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心花朵朵开(出版书)》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文案:   徐瓜瓜在机场偶遇肖泽镇,一见钟情,两人随后接连三次偶遇,使她更加相信他们一定有某种缘分。于是徐瓜瓜决定,如果肖泽镇不发现他们之间的缘分有多深厚,那她就来帮他发现。徐瓜瓜从各类国学典籍里提取观点指导自己的倒追大业。在这个过程中,既有倒追总章程又有约会沙盘演习,还有缜密的细节准备,徐瓜瓜的目标是一举拿下肖泽镇……小说以开心爆笑语言写情感喜剧;走红于天涯社区之上,网罗粉丝无数。 第1节   我是个女滴,(我想说我是女生但觉得这个说法好恶心啊,说是女人吧,也还不算……)24。   从小住校,幼儿园一路到大学,一直BH地是学校学生团体的头,我说BH不是说作为一个学生会主席,我知道很多人不屑于做这个。   但是我说的BH是说我的作风比较彪悍,从小美名远播了就,   比如说,早晨把不起床的男同学从被窝里拖到地板上……治理小流氓啊,扭送偷窥狂归案啊,   这些彪悍的做事方式导致我的历任男友都是正太风格的纯情男还有几个低年级小弟弟。   然后和几个小正太恋爱之后我发觉我不是一个纯正的彪悍的女人,首先我怕黑,我是真怕黑,但是,我男友一个比一个怕黑。   最歹毒的一个,我们去看电影,电影谢幕了他去洗手间还非得叫上我在门口等,我也不是他妈,难不成看着他peepee。   另外,我也想用洗手间好不好。   分手之后我就决定一半时候不会和正太们纠结不清了。   然后遇到了一个哥们。   这个哥们儿跟我太有缘分了,我们首先在飞机上遇到,他把电话钱包扔在旁边位子上,走的时候没有拿,我就见义勇为地捡起来给他了。然后隔几天我们就在一个商场遇到了,他可能和他妈一起逛街,我就指给我妈看说,这个男人帅不帅?   我妈看一眼说帅。   我说他给你当女婿怎么样?   我妈说你是个姑娘家记着点,干什么和花痴一样。   我想想也是,就闭嘴了,然后这次机会我就错过了。   结果又隔了大约不到一月,就是年末的时候,我把我妈我爸送到商场shopping,然后躲进kfc避雪,又在KFC遇到他。我觉得我先看到他的,正纠结于是不是过去和他打个招呼呢,他认出了我,打手势问我是不是一个人,我马上立刻就坐他对面去了。   然后我发现这个人很不错,然后我们互留了电话号码。这里就叫他Z吧。   Z同学很不错,主要是不怕黑,我觉得可以考虑,然后就表现的很彬彬有礼落落大方,温婉端庄,反正不御姐了就。   当时他说,咱们这是第三次遇到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他听到我那次在商场花痴的话了?   然后他说,我上个周末在KTV看到你。你和一个喝醉了的男孩子在一起。   我立刻解释,那是我一个哥们儿失恋了,我们“一群人”(这个重点语气)去唱歌,然后他就哭过了就哭吐了。   他说真没见过男人哭吐了,我以为光能喝吐了呢。   我当时想说这算什么我还见过男人失恋了想裸奔呢,但风快的忍住了。只是笑一笑说,我也没见过,当时也吓坏了。   然后他说,你吃点什么?   我说不用,他还是很仗义固执地为我买了一个九珍果汁,一个汉堡,一个土豆泥,然后一个圣代。   啊哈哈哈,都是我爱的垃圾食品啊。   他说你吃吧,没人来小肯看人玩的。   然后就笑了。   这一笑就把我震住了,完全小心心陷落。 第2节   陷落了以后就开始想怎么能把这个同学搞定,我做事情总是得有个大体方向规划蓝图才开始执行的。   他首先满足了我的需求意向,首先胆子大,不怕鬼。他说他是无神论,我马上就崇拜了。然后比较帅,然后比较高,身高和我比较搭配,   然后……没什么然后了,就是对眼了。   我再把相遇的过程理顺了一遍,写了一个纪要,首先我没有被他识破我是个凶悍的女人,再次,他先要我的电话,然后他要请客,然后他还想送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我觉得这个哥们起码对我有一点儿意思吧,不然干什么这么积极啊?   挺开心的,回头跟我妈说,你记得我和你说那个帅哥吗?   我妈说哪个帅哥?   我说就上次那个帅哥。   我妈就问,那个**诺里维斯吗?   我就闭嘴了。   这事儿不能和她说,和她说非教育死我不可,再者她说的建议根本没参考价值。   我妈和我爸是初恋就结婚的,我爸追了她整整七年啊,她就讲究男人得追女人,还得换着法儿追才行。   我这可不行,就是ok也得有点计策让他来追我,而且这个可能**比较小,运作起来很麻烦   晚上睡不着,我就起来上网,主要看星座,玛法达,Susan Miller,还有GEO以及星座小王子,都看了,觉得我的桃花运众说纷纭,说法不一,十分纠结。   哦,女孩子都喜欢看星座的,虽然我凶悍,但不代表我不是女孩子。   可是看着看着我忽然想到——啊,我不知道他的星座!!这个很麻烦,不能测速配不能看他的星运也不能知道他的择偶标准,还不能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女友了现在(这个需要算的,达人都晓得)。   我就扯过来我的电话给他发短信到:“你星座多少?”   我很庆幸我的反应向来比较快,这都是多年打架练出来的,手指停止在sending上。好险!!!   我把电话扔回床,然后骂自己,有病啊这是,问男人星座,这还不如告诉他:“hey buddy, I am sweetie on you.”   于是继续爬上床,竭力睡觉。   事实上,睡得不好,谁怀春还能睡得好了?   绝对不可能的。   反正我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早上起床第一个窜进入脑子的人是:英俊潇洒的Z君。   我觉得这么下去不行滴,我就恐怕就为他英年早逝或者衣带渐宽了,   既然帅哥不就我,我就他呗,于是一边刷牙一边儿想怎么个就法。   然后灵光一闪,msn occurs to me。   msn是个好东西,必胜敲门砖,万无一失法宝,我的秘密武器。   哦也!!   于是我就发了短信问道:“msn多少哇?”   故意用“哇”,旨在体现我的可爱一面……。   言简意赅,因为言多必失嘛。   然后我就陷入了the damn等待,   等待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之一,我最恨别人让我等,谋杀,这是谋杀,这位仁兄却谋杀了我大半个上午,我等得手脚冰凉,忽然看到他说:“我没有MSN啊。”   顿时绝望。 胃部痉挛,失去食**,跑到院子里头发呆了好一会儿。才觉得灵魂归位。   我长这么大,鲜少有人拒绝过我。这是真的,第一次,一个我最怕拒绝的人,拒绝了我。   我在想,他一定一边回信一边想,他不喜欢我这样的人,或者他会给别人看我的短信,然后说这个人发短信还用“哇”,哇什么哇,盗墓啊。 第3节   我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然后打了一会儿太极竭力平复动荡不安的心情,我妈出来说大中午的打什么太极。   我没理她,这种被宠坏的女人根本不知道我的心酸。   她就知道说:“你就不能别那么咋呼?”   我能不咋呼吗我?   我俩逛街我是搬运工,她逛小店我负责砍价,母亲节父亲节中秋节儿童节妇女节光棍节各个大大小小的是节不是节的我和我爸一起给她做饭吃。   剩下那些,还有烧饭阿姨来做。   好家伙发低烧我爸跟丢了魂儿一样团团转,我以为地球上所有的男人都我爸那样呢。   我错了。我遇到了一个混蛋……   搞什么啊,我也没干坏事,顶多是不让一个我看不顺眼的小bitch入par@ty而已,那也不是我的决策啦,老师也觉得这个人很败坏par%ty的名声啊,那我就至于这样了?   心焦气躁。   打太极其实看起来不动,但是很容易出汗的,尤其心焦气躁如我。我恨浑身是汗,于是跑进屋洗澡,洗了一个半小时,爬出来的时候,竟然看到手机红灯在闪。   就感觉心脏跟跑车加速一样嗖一下提到顶了,飞奔过去点开看,感觉好不容易暖和过来的双手再次冰凉。之见——Z君的短信说道:“我给你我的QQ吧。XXXXXXX。”后头还有个笑脸“=)”   那个面霜广告怎么说?宛若新生……太贴切了,心里头所有的不满和难过都化作炊烟飘走了。   心花那个开啊……   我就说吧,我命不该如此的,我逛街看到寒风里头老大爷买报   纸我就买三四份,半夜吃宵夜看到大娘卖鞋垫儿我也买十几只。看到小孩子们调戏一直落难的小蝙蝠我还上去见义勇为呢。   我应该得到我想要的一个Z君吧。   一个小小的z君而已,也不是什么天之骄子,万**仰望的谁谁谁。   那个笑脸“=)”一下子让我想到他的笑,半边嘴角扬起,歪着头,却不会笑出声音,好像掠过脸颊的鹅毛……温存而有些**念。   啊……我是不行啦。   此君志在必得!!   我先下载了QQ,我一般不上QQ的,因为老是那么烦唧唧歪歪响,还有那个弹窗新闻,讨厌死了,所以重装了电脑之后就没装。然后好不容易登陆却发现了自己可怕的个**签名——“正太都去死!”,赶紧改成了“美丽新世界”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个什么鸟意思,只是觉得这句话不会引起他的歧义,去以为我是个坏女孩或者私生活混乱。   然后想到了自己的个人简介里头说的都很御姐。然后继续删除。年龄也改,也不知道改多少岁,索**,改成了1921年生。万一年龄差距很大的呢?我可不要他有心理压力。星座也隐藏,万一他是天蝎一类我的死磕星座呢?会影响他对我的第一印象。可我发现那个星座根本不能隐藏。于是决定在个人简介上写——资料都是假的。   管他呢,因他深思还是大笑都无所谓啦。   然后开通了QQ空间,我不喜欢这东西,好多人把它装饰的乱七八糟,一打开就叽里呱啦地唱歌,还那么慢。慢!这是我最反感的。   但是为了我的Z君,我豁出去啦!!   我还注册了会员,上传了照片,当然都是比较不错的照片啦,温柔典雅的不会吓坏他的那种。   马化腾这个混蛋合计收了我十几块钱去!!   搞定之后,我忽然冷静下来;我可不能随便加他,他给我号码我就加他?我不就成了倒贴了吗?虽然这就是倒贴,但也不能让他知道啊。   我把做过修改的部分合计一次,没失误,然后关了机,停了一会儿,招呼一群狐朋狗友出去吃饭。   一边换衣服一边想,现在不加他QQ,只有两个结果,他没等到预计的事情发生——我加他QQ,这样我扳回一城;或者,他没预计要发生这个事情——我加他却不被他通过,这样我延迟了自己再次受伤这件事的发生,如果它一定要发生的话。   想了太多心情极为复杂,于是一次普通出游,却有了末世狂欢的感觉。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我这群狐朋狗友都是些男人,本来大家约好去烤肉,结果其中有一个正在瘦身,胁迫我们去“琬素斋”——就是个吃素的地方,全都是素鸡素鹅素鸭素肉之类假肉类,吃得我两眼冒青光,然后继续去唱歌(我知道我的娱乐生活很单调)。   我们这比较好的KTV一共五家(只是我觉得啊),其中我们比较中意去其中一家,正在商业中心区,因为里头MM(我是说女招待不是公主)比较漂亮,音响比较好,歌曲也比较不错,用MV我可以看可爱的陈奕迅啊,张学友啊,莉莉爱莲啊,don McLean啊,另外我甚至找到了anything goes,这类曲目;还有,比较干净,沙发mic 都有一次**套,虽然觉得好像这些东西都带了condoms,但是带了condoms都还比较卫生啦。   另外,我选择这一家还是有私心的。因为上次就在这里,Z君说他看到了我,我就想:   那,我们不能继续遇到吗?这样多么romantic啊?   非常没劲的是,我借去洗手间,转变了所有的room,并在各个room门前停留大约5sec,以其得到里头的人的注意,万一他在呢,对吧?   结果只有一个服务员问我是不是迷路了,我说没有,我散步呢。   我,一直在抵抗自己通过手机上QQ的意愿,加上吃得不饱,唱歌也没力气,唱了半个点就开始饿了。   我有个特点,只要一饿,脾气就差,我妈说我不会说话时,只要一哭十有八九就是饿了,会说话的时候也不说,饿了就开始找麻烦,还有个保姆传说被我闹得神经衰弱,也不知道真假。   我发觉自己心情逐渐走低,看什么都不顺眼了,于是就赶紧去楼下的KFC填肚子。   那个KFC就是我和Z君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反正我觉得是约会啦。我又点了一个辣堡、一个土豆泥、一个九珍、一个圣代,然后坐定,开始缅怀初见那天。   现在面临俩结果,第一个,他加了我QQ,这是最好的。我就可以在网上装 Bilize,然后逃出他的各类细节,伺机发动下一轮进攻。   但是,如果他没加怎么办?   如果他没加,我能怎么办?   我,一个腹黑的学生会主席就开始沙盘这件事情了。   第一,我给他发短信,说,我加你QQ了,怎么你好像不理我呢?   第二我给他发短信说:“好啦,我加上你了哦,你收到了吗?”   (所有语气词都在不停筛选,而且我在纠结于是不是把“我”都换成“人家”以突显我的温柔特质。)   第三我打电话给他:“这位同学,你在线吗,加上你QQ了,你也不回应诶。”   打电话是不是唐突了?我觉得那样的男孩子应该属于比较稳妥的人,恐怕会被冒进分子吓到。   越想越觉得混乱,谈恋爱是一收益率不合理想的项目。   但一想到Z君的温存的笑脸,又觉得很值得一试,我就这么纠结来纠结去,纠结到最后,发现每一步都会导致一个结果,就是等待,我说过我最恨等待尤其是没指望的等待,现在我有很大可能面对这个局面。我最不习惯等人,事实上**本就没怎么等过——除了等飞机,飞机总晚点。   我的心情走势没有被我最爱的垃圾食品所拉升,吃饱了我就坐在KFC看小朋友high,他们爬楼梯滑下来爬楼梯滑下来,不断重复,我很不明白那有怎么个乐趣,在滑梯上的时间还没有往滑梯跑的时间的一半多,得不偿失,气喘吁吁,竟然还十分开心。   但我就觉得这很像我现在的写照。   自小我就习惯掌控我生活的局势,但现在我在追一个男滴,这个男滴跟我根本不熟,我就因为觉得人家帅,然后我就得追人家,这就意味着,我丧失了对自己感情生活的掌控。   这其中完全体现不出我引以为傲的严密逻辑**思维。   然后,老唐就下来找我了,老唐是我的纯种发小,我本来准备今天告诉他我的情感历程的,但是他很不客气就一巴掌拎在我头上,过来就问我,给你介绍一个警察哥哥,刚从公安大学分配到我们局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相当具有升值潜力,而且百分之2008的不怕鬼不怕黑,给你十足安全感。   我非常气愤。过来就给我推销男人,也不问问我“你有男友没有?”难道我就不能自己找个男友阿?真不够意思。   我说我不要,没兴趣。也不想和他一起分享我的心路历程了。   然后就张罗着他往KTV走,边走边想,要不然就算了吧,反正我也不是没有人追。大家都是一个地方的人,这地方也不大,万一家里人都认识,以后他再告诉他爹娘说哎呀,这个女孩追过我啊,首先我的一世英名完蛋了,其次我妈知道了我的耳朵也完蛋了,她能叨叨死我。   然后想着要不就算了吧。   感觉特别悲壮,想哭,于是上去唱了许茹芸的《不爱我放了我》,坐在一边发呆。 第4节   玩得不高兴,早早就散了伙。六点多老唐送我回家。   哦老唐其实不老的,叫他老唐因为他是个cop, 一线cop,经常去现场的那种;加之老唐比我大两三岁,然后为人比较沉稳,经常用cop见闻来恐吓我,跟个老师似的,于是称之为老唐。   老唐问我,你怎么不高兴啊?   我说没有,就是吃得不饱。   老唐跟我这种熟悉度还是知道我的怪癖的,于是说我也不怎么饱,咱们再找地方吃一顿啊?   我知道回家我会更不高兴,我们俩人就奔去东郊吃海鲜去了。那个店面是我们这一挂人常去的地方。   老唐又问我:“你怎么不高兴啊?”   我说饿得。   他说饿得也没看你吃多少啊。   我说我吃了你没看见。   老唐也不说话,自己开了一瓶啤酒过一会又问,你可不像是饿了,谁惹你啦?   我就想,反正这段轰轰烈烈的暗恋也差不多死这儿了,告诉老唐也比烂在肚子里舒服吧?   我于是就准备说了,先预备式——叹了一口气。老唐立刻进入聆听状态,此刻四下无人,静若洪荒之初,恰好适合抒情。   但这口气刚刚叹完,忽然一阵怪响,我吓一跳,老唐也激灵一下,是我的手机,放在铁桌子上,开着大马力震动,声音自然跟哥斯拉抽筋一样,   我不高兴,但一看发件人,我也抽筋了。   我的妈,竟然是Z君!!   这是我完全没料到的,我不知道他给我发短信干什么,于是再次手脚冰凉地点开看。   Z给我发了短信:短信开头显示的又是他的QQ号码,然后说,这是我的号码,你有QQ吗?我加你吧。   我先死机片刻,然后绝望顿时挥发。   这短信的意思是,这家伙等不及了,他原来真是对我有意思啊,啊哈哈哈哈,姐姐我行蜜运啦,终于告别正太们啦!!   我这一下午的阴霾一扫而空,完全处于癫狂状态,简直要用手来走路了,然后跟老唐说,唐sir,姐姐我要发达了.   。 我其实想要憋住的,但对不起啊,真是憋不住了,两情相悦啊,这种百年不遇的特大遭遇造成幸福感完全是核弹级别的,还有放射**呐,怎么可能憋得住?   我都知道自己满面春光了,老唐说,你是谈恋爱了吗?   我是想立刻承认的,又觉得这种事要是说得太早,很容易破败,不是有句话说,天妒鸳鸯嘛,我得keep low key,于是说,没什么,就是我一个老师说我的论文很不错   老唐说这就能这么惊天动地啊?   我说那可不是,这个老师很难搞定的,很多人在他那里栽跟头了,这次他钟情于我的论文,还不是很值得高兴?   老唐说你真是很容易满足。   容易满足是美德。   我过了一会儿给Z君回复说:“不好意思,我在外面吃饭,等回去我马上加你。”   Z君也是过一会儿才reply:“好好吃,我以为我给了你错号码。”   哈哈,如果不在乎这个人,给错了也懒得纠正啊,主要还是在乎,还是往心里去了,所以才会担心这么些皮毛事情。   越想越high。   我就回答道:“没有,两次号码是一样的呢。”检查了几遍,发觉怎么读都很温柔,最后加一个他给我的笑脸“=)”。   sending。   老唐说,你不高兴的事情是什么?   我说就是这个,我不知道这个老师到底能不能用我的论文,是不是喜欢我的风格,现在搞定啦。   老唐努努嘴,说,跟真的一样啊你。   我立刻抬头挺胸回答:不然是什么啊?什么能让我这么大反应啊?   然后自己心里小声回答:“当然是可爱的Z君伸出的优雅橄榄枝啦”   老唐喝了酒,回去我开车(特为警察蜀黍正名,他们喝酒不开车的)。   我一边开一边唱歌,老唐架不住,下车换到后座歪靠着睡觉去了。   老唐家跟我家不远,我把他送回去,然后自己溜达回家,一边溜达一边想下一步怎么办。   很显然,事情发展的比我预计的好,好得多。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Z君未经我的允许就拿走了我的心,我必然得把我的小心心夺回来,作为报复,他的小心心也得一并收复才行。   我妈看到我说,吃的怎么样?   我说就那样呗,一帮哥们儿吃饭还能怎么样?   她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啊,老跟男孩子泡一起,找不到对象的。   好像不跟男孩子泡在一起就找得着一样。   可这是我家老大,boss,头头,两人之上,没人之下。谁也不敢违背她的意思,我说好,我知道了。我妈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但她老人家的训诫却让我心头一震啊……   的确得注意与这挂狐朋狗友的关系了,不然Z君万一误会呢?很难说清楚的。男人虽然比较大度,可雷区还是不能碰的,比如说女友与陌生男人纠缠不清……   我,作为一个具有强烈责任感的准女友,自然得规避风险。   洗过澡出来,看到电话红灯还在闪,喔噻,难道又是我可爱的Z君。   失望了,是老唐,他说,你好家伙能耐了,到家了没有?   我说到了。   老唐说,你还挺有责任感的知道把我送上楼去。不枉我教育你这些年。   我就乐了,我说老唐我能不把你送上楼吗?你个不能喝酒的cop,醉得开始走直线了都。   老唐再没搭理我,我估计这厮是睡死过去了。   然后想到还要上网加Z君的QQ,我然后拉开笔电上网,一边上网一边想,难道让我跟老唐他们划清界限?   老唐,小三,大葱和南瓜,(哦,我是香瓜),这些人跟我的关系为了一个男人就得断啊,我也太窝囊了吧?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兄弟。没了他们,我能过得这么生机盎然啊,兄弟如手足,我能为了件衣服自断手足吗?   何况Z君身份未明,质量几多尚不可知……   现在我就想跟我的死党撇清关系了,太不够意思了我,眼见着上了网,我看到MSN上美国的小三和法国的大葱还在线,于是满心愧疚地给他们发去了一条消息:我真幸运能有你们做朋友。   依然混在学校的南瓜必然已经被强制下线了(他们学校十一点断电),我还是很够意思地给他发信息说:“回来给你介绍女朋友。”   然后心跳超速地加Z君的QQ,他的号码有七位,我已经手发抖了。   太紧张了,这可不行。   紧张比没准备还能影响发挥,我考试作弊还没这么窘迫呢。因为紧张而错失良人,那可就真的是恶心到猿猴那一辈子去了。于是我噗啦噗啦地跑到厨房偷喝了点儿小红酒,又洗了脸,敷上面膜,酒劲儿上来了,才有颠儿颠儿地爬上网加Z君的QQ。   这次比较成**,豪情万丈,觉得小小Z君算什么,被我收入麾下的名相良将数不胜数,上到某公司刁钻代表(就是拉到巨额全资赞助,大学的各位都知道学生会经常做的事情就是这个啦)下到门卫阿姨(阿姨从来不管我在寝室做饭吃的事情,每次来人检查还都告诉我一声……这可不能告诉别人啊秘密,秘密),想那Z君,必然是我的囊中之物。 第5节   Z君在线.我先看了他的资料:年龄比我大一岁,哦也!!赶紧改掉我的1921年老妖怪生辰;天蝎座、AB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个人简介很囧——这个家伙很懒什么都没留下。   我点了“加为好友”,没多久他就回应了。然后,兴高采烈得我就立刻看他的个人签名——空的……。   顿时就觉得自己俗了,还“美丽新世界”,搞得跟得道升天一样。   想改,但又觉得有点突兀,会让他有疑心。   疑心生暗鬼啊,要不得滴。   他说:“你好啊”   我说好啊,同志们好啊,   不对,这不温柔,delete重写:好啊,你呢?   还是不对。   Delete again。   痛苦地思索,不得要领。如何表达我是个彻头彻尾品格精良作风保守为人正派的柔情淑女呢?   没有语气的谈话很容易产生误解。所以重要事情我从来不MSN解决,像分手、签约、会议、要事传达以及向老师要分数或者打击敌对分子的阴谋设计,都得face to face的商量才行。这Z君对我而言非同小可,但却不能跟我F2F。   我正纠结,他发个“?”过来。   这点解了我,我立刻找到一个比较温柔的微笑——QQ默认栏里头那个第一个笑脸,发过去,说,“怎么这么晚还在线啊。”   这句话,语气够温柔了吧。   我估摸着也够体贴了,足够温暖他的小心心了。   他说:“你要睡觉了吧?”   我立刻撇清说没有,刚刚洗过澡,在等头发干。   他说啊,女孩子爱干净。   回应一个笑脸。   片刻他又说,你还在读书吧?   哈哈开始好奇我了。   我答曰是的,读书。你呢?   我工作了。   这可不好,校园生活和社会生活完全是两个体系,会使我们的距离拉大。我立刻说道:“我也在准备找工作呢。”   他问:“哪个大学?”   啊哈哈哈,我的大学虽然不够全球多少名,但是,在国内还是很有名号的。   于是我报了大学名字。期待他表示惊赞的回音。   结果,深沉的Z君说道,哦。   没了。   我的希望被踩灭。   Z君问想找什么工作呢?   我不高兴了,然后问你是什么大学啊?   他报了一个大学的名字。   我立刻就惊呆了。想到伟大的亦舒曾经说过,我不相信真有人从那个大学毕业。   我也不信。   是个极为不错的大学,美国的。   小三当年哭着喊着得去,结果被无情地refuse的地方。别乱猜啦各位,不是耶鲁斯坦福哈佛之类的地方,但也足够我震惊了。   震惊之余我想,我的震惊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你想要不是吗?偏偏不给你。   我当他是我隔壁大学毕业的,然后说,难道你想雇用我了?   这次忘记控制我的飞快的爪子,结果已经发出去,才觉得有点露馅。   果然,他“哈哈”之后就没了回音。   我觉得他的热情开始降温,但首次谈话不能由他来结束,这样他会误以为我十分珍惜与他的交谈,舍不得让他走。好吧这是真的,但他不能知道。   我抢先道:“很高兴认识你,不过我要睡觉了,下次聊?”随后一个笑脸。   他片刻回复到晚安。   不冷不热,稍稍打击了我。也让我觉得有些冷静。之前有遇到过一些男人,表里不一的虚荣脆弱的华而不实的,装得都很殊为不易,最后都会露馅。   人的本**和出身,真是很难藏得住。   所以,我觉得Z君还不像一个十分败坏的人,但有些排生(就是排斥陌生人)这是事实。这点比较棘手。   可转念一想,我最讨厌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就是卖假熟啊,头天晚上第一次见面,第二天就开始打电话说:“猜猜我是谁啊?”   鬼知道你是谁啊,jerk!   像Z君这样的慢热型还算不错,慢热型更有挑战**,慢热更有安全感。   我隐了身,囤在椅子上总结首次网聊的经验。   首先,身体任何部分的反应绝对不能再比脑子快。今次爪子险些坏事。什么“难道你想雇用我了?”人家跟你不熟好不好,idiot!   其次,这哥们不是嫩角色。那大学里头各类人物都十分彪悍——比我彪悍多了,Z君并未沾染该大学乖张特点,定力必然十分充沛;如此,搞定他便殊为不易。这属于前所未有的任务,比拉晚会赞助更歹毒,得小心行事。当然,一旦成**,成就感也会比拉到巨额赞助大。   正想着,见电脑“楞”一声(MSN的怪调),小三他发一个叹号给我,然后说 what’s wrong, honey?   然后是大葱,大葱不委婉,直接冲我吼(我想得到他那模样):“你喝抽了吧你!”   我可不敢说因为一个长得对胃口的男人我准备废了他们一群人的地位,那我的下场绝对会比较难以想象,加之心怀愧疚,也不敢问这两个生物怎么能这么拖拉块半小时才会信给我。于是我说,晚上和老唐一起喝了点酒,有点感慨啊,咱们这群人都这么多年了,还没散伙。   一边码字一边冷笑——当学生干部到底什么最好?就是说撒谎反应快,而且自己都当成真。   小三送给我六个点,表示无语。大葱直接说:“你果然是抽了。”   我心里头恶毒地想:小样吧你们,姐姐我蜜运将至,让你们一群破落户单身汉嫉妒。   正得意,只听一声尖叫,我吓一跳,抬眼看,是我美且惠的母亲大人,立在我没关上的房门口,做惊恐状。   你说啊,总有女人不论如何都温柔可人仪态万方,就说我这老妈,被吓着了尖叫还这么温婉。我觉得我够不到这段数。   想到脸上面膜还没卸,恐怕是对她的精神造成了一定冲击,于是我爬下床说:“美女,是不是吓着你了。”   我妈说没有,你吓着我头发了,它们都竖起来了。   因为连脖子一起抹上了面膜,我这时候也不能拥抱她来表达歉意。于是咧嘴笑,说:你那一头黑亮的卷发还能直了?   我妈立刻说你打住,面膜不是这么做,这都干在脸上了,还有什么用,加速老化啊?   我于是奔到洗手间,好家伙,那面膜干了以后是很要命的,一块一块,让我想到数年前高中地理课本里头的黄土高原的龟裂土地,或者山东盐碱地之类(山东是个好地方啊,我可是很爱滴)。然后开始慨叹时光如梭,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这么个岁数了,再不找对象,就成高危人群,过季产品,想到商场那些堆在花车里头被格式手摸来摸去的过季霓裳……   再怎么耀眼及华丽的往事,也终于被新生代无情淘汰。   顿时冷汗涔涔。   我妈也跟着我到了洗手间,看着我一片一片往下揭面膜然后说:“挺开心的啊?”   我应了一声。   开心什么啊?   不妙。   我立刻无辜答没什么啊。   上午可没见你这么开心。   真是不妙了。   我嘿嘿两声,立刻岔开话题说这面膜怎么搞的,我洗去行不行?   这个招数很成**,我妈立刻严肃地说那可不行,容易堵毛孔。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再让她问,好问出个所以然来了。   洗完了就跑。   回屋里头看到了留言(积极的小三和懒惰的大葱与纠结的我开了群聊)。   小三说:瓜瓜你那点酒量不能喝酒。   大葱说:她就不能和老唐凑一起。   小三说,对,他俩**别颠倒了。   大葱哈哈哈三声。   小三说,老唐一定喝横着了。   我插上一句,没有没有,他一直嚷嚷着自己没醉能走直线。   大葱说:行啊,走直了没有?   我说没,我把他送回去了。   小三说唉,真怀念国内的生活。   我刚想附和,大葱发过来一个脑门破玻璃的动画,说:抽风还传染吗通过MSN?   小三和大葱再次开战,这俩人从来就这么能哔哔,成天两小儿辩日,用我妈的话说就是肝气燥。我看了一会儿觉得一时半会儿难分胜负,就关了电脑。爬上床 第6节   躺在床上想,我和这群男人混在一起太久了,这不利于我的恋爱大计。最佳例证是,我都这么以为自己极力掩饰,我妈竟然还能如此快速地辨别出我的异状。   我这么个花痴的主,遇到合乎心意的小哥哥马上脱去正经严肃的虚伪嘴脸,变回低龄智障状态。   问题是这个小哥哥是个新物种,到目前为止,完全找不到攻破他的方案,如果身边有几个闺蜜起码可以商量一下。就我身边这群男人的状态来看,他们估计是不大能给我提供什么好主意——如果不添乱的话。   眼见着第一次和Z君聊天的机会过去了,我们并没有进入到我所期望的超级无敌霹雳牛X的相见恨晚、天造地设、无话不说、琴瑟和鸣,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地步。   事实上,我的心情还没有不跟他聊天时候好,那时候还能YY一下,喔噻,这个Z君哦,跟我会是这么这么这么地合拍,这么这么这么地投缘,然后我就那么那么那么地收集他的资料,再那么那么那么地把他吃掉,啊哈哈哈……   现在都不对了。   只好沙盘第二次,一边郁闷一边安慰自己:谁说沙盘一定要正确了?!股票沙盘天天来,也没见正确几回,我这可比沪深市好多了。   沙盘再一次:如何搞定第二次接触。   首先否决打电话,这会使他感觉到你的态度不一般;然后否决贸然的短信,说多了显得絮叨,说少了莫名其妙;最后否决掉无意义地聊天,无意义就是无意义,显然易见。   然后我发现,第二次亲密接触没戏了。   如果我要接触他,似乎必须要让他知道我对他有意思,但这是大忌。男人与女人真的不同,如果女方先露出马脚,那么男人的自恋就会无限膨胀几乎成为宇宙一般大小,相应的如果女方要赢得等量尊重恐怕也得耗费宇宙无敌霹雳的精气神。   好吧,有一群男**死党的好处就是极为了解男人是如何看待女人的。   但是,这种买卖我不干。白痴才干,不但没意义,极大可能得不偿失,收效如此之低,太对不起我的专业了。   那我要面对的结局就是,我和Z君over了。   我声势浩大的摆脱正太工程,歇菜了。   我很是不安,这种情绪如同圆月对狼人,或雄黄对蛇妖,让之原形毕露。我其实是个有些自卑,有些脆弱,还有些小小的厌世情节以及略略的清高的人,这些东西让我花费极大力气去克服,如今只有在对生活失去控制的时候才会显露。   爱情好像饮鸩止渴,明明知道会大伤元气,依然为止奋不顾身。而总有那么一个人,你希望你会遇到,但又希望永远不会遇到。   我躲在书房,我家书房比我的卧室大,因为我爸喜欢买书,他喜欢买书的原因是我妈喜欢看书。   万物有因有果,什么因能种到Z君这么一个英俊的果实出来呢?我是多么想看看Z君的爹娘啊。   一幻想,加重现实无奈的挫败感,显而易见我是被困住了。   睡不着,就看老子,边看边抄,就跟有人睡不着看外语一样。看到当年抄过的一段话——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   眼前顿时一亮。   所以中国朴素唯物论被西方哲人所推崇,你看看老子,   老子的理论大可治国平天下,小呢,可让我用来驯服过于顽强的Z君。   什么叫做大智慧?大智慧就是能用到小地方的智慧。经过数千年前哲人老子的启迪,我那些对付敌对分子的智慧悉数回到脑中。姐姐我可是看着老子孙子鬼谷子以及各类兵书长大的(老子不算兵书),我就不信了,发挥中国五千年泱泱大国的文化精髓在我身上留下的小小**力,还赢不了一个从司徒雷登老家来的顽固分子!   事情只要一上纲上线,马上就能激起全**斗志。   再次分析如今战况:面对如此令我向往的Z君,我盲目而春情涌动的小心心在支配我理智的大脑,如果我是男人,我会骂自己是“精虫冲脑”,谢天谢地我不是。我只能说,我自卑了,觉得我不够优秀,配不上他,像陈小春唱:她像个天仙,她太美了——其实陈小春也蛮有味道的。或者张爱玲说,面对爱人,她自己愿意低到尘埃里去——就胡兰成的作为,似乎还不够格为张爱玲提鞋。   遇到喜欢的人每个人都觉得忐忑,且模糊了标准,这是常情。所以,既然毫无头绪,如此不如按兵不动。   我再次激动地爬上网,找到私密的专门为这次战役留下的blogger日志,写下了今次的感想——按兵不动几日,放长线,钓大鱼。   想当年搞定小正太们,那简直就是顺手拈来,或者就是因为前期锻炼不具有提升效果,所以遭遇真正敌人就如此这般地没有头绪。要是早遇到几个这种段数的正太……   还是算了吧,一个就这么要命……   怎么追个男人这么费劲啊?比保研还费劲。作一个倒追的女**太痛苦了,将来一定得生儿子。   我和Z君的儿子,一定会很帅的吧?像Z君那么优雅,像我一样聪明……   精神胜利法还是很管用的,我连将来买房子在哪里都盘算好了,这么精诚所至的心思,Z君如果不是我的,会是谁的呢?   这下摆脱了部分的阴影,忙活自己的去了。   为什么有人失恋后会闹自杀,另外一些却没有?你喜欢他,没有关系,但千万不要忘了你还是你自己,你得有自己的生活,那是你的退路。做任何事情,都得为自己留退路。   过犹不及这句话,适用于男追女与女追男两种情况。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一连两天没动静。第三天我忍不下去。   虽然过犹不及,不能就这么让他忘了我吧?时间是最好的解药,也是最好的毒药啊!!!什么花三天不浇水还万古长青呢,就说我这脆弱的爱情小苗,我还真不敢让它冒这个险。   坐不住,只好再去打太极,太极是个好东西,每每一套下来,就会觉得神清气爽精神百倍。我一边打一边间或着想,怎么着能把我们的联系重新拾掇起来,不能太刻意,还不能太缓慢,得立竿见影又不动声色。   电话,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我的前程。   啊哈哈哈,我就是聪明啊,拳打了一半,就火速冲上楼去爬上网,Z君在线,小心心再次过速,我先改了自己的QQ签名——电话丢了,麻烦大家把电话号码发给我。为了圆谎,也把MSN签名给改了,电话丢了,请把号码发给我一次,谢谢。   等了一会儿,又觉得中国人经不起念咕,我怕中国电话也是,于是跑到书房确认了一下电话的位置,才又跑回来等消息。   重新发号码,这是个多优良的借口啊,如果他主动给我,我们可以自然地聊天,如果他不给我,我可以去问他——不不不,这不牵强,这是礼貌。进可攻,退可守,要多完美,就多完美。   结果,首先回复给我的,是老唐,他把自己所有的联络人制成一张表格,七大姑八大姨,上到他们局长下到他家门房。   然后说,怎么样,你早该备份一次你的电话簿了。   小三他们说的对,这厮绝对没有一个男人的灵魂。   到第二天,绝大部分人陆陆续续地给了我号码,对我丢失电话的显示表示哀悼,并缅怀了自己曾经丢过的电话,我不禁讶然作为一个从来没有丢过电话的人我是多么的稀有啊。但Z君没有回复,到了最后,他几乎成了唯一一个。   我自然不会高兴了,以致我爸说去吃螃蟹,也没有让我精神一振。   我家老帅哥显而易见没有料到这个结果,于是重复:“螃蟹啊,吃不吃?”   我摇摇头。   我爸不信,仔细地描述一遍螃蟹**感的身姿:“螃蟹,梭子蟹,赤甲红,蟹黄啊,你的最爱啊,真的不吃?”   我说我不吃,你和我妈去吃吧。   我爸走了,他们这是进岛子里吃,一时半刻回不来。到晚上,我才觉得心情极差,终于重新思量了人是铁饭是钢的含义,尤其对我这种不吃饭就变成魔鬼的人来说,一顿饭就意味着天下太平。   一个人在家徒增郁闷,我又去到那家KFC,再次点了垃圾食物,想到我和Z君并没有什么值得缅怀的事情,为什么就能这么难过呢?心里憋得难受,就想打电话给老唐,结果看到手机有三条未读短信。   来自Z君,三条都是。我吓了一跳,不会是电话坏了吧?   赶紧深呼吸一次打开第一条,他说:丢电话了啊?这么惨,以后要小心了。   第二条:忘记说,我是Z。   第三条:?(又是)不会没有重新办卡吧?   再一看时间,此前不久相互间隔一刻左右。   兴奋得我,简直要去和小朋友们抢滑梯,赶紧喝一顿冰凉的九珍果汁冷静冷静。三条短信,换一个电话,这个很公平,也是礼貌。   我于是礼貌地回拨过去,Z君立刻就接听了,他说你好。   简洁有力,要命的**感。   我说你好,我是XXX。不好意思没看到短信。   Z君立刻笑了,我没出息地神魂颠倒。   他说你怎么把电话丢了?   我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没了。   就是没了,意思就是搞不好还能找回来,我还真不想再去买一个电话……   他又笑,说,心情不好啊?   倒是挺敏感,但是这位大哥,我心情不好可不是因为电话丢了。   我说算是吧,有点。   他问,你在哪儿呢?   我说我在KFC。   他有些诧异说,现在才吃饭?   我说是啊,刚刚坐下,就在我们上次见面那个KFC。   Z君隔了片刻说道,我也在附近,一起吃饭吧?   我看着自己映在镜子里的脸,笑得跟探照灯一样扎眼啊……   我赶紧回答:好。   Z君说不过老吃KFC不是很好,我们换一家吧。   我靠!!   不带这么急转直上好不好,三十秒前还预备给这个小爱情祭奠呢,现在就开始第二次约会?!   Z君又说,你不方便吗?   哪里不方便啊,一马平川,方便得都成方便面了。   我立刻撇清:没有,你过来吧,我反正也没来得及点。   Z君挂了电话,我做的第一件事就丢掉没动筷子的那群垃圾食物,然后去洗手间重新整理仪容。最后,端庄地坐在原位等他。   老唐此刻打电话过来问,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吗?   我说没有,我打错了。   老唐又问,吃饭了没有?   嘿嘿嘿,我是多么想告诉他我的急转直上的爱情故事啊,结果还是压制住了,说道:吃过了,我有事,先不说了。   然后挂了电话,没过多久,Z君推门而入。   他立刻看到我,然后走过来,我都可以感到有多少雌**动物的眼球黏在他的身上啊……   想到这么一个尤物就快成为我的了——立刻再次产生和小朋友抢滑梯的冲动。   Z君先坐下,然后问我:总喜欢过来吃东西?   我说啊,因为这里比较有意思。   他说,什么有意思啊?   我心里默默喊:你最有意思,要不是因为你,我大老远跑这里吃KFC我抽风啊我。   我说,滑梯比较有意思。   Z君看到滑梯上的小孩子,微微笑,说小时候都喜欢滑梯。   童年这个话题是他喜欢说的。记下了。   因为这地方离老唐他们队太近了,我十分怕这个没谱青年过来坏了我的好事,于是问:我们去哪里吃呢?   Z君这才从滑梯上收回自己的思想说:去吃螃蟹?   看来我今天是必须得吃螃蟹了。   认命。 第7节   我们去的馆子离我家并不远,地方不错,我妈喜欢那里的咸蛋黄焗南瓜,我喜欢那里的疙瘩汤,我爸喜欢那里离家近,喝醉了爬也爬得回去。   我说,你经常来这里吗?   Z君道,你经常来?   我当时沉浸在他侧脸的轮廓**感之中,完全跑神,好一会儿才说:“不算经常,这里倒是不错……”   Z君笑了,**感得谋杀。   他说: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客,安慰一下丢电话的人。   我可不敢点疙瘩汤,太煞风景了,于是坚持他来,并表示上次他请我,这次一定要我请他才可以。   Z君只是笑,说别的先不管,我们先看看吃点什么,我是饿死了,疙瘩汤一份,俩螃蟹。   我就乐了。   他有些脸红,忙解释道:这里的疙瘩汤是一绝。   我说啊,我知道,我也很喜欢。——这是实话。   他又说:鸭蛋黄焗南瓜。   我就惊了,好家伙,不带这样的。   Z君很仔细地看我一眼说:你觉得可以吗?   我立刻点头,何止是可以,这是加分点啊,饮食爱好都相同,分明生来就是我们家的女婿。   然后是一道鱼,一盘油菜,一份米饭(给我的)   搭配很均衡,一看就是常请客,这让我有点不悦,不会是总请小姑娘吃饭吧?   Z君忽然说话:你不太喜欢说话啊。   我一瞬间没意识到这是在说我,我不喜欢说话,这世上还有比我喜欢说话的主儿?   立刻表扬一下自己:装得很好,请继续!只是,谁喜欢话痨呢?如此讨人喜欢的Z君更加不会。   我笑了,这笑容是对着镜子练过了,这倒不是为了Z。主要有一次,大领导到我们学校视察,作为学生代表的我有幸与他合了影,那笑容,完全就是痉挛,每次到校史办公室看到自己那张照片,都有头抢地的冲动,到现在我还纠结要不要把这张照片给我爸让他挂在办公室来破坏我的形象。于是,我下定决心一定要练好各类笑容,友善的刁钻的妩媚的娇羞的(这个没成**,老唐说看起来好像脖子疼)。这次终于派上用场,Z君见我笑了,也不追问下去,这时候螃蟹上来了,我就纳闷了,怎么我来吃螃蟹都没这么大个儿的也没这么快上来啊。现在真是男色时代,上菜小姑娘看着Z君还偷笑,当时我想,怎么就不能给Z君钉个牌子——“此人属XXX(就是我)所有”啊。   然后忽然想到,吃螃蟹是一件十分不雅观的事情,得用小木槌敲碎螃蟹壳,姿势比吃鸡爪子难看得多,还得发出各种声响,而且我,对于这个锤子的使用一直很不得要领,经常一锤子下去,螃蟹腿就飞到别人的盘子里去,点儿一背,就飞到人家脸上头上去了,于是,第一次,在面对螃蟹的时候,我犹豫了,这犹豫太悲壮,我就唏嘘了,这一唏嘘,引起了帅哥Z的注意,他看我一眼,就把我盘子里的螃蟹拿走,用小木槌敲碎再拾掇好蟹肉,才又递还给我。这么熟练,我吃蟹肉烩饭也没见这么完整利索的蟹肉,那完美,就好像Z君的笑……   这秀色可餐的Z君啊……还毫不知情的在处理自己的螃蟹呢。   我说谢谢你。   他客气一下又说,买新电话了?   我说没有,原来的电话先将就着用。   他点点头,丢电话真麻烦。所以,我每次都备份电话号码簿。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不是吧,他跟老唐一挂啊……   他又说,但总不知道备份到哪里去了,哈哈。   这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大声的笑,我也有点高兴,于是说,我一个朋友也这么说,不过他保存的还算仔细,看到我丢了电话,还把他的号码簿给我传了一份过来。   话一说完,我知道坏了事,这不是把老唐给露了嘛,要是这位Z跟我一样擅长顺藤摸瓜,那我的原型可得暴露多少回啊?于是立刻住嘴,专心吃Z剥给我的爱心蟹肉。心里头祈祷,我说Z啊,你可是个男人,这话听过也就过了啊,可别问东问西的。   我不想骗你,爱情可不能建立在过于具体的欺骗上,因为太容易被揭穿了。   Z君沉默片刻,笑着问:这么细心啊,很少男人这么心细。   我靠,果然得问,我十分不情愿,但又庆幸咱们中国人不跟鬼子们一样三八还分he /she,于是装傻,是啊,女孩子就是细心一些吧。   Z笑了,我窘迫地加上一句:但我就不细心,不然也不能丢电话了。   神啊,快把话题移走吧……   Z立刻安慰:刺激内需是好事。   舒一口气,看来众位大神回应了我的祈祷。   我顺水推舟问:你为什么不留在美国?   他反问:为什么要留下呢?   死磕我,最恨这个。下意识就回嘴:当初为什么要去呢?   他扯扯嘴角说,当初是大人的决定,现在轮到我自己了。   怎么听怎么觉得话里有话,但才第二次约会,不能把事情谈太深入,否则容易发展成单纯的友谊。   男人与朋友说的话,和与女友说的话,还是不同的。尊重他的私隐,是俘获他的重要手段。   这时候疙瘩汤也上来了,我心里那个恨,这酒店是出了名的店大欺客,上菜速度气死乌龟。今天Z君跟这儿一坐,速度跟飙车似的……   古人云秀色可餐,以后我就看着Z君,一直看着,当吃饭,还减肥。   Z君给我盛一碗,又给自己盛一碗,然后对我说,有些烫,小心。   我的小心心,立刻飘在了月亮之上。这么细心,这么gentle……这要以后天天给我盛汤那有多好啊……   然后想,一会儿结账得我来买单……上次他请我,这次还让他请,就显得小气了。咱家虽然不富贵,可也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刁**,我老爹一直以贪小便宜吃大亏的各类典范教育我,加之老唐同学的警界案例深化了女孩子绝对不能贪人家便宜这句话的影响力。   吃到一半,我借去洗手间到楼下买单,收银小伙子说:“帐结了。”   吓得我,急忙又确认:是“凭海临风”那一间。   小伙子诚恳地说:结过了,真的结过了。   我去,一共俩人,Z君就没动弹过,我头一遭下来,竟然就有人结了帐,闹鬼啊这。   我不贪人便宜,更何况是鬼的,于是坚定地说:不对,我们一共两个人吃饭,我朋友(我多想在前头加一个“男”字啊)没动弹过,你算错了,当心对不起账来。   那小伙子被我说得一愣一愣,也有点迷糊,只得把收据放到我面前,跟我一起看,说,你看,上头一个红戳,表示收过了,电脑上显示也收过了。   我低头看,果然上头写着“收讫”,合计:399。   剥削啊!!还好我带了五百块,以后一定不在这里请客。我给了他四百,说,发票。   自然没有人不收坚持要给的银子,他收了款,开了发票,我颠儿颠儿上去,心里头还忐忑,不会是遇到熟人?我爸的熟人,我妈的病号?不对啊,他俩还没super到人家跟着我学雷锋的地步。   不论如何我有发票傍身,这是证据,小样给我玩儿黑的,我就光明正大地叫cop来收拾他,心里头踏实了,就继续上楼去和Z胡扯,我和Z的交流限于:小时候的记忆,上学时的恶作剧,以及喜欢的体育运动,或者天气与各类见闻。   我见过的其他某些男人,以为自己出了国就了不得,更有甚者在北京上海这类大城市读了几年书,就拽得二五八万仿佛曹操荣归故里,动辄就高声宣扬“北京如何如何,上海如何如何”   切,你当你是市长啊?   Z君则不,他很有节制,声音低沉和缓,并未发出特别扎耳的音响以求刺激周遭吃客的耳朵。   饭局持续到八点半右,我要求散伙,Z君也没做挽留。   关系还没确定的约会,首先不能晚于九点告别,其次,一定要由女方提出结束此次约会。   总归是得矜持。   要得就是让他意犹未尽,要得就是让他知道你并不是完全陷落。有遗憾没有关系,如果他在乎,他的遗憾比你更为巨大,他会再次约你;如果他对你没有意思,他也不会以为你太过倾慕于他而看轻你。   说白了,如果只能留给他背影,那这个背影,绝对要让他记得牢靠。啊!神!!但愿我不用他记背影啊……   Z君礼貌地送我到小区门前,我一个人溜溜达达回了家。 第8节   洗了澡,敷了脸,开始总结经验。   这个同学,不错,真是不错。   我今天的表现,也不错,真是不错。   另外,那个帐结得稀里糊涂,有机会去弄明白它。   这还真不算总结经验,我想了想,就给Z君发了短信:今天晚饭很开心,谢谢你。   Z君片刻回答到:我也是,以后多聚。=)   看着短信先高兴那么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得先他给我短信吧?问问我是不是到家了,或者说今天很开心诸如此类礼尚往来一下,然后再进入下一轮。   不行!!这次没经验,光剩下教训了。   堵得我牙疼锤床,然后大喊:NNDZ君,总有一天你得成为我的人,我的人!!!!啊!!!”   喊也不顶用,金海心怎么唱:我陷得比你早,你爱得比我少,注定要受煎熬……   那首歌叫《那么骄傲》。   张爱玲遇到胡兰成,徐志摩遇到陆小曼,肯尼迪遇到杰奎琳……骄傲不过是个指标,衡量这个人到底在你心里有多重,或者你到底会输得多精彩。   我有预感,这一路不会顺畅,却又有侥幸,或者我可以抵达终点。   我是个目的型的人,结果对我来说最重要。   唉,怒气去了一半,开始记录约会纪要:   首先,这才是我们两人的第一次约会——虽然是我付得钱;   其次,这个人比他的年龄成熟得多,更得小心翼翼;   然后,我得想办法让他约会我第二次。正式的,他约我,他付钱,他送我到楼下,他发短信给我说晚安期待下次会面的约会!!!!   真正的约会。   怒气又上来,我赶紧深呼吸一会儿,然后继续写道:   注意,一定要牢记我的电话丢掉了(加红加粗),过几天要在适时的时候让它变回来。嗯,这一点可以用作下一个与他接触的借口:“啊Z君,你知道吗我的电话啊,昨天忽然从天上掉下来了……好神奇对不对?”或者“啊,Z君我的电话,昨天我做梦梦到他在哪里结果今天我在哪里找到了它。好神奇对不对,就好像我们的缘分一样……”   哈哈哈……   不好笑。   真不好笑,更不好笑的是。   这位Z君一直没有再次联系我,他甚至连QQ都不上了,这件事情令我陷入困惑阶段,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推测他是在躲避我。   这是大惊小怪还是自不量力?   这时候,我的姨夫有了外遇,姨妈天天在我家里哭,连带我妈也对我爸的行踪产生一定疑虑,我爸于是暂时推掉一切晚上的饭局来表示自己是清白的好少年,什么人的作息时间被打乱都会出毛病,我妈不开心,我爸就不开心,他俩人一直就是连体婴,他俩不开心,我也不敢开心,谨防被口诛笔伐。   于是全家笼罩低气压。南瓜终于放假归来,想着来看看我,我觉得,关键不是我,是我到底怎么给他介绍女朋友。   我说不如出去见面。   南瓜学的专业好,实习期已经拿了不菲的薪水,我十分嫉妒,于是一定让他出血才行。   南瓜问咱们去哪儿?   我想到与Z君颇具传奇色彩的约会,于是说,那就我家东头海边那家筒子楼吧。   南瓜难得爽快,估计是因为我说得给他介绍女朋友的缘故。这群男人幸亏都还没主,要否则绝对把我忘到索马里去了。   我看离约定的时候也不早,又出去打了一趟拳,因为想着Z君所以心猿意马,没有出汗,只好扫了院子,才回去洗过澡,换上衣服,奔过去。   南瓜是我们之中最规矩的一个,没车,他开不了车,路痴的最高级别——路障,上路就死机的类型,我觉得这是他屡次被甩的根本原因,聪明伶俐,玉树临风,就是不分东南西北。   我想当年寄宿学校那会儿,他老妈决心让他自学成才,一人回家,结果他,快一米八(16/17岁)的男孩子,在校门边的马路牙子上蹲着哭。深刻体会抽泣这个词,我从这个老兄开始。我妈知道这是我同学,于是停车问他怎么回事,他从小一见漂亮异**就装熊(装可怜的意思),于是立刻嚎哭,我妈就把他送回了家。   我和我妈一样心软,但就是没和她一样漂亮。这让人恨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   不过,南瓜真是好同志,经常从事协助我摆脱正太的活动——客串我男友,他不走丢的时候看起来人高马大,长得也算孔武有力,对正太是很好的威慑和比照,相形之下,他们就明白女方取舍是正确的选择。   言归正传,南瓜十分听话的立在大厅等,看到我,十分亲切说:吃什么,尽管说……   他倒是满面红光,但这开场白太似Z君令我的小心心钝钝一疼。这么长时间也不理我,按常理,也该有点什么动作了吧,我可是没有暴露什么给他啊……要早跟他眼前这么克制,什么男人还不是信手拈来……   越想越不值。   跟南瓜不装鸟类,点了疙瘩汤一锅哈饼我们就坐在原来我跟Z君吃饭那间“凭海临风”,风景很好,越发衬托我的郁闷。   南瓜支吾一会儿说,你说得给我介绍女朋友。   我心里偷笑,我就说他这是有条件的友好吧……   我说,是,准备给你介绍,过两天老唐放假,咱们一块出去郊游,先把你方向感给培养出来,别连超市都出不来,以后约会得带上导盲犬。   南瓜搔搔头,嘿嘿笑说,可是,我在飞机上遇到一个女孩子,我们交换了电话号码。   我哼哼冷笑,交换号码就确定关系啦,那我不是一电话男朋友……   南瓜立刻辩解,不是的不是的,我们已经见过面了,我很喜欢她。   我继续冷笑,我说小子,我还很喜欢**诺里维斯陈奕迅谢霆锋陈道明温宝宝,喜欢就是你的啊,那我得开商店卖男人了。   南瓜不再说话,闷声喝茶,我看着海鸥出神片刻,觉得自己过分了,我这是迁怒,Z君不理我我不高兴,但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跟南瓜有什么关系?南瓜是个好同志,从小把我当靠山,自然有了女朋友这样的事情第一个告诉我,却被我无情打击了一番,万一以后有阴影,麻烦得还是我……   再者,朋友是手足,哪有跟自己胳膊较劲的。   我说,老南啊,说说小妞什么特征,你中意她哪点儿?   南瓜抬头看看我,好久才小心翼翼说,就准备明天一起出去看电影,我挺喜欢她笑的,她知道我有些不认路……   这残酷现实都接受了,这闺女不错。   我又问,进行到哪一步了。   南瓜小脸儿倏地红了说,我们明天去看电影。   我克制住讽刺他是来自土星元年的冲动,循循善诱道,她提议看电影吗,她喜欢看电影吗?   南瓜理所当然地回答,学编剧,难道不喜欢电影?   这就是工科生的逻辑,直线型。学编剧就得喜欢电影啊,那学医的不都爱上病毒了,南瓜同学你不就爱上电路板了。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4-30 00:42:27   很显然对南瓜这类同学循循善诱是不够的,可这上下我也没时间对他进行教育,于是说,那很好,成了说声,拉着老唐一起玩儿。   南瓜立刻截住我说,能先不告诉老唐他们吗?   我呵呵乐,老南你这是不好意思?   南瓜小白脸又红了一下,我也不想调戏他了,于是答应他不告诉老唐我不会说。   南瓜这才高兴了,继续满怀春意地喝他的茶。   海鸥扑闪着大翅膀飞来飞去,我自然还在想着Z君:我们的约会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他既然主动要请我吃饭,证明他对我有意思,不然随便拎谁不是一顿饭啊?可是,为什么这时候忽然间就没了,难不成惨遭横祸英年早逝?不是吧……   我可不想上演什么苦情戏码,何况我这第一女主角的身份还没定下来呢。越想越玄乎,心里头焦躁,特别想要联系一下Z君看他是不是五体健全尚在人间。实在不行,回去算个大十字之类的塔罗看看这家伙是不是短命?   正脑门儿发热,听到南瓜嘀咕,都饿死了,怎么疙瘩汤都这么难做啊……要不我去做得了。   我说过这家筒子楼店大欺客吧?我跟南瓜这里聊天都一部艺术电影长了,这桌上连根草都没有。   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吧,不吃到399就不是客没有Z君就不是人啊,那个Z君到底哪里好?哪里都不好,言而无信,食言而肥,表里不一,肯定朝三暮四,拈花惹草……   我一拍桌子。   轰。   小宇宙爆发了。   于是立刻拂袖而去——下楼去,姐姐不变身当我光是雪弗莱啊,我就变一次大黄蜂给他们看看!   过于义愤填膺,脚步就有点重,这酒店年数有点悠久,楼梯都是木制的,于是这一路还没走到底,就有侍应迎上来,颤巍巍地问我怎么了。   我小爪一挥道,你们这还带着开棺材铺是吧。就想饿死我再收份钱?   侍应生估计没见过直接的形容,张着嘴看我。   我说,高峰期这么龟速也就算了,这才几点啊,这才几个人啊,你这得先镐麦子还是得先剪韭菜?一份疙瘩汤一份哈饼到底得用多久啊?   侍应生的嘴巴闭上说,对不起,我这就去催。   他一对不起,我就觉得自己过分了。   干人家什么事情?发这么大火气,也没找对了对象。该骂的人是Z君,独他一人。这下可好,城门失火,殃及火星人。我大喘气一次说,不好意思,我脾气有点糟,辛苦你去催一下吧。   那侍应生就笑了说,好的。   顿时显得我没了素质,这可是我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我垂头丧气,想知道自己没穿衣服的国王,装也装不下去了,趴在桌子上呻吟,南瓜很体贴立刻问我,怎么不高兴了,听你在楼下骂人来着,骂人也不高兴啊?   我本来对他心怀愧疚,立刻烟消云散,眯着眼盯住他说,老南啊老南,怎么在你心里头我就非得骂骂谁才能高兴啊?   南瓜立刻放下筷子,端坐好,才小心地回答,我是觉得你骂完人都挺开心的。   我更加气愤。   南瓜也觉得不对,又说道,我的意思是你骂人是正确的,都很该骂。   我哼哼两声。   南瓜看着我,更加小心翼翼说,乖,吃饭啊,要不换别家?你别这样,我毛都竖起来了。   我冷笑道,你毛竖什么,我不是骂完人挺开心的?   南瓜也一头撞到桌子上,闷喊,看看看看,我说我不会说话,你还说不是,我就是不会说话。   还真是。但不能告诉他,人得鼓励,男人都是顺毛驴——大家都是顺毛驴。南瓜可是个好人,绝了种的好人,要不是从小就畏惧我,在我面前没有男**意识,早被我收了作偏房,还有Z君添乱的道理?!   Z君衬托着我身边一切人都是慈爱可亲的,但Z君又让我身边的一切事情变得难以忍受。   这是一个矛盾时刻。爱情都是矛盾的。所以,这是个思念爱情的时刻。   我发现自己成了诗人或者哲学家这类搞笑的角色,顿时十分哀怨,女人变成诗人,结局是什么?失恋啊,你看看史上那有个女诗人过消停了?   根本没有!   我说南瓜你挺会说话的,我今天心情不好,不**事。   南瓜立刻抬头,一双妙目瞪那么圆,说,出什么事情了?   我说我失恋了。   南瓜是真给吓着了。   我想到他第一次看见蝙蝠的样子,一张蜜桃一样水润的脸,霎时间没了血色,头往前倾,脖子抻老长,张着嘴,瞪着眼,说不出话。   我看他那表情,心里头想,幸亏那飞机上认识的小姑娘没在眼前。不过,真让我怀念叱咤一时的中学生活。   我笑得很得意,挑挑眉,问南瓜,怎么样,够爆炸了吧?   南瓜点点头。   我说,够恐怖吧。   南瓜再次点点头问,有人甩了你(重点这个“你”)?   残酷的事实。   人家没甩我,人家根本不点我。就我个傻妞一头热,成天介想着怎么把人家一个大男人生吞活剥了,吃干抹净。   我只好嘿嘿干笑说并没有。   南瓜舒一口气说,我就说嘛,怎么敢……   他是真不会说话。我算知道了。   南瓜见我不说话,也不嘚嘚了,我的变身效果明显,我们俩人的菜份立刻上来,还附带一小果盘。   经理亲自上来为该店怠慢客人的举动道歉。   其实,叫我说,礼轻情意重,一个果盘足够了。结果经理一上来,我立刻**跳楼归去。   经理姓陈,和我爸差不多岁数,我爸爸那一挂战友常在这里吃饭,大家混得也算熟,这下可好,让一个长辈过来道歉,这简直就是折寿啊。结果我倒得歉比他还多,一肚子气,饭也没吃畅快,还担心回去我爸知道我又找茬打架,肯定是一顿思想教育,他这几天心情也不算良好,我就又成了我们家的专属绿色撒气桶,任劳任怨,还不用付酬劳。   那南瓜乐得颠儿颠儿,根本不顾我的死活,坚持分享那位飞机美眉的各色特点,按照南瓜嘴里头发出的音节,那女孩子就是在世女子的光荣模范,集修女妖女仙女蓝精灵于一身,世上任何一个雌**动物都没有办法比上她的一个脚趾头。有了这个飞机美眉,我们南瓜同学母蚊子都不愿意打了。   我看着他眉飞色舞渐入佳境,忽然意识到,南瓜忘记了在对面约50cm左右坐着的我,不是一个男人。他十分愉快地与十分不愉快的我共进了一次不算饱的晚餐。   谁说快乐分享就成了两份快乐了?狗屁不通,南瓜的快乐把我的郁闷映得闪闪发光。我很饿,有没有食**,心情逐渐糟糕,见南瓜吃得差不多,于是预备甩手走人,南瓜的剧情没介绍完,一直要求得送我回去伺机在路上继续虐待我的耳朵,我说算了吧,你送我回去我还得送你回去,咱俩就没完了,赶紧找个出租回家去,网聊网聊。   说罢拎着衣服准备撤退,南瓜有个优点,十分专注,这是往好地方想,事实上,此人逻辑是直的,我就得这样,我就得那样,以为所有人提出的意见都是为他着想,其实并没有。   还有强迫症,跟贝克汉姆有一拼,人家都说有能耐的人都有强迫症,为了防止扼杀一个天才,我们一直没有对南瓜进行纠正。这就留下了后患,我在前头走,他在后头跟着,锲而不舍地继续抒发他对飞机美眉的感情。   我听的不耐烦,在大厅回头推他一把说你给我闭嘴,不是跟你说我失恋了不高兴嘛!   南瓜愣了,天真地说,你不是说是假的吗?   嘿,我就乐了,我说老南啊,我说什么你都信啊?   南瓜不说话,我俩大眼瞪小眼好久,忽然闹明白一件事情——真的我说什么他都信啊。 第9节   顿时一种自豪感充满了我,管他的Z君,也不过就是个匆匆过客。我常年在外地读书,怎么着也不能找个本地的男友。异地恋这东西类似南水北调,得好几条线一起铺着。工程浩繁不说,送过去的东西也不一定新鲜热乎卫生可靠。   我又想起了刘若英唱过一首歌: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不牵绊你,飞向幸福的地方去……   这首歌的伟大在于不牵绊,伟大的根本原因与关键问题还在于很爱很爱你。   Z君这样断我的念想也是有好处的,万一我俩真是相亲相爱了,那得多遭罪啊……   难道我很爱很爱Z君?不见得。我认为我不至于这么纯情少女,那可不是我的风格。   我分析得头头是道,觉得自己颇为进退有路,于是略微有点释怀。   此刻,南瓜推推我说,你到底真失恋假失恋,我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你了。   我嘿嘿笑,决定不把这段丑事曝光。   失恋这件事的悲伤是相对的,知道最难过的是什么?   就是没资格失恋。   我还没资格说我失恋。我不过是失态了,因为一个各方面都符合我的要求的Z君忽然对我有些示好,像我这么个从来没有被man追求过的纯情御姐,面对天降一般的Z君,就好像面对异型的Ripley,她都快疯了,我失态自然是自然的。   我索**挽住眼前如此善良如同puppy的南瓜说,南南honey,你别惦记你那个飞机beau了,咱俩凑一对儿好不好?   南瓜呆滞地看着我,好久才喃喃道,不好吧?   我说哪里不好,咱俩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而且我这么好的方向感你也不是不知道,绝对以后不会因为忍受不了你是路痴而抛弃你,你的终身大事解决了啊还不偷着乐,支吾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配不上你这个绝食大路痴?   南瓜立刻摆着手后退一步否认。   我说那好啊,那咱俩处处看吧。   南瓜变成苦瓜脸,苦瓜老南想不到措辞拒绝我,看着他这副样子我还挺开心,然后瞥到一辆熟悉的车。这辆车把我的小灵魂牵制住,同Z君的那只同款,这得灭绝一下各位的念想,可不是什么阿斯顿马丁之类的怪卡东西,不过是辆车,普通造型的大家平日里在各地停车场和塞车现场都能看得见得车,虽然这车很大众,但这样的相似**让我忍不住往前凑,南瓜被我牵着走,一边走一边说,不好吧,万一分手了怎么办?   看到车牌,我就没心情调侃南瓜了,那真是Z君的车,我去,不带这么吓唬人的。我立刻紧入灵魂出窍状态。南瓜见我不说话,又喃喃道,万一分手了连朋友都没得做,多不好。   见我还不说话,他又说,你不是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吃饭的地方不拉屎么。   没错,我立刻回头瞪着南瓜,吃饭的地方不拉屎,所以我才会如此专注地培养与Z君的小感情。   南瓜被我看得立刻闭上了嘴。我继续思考我的爱情大事,虽然刘若英唱得很伟大,但是比她更伟大的白娘子曾经含着泪说: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同枕眠。   我俩这都同船渡多少次了啊?   真没道理,除非他就是我的,想到这里,我也管不了南瓜骤作恍然大悟道,啊!我的钱包落在上头,你先走吧,一会儿回去联系你。   南瓜被这一声“啊”吓了一跳,但立刻表示愿意和我一起去。   我就说他从来不会揣摩别人话里头的意义,这次也懒得继续给他默默指引,于是冷下脸恐吓道,让你走赶紧走,蹭什么!   南瓜立刻噤声,扭头往最近的一辆出租车疾行。   我往筒子楼奔,一边走一边想,他不在二楼,一楼大厅也是空的,三楼为了表示自己很有情调砸了半拉墙壁做窗户,冬天冷风呼呼吹,天气恶劣的时候,一个浪头上来扑在玻璃上,跟恐怖片似的,这时候应该没人愿意待那里。   想着想着又觉得他可能不在筒子楼里,这附近馆子这么多,搞不好只是在这里停了车。可是,他把车停在这里干什么,各自店家都有各自停车场……   我不死心,我对Z君的心就没死过,一直活蹦乱跳得显示给他看看它有多么忠诚,爱情这个东西,跟买彩票似的。光忠诚是不够的,得有点儿运气,还得有点儿手段,更得有点儿小聪明。   我跑到款台,可是,这位收银与我有些陌生,我俩互相看了一会儿然后都笑了,我说不好意思啊,我一朋友好像在楼上吃饭,三楼现在是不是有客人。   收银点头说有一桌。   我说那就对了,我去找他了。   他又点头说在沧海桑田。   这名字真雷人,服了这酒店老板,想什么这都,我爸说上次他吃饭那个厅叫做军港之夜,墙上画着一副很配合的军港夜景,招待们都穿海魂装,看得他老人家直晕船。   可是,每当我要寻找Z君,总有人伸出援手,这就是天祝,我与Z君得小火焰,又熊熊燃烧起来,于是十分和颜悦色地窜上楼去。   越往上爬心跳越快,手脚开始冰凉,只好停下来冷静冷静。我怕什么,我也不是坏人,我不过是喜欢他,想要接近他,他妈得感谢我,因为这么好的儿媳妇不是什么人都遇得到的。唉……我还真想见见Z君的妈妈呢。   又想远了,我立刻警告自己,禁止花痴,尤其在花还没开的时候犯花痴,这是大忌。现在,我所面临的问题是,首先,遇到Z君怎么做托辞。其次,我们干什么。然后,如何表达我对他消失的不满。   这是接下来谈话所要表述的中心,我得组织好语言,在这之前还得把自己的外形整理一下,刚才吃了韭菜也不知道有没有粘在牙齿上,还有,益达放在哪里,我要清理口气。我是有些紧张,但更多的还是兴奋,小时候第一次进鬼屋的时候,大半夜睡不着觉,复习聊斋志异,第二天却发现很多从没见过的吸血鬼,于是十分兴奋,一定得追着问人家背景,完全不着调。   这么想,重点不在不着调上,而是勇敢,我的十分出众的勇敢。我对自己过去的表现很满意,并且期待这次不要给看好我的人丢脸。   可惜,Z君没有给我机会,他又天降一般忽然出现在楼梯入口,位置在我之上,面带微笑,低头俯视,仿佛神祇;而我,我正掏出镜子来,眯着眼睛整理眼影,那个表情,仿佛丢了眼镜的高度近视在打字,变身成妖怪。情形十分之尴尬,完全超出语言的描述范围。Z君有些诧异说,怎么会遇见你了?   我去,什么叫怎么会遇见我了,我又不是鬼,遇到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我尴尬地笑,不动声色地藏起镜子。仰着头看他真不利于两个心灵的靠近,我就爬到他身边去说,真是,怎么遇见我了,这不是大白天见鬼?   Z君又笑,说,你这个女孩子,嘴巴真厉害。   我微笑略略低头做娇羞状,心里头想,你还没看到我搞阶级斗争的时候,都一比四了还活力二八呢。现在就一比一,你以为我能被你给制住?   片刻,Z君问,过来吃饭?   我立刻说是过来吃饭。你呢?   他往走廊里头看看说,我也是,和朋友一起。   嘿嘿,朋友,不是女朋友。   今天真是撞大运,能够接触到他的朋友圈子,我要是能赢得他朋友的好感,那不就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等到我忙得时候,他们来轮番上阵对Z君进行爱的洗脑。想到有了拍档,忽然回忆起初中课本上那副长征会师的图片,什么能有战友相见更有感怀**的呢?我于是立刻抖擞精神迎接新战友的检阅。   抖擞了很久精神也没见战友露面,战鼓三敲,我不大耐烦。这哥们儿喝多了吧,厕所里头待这么长时间,难道晕过去了?可是,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和Z君一起送他去医院,然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动用我老妈来为我的爱情大业添砖加瓦了,也不枉她每次逛街都牵着我去当毛驴托东西。Z君的朋友也会很感激我的救命之恩,然后就会不断对Z君洗脑:我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   啊哈哈哈……,天啊,请让他晕在洗手间吧。   于是,我关切地问,怎么还不出来呢?   Z君耸耸肩无所谓地说,女孩子,都一样。   我懵了,问,女孩子?   Z君说,对啊,女孩子,我正在相亲。   说罢他很严肃地看着我,好像他刚才说的是对啊,地球是圆的,我刚才检验过了。这么天经地义啊。   我原来为征服Z君所预备的小宇宙顿时被强行熄灭。   他在相亲?!他这么长时间消失的原因不是被鸟屎砸死或者被鲨鱼咬死而是在相个狗屎亲!? Z君着看我,表情似笑非笑,他的脸部肌肉活动跟情绪无关,一张俊脸滴水不漏,从我第一天看到他,他就这么个表情,还真不如个扑克脸。要是个扑克脸,就引不起我这么大兴致了。我是谁?我是宇宙无敌霹雳好奇宝宝。从小就拆钟拆电视的主(自然没成**),遇到这么个表里不一的,巴不得扒了皮看看里头啥东西。可现在,我觉得我跟被扒了皮一样,不但尴尬,而且疼。   他对我真没有意思,不然也不能这么坦然地告诉我他在相亲,不但坦白,还大义凛然的。我心里头难过得要死,只想拍桌子骂他无耻,可是,人家Z君怎么无耻了,也没跟你承诺什么,也没牵牵小手,亲亲小嘴,大家吃了两顿文明的饭。之后,人家甚至都没有再联系你。   我原来连生气都没资格。还真是,偏房也不带这么没地位的。   这时候一个浪头猛地拍在玻璃上,彭,然后哗啦啦。好像落幕的掌声,乍起然后逐渐散去。   Z君吓一跳,笑着说,今天满潮顶,又这么大风,我看这块玻璃得碎了。   玻璃哪有我的心值钱,我的心也碎了,你也看不到。   Z君见我不说话,就凑近说,怎么了,吓着你了?   我的宏伟蓝图一散,就露出很大一块思维空白,盯着他那张俏脸出神,我觉得我够呛能继续安慰自己了,相亲证明一个人生活内并没有出现令之心仪的人,于是需要介入别人的生活。现在,Z君在认识我之后选择相亲,结果了然。   我是个积极争取的人,但我也知道保护自己,这场比赛我恐怕是输了。我没拿到Z君的小心心,而且我的小心心,也被冬天的浪头给拍碎带进海里喂鲨鱼了。 第10节   既然这样,z君,你就别怪我变身大黄蜂了。   好端端个女孩子,干嘛非逼着我变身啊。   我讶然说,是吗,你在相亲啊。   Z君耸耸肩说,相亲。   我说,那挺没意思的。而且成**率不高,容易反目成仇……   话没说完,Z君就乐了,说,哎呀,叫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敢相亲了。   我理所当然地回答,相亲违反自然规律。   Z君没来得及说话,从走廊深处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说清脆可不是褒义,是因为高跟鞋踏大理石地板的缘故。   其实我在恶毒地想,怎么不赶上清洁阿姨工作啊,撒一地水摔她一跤,我还能趁机说他们八字不合,趁早拉倒(就是散伙的意思)。   结果,那小姑娘不用千呼万唤也袅袅娜娜地出来了,穿一身粉色的套装,蕾丝边的白色衬衣,脖子下头拾掇成一圈蕾丝边,衬着雪白的一张用粉底堆出来的脸,用一只跟脸一个色的手袋,外边罩了一个浅灰色的皮草小坎肩,美妙的小腿套在同样是灰色的袜子里,高跟鞋是最要命的九分跟。这颜色搭配得太做作,丝毫没有活力,坎肩像旧社会地主婆子,衣服领子让我想起宠物店里头不幸沾染虱子的猫脖子上戴的那圈防护套,整个人就显得滑稽无比凄惨兮兮,完全就是伪萝莉控的最佳**幻想对象。   我还不知道Z君好这口,挺正常的一个男人啊,怎么是个萝莉控,还是伪的,真要命,早知道他这个癖好,我就天天穿女仆装去他家门口跳舞去,好歹也算支持正版。   最恨的就是今天这装扮太太不适合见情敌了:球鞋牛仔裤毛衣羽绒服加一条包的我只剩下俩眼睛的披肩一样的围巾。完全一宅女游街的打扮,并且没有化妆。我哪知道能看见Z君,这下可好,刚才眼影好像还涂了一半,作战能力再次削弱,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战斗型的,我还没把状态调整成为战斗模式,整个人沐浴在祥和的光芒之中,完全是待宰羊羔的德行。   啊,真要命。   趁她还进入作战范围,我呵呵笑,说,这就是你的相亲对象。   Z君很松快地嗯哼一声。   竟然不解释不反驳甚至连害羞都没有。这个脸皮厚过车胎的家伙。   我只好使出下下策,讶异道,诶,你头发上怎么有韭菜啊。   Z君立刻懵了,困惑地说,我没吃韭菜啊。   我友好地拨弄了几下他的头发,然后说,可见你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子,不然也不会不记得自己吃过什么。   Z君也不说话。   NND,我以为能套出他对这个女孩子的评价。这招也失败了。Z君这只狐狸,得经历多少沧桑才能变成现在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我又急又恨,见那伪萝莉快要进入作战范围,立刻说道,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一步。   Z君立刻说,一起走。   我说不,不方便,我在一楼下吃饭呢。   说罢转身下楼去了,一边下楼一边给南瓜发短信,回酒店立刻。   一边走一边听楼上伪萝莉用伪萝莉的声音问道,刚才那个姐姐是谁啊,怎么走了?   我去你祖宗,谁是你姐姐,我是你大爷,你个小bitch以为穿一身儿蕾丝边就是萝莉了,那是窗帘床罩沙发套!!   我到了一楼,在收银那里站定,给收银小伙子一个噤声的手势,侧耳聆听楼上Z君跟伪萝莉的对话。   Z君说,先把你送回家吧。   伪萝莉说,我想先去一趟陶然书店,他们通知我订的书到了。是叔本华的意于表的世界。   我在楼下听得想打人,怎么不直接说我热爱知识,学识渊博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还意于表的世界,你也不怕叔本华听见诈尸,   Z君这时候很配合地笑了,我哼一声表示蔑视。   收银想说话,被我凌厉地眼神制止。   Z君说,那送你去书店吧,然后送你回家。   伪萝莉说,算了,你回公司好了,我可能还要看看别的书,时间会有些长。   靠,小样,你这个虚伪的伪萝莉大窗帘,你是想延长约会时间呢你。   Z君不会上当吧?Z君啊,你要是上当了就太对不起我的大费周折了。   Z君片刻说,那我替你叫车吧,真对不起,我下午一定得回公司。   嘿嘿。我就说。好歹也是我看上的男人,看见美女发懵也就算了,没道理看见个窗帘也变白痴吧。   伪萝莉支吾一下说,算了,我自己叫好了。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我头顶,我见时候差不多,就溜到一楼大堂座位上装等人,这时候南瓜给我回了短信。一个问号。   我看危机指数骤降,于是回信:你赶紧回来,我在筒子楼一楼大厅等你,救急!!!!!!!   这时候Z君和伪萝莉已经走到我的面前,z君看到我,点头致意,然后伪萝莉也顺着Z君的视线找到我。这窗帘又娇滴滴地说,这就是刚才在楼上的那位姐姐吗?   废话。这就是刚才在楼上的你大爷。   Z君点头,又看看我。很显然他没有过来介绍的意思。这点儿很得我的心,我现在没道具,进入不了作战状态。让那战斗窗帘过来岂不是任人鱼肉?   窗帘可是不善良,她停下脚步,过于温婉地向Z君抱怨,怎么不介绍一下呢……?   后头听不见了,风太大。   Z君的小俊脸马上就变了,又说了一句什么。   天煞的我恨这筒子楼建在海边,我恨我没有顺风耳,我恨这时候这么大风。我的窃听被摧毁了。只干坐在那里等两人的决定,这感觉真不好。   过了片刻,他们俩真是往这里走了。坏了坏了,我就应该藏严实点儿的,这下可好,要是被一蕾丝边窗帘打败,我的一世英明啊,我的赫赫战**啊。我的命中率啊。   我只好站起来作微笑状,心里头想,眼睛得瞪大一些,这样遮住涂了一半的眼影。窗帘走得摇曳生姿,只可惜他身边的男人注意力不在她身上,Z君正向我表示歉意,我读得懂他的那张微笑的面具脸,这算不算加分点呢?我想我比这个窗帘伪萝莉更为知道z君心里所想,这样,是不是可以认作我与Z君比较有缘分呢?可是有缘分,这个傻子还去相亲。   Damn it!无序的世界! 第11节   这漫长的等待。   换成电影就是平行蒙太奇来表示情况紧急,然后总有英雄做最后一分钟营救。   可惜我这可不是美国西部电影,大窗帘和Z君一起站到我面前,我只好不算仪态万方的站起来。   Z君说,认识一下吧。   我在想如果Z君介绍,他不得不限定我们的关系,所以由我来,只要足够暧昧,让这窗帘郁闷几天也是小意思。   我立刻说,你好,我是XXX。   你没有我高没有我聪明还没有我和Z君有心电感应,你还戴一只可怕地粉色的蝴蝶结发卡。白痴才告诉你我和Z君是什么关系。   结果Z君说,这位是伪萝莉(就当这是她的真名吧),我从小一块长大的美女。   这还美女呢,Z君你的生活得多单调啊!   我看到伪萝莉的脸又被点亮了。这个傻子,他说你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美女”,可没说你是他“女友”。他把你的位置给限定了,你还笑你还高兴。   你这个傻子。   胸大无脑,怎么胸不大的窗帘也没有脑啊。真是符合窗帘的的生理特征。   窗帘说姐姐好。说罢还微微鞠躬。三鞠躬才是遗体告别,傻子。   我说不敢当,穿这么少会伤肺,而且得当心关节炎,赶紧往里站站。   Z君诧异地看着我,我说这是常识,更何况我妈是医生,你不记得了?   然后问Z君,下午还是很忙?   Z君很讶然我怎么知道他的行程,我又说道,青年才俊就是不一样,一忙起来就没影了。   行了。表达了我对他消失的不满。任务完成三分之一。而且,谈话成**忽略了伪萝莉大窗帘,又加了几千的奖励点数。   我正高兴呢,听到南瓜那典型的沪普一声呼唤,瓜瓜……   我只好答应,我在这里。   Z君的表情就好像真看到了叔本华诈尸。我知道,我的形象毁了,全毁了。   说罢,南瓜同学走过来站在我身后说,遇到熟人了吗,大家等你很久。   真是个聪明孩子,知道我是急于脱身。   我说,这是南瓜,我的发小,今天我们一群人准备出来聚聚,我走岔了地方。   南瓜站在我身边,做保护状,这个男人,保持相对静止的时候是很有范儿的,这就是为什么他只能在飞机上钓到beau的缘故。   Z君笑了说,咱们还真有缘分,总能遇到。   我心里头暗骂,有缘分你还相亲,相个狗屎亲啊,还跟一伪萝莉大窗帘相,真是丢我的脸。   伪萝莉又做娇羞状说,姐姐的名字真有意思,瓜瓜,真有传统色彩。   去你的传统色彩,去你的姐姐,你当你在演韩剧啊,你这满脸堆面粉还带虱子套的伪萝莉大窗帘,竟敢评价我的名字!   我看一眼Z君,南瓜很配合地忽略掉伪萝莉和万恶的Z君,说,赶紧的就等你呢。   我知道不能发火,起码不能在这个地方发火,没有人知道我火大的原因是什么。男人发无名火,叫做豪迈,女人发无名火,叫做泼妇。   我可不是泼妇,有了台阶,自然得赶紧爬走,我说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Z君忽然说,我们再联系。   再联系?我可不信到处相亲的男人。但为着礼貌还是温和地回答,你知道我的号码。   我和南瓜出门火速搭车离开,南瓜握握我的手说,你紧张成这样啊?   我笑不出来,只好郁闷地叹气。   南瓜说,那俩人是什么来头?   我叹气说,一个是拍A片的,一个是女主角。   南瓜倒没说什么,司机叔叔已经诧异地回头看我。   我嘿嘿笑,说,大叔,看路看路。我开玩笑呢。   南瓜此刻忽然诧异地说,A片啊。   哈哈,我终于高兴了,拍拍南瓜的肩膀说,把这件事情忘记,完全忘记不准问我也不准告诉别人。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你和你的小飞机beau一准玩儿完,知道么?   南瓜顿时萧索了神色说,知道了。   你发誓。   我发誓。   这还差不多。   我回了家,倒在床上感怀这混乱的局面。   首先我不该约在筒子楼;其次不该放任我的好奇心;然后,不该在没有战斗装备的时候挑起事端;最后,更加不该灰溜溜地逃走。   我竟然让一个大窗帘给占了上风,我,千百年才出一个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竟然败给了一个大窗帘。   我连怒吼的力气都没有,翻身在床上郁闷,郁闷的胃疼。南瓜到了家,按照惯例给我回了短信:平安抵达。   我这件糗事一定得控制在最小的影响范围之内。南瓜的思想教育还得做,他最擅长无意泄密,事后还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我恐吓道,今天,你没和我吃饭。   南瓜又给了我一个问号。   我也懒得发短信,直接打电话给他说,你今天就跟我没见面这都听不明白?   南瓜困惑地问,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说,因为你经常会泄密,所以干脆就叫你撒谎,今天下午,你随便什么去了,咱们没见面,咱们明天换个地方吃一顿,我请客怎么样?   南瓜说可是……   我打断他,继续恐吓:可是什么可是,我告诉你,你要不想老唐他们参合你和你的飞机beau,就得按我说的做。   南瓜说,我知道了,那明天我们吃什么?   我想了想说麦麦吧。   我和z君总在KFC遇到,那个地方这段时间我是不会去了。   南瓜说,那上午可以十点半好不好?下午我约了她。   她,自然是飞机小美眉。   我说好吧好吧,谁让人家是坐着飞机来的呢?天上掉下的小美眉,自然比我高级得多。   南瓜不说话了,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个怨妇,立刻住了嘴,好久又说,咱们就过去意思一下,中午就放你走。我们约定了地点,南瓜闷闷不乐地挂了电话。   我也闷闷不乐地坐在一边儿发呆。   然后觉得吃得并不饱才是我发飙的原因,只好到厨房搜出来点儿垃圾食品裹了腹,然后不开心地发现自己吃多了。   Z君有了大窗帘,现实残酷啊,虽然他看起来对大窗帘没什么特别想法,恐怕对我也没什么特别想法。像Z君这样的男人只能智取,不能强攻,他要是时间充裕还行,这都饥渴的相亲了,可见对我是彻底没意思。   可我哪里不好了?   这么温婉可人,这么善解人意,这么端庄高雅,这么仪态万方,就算有点儿夸张吧,也比一窗帘好多了不是?他竟然带着一窗帘招摇过市,也不愿意和我联系一下下。可见我是败了。   虽然攻心为上,但诸葛亮七擒孟获,那是时间充裕,大家都知道卧龙先生颇通命理术数,我也不是半仙,怎么能跟人家相比。另外,攻心也得知己知彼才行,我和Z君简直就是火星人遭遇水星人。   So upset…   我很郁闷,先把QQ签名改成“就此别过!”又把msn签名改成了:郁闷,车载斗量。毫不诗意,十分写实。   片刻就有好事者给我回信:你怎么了?   那是大葱。   我说,怎么上线了你?   大葱说,熬论文呢。你郁闷什么?   我说,我非主流,文不达意,你别管我。   大葱说,不见得吧,你都往QQ里头传照片了,还忽然升了钻。   那还不是为了Z君,结果他去相亲了。竟然相亲。真是沤死我。   我说我抽风呢。   大葱又说,不过照片还算不错,很有女**气质。   我只好嘿嘿两声。   女**气质有个鸟用,正主不搭理我,我跟唱独角戏似的,要多凄惨有多凄惨,下次唱K就唱《独角戏》,完全是我的心灵写照。   我鼓励了两句大葱好好学习争取为国争光不要误入歧途误信“鞋教”之类,就隐了身。   天色一暗,关了灯打太极拳。打了一半,我妈和我姨妈回来了。太极讲究“心到”,心有意而身有形,否则不如不练。   姨妈抽泣,然后我妈就吆喝我给她们姐妹俩端茶送水。我知道我是打不下去拳了,只好出去当书童小工之类的体力角色,还得和颜悦色。姨妈还在数落姨夫的不对:我问他到底去哪里了……他说我管不着……呜呜呜……他说,我管不着……呜呜呜呜呜……   我看呆不下去了,全家都是怨妇啊这,搞不好传染我,我可是很有潜质的。   我妈在一边叹息,然后用她凌厉的小眼神儿示意我滚蛋。   我只好赶紧退出去,关了门,听到里头姨妈还在说,你说他是怎么了?一个卖汽车的小姑娘,长得也不算好看,他是怎么了,他是怎么了啊……呜呜呜呜呜呜……   姨妈搞音乐的,这时候情感勃发,控诉我姨夫就跟念抒情诗一样,还带排比反复,活脱脱秦香莲在世。   按说,我姨夫是个优秀的公务员,品行端正行为正派大义凛然心底不错,他和我爸,我觉得后者出轨的可能**得大一些。可最后东窗事发的竟然是这个每天朝九晚五的人。   初次姨妈看见他和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孩子一起吃饭以为那是个关怀项目。还到处表扬了一番姨夫是个善良的好人云云,结果接二连三有人看见姨夫和那个她天真以为的救济对象一起吃饭、逛街、最后,变成开房。   姨妈其实第一个看到,结果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她的车送去检修,开姨夫的车回姥姥家,路上无意间看到车里头的没收拾利索的废弃避孕套包装……   阿姨哭诉的时候说,好像晴天霹雳,忽然就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了。   回去她就质问我姨夫。   这位优秀的公务员诚实的一面显露了出来,竟然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心里头焦躁,于是给老唐发短信,你干嘛呢?   老唐立刻就给我回了电话,说我正下班。   我说咱们一起玩儿吧?   老唐呵呵笑说,你都多大了,还一起玩儿,玩儿什么玩儿滑梯啊?