快递拿上来,几分钟的路程,她连帽子都没有戴。   “兔子该喂了,你记得给它倒点水。”   许肆恹恹地点下脑袋。   “知道了。”   他在沙发上又磨蹭了会儿,这才去给兔子添水。   鹦鹉虽然多数时候很嫌弃他,但亲近也是真的亲近,等水的工夫直接站在了许肆肩膀上。   许肆瞥它一眼,作势要把它赶下去。   “笨死了,教你多久了?连句爸爸都不会叫。”   他按着鸟脑袋,耐着性子又教了遍。   “叫爸爸。”   “爸——爸。”   身后传来落锁的声音,房门开合间喻温已经站在了玄关,手里还拿着个快递箱。   “许肆,你……”   鹦鹉从许肆手里把脑袋挣扎出来,突然扇着翅膀飞进鸟笼,与此同时,嘹亮的声音响遍客厅。   “八嘎!”   “八嘎八嘎!”   “砰——”   许肆僵硬地扭过脑袋,跟震惊的喻温面对面。   喻温不可置信地看着口出狂言的鹦鹉,又把视线挪到许肆身上,声音微微颤着。   “你、你教它这个?”   许肆:“……”   我不是,我没有。   两人面对面地沉默了几分钟,喻温捡起滚到地上的快递箱,看着许肆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她是知道许肆一直在偷偷教鹦鹉说话的事情的,但这个脏话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跨国家了呢?   许肆无言以对,半晌才找回声音。   “我没教它这个,”   他声音闷闷的,还有点不引人注意的小委屈。   “是它自己学不好。”   喻温:“那你教它的是什么?”   许肆别别扭扭地把脑袋偏开:“反正不是这个。”   不能说,温温会知道他图谋不轨的。   喻温摸了摸鹦鹉脑袋,很有些惆怅。   “兔子会说脏话了。”   它还那么小,说的第一句居然是这个。   许肆心虚,眼神飘忽。   “挺好的,以后你要骂人的时候直接放鸟来。”   喻温:“……”   竟然还有点道理。   她想了想,从茶几下面摸出来一个小册子递给许肆。   “以后每天早和晚,你都给兔子念一遍,尽快让它忘掉那个。”   小册子是喻温在超市门口被人硬塞的,很薄的一本,断断续续地印了几个儿童寓言故事,其实就是一个什么托儿班的宣传广告。   许肆自知理亏,默默把小册子接了过来。   喻温一转身,他就把小册子卷成长筒,轻轻敲了下鹦鹉脑袋,咬着后槽牙。   “你是不是故意的?”   鹦鹉灵活地躲开他的攻击,睁着一双无辜的黑豆眼。   喻温突然回头:“不准欺负兔子。”   许肆:“……”   他恹恹的,有气无力。   “谁欺负谁啊。”   临近晚饭期间,许肆突然提议。   “我们去看电影吧。”   他话音刚落,在鸟笼里静静站着的鹦鹉突然叫开了。   “八嘎八嘎!”   许肆皱着眉头,尽量忽略掉这聒噪的背景音。   从兔子说第一句开始,它这一下午就几乎没停过,时不时地扯着嗓子来两句,听得人头疼。   “我想看电影,我都没有去过电影院。”   这倒是真话,他是真的没去过,以前身边就龚喜一个,两个大男人去电影院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想一出是一出的,弄得喻温措手不及。   但理由充分,喻温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她迟疑着站起来。   “那现在去?”   许肆眼睛一亮,很快点头。   这次他们没有打车去,而是叫来了孟浮当司机,他本来就是许肆的助理,在许肆休息的这段时间带薪休假,这会儿终于派上用场,乐颠颠地就来了。   他年纪比许肆还小一些,很有点自来熟。   “咱们是去看什么电影啊?我记得有部战争片今天上映来着。”   许肆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什么我们?和你又没关系。”   孟浮:“……”   他不可置信:“你们俩看电影,都不能顺便给我也买一张票吗?”   难不成他要孤零零地在车里待俩小时?   喻温笑着点头:“可以的,你别听许肆瞎说。”   许肆撇撇嘴,带他一起也行,但座位一定不能挨着,他怕亮瞎眼。   因为是临时起意来看电影,很多票都被售空了,包括孟浮看上的那部新上映的战争片,他顿时没了兴趣。   “战争片都没了啊,那我不看了。”   喻温找了找,只有几部爱情片还有空座,她随便挑了一部。   “这个可以吗?”   许肆从爆米花那里收回视线,看了两眼就点点头。   “嗯。”   看什么无所谓,他就是想拐着喻温来体验一下,要不然指不定以后都没机会了。   喻温也不是挑片子的人,她看得类型很杂,接受度也很高,便直接选座买了票。   周围有很多卖饮料零食的地方,爆米花的香甜气息萦绕整个大厅,喻温买了两桶爆米花,拉着许肆到角落坐好,等着开场。   这个时间还不算晚,放眼望去全是年轻小情侣,虽然许肆裹得严实了点,两人凑在一起倒也没有多显眼。   喻温还有点紧张,时刻注意着旁边人看过来的视线,许肆就随意多了,捏着爆米花偷偷摸摸看手机。   【和暧昧对象来电影院,怎么制造心动机会?】   【两人吃一桶爆米花啊!不经意间手指碰到一起多容易心跳加速】   许肆深沉点头。   原来如此。 第107章 情敌到,注意警戒   离电影开场还有点时间,许肆看了眼自己手里只吃了一点的爆米花,又探头看看喻温面前那桶几乎没动过的,默默往嘴里塞。   不该买两桶的。   喻温把爆米花放在桌面上:“我去一趟洗手间。”   许肆乖巧仰脸:“好。”   喻温一走,他就悄悄把她放在桌面上那桶爆米花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把自己手里的那桶倒进去,看着瞬间降下去的水平线满意点头。   商城的洗手间一楼有两间,分别在楼梯两头,喻温去了最近的那个,缀在最后面排队。   她百无聊赖地盯着地面发呆,也许过了五分钟,或者更久,旁边的走廊里突然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然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丁子昭,是丁子昭!”   “快拍照拍照。”   转眼间,喻温前面排队的女人就散了大半,全朝着右边走廊跑过去了,估摸着是突然撞上了哪个便装出行的明星。   喻温没太在意,看着空荡荡的洗手间弯了弯唇。   好耶,不用排队了。   男女洗手间是通在一起的,中间隔着个共用的洗手池,喻温开了水龙头,注意到旁边站着的男人有点奇怪。   他戴着黑色口罩,帽子摘下来放在一边,甚至领口衬衫上还挂着墨镜,喻温多看了他两眼,没想到他十分敏感地注意到了,友好地弯了眼睛。   “要签名吗?”   “……”   好熟悉的话。   跟上次不一样的是,这位明显态度要好很多,大概是真的把她误当成粉丝了,刚刚那阵小小的骚乱应该也是他引起的。   喻温摇摇头:“我不是粉丝。”   丁子昭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笑了两声。   “啊那是我误会了。”   他把口罩摘了下来,似乎是有些好奇,追问了句。   “你不认识我吗?”   他长得其实不差,是那种特别活泼的阳光男孩形象,个子似乎比许肆稍微矮一点,问这话时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   喻温便耐心回答了这个问题。   “抱歉,我不怎么上网。”   丁子昭摆摆手,乐呵呵的。   “没事,我也没有火到大家都认识的程度。”   喻温无意多谈,犹豫着点了下头,便转身出了洗手间。   丁子昭对着镜子把口罩帽子都戴好,喃喃自语。   “是我喜欢的类型。”   她明显只是个素人,但长相气质都无可挑剔,是那种毫无攻击性的美丽,直击人心。   娱乐圈可养不出这样的姑娘。   喻温绕路回来,看到许肆面前那个已经空掉的爆米花桶,有种自己不是上了个洗手间,而是上了个班的感觉。   这才多久,他居然已经吃完了。   许肆眨巴眨巴眼睛:“你回来了。”   喻温点头,欲言又止半天。   “你是饿了吗?”   两人没有吃晚饭,准备看完电影去吃夜宵。   许肆舔舔唇,舌尖还残留着一点甜味,他吃得太快,现在都有点齁嗓子了。   “没。”   他开了瓶矿泉水,瞄着喻温那桶满满的爆米花。   “爆米花挺好吃的。”   喻温迟疑着把自己的那桶递给他:“那这个也给你。”   许肆咳了声,欲盖弥彰地别开视线。   “嗯……你先拿着吧。”   电影开场,喻温抱着那桶爆米花找到了位置,刚刚坐下,旁边突然蹦出来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是你?”   电影已经开始了,周围一瞬间暗下来,喻温只能看到旁边座位里一个模糊的人影,她有点茫然的“啊——”了声。   许肆已经敏感地望了过来:“谁?”   他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短暂的沉默过后,丁子昭用手机微弱的光线照了照,语气十分古怪。   “许肆?”   “……”   喻温茫然地望向许肆。   这两人认识?   许肆可能比喻温还要茫然一点,他沉思两秒,确定不是被哪个粉丝认出来了,蹙了下眉。   “你谁?”   这下换丁子昭沉默了。   他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好气又好笑地想出声,意识到现在的环境,压低了声音。   “你居然不记得我了?”   丁子昭深吸口气:“我,丁子昭,跟你当了三年团员的那个丁子昭。”   许肆:“……”   “哦——”   其实还是没多少印象,但好歹想起一点了。   丁子昭简直要被气笑了:“才几年,你连我都忘干净了?”   其实团队解散之后,他们这些人想方设法地聚过几次,但那时候许肆不愿意被公司摆布,选择沉寂一段时间,他们根本联系不上人。   再后来,大家各走各的路,退圈的也不少,就更加难联系了,本就算不上深厚的感情更加维持不住。   丁子昭和许肆算是团里唯二混出头的,可惜他之后主攻演戏,跟许肆也没什么见面机会,即使是见到了,许肆那性格也不会跟他搭话的。   许肆垂着眼,漫不经心地在指尖转着手机。   “记性不好。”   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许肆从不强求,也从不惦念以前。   久别重逢的复杂情绪,被他一句“记性不好”给轻飘飘地顶了回去,丁子昭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他确实也没有埋怨许肆的立场,许肆从一开始跟他们这些人就不亲近。   喻温夹在两人之间,敏感地察觉到气氛的古怪,默默把爆米花放到座位扶手的凹槽里。   “吃爆米花吗?”   她一出声,丁子昭才想起来自己最开始是想干什么的。   他的视线在许肆和喻温身上来回挪动,满腹狐疑,被自己的猜测弄得有点紧张,又觉得不可思议。   “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居然能约着来看电影……   许肆瞥他一眼,似乎也想起来丁子昭的第一句话其实是对喻温说的了,眯了眯眸子,故意没说上下属那层关系。   “朋友。”   丁子昭的第一反应就是,朋友?什么朋友?男女朋友?   他打着哈哈,装作随口一问。   “……朋友来看电影?”   来看电影的异性,有几个是普通朋友的。   许肆根本不接他的茬,不太愉悦地反问。   “不可以吗?”   丁子昭摸摸鼻尖:“当然可以,我就是确认一下。”   许肆脑中警铃大作。   喻温夹在中间被迫听着他们的对话,从许肆的语气里可以感觉出来,两人的关系似乎算不上好,但又不是敌对关系,可能仅仅只是不熟。   不熟啊……   喻温心有戚戚的想,遇到不熟的朋友真的挺尴尬的,幸好她坐在中间隔着,两人不用有太多交流。   大屏幕上还放着电影,周遭光线昏暗,后面还有小情侣们窃窃私语的声音,来看这部爱情片的不是小情侣就是小姐妹。   许肆突然拍了下喻温肩膀,偏着半张脸,言简意赅。   “换位置。”   喻温愣愣地看他:“为什么要换位置?”   他明显不想跟丁子昭多聊,那为什么还要专门换位置,有她在中间隔着不是更好吗?   许肆沉默几秒,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给喻温看。   【这人话痨自来熟,还爱搞男女关系,我怕他占你便宜。】   喻温想起大男孩那张阳光帅气的脸,下意识相信许肆的话,觉得人真是不可貌相,于是果断跟许肆换了位置。   光这一个话痨属性,喻温就不大受得了。   丁子昭给助理发了消息,在电影音效声里向旁边倾斜过去,声音刻意压低,语气却友好温和。   “你叫什么名字?咱们交个朋友吧。”   “……”   许肆冷冷吐字:“不行。”   丁子昭:“?”   他一下就反应过来,直接气笑了。   “你换过来干嘛?”   许肆淡淡垂眼:“不然呢,让你有机会胡作非为吗?”   丁子昭收起手机:“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话里夹枪带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仇呢。   昏暗的光线里,许肆很轻地挑了下眉,圆瞳的墨绿里融着星星点点的碎光,漂亮惑人。   他说:“现在有了。”   在这之前,丁子昭在许肆的搜索引擎里还是查无此人,在这之后,已经成为了头号警戒人物。   丁子昭沉吟几秒,反倒笑了。   “说实话,你跟你旁边那位不是普通朋友关系吧?”   他思考了会儿:“但你又主动介绍说是朋友,难不成……你对人家单相思?”   许肆没吭声。   这无异于直接默认,丁子昭确认了心里的猜测,第一感觉是荒唐,然后就是——暗爽。   许肆居然也有对人求而不得的时候哈哈哈哈哈。   但转念一想,丁子昭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他居然要跟许肆当情敌……   这事想想就可怕,两人站在一起,谁的天平都会更倾向许肆,毕竟这人长着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皮相,可要让他就这么放弃吧,那也确实不甘心。   丁子昭清清嗓子:“那咱们就公平竞争?”   他长得也不差,比起许肆来,最重要的是体贴可靠,真要说起来,也不一定会输吧。   许肆足足有三秒的时间没说话,然后在黑暗里慢慢勾起唇角,目露嘲讽。   还公平竞争?   他但笑不语,慢吞吞地往嘴里塞了颗爆米花。   “行啊。”   竞争个屁,他从一开始就表露出这种心思,温温要是能搭理他才怪。   两人的对话喻温都没听见,也没在意,她专注地看起了电影,这才发现,那个丁子昭是这部爱情电影里的男主角,一个身患绝症的阳光少年。   电影其实拍得很好,是标准的文艺风,青涩中含着丝丝悲伤,让人很有代入感。   因为看得太投入,喻温全程都没有动过那桶爆米花,许肆抓心挠肺地等了大半天,眼看电影都结束了,那点暧昧的小火花都没擦出来。   他瞄着那桶爆米花,往喻温的方向凑了凑。   “你不吃爆米花吗?”   女主角已经发现了男主角身患绝症的事情,那个阳光少年瘦削病弱,躺在病床上露出很淡的一丝笑意,女孩顿时泣不成声。   许肆试图吸引喻温的主意:“喻温?温温?”   喻温的视线从大屏幕上挪开,眼眶红红地看他。   “啊?”   许肆:“……”   他掏了张纸巾塞给喻温:“你继续看。”   许肆对这电影没有半点心思,看到大屏幕上那张欠揍的脸他就浑身不舒坦,他只是时不时地给喻温递纸,然后美滋滋地感慨。   他家温温红着眼眶的样子也好看。   不过……   许肆摸出手机,点进之前看过的那个贴吧,在第一条评论下面回复。   【不实用】   电影院里瞬息万变,也不是谁都能顺利抱得美人归,有的美人看起电影来根本就不吃!爆米花!   因为有许肆在中间杵着,死活不露出一点缝隙,丁子昭看完整场电影都没找到能跟喻温搭话的机会,不死心地从电影院里追出来。   他戴着帽子口罩,跟许肆同样的装扮,尽量避开人群跑过来。   “哎哎!”   他不知道喻温的名字,这会儿挫败不已,叫住喻温之后先因为跑得急喘了几口气。   喻温眼眶红红,同情地看着他。   “你还好吗?”   丁子昭下意识就想说“没事”,但对上喻温的视线后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喻温吸吸鼻子,语调带着很轻的哽咽。   “你太惨了。”   最好的年纪只能在医院里消逝,明明最喜欢香水百合的味道,却没能等到女主带花过来,孤独地在消毒水的包围中闭上了眼睛。   丁子昭:“……”   他哑然,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那不是……”   那只是电影啊!他一点也不惨,他活得好好的!   许肆刻意地扶了扶帽檐,唇角翘着一点幸灾乐祸的弧度,把喻温往身边牵近一些,十分体贴地安慰她。   “没事,别伤心了,咱们去吃夜宵,我都饿了。”   丁子昭想追上去,停在商城外面的那辆车里却有人冲他疯狂招手,示意他快点上车。   他无奈地笑了笑,呼出一口气,认命般往车边走。   折腾半天,别说联系方式了,连人家的名字都没问到。   果然,有许肆在的地方,其他人一点机会都没有。   驾驶座上助理还在数落他,明明说好只是去电影院看一会儿,毕竟这是他第一部 电影,好歹有个仪式感,结果愣是待到散场才出来。   丁子昭把口罩摘下,看着不远处并行的两个人。   “如果有缘再见,我可就不客气了。” 第108章 桃花符,绝对灵验   许肆再去医院的时候,帮他拆石膏的是个很年轻的男医生。   医生是龚喜找的,专业又靠谱,就是有点话痨,看着石膏上的黑色笔迹,乐呵呵地笑。   “这是祈福?那得去庙里,光写两行字可不行。”   他手下动作很轻,嘴里却也不停。   “虽然现在讲究科学,但有时候邪门的事情多了,那些‘封建文化’就不得不信,”   男医生指指自己办公桌上的座机:“看着没,座机底下还压着张开了光的黄符呢,”   他把座机抬起来,从底下果然抽出了一张黄符,上面写着“邪魔退散”四个大字。   许肆无语:“你指望这个帮你挡邪魔?”   男医生哼哼两声:“你可别不信,有这东西之后我连加班的情况都少了。”   他絮絮叨叨:“我表哥在公安局工作,他连手机壳里都得塞两张黄符,有一天换手机壳忘记塞进去,第二天就碰上了棘手的命案。”   许肆想,这是哪门子的迷信,都是心理作用,谁信谁傻子。   喻温紧张兮兮地问:“黄符是哪里买的呀?”   许肆:“……”   算了,他什么都没说。   男医生随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抽了几张塞给喻温。   “上次买多了没用完,你拿着用好了。”   喻温一看,她手里这几张跟医生座机底下压着的那张还不太一样,中间甚至混进一张粉嫩嫩的桃花符。   男医生也看到了,半点不害臊。   “医生是出了名的难找对象,我都这年纪了,得自己努努力。”   努力的表现就是买点桃花符求姻缘?   也是够佛系的。   许肆的胳膊养了将近一个月,现在拆了石膏后还很不适应,肌肉僵硬。   男医生嘱咐了两句:“还是得好好养着,不能剧烈运动,有条件的话可以做做骨折附近的推拿理疗,帮助肌肉韧带组织的恢复。”   喻温认真地把医嘱记下,攥着符纸纠结了下。   “医生,这符纸要钱吗?”   男医生被逗笑了:“不用,送你们的,难得遇上个愿意相信的。”   许肆把卫衣帽子戴上,小幅度地抬了下右臂,虽然还有点僵硬,但能动他就很高兴了。   胳膊吊着将近一个月,终于有解放的一天了。   孟浮开车等在医院外面,等两人上车打量了许肆几眼。   “恭喜,这伤终于快好了。”   许肆现在的状态能恢复一部分工作,他的长假也到头了。   喻温把符纸平铺在腿上,忽略掉那个桃花符,从几个平安符里挑挑拣拣。   许肆瞅了两眼,撑着下巴。   “你真信啊?”   都是些骗人的小玩意儿,顶多有点心理安慰,怎么可能求平安得平安,求桃花就得桃花呢。   喻温没抬头,挑出一张平安符,放到车门下方的小格间里。   “不管信不信,保平安的东西谁会嫌弃,万一有用呢。”   孟浮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好奇地问。   “什么保平安的东西啊?”   喻温拿着一张符纸晃了晃:“医生说开过光的,能保平安,你要吗?”   孟浮立刻点头:“要。”   趁着等红灯的时间,孟浮按照喻温说的,把符纸夹在了手机壳里,唏嘘一阵。   “有总比没有强啊,我要求不高,保佑我别猝死就行。”   许肆撩起眼皮,漂亮瞳孔比宝石还清透几分,冷冷淡淡的。   “你做什么能猝死?”   孟浮心道,打游戏不行吗?   打游戏猝死的又不少。   许肆懒懒地靠着车窗,坐姿很不端正,正打算再跟孟浮呛两声,喻温突然朝他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五指纤细白嫩。   他眯了眯眸子,含了点吊儿郎当的笑,正打算把手搭上去,喻温说话了,“把手机给我。”   舌尖抵了抵上颚,许肆遗憾地把要搭上去的手拐了个弯,摸出手机递给她。   他看着喻温往他手机壳里塞了张平安符,忍不住吐槽。   “要是真有用,那家家户户都能长命百岁了。”   喻温不赞同地瞧他一眼:“不准拿出来。”   好吧。   许肆乖乖把手机重新揣进兜里。   男医生抽屉里不知道放了多少符纸,随手一抽就是十几张,喻温在车上放了一张,送给孟浮一张,给许肆手机里放上一张,到家的时候居然还剩下了七八张。   许肆一回家就找他的鸟儿子,还没放弃教它叫爸爸的计划,鹦鹉虽然还没学会这个词,但好歹不会动不动蹦出一句脏话了。   他终于拆了石膏,轻轻活动着胳膊,幽幽地吐出一口气。   “我终于知道孙悟空被从五指山下放出来的时候,为什么又蹦又跳跟疯子一样了。”   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啊。   鹦鹉可能对许肆的右手比较陌生,低着脑袋去啄他掌心,被许肆不客气地揪掉了两根毛。   喻温没在意他们在闹什么,把那张桃花符随手丢在茶几上,拿着剩下的几张平安符在屋子上转了圈,找了合适的地方放好。   许肆手上托着鸟,一回头就是那张粉嫩嫩的符纸。   他在原地沉吟半晌,一边观察走进厨房的喻温,一边做贼似的,悄悄把那张桃花符收了起来,跟平安符一起塞进了手机壳。   鹦鹉老神在在地瞅着他的动作,黑豆眼十分专注。   许肆收好手机,拍拍鸟脑袋。   “不准跟妈妈告状。”   喻温把平安符都找地方藏好,回过头来想起被自己放到茶几上的那张桃花符,虽然用不到,但也没必要丢,打算找个抽屉放起来。   她重新拐回客厅,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茶几。   “咦?”   她去喊还在逗鸟的许肆:“你看到放在茶几上的那张桃花符了吗?”   怎么突然不见了,她明明是放在茶几上的,怕被风吹走,还拿茶杯压住了一角。   许肆没抬头,跟鹦鹉的黑豆眼对视一会儿,心虚地按下鸟脑袋。   “没,”   他没什么底气,不太自然地找借口。   “没了就没了,反正也、也用不到。”   喻温翻了翻茶几,确实没找到符纸,只好作罢。   真奇怪,客厅干干净净的,那符纸是自己长腿跑了吗? 第109章 动画片和伦理大戏   医生建议给许肆做些按摩推拿,帮助他唤醒肌肉韧带,喻温对这条医嘱上了心,当天晚上就自学了点按摩手法。   她抱着手机看得认真,许肆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海绵宝宝,剧情幼稚,充满了嘻嘻哈哈,映得他脸色有点绿。   其实他是想换台的,但喻温好像对他有什么误会,每次都会帮他调到少儿频道,每次。   上次打开电视的时候,少儿频道固定的动画片时间已经过去了,喻温甚至还安慰他,好像对他来说看不了动画片是件多严重的事情一样,又专门定了个叫他看动画片的闹钟。   许肆沧桑地叹气,觉得现在的走向有点不对劲儿,喻温把他当室友,当小朋友,哄人的手法和粉丝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仿佛能想象到喻温说出“宝宝好棒,妈妈爱你”时的表情,太他妈惊悚了。   许肆深沉又惆怅,满耳朵都是派大星憨萌的嗓音,不甘寂寞地挪了挪屁股,靠近坐在沙发另一端的喻温。   “你在看什么?”   喻温点点手机屏幕,让他能看到一些。   “我想学一点按摩手法,学会了可以帮你按胳膊。”   说话的时候,她还挽起了袖子,在自己的胳膊上试验一般地捏了几下,她胳膊太细,都没有什么肉。   许肆眨眨眼睛:“那你学会了吗?”   喻温迟疑两秒:“会一点。”   许肆大方地把自己的胳膊伸出来:“那你试试。”   他其实恢复得很好,拆掉石膏后也没怎么疼,除了感觉有点僵硬不灵活之外没什么异样。   喻温动动手指,有点不太敢下手。   面前的小臂肌理紧实,线条颇为流畅漂亮,可能是因为打了一个月的石膏,白得有些病态,显得有些脆弱。   许肆把自己的胳膊又往前递了递,语气轻松随意,不太在乎。   “你按呗,不疼。”   喻温这才小心地按上他手臂,她第一次给人家按摩,动作很谨慎,也不太用力。   许肆早有心理准备,但被她微凉的手指碰到时还是不可避免地僵了下,从后腰蹿起一股麻意,炸了炸无形的毛。   喻温感觉到他的僵硬,手指顿时就不动了。   “疼?”   她下意识就想把手指收回来,觉得自己这个门外汉不应该学点皮毛就直接上手,他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手指抬起来的一瞬间,许肆就攥住了她手腕,把她的手重新按下去,然后很快松开。   他摇头:“没,你按得很好。”   喻温将信将疑:“可是你……”   许肆飞快解释:“只是有点不适应,你多按两下就好了。”   喻温犹豫片刻,才重新动作,顾忌着他的感受,手上的动作放得很轻。   她做事的时候总是很认真,简直称得上心无杂念,留给许肆的只有毛茸茸的发顶,和灯下莹白柔软的侧脸。   许肆低着眼,看着她垂下来的睫毛,又浓又翘,轻轻一颤时,仿佛扫在他心上。   他舔了舔唇,仗着喻温现在低着头,专注地盯着她。   他们现在离得这么近,近到许肆一伸手就能抱住她……如果真的能抱一抱就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喻温突然抬头看了眼电视。   “海绵宝宝放完了。”   许肆:“……”   这时候谁还管海绵宝宝。   喻温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疑惑地抬了抬眼。   “你不喜欢看海绵宝宝吗?”   许肆沉默了会儿,反问她。   “你觉得什么人会看海绵宝宝?”   小孩子!   小孩子才会定时定点的守在电视机旁看海绵宝宝,喻温是把他当小朋友养了吗?!   猫猫叹气jpg.   喻温看着他的眼睛,没能领会到少年那复杂的小心思。   她歪了下脑袋:“可爱的人啊。”   “……”   喻温又问了一遍:“你不喜欢看动画片吗?”   许肆这次沉默地更久了点,然后默默拿过遥控器,换了个台继续看动画片。   “喜欢,非常喜欢。”   小孩子就小孩子吧,谁让她夸自己可爱呢。   许肆心酸地想,他在喻温心里,可能就只剩下可爱了吧。   既然这样,那他还是得保持住在喻温心里的形象,当个可爱的人。   喻温盯着他瞧了会儿,然后忍俊不禁地露出一点笑。   “不想看你可以换台。”   她拿遥控器换了个电影频道,说话时声音还带着笑腔。   “不用一直盯着动画片看。”   她其实是有一点私心的,觉得许肆这样高高瘦瘦的少年窝在沙发里看动画片有种奇异的反差感,又萌又可爱,所以总爱给他调少儿频道。   仔细想想,好像有点不太厚道。   电影频道正在放一个比较有年代感的片子,正好播到矛盾爆发的情节点,里面保守死板的婆婆和脾气火爆的年轻儿媳因为一件小事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画面堪称激烈,最后儿媳惜败,躲在房间哭泣。   许肆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伦理大戏,看得一脸茫然,   “她丈夫为什么不帮她?”   喻温小声说:“因为对方是他妈妈呀,帮妻子说话会被别人说不孝顺,他不想这样,所以选择和稀泥。”   许肆难以理解:“可他老婆受委屈了。”   他微微睁大了圆瞳,一手揪抱枕,一手指着电视屏幕,看样子十分忿忿。   喻温忍不住笑出来:“嗯,所以他做得不对。”   许肆咕哝:“怎么能这样。”   电影里,受了委屈的女人连晚饭都没有吃,男人在餐桌上被老太太一个劲儿地数落,嫌弃他娶了个不听话的老婆,男人一声不吭。   喻温轻声说:“婆媳矛盾很难解决的,如果双方都不肯让步,吵架也是迟早的事。”   许肆想到什么,偷偷抬眼去看喻温,很小声地说,“你以后可以嫁个无父无母的,这样就不会跟婆婆有矛盾了。”   喻温愣住,没想明白好端端地在讨论电影,话题怎么突然就挪到自己身上了。   她半晌失笑:“这种事情说不准的。”   总不能一开始就在择偶标准里加个无父无母吧,那对人家也太不公平了。   许肆在心里悄悄补充,说得准的,她只会嫁给他。   他也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 第110章 老鹰捉小鸡   为了庆祝许肆成功摘掉伤员的标签,杜泽生想要把他叫出来聚一聚。   许肆懒洋洋地调台,找着合自己心意的动画片,手机就开着免提放在茶几上。   “你都闷在家里多久了,不觉得难受啊,出来玩一玩呗,我给你带几瓶好酒。”   许肆慢吞吞地嗑瓜子:“不去。”   杜泽生现在的耐性一大半都是从许肆这里磨出来的,被拒绝了他也不放弃,继续哄劝。   “你现在伤好了,可以喝酒了,你不馋得慌吗?再说了,你马上就要忙起来,现在不喝酒以后就更没机会了,等龚喜回来……”   杜泽生巴拉了五分钟,从厨房捞了瓶啤酒润润嗓子。   “你听见没有?”   许肆换了焦糖味的瓜子继续嗑,两条长腿随意伸展着,抵着茶几桌脚。   “嗯?”   杜泽生:“……”   他被生生气笑了:“咋的啊,胳膊刚好又把腿养废了?”   许肆觉得他不可理喻,很难理解他这种动不动就喊人出去聚会的恶劣习性。   “待在家里不好吗?”   他现在一步都不想离开喻温。   杜泽生哼哼两声:“好个屁,孤家寡人一个。”   许肆就懂了:“你女朋友不在。”   难怪这么空虚寂寞冷呢。   被他这么一打岔,杜泽生完全忘记了自己打电话的初衷就叫许肆出来玩,把自己摔进沙发里诉苦。   “你说女孩子怎么就这么喜欢旅游呢,大热天的晒黑了多不好,一走就是三五天,多不安全。”   许肆不吭声。   他目前还没有这项烦恼。   杜泽生越说越悲伤,活像是被子女抛弃的空巢老人。   “我也想去旅游啊,怎么不叫上我呢,非要跟小姐妹出去溜达,我就这么让人放心吗?都不怕我做点对不起她的事,隔壁老王还惦记我的肉体呢。”   喻温刚好走过来,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茫然地问了句。   “谁在说话?”   许肆把剥好的一小碟瓜子仁递给她,揉了揉发红的指尖。   “杜泽生,你没怎么见过。”   杜泽生也听到了她的声音,大喇喇地打招呼,一点都不见外。   “弟……咳咳,你好啊?”   喻温看到了开着免提的手机,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杜先生。”   杜泽生并不知道许肆开了免提,以为喻温只是过来打个招呼,歇了口气之后便继续向许肆吐口水。   “你是不知道,我家那个傻丫头连东西南北都不分,约会的时候都得靠我领着,你所她出去旅游多危险啊,她万一迷路了,我坐飞机都赶不过去。”   “你说她不带我出门是不是不爱我了?我主动邀请她出去玩,她都不愿意。”   许肆听得脸僵,面无表情地想挂电话。   这不是炫耀是什么?   手机孤零零地被扔在茶几上,那头的杜泽生滔滔不绝,自说自话,喻温听了满耳朵,有点不忍心让他唱独角戏,就忍不住开了口。   “女孩子旅游都是为了拍照吃美食,她跟好朋友一起出去会更随意自在,不是嫌弃你。”   杜泽生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委屈又惆怅。   “可她不愿意让我跟着。”   喻温耐心地跟他解释:“因为她不想让你不开心呀,如果和你一起出去旅游,你陪她逛街,给她拍照,会不会觉得很累?她知道你不喜欢做这些,所以也不想勉强你。”   杜泽生的脑筋转了十八个弯,得出一个结论。   “所以她不带我出去旅游,不是不爱我,而是因为太爱我了?”   喻温:“……是的吧。”   杜泽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他立马活跃起来,声音兴奋地要从手机里钻出来一样。   “许肆的伤好不容易快好了,不如咱们一起聚一聚?”   许肆冷冰冰地拒绝:“我不出门。”   杜泽生三秒之内打好一个小算盘,完全不在意许肆分分钟要挂电话的冷漠态度,他现在对喻温的好感突破了历史最高值,恨不得立刻见面开茶话会。   “不用你出门,就在你家怎么样?把龚喜也叫来,大家一起吃个火锅。”   喻温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许肆,等着他决定。   许肆揪着抱枕,不闪不避地跟喻温对视。   “你想让他们来吗?”   杜泽生要来,他的小女友应该也会来,再加上龚喜,呼啦一堆人,肯定很吵闹。   喻温知道他是怕自己介意,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便认真地想了想。   “可以来的。”   都是许肆的朋友,其中一部分还是喻温熟悉的,她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么长时间过去,喻温一步步从蜗居的小世界里出来,接触到了很多人,她渐渐发觉,其实自己抵触的不是所有陌生人,而是那些陌生人带来的恶意。   她相信许肆,也愿意相信许肆的朋友们。   杜泽生听到了,立刻答应下来。   “那就确定了哈,菀菀还有两天回来,到时候都聚一聚。”   其实这个提议能通过,在杜泽生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他知道许肆不大喜欢让别人进自己的家,平常连动一下他的东西都会不高兴,但现在不同,现在有喻温了,只要喻温开了口,许肆一点坏脾气都不会有。   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挂了许肆的电话,杜泽生立马给女友拨过去一个。   菀菀烦不胜烦:“我还有三天才回去,你催我也没用。”   杜泽生巴拉巴拉:“刚刚跟许肆约了饭,两天后在他家聚餐,吃火锅,喻温也在。”   菀菀静默两秒:“我这就买回去的票。”   聚餐的事情通知了龚喜,但给喻温打来电话的却是季姝。   她从影视城出来了,在山沟沟里拍戏,电话一接通就是一声响亮的“啪”。   “这该死的蚊子,我腿上被叮了三个包,三天了都没消下去,难看死了。”   喻温软声道:“没有涂药吗?”   季姝又拍了几下蚊子:“涂了,龚喜买的,不过不顶用,我怀疑这边的蚊子已经进化了。”   她说起正事:“聚会那事儿你同意了?”   喻温轻轻“嗯”了声,进了自己的卧室。   季姝“啧”了声,话里酸溜溜的。   “在许肆那才住了多久,变化这么大。”   但这到底是好的变化,季姝很快就跳过了这个话题,免得喻温意识到什么。   “我那天调个班,应该能赶过去。”   喻温惊讶:“你要来?”   她温声细语地劝:“不要勉强自己,给导演留下不好的印象就麻烦了。”   季姝挑眉,笑声颇张扬。   “参加聚会的都是许肆朋友,我不去给你镇个场子怎么行?”   谁知道跟许肆玩到一起的那些人是个什么德行,万一欺负她家温温怎么办,季姝充满恶意地揣测。   喻温握着手机,很轻地笑了声,弯着眼睛。   “小姝你还记得老鹰捉小鸡这个游戏吗?”   季姝懒洋洋地应:“记得啊。”   全国人民共同的童年回忆,八十岁也忘不了。   喻温轻声说:“我是小鸡,你就是保护我的母鸡太太。”   季姝脑袋卡壳,反应过来后直跺脚。   “好啊你,你说我是老母鸡!”   喻温不顶嘴,只抿着唇浅浅笑。   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和地向周围输送着冷气,墙上挂着的风铃偶尔会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她的浅笑被藏得干干净净。   季姝却仿佛能想象到她的表情,几秒后也笑了。   “那这个游戏我们一定赢了。”   别说是老鹰,就是魑魅魍魉也不能从她手里伤到喻温一根头发。   那些恶意,侮辱……   她挡着就是了。   聚会那天属实是个好天气,原本不怎么情愿的许肆起了个大早,一边给鸟儿子梳毛,一边给杜泽生发消息。   【不准开喻温玩笑,说话注意点】   把他老婆吓跑了,谁能赔。   杜泽生没回复,一分钟建了个群。   小祖宗追爱群   撕票:【哥们都听着啊,咱小祖宗发话了,聚会时候老实点,别招惹喻温妹子】   人质:【安啦安啦,我们有分寸】   发财:【你们多带点食材过去,@撕票少拿酒】   书记:【我为什么要在这个群里?】   许肆扫了两眼,果断开了消息免打扰。   他给兔子倒了点水,又往鱼缸里撒了点鱼食,都准备好后才等到喻温出来。   “去超市?”   喻温点头,拿了顶藕粉色的帽子,她的帽子都很素,连字母都不带,帽檐长出一些。   许肆把手机拿上:“我跟你一起。”   他胳膊刚拆了石膏,还不敢拿太重的东西,但多少能帮上一点忙。   两人去的是上次一起去过的那个超市,还没进去,许肆就在旁边的空地上瞅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男孩穿着黄色的连体服,帽子上还有耳朵,远远看去像只小黄鸭,正蹲在地上画圈圈。   许肆勾了下喻温肩膀,把人往自己身边轻轻一带,又很快松开。   他压低帽檐:“我去办点事,你先进去。”   喻温也不问他要干什么,趁着人还不多先进了超市。   小黄鸭拿短短的手指头戳地面,只戳出很浅的一层痕迹,他被晒得有点热,也不想动,缩成小小的一团。   突然,他脑袋上的帽子被人拽了下。   小男孩懵懵地抬头,对上一双墨绿的圆瞳,往后仰了仰脑袋。   “啊——”   许肆揪着他帽子上的鸭子眼睛,质地是毛绒的,捏在手里还挺舒服。   他慢悠悠地挑眉:“啊什么,你应该嘎嘎嘎。”   小男孩搓搓手指头:“我记得你,上次跟我一起迷路的大哥哥。”   许肆轻哼一声,提了提裤缝,跟他一起蹲着。   “怎么,又迷路了?”   小黄鸭害羞地捂捂脸,从手指缝里偷偷看许肆。   “人家、人家只是走累了。”   许肆不客气地戳穿他:“你都来这里多次了,怎么每次都迷路,是不是你爸妈故意把你丢在这儿的。”   小黄鸭睁大眼睛:“为什么要故意把我丢在这儿?”   许肆歪着脑袋想了想:“不想把你带进超市,怕你拿着零食玩具不撒手。”   小黄鸭震惊了,仿佛被重塑了三观。   “你们大人这么可怕吗?”   许肆拍拍他肩膀:“世界就是这么复杂。”   小黄鸭挪着小步子靠近他:“那你呢?你也是被爸爸妈妈故意丢下的?”   许肆给他来了个脑瓜崩:“说什么胡话呢,上次不是告诉你了,我才不是跟爸妈一起来的。”   小黄鸭捂着额头,很惆怅很茫然。   “那是跟谁呀?”   许肆朝他勾勾手指,在小男孩期待的视线中,幽幽吐字。   “跟我老婆一起来的。”   小男孩年纪太小,在这方面还没有多少概念。   他疑惑地问:“那你也没有被丢下吗?”   许肆勾着唇,圆瞳亮晶晶的。   “当然没有,”   他说:“我老婆可疼我了,要什么都给我买,从来不凶我。”   小黄鸭向他投来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并殷切表示:“我也想要老婆。”   许肆在小屁孩这里满足了虚荣心,心情大好,从卫衣口袋里摸出一把糖,都装进了小黄鸭帽子里。   “喏,你继续等吧,别跟陌生人走。”   他站起来,随意地拍拍裤腿。   “我走了。”   小黄鸭朝他挥挥不存在的小手绢:“哥哥再见。”   许肆耽搁了半天才进来,喻温一度以为他是被粉丝认出来了,差点想要出去找人。   “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许肆扫了眼小推车,除了需要的调料之外,大部分都是素菜,于是毫不客气地拿了几盒肉放进去,又去挑海鲜。   从他挑的食材中可以看出来,他明显偏好海鲜类,几乎来者不拒,对所有的绿色蔬菜都有些敬谢不敏。   但他只是不太爱吃,也不是完全不动筷子,只要哄一哄就行。   这还是第一次在家里吃火锅,连锅具都得现买,考虑到多人的口味,喻温挑了个鸳鸯锅,选了个稍大一点的尺寸。   许肆盯着那锅看了会儿,被口罩过滤过的声音有些闷。   “为什么叫鸳鸯锅?”   他真心实意地疑惑:“难道不应该叫太极锅吗?”   喻温:“……前者更好听,更有寓意。”   旁边有个拿着锅观察的阿姨听到这段对话,笑着解释了句。   “鸳鸯锅鸳鸯锅,就是情侣锅呗。”   现在什么东西都喜欢搞情侣,带上情侣俩字就更容易招揽生意。 第111章 甜蜜的烦恼   喻温挑好锅之后,转头去旁边找许肆。   许肆半弯着腰,见她过来,指指被精美包装过的一套碗。   “你要买吗?”   他大概了解一些,知道喻温喜欢买这些东西收集起来,不论是杯子还是碗,漂亮的她都喜欢。   喻温确实很想买,但许肆家里已经不缺碗了,她买了又不好带回自己家。   “不了吧。”   语气很犹豫,明显是在动摇。   趁着这边没人,许肆拉下一点口罩,抓紧时间透口气。   他挑了个一套有两只的碗,认真地说,“我们可以只买两个。”   喻温更动摇了:“嗯……”   许肆已经把它拿起来了,放进小推车。   “这两只我们俩用,不给他们,他们用旧的就行。”   喻温被他颇有些孩子气的话逗笑了,也没注意那两只碗在标签上标了“情侣”两个字。   两人出来的时候,小黄鸭还蹲在超市门口,头顶着大太阳,估摸着要成烤鸭了。   喻温“咦”了声。   “他家长呢?”   这边都有摄像头,空地旁边就是停自行车的地方,有保安一直在巡逻,倒也不担心被人拐走,但把孩子一个人丢在超市外面,还是很危险的。   喻温正想过去,后面走出一对年轻夫妻,那个年轻妈妈揪了下小黄鸭的帽子,被自家儿子抱住大腿。   爸爸很快把孩子接了过去,让他趴在自己肩膀上,小黄鸭把帽子往上拽了拽,抬头对上许肆的目光,朝他挥了挥小手手。   许肆敷衍地抬了下手。   喻温挑出一点轻的东西给他拎着,看到两人的互动有些惊讶。   “你们认识?”   许肆摇头:“不算,说过几句话。”   他感慨地说:“小孩子都好笨。”   小黄鸭被丢在超市外面多少次了,还一点没察觉到爸妈的小心思,蹲在外面快成雕像了。   喻温纠正他的话:“不是笨,他们只是太小了,想法和大人不一样。”   许肆往前走了两步,帽檐遮住大半眉眼,只有挺拔板正的背影格外醒目,两条长腿很惹眼。   他突然问:“你喜欢小孩子吗?”   喻温弯了弯眼睛:“嗯,喜欢。”   许肆又问:“那你是喜欢小孩子,还是喜欢崽崽?”   喻温沉默一会儿:“为什么要把这两者放在一起对比?”   许肆理直气壮:“因为我好奇。”   “……”   好吧。   喻温没有过多犹豫:“我选崽崽。”   许肆似乎是被戳到了某个点,口罩下的唇角翘了翘。   她都没有犹豫哎。   “那我和崽崽呢?”   喻温这下连想都没想,一口咬定。   “崽崽。”   “……”   许肆觉得自己有点牙疼:“你可以回答得慢一点。”   喻温超小声:“我下次一定。”   回去的路上,许肆拿所有人跟崽崽做了个对比,甚至问出了“红烧排骨和崽崽,你更喜欢哪个”这样奇怪的问题,最后成功得出结论:崽崽地位最高。   他有点高兴,又不怎么高兴。   许肆想,这就是甜蜜的烦恼吧。   季姝那边比较忙,预计来得会晚一些,先到的是杜泽生和他女友唐菀。   唐菀年纪和喻温差不多,是个娇小的漂亮姑娘,一进门视线就黏在喻温身上,好奇地打量她,眼里还藏着点喻温看不懂的情绪。   她有些不适应,但知道唐菀并没有恶意。   有恶意的眼神不会这么坦荡,喻温想,她只是对自己好奇而已,毕竟大家从未见过。   喻温在厨房处理食材,唐菀放下东西后就跟了过来,撸起袖子准备帮忙。   她比喻温健谈很多,说话的时候尾音微微扬着,像撒娇一样,很讨人喜欢。   “温温,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吧?”   喻温点头:“嗯,可以。”   唐菀笑眯了眼:“你就叫我菀菀好啦,大家都这么叫我。”   她对喻温很感兴趣,斟酌着分寸找话题。   “你在给许肆做助理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呀?我觉得你会好多。”   喻温洗水果的动作顿了顿,迟疑地开口。   “……没有工作,”   她想了想,还是多解释了些。   “我跟小姝合作开了家咖啡馆,收入还不错。”   其实主要收益来自她母亲留给她的股份,现在那个公司被裴骃管理着,每年的红利都够喻温花几辈子了。   她不经常外出,也就没有很多开销,根本不缺钱。   唐菀眼睛亮了亮:“我喜欢喝咖啡,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约着出去玩吗?”   她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可以拍很多照片。”   喻温弯弯眼睛,对她的友好报之一笑。   “嗯。”   两个女孩在厨房忙活的时候,杜泽生把带来的一个纸箱拆开了,里面一层又一层,包得很严实。   许肆坐在沙发扶手上,长腿随意伸展着。   “你带的什么?”   杜泽生拍拍手:“烤肉用的架子。”   许肆皱眉:“你让我用这些在家里烤肉?”   那得把家烤了。   杜泽生嬉皮笑脸:“当然不是在家里用的,这可是出去野营的好东西。”   许肆下了定论:“你把我这儿当仓库了。”   虽然这东西确实是在家里放不下才搬来的,但杜泽生的厚脸皮不允许他心虚。   他拍拍手,要过来捏许肆胳膊。   “我看看,你这胳膊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许肆避开他的爪子,一脸嫌弃。   “脏死了。”   杜泽生乐了:“行吧,我去洗手。”   他边往厨房走,便随口搭话。   “你最近写歌没?我那的活儿都忙完了,你要是有需要,我就把时间留给你。”   许肆懒洋洋的,把鸟儿子捞了过来,顺着脑袋撸毛。   “没灵感。”   杜泽生拿了个刚洗好的苹果:“主打曲的mv也拍完了,你不打算写歌,那是要空出时间上综艺?”   这两年各种真人秀节目层出不穷,谁都得去插一脚,许肆要是想要曝光度,这是最快的法子。   许肆明显对这种节目不感兴趣,上次跟季姝一起参加的那个也没能让他改观。   他专心致志地撸鸟:“再说吧。”   有合适的肯定得接,没有他也不强求。   杜泽生瞅着他手里的鸟,身边的鱼,觉得很有意思。   许肆家里居然多出这么多活物了。   他把苹果核递到鹦鹉面前:“来,请你吃苹果。”   鹦鹉别开脑袋,不搭理他。   许肆很满意:“果然是我儿子,有志气。”   杜泽生哼哼两声:“那你儿子叫什么啊?”   许肆看到喻温要把水果端出来,把鸟随手往上一抛,任由它飞走。   他接了喻温手里的水果盘,随口道,“兔子。”   杜泽生:“……”   成吧。   他真应该庆幸,许肆这鬼畜一般的取名天赋没有带到音乐上来。   季姝跟龚喜一起过来的时候将近下午6点,她一来就摘了帽子口罩,不停嘟囔。   “憋死了。”   杜泽生跟季姝见过几次,没有多少交际,但这下在许肆家里碰面,都多了些熟稔。   他主动打招呼,抬了抬手。   “我杜泽生,咱们见过。”   季姝高冷点头,脸色不虞。   “嗯,季姝。”   喻温看到她脸色,皱了下眉。   “怎么了?”   她一问,季姝就委屈巴巴地蹭过来抱她。   “差点被狗仔跟拍了,真是烦死了,到哪儿都有狗仔的影子。”   要不是龚喜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儿,她一出剧组就被拍到了。   看来看去,居然是许肆这里最安全。   果然,钱都不是白花的。   喻温捏了颗樱桃给她,安抚地摸摸她头发。   “别生气。”   季姝抱着她胡乱蹭:“温温好香~~”   许肆就坐在旁边,感觉自己快煮沸了,咕噜咕噜地冒着酸水。   哼,他也想要抱。   杜泽生看得咋舌,跟龚喜对了个眼神。   【假高冷啊?】   龚喜笑了下,摇摇头。   也就对喻温这样。   食材早就准备好了,现在人一开齐,很快就开了饭。   季姝看着火锅里翻涌的肉片,咽了咽口水。   还在拍摄期间,她得控制体重,有龚喜看着不至于节食,但多少得注意饮食。   现在看到这里,她满脑袋都是卡路里。   喻温一看她不动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地拿了她的小碗,给她夹菜。   “来都来了,你是准备看我们吃吗?”   季姝戳着米饭,吸吸鼻子。   “怕长胖啊。”   对于长胖这件事,分分钟引起女性朋友的共鸣,唐菀深有同感地点头,羡慕地看着喻温。   “温温都不长肉,我太羡慕这种体质了。”   喻温垂眸笑了下,没有解释。   她当然不是那种光吃不长肉的神仙体质,只是肠胃不好而已。   季姝沉默了会儿,夹了块肉,在大家已经聊起其他话题的时候,很轻地说了句。   “有什么好羡慕的。”   这是健康问题。   她声音很轻,在几道人声里低不可闻,许肆却听得清楚,默不作声地给喻温夹菜。   喻温给季姝捞了点菜,正打算动筷子吃饭,一低头发现自己的小碗已经满了,被摞起高高的小山。   杜泽生还在数落,筷子动个不停。   “我说许肆你有多饿啊,最后一块肉了还要跟我争。”   许肆懒得搭理他,轻松地抢来最后一块肉,随手摞进喻温碗里。   喻温抿着唇,轻轻扯了他袖子。   “我吃不完。”   许肆知道她胃口小,上次劝她多吃的后果还历历在目,他只要一想,就觉得心脏发紧。   “没事,你吃不了再给我。”   喻温拿了个新的小碗,给他分过去一半。   她弯着唇角,眼睛带笑,柔软又清亮,轻轻把小碗推给他。   “一起吃。”   许肆要抬起来的筷子就这么僵住,半晌也没能动一下,只是略有些狼狈地把头偏了过去,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摸了摸耳朵。   不烫,但感觉已经红了。   哎,他真喜欢温温呀。   餐桌上有三个男人在,啤酒是少不了的,杜泽生仗着自己女朋友在,喝得最凶,龚喜也想喝,但想着自己还得开车送季姝回剧组,就只能勉强忍着。   季姝吃了半饱,端着果汁喝,顺手捞了瓶啤酒给龚喜。   “你想喝就喝,叫人来接我们就行。”   知道龚喜顾忌多,她直接拉开了易拉罐。   “喝。”   龚喜克制着上翘的嘴角,听话地把易拉罐接过去。   许肆也在喝,他不是像另外两人那样对着易拉罐,而是找了好看的陶瓷杯,两手抱着慢慢喝,喝酒的时候也不喜欢说话,模样乖得让人觉得他喝得不是啤酒而是牛奶。   怪不得粉丝都给他寄牛奶,这人的表现太有欺骗性了。   杜泽生和龚喜都知道许肆这毛病,喝酒非得要杯子,别人越喝越兴奋,他越喝越安静,除非把酒杯放下,要不然一声都不吭,像个闷葫芦。   喻温却是第一次见,她好奇得很,借着喝果汁的动作偷偷看他。   少年仰靠着椅子,双手托着杯底,时不时低头喝一口,然后看着虚空发呆,他喝酒不上脸,看上去一点异样都没有。   喻温看着他桌边的几瓶易拉罐,搞不明白他到底喝没喝醉。   在她印象中,喝醉的人都会变得很明显,哪怕是平日里西装革履的人,醉酒之后都会变得或颓废,或粗鲁。   她有限的社交经验还不足以分辨出许肆的状态,毕竟许肆看起来太正常了。   许肆突然抬头看她,一双圆瞳浸润了酒气,雾蒙蒙的,他毫无预兆地凑了过来,盯着喻温的杯子。   “你的好喝吗?”   喻温被他突然的靠近吓到,缩了缩脖子。   “啊?”   许肆舔舔唇,眼神直勾勾的。   “我想尝尝你的。”   他一靠近,喻温就闻到了浅淡的酒气,隐约觉得他还是有点醉态的,眼睛湿漉漉,跟某种小动物一样。   比以往更乖更可爱了。   喻温一向顺着他,便把杯子放了下来。   “我去拿个新杯子给你倒。”   还剩半杯的果汁放在桌边,许肆瞅瞅自己杯子里的啤酒,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捞过了喻温的杯子,如愿以偿地喝了口果汁。   喻温毫无察觉,一边拉开椅子坐下,一边把倒好的果汁递给他。   许肆抱着自己的啤酒杯,推推她的手,直晃脑袋。   “不要了。”   他刚刚已经尝过了。   喻温把杯子放下,觉得他应该是真喝醉了,想一出是一出的。 第112章 尾巴尾巴要听话   这一场聚会,除了喻温和季姝,其他人都多少喝了些,尤其是杜泽生,他喝得最凶,酒量也不好。   唐菀早就习惯他这个样子了,拒绝了龚喜要找人送他们回家的提议。   “我扶得动他。”   说着,她纠正了杜泽生歪歪斜斜的走路姿势。   杜泽生喝醉了贼能唠叨,抱着自家女朋友不撒手,好在听话,唐菀只要一提高音量,他就缩缩脖子,伪装小鹌鹑。   喻温送走了他们,把玄关收拾了一下,免得他们有落下的东西。   许肆就窝在椅子里看她,歪着脑袋,看得专注又认真,眼尾氤氲着浅淡嫣色,被他用指腹揉得朝旁边洇开。   他还抱着杯子,不过只剩了层浅浅的杯底,酒液澄清。   喻温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喝醉了吗?”   许肆不看她的手,只略微抬高了脑袋,盯着喻温的脸瞧,眼睛浸润了水汽,似玫瑰叶上的露,颤颤巍巍,将落不落,勾得人心痒。   喻温收回手,自顾自地判断。   “应该是喝醉了。”   许肆这下出声了,不大高兴地耷拉着脑袋。   “没醉。”   他固执得很,声音低得都快要听不见了,还在一遍遍重复。   “没醉。”   好像喝醉对他来说是天大的事儿一样,非得否认不可。   喻温被他逗笑,干脆在他身边蹲下来,再次伸手比了三根手指头。   “嗯,没醉,那你说说这是几?”   客厅亮着暖色璀璨的灯光,周围还萦绕着经久不散的火锅香气,脚下的地毯柔软厚实,一切都舒适而让人放松。   许肆认真地凑近了,似乎是想仔细辨别一下喻温比的是几,他歪着头,眨了眨眼睛,在喻温以后他会说出答案的时候,少年突然弯了下唇。   他拿食指勾住了喻温小拇指,纤长细瘦的手掌随即缠上来,将她的指尖完全纳入掌心,被酒意晕染的脸颊也蹭了过来,略尖的下巴抵着她掌心。   像猫咪那样,一下一下地轻蹭着,满足愉悦地眯起了眼睛。   肌肤相触带来的感觉十分微妙,摩擦出滚烫热度,沿着指尖一路传进心脏,酥麻入骨。   喻温愣了半晌,才彻底回神,骤然抽出了手。   许肆攥了一掌心空气,身子被带的晃了晃,眼看着就要从椅子上掉下来。   喻温吓了一跳,又手忙脚乱地去扶他,勉强是把人摁住了。   许肆懵懵地皱眉:“好晕。”   他攥住喻温袖口,声音低低地压着,语调懒散,带点茫然和委屈。   “你不要晃。”   喻温失笑,被这个小酒鬼闹得没了一点冗杂心思。   “不是我在晃,是你喝醉了。”   许肆沉默了会儿,开始数桌上放的啤酒瓶,手指一点一点的。   “我没有醉,”   他在醉了的情况下还试图给喻温讲道理,认真地摆证据。   “我才喝了一瓶、两瓶、两瓶……”   抬起来的手无力地垂下,许肆茫然地眨眼,眸尾湿润,眼前物体混乱交杂,色彩大片大片地交叠渲染,世界在他眼中都是斑斓的。   他沉默两秒,乖乖巧巧。   “嗯,我真的喝醉了。”   要不然怎么连数数都不会了呢。   喻温这下是真的被逗笑了,忍不住揉揉他细软的短发。   “没关系,睡一觉就好了。”   她轻声问:“想吐吗?”   她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比许肆矮出很多,微微仰着脸,杏眼融了夜色的凉,一点点酝酿出柔软的织线,把许肆层层裹住,唇瓣张合间比美酒的醇香对许肆诱惑还大。   少年茫然地晃晃脑袋,想努力听清她的话,那无形的织线却缠缠绕绕,搅乱了他的思绪。   许肆沉默半晌,答非所问。   “我渴。”   喻温站起来朝厨房走:“我给你倒点水。”   她很快回来,许肆还专注地盯着桌面发呆,认真地像是在解决什么难题。   “喝点水,想吐就告诉我。”   许肆抱着杯子,乖乖抿了口,眼睛一亮。   “甜的。”   他很明显是醉了的模样,眼睛湿润,眸尾泛红,说话比以前慢很多,不吵不闹。   喻温轻笑:“嗯,甜的。”   喝了水,许肆也没有要吐的样子,喻温把他扶进卧室,又找出睡衣给他,指指浴室。   “自己可以吗?不能在里面睡着。”   许肆花了点时间去消化这剪短的一句话,然后认真保证。   “我不睡。”   喻温怕他会摔,又嘱咐了几句,离开的时候没有关门,以便于她能及时观察许肆的状态。   趁着许肆洗漱的时间,喻温把窗户打开透风,清理了桌上的狼藉。   她数了数啤酒瓶,估摸着许肆喝的应该不比杜泽生少多少,他只是喝得安静,又抱着杯子,不声不响地喝了很多。   怕许肆会出事,喻温隔一段时间就会叫一声他的名字。   “许肆?”   两秒后,浴室里传出闷闷的一声。   “我在。”   浴室里热汽蒸腾,许肆低着头,在水流的遮掩下看到了胡乱摇晃的尾巴。   他茫茫然地觉得无措,努力把尾巴收回去。   不能让喻温看见,她会害怕的。   然而醉酒后的尾巴根本不受控制,许肆努力了半晌都没能成功,只能默不作声地裹了浴袍,把尾巴在腰上围着,省得它乱晃。   有宽松浴袍的遮掩,喻温果然没有发现什么。   她给许肆倒了杯水放在床头,免得他半夜会渴,看着少年自己钻进被窝,才放心地离开。   许肆没立刻睡着,他坐在床头,一下一下地rua着自己尾巴,尾巴尖儿慢慢蜷起来,害羞一般勾着他手指。   醉酒后的兴奋不上头,上尾巴,只要尾巴露出一点,就能很轻松地分辨出许肆究竟醉没醉了。   毛茸茸的长尾柔软乖顺,团成一片雪色,乐此不疲地跟手指追逐着。   许肆安静看着,恍惚地想,喻温会喜欢他的尾巴吗?   他的尾巴一点都不听话,还很吓人,好多人都被吓到了。   许肆苦恼地蹙着眉,点点尾巴尖儿。   “你听话一点。”   他希望喻温能喜欢他的尾巴,喜欢他的全部。   因为他对喻温就是这样的。 第113章 短暂的动物生活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虽然兔子小朋友不用自己捉虫吃,但它仍然起了大早,对着东边第一缕朝阳梳理自己的羽毛,十分爱美。   听到房门推开的细微声响时,它扭了扭脑袋,黑豆大小的眼睛对上一双墨绿猫瞳。   “!”   兔子扑棱两下翅膀,试图分辨这个入侵的新物种是个什么玩意儿。   它声音尖尖,警惕着审视着周围。   “八嘎!”   “八嘎八嘎!”   猫咪嫌弃地瞥它一眼,觉得这鸟儿真是没救了,翻来覆去就会这一句话。   它迈着优雅矜贵的小步子靠近鱼缸,用小爪子敲了敲玻璃,友好地跟那几尾鱼儿打招呼。   玻璃折射后的猫瞳又大又圆,微微的扭曲,几尾鱼儿沉寂两秒,开始疯狂逃窜,在鱼缸里撞来撞去。   猫咪还嫌不够刺激,把爪子伸了进去,它不打算捉鱼,只是做个样子,每次都是捞了一爪垫的水。   鸟笼里的兔子还在不停地叫唤,试图保护自己的朋友。   喻温刚起床就撞上这么一副混乱场面,短暂的茫然后就笑开了,把正逗鱼的猫咪捞进怀里,亲亲蹭蹭,埋在它的小肚皮上吸猫。   猫咪挺尸一般被她抱着,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小爪子欲拒还迎地伸着。   喻温高兴坏了:“谁把你接回来的呀?”   她发尾勾了点猫毛,猫咪踩着她膝盖把雪白的毛毛够下来,软绵绵地“喵”了声,没有半点之前逗鱼的嚣张。   喻温抱着猫咪,去卧室拿了手机过来,问了问龚喜。   【崽崽回来了,是你送回来的吗?】   龚喜短暂地茫然了会儿,很快就反应过来。   【对,带回来给你玩,那个啥,快到中午的时候还得把它送走。】   许肆真是够了,一会儿人一会儿猫也不怕露馅。   喻温撸着猫脑袋,很舍不得。   【非要送回去吗?许肆也在家,完全可以把崽崽接回来养啊。】   龚喜绞尽脑汁地找借口。   【崽崽在许肆朋友那都待习惯了,而且许肆马上要接活动,吸太多猫毛的话伤嗓子,还是送回去的好,咱时不时接过来看两眼就行了。】   喻温皱着眉,总觉得这样养猫实在是太轻率了,可这是许肆的猫,她也没有立场说什么。   她抿着唇,把猫咪重新抱住,很小声地说,“等我不工作了,我就向许肆把你要过来吧,我会对你很好的。”   猫咪:“……”   这恐怕不行,除非把猫主人也一起养了。   喻温叹气,揉着猫咪雪白雪白的小肚皮。   “我好想你哦。”   尽管她现在可以养鹦鹉,可以养狗养猫,但崽崽对她来说总是不一样的,它是喻温拥有的第一个小生命,是她权衡利弊之后仍然愿意接受的礼物。   喻温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第二个崽崽了。   她收拾好突然翻涌的情绪,抱着猫咪去阳台,捏着它的小爪子跟鹦鹉打招呼。   “这是你弟弟哦,它叫兔子,是不是很可爱?”   猫咪呲呲牙,露出雪白的小齿。   是儿子。   鹦鹉叫唤累了,只拿黑豆一样的小眼睛跟猫瞳对视,试图从气势上压倒它。   猫咪三两下攀上喻温肩膀,乖乖巧巧窝在她怀里,意有所指地“喵”一声。   喻温挠着它下巴,看猫咪享受地眯起眼睛。   “要吃小黄鱼吗?”   猫咪歪头舔舔她手指,圆瞳亮晶晶地期待着。   喻温便把猫咪先放下去:“我去给你做小黄鱼,你不准再把爪子伸进鱼缸里,会吓坏它们的。”   猫咪乖巧端坐,眼神无辜。   那几尾鱼儿胆子大着呢。   直到一碟小黄鱼都被吃完,龚喜才勉强赶过来。   他站在玄关,也不打算进门。   “我来接猫。”   喻温不舍地抱着猫,一下一下轻抚它脑袋。   “下次再见啦。”   小家伙儿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情绪,拿脑袋蹭蹭她掌心,乖得不像话。   不知怎的,喻温突然想到了昨晚醉酒的许肆,他当时的动作也是这样,蹭得人心都化了。   三分钟后,趁着喻温回了厨房,房门再次被打开,雪色的猫咪溜达回了主卧。   估摸着许肆是因为宿醉而长睡,喻温一直没有叫醒他,直到时针快指到12,她才把洗好的水果端出来,准备去敲许肆房门。   再睡下去,他一天只要吃一顿饭了。   手刚抬起来,主卧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许肆顶着一头像是被人蹂躏过的短发,自己随手压了压翘起来的呆毛,看上去神清气爽,一点也没有宿醉初醒的迷茫。   “早上好。”   喻温忍俊不禁:“已经中午了。”   许肆打着呵欠出来:“是补早上的。”   少年迎着正午最烈的光源,漂亮的圆瞳弯成月牙状,唇瓣间露出浅浅雪色。   “中午好。”   他歪着头,目光柔软又安静。   他想,温温今天有没有多喜欢自己一点呢,他们什么时候才可以不止做朋友。   喻温一转头就发现他在发呆,隔着几步距离挥挥手。   “想什么呢?”   许肆跟上她:“在想什么时候可以把宝贝拐回家。”   喻温没听懂:“什么宝贝?”   少年狡黠地眨眼:“就是宝贝呀。”   喻温摇摇头,好笑又无奈。   “你是不是还没醒酒?”   “唔——”   许肆倚着门框看她:“我没喝醉。”   他不承认自己喝醉过,言辞凿凿。   “我只是太困了,不是喝醉了。”   喻温难以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一点,就像小男孩对奥特曼那样执着,这在喻温看来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谁都会喝醉的。   所以她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我不会嘲笑你的。”   许肆突然安静下来,他看着喻温,圆瞳里揉了浅浅的光。   “我不会撒谎,也不会说胡话。”   所以,   许肆抿着唇:“我喝醉了的话你也要听,每一句都要听,不要觉得我是喝醉了说胡话。”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在醉酒状态中吐露心迹,他希望喻温不要怀疑,不要害怕,他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更不要因为他喝醉了,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114章 想亲,想抱抱   许肆受伤复出的第一个活动是星光之夜的走红毯,不用他出力气,所以龚喜果断接了下来。   礼服是某个高奢名牌送来的,简简单单的黑色常规款西装,但裁剪合体,一看就是用了心的,连袖扣都配好了。   一整套行头下来,手表、服装、鞋子、领带,都是不同的名牌赞助。   许肆换好了衣服,领带松松垮垮地垂在胸前,似醒非醒地阖着眼,只有在化妆师给他上妆的时候才会时不时地皱下眉头。   他在家里休息了那么久,现在格外不适应化妆刷上脸的触感,尤其是一坐那么久,低声咕哝了句。   “要是头能摘下来就好了。”   化妆师想象了一下自己给一颗头化妆的场景,忍不住浑身哆嗦一下。   喻温推门进来,把一杯温热的奶茶放在桌边。   化妆师还以为是给自己的,感动之余连忙道谢。   “谢谢啊。”   她尾音都没收完,就看见许肆伸手拿过了奶茶,略有些警惕地瞥她一眼。   “……”   呵呵,许肆还喝奶茶啊。   喻温抿唇笑了下,把袋子里的其他饮料都拿出来,分给化妆间的工作人员。   为了赶上这场晚上7点的红毯,许肆一整个下午都没吃东西,虽然胃里空的难受,他也没有出声要吃的,现在喝了点奶茶才觉得舒服了些。   喻温见他喝了会儿奶茶,又找准时机把三明治递过去。   许肆明显不喜欢吃这东西,看过来的视线有些嫌弃,不大想伸手接。   喻温小声地说:“是我从家里带的,不是外面买的。”   她提前就知道了许肆今天的这场行程,所以准备了点容易携带的便当。   许肆抬眸,原本幼圆的眸子被眼线勾长了,挑起细细的一点线条,瞧着凌厉了几分,但眸光却是静的,无声乖巧。   他把三明治接过去了,由着造型师给他弄头发,用一种微微别扭的姿势吃东西。   化妆师小心翼翼地提醒:“唇膏……”   许肆抬眸瞥过来一眼,随后抽了纸巾往唇上按,干脆利落地把唇膏擦了个干净。   化妆师:“……”   好吧,吃完再补呗。   喝完半杯奶茶,许肆抬头瞅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指腹虚虚点着眼尾,有点懵。   “为什么用这种颜色的眼影?”   抽空喝咖啡的化妆师一个哆嗦,琢磨着不能给一个直男讲明白桃花妆这种东西,所以选了个直白的说法。   她诚恳道:“因为这样搭配黑西装有种反差感。”   又冷又魅,一个眼风过去就勾人魂魄。   许肆蹙着眉,很明显理解不了这种反差感,如果不是尊重化妆师半天的劳动,恐怕现在就拿手指去碰眼尾了。   他郁闷地咬掉最后一口三明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不顺眼,并不觉得这样会好看,在纠结着要不要把眼影换掉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喻温的方向看了一眼。   喻温立刻认真点头:“很好看。”   化妆师找到同盟一般,点头附和。   “好看,绝对好看。”   她想给许肆化这个妆很久了,这次故意没有提前问他就擅自做主,就是想让更多的人能看到,可不能功亏一篑。   许肆勉强点头:“行吧。”   可能是心理作用,喻温夸完好看之后,他竟然真的觉得顺眼一点了。   化妆师忍住欢呼的冲动,朝喻温伸出手来,用眼神示意她一起击掌庆祝。   喻温微微愣住,才犹豫着伸出手来,跟化妆师轻轻一击掌。   她很久没有跟陌生人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了。   但好在,感觉不坏。   夏季白日长,不到六点的时间,外面还天光大亮,烧着一点灼灼霞云,但已经有薄薄细雨随风而里,拂在面上消了那点残余的燥热。   喻温跟着许肆从酒店上车,往活动地赶,他明显是累了,仰着脑袋打瞌睡,还要时刻在意着造型会不会弄乱,睡得不太踏实。   赶过去要大概半个小时左右,现在还有点堵车,估计到地方应该会将近七点,许肆要是能在车上补觉的话,这点时间足够了。   喻温给他整理了下衣角,免得压出褶皱来,在车厢里放轻了声音。   “你放心睡,我看着你,不会把造型弄乱的。”   车上空间很大,除了开车的司机外还有孟浮在,化妆师和助理也跟来了,时刻准备着遇到意外情况好补妆。   大家都是有经验的人,坐在车上一动不动,眼观鼻鼻观心,免得惹了小祖宗不高兴。   许肆歪了下头,或许是太困了懒得费力气,声音轻不可闻。   “手冷。”   这个季节当然不会随身带着暖宝宝之类的,喻温想了想,把自己的衬衫外套拿过来,在他手上围了两圈。   “有暖和点吗?”   她的衬衫料子很软,带着一点身上的温度。   许肆又轻又低地“嗯”了声。   “提前十分钟叫我。”   他得花时间醒醒神,免得上镜的时候一幅困顿相。   喻温点头:“好。”   她其实有一点轻微的晕车症,不过不严重,而且因为离许肆很近,能闻到他身上清淡微凉的味道,反倒清醒了不少。   化妆师玩了会儿手机,实在是无聊,又正好靠着喻温,便想跟她聊聊天,但盯她盯了半晌,发现喻温的注意力全在许肆身上,又只好作罢。   她在心里叹气,想着许肆什么时候找了个女助理,比明星还漂亮不说,性格一等一的好,那股子耐性一般人都比不上,就是不爱说话,但这又不是缺点。   行驶了大半个小时,车外景象已经变了个样,路边站了不少粉丝和记者,偶尔还能看见应援棒的彩色灯光。   喻温轻轻推了下许肆裹着衬衫的手指,因为怕惊到他,动作和声音都放得很轻。   “快到了。”   许肆没有睡得太熟,但肉眼可见地精神了些,他不能揉眼,就盯着某个点发呆醒盹。   路边围着的粉丝有认出这辆车的,小声惊呼着,“许肆”两个字随着风送进来。   许肆靠着车窗,安安静静地看着外面的粉丝们。   车窗玻璃贴了膜,粉丝在看着偶像的同时,并不知道,她们的偶像也在安静地回望。   离活动地越近,粉丝数量就越少,剩下的都是被邀请来的记者们,摄像机架了一路。   被特意清出来的这条道上全都是需要走红毯嘉宾的车,车头接车尾,排成长长的一条,随着入场人数的增加而减少。   趁着等待的时间,许肆又补了补妆,然后接了个龚喜的电话。   许肆不想拿手机,就干脆开了免提放在旁边。   龚喜在那边絮絮叨叨地嘱咐:“这次走红毯的有几个制片人,还有杂志主编,你提前认认人,到时候记得打招呼,就算不跟他们交好,必要的社交礼仪能做到位,要不然一堆献殷勤的人里夹着个你,多招人恨啊。”   这已经成为活动开始之前必要的一环了,龚喜每次都得仔细嘱咐一遍,怕就怕许肆冷着脸谁都不搭理。   在这圈子里混的,怎么都不能跟资本家作对啊。   “我听说这次结束之后有个聚餐,你不想去就装病混过去,记得装得像点,还有那个采访,问题你已经都收到了,回答的时候照着写好的稿子念,别扯其他的。”   都是走过场的事情,按理说没人会做不好,但放在许肆身上就怎么都让人不放心。   许肆听得一脸烦躁,冷冷地反问。   “我是小孩子吗?”   龚喜一噎,心说你还比不上小孩子懂事呢。   他忍不住嘟囔:“谁让你有前科呢,你之前得罪的那个华商老总,到现在还想着法子给你使绊子。”   许肆转着腕上的手表,听到这个名字后眉眼冷了冷。   “不得罪他,怕是有人早就想办法把我弄到他床上去了。”   听了一耳朵的化妆师默默抱紧自己的化妆包。   华商老总那点恶心人的癖好在圈子里不算个秘密,但人家有资本,大家就算再嫌恶,该奉承的也得奉承,只有许肆不,他第一次见那老总,一杯红酒直接泼到老男人脑袋上了。   