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说玩儿什么吧。   老唐想想说,我也不知道,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咱们再看看干什么。   有朋友就是好,在这样的时候,哥们就是依靠,老唐的警界见闻足够给我转移注意力,然后我们去看电影,再去吃夜宵,然后去兜风……然后我们一起打太极。   我都安排好了,却看到手机短信在闪烁,瞅了一眼,好像是Z君。   不对吧,赶紧拿过来看,还真是。   Z君说:你干什么呢?   我心里头并没有为这个短信感到高兴。   事实上对我来说,Z君跟我姨夫差不多,都属于被捉奸的对象。身边的人太好,造成了他们无耻的优越感,深信她走不了,会一直在,事实上,我们走得更快,我忽然十分体谅姨妈的心境,痛、惊慌、怀疑和恐惧,还有无边无际的迷惘。   这个她预备信赖或者一直信赖的人,竟然不是她想的那个人。这感觉还真比爱上画皮差得多。   但我毕竟不是姨妈,她不愿意断臂疗伤,我愿意。长痛不如短痛,既然不能挽回,就彻底了断,搞不好还有新的际遇!   我化了妆。——虽然心里头觉得无趣,经验教训还是要吸取的,比如不能跟宅女游街一样出去溜达,不论什么约会都不能掉以轻心。   换好了衣服,然后用了香水。化妆不但是爱美,事实上,化妆是一种精神暗示——我在做一件严肃的事情。   我已经有了老处女前兆了,出去打酱油也弄得跟相亲一样。   真可怕。   我给老帅哥发短信:我和老唐出去,电话在家充电,你老婆大人和她姐姐在书房里伴着哭,你自己看着办。   老帅哥回复一串省略号,然后说你不要回来太晚。   离开之前,我没有给Z君回复,只是把电话扔在一边充电,心里想,亲爱的Z君,I’m working on kicking your ass out… 第12节   和老唐的约会一点儿不激情,他下周就得出差,这几天正养精蓄锐。我们还没吃饭就去了健身房,累了个半死,然后去看电影,竟然是个十分damn的恐怖片,连我都不害怕的恐怖片还算什么恐怖片,看到一半我饿得扛着不住,吃了一肚子肉串,然后困了就想回家睡觉。   老唐得了解放,十分积极地送我回去,我的计划一点儿没完成,心里头不高兴,可老唐显然很愉快,他叮嘱我老实点儿别到处跑,出门跟家长报备之类的38话,高高兴兴地摆脱了我。   我到家了已经快要十一点,我爸在看电视,瞅见我露头,说,告诉你别回来太晚。   我应一声问,我姨妈呢?   我爸扁扁嘴,说刚刚睡下。   我嗯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去洗脸。片刻我爸跟上来说,你电话响过。   我问你没给我接?   我爸大义凛然地说,我很尊重隐私的。   嘿嘿,我干笑。这老帅哥也不算是个修道士,他明明喜欢偷看我的短信和我的邮件,有时候还盗用我的id到论坛发帖……   不过,这样也好。   我妈经常说,长痘是个好事,证明你不会生癌,因为身体里的邪气会表出来而不是一直贮存然后忽然爆发。就好像我的姨夫,过得太修道士,忽然就变身成这么个勇猛的陈世美。   我拍拍老帅哥的肩膀说,唉,尊重隐私的阿里爸爸,你真可怜,又得睡客房。   在身心俱疲的时刻,才能充分体会家这个词的含义到底是什么,就依靠,港湾,快乐的理由,继续战斗的勇气。反正就是个补给站。   我回到房间看到手机还孜孜不倦地在闪呼,Z君发短信很简洁,第一个短信是,你在干什么?我没理他。过了半小时他又问一次,你在干什么呢?   自然还没理他,又过半小时他说,明天有时间吗?见一面好不好?   没带手机嘛,不得不继续不理他。   然后在一小时之后他打来第一个电话。那与我回家相距大约一百分钟。第二个电话在一小时后。   然后就没了。   我以为能满天都是电话呢,我爸真能夸张。   我把电话关了,然后上床睡觉。Z君的电话没有使我受到鼓舞,因为他着实伤了我,我不是个轻易原谅的人,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怨偶见得太多,逐渐有些丧失信心,怎么大家都愿意穷折腾啊?没什么回报也能爱得死去活来,不是比喻,是真的死去活来。   我可不想步后尘。所以见到Z君的不确定,我也更加不确定起来。   其实,这段小记忆停留在这里挺好的,我费尽将近一个寒假的周折来追求一个没谱儿青年,更要命的是,这个没谱儿青年竟然还不待见我。   这等到我发达了之后,可就是一段韵事了,就跟乾隆下江南,顺治董鄂妃,秦始皇与阿房女梦露和肯尼迪一样的,搞不好五百年后还有人拍成电视剧娱乐大众,还能养活不少人呢。   行了,安慰安慰自己就得了,亦舒大人说得好,每天感慨不能超过十分钟。我这都感慨一个寒假,再唧唧歪歪下去,变成琼瑶阿姨就惨了。   心里头还是难过,又想到Z君可爱的笑脸和修长的手指,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不是我的呢?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上杆子饥渴得非去相亲呢?   相亲不说还都是些家居日用品,就这么个窗帘都算是美女了,我估计**本一床罩就把Z君给拿下。可惜我,这么个正常优秀的女孩子竟然喜欢一个审美观奇诡的怪物Z君。   还不如我的小正太们呢,下雨天送伞,下雪天送碳(这单纯为押韵),滑雪还送热咖啡,有月亮的晚上唱情歌,没月亮的晚上看星星,哪天喝高了就跪下向我求婚,满眼纯洁得跟铃兰花似的,天使的号角,真是没错。这多浪漫,这多正常,这多招人待见啊。   我估计得失眠,结果,我高估了自己的耐受力,我还是睡到闹钟响。我就这么个人,跟张学良将军一样,明天得灭了我,今天也得睡觉啊。心理条件太好,这是个缺憾。   早上起来看手机,Z君再也没有消息,我觉得我得接受现实,就算有点不高兴,也得学会接受。地球不都为我一个人转的,Z君也不是我床上放的bubu熊和snoopy,任我捏。   这场幽怨没持续多久,斗志又兀自盎然起来。相亲就相亲,也不是结婚。思想教育做得好,就能把他拨乱反正。我就不信,我还比不过一面迎着海风鼓吹自己爱上叔本华的窗帘。   上了网,看了看新闻,吃了早饭。接着,老妈老爸陆续上班去了,姨妈据说昨晚决定去见律师提起离婚诉讼,远在国外的堂哥准备搭最近一班飞机赶回来阻止家变,我估计他赶不回来完成最后一分钟营救了,说书编戏的事情,怎么好当真,我算是真切理解这句话了。这两个加起来年纪过一百的人,要是决定得离婚,就是真离婚,并不像小孩子谈恋爱那样,我说我要走是希望你挽留。   这多费劲啊,干什么得你挽留我?我直接把你给绑了不就得了。俩人谁都哪里别想去,一直到老到死,痛快直接,还没些闲事添堵。   吃过饭,打过拳,洗完了澡,精神很爽利思维也清晰了,就续写我的搞定Z君blog,我的战术也不是对谁都管用的,尤其是这个Z君,软硬不吃,一定得夺去我方掌控权的万恶敌人,我面临两条路,第一归降,第二逃跑。   都不理想,所以我得自己挖第三条路。   成**失败都是人为的,我就不信了,我能被一个Z君打败!   小宇宙又开始燃烧,我看时间不早,就去了麦当劳。结果坐了一个小时,南瓜才说,他的飞机美眉昨天发烧,所以今天他要去医院。   作为副作用,我们的约会就cancel了,我不高兴,问,地区医院是不是?   南瓜说哦。   我立刻恶毒笑了,我说南瓜我就不信,你能找到门诊输液区!   南瓜很沉着地说,找不到我就问人家,我一定得去看她。   凛然之极,几乎快要就义。我被这荡气回肠的琼瑶式爱情所雷到,瞬时间知道这个飞机小妞搞不好就是南瓜的真命天女,只好表示衷心的慰问。   南瓜又说,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的,你得相信我,你不希望别人知道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另外的人。   这下又变成了指导员。听得我快要立正站好,根本不敢问他爽约应该怎么个补偿法,南瓜才心满意足地收了线。   麦当劳没有土豆泥没有九珍没有圣代,更加没有Z君,在遭遇南瓜的霹雳爱情宣言后我的情感世界不断坍缩,变成一个黑洞,稳定缓慢地吞噬我的快乐。   我是一个被放了鸽子的可怜的人,坐在自己不喜欢的快餐店里头想着不喜欢我的人看我不喜欢的电视节目。   现在的少儿台现在经常搞一些莫名其妙的电视连续剧教唆未成年。比如拿一些扑克互相扔就能变成恐龙怪物PK啊,比如小学男孩子就知道用光子武器对付长着鸟鼻子人脸穿黑斗篷的四不象啊,比如七八岁小女孩非装扮得跟立体主义fans一样的纠结……   哎,我一定又饿了,不然怎么这么愤青啊,去买了一只甜蜜的菠萝派,然后决定去唱歌,我一个人唱歌,够有情调吧?   我吃着菠萝派想,蜜糖挽救绝望的心,可啃上一只菠萝派,绝望的心吞噬了甜蜜的派。 第13节   KTV的人不多,大概因为工作日,我荣幸地得到了一个小间。   我说过我喜欢这个KTV的,因为他有各式冷偏门的歌。我从美国偶像开始唱到英国达人,声嘶力竭之后就开始唱郑钧,实在不行就转了绿洲,终于筋疲力尽,才兴冲冲的结帐。   吼叫是很好的宣泄方式,这和文明无关,它刻入人类**因,世代传承,最为直接有效,我觉得比喝醉吸毒wenching都有作用,最主要是绿色的,无公害无污染不能引起邻里不和或者家庭纠纷,而且还能刺激内需。   一举多得,要多好有多好。   所以,我觉得KTV不应只做笑脸人的生意,着重强调一下唱歌和情感宣泄的关系这又是一笔好买卖。看看我多么具有专业头脑,Z君错过了我就错过了成为亿万富翁的机会。   收银MM说,您好155元。   我想说我有白金卡,结果张了张嘴发现没有声音。   收银MM又说您好155元。   我不高兴,抱怨道,我又不叫155元。这次竟然很大声。   情形很不好,我立刻闭嘴,拿出155块灰溜溜地跑走了。   等公车的时候想要用手机上网看八卦,结果看到了Z君新近的电话。心里头还是一个激灵,先骂自己没出息,又觉得很开心。再怎么不高兴,既然他打了这么多电话来找我,我也应该回一个电话给他,这不关爱也不管恨,这是礼貌,礼貌和尚都会,礼貌无关七情六**。   我这么想着,就给Z君拨过电话。我说你好,我刚看到你的电话,   Z君说,昨天想问你是不是晚上有时间一起出来玩。   我说真可惜,昨天没拿电话。   Z君“啊”一声又说,那今天呢?   我说真不巧,今天我还有约会。   Z君片刻才说,很忙嘛?   我说,我再过十天左右就得回学校,以前的同学凑在一起的时候就多了。你知道的,学生的感情联络还是比较频繁的,自然不能跟已经工作的人相比经常个把月不见面。   Z君半晌不说话,我心里头充满了复仇的快感,这种快感颇有壮士断腕痛楚与豪迈并存的意味。   不是我没有给他机会,是他没有给我,我都这么上杆子了,这家伙还敢去相亲。一定得给他点儿颜色看。   相亲没有犯错,错误在于认识了我还要去相亲,还在于竟然坦然地告诉我他在相亲。就好像很多女人可以容忍丈夫偷情但不会容忍他们把情人摆到台面上来一样。自尊被伤害,这点无法饶恕。有时候在感情上,一个人要求的并不多,只是被尊重,这一点而已。   就算她警告你,你一定要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但谁知到她心里头渴望的是不是一场善意的欺骗呢?   Z君和我的姨夫,犯女人的大忌。   陀思妥耶夫斯**那本书叫做《被侮辱和被损害的》,当年写阅读笔记的时候我还借机把娜塔莎这傻囡给批判一通,我绝对不会死磕着一个没结果的爱情哼唧。   我正在致力于履行自己的诺言。我是说,我得让我的感情有一个美妙的结果,抗战是个艰苦卓绝的过程,但胜利的果实是甜美的,当然如果这期间需要四渡赤水才能出的奇兵,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吧,我可是不怕的。   我说你好,你还在吗?   Z君说,你要回学校?   我说是的,我不过是放假,总得回到正常生活。你相亲怎么样了?   我对自己的一语双关很满意。等Z君的反思以及痛改前非。   他倒没接招,只是笑了,说不算太乐观。   我说革命精神尚在?   Z君嗯一声?表示自己没明白。这个人真无趣,开玩笑都没共同语言。我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我只好解释说,你的意思是说,你还得继续相亲对吧。   Z君说,家里人的意思,总得完成。   我立刻挑唆,家里人恐怕要你诚心诚意找到合适的另一半,这个相亲解决不了。   Z君立刻问,什么能解决?   我说这可没准,心不诚白搭。   Z君就笑了,你好像很讨厌相亲。   我心里头骂,废话,我能不讨厌吗?我这好端端的完美女友成天上杆子得送给他,他还张罗着相亲,相来相去,徒然给我添堵。   我说自然,因为你并不喜欢这个。   Z君戛然而止。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支吾着得圆了这个话,什么叫你不喜欢这个。你以为你很了解他吗?你忘了他晾了你半个月去相亲了,你忘了他相亲还挑了一个窗帘,一窗帘还恬不知耻地叫你姐姐,叫你姐姐还不说还侮辱叔本华。不不不,战士的责任大,妇女的冤仇深。绝对不能忘。   公车此刻驾到,虽然不是我要的那辆,我还是说,我不和你说了,我得坐车。   Z君诧异地说,你在外头?   我嘿嘿笑,说不然怎么会有公车呢?   他又笑了,说那我们网上联系好不好?   我心头一喜,小样,知道姐姐的厉害了吧,主动要求向组织靠拢了吧,你以为组织就这么上杆子请你加入啊,你还没接受考验呢。虽然心理活动十分频繁,但面上依然冷静沉着地回答,好是好,可是我的QQ中毒不可以用了,重装电脑也不知道得多久。   Z君立刻问,那MSN呢?   我说你不是没有MSN吗?   他直接忽略这个问题说,我把MSN给你你加我好不好?   我说好,你发给我手机吧,我得上车了。   我挂了电话,头一次为了爱情产生哭泣的**望,小样,从OO到MSN啊,这是人类文明的进步啊,是爱情战役进入到第二阶段的标志啊,我怎么能喜欢上这么一个主儿,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真没出息透顶!我,没出息透顶。   心情变差,我觉得大概是饿了,眼见着车又没来,只好又去到身边的KFC吃我最爱的垃圾食物,我与z君第一次约会就在这个地方,其实时间距离并没有多久,可今次看来,就好像隔了一世。   恍如隔世,原来是这个意思。   遇到这样一个过于审时度势的主,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霉运。 第14节   这次在KFC没遇到Z君,遇到了姨夫。   点儿背不能怨社会,但背到这个段数绝对是社会的责任。   这都什么世道,偷情都跟谈恋爱一样光明正大,奸夫**妇一起吃圣代呢,还是一个圣代,你一口我一口的,也不怕传染各类疾病,看得我直恶心。   更恶心的是,我比他们尴尬得多,拿着一份土豆泥和九珍果汁定了好久才鼓起勇气过去问:姨夫,你怎么在这里?   这位勤劳的公务员看到我,诧异站起来又坐下说,是瓜瓜啊,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你们俩偷情的都来了,KFC也不是专为偷情设的吧?我于是理所当然地看了一下这位传说里头卖车的女孩子,   说,自然是吃饭啊。   姨夫介绍道:这是何鸣鸣,这是我外甥徐瓜瓜。   姨夫这就不对了,哪怕有一点尴尬我也觉得他还有改造潜力,这介绍,简洁有力,不着要害,什么叫这位是何鸣鸣,她是干什么的,和你什么关系啊。   何鸣鸣有点儿不自然地落落大方,她站起来和我握手,面带微笑,但手心全是汗,我妈说手心冒汗是各种虚以及思虑过度的表现。   何鸣鸣长得的确一般,尤其跟我家那对姊妹花比,真是非常之一般,身材也不见得好,但一张脸纯洁得很,完全不像电视剧里头骄横无耻跋扈没礼貌的第三者,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姨妈初次见何鸣鸣竟然没有警觉意识,这样的女孩子人群里头一抓一大把,脸孔又干净清白,如果遇到她这一类女孩子就能出轨,姨夫会因为出轨而过劳死。   但是!这位优秀的公务员,竟然为了这样一个毫无特点的女孩子抛弃他艳盖群芳的发妻,完全不符合逻辑和常识嘛。   不但姨妈不得其解,像我这样自诩逻辑思维超群的人也歇菜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绝对不允许有人在我地头上添乱,更何况,这是我姨妈,是我的音乐启蒙老师,是从小在钢琴边儿上教我这个音痴爬音阶姨妈,是后来教给我唱《万福玛利亚》的美丽的姨妈,是能弹爵士钢琴的偶像姨妈,我怎么能不管她?   当然不能。   更何况,我妈的心情正被她姐姐给牵制着,我妈心情不好,我家就没好日子过了。   另外,爱情不分先后,但婚约分。你怎么可以许诺给这个女人一生之后又许诺给另外的女人你的一生?国家违背诺言会面临战争,企业违背诺言要支付赔偿,一个男人背弃了自己的婚约,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行。   我心里头慷慨陈词一番,尴尬少了几分,更为正义凛然地对何鸣鸣说你好。   何鸣鸣说你好。她又站了起来,想要和我握手,但可能想到已经握过一次,又尴尬地坐下。这点儿跟我姨夫很像,一紧张就站起来,这俩人此起彼伏的,让我想起来那个“来吧打老鼠”的游戏。   我说鸣鸣你有名片吗,给我一张好不好?我正收集名片呢。   何鸣鸣有些愣,看了看姨夫,很显然姨夫同意了,她才说,有的。   我有点儿门道了,接过名片道谢,然后问,你们就俩人吃饭吗?   姨夫点点头,装上“长辈脸”问我,什么时候开学?   我说还早呢。姨夫不上班啊,这时候来KFC?   姨夫嘿嘿笑,说天气好。   心里头鄙视之,往常天气好你也不愿动弹。   何鸣鸣一直不出声,坐在一边,低着头看桌子。   我说,鸣鸣你多大了?   她说我26。   我很诧异说,诶,我23,几月份生日?   她说12月。   我说哎呀,差不多比我哥哥小半年呢。你有男朋友吗?   姨夫这时候有点不高兴了咳嗽两声。我没理他,继续保持热忱的激情说道,肯定没有吧,鸣鸣你也一定没见过我哥,我哥可好的,就想着以后学成归国报效祖国,你俩这年龄挺合适,要不姨夫你给介绍一下?   何鸣鸣不说话,她搓着手笑,极为不自然地看着我肩膀外,冷场了几秒钟,我爆炸过的小宇宙冷却下来,逐渐发觉自己过分了。她根本不算个坏女人,坏女人都是带着天分出生专门破坏他人幸福的煞星,坏女人是这个世界阴阳平衡的一个道具,何鸣鸣不是,她已经开始为自己的所做感到愧疚,她的脸色很难看,是因为难堪和愧疚才有的难看,很显然她没有做坏女人的天分和担当,她不是有意来做第三者。   所以,恐怕是真爱上了。   可是我从头到脚也没发现我姨夫这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有什么闪光点就算此刻再看一遍,亦然:半谢顶,油田脸,双下巴,水桶腰,仙鹤腿,抽烟喝酒不运动,十足中年公务员扮相。   何鸣鸣这样的昭昭青春,不值得耗费在这样的人身上。姨妈也不应该把所剩无几的热情浪费在这样的白眼狼身上,我忽然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姨妈脱离苦海的好机会。光明正大,错不在她,多好的借口。   一晃眼,姨夫老脸迅速拉下来,我赶紧告辞。名片搞到了,等哥哥回来献给他,我开始十分期待堂哥归来。他一出场我家就清闲了。他是我的精神导师,他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对第三者宣战,最重要的是,他有的是点子对付他老爸。   我因为搞到第三者的名片深觉自己立了一大**,所以心情大好,跑回柜台要求打包离开,暂时忘记了Z君这个不靠谱的坏男人是如何辜负了我的情意,直到回到家里头,才想起来看Z君的MSN。   残酷的事实是,他并没有发给我他的MSN。   这很值得探究。   我爹娘都是好人,从来遇到问题都让我检讨自己。这次也不例外,我首先检讨我的手机。   我打给老唐试了一下,能接通,所以没欠费。给我爸写了短信,上书:收到请回复。   我老爸回复一串省略号。   好,电话没坏。   BB喜欢假死,RESTART一次,依然没有短信,最后充值一次,短信还是没有。   很显然不是我的原因,我回想了一次我们的对话,他最后说的是发给我他的MSN啊,怎么就没了?电话这时候响了,我心里头一激动,拿过来看,竟然是老唐,心情指数陡降,老唐说,你怎么了?   我说没,我打错了。   老唐大不满意地说,我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不要乱打电话,我在上班。   说完就收线,“我在上班”,你真当你是无间英雄啊,“我是好人,我在上班”。往常上班聊QQ都那么带劲的主,这时候开始冒充先进分子了,哼,我冷笑,哼哼。   竟然又被老唐教训,自从遇到了Z君,我的生活都乱套了。首先是我彻底放弃了正太们,其次是南瓜竟然找到真命天女,再次姨夫还能有外遇,然后让我**情大变的这个人竟然不喜欢我,最要命的是他不喜欢我竟然丝毫不能削减我的斗志!   月亮还没圆,我已经变了身。   导致我变身的家伙告诉我得给我他的MSN,然后他就蒸发了。   我于是决定调查一下Z君到底搞什么飞机。他的QQ还在线,一只欠扁的狗头咧着跟他本尊差不多欠扁的笑,正颜色鲜艳着。很好,此人没挂,证明以后还有机会和我说话。我不能发怒,我得镇静,于是鼓励自己:没事的,起码他还活着,只好活着,就有机会。   我深呼吸,我也不能过去问他为什么没给我MSN,好不容易才拿到的主动权不能又缴了。所以,只能下了线,抱着我的手机躺在床上发呆。眼见着就快要开学了,虽说四年级我就光荣逊位,但开学必然要按时到校穿那身跟大堂经理一样的衣服开一堆会的,如果在这之前Z君和我还没什么正果。那这辈子估计就别指望了,我总不能一边儿当BH的前学生会主席,一边儿当温婉的可人儿吧。   这么分饰两角下去,搞不好真会精神分裂。   那歌里头怎么唱?“各自曲折各自被爱”,那首歌叫《最熟悉的陌生人》。   真让人一阵惶恐。   败在我大刀下的英雄枭雄太多,于是我那颗好胜的心也不那么好胜了,但这个翩翩少年郎太得我心意,所以我才这般地想要得到他,如果末了他check了我,我就真是恶心到家。   我可不能让他溜了。我可不能让他溜了。我可不能让他溜了。   我就这么鼓励着自己,竟然就做梦去了。这真是一场气壮山河的梦,集合莎翁戏剧罗纪123生化危机独立日为一身,Z君扮演男一号我自然就是女一号,一边拯救地球一边谈恋爱,多折腾想都想得到,结果Z君死得很惨,他临死之前还给我唱歌听——“现实交会三分钟”。我虽然深刻疑惑为什么人会唱得跟大提琴一样,但依然哭得淅沥哗啦,这是我记得最清楚的情节,然后我满头大汗的醒过来。   电话在响。   我就说,那曲子是我的铃声。   马友友是我喜欢的为数不多的玩洋乐器的人之一。Z君不会也喜欢友友吧?逮到机会我得问问他。   号码陌生,我最烦在家被电话通缉,漫游不说,经常有些小广告比如房子,走私车,教育展,代客打人,甚至还有情感公关项目和壮阳药迷奸药之类,完全忽略机主是个女**……   但这个号码看起来挺吉利还是个座机,不像是小广告啊,我的好奇心发作,接了起来,本来是准备听那边儿甜蜜的小姑娘说您好的,结果,是Z君。   我说hello?   他说,你好……我是XXZ。   我本来迷糊的脑袋忽然清醒,立刻憋住了自己下头的话:你MSN呢你这没谱青年?   我只坐起来,清了清嗓子说,哦,你用了新号码。   Z君笑了,说我在上班啊,你在哪?   我说我在家。   他问事情处理完了?   我电光火石地想到早先撒的谎,立刻字正腔圆地回答,是的,搞定了。   他又问,没别的事了?   这次没管住自己的嘴,诚实地回答:没了。   我想抽自己嘴巴。   Z君这奸诈的小人立刻问,晚上戏园有京剧,7:50,一起去吧?   我是说过我成天跟我妈听戏的,这小子竟然还记得。虽然还不高兴,但我已经开始笑了,我说,哎,你不相亲了?   Z君哈哈笑起来,说,你真是得理不饶人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说我得理不饶人?   他相亲,我得理,那证明什么啊?我靠,我也不管MSN了,得捏着自己的脸才能把那影响语言表达的笑容控制下去。   Z君又说晚上顺便一起吃个饭?   答案自然是好。   好好好好好。   什么都好。   最好问嫁给我好不好。自然这个问题没等到。   我唱着歌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头,然后,坐在沙发上等,似灰姑娘等南瓜车接驾,面上看不出,但心跳直过速。   我还没四渡赤水,我还没出奇制胜,我还没兵不厌诈呢,Z君这就缴械了?我以为能上演一个钻石装追男仔来着,将来也好讲给儿女们听,你老爸可是老妈我费尽周折才搞定的,世上无难事,只怕你老妈啊……   啊哈哈哈,那我的威信得多高啊。   结果这么草草就了事,不禁让我颓然些许,紧接着就又抖擞精神了。首先,Z君是我爱上的第一个正常男人,这标志着我的爱情观成熟了,不再盲目追求时髦的小正太,不再对感情毫不在乎过于洒脱了。   Z君于我似费尔南德?奥利维耶于毕加索,这场相遇是划时代的事件,如果来得如此顺风顺水,那我只能多谢苍天厚爱,外带三鞠躬。   其次,那些虐心的桥段不大合适高龄未婚青年。我见不得婉转哀伤,从来不敢看韩剧和后妈文,婉转对我来说,跟便秘差不多,既造成生理憋屈也造成心理憋屈。得不偿失,还易生癌。   然后,我这就得开学了,再不把他搞定,照他这么个相亲爱好者的德行,**本就得把全市的待嫁少女离异少妇看个遍。   我倒不是自卑,但面对事实是:我也不是个中翘楚。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优秀青年能拿下自然得赶紧拿下,实在没胆子发挥孔融让梨的伟大精神。万一真让出去了,我还不得头抢地?   想到这里,我也拿定了主意——不跟他一般见识,不问他那些前相亲对象的下落如何。不管古人,只要不见来者就先姑且随他去。4 第15节   我们先去吃了饭,这次绝对不去筒子楼,我对那地方有阴影。我们去东郊吃海鲜秘密集会地,Z君跟我一路属猫的,好鱼虾海货之类。饮食上真是没什么差距,这对日后生活和谐很有促进作用。   席间我们谈论了他的童年,这话题我早就预备下了。   他小时候比较彪悍,跟女孩子抢滑梯也不脸红,还在滑梯前头杵个牌子:归XXZ所有。比我还能耐。   我很冷静地说,还行,挺有产权保护意识。   Z君又笑了说你真有意思啊你。   事实上,平日里我没这么风趣的,但我喜欢他,喜欢一个人,就希望他快乐,如果这快乐来自于你,那这件事情就更美妙了。   他开心,我也开心。虽然我特别想知道他在美国的生活,这倒不关乎崇洋媚外,而是,那是距离他现在生活最近的话题,他的朋友,他的敌人,他的好恶,应该都会被直接或者间接地体现。我想要了解他,是因为我喜欢他的缘故。但Z君不喜欢谈论美国的生活,这从开始我就知道。   我的好奇心被一再压制,十分难过,可这是他的秘密,他不愿意谈论美国,就好像我不愿谈论我的过去。大家都有软肋,大家都是人。大家都是人这点儿我很开心。   从东郊往戏园走有点绕,然后就堵了车,然后就有些晚点。在车上Z君说,真是怪了,这么多年我就从来没看成过电影开头。   我说没什么,前头都是广告,不看不败兴。   Z君咧嘴笑笑,又说不好意思,要迟到了。   我说没什么,还不一定呢,我最喜欢电影里最后一分钟营救的感觉。   Z君扬着眉毛看我一眼表示疑惑。   啊哈哈,我最喜欢看聪明人犯糊涂,很**感。   结果还是迟到了。但一进门还是觉得滋润,台下坐着的各位都舒泰得很,有人还能跟着哼几句,有人叫好,有人鼓掌。特别热闹。哎,戏园才是中国人的地方。凭什么得穿得跟结婚一样头上插着鸡毛看洋人唱戏?   听得懂的举手,让举手的那些去看好了。   我最烦那种理论说歌剧重在肢体动作的感情表达而不是各类鸟语。你看猫跟狗之间的感情多充沛,也没见他们谁懂了谁,见面立刻互掐。听都听不懂,哪里来的理解。所以我看中国戏,虽然实际原因是:我妈喜欢京剧,我从小被胁迫顺从组织安排。   台上正上“金殿装疯”,都演到这儿,我估计我们错过了大部分。正看着,手机就震动,老唐发短信说,你在哪儿?   Z君略侧首向我笑,说,和家里人说了吧,我可不想给叔叔阿姨留下拐卖未成年坏印象。   这多温馨啊,将来就能改口叫爸妈啦,啊哈哈哈。我只好低头发短信佯装娇羞。   老唐这个万恶的cop,就好拆台。我说我也上班呢。   老唐立刻回复,上班上到戏园啦?真能耐,身边是谁?   我马上克制住自己回头搜索老唐的冲动,我就说他好拆台,cops都这样,电视剧里头,好人死完了他们才来收场,坏人好不容易改邪归正,又给一**崩了,里外里就是给人添堵。这一特质被老唐发扬光大,他就给我添堵来的。好死不死的这时候遇到他,只怪位置有点过于靠前,老唐在暗我在明,让丫看见我漫山遍野找他的狗头,肯定满足他的变态心理。我干净利落地关了机,然后向Z君说,这么大的人还能被拐卖,那就是活该被卖了。   Z君笑了,靠过来,说,那我真把你卖了?   他呼吸里的温热直接扑在我的侧脸上,我脑子里轰一下顿时不辨东南西北。   这这这这这,这算不算flirtation?   我长着么大,第一次遭遇而不是创造的flirtation,原来感觉如此不同。谁说施比受有福,才不是。这可比初恋对我的影响大得多。不光肢体不被中枢神经控制,半边脸也炸红,心动过速就不说,太阳穴也突突直跳,还伴随耳鸣目眩。   亏我年轻,要不然真得脑溢血直接挂掉。   我的情绪波动跟赵艳容差不多,我觉得我是超越她了,她是装的,我可不是。   我好久才控制住自己的嘴巴说,卖给谁,你家还有别人相亲?   Z君立刻就眼观鼻鼻观心专心看台上了,我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这句话并不刻薄,怎么就一下子把玫瑰色的气氛给搅和散了?   Z君再无话说,我也不敢说什么,他的脾**我到现在还没摸到脉络,根本不敢乱放厥词,不能说话,也不能发短信,也不敢跟身边儿大爷大娘们一起嗷嗷叫好,于是强忍着困意,装作聚精会神,说实话我还算不上京剧fan,不过从小live with it而已,锁麟囊智斗和穆桂英这类普及版得还能听得明白,再往后可就不行了什么二进宫捉放曹野猪林我就歇菜了。终于挨到最后一出,已近十点。   周围爷爷奶奶和叔叔阿姨们都精神百倍面带微笑,而我只觉得腰酸背痛浑身乏力,加上被小小调戏肾上腺素忽然激增导致后半段遭遇低谷,完全是大马哈鱼折腾完了的疲相。碍着Z君严肃的表情,还不敢多说什么。好歹人家也请你听戏,好歹人家也调戏过你一次。回去不能跟我妈说我这是出来听戏了,她知道没人胁迫我我不会去的。   我正琢磨怎么跟她老人家撒谎,Z君问我,本来还想带你去看我同学的狗,时间太晚了。   我忍着打哈欠的**望,问,什么狗?   他说拉布拉多和古牧好像还有一只比熊,下午刚发短信给我说送到了。   我立刻就想说,你同学贩卖狗只的吧,这老多狗,多闹腾啊。   幸好zip了,只说啊,真可惜。   跟真可惜一样。我问,你喜欢狗吗?   他说一般,不过你喜欢吧?   才不。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Z君理所当然说,女孩子大部分喜欢小猫小狗之类的东西。   我说你见过的女孩子都喜欢?   Z君立刻又沉默。   我又想抽自己嘴巴,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都不想说了你一个劲儿穷追猛打这不是变相泼妇嘛。   我只好违背良心地说,我是很喜欢狗的,但妈妈爸爸觉得养一个就够闹腾了。   破冰工程还算成**,Z君看看我说,你哪里闹腾了,我没觉得。   我立刻假装风趣地说,请一定告我我妈这句话。   上车之前Z君忽然说,你回学校之前,我带你去看那几只小狗,好不好?   他说完转头看着我,面带微笑。   我特别喜欢他笑,从一开始,那笑容就拿住了我,就好像女人的小腿之于阿尔莫多瓦,下雨天之于杜琪峰,鸽子之于吴宇森,不论是否真切,到底成为一种情结。   他说回学校之前,得带我去看那群狗。   这不是客套,也不是表示约会愉快的委婉托辞,不然不会说两次。他在要求下一次约会,他请求我与他不要断了联系。我的心旌荡漾的都跟水母差不多了,好容易爬上岸,才说,那好啊,你有空的时候告诉我。   走到一半,Z君接到一个电话,Z君接到一个电话。   我猜大概是他老妈,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说我送朋友回家。   Z妈妈大概又问去干什么了Z君说听京剧。   Z妈妈那边叽叽喳喳几声,大概是在表示诧异,Z君说,国粹,为什么不能去听?   然后Z妈妈问道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我猜的啊——身边的人是男是女啊?   Z君回答,女的。   这是在说我,我下意识端正了坐姿,屏住呼吸。心里遥问阿姨好,祝您幸福安康,总有一天您会见到我的总有一天我会把您儿子拿下的,您放心吧,您儿子跟了我,我不会让他吃亏的。我还没表完情,Z君说了句:回去再说我在开车。   挂了电话。 第16节   我又觉得不是他老妈了。   我要敢这么说我家那位美女,下场一定不能预料的悲惨。于是,心里十分想要知道那是谁,可觉得问出来唐突,闭了嘴,还是不甘心,再想问,还觉得不合礼数,纠结得简直快要死机。   Z君忽然说话,我妈找我。   我知道自己的脸腾地变红,没出息透顶,只好说,啊,让阿姨担心你了。   他说妈妈都这样,就希望把儿子关在摇篮车里,锁在麻将桌旁。   我觉得Z君还是挺幽默的。   他以天色太晚为名要送我到楼下。我比较温婉地默认了这项提议。其实我们这小区是所谓智能管理示范小区,里三层外三层的电子监控红外防盗,刚搬进来的时候我坚定地怀疑这建筑群楼下是有神秘工事的,比如巨大的金库,或者火炬木分舵或者什么51号区,去车库踩了几个月的点儿知道没什么奇怪东西,就开始担心暴露在如此巨大的辐射下会不会不孕不育,因为我们这小区里头,别说小偷,蝙蝠都不见得愿意过来。   所以,Z君他不过就是借着名义送我而已。上次那个糟糕的约会我说什么来着?他一定得送我到楼下才行。   言必行行必果,这就是我。啊哈哈哈哈。   我下车前向他致谢,结果Z君坚定地下了车,走到跟前说,你家住几楼?   我自动补全地回答18楼2号。   Z君笑了说,行,到家给我短信或者电话,五分钟没消息,我可就冲上去救人了。   我想不到说什么,只能说谢谢。   我觉得谢谢是个好词,用于各类场合,不论正面负面都能惹人深思。我说过谢谢就往里走。我知道Z君站在我身后,我在想我应该回头向他招手,或者不?不论怎么做,都会觉得不自在,这样优柔寡断,真不是我的作风。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他,发自肺腑地喜欢他,所以才会这样进退维谷,作茧自缚,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纠结快要爆炸。   Z君呢?   我勉强从光亮的电梯门窥视他,他站在车   边,静止似一尊雕塑,街灯昏黄柔和,我在想他面部会有怎样的光影效果。是否会似黄金年代的老照片一般形成一只美妙的蝴蝶影?   但Z君的面目模糊,他会不会还在笑呢?   我忍不住,终于回头。Z君果然笑着,向我招手,又说再见。   那一瞬间我知道,我的小心心啊,终于彻底要不回来了。既然要不回来,我想,那就算了;可是Z君,你把你的小心心交给我,作为交换,好不好?   十点半到家,还好还好,不到十一点门禁。   我温婉的老爸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听到我回来头也不抬地说,你把东西放下过来,我有话说。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不是吧,Z君被发现了?完了完了。顿时手脚冰凉,回到卧室放下东西换了衣服,给Z君回了短信。   一边往客厅走一边想,我有什么好害怕,我不过是去约会,也没贩毒走私杀人越货。我为什么要害怕?真好笑。   顿时器宇轩昂起来,我再回到客厅,老爸已经变为领导参观造型,两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地看着我,说,你过来,我有话说。   声音很小,很显然我妈睡着了。   我看过鞋架,姨妈今天没有来。我想不到是什么问题,于是嬉皮笑脸问,主公深夜难眠,所为何事?   老爸竟然不笑,我立刻换上严肃认真的嘴脸,说道,到底怎么了,半夜等我,就为了瞪我?   老爸说,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我心下一紧,强装坚定,说,没杀人没放火,干什么也不值得三更提审。   我爸说,你果然是没什么反省能力。   我就烦他老人家说话用那种可以加惊叹号的判断句。   有一次考试成绩从全市第七下滑到年级第五,他开完家长会回来说,你就是没有点儿拼搏精神;还有一次我把他同学的儿子打哭了他回来说,你就是没一点和平共处的**因。   他一不高兴,我就是没进化完全的原始人,什么都没有,光长了人形浪费地球空间。我说,我也不是林则徐,干什么得天天反省。你让我反省什么美伊战争还是地球变暖,还股市泡沫**猖獗?   我爸顿时拉我到书房关上门后肆无忌惮地我,你今天是不是去**扰你姨夫了?   我顿时没了动静,真是乐极生悲,这不过是跟Z君看了场京剧,立刻就横遭变故,难道真得演场虐心剧才能修成正果?   老帅哥看我蔫儿了,十分得意地说,我就说你绝对不能安生了,到底也是长辈,这样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晚辈出头去横插一脚捣什么乱?   我立刻不高兴了,青红皂白还没分呢这就给我判罪了,这是我爸,我身上一半儿**因血液来自于他——虽然我血型随我妈,不带这么武断地判自己女儿罪名的吧?   我说爸爸你真有意思,什么叫**扰,我不过去了趟肯德**,恰好他也在,更恰好他和那小三一起在,我能怎么办,难道要逃走,还是遁地,还是直接自爆?偷情的人不是我,要说**扰也是他,他偷情**扰我们全家安宁,他俩游街**扰社会风化,你该去问他不是我,光凭一面之词就来给我判了罪。得亏你不是法官,不然不知道能有多少冤假错案。我就过去打了个招呼。这就能上纲上线到不知道反省了?这就叫**扰了?这就能让你这么兴师动众地半夜提神我了?我是你女儿,你连我的解释都不听就给我定了罪,你觉得这该不该反省?   我爸没我能说,他的法宝是“不合礼数”,他这么说的时候我通常就不作声,但其实我怕的是坐在他身边的我老妈。今天这个事态如果真严重,我妈就不会去睡觉了,所以这件事情上他俩意见肯定不和,老妈一定觉得我做的对,但我爸觉得我不对,我妈是个不说把沉默当yes的人,她只要不说不准,**本就是同意。今天她不愿参与我爸的教化运动证明这俩人在纲领文件编纂过程出现了异议,所以才会老将横刀立马,主公帐中安卧。我更加觉得有理有利有节,于是勇敢地等待跟我爸过招。   我爸坐在椅子上瞪着我,我俩对瞪一会儿,我爸叹口气说,你姨夫因为这件事情和你姨妈吵起来了。   我说不是吧,就因为我去了肯德**?我姨夫也没开麦当劳吧?   我爸说这时候你别贫,你姨夫现在以为咱们全家都在帮着你姨妈对付他。瓜瓜你不能这样,这到底是你姨妈自己的事情,咱们不能跟着掺合,以后付不起责任。   我说,哈!哈!哈!真可笑。就凭他,他一个不知道悔改的奸夫,我一个就够对付他了,还用全家,真小看我们。我不过是去肯德**吃饭,要知道能遇到他我就去吃麦当劳了;我绝对没有出言不逊,我是你教育出来的我怎么说话办事他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再说,他都跑到肯德**去互喂圣代了我觉得这是铁了心得跟姨妈分;不论如何他都会觉得咱们全家在对付他,你不信问我妈问我姨妈,他那举世闻名的被害心理糗事一箩筐。我姨夫这典型就是个山寨版凤凰男,自恋得要他老命,臭美得横贯全球。要我说姨妈得抓紧时间跟他离婚,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儿了。   我正说得顺风顺水,一下览到老爸的面色,情况不好,主公已然发怒,面色铁青,双目似箭,几**取我小命。我立刻静止。   我爸怒极反笑说,你怎么不说了?   我说你生气了。   我爸说,你就没觉得你做得不对?   我说,如果我说我错了你就不生气了,我就错了。   我爸说,你到底觉得不觉得自己不对?   我说爸爸,这有什么意思,我对不对你都生气了,我觉得既然你不让我掺合这件事情,你就不该为这件事情发火,你现在发火,我们都在参与这件事情。我向你保证我不会管闲事,我一定不瞎掺合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爸过了一会儿才叹气说,真是送了女儿上学堂,学成了回来气爹娘。   你就有歪理。你妈和你姨妈那是亲姐妹,爸爸和你终究差了一层,咱俩掺合进去,传出去不好听,对你妈妈和姨妈都不好,这个你不明白?   我当然不明白,我是我妈生的,要说我爸是外人那就算了,我怎么算外人?但这时候也不敢提出异议,我爸是个传统的老家伙,在他看来,我最好是个男的,就算不是男的,也是他家的废物,反正只要我跟着他姓,我就得跟他一样,我就不是我妈那一边的人,事实上,我向来坚定地站在我妈的阵营中没动摇过。   老爸见我不说话,以为我是在沉思反省,于是说,爸爸是担心你以后也这样徒有愚勇,张飞,爸爸一直让你记得张飞这个人不是因为他能打,你还记着吗?   我说是,是因为他是个草莽英雄的典型,徒有愚勇,死得很黑色幽默。我知道了爸爸,我会注意的。   我把这才心满意足地预备退朝,说,去睡觉吧。   什么徒有愚勇,我也不是张飞,这也不是三国,难道我要了小三的名片就得被戳死啊?   我这算什么错误。换个位置想,我爸要是敢出轨,我姨妈第一个冲出来灭了他,姥姥姥爷不说,哥哥一定做帮凶,我负责应付cop,绝对不能让我妈知道她爱的人做了这样伤害她的事。   这才是一家人的样子。一家人就是共同进退的才对,外人不外人都是别人想的,自己不当自己是外人,你管其他嘴巴怎么说。当然,我爸是不会出轨的,而如果我妈能比姨妈早知道这件事,恐怕事态也不会发展到这样大条。   我问,那我妈什么意思?   我爸白我一眼,说,你妈有意思是你妈的事,你不准掺合!   我试探道万一姨夫见着咱家没人出来说话欺负到姐妹俩头上呢?   我爸这才双眼一瞪,说,他敢!   这句话我喜欢!他敢!简洁有力,掷地有声,这才是男人。我觉得老爸还是挺有潜质的,不过需要引导。这是慢**夫,但到底不影响人**内部团结。   我说,那我去睡觉了。   我爸才问,你晚上跟谁出去了?   我想了想,说,老唐。   真是怪了,我明明去约会一个很不错的男人,为什么好像偷情,还得撒谎?   我应该说,我去和一个男孩子约会,我很喜欢他,他好像对我也有意思,我们去看了京剧,晚上还一起吃了饭。我很愉快。   我应该这样说。   我爸又问一句,谁?   我说,老唐,我睡觉了。   我爸说哦,去睡觉吧。   我不高兴,很不高兴。   为我的撒谎,当然我没少撒谎。但我从来不在这样的事情上撒谎,我是说,这样原则的问题上。   这没什么好撒谎的?这不是竞选,也不是面试,更加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集会,我会为不肯告诉别人?我遇到我爱的人,我终于愿意用长远的眼光考虑我的感情,这代表我成熟了。   可我是胆怯的,我不是个很怕事的人,这次我胆怯了。我不敢告诉我的爸爸我去约会一个得我心意的男孩子。往常,我会告诉他我约会过得小正太们都有多浪漫,我会说,老爸,你赶紧学学,有你这么不着调的人么,送项链还带发票的。   但这次,我希望他不要再往下问,老爸终归是老爸,本着爱护他老婆的精神蹑手蹑脚回去睡觉了。   我一个人在书房愣了好久,才回到卧室。 第17节   手机在闪,可惜不是Z君,老唐问我,你到家了没有?   时间在十几分钟前,我不愿发短信,回拨给他说,没到家你得带着同事去扫黄吗?   老唐呵呵笑说,哪家酒店啊?   我说去你的,老唐你这个坏警察。   老唐问,到底是谁,没见着正脸,你们走得太快。   我一想,还真是,看完了戏我就把老唐给忘了,竟然没看他在什么位置窥视我。   于是问,你当时在哪儿呢?跟埋伏似的你有意思没有。   老唐回答,我陪我奶奶去,我看你身边那位可不像你姥爷。   我说当然不是,不过呢,是谁你就别管了。你当时在哪儿呢?   老唐说,我在你后头。   我说废话,你在我前头我不得吓死。   老唐又说,我就说你今天得瑟得狠,我一同事去麦当劳买饭看到你了。   我说幸亏不是去缉毒看见我了。   老唐嘿嘿笑,我也笑。   朋友就是这点儿好,郁闷的时候是垃圾桶,陈谷子烂芝麻都倒给他还任劳任怨的。当然也有弊端,比如说遇到个南瓜那类路障和大葱那类muscle男,每次出去都会制造问题,还有老唐这个十万个为什么,警察职业病,非得问出个所以然。   假笑够了,我叹气说,老唐,我不高兴……   老唐说,你还不高兴,都跑去看京剧了还不高兴呢?   我说你别老揪着那一点儿不放,我爸今天骂我来着。   老唐这才有点严肃地问,为什么,你干什么了?   我难道说我姨夫有奸情?老唐跟我爸一路的,搞不好又得把我一顿教育。我说,反正被冤枉了,被骂还得赔不是。   老唐说,谁啊?敢冤枉你,走,咱们找他谈谈去。说完老唐嘿嘿嘿地奸笑。   我也笑了说,我爸,你去找他谈谈吧。   老唐没气很久又说,叔叔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你肯定做错事情了。   我说老唐,我得跟你绝交!   老唐哈哈笑说,你肯定犯错了,叔叔是个公正的人,不会冤枉你的。   亏我还说有朋友是好事。我去,根本就是添堵来的。   我说去去去,我不跟你说了,我得睡觉,你也赶紧睡,不是说得出差嘛,养足了精神去维护社会治安。   老唐说,就是得出差才给你打电话,我这半个月可都不在家了,你别老给组织添乱,听爹妈的话。   老唐就是絮叨,以前上学他就絮叨,没完没了,小卖部阿姨都以为这是我舅舅,这习惯现在还没改掉。   我说遵命警察叔叔。   老唐又问,那个男的没看起来不是个熟人,你就这点不好,对谁都一根筋,人家把你给卖了你知道不知道,傻囡。   我哈哈哈哈几声,说,我知道,得卖也得你卖,对吧警察叔叔?话说,您得去哪儿啊?   老唐立刻说,去哪儿跟你没关系,别问。   我就知道。老唐不会说的,他这个警察,敬业得很,人也不错,很得前辈们赏识,就是絮叨,这点儿真败兴。   我手里头适龄女青年一大把,不然也能给他介绍介绍。   可惜晚上被我爸尅,又撒了不该撒的谎,估计得失眠一会儿。   正思绪翻飞,老唐说,你快睡觉吧,睡不着也不准打拳,这时候打拳,你也不怕走火入魔。   老唐说的极是,我其实没来得及打拳就睡着了。   筒子楼不成**的约会后我的誓言完成大半部分.   他送我回家,送到楼下,等我进门再离开,第二天Z还给我发短信说,我觉得京剧挺有意思的,以后常去听好不好?   嘿嘿。   喜好跟着对方走,完全就是被吃定的表现。   我说好啊,那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听戏。心情好,精神就好,也不把挨尅当回事,与南瓜与飞机MM的进展。   南瓜很高兴有人愿意理他,据他自己透露,跟飞机MM约会后,他十分激动忍不住去跟远在欧美的大葱小三一起分享他的爱情故事,结果那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我很诧异问为什么。   南瓜说,好像因为窄体飞机和协和飞机的**能。   真行。   我说,结果呢?南瓜想了想说,结果我下线了。   哈哈,南瓜一定得约我见面,告诉我他美妙浪漫不可一世绝世稀有跟恐龙一般纯真罕有的爱情故事。   其实我多么想找人分享我的爱情故事啊,想到对老爸撒的谎又觉得心情抑郁,十分矛盾,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心理诱因下才决定隐瞒Z君的存在。   这种隐瞒,就是一种辜负。   我感觉我的作为,好像李甲辜负杜十娘,胡兰成辜负张爱玲,陈世美辜负秦香莲,十分十恶不赦,完全有愧Z君,想到他的笑容,我的愧疚又加深一层。   正一边郁闷一边收拾衣服,我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我以为又是Z君,清了嗓子试了音才接起电话说喂?   结果对方好一会儿没说话,我又说喂?   一把令我思念许久的声音说:请问,这是徐瓜瓜的电话吗?   我的世界顿时明媚起来了。   大东哥要回来了!!!   他正在日本转机,我说你快回家啦?   大东哥说嗯,怎么不像你说话,你感冒了?   我也不敢说这声音是专门为某个人准备的,怎么会像感冒呢,这得好好研究。但依然手脚冰凉,简直快哭出来,我说大东哥,我可是把你给盼回来了。   大东说,小姨夫是不是说你了?   我说你都知道了?   我哥说,哎,**本是即时播报。   我说嗯,可惨,愣逼着我承认自己错了。   说完更觉得自己冤屈。   我哥说,你可不是错了,我还没回来呢你就忍不住了?等哥回去,咱们从长计议!   我就说,人间正道是沧桑。不对,我就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们家人不带着这么给人欺负的,给你当了几十年老婆你说踹就踹啊?   下岗工人还有补助呢。   我哥学法律的,比我能耐得很,有他在,我就有了护身符,有他在,我就有了挡箭牌。   总而言之,有他在我就不需要被我老爸半夜提审了。   想到这里也算出了一口恶气,挂了电话更加精神百倍地去到KFC见南瓜。 第18节   有爱情滋润的南瓜完全出落成了一个帅哥,黏了无数眼球。看到我他更加笑得像朵南瓜花,见过南瓜花的一定会知道那花出落得多么扎眼。其实我也不是十分愿意跟我出没于小肯里的男人都成花朵一般美丽的,容易让人误解我是采花大盗。   我说南瓜你能不那么咧着嘴笑吗?   南瓜笑得更欢摸着自己的嘴巴说,我有吗?   我说你没有,你龅牙。   南瓜不以为意,推过一桌子垃圾食品给我说,给你的给你的。   我一看,好家伙,这么多东西,他到底得跟我说多久啊。   我说,南瓜我晚上有事,你给我这两个全家桶的意思是让我陪你通宵呢,还是挤兑我吃得多呢?   南瓜说,我就给你吃一个,这一个我是拿回去给小然吃的。   我知道那是他的飞机MM,但依然装傻说哪个小然,你家新养狗了?   南瓜这次笑得跟老大娘上电视一样羞涩,说,就是小然啊,飞机上的那个女孩子,我和你说过的。   我说哪个?   南瓜被唬住,以为我是真不知道,急忙解释说,就是飞机MM啊。   我做恍然大悟道,就是那个一下飞机就感冒的林妹妹嘛。   南瓜闷闷说,她是姓林的,叫做林一然。   林易燃。这名字真闹腾。   我说,说说吧,人家怎么你了,你看你这张脸美的,拍照都呲光。   南瓜真好满足,我听了一下午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心里慨叹自己关心则乱啊,关心则乱,我一直不肯让南瓜出阁是想给他找一好闺女,结果人家自己找了这么个一下飞机就犯病的,心里还乐开了花。   为什么呢?   因为那个小姑娘让他在病床前头伺候自己。   南瓜觉得不够意思,继续渲染道,我们在一起待了四个多小时。   我说那真不容易啊。她是灌了个500ml的点滴进去吧?   南瓜说,哎?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怎么不知道,感冒发烧,要用阿奇霉素,还真得四个小时才行。   南瓜说我不光陪她点滴。   我说那你陪人家上厕所了?   南瓜的小白脸腾地红了,说没有,这怎么行呢,她阿姨来了我就走了。   南瓜脸一红,那个好看,但我没心情赏这朵美妙的南瓜花,心里头一阵堵,为什么我遇到感情问题神志不清,你们都看看我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大葱和小三一直被误作CP,南瓜遇到个心仪的闺女就点头哈腰脸还红跟熟虾子一般。老唐这个警察絮絮叨叨的完全没点儿艺术作品里头警察叔叔的雷厉风行相。跟这群人在一起,我要是能正常,我才是个疯子。   南瓜见我没激动,又怂恿道,我们昨天一起吃了粥,她给我夹了菜。   我很气愤,我说南瓜咱们同学这么多年我给你夹过多少菜你数得清么?她给你夹一次菜你就这么激动了?白眼狼!   南瓜理直气壮,你那都茄子茼蒿猪蹄膀,都是你不爱吃的……   越说音越小,然后才说,我就想让你知道也跟我高兴一下。   我问,她病着还给你夹菜,她有点儿良心没有?不怕传染你?   南瓜也败了兴,说,没有没有,你难道不为我高兴么,我跟你说,是希望你和我一起高兴的,原来你不想。   南瓜沉默了。   我就怕南瓜沉默,他一沉默就自闭,能进入真空状态谁都不理,这招吃定我,小时候他一自闭我马上缴械,干什么都行,包括考试给他传纸条,末了还被级部主任逮到险些记了过。   我说南瓜我没不高兴,我故意欺负你呢,你别不说话啊。   南瓜看我一眼低头喝可乐。   我继续努力,说,我其实挺想见见那小姑娘的,林什么?   南瓜说,林一然。   我说,对林易燃,林易燃。周末一起出来吧,正好大东哥回来,给他倒时差。   南瓜听到大东哥回来很高兴,就忘了用自闭威胁我这损招,又开始了对童年的回忆。   大东哥是所有小朋友的保护神,从如何应对数学作业到如何快速完成罚抄五十遍课文,他都有好方法,主要是,在放学路上带领我们和敌对方作战,树立了我们小集团的地方威信。   晚上回去头还疼,满脑子都是林一然。我觉我一定得见见这小姑娘,她怎么就把这么一难缠的南瓜给收服了,她怎么这么大胆子啊?家里头一定有导盲犬。    Z君期间给我发短信,他说你在干什么呢?   我看了短信心里头咯噔一下仿佛被捉奸的不贞妇人,立刻颤巍巍地回复说,在外面。   他又说,接电话方便么?   我说,家宴。一群人。   Z君没了音讯,我一边庆幸,一边抱怨,文本不行啊非得接电话,真轴啊这个人。   晚上回去了,我忍不住给他发了短信,说,下午想说什么?   Z君说没什么,想问你有什么时候方便一起看狗去。   我说不然下周,我哥从国外回来了恐怕没时间。   Z君说,已经到了?   我说不是,明天早上到,我得帮他倒时差。   Z君很久才回复晚安。   干净利落。但我觉得气氛不对。我把方才的短信都拖出来看,第一个短信问我干什么,我骗了他之后,他说要打电话给我,我又骗了他,他就没了消息。   晚上谈话的“看狗”,我觉得这个借口好像比兴,他的主要问题是今天我的日程是什么。他为什么要知道我今天干了什么,关键是,他为什么要如此婉转地试图搞清楚今天我干了什么?   我爸经常教育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妈又说维系情感关系最关键的就是真诚,但我觉得感情就是一场谍战,面上谈笑风生,实际焦头烂额。   这一对夫妻对情感的看法与我有根本差距,但这对夫妻是我的父母,父母误导孩子的可能**很少,而且这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和谐得跟和谐社会的远景目标一样美好。我觉得既然决定得把他拿下,就得把他当个好人看,也不是所有人都跟我姨夫一样的。   但我的愧疚感还是没有被祛除,下午的谎言紧接着昨夜的谎言造成浩大的声势,直接拷问我对感情的良心。我妈要我做事情首先得真诚,得对得起良心。   我对得起吗?   我想我大概是对得起的。我一心想要把他搞定,这么强烈的征服**,差不多足够算作真诚了。   如果下次他问我我在干什么,我就会告诉他实话。如果下次我的亲人朋友问起他,我就会告诉他们,这是我喜欢的人。这才是我的风格,这才是我,我不能在爱情里头丢了自己。   下了决心,就觉得万事不难。鼓舞士气是我的天赋,想我小时候领着俩年级罢课,真是一呼百应的不知道多少倍,往台上一站,台下就有一片欢呼声。要是Z君是我以前的同学就好了,要是Z君是我的信众就好了。   谈恋爱,真麻烦。   工程浩大,好比登月,回报没保证还得竭尽全力。那地地道道的是全凭信仰支撑才能完成的伟业。每个在情场英勇奋战的人都应该被永恒记录。 第19节   大东回了家首先去他奶奶家,然后去了我们姥姥家,没有联系我。   我的行情一直不能超过这位兄弟,他一回来我甘居次位。   老唐出差。   南瓜跟容易着的林子小姐打得火热,经常看他往MSN上传些非主流照片,不然就背着身子照他那半拉没毛的胸部,不然就光照俩影子还黏在一起。签名换得很勤,都是些酸溜溜的诗歌辞赋。我和大葱小三觉得这还都能忍,毕竟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时候,但换到脑残体,就不能忍受了。   早上登了MSN,首先就被胁迫群聊。   小三说,瓜瓜,你不能由着南瓜这么堕落下去,你看看他那些签名,看得我一直胃疼。   大葱哈哈哈三声说,你胃痛什么,你嫉妒人小姑娘了?   小三这次干净利落反讥,你嫉妒南瓜了?   大葱没了动静。第一轮小三胜。   我说南瓜谈恋爱了,这不挺好的,不然都以为他是个GAY。   小三说,都用脑残体了,再不管估计得非主流。   我说,你没见他照片一直都非主流呢。   大葱说,他怎么了?老牛啃嫩草有代沟么,非得这么跨时代?   我说也没有,那女孩子跟他一般大,学编剧的。   大葱立刻发了一个色狼相过来说,美么?   小三说,哼,美,美也没你的份儿啊,你去伺候那些有狐臭的法国娘们儿吧。   又打了起来。   这时候南瓜上了线,我给他发信息说你干嘛呢?   南瓜给我回了信,好久我才意识到坏事,各类扭曲字符都在上头,看得我到处找眼镜。我说南瓜你能换个人看体给我写信么?   南瓜说,我觉得火星体挺有意思的。   我说是谁给你灌输这思想的?   南瓜给了我一串儿省略号,真天助,省略号没残。   我说这体没不好,问题是很多人接受不了,你的社交圈子没多少用这个体的,容易被孤立,这个结果不好。   南瓜说,这叫与时俱进,不懂了吧,小孩儿都喜欢这个,跟他们一起才能保持年轻心态。   我忽然想到街上流窜的各类龙珠头和cosplay装,要是把南瓜的脸ps进那些情境里……   呜呼,无法可想了。   红颜祸水,有了那个容易着的林子,南瓜彻底着了。   我只好问,这是林易燃告诉你的?   南瓜说,人家叫林一然,不是她说的。   这时候大葱和小三掐架完毕,我们又换成群聊。三堂会审,很是壮观,我悄悄把刚才的聊天记录发给大葱和小三。两人都表示惊叹和不理解。   小三说,老南,那个小姑娘到底多大啊?   大葱说,不说了跟南瓜同龄,你从来不认真。   南瓜说,比我小几个月。   小三说,那也不算有代沟啊。你现在进化成非主流,这不是人为拉大差距嘛?   南瓜又发出来一串省略号,这是我认识的字,我从没这么爱省略号。   大葱说,是那闺女让你学火星人吗?   南瓜说没有,我觉得挺郁闷的我不是挺了解她,她和我好像不是一类人。   我说是一类人就毁了,得一人牵一条狗上街。共用狗会过劳死。   小三说哈哈哈,瓜瓜我真想你。   大葱说,最毒妇人心。   南瓜说,我该怎么办啊?   大葱说,我不是女人,我也不是你,我就告诉你能忍到我夏天回,给你介绍洋妞。火辣辣的洋妞。   小三说,大蒜头怪不得你开始肾虚,你再不节制会肾衰的。   结果可想而知,俩人又开始互掐。   我只好独自和南瓜解决他的个人问题:如何能了解一个女孩子——学艺术的女孩子。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5-19 11:41:56   这个很难。   学艺术的人跟一般人不同,这可不是贬义,他们是真的不同。   如果我们的思维是线**,他们的思维就是没**,**本没什么章法可循,我最拿不住跟艺术系的姐妹们谈话,她们比我能说,不讲理,还都是理。   最要命的是都很美丽。   不讲理加很美丽,**本是所有男人心甘情愿渴望的劫难。这么个不可多得的尤物南瓜碰上了,窃以为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我说南瓜你先别急,文化都是先碰撞再融合的,你得给出着陆窗口才行。   南瓜说,可是我搞不明白她,我喜欢她但我怕她说话问我问题,我觉得我很笨很没用我觉得她不会喜欢我。   我正在分析前头的话,南瓜又说,我是个笨蛋。   真好,真是爱上了。   觉得人家是天仙,天天纠结如何成仙,好跟人家演一出天仙配。   南瓜遇上了我遭遇过却没有被解决的问题——他爱的比她深,他陷的比她早,他伤的恐怕比如得比她厉害才行。   这事情没人帮得了,得自救,自救也不一定能成,完全看造化。   但不能和南瓜说,我只好安慰他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这句话跟电影里头的I’m sorry for your lost一样,话是好话,没什么效用。   但南瓜是个好人也不追着我问为什么,他只说好,我知道了。   大葱和小三已经掐到中学打篮球被打碎的眼镜到底谁该赔偿的问题。我看南瓜下了线,我也走了人。 第20节   接下来几天我与Z君在QQ上保持**本互动,但他比较忙,说说话就没了人影,我也比较忙,忙着做饭洗衣伺候一家五口。是的,我现在就是一丫头,专门负责后勤工作。   与Z君无法见面期间,我家发生了许多事情,首先姨夫出手打了姨妈,大东哥把姨夫扭出家门,姨夫干脆出去跟何鸣鸣姘居,其次姨妈去医院验了伤,肋骨断了一根,姨妈心寒,请了律师,然后,我爸用电话一直联络不到姨夫,姨妈一怒之下让律师直接把起诉书送到姨夫办公室。   优秀公务员被离婚律师光顾,爆炸**可想而知。   事情闹到这一步,难收场了。   姨妈憔悴得很,鹅蛋脸陡然变成尖下巴,加上失眠,黑眼圈加重,我妈怎么调理都不管用,这下肋骨一断,喘气都小心翼翼,显得形销骨立,大东哥动辄就要去废了那个“狐狸精”。   我爸负责安抚大东哥,我妈负责继续调理姨妈的身体,他们俩人共同参与与律师磋商如何能够低调地处理这件事情。就是说,打赢家暴官司,还能不被别人知道。   我觉得这很难,又要马儿快快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根本不现实。   大家长们依然被蒙在鼓里,大东哥负责欺骗他们说,他家幸福得跟广告一样。我没见过这么乱的事态,又被老爸一个劲儿恐吓,只好继续洗衣做饭当丫头。   自然,大东哥根本不需要倒时差,我见不成容易着的林子,老南的爹跟我姨夫在一个系统,多少他也听说一点,这男人想不到招安慰我就每天给我发星座运程。   按照星座运程来说,我这一段时间都down到谷底,最好别做决定别买东西别谈恋爱别签合同别相亲别结婚别离婚别出游别生病。   真好,没说别喘气。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5-20 13:48:37   大东哥也没明显的需要我帮忙,我报恩的意图没有得逞,每日困在家里简直要憋出无数蘑菇。   忽然有一天啊,Z君约我去看小狗,我就跟在地狱边缘看到一道光一样就差感激涕零了。   他说,你在干什么呢?   我说洗衣服,做饭,煮菜。   Z君笑着说,真是好媳妇的材料。   我心里头开除无数小花。憋住下头的抱怨说,谢谢表扬。   Z君说,想不想看小狗了?   狗,我什么时候想看狗,小时候他们把我当猫的追着咬的噩梦还没过去,我为什么要看狗。我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只好说,你说什么?   Z君说,上次没去成看狗。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想到了上一次的蹩脚谎言,看狗,喜欢狗,就是家里不让养。   胡扯。我爸做梦都想养一只威风八面跟儿子一样的大型狗,怕狗的人是我。   Z君说,瓜瓜你还在吗?   我说在的我们去看小狗吧。   大东哥瞧出端倪,问我花枝招展着去哪儿?   我很得意,问,是说好看吗?   大东哥扬扬眉毛说,我妹妹,自然好看。   我许久没见他笑过了,大东哥是个好儿子,自从姨夫闹出事情,他一直试图挽救父母的婚姻,但可惜没有成**,更要命的是,这场挽救越往后,就越无望,大东哥眉头一直锁着,虽然**感,依然困顿。   我说,哥,大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掂量着来吧,咱们帮不上忙。   大东哥叹息,又说,你见过那女人了?   我先打一个激灵,想到我爸已经上班去了,放下心来说,见过了。   哥哥很困惑,问,什么样子,很美吗?   我想到何鸣鸣的脸孔,老实地回答,并不。可能因为年轻吧。   大东哥又说,年轻女人一抓一把,那女人到底什么道行,能让我爸这么走火入魔?!   我因为大东哥愿意跟我分享情报十分兴奋,好久才反应过来,问,你没见过她?   大东哥点点头。   我小心翼翼地表示,姨夫跟她游街从不避讳的。   大东哥只是惨笑,不说话。   我想到我珍藏已久那张闪闪发亮的名片。啊!终于可以献宝了。   但看到时候也不早,怕我祭出宝物大东哥独赴鸿门,只好先留了伏笔,告诉他我有样东西给他。   然后又向他确认了一遍我的状态很好,颠儿颠儿地奔向Z君了。   Z君有点瘦,车厢里头烟味比较足,我们家人都不抽烟的,一上车顶得我立马开车窗。   Z君道歉。   我问他,你抽烟了?   他摇头说我同事用车他抽烟,因为还车太晚,我没来得及清理。   不是他就行。   我装作很开心地问,狗狗在哪里?   狗狗在狗窝,狗窝在郊区。   我在车上一边愉快地与Z君交流狗的可爱之处,一边在心里头暗暗反驳。间或还嘲笑一下自己,跑这么老远,竟然就为了看几只狗。   我是多么希望爆胎或者堵车啊。   都没发生。   我们十分平安地到了Z君同学家,他们家住郊区,有自己的大院子,院子里头有各种玉米辣椒麦秸和各种残花败柳,冬天嘛虽然看起来一些些萧瑟,但雪花混着泥巴固着在红色的墙角,看起来好像年画一样惹人开心。   Z君的同学姓顾,名曰大卫。真夸张,也不是个鬼子,干什么得当假洋鬼子,当假洋鬼子就算了,还跟一世界闻名的超级无敌好身材裸男同名,简直找骂。心下顿时瞧不起了三分,然后端庄地问道,你好。   大卫是个豪爽青年,立刻就说,你好,大Z说你特别喜欢狗。   我去,我什么时候“特别”喜欢狗了。   我客套说是的,就是家里不让养,只好到你这来看,给你添麻烦了。   大卫立刻也客套说,哪里,大Z的朋友,都是朋友。   说罢他潇洒的一声口哨,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只矫健的灵缇从房子后头跟疯了似的直扑过来,我从没有这么确切的濒死体验,人生所有的镜头好像都在眼前飘过,从小时候抢过的各类玩具和久攻不下的Z君。   我要完蛋了,这种体型的狗只把我扑倒,不死也挂半条命。不是说来看puppy吗?眼见着逃不了了,我心一横,眼一闭,双拳一握,收回自己迈出的奔命而去的步子。Z君在侧,死也得死得重如泰山,不能以后他回忆起来说,哎呀,那个女孩子啊,可惜了,被狗吓死了,你没见那惨状,真是惨绝人寰啊。   那可不行,我是要面子的人。   结果,那只灵缇竟然在顾大卫身边急急刹车,然后欢快地扑在他身上舔起来,我一阵恶心,不由得对Z君说,不是说小狗,为什么这么巨型?   Z君说,你不喜欢啊?   我立刻说没有没有,很惊喜啊,我好喜欢狗的。   越说越想抽自己。   Z君说,他们家有狗场,各种狗都有。然后对大卫说,你闺女呢?   大卫挣扎摆脱了灵缇的亲密举动,说,在屋里,太小,放在外头会走丢。然后他招呼我们进去,Z君忽然凑过来问,你没事吧?   我镇定地说,没有的。   Z君笑了,说,那就好,我以为你刚才被吓着了。   我立刻想说没有,但理智告诉我,我肯定是被吓着了,既然Z君看得出,撒谎也没用,于是诚实地说,是吓着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么激情澎湃的灵缇,以为会直接扑过来咬死我。   Z君说不会的,大卫家的狗都训练有素,那灵缇叫帅哥,三岁。还有一只斑点叫美女,一样大。另外有一只哈士奇叫阿甘和吉娃娃叫妹妹。   我一听吉娃娃,立刻背后发凉,几乎想要再次奔命而走。   我于吉娃娃,好似患小丑恐惧症的人之于马戏,恐惧源于莫名,于是无法消解,吉娃娃是我的梦魇,仅次于黑暗的屋子和日本鬼怪。   我问吉娃娃在屋里吗?   Z君说不,妹妹天天陪着大卫妈,现在不在家。   我问多就能回来啊?   Z君说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就想看看。   Z君说恐怕得下午。   我说那多可惜啊。   立刻心下决定,午饭一定得走。 第21节   大卫这时抱着一只毛绒绒的小黄球过来一边走一边说,拉拉起床啦,拉拉吃饱了没有,拉拉有没有想爸爸啊?   我顿时目瞪口呆,一只叫拉拉的狗,成为了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的孩子,这画面**本可以组成一本魔幻主义小说最炫彩的一部分。   我觉得汗毛直立,眼见着那条狗被送到我眼前,大卫还是很热情地说,你看,瓜瓜,这是拉拉,拉拉现在满月了,是不是啊拉拉。拉拉是个可爱的大姑娘了。他怀里那只拉布拉多依旧迷迷瞪瞪地半张着乌溜溜的黑眼睛,看我片刻忽然打个哈欠露出尖牙利齿,立刻吓退我半步。   Z君在我身后,被我踩到一脚,他连忙扶住我哈哈笑着对狗爹说,大卫你这么紧抱着你闺女也不怕憋死她?   大卫立刻说哪有,我很有数的,拉拉每晚都跟我睡觉也没怎么样啊,是不是啊拉拉。   我听不下去这人狗不通的对话,装作刘姥姥到处猎奇,终于看到装饰落地窗的成排粉色的蝴蝶兰很是美妙,立刻兴奋地说,好漂亮的花啊,赶紧快步走过去,心里松口气。   大卫在身后遥远地解释说要是五一过来,能看见一院子的牡丹芍药,香气扑鼻,开春就能看见一树一树的樱花,六月就有大樱桃。   我一听,这不跟藩镇割据似的自给自足了,心下崇拜,十分想要套近乎以后可以上树吃新鲜樱桃。   Z君跟我一起过来,说,你家这牡丹芍药还是咱们当年种那些?   大卫说是啊,压枝长了一院子。   我见着话题终于脱离了狗,心里头高兴了,于是插嘴道,你们俩种的,真的假的?   大卫说,嗯,中学上生物课的观察作业,结果真种活了。   我想慨叹一句,以表示我的素养高雅,善解人意,然后获得Z君以及他好友的表扬,结果回头一看,那只叫做拉拉的狗,竟然蹒跚地向我走过来。伪裸男大卫还在怂恿,拉拉啊,快,到阿姨那里去,阿姨给你好吃的哦。   那只小笨狗竟然就真来了劲,加快速度奔向我,Z君此刻也递过来一把犬粮说,大卫这闺女有奶就是娘,你喂喂它今天一天都跟着你走。   才不要!   我立刻退到沙发边上说,算了,还是认正亲好,别认歪了不好纠正。大卫看拉拉已经往Z君那边跑,一把抱起拉拉,然后塞进了我怀里。然后说,不是干爹,是阿姨,你看阿姨多好看啊,来找阿姨玩儿。   一连串动作迅如闪电,等我坐下,手里头已经多了一团肉球,黄毛,小鼻子圆眼睛,看着我歪着头吊着耳朵,蹙着眉毛,好似在忖度到底从哪里下嘴咬我比较合适,我觉得心跳已经震碎胸腔,根本不敢抬手,生怕双手颤抖透露出我恐惧的本质,于是,一只满月的拉布拉多,伏在我腿上,抬着头,跟入定的我对眼。   好久,Z君凑过头来说,她喜欢你。   我说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大卫强烈要求我们中午留下吃饭。他去订餐,我生怕我忤逆了拉拉爸爸的意思拉拉会像变形金刚一样变身咬死我,于是不敢发言。   Z君问你下午没事情吧,我悄悄说没有。腿上的拉拉又动一下,我的汗毛竖起来,Z君又问,那我们在这里吃饭好不好?   我点点头小声说好的,我请客好了。   Z君说不用你,大卫这跟无人区一样,来个人看他就美得什么似的,他非得请客,让他去好了。   说罢Z君问,要喝水吗?   我摇摇头,Z君说,有草莓,要不要吃?   要是在平常我是一定要吃的,但现在,拉拉坐的很不舒服,一定要从我腿上下来,我不敢动她,更不敢说话,只好摇头,可是,其实我想用洗手间的。它不舒服我也不,我和一只满月拉布拉多正胶着战,忽然听到一阵吧嗒吧嗒的声音,我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事情,只听脑后传来一阵闷热的喘息声,我下意识转过头,一只怪物的正对着我,他有着红色的舌头和尖利的牙齿。   然后,一阵狂吠在我耳边陡然响起。   那声音,好像天上劈下惩戒人间败类的惊雷,直接冲击我的耳膜化作无边的恐惧激荡在我的血管,眼前的色彩化作黑白,然后逐渐变为曝光过度的失败胶卷,我似乎脱离于这个时空成为另外一颗行星进入绝对的无声状态。   原来人快死了,是这样的体验,真可惜不能和与人分享。我如花般的青春就得交代到这荒郊野外的农家大院了,明天,报纸上就会说,有为青年猝死农家小院初步查明为惊吓所致;无良的伪裸男可以办一个展览,专门展出我的殒命地和凶犯;报纸杂志就会写出文章议论80后的承受能力问题;学校也会开设专门课程叫做如何跟犬类打交道;我一个被狗吓死的有为学生会主席就成了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另外,何鸣鸣的名片我还没有交给大东哥,大东哥要帮我孝敬父母,还有Z君跟我的殒命没有责任,要怪,就怪我逞能,要挑战自己的极限。但愿我能遇到Allison或者Melinda,帮我完成夙愿,以便让我安心超度。 第22节   这一想又难过了一些,更加哭起来。   Z君把我捉过去,狠狠挤住我的脸左右晃了几下,他脸上一点儿笑意也没有,我从没这么近距离地看一个男人的怒容,眉毛锁在一起,连毛孔都清晰可见,眼睛里是我失败的妆容,点点血丝尽显。   NND我就不该化妆的,化妆也不该涂眼线,要现在去演**夫熊猫,**本就本色演出了。我可不想让Z君在这么狼狈的时候,这么近距离观察我。我的形象啊,都倒塌了。   Z君还在摇晃我的脑袋,他已经捏得我太阳穴痛,再让他捏下去我的脑子就好像瓜子一般从脑壳里头出来了,我挣脱不开Z君的钳制,只好试图挡开他的手,未遂。Z君见我反抗,干脆坐在我腿上,继续摇晃我的脑袋。我挡不开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然哇哇叫了起来,这一叫,周遭好似乾坤大挪移归位,地球变回彩色,连Z君都不在继续摇晃我的脑袋。他停下来,喘着粗气看着我,我觉得我不能让他这么看着我哭,心里头一合计,这都现成苦肉计了,要是不利用,岂不是要天诛地灭才能平复这错失交臂之恨?我逗一下气,趁Z君还在状态,迅速抱住他,继续哭。   Z君是个好同志,恐怕没几个女孩子这么抱着他痛苦,他虽然起先有些僵直,但到底没挣脱,他的手放在我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手掌热力极佳,透过衣服传递到我的身体,这温差令我感受到体内仿佛万载寒冰正在消逝,冷气源源不断蒸腾而出,然后发现自己魂魄归位,这才听到大卫在一边说,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好像卡住的碟片。不断重复同一句话。   Z君小声答,美女刚才进来了,在她背后叫了一声。   大卫说,啊!   啊过了几秒种又说,需要叫救护车吗?   我感到Z君摇摇头,他说,没事了,哭出来就好了,你家有清凉油没有,再给我点水。   我听到大卫脚步急促地离开。   Z君一边说一边继续拍着我,小声说,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吓到你了是不是?没事了没事了哭出来就好了……   此刻,这是有矛盾的快感,类似饮鸩止渴的绝望甜美,我并不觉得我应该哭,但我忍不住,眼泪的泛滥似已与我的生命联在一起,如果不哭,就不能生存。   呼吸是甜的,带着Z君身上的烟草香。想到Z君,我又觉得委屈:我知道美女,那个斑点狗。我跟狗素来不合,我就不该来看狗,我就不该为了跟Z君约会撒着么个无趣的谎,我为这段不一定有结果的感情付出的太多,张爱玲说她低到尘埃里,我呢,我已经低得穿过地狱,来到地球另一端。   亏我以为这是一段**韵事,哪里是韵事,分明就是丑闻!   我为美色所迷,我爸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原来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勇气的气,而是喘气的气,在小命险些交代之后,我深刻体会到了祖国文化的博大精深。   大卫面色惨白用颤动的双手递过一杯水,和一只清凉油,他被我吓到了,Z君没有任何症状,他问我喝不喝水,我不要,他又把清凉油抹在我的鼻下。   我不知道自己的造型到底如何,但已经挫败的这个地步,外表美已经是次要的了,毕竟没有失心疯,毕竟我还在喘气。   我觉得好一些,就要站起来,Z君很配合地扶住我,我觉得我是不用扶的,可被美男伺候真是一种非凡的享受,我享受他身上的味道,享受他手掌的温度,享受这种近距离产生的美妙气场。 第23节   然后我发觉自己不争气地浑身发抖,是真的发抖,腿在打颤,握在Z君手里的臂膀也在颤抖,怪不得z君要扶着我,他看出来了。   我,这个治疗能力超强的人一边儿发抖一边儿开始盘算下一步如何借助这个苦肉计帮我拿一下Z君这桥头,间或感叹一下自己是多么敬业啊,都这副德行了还想着攻克敌人,真具有建国时期的奉献精神。   然后一个闪念袭击了我,我要是晕过去他是不是会帮我人工呼吸?   意**还没开始,罪魁祸首忽然出现,那只叫做美女的斑点狗低着头溜进屋里,Z君眼明手快,立刻挡在我身前,大卫身手矫捷向门外一比划,本来有点儿囊的美女箭一般窜出去,大卫也箭一般关上门,然后拉上帘子转过头说,瓜瓜,没事了,你看不见她了。   可不是看不见她了,我险些都成仙了,直接见她祖宗去。   我舒一口气说,那真可惜。   大卫很愧疚,他说我是个好人,险些被吓死还能把他闺女拉拉放到安全的地方。我看着堆在沙发一角那团毛完全没有印象她是怎么离开我腿上,想到腿上,Z君在我腿上坐得太狠,现在还在钝钝疼,我伸了伸腿,Z君立刻问,还不舒服?   我说没有,腿有点儿疼。   大卫立刻说,大Z那么个斤沉,坐到谁腿上都疼。   Z君笑了,还有些脸红解释道,你当时吓坏我了,又不让人靠近,我只好用强的。腿没事情吧?   这话说的,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气氛过于暧昧,Z君恐怕也觉得不大对,场面一冷,顿显尴尬,大卫这个憨人发挥了自己憨人的作用,压根没有听见,又把他闺女抱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说,快谢谢阿姨,以后不叫阿姨,叫干妈,干妈救了你,然后他抱着他的狗闺女亲了一口。   我顿时觉得阳光普照了,叫我干妈,Z君是干爹,那我们不就顺理成章一对了?   啊哈哈,我阴暗的想法被满足,至于死地而后生,更加英勇无敌起来,伸过手去迅速摸了一下那只拉拉的头,然后迅速撤老远。   心里头幸福地怨念着,要是狗能说话就好了,叫一声干妈叫一声干爹,我宁愿胖上十斤换这个联名。   我们到底没在那里吃饭,我的状态太不好,我觉得有点发烧,Z君试了试,也决定立刻回去。   大卫没有挽留,但他再三表示一定要赔罪,并让他闺女向她的干爹干妈道别。说实话,整个一次出游,这个环节是我最开心的了。大卫拿着他闺女的手向我们摇,说拉拉快说干爹干妈再见。   我没说话,Z君也没有。他招招手说行了你回去吧,我们先走了。   高兴了完了,觉得更难受,浑身关节都疼,还一个劲儿反胃,我是健康宝宝,很久没生病,这一下十分不适应,托着脑袋呻吟,Z君说我们直接去医院吧,我觉得你是烧起来了。   我又被他的侧脸俘获,傻乎乎地应承着好。   他说你感觉怎么样?   我说恶心浑身疼,冷,还有点儿晕。   车速明显慢下来了。Z君说,那我们慢点儿开,好不好一些?   我说好。   他要是问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也会说好的。   不信啊,不信可以试试嘛。   但Z君没试,他把暖气调高,又把自己的外套给我,这一串动作我很受用,唉,林黛玉就是比较惹人疼爱,梨花带雨的谁不觉得心疼啊。要是Z君喜欢病秧子,我就天天装有毛病的。   我现在怀疑容易着的林子就是在装,她对我们老南这样的有为青年有着强烈**望动机,于是投其所好,装作柔弱无力。要是我早参透这个奥妙,早点儿装病秧子,搞不好我和Z君的关系就更近一步了。   想到这里我把自己的生理不适指数调高一个级别。   正式向林黛玉进发。   Z君发觉我的变化,立刻问,还好吧,没事吧?   我立刻很虐心地说,我没有事,很扫兴吧今天,明明好好的,被我搅黄了。   心里一个长角拿叉的恶魔徐瓜瓜狞笑着,等着被柔弱无力的女孩子俘获的Z君缴械。   Z君先没说话,叹口气才说,没有,只是,你不该撒谎。 第24节   此刻,一辆长途卡车鸣笛经过,十足表现了我仿佛惊天霹雳的心理过程,我没控制得了自己肢体,这个剧情可不是我所预计的那一个,我陡然瞪大眼睛,然后坐起来看着Z君,说,我骗你?我骗你什么?   Z君很冷静地说,你根本就害怕狗吧?   我立刻坐直镇定地叱责:胡扯!   Z君没什么反应,专心开车,我失去作战对手消耗了战斗勇气,立刻蔫缩到椅子上,觉得脸孔涨红,也不知是不是感冒的缘故。   Z君忽然说,我没胡扯。   十分迅速,而且立刻沉默。我以为自己幻听,不由得问,你说什么?   Z君说,我没胡扯。   字正腔圆,十分耐心地又解释,我看得出来你怕狗,帅哥一过来,你毛都竖起来了。   我忽然有种裸奔撞见熟人的感觉,满脑子都想着遁地。   Z君又说,你怕狗,你说你喜欢狗。你为什么要撒谎呢?   说罢他转头看我一眼,似笑非笑。   我现在可不单单是裸奔了,简直就现了形的妖怪,被老道士镇在馆子里头供人观瞻。到底有多尴尬,文字几乎不可描述。   Z君连面子都不给我,他十分直接地戳穿了我的谎言,喜欢一个人总会给她台阶下的吧,因为这个人住在心里,所以伤了她就是伤了自己。我面上笑得勉强,祈祷各路大神可以把话题转移掉,但很显然,这次祈祷没有作用。   Z君他沉着冷静,发扬痛打落水狗的精神,在我最不防备的时候给了我重重一击,他说,我觉得你很奇怪,这样的事情上为什么要撒谎,你很喜欢说谎吗?   我想不出话来应付他,他问我,在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撒谎。   因为我喜欢能够靠近你啊,我喜欢你,我想多些机会来了解你,我想你觉得我也很好,我想你也喜欢我,我想进入到你的生活里去,我想成为你的一部分。   Z君是笑着的,像我们初见那次的似笑非笑的侧脸,他的笑容摄取我的魂魄,到这一步,他的笑容轻而易举扼死我的魂魄。   他说他觉得我很奇怪,我这么竭力地想要摇尾乞怜,竟然还来这么句简洁有力的评价。我长这么大,第一觉得自己一败涂地。类似裸露的伤口遭遇暴风,又冷又痛,无从避免。   这一场戏,我一个人演,卖力费时伤筋动骨却乐此不疲,不外乎为了他的回应。   我从没处心积虑地博一个人喜欢,我从来没有被一个人奚落成这样,他说,你很喜欢说谎吗?   我想哭,费力忍住自己的委屈。我不是个足够tough的人,但绝不会在敌人面前哭泣。我有我的骄傲,Z君轻而易举踩碎了它,但我还有一些自尊,我得留住我的自尊。   我说麻烦你停车。   Z君看我一眼,说你要干什么?   我说我要下车。   Z君一脚油门一脚刹车,车子顿时憋死在路上,然后他看我一眼,又发动了车子。   我说我要下车,麻烦停车。   他不再说话,把车子靠在路边。   我说谢谢你,我先走了。然后忍不住说道,这里禁停,你快走吧。   Z君闻言忽然转头看我,竟然笑了。   我觉得自己没用,超没用。简直白痴到著书立说,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中国白痴史上的奇葩,就是我。   人家这么对待你,你还担心他被扣分。你有病啊你!   正骂着自己,Z军的车子好像在为我的白痴正名一样,在我身边箭一般嗖的驶走了。看得出一点不带留恋的,跟奔命一样快。   转眼不见。   真行,原来我俩的结局是这样的。   那星座运程太准了,我的运气真是down到谷底,这都是什么乱事情被我给碰上了,喜欢上不喜欢自己的人,还十分英勇地自取其辱,到末了被人家丢弃在街头。   啊,我的事迹要是拍成电影,名字可以叫做《衰女花痴记》用来警戒花季少女莫要被帅哥脸孔冲昏理智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越想越委屈,头晕目眩得要死,老唐不在家,南瓜电话关机,我只好打电话给大东哥,大东哥说你在哪儿呢?   我就哇哇地哭出来,从身边路过的一个小伙子顿时跳开老远,大东哥说,瓜瓜?瓜瓜怎么了?别哭啊,你在哪儿,出什么事情了?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5-26 16:37:19   Home, home, sweet home。   家,就是这个意思。   大东哥送我去医院,我把剧情摘要给他听,摘要嘛,自然免去了没什么关系的部分:我在路上走,被狗吓着,然后发了烧。   大东哥有点儿懵,他说,你挺背的啊。   我说是,我知道,哥哥我要去医院你陪我去,好不好。   当更医生看完体温计问我症状,我想到Z君的种种又开始嘘嘘哒哒地哭,心里头还安慰自己,反正脸丢定了,哭够了本以后也不会憋屈死。   医生闹不明白,大东哥说,她被吓着了,又受了风寒。   医生说吓着了?   我说是,被狗吓着了。   医生看我一眼,低头开处方,冷静地说,烧到四十度。   我吃不准这句话是疑问还是陈述,然后自己看了一眼体温计,的确是四十度,还多。   当年上生物课,我们老师特别兴奋地讲到,这个人啊,烧到四十度,就会变成鸡蛋白的,熟了,熟了,就熟了。   他带有江浙口音的普通话,如今萦绕在我耳边。尤其那句熟了,有点破音,我的耳朵疼。   大东哥陪我吊点滴,手机在响,我见到号码是Z君,立刻关了机。   关机也没用,脑子里Z君老是笑着说,你这个人很奇怪,你这个人很爱撒谎。   我没有吓破胆,我伤了心。   吊完了点滴热度不降,医生觉得不好,推了一针退烧针进去,推进去温度下来,过几十分钟又回到40°,只要又推一个。   大东哥觉得这是个严重的事情,他不该瞒着他小姨——也就是我妈,我妈今天当值病房,过来很是迅速,有个当医生的妈就是方便,她看得懂同行的字,这点很重要。   我妈说,怎么还受到惊吓?   我虽然觉得这个医生八卦得很,但依然老实地回答哦。   我妈看我哥一眼,问,受到谁惊吓了?   我说狗。   我妈觉得不对,看一眼我哥,我哥立刻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妈说,我知道,你去买俩椰子下来。   这是支开我哥的招数,大东哥问,想吃冰激淋吗瓜瓜。   我摇头,一摇头还疼,就哎呦一声,我妈说,你别理她大东,就俩椰子够了,你去吃点饭,然后打给电话让你姨夫过来。   大东哥可不能走,他也知道自己责任重大,说,我不累,我陪着瓜瓜吧。   这句话真让我感激涕零。   要这是Z君说的就好了。   他说了什么,你这个人很奇怪,你这个人很爱撒谎。   他怎么就不是个哑巴啊!   我妈坐下给我号脉。   我最害怕我妈号脉这手,我姥爷这一支是当地的有名的中医世家,凭脉是手绝活,我妈虽然不得正传,**夫也是不容小觑,曾捏准了我一个同学流过产。   我觉的她的手指就跟测谎仪似的,十分不情愿她来给我号脉。   我妈见我躲,妙目一瞪,说,你给我老实伸手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这是怎么了?   我说我能怎么了,就抽风得挑战极限看狗去了,人家狗看着我来了挺激情,结果吓着我了。 第25节   我说的都是实话,汲取Z君的教训,不能撒谎。撒谎就被揭穿,经历过才知道为什么诚信乃做人之本。被揭穿谎言的感觉简直比揭去表皮组织还难受。   我妈摸到我的手也没心思号脉了,立刻说怎么这么烫啊,还烧呢?   我说应该是,头昏眼花的,你就别折腾我了,我想睡会儿。   我妈又摸了摸我的额头,看了看我的点滴袋子,叨叨说,推了两个退烧针了还烧,用激素了吗?   我说我又不是医学生,你别问我。   我妈拿着病历去找主治医生。我终于来到自己家的地盘上,残破的盔甲卸去,仅剩支离破碎的心。发着烧,也没心思自我鼓励,觉得我的委屈简直令都窦娥汗颜。我去追求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把我的心揉碎了扔掉,还一脸痛心疾首为人师表的样子。   眼泪是联系紧密的一个群体,一旦开始掉,就很难被强行控制,令我哭泣的话题可不单单是我和Z君的问题,我想到这20多年我所受到的委屈,虽然没有多少,但伴随Z君那句话,一切伤口都被放大,面目狰狞,不可直视。   眼泪出去,思维空间又开始裸露。不死心的那个我又开始盘算:Z君刚才给我打了电话是为了干什么?   道歉吗?   不可能。   他和我说话那副嘴脸,依旧历历在目。   不然还因为什么?我可没有东西落在他那里……   当然,除了我的心。但我的心都碎了,拼不回来,还给我也没用。   我可不要接他的电话,搞不好他是想要继续教育我,或者他会说:和你认识很愉快,但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   这句话从来都是我来说的,怎么能让给其他人?!   我决定不开机,死也不开机。   叹气,心里头哀怨,这段小恋曲就算戛然而止了吧,那歌里头怎么唱?   不是每个恋曲都有美好回忆。   我觉得认栽是这场战役里头我可以选择的最优解。   我的理**告诉我,事已至此,很难看,如果再要强求就是自我作践了。我应该先把Z君的电话号码delete掉,然后尝试忘记。这期间需要时间,我想开学恰好足够我远离我糟糕的倒追计划。   我的头疼,眼睛也疼,我想了很多,无论如何都应该把Z君这个混蛋忘记,可理**再如何劝诫,也奈何不了我蓬勃的感**激荡。   我知道我成不了伟人了,因为我控制不了我的感情。   我还是打开电话,忐忑地想,我没有接听他的电话他应该会发短信吧,如果他要打道歉的话。   电话桌面干干净净,我不信,给老唐打了电话,可以接通,想到上次老唐不高兴,又赶紧挂了电话。   这次不想要尝试充值或者短信道路是否通畅了。   我知道他并没有想要道歉。   Z君看来我是奇怪的人,如果我遇到奇怪的人,我才不要继续见他。   结局显而易见,根本不需猜测。   即便这样,还是不肯死心,我把电话放到一边,我想可能他需要考虑如何找托辞,毕竟我们这算得上是谈崩,他要来找我,就一定要有一个体面的有头,男人都这样,倒驴不倒架。   可惜我等完了一只500ml的药水,小孩子哭,情侣低诉,医生护士走来走去,邻床大叔正在打鼾,甚至我呼吸时都能听到的自己肺部的啸鸣音。   一切都在响。   除了我的电话。   好一会儿,大东哥回来了。   他带了椰子和半袋子山竹,血检结果没什么问题,我妈坚定认为这是自找的,于是回到她的岗位上去了。   大东哥说,小姨说打完点滴回家去,姨夫一会儿过来取中药。   我说好   大东哥又说,我看着点滴一时半刻打不完,叫了喜宝馄饨来,香菇鲜肉的,吃不吃?   我说好。   正说着,电话响了,我一个激灵,也顾不得哪个手上插着针头,抓过电话一看,又是老唐。还真是,老唐永远是我和Z君之间问题的缓冲地带。   老唐说,你又怎么了?   老唐的声音令我很脆弱,我说老唐,你在哪儿?   老唐咳嗽一声说,我不在家。   我知道他有任务,又问,什么时候能回来?   老唐审思片刻说,大概明后天。然后他又问,瓜瓜你怎么了?听声音不大对啊。   我说老唐,你回来吧,回来我们去吃海鲜。   老唐不说话了。   大东哥也愣了,他做口型问我,你想吃螃蟹啊?   哈哈哈,不好笑。   没人懂我。根本没人懂我。那个Z君,他以为我这种恐狗症患者没事找抽才去看狗,他就不会想想,如果不是他约我,我怎么会去?如果不是他,我才不要去。   可我的梦想是,找一个我不说话就可以知道我在想什么的男人,像那种电视剧里头的男主角,看着女主角的眼睛,每一句话都说到她心里。   可我遇到的呢?不是比我还怕黑的正太,就是比我还恶毒的Z君。   这一想又得哭,大东哥吓坏了,急忙递过来纸巾,老唐听见我这边抽泣,这才有点儿同志感情地问,瓜瓜,我明天就回去。你怎么了?   我说没怎么,你好好工作我挂电话了。   我挂了电话。   馄饨也送来了,大东哥很高兴,没招儿啊,美国可没有这么好吃的馄饨,而港茶的馄饨做得好似片汤,大东哥被美食所迷,暂时忘记我的问题。   话说,老唐是个有恒心的好同志,警察叔叔的闪光点就是有恒心,老唐一定会变成一个优秀的人**公安的,我相信。此刻,他就十分充分证明自己有恒心这点,他见我没跟他说再见就挂了电话,没命打过来。我抗不住马友友的大提琴一遍遍叽歪,只好放在静音上。   眼见着点滴也进得差不多,我躺得心灰意懒,十分想要起床,不能打拳伸伸胳膊腿也好,刚才想要练高抬腿,吓得邻床大叔都不打呼了。医院十分不合我的风格。   这一点,与Z君相似。   想到Z君,我的心境又往地底下进了一层,更加暗无天日起来。我说大东哥,我想要回家。   大东哥一直看着我枕头边兀自闪烁的电话,好一会儿才说,这是谁?   我说老唐啊。大东哥,我想回家。   大东哥说,你发烧是因为老唐吗?   语气越往后越咬牙切齿。   我立刻更正,不是老唐,是因为狗,老唐不是狗,你知道的,他家也不养狗。   大东哥又问,那你怎么不接他的电话。   我想说我太累,没力气说话。但又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太琼瑶,会让人呕吐,想了想才说,其实,他在执行任务不能接电话。   大东哥不说话了。我看到他迷惑的眼神,深刻认为自己还在恢复,起码我想到了辩论赛带队老师告诉我的话,如果不能让它convinced,就让它confused。   大东哥全然confused了。他陷入了自己的思想内,没工夫再问那么多为什么。我招来美妙的护士姐姐拔了针头,   护士姐姐温柔得很,我想我要是也这么温柔,恐怕就拿下了Z君。   当时我为什么要跑呢?我应该哭的,哭的梨花带雨Z君就没招了。也不是没试验过,那时候对他上下其手他都乖乖认栽,但是我跑掉了,我做了错误的决定,一连两次,导致了这次恢弘的失败。   如果当时在车上我不那么反应激烈,恐怕Z君会送我到医院,会陪我挂点滴,我妈如果来了,就会看到美妙的Z君,或者她会想起,曾经有一天我问过她,这个帅哥给她当女婿怎么样。   我妈会体会到她女儿是个言必行行必果的伟人胚子。搞不好她就举一反三地体验到女儿长大的乐趣,看看,连女婿都这么带范儿,多光荣啊。   现实在理想的对比下更显得落魄无望,我一个人,大东哥正在迷糊,老唐远在天不知道的哪一边,南瓜关了机,Z君完全没有想知道我到底怎么样。   他的确并不关心我,如果换作我,一定会担心他到底去了哪里,有没有成**抵达医院,检查结果如何。哪怕这个人不是Z君,我也不会这样不闻不问。   但是,他对我却那样好,我想不明白。我并没有在原则问题上撒谎,喜不喜欢狗有什么关系,也不是喜欢女人。   我喜欢他,这就够了啊,为什么还要追究那么多。   我和大东哥回了家。 第26节   发烧很奇怪,回了家,吃了中药马上退了些许,心里头澄明了,就不得不继续思考Z君到底想要干什么。   对对对,我是受到了伤害,可想当年我们建国时候,伟大的中国人**受到伤害不比我更深重彻骨?如果没有艰苦奋斗的精神,哪里有现在美好的新中国啊。   我不能因为这点儿事情就退缩,我是个目的指向型的人,我不会全然不择手段,但也不会顾及太多周边环节。   这么放了Z君,我可不甘心。   太太太太不甘心了!!   一想到为了他我都被狗欺负成这个样子,更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我被狗惊吓,Z君也恐怕被我惊吓了。当时的反应太过激烈,像我这样撒谎的高手,实在不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下次,还真是不能轻举妄动。   搞定Z君这件事情,都说过好比登月计划,工程浩繁还得有纯粹的信心和决心。   我现在正病怏怏的,实在不合适做重大决断。   也不知道南瓜哪里来的星座运程,真准,哪天去看看。   但到底伤了心,想到Z君觉得心头狠狠一紧,好像被一只手捏住,又委屈又疼。   师傅说我气太散空有形,不如不练。   他让我回去背道德经。   什么时候背好了,什么时候继续练。   很显然,我这是被罚了。   道德经。真夸张!   我跟老唐说,师傅要我回去背道德经,老唐很高兴,和我说,哎呀,没让你背南华经你还抱怨什么。   我想到上次一位大叔要来拜师,师傅要他回去背南华经的事。   庄子过于纠结,用词诡异生僻,还特别喜欢摘录对话原文,那些个可怕地原始语气词,想当年被姥爷胁迫背“庖丁解牛”的悲惨境遇历历在目。   不由得一阵冷汗。   老唐见我受到教育,也不继续恐吓,安慰道,师傅对你很好不会真让你背的。   那是,我也知道,师傅是见不得我魂魄不齐的德行,要叫我这么魂不守舍地练下去,搞不好就成了欧阳锋。   欧阳锋啊,也算是个情种了,还是个禁忌情种呢。   我还是不要作他。   另外,师傅要我背道德经,就算背不下,起码也有要看看,谨防又要让我当众表演填空,要是填不上,可就糗大了。   晚上堆在书房看书。   我妈知道我被师傅教育,但她告诉我爸是因为他老人家阻止我参与姨妈姨夫的家庭问题的解决进程而导致的我肝气不抒,情志不顺,所以思想不能集中。   我爸对中医一点也不明白,他听到我因为他的几句教育而影响情志很有反响。但我觉得他是受宠若惊大于幡然醒悟。   但从小我就不大听他的,住校住惯了的小孩,多少都有点猫类**质,吃住在家,私事自理,很难服从管教。   吃饭的时候我爸一直观察我,跟看三条腿还能行动自如的老鼠一样,带有猎奇的心理。   我妈说,你看你,把你闺女说病了吧。   我爸说,药吃了没,怎么这么容易病啊,闺女啊,太极拳都白打了,真给你师父砸招牌。   面带微笑还。   我咧咧嘴,心里头说,人家梁山伯得了这个病可都变蝴蝶了,我这还坚定地人形呢,你竟然还抱怨,等我变绿巨人了,看你哭吧就。   我妈的意思是,不要让我爸阻止我为我姨妈家庭幸福和谐出一份力。   我爸这次倒是没太出反对意见,默默吃完了饭,我借着肝气不抒情志不顺的光成**逃脱了洗碗这个低级体力劳动,屯回书房继续看《道德经》。   老爸见我不睡觉,过来和我谈心。   我是个不擅长谈心的人。我也不信谈心这档子事。心要是能谈出来,还要贞子干什么。平那心出来一瞬得吓死多少人啊。   所以看到我爸过来,我很忐忑,说,爸这么晚你还不睡。   我爸说,瓜瓜啊,爸爸来和你谈谈。   我就知道。   我说爸爸不用谈的,我没什么事情我还得继续看道德经,师傅让我背呢。   我爸说,你师傅没那么死心眼,我得和你谈谈。   我心里头小声说,对,我师傅没你那么死心眼。   我爸说,是因为爸爸说了你你才病了吧?   我说没有的爸爸,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烧了,可能穿得少了着了凉。   我爸说,爸爸当时说你,不是想要控制你的决定权,而是想告诉你,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我说我知道爸爸你是为我好。   我爸见我很诚恳,就说,那你还是生了闷气是不是?   我说没有他肯定不信,我只好说,爸爸,我现在也觉得自己做事情比较过火了。   这可是实话。   我爸很深刻地点了头,语重心长地教育我,瓜瓜长大了,爸爸也老了。   你知道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有哪些?其中之一,就是一般不喜欢抒情的人抒情。   我爸可不是个喜欢当李后主的人,这档子抒情震住了我,只能合上书大气不敢出地看着他。   我爸继续说,瓜瓜你一直不在家里住,爸爸和你的交流并不多,但爸爸相信你的决断力。这么多年你也都证明给爸爸看了。关于姨妈家的事情,爸爸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可是(万恶的可是),这件事情爸爸看来真是不该你来出面,不论如何你是晚辈,不论出了什么事,都会被算做晚辈的不对。爸爸是不想你受委屈,你这样病了爸爸很心疼,你是孝顺孩子,不跟爸爸顶嘴,所以把气都积在心里,爸爸不希望你这样。你有什么理由可以说给爸爸听,爸爸虽然是长辈,但还是讲理的。   我也想不出说什么,爸爸说的都对,要真跟姨夫叫板,我就成了不肖子孙的典范了。何况,我有什么理由跟我姨夫叫板啊?他不是我爸,他没给我找小妈。我爸说的这么情真意切,我顿时为自己小气的推测感到萎靡,做低头认罪装。   我爸见我服了理,也不穷追猛打,只要我看看书回去睡觉。   我可睡不着了,老爸的苦口婆心提醒了我,我还没向大东哥献宝呢,大东哥照顾我这病号这么久,任劳任怨还负责免费提供甜食肉类以及垃圾食品。   好人总得有好报吧。   起码在我这里是这样的。   我想了很久,权衡个各种利弊,不论从王法还是情理,提供这样的情报可都不能算作共犯。   我做了什么?不过是把何鸣鸣工作单位告诉了大东哥。她也不是国安局特工,也不需要掩藏身份吧。   而且,姨夫老这么藏着掖着,万一哪天被大东哥看到,因之怒气久积不泄,肯定酿成祸事,今次我引见两人,起码可以确保整个过程平安无事。   水可疏不可堵,情绪亦然。   我这是做了好事,百年之后定有人为我翻案——如果我现在被唾弃的话。   这下有了主意。   道德经也看不下去,激动地上网玩了半夜鼠标游戏。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去睡觉。   大东哥知道我有事情要找他谈,十分积极地响应了我。大东哥就是个好人,他以为我有事情要他帮忙,所以,义不容辞地中午还要请我吃KFC,他知道我好这口,虽然他瞧不起我这种把垃圾食品当做宝贝的粗鄙做法,但依然愿意陪伴左右。   我要说,那个Z君但凡有半点这样的包容心我们也不会这样。   撒谎怎么了?   我撒了什么样的谎言非要那样叱责我,我有骗财骗色?我有蹂躏他的感情?我有让他悲伤**绝吗?   这么样做得都是他,Z君,他竟然装作一副圣人的模样教育我,天煞的我竟然喜欢这样的虚伪的男人。   我圈圈叉叉井号米号星号键的。我有什么错,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喜欢了这么一个充满错误的男人。   而且,这个错误还在继续。   想到这里我也蔫了,大东哥说,小南说得介绍我见见他的女友。   我咯噔一下想到那个下飞机就犯病的容易着的林子。我说哦。   大东哥说,你见过她吗?   我老实地回答,没,老听南瓜嘚嘚这个人,还真没见过。,   大东哥热情地提议,不如我们一起去吧,我跟那小姑娘也不认识,三个人有些尴尬。   我说可是我有事情要说。   大东哥说,我们先见面,说完了事情,然后再见那个女孩子。   那可不行,带着秘密娱乐多影响心情。   另外,大东哥要知道何鸣鸣的地址,我就不信他还坐得住,想当年大东哥可是连电视都得拆着看看里头的人物,他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好奇心?我就能自己憋气憋死了。   大东哥说,那女孩子做什么的?   我说她叫林一燃。学编剧的,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通地理。   大东哥说什么?林易燃?!怎么这么个名字啊?   然后他笑了。   看在这容易着的林子有这么个有喜感的名字让我大东哥开心的份儿上,也就给她点好感分数,毕竟大东哥从落在祖国地面上就没怎么实诚地笑过。谁落这样的事情能笑得出来呢?有些人得用一生遭遇完的悲惨境遇大东哥用了个把月就面临了结局。首先天塌下来的事情是五好父亲走火入魔,其次年过半百的父母离婚大战正式拉开满城风雨,然后升级成为残酷家暴,最后,小三还比自己小了半年。   呜呼,换作我,简直要自爆才能解恨。   大东哥就是偶像级别的人物,到现在还维持从容笃定的模样。倒退个千几百年,也就满伯宁能与之匹敌。   大哥说,你听着名字没笑啊?   我说哪敢笑,南瓜觉得这位容易着的林子是珍珠,是钻石,是谪仙,是公主,是五千年历史凝结成的文化精髓,我要敢笑,还不得杀我而后快。   大哥诧异地说,小南瓜这小子就算有对象了?   我说是啊,大东哥他脱离组织了。   大东哥说,那女孩子知道他是个路痴吗?   我也笑了。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连担心的问题都跟我一样。 第27节   我给南瓜发短信声讨他,为什么要见大东哥竟然不告诉我,想要暗度陈仓,也不想想我眼线有多少。   温柔的南瓜立刻打电话来解释,是因为你在休息所以我觉得还是不要叫你了。   我哼一声。   南瓜又说,老唐说你被罚背老子。   我说,哦,是。   南瓜又说,所以我不敢让你出来。   理由真充分,编剧戏小女孩对南瓜的智力开发有一定促进作用。   我想了想说,星座运程真准。   南瓜愣片刻又笑,说,是嘛,是一然告诉我的,很准吧。   我就不该问。   我们约在KFC,南瓜说是离你最爱的KTV最近的那个你最爱的KFC,我说哦我知道了。   那个KFC就是我与Z君见面的KFC。   我与Z君掰后的第一次朋友聚会,竟然还是在我的伤心地。   这次的KFC没了Z君,这次的聚会也没了念想。我出发前特别悲壮地慨叹,我这就是为了大东哥才重游伤心地,故园重游的危险**很高的,你看唐婉就是个例证。去哪里找我这么好的妹妹,简直就是舍命嘛。真是大东哥的福气啊。   我并不是第一个到KFC的,大东哥永远都是提前一刻钟抵达那种未雨绸缪的人,我是准时党,南瓜喜欢迟到一刻钟体现他尊贵的地位,他的女友林易燃,在南瓜抵达后五分钟抵达。   我觉得这女孩子猫在什么地方暗暗观察之后才现身的,有心计,我喜欢。另外气质好于外形,落落大方。   怪不得能受得了南瓜的路障级别,估计方向感好得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不分东南西北。   她说你好,徐瓜瓜,你好大东哥。   很有分寸,不错。   我说你是林一然啊,好漂亮。   结果南瓜脸红了。这个男人真好笑,我做没看见状,继续拉近乎说,想吃什么,今天大东哥买单,我报销,大家尽情吃。   林一然就笑了说,我吃素。   又来一个吃素的,我立刻就崇拜了,我觉得我精神境界绝对可以遁入空门潜心修炼,就败在不能吃肉上,没有了肉类和垃圾食品的世界,怎么可能让我生活得下去??   我说,怎么能修炼成吃素的人啊?精神境界一定很高。   林一然笑了说哪里,个人习惯。   大东哥跟我一起去点餐,路上他说,还不错啊,这小女孩。   我说是,比名字好很多,   大东哥笑了又问,你给跟我说什么?   我说没什么,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说。   大东哥说,很严重吗?   我说也不见得,主要人太多,太闹。   林易燃光吃了一盘子玉米色拉。肉食动物者南瓜与我大快朵颐,林一然潜心向大东哥询问美利坚共和国的各类状况。   说起美国我又想到Z君,他不喜欢提起美国,他说那是大人们的决定,现在轮到他了。   现在想到Z君的脸孔,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胸口好似有只手,紧紧握住我的心脏,狠狠捏下去,就觉得呼吸不畅,只好大叹气。   南瓜说,怎么还没好啊?   专心跟大东哥唠嗑的林易燃也注意到说,南瓜说你发烧了,现在好些了吗?   语气很贴切,没有兔死狐悲或者空穴来风的意思,说实话我挺喜欢林易燃的,看起来不像艺术系出来的,倒有点儿中文系的意思。   我说还好啦,不过是走霉运而已。   大东哥解释说她啊,没事找事去看狗,结果被狗吓着了。   林易燃不信,问,被狗吓到了?   我说是,我比较怕狗。   憨厚的南瓜发扬了傻子精神,问,那你去看狗做什么?   场面顿时安静了。   我知道,这个话题大家都憋着,老唐问我我没说,老妈问我我也没说,大东哥聪明得很,知道我不会说也就不问了,只有南瓜这个傻子,冒天下之大不韪,自动自发做**灰。   我说我去挑战极限。   大东哥听到一贯的答案,先不做深究,打个哈哈把话题转走。   南瓜也没有发扬一根筋的精神。   我越发喜欢这个林易燃,把南瓜调教的知道适可而止了。   这可不是个容易活。   可我终于高兴不起来了。南瓜见我不说话,凑到林易燃小美眉身边与大东哥一起讨论。   我,作为唯一一个失恋的人,靠在玻璃窗边上看天。   不对,我还不算失恋,我没资格失恋。还   没开始呢,不过是一场失败的单恋。周杰伦那首歌叫做我不配。   那是他借着与大主播分手的噱头出得曲子,我呢,我连分手还算不上。   真是恶心透顶,天下第一。   我们上到KTV,人不算少,我有VIP所以可以尽情插队。   现在KTV搞得好像航空公司,专门搞出了各类卡以刺激消费,我这属于中级阶段,可以另外排小队。初级阶段的可以享受等候果盘,白金卡比较彪悍,竟然还能去加油站加油。我真没办法想象用KTV贵宾卡跑到加油站加油是个什么离奇景色。   在等候厅坐一会儿,南瓜和林易燃去买小食,大东哥看这俩人背影说,这么快啊,都跟夫妻俩一样了。   我说可不是。   其实我是想说,可不是,南瓜找到导盲犬了。   结果又一声徐瓜瓜震住了我,这次绝对不是幻听。大东哥吓得缩了一下脖子,我觉得声音是从后头传过来的,吸取了美女背袭的糟糕教训,立刻跳到一边然后回头看。   一个男人站在后头,朝我笑,不停招手。我看他好一会儿忽然发现,这个人就是伪裸男——顾大卫。   大卫见我没反应,哈哈大笑两声快步走来。大东哥也醒过来,看着我表示对大卫的身份很疑惑。   真要命,没遇见Z君,遇见个不靠谱的大卫,要是遇到Z君还能装作不认识,就按照大卫看到我好像他家美女看到我一样激动的德行,我要说我不认识他他也能学习美女吓死我。   我说嗨大卫。   大卫见我认出他,十分高兴地奔过来。我以为他要握手,伸出手的结果是被他重心不稳地熊抱了一次。   大东哥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他虽然身在美国,估计没有遇到这么热情的同胞。大卫说,你好了吗?   我就知道他一定要坏事才行,于是立刻装作没听见,揉了揉被抻着的肩膀,对他说,真是巧,我来给你介绍我们这波人吧。   大卫还想知道我到底怎么样了,我推他到我大东哥面前说,大东哥,这是大卫,大卫这是我哥。   大卫是个憨人,我说过的,他也不管我哥是不是比他大,开口就叫,大东哥好。   大东哥也挺有意思,竟然就答应了,说你好,大卫。   大卫说,大Z跟小雪去超市买水了,我们就四个人你们几个我们凑一起吧还热闹我有白金卡立刻就能有屋子了。好不好?   我觉得心动一下,又问,大Z也在?   大卫点头说,是啊,我、我妈、大Z,小雪。   我终于见到那张能够加油的KTV贵宾卡了,而且我竟然也终于能够看到蛇蝎Z君了。   这两者都不是我所期望的。   我说小雪?周小雪啊?   大卫十分开心地拍拍我的胳膊说,不错嘛,知道小雪。   我心里头冷笑,我何止是知道,我们还战斗过呢,那个伪萝莉大窗帘,竟然又在我最狼狈的时候现身,和她八字相克的人不是Z君,而是我。   我去!我被一个窗帘打败,我竟然被一个镶满蕾丝边的窗帘打败。我不信,于是试探说,算了,我们这边也有一对呢,不是很方便。   大卫做醍醐灌顶状然后又拍了我胳膊一下,用那种他自以为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啊,我知道了,你来做媒婆的?   这要是RPG游戏,这一掌下来,我恐怕得少上七八点HP值。   我知道大卫不是常人,但不知道他失常到这个地步——完全是不接招的段数。   大东哥噗嗤笑了然后退到一边,他知道这个大卫没杀伤力,笑死人除外。   我说我不是媒婆,你想多了大卫,我一个朋友带他的女友过来,女孩子害羞嘛,你知道的。   大卫其实不知道,他很疑惑,看看我,艰难地表示赞同。   我说等有机会再说吧。   然后一把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徐瓜瓜?   声音不大,却似利刃狠狠钉住我的位子,我身体里的血液骤然抽空,从指间开始慢慢丧失体温,鼻酸耳鸣,却动弹不得。意识很清楚,但整个人已快要飘起来,KTV大堂里浮躁音乐以及各类打情骂俏忽然被mute,我听到自己的呼吸,听到自己的心跳,听到一个令我如此辗转反侧的男人叫我,徐瓜瓜。   除此之外,周遭如太古洪荒。然后我就想到了我好不容易背到那一章:   “……大小多少,报怨以德。图难於其易,为大於其细。天下难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矣。” 第28节   我觉得要立刻开始练拳估计我就开脉了,然后就成了一代太极宗师。我还是个女的,我就成了名人,现在有人要拍《叶问》,以后就有人得拍一部片子叫做《徐瓜瓜》,不行,这名字太喜感,得叫我徐知。   叶问徐知,不错不错。看起来很有来头。   我就不用学那些乱七八糟的金融数学和合同法了,上午学数学下午学合同法的痛苦就好像要精神分裂一般。   Z君的表情有些错愕,真好,首次看到他原生态的错愕,脸孔不见笑容,眉头微蹙,依然该死的十分**感。   我真是个花痴我真是个花痴,竟然还觉得他**感。   他又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好像无间道里头的梁朝伟,好像不得不降曹德关羽,好像不得不签约的张伯伦,忽然见了天日,委屈就好像三峡泄洪般气势壮观。   然后一个声音劈过来说,哥哥,这是谁啊?   我定睛一看,好么,伪萝莉。   她今天这套行头看起来好像来自外星系,上半截过冬天,下半截过夏天,鞋子好像在过春天。   Z君和伪萝莉再次一同出现,彻底刺激了我,我说过,后不见来者,这是我的容忍底线。我们这算掰了嘛?我们有做过分手谈判嘛?我们之中有哪一个人买醉了吗?我们有过纵使相逢应不识的情节吗?   都没有。   So,我这还没分手呢。好家伙,Z君你竟然就敢领着窗帘出来招摇过世了,Z君啊Z君你是在表扬我演技好吗?我装着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就当我不会发威了?   这只窗帘还在卖弄她那些低价蕾丝,丝毫没看见我熊熊燃烧的小宇宙。   黄舒骏怎么唱?   《她以为她很美丽》,这首歌我特别喜欢,她还真以为她很美丽了。   窗帘站在Z君的身边做小鸟依人状,从Z君肩后露出招呼了半盒粉底的脸孔,假睫毛像扇子在扑闪,眼影是粉红色,好像被蚊子叮过,还带着发卡,这次换成了一只硕大的熊,金色的tous,斜斜放在脑侧,好像靶心一样诱人爆她头。   我真可怜那只熊,我更可怜Z君。这样的造型,好似许多年前那版聊斋的片头,一个女人站在书生身后蒙住他的眼睛做“猜猜我是谁”状,她在书生身后探头探脑,那只头一会儿是人头一会儿是狗头;又让我想到伊藤润二的经典作品《人皮气球》,那些人头状气球缓缓从山涧升起……   这只窗帘要是混日本影视圈,哪里还有贞子的饭碗。   伪萝莉看着我,对对对,她叫做小雪,真是糟蹋这个名字。   小雪看着我,又说,看起来很面熟的样子。   她还真是会演。   伪萝莉看着我,对对对,她叫做小雪,真是糟蹋这个名字。   小雪看着我,又说,看起来很面熟的样子。   废话。   她还真是会演。   我忍不住冷笑一声,本来想要与Z君打招呼的**望被这场雪浇灭,我向他点头致意,然后与大卫告别,大卫显然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叫我,拉拉她干妈。   我再一次没控制住自己的嘴巴,面带微笑,语气酸涩地飞快说我不是拉拉她干妈,那位才是。你不信问拉拉她干爹。   说完,大家就静音了。方才闯入画面的容易着的林子跟南瓜不是很领悟剧情,呆滞地看着我。   我很懊恼,这句话把我彻底打入了怨妇的行列。我的发言提炼要点之后所指出的问题是:我在试图从男**立场获得认可和尊重。潜在意识是,我对自己的**别充满不确定或者是自卑。另外,我完整的树立一个敌人——伪萝莉周小雪,并且这个敌人的确立建立在这个敌人有自身体察之前,也就是说,我先以她为敌。   结局是:我暴露了。   我的暗恋变成传单,在围观者中肆意传递,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去裸奔,或者自爆也好。   大卫陷入死循环,我则飞快地算计:这座城这么袖珍,搞不好他妈就是我妈的哪个病号,或者我家哪任对门;大东哥也在,事态继续发展,凭他的IQ很难不想出前因后果,他对我妈那么敬畏,我也不敢保证他是不是会告诉我妈:原来瓜瓜发烧的原因是一个男的;加之,南瓜那张八卦嘴,自己的事情想保密都保不住别说我的绯闻了。   没资格失恋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没资格失恋之后失恋曝光了。   大家对局势都似懂非懂的时候,女侍过来说有空房了。   真是天助,我立刻问,我们的他们的?   女侍还没说话,带着窗帘游街的Z君说,他们。   好吧,还算有点素质,没有和我抢房间。   我再次与大卫道别,准备领着一干人等撤进防护工事。   南瓜很兴奋,终于可以向心中的女神献唱,于是第一时间成为麦霸,大东哥说,那个男的好面熟。   我还沉浸在Z君和窗帘一起出现的颇具杀伤力的画面里不能自拔。   大东哥又说,你认识那个男的吧?   我说哪个男的?   大东哥说,那个长的比较高的。   我猜是说Z君,可我真不想提起他,只好装傻,说,没注意啊,哪个比较高的?   大东哥摆摆手,开始点歌了。   南瓜开始唱他最爱的王力宏。南瓜有把好声音,真的很像王力宏。尤其那首kiss goodbye,简直出神入化。   他现在用这招像林易燃小美眉示好,这让我想起动物世界,雄**每到发情季节,就变的颜色鲜艳,嗓门颇大,借以吸引雌**瞩目。   人都是动物吧。   可是Z君呢,为什么他不会?   他一直那个样子,不温不火,好像烧不开的温吞水,让人没有希望,又不绝望。我从没遇见这样的人,我从没遇见让我参不破的男人,或者我遇到的人太少,或者以后我还会遇到这样的人,或者他其实很普通。   但我喜欢他。我想我的确是喜欢他。这种喜欢并不同于买不到的漂亮衣服或则吃不到的美食的那类可以名状的不能满足的**望,这种喜欢像听过一次的天籁,像闻到过的美妙的香气,像遭遇过的美妙梦境,不可名状,不能控制,很多时候只有自己了解。   喜欢一个人,是一个艰难苦涩的过程,但又有着若有若无的甜蜜。所以才会继续喜欢下去,不然一直那么苦涩,我还不如天天吃中药强身健体。   可我现在就这么一直苦涩着,就算这样我竟然还在想着Z君。   我真瞧不起自己。优柔寡断,毫无定力。   我看到桌子上的饮料不多了,然后出去买。   这KTV原来Z君也喜欢,他说他在这里看到过我,那时候,我满以为这个男人并不特殊。他在哪里看到过我呢?我曾经转变了这里所有的房间,就为了再见他一次,真是蠢蛋。   我去买了水和小食,还有半打啤酒。回到房间,南瓜唱完了 kiss goodbye,看到我回来了,惊喜莫名,我很吃惊,看着南瓜一路小跑过来,说,瓜瓜要去洗手间不?   我摇摇头,说,我没喝水,不想peepee。   他捏捏我,又问,那我们一起去?   我顿时了悟了路障南瓜的用心,美女在侧,自然要竭力虚化自己的弱点。我说好的,我要去。   这时候林易燃也过来问,你们要去洗手间?   我说是的。你要不要一起去。   林易燃点点头。我见大东哥正在深情地演绎那首what a wonderful world,很理解林一然想要逃跑的心理,于是大义凛然地带着一干人等溜掉了。   这个KTV我来过许多遍,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不自然,我知道Z君在其中某一个包房里头,他跟一个窗帘在一起。那个窗帘叫他”哥哥”,情深意切,肉麻兮兮。   或者他就在我路过的某一个房间里,他带着周小雪来唱歌,中间还有长辈,也就是说,周小雪跟他的长辈们关系并不远。   我想不下去,觉得自己好像被浇了一头冷水的猫,一下子现了原型。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6-02 12:15:32   南瓜夫妻俩如厕去了,我立在门外做雕像状。   我真是傻,虽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傻,但这句话十分能够形容我的心境。   我看着黄铜贴边的拐角上映着的自己的样子,我要是男人,我就会选我,怎么会选那个大窗帘呢?那一句哥哥叫出来,简直折杀人寿命。也不怕丢人显眼。   我哪里比不上一只窗帘,我聪明从小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我有号召力,连年几乎绝对优势当选学生会主席;我的身高和他更加搭配,几乎就是12公分差的完美典范,还有,我更了解他的表情,他一直笑着的脸孔后面藏住的不远显露的心情,我体会得到。   为什么不是我?藏在他身后的女孩子,为什么不是我?   我靠在某只比例不搭配的爱奥尼柱上,只想要撞墙。   然后传来一阵冲水声,听起来像南瓜那边,我站直身体等着南瓜出来,结果门一开,出来的是Z君。   我挂在脸上的明媚笑容立刻被冻结成为脱水蔬菜,然后想想,我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面对自己的喜欢的人更加不能这样,尤其在这样的时刻,我不能让他知道他在我心里头掀起了多么大的风浪。   于是我又笑了,我想笑的不算难看,Z君也笑了,他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说我在等人。   Z君看一眼身后,说,男孩子?   我点头。想说还有女孩子,但想到他把我撇在马路牙子上我还担心他在禁停路段泊车会扣分的恶心桥段,并没有作解释。   我既然不能再喜欢他,就不会再对他解释。   我是这样的人,对不相干的人,从来不多做解释。   没用。   越解释越不真实,粉饰太平是人类本能。   多年经验告诉我,这是真理,四海皆准。   Z君诧异,说,你需要陪他来洗手间?   我觉得这个问题也并不需要回答,然后林一然出来了,她看到Z君,表情有些疑惑,我说来介绍一下。这是林一然。然后我指着方才从洗手间出来的南瓜说,这位是关楠。他们两个是情侣。这位是XXZ。   Z君说,你们俩个是一对儿?   疑问句,带有不信任的语气,我觉得我要是林易燃就会说,怎么,你嫉妒我们哪一个?   但林易燃微笑着说,是,这是我男友。   她真不错。   但南瓜大概以为Z君要与他争夺这片容易着的林子,十分有男子汉气概地往前一步,把Z君和林易燃隔开,说,对,你好XXZ,你是瓜瓜的朋友啊?   南瓜的举动刺激我回忆到Z君和大窗帘的方才的站立位置。南瓜问他是不是我的朋友,但这个问题的每一个答案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以为我们不止朋友才对。   我的逃跑心理占到上风,立刻打断Z君的回答说,遇到你很高兴,但我们得先走了。   林易燃比南瓜聪明,她看出我不愿久留,立刻拉住八卦心泛滥的南瓜往回走。我觉得南瓜这女朋友挺好的,南瓜有了她,能够粉饰一下自己社交准白痴的症状。   Z君说,好,再见。   他并没有挽留我,在渐行渐远的路上我在想,我对于他到底算什么,或者我对于他到底算不算什么。   这条走廊很长,我没有回头看他,但在转弯的一瞬,我想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吧?再有半个月我就要不得不回学校报道了,我没有那么伟大的**力隔着空间去搞定这个男人。他将成为我回忆里最具缺憾美的一部分。像没有装裱的画,没有润色的诗,没有PS的照片,粗糙而温柔,不论如何美丽,最终都要舍去。   缺憾美,原来是带着痛的。 第29节   于是我原谅自己回头看他,在他最后没入拐角的一瞬。   结果余光所过,看到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我去,是不是啊,难道那个窗帘也是个路痴。   古人云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觉得这话得改,应该是窗帘。   百无一用是窗帘。   我明目张胆看过去,恰恰接住Z君的目光,他似乎早有预料我会回头,姿态十分笃定;而我很尴尬,脸似火烧,正庆幸离得远他不见得看得清我,但大概他笑着的,看着我,微微颔首致意。   唉,就算被他refuse了,我还要说,这个Z君,真是个**感的男人,温柔而**感,好像麻织品的衣服,纯粹,舒服,但是要命的难打理。   我真是没出息透顶了。这个时侯还在想着他,我看清了他身边的人,那并不是窗帘。   这个场面令我了然,果然是这样的,Z君这种人,没道理跟一只窗帘纠缠不清,我是说,没道理只跟一只窗帘纠缠不清。   想到这里我首先觉得舒泰,然后开始谴责自己,我得不到,难道就让别人也得不到?   这是多么阴暗的心理啊。我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就是因为Z君,他令我的心理受到了撞击,于是走火入魔,险些成为欧阳锋。   大东哥在屋里,他已经唱完了what a wonderful world,见到我们进来,立刻说,你们够可以的,我是柯南吗,把人都唱跑了?   其实大东哥跟柯南君唱腔还真差不多,**本找不到调,找到了也不对,唱歌好像朗读,而且不是普通话版。最要命的就是,就算不是普通话版,依旧抑扬顿挫,杀伤力可想而知。   我觉得与其说是唱歌,不如说是诵经。   我立刻说,没有啊,我们去了洗手间而已。立刻就回来了。   南瓜却说道,我们看到了当时在大厅看到那个跟瓜瓜不对付的男人。   我从没这么想要杀了南瓜炖汤喝,这家伙如果不说话,世界和平就有望了。   大东哥要说话,容易着火的林子,说,我觉得大东哥唱得挺好的,这首 love is blue也是大东哥的吧?真好真好。   南瓜吃惊地看着林一然,林一然坦然地看着他说,就是很好啊。然后她鼓掌说,这首love is blue我很喜欢。大东哥再来一个吧,   南瓜看着我,还是一脸呆滞,我也跟着林一然起哄说,哥哥你K歌**夫见长啊。快来一首吧。   大东哥万年不见这样的景象,简直就颤抖着拿起来麦克风,继续糟蹋下一首歌,我躲过一劫,高兴了,林一然正看着我笑,我想凭林易燃的修行,就算他知道了什么也不会去告诉南瓜的。我觉得这是个聪明女孩子,配我们南瓜,真有点儿可惜。南瓜这个傻子,还在一边傻乐,丝毫不知道刚才经历过什么。   大东哥接连糟蹋了两首歌才停下来喝水,说,刚才老唐打电话来了,他说待会儿下班过来找我们。   老唐跟我哥差不多大,两人是从小战斗在一起的哥们儿,有段时间老唐妈跟我姨妈都担心两个孩子的**向来着,结果证明一场虚惊。   知道怎么证明吗?   哈哈,他们两个凑在一起看饭岛爱,被捉了现行,我觉得没有哪对父母看到儿子看A片能兴高采烈的,我姨妈却是,她松了一口气,给我妈和老唐妈打电话,然后锁上门又走了。我哥大学毕业才知道了原来他年幼无知时刻有看A片这事情是早就暴露了的,他以为他瞒得很好。   自然,好不及他的老妈。   说到我姨妈,老唐如果晚上要来,我的宝可不能祭了,难道告诉一个警察我们得去见一破坏我们家安定团结繁荣景象的小三嘛?   如果以后小三暴毙了,老唐会很难做的。   我说那好吧,然后摸了摸放在包里头的那张名片。   献宝怎么这么困难啊。   KTV送了果盘和酒水,还有我最爱的垃圾食品薯片,众人愕然。   南瓜说,有卡的人就是不一般。   我点点头,说,白金卡还能加油呢。   大东哥与南瓜更崇拜了。   老唐来了,看到了林一然很为南瓜高兴,南瓜见组织都通过了对这片林子的审查,特别激动,与大东哥合唱《左右为难》。   老唐还在工作日就算穿便衣,也不太喜欢进到KTV之类娱乐场所,没待多久,我们去结账转战下一摊。   该我结账的,老唐非要来抢。我觉得无所谓,反正他领工资,还不少,人爱献血也不能拦着他。我跟老唐一起去,结果收银小美眉说,帐已经结了。   老唐没反应过来,看着收银,入定了。   老唐挺man,警察叔叔眉宇间的英武之气十分炯然,收银小姑娘被这么范儿的老唐这么一盯,立刻就脸红了,低头笑,还挺娇羞的。   我知道老唐不是这么想的,他说不好意思小姐,是K005,我们没有结过账。你搞错了。   老唐一说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语气缓慢,还有循循善诱的意思,我觉得坏事了,跟提审一样,他上次这么跟人家说话,之后就把人家扭到派出所了。   结果收银小姑娘查了一遍说,是结过帐了,我们经理结了帐。然后小姑娘笑了,看着老唐那张肃穆的脸孔,笑得面若桃花。   老唐不怎么进状况,他拿过那个单子看了看,说,哪个经理?   我也看到了单子,上头还贴着薯片和果盘的价格。我忍不住问,果盘和薯片不是送的啊?   收银小美眉笑着,表示默认。   我吃惊了,老唐瞪我一眼,看到老唐那么肃穆的神色,心想莫不是有人想要行贿于老唐?电影里头,邪恶势力想要攻下纯洁灵魂的时候总是先搞这样的桥段,出其不意地替人家付账,反正四五百块,不多不少,也不尴尬。   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第三次,温水煮青蛙,腐蚀优秀干部,十分恶毒。   可这次他挑错了人,老唐家三代根正苗红,爷爷打过鬼子当过地委主任,最好讲抗日故事和共和国成长的艰辛,全家耳濡目染,都成为了保家卫国的一份子,叔叔是刑警队的队长,婶婶也是警察一名,老爸是军校的党委书记,老妈是优秀军医一名。每逢过年拍的全家福,明晃晃的都是制服,杀气颇重,我有一次去美日合作所做义务解说员还要了一张钱包版的做护身符用来着。   老唐又问,哪一位经理?   小美眉看了看说,章经理,章炳顺。   听名字就不像好人。   老唐说,你叫他出来。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说,老唐你要干什么。谁知老唐颇有英雄气概地说,你别管,去叫大东子跟南瓜他们出去。   面色凛冽,十分法不容情。   我觉得快要开战了。进去招呼了其余三个人出来,大哥觉得不大对,让我们几个先出去,他跟老唐一起看看。   南瓜问怎么了?   我说不知道。   林一然忽然说,需不需要找人来?   我正紧张着,一时间没明白找人来什么意思。   林一然看着我说,需要叫人过来吗?她看着我气定神闲,十分坦然地重复一次,需要吗?   我领悟到她的意思,一下子就对她充满好感,然后说,应该不用吧。   其实自己心里头也没准。   等了片刻,大东哥给我打电话说,徐瓜瓜你上来一趟。   叫我徐瓜瓜,我有点怕。   先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然后怕恶事传万里,就把南瓜夫妻俩支到KFC去等我,然后才爬上KTV,电梯门一开,首先看到大东哥和老唐,然后看到了Z君。   我的妈,Z君!!搞什么啊,他们仨怎么凑一起了?   我说,你们认识啊。   Z君说,瓜瓜是我的朋友。   不愿听的答案还是听到了。我不高兴,也没理由发作,还闹不清楚为什么要让我上来才行,难道这句话我不在场说出来会爆炸吗?   才怪,我快要爆炸了。 第30节   老唐看我一眼说,肖总是你朋友?   肖总?我看一眼Z君,说,肖总?   Z君说别总了,瓜瓜叫我大Z,大家也这么叫就行了。   我可从没叫他大Z,那是顾大卫同学的称呼,我称呼他是Z君,我的Z君。   当然那是以前。   肖总是Z君。我何等聪明,顿时了悟过来整个事件。一定是Z君帮我买的单,想想又觉得不对,签单的人是章炳顺,章炳顺和Z君名字听起来不像一家人。   我作壁上观,听老唐说,我们以为经理搞错了,原来是误会。   Z君说,前几天得罪了瓜瓜,只好先赔礼。然后他看着我笑了说,道歉的话留着她气消了再说。   轰!   这句话炸飞了我的哀怨,留下一头雾水。   这算什么啊,方才还领着窗帘满地转悠呢,这回道歉了?   老这么曲折,我简直要肠穿肚烂。我想要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但看着他成竹在胸的笑意,忍下了我一肚子的问号。   师傅总教导我,不能察形势者,必不能防人。   上次我就着了道,这次可不能在这样。   我拉过问老唐,搞清楚怎么回事没有?   老唐说,搞清楚了,不干我什么事,人家请你客呢,我说你怎么认识这么个匪里匪气的人啊?   我忍不住反驳,哪里匪里匪气了,不是警察就都是强盗啊,人家可是美国名牌大学……   老唐截断我说,名牌大学毕业的到咱们这儿开练歌房?他说什么你都信,我还哈佛辍学呢。   我说老唐你什么时候变微软他爸了?   老唐看我一眼,说你就是个傻囡。   说罢,拉着我过去,说,主要这顿本来不是瓜瓜做东,所以还是算了。说罢他开始翻钱包。   老唐撒谎,但他先于我发声之前狠狠捏了我的手腕一下,我知道这是闭嘴的意思。   Z君嘴角还是扬着的,他说没什么,瓜瓜的朋友都是我的朋友。就当我做东好了下次唐警官再做东。   老唐似没入耳,拿出五百块递给收银,说,这顿我请,下次再说。   收银真可怜,看看老唐又看看Z君,Z君微微颔首,她收了钱,大东哥还礼貌地要了发票。   侍应都回避了,雄壮的保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角落里,大家不出声,场面很尴尬,但我有幸听到一个比大东哥还夸张的走音高手唱歌,忍不住笑了。   Z君也笑了。   大东哥核对过发票后对我说,瓜瓜,人家抢着给你付账呢,也不谢谢人家。   果然是学法律的,见缝插针审时度势得厉害。   到了这个份儿上,我只好介绍他们认识,我说谢谢你Z君,这位是唐警官,ECID,对免费招待最排斥;我哥,大东,刚从国外回来   。这是Z君。   我想不到Z君是什么。现在我知道他是开练歌房的,原来我以为他和我没有不同,结果我生命里头第一个开练歌房的男人出现了,我并不是鄙视他,只是,我以为经营娱乐场所的人不会是他这样的人,如果早先知道他是做这个行业的……我想我还是会这么死要活地喜欢他的。   Z君说,你好大东。   Z君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介入了我的家族。   他又赢了,赢得不动声色干净利落,在我决定把他踢出局后。他比我更适合打太极,他简直就是仰之弥高伏之弥深的经典示范。我的每一步都建立在一个假设上,而这个假设跟Z军的实际似乎很有差距。   他不是我想的那个人,他可能不是任何人想的那个人。但他拿走了我的小心心,而事实是,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心在哪里。   我在原地打转;他在冷眼旁观,看到我的气焰渐熄,于是补上一把火。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6-04 23:04:43   从KTV出来,大东哥很好奇,问老唐,这个男人面熟吗?   老唐冷笑说面熟,我上班了就去内网查查看看。   大东哥笑了说,说正经的,面熟吗?   老唐说,很正经,像逃犯。   我懒得跟老唐说,他受了惊吓,他一受惊吓,路人甲都是恐怖分子。   大东哥又说瓜瓜,你怎么和他认识的?   我最害怕的问题出现了,我说在飞机上。然后立刻说,咱们一会儿吃什么?吃海鲜吧,我想吃螃蟹了。还有片口,好长时间没吃鱼了。   大哥说,这时候的片口不好,不如吃扒皮狼(某类鱼)。   话题成**转移。   五个人,两只车,合计了片刻的结果是我被发配到老唐车上,只有我和老唐。   老唐不说话,我也不敢,只好开了MP3。   老唐看我一眼说,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   那个男的,指的就是Z君。   我说哪个男的?   老唐哼一声说,徐瓜瓜,我审过的人可不少,你别给我装。   我说我不明白啊,你在审我吗?   老唐不吭声了,我觉得自己小胜一筹,作为犒赏就开了MP3,老唐车上的音响系统升级了,下次拿我的Bartoli来听。   老唐又说,那个男的,姓肖的,你说他是哪里毕业的?   我报了校名,又很崇拜地说,小三当年哭着喊着得去呢,也没去成,要是告诉他了,他一定得吊颈。   老唐说,你得了,这事儿我还没说你呢,他说什么你都信你查过他没,你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啊?那KTV也不是好地方,上个月还有械斗你少去。   我说那怎样?械斗的也不是Z君,开店的还得维持社会治安,要警察做什么。   老唐说,你怎么知道不是他?   我立刻很惊喜地问,他也参与了?   心里头雀跃地想,喔噻好**感,这才像开练歌房的样子。   正想着,忽然老唐冲我吼,叫你少去你就少去,你怎么老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拎不清啊你。   我立刻就蔫儿了,心里头一股火外带一股委屈还有一滩不明所以,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都朝我使劲。   我也吼回去,唐志家你是有毛病吧你,人家怎么不三不四了惹你这么大火气,你不高兴过来就别来,怎么这么败兴啊。   老唐蔫了,打开所有的窗户,呼啦啦的海风灌了进来,我找出陈奕迅的《浮夸》,不再理他。   就算这样,我们还是很和谐地完成了接待南瓜女孩的工作。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嘛。   代价还是有的,晚上没吃好饭,喝了酒,胃疼。林易燃和我哥一起开车送了我们回去,我妈陪着姨妈进岛子里头散心了,我真不明白大冬天的岛子里头有什么好玩,剩下我跟我爸。   晚上到了家,我跟大东哥说,要不你晚上也别回去了,睡我家吧,我有话跟你说。   大东哥说晚上说?什么话?你醒得过来?   我说我洗个澡**本上就醒酒了,三瓶黑啤还能撂倒了我?你妹妹我可是深水**都干不掉的新时代酒仙。   老唐惹怒了我,下车我也没理他,直接回家。   洗澡出来看到大东哥正襟危坐,等着我跟他谈话。   我见我爸睡得开始打鼾,方才取出宝物献上。   大东哥看了名片有些懵,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这是她的工作地点。   大东哥又看了片刻那张名片,猛地抬头说,你说那个何鸣鸣!!   我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拍拍大东哥的肩膀安抚道大哥你小点儿声,把我爸吵起来,我又得被教训。   大东哥说,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说我跟她要的,上次,在KFC看到了他……们,然后我就要了一张名片,我说我是在收集名片。   大东哥惨笑说,KFC啊,我爸现在越活越年轻,有人看到他去新时代看电影。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姨夫从来不去电影院的。他觉得吵、电影又都是垃圾、一群人在一个狭小的黑暗的空间里头也不卫生、而且那是年轻人的活动。   他一直振振有词,他现在出尔反尔。   男人都是奇怪的动物。出轨的男人更是奇怪,一个家庭重任还不够累死累活,又去外头找一个学雷锋,明知故犯,铤而走险,还都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   大东哥看着那张名片说,你见到她了,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太刁钻,我打赌大东哥成绩一定很好,回来就用到自己妹妹身上。我说这不好说,她是个年轻的女人,这是她最大的优势和特点。她卖车的,我觉得口才不会很差……其实,我都记不得她的模样了。   大东哥轻轻念出名片上的字,我大气不敢出,深怕他一个邪火攻心就跑去把人家车行给砸了。   过了片刻大东哥忽然很冷静地说,你把名片拷贝给我一份,原本你留着,谨防我爸过来查岗,你到底有没有收集名片的爱好?   我笑了,大东哥也笑了然后他说,你小子真能耐大学锻炼的很好啊。   得到了表扬我很高兴,看到大东哥成竹在胸的样子,仿佛又回到小时候。 第31节   第二天醒得很早,我爸和大东哥都没起床,我看到手机短信在闪。老唐说,明天一起打拳去?   我回答好。   我跟老唐从来没有过夜的仇,他也不是第一回 教训我了,他成天跟更年期一样,而且这次的确是在为我好。   老唐看了太多社会阴暗面,加上Z君又开KTV,自然直接打入B社会一类严加看管;尤其老唐这样的ECID,最烦有人匿名买单,还不够向组织交代情况的。   Z君这个男人完全沉迷于自己的世界,说恼就恼说好就好,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还头头是道跟全地球人**都尽在掌握。   就算是我倒贴吧,难道倒贴就得受人侮辱没有自尊了?   别说他还拿一只窗帘来跟我作对比,就凭他把我撂在马路牙子边这一条够杀他几百次了 。   士可杀不可辱。   我知道我还没失恋,他还是愿意理我的,我对这个想法感到快乐,这种快乐很阴暗,还有稍稍的耻辱;然后又觉得气愤,他怎么就知道我还愿意理他啊,还笑呵呵对人家说,先赔礼,再道歉。   哈哈哈,真是好笑。   我一生气,就去买了早饭,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爸爸跟大东哥起床。老爸刷完牙就开始发呆,我把早饭放好跟他老人家说,姐妹花出去散心了,我觉得大东哥住在咱们这里会比较好。   爸爸点点头,说行啦,我明白。又揪一下我的头发说,你不要瞎起哄知道么?   我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地说是。忽然想到昨天已经把名片给了大东哥,自己先傻眼。   喝了酒,神经线条就是宽了啊,竟然想都没想就献宝了,要是半路老爸起床,我不就给喀嚓了。于是一阵后怕,看看大东哥,他倒是没有觉察,正用客厅的电脑上网,上头是CNN的crime频道,横七竖八的罗列了各类没有被侦破的案子:**侵、袭警、失踪人口、准连环杀人……   我哗一声说,这么多?   大东哥接过去豆浆油条笑着说,不,还有更多。   我咧咧嘴,那警察用来做什么的?   大东哥想了想说,这个你要问老唐,警察可不一定要比匪徒聪明。   我觉得这句话好像是在表扬Z君,忍不住笑。   大东哥对我的笑很莫名奇妙,他看了一眼远处的我老爸又低声问,说你什么了?   我说没说什么,让我陪着你,不要你做傻事。   大东哥笑了。   我说大东哥你会做傻事吧?   大东哥耸耸肩说,定义傻事。   我立刻虚了,跟这些学法律的人不能较真,没胜算,尤其是在美国学法律的这些,无理搅三分。   老爸上班前又叮嘱我一次,看好了大东哥,我觉得这位老帅哥没抗住岁月的堕落已经进入了更年期前的絮叨症候群,不耐烦地打断他,爸爸你说了多少遍了,你看大东哥像做傻事的人吗?   我爸说,反正你看好他。   我说行行行,我看着他。   我爸还不放心,转头说道,主要是你别助纣为虐。   这话可不对,我把家门掩上跟我爸辩论,什么叫助纣为虐,谁是纣啊?人家家都破了,你还想怎么样?天天盯着我不让我管姨妈家的事情,这会又让我看着大东哥,你到底让我干什么啊。   我爸听得一愣,先关上家门才数落我,徐瓜瓜你吼什么吼,你这是被踩到尾巴了乱抓人!   还真是,我立刻噤声。   我爸说你回去你回去,真是你妈的闺女,理屈辞不穷。   我觉得这也是表扬,又觉得我伤害了我老爸的老心心,借机亲他一大口说爸爸再见,爸爸别生气,爸爸小心开车,爸爸我爱你。   我爸被飞来横吻惊着,本来绷着的脸陡然放开。   我躲过了一劫,看着电梯停在一楼才回家去。   大东哥吃完了饭还洗了碗,看到我回来问,又说你了?   我也没跟他撒谎。   大东哥递给我一个山竹说,怕我去杀了何鸣鸣?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我以为我爸是怕大东哥自杀呢,联想到早上他看的新闻,我有点儿慌神,说,哥哥你不会真的要……   大东哥白我一眼,说,就凭这么个人?   我说是,真是不值得,为了她赔上自己的前途,得不偿失。   我说得小心翼翼,期望大东哥能够把我的话起码当做脚注放在心里头过一下。   但他没理我,他把手给洗了,问我,昨天那个姓肖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听到Z君的名字,觉得胃部一阵痉挛,这个问题十分仓促,我有些手忙脚乱,说,不是说过了吗?在飞机上认识的。   大东哥扬扬眉毛说,我飞那么长时间还没遇个能说话的人,你从北京回来,能多久啊?   我说还行吧,足够认识一个人了。   这句话很讽刺。我哪里认识了Z君,每次我以为我稳拿了他,他都会利索地翻盘。我怎么会喜欢上了这样的人,而且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昨天要不是林一然在,搞不好我就喝醉了。我有些轻微的嗜酒,又遇到这样的事情,昨晚好容易压抑住。   我把自己的疑问讲出来,章炳顺是谁啊?   大东哥笑着说,是人家店经理,帮你签了单,还被老唐威胁。   我一听,八卦因子就萌动。   大东哥说,老唐把章炳顺叫出来问签单是什么意思。他说签单就是免费。老唐就拉长了脸,他就叫来了那个高个子……你怎么认识那个男的啊?   又绕了回来。我说哪个?   大东哥说,那个姓肖的。   我说不是说了在飞机上嘛。   大东哥说,看起来不像你那一挂上的。   我说我那一挂是什么样?   大东哥说,学生,老实孩子。   我说我是老实孩子?   大东哥眼睛一瞪说,你以为呢?   我从来不知道我看起来很老实,学弟学妹都把我当做老江湖看,恨不得拜我为师学习如何立足于社会。我也觉得我还算比较老辣的,结果,大东哥就这么无情地打击了我。   我说是嘛,难道姓肖的不老实?   大东哥先想了想,才说,作奸犯科倒是谈不上,但对付你,可是绰绰有余。   我的心事被挑破,很尴尬,说,你看有个女的失踪了,然后装作看新闻跑到电脑边上去了。   大东哥在身后说,瓜瓜你可不能喜欢他啊。   我觉得脑袋嗡嗡响,片刻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说哥,那个何鸣鸣你预备怎么办?   大东哥一愣,又说,哦,我得先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说,姨妈离婚协议已经送过去了,要看得快看,姨夫要是签了,那就都完了。   大东哥说,协议书我要回来了,财产分割有漏洞。他看着我不信任的眼神又补充说,是真有漏洞。今天下午有时间陪我去见见何鸣鸣。   我想到老爸说不要让大东哥做傻事,十分忐忑他此行的目的。大东哥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卖车,我买车,难道因为她想破坏我的家庭我就不能去买车了?   想想也是的,我说那我爸要是问责,你得帮我跟他说。   大东哥说,他不会知道,哥哥办事,你放心好了。   我是挺放心的。 第32节   我们去车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何鸣鸣卖进口日本车,我挺纳闷:姨夫开欧系车,我家里人没有日本车。   我说哥他们不是买车认识的吧?   大东哥看我一眼问何以见得?   我说咱家没有日本车的。   大东哥说,是没有,我爸把她安排在这里。这车行的老板是我爸的朋友,我爸想藏娇,他就提供车行。然后大东哥冷笑,真是不知羞耻   。   大东哥有些恼,我就不敢出声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你等在车里。   我说大东哥无论如何不能跟她叫板,这是公共场合,家丑不能外扬。   大东哥说我知道,我不会打草惊蛇。   大东哥背影看过去,真是个翩翩公子,人畜无害,但我想对何鸣鸣来说,他却是典型的心怀鬼胎。想到何鸣鸣尴尬的脸,我有些愧疚,我觉得这件事情根源在姨夫身上,结了婚还不绝缘,祸害这些人跟着他头疼,简直死有余辜。   眼见着大东哥跟何鸣鸣攀谈起来,看起来很愉快。   大东哥的面孔继承他的老妈,身材又像他老爸——当然是年轻时候,加之耳濡目染,艺术才能卓越,颇有再世潘安的意思,想当年我们院里的小姑娘大姐姐都特别嫉妒我,因为我可以趴在大东哥背上让他背着我跑来跑去,我还可以指挥他拉琴。   那时候真开心,大东哥现在不快乐,他不说我也知道。我真怀念那时候,姨夫正当壮年,与姨妈十分恩爱。我还记得他们在海边散步的样子,手腕嵌着手腕,还有轻声细语以及间或的微笑,他们讲的是我听不懂的事情,但爱的气场,却是所有生物都明白的。   在我小的时候,我以为天下所有的夫妻都这么生活,像所有童话的结尾。   可转眼间世界上就多了一个何鸣鸣,然后姨夫就打断了姨妈的一根肋骨。命运真是充满不确定。   我正想着,电话又开始抽风了,吓得我跳起来,狠狠撞在车顶上。自从经历了那只叫做美女的狗,我的胆子变得很小,力比多汇聚成一个结,挥散不去,每有不曾预约的事件发生都让我心惊胆战。   这都是Z君欠我的,他竟然还说,先赔礼,再道歉。他把我吓得这样子,竟然还以为道歉可以了事。   真是很好笑!   来电显示了一组号码, Z君的号码。怨怼被这组号码完整封闭在胸口,形成四四方方不能错认的手足无措。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说话的语气、用词、讨论的话题以及道别的方式。我还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能让他彻彻底底地重视我,不要再以为我是随随便便的哪个女孩子,可以打一棍子然后扔一只萝卜,继续若无其事。   伤害就是伤害,镶了花边也不能把它当成胎记。   结果他又冒了出来。   电话忽然断掉,红色的灯在闪烁,我心跳错过一拍,看着屏幕上写着1 missed call。   missed,被思念,已错过。   这个词让我心头一紧,我在想他会不会仅仅成为我的一桩心事,藏得很深,以至于只有在满鬓白发的某个夜里才会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人,让我伤筋动骨,却不能稍动声色。   这出戏自编自导自演,唯一的观众中途退场。要是一拍两散,那还真是华丽的虚无。   越往下走越觉得这很悬念,Z君和我似乎不在一个星球,他做事的方式完全不得我的心意,我猜我于他也差不了多少。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6-06 21:43:18   大东哥忽然开门吓了我一下,他说,你怕什么,出神了?   我说没有,你怎么样?   大东哥呵呵笑,说,我真不明白我爸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靠在椅背上片刻才说,她到底有什么好,连发动机都搞不清楚还能卖汽车,真是笑话。   我看到何鸣鸣站在巨大的玻璃窗里看着这边,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到了我,但在我看到她的那一瞬,她就转身离开了。她还是窘迫的,她的爱情如此浩大而不被祝福。我有点可怜她。   我说你觉得她怎么样?   大东哥说,我以为会是妲己再世,说实话,你说我妈是不是故意借机离婚?   我觉得这个问题属于比兴手法,只好问,说你告诉她你是谁了?   大东哥说没,但我觉得她知道。   我觉得也是,问,那你们说了什么?   大东哥说,我威胁了她,要是再敢纠缠我爸,当心她小命不保,我妈的那根肋骨,我还记着,迟早要还附带利息。   我倒吸一口气,但看到大东哥笑着的脸,又试探着说,肯定是假的。   大东哥哈哈笑,说,我要这么做,绝对不会和她说。   我起先松口气,但越想这句话越不对。大东哥表情安静,他开了收音机。 第33节   音乐台的女主播坚持在一首歌里头她听到了这个歌手的灵魂,寂寞,忧伤,带有阴影的纯粹的苍白的脆弱的灵魂。   怎么听怎么像鬼魂,另外,我的肠胃也很脆弱,经不起这样的刺激,只好转了台。   一个男人在卖治疗ED的药品,有人打电话进去说他很感激这个药让他的太太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   他说自己医者父母心。   大东哥叹口气说,要不听歌吧,MP3里有什么?   Bartoli。   她唱的歌剧都很普及,资料好找,翻译又有很多,所以听得明白,现在唱的歌就叫做《夫君,我被蔑视》,抑扬顿挫,声线凄艳婉转。   大东哥听着听着竟然就笑了。   我觉得很讽刺,忍不住问他到底想要怎么办。   大东哥说,我们看看这个何鸣鸣会让我爸干什么。   我很诚实地说哥哥我不明白。   大东哥说,那很好。姨夫问你,你可以诚实地回答你不知道。   我知道我问不出结果。只好耍赖说,哥哥,我被耳提面命看着你不让你做傻事。   大东哥理所当然地说,什么叫傻事,我不是傻子,做不了傻事。   软硬不吃的大东哥啊,真是抓狂。   然后他把我送回了家。   老妈自岛子里回来,姨妈看起来精神爽利了一些。   离婚协议果然被大东哥拿回来。我爸为了犒劳劳苦**高的老婆大人,又要亲自下厨,我妈就在站一边就大东哥细致入微的体察表扬了他一番。老帅哥看起来情真意切地附和。   这情状看得我直叹气,我就知道,我爸只能朝我使劲。   话说,我要找我爸这么个老公也值了,外头怎么威风八面回家还得给老婆烧菜。   可看起来Z君可不像这样的,就冲他把我扔在马路牙子上那一出,他倔得跟我有一拼。   老帅哥私下问我大东哥怎么样,我果然诚实地回答不知道,我看挺正常的。   老帅哥点点头说嗯。   我忍不住恶作剧又讲,但我看姨夫也挺正常的,抽风起来也惊天动地了。   老帅哥又陷入了沉思。   大东哥接连几天神出鬼没,我在家里心神不宁,十分怕他一个想不开与何鸣鸣同归于尽,又想到师傅罚我背的道德经还没完成,而Z君于我渐行渐远,情绪更加糟糕。   然后,Z君又打来了电话。   那时候我正要去洗澡。衣服脱了一半,手忙脚乱出去接电话,我说你好。   气喘吁吁十分狼狈。   Z君说,你好瓜瓜。   很礼貌,找不出破绽,但他没有再说话,我等了片刻调整了呼吸,又问,你好?   意思是,掉线了你?   Z君说,我在想怎么跟你说。   这种托辞,简直就是我“正太鬼见愁”的入门例题,我心里头冷笑一阵,说,那你想好了打给我?   Z君立刻说,我可以和你见一面吗?   我说,有什么事?   Z君说,我想要向你道歉,当面的。   我说不必了。   Z君说,很有必要,我那天做得很过分,当时考虑的不周到,但回去找你你已经不在了。   我说哦,我应该等你回来的。   Z君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当时就想要道歉,我很担心你出事。   一个感**的我在一边吼:那你把我扔在马路牙子上的时候心哪去了?我真要出事这时候也死透了。   但理智的我占了上风,作为一个有作为的卸任学生会主席,我自然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就算不是,我装也装的出来吧,我说,言重了,我哥去接了我,你见到了的,大东哥。另外,是我自己要下车,跟你没有关系。   Z君沉默片刻说,那整天的事情,我都要道歉。   我说谈不上。   他沉默了,我听到隐隐约约的风声,难道在海边吗,还是跟大窗帘在一起?想到这个迎着风鼓吹自己喜欢叔本华的家纺我就抓狂。更加不想跟Z君说话。   我说你好?   意思是,有事快说有气快排。姐姐我预备收线。   他说,我想问你一句,请你不要生气。   这些话还真经典,我没想到这些正太问题还能从Z君嘴里出来,我笑着说你问了我才知道我会不会生气。   他说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但你的举动让我很困扰,我真的觉得你很奇怪,我是说……   我的脑袋好像被二踢脚射中,金星乱窜,自从有了Z君,我得脑溢血的几率成倍增加,他就天天这么激我,总有一天我要步公瑾后尘。   他说他以为我是喜欢他的,但他觉得我很奇怪。   他才奇怪,难道我要去喜欢一棵树一张椅子一只狗才不奇怪?   我就应该见他,然后等到他说到这一步,给他一耳光或者浇他一头冷水都够本了。   我打断他说,不好意思,我这边信号很差,听不到你在讲什么。   Z君的发言戛然而止。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6-07 22:02:22   嘿嘿,我觉得解了气,又说,你刚才说了什么?如果比较重要,可以重复。   Z君片刻才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这才像个人,我的愤懑出去一半理智回笼少许,见他终于提炼出主要观点,觉得孺子可教朽木可雕,又说,谢谢你这么惦记。   Z君说那你愿意见我一面吗?你快开学了,我怕没有机会了。   这算不算双关啊,他说我怕没有机会了,难道他也想要机会了,但那个窗帘怎么回事,我可不愿意跟家纺争男人,胜之不武,败之贻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答他,我的确快要回去了。   Z君说,那可以见一面吗?   我说其实你真不必往心里去,大家想法不一样,想法不一样是常有的事。   Z君就笑了,呵呵,你还是没有解气。   感**的我又在叫嚣:真聪明,任谁被扔在马路牙子上也不能便便宜宜的消了气吧,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放过鸽子呢。太放肆了。还有脸打个电话说见一面,难道说见就见了?我也不是公务员,还想让我当孺子牛天天就等着驼你啊。   这么想着我觉得也不用瞒着他,感**的我提醒了理**的我,我不会使小**子等别人哄,我从来就不擅长这个,智商用在费尽周折让别人猜我心里头想什么上,太对不起我伟大的前程了。   我说,所以我觉得我还是不见你比较好,你没见过我发怒,真的很可怕。   Z君又笑,你朝我发怒是应该的,我觉得我们应该见一面。   我也笑了,问,你就这么想见我?   他说是,我们之间有误会,误会是会繁殖的。   这句话真经典。   我说好吧,那明天吧,明天上午你有没有时间?   他说有的,几点?   我说随便吧,十点?   他说好,十点我去你家楼下接你?   我说你还记得我家住哪里了?   他说那是自然,还记得十八楼2号呢。 第34节   我说那就定了明天上午十点?   他说不见不散。   我挂了电话心里很高兴,高兴持续了两趟拳的时间,才忽然发现我其实应该生气的。   我去……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哄好了?!   这还是我吗?我可是打败天下无敌手的徐瓜瓜,我可是追着著名铁公鸡公司搞来史上无敌全额赞助的徐瓜瓜,我可是万**仰望的神话徐瓜瓜,我可是撂倒无数正太的徐瓜瓜,我就这么被一个KTV老板搞定,我都对不起我的母校。   我完全不是我自己了,在他说十八楼二号的时候,我就完全不是自己了。   这真可怕,当想到那些极为不招人待见的穷酸口水歌成天唱“在爱里头迷失自己”的时候,这个恐惧又增加了三分。   我也打不下去拳,只好继续背道德经。   背不下去,等来了老唐的电话。   自从上次发飙之后,老唐一直谨小慎微,连我帮他缴一次电话费都说谢谢。   这让我很愧疚,他是我的朋友,我并不是个有很多朋友的人,我为了这么个不靠谱的Z君都不是自己了,要是再丢了朋友,就完全堕落成演义版的周公瑾。   于是我很热情地接了老唐的电话。   我说帅哥你好啊,今天过得如何,我可是十分思念你的说。   结果老唐说,啊?不好意思我打错电话了。   然后他利索地收了线,剩我一个人发呆。   我的形象已经差到对别人好会被人家以为不是我的地步了。   然后老唐又打来了电话,他说,你好我找徐瓜瓜,她在吗。   毕恭毕敬,完全不当刚才那个人是我。   我说老唐我就是,刚才那个,也是。   老唐停顿片刻说,瓜瓜,你没事吧,为什么好像打了鸡血。   我说我对你好点儿就是打了鸡血,你也太受虐了吧你。   老唐笑了说,忽然翻身做主人了一下就找不到北了。   我哼哼两声说你还挺诚实。   老唐问,怎么今天有空了,我以为你还在看着大东呢。   我见老唐知道了事态,又不是我告诉他的,很不好意思地说,人在江湖嘛,大东哥都告诉你了?   老唐说是,都告诉我了。   我说,我没告诉你的原因是……   老唐打断我,笑呵呵地说,行了,跟我解释这个干什么。你哥在我家,我们昨天一起吃饭来着,他昨天喝醉了,要不你去找他吧。   我很诧异地问,还在你家睡觉呢?   老唐说是,所以打电话给你让你把他抬走。我爸中午回来看到他宿醉,那就惨咯。   我说喝了多少啊,醉到现在?   老唐说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喝不醉呢,心情不好,当然容易醉。   我也心情不好,我说老唐,中午有时间没有,我请你吃饭。   老唐说中午请我吃饭?   我说是,去以前我们以前学校吃小吃怎么样?今天恰好开学。   老唐笑了说好吧,中午你到我们队楼下等我。   我挂了电话就去搜救大东哥。   唐叔叔可完全就是一理想主义的军人形象,为人处事,作息时间都跟被子一样四四方方的,还喜欢吹哨子,起床“嘟”,吃饭“嘟”午休“嘟”,劳动“嘟”,罚站“嘟”,罚站完了也“嘟”。   我一直以为老唐会有神经衰弱的,结果,在“嘟嘟嘟”的哨声底下培养着老唐这么一名优秀的公安干警。   老唐到现在都不喜欢带手表,因为他爸从小培养的他听着哨声作息的离奇特点。   当年唐伯伯想要我姨夫也继承这一优良传统的,这个明显的倾向消解了我们期望把唐伯伯跟我姨夫培养成亲密友人的意图。   我奔过去,老唐的老妈还在家,唐妈妈姓赵,赵阿姨看到我来了很高兴,先表达了对两个混小子喝醉的不理解,又表示要是两个女儿就一定不会这么多事情,最后表达她有多么想要一个女儿。   我咧咧嘴想,   老唐真是个好人,他一定没告诉阿姨我当年毕业派对喝高了,半夜在露天停车场的无数车顶上蹦来蹦去险些被捉进派出所那事。   那虽然只有一次,我的名声从此名流千古,导致多少年后同学想到徐瓜瓜三个字必然会想到“跳车顶”。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6-09 17:29:09   赵阿姨是南方人,烧一手奇怪的菜,但依然好吃。她以为我中午要在这里吃饭,已经做了甜食犒劳我。   我说我要和老唐去别的地方吃,贤惠温柔的赵阿姨就把刚做好的菜打了包,让我带回去。   大东哥这时候惺忪地从老唐房间出来,闻到香味,立刻精神地问,阿姨有我的分没有?   我粗略打量一下大东哥,还行,想吃饭,不至于跟谁同归于尽。   于是放心地说,有你的,我中午跟老唐出去吃,你在家吃这些吧,这可是阿姨给我的爱心菜,大东哥你跟我沾光咯。   大东哥朦朦胧胧地笑,说是是是,还不止一点半点的光。   我和大东哥下了楼,恰好看到唐叔叔的车开进院子。眼见着躲不开,只好装作兴高采烈,唐叔叔看到我跟大东哥很好奇,问我们干什么,大东哥立刻立正站好颤巍巍地说他陪我来看赵阿姨。   满嘴酒气显而易见地出卖了他,唐叔叔不信,盯着大东哥扫描。军人的视线都带杀伤力的,我看着那情形也觉得心虚。要知道,如果被捉包,搞不好我也会被罚站。   想到小时候老唐顶着砖头在炎炎烈日下罚站的可怕景象,我冷汗涔涔。   于是我**因爆发,忽然说,唐叔叔咱们什么时候去钓鱼啊,我跟同学说我有钓上来那么大一条黄鱼他们都不信,这次出海咱们带着相机好不好?   我的绘声绘色虽然吓到了大家,但吸引了唐叔叔的目光,他说哈哈,好,好,好,钓鱼修身养性,你们这些人都应该去。   我们狠狠点头表示无比赞成。   成**绕过唐叔叔,脱离困境后大东哥佩服地说,哎,你小子长进不少了,这都能摆平。   我说那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咱们这都几个三日了,你得有多少了眼珠子刮啊。   回到家,大东哥扬着的嘴角拉下来,他轰地倒在沙发上,伸展开手臂,然后闭上眼睛。   阳光恰恰在他的脸上刻下单薄的影子,微青的胡茬将他的不快细致地雕凿出来。   人不多时,他才会把这一面露出来,这时候的大东哥好像松鼠,小心又敏感,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消失不见。   我不知道怎么对待大东哥才好,让他继续装做快乐,还是让这个因为东躲西藏而疲惫不堪的小松鼠见见太阳……   我站在一边发愣,大东哥忽然说,我知道何鸣鸣住在哪里了。   我诚实地说,她不是和姨夫住在一起吗?   说完想撞墙,然后愧疚地看着大东哥。   他还没有睁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她爸妈住在哪里了。   我起先有些迷茫,顿而醒悟说,你不是想要对付她家老小吧?   大东哥抬头看我一眼,哼笑一声说,祸不及妻小。   这句话真到位。   大东哥怎么会去当律师呢?他应该混B社会,既优雅又邪恶,男女通吃人神共爱。   然后还可以罩一下Z君,他就这么个开练歌房的,如果大舅子这么高杆,搞不好就可以称霸我们这里的娱乐事业……   然后我就可以拥有一张白金VIP卡,可以去加油了……   忽然大东哥闷闷地说,瓜瓜我头疼,你去帮我煮点解酒汤吧。   我说大东哥你有没有想过进入B社会实习?   大东哥抬头很疑惑地看着我说,什么会社,为什么要去日本公司?   他是真的需要醒酒了。 第35节   我把大东哥安顿好,才去到老唐支队楼下,老唐已经在等,看到我高兴地说,几天不见,清减了?   我说是,想你想的。   老唐说真的假的,我以为你是背《老子》背的。   我哈哈两声说,不好笑,师傅要抽查了这个周末。   老唐说,师傅都忘记有罚你这件事情了。   我惊喜地抓住他说,真的假的?   老唐说是,我今天早上过去看他,他还问你怎么还不过去,后天他要带着大师哥去外地做评委,还要我跟你说一声。   我不信,问,全忘记了,道德经?   老唐想了想说,应该是吧。   可是,我都背到七十八章了……   我们去吃蛋灌饼,这东西是流窜全国的地方美食,想当年我读高中的时候学校禁止学生带饭进入校园,然后我们就把蛋灌饼扔进戴帽衫的帽子里顺进教室。   南瓜最讨厌蛋灌饼,为了营造和谐社会,每次他都要贡献自己的帽子,晚上上课时,就会闻到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蛋灌饼香气。   那到底是多久以前?   爱迷路的南瓜脾气臭头的大葱还有一针见血的小三婆婆妈妈的老唐以及阴险毒辣的我。   那些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的快乐和那些轻而易举就打败快乐的烦恼。   那些似乎就在转身处搁置的往事,原来早已经被抛弃在遥远的地方。如今回头看去,不过剩下一阵喧嚣过后的灰飞烟灭,那些单纯而美丽的情绪,隔着迷蒙的尘土色,染上一些空阔的哀伤。   我还在这里,可时间都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从来都没有答案。   老唐说,你还生气呢?   我很诚实地回答不,我不会生你的气。   老唐说那个KTV,去唱歌就算了,不要跟他的老板纠缠不清。   我不说话。   老唐说,搞娱乐场所的人有几个干净的,他们的世界跟你的世界不同,好奇一下就算了,……然后老唐叹气说,瓜瓜你这好奇心啊,真是要人命。   他还是为我好,我用胳膊肘碰碰他说,你放心好了,我有数。   老唐叹口气说,就是这句话我最不放心。   事实上我还是不希望别人跟我讨论Z君,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很昭著,但我想不明白是为什么,我喜欢一个人,我为什么要把他变成一个秘密?   他不是外星人,他也不是半兽人。   但我宁可把Z君变成我的秘密,我想要藏起他不被别人知道。   我说老唐,大东哥怎么喝醉了啊?   老唐说,大东挺矛盾的,我觉得他以为两方都有责任。   我一听就不高兴了,嚷嚷道,什么叫两方都有责任?是谁搞外遇谁背叛婚姻啊,怎么你们犯错了从来不知道检讨自己?我姨妈最大的责任是找这么个白眼狼老公。白白赔上自己的青春。你们这些个男人兽**都没去除干净,成天用下半身思考,看到年轻雌**就不要命。我说你们这群人是不是月圆就变身啊。   老唐说你看你你看你,我说什么了你就这么激动。   我说你说说,什么叫两方都有责任?   老唐看我一眼,说,我可不知道,你要问问大东去,我要再说你就把我做成蛋灌饼了。   我说我也想,等你不是警察了我就把你剁了吃。   老唐嘿嘿笑说,那我可得拿稳了我的饭碗。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6-10 18:01:19   晚上回去给大东哥打电话他也不接。   “两方都有责任”使我不得不调整角度看姨妈的离婚大战。   我是个帮亲不帮理的人,我从来不掩饰这一点。   但如果大东哥以为两方都有责任,可能这件事情真是需要再次评估。   打电话还是没接听。   我只好给他短信。然后去把道德经抄了一遍。   古代抄经书是很有讲究的,什么笔墨纸砚,什么时候钟点,点什么香,燃什么灯,穿什么衣服,需要抄多久……   哪里像我们,什么都可以速食。久而久之营养不良,精神空虚,就想着如何出轨填补一下。   我也不知道婚外情这件事情到底是怨当事人还是怨社会了。但看在社会群体太广泛,我想我还是针对当事人比较好运作。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6-10 18:07:38   然后电话就响了,我说大东哥,你在哪?   背景音很喧嚣,我问,哥哥,你不是又喝酒了吧?你在哪里,告诉我好不好?   片刻,那边传来一阵咳嗽,然后有人说,你怎么知道我喝酒了?   带着笑,却不高兴。   这不像大东哥。   我说喂?然后看一眼号码。   我去……   00:36,电话却来自Z君。   上帝一定万分宠爱我,一心想让我脑溢血然后理所当然地去他那里报道。   我想不到这时候Z君来电话做什么,酒醉的凌晨打电话给关系不算紧密的女孩子是一件很唐突的事情。   我不喜欢男孩子这么做。所以,这么对待我的男孩子都被我数落得醒了酒。   但这是Z君,Z君不是一般人,我说这么晚了,你怎么了?   他还是重复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喝酒了?   很显然,他没听到我前头说了什么。   我说哦,这个时侯打电话给别人,肯定神志不清,半夜神志不清,不是喝酒,难道撞了邪?   Z君模糊地笑了几声说,你总能让我觉得很轻松。   这下我开始神志不清,我说喂,你说什么?   Z君说,明天我们的约会。   我严肃地问,你要做什么,取消?   他说,你怕我cancel吗?   是的,我怕。   但我说,你可以试一下。   他过了一会儿才说,嗯,你这个女孩子不一般。   我觉得不对劲,问你到底怎么了?还是打错了电话?   Z君说,我没有打错我觉得很好。   我说已经转钟,你还在醉着,你觉得很好?   Z君嗯一声。   这场谈话越发诡异起来。   小的时候,当我知道毛主席喜欢吃红烧肉那刻,就把与我分享这个入门级八卦的哥们打翻在地。   我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吼:毛主席怎么会喜欢吃红烧肉?!   那位哥们从此不再理会我。   我不能接受偶像是凡人。   Z君喝酒这项事实对我的冲击不亚于此。   我想不到说什么,但又不舍得挂断电话。   只好说,我哥,大东哥你知道吧,昨天也喝醉了。这几天我身边的人都喜欢喝酒。   我猜他并不知道,Z君只是说,哦,我很开心你把我当做你身边的人。   我说,你在哪里?   他说我在外边。   我说,外边是一个地球,这个回答不诚恳。   Z君又笑了,说我在我的办公室外边。我们认识这么久,你都不知道我做什么。   还真是。   