这事没被捅出来,但大家都知道,从此之后许肆就经常被这老总使绊子。   喻温不知道这些事情,但从许肆这句话里也能猜到些什么,略微担忧地皱了下眉。   龚喜叹气:“所以只是让你收敛点嘛,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变态,那几个制片人虽然功利点,但跟咱们又没仇。”   他不多说了,只是重复嘱咐。   “采访别胡乱说话。”   记者也不是傻的,多少知道点许肆的性格,有时候会故意提一些刁钻而别有意味的问题,想从许肆嘴里套话。   毕竟别人话里十分假,许肆话里只有五分,留出来的余地足够他们做文章了。   许肆挂了电话,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眉尖儿始终蹙着,原本就白的皮肤在冷光下显得近乎病态。   他抿着唇,声音哑哑的。   “想吃糖。”   因为换了衣服,他兜里没有糖。   喻温在口袋里摸了摸,拿出几颗糖都塞给他。   她并不嗜甜,现在倒是能随时拿出糖来。   许肆剥了颗硬糖,神情稍微缓和一些,往喻温的方向偏着头。   “龚喜总觉得我做不好这些。”   他皱着眉,不大高兴。   “我让你们很不放心吗?”   可能是喻温太安静,糖果太甜,他一直凝滞的思维突然转了个弯,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化妆师竭尽全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腹诽:当然不放心啊,在这圈子里混的人,有几个随心所欲能落得好下场的?   喻温自己也含了颗糖,吐字模糊而缓慢。   “有一点吧,”   不等许肆耷拉下脑袋,她又很快补完了没说完的话。   “你不好好吃饭,不会照顾自己,饿了懒得找吃的,冷了也懒得给自己加衣服,当然不让人放心啊。”   车里安静又昏暗,只亮着一盏白炽灯,喻温坐在角落里,只有戴着红绳的手腕落在光里,她往后仰了仰,周围萦绕着很浅的糖果香气。   “但是其他的,你都做得很好。”   语调轻而肯定,尾音落下的时候,仿佛敲在琴键上,引起胸腔的共鸣,让许肆有一瞬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沉默了一会儿,咬碎了齿间的硬糖,含糊不清道,“你在夸我吗?”   喻温笑:“嗯,在夸你。”   她学着许肆的模样歪头,俏皮地一眨眼。   “不用谢。”   许肆没说话,不停地转着腕表来转移注意力,心口却燃起阵阵灼热,烧得他口干舌燥,喉结轻轻滑动。   想亲她,不行的话,抱抱也可以。   车辆缓缓往前挪,孟浮出声打破了这微妙的静谧。   “前面的人已经走上红毯了。”   最多三分钟,许肆就该上场了。   车门推开一条缝,许肆一条腿迈出去,左手还按在皮质座椅上。   喻温反应很快,飞快地把他左手上戴歪的腕表摆正了。   许肆身形凝滞一瞬,在喻温靠近的时候竟然想就势抱上来,又被理智克制住。   他收了心思,转身下车。   红毯铺就长道,灯光明亮,许肆一步一步往前走,时而配合着记者拍两张照,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却把魂儿都落在了车里。   许肆走后,孟浮就开车往后门走,去主办方早就准备好的休息室等着。   化妆师憋了很久,还是没忍住。   “你跟许肆认识很久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许肆对她的态度有些微妙,非要形容的话,好像太亲近了。   喻温:“没有很久。”   她想了想:“我们是朋友。”   是朋友啊。   化妆师想到什么,笑了一下。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许肆有朋友。”   喻温诧异:“龚喜不是吗?”   他们才是真的认识很久了,绝不是简单的雇佣关系。   化妆师说:“大家都是这么以为的,但两年前吧,有个采访问到这个问题,许肆没承认也没否认,他只是强调:龚喜就是龚喜。”   连龚喜自己,也从来没有提过自己和许肆是朋友,他们的关系好像不仅于此。   喻温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了。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不是都可以用现有的名词定义的,但龚喜和许肆,对彼此一定都是特别的存在。 第115章 喻温=理想型   喻温从车上下来之后,在孟浮的领路下,和化妆师一起去了主办方安排好的休息室。   一路上遇到的都是工作人员,步履不停。   化妆师闲不住,打算去外面逛一逛,孟浮犹豫一会儿也出去了,估计是有事要做,没多久休息室里就只剩了喻温一个。   她攥着手机,耳边一直萦绕着许肆的那句话,挥之不去,犹豫半晌还是给裴骃拨了个电话。   因为是私人号码,裴骃接得很快。   “温温?”   或许是刻意想跟社会脱节,也或许是没什么话好说,喻温一直都很少跟裴家人联系,偶尔几次电话也都是裴骃拨过去的。   喻温轻声问:“哥,你知道华商老总吗?”   裴骃沉默了两秒,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人?”   喻温仅仅只是持有公司股份,实际上从来没有踏进这个圈子,她又不是喜欢关注外界的人,按理说不应该认识这个人。   裴骃反问完也没有非要得到答案的意思,三言两语略过了这个人。   “有手腕,也有点毛病,不好招惹。”   裴骃跟这个人有过几次合作,但也仅限于此。   喻温抿着唇,长睫垂下来,尾音落得很轻。   “我觉得……这个人很不好。”   裴骃给出的评价一向中肯公平,也就是说,许肆说得那些都是真的,这个华商老总不是什么好东西。   喻温只要往深的地方一细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华商老总有那样的癖好,被他嚯嚯的人一定不会少,抛去你情我愿的不谈,被他使手段的人不在少数。   不是谁都像许肆那样的。   她的经历还是太少,圈子也太小,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恶人,所以也格外忍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裴骃安静地听着她的评价,良久轻笑了声。   “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这样的话。”   喜恶分明是好事。   他屈指叩着桌面,声响规律而缓慢,慢条斯理地扬起了音调。   “温温,说个你在意他的理由,我替你搞他。”   喻温过了几秒才很小声地解释:“我交了个新朋友。”   裴骃手上的动作一顿,缓缓挑起眉梢。   “男朋友?”   手机差点脱手,喻温连忙捞住。   “是男性朋友。”   她软声解释:“哥,他是歌手,跟、跟华商老总有过交集。”   话说到这里,裴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搞半天,是为她朋友出头来了。   叩桌的频率加快,裴骃略一沉吟。   “什么时候约个饭吧,我也见一见。”   喻温:“……”   她有点茫然:“为什么要见面?”   裴骃挑眉反问:“我不能见吗?”   喻温含糊道:“再说吧。”   总感觉让这两人见面气氛会很怪。   裴骃也没有多纠结,随口嘱咐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他看着桌面上放着的合同,心里很快有了打算。   巧了,他也看华商那狗东西不爽很久了。   喻温打这通电话的时候,许肆已经走完了红毯,进了大厅,这里亮着白炽灯,穿着礼服的男男女女互相打着招呼,大家都是八面玲珑的人,不存在抱团现象,恨不得从从头到尾跟每个人都套套近乎。   许肆一进来,就有人留意到他,主动走了过来。   有些中年发福的制片人笑意温和,看上去很好相处。   “许肆啊,咱们也好久没见了吧。”   另一人也靠过来:“是啊,许肆不接戏不接综艺,跟您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啊。”   许肆微微颔首,唇角勾着一点浅浅弧度,看不出多少笑意,但礼节足够。   “上次见面还是跨年晚会,您比当时更精神了。”   正往这边走的女明星听到这话,步子一顿。   许肆在圈子里没几个交好的人,但大家都多少知道点他的脾气,有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稚气和执拗,鲜少对人这样客气。   她摇摇头,无奈失笑。   谁说许肆张扬跋扈,迟早得栽了?这人分明生了颗七窍玲珑心,平常懒得把心思放在小喽啰身上罢了。   他分得出轻重缓急,也不立人设装样子,会说好话也敢跟人直接撕破脸。   他的路,还长着呢。   红毯结束之后还要拍照,做采访,许肆跟几位打过交道的人简单聊过几句,便在工作人员的带路下回了休息室。   化妆师是掐着点回来的,一点时间也不耽误,熟练地给许肆补妆。   休息室空间不大,许肆因为要配合补妆不能随意转头,只能盯着镜子瞧。   可镜子里没有喻温。   他很浅的皱了下眉,郁闷转瞬即逝。   “喻温,”   许肆指指自己右后方的位置:“你坐这儿。”   喻温不明所以,但还是搬了椅子坐过去。   她这样的位置能够完全纳进镜子里,跟许肆靠得也近,能看见他被冷光衬着的侧脸。   他的头发被梳上去了,露出光洁的额头,那双墨绿眸子的形状也就格外清晰,眸尾挑着细细弧度,晕染着一点桃粉艳色,那颗泪痣被特意留了出来,像把小钩子。   喻温看得失神,不知不觉地就拿出了手机,“咔嚓”一下,拍照的声音很明显。   化妆师被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用眼神制止她。   许肆不喜欢拍照,要拍照必须提前征求他的同意,这种类似偷拍的行为可要不得。   喻温也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有点不好意思,但看着化妆师一个劲儿地跟自己使眼色,又很茫然。   趁着化妆师没动手,许肆往喻温这里探了探脑袋,想要看她手机。   “好看吗?”   喻温调出相册给他看,她只拍了个侧身侧脸,原相机最大程度地还原了少年的惊人美貌,就是有点吃妆,眼尾那点灼灼桃色不太明显。   许肆还算满意,只有一个要求。   “不准外传。”   喻温点头:“嗯,不外传。”   气氛很平和,许肆坐回去的时候也完全没有生气的征兆,甚至还翘了翘唇角,颇有得意之色。   化妆师拿着粉扑,陷入沉思。   居然没生气?   这就是朋友的待遇吗?也太好了吧。   孟浮从外面进来:“还没好吗?摄影师就位了。”   拍照场地选了灯光华丽的走廊,露天的阳台,没到十分钟就结束了,摄影师都不用怎么改瑕疵,调了调色就传给了许肆的工作室。   外面已经彻底黑下来了,还飘着蒙蒙细雨,空气凉滋滋的,许肆还有个采访要做,喻温就没跟过去,在阳台上等着。   她不觉得冷,那点雨水也浸不透衣服,落在皮肤上反倒很舒服。   许肆走了两步又回头,把身上那件高定外套脱下来扔给她。   “挡雨用。”   喻温仿佛抱了个烫手山芋:“这很贵的。”   他脱了西装外套,就只剩一件白色衬衫,领带松松垮垮的系着,觉得不舒服还把衬衫下摆扯出来一半,显得随意慵懒。   或许是因为脸上带妆,他站在半明半暗之间,比以往多了些攻击性,已经不适合用可爱来形容了。   非要说的话,是那种充满青涩张力的性感,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   喻温愣愣瞧着,抱着外套的手指紧了紧,明明站在细雨里,耳根却控制不住地发烫。   她能跟许肆做朋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许肆给她的感觉太干净太无辜,所以她很少会关注两人的性别差异,但这一刻,她隐约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儿了。   许肆挑眉看她,没看出喻温的走神,只是伸手扯了扯领带。   “我买下来了,你把它泡雨里都没事。”   他单手插进兜里,把喻温在车上给他的糖又抛回去一颗,随意地摆摆手。   “别一直吹风,我很快就回来。”   喻温回神,看着亮晶晶的糖果,有些晃神,她忘记自己刚刚在纠结什么了,只有那缕微妙情绪在心口扎了根。   接受采访的有好几个艺人,许肆坐着等了会儿,拿着颗硬糖抛了接,接了抛,颇有些孩子气的动作到他这里就显得莫名勾人。   细高跟踩在地板上声音清脆而有规律,罗羽澜在旁边站定,细声细气地搭话。   “你好,我有些低血糖,能给我颗糖吗?”   她似乎很不好意思,脸颊红了一片,模样动人,期待地看着许肆。   许肆接住了抛出去的硬糖,偏头看她一眼。   罗羽澜站直了身子,微微一笑。   她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模特,细腰长腿让无数人羡慕,后来进了娱乐圈增肥过一阵,但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魅力不增反减。   罗羽澜对自己的搭话有信心,一是她确实有让人动心的资本,而是她的搭话合情合理也不突兀,只是一颗糖而已,她并没有直接要联系方式。   然而许肆一直偏头盯着她,用那种淡淡的,毫无兴趣的眼神,她脸上的笑容有些撑不住了。   “许、许肆?”   许肆终于出声,淡淡反问。   “你的低血糖,是只有我的糖能治吗?”   罗羽澜:“……”   她尴尬地笑不出来:“我身上没带糖,也、也不好意思去麻烦工作人员,只是刚好看到你这里有糖,”   女人装起柔弱来很有心得,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红晕,可怜兮兮。   许肆慢条斯理地剥开糖纸:“不给。”   “……”   说好的绅士风度呢。   罗羽澜很快就伪装好自己的表情,抱歉地笑笑。   “没关系,我再去找找。”   演戏演全套,她转身的时候还故意晃了晃身子,做出体力不支的样子,就是脸色过分红润出卖了她。   许肆连个眼风都没飘过来。   到了许肆做采访的顺序,这次来采访的媒体跟许肆打过几次交道,许肆对他们的印象还算不错。   采访的小记者很年轻,估计是刚毕业不久的新人,她拿着话筒坐在许肆对面,并不入镜。   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小新人都比较活泼,这位小记者活泼地更是很有个人特色,胸前还挂着工作牌,许肆瞥了眼,很快移开视线。   小记者看着许肆微微鼓起的一侧脸颊,忍不住小声地问了句。   “你在吃糖吗?”   许肆“嗯”了声。   “你要吗?”   他破天荒地友好,工作人员都受宠若惊,姓喻的小记者连忙点头。   “要、要。”   许肆便随手摸出来一颗抛给她。   等着接受采访、刚好目睹这一幕的罗羽澜:“……”   呵呵,她连个小记者都不如是吧。   小喻记者不敢吃,也不舍得吃,被旁边的前辈无声警告后连忙切入正题。   采访比较放松,但有几个问题就像龚喜说的那样有些刁钻,许肆没太上心,遇到了就按照工作室写好的稿子敷衍两句。   小喻记者明显也不想为难他,刻意放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捏着采访稿,接着问问题。   “你已经过了22岁,出道8年了,一直没谈恋爱,没有特别喜欢的类型吗?”   这种问题许肆被问过很多遍,大家对他的理想型都很好奇,但他每次的回答都是‘没有’,一句话也不肯多说,所以工作室给的稿子上也是同样的答案。   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这位美到了一定程度,对其他人的标准都很模糊了,要喜欢也只能喜欢自己。   但这次许肆没有立刻回答,他半垂着眼,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小喻记者屏住呼吸,预感这次的采访播放量一定不低。   齿间咬着的硬糖被嚼碎,甜味还迟迟不散,许肆舔了下唇,没看镜头。   “要圈外的。”   记者连忙追问:“为什么呢?”   因为温温就是圈外人啊。   许肆敷衍道,“没有为什么。”   他没有喜欢的类型,他只有喜欢的人。   小喻记者不肯放弃:“没有别的要求了吗?比如长发短发,身高多少,体重多少。”   许肆被问得茫然,拧了拧眉。   “大家都是这么谈恋爱的吗?”   身高体重跟谈恋爱有什么关系。   “额——”   记者小心解释:“只是理想型,说起理想型肯定包括很多标准,并不是说以后谈恋爱就按照理想型找,只是说明这一类的女生对自己吸引力更大。”   许肆没说懂没懂,只是又认真思考了两秒。   “等我谈恋爱了,就有理想型了。”   喻温是什么样的,他就喜欢什么样的。 第116章 该有一个人爱她了   许肆去复查的那天,医生给了肯定的答复。   养了这么久,在喻温的照顾下,许肆完全是按照医嘱一步步来的,胳膊恢复得很好,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所以这天晚上,喻温挑了个时间说了下自己想搬回去的事情。   许肆叼着的草莓险些掉在沙发上,他没立刻吭声,在吃草莓的过程中冷静了一下。   没冷静下来。   他肉眼可见的不高兴,盯着地板看。   “一定要走?”   喻温正在往他的零食柜里添零食,也没回头往许肆这边看。   “要回去的呀,我总不能一直住在你这儿。”   许肆想说,当然可以,一万个可以。   可他也知道,喻温不会听的。   他没了吃草莓的心思,抽了张纸巾擦手,努力找理由。   “兔子在我这里长大的,突然换环境对它不好吧。”   喻温把零食柜合上:“不会的,兔子适应力很强的,而且我家里的格局跟你这里差不多呀。”   许肆不吭声了。   喻温打量着他的表情,隐约觉得少年是在赌气,可他这气性来得委实有些奇怪了。   她努力去思考许肆不高兴的原因,找了几个靠谱的理由。   还是因为他自己太孤单了吧,现在龚喜和崽崽都不在他身边,家里连个会喘气的都没有。   但她也不能一直住下去呀。   喻温叹口气:“你要是觉得孤单,不如再养几条鱼?鹦鹉也行,我们可以去老板那儿再买一只。”   许肆还是不说话。   他不会觉得孤单,也不想养什么小动物。   他只是不想离开她。   而且喻温走得毫不犹豫,好像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地方,这让许肆很挫败。   她还是没有喜欢上自己。   许肆这一沉默就沉默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他早上没有工作要赶,喻温把打包好的行李都拎出来,轻手轻脚地怕吵醒他。   她拿出手机准备联系司机,却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   许肆站在门口看她,那双墨绿的圆眼睛看不出多少疲态,却黯淡下来,不像以前那样亮了。   他咬着腮,看着喻温脚边收拾妥当的行李,太阳穴突突地跳,又气又委屈,后者明显更重,让他眼尾都憋出红渍来。   “你打算——不声不响地走?”   后半句语气加重,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喻温跟他对视,莫名就很慌,把手机按了锁屏。   “我怕吵你睡觉。”   她是真的单纯怕吵醒他,那双杏核眼漆黑明亮,天然软和。   许肆揉乱自己的头发,肩膀塌下来,还是妥协了。   “等会儿,我送你。”   洗漱的时候,许肆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在眼下发现了隐隐的青黑,他这一夜都没怎么睡,并不仅仅是赌气,更多的是在想以后。   想他和喻温的以后。   喻温不是关心情情爱爱的性子,甚至还很抗拒和别人建立一段较为亲密的关系,他想追她就只能暗戳戳地来,一点明显的暗示都不能有。   可许肆心里没有底,他不想让喻温一直把他当朋友看,又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让她意识到不对劲儿,现在不上不下的,特别难受。   他惆怅地想,这么等下去,等他年老色衰了,岂不是更没希望了。   许肆把喻温送了回去,他自己不常开车,没多好的技术,一路车速跟乌龟爬的似的,到地方时天都大亮了。   上次回来时收拾过一次房间,现在也不显得特别凌乱,喻温收拾了一下厨房,给许肆做了点早餐。   “你过会儿去练习室?”   七夕时有个晚会,许肆要唱他这次专辑的主打曲,也比较应景,因为在家里闲了太久,他要花点时间恢复状态。   许肆点头,他想了想,又默默补充一句。   “我要搭档一个女艺人。”   喻温撕面包的手指顿了下,有一瞬间的想皱眉。   许肆一向不跟女艺人合作,这次怎么例外了。   然而她知道自己没有干预他决定的权利,便也只是点了点头。   许肆失望地垂下眼:“没女艺人,龚喜给我推了,我不跟人合唱。”   其实一开始节目组那边就没给许肆安排搭档,谁都知道他的性子,要真得跟女艺人合唱,他就不会接这个活动了。   喻温有一点茫然,他是在拿这个事情开玩笑吗?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   许肆从喻温家里出来,没去公司工作室,而是联系了龚喜,去了季姝现在拍戏的地方。   他帽子口罩捂得严实,一看就是艺人打扮,来往跑龙套的小配角都在打量,琢磨着这是哪个明星。   许肆没在意这些视线,蹲在工作人员里面守着,等季姝拍戏。   他来得悄无声息,只有最近的几个工作人员认出来了,一方面好奇他来干什么,一方面又不敢问。   龚喜把他从人堆里拎出来:“你干嘛呢,在这儿蹲着。”   许肆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晒太阳。”   好一个晒太阳,理由真够敷衍的。   龚喜带着他找了个休息室:“你找季姝干嘛?非得这时候见面。”   许肆扯着口罩,企图用口罩把眼睛也遮上,有气无力地仰脸看着天花板。   “喻温搬回去了。”   龚喜了然,同情地拍拍他肩膀。   “早晚的事儿。”   没名没分的,人家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一直跟许肆住一起。   许肆用力揉脸,声音又闷又无力。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进退两难,稍有不慎就会把喻温吓跑。   龚喜琢磨了一下:“那你来找季姝,是打算跟她取取经?”   这倒也合情合理,季姝跟喻温好几年的朋友了,肯定最了解她。   许肆说:“有点事情问问她。”   他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得来季姝这儿套点消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得先弄明白喻温到底为什么这么抗拒和别人接触。   季姝拍完自己的部分已经是两小时后了,期间重拍好几次,累得她浑身疼。   她灰头土脸地过来休息,见到许肆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来我这儿干嘛?”   龚喜给季姝倒了杯温水,掩上门出去,把空间留给这两人。   许肆摸出颗糖,也没管是什么口味,含在嘴里转移注意力。   “喻温今天搬回去了。”   季姝喝口水,沉默两秒。   “嗯,你伤养好了,她肯定就搬回去了。”   其实温温能愿意去许肆家里照顾他,这就已经很超乎季姝预料了。   许肆含着糖,因为心不在焉,连酸甜口都没能尝出来。   他没了平日里冷淡的懒散样,沉默起来倒给人一种挺稳重的感觉。   季姝主动开了口:“你想问我什么?”   许肆斟酌了半分钟:“喻温为什么不喜欢和别人接触?”   其实不应该的,她现在的年纪,应该是面对陌生人的搭讪都能从容处理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畏缩。   季姝摩挲着杯壁,没立刻开口。   她的态度已经足够证明这事儿的不寻常,许肆心里有点沉,也没催促。   “温温她——”   季姝停顿了下,觉得喉咙有些干,却也没再喝水。   “她以前不这样的。”   以前的喻温是真的很受欢迎,她身上天然的那种软和安静很吸引人,又很爱笑,除了男生喜欢她,很多女生也愿意跟她相处,季姝就是当时的一个,只不过两人是舍友,她有点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   季姝不停地摩挲着杯壁,一直没抬头。   “大二的时候,她拿了那年的奖学金,被我们班导推荐去一个小电影里客串,那时候好多同学都在找这种出路,所以她一拿到名额就有很多人说闲话,”   她咳了声,突然发觉这事儿在她心里也从来没过去过,一直都是一根悬在喉咙里的刺。   “我们当时都没在意,因为这种闲话不会当着你面儿说,但有一天,我在学校表白墙看到了,还有贴吧,甚至教务群、活动交流群——”   季姝紧紧攥着手里的杯子,声音都在颤。   “好多群,好多地方都出现了这种小文章,我才知道,原来她们编的这么过分,”   她突然笑了声,眼眶通红。   “编的特别真,好多人都信了,然后越来越多的人把这些莫须有的污名往喻温身上扣,校领导也找她谈话。”   那段时间季姝几乎不敢打开手机,她所有跟学校有关的群聊和贴吧,布满了对喻温的污蔑,不仅仅是电影名额的事情,那些凡是能伤害到女性的话题,都成了造谣的武器。   信的人多了,这事儿就好像变成真的了。   许肆咬了咬腮,才突然发觉自己一直含着的糖是酸的,酸到发苦。   他大概吃不了酸,要不怎么闷得说不出话来。   季姝这次停顿了很久,仿佛陷入那段回忆里一直没能抽身。   恶意是源源不尽的,她在那段时间里看到了很多人的恶意,男生的,女生的,还有老师的,你无法从中挣脱,也想象不到有多少种方式可以伤害一个人。   良久,她有些自嘲地笑了。   “你可能不太相信,那段时间最崩溃的是我,我见证了全过程,一点一点搜集那些小文章,标着爆料的话题栏目,每一个我都看了,然后做了很多无用功。”   正是因为太了解喻温,所以看到那些污水被泼过来的时候才做不到无动于衷,可她的力量太小了,她一个人的澄清转瞬间就被淹没了。   许肆咬碎了那颗酸到发苦的糖,往下咽的时候嗓子生疼。   “怎么解决的?”   季姝面无表情:“喻温解决的,她一个人解决的,找了校领导,找了律师,一个人一个人的告,那些造谣严重的被处分,被罚款,但她没能听到那些道歉。”   这事越闹越大,牵扯了太多人,喻温要告,每个人都要告,学校为了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让那些人公布个道歉声明就结束,但喻温不同意,她要他们付出代价。   打官司的那段时间,喻温的状态已经很不好了,她失眠焦虑,吃不下饭,很长一段时间都待在医院,所以最后她没能亲耳听到那些道歉。   季姝最愧疚的,就是在喻温收集证据的时候没能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因为家里的事情不得不回去一趟,再回来时喻温已经住院了。   如果她在,或许会好一些的,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些。   许肆有些恍惚地想,原来是这样。   他很早以前就觉得喻温身上有一种违和感,她气质很平和,温温柔柔的,也爱笑,尽管那笑意很浅,但也足够证明她并不是天生腼腆的类型。   这种感觉在知道喻温是表演专业时最为清晰,她并不怕镜头,也能在镜头面前舒展所有表情和肢体,她甚至比很多人都优秀。   她本该光芒万丈,本该笑意明朗。   季姝终于喝了口水,咽下去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喉咙干涩得厉害。   “不止这些。”   她声音艰涩:“喻温母亲早逝,父亲一心工作,对她很不好,她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是跟着保姆生活的,那段时间——”   季姝对这件事情不是特别清楚,潦草知道一些。   “她被同龄人欺负,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最严重的一次被关进了学校的体育器材室,一整晚。”   喻温年幼时,喻家还没有现在这么招摇,喻渊平拒绝了裴家的资助,一个人打拼,孩子就丢在乡下,乡下的小学哪里有什么体育活动,所谓的器材室就是一个小库房,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处都是灰,有老鼠有虫子。   季姝从自己的记忆片段里拼凑出一段并不完整的故事,原因不明,只知道结果。   “她的心理医生说,这才是源头。”   可温温从来没有主动提过这些,她开朗爱笑,谁也不知道这样的经历给她带来了什么。   季姝抬头看着许肆,声音很轻。   “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如果没有一直喜欢她,照顾她的决心,就不要去招惹她。”   “喻温受不住。”   许肆捻着糖纸,哑声问:“为什么肯告诉我这些?”   这样的事情,季姝是不该说的,她并没有那么信任自己。   季姝轻声说:“因为喻温,需要一个人爱她。”   她爱了很多人,把关心分享给了很多人,季姝想,该有一个人来爱她了。 第117章 明天天气会很好   鹦鹉第一次搬家,显得有些认生,在笼里待着不动弹,什么也不做,没什么精神一样。   可能也是被许肆逗弄习惯了,突然安静下来不习惯。   喻温给它添了点水,把房间重新打扫整理了一遍。   客厅里不再有少年吃零食时的窸窸窣窣声,她做事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斜倚着墙看,好像对什么都好奇,洗好的水果更不会有人挑挑拣拣,吃到酸的就直皱眉头。   喻温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站着,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不适应。   她茫然地想,原来一个月的时间真的足够养出一个习惯来,那些她曾经觉得陌生的,焦虑的热闹和烟火气现在竟然让她很怀念。   也舍不得。   喻温开了电视,随便找了个动画片放着,在稚气的背景音中打扫卫生,鹦鹉似乎也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在这声音里慢慢梳理起自己的羽毛。   只有那几尾鱼儿,在哪儿都活泼,自由自在地摆弄着水波。   如果许肆在,估计要敲着鱼缸说它们是白眼狼了。   少了一个人,喻温也不用变着花样做菜,晚餐只随便煮了点面条,捧着水杯看动画片。   那些简单幼稚的情节,她印象深刻,几乎记得每一个故事,所以看起来并不费力,偶尔走个神,很惬意。   许肆从季姝片场出来,漫无目的地绕着这座城市,最后开车去了趟海边。   这个季节天正热着,晚上的海风湿润凉爽,沙滩上还扎着几个帐篷,有人在追逐玩闹着,零零散散的亮着几盏灯。   每个人都有人陪,都不孤单。   许肆腰后倚着车门,沉默地看着海浪拍岸,呼啸声一阵一阵卷袭而来。   天太黑了,海浪也没了颜色,没有一丁点白日里的美感,只有扑面而来的风里夹着丝丝海腥味。   还没跟喻温一起看过海,许肆突然这样想。   他说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滋味,心脏拧巴着,偶尔抽疼两下,疼得无法呼吸,不疼的时候,他就想喻温。   她笑起来很漂亮,像山间缕缕而行的风,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附加意味,这在许肆眼里是很特别的,他见过很多人的笑,谄媚的、勾引的、故作姿态的,仿佛在笑的时候也得先琢磨琢磨是不是合时宜。   可喻温没有,她的笑纯粹又空灵,就好像你看她一眼,哪儿哪儿都熨帖。   人和人交往,最重要的就是舒服,待在喻温身边,许肆总觉得踏实,他一人前行,只要前方有她,就凭空生起十万孤勇。   可这样的喻温,原来已经很久没有往前走过了。   那个运动会上的喻温,早就被当成照片定格住了,也被很多人遗忘。   许肆总觉得她违和,她习惯性的躲开别人的视线,恨不得藏到角落里不被人发现,可她头低得再厉害,脊背都是挺直的,她这样的人怎么会不被人注意到呢。   不知道站了多久,沙滩上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安静,连亮着灯的帐篷也没了多少声音。   许肆迟钝地想,该回家了。   开空调的地方不免干燥,加湿器运作起来,喷出缕缕白雾,喻温把窗帘拉好,换了棉质的睡裙,已经做好了睡觉的准备。   陡然接到电话,喻温还愣了一下。   “喂?”   电流传递过来的,是很轻的风声,丝丝缕缕,夹在呼吸声里。   许肆攥着手机,低低出声。   “我想见你。”   本该回家的,可车子绕了半圈,却开到了喻温家楼下。   她很早以前就给许肆开了权限,门口的保安拦都没拦,只是好奇地张望了几眼,估摸着这个时间回来是不会走了,那就又是男女同居的事儿了。   那家户主神神秘秘的,不爱出门,连同居对象也是这样,帽子口罩挡着脸,真稀奇。   电话两边都安静下来,呼吸声互相交缠,低不可闻。   许肆垂着眼,心口空落落的,很难受,他又开始疼了,疼得呼吸都窒住,却还强撑着说话,尾音轻颤。   “喻温,我想见你。”   现在,立刻,马上。   喻温意识到什么,拉开窗帘往外看了眼。   许肆似有所觉,也抬头看了过来,在黑夜里只有模糊的身影可以辨别。   喻温轻轻应:“好。”   夜风微凉,喻温没来得及换衣服,跑下来时发丝都有些乱,卷在单薄的脊背上。   她很担心许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他这样失态。   她往前走了一步,皱着眉。   “发生什么了?”   许肆站直了,垂着眸子看她,许是夜色太暗,瞳仁的墨绿被侵蚀了,乍一看是浓重的黑,裹了海的水汽,黑润润的。   他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贪恋地看着喻温。   喻温更担心了,心里不安。   “许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能感觉到许肆身上的不安,又或许是难过。   他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   许肆总是张扬的,明艳的,五官灼灼,哪怕故意乖巧时也不敛着棱角,你知道他收了利爪,却也始终清楚他的猛兽属性。   可现在,他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到她这里求安慰求收留。   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这样难过。   她心里莫名发堵,因为许肆始终沉默,就安静下来陪他。   良久,许肆敛着长睫,哑声喊她。   “温温,”   他说:“你能不能抱抱我?”   心口好像不疼了,他又开始想喻温,想抱一抱她。   心尖上捧着的人就站在面前,可他一步也不能动,他不能做出任何主动的暧昧举动,只能祈求她能疼疼自己。   抱一抱,就没那么难过了。   周遭的风突然变大,卷起的落叶扑到许肆裤脚,锋利的边缘碰到一截露出的脚踝,微微刺疼,与此同时,他怀里落了个柔软的姑娘。   姑娘虚虚抱他,蹭到的只有两人衣角,脚尖也隔着距离,连她的温度都感觉不到分毫,然而许肆垂眸笑了,很轻很轻地碰了下她发顶。   这样疏离的拥抱,已经是他的姑娘能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她该是很疼他的。   喻温从他怀里出来,仰脸看他,隐约感受到他的放松,这才开口重新问了遍。   “发生什么事了?”   许肆向后靠着车门,看了眼天边的繁星。   “就是——有点难过。”   他声音很轻:“我十五岁的时候刚出道一年,公司把我是孤儿院出身的事情爆了出来,很多粉丝给我写信,她们说,没有父母没关系,她们会一直在。”   五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回忆起来竟然还清晰无比。   他从不回忆,以为自己早就忘了的。   喻温安静地听着他谈起以前,并不打断。   “我住的地方是福利院,可我不愿意这么叫它,我一直叫它孤儿院,因为那层名为福利的皮下是因为挨饿而哭不出来的孩子,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的出身,从来没跟人说过,”   他语气很低:“可公司把它说出去了。我刚开始很恼怒,队员都是家境美满幸福的,我这样的人像个异类,但我谁也没说,我当做自己一点都不在意。”   不人不妖是怪物,无父无母也是异类,他厌恶这样的“与众不同”。   沉浸在这样的回忆里,他整个人都像是带了刺,五年,他一点也没变,说起这些时偶尔会厌恶地皱眉,也不习惯把这些回忆再过一遍。   可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注意到了喻温露在外面的手臂,从车里拿了外套给她披上。   “十五岁的想法太幼稚了,我那时候还没想好以后要怎么走,唱歌跳舞好像也是可有可无的事,我也没有反抗公司的权利,不过这件事很快就被压下去,很少有人再提了,但我收到的信一点也没少。”   他抿着唇,眼里有很浅很湿润的茫然怔愣。   “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她们能毫无保留地说爱我呢,可能爱几天,或者几个月,但总有人能几年几年的坚持下来,我每封信都看,我知道她们没有骗我。”   那是许肆第一次觉得,啊,原来也有人爱他,他不比别人少什么。   爱他的人很多,也有能爱他很久的人。   许肆摸了摸裤兜,觉得这时候的氛围很适合抽烟,可他是不抽烟的,裤兜里只有糖。   一点都不酷。   他叹了口气:“温温,有好多人在爱我们啊。”   有爱就有牵绊,身上绕了丝丝缕缕的线,连走错路都不敢,只能一步步往前走,怕线断了,怕辜负了别人的爱意。   许肆是个从不回望的人,然而他现在提起五年的事情,想着五年前的喻温,他其实很想去看看那个时候的喻温,想在所有人对她不好的时候,能抱一抱她。   喻温安静地听着,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她想,许肆今晚话好多呀,甚至还回忆了从前,他这么反常,应该是知道什么了。   他好笨,安慰人都这么含蓄,可能是没人教过他吧。   喻温很会安慰人的,从小到大,她担当的都是那个安慰别人的角色,但现在她想歇一歇。   她是个很讲究公平的人,既然许肆说了五年前的自己,但她也说一说好了。   “我20岁的时候上大二,表演系的课很多很杂,学起来脑袋像一团浆糊一样,小姝总是听得很认真,她说要向我学习,”   她抿唇笑,眼睛晶亮亮。   “其实我上课总是走神,但是我藏得好,连老师也看不出来。”   那个时候她朋友总是很多,也不吝于把笔记重点分享给别人,所以走在路上,总是有人上来打招呼。   喻温皱了皱鼻尖,有点苦恼的模样。   “小姝很喜欢表演,非常喜欢,我仔细想了想,觉得我对表演仅仅只是有兴趣,可学都上了,我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赶鸭子上架。”   本来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学了表演也不一定就得当演员。   可惜,后来没人给她走一步看一步的机会了。   许肆从口袋里摸出颗糖递给她。   不酷就不酷吧,能把人哄好就行。   喻温慢吞吞地剥了糖纸:“后来我生病了,休学了大半年,连最后那点上学的念头都没了,干脆办了退学手续。”   她含着糖笑,看不出悲伤的模样。   “我现在25岁,还是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本来以为退回去会有别的路可走,可自己不争气,磋磨了五年,连个目标都没找到。   许肆低着睫,糖纸剥开了又重新卷好,始终没吃。   “可你很多事做的都很好。”   他没吃糖,说话却有些含糊。   “很多人都喜欢你。”   “孟浮、杜絮,都很喜欢你。”   还有我。   喻温弯弯眼睛:“嗯,我知道。”   她语调微微扬着,像是炫耀,小姑娘一般俏。   “我很讨人喜欢的。”   许肆飞快地眨了眨眼,偏过头去,庆幸现在是夜里,没人能看到他红起来的耳根。   温温好可爱呀,想亲。   喻温看着他手里那颗被蹂躏来糟蹋去的硬糖,努努嘴。   “你怎么不吃?”   许肆剥开了,囫囵塞进嘴里。   他被酸得眯了下眼,很快又舒展开,舌尖拨弄着那颗硬糖,甜味渐渐浓重。   喻温把他的外套还过来,搓了搓胳膊。   “我要上去睡觉了,你也快点回家。”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许肆明天的活动安排,然后果断后退。   “快回去睡觉,你明天要早起。”   说了那么多,她好像始终是平静的,甚至是轻松雀跃的,没露出一点负面情绪。   许肆便也放松下来,心口悬着的那把利刃终于没了,不会再一阵一阵地抽疼。   他靠着车门没动,半垂着眸子看她,看她落在地面上不甚清晰的影子。   看她时要克制自己,目光要安静,要干净,可看影子时不用,他可以放肆地描摹着她的身形轮廓,再一点一点修改这幅被光影微微扭曲了的美人图。   “嗯,我看着你上去。”   喻温急着让他回去休息,也不把时间浪费在告别上,三两步就上了台阶。   握住门把手的时候,许肆突然轻轻喊了她一声。   他斜倚着车门,碎发下一双眸子极亮,比摄人魂魄的魅妖还动人几分,唇角含着那么点不太好辨别的笑意。   “明天天气会很好。”   双手向后撑着车门,他仰脸看着天边的星子,眼里亮晶晶的,像是星辰的倒影。   “星星很亮。” 第118章 我有一个朋友   广告拍摄定的是上午,一半户外一半室内,许肆披着件薄外套,坐在车里啃奶黄包,喻温帮他拿着热豆浆。   他嗜甜,连豆浆都得多加糖,但太甜了他又觉得腻,喻温前几次给他带豆浆的时候,他喝第一口总是皱眉,接连试了几次才把握好最合适的糖度。   喻温自己是不挑的,但试过几次也觉得这样的糖度刚刚好。   孟浮开着车,闻着隐隐约约的豆浆香气,按了按发空的胃。   唉,这个时候就格外希望有个女朋友能在旁边嘘寒问暖。   他一个单身狗,早上爬起来连饭都没吃就赶过来接人了。   许肆似乎是在发呆,奶黄包吃了一个又一个,连豆浆都忘了喝。   喻温拿温热的豆浆碰了碰他手腕:“还喝吗?”   他这才回神,把豆浆接过来,低头咬吸管。   今天天气确实很好,太阳出来的也早,到处都亮堂堂的,连早上那点微弱的寒都很快就散了。   许肆要去化妆,化妆间旁边就是摄影棚,品牌方那边的策划过来说了点需要注意的点,顺便要走了几张签名。   彼时许肆刚脱了外套,柔软的短发被造型师用黑色的小夹子夹住了,额头露出来后多了几分稚气,因为没睡醒而情绪寡淡,瞧着干干净净的。   他握笔的姿势很端正,像刚学写字的小孩子一样,连笔流畅。   签完名,他用来表示礼貌的那点客气就褪了个干净,冷白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眼睛耷拉着,不断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化妆师是品牌方请的,第一次跟许肆合作,也是第一次亲眼见他,激动之余就有点哆嗦。   艺人耍大牌这种事情都是小的,那种轻视人的冷暴力才可怕。   她拎着化妆包过来,半个身子入了镜。   许肆没回头,在镜子里打量了她几眼,大概是知道这是陌生人,稍稍收敛了一点不耐烦,颔首点头。   “您好。”   化妆师受宠若惊,连忙应了。   “您好您好。”   喻温知道许肆是起床气还没过去,他昨晚睡得晚,睡眠不足就情绪不好。   房间里一直开着空调,虽然温度不高,但还是有点凉,喻温找了地方接热水,把玻璃杯递给许肆,让他拿着暖手。   冰凉的手指渐渐回暖,许肆表情稍稍缓和了些,像只收了爪子犯困的猫。   喻温轻声提醒那位拿起了眼线笔的化妆师,虚虚点了下许肆眼睛。   “他眼睛敏感,很不喜欢画眼线。”   化妆师一愣,立刻就把眼线笔放下了,冲喻温感激地点头。   喻温在室内也是戴着帽子的,露出的眉眼并不清晰,但气质温软,让人轻易就生出好感。   房门被推开,门口站了个人。   “哟,刚开始呢。”   许肆眼皮一跳,那点快褪没的烦躁很快就又涌出来了。   丁子昭也不觉得尴尬,视线一转落到喻温身上,快步走过来,朝她伸出手。   “又见面了,这次正式介绍一下,我是丁子昭。”   男孩子跟许肆差不多年纪,正是年轻有朝气的时候,说话直白又不至于让人反感。   喻温没说话,看着他伸出来的手。   她不太想跟他握手。   不用她说什么,许肆已经微微偏头看过来了,语气加重了些,眼神带着警告瞥向丁子昭。   “喻温。”   喻温便知道,许肆不喜欢让她跟这位丁先生说话。   她带着一点庆幸,理所当然地装哑巴。   丁子昭无奈地收回手,挑挑眉。   “于温?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许肆明显很不欢迎他:“我不想跟你叙旧。”   他知道这次广告有丁子昭参与,合同是老早就签了的,当时压根没想起这号人物,又不能毁约。   怪不得早上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就不该把喻温带过来的。   丁子昭看他那模样就想笑,苦笑。   “好歹也是前队友,不至于把我当仇人吧。”   至于嘛,就这么怕有人跟他抢人啊。   许肆呵笑了声:“我不想听你废话。”   站在门口的几分钟里,他偷看了喻温多少遍!   丁子昭耸耸肩:“好吧,我就不在这儿招你烦了。”   他微笑着看向喻温:“于小姐,跟着这么个暴躁小火龙很辛苦吧?”   喻温:“……”   唔,暴躁小火龙?   这名字还挺可爱。   许肆抿着唇,唇线绷直,有点恼,又有点委屈。   “你怎么不反驳他?”   她沉默了,沉默就是默认。   喻温还在想那个暴躁小火龙,觉得不太形象,她并不觉得许肆有多凶多暴躁,他大多数时候的小脾气都是闹着玩的,就跟故意吸引你注意似的。   脑筋转了半圈,她才想起来要回答许肆的话。   “没,”   她眨眨眼睛:“你不是不让我跟他说话吗?”   相处了这么久,她听他的语气就能辨别出少年的意思。   许肆自己理亏,脾气发不出来又很难受。   他带点无伤大雅的恶意,很小声地说人坏话。   “丁子昭王八蛋。”   他只要一想到丁子昭有接近喻温的可能,就火烧火燎地难受。   喻温被他逗笑了,就连化妆师都笑得抖了抖。   害,骂人都骂得这么文明。   因为是拍广告,许肆脸上的妆很干净,没花多少时间,很快就换好了衣服进摄影棚。   纵使心里对丁子昭再膈应,真正合作起来的时候也让人看不出间隙,态度冷淡也礼貌,倒是丁子昭总没话找话,想套喻温的消息。   他问题越多,许肆就越觉得跟自己比起来,他这个一点也不了解温温的人根本没希望,于是心情愉悦了不少。   中间休息的时候,丁子昭送了杯咖啡过来。   “喝吗?”   许肆随手接过:“谢了。”   丁子昭视线环顾一圈,没看到喻温。   “你那个助理呢?”   许肆瞥他一眼,心说我又不傻,明知道你别有企图,还把温温往你眼皮底下送。   “和你无关。”   丁子昭被气笑了:“公平竞争懂不懂,你能别这么卑鄙吗?”   他也是头一次对圈外的姑娘动心,怎么就碰上许肆这么个不讲理的拦路虎了呢。   许肆喝了口咖啡,这种饮料对他而说苦得要死,但好在能提提神,他也就凑合了。   “想得美,谁跟你公平竞争。”   他现在追人都坎坷着呢,再来一个捣乱的要猴年马月才能把媳妇娶回家。   许肆心酸地想,他都22了,都快老了。   这么想着,许肆突然想起丁子昭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来。   “你谈过恋爱吗?”   丁子昭一副‘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我都22了,还能没谈过恋爱啊。”   真的没谈过恋爱的许肆:“……”   他没注意到许肆疑似牙疼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都谈过四次恋爱了。”   许肆瞥他:“都是你追的人家?”   “昂,”丁子昭回想了以前,“基本都是,总不能让女孩子追我吧,人家脸皮薄。”   他莫名其妙地看向许肆:“你怎么突然对我的恋爱史感兴趣了?”   这发展方向不太对啊。   许肆捧着咖啡,语气慢吞吞的。   “我有个朋友——”   他停顿了一下:“他没谈过恋爱,没有经验,追人的时候比较慌。”   丁子昭:“……”   他面无表情:“许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这是对情敌的态度吗?   他居然要跟自己这个情敌取经!   许肆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把头扭了过来,不带情绪地瞥他两眼,语气很勉强。   “如果你很需要的话,我也能试着看起你一点,但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   他一口喝完了剩下的咖啡,然后把杯子捏扁了。   “我知道了,这是你最新刺激人的手段。”   论气人,他甘拜下风。   许肆很苦恼地皱着眉:“我明明是在认真地问问题。”   丁子昭气笑了:“你还记得咱俩是情敌不?”   实话说,许肆觉得他当情敌还不够格,他甚至连喻温的名字都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许肆认真纠正:“是我朋友的问题。”   丁子昭:“……”   他无力地抹了把脸,在许肆旁边坐下了。   “来来来,你继续说,我给你出主意。”   许肆狐疑地瞅他两眼,觉得他没有那么好心,于是拍拍裤腿站起来。   “我不问了。”   他不问,丁子昭还非想说点什么,一把扯住许肆袖子,不让他走。   “别啊,我可是谈过四次恋爱的人,我有经验。”   许肆这会儿脑筋已经转回来了,略带鄙夷和嫌弃地看着他。   “谈了四次恋爱,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留住的女朋友,你好意思说这是经验,失败经验还差不多。”   丁子昭动动嘴,想反驳,但没发出声音来。   他竟然觉得许肆说得还挺对?!   好他妈的一针见血。   许肆拍完室内的部分,跟车去了外面,虽然品牌方那边拦了一小片地方,但来往的路人仍然不少,知道这边有拍摄,都在拿着手机拍照片。   他拎了瓶水从车上下来,顺手把喻温要探出来的脑袋摁回去。   “人多,别下来了。”   喻温扒着车窗,看到许肆一出现就有不少闪光灯亮起来,便乖乖地在车里等了。   孟浮正在啃面包,一边啃一边看热闹,吃东西的速度很快。   “过会儿我下去跟着就行,温温姐你放心。”   将近中午,头顶是烈烈炎日,许肆钻进工作人员撑起的大伞里,跟品牌方的策划确认拍摄细节,丁子昭也在,就站在他身边。   有同龄人的对比,喻温才真切地意识到,许肆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他仍保留着少年的稚气,却也有成熟稳重的一面。   孟浮很快就吃完了面包,拽着一个手提包下车,跑向许肆。   天气太热,大家都不想在外面停留太久,准备道具的速度也加快了些。   孟浮给许肆撑着伞,化妆师又给他补了补妆,做好防晒。   他安静站着,偶尔才会抬眼往路边看一眼,后座的车窗始终留着一条缝隙,好像喻温一直在往这边看一样。   许肆弯了弯唇。   这样就很好,她远远看着自己就足够让他安心了。   拍完广告的时候,路边已经有粉丝聚在这里了,倒也不吵闹,只是抢着时间拍照,还有拎着礼物袋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有时间准备的,或许一直准备好了放在家里,就等这个见面的机会。   许肆拒绝了孟浮撑伞,去了路边见粉丝,他话不多,安静地收了所有礼物,又签了几个名。   有女孩子把零食递过来,心疼地看着他脖颈上细密的汗。   “宝贝快回去吧,外面太晒了。”   他肤色白,脖颈晒得通红,让人看得心惊。   许肆点头,接了最后一波礼物。   他两只手里都拿了东西,没办法挥手跟她们告别,便退后了两步,冲大家鞠了一躬,朝着停车的地方跑去。   装着信件和零食玩偶的袋子被一股脑儿丢到后座,许肆随后迈了上来,额头上亮晶晶的全是汗。   喻温拿了毛巾给他,扭头看向刚上车的孟浮。   “你没把小风扇拿出来吗?”   孟浮一脸茫然。   喻温略带责备地看他一眼,从他拎上车的手提包里找出一个小型风扇。   “你都做了什么?”   孟浮呐呐:“撑、撑伞。”   他都不知道包里还有个小风扇。   喻温叹气。   “你不称职。”   连季姝身边那个小助理都不如。   许肆看她皱眉反而很高兴,附和着她的话。   “对,不称职。”   孟浮心虚又委屈。   这不是已经习惯喻温在身边准备这些了嘛,他早就从小助理变成小司机了。   车里开着空调,许肆身上被汗浸湿的衣服很快就干了,他眯着眼缓了会儿,开始拆那些粉丝递过来的礼物。   大多都是零食和玩偶,还有一部分信件,自己做的照片海报等等。   他拆得很安静,一样一样仔细看过之后就放在旁边,喻温负责重新装回去。   孟浮打着方向盘:“回公司吗?”   许肆把手写信装回信封:“先送喻温回家。”   接下来他要在练习室录歌,不需要喻温跟着了。   他其实从没把她当过助理,在想见她的同时保证她能拥有最大化的自由。   喻温下车时,被许肆塞了很多玩偶,抱了满满一怀。   许肆抿着唇,眼睛晶亮亮。   “明天见。” 第119章 吃软饭的前奏   喻温母亲有两个姐姐,她除了裴骃之外还有一个表妹,小姑娘姓宋,今年上高一。   因为喻温的性格,她只跟裴家亲近一点,对这个小表妹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也根本没有见过几次面,所以当裴骃找到她,说想让小姑娘来喻温家住段时间时,喻温愣了半天。   裴骃揉着眉心,很有些头疼的样子。   “那丫头父母正在闹离婚,吵得很厉害,她主动提出要出来住,我妈在国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这个性格也没法照顾小丫头。”   他缓声道:“你要是觉得可以,就让那丫头跟你过段时间,不行的话就找他父亲那边的亲戚。”   要是再早段时间,裴骃是不会给喻温打这通电话的,她不爱跟别人相处,最严重的时候极容易应激,要是出了岔子很危险,但喻温现在的状态好了很多,裴骃也想试着让她接触更多人。   宋初瑶那丫头虽然吵闹了点,但还是很有眼力见儿的,勉强算个讨喜的小姑娘。   喻温在犹豫:“我没有照顾过小姑娘。”   她这个年纪跟十六岁的小姑娘没有共同话题,又不是健谈有趣的人,小姑娘难免会跟她相处不来。   裴骃笑了下:“那丫头皮着呢,你不用怎么操心,她自己就会找话题,你不嫌弃她话痨就行。”   喻温想了想,又问,“那她愿意吗?”   两人关系实在是生疏,顶着个亲戚的名头,实际上就是陌生人。   裴骃想起跟宋初瑶说起这事时,小丫头第一句话就是要照片,他找了张喻温高中时期的证件照,宋初瑶连犹豫都没有,立马就答应了。   他轻笑一声:“那丫头是个颜控。”   喻温也抿唇笑了下:“嗯,那我这里也没问题。”   正好,她从许肆那里搬回来后就总觉得家里太安静,多个小姑娘也没什么不好的。   车门被拉开,扑面而来的是燥热的空气,许肆抬腿迈上来,抽了几张纸巾按在脖子上。   喻温帮他开了瓶水递过去:“拍完了?”   他最近通告挺多,又要录歌又要彩排,养病时多出来的那点肉很快就没了,下巴好像又尖了点。   许肆点头,在狭小的空间里尽力舒展开长腿,拉了件薄外套过来盖着。   “我睡一会儿。”   七夕晚会是录播,许肆排练了大半天,马上就到真正开始录的时候了,他本可以在休息室里眯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跑了出来。   喻温想让他去休息室睡,那里睡着会舒服一些,但看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就没再多说了。   车窗被人轻轻敲了敲,孟浮从外面露出个脑袋。   喻温降下一点车窗:“怎么了?”   孟浮探探头:“许肆在这儿呢?”   喻温点头:“他在睡觉。”   孟浮把买好的饮料递过来,嘀嘀咕咕。   “放着休息室不睡往这儿跑。”   他压低了声音,不太敢出声。   “温温姐你出来玩会儿不,今天来了好多明星啊,我都见到我女神了。”   喻温轻声拒绝了:“不用了。”   她就是觉得今天来的人多,才没进去陪许肆排练的。   孟浮挠挠头:“那行吧,不来也好,这边工作人员太多了。”   喻温弯了弯眼睛:“你去玩吧,录现场的时候我陪许肆。”   孟浮立马双手合十拜菩萨:“就靠姐你了,我出去见几个同学,有事就叫我哈。”   座椅放平了,许肆睡得还是有些委屈,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喻温把他搭着的外套往上提了提,坐在旁边陪他。   睡着的时候很多动作都是无意识的,喻温翻过一页杂志的时候,许肆突然侧了过来,原本缩在外套下的手往前虚虚一伸,搭在了喻温腰间,隐约碰着她小腹。   “……”   喻温小心翼翼地揪着许肆袖口,想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挪开。   不等她用力,许肆突然又把手收了回去,与此同时像怕冷的人靠近火一样,理所应当地往喻温这边凑近了些,脑袋低着,刚好抵着她侧腰。   喻温为难地皱皱眉,腰侧有很清晰的压迫感,他这一下靠得是实打实,她要是挪开,许肆脑袋肯定得晃一下。   他能休息的时候总归也没有两个小时,万一把人惊醒了……   喻温轻轻叹气,认命地让他靠着,翻页的动作放得更轻了。   她看杂志看得认真,视线从不乱飘,也就没注意到早该睡着的许肆慢吞吞地勾了下唇角。   孟浮心里到底还是有点数的,没真的跑出去疯玩,掐着许肆睡醒的点跑回来,冲喻温挤挤眼。   “醒了吗?”   喻温还没说话,许肆就动作僵硬地坐了起来,揉着酸疼的脖子。   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不酸才怪。   见到人醒了,孟浮终于能放开声音说话了。   “导演叫咱了,得快点去做造型。”   许肆睡得嗓子有点哑,喝了几口矿泉水,一句话没说就推门下车,被热气一蒸,脑袋更晕了。   他没马上走,等喻温下来了才迈开步子。   喻温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发现宋初瑶加她微信了,就简单地聊了两句。   回头看她的许肆铺捉到熟悉的界面,皱了下眉,一下子就拉响了警报。   “在聊天?”   喻温没抬头,点着键盘回消息。   “嗯,我表妹。”   小姑娘有好多可爱的表情包,喻温挑了几个存表情,十分满足。   许肆取消警报,重新迈步。   这场录制没喻温预想的那么顺利,中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耽误了很长时间,许肆一直耐着脾气等,发现连出场时需要的升降台都出问题时终于没忍住。   “你们就是这么准备的?我需要用升降台的事情是一早就说好的,现在升降台不能用了,开场舞的part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对待舞台一向认真,为了这次表演排练很多次,上午升降台都好好的,现在突然就不能用了,气得想撂挑子。   工作人员吓得要死,小声道歉。   “不好意思,真的太抱歉了,我们已经在找人来维修了,马上再等等。”   说这话时,工作人员都要哭了,知道自己这话有多可气,在场的哪个不是大忙人,现在时间拖长这么多,万一后面还有通告就麻烦了。   许肆冷着脸,没再多说。   喻温在工作人员道歉的时候就联系了龚喜,让他想办法把晚上要赶的通告推一推,这边估计要费些时候。   许肆晚上要赶个30分钟的网络综艺,录制时间是定好了的,他不来,节目组其他人就得一起等着,传出去对他名声不好,很容易被人说是耍大牌。   龚喜骂了句脏话:“都是怎么做事的,行,我联系联系那边。”   他又嘱咐:“许肆估计要气坏了,你哄哄他,本来就不爱说话,到时候带着脾气上综艺,更没话说了。”   许肆现在明显是气鼓鼓的状态,本就冷淡的五官像凝了霜,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指尖不停转着手机。   喻温悄悄递给他一块巧克力:“别生气。”   她语调轻缓,柔软动听,轻易就让人消了火气。   许肆捏着巧克力,沉默半晌才出声,仍旧是冷淡的声线,偏偏压低了,委屈得不行。   “开场舞很好看的。”   他跟编舞老师反复修改很多次才确定下来的版本,没有升降台就没有那种氛围感了。   喻温看不到,粉丝也看不到。   他垂着脑袋,把巧克力掰成两半,一块一块往嘴里塞。   造型师把他的头发用发胶固定了,额前留了点碎发,头顶毛茸茸的,看不到那个小小的发旋儿。   喻温有点想揉他脑袋,撸猫的那种揉法,但理智还在,勉强克制住了。   “会修好的,我们等一等。”   她歪着头想了想:“就算修不好也没关系,我们可以自己找个舞台,重新表演一遍发出来。”   许肆含着巧克力,也不嚼,听到这话时颇有些惆怅。   “那很贵的。”   那些舞台灯光,特效,林林总总加起来要花不少钱呢。   他现在不是能随心所欲花钱的猫咪了,他要赚钱养家。   喻温“啊”了声,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有钱。”   她轻声说:“我可以帮你,我有很多钱。”   许肆更惆怅了:“很多是多少?”   不会比他还多吧。   喻温对这些不太清楚,她的财产都有专门的人打理,大多都是裴骃在安排,她只知道自己真的有很多钱。   “嗯——反正有很多。”   说不清楚的那种多。   许肆把巧克力嚼碎了,陷入沉思。   吃软饭会不会不太好?   唉,温温好有钱。   有钱的温温并没有得到挥霍的机会,节目组那边紧赶慢赶地把换了新的升降台,勉强准备好了。   喻温站在观众席上,跟其他的工作人员站在一起,微微仰着脸看向舞台。   节奏性极强的音乐前奏响起,升降台每升高一点,少年身上的光就更亮一些,他准备了很久的开场舞终于顺利地表演出来。   周围有人在小声议论着什么,喻温听不太清楚,好像全部感官都落在了舞台上。   这一刻,她想,像许肆这样天生适合站在舞台上的人,就该这么光芒万丈,永远活在光下。   为了上镜,许肆的眼妆很重,幼圆的眼型被细细勾勒过,他下台时微微的喘,确认一切无误时很浅的笑了下,是那种狡黠的,带点得意的笑。   很可爱。   喻温把毛巾和水递过去,许肆下意识就想擦脸,手抬到一半又放下。   他眨眨眼,不太舒服。   “粘乎乎的。”   眼皮上还贴了亮片,现在稍微出了点汗,就感觉有点难受。   喻温把浸透的卸妆棉递给他:“先擦擦眼睛。”   时间太紧,来不及在这里卸妆,得先往下一个拍摄地赶。   可能是妆太重,许肆又擦得粗糙,等喻温再看过来时发现他眼眶都红了,哭笑不得。   “你用那么大力气干嘛。”   许肆不太在意:“反正不疼。”   喻温无奈,拿着化妆棉在他眼角轻轻擦了下,然后停手看他。   “这种力道记住了吗?不能太用力。”   她靠得并不近,帮他卸妆的时候也根本没有碰到他,但许肆眼皮跳了跳,觉得被她擦过的地方像火烧过一样。   许肆默默把化妆棉接过来,一声不吭,免得喻温注意到他开始泛红的耳垂。   等赶完最后一场录制时已经快要9点了,许肆不参加节目组那边的聚会,让孟浮直接送喻温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熬多了的原因,这时候喻温竟然也不觉得困,她回家之后又弄了点吃的,把客房收拾了出来。   她家其实挺大的,因为一个人住,很多房间被她改造过,留下一个客房始终没人住,十分空荡,满溢着空房的气息。   这样肯定不行,让小姑娘一点归属感都没有。   考虑到十六岁小姑娘的审美,喻温挑了条浅紫色碎花的床单换上,又搬了个花瓶过来,连玩偶都抱过来一些,总算把房间填满了点。   许肆在手机上跟她说晚安,喻温一边想着还要补充什么,一边很快地回了消息。   【晚安。】   许肆回得更快:【怎么还没睡?】   喻温:【在收拾房间。】   许肆不太懂她一个一向早睡的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收拾房间,懒洋洋地支着脑袋,没话找话。   【你七夕有安排吗?】   七夕那天宋初瑶要搬过来,她想带小姑娘去买点必需品,如果宋初瑶需要,也可以一起逛逛街,喻温觉得简单逛几家店她应该没问题。   如果她不需要,喻温就待在家里。   【不太确定,那天可能要陪我表妹,也可能不用。】   这是她第二次提起这个表妹了,许肆有点不大高兴,不明白这个鬼亲戚是从哪里蹦跶出来的,白白占了喻温的时间。   喻温追问了句:【怎么了?】   许肆情绪低落,用力点着手机屏幕。   【我那天没工作。】   上午去公司录个歌就行,其余时间自由支配——由喻温支配。   喻温满脑子都是要不要换个可爱点的墙纸,消息回复地心不在焉。   【那让龚喜给你接点通告?】   许肆:“……”   啊,好气。 第120章 七夕节看烟花   七夕那天,喻温起得很早,家里第一次要有人来住,她有点小紧张,把客房又仔细打扫了一遍。   她考虑了很久,还是没有换墙纸,也没有往墙上挂相框,想着小姑娘住进来了可以自己装饰一下。   快到九点的时候,微信上来了条消息,宋初瑶说她已经到了,现在在小区门口。   喻温拿了帽子,出门去接她。   门口保安在登记信息,喻温还没走近,拉着行李箱的小姑娘就朝她挥手。   小姑娘朝夕蓬勃,眉眼很俏丽,一看就是家里娇生惯养出来的。   她弯弯唇:“瑶瑶?”   宋初瑶疯狂点头:“是我是我,”   她把那只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喻温眼前瞬间就多了束热烈的玫瑰花,香气很好闻。   小姑娘笑吟吟的:“七夕快乐呀,祝我们温温姐早点脱单。”   喻温把花束抱着,抿出一个浅浅的笑。   “谢谢。”   她好多年没收过花了。   宋初瑶很活泼,才刚上高一,身上那点稚气都没淡去,她比喻温稍微矮一些,剪了齐耳短发,看着很机灵,一直笑眯眯的,说个不停,看样子并没有因为父母的事情有过多的负面情绪。   裴骃的助理帮忙把行李搬了上去,他被吩咐过,也没久留,喝了口水就走了。   宋初瑶在自己的房间里探头探脑:“姐,这是给我准备的房间吗?”   喻温有点紧张:“不喜欢吗?”   宋初瑶摇头,第一次没东扯西扯的话痨,安静了会儿后才笑了。   “没,我特喜欢。”   一看就是用心布置过的,为了她这个并不相熟的来客。   她身上出了汗,熟悉了房间后就洗澡换了衣服,出来时穿了件粉白色的连衣裙。   “姐,我裙子腰大了。”   裙子很好看,腰间却多出一截来,一看就是尺码买大了。   要是她自己买的话,应该不会出现这种问题才对。   宋初瑶知道喻温在想什么,扯扯嘴角。   “我妈买的,她连我穿多大码都没搞明白。”   家庭不和不是一年半载的事儿,父母双方都不常回家,对她这个女儿也没怎么上心过。   喻温没多问,去自己房间挑了条细细的丝带,也是粉白色的,颜色比裙子稍微重一点。   “用这个扎一下?”   宋初瑶说好,拿过来当腰带用了。   喻温给她做了点吃的,仔细注意了一下宋初瑶的口味。   “还吃得惯吗?”   宋初瑶竖起一个大拇指:“太吃得惯了。”   喻温浅浅弯唇:“那就好。”   宋初瑶看愣了,半晌挠挠脸,很小声地说,“姐,我觉得你超好看。”   她就没见过几个高中证件照都那么好看的女生,真人比证件照上还要好看,或许是因为张开了,眉眼显得更精致些,是那种长相和气质都特柔和的人。   喻温被她逗笑:“你也好看。”   这个年纪的女生尚带稚气,不吝啬任何一份夸奖,身上是青春独有的热烈生机。   “害,”宋初瑶摆摆手,“我这基因给咱老裴家拖后腿了,要不然就去混娱乐圈了。”   喻温惊诧抬头:“你想进娱乐圈?”   宋初瑶夹了藕片:“嗯——也不是很想进,主要我想离偶像近一点,现在追星太麻烦了,我们哥哥又不爱上综艺,蹲点都蹲不到人。”   喻温想了想:“你可以考虑一下化妆师,摄影师,这两个职业也很容易接触到明星的。”   宋初瑶眼睛一亮:“姐你说得对哎,”   她晃晃脑袋:“姐你真好,我妈只会说我不务正业,异想天开。”   喻温没对她的家庭发表什么看法,见她喜欢吃那盘凉拌藕片,把盘子往她面前挪了挪。   “你才十六岁,是可以任性的年纪。”   宋初瑶不知道想到什么,安静了很久,没再出声。   喻温下午带她熟悉了一下小区附近的商业街,她始终帽子口罩捂得严实,尽量避开人流量大的地方,宋初瑶可能被裴骃嘱咐过,也没有表露出什么意见,乖巧地跟在喻温后面。   她到底是年纪小,性格很活泼,对环境的适应力强,一路上说个不停。   “姐你晚上有安排吗?我和我闺蜜一起去看电影。”   说到这里,她贼贼地笑起来。   “电影院肯定都是小情侣,我们俩单身狗能吃个饱。”   喻温帮她拎了个重点的袋子:“我在家里待着,你回来不要太晚,注意安全。”   宋初瑶“嗯嗯”点头:“我心里有数。”   她出门后,喻温看了眼时间,在厨房做了点水果茶冰好,因为要等宋初瑶回来,她不能早睡,就准备找个电影看看,消磨时光。   还没挑好电影,她手机就先响了。   许肆站在路边,来来往往的都是情侣,还有人问他要不要买束花。   他手都伸出来了,想到买花也没用,温温肯定不收,又郁闷地放下。   “你在家吗?”   喻温点头:“嗯,在家。”   许肆把帽檐压低一些,朝着人流聚集的地方走。   “我在商贸广场,来不来?”   商贸大厦高耸入云,那股子精英范与它旁边的广场格格不入,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还有小孩子在放风筝。   天太黑,风筝飞得太高,许肆眯着眼睛瞧半天,辨别出那应该是一只鸟的形状。   喻温看了眼外面:“你一个人吗?”   许肆懒洋洋地拖长了语调:“是啊,伴舞早就跑没影了,我一个人在练习室待了半天。”   他语调是轻的,微微扬着,说到后面时却莫名有些孤家寡人的委屈。   喻温真诚发问:“今天外面人好多,你不怕被撞见吗?”   许肆找了处空着的地方,靠着栏杆站着,看着那片在夜色里静谧的海面,若有若无地低笑了声。   “唔,是不怎么怕。”   出来玩的都拖家带口,谁会在这个节日里把注意力分给陌生人。   喻温叹口气:“我这就过去。”   万一他真被认出来了,喻温还能帮他掩护一下。   夜里风凉,不远处的大厦亮着炫彩灯光,不停幻化着界面,周围的小情侣们都在拍照,女生不停地找着角度,男生就负责拎东西。   喻温来的时候,许肆正靠着栏杆吹风,一眼就瞧见混在人群里的她,懒散地挥了下手。   这边光线暗,喻温把口罩摘了透气,颇有些好奇地左右张望了会儿。   