他不喜欢说起自己的学校,我以为他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就像我从来不喜欢说起学生会那个举世闻名的烂摊子一样。   每个人都有秘密,想要做人首先要学会尊重秘密,这是我爸告诉我的话,他还一直在跟我叨叨。   尤其在我决定假期去某个小报实习的时候,他就怕我成为祖国改革开放后第一批狗仔而不断将这句话以各种形式传输到我的大脑里以期造成洗脑效果。   我说你开KTV。你的办公室外,就是KTV咯?   Z君笑了,却不置然否。 第36节   他不快乐,我想到大东哥的脸孔笼罩着的愁云,觉得困惑,怎么现在流行不快乐?   我问,你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Z君回答,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话,然后他叹口气说,说说话就好。   他也不快乐,但不快乐是他的秘密,他想有人陪在身边.   其实我很高兴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   到底是不是我啊?   我试探道,我愿意陪你讲话,但你确定知道我是谁?我可不想听不该听的秘密。   Z君说,我确定是你,你是徐瓜瓜,我记得你的号码,你怕狗,喜欢听戏,还喜欢小肯,喜欢到我店里去唱歌。另外,你有警察叔叔保护。   他在好奇老唐,我简直要做“泰山捶胸”状发泄我的激动之情,但还是深吸一口气说,你还蛮了解我。   他说并没有,如果足够了解,就不该那天让你下车。对不起。   我说你提前道歉,那明天说什么?   他说明天继续道歉。   我说一次道歉足够了,我没那么事。   他说,这个我了解。   我说哦?你这么了解我?   Z君说,重点是,我想更加了解你。   我的小神经好像绷紧的琴弦,被风吹过就有微微的乐音。然后嘭嘭嘭地断掉,变成夜空绚烂的烟花。   他在请示是不是可以更加了解我。   Z君说为什么不说话?   我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这个人很奇怪,还喜欢撒谎。   说完想撞墙,我这得理不饶人的毛病从来都不大乐意接受控制,一有机会就流窜作案。   Z君却很认真地回答,你并不奇怪,你很特别。   我不想再继续纠结于我如何,于是问你今天喝了酒?   他嗯一声。   喝了多少?   Z君笑了,说,嗯,不记得了。   这声“嗯”很可爱,我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一个人喝?   他先说是,又说不是,然后说,差不多吧。还有思考语气在里头。   我装作诧异地说,这很灵异,你和一个半人类去喝酒?   Z君哈哈哈地笑。他的笑声有些肆意,我不得不把耳机扯开片刻。   他说,你真是很有意思的人,每次和你说话我都觉得很开心。   我说这可不是好事,我又不是说相声的。   他又哈哈哈笑起来,说,对不起,我还有事,明天十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好不好?   我说好的好的,你喝醉了还有事啊。   Z君又笑了,说,其实,我没有那么容易醉,你也可以慢慢了解我。   语气自信,口齿清晰,音量逐渐降低然而带动了空气震动。   好似耳语。   我想到戏园子那次调情,好久才找到声音说,那,那你去忙好了。   Z君又说,明天十点,上午十点啊,我在你家楼下等你,好不好?   同样的问题。   我真不确定他到底醉了没有。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6-11 20:28:38   晚上睡得不好,谁临睡前被心上人调戏,也不能安然入梦。我在床上做吐纳,也就是深呼吸,没用;AB面翻来覆去得睡,也没用,结果运动导致思维更加活跃,等到四点多才觉得有些睡意。   然后,被大东哥拍起来。   大东哥很不顾及我是个女孩子,轰地一掌,险些拍碎我,然后捏着我的脸说,徐瓜瓜你醒醒,我有事情和你说。   十分激动,我以为他终于扫清了何鸣鸣,只好坐直身体忍着屁股疼高兴地说,哥哥怎么了?   大东哥激把我拉起来站直,然后说,那个姓肖的,我知道是谁了!   声线被压低,但情感却没有,像超载货车,司机没感觉,路人胆战心惊。   他说他知道Z君是谁了,Z君还能是谁?他是个男人,有些奇怪,笑起来很好看,昨晚打电话给我,今天要和我见面。   对,我们要见面,我看一眼钟,八点半,松了一口气。但大东哥好像捉住内鬼的警察,好像中了大奖的彩**,反正是遭遇了巨大偶然事件情绪失控的非正常人。   这重大事件是:他知道了Z君是谁。   他能是谁?   我有种危机一触即发的眩晕感,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掌的后遗症,想到老唐的话,我恐惧地问,不会真是从老唐他们内网找出来的吧?   大东哥扬扬手说当然不是,然后他拿出一张照片给我看,然后指着其中一个男孩子说,就是他。我就说那么面熟,他是我同学,初中的,原来叫做肖斌,改了名字,不一样了。   大东哥轰地倒在床上,然后说,昨天跟同学聊天说起来,忽然就想到了他,怪不得那么面熟,怪不得……   我在那一刻入定。   我看到的那个人:瘦高,平头,穿白T恤,牛仔裤,一只手臂钳住篮球,另一只手臂越过身边人的肩膀上,做出V的姿势,歪着头,脸孔微扬,眼睛明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那笑,好像六月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绿色的叶子洒在路上,快乐好似一首歌。   原来那时候的Z君是这样的。我轻轻拂过照片上他的脸:他的轮廓其实没有变很多,发型有些不同,他比原来要壮,也比原来要黑。   照片有些泛黄,但他的笑容没有,虽然不同,却一直没有。   我记得陈奕迅有首歌,歌词是:   “遗憾我当时年纪不可亲手拥抱你欣赏/童年便相识/余下日子多闪几倍光”   词并不算十分愉快,曲子却不忧伤,E神唱得很收,不论是声音或者感情。   我一直以为那是首矛盾而失败的曲子。   人大概只有经历过后才能体会得到某些被修饰过的语言的意境。   不然,那不过是一句诗,不过是一阕词,不过是一个文人的发癫或者一个疯子的呓语。   我妈告诉我:否定未知的人都是愚昧的人,因为我们不知道并不代表不存在。   我现在想到这首歌,忽然了解其间荡气回肠是多么动人,尤其是那么低沉的吟唱,情感其实并不单薄。   就好像我这样安静地握着这张照片,所有的感觉都没有声音,却也可以让我听到。   可惜,我错过他这样珍贵的段落。   但在这一刻,我似乎发现联系在我和Z君之间的那条线,它系的牢固,虽然隐藏的那么深,又那么纠结宛转。   我猜我们注定会相遇,如果不会在飞机上就一定会在别处,不论早晚,我会遇到这个人。   我从没这么笃定地相信世上有一个人必然是属于我的,我从没那么确定这个必然属于我的人他会是谁。   我想立刻去见他,我想告诉他,我见过了你的小时候,原来如果那时候我遇到你,我也会喜欢上你。我还要告诉他,我真庆幸,赶上了那班飞机,我还庆幸我忽然显**的管闲事**因让我告诉你你的钱包落在位子上,这样我们才没有更晚遇到……总而言之,我很庆幸,我终于遇到了你。   我的口才配合上如此煽情的演讲,光是模拟也足够红了我自己的眼眶。   大东哥见我不说话,问道,怎么样?   我叹口气说,蛮好的,看起来很不错的男孩子。   大东哥猛地坐起来说,什么很不错,从外地转到我们学校,念了半年就成了学校一霸,留校查看,然后据说出国了?   我还在我的抒情诗里头浸**着一时找不到北,傻乎乎地说,啊?   大东哥说,啊!!   听起来好像中弹。   我忍不住笑,但大东哥他严肃地对我说,徐瓜瓜,你最好明白我把这个照片要过来给你看是什么意思。   我问什么意思?   大东哥说,意思是,你离他远一些!!   我把他从我房间推出去,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说,定义远。   大东哥训导未果,恐吓也没有收到很好的疗效,于是决定拔营撤军。临走时警告我,徐瓜瓜,你聪明一点,别吃了亏。 第37节   我念着这句话去见了Z君.   他等在楼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过他小时候照片形成了对比的缘故,总觉得他的面孔憔悴,虽然依然神采奕奕。   而我,十分想要抚摸他的脸.   这个愿望太唐突,被立刻否决掉。   他看到我就从车里走出来,到副驾拉开车门,待我坐定,然后再绕回去。   这一连串动作都被我收在眼底,我在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事实上,我不了解他。   他小的时候看起来并不像大东哥说的那样坏,他现在也不像曾经那么坏过的人。   说到吃亏。   我能吃什么亏呢?   吃亏都是别人讲的。   我还觉得我的**别吃亏,偏偏有的是男人疯了一样要变成女人。   而且有些亏是一定要吃的。   所谓业障便是这个意思。   谁说Z君就是业障?   搞不好他会是所有正太的救赎。   Z君看到我在发愣就问,我昨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那张优美的侧脸又捉住我的花痴的灵魂,我说你是说半夜的电话吗?并没有,我没那么胆小,虽然我怕狗。   他说,对不起。我现在正式向你道歉。   我还没从他的侧脸迷魂阵里头走出来,晕淘淘的问道什么歉啊?   Z君瞪着眼睛看了看我,说不是吧,你给忘了?那算了我也忘了。   我说哦,不好意思我又想起来了。   Z君笑着说看来还是蛮聪明的,没有被美女吓傻。   我说那是,内外兼修新时代的标志,我现在也在尝试突破极限与狗只成为朋友。   他哈哈地笑着说,你总会能让我笑。那天我不该带你去看狗,更加不该把你扔下,我去找你又找不到,去你家又太唐突。给你打电话你又不接……   这样的解释让我想到曾经的正太们。   他们都怕我,我面色一冷,这群人就跑到防空洞里,气都不敢喘,哪里还敢道歉?   我觉得其实我挺好的,从来不使小**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坦白真诚风趣幽默。征婚广告上的优点我都有了,上头没有的优点我也挺多的。   为什么男孩子都怕我呢?我已经很久不打他们了,身上的戾气也应该去了不少吧?   Z君说,那时候实在摸不透你的脾气,怕不让你下车你不高兴。   原来他在怕这个。   我笑了,问,现在摸透我脾气了?   遇到红灯的Z君说,虽然摸不透,但不会再那样放你走。   这是一句横空出世的话,极为穷酸相当言情,琼瑶阿姨看到都要脑溢血。   但是,他说的那么诚恳,好像天经地义一般。   他甚至没有看我。没有像任何我幻想的恶心桥段那样。   他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前方的路面。   红灯变绿。挂档,前进,加速,说,不会在那样放你走。   他说出了我想要听到的话。   他是第一个。   我也不过是个没劲的小姑娘,在我不开心的时候,希望有人用爱的名义把我留下,希望有人不放我走。   每个女孩子都是没劲的小姑娘,她们要求的不多,但懂得的人比那还要少。   Z君大概注意到我出神,转过头朝我笑,说我们去筒子楼。   这句话也很爆炸。   我说还去筒子楼?   想到筒子楼就行到大窗帘,想到大窗帘,就想到Z君那些坚忍不拔的相亲,我可不是他的相亲对象之一,我才不要去他的指定相亲地点。   他有些不理解问,你不喜欢?我以为你会比较喜欢吃那里的东西,不然去哪里你讲。   车速慢笑下来,他一边开一边回头看我,笑着的嘴角微微扬起,眼神还是像若干年前一样明亮,我对他这样的注视很不能适应,总有种没穿衣服出门的痛苦。   好吧我输了,我说那就筒子楼吧。   他说你确定?   我确定我确定。   胜利了的Z君开心地穷追猛打,下午我们去大卫家好不好?   我去。   我说啊,还去?!   他也是一愣才解释哦,不是。大卫家住中元广场那里,我们上次去的地方是牧场,大卫家里开牧场的,他今天把他的狗亲戚放到别处一下午。   想到大卫和他的闺女拉拉之间的亲密关系,我有些受宠若惊地问,专为我这么做?   他说大卫很不好意思。   Z君擅长避重就轻,我要好好记下。   这筒子楼跟我俩有缘,我想是不是以后婚典就在这里做,但想到里头容积不够,恐怕连我家一家的宾客都坐不下。   我们还在“凭海临风”。   这次坐在这里我有些类似宿命感的错觉。   他问我,你想吃什么?   其实我并不饿,冬天的十点多类似夏天的八九点,船舶在缓慢前进,如同太阳的爬升,海岸上钓鱼的人还没有散去,晨练者三三两两,吊嗓子的大叔还在卖力气地喊,尾气却开始聚拢,一天刚刚开始。   我其实是个平凡的人,Z君却是我生活里最不平凡的一环。   这个时刻如果我可以握住他的手就好了,真可惜,Z君在点菜,认真而且**感。手指干干净净,完全符合我的审美。   招待走后我说,你有学过钢琴吗?   他一愣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说你的手好像弹钢琴的人。   他诚恳地摊开自己的手看来看去,然后困惑地看着我说,为什么?   这样,靠着微小的计谋,Z君把他的手交到我的手里,我想到《创造亚当》那样伟大的画面,可惜Z君并不是裸男。   他的手十分温暖,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里,我们的手终于相互接触那刻,我觉得我会记得这一日。   然后,那双摊开的手掌忽然翻转覆在我的手掌之上。   这并不是我预料中的事情,也小小的吓到了我。   我是想借机给他看掌纹的,虽然这是男人泡美眉的把戏,但女孩子用也不算伤大雅吧。可是,掌心对掌心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我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依然十分享受这个时刻。   他要干什么,难道是要表白吗?但这个姿势还想不对啊。   结果,Z君看着我的手好久笑呵呵地说,我一直想说,你的手好小。   八嘎。   我华丽的玫瑰色春梦破碎,我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不合比例的爪子然后说是的,很多人都这么说,我觉得是因为我发育不良的缘故。   他说那倒不,手小真是很可爱。   这点鼓励完全不能跟我破碎的春梦相媲美,我说是吗?   Z君说你为什么觉得我应该会弹琴?   我说小拇指与无名指长度差距不大的人,都应该可以弹琴。   他问,你学过?   我说是,因为手太小,所以半途而废。   Z君说,哦,那是因为你可以做更好的事情。   更好的事情,我觉得更好的事情就是把你勾引到手,亲爱的Z君。   我笑了,他也笑了。然后菜就上来了。   这速度太梦幻,我在内网下载还没这么夸张呢,我拉住没来得及离开的男侍说,为什么这么快上菜?   对方没来得及说话,Z君就说,你不是批评过人家上菜很慢吗?   我想到在筒子楼的豪放举动顿时羞愧难当,于是尴尬地啊一声,说这都知道啦?   他说是,我好不容易撑着这店,再开一家棺材铺,我就过劳死了。   说得十分严肃,说完竟然就笑了,他哈哈几声,见我不笑,又说,你不是有生气了吧?   我说这个表情叫做吃惊。   他说哦?   我说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   他咧咧嘴,把螃蟹处理好递给我。   这表情可不对,我说慢着慢着,你这意思是不赞同我的观点咯?   Z君立刻说,那可不敢,万一你生气了怎么办。   我被打败,却觉得快乐。他能拿住我,其实我也只希望他能拿住我。   女**或多或少都有些渴望被征服的心理。   好像一直活跃于各类作品里的的白马王子或者黑马骑士,美丽的公主等在孤独的深林之中,等待着爱的救赎。   小的时候我曾经担心过一个问题:为什么王子吻了公主公主就会醒来,难道晕死过去,还能分辨哪副嘴唇属于英俊的王子哪副嘴唇属于饥饿的狮子?   现在我知道,他是王子,他会路过,他会吻她,而那之后,她就会醒来。   在这之间就算路过千万个人,都不会使她苏醒,因为他们都不是命运安排的那一个。   不多不少,恰恰好好。那些本来以为的偶然其实都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我想下一次师傅再要我解释什么是道。   我就会告诉他这个。   命运就是道,玄而又玄,而冥冥中却自有注定。   但愿他不会罚我去背《南华经》。 第38节   我正慨叹着,Z君说,店都是我妈的,她现在身体不好,我来接替她。   我又问,KTV和饭店?   他说都是我妈的,我帮帮忙而已。   我哦一声说那身体好些了吗?   他说,哦,还行吧。   Z君不太喜欢谈这个问题,那算了,我又问,那上次吃饭……   Z君看我一眼,笑呵呵地说,三百九十九那次啊,款台说,你坚持要付,还威胁了他。   我立刻一瞪眼,说,哪有!他也不说你是他老板。   他说,啊,我没让他说主要是没考虑到你这么正直,下次一定注意。   我说KTV你也抢着付款,你似乎很热衷于付款。   他想了想说,不然怎么办,别的事情也抢不过,要不,去和你抢mic?   Z君还是笑着的,继续处理螃蟹。   我说,还有多少据点啊?一起告诉我,省得我以后犯傻。   Z君笑了说没了,期望以后建立更多的据点,称霸全国餐饮服务业。   我说好,有气势!   最后还是忍不住人问,KTV那次,是在陪客人吧?   Z君看我一眼,又继续和螃蟹奋战片刻才说,周小雪的妈妈跟我妈以前在一个厂子里,我们两家比较近。   我说哦。   他又说,真奇怪,每次和晓雪出去总可以遇到你。   我觉得心里的小蔷薇一朵朵开放了,他的意思是说,他们俩个其实并不常见面。   不错不错,坦白从宽。   我忍不住笑了,说,这家店,我爸爸经常来。   他说,哦,以后就熟悉了,我这段时间才从我妈手里接过来这里。   他妈妈身体不好。他的解释是,到了年纪,可能都会有些体力不支。   我妈可没有,天天两眼冒光,奋斗在医疗第一线。   我爸说他是误入花果山才娶了这么一老婆回来,精神头充足完全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需要保护。   我就没有我妈那么能够引起异**的保护**。   他们看到我,多少萌生了求生**。   我说哦,所以你从美国回来了?   Z君说,你觉得这个螃蟹怎么样?这可是我捞的。   我说你还会捞螃蟹啊?   Z君哈哈笑,说,我家就干这个的,难道还不会捞螃蟹?不过现在的螃蟹都是养的,去池子里头捞而已。   我说我以为你带着氧气瓶潜到海里去了。   他哈哈哈笑了。   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笑,但我允许他成**的转移了话题。   他依旧不喜欢谈美国,现在还不喜欢谈起他老妈。他有这么多的秘密啊。   而我恰恰就抽风一样喜欢有秘密的人。   时间越往后推我越觉得不该告诉他大东哥认识他这件事情。   关于他的过去,如果他想,他会主动告诉我,但他一直驾轻就熟地避开,这足以证明他的意图。   另外,那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对?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考第一?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读大学?人和人的脸孔都不同,为什么要求所有人走一样的路?   更何况,读大学根本证明不了什么,读了大学就不会杀人放火了?读了大学就不会包养小蜜了?读了大学就能维持社会安定了?   扯淡。   Z君的中学生活一定非常精彩。或者有一天,他愿意跟我一起分享。   但那不是现在。   按照大东哥那么喜欢替我善后的德行,我一定得警告他不许管我和Z君的事。   下午我们去到大卫家。   大卫很开心,看到我又是一次熊抱,然后说,你不要怕,他们去牧场了明天才会回来。   语气十分诚恳。   我觉得是在邀**,只好说,你真好大卫,谢谢你。   大卫就脸红了。   Z君这时候悄悄靠过来说,他就是那样的人,做了好事想要表扬,得到表扬又觉得不好意思。   Z君真了解大卫,而我,我喜欢他伏在我耳边说话的过程。   进到屋里才发现有人不少,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客厅各处,我问大卫,这是个派对?   大卫说,嗯,我今天生日。   然后他挠挠头说,我觉得我生日的时候对你道歉,你不会不接受。   我真的很吃惊,连道歉都传染,这个世界真颠覆啊。   我说大卫,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大卫说,我代替美女向你道歉。   他是真的爱狗,天然把狗人格化,然后为它们犯的错误道歉,非常诚挚,好像那天把我吓傻的不是狗而是他。   我首先觉得敬佩,然后深深地不理解。   我说,哦,大卫言重了,你不必这样。   Z君很欠揍地在一边怂恿道,要道歉也得美女自己来啊,不然谁知到美女心里在想什么,搞不好还想再施暴。   大卫中了计,焦急地解释,美女说了美女说了,她走的时候告诉我了!   Z君装作恍然大悟,哦,告诉你了啊,我可能没听到,可是瓜瓜,你接受这一份迟来的道歉吗?   原来他还会开这样的玩笑。   我的心里幻化出一个硕大囧字不断地飘来飘去。   我真的要慢慢了解他,像他说的那样。   不然这些冲击就要了我的命。   Z君的朋友很多已经工作了,已经工作的人就是已经进化的高级人,我觉得不安全,尤其怕他的圈子有一些和大东哥交集,于是并不愿意与那些人多做交流。   还好我是个女生,我有权利贤惠地提议镇守厨房。尽管这样做的确有些唐突,但总比让其中某一个成为GPS专供大东哥定位我要好得多。   而且,在我混迹厨房的过程中,也与大卫家的阿姨建立了良好的互动。   据她透露:大卫跟大东特别好,我想差不多就是我哥跟老唐的关系;大卫是个狗痴,这个我已有体会;周小雪是大卫姨妈家的妹妹,这是新发现,大卫和Z君的家庭关系蛮纠结。   我扫一下阿姨说起周小雪的神色,似乎并不厌恶,于是拍马道,哦,怪不得这么漂亮,原来是大卫的妹妹。   赞美同**脸孔美丽的**效是显著的,这位阿姨与我的关系更进一步。   她亲切地问,你见过小雪啦?你是谁,大卫的女朋友吗?   囧字再次飘扬在风中。我只好说,可惜大卫不喜欢我这样的人。   阿姨很热情地鼓励我,大卫是孩子心**,得慢慢引导,好男人的**因都是遗传的,大卫他爸就很好,大卫也会很好的。   这是真的,我说,大卫很有爱心。   阿姨笑着看着我说,是啊,大卫是个热心肠的孩子,他对大Z一直很好。   我想不到这能扯上Z君,八卦因子狂热迸发,好像炸开的爆米花摁都摁不住,我说过如果Z君不主动提起我是不回去过问他的过去的。   谁都有秘密,谁都有伤口。   没有人会爱上解开自己伤口的人。除了变态。Z君可不是变态。   我只好冷处理自己的八卦**望,这真困难。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6-14 12:07:35   阿姨则以为我是追求大卫未遂的受害者,热情地向我支招:大卫喜欢狗,你多跟他说说狗,他就很热情了。   哦,想到连番的熊抱,我觉得就算没有狗,我也已经见识到他的热情了。   虽然不能套得Z君的消息,知道点儿大窗帘的事情没什么吧?   我道谢,然后问小雪在哪里读书啊?   阿姨说小雪工作,早就毕业啦。   工作了?   那么一个充满蕾丝边的窗帘会在哪里工作?cosplay**地吗或者家纺公司?   阿姨说喔,中行,还是营业主管呢。   我问哦。   阿姨说小雪念了职业学校,毕业就进了银行,现在读大学什么用?出来也没工作。现在分到银行的大学生比她大,没她赚钱多,还得叫她师傅呢。   语气十分得意,我想不到对于贬低我们这些已经低的不能再低的大学生的人用什么赞美,只好说,啊,这么好啊。   阿姨又开始继续表扬大窗帘了。   从她的赞美里我得出以下结论:首先,小雪美且惠;其次,Z君一直不着急个人问题;然后,小雪和大Z是天作之合。   哦,我放下心来,原来大窗帘是一头热。   得到这个结论我就可以忽略掉她对大学生的深刻揭露,觉得这位阿姨和蔼可亲。   大卫家的都是憨人,重点在于,完全分不清敌我关系。   能够套的话都套的差不多,我心里十分得意。   然后Z君就进来了,他说,我们去唱歌吧?   我说我们?   Z君手扬了扬,说,这一群人,一起去我那里,好吗?   我说,不太合适吧,我跟你的朋友都不是特别熟悉。   Z君说,慢慢就熟悉了。这都是混得不错的几个,以后是要常见面的。先认识一下,好不好?   这句话颇有化骨绵掌的意思,我立刻就浑身酥软了。   我,聪明伶俐的徐瓜瓜在自己还未意识到的时刻,已经开始打入Z君的社交圈子。我以为这将是一场鏖战,结果,竟然这么顺风顺水。Z君就站在我面前恳求我进入他的生活。倒退个把月我连想都不敢想的一幕,就这么忽如其来地发生了。   怎么这样快?这加速度完全不像地球上的。我真找不到北了。   阿姨这时忽然问,大Z,这是你的朋友啊?   语气全然不似方才。   Z君说是阿姨,我的朋友。然后,他把双手搭在我的肩上说,都认识了吧,这是朱阿姨,魔幻大厨,大卫每次出去吃饭必然嚷嚷着,什么什么都没有朱阿姨做的好吃,她是徐瓜瓜,很了得的女孩子。   说完Z君笑了。   我说是,我们都认识了,朱阿姨好。   阿姨看我一眼,说徐瓜瓜?这么怪的名字。   果然是窗帘党的,话都一样。   然后阿姨说,你们要出去?   Z君说是,去我那里唱歌,阿姨一起去吧。   阿姨说我可去不了,我得拾掇家呢。   那双在我肩上的手,此刻理所当然地落在我的背部,然后稍稍抬起,他的手掌与我的身体有稍微的距离。   这段距离被叫做暧昧,也被叫做尊重。   尊重的暧昧,更加具有潜力。 第39节   去到KTV,感觉十分亲切。   我就说能一张卡片既能加油还能唱K的想法就不是一般人想出来的。   果然,这个人是Z君。   我问,为什么一张卡片既能加油,还能排队啊?   Z君说,你不觉得很好吗?   我说是,很有创意。   Z君扬扬眉说,好吧谢谢夸奖。   寿星大卫很义不容辞地做了开场秀,大卫的嗓子很好,但我没想到好到这个程度,他唱了一首《我的太阳》。   这首歌很奇怪:所有人都知道,但没有人会跑到KTV唱,大卫做到了,又向我证明了他不是一般人。   Z君看到我跟危楼一样的下巴说,吓着了?   我说不,惊着了,唱得真好。   心里头想到有一把好声音的南瓜,就开始觉得是不是憨态可掬的人都会比较有乐感。   Z君说,大卫是学音乐的,会弹琴,会唱歌。   他看到我的下巴还是危楼状态,又说,想不到吧?   真是想不到。我以为他是无业游**,一心一意爱狗,原来这么深藏不漏。   靠在沙发上的Z君又说,一喝酒就怕他喝高,一喝高了什么都唱,搅得全家不得安宁。   我想到昨晚的醉酒之谜,万幸大脑反应快过嘴巴,只是转头看了他片刻。心里头继续警告自己:你要记得,尊重别人的秘密,尤其是这个人。   Z君看出端倪,坐起来问我,你想说什么?   我喜欢他这么了解我,但这不能让他知道,我说什么?   他说你不想说什么刚才?   我说嗯?你希望我说大卫很有才华?   Z君笑了,又囤回沙发。   他的脸孔大部分躲在暗处,仅仅露出下巴。这个姿态很有造型意识:半明半灭的脸孔,显示主人公矛盾或者阴晴不定的心情;下巴上微微露出的胡茬显示他的憔悴,滑动的喉结作为男**特征的体现在侧逆光的铺垫下十分具有表达效果,半开的衣领引人遐想……   再往下想就要喷鼻血了。   然后Z君霍地坐起来,我就险些避到地上去。   一个女声说,哥哥。   嗯?   大卫轰地跳了过来,说,小雪过来啦。   那只自称喜欢叔本华的窗帘绕过大卫绕过了我,直接对Z君说,哥哥,你怎么也来了?!   被当做空气的我和差不多地位的大卫被晾在一边,大卫不以为意地热请介绍说,这是我妹妹。   我说我知道,又表示他的妹妹很可爱。   不看也知道大卫又脸红了。   大卫这个人真是很有趣,我估计他身边说静音马桶很不错他也会脸红。   我想不到窗帘会来,按照我之前的情绪暗示,有我在的地方都是不需要挂窗帘的,尤其是会说话还自称喜欢叔本华的魔幻主义窗帘。   Z君有些尴尬,他拍了拍周小雪的臂侧说,小雪。   她怎么来了?   我凑到大卫身边悄悄说,我们应该等小雪到了再出发的。   大卫说,不不不不,她没说要来,我们中午一起吃的饭,她下午应该上班的。不知道怎么又回来了。然后大卫过去问,老妹,你下午不是上班吗?   不请自来啊。   我差不多知道是谁通风报信了。原来周小雪追求我的Z君是全家作战,顺带阿姨也是细作。   这点可把我比下去了。   Z君恢复了意识,说,小雪,这是徐瓜瓜,都已经见过了.   他走到我身边站定。   我喜欢这个局面:徐瓜瓜+Z君V.S周小雪+顾大卫。   我说,hello,小雪。我是徐瓜瓜。   周晓雪急忙说,哎呀没看到你,你好你好。   比较热情,比较温柔,比较游刃有余,撒谎也不带穿帮的。   不愧是职场上混迹的人,我觉得如果这是我与周小雪的第一次见面我会觉得这个姑娘不错。   真可惜,我来自于第一印象协会。   我说你好,你今天的外套很漂亮。   这是实话。   蕾丝边这个东西很挑人,不是所有人穿上都像青春的萝莉可以秒杀所有雄**。   周小雪的今次对比就证明她实在不适合穿蕾丝边,她也不该穿粉色,更加不该穿了粉色蕾丝边然后搭配各类皮草。   看起来像被过分装饰的暹罗猫。   你看清清爽爽的灰色大衣看起来多美妙,淡妆也不错,不做卷的头发也清爽可人。   真可惜,审美观竟然这么有问题。   周小雪笑了笑说是吗,是哥哥送给我的。   我当然知道这个哥哥   指的是哪一位。   让我气愤的是,姐姐我都这么以大局为重了小样你还敢挑战我的极限。   要搁平常这个面子我是一定得要的,但Z君在侧,我得把我的尖利的牙齿收起来。   我说哦,大卫,你真是很会买衣服。   大卫“啊”一声表示疑惑,又“啊”一声表示就当他买的好了。   周小雪说,是Z哥哥买的。   Z君哦一声说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装的好像真的一样。   周小雪说,哥哥你总是忘事情,不是说今天不来吗,明天要去看干妈,我还跟别人调了班,这下全乱了。   语气哀怨,还真有些惹人怜惜的意思。   大卫实时播报,干妈就是大Z妈妈。柳阿姨。   Z君的妈妈姓柳,听起来像美女.有Z君这样的儿子,也应该算是美女了。   他们明天要去看这位柳阿姨,他们俩个人,这个设定让我微微不爽,但看到Z君有些尴尬的脸,不爽消失了。   通过姨夫我了解这样的事实:男人管不来的,他心里不想从良,就算被阉了也会思春;反之,裸女在侧也不一定会就范。 第40节   四角关系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情形已经够尴尬,我并不像添乱,于是说,你们想吃什么我去买啊?   周小雪并不看我,倒是大卫说,你买什么啊,让大Z去,吃什么吃什么,大Z说你喜欢吃垃圾食品的。   这都说了?看来大卫的资源也蛮丰富,改天一定要套一下他。我说不用了要吃什么我去拿好了。先声明啊,Z君可是记在你账上的。   周小雪说谢谢,我不要什么。   Z君立刻说,那怎么行呢,我给你去拿瓶水吧,瓜瓜我们一起去,我们一起去。   然后他推着我出去了。   周小雪没有跟来,看来情商也不是那么低。   我们走到超市,一路无话。   他不说,而这个时候我说什么都有些假。我不想称赞情敌很不错,也不想装作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只好暗自安慰自己,啊,徐瓜瓜,聪明真是一件   他是个独立的人,像金山说的那样,“没什么能够分开呼吸的,可以一直带在身旁” ,我管不了Z君的生活。   他说要给小雪拿一瓶水,我就拿了一瓶,递给他,说,这个牌子的瓶装水,我妈说水质比较好。   Z君接过,道谢,拿了半打啤酒以及零碎小食,签了单,然后差人送回去。   气氛真暧昧,还不是良**的那种。   看到薯片,想到上次来唱歌Z君赠送的那些,还真合我的胃口。   他凑过来问,你想吃什么?   我说没,刚吃饭了。   他又说,那我们出去走走?   我说算了,外边那么冷,我没有拿外套。   Z君立刻说我去拿你等等。   然后他就跑掉了。   我觉得其实他也蛮痛苦的,面临这样尴尬的场面恢复这么快,也算是个闪光点了。   然后大东哥就来电话。   我看到他的号码较心虚,躲到角落里去接电话来平衡情绪。   大东哥问,你在哪里?   我说你干吗,我也不是周总理。   大东哥笑了,说,我在你家楼下,下来下来,带你看好戏去。   我的心虚是有道理的,大哥这场好戏搞不好专门为查我的岗准备,我说,啊,真可惜,我不在家。   大东哥惊奇地问,你是真不在家啊,我往你家打电话没人接,保安也说你出去了。   我立刻就歇菜了,人品好的负面效应就是大家都比较关注你,我们保安兄弟跟我混得很熟。   那些个兄弟我是了解的,他们要是告诉了我哥我不在家,就肯定说了我跟什么样的人出去。   我知道瞒不下去,但还是不死心的圆场说,是,我出去了,朋友生日在外面玩呢。   大东哥问,哪个朋友?   我说你不认识的一个,我这边很吵,你要带我看什么戏?   大东哥说哦,那没什么了。   躲过一劫,我说好,晚上再联系。   谁知剧情忽然转折,大东哥仿佛茅塞顿开般忽然大声问,喂!你不是跟那个肖斌在一起吧?   我立刻收线。   隔了好久,思维又开始运作。我很心虚,因为撒谎心虚是之前没有过的,作为一个学生会主席我的主要任务就是撒谎,天花乱坠,惊为天人,这是我的生存之道。难道是因为好长时间没回学校业务荒废了?   然后,忽然,有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汗毛一炸,闪开身就看到了Z君含笑的脸,他拿来了我的外套,还变出一袋巧克力。   大东哥查岗造成的心虚瞬间完全被甜蜜的巧克力填补,我从过来都没有告诉他我嗜甜,极为嗜巧克力。这袋子巧克力唯一能证明的就是——心有灵犀。   这可不是一般段数能达到的。   什么吃亏什么警告,全都报销到海里参与海陆大循环了。   Z君低头仔细看看我说,你不是不高兴了吧?   我是非常高兴才对。   我说,这句话被人家听到会以为我虐待你。   Z君说,诸葛亮与黄盖嘛,咱们自己心里明白就行。   我觉得周小雪在里头我也呆不下去,那是她的地盘,我这么个外来人口横插一棍子,本来就跟旗杆子一样供各位瞻仰了许久,加之Z君在侧,投鼠忌器,搞不好就会吃暗亏。   我问我们去哪里?   Z君说,去看戏咯?   我不信,问,这个时侯去看戏?   他说是,我都查清楚地方了,西边不远新开了饭店,老板是剧团原来的团长,打的就是票友牌,去看看?   我们一直没有再回去。   他也没有再说起周小雪。   这是这一天唯一让我不爽的一点——他对这件事情并没有解释。   可他解释什么呢?   如果带着南瓜游街我也需要解释的话,我就会累死。   将心比心,只好放过Z君。   晚上一回家,姨夫竟然出现。   场面劲爆了。   我站在玄关进退不得,按住喊救命的冲动,好一会儿才颤巍巍地说,姨夫,来啦?   姨夫点点头。   我妈说,瓜瓜,你过来。   声音不悦。   我忐忐忑忑走过去,看到了忐忐忑忑的我爸,我向他使眼色,老爸估计遭受到了冲击,接收天线受损。   没了救兵,只好被招安。   我老实地说,好,但我要去一下洗手间。   我姨夫说,不用去洗手间。你过来。   只要我妈不说不。我过滤掉他的话,拎着包跑进去,给大东哥发短信,你爸在我家,情况危急。   然后冲水,镇定一下,走出去说,问什么话,这个架势,要会审啊?   我妈看一眼姨夫,说,徐瓜瓜在这里你要问什么问好了。然后她拉着我坐下,用下巴指了指姨夫又说,他大半夜过来,要问你问题,你回答回答他吧。   老妈称她的姐夫为“他”,她用下巴颏指着他同我讲话,我妈从来不曾这样过。   我说好的。   姨夫看了我片刻说,你知道你大东哥在哪里吗?   就这个问题?真不可思议。   我妈哼一声,呷了一口她的自制养生饮不再看姨夫一眼。   我说大东哥在哪里?姨夫不知道哥哥在哪里?   姨夫说,你先回答我。   我说我可不知道。   我妈说,你听到了,瓜瓜不知道。   姨夫哼哼了两声说,说不知道就不知道了?   然后用手耙了耙自己没剩多少的头发,翘上了二郎腿,斜靠在沙发上歪着头看我,恰好露出他蕾丝边一样的脖下赘肉,对着灯,泛着油光。   那么狼狈却不自知,好像疯子。   真可怕。   姨妈当年到底被什么彗星砸了脑袋,还是大东哥经历了**因突变,这种男人怎么配得上那么好的老婆,这种男人怎么会有那么优秀的儿子?!   世界真奇妙啊。奇妙得耸人听闻。   我妈说,没错,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那是你儿子,别找到别人家。   我把手机扒拉出来,看到大东哥回复的短信:马上就到,我会等在门外,有问题就开门。   好,救兵来了,光复战役开始。   我问姨夫为什么不打电话给大东哥找到这里?大东哥的号码你没有吗?   姨夫说,我不要他的号码,我想问你,你有没有跟大东哥一起去找小何姐姐?   我明显感到我爸挪动一下。   靠,祖国哲学真是博大精深得令人发指。   我现在的状况,简直就是典型的乐极生悲,刚刚跟心仪的Z君进行了心得交流,回来就遭遇了家庭纠纷的埋伏战。翅膀没收拢的小心心还在窜来窜去,姨夫就一盆冷水兜头而下。   我有多狼狈,幸好没有镜子告诉我。   我只好真诚地看一眼我妈然后说,什么小何姐姐? 第41节   我妈冷笑一声说,就是你姨夫的外找,跟你哥差不多大的那个女的,卖车的。   我“啊”一声表示恍然大悟,又问,我为什么要去找她?   姨夫竟然对“外找”毫无反应,只是盯着我问,有没有?   我直视他有明显肝阳亢特征的眼睛以及走火入魔的表情,说,姨妈这短时间身体很差,我们全家都在照顾她,没时间找些不相干的人。   我妈说方文奎你该听的也听完了,你自己造孽自己负责,往后别来我家,我家门不是是不是人都可以进,我家里人也不是随便什么东西都能欺负的。   说罢老妈华丽而有气魄地拂袖而去,我看主公已然撤退,立刻跟着消失。   老爸在身后招呼着姨夫离开。   然后我躲在房间给大东哥发短信,说你老爸已经走了,他问我有没有和你去找何鸣鸣。   大东哥问,你怎么说的?   我得意地回答道,我根本没正面回答他。   姨夫的来访让我爸遭受了强烈弹劾,我妈对于他半夜随便放陌生人进门这件事情的严重**后果进行了各种展现后,又严厉喝止他在我面前粉饰姨夫的种种罪行的意图,因为这种粉饰严重影响我的看待婚姻视角,这对感情观正在真正成熟的青年人来说是很严重的问题。   这可是大罪名。   我觉得我家人是有律师**因的,从我妈对我爸的教育中完全被体现。   我爸戴着各种罪名,进行了深刻检讨,也没有提审我。   我想不明白姨夫到底怎么回事,半夜跑到我家,词不达意地提问,悻悻然地离开,好像个中邪的傻子。   他问我有没有去找过何鸣鸣,自然是没有的,找她的人是我哥,我不过在车行门外对现代运输业的成就表达了一番慨叹而已。   平静持续了几天,我妈要我去医院找她。   上午。   她说,你过来一趟,我有事情问你。   我说好。   跟Z君的约会就泡了汤,一路奔到医院。   我妈看到我就说,你坐下,我有话问你。然后她继续坐在桌子后面看病历。   片刻才继续说,你到底有没有跟你哥哥去找过那个女的?   那个女的。   我觉得有些玄乎,想了想还是决定诚实地回答,严格意义上没有。   我妈看我一眼。   我立刻说我陪哥哥去过她工作的车行,但是我并没有跟她有过什么接触。   我妈又问,什么时候?   我说大约半个月以前。   我妈想了想,才说,那时候你哥回来不久吧,他怎么那么快知道何鸣鸣在哪里工作的?   Bingo……   我只好坦白,我要过一张何鸣鸣的名片……   老妈就把手里头的笔放下了,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然后说,你就跟你姨夫撒谎了?   她的白袍尚未脱下,铭牌别在袍子口袋角上,迎着白炽灯,闪着悬疑的光。   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有人跟我打架——那是我第一次参与械斗,真是惨不忍睹的一次战役。伤口缝完了针,她就这么坐在我身边,诱导陈述当时的过程。   我说我没撒谎,我压根没回答他我到底有没有找过何鸣鸣。   我妈竟然笑了,但笑不代表快乐。   我觉得坏了事,问,到底怎么了?   我妈说,何鸣鸣,你姨夫的那个情人,昨天自杀了。   我把这个含有插入语的句子的主谓宾提炼出来后,倒一口气,然后被呛到,狠狠咳嗽起来。   何鸣鸣挂了?   我一直想如果何鸣鸣挂掉或者消失,这件事情就会平息,她要是死了对整个社会的稳定会做出巨大贡献。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想到她的死恐怕是我间接造成的……   这个问题我根本没有胆子去想。我才二十几岁,有一个女孩子却因为我死了。   我的天。   上帝想要毁灭谁,就回应他的祈祷。   何鸣鸣自杀了。   上帝想要毁灭我。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6-19 10:32:36   她怎么会死?   那个在KFC里头窘迫地忽然站起忽然坐下的女孩子,她尴尬的脸,隔着车行巨大落地窗的落寞的身影。   她想要做一个坏女人,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她做到了,她应该好好享受她的胜果。   怎么可能这么脆弱?   我从恐惧和震惊的魔爪里逃出来又问,自杀,她?   我妈说是,抢救过来了,她自杀前几天做了引产。   我觉得松一口气,从地狱回到地上。   前几天?   我试探道,姨夫去咱家就为了这个?   我妈点点头,问,你告诉我,除了把名片给大东哥你还做了什么?   什么?   什么都没有。   我把名片给了大东哥,大东哥就自己运作去了,根本不需要我插手。大东哥做事情从来不用我插手。   向来如此。   我说没有,什么都没有。妈妈,她为什么会想要死?姨夫就要拿到离婚协议书,不是说姨妈已经签字?她都已经赢了,她为什么要死?难道因为我们去找了她?大东哥什么都没做,他不过与她谈了谈,我们走的时候她很平静,她真的会因为我们找了她就要去死?   我妈压住我的肩膀盯着我一字一字地说,她有遗书,她是自杀,她自觉羞愧无颜于世。跟别人没有关系,她也没死成。所以完全跟你们俩个都没有关系。你听到我跟你说的没有?   我说是,我听到了。   我妈说我要你记住,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我说是,跟我没关系。   但是,何鸣鸣想要死,她差一点成**了,在我跟大东哥找过她之后。   我从没想到这件事情能演变成这个地步,小三不都是妲己一样祸水吗?她们搅得别人家里不得安宁,然后获得自己想要的利益,而且永远不会死。   我妈拍拍我又说,我找不到你大东哥,你要他到医院找我,我今天在病房。   我说难道你怀疑大东哥杀了她?   我妈瞪我一眼又说,自杀,自杀就是自己杀了自己,还有,不能让你爸知道。   我也不敢。 第42节   我找到了大东哥,他跟南瓜夫妻在一起。   他很平静,说,哦,是吗?   我说是,大东哥,可是,她为什么要自杀?   大东哥说我怎么知道。姨妈在医院?   我说她今天在病房。大东哥,是不是以为我们找过了她?   大东哥立刻说,瓜瓜你在想什么?车行是个公共场所,我们是去看车,另外,如果我们找过他她就要去死,那她早该死了。   对,这是对的。大东哥的话说到点子上,已经有半个月多。   她做了引产,或者是产后抑郁?   很多人都有抑郁症。   做了这样的事情,有良知的人都会有精神痛苦,她受不了这些痛苦,一时想不开,这都是常情。   我说,那天你跟她说了什么?   大东哥说,你姨妈要买车,原来的车太旧。   我问,仅仅车?   大东哥说,仅限于车。徐瓜瓜,你到底怎么了?受害者是你的姨妈,是你的亲人,何鸣鸣一个畏罪自杀未遂的人,怎么会让你方寸大乱?你有没有看到你姨妈现在什么样子?   姨妈过得很艰难。我现在也是。   何鸣鸣也应该接受惩罚,姨夫也一样。   贪污与行贿同罪。   但这没有使我好过一些。   南瓜十分乐意我与他们一起吃午饭,可我没有胃口,何鸣鸣自杀,不论我吃什么,都好像在吃人。   越想越可怕,我到洗手间干呕了片刻,也不觉得荡涤了罪恶。   我靠在瓷砖墙上想,那些可以杀人的人真是了得,这跟在靶场上的人形纸片完全不同,但现在有了联系。   这段时间我都不会去靶场了。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6-19 19:30:17   Z君发短信来问是不是方便。   我懒得敲字,回拨给他。   他问,你怎么样?上午走的很急。   我说还好。   我在想,是不是要把家里的问题告诉他。   每个人都有秘密,Z君的秘密并没有于我分享,我贸然往前一步,对他是鼓励还是压力都是未知。   他说,真的还好?听声音有气无力。   我说是,有些累。   他忽然说,我妈前段时候,心梗了。   他的语气很轻,情绪却很重。他试图淡化这件事情对他的冲击。他试图在用平静的方式告诉我他的秘密。   他的妈妈心梗了。那个柳阿姨。   他先敞开了他的秘密,而我的问题变成了,我要不要再用我的秘密家中他的负担?   快乐分享不会加倍,悲伤分享却会蔓延,所以情绪留给自己最为环保,但抑制情绪又会生癌。   我们的生活真是矛盾,既矛盾又无措,而且不可违背。   他继续说,抢救的及时,现在正在恢复。小雪经常去看她,我就顺路带她去。   我说哦,小雪真不错。   他不说话。   我又说,如果不穿蕾丝边,更加不错。   Z君笑了说,我也说过她,就是不听,你没有看到她夏天的衣服,啧啧啧……   我说,你买那件衣服很好。很少有男孩子会挑女装。   Z君说,那是我妈买的,她有买衣服的嗜好,看到喜欢的衣服不能穿,就买了送人。   哦,原来如此。我现在没心情八卦周小雪,我在应付我满腔的罪恶感。   于是挂了电话。   我不知道对谁说,就去找了老唐。   老唐对这件事情并不吃惊,他淡然地说,自杀了?   我纠正,未遂。   老唐还在工作日,着制服,在KFC很显眼。他有些不自在,本来斜倚着沙发变成正襟危坐,看着都闹心。   我说,你怎么成天穿制服?   老唐委屈地回答,今天在局里开会,刚被放出来就让你抓住。我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我允他换了衣服下来。   老唐立刻去了,这时候Z君来了短信,他说你干嘛呢?   我决心不再撒谎,于是回拨给他诚实地说,我跟我朋友在KFC里吃饭。   他笑了说哦,那你往外看。   我看到不足20米处的停车里Z君正在向我挥手,周小雪站在他身边。NND,竟然挽住他的手臂?!   靠,是不是啊,那个位置是我的,你个小妮子跟我抢!姓肖的你也太有意思的,竟然就这么由着那小色女占便宜。   轰,小宇宙爆发了。   我压住火气,循循善诱道,你们做什么呢?   他说去看我妈。声音含笑,我转头一看,表情还挺无辜,说完竟然朝我挥手。   答非所问的混蛋。   我说哦,那行,没事挂电话了。   Z君还想说什么的,我听到了,然后我挂了电话。   小样,想要激怒姐姐,下场可是很不可逆转的。   我给老唐发短信说,你等着我去你们队找你。   然后我很欣然地离开KFC,走到老唐他们支队的接待室里坐定。   火冒三丈,绝对不能动声色。   Z君又打开来电话,我不想接,又觉得不接没面子,难道要他知道戳到我软肋了?那可不行。   我说喂,你好。   Z君说,瓜瓜,你干嘛去了?   我说我跟你讲过我跟朋友吃饭。   他说,你不是说你很累吗?   我说很累就不吃饭了,那我不饿死?   Z君说,我们一起吃饭?   我说不用,你最好还是陪小雪去看你的妈妈,看妈妈才是最重要的。   Z君说,看完了我去找你?   我说不要,看完了你最好可以陪着小雪吃饭。   Z君说哦,天,我又惹到你了。   行,挺有自知之名。   我隔了好久才问,为什么这么说?   他说,你说话语气都不一样,我刚才只是恶作剧一下。我看到那天陪你一起去的那个警察了。是姓唐对不对。然后我就想要恶作剧一下。我的玩笑开大了。   我在接待室就听到老唐在外面问保安叔叔我在哪里。于是对Z君说,我还有事,不和你说了。   Z君说不不不,误会是会繁殖的。 奇*书*网 *w*w*w*.*q*i*s*u*w*a*n*g*.*c*o*m 我要和你说清楚。   去你的误会是会繁殖。姐姐我不高兴了。   我说,这不是误会,你不用跟我说清楚,你想明白你刚才在做什么我们再说。   老唐进来,我挂了电话。老唐问,谁打电话?   我撒了一个十分十分没劲的谎:打错了。   我不想继续吃,于是去打拳。可打拳并不愉快,师傅不在我就喜欢走神。而二师哥从来不客气,随时随地推我一把,如果一推就倒,就要被罚。   打不下去,我就要挟老唐到一边聊天。   老唐说,她是因为引产自杀吗?   我说这你都知道?   老唐说对,大东觉得你不知道比较好。   大东哥没错,我希望我永远不知道。   老唐又问,方叔找过你?   我说是,大半夜跑到我家,好像中邪。   老唐叹息,怀了双胞胎做引产。   我头皮一炸问,双胞胎?   老唐说,听说是,真造孽。   我觉得这是在骂我,一句话说不出。   老唐又问,阿姨的离婚协议已经签好了?   我问为什么要做引产呢?   老唐说你以为呢,现在计划生育查得很严,这可是赤裸裸的未婚先孕啊,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我说那不是机关单位才那样吗?她在车行啊。   老唐说,那个车行不算私营的,再说方叔怎么说也算是个政府官员,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的位子,这事情不暴露便罢,一暴露,就是政治前途和孩子之间的选择。   我还是不信,为了这个,就不要孩子了?   老唐看我一眼说,你这是心疼了?   我立刻摆正姿态说没有没有,我只是想不通,如果换做我,我想我不会不要孩子。   老唐立刻一掌拍在我头上说,你想什么呢走火入魔了,你怎么能吃这样的亏?!   我一边脑壳疼一边想何鸣鸣这一役,真是吃了亏。 第43节   我跟老唐说了片刻,大东哥就打来了电话,他说姨妈问我有没有去找何鸣鸣。   我老实地说我妈也问我了。   大东哥说,嗯,姨妈说你受到冲击不小。   不是冲击而是惊吓。一个女人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而在这之前,她的两个孩子被杀死,这都是因为我。   我没有动刀,却先杀了两个人。   四个月的胎儿,已经算是一个人。   那两个孩子,他们充满各种可能,他们充满各种希望。   他们死了。   大东哥说,瓜瓜,你是不是在自责?   我没出声。   大东哥又说,首先,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如果还不行,你想要自责时想想你的姨妈,你想想我。   我不得不羞耻的承认:当我想到姨妈和大东哥,对何鸣鸣的愧疚感就少了一些。   我要保护我的家人。   这是一场战役,我管不了所有人。   总有人要牺牲,如果牺牲的是我的姨妈,何鸣鸣也会像我一样有罪恶感吗,恐怕她有,但她也不会停止。她在决定插足别人家庭的那刻,就应该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真是做错了,好好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做插足别人家庭的勾当?为什么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不是个坏人,但好人也会犯错,好人犯错一样要受罚。最残酷的是,惩罚往往加倍。   世界从不公平是不是?   对的,所以地球才会转。   晚上到家已经疲惫不堪,没吃晚饭,草莓香气的沐浴乳抵消不了罪恶感,太极拳也不行。   我洗过澡,直接睡觉去了。   醒过来就是凌晨。   我作了恶梦,哭的一塌糊涂,醒过来了还在哭,每个人都要有个发泄的理由,这个恶梦是我的由头。   然后我看到电话在闪。   大东哥的短信也有好几条,老唐让我好好休息。   林一然竟然也说,她一直过美国时间,半夜从来都醒着,如果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络她。   Z君也有短信,他说,不论什么时候,给我电话。   现在是五点。我睡不着,洗了脸,就给他打了电话。   Z君立刻接听,他说喂?瓜瓜?   还挺清醒,估计也没睡觉。   我说是,你要我给你电话。   Z君说,我知道今天的事情道歉不解决问题。   我说,对不起容易说容易忘,很没用。   Z君说,我看到了你跟那个警察在一起,很紧张,一紧张就犯错。   我说那是我朋友,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没像你跟小雪总被人送作堆。   他不说话。   我又讲,你想要知道什么可以问我,不需要那样试探,猜来猜去大家都不开心。到底有什么好?   他还是不说话。   黑暗中总容易暴露人类原始的一面,我借着月色泠然,更加英勇无畏地说,你看到我跟朋友一起吃饭就紧张了,我看到小雪跟你手臂嵌手臂不是要去自爆?我喜欢生活一是一二是二,这么复杂曲折,我做不来。   Z君说,是。我了解。我的反应过激。我没控制好自己。   如果当时我控制好自己,是不是何鸣鸣就不会自杀?酒后不单乱**啊。   我说,真遗憾。   Z君说,我很难解释清楚自己当时怎么想,我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做,这是我的原因,我会改。   这个心情我明白。我不想怪他,怪他有什么意思?   什么罪恶能比让一个女孩子绝望得自杀要可怕?   我比Z君更加罪不可赦。   我说算了,今天地月关系有问题,大家都想变狼人。说的话也不算数,等到白天再说吧。   Z君忽然说,其实我有些惧。   什么?   他说,你断我电话时,我就惧了。我打了很多遍电话。   这个我知道,所以我才放了静音。   他好一会儿才懊恼地说,我觉得如果你从此跟我断交,我就完蛋了。我一直不善长处理情感关系……你觉不觉得,但凡动了心,马上就变傻?   这话挺受用,我懒得跟他猜谜,于是问,你觉得你这是动了心了?   他片刻才发话,我不知道,但我现在越来越白痴,我是说我白天的举动太白痴,那是低龄儿童的示威方式,竟然被我给搬出来。   又要转移话题。   我叹口气说,心理负担不要重,没人推着你做决定。等到你想明白再找我。   Z君说,我想明白了,我想明白了。你不要挂电话。我想明白了。   声线一路走高,十分激动。   我说这么快?我没有要逼你,你可以慢慢来。   他说,是是是,你不逼我,恐怕还想不明白。   我说想明白了说吧。   他说,我会跟小雪说明白。明天,一早,好不好?   我搞不清状况,下意识地说,明天?   他说,那我现在去找她说?不不不,我们一起去,你看着我跟她说?   我只好再次循循善诱,这跟小雪什么关系?   他诧异地问,不是要我跟小雪划清界限吗?   我立刻蔫,问道,你以为我跟你纠缠大半夜就为了让你跟小雪划清界限?   他不说话。   我说你以为文革呢,为个划不清的界限这么个动员?   他说,那,不然呢?   我说,我让你想清楚的是,你是不是动心!   Z君彻底安静了。   到底,这句话还是被我说了出来。   江山易改本**难移,我那希望被人在夕阳笼罩的白色沙滩和蓝色海面边用鲜花示爱的恶心桥段啊,又被我抹杀。   冲动是魔鬼。   真是魔鬼。   我的本**暴露了。   你看,史上露原形的各位都是什么下场:封神榜里头的琵琶精,死了。聊斋里头的各位仙姑,跑了。白素贞阿姨亮了亮尾巴,就险些把自己老公吓死了。   Z君不说话,搞不好真步了许仙后尘。   我可没道行去找南极仙翁。   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他穷酸,壮士断腕的气概我还是有的,于是豪迈地宣称:行了,你慢慢想,想不明白就不用找我。   他说为什么是这个问题?   十分困惑,而且委屈。   我我的小心心疼得缩成一团哀哀哭泣,却被他这句话气得笑了出来。   我只好问,你以为什么问题?请问到底有没有外星人?请问明天福彩大奖号是多少?请问如何驻颜有术长生不老?请问宇宙的终极目的是什么?我要问你能回答吗,你以为我会问什么问题?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   Z君清了清喉咙才缓缓说,我以为,我们的感情关系已经确定了,现在只是在磨合……   我真是要变狼人了。   在罪恶感快要让我没顶的凌晨,这个哥们儿竟然用这样的方式向我表白了,这算表白吧?总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像正太,一定要写了情书最后问,你可以做我女友吗?   不是每段关系的开始都会有一个明显的记号,就跟二战一样,谁也不知道在太平洋战区投下的哪一枚**扭转了局面。但这个局面,真的是给扭转了。   有个画画的人说,我总是在最深的绝望里看到最美的希望。   太对了。   我问,你这么想?   他说,我是这么想,所以我才会带你去大卫的派对,里面是我的朋友,我想你会愿意认识他们,但我怕逼你太急会吓跑你。   我尴尬地说,哦,原来你这么想……   他笑了,说,那么,你一直在想什么呢,嗯? 第44节   我对我阴暗龌龊的想法深表羞耻,并不预备拿出来展览,于是说,想法有差异,这就是磨合期。然后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不睡觉?   他说我告诉你了我很惧,睡不好就跑出来了。你呢?   我说,我也睡不好。   他沉默片刻才说,我不擅长与别人交流,如果做错了我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请你告诉我,我会改正,像今天这样的事,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让你受委屈了。   我的委屈并非来自于他,而是来自于自己。懊悔委屈均分,为什么她要自杀?为什么我要那么冲动地参与这件事情?   这都没有答案。但他的话安抚了我。   他问,你在听吗?   我说是的我在。   他又问,可以原谅我吗?   语气那样轻,让我想到我们听戏的那个晚上,或者想到第一次见到他的狭窄的飞机座位,或者想到第一次在地面上的相遇,他是第一个让我如此牵神的外人,但那些个时候我从没想到会有今天的一幕。   可到了今天,我依然不觉得满足,人总是不能满足,所以才会痛苦,所以才会快乐。   我的小心心扑楞着小翅膀飞来飞去地说早就原谅你了。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6-30 11:10:14   我爸不在家,老美女在家撺掇她姐姐换房子。   她说,我家附近有新楼盘在卖,也不是没钱,为什么还要住在那,看见那房子就闹心。   姨妈大概不同意,我妈又说,你看你你看你,我可和你说,他能打你一次,就能打你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有第三次第四次,家暴是上瘾的,你别看着他哭就心软,你哭的时候他为什么不管?你住院的时候她为什么不管?你洗胃的时候他为什么不管?!   最后一句话吓住了我,姨妈也去洗胃了?剧情越来越紧凑,我也跟着肾上腺素激增。   姨妈这次恐怕是默认了,我伟大的医生老妈又说,你下次胃疼的时候提醒自己,就是那个陈世美把你害到这个地步,你要不想活了,你要不想让大东活了,你要不想让咱们全家活了,你就在跟他混去吧。   我探出脑袋来,表示这里有一个生物在偷听,我妈立刻收了线,端庄地问我,起得这么晚?   我说哦。   我妈拍拍身边的座位示意我可以就座,然后和蔼地问,吓着了昨天?   我说是。   我坐在沙发上,双手覆住脸说,没想到这么乱,早知道听爸爸的话不插手这件事。   我妈笑了,说,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让你姨妈跟那王八蛋结婚。哪里那么多早知道。   有些咬牙切齿。   我又问,妈妈,我为什么总觉得是我让她自杀的?   我妈看我一眼,好久才说,月初的时候你姨妈吞药自杀。   我霍地从沙发站起来,又轰地坐下,只觉得头皮一阵麻,惶惶然问,姨妈,也要自杀?   我妈说,方文奎回家拿衣服,跟你姨妈碰上了,吵起来,又打了她。   我的胃里一阵抽搐,问,为什么我不知道?   我妈说,原本就没让你知道,大东发现得早,把药片都抠出来了,我们去医院给她洗了胃,养了几天,我就带你姨妈进岛子散心了,幸亏发现得早,要不然……   我差不多理清了时间脉络,但依然不明白为什么姨妈自杀。   姨夫既没有潘安貌,也没有周郎品。   难道是审美观有偏差?   一个坟堆半埋的无良公务员,竟然让两个女人寻死。一个美若天仙,一个青春逼人。   再过五百年,简直就成了神话。   我忍不住问,姨夫到底哪里好?   我妈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她说,我也问过你姨妈。谁知道呢,真是……   姨妈的自杀未遂让我的愧疚消失泰半。我不是个圣人,我要找的方式摆脱那些罗列的罪恶感。   我成**了。   我打电话给大东哥问姨妈的事。   大东哥说,跟你也没关系。   我说那是我姨妈,怎么跟我没关系?   大东哥顿了顿方才回答,我怕吓着你,何况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快过去,你不要问姨妈知道,知道也做不知道。   可为什么要自杀?依然没人回答我这个问题。   这世上几十亿人,为什么单单看上让你不快乐那个?总有些别的事情会让人留恋吧,父母,子女,挚友,宠物,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单单为那样一个不济事的人,流眼泪已经足够,为什么要搭上自己的**命?   我想到姨夫的丑态,十分反胃。   安慰自己道:姨夫一定已经死了,被哪个逃回人间的魔鬼借尸还魂,所以才会如此恬不知耻地为非作歹。   有位名人写道: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真是不错。有些人活着,只能当他死了。   我与Z君常在筒子楼见面。   陈经理很有段数,他认识我,他认识我爸,但他面对我俩一起出现时,又是另外一副脸孔。   久之我也放了心,他不会哪天抽风跟我爸说,哎呀,徐哥,我跟你说,你闺女跟我们小老板在谈恋爱呢。   经营八卦场所却不嗜好八卦。   做生意的人就是不一般。   Z君说,陈叔叔器宇不凡。   我说是。我十分倾心于陈叔叔,就是没有机会表达,不然你帮一个忙?   Z君先是十分诧异地看着我,然后就笑了,我喜欢看他笑,从没见过笑起来这么令人愉快的人。   他认真回答,那可不行,你不如考虑一下我,你不觉得我的条件更加适合你?   没错,何止是适合,简直就是要一起分享旺仔QQ糖的那种绝配。   当然这句话我不会与他说。   我说,那就勉强考虑一下?   他捞过我的手放到自己的口袋里握好,然后说,别费神了,就我得了。   那一刻我觉得终于看到幸福的模样了。   幸福跟我那些幻想里头的恶心桥段都没有关系。   幸福就是有这么一个人,你想到他就快乐。   回学校前几日,Z君说要为我送行。   本来定在筒子楼,可那日偏偏筒子楼空前人声鼎沸,我们预备退到旁处。楼梯下到一半,听到有人缓步而上。   男声小心翼翼说,不然在楼下吃?   女人答,楼下像菜市。   Z君有些不乐意。   我喜欢看他眉头微微蹙起的样子。于是好奇楼下是何方神圣。   对话的一对慢慢从楼梯拐角现身,首先是一个女人,然后那个小心翼翼的男人出现了。   我吓了一跳,我姨夫,竟然。   我立刻往后躲了一步,那个女人必然是何鸣鸣咯,我再仔细看,看上去比上次老了十几岁,背伛偻,脸蜡黄,唇色紫白,视线向下,而姨夫扶着她却像对待珍宝。   她原来就不是美女,这下更加不算。   看起来比姨妈还要年长,十分没有生气。与姨夫站起来,真是好像原配那么相仿,还真是般配。   Z君感到我的惊讶,他默默走到前头去,巧妙地挡开我与他们。   姨夫与何鸣鸣似乎并不关心周遭世界,她低着头他搀着她,他们没有看到我,但我消化不了这么多的信息,愣在半路,直到他们消失在二楼拐角,这场短暂对峙消耗我极大体力,我并不想去别的地方。   Z君从厨房顺了两份蟹肉烩饭,我们把车子往前提了提,坐在里面看海。   Z君不说话,我只好说,我一直觉得冬天的海要比夏天的海有气势。   他点点头说,是,我有次看到一辆车被浪头往里带了几米,撞在护栏才停下。   真够勇猛。   车里暖和起来,他脱了外套才问,刚才那两个人,你认识啊?   我说那个男的是我姨夫。   他“哦”一声表示了解。片刻,大约发觉不对,又试探,那你姨妈很年轻……   我说,很美,是那种一看就让人忽略年龄的美。   Z君扬着眉点头。   我继续说,但今天你遇到的那个女人并不是我的姨妈。她叫何鸣鸣,比我哥还要小,是我姨夫的外遇,姨夫和姨妈正在办离婚手续。   Z君说,啊……,I’m sorry……   我笑了,问for my lost?   Z君过片刻才说,坦白讲,我很庆幸遭遇这件事情的人不是你,离婚……   他想了想继续说,我希望我的婚姻可以一直到老。   这话我比较喜欢听,权且收下当做加分点。   姨妈家的内讧,没有人愿意跟我说些什么。老唐支支吾吾,必然受了大东哥的教唆,我也不愿意让他难做;妈妈和到大东哥站在一条战线上;我爸恐怕在等着我向他缴械投降,哭着跑进他的办公室对他说,爸爸我错了。   我身边只有Z君。   人真是社会动物,可以忍受疼痛,却忍受不了寂寞。   我忍不住向Z君说了这件事。一边说一边不断权衡这件事情到底该不该说给他听。   但Z君是的优秀倾听者,期间做适当发问,大多数时间表示惋惜和遗憾,适时呼吁讲述者冷静,末尾用拥抱给予安全感。   我回了家,空前疲惫。   重新清理一次事件脉络我才能稍稍体会大东哥的处境:父母骤然反目,横空冒出第三者比自己还要小几个月,母亲**自杀,连续家暴,父亲急着跟别的女人结婚。原来的生活就像瓷器,此刻忽然四分五裂,不但拼不起来还一不小心就割伤自己。   大东哥真可以,一直如无其事。我越来越不放心他,我妈常说抑郁生癌,那些任何疮疖都不生的人最容易短命,像大东哥遭遇这样的事情,还这么镇定,我怕有一天我会在电视上看到他挥舞着斧头看人的景象。 第45节   姨妈抓着我妈去看房子,我越过满是楼书的客厅找到在厨房的大东哥,问,你怎么样?   大东哥哼笑一声说,你觉得呢?我第一个case是我父母的离婚案。   那真是讽刺。   我想不到说什么,只好问,你在烧菜啊?   大东哥看我一眼说,不,我在洗澡。   再尴尬也忍不住笑了,我说行,等我架个AV你慢点儿脱啊。   大东哥也装模作样地说,可惜啊可惜,机遇不等人啊,版权早被买走了,下次请早吧。   其实,他在做猪蹄膀,他在美国的时候一直叨叨着这一口,有几次还梦到来着,打电话回来诉苦,说美国人都是怪物,因为他们恐惧猪蹄膀。那时候姨妈跟姨夫还没掀起如火如荼的离婚战役,这事情传给全家听,大家都觉得很有意思。   我觉得猪蹄膀恐怕是他回国后唯一的乐事。   我正做深沉的思考,大东哥忽然说,你这段时间一直在跟肖斌见面。   我遭遇了没遇到过的题目,立刻瞪着眼死机。   大东哥把他的可怕的微黄色的清炒山药端上桌,继续处理他的猪蹄子,又问,怎么不敢说?你们到哪一步了到底?   我说什么叫不敢说,我谈恋爱还得敲锣打鼓啊,也不是嫁闺女。   大东哥哈哈笑两声说,当然不是,嫁闺女的是你爸,你想想你家老大爷知道你搞到一个脚踩本市一大欢场的小地痞流氓什么反应吧。   我说什么欢场,什么欢场,这可是社会主义,你以为跟你们资本主义一样糜烂腐败啊,还小地痞流氓,你别看谁不顺眼就叫人家小流氓,你就不能换个新鲜词,没创意……人家名校毕业好不好!   大东哥回头看我一眼,了然笑道,还挺能嘚嘚,我就知道他不会告诉你!   这里头肯定有故事,但很显然万恶的律师东正在等我问他,我极力克制自己的好奇心,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跟你说,你这清炒山药我可不吃,下了砒霜都没这个辣害,都黄色了你加什么炒啊?”   说罢我看一眼大东哥,他还撅着屁股在盯着自己那锅子。   我说哥哥,你这是第一次做蹄膀吧?   大东哥转过他的脑袋来,说,嗯?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能不知道吗?你看那锅子的样子,跟看幼仔一样,诚惶诚恐。   大东哥吼吼笑,说小样,你还忍得挺行。   那是自然。   师傅告诉过我,师母发威的时候他就在一边背《老子》,十分带气场,特别有效果,这是师父要挟我背老子的初衷,他说我气太盛,一定要克制。我遂以家母言抑郁生癌来反驳,过了几日这一舌战盛况被某个不靠谱的师兄通报给了家父,家父震怒,于是开始了我第一次背诵老子的征途。   师傅说的极是,此时此刻,我脑子里的一句是,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我叨叨这一句克制住问大东哥的冲动。显而易见我成**了。   大东哥又问,你嘀咕什么呢?   我说背老子呢。   大东哥继续回到灶头旁,好久忽然转头说,他难道没有跟你说,他在美国没有毕业?   我被这句话熄了火,瞪着眼看大东哥。   大东哥得到了胜利,他握着煎蛋铲,很开心地双手交叠在胸前歪着头看着我的窘迫,继续落井下石道,我就说他不会告诉你,你知道吗?可靠消息称,他在美国似乎是结了婚的,这个你也不知道吧?所以我说,你俩最好不要有什么负距离接触,不然再过二十年你更年期一过,思想更完备了,想想这事就得寻死。   此话一出,我颇有被人敲到脑袋的感觉,不但耳鸣,而且有些胃痉挛,顿时没了方向感。   Z君结婚了?!搞什么啊,我也不是琼瑶阿姨的梨花带雨的女主角,这么狗血的剧情怎么会被我给撞上了?   我神魂颠倒了片刻,才觉得魂魄归位,大东哥向来拿得住我,小时候他能把我骗上山,长大了他自然会更甚,就算他去了几年美利坚,一样是我的克星。   但我才不会跟小时候一样,以为满山遍野的小花朵底下都是小孩子,随便一挖就是一个,然后独个拎着铲子跑到山上去刨地。   我哼哼笑,再哼哼笑,终于找到话来说,我说,大东哥,你做猪蹄膀拿着煎蛋铲做什么?   大东哥闻言很诧异,回头看看我又说,哎,你别装了,你看,你看,皮笑肉不笑的,你是我妹妹,我还是很了解的。这消息你不知道吧,我也是才听说,本来这肖斌是个小地痞流氓也就算了,我也不想管你,现在都笑贫不笑娼,问题在于他这劣迹可都是ing时态的。你可别不知不觉搞成个第三者啊。   我说你得了你,可靠消息,你哪里来的可靠消息?   大东哥摇头晃脑说,山人自有妙计。   我说这个不是妙计,这是八卦,搞不好就是中伤,肖斌到底怎么着你了,让你这么大怨气,跟伽椰子似的,就差脑袋三百六十度回旋了。你没听听你自己说话的语气,真让我怀疑你是向他求爱不果的怨妇。   大东哥的脸色顿时凛然,微扬的嘴角顿时拉平,两只眼睛微微瞪大,看着我片刻,利索地转过身去。他说,随你的便,反正后悔药没得卖,现在不弄清,你等着以后受罪吧!   这时候我才敢确定,我拿住了大东哥。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拿住他。   原来这感觉这么好啊。   爱情的力量虽然是伟大的,但大东哥的八卦也是伟大的。   他说Z君在美国没有毕业,这没什么,延期毕业也不是少数人的特权,他在美国结过婚,这也无所谓,我怕的是这个婚是个“婚ing”。   可想到周小雪,又觉得不是。他妈上杆子给他介绍对象呢,Z君是不是在婚状态,难道他妈还不了解?   再者大哥跟Z君这么多年没见,他从哪里得到这么多八卦消息还是未知,当然也不能全信。   我是信任Z君的,如果我不信他,我就不会想要亲近他,信任是一切情感的**础。   但我,作为一个心思缜密的好少年,我得找人问清楚。必须的。   我不能让流言祸害我的Z君,这位同学将来搞不好我是要带回家给爹娘展览的,名声不好,可是致命伤。   尤其我爸那种老八股,肄业加非首婚,这不得逼着他发飙啊。 第46节   找谁呢,经过一番考虑后,我去买了一只优秀的犬沐浴乳,打了电话给了顾大卫。他是离Z君最近的人,关键问题是,他还是Z君身边最好对付的人。   我的电话估计吓到了大卫,他先说了一声啊,语气上扬,又问,徐瓜瓜吗?   发音缓慢,充满各类疑问和不信。   这给我一种他打错电话的感觉。   我热情地说大卫,好久不见啦。   大卫嘿嘿嘿嘿地笑了好几声,然后说,是……是吧……   我听着就乐了,Z君说大卫腼腆,还真不是装的,隔着电话就闻到了浓重的腼腆。   我说我要补给他一份生日礼物的,大卫本来还推辞,但听说我买了一只犬沐浴乳,又十分开心地答应了。   我们约在筒子楼,我想了很久,还是这个地点比较稳妥。首先Z君一般不在这里,其次,这里又是他的地方,说起来,也不能算我瞒他。我觉得自己算计的不错,智者千虑,估计就没了一失。于是颠儿颠儿地过去了,有人造Z君谣,我自然有责任辟谣,问明白了我就回去跟大东哥说,老老实实地读JD,搞什么关心八卦到这么变态的地步。   大卫日后一定会感激我的,我让他参与了这一场光荣的战役。   大卫比我迟到,轰轰轰跑上来,笑得十分可爱,然后才茫然地问,就咱们两个人,大Z呢?   我说哦,就两个人。   大卫又脸红了,这时候脸红就不好了,跟偷情似的。   我立刻撇清我可不要他来抢我的**劳,我一个人送礼物。   大卫也毫不含糊,收了礼物就找吃的。有了Z君我在筒子楼也有了地位,上菜速度也快了,侍应美眉的态度也好了,菜盘子分量也足了,让人十分舒泰。下次我得带着南瓜来见识一下,什么叫看客下菜碟。有了林一然的南瓜已经想要挣脱我的魔爪了,这可不行,这小书生除了能玩转电路板连笔都不会转,我可不能随便让他独立。   大卫心情不错,跟我汇报他今日的行程,早上去遛狗,指点了一下大好河山,感慨了国内优良的投资环境,紧接着与风水先生一起去看了地皮,家里头预备开展园林生意。将来有个什么喜欢的花花草草可以找他去。   我可是一窍不通,只做惊叹状表示种树十分伟大,可以防止水土流失之类。   大卫按照他的一贯生理特征显示,继续脸红,好像他是一棵树。   我觉得题外话说的差不多,于是试探,大卫啊大卫,你真是个全能的人,你看我还靠父母养活呢,你就独当一面了,你说你到底在哪里读书啊?   大卫继续脸红,说,我哪念书了,都乱七八糟读的。我就喜欢这里的疙瘩汤啊,你尝尝。   这么会打太极,小样!早知道让他把狗带过来,他那心思牵到狗身上,就不这么难缠了。   我说好啊。依然不死心地盯着他吃饭。   不死心可是美德,大卫感受到了我热诚的目光,越吃越慢,越吃越规矩,再往后吃就得起立站好。   我觉得也有点打草惊蛇,只好转开话题说,你知道吗,我去选沐浴乳的时候,特别豪情万丈地说,给我们你这里最好的狗狗沐浴乳。结果人家给我一瓶,我一看那价格,一千多块钱呢,吓得到我,还问人家是不是打错码了。怎么比人洗澡还贵啊这。   大卫听了哈哈笑,你跟大Z还真是一对,他上次去给美女买链子,随便挑了一个,要了他小两千。你比他仔细,他刷了卡才看见价钱,死活得开宠物周边店啦,哈……   后头都不重要了,主要是前头那一句——我跟大Z真是一对。听得我如坐春风(我知道这词不能这么用)。   正销魂着,又觉得这大卫也不像我以为的那么好对付。   我继续试探,你跟Z君从小就认识吧?   大卫立刻抬头看我一眼说,哦,是啊。一个地方住。都凑到一起玩,久了就混熟了。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7-07 15:38:37   我说你们小时候肯定很调皮,大卫嘿嘿笑,说,算是吧,我比较皮,大Z比较老实,他小时候还是班长呢。   班长啊,真是难以想象。Z君哪里像班长啊?   班长应该是大东哥那样的,典型的腹黑阳光美少年,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左右逢源,三头六臂,男女通吃,口蜜腹剑,再不济也得像我吧。   善不掌兵。Z君那双眼睛,善良的好像小鹿。怎么能当班长啊?   关键问题是,那样的人怎么会骗我?我还是信他的。   所以,更关键的问题还是在于说服大东哥,说服了大东哥大东哥就能说服我家二老,我虽然是一个擅长欺上瞒下的人,但这不代表我愿意把爱情工作转入地下,Z君也不是一只鬼,为什么见不得光?   但想到大东哥说起Z君的脸色,其实比那盘清炒山药好不了多少,我就头大。   原来以为大东哥能是我的盟友的。   我只好说 ,啊班长啊……   大卫说小时候他总考第一,总能上台带大红花,还有奖状,我学习不好,他总帮我,哦,他书法还得过奖呢,你知道不……   大卫一边说一边笑,好像说的是自己一样,现在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兄弟真不容易,社会变化太快,不单单摧枯拉朽还顺带各类破坏,有些没事干的调查机构做出了统计,现代人每五年多一些就要换一半朋友。   有一个从小和你一起在一起的人,已经太不容易了,更不容易的是,这人还是你的兄弟,唉,我顺道想到了老唐,感觉真好。大东哥固执跟野猪一样,死磕一棵树,老唐就比较温婉了,我要是动之以情,搞不好就能把他拉拢到我的战线上……   我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的毛病又犯了,不论怎么会是总能找到机会把自己也表扬一番。   大卫并不知道我的思维还在翻飞,他笑起来憨憨傻傻,但他是Z君的朋友,我也顺带喜欢起不着调的大卫来。   大卫说,大Z很聪明的,他在美国的时候,建模还得奖呢,照片一直放在他们学校的纪念墙上展览……   Z君不喜欢说起美国,但大卫跟哥伦布似得带领我走向新大陆了。   建模还得奖状,竟然?   越听越邪乎,不行!我先给把证书复印下来贴到大东哥脑门上做镇魂符,让他再说Z君是小流氓!   想到大东哥得知Z君的优秀学习历史的表情,我十分开心。   精神胜利法很管用,继而深刻认识到找大卫是找对了。   他就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通往他秘密的门,虽然暂且不知道这门后头是什么,但好歹是进步了。   但愿这钥匙合作一些,拿出他对待狗只的心情来对待我…… 第47节   我问,是吗是吗?   大卫诧异地看我一眼问,大Z没跟你说啊?   我笑了,说,他也不是那种喜欢自吹自擂的人。   大卫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道,大Z不会的,他很好,很好……这鱼很不错的你尝尝啊……   我当然知道他很好,不好我也不这么费劲周折上杆子倒贴啊。   眼见着一顿晚餐快结束,这絮叨板子大卫还跟我绕圈。推进这么缓慢,实在不是我的风格,只好下点狠料。   我看着大卫纯真的脸,深深觉得歉意,但还是问,没开车来吧?   大卫说没有。   我立刻找到一只罐啤给他倒一杯,大卫想要挡住说,哎哎哎我不能喝,我一喝就醉的。   啊哈哈哈,就要这个效果。   我说哎呀我也是,没事没事,啤酒嘛,跟可乐似的,一两杯无所谓啦。   大卫还想躲,说,哎呀不行啊瓜瓜,不行啊,我真不能喝酒!   小子摆明了想吃饱了撤退,那可不行,姐姐我都悲壮的拿出买机票的钱请你吃饭了,你还敢跟我较劲?   我小宇宙轰地爆发了,面色一冷,继而拍案而起,拿出大葱劝酒的豪迈,把酒杯往桌上一顿,继而小爪一挥,中气十足地吼,大卫,这就不对了啊,我诚心结交你这个朋友,你看我也没开车出来,就为了跟你喝两杯的。我都这个诚意了,你竟然不赏脸,你难道是瞧不起我?!   说完了我自己先惊了,这哪里是劝酒,分明是胁迫。   大卫估计没料到剧情这么急转直下,他愣住了,胆怯地仰头看我,还有旁边站着的男侍,他也瞪着眼睛,脖子前抻,大概十分吃惊。   我停了片刻,竟然听到了海鸥的叫声。大卫还那么看着我。   话说,这大卫要真的不喝我也不能压住他脖子灌进去,但如果他不喝警戒线就不能松懈,不能松懈我就套不出话来,套不出话来我就不能知己知彼了,不能知己知彼,我就不能打败大东哥,不能打败大东哥,想到大东哥把这小流氓这词告诉我爸我妈……   后果太严重,我开始冒冷汗。   此刻,只见本来静止的大卫忽然启动。他片字也无直接满酒,然后利索地一干而尽,最后,胆怯地看着我说,我是真不会喝酒,但,但我还是喝了。   然后他闷头又给自己倒上,碰到我的杯子上说“干!”   这次吓到了我,我说,啊,大卫,真是,真是有气概啊。   大卫再次脸红,并且没有消减,我觉得这厮恐怕是真的不会喝酒。   这样更好。   我半胁迫他喝掉五只易拉罐,正招呼侍应送第六只,大卫钳住我的手用力很大,我以为他要小宇宙爆发一样喊:“赐给我力量吧我不要再喝啦!”   结果,他也颇为豪迈地说,反正今天也喝道这个份儿上了,就别一只一只来了,上大的吧。   继而霍地站起来扬手道,小邱来只桶!   原来二楼的男侍叫做小邱。   小邱颠儿颠儿下去了,大卫轰地坐下,然后就冷了场。   冷场不好。   容易给大卫反思的余地,我得让他跟着我的鞭子走,最根本的就是不能让他有自己的思想,我一面觉得很对不起大卫,一面继续我的攻坚项目,问,那个男孩子叫做小邱啊?   大卫说嗯,小邱,邱健,是陈叔的小外甥,老爸死了老妈改嫁,一直跟着他外婆生活,老人家前年过身,其他亲戚不是很容他,陈叔不放心,正好赶上大Z这里扩建,就过来了。   我其实并不想知道这么多……但大卫把脸贴在桌子上然后看着我呵呵笑,我被他看得发毛,也只好笑。   于是,下去拿啤酒的小邱再次出现的时候,就看到了一男一女,隔着满桌子的残羹冷炙,对着脸傻笑。   小邱愣了一下,把酒放到一边,悄悄过来说,小徐姐,还是不要喝了吧?   我觉得没什么,才几只易拉罐而已,可我还没说话,大卫轰地坐直说,谁说我不能喝了。我还能唱歌呢!!   然后他真开始唱了。   Z君之前说过的,大卫喝高了就喜欢唱歌。   我对这个效果很满意。立刻给大卫鼓掌鼓励。   小邱却傻了眼,赶紧对我说,要不,要不我把酒送回去?   我本来还不想的,但觉得好歹是Z君的地盘,小邱也是他的手下,让Z君知道我嗜酒不论是喝不醉或者喝得醉都不好,更别说我跟他哥们一起喝了。   我见着小邱拎着一桶子啤酒下去了,才过去拉住已经站起来唱的大卫说,大卫咱们到别的地方唱。   大卫问,去哪里?KTV?啊……我很久都没唱歌了……   胡说!   然后他仰面靠在椅子上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学,声,乐,的……看不出来吧,哈哈……   我把帐给结了,才说哦,我知道的,你唱得很好,一般人唱不到这个段数。   大卫说,你知道?   我说是啊,我知道。   大卫扁扁嘴,说大Z什么都告诉你啊。   我笑了。   如果什么都告诉了我,大卫你也不用喝醉了。所以,这件事情的根源还在于Z君。   大卫眼神有些涣散,我觉得**本可以提审了,深呼吸一次,才发觉做一名演员多不容易,像我现在就得把自己幻化成一个怨妇,我其实不擅长做怨妇,怨妇需要情绪积累,我其实并不怨恨Z君,我的心情颇为悲壮,我得救他,我得救我们的关系。   于是,我得是一个像救世主一样的怨妇。   这让我不禁慨叹,我还真是一个身份复杂背景神秘的女**角色啊……   而大为呢?我看着似乎有些不适的大卫想,他恐怕就是我的第一个祭品吧? 第48节   我妈常说,女孩子成不成熟谈恋爱了就看出来了。   很对。   我觉得今天这约会很欠考虑,其实,套得Z君背景的方式有很多,我不该就这么把大卫拉下水。   这个人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憨厚,但憨厚也不是傻子吧,他醒过酒来难道还悟不出是我把他给撂倒了?他会对我有防备,防备往下就是敌意,我的Z君身边最亲密的友人对我有敌意,简直就是自作孽嘛。   我的攻击指数太高了,做什么都要先下手为强,十分容易树敌,这点也需要改。   检讨了自己一番,又觉得事已至此,硬着头皮也得做下去,我只好装做一个喝醉了的怨妇。古书上也没几个参照物,这个难度系数更高。   我只好即兴发挥。   李白即兴发挥都万古长青了我估计我的即兴发挥起码能挺个几十年吧?   我首先为难地说大卫,怎么办,我不知道你不会喝酒,你是不是喝醉了?   大卫依旧诚实,他艰难地支起脖子说,没。   真没创意,喝醉的人都这么说。   我说大卫你真是个好人。   大卫顿时脸红,说哪里哪里,你也是个好人。   我忍不住要笑,大卫又解释,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很好。   我说是吗大卫,你真的觉得我很好吗,那小雪呢?   大卫先抬头看我一眼然后把手敷在额头上,呵呵笑,说,我就知道你请我吃饭不会这么简单。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   但大卫问,你不放心小雪?   那倒没有,窗帘倒不是威胁,要是Z君能被窗帘收买,那就能被床罩收买,能被床罩收买就能被被套收买,以此类推……   但小雪是个引子,没有小雪,就没有后头的话题。   我立刻无辜地说没有,并没有。   大卫支着脑袋看我片刻,摇摇手说,唉,你放心好了,我老妹一直单相思。大Z他这个人本来就不大喜欢说话,任谁在美国待时间长了都有点笨,他就更加不会说话了。但他不说不代表他不是,对不对?   语无伦次。   我继续刺激他,又问,那小雪呢,小雪怎么想?   大卫说,诶,瓜瓜,你这是吃醋吗?不会吧。大Z他就没喜欢过小雪,开始柳阿姨把小雪接到家里头住了,结果,大Z立马租房子出去住……哎呀,柳阿姨都死了心,你怕什么啊?!真是,你们女人真奇怪……   这个剧情真够狗血。   我觉得时机不错,于是更为幽怨地抒情:坦白说,他的工作我也不懂,他生活圈子里,我唯一熟悉的人就是你,过几天我就要回学校去了,可我总觉得还是摸不透他的心思,我一直猜,是不是Z君心里还惦记小雪呢……   大卫长吁一口气,看了我片刻,嚷嚷,他小子也太行了,怎么把你弄成这样啊,不行!我得把大Z弄过来,你直接问他!   说罢大卫开始掏电话,我赶紧按住他奋勇的手臂和电话说大卫你可别,他会不高兴的,我上次惹急了他,他把我扔在马路牙子上就自己走了……我知道你跟他最好,你是个好人,我只能问你,请你不要告诉Z君,一定不要……   说到最后竟然哽咽起来,我也太入戏了吧,我被自己的演技给惊着了。   大卫也惊着了,他找来找去找不到一张面巾递给我擦泪,只好小声嚷嚷,你别哭啊,我不说我不说我不说,我向你发誓,他对小雪一点意思都没有,你说他认识小雪这么久了要有意思不早有了,还等你出来吗?大Z是真喜欢你,我能看出来,他这人吧有时候有点不好沟通,你有什么话就直接问他,别跟他客气,你跟他客气他想不通的,他自己也知道这个毛病,现在已经开始改了,你把他教育的很好,他现在知道感情需要沟通了,你可别哭啊……   剧情推进真不容易,终于熬到关键帧,我呜咽一会儿,觉得大卫的防备差不多卸干净了,忽然问道,他以前都不会和自己的女朋友沟通吗?   大卫不说话。   我觉得不对,大卫虽然不算笨,也没这么聪明吧,按说应该下意识地就说了实话啊。   我被这沉默压得很懵,怨妇也装不下去,正准备下狠料刺激大卫,忽然听到后面有人说,你们两个在吃饭啊?   我心头一紧,立刻灭顶。   然后一阵脚步由远及近,停在我的身后。   我站起来转过去,看到了Z君似笑非笑的脸。   只觉得全身血液都不动,唯独心脏还能跳,于是嘭嘭嘭地震得我头疼。   Z君一直看着我,点了点易拉罐惊奇地问,十个,是对半吗?   我连作弊都没有被捉过现行,这次竟然捉贼捉赃。   惨惨惨。连三惨。   完全手足无措。   我没说话,只是笑。   大卫也站起来说,大Z……你,你怎么过来啦?   Z君说哦,小邱说你俩都喝醉了。   这句话点解了我。   五只易拉罐要是没酒量**本就摇摆了吧?   我其实根本搞不清喝醉的人什么是个什么心理过程,只能学老唐,他喝醉了就傻乐。我拖住Z君的手,呵呵笑,说,你怎么来了?   我还想单独跟大卫吃饭呢。   Z君被我的热情吓着,看着我问,单独吃饭,为什么?   多年的学生会生活告诉我,你越想撒谎的时候,就越应该说真话。   把真的说成假的,那才是绝学。   我于是坦然地回答,自然是问点你的小秘密啊,问你多没意思……   五瓶易拉罐增加了我的脸皮厚度,我说得器宇轩昂,说完了还靠在Z君肩膀上,片刻小声说,你怎么身上还有烟臭啊?   他说跟别人吃饭去了,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呢怎么还有味道啊?   那不是听见我的诡计了?   我心里头一惊,但依然不动声色地笑,说你得去吹吹风才行,站在门前有什么用啊……   大卫咚地坐下,说,吹什么风啊,你来了真好,咱们去唱歌吧,我正准备跟瓜瓜去唱歌。   Z君说你都喝成什么样了还唱歌,明天验机器……   我继续傻乐,心里头想,那小邱跟Z君说了我们俩喝酒,很有可能就说了我在逼着大卫喝酒,Z君这么问,搞不好就是在敲我,我插话道,啤酒嘛,大卫你喝醉了吗?   大卫摇摇头说没有没有没有,没醉没醉没醉。   我说我也没有,我还能走直线呢。   说罢开始往前走,被Z君给捞回来,说,行,看见你走直线了,特别直,没喝醉。   然后他把我安顿在椅子上,开始打电话,给周小雪打电话。   我不高兴了。怎么什么事情起来了都去找窗帘啊?   他说小雪,你干嘛呢,嗯,放假最好,你哥喝醉了,你过来把他送回家。   小雪唧唧哇哇一会儿,大约是在抱怨为什么喝醉,Z君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喝醉,你过来把他弄走,已经开始唱美声了,他明天还得去验机器,让朱阿姨看着他给他醒醒酒,实在不行卖点那个什么醒酒汤,朱阿姨上次说要给我煮的那个。   小雪又开始唧唧哇哇,估计是问Z君要做什么,我正竖着耳朵偷情,结果,Z君的手掌忽然降落在我的肩膀上,他说,你哥哥把我女朋友灌醉了,我得看看怎么办。   我本来还有些恼怒,听到这句话顿时没了气焰,他的语气温和,还略微有些笑意,他对窗帘说我是他女朋友啊,得亏我没有翅膀,不然早跟着海鸥出去飞了。   片刻他挂了电话,俯下身来看着我,我虽然开心,依旧十分受不了被Z君注视,大概是之前的遭遇给我留下了阴影,每到他看我,我就觉得自己眼影涂了一半,或者裤链没有拉好,甚至想低头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穿了衣服。   但Z君笑着,微微扬起的眉头聚在一起,我在他眼睛里看到自己,十分懊恼地想,我压根就不该喝的。   我一喝酒脸就红,还是那种高原红,老唐说我喝酒穿上藏袍,就能客串一把异族同胞。问题在于藏族同胞都有高原**族的文化底蕴,我这么个沿海平原的,一看就知道是假冒分子。   我别过脸不看Z君。   Z君拍拍我的脸问,你还行吧?   我说嗯,还行。   他说不头晕?   我摇头。   他又说不恶心?   我继续摇头。   他站直了说,真还行啊,那你有什么感觉?   我说我跟大卫约好了要唱歌。   大卫听到了也说,对,好久没唱了,真想唱歌啊。   Z君哈哈笑说,还以为你真没事呢,我说你得了啊顾大卫,别起哄,回家睡觉去,小雪过会儿把你送回去。   顾大卫估计已经到了酒醉后期,哼唧一会儿有气无力地说其实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一看,这可不行,词还没套出来呢,小样就想跑。   我拉住大卫说,不行大卫,我一定得听你唱歌!!《我的太阳》已经让我很崇拜了,我就想找机会再听你别的。我听了这么多人唱,就你唱的最好,比老帕还好,你啊你,就该进军歌坛!   大卫被我一拉醒了很多,嘿嘿笑说是吗?于是再次唱起了《我的太阳》。   正八经的意大利文版。我一句也听不懂了。   Z君见状凑过来低声威胁我,你再鼓动他我告诉你,他能把我店里头所有人都引过来。到时候遇到你认识的哪个叔叔阿姨,我看你怎么办!   Z君就是Z君,一句话拿住了我,我想了想,然后拎着包,老实地站到远处,Z君对这个效果比较满意。他让大卫闭了嘴。   小邱这时候上来送了茶水。   我看到小邱很不高兴,就差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我就能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他坏了我的大事。   小邱说小徐姐你没事情吧?   我说没有,你盯着我呢我不敢有事情。   小邱嘿嘿笑,我觉得他没听出来我在讽刺他。Z君真幸福,他身边都是些憨人。   我想到大东哥十分头大。   我站了一会儿,大概吹了冷风竟然真有点晕,于是找了椅子坐下。   片刻,窗帘就来了,今次筒子楼遭遇窗帘十分感慨,我看着窗帘的背影,想到了各种名句,从子在江上说的到李白送朋友说的到毛主席游长江说的,以此来抒发我此时此刻的心境,以及对时间流逝的慨叹。   窗帘没看到我,她直接奔向了Z君,Z君尴尬地笑了,然后像就像喜羊羊机灵地躲开灰太狼一般避到了我这边。窗帘于是看到我,她的热情先是一顿,然后消失不见,她微微颔首,问你还在?怎么样,也喝多了吧?   我说没有,想了想又说有点,又想了想还是坚定地说,没有。   Z君对窗帘说,你把大卫弄回去吧,我本来想让小邱送他的,可我怕小邱镇不住他。   窗帘推一把趴在桌子上的大卫抱怨,为什么要喝酒呢,大卫就不能喝酒,还大白天的,哥哥也不阻止他。   这话分明是想要戳我,那可不行。我说,觉得很高兴就喝了一点,我约大卫出来的,我不知道他不能喝酒,然后我问大卫,大卫,你没事吧?   大卫说没事没事,我好着呢。   酒醉的大卫依然帮助我成**地回戳了窗帘。   我很得意地继续靠在Z君肩膀上做微醺状,小样,这肩膀以后可都是姐姐我一个人的,想到这里更靠上去,Z君大概以为我要晕倒,赶紧扶住,问,你没事吧,现在还能走直线吗?   我就笑了。   此情此景这是多么美好啊,像童话里头说的,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这童话是给窗帘看的,当日她就在这里,气得我七窍生烟,**头抢地。她就在这里叫我姐姐,实在叫得太好了,我就真的成了她哥哥的女朋友。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大卫说,小雪你不用管我,小邱送我回去就行了,我好着呢。   窗帘说喝醉的人都喜欢说自己好着呢。   Z君说,没错,大卫。瓜瓜还能走直线呢。走得很直,正常人都比不过。   大卫笑了说,徐瓜瓜是真喝醉了,我以为她挺能喝的,其实也就一小闺女的酒量。   啊哈哈,都以为我醉了。   这老唐就是我的救星,我得请他吃饭。我心里头高兴,忍不住就笑了。   Z君看到我校就说,你看看,还傻笑,偷着摸着出来喝酒你,这可不行,得管管了。   说罢他也笑了。 第49节   我十分喜欢这个男人的笑容。   尤其在这个时候,我与周小雪胜负了然。   我,一个有为的即将成为“前”学生会主席的聪明的女滴,打败了窗帘,虽然胜之不武,但毕竟没有贻笑大方嘛。   窗帘安静片刻,又发动进攻,她说,不行哥哥,我一个人送不回去,你跟我一起去吧,大卫太能折腾了。   那可不行,我往Z君身边靠靠,Z君没直接回答窗帘。他对小邱说,小邱你跟着一起去,路费报销,跟经理说一下,算公事,要有事情打电话给我。   然后他又对大卫说,你可别折腾了啊,听小雪的,明天还得验机器呢,别误了大事。   大卫闻言倒是警醒了片刻,瞪大了眼睛说嗯,我明白,其实你们谁都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Z君说我知道你自己也行,但还是有个人在身边好,对不对?   太对了。   我借着酒劲,勇敢地缠上了Z君的胳膊,小忐忑还是有的,但Z君没有阻止我,他的臂膀十分结实,我本来就是个比较肉**的人,此刻借着酒劲,更加神魂颠倒。   Z君说完话就顺着力站到了我身侧,我觉得这时候要拍张照片,以后我能传给我的孙儿们看,那绝对是郎才女貌的典范,搞不好拍成一部电影《我的祖父祖母》,绝对要比老谋子的纠结耐看得多。   半醉半醒的大卫看看我们,忽然笑了,隔了片刻他说,你说你大Z,你怎么把好好的闺女弄这么成这样了?怕你怕的什么都不敢问,都要来问我。   我首先觉得这话不对,到底怎么不对还是复读一次才明白过来的。然后我就傻了眼,幸好我本来就很迷茫地看着大卫,傻了眼只是更加迷惘而已。   大卫刚刚说,我怕Z君所以就来问他。   大卫这个混蛋。   我听到扑扑扑几声,玫瑰色的小气泡就都碎了。   Z君没有说话,我也没有。   场面一静,我就怀疑我是听错了,我悄悄看一眼Z君,他面色不改。   我只好说,大卫你能不能走?   大卫扬声道,我有腿为什么不能走?!   说罢他猛地站起来,于是身后的椅子轰隆一声倒了。   Z君说的是,大卫有办法把所有人都吸引过来。   小邱立刻过去扶住大卫,窗帘看我一眼点点头,说,我们先走了。   Z君说好,明天打电话给你大卫。   窗帘对着他笑得依然灿烂,她不是以为Z君要打电话给她吧?她也喝醉了啊,真是的。   我赶紧说,再见小雪。   窗帘自然不想跟我再见了,于是她什么都没说,就消失在楼下。   剩下我跟Z君,气氛很尴尬,我说我先回去啦。   他笑了,问我,你满嘴酒气往哪里去?   我说回家啊。   他压抑地问,你个女孩子喝成这样回去,妈妈不说?   我说我又没喝高。   他说是,你还能走直线。   我只好笑了,原本我是要装喝高的,这样才能跟大卫打成一片,这下大卫走了,临末了还出卖了我,我自然是要赶紧遁地。   Z君却不这么想,他说醒醒酒再回去,让你哥哥看见我可担不起罪名。我去给你拿解酒剂,你等等我。   说完他就下去了。   我开始合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合计不出来。   我觉得我有点醉了,不然脑子不能这么乱。不过,之前喝酒之后的也没跟这么个正常人PK,那时候唯一目标能分清各个阿拉伯数字的不同已经东南西北,这样就能把其他喝高的姐妹兄弟扭送到各自窝里头去。   此刻,我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喝醉了,小凉风吹着,脑子更加乱,索**靠在门廊沙发上假寐,一闭眼就开始晕眩,头还疼。   彻底不大对了。   怎么有点儿感冒的意思呢?   还有场玫瑰战争要打的。   真是添乱。   然后Z君噔噔噔上来了,手里头拿了一只小瓶子,古香古色,颇似古装剧里头的装独门神药的小药瓶,我勉强看他一眼,说,你得给我下毒啊?   Z君说,下毒也不能我亲自拿给你吧?   这话跟大东哥真是有一拼。   我就笑了,站起来,这一起一落,头更疼,Z君觉得不对,就问怎么回事。   我闷闷地说没事。仰头就闷了解酒剂。这女中豪杰的豪迈伤害了我,一着嘴我就醒酒了,那味道简直是毒药里头的千古奇葩,别说是醒酒了,人见人怕鬼见鬼嚎,死人喝了变活,活人喝了变豺狼,豺狼喝了变羊羔,羊羔喝了跳嘻哈,滋味一万年没有别家能赶超。   我冲到洗手间一边吐一边儿恶心,我当年可是深水**都撩不倒的酒仙啊。这筒子楼是跟我气场不对还是Z君真给我下毒了。怎么才这么点啤酒就这么个吐法?还真是减肥!   头晕目眩,浑然忘我,几乎就羽化登仙了。   我支着冰凉的石头台子站了一会儿,再一抬头,Z君他拎着我的衣服和包,淡然地站在我身后。我心里头一阵凉,不谙汉字的我,曾经误闯过一次,男浴室,吓得那一群雄**小朋友,手护**连滚带爬地在浴室里乱作一团,尖叫频率更改地球磁场,加之氤氲着澡堂里头特有的雾气,十分类似世界末日。   我又确认了一遍,放下心来,这的确是女洗手间。   然后理直气壮地问,你怎么进来了?   这次Z君就没笑,他说,我以为你是真能喝,不能喝为什么喝成这样?   解酒剂发挥了**效,我的头不疼了,思考起来就稍微有了逻辑。   我觉得不能再呆下去,我现在是弱势。   毛爷爷说得好,敌退我进,敌进我只好退了。   我扬扬手说,不叫你那醒酒汤我还不至于这么惨,你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喝得我魂魄都吐出来了。   说罢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得回去,我得回去。   Z君忽然拉住我的胳膊。   我看电影里头男主角这样阻止女主角离开时挺浪漫的,当年无知的我还暗暗期待这样的画面:一个男人,凭一只手的力量可以拦住我坚定的离去的步伐,然后他深情地向我告白……blabla……   但现实操练起来,还真不是那么回事。   他的力道很大,扯得我一阵晕,只听自己胳膊发出格拉一声,还真不怎么舒服。我觉得是小小抻筋,放别人我就一巴掌推回去了。搞没搞错,你以为我是麻袋呢这么个扯来扯去?!   但这是Z君,爱情教会我第一件事就是忍耐。   我深呼吸一次看着他,借着背《老子》克制住了自己本能的报复举动。   但他的手很热,热力绵绵不断地透过衣服传输给我,这热力却没有给我丝毫的鼓舞。   好像Z君是笑着的,这笑容却没有波及到眉梢眼角。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手上的力道加重,热力颇为类似地狱之火。他说,你就这么回去?被方奕东知道,我的罪过就大了。   方奕东?!   当,当当当当,切!!!   方奕东,那是大东哥的大字…… 第50节   Z君认出了大东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想了想,丝毫没有征兆啊,他在这之前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圈圈叉叉井号米号星号键的,怎么这么背啊!我刚想解释,又想到自己是喝醉了的,索**就放赖,嚷嚷道,你要干什么啊?你捏得我好疼。   Z君放了手,然后说对不起。   是真疼,我摇着胳膊想,事有一弊必有一利,正太虽然怕黑,但他们的臂力从来不会扯痛我,温柔的跟懒羊羊一样。   我说算了,想了想又问,你还记得我哥?   Z君说记得,怎么不记得,我倒是没想到你哥还记得我。   似笑非笑,我觉得话里有话。   于是我看了Z君一眼,他低着头,手里还是我的外套和手袋。   我想了想又问,你觉得我现在回家不好是不是?   他说是,你现在一看就是喝了酒。妈妈爸爸看到了会以为是我灌醉你。   爸爸妈妈,这句话比较窝心,我的小心心的温度回升了几格。   我说那怎么办啊?   Z君说,你身上酒味儿散散再回去,好不好?   语气倒是温婉,但气势根本没有商量的意思,我看一眼牢牢掌握在他手腕里的我的外套和手袋,只好同意。   我们去他办公室。我不常去到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在KTV里头,里头挂着一幅字,宁静致远。   我一直觉得这幅字跟环境很不搭调,他看到我在看那横幅于是说,怎么样你觉得?   我诚实地说,好字,但挂在这里我还是觉得声名远播比较好。   说罢我觉得扬眉吐气,忽然明白为什么梁朝伟不辞千里对着国外的树洞八卦,秘密可是真会压死人的。   Z君笑了,他说,嗯,提议很好,我记住了。   我站得很累,于是瘫在沙发上假寐。嘴巴里还是那魔鬼牌醒酒汤的味道,胃部又是一阵排山倒海,我觉得我要吐,Z君火速拉开侧边门说,里头是洗手间。   我一进去就愣了,WTF啊,那才不是洗手间,那是他的卧室好不好!   卧室,睡觉的地方啊。   我这就登堂入室了?怎么搞的?   我踩在地毯上神魂颠倒,顿时忘记了肠胃不适。   这是Z君的卧室,床上放着他的枕头,枕头旁叠着几本书,书旁边是他的睡衣,睡衣旁是换洗的内衣。   等等。   Z君的内衣!   这几个字轰轰轰地在我眼前炸开,这竟然是Z君的内衣,白色的内衣和白色的底裤,他竟然穿白色底裤啊……   我念着老子,终于克制住过去翻开看的冲动。怪不得,男同志不喜欢陪女友买内衣。这几块布料的**念太重了,一不留神就变身。   不行了不行了,幸好我不是男人,不然一定把借着酒力把他给正法。   我呆呆地站在他房间的里。过一会儿,听到Z君说,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洗手间在里头。   他很困惑,也很热心,说完,进来推开尽头的一扇门,打开灯,转头看着我小心说,你没事吧?   唉,我叹气。   我觉得自己好像饥饿了很久的色情狂。我深深为自己的动物**而耻辱。   Z君这次走到我面前问,你没事吧,怎么了这是?   我说没,我又不想吐了。   然后我挫败地往外走。   我可不能再继续留在他的卧室。我会变身的,我真的会变身的。然后我会吃了他。那我就出名了。   Z君拉住我,我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他。他那双小媚眼明亮清澈,眉头蹙在一起,十分困惑地看着我。   这时候他可不能有什么亲密举动啊,我不由得往后退一步。那我可把持不住自己,这诱惑太强大,勾勾小手指我就被正法了。   他说你怎么了?被吓着了?   我没说话。   他又说,是不是还不舒服?   我说是,刚才头疼,喝了你的醒酒汤,一切都好了。   他沉默片刻又说,这样吧你在我这里睡一会儿。   什么?!我脑子里头“嗡”一声。   他说,你睡一会儿吧,再让你喝酒,醒了就我们再说!   我简直要跳起来,叫在你这里睡觉?   他也被我的叫声吓着了,然后回头巡视了一圈他的充满暗示的床铺,说,嗯。   然后他过去收起了自己的内衣裤和睡衣,扔进柜子,又讲,你这样不行,难受劲儿睡过去比较好,能不能睡你都躺躺吧。   我看着那张床,Z君在邀请我上他的床。我是说,Z君同意我征用他的床。   只好中心词还是床,一切还是都很龌龊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7-15 08:48:23   他说我在外面,有事情叫我,好不好?   这样好不好啊?我现在就跑到他的床上去了?是不是发展太快了?   我已经为知音拟好了题目,《苍天啊,无知少女如何养大私生女儿》或者《大地啊,有为青年心碎KTV密室》.   我是真醉了,思维不受控制,我使劲用手搓了搓脸,说,算了,我洗洗脸,还是回去吧,反正家里头还没有人,洗个澡,就差不多醒酒了。   Z君不说话,我没等到答案,于是去找他的脸孔,他看着我,又似笑非笑,面孔邪恶又美丽,看得我一呆,只好喃喃道,你觉得呢?   他耸耸肩,说你怕我啊?   我怕你?我重复道,怕你什么?吃了我啊?   可我心里那个诚实的徐瓜瓜悲哀地说,我其实是怕自己吃了你。   Z君说,你先睡一会儿吧,醒醒酒才能说话。   他的嘴唇印在我的头上,我对自己说,不不不,你可不能把他给扑倒,你要冷静,冷静,冷静,不能吓跑他。   然后他就出去了,关上了门屋里十分安静。这间屋子隔音效果很好。恐怕他一直在这里睡觉。   那晚他醉酒的时候,是不是也在这里呢?我坐在他的床边,逐渐发现这个男人控制**很严重,当他问好不好的时候,他不过是喜欢这种问句形式。我回答好与不好,结果其实都是一样。但往往这样的男人,最引人瞩目。就像我,在无数纯良小正太和一个万恶控制狂之间做出的选择,就足以证明人**本贱这一点,那首歌里怎么长:遇到十字路口,我总挑难的路走……   太对了。可见跟我一挂的人还不是少数。   他把门关上,露出门后的球拍。   我自从若干年前被体育系正太君的网球击中头部之后,看到对拍的运动都觉得心惊胆战.   但此刻看到Z君的球拍,却觉得**感又阳光丝毫没有恐惧,我的网球其实打得不错,我们可以一起上场。   唉,我是真喝多了。我躺在他的床上,看着天花板,片刻,闻到属于Z君的混着他的洗发水和清洁衣物的香气。   这味道令我的神魂颠倒又上升了一个段数。   Z君说的没错,躺下舒服得多,觉得好像乘坐飞毯,在空中飘着。   我闭上眼睛,想到一句特别恶俗的歌词,披着羊皮的狼。   太贴切了。   那就是在说我。 第51节   我睡了片刻,发觉自己十分想要用洗手间,于是从床上挣扎起来。   Z君的床已然乱了,我喜欢抱着东西睡觉,这里没有BUBU,我只好抱着他的枕头,我本来很礼貌地睡在被子上,以期保持他的床铺整洁,结果醒过来发现,我依然执着地把另外二分之一盖在身上,于是,大抵,床没有被搞脏,只是被搞乱。   被子压得不成样子,我妈说我睡觉有时候像钟,三百六十度的转,看来这是真的。   我呆呆子看着自己制造的混乱,又觉得睡一觉舒服得多,脑子不发懵了,也不想把Z君就地正法了。   并且十分鄙视这个做法。   这点最重要,这我就放心了。   时候已经不算早,Z君大概听到声音,悄悄推门进来,我站在洗手间门前,他站在房门前,我们俩通过明亮的镜子对望一会儿,他说,怎么起来了?   我说哦,醒了。   他看一眼那张被我蹂躏的床,笑了。   我很尴尬。   他说醒了就好,然后他为我倒一杯水,说,来,我们谈谈。   我被呛了。   对对对,在我变身成为狼人之前,Z君发现了我的试图与大卫这个傻子单线联系的不轨意图,于是他留下我,希望等到我醒酒然后继续审问。   而我,我这没出息的披着羊皮的狼啊,竟然看到洁白小羊羔Z君的洁白的内衣裤就喷血了。   我可不是恋物癖。   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我爸说的太对了。   我这样的早几十年干革命,哪里能为人**赢得新中国?!   男人的内衣裤成天看得见,各式各样各种用途,这会看见一白色**本款,竟然就着了魔?   太没出息了,真是太没出息了。   回学校一定天天泡游泳馆,发誓要对男人的各类内衣和仅着各类内衣的男人适应!   我豪迈地吐一口气,问,谈什么?   他说,就谈谈我的秘密吧。   幸好我没喝水。   我只好天真地问,什么秘密?   他说你不是说要找大卫探听我的秘密?   还记得,这记仇的家伙。   我说哦……   他说嗯,你想知道什么?有什么好奇的,可以问我。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他还真有循循善诱的意思了。   过片刻他忽然拿着钱包过来,坐到我身边,我吓一跳,难道是要付封口费?   然后Z君掏出以身份证为代表的一系列证件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排列整齐,如同展览。他本尊也在一边耐心地解释:你看,这就是我。   我想到恐龙展上美丽的解说员小姐,她说,你看,这就是霸王龙。然后就到了举手提问时间。   这是提问时间吗?我不禁回头看着Z君。   Z君笑着,但看起来又不像。   阴阳怪气的,可是没有理由啊,明明刚才还蛮和善,惦记我是不是醒了酒。   我搞不清状况,只好继续装作很傻很天真。   Z君说,你哥哥一定告诉过你,我原来叫做肖斌。   我立刻觉得耳鸣,然后不由得正襟危坐,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是不会冒冒然吼回去但心里头隐约间明白,这是Z君在向我开战了。   他还颇有春秋风范,待到对方军齐粮备,才郑重递上战书,如果换做我,一定要痛打任何落水哺乳动物。   窗外天色已晚,我大概睡了一段可观的时间长度。   我看着他,他却只是看着前方,Z君的侧面最最吸引我,他的睫毛长而卷,眼睛仔细看有一些些血丝,大概没有休息好,下巴映着角灯,被勾画出朦胧的须青色,衣领依旧微微敞开,而皮肤十分细腻,虽然有些颓唐,但依旧是个整洁而细致的人,完全不像开KTV的夜行动物。   不过,这样的家伙更加狡猾,他会伪装,而且游刃有余,跟这样人斗智斗勇,是我的一大爱好。但这个人是我的心上人,可就另当别论了。   我说哦,是说过。   Z君看我一眼,我很坦然地看着他说,他还说你中学时候很调皮,另外他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这可都是实话——虽然是删节版。   Z君笑了,我把他的证件一一叠好,然后推到他面前说,我跟大卫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他老实地回答,有一部分我听到了。   我说,哦,那,你有什么感想?   他说,你问我有什么感想?   我说是啊,你有什么感想?   他说,是你在问我的朋友我的秘密,被我看到,你问我有什么感想?   哦,我这下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宣战了。   我说,被你看到又如何?我要不想你知道,难道还不会到别的地方约大卫,如果我足够变态,我可以雇人调查你嘛。   Z君看着我。他有一双内双的凤眼,眼角微微扬起,看上去总像在笑,此刻瞪大,显得严肃一些,更有风情。   他不说话。   我勉强看一眼他的腕表,将近十点,怪不得天色这么晚。Z君说,你得跟你哥哥用一个调查公司吗?   我正在盘算如何回去对付我老爸日益严格的门禁,并没有听清Z君的发言,于是老实地问,什么调查公司?   Z君笑一声说,你哥调查他爸的公司啊。   我呆呆地看着Z君,我觉得自己并没有醒酒,我没有领悟到他的主题思想,什么调查公司?   Z君诧异地说,你不会不知道方奕东做了什么事情吧?   我看着Z君,他看着我,我们对看一会儿,他说,这个问题我们先放下,我要问你,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事情?   我被这条把大东哥跟调查公司联系在一起的线索给勒得喘不过气,没耐**地问,什么什么事情?我不过跟大卫吃饭,我能想知道你什么事情,如果你都不说,难道你的朋友还会说?我哥怎么回事?   谎话都是这样,越说越像真的。   Z君扬扬手,说,方奕东的事我不管,我只说我们的事。   真是理直气壮,我哥要是知道Z君这么君子,会不会对他印象好一些?   我可不会,我又问,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还是你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如果藏不住,还是不要藏。   Z君收拾起自己的一系列证件,哼哼笑说,哦,重点还是在于不要藏。   真是聪明,我不禁感叹。   但依然反驳道,重点都是自己找的,我觉得重点是,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对于这个问题,我们的差距在哪里显而易见。   说完我看着Z君,十分坦然,面带微笑。   好歹姐姐我也领到了一个学生会的牛鬼蛇神,掐架当然最在行。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7-17 01:01:59   Z君看我一眼,扬扬手,轰地倒在沙发上,闷声回答,你别跟我耍嘴皮子,你以为大卫傻子,你问什么他答什么?   我心里嚷嚷,当然不是,不然我怎么要灌醉他?   我说,你也不是通缉犯吧?他为什么不能回答我,你去问老唐我的事情,他一定会告诉你。   Z君耸着肩笑了,他侧头看我一眼,又闭上眼睛说,唐志佳是吧?我可不觉得他会告诉我……你想知道我什么事情告诉我,不要问别人,这让我感觉不好。   然后他叹口气,看着我,面带微笑,但十分勉强。他的面色原本就憔悴,此刻更加三分彷徨,激发了我的母**潜能。   这潜能映照着我的所作所为,让我有种自己是晚娘错觉,我只好辩解道,我没有恶意,大卫是你的朋友,我只是想靠近你的生活而已,你每天都这么忙,难道用猜?你看我们现在,我连你星座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对什么药物过敏,你有什么病史,你什么血型,你穿多大号的衣服和鞋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Z君沉默片刻,先笑了,又叹气说,大卫说我不会谈恋爱,我还是真不会啊,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了,我希望你觉得我是一个生活在你的圈子里的人,你看吧,我做得不成**。我让你觉得奇怪。   他笑得艰难,半扯着嘴角,侧着脸看我,眼睛微眯,那表情颇为正太,看得我心疼。他把手敷在我的手上,他的掌心依然温热干燥,我妈说这种人身体不错,经营KTV的人身体不错真是难得。   我认识的一位叔叔,经营一间颇出色的夜店,作息时间像鬼,连脸色也越来越像,他儿子看到他就哭,他以为儿子有问题,坚持送到我妈这里看看,我妈说,哪有小孩子看到妖怪不哭的,你要再这么熬下去可活不到你孙子出世。听得那位叔叔好长时间以为我妈对他有意见。   其实,我妈经常会冒出几句惊悚的言论出来,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看到众人的瞠目结舌,还认为可笑。   她的语速四平八稳,声音也不高,可周围人都愿意静下来听她说,她是个处变不惊的女人,所以才镇得住我爸那种不定时**。   我觉得我与Z君,我才是那颗不定时**。Z君淡然的控诉使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冒进了,企图攻破他的防火墙,让他受到伤害。   我说我没觉得你奇怪。   他又笑了,然后说,晚上回去好好想想问题,写成小纸条,我一起回答你好不好?   我说好。   他又问,票定好了没有。   我嗯一声,算作肯定答复。   他点点头说,我也喝了酒,不送你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好不好?   当Z君问好不好,他并不想听答复。   我觉得本来活力四射的小心心顿时缩成一团,我不喜欢这句话,清宫戏里头,皇帝跟哪个妃子掰了,就这么对她说,“朕累了,送XX妃回她的寝宫吧。”或者干脆就是“摆驾回宫”。   然后,那个妃子就再也见不到她的皇上。   然后,那种弃妇,就用娟秀的毛笔字誊出整齐凄惨的诗句,表达自己的哀怨。   妾似胥山长在眼,郎如石佛本无心。   哀怨片刻,估计就谢世了。   我的手脚开始变凉,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线索:他这是什么意思,我从没见过他的司机,他哪里来的司机?连我爸的司机都是他五十岁以后才聘的。他用司机做什么,难道他也心脏病,还是他也进入男**更年期?   Z君看到我的注视,他站起来,轻轻搂了我一下,然后推开我,说,你回去吧,我得睡一睡了。   然后他越过我,消失在他秘密的卧室里,我听到门关上,然后门落锁。   他把门落了锁。   嘭的一声,十分微弱,却像一颗子弹,狠狠击穿我。   他这样告诉我:他不想见我,起码今晚,不想见我。   我是个聪明人,向来以我的理**为荣,在这个时候,每一个理**的人都该知道做什么来挽回损失,可原本,一切都好好的。   我们小小的切磋了一下,情侣哪里有不切磋的,我们寝室的女孩子每日都要跟男友叫板才能清醒地上课去。   我想不到什么安慰自己,我像一辆急速行驶的列车,忽然发现前方失去了轨道,于是轰隆隆隆,一切都乱了。   我站了一会儿,听到屋内传来隐约的电话声,然后传来了Z君的笑,他的笑声很爽朗,丝毫不见方才的颓唐,我觉得那笑声好似一只手,狠狠地给了我记耳光。   我站在这里,不单单是尴尬,这种尴尬混杂着耻辱和伤心,可是远胜于校代会脱稿忘词。   我应该离开,起码这个时候,我不该留在这里。   我没有准备应付更恶劣的场面,我也没有让自己更狼狈的经验可以汲取。   我看到那道神秘的门,Z君在门内,而我在门外。   这道门落了锁。   我只是想哭,我看到自己的用心像出轨的列车一般狼狈地躺在不复存在的铁轨四周,只是想哭。   太没出息了,我为一个男人,竟让想哭。   竟然又想哭! 第52节   太没出息了,我为一个男人,竟让想哭。   竟然又想哭!   在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的人是白痴,为一个男人哭两次的呢?   出离于白痴。   我再看一眼那倒门,更觉得委屈。于是赶紧开门出去。   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一边,他的块头很大,看得我立刻迎过来,这举动吓我一跳。   他赶紧说,来吧我送你回去。   语气轻松,好像“来吧打老鼠,打赢你请客”。   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见怪不怪吗?Z君办公室会经常出现我这样的女孩子,哭丧着脸,独自一人离开?   我笑了,这还真是一出戏,这男人就扮戏里头内侍,专门处理**债和不顺从的妃嫔。他的眼神怜悯,可我虽然可怜,还不需要太监怜悯,我深呼吸一次,那个埃莉诺怎么说? No one can make me feel inferior without my consent。   这话鼓励了我,我气定神闲地回答免了,谢谢你。   然后昂首阔步地走到电梯里,电梯门一关,泪水就出来了。   谁说泪水是钻石,也只不过搞花了我的眼线而已。   可到底没忍住,果然没出息。   我回了家,我爸果然还在等我。   可我心情不好,看到他又摆出视察工作的架势根本也懒得理,换了鞋子就预备奔向卧室。   结果,他老人家叫住我。   我说,又要做什么?   我爸估计听出我的不耐烦,他也高声说,你回来这么晚,还不许我问了?   我说哦,你想问什么?   我爸说你过来。   我实在没了耐心,于是问,过去干什么?还不是老一套,你又要谈什么?我在学校有可能会到半夜才回去寝室,而且门禁是十一点半,现在还有一刻钟,你要希望我回来再早一些,完全可以打电话告诉我,不要老这么摆出一副捉贼的架势专门找我的不是,我是你闺女不是小偷。   我爸瞪着眼睛伸着手点指着我,他向来说不过我,我停了片刻知道等不到什么话,预备往屋里走。结果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我妈的声音插进:老徐你还不睡觉,明天赶不上飞机没人管你。   我爸瞪我一眼拂袖而去。   我原本以为安全飞过,结果发现我妈她却看着我,只好走下楼梯,说,妈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跟爸爸说话。   我妈说,嗯,你知道就好,你爸爸年纪大了又是那么个倔驴子脾气,你明天给他道个歉,别让他一直装着,心里头堵,对身体不好。   我说知道了。   我妈又说,你爸也是的,大半夜找你什么事,你回去睡觉吧你也把你爸的嘴堵上了,你也别上火,知道么?   我点点头,笑了。   我妈又说你喝酒了?   我说哦,喝了一杯,以前的朋友凑在一起。   我妈看我一眼,转身走了。我向来跟我妈不会撒谎,这次借着酒劲,也不知道过关没有,忐忑了一会儿,去洗了澡,坐在床上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忽然响了。半夜里头,这大提琴的声音嘹亮浑厚,吓得我轰地跳到毯子上去,随即立刻爬回去,抓起手机来看,号码是陌生的,仍然令我心跳过速,会不会是Z君的新号码呢?   我说喂?   那边的窸窣片刻,一个女声说道,徐瓜瓜,你回家了?   这么不客气,我虽然喝了酒依然听得明白,我说你是谁?   她说噢噢噢我都听不出来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说三秒钟,不说我挂断了。1,2,3   我刚把耳机拿离耳朵,忽然听到耳机里尖声叫嚷,唉,别挂电话啊,我是周小雪。   我觉得头皮一紧,周小雪,哪个周小雪?   她又笑了说,我是大卫的妹妹啊,瓜瓜你是喝醉了吧,不记得我了?   记得,怎么不记得,窗帘嘛,干什么跟我这么热情,我也不是窗帘盒,我险些说出来,只好干咽一下又问,哦,记得记得,怎么了?   她说没什么,我看错了。   看错了?我问,你看错什么了?   说完就后悔了,她就希望我这样吧,然后她再会告诉我一个劲爆的秘密。比如,Z君是同**恋,比如,Z君水**杨花,比如……不是吧,她有了Z君的孩子?   可话说,有孩子这事情,看不错的吧?   果然周小雪得意地回答,我看到哥哥搂着一个女孩在亲呢。   这可不劲爆,我松口气,最不济,我以为她看见Z君变身陈奕迅。   我说哦……是嘛……   她继续说道呵呵呵,我以为是你,我跟我朋友打赌,你不是哥哥的女朋友嘛,那个女孩子怎么不是你呢,对不对?可人家说不是,所以,我就给你打了电话,你真在家啊?   阴阳怪气。   说完她又笑了。这高频笑声在黑夜里杀伤力颇重,我的耳膜带着风脉一起痛,她说Z君在亲一个女孩子。这还真狗血,好歹我也是看着**肥皂剧长大的新一代少年,狗血剧情迫害我无数年,这次可终于派上用场了,我运用闽南语电视剧以及伟大的琼瑶的思维方式分析窗帘周打电话给我的用意,她不过是想要刺激我,让我发飙,或者难道她真的当我能去捉奸啊,然后看到她跟她的Z葛格痛陈我的三八做法?   才怪嘞。你说亲就亲,我还想亲E神呢,麻烦你也说一下好不好!   我说,哦?他在哪里?   她说在KTV嘛。那么亲密,我以为真是你呢。   我哼哼笑了,这句话倒是有九成真,不过,这还真是我今天遭遇的第一件搞笑的事情,这种没素质的事情也干得出来,就不怕我告诉她亲爱的Z偶吧?   亏我抬举她是个狠角色,原来这么没**力,怪不得大卫一直说Z君并不喜欢他的妹妹。我对她的不喜欢指数破表。   我发誓,世上若仅剩一个女人却叫周小雪,男人一定都集体变弯。   我把自己逗笑了。周小雪听到我的笑声恐怕莫名其妙。我趁着这个时候对她说,那好,你们好好玩吧,我要睡觉了。   然后我关了电话,隔了很久,才发现电话一直握在手里,我的心脏还在怦怦跳,睡觉变得比较困难,于是继续爬起来打太极。 第53节   周小雪说Z君跟一个女人在接吻,地点是KTV,她以为那个人是我。   哈!才怪!   她要以为那个人是我,才不会打电话给我。   她一定知道那个人不是我,所以想借机挑拨离间。   想到这里,忽然一道凉气由下而上迅速满布全身。   那就是说,如果周小雪达不到琼瑶阿姨的智商,那Z君真的跟一个女人在KTV接吻咯?!   那间我经常去的KTV,那间领班叫我小老板娘的KTV?!   这跟在我家门厅接吻对我的羞辱有什么差!?   我实在做不到气定神闲,如果是老爸领着女人在办公室接吻被我妈发现,我妈也不会跟没事一样继续看书画画吧?想到她对待姨夫的面色与眼神,我觉得我的不镇定十分有理有据有气有节。   我给Z君拨过电话去,那紧张的困惑以及矛盾的等待,让我想到第一次考试,老师说把答案填到括号里,可那些题目说明里的括号呢?这个问题令幼年的我十分纠结苦恼,我的第一次考试十分失败,因为不明就里,做到一半就扔掉了试卷跑出教室。   我其实很怕面对失败和不可控的事情,所以一直竭力做到成**。   Z君是我的不可控,现在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我的失败。   电话响了片刻,有人接听,我说喂,   对方说喂?   是个女人,我的心跳逐渐增猛,觉得整个人都要跟着心跳起来。我又说一次,喂?   女声笑了,她也说喂,喂喂?   口音含糊,有点喝醉了,兴致竟然还好,估计心情不错,如此昭昭对比,更显得我是个怨妇。   我不觉得好笑,其实很难过,我的声带已经不受控制,连发声都很艰难,我说电话主人哪里去了?   她说哦,你有什么事?   我有什么事,我自然是要捉奸的。但我知道跟醉鬼讲伦理道德还不如对牛弹琴,我说,我是公安局的,有人在海边捡到这只电话,这是最后一个拨出号码,我们要查清机主身份。   片刻,那边传来Z君的声音,他说,喂?警察?   语气很困惑,我觉得我吓到了那个喂喂女,喂喂女的惊恐令Z君感到困惑。我想得到他的困惑,微皱的眉头稍稍抬起,嘴角噙着的笑,带有着戏谑的味道。只是,他的语气,可并不像喝了酒,但是他告诉我他醉了,所以他不能开车送我回去,他请他的司机代办这件事。他把我当成一幢货物,签了单,然后递交给托运公司。我有没有安全抵达,我有没有醒酒,我有没有被老妈老爸骂,他都没有管。   他身边有个女人,蠢得只会喂喂,但是Z君在她身边,他还允许这个喂喂女,接听他的电话,而我,从来没有帮他听过电话。   为什么司马相如不再世,我才最最需要长门赋来抒情!   我说,你以为呢?那个喂喂女那么好骗,我也没办法。   他笑了,说,喂喂女,就你伶牙俐齿,喜欢给别人起绰号,喂,你背地叫我什么?   叫你什么,我心里头暗骂,叫你忘恩负义的陈世美,叫你见异思迁的刘彻,叫你杀妻求**的吴起,叫你三脚猫七脚猪,宇宙无敌王八蛋,你这个坏人!   Z君又问,哦,你找我做什么?   我说,那你在做什么?   Z君说,我这边有饭局。   我说,这么晚有饭局?夜宵也要应酬,你还真是忙得要死。   他说,忙是忙,死还谈不上,你要过来看看吗?   我说我其实不想过去,但周小雪说看到你在跟别人接吻,她以为是我,她想打电话确认一下,既然这样,我觉得我也确认一下比较好。   这是实话,我因为说了实话而觉得踏实了一些。   好吧,我承认我是因为供出了周小雪踏实了些。   Z君说,哦,你可以向大卫确认一下嘛,不过得等他喝醉了才行。   然后他笑了,虽然没有声音,但我感觉得到。   我说,你喝醉了吧?   他说没有,刚刚开始,你要想过来打车过来吧,问他们我在那里,他们会告诉你。   他们。他们是谁?   我又问,你没有喝醉吗?   他说没有,我哪那么容易醉?你以为我喝醉了跟你说胡话啊?我没有,我清醒着呢。   连台阶都不要。Z君的声线低沉,尾端含笑,让我想到他酒醉那夜,但又想到今晚早先他礼节的一搂,反差太大,令人无措。   我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决定还是放手博一把,于是我说,那我问你,小雪告诉我的,是真是假?   这次我真的听到他的笑声,声带保持静止,气流冲击鼻腔,然后落在听筒上,音量不大,震感明显,造成破音。   他说,啊,那个啊,你信就是真的,你不信就是假的。   我挂了电话,我怕如果动作不快,他就挂了我的电话。   我的腰疼,然后从地上的毯子爬起来,正好对上镜子,看到自己的脸,那张茫然的脸令我一愣,我的脸上怎么会有那样的表情?武则天肯定不会有这样的表情,希拉里也不会,默多克也不会,我现在也只配去沉百宝箱,不不不,杜十娘也是个中翘楚,我也只配去投江。   我觉得没有必要去捉奸,他的举动很明白地表示了他的意图,他在报复我,这很显然易见。   但即便这么显然易见,我依然无法控制这个伤害的后果,他结结实实地伤害了我。我把自己的小心心交出去,原本以为会换回他的那颗小心心,谁知道,我的心,竟然成了质子,锁在他的国度任他欺侮。这下想要回来,恐怕真是要伤筋动骨。 第54节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失眠之夜,曾多次尝试入睡,不果。   索**坐在窗台上看天空,看到清早听到客厅有动静。我猜老爸醒了过来,于是跑出去。   一看,还果然是他老人家。   看到我醒了,我爸先是一愣,问,把你吵醒啦?   然后大概想到睡觉前跟我的外交摩擦,于是哼的一声,去到厨房。   我立刻谄媚地过去说,爸爸,我给你做饭,你吃点什么呢?   我爸嗯一声说,哪敢让你做饭,管都管不了了。   记仇。   我又说,哎呀爸爸别生气了,你看我专门等着早上起来给你做饭呢。你就别生我的气了。   我爸闻言立刻问,专门等着我?你晚上没睡觉啊?   哎,我又多话了。我睡了觉,那是打雷都轰不醒的,别说我爸蹑手蹑脚这点小音量了。   又逼我撒谎,我说嗯,是了滴,睡得不踏实,因为惹你生气了。   我爸哼一声拍拍我的头说,你看你说的跟真的一样,怎么回来那么晚还不让人说啊。   我刚想说,门禁不是十一点半吗,但想到此行的目的,只好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会让您知道我大约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爸叹口气说,闺女都长大了,爸爸当然担心啦,你文珠妹妹跟一个修车的好上了,怀孕了都好六个月才回家说,把家里头搅得是天翻地覆。   我不说话,专心做炒鸭蛋。   我爸又说,昨天陪你宋叔喝酒,喝了一肚子气,大学念给狗了?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竟然能跟一个没念书的修车工结婚,要早知道干什么得送她去念书?跟家当锅头转得了。   老帅哥说完背着手出去了。我偷偷瞄他一眼,教训完我,器宇轩昂不少。   文珠男朋友我知道,开了汽修厂,根本不是没念书,人家念职业学校。大学毕业难道很高杆啊?修车小子的会计倒是大学毕业,还985呢。   据文珠说,他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而且待她极为好。极为好是我看得到的,我们去喝茶,那个修车小子专门负责付账,与文珠说话轻声细语,生怕一个重音震碎了他的文珠娃娃,逛街拎所有的购物袋,文珠在哪件衣服面前驻足,他就一定要买下来,文珠喜欢吃荔枝,他就每日贩荔枝;文珠有些晕车,他开车从不超过50迈。   其实我与文珠并不交熟,一直被放在一起比来比去,从身高体重到大学排名,现在终于轮到婚嫁,比了这么多年,心存芥蒂自然而然。   文珠愿意带着修车小子去见我,想来也是为了炫耀,倒不是炫耀他会修车,但凡哪个女孩子看到那个温存的情感,也会觉得嫉妒。   她主要是炫耀这个。   想到Z君昨天晚上的忽然抽风,我更加有气无力。   我把炒鸭蛋给老爸端上桌,又把温牛奶递给他,老爸一抖报纸说,你可别学宋文珠知道吗?   我想到Z君,起码也是在美国读书的吧?好歹也开了两个店,也没修过车,更重要的是,我俩昨晚上吵翻了了。   我估计是,虽然我不想。   唉,想到这个,我说我知道了,我也遇不到那样的人。   我爸说嗯,我觉得我闺女也不会那么不开窍,你哥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我说不知道。   这是我今天早上说的唯一的实话。说完就觉得踏实了不少。   我爸看我一眼说,真不知道?   我挺直腰杆说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老帅哥叹气,说,你哥把你姨夫给整惨了。方文奎昨晚上找我要儿子,被你妈给骂了出去。   我一听来了精神,我妈掐架的**夫,仅次于她的优良医术,真是错过好戏。   我于是一边扼腕叹息一边十分憧憬地问,那,骂什么了?   我爸瞪我一眼,你这孩子,怎么唯恐天下不乱啊?去去去,收拾收拾,我回来正好赶上你返校,爸爸去送你。   然后他就跑了。临离开之前还说,你妈今天下午上班,你看看十点多把她叫起来吃饭,给她做点儿清淡的知道吗,她一定上火了。   我尊敬我爸爸,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一直十分珍爱他的发妻,数十年如一日从没变过,这事情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又是另外的话了。   每当看到商场里西装革履的老男人手挽身份暧昧的青春少女,我就感概,男人变坏完全是随机的,我不信那些不能嫁给村里人的论调。   英雄不问出处。色狼也一样。   我爸当年也不过是个穷得全家穿一条裤子的沟里孩子,念书光吃饼子地瓜干,五分钱的白菜汤周末才吃一次,他对饼子的爱好现在还没扔掉。当年每到开学借给他毛驴驼一学期饼子地瓜干的老叔他一直都照顾。可惜我爸就是憨,就算读了大学,其实也没他老婆看那么多书,但他的道理比我妈多,遇到什么鸡毛蒜皮都喜欢教育我,重要的是,我觉得他教育得我还挺好。   与我爸对比的是我姨夫,大东哥的爷爷以前是老地委主任,姨夫也算处尊养优的小少爷,可照样控制不了原始**望,沦为令人不齿的对象。   我爸说大东哥整惨了他爸爸。想到Z君的话,我觉得有些脉络,又不是很真切。   于是打电话给大东哥,他立刻接了电话,说,你起床啦?   我说哦。   他又说,这么早啊?   我问,哥哥,姨夫到我家找过你啊?   大东哥说嗯,他又发疯到处咬人,幸好小姨夫搬来救兵,不然得去打狂犬针。   救兵是说我妈。   我说,哥哥,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好不好?   大东哥想了想才说,好,你来吧,我住朋友家里。   住朋友家里?事情很大条。   我又兴奋又害怕,心情很矛盾,给我妈煲上粥,定了时,怀着对老爸的愧疚,跑了。   我到的时候大东哥正在讲电话,房子很陌生,沙发上还盖着白布,看来没人住,一尊相框挂在客厅,也罩着白布,十分惹人驻足,我扯开白布探头看,相框里头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我于是干脆拉开布看。   那女孩子站在海边,侧逆阳光,面带微笑,脸孔青春盎然,发丝飘扬,长裙是美丽的蓝色,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修长的腿,她光着脚站在沙滩上,照片加了柔光,看起来更像天使。   她跟大东哥蛮般配。这还真是个意外收获。   我偷偷看一眼大东哥,他的神态很好卖相也整洁,还是一个翩翩美少年,我遂放下心来,还记得收拾卖相,就大有希望。 第55节   恐怕是爱情拯救了他。   于是我坐在一边,看到沙发上放了叠照片,以为可以进一步八卦这位美女,于是颠儿颠儿地过去扒拉着看,结果,就呆住了。   是真呆住了,连呼吸都忘记。好久才忽然大喘气一次,又忘记闭上嘴。   里头是姨夫,自然还有何鸣鸣,造型各异,有些还真是不便描述,照片背面则排了号码,纸袋上用白板笔写着潦草的字:住宅周围。纸袋左下角还有一小行字,XXX调查公司,助您一臂之力。   我眼冒蓝光,想到Z君那几句含糊的话,这蓝光就组成了各类图案阻止我的视觉接收。   我把所有的事情串起来了,大东哥找人调查姨夫的奸情,拍了照片,掌握了证据,然后修理了他爸。纪委政治部之类的地方跟市委本来就在一起办公,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大东哥做的事情一定瞒不下去,于是,被揭发出来,姨夫受不了被儿子搞败的事实,跑到我家去发飙。我想到何鸣鸣的引产和自杀,觉得整件事情仿佛蛛网,细致入微,但找不到源头。   于是肠胃一阵翻腾,还好早上没吃饭,过了一会儿,大东哥坐到我身边说,你干嘛呢张着嘴,晒牙呢。   我闭上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大东哥接过照片,又装进信封说,你看到了啊?   十分镇静。竟然。   我呆呆地问,这,这些,都是你拍的?   大东哥诚恳地回答,不止这些,这些太没说服力。然后他又抽出来看了看,认真地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呢的?我立刻闭禁又要张开的嘴,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何鸣鸣引产,也是因为你?   大东哥看我一眼。   我说哥哥,你靠这个把姨夫给……   我想了很久才又继续说,打击了?   大东哥呵呵笑了,他说瓜瓜你这傻囡,方文奎好歹也是个人物,就凭这个怎么行?!那个何鸣鸣引产是因为法律不但保护合法婚姻还要控制人口增长速度,难道官员就可以藐视法律了?知法犯罪加一等,执法犯法呢,对吧……   我想想,竟然觉得大东哥说得对,但又想了想,又觉得大东哥怎么说都对,他是律师。   他未来会是一名优秀的律师。但我不觉得解脱。   那叠照片写着“住宅周围“,那么肯定还有另外的照片。   大东哥说得很正确,单凭姿态暧昧的照片想要扳倒一名官员简直说笑,但这是大东哥,他有得是办法,他要去的哪里就算没有路,他也会做个翅膀飞过去。   除了照片,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我看一眼坐在一边的大东哥,他的表情很坦然,他站起来说,你行了啊,成天担那么多事你也不嫌累,这事情跟你没关系,你别想了,惦记你那小流氓就行了。   后院已然失火,自然没心情开辟疆土。我现在可没心情操心遥远的Z君。   我说,可这是我家的事情,你是我哥哥,那是我姨妈,那是我姨夫。   大东哥扬扬手道,方文奎不算,我家新房子在装修,你姨妈跟我一起去美国待一段时间。不然你也请个假过去,反正以后毕业要出国的。   这句话又震撼到我,什么出国?   我嚷嚷,我没说过要出国!   大东哥讶然地看着我,我一直给你留心学校呢,哎?……这事儿你不知道啊?姨夫姨妈都开始准备你的推荐信了。   你这专业不出国,留着什么用,你不会想要工作吧,本科出来能干什么,你以为混社会跟混学生会一样啊?傻囡……到时候你就明白啦。   大东哥拍着我的脑袋,说,方文奎要是找你问我在哪里,你别跟他说,知道吗?   我说为什么,你怕姨夫?   大东哥笑了,说,我怕留案底,不管是刑事还是治安,留下案底都不是好事情。   我想了想才明白大东哥的意思。   然后他又拍我的头,真要命,所有人都喜欢拍我的头,以后我要开店卖篮球。   大东哥问,吃饭没有,咱们吃饭去吧?   我的肚子比我先听到这句话,它咕咕叫表示赞成。我不好意思,只好转移话题,哥哥,那个女孩子很漂亮。   大东哥回头看到那幅照片,他扬着眉毛笑了,然后轻轻问,你不觉得冷嗖嗖?   我摇摇头。   他说,这是我朋友的未婚妻,前几年飞机失事死了,这房子没人住,他预备卖掉,还是婚房呢,你到卧室看看,还有成套的睡衣卫衣化妆品……   我忽然觉得一阵凉风吹过,头发一根根都竖了起来。赶紧颤巍巍地过去把那照片遮上白布,在这其间尽量不与照片上的美女作眼神接触。然后郑重地拜了三下说,不知不怪不知不怪啊。   大东哥站在身后哈哈哈地笑。他说瓜瓜啊瓜瓜,你就是我的开心果。   是。   可谁是我的开心果?   中午去吃饼,我想吃哈饼的,但我不想去筒子楼。我从没考虑这个结果,就是,如果我跟Z君掰了,我的生活就得调整,我不能去筒子楼,也不能去我最爱的KTV,如果我们掰了,我的生活就真的没意思了。   那还真不如出国。   我就真的成了琼瑶剧里头为了失恋远走他乡的人。   再次被严重恶心。   十点多,饭店方才正式营业,厨师和可爱的女侍应表情十分惶然,大东哥要了小间,他现在好像做贼,但我不敢说。   这有落井下石的嫌疑。   我闭了嘴,老老实实地规划着我的一日计划,吃完了饭,我就回去找我妈,跟我妈说我搞定了她老公,他不会气嘟嘟的出差了,然后我就可以邀**,或者会获得额外的零用钱。本来挺高兴,可想到Z君已经开始赚钱养家,连南瓜都有工资了,我还靠老爸老妈养活……又觉得很耻辱。然后跟老唐一起玩,老唐这几天忽然放了假,我猜他是故意的,等到我开学他才放假,这样可以避开我,不必受我差遣,我得教育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的险恶用心。然后还要问问南瓜跟林一然到了没有,南瓜一直有去机场接送我的任务,有了女朋友的南瓜,早已面目全非。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听党组织差遣。   然后就去打太极,这次我们进岛子里,因为要拍唬鬼子用的宣传片,但我学的太极百多式,师傅觉得鬼子看到就会惊恐万状知难而退,不利于弘扬**族文化,于是要我们打形状优美的十几式街头太极,简单好学易上手,打起来跟跳舞一样,飘然**仙,符合鬼子们的智商分布和并且满足他们的虚荣心理,我做先头兵与师哥一起进岛子训练演员们,师兄很憧憬,他满眼放青光地同我讲:美女啊,都是美女啊,然后又说,帅哥啊,都是帅哥啊。   我很纠结他到底是因为哪一个**别而这么激动。 第56节   你看,我把生活安排得很满,这样表示没有Z君我也可以过得很正常。至少我可以装作正常。   快乐都是自找的,找不到也可以装,装着装着就变成真的了。   老觉得不高兴的,那是你太懒了。   香奈儿说,世界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   徐瓜瓜我说,世界上没有不快乐的人只有懒得快乐的人。   自讨没趣当然了无生机了。   我想得头头是道,觉得自己很有逻辑**,足以面对开学后的腥风血雨。然后包厢的门开了,心情转晴的我一抬头,忽然姨夫赫然站在门外,忽然一阵晴天霹雳兜头轰过来,我懵懵地站起来,大东哥还在看菜单,我只好问,姨夫,好。   喉咙沙哑,似疲劳过度,喜悦感不够,十足被惊吓的食草动物。   真是尴尬。   大东哥闻声抬头看到姨夫,竟然笑了,他放下菜单叹口气,看了看我问,瓜瓜,你请来的?   这帽子可不能随便戴,我吓得五脏六腑移位,赶紧摆手解释我没有我没有,我不知道,我发誓。   大东哥做恍然大悟状说,哦,那你来做什么?   这是对姨夫说,我心惊胆战,几**夺门而走,奈何姨夫以他圆润的公务员身材结实地挡在门前,真切演绎了如封似闭这个词。   我见大东哥也不站起来,只好慢慢坐下,顺便理清思路:姨夫本来做的就不对,没道理看到他好像杀了他全家一样诚惶诚恐。   可这要是打起来怎么办,我微微直起了腰再次萎靡下去。我知道这时候是应该找110叔叔们的,但是找到110们这事就大了,大东哥说过他不想闹大。趁着两军对垒,我给老唐发了求救短信。   发完了还是十分忐忑。   大东哥说,点菜点菜,人哪去了呢?   一个小姑娘从姨夫身边挤进来,刚刚站定,姨夫说,出去!徐瓜瓜你也出去!   我正发懵,没来得及反映,可小姑娘吓得真的跳起来。   大东哥笑了,说,你最喜欢欺负老实人,我妈老实你往死里欺负,看小姑娘老实你就往死里吼,徐瓜瓜为什么要出去,我们要吃饭你来添什么乱?你这么大嗓门吓唬谁?   说罢,大东哥温言对小姑娘说你别怕他,给我们一份饼一份西红柿炒蛋两份粥,然后上条新鲜点儿的大偏口,谢谢你。   大东哥的笑容最迷惑异**,加之语气温和,小姑娘立刻忽略掉了面色严峻的姨夫镇静地离开了。   姨夫缓和了语气又说,瓜瓜你也出去,我跟你哥哥有话说。说完他往这边走一步,我不由得往大东哥身后缩一下。   大东哥这时候才说,瓜瓜你出去吧,一会儿我叫你。   我拎着包逃命了了。   出门竟然看到了侍应生小姑娘,她问,没事吧?   我说没事,那是我姨夫跟我哥哥,父子。   小姑娘松口气说,我看那架势要杀人一样。   这话吓着了我,我赶紧问,里头没刀吧?   那本来松口气的小姑娘,顿时瞪大眼睛。   此刻姨夫首先开腔,你找人去检举我吗?   大东哥说不是。   姨夫带着不明的笑意说,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儿子扳倒了自己老子,你以为你瞒得过谁?   大东哥笑了说,我没找人检举你,我自己去的,我亲自去的。为**除害没必要隐姓埋名。   我倒吸一口气。   姨夫说,为**除害?你爸爸什么时候成了害?方奕东你都读了些什么书,你这么做怎么就不考虑爸爸的感受,你爸爸落得这地步难道你脸上光彩,难道你妈光彩?   语气颇为痛心疾首。   我听爸爸说,因为何鸣鸣引产而使这件事摁了下去。姨夫这次被提早退二线,算是个惩戒。   毕竟大家都在一个系统,若不是重大案件,谁也不想让谁不好看,可对于生活枯燥的公务员队伍来说,这样的新闻完全就是核爆级别的,明里虽然不说,但姨夫必定是近期茶余饭后的重要谈资。   仅仅是姨夫,姨夫把何鸣鸣保护得很好,所有的事一肩扛。我爸还因为这件事连带表扬了一下姨夫的壮举,于是被我妈发配书房一夜。   是书房,书房不比客房,书房可没有床。   我爸从此对姨夫任何举动不再发表任何言论。   人都很容易学乖。   但看起来,姨夫却没有,他不觉得有错,他来声讨他的儿子。   里面窸窣片刻,大东哥才笑着说,我为什么会后悔?我也不过是替国家揪出一个违法乱纪的不称职官员。包二奶一免到底这文件是红头的可不是我下的,你自己顶风违纪,你找谁?何鸣鸣她爸不还差点儿让你气死吗,你占了人家闺女的便宜,人家闺女可比你儿子还小。哎?是这么说吧?左邻右舍都知道了,何鸣鸣她爸中风了,是被一个老**棍给气的。   姨夫颤着声音问,是你去了她家,她家门口的传单都是你贴的?   大东哥立刻说,我为什么要去,难道被人家指着骂是**棍的儿子很光彩?你不要脸,我还知道羞耻。我要当了爸爸,绝不会打我孩子的妈,也不会让她自杀,更不会为了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人闹得天下大乱,儿子要休学回来摆平这丑闻!一口一个你爸,你也配!   大东哥越说声音越大,他唱K都没这么激情,我看不行,立刻给老唐打电话,老唐说我收到了,我正往这边赶。   我说怎么办啊,大东哥吼起来了。   老唐说你别管了,你躲远一些知道吗?   姨夫没跟大东哥对掐,他低声说,你还真就是你妈家教育出来的种,跟徐瓜瓜一样。   隐约间含着笑意。   我一听扯到我头上了,十分莫名其妙。   小时候变声期恰恰赶上歌咏比赛,折腾出了咽炎,我从来不敢吼。   我哪里跟大东哥一样?   我可没有他刁钻。   大东哥的音量也降下来,声音有些模糊,我不得不贴到门板上,只听他不耐烦说,你别扯到瓜瓜头上。   姨夫这下软了语气说,你没有结婚想不到爸爸的心情。我跟你妈相处其实并不愉快,现在你也长大了,爸爸为什么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   大东哥讽刺道,你别弄得跟朗诵似的。你什么心情?你中了邪,你发了疯,你把咱们家搞成这个德行还能幸福,你怎么个幸福你告诉我?   姨夫沉默了片刻,才叹息着说,本来我不想说这些事,但你是我的儿子,我实在不想你误解我。你妈她家都看不起你爸爸,你爷爷病了,请你姥爷去看病,他连坐都没坐,话也没说,号了脉就走人;爸爸不过是个公务员,不能跟你小姨夫这样做生意的人比,能年年让他们二老出去见识风光。爸爸跟你妈妈的婚姻根本就不幸福,但因为有你,爸爸希望你在健康的环境下长大,现在你长大了……   说着姨夫竟然哭起来。把我哭傻了,我没听男人哭过,被我打哭的吓哭的小男生不算,关键是这有什么好哭?   姨夫的冤屈毫无根据,他要是埋怨我妈倒还有理,全家最看不惯他的是她。老太爷可不是,老太爷谁都不待见,我爸总说他老泰山跟鲁迅似的,成天横眉冷对,整得他每次回去都跟等着挨斗一样忐忑。   我妈说她的爷爷在某次出诊后自此音信全无,于是老太爷心里就有阴影,他老人家行医数十年,出诊记录屈指可数,这完全与看起看不起没有关系。老太爷不喜欢在旁人家里久坐也不喜欢到病人家里去,管你天皇老子还是富可敌国,我不去我就是不去。   我妈背地叫她老爹黄药师,可黄老邪十分疼爱大东哥,大东哥在国外的花销他出绝大半。不然凭姨夫,恐怕年年来回三次的机票钱都负担不起,更何况J.D。 第57节   我悄悄推门进去,姨夫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头留出来,我看到一呆,大东哥并不说话,只向我挥挥手,我只好退出去。   然后,大东哥说,所以,你早就想跟妈妈离婚了是不是?   姨夫不说话。   大东哥又说,所以,跟何鸣鸣没有关系是不是?你是因为多年受了冤屈,实在忍受不了,所以要奋起反抗?   姨夫说,你有了孩子就会明白……。   大东哥立刻截断姨夫的话是说,你别说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别让我恨何鸣鸣嘛,你蛮有意思的,你还得让我跟何鸣鸣见面是怎么着?你不容易,人家过得比你好你就嫉妒不拍你马屁你就不高兴,天天把官场上的一套拿到家里头用,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出国,我就是不待见你,怕我长大了跟你一样看谁都欠自己钱!   大东哥越说声音越大。吃饭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有路过的客人侧目向里探望。   大东哥并不知道,他停了停又继续说道,你还这么多冤屈?你冤屈什么?你出去搞小姑娘搞得身败名裂你怨谁?你现在怕丢面子了?搞了小姑娘回家打老婆你就有面子了!?你还敢说我爷爷,爷爷在世,绝对不会让你这么放肆!!   我还记得小时候姨妈弹琴姨夫唱歌的时候,我还记得姨妈从教二十年演唱会大东哥献花的时候,我还记得姨妈挂着满屋子的幸福的照片,那都不是装出来的。   大东哥的声音平静下来,我终于敢喘一口气,继续听他说:原本我想,离婚就算了,你打我妈干什么?你想离婚没人拦着你,你为什么打她!?   姨夫终于不再说话,我觉得这是好现象,沉默代表反思,反思代表有机会悔改。   我想到姨妈眼底深深地青色,觉得不公平,如果不能尊重婚姻,为什么还要结婚?这时候想到何鸣鸣的自杀,一点也不觉得愧疚,我又恢复到当初的气壮山河,心想这祸害要是早点挂,估计我家也不会这么多乱事,我就可以专心拿下Z君。   想到Z君,简直是新仇旧恨。   我握紧拳头希望把力量传递给大东哥,我的心在怒吼:大东哥你不是一个人!   姨夫这时候咳嗽一声,预备开腔。   我想不到他能说什么。如果没有动手这一切还有些转换余地,他的两次拳头把所有的旧情都打翻在地。姨妈的心里只剩下凌厉的碎片还在,心还跳,血流就不止。   可姨夫忽然强势起来,问,你心里就光有你妈,难道爸爸过得怎么样你都不管了,爸爸怎么对你,你都不记得了?   大东哥立刻说,我当然还记得,所以我就想你到底是不是我爸爸?你是我爸爸怎么下手那么狠?我妈寻死你都不救,你就看她吞药然后走了?!她这是抢救过来了,要是有个闪失,我一定杀了你跟那个小**一家陪葬!我妈要是有个闪失,咱们一起死。   大东哥声音越往后越平静,有些阴阳怪气。   我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胁迫听秘密,只觉得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这可不是一般的秘密,姨夫当时是看着姨妈吞药而不救的?   我猜我妈一定不知道,否则姨夫一定被卸成好几块供实习医生观摩。   这个秘密真不好。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告诉老美女这件事情,正纠结,忽然肩膀上多了一只手。   我的魂魄都吓回到公元前,骨头也被吓酥,无数冷气在五脏六腑穿行。老唐凑过来说,告诉你别偷听吧,贴这么近要是里头打起来,流弹擦边你就得进医院了。   然后他把我拉到远处,小声问,怎么样没事吧?你看你,胆子老鼠大还逞能。   我看老唐挺镇定,还一直嘚嘚,十分诧异地问,你怎么不进去劝架?你拉我干什么也不是我掐架。   老唐往里瞅一眼笑着说,哎,大东有分寸。   有分寸。我该把刚才大东哥狂吼的一段录给他听才对。   我坐到桌边,老唐看我我身后的菜又问,你们的饭好了?   我点点头。看着那扇关着的门,老唐来了,我也不好贴着门偷听了,姿势太不够雅观。   他过去捡起一块饼吃了又说,哎呀,味道不错,老早有人推荐这家饼店了,还真行啊。   说完又吃一块。   然后看到我面色不善,才说,哦,我早上没吃饭就被你拉出来救驾。然后他擦了手,凑过来低声问,大东一直躲方叔,怎么撞见的?   我说,我觉得估计是我引来了。   老唐看我一眼,抖着肩笑了笑,继续吃我心爱的饼。   姨夫忽然吼了起来,在你心里头爸爸就是这样的?   大东哥也吼回去,这都是你自己做出来的。   我觉得姨夫今天来就是个失误,他想用苦肉计但没看准对象。   大东哥一腔怒火冲天去,怎么会理会他的眼泪?   家暴还连续两次,放给谁看到陌生人寻死也不会不管,姨夫这么做完全是希望姨妈去死。用心如此,全然不顾夫妻情分,这件事已经完全是道德尺码的问题。   现在竟然想到苦肉计,实在难以不让人恨。   大东哥果然是我的哥,他说,不要再跟我用苦肉计了,我不吃这套,咱俩不见面最好。   姨夫隔了片刻才说,我不找你,你就能放过何鸣鸣?   大东哥笑了说,我就说你疯了一样满世界找我干什么,你怕什么,你怕我去杀了何鸣鸣?她也配,真是好笑。   老唐忽然推门进去,说,啊!方叔也在?   装得跟真的一样!   我见状赶紧跟着溜进去看战况,姨夫有些错愕地看着老唐,大东哥倒是老神在在,然后姨夫就走了。   仅剩下我们三个,大东哥叹口气,说真败兴。   我赶紧跟小姑娘一起把盘子端进来,大东哥看一眼说,算了我不吃了,瓜瓜你一会回去泡点**茶带给我,这公正客观,还真不是人**的一部分。   说罢大东哥笑了,老唐也笑了,我也只好配合的笑了。   我受到惊吓,并不想要吃饭,于是买了半袋**新买了一只水壶,就着酒店的水给大东哥泡了茶,那个灵异的屋子我是不想进去了。   回到房间就看到大东哥在接我的电话。   我心里头一惊,拍下瓶子立刻夺过电话,怒视大东哥错愕的脸,说,喂,谁。   心里头却忐忑而雀跃着,不会是Z君吧?于是又说,哪位?   这次语气比较发言人了。   结果传来了南瓜的哀号。   南瓜嗷嗷叫着,瓜瓜,我,我把胳膊摔断了,我一会儿回家去。   大东哥的错愕变成不悦,他侧首藐着我,我顿时冷汗涔涔,对南瓜说,你搞什么啊?刚回去你怎么弄得啊?   南瓜说,下楼摔的,医生说要敲钢钉进去。   这时候大东哥发话了,他妈不准他开刀,让他回来正骨。我是看到号码才接的。   南瓜果然说,我妈不让我在北京做手术,让我回家。   然后忽然一个女声插了进来,说,我替他办好了请假,一会儿送他上飞机,我觉得好像不是很严重。   这自然是林一然,她丝毫不见慌张,我都几乎忘记了这位侠女。南瓜现在是有主的动物不能任我调戏。我只好叠声应许她我会照顾好南瓜,然后挂了电话。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   大东哥说,哎,这小子怎么比你还能折腾啊?   我义正词严地说谁能折腾啊?你说谁呢你?   老唐嘿嘿笑说,不说这个,大东你不吃饭了?   大东哥哼哼笑说,吃不进,瓜瓜下午是不是进岛子,我一起!   根本不是一个请求。说罢大东哥喝了口我的**茶,对老唐说,唉,这几天诸事不顺,不如进岛拜拜神。   老唐也笑了。然后他扬扬手说,冬天娘娘可不开门,拜谁去,好不容易放假,下午一起去岛子玩玩好了。既然见了方叔咱们也不躲着他了,大东你回家去拾掇一下,我下午一起接你们然后咱们去码头跟大部队汇合。 第58节   下午回了家,我妈已经杀到第一线去了。   她给我留了字条,说知道我银根紧缩,预支我机票钱,但要我对自己毫无理财头脑这件事情提高警惕。   我心头一暖,可忽然想到了Z君,这难过忽如起来,跟爆炸一样轰得一下一中午酝酿的正面情绪都不见了。   时间像胶片被剪断,只将昨夜与现在连在一起,难过则像从未中断一般继续膨胀。   他说的话,我还记得。   你信就是真的,你不信就是假的。   真是经典。   我还信张国荣没死呢。   我又上网看了看星座。星座上说,我运气很好,单身能遇到新恋情,有爱情会到另一个阶段。总而言之,进入到一个崭新的阶段,我会见识到以前没见识到的景色。   这是值得奋发的一日。哦,还说有机会出门旅行。   我想到大东哥的话,我爹娘想要把我发配出国。   怪不得忽悠着我考TG。   我去了美国,Z君怎么办。   我看了电话,他保持没有任何消息的状态。我在惦记他,他呢?   想到喂喂女,我心里乱得很。   他怎么看都不像个乱吃的人,我妈说男人的眼白如果浑浊,心术必然不正,可Z君的那双眼睛,黑白分明,丝毫不见坏水荡漾。   今天他了无音讯。如果他挂了,那么Z君给我的遗言就是:你信就是真的,你不信就是假的。   这算什么?我当然想要问清楚。   他变了鬼也得把他揪回来问清楚。   岛子里头很好,主要是还有螃蟹。   因为是拍宣传片,**本都找了些极有上镜感帅哥美女,穿上白衣做羽化登仙状。我与白衣美女关系融洽,很多不食海货的仙子都把自己的螃蟹份额给了我,这让大东哥很嫉妒,嫉妒是魔鬼,变成魔鬼的大东哥说,你不会跟肖斌吵架了吧?   我吃着螃蟹问他,你好奇啊?   大东哥说,关心你才好奇。   我说哈,我也关心你,说说,你是不是找那种私家侦探调查姨夫和何鸣鸣了。   大东哥八卦脸瞬时变色,然后说,这跟你没关系。   我说那他跟你也没关系。   大东哥顿了片刻才说,你们真是吵架啊?我真行还蒙上了。   我哼一声。   片刻,大东哥又怂恿道,你看这些人,哪个不比那个肖斌好,你自从跟那小流氓有往来,整个人都跟中了邪一样,   我大致扫了几眼,甲君身高不够,乙君牙齿太黄,丙君笑起来声音过于尖细容易震碎灯泡,丁君面色一看就是纵**过度,我对热情奔放型不感冒,于是继续专心对付螃蟹。   星运明明说我有新恋情,可眼下除了手里的螃蟹没哪个东西让我心动。   这到底准不准啊?   我又想到Z君的话:你信就是真的,你不信就是假的。   他真该当和尚,连挤兑女朋友的话都这么玄妙,日后一定会修得正法,普度众生。   话说要是他得出家而这么挤兑我,我也认了。可分明不是,我想到那个喂喂女就有自爆的冲动。看着酒瓶子就想对着嘴巴灌进去,不行,我妈说了的,郁闷的时候喝酒最伤身。   我可不想早逝,我还得跟一竿子敌对分子奋斗呢。我还得为祖国工作五十年呢。   说到为祖国工作五十年,我质问大东哥,我妈说让我出国?   大东哥说,这话我不说,你问小姨去。   我说你别,这是你露出来的,我回去问我妈我妈一定知道是你。你不如告诉我,起码我这边你挽回了点儿感情分数。   大东哥等我一眼说,啊,你这也不像失恋啊,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说那是,我们感情好着呢,我怎么会失恋。   大东哥说不是失恋你这一天失魂落魄,难道是更年期啊。   我不理他,继续问,出国到底怎么回事,我可没听我爹妈说起过,你不是唬我吧你?   大东哥嚷嚷,谁唬你,唬你我有美刀拿啊?小姨早就说预备送你出国读研。哎,你这托福GRE连雅思都考了你不知道自己得滚到国门外去啊?   我当然不知道,我妈说考试证明实力,我就去考了。   我被我自己老娘给骗了。真黑色幽默。   但这话我没说出口,我说我可不想走。   大东哥说,是嘛,有了男朋友自然不想走。不过呢,这个肖斌好歹也算混到过名校去,虽然最后给拿下了……就凭你们学校,也就能在国内咋呼咋呼,你不自卑啊?你们没讨论讨论这个问题?还有那肖斌,连毕业都没混成,还不如跟你一起去美国回炉一下,不然被姨夫知道你找了这么个开练歌房的,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我无比淡定地说,大东哥,你别给我想转移话题。   大东哥忽然十分尴尬,挠挠头才说,哎,我可爱的妹妹啊,你没想过读法律?你这小精神头足够了。   我冷笑一声,听到电话响了。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手已经扔了螃蟹腿,今天运气好,那只腿并没有招呼道旁人脑袋上,我也顾不得擦干净手,就伸到包里去乱抓一气,终于抓到了电话。   是Z君。   我倒吸一口气,真是Z君。   我忽然想到那则星运上说我今天的爱情运是五颗星,华丽丽的五颗星啊。这次看到Z君的号码,我觉得我的心都快变成烟花升上夜空爆炸了。   大东哥扫一眼电话又看一眼我,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我抱着电话出去。   晚上的岛子里头本来就风大,现下又是冬天,海风的潮气夹着风霜直飞到我脸上,一张嘴就被呛得咳嗽。   我艰难地说,喂?   Z君说,喂。   我十分激动。这是真的,我在对这通电话的目的做猜测,他应该是来道歉的吧?昨天我挂了他的电话,如果他生气,他就不会打电话来,如果他不知道我生气,他也不会这么晚打电话来。   他不生气,又知道我生气,那只能是来道歉了。   我觉得这个分析靠谱,于是气定神闲地等着他说话。   果然被我等到的是Z君说,瓜瓜你在吗?   我说在。   他说,你不在家?   我说是。   他哦一声。   我问,你在干什么?   他笑了,说我晚上还有饭局。   我也只好哦一声。   他并不激动,听到这里我觉得他并不像来道歉的。我的安定团结被打乱,显出惊慌的底色。   Z君并不知道我的思维波动,他说,你快走了是吧?   我说是。   他沉吟片刻又说,那就好好学习吧,我这段时间也挺忙。   我说不出话来。我满肚子预备了各类理论对其进行教育,结果他说,让我好好学习,反客为主这么娴熟,远远超过了我的段数。   隔了很久他说,我还有事,那就这样了。 第59节   手机有个好处,对方电话断了线,这边也会自动切断。   我要是手机就好了,Z君断了线,我也回到话机锁的状态,安静的,若无其事的,待机去。   我的手机待机时间很长,还能上网,信号有好,还能用edge,但是风很大,我觉得站不住,就坐到一边的石凳子上。远处是对岸城市的灯光,城市看起来这么美,像一块安置在黑丝绒上的钻石,璀璨明亮,这么大一块儿钻石一定值很多钱。   Z君刚才没有说再见。   我在想什么?   我托着脑袋,完全抓不住思维线索,不但抓不住而且控制不了。   我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把披肩扯下来,冷风灌着脑袋令我清醒不少,Z君这个混蛋的意思是说他要跟我分手吗?他说让我好好读书,他这段时间很忙。   这是在分手吗?   我从没遭遇过这样的分手。   我的分手,都是明确地说明:这位正太,我实在受不了你比我还怕黑的特点,我不是幼儿园阿姨,我不喜欢泡菜和包饭,也不喜欢大闸蟹,我绝对绝对不能吃素,然后我会说,我们两个不合适。   有思维有逻辑的人听了这样的话,都会发觉,哦,原来我们两个真是不合适。如果他发现不了,就证明他没有逻辑,我才不要没有逻辑的人。   但是Z君,他什么都没表达,他要我好好学习,然后他要好好工作。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好像慰问灾区。   可是,他本身就是我的天灾人祸,这个祸害竟然告诉我,让我好好学习。   去你娘亲的,真是笑话。我学不学习**什么事情,你也不是我老师,你也不给我发奖学金,你连票都不能给我投。   我知道,我,徐瓜瓜,一个有为的女青年,被人飞掉了,具体原因未明,受伤程度未知,对方意图模糊。不对不对,对方让我好好学习,难道我好好学习就可以不被飞掉吗?   一切都是混沌的,我还没找到北,却已经被扔到外太空。   我深呼吸一次试图打包压缩自己的委屈,但我的委屈都是栩栩如生的jepg,压缩并不工作。   既然这样,不如与他拼命去。   我是谁,我是徐瓜瓜,打得所有男生抱头鼠窜的徐瓜瓜,我怎么可以被这么容易打败?   既然不能装温婉淡定,那我就原形毕露杀回去,想到这里,我顿时有了底气,虽然悲愤还在,起码还有反击的可能。   没道理我付出这么多还被人这么没尊严的飞掉。   他既然承认我是他女朋友,我就要尽这份职责,不单是为我也是为他,这个男人的情感观念有问题,这样分手不对。   我就算不替月亮消灭他,也得替月亮教育他。   这么就把我给打败了?真是哈哈哈,笑死人!   Z君欠我的,必须要还给我。   花儿怎么唱,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我转头回去正式化悲愤为力量。   大家吃得差不多,大东哥不尽兴,还得喝酒,我们买了一打易拉罐拿着预备回房间。走到门廊,大东哥趔趄一下,老唐果然是军人作风,迅雷不及掩耳地扶住了大东哥。   可大东哥却推开老唐,点指着我,笑着说,我这个妹妹特别白痴,竟然喜欢肖斌。   我本来以为他要数落我为什么不来救他,我的说辞是:谁知到你喝了酒就会变杨贵妃啊,唐明皇又不是我。   结果他竟然说到Z君,我被噎住,瞪着眼睛看着他一脸奸笑。   老唐不说话,还是扶住大东哥说,你消停消停行不行?   这个举动令我诧异,三八如老唐竟然不关心我的个人问题?!上次那个小正太的鞋码他都哭着喊着要用半个月工资买断消息。   我看一眼老唐,他朝我笑了。   不行,这个话题得赶紧转移,我说老唐你们还喝啊,方奕东已经喝挺了。   大东哥拍我脑袋说,唉,别没大没小,我可是你哥哥,叫哥哥知不知道,叫哥哥。   我闪过他的连环拍,走到老唐一边去。   大东哥看一眼又说,对了,这样多般配。   老唐推一把大东哥的脑袋,说方奕东你酒精烧脑了是不是。   大东哥呵呵笑,说,我妈也说瓜瓜不如跟着你,从小一起长大家里知道根底,而且赵姨最喜欢徐瓜瓜,瓜瓜啊,不是你哥哥我说你,就你这愣脾气,除了唐志佳谁受得了啊……   老唐不说话,我知道他偷偷看我一眼。   气氛立刻不对。   我于是嚷嚷,受不了就推给老唐你们是不是兄弟啊?受不了应该推仇敌才对。   大东哥挑着老唐的下巴,端详了片刻,说,嗯?就是兄弟才这样,对吧?   老唐立刻推开大东哥的魔爪,说方奕东你看清楚我是个男人,神经病你!   大东哥顿时哈哈笑说,你要是女人我早上你了。瓜瓜我告诉你,你志家哥哥就是喜欢这口,重口味的,受虐倾向严重。他为了你,这次可是主动休假了。   正在开门的老唐闻言立刻回过头来捂住大东哥的嘴巴,大东哥自然不肯就范,走廊不算宽,灯光昏暗,两人推推搡搡,从左边滚到右边然后在滚回去,伴着喘气和叫声,在走廊墙上滚来滚去,真是一幅浪漫主义的强暴戏码。   AV要是这么拍,恐怕就有很多女拥趸。   果然两人滚了片刻,已经有人探班,老唐比大东哥脑子里头的酒精少,他看到人头开始聚集,立刻用扭送罪犯的方式把大东哥推进房间。   大东哥进了房间,刚卸甲就说,唐志佳你得了你,就你穷装好汉,你这傻子!徐瓜瓜我告诉你,肖斌他爸现在一直被关着呢,老唐负责审讯,现在因为你,老唐主动要求休假了。   大东哥说完立刻躲到洗手间里去。   老唐刚刚站起来,没来得及堵上他的嘴巴, 于是保持了指点江山的姿势,看着我,慢慢的把手收了回去。   我对刚才大东哥的乱牵线的火气还没发,忽然觉得有些晕,Z君他爸怎么了?不对不对,Z君如衣服,老唐如手足,老唐怎么被休假了这才是重点。   我说,老唐,你被解职了?   老唐嘿嘿笑,说,没有,我只是休假,案子审完我就回去。   我的头皮都炸起来,这样说大东哥说的就是真的咯,Z君的爸爸在里头?   我问,因为我,你被休假了?   老唐说,跟你没关系,我想休假的。跟大东说过别添乱,我就烦他喝酒乱说话,嘚嘚嘚嘚,烦死人。   我问,那,Z君,就是肖斌他爸爸真关进去了?   老唐不说话。   我又问,你这小半年一直在为这个案子忙?   老唐还不说话,洗手间传来冲水声。   我喃喃道,这案子,就是你说的那个天降大任的案子,是不是?   老唐坐在我身边,略微叹口气,然后打开电视。电视里头在播治疗脱发的广告,有一把梳子,用它梳脑袋,你就会长头发。这广告总是播,我记得有次Z君看到了,笑着我,买把让大卫给美女用看能不能从斑点变古牧。   想到这里我就笑了。   Z君有时候蛮搞笑的,虽然他对笑话的敏感度并不高,但他总能让我笑,希拉里她老妈说,你应该嫁给克林顿,因为他能让你笑。   我其实想听克林顿他老妈的意见。   老唐见我笑,也跟着笑了笑。他笑容并不诚恳,还有些小心翼翼的意思。   我觉得很不好受。   唐叔提过这个案子,这是老唐第一次负责。   队里的领导看好老唐,希望借这个案子给他积**,他好慢慢地顺理成章地顶上去。   老唐是个招人喜欢的人,看起来就正义,不穿警服跟门神一样,穿了警服带出去可以当护身符用。   现在护身符被休假了。   我觉得自己对不起社会群众。   我问,就因为我认识Z君,我也不认识Z君他爹,我也没参与案件,我也不是关键证人,这不是连坐吗?不符合规定啊,这算什么?   老唐点点头说,对啊,所以说跟你没关系。   从洗手间出来的大东哥忽然在身后发话,什么跟她没关系!一男人你成天装小人鱼,唐志佳你恶心不恶心啊,徐瓜瓜成天跟个傻子似的,就知道跟着开练歌房的流氓胡混,你不说她就当了尼姑也参不透! 第60节   老唐怒了,站起来吼道,方奕东你不好闭嘴嘛?   这一吼周十分响遏行云。   大东哥靠在门边上静了片刻,理所当然说,当然不好。   然后他转头指点着我,徐瓜瓜你就知道规定规定,规定有屁用,早有人想给老唐下绊子找不着路,谁知到送上来个你这个傻子。那肖斌按了什么居心谁知到,哪有那么巧,一流氓忽然喜欢上你这么个傻妞!老唐一休假你们就吵架。你是不是不知道以前那个贝迪鲍利,那就是肖斌他爸开的,你说肖斌能是个什么好鸟啊……就你是个傻子,还真以为自己成了精收孙猴子了?你这春梦是不是也该醒啊?新接手那个跟肖斌他家可是千丝万缕的关系,肖斌他爸这次是跑定了。