原来大家都是这么过七夕的。   许肆指指广场中央卖气球的地方:“你要吗?”   喻温反问:“你想要?”   许肆没有那么想要,他只是觉得别的女生有,喻温也该有。   于是他点了头:“嗯,想要。”   喻温就要迈开步子:“那我去买。”   手腕被人攥住,她步子停顿一瞬,许肆就追了上来跟她并肩。   “一起。”   喻温担忧地看着他,这人真是一点也没被认出来的危机感,坦坦荡荡的像个素人。   气球也是蹭节日热度的一把好手,老板左手上的气球全是牛郎织女的卡通版人物形状,右手上就是为小孩子准备的卡通动物。   喻温瞧得眼花缭乱,一转头,许肆已经挑好了两个气球,递给她一个。   许肆有点紧张,舔了舔唇,把拴着气球的绳子在手上多缠了两圈,默默望天。   喻温没注意到许肆,她瞧了两眼气球,觉得这个古装美人的卡通人物挺可爱的,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   她往栏杆的地方走,专门挑了个人少的。   “你把帽檐压低一点。”   许肆听话地压低帽檐,看看她手里的气球,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终于有一种融入大家的满足感。   气球被风吹得左摇右摆,喻温把绳子收短一点,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往广场这边来。   “大家都过来了,这里有什么活动吗?”   许肆“嗯”了声,学着她的样子把气球收下来,两只气球离得太近,被风一吹就卷到一起,互相碰撞着,他悄悄拿手机拍下来,没让喻温看到。   “有烟花秀。”   现在城市里都明令禁止烟花爆竹,像这种能光明正大看烟花的机会不多,又是这么好的日子,怪不得大家都出来了。   喻温了然,想着一会儿能看到烟花也挺高兴的。   她攀着栏杆,安安静静地等着放烟花,许肆悄悄看她,装作不经意地开口。   “你今天收到花了吗?”   在七夕这一天收到花的意义不言而喻。   喻温抿唇笑了下,眼睛很亮,愉悦地弯着。   “嗯,收到了。”   许肆手指一僵,隐在暗处的眉眼有片刻冷凝,声音很低。   “收到了?”   他抿着唇,心里有些慌。   “谁送的?”   总不会是丁子昭,她身边还有他从不知道的人吗?   喻温弯着眼睛:“我表妹,她送了我一捧玫瑰。”   许肆:“……”   虚惊一场。   他塌了塌肩膀,无声叹气。   吓死他了。   他又有点不满意,温温居然收了别人的玫瑰花,还是个小丫头。   连送花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喻温支着下巴:“你没有吗?”   许肆撇撇嘴:“谁会给我送。”   应该说是谁敢给他送。   喻温笑了下:“也对。”   远处的大厦上灯光骤然一变,变成了烟花秀的倒计时,不远处有工作人员在准备点燃烟花了。   许肆垂着眼,往喻温身后挪了一步。   喻温毫无察觉,和所有人一样,专注地看着倒计时。   3、2、   1——   最后一个数字落下,烟花齐放的声音响彻天空,拖着长长的尾音,然而喻温的耳朵被用力捂住了,所有声音变得模糊细微,她什么也没听见。   那短短的几秒里,许肆弯着唇,在心尖儿上滚过几次的话翻来覆去,裹着热气从喉咙里吐出来,声音低低的,温柔至极。   烟花在天际铺陈,他在一片骤然亮起的彩光里,跟自己的姑娘吐露心迹,没让她知晓,只有夜风见证过那一字一字的缠绵爱意。   旁边挽着男朋友胳膊的女生看过来,愣愣地看着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喻温回过头来时许肆已经把手放下了,她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   “不捂耳朵也行的。”   许肆把尚带着她温度的手指揣进口袋,慢悠悠地仰脸,清透的眸子里映下烟花遗迹。   “太吵了。”   喻温没太在意这件事,她看着漫天绽放的烟火,无声弯唇。   “很漂亮。”   她记忆里仅有的关于烟花的回忆都是在裴家,不过那时候她年纪小,只能拿着仙女棒,裴骃不让她碰大的,说是后劲大,会把她反弹出去。   肯定是骗她玩的。   她转头看许肆:“你放过烟花吗?”   许肆揣着口袋,手指拨弄着里面零星几颗糖。   “没,只玩过摔炮。”   可能不记事的时候孤儿院也放过烟花,但他的记忆里一片空白,懂事的时候孤儿院已经没人资助了,那时候几个小男孩跟在别人后头捡摔炮玩,就盼着谁运气好,能捡到几个没炸的摔炮,不过大多数都是哑炮。   喻温点头:“我见人玩过。”   玩这个的很多都是小男孩,一点事不懂,专门把摔炮往路人脚底下扔,特坏。   她想了想:“还是仙女棒好玩。”   别人玩仙女棒的时候喜欢晃一晃摇一摇,喻温只会安安静静地拿着,看着它从头燃到尾,裴骃那时候还觉得她胆子小。   其实不是,她只是觉得它很漂亮,漂亮地短暂,燃完连一分钟都不用,她舍不得浪费时间。   许肆看着天,烟花放完只要几分钟,大家看完这个也就纷纷散了,只有空气里留着一点余味。   “过年带你放大的。”   喻温小声提醒:“这里不让放烟花。”   许肆笑:“带你去不禁这个的地方放。”   喻温眨眨眼:“我还想要仙女棒。”   许肆按了下她帽檐,带着她往外走,步子迈得缓。   “可以啊,还有好多呲花,都带你玩。”   喻温想,她有点期待过年了。   回到家时还不算太晚,宋初瑶给喻温发了条消息,说是自己已经坐上车了,很快就回来。   喻温把气球栓到卧室桌脚上,转身的时候被气球撞了下手,她捧着气球,看着上面漂亮的卡通人物,突然怔住。   她到这时才意识到,她手里这个气球是织女,许肆那里的是牛郎。 第121章 逃避的征兆   宋初瑶在喻温这里住了几天,她适应力强,也没觉得哪里不自在,下了辅导班就往这边跑。   喻温有几次跟着许肆参加活动,回来的时候有些晚,宋初瑶也不介意,自己把饭菜热了吃。   她没问过喻温的工作,只在几年前听裴骃妈妈说起过,好像是开了个咖啡店,只猜测是这段时间店里事情比较好,很懂事地不打扰喻温。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许肆要去外省开签售会,很简单的一个小活动,但来去也要一两天,喻温不放心留宋初瑶一个人在家,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许肆不太开心,整个上午情绪都很低落。   他知道喻温不喜欢出远门,唯一一次跟他出去还是孤儿院那次,所以尽管不开心不愿意,也没勉强她。   杜絮被拉去给一个节目的开场舞当伴舞,回来时看到许肆恹恹地趴在沙发边上,忍不住多问了句。   “这是咋了?投资失败了啊?”   许肆没搭理她,自顾自地看了眼时间,然后皱起漂亮的眉,给喻温拨了电话。   电话接通了也不出声,就贴着耳朵。   喻温“喂?”了声不见回应,又很快补充。   “我在前台拿外卖,很快回来。”   许肆抿着唇,眉眼压着,显得情绪很差。   “不是说了不用你拿吗?孟浮是留着当摆设的?”   喻温脚步一顿:“你在发脾气吗?”   许肆沉默两秒:“没有。”   他加重语气,认认真真的。   “我饿了。”   喻温上来时,许肆正蒙着外套装睡,她也没喊他,只是在旁边的茶几上放下了外卖。   “你下午练舞,我就不过来了。”   许肆不吭声,睁着眼睛盯外套的一角,盯得眼睛都疼了。   他知道喻温没走,声音闷闷地从外套下面传出来。   “我没跟你发脾气。”   喻温轻轻地应:“嗯,我知道。”   他只是在尽量减少让喻温做跑腿的活儿。   外套被扯开一点,露出少年那双清透的眼睛,他眨也不眨地看着喻温,眉眼之间隐隐有些委屈之色。   “你不要生我的气。”   他心里很乱,一方面告诉自己喻温只是不喜欢出远门才不跟自己出去,一方面又隐隐心慌,有点像是被踩到了尾巴。   喻温只是摇头:“我没生气。”   她在旁边坐下,把饭盒都打开,自己拆开了一双筷子。   “我陪你吃完午饭再回去。”   柔软的长发散下来,随着俯身的动作晃了几下,喻温把发尾卷了卷,下意识往手腕上摸,却没找到发绳。   又忘记带了。   她在很多方面都细心,偏偏会忘记这些小事。   许肆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黑色的细发圈递过来:“用这个。”   喻温微怔,没接。   许肆对上她的视线,不太自在地舔了舔唇,胡乱解释。   “上次化妆师落在我这儿的,一直没扔。”   喻温垂下眼睫,把发圈接了过来。   “谢谢。”   有些巧合多了,总是能让人看出马脚来的。   许肆觉得喻温心情不太好,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因为他,他不该凶她的,虽然那好像也不叫凶。   反正是他的错就对了。   因为这点小插曲,许肆本来想留喻温陪他在练习室多待一会儿的,最后也没敢提,乖乖让人送她回去了。   杜絮啃着苹果笑话他:“你肯定做什么让温温姐不高兴了。”   许肆托着下巴,仔细想了想,没琢磨明白。   温温从不会因为这点事情跟他生气的,可是他也没做什么吧。   喻温回去时,宋初瑶已经回来了,她难得能休息个周末,坐在地毯上打游戏。   “姐,我吃过饭了。”   喻温点头,回了卧室把衣服换下。   “要吃点小蛋糕吗?”   宋初瑶说要,握着游戏柄嘟嘟囔囔。   冰箱里还有些鸡蛋,喻温都拿了出来,小蛋糕她做过很多遍,步骤早就烂熟于心,很快,厨房里就飘出了蛋糕的香气。   宋初瑶循着香气过来,拿了个上面有蔓越莓的,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她咂咂嘴:“姐,这蛋糕有点奇怪。”   也不是不好吃,就好像少点什么。   喻温怔了下,拿了一个尝,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忘记放糖了。”   她是有多心不在焉。   宋初瑶没当回事,三两下把剩下的小蛋糕吃了。   “没事,忘就忘了。”   她继续回去玩游戏,喻温在厨房站了一会儿后又开始烤小饼干,想着法子不让自己闲下来。   一闲下来,脑袋就乱哄哄的,什么也想不明白。   晚上,宋初瑶出来敲了敲喻温的房门。   “姐,我房间的空调好像坏了。”   她正刷着手机呢,空调突然就没声音了,过一会儿屋子里的凉气就得散干净。   喻温掀开被子下来:“我去看看。”   宋初瑶的房间已经被她自己又二次布置过了,原本的摆件都没收,只是往柜子上放了几个相框,墙上也贴满了海报。   喻温脚步生生顿在门口,被一整面墙的海报撩得眼晕。   “你、你喜欢许肆?”   宋初瑶点头:“对啊,我追星就是追的许肆啊,”   她以为喻温不了解,拿出给小姐妹安利的范儿来,滔滔不绝。   “我们许肆多好啊,娱乐圈都找不出比他更好看的人了,还有才华……”   她巴拉巴拉一大堆,喻温除了许肆的名字什么也没听明白。   半晌,她轻轻叹口气,心情有点复杂。   “嗯,许肆是挺好的。”   喻温刻意避开那些人像清晰的海报,把注意力都放在空调上。   她试了几次,空调一点反应都没有,得找人来修才行。   “明天再叫人来修,你不介意的话,今晚就先跟我睡一起吧。”   宋初瑶立马就去抱枕头:“不介意不介意。”   喻温一转头跟她怀里的枕头来了个面对面,眼神茫然了几秒,有些一言难尽。   “这个枕头——”   枕头形状没什么问题,只是正反两面都印着许肆而已。   宋初瑶抱着枕头不放心,沾沾自喜。   “我花了好几十定制的呢,光照片就选了好久,看来看去还是这个最合适。”   喻温有点不知道做什么表情了,她现在不适合受这个刺激。   “我床上还有枕头。”   宋初瑶晃脑袋:“不行的,不能抛弃我们宝贝。”   喻温:“……”   主卧比客房要大出很多,里面靠墙摆着一面很大的置物架,上面都是喻温自己做的手工艺品,各种各样。   宋初瑶还是第一次来,好奇地看个不停。   “姐你会的好多啊。”   枕头已经被她平平整整地放在了床上,喻温低头看着,有点晃神。   宋初瑶没得到回应,疑惑地转头。   “姐?”   喻温抬眼:“怎么了?”   宋初瑶爬到床上:“我怎么感觉姐你今天状态有点不对呢。”   就好像心里压着事一样。   她好奇又关心:“姐你是不是有心事啊,可以跟我说的。”   喻温没说话,沉默了很久才摇摇头。   “没什么。”   她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别人开导多久都没用。   宋初瑶睡得晚,这会儿也不困,跟喻温面对面躺着,好奇地勾勾她头发。   “姐你谈过恋爱吗?”   她悄咪咪的:“我同桌跟我们班长谈恋爱了,我还见过班长给她写的情书。”   喻温说没有。   宋初瑶动动脑袋:“是没遇到喜欢的人吗?”   像她姐这样的人肯定不缺追求者,没谈恋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没遇到真正喜欢的。   喻温抿唇,卷翘的睫毛垂下来,脸色有些苍白。   遇到喜欢的人,她也不能谈的。   对她这样有心理疾病的人来讲,谈恋爱就相当于给自己找救命稻草,那个人会被牢牢地拴住,没有后悔的机会。   宋初瑶以为喻温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也就没再继续往下说。   她声音朝气勃勃的,没一会儿就聊到了其他地方。   “辅导班的数学老师辞职了,听说是去山里支教了,不知道山里虫子多不多,那个老师可怕虫子了,肯定会被吓哭。”   “快到九月份了,我开学的时候,家里的事情应该结束了吧。”   喻温抬了下眼,轻轻揉揉她脑袋。   “伤心吗?”   宋初瑶轻声哼哼:“才不,我跟他们又没什么感情。”   要是真没感情,就不会穿那件不合身的裙子了。   喻温微阖着眼,声音很轻。   “我不太记得妈妈的样子了,但小姨说她很温柔,从来不会发脾气,我觉得应该不是这样,因为我父亲脾气很大,我妈如果真的很温柔,就不会把我一个人留下了。”   她弯了弯眼睛:“这是我小时候的想法,我经常这么埋怨我妈妈。”   喻渊平没养她几年就把她送去了乡下,她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只有一个有点亲戚关系的保姆,那时候很孤单,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把她也一起带走。   喻温轻轻地说:“但我很爱她。”   在那个对所有都懵懂的年纪,她就很爱那个已经离开的妈妈,或许是因为感受不到其他人的爱了,所以拼命揪住这点温情。   宋初瑶擦掉脸上的泪,往喻温身边靠了靠。   “我也很爱她。”   她五岁那年不小心摔倒,她妈妈哄她哄到半夜,还给她倒了杯牛奶。   虽然这样的爱太少,但她一直都记得的。   喻温抽了张纸巾给她:“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会爱人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爱人和被爱都是一种幸运。”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茫然地想,许肆喜欢她,她是不是也应该觉得幸运呢。   可心口沉甸甸的,她因为无法接受这份感情而想要逃避。   她不觉得幸运,她为许肆感到可惜。   他该喜欢更好的人。   喻温给宋初瑶擦了擦眼泪:“聊聊你偶像吧。”   宋初瑶破涕为笑:“许肆可厉害了,他出道那么早,但和别人一点都不一样,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会一直坚持。”   她仰着小脸,神情认真。   “我从他身上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做你想做的,去得到你想得到的,哪怕花的时间久一点也没关系。”   喻温安静地听着,不知何时眼里已然含了点笑。   宋初瑶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渐渐睡了过去,呢喃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很孤单,要是有人能陪陪他就好了……”   喻温垂着眼,帮她掖好了被角。   她靠着床头,一点睡意也没有,看着窗外的黑暗渐渐散去。   天亮了。   许肆要赶早上的飞机,他这次去签售会的行程是向粉丝公开的,所以到机场的时候已经有很多粉丝来送行了。   孟浮在他身后紧跟着,手忙脚乱地接过粉丝递来的礼物,许肆也在接,手里没一会儿就拿了满满的小袋子。   他垂着睫,因为有粉丝在并没有戴口罩,露出的侧脸冷白精致,或许是因为起得早,显得没什么精神。   许肆一路走一路接礼物,接过一个纸袋的时候手背突然一热,像是被人用力摸了把,他步子猛地顿住,视线扫过一个个激动的女孩面孔,又一声不吭地往前走。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背,上面有明显的指甲划痕。   刚刚的触感像是有人用力的摸你手,从手腕开始,一直蹭到指尖,感觉非常惊悚,绝对不是意外地碰了下,是故意的。   不是他的粉丝,他的粉丝都很有分寸,不会做这样的事。   许肆步子迈的快,眉眼冷凝着,被碰过的那只手揣进口袋里,完全僵着。   粉丝仍然跟在后面,大多数人还在努力地想把礼物送过来。   许肆又接了几个,眉眼始终垂着没抬起来。   “早点回来。”   熟悉的声线,熟悉的咬字发音。   许肆怔住,手指还保持着接东西的惯性动作,脚步却已经停了。   喻温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主动退出粉丝队伍,朝他挥了挥手。   她戴了口罩,但应该是在笑的,只是与往常不太一样。   许肆没注意到这点异样,短暂的怔愣之后就是惊喜。   他没想到喻温会来机场送他。   孟浮小跑着赶上来:“快快,该登机了。”   许肆攥紧了从喻温手里接过来的袋子,想再回头看时却找不到人了,只得按捺住心里那点冲动,乖乖地去登机口。 第122章 缘分妙不可言   一行人在飞机座位上安顿下来,高挑漂亮的空姐走过来,轻声询问。   “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许肆微微抬眼:“有湿巾吗?”   空姐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表情,点点头。   “有的,请稍等。”   没过多久,空姐就拿着一包消毒湿巾过来了。   许肆沉着眉眼,一声不吭地用湿巾擦手,从手腕到指尖,擦得非常认真,手背上被划出的指甲痕迹有些深,擦过之后微微的疼。   他心情因为这个小插曲变得非常差,把喻温给他的袋子拿了过来,里面只有一条新毯子,是很浅的紫色。   少年唇角翘了翘,心情好了点。   只是这次喻温不在他身边,翘起的唇角很快又压下来,许肆把毯子抖开搭在膝盖上,被湿巾擦过的手背还泛着冷,被陌生人摸过的触感仍旧鲜明。   他垂着眼,似乎是想到某种可能,眉尖儿蹙起。   许肆这趟行程订的的晚上回来的航班,喻温不在,他也没有在外面逗留的念头,但因为天气原因,只能改订第二天早上的票。   他甩了甩因为开签售会而酸疼的手腕,坐在床上拆礼物,粉丝送来的礼物大多数都是信件和照片,偶尔有一些自己做的手工。   各色各样的信纸摊开在床上,放在床头的手机开了免提,正等着对方接通。   “嘟嘟嘟——”   喻温的声音响起来:“许肆?”   许肆弯弯唇:“嗯。”   维修工来修好了空调,喻温拿着遥控器又试了一遍,确定空调仍然在正常运转。   “你在酒店吗?”   许肆一边回话,一边把旁边的礼物袋拿出来拆。   “嗯,航班延误了,我得在这儿多待会儿。”   龚喜建议他不要急着走,反正回去都是晚上了,又见不着喻温。   喻温“嗯”了声,听着他这边窸窸窣窣的声音。   “在拆礼物吗?”   “昂。”   喻温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那你拆吧,我——”   许肆不满地打断她:“再陪我说说话。”   他有点不太高兴,委委屈屈的,估计是怪她这么快就想挂电话。   喻温沉默了会儿,提议道,“你可以找龚喜。”   许肆皱眉:“我为什么要找他?”   喻温说:“如果你是因为无聊想找人聊聊天的话,可以找龚喜。”   许肆随手捞过来一个袋子,听着这话直皱眉。   他想说点什么,琢磨半晌,想说的话都不能说,只好闷声闷气地打岔。   “不是因为无聊。”   他就是想跟她说说话,除了她谁都不行。   温热的水从杯口溢出来,一寸寸吞没了大理石台面,淅淅沥沥地砸在地上。   喻温放下水壶,很轻很轻地叹气。   很多事情其实早有苗头,只不过她从未去细想过,现在稍微一注意,许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都有了解释。   喻温久久不说话,许肆有点心慌和茫然。   “喻温?”   他声音闷闷的:“我打扰到你了吗?”   这是今天的第一通电话呀,他已经很克制了。   喻温回神:“没有。”   她问:“你回来之后是不是没有要紧的工作了?”   许肆含糊道:“算是吧。”   一些工作还在交洽中,他没想好要不要给自己多找点事情做,专辑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就算准备演唱会也不急在一时。   多空出点时间,他想跟喻温一起去看海。   喻温摩挲着杯子,轻轻点头。   “嗯,休息休息也挺好的。”   她说:“我要睡觉了。”   许肆看了眼时间,发现她今天睡得比往常还要早,只好不舍地挂掉电话。   礼物袋已经拆了大半,他边在手机上发了个“晚安”,边把床边的袋子拿来拆开。   里面有一封信,一个由很多三寸照片拼起来的大相框。   视线从相框中掠过,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儿,许肆把相框拿了起来,仔细打量,目光落在几张三寸照片上时皱起了眉。   那几张照片明显是偷拍的,都是他进出小区门口的照片,偶尔几张还有喻温入镜。   不是粉丝偶遇,就是有目的性的蹲守。   他的个人信息一向保护得很好,能知道他的地址绝对是跟踪过来的。   许肆抿着唇,冷着脸拆开了那封信。   与这个相框相比,这封信正常地过了头,连篇累牍,全是重复性地表达爱意的话,因为重复率过高,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联想起今天早上那个故意揩油的摸手,怎么看都不对劲儿。   许肆给孟浮打了电话:“这段时间都是你开车,有人跟踪你吗?”   孟浮刚洗完澡出来,脑袋还冒着热汽,听到这话茫然了几秒。   “没、没有吧。”   他有点惊悚:“是有狗仔吗?”   许肆阖了下眼:“不是狗仔。”   他并不多说:“你注意一下,以后多留个心眼。”   孟浮连声应了,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不是狗仔,那就是粉丝了,能做出跟踪这种事情的都是私生饭,多恐怖的都有。   最近天气降温,宋初瑶晚上出去玩的时候吹了点风,第二天就感冒了,跟辅导班老师请了假。   喻温在厨房里烧热水,准备给她冲个感冒药,宋初瑶窝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门铃响的时候,宋初瑶抬了下脑袋,头昏脑涨地坐不起来,还是喻温从厨房里出来去开的门。   门一开,高高瘦瘦的少年就熟门熟路地走进来,在玄关上找到一双明显是自己鞋码的拖鞋,满意地换上。   他刚下飞机,身上还带着微微的凉气,趿拉着拖鞋往客厅走。   “我饿了。”   男人的声音,还有点耳熟,宋初瑶挣扎着坐起来,想看看到底是谁来了。   与此同时,许肆也注意到了这颗从沙发里探出来的脑袋,脚步一顿,缓缓地挑了挑眉。   他穿着宽松款的黑色卫衣,深灰色长裤下是笔直的腿,抬眼看过来时瞳色清亮,是极纯粹漂亮的墨绿色,眼尾那点泪痣很有辨识度。   是一张极漂亮,宋初瑶极熟悉,甚至夜夜枕着入睡的脸。   “!!!”   宋初瑶猛地拍了下自己脑门,一脸的呆傻。   “我一定是烧出幻觉了。”   许肆看着她自残,一言难尽地看向喻温。   “你什么时候养了个小傻子?”   喻温:“……”   她小声纠正:“是我表妹。”   许肆慢悠悠地往厨房走,去给自己找吃的,声音拖着调子,漫不经心的。   “果然不是亲生的。”   宋初瑶已经彻底糊涂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喻温,脑门上还带着自己拍出来的红印。   “姐你也出现幻觉了?”   喻温失笑:“不是幻觉,他就是许肆。”   话音刚落,许肆叼着个馅饼,迈着懒散的步子出来了,注意到宋初瑶呆愣的表情,挑眉问道,“怎么?”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脸,真的不是她的幻觉。   宋初瑶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身子晃个不停。   “宝——啊呸,许——许许肆?”   她看起来要哭了。   许肆挑眉看向喻温:“什么情况?”   喻温无奈极了:“她是你的粉丝,连枕头上都要印你照片的那种粉丝。”   许肆了然,看看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这不可能”的宋初瑶,又看看自己沾了油的手,波澜不惊地摇头。   “现在不能给你签名。”   宋初瑶眼泪都掉下来了,激动的。   人都站在自己面前了,还要个屁的签名。   她抖个不停,舌头都捋不直了。   “能能能——能拍照吗?”   刚说完,她就后悔地想咬舌头,许肆不喜欢拍照是明确说过的,她要个签名就该知足了。   喻温实在看不下去了,哭笑不得地按住她。   “站不稳就坐着吧。”   她叹口气,摸摸小姑娘滚烫的额头。   “我还是给你冲药去吧。”   真有点烧糊涂的迹象了。   许肆三两口把馅饼吃完,又往嘴里塞了个小饼干,看着喻温回厨房的背影若有所思。   喻温说什么来着?这是她表妹?   她很少提起自己的亲戚家人,现在居然能在她家里见到别人,倒是难得。   许肆擦了擦手指上的饼干屑,干脆点头。   “拍吧。”   宋初瑶一脸回不过神的模样,呆呆望着他。   许肆寻思着这小姑娘精神有点过于脆弱了,怎么见他一面就吓成这样。   他耐着性子:“还拍吗?”   宋初瑶立刻站起来:“拍!”   她哆哆嗦嗦地把手机拿出来,哆哆嗦嗦地拍了照,哆哆嗦嗦地问,“那个,你你你怎么会在我姐这儿啊?”   大街上偶遇偶像还不至于惊讶成这样,关键这是在她姐家啊!   次元壁被打破,宋初瑶整个人都不好了。   许肆挑挑眉,缓慢地“唔”了声。   “我们认识。”   宋初瑶心情平静点了,只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那——是什么关系呢?”   她心里有个模模糊糊的猜想,又觉得不可能,但那点苗头冒出来,她脑子里一个劲儿地放烟花,炸得她直发晕。   许肆把问题推给喻温:“去问你姐。”   喻温把冲好的感冒药端了过来:“先喝药。”   宋初瑶一口气喝完了半杯药,连漱口都忘了,心情复杂地看着喻温,悄悄压低声音。   “姐,你跟许肆——”   喻温默然片刻:“普通朋友。”   许肆偷偷撇嘴。   才不普通。   宋初瑶满脸的问号,明显是还有很多问题想说,但顾忌着许肆在这里,抓耳挠腮地忍着。   许肆很自然地忽略这个电灯泡,仰脸看着喻温。   “我饿了,很饿很饿。”   喻温往厨房走:“再等一会儿,饭菜马上好。”   他来的时间巧,正赶上午饭的点,喻温已经煮好了米饭,正准备炒两个素菜,她看了两眼洗好的蔬菜,去冰箱里把打算晚上吃的牛肉拿了出来。   还是给他添点肉吧,免得又不高兴。   跟宋初瑶比起来,许肆显然自在地过分,像是在自己家一样随意,非常熟练地找到了零食柜,咔嚓咔嚓的啃薯片。   宋初瑶几次偷偷瞟过去,都欲言又止。   许肆拿着遥控器换台:“你想说什么?”   宋初瑶缩缩脖子,想问不敢问,最后只能憋出几个字,小小声道,“我还能忍。”   许肆:“……”   真神奇,喻温还有这么傻气冲天的小表妹。   他懒懒撩起眼皮:“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宋初瑶立刻一个大喘气:“你跟我姐认识多久了,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她觉得这两人有点过分熟悉了,这是很不正常的,毕竟她们这些当粉丝的都很了解许肆,她压根就没几个朋友,也不是好相处的性格。   许肆跟她姐???   总觉得是个很奇妙的搭配。   许肆慢吞吞地思考:“蛮久了。”   宋初瑶脑筋立刻活泛起来,蛮久是多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快两个月了——”   “……”   宋初瑶抹了把脸,脸上一下子就没表情了。   “那还真是蛮久的。”   果然还是她家那个宝儿,脑回路一样的神奇。   她不太甘心,暗戳戳地试探。   “那是怎么认识的呢?”   许肆“唔”了声:“你不知道季姝吗?她也是你姐的朋友,她有段时间跟在季姝身边,我们就认识了。”   宋初瑶十分恍惚:“季姝——啊季姝,原来我姐还认识季姝……”   许肆瞥她一眼:“你真是喻温表妹?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宋初瑶怪心酸的:“我们两家不熟啊,温温姐也就跟我小姨熟一点,我才来借住没几天。”   她姐原来是个隐藏大佬呜呜呜。   许肆沉思两秒:“加个微信?”   他一本正经:“喻温表妹就是我表妹,应该多照顾点。”   宋初瑶连犹豫都没有就把手机递过去了,魂游天外地嘀咕。   “这真不是在做梦吗?”   她的偶像!她的理想型!她的大宝贝!居然就坐在她面前,还要加她微信,这话说出去会被当成失心疯的。   喻温拿着碗筷出来,瞥见他们的互动,疑惑地问了句。   “你们在做什么?”   气氛怪怪的。   许肆动作隐蔽地把宋初瑶的手机还回去,手指一点给宋初瑶的微信加了备注。   “没做什么。”   他把手机收起来,去厨房端菜。   “你表妹挺可爱的。”   宋初瑶&喻温:“……”   怎么听不出什么夸奖的意思呢。 第123章 不争气的宋姓助攻   许肆没在喻温这里待太久,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加上宋初瑶还在,他只能选择先回去,权当这次过来没什么特别意义,只是为了蹭饭。   喻温送他出门,他是自己开车过来的,车子很陌生,应该是以前从没开出来过。   “你换车了吗?”   许肆抬抬帽檐:“嗯,以后开这辆。”   喻温点头,站在两节台阶上,看着他拉开车门,却又突然停住。   许肆往回走了两步,微微向前倾着身子,帽檐下一双圆瞳清亮无比,专注地看着喻温。   “你心情不好?”   好像这两天她情绪一直都有些低落,许肆找不出原因,只觉得自己也跟着有点心慌。   喻温垂着眼后退,跟他拉开距离,听到这话时很轻地笑了下。   她表现地这么明显吗?   她盯着自己鞋尖,轻轻往前踢着。   “没,只是有点事情想不明白。”   许肆皱了皱眉:“不能不想吗?”   喻温抬头看他,微微惊诧。   许肆把手指揣进口袋,声音闷闷的。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别想了,干嘛让自己不开心。”   喻温学着他的样子,把手指揣进外套口袋里,觉得他的话有些好笑。   “那事情要怎么解决?”   许肆理所应当道:“顺其自然啊。”   喻温安静地看着他:“顺其自然——如果结果很不好呢?”   许肆从来没有认真地思考过什么,此刻耐着性子思忖了会儿,舔舔唇。   “不会不好的。”   他孩子气地说:“我不会让它不好的。”   唉,温温总爱纠结这些还没发生的事情,结果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呢,他可以帮忙把结果变好的。   许肆踢踢台阶,再想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   “我有钱,我可以帮你用钱解决。”   他想了想,半开玩笑道,“用美色也行。”   喻温只是安静,眉眼柔软恬淡,看着他说这些孩子气的话,仿佛什么也不害怕,什么也不顾忌。   许肆的话让她心尖儿酸软,眼眶发烫,那些她从没注意过的情绪一股脑儿地涌出来,在四肢百骸里乱蹿,拼命叫嚣着,让她避无可避。   她站在两节台阶上,和许肆差不多同等高度,轻易就能看到那双漂亮清透的眼睛,他眼尾的泪痣生得极好,喻温好几次都想伸手去碰一碰。   喻温现在才明白,好像许肆喜不喜欢她并不重要,她早就在某一刻,默许了这个人成为例外。   她目光柔软,带点湿润的水光,许肆一眨眼,又看不到了,仿佛错觉一般。   他不再说那些孩子气,想要故意逗笑她的话,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   “温温——”   许肆歪歪头:“你有话想对我说吗?”   他想,应当是有的,她那样久久地凝望他,眉尖儿微蹙,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许肆舔舔唇,觉得喉咙很干,他大概也是想说些什么的,只是顾虑太多,想等喻温先开口,她只要说一个字,许肆就不忍了。   喻温垂下眼,看着两人越靠越近的鞋尖。   她很轻很轻地说:“让我再想一想。”   她得想想,很认真很慎重地想一想。   话音轻轻落下,许肆便把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   他退后两步,弯着眼睛。   “好。”   那他就再等一等。   许肆一直退后,后背已经抵上了车门,他抿着唇,谨慎又期待地看她。   “那我还能给你打电话吗?”   他有点惆怅:“我这几天没有工作。”   没有工作,就没有见她的理由。   喻温要再想一想,自己好好地想一想,她这么认真地对待这件事,好像应该摈弃外界的干扰,尤其是许肆本人,可他问得委屈,那句“不行”就又囫囵咽了下去。   她还是点了头:“嗯。”   许肆抿出浅浅的笑来:“我回去了。”   揣在口袋里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喻温微微收着下巴,点点头。   “开车小心。”   许肆有点舍不得,他恨不得能赖在喻温家里不走,等着她把想好的决定说出来。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许肆扶着方向盘,纠结着要不要用崽崽的身份过来找她。   算了,先处理事情吧。   喻温慢吞吞地回了房间,宋初瑶正在把那张和许肆的自拍设置成屏保,见她过来,蹬蹬蹬地凑上来。   “姐,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跟许肆认识啊?”   她琢磨两下:“怕我打扰许肆吗?不可能的,我有分寸。”   喻温揉揉她脑袋:“不是,只是没想好怎么说。”   宋初瑶也不纠结这个,乐呵呵地捧着手机转悠。   她简直到了人生巅峰,不仅和偶像自拍了,还加上了微信!   正这么想着,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你姐心情好点了吗?】   宋初瑶茫然地看着已经钻进厨房的喻温,摸不着头脑。   她姐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   她扒着门框,往厨房里看了看,喻温正在洗水果,动作不急不缓,散着的长发挡住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宋初瑶试探着喊了声:“姐?”   喻温抬头:“怎么了?”   好像没什么异样。   她摆摆手:“没事没事。”   【我姐心情不好吗?看着跟往常一样啊。】   许肆回得很快;【别给她添麻烦。】   这种口吻,让宋初瑶的偶像滤镜一下子就破灭了,简直像个嫌弃她不懂事的长辈。   她撇撇嘴:【你跟我姐关系真好。】   这是很奇怪的,许肆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别人,大经纪人龚喜都没这待遇。   许肆只回了两个字。   【当然】   这隐隐的得意是怎么回事?   宋初瑶抱着手机乐了,总算有几分熟悉感,她眼珠子转了转,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她探头瞅瞅喻温,又瞅瞅手机页面,咂摸了会儿。   这对cp,她能磕吗?   许肆回了趟自己的公寓,开车的时候格外注意了下,并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他突然换的车,那人就算是跟踪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搞到他的车牌号。   指尖轻轻敲着方向盘,一想到那些偷拍来的三寸照片就忍不住皱眉。   要是只有他自己也就算了,可他跟喻温走得近,那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喻温的正脸也一起拍进去了。   那几张照片喻温只是入了镜,露出一点身体轮廓和背影,拍摄人明显只把她当做普通的工作人员,并没放在心上。   怕就怕会把喻温也牵连进来。   许肆拔下车钥匙,给龚喜拨了个电话。   “你回趟公司,把粉丝这两天寄到公司的礼物都翻出来检查一下。”   龚喜没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翻那些?”   许肆三言两语把机场和照片的事情说了。   龚喜对这些比他更警惕,也更有经验。   “行,我下午过去看一下。”   他似乎正在走路,语速有些快。   “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后面有车跟着?照片背景都是你小区门口?”   许肆关了车门:“没感觉,一般都是孟浮开车,他说没注意过,偷拍的照片不多,那人估计也是刚知道我住处地址没多久。”   他当初选房子的时候,首要条件就是安保系统一定要好,除了户主本人授权,任何外来人都不能进。   那人估计也就只能在外面蹲守。   龚喜皱眉:“有点难办。”   许肆说:“这两天我先不接通告,明天去工作室录歌,到时候看看情况。”   要真是跟踪,没理由不在他公司外面守着。   龚喜说行:“那喻温就先不跟着你了?”   许肆“嗯”了声。   “尽量不带她出门了。”   等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再说。   龚喜没意见,只是多嘱咐了两句。   “你自己也注意点,发现不对劲儿也别冲动。”   许肆敷衍地应了声。   “知道。”   龚喜突然笑了下:“几天见不到喻温你不着急?要不你当几天猫。”   许肆心说,他难道不想吗?   “嗯,我问问她。”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说是可以把崽崽送过去待几天。   喻温过了会儿才回复,很遗憾的样子。   【瑶瑶猫毛过敏,很严重。】   许肆:“……”   本以为是个助攻,结果是拦路石。   这位瑶瑶同学是不是太不争气了点?   他硬生生气笑了,房门都没开,转身懒散靠着墙,动作很重地打字。   【她要在你那儿住到什么时候?】   【她父母在办离婚手续,大概还需要点时间。】   离婚?   许肆皱了下眉,没再多说什么。   他对这个词很陌生,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概念,但也清楚,这样的事情对一个未成年来说算是个顶天的大事了。   他别别扭扭地打字:【你不要太惯着她。】   温温本来就心软,因为这件事对宋初瑶肯定很纵容。   纵容总是有限度的,给别人多一点,留给他的就少了。   许肆想,比起宋初瑶,大概还是他更需要些。   喻温只回了个【嗯】,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惯着宋初瑶,所以对这话没什么想法。   喻温搬走之后,偌大的房子就空荡荡的了,许肆开门后下意识望了眼阳台,那里会胡乱叫唤的鹦鹉已经不在了。   他盘腿坐在地上,看着落地窗前空空的小桌几出神。   要不养几条鱼儿?   算了,喻温那里养一缸就够了,再来几条鱼岂不是跟他争宠?   许肆果断把这个愚蠢的想法拍飞了。   去工作室录歌的那一天,许肆没了喻温的监督,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喝了点热水润嗓子,让孟浮过来开车送他。   这几天一直阴天,孟浮开着许肆的新车,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方向盘。   “怎么突然换新车了?”   许肆对车对鞋都没什么兴趣,需要的时候才买,上一辆车虽然也没开过几次,却买了好几年了。   这次新车买得突然,孟浮都没反应过来。   拉链一直抵到领口最上方,许肆往衣领里埋了埋下巴,不太想说话。   “想买就买了。”   见他已经合上眼,孟浮识趣地不再说话,安安分分地开车。   龚喜也在公司,他专门抽空过来的,找公司的部分开了监控,查看最近有没有生人进许肆的工作室。   他在这方面比较谨慎,要排查就从头到尾,哪个细节都不放过。   许肆把从家里带来的保温杯放下,找了个角落窝着。   “查出来什么了吗?”   龚喜摇头:“没有,那些粉丝送的礼物我都看了,没有不对劲儿的,监控上也没什么。”   他皱着眉:“会不会那些照片不是偷拍,只是哪个粉丝偶遇了?”   许肆慢吞吞地抬了下眼:“那就没有必要专门洗出来放到相框里拿给我了。”   既然送给他,就是希望他看到,并且有所表示。   龚喜琢磨不明白,有点焦虑。   “还是往好处想吧,”   他知道许肆在担心些什么:“你稍微注意一下就行,喻温在别人看来只是个助理,不会被怎么样的。”   许肆没说话。   事实上,他容忍不了这种情况有一丁点可能发生的概率。   龚喜叹口气,把这件事先放下。   “行了,先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许肆没立刻回答,给喻温发了条消息。   【中午吃的什么?】   喻温不明所以,但还是把中午的菜单给他发过去。   许肆收敛了懒散的坐姿,照着手机念菜名。   龚喜瞥他一眼:“这么丰盛,今天挺有胃口啊?”   许肆不搭理他。   外卖很快送过来,许肆点的菜都太挑剔,龚喜干脆让酒店做好了送过来,省得他挑挑拣拣吃不多。   包装盒被打开,菜香缕缕地飘散。   龚喜把筷子递给许肆,他没接,反而拿出了手机拍照。   “???”   龚喜一脸纳闷,许肆什么时候养出吃饭之前先拍照的习惯了?他是这种人吗?   放在流理台上的手机响了声,喻温把冰箱门关上,微湿的手指点了两下才把锁屏点开。   许肆只发了两个字【吃饭】,配了一张图。   喻温看了会儿,认出照片上面的菜,不自觉地弯了弯唇。   宋初瑶啃着西红柿过来,刚好瞅见她唇角那点迟迟没散的笑意,好奇极了。   “姐你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喻温微怔:“我很高兴吗?”   宋初瑶扯扯自己嘴角:“对啊,你在笑耶!”   不是高兴是什么。   她抿抿唇,没什么底气地否认。   “我没笑。”   宋初瑶茫然,她姐这两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第124章 约好去看海   八月的最后一天是周一,宋初瑶正式开学的日子,前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到早上也没停,喻温出门买菜趟过积水,拎着袋子回来时小腿都湿漉漉的了。   她一边走一边注意着地面的坑洼,因为积水太多,走得非常小心。   身侧有人走近,伞柄随即被人轻轻接过去。   “下雨就不要出门了。”   握着伞柄的那只手细瘦纤长,指甲上勾着很浅的月牙儿,是喻温很熟悉的模样。   许肆站在一节台阶上,单手帮她撑着伞,伞面微微向她倾斜,细碎的短发下是一双清凌凌的眼,弧度柔软。   他应当是从车上下来没打伞,这会儿肩上的布料已经被洇湿了一小片,好在现在的雨势已经变小了。   他偏偏头:“好久不见。”   喻温想,也不算很久,满打满算也就三天没见。   她手里的袋子也被许肆弯腰接了过去,转眼就两手空空,指腹上被勒出来的痕迹很快就消失了。   “怎么过来了?”   她知道许肆这几天一直都没什么活动,只是偶尔去工作室里待会儿,两人虽然三天没见,但联系一直都没断,许肆恨不得连自己每天喝了多少水都告诉她。   许肆撩起眼皮,慢悠悠地拖腔带调。   “想见你啊——”   整整三天没见呢,要不是照片那件事没查出头绪,许肆也不可能把自己跟喻温“隔离”这么久。   他声音轻缓,说这话时扬了扬眉,表情坦荡无比。   喻温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怎么感觉三天没见,许肆的态度也有种微妙的变化了呢,像是放弃做伪装了一样。   喻温没接这个话茬,想要去接他手里的伞,许肆一抬手,举得更高了点。   “我个高。”   “……”   言之有理。   前面就是深深的积水,许肆舔舔唇,把举着伞的胳膊往喻温眼前递了递,示意她扶着。   “要不给你撑一下?”   喻温沉默了会儿:“我应该不太需要。”   许肆努努嘴:“都是积水,万一你踩到不平的地方摔倒了怎么办?”   喻温好笑道:“那我扶着你,我就不倒了吗?”   许肆回看过来,眼睛极亮。   “对啊。”   喻温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表情太自然,太坦荡,大大方方地毫不掩饰,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许肆坚持要把胳膊给她扶着,喻温拗不过他,妥协似的揪住了他的一截衣角。   “你今天也没活动吗?”   许肆帮她撑着伞,手臂上传来若有若无的重量,他用余光去看,满足地翘翘唇角。   “要跟杜泽生见一面,商量点事情。”   许肆陪她进小区,看着她站上公寓台阶,仰脸看了眼她房间位置的窗户,停了下来。   “你回去吧,伞就先借我用用。”   喻温把袋子接过来,走了两步又回头,犹豫两秒。   “不上去坐坐?”   许肆踢走脚边一点碎石子,手指重新揣进兜里。   “我就是来见见你,”   他仰脸,眸子专注地看她,似乎是不好意思,抿唇笑了下。   “见到了就很好。”   喻温莫名就觉得脸有点烧,偏偏头躲开他的视线,拎着袋子的手指紧了紧。   “那再见——”   许肆抿着唇,倒着往后走,一步一步后退,速度很慢。   伞面向后扬,露出他的冷白面庞,不知道是不是喻温的心理作用,总感觉他好像又瘦了些。   他看着喻温,很认真地说,“你笑一下吧,想看你笑。”   喻温简直想转身就跑,哪里笑得出来。   她无奈极了,也有点羞恼。   “你赶紧走吧。”   如果说之前还是温水煮青蛙,那现在许肆就加大了火,水面不断沸腾起来,喻温有一点不适应,但并不讨厌,她甚至不着急跳出去,就是有一点,一点点羞。   许肆弯起眼睛,毫不介怀。   “那我笑给你看。”   他能感觉到喻温的态度,心情始终很好,眼尾那点泪痣落在喻温眼里简直亮闪闪的,十分招人,更遑论他在笑,那种充满安心感,缓缓的笑。   喻温突然往前追了两步,细细密密的雨水落下来,她也浑然不顾,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铁盒,囫囵塞进他手里。   她停了两秒,很有些慌乱地抿唇,睫毛扑闪扑闪,露出个不怎么自然的笑。   “给你糖。”   掌心的铁盒棱角分明,沾了雨天的凉,许肆攥紧了,动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喻温立刻抬眼瞪他。   “什么都别说!”   许肆眼巴巴地看着她,看上去像是有一堆话要说,快被憋坏了。   他这个模样反而把喻温逗笑了。   她把手背在后面,手指绞在一起,垂着地面不看他。   “吃糖,别说话了。”   许肆委屈地“哦——”了声。   喻温又有点忍不住想笑了,说来也奇怪,和许肆相处的时候她本应该觉得紧张和不自然的,现在却放松无比。   三天过去,她没能理出什么头绪,这一刻,答案却在她心里渐渐清晰。   许肆乖乖往嘴里塞了颗糖,酸甜滋味在齿间散开,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你说要再想想的事——想好了吗?”   阮栖动动唇,却没能把答案说出来。   她有点泄气,慢慢沉默下来。   许肆却毫不在意地笑了下:“没关系,”   他看了眼天边久久不散的乌云,空气里是不断氤氲发酵的水汽,心尖儿也微微泛凉,却不觉得冷。   半晌,许肆才接上之前的话头。   他说:“我看过天气预报了,周三天气很好,我们去看海吧?”   还有两天,他又给她留了两天的时间。   喻温攥紧了手指,轻轻抬眸跟他对上视线。   墨绿的颜色比海还深重几分,喻温跟他对视的时候,总会有一种从深空跌落的失重感,但前方是云,下面是海,海浪接住了她。   心尖儿骤然一烫,乍然而起的情绪几乎让她想也不想地就脱口而出。   “好。”   她突然笑了:“嗯,去看海。”   说完,她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转身往回跑。   房门开合的声音惊醒了走神的许肆,他一低头,颇为遗憾地叹口气。   “该得寸进尺一点的。”   再不济,先讨个拥抱作利息,要等到周三还真有点煎熬。 第125章 见喻家人   周二下午,喻温去接了宋初瑶放学,宋初瑶背着个双肩包,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说话含糊不清。   “姐你怎么来接我了?”   她今天没戴口罩,帽子也没戴,就这么露着一张素淡秀致的脸,这么漂亮的大姐姐站在学校门口实在显眼,宋初瑶一眼就瞧见了。   周围人来人往,多是一些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们,好奇又惊艳地把视线瞥过来,喻温手指蜷着,尚有些不适应,但她安静站着,半点不躲。   总要适应的,她已经好了很多,现在可以坦坦荡荡地站在这里,以后也一定能大大方方地去看海,去所有想去的地方。   她弯弯唇:“想让你陪我去逛街。”   宋初瑶睁大眼睛,在第一个字的发音上加重了语气。   “我陪你?”   两人之前也逛过街,但本质上来说是喻温陪她逛街,如果没人需要的话,喻温自己一个人是不会提出要逛街的。   所以现在喻温主动提出要逛街,还是以自己为主体,宋初瑶十分惊讶。   前面就是一整条商业街,年轻男女们来来往往,低头翻手机,抬头聊天说笑,走在这条走过无数次的街道上。   喻温已经与这种正常的社会生活脱节很久了,这是她第一次要为自己走这条路。   她有点不好意思,声音轻了很多。   “我想买几件衣服。”   宋初瑶转转眼珠:“姐你明天要见什么人吗?”   其实她想问的更直白点,比如——你明天是不是有约会?   喻温默认了。   宋初瑶咧嘴笑,挽上她胳膊。   “走走走,现在就去。”   她这么激动,总给喻温一种她什么都知道的感觉,于是脸更红了,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戴口罩出来。   两人逛完街回来时天已经快黑了,小区门口有人在遛狗,喻温好奇地看了两眼,遛狗的那位女士友好地朝她招手。   “要摸吗?”   喻温没动,宋初瑶已经颠颠地跑远了,连连摆手。   “我猫狗毛都过敏。”   那位女士乐得不行:“那真遗憾。”   她看向喻温,可能是出于职业习惯,上下打量了几眼,但倒也不唐突。   “你们也住在这个小区?”   喻温点头,在那只萨摩耶蹭过来的时候,轻轻摸了摸它的背。   这样的事情,她以前是绝对不会做的,但现在,她弯了弯眼睛,觉得很高兴。   女士笑了下:“我今天刚搬回来的,这边清净点,住着也舒服。”   她摆摆手:“我继续遛狗了,回见回见。”   萨摩耶一步三回头,本来磨磨蹭蹭的不想走,被前面驶过来的汽车吓到,飞快地夹了夹尾巴。   喻温看着这辆熟悉的车,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她把手里的袋子都递给宋初瑶:“你先回去。”   宋初瑶“啊”了声。   “姐你要去哪儿?”   车子在两人身边停下,后座的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与喻温有两三分相像的脸。   喻渊平的视线从宋初瑶身上掠过,朝喻温一点头。   “温温,”   喻温没说话。   宋初瑶察觉到气氛不对,什么也没问,先抱着东西进小区。   她走之后,喻温才漠然开口。   “喻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这样的称呼明显让喻渊平心气不顺,但他也没表露出来,只是皱了皱眉,那张脸常年保持着严肃的表情,这样一皱眉就显得整个人都很压抑。   他咳了两声:“今天你小姑过来,她带了一些你母亲的——遗物,我接你去见见她。”   喻温跟所有喻家人都不亲近,但她母亲在世的时候跟喻家几个女孩子相处得很好,有东西放在她们那里也很正常。   只是这么多年了,突然提起遗物这事有些可笑。   喻温垂着眼,上了喻渊平的车。   她母亲的遗物,哪怕只是一张纸她都会拿回来。   喻渊平似乎知道自己跟她没什么可说的,一路上一直在提她小姑,也就是喻文心的事情,说实话,喻温对这个小姑几乎就没有任何印象,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车子一路驶进喻家别墅,喻温看着那栋小洋楼,若有若无地牵了下唇角。   她没在这栋小洋楼里住几年就搬了出去,本以为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可这里的一草一木没人比她记得更清楚。   她一下车,小花园里就迎出一个踩着高跟鞋的中年女人,她保养得好,可眉眼间有着和喻渊平如出一辙的傲气。   喻文心脸上挂着和蔼的笑,要伸手去挽喻温胳膊,还没靠近,喻温就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她皱皱眉,暗自呸了声。   真不识抬举。   “十几年没见了,温温都长这么大了啊,真是个大姑娘了。”   喻温对着这张跟喻渊平表情相像的脸,实在是做不到平心静气。   “我母亲的东西呢?”   喻文心朝喻渊平使个眼色,笑着招呼。   “先吃饭,吃完饭再说,东西都在我这儿呢,我费了好大力气找出来的。”   她半拉半扯,硬是把喻温推搡到了餐桌上,那里还坐着个半大的小女孩,穿金戴银,正捏着勺子打量喻温。   喻温一句话都不想说,也完全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   喻文心刚开始还耐着性子东扯西扯,说着没什么意义的家常话,后来见喻温脸色越来越冷,就果断地转了话头。   “温温啊,我听说你妈给你留的股份都在裴氏?”   她翻个白眼:“要我说,咱自家的东西怎么能留给外姓人呢,你该把股份留给你爸,这样也能壮大咱自家的企业不是?”   喻温的股份一直都是她的,只不过是交给裴骃打理罢了,她这不知道是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觉得股份都被裴骃拿走了。   喻温看着面前精致的小瓷盘,有点明白她们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留下了。   她抬头看向喻渊平:“你也是这么想的?”   喻渊平拿起手帕擦嘴,一派严肃。   “你小姑话糙理不糙,你就算不想来咱们喻家的企业,也不应该帮着外人。”   听这话的意思,怕是裴骃对喻家的企业下手了。   喻温有多厌恶喻渊平,裴骃就有多想搞垮这个大半辈子唯利是图的老头子。   她哥总是做的比说的多。 第126章 我想看医生   餐桌边只坐了四个人,喻文心捡着话头说来说去,还抽空给旁边的孩子喂饭,孩子不听话,吃到不喜欢的菜时就要摔一摔筷子,她哄着孩子,偶尔瞥喻渊平几眼,似乎是有点嫌弃他说不到点子上。   找喻温过来本来就是喻渊平的主意,他居然还想当个和事老,自己唱红脸。   喻文心接着喻渊平的话头:“就是啊,温温你是不知道,最近生意难做得很,喻家好几个指标都被别家抢了,你既然姓喻,就得帮着咱自家人啊。”   话说到这份上,喻家现在的情况恐怕比她想的还艰难些。   喻温垂着眼:“我没钱。”   既然他们认为股份已经不在她手里了,那还来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喻文心笑了下,意味深长。   “你没钱,你男朋友不是有吗?”   她撩撩头发:“我都听说了,你大学谈过好几个富家子弟呢,好歹有点情分在,有你出面求情,不会不帮咱们的。”   喻温愕然抬头,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时,像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浑身僵硬。   她猛地转头去看喻渊平,他表情平静,像是默许了喻文心的话。   那些传言,那些大学子虚乌有、被她拼命摁下去的谣言,他竟信了!   喻温死死咬着牙,一字一字艰涩异常,不错过喻渊平脸上任何一点表情。   “我、没、有。”   喻渊平不赞同地看着她:“喻温,你小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不会干涉你谈恋爱,只是现在我们公司出了点问题,你能帮则帮。”   不会干涉,能帮则帮。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他作为一个父亲,从来没有相信过她。   她被关进学校库房一整夜,老师打电话跟他询问情况,想知道这事究竟是意外,还是学生间故意而为,他是怎么说的呢,他说这都是小事,孩子间的恶作剧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她大学要请律师,要追究那些污蔑造谣的学生法律责任,他说她小题大做,不给校长面子,这么不圆滑的性子,到社会要吃亏。   到现在,他仍然不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喻温突然有点想笑,她以为自己真的可以跟喻家彻底割裂,可她活了二十多年,仍然要坐在这里听他们胡言乱语,仍然会因为他们的一句话而浑身发冷。   她觉得无力,那些造谣的人可以用法律制裁,可这些跟她一样姓喻的人呢,她只能选择逃离。   真没出息啊。   喻文心有点不痛快,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挺高兴的,这个在她眼里闷不吭声的死丫头居然还有点本事,能勾住那么多个富家子弟。   可这丫头怎么回事,她不就是提了一句吗?这么大反应干嘛。   “我说喻温,这事大家都知道嘛,你有什么好瞒的,我们又不会笑话你,你长得这么漂亮,多谈几个男朋友很正常。”   说到这里,她又笑起来。   “你去联系联系你的前男友们,万一有愿意帮咱喻家的呢?”   喻温站了起来,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我母亲的东西呢?”   她这样一直温和的人冷起脸来是很能唬人的,喻文心在椅子上坐了半天,竟然没能说出什么话来,话头硬生生被堵住,把自己气得不行。   “人都死了,还有人把这种不吉利的东西当宝贝!”   喻文心上楼之前一个劲儿地朝喻渊平使眼色,喻渊平被催得烦,也觉得喻温这丫头太犟,简直不像是他们喻家的人。   他站了起来,仍然想趁这个机会让喻温软化一些。   有喻温出面,裴家也会给他两分薄面。   “坐着等吧,”   他叹口气:“温温,你小姑也是着急,喻氏企业这段时间股份跌得厉害,她也是为咱喻家好,你体谅一下她。”   喻文心这么着急,不过是因为她丈夫也在喻氏工作罢了,她们一家子都靠着喻渊平过活。   喻温垂着眼,视线里闯进一只属于小孩的白嫩手指,是喻文心那个女儿,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餐桌那里跑过来了,直勾勾地盯着喻温露在外面的银色项链,似乎是在等着喻温主动把项链给她。   这种目光喻温再熟悉不过,她竟有一种重来一回的错觉,那些嬉笑声在耳边回荡着,她眼前有一瞬间的黑暗落下,随后脖颈一痛。   喻温怔然,看着腿边攥着她项链的小女孩,眼里空茫茫的,分不清虚实。   小女孩白嫩的手指上挂着那条项链,得意极了,那双圆溜溜的眼睛还盯着喻温看,像是炫耀。   这一刻,那些成为她梦魇的人脸渐渐重叠,她无比清晰地记起,在被关进学校库房前她还经历了什么。   乡下的冬天是很冷的,没有暖气和空调,取暖都靠炉子,那一年尤甚,总是下雪,雪景延绵千里,寒冷至极。   那年喻温被送回乡下,她的穿戴打扮仍然是城里的风格,喻渊平要面子,从不在物质上亏待她,所以从第一天起,她就始终形单影只,融入不了别人的小圈子。   这个年纪的女孩刚刚有了爱美的意识,对一切漂亮的、潮流的衣服首饰有着很执着的追求和占有欲,小喻温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就是用一条亮晶晶的项链换来的。   可是,她们要的太多了,太贪婪,太得意。   小学下课早,小喻温被几个女生拉去操场,她们堆了一个很小的雪人,指着雪人看她,要她拿出一些东西来给雪人做眼睛和鼻子。   小喻温想了想,把口袋里两颗圆溜溜的糖果递过去,站在最前面的女生一看就生气了,打掉她手里的糖。   “你不是有珍珠手链吗?扯两颗珍珠下来都不舍得?太小气了吧。”   小喻温很无措:“可是珍珠是白的,不能当眼睛。”   女生不依不饶,非要她把手链拿出来,最后干脆趁小喻温犹豫的间隙把手链夺了过去,颇有些得意地冲其他女生晃了晃。   她把手链揣进自己口袋里,冲小喻温抬抬下巴。   “还有鼻子呢,你头上这个发卡就不错。”   小喻温抿着唇,没说话。   她摇摇头:“我不给你们了。”   根本就不是要给雪人做眼睛的,她们就是在骗她,小喻温感觉到了。   女生“切”了声,朝后面的几个女生招招手。   “雪人还得有衣服,你把棉袄脱了吧。”   小喻温这次连犹豫都没有:“不给。”   她转身想跑,被那些女生一把扯住,那个站在最前面,个子也最高的女生拽着她头发,不管不顾地就要扯她外套,领口的牛角扣被一把拽下,顺着力道弹到脸上。   太疼了,她忘记了挣扎。   喻温一直以为那年冬天是特别冷的,冷到她到后面已经哭不出来了,但好像并不是这样,她只是没有可以御寒的衣服。   手背骤然一痛,小女孩拿短短的手指头勾着项链,在她旁边甩来甩去,她大概不懂什么叫挑衅,却已经无师自通了这种可以伤人的小把戏。   喻温有些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她觉得手很疼,脖子也疼,但耳廓里有一阵阵的杂音,喧嚣鼓胀,让她连疼痛都开始迟钝。   “还给我。”   小女孩扬着尖尖的小下巴,攥紧了手里的项链。   “抢到了就是我的。”   喻渊平似乎说了什么,总归是些无关痛痒的话,因为腿边这个小女孩反而得意地笑了,她才几岁,却已经明白,她抢到的东西,大人们便不会强迫她还回去。   抢到的,就是她的。   有碎片化的黑暗拢上眼角,喻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了满身的冷汗,左手神经质地痉挛着,但好在右手还能动。   她垂着薄薄的眼皮,下颌绷紧,抬手去拿回自己的项链。   她用了浑身的力气来做这个动作,小女孩也明显没想到这个大人会直接上手抢,被这股力道一带,脑袋撞上了沙发边缘。   疼是不疼的,但她哭得很厉害,尖利的泣音一瞬间充斥了喻温耳道。   随后是慌乱的脚步声,喻文心比哭声还难听的咒骂,喻渊平略带不满的指责。   喻文心抱着孩子,已经气疯了。   “我早就说她有病!脑子有病!你非要找她过来干什么!”   喻渊平紧紧皱着眉:“你说话注意点!”   喻文心边哄着孩子边瞪他:“我不管了,你爱找谁找谁,赶紧把这个疯女人赶出去!”   她拍着孩子后背,嘴里止不住地嘀咕。   “脑子有病就该在医院待着,装的没事人一样,我早就说了,这都是她妈那边的基因不好,你非得喻家喻家的哄着她,她配吗?”   孩子的哭声还没停,女人的咒骂越来越过分,喻渊平捏了捏鼻梁,身心俱疲。   他们后来大概还说了什么,但喻温已经听不见了。   她给裴骃打了电话,在她最后清醒的时候。   传进听筒的声音很低很低,哽咽至极。   她说:“哥,我想看医生。”   她一直都没有好过,一直都是个脆弱又神经质的病人,那些正常的社会生活对她而言是个奢侈的妄想。   她终于妥协,终于意识到,自己始终被困在那片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白茫茫天地,从未走出去过。 第127章 快点回来吧   周三天气确实很好,晴空万里,许肆在工作室熬了个通宵,出来时仍然精神百倍,没有半点懒恹。   同样熬了通宵的杜泽生已经睁不开眼了,见许肆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打着呵欠问,“你干嘛去?”   许肆翘了翘唇角:“去看海。”   杜泽生瞅他一眼:“你这哪用去看海啊,都比海还荡漾了。”   估计是进展不错。   他换了个姿势趴着,打算在工作室补补觉再回家。   许肆拎着外套出门,把因为要专心工作关机的手机重新开机,龚喜给他发了点文件,说是之前说过的几个节目都谈妥了,他接下来的档期会很满,他随意瞥了眼,发现喻温也给他发消息了,眼里顿时便带了笑,拇指轻轻点开。   凌晨四点,喻温给他发了两个字。   【抱歉】   没头没尾,只有这两个字,在对很多事情道歉。   许肆眼里的笑转瞬便沉了下去,一瞬间的茫然过后就是急促涌来的不安和慌乱,他没意识到自己把手机攥得有多紧,手指僵硬得厉害。   他紧紧抿着唇,给喻温打了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房门被关上时用了很大力气,杜泽生被惊醒,不可思议地看着许肆离开的背影,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按了按不停跳动的右眼皮,彻底睡不着了。   许肆开了车往喻温的小区赶,稍微缓过来后给季姝打了电话,电话是龚喜接的,她大概还在拍摄。   “怎么了?”   许肆下颌绷紧,整个人像是快要断裂的弦。   “让季姝接电话。”   龚喜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不对,连忙跟导演打了个手势,把手机递给季姝。   季姝接过来:“什么事?”   许肆:“喻温联系你了吗?”   季姝皱眉:“没啊,出什么事了?”   车辆拥堵,许肆怔怔地看着虚空,茫然又无措。   他说:“我找不到她了。”   他声音太空,季姝有一瞬间的心悸,几乎是下一刻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她什么也没说,像是在安慰自己,不停地重复着。   “你先去她家看看,看看她还在不在家。”   许肆没说话,也没挂掉电话。   季姝看着通讯册里的联系人,迟迟不敢按下拨通,她多希望自己可以永远不用找这个人。   过了很久,可能也没有很久,季姝已经有些恍惚了,她听到了许肆的声音。   “她不在。”   季姝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不在家,手机也关机,这对喻温来说就已经失去了所有联系方式。   她咬着牙,声音都在颤。   “我可能知道她在哪儿了,”   季姝擦擦眼泪:“我打个电话。”   她手指颤抖着点上那个拨通键:“喂,赵医生——”   许肆在车里坐了很久,有好几次,他仿佛看到喻温拎着袋子回来,笑着告诉他自己只是去了趟超市。   可是没有。   他一直看着手机,翻来覆去的看喻温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抱歉】   她在为什么事跟他道歉呢,有什么事是让她连一句解释都说不出来,只能打出这最无力的两个字。   指腹轻轻摩挲着屏幕,一遍一遍地点开聊天框,许肆垂着眼,眼眶泛红。   “我有点生气,”   他很轻很轻地说:“你回来哄哄我吧。” 第128章 晚点也没关系   季姝是在晚上联系许肆的,她坐在酒店地板上,有些脱力。   “许肆,别找温温了。”   她可能是笑了声,也可能是在哭,许肆听不真切。   “温温不想让我们去见她,尤其是你。”   许肆沉默很久才开口,声音沙哑,已经没有那种好听的音质了,沉沉地压在人心上。   “她在医院?”   季姝一下子就忍不住眼泪了,死死咬着嘴唇。   “嗯。”   五年了,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时,她又回到了那个囚禁她的牢笼。   明明一切都在变好,她的温温怎么又病了呢。   许肆声音很低,听上去比哭过很久的季姝还要喑哑些。   他大概有些难过:“我想看看她。”   “不、不行,”季姝哽咽了一下,泣声就再也忍不住了,“温温很讨厌看医生,你大概很难想象,发病的时候她会有多狼狈。”   她要不停地输液,不停地吃药,镇定剂让她难以维持清醒,却更折磨她,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压力没有人能感同身受。   喻温骨子里那点残存的傲,是不肯让别人看到她这幅模样的。   季姝想笑一笑,却哭得更凶,她像是在安慰许肆,但更是在说服自己。   “我们等一等,”她字字哽咽,带着颤音,“许肆,我们再等一等吧,温温那么厉害,她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许肆很久很久都没说话,久到季姝大哭过一场,拿起手机来却发现通话根本就没挂断。   她脚边一大堆用过的纸巾,整个人都很狼狈,哭过之后缓和一些,有些担心一直不说话的许肆。   “你——还好吧?”   许肆很轻地眯了下眼,声音空落落的。   “我们约好去看海的,”   他眉眼低垂,声音里都带着隐痛。   “她不喜欢我吗?”   她说抱歉,却只字不提喜欢。   季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喻温喜欢许肆吗?该是喜欢的,她从没见过有谁能在喻温那里得到那么多偏爱。   可这话,旁人不能替喻温说。   季姝吸吸鼻子:“等喻温回来了,你自己问她吧,问个清楚。”   许肆说:“兔子和那几条鱼都在喻温家里,你记得去把它们带走,别饿死了。”   季姝揉揉眼睛:“嗯,我知道。”   她想了想,又说,“喻温愿意见人的话,我会马上联系你的。”   许肆发动了车,从小区门口离开。   “谢谢。”   季姝攥着几张纸巾,揉得皱巴巴的,犹豫着开口。   “你别怨喻温,她现在的状态太差了。”   五年的时间,那一场旷日持久的病症来势汹汹,谁也不知道喻温要多久才能扛过来。   许肆静了会儿,很平静地说:“今天天气很好,我想带她去看看海,她心情好一点,大概就会愿意给我一个答案了,”   可他等了一天,没等来一次看海的机会,他的温温没有来。   他说:“我很生气,也很难过,你记得告诉她,早一点来哄我。”   喧嚣的风声从耳边掠过,季姝听见他咬字很轻的呢喃。   “晚点也没关系,我等得起。” 第129章 我也有猫   十月末,天气干冷,护士脚步匆匆把在房间里大呼小叫的老太太推到院子里。   老太太精神矍铄,不太满意地嘟囔着。   “今天天气好,我得晒晒太阳,马上天就冷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受不了冻。”   护士笑着安抚:“您说的对,那您在院子里晒会儿太阳,累了就叫我。”   给老太太找了个地方晒太阳,护士眼前突然出现一只白嫩的手,手的主人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很清秀,就是眼睛无神。   护士笑了笑,在小姑娘旁边蹲下。   “璐璐在做什么呀?”   叫做璐璐的女孩在刨土,白嫩的手指很快就沾满了泥巴,她声线还是小姑娘的清亮,语气却带着小孩子的稚气。   “我要捏小泥人。”   她露出的侧脸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虽然颜色很淡,但近看仍然十分明显。   护士无声叹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小姑娘还没成年,几年前在走夜路的时候遭到侵犯,自己往脸上划了这道伤口,一度有很严重的应激反应,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她身体情况稳定下来之后就被送来了这里的疗养中心,两年的时间都没能走出去。   护士陪璐璐聊了会儿,蹲到脚麻才站起来,本想看看晒太阳的老太太在做什么,余光却瞥到一截浅色衣角,有些惊喜的走过去。   “喻小姐,你出来晒太阳吗?”   院子里有很多长椅,除了过来养病的老年人,很少有人会去坐,现在却坐了个身形消瘦的姑娘。   喻温很轻地点了下头,看着地面交织分裂的光斑。   她来了不到一个月,和这里的护士们都不熟悉,但护士们都很在意她,姑娘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比这些的每个病人都更像正常人。   可她不说话,总是在房间里看书写字,很少出来。   护士在她旁边坐下,刻意隔了一段距离。   “今天太阳很好,我站了会儿,骨头都晒酥了。”   喻温垂着眼,捡起长椅上的一片落叶,指腹摸上去时有浅浅粗糙的触感。   她动动唇,因为许久不说话而嗓子沙哑。   “几月了?”   这还是护士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竟然和她想象中的没多大差别,音调是柔的,徐徐入耳。   她心里高兴,总觉得太阳融化了不少人心里的坚冰。   “马上就11月了。”   护士笑眯眯的:“房间很快就会开始供暖,这边冬天寒凉,到时候就不好出来晒太阳了。”   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护士们都很爱讲话,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能说很久,想着法子让病人多开口。   喻温安静地听着,感受着身上落着的浅浅暖意,终于有了些时光流逝的实感。   快11月了啊。   她病了这么久,都快忘记外面是什么样子了。   阳光落下的地方,有只浑身雪白的猫儿慢悠悠地踩着草丛踱过来,尾巴一摇一晃的,被喂得很富态。   护士招招手,那只猫就靠了过来,亲昵地蹭蹭她掌心。   这些猫都是疗养中心喂大的,为了让病人们更放松一些,但总有一些病人是连这些小动物都不肯接触的。   猫咪的瞳孔颜色很浅,干净透亮,喻温看了一会儿,突然说,“我也有猫,”她眼神认真,“比这只还要漂亮。”   听她愿意主动说起自己的事情,护士高兴地不行,连忙揪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聊。   “也是白猫吗?”   喻温盯着猫咪晃悠的尾巴,轻轻“嗯”了声。   护士把猫咪抱起来,注意到喻温的眼神,那里不再是黑沉沉的一片,仿佛融进了浅浅的亮光,她颇有些期待地摸摸猫脑袋。   “你要摸摸它吗?”   出乎意料的,喻温拒绝了。   “不要。”   她连落在猫咪身上的视线都挪开了,看着自己身上的浅色衣角,轻轻摸了下纽扣,低着的脖颈纤细易折,薄薄的长袖下是瘦到突起的脊骨,那模样比这里的所有人都更沉默。   和这里的人一样,她穿着自己的衣服,颜色很淡,衬得她整个人都有种单薄感,明明坐在阳光下,却仿佛下一刻就要随着阴影淡去一样,只有手腕上那根细细的红绳是鲜明的,成了她跟这世间唯一的牵绊。   护士抱着猫,突然就有些难过。   她在这里工作了很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病人,暴躁易怒的、容易受惊的、痴傻疯癫的,可没有一个人是像眼前这个喻小姐一样的。   她安静又沉默,始终在避免给别人添麻烦,拒绝和所有人接触,可大家都觉得,她明明只要多说几句话,就和一个温柔漂亮的正常姑娘没什么两样。   护士抱着猫,跟喻温一起晒了会儿太阳,直到那边的老太太睡完一觉,吵着闹着要回房间。   老太太精神头极好,就是有些严厉,规矩多,不太好伺候,被护士推回房间时瞥了喻温几眼,拍拍护士的手背。   “这丫头什么毛病?”   护士皱了皱眉,不太喜欢她的用词,但也不想跟她起什么争执,只含糊带过。   “没毛病,就是来散心的。”   老太太哼了一声,明显是不太满意这个敷衍的解释。   “老太太我可不糊涂,没毛病能来这儿?!”   她用一种挑剔的目光打量了喻温一会儿,拨弄拨弄手腕上戴着的佛珠,听不出什么语气。   “可惜了。”   护士没忍住,多嘴问了句。   “什么可惜了?”   老太太自己推着轮椅进屋,语气轻飘飘的。   “看着挺年轻的,比你板正,模样也好,这个年纪都该结婚生孩子了。”   该结婚生子的年纪,却跟他们这些老头老太太一起住在这山疙瘩里,可不是可惜了嘛。   护士没说话,落后两步,又回头看。   喻温仍然安静地坐在长椅上,身形单薄清瘦,远处窝着只白猫,猫都通人性,大概知道面前这位不稀罕摸它,干脆就离得远远的,一人一猫各自晒着太阳。   不知道为什么,护士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就好像,这位喻小姐不该对猫这么冷漠,这猫也不该这么不亲近她。 第130章 在安静地等,从未忘记   江南多雨,青石板上湿漉漉的,来往路人行色匆匆,女人们高跟鞋踩得利落干脆,特意换了修身旗袍,罗羽澜在几个年轻小姑娘中格外惹眼,有着成熟女人的韵味。   她表现出来的性格是和相貌身材不符的柔和,女孩子不太往她身边凑,有些男艺人却很吃这一套。   罗羽澜跟一个出道很久的男艺人聊了会儿,视线有意无意地往后瞥。   “节目组真会给我们搞事情,每人一百块钱够干什么的呀,还花两天,吃饭都不够。”   有女孩子附和她的话,小声嘟囔。   “好不容易出来玩,这点钱儿吃顿饭就没了,哪里有钱买纪念品。”   旅游的仪式感就在纪念品上,对她们这些女孩子来说,不在景点买点东西回去就跟白来一趟一样。   说是这么说,遇到卖些小玩意儿的摊位,几个女孩仍然会往前凑。   罗羽澜装作感兴趣的样子,不远不近地停在一家木雕摊位旁,摊位很小,直接在地上铺了层油布,老板是个留着中长发,有点艺术家风格的中年男人,正专心琢磨着手里的木雕。   许肆就站在旁边看,他最近瘦了很多,穿着长款的羽绒服,帽檐下一截冷白瘦削的下巴微微向内敛着。   他停在这里,跟拍的摄像师就挑了个合适的角度拍他,偶尔还有其他闲逛的嘉宾会入镜。   罗羽澜过去的时候,许肆正从手机上调出一张照片递给老板,偏冷的音调在烟雨蒙蒙的小巷里裹着淡淡雾气。   “这个能雕出来吗?”   老板瞅了眼照片,拿自己的手机拍了一张,干脆点头。   “能,等会儿。”   他手指灵巧,攥着刻刀的手掌很快就落了细细的木屑。   许肆找了个角落蹲着,安安静静地看着木雕在老板手里成型,是一只鸟的形状。   鹦鹉现在被季姝养着,它还是那么笨,一句人话不说,连之前学歪了的那句都忘了。   许肆半阖着眸,有点累。   他头发长了些,已经遮住了眉骨,帽檐阴影落在高挺的鼻梁上,形成清晰的明暗交界,他身上有种矛盾的气质,像入世的颓废,又带着十八九岁少年独有的干净。   现在看来,又觉得他身上那股外放的张扬无声无息地消弭了些,他单是这么蹲着,就和背后的烟火人间格格不入。   不可否认,他这样的人对罗羽澜有着很致命的吸引力,要不然她也不能这么死皮赖脸地跟着,为了拿到这部户外真人秀的嘉宾位置,她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罗羽澜视线一偏,瞥到了木雕摊位旁边黑底红字的小木牌。   上面标得清清楚楚,60一件。   许肆也是舍得,能拿出身上活动费的一半买这种小玩意儿。   罗羽澜站在旁边看了会儿,光明正大又直白地欣赏少年美色,冷不丁许肆抬头看过来,跟那冷淡眸色轻轻一撞。   啧,还是这么不待见她。   她撩撩头发,反而笑了,踩着高跟鞋走过去。   许肆最近明显有心事,不正是她的机会吗? 第131章 只求她平安   老板专心致志地握着刻刀,注意到有人过来时头也没抬,嘴里斜斜叼着根烟,瞧着很自在无畏的样子。   罗羽澜不大喜欢这种人,视线轻轻一掠就过去了,她穿着旗袍,雪白的披肩围得松散,露出大片白嫩肌肤,也不觉得冷。   “这是雕的什么呀?”   说这话时,她微微侧着身子,很明显是在等许肆给她解释。   但许肆眼皮都没抬一下,倒是那老板抬了头,颇有些讶异。   “鸟啊,这都看不出来?”   他“啧啧”两声:“我琢磨着,我这技术也不差吧。”   罗羽澜:“……”   她就说,她就讨厌这种人,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她刻意忽略了老板的嘲讽,利用站着的优势,飞快地瞄了眼许肆拿着的手机。   他在看照片,什么鸟啊,鱼啊的。   许肆居然会对这些小玩意儿感兴趣?   罗羽澜有些稀奇,想着法子搭话。   “你养鸟了?我爷爷也养鸟,他伺候鸟都伺候了大半辈子,很有经验。”   许肆把手机屏幕摁灭,专注地盯着老板手里完成了大半的木雕。   也许是瘦了太多,他秾艳的五官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刻薄,仍然微微扬着一截下颌,又冷又傲,跟之前相比,这股傲气中多了几分心不在焉,衬得他整个人都内敛许多。   罗羽澜很好奇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变化。   有她这么大大美女在身边,后面的摄像头都多了两个,可惜许肆半个眼风都不分过来,摆明了是不想搭理她。   罗羽澜站了会儿,一个人自说自话半天,什么回应也没得到,硬生生气笑了。   “许肆,咱还在拍节目呢,你真不怕给自己招黑啊?”   但凡节目组有点歪心思,随便剪辑一下放出去,他们两个人都讨不着好。   罗羽澜其实也不想在拍节目的过程中故意接近他,她还挺怕他那些女粉的,只是这人只有拍摄的时候能碰到,她实在没别的法子。   许肆从老板手里接过那个刚刚完工的小木雕,又付了钱,这才腾出一点时间瞥她一眼,神情冷冷淡淡的,比看陌生人还疏离些。   “你谁?”   罗羽澜:“……”   她咬着牙,真怀疑许肆是故意这么羞辱她的。   但她很快就平静下来,露出自己线条姣好的侧脸,微微一笑,似嗔似怒。   “罗羽澜,这次能记住了吧。”   许肆眯眯眼睛,勉强记起这号人物。   他来参加这个旅游性质的真人秀没有考虑太多,最近几个月一直都是有活动就接的状态,只要有事情做就行,哪有心思去管其他嘉宾是谁。   本来他模样就生得好,面无表情时很不好相与的样子,其他人都识时务地躲开,也就这个姓罗的硬往上凑。   许肆实在是没有心思应付她。   他不习惯这里的湿冷天气,嘴唇被冻得微微发白,便敛了下巴,往羽绒服拉高的领口里缩了缩,手也缩进袖口,只露出一小截食指,勾住装着木雕的袋子。   呼吸间有很淡的白雾散开,许肆不耐烦地掀起眼皮。   “离我远点。”   罗羽澜一怔,被这半点不掩饰的嫌弃给惊住,回过神来都快气炸了。   还真是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她自己活该!   一行人走走停停,去了这个小城里最有名的一座寺庙,寺庙在山上,要爬上去得费不少工夫,几个女孩子不太愿意爬山,只说先去吃个午饭再商量。   大家身上都没有多少钱,在吃饭的时候就很容易起冲突,罗羽澜这会儿也消气了,便下意识地回头去找许肆。   人根本就没跟来。   她皱皱眉,搞不懂许肆究竟是怎么想的,他连饭都不吃了?   刚想回头去找找,胳膊被一个女孩子扯了扯,“羽澜姐,你吃什么?”   山路泥泞,空气中都带着丝丝缕缕的潮气,许肆裹着纯黑的羽绒服,仰着脸去看面前这棵百年老树,他个高,发顶几乎能碰到树上系着的红丝带。   有个学生模样的女孩走过来,很不好意思地请他帮忙。   “您好,能帮我把这个挂上去吗?我够不到。”   许肆两手都揣在口袋里,微微低头看了眼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又偏头看向一根垂下来的树枝,意思不言而喻。   女学生很认真地说:“不行的,挂得越高,愿望才越有可能实现。”   周围人来来往往,都在往树上挂红丝带,在丝带上面写了自己想要实现的愿望,表情殷切,努力想往高处挂。   许肆面无表情:“骗人的。”   女学生尴尬地笑:“有个盼头也是好的嘛,而且这寺庙很灵的,据说山上有个大师会送符,求桃花求平安都特别灵。”   她吐吐舌头:“我就不上山了,在这儿许个愿就行。”   许肆没说话,垂眸接过了她手里细细一条红丝带,找了个高处挂好。   他微仰着脸,脖颈处牵扯出好看的线条,白皙的下颌被红丝带挡住一些,愈发显得清瘦,那双被帽檐遮住的眸子似乎也抬着,眸色不明。   女学生看得怔住,突然忍不住问,“你要不要也许个愿?”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多此一举地问这一句,就是觉得,他大概,也有非常、非常想要实现的愿望。   许肆把冰凉的手指重新揣回口袋,淡声拒绝。   “不用。”   有风拂过,带来山间湿润的潮气,数不清的红丝带被吹得轻荡,树下站满了人,树上结满了遗憾与希冀。   那么多人的愿望挂在一棵树上,实现的可能性寥寥无几。   许肆回头,朝着通往寺庙的那条山间小路走去。   这两天一直下雨,山间湿气很重,用石板铺就的小路狭窄非常,也很湿滑,稍不留意就要摔下去,因此在这时候选择上山的人并不多。   许肆安安静静地走,纯黑的身影在雾气中模糊了轮廓,又渐渐清晰,他思绪有点散,不知道究竟走了很久,一抬头才发现竟然能看到那座青瓦黑砖的庙宇了。   他没立刻过去,沉默地站在小路尽头,眉眼落了层霜,寡淡冷漠。   许肆不信神佛,一点也不信,他自己就是这天地间的异类,不知来处不知归宿,信这些东西对他而言太过荒唐了。   神佛也不把怪物当子民。   他站了很久,久到肩上都落了薄薄的水层,才若无其事地抬起脚,慢慢地走过去。   寺庙地势很高,粗粗一看,仿佛笼在雾中一样,许肆一路走进去,穿着粗布素衣的僧人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没人投来打量的目光。   大殿里有座镀金的佛像,佛祖面容慈悲,含笑望着底下众人。   许肆没跪,没上香,只是沉默地在大殿里站着,他这副模样大概挺另类的,一个老僧人踱步过来,微微一笑。   “施主求姻缘还是求平安?”   许肆掀起眼皮,淡声反问。   “佛祖还管这些?”   老僧人面上含笑,竟然跟那尊佛像有几分相似,大概是因为都带着悲悯的缘故。   “佛渡众生,沾上香火气,自然得管人间事。”   许肆表情很淡:“求了就能应吗?”   僧人转着佛珠,微微回头看着俯视含笑的佛祖像,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声问。   “姻缘、平安,只能求一个,施主求什么?”   大殿进了风,最后一丝香火气也散了个干净,佛祖仍然面上含笑,一派慈悲。   许肆沉默了很久,他说,“求平安。”   老僧人笑容不变:“为己为人?”   许肆突然笑了下:“为人。”   为他的爱人。   他彷徨茫然两个月,半点缱绻的暧昧心思也无,只想让她平安。   ——   起风了。   幢幢黑影从窗前拂过,喻温知道那是院子里种的树,是一棵杨树,现在叶子落得差不多了,显得光秃秃的,看着就让人难过。   她坐在床头,一遍遍摩挲着腕上的红绳,胃有些疼,她看着床头柜上的分好类的医药箱,没去动。   这里的人并不把她当病人看待,她不需要她们安抚,不需要镇定剂,除了不爱说话,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但喻温很清楚,不一样的,她跟正常人不一样的。   “喵——”   喻温怔了怔,听着这软绵绵的猫叫声,有片刻的茫然。   她掀开被子下床,打开了窗户,果然在窗户附近看到了一只白猫,猫瞳在黑暗里明亮极了,像两簇小小的火苗。   喻温抿着唇,安静地跟它对视。   大概是意识到这个人类并没有投喂它的打算,白猫就地一卧,懒洋洋地不动了。   喻温在窗边站了很久,直到猫咪直起身来,又冲她“喵呜”一声,她才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又哭了。   她才发觉,有些人早在心里扎了根,不是她不想就能忘记的,风一吹,藤蔓肆意生长,怎么也压不住。   护士早起查房的时候,发现102房间的病人不见了,她吓了一跳,边跑边找。   “喻小姐,喻小姐!”   她急得要死,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小护士都慌了神。   “喻小姐——”   声音陡然顿住,护士大大地松了口气,手脚发软。   喻温从长椅上站起来,动作有些僵,抱歉地点点头。   “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身上的衣服皱得厉害,没靠近都能觉出她身上裹着层霜,护士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其实一点也不觉得麻烦,只觉得庆幸。   人在就好,人还在就好。   护士抿抿唇,弯起眼睛。   “喻小姐怎么在这里坐着?天太冷了。”   喻温低着头,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   “房间太闷了。”   她抬起头:“我想——”   声音莫名艰涩,简直忘了要怎么咬字发音。   “我想见见她们。”   季姝是第一个来的,在这件事上她半点都不肯等,一听说喻温愿意见人了,立马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疗养院迎来一位女明星,护士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热闹很多。   她仍旧是高跟鞋和长裙的打扮,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身材高挑,抱着一束金黄的向日葵。   高跟鞋敲在地上声音清脆,她在门口站了半天,迟迟不动,护士忍不住问了句,“您怎么不进去?”   季姝没说话,抬手把墨镜戴上了,轻轻推开门。   喻温正在吃药,白色的小药瓶上都是德文,看得人眼晕,她也不看,拿手指拨了拨药片,就着温水吞进去。   听到开门声,她抬头看过来,本来想笑一笑的,却无端觉得累,于是连个笑都没挤出来,只眼神柔和了些。   季姝站在门口,往前一步都走不了。   房间里没人说话,安静得过分,门口站着的高挑姑娘一如往常,脾气臭,骨头硬,把喻温的犟学了个十成十,瞧着就很有压迫感。   她抱着花,挺直着背,看上去无坚不摧。   喻温声音很轻:“小姝,你不要哭。”   氛围被打破,季姝狠狠抹去流到脸颊上的泪,墨镜仍然没摘,犟着脾气。   “没哭。”   她踩着高跟,蹬蹬蹬地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压在被子上的那截瘦削手腕,低低骂了句脏话。   “这里不给你饭吃吗?!”   喻温想笑,唇角却没能牵起来。   她动动手腕,想藏进被子里。   “吃太多药了,就不太想吃饭。”   季姝攥住她手腕,没让她动,那截手腕瘦得厉害,她根本就不敢用力气,刚压下去的那点泪意又涌了上来,被她恶狠狠地咽下去。   有什么好哭的,她家温温还好好的呢。   她紧抿着唇,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最后出声时嗓音干巴巴的,很难听。   “我让许——”   喻温轻声打断她:“小姝,”   她垂着眼:“我还在吃药。”   季姝心脏一下子又酸又软:“你会好的。”   她坚定无比:“一定会好的。”   喻温这次是真的笑了,唇角翘起一点点弧度。   “所以再等等。”   房间里没有镜子,一开始是因为上个住在这里的人精神状况堪忧,不喜欢照镜子,喻温搬来后也没有要求过,于是这里就始终没有镜子。   即使没有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很难看。   她每天都在吃药,吃的药太多,连普通的情绪波动都被压下去了,脸上总是没有表情的,又瘦得厉害,狼狈难看。   她想,得再等等,不能让许肆看到她这个样子。 第132章 想温温,想结婚   喻温愿意见人,大家都为她感到高兴,疗养院的小护士们凑在一起,都以为她很快就能走出这里了。   可喻温只见了季姝一个人,那天之后就恢复了以前的模样,但到底还是有点变化的,护士心想,至少比以前愿意说话了,她端着杯热牛奶过去,笑着跟喻温搭话。   “在看什么书?”   喻温把封面摊开给她看,书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保存地不算好,书脊都破了点口子。   她轻轻摸着破损的纸张:“是我母亲的书。”   季姝过来的时候,给她带了很多东西,这些书也在,应该是裴骃让她送过来的。   她很少去想喻家现在的情况,但想来也不会好,喻渊平这个人野心太大,和能力并不相称,裴骃继续决定搞他,就一定做了万全的准备。   只是,裴氏难免会有些损失。   喻温抿抿唇,没再去想这件事情,她一直都在很注意调节自己的情绪,这两天也有意识地减少用药。   她都快不会做表情了。   护士往封面上看了几眼,确定是自己没看过的书。   “我就不喜欢看书,上高中的时候还看点杂志啥的,这两年就没兴趣了。”   她叹了口气:“看书这兴趣还是得从小培养,我老家在乡下,教育资源有限,根本就没书看,好不容易考出来了,那个年纪又静不下心来,光想着情情爱爱。”   说起来,她连四大名著都没看完呢。   喻温拿着热牛奶暖手,目光落在地上枯黄的树叶上,再过段时间,连这点叶子都会掉没。   “我也在乡下待过。”   她愿意谈起这些,护士悄悄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的感觉没有错,这位喻小姐真的在努力变好。   “乡下也挺好的,过段时间天冷了,饮料水果啥的在外面放一夜就冰上了,根本不用冰箱,把河里的冰层砸开还能捞鱼,就是一弄一身水,回家得挨揍。”   护士本来是想哄着喻温多说几句话的,谁知道她说起小时候没完没了,到最后已经是喻温在单方面的听,她说个不停了。   正说得口渴呢,喻温把没动过的热牛奶递了过来。   护士怪不好意思的:“我话太多了。”   疗养院的人来这里都图个舒服清净,老人跟她没有共同话题,年轻人没几个愿意听她唠叨的,同事也都忙得不行,她憋得久了,一说起来就止不住。   喻温轻轻摇头:“很有趣。”   跟她的小时候一点也不一样,她小时候没有伙伴,放学之后就回家待着,只能看书,照顾她的远房亲戚自己家里还有孩子,也顾不上管她,有吃有喝就算是尽到责任了。   护士笑起来:“现在想想是挺有趣的,就那点东西还能玩出花样来。”   身后有同事叫她名字,护士连忙站起来,往回走了两步又回头。   “喻小姐,天冷了,坐会儿就回去吧。”   她瘦骨伶仃,坐在长椅上衣服都空荡荡的,像是下一刻就会被风吹跑一样。   喻温没回头,也没应声,看着远处归巢的鸟,似是失神。   ——   节目组对这档真人秀的定位就是旅游,几个不同领域,有着不低热度的艺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气氛温馨轻松,反而容易吸引观众。   当然,其他人负责温馨,许肆就负责当个花瓶。   节目录制中,一行人来了个农家小院住宿,小院仅剩的几间房间规格不同,大家一合计,跟节目组打了商量,打算来个小比赛分房间。   罗羽澜率先提议:“不如开个直播吧,15分钟,谁直播间进来的粉丝多谁先选房间。”   大家对视一眼,都没什么意见。   许肆找了个石凳坐着,一边看着直播间里粉丝数量上涨,一边心不在焉地摸着口袋里的平安符。   因为是直播没有进行任何通知,粉丝们显得都有些激动,许肆把手机挪远了点,让镜头把自己的脸拍进去。   弹幕很快就热闹起来,评论滚得飞快。   【宝贝怎么瘦得这么厉害!】   【太瘦了啊,不要减肥不要减肥】   ……   许肆摸了摸脸,含糊道,“没瘦。”   他中午没吃饭,这会儿饿得有点难受,揣在口袋里的手指按了按胃,简单地跟粉丝聊了两句。   他最近营业挺积极的,接的通告比过去半年还要多,几个城市转着跑,很反常。   许肆没什么说话的欲望,胃里隐约有些灼烧感,他脸白了白,抿着唇看评论,好在15分钟很快就过去了,旁边几个艺人凑在一起交谈,偶尔有些玩笑话似的自嘲。   嘉宾们都是圈里比较有热度的艺人,但热度也分个高低,大家表面上说不在意,时而还能开个玩笑,但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罗羽澜作为模特出道,身上气势很强,这时候就显露出来了优势,比较有话语权。   她统计了一下直播间人数,不出所料看到了许肆的排名,挑挑眉笑起来。   “得让我们许大少爷先挑了。”   明显的玩笑话,带点亲昵意味,其他几个人都附和着笑了,很识趣在两人之间往往。   罗羽澜对许肆的故意接近也不是没人注意到,只不过大家看破不说破罢了,都想看热闹。   许肆站起来,随手拿了个门牌号,他没要最好的那两间,挑了间还凑合的单人间,这在大家之前像是默认一样,不管游戏结果如何,好的房间先让给女生。   大家都习惯他的性格,见他拿单人房也不觉得奇怪,跟别人合住到底是有些不自在,就是女孩也更喜欢自己住。   其实许肆愿意来参加真人秀就挺让人惊讶的,他不爱说话,更不会搞事情,出镜分量全是靠脸挣的,一点世俗的欲望都没有,好像他就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大概是提前沟通过,节目组一点不满都没表现出来,由着许肆公费旅游。   罗羽澜排名不太靠前,自然而然地拿到了许肆隔壁的房间,她撩撩头发,面上带笑,“巧了,我也不喜欢跟别人同住。”   这话是说给许肆听的,可惜那人垂着眼出神,眼皮都没抬一下。   大家身上经费不够,晚饭是靠给民宿老板娘帮忙得到的,简简单单几个小菜,罗羽澜知道许肆中午没吃饭,特意把几样荤菜往他面前挪了挪。   她刚放下盘子,许肆就抬眼看了过来,他看人时习惯性地垂着眼皮,模样有些恹恹的。   “罗——”他蹙眉,似乎忘了后面是哪两个字,也没要罗羽澜提醒,干脆利索道,“罗女士,你让我感到困扰。”   他没遇到过这种人,颇有些死缠烂打的意思。   两人坐在餐桌角落里,声音又低,倒也不太引人注意,罗羽澜脸色僵了僵,但很快就缓和下来,想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许肆没给她继续发挥的机会,他越过面前的荤菜,夹了一筷子土豆丝,语气淡淡。   “我有女朋友了。”   当啷一声,盛着粥的小碗被撞倒,被热粥溅到的女艺人吓了一跳。   “啊!”   罗羽澜顾不得追问,连忙道歉,收拾残局,等她处理好这些的时候,许肆已经不在餐桌上了。   许肆出了趟门,摄影师一路跟着,因为他不说话,镜头里也不能一点声音都没有,身负重任的摄影师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主动开口引话题。   “你要去什么地方吗?”   许肆垂着薄薄的眼皮,每走一步都会溅起一点雨水,他模样懒恹,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带着一点不太明显的鼻音,侧脸落在江南烟雨里,朦胧清淡。   “去邮局。”   摄影师又追着问他去邮局干什么,是不是要给谁寄东西,许肆抬头瞥他一眼,咕哝道,“好八卦。”   摄影师:“……”   要不是你一句话不说,我至于被扣上这个黑锅?   许肆赶走邮局下班前进去,把口袋里揣了一下午的平安符掏出来,郑重地塞进信封,写下早已烂熟于心的地址。   镜头从上面虚虚一扫,只能看清“疗养院”几个字,想来是要给哪个生病的朋友寄过去。   入冬了,白日越来越短,许肆在邮局门口站了会儿,像是走神。   他最近总是这样,经常形单影只地站着,眼里情绪很空,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唯一能用肉眼分辨的就是越来越瘦了。   摄影师忍了半天,没忍住,掏出一根烟递过去。   “抽烟吗?”   他单是这么站着,就给人一种伶仃孤单的感觉,仿佛心事很重。   许肆掀起眼皮瞥过去,嫌弃地后退一步。   “不健康。”   摄影师:……   恕我直言,你瘦成这样看着也不健康。   许肆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大半眉眼都被遮住,语气平淡,听不出心情好坏。   “你结婚了吗?”   摄影师把烟收回去,点头,“嗯,孩子都有了。”   许肆不吭声了。   话题戛然而止,开头的人像是完全没有了说话的兴致,摄影师琢磨半晌,咂出几分不对劲儿来,小心翼翼地试探,“我是不是不该结?”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这话还挺有喜感,许肆脚步没停,语气却懒散了些。   “上电视呢,当心你老婆生气。”   摄影师嘿嘿两声:“我老婆脾气好。”   有点炫耀的语气,听得许肆不太舒坦,怪不高兴地想,他老婆脾气也好,天下第一好。   他再出声时语气有点古怪,不过没人听出来。   “你到处跑,十天半个月都不能回家,老婆不生气吗?”   这些家常话从许肆嘴里说出来挺不可思议的,他就长了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更别说那古怪漠然的性格了。   摄影师被聊起了兴趣,乐呵呵的。   “也生气,这不是没办法嘛,我多跑两趟,她就能多两条裙子,挺划算的。”   许肆点头,没再说话。   他安安静静地走,心情比来时稍微好了些。   冬天了,希望那平安符灵一点,不要让温温生病。   民宿房间不大,尤其是许肆的单人房,他也懒得挑剔些什么,简单洗漱完,从行李箱拿出一条浅紫色的毯子放到枕头边。   房门被敲响,许肆猜到是谁,有点不耐烦,往门口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又回来拿了羽绒服,把自己从头到尾都裹起来。   门口果然站着罗羽澜,她脸色不太好看,明显是因为许肆吃晚饭时说的那话,隐隐有些焦躁。   她压低了声音:“你说的那个,真没骗我?”   她似乎有些故作轻松:“就算拒绝我也不用找这种理由吧。”   被人捷足先登这事儿,对罗羽澜来说比许肆的直白拒绝更有杀伤力。   许肆头发湿漉漉的,发尾窝在锁骨边上,睡衣都被洇湿了一小片,他耷拉着眼皮,眉眼显得颜色寡淡,说出的话也不动听。   “你还不值得我用这件事撒谎。”   房门没有完全打开,许肆一手握着门把手,只露出半边身子,有些索然无味。   “还有什么要说的。”   罗羽澜回过神来,咬了咬后槽牙。   “那人是谁,圈外的?”   许肆垂眼打量她:“和你有关系吗?”   罗羽澜心情很复杂,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样的女孩能被许肆喜欢上。   她沉默了几秒,问出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你就不怕我透露出去?”   许肆目露嘲讽:“我还不至于连这点舆论都控制不了。”   出道这么多年一点恋情苗头都没有,不炒绯闻不卖人设,没理由连他爱人的权利都不给。   罗羽澜没忍住问出口:“你是认真的?”   认真的谈恋爱,不仅是玩玩而已?   许肆是真的有点烦了,手上用力,房门猛地关上,险些砸到罗羽澜的脸。   罗羽澜就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话真把人得罪了。   许肆脱了羽绒服,任由头发湿漉漉地垂着,他头发一直没剪,长了很多,造型师说让他试试新风格,把头发留起来烫个卷。   他没烫过发,不知道留出来会是什么样的,想给温温看。   脸颊埋进柔软的毯子里,眷恋又难过地蹭了蹭,声音低低的。   “我都22岁了。”   怎么还不能和温温结婚。 第133章 护着她,守着她   立冬那天温度骤降,疗养院那个倔脾气的老太太不肯穿棉袄,被护士哄了两三个小时才不情不愿地套上,气哼哼地自己推着轮椅去外面晒太阳。   护士累得够呛,把外套团吧团吧脱下来,打算透透气。   老太太眼尖,一下子就瞅到了,扯着大嗓门训她。   “给我穿上!”   护士:“……”   她心好累,还没走回去喝口水,就被同事塞了一手的信件,无奈,又挨个挨个去敲门送信。   疗养院住了很多文绉绉的老人,跟老朋友联系都用写信的方式,这些东西都见惯了。   护士翻着信封上的收件人,脚步挪得飞快,余光瞥到一个名字时,突然“咦?”了声。   她拐了个弯,敲敲紧闭的房门。   “喻小姐?”   喻温迟了点才把门打开,她刚洗完脸,鬓角湿了些,肤白更显得白,没有血色的那种白,跟个纸人似的。   护士本想啰嗦两句的,看到她的脸色又噤了声,直接把寄给她的那封信递了过来。   “喻小姐的信。”   喻温微怔,小声重复了一遍,“我的?”   谁会给她写信?   她把信封接了过来,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手指骤然紧了紧,有一瞬间的无措。   许肆没有给她写信,或许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也或许是想说的话太多,信封里只有一张很小的平安符,符纸有些皱了,像是被人在掌心里攥了很久。   喻温看了很久,半晌才揉揉泛酸的眼睛,把平安符放进了她带来的行李箱里,她行李很少,除了衣服就只有季姝带来的几本书,零零散散,从未打算久留。   入冬了,太阳再好也驱不散骨头里浸的寒,棕红色的地板上落了斑驳的光影,眨眼的时候,仿佛看见它们晃了晃。   孟浮去机场接许肆,来接机的粉丝们规规矩矩地在外面等着,没等多久,许肆就推着行李箱出来了。   上镜都会显胖,他这样看着更让人觉得瘦了,宽大的羽绒服也遮不住骨子里的清瘦,帽子口罩全都没戴,瘦下去之后脸上细致雕琢的骨相便更突出,懒恹地垂着眼皮。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跟真正心情不好还是很好辨别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现在或许是觉得累,脸上有掩不住的疲色。   孟浮连忙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又帮忙接了点粉丝递过来的小礼物,亏得都是信件之类的小玩意儿,他拿着还算轻松。   黑色的迈巴赫就停在外面,许肆一手扶着车门,弯腰低头的一瞬间突然转头,眉眼骤冷,在拥挤的粉丝里搜寻着什么。   孟浮看他没有立刻上车,不明所以。   “怎么了?”   许肆抿着唇,下唇微微泛白。   “有人看我。”   准确地说,是盯着,远不是粉丝和路人对他的关注和打量,而是一种让人心里恶寒的窥视。   孟浮更懵了,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   “这——”   当然有人看他啊,这么多粉丝呢。   许肆没找到视线的来源,弯腰上了车,给龚喜拨电话。   “最近粉丝送的礼物你都查了吗?”   他因为活动好久没去公司,那里应该攒了不少粉丝送来的礼物。   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问,龚喜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皱紧了眉头。   “你又感觉到不对了?”   许肆垂着眼皮,手指轻轻摩挲着外套低端的扣子。   “嗯,还是得查查。”   上次龚喜连公司监控都查了,没找出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这事也就放下了,权当是个错觉误会,但现在——   龚喜烦躁地“啧”了声:“我下午就回公司,到时候我去看。”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大多数时间陪在季姝身边,忙的时候就两边跑,累倒也不觉得,就是担心许肆的状态。   他张张嘴,有些犹豫,“你想去看看喻温吗?”   9月份,季姝忙得厉害,在片场一待就是一天,不能闲,要不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费了好大工夫才把人哄得开心点。   但许肆这边却是另一个极端,他没有推掉任何通告,一连接了好几个节目,全国各地到处跑,看上去无比正常,也没有闯祸,没给龚喜添麻烦,但跟他亲近一点的人都知道,这才是最不正常的。   龚喜甚至希望他能像季姝那样颓废几天,然后快点好起来。   车窗蒙上浅浅白雾,外面车水马龙,霓虹灯四季不停,一切都跟以前没有变化。   世界可以少一个喻温,天照样亮,风照样吹。   可许肆不行,少了喻温,他都有点不像自己了。   孟浮开了空调,许肆只穿着单薄的黑色线衣,额头虚虚抵着车窗,嗓音拖着慢吞吞的腔调,听上去颇有几分散漫味道。   “想见啊,”   做梦都想。   他自嘲般地低笑一声:“可现在见了她,我就走不了了。”   他舍不得这个人,一定会装傻耍赖地留下陪喻温,喻温也一定会生气的。   许肆很久之前就说过,自己不会惹她生气的。   龚喜喉咙有些哽,他突然就意识到,许肆好像变了。   他披着一层人皮,在人间烟火里走走停停几十年,但其实从没长大过,像个幼稚又有点讨人疼的孩子,可遇到喻温,他无声无息地抽条,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长成了参天大树。   龚喜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他从许肆身上觉出几分人味儿,喜怒哀乐爱嗔痴。   他咽咽喉咙:“那你休息几天,我不给你接节目了。”   许肆这段时间接了不少综艺节目,一大部分都不是固定嘉宾,他是真的各个卫视跑,两个月接的通告比以往一年都要多,那些制片组看出苗头,一个劲儿地联系他,龚喜自己的想法是让他多休息几天。   “我下午去找你,给你预约了明天的体检,你最近瘦太多了,万一累出点毛病怎么办?”他越说越愁,“你都没个人样了!”   许肆不太在意:“不去,我好着呢。”   他拿出个镜子照照自己,摸摸瘦削的下巴,挑了下眉。   “我觉得还行,没瘦脱相。”   龚喜气笑了:“真瘦脱相就没人找你上节目了!”   他气得绕圈走:“你上那么多节目干嘛?自己不嫌累得慌吗?”   真是转了性了。   许肆沉默了会儿,看着窗外飞速流逝的街景,声音有些低。   “万一她能看见呢?”   他上那么多节目,万一她打开电视看到了呢。   龚喜一下子哽住,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抹把脸,把这个话题带过去。   “我这就开车回去,你直接回公司?”   许肆“嗯”了声。   “工作室有住的地方,这两天我在公司不回去了。”   家里空荡荡的,倒不如公司有人气。   龚喜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你又接杜泽生的活儿了?”   许肆揉揉眉心:“他新写了两首歌,我正好有时间,把曲给编上。”   龚喜气得牙疼,纠结半天,到底是没多说什么。   “多休息两天!”   真是把自己当铁打的了。   许肆敷衍两句,把电话挂了。   季姝从化妆室出来,见龚喜刚放下手机,抬眼问了句,“许肆?”   龚喜沉默着点头。   季姝撩撩头发,垂着眼看自己脚尖。   “他没问温温?”   龚喜苦笑:“他自己从来不提,只有别人跟他提的份儿。”   哪里敢提啊,恐怕许肆自己都不知道一开口会说出些什么来。   季姝勉强地扯扯嘴角:“我知道。”   她也有些难过:“温温——”   她没能说下去,犹豫半晌,揉揉眼睛。   “你回去陪陪他吧,别让他太难过了。”   龚喜点头:“我知道,我回去陪他两天,有事就联系我。”   季姝抿唇,忍不住又说,“我之前见温温了,她最近状态好了点,许肆——”   再等等,再等等吧,别放弃她们温温。   龚喜笑起来,一下没忍住,揉揉她脑袋。   “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许肆也明白。”   刚做好的造型被揉乱,季姝那点悲伤的情绪一下子就没有了,她捂住脑袋,气得瞪他。   “龚喜!”   龚喜手一抖,僵着胳膊后退几步,眼神飘忽。   “那个,我先走了,许肆快到公司了。”   许肆到公司之后,先去拿了粉丝寄过来的礼物,零零散散一大堆,孟浮帮忙抱上楼,一股脑儿地丢到桌上,揉揉腰。   “你怎么突然要拿这些,我还想着过两天去收拾收拾,都送你公寓去呢。”   许肆没吭声,把一堆礼物摊开,扔给孟浮一堆。   “检查一下。”   孟浮不明所以:“检查?检查什么?”   许肆冷冷吐字:“私生。”   一次是巧合,他可不相信第二次还是偶然。   孟浮一个激灵:“艹,什么情况?”   他想起之前许肆问过他开车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又冒出来了——”   前几年许肆风头最盛的时候,不是没遇到过私生,又是跟车又是故意偷进酒店,恶心地让人浑身难受,但当时没闹出大事儿,他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许肆不说话,孟浮也很快安静下来,逮着玩偶一阵乱摸,许肆把信封都捞到自己面前,一目十行地扫过去,脸上没什么表情。   一人看信,一人拿出高考的认真劲儿检查其他东西,龚喜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诡异画面,车钥匙在食指上绕了圈儿,故作轻松。   “玩儿呢?”   孟浮哭丧着脸:“哥,我有点怕。”   好歹在圈里混了几年,他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各种各样的私生,要是普通的私生还好点,顶多是恶心人,怕就那种精神完全不正常的。   他嘀嘀咕咕:“前段时间还有个新闻呢,说是一个私生跟踪女艺人好几次,被警告之后直接开车撞上去了。”   龚喜瞥他一眼:“出息。”   他没坐下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琢磨着这边什么都有,许肆要是在这儿凑合两天也没什么问题。   孟浮一连检查了几十件礼物,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精神不知不觉地就松下来了,嘴倒是还没闲着。   “光检查这些不行啊,我回头把车载摄像头检查一遍。”   龚喜走过来,踢踢他小腿。   “我订的外卖到了,你先去楼下拿外卖。”   孟浮拍拍手站起来:“好嘞。”   许肆也放下了手里的信,朝龚喜摊开掌心。   “手机。”   龚喜嘴角一抽:“你干什么?”   他头也没抬:“我不是让你去找裴骃的联系方式了吗?”   龚喜睁眼说瞎话:“没找到。”   许肆缓慢地抬起头来,眯了眯眼睛。   他瘦了很多,眉眼却没多少变化,不过龚喜有时候会觉得那双眸子的墨绿色泽深了很多。   龚喜塌下肩膀,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你真要找他啊?”   喻温没说过自己跟裴家有关系,这还是季姝说漏嘴才透露出来的,裴氏是个大企业,裴骃就是这个大企业里一手遮天的资本家,可能是职业后遗症,龚喜本能地有点怵他,不太想让许是跟这个人接触。   许肆在自己的手机上存上裴骃的号码,声音淡淡,“我名下的股份分布都整理出来了吧,回头给我一份。”   龚喜咬着后槽牙:“败家玩意儿。”   许肆不是资本家,没有强大的家族做后盾,他在娱乐圈走得没有那么容易,房产、股份,都是一点一点攒下来的,不是说拿出去就能拿出去的东西。   他多了解许肆啊,从许肆让他找裴骃的联系方式开始,龚喜就隐约猜到许肆的目的,他跟一个资本家能有什么恩怨,无非就是要给喻温出气罢了。   以前不知道,也没觉得喻温一个成年人独来独往有什么不对,现在细细想来,才琢磨出其实哪里都不对劲儿,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被喻家弃之如敝履,但也是裴家的宝贝。   以前有裴家护着她,现在有许肆守着她。   左右得给喻温出了这口恶气,让她平安回来,安心过下去,许肆这是想和裴骃一起给她铺路呢,龚喜虽然嘴上心疼这些年来许肆攒下来的财产,但也不打算阻拦。 第134章 想你怎么办   裴氏集团是做新科技的,这两年在裴骃的管理下越做越好,名气不算小,前台查看了一下预约记录,微微一笑,声音温和。   “总裁在二十八楼,您请。”   面前的人往下压了压帽檐,轻轻一点头,“谢谢。”他迈开步子,羽绒服被脱下挽在手肘里,浅色毛衣勾勒出清瘦漂亮的脊背线条。   等人走远了,前台才掩着嘴,激动地跺跺脚,手忙脚乱地拿手机拍了个糊掉的背影。   是许肆!   许肆进了电梯,电梯里还有几个穿着职业装的女孩子,好奇地往他这边瞅了几眼,倒没说话。   标着28的电梯按钮亮着浅浅红光,没多久,电梯门打开,许肆迈了出去,随手剥开一颗糖咬住。   秘书从旁边迎过来,态度温和平静,“许先生?”   许肆淡淡点头。   秘书做了个“请”的姿势,微微笑,“总裁在里面。”   许肆没说话,一边摘了帽子,一边敷衍地敲了几下门,随即推门进去。   裴骃抬头望过来,眯了眯眼睛。   今天阳光很好,薄薄一层裹在门口的人身上,让他身上的单薄感少了些,人是极好看的,肩宽腿长,眉眼懒恹地垂着,看上去有点不太好招惹。   很难想象,喻温会喜欢这样的人,这样一个棱角满身的人。   裴骃没立刻出声,双手交握在桌上,拇指轻轻叩了叩。   许肆半点不客气,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随后在羽绒服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把糖放到桌上,语气慢悠悠的,显得很放松。   “吃糖吗?”   裴骃眼皮跳了跳,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许肆咬碎了齿间含着的硬糖,声音有些含糊,“喻温喜欢的。”   她其实很少明确表明自己喜欢的口味,但只要稍微注意一下,总能看出来她哪样东西吃得最多。   裴骃终于动了,拿了颗糖剥开。   “谢谢。”   许肆把羽绒服胡乱团了两把抱在怀里,他穿着柔软的毛衣,黑发长及锁骨,被他随手抓了两下,显出几分雌雄莫辩的美来,瞧着很无害。   他支着下巴,偏头看着落地窗外一幢幢商业大厦,有这些建筑在,天空都虚无缥缈了些。   “东西你都看了?”   裴骃往后靠着椅背,食指习惯性地叩着桌面。   “不用你这些,喻氏这次也翻不起浪来。”   许肆哼笑了声:“想得美,温温以前是裴家的,以后是我的。”   裴骃盯着他瞧了会儿,略有些好笑,“你倒是自信得很。”   他想动喻家很久了,只是一直在铺垫,没找到真正合适的机会,商人在位言商,讲究的是“利益”二字,有些事情又不仅仅是用钱能摆平的,还得有权,打理这些事情其实并不容易。   许肆送来的东西大都是一些公司股份,他投资做得好,包揽的股份也很杂,这些东西对裴骃来说很有用,也算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你打算做到什么程度?”许肆点了点桌面,薄薄的眼皮垂着,隐约能看见细微的血管脉络。   裴骃挑眉:“本来要再等等的,既然你都掺和进来了,不往死里搞岂不是浪费你的东西。”   他放慢语速:“喻渊平那个妹夫可不是个好东西,他现在内忧外患,撑不了多久。”   对喻渊平这种人,不从事业上彻底搞垮他,他永远也不知道什么叫痛苦。   许肆淡淡点头,没对他的话发表什么意见。   他对喻家的事情知道得很少,也并不清楚喻渊平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只知道,喻家让喻温受委屈了。   许肆没在裴骃这里待多久,他答应杜泽生给两首歌编曲,这会儿还要赶回工作室。   细长的手指握住门把手,裴骃垂眼看着桌上的糖果,突然出声叫住他。   许肆偏过头来,侧脸线条凌厉许多,或许是因为瘦得狠了,骨头的棱角就有些掩不住,像头莽撞的狼崽子。   裴骃看着这样的他,心里仅剩的那点犹豫突然就没了。   他甚至还愉悦地笑了声:“喻温昨天联系我了,想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许肆站在门口沉默半晌,动动嘴唇才发现没发出声音来,手背抵唇,轻轻咳了声。   “说了什么?”   裴骃垂着眼:“她要去贫困山区支教,我已经给她安排好了。”   他抬头,看向许肆的目光平静又深邃。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许肆良久才回:“知道。”   意味着她的情况转好,也意味着她还是不愿意回来。   裴骃在商场多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时候他也不耍嘴皮子,直截了当。   “我不希望你去打扰她。”   喻温小时候在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就来了裴家,那时候裴骃跟她一点也不亲近,对这个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小妹妹没什么好感。   后来一次放学,裴骃看到有一个高年级的小孩拦住喻温要抢钱,这种事情很常见,一个个都是小屁孩,专挑软柿子捏,很明显,他这个便宜表妹就是个软柿子。   他眉头一皱,还没走过去就见喻温从那人手里抢过棍子,反手砸过去,然后朝他这边喊了声“哥!”   喻温那一棍子是用了力气的,硬生生把裴骃砸懵了,等人跑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拎着那家伙领子,挑眉看向喻温,“你想怎么处理,揍一顿?”   那时候她还很小,个子也不高,因为那场大病瘦得厉害,只有眼睛是又黑又亮的,她看着那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孩,说,“我已经打过他了。”   一棍子敲下去,那小孩疼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裴骃摊手:“那我把他放了?”   喻温突然笑了,她笑起来时才有几分孩童的温软天真,漂亮得不像话。   她说:“当然不,”   小姑娘弯着眼睛,甜甜地喊他:“哥哥,你帮我报警吧。”   回忆戛然而止,裴骃无奈地笑笑,看向一直沉默的许肆。   “喻温有她自己的打算,她心里明白着呢,你安心做你自己的事情,别去找她。”   许肆没说话,沉默着推门离开。   这次电梯里没有人了,空荡荡地站着他一个,许肆把帽檐压低了,良久才难过又委屈地呢喃,“那我想你怎么办?”   不让我去找你,那我想你怎么办?   ——   公司前台签收了一堆快递,她看了看快递单,把属于许肆的那一份给挑出来,东西比较多,她收拾的动作也快,一个玩偶被她不小心扫下去,掉在了地上。   她连忙弯腰去捡,手伸到一半,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玩偶都是软的,掉在地上沉闷而没有声响,但她刚刚怎么听到了声音呢。   是她听错了?   她狐疑地把玩偶捡起来,试探着把玩偶又往地上丢,这次没有声音了,玩偶软乎乎地弹了弹。   果然是听错了。   “你在做什么?”   前台一抬眼,正好撞进许肆眼里,吓了一跳,连忙解释,“玩偶不小心掉在地上了,我好像听到了什么磕在地上的声音,就想、想再试试。”   许肆看着那只猫咪形状的小玩偶:“我的?”   前台小心翼翼地点头:“对。”   许肆把玩偶拎起来,一路上楼回自己的工作室。   工作室里只有杜泽生在,他在听昨天录好的录音样带,没注意到许肆回来。   许肆盘腿坐在地上,拿剪刀剪开那个小玩偶,把里面所有的棉絮都掏了出来,一点点摸过去。   杜泽生停下来,喝了口水,偏头看见许肆盘腿坐着的背影,推开录歌室的玻璃门走出去,“干嘛呢——”   瞥见许肆手里拿着的东西,他皱了皱眉,“这什么东西?”   “窃听器。”   杜泽生愣住,再去看他腿边散落的棉絮,慢慢反应过来,眉心皱紧。   “谁做的?”   许肆把那个窃听器扔进杯子里泡着,揉了揉眼睛。   “混在粉丝寄来的礼物里。”   杜泽生一下子就炸了:“私生?!”   他低骂两声:“这哪里是私生,这是神经病!”   许肆有点累,事实上他一直都很累,眼眶发酸,他含糊地嗯了声,要站起来去自己的休息室。   杜泽生摁住他:“你都困成这样了,在沙发上凑合着睡呗。”   许肆揉揉眼睛,越揉越不舒服,干脆自暴自弃地不管了。   “毯子不在。”   杜泽生没反应过来:“毯子?你旁边不就是吗?”   许肆看也没看,推开他的手站起来,“不是这条。”   杜泽生一脸茫然:“毯子还有什么区别吗?”   他跟着许肆进休息室,扒着门框嘀嘀咕咕。   “不是说好今天去体检吗?你又放龚喜鸽子。”   许肆把床头的浅紫色毯子抱在怀里,连被子都懒得盖,一声不吭地沉沉睡去。   杜泽生噤声,无奈地叹气。   他出去给龚喜打电话:“你不是说把人砸晕也要把他带去医院做检查吗?”   龚喜苦笑:“那就指不定是谁先砸晕谁了。”   他破罐子破摔:“不检查就不检查吧,我给他空出来几天时间,不给他接通告了,让他好好休息。”   杜泽生往后看了眼:“喻温她——”   龚喜打断他的话:“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等着吧。”   杜泽生叹气:“行,等着,就怕许肆这样子等不下去。”   龚喜没出声。   真有那么一天,许肆也只会再往前走一步,而不是后退。   杜泽生把地上被掏空的玩偶收拾了,窗帘也关上,给许肆创造了很好的睡眠环境,导致他醒来时有些摸不清这一天过去了没有。   他在床边坐着醒盹,按了按空到发疼的胃。   外面天还亮着,有些昏黄的色彩渐渐往天边蔓延,正是该吃晚饭的时间。   许肆发了会儿呆,拎上钥匙出门。   喻温公寓的钥匙在季姝手里,许肆遥遥看了眼,去了她公寓附近的超市。   超市没多少人,许肆高高瘦瘦地往海鲜区一站,颇为显眼。   赵兰英感冒刚好,现在正是有精神的时候,态度热络又温和。   “要买鱼?”   许肆点了点玻璃柜:“拿三条。”   超市开着热烘烘的空调,面前这个年轻人也没有要脱衣服的意思,口罩帽子戴得很严实,估计是怕冷,赵兰英动作利索地装好三条小黄鱼,自顾自地嘀咕。   “这鱼煎着好吃,人爱吃,猫也爱吃。”   许肆安静地站着,看着她把袋子放到称上,又回头好奇地打量他,“你自己做饭?”   他含糊地应:“嗯。”   赵兰英笑道:“那可得小心点,你一看就是不会做饭的。”   许肆抬眼:“这也能看出来?”   赵兰英乐呵呵的:“能啊,像我这个岁数的都能。”   她说:“男人不如女人灵巧,我家那口子结婚半辈子都没学会做饭,要想日子过得好点,可少不了女人。”   许肆把袋子接过来,自然地应和,“对。”   赵兰英乐了:“你应得倒快,有女朋友了吗?”   这边没什么人,她说起话来喋喋不休,是这个年纪的阿姨都有的通病,许肆竟也不觉得烦,靠着玻璃柜打量,拖着懒洋洋的调子。   “有了啊——”   他点点小黄鱼:“她总给我做这个。”   说起这个,赵兰英恍惚一瞬,喃喃道,“我认识一个姑娘,家里养猫,也总来买这个。”   许肆垂着眼,食指拎着袋子一晃一晃。   “就住在附近吗?”   赵兰英拿毛巾擦擦手,点头应:“对啊,就住在旁边那个公寓,她就熟悉这个超市,买菜都来这边,说起来好久没见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搬家了。”   她说着,又自我否定地摇头。   “应该没搬家,搬家她会来跟我打个招呼的,”   赵兰英笑得和蔼:“那姑娘人好,跟我也熟,要是搬家不可能不告诉我一声。”   她琢磨着:“可能是工作太忙了?要不然是出去玩了?”   说是熟,其实也就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关系,赵兰英还真不了解那姑娘,只想着最后见她时,姑娘也没那么瘦了,看着精神了些,让人舒心。   肯定是越来越好的,哪怕是真的搬家了。   许肆进来时含着的糖已经化没了,他齿间咬着一点碎块,略微扬了扬眉眼,口罩下的唇角翘起来,声音愉悦。   “出去玩了吧,这边天太冷,可能找个地方度假去了。”   他垂了眼,不知道是在跟赵兰英说,还是在告诉他自己。   “等天暖了,就该回来了。” 第135章 那就去见她吧   冬至那天下了雪,纷纷扬扬地落在地面上,落下了也就化了,给塑胶跑道铺了层浅浅的水光,几个脱了外套打篮球的少年人冻得哆哆嗦嗦,抱着东西往家跑。   许肆坐着没动,他裹着纯黑的羽绒服,短款的,坐下的时候露出一截灰色毛衣,龚喜找来的时候他肩上已经落了细细密密的雪花,可能是在外面坐久了,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那些雪花竟然都没化。   他有点着急,把伞往许肆头上罩,要出声喊他的时候才发现人家竟然坐在这露天的地方睡着了,哭笑不得。   但这里太冷,到底不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龚喜不得已,伸手拂去了他肩上落的雪,同时出声叫他名字。   “许肆?许肆!”   他连着叫了几声,许肆才有些迷糊地睁开眼,晃了晃脑袋,低声嘟囔着“冷”。   龚喜没好气地把他扶起来:“能不冷吗?都下雪了!”   他把伞往许肆手里塞,自己又另外撑开了一把。   “你没事坐这里干嘛?”   许肆打了个呵欠,墨绿的眸子衬着雪白的景,漂亮又干净,像是被大雪覆盖的海面,雪花落进去,寥落无痕,偶尔会泛起浅浅的波。   他眯了眯眼,瞧着地上薄薄一层雪,脚踩上去,留下很浅的印子,语调悠然温吞。   “看人打篮球啊。”   龚喜无言,低声埋怨:“这有什么好看的,你都看睡着了。”   许肆也不恼,把冰凉的左手塞进口袋里,他右手伤过,但因为养得太好,一点病根都没留下。   “打得没意思,催眠。”   龚喜不跟他扯皮,拽着人走快些。   “别到处乱跑了,今天去杜泽生家里吃饭,季姝也来。”   许肆慢吞吞地“哦”了声,伞面偏了偏,露出白净漂亮的脸,他仍然很瘦,但好在没有继续瘦下去,骨相清隽出挑,多了些青年人的成熟俊俏。   他突然问:“杜泽生是不是要结婚了?”   龚喜应了声:“嗯,定的是明天春天,天暖了穿婚纱不冷。”   许肆低着头,踩上一处低洼,脚边溅起破碎水珠。   “挺好。”   龚喜偏头看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能开口,索性彻底闭了嘴。   许肆前段时间发了新歌,又连轴转似的上了几个节目,他睡眠不好,这会儿疲倦和困意都涌上来,在车上就睡着了。   车子开进地下车库,龚喜看他睡得熟,也没叫醒他,拿着手机给杜泽生发消息。   杜泽生正在厨房帮忙,被唐菀嫌弃得不行,他脾气好,一边哄人一边挑着不出错的活计做。   放在流理台的手机亮起,他侧着身子看了眼,回头跟唐菀说话。   “菀菀,许肆他们到了,龚喜说让他在车里睡会儿,咱们先准备着。”   唐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轻声叹气。   “他累坏了吧。”   小半年的时间,许肆的变化很多人都看在眼里,粉丝不知道究竟,只觉得原本张扬肆意的人像是突然改了性子,变得沉稳了很多,这种变化该是好的,可谁也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唐菀知道得多,就愈发心疼,感情这个东西养人,也伤人,许肆无疑被伤得厉害,可他不说,连给自己发泄的机会都不留。   杜泽生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别多想。”   他眯着眼:“许肆一直都是这个性子,越大的事越闷在心里,但他骨头硬,垮不了。”   确实垮不了,小半年里他全部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兢兢业业。   唐菀苦笑了声:“我前段时间逛粉丝群,好多人猜他突然这么勤奋,是想退圈了。”   他这种性子在圈子里不大受欢迎,一路走来也树敌不少,很久之前就有人说,说他哪天不想上舞台了,继续做幕后也挺好。   可对粉丝而言这是残忍的,谁都不想自家的宝贝去做幕后。   她擦了擦手上的水:“你看,许肆勤奋了也不行,都不像他了。”   杜泽生笑道:“忙着好,省得他多想。”   他把洗好的食材都端到桌上,又让唐菀让开位置,“我把火锅底料化开,这个味道又辣又呛,你别在这儿站着。”   唐菀点头,拿了几瓶啤酒放在桌上。   许肆这一觉睡得久,季姝比他们都要早来一会儿,她的剧刚杀青不久,现在比较清闲,就是人瘦了很多,唐菀见到她轻呼一声,有点担心。   “怎么这么瘦了?”   季姝不在意地摆摆手:“拍戏需要,过两天就胖回去了。”   她笑眯眯的:“瘦了好哇,我现在吃饭都不能计算什么热量了,往胖了吃。”   唐菀也笑:“你胖点好看。”   季姝脱了外套,往厨房里凑,“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她还没进去,就被唐菀推了出去。   “可别,你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拿刀能把自己给剁了。”   玄关来了人,龚喜一边换鞋一边问,“什么剁了?”   许肆跟在他后面进来,垂着头把拖鞋换上,他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暖黄的灯光打下来,眉眼却一点暖意没沾上。   季姝走过来打量了他几眼,比量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你头发留得太长了点,还不剪?”   他这头发一留就蓄成了长发,发尾打着卷儿往锁骨里窝,他不怎么打理,都是随手一扎,团成个小小的发揪。   许肆找了个沙发窝进去,睡意没散干净,还有些懒恹。   “过两天要做造型。”   季姝耸了耸肩:“行吧。”   火锅的香气很快就散出来,季姝这次放开了吃,碗里堆了许多肉,龚喜逮着机会就给她夹,时不时也往许肆碗里堆一些。   杜泽生推了瓶啤酒过去,扬扬下巴。   “喝点?”   啤酒刚启封,瓶颈的地方冒着咕噜咕噜的白沫,他盯着看了会儿,拿过一个新杯子倒酒。   他不大有吃东西的兴致,酒喝得倒是不少,一杯连着一杯,没多久就红了脸。   几人聊起来就没太在意他,等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迷迷糊糊地要打瞌睡了。   杜泽生抿一口啤酒,有些好笑。   “喝了也困,不喝也困,这酒一点作用都没有啊。”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桌上一片狼藉,龚喜帮忙收拾了会儿,拿起许肆的外套,询问地看向季姝。   季姝正在吃水果,冲他摆了摆手。   “过会儿我助理来接,你送他回去吧。”   龚喜这才迈开步子:“你到家之后给我回个消息。”   许肆困得厉害,脸颊烧着一团酡红,不太清醒,龚喜小声哄着,骗着,才把人弄上车。   他窝在后座里,抱着自己的羽绒服,脸颊贴着冰凉的布料,睡眼惺忪地打瞌睡。   窗外夜景迷离,灯光斑斓,被窗户折射分散,落在许肆脸上时已经不大真切了,像虚妄缥缈的梦境,把人虚虚笼住。   他阖着眼,像睡着了一样,无声无息。   红灯跳过去,龚喜握着方向盘,把窗户开了一点小口,散去车里过于温暖的潮气,手指收回来时,突然听到许肆在说话。   他追问了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等了会儿,没人应答,他想着自己或许是听错了,没多在意。   下一个红灯路口,车子徐徐停下,一片静寂中,龚喜真真切切地听到了许肆的声音。   他说:“我想她。”   空调口徐徐输送着暖气,龚喜却在这一瞬间浑身冰冷,他想,许肆应该非常、非常难过。   他太难过了,所以让酒精轻易麻痹了那颗缓慢跳动的心脏,一丝一缕地把情感抽离,说了平日里不会说出的话。   许肆仍然阖着眼,脸上的酡红还在,嘴唇却很白,瘦削的下颌埋进外套里,脑后的丸子头散开了,几缕发丝落在耳畔。   他很轻很轻地问:“她怎么还不回来。”   车里静默良久,绿灯在黑夜里发出幽幽光亮,龚喜把窗户开大了,让夹着雪花的冷气扑到脸上,平静地说,“你去看她吧。”   这场雪下得很大,彻夜不停,此后几天一直断断续续的,乡间的小道被雪覆盖了,门口坐着聊天的老人嘀嘀咕咕,担心地里的庄稼。   喻温站在院子里扫雪,大扫帚是竹梢做的,叶子掉没了,全是细细的枝,用来扫雪很省劲儿,但手握久了,被冻得几乎没有知觉,她停了会儿,往手上呵了口热汽。   左边的房门被推开了,沈韵被冷气扑了满脸,冻得打哆嗦。   “小喻你别扫了,这雪指不定要下到什么时候呢。”   喻温没停,仍然安安静静地扫雪。   沈韵裹着棉袄,借着天边熹微的亮光打量她,这个城里姑娘来了几个月了,细皮嫩肉的,在乡下待了这么久也没见手糙半分,人也漂亮,就是不爱说话。   她咳嗽两声,把棉袄裹紧了点。   “小喻啊,我身体有点不舒服,要不今天的课你替我上吧?”   她是被分过来支教的,不干满三年不能走,现在正好是第三个年头,受了不少罪,已经没啥干劲儿了,就想着把日子过好点,少吃点苦,学校破旧,学生也不多,几个老师轮流代课,从早累到晚。   要是换了别人,沈韵指定不会说这话,毕竟大家都不想吃苦,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没人想干,但喻温不一样,她是自己主动过来教学生的,把课给她沈韵也不会有什么愧疚感,更何况这姑娘不爱说话,不会背后嚼舌根。   喻温果然点了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韵放下心来,准备回房间再睡会儿,这天太冷了,乡下没有地暖空调,只能烧炉子,没多大用处。   院子里的雪扫开了一半,堆在院门口,喻温回房间加了件衣服,又收拾了下房间,准备去学校,这边跟学校有点距离,要走过去得费些时间,好在学校对老师要求很松,只要不耽误上课时间,什么时候去都行。   沈韵这节课在下午第一节 ,吃完午饭再过去就行,但天气太冷了,喻温也不太想生炉子做饭,就想着上完课回来再吃。   远门大敞着,喻温刚走到门口就被人喊住,沈韵踩着拖鞋跑出来,说话的时候面前散开一团团白雾。   她把用油纸裹着的烤地瓜塞给喻温:“路上吃,正好拿着暖手了。”   地瓜滚烫,被冻僵的手指渐渐回暖,喻温微微垂眼,轻声说“谢谢”。   沈韵不太在意,摆摆手就又跑回了屋。   学校没有食堂,午饭都是学生自带的,也有家近的会回家吃,但三年二班的小胖墩明显不在此列,他拿着白乎乎的馒头,不太熟练地用着长筷子夹咸菜。   咸菜都是家里自己做的,一家一个味道,小胖墩捧着饭盒满教室转,跟其他人换咸菜吃。   扎着双马尾的小丫头翻个白眼:“吉祥,你怎么又吃咸菜?”   她把饭盒往前推推,里面的西红柿炒鸡蛋色泽漂亮,格外诱人,大方地分给了小胖墩。   小胖墩叫吉祥,长得也很吉祥,笑起来腮帮子上还有小酒窝。   吉祥笑眯眯的:“我妈懒嘛,嫌天冷,不想做饭。”   他捧着小饭盒,满载而归的回自己座位,转身的时候看到外面有人站着,看不清脸,但黑色的衣服布料很扎眼。   吉祥眨巴眨巴眼,把饭盒往桌上放,好奇地跑出去看。   门外站了个高挑的人,被烫成卷儿的头发刚过下巴,脸颊很白,比雪还白,小胖墩看呆了,呆呆地叫了声“姐姐”。   “姐姐”偏头看过来,缓缓挑眉。   “叫我?”   偏冷的音质,落在耳畔格外好听,尾音微微挑着,有点不太正经儿。   但很明显,这是个“哥哥”。   小胖墩肩膀一垮,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但他对这个比女孩子还漂亮的人十分感兴趣,好奇地凑过去。   “你是谁?”   许肆慢吞吞打量他,因为身高原因不得不垂着眼皮,显得有点冷淡,有点漫不经心的轻视,这种视线让小胖墩不自觉地缩缩脖子,想起今天换了新衣裳,又挺起了背。   他又问了一遍:“你不村里的人,是打哪儿来的?”   许肆“唔”了声:“从外面来的。” 第136章 平安夜,吃苹果   回答太敷衍,但小胖墩很好糊弄,他眼巴巴地走近,昂着小脑袋。   “外面也下雪了吗?”   许肆点头:“嗯,跟这里一样。”   站在外头太冷,小胖墩搓了搓手,又去捂自己被冻红的耳朵。   “外面肯定没有这么冷。”   许肆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垂着薄薄的眼皮给小胖墩围上,他没做过这样的事,也没耐心,围得特别粗糙和敷衍,但好在把小家伙儿冻红的耳朵给包住了。   吉祥眼睛亮晶晶的,摸了摸质地极好的围巾,把手指也揣了进去。   “哥哥你来找人吗?”   他拍拍小胸脯:“我认识的人可多了,在这里上学的人我都认识。”   学校太小了,总共也就没多少人,还都是附近几个村里的,他没夸口,确实是认识。   许肆拖着懒散的语调:“不是在这里上学的。”   是教学的。   吉祥眨眨眼:“那是谁呀?”   许肆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视线粗粗从教室扫过,漫不经心地问他,“你们今天不上课吗?”   吉祥年纪小,很轻易地就被转移了话题。   “上呀,我们在吃午饭呢,吃完就上课了。”   许肆继续问:“那你们下午上哪个老师的课?”   说着,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几颗糖递给他,糖纸亮晶晶的,很漂亮。   