我这才扭送一个不良公务员归案,你就放出去一个毒贩儿子。你还真是我妹妹,专给社会主义拆墙脚的。   大东哥还没说完,老唐已经扑了过去,两人扭倒在地上。   贝迪鲍利我当然知道,本市著名夜场,曾经被查封过一次,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最大的**集散地,于是扫毒行动一开始,首当其冲就收了那里。那是肖斌爸爸的地盘,肖斌的爸爸是开夜店的,肖斌的妈妈是开KTV的,现在的肖斌接手爹娘的买卖,预备发扬光大。   当年看聊斋时候我一直纠结于为什么那些白痴正太会被若干半夜遍地乱窜的美女所撂倒,大半夜男人在外头晃荡都怕,别说手无缚鸟之力的弱女子。   难道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现在,我知道,这句话就是在说我,书都读到下水道里去参与污染环境的浩大工程。   我想到宋文珠对我爸的冲击,而那小子也不过是修车,我觉得我爸估计得把我扔到海里去丰富食肉鱼类的菜篮子。   此刻,占上风的老唐恶狠狠地说,方奕东你是因为喝高了脑出血还是今天骂你爹骂得不过瘾,告诉瓜瓜这些干什么你,你发疯了你,你是不是疯了你。你这个疯子!   我没见过老唐打架,我也没见过老唐跟大东哥扭打到一起,他们俩人一直很好,我说过的,我姨妈曾经还怀疑过这俩人的**取向异于常人。   我忽然想到上午看到的星座运势。   今天真是特殊的日子,我的恋情进入到新的阶段——掰了;我的生活开始了新篇章——第一次成了妨碍公务的根源。   这还真是从没见过的波澜壮阔啊。   那个星座运势实在太准。准的令人可怕。   我看着在地上的两人滚得如胶似漆,十分没招。   是,在我年轻的时候,我是经常使用武力,但我对劝架并不精通,我擅长的叫做煽风点火。可在这两个男人跟麻花一样扭打在一起的时候,我对自己曾经的恶行感到万分悔恨,如果我心眼儿好点儿,现在我就能娴熟地劝架了。   我想了想,张了张嘴,下一秒,哇哇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往外走,小时候这招最管用,我一哭大东哥就疯了,老唐就傻了,然后这俩人就成了我的小奴隶,任我差遣。   事实上,我边哭边想,我还挺刚强的,都这时候了还能想到法子不必动手就可以劝架的法子。   此刻占绝对优势的老唐率先从地上爬起来,大步流星奔过来摁住我开门的手,我的新仇加上旧恨,哭起来顺风顺水,一把推开老唐作势继续夜奔,老唐于是摁住我往里拖。   大东哥此刻也从地上挣扎着站在床边上喘气,一边喘气一边指着我说,徐瓜瓜你能耐了你,你干什么啊,你哭什么?挨打的是我,靠,唐志佳你恼羞成怒还是神经病发,你想杀了我还是怎么?我也没打她也没欺负她,我就说了实话,你得打去打肖斌啊,唐志佳你这个疯狗!   老唐忽然一吼:方奕东你不说话能死啊!   声浪打在我后头,连带我的耳膜嗡嗡作响。   大东哥闭了嘴,老唐站在我身后,跟大东哥的搏斗导致他吐纳不稳,热气喷在我头顶,让我忽然感到尴尬,这种尴尬是以前没有过的,我觉得我不该跟老唐靠这么近。   于是我往里站了一步,大东哥看我一眼,然后老唐又往外站了一步,大东哥又看他一眼,然后,大东哥说,行,你们都行,你们俩都是疯子。不对,我也是疯子。我们这一群人都是疯子。这怎么了这都,真是中了邪。   说罢,大东哥摔门出去了。   冷了场,好久老唐才说,徐瓜瓜你别哭了,你哭得跟杀小孩一样,你也不怕把狼招来?   他找不到面巾纸,于是用他的围巾给我擦眼泪.   我白他一眼,见老唐笑着的。老唐笑起来很有意思,眉毛弯弯,眼睛却瞪大了,像看到新奇事物的小孩子,不但有好奇,还有跃跃**试的冲动,又单纯又迷惑。我也笑了,但嚎哭造成的后遗症还是有的,我不可控地间歇抽泣,笑声被抽泣打断,十分奇怪。   老唐更乐开了,他给我倒了一杯水,安慰道,别听方奕东那个神经病胡说,他脑子让鸟屎污染了。   脑子被鸟屎污染的大东哥说,老唐被休假,都是因为我,虽然我觉得这整件事都跟我没关系,我跟Z君谈恋爱(这还**本上是过去完成虚拟不再进行式了),Z君他爸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连他爸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老唐揉着太阳穴,以前这样的情况下我会帮他摁摁肩膀,然后我们大家会相互调戏一下作为酬劳。   可现在我想了想,始终没有靠过去,作为补偿我对他说,老唐,我跟Z君大概上已经分手了……   老唐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又闭上眼睛继续揉他的太阳穴,像青年版一休哥思考问题,姿势很**感——起码我觉得是。   这姿势继承于唐叔叔,唐叔叔头疼就会揉脑袋。我看过电视上说的,这时候去帮长辈捶肩膀,就是孝顺孩子,可我家二老实在过于皮实,一直等不到我发扬一下自己没有被重视的孝顺的优点的时机。   于是每次遇到唐叔叔揉脑袋,我一定会冲过去帮他捶肩膀,唐叔叔就会很高兴,一高兴就应许带我去靶场,我的**法就是这么练出来。   这么看,我跟老唐还真是知根知底。   起码老唐不会跑到KTV,身边有个喂喂女,还让我问别人那个人是谁他们有没有接吻。   我知道这样的事情老唐不会做。   我清楚老唐是什么样的人,老唐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而我不了解Z君。   其实我一直知道我不了解他,但要命的是,恰恰是这一点一直激励我勇往直前。   我真是不了解他,就好像我学不会游泳,我的窗户对着海,但我从没学会过任何姿势的游泳——除了尸漂。   那片海我曾经每天都看着,可我从来不了解它。   Z君这个男人,原来跟一片海差不多,我看得到,我摸得到,但总有部分,我达不到。   原来像海一样的男人,并不是一个褒义词。   我被黄磊忽悠了。你看,黄磊也长得人畜无害,一双眼睛跟小白马一样水汪汪……   老唐忽然说,他有没有欺负你?   我猜他没有。   他不过告诉我一个玄妙的答案,但大东哥今天说,就是做了尼姑,有些东西我也参不透。   我没有慧根,照我这么嗜好肉类也不可能有慧根。   我摇摇头。   老唐又问,我看你今天状态就不对,跟丢了魂一样,他怎么你了?   我摇摇头,说我们分手你能不能归队?   老唐笑了,说,其实我早就想放假了,这段时间太**利一心往上爬,这不对,我需要时间调整。   这个解释非常莫名其妙,我连叹气也觉得愧疚,我做的事情已经让他找不到理由安慰我。   我们坐在那里片刻,师兄过来了,他对这个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很好奇。师兄的到来缓解了紧张气氛,老唐与他调笑一番,然后一起喝了大东哥买来却没有喝的酒。   我找到了机会退场,走的时候他们聊得很嗨,这没有让我释然,老唐以前并不喜欢跟大师兄嘚嘚。   我害他丢了戴**的机会,又害他跟他不喜欢的娘娘腔把酒言欢。   我是个罪人。   第二天早上师傅到了。   我起初战战兢兢就怕大东哥跟老唐拍AV续集。结果他俩又成了好朋友,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   录影还算顺利。   主角是师傅,还有若干美女帅哥。   摄影大叔说我十分不上镜,他掰着我的脸左右看说,哎?这小女孩挺好看的,怎么这么蔫儿啊。   我更加笑不出来,说,爹妈生的不好,我也没招。   大叔行了行好,架烟卷的手一挥道,你到一边看风景去吧。   我就被特赦了。   其实没有什么风景好看,山崖下头惊涛拍岸,石头楞峥,特别适合跳崖。   就算便天气不错,海风也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连师傅这样抗冻的体质都加了保暖衣,我穿着羽绒服和挂着大披肩缩在干草堆里头,除了发呆,实在无事可做。   我正神思到如果我是一只秃鹫那我现在要做什么这件事,然后电话就响了。   其实我首先没有听到电话响,它只是在震动。   我以为我踩的这块石头已经开始震荡,那一瞬间还真有展翅的冲动,然后我想到我是一个纯种的人,然后想到我要是在这里失足坠海,大东哥一定以为我是为情自杀,按照大东哥的风格,逮到这么个好机会能够折腾谁,一定得抓住了狠狠发挥他的恶魔本**才行,那Z君就完蛋了。   我爹妈的脸也被我丢尽了。   以后,我的师弟师妹们想到我就会说,那个师姐哦,本来挺好的,结果为了个不知道是谁的男人跳崖自尽了。下一学期我还有每月靠三百的干部补助,我这一牺牲,这钱归谁啊?   于是,我撒丫子狂奔到土地中央去顿时抢了镜。摄影大叔很诧异地看着我,然后是师傅和身后一群白衣白裤的帅哥美女。   师傅乐呵呵地问:小瓜啊,你这是被狼追啊?   我点点头说,没,我刚才觉得那边石头松动就逃生了,临时没刹住车,不好意思啊师傅。   师傅更开心了,往我的来处看了看说,没事儿往草堆里头钻干什么?   然后老唐也从不知道哪里奔过来,气喘吁吁地问,你这怎么了,跟逃命一样?   我还能感觉的震动,这次,听到了要了命的大提琴声。   我的心顿时揪紧,难道是Z君?   也顾不得向诸位解释,掏出电话,却看到是我老妈。大东哥盯着我问,谁找你?   我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于是理直气壮地回答,还能是谁,我妈自然。   我妈劈头问我,方奕东呢?   通常她的第一句话是瓜瓜你干什么呢?   今天很不寻常。我下意识立正站好说,跟我进岛子了。   我妈问,在你边上没有?   我说没有。   我妈又问,他跟什么人联系没有?   这问题把我问愣。   我妈又说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摄影大叔说下午就能回去。我觉得大概我还要吃饭,于是说,晚上回去。   我妈立刻叫道,晚上?   我心虚地说其实下午也行……   老美女于是气贯长虹地说,你让方奕东现在给我回来,现在,马上,还有,让他把电话给我打开!   这么激情可真没有她的风格。   我很八卦,迫切想要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结果还没问出口,那边就挂了电话。   我妈甚少扣我电话。   这个突发举动使我十分不适,我看着电话一会儿,赶紧把老美女的精神传达给了大东哥。 第61节   于是,大东哥出岛,这岛子人烟稀少的,那些个草垛呆久了我就真成秃鹫了。   人家变望夫石我变大秃鹫,太寒碜人了吧,我也决定跑掉。   老唐也表示继续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   旁听的师兄转达了师傅对我的离开的热切欢迎,其实主要是他自己对老唐和大东哥离开的无限欢迎。他热情地替我们找了船,并向我保证,他会照顾好师傅,也会带着这些女孩子练习,后面这个我知道一定能保证。对师兄来说,最好他跟这批美女一起掉在某个世外桃源,独他一个男人,与一群沉鱼落雁,无人打扰,那才最好。   临走的时候师傅耳提面命道:告诉你让你回去背道德经背了没有?   我顿时遍体生凉,十分做不得声。   老唐说,背得一塌糊涂呢师傅。上次您去做裁判,她就想找您去背给你听听,让我给摁住了。   然后老唐拍拍我的肩膀笑得特别警察。   师傅最信老唐,因为老唐是警察,他丝毫没察觉老唐在撒谎。   末了,师傅很满意地背着手飘走了。   大东哥在一边儿冷笑,说,就你由着她,你能不能别跟个老妈子似的唐志佳,你当什么警察你去开幼儿园得了你。   老唐不说话,我立刻反驳道,有你这么智力不开化的,谁敢开幼儿园啊,不开也被你折腾死了。   老唐笑了。大东哥点指着我俩,好一会儿才说,行,徐瓜瓜你行,你俩简直就是狼狈为奸。   大东哥昨晚折腾大发了,一路睡回城里,我睡不着,于是开始翻看我与Z君的短信。   那些短信我一直都没有删。   他给我的第一条短信是:“我没有MSN啊”   那是最初。   我绞尽脑汁的窘迫历历在目,百般算计仅仅为让这个人看我入眼。   这到底值不值得?现在依然不清楚。   还有一次他忽然问我,“你在做什么?”   我说“无聊地找小鸟中……”   于是,他回复给我“不如你到楼下,我们一起找?”   他就在我家楼下,车上放着我喜欢的蟹肉烩饭以及剥好的山竹与火龙果。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Z君想了想道,我猜的。   我又问,我如果吃了呢,他说,那就拿回家晚上吃。   那天天气很好,我没有找到小鸟,找到了他的嘴唇,他的温暖的,柔软的,微微扬起的嘴唇。   那是我们第一次接吻。接下来的一天我都不敢看他的眼睛,这不是初吻,但这是第一个让我脸红心跳的吻。   我还找到一则笑话,小白兔啪K粉的段子。   那笑话笑得我要死,然后兴冲冲地发给他,他竟然打电话要我解释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解释不清楚。折腾了将近五分钟,Z君叹息着说,算了,我看是说不明白了,你这么开心,我觉得蛮开心的。   在那一刻我在想,如果他在我身边多好,我会狠狠地亲他一气。   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这样简单的关系,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遇到。   还有一则短信,他说,对不起,周末还要忙不能陪你,不然,我给你卡你去买东西玩?   我于是回答,大爷你是想要包养小女子?   他立刻又打电话来道歉告诉我,他没有别的意思,但他找不到别的方式表达。   他不擅长表达情意,在他说话的时候,一定要从细节寻找情绪的线索。   这不容易,但我乐此不疲。   当一个人费劲地从另一个人的无意之举中寻找含义时,她就是在犯贱了。   犯贱不是好事。   可是,如果犯贱是快乐的源泉呢?   有首歌叫痛并快乐着。   如果快乐没有了呢?   他给我的最后一条短信是,再说吧。   三个字。   我想了想,还是没舍得删去。   我真没出息。自从遇到了Z君我最常骂自己三个字——没出息。   可没出息又如何?   人不犯贱枉少年,这Z君要是就这么轻而易举不伤皮毛地逃脱了我的魔爪,我能原谅自己我的爪子都不能。   我重重地哼出一口气,一天哼唧十分钟就够了。天天跟经期似的,就差不多更年期了。   那可不行!   我看大东哥还在睡觉,于是把这句话变成短信发给了他:方奕东先生,你为什么每天都好像经期妇女一样?   大东哥动了动,终于艰难地睁开眼睛拿出手机来看,过了片刻,缓慢地挪动他的大眼睛转向我,然后步履维艰地伸出他的爪子推我一把,痛苦又虚弱地控诉道,徐瓜瓜,你是晕车还是晕船。非得把我给弄醒,你良心给鸟吃了?   我笑了,毛主席说过,做什么事都得从小事开始。   此言类推复仇。   我报复了大东哥,觉得自己的内**上去了不少,于是雄赳赳地预备征战高难度的Z君老窝。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8-08 17:07:59   我妈等在家里,看到我们微微点头,然后说,坐下。   大东哥看到我妈手里的信封时脸色明显变了,但他没有做声,换了鞋子,坐到我身边。   我妈说,徐瓜瓜,你没什么事去给我买点肉蔻去。   这明显要支开我。   支开就支开,我也要去找Z君。   我要找他问清楚,他欠我解释,我最恨别人玩深沉。   这么沉,不如沉到海底喂鱼去。   但可惜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有责任教育他回到海平面之上。   Z君的窝点我比较清楚,白天在KTV,晚上去筒子楼看看顺便吃饭,然后再回KTV,如果没有饭局,就睡大头觉去。如果喝得太大,就睡在办公室。   本**又不是雀斑,粉底盖不住PS也盖得住。如果一个人看起来不像好人,那他一般不是,但如果他看起来像个好人,如果他迷途了片刻,那也不算无药可救。Z君的生活并不缤纷,而他又有很多缤纷的可能,我想他是个本**很好的人。那样的人,就算学坏了一时,也过不到一世。   我去到KTV,Z君的车子果然停在楼下。   我深呼吸一次,把自己的立场理顺一遍,觉得也不过是一场小舌战,姐姐我就是靠嘴皮子过活的,打不过你,难道还嘚嘚不过你?   Z君果然老实地呆在办公室,他看到我,愣了片刻,扬扬手让“看护我”进门的司机大叔出去了。   然后他挂了电话,好一会儿才说,你怎么来了?   然后他站起来,先伸了懒腰,KTV很热,他只穿一件长袖T恤和牛仔裤,伸了拦腰,露出手臂,我忽然想到他的白色内裤,觉得自己很罪恶,然后立刻低头面地悔过。   这时候,忽然他的小卧室的小门儿开了,一个女声从天而降地说:哎?徐瓜瓜,怎么是你?   既不惊喜,也没有不悦,充满幸灾乐祸。   我十分好奇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往**口撞。结果看到了周小雪。   我看一眼她,又看一眼Z君,Z君很坦然地看着我,他的手抄在裤袋,还笑着。那样子也不像刚从床上滚下来的奸夫**妇,何况纯洁的大卫在最纯洁的时候告诉我,Z君如果对窗帘有意思,那就不用等现在了。   我遂放下心来,十分肯定地对她说,不,不是我,你认错了人。   Z君笑了,窗帘没有,窗帘狠狠盯住我。真可惜眼睛不能射火箭,我朝她笑。   我爸说过,在敌人面前一定要微笑。   这招很管用。我看到周小雪脸上挂不住了。觉得信心指数猛增,我俩在一起,高下立现,要是Z君真得选择这么个不长眼力见的,我还死霸着他,那我就比周小雪更没眼力见了。   那谁有句话怎么说,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跟太极理论同出一辙。   此刻,Z君说,小雪你出去看看大卫他们来了没有。   这是要支开她。   可周小雪哪里好相与过?她委屈地回答,外面那么吵,大卫要是来了自己难道找不到这里啊?他又不是路痴。   然后她径自坐到一旁的沙发上,Z君脸上稍微显示出不悦和为难。   我立刻豪迈地上前说,既然这样你就在这呆着吧,我跟他进屋说。   然后我过去拉过Z君的手,说,走,我们进卧室。   师傅总告诉我,拿蛇掐七寸,打狗折前腿。   跟我一向合得来的哲学老师也不断教唆我要抓主要矛盾。   我想,这俩人要是看到这一幕,也觉得我是孺子可教了。   我是故意说卧室的。   这是个多么充满暗示的词语啊,卧室里头能做的事情,可不是逮谁就能合伙的。   我能把他往卧室里头带,周小雪却不能,退一步说,就算她能,她也不敢在我眼前能。   怪不得古代妃嫔争相扶正,官大一级压死人,正室的感觉可不是一般好。   Z君也被“卧室”炸到了,很乖地被我拉了进去。我朝一边的周小雪笑。   小样,跟姐姐玩。你就呆在门口给我意**去吧。   然后我轻轻关上了门,重重落下了锁。 第62节   Z君站在我身后,笑得很尴尬,他说,瓜瓜你要干什么?   我说你看我这样子是要做什么?   Z君说,我看我得喊救命。   然后他就笑了,坐到床上看着我。   这姿势可是太有暗示**了。虽然我有过男友,我可没跟他们在这样的环境下独处过。   我正尴尬,听到门外一阵噼里啪啦,我看Z君,Z君看我,我们大眼瞪小眼一会儿。   他叹口气。   我观察了他的样子,情绪还算不错,于是大胆地把他的音响打开,里头一阵鼓噪,听得依依呀呀地调子。   听得我倒退一步,这是《春闺梦》。   我下意识回头看Z君,他问我喜欢什么戏,我向他推荐过这本子。我都忘了这件事情,没想到他还真拿来听。   这么有心,我没估计到。冲Z君这些认真,我的情绪重新上升了几个段数。   就如同我,在我对正太十分好奇的时刻,我也会虚情假意地告诉他我很看好中国男足或者极度热爱高达seed的,可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大东哥的意思是Z君不过借我拿下老唐,原本我有一丝信了,可如果真是这样,他实在不必做得戏份这样足,又拿不到最佳表演奖,搞不好还被我打成隐形残疾。   Z君见我不说话,解释道,你说好我就找来听。   我泪腺比汗腺发达,立刻就被这句话拿住了。对Z君的火气去了一大半,把他正式从敌对阵营划回人**内部。   我解释道,是很好听,很多人凭这本子喜欢这出戏。这是程派的曲目,张火丁长得那么美,每次都让我失魂落魄的。   Z君笑了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我坐过去。   这可不行, 两个人坐在床上这个意象太需要马赛克了,于是我找到他身边去,把他拉起来,说,你还记不记得,你告诉我,我有问题就应该问你。   Z君点点头,说,你问了大卫。   他不高兴。   行,起码邪火表了出来。   我说,对,我找了大卫,这是我来的主要原因。   Z君不说话。   我叹口气,心一狠,说,我是来给你道歉的。我找了大卫,虽然我的初衷是为了更了解你,但作为一个在美利坚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假洋鬼子来说,我知道你觉得这侵犯了你的隐私。当然你也可以说你不是假洋鬼子,可我是不知道的,我对你的很多方面都不了解。所以我想了解你,每个人都想要了解自己喜欢的人,难道你不想要了解我?你可能没有我的感觉,因为我把所有事都告诉你,我对你一直坦诚。但我不是个久经情场的人,得不到你的消息反馈,我的好奇就会忍不住,我想知道你的很多事情,因为我想尊重你我不敢问。我找了大卫。我很矛盾,人一矛盾就会做错事。现在我知道我做错了事。不论以后我们是不是能够在一起,我想你知道我为这件事向你道歉。   Z君走到我眼前,他穿一双麖皮的咖啡色牛津鞋。这是我们一起去买的鞋子,我对这个鞋子很痴迷,初次看到它们的时候,恨不得自己是个男人。可甚少有男人穿得出牛津鞋真正的风格,我又要表扬Z君,我真没出息。   Z君说,低着头干什么,反省啊……这话听起来可不像反省,我怎么觉得该反省的是人是我呢?   Z君笑着的。   还行,挺聪明。我是没想过反省。这段独白叫做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关键段落还在下头。   我立刻说,既然你也觉得要反省,我也觉得要反省,咱们这事儿也就算扯平了。你觉得怎么样?   他又笑了说,行吧你目的达到了。   我说好,那我问你,是不是你说的如果有问题可以问你?   Z君点点头说,是,问我。   我说,那我问你,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   Z君顿时瞪大眼睛,喃喃道:我为什么跟你分手?   我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喂喂女是分手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昨天的电话,你说要我好好学习,你要好好工作。现在你等我知难而退,我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所以今天我来问你,如果你要分手,你要直接一些告诉我。我不喜欢人拐弯,我不会拐弯,我也听不出弦外之音。   他愕然地问,我给你打电话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这句话险些撞折了我的腰,我说你昨天给我打了电话,你要我好好学习你要工作你都不记得啦?   他说,我昨天喝高了睡在大卫家,我不记得我打了电话,回头我问问大卫。他又问,我说要跟你分手?   我说,你没想跟我说分手?   他摇摇头,说,如果我要跟你分手,今天你就见不到我。何况,我要跟你分手,我也不会说我要工作。他困惑地问,工作跟分手有什么关系?   工作跟分手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工作跟分手没关系,但工作跟借口有关系,如果有心要一拍两散,流星雨过于频繁也是借口之一。   我说,那你会说什么?   Z君想了想,摇摇头,老实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但不会是工作,这个托辞太搞笑。然后他问,你就为这个找我?   我说不是,喂喂女怎么回事?周小雪说得声情并茂。   他愣了片刻,说,什么喂喂女,那是我妹妹。我正八经的妹妹。我小姑姑的女儿。然后他笑了,周小雪瞎起哄你也跟着掺和?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至此,我脑门上轰轰炸响了俩字——有戏!满腹委屈顿时炸掉了,于是更加正色道,不是别人是你,你说要我好好学习去。   他哦了一声说,我还说让你有话问   我呢。   我忽然间闹明白些什么,于是惴惴地问,因为大卫那件事情,你还生气呢吧?   Z君哼一声,不说话。   还真生气啊?我很讶然地看着他,你生气,为什么不告诉呢?   Z君片刻后回答,我觉得你其实是知道的。   知道什么?我可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人不好奇天诛地灭。我也不过是好奇了一下自家田地里爱情小苗的长势,还被这小苗给教育得一塌糊涂。   我不甘心。   于是说,你不是说有话直接问你嘛,为什么你有话不直接告诉我呢?   Z君耙了耙头发说道,我觉得我们的理解有偏差,我没想过跟你分手,我只觉得有些气。   不是有些气,是有些没面子。男人都要面子,没面子的男人穿阿玛尼也觉得自己在裸奔。男人还真难伺候,怪不得很多女人转行做蕾丝边。   我说,你觉得我是知道的?还有什么事情,你觉得我是知道的所以没有告诉我?   Z君看我一眼,不再说话了。   好,考验组织的时刻到了。   我于是讨好地过去圈住他的头说,不如这样,我来提问你来回答,我们做一次采访好不好?   Z君本来不乐意,但无奈脑袋在我的掌控之下,十分挣脱不了,只好从了我。他说,行,你采访吧。 第63节   我说这位肖先生,你以前有过女友嘛?   Z君闷闷地说,自然有过的,我也不是和尚。   “那在美国的时候有吗?”   “在美国的时候每天都要完成各种作业,没有女人的吸引力比得过我的床。”   “那你在美国的成绩很好咯?”   “还算不错。”   我想到大卫说的话,忽然觉得我可爱的Z君真是谦虚。   谦虚的人都不坏,于我来说,谦虚的人都不是很有战斗力,没**望嘛,自然没斗志。   我只忐忑了片刻,终于决定问出来,我说,那你毕业了嘛?   我感到Z君的脖子鲠了一下,然后他说,没有,我休学了。   至此,我们终于谈到了问题的重点。   我觉得心跳在加快,这时候让他的耳朵离我的心脏太近不是好事情,于是我放开了他的脑袋,小声问,为什么要休学呢?   我跟Z君对视了片刻,他忽然说,方奕东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这么聪明?不愧是我选的人。   我忍不住为自己的眼光感到骄傲,又立刻检讨自己又要跑题。   于是说,那他告诉我的是真是假?   Z君立刻回答,你不告诉我他说了什么,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话到这一步,说出来我也觉得无妨,于是道,肖叔叔是不是在协助调查?   他不说话。   我又说,你是因为这件事情回来的?   他还是不说话。   我再说,老唐因为我们在一起被休假了,你知不知道?   Z君看了我一眼,终于依然保持沉默。   本来良好的气氛急转直下。   我继续努力和蔼可亲地问他,你说过有问题可以问你,现在我问你了。   Z君推开我的手,略略不耐,笑得勉强,他说,有些事你不明白。   我就恨这句话,充满阶级压迫意识。我连那些个似人似鬼的外贸术语都明白了,这事儿还不明白?   我说你不告诉我我怎么明白?   一时间气氛很僵,Z君一言不发地看着我,连假笑也没了。   我想了想,我也没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他让我问他本人那我就问了。   怎么又不对了?   跟猩猩交流还没这么困难呢。这男人真是要命。   什么叫女孩子的心思你别猜,男人的心思你别猜才对。   根本猜不明白。猜明白了他还不一定认账。   我俩的沉默状态正僵持,忽然外面有人敲门。   一个男声问,还没好啊?我都到了。   然后他呵呵地笑。   这么傻,一定是大卫。   Z君似得了救星,立刻站起来叹口气,说,这事情我还不想说。如果实在不行,那我们分手好了。   说罢他往外走。   我一人愣在床边,满脑子问号往外冒,伤心却没了。   有达人说分手这俩字儿不能老说,老说没威慑力。原来是对的。   我觉得莫名其妙,继而十分愤怒。原来找我分手还有点儿门道,因为我挫伤了他,因为我太八卦了,这是因为什么?   他不想说,我们就分手?   哪儿跟哪儿啊?   我一回头,看Z君已经打开门,门外站着周小雪跟另外的女孩子,最贴近门边儿的依然是大卫。Z君朝大卫笑,但大卫看到了我,脸上的笑也没了,然后点指着我,张了半天嘴也没蹦出一个字。大家都在看我,终于Z君忍不住也回过头。   他那张脸对我是另一个莫大的刺激,这是刚说完分手的人的脸吗?花枝招展面若春风,完全是诚心出去招蜂引蝶的。   你可以跟我赌气,但你得给我面子,没这么挤兑人的。   我的小宇宙再一次全面爆发,过去一掌轰开Z君附在门上的手,立在众人面前,大卫见状急忙往后退一步说,唉,我不是故意的,我就开玩笑,徐瓜瓜你没事吧?我环视一圈屋外的两女一男。   好家伙,加上Z君那不就配成双了?这是两对儿奸夫**妇出游啊?这顾大卫,第一次见他就差点儿让他的狗儿子把我的魂儿吓没了,上次找他喝酒害我跟Z君掐架,他就是个煞星,我的煞星!我眼见煞星还笑得跟猪八戒一样春光灿烂,新仇加旧恨,一并爆发。   我说,大卫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怎么带着我男朋友出来见这么漂亮的小美眉也不告诉我?诚心拆我的台呢?   大卫面色一僵,立刻解释,不是的,这是我女朋友。她今天放假了我们一起吃个饭。   他女朋友那就是窗帘的准嫂子咯?局势顿时变成三比一,我在弱势,我打一个突,立刻收起满腹火药很热情地与大卫的女友打招呼,大卫在一边殷勤介绍,这是徐瓜瓜,大Z他女朋友,这是曲晨晨。   我说晨晨你好漂亮啊,你是演员吗?   女人最架不住这招,立刻就笑开了,说你就是徐瓜瓜啊,刚才还和大卫说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真人。   我立刻回答,中国人经不起念道,一念叨就出来了。刚才大Z也说,他正想我能在哪儿呢,我就推门进来了。   这句话对窗帘的打击很大,她说,多久了,没什么事我们还要走呢。   这句话就好像一只引信,点燃了我来不及完全拾掇好的怒火。   至此,我俩终于叫板。   我等着一天等了多久啊。恶魔版的徐瓜瓜终于打败了天使版的那一个。这要是拍电影给我的配乐就该是韦瓦第的凯旋进行曲。气势宏大,波澜壮阔。   我说好啊,你走吧,没人拦着你,刚才让你走你不走。   大卫惊恐万状地拦住还要说话的周小雪,说,好好,你们先说我们等着。   我说这个别,再等周小雪不高兴了。晨晨,今天我得借大Z一用,你不反对吧?   曲晨晨没料到自己成了主角,愣了一下立刻说,不不,下次我们一起出来玩。   我立刻说,行,下次我们四个出去。那这样,我跟大Z就不送了。   大卫听到这句,叠声应着好,然后立刻拉过曲晨晨与周小雪往外走。   我并没有李白送汪伦的豪迈气概,他们还没来得及完全撤退,我已经一巴掌甩上门。然后转头堵在门上说,肖泽镇你什么意思啊?你从来不说你自己,问大卫你不乐意,要我直接问你,我这就问你了,结果呢?什么叫做实在不行就分手,你是开饭店开习惯了,干什么事儿都跟买菜一样,不行就不要了?   Z君这次愕然地看着我,并不说话,我见他蔫儿了,更加理直气壮,早知道发飙他就听话我就不装抓不住未成年小鸡的病秧子了。   我顺了口气又说,我问你的话到底有什么不能说,退一步讲,你不说又能怎么样?别人都告诉了我,难道你的事情不是由你来告诉我最妥当吗?好,就算你不说,不说就可以用分手来来推脱吗?别说这件事严重不到分手,就算你要分手,也不该是这个姿态,我自问是真心待你,如果我要与你分手就一定会难过,我不会这一刻说分手下一刻就若无其事地出去吃喝玩乐。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不尊重我。如果你一直学不会尊重人,散了也就散了。但我不拿分手开玩笑,肖泽镇,我只问你一次,你是真要跟我分手吗? 第64节   我不知道他会说什么,我这么做已经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上。   Z君要是今天说我就得跟你分手,那怎么办?   我脑门一热,就光顾着冲锋陷阵了。   今天他要是真说了他得跟我分手。   我转天就得做灭绝师太,不对,我是灭绝道姑。   屋里的音响并没有关掉,传来一阵依依呀呀的曲子,单皮儿敲了几声,伴着二胡,张氏唱了两句戛然而止。   沉默凸显紧张气氛。   我听到Z君沉重的呼吸声,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带着剃须水特有的薄荷加柠檬的奇怪味道。   他大概跟我爸用一个牌子的剃须水,只可惜到目前为止,我没看到他跟我爸一点儿相似。   可Z君如果跟我爸一样五讲四美,在他媳妇儿眼前一条肠子到底,对我也没这么多吸引力了。   我这人脾气像狍子,好奇心泛滥到令人发指,就是喜欢看不透的人和东西。   真是犯贱。   可遇到感情,每个人都是犯贱的主儿,平日小心压缩的冒险**因趁机迸发,没什么机会攀登喜马拉雅,攀一个感情高峰总送不了命了吧?   才怪。   你看那些殉情的勇士们多么毅然决然。   我老妈的一个朋友的女儿,割腕殉情多次不果。最后搞成精神分裂。   老美女在家唏嘘,做别的事有这个心,必然是个中翘楚。   我要是用对待Z君的热忱老老实实地干点儿别的,也差不多成了人中龙凤了。   可就算我对他这样,结果是怎么样呢?还不得把他堵在卧室里头威胁:你说,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   目露杀意,凶神恶煞,活脱脱画皮现原形,蜘蛛精要取唐僧老命。   要是Z君拒了我,我还真没有脸再跟他呆在一个地方了。   我怎么做出这种事来了?   这多恬不知耻啊。换做跟别人,要分手也得我说。   这感情是我的,心是我的,得碎,也得碎我自己手里!   我两对峙片刻,好久,Z君终于退后一步,离开门边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他闷闷地说,我爸爸一直在协助调查,但是他没有犯罪。   我正悲愤地谴责自己,一时没明白过来这话什么意思,Z君又道,我妈因为这件事病了一场,家里的事那么多,我必须回来。   我的悲愤被这几句话给摧没了。   他没有要跟我分手,比这更好,他甚至没有对我的威胁做出报复**的反应。他竟然让步了。   我以为我们之间将会是一场舌战,我是不怕的,吵嘴我还没输给过谁,可这是我喜欢的人,我与他之间的问题一旦需要用诡辩来解决,那跟陌路人还有什么差?   爱情又不是微积分,爱情根本没有道理。   没道理怎么讲理?   他终于没有与我讲理,这让我很激动,一时鼻酸几乎快要流泪。   Z君十分窘迫,他的手抬起又放下,始终没敢放在我脸上。   我想到那些曾经的正太们看到我发怒时惊恐万状仿佛遇到核爆一样的表情,原来,Z君也有些怕我啊,他怕我什么呢?我自问从没对别人这样细致入微过,我为他,去看了狗,去学唱鸟语情歌,去研究怎么更加温柔动人。   原来的我,断断是不会做这些小女儿的事情的。   他的手终于轻轻落在我的脸上,真可惜我还没调动出眼泪配合,Z君更加手忙脚乱地说,你别哭啊,你没哭啊……我这不坦白交代了吗?你问什么我都说好不好?   我脑子很乱,想到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觉得自己十分委屈,问题太多,可最重要的问题是你是不是真得喜欢我,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可这样的问题要是问出来,那就俗了。   套Z君的一句话,信就是真的不信就是假的。   说不说出来,根本无济于事。   说了就是真的吗?那怎么还有这么多怨偶要离婚甚至互砍?   不说就是假的吗?我爸跟我妈过日子过得很好,也没见我爸说个爱字,他平日对我妈说的最的是“好,对,是的,没问题,让我来。”   爱太抽象,单单说   ,其实并不够。   可除了这个问题,我想不到问什么,就近捡了周小雪这个倒霉蛋做搪塞,说道,周小雪为什么能进你卧室?   Z君说,保洁阿姨也进我卧室,可我的床是干净的。   说得大义凛然,简直快要剖心见义。   我刚被这气势镇住,只听他说,不信你去问大卫啊。   听到大卫的名字我目露凶光,Z君赶紧解释,真的可以问大卫,我身边最近的人是大卫,大卫偏偏怕你怕得要死,你问他,他一定和盘托出。   我于是说道,我是去问了大卫,结果呢,你连吃了我的心都有了吧?   Z君连忙摆手,说,不是这样,我主要觉得你跑去跟别的男人喝酒,起码你得告诉我。何况你都问了些什么啊?你就担心我是不是劈腿吧?你这担心不跟甩我耳光一样吗?你不信任我以后怎么办呢?你要上学我要工作,隔那么远,如果不信任我咱们以后怎么相处?你不但不信任我这个,还不信任我能够对你说实话,不然你也不会问大卫,还得把他给灌醉了问。徐瓜瓜,我对天发誓,我肖泽镇到此刻这一秒,没对你说过一句谎。   我立刻说道,但你有所保留了!   Z君本来肃穆的脸先是一僵,立刻笑了,说,真是说不过你。你别哭了啊,现在也没什么保留了,你得问什么?我跟周小雪什么也没有,小雪让大人宠坏了,天天兴风作浪,这事儿我得跟她爹妈说说,我也不是她保姆,别老整天把他家闺女扔到我这里,搞得我女朋友不高兴,哭得我都好彩衣娱亲了。   这话说得我高兴了,知道自己占了上风,别说周小雪了,周星驰也撼动不了我的崇高地位。   这苦肉计真是太好用了,只可惜妙计不可三用,不然我天天做林黛玉。所以,也不惦记着哭,我又说,那什么叫信就是真的不信就是假的?你这句话多气人你知道吗?为什么不说那是你妹妹?   Z君是想反驳的,我看他那气势就知道了,但他憋住了,他用肩膀碰碰我说,我错了,   我错了行不行,我以为不那样说话了,我以为我说了你也不信,你不如过来看,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我有些愣,又问,你那天真是要我过去看?   他点点头,说,大卫客户来了他又不能喝,我只好去。妞妞,就是我妹妹,晚上过来看我,我还让小于跟门厅等你一个多小时让他带你来找我。你也没来。 第65节   我想到南瓜与我,我说什么南瓜都当真,可Z君说什么我都不完全买账。   我觉得他话里有话,我觉得他并不简单,我把自己搞得昏头转向,我想到曾经寝室里有个姑娘养了一只荷兰鼠,玩命的跑一轮子,跟啪了丸一样high,日日不息,让人误以为他月末会领工资。   我最见不得那只荷兰鼠,因为一直觉得跟白痴在一起时间一长,气场也会往低智商方向发展。于是,天天给那女孩子讲述鼠疫和以艾滋病与埃博拉为代表的跨物种传播病毒有多么可怕,终于有一日,她把荷兰鼠送回了宠物店。   可现在,我身边可没有啮齿类动物,我觉得我的智商没比那只荷兰鼠好到哪里去。   我像司马懿,想太多,于是错过机会。   Z君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脸上有讨好的笑,说,她也不过就接了电话,不然我把我电话给你好不好?要不,你来做我秘书,就怕屈你才。   这上下我也只好笑了,觉得时机差不多,可以直捣黄龙。   于是问道,那肖叔叔的事情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Z君比老唐准备周全,他找到了面巾纸给我,然后拉着我坐下说,早告诉你徐瓜瓜同学,我爸爸被公安局的人请到里头协助调查,你的朋友唐志佳是主办警员我们在一起的话恐怕会有人用我们的关系攻击他?如果我告诉你,我们还会走到现在?   我道,为什么不行?如果你早告诉我根本不会生出这么些事端,你要不这么神秘,我就不用跟围观群众一样狗血地到处找线索啊,我也不用把大卫灌醉,他可不是怕我,你看他现在看见我跟看见鬼一样。   Z君哼笑了一声说,如果你一早知道,方奕东那个大嘴巴也会威胁你,我们在一起影响唐志佳的前途。到时候你必须要放弃一边,难道你会放弃方奕东跟唐志佳?你必然会放弃我。不如不动,不但我们还有可能,最重要的是,唐志佳的位置也不会伤害到你,你跟他还有得做朋友。难道这样不好?何况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止我一个,方奕东知道,唐志佳也知道,三个人有一个人要说我也瞒不住你。这不但是我的选择,也是唐警官跟方奕东那个大嘴巴的选择,现在三比零,足以证明这个选择对大家都好。   Z君拖著脑袋,声线冷静,发音清晰。   他分析极为客观,如果他早告诉我这些,这个选择就要由我来做。   如果我早知道Z君他爸折在老唐手下,就没几天消停日子过了,友情还是爱情,Z君还是老唐,不论选择哪一边我都不会安心,发展到最后,恐怕两样都要失去。   他们两人都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作出了同样的决定,甚至连大东哥也受到胁迫对这件事保密。   幸好,我被蒙在鼓里,这是我第一次发觉原来被蒙在鼓里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Z君又道,我不想和你分手,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由不得我了。我爸以前做什么我知道他现在不做了我也知道。很多人不信人会变好,我也能理解。你爸爸向陈经理打听过我们到底是不是在交往。方奕东这大嘴巴,我不信他能帮什么忙。到时候还有得是问题要一一解决,我有耐心,你有吗?我肯等,你肯吗?你现在已经疑神疑鬼,以后呢?我不解释因为我不想制造紧张气氛,你想知道任何事,都可以问我。   更何况,我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我爸爸要协助调查,我妈妈生病住院,我要放弃学业回来做我以前从没做过的事情,这些都不是好事。我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当我告诉你,你不会反应过激就跟刚才一样哭,也不会觉得我在骗你,你不会拂袖而去不再理我,最重要的是,你不会觉得我不值得你信任,如果你觉得我不值得信任,我们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可能了。所以我说,如果你有问题,直接问我,我不希望别人掺合到我们之间,不论是大卫,还是方奕东那个大嘴巴,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们两个人解决。   Z君把我说得一愣一愣。   什么我爸我妈,什么他爹他娘,又不是俩户口本谈恋爱,干什么扯上这么多人?   我问,那你到底有没有心跟我分手?   Z君摇头,他叹息着说,我要狠得下心,就不跟你开始。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就不想这么容易就失去。我跟你说过,我不会那么轻易放你走,你都不记得了?   这是近日来我听到的为数不多的让我开心的话。   我忽然又想到周小雪,于是不甘心地问,那周小雪呢,她干嘛阴魂不散总是绕着你。   Z君看了我一眼,然后移开视线,细声说,我身边的人很多,但心里只有你。   啊,我的思维首先宕机一瞬,然后那脆弱的小心心一阵猛跳,随后,幸福感才瞬间扑面而来。   好像隔着海面观看焰火,声画虽不同步,但不能削弱美感。   原本的各式委屈以及不满和邪恶的徐瓜瓜被判出局,天使般的我再次降临。   这时候,这是我早就设想好了的时候,在我们两个握手言和的时候,我第一步可以拥抱他,然后,第二步,我想我就可以亲他了。   Z君的身体依然僵直。   我略略抬眼,看到他细皮嫩肉的小脸已经变红,他的笑容竟然还有些娇羞的意思,看得我简直就想把他生吞入腹。   他不习惯这样的突然袭击。   大东哥说的不对,他不是小流氓。   那个不愿说话的Z君,看起来神神秘秘的Z君,老爸背景复杂的Z君,其实并不叵测;他心里头其实是个孩子,不晓得怎么应付,所以只好做得深不可测。   以不变应万变,总不至于漏了底牌。   原本是个肆意的二世祖,现在被逼着回来顶着家,他的境遇并不比大东哥好,他过得辛苦,其中的滋味,我自知无法感受。   所以,我想到一词,外强中干。   这个词多适合他啊,当然,我可不能说。   我只是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Z君说,这种话你要我怎么说?说了都牙碜。   然后他挪了挪位置,又道,要没看见你发飙,我才不说。   我就知道,淑女没好果子吃。   我于是更加彪悍地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调戏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想法会告诉我的吧?   他点点头,说再也不敢瞒你了。   我更开心了,往前一步,又不厌其烦地说,那不会再有以周小雪为代表的闲杂人等刺激我了吧?   Z君立刻嚷嚷,什么周小雪,你怎么就抱着她不撒手了,你是我女朋友吧?你不惦记我怎么光惦记一女人啊徐瓜瓜?   这是个适合亲吻的时候是不是?   相爱的人不需要分开,暗礁被一一绕过,前方虽然依然没有保证,起码并不如曾经一般盲目。   大形势是好的,具体还要看个人怎么运作了。   了解一个人好似画画,有人写实有人写意,有人热衷工笔或者野兽派,而我需要的,不过是一幅素描。   还好现在轮廓线条已经出来,是人是鬼已然分清,这是个进步,很大的进步。   我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我们之间的确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解决,他这热衷于独当一面的沙文猪精神需要很长时间来调教。   但起码,他的小心心终于被我收到手里。   我的怨怼被填平,心里头开出了各式各样的花朵。   我说过什么来着,我的心要不回来了,Z君,你的心只好归我了。   我徐瓜瓜向来说一不二,这次在感情问题上,终于也没有摔跤。 第66节   我回家时我爸竟然也冒了头,端坐在沙发上,凛然之气高悬三尺,我因为与Z君的谈话觉得心底无比舒畅,于是忽略掉家里头的低气压,直接往屋里走。   我爸忽然说,徐瓜瓜你做什么去了?   语气不善。   我谄媚地说,溜达去了。   谄媚不成**,我爸哼哼笑了一声,说,溜达到哪里去了?   我说,哦,那我记不得,你带个寻血搜搜吧。   说罢甩手上楼了。   这就是迁怒,肯定我大东哥惹毛了他,于是,我这社会最底层的撒气桶**效又被再一次发扬光大。   我回到屋里头,换了衣服,哼着小曲,开始打太极。   片刻,我妈找我,问,你干什么去了?   我说,我没买到肉蔻,逛街去了。   我妈笑了说,行。我再问你,你大东哥做了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   这语气跟我家老帅哥那么像啊?这俩人是不是站到一条战线了?   唉,结婚二十多年我爸这首会拉拢他老婆倒戈成**,我兴奋地观察我妈的表情,并看不出一个所以然。   我于是说,你这话问得过于笼统,大东哥做的事情,很多我不知道,有些我却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我妈把一只信封放到我桌上。我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张结婚证副本,我吓了一跳。上头写着方文奎,何鸣鸣,结婚证是彩印的,分辨率很高,他俩的照片看得十分清晰。   怎么姨夫这么快就结婚了?我立刻严肃地回答:我不知道这事儿,大东哥没跟我说这俩人这么快结婚了。这何鸣鸣也太有魄力了,玩儿命往火坑跳啊?早几年逮到她,一定推选她浸猪笼三八红旗手。   我妈诧异地端详我片刻,终于说,他俩没结婚。这是假的,你大东哥预备把他爸爸跟何鸣鸣彻底拿下。   我愕然问,拿下?凭什么?办假证的到处都是。   我妈说,你一点也不知道你大东哥打什么主意啊?   我摇摇头,说,大东哥思维我可摸不清,他嗜好剑走偏锋,我跟他可不是一路,他是不是把我爸给气毛了,一回来朝我撒气。   我妈笑了说,这个咱们待会说,这是你姨夫去年年末办的,大东本来周一预备送到检察院告你姨夫重婚,给我截下来了,我问了律师,这事如果闹大,大概是不止那两年徒刑,现在正在抓党政干部婚外情问题,一旦查起来,必然拿方他杀一儆百。我让大东收手,他不听,你爸说了他几句,大东这孩子掉头跑了,他没找你?   我听得一愣一愣,这么劲爆啊?   社会开化到这个地步,那一纸婚书到底算什么还得另说。姨夫这是被狗咬还是咬了狗,竟然玩重婚?!   爱情难道真让人昏头?   我忽然想到我老妈喜欢的那个叫做毛姆的作家说的话,一个人陷入爱情而不使自己沦为他人的笑柄的年轻上限是35岁。   在很小的时候,我就间断地看他的书。这句话对我的爱情观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一方面,我很为自己的年轻感到庆幸;另一方面,我痛恨一切用爱情作为背叛婚姻借口的混蛋。   可姨夫让我的观念产生动摇。   不是爱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一个半百公务员去担待这样一个令人不齿的罪名。   不论是什么,这种力量真伟大。   我摇头。   我妈喃喃道,那他能去哪里?大东倒也不像个随随便便能想不开的孩子。   我忽然想到那间鬼屋,却依然摇摇头说,那倒是的,他怀着这么强的恨意,死都不会瞑目。不过,我还真不知道他能去,会不会去了新房子?   我妈叹口气,说,去哪里都行,但我就怕他手里还有一份证据。这事不能再闹了,你姥爷身体不好,你姨妈这才恢复,俩人都经不起折腾。能尽快过去,就让它过去。你哥哥现在有点走火入魔,你要是能遇见他,千万不要煽风点火知道么?   这话我就不愿听了,我说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又不是我得去检举,你们是不是觉得一切坏事都得有我参与才能成**啊?   我妈说,也不是。不过,你爸爸知道了你跟那个姓肖的男孩的事,他发怒是因为这个。   我顿时觉得眼前无数星星在飞,霎时间以为自己穿越时空,好久才艰难地试探,什么姓肖的男孩子的事情?   我妈反倒坦然自若地说哦,筒子楼的小老板嘛,我在病房见过他,是个孝顺孩子,接人待物也不轻佻。可你爸觉得你是误入歧途了,他恐怕得找你谈谈,我给你提个醒,你别跟你爸吵,他是顺毛驴,吵起来我可帮不了你。   我看我妈,她的老神在在还真不像装的,于是问,你不反对啊?   我妈说,反对什么?反对你谈恋爱?我还反对公务员医保呢。我想了想,觉得你还是个有上进心的孩子,不会让老爹老妈伤心,何况谈恋爱这事情也不是爹妈管得了的,你自己掂量着办,但你得知道,你长到现在,妈妈费了多少心血,如果你因为感情问题栽跟头,我这辈子就算完全失败了。   我妈最会恐吓我。这是她比宋文珠老妈高杆的地方,宋妈妈最喜欢说的是,你这个没出息的,你这个败家的,你这个小狐狸精……   听得我简直都要离家出走。   我想,市侩点说可能文珠就是因此无法释怀,所以遇到一个不海贬自己的主,就觉得找到了组织。   我说哦,妈妈,你相信我,我有数。   我妈笑了,拍拍我的头准备走,我立刻拉住她说,可是,我爸那边怎么办?他已经找了人家陈经理谈过了,问他闺女是不是跟他们小老板谈恋爱。我爸真行,什么事儿都敢做!   我妈讶异地说,你爸也这么说你的。 第67节   我给大东哥打电话,他不接。我想了想,只好做孤胆英雄,再次造访鬼屋。   大东哥看到我也不吃惊,他带着酒气,低着头眯着眼,看了我一会儿,呵一声,把敞开的门丢给我,独自钻进屋里去了。   这一走,呆过一阵风,一阵悠悠的酒香送入鼻际,我看到沙发旁的白布上染着淡淡的玫红色,映着灯光似一张抽象淡彩。此刻日斜,光线接近橘黄,将窗户的影子在地上拉长,扭曲,灰尘浮动好似浸在海水中般缓慢。   琴棋书画诗酒花。这时光应该配着酒的。   结果,大东哥正在打游戏,轰轰轰杀死无数僵尸,听到电视传出叭叭叭的声响,还有僵尸的哀鸣。   我走到他身后说,你怎么躲在这里啊?   大东哥说,躲什么?我就住这里。   我说,我妈说了,你想一举拿下姨夫跟何鸣鸣。   我看到相框下的条案上放着一杯酒,大约是红葡萄,然后,忽然发现那照片上的白布不见了。   一瞬间遍体生寒,总觉得那女鬼的眼神好像一直跟着我,立刻到处给她找那件白披风。   大东哥笑了,说你别把她盖住,我俩好不容易独处,我还想跟她说说话。   我的冷汗变成冷气蒸发,恐惧随之蔓延到四肢百骸。大东哥这么说的时候,并没有看我,他在继续打僵尸,他笑着,然后啪啪啪,那些在墙上爬的僵尸就被轰成混合碳酸番茄酱一般四处崩裂。   此时此刻,配合那墙上的小倩的悠然微笑,彭氏兄弟拍不出这样的惊悚效果,我觉得我不如真变成一只大秃鹫,就窗飞出去逃命。   大东哥见我不说话,回头看我一眼,问,你怎么了?空长个儿胆子一点不见提炼啊?你看看你看看,脸都吓白了。真是……   他颇为痛心疾首地打开了灯,关了游戏。扶正了酒瓶子,又耙了耙自己的头发。   电视恢复到正常用途,正在播《夕阳红》。   一群老太太走猫步,我看到正常人觉得找到了组织,不由得往电视旁边靠了靠。又觉得电视离那墙上的小倩太近,十分害怕她会爬出来。   大东   哥呵呵笑了,说,徐瓜瓜你真逗,一看见你我就开心。然后他叹口气,拎起酒瓶子灌进去。   神经病都不喝酒的,他们不需要麻醉和避世,他们不需要酒精。   我找到大东哥正常的证据,终于敢开口,战战兢兢地说,哥哥,你没事吧?   大东哥说, 我有什么事?你有没有事?没事跪安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我忽略掉逐客令,说,哦……那,那是你预备继续战斗?   他不理我。   我看一眼墙上的小倩,心理障碍凸显,于是状若无事地转背对着她,对大东哥说,哥哥,咱不在这呆了好不好?换个地方住吧,去我家难道不好?交通方便,一天三顿还有人伺候。   大东哥说,我不跟你说了我好不容易跟她待一会儿吗?   我忽然觉得一阵凉意蔓延过我的背,我想要回头看,却不敢回头看,在回头不回头之间所做的心理斗争让我汗流浃背。大东哥看到我的窘状说,呆不下去就快走。   这句话点解了我。   原来,他在激我。他想逼我离开,这招太阴毒。知道我怕这些超自然的东西,就用这招挤兑我。   我一不高兴,就忘了探究女鬼是不是在我身后猫着。上前一把夺下他的瓶子说,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找你了,我要真英年早逝,姨妈也饶不了你。   大东哥咧咧嘴说,要是附身在你身上呢?   我奸诈地笑着说,那咱们不就蓝色生死恋了?大东哥,你这是喝错酒了是不是,这么恶心。   大东哥说,你才恶心,吓也吓不走,请也请不走。我就想跟她多待一会儿,你过来掺和什么啊。   我一听也来了气,说,是你得跟旁人亡妻的遗容多呆一会儿的,你掺和什么啊?那不是你朋友的老婆,朋友之妻不可戏,这话没听过你是不是男人啊。   大东哥笑了,说,听过就是男人了?那你是什么?   一句话憋死我。大东哥很明显知道自己赢了,也不穷追猛打。我就知道我说不过他。我要嘚嘚得过他,那他还去念什么JD,直接遁地得了。   大东哥收拾了他的XBOX,夕阳红被替换成dialogue,其实央视里头我最喜欢这个台,主持人看起来斯斯文文沉着大气,比较有可信度。   大东哥不抽风的时候,也是不错的。说话掷地有声,很能博得信任。   信任,现在就缺这个。   往日大家都喜欢学雷锋,可现在路上抛锚也不见得有人愿意坐顺风车。   连Z君都说我不信任他,事实上,我根本没想到信任这个词。   我在谈恋爱。   谈恋爱就是谈恋爱,品格优良的谈恋爱就得斗智斗勇,最后还要看谁独占鳌头,结果,Z君说我不信任他。   他这句话,于我如兜头冷水。我不是不信任他,我觉得,我是没想过信任他。   我从来没信任过与我恋爱的男生,诸位想想,比我怕黑比我怕鬼,喜欢与我研究香水和面膜以及当季时装流行趋势的正太,我信任他们什么?   所以,不是不信任,而是,没什么好信任的。   这个答案真是血淋淋。   原本我以为我是个受害者,结果,真正的受害者并不是我。我的眼泪都白流了。我的心也白伤了,重要是,我的心机也都白费了。   我一直以为我是爱情专家,我身边人也这么想,甚至我的班导,失恋喝高也愿意与我发牢**。   想到这里我一阵后怕,难道她屡次失恋是我的教导无方? 第68节   我正困惑,被人从肩后拍了一下,吓得我赶紧跳开,转头就看到大东哥失笑的脸,他说哎,书上说动若脱兔,估计就是你了。   我见他心情好一些,觉得宽心许多,我妈说心事不能积,伤五脏,她教给我很多平缓怒气的方法,但我的脾气躁,所以从小她就把我发配去学太极。   我说不如我教你打太极?   大东哥听了一愣,说,我不打,你当我是鬼子,以为学会了太极就会飞?   我说,这倒不是,太极学会了,你就不想飞了。   大东哥笑了,点指着我一字一字说,走火入魔。   我见谈话到了时机,凑到他眼前说,是,我觉得也是,过于专注,不顾旁边的事,视线一窄,一心一意想达到目的,都很容易走火入魔,初衷原本是好的,一旦走火入魔,结果也变坏了。   大东哥不说话。   我说,哥哥,你比我大,从小都教育我得冷静,别老觉得地球是我一个人的,得替别人想得给自己留后路。   大东哥一挥手说,徐瓜瓜,你爹妈说过的话你别重复了,要教育我,还轮不到你!   我瞪着眼坦然地说,谁说我要教育你?!从小你都是我的救星,这次我有机会报恩难道还能不帮你?何况这事也是替天行道,你怎么会以为我得教育你!   大东哥本来别过脸去不看我,闻言却转过头来,面色诧异,仔细端详了我片刻,又问,你帮我?   语气颇为不信。   我点点头说,那是自然,那套证据文件在我妈手里,我知道她放在哪儿,你如果需要,我替你偷过来。   大东哥笑了,说,不用,我还有一份。不过那份我想留着亲自摔到这对狗男女脸上去。   原来还有一份啊。我妈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不过有备无患这还真是大东哥的作风。   我又问,连站梁山的名额都不给我,那我做什么?   大东哥笑了,然后他双手搓脸,很久不动,他的叹息被手掌造成的阻碍渲染,然后丝丝入耳。   我也只好不说话,一抬头又看到小倩的笑,虽然害怕,但不觉得背后汗毛炸开那么恐怖。   我在大东哥身边,一直很有安全感。大东哥是所有小朋友的保护神,看到我的保护神这样无措,颇有幻灭的感慨。   可这小倩真是美,眉眼如画,笑如淡彩氤氲,神色却不轻佻,发丝纷飞的时刻,恍如仙下凡女一般。   真是天妒红颜,年纪轻轻就殒了命,她未婚夫一定很难过。   大东哥看到我在发愣,忽然说,她叫路云昭。   我下意识说,小倩?   大东哥说,你这喜欢给人家起外号的恶习一直改不了。   我笑了,说,唉,小倩叫做路云昭?这么好听的名字啊?   大东哥笑了说,跟你的名字比起来更觉得好听。不过,活得久点儿,总比好听的名字强。   说完他又叹气,然后四仰八叉地靠在沙发上,过了片刻又说,你想不想听听你哥哥我的情史?   我把这俩意象联系在一起,惊恐万状地问,不是吧,你真喜欢上朋友老婆了?   大东哥白我一眼,说,云昭原来是我的女朋友。可是,她一定要我在美国和她之间选择。   我知道,大东哥选择了前者。然后,显而易见,这个女孩子死了。   不完满的情感结局都超不多,不然就有时差,不然就有空间差,最重要的是,永远都回不了头。   可那么美,要是我的嫂子这得多拉风啊。   知道了她曾经跟我哥的关系,我觉得很可惜,也不再害怕她从画框里爬出来了。   我问,然后她跟了你的朋友?   大东哥端详那照片片刻,才说,城市这么大,可圈子其实很小。ABCD之间经常连成一个圈,你的敌人是你朋友的朋友,你的情人是你老婆的闺蜜,你家门房是你叔叔表弟的外甥。你知道六度分割吧?我们的生活比那个更小。社会就是紧密纠结而又线路短暂的人际关系。   我见他这么深刻而富有哲理,也不知道说什么才不显得掉分子。只好闭嘴,等着下文。   可大东哥叹息一次,又说,是,她曾预备(这个着重)嫁给我的一个朋友。   真沉重。   我隐隐约约知道,这是大东哥不肯面对的一个事实——他的心上人,要跟别的人在一起。   我说,这样美的未婚妻死了,你的朋友很难过。   大东哥想了想,否定了我:他并不十分难过,他现在有了新女友,又要预备结婚。   他这么说的时候,还是看着那幅照片,嘴角带着笑意,然后他说,你看,这是我给她拍的,是不是拍的很好?   我点点头。   大东哥喃喃道,我跟她说,我去美国有什么关系?我心里头有你,在哪里都不会忘了你。何况我还得回来。   我一动不敢动,生怕惊了他的回忆。   大东哥片刻又继续说,她不信。   这三个字让我想到Z君对我的评价,顿时遍体生凉,怯怯地反驳,远程恋爱,不信也是应该的。 第69节   大东哥说,恋爱就是恋爱。远程近程有什么关系,信任不够,拴在一起也不能长远。她不信我足够喜欢她。她宁可选择身边的捉得着的人。   而我觉得,既然她要结婚,那我回国也没有什么意思,于是继续读了JD。   可他原本明明说,他读JD的首要目的是为了帮助国人干过洋鬼子们无厘头判官的,欺负我们没人是吧,等华人称霸你法学院,让你哭死!   这时候也不是跟他对簿的好时机,我于是说,那,这个姐姐也算成全了你。   大东哥不说话。关心则乱,这是我的哥哥,我的思维混乱得可以,找不到话接茬,于是霍地站起来说,还有杯子没有?我陪你一起喝!   大东哥笑了。说,真的假的,都快找婆家的人,你可不能跳车顶了!   大东哥在喝的是味美思,Vermonth。   这种酒是我姥爷常饮的两种红酒之一,并不昂贵,却十分特别。   我曾对那充满旧上海风情的瓶身无比好奇,间或趁他不在爬上柜子偷饮些许。   初尝觉得苦涩,正咧嘴要找水压味,但下一瞬回味却带着药香,因为药汤太苦,草药的香气通常不容易被感知,但这种药香烘托在葡萄酒的香气之中,使中药的气质具体起来,似裹着纱裳的仙女,又似羽化登仙的李白,捉摸不透,却触手可及,万分美妙。   我觉得用葡萄酒泡药是一种可行的方式,尤其对喝不惯烈**白酒的人来说。有时候感冒,我妈并不要我吃药,就用这酒取半碗加一小盅热姜汁隔水温热,让我喝下,鼻窍顿时通透。   大东哥取了杯子,坐下问我,你跟那个小流氓到底怎么样了?   我想到Z君称他为大嘴巴,想要笑,又不敢,只是说,还可以,不错。   大东哥说,你信他?   我想了想,说,我不觉得他有什么不让我信的。   大东哥喝干净了酒,又敲了敲杯子说,回答信还是不信。   我说,反对法官,辩方律师舌头都硬了。   大东哥呵呵地笑了一会儿,又说,唉,其实这小流氓要是对你好,你也就先凑合着吧。   我听大东哥转了口风,十分诧异,我的论点论据论证一箩筐,此刻都没了用处。我不太信,于是说,什么?   大东哥说,我命由我不由天,这都是扯淡,你看我爸我妈,这算是门当户对吧,这要按逻辑是多好的一对儿才对啊?结果呢?结婚根本没逻辑,跟谁结婚都有风险。   我立刻表示赞成。   大东哥又说,所以,你跟那个小流氓我也不是反对。但你自己得知道到底要找个什么人,你得跟谁在一起得你自己从心里愿意,不但从心底里愿意还得从心里明白自己在干什么,脑门儿发热的时候不能结婚,觉得能为这个人死的时候也不能结婚,一想起这个人什么事儿都干不了的时候也不能结婚,想起这人什么事儿都能干的时候也不能结婚……,结婚跟投资一样,跟风或者随大流都会影响收益。   大东哥喝了酒竟然变了话唠,这是个新发现。   我说,那,你觉得姨夫跟何鸣鸣是不是就是脑门儿发热的时候的错误决定啊。   大东哥看我一眼说,要能把他俩解剖了,我就知道是谁脑门儿发热了。   我立刻闭了嘴。   大东哥又说,小姨是不是要你过来找我的?   我说,我妈说什么都无关紧要。你说咱们怎么办咱们就去办。这口怨气要是不出哥哥你一辈子都不得安生,我可不能眼见着你这么不好受。刀没砍到自己头上,谁也知道多疼,咱们家都是些要强的人,哪能受这样的委屈?姨夫做这些事被人知道了,姥爷姥姥肯定头一个受不了,不如先把他扔进监狱   ,这事儿就消停了。对了对了,我妈说了,现在国家就在整顿党政干部婚外情的歪风,姨夫这样顶风做乱的绝对要杀一儆百,搞不好印成文件当反面教材各地发送,一下就让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而且万一对簿公堂,何鸣鸣必然得被揪出来,她家里头也都不是些开妓院卖闺女的货色肯定得杀了头也不能让她再继续跟着姨夫,她扯上这样的事情,以后也很难嫁得出去,这女人就完了。这可比古时候浸猪笼好多了,浸猪笼也不过痛苦一时,死了也就过了,像姨夫这样要脸要皮的人,被人关到里头,那可就是生不如死,搞不好就自己觉得无颜于世,自戕于监狱也未可知。何鸣鸣就算不死,姨夫一落难,她也是生不如死,这就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姨夫对不起我姨妈,都知道姨妈被姨夫打了两次,还险些自杀,害的人**教师情绪不稳,就是害了姨妈的学生,间接损害了祖国艺术发展,不能让他们以为这婚是姨妈要离的,得让他们知道,姨妈是迫不得已,姨妈是遭受了家庭暴力,姨妈精神情绪都不稳定,姨妈都快崩溃了。哥哥哥哥,你就是我的偶像,这招借刀杀人,实在太高超了!! 第70节   大东哥,一言不发,过了片刻,说,咱们上次去吃饭,被我爸截住,我是知道的。   我愣了一会儿才试探,那,就不是我引狼入室咯?   大东哥笑了,说不是,我那时候把第一份材料送到方文奎办公室,他吓怕了就开始试图说服我不要做这件事。不然他为什么会那么动之以情?按照惯常,他得威逼甚于利诱才对……我爸爸这个人……唉……   我听到大东哥的叹息,觉得诧异。   满怀愤怒的人是不会叹息的,叹息不足以平愤,此仇不报,简直枉为人形,这声叹息,让我觉得情况不像老妈说的那样糟。   可我其实对姨夫也并不了解,他不喜欢说话,总是板着脸,喜欢谈风云,我其实有些怕他,看人的时候总有审阅的架势,说话语速很慢,遇到不屑回答的问题报以冷笑,就算要回答问题,也慢慢吞吞,句句之间的间隔长得烦死人,买菜都像作报告,我以为他立志做中国人**的良心,结果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可见命运多么翻云覆雨。   我趁势说,吓怕了,算不算悔改?   大东哥笑了一声。   我又说,我觉得也不算悔改,咱们不能轻易饶了他。   大东哥看我一眼,说,轻易饶了他,我也不想,但姨妈说的也有道理,我妈要是知道这件事,我怕她受不了。姥爷姥姥岁数也大了,经不起折腾。   我终于放下心来,大东哥并不是逞一时之勇的草莽英雄,于是说,哥哥做什么事情都想得周全。   大东哥笑了,说,想得周全?我现在想,如果我不走,云昭不会死,我爸在这条路上走这么远。我要老老实实地在家找份工作,现在搞不好也当了爸爸,一家老小其乐融融,那该多好……我根本没想周全。   这未尝不是一种快乐的生活方式,鸿鹄有志,谁说燕雀就不快乐?可,一旦选定了道路,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我们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坐了片刻,他预备出去一趟,我也拦了车往家里头奔。想到我妈的心头大石被我给搬开,觉得自己也算是**德不错,一心想要邀**请赏,小心心化作小燕子往家里头飞。   可一进门就撞见老帅哥笑得颇有内容,正坐在沙发上,手中一份杂志,尚未翻开。   我觉得,这是个造型颇有深意,分明是为了迎接我到来,也是为了激励己方士气,所谓输战不输阵,照我家老帅哥这个嘴拙的优良特点,这点考量应该是具备的。我正想着,看到我妈从厨房出来,端着一只盘子。我的思维就乱了,恍然觉得踏错了时空,今天也不是什么节日吧?我还得过几天才返校。我妈为什么会下厨?我愕然地看了看我爸,我爸的笑意更加盎然。我妈把盘子放下,我勉强才能说,妈妈,爸爸,我,我回来了。   我妈点点头,并不说话,她看看我,视线忽然滑向我爸,然后回到厨房了。只是个暗示。显而易见,我妈这是绥靖了,她这绥靖早有苗头在先,让我好好跟我爸说,不然她可帮不了我。   这顺水人情送得还真是曼妙,我爸既然不同意我跟Z君在一起,她再说不同意也没什么实际用,不如做个中间派,间或调停,维持和平。   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妈果然比我鬼,鬼得多得多!   眼见着与我爸这一站尚未开始,大员先倒戈了一名。我心里没了底,原本觉得我妈是不管我跟Z君的,这下看,她可能真不是不管,而是借刀杀人。可现在这位城府深沉的老美女,躲在厨房避战,我捉不住她的神色,就揣测不了她的意图,唯一让我确定的是,我老爸脸上可是有前所未有的胜券在握。   这真恐怖,你想想如果张飞如果换上诸葛亮的行头,诸位看官得多冷汗涔涔,就是我的写照。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8-22 18:36:58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爸爸,提前回来了啊。   我爸说,哦,你过来坐。   我说我刚从大东哥那边回来。你等我洗个澡吧。   我爸的胜券在握变为愕然,他半天才说,你去找大东了?   我妈竟然也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手里拎着锅铲,表情拷贝她挚爱的夫君。我看着这一前一后两人的造型,十分想笑,终于憋回去,然后说,是,我去找大东哥来着。   我妈顾不得绥靖了,把锅铲递给我我爸说,你去把菜炒出来,盐什么的我加了,出锅的时候加点儿味精就行。   这转折,跟漂移了一半发动机罢工一样……   我爸的富有内容的笑容僵在脸上,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妈一眼。我妈顾不得看他,拉过我说,你怎么找到你哥哥的?大东有事没有?   我爸看主公已然忘记他的存在,悲伤地拎着锅铲站在一边,我妈回头冷静地说,菜要糊了,你还不去,是不想吃饭了吗?   我爸立刻遁走。   这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我竟然没头没脑地躲过了一劫。   我一高兴,就忘了说话前掂量掂量这个至理名言。于是回答,大东哥没事,我觉得他挺困惑的,想不开倒是不至于,他住在朋友家里,情绪很稳定。   我想了想,还是略过了小倩的那一段。然后说,大东哥手里还有一份检举材料。   我妈叹口气,说行,我知道了。   我一抬眼,看见我爸悄无声息地站在一边,我妈与他举行了不算隆重的锅铲交接仪式,我爸就坐在我身边问,你去见你哥了?   我点头说,他给我打了电话,要我去找他。   我爸不信,问,他要你去找他?   我点点头,十分坦然地回答,是啊,大东哥给我打电话,要找我过去,我就过去了。   说罢,我直视我爸的眼睛。   多年的经验告诉我,假话和真话的标准,其实是非常模糊的,你信你说的,这就是真的,你不信,真的也是假的。   地球是平的天空是锅盖这种扯淡理论都被坚定不移地相信了几千年。可见自信的力量有多可怕。   我爸仔细检查了我的表情,然后他大概相信了我不是知情不报,然后去给大东哥通风报信。他又说,你不会去助纣为虐了吧? 第71节   我立刻说,何鸣鸣可不是我给姨夫找的,姨夫打姨妈也不是我教唆的。纵容偷情才叫助纣为虐才叫助纣为虐。姨夫把事情做到这一步,没人管的话,咱们大家都在助纣为虐!   我爸说,你少跟我咬文嚼字,你是不是去帮你大东哥了?   我就烦我爸这种一棍子打死不问青红皂白的精神,本来就一脑门子火烤得我都成太阳之子了,他还给我添不是。   我说你怎么老一上来就给我派不是,别说我根本没去帮大东哥,我就算帮了,又怎么样?这头上多少座大山压着呢,姨夫搞婚外恋搞得跟过大年一样扎眼也没见你说几句,我哥那都什么样了他回国来瘦了多少,你们都没看见是吧,你就会来数落我,你怎么不说姨夫啊,你们怎么都欺负老实人啊。   我爸点指着我,好久才蹦出一个字,好,过了片刻,又说,很好。   我意识到坏了事,我妈告诫我,得顺着他的。再一看,我妈已经出现在我爸的身后,不过这次,手里的锅铲变成了勺子,她看着我,眼中厉光一闪,啪的一声就把那勺子摔倒了旁边的桌子上,勺子在光洁的桌面上绕了一圈,优美地砸到了地板上。   我爸吓了一跳,我也是。   我妈说,徐瓜瓜反了你了!你还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你跟你爸爸说话是个什么态度,几天不打上房揭瓦!不罚你跪你就忘了长幼礼数!   我爸的反应比我错愕,可能是他离声源比较近的缘故,他退了一步,连忙拦住我妈说,哎,你别生气啊,瓜瓜也没说什么,怎么得罚跪啊。   我妈瞪他一眼说,没说什么,你都没听见她说什么是不是,给你重复一遍?   我爸说,没事没事,你别管了,你做饭,你做饭,我跟她说说。   我妈看我一眼,目光中一丝狡黠一闪而过,然后她说,好你个老徐,你就这么由着她,总有一天她给你上房揭瓦!到时候你可别哭,你闺女你自己教育去,我不管了。   说罢,她甩手走掉了,我爸在身后赶紧捡起勺子,毕恭毕敬地送回去,两人在厨房嘀咕一会儿,我爸才出来,我看着面色比方才和缓了很多,我立刻做俯首帖耳说,爸爸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可是,我看哥哥是不预备检举他爸了。   我爸不信,问,真的假的?   我说我也不知道,但我看像,哥哥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他跟我说他也怕姨妈知道了受不了。   我爸叹口气,说,一会儿告诉你妈听,她晚上都没睡着觉。   我点点头。   我爸又说,这事情先不管了,我问问你,你现在是不是跟筒子楼的小老板走得很近?   我想到老妈的耳提面命,立刻认罪,说,是。   我爸说,你这段时间回来这么晚,都是跟他一起?   我说对。   他又说,他爸爸被关起来了你知不知道?   我说,协助调查而已。   我爸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立刻义正词严地撒谎说,老唐说的。   我爸的关键证词被判无效,其实顿时萎靡,顿了一会儿,他才说,他爸爸家底不清白你还跟他谈恋爱?你怎么什么事情都敢做啊?   我说,我妈说我胆子大像你……   我爸立刻想要反驳,我赶紧接着说,可爸爸,就不说他是他他爸是他爸,你总得信我吧,你女儿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是你教育出来的,难道,你还不相信我?   我爸哼一声。   我又说,你看,我也不是没谈过恋爱,我也不是得跟他结婚,如果不合适,我自然就会跟他分开,他这个人,你如果了解会觉得好的。   我爸说,你个小不点儿会看人了啊?   我说自然,这东西是遗传的,妈妈当时不也是力排众议嫁给了老爸你吗,你看现在多幸福?我有我妈的**因,还有你的聪明才智,自然不会吃了亏。您这是没见过他,您要还见到了他,真的会觉得他好的,不然,不如明后天我们见一面……   我爸本来被我拍得十分舒泰的脸色闻言立刻板了起来,说,不行,见面不行,我跟你说徐瓜瓜,你跟他走近了我是不同意的,我知道你们新时代小青年我管不了,但我不承认他,别带他进家门,更不准他见咱们家人。你也不用一肚子歪理准备对付我,我不想跟吵嘴架,我管不了你找对象,但我今天告诉你,宋文珠把自己爹妈气成什么样你看到了,你自己掂量着办。   我其实不想打压别人来抬高自己,但箭在弦上,我只好说,文珠从小到大考试就没超过我几回,这件事她自然也赢不了我;另外,她的爹妈哪有我的爹妈这么明事理?宋叔要不是成天跟家逼着文珠嫁个门当户对的,阿姨要不是把自己闺女待价而沽,文珠也不能事到无法挽回才说,对不对?   我爸闻言沉默。   我说完十分内疚,背后说人坏话是要被拔舌头的。我竟然一气数落了人家一家人……   再一看我爸的脸色,竟然也有些犹豫了,我心里有一高兴,就乐开了,我妈此刻端着菜盘子进来说,吃饭了,你们俩赶紧过来。   全然没有刚才的大义凛然几乎杀了我的气概。我看那菜已经不是热气腾腾,估计老妈是瞅准了时候才进来的,果不其然,她趁机朝我看一眼,微微点点头。   我知道这次谈话是过了。老爸虽然还不乐意,但总有我妈来给我撑腰。枕边风是厉害的武器,我相信我爸这老顽固最终还是会归顺的,Z君的魅力无限,连我妈都说他不错,只要让我爸见了面,自然就过了关。   下一次一定得让他们见一面才行。 第72节   打包回学校。   (都盼着我滚到回学校吧你们?你说你们这群人还有良心没?)   我爸龙颜不悦,自然送行一事Z君是参与不了了。我们提前见一面,我吸取前一次的教训,首先坦诚地告诉他:我爸不是很同意我们交往。   说完立刻很忐忑,然后开始后悔,我说话前从来要考虑的。这次这么坦诚,好像一步踏空又好像晕车,十分不适。   结果Z君只是嗯一声又说,吃什么?回北京可没有好吃的海鲜了,今天海鲜好不好,咱们去船上吃?   本来我的情绪不太好,一听去船上,惊着了,忐忑地问,冬天到海上去?你得演绎一版Z君的稳坐钓鱼台啊?   他哈哈笑了说,今天天气多好,现在都桃花水了,没风没浪的,到海上去吃,难道不开心?何况船上没空调的也有暖气,都没有还有我呢。   最后一句比较关键。比较驱散我心里头的不高兴。   船其实不大,就是普通的渔船,说是好一些,也不过是电气化成都略微高了一些,天气不错,浪头也不大,锅子放在地上,一开盖子,热气蒸腾出来,我闻到了螃蟹特有的香气。如果还有点小酒和小菜,世外高人也不过如此生涯了吧?   Z君安置好了外套又抛了锚,过来坐下,待到螃蟹适得入口了,才说,徐叔叔说他不同意?   我先愣了片刻,才说,是。   然后Z君看我一眼,我捉到眼神里头的探究,立刻说,我自然是同意的,父母的工作要慢慢做。   他笑了,扭开电磁炉温上一壶白水说,你同意就行了。家长的工作,咱们慢慢做。   我从开始就架不住这小子笑,立刻就有些晕了,混着这船微微的荡来荡去,更有踩在云彩里的错觉。   他又说,过几天我得去北京一次,我去看你,你看合适吗?   前面这句话,我很雀跃,这一个问号,把所有跳跃的小鸟打飞了。   我问,什么叫合适吗?   他顿了片刻才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方便,我还不知道你住哪里呢。   我说自然是方便的,我可没有个不抬眼的周小雪,随时欢迎你视察。   Z君喝了酒,我从没见过他喝白酒,他把酒裹在盅里隔水加热,顿时酒香散发开来。我晕淘淘,禁不住问,咱们还能把船开会岸上吗?   他说能的,我以前经常跟我爸到这里来,这片海熟悉得很,闭着眼也开得回去,要是实在喝高了就不回去了,这多好,跟摇篮一样,我小时候还没有摇篮呢,以后我有孩子,一定得给他们摇篮。   然后他大概注意到我的表情比较不自然,又说,你放心好了,我知道自己酒量深浅,不会自个儿把自个儿放到在这儿的。   其实,我并不怕他醉死,实在不行我还能叫110叔叔们救命。我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跟我说起他爸爸,难道是酒后吐真言?   经过大卫之后,我再也不敢用旁门左道刺探他的消息,谁知道他竟然不打自招。早知道我就直接把他灌醉,也不必搞这么多事情来。   那个剃刀理论果然是正确的:The simpler one is the better.可大卫明明是看起来simpler的一个。不但simple还naïve。   我正想着,听到Z君又说,我爸爸快要出来了。昨天他给我打了电话。   我立刻说,那就好,你也能宽心。   他笑了,说,可公司资产依然是冻结。   我并不是很明白,也插不进话去,只好配合地叹息。   Z君又说,不过,不坐牢就是万幸,他年纪也大了,回家是好事。我爸和我妈预备明年后年复婚。   我不禁诧异地问,他们离婚了?   Z君笑了,低头继续处理螃蟹,好久才说,我一开始认识你就觉得你奇怪,怎么从不好奇我的背景呢,我以为现在的女孩子都这样,可相亲这么久再也没遇到一个跟你一样的,我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你不一样。   我觉得这是表扬,我妈老说我是猴屁股,架不住三把火撩拨,此刻这个本**不能暴露,于是,坚持沉默地笑。   他看我一眼又说,后来我发现,你还真不一样,净出歪招,大卫可被你吓怕了。   我立刻截住他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啊,可别逮着一点儿就一个劲修正!   Z君笑了说,前段时间一直为我爸的事情忙活,心里头也不安生亏待你了,你还一直忍着,我罚酒一杯,当做赔罪,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   我没反应过来,他就自己满上,一口闷。然后长吁一口气说,你回了学校,我会常去看你,好不好?   我说好。   他又说,你说你喜欢看电影,我会陪你去,好不好?   我只好又说好。   他又喝了一口,才轻轻说,我会安分的做人,绝不会让你过我妈妈那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好不好?   我不知道好不好还可以这样问,又觉得这不像一句需要回答的问题,加之一时间想不到话回答,只好握住他的手。他低下头,只是叹口气,我再一看,手背上就有一滴泪,我握住他的那只手略微紧了紧。 第73节   孟母三迁,这伟大的阿姨十分辛苦。   Z君干了一杯,讷讷地说,其实我对大方奕东本名没什么印象,但他实在太能说,我们叫他大嘴巴,他真是应该做律师,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没人强得过他。   连喝醉了也不忘记仇,我想到大东哥每次提到Z君总要说出的那句“小流氓”,忍不住笑。   Z君说,徐瓜瓜,你笑什么。   我说没什么。   他说,不对,你在笑我是不是?!   我立刻说,没有没有,我也不过是笑笑,你可以当我是面部肌肉**啊。   他不信,看了我片刻,我几乎又要开始解释,他就忽然俯身过来亲了我。   他嘴里的酒气又苦又辣,亲的我也晕陶陶。晕陶陶的我想,这么美得情景,怎么被我给遇到了?   我一定是做的好事太多,人品忽然爆发,众路天神给我一个奖励,送给我如此多**能的Z君;平日里他不太喜欢说话,拉手走路是底线,没人的时候亲一下,整张脸就跟熟虾子一样红,满足我调戏小正太的**望;喝了酒就他一直嘚嘚,智商也不那么高了,问什么说什么,还能出其不意地制造点小浪漫——比方说刚才的吻——又满足了我被调戏的**望。   但不论什么时候,他总是喜欢照顾我的,谁不喜欢被照顾呢?事必躬亲都是迫不得已的,不然诸葛亮也不用那么早逝了。   我看着Z君就算喝醉了,还能一点一点地为我处理螃蟹,他那双修长的,会拉出好听的曲子的手,此刻正对着一只螃蟹张牙舞爪,这个场面使我的心里头顿时充满了强大能量,这事儿就算我爸不同意,我也不会轻易撒手。门当户对算什么,门当户对是给旁人看的,我的人生可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得跟谁在一起,**们什么事!难道他们能这么细致地给我处理螃蟹吗?   Z君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在船上时喝了太多酒,情绪一波动更容易醉,他真是闭着眼把船泊到湾里,然后踉踉跄跄地下了船,又东倒西歪地一头倒在副驾上,自动放平了椅子开始睡觉。   我在一旁俯身注视他了片刻,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用不用送到哪里去醒酒。他片刻眯着眼看我,好一会儿竟然笑了说,看什么,我也没光着,再看我可就亲你了啊。   说罢他拉拉我的头发,调整了姿势,继续睡过去。呼吸里的酒气还是很浓,但听他说话,也并不觉得口齿不清。   我在路上一边开车一边想,不然我把他送回家?这样我还能趁机去见见他家什么样子,地址可以查他的身份证,实在不行,还能问大卫。   这样多好,光明正大的清算Z君的老巢,把里头不相干的雌**动物及其物件全都扫地出门,等到姐姐我抽出空闲来占山为王时也省了不少麻烦。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何况早点去他家看看,指不定看到他妈,我对应付中年阿姨还是很有信心的,到目前为止,五十岁以上的人群对我的满意度十分居高不下。   我瞅了瞅左右的镜子,觉得自己各个角度看起来还不错,这段时间过于折腾,瘦了些许卖相顿时提升不少,加之我护送他酒醉的儿子回家,如果再稍微温柔些,怎么看怎么有好儿媳的潜质吧。   我要是个妈妈,看到自己的儿子被这样的女孩子送回家来,也会觉得三生有幸,啊哈哈哈。   亲爱的柳阿姨,我说过什么来着?您的儿子跟着我不会受委屈的,你跟着我,也不会遭蛮待的。   我越想越肆无忌惮起来,趁红灯看了看Z君,他在我身边的椅子上睡得很熟,脑袋略微侧向我,头发有些凌乱,眉头微蹙,睫毛在脸上刻下朦胧的影子,那双总含笑的眼睛此刻看不到,因为酒醉而微红的脸颊似诱人的苹果,挺直的鼻梁的上渗着微微的汗珠,淡红色的嘴唇安静地抿在一起,似恬睡的阿多尼斯,而下巴上隐隐的青须和呼吸里弥漫,向他少年气质中添加了少许沧桑的味道。   这种对比增加了神秘感,我是个狍子,最架不住神秘的东西。从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纳罕,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怎么有人就长得让人想入非非,有人就长得让人避之不及?   