吉祥舔舔嘴巴,把糖果都塞进自己的小棉袄里。   “上沈老师的课。”   许肆偏头:“还有呢?”   吉祥很奇怪地看他:“没有了啊,我们下午就上两节课,都是沈老师的。”   他突然悟到什么:“你是来找我们老师的吗?”   “你找哪个老师?”   小胖墩好奇心很重,想多追问两句,后面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是很熟悉的声音。   “吉祥,你怎么不进教室?”   喻温一边拍掉身上的雪,一边朝这边走过来,因为院子里积雪太厚,她走得很慢很小心。   吉祥很喜欢这个老师,立马就倒腾着小短腿跑过去,小大人似的扶着她。   “老师老师,我正跟一个——”   他边说边往刚刚站着的地方看,那里却空荡荡的,只有浅浅的脚印留在雪上。   “咦?”   怎么人突然就不见了。   喻温揉揉他脑袋:“怎么了?”   小胖墩嘟着嘴:“遇到一个很奇怪的人。”   他扶着喻温走过雪最深的地方,从小棉袄里掏出刚刚许肆给他的糖果,献宝似的捧到喻温眼前。   “老师,请你吃糖。”   糖果品牌根本就不是这里能买到的,却是喻温十分熟悉的一种,她有些怔愣,“哪来的?”   吉祥仰着脑袋:“一个漂亮哥哥给的。”   说着,他扯了扯脖子上深蓝色的围巾,小声嘟囔。   “围巾还没还给哥哥呢,他怎么就不见了。”   喻温声音有些哑:“你——刚刚在跟他说话吗?”   吉祥点点头:“对呀对呀。”   他察觉到什么,好奇地问,“老师你认识他吗?”   想了想,吉祥又说,“哥哥说他是来找人的。”   将停的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的,喻温抬手拂掉吉祥围巾上沾着的雪花,很轻地应了声,“嗯,认识。”   何止认识。   喻温和沈韵在学校里都是教语文的,三年二班的小朋友最喜欢这两个老师,因为她们都很漂亮,尤其是女孩子们,在课上表现得格外好。   吉祥也很积极,不过他有点笨,好多问题都回答不上来,但他仍然喜欢举手。   胖胖的小手举起来,后面的小姑娘笑话他,“吉祥你又不会,干嘛还举手?”   他一点都不生气,笑起来露出颊边的酒窝。   “我喜欢喻老师呀。”   小姑娘哼了一声,揪着自己的麻花辫玩。   吉祥从桌洞里掏出两颗糖,飞快地转身放到她桌上,认真地说,“我也喜欢你。”   小姑娘不哼了,红着脸蛋吃糖。   雪下得太大,晚上放学时喻温和其他几个老师一起把学生们送到岔路口,怕他们自己回家会出事,家远的孩子就让男老师去送。   隔壁班的数学老师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姓叶,大家都叫她叶子,刚毕业没多久就来这里支教,穿着粉白的羽绒服,冻得脸红,在原地不停跺脚。   圆滚滚的孩子们渐渐走远,她们站在路口看着,呼吸间满是萦绕的白雾。   叶子看着白茫茫的天地,呼出一口热气。   “今天是平安夜,”   她叹口气:“不过这里肯定找不到苹果。”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会儿,见喻温似乎在走神,把手指从口袋里掏出来,飞快地在喻温眼前晃了晃。   “喻温,你想什么呢?”   喻温回神,摇了摇头。   她抿唇安静了会儿,突然问,“下了这么大的雪,路封了没有?”   叶子琢磨着:“没吧,我今早还见村子里有人去镇上呢,不过车肯定开不进来,这边都是土路,太危险了。”   喻温“嗯”了声,又不说话了。   叶子也跟着那就下来,两人在路口目送最后一个学生消失,拢着羽绒服往学校跑。   “我那张数学卷子才出了一半,我得回去收拾上,今晚必须得弄出来不行。”   喻温的课本还放在讲台上,她得拿回去备课。   教室里已经没人了,喻温拿上课本,转身的时候习惯性地在教室扫视一圈,破旧的墙面不少地方都掉了漆,从后门开始,有很小一片已经被黑暗笼罩了。   半拉的窗帘位置,有一小片模糊的阴影,喻温视线从上面扫过,要迈出去的步子就顿住了。   她疑惑地打量了几眼,朝窗户走过去。   薄薄的窗帘被拨开,狭窄积灰的窗台位置窝着个红润硕大的苹果,下面还垫着一张纸巾。   似乎怕被误拿,纸巾一角留了个有些匆促的“喻”字。   窗户没关严,裹着雪花的风吹着冷气,喻温被这冷风激得闭了下眼,雪花扑面,在脸颊上转瞬化开,留下的水渍像眼泪似的。   今天是平安夜啊。   龚喜开车来接许肆回去,路上还下着雪,车开得很慢,空调口徐徐吹送着暖气,许肆在外面冻了很久的手指渐渐回温。   他偏着头,额头抵着冰凉的窗户,眸子半阖,从龚喜的角度看不出他是不是在睡觉。   中途接了个电话,他压低声音,边听边应,没聊多久就挂断了。   许肆动了动,出声询问:“明天有活动吗?”   龚喜知道他没睡,声音也大了些。   “对,有个红毯,走红毯的西装已经借到了,你明天得早点过去做造型。”   临近元旦,许肆的活动却一点都不少,龚喜琢磨着这段时间联系他的人,又多问了几句。   “今年的春晚,你要上吗?”   往年许肆也被请过,但他没到过年就窝在家里当咸鱼了,根本不会动出门的念头。   许肆把脸埋进羽绒服里,有些困。   “不去。”   龚喜也不问原因,迅速在脑子里过了几遍许肆接下来要参加的活动和准备。   “之前定的是5月份开演唱会,你不是说要为演唱会准备几首新歌吗?和杜泽生商量过了吗?”   许肆半眯着眸子,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几下。   “歌才写了一半,还需要点时间。”   龚喜点头:“行,不着急,我先把场地给你定了,免得到时候被人抢先。”   车开了半夜,凌晨时候才回到许肆公寓,龚喜叫住这就要走的许肆,从车里拎了两颗苹果出来。   “季姝给你的,平安夜得吃苹果。”   许肆接了苹果,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才出来一会儿,肩上就落了雪。   龚喜靠着车门:“见到喻温了?”   许肆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龚喜笑:“还以为你会赖在那里不走,我都做好给你擦屁股的准备了。”   许肆低头,眨掉睫毛上沾着的雪花。   “不是时候。”   他就是忍不住了,想见见她。   握着苹果的那只手随意挥了挥,许肆低头回公寓,在玄关处开了客厅的灯,脚步声一响,正把扫地机器人当坐骑的鹦鹉就飞了过来,稳稳地落在许肆肩头。   许肆没管它,先去给鱼缸换了水,又喂了点鱼食。   客厅的灯不算太亮,前段时间换过一次,照在人身上有种暖洋洋的错觉,许肆盘腿坐在地上,静静地瞧了会儿欢快游动的几尾鱼儿。   季姝工作太忙,自己又不是个细心的性子,照顾不好这两个小家伙儿,所以兜兜转转还是送来了许肆这里。   鹦鹉低头梳理着自己的鸟羽,动着动着,略尖的喙就戳到了许肆侧颈的皮肉,他“嘶——”了声,捏着鸟脑袋把这家伙儿拎到眼前。   他皱着眉,语气不满。   “你叛逆期了是不是?”   黑豆般亮亮的小眼瞅着他,半点都不害怕。   许肆“哼”了声:“你这么不乖,当心你妈回来把你炖了。”   这么说着,他把鹦鹉重新扔回鸟笼里,边往卧室走边脱掉身上的粗线毛衣。   卧室里多了批新衣服,从内搭到外套一应俱全,许肆随手抽了件黑毛衣出来,毛衣很素,连品牌logo都没有,只在心口位置绣着精致的三个字母:wen   衣柜里多出来的衣服全都带着这个图标,逐渐代替了以前的那些,成为了许肆的专属。   卧室里灯灭了,今夜这场雪下得太大,迟迟没有停下的意思,这个平安夜对很多人来说也并不平安。   喻渊平接近天亮的时候才回来,别墅里的保姆辞退了,院子里的雪越积越厚,他走得费力,深一脚浅一脚,回头一望,才发现这条路竟然这么长。   他今年六十了,从来没有像这段时间一样,这么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真的老了。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喻氏情况越来越危急,股份一直在跌,董事会也在不停地向他施加压力,各种状况层出不穷,让喻渊平焦头烂额。   他咳嗽了两声,门刚一推开,就听见女孩子尖厉的哭声,他一惊,看见喻文心推着个大箱子出来,一手还拖着在地上撒泼耍赖的孩子。   “给我起来!”   小丫头不依不饶,赖在地上哭得要死要活,喻渊平太阳穴突突的跳,一口浊气涌上来,没忍住又咳嗽了几声。   他往前走几步:“文心!”   喻文心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吓了一跳,连忙抱紧了怀里的东西。   喻渊平才发现,她怀里还抱着从他书房搬出来的古董花瓶,用皮草裹着,生怕摔了碰了。   他怒极:“你这是做什么?!”   喻文心有点怕他,但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她一个用劲儿,把孩子直接从地上拽起来,孩子被她吓到了,顿时就安分下来。   她拖着箱子往外走,咬咬牙逼自己冷静。   “哥,我老公都被你开了,我们一家也没什么好留在这里的了,以后咱们就互不相欠,别见面了。”   喻渊平猛地夺过她手里的箱子,情绪波动太大,先弯腰咳嗽了两声,才沙哑着出声,狠狠瞪她。   “喻文心!你们两口子背着我挪用公司资金,这是要坐牢的懂不懂?!你以为你能跑得了!”   喻文心被他吼得一愣,牵着孩子的手不停地抖,简直六神无主,话没说出来,眼泪先出来了。   “哥,哥你帮帮我们!”   她又急又气:“他要是坐牢了,我和孩子怎么办啊!”   喻渊平捂着心口咳嗽,往日一丝不苟的头发也乱了,看上去苍老了很多。   他吐出一口浊气:“我帮不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公司持股最多的董事长了,裴骃那小子做事做得绝,喻氏马上就要改名换姓了。   花了他大半辈子的心血,这就要化为泡影了。   偌大的别墅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连地暖也没开,喻渊平咳嗽了会儿,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呼吸越发急促。   喻文心看他这副颓废模样,终于意识到他再也不是喻家的支柱了,被吓到的孩子一脸畏缩,颤颤巍巍地喊她,“妈妈——”   她猛然回过神来,也不去管摔在地上的喻渊平,从他手里把行李箱夺过来,拉着孩子就往外跑。   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她什么也不敢想,只想先去外面躲躲,万一有转机呢。   连续下了几天的雪,远远望去,天地都白茫茫的一片,被喻文心牵着的孩子走不动,一下子摔进雪里,扁扁嘴想哭,被妈妈一瞪,又踉跄着爬起来。   她的小棉袄没穿好,呼呼的冷风往怀里灌,越走越慢,忍不住哭出声来。   “妈妈,我们要去哪儿啊——”   没有人回应她。 第137章 想有一个家   12月的天气走红毯是一件很受罪的事,孟浮向女助理借了一包暖宝宝过来,让许肆换衣服的时候往里面塞点。   许肆穿来的外套就搭在椅背上,他走过去的时候视线从上面掠过,看到了胸口出金线纹样的字母。   可能是太熟悉,孟浮看到的第一眼就辨认出来,恍然地“哦——”了声。   怪不得前段时间品牌方来问的时候,许肆说要换个图标,原来是换成这个了。   他心情复杂,把暖宝宝放到化妆台上。   许肆换完衣服出来,毛呢质地的黑色西装,是他一贯穿的颜色,袖口和下摆设计很特别,有种繁复的中世纪复古风。   “这什么?”许肆把暖宝宝拿起来看了两眼,拆了一小包。   他蓄的长发剪短了一些,染了浅浅的金,蜷着小卷,衬得那双精致眉眼更加清矜漂亮。   孟浮又给他拆了一包:“借来的暖宝宝,你往衬衣上里贴点,外面太冷了。”   许肆敷衍地贴到腰上,喝了口咖啡提神,他不爱喝这个,这两个月来却喝得很多。   孟浮看着他敷衍的手法就很头疼,这次红毯可不短,前前后后得在外面待二十分钟,冷风能把人都冻僵了。   他把手里的暖宝宝递过去:“你多贴几个,后背上也得贴,”   许肆继续喝咖啡,半阖着眸子不搭理。   孟浮瞅一眼他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清清嗓子。   “你真不贴?那等温温姐回来了,可别怪我告状。”   喻温的事情,孟浮并不清楚,许肆也不提,他自己猜着,要么是喻温有事去了别的地方,要么就是两人闹别扭了。   不管是哪种,许肆还在等她回来是肯定的。   果然,许肆把咖啡放下了,捏着还没开始发热的暖宝宝往衬衣里贴。   孟浮欣慰地点头。   许肆的妆化了一半,外出的化妆师重新回来,还带了个不速之客。   丁子昭倚着门框,不怎么正经地打招呼。   “上午好啊,”   他挑挑眉,没在这里看到想见的人。   “你那个助理呢?”   许肆不吭声,垂着的眸子瞧着桌面上一道突兀的划痕。   孟浮默默往墙根贴了贴,希望自己是个隐形人。   丁子昭突然笑了声:“不会被你吓跑了吧?”   他抱着胳膊,看许肆不高兴,自己还挺愉悦。   “我早就猜到了,你这样的哪里会追人。”   他“啧”了声,挺遗憾。   “还不如让我认识认识呢。”   许肆面无表情:“你是想让明天的热搜榜上出现你的名字吗?”   丁子昭果断地给自己的嘴巴上拉链:“别,我只想以正面的形象上热搜。”   他自来熟地拉把椅子坐下,说话没个把门的。   “你拒绝罗羽澜了?”   化妆师手一抖:现在捂耳朵还来得及吗?她不想被灭口。   许肆皱眉:“她自己说的?”   丁子昭耸耸肩:“可不是,跟她闺蜜吐槽来着,被我听了一点。”   他摸摸下巴:“你还挺受欢迎,那个罗羽澜眼光挺高的。”   许肆懒得做表情,很想把他赶出去。   “你想说什么?”   丁子昭无奈:“我是好心提醒你,你现在还没把人追到手呢,再跟别的女艺人传出绯闻多不好。”   许肆凉凉道:“用不着你操心。”   他家温温现在正投身于伟大的教育事业,根本就不关心网上的事情。   然而这事还真让丁子昭说准了,许肆刚走完红毯下来,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就被人问起了这件事。   娱记拿着的话筒几乎要抵到许肆脸上,他后退了两步,蹙了漂亮的眉尖儿。   对于漂亮的人,大家总是宽容而温和的,有女记者翻个白眼,想把身边的人推开。   “挤什么呢?!”   那人一点都不受影响,还是把话筒使劲儿往前递,脸上带着挖到料的跃跃欲试。   “许肆,有人说你跟罗羽澜分手了?是真的吗?”   这问题一出来,其他人都静了一下,然后打起精神来等着听答案。   许肆仍旧蹙着眉,情绪很淡漠。   “谣言,没在一起过。”   那个提问的记者不依不饶:“你们前段时间不一起拍了综艺吗?拍摄的时候罗羽澜一直粘着你,大家都看在眼里。”   他说的其实也没错,节目一播出来,网上就有很多人在讨论这些,主要是攻击罗羽澜,她作为模特出道,本身就有一些半真半假的黑料,大众的舆论一向都是针对她的。   许肆淡淡觑他,轻嘲道,“作为节目的固定嘉宾,我们有一些必要的交流很难理解吗?”   他垂眼扫了一圈,在一众举着话筒的娱记里挑了个因为个子矮被挤出去的年轻女孩子,懒散地勾下食指。   “过来。”   那个被点到的年轻记者一脸茫然:“我?”   她连忙抱着话筒挤过来,离得太近,话没说出来,脸先红了。   许肆懒恹地垂着眼皮:“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来采访之前都是准备过的,年轻记者外套口袋里还装着小纸条,然而她太紧张,脑子一片空白,磕磕巴巴地问出口。   “啊那个,请问,请问你近期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很简单的问题,许肆却沉默了一会儿,把话筒拉近了点,认认真真地看着镜头。   他说:“想结婚。”   年轻记者没经验,被这一句炸的脑袋都懵了,其他记者却反应快得很,立刻追问。   “这么说是已经有准备结婚的对象了吗?”   “对方是圈内人吗?”   “这算不算是公布恋情?”   此时此刻,在深冬寒风里加班加点工作的记者们只有一个想法:赚到了,赚了个大的。   许肆抿了抿唇,破天荒地有些不好意思,墨绿眸子水润润的。   “还没追到。”   他认真补充:“圈外人,我还在努力。”   尽管这样,也和公布恋情没两样了,抱着话筒的记者们已经能够预想到过一会儿的热搜会有多热闹。   然而她们真正好奇的,是那个被许肆追,却还没被追到的姑娘。   孟浮接完龚喜的电话,在瑟瑟冷风中出了一头汗,抱着羽绒服跑过来,一脸哀怨。   “哥,大哥,咱下次说爆炸性新闻的时候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许肆闷了闷:“没忍住。”   他就是被丁子昭的话刺激到了,越想越不舒坦,他家温温又不是不回来了,需要跟别人传绯闻吗?   热搜上的比想象中快,龚喜打眼一瞧,看到粉丝炸开了锅,讨论的热火朝天。   他有点头疼,给工作室那边发了几条消息,打算先把季姝送回家再去找许肆。   许肆结束完采访,背上的暖宝宝也不能发热了,刚从室内拿出来的羽绒服带着一点温度,他眯了眯眼,模样懒散。   后面突然有人叫他,“许肆。”   罗羽澜提着深蓝色裙摆,肩上虚虚披着短款的毛绒外套,露在外面的皮肤冻得发红。   她站在两步外的距离,拢了拢微卷的发尾。   “谢谢。”   这消息不是她传出来的,她没那么傻,知道绯闻传出来对她没好处,大众对她的偏见和舆论的引向足够让她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所以罗羽澜感到很意外,许肆居然没有把这些都推到她身上,他大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西装冰凉,裹在羽绒服里也没能暖起来,许肆随意瞥了她一眼,迈开步子。   “不是为你。”   罗羽澜笑了:“是,我知道。”   她还没那么自作多情。   今天风平浪静,她心情不错,竟也有心思大大方方地送上一句祝福。   “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   不知道有没有能跟那个姑娘见面的机会,还真是好奇呢。   许肆出完活动没回公寓,直接去了趟公司,他还有点工作没完成,准备再待会儿。   他让孟浮早早地下了班,日落西山时才捞了根巧克力棒叼在嘴里,自己开车回去。   龚喜被一些事情拖了后腿,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许肆正站在玄关换鞋。   “你到家了?”   许肆“嗯”了声,把靠墙放着的鞋柜打开,目光落在最左侧的运动鞋上,动作突然顿住。   左侧的运动鞋位置很偏,是他很少穿的那款,此刻却歪了鞋尖,明显是被人动过。   龚喜还在喋喋不休:“你看热搜了吗?乱七八糟的,大家都在猜你说的是谁,你这次估计要掉粉了。”   “龚喜,”许肆打断他的话,声音沉着,有些严肃。   “有人进我公寓了。”   他站起来,连鞋也没换,直接踩到了地毯上,先去看了落地窗前的鹦鹉和小金鱼。   鸟还好好的,睁着双黑亮的豆眼,鱼缸位置被挪了,水面浮着层泡发的鱼食,还有一条翻了肚皮的鱼。   他咬了咬后槽牙,迅速检查其他房间,工作室有密码锁,卧室却已经被翻过了,枕头和被子都变了样。   龚喜被他一句话吓到,立马反应过来。   “私生?你看到了?”   许肆脸色很不好看,尤其是发现床头叠好的浅紫色毛毯也被动过之后。   “很多东西都被动过了。”   他忍了忍,还是低声骂了句脏话。   “我去调监控。”   龚喜匆匆忙忙赶过来,许肆已经把监控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指着屏幕上穿着黑大衣的女人。   “跟在保洁阿姨后面进来的,只停了几分钟。”   几分钟,把许肆的私人物品翻了个遍。   这个小区安保一直很好,这女人竟然能进来,恐怕也有点来头,搞不好事情会很难办。   龚喜想想就一身的鸡皮疙瘩,不敢想许肆会有多恶心。   他把监控拷贝,也气得不行。   “之前那些事也都是这个人做的吧,越来越过分了,我把证据收集一下,咱们去报警,你今晚别住这儿了。”   许肆有些头疼,他脾气一直不算好,这段时间心情低落才懒得动气,现在却是实打实地气到了。   这事不彻底解决,万一喻温回来了,正好撞上怎么办?   监控没有拍到女人的正脸,说是报案其实没有多大用处,龚喜一路上联系了不少人准备从其他渠道收集点证据。   许肆没住酒店,去了龚喜那里,他家是三室两厅,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花了大价钱买下的,前两年刚装修完。   龚喜给他拿了新的被褥,开了加湿器。   “别想这事了,先好好睡一觉。”   许肆揉揉眉心:“我过会儿开个直播。”   热搜那么大的事儿,还是得表个态。   龚喜想想也是:“行,那你开吧。”   这房子不知道是不是龚喜手把手装修的,房间壁纸是温柔的暖色系,审美很不许肆。   许肆洗漱完出来,上微博开了个直播。   今天注定是个不眠夜,网上热闹得很,没一会儿就来了很多人。   许肆清清嗓子,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   他骨相清矜,在微暗的光线里轮廓很深,眸子垂下,在飞快滚动的评论里扫了扫。   “嗯,采访的话都是真的,不开玩笑。”   微凉的水珠从发丝滴落,许肆舔了舔唇,不自觉地捏着食指骨节,肉眼可见的紧张。   “我想跟你们说说她,”   他轻轻捏着喉结,开口前先偏头笑了下,唇角一弯,眼角眉梢都是笑。   评论突然就安静了,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许肆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可能是紧张,真正说起来的时候却有点颠三倒四。   “我很喜欢她,”   他认真地强调:“特别喜欢。”   房间光线昏暗,只开了床头一盏小灯,他眉眼低垂,声音和夜色一样静谧,每个字都咬在唇间。   “我是孤儿,你们都知道,结婚这事儿对我来说有点像个忌讳,因为我以前想过很多次,把我丢在福利院门口的人,是我的母亲,还是父亲,他们有没有结婚。”   捏着喉结的手指有些用力,白皙的颈渐渐泛红。   “我挺怨他们的,也不理解这种两人搭伙过日子的婚姻有什么意思,”   他顿了顿,“但现在,我特别,特别想跟她结婚。”   许肆抿唇,手指放下来,端端正正地搭在膝盖上,看着手机屏幕。   “我没有家人,所以想把这些话跟你们说一说,你们可以骂我,可以脱粉,”   他喉咙有些哽:“我想有个家。”   粉丝们爱他,可不能给他一个家。 第138章 见面倒计时   龚喜有两个微博小号,一个用来追季姝,一个用来在许肆的粉丝群里潜水。   这几天许肆的粉丝群特别热闹,一部分人对于他谈恋爱的事情接受无能,选择退群,还有转黑的,几个粉丝大号忙着控评,稳定军心,这段风波持续了很长时间。   接近年关,粉丝群里总算清净下来,龚喜上下翻了翻,没看到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又把桌上的资料拿起来看了看。   自从上次私生进宅的事情过后,许肆就没有住在那个小公寓了,一直在工作室窝着,龚喜查这事查了很久,也就查出一点苗头,实质的证据还很难找。   他看了两眼手机,去敲工作室的门。   敲了几下,开了一条门缝,许肆懒洋洋地倚着墙,原本微卷的半长发在拍完一个饮料的广告后就剪短了,现在是浅金色的短发。   短发到底是好打理些,他在工作室熬了大半夜,现在看起来也不显得多颓废,就是眼下一道青黑很明显。   龚喜小声嘀咕:“你这是朝着国宝的方向发展啊。”   他把点开的手机界面举给他看:“机票定好了,那边有朋友在,你到时候开他的车回来就行。”   许肆微颔首:“谢了。”   龚喜忍不住说:“你要不这次就把人带回来吧,这都小半年了。”   许肆垂着眼皮,模样看上去有点恹恹。   “我听她的。”   她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谁也不能逼她。   龚喜瞅他几眼,夸他:“你真高尚。”   说实在的,他没想到许肆能忍这么久,他是那种变成猫变成狗,想尽办法都要留在喻温身边的人,耍起小心思来,效果未必不好。   然而许肆什么都不做,乖得不像话。   还是喻温教得好啊。   除夕夜那天,龚喜开车送季姝回老家,她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瘦了一大圈,他看着心疼,把通告往后推了推,让她能在家里多待几天。   道路上车流不息,堵车堵得厉害,每辆车里都坐着个急着回家的人。   喻温把院子扫了一遍,她的房间在中间,左右两间房的同事都回家过年了,家家团圆的日子,她却连家都没能回。   她眯了眯眼,安静地想,其实也没家能回了。   “吱嘎——”   老旧的大门被推开,冒出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   吉祥眨巴眨巴眼睛,乖乖叫人。   “喻老师,”他笑起来颊边有浅浅的酒窝:“老师去我们家吃饭吧,我妈做了好多菜。”   喻温回房间拿了点糖塞给他:“你爸爸回家了吗?”   吉祥把糖果收起来,拍拍自己的小棉袄。   “回了,昨天就回了,还给我买了新衣裳。”   喻温摸摸他脑袋,眼里含了点笑。   “嗯,新衣服很好看,”   吉祥在喻温这里赖了会儿,走的时候依依不舍。   “老师你别出门啊,我晚上还来找你玩。”   喻温点头,应了一句好。   小家伙儿一走,房间里就空荡荡的,她在这里住了几个月,房间里却并没能添多少东西,一只行李箱安安静静地靠着墙角。   她站了会儿,把卧室里散落的书都收起来,又开始叠衣服。   过完年,马上就是一个新学期,喻温在这里待了几个月,在今天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才模糊感觉到自己真的离开了太久。   吉祥说要来找喻温,天一黑就坐不住了,他妈妈嫌弃地瞥他一眼,“凳子上有刺扎你啊?”他撅着嘴:“妈,我想去找喻老师玩。”   院子里几个妇女在聊些家长里短,吉祥看到妈妈敷衍的应承,立刻就往外跑,留下他妈妈嘟嘟囔囔。   “这个喻老师怎么过年也不回家,学校里其他老师早就跑没影了。”   这几天没下雪,但温度一直很低,吉祥叫了几个小伙伴一起过来,要听喻温讲故事。   他们欢快蹦跶了一整天,这时候倒是安静下来了,听着故事摇头晃脑,时不时地揪一下女孩子的麻花辫。   漆黑的夜里,骤然一明,有绚烂的光从窗外划过,吉祥猛地站了起来,倒腾着小短腿往外跑,站在院子里大呼小叫。   “老师老师,有人放烟花!”   黑漆漆的天如一幅空白画卷,被璀璨的烟花挂满,一束又一束,开得热烈漂亮。   吉祥激动地又蹦又跳,他们这里过年也很少有人家放烟花,大概是因为孩子不多,好多人过年也不回家,大家都习惯放鞭炮,只有小孩子们偶尔会买点呲花玩。   他牵着喻温的手,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往前跑,想去看看是哪家在放烟花,跑了一段路后,却只在一个久无人住的老屋前看到了堆在地上的烟花,旁边还有一些呲花摔炮,都是小卖铺里最受孩子欢迎的东西。   喻温突然就想起和许肆一起度过的那个七夕,他说的,如今也做了。   吉祥跑去旁边望了望,踟蹰地过来求助喻温。   “老师,这是谁放在这里的呀,是不要了吗?”   布置这些的人很用心,地上还放着几个崭新的打火机,喻温弯了弯唇,开了一盒仙女棒,温黄的光映亮了柔软的眉眼。   她说:“是新年礼物。”   许肆没在外面留宿,开了大半夜的车赶回来,大概是因为睡眠不足,太阳穴疼得厉害,他裹了羽绒服下车,没立刻回公寓,在外面吹了会儿冷风,想起自己很久没回来,估摸着洗漱用品都该换了,又把帽子口罩戴上去便利店。   除夕夜,路上几乎没有人,除了不关门的便利店,周边只有路灯投下一团浅浅光晕。   再一次越过某个路灯的时候,许肆眉头一皱,往身后看了眼。   离他几步远的位置,正慢慢走着个人,看身形应该是女人,手里还拎着袋子,夜色太浓,其余的都不看清楚。   许肆本能地觉得不对,但细想起来又没什么,他都能在这个时候出来买东西,别人未必就不能。   他把手指揣进兜里,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加快步子往前走。   商业街的店铺都关了,便利店门面很小,在浓浓的夜色里亮着一小片的光。   路灯下影子拉长,微微的晃,渐渐的,有另一道影子靠近过来,同时响起的还有窸窸窣窣的塑料摩擦声。   许肆目光一凝,想也不想地转身后退。   朝他扑过来的女人扑了个空,险些摔在地上,羽绒服的帽子掉下来,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眼睛很细很长,直勾勾地盯着许肆。   她嘴里呢喃着,把手伸进一直拎着的塑料袋里。   “你怎么能喜欢别人呢,怎么能跟别人结婚呢,你骗我,你骗我!”   黑夜里,刀尖冷光一闪,女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撞过来。   ——   吉祥和其他孩子很晚才回去,把地上留下的烟花放了个干净,走的时候还人手一盒摔炮,高兴地合不拢嘴。   喻温把最后一个孩子送到家门口,看着他进了家门才转身回去。   支教老师住的院子是村里大队安排的,一共就几间,支教老师来来走走,都住在这里。   喻温把桌上的课本和讲课笔记都整理了一下,想了想,给学校的老校长打了个电话。   老校长一辈子无儿无女,这会儿正在亲戚家过年,接了喻温的电话后,第二天就赶回来了。   喻温有些抱歉:“让您没过成安稳年。”   老校长摆摆手:“说到底不是我自己家,我今天也就该回来了,和你没关系。”   他看着喻温收拾好的箱子,擦了擦老花镜。   “不待了?”   喻温轻轻“嗯”一声。   “该走了。”   老校长笑了笑:“也是,你这一来都来了小半年了,是该回家了。”   他瞅了两眼,也没找到自己可以帮忙的地方,就把从亲戚家带来的酥糖分了点给喻温,言语温和。   “回去也好,好好过个年,车票订了没有?”   喻温弯了弯唇:“还没,”   她说:“我想跟孩子们告个别。”   这里位置太偏,村里也没多少孩子,教书的老师大多都是来支教的,待一段时间就走,这些孩子们好多时候连适应的机会都没有。   老校长点点头:“也好。”   他看着渐渐明亮的天,笑了笑。   “国家政策好了,过两年这水泥路就能修起来,到时候孩子能上正轨的小学,不用挤在咱这个破地方。”   冬天寒气重,老校长看着喻温,咳嗽了一阵。   “我听说,有好人心给学校捐款了,是你不?”   喻温不是从学校毕业过来的,她报名的时候信息填的很全,老校长最初很关注她,也打听过一些事情,村里的风言风语更是听了不少,知道她是城里人,家境殷实。   他们村里是穷,穷的明明白白,连点宣传都没有,老校长稍微一问,就能猜到谁捐的这笔钱。   喻温没说话,只是笑,她来这里的几个月吃喝都上不了质量,但却比以前健康了些,瘦削的脸颊上多了点肉,笑起来特别好看。   老校长便也笑了。   这样的姑娘哪能在这种山旮旯里待着呢。   村子小,一有点消息就传的特别快,喻温两天里见了很多学生,送了他们一些书和笔。   吉祥家离她住的地方最近,几乎是天天来,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哭鼻子。   喻温摸摸他脑袋:“难过?”   吉祥擦擦眼泪:“老师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他才上三年级,生命里却多了很多不告而别和永远不见的人,已经懂得了离别的意义。   喻温给他掌心塞了颗糖:“不会见不到,”   她认真地保证:“我还会回来见你们的。”   小胖墩哭得稀里哗啦,很狼狈,也很可爱,喻温蹲下来,给他擦掉下巴上沾着的泪珠。   “你们是唯一叫我老师的人,是我唯一的学生,我们还会见面的。”   吉祥吸吸鼻子:“真的吗?”   喻温弯弯唇:“老师没有骗过你们。”   吉祥这才瘪瘪嘴巴,不哭了,只勾勾喻温的小指头。   送走这些孩子们,喻温才订了车票,把行李箱重新收拾了一遍。   隔壁住着的沈韵早上回来了,好像是跟家里闹了矛盾,来的时候还气哼哼的。   村里洗漱不方便,喻温烧了点热水,准备简单地擦洗一下,地上有水,现在已经结了冰。   她拎着水桶慢慢走过冰面时,裹着棉袄的沈韵从房间里出来,拿着喻温的手机。   “你来电话了!”   她话音刚落,响了半天的手机安静下来,随即进了条短信。   沈韵没什么隐私意识,下意识扫了眼。   “一个叫龚喜的人发的,说许肆住院了。”   她嘀咕着:“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呢。”   下一刻,沈韵骤然惊叫起来,“你怎么摔了啊!”   喻温扶着额头站起来,地面上都是薄冰,现在又覆了层水,她袖口都湿了,刺骨的凉。   掌心一片黏腻,她疼得皱眉,却朝沈韵伸出手。   “给我手机。”   沈韵被她这一摔吓得要死,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小心地把人掺起来。   “要什么手机,你头在流血知不知道!”   她连忙给村里认识的人打了电话,一起把喻温送去了卫生院处理伤口。   喻温路上就拿到了手机,她给许肆和龚喜都打了电话,没接通,她只能上网去搜索,热搜榜上许肆的名字已经挂了好几天,现在挂在最下面,仍然有热度在。   【许肆被私生刺伤住院】   很小的一行字,落在喻温眼里却十分刺目,她闭了闭眼,额头上的伤口疼得厉害,她脸色煞白。   正是年关,卫生院里只有个老大夫坐着,皱着眉看她伤口,见她还拿着手机不停翻看,冷着脸训斥了两句。   “摔成这样,不怕脸上留疤啊,还玩手机。”   喻温没说话,安安静静地听着,只是脸色越来越白,老大夫也就不说了。   伤口简单处理完,喻温回去拿上自己的箱子,这就要回去。   沈韵也知道应该是出事了,给她装了瓶热水暖手,嘱咐了两句。   “别太着急,注意点你的伤口,别再蹭着了。”   喻温低低地“嗯”了声。   她不太清楚许肆的情况,网上的消息五花八门的,翻了翻还是放弃的,想闭眼休息会儿,伤口却不停地用疼痛刷着存在感。   车票到底没用上,喻温转了几辆车,买了最近的航班赶回去。 第139章 立春,云开雾散   许肆开了客厅的灯,脸色有点苍白地坐在沙发上,眼角的泪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细小微红的口子。   他看了眼站在厨房门口翻手机的龚喜,皱下眉头。   “你干嘛呢?”   龚喜退出发送消息的界面,点开微博热搜,抬起手来晃了晃。   “看热搜呢,这都好几天了,你这热搜还挂着呢。”   许肆不大舒服,头昏昏沉沉的,嗓子也有点哑,他瞥了眼手机屏幕,不是很高兴。   “哪个营销号传的谣言?”   什么住院,他只是小腹上被划了道口子,连血都没怎么流。   龚喜笑而不语:“我这就给撤下来。”   他倒了杯水走过来:“伤口还疼吗?”   许肆闷闷地强调:“只是一道口子,才三厘米。”   要不是那女人太疯,拿着刀就是一顿乱划,他也不至于负伤,还赔进去一件新毛衣。   龚喜好笑道:“长度不咋地,但深度还在呢,别给我装没事人。”   要不是他执意不肯出院,恢复能力又强于普通人,龚喜绝对把他摁在医院里了。   许肆不吭声,眉眼颜色都寡淡,靠着沙发发呆,看上去很没精神。   龚喜看了眼没电关机的手机,找了个充电器出来,又把倒好的温水塞给许肆。   “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许肆受伤的这两天都是龚喜在照顾,冰箱里多了不少新鲜的菜,整个厨房久违地有了烟火味。   他挽好袖子往厨房走,一边打开冰箱一边问。   许肆靠着沙发,手掌虚虚遮在眼睛上,露在外面的皮肤都白得不像话,他听着厨房传开的水声,声音很轻。   “小黄鱼。”   龚喜应了一声:“行,我给你做。”   许肆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眉眼染上点烦躁。   “算了,不用你。”   龚喜:“……”   他把小黄鱼放下,笑骂了句。   “狗脾气。”   原本就是个臭脾气,又让喻温惯出了小性子,现在愈发不听话了。   龚喜不在许肆这里留宿,前两天还挣扎一下,想要留在这里照顾他,但今天走得格外利索,在玄关处把鞋子换上。   “你记得量下体温,看看发烧了没有。”   他说:“我明天可能不来看你了哈,有事打电话。”   许肆敷衍地“嗯”一声,把电视打开。   龚喜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他一人,电视上放着综艺节目,十分热闹。   他坐着看了会儿,头晕乎乎的,身上也有点发冷汗,干脆关了电视去床上睡觉。   龚喜的手机充了一点电,他到家之后才看到那些未接来电,心里一个咯噔,连忙打了回去。   喻温几乎是机械式的在拨电话,她试着拨了一次许肆的,不知道为什么没被接通,控制不住地乱想,后面就只打龚喜的电话了。   电话接通时,她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直到对面小心地喊了声喻温。   她低低地“嗯”了声,喉咙干涩。   “许肆怎么样了?”   她还在候机大厅,周围环境有些吵闹,她头钝钝的疼。   龚喜连忙说:“没什么大事,已经出院了,我刚从他那里回来,就是可能有点发烧。”   他小心地问:“你在回来了?”   喻温声音艰涩:“嗯,我去看看他。”   没亲眼见到人,她不敢信龚喜的话,万一是骗她的呢。   挂了电话,龚喜看着手机喃喃自语。   “我不会是弄巧成拙了吧?”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许肆刚睡醒一觉,他觉得身体很沉,估摸着是真的有点发烧,便把医药箱拿出来了,扒拉着合适的药。   门铃响了很久,他才略有些不耐烦地站起来,猜不到这时候还有谁会来找他。   都大半夜了,龚喜又回来干嘛?   他蹙着眉,有点烦躁地把门打开。   “你又——”   后面的话全都哑在嗓子里,太久没见面,他几乎有些恍惚,以为是在梦里。   风尘仆仆赶来的女孩站在门口,脸颊被冷风刮得泛红,眼睛也红,头上甚至还贴着纱布,怎么看怎么可怜。   他们几乎是同时出声。   “你怎么受伤了?”   “你的伤怎么样?”   许肆怔怔地伸手摸摸喻温冰凉的脸,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恍然道,“不是梦啊。”   他话落,喻温绷紧了一路的弦骤然断了,话没能说出口,一直强忍着的泪就落了下来。   她哭起来泪珠是大颗大颗的,像满溢的情绪,怎么也止不住,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许肆慌得厉害,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碰到她冰凉的脸颊,又连哄带抱的把人牵进房间。   他有点急,一见她哭就乱了手脚,只能一遍遍地轻拍着她的背,软声哄她。   “我没事,真没事,就是破了点小口子。”   他把眼角那道因为不停沾水而迟迟没好的伤口给喻温看,一本正经。   “你看,就这点口子,连创可贴都不用。”   喻温满脸的泪,许肆给她擦都擦不干净,她哭得安静,一出声就哽咽。   “网上、网上说你住院了。”   许肆哄她:“都是谣言,我好着呢。”   他心疼地碰碰喻温额头上贴着的纱布边角,抿着唇角。   “倒是你,怎么受伤了?”   喻温低头擦眼泪,情绪来得太猛,眼泪还留个不停,她自暴自弃一般,拽着许肆的袖子擦眼睛,动作有点重,发脾气似的。   许肆觉得新奇,又有种很淡的熟悉感。   他的温温变幼稚了,也脆弱了很多,像最开始两人认识时那样。   毛衣质地很好,吸水性也强,许肆摸了把湿漉漉的袖口,轻笑着逗她。   “温温渴不渴?”   喻温不说话,仰着脸盯着他瞧,她瘦了很多,窝在沙发里小小的一团,眼眶通红,是受了委屈的小蘑菇。   许肆心软得一塌糊涂,轻轻抬手抱住他的小蘑菇。   “睡一觉好不好?”   喻温仍然不说话,任他抱着,就是不开口。   她其实很不舒服,又冷又疼,在房间里坐了这半天也没能暖起来,哭得累极,却固执地睁着眼睛。   许肆把她哄到卧室,想让她躺着睡一会儿。   喻温突然抬手抓住他手腕,哑着声音说,“你吃药。”   她看到了客厅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医药箱。   许肆乖乖点头:“嗯,马上就去吃。”   他把她的外套给脱了,又把被子捞过来裹住她,浅金的碎发垂下来一点。   “先睡觉好不好?”   她小脸被遮住一半,露出泛红的眼睛,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抓着被角的手指轻轻动了下。   喻温睁着一双水润润的杏眼看他,小声问,“可以一起睡吗?”   抓着被角的手指拽住他袖口,她抿着嘴巴,皱了下眉,语气带着些不讲理的任性。   “你陪我。”   喉咙缓慢地滚了滚,许肆舔舔唇角,眼睛亮极。   温温好可爱,想亲。   他把袖口上的手指攥住,放在掌心暖了暖,才重新塞进被子里,非常认真地点头。   “可以,我吃完药就回来陪你。”   他说:“一分钟,你等我一分钟。”   “58、59——”   最后一秒落下的时候,许肆已经推开了房门,喻温抿紧唇,睁着黑亮的眼睛,往被子里缩了缩。   许肆就着凉水吞了点退烧药,又把湿了的毛衣脱下来,只穿着单薄的衬衣。   喻温见他过来,往里侧挪了挪,给他留出位置,还把被子也让出一截。   许肆红着耳根,默默钻进被窝。   等躺好一抬头,才发现喻温始终在看着自己,舍不得眨眼似的,目光柔软安静。   他心尖儿滚烫酸软,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像只气球,飘啊飘,线头就攥在喻温手里。   许肆没忍住,轻声问,“让我抱抱?”   喻温垂下眼睛,一声不吭地钻进他怀里,手也抱住了他的腰,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能清楚感觉到那只手的冰凉温度。   许肆绷着下颌,把她冰凉的手指塞进衬衣里,让她直接揽着自己。   两种不同的温度和触感相碰撞,让两人都愣了会儿,还是喻温先动了动,拿手背贴着他侧腰,像是在暖手。   许肆闷闷地笑,亲亲她发顶,小心地避开她受伤的额头。   “温温真可爱。”   喻温已经闭上了眼睛,被他抱在怀里渐渐暖和起来,再也撑不住浓重的睡意。   许肆有点发烧,又吃了药,这会儿彻底放松下来,也抵不住困意,慢慢睡了过去。   ——   立春又名岁旦,“立”取开始之意,“春”则代表着温暖、生长,天亮的时候,黑暗寒冷的冬季成为过去,云开雾散。   喻温被饿醒,把被子扯开了一点,屋里开着暖气,不怎么冷,但她身上温度很低,裹着被子不想撒手。   她垂着眼,看着被子上深蓝色的花纹发呆,等着许肆来发现自己。   许肆没让她等太久,几分钟后就过来了,浅金色的短发清爽又漂亮,似蒙了层虚影。   喻温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太阳。”   像太阳。   许肆没听清她在说什么,走近了几步。   “在说什么?”   喻温揪着被角,又盯着他不说话了。   她在温暖的被窝里蒙了许久,脸颊红扑扑的,杏眼幼圆清亮,特别好看。   盯着他看了半晌,她可能是不太记得昨晚的事了,也可能是有点迷糊,又皱眉问了一遍。   “你的伤——”   许肆把脸凑过来,给她看自己眼尾那道口子,都快结痂了。   “就伤到了这里,你看,马上就好了。”   喻温茫然地看了两眼,眉尖儿蹙起。   “泪痣没有了。”   语气有些低落,不太高兴似的。   许肆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摸眼角,手抬到一半看到喻温明显不赞同的目光又放下,忍笑问,“喜欢泪痣?”   她以前可从来都没有透露出这一点。   喻温抿唇,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闭紧了嘴巴。   许肆也不继续逗她,从衣柜里拿出全新的毛衣和长裤,都放在了床角。   “起来吃饭好不好?我煮了粥。”   喻温看着他,颇有些惊讶,像是在质疑他后半句话似的。   许肆偏头咳了声:“我看网上的教程做的。”   他又看过来,眼睛很亮,眉眼却是软的,唇红齿白。   “吃一点?”   喻温点头,慢慢坐了起来,许肆便先出去让她换衣服。   他起来得很早,但折腾了一早上也没做成功几样东西,只有白粥能入口,又混了点其他小菜。   橱柜里放了满满的碗,各式各样的,几乎都是喻温在这里住时留下来的,许肆瞧了会儿,纠结着要选哪个。   “猫咪的,黄色的那个。”   喻温站在厨房门口,认真地做了决定。   她穿着许肆的毛衣,浅紫色的,显得很宽松,裤子也长,堆在毛绒拖鞋上,整个人更显小了。   许肆拿了她选好的碗,给自己挑了个小蘑菇的。   “先去坐好。”   喻温没动,就站在门口看他动作,眼里有好奇。   许肆被看得不自在,抿了抿唇。   “怎么了?”   喻温慢吞吞地说:“你好像变了,你以前都不做这些的。”   许肆直起腰来,闷闷笑了。   “这不是得照顾你吗?”   他以前是被照顾的那个,这些事情从来没有做过,但不知什么时候,他就已经在观察喻温的一举一动了,现在想想,竟然每一桩每一件都记得清楚,所以现在照顾起她来也有迹可循。   喻温瞧着他,揪了揪毛衣袖口,声音很低。   她有些难过:“许肆,我不正常。”   行李箱里还有药,她情绪敏感低落,又不想去动那些药,自己勉强忍着,可还是忍不住脾气。   身上一暖,她被抱住,头顶传来许肆含着低低笑意的声音。   “不正常?可爱得不正常吗?”   喻温有点恼,踩住他的脚。   许肆笑着哄她:“没关系,温温可以朝我发脾气,怎么着都行。”   他谆谆善诱:“你可以把我当崽崽,我是你的猫。”   说到后面,他自己红了耳朵。   喻温盯着自己脚尖,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她小小地往前迈一步,就能直接撞进他怀里。   她也这么做了。   喻温可以在别人那里假装正常,也可以在许肆这里做个需要被人照顾的病人,这是她独有的权利。   许肆给她的,   她这么想着,翘了翘唇角。 第140章 不能抛弃崽崽   许肆把碗筷拿去洗的时候,喻温穿着他宽大的毛衣跪坐在地毯上,白嫩的手指从过长的袖口里露出一截,探着头去看鱼缸里的鱼儿。   她数了数,像是发现了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皱起了眉头,又数了一遍。   许肆一出来就看见她这副苦恼不解的模样,怔了下。   “怎么了?”   喻温往袖子里缩缩手,指着面前的鱼缸,“为什么少了一条?”   许肆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眼鱼缸,略有些紧张地在喻温面前蹲下来,给她整理太长的袖口。   他舔舔唇:“我忘记跟你说了,”   喻温喜欢把手指缩进袖子里,就抽开手,不让他碰。   许肆就不敢动了,乖乖坐着。   “之前有个私生进来过,她动了很多东西,往鱼缸里撒了很多鱼食,我回来的时候就死了一条鱼。”   听到他主动提起,喻温才恍然想起来这事。   她皱起眉:“你的伤也是?”   许肆点头:“嗯,不过她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喻温就不说话了,指尖轻轻摸了摸透明的鱼缸。   见她没有很生气的样子,许肆悄悄松口气,刚想站起来,就听到了喻温的声音。   “龚喜给我打电话,说你受伤住院了,我很着急。”   怪不得,怪不得她会那么匆忙地赶回来。   许肆又蹲了回去,脑袋垂得低低的,浅金的碎发被阳光映出虚影,他人又白,这副有些恹恹的模样很讨人疼。   他闷闷地问:“所以你还要走吗?”   玻璃鱼缸折射着几缕光线,在地毯上映出斑驳陆离的碎块,鹦鹉从笼子里飞出来,熟门熟路地站到许肆肩膀上。   许肆摸了两把鸟毛,垂着眼皮。   “杜泽生再过几个月就要结婚了,唐宛希望你能参加他们的婚礼,你走了好久,你看,兔子跟你都不亲了,或许都把你忘了。”   他低声咕哝,说了很多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其实最想说的只有一句。   别走了好不好?   喻温静静地听他说完,朝他肩上的鹦鹉伸出手,兔子没有许肆说的那么认生,似乎是还记得她,乖乖被她摸,豆眼又黑又亮。   然而最乖的还是低着头的许肆。   喻温轻轻揉了把浅金色的碎发,手感和她想象的一样好,还带着一点卷。   “烟花很好看,”   她轻声说:“但我想看你给我放。”   许肆怔怔地抬头,圆瞳睁得很大,声音却小。   “不走了?”   喻温垂下眼睛:“龚喜给我打电话之前,我就把行李收拾好了。”   就算没有这个小插曲,她也已经回来了,只是不会这么狼狈。   她不想这么狼狈的,很丢人。   许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听了这话后反应了两秒,嘴角止不住地上翘,眼睛亮极。   “因为我?”   这话问出来,其中的意思就已经挑明了。   喻温没有犹豫,点头。   “嗯。”   许肆便真的笑了,眼角眉梢都弯着,原本幼圆的眸子弯成一轮小小的月牙儿,带着钩子似的,特别好看。   他其实并不是腼腆内向的性子,这会儿笑起来也半点不掩饰,直勾勾地盯着喻温瞧。   喻温忍不住偏开视线,抱着鸟儿站起来。   “我的手机呢?”   许肆跟着站起来,看着赖在她掌心的鹦鹉十分碍眼,屈指在鸟脑袋上一弹,鹦鹉受惊,扑棱着翅膀跑走。   喻温掌心一下子就空了,愣愣地反应不过来,然而下一刻,她的手腕被攥住,随后有细长温热的手指颤上来,探进她指缝,一点一点扣紧了。   许肆咳了声,牵着她往主卧走,把正在充电的手机递给她,牵着她的手却没松开。   喻温低着眼,也没挣开。   她回来的事情最先知道的是龚喜,龚喜都知道了,季姝肯定也已经知道了。   喻温给季姝拨了个电话,那边接得很快,像是一直等着似的,接通了却没人说话。   她轻声道:“小姝,我回来了。”   季姝这才出声,十分高贵冷艳。   “我知道。”   后一句很快跟上来,“我快到许肆那了,剩下的话见面说。”   说完,电话立马就挂了。   喻温眨眨眼,看向许肆,“小姝要来。”   许肆还没过够二人生活呢,低低“啧”了声。   “真够速度的。”   而挂了电话的季姝还被堵在高速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龚喜心疼坏了,给她递纸。   “把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季姝眼睛发红,多半是擦眼泪时太用力磨的,她吸吸鼻子,哑着声嘟囔。   “早知道她这么好骗,就该早点用这招。”   说归说,她是不会拿这种事情去吓喻温的。   龚喜叹气:“效果好过头了。”   他打电话,发消息的时候其实没想太多,这不是看许肆被划了一道实在可怜嘛,他又不是个听话的病人,龚喜心里着急,做事就有些没有分寸。   季姝还在用力擦脸,他实在看不下去,抽了张纸巾覆在她脸上,轻轻拭去那些水渍。   他眼一抬,对上季姝微怔的眼神,才骤然反应过来,手腕抖了抖,然而这次却没有着急忙慌地把手收回来。   喉结滚了滚,他眼睛有点泛红,见季姝像是在发呆,试探着喊她,“季姝?”   季姝回过神来,把他的手拍开,一言不发地偏过头去,看着车窗外面。   龚喜久久等不到她说话,见她也不像生气的样子,有点摸不着头脑。   车里响着悠缓的纯音乐,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倒不僵硬,只是有些过分安静。   许肆把自己的平板拿给喻温玩,去了厨房洗水果,幸亏龚喜这两天来得勤,冰箱里什么都有。   淅淅沥沥的水声里,喻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厨房门口。   “崽崽呢?”   许肆动作一顿,看着水龙头下细细一股水流,纠结着该怎么把这事圆过去。   他一点也不想告诉喻温自己就是崽崽,会吓到她的,这么离奇的事情怎么看都很诡异。   不管以后怎样,现在肯定是得瞒住的,温温情绪这么敏感,受不了这种刺激。   他甩了甩手上沾着的水,斟酌着说,“我朋友把它带回老家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喻温看着他:“哪个朋友?”   许肆的朋友圈很小,总归就那几个朋友,喻温几乎秀见过,唯独这个养崽崽的,听都没听过。   “圈外人,他工作特殊,也不怎么见面。”许肆绞尽脑汁地编着借口,也不知道喻温信了没有。   喻温又问:“不能把崽崽接回来吗?”   许肆装作为难的样子:“我朋友都养出感情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事不好说。”   喻温不说话了,她盯着许肆看了一会儿,许肆也不敢抬头。   没多久,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响起,喻温跑走了,听脚步声,似乎还有点生气。   许肆无奈地揉揉眉心,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有他没崽崽,有崽崽没他,能怎么办呢。   喻温确实有点生气,她觉得许肆很不负责任,崽崽明明是他的猫,他却总把它寄养在外面,甚至都不想把猫接回来了。   怎么能这样呢?   她不会吵架,生气了就不说话,自己生闷气。   不过这闷气也没能生多久,季姝跟龚喜一起过来,一见面就抱着喻温不撒手,喻温一说话,她就掉眼泪,所以最后喻温也不说话了,就负责坐在旁边给她擦眼泪。   有喻温照顾着,龚喜也就放心了,他走到书房找许肆,拍了拍他肩膀。   “退烧了没?”   许肆把他的胳膊拨开,敷衍地“嗯”一声。   龚喜纳闷:“人都回来了,你怎么还这么不高兴?”   许肆很苦恼,他知道喻温在因为什么生他的气,所以格外委屈。   “她想把崽崽接回来。”   龚喜:“……”   他一脸同情:“谁让你非要用本体去见她,看,火葬场了吧。”   许肆嫌弃地觑他一眼:“你懂什么。”   温温多喜欢崽崽啊,要是没有崽崽,喻温对他跟对丁子昭有什么区别。   龚喜皱着眉:“那你怎么想的,什么时候跟她坦白?”   许肆不吭声。   龚喜惊讶:“你不会不打算说吧?”   许肆垂着眼,轻轻摩挲自己手腕。   “为什么不能?”   知道这件事对喻温没有一点好处,还会吓到她,世界观这种东西破碎再重组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儿,如果能瞒,许肆不介意做一辈子人。   他到底不是猫,只是个异于常人的怪物,装一辈子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龚喜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能把话说出来。   他其实没有什么立场劝许肆,毕竟换做是他,他也不会把这件事坦白出去的。   在这种事上,他和许肆一样,一点风险都不敢冒。   所以龚喜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肩膀。   “你看着办吧。”   秘密这个东西,留不了多久。   两人在书房里说话,把客厅留给两个女孩,季姝哭累了,一时半会儿还平复不下来,声音哽咽。   “你头怎么了?”   喻温抬手摸摸纱布边缘:“不小心摔了。”   季姝又有点想哭:“我就说不能让你去乡下,你看看你瘦的,本来就没什么肉,又吃了那么多苦,”   喻温小声说:“我在乡下过得挺好的,孩子们都很乖。”   对她而言,越是简单的社会环境,就越适合她。   季姝也知道这一点,可她就是心疼。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喻温点头:“太久没回来了,我想先让阿姨去家里打扫一下,再——”   季姝打断她的话,惊讶地挑眉。   “你不跟许肆一起住?”   喻温默默看她:“为什么这么问?”   季姝笑:“我觉得你待在这里挺好的,许肆还能照顾照顾你,”   她一脸认真:“你要是自己回去住才让我们不放心呢,到时候我就把通告全推了,搬到你家去。”   喻温:“……”   行吧。   季姝抽张纸巾擦脸:“你怎么有点不高兴?”   到底是几年的好友了,脸上什么表情一下就能看出来。   喻温扁了扁嘴,不大高兴。   “我想崽崽了。”   想她家的漂亮崽崽。   季姝长长地“啊”了声,了然道,“许肆不给你看?”   喻温低头揪纸巾:“我觉得,他不想养崽崽了,一直把猫放在他朋友家里,都不提接回来的事情。”   季姝皱起眉头:“他不是这种人吧,怎么能半路不养了。”   喻温扁着嘴,闷闷不乐。   她如今情绪比以前明显直白很多,一点不高兴就挂在脸上,这副模样不常见,季姝看着还挺稀奇的。   “没事,你好好跟许肆谈,他肯定不会把猫送走的。”   说是好好谈,可喻温根本开不了口,还是选择了单方面冷战。   许肆看着她绷直的唇角,一直皱着的眉,无声地叹气,到底是妥协了。   能怎么办呢,她都因为这事儿跟自己闹脾气了。   喻温保持着生气的人设,绷着小脸看电视,她看得认真,慢了半拍才察觉到脚踝处柔软毛茸的触感。   对上那双翡翠般墨绿的漂亮猫瞳,她呆呆地愣住,攥着遥控器的手指松了松。   猫咪勾着她裤脚往上爬,轻巧地跃到她膝盖上,歪着脑袋蹭她,叫声软绵绵的。   “喵~”   喻温这才回过神来,把猫咪小心地抱住,她实在太久没见到崽崽了,动作都有点生疏。   “崽崽?”   许肆居然把崽崽接回来了。   猫咪乖巧地蹭她掌心,还舔她指尖,看着特别乖巧亲昵。   喻温一下子就笑了,眉眼弯弯,眼睛都亮晶晶的,一看就是开心坏了。   许猫猫松口气,总是把人哄好了。   它晃晃尾巴,心想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这“崽崽”的皮能披一天算一天。   喻温高兴得不行,抱着猫咪不撒手,又亲又揉,这时候的崽崽特别听话,怎么都不反抗,还会朝她摇尾巴。   她沉迷吸猫不可自拔,捏着它柔软的爪垫,小声告状,“你爸爸不想要你了,不过没关系,到时候我养你,”   摸摸猫咪柔软的小肚皮,喻温抿唇笑,“我带你回家,不理你爸爸了,让他后悔去。”   许猫猫:“……”   后悔,现在就是后悔,忒后悔。 第141章 是时候要个名分了   喻温不知道许肆是什么时候把猫接回来的,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的门,她生气生得太专注,对这些完全不清楚。   她怀里抱着猫,爱不释手地捏着它的小爪垫,在客厅绕了几圈,想找许肆,然而他既不在书房,也不在卧室。   猫回来了,人没回来?   喻温低头看怀里的猫,皱了皱眉。   “你爸爸呢?”   许猫猫乖乖窝着,尾巴卷着喻温手腕,当个不会说话的无辜小猫咪。   喻温又给许肆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她越发觉得不对劲儿,有点担心他会出事,便把电话打给了龚喜。   龚喜正在陪季姝吃饭,一手接了电话,“怎么了?”   喻温把猫咪放了下来:“你知道许肆去哪儿了吗?”   龚喜“啊”了声,不明所以。   “他出门了吗?”   喻温:“崽崽被接回来了,但是他没有回来,打电话也不接。”   脚踝被猫咪扒拉了两下,软绵绵的一声“喵”传进听筒里。   龚喜一个激灵:“啊,我知道,我知道他去哪儿了。”   他短暂地思考了两秒:“临时有个活动要他去救场,很着急,所以他没能来得及跟你打招呼。”   喻温没说话,还是觉得哪里奇怪。   但她也没继续问下去,“好的,我知道了。”   龚喜松一口气,勾着喻温裤腿的猫咪也把僵直的尾巴放下来了。   喻温重新把猫抱进怀里,勾了勾它下巴,又去揉它耳朵,低声嘟囔。   “他是不是生我气了?”   她眯起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有点不理解。   “我没误会他吧?”   他确实就是不想养崽崽了啊。   所以她没做错,做错的是许肆。   喻温轻哼了声,把猫咪捞起来,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暂时先不去纠结这个事情。   “走,给你做小黄鱼。”   房间里开着充足的地暖,喻温和猫咪一起吃了点午饭,有点困倦,她去了趟客房,那里自她走后就没有人动过,日常打扫除外,所以干净整洁,把被褥拿出来就能睡。   喻温站在客房门口,若有所思。   猫咪也走了过来,见她站在客房门口,一副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睡的模样,连忙叼住她裤脚,想把她往回拽。   喻温感觉到了那点微弱的力度,把猫咪捞进怀里,揉着它的小脑袋嘟囔。   “客房有点冷,你感觉到了吗?”   猫咪略有点茫然地看她。   喻温抱着猫往主卧走,喃喃自语。   “还是睡主卧吧,我有点怕冷。”   反正许肆不在。   主卧空间比客房要大出很多来,被子是深色的蓝,喻温拱进被子里,用许肆的枕头刨出一个小小的坑,给猫咪窝着。   她额头的伤不算严重,但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偶尔会刺疼一下,因为吃药的原因,容易犯困。   猫咪没去枕头上的窝,而是蹭进了她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垫在她掌心,喻温弯唇笑了下,戳戳它耳朵,声音低低的,带着温热的气流。   “你现在好粘人啊。”   她笑着说:“还记得以前吗?你以前都不肯让我碰。”   许猫猫勾过她长长的袖子,把自己耳朵蒙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困了,喻温侧躺着,看着那双墨绿颜色的猫瞳,总觉得跟许肆太像了些,她以前也觉得像,但现在会觉得——就跟一个人似的。   她喃喃道:“我一定是困迷糊了。”   把猫脑袋往怀里轻轻一按,喻温很快就睡了过去。   天黑得早,喻温睡得沉,手机铃声响了第二遍才被吵醒,半睁着眼睛把手机摸过来。   是沈韵的电话,问她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毕竟她回来时一副天塌了的样子,让人很担心。   喻温靠着床头,可能是睡觉时压到额头的伤口了,有一点疼,她伸手摸了摸,“没什么事,我现在很好。”   两人共事好几个月,又住在一起,说到底也有点感情,尤其是喻温这姑娘哪怕不爱说话也并不讨人嫌。   沈韵刚下课,打电话问了两句,知道没什么事也就放心了。   挂掉电话之前,沈韵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喻温,你现在是不是挺开心的?”   喻温怔了一下,很轻很慢地答,“嗯。”   沈韵笑了:“成,开心就成。”   手机里消息有点杂,喻温挂掉电话顺手清理了一下,又翻了一下唐琦玉这几个月里发过来的收益报表,咖啡店生意不好不坏,胜在安逸。   她睡得有点腿软,放下手机就准备下床,手指按在被子上,突然摸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喻温把被子掀开,在许肆枕头偏外的位置看到了一支黑色手机,许肆的手机。   屏幕被触亮,上面显示着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喻温打过来的,因为静音,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所以许肆出门根本就没带手机?   这怎么可能,他就算再忙也不可能不把手机带上,除非根本就没出门。   喻温盯着那支手机看了会儿,默不作声地把手机放回原位。   房门被拉开,客厅暖黄的灯光透进来,许肆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见她起来,仰脸看过来。   “醒了?”   他目光下移,看到喻温没穿拖鞋的脚,蹙起眉来。   “怎么不穿鞋?”   虽然这里到处都铺着地毯,温度也足够,但不穿拖鞋还是容易受凉。   喻温低头看自己雪白的脚面,慢吞吞地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肆把她的拖鞋拿过来,蹲下来给她穿上,他掌心热烘烘的,很干燥,慢慢把那一小截脚踝暖热了。   “刚回来。”   他主动解释:“走的太忙了,没能跟你说一声。”   喻温动了动脚趾,仍然低着头。   “崽崽呢?”她又问,这回飞快地抬头看了许肆一眼。   许肆面不改色道:“没看见,谁知道它跑到哪个角落去了,不用管它,它想出来的时候就出来。”   想出来的时候就出来。   喻温咂摸着这句话,脑子有点乱,她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费脑力猜谜,也不想去琢磨许肆这些反常的行为。   她有点犯懒,踩着毛绒绒的拖鞋往沙发走。   “我不想做饭。”   许肆理所当然道:“我做。”   他指指电脑,上面还停留在一个美食博主的主页,下面一排的做饭视频。   “我研究很久了,你放心。”   喻温凑过来瞧了瞧:“你要做什么菜?”   许肆翻到倒数第二个:“醋溜白菜。”   喻温默了会儿:“因为它最简单吗?”   许肆理直气壮:“对。”   不是他没志气,在喻温睡觉的时候,他就已经尝试了几个了,发现都不太行,为了保险,他只能选最简单的。   他甚至都没有选择醋溜土豆丝,因为没有拿得出手的刀工,刨菜器也没找到。   许肆目光哀怨又委屈:“你不喜欢白菜吗?”   喻温:“……”   她认真点头:“喜欢。”   但喻温还是不放心让许肆开火,许肆做菜的时候,她就站在门口看着,看着许肆哗啦啦地往锅里倒醋,他动作太豪放,把喻温直接看呆了。   她开始同情今晚的自己了。   喻温偷偷地摸出手机,给那盘蔫巴巴的白菜留了张遗照。   拍照的动作太明显,被许肆抓了个正着,他抿抿唇,没忍住,唇角翘起来一点。   “在拍我?”   喻温:“啊?”   许肆摆摆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围裙,十分大方道,“拍,拍几张都行,需要我摆姿势吗?”   喻温:“……”   她还是对白菜更感兴趣一点。   不想打击他,喻温还是举着手机认认真真地给他拍了几张照,并且拒绝了他想摆姿势的无理要求。   不得不说,许肆长着这张脸,怎么拍都好看,他又是个典型的衣架子,最宽松的家居服也能穿出自己的风格。   喻温瞧了会儿,把照片的背景虚化,挑了两张最好看的发给龚喜。   这可能是当助理之后的后遗症,她总惦记着许肆不拍照片,不发微博的事情,所以养成了给龚喜攒照片素材的习惯。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龚喜直接把许肆微博的账号密码甩了过来。   “以后你就负责许肆的微博吧,也不用多经常发,想起来发一条就行。”   喻温想他还周旋在许肆和季姝身边,应该是挺忙的,便答应了这个差事,只是发几条微博而已,不费多少时间。   她把跟龚喜的聊天界面拿给许肆看,他正收拾流理台,偏头瞅了一眼,然后蹙眉。   “你跟龚喜怎么有这么多话可聊?”   这不是第一次表达对这个事情的不满了。   喻温忽略他的不满,示意他看最下面的两条消息。   “他把你的微博账号密码发我了,让我帮你管理。”   许肆“哦”了声,打开橱柜,让喻温挑盘子。   “用哪个?”   喻温立刻答:“紫色藤蔓的那个。”   许肆把盘子拿出来,才慢悠悠地聊回上一个话题。   “可以啊,你拿着玩呗。”   喻温举着手机:“那我发刚才给你拍的那两张照片了?”   许肆先探头过来:“让我看看拍的怎么样?”   喻温不是专业拍照的,全凭感觉,但好在拍出来没什么硬伤,许肆满意地点头。   “可以,发吧。”   把照片传上去,喻温握着手机,有点犯难。   “要配什么文案呢?”   许肆说:“我不配文案。”   喻温有点强迫症:“我觉得得有。”   许肆果断妥协:“那你发吧。”   喻温自然是不可能为这一条日常微博准备什么正经文案,她没想多久,认认真真地打上“做饭”两个字,配上一个蓝色的爱心,蓝色是许肆的应援色。   这个点正是晚饭时间,刷微博的人一下子就刷到这条微博,看到照片的时候还很不可思议。   许肆居然在做饭?   这可太稀奇了,许肆实在不像个有耐心在厨房里耗着的人,更何况他动手能力确实不行。   【厨房炸了没有?】   【锅里是啥呀,看不太清楚】   【这就是男友视角吗!】   【只有我好奇这照片是谁拍的吗,看角度和距离,我觉得不是龚大经纪人,像个——女孩】   【手机型号换了!不是咱肆宝的手机!】   发完微博,喻温就退出了许肆的帐号,也就不知道评论里都有什么。   许肆也把那一盘醋溜白菜盛了出来,……也没全盛上来,锅里还有半瓶醋呢。   头顶亮着暖黄的吊灯,喻温捏着筷子,踟蹰着没动。   她其实吧,不怎么喜欢吃醋。   许肆盛好米饭过来,截住喻温伸过来的筷子,把盘子往自己面前拉。   “我先尝尝。”   尝到味道的一瞬间,许肆就有点反胃。   酸过头了。   他没说话,默默端起了旁边的凉白开。   可能是他脸色太绿吧,表情也很一言难尽,喻温被逗笑了,是那种无声但是缓缓的笑,从唇角到眉梢,轻松又愉悦。   许肆挑挑眉,最初的挫败感过去,反而还有几分复杂的得意。   行吧,他做的菜还有这功能呢,能把人逗笑了。   喻温伸出筷子:“我尝尝。”   许肆提前给她倒好水,掺了点热的,又不停地嘱咐她,“少夹点,再少点。”   最后喻温就尝到了一小片白菜叶子。   酸得她抖了抖。   许肆乐得直笑,边笑边把杯子给她递过去。   “酸?”   喻温一言难尽地看他。   酸不酸你不知道吗?   许肆又笑,正儿八经道,“醋倒多了。”   可不是嘛,大半瓶都倒进去了。   喻温吃了两口米饭,把酸味压下去。   许肆就做了这一道菜,其他的都是外卖,他提前叫好的,非常有先见之明。   他捏着筷子给喻温夹菜,毛衣袖口挽着吗,露出的小臂肌肉紧实,线条流畅漂亮,又白得发光,很晃眼。   暖色的灯光下,他语调悠悠,轻且缓,是他很放松的时候才会表露出的那种自在随意,冷感的音质被磨软,沙沙的从耳道溜进去。   “喻温,”   他喊喻温,隐隐有一种接下来要说什么大事的节奏。   喻温低头吃饭,没应声。   许肆也不需要她应声,他自己慢悠悠地拖着调子,声音里可能含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那双眸子却是垂着的,瞧着喻温。   “我这两天表现还好吧?”   他慢悠悠道:“陪你睡觉,给你做饭,还把崽崽接回来了——”   一块剔掉刺的鱼肉被夹到喻温碗里,伴着他悠悠的调子。   “给个名分?” 第142章 拥有月亮   尽管许肆留给她反应的时间足够长,但喻温还是觉得自己被嘴里那根本没有刺的鱼肉给卡住了,动动唇却没能说出话来。   可能是卡得太厉害,她脸也红了。   许肆把她这副模样瞧了个正着,喉咙里溢出低低的沉笑,仍旧是悠缓的调子,游刃有余一般。   “没有刺,我都给你剔干净了。”   所以别逃避,也别找借口。   喻温:“……”   她有点恼,不轻不重地瞪他,把筷子放下来,心情颇有些复杂。   “吃饭的时候说这个,你不怕消化不良吗?”   许肆还是笑,食指指骨抵着下唇,看着她眯了眯眸子。   “怎么会。”   他屈指敲了敲桌面,拖腔带调。   “给个准话呗,喻小姐。”   喻小姐不说话,还想瞪他。   他这副游刃有余,吊儿郎当的模样实在可气,逗弄人似的。   许肆垂着眼,敛了唇角那点笑,声音压低放沉,正经了些。   “喻小姐快说话吧,要紧张死了。”   哪里紧张了,明明悠哉得不行。   喻温重新拿起筷子,轻轻碰在碗沿。   她在许肆的期待中开了口:“要吃鱼。”   许肆:“……”   他低笑一声,认命地给她剔刺,想着她现在不愿意说就算了,反正迟早的事嘛。   嫩白的鱼肉重新铺在米饭上,喻温低头咬住,才含混不清地咕哝了句。   “可以。”   许肆怔了下,蓦然抬眼。   “什么?”   喻温低头避开他的视线,一副认真吃饭的模样,在吃饭间隙又重复了句。   “我说可以。”   给个名分?   可以。   喻温已经努力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嘴里的鱼肉上了,但还是听到了许肆的闷笑,她不抬头,都能感觉到他笑得肩在抖。   中彩票都没这么开心。   实在吃不下去,她面无表情地抬起眼来,“笑够了没有?”   许肆单手支着头,另一只手还虚虚握着筷子,见喻温抬头看过来,理直气壮道,“我高兴啊,笑都不行?”   喻温憋了一会儿,憋出一句:“你有点不要脸。”   许肆又笑,眸子弯弯,笑着笑着就靠了过来,额头抵着喻温肩膀,稍微一偏头就能碰到她颈侧。   喻温想躲,被他按住肩膀,吊儿郎当地拖腔带调。   “给男朋友靠一下都不行啊?”   “……”   她绷着小脸,背挺得直直的,羞恼似的瞪他。   “男朋友,让我吃完这顿饭可以吗?”   许肆突然抬头,直直地对上她视线,两人距离一下拉得极近,喻温不自在地往后仰了仰脸。   他垂着眼帘,眸子阖成一条极细的线,眸尾挑着,可能是喻温的错觉,从她的角度看总觉得许肆耳朵有点红。   “再叫一声,”许肆说着,莫名低笑了声,愉悦得很。   喻温:“……”   好烦人的男朋友。   她沉默了会儿,就在许肆以为这个话题不了了之的时候,喻温突然抬手摸上他耳垂,很小声地喊他,“男朋友,”   喻温弯了眼睛,故意把声音放得特别轻,“你耳朵好红哦。”   果然还是纸老虎嘛。   许肆呆了半晌,手背掩唇轻咳了声,把筷子重新拿起来,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吃饭吃饭。”   吃完饭,喻温在客厅找猫,一边找一边小声唤,“崽崽,崽崽?”   许肆从厨房迈出一只脚:“你找——找崽崽干嘛?”   他看到喻温现在的姿势,挑了挑眉。   喻温正找猫呢,她知道崽崽有钻桌底的习惯,这会儿跪趴在地上,努力想从那一条窄窄的缝里看进去。   她闷声说:“我看看崽崽在不在。”   许肆好笑:“它不在那儿。”   这是对他有什么误解啊。   喻温直起腰来,有点茫然。   “那它去哪儿了?”   许肆不答反问:“你找它干什么?”   喻温慢吞吞道:“一起睡觉呀。”   许肆悠悠地挑起一边眉,学着她的语气:“我也能陪你睡觉呀。”   喻温:“……”   很好,这就开始不要脸了。   她拍拍裤腿站起来,还是觉得很奇怪。   “崽崽跑去哪儿了?”   许肆把碗筷都收拾好,放进橱柜里,慢悠悠的声音传出来。   “可能钻到哪里去了,不用管它,它自己会找地方睡。”   喻温“哦”了声,又问他,“你还要把崽崽送走吗?”   说到这事儿,许肆抽了张纸擦手,一根一根地擦,显得有点纠结和犹豫。   “我那个朋友挺喜欢猫的——”   喻温打断他,面无表情。   “许肆。”   许肆立刻把没说完的话吞回去,举了举双手。   “我错了。”   喻温不说话,转脚去了客房。   这才是她长住过的地方,拿出干净的被褥就能睡,她果断放弃了去主卧的打算,把自己闷进被子里。   她一点也不理解许肆要把崽崽送出去的打算,就算他忙到没有时间照顾猫,还有她啊。   而且——喻温想起那个没被带出门的手机,又觉得自己在这之前忽略了很多细节,她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联,只让自己越来越烦躁。   许肆知道她生气了,没多久就过来敲门,眼巴巴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温温,”   他委屈巴巴的:“去主卧睡好不好?”   喻温不理他,显然气得不轻。   许肆深深地叹气,在喻温强烈的抗拒下,只能放弃了把“崽崽”送出去这个打算。   只能再另想办法了。   他也不想让喻温伤心生气,但实在分身乏术,有猫就没他,这样喻温肯定能发现不对劲儿的。   喻温是真的在生气,许肆等到了深夜,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想去把人挖回来,但房门一拉开他就怔住了。   喻温就站在他房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眼睛微垂着落在地面,却模糊而没有焦距,是许肆并不陌生的状态。   他很快反应过来,虚虚扶在喻温肩侧,小声唤了句,“温温?”   喻温似乎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绕过他进了房间,她动作轻而缓,像个寻找热源的小动物,钻进了温暖的被窝。   不用许肆去捞,自己就回来了。   许肆怔怔地看着她这一系列熟练的动作,半晌,扶着门框低低笑了。   怎么这么乖。   他心满意足地重新回到床上,低头瞧了会儿喻温睡熟的模样,把人小心地捞到怀里,轻轻亲了下她发顶。   “不惹你生气了。”   她可能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露在外面的手腕都是凉的,细瘦一截,许肆摸着心疼,带着她揽到自己腰上。   睡时是他抱着喻温,但不知什么时候,额头下滑陷进女孩颈窝,成了一个依赖眷恋的姿势。   喻温就是被这略有些别扭的姿势闹醒的,觉得肩膀有点沉,一睁眼,眼前漆黑一片,睫毛扫动间碰到了柔软布料。   她总算清醒一点,往后仰了仰脸,拉开一点距离。   许肆还在睡,额头抵在她肩膀上,腰上的手也箍得紧紧的,脸颊素白,未经粉饰的眉眼清透漂亮,睡着的模样特别乖。   喻温纳闷地想,她不是睡在客房吗?   放在床头的手机不停响,喻温被许肆揽着动不了,只好拍拍他肩膀把人叫醒。   许肆动了动脑袋,没有要醒的意思,反而把脸往她颈窝里蹭了蹭,唇瓣隐约从上面扫过。   喻温缩缩脖子,捏着他耳垂把人推出去。   “快起来接电话。”   许肆捕捉到了后面几个字,蹙着眉伸出手,把手机摸过来,姿势还保持不变,甚至把喻温往怀里带了带。   刚睡醒的声调懒恹恹的,情绪不大好。   “什么事?”   那边说了些什么,许肆眨了眨眼,慢吞吞地拖长声音,“哦——”   喻温似乎听到了龚喜的声音,还挺激动的,感觉快要心肌梗塞了。   她好奇地撑起上半身,想听一听他们在聊些什么,肩膀刚一抬起来,许肆就勾着她后颈把人按在怀里。   喻温更好奇了。   许肆还有点困,懒散又敷衍地应了几声,随手就挂了,把喻温又按在怀里。   “再睡一会儿。”   喻温摸了摸他眼角的细疤,指尖轻轻蹭过去,有点痒。   许肆哼笑了声,捉住她的手,就听她小声地问,“还会长出来吗?”   那刀尖角度来得巧,刚好从眼尾那点泪痣撇过去,留下一道小小的口子。   他揉着喻温的手腕,低低地笑。   “真喜欢啊?”   喻温把手抽回来,脸颊陷进枕头里。   “好看。”   许肆便点头:“行,你这么喜欢,那长不出来我也得去纹一个。”   喻温瞪他:“不准纹。”   许肆勾她尾指,忍笑,“怎么这么凶?”   他把人捞进怀里,轻拍着她单薄的脊背,掌心下是微微突出的蝴蝶骨。   “放心吧,肯定还能长出来。”   时间还早,两人又睡了个回笼觉,喻温被手机闹醒,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   许肆已经起了,还恶作剧一般把她用被子裹成了蚕蛹,喻温脸颊都闷红了。   她骨子里犯懒,不太想动,伸出一根食指划了接通。   “喂?”   是季姝的声音,“许肆怎么回事啊,这么着急,他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喻温听得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   季姝顿了下:“你还不知道?”   她笑了几声,看热闹似的。   “快看快看,去看热搜。”   喻温疑惑地转到微博,不用她找,热搜榜上第一个就挂着许肆的名字,后面还跟了一个“爆”,非常明显。   【许肆谈恋爱】   她手指顿住,呆了一瞬。   谈恋爱?啊对,是跟她谈恋爱来着。   手指略有些踟蹰地点下去,入目便是许肆今天凌晨发的一条微博。   【我也有自己的月亮了】   下面是一张图片,木质架构的小台灯,光影昏黄斑驳,沁着淡淡的暖意。   他选了一个大多数人都已经睡着的时间,在万籁俱寂之时,点了确认。   这条微博一发出来,尽管许肆早就在采访时给大家打过预防针,带来的轰动依旧不小,评论区和粉丝群都炸开锅了,龚喜半夜起来处理这些,按照许肆的安排找了各大媒体和营销号,红包给得足足的,就怕他们乱炒作。   效果立竿见影,喻温的个人信息一点都没被爆出来,大家只知道许肆找了个圈外人谈恋爱,粉丝们的爱或憎也都只朝着许肆一人。   好的,坏的,他一并担下了。   喻温愣愣地翻了会儿手机,趿拉着拖鞋跑出来,许肆刚好端着热牛奶出来,“怎么跑的这么急?”   喻温不说话,把手机屏幕往他面前怼。   许肆皱了下眉:“别看这——”   他一怔,把手机屏幕往下划了划,喻温在看他那条微博底下的评论,昨晚上还有一些谩骂声夹在里面,这会儿却已经被又一波屏幕给盖下去了。   喻温有点开心,就着他的手喝牛奶,舔舔唇角。   “她们在夸我。”   尽管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愿意因为许肆给她这个陌生人一些善意,毫不吝啬。   许肆多看了几条评论,没看到什么影响心情的,也高兴了点,把手机收起来,杯子塞进喻温手里。   “先喝牛奶,别凉了。”   他慢吞吞地倾身过来,呼吸可闻。   “你不做点什么?”   喻温把他靠过来的额头推开:“什么?”   许肆歪头看她:“我觉得咱俩谈恋爱这事,你得通知你哥一声。”   她身边的亲人朋友不多,值得通知的人更没几个,许肆挑挑拣拣,觉得必须得让裴骃知道。   喻温“唔”了声,“我觉得我哥已经知道了。”   她的个人信息藏得那么好,裴骃肯定也帮忙了。   而且她跟许肆的关系,就算没有微博这一出,裴骃也早就猜到了。   许肆咕哝:“那不一样。”   她自己介绍的,和网上传出来的,那能一样吗?   喻温好笑:“可以,我回头给他打电话。”   她喝了半杯牛奶,嫣色的唇瓣有点泛白,奶色的,许肆弯腰靠过来,舔了舔唇。   “给我喝一口?”   喻温把杯子护住:“这是我喝过的。”   许肆漫不经心地“哦”一声,很好说话似的。   “也是,”   说完,微凉的手指突然抬着喻温下巴,她被迫仰脸,唇缝就被人舔了一下。   “!”   许肆很轻地眯了下左眼,哑着嗓子。   “这样喝也行。” 第143章 小日常   喻温惊呆了,握着杯子的手指抖了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兀自憋红了脸。   许肆就笑,低低沉沉的,有点磨耳朵,他屈指勾了下喻温涨红的脸,又凑过去亲了亲,这次就没那么含蓄了,叼着她柔软的下唇在齿间咬磨,声音含混在温热的气息中。   “不准说我流氓,”   他说着,又笑开了。   “我这是行使男朋友的权利。”   喻温红着脸,伸手抵着他胸口把人推开。   “你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吓死她了。   许肆忍笑:“还要提前打招呼吗?”   食指还搭在喻温脸颊上轻蹭,他慢悠悠地拖着调子,“第一次没经验,女朋友体谅一下?”   喻温:“……”   唉,怎么谈个恋爱就不要脸了呢。   她把自己的手机抽回来,突然问,“我是怎么回你房间的?”   有点奇怪,她昨天睡觉之前把门反锁了的。   许肆捏着杯子回厨房,草草冲洗一番,声音夹在淅淅沥沥的水声里,听不出什么异样。   “当然是我把你捞回来的,谈恋爱第一天,我可不想独守空房。”   喻温“哦”一声,忽略他乱七八糟的话。   “你什么时候复工?”   许肆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回想了一下。   “初八吧,初八得回趟工作室。”   他探出头来:“跟我一起吗?”   喻温摇头:“我去咖啡店。”   她跟季姝这两个当老板的实在是不负责,店里的事情全交给琦玉去打理了,现在她回来,总该去看一看。   许肆也不勉强她,没意见地点了点头。   “行,但你忙完去公司找我吧,我估计得晚点。”   喻温仰脸:“我不会被拍到吗?”   许肆走过来,勾着她肩膀把人抱住,黏黏糊糊地撒娇,“那怎么办呀,难不成我们要地下情吗?”   喻温才刚过他肩膀,被他一抱脸颊都埋进去,仰仰脸才把下巴抬出来。   她想了想:“那我把自己遮得严实一点。”   许肆闷笑:“也不用,怎么舒服怎么来,早跟媒体和营销号打过招呼,不会有人来蹲咱们,就算是拍到了,也发不出去。”   喻温回抱住他,轻轻“嗯”一声。   她抽了裴骃大概有空的时间回电话,那边接得很快,青年略有些散漫的声音飘出来,悠悠地打趣。   “终于想起我了?”   喻温不太好意思,回来得太匆忙,事情又都混在一起,她是真忘了要跟裴骃打电话报平安。   “哥,我跟许肆谈恋爱了。”   她说:“要找个机会让你们见一面吗?”   其实许肆不说,她也不会瞒着裴骃的,裴骃对她来说是很珍贵的亲人,是可靠的后盾。   裴骃翻了页报表:“我跟他早见过了,”   停顿了两秒,他说,“我最近挺忙的,见面就不用了,记得请我喝喜酒就行。”   喻温干巴巴地应:“哦。”   这才刚确认关系,怎么就跟喝喜酒扯上关系了。   跟裴骃简单说了几句挂掉电话,许肆从主卧里出来,手里拎着一条浅紫色的毯子,可能是掉色,可能是洗了太多遍,总之有点泛白,看着挺旧的。   “这条旧了。”   喻温没认出这条毯子:“那换一条?”   许肆点头:“你给我挑。”   毯子是毛线织的,排线很紧密漂亮,喻温想把许肆手里的毯子接过来,“我给你织一条吧,不费时间。”   许肆没把那条毯子给她,带着它回了卧室。   “不扔,我收起来。”   喻温也没在意,看了眼时间,“我得回家一趟。”   她的东西都在家里,行李箱里只有几件衣服和书。   许肆语气平常地“哦”一声,把毯子叠好放进衣柜最下面的抽屉,然后努力让语气平常地问她,“还回来吗?”   他垂着眼,心不在焉一般。   “我觉得我这里住着还挺舒服的,闹中取静也很有意境对吧?”   喻温有点想笑:“你要送我回去吗?”   许肆故意说:“你要是不回来,那我就不送你了。”   喻温点点头:“那我自己打车走。”   许肆郁闷地喊她:“温温——”   喻温笑了,也不逗他了。   “我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行李箱里没多少东西。”   许肆立刻从卧室里出来:“我去开车。”   几个月没回来,公寓里落了层浅浅的灰,喻温看了一圈,觉得什么都有用,什么都想带走,一时间无法抉择,很为难。   许肆跟在她后面转悠:“我那边空间够大,二楼还有几个空房间,回头打通了给你当衣帽间和储物室,你现在拿点必需品过去,回头再找人过来搬剩下的。”   喻温歪歪头:“都给我?”   许肆屈着食指蹭她脸颊,故意拖腔带调。   “是给我未来老婆。”   喻温小小地哼一声,跑去卧室收拾东西。   托许肆的福,喻温没再犯难,只收拾了几件衣服和其他小物件,零零散散地装了一个行李箱,最后关门的时候,喻温突然想,这个小公寓还需要留着吗?   她想这个问题的时候,许肆同样也在琢磨,他瞧了两眼房门最下面留出来的长方形小门,果断决定,“留着,以后能用到。”   喻温转头看他:“什么能用到?”   许肆说:“给下一代啊。”   他身份特殊,或许他跟喻温的孩子也会像自己一样,在童年某个时期变成个“小怪物”。   啧,想想还有点烦,要不别生了吧。   往前走了两步,没听到喻温的反驳声,许肆低头下台阶,不经意间开口。   “你喜欢小孩子吗?”   喻温其实没有接触过什么小孩子,也就是支教的这几个月里认识了一些小朋友,小朋友都很乖,所以她现在想的是胖乎乎又懂事可爱的吉祥,她很喜欢吉祥,便点了点头。   “喜欢。”   许肆“哦”了声。   行吧,那还是得生。   喻温听到他的话,无言了一会儿。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回去的途中,路过一家熟悉的大型超市,喻温叫了停,“我们去趟超市吧。”   许肆偏头瞥了眼:“有要买的东西?”   喻温摇头:“不是。”   但有想要告别的人。   刚过年不久,超市里人不算太多,到处挂着红色的纸灯笼,很喜庆,喻温推了个小推车,许肆就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偶尔往推车里放点零食。   一直逛到生鲜区,喻温才把小推车给了许肆,自己走过去。   赵兰英刚复工,正反复地拨弄着计算器,感觉有人在往自己这边走,才扬着个笑脸抬起头来。   “买点——咦?”   她惊喜极了:“是你啊。”   喻温也笑,微微弯着眼睛,“过年好。”   赵兰英很高兴,连连点头。   “过年好过年好,”   她问道:“还买小黄鱼?”   喻温点头,她便主动帮喻温挑,都是拿的新鲜的。   “好久没见你,我还以为你搬走了。”   喻温又拿了一盒生虾:“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一段时间,”   她说:“不过现在就要搬走了。”   正说着,许肆推着小车从后面过来,接了她手里的生虾扔进去。   赵兰英还记得许肆无忌惮,毕竟这个年轻人哪怕戴着帽子口罩都显出一种鹤立鸡群的出挑。   她很惊讶,又有种原来如此的恍然,笑着看向喻温。   “男朋友?”   喻温点头:“嗯,男朋友。”   许肆正儿八经地打了招呼:“阿姨过年好。”   赵兰英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在围裙上擦手。   “好、好。”   她把称好的小黄鱼递给喻温,笑着问,“今天就搬走啊?那以后见不到了。”   想想又觉得无所谓,连连摆手,“瞧我说的,搬家是好事嘛。”   赵兰英没忍住,也顾不得会不会问题太多讨人嫌了,悄悄问一句,“什么时候结婚啊?”   她从喻温大学时候认识她,虽然交流不多,但光算认识时间也都好几年了,如今终于看到她身边多了个陪伴的人,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可能还是高兴多一些。   有人陪好啊,以后就不会孤单了。   这问题喻温不好回答,也没想过她会问起这个,便稍稍犹豫了会儿,许肆又挑挑拣拣,选了盒什么放进小推车,替她回答了。   “等天暖起来吧。”   他想了想,似乎还挺认真。   “准备结婚挺麻烦的。”   而且他一点也不清楚要做些什么,回头得向杜泽生取取经,他不是快要结婚了吗?正好可以去观摩一番。   赵兰英赞同地点头:“可不是嘛,一大堆事情可累人了,还得找人算个好日子。”   许肆第一次听说这些,颇感兴趣。   “找谁算啊?”   赵兰英家里有个亲戚刚结完婚,她对这些也知道些,便拿出手机来,“有个大师,我好几个亲戚都是找他算的日子,我有他微信,你要吗?”   许肆也把手机拿出来了,大大方方的。   “行。”   被晾在一边的喻温:“……”   许肆又跟赵兰英聊了会儿,话题越扯越远,喻温没忍住,红着脸扯他手腕,“我们该走了。”   再聊下去,许肆都要聊到怎么照顾她坐月子了。   许肆还挺意犹未尽的,他家里没有人,细说起来还是第一次和长辈聊这些家长里短,感觉倒是不坏。   两人跟赵兰英告了别,又挑着买了些东西,才开车回去。   喻温放下袋子,一进门就找崽崽,许肆一下子被拉回现实,幽幽地叹口气。   “温温,”   他在玄关换了鞋,握着亮屏的手机,“我去书房打个电话,时间可能会有点久。”   喻温想他有事情要忙,便点了点头。   “好。”   她弯着腰,继续到处找崽崽,一会儿翻翻沙发,一会儿瞅瞅桌底,鹦鹉从笼子里飞出来,稳稳落在她肩膀上,轻抬着脑袋啄她耳边的头发。   喻温把鸟脑袋摁在手里,略有些严肃。   “兔子,你最近好皮,”   严肃的表情没维持几秒,她又弯了眼睛,指尖虚虚点着鸟喙,语气亲昵柔软。   “许肆都把你惯坏了。”   她纳闷地站在茶几边:“崽崽怎么都不出来?”   真奇怪啊。   正想着,有翘着的长尾巴闯进她余光里,喻温一惊,连忙把猫咪捞到怀里,一边吸猫一边嘟囔。   “你跑到哪里去了?”   与此同时,肩头的鹦鹉被惊起,又飞回了笼子里。   猫咪当然不会回答喻温的话,只是翘着小爪子够她颊边垂落下来的发丝,歪着脑袋蹭过来,撒娇卖萌似的,特别乖。   它是真漂亮,小公主似的,一身雪白的长毛,抱起来暖呼呼的。   喻温捏着它爪垫,盯着她瞧了会儿,突然说,“崽崽,你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说不清楚,女孩子的直觉就是这么奇怪,她总觉得现在的崽崽很乖,是做错事情之后的那种讨好卖乖。   猫瞳中的竖线骤然收缩,受惊似的,被她松松捏着的爪子也突然收了回来,一个翻身就想从喻温怀里下去。   喻温眼疾手快地抱住它,一边抽出手来点它湿润的鼻尖,一边小声嘀咕,“你是不是在哪儿撒尿了?或者是拆了什么东西?”   许猫猫:“……”   说谁呢说谁呢,它是那么没品的猫吗?   但喻温没怀疑到正地方去,他也放松了些,继续乖乖被她抱着了。   喻温抱着猫站起来,上楼下楼地转悠了两圈,很认真地在找有没有被猫咪搞破坏的地方,当事猫被她抱着,一点也不慌。   从楼上下来,一点奇怪的地方都没找到,喻温纳闷极了,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地方。   她看了眼紧闭的书房房门,又看了眼时间,许肆这电话都打了半个多小时了,还没结束吗?   喻温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也不好打扰他,便抱着猫去主卧,把从自己公寓里带出的衣服都收拾出来,该洗的洗,该晒的晒。   等都忙活完之后,喻温又看了眼时间,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和一只乖巧状的猫。   有点冷清。   她站起来,要往门口走,“许肆怎么还没忙完?”   话音未落,一道小小的影子从她脚边蹿了出去,飞快地消失了。   喻温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崽崽又跑了。   怎么一惊一乍的。 第144章 真捡错猫了?   担心许肆还在忙,喻温敲门的力道很小,想着如果里面没听见就算了,她再等一等。   但门意外地开得很快,许肆站在门口,门一开就蹭了过来,抬手抱住她,咕哝道,“好累。”   分身术这玩意儿,可能只有齐天大圣能驾驭的了。   喻温拍拍他肩膀:“工作上的事情吗?”   许肆含糊地“嗯”了声。   他站直一些:“饿了,我给你打下手吧。”   喻温牵着他往厨房走:“可以,你洗菜吧。”   她有心教许肆做菜,所以做菜的过程中一直跟他讲些注意事项,许肆也听着,就是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估计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喻温把洗好的菜倒进锅里,偏头看了眼靠着门边啃西红柿的人,不经意地问起,“说起来,我好像没见你抱过崽崽?”   准确地说,是根本没见过两人同框。   手指下意识收缩用力,一道汁水溅出来,许肆连忙擦了擦嘴角,又咳了两声。   几个呼吸间,数个念头划过,他抿抿唇,谨慎又小心地开口。   “其实,我有点猫毛过敏。”   喻温真真切切地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个可能,她退后一步,慢慢皱起了眉头。   “过敏?”   许肆镇定点头:“嗯,崽崽是我捡回来的,本来想送出去,但是你喜欢——”   喻温恍然,原来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养崽崽,仅仅只是因为她喜欢,所以才多留了一段时间,也因为她,现在不想养都得养了。   她抿紧了唇,没说话。   许肆挺怕她这模样的,知道她是在纠结着要不要把猫送走,这消息对他来说是好事,但真到这时候,他又舍不得喻温为难。   她喜欢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但顶层里一定有个崽崽。   他抽了张纸,慢慢擦着掌心,语调很缓。   “不过不严重,只要不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就行,”   喻温低着头,有些内疚。   “对不起,”   她以为许肆是嫌麻烦不想养了,从来没想过其实还有这个原因。   女孩沉默着凑过来,主动抱住许肆,脸颊贴着他心口,闷闷地重复,“对不起。”   许肆把人回抱住,在喻温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点郁闷和茫然来。   撒谎都撒到这份上了,万一哪天暴露……   呜,不敢想。   话都说到这里了,许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扯。   “真的没事,你想养就养,我也喜欢崽崽,以后小心点就行。”   喻温在他怀里点头,郑重保证,“我会好好打扫卫生的。”   许肆忍笑:“也不用那么紧张,崽崽不怎么掉毛。”   因为这事儿,直到晚上睡觉,喻温都还在翻网页,真是生怕他有什么严重的过敏症状。   许肆一边心虚,一边又因为她的在乎而生起一点小得意,快把自己搞分裂了。   他从浴室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攀着床边去蹭喻温,黏糊地不行。   喻温躲开他,护着手机屏幕,上面是购物界面。   许肆不满道:“你在买什么?”   他头发太湿,喻温捞了条毛巾盖在他头上,晃晃手机。   “猫爬架,猫薄荷,鱼罐头,还有很多。”   许肆抓着毛巾一角,敷衍地擦了擦,一头金色的小卷毛被揉得乱七八糟。   他不假思索道:“买这些干嘛,我不需要。”   “……”   注意到喻温古怪的眼神,他动作一停,迅速挽救。   “我是说崽崽不需要。”   喻温低头点开付款界面:“万一崽崽喜欢呢?”   她其实以前就买过这些,不过崽崽不常来,都堆在杂物室了,不如重新买新的。   许肆无言,他真不喜欢。   见他擦头发的手法敷衍,喻温指指浴室,催促他,“去吹头发。”   许肆“哦”一声,乖乖挪去浴室。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喻温把手机摁灭,没多久就来了睡意。   可能是因为身体不好,她整天待在暖气房里也手脚冰凉,倒是很容易犯困,像是以前都没睡过一样。   许肆轻手轻脚地上来,把人搂进自己怀里,他搂得紧,手脚都缠上来,黏糊得厉害,喻温被闷醒,伸手推了推他。   “远一点。”   他没吭声,稍微挪开一点距离,但没等喻温酝酿好睡意,滚烫的手脚就又搭了过来。   喻温掀开一点眼皮,嘟囔了句“热”,倒没把他推开,只是有些无奈。   “你好粘人啊。”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身侧的被角被掖了掖,许肆把她整个都搂在怀里,偏头亲亲她耳朵。   语调有点黏,在静寂的夜里显出丁点的委屈。   “喜欢和温温贴贴。”   喻温没说话,伸手回抱住他。   算了,让他抱着吧。   新年刚过去不久,喻温本来打算和许肆一起在家里多赖些日子,但没两天就被季姝约走了。   季姝在电话那头言辞凿凿:“许肆你要点脸吧,温温都被你霸占多久了,我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时间,你这都不放人?”   她又转头来撺掇喻温:“温啊,我专门为你空出来的时间,你忍心看我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吗?”   季姝根本没休息两天就直接进剧组了,这会儿正顶着寒风拍打戏,凄惨得要死。   喻温心软,看向闷闷不乐的许肆,无声地询问他的意见。   许肆不高兴,也不想懂事,梗着脖子不吭声。   季姝也不肯让步,在电话那头嘟囔个不停。   喻温用手捂着听筒,朝许肆勾勾手指。   许肆矜持倔强了三秒,乖乖把脑袋凑过来了。   喻温看他这模样就想笑,抬脸轻轻亲了下他脸颊,在他耳边压低声音,“你乖乖的,我就出去一会儿好不好?”   她蹙着眉,为难道,“小姝多可怜啊,你同情同情她呗。”   许肆一点也不想同情姓季的,还没人同情他呢。   他抿着唇,丧头丧脑的,把下巴抵在喻温肩膀上,恨不得变成大型挂件。   “早点回来。”   这就是同意了。   这两天没下雪,但某些地方还有积雪迟迟不化,冻硬了,紧紧贴在地面上,稍不留意就会滑倒。   许肆送喻温出门,督促着她把围巾手套都戴好,她额头上的伤已经结痂了,帽子一遮什么也看不到。   手套是毛线的,手指团在里面,拿手机都费劲,许肆还嫌不够似的,让她把手塞进棉服的大口袋里。   喻温忍不住笑,一张嘴面前立刻浮出阵阵雾气。   “我不冷的。”   许肆撕了包暖宝宝给她贴进棉服里,懒懒掀下眼帘。   “身上冰凉,还说不冷?”   喻温是真不冷,但耐不住身上凉,一点说服性都没有。   她只好乖乖地让许肆往身上贴暖宝宝。   许肆一直把她送到门口,还想直接开车送她过去,被喻温阻止。   “我很快就回来了,你在家里好好待着。”   许肆垂着薄薄的眼皮,可能是映进了雪光,眸中的绿淡了一点,瞧着整个人都淡淡的。   但其实不是,他一抬眼,满满的委屈露出来,就等着喻温心疼呢。   “不准和她待太久。”   喻温点头:“嗯嗯,我知道。”   这么一耽误,喻温到季姝那儿的时候还比约好的时间晚了几分钟。   季姝裹着军绿棉袄,蓬头垢面的,还没卸妆,看见喻温要说话,结果先打了个喷嚏出来。   龚喜正拿着保温杯往这边走,听到动静连忙把杯子和纸巾都递了过来。   喻温笑了下,把带来的保温桶递过去。   “熬了汤。”   季姝欢天喜地地抱过来:“好久没尝到你的手艺了。”   她捧着桶小口小口地喝,朝前面的冰天雪地抬抬下巴。   “许肆总把你关在家里,你看外面景色多好。”   这边是剧组为了取景特意找的地方,雪堆又厚又沉,有种冷调的漂亮。   喻温掀开衣服下摆,揪了个暖宝宝下来,朝季姝摊开掌心。   “要吗?”   季姝余光瞥到,咂舌,“你怎么贴了这么多暖宝宝?”   这是沿着衣摆整个围了一圈啊。   喻温笑:“许肆给我贴的。”   拦都拦不住。   季姝翻白眼:“真是够了。”   她果断要了几个,往手腕上贴好,满足地呼口气。   “受这么大罪,这电影要是反响不好,我要气死。”   周围有来回走动的剧组人员,喻温把围巾拉高一点,包住半张脸,声音又闷又软。   “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这两年,季姝几乎就没休息过,跟不会累一样,抓紧机会参加一切活动。   季姝哼笑一声:“我运气好,还没到30就小火了一把,不抓紧机会,很快就会被大众遗忘的。”   她喜欢演戏,心气儿也高,不在退圈之前混出个名堂,会觉得这辈子都白活了。   喻温了解她,但也并不是完全赞同她。   她转头看了眼正跟导演说着什么的龚喜,“你知道他喜欢你吧?”   季姝闷头喝汤,不吭声。   喻温叹口气:“你是怎么想的?人家都过来当你经纪人了,围着你团团转。”   季姝咽下一口热汤,觉得喉咙都被烫得发疼。   她舔了舔嘴:“我有点犹豫,”   在喻温面前,她才能尝试着把这些话说出来,但她自己心乱,一些事情颠三倒四,自己也没弄明白。   “我知道他对我好,”   季姝揉了揉脸,有点茫然。   “可他是我粉丝,还是多年老粉,你知道,粉丝滤镜是一种很玄乎的东西,万一我俩在一起了,他又不喜欢我了呢?”   她皱着眉:“失恋多影响我搞事业,哦,谈恋爱也影响。”   说来说去,竟然跟事业俩字拉不开关系。   喻温忍笑:“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季姝闷头喝汤,半晌擦擦手,“汤咸了。”   喻温笑了:“行吧,我下次少放盐。”   她在季姝这里待了两个小时左右,刚想说要不然现在就回去吧,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季姝远远地抛个白眼过来:“这人真是够了,还怕我把你卖了吗?”   喻温笑着按了接通:“喂?”   那头十分安静,没人说话。   喻温眨眨眼,福至心灵,“我马上就回去了。”   许肆立即出声:“我去接人。”   喻温“啊”了声,看了眼周围,“我在剧组,你过来没事吗?”   许肆似乎在走路,声音闷闷的。   “我现在巴不得有事,”   他小声说:“想让大家都看看你,”   看看他的姑娘。   他的。   虽然许肆这么说,但喻温还是没有在剧组等他过来接,而是去了外面的小巷子。   这边靠阴,雪早就化没了,只有偶尔的低洼处积着污水,喻温低头站着,时不时地跺一跺脚。   “喵——”   喻温怔然抬头,看到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咪跺着步子过来。   她讶然:“崽崽?”   刚说完,她就知道自己认错了,这只白猫虽然也很漂亮,但跟崽崽还是有差别的。   猫咪明显是有主的,脖颈上戴了小小的吊牌,一点也不认生,踱到喻温脚边,亲昵地蹭了蹭她裤脚。   喻温蹲下来,试探着伸出手,那猫就温顺地矮下身子,乖乖让她摸,像是认识她似的。   喻温越看,越觉得它跟崽崽很像,同样的雪白长发,同样泛着墨绿的猫瞳,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猫长得都很相像。   她喃喃道:“也不一样。”   崽崽的瞳孔颜色更深一些,是那种透亮的绿,也并不是完全的雪白,眼睛下面有一撮极小的黑毛,平常被其他毛发遮着,有点不太明显。   总之,认真看的话还是很好辨别的。   猫咪不知道喻温在想什么,显得很亲近她,一个劲儿地蹭她掌心和裤腿,这股热乎劲儿让喻温想到自己刚把崽崽捡回家的时候。   那时候她真把崽崽当流浪猫,它非常亲人,也就是因为这份亲近,喻温才下定决心把它带回去。   可没多久,再把猫捡回去的时候,崽崽就跟变了个猫似的,一点也不粘人了。   变了个猫……   喻温陡然觉出几分古怪感,她会不会真的捡错猫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比如说她根本记不清第一次捡来的猫和第二次找到的崽崽是不是真的完全一样。   喻温低头看着还在不停蹭自己的猫咪,轻声呢喃,“应该不会吧——” 第145章 肆哥支棱起来了   许肆过来时那只白猫已经跑走了,喻温拢了拢围巾,把下巴露出来一点,朝他招招手。   他大步走过来,刚想弯腰抱喻温,鼻尖就一皱,轻轻嗅了嗅,不大高兴。   “有味道。”   喻温没反应过来,抬着胳膊就要去闻。   “什么味道?”   许肆把她抱住了,抱得紧紧的,跟刚刚那只猫似的,蹭个不停。   “猫味。”   他老大不高兴:“你抱别的猫了。”   喻温:“……”   她伸手抵住许肆往自己侧颈上贴的脸颊,被弄得有点痒,好笑道,“你鼻子这么灵啊。”   说起这个,喻温还纠结着,语调慢吞吞地跟他打听。   “我第一次见猫咪的时候,它很小一团,身上也脏,还在翻垃圾桶,所以我一直把它当流浪猫,”   许肆沉默,喻温继续说,“但是第二次,第二次我把猫咪,也就是崽崽找回来的时候,它身上很干净,”   她仰脸问:“那几天崽崽一直往外跑吗?它脏了也是你洗的?”   许肆不知道该怎么回,牵着她的手指紧了紧,尽量不动声色地反问,“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   喻温说:“就是突然觉得奇怪,你说,我会不会错把崽崽捡回家了,其实它不是我第一次捡到的那只流浪猫?”   许肆:“……”   温温该不会不想要他了吧?   他纠结半晌,佯装什么都不太清楚的模样。   “可能吧,那段时间崽崽不在我家里养着,我也不太清楚。”   他抿抿唇,颇紧张地偷偷拿余光瞅她,把人往身边牵了牵。   “都过了这么久了,究竟是怎么样不重要了吧?”   许肆垂着眼皮:“你又不想要崽崽了?”   喻温摇头:“不是,我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崽崽她都养了这么久了,喜爱也不是假的,怎么可能不要它。   只是她原本打算养的那只猫咪,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两人心里都揣着事,一路无话,攀着车窗往外看的时候,喻温瞧见路边新开业的蛋糕店,突然说,“你想吃蛋糕吗?我给你做。”   好久没做烘焙,她都有点手痒了。   刚接到龚喜消息要他进行饮食管理的许肆犹豫了,犹豫了两秒,果断点头。   “吃。”   喻温公寓里的东西都陆陆续续地搬了过来,厨房里器具很齐全,她往玻璃碗里加淡奶油的时候一边搅拌一边思索些什么。   过了会儿,她叫来许肆,征询意见地问了句,“我想开个蛋糕店,你觉得怎么样?”   许肆抵着流理台,慢吞吞地说,“你自己做吗?”   喻温点头,又摇头。   “再专门招个人,我偶尔过去。”   日子平静下来,总觉得太空闲单调了些,咖啡店不用喻温操心,她就想再干点什么。   许肆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错,他不能时时刻刻把喻温带在身边,让她找个事情做也不会觉得孤单。   他点头,高高地举起一只手,“我要入股。”   喻温忍笑:“可是我有钱。”   许肆俯身凑过来,趁她两手不得空,轻啄了下她唇角。   他眨眨眼睛,笑眯眯的,“那请问喻老板,我能当老板娘吗?”   喻温脸红,想推开他吧,手上又沾着东西,只能小声咕哝了句,“好没志向。”   许肆自己乖乖退开,捏了颗旁边洗干净的草莓,长腿懒散伸着。   他语调悠悠,闲适自在。   “不要志向,要温温。”   草莓有点酸,汁水溅出来的一刻,他被刺激地眯了眯眼。   志向不能吃,温温可以。   开店的事情被喻温告诉季姝了,她跟许肆在这方面完全达成一致,怎么着都要入个股,混个小老板当当,喻温就全随她了,很快接到季姝转来的开店资金。   手机响的时候,许肆就靠在旁边,手里有模有样地拿了本书在看,封面上书名颜色花哨。   喻温瞥过一眼,当即就被书名震撼到了。   《论完美男友的一百种修炼方式》   略鬼畜。   许肆瞧见了她手机上的转账消息,不知是怎么想的,也被刺激到了,撇了撇嘴,把书本一丢,开始给喻温转账。   喻温上个洗手间的工夫,回来一看,银行卡多了好几条转账信息,每条数字都很吉利,还有一句话的备注。   【十拿九稳,少你一吻】   【不要抱怨,抱我】   【见什么市面,见见你就好了】   ……   喻温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憋了憋,还是忍不住戳了许肆胳膊,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认真道,“许肆,”   被叫名字的人眨眨眼,仔细看,漂亮的眸子里似乎还含了点期待和乖巧。   喻温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要太嫌弃,当然,可能还是露出了一点。   “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有点——土吗?”   许肆垮了脸,很受伤的样子,翻开手机网页给她看,振振有词,“大家都是这么谈恋爱的。”   他很不高兴,很委屈,略带谴责地看着喻温。   “温温你要随大溜儿才行。”   喻温:“啊——?”   所以她家这位不仅在看一些怪怪的书,还在翻一些乱七八糟的网页。   她沉吟片刻,对着许肆这张漂亮的脸,还是说不出什么太严肃的话。   “行吧,”   她掀开被子上床:“你开心就好。”   刚一躺好,许肆就蹭了过来,食指弯着,用柔软的指腹摸她脸颊、耳根,到处蹭,喻温这两天已经逐渐习惯他这种过于黏糊的亲昵方式了,全心全意地放空自己。   许肆是猫,她就是一个无情无欲的猫爬架。   就这么蹭了半晌,耳边响起一个十分惆怅的声音,“温温,”   她偏脸,就看见许肆幽幽的眼神,以及哀怨至极的语气。   “我恨你是根木头。”   喻温:“???”   许肆指指自己,又扒拉了两下衣领,露出大片在灯光下晃眼的肌肤,一脸的郁闷。   “我不好看吗?”   喻温艰难地把视线定在他脸上:“好看。”   许肆靠近一点,漂亮的脸和莹白的肤都在喻温眼前放大,他刚洗漱完,身上还带着浅浅的沐浴乳香气,味道是喻温选的,很甜。   喻温被勾得恍惚一瞬,突然有点渴。   她想坐起来,脑袋晕晕的,“我想喝水。”   许肆按住她:“我给你倒。”   他倒了杯温水过来,喂着喻温喝了点,可能是被扯大的衣领还没有整理回去,美色惑人,之前的暧昧氛围仍然没散。   喻温努力喝水,目不斜视,然后把杯子递过去,准备重新躺下。   许肆一手接杯子,一手勾住她后背,托着她重新坐好。   喻温:“?”   他慢吞吞道:“我们继续。”   喻温:“?”   继续什么??   许肆舔舔唇,眉头稍稍拧起一点,显得很严肃很认真。   喻温就不自觉地也紧张起来。   他开口了,态度凝重。   “我觉得你对我没有欲望。”   喻温:“咳咳咳——”   什么玩意儿???   许肆仍然蹙着眉,显然他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   他抽出手来给喻温顺气,一脸郁闷地继续往下说。   “你都不亲我,也不怎么抱我。”   恨不得贴贴一辈子的人只有他一个。   两人整天住在一个被窝里,结果什么都不干,说出去谁信?   喻温总算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   她掰着手指头算:“今天初七,咱们初四确定的关系,现在亲过了抱过了,还不够吗?”   谁有他们这种速度啊。   许肆面不改色地把她的手指攥住:“不够。”   喻温为难:“那我们定个频率?”   许肆:“……”   他气笑了,低头过来咬她,叼着脸颊那块软肉磨了磨。   “喻温!”   喻温被他闹得痒,笑着往后躲,因为被许肆困在怀里,怎么挣扎也只是在他身上乱动而已。   某个瞬间,她动作突然一停,不可置信地看着许肆腰间往下的位置,尽管有被子遮着,她仍然感觉到了。   许肆淡定地把被子围好,淡定地红着耳朵,淡定地解释,“正常反应。”   喻温:“……”   她企图下床:“咱们还是分开睡吧。”   她现在满脑袋的“危险!危险!!”   许肆勾着她腰把人拽过来,愤愤地控诉她,“我不动你,跑个鬼!”   可能是他生气的表情太真挚了,也可能是喻温脑子抽了,反正在这样无比严肃的时刻,她眼睛一眨,突然就笑出了声。   唉,许肆真可爱。   许肆更郁闷了:“我的话很好笑吗?”   女朋友这么不解风情,快憋死他了。   喻温笑个不停,一边笑一边凑上去抱他,给许肆顺毛。   在被窝待久了,她身上暖呼呼的,抱在怀里柔软一团,许肆不客气地把人搂住,觉得自己能把她逗笑也不错。   害,他一定是长在喻温笑点上了。   喻温笑着问他:“所以你那么粘我,那么多小动作,都是在——”   她找了个合适的词:“在勾引我?”   许肆别别扭扭地回:“也不都是。”   小部分是,真的只有很小一部分。   他突然反应过来:“你之前都以为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喻温在他肩膀上蹭掉笑出来的眼泪,理所应当道,“在撒娇呀。”   好吧,这个也反驳不了,   他扁着嘴,半晌才对这个词进行点评。   “有点娘,不准用这个词形容我。”   喻温才不听他的。   她被扰了睡意,这会儿精神很足,歪着脑袋在他怀里乱蹭,一边蹭一边软声咕哝,“你好可爱哦。”   可爱的许肆坚持了几秒钟,把她压在身下了。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喻温连眼睛都不敢眨,有些慌乱地垂下来,无声地默许他接下来的动作。   偏偏许肆得寸进尺,这会儿还要正儿八经地问上一句,“女朋友,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喻温:“……”   真是好样的。   对上女孩羞恼的目光,他歪歪头,唇角含笑,“不问一遍,我怕被女朋友骂流氓。”   女朋友表示现在就可以骂他。   许肆压着喉咙低笑一声,不逗她了,抵在喻温下颌处的食指微微一勾,把柔软的唇贴了上去,俯身的姿势让脖颈处拉伸出一道弧度,突出两条筋骨。   喻温阖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搭了上去,指腹压在青紫的血管脉络上,能感受到一下一下地跳动。   浅尝辄止的吻带着一些安抚味道,两人身上的沐浴乳香气被氛围加热,蒸出浓稠的甜味,许肆舔了舔她唇角,微微错开距离。   明明没有出声,这会儿的嗓音却低哑无比,他唇红,眼尾也红,有种青涩的、冷调的色气。   喻温被吻得头脑发昏,下意识蹭了蹭他掌心,换来许肆的一声闷笑,还有低低地诱哄,“张嘴。”   她稀里糊涂的,被轻易破了齿关。   暖气蒸腾,两人皮肤都泛红,床头那盏台灯光线昏暗,为床榻镀上一层朦胧热气,被子堆在床脚,大半都落在了地上。   浅浅的吞咽动作混着暧昧水声,两人分开时都有些喘,喻温晕晕乎乎地不知今是何夕,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许肆轻轻抚着她后背,额头抵着她肩侧,等喻温呼吸终于平缓些了,他才从喉底闷出几声笑。   喻温还有些迷糊,伸手推他肩膀,含混地嘟囔,“冷。”   许肆把被子都捞回来,仔仔细细地裹住她,这下也不闹腾了,满足地亲亲她额头。   “不闹你,睡吧。”   明明也没做什么,喻温却真的有些累,但一时睡不安稳,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许肆抱着她,自己落在被子外,让微凉的夜气慢慢吞噬掉房间里残留的暧昧气息,等着身体冷静下来。   大约过了几分钟,许肆以为喻温已经睡着的时候,她突然动了动,眼睛也没睁开,迷糊地亲了亲他揽在被子外面的胳膊,音节模糊。   “喜欢你。”   许肆愣了很久,直到某个“正常反应”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他看着喻温被夜色模糊的眉眼轮廓,愉悦地笑出声。   喻温半睡半醒之间,感觉身侧突然有动静,她眼睛睁开一条缝,拽住一角被子。   “去哪儿?”   脸颊落下浅浅的凉,那人轻声回,“冲澡,你继续睡。”   没一会儿,房间里果然响起了细微的水声。 第146章 叫嫂子,发红包   复工之后,龚喜给许肆接了点通告,他又开始忙,喻温也不闲着,选好甜品店的地址后又开始忙装修的事情。   装修这事儿说杂也杂,喻温一直待在店里看着施工,一遍遍确认细节。   季姝中间来过一趟,整个人跟没魂了似的,在店里孤零零地坐了会儿,喻温一忙完就转身看到她,颇为困惑。   “发生什么了?”   季姝幽幽地看向她,脸上一点妆都没有,着跟她往常的风格可不一样,她是那种脸上不带妆就绝对不会出门的人。   喻温在她身边坐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斟酌片刻,“资源被抢了?”   季姝含泪摇头。   喻温神情也严肃了:“比这儿还严重?”   季姝神情郁郁,颤颤巍巍地攥住喻温手腕,“温温,我是个畜生。”   喻温:“?”   她满脸茫然:“出什么事儿了?”   季姝却不肯再说什么了,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喻温问不出来,只好陪她一起坐了会儿。   这事到底还是引起了喻温的在意,她在季姝这里问不出来话,就想去问问龚喜。   装修队的工人师傅向喻温确定了一下细节,她在店里待到下午,看着没什么问题了才离开,打算去许肆公司。   这两天龚喜一直待在许肆这里,说是要把许肆这边的事情安排好再回季姝那儿。   公司前台乍一看见喻温还愣了会儿,然后偷偷凑过来脑袋,“你没辞职啊?”   她嘟囔几声:“我还以为姐你走了呢,伤心了好一阵子。”   喻温把带来的奶茶分她一杯,弯了弯眼睛。   “是辞职了,”   她说:“只是偶尔有事也会来找许肆。”   女孩恍然:“你跳槽了啊?”   喻温只是笑:“奶茶半分糖,记得喝。”   许肆那一层楼和以前没什么差别,只是拐角走廊的海报换了一波,用的是许肆年前拍的一组杂志照片,冬日男友风,眉眼棱角被软化,瞧着竟真的乖巧许多,这副模样在他身上不常见,但喻温最近却能一直见到。   她仰脸看着,眼里不知不觉地便带了笑。   后面传来脚步声,还有女人的说话声,喻温刚转过来,那人就挑着眼角上下打量她一番,模样很眼熟,喻温猜是哪个女明星。   女人手里还拿着自拍杆,看样子是在直播,只是不知道为了来了许肆这里,她只看了喻温两眼便挪开,估计是把她当成了工作人员。   手机屏幕里映出女人漂亮的脸,背景走廊上一排排海报立牌,全都是许肆。   评论里好多人在欢呼,感谢女人让她们看到了许肆工作室的样子,尽管只是外面一层走廊。   女人转身的时候,镜头在后面一扫,无意中把喻温纳了进去,她下意识压住帽檐,往后退了退。   评论里有人在问这个人是谁,女人随意瞥了眼,不太在意,“新来的工作人员吧,不认识。”   她用词巧,一个“新来的”,仿佛以前那些人她都认识似的,粉丝纷纷猜她和许肆关系好。   可能是喻温存在感太弱,这层楼隔音又好,女人没有马上离开,就绕着走廊走了两圈,不时说着什么。   喻温也没动,想等她走了再去找许肆。   然而走廊尽头的房门被推开,许肆先出来了。   喻温一直站在楼梯间的门口,跟许肆也就几步距离,他看到喻温愣了下,随即便弯了眼,朝她走过来。   “温温?”   没走远的女人听到声音,突然回了头。   许肆刚刚练完舞、微微汗湿的脸,和那句亲昵柔软的温温,就这么被纳进了直播间。   他反应快,几乎立刻上前一步,把喻温挡在后面,蹙眉看着那部正在直播的手机,语调很冷。   “关了。”   女人大概是没想到会直接跟他撞上,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拿下来关了,她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许肆,”   她态度很好:“不好意思啊,我就是路过,应粉丝的要求过来看看,没想打扰你。”   许肆唇角绷直,一看就情绪不好。   他忍着脾气:“无关人等不能进这里,我想你应该清楚。”   女人当然清楚,就是因为清楚,她才想偷偷来拍一拍,根本不打算跟许肆见面。   她尴尬极了:“抱歉,我这就离开。”   等人走了,许肆才转过头来去看喻温,摘了碍事的帽子,闷闷不乐地把她抱住。   “被看见了?”   喻温摇头:“没,我戴了帽子呢。”   许肆很气:“我把你藏得那么好。”   他辛辛苦苦把宝贝藏起来,再想炫耀也只是掀开那层布瞧一瞧,自己美滋滋地高兴一会儿,结果被讨厌的人窥视了!   喻温轻声安抚他:“没关系的,我要是想在外面见你,总有一天瞒不住的,大家没有看到我的脸,这就可以了。”   许肆闷不吭声,抱着她站了好一会儿,才牵着她进练习室。   杜絮盘腿坐在地上玩手机,听到开门声嘀咕一句,“怎么去了这么久,”   她收了手机站起来:“我去开音乐——”   跟喻温对上脸,杜絮呆呆地停住话音,两秒后惊喜出声,“温温姐?!”   她高兴坏了,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地凑过来,把喻温两只手都牵住。   “你回来了!”   许肆送她一个嫌弃的眼神,转身出去打电话。   杜絮是真高兴,简单聊了两句之后,趁着许肆没回来,偷偷打小报告。   “姐你不知道,许肆前段时间可疯了,连家都不回,整天睡在休息室里,”   她翻个白眼:“我每次来都被他吓一跳。”   喻温就笑,递给她一杯奶茶。   “替他给你赔罪。”   杜絮嘿嘿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咬着吸管,给喻温找来一个椅子,“姐你这次不走了吧?”   喻温点头:“嗯。”   杜絮笑眯眯:“真好。”   正说着,几个在隔壁休息的男伴舞过来,见到喻温也是一愣,然后反应贼快地把裸着的上身遮住了。   杜絮看得直翻白眼:“合着就是不把我当女的。”   她推着喻温离开:“姐你去许肆那儿待着,这边一堆糙汉子。”   门一开,喻温撞进许肆怀里,他伸手护着她后脑,朝杜絮挑了挑眉。   杜絮贼精,摊了摊手。   “肆哥,把嫂子带你那儿呗,你忘记有几个伴舞跳累了喜欢脱衣服吗?”   许肆把人揽到身边牵住,微微一颔首,“回头给你发红包。”   杜絮朝后面狂摆手,几个年轻男生面面相觑,声音整齐响亮,“嫂子好——”   许肆唇角翘了翘,故作平静道,“好像该给你们涨工资了。”   杜絮欢呼:“嫂子万岁!”   喻温:“……”   许肆身边的人,脸皮都不一般啊。   她被逗笑了,直到被牵着坐下,眼睛都是弯的。   许肆也高兴,就势蹲在她腿边,撒娇似的往她怀里蹭,把喻温蹭得直往后仰。   他眼睛亮晶晶地抬起脸来,想讨个吻。   因为跳舞的原因,他脸上没什么妆,幼圆的眼睛显得大而清亮,这时候眼尾耷拉着,像个无辜的小动物。   喻温捧住他的脸,突然问,“龚喜呢?”   差点忘了,她是来找龚喜问情况的。   许肆低低地“啧”一声,脑袋胡乱地蹭,声音闷闷的。   “不知道。”   喻温轻轻揪一下他耳朵:“真不知道?”   他撒娇耍赖:“你亲一下我,说不定就知道了。”   喻温突然想起在走廊上看到的海报,大多都是一些冷淡风的,有一张让人印象深刻,他端坐高台之上,淡淡朝下垂着眸光,视线所过之处,是枯骨,是黄土,是所有枯萎的花。   而现在他弯下了腰,温顺地伏在她膝上,软声想讨一个吻。   喻温心尖儿酸软,低头亲了下他耳垂,然后别扭地偏过脸去,小声催促。   “快说。”   明明旁边就是沙发,许肆却不愿意坐,而是委屈地蹲在喻温脚边,他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揪着耳垂。   “早上就没来,我也没问他。”   喻温讶然,思忖几秒。   季姝这反常的表现,该不会跟龚喜有关吧?   她想着,忍不住笑了声。   唔,应该不会是坏情况。   许肆见她笑,眯着眸子挠她下巴,不满道,“你高兴什么呢?”   喻温见他蹲得实在委屈,把人牵起来,语调缓缓,“杜泽生他们是什么时候结婚?”   她话题跳得快,许肆也没有不适应的样子,反正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3月底。”   那时候就暖和一些了,唐菀选了几套正儿八经的婚服,层层叠叠好几层,天气太热也不行。   喻温若有所思:“那要快点准备新婚礼物了。”   许肆揪着耳垂,慢吞吞地“啊”了声。   “还要准备礼物啊。”   喻温好笑:“所以你没准备?”   许肆理直气壮:“我给他准备了大红包。”   他以为只要给钱就行了的。   喻温忍俊不禁:“礼金是礼金,礼物是礼物,看的是心意。”   许肆没骨头似的靠到了她身上,幽幽叹气。   “好麻烦。”   还有更麻烦的事呢。   几天后,许肆一大早就被从被窝里薅出来,被逮去试伴郎服,他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连懒觉都没得睡,要是没喻温哄着,估计就要当场踹人了。   季姝也是抽了时间出来的,唐菀那边儿几个玩得好的朋友都结婚了,不适合当伴娘,就找了她们几个未婚女青年。   她瞧见许肆的冷脸,不客气地冷嘲热讽,“大明星真娇贵,还得我们温温哄着,怕是还没小学毕业吧。”   语气很酸,因为许肆霸占了喻温身边的位置。   没小学毕业的许肆淡淡瞥她一眼,凑过去亲了口喻温脸颊,然后又瞥回来。   季姝攥紧拳头:……我恨!   喻温打断这两个小学生的你来我往,把许肆推去杜泽生那边,顺手往他兜里塞了几颗糖。   “不要不耐烦,困了就找地方补觉。”   许肆摸着兜里几颗硬糖,勉强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朝那边走了几步,正对上走过来的龚喜,两人说了些什么,龚喜的视线朝后面扫了过来。   喻温下意识就要去看季姝,然而她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走了。   嗯,在躲龚喜呢。   结婚是件大事,更是件辛苦事,三个女孩碰上面,唐菀举着手机给她们看,一脸苦恼。   “你们觉得哪个请柬更好看一点?”   季姝指指点点:“这个太繁琐,这个有点朴素了,我投最后一个。”   唐菀又看向喻温,喻温赞同地点头,“第三个更好。”   接下来,她们又凑在一起挑了捧花和伴手礼,顺便交流了一下迎亲流程,这种事情每个地方都不同,但大致方向是有的,就是可劲儿地为难新郎。   唐菀捂着嘴笑:“我姐想了好几个损招,我估计老杜要完。”   季姝从喻温兜里抠出颗硬糖,也不吃,就拿在手里抛着玩儿。   “不是吧,他要是真进不了门怎么办?”   唐菀随口道:“有你们啊,到时候你们帮我往外面传信,别让事情太复杂就行,这种就是图个热闹。”   季姝悟了:“结婚真麻烦。”   “结婚真麻烦”,许肆窝在沙发里,看着杜泽生挑出第三套伴郎服,幽幽地说道。   杜泽生乐了:“再麻烦,你还能不结婚?”   他把伴郎服扔给许肆,让他去试,嘴里念念有词。   “我跟你说,你现在学着点,到时候自己结婚就不会跟个没头苍蝇一样了。”   许肆抱着衣服没动,若有所思。   “你说得对,”   他是得学着点,总不能到时候什么都让温温教。   唔,大家都是第一次结婚,温温可能也不怎么懂。   杜泽生叹气:“话说回来,结婚事情是真的多,我前两天去丈母娘家吃饭,她正给菀菀准备嫁妆呢,样样都有个说法,可讲究了。”   许肆低头转着手机,没发表意见。   半晌,杜泽生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才仰了下脸,拿手机贴了贴额头。   “想结婚。”   再麻烦,再费力气,也想结婚。   杜泽生停下手里的动作:“你怎么打算的?”   许肆沉默一会儿:“现在说这个太早了。”   总要按顺序来,不能把温温吓到了。   杜泽生想想也是:“被你搞糊涂了,总觉得你俩都在一起很久了。”   许肆轻哼一声,继续低头转手机。 第147章 还有这种爱好?   喻温去店里看装修情况那天下了雨,雨下得太急,她毫无防备,头发都被淋湿了,回家之后先洗了澡,还喝了杯板蓝根。   但感冒这东西要是真想来,防都防不住,睡了个午觉起来,她头脑发昏,有点发烧的前奏。   喻温看了眼时间,想起自己昨天答应许肆要去接他来着,便找了外套准备出门。   雨水裹着春寒,浩浩荡荡地袭过来,不得已又把厚厚的棉服套上,孟浮被风吹得一个激灵,连打两个喷嚏,顶着风来给许肆送衣服。   “这鬼天气,下雨下得太突然了。”   许肆刚拍完一组写真,揉了揉被风吹得僵硬的脸,接了衣服就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往最近的酒店赶。   他最近本来没有什么工作的,但档期一空出来,就不得不还人情了,之前偶然认认识的一个杂志主编找上来让他帮忙,龚喜就给随手接了。   雨下得急,大家只好在酒店房间里临时搭景,就地取材地开始布置,干起活来是不分男女的,几个刚毕业的女孩子累得不轻,好不容易被允许休息一会儿,窝在小茶室里聊天。   奶茶热汽腾腾,扎马尾的姑娘咬着吸管,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同伴,示意她看。   “刚完结的小说,我昨天熬夜看完了。”   同伴笑话她:“怪不得你今天这么没精神,熬了个通宵吧。”   姑娘愤愤地咬珍珠:“还不是突然拉我们来干活,本来今天刚休假来着。”   她就着小说的话题往下聊,谈起这些来很有活力。   “我跟你说,这男主是个狼妖,伪装人类跟女主谈恋爱,我熬夜看就是想知道他身份暴露之后怎么办。”   同伴凑过来喝一口她的奶茶,鼓着腮嚼珍珠,点点头。   “然后呢?”   姑娘摇头晃脑:“然后?”   她贼笑:“当然是掉马了哈哈哈。”   同伴戳戳她。   她笑着往下说:“女主可生气了,要跟他分手,说人妖相恋没有好结果的,然后他就追妻火葬场嘿嘿嘿——”   同伴又戳戳她。   姑娘抱着奶茶,困惑地瞅她,“你戳我干嘛,我珍珠都没有了,不能给你喝。”   同伴一言难尽地抬抬下巴,示意她往后看。   许肆就堵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杯咖啡,没有吸管,看样子只是拿着暖手的,不打算喝,他就这么站着,薄薄的眼皮抬起一点弧度,唇角绷直,看上去像是要发脾气。   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马尾姑娘吓了一跳,险些把奶茶抛出去。   她看着许肆的表情,害怕地缩缩脖子,以为是自己笑得太大声吵到他了,连忙小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许肆站着没动,掀起眼皮瞧过来,一时分辨不出是什么表情。   “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马尾姑娘:“?”   她扭头去瞅自己同伴:“我刚刚说什么来着?”   同伴幽幽吐字:“掉马,追妻火葬场。”   她“啊”了一声,摸不着头脑地去瞧许肆,小心翼翼,“你、你对这个小说感兴趣吗?”   许肆不吭声,眸光又冷又淡,像是在忍着什么。   半晌,他才压着嗓子问了句,“他们分手了?”   姑娘估摸着许肆是真的对这小说感兴趣,一边暗暗惊讶,一边乖巧地回答,“嗯,分了,但是——”   又和好了。   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因为许肆捏爆了手里的咖啡,被路过的孟浮瞧见,连拉带拽地去换衣服了。   姑娘:“???”   喻温给自己量了体温,稍微有点高,她吸吸鼻子,觉得情况还行,按照孟浮刚给的地址打了车,来酒店接人。   她最近有些忙,大多数时间都耗在店里,忙着装修的事情,这种时候又不方便让许肆跟着,他有点不高兴,要是这次失约没去接他,肯定又要闹脾气。   酒店房间被重新布置了一通,工作人员零零散散地站着,看样子已经快准备好拍摄了。   喻温把卫衣的帽子戴上,口罩遮了大半张脸,她找了个墙角靠着,因为感冒,有点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许肆换完衣服出来,一眼就看见靠墙站着的女孩。   他眉眼还残留着几分郁郁的冷淡,也顾不得旁边还有人在,三两步走了过去。   喻温感觉到有人靠近,微微抬起头。   “许——”   许肆弯腰凑近,手指从帽边探进去,勾下口罩后又扶住了喻温后脑,微一低头便把唇凑了上去。   有些凉,而喻温的滚烫。   他就这么弓着腰,眸子半阖着,唇瓣含着喻温的吮咬,磨磨蹭蹭的,像只闹脾气的猫。   喻温就知道了,他现在心情不好。   她有点担心,摸了摸许肆的脸,轻声问:“怎么了?”   许肆没回答,抓住了她滚烫的手,脸颊贴着她掌心,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了?”   喻温脑袋有点晕:“有点发烧。”   许肆恍然:“怪不得气味有点不对。”   他脸色更冷了,抱着喻温要往外跑。   “发烧了怎么不看医生?”   可能是因为生病,喻温也没注意到他那句“气味不对”很古怪,只是匆忙地按住他小臂,不让他抱。   “我来之前吃过药了,不严重。”   她还是不喜欢医院。   许肆紧抿着唇,原本就冷淡的眉眼这时候瞧着更不耐了些,语气却是软的,几乎是在哄,“那你坐着等。”   喻温说好,又用滚烫的掌心去贴他脸颊。   “怎么不高兴了?”   许肆把她牵进旁边的卧室,这边没人进,安静又干净,喻温昏头昏脑地被按在床边坐下,许肆就蹲在她腿边。   他好像很喜欢这个姿势,仰着脸来看她,又乖又温顺。   喻温喜欢他,这会儿瞧着他这模样连心口都是烫的,伸着手去捏他耳垂,许肆也不躲,还把脑袋往她掌心蹭了蹭。   猫似的,黏糊极了。   她弯了眼睛,又问一遍,“谁惹你不高兴了?”   许肆歪头贴着她掌心,随地坐着,懒懒抻着长腿。   “你给我出气吗?”   喻温认真点头:“给。”   她小声说:“我给你撑腰。”   想了想,觉得这话又不准确,于是补上另一句,“我找我哥给你撑腰。”   她其实并不是这种爱找人帮忙的性格,长这么大也没求助过裴骃几次,现在说这话时却无比认真,是真的这么想。   许肆就笑,他上了妆,眼型被微微拉长,弯眼睛时像只狐狸,先前那点不悦就都散干净了。   “温温好疼我。”   喻温想摸他脸,又觉得刚刚那几下好像蹭掉了一点妆,心虚地把手指收回来,乖巧搭在膝上。   她脸微红,可能是发烧,也可能是害羞。   “所以你为什么不高兴呀?”   许肆摇头说没什么,撑着床边站起来,想弯腰亲她,这回喻温反应过来了,连忙拿手挡住嘴。   “我发烧呢,传染给你怎么办?”   许肆弯着腰,双手撑在她身侧,听了这话也不起身,就着姿势亲她挡在唇边的手,从手腕开始亲,一下一下啄吻到指尖,磨人得很。   喻温觉得脑袋更晕了,又觉得他这状态实在不像是“没什么”。   她推推许肆肩膀:“你快去工作。”   许肆“哦”一声,把她裹进被子里。   “你睡一觉,我忙完带你回家。”   细瘦的长指揪着被角往上提了提,喻温脸颊发烫,偏头轻轻亲一下他手指,软声嗓音哄,“不要不高兴。”   许肆沉默良久,声音有点哑。   “好。”   推开门时,孟浮就挡在门口,一直偷偷瞧着这边的工作人员也都飞速地挪开视线。   许肆把人藏得好,一点风声没露出来,谁也不知道他的圈外女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做什么职业,然而他们刚刚却有幸瞧见了,虽然还是没看到脸,但到底是见到了。   孟浮指指手机,示意自己该做的都做了,这里的人不会乱传消息。   许肆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两个小时后,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许肆跟摄影师确认了一下照片状况,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把衣服换下来。   前年定下的杂志拍摄行程都结束了,这些杂志写真最晚的一本要等冬天才出,他在这期间都不打算再接拍摄,想要专心准备演唱会的事情。   忙到这儿,也算能喘口气了。   之前那件毛衣被咖啡弄脏,许肆干脆就没再穿,只留着一件薄绒的长袖,拿棉服随便裹上。   客厅的摆设和工作人员都渐渐撤掉,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许肆才去卧室叫喻温。   她生着病,这会儿困意重,听到许肆的声音也不睁眼,只把胳膊抬了起来。   迷蒙之中,似乎听到轻轻一声低笑,有人亲了下她唇角。   再睁眼时,就已经是熟悉的房间了。   喻温咳了两声,自己试了试额头的温度,掌心和额头都烫,感觉不太出差别,但比之前有精神一些了。   她趿拉着拖鞋出门,吸了吸鼻子。   “好香。”   许肆把东西拿过来塞她手里,得到喻温一个软乎惊喜的笑,“烤红薯?”   他弯着腰,跟她碰了碰额头。   “嗯,吃点?”   喻温把外面一层油纸小心地撕开,露出橙红的甜瓤,指尖不可避免地沾到一些。   她把红薯递到许肆唇边:“你先吃。”   许肆没动那块红薯,只是垂着眸子吮了下她指尖,又拿过纸巾擦了擦,“给你买的,我不吃。”   喻温捧着红薯,越瞧他越觉得不对劲儿。   她也不问,就睁着双黑亮的眼睛瞅他,一副困惑模样。   许肆翘了翘唇角:“再看就亲你了?”   喻温咬一口红薯:“你今天好奇怪哦,”   她说:“都不耍小脾气了。”   变乖好多。   许肆屈指弹她额头,没敢用力。   “对你好还不正常了?”   喻温轻哼一声:“反正就是不太对。”   她胃口不好,吃了两口就吃不下,捧着红薯纠结又为难。   许肆伸手接过去:“我吃。”   喻温连忙阻止:“不行,不能传染你。”   许肆勾唇:“要传染早传染了。”   喻温:“……”   也是哦。   因为精神不好,喻温晚上睡得很早,迷迷糊糊被渴醒,瞧见许肆正坐在床头看手机,光线很暗。   她好奇地把脑袋凑过去:“在看什——”   许肆迅速把手机摁灭,若无其事地掀开被子,“没什么,你渴了?我去倒水。”   喻温露出狐疑之色。   他偷偷摸摸地在搞什么?   跟许肆相处了这么久,喻温胆子也大了些,她舔舔唇,把他倒扣在枕头上的手机拿起来,有密码锁,她想了想,输了几个数字。   解开了。   她忍不住笑,这人连密码都要和她用一样的。   刚刚许肆躲得急,页面还没退出去,上面的内容就这么直直地落进喻温眼里。   许肆端着水进来,看到这一幕,“……”   他站着不动了。   喻温慢慢看向他,更困惑了。   “你看言情小说?”   她男朋友还有这爱好?   许肆:“……”   他沉默。   手机屏幕上停留的小说页面正好是男主掉马后跟女主分手的一章,狗血误会齐飞,还有绿茶男来捣乱,场面十分混乱。   喻温瞅了瞅,实在是不知道这小说为什么能吸引许肆。   许肆瘫着脸过来,把水杯塞她手里。   “喻温你长能耐了啊,偷偷翻我手机?”   喻温心虚:“对不起,我再也不翻了。”   她实在是好奇嘛。   许肆说:“不行,”   他面无表情:“保持住这个好习惯,以后继续翻,想什么时候翻就什么时候翻。”   喻温:“……?”   这是在说反话,还是真的在鼓励她啊。   她舔掉唇上的水珠,歉疚保证,“我真不翻了。”   许肆把手机塞她手里:“说什么呢,你不翻我没安全感。”   喻温无言。   发烧的是许肆吧,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喻温凌晨又醒过来一次,看见许肆还在看小说,一脸的凝重认真,十分投入,她翻了个身继续睡,含糊地想,她男朋友原来还有一颗少女心。   这小说得多好看?   天快亮的时候,许肆终于看完了结局,书的后半部分疯狂撒狗血,简直朝着虐恋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好在结局很圆满。   怪物也能和人类在一起。   他弯弯眼睛,把睡远的喻温抱回来,这才阖着眸子睡去。 第148章 被送来的捧花   杜泽生和唐宛的婚礼定在三月底,一个晴空万里的艳阳天,喻温作伴娘,凌晨四点就起来了。   天还没亮,她一动,许肆就半睁着眼要把她往怀里捞。   阮栖连忙挡住他胳膊:“我该起了。”   