造物主真是神奇啊真是神奇。   我深呼吸一次,对自己说,徐瓜瓜,你得镇静,你是个女孩子,可不能被人家发现你是个女色狼。   我拐到辅路停下,找出了他的钱包。事实上,送他去哪里睡觉是次要的,我看他在车上睡得也不错,这时候小呼噜也打起来了,声音跟奶奶家那只可爱的小白猫一般,十分可爱。 第74节   我看到他的泪水,似乎看到没有变身的夜礼服假面先生,心中感觉颇为复杂。   他一动不动,只是低着头,泪水掉得这样艰难,心情恐怕也是一样。   他愿意把脆弱的一面给我看,这是个令人激动的进步,但这个激动,丝毫不能削减他的眼泪给我造成的冲击。   我想到一个小师弟对自己女友说的话,他的女友大约在哭,他在低声的安慰。   那是个晚上,我们到山里拥军,这是一个常规项目,隔月一次,我不知道他的女友为什么会哭,车程不过两小时,实在有大事,完全可以搭车过来,那时我想,动辄哭起来让人心神不宁,这样的女友不如不要。   我在他身后的树荫里打太极,本来顺风顺水,那小师弟忽然说“你别哭了,宝贝,你一哭,我心都碎了。”   夜深人静的一挂哭腔,这一声出来,我险些走火入魔。   这男孩子平日里头不错的,接人待物冷静大方颇有将才,怎么夜深人静就撞了邪?我蹲在一边的草堆里暗暗看着他,然后就在想:假设我会对着一个男人哭——这个几率很小——如果他胆敢对我说这句话,我一定会打得他一起哭!   这场面历历在目,而今天看到Z君在哭,我却竟然也想哭,没有理由没有原因的流泪**望。   看到心爱的人哭泣是这样难过的事情,觉得心脏被挤到小小的角落,血管都快要崩断,喘气都小心翼翼。   我妈说的对,我太善于挑拨是非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别人。我想了想,并不知道什么样的语言最能衬托心境,只好拉住他的手轻轻摇晃。   片刻,他勉强笑了,然后把脑袋靠在我肩上,Z君呼吸里的酒气氤氲四散。   我猜他还在哭,我的肩膀开始感到潮气。但我喜欢他靠着我的时候,在我们还是幼儿的时刻,在我们哭泣的时候,任何语言都比不过来自另一个人的拥抱,乃至在成年之后,极为疲惫和难过的时刻里,很多人所渴望的,也不过是另外一副肩膀或者是一副臂弯的力量。   我轻轻拥抱他,拍着他的后背,听到他沉重的呼吸逐渐和缓下来。   Z君的爸爸没念多少书,但很喜欢音乐。各类曲子听一遍就能唱得出,还会编歌写词儿,加之一把好嗓子远近闻名,逢各类节日总被请出去带场(就是我们说的领唱),但那时家里人多穷得要死,他只好出去打石子,不但砸残小手指,常年务工肝火上涌,嗓子也坏掉。于是等到有了资本,就让儿子学提琴,顾大卫唱歌他拉琴,他们两个还真是好朋友。   Z君原来拉过小提琴的,考到ABRSM的8级,终于觉得完成任务,从此不再碰琴。这个他之前从没说过。他还真是个低调的人。   Z君说,我爸爸不是个坏人,人都会犯错,犯了错总该有悔改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我点点头,表示十分理解。这句话我应该说给我爸听。   Z君喝了酒,话有点多,断断续续,被我套出许多事情。   比如,小时候转了几次学,依然保持打架全校第一的绝对优势。跟大东哥有过节,因为有次要求大东哥协助作弊,大东哥不从,他就带着一伙人威胁他,打篮球的时候推搡倒地,吃饭的时候失手撒汤,骑车回家险些横轧了大东哥的脚背……诸如此类,坏小孩常做的事情,我听着,觉得烦是烦了些,可很有意思。   但大东哥可没有被恶势力吓倒的习惯,他直接告诉了班主任,并且写了严厉的证词控诉校园暴力,收集了各类证词和证人以及证据。跟陈情表一样,声情并茂,血泪控诉。   校方很重视这件事,就找来了Z君的家长谈话,柳阿姨以前只觉得儿子调皮,却没想到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来,竟然能拉帮结伙威胁同学提供非正义的资助,那时他们夫妇已经离婚,但眼见儿子依旧往老子的方向发展,这是柳阿姨容忍不了的。她没想到**因会是这么伟大的力量,在吃惊之余,她决定把儿子送到丈夫影响不到的地方去。 第75节   主要是,我真忍不住对他**本消息的好奇。到底生日是多少?家住在哪里?什么血型,身份证号码……   这种问题类似鸡肋,问了浪费机会不问又觉得版图欠缺。   而且,Z君自己也说我有问题可以直接问他。他现在睡着了,我问问他的身份证也不算过错吧?   觉得找到合适的理由,顿时也不偷偷摸摸了,我光明正大地摸出他的钱包,这是我第一次摸到Z君的钱包,感觉十分奇妙。类似医科生第一次目睹系解——使命感与恐惧并存,间有少许猎奇,起点并不神圣但理想十分高尚。   从钱包布局里可以看出,这是个十分有条理的人。信用卡和非信用卡分开两侧,人**币们降幂叠在一起,且数量并不是很多,让钱包十分苗条整洁,身份证在照片槽位上安然伫立。   我把那张身份证抽出来,想着用手机拍一张照片拿着当做卖身契使唤,看了看在我身旁睡得跟小绵羊一样的Z君,我奸邪地笑,那一刹那,不是不觉得自己好似一只大尾巴狼的。   结果,我把身份证抽出,这场美丽的约会就陡然变成一只肥皂泡“啵”的一声碎掉了。   露出它身后的一方新天地。   这方天地似陡然降落的幕布,轰地隔绝了我与外界的气体交流,呼吸短促不能挽救我携氧量一路走低的血液,耳鸣似钟鸣,一声响过后余音绕梁缠绵不绝;片刻,心脏又移位耳道,一声声震得我头痛**裂。眼前似有万丈霞光,又好像夜空幽冥一般的极光,在黑色的天空上拉出一道纱帐,这张照片在我手上,但却远得看不清楚。   忽然,一股力量拉着我轰然向后倒去,我摔在椅背,觉得魂魄从嘴巴里弹了出去,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爬,眼前终于不再发花,但许久动弹不得,继而艰难从各处找到支离破碎的魂魄拼在一起,思维勉强开始运作。   那方新天地,是Z君的一张照片,准确地说,那是一张合影。   拍摄很显然是在海上,天气十分不错,碧海蓝天, Z君靠在船舷上,海风一定不小,靠在Z君胸前的女人长发被吹起,拍摄那一刹,她试图撩住纷飞的头发,姿态娇俏,Z君微笑着注视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那只揽住她的腰的手,恰好迎着光,无名指的一圈戒环十分突兀地在闪光。   我想了想,我从来都摆不出那样的姿势,那么美,那么温柔,似一只可爱的小鹿,正**跳跃。   我也做不出那样的笑容,事实上,我从来没有成**娇俏过一次。而我从来没与Z君有过这样的合影。   看到这张照片我才意识到,我们从来都没有过一张合影。   伟大的摄影作品诞生于偶然之间,真是不错。   这张照片抓住了这一对情侣的神韵,谁也不能否认他们一定相爱。话可以说假的,但气场假不了。   很多人行蜜运藏也藏不住,并不是刻意招摇,而是真的气场不同。比如我遇到Z君,比如假残疾的南瓜遇到了容易着的林子,比如看到各类犬只的顾大卫。   还有,比如这张照片。   Z君和陌生的女孩子,他们在海上的照片,我猜这不是在国内,照片边际半切了一只鬼子,他笑着摆出V的姿势。   真可惜,只剩下一只多毛的手,和一颗少毛的头,还有少许肩膀侧在一边,将倒未倒。   Z君与他一定熟悉,这只鬼子明显想要搞怪,在Z君决定把这张照片插到钱包里的时候,狠心地把他分了体。   他只保留了他想要保留的一部分。   我的手心都是汗,觉得有些虚脱,我想,我应该撕了它,不对,撕了不可以,我得烧了它,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然后我深呼吸一次,知道自己险些让激烈的情感波动主宰行动。我不能撕了它,它藏在Z君的钱包里。它是他的秘密。   秘密就是不**与人分享的东西。   我想到姨妈发现车上避孕套的时候。在最不防备的时候看到了最黑暗的秘密,这是怎么一种惨状?怎么会有人撞破另一半的奸情还能小宇宙爆发一样发飙?我的小宇宙顿时坍缩成黑洞,吞噬掉我所有的力量,连喘气的精力都没有,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Z君还在睡,我方才的宇宙大坍缩丝毫没有干扰他的美梦,我看着他的眉目,忽然好奇他是不是在做梦,他会梦到什么?被他揽入怀的女孩子的发香是否仍然萦绕鼻际?他此刻微蜷的双手是否还能感受到她温柔的曲线?那只戒指,是不是因为过于璀璨,所以成为一个不得不隐藏的秘密?   他会不会梦到被他隐藏在证件后的那个夏日?   ……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   这首诗,我能记下的仅剩这句。   这还真是恰如其分的一句。   我可否将你比做一个夏日?   这样的诗配画让我觉得毛细孔都在不断爆炸,但沉睡的Z君依然宁静,不会给我回答。   我想要大叫,又想要从车子里逃出去,甚至想把Z君从睡梦里头抓出来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   明明他告诉我他不会让我担惊受怕,明明他说他会对我诚实。而这张照片就像一只手,卡住我的脖子,不断地掴我耳光。   车窗外路过的行人似观众般发出低沉的笑意,但他们看着我却露出惊异的神色。   我的脖子挂了一盘石磨,凤池风府钝痛。这预示我的血压开始窜高到影响到脑血管的地步了。   我慢慢试图平静。   我不想继续纠结于一张照片代表什么。不,照片不代表什么,但照片的位置代表了太多东西,就好像一枚戒指,放在柜台里,戴在手指上,含义十分不同。这张照片的位置,就好像戴在无名指的戒指。我忍不住仔细看了看Z君的无名指,没有戒指,也没有戒痕。   他的若无其事险些就骗过了我。   这个男人果然像海一样,他心里头的地方有一些我不但摸不着,就算摸着了也不会属于我。   这是刚才靠在我肩上默默流泪的男人吗?这是刚才与我亲吻的男人吗?他跟我说的话,我都还记得。   誓言还没有冷,谎言就被戳破了。   这张照片是一场刀子雨,在我最喜悦的时候哗啦啦地落下来,地上流的是我的血。   我实在不能继续面对那张照片,我把它反扣在腿上,慢慢地调整呼吸。   大东哥说,Z君在美国是结过婚的。   我当时想:结过婚怎么还会相亲?   我是个傻子,多少相爱的人并不能够真正在一起,又有多少在一起的人其实并不相爱?   可我连问都没问,我太信自己的运气,我只是问他:你在美国有女友吗?   他回答,他的女友是他的床。   他骗了我。他信誓旦旦地骗了我。   我徐瓜瓜虽然阅历不及此人,但参阅与参与过的谎言自问不在其之下,可在他回答我的时候,我甚至没有观察过他的表情。   他说我不信任他,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嘲笑我愚钝,还是在提示我太天真?   我怎么不信任他?到了这一步我才想到,我一直是信任他的,任何人说的话,都不及他的一句,这不是信任还能是什么?   如果这不是信任,这就是愚忠!   但我腿上扣着的这张照片,就是我的辉煌的信任与愚忠的下场。   我得到了一个bonus,我发掘了一个支线剧情,但这个剧情过于庞大,它颠覆了我原先相信的一切。   可这不是游戏,我不能再玩一次。   我不能把Z君喊起来问他这照片是怎么回事,他没醉他可以推脱,就算他喝醉,他也有能力骗过我。何况,我能问什么?   我没演过戏,我不知道怎么做有水准的怨妇,悲愤似原子弹在胸口爆炸,蘑菇云却被严格限制不能伤及无辜。   难道要我颤巍巍地点指着他喊着哭腔说,肖泽镇,你给我解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伤害既成,解释也是枉然。   如果他要解释,他曾经有的是机会。逼迫他解释就是逼迫他撒谎,到头来受害的还是我。 第76节   我不能找Z君。   他喝了不少酒,他还在睡。   原本我以为这是一场送行,现在我怀疑这根本就是他的一次宣泄,在他靠在我肩上哭泣的时候,他心里头想的是什么?他是不是把我当做了另外的人?他印在我肩上的泪水还未干透的,现在似寒冰一样冷。   如果Z君喜欢这一型的女孩子,他就不会喜欢我,这就好像GAY不会爱上女人一样。   我们是不同的人。   我们显而易见是不同的人。   我忽然觉得自己是失宠的妃嫔,这真是恶心。   这个恶心刺激了我,我徐瓜瓜,就算未必青年才俊,也从没沦落到大白菜供人选择的地步。   我自问付出的够多,也从没对他不诚恳,现在竟然要面对这样的事情?   我不甘心,实在太不甘心。   在我不甘心的时候,我会不得已地使用旁门左道。   我不想变坏人,但除了这条路,我还有什么路可以走?   人之初**本善。   坏人,都是逼出来的。这个时侯,不论我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后悔,我现在失去理智,我能够安静地坐在这里,不把车一路开进海里Z君就该对我的耐受力刮目相看才对。65   他的命真是大,遇到了我。如果是周小雪,一定会把他给掐死,用她那些蕾丝边把他包成一团扔进海里做小鲨鱼的玩具。   那么周小雪知道么?如果周晓雪知道,她怎么还一心一意地纠缠Z君,竟然还跟我抢这样的男人?如果是我,一定要把这样的心有所属的男人送给我最恨的女人,他们白头到老就是让她此世不得安生。   这是多么决断的复仇啊。   可周小雪,竟然为了Z君想要跟我翻脸?!   她真伟大,我真白痴。   我觉得终于勉强可以深呼吸一次。如果不能问Z君,我也就只能问顾大卫,大卫与Z君交熟如许,对这个事情起码也该是略知一二;何况连婚戒都带上,连大东哥都听到他结过婚的谣传,大卫如果不知道,他实在不能让Z君如此称兄道弟。   我用Z君的电话给顾大卫发短信,说,我想把我跟她的事情告诉徐瓜瓜,我想跟徐摊牌。   片刻大卫的回复来了:!!!你喝高了是不是?   我又回复他:酒醉吐真言,你说我把我钱包里的那张照片给她看,会怎么样?   大卫没有回复,他直接回拨过来,劈头就是:那张照片你不是说没了吗?   语气十分紧张,见这边没有回音,他又说,你一定喝高了,徐瓜瓜在不在?你在哪儿?我马上去找你,你先什么都别说,等我过去,你跟徐瓜瓜说这些不是找死嘛,搞不好她就把你给杀了泄愤……   我越听,越觉得一阵凉气由内而外自上而下蔓延开来,我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大卫的回答能够让我安心,谁知道,大卫这个傻子把我的绝望推向最高点,变成烟花轰然绽开。   置于死地,没有希望,竟然也不害怕了。   大卫真是大卫,想什么都好像神话,我杀了他泄愤?我的愤怒,杀了他们俩都泄不完。   我笑了,悄悄说,顾大卫,你就这么怕我?   声音虽然不大,顾大卫显然接收到了,他戛然而止,随后试探地问,徐瓜瓜?   我说是,徐瓜瓜。   大卫在另一端忽然哇的一声,然后说我的妈呀!   接下来,电话就断了。   这句“我的妈”使我耳鸣,我又拨过去,没有人接听。   顾大卫他竟然还知道怕我,怕我还敢骗我,真是不怕死!   我没有拍下Z君的身份证,我拍下这张照片,轻轻的咔嚓一声,好像在我身上割了一刀,拍完之后,我把手机扔回去,并不愿意多看一眼,我又坐了一会儿,觉得五脏归位。看一眼时间,也不过过去一刻钟左右,我不愿意在车里头待下去,虽然我现在很平静,但我怕自己一个恼怒直接用手机敲死Z君。愤怒的力量是令人敬畏的,而我从小的愿望是为国效力,可不是为谁殉情。   我给大卫发了短信,告诉他Z君在哪里,让他过来接走。   然后把照片夹在遮光板醒目的位置上,这是个赌气的举动,是以告诉Z君我发现了他的秘密爱情,是以让他知道他伤害了我,潜台词是,我希望得到他的解释与安慰。   但临走时,我又决定把一切复原。他的钱包,他的电话,我给大卫的短信,一切都复原。   我的确难过,手脚依然冰凉,喘息十分浅促,我还渴望解释。但我不能把我的底牌露给他。   我有没有发现,我发现了什么,一切事情和问题,我不会那么轻易地让他得到一丝暗示,他要受到这样的折磨,不明所以,似是而非,继而忐忑不安。   但这于我的难过,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   现在的感受于我十分陌生,似是而非的煎熬,间杂着断臂疗伤的痛快,还有重创后的眩晕,如果不是亲自尝试,永远不会知道有多痛苦。   但如果他在乎,他会有我的体会,如果他不在乎,他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Z君的美梦被惊扰了,他眯着眼看我含糊地说,你干什么去?   我竭力平静地回答,车上没水了,我去买瓶,你先睡,我一会儿回来。   他点点头,挪了挪身体,继续睡。   我走到街上,觉得这样直接回家是不行的,我的脑子很乱不想说话,还有些反应迟钝。   还有我这身行头,这个时侯不论去哪个花园打太极都能被立刻当做流窜的傻子扭送回相关医院去继续深切治疗。   我想了想,就去了一家一直想去探路的美容院。   美容助理十分温柔,眼睛像小鹿,我忽然想到那张照片上的女孩子,觉得胃里头一阵痉挛,然后相信了鬼子们连环人的动机——他会因为某件令他无法逾越的事情去固执地去除一类人,比如红丝袜,紫色的指甲油,金发女郎……   在那张照片后,我看到面容娇俏的女孩子,就会觉得不适。但愿这个不适不会持续到返校。我们学校,那是出了名的美女云集。我可不想成为因为看美女太多而难过死的第一个人。   我做了一次SPA,我不喜欢这类全身疗法,脱光了被人摁来摁去抹上无数泥巴然后用水冲,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在洗车。而且,其实并不比我用白兰地葡萄酒泡澡之后拍上玫瑰橄榄水好许多。   可在这个地方我还可以哭,美容师并不多嘴,她见我没心思说话就递给我一张面纸然后保持沉默,直到我哭得想揉眼睛,才悄悄地建议:揉眼睛眼睛就会肿起来,光哭不揉过一会儿我给你做眼部的冻膜你出去就跟没事人一样。   她还帮我点了精油灯。橙子与薄荷。愉快与镇定。我顿时感激的无以复加。   你能说我的运气不好么?连偶遇美容师都这么关心我。可是为什么我喜欢的人竟然能够给我如此凛冽的一刀?   我想到Z君曾经说过的话,一字一字都十分记得,我还想到那张照片。   这两个情节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并不是个事儿人,并不想探究别人的过去,谁还能没有过去呢?但如果那张照片在他的衣柜里,如果那张照片在他的抽屉里,甚至如果那张照片在他的某本书里。   这都无所谓。   但那张照片在他的钱包里,他随身带着却恐怕从不示人,那他在什么时候看呢?独自的时候,失眠的时候,喝醉的时候,还是在每次送我回家后的路上?   好像被迫娶了公主的落难才子,电视剧里头最为用情至深的男一号,他尽了本分对旁人好,但藏不住心里头的伤痕。   Z君心是缺了一块的是残次品。   我不是嫁不出,我也不是夸西摩多那样胸怀广阔的巨人,我徐瓜瓜为什么要用我的全心去换一颗不完整的心?   残次品我是不要的。残次品一样的爱情当然更加不要。   现在,我全然能够理解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但我的理智控制不了我的眼泪。因为不能擦脸,在我伏卧的时候,它们一滴滴掉落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微弱的声音,然后溅成碎片。   一个人的眼睛里怎么会盛着这么多的水呢?   我怎么会为伤害了我的人哭成这么个傻德行呢?   他的心在别人身上,我心却一直挂著他。   我的小心心啊,你也太没有出息了吧。 第77节   精油十分有效,我觉得哭够了本,终于也承认哭没有用,于是逐渐平静下来。于是认命地覆了冻膜,起来看到自己的脸果然神采奕奕,但丝毫不见生气。   在我哭的时候,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我现在面临两条路,分手或者不。   分手的话,现在这就是个了断。不分手的话,我之前的做法也没有完全断掉他的退路。   我表扬自己深得太极精髓。   师傅知道了会表扬我。不对,师傅知道了搞不好也会骂我自食其果。   我决定不回去找他,在我情绪还没有稳定到能够成熟地处理这段事情的时候,我不但不会去找他,也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如果我想留住他,我不能让我家二老知道他的情史。如果我不想留住他,我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竟然这样挫败。   合或者分,这件事情,都只能低调地处理。   我是个多么虚荣的人,在受到如此大的伤害的情况下,还能顾及自己的颜面问题。   做完了SPA,觉得起码走路踩到了地面上,我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气色红润许多。   心里头还是疼,既然不能阻止,那就让它疼得更有价值。   我朝着自己的规划往前走,首先得瞒住爹妈,然后瞒住大东哥。以不变应万变,我倒要看看Z君到底想要怎么做。   我为他做了这么多,现在该轮到他了。如果他做得好,照片也不过是一张照片,如果他做不好,他也不值得我这么苦守着。   想到他不值得我这么苦守着,又想哭。赶紧开始45°角仰视,好一会儿才觉得平静。   我到了家,老爸老妈还有哥哥姨妈都在。气氛很好,老爸看到我,脸色刚刚一沉,立刻被我妈的眼神点燃了起来。   这神仙眷侣实在是太难修炼了,我看到这一对鸳鸯如此恩爱,心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大东哥看到我说干什么去了,也不接电话?   我忽然想到电话和外套都在Z君车上。师傅都说,临危不惧才是真英雄,而我,连紧急撤退都不完美。   姨妈也过来说,徐瓜瓜你也不穿多点儿出去,然后她拍拍我的脑袋,笑了。   大东哥跟我爸我妈也有说有笑,隐约间觉得这场检举风波被和平度过。   这也算是件好事吧,我这灰色的一天里头可算找到点向上的力量,立刻要抓住,一步步往上爬。   我凑到我妈身边悄悄问,请问美丽的女华佗,大东哥那边是搞定了吧?   我妈点点头说,这事你姨妈不知道,你别漏了嘴!   我立刻表示一定遵照主公意思,我妈很得意地继续跟她姐姐谈论这段时间的商场打折。   我觉得姨妈气色比原来好了很多,看着很不错。   女人还知道爱美,就一定活得下去。开了春,搞不好姨妈也能迎来第二春,她那么美,这几乎是必然的。   我拉过大东哥说,你真预备让姨妈跟你去美国待一段时间?   大东哥点头说,是,去散散心,新房子还在装修,装修完了还得过段时间才能住,把她放在你家我也不放心,不如跟我去美国。   然后大东哥悄悄说,我妈现在很兴奋,因为我说美国各类商品正在疯狂打折,比国内便宜好多好多,美国是女人的天堂。   我哈哈哈笑了,又说,找点儿华人社团让姨妈去吧?搞不好还能遇到真正的如意郎君,大东哥点点头悄悄俯身说,我已经开始物色了。   他说罢,一挑眉,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心里不由得感叹,大东哥就是大东哥,我要是有他这么未雨绸缪,估计也不会遭遇今天的惨状。   隔了片刻我又问,大东哥你有次告诉我,Z君美国是结过婚的?   大东哥的笑容顿时收去,他把我拉到一边问,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了。   说罢,竟然觉得十分坦然,我并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难过,心里空荡荡,其实什么都没想,大东哥看我一会儿,才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过也有人说没有,我当时为了恐吓你,所以捡了最差的效果展示。   我笑了。   大东哥才说,不过最差效果展示也没阻止你飞蛾扑火的决心和毅力。我说你这巨大的能量干点什么不好?专心研究太极,搞不好就成了一代宗师。   我想了想,严肃认真地说,也是的,到时候你妹妹我就是一代武学宗师了,你可以尽情地做不法勾当,谁要是敢暗算你,我就把他拆肉卸骨。   拆肉卸骨,这是我想对顾大卫以及他的狗子狗孙们做的,他哪里善良?他不过对狗有怪癖,他信誓旦旦成为Z君的帮凶,他知道他的秘密,但是他不说。他可以对待犬只那么善良,为什么不能把他的善良分给我一些?   他就眼看着我往里跳?他害怕我?他要是害怕我?怎么敢作这样的事情?!   这个世界的确不公平,好人做坏事,更加罪不可恕。   大东哥曾经警告我,我不是Z君的对手。   真是旁观者清。   我根本就不是他那一挂人的对手。 第78节   这是一场送行的家宴。   末了老唐也到了,这是我爸的意思,在他发现了Z君后的接连几天,就好像忽然发现他的女儿长大了一样,到处物色合适的青年才俊给我相亲。但时间实在过于仓促,这时候能够与我见面的也只剩下老唐一人。   我没想到老唐能来,本能地想躲开,但看到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也就硬着头皮上了。   老唐是个好人,他为了我做了一份牺牲,可现在来看这份牺牲换来了一个硕大的填不满的黑洞。   见到老唐我更加确定这件事情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于老唐十分愧对,一路不断对他献殷勤,引得大东哥十分摸不到头脑。   我们吃得很开心,除了预备在回程秀车技的我妈大家都喝了点酒。   我很佩服自己,压制住了酗酒的冲动,我把我的不开心压缩成小小的一团,小心地掩饰起来,心里头还在想:好在快要开学,等回到学校,烦心事一多大概就能消停些时日,然后我就会慢慢忘记他。   晚上回家时我竟然还有些忐忑,十分害怕会发生那些言情剧里的局面,Z君痛哭流涕地站在我家楼下,向我表示他一定会悔改,或者这里头有误会。   我架不住苦情戏,我觉得我比他要苦了很多,他如果现在出现,搞不好我会拎着板砖狠狠收拾他。   何况,这里头能有什么误会?一张被藏在钱包里的幸福两人照,一只闪耀在无名指上的指环,一个只有我不知道的秘密。如果不是我偶然又想做些旁门左道满足我的不轨**望,恐怕我这白痴的头衔还会戴一些时候,等到时间一久,这头衔连上血肉,一摘,一定会伤筋动骨。   还好绿帽子是男人专用,不然,我头上是多硕大的一顶绿色的花枝招展的帽子啊。   防人之心不可无,真是一点也不错。   可是,他没来找我,车子到了地库,我躲开大部队,小心地溜到地面问门房叔叔,有个一个高高帅帅的男孩子找过我没有?   他说没有。   我不甘心,又解释,挺高的,皮肤挺白的,有点凤眼的意思,可能,可能会戴眼镜,或者是墨镜也不一定……   门房叔叔这才从游戏里头收回了思想,仔细看看我说,小徐啊,你这是恋爱了?你说这个小子是你男朋友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嘿嘿笑了两句,然后撒腿跑了。   我其实不高兴,Z君他没来找我。   可是人家电影上演的可不是这样的。   艺术不都来源于生活吗?怎么一点儿参照**都没有?   我所期望的Z君到机场为我送行的这出戏也没上演,这是我第一次在交通工具上不到处找帅哥看,我的头很痛,专心地躲在一边玩数独,越玩觉得越难。   Z君玩这个很好的,我们比赛我都没有赢过他,我鲜少玩智力游戏被人打败。但被自己喜欢的人打败,其实十分开心。   只可惜,他不但是在数独上打败了我。   他拿走了我的小心心,然后才让我知道,他原来已经没有心交付给我了。   他怎么这么坏啊?!   他怎么可以这么坏的同时又对我这么好呢?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9-04 20:06:10   学校是我的第二个家。   我的电话真算丢了,连带号码。   回到学校,我把MSN的签名改成了“电话丢失”,大家纷纷对我能够接连丢电话这种技能表示不可思议和由衷敬佩,并劝我接连丢电话是走背运的征兆,还是不要用新的,找个旧电话凑合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我觉得背到这个时候要是还能再背,我就能申请世界点背记录冠军了。   索**电话、号码都换成新的。给所有相关人士发了号码更改信息,并未觉得日子有什么不对。   隔段时间,大家又对我的减肥效果表示了极大的赞扬。   纷纷向我讨教如何让自己迅速瘦身的技巧,我也不知道,我吃得不少,刚开学自然有各类会议,大家好久没见面,散会就凑成各类饭局。   大家凑到一起十分热闹,互相寻开心,恶意不恶意先不说,单说能听到那么些个八卦,也足够笑一阵。   谁跟谁谈恋爱呢,谁跟谁翻脸了,哪个老师结了婚生孩子,哪个老师车给人划了,哪个老师最帅,哪个老师最严格,哪个老师最风趣……   又或者什么领导人要到学校来视察,或者谁想申请什么学校恰好校董代表团莅临参观,想要寻个机会自荐一下……   事情一多,剩下用来不开心的时间就少了。   我并没觉得难过,也没觉得开心。   我十分平静。   在我之前的生活里,他没有存在。在我之后的生活里,估计他也不会再来。   如果前一段我能过得好,那以后我也一样能过得好!   没有人知道我大概失恋了,我自己都不去想这件事情。原本我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现在我就尝试把它过回什么样子。   我不再用QQ,实际上,我有QQ也只因为他。   我为这个人做了太多以前没做过的事情,改了太多的习惯,犯了很多错,但是,也收获了一些快乐。   把爱人变成仇人是最失败的事情,如果实在不能释怀,那就不去想了。   他知道我在哪里读书,他知道我读什么专业,就算我加了他的黑名单,如果他有诚心他会来找我。   紫薇找她爹可是从大明湖边上一路走到北京去的,她跟她爹还没见过面呢!   现在交通这么发达,飞机一来一回才个把小时。   他要诚心找我,总有方法找得到。   Z君不动,我就不动。   如果他忍得下不找我,这张照片也足够让我忍得下不找他。   爱情可以让习惯让步,但如果尊严也让步,那我还不如自己跳到海里喂鲨鱼得了。 第79节   自我安慰的战术也不是不管用,如果我不总是想着他,我的心情还算不错。   我不太失眠,尤其是这个时候,知道遭遇了重大的情感挫折,每天晚上临睡前喝上味美思然后打太极,觉得已经平静,才爬上床睡觉,睡不着就看老子,我是真把老子背下来了。   从头到尾,一字不差。背不上来时,闻到味美思的香气,也会接得下去岔。   我有点酒鬼潜质,但是单为着味美思里头的中药成分,我也喝的心安理得。   超市的酒品专柜阿姨已经认识我,像我这样固定三天一支味美思的人十分少见。   她忍不住问我这支酒到底什么好。   什么好?什么都好。   加味葡萄酒,这可与其他葡萄酒不同。苦艾酒是海明威极为喜欢的;还有藏红花,公丁香。   我严肃地问,你夏秋之交畏冷吗?如果是这样,这支酒是你的好选择。阿姨被我说得一愣一愣。   其实,我依赖味美思,主要还是因为它不伤身,喝高了也不怕第二日面目浮肿,这不比我拎着几罐啤酒买醉好多了?就算没看到我喝醉,第二天面目浮肿,一看也就知道失恋。   但阿姨不知道,她十分钦佩我选择酒品的养生与休闲兼具的眼光。   她说她得去试试。   这句话让我忽然觉得难过。   Z君曾经也说要去试试。   他不喜欢白酒,他喜欢白兰地,他说既然我这么喜欢味美思,他也想尝试一下,因为外国的苦艾酒他不喜欢的,不知道国产的会怎么样,是不是会像国产的徐瓜瓜一样与众不同呢?   他的笑我还记得,但估计他已经不记得我了。这么长时间一点音讯也没有,如果他记得我,他还惦记我,怎么会这样呢?   他说过他喜欢我,他还说他会对我好。他会尝尝我喜欢的酒,他还想要听听京剧,他要打太极,他要看看中医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么神奇……   他给了我许多美丽的诺言,我都信了。   我想得太少,又想得太好。   所以,实在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味美思真是不上头,喝上去冒点汗,觉得全身气脉流通,打起拳来事半**倍,甚至还能偶尔体会物我两忘的妙境,这可是平时练起来没有的段数,打完拳立刻睡觉,也能够不再胡思乱想。   睡好了极为重要,尤其在伤身伤心的时候,所以,因为它的缘故,我虽然瘦得厉害,但依然面色红润。   哲学老师下课的时候稍稍检阅了我的道德经的背诵情况后,很佩服我的言必行行必果。   他推荐我下一次尝试背诵叔本华的段子,通过叔本华这个人物我想到为Z君付出的青春与心血,这念想就算只有短短一瞬,却也让我的骨头都抽着疼。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失恋,Z君还是没有消息,这个现实让我喜忧参半,我其实不会知道怎么面对他,我知道了我不该知道的事情。   这样的谚语和神话古来有之,中西皆同:想要知道自己丈夫真面目的妻子,想要知道最后一间房子里装着什么的新婚妇人,想要看看妻子早上到底在忙活什么的白痴农夫,还有,对老公拿回家的葫芦里到底是什么药好奇的中国美女……   所有的古人都在教育我过于好奇和知道太多都是危险的。   我看了这么多,竟然一点经验教训都没有汲取。我比那些傻子傻得多。我是傻子的鼻祖,傻界泰斗。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9-06 12:49:37   大东哥与姨妈稍后就到了北京,老唐竟然也来了。   他们三人住在学校的学术中心。我们学校的学术中心星级十分辉煌,我于是决定蹭着跟姨妈睡觉,用高锰酸钾把浴缸一洗,然后兑上红酒草药每天都能做我的徐氏SPA。   大东哥主动陪我旁听一节课。   这一定是我此生来最拉风的一堂课,他刚坐定,已经有无数秋波劈头盖脸砸过来。我估计我也就在裸奔的时候能这样受到瞩目。   大东哥得意了半节课,课间的时候忽然问我,你跟那个小流氓怎么样啊?   我心中一窒,说,还那样呗。   大东哥探过脑袋仔细看看才说,还那样是什么意思?   我立刻说。挺好的挺好的,远程恋爱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   大东哥说,怎么我听别人说,不太好啊。   我立刻盯住大东哥,他的奸计得逞,十分开心说,看吧,一下就被我套了出来,果然是出了问题。 第80节   大东哥摇头晃脑地又问,怎么回事,你这是洗心革面了?我就和你说那样人跟你不搭,你跟人家也不搭,这不是门当户对的问题,这是共同语言的问题。你看,猫跟狗还是门当户对呢,能成一对儿吗?不能!就是因为没有共同语言。共同语言是根本问题。   我哈哈哈三声说,你真会想,就凭你这句话,我俩死扛着也不会分手!   然后趴到桌子上用后脑勺对着大东哥。   他说他在美国没有女友,但他藏了一张这样的照片。他告诉我他的爸爸出了什么问题,但他没有告诉我他曾经的这一段爱情。   他搂着她的姿态依然历历在目,我这该死的优秀记忆力努力让这一切逼真地留在我的记忆力,且尽可能重复播映。   北京没有春天,在冬夏之间只有几阵狂烈的大风。于是在这个春日里,每次遇到那骤然耀目的日光一闪,我就能立刻想到Z君手上指环璀璨的光芒,继而那整张照片就像一张横轴,哗地在我面前拉来,迎着北京特有的春风,猎猎作响。   忘记真不是容易的事情,但在遇到他之前,我想要忘记一个人就像关上一扇门一样容易。   可我忘不掉Z君,就像Z君忘不掉她。   他放不下,显而易见,事到如今,他依然放不下。   张爱玲有一本小说,专门解释男人对于爱情的贪得无厌。   红玫瑰与白玫瑰。   玫瑰PK玫瑰。   真是华丽的战争。   王菲有首歌,浮糜地唱:“事到如今你还不肯亲我,但你至少肯定我。”   Z君比她唱得好,他亲了我,很多次。   本来这是件好事,因为我觉得亲吻一个不爱的人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但又想到:Z君跟我不同,或者他不觉得恶心,或者他就像别人说的那样,通过新感情来转移注意力。   他的心像一只鸟,翅膀虽然不肯收拢但依然需要枝桠停靠休息。   我就是那个倒霉的小树枝儿,看到人家靠过来,还以为人家得安营扎寨呢,热脸贴了冷屁股,结果就给免费送了一巴掌。   打得余音绕梁,现在还眼晕。   大东哥继续说,你不如就跟着老唐,大家知根知底也放心。你跟那小流氓就算一场梦,梦完了各人顾各人,多好?等到我爸我妈那样才要分手。你一辈子不就毁了?   一听到老唐我的头继续大。   我爸铁了主意得给我找一门当户对的,他送不过来别人就把值休的老唐扭送过来,老唐前一晚给了我一封信,我以为是情书,老唐给我情书这个情节怎么想都吓得我心惊胆战。   信封沉甸甸,打开一看,第一句话竟然是“瓜瓜吾儿……”   顿时闪了我的思想,怎么会是我爸?   不说他从没写过家书,还这么文绉绉跟穿越了一样。   就说把家书让老唐带给我这件事就在证明他的繁复用心。   他把老唐推出来,我翻脸也会有所顾忌,何况就算我翻脸,我伟大的老爸也可以说:志家和你不是很熟?   或者还能倒打一耙说我疑神疑鬼,甚至把罪名加到Z君头上:自从有了肖泽镇,徐瓜瓜你就如何如何……   在这封闪了我的思想的家书里头,我爸爸苦口婆心地列举他所见过的因为误信小流氓而毁了一生的各类人,尤其绞尽脑汁叙述这一情况下女人所要面对的种种不平待遇。   我看完了,得出一个结论——在我爸的心眼儿里我要跟着Z君下半生就得去演徐瓜瓜版的《神女》了。   诸位看过《神女》没有?   别说阮玲玉那张摄人心魄的脸孔,但说那张曼玉华丽的一蹲到底牵走了多少男人的肚肠,你就数数现在有多少女星们喜欢蹲着照相好了。   我要真有那样的身手,怎么落魄也不至于落得现在的地步。   要是放在以前,我必然要把这件事情弄清楚,哪里来的女人?为什么要撒谎?照片为什么会藏在那个位置?   最重要的是,你是爱我,还是爱她?   你爱我还是她?   这个千古未解之谜,终于临到我徐瓜瓜头顶上。   而他像个月亮,有秘密隐藏在我看不到一面。 第81节   大东哥问不出我跟Z君到底怎么回事,悻悻然作罢。   我为了保存战斗力,也绝对不与大东哥单独交谈,于是印制了徐氏红酒SPA的小册子给姨妈,这个举措很成**,女人对美容方法的追求比她们追求爱情还亘古不变。   大东哥再也没有私下的机会跟我交流。   送走了大东哥与姨妈的签证一行,还没松一口气。就接到了南瓜的电话。   大半夜,我在网上玩泡泡龙。   这是个十分没劲的鼠标游戏,但这个游戏在我失眠的时候有很好的治疗作用。   我的一门儿心思都在如何通过这游戏证明我不是色盲上,分给思念的部分就少了很多。   南瓜说,你隐身呢?   我说哦,我也不是msn那个小绿人,为什么要天天披红戴绿?   南瓜的输入状态断断续续持续很久。我看着这msn的小框子就笑了。   南瓜的小语气我是体会得到的,他要是坐在我面前,那小表情一定是愁肠百转,**语还休,他怎么会学工科?他就该学文科,写个诗词歌赋什么的,配上那丰富的表情,堪比柳七。   我正想调戏他一番,结果伟大而纠结的南瓜老兄说,你是真的有男朋友了吧?   我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心里大叫不妙,纠结这么久就问了这么句话?难道南瓜知道我失恋了?   如果南瓜知道了,那凭他那个大嘴巴,估计全市都知道了。搞不好我爸诗**未退,又得来一封信折腾我的脑细胞。   我恶狠狠地敲着键盘,问:你到底听谁说的这么不靠谱的话?你是胳膊折了还是脑袋折了?还是你想把两个都折了!   过了片刻,南瓜竟然换成通话中的状态,然后再有一会儿,我的电话开始闪烁继而唱歌。   寝室里头的姐妹睡得半梦半醒,都发出不满的呻吟。   我赶紧揣着电话跨过各类鞋子和购物袋遛出去,兜头骂南瓜:大半夜你打电话给我,你有病啊。   南瓜的声音也不大,甚至还是压低了一样说,你真的失恋了?你当时告诉我的都是真的?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凶神恶煞地威胁,我告诉你关楠,你老婆现在在我手里,你知道我这儿帅哥跟尾气一样丰富,当心我把她给撬走!   南瓜立刻说,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啊,我,我不过就问问你是不是你在我回去的时候就失恋了,当时你在筒子楼不就叫嚣着你失恋了么。   我想起来遥远的那一幕,只觉得疼痛十分空旷,好像春天的北京的风,呼啦啦啦夹砂带石。   我立刻外强中干地嚷嚷,说我没失恋,我骗你玩呢,谁知到你那么好骗,跟大脑没发育完全似的说什么都信,林一然那么好的姑娘怎么会喜欢你?我手里头的帅哥哥随便哪个都比你好得多。你有事没有,没事我挂电话了。   老好人南瓜忽然发威了,哇地一声,我的眼前顿时金星直冒,他吼道:我怎么着你了,你非这么歹毒?她是你想给就给的出去的吗,你不就是失恋了吗,装什么装,你演给谁看?   失恋的人听不得失恋,就跟比干不能听没有心一样,真是痛得要死要活。   我也顾不得是否打扰到众位姐妹好眠了,提着嗓子吆喝着对南瓜进行回访:关楠你不想活了是吧,我爱演不爱**什么事,我失恋不失又**什么事,你大半夜打电话找我干什么找抽吗你?我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育了,你这疯子,脑子没长好就少打电话给我!   然后我挂了电话,一回头,一张惨白的脸飘在身后,我吓得简直五体分家,谁知那张白脸也窜了老远,才颤巍巍地说,师姐你,你这是怎么了?吓死我了。   叫我师姐应该比我小吧。   这张面膜纸粘着她的脸,我也看不清楚,只好笑说,没什么,打电话呢。   然后溜进寝室躺下。   忽然间想到我刚才在走廊吆喝,我失恋了。   这下更加睡不着了。估计全地球的人都知道我失恋了。我原本指望带回来个天大的喜讯,后来发现,平静地不带走一个绯闻也挺好。   今天南瓜这一嗓子,估计把我扔进了丑闻里。   我得罪的那些正太,我得罪的那些御姐,还有那些萝莉以及伪萝莉们,这下可有下酒小菜了。   转个身又想,这又有什么呢?   有话题才能保持热度,我这传奇学生会主席可不是白当的,挥挥手不留下一点儿传说就太没有我的风范了。   他们喜欢猜谜,让他们猜去好了,反正谜底只有我知道。   控制权还在我这里。控制权是我的制胜法宝!   安慰了一下自己,觉得释然了一些,又想到了南瓜,我跟南瓜根本没必要吵嘴,但他的失恋二字实在戳了我的痛处。   我好不容易竭力忘记的东西被他翻了出来,这下连日努力都白费了,又得重新开始。   南瓜说我失恋了,真是没错。   这么长时间Z君连个消息都没有,我一定是失恋了。   他也不是没有理由。   我为什么要翻他的钱包?我的鞋柜都不许别人整理,为什么我要去翻Z君的钱包?这是多么大的侵犯啊。   Z君装得那样像,让我以为他最喜欢的只有我,让我以为,我所感知到的他的不完整都是错觉。   我都几乎相信了。   如果不是我的好奇心和八卦因子添乱,现在的我一定是很幸福的。   上课的时候甲女炫耀她的男友送给她的名牌钱包。我下意识就想要看看相片槽位是不是隐藏了秘密。   心跳加速,手脚冰凉,几乎重温了当日的剧情。   经历过照片事件,我都快疯了。   那些形容疯子的文章都说——这个人发疯前毫无征兆,忽然有一日,失常了起来。   原来这是真的,忍了太久,总有一天会突然爆发。   我怕我某天起来发现自己被关在安定里头。我因为Z君被关进安定,他会不会来看我,那时候,他会不会觉得他心里头最喜欢的还是我?   他一定会很难过吧,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错过才觉得可惜的桥段是多么催泪,我也不是没在电视里头领教过。   他一定是很难过的。   想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种剧情推演跟殉情其实是一个类型。   我第二次想到为Z君殉情,这个事实吓住我。   我怎么会这么在乎他? 第82节   南瓜也没再理我,我也没理他,倒是林易燃隔日打电话来说他的小肢体长得差不多了,衣服能自己穿上了,然后她赞叹了一下祖国医学的博大精深。   我们当时在开会,我本来不想接的,但我知道她在试探我是不是生气了,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气好生,毕竟是自己家里头的人,我跟南瓜,没什么好气?   要是跟他能生气,那我不得被Z君给气死?   我说昨天晚上我还和老楠互砍呢,大半夜的砍得寝室里头人都醒了。   林一然呵呵笑问,真的假的?   我说哦,他跟你在一起后,我觉得男子汉了许多,挺好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还真想他。你不想嘛?   林一然啊一声,又呵呵笑了。   我觉得我的情意表露的差不多。**本南瓜的小心心不会悬着了,于是就撩了电话往回走。   走廊安静而狭长,橘黄色的日光透过层层窗户照射进来,映着空气里的尘埃缓慢地涌动,Sergio Leone最爱这样的时刻,拍美国往事时,他绕着布鲁克林跑来跑去,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他心中的美国,如果配上腾腾的蒸汽和布鲁克林桥,真有老美国重生的意思,那是让我爱上德尼罗的电影,他忧郁的眼神配合婉转的音乐,当老年的面条面对黛博拉无论如何也无法彻底摆脱的满脸油彩,他还是爱她的,但是她却不在了。   谁跟我说过来着,爱情这件事情,最重要的,就是timing。相不相爱反倒其次,如果时机不对,就算天造地设也没用。   前段时间重温这部片子,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却想到Z君似笑非笑的脸,他的脸上也有这样的油彩,他比黛博拉更甚,在面对我的时候,他根本没想过卸掉。他伪装了他的过去,他伪装了他的情感,他伪装了一切,只有我,好似没了壳的寄居蟹,完全属于找死状态。   我正慨叹着,抬头往走廊尽头一看,竟然看到Z君,脑子里的德尼罗与他的身形一混合,就觉得喘不过气,顿时头晕目眩。   Z君的脚步低沉,轻易不可闻,而走廊寂静,逐渐加重的回声强调了他的存在感,不断地在斜斜的光柱之间穿过然后向我走过来,这真不现实。像梦一样,既不现实,又可怕。我哇的一声,跳进教室,在开会的各位闻声看过来,靠门最近的那个已经跳到一边去,盯住我,一双爪子压在胸口,生怕心脏飞出来污染环境,台上有个在演说的,也停了下来,惊恐万状地看着我,嘴巴还没合拢,台下还有可爱的老师,我出门的时候他忍着哈欠,这下也本来迷蒙的眼神也炯然起来。   我出名了。在我即将退役的时候,我又一次出名了。   我说不好意思,左脚绊倒右脚,各位继续,不好意思。   然后我走到最后一排的角落,忽然看到手机在闪烁。   Z君说,你在上课吗?   又说,我去你开会的地方找你。   期间间隔半小时。   最后一条短信是,我在门外,我等你散会。请给我机会向你解释。   我愣了片刻,忽然觉得满腹的委屈终于藏不住。这些天所伪装的镇定和若无其事,都不见了。我想到了那张照片,那个女孩子那么美,她在他的钱包里。   而我呢?鬼知道他把我扔到了哪里。   他说他要解释。   当时干什么去了?难道我生来就是为了等着他向我解释的?   我待他这样好,怎么就沦落到解释也要打折出货的时候才会有?   我往后窗玻璃一看,有上半张脸贴在那里,这个人大概踮着脚的高度不够,脸孔后仰,露出低调的鼻孔,也不知道他是要用鼻孔看还是眼睛看,但很显然他是几何没有学好,或者物理也没有,他这样的头肩角度导致了视角变窄还不说,眼部高度也略微下降。   真是个笨蛋,实在不行,难道不能用手机取景框看,起码不能被人逮到,我对这半张脸的主人的智商表达了片刻同情,如果不是因为心情太过糟糕,看到这样的笨人,搞不好就笑了,我盯着这张脸片刻,那张脸忽然调动一下,继而传来微弱地叫声“我的妈呀,徐瓜瓜她看到我了,她看到我了。”   这几句话让我愣住了。这声音太过熟悉,还有谁看到我像看到鬼,还有谁对我如此敬畏?那句我的妈呀,顿时让我锁定了那个傻子……顾大卫。 第83节   顾大卫来做什么?看样子上蹿下跳也不像是负荆请罪,搞不好就是跟着来添乱,Z君这个坏人经过精确分析知道顾大卫虽然怕我,但他其实是我的梦魇,但凡什么事儿他要是参合进去,我一定会惨败,所以这次也把大卫给扭送来,当做我的丧门用。   开篇压我一子,果然十分歹毒。   可惜我这边势单力薄,早知道不让大东哥走那么早。要是他在,凭那张嘴也够对付这一对狗男男。   可相形之下,我顿时萎靡了几分。   讲台前头的诸位慷慨陈词,我猜这不是个处理家务事的好时机。   这学校里头还有我爸朋党的一干年龄不一的子女,本来就把我当做山头看着随时准备打击,要是喂之以口实,那我就虎落平阳了。   Z君我倒是不怕,起码他是有脑子的,可那上串下跳的顾大卫,可就不一定了。想到那张鼻孔比眼睛还要圆的脸,我的火气上涌,恨不得连他带他的狗子狗孙一起贬入地狱,要不送给生化实验室做活体实验,要不,直接送到体育系,反正他们缺沙袋……   Z君不说他之前的秘密爱情,那是因为他坏。那顾大卫他为什么不说,他为什么合着肖泽镇这个混蛋一起骗我,我对他难道不好?   他的狗把我吓了半死,放在什么时候我也得把那些个狗烤成肉饼喂还给狗去,但我原谅了他,我请他吃饭,还给他买了狗沐浴乳,我都胸怀博大到这个地步,这小子还这样,孟获也就是七擒,他小子难道以为我比诸葛亮还妖智?   真是高看我徐瓜瓜了,我可从来不跟别人比胸怀博大的,我是个小人,记仇记得很,有仇必报,还喜欢当场翻脸,现在既然不再顾忌肖泽镇这个混蛋怎么看我,自然要新仇旧恨一起算。   我想到不能再想,于是霍地站起来,拉开后门出去,顾大卫好似火烧屁股的猴子一样绕着树满地蹦跶。   那棵树,叫做肖泽镇,Z君,负心汉,陈世美,坏人。   那棵树手里头攒着手机,然后,他在试图让团团转的顾大卫安静下来,我站在一边看这俩人还真般配,处理好被烧了屁股的顾大卫的Z君估计接收到我凌厉的眼神儿,忽然与我目光相遇。于是,他变成一个十分愕然的树。   隔了几秒钟,我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短信来自植物肖泽镇,他说,你不出来,我不会走。   这八个字,十分平静,我想到他说,我不会让你像我妈妈那样。   撒谎。   我顿时觉得出来是个错误的决定,自从我遇到肖泽镇这位同志,我做的决定都欠火候。   顾大卫看到了我,迅速躲在Z君的侧后方,大概又觉得不对,然后时不时往外挪一下,又迅速收回去,探头探脑,笑容就像劣质墙漆斑驳不堪不如没有。   肖泽镇倒是变得很开心,他惊喜地说,瓜瓜你出来了?   这么欣喜,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我说不,我没有,你看到的是我的魂魄,我的肉身还在屋里头入定呢。   Z君的笑容收回去了。   大卫倒是很配合,哈哈哈哈地笑起来,走廊安静得很,这几声让保安叔叔也探出脑袋来。   Z君回头瞪他一眼,大卫顿时没了声音。   我笑了,说,真听话啊顾大卫,有个成语怎么说?一丘之貉,就是说你们俩。不对,你俩这是狼狈为奸。   再笨蛋,顾大卫也看出了我的不悦,走廊恢复了安静的气氛,我听到大约隔壁教室里头一个人那在讲能够在一只小金属片上能装N多三极管的事情。   他的PPT资料十分丰富,从我的角度还能看到那些混着各类字母的图片。   那么小的一块地方,放得下这么多东西,然后这些东西,又能做各类事情。   可为什么我的心不会这样呢?当发现那张照片的时候,我觉得心里都空了,那么空,却放不下任何东西。   我刚一晃神,忽然看到Z君往这边走。这个趋势令我一惊,立刻义正词严地问,你干什么?   他愣了。我没想到自己声音那么大,也愣了。   这下保安叔叔真的出来了,慢慢地站到我身前去,这个姿态真令我感动。   我们学校的保安系统十分好,在京城大学是出名的,保安叔叔24小时巡逻,半夜出来遛弯也觉得十分安全,但这时候,看到保安叔叔炯炯有神的眼光,真让人尴尬。   我觉得他看到大学生活多少会有些不适应,他没有完成自己的学业,他回国了,倒给哪个正常人重返校园也会多少有些唏嘘,而且他又在我的地盘上,安全感首先探底,加之慨叹唏嘘。Z君也有些尴尬,他看着我有些手足无措。   这令我觉得解恨。手足无措算什么,那张照片昭众的时候,我连手足都没有了,现在想起来,那根行尸走肉根本没差。让我如此年轻有为的徐瓜瓜沦落到这样的境地,难道不该罚?!   我说不该罚,祖国的未来都不高兴。   我见威慑力足够,底气也上来了。继续威武庄严地说,你别过来,我也不过去,有什么话就这么说。   Z君停在半路,大卫也不探头探脑了。   保安叔叔见我底气这么足,看起来也不觉得危险,叮嘱我们要小声,然后走了。   Z君这才说,你真要我在这里说?   我说哦,就在这里,咱们之间现在没什么不能敞开说的,起码我是这样,我能说的都告诉你了。所以没什么私下谈的必要,你要说什么就现在说,如果不说,里头还在开会呢。   于是我作势要走,结果,就在我推开后门的一刹那,听到一个惊雷一般的声音说:“徐瓜瓜我爱你!”   教室大门洞开,讲台上已经换成了老师发言,校会老师美丽可人,站在台上看着我,手臂挥到一半,然后定在半空,瞪着眼睛,竟然慢慢地笑了起来。   台下的那些围观群众也已经陆续转过头,眼神里的八卦求知**简直就要变成泪水涌出,上课也不见他们这么如饥似渴。做污点名人的感觉十分不好,想到我们学校里头有个那么八卦的网络,我知道我的一世英名就此完蛋了。   我得开始想怎么对付这些口水,还得想如果我爸也知道这件事我需要怎么回答他。关于有个男人在教室门前喊,徐瓜瓜我爱你的解释。   不,他不会觉得浪漫,他是个极为传统的爹爹,他一定会说:“徐瓜瓜你不老老实实上学,为什么去招惹些不长脑子的男人,丢人丢到自己学校,你还混不混了?”   然后一拍桌子,点指着我,半天不说话。   想到他老人家我就头大。再看到Z君,更加头大。   走廊回声空旷,那声我爱你真有余音绕梁的架势,这是这位老兄第一次向我说出三字真言吧?   如果倒退一段时日,搞不好我会跳着哭起来,可在他说徐瓜瓜我爱你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尴尬地躲开。   那张照片着实伤害到了我,我付出的这些,并没有得到回报。   有个老作家成天跟他儿子嘚嘚说,不及时成**就是失败。 第84节   而对于爱情,不及时成全,只好分手。   两个人相爱,难道还有第三条路走?我可不能让他一边说爱我,一边心里头还想着另外一个。   中国妇女解放了这么久,没道理就留我一个活在旧社会。   校会老师还在看着我笑,我们关系好,她也不避讳自己的好奇心,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期待答案。   我尴尬地笑解释道,我出去看看,不好意思,打扰了。   Z君还站在原地,然后有人陆陆续续从其他教室出来观战,大家看看我再看看这位尴尬的植物,然后呼吸一下不新鲜的空气回到教室继续跟各类辅导书缠绵,或者干脆发短信向各类八卦同党转述其中狗血场面。   我能想象,因为我都做过。   这就叫现世报,快很准,倒退个把月遇到这样狗血的事情我也会如是围观,待到课间饭后消食散步,当做谈资。   现在轮到我了。   不行我得冷静。当时在我围观的时候我是怎么想的来着,首先要做的就是远离大众,然后再解决这些内部矛盾还是外部进攻。   失恋是小,面子是大,可不能让别人个把年后想起我来,第一个反应不是我是个年轻有为活力四射的女学生会主席,而是,我被一个人飞的全校皆知。   Z君还在看着我,我以前最受不了他看着我了,每次他一看我,我就觉得自己没穿衣服或者裤子拉锁没扣严实,但这次,我觉得难过,十分难过,也不想讲理了,也不想舌战群雄了,也不觉得理越辩越明了。   只是想问他为什么?   可具体是什么为什么呢?   我也不清楚。我有一脑子的问号和一脑子的委屈。胶着在一起,把所有的话都粘住了,说不出来。   他说他爱我,他以为自己是希瑞呢,拿着根棍儿指着天说赐给我力量吧一切都没事了?   Z君还是站在原地看着我,我看了一眼周围,行,没多少闲杂人等,于是说,你就来跟我说这个?   小子估计以为我听到这句话会撒腿奔过去拥抱他,听到我的回答,他愣了。   Z君鲜少发愣,这一愣让我觉得夺回了控制权。   我又说,就说这句话你搞出这么大动静儿?你真有意思。   Z君还没说话,大卫的眼睛倒是瞪圆了,我趁他还没开口,立刻指着他说,你给我闭嘴,没你什么事儿!   大卫很听话。   Z君终于开口道,我想跟你解释。   我说,我爱你可不是解释,我爱你也解释不了什么。美国人还爱耶稣**督圣母玛利亚呢,他们照样吸毒吵架打家劫舍。你在美国呆了这么长时间,在美国这么多非凡(这俩字重音)经历,自然知道美国什么样子,你比我更了解那里,你比我就更体会得到,我爱你,不解决问题。   Z君张了张嘴。   我不想问他,你说,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那个女的是谁,他做了什么他自己知道,沦落到让我去挖掘,这跟捉奸有什么区别?   捉奸光荣吗?并不,强行探究别人的秘密对大家都是耻辱。   我叹口气,忽然听到教室里传来掌声,这场代会完结了,这是个好时机,我对他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情,有问题,再找时间聊。   校会老师第一个出来,看看我,又看看Z君,一脸笑容。   我也笑了,对她说,老师,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肖泽镇,这是他的朋友,顾大卫。   老师说,哦,是朋友啊。   我说嗯,是朋友。   我们老师冰雪聪明,顿了一会儿,看得出我不乐意,于是仗义地敛着八卦精神说,走吧,一会儿还得吃饭去呢,还有事儿说,就不请闲杂人等了。   真是解恨!我都想抱着她亲。   接着,一股人流涌出来,慢慢冲散我和Z君,他没有追上来,我也没有走过去。   很多时候,人和人就是这样,在某个时刻,停了一步,就错过了一生。   可我与Z君不错过又能如何?   当一个人心里有另一个人,你把他的心拿来,也找不到装你的位置。   这个时侯,我该佩服我的冷静,我知道我不能问他为什么。   感情哪里有为什么呢?   要是有原因,也不会让那么些人这么没有头绪。   如果他不想放弃过去,我就算撞死在他面前,也无济于事。   既然不能好好在一起,那不如就好好分开,我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我不要不干不净的爱情。   我挽着老师,一步步往外头,并不敢回头看,只好拼命念古文,老子失去了威慑力,近日来我背诵庄子。   “不累于俗,不饰于物,不苟于人,不忮于众,愿天下之安宁以活**命,人我之养,毕足而止,以此白心。”   这段话不断重复,我觉得慢慢平静下来。庄子虽然难背,但是他很慈悲,想得太多了,所以很纠结,一纠结,就容易嘚嘚,不过他也算有福气,他嘚嘚有人听,多少人嘚嘚没人听啊。   心事太多跟内外压差不平衡一样危险痛苦。   老子是神,庄子是人,有个人说他“眼极冷,心极热”真是没错,我现在越发能体会庄子的心情。   师傅很开心,他说我对老子思想领悟得很好,要我去见掌门。要是他知道我用古文来克制对Z君的思念,估计要让我倒立。   我见过大师哥罚倒立,一边倒立,一边背书。夏天太阳毒辣,汗水流在地上,打湿了一片。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就算想法很乱,还有有那么几次,我是想转过头跑回去,我那么爱他,这样放手,的确不甘心。   但是爱这个东西,光有一方是不能成立的,他如果不爱我,现在我回去,也不过是短痛变长痛。   Z君到底没有追上来。   可我想,如果他追上来,我就不再追究这一些。   我这个人其实很好哄,在我没有信心的时刻,如果你有,我就不怕了。   女孩子其实都这样。但这明白这一点的男人却不多。   可能并不是不明白,而是不够诚心。 第85节   晚上Z君没有联系我,虽然我在吃饭,但也一直盯着电话,希望某一刻能够看到他的号码在屏幕上闪烁。   我没出息地想,就算这样,只要他伸出手,我依然愿意握住。   对于感情,每个人都不理智,每个人都很卑微。   但是看起来,他并没有。   他说他爱我,然后他跑了。   他冷静得很,跟作报告一样,站在那里,念了稿子,因为没收到合理预期的掌声,所以,遗憾地不再进行下一轮深度介绍。   但是爱这件事情,应该类似银行的吧?   有本有息,存进去,取出来。   存得多,能支出得才多,取得太多,要是透支,就会影响信用。   光说“我要存钱!!”根本不够的。   就好像“我爱你”   你爱我,你怎么爱我呢?   “我爱你”说出来是为了提醒,而不就是为了练习普通话发音。   有个心理学家说,感情的危险期是14天,两个人两个礼拜不见面,爱情氛围就会下降。   我们两个大约已经超出了这个时限很久。   可为什么我看到他还是会失去战斗力?我以为我已经克服我的感情,可以跟他好好据理力争。让他知道他对我都做了什么,而我的反击是多么的顺天而生。   但他跟我在人流里逐渐散开的时候,我只想过去拉住他,请他不要走,请他在我要走的时候,也让我留下。   我在考虑要不要把我的手机铃声换成“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这首歌。   然后强烈地鄙视了自己,我想有什么用?关键是他想不想。   按照这位兄台的做法,估计是没怎么想。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牛顿真神奇,这道理类推爱情。   回忆起下午的那个混乱的境况,还是胸闷。我没吃好饭,觉得心脏伴着呼吸一直疼,老师在也不敢喝酒,精神不放松,吃进去没有耗费得多。   完全成为得不偿失的最佳诠释。   老师也不为难我,旁人续摊唱歌恩准我回到寝室。   可那么累,那么难过,也不想睡觉,只好继续跑到网上玩。   结果,msn遇到了一群祸害们。   万恶的弹窗新闻还没出现,就听到格朗格朗好几声,小三首先说,你这个bad girl!!   大葱说,死妮子,我老板在,下个月回国收拾你!   南瓜只是问号,笑脸,问号,墨镜。   这三个人的话很解构,联系到一起也没什么意思。   我顿时就晕菜了。   可小三觉得bad girl不够强烈,又补了一个撞墙的动图,这一顿响声让我头大。   我愣住片刻,才问,这位英俊的小伙子,你发错了吧?   小三立刻回复:你得了徐瓜瓜,我们都知道你谈恋爱了,这么大新闻也不早说,顿时显得我的生活没趣味了。   我也不敢说话,只觉得方才那撞墙的碎玻璃声又在我脑子里回荡了片刻,才之间消散,   于是赶紧打电话问南瓜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所有人都知道我恋爱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都在我失恋后知道我恋爱了?!   怎么这么背啊?!   南瓜接电话也快,他说哎,我正想跟你说话呢。   貌似很开心。   我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告诉小三他们我谈恋爱了?   南瓜不说话了。   我又说,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你说如果你告诉了别人,你跟容易着的林子会怎么样来着?   南瓜还是不说话。   我冷笑一声说,关楠,你是不是觉得林一然就是你的板上钉钉了,所以想试试我到底能不能给你撬走!   南瓜严肃地回答,我不跟你吵, 奇*书*网 *w*w*w*.*q*i*s*u*w*a*n*g*.*c*o*m 反正不是我说的,你这几天神经错乱我让着你。   我愣了。   换到以前这小子必然跟我蹦跶着论理,论不过就用冷战拿住我,跟小姑娘似的。   这下忽然多了雄**荷尔蒙,让我不得不看了看是不是电话打错了。   真没错,可这语气怎么一点儿不南瓜啊。   我见他这么理直气壮也觉得恐怕不是他,就算他多了雄**荷尔蒙,他也不是个撒谎高手。   荷尔蒙可以突变,本**可不能,就跟狼人一样,月圆只能变狼,不能变Snoopy。   我想了想,现在也不是公审时刻,这时候人赃俱不获,说什么都能推得一干二净。   这小子起码是从我手里出来的兵,要是连不认账的本事要是没有,真是太给我丢脸了。   我没继续追问,闲闲道,怎么样小胳膊腿儿能活动了?不想你家林子?   南瓜说,能活动了,想。   这么简洁,我看还是不高兴,又鼓励道,喂喂喂,行了啊,别那么老掐着一点不放,那你说小三怎么知道我恋爱啊?难道是大东哥说的?   南瓜支吾,小三忽然回信了,他说,那人到底什么样啊?我都没看到照片,打电话到我这里了都,诚意可嘉,诚意可嘉!   我再次被砖头击中脑门,回复道:什么电话?Skype?   小三说,手机手机,激动的我啊,可算是听见乡音了,谁知道开篇问我认不认得徐瓜瓜。我还以为你出事儿了呢。结果呢,竟然是你男朋友,瓜瓜你真行,这么痴情的人都被你拿下了,你这针对正太修炼的**夫,怎么还四海皆准啊?预备开班授课了吧?   我盯着屏幕愣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困惑,问,南瓜啊,为什么小三说肖泽镇给他打了电话?   南瓜闻言抽一口气,然后微弱地呻吟一声。   这一声呻吟清盘了我的困惑,得了,人赃俱获了。   我就知道这事情南瓜脱不了干系,于是阴狠地威胁,关楠你再给我编!我看你能给我编出个什么花样来!   这么说的时候,还是十分困惑的。肖泽镇打电话给小三,这句话不单单是拿住了我,而且彻底打懵了我,想我小时候惊闻毛主席每天吃饭也不带这么五脏六腑移位的。   这个事件其中完全分析不出任何可信线索。首先,他为什么要打给小三,打给我不是更好?其次他打电话为什么?按说我跟小三的革命友谊虽然长青终究隔得太远,这可是几百杆子都打不着的两块大陆啊,过年都不是一个时候,难道Z君想缅怀美国时间?   我想不明白,我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一个像模像样的解释,结果,忽然等到了这么个令人无比纠结的现实。   我勉强理了理思路,小三跟大东哥不熟,按照大东哥跟Z君这敌我分明的关系,Z君也够呛回去找大东哥干点儿什么事儿,我们这圈子里头,小三跟南瓜最好,小三手机南瓜知道,我估计在国内的我们俩,只有南瓜知道小三的美国电话。   我想了想,循循善诱道,小南瓜,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没有告诉小三我谈恋爱的事情?   南瓜说,对。   听起来像真话。   我又问,那么,你是不是把谁的电话号码给了另外的人?   南瓜沉默。   我见捉住了眉目,懒得跟他绕弯,厉声问道,关楠那我问你,肖泽镇怎么会给小三打电话的?号码哪里来的?谁给的?   南瓜还是南瓜,被我一串雄辩式的问号逼退了,怯怯地说,肖泽镇给我打电话说要请我吃饭。   我厉声喝道,请你吃饭你就去啊,有你这样的吗你,你对得起我啊?我请你吃了多少饭你还记得吗?   南瓜也嚷嚷起来,谁让你不说你有男友了?他说他是你男友,我当然得看看了!   理不直气壮。这小子真是长能耐了。   我也嚷嚷,好!很好!!他说是我男友?   这一声,我们寝室也静音,我知道这段感情经历估计瞒不住了这一屋子绯闻女友了。   南瓜嗯一声,说,大晚上的他说第二天想跟我见见面,我都没睡好……我就给他了小三和大葱的电话号码。你在北京新号码我没给他。   我索**截住他骂道,他说是我男友**什么事情,你去看什么?他说是我男友,你是不是该第一个问我?他找你吃饭你就去,他问什么你都说,是他问你的还是你自己招供的,我以后还敢告诉你点儿什么?一顿饭你就全交代了?还没睡好?!你见主席还是见总理啊?你有点骨气没有,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第86节   大东哥说,徐瓜瓜可不生你的气,她主要气压都在那个流氓身上,你这边没精力招呼。   然后他笑了。   大东哥很有意思,他笑起来很带气场。   小时候姥爷就说,没事就爱看大东,笑得跟弥勒佛一样,延年益寿。   想到家里人,觉得温暖了很多,也没那么怨妇了。就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肖泽镇还能打电话给小三,这跨度也太大了,什么时候他横贯我的社交网络核心了?   南瓜此刻有发言权,就给我讲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   有一天晚上他刚刚把林一然哄睡。手机就在闪啊闪   。   他原本觉得是关了机的,南瓜这人是个工科生,逻辑是直的,一心想着恐怕是主板出了问题,也没管是谁的电话,就想赶紧接听了听完了就拆开看看电话怎么回事关了机还能用。   然后就听到一个男人,声音憔悴,还有些迟疑地问他是不是关楠?   南瓜虽然不分四维,但到底也是个男的,人家待他这么礼貌,听起来还这么水深火热的,就立刻交代了自己是关楠,预备当一次英雄。   肖泽镇首先对他婉转陈述了他和我之间有了一个小小的误会,但是我不愿听解释,换了号码回了学校。他表示南瓜一定知道徐瓜瓜的脾气有多大,对徐瓜瓜这样的女孩子解释呢,就不能贸贸然,不然还得坏事,于是呢,就想要先跟她的最好的朋友,一直听她不断提起的心地善良,见义勇为,作风端正的关楠同学求救。   南瓜这工科生最架不住肖泽镇这奸商口蜜腹剑的忽悠,结果就上了贼船,上去了,就下不来了。不但把小三大葱电话给了他,还把林一然电话也给了他,还包括我一同学的号码,还有我寝室那从来没找着过的电话的号码。   南瓜随后补充:不过,你的新号码我没给他,我跟他说我也没有。   对的,除了我的新号码,所有可以找到我的号码他都给这奸商。   最终,善良而见义勇为的南瓜下结论,撒谎真不好,我说没有的时候心里很愧疚,他其实人挺不错的……   我看着台灯呆了好一会儿才说,南瓜,我觉得,你倒不如把我的号码给他。   大东哥可不客气,哈哈哈地笑了。   一边的小三也跟写注释一样给我写了长长的陈情表说明肖泽镇是个多么好的男人,具体事例围绕肖泽镇同学帮助他联络了一位领域内有名的教授,这位教授与肖泽镇一直保持良好的关系,让小三在有生之年再次燃起了可以transfer到梦寐以求大学的熊熊火焰展开。   从这件事情他体会到了,做为男人肖泽镇十分优秀难得,如果他是个女人,他就哭着喊着得跟着他走了。   我只好立刻谢谢他爹妈没把他生成女人,现在已经开始男女通吃,如果真成了女人,就冲小三这姿态调调,是个男人也逃不过他的魔爪。   小三觉得这也是表扬,就继续跟南瓜交流感情去了。   看了这一会儿,我明白了一件事情,肖泽镇是人才,建模大赛的NO奖不是白拿的,把我对付顾大卫这傻子的招数拉过来对付我身边这一群人,效果竟然比我还要好。   到底我比较笨,还是我身边的人比较笨?   同样的方法,怎么会受到这样不同的效果?这个问题开始逐渐困扰我。   但显而易见,Z君这是有备而来。   这远交近攻十分好用,他似乎拿下了我身边所有人。   只有万恶的律师东,恐怕是我唯一的盟友。   朋友和敌人都不是固定的。   这是真理。   律师东并不赞成我的做法,他通过键盘问:他喊他爱你,然后呢?   我说,然后就完了。我总不能过去和他拥抱接吻吧?还有低年级的学弟学妹,还有情场不得志的老师,难道要刺激别人?   大东哥送过来几个叹号,才说,也不知道该不该表扬你。   他说话总是这样富有转折**,像我和Z君的感情,波波折折类似周期函数。   现在的我是彻底失恋,于是不论做什么都能联想到Z君,他做过的事他说过的话,他的笑容,他下巴上淡淡的胡须,他的酒窝,害羞时不说话,只是呵呵笑。   我这么爱他,他呢?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得亏欠另外一个。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10-14 21:11:27   大东哥又说,死刑犯也得有个解释的机会,你这样把他扔在那里,是有点过分。   方奕东已然已经不再是我坚定的盟友。   大东哥又试探,到底为了什么事情?他有女友了?看起来倒不像啊。我以为你会向我追究一下,怎么肖泽镇能把把你身边的人跟找了一圈。   我的好奇心都没了。可见我是失恋了。   想我当年怎么安慰别人的,只要没造出来个孩子,别说有女友了,就是有男友,咱们也能拿下!   那真是豪情万丈,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大东哥又说,我觉得你该去见见他,继续不继续这个另说,他想解释就该给他机会。   我唯一的盟友彻底没了。   晚上,我登陆一次QQ。等待上线的心情忐忑,让我想到第一次登陆,改了许多个人资料,想了很多方法,只为让他不知道我喜欢他,只为让他先喜欢我。   可这件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大概从我想让他喜欢我的的候,从一开始,一切都变了。   心动则败。   既然败了,那就败吧,还能败出朵花来吗?我倒要看看。   我给Z君发了短信,他的号码我还记得,只要记得,一切的音讯隔绝也都只是个形式。   我幼稚了这么久不肯面对问题,现在,也该让闹剧收场了,不然越闹越大,惊动了大人们,那我就惨了。   恋爱不成还被教育成反面教材。   那才是完蛋了。 第87节   我们约在学校附近的餐厅,环境不错,号称京城约会十大景,主攻粤菜。   我不喜欢粤菜,主要是因为粤菜不喜欢我,每次吃都会腹泻不止,去到广东立刻要去医院报到一次才算站住脚。   我已经很久没去广东。坐在餐厅中我想着,如果这次分手成**,就再去一次广东,如果不成**,那就让Z君陪我去海南。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Z君很准时,也不像上次那么勇猛,他很冷静沉着。问我,你想吃什么。   我摇摇头。   Z君问,有蟹肉烩饭吗?   我代替服务小姐说,没有,我叫过很多次外卖,他们没有蟹肉烩饭,也没有各类梭子蟹。   这是我和Z君今日的第一次对话,对话完成后气氛尴尬。   餐厅里用广东音乐,我虽然住不惯广东,但喜欢听他们的调子,尤其是粤剧,因为一直没用普通话,颇有古韵。听起来抑扬顿挫,这餐厅之前一直用任剑辉或者红线女的段子,但今天听了很久也等不到念白,才发现原来是《蔷薇曲》。   大家都在变,不过是速度的问题。   Z君好久才说,我没叫大卫一起来。   我点点头,我看到了,你身边没人。   他又说,这件事情,我们两人谈最好。   我说是,你看我身边也没人。   他笑了,我没有。   于是,他也只好不笑了。   这个效果我很满意,于是我就笑了,说,昨天你的作风,很大胆。   他说,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说没有,我是厦大的。   他笑了说,我不知道要对你说什么,我想对你解释。但不知道你肯不肯听。   我说,我爱你可不是解释。这个我对你说过了。   Z君叹口气说,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你,你有疑问,可以问我。   我道:你的意思是我的提问不够全面,才导致你这座冰山有十分之九还在水里头泡着?   Z君不说话,我也不。   女招待送上来茶水,我下意识地就想要点免费茶水,这个举动让我想到初次遇到大卫后他把我甩在马路牙子的往事。   于是立刻豪迈地换成了铁观音。换了就后悔了,这餐厅老板很有风格,有武夷山上的正牌母本大红袍,价格死贵,我该点这个的。   不能避免犯错,总可以避免不断犯错吧?   上次马路牙子事件每每想起都怄得我让想要站在桌子上嚎叫。   但凡是个男人,遇到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会做这么混蛋的事情吧?   如果我把这件事情告诉大东哥,他还会觉得死刑犯也需要解释吗?他会说,这种死**不改的家伙,理应斩立决,游街示众,首级悬于城门十载!然后拍着桌子点指着Z君要他滚蛋。   我想得到,因为如果我正常一些,也会做得到。   但问题是,我已经不正常了。   遇到肖泽镇,我的一切都不正常了。   这次会面前的一节课才看了一部电影,一个男人为了救自己心爱的女人,靠着一把短匕首一点一点在陡峭的城堡外壁攀爬,这个桥段用了两个长镜头和无数个特写近景,旨在表现男主角夸张的男**力量和雄伟的身躯,当然,还有视觉奇观,他穿着红袜子搭配白色的城墙,碧海蓝天十分美妙。   看到这一段我想慨叹,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但我身边的一个哥们儿先于我,拍着手问,好家伙,这刀子哪里产的?这么大个儿的鬼子也挂得住啊……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这一问愣住了我。   看,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关键问题不在于他为什么要上去,而是他怎么上去?光靠一把刀子吗?   真好笑。   导演一定没学过物理。   再看下去,这电影就没意思了。   爱情的力量根本不伟大,爱情的力量过于盲目。   正常人都知道的答案,陷入情感的人不一定懂。   就好像很多问题我早应该问,很多答案我一直有权利知道,但是因为我爱上了这个人,一脑门子浆糊,主次不分乱了阵脚,所以不战自败。   这能怪肖泽镇吗?   不能。   我不冷静,不能怪他,何况他还一直提醒我有问题可以问。   装作没疑问的人是我。   不诚实的人应该受到惩罚。   我于是深呼吸一次说道:你想我问你是吧?好,咱们一件一件来。首先,周小雪到底跟你什么关系,其次,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你的msn,然后,KTV里头亲你那个人到底是谁?别跟我说是你妹妹,妹妹海了去,是妹妹把户口身份证给我亮出来,大街上逮谁都是妹妹,我有十三亿姐妹兄弟呢。   最后,咱们再讨论你在美国的问题。   Z君看着我逐渐笑起来,他说,看起来这些问题你忍了很久。   我不答话。   他又问,为什么一直不问,等到现在才向我要解释?   我扬扬手说,咱们不往歪地方扯,就事论事,你要我问,我问了,现在该你回答。   Z君沉默片刻,才说,周小雪的事情,我不想再说了,大卫跟你讲过,我要跟她有什么早就有了,不必等到你。   是,大卫是说过。   我心里头暗骂,这小子当时还嘚嘚自己不能喝,末了还唱起了意大利歌,这话记得这么牢靠,分明根本就没醉,装醉的段数竟然在我之上!   他继续说,msn,如果你要我也可以给你,但我通常不用MSN我用ICQ;关于KTV里头那个人,接电话那女孩子,真的是我表妹。   我立刻追问,窗帘,我是说,周小雪说,你们在接吻。   Z君也敢对我嚷嚷,周小雪还说你跟唐志家已经谈恋爱了呢!周小雪说的话你都信,你还有点儿是非观念没有? 第88节   这是他第一次冲我嚷嚷,这情景给我的震撼程度不亚于惊悉毛主席爱吃红烧肉,顿时魂魄不齐,好久才开始思索这到底怎么回事,周小雪说,我跟老唐谈恋爱?!   她还真把我往蓝色生死恋里头推啊。   我说,我得跟老唐怎么样还有等现在?要能怎么样我早就是孩子他妈了,真搞笑啊……   话没说完,我反应过来中了圈套,立刻闭了嘴,再看Z君,他笑了。   Z君这次真是笑了。   捏住下颌,更加突显唇红齿白的罪恶特质;眼睛微眯,越发衬托睫毛在眼下细致地刻画出的影子,但依旧没有笑声。   我叹口气,他才问,怎么,觉得被冤枉了吧?   我哼哼笑,问,周小雪这么说的?   他点点头说,她说她的但我不信。隔了片刻他又说,但是你呢?   我给了Z君一个草船借箭的机会,这小子就把我当做周瑜挤兑了。   他问我,“你呢”。   我的气焰萎靡下来。   我自然是信了的, 我这二十几年的生活经验告诉我,电视里头的事都是假的,谁知道, 遇到个打扮跟韩剧女二号似的周晓雪,最烦的是,这妮子做事也跟剧情设置一样不招人待见。   她说我跟老唐谈恋爱?!   这心机可真是深得百转千回。   她认得老唐,那她就认得我身边的一干人,但她在我的朋党里头选了老唐,可见她已经熟悉我的社交圈子。   我对她根本不了解,除了她在银行工作,她喜欢肖泽镇,她老哥是笨蛋灾星顾大卫,哦对,她极度热爱蕾丝边号称喜欢叔本华。可我觉得,叔本华大叔就算在世,也不会对莎乐美的其他情人搞出这样阴狠的手段。   我轻敌了。   这小妮子不动声色搅得我这潭水三尺浪头。然后哀怨地退回去,装作若无其事。   不对,这可不是小妮子,这分明是个老妖妇。   我真是轻敌了。   Z君见我沉思,立刻乘胜追击地教育,一切感情都以信任为前提,不论怎么样的爱,如果不能彼此信任,都不能长久。   这是真理,但这不是主题。   我截住他问,那么,你跟照片里头那位是因为不能互相信任而分开的?   Z君的面色一滞,继而收拢,表情稍纵即逝但终究让我捉住了一点头绪:这才是他的痛脚。   什么周小雪,什么顾大卫,什么表妹,都不及那张照片的厉害。   我不能说我心痛,我的心一直在痛,从第一次发现这张照片开始,就没停止过。   他今天的表现也不过让我更为贴近现实,我可以安慰自己,虽然我这么难过,但这没影响到我掐架的本事。虽然他的心不在我这里,但起码我知道了他的心在哪里。   他的心,在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夏日的海上。   时间过去了,他的心没有。他的心,钉死在那个女孩子如夏日一般明媚的笑容里。   如果不是因为她在肖泽镇怀里,见到那样的女孩子,连我也会喜欢,谁不喜欢美女呢?   但他的心在那张照片上。如果不是因为我爱他,我会说,老兄,你眼光不错,艳福也不浅呐。   但是我爱他。这件事情就比较讽刺。   这是我今天的第一个收获——我终于知道,我的小心心没了,他的小心心其实从来没有在自己这里。   这也算是好事吧?   不然呢?   Z君清了清喉咙才说,那是后话,当然分手也有这个原因,但不论如何那都过去了。   我继续问:都过去了?   他点点头,又说,现在我身边只有你。   我继续问,你的意思是说,这就是你的解释。你的身边只有我?   Z君又说,我的身边只有你。过去的都过去了。   我愕然地说,你不预备告诉我照片里头的人是谁?也不预备告诉我为什么它会藏在你的钱包里,你只想对我说,你身边只有我,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这样当做解释?   Z君愕然地看着我说,我猜不到还能解释什么,我说的是实话,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身边只有你,这样还不够吗?   Z君看着我,他的理直气壮不是装的,他真的这样想。他以为过去的已经过去,他身边只有我,这就够了。   男人都这么想吗?他们以为,藏起来的事情就是过去的事情,身体在哪里比心在哪里更为重要?   Z君喝一口茶水,抿了抿嘴,放下了杯子,眉头微蹙,好久才松开,然后他仔细看了看杯子里的剩下的茶水。他一定以为喝错了,好的铁观音香体厚长,若不常喝茶,的确很难习惯。   Z君车子里只有咖啡,他热爱咖啡豆,喜欢白兰地,而我却是喝着茶水长大的。   我怎么以为他会适合我呢?连喝的水都不同。   恋爱使人盲目。真是这样。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说我也猜得到。爱情就算纠结,也是万变不离其宗,不能在一起就得分手,一般来说,并没有第三条路走。   其实如果他要说,我也不一定肯听,我只是在意他藏起来以及他藏起来这张照片背后的动因。   但他想要藏起来,他就不会诚实。   他对我冷静地讲,我在他身边,而过去的已经过去,这就够了。   真是够了。 第89节   Z君沉默一会儿,又继续说,过去的都过去了,人总得往前看是不是?谁也不能一直活在过去,我在美国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学习生活生病吃药,寂寞的时候需要人陪伴……没有特殊,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我说过我不是个浪漫的人,也不善于交流,我按照我的方式对你好,这可能不对,如果对了,你也不会忽然跑走,可我从没要骗你什么,对于我的过去,从我的角度来说,真是没什么好说,过去很重要吗?我觉得不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为什么要让过去缠着现在呢?翻来覆去讨论已经过去的事情,有意思吗?   我摇摇头。   Z君笑了,他的笑容依然很漂亮,在我们初次相遇的时刻,我问自己,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好看的笑容?   那时候,我没想到会有今天,可那时候如果我能猜到有今天,我还会不会这么艰难地去喜欢他?   有钱难买早知道。   而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局不可破,破不恋战。   我和Z君这一局早就破得残花败柳。我抱着桌脚不撒手,才有了今天这一出三娘教子。Z君不是来解释的,他是来教育我的。婉转地旁敲侧击我,如果要继续下去,就不该继续追问他与旁人无异的过去,也不该纠缠那张照片的问题。他以为我在闹脾气,于是他费尽周折地拐着弯来哄我,以此证明他所谓的爱情。   他不知道,我所纠结的并不是一张照片和他的某段感情,而是真实的他在哪里。   真实的他,锁在他的钱包内的照片卡位,面朝内,从不示人。   就算他爱我,他也温柔地拒绝交出来他自己。   真实的他已经过去,而像他说的,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而没有真实的爱情,算爱情吗?   厄洛斯遇到普绪赫,然后对她说,虽然我爱你,但是你永远都不能看到我的真面目。   我问Z君,你看过西方的神话故事没有?   Z君点点头。   我说,知道厄洛斯的父母是谁吗?   