许肆清醒一点,皱着眉头坐起来,开了床头的台灯,声音里都透着困倦。   “好早。”   他这两天一直耗在工作室里,已经连熬了两天,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正赶上杜泽生结婚。   喻温心疼他:“要不你再睡会儿?”   许肆摇头,掀开被子下床。   “不睡了,我送你去唐宛家。”   洗漱完出来时,喻温正换衣服,伴娘服是条浅紫色的长裙,质地厚实,这时候穿也不冷。   整条裙子的灵魂在背后,从细细腰线往上,用绸带交错系着,缝隙里露出星点肌肤。   喻温正侧着身看镜子,颇有些困难地系绸带。   许肆接了她手里的绸带:“怎么系?”   还没系上绸带,肩膀的布料有些松垮,喻温微微抿唇,“交错系,”   许肆低着眼,认真研究了一会儿,才捏着绸带开始系,他刚洗漱完,手指冰凉,不经意间碰到裸露在外的肌肤,喻温便轻轻抖一下。   浅紫色的布料裹着女孩柔嫩白皙的肌肤,覆上漂亮的蝴蝶骨,最后的绳结勾好时,许肆弯腰把人抱进怀里,偏头吻她侧颈。   “温温好漂亮。”   他语调轻软,咕哝似的,也不用喻温回应,自顾自地抱了会儿才松开。   喻温抿唇笑,把熨好的西装拿给他,“快去换。”   许肆先把喻温送到了唐宛那儿,天边刚透出一点熹微亮色,唐宛却已经坐着开始化妆了。   请来的化妆师正给她做造型,瞧见一起过来的几个姑娘时开口调笑,“真是姐妹花,新娘伴娘都好看。”   她嘴上说着喜庆话,心里却暗暗感慨,这几个女孩子怕是关系很好,新娘竟然肯请模样这么好的人当伴娘,也不怕抢了自己风头。   季姝走在最后头,她的裙子是短款,这会儿披着个长外套挡风,边走边打呵欠。   “真受罪啊,连个懒觉都不能睡。”   喻温走过来牵她:“快点啦。”   季姝一脸苦大仇深:“我饿。”   喻温好笑:“早就说了让你起来后吃点东西垫着。”   季姝垮着脸:“起这么早,我哪有空吃饭啊。”   她又饿又困的,连着那张御姐脸都更冷了,瞧着十分不喜庆,喻温便把给唐宛准备的小点心拿出来,先把人喂饱了。   唐宛也困,被化妆师固定着脑袋,长吁短叹。   “这婚可不能结第二次。”   喻温收拾了一些或许能用到的小物件,跟季姝一起陪唐宛化妆,季姝摸了个墨镜戴上,不想被人认出来打扰。   婚车来的时候,喻温已经等了好一会儿,老远就听到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笑了下:“新郎来了。”   几个姑娘乱作一团,一点经验都没有,在唐宛娘家姐姐的指挥下开始藏鞋子。   接亲的人一齐被拦在门外,唐宛娘家的人在堵门,又是擦谜语,又是要红包,套路一个接着一个,把杜泽生急得满头汗。   喻温看得直笑,偶尔一个抬眼跟许肆对上视线,又忍不住红了脸。   他明明是伴郎,却一点不担心杜泽生,反而一直看着喻温,连手里的红包分完了都不知道。   喻温回头,见唐宛给她使眼色,便点点头,把窗户推开一点。   不用她打招呼,许肆便自发地靠了过来,一片笑闹声中,他眼睛清亮,漂亮得惊人。   喻温弯了弯眼睛,把红包从窗户口里递出去,许肆攥紧了,连着她偷偷塞来的硬糖。   有了红包的支援,杜泽生总算是进了门。   喻温不是会调笑的性格,季姝对不熟的人也高冷得不行,为难新郎的事情就交给了唐宛姐姐,两人站在一边看热闹。   杜泽生平常看着精明强干,这时候却憨得很,唐宛看得直笑,又有点舍不得他被为难,求助地看向喻温。   唐宛姐姐正闹着呢,肯定不会给杜泽生放水。   喻温朝墙角退一些,偷偷跟许肆招手,他是真乖,一招手就来,漂亮的眸子眨也不眨。   趁着所有人都在看新郎热闹,他低头亲亲喻温唇角,似乎是笑了一下。   喻温好笑又无奈:“我是有事找你,”   她牵着许肆手腕,让他去看房间的某个角落,小声给他透答案,“在那儿藏着呢。”   杜泽生到现在都没找到。   许肆点头:“知道了,”   他走出一步,又回头问,“你饿了没?”   喻温摇头,示意他赶快去帮杜泽生。   连续的放水下,杜泽生总算是顺利抱到了新娘,一路抱到楼下婚车里。   喻温低头捡了两颗花生和硬币,一并塞进了随身带着的小包里。   季姝在前面喊她:“快来,婚车要开了。”   喻温小跑着追上去:“你坐哪辆?”   季姝步子一顿,看到了停在路边的两辆车,假咳一声。   “我才不当你和许肆的电灯泡呢。”   说完,跑着去了龚喜那辆车。   喻温就笑,系安全带的时候还在笑。   许肆凑过来亲她,亲完脸颊又去亲嘴唇,亏得喻温没怎么化妆,要不然得吃一嘴粉。   他舔舔唇,舌尖勾着一点口红。   “甜。”   喻温红脸,掏出小镜子来,看着唇上残存的口红,嗔怒地瞪他。   “不准亲了。”   许肆“哦”一声,按住她拿口红的手,“先别补,”   他拿出一块小蛋糕塞喻温手里,靠近的时候还得寸进尺地又亲一口,得意地挑挑眉,“我帮你擦口红呢,擦完好吃东西。”   喻温:“……”   她没羞,捧着蛋糕笑了,仰着一张莹白漂亮的小脸,“那你擦干净呀,”   许肆愣住,喉结微微一动,就要弯腰凑过来。   喻温快他一步抽了纸巾按唇上,盈盈笑着,“晚了,我自己擦。”   这回轮到许肆沉默了。   喻温捧着小蛋糕吃,许肆也不急着开车,趴在方向盘上看她,悠悠叹道,“温温学坏了。”   蛋糕有点腻,喻温正想喝水,细瘦的手指就拎着果汁递过来了。   她接过来,催促他开车。   “你这个伴郎当的好不称职。”   许肆发动车子,满不在意。   “我当花瓶啊。”   喻温笑得差点呛到,配合地点点头。   “那你当吧。”   婚车一直开到新房,喻温一边跟在唐宛身边帮忙,一边找着机会给她塞小点心垫肚子。   喜宴开始时,请来的司仪笑容满面地念着台词,喻温看着唐宛穿着拖地婚纱走进来,前面一男一女两个小花童挎着小花篮,走的摇摇晃晃。   她站在旁边守着,穿小西装的花童突然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脸着地。   喻温吓了一跳,想也没想地去抱孩子,她穿着长裙不方便,这一下险些扑到地上,幸亏用胳膊撑住了。   光线都聚在刚进门的新娘身上,除了离得近的人没人注意到这个小意外。   倒是刚给唐宛整理完裙子的季姝看到这一幕,险些喊出来。   喻温连忙把孩子扶正了,轻轻推一下他肩膀,软声道,“别慌,跟上去。”   男童看她一眼,吸了吸鼻子,开始机械式的撒花,没走两步,开始边撒边哭,惹得一阵哄笑。   好在他敬业,一直坚持着往前走,没出岔子。   有两个小花童在前面开路,唐宛也挽着父亲的胳膊顺利走上了台。   喻温松口气,揉揉磕疼的胳膊,退回了人群里。   司仪开始主持,两家父母都站上了台,地上散了零碎的花瓣。   季姝凑过来找她:“摔到哪儿了?”   喻温摇头:“就磕了一下,没什么事。”   季姝拍拍胸口:“吓死我了,你这反应力也不知道是快还是慢,要是摔到了多吓人。”   喻温弯弯唇:“没想那么多。”   她左右望了眼,见许肆正沿着台边往下走,他刚刚给杜泽生送花来着。   人太多,他走得慢,还没走近,台上已经开始抛捧花了,几个年轻姑娘热热闹闹地跑上台,都等着接这喜气。   喻温被季姝推了一把,迈了一节台阶上去,不上不下地尴尬着。   季姝冲她笑:“去啊,给你家许肆争一争,让他高兴高兴。”   喻温本来想退下的,听完她这话又迈了上去,几个年轻姑娘把她拉去中间,笑着挤眉弄眼。   许肆停住了步子,隔着一段距离仰脸看她,墨绿的眸子盈了一簇光,越来越亮。   喻温也看着他,看了两秒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揪了揪裙摆。   唐宛背着身抛捧花,她准头不好,但围在外面的几个姑娘跟商量好似的,一人推一下,硬是把捧花扔进了喻温怀里。   花瓣有些散,内里夹着几朵未开的花苞,喻温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捧花竟然真的被她接到了。   季姝声音清亮,站在下面调笑,“下一桩喜事也快了啊!”   众人都笑。   许肆站在下面看着,他的姑娘粉腮桃面,站在高台之上,被众人围绕着,怀里一捧绣球花,眼里盈着光看过来,又羞又娇,却是大胆的,直白的。   只一眼,就让他心尖儿滚烫,酸软发涩,喉咙哽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温温多漂亮,亮得像太阳。   那么多年过去,她终于能这样毫无负担地站在人群里,大方地露出笑颜,像无数普通姑娘一样。   捧花的环节闹了好一阵,等到敬酒的时候,喻温才跟许肆见面,他跟在杜泽生身边,喻温凑过去嗅了嗅,“你是不是喝酒了?”   许肆眯眯眼:“一点点。”   还没开始敬酒呢,他这就喝上了。   喻温又想笑又担心他,拽着他袖口认真嘱咐,“待会儿别挡太多,你喝醉了还给人家添乱。”   许肆揉她脑袋:“我知道。”   先敬酒的都是长辈,说了一番喜庆话,象征性地喝一点,到后面就不行了,年轻人闹腾起来,一个劲儿地灌酒。   杜泽生和几个伴郎都喝了不少,还有直接喝吐的。   喻温一边陪唐宛,一边注意着许肆,见他只是有点上脸,步子还稳当着,稍稍放心。   唐宛不敢多喝,中间又去换了件裙子,回来后见杜泽生都被灌倒了,笑着指责了几句胡闹的年轻人。   龚喜跟许肆两人把人扶了回去,新郎醉倒了,送客的事儿就落在他们身上,走来走去的倒也醒了点酒。   伴娘比伴郎还忙一些,事情又多又杂,喻温把新婚礼物留下,跟着唐宛的娘家人一起整理红包,收拾东西。   等从酒店出来时,天都黑沉沉的了,季姝喝了点酒,不知道被龚喜带去了哪里。   喻温抱着捧花,被外面的冷风一激眯了眯眼睛,拿出手机来要联系许肆。   唐宛给几个喝醉的人都定了酒店,但许肆和喻温都不太乐意在外面住,还是选择回家。   电话没拨出去,喻温余光就瞥见了几步之外一模糊的人影。   许肆就蹲在路灯下面,被光影模糊了轮廓,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   喻温走过去喊他:“许肆?”   许肆抬起头来,他颧骨红着,一看就是喝酒了,但眼睛仍然清亮,看不出来醉没醉。   喻温在他身边蹲下来:“在做什么?”   许肆往她这边挪挪,肩膀碰上她的,脑袋也挨了过来。   他嗓子哑,软乎乎的,拖腔带调,唱歌似的。   “等温温啊——”   尾音都拖到太平洋了。   喻温听得发笑,还想录下来给他的粉丝们听听,这人喝醉了跟小孩一样。   之前他在那个女星的直播间喊她名字,网友们到现在都还在猜是“文文”还是“雯雯”。   其实是“温温”呀。   见喻温不说话,许肆把脸凑过来,近距离地瞧她,眉眼软和。   “温温,”   喻温揉揉他耳垂:“嗯?”   许肆小声问她:“捧花呢?”   喻温好笑,晃晃手,“这不在我手里吗?”   许肆其实有点晕,他今天着实喝了不少,一是高兴,二来饭桌上那些年轻人也是真闹腾,都认识他,要签名不够,还非要灌酒。   他眯了眸子瞧了好一会儿,那团捧花才清晰地映进眸底,于是这人就弯着唇角笑了,美滋滋的,像偷了油水的老鼠。   喻温看得心脏泛酸,轻声问他,“高兴?”   许肆仰脸,手指乖巧地搭在她膝盖上,重重点头,“高兴。”   他强调:“特别高兴。” 第149章 你的尾巴露出来了   喻温哄着许肆回了家,客厅里亮着昏暗暖黄的灯,她从厨房端了水杯出来,就见许肆还蹲在玄关。   “怎么不进来?”   许肆仰脸,盯着她不说话,缓慢地眨下眼睛,朝她伸出手,“温温,”   喻温伸手让他牵,又把杯子递到他唇边,“喝点水,”   她挺担心:“想吐吗?”   许肆摇头,就着她的手喝了大半杯水,脑袋往她怀里蹭。   “好晕。”   喻温扶他起来,这人说着头晕,其实步子还稳当得很,只是故意往喻温身上挂,没骨头一样。   “去洗漱,睡着就不晕了。”   许肆扒着浴室门,不肯让她走,一双眼睛沁了酒气,水亮水亮的。   喻温故意道:“不让我走?那我帮你洗?”   她伸手去碰许肆领口,作势要解开他扣子,许肆愣了下,往后退开。   他脸红,眼尾耳垂都红,感觉在灯下都要冒烟了,软着声音咕哝。   “你耍流氓。”   喻温忍不住笑:“我不耍了,你自己好好洗,”   她往外走出两步,许肆还是看她,眼神黏黏糊糊的,透着一股挽留意味。   喻温无奈:“我就在卧室,你洗完就能看到我。”   许肆拖长腔调“哦”一声,开始解扣子。   喻温也去了隔壁房间的浴室洗漱,把衣服换下来洗,顺便给季姝发了条消息报平安。   她没回,也不知道这时候在做什么。   喻温没喝酒,但是一整天下来也累得够呛,把头发简单地擦了擦。   收拾好自己回主卧时,一开门就对上许肆看过来的视线,他穿着长袖长裤,半干的短发软软搭下来,少年感很重。   喻温哭笑不得:“你蹲着不难受吗?”   明明有床,他偏生要蹲在地上,歪着脑袋去瞧床底,看到喻温,就把下巴抵在床边。   他哼哼两声:“我找温温,”   喻温解释:“我去隔壁洗漱了。”   许肆保持着这种一看就不怎么舒服的姿势,刚洗完热水澡,这会儿身上哪儿哪儿都透着粉,他掀了掀眼皮,一言不发地瞅她。   哪怕他不说话,那双眼睛也把他的情绪明明白白地摊开在了喻温面前。   喻温主动去亲他:“对不起哦,没能让你一出来就看到我。”   他这才满意,矜持地把手指递给她。   喻温就忍着笑,把人牵起来摁在床上。   “有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别吐在床上了。”   她叹口气:“你明天还有工作呢,这个样子能赶上早班机吗?”   许肆不吭声,开始犯困,但心里很躁,他这次喝得太多,比以往每次都要醉得厉害。   他不太舒服,不是身体上的那种,就是有点想晃尾巴。   可温温在这儿呢。   喻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许肆喝醉了也很乖,就是不怎么说话了,靠着枕头很困倦的模样。   她就哄着他睡觉,还像模像样地找了个故事书。   许肆闭着眼睛,想往她怀里蹭,可一靠近,尾巴就要甩出来,他甚至觉得尾巴已经出来了,手指伸到后腰摸一摸,空荡荡的,才放心。   人就在自己跟前,想抱却不能抱,他愈发觉得躁,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实则根本睡不着。   喻温不知道,两个故事念完,见他安安静静地闭着眼,心坎儿软塌塌的,偷偷凑近亲他唇角,然后弯弯眼睛。   “晚安。”   许肆安不了了,他几不可查地蹙下眉,觉得尾巴已经出来了。   要糟。   喻温的困意很重,道完晚安就躺下睡了,她这一天前前后后地忙着,着实累得不轻。   从初四那天回来,喻温跟许肆就没有分开睡过,两人都不是会半道起夜的人,经常一睡到天亮。   所以凌晨时候,喻温陡然惊醒,没能在身边摸到许肆的那一刻,心里是有些空的。   她一下子就没了睡意,趿拉着拖鞋下床。   厕所的灯没开,人不在这儿。   客厅的灯也没开,暗得厉害,所以书房门顶上透出的那点亮光就格外明显。   这么晚了,许肆在书房里工作?   喻温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本想着不去打扰他,可他白天喝了那么多酒,哪有工作的精力,万一是出来喝水结果走错了,直接睡在书房里了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喻温就敲了书房的门,一连敲了两回,门锁着,没人应声。   她皱着眉,越发担心起许肆,干脆去拿了房间钥匙,直接把门打开。   门被推开,满室的光都涌出来,许肆趴在桌上,脚边还躺着把吉他。   喻温无奈:“许肆?”   怎么在这里睡了。   许肆正睡着,自然是无法应声,但喻温声音落下,一条雪白的长尾翘起来,打招呼似的晃了晃。   喻温:“……!”   深更半夜,突然冒出来的尾巴——只有惊悚两个字可以形容。   她呆了好一会儿,握着门把手用力,一个退后就把门关上了。   重新陷进一片黑暗里,她心跳极快,喃喃自语,“一定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   缓了半晌,她脑袋都空空的,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再去确认一遍刚刚其实是自己的幻觉。   许肆怎么可能会有尾巴呢?   她默念几遍:“科学,要相信科学。”   咽下一口口水,喻温才紧张地把门缓缓推开,露出的缝隙里,许肆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睡得正熟。   喻温想,肯定是她看错了。   房门被推开大半,喻温踟蹰着靠近许肆,目光一直紧紧盯着他微微弓着的后腰,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   然后,那条尾巴翘了起来,软软地晃了两下。   我一定是疯了,喻温想。   可能是这一幕的冲击力太大,她居然没有跑,呆呆地站在原地,那条尾巴对她太熟悉,晃着就勾了过来,亲昵地卷了卷她手腕。   柔软的,有温度的,不是她的幻觉。   喻温茫然极了,二十多年的世界观一下碎了个干净。   那条尾巴温顺得很,在她手腕上绕了两圈,乖乖不动了。   喻温瞧瞧它,又瞧瞧无知无觉还在睡的许肆,竟然也不觉得害怕。   就是感觉——荒唐,非常荒唐。   所以许肆其实是个妖怪?   啊,建国之后还能成精,一定挺不容易。   她脑袋乱糟糟的,各种想法争着涌过来,食指不自觉地勾了下从腕上垂下来的尾巴尖儿。   尾巴立刻活泼起来,闹腾着要跟她玩。   这股灵动劲儿挺熟悉。   喻温突然抓着尾巴尖儿揉了揉,表情复杂,且若有所思。   许肆——是什么妖?   许肆这一夜还是睡在了书房,趴着睡的,稍微一动骨头都在响,肩膀酸痛。   他醒得早,天还没亮,一边活动着胳膊一边往外走。   门一开,喻温就站在客厅里,正给鹦鹉添食。   她听到声音回头,上下打量了许肆一会儿,幽幽道,“尾巴收起来了?”   许肆扶在后颈上的手指僵住,极度无措下反而显出几分茫然无辜来,半天才憋出话来。   “什、什么尾巴?”   最后两个字简直咬碎了含在齿间,模糊不出口。   喻温摸了两把鹦鹉脑袋,没看他。   她很平静:“我看到了,白色的,尾巴。”   许肆说不出话来。   他暴露了。   温温知道他是个怪物了。   他迟迟不说话,僵得像块木头,喻温若有若无地叹口气,“许肆,我应该叫你崽崽吗?”   她其实是有点恼的,语气都重了些。   “对猫毛过敏?”   可真能扯,她要是不自己发现,他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许肆想解释,可他张张嘴,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最后也只是一句干巴巴的“你别生气。”   喻温没说话,气氛一时间僵滞下来。   打破这个氛围的是许肆响个不停的手机,从主卧一直响到外面来。   喻温看了眼时间,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你该去赶飞机了,这事儿等你回来我们再谈。”   许肆站着不动,有些局促和不安地唤她,“温温——”   喻温把响个不停的手机拿给他,再重复一遍,“等你回来再谈。”   许肆垂着眼,唇角绷成一条直线。   “对不起。”   两人没时间说什么,孟浮的车已经在楼下停了好一会儿了,时间还早,霜露重,孟浮瞧见许肆出来,挥挥手打招呼。   “早啊哥。”   许肆没搭理他,站在车边往上看,喻温站在二楼窗口,两人对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   孟浮瞅了两眼,觉得这氛围不太对劲儿。   吵架了?   因为这个猜测,孟浮一路上都没敢说话,而许肆因为赶时间连早饭都没吃,宿醉之后身体也不太舒服,一路阖着眸子。   行程有些赶,许肆要去参加一个音乐奖项的颁奖典礼,他是颁奖嘉宾,得提前过去对台词。   早晨寒气重,许肆开了一小扇窗,在冷气中咳了两声。   “回来的票几点?”   颁奖典礼结束都得快10点了,来回折腾太耗身体,孟浮定的是第二天早上。   许肆低着眼,捏着手机一会儿按亮一会儿摁灭。   “定凌晨的,结束就走。”   孟浮“啊”了声,不敢反驳,老实地应了声。   他看了眼路边的早餐店:“哥,给你买点吃的?”   许肆没说话。   他没答应,孟浮也不敢停车,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一路开到机场。   ——   许肆走了一天,喻温一天都没出门,连正忙着的店面都没去看。   鹦鹉从她手里挣脱出来,一扇翅膀都是毛,快被喻温薅秃了。   喻温叹气:“我还是觉得很不现实。”   许肆跟崽崽,居然是一个。   这事儿太荒唐,连个说的人都找不到,喻温自己也难消化,都快憋坏了,她说等许肆回来再谈,其实也不知道能谈些什么。   天色不早了,估摸着这会儿颁奖典礼差不多该结束了,喻温想发个消息问问情况,拿起手机又放下了。   她呆坐半晌,抱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翻些什么。   一翻就是两个小时。   漆黑的夜里,玄关的灯骤亮,鹦鹉瞧过来,见是熟人,不在意地去叨自己羽毛。   许肆脱了皱巴巴的外套,在玄关蹲了好一会儿,做好心理建设才去主卧。   喻温在睡,房间里一盏灯都没有,只有月色勾勒出床上隆起的小小一团。   许肆靠着门框,安静沉默地看着,眼睛眨也不眨,不停地摩挲着食指骨节。   他站了会儿,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但可能是看的久了,喻温竟然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门边的人影很明显,她愣了下,才试探着喊,“许肆?”   一声沉沉的“嗯”回应了她。   喻温抿唇,摁亮了床头的小灯,拥着被子坐起来。   谁也没有说话。   还是喻温先开口,眉眼无奈,“傻站着干嘛?过来。”   许肆迟钝地眨了下眼,才听话地走过来,他身上的外套都脱了,就穿着一件白色长袖,看着身形单薄。   他不上床,就蹲在边上,一手搭着膝盖,一手揪着耳垂不停揉捏。   这么蹲了会儿,许肆才舔舔唇,哑着嗓子开了口,声音艰涩难耐。   “我不想骗你的,”   他低着头不看喻温,露出一截白皙瘦削的脖颈,耳垂被自己捏的发红。   “我那天喝醉了,不知道为什么就跟你回了家,你把我当流浪猫,很疼我,也没发现自己认错了,我就觉得这样也挺好。”   他深深地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哑。   “对不起,”   他很难过,捏着耳垂的手指搭上床角,小心翼翼地去勾她指尖,不敢握,就虚虚碰了下。   “温温,”许肆抬头,眼尾晕着红,那里的泪痣已经重新长出来了,小小一点,直戳人心坎儿。   他说:“你别怕我,也别不要我。”   别把他当个怪物。   八岁的他,因为不喜欢自己的尾巴,拿石头砸过,动过很多次割掉它的念头,可它还是留下了。   就像现在,哪怕温温说害怕,说不喜欢,他也毫无办法。   他就是一个怪物,一辈子都变不了。   喻温眨了下眼,把他冰凉的手指握住,轻轻晃了晃。   “我不害怕,”   她说:“其实我有一点高兴,”   许肆怔怔地看着她,喻温便笑了笑,“我很喜欢崽崽,你知道的,”   她语速缓,调子也轻,哄人似的,一字一句又很认真。   “所以现在,许肆,我对你的喜欢是两倍了。” 第150章 天定的良缘   已至深夜,浓稠的夜色吞没许多,月光在地面投下婆娑的光影。   喻温那句话说完之后,许肆迟迟没有出声,他的手指还被喻温攥着,良久,指尖轻轻动了下。   喉结滚动,他掀开眼帘望过来,咬字很重,“没骗我?”   喻温故意说:“只有你骗我的份。”   许肆垂眼,很轻地笑了声,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低低哑哑的。   他就这么低笑了会儿,被喻温攥着的手指反握住她,微凉的指尖一路摩挲到指尖,轻轻环住她的无名指。   许肆低着眉,一只手伸到裤子口袋里,把那个小盒子勾了出来。   他低声:“喻温,”   床头那盏灯落下朦胧晕影,光线暗,堪堪映出许肆轮廓,他哽着喉咙,再次轻唤她,“温温,”   喻温抿了下唇,安安静静地望着他,看到这个张扬肆意的年轻人在自己面前红了脸,也红了眼。   短短几句话,他打了无数遍的腹稿,真到说出口的时候还是哽咽不能言。   小时候被人发现尾巴,他都没有这么狼狈过,在心上人面前赤裸裸地袒露心口,让他有种近乎无措的羞耻感。   可他哽塞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他低声:“我是个怪物,没有电视小说里那么厉害,我只是个有尾巴的怪物。”   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没有容忍之处的怪物,造物主容许他的存在,仿佛只是为了看个笑话。   许肆执着地看她,却又不敢望进她眼里,眉眼痴缠地落在她领口,那里有小小一枚紫色纽扣。   认识喻温之后,他就很喜欢紫色,柔软的,毫无棱角的颜色,像是能包容所有不堪。   他喉咙哽住,有些张不开口。   喻温垂着眼,不打断他的自白,只是一遍一遍地抚过他冰凉的手指。   她轻轻摸一遍,许肆心口堵着的气就散了。   他闭了眼:“我不知道我的父母会不会也是这样。”   喻温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觉得自己是个怪物,也就害怕以后跟喻温的孩子也是个怪物。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想为自己自私一回。   他期期艾艾,又战战兢兢,明明是干净俊秀的人,却总觉得满身污秽。   他闭了眼:“我们结婚好不好?”   才几个字,他说的如履薄冰,心尖儿都悬在刀刃上,喻温一个动作就能让他满盘皆输。   可喻温不会让他输。   回应他的是毫不犹豫的一个“好”字。   喻温感觉到手指上的冰凉,低头便看见许肆给她的无名指戴上了一枚素圈戒指。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不知何时变成跪坐的人就俯身吻了过来,急切,又莽撞,像是在确认什么。   喻温就不说话了,轻轻抚着许肆后颈,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安抚。   急躁的吻慢慢平和下来,从唇角辗转到肩头,灯光铺散,映出一片柔润的肤。   交握的手指抓皱了床单,喻温有些慌,抬起被汗浸湿的脸,许肆就又吻下来,这回变成她被安抚。   等到她放松下来,许肆才轻轻托起她的腰,被子从裸露的肌肤滑下,转瞬烙上一层湿润滚烫。   迷蒙之间,喻温似乎听到许肆在呢喃她的名字,她晕乎得厉害,只是抓了下他胳膊作回答。   许肆却也因此安心下来。   床头那盏灯开了半夜,直到日光熹微时才落了幕,湿润的潮气被晨风一卷,散了干净。   ——   许肆早上出了门,喻温以为他是有工作要忙,也没有多问。   他坐了早班机,去了他本以为再也不会来的地方。   福利院修缮得很好,远不是他儿时那么破旧的模样了,那些在这里生活的孩子笑容灿烂,仿佛不懂得烦恼一般。   许肆站在楼下看着,有几个小孩子好奇地看他,可能是认生,也没靠近。   他上次跟喻温一起来过,虽然他不够讨小孩子喜欢,可喻温不一样,托喻温的福,有几个小孩子还记得他。   刚及许肆大腿的小家伙儿磨蹭着凑上来,第一句就是问喻温,“那个姐姐怎么没来?”   她有点怕许肆,问完这句话又悄悄退后两步,睁着一双大眼睛,惶惑不安。   许肆掏了掏口袋,摸出一把糖,朝她摊开掌心。   “我来的太早,她在睡懒觉。”   他语调轻,倒缓了平常的冷淡,不再那么有距离感了。   这跟上次来的他很不一样。   小女孩敏感地察觉到这些,嘴馋地盯着那些糖,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见许肆只是摊着手,眉眼平静,才伸手去拿糖。   两块糖就把小手塞满了,她嗫嚅着开口,“谢谢哥哥。”   她嚼着糖,跟许肆亲近了一点,“那姐姐什么时候来呀?”   许肆没答,他反问,“喜欢她?”   喻温只来过一次,可她们这些小孩子却记得清楚,那是一个笑起来温柔又漂亮的姐姐,会给她们糖,会夸她们乖。   于是她重重点头:“喜欢。”   许肆给自己剥了颗糖,语调懒懒,却含着几分笑。   “我也喜欢。”   他在楼下站了会儿,等来了晨练回来的老院长,院长看见他很惊讶,还有些不敢认。   “许肆?”   许肆点头,也不废话,“我有事请您帮忙。”   他客气又诚恳,是以往从未有人见过的态度,老院长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什么。   “走,上楼说。”   这时候的早上还有些冷,出门一趟便裹了层料峭的寒,许肆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收了全身的棱角。   老院子看着,笑叹一句,“长大了。”   从当初那个凶狠的小狼崽长成了稳重的青年。   许肆轻轻“嗯”一声,说,“我要结婚了。”   老院子一愣,惊讶,又觉得意料之中,笑道,“是上次一起来的那个姑娘?”   许肆点头,也笑了。   “只有她。”   他继续说,语调缓。   “我没有父母,所以想请您去她家里下聘提亲,”   提亲下聘,这些词老院长很久没听过了,还愣了一下。   他反应过来,没有犹豫就应下了。   “行,什么时候?”   许肆:“明天,”   他说:“我明天去机场接您。”   时间这么紧,看来是真着急。   老院长说可以,这就要准备纸笔写婚书,他那手毛笔字是出了名的有风骨。   许肆补充道:“她家里情况特殊,跟我有些像,婚书是下到她娘家人那里的,得辛苦您多费心。”   老院长找东西的动作一顿,继而缓缓笑了。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许肆便笑了,他笔直地站着,折腰,郑重地鞠了一躬。   “多谢您。”   他无父无母,孑孓一身,能给的不多,便都给了吧。   喻温睡了大半天,起来后还有点犯懒,趿拉着拖鞋收拾客厅,昨夜胡闹弄脏的床单都被许肆洗了,倒没让她操心。   鸟笼开了一半,鹦鹉扇着翅膀落在她肩头,黑豆眼亮亮的。   喻温摸摸鸟脑袋:“你好像胖了。”   鹦鹉开始啄她侧颈。   喻温笑着按住它:“唉,怎么恼羞成怒了。”   她看了眼时间,给许肆打电话,第一次没打通,第二次才接到。   “你在忙吗?”   许肆说没有,他那边环境有点吵,隐隐听到一句“现在开始办理乘机手续——”   喻温惊讶:“你去哪儿了?”   他今天没有什么要外出的工作啊。   许肆不瞒她:“去见了孤儿院的老院长。”   他抿抿唇:“我没有父母,他算是唯一能当我长辈的人。”   喻温好像明白他要做什么了,她把鹦鹉放回笼子里,去卧室换衣服。   “快到下班时间了。”   许肆立刻回:“半小时,再等我半个小时。”   喻温笑着应了声:“好。”   他说半小时,就真的一分钟不多,两人赶去民政局的时候刚刚好。   许肆提前让人打过招呼,民政局这会儿人又少,他们竟是唯一一对来登记的人。   登记员的工作人员很年轻,许肆口罩一摘,她立刻就认出来了,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许肆见状便主动问了句:“要签名吗?”   女孩连连点头,她先是找了本杂志和笔递过来,在许肆低头签名的时候好奇地去看喻温。   她这个工作是真好,总能撞上几对圈里的新人,可捂得这么严实的女方,她是第一次见。   跟她碰上视线,喻温轻轻弯了下眼睛。   呜,真好看。   女孩更激动了,见许肆签完名,连声道谢,手脚利索地推来两张结婚登记表。   然后她就看到了喻温的名字。   原来是温温啊。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拿到两个红本本的时候只觉得不真实。   真的结婚了。   许肆偏头去看喻温,眼睛亮晶晶的,喻温也在笑,又去给几个工作人员发喜糖。   糖是许肆准备的,他鲜少这么细心,什么都考虑到了。   两人结婚之前谁都没有告诉,结婚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   喻温登了许肆的微博,见他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说了自己已婚的消息,忍不住笑。   他是真高兴,还让工作室开了个抽奖活动,这回也没客气,看着自己的名字高高挂在了热搜榜上。   浴室门被打开,许肆裹着一身湿润的热气出来,凑过来抱喻温。   “我明早去裴家。”   裴骃算是喻温难得的家人了。   喻温“嗯”了声,轻轻捏着他耳朵,“我们两个也挺像的,”   她安静地笑:“亲缘薄。”   到时候结婚,怕是都坐不了几桌。   许肆说:“婚礼不请别人,我那天不想喝酒,也不想让你累。”   喻温亮着眼睛去看他:“可以这样吗?”   许肆低头亲她,声音含糊,“为什么不行?”   就像她说的,他们俩亲缘薄,受不了多少亲朋好友的祝福,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他要她做第一个不用早起,不用负累的新娘,只用穿着漂亮的婚纱等他来接的新娘。   喻温看着他笑:“亲缘薄也好,不用在意那么多闲言碎语。”   她活到这份上,早就跟热闹的亲戚交际无缘了,也不喜欢那样吵闹的地方,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话她不太敢说,可许肆敢直接带着她做。   她笑着叹气,环住许肆的腰。   “我真喜欢你啊。”   许肆最会得寸进尺,这会儿低头下来胡乱蹭她,黏糊甜腻地撒娇,“那你亲亲我。”   喻温就主动去亲他唇角,她到底是女孩子,容易羞,唇瓣一蹭上去,不想离开也忍不住踟蹰。   好在许肆不需要她多做什么,她迈出一步,剩下的许肆背她走。   喻温跟他错开一点距离,凑在他耳边小声念叨,“我想看你的尾巴。”   她其实是不怕的,只不过上次太震惊了,也没怎么仔细瞧。   许肆不太情愿:“没什么好看的。”   他这样说,因为他自己一点也不喜欢。   喻温就故意趴他身上,软着嗓音唤,”崽崽,给我看看好不好?”   许肆耳根烧红一片,他都好久没听到喻温这么喊他了,眼睛顿时蒙上一层水润,按着喻温要亲。   喻温连忙捂住自己大半张脸,声音嗡嗡的。   “你不给我看,我就不给你亲。”   许肆委屈坏了,控诉似的盯着她瞧。   喻温勉强摁下泛起的丝丝心软,坚定无比。   许肆没有办法,他又拒绝不了喻温。   过了好一会儿,许肆一头埋进被子里,一条雪白的长尾从身后绕过来,讨好似的要勾喻温手腕。   喻温抿着唇,有些小心地摸了摸尾巴尖儿,她手指刚放下去,就听许肆哼唧了一声,调子软塌塌的。   她不敢动了,踟蹰道,“不舒服吗?”   被子揪下去一点,许肆脸颊泛红,不知是闷的,还是怎么样。   他舔舔唇,这时候也顾不得害臊了,尾巴翘着往喻温掌心拱。   冷调的嗓音像是被烤化了,往下流着甜腻的汁液。   “再摸摸。”   喻温红着脸,不吭声了,好奇又害羞地摸了两把尾巴。   可能是某一下用的力道重了,尾巴整个儿颤了下,从喻温手里逃出来,熟门熟路地勾上她腰,用的力气很大,吓得她惊呼一声。   许肆把人抱了个满怀,哑着声音吓唬她,“下次还敢不敢要看尾巴?”   喻温仰脸凑上去,想,敢啊,怎么不敢。   床头的灯光朦胧成虚影,影影绰绰,羞人似的,颤颤巍巍地触上那两道缱绻的人影,又很快散开了。 第151章 一定不要惹老婆生气   去见裴骃的那天,喻温颇有些紧张,她在裴家住了几年,那时候裴骃住校,他爸妈又忙着工作,其实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太多。   她并不确定,自己这样算不算冒昧,可她确实没有别的家人了。   两人约裴骃之前只说要一起见个面,裴妈妈一锤定音,定在了裴家老宅。   喻温仰脸看着这栋熟悉的二层小楼,忍不住笑了下。   真算起来,在裴家这段“寄人篱下”的日子竟然是最轻松,最值得怀念的,以至于现在有些近乡情怯。   许肆轻轻推了她一把:“进去吧。”   开门的是裴骃,因为在家,他穿着宽松的休闲服,长手长脚,懒洋洋地瞅着俩人。   当然,主要是瞅着许肆。   许肆站在两节台阶下,淡然地任他打量,眼神都没动一下。   裴骃若有若无轻哼一声,把门彻底推开,“进来吧。”   裴妈妈在家,是个模样温柔的人,眉眼间和喻温有几分像,她先是跟喻温打招呼,然后盯着许肆瞧,那打量的眼神跟裴骃没什么两样。   但许肆这会儿却不能那么淡定了,他垂着眼,显得十分温顺。   “小姨好。”   裴骃低低地“啧”一声,模样不太爽。   “叫错了。”   许肆瞥他一眼,淡声道,“我们昨天已经领证了。”   上午许肆和老院长一起来过,当时只是下了婚书,勉强算个定亲,结婚的事没有刻意瞒着,但好巧不巧,裴骃是个忙起来就昏头,根本不上网的人。   他明显怔了下,把手机摸出来瞧了两眼,“今天是愚人节?”   裴妈妈看不下去了,嫌弃地推他两下,“行了,净给我丢人。”   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大总裁就这么被亲妈嫌弃了。   事情比喻温想的顺利得多,大概是因为许肆长了张谁看谁喜欢的脸,又特别会讨巧卖乖,裴妈妈被他哄得直笑。   裴骃端着个保温杯,语气凉凉。   “他也是这么哄你的?”   喻温忍笑:“不是,都是我哄他。”   裴骃“嘶”了声,牙疼似的磨了磨犬齿。   “真没想到,你居然喜欢这款。”   喻温好奇他对许肆的评价,便顺着问,“哪款?”   裴骃抿了口水,淡淡道,“狐狸精。”   还是一只空有美色,幼稚任性的狐狸。   喻温被逗笑了,赞同地点点头,“很贴切。”   不过不是狐狸,是一只软乎乎的猫。   晚饭吃得很丰盛,裴骃忙得厉害,凑合着吃完晚饭就又出了门,裴妈妈见怪不怪,但还是埋怨了两句。   “这孩子整天不归家,让他找对象也不找,这样下去要孤寡一辈子了。”   她语重心长地看着许肆:“我知道你这种工作性质特殊,平常也很忙,但结婚之后就得有个分寸感在心里,要把重心迁到家庭上去。”   话说的不重,既像敲打,又像嘱咐。   不管是哪样,许肆都温顺又认真地应了。   从裴家回来已经挺晚了,喻温收了裴妈妈给的红包,这会儿坐在床上翻许肆的微博。   他发的微博是真少,想挑点日常出来更是难找。   喻温在自己的手机里找了找,竟然也没找出几张合适的照片。   她不太满意,转而又去拿许肆的手机。   许肆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黏黏糊糊地蹭进她怀里。   “翻什么呢?”   喻温很认真:“你的照片。”   她说:“你好久没发个日常了。”   许肆攥住她手指,努了努嘴,“那你现在拍呗。”   喻温瞅他,他在裴家没好意思动筷子,草草吃了点,刚才一回家就去冰箱翻吃的,连衣服都没换。   许肆眨眨眼,凑到她眼前,“不好看吗?”   他凑得近,没等喻温说些什么就偷偷亲一口,懒懒“嗯?”了声。   喻温把他恼人的唇捂住,一本正经道,“那你摆个姿势。”   许肆低低笑一声,翻身倚着床头,随手把外套脱了,留下一件衬衫,开始一颗一颗地解扣子。   他一点也不害臊,圆瞳盯着喻温瞧,眸尾上挑,钩子似的,嘴里还拖着懒懒腔调。   “这个姿势怎么样?”   扣子已经解了大半,露出肌理紧实的腹部,他从不专门练肌肉,线条全是常年跳舞铸就的,流畅漂亮。   喻温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说,“许肆,我想拍崽崽。”   许肆解扣子的手僵住,拎着外套就要翻身跑。   喻温连忙拽住他,他身上衬衫解开了大半,本就松散,她扯的时候又慌里慌张的,布帛断裂的声音一下子充斥了房间。   她目瞪口呆,颤颤巍巍地松了手。   许肆低头看了眼自己,刚刚还算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现在可以称上**了。   “这么着急?”   喻温红着脸:“我不是故意的。”   许肆三两下把被扯烂的衬衫脱下来,点点头,“行,你就是故意的。”   喻温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也顾不得什么,攥住他两根手指,软声跟他说话。   “许肆,你别跑。”   她轻声:“我见过崽崽很多次了啊。”   许肆不吭声。   他到目前为止,也就在喻温面前露过一次尾巴,还是她求了好久的。   虽说身份是坦白了,但他把自己捂得严实,总想在她面前把所有的“异样”都藏好,让自己当个普通人。   尽管想法很可笑,但许肆确实是这么想的,他在努力淡化喻温心中自己异于常人的概念。   两人僵持半天,喻温慢慢松了手,她叹口气,带点埋怨的嘟囔,“我还是最喜欢崽崽,”   许肆眼皮猛地跳了两下,加重了语气,“喻温!”   喻温怎么可能怕他,她攥着自己衣服,梗着脖子跟他对视,也有些生气了。   “你为什么不给我看,你要一辈子都不给我看吗?”   如果可以,许肆当然是这么打算的。   他紧紧抿着唇,压着自己的脾气,一声不吭。   喻温见他这模样,干脆把被子一抱,赤着脚下床,噔噔噔地要往外跑。   “我今晚不跟你睡了。”   这下算是真戳到许肆心坎儿了,他眼皮一掀,气恼地把人抱回来。   喻温当即不再动,被他重新放回床上。   许肆没好气道:“结婚第二天,你让我自己睡?”   喻温不怕他:“甭管结婚第几天,你惹我生气了,连枕头不会留给你。”   这话不知道戳到许肆哪个点,他塌下肩膀,难耐地笑了两声。   “真行,都会对我发脾气了。”   没白养。   喻温抿着唇,显然还气着。   许肆裸着上身,脑袋埋她颈窝蹭了蹭,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沉默了会儿,开始哼哼唧唧。   “冷。”   喻温僵着不动。   许肆就偏过头来亲亲她,“对不起,”   他声音含糊:“给你看崽崽好不好?”   他不敢闹了,把旁边的被子扯过来盖住自己,乖乖变回本体。   仍然是那么一只雪白的猫,但知道他是许肆后,猫瞳里很多小情绪就鲜明许多。   许猫猫踩着被子过来,软乎乎地往喻温怀里蹭,讨好地“喵”一声。   喻温僵了许久的肩膀骤然卸力,抓着猫就一顿蹭,有些咬牙切齿的滋味。   “许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小算盘。”   她垂着眼:“我一点都不觉得你奇怪,一点都不,你要是敢把崽崽从我身边夺走,我真的会生气的。”   猫咪无措地按着她手腕,迟疑着蹭她掌心。   喻温没动,就这么看着它的动作。   许肆喝醉酒后都忍不住要把尾巴放出来晃一晃,可见他一直憋着也不会舒服,可跟喻温住了这么久,如果不是喻温念叨崽崽,他根本没有一点变猫的打算。   喻温要跟他过一辈子,他难不成还要因为这样可笑的理由憋一辈子吗?   她冷着脸,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着实吓到许肆了,他晃晃尾巴,把手机推到喻温面前,猫瞳亮晶晶地看她。   这天晚上,大家终于看见了许肆家里那只猫的模样,漂亮矜贵,跟它主人一模一样。   猫咪趴在枕头边,仰脸看着镜头,乖到不行,至于到底是对谁乖的,难说。   喻温一连抱着猫睡了几天,才允许许肆晚上变回来睡觉。   他委屈坏了,也憋坏了,这几天亲亲抱抱都不行,忍得脾气都暴躁起来。   喻温捏他耳垂:“长记性了没?”   许肆委屈巴巴地盯她:“嗯。”   不可以惹老婆生气,人间真理。   事实证明,喻温这招确实管用,许肆仿佛松了弦的弓箭,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偶尔喻温夜里醒来,手一伸就能摸到一条尾巴。   ——   喻温的甜品店开张了,她自己做老板,又请了两个甜点师,店员也招了两个,开业那天季姝还在微博上做了宣传。   一时间甜点还没卖多少,名气就先打出去了。   明星的带货能力永远都是一个谜,因为这个,喻温前所未有的忙,连偶尔去公司探许肆班的时间都没了。   她不去,许肆就自个儿来。   暮色四合,店门被推开,几个刚放学的女孩子走进来,在玻璃柜前挑挑捡捡,选自己喜欢的蛋糕口味。   店员低头查账,冷不丁听到一阵风铃吹动的叮啷声,不太走心地念了句“欢迎光临”。   随即,有人问她,“还有草莓拿破仑蛋糕吗?”   声音很独特,也很耳熟,但她没反应过来,顺口一答,“抱歉,草莓的已经售罄了,要换个口味吗?”   她抬头,看到了站在柜台边的年轻人,戴着帽子口罩,明黄色的卫衣极具少年感。   唔,肯定是个帅哥。   他摇了头:“只想要草莓的,”   店员想再劝劝,几个女学生已经选好了蛋糕过来付钱,那人脚步一转,让出了位置,她没说出的话也就作罢。   许肆没走,微微弯腰打量着玻璃柜里其他的甜点,很轻地“唔”了声。   新品都卖没了。   女学生们买完蛋糕就离开了,店里重新空下来,店员一抬头,看见那人还在,有些好奇。   “请问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时间太晚,店里剩的种类不太多。”   许肆直起腰,突然问,“你们老板呢?”   店员一脸茫然:“啊?”   突然找她们老板干嘛。   许肆拖着慢悠悠的调子:“有点意见想跟你们老板提一提。”   顾客就是上帝,他哪怕说出点过分的话来,都无可指摘。   店员颇警惕地瞅他两眼,谨慎道,“老板在忙,您有建议跟我提也是一样的。”   许肆很好说话的样子:“那也行。”   店员拿起纸笔:“您请说。”   许肆就说了,“我觉得家庭跟事业一样重要,在店里待的时间太久,家里的猫会闹脾气的。”   店员:“???”   我听到了什么?   不用她开口质疑面前这位是不是有毛病,后面已经有人回应了,带些无奈。   “你怎么来了?”   店员转头,见是她们老板,隐约觉出点什么。   喻温刚做完一个甜点,下颌还沾着点面粉,过来把这只闹脾气的猫牵住。   “我很快就回去了。”   许肆哼哼:“那可说不好,你一忙,都忘记还有个家要回了。”   他越是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喻温就越是想笑。   “最近太忙了,对不起啊。”   许肆弯腰,指腹轻轻揩掉她脸上的那点面粉,帽檐下露出的眼睛暗含幽怨。   “道歉有用吗?道歉能让我抱到软乎乎的老婆吗?”   喻温这下没忍住,真的笑出了声。   她揉揉许肆耳垂:“哎,你好像个怨妇。”   真要说起来,明明是许肆的工作性质更容易忙,容易夜不归宿,但独守空房的好像还是许肆最多。   许肆轻哼一声,拿帽檐轻轻撞她额头,很委屈的样子。   “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喻温可不敢认这个锅,她举起双只手投降。   “才不是,我给你做了拿破仑蛋糕,草莓的。”   刚刚就是在忙这个。   许肆稍稍满意一点,揉揉她脑袋,“回家。”   喻温牵住他:“哎,等等。”   她看向一脸“我饱了我真的饱了”的店员,有些不好意思。   “给你们介绍一下,”   她开口:“这是——”   店员抢答:“我知道,这是我们老板娘,”   她笑嘻嘻地打招呼:“老板娘下午好。”   许肆非常坦然地认下这个名头,颔首,“你好。” 第152章 我真喜欢你   许肆念叨完喻温忙没多久,他自己倒是真的开始忙了起来,四月份的天气还有一点凉,离他原定的演唱会时间只有不到两个月了。   这次演唱会比以往要特殊一些,是他出道的第整个八年,一天不差。   八年的五月份,他第一次站上舞台,让很多人记住了“许肆”这个名字。   八年后,他依然在舞台上活跃,耀眼张扬,不该褪去的棱角一点没变。   因为意义非凡,许肆提前很久就开始准备,进入4月中旬后更是忙的不可开交。   跟他相反的是季姝,她之前拍的剧都在播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以作品活跃在大众前,所以给自己放了假,要拉着喻温去旅游。   赶巧许肆在忙,喻温走的也还算是没有顾虑。   但许肆的黏糊劲儿是真的一再刷新人的认知。   喻温接到电话时正站在树下,细长的红绸带飘飘扬扬,时而从她颊边扫过,如果许肆在,就会认出来,这是他给喻温求平安符的那座寺庙。   “你还要几天回来?”   音量键调的大,一旁的季姝听见了,边翻白眼边替喻温回答。   “不回去了,你自己过去吧。”   许肆呵了声:“我要扣龚喜工资。”   季姝立刻就不淡定了:“你敢?!”   这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搞在了一起,龚喜逮着机会就在许肆耳边念叨,热恋期的泡泡快把许肆烦死了。   喻温捂着手机绕开,这俩人甭管在不在一个空间,甭管什么话题,说吵就能吵起来。   她放软声音:“你脾气怎么这么坏呀。”   许肆不吭声了,生闷气。   喻温也不说话,捞了条红绸过来,准备写字。   她攥着笔杆,下笔犹豫,“你有什么愿望吗?”   许肆不假思索:“希望你快点回来。”   尽管他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一直到凌晨才得以喘息,但还是想回家,想摸一摸她睡得温热的脸颊。   喻温弯了弯眼睛,在红绸上写字。   那就许一个永远不分开的愿望吧。   许肆那边停了很久才开口,闷声闷气的,问得有些小心。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他大概比没断奶的孩子还粘人。   喻温把红绸抖开,想找个高点的位置挂上去,语调轻松欢快。   “不啊。”   她温声说:“别着急,我后天就回去啦。”   许肆“哦”了声,瞅一眼两人的通话时间,知道这个时候该挂断了,但沉默着,迟迟不想挂。   喻温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很轻地笑了声,“你最近都在练舞,哪里受伤了没有?”   许肆本能地就想撒谎夸大一下,但一想,她现在又不在身边,他说出花来也不可能在今晚前得到一个吻。   于是偃旗息鼓,恹恹地否认,“没,就是累。”   最累的时候,就是回到家见到空荡荡客厅的那一刻了。   喻温踩着一块高石,小心地把红绸挂上去,季姝还在写,抓耳挠腮的,很纠结的样子。   她勾着食指系好结,语调微扬,“我给你买了好多小礼物,回家了拿给你看。”   辽远的钟声从山巅传来,一路破开层层雾霭,远不可及。   许肆听到了,似乎是觉得有些熟悉。   “你去哪儿了?”   喻温仰脸看着正在往高枝上挂红绸的季姝,她心气高,哪怕在这方面都得争个高下,一个劲儿地挑高处。   她嘱咐了两句,让她小心,才回答许肆的问题。   “拂云寺。”   许肆想起这个地方,略有些不自在。   “你去那里干什么?”   喻温声音含笑,已经开始跟季姝一起上山了,她来的时间好,石阶上的青苔都干了,走得稳当。   “你求的平安符很灵,我也想来求一道。”   许肆别别扭扭地问:“你要求什么?”   喻温笑:“求姻缘。”   ——   季姝一步迈上两个台阶,随手揪了朵路边的野花,给喻温簪在发间,语调悠悠。   “许肆没闹你?”   喻温收了手机,眼里还带着笑。   “哄好了。”   一句“求姻缘”,够那只猫儿得意很久。   季姝也笑,笑着笑着叹口气。   “时间过得可真快,你眨眼,你都结婚了。”   喻温接着话题问她:“你呢,没想过结婚吗?”   季姝抿唇,眼神有些茫然。   “温温,你知道我,事业大于天,我现在谈个恋爱都觉得时常心不在焉,真要结婚了,我还能工作吗?”   她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迎来小小的事业高峰期,真是有些草木皆兵。   在这儿之前,她一直都是对恋爱敬谢不敏的。   喻温给她摘了朵花,很小一朵,整整齐齐的五个花瓣。   “这些话你跟龚喜说过吗?”   季姝闷闷摇头。   她哪能说出口啊。   喻温弯了下眼睛:“先别想了,不是什么大事,”   她看着脚下的台阶:“我不是安慰你,你迟早会明白,现在的担心都是没必要的,与其怀疑你自己,不如相信龚喜。”   季姝似乎听进去了,没再开口。   两人在外面玩了四天,没去那些繁华嘈杂的大都市,只是走了几条小巷,拜了几座寺庙。   到家的时候,喻温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不是离开了四天,而是离开了四年似的。   她回来得早,又没有提前跟许肆说,这时候他还在体育场导演演唱会的各种事项,忙得不可开交。   家里冰箱没什么存货,看来许肆这几天一直在外面吃,喻温简单翻了翻,去了超市添置东西。   下午,她在家里煲了汤,见许肆迟迟不回来,便跟孟浮打了招呼,去体育场找人。   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体育场多了不少摄像机,还有喻温认不出来的机器。   她一路往上走,远远就瞥见许肆的身影,唇角无意识地弯了起来。   因为只是布置排练,他穿得很随意,黑色卫衣和长裤,站在舞台中央,低头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偶尔抬头看一眼灯光效果。   几天没见,可能是心理作用,喻温看着他好像又瘦了点,过年那阵养出来的肉掉了个干净。   上相是上相,但喻温总觉得心疼。   见许肆正忙,喻温就没叫他,在下面随便找了个角落站着。   有工作人员脚步匆匆地从身边路过,意识到什么,又迟疑着退了回来。   “哎?”   跟许肆合作过的工作人员其实不少都见过喻温,哪怕没真正看过正脸,见一次也能认出来。   喻温微微弯了下眼,她只戴着口罩,露出的眉眼秀致温婉,是完全没有攻击性的美丽,跟许肆两个极端。   女生也下意识笑了一下,指指台上的许肆,“要我去帮你叫他吗?”   喻温摇头:“先不打扰他,我在这里等就好。”   周围有音乐声响起,许肆跟音响师说了两句,看样子是要准备在台上排练一下,试试走位。   那女生突然灵机一动:“哎,我有个主意。”   许肆跟着音乐调整节奏,一边又注意着走位,连着试了几次,才点点头。   跟他一起看录像的导演指指大屏幕,“你要不把那首需要唱跳的歌也来一遍,看看跟舞美搭配起来怎么样。”   提前这么多天排练歌没什么必要,但许肆反正也闲,便点了头。   有人递了瓶水过来,许肆垂着眸子,往嘴里灌了几口水,身后响起小跑的脚步声,随即便有手伸到了他后腰处,要给他戴上无线接收器。   只是那动作远远没有以往利落和有分寸,手指几乎是蹭着他皮肤过去的。   许肆眉头狠狠一皱,想也没想地躲开,冷着一张脸回头看。   喻温无辜地眨眨眼,捧着手里的无线接收器,“我第一次用这个,不太熟练。”   真不是故意吃他豆腐。   许肆手里还拎着半瓶水,怔愣地望着她,圆瞳微微睁大,显得有些呆。   他穿着一身黑,于是肤更白,唇更红,斑斓的灯光打下来,漂亮地像鬼魅。   喻温看得想笑,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傻了?”   许肆空空吞咽了下,把她的手指攥住,寻找安定感似的,捏了捏她戴着戒指的那根无名指。   “回来怎么不告诉我?”   两人站在台上,周围人都在看,喻温有点不好意思,想把手抽回来,没抽动。   她无奈:“你先忙,忙完我们再聊。”   许肆咳了声,反而把她的手指攥紧了,一副恹恹的病模样。   “不舒服,今天就到这儿。”   他看向底下的人:“下班吧。”   众人欢呼,收拾东西要回家。   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许肆这才得以黏糊地凑过来要抱抱,一个劲儿地拿脸蹭喻温。   “我好想你。”   喻温捏捏他后颈:“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像又瘦了。”   许肆低着头让她捏,舒服地眯着眸子,那股子完全放松的懒态就冒出头来。   “想你想的不想吃饭。”   喻温忍笑:“啊,这样啊——”   许肆不满意,一口叼住她耳垂,含在齿间磨了磨。   喻温一个激灵,抬手就呼在他脸上,歪着脑袋在肩膀上蹭耳朵。   “你是狗吗?”   许肆半点不恼,眯着眸子又亲一口,“是猫。”   喻温笑出声来,揉他脑袋,“好吧,是猫。”   许肆是真的累了几天,喻温回来后,他才算是真的放松下来,一回家就瘫在了沙发上。   喻温探头瞅一眼,瞄到一条长尾,轻轻笑了声。   这样才好嘛,在自己家里,想当猫就当猫,想做人就做人。   吃完饭后,许肆还想粘着喻温多待会儿,被喻温催着赶回房间睡觉。   他扯着喻温袖子不肯放:“你什么时候也上床来?”   喻温拿了自己的枕头塞他怀里:“再过会儿,我在飞机上睡够了,现在还不困。”   许肆把脸埋在枕头里,哀怨又乖巧。   “那你快一点。”   安抚好许肆,喻温捞了杯酸奶坐回沙发,打算看会儿电视。   跳过几个家庭伦理剧,隐约瞥见几个熟悉字眼,喻温“哎?”了声,又按着遥控器退回去。   是许肆的访谈。   背景是面白墙,许肆也是穿的自己私服,是个不怎么正式的采访。   他仍然是那副冷淡中带点懒散的模样,恹恹地垂着眼皮,单手捻着耳垂,微微偏头听着对方讲话。   主持人语调很轻柔:“这是你的私服吗?”   许肆懒懒“嗯”一声。   主持人继续问:“大家都知道,你的私服上有个很明显的字母标识,但现在,好像换了一个?”   说着,她念出了绣在卫衣心口处的几个字母。   “wen?”   主持人福至心灵地笑了笑:“是你妻子的名字吗?”   许肆垂眸看着,很轻地笑了声。   “嗯,”   他说:“以前做标识,是想让大家知道,这些衣服首饰是属于我的,现在——”   话音停顿了一下,许肆突然看向了镜头,墨绿圆眸挑着一点极细的弧度。   他语调悠缓,接下了最后半句话。   “现在是想让大家知道,我是属于她的。”   镜头里映出许肆精致的眉目,他语速慢,几乎一字一句。   “歌手许肆属于大家,许肆本人属于她。”   短短几句话,喻温反复听了好几遍,连酸奶都忘了喝,她眨眨眼,摸了摸心口。   尽管不是当面听他说,这心跳依然快得不像话。   采访已经是几天前的了,她到这时候才看见,许肆也从来没提过。   她关了电视,轻手轻脚地洗漱,而后带着一身凉气爬上床。   许肆勉强掀了掀眼皮,伸着手把她捞进怀里,摸黑亲了下她脸颊。   ——他一直坚持的睡前仪式。   喻温回抱住他,轻声问,“你为什么不让我用你的那些字母?”   她很早就注意到了衣服上换掉的字母,那时候心尖儿柔软甜蜜,却没有今天听到他说那些话时来得震撼。   许肆闭着眼,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含糊在喉咙里。   “太单调了,女孩子用着不好看。”   他的温温就该穿最漂亮的衣服,碎花的,格子的,纯色的,这样的衣服上绣个字母多突兀啊。   喻温“哦”一声,忍了忍,还是凑上去啃了口他下巴。   “许肆?”   “崽崽?”   许肆闭着眼哼笑,“怎么,不想睡觉了?”   喻温不搭理他的调笑逗弄,认认真真地说自己想说的话。   “我真喜欢你。”   许肆沉默了会儿,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知道了。”   她一句喜欢,许肆什么都能为她做。 第153章 许肆是属于她的   喻温刚把瓶瓶罐罐打开,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她没抬头,略有些惊讶地“咦?”了声,“今天回来得好早。”   许肆凑过来抱她,他穿着很薄的长袖,但这会儿整个人都被晒得发烫,可见外面太阳有多大。   “龚喜赶我回来早点休息。”   从开始筹备到现在,总算是要到演唱会的时间了,得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他好奇地拿了瓶甲油,“你在做什么?”   喻温认真地研究着桌上摆着的其他小玩意儿,慢吞吞地“唔”了声。   “我在学做美甲。”   她仰脸看过来:“店里的小姑娘很喜欢做这个,我有点感兴趣。”   准确的说,她对一切动手的事情都还蛮感兴趣的。   许肆“哦”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拧开一瓶闻了闻,“有点香。”   喻温见他粘着不走,干脆把人手指攥过来,跃跃欲试。   “我给你做?”   许肆坦然点头:“可以,”   说着,他拿起了桌上一本小册子,开始跟喻温头对头地选款式。   他审美不差,但是很挑,总喜欢一些略小众古怪的东西,喻温又处在刚开始的兴奋期,干脆就给他十根指头都做了一个样子。   别说,居然还挺和谐。   她仔细端详着,观察着没做好的地方,然后给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许肆披上一条毯子。   他的劲头都是一阵一阵的,能坐在这里等她把十根指头都做一遍是真的不容易。   喻温肘边的手机亮了下,是宋初瑶,她还没放假,但每天活跃地像个大学生。   喻温拐去房间接电话:“瑶瑶,”   这个时间点宋初瑶明显还在学校,估摸着十有八九躲在洗手间打个这个电话,音量也不敢放大。   “姐!我姐夫在家吗?”   喻温:“在,怎么了?”   宋初瑶小声说:“那你跟我姐夫说一声,我下午放学先去你们那儿,我带了好多我同学的礼物,她们都是去不了演唱会的,可难过了呢。”   喻温应了声:“好,你来吧,有想吃的菜吗?一起吃个晚饭吧。”   宋初瑶飞快地报了几个菜名,鬼鬼祟祟地把电话给挂了。   一个电话的工夫,喻温再回客厅,就看到许肆已经坐起来了,右手按在腰上,不太舒服的样子。   他有个指甲上做了款式,粘着个很小的珍珠,这会儿刚好勾到衣服,顿时不敢动了。   喻温走过去给他解开:“晚上就给你卸掉,”   她伸手摁了摁他侧腰:“腰疼?”   许肆摇头:“没事。”   常年跳舞的人,几个身上没伤没病的,也就是他年轻,等老了才叫有的受呢。   喻温收回手,若有所思,心想自己那半吊子的按摩手艺又该拿出来献丑了。   见她直接在地毯上坐了下来,许肆也挪了位置,拖着腔调撒娇,“温温——”   他慢悠悠地亲几下,半阖着眸子。   “演唱会开完,我们就办婚礼吧。”   他考虑得很多,一桩一件数过去。   “然后带你出去玩,家里找人来重新装修一遍,二楼几个空房间给你打通放东西,客房也得改改。”   一个人的房子,和一个家庭的房子还是差别很大的。   喻温摸着他细瘦的手指,轻声应了句“好”。   她想起什么,笑了声,“我昨天见小姝了,她说她要晚我们一个月结婚,给我当伴娘。”   许肆还是困,抱着她有点想打瞌睡。   “嗯,她最近跟龚喜黏黏糊糊的,”   季姝最近没接到好剧本,重心就转到综艺上来了,平常清闲的时候就来找龚喜,一待一整天。   很让猫嫉妒。   喻温见他很困,催着他去床上睡,许肆懒懒“嗯”一声,就要连她也抱起来。   “哎哎,我不能睡,瑶瑶晚上过来给你送东西,我留她吃个饭,现在就该开始准备了。”   许肆脚步一顿,脸一垮,“我不想一个人睡。”   他其实不太愿意家里来人,来人就代表喻温不能专顾他一个了。   喻温好笑:“别闹脾气,瑶瑶叫你姐夫呢。”   许肆把她放下来,又按了一下侧腰。   “成吧。”   宋初瑶来得很快,如她所说带了一堆东西过来,都是她的同学让她转交给许肆的。   她累得不轻,瘫在沙发上喘气。   “这次的票太难抢了,要不是姐你给我留票了,我恐怕也得成为托礼物的一员。”   说着,她喝了口水又活蹦乱跳起来。   “姐,我们班有你和姐夫的cp粉!”   喻温“啊?”了声,挺惊讶的。   宋初瑶在礼物堆里扒拉两下,找出来一个手工做的贺卡,打开之后就是两个立体的小人,一男一女。   “喏,祝你俩百年好合的。”   她指指那个女性小人的大波浪,笑得很欢,“她虽然磕cp,但她把你想错了,她以为你是个大波浪的御姐。”   但她姐其实是黑长直。   唔,也不那么长,她姐前两天把头发剪短了来着。   喻温也笑,把那张贺卡收起来。   “很可爱。”   因为喻温的原因,宋初瑶来过这里几次,熟门熟路地去摸零食柜。   “姐,你说我拿一包小饼干,姐夫能看出来不?”   喻温忍笑:“可以。”   “他对自己的东西记得一向清楚。”   宋初瑶丧头丧脑地要把小饼干塞回去,又听喻温继续说,“你吃吧,他这段时间不能吃零食,一时半会儿不会发现,到时候我给补上。”   正说着,主卧门被拉开了,许肆睡得脸颊发红,短发也有点乱。   “补上什么?”   年初那会儿浅金的发色已经褪得干干净净,现在就是纯粹的黑,衬得他少年气很重。   不过演唱会要到了,许肆打算过两天重新做个造型,头发还得染。   喻温给他递了杯水:“没什么,我现在开始做饭?”   他沉沉“嗯”了声,眯着眸子瞥向宋初瑶,看到了她手里没来得及毁尸灭迹的小饼干。   宋初瑶做好了狡辩的准备,许肆却什么都没说,很大方地允许了她动自己的零食。   “你上学带手机?”   他冷不丁问起这个,让宋初瑶一脸心虚地抖了抖。   “嗯额嗯——”   许肆凶她:“不好好学习,以后连零食都吃不起。”   宋初瑶:“……”   她瞅瞅怀里这个不知道是哪国出口来的小饼干,想着她现在也很难吃得起。   她讨好地喊一声:“姐夫,姐夫你又帅了,温温姐肯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喻温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小同学,夸张手法不是这么用的。”   许肆低声哼笑,“去帮你姐打个下手。”   他揉揉腰,想着自己这两天跳舞也没怎么用力,不至于拉伤肌肉。   吃饭的时候,宋初瑶冷不丁瞅到了许肆的手指,险些没拿住勺子。   她眼花了??   许肆瞥她一眼,颇大方地把手伸出来给她看。   “你没看错。”   其实真不难看,他这双手早就被无数粉丝夸过,顶多是喻温不太熟练的技术有点拉垮。   宋初瑶沉默了会儿,试探着问,“我姐做的?”   许肆点头:“嗯,她最近对这个很感兴趣。”   宋初瑶一脸“果然如此”,也就喻温能让他顶着这么高贵冷艳的脸做美甲了。   她瞅瞅自己短短的手指头,叹气。   “唉,我也想做。”   喻温刚巧听到这一句:“你在上学呢,不合适。”   宋初瑶把碗里最后一口汤喝掉,举举手:“那我先预定一下,等我放暑假了姐你再给我做。”   喻温点头:“可以。”   许肆想了想,慢吞吞道,“可能不太行。”   宋初瑶:“?”   许肆问:“你7月初放假?”   宋初瑶不明所以:“对啊。”   许肆:“7月我们不在这儿。”   宋初瑶满脸茫然:“啊?”   她看向喻温,不解道,“姐夫跟我打什么哑谜呢?”   喻温无奈:“婚礼定在六月底,七月要出去玩。”   简而言之,就是要去度蜜月。   宋初瑶恍然大悟:“我差点忘了。”   她兴致勃勃:“姐你挑好婚纱了吗?”   “定制的,还没到。”   这话是许肆说的。   喻温给她多盛了碗汤:“要不你跟许肆聊?”   关于婚礼的事,喻温还真没怎么操心过,许肆见过杜泽生他们是怎么结婚的,便把一些费工夫的事情都自己包了。   宋初瑶感慨:“真好,要是结婚都这么省事就好了。”   她见过好几个新娘子因为准备结婚瘦好几斤的,事情又多又杂,最初的那点兴奋根本撑不了多久。   宋初瑶吃过晚饭就回家了,她父母离婚后就跟着母亲住。   喻温泡了杯花茶出来,见许肆正坐在地上拆礼物,都是些有趣的小玩意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哄孩子呢。   他捏了个钥匙扣,颇疑惑地瞅两眼上面牵着手的卡通小人。   “这是我们?”   喻温想起宋初瑶嘴里的cp粉,笑着点了点头。   “应该。”   都是不大的小姑娘,心思干净地让人动容。   许肆就把那一个钥匙扣单独挑出来,继续拆礼物。   他拆礼物总是喜欢把一样东西拆得干干净净,再仔细研究一遍,确定没什么好看的了才放下。   喻温去房间拿了相机,挑了个位置找角度。   相机是许肆买的,说是这样能让喻温给他拍的更好看点。   喻温一向喜欢这些东西,以前不买是因为不常出门,现在不一样了,不出门她也有可拍的。   许肆似乎知道喻温在拍他,视线还落在手里拆了一半的礼物上,却骄矜地扬了扬下巴,圆瞳清亮。   喻温突然说:“我在拍视频。”   相机拍出的视频不太清晰,反而给他漂亮的轮廓蒙了一层虚影,影影绰绰。   许肆直视着镜头,不闪不避。   “要发到微博吗?”   喻温稍微走近一些,看着相机屏幕里小小的人影。   “嗯?或许会发,为什么这么问?”   许肆把手里小小的玩偶从左手抛到右手,语调懒懒,像是说笑。   “发的话,我就乖一点,不发的话——”   他停了手上的动作,含着笑看向喻温。   “不发的话,我想亲你。”   喻温手一抖,险些没拿住相机。   这个短短两分钟的视频还是被喻温发到微博上了,许肆的微博现在一直是她在用,偶尔发几条日常。   粉丝们猜到用微博的人是她,但除此之外,喻温没有一次出现在许肆的微博里,连个背影都没有,这是第一次,她在视频里露出了声音。   视频被剪辑过,少了最后一句,大家正在抓耳挠腮猜许肆究竟说了什么时,有粉丝发现了亮点。   模糊的画质里,许肆指甲上的图案非常不清楚,但依然能辨别出来,这应该是做了美甲,甚至不仅仅涂了甲油。   【我能问问这是哪家美甲店吗??】   【哈哈哈别说,竟然还挺好看。】   【过两天就是演唱会了,我能在现场看到吗?!】   粉丝们闹腾没多久,有一个人的评论被顶到了最上面。   龚喜:【好手艺,我也想做!】   粉丝们:【???】   这怕也不是龚大经纪人本人吧。   喻温上线的时候扫到这条非常明显的评论,顺手也回了句。   【等你忙完给你做。】   粉丝悟了:【两家嫂子聊天呢,散了散了。】   喻温把微博退出来,推了推已经开始解她衣服的人。   “等等。”   许肆咬着她领口的纽扣,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喻温把自己的衣服捞回来:“我先给你脱。”   许肆:“?”   他眨眨眼,揉着发烫的耳根,乖乖摆好姿势。   “好哦。”   他圆瞳亮晶晶的,一瞬不瞬地看着喻温。   喻温根本没跟他对上视线,她把许肆身上的睡衣扒下来,然后拍拍他肩膀。   “来,趴好。”   许肆下意识听她的指挥,却隐隐觉得这事儿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温温——”   话没说完,他突然忍痛闷哼了声。   喻温的手按在他后腰上,刚刚一下用了很大的力气,把她自己累得不轻。   “疼吗?”   许肆整个人都恹了,“疼。”   喻温点头,找着穴位给他揉腰,“疼就对了,疼才有效果。”   许肆生无可恋地趴着:“你让我脱衣服就是做这个?”   喻温忍笑:“不然呢,你不要总是想一些不健康的东西。”   她说着,又有些心疼。   “你腰又不好——”   许肆炸毛,很严肃地纠正,“我腰没问题,”   他闷声:“我腰好不好你不最清楚吗?”   喻温:“……”   呵,男人。   她把许肆的手按好,不怎么认真地凶他,“别乱动。”   许肆不乱动了,被摁着揉了一顿,最后整个人都升华了。   只想睡觉,盖着被子纯睡觉。 第154章 雨雪浪漫,日月相逢(正文完)   演唱会那天是周六,许肆起床时天还没亮,他有心把动作放小放轻,但喻温还是醒了。   窗帘拉着,房间连盏灯都没开,只能看见床边一个模糊的人影,她歪了歪头。   “这就起了?”   许肆把卫衣套上,凑过来亲亲她还暖着的脸颊,“嗯,你再睡会儿,到时候让孟浮来接你。”   喻温抱着被子,有些没睡醒的懒散。   被许肆养了这么久,她长了不少肉,脸色红润健康,愈发显出几分不明显的娇气来。   “你怎么吃早餐?”   许肆把被子给她往上扯了扯,随口应,“去店里随便买点。”   喻温仰脸,不费力气地亲到了他喉结。   她嗓音软,这会儿还带着初醒的哑,挠人心坎儿。   “不吃店里的,我给你做。”   她又小声咕哝:“你今天要很累。”   许肆抿唇思忖一会儿,点头,“行,那我走了你再睡一觉。”   喻温便换了衣服洗漱,两人一左一右,对着镜子刷牙漱口,许肆洗了脸,慢吞吞地刮胡须。   他体毛不重,胡茬也是青的,偶尔冒出头来,亲喻温的时候会有点痒。   电动剃须刀好像不太好用,许肆干脆换了,剃须膏的泡沫细密一层覆在下巴上。   喻温第一次见,含着漱口水盯着看,有些好奇。   许肆瞧见了,戳戳她一边鼓起来的脸颊,“试试?”   喻温把水吐出来,摇头。   “我不会。”   那剃须刀那么利,喻温怕手不稳给他划伤了。   许肆似乎是笑了下,细长的手指在水下冲了冲,又拿了毛巾擦干,而后揽在喻温腰间,轻轻一提,就把她放在了宽大的洗手台上。   他弯着腰,把剃须刀递给喻温,双手撑在她身侧,从后面看,像是一个不怎么正经拥抱。   “不怕,给你试,”   许肆还困呢,眸子懒恹地阖着,微微仰着下巴,一副任喻温动作的姿态。   喻温看了眼那锋利的刀刃,小心翼翼地举起来,很轻很轻地落在泡沫里。   许肆闷声笑:“也不用这么轻,没那么容易刮到。”   他一笑就颤,喻温连忙把刀挪开,不满地盯他。   “不要动。”   许肆就乖乖“哦”一声,等喻温专注起来,又拖着懒懒的调子出声。   “唉,又凶我。”   喻温不理他,他也兀自说得起劲儿。   “你没觉得吗?你脾气越来越大了,”   说着,他像模像样地叹口气,“啧,都是我惯的。”   喻温本来绷着脸,听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   “你能不能不贫?”   趁着刀停住,许肆飞快地低头偷亲她一口,连下巴上的泡沫都蹭了过来。   喻温无言:“你这样下去,演唱会也别开了,我能给你刮一整天。”   许肆老实巴交地把脸抬起来:“不闹了不闹了。”   好不容易把胡茬刮完,许肆把泡沫洗掉,露出白净的脸。   喻温伸手摸了摸,一点都不扎了。   她凑近看:“我真没给你刮破哪里吗?”   许肆摁住她脑袋:“没,真没。”   他语气正经:“看来你很有天赋。”   喻温忍住瞪他的冲动,从洗手台上跳下来。   “你今天要开演唱会,我就不嫌弃你了。”   今天,他要当别人的光。   许肆不满地跟在后面出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嫌弃我,你为什么嫌弃我,你经常嫌弃我吗?”   喻温:“……”   有种被戴紧箍咒的感觉。   她把客厅的灯都打开,给他做早餐。   “你话好多哦。”   他在别人面前跟在喻温面前真是两个样子,越相处越粘人,话也多,半点偶像包袱没有。   许肆把脸凑过来,一本正经。   “那你把我的嘴堵住吧。”   用什么堵不言而喻。   喻温无言片刻,还是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嘴上嫌弃,她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演唱会要十点开始,许肆得早过去排练一遍,检查有没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他吃得很快,走时又应喻温要求,打包一些带着。   “你去补觉,碗筷等我回来再洗,用洗碗机也行。”   喻温点头:“多检查几遍升降台,别出意外。”   许肆应了,朝她摆摆手。   “我走了。”   时间还早,但喻温到底没听许肆的话去睡回笼觉,她把家里收拾一遍,带上票,去跟宋初瑶汇合。   宋初瑶背了个大包,指指门口搭起来的几个小台子。   “这都是在发应援物呢,我记得这次有很漂亮的手链,”   说着,她把包塞给喻温,“我去领点,这种都要专辑购买证明,幸好我买得够多。”   离演唱会开场还需要时间,体育场外面却已经来了不少人,应援物数量有限,早到早得。   没多久,宋初瑶拿了东西回来,笑眯眯地弯着眼。   “姐,我领到个好东西。”   她把一个蓝色手链递过来,手链是深蓝色绸带制作的,上面有个小小的许肆卡通人像,旁边几个字。   宋初瑶的写着“肆宝的守护者”,喻温的则是“许肆的正牌大夫人”。   嗯,后面肯定还有二夫人,三夫人,但喻温可是真夫人。   帽檐下的眼睛弯了弯,喻温把手链戴上,给许肆发了张照片过去。   对方直接回了个电话过来。   “你已经到了?”   喻温:“嗯,瑶瑶和我一起的。”   许肆说:“那我让人带你们进来,先在后台等会儿?”   喻温摇头:“不用,我跟瑶瑶一起,她有想去的地方。”   许肆完全顺着她:“好,那你吃点东西垫肚子。”   宋初瑶要去的地方去体育场附近的商场,她要跟网友面基,对方也是许肆的粉丝,满头满脸的周边,像个人形贩卖机。   女孩很热情,跟宋初瑶抱了一下,又要碰喻温,把她吓了一跳。   宋初瑶连忙解释:“我姐不是粉丝,她陪我来的。”   她说这话时完全没想到,女孩居然能拉着喻温安利一个小时,后者还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这场小粉丝面基很愉快,对方表示你这个姐姐很有潜力,好好发展能成为后援会一员。   宋初瑶:“……”   简直不知道该先吐槽哪一个。   但收获还是颇丰的,宋初瑶换到了很精致的手幅,和一把会发光的小扇子。   进场前,女孩凑过来问,“你们是哪区哪排的?”   宋初瑶直接把票给她看,女孩吃惊又羡慕,“这个视角超级好,我都没抢到。”   宋初瑶心想,要不是许肆专门留了家属票,她也抢不到。   接下来一路,宋初瑶越走越往前,越靠近中央,收获了无数羡慕的眼神。   最后坐下时,她无比满意,对着舞台神神叨叨地说:“感谢姐夫,祝您和我姐长相厮守,早生贵子。”   喻温:“……”   成吧。   在座位上等了会儿,周围的灯光一下子暗下去,宋初瑶激动地按住喻温手腕。   “开始了要开始了!”   她举着手机,做好了拍照拍视频的准备。   喻温抿了抿唇,专注认真地看着舞台。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许肆的演唱会,他还那么年轻,还有很多次站上舞台的机会。   以后的每一次,她都陪着他。   开头的舞曲有着很长的前奏,一个鼓点落下时,一束莹白的光打下来,现出了模糊身形。   大屏幕里,那人身姿漂亮,一双猫瞳沉着很淡的波光,眼尾染了绯,勾出几分细细的戾。   喻温弯唇的那瞬间,周围的人全在欢呼,一遍一遍整齐地应和着歌词。   宋初瑶没跟上,她在一片喧嚣中哭出声。   喻温不知道怎么安抚她,只能攥住她手腕。   在这盛大的开幕里,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快过一下。   她终于对这些粉丝感同身受,舞台上那个人,是给很多人照亮前路的光。   也是落在她怀里的月亮。   连着三首舞曲过去,许肆已然在喘了,漂亮的眉眼覆了层薄薄水光,他捂着麦,匀顺了呼吸。   再抬眼时,他松开手,似乎是想说什么,偏头却笑了。   场下的粉丝也跟着笑,闹哄哄的,很热闹。   许肆坐在了舞台边上,一滴汗落在眼尾,被他随手抹去。   他声音哑,尽管竭力控制着,还是有些喘,因此带了一点点若有若无的撩人。   “感觉很久没这样见你们了。”许肆微微垂着眼,看着底下的深蓝色光海。   “这样看,你们好像为我造了片海。”   大概是不经常说这样的话,他说完自己笑了声,羞涩似的舔下唇。   “我记得上次见你们,你们说希望我在舞台上唱些抒情歌,说那样,我的表情会多些,不那么冷。”   他又笑,眉眼都闪着光。   “我当时在想,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好看,什么表情不好看,万一露的多了,你们不喜欢怎么办?”   底下有女孩在喊,“不会——”   然后一声接一声,所有人都在应和这句话。   许肆垂眸听着,直到大家全部安静下来,才眨了下眼睛。   “我现在知道了,”他这么说,眼睛弯着很小的弧度,“我知道你们很喜欢我。”   他低低重复,像呢喃。   “你们很喜欢我。”   许肆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耳麦。   “现在,要给你们唱歌了,抒情歌,给你们写的。”   抒情,抒对你们的情。   这歌还没曝光过,前奏刚出来就有不少人哭出来,宋初瑶更厉害,肩膀都在抖。   喻温身边坐着的是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士,身上有很淡的奶味,应该已经是个妈妈了。   她也在哭,但没有其他人那么厉害,注意到喻温的视线,她不太好意思地擦了擦脸。   “怎么了?”   喻温抿抿唇:“大家都在哭,”   她问:“不应该高兴吗?”   她不追星,不了解这些,别家开演唱会也是一下哭倒一片吗?   女士笑了笑:“是高兴啊,”   她看着舞台,语调很轻。   “许肆啊,太招人疼了,”   只有她这样一路陪过来的,才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   不到两个小时的演唱会,最后一首歌结束,所有人都在等许肆开口,他却沉默了很久。   “我不了解你们,不知道你们买专辑周边吃不吃力,不知道你们做手工礼物用了多长时间,不知道你们在现场等一整天却见不到我时,是不是会很难过。”   许肆捏了捏耳垂,继续往下说,“但我很感谢你们,我希望你们快乐,”   说到这里,他对着镜头弯了漂亮的眉眼。   “可能因为我如今很幸福,所以我也希望,你们都能快乐。”   一场将近两小时的演唱会,只有这一句,他提到了现在的自己,提到了那个让他幸福的人,隐晦,也格外坦诚。   离场时,喻温听到那个坐在她身边的女士很轻地呢喃了声。   “他今天笑了很多次。”   他是真的很幸福。   喻温在晚上见到了许肆,卸完妆的,跟大家聚完餐的许肆。   她在小醉猫身边蹲下,戳了戳他软乎乎的脸颊。   “你又喝醉啦。”   许肆攥住她手指,放在唇边亲。   “没有。”   他抬起脸,圆瞳清亮,是真的没醉。   “温温,”   喻温应:“嗯。”   他说:“我好想你哦。”   喻温只在演唱会刚结束那会儿见了他一面,之后他还有事情要做,还要和工作人员一起聚餐,喻温就先回了家。   满打满算,也就六个小时,他却说起想念来了。   喻温弯唇笑:“我也想你。”   许肆眨眨眼,凑近一点看她,“温温今天对我好好哦。”   她以前不大应的,大概是不好意思。   喻温摸摸他脸颊,“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   她拿余生保证。   路灯突然闪了闪,晚上八点的时间,季姝刚下了一个节目,接过了龚喜的长风衣披在肩上,跟他并肩往前走,高跟鞋踩到了他的影子,短暂交错。   杜泽生忙着烧水,哄感冒的唐宛喝药,把药片给她数好放着,旁边还散着一堆各色口味的硬糖。   孟浮结束一段相亲会面,绅士地送女方回家,路上碰见刚练舞结束的杜絮,停下车打了招呼。   偌大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裴骃看完一份报表,带着倦意揉了揉眉心。   车流不息,时间不停,灯光摇曳,晕出一团又一团的人影。   喻温站起来,朝许肆摊开掌心,后者瞧了会儿,翘着嘴角把手放上去。   两人一路走,时而停,浅浅的月光下,许肆看着两人交扣在一起的手指,心尖儿滚烫。   牵住这个姑娘,雨雪都浪漫,日月也相逢。 第155章 季姝×龚喜①   陈源给季姝打了个电话,却半晌都没出声。   季姝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她翻了一页剧本,主动开口,“想说什么?”   陈源叹口气:“你什么时候跟许肆有那么好的关系了,他居然会把龚喜给你用。”   季姝咳了声,这哪是她跟许肆关系好啊,她也是沾了光。   “不是关系好,只是凑巧打赌打赢了而已。”   陈源有些头疼:“你知道的,这个消息传出去,对你的风评会有不好的影响。”   季姝沉默两秒:“陈哥,正面影响比负面影响要多得多。”   有龚喜在,她能多出很多好资源。   陈源哑然:“那他要带你多久?”   季姝合上剧本,看了眼在导演说话的年轻男人,“不好说,但应该不会太久。”   挂了电话,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见龚喜朝自己走过来。   “谈拢了?”   剧本里有一个情节不大合理,季姝有心想改,又一直都不大敢说,最后还是龚喜去跟导演交涉的。   龚喜点头,顺手把旁边小桌上的保温杯拿起来递给她。   “再喝点粥,过会儿跟你搭戏的那个我看着状态不太好,估计要卡很多次。”   季姝一闻到那肉粥的香气,就有点条件反射性地想躲。   “我饱了。”   她昨天偷偷上了称,发现又胖了两斤。   龚喜挑眉:“你非得让我跟喻温打电话告状?”   季姝:“……”   她“啧”了声,“你怎么回事,不是我的粉丝吗?怎么对我这么苛刻。”   龚喜叹气:“是为你好。”   季姝当然也懂,但是体重一直增加,她心里焦虑啊。   龚喜给她把保温杯的盖子拧开,轻声哄她。   “喝一点,你工作那么累,喝了立马就消耗没了。”   季姝勉勉强强地多喝了两口。   就跟龚喜说的那样,接下来跟季姝搭档的男三状态非常差,接连卡了三次,连导演都不耐烦了,让他去调整状态,其余人把能拍的先拍了。   街上的布景精致热闹,季姝站在一处花灯摊位前,低头挑拣着喜欢的花灯,男主赶过来时,摊位旁边的木架突然倒了下来,正好撞在季姝腿上。   这个意外是剧本上有的,季姝看着饰演男主的男演员急切地朝自己跑来,心想一切都很顺利,但她感觉自己的小腿是真的被撞到了。   这场戏一结束,男演员出于避嫌很快就放开了季姝,但她小腿一阵刺痛,险些因为腿软摔到地上。   她小脸煞白,下意识想撑住什么,手指在虚空中捞了几下,下一刻就被人攥住。   龚喜脸色很不好看,低头看着她掩在裙摆中的腿。   “受伤了?”   季姝怕疼,但她不肯哭,忍疼忍到咬唇,闷闷“嗯”了声。   “好像撞到了。”   她扶住龚喜小臂:“休息一会儿就行。”   龚喜没说话,知道她不想在这种时候去医院,便只是找了个休息室让她待着。   季姝一进休息室就瘫下了,嘶嘶地吸气。   龚喜把门反锁上,在她面前蹲下,下意识伸出手去,却在碰到她裙角时回过神来,略微局促地仰脸询问,“我看看?”   季姝点头:“嗯。”   龚喜这才小心地把她的裙角卷上去,白皙的小腿在接近脚踝的部位红了一片,眼看着就要肿起来。   他忍了忍,抬眼看她,“受伤了就应该早点说,这种事情能瞒吗?”   季姝怔怔地看着他泛红的眼睛,不自觉地抖了抖。   “哎,你别哭啊,受伤的是我,你哭什么?”   龚喜愣住,很快低下头去,把泛红的眼睛藏住。   “没哭。”   就是情绪有点激动。   季姝真是让他哭怕了,苦大仇深地叹气。   “下次,我下次绝对不瞒了。”   她有心缓和气氛,笑眯眯地调侃。   “你这么爱哭,要是被撞一下是不是立马就掉眼泪啊?”   龚喜无奈,一边去找药酒,一边认真地反驳纠正,“我真没哭,我就是眼睛容易红。”   季姝不以为意:“眼睛红不就是要哭了?”   她看着龚喜把药酒拿回来,牙根有点发凉。   “这玩意儿得揉开吧?”   她小腿都红成那样了,要是揉了揉,那得多疼啊。   龚喜重新撩开她裙摆,把药酒先倒进掌心搓热,“我轻点,不揉开你这肿起来会更疼。”   滚烫的掌心覆上小腿,季姝被刺激地一个激灵,龚喜没敢用力,担心地看她,“很疼?”   季姝摇头。   不是因为疼。   年轻男人屈膝蹲在地上,低头给她揉着小腿,露出的侧脸线条坚毅而冷淡,跟他这个人很不一样。   无论是在许肆,还是在季姝面前,他都是稳重可靠,偶尔不太正经的模样,跟冷淡这词差、十万八千里。   季姝揉揉眼,鼻尖充斥着药酒的味道,她没忍住,还是喊了声疼。   龚喜稍稍直起身子,手上的动作不停,朝她侧了侧身。   “口袋里有糖,你拿几个。”   季姝俯身去掏,两人距离一下子拉近,龚喜便不太敢动了。   都是硬糖,季姝挑了颗塞嘴里,声音含糊,“这是给许肆准备的?”   龚喜点头:“他喜欢。”   季姝含着糖,突然嘀咕了句。   “我喜欢软糖。”   龚喜愣了下,随即便说,“那我下次买点软的备着。”   季姝满意了,把齿间的糖块咬碎,竟真的感觉疼痛感少了几分,连心情都好了起来。   怪不得许肆那么喜欢吃。   这伤没怎么影响季姝拍戏,要不是药酒的味道太重,旁人都看不出来她受伤了。   晚上临睡前,龚喜来季姝房间给她擦药,他应该也是刚洗完澡,头发都是湿的,穿了自己的睡衣。   季姝瞧了他一会儿,觉得他这模样还挺少见的。   白天是精英人士,晚上换了衣服竟然还有点像大学生,莫名其妙地让季姝觉出几分孩子气。   她抬抬小腿:“你也跟我相处一段时间了,有没有觉得偶像光环有点破灭?”   龚喜低声笑:“偶像光环?我从没在你身上看到过。”   季姝眯眼:“你这是什么危险发言?”   龚喜屈膝蹲着,一只手搭在身前,偏头思忖了会儿,组织一下语言。   “我是你的粉丝,但跟其他粉丝不太一样。”   其他粉丝接触到的季姝是光鲜亮丽的,是站在舞台上的,可龚喜不是,他从一开始见到的季姝就不是这样的。   他认识的仅仅只是季姝这个人。   他是先喜欢上这个人,才支持她,成为她的粉丝的,因为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只能是这个身份。   季姝没听懂:“你在跟我打哑谜吗?”   龚喜又笑:“我工作特殊,见过的艺人比你都多,我愿意当你的粉丝,不仅仅是因为你漂亮、演技好,更多的是一种对优秀者的欣赏。”   和喜欢。   季姝听愣了,心想这真是她的亲粉丝,除了粉丝,还没有人会这么直白热烈地夸她。   她咳了几声,把头偏过去。   “花言巧语。”   房门被人敲响,季姝坐在沙发上,好奇地瞥了眼。   “谁啊,这么晚了来找我?”   龚喜把药酒放好:“我去开门。”   方一承站在门口,见到龚喜,脸上的笑立刻就僵住了,一瞬间变得十分复杂。   “这不是季姝的房间吗?”   龚喜懒得回答这问题,淡淡颔首,“方先生,”   他握着门把手,回头的时候把门顺带着也关上了,“是方一承,要见吗?”   季姝皱起眉。   方一承就是今天下午因为状态不好而频频忘词的那个男三,他是剧组里少有的被资本家塞进来的演员,导演本来不想答应的,但这人自己的偶像本职做不好,演技居然还成,也就这么收着了。   但季姝不喜欢他,她跟温温聊到,对这男人两面三刀的姿态不感兴趣。   “不见。”   这么晚了,他一个人来敲她酒店房间的门,不是缺根脑筋,就是别有所图。   龚喜重新把门打开,淡声道,“季姝已经休息了,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   方一承嘴角抽了抽。   季姝既然休息了,那你这个经纪人还待在这里干嘛?   但这话只能心里想想,方一承是不敢说出口的,龚喜是许肆的人不说,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很有能力的经纪人。   他只能勉强地牵牵嘴角:“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为今天的失误道个歉,”   说着,方一承把买来的药递过去,“她的伤还好吧,得涂点药才行。”   龚喜把袋子接过来,态度非常官方。   “道歉就不必了,不是什么大事,多谢方先生费心了,小姝的伤没什么大问题。”   他不动声色地敲打:“只是希望方先生能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如果是身体不舒服,可以去医院检查检查。”   方一承脸色不太好看,连笑也扯不出来。   “好的,我会注意的。”   他刚转身,身后的门就被关上,一分一秒都不犹豫。   季姝看着龚喜手里的袋子,挑了挑眉。   “这人怎么突然讨好起我来了?”   龚喜实话实话:“你最近比较有热度,”   更何况现在拍的这部是大女主剧。   季姝摆摆手,不太在意。   “你回去吧,我这就睡了。”   龚喜“嗯”了声,却朝着她走过来,把手臂伸给她,“你扶着我,左腿别用力。”   季姝乖乖把手搭上去:“其实我能自己蹦跶过去的。”   龚喜语调轻缓:“不是有我吗?用不着你自己蹦跶。”   这话好像没什么意思,又好像处处都是深意。   季姝没说话,垂在身侧的那只手默默摸了摸心口。   嘿,这颗心脏最近很活泼啊。   季姝在拍戏期间,龚喜几乎一直都陪着,偶尔会亲自往许肆那边跑几趟。   许肆跟孙潇的绯闻消停后的几天,他回趟了公司跟许肆见面。   许肆还是那么个许肆,骄矜漂亮,懒散阖着眸子,见到龚喜连头都不抬。   看上去被喻温养胖了点。   “你就这么困?”   他一说困,许肆就慢吞吞地打个呵欠,催他快点谈正事。   龚喜把福利院的捐赠合同推过来:“那边已经快完工了,还是那个老院长。”   老院长其实在福利院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许肆六岁之前都是他在带,后来被调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许肆垂眼看着,没有要翻看的意思。   龚喜也不多说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递过去。   许肆捏了捏,挑起一边眉尖儿。   “软糖?”   他只吃硬糖,龚喜的口袋里也应该只有硬糖才对。   龚喜怔住,连忙去摸另一侧的口袋,把糖换过来。   “不好意思,弄混了。”   许肆:“……”   半晌,他低低“啧”了声,向后靠到椅背。   “季姝居然吃糖,她不怕胖了?”   龚喜笑:“别让她上称就行。”   她那样哪叫胖啊,体重一直都不到及格线。   许肆闭了下眼,语调懒洋洋的,“好不容易跟人碰到一块,你得抓住机会。”   他说:“我只能帮你赶人,不会帮你追人。”   他这么一提,龚喜突然就想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八岁的许肆刚被养父一家送回来,瘦得可怜,受众人孤立,而那时候的龚喜也没能好到哪儿去,他这只灰兔子被几个孩子捉住戏弄,险些死在大街上。   龚喜跟许肆其实并不太一样,那时候的许肆刚长出尾巴,他却已经当了好几天的兔子,因为太小,变完之后误打误撞地才能变回来。   一只兔子的命,可比孩子的命脆弱多了。   许肆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把砸到龚喜身上的石子一个一个重新砸了回去,然后盯着它,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兔子。”   龚喜想到这儿,突然笑了声。   “哎,你现在还喜欢兔子吗?”   许肆冷冷瞪他。   龚喜其实并不怕他,但他知道这小祖宗要面子,得哄,他得装个样子给许肆台阶下。   于是他缩缩脖子,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我不问了,不问了。”   两人没再多聊,各回各的地方,去见各自想见的人。   龚喜回来时,季姝刚结束一场戏,提着鹅黄的裙摆,远远看见他,招了招手。   他笑了下,朝季姝跑过去,手指下意识揣进兜里。   还有糖。 第156章 季姝×龚喜②   接到许肆电话的时候,季姝狠狠哆嗦一下,几乎立刻就猜到了喻温现在的情况。   她咬着牙,一遍一遍地给裴骃打电话,那边过了很久才接起来,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   不等她问,裴骃便出声,“在医院,状态很不好。”   他低叹一声:“别来了,她谁也不见。”   季姝没忍住,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她还在剧组,冷不丁哭出声来,惹得众人侧目,纷纷惊惶,龚喜快步走过来,先拿外套给她披上,才扶着人往休息室走。   季姝紧紧攥着他手腕,满目不安惶然,“龚喜——”   她骤然哽咽:“怎么就这样了呢,温温怎么就这样了呢。”   龚喜答不出,只能轻轻抚着她单薄的脊背,帮她把这阵难忍的哽咽捱过去。   季姝许久才平静下来,往日高冷倔强的姑娘弯了脊梁,显得有些呆讷。   她什么也做不了。   龚喜去跟导演简单说了下情况,给季姝要了几天喘息的时间,送她回去休息。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都耗在剧组里,公寓显得空旷冷清,季姝已经不哭了,冷着脸赶龚喜走。   “你去找许肆吧,他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龚喜轻叹:“你我都劝不了,他就更别说了。”   他看了眼客厅,一看就是久无人住的模样,估计冰箱里也没什么吃的。   他拿上外套:“你先睡一觉,脸色太难看了。”   季姝不说话,等到玄关传来关门的声音时,才失力一般躺在沙发上,抬手捂住眼,声音哑着,闷闷的。   “让走就走,真听话。”   她没什么精神,躺了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当啷——”   季姝骤然惊醒,猛地坐起来。   龚喜见她被吵醒,无奈地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抱歉,吵到你了。”   季姝扶着有点发昏的脑袋:“你怎么又回来了?”   龚喜在厨房里忙活,没怎么听清楚她的话,“嗯?我出去买了点吃的,你这冰箱里连瓶饮料都没有。”   季姝闷声闷气:“我不想吃东西。”   龚喜点头:“对,你就没有想吃东西的时候。”   季姝无言以对。   她心烦意乱,脑袋还有点疼,干脆自暴自弃地重新躺下了,捞了个抱枕塞怀里。   龚喜没做太复杂的东西,就简单煮了碗面,端出来的时候香气四散。   季姝吸吸鼻子,有点饿了。   但她刚说完自己不想吃东西,这会儿拉不下脸来,眼睛一闭,装不知道。   眼睛闭上后,听觉就更加敏锐,能听到龚喜来回走动的声响,刻意放低了,窸窸窣窣的。   她闷闷地想,这人怎么还不来叫她吃饭?   龚喜把筷子摆好,见季姝还躺在沙发上不动弹,忍不住笑了笑。   也是奇怪,虽然季姝整天跟许肆过不去,但这两人在某些地方是一模一样。   “季姝?”   他放缓声音:“来吃饭吧,吃点东西会舒服些。”   季姝这才面无表情着一张脸往这边走。   面条很素,没加多少荤腥,季姝吃完之后确实觉得舒服不少,连带着情绪也好了点。   龚喜忙着收拾碗筷:“咱俩的行李过会儿就会被小邓送过来,”   他微微沉吟:“我能在你这里借宿几天吗?”   季姝抬眼瞅他:“你什么意思?”   龚喜笑:“郭导那边给你放了几天假,我带你到处玩一玩,放松一下,住在你这儿比较方便。”   季姝耷拉着脑袋:“我哪儿也不去。”   龚喜耐着性子跟她讲道理:“小姝,郭导给你留的时间不多,两天后,不管你有什么样的情绪都得进组拍戏,你有信心撑住吗?”   他轻声做了决定:“我陪你放松两天。”   季姝跟他犟:“要是我不愿意呢?”   龚喜说:“除非你想看我睡大街。”   季姝恶狠狠瞪他:“你烦死了!”   龚喜被她这故作凶狠的表情逗笑,一个没稳住,上手揉了揉她脑袋。   “别跟我闹。”   季姝一僵,“啪”地把他的手打下去,闷头往卧室走,房门关得震天响。   龚喜无奈地笑笑。   纸老虎一个。   季姝因为喻温的事情绪很低落,龚喜也不可能真的带她去玩,只是想着带她去几个地方走走,散散心。   季姝蔫头耷脑地坐在副驾驶上,提不起什么精神。   “去哪儿?”   龚喜说:“到了就知道了。”   季姝瞥他一眼,不说话了。   直到眼前的建筑越来越熟悉,她才恍惚地眨了下眼。   “毕业后就没来过了。”   龚喜找了地方停车,给她戴上帽子墨镜。   “周末呢,学校人不多,”   他笑:“这里你熟,带我逛逛?”   季姝抿唇,少见的温顺,沉默着下了车。   明星到哪儿都引人注意,她又没有许肆那样的资本,龚喜不敢带她到处跑,想了想,挑了她的大学。   回母校走走这样的理由,即使是被人认出来了,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传言。   季姝确实对这里很熟,她以前就喜欢找空地练表演,每回喻温都陪着。   “我当时在这里背台词,还被人嘲笑了,说我装模作样。”   龚喜皱眉:“你怎么反击的?”   季姝把手指揣进兜里,仰了仰脸。   “我?”   她笑了下:“我大学时候可没有这么彪悍,我一句话都没说,”   季姝眉眼安静:“是温温帮的我,她教我分寸,教我如何进退。”   她抬着下巴,眉眼线条凌厉。   “我学得很好。”   可喻温却被逼得只能退,不能进一步。   龚喜沉默着,踟蹰半晌,才略显生疏地张开手。   “要抱吗?”   季姝抬头看他,睫毛下一双漆黑的眼,冷冷淡淡,拒人千里。   她说出口的话很不好听,嘲讽又让人难堪,一字一句驳回他的好意。   “想占我便宜?你真是分不清自己的定位了,咱俩连朋友都算不上,温温现在生病了,你也该回许肆那边了吧,早就该回了,留在这里只是看我笑话——”   龚喜垂眼,不轻不重地唤她一声,阻止了她要出口的那些伤人也自伤的话。   “季姝。”   他又问一遍,语调安和,不见半点恼怒失望。   “要抱吗?”   他说:“我记性不好,你抱完,我下一秒就忘了。”   大概是青年脊背挺直,肩膀宽阔,站在那里安安静静,俊秀的眉眼太有蛊惑力,季姝看他半晌,重重地撞进他怀里。   她声音哽咽:“便宜你了。”   顿了顿,又恶狠狠地说,“不准忘!”   龚喜便笑了,安静站着任她抱。   “嗯,不忘。”   是她让他认不清自己的定位的,不怪他昏头。   ——   去见喻温那天,季姝一滴眼泪都没掉,整个人像是绷紧的弦,龚喜知道她担心也胆怯,安静地陪着她。   她在疗养院待了会儿,再出来时给几个小护士签了名。   看到龚喜,她微微一顿,把墨镜摘了下来,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睛。   龚喜反倒松了口气,哭出来也好。   “人还好吗?”   季姝点头又摇头:“瘦了太多,连话也不愿意说了。”   跟她都说不了几句话,可想而知变得有多寡言。   龚喜沉默一会儿,看着远处连绵的山脉。   “会好的。”   已经在好起来了。   一段时间后,喻温要去乡下支教,她做出这个决定,让季姝彻底松了口气。   她精神轻松起来,人也不再瘦了,又成了那个人前高冷人后也倔强的姑娘。   两人都不提龚喜该回许肆身边的事情,龚喜也照样忙起来两头跑。   时间一晃,就到了年关。   季姝家里只有一个妈妈,年纪大了,在临近年关的时候出了个小意外,骨折住院了。   消息传到季姝这里,她重重一抖,险些把手机摔了,推开化妆师就要往外跑,被龚喜拦住。   “小姝,冷静一点。”   这姑娘外强中干,看着厉害,其实内里脆弱得很。   她慌了神,怕得声音都在颤。   “我妈出事了——”   龚喜轻拍她的背:“我知道,我刚刚听见了,这次活动很重要,我替你回去好不好?我保证,一定会把伯母照顾得很好。”   季姝摇头,紧紧攥着他袖口。   “我得回去。”   龚喜知道她这个时候听不进去什么,便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讲。   “伯母是骨折,已经在医院了,没有大问题,你现在回去也只是守着她,我替你守,这个活动你准备了很久,不能放弃,结束了也才晚上,我给你订机票,你凌晨就能回去,好不好?”   季姝忍泪,犹豫着点头。   龚喜摸摸她脑袋:“我这就走,你自己乖一点,不要跟别人吵起来,凡事——”   他想说凡事忍一忍,想了想,又放弃了。   “算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嗯?”   季姝点头,看着他拿了外套,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房门关上一瞬,又很快被人打开,龚喜去而复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软糖。   他低笑,软糖一股脑儿地塞她手里。   “差点忘了。”   ——   季姝妈妈确实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她问了龚喜的身份,知道他是季姝的经纪人后很不好意思。   “真是麻烦你了,这丫头真是没分寸,怎么能麻烦你过来呢,我一点事都没有。”   见她要坐起来,龚喜连忙给她往腰间垫了个枕头。   “伯母说的哪里话,小姝活动结束后就过来,您到时候可别这么跟她说,她又要生气。”   季妈妈笑道:“你倒是熟悉她那狗脾气。”   她叹口气:“人老了,不中用,净给儿女添乱。”   龚喜语气温和:“有老人添乱是福气。”   季妈妈听出点什么来,询问地看他。   龚喜手里搭着外套,站得笔直,轻轻一笑,也不避讳。   “我是孤儿。”   和许肆不太一样,他不是一出生就在孤儿院,是父母车祸死后,又没有亲戚肯收,被迫送去的。   季妈妈眼眶顿时湿了,轻轻拍拍他手背。   “好孩子,是老天爷对不住你。”   龚喜不大在意地笑笑:“所以您以后别再说这种话,我这个没福气的人听着可难过。”   季妈妈又被逗笑:“不说了,不说了。”   季姝是凌晨到的,季妈妈那时已经睡了,她站在床边看了会儿,确定没什么事后才放下心来。   龚喜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他本就忙碌,又一整夜没睡,才坐了一会儿眼皮就发沉。   季姝拍拍他肩膀:“谢谢。”   龚喜一笑:“不值得谢。”   他站起来:“饿吗?给你找点吃的。”   季姝摇头:“不饿,再说这时候哪有吃的。”   她看了眼时间:“我妈要醒还早着,我给你找个地方睡会儿。”   龚喜确实是困,脑子都不太清醒了,昏昏沉沉地“嗯?”了声。   “什么地方?”   季姝走在前面:“我家。”   这里是季姝的老家,住在旧小区里,房子一看就有些念头了,被收拾得整洁干净。   龚喜粗粗一扫,就知道这里没有客房,两个卧室,一个季妈妈住,一个给季姝。   他主动开口:“我在沙发上歇一会儿就行。”   季姝没理他,把卧室门推开,“你睡我这儿,”   她太久没住,这里什么味道也没有,干干净净的,堆着一些杂物。   龚喜愣住,连忙拒绝,“不用,我随便找个地方歇一歇就——”   季姝不耐烦地瞪他:“你再说一句?”   龚喜默默噤声。   他最好还是睡在了季姝的床上,心潮澎湃的,快天亮才睡着。   季姝在家里待了三天,龚喜一直陪着,导致最后走的时候,季妈妈居然更舍不得龚喜,小喜小喜地叫个不停。   龚喜推着行李箱,故意走在前面,给她们说体己话的机会。   等人走远了,季妈妈才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出口。   “我问过了,这孩子没对象,你要不要试试?我看他对你有意思。”   季姝心想不用你说,我早就看出来了。   说来也奇怪,两人刚认识的时候,龚喜显得小心又生疏,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的相处就有些变味了,他好像故意脱了“粉丝”这张皮,跟她往朋友上靠。   季姝不反感,但她不想细想自己为什么不反感,她对谈恋爱这事儿顾虑颇多,被绊得几乎寸步难行。   她敷衍地应了声季妈妈的话,“知道了,我自己有分寸。”   她挥挥手,朝龚喜跑过去。   季妈妈忍不住吐槽:“有个毛的分寸,傻丫头一个。”   就当缩头乌龟吧,迟早得后悔。 第157章 季姝×龚喜③   喻温回来了。   她一回来,季姝整个人都有了主心骨,脸上的笑都比以前多了。   龚喜也轻松了不少,回来了一个喻温,许肆和季姝两个都不用他操心了。   季姝电影杀青后,剧组晚上组织了聚会,龚喜正好有事情要处理,就没陪她参加。   只是他回来的时候却遇到了隔壁剧组的一个女演员,很眼熟,但他没想起来名字。   对方主动开口,嗓音柔柔的,让人很舒服。   “龚先生,”   托这好嗓子的福,龚喜想起她是谁了。   许肆公司刚签的一个女艺人,年纪很小,好像是还不到20岁,两人之所以认识,是因为龚喜曾经在她刚进公司的时候顺手帮了一个小忙。   这姑娘毕竟年轻稚嫩,知恩图报,那之后提过好几次要请龚喜吃饭,都被他拒了。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   他微微颔首,礼貌地应,“江小姐,”   江篱有些惊喜:“您还记得我啊?”   龚喜:“……”   当然记得,他记忆力是出名的好。   他微一点头,想绕过她往里走。   “抱歉,我还有事。”   他人高,步子也大,江篱来不及追他,只好提高音量。   “龚先生!”   见龚喜回头,她微微红了脸,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能、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见他没立刻回答,江篱马上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很感激龚先生上次帮我,要找个机会报答你。”   龚喜略微无奈:“江小姐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报答。”   他看一眼天色:“要下雨了,江小姐慢走。”   江篱好不容易才见他一面,哪肯这就放他走,往前小跑着追了两步。   “龚先生,你现在跟着季姝,是自己愿意的吗?”   龚喜步子顿住,意味不明地偏头看她。   江篱抿抿唇,虽然有些纠结,但还是说了。   “许肆为什么现在还不把你叫回去?你待在季姝身边肯定、肯定……”   季姝在圈里的人缘其实不大好,毕竟她这人骨头硬,比起许肆来也不遑多让。   龚喜倏尔失笑:“你觉得我跟许肆是什么关系?”   江篱愣了下,犹豫一会儿。   “朋、朋友。”   龚喜点头:“对,是朋友,所以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留在这儿?”   不用江篱回答,他淡声笑,“因为我自己心甘情愿。”   龚喜重新迈开步子,青年身形挺拔,随意一摆手,手掌瘦薄。   “天凉雨大,江小姐不宜久待。”   江篱怔怔地抬头看,才发现竟然真的下雨了。   聚会已经散了,龚喜找了一圈都没看见季姝,问谁也不知道,渐渐有些着急了。   电话打不通,龚喜没办法,想找人去调监控,看看季姝究竟去哪儿了,刚过一个拐角,就被人叫住。   “龚先生,我好像看到季姝了。”   初春的雨还带着料峭寒意,雨势迅猛,轻易就扫湿了衣角。   季姝有点头疼,动也不想动一下,感觉雨水被风吹过来的时候才不满地皱皱眉。   下一刻,带着暖意的外套拢过来,铺天盖地,让她清醒一瞬,茫然地抬头望。   龚喜蹲在她跟前,用外套把她裹起来。   “怎么在这里待着?”   季姝抬头看着他,突然皱皱眉,“你来干什么?”   龚喜被她问懵了:“来接你啊。”   季姝耷拉着脑袋,眼睛挑起一点弧度。   “不用你接,你走。”   她说得认真,也不是耍酒疯,龚喜短暂怔愣后有些心慌。   “为什么赶我走?”   季姝面无表情:“不是我赶你,是你本来就该走了,你是许肆的经纪人,不是我的。”   她说的是事实,可两人一起待了这么久,都默契地不提它,她却突然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把他往外推。   龚喜忍着脾气:“季姝,你说我为什么留在这里不走?”   季姝别开脸:“我不知道。”   龚喜把想说的话都咽下去,攥着她手腕把人拉起来。   “你喝醉了,我先送你回去。”   季姝甩开他:“我没醉。”   她站着不动,也不想再跟龚喜说些什么,摆明了不合作。   这人的犟脾气龚喜很清楚,只是这还算第一次用在他身上。   龚喜把伞撑开塞她手里,趁着人还没反应过来,直接把人背起来。   季姝当即就要挣扎,龚喜警告她,“掉下去你后天的活动也不用参加了。”   她果然不动了。   龚喜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在她心里他还没有工作重要。   他迈开步子,语调平静,“粉丝知道你这么敬业肯定会很高兴,”   顿了顿,他说,“可是我不高兴。”   季姝不出声,龚喜叹口气,“你别跟我闹,有什么话就说出来,真把我赶走你就高兴了?”   最后一句戳到季姝的犟筋,她马上梗着脖子反驳,“我高兴啊,你走了我特别高兴,别说的你多重要一样,没了你我照样活得好好的。”   龚喜深吸一口气:“季大明星,你非要把我气死?”   季姝彻底不说话了,一直到回家,她都一句话没再跟龚喜说。   这样油盐不进的臭脾气,谁都受不了,她就等着龚喜摔门而出呢。   可龚喜没有,他算是看出季姝的态度来了,今晚他一走,以后也不用再见了。   他给季姝煮了点米粥,担心她在聚会上一直没吃饭,胃里会不舒服。   季姝硬着脾气,碰都不碰。   龚喜坐在她身边,她不说话,他就主动开口。   “不知道你今晚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但你既然提了,咱们就说个清楚,”   他看着季姝,一字一句地问,“你真希望我走?”   季姝张张嘴,一个“是”字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地难受。   龚喜突然就笑了,揉揉她脑袋。   “唉,终于乖一点了。”   季姝把他的手拍下去,冷着一张脸。   “你就在我这里有什么好,我又不会给你发奖金,还不如回许肆那里,交个女朋友,美美满满地过一辈子。”   龚喜一愣:“你突然提女朋友干嘛?”   季姝梗着脖子跟他对视:“什么是我提,你这个年纪不就该找女朋友了吗?人家那么喜欢你,你也别吊着人家。”   龚喜明显没回过神来:“这个人家——是自称吗?”   季姝一哽,猛地咳嗽起来。   龚喜连忙给她送水,想到一个可能,有些难以置信。   “你指的是江篱?”   他表情真正冷下来,显出几分不快。   “季姝,我对你的感情你还不清楚吗?把别人推给我是几个意思,侮辱我?”   季姝撑着一口气:“我不知道,我知道个屁!”   是,他是做的够多,表现得够明显,可真正该说的,他其实从来没提过。   龚喜唇线绷直:“那我就说给你听,”   他语调冷然:“我第一次见你是跟着许肆参加那个选秀节目的时候,那时候你还没出道,你没出道我就喜欢你,你出道了我就做你粉丝,”   “知道喻温跟你认识之后,我旁敲侧击地打听过很多你的事情,给你当经纪人也是我自愿的,想离你近点,想对你好,想照顾你,”   他陡然泄气,揉了揉眉心。   “季姝,你说我喜不喜欢你?”   季姝回答不出来。   她感觉到的,猜到的,和真正从龚喜嘴里听到,其实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在这种汹涌的情感之后,季姝想起自己今晚说的话,做的事,骤然生起一股慌乱来。   她喝了酒,感觉酒劲儿在这时候才发作出来,一句话没说出来,转头就去吐了。   龚喜表情复杂,想笑吧,又觉得自己实在可怜。   “这是被我恶心吐了?”   小插曲实在太多,龚喜也不急在这一时,没逼着季姝继续聊回之前的话题。   然而第二天,想等人清醒了,跟她好好聊一聊的龚喜发现,这人跑了!   蒋咏来的时候,发现季姝正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十分惊讶。   “你什么情况,居然来的这么早?”   季姝不说话,一抬脸,眼圈青黑一片。   蒋咏“啧”了声,不大理解。   “你不是杀青了吗?怎么还一夜没睡的样子。”   季姝无声叹气,可不就是一夜没睡嘛。   她昨天吐完,原本没聊完的话题就截然而止了,一整晚都在回忆自己的所作所为,越想越心凉。   龚喜那么喜欢她,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居然还无理取闹,无病呻吟,她简直、简直是个畜生。   蒋咏认真打量她几眼,突然眯起眼睛。   “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季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季姝一直在躲龚喜,逃避的原因主要出在她身上,季姝知道自己喜欢龚喜,可她心里有个坎,她不敢谈恋爱,怕影响工作,不敢谈恋爱,怕有一天会分开。   她这样的性格,其实真的很不讨人喜欢。   龚喜也知道她在纠结些什么,这种事情逼不得,所以他得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杜泽生结婚,那天龚喜喝了点酒,就实在是不想等了,酒席一散,直接把人逮到了自己车上。   他身上酒气重,没敢离她太近,只是抬手松了松领带,颇有些无奈。   “能不能给个准信儿?”   他轻叹:“杜泽生都结婚了,我连个女朋友都不能有?”   外面光暗,青年轮廓被映得朦朦胧胧,他有些醉了,半支着额头,手里还拿着手机,正等着代驾过来。   季姝咳了一声,心想自己以前可能眼睛有点问题,她怎么就没觉得龚喜很帅呢?   龚喜到底是不想逼她,接了代驾的电话指明地点,便想下车换位置。   季姝自发地往后座挪,见他坐进来,很小声地应一句。   “可以。”   龚喜猛地抬头看她,不可置信。   季姝又咳一声,偷偷去勾他手指,不太敢看他。   “我跟你道歉,你知道我脾气坏,我说话都不过脑子的,你别生我气,也别记仇。”   没等到回答,她不大有耐心,心慌慌地咳嗽,提醒他赶紧说话。   龚喜抬手,默不作声地给她顺气。   季姝被他顺气顺得更慌了。   她忍不住催促:“你说话呀。”   龚喜慢悠悠地问:“我要是记仇,你怎么办?”   季姝憋着一口气:“想办法哄你。”   那她还能怎么办?   龚喜很轻地叹息:“这样啊,那我有点亏了。”   季姝眨眨眼:“你答应了?”   龚喜反握住她的手,掌心互相熨帖着,让他不自觉地弯了眼。   “你这缓冲期是真长啊,存心看我着急?”   季姝小声咕哝:“我这叫谨慎,认真,说一不二。”   龚喜笑着点头:“行,那真是谢谢你了。”   季姝不说话,唇角翘了翘。   ——   恋爱的一个共同点,就是变得黏糊。   蒋咏翻个白眼,看着季姝故意慢动作地拆礼物,非常不顺心。   “你够了哈,在单身狗面前这样好吗?”   季姝疑惑:“你不是刚交了个男朋友吗?”   蒋咏继续翻白眼:“分了,小弟弟一个,不懂事。”   季姝嘿嘿笑:“你说得对,还是大点好。”   她支着下巴,瞧着正在打电话的龚喜,慢慢荡出个笑。   “男朋友嘛,得稳重点。”   龚喜似有所觉,握着手机看过来,季姝立刻把笑收起来,装作不在意地往别处瞥。   她故作矜持,龚喜却笑了笑,挂掉电话走过来。   “今天这妆——”   季姝立刻期待看他。   龚喜忍笑:“挺好。”   季姝满脸失望:“就不能指望你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龚喜蹭蹭她脸颊:“别诬陷我,我夸你好多次呢。”   蒋咏“哎!”地一声,“别碰别碰,刚化好呢。”   龚喜便把手缩了回来。   季姝瞅了瞅蒋咏,指使他,“把头转过去。”   蒋咏:“……”   季姝补充:“给你发红包。”   蒋咏立刻转身捂眼:“想做什么尽管做,我保证守口如瓶。”   季姝朝龚喜勾勾手,不客气地在他唇角亲一口,而后嘟嘟囔囔。   “这口红可贵。”   龚喜很上道,勾着她再亲一口。   “再给你买。”   季姝就笑,故意把口红蹭到他脸上,像模像样地叹气。   “你穷,还是算了吧。”   龚喜坦然:“要准备娶老婆,我确实很穷。”   季姝看着他,半晌,压低声音,“没关系,我挣钱给你花。”   龚喜没忍住,笑了。   成吧,经纪人当久了,当当小白脸也挺新鲜。 第158章 季姝×龚喜(完)   季姝有一段时间特别闲,闲的原因很简单,朋友在,男朋友也在,小日子过得太舒服了,那份拼命要往上爬的上进心自然而然就淡了。   她很了解自己,之前就担心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但真到了这时候,又觉得完全没什么。   她拼了那么久,还不能趁着春光大好享享福?   然而她可以随意调整假期,龚喜这个打工人就不怎么行了,没男朋友陪的时候,季姝就喜欢去找喻温,给许肆添添堵。   这天她熟门熟路地到了许肆公寓,熟门熟路地开了密码锁,站在玄关换鞋。   太常来了,她熟得不行。   脱外套的时候,她抬眼一瞧,见喻温正坐在沙发上跟人打电话,腿上躺了个许肆,手里还拿着、拿着——   季姝眯了眯眼,走过去,困惑地问,“温温你手里拿的什么?”   说话的时候她也走近了,估摸着喻温手里那一长条毛茸茸的,像尾巴?   她贼笑两声:“你们挺会玩啊,这是在扮猫男仆吗?”   话落,那条尾巴像受惊一样,猛地从喻温手上缩了回去,消失了……消失了……   季姝瞠目结舌,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   这假尾巴能动就算了,动得那么灵活也算了,怎么就在她眼前消失了呢?!   喻温终于反应过来了,赶紧把电话挂掉,颇埋怨地看向许肆。   后者很无辜地耸耸肩。   他也不想的,关键是这尾巴不听话啊。   喻温沉吟两秒:“小姝,你听我解释。”   季姝:“……”   她满脸窒息,“那个尾巴、尾巴是高科技对不对?还会动呢呵呵呵。”   喻温:“……”   她硬着头皮:“不是。”   季姝不说话了,她低头掐了把自己,觉得有点茫然。   喻温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把这件事给季姝讲明白,工程之浩大堪称洗脑。   龚喜来接她的时候还浑然不知,见她魂游天外的模样,戳戳她脸颊。   “安全带都没系,你想什么呢?”   季姝满脸受惊后的空白,语气幽幽。   “龚喜,你今天跟我说什么我都信。”   龚喜:“?”   季姝捂住半张脸,非常非常深沉地叹气。   “许肆的事儿,你早就知道吧?”   龚喜飞快地想她指的是哪件事。   手机突兀地响一声,许肆给他发了三个字:我的错。   ???   能让这祖宗开口道歉,他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龚喜还没想个明白,就听到季姝的声音。   “许肆居然是猫,他居然是猫?!”   这世界上怎么可以有这么玄幻的事情,但凡她不是亲眼所见,但凡给她洗脑的人不是温温,季姝都会以为是她自己脑子出问题了。   好吧,她现在也觉得自己脑子出问题了。   乍一听这话,龚喜跟被惊雷炸过似的,整个人都茫然了。   他只有一个想法。   许肆杀我!!!   他吞吞口水,一下子无措起来。   “你听我解释——”   季姝拧起眉,突然上下打量他几眼。   “许肆是猫,那你是什么?”   龚喜反射性地张嘴:“我是——”   他懵了一瞬,随即看到了季姝风中凌乱的表情。   啊这,她已经要没有表情了。   季姝比他还慌:“你也是?!”   龚喜哑然,他最近其实一直在想这个事情,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和盘托出,别吓到她。   现在好了,准备的那些全白费了。   他只能沉默着点点头。   季姝突然抓住他的手:“你跟许肆真是亲兄弟?”   这个传言不知道是怎么被传出来的,但确实一直存在,还有粉丝给他俩编同人文呢。   龚喜刚组织好的语言又被噎住了,“不是,”   他有点难开口:“我不是猫。”   季姝一伸手,捂住他的嘴,“别说话,让我猜。”   龚喜:“……”   看来已经缓过来了。   他脚踩油门:“你猜着,先去超市买个菜。”   季姝沉默半天,竖起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很快收回去。   “兔子?”   她嘀嘀咕咕:“怪不得你总是眼红,我还真以为你要哭呢。”   龚喜哭笑不得:“你不怕了?”   季姝拢紧自己的薄外套,喃喃自语。   “怕倒是不怕,我就是觉得不太真实。”   她扭头看过来:“话说你两个有什么让人害怕的点吗?俩宠物。”   这话龚喜还真没法反驳。   他低眼笑笑:“成,不害怕就行。”   季姝又叹口气:“唉,我现在是不是得对你负责啊?”   她托着脸:“我都知道你的大秘密了。”   龚喜沉默一会儿:“这个可以有。”   季姝瞧他两眼,突然笑起来,拍了下他大腿,手指顺着裤缝一路上去,眼看着就要摸到口袋。   龚喜连忙摁住,停了车等红灯过去。   “你——”   季姝不甚在意地把手递给他:“戒指不是准备好几天了?现在给我戴上吧。”   龚喜这次是真真切切地愣住了。   半晌,他憋出一句,“是不是有点随便?”   季姝翻个白眼:“你要是给我弄个俗了吧唧的求婚仪式,当心我提着裙子跑。”   龚喜被她逗笑,笑意很快就敛住,有些紧张地攥住她手指,把那已经准备了好几天的戒指送出去。   季姝仔细打量几眼,点头,“还不错。”   龚喜抿唇,低头亲了亲她指尖,他嗓音有点沉,哑哑的。   “好像还不够,”   他说:“总觉得对你还不够好。”   季姝垂眼,看着青年瘦削清晰的侧脸,他其实跟季姝的理想型有点差距,很多地方都不像。   但要从他身上挑错——季姝一个都挑不出来。   季姝认认真真地看他:“还有一辈子呢。”   龚喜哑然失笑。   对,还有一辈子呢,可等老了,等生命垂危,他可能也依然觉得,对她还不够好。   ——   季姝结婚比喻温晚两个月,但一结婚就跟按了快进键似的,很快就升级当了准妈妈。   两个姑娘凑在一起,话题从甜点时尚变成母婴护理,转变得非常自然。   喻温甚至还给那个不知男女的宝宝准备了很多小衣服,期待着这个小家伙的到来。   然而季姝的孕吐反应非常厉害,她原先就瘦,被喻温和龚喜合力养出的那点肉很快就掉干净了,对什么都没有食欲。   最严重的那几天,她坐在餐桌边上都想吐,除了一点水果什么都吃不下,龚喜跟着消瘦了很多。   一天夜里,她突然觉得饿,爬起来要去找吃的,就看到龚喜站在阳台上抽烟。   他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这么一看,连背影都让人觉得消瘦。   季姝心里不是滋味,摸了摸隆起的小腹。   “再不听话,当心你出来要挨揍。”   龚喜很快就发现季姝了,连忙把烟掐灭,怕她闻到,又去洗手换了衣服,全程没用几分钟。   “饿了?”   季姝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闻言点头,“有一点。”   龚喜脸上总算带了点笑,开了冰箱要给她做吃的。   她情绪低落地从后面抱住他,眷恋地蹭了蹭。   “对不起啊。”   龚喜失笑:“跟我说这个干嘛?”   季姝不高兴:“你都瘦了。”   龚喜一本正经地哄她:“瘦点好看,这不是你说的吗?”   季姝仔细瞅瞅他,好吧,感觉确实是更好看了。   孕吐过去之后,季姝的体重也一直没能多起来,她先前总想着瘦一点好,现在就跟遭报应似的,体重死活上不去。   怀孕第32周的时候,季姝早产了。   离预产期还有好些天,季姝早产的时候在家里,脸色刚变,龚喜就发现了,立马打电话叫救护车。   刚开始还不是太疼,季姝有些精力,就安安静静地攥着龚喜的手,她这人心大,害怕的事总共也没几件,这时候也是一样。   可龚喜眼都红了。   季姝跟他开玩笑:“你这样的,到医院要被抓去看眼科的。”   龚喜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她,眼睛通红却没有泪,看得人心软。   季姝轻叹,拉着他的手亲了亲。   “不会有事的,”   她歪歪头:“宝宝只是等不及要出来了而已。”   她是真不紧张,原因不好说,但就是很安心,她只觉得肚子里的宝宝是要早出来而已。   消息传得很快,季姝到医院的时候,喻温和许肆也已经到了,一行人里,就属她这个准妈妈最淡定。   就是疼。   她小口喘着气,朝喻温招招手,声音放得很轻,显然现在并不舒服。   “帮我看着这二傻子,别让他给我丢人。”   她笑:“我可不想一出来就听护士笑话他。”   喻温握了握她的手:“好。”   喻温红着眼:“但我可能要给你丢人了。”   季姝无可奈何:“我真感觉挺好的。”   这话刚说完,她就疼得叫了声,脚步匆匆间,被推进了手术室。   季姝这一进去,外面的几个人都吊起一颗心来,尤其是龚喜,他站在墙角,死死捂住眼。   这场手术并没有很顺利,顺产到一半又改成剖腹,等红灯灭下去的时候,龚喜整个人都有些脱力。   有惊无险,然而这一惊,险些惊掉了龚喜的半条命。   早产儿大多身体虚弱,季姝家这个男宝宝也是一样,但他三岁的时候,骨子里的皮劲儿就出来了,活蹦乱跳地像个皮球。   季姝刚下飞机,被飞来的皮球撞得往后退了几步,揪住皮小子的耳朵。   “发财,你又胖了。”   发财是小名,起得很随意,这孩子后来抗议过几次,然后险些被改成大名,就再也不敢提了。   发财眼珠子乱转,支支吾吾地抱住自己的小肚腩。   他长得更像龚喜一些,因着年纪小,虎头虎脑的,透着一股憨厚劲儿,但性格随了季姝,精明又皮实。   所以家里只有季姝能治住他。   见皮小子这心虚样,季姝就知道他肯定背着自己吃了不少好东西。   龚喜宠他宠得无法无天,喻温又是个心软的,这小子嘴甜说两句好话,要什么拿不到。   季姝搂着他的小腰,嗯……没有腰。   她试着用力,没抱起来。   一个三岁的奶娃娃重成这样,直接把季姝气笑了。   “发财同志,你再这样吃下去,妈妈就不要你了,然后你就被丢到街上,那些猫猫狗狗就会把你吃掉,你这么多肉,够养这条街上所有的流浪猫。”   发财小朋友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哇”地一下哭得超大声。   很神奇,这么一个小胖墩长到六岁,竟然变瘦了,不说话的时候也是个乖巧的小朋友。   他拿着自己的小汽车,跑去客厅找季姝。   “妈妈,我想看弟弟。”   季姝瞅他一眼,拍着沙发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的门牙呢?”   发财疑惑地去摸,没摸到,又跑回房间,在地板上找到了自己掉了的那颗门牙。   现在,他是个没有门牙的小朋友了。   没有门牙的小发财被季姝笑了一上午,笑着笑着,笑出了强大,心理素质贼棒,见人就呲着牙,展示自己漏风的牙关。   笑够了,季姝带他去找弟弟。   发财说的弟弟是喻温家的男宝宝,比他小三岁,特别乖巧,是个小团宠。   他收拾了自己喜欢的玩具,带去和弟弟玩。   三岁的小朋友又乖又萌,已经会走会说话了,见到他乖乖叫人。   “财财,”   发财不开心,认真地纠正他,“是哥哥,你要叫我哥哥。”   小朋友不叫,盯着他漏风的门牙,特别好奇。   季姝在一边拱火:“发财,给弟弟表演一个用牙吹风,快。”   发财在这种事情上总是特别听话,他鼓着腮,猛地往外吹气,因为少了一颗门牙,那风声呲呲的,扑了小朋友满脸。   季姝又笑倒了。   她真是给自己生了个开心果。   发财最终也没能教会小朋友叫他哥哥,为此感到很悲伤。   回去的路上,季姝问他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个称呼。   发财很认真地说:“因为别的小朋友都有哥哥弟弟,我也想。”   他不是在意这个称呼,他只是想要个亲近一点的兄弟。   季姝指点他:“你弟弟不叫你哥哥,你可以叫他啊。”   她一本正经地忽悠人:“你叫他哥哥,他叫你弟弟,这不就行了?”   发财茫然:“他会愿意叫我弟弟吗?”   季姝忍笑:“肯定愿意啊。”   发财攥紧小拳头:“好的,我知道了。”   他一脸严肃,然后季姝就又笑倒了,被龚喜无奈揽住。   这条坑儿之路,还有的走呢。 第159章 喻温和小朋友们   许肆的公寓准备装修那几天,他被工作绊住脚,不得已要再留一段时间,装修也得推迟。   计划突遭变故的感觉实在是糟,他早上又没睡醒,到下午回来时还是冷着脸的,薄薄的眼皮耷拉着,也不吵喻温,就那么生闷气。   但这闷气既然是当着喻温的面生的,就铁定是要人哄。   喻温收了手上的东西,朝人招招手,他就默不作声地凑过来。   “还不高兴呢?”   许肆不说话,下巴抵在她膝盖上,一副没精神的模样。   喻温提议:“带你去逛超市?”   她说:“给你买糖。”   许肆立刻直起身子:“真的?”   前段时间他喊牙疼来着。虽然没查出什么毛病,但喻温从此往后就开始给他控糖了,家里的糖全都被锁在柜子里。   喻温点头:“不骗你。”   许肆心情好了点,被她安排着换了衣服,开车去超市。   超市重新装修了一遍,显得更大更宽敞,可能也意识到主要消费对象了,多了个儿童专区,甚至连卖糖果的柜台都多了几个。   喻温要去买别的,就给了许肆一个小篮子,指指柜台。   “你在这里挑糖,我去买瓶洗发水,家里那瓶已经空了。”   顿了顿,她忍笑,“给你也买一瓶,不要再偷偷用我的了。”   许肆哼唧唧:“你的好闻。”   男士的用品好像永远是薄荷占主位。哪有温温的花香甜。   糖果专区摆了几个汽车模型,摆得很显眼,属于一眼就能让小朋友瞧到的那种显眼,在搞活动,说是买糖的钱够一定数量了就可以抽奖,这几个模型都是一等奖。   售货员笑吟吟的,在给几个妈妈讲规则,妈妈们问得很详细,然而真正参加的却不多。   许肆大致瞥了眼,知道了原因。   这边柜台上的几款糖实在是贵,属于家里有矿才能买的那种。   许肆想了想,他虽然没矿,但他还挺有钱的。   这糖没见过,就是不吃,他也得买点回去放着。   这么想着,许肆去了那几个柜台,不怎么认真地挑着礼盒。   余光瞥到一片橘黄的晕影。相茶提醒你:看后求收藏我+来-读,接着再看好方便。便抬头去看。   啊,是那个胡萝卜。   胡萝卜长高了些,穿着一身橘黄的背带裤,变成了大号胡萝卜。   他妈妈是有多喜欢胡萝卜哟。   托这身萝卜皮的福,许肆很轻易地认出了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糖果礼盒。   果然,胡萝卜馋的要流口水了。   不过他到底是长大了一些,糖果的诱惑力不如玩具了,很快把视线挪到作为奖品的汽车模型上。   许肆跟着瞥了眼,问他:“想要?”   胡萝卜点头:“哥哥,你最喜欢哪个?”   许肆毫不犹豫,指了指那个最大的。   胡萝卜摇头,一脸“你不懂,你真的不懂”,一本正经道,“那个最小的好,它是限量版。”   ….   结果被拿来作奖品了,胡萝卜很痛心,他妈妈是不会给他买那么多糖的。   他要失去他的小汽车了。   许肆略微惊奇地低头瞅他,这个年纪的男孩长得还很慢,不到他腰间,却已经像模像样了,很爱学大人的语调。   “你懂得挺多。”   胡萝卜一听,骄傲挺胸。   “那是当然,我的愿望就是长大了要当修车工,修遍全天下的汽车。”   许肆:“……啊。”   他“啧”了声,点头,“成吧。”   说话期间,他已经拿了几个礼盒,看似挑的没有章法,实则专挑贵的拿,粗粗一算价格,觉得差不多了,往兑奖的地方走。   在柜台结了账,确定了价格,售货员便把抽奖的箱子递过来。   许肆垂着眼。把手伸进去,指尖拨了几个纸团。   希望这次感觉准一点,他还没有把能力用到这上面过。   略一犹豫,许肆抓了个纸团出来。   周围看热闹的小朋友很多,听到中奖的消息都非常激动,吱吱喳喳的。   许肆挑了最小的那个限量版,在手里把玩了会儿,不愧是限量版,做的确实很精致。   他抛了几下又接住,随手塞到胡萝卜怀里。   “送你了,”   胡萝卜一脸茫然,想要又不敢要。   “为什么给我呀?”   许肆拿出手机翻日历,一边随口回答,“因为我喜欢胡萝卜。”   他看了眼手机。揉揉胡萝卜的小脑袋。   “劳动节快乐,”   想了想,他莫名低笑一声,“就不祝你愿望成真了,嗯,祝你不要被兔子吃掉。”   胡萝卜抱着小汽车一脸懵懂。   半晌,他想起幼儿园老师说的话,自己揉揉自己脑袋。   “劳动节还有两天呢。”   许肆的坏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容易,几盒糖就满足了。   哄好了人,喻温偷偷把藏糖的柜子再次锁上。   没办法,他牙疼的时候实在受罪,还是得控制着点。   许肆下午写完歌,出来找糖,一拉柜子,没拉动。   啊,温温骗人。   他也不想吃糖了。相茶提醒你:看后求收藏我+来-读,接着再看好方便。穿了外套去店里找喻温。   喻温在甜品店里待着,身上带了浓浓的烘焙香气。   店门被推开,一个小家伙背着书包进来,很有礼貌地跟店员打招呼。   “姐姐好。”   他人小,穿了一身鹅黄色的卫衣,胸口还绣了只小鸭子,走起路来笨笨的,看着特别萌,还没有柜台高。   店员连忙绕出来,蹲着跟他说话,“你好呀,是迷路了吗?”   小家伙摇头:“妈妈让我来订蛋糕,我明天要过生日啦。”   店员很惊讶,往门外看了看,“你妈妈呢?”   他指指路边停的那辆车,“在里面,妈妈让我自己过来。”   见有大人守着,店员放心许多,拿了蛋糕册子给他,“那你看看,想要什么款式的蛋糕?”   小家伙笨笨地用手比划:“要黄色的,有小鸭子,有船,还有小房子。”   描述地太详细,这都算是定制了,店员应付不了,连忙去后面找喻温。   “姐你出来看看,有个小朋友要订蛋糕,要求可多。”   喻温瞅瞅因为吃不了糖跟自己闹脾气的幼稚鬼,想了想,抽了他手里拿来装样子的杂志。   “去,把小朋友照顾好了,我就给你做甜品。”   许肆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就这样?”   喻温好笑:“你还有什么要求要提?”   许肆凑过来跟她咬耳朵:“今晚一起洗澡?”   喻温:“……”   她忍着羞,把这人推开,“不用你了,我自己去。”   许肆慢悠悠笑一声,率先迈开步子。   “我就当你同意了。”   他走到外面。远远就瞧见一只笨鸭子在往凳子上爬,小短腿肉肉的。   看着很眼熟啊。   “小鸭子?”   小鸭子不是第一次被叫小鸭子了,头也不抬地纠正,“我不是小鸭子,我叫黄禹城。”   许肆把他抱上凳子,在他对面坐下。   “好的,小鸭子。”   小鸭子盯着他瞅:“我们好像见过。”   许肆点头:“嗯,小小年纪就会套近乎了。”   小鸭子不懂他的话,也不在意,孩子总是忘性大,不怎么纠结这个事情。   他坐得端正,一本正经,“我要订蛋糕。”   然后又把跟店员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小孩子想象力一流。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想要的蛋糕是什么样的,尤其是描述的时候颠三倒四,听的人头疼。   许肆跟店员要了纸笔,朝小鸭子抬抬下巴。   “再说一遍。”   于是小家伙再重复一遍。   一张画纸涂涂改改,弄了大半天才磨出来个雏形,小鸭子瞅半晌,终于满意了。   “就是这个样子的。”   其实模样有点奇怪,但这是他的蛋糕,他自己喜欢就够了。   许肆点头,不客气的rua一把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麻烦死了。”   被嫌弃的小鸭子也不生气,乖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棒棒糖给许肆。   “谢谢哥哥。”   许肆收了糖。相茶提醒你:看后求收藏我+来-读,接着再看好方便。顿时心满意足。   两人度蜜月回来已经是九月了,临近中秋节,喻温接了个电话回来,扒着书房门框探头探脑。   “许肆?”   许肆正在填歌词,见她有话要说,招手示意她过来。   等把人抱在怀里了,他才懒懒“嗯?”一声。   喻温犹豫着说:“中秋,我先回一趟我先前支教的地方。”   许肆停住动作,垂眸看她,“我中秋有活动。”   喻温不敢看他,闷闷点头。   许肆把她往上托了托,挑挑眉。   “所以你打算自己去?”   喻温不敢说自己确实是这么想的。   许肆思忖一会儿:“非得中秋去?”   喻温很抱歉地揽住他脖颈:“早就答应要回去看他们,听老师说,他们一直念叨着要和我过中秋。”   对孩子们来说,这已经算是个很大很重要的节日了。   许肆点头:“行,我陪你去。”   喻温仰脸:“你的工作怎么办?”   许肆不太在意地低头亲她,“不太要紧,能往后推两天。”   事后请客道个歉就行。   小半年的时间没回来,村里修了路,有一座小学在建,在学校建好之前,吉祥他们还是在那所旧学校里。   两人到的时候有些早,孩子们在上课,喻温先去见了校长,许肆打了招呼就自己出来溜达,正巧碰见一个小胖墩从后门偷溜出来。   看到他,那小胖墩吓了一跳,瞪着大眼睛。   许肆认出他来了。毕竟这小家伙收了自己的糖和围巾。   他慢悠悠地看了眼正在上课的教室,无声做个口型,“逃课?”   吉祥明显还记得他,小肩膀塌下来,冲他一个劲儿地“嘘——”   他招招手:“你别说话,老师知道了要罚我的。”   热乎乎的小胖手拽住许肆一角,把他带去学校外面,“你怎么又来了啊,你到底是要找谁?”   许肆瞧他一眼:“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逃课?”   说到这个,吉祥明显兴奋起来,“我要去接喻老师!她今天就要来,我要去村口接她,她都半年没来了,要迷路了怎么办。”   许肆挑挑眉,扯着他的领口把人拽住。   “那你走错了。”   他指指另一边:“往这儿走。”   吉祥一脸莫名地看着他:“村口就是在这边啊。”   他挺挺小胸脯:“这里是我家。我怎么会记错路。”   许肆哼笑:“你的喻老师就在这边。”   吉祥睁大眼睛:“你见到喻老师了?哎,你怎么知道喻老师?”   正问着,喻温过来了,老远就看到这一大一小,忍不住笑了笑。   “你们怎么碰见了?”   吉祥看到他,也顾不得计较什么了,飞奔过来抱她,他已经长高一点了,还是那样胖乎乎的。   “老师,老师,”   喻温摸摸他脑袋:“好像长高了。”   吉祥点头:“高了高了。相茶提醒你:看后求收藏我+来-读,接着再看好方便。我妈说我以后会长成大高个的。”   喻温弯弯眼睛:“会的,还会变成帅小伙。”   吉祥不好意思地抿抿嘴,悄悄去看许肆,“会和这个哥哥一样帅吗?”   喻温忍笑:“如果你好好吃饭,好好学习,会比这个哥哥更帅。”   她朝许肆招招手,一手牵住一个。   “宿舍安排好了,还是我之前住的那个。”   吉祥隔着个喻温打量许肆,探头探脑。   “老师,这是你男朋友吗?”   他一脸“瞒不过我吧,我什么都知道”,朝喻温挤挤眼睛。   许肆慢悠悠地说:“猜错了。”   他抬起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明晃晃地露出婚戒。   “明白了吗?”   吉祥愣愣点头:“明白了。”   然后他突然“哇!”了一声,像是刚反应过来,音量猛地提高。   “老师你结婚了呀!”   他突然有点难过,小脸皱成一团。   “那我就不能长大以后娶你了。”   许肆掏了几颗糖递给他。“喜糖。”   他顿时更难过了。   喻温在这里待了两天,陪孩子们过了中秋节,临走的时候,吉祥很不舍地抱抱她,又去牵许肆的袖子。   小朋友很认真地看着他。“你要对老师好,不然我长大之后就把老师抢走。”   许肆一听,把原本要塞给他的一把糖扣掉一颗,不客气地揉他脑袋。   “别想了,你没机会。”   他朝喻温走过去。相茶提醒你:看后求收藏我+来-读,接着再看好方便。看着她开了车窗跟送行的孩子们挥手。   “以后想来就来,我陪你。”   喻温看着他,眼睛一弯,露出个很柔软明亮的笑。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