他微微侧头看着我,眉毛微微扬起,嘴角含笑,这是他期待答案时的表情,我记得他的笑容,他的手掌,他安静的心跳声。   但其实,我只能记得这么多。   他藏起了的照片才是他的冰山一角,这张照片后头是他不肯示人的秘密。这个秘密占据了他的几乎整个灵魂。   他就是厄洛斯,告诉我,虽然他爱我,但是我永远也不能看到他的真面目。   我说,是维纳斯和阿瑞斯。所以,爱和战争从来都分不开。   Z君点点头说,嗯,是真理。你这一场脾气,搞得我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火烧火燎也不敢来见你。真是跟打仗一样。小时候群架也没这么绞尽脑汁……   我说,你知道,厄洛斯有妻子吗?   Z君摇摇头,说,我记人物关系向来不在行,小时候看红楼梦,还一直以为贾宝玉是女人。   我说,厄洛斯的妻子,叫做普绪赫,本来厄洛斯接到自己娘亲的命令是去挤兑一下普绪赫,但厄洛斯自己却被普绪赫的容貌所打动,他想要留下她。她问他,你爱我吗?他说,是的,我爱你。于是,普绪赫就住到了他的宫殿。   Z君略微调整了坐姿,点了点头,继而问我,然后呢?   我说,然后,这位神祗告诉他宣称自己很爱的女人,虽然我爱你,但是你永远都不能看到我的真面目。再然后,这个所谓被厄洛斯爱着的普绪赫没能抗住好奇心,她在夜里挑着蜡烛去探究了自己心上人的脸孔。结果,一滴蜡油惊醒了厄洛斯。厄洛斯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说自己深爱的女人……在西方神话里,很多故事在教育女人:不要好奇,不要好奇那些男人们想要藏起来的事情,否则会被惩罚。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不把女**作为与男**平等角色。这群写神话的人从来就想想,为什么女人要好奇,这世界上,神秘的事情这么多,这个女人为什么仅仅对一个男人的过去和背景这么好奇。如果不是动心,如果不是爱,怎么会有一个人关心另外一个人胜过关心自己?所以,厄洛斯并不真的爱普绪赫,起码在这个时候,他只是喜欢她的脸孔,贪图她的美貌,他留她在身边,不是因为爱情。厄洛斯告诉普绪赫,我爱你,但是你永远也不能看到我的真面目的时候,就注定了这不是爱情。真的爱情,不会有这么深的秘密,真的爱情,承担不了这么深的秘密。尤其是,这个秘密,还牵扯到了另外的人。   我的演说一完成就冷场了。   停了片刻,才觉得四维吵杂。   隔壁快餐店也开始播放了音乐,嘈杂混沌,唯独可辨清鼓点。邻桌的男人大声抱怨上菜太慢,但他的手机铃声是《广陵散》;身后的小孩子在哭,大概因为被广陵散巨大的分贝吓到的缘故。楼下大约进了一桌韩国学生,操着我听不懂的语言,大声争论,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的附近还有这样一个我,逐渐被缓慢而坚决的绝望压倒。   我猜很多人选择在餐厅讨论艰涩的私事,也是因为这个——世界这么热闹,就没人注意到细小的尴尬和伤心。   或者,世界这么热闹,多一个人不开心,其实也没有什么。   Z君的姿势看起来并不舒服,他侧身而坐,双手抱肩,眼神留在茶海上,并不看我。   隔了很久,才说,你这个故事,是讲给我听的?   我说,不算,这故事老早就有了。   说罢,我给大东哥号码拨过去,继而挂断。   Z君问,就这样?   我说不然哪样?   大东哥果然回拨回来。我拿着电话对Z君说:今天我还有事,以后有机会再聊吧。   Z君看了我片刻,轻轻问,你还是不肯消气?   我说不,我没生气。过去的都过去了。生气不如补补中气。我过几天可能会去广东。谢谢你来看我。有机会再联系。 第90节   Z君拉过我迅速低声说,你别走,你就想知道照片不是吗?那是我以前的女友,我们分手了,因为她有了新男友。可以了吗?你想知道这个你就问我。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已经到了这里还不够你还想做什么?你真想让我跟这群学生一样到处唱情歌给你听么?徐瓜瓜你是这样的女孩子吗?   我听到大东哥在一边乐呵呵地嚷嚷,喂喂,你跟小流氓吃饭呢,唱情歌好哇,他唱歌挺好的,哪天一起唱K……   我掰开他的手,说,肖泽镇,再次谢谢你来看我,有机会再联络;还有,你说这个事情,并不是我想知道的。   我选了这里,因为这是我们系的定点餐厅,上下内外我都烂熟于心。比如现在,我知道如果这样走正门出去我一定扛不住眼泪,今天用了眼影还用了眼线,最关键的是,都不是防水的。如果被相熟的老师或者同学看见,他们一定要跟我合影留念才行。   我只好用了二楼后门,后门直通东花园,这提前进入现代化的门不用钥匙,只要密码,一般来说旁人是不知道的,但有一次我们系的一位知名教授来吃饭,被她众多粉丝得知一涌而上,餐厅老板只好开了后门放了这位教授一条生路。   这密码应该还没变过。我有这么好的记忆力,应该不会记错。   我有这么好的记忆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忘记他。   我一边往后门走,一边试图分散注意力。   但身后的Z君忽然喊,徐瓜瓜,你这是要跟我分手吗!   餐厅安静下来。   我不敢回头看,可终于听清原来隔壁的快餐店在播的歌是《他还不懂》。   真是应景。   这就是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加上来,眼泪溢出去。   到底没忍住,后门没推开,已经哭起来。   哭就哭吧,哪有女孩子谈恋爱不哭的,以前我这么安慰别人,今天我这么安慰自己。   然后我知道,我原来真的不会安慰人。   后门一关,我听到轻轻的喀嚓声,美妙的粤曲不见了,只剩下SHE的小歌声,歌曲到了**,到了**就要到了结尾,我站了一会儿,觉得四肢不再冷冰冰,才继续往回走。   我与Z君,门内门外,街上的车水马龙很好地分散了我的注意力,北京的风很大加之校舍改造进行中,一出门就满面灰土。我可以告诉旁人:你看,这就北京的天气。出门如果不戴墨镜,走一路,就会流泪流得好像失恋。   我真是个杀伐决断的人啊,我就这么跟他分了手。   不对,爱情是双方面的,这只是我的不成**的倒追。我这顺利而坦荡的感情通路上的确需要有一点坎坷来增加卖点了。   读高中时,语文老师是个胖乎乎的男人,他喜欢在黑板上画一段没坐标系的周期函数,然后告诉我们:文似看山不喜平。   感情大概也是一样。   通过Z君,我开始怀念曾经遇到的正太有多么美好,他们真心爱护我,写缠绵的情诗,写温馨的短讯,在我忙不过来的时候送饭,知道我的喜好,还会在饭盒上附赠爱心小纸条提醒第二日的天气。   我猜,如果我有机会生病,他们也会寸步不离地守在我的病床边,作偶像剧男主角状。   他们真是好,可那时候我一点也不懂珍惜,觉得烦,觉得怎么男人都跟女人一样婆婆妈妈,觉得谈恋爱简直就是招保姆。   不对,要比保姆麻烦保姆只要付钱,谈恋爱还得负责听们嘚嘚些有的没的残害我的耳朵。   得来过于容易,就缺少享受果实的幸福感。   因为幸福感通常是在回忆痛苦时获得的。若干年后,可能我会从今日的经历里获得巨大的幸福?   那我只好安慰自己,如果这样的痛苦可以变作日后巨大不可估量的与之成正比的幸福,那么,我可以尝试忍受一下。   电话响起来,大东哥劈头就说,怎么了?那小流氓干什么了?为什么我听着气氛不对?   我想不到说什么,关了机。   Z君追不出来,他不知道密码,他也不知道我们学校的地形。   动感地带那句话说得好,在我地盘这儿你就得听我的。   这学校是我的地盘,可我在我的地盘上输得遍体鳞伤,还得自己安慰自己。   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这失恋的绯闻终究没逃过互联网时代的八卦。大家对我进行了不同方面和角度的关心,有人介绍对象,有人拉着我蹦极,还有人说要带我见识一下京城的夜生活……连老师都旁敲侧击:读大学,首要完成的任务就是甩人,这个你超额完成了,接下来,就是被甩……   然后老师闭了嘴。   我们这位老师不会说话,但他人很好,爱护自己的女友,如女友是小孩子,他们已经在一起7年,依然如胶似漆。   谁说热恋不能持久,关键看当事人是不是愿意。   我的老师就是Z君的参照物,这样昭昭的对比,更显示我被人甩得多么理所当然。他没有过热恋期,他的热恋期,跟他的小心心一起被锁在那个夏天。   Z君没再联系我。第三天,我确定他不会联系我了。   大概他也不喜欢周晓雪,只好用我当做挡箭牌,抵挡一下来自母亲的相亲攻势。   他在骗我,他在利用我,然后他还想瞒著我。   这是我最恨的事情,被骗,被背叛。   可即便这样想,依然恨不起他来。爱情没了,生活却继续,大家安慰兼观察兼八卦了我几日,发觉我不像是个失恋的人,没有暴饮暴食,没有酗酒买醉,没有放浪形骸,甚至没有失恋症候的假更年症状。   然后好心的围观群众放弃了我寻找下一个谈资。   其实我的灵魂被罩在玻璃壳子里,七情六**与日程分家。这也不是没有好处,达到了超然物外的地步再去练拳,觉得自己突飞猛进,完全快要集大成了。   然后顾大卫给我打了电话。   我已经删了他的号码,看着手机只觉得号码熟悉,却想不到是谁,就觉得自己手机出了问题,不然,难道是脑子出了问题?   经过这段时间的心理压抑,我又觉得,脑子出问题的可能会比较大。   于是颤巍巍地接听了电话,说,你好?   一把比我还要颤巍巍的声音,说,你好。咳咳……你好……徐瓜瓜……同学……   发音如此艰难,沙哑,跟刚在火线上厮杀过了一样。我也想不起这是谁,听动静是挺害怕我的,害怕我的男人是挺多,但怕到这个份儿上的……   这才想到了顾大卫。   顾大卫见我不说话,又稍微热情了一些,说,你好,徐瓜瓜同学。   语气还上扬,听起来像个问句。   我只好问答,很好。   他又说,我还在北京。   我说哦,北京流动人口很多。   顾大卫竟然又笑了,嘿嘿嘿,我就是想跟你见一面才留下的,大Z回去了,我能见见你吗?   这是我这段时间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   本来因为碍着Z君,现在Z君这个“器”也没了,我早就想肆无忌惮地围剿顾大卫这只不与我方便的死耗子,以报我的血海深仇。   这次也不能约在粤菜餐厅,只要到快餐店,大卫就是大卫,在任何时候都能暴露出他憨人的本**,他坚持邀请我吃儿童套餐,因为儿童套餐送4种不同的阿童木。   他已经有了2只还差最后两只,家里那边卖完了,这次到北京来补齐。   顾大卫拿着两只造型迥异的阿童木问我,你觉得好看吗?   面带笑容,憨态可掬, 他说他不能喝酒,结果他把我们谈话内容都告诉了Z君,他说Z君是个好人,结果他跟Z君合起火来骗我。   我早该知道,面孔越天真的角色越应该被注意。   但是现在他还是很憨厚地问我,你觉得可爱吗?   一只阿童木伸出手臂做起飞状;另外一只,两手抄在胸前,装若沉思。   我也好奇另外两只阿童木什么样子。   我问大卫,你到这里来是要跟我商量阿童木的长相么?   大卫的笑容变得尴尬,然后收了回去,他把阿童木也放回了盒子里,说,不是。   我说好,阿童木睫毛很长头发有形还是铁臂,而且跟赵云似的作战勇猛还毫发无伤细皮嫩肉,很可爱我很喜欢。   大卫愣愣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说,我就说总会有人跟我想的一样……大Z说我吃饱了撑的。他这段时间心情很差,来找你之前险些在跟人家打起来。被陈经理摁住了……你还记得陈经理吧,就是筒子楼的经理……   我截断他说,对,小邱是他家亲戚,他奶奶过世了,陈经理看不过去,把他接了过来,是吧?这些你都跟我说过了,虽然你那天喝了酒,但是你没醉,你如果醉了,就不会记得这么清楚,你把我问你的话都告诉了大Z,你说他是个好人,你帮他隐瞒了他的秘密。大卫,你还想跟我说什么?除了我知道的,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我上次有眼不识泰山,这次你这真面目我也看到了,有话你就说话,咱们就不玩不会喝酒的游戏了。   大卫低着头,好久才说,对不起瓜瓜。   我笑了说,怎么你们兄弟俩都喜欢道歉。好像道歉有用一样。你想见我,想跟我说什么呢?不会真的跟我讨论阿童木吧?   大卫回答,我想说,大Z他很痛苦。   我说是,他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谁遇到这样的事情,也都会痛苦,但你告诉我没用,你知道那张照片的事情,你不如告诉那个女孩子,告诉她比告诉我管用。   大卫挠挠头,又说,不是的,徐瓜瓜同学。   这句话一说我就乐了,于是说,顾大卫,你别这么称呼我,很别扭。   大卫嘿嘿笑,见我没笑,又尴尬地看着两只阿童木,继续说,大Z他是喜欢你的,他如果不喜欢你,他也不会来这里了,那个女的跟他已经过去了。   我重复,已经过去了?   大卫目光坚定地点头说,已经过去了,很早就过去了。他们之间完全不可能了。   义正词严,要是再举拳过耳,立刻就能让他加入我们共青团组织。   我点点头,拍拍他的手臂说,那我很遗憾。看来肖泽镇只好继续痛苦下去了。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   大卫坚定的目光陡然被炸飞,他茫然地看着我说,我是想说,大Z他是喜欢你的,那个女孩子都结婚是孩子妈了,他们之间真的不可能。你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她不会回来,大Z也不会再去找她!   然后大卫重重地击掌,再把两只手夸张地分开,大声说,一拍两散了,没戏了。   搞音乐的嗓门就是大,最后这句话,他大概用了丹田气,声音越过热闹的音乐和喧嚣的人群,成**地传达到这个餐厅的各个角落,大家视线似乎带风,凛然地招呼到我身上来,然后不动了。   大卫还没有发觉气氛不对,他微微探身,脑袋凑过来,认真地看着我,循循善诱道,你明白吗?   曾几何时,我祈祷过,希望大卫用对待犬只的心情来对待我。   上帝响应了我的祈祷。估计他是想要我发疯。   大卫估计以为我会兴高采烈地回应,等了半天,见我没反应,才讪讪然收回了两只爪子。   我问,那个女孩子已经结婚了?   大卫点头,说,结婚了,都俩孩子了,他俩不可能了。   我笑了,跟大卫说,你跟我说他俩不可能了?因为这女的已经结婚有孩子了?   大卫见我领悟到他的真谛,十分欣慰地点头说,可不是嘛,所以说你根本不必害怕。   怕不怕算什么,我还怕死呢,到头来谁不会死?要是在我发现问题之前大卫这样告诉我,搞不好我会觉得Z君这块久攻不下的高地真的被我给拿下了,但现在不同,时间是不可逆的,伤害也是。   我看到了更多的疑问,所以想知道更多的答案。   伊甸园的那颗苹果打破了上帝所有的计划。   那张照片有差不多的效力。   原本我想我得报复顾大卫,士可杀不可辱,尤其是我这样睚眦必报的人。   可话说到这个份上,又觉得无趣。顾大卫的目光陈恳,炯炯有神的眼睛瞪着我,比阿童木还要长的睫毛闪来闪去,脸上还有讨好的笑容,他并不坏,他只是不明白,越是这样的人,还越觉得别人不明白。   好像Z君,他没有有意伤害我,他也不明白,然后他又要向我解释。   因为他以为我不明白。   他跟大卫,还真是好兄弟。   我说大卫,本来呢,今天我预备向你寻仇的。   大卫的嘴巴陡然张开,愕然地看着我。   我继续说,可你是个好人,你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这女人结婚了有孩子了,我要是得跟肖泽镇在一块就安全了?你想过没有这地球上有个几乎全地球人都信仰的法律名词叫做离婚?你知道除了离婚还有一样让地球人又爱又恨的名字叫做偷情?另外,比这两样跟让人恨得无可奈何的一个词叫做,不能忘情?你的大Z,现在就是最后一种。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也可能跟那女的没关系,但是,那女人一直都在Z君的心里头呢,所以不论跟谁谈恋爱结婚,Z君也都是在找个人凑合,你明白吗?   大卫很显然不明白,他看着我,茫然地歪着脑袋,让我想到很久以前看到的他的那只叫做拉拉的女儿,趴在我的膝盖上,也这么困扰地看着我,那是很久以前了,那时候我以为能够搞定那个只是喜欢笑不喜欢说话的Z君。   我是谁,我是徐瓜瓜啊,我是铁公鸡上都能拔毛的徐瓜瓜啊,还有什么人是我搞不定的?   但如果,这个铁公鸡已经没毛了怎么办?   这么简单的问题,我没有考虑到。   这场仗,合该我输。   我虽然有点彪悍,但并不迁怒,要是老唐遇到这样的事情,估计我也会帮他隐瞒。   朋友用来干什么的?就是一起为非作歹架鹰牵狗欺男霸女的。   Z君有这么个朋友,也算他幸运。   我问大卫,如果有一天你不能养狗了,你想干什么?   大卫真的想了一会儿才说,我不能养狗了?为什么不能养?我家开狗场的,不能养狗我怎么办啊……   我说是啊,你怎么办啊?肖泽镇的状态就是你顾大卫没了犬只相陪伴的状态,你模拟一下如果你没有了你那群狗子狗孙会怎么过日子你心里什么滋味,你就知道肖泽镇会有什么感觉。   大卫闭上了嘴,很久才又说,那不是很惨……   我说是很惨。所以这件事情关键不在我,肖泽镇自己的问题没处理干净,有没有我他都不开心。何况,他心都不在我这里,你要我这么跟着他,你说这事儿公平么?   大卫喃喃道:大Z说过,不要让我来找你。   我说是,你该找的人不是我。   这餐饭并不算不愉快。我们接下来的话题单单围绕大卫家的农场事业展开,大卫很激动地向我表示他们家开始卖牛奶了,都是无抗生素的,下一步就要卖酸奶,然后就要卖奶酪……他希望我去吃,因为他会生产低脂奶酪,因为前些日子Z君说,徐瓜瓜喜欢乳制品,又怕胖,很纠结。   说到这里他闭了嘴,然后说,这个阿童木真是好可爱啊。   我不知道Z君还记得我的喜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   他如果不这么温存,我也不会上钩。 第91节   传播理论有个论断,大致是说,消息传播是具有接受时差的,时差造成消息传递的持续。   在我跟Z君闹掰这件事情里,充分展示这个理论的正确**。在我们闹掰起初,跟我关系近的几个人首先对我进行了安慰。又过了些时候,关系稍微远一点的群众也打电话发短信慰问,接着几天,我的邮箱里开始逐渐累积各种奉劝年轻人不要殉情轻生的慰问信件以及各类认识不认识的宴会相亲邀请。   连教会的Sister也致信我——简洁明了,一共两句:   第一句就是神爱世人,第二句是jesus loves you。   经典一般现在时例句,简单明了,好像语法书。   真可惜,神都爱我,Z君不爱。   可他不爱我,我能怎么办呢?   我自认能逼着老实人造反Snoopy跳墙,可不能逼着一大活人爱我吧?   那可不是爱,那是逼良为娼。   不难过是假的,不伤心也是假的,可哀怨的状态维持如果太长,我就成了广大学弟学妹的反面教材了。   教材题目就是:如何让王熙凤变成林黛玉——以本校首位女学生会主席的失败爱情为例。   肢体恢复完全的南瓜在我特地举办的接风宴上十分愤愤不平地向我表示:如果他在我身边一定要把Z君打得满地找隐形眼镜。   Z君不用隐形眼睛。我想到他的眼睛,十分做不得声。Z君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明亮漆黑,尤其笑起来,真让人念念不忘。   提到Z君,顿失败了我的食**。他秀色可餐的脸孔和音容让我对满桌子珍馐失去了兴趣。   几千年前的人都在嘚嘚——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失恋不但无国界而且无时差,失恋是流行教母几千年都没有退出过时代舞台。失恋把我变成了诗人,提到了Z君我就可以想到无数哀怨的诗词,遇到其他异**,总不自觉地拿旁人的缺点来对比Z君的优点,相较之下更容易感慨,于是病情加重,继而恶**循环不止。   在我灰暗无光的日子里,唯一令人欣慰的是,自从有了林一然,南瓜越发像个男人,也不迷路了也不害羞了也不任由我调戏了。有事没事还能发两个隐晦带颜色的笑话到我手机上,让我以为我们两人的手机中有一只中了毒。   最后,工科生南瓜发威一把,花了几个小时把他们那里研究电路板的单身师兄师弟按照身高降幂排列了各种细节和联络方式,拉出一个excel表格给我,林一然也很仗义,在她的校内上给我贴出了征婚告示。   我陡然在两个跟我没多大关系的学校成了名人,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我的本地桃花都没了。大小正太对我都视而不见,曾经暧昧过的几个见到我也好像见到隔壁学校的雕塑,敬礼然后绕路遁逃。   但这消息传到我爸那里,让他老人家以为捡到了宝,他首先向各位亲友表示,只要不是开练歌房的开拖拉机都行,然后又在某一个喝高了的夜晚猛然间领会到,他闺女忽然间听话这事情很不对,又旁敲侧击了一番律师东,律师东骗我家这样老帅哥还不是一愣一愣?   周旋了一顿饭一句实话没有,竟然把他天真的小姨夫糊弄高兴了,然后得意洋洋地给我打电话,说小姨夫要去北京出差,小姨估计也要去。   当时我正在听一首很出名的关于两只完全变态动物之间爱情的歌曲,正为这样的歌词也能红遍我华夏大地感到十分困惑,这句话让我五雷轰顶,顿时静了音,才问,北京出差?   律师东很冷静地重复,估计得跟你谈心我看他挺担心你的。   我也很冷静地回答他,这是接着出差的名义携全家北上观看失恋的闺女都什么德行。他才不是担心,他是兴奋,纯兴奋。   大东哥笑了,估计也回想了一遍我爸当时的举动,才回答,叫你这么说,还真有点啊……   我说那是。我这不要命的八卦因子你以为从我妈那里来的?他老早看了本盗版教育专家的书说失恋是人生成熟的第一步,这就每天从心底盼着我失恋一次。   大东哥哈哈笑了。   律师东虽然刁钻可恨但从不揭人伤口。我不说Z君他也不问,他甚至不再骂Z君是小流氓,他也没给我介绍新男友,他告诉我姨夫给他写了信,他已经很久没有读过手写体的信件,信件很厚,可惜他宋体小四号字已经无数年,看这样原生态的汉字十分看不懂。姨妈对新房子的窗户很不满意,卧室的墙面漆已经换了三个颜色,老唐提意见说要不实在不行就把墙都砸了吧,姨妈竟然觉得这个法子好,开始研究承重墙的问题。如此折腾,可见已经逐渐恢复。   春天到了,大家都生机勃勃,但愿能让我也沾点光。   北京的大风就算没有吹走我的失恋痛也不要吹来我那动辄上纲上线教育的老爸,尤其是,如此兴奋地好像第一次看到长颈鹿的老爸。   我小时候第一次要看长颈鹿很开心,追着姥爷问长颈鹿什么样,姥爷很哲学地回答,长颈鹿爱吃叶子,于是我还穿了绿色的衣服希望得到长颈鹿的青睐以期被他托到脖子上溜达一圈,愿望未果。   **因的力量真可怕,想到这里我慨叹,原来当年我也是南瓜和大卫,然后慢慢进化成了徐瓜瓜。   要是那个教育专家说的对,下次我就进化成Z君了。   将来,我也藏一张照片放在钱包里缅怀他吗?我想不会的,这件事情还是越早忘记越好。   失恋一次就够了,我可不想失恋一辈子。   或者那个盗版教育专家说的对?   失恋,真的是人生成熟的第一步。   爱上不该爱的人,得不到想得到的人,还有什么痛苦过这个? 第92节   老帅哥隆重抵京,在我妈的暗示下,我亲自到酒店大堂去迎接远道而来的老徐夫妇视察本校学术交流中心。   老帅哥在堵车的途中致电我表示对我尊老爱幼的举动很满意。我在大堂等着无聊,就去逗弄一池子名字叫做鸿运当头的鲤鱼。   话说这风水学还是很管用的,这会学术中心当年可不怎么样,结果请来一位高人,在一块犄角旮旯里头修了一方池塘,池塘里头按了一颗金箔叶子的树,然后养了十几尾锦鲤。   这生意就陡然间好了起来。   原本我还有这里一张健身卡,无奈年费跟三环房价一样翻番,终于供不起。   我一边逗弄那些傻乎乎的鲤鱼一边想,不然我也参考一下这个局调整一下我寝室的风水?这段时间运气糟糕透了,搞不好养几条鱼种一棵树也能反弹一下,然后就会遇到新的感情,然后我就能衣锦还乡,专门带着新男友去Z君的KTV吃喝,让丫知道我徐瓜瓜不是没有人要,我徐瓜瓜能找到更好的人!让他一辈子忘不掉我,一辈子想到我就痛苦,让他把我的照片也放进钱包里头……   想得自己先笑了,真是越活越回去。   用一个男人去气另一个男人,这不跟笑话似的?脑袋被门挤了也不该冒出这样的白痴点子来。   我晃晃脑袋,然后叹口气。   正郁闷着,忽然,有人在背后拍我,一边拍,还一边很小声地说,这位小姐,能荣幸认识一下吗?   语气含笑,末尾的已经成为颤音,还跟这群鲤鱼一样喘着粗气,我头皮一麻,想到前段时间学校开会三令五申说这几天遛鸟侠陡然增多,要女孩子们小心防范。   我猜我这么乖戾的气场一般遛鸟侠看到我会有机能障碍,谁知道竟然在这座富丽堂皇的酒店遇到一只。   于是想也没想,回首一掌预备震开他,接下来一掌就劈他的下腰让他起码ED一个月,然后就招来学校保安好好招呼他。   一面出手一面偷笑,恐怕我真的开运了,正一脑门子愤怒呢就送上来个免费沙袋。   可发力虽狠,手掌没出去就被制住,再一抬头,就看到一张错愕的脸,看起来真像老唐啊。   这个会**夫的遛鸟侠说,瓜瓜你这是想把我打成女人吗?   我也错愕了,是不是啊这,还真是老唐!?   老唐让来一步,亮出背景——我妈站在她十分不着调的老公身边笑得光彩夺目。   这线索一叠加,我顿时不疑惑了。   原来,他们一起骗了我。   我就说万恶的律师东不会那么好心,怎么会把全盘计划都告诉我呢?他们这群律师,分明就是吃两边的。   我爹显然还是不死心地要把老唐塞给我。看这次的架势,恐怕我妈也倒戈了。   老唐松了手,然后拍拍我的头说,你这是怎么了?幸亏我反应快,要不然就交代这儿了。   我赶紧哈哈,唐警官你现在交代了可不算殉职,不是说下礼拜假期结束?你等等再交代吧。   老唐笑了,我看气氛还算融洽,觉得他恐怕也是被蒙在鼓里。   老唐要是知道我家二老的险恶用心估计也不会跟着上来。他虽然叨叨些但始终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做让我难办的事情。   我遂放下心,只要老唐没被这群人敲昏了头,这局面还有得扭转。   再回头看我爸我妈站在一起的一对璧人像,越发觉得这两人头顶上都长出了恶魔角。   我爸丝毫不觉的他在添乱,进了房间就坐在椅子上很义正词严地问,听说你跟那个开练歌房的分手了?   正在收拾箱子的我妈动作一僵,在一边帮衬的老唐也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空调的热气加重气压走低,我猜这是个拨乱反正的好时机,于是说,是啊,我现在的男友是隔壁学校的研究生,帅气拉风,……   原本还有一堆不靠谱的形容词作铺垫,可想着隔壁学校也不是整容中心,说得太天花乱坠,就给圆谎增加了难度。赶紧咳嗽了一声,刹住了车。   心里头算计,过会儿得给南瓜通报一声,让他赶紧找个有爱心的符合帅气拉风条件的师兄师弟陪我演这一出戏。   老帅哥瞪大了他的眼睛,正要发威,我立刻溜达到他身边,摸摸他的老脸说,这位兄台让你扑了空啊,告诉你,我们新时代的分手跟解放北平差不多,想看人间惨剧啊你就来错了。   我爸拍开我的手哼一声,才嘟囔,没大没小的,我是来开会的不是来看你的。   一听我就乐了。   小样吧,不是来瞻仰我的住到我们学校里头,难道是来瞻仰我们新教学楼的?   这样不会撒谎的老爸,怎么会有我这么优秀的谎言家女儿。一定是发生了**因突变。   我妈只是在笑,看起来也不像倒戈了。   可女人心海底针,我妈属于沉到海沟里头的针,她想什么我是从来不知道的,她有意见一般不跟我明着说,总有些旁敲侧击的方法来让我觉得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不改不行的错误。   这个招数让我甘拜下风。以后我要是学会了,什么Z君就是αγ君我也能招呼得了。   老唐没搭腔,我只好上杆子装傻,继续问,把老唐弄北京干什么,老爸你也太坏了,人家好不容易休假,你拿我们老唐当保镖使唤啊,老唐你得跟我爸要加班补助。   老唐终于笑了,笑得很勉强,我猜他是不高兴了。 第93节   不高兴也没招,事实就是事实。   我是个好人,可不是Z君那样的混蛋,拖到我沦陷了才说“对不起,你沦陷错了地方”。   那多招人恨啊。   老唐是我的胳膊腿,我的胳膊腿儿恨我。   那我不残疾了?   一时间场面冷了下来。   窗外三环路上的常年配备的喇叭声开始入侵,我妈叹口气说,真吵啊,这么高还这么吵,这地方呆长了要短命的。   我说是,要不我去给你们换个朝向吧,朝校园里头能好点。   其实这事打个电话也就解决了,但妈要老唐跟我一起去亲自去前台办理这换房间的事情。   我估计她是要支开我,好好跟她的一根筋老公谈谈话,然后改变一下作战方针。   他们本来以为我真能变得跟林黛玉似的,一脸穷苦相对着他们痛陈Z君的不是,这样这些奸诈的人们就好顺水推舟地把我跟老唐送作堆。   可我这么多年学生会难道是白混的?在敌人面前得永远保持微笑,这可是我心头第一句话。   老唐一路不说话,幸好电梯里头有轻音乐填充了不自然的沉默。   是爵士曲,老唐之前学过萨克斯。   谢天谢地。   我赶紧谄媚道,我还记得你吹萨克斯呢,吹得很好。   老唐礼貌地一笑,回答,嗯,你记忆力挺好。   热脸贴了冷屁股。   我顿时蔫儿到了角落里去,过了一会儿鼓舞了士气,热情地继续谄媚:下个周就上班吧,感觉怎么样?   老唐仰头想了想说,感觉要上班了。   热脸贴了冷屁股也是有限度的,像我这样的一直扮演冷屁股的角色,本来脸盘就不热,被老唐这两股凉风招呼过去,顿时没了继续往上贴的积极**。   到了大堂也不理他,直接往外走。   按照往常,老唐一定得拉住我问问,说怎么搞的啊,翻脸跟翻书似的,脾气比人大啊,诸如此类的话。   这次他没追上来,我觉得我走得也不快啊。   一转眼我就到了前台,小姑娘长得貌美如花,我们学校就是出产美女,连学术交流中心的前台都这么西施范儿,真让我心理压力巨大。   美丽的前台小姐问我,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后面老唐雄浑的声音跟了上来,他报了房间号码,提出了换房要求。   语气温柔态度和蔼,嘴角的笑意流淌着风度翩翩的**感,醇厚似一杯热摩卡,冒着温热的香气。   我说过老唐不八婆的时候十分招人待见的,尤其此时,他分明是在热情地调戏人家,我不知道人**警察还有这么专业的泡妞技巧,顿时对这个行业有了更加全新的仰望角度。   前台小姑娘架不住这样的调戏,脸红得酒精过敏一样。说会尽力满足要求,请稍等。   老唐得寸进尺笑着说,那没事,我就在这等。   是不是啊,我不由得转头看他一眼,我可是要上去的,原本的冷战计划被打乱,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问,你不和我一起上去?   老唐摇摇头说,你上去吧,我晚上顺便见同学,就不陪你们一家三口玩了啊。   我们一家三口?   这分明是向前台小姐暗示我俩没关系的意思。往常他都喊叔叔阿姨,高兴了还跟着我一起喊咱爹咱娘。   我觉得老唐这架势不对,难不成我战术错了?不是我妈倒戈而是我爸把老唐给拉下了水?我呆呆地看着老唐,不像啊,我爸对付家长里短向来低能,没道理他能把谁给拖下水。   或者是大东哥搞的鬼?   我顿时没了主意。大东哥深得母系**因,他要是捣鬼,那我还真得小心。再看老唐自若的申请,也觉得不对了。   老唐是我的好兄弟兼好保姆。一直对我婆婆妈妈地好。这么多年下来,我对老唐的感觉跟温室花朵一样,一点儿经不起风吹雨打,老唐这边温度一下降,我就顿时歇菜了。   我问道,老唐。你这是怎么了?   老唐见我没走,诧异地问,你怎么了?你得跟我一起等吗?   客气得我手足无措。   我说你晚上真得看同学?怎么刚才没说?   老唐说,也不能什么都告诉你吧?   我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头,立刻刹住车然后诱惑道:那,晚上我们不等你了呀,我跟家长们吃饭去,我新男友你也见不着了?免费见啊,不要贿赂的,还不去?   老唐笑了,低低说了一句,本来就没想能见着。   我不敢说话了。   这里头一定有事情,老唐竟然不关心我的感情生活?!   当年他花了半个月薪水买一只珍版香水给我,交换我男友的照片一览。   那才是老唐应该有的样子——絮絮叨叨婆婆妈妈又细致入微义正词严,一只十足的英俊帅气的穿制服的老母鸡形象。   但现在他完全就是个怨妇,脸孔带笑,眼中带泪,神色凄惶,十分分裂。   我最害怕的就是这个。   是人都怕怨妇。   脸孔不论如何美妙,沦落到怨妇的行列也会逐渐成为大妈,可少妇变怨妇理论上是需要一定时期酝酿的,更何况老唐跨**别变身,路途应该更加艰难漫长才对,怎么会跟蜘蛛人喷丝一样嗖嗖的?   这样的老唐像陌生人,我跟生人从来不多讲话,于是只好尴尬求去。   我爸对老唐不上来这件事情很困惑,问我,怎么下去两个回来一个?   我正纠结于老唐的光速式变身,想也没想就说,二合一了。   我爸还真往我身后看了一眼。服务生噗嗤笑了出来。   于是,我妈就回头瞪了我一眼。这一眼瞪得我顿时冷静下来。   照我爸这找不到北的状态看,他恐怕跟这事情没多少关系。   我妈通常对直接关心我感情生活这种低级做法不感兴趣,她只会仔细端详一下我的脸,或者摸摸我的手腕,然后问,怎么,肝火这么大?或者怎么心脉这么虚?或者这段时间是不是熬夜了?以此提醒我状态不对,需要改正。   更何况如果我妈要出手也不需要等到现在。   我跟老唐都多少年了,没道理在我最郁闷的时候她把老唐搬出来给我添堵。   就算女人不了解女人,医生也得了解病号吧?   这点职业道德这位美妇人还是有的。   所以,只剩下方奕东这个邪恶的律师。   我越想越气,找个借口就给大东哥打电话,他的声音很愉快,问,见到老唐了?   我就知道。   我说嗯,见到了,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老唐。   大东哥“哦”一声,例行公事一般地表示疑问,又问,那到底是不是啊?   我不能跟他掐架,于是说,你别跟我扯这个,你就告诉我是不是你把老唐给洗脑了吧!   大东哥哇一声吆喝,可别别别,我不干这个,洗脑人**公安可是犯法的。   我冷笑道你得了吧,不是你老唐能跟怨妇似的?就差拿刀逼着我还他的青春了,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你别给我装无辜啊,这歹毒招除了你没第二个地球人能想出来!   大东哥大约是喝了一口水才说,徐瓜瓜,你原来一点儿不像咱关家人。你以为这是我干的?你不想想,照老唐那个倔脾气,要是自己心里没有这个念想谁说他他能听?你也看出来老唐是怨妇了啊,老唐对你这么好,好了这么多年,现在成了这样,他不成男版灭绝就不错了,你以为他姓学叫雷锋,号徐瓜瓜的专职保姆吗?他要心里头没有你,他能这样么?从小看着你跟看人参娃娃似的,这好容易看着你成人形了,红绳竟然让个开练歌房的绑上了……你现在受了委屈全地球人都知道都安慰你,肖泽镇还去北京任你捏扁捏圆。老唐呢,为了你这破爱情被休假这么久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得装没事人。得亏老唐是个男人,要是个女人还真得跟你亮刀子!你自己的事情搞得一团乱还好意思问我怎么回事?不过你还真说对了,这是个歹毒招儿,但这个招儿不是我想的,这招儿是你的。你问我跟他说什么?我就跟他说,唐志佳你要是个男人,就该做个了断了。   就这个,他问我要不要去,我就告诉他了这句话。   律师东果然是律师东,回环递进,层层分析,逻辑严密,顿时把我当庭判决成史上最恶毒的坏人。   我想了想,没什么话反驳他,只好说,我不是关家人,我姓徐。你也不是关家人,你姓方,你现在是有可能改姓关,我要改了我爸能灭了我。我要说是你怂恿的……   大东哥笑着截断我说,王啊,您就别顾左右而言他了。你哥哥我这个角色呢就是维持世界和平来的,你不觉得你对咱们老唐太不公平?没有谁对谁好是上天注定的,任何人和物只要不珍惜就一定会失去,你不珍惜老唐对你的好,那不如早点让它没有,这样老唐也能解脱,你不识货,总有人识,总有人能像他珍惜你一样珍惜他。 第94节   大东哥见我不说话了,沉默片刻,叹口气说,我总以为,咱们家里头你是最没心没肺最开心的一个,谁知道你也这样……不过谁不是这样呢?人不能倒着活……   方奕东的大道理让我很不适应,匆匆挂了电话。   但我爸他老人家十分配合,一晚上没问任何让我闹心的问题。   就算如此,我依然肠胃痉挛。   终于熬到九点半,见老唐也没回来,赶紧预备离开。   电梯间音乐此刻换成舒曼,舒曼喜欢讲故事,大晚上听起来让人血管喷张。   我本来就身心俱疲,此刻听到这样的曲子,更觉得筋疲力尽,电梯爬得慢,高跟鞋让我不舒服。   眼见四下无人,我干脆把手袋扔到一边,脱下鞋子蹲在地上,等电梯爬上来。   太累的人很容易走神,于是电梯门打开那一刹,我人生第一次以如此高难度的仰角仰望老唐。   他靠在电梯光洁的玻璃墙上,紫色丝绸衬衫领口半开,袖口卷到手肘,脚踝叠在一起,外套别在左手腕内,右手支在扶手上,看起来有些累,但并不倦怠。   这衣服是大葱送的,去年老唐生日,他说他见过的大部分穿紫色的人都像茄子,只有老唐能带出紫色的âme(灵魂)。   可老唐平常不喜欢穿这件衣服——大家都不穿这样的衣服,还是丝绸的,跟鬼似的花里胡哨。   但我一直说好看。   是真的好看。   尤其在这个时候,电梯灯色温低,紫色被顶灯笼罩,好似黄昏下的一湾池塘,泛着朦胧的光线,勾勒出他下巴的轮廓。   这时候我才发现,老唐瘦了。   这让我很愧疚,哪有人放假还能瘦下来的?   他一定不开心。   可他从来不说。   老唐微微仰面喉结缓慢滑动了一次,慢慢低下头,表情从茫然到困惑,然后到惊奇,期间转化十分分明,然后我们互相看了片刻。   我才意识到尴尬,赶紧站起来,又想起来没穿鞋子,也只好装作十分淡定地说,哦,你回来了。   老唐似乎没看到我光着脚,站直了才说,是,我回来了。   我又问,吃得好吗?我是说同学见面开心吗?   老唐愣一下才回答,不错。   这一瞬,我知道,他并没去见同学。   老唐不会撒谎。   不对。   是我太了解老唐,他的习惯他的为人他的脾气他前面的人生,我们之间并没有秘密。   像我们这样互相了解的一对人,仿佛生来就是为了白头到老的。   老唐看着我,我看着他,然后一起笑了,他歪着头,又靠到轿梯墙面上,然后叹息。   片刻,轿门开始缓慢合拢。   老唐反应比我快,他迅速挡住帘幕,然后问我,你要回去了?   我说是。   其实我想说,你今天穿的真帅,你穿紫色的很合适,特别勾引小女孩。   但大东哥说,我不珍惜老唐的好,那不如早点让它没有。   ——我怎么会不珍惜老唐呢?   他陪我打点滴,陪我打太极,陪我参加很多次考试,他耐心地对待我,小心地陪伴我……   他是为数不多的,能让我牵肠挂肚的人。   如果没遇到Z君,或者我们真可以走到一起去,毕竟我不是个特立独行的人,我也渴望安定的生活和美满的家庭。老唐一定会成为一个好伴侣。   爱情像一场瘟疫,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但大部分人也都会找到合适的人走完一生。   我遇到了这场铺天盖地的瘟疫,我了解其中的痛苦辗转以及编织在一起的幸福和快乐。   我遇到了我想要的那个人。   那个人不是老唐。   最适合的那个,很少是最爱的那个。   幸运的人只遇到前者,背运的人只遇到后者。那些遇到一个二合一的,都被写进书里,书名叫做童话。   我原来以为,我遇到Z君就是个童话。   我忘记童话是没精气神的成年人用来哄失眠未成年人入睡的。童话都是假的。   不过这么看,我这还真是个童话。   老唐走出来,轿门轻轻合上。   他身上有点似有似无的酒气。   这次我没管好自己的嘴巴,我问他,你……们喝酒了?   老唐点点头回答,嗯,喝了一点,能闻见吗?   我也点点头。   我想问他为什么要喝酒。但我知道他不会说实话。   他的回答大概是:1大家很久没见面啦;2男人见面还有不喝酒的?或者3,不为什么。   我们都没说话。   于是又听到了音乐声,大概播的是舒曼专辑,《梦幻曲》刚刚完毕,就行进到作品第9号。那是最著名的《狂欢曲》。   9是个神奇的数字,这个第九号作品,很多乐评人认为最能表达舒曼精神层面的矛盾。   他们有时候叫他精神分裂,有时候叫他双重**格,还有时候尝试用精神分析来解剖他的作品,或者用他作精神病可以家族遗传的典型案例加以各类分析。   舒曼的存在帮助很多学音乐的人和学精神科的人完成他们的各类论文。   可我觉得他只是有些犹豫,然后没有控制住自己犹豫的趋势,左摇右晃,然后倒了。   现在我们叫这种人骑墙派。大量的实践显示:骑墙派最容易遭受痛苦,任何事情上的骑墙派都没有好下场。   我不能做骑墙派,我虽然渴望名垂千古来着,但可不是这样被印在变态心理学的教科书上,按照我们学校心理学的全国排名,估计这本书会是我认识的某一个教授编撰,到时候,他会对他的学生讲,这个案例里头的患者曾经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因为对感情缺乏决断力,然后疯了。然后他把我的照片做成PPT,供各位学生copy传阅。   真可怕。   我问,你累吗?我们走走?   老唐把外套换一次手,然后温和地拒绝我,有点累,我还要洗个澡。   我说那好吧你先休息,我走啦。   电梯还停在这一层。老唐点点头说,路上小心。   这样的情况再配合舒曼顿时让我也有些气短。轿门关闭的声音一路走低,像一声叹息,然后这声叹息止戛然而止,变成一声抽气扬起来。   门又开了。   老唐的一只手挡住轿门,他迅速说,忘了告诉你要走有路灯的地方。   然后他摁了关门键,迅速收回手去,轿门还未关严,他已经不见了。   我呆呆地看着轿门合拢后金属幕墙上的logo,轿厢一动,一阵头晕,让我记得了大学第一次野营。   那是去小五台,我妈告诉了老唐,老唐知道后不放心亲自过来给我打点行李,然后他看到一群人里头一共3个女孩子,知道肯定有一个人得跟别人混账,终于也报了名跟我一起去。   如果我是个理智的人,我一定选老唐。   他从来不放心我能在这个地球上活的安全平稳。   如果时光倒流,我还会不会脑门发热把那个遗落在座位上的钱包交还给Z君?   其实我盘算过,空乘人员素质优良,拾金不昧是他们的任务,而且如果拿钱包丢掉了,那张照片也会不见。我恨那张照片,我嫉妒得发疯。   可在面对Z君的时候理智都变成蝴蝶飞走了,我努力勉强维持人形不至于变成大尾巴狼。我渴望变成他生命的一部分,如同某些哲人热爱真理。这些伟大的人都不朽了,我呢?我变成一个登轮子的啮齿类动物,虽然气喘吁吁,可一点空间位移都没做到。   我知道,这样的肖泽镇不是我的好选择。可为什么在我想他的时候,胸口在疼,好像有北风吹来吹去,带着一路呼啸和一地旋转的回忆垃圾?   像午夜的中关村广场。   中关村还有热闹的时候,我呢,我的心,逐渐变成废弃建筑群。   我从交流中心出来,一路往寝室走。   路上的车子还是很多,喇叭声被大风吹得忽远忽近。   然后一个簌簌簌由身后远及近,脚步无声,声响来自衣物摩擦,此人在刻意降音。   我顿时警觉起来,想到老唐的“一定得走灯底下的教训”,觉得这段时间运气果然背。   我就在主路的灯下,怎么遛鸟侠还是不放过我呢?   累了一天,我一点也不预备见义勇为,于是也加快步子往前走。   结果身后那个脚步也跟着快起来,过了片刻,有人气喘吁吁地喊:“你怎么越走越快啊……” 第95节   我心里咯噔一下,转头就看到气喘吁吁的老唐。   灯光是暗淡不清的昏黄,确切演绎了如豆这一词语。   这样的灯火最诱人犯罪,怪不得遛鸟侠增多,这其中一定有关联。   可老唐的脸孔也辨别不清,我下意识的问,老唐?   老唐抹抹脸说,哦,是我不是鬼,看你跑起来跟飞机一样,再快一点儿就好腾空了,岁数见长胆子不见长啊,以后怎么办?   我想不到回答什么,只好笑,找出面巾纸递给他。   老唐一边擦汗一边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有手绢呢,行,面巾纸叫做心相印。   我也笑了,说,什么心相印,6块钱一包还买十送二,多少个心印到一起啊,那叫心串烧。   老唐肯追过来,我觉得心里头暖和了。我不是个在乎别人怎么看的人,其实绝大部分人的青睐白眼是进不到我心里的,可总有那么几个人与众不同。   他们一定得给我青睐,不但是青睐,还得是很多青睐,各种青睐,给少了我就立刻睡不着,开始找茬发怒,丢掉落落大方成熟懂事的面具,返回没事找事的原型里。   我以为我很强大,其实也不,每个人都这样。   每个人都有死穴。   就像盖亚,怎么都打不死,弱点竟然在脚后跟。   这多黑色幽默。   一开心,说话又不经大脑,问道,你怎么回事啊?不是说洗澡?晚上跑步啊这是?   老唐眨眨眼睛,却回答,你以后不要那么站在地上,什么时候养成这毛病了,天寒地冻光着脚轧地板,脚底很重要知道么你?你当自己是北极熊啊,北极熊还有毛呢,你呢?这几天怎么瘦成这个样子?怪不得大东也着急了……   原来他看见我没穿鞋子,不放心所以追过来了。   这才是老唐,他有强迫症,想到什么话一定得当时说,将来时对他来说就是噩梦的另一种称呼。   我听着老唐的絮叨觉得并不厌烦,越笑越大发,老唐本来没有看到,大概说到最后没等到我的反驳,觉得不适应,于是瞄了我一眼,发现我在笑,他也跟着笑起来,说,你看看你看看冻傻了吧?笑什么啊你,教育你呢,听明白了没有?   然后老唐拍拍我的脑袋,我的高跟鞋让他的姿势不是很顺手,他不过瘾,于是站到马路牙子上头,重新拍了一次。   我说,我会注意的。   这次老唐心满意足地叹口气,才说,你想跟我走走?穿着高跟鞋?   我把鞋跟挑起来给他看,说我最高的鞋跟有7cm,这才多高,简直如履平地。咱们溜达一下,我们学校晚上比白天好看,可我还没几次机会晚上出来溜达,这次你来了,咱们正好去。   我们学校其实晚上没什么意思——哪有大学大晚上有意思的,也不是墓地。   但我立刻佩服自己是撒谎高手。   如此适时迅速熟练自然地撒谎,把这么扯淡的话说的跟真的一样。   哪天学校开设谎言学撒谎实践课程,我一定首席教授老师,然后流芳百世,这才是我要的结局。   可撒谎跟吃药一样,可以应急,但当饭吃就死定了。   于是我们溜达了片刻,根本找不到话来说,鞋跟真的很累人,我想到寝室里穿着9cm还能健步如飞地血拼24小时,第二天早上七点准点神采奕奕地去上课的姑娘们,顿时充满了敬仰之情,这群女人要是脱了高跟鞋完全可以PK刘翔嘛。   所以说,女人拯救世界,女人创造奇迹,女人就是地球的未来宇宙的希望。   看到老唐理我,觉得好开心,看什么都顺眼了,脚痛就忽略不计,然后听到老唐说,前几天家里给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   我一愣,收住了心里头想说的第一句话,唐志佳你太俗烂了吧?竟然相亲!!   我问他,是吗?怎么样?你这个年龄也差不多了……   老唐想了想才说,还行,你看,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转折突兀,前后没联系。   我知道这才是主题……的冰山一角,于是没有说话。   老唐又说,转眼都这岁数了,我还没什么知觉一不留神就给打入适婚青年的行列,想想挺可怕的。   我只点头,又怕点错了头,只好作势揉了揉后脖颈,尽力演绎得自然。   我猜这个演绎并不到位,老唐侧首看我一眼,没再说话。   我们走到花园,看到一对对情侣造型迥异,但总归是有爱情的人,脸孔都发亮,照的周围暖烘烘,真让人嫉妒。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呀。   我叹口气又想可大晚上的多冷啊,石头凳子上坐着,长此以往,一定会落下寒症病根……   然后觉得自己开始朝灭绝师太的方向发展。当年我跟Z君不也喜欢这样大半夜抽风一样去看海,除了现在想起来心疼外,也没见什么后遗症。   有爱情的人一定都有上天保护,刀**不入,神鬼不侵……把那些病病灾灾留着,以后秋后算账,附带利息……   不好,我真有点儿灭绝的影子了!   老唐忽然问,你跟现在的男友相处得怎么样啊?没见你说过这个人。   终于问到我准备过的问题,我松口气,娴熟地答道,还行吧就那样,工科生,你往南瓜那方向想想,能比南瓜正常点。   老唐笑了,问,这么说他分东南西北啊?   我说嗯,分,研究电磁的,整个就是一指南针,干什么都是南北向,东西向了就得伸开手维持平衡。   老唐终于哈哈哈地笑了,笑了一会儿才问,真的假的,南瓜介绍的?   我说当然有些夸张啦,不过方向感很好的,以后不用带导盲犬了。南瓜那一挂电路板爱好者,找到这么个主儿当领队也不容易。   能把这句话说出来,我就完成了任务的一大部分。说完舒口气,等老唐回音,可老唐一直笑,过了片刻,才轻轻说,是吗,怎么,南瓜说没这个人呢?   语气丝毫不见笑意,但声线却还温暖。十分冷静,而且循循善诱。   我瞬间神经紧张,立刻转头看老唐,他还是笑着的,正看身侧的一串榆叶梅,我找不到他的脸孔,自然分不清他到底是真问过南瓜还是假问过南瓜,一时间不知道下头怎么接。   冷了场。觉得脸涨红,顺带耳鸣。   典型的撒谎被捉包,只恨自己没做好准备,刚才出门就该给南瓜说一声的。口供还没串好,竟敢上阵对垒社会保姆警察叔叔?   简直属于想念马克思列宁的典型代表!   如果老唐问过南瓜,就照南瓜那电路板逻辑一定问什么说什么。搞不好一个bug,把没问到的一起说出来。   我忽然想到他给我那张的excel表格,会不会也copy了一份给了老唐?   我的头顿时大,耳鸣加剧,颇有脑溢血先兆的风采。 第96节   老唐说,今天晚上我跟南瓜一起吃饭。   我说哦,原来如此。   老唐又说,你从来不跟我撒谎。然后他笑了,看我一眼,继续看那支该死的榆叶梅。   他的表情让我很下不来台,而我碰巧又是个下不来台一定会拆台的人,顿时愧疚感去了一半,也不觉得对不起他,于是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撒谎,不过没拆穿而已,就像你告诉我你要去和你同学吃饭。   老唐瞪着眼睛看我,过了一会儿才悻悻然道,我说不过你。   我说,你是说不过理。别弄得跟受气小媳妇似的。   老唐又道,你这是骗你爹妈?   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在不伤了彼此面子的情况下说明白整个事情的状况,于是装作懊恼地回答,不然呢?又得给我相亲,我还没到嫁不出去吧?而且你也知道,我妈要我出国,现在跟谁定下来不是害人家嘛?   老唐果然沉默了,停了会儿,又轻轻道,如果是跟肖泽镇呢?你还会出国么?   Z君。   大概今天太累,所以十分想念Z君。在交流中心的池塘边,在方才昏黄的路灯下,某一个刹那,真是希望一回头,就看到他的脸。   他的头发,笑容,温暖的手掌,长长的睫毛下覆盖的明亮的眼睛,还有他留在我肩膀的泪水,依然冰凉如同贴肤。   他说,我不会让你像我妈妈一样担惊受怕,他说,徐瓜瓜我爱你。他说,你不要走。   老唐又问,如果是肖泽镇,你还会出国么?   我好久没有提起过他的名字,那就像一辆面前经过的和谐号,风驰电掣,气压不稳,我险些忘记了这场谈话的目的是什么。   我扬扬手,答,假设**问题不回答,你怎么不问我如果是跟陈奕迅我还会出国么?我告诉你啊,我会带着陈奕迅一起出国。让他天天唱live版《浮夸》给我听。   然后我笑了,说,咱们能不讨论这个问题么?也不是绝症,大家轮着番来看我,哪里是慰问,简直就是看猴子。没看失恋的猴子什么德行是吧?跟别的猴子没什么不同,就是没人挠痒了。所以你们别都跟着起哄,我爸快烦死我了。   老唐想了想,又得出结论,你现在还是想着肖泽镇的。   我说是,我不但想着肖泽镇我还想着陈奕迅,我还想着阿童木史努比还有前些日子我在景山上摘下来的一片银杏叶还有让我吃了失眠的巧克力。我想的东西很多,当然有Z君但不全是他。老唐,咱们明人不打诳语,你就别给我爸当说客了,我不想跟谁谈恋爱,我没心情没精力,我不想把人家当下家,在这个时候跟谁谈情说爱那都不是真的,这样的缺德事我不干。你回去告诉我爸,让他省了这份儿心,他要再逼我,我就找个女朋友去!   很显然,南瓜给了老唐不好的影响,老唐把最后一句话当真了。   我立刻解释,自然现在还没有,我现在没心情,所以你得回去告诉我爸,别逼急了让我一辈子烦男人!   老唐松口气,又问,那你到底什么时候会有心情呢?   我说不知道,但是再逼我,什么时候都没心情。   老唐过了片刻才说,你们学校晚上挺好玩的。   我松了口气,知道我的意思传达给了老唐。   有些事情只要没说破,就算有也可以当做没有。   就像那张照片,如果我不说如果我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如果我能够像对待老唐一样对待Z君,可能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可能我也不会这么痛苦。   当时我在想什么呢?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然后逃命。可逃到现在,听到他的名字还是魂飞魄散。   很早以前,我曾陪伴失恋的南瓜看过一部电影:一个女人爱上一个不爱她的男人,那个人给她很多,可她越来越不快乐,然后她要走。   他问她为什么,难道我给你的不够多?   她说,不,不是不够多,而是不够对。   最后的特写,她的发丝被风吹向耳侧,但她是笑着的。   城市的灯光从她脸上快速划过,然后消失,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形成美丽的弧度。   电影完了。   南瓜在哭,我想不到安慰的说词,只好点评道,我觉得有问题,她怎么会笑呢?她应该哭,嚎啕大哭才对。这是个败笔。   哽咽的南瓜停住了抽泣,回答,这不是说她终于获得自由而逃出生天的意思么?她再也不会痛苦了。   一根筋如此君,就这样被成**地转移了注意力。   今天我忽然明白,她的笑容并不代表她开心,实际上她的心根本不在自己身上,所以她不痛,所以她不会哭。   她只是不再有心。   所以,现在,如果有人告诉我他觉得自己不会再有爱情。   我愿意相信。   他们的心跟着曾经的感情一起不见了。   可总有人愿意以身犯险,比如之前的我,开始以为这不过是另外一场征服的游戏,后来才慢慢领略的那句话的真谛。   一个女人,或者可以用身体交换很多东西,但如果她付出的是自己的心,那她想换来的也不过是另外一颗心。   君心不可期,外物尽枉然。 第97节   晚上回去我做了梦。   梦到Z君向我哭诉:他后悔放弃我,他希望我能够回心转意。   在梦里,Z君握着我的手说,瓜瓜你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好不好?   我哭得几乎引起玻璃共振。   好吧,我是个怨妇。   我承认我是怨妇。   找个失恋了还心花朵朵开的姐妹拉出来给我看看。   我请客她去安定医院住几天。   但我心里的哀怨随着“好不好”被消灭了。   作为一个具有艺术追求的人,面对这样梨花带雨的Z君,我也只能原谅。古书里讲“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   我高处不胜寒了这么久,总算被人递了只梯子,自然顺理成章地顺杆爬下来。   我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我只是希望有个说法。   可是,感情要是有了说法,要法院干什么去?   我看着Z君恳切的脸,对自己说:这场仗也打得七七八八,老这么胶着着也不算是办法,我这样的人最不待见人家拖泥带水。   “相看泪眼无语凝噎”这种类似饭卡喉咙的举动我是做不出来的。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于是,我自然预备温柔地回答他yes。   可一抬眼,就被墙上巨大的婚纱照上我与老唐的身影給打趴下了。   一股凉气上涌,眼前逐渐变蓝,幻化成天空色。   就算在梦里头,我的神志也不是完全不清楚的,我一边发懵一边想我怎么跟老唐结婚了?刚刚才跟老唐说完咱俩没戏,这怎么就连结婚照也有了?一时间悲从中来,竟然嚎哭,一个背气就把自己憋醒了。   下一秒床头书架上那只重心不稳的牛津高阶准确无误地拍在我的脸上。   那真是惊天霹雳的一声响,我的魂魄立刻被这神来一掌拍回回肉身。   可在脑袋被砸的那瞬,我还留在梦里,虽然在梦里头我很吃惊自己竟然嫁给了老唐,但是我告诉自己, Z君希望我回头,那我要跟他走!   这桥段过于琼瑶,我胃里头一阵翻腾。   我嫁给了老唐?!   半夜两点半,寝室里的众姐妹正各自打呼各自梦话,我坐在床边回忆我的梦。   首先,Z君向我道歉;其次,我同意了;然后,这件事情发生在我嫁给老唐之后。   这个梦揭露给我一个残酷的现实——Z君完全可以让我枉顾伦理道德和家法教育。   如果他来找我,我就会跟他去。   不论是天堂还是地狱。   也就是说如果不和Z君在一起,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极有可能沦落成姨夫。   想到那张带着半秃顶和大油光的脸,我竟然泛起一阵同情。   难道他也遭遇了爱情?   遇着一个人,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人生好像什么都没有过,于是什么都不管了,只想要这个人。   只想抓住这个人。   爱情这个东西,还真是瘟疫啊。   我记得众叛亲离的姨夫向我爸说,我活了大半辈子,这次终于想为自己活一次。   我爸叹口气终于没说什么。   我妈却坐不住了,一掌拍在我家那张弱小的精致的小水晶桌上,然后怒骂道:“你以前都是死的?你吃的喝的都进了别人肚子?”   我妈就是司马迁笔下那只大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通常没脾气,但若发怒,一定是连姥爷也忌惮三分的。   姨夫不敢喘气,只是瑟缩着肩膀看着厨房,我爸听到老婆大人的怒骂,立刻做低头认罪装,好像惹事的是他。我也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然后庆幸自己还躲在洗手间。   无人一般寂静,于是我听见钢琴随着余音小心翼翼地发出共鸣,好像表示赞成。   那时候我问自己,姨夫到底要搞什么呢?惹这么多乱子得不偿失,被自己小姨子骂得颜面无存,到底何苦?   可在这个晚上,我忽然明白,如果我跟老唐结婚,我恐怕就会变成姨夫。   不,我会做得比姨夫更差。从开始就心有不甘的婚姻,一定不会幸福。   并且我家那张小水晶桌,也经不住我妈三言二拍了。   我想我不单不会跟老唐怎么样,以后我得跟什么人怎么样的时候也得好好掂量一下:Z君在我心里的分量到底是多少,他会不会成为**后生活的一只潜在**。   我可不能变成姨夫。我绝对不能变成姨夫。   这样的现实让人叹气,尤其在寝室里充满各式各样的鼾声和梦话时,更让人觉得失望。   我想出去打拳,可这是凌晨一个人在花园里头打拳,搞不好被人当做心理所溜出来的患者直接扭送回去。   窗外路灯是昏黄的颜色。   有一次下雨,我们没带伞,穿得又少拦不到车子,Z君一路带着我跑到筒子楼,那被雨水打湿的街道,所有的街灯都是这样的颜色。   一模一样的颜色。   可此刻,我眼跟前除了喜欢作蜘蛛侠状贴墙睡的小姑娘并没有别的人。   Z君在哪里呢?他也这样看着路灯想念我吗?他会后悔没有留下我吗?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后,他还会记得我吗?   时间线一旦被拉长,一切微弱的事物都显得悲壮。   我这样循规蹈矩的人,不论如何也不敢为了他不结婚。   我猜大概我会走得远远的,然后嫁给一个远离我这段生活的人,大概我会告诉我未来丈夫所有事,唯独保留下Z君。   那些没有结局的爱情,最好成为秘密。 第98节   可悲惨的现实总也比不靠谱的梦好很多,爱丽丝那么**仙境一游照样要死要活地回到地面上去。我这么大岁数,自然要有榜样模范作用。   这种Z君跪地求饶的梦还是少做为妙,与现实的对比过于强烈,这翻手天堂覆手地狱的日子我可受不了。   我又叹气,想到在梦里Z君恳切的脸孔心里头一阵疼,这又惊又吓又难过的,就彻底睡不下去了。   这是第一次吧,在失恋后第一次睡不着。   我这样的嗜睡狂终于也有失眠的时候。   这Z君恐怕是想忘记也难了。大概是因为没喝酒,我坐在床边一边晃荡腿一边浮想联翩,然后想到一句很久不曾想见的诗:“梦中相聚笑,觉见半床月。”   这句诗一照面就惊着我了,我一般不会吟诗作赋,本来嘛,经济学最恨抒情,那些条条款款已经让人发疯,各类术语简写连发音规则也不尊重,作弊都不好集团操作,要是谁胆敢在论文或者计划书里头加上任何形式的对仗语句,一定会被导师狂批致死。   我想的这句诗还是李贺写的,传说他很帅但是**格乖张,成日嚷嚷自己没多大岁数心都已经朽了,到底死在风华正茂的时候。   也不知道算不算死得其所。   我小时候跟姥爷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不养宠物,就把我当小猴子训着玩。   我们常做的一个游戏,叫做背唐诗一句3块钱。   所幸姥爷比较大而化之,并不管一句到底几个字,还让我自己选背哪一位的作品。   背李白杜甫半句话扯老长的就亏大了,所以我背李贺的古体,三四个字一句,一边背一边看到人**币向我笑,只可惜李贺的诗很少有时空逻辑跟背成语词典一样艰难。   回忆到此我不禁慨叹,从小都这么精刮,我要不学经济马克思同意凯恩斯都不同意。   姥爷对我的选择很满意,三李两杜都是他喜欢的。吃饭时兴致一高,就拉着旁人跟他一起吟诗作赋,可谁愿意在满嘴是东西的时候嘚嘚啊?这嗜好自然而然没人招架得住。所以年纪最小的我,首当其冲成**灰,每逢家宴,他左手边的位子一定是我的。   想到家人,心里还是暖和些。   我猜姥爷一定不知道我会在这样的时候能想到李贺的诗句,他要知道了,能说我活学活用记忆力好呢,还是会像骂姨妈一样骂我:没出息!!咱们家的闺女怎么能为个男人死去活来?!   当年我背诵着无数李贺的段子时,也没想到若干年后在我风华正茂最应该挥斥方遒时间里,竟然也会无比寂寞叹惋地会重新吟诵这些没逻辑的话。   事实上,大部分时间我只想得到陈奕迅,就算喝高了也不过念念“哦朱丽叶,为什么你是朱丽叶”这样的废话。   可见这不是通常的时候。   梦中相聚笑,觉见半床月。   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没了那些条条框框底线上线,我十分思念Z君。   可是在梦中见到他,这算什么呢?   弗洛伊德说,梦境是对现实遗憾的满足。   可我一直信赖荣格。   我的长吁短叹终于引来了蜘蛛侠女的微弱呻吟。   失恋了也是要面子的,而且越失恋越要面子。   我怕她醒过来看到我的失魂落魄,于是立刻躺下也做蜘蛛侠女状。等到她的呼吸再次均匀,然后才小心地打开手机,预备上网看看各类八卦,活跃一下气氛。   我已经小心地收拾好我的不高兴,没想到半夜的一个梦能把这一包压缩文件给抖搂出来。   我就不待见成天说自己寂寞或者觉得不开心的人,这世上能干的事情太多了,实在不行支边去,老少边穷多少孩子们还不知道寂寞怎么写呢,祖国培养了你这么多年,难道就为了让你乱哼唧?   可打开手机还没开始上网,就收到一条短讯。来自老唐,他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前半句话很得我的心意,后半句话中心思想模糊——他说他得帮我?他怎么帮我?凭他?   我觉得有必要再找机会试探一下老唐的意思。   他到底明白我的意思没有?   我妈曾经评价老唐,说他憨直“跟你爸年轻时候一样”。   当然这话我爸不能听见,他老觉得自己年轻时风度翩翩,神机妙算,而且凭他能搞定我妈这一个例子,也足够证明他的智商凌驾于当时我妈诸多追求者之上。   按说我要是能找到个跟我爸一样的人就好了。心理学家都说女人都是按照自己父亲的模子来找意中人的。   可为什么我会找到了Z君?   我想得出神,忽然发现又进来一条短讯,这次的号码让我一个激灵,也顾不得侠女是不是睡觉了,一下子坐起来,呼吸浅促,耳鸣开始加重。   z君。竟然是Z君。   他发来短讯说,他就在北京,他不知道我能不能收到这条讯息,但是他会一直等在我寝室门前,等到早上我出来,他要和我谈。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大的诚意,他不是个会谈情说爱的人,如果我认为这样不够,那就告诉他到底如何才能留下我。他会尽最大努力去做。   他说,他想要留下我。   我天旋地转了一会儿。   他说他会等在门口,我下意识地看了看紧闭的大门。   按照我们学校严格的门禁,男人是一定绝对不可能进入到女生寝室的。他这样没有经历过完整祖国教育系统的人,一定不明白祖国对“男授受不亲”的狂热执着。   那他会等在哪里?我四体冰凉地爬下床,套上大衣,期间发出各种声响,终于招致侠女起床,艰难虚弱地问:“徐瓜瓜,你怎么了?”   我张了张嘴竟然想哭,只好咳嗽一声,说:“太热了,出去溜达一下。”   侠女迷茫的眼神聚焦在我身上,直到我出门那道目光也没散去。   我拿着电话急匆匆地奔到一楼大厅,脚步声太响,回音叠着回音,大厅没有暖气,北京初春的深夜还有严冬的威风,风从门缝窗隙流进屋里,绕着我打转,冷气自下而上蔓延,逐渐唤醒了我被严重打压的智商。   我太莽撞了,为了一条短信就奔命一样跑下来什么都没顾上考虑——甚至连退路都没想好。除了:我想见到他。   这几个字翻腾在我每一个细胞里头, 被冷风一吹,我才发觉我这人真奇怪。人家说我爱我,我是不在乎的。   不过,这有什么不对呢?   爱有什么用?董存瑞不热爱生命啊,项羽还热爱江东父老呢。   可有一些爱,注定要被牺牲,才能显示另一份坚持的珍贵。   毛主席怎么形容这样的状态来着?   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这期间有微妙的因果关系,没有经历过一定不会懂。 第99节   我所希望的是被挽留。   有个人不想我走,那我信他爱我——就算他不说,当然最好说出来。   可现在想到Z君那句我爱你,其实也没有让我十分厌烦。只是我这个人,仅仅擅长于制造surprise,对如何面对surprise并不精通,他那句我爱你,其实是吓着我了。   我被吓着,第一个反应就是逃,逃不掉就拼命。   家里人不敢给我办那种事先不通知等到回家后陡然亮灯的派对,因为若干年前在我还戴红领巾时,千辛万苦拿下万恶的钢琴考级,老帅哥抽筋一般突发奇想制造了这么个洋节目,结果黑暗中他手里的小拉花一响,我这边随手抄起钥匙碟就冲着声源掷了过去,可我悲惨地飘了靶,于是直接砸在我爸曼妙的脑袋上。   那真是血淋淋的一次派对。我爸被立刻送到医院缝针,我在一边儿嚎哭,想到我爸脑门上的伤口是我造就的怨不到别人,只好一边嚎哭一边辱骂克拉默。   现在想想,为什么我这么怕黑,就是让他们夫妻俩联手吓的。   我站在冷飕飕的大堂神惑一会儿,觉得事已至此也没什么退路后路AB计划可想。   从小被教育着做事要有余地说话要留三分,束手束脚长到这么大,现在有这么个人能让我跳出我的框子,我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还要怕呢?   我不过是想爱一个人也不是毁灭地球。就算要毁灭,也仅仅是毁灭自己。   我都这么大了,能遇上一段伤筋动骨的感情,也算是一种恩赐。就算不是恩赐,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我想得足够全乎,觉得心定下来,这才觉得周身发冷,环顾了四周,除了我并没有人在。   按往常,因为各系老师思想行为迥异,日日都有几场定生杀的考试,所以每个半夜一定有人在大堂熬夜复习,今天竟然一个人也没有,难道是天启?   可国产的天启都是具象的,紫气或者白光或者遍体生香,实在不行还能噼里啪啦地响,目下除了白色的照明灯和紫色的杀虫灯,能闻到的香气仅剩下我自己身上的24花宝。   但这个夜晚一旦被特殊化,我的小心心也跟着特殊起来。深呼吸几次也不见好转,索**随它蹦跶去了。   舍监对我半夜非要出门这件事情十分不解。她挣扎着迷蒙的睡眼体贴地关照我,你穿太少了。   我摇摇头,尽力神色正常地说,没事,您开门吧,我有急事。   她让我签了字,然后开了电子锁,下一秒,我就夺门而出。   真是夺门而出,以至于停步的时候还有点重心不稳。Z君并不在,而无耻的我在飞奔的短暂途中还幻想着,可以瞬间看到他然后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我不待见这样的桥段,但是爱一个人就愿意为他做不愿意做的事不是吗?   以前我不信,因为我自己被前男友抱怨过无数次但也没收敛屯在电影院喝啤酒的习惯。   可现在的我,早已经为Z君改变了这么多。   风刮着刚刚长出来的树叶稀稀拉拉地响,路灯昏黄的颜色透过单薄的树叶摇摇曳曳地洒在我的四周以及身上,远处传来呼啸的汽车声。   院子里牡丹也在逐渐冒出绿色。我记得答应过Z君,等到下一季牡丹开放时要带他来看我们学校这些颜色好像老式粉色卫生纸一样,别处找不见的特殊牡丹,还有成堆的三叶草,夏天喷水塞一工作,在某些地方,就形成小小的一道彩虹。   我记得他说,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彩虹。然后晶亮的眼睛里头盛满了小期待。   如果不是刻意回避,我能想到他的一切。   唉,我真想他。   我真的很想他。那些被打包压缩扔到犄角旮旯盖上厚厚掩饰的思念,砰地炸开,好像夜里盛开的烟花。   璀璨又伤感。   我变成了一个诗人。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我依然没看到Z君的半根头发,我又看了一次自己的短信,确定自己没理解错他的意思——他说他来了(这是现在完成时)他说他要留下我(这应该也不算虚拟时),他不希望我走(这可以算作一般现在时)。   如果他不希望我走,我就不走。   我这么思想简单的人,所需要的只是坚定的挽留。他给了我,我怎么舍得走呢?   只是,这个人到底哪去了?   舍监在我身后敲窗,然后递给我一件军大衣,问,你出来等人?   我说哦。   她又说,怎么不打电话呢,这么冷?   他说他要来,那么我可以等,可我不想打给他问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那是怨妇才做的事情。   而通常怨妇,都不承认自己是怨妇。   我说谢谢你啦。   舍监很识趣,拉上了窗,继续睡觉去了。   我身边都是些聪明人,而Z君身边都是些傻子。   可是,很显然,我是不快乐的那个。   保安大叔在门房里头边看电视边打盹,我悄悄溜出去,热闹的主路此刻少有人行,原本在屋里需要俯视的街灯此刻在我头顶。因为有军大衣的照料,我不是很冷,只是很紧张,于是手脚依然冰凉,呼吸浅促。   要是后脑勺也长眼睛就好了,这样就不会错过任何一个Z君可以出现的角度,可我是个纯灵长类,最多只能学那只自古闻名的兔子做东走西顾状。   等等等等等。   我是个没耐心的人,可遇到Z君,等待成了我最习惯的姿态。   他那样的人,不受强迫,不受诱惑,想法多多,言语缺缺,高兴不高兴都是笑着。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这样的好奇宝宝,最恨不能掌握别人的心思,而我这样在乎一个人,却一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大东哥认为我跟Z君不是一类人。   不是一类人怎么能相互理解,不能相互理解,怎么能说相爱?   可我这样勇于挑战的人,遇到十字路口,总挑难的路走。原来在爱情上也是如此。   我是该表扬自己勇敢呢?还是批判自己的愚蠢?   思维被转移到哲学思考,逐渐就放松下来。   一位谈得来的心理学教授有次跟我抱怨,他最受不了看到电影里描述的催眠,什么请放松请闭眼,净扯淡。   他讥讽道,你说放松就放松?你以为人家脑子里头都是橡皮筋啊!消除紧张的最快速方法就是转移注意力!   所以,他做催眠时会让学天文的人想猎户座马头星云赫罗图或者让数学系的默背圆周率。等到这个人想傻了,再该干嘛干嘛去。   我问他,我这样一窍不通的呢?他说,哦,那你只好想思考哲学问题,比如,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站着想不通,我就索**蹲在马路牙子上。有些累,但终于暖和过来。   偶尔有出租或者有巡警走过。   只可惜关于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   想来想去就想成——他真的能来吗?   Z君给我这样短信,会不会像上次那样第二日我质问他的时候,他会愕然地告诉我,我喝了酒,我不知道,我问问大卫。   经过不成**的哲学思考,我也已经冷静下来。那样激情澎湃的文字不是他的手笔,起码不是清醒的Z君的手笔,搞不好他又喝醉了对着我们常一起看的海,一时间寂寞无边,感慨万千,就陡然曹操附身,写了一篇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千古绝唱,通过万恶的中国移动投递到我这里以期造成连续**破坏。   而我呢,我就真信了。想也没想就跟被惊着的麻雀一样飞出来。   幸好我没有打电话给他。   希望渐渐被熄灭,可毅力还在,如果他不来,我不会告诉他我真的等过他,如果他来了,我会立刻先道歉,然后解释,我刚刚下来,你等久了吧?   我一边想着如何挽回面子,一边继续等。可已经四点五十。   巡警换过两拨,开电瓶车的校警不断看到我,终于忍不住过来问,同学,你有什么事情?   我说我在等人。   他很疑惑说你等了很久啊。然后看了看手里的巡逻记录。   我扫了一眼他的巡逻记录,上书:时间:两点三十五,不明人物特征:女** 绿色大衣,(疑似学生)位置:二号楼院外 行为:徘徊不去。   我是不明人物,并且徘徊不去。   真是文采斐然。   我要是个不明飞行物就好了,立刻东南飞。 第100节   善良的校警看我不说话,又提出建议:不如你打个电话去问问?   随后又建议,没拿电话吗,不然你用我的电话?这么晚了还是回去吧。   我总是在最难过的时候遇到最善良的人。天知道这是不是好事.   小时候我学滑冰,我妈从来不会像别人的老娘一样跟在一边扶着护着,她在远处看着我不断摔倒,然后在我自己爬起来的时候朝我伸出大拇指。在那个学习班里头,我是学得最快的,因为我没有花很长时间在哭上。我们当家主母常说,疼已经够了,疼了又哭那就只能当可怜人。他们教育我,即便做坏人,也绝对绝对不要成为可怜人。   我希望这位小哥像我妈一样站得远远的,看我一个劲儿憋住眼泪的时候,告诉我,就这样,继续坚持。   可要这么做的代价就是我得告诉他,我被一个短信诳点了。大半夜跟被狗追一样跑下来等到天快亮,还被当做不明人物受各类巡警保安远距离观察。   这才比较可怜。   我说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估计他见我神智比较清楚,于是在我那一栏前头画了勾。我看前头还有几个重点盯防对象,但并没有像我一样被排除嫌疑。这样仓皇的凌晨,难道他们也被一个短信骗了?   这年头傻子真多。   我回到寝室,躺到床上才发觉自己浑身所有的骨头都在疼,闭上眼睛觉得好像在飘。我妈说,这是累到心的缘故。就好像有人做梦会梦到失重,或者高空坠落,这些人都要警惕自己的心脏机能到底如何。可我不是累到了心,我是伤到了心。   我的小心心啊,像一只挣扎着的鸟,冒着不断招呼过来的棍棒,依然坚持飞的梦想,结果,就这么被打死了。   今天果然是有天启的,月黑风高杀人夜,Z君彻底谋杀了我的心。   还用这样软刀子不见血的方式。他也忒歹毒了,我这么华丽丽的一学生会主席,竟然都不过一个从群众平均智商普遍偏低的国度回来的肄业青年,感情和自尊受到了双重打击。   躺在床上也不想打拳,也不想喝酒。我重新看了短信。他说他想留下我,如果他用的方式不对,请我指点他。   说得真好听,可那不过是一条完全虚拟时短信而已。我当了真。   我常常十分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指点师弟妹,有些事情不能当真,得听过就忘,认真你就输了。   谁知道今天我自己忘记了这句话。   我认真了,为了个短信就这么丧心病狂鸡飞狗跳地等了这么久。   贴墙侠女起床后,又会出现一段徐瓜瓜失恋后生物钟与季节不协调的八卦。   侠女的文笔十分了得,相信我又能红上十天半个月。   我的正太君们这下得彻底远离我了,正太那么弱小纤细柔嫩的肩头可承担不起我这么一生物钟跟季节不协调的主。也行,跟Z君这一把,好歹从正太堆里头爬了出来,明天看看南瓜给我的表格,找出个差不多的,相亲试试。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猜我的威名还不够力量传递到友好邻邦。   想着想着,竟然也睡着了。然后睡到有人揪我的被子,我是个很有忧患意识的人,就算睡着了也惦记着保家卫国,被子枕头和抱着睡着的那只熊一旦有脱离我的管辖范围的趋势,立刻就会醒,然后凶神恶煞地盯着妄图践踏我方主权的人一顿示威。   好一会儿,才发现那个人是我妈。   我妈看着我呵呵笑,说,徐瓜瓜你这什么眼神,起床气不小是吧?   我虽然对四十岁以上生物出现在到我的寝室这件事十分不适应,依旧下意识热情地回答,不,没有,我就是早上起来精神好。   说完发现寝室里头早空了,再看一眼电子钟,已经下午三点半。我妈很适时地旁白:下午三点半,起得很早。   我很尴尬地笑。   她没有继续讽刺我,见我没有继续睡下去的意思,就拎起包预备走人,边走边说,志家明天得上班,订了晚上的票,下午一起吃饭给他送行。你收拾收拾,我们在楼下等你。   我想问老唐怎么要走?不是放假?   但想到如果问下去,一定会被我妈得到机会旁敲侧击。   她最擅长婉转威胁,一旦得到机会,一定会让人痛改前非。她怎么会去当中医,最该去当律师,语笑嫣然,杀人不用刀。   女子无才便是德。古代人的思想也不是全无道理。女人如果长得美,还真是笨一点比较有利地球健康发展。   长得又美又聪明的,第一个冲进我脑子里头的就是妲己。   我对把自己老娘跟狐狸精相提并论感到十分愧疚,于是赶紧对这门大喊一句,妈妈我爱你。来表达我的忏悔之意。   喊得声音估计有些大,我妈竟然又推门回来了,笑着问,你爱我什么,走的时候把你们寝室窗户打开,通风不好容易生病。   我要跟我妈一样就好了。   我要跟我妈一样,就会喜欢我爸那样的人,生活过得简单富足。   挑战高难度,真不是件好事情。   本来根本不用践行,所以四个人只有我爸最激动,好像要提前离开的人是他。且激动之余依然不忘奸诈地提点,全家一起吃下馆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天伦之乐是每个人最**本的需求,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是人类发展的必然。   白痴都晓得他的意思就是想把我跟老唐送作堆,要是随便说说也就算了,恰恰赶上北京最著名的十里长街大堵车,给了他过于丰盛的叨叨的时间,一路不带闲着,竟然也不用喝水润润。   原本我妈还有情有义地应和一句,后来她也懒得理,我见主公都装不下去,索**掏出耳机听音乐,就剩下老唐,他正被告知作为合格的好警察,应该排除万难不怕牺牲地向目标前进,不能遇到困难就打退堂鼓,这样的精神不符合国家对人**保姆的期望,也不符合新时代对新青年的要求,更加不符合唐家一门忠烈的训诫。听得司机大叔已经晕菜,不断从后视镜打量老唐和我爸,试图找出点天波府后裔的感觉来。   黄舒骏有首歌,叫做《她以为她很美丽》,我爸呢,他自己以为他很婉转,可听得我妈都忍不住笑,然后颇为意味深长地通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继续假寐去了。   笑归笑,心情依然不好,Z君在我心里头上下乱窜。我是个做事得有清晰脉络的人,没结果的事情我可不做。可现在,难道要我打个电话过去怒斥他,你说过你要来,为什么你不来?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这都是电视上才有的桥段,通常看到这样的桥段我都大乐,这些人都不长脑子的?这不跟喝高了裸奔没遇到熟人, 第二日还打电话骂人家不关注自己的动向一样自犯贱嘛。 第101节   去那家饭店在搞店庆,大约凑够一对就送一支花,看到我们四个,门童顿时熟练地掏出两只花递给男士。   我爸很开心,转手送给了他的老婆,我妈拎着花没什么反应,甚至连闻闻也没有,嗯了一声,表示收到了,然后扔进手袋里头。   我爸献宝邀**未遂,自然坐不住,于是不断嘀咕,大意上是说他身边的赵钱孙里都不会送花给自己老婆,而他自己一出手就是玫瑰,这种事情只在电视上发生,但是他做到了,特别浪漫特别值得表扬。   表情很哀怨,但声音也不敢提高,大概怕走在后头的我跟老唐听见,丢了他看似一家之主的微薄面子。   老唐拿着花却很为难,他偷瞄我一眼,又偷瞄我一眼,那朵花在手里转来转去。我跟老唐的阶级感情,那真是两肋插刀的深浅,可这样的小心翼翼的老唐看得我很心酸,于是我从老唐手里拿下那朵花仔细看了看,又拍了拍我爸说,喂前面那位先生,你别得意啦,这分明不是玫瑰。   我爸闻言顿足,立刻怒目而视,辩驳我,门口广告上明明说是的!   这下声音也不小了,老唐也嘿嘿笑,我就乐了,回答,爸我还以为你回头得给我一句血口喷人呢。   我爸白我一眼,嘀咕,多嘴!   我继续说,广告还说你是他的上帝你看他拜过你没有?   我爸没了动静,我才说,这是月季,满北京我还没看到哪个花店卖玫瑰的,你指望他这小本生意送你玫瑰,那还不如给你打个折扣实惠。   然后我把花也给我妈,朝老唐笑,老唐又笑了。   可这一餐饭,我再也不敢看老唐的脸,这里头包含了太多的对不起以及羞愧。   归根结底,是老唐为我这段乱七八糟的情感埋了单,如果他抱怨我一下,大概我能好过一点,可他什么都不说,于是我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吃过饭,我爸说要带我妈去工体北,他美丽的老婆大人对这个地方不是很熟悉,于是天真地问,什么是工体北?   我本来预备把工体北跟簋街混淆一下帮助我那过于憨厚的老爸蒙混过关,以补偿我方才存心拆台的邪恶举动。   结果还没开腔,我爸没头没脑地开心回答,都是夜店,好多夜店,装修得很有意思,可热闹了……   此语一出,我就闭嘴了,我妈妙目一瞪,停了片刻,才缓缓问,怎么回事老徐,你怎么知道的?   我爸这次向我求救,我只好瞪着眼,干净地向主公撇清自己,反正不是我说的……我也没去过。   我爸这看似一家之主的微薄面子到底没保住,家审是免不了了,于是,送老唐去机场的任务就落在我身上。   老唐自然推脱不用人送,可这并不是他的风范,以前他要出差,但凡我在家里头,就是一点半的红眼机也得我亲自驾马牵驴护驾到机场,并要一路表示我对半夜睡不了觉,凌晨一个人开车回去没有任何怨言,以防止人**警察因为非工作时间遭遇的不舒心给国家带来损害。如果碰上早班机,那就更惨了,我还得负责给他买早点并要做人肉闹钟催其起床。   可他现在看我的姿势,让我想到当年被我多次打趴在地的男同学,若干年后看我的眼神还透露着不堪回首的脆弱。   眼见每日N次的北城大堵车如火如荼,老唐只带了一只袋子,所以我们搭轻轨去机场,地铁里人很多,冲淡了尴尬,我俩不约而同地认真研读了各类贴床广告和随到广告,并表示对其创意的感慨。   可到了机场就不一样了。老唐没的托运,而北京地铁的强大威力度过于突出,我们到了,老唐的飞机还没到。沉默一会儿,我觉得沉默不好,容易让人陷入思考,我现在运气背,用脑子想出来的答案都是错的,又没进化到用脚趾头想的阶段。   只好跟老唐说,你回去好好工作,得对得起自己头顶上的国徽。   老唐笑了回答, 你看你跟我爸似的,一喝高了就这几句。你喝高了?   我看老唐笑了心里头也敞亮了,还没敞亮多久,电话忽然响了。   当当当!   Z君。   我原本已经死透了的小心心顿时诈尸,下意识看一眼老唐,他瞄一眼电话,就礼貌地看向别处。这个举动让我的心跳骤然慢板。   我觉得自己这状态像金**德那个著名幽默片《空房间》。   这片子的普及版别名耸得狠——《空房诱“女干”》(这次能发了吧?昨天折腾了一晚上,都没发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   翻译的人一定颇为精通观众心理,因为这名字,这片子火了很久。   我一爱好艺术的师兄从我这里连带着《索多玛》跟《感官世界》以及《九歌》一起借走,首先以及唯一还了回来的就只有这名子耸人内容骇人的片子。   一个已婚妇人跟一个奇怪的男人偷情,严格来说还不算偷情,这男人跟会轻**的蜘蛛侠一样可以无视引力以及大气压,满屋子爬来爬去,完全忽视这女人的老公,最要命的是姿势还跟机械舞一样挺好看。   按我说,分析到最后就是一个2.0版蜘蛛侠跟1.5版女超人越过一个反应迟钝的终极傻子不断交流生活经验的科幻故事。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拍那么深沉。   我最架不住把娱乐搞深沉,所以金**德的电影总让我笑。   但这个电话并不能让我笑。Z君打给我做什么?问我是不是受骗了?如果他胆敢问,我就敢飞回去砸了他的办公室,打得他手下所有人都抱头鼠窜,演绎一版正八经的空房间给他看。 第102节   电话还在响,我原本想断掉它,结果还是放了静音。   老唐问我,怎么不接?   我说不要紧的电话。现在还是送人**警察上飞机比较重要。   老唐笑了,拍拍我的头,又说,送人**警察也不带束花,不够诚恳。   我们之间的冰雪在我的努力下正在努力朝消融的方向发展,这让我很得意,像我这样的天生外交家,攘外而不安内,那还不得让后院火给烧死了。   可想到Z君的电话,又觉得还是免不了这一死。   电光火石间我想好了,如果他来电话向我解释昨天短信的事情,我就说,短信?什么短信,你知道的中国移动经常吃短信,要是重要的事情,不如打电话吧。   对啊,如果重要,为什么不打电话呢。这样明显的破绽我都没有看到。活该大晚上出来徘徊不去。   我又问,这次又要你去做什么?不是卧底吧,你这幅长相可不行,脑门凿的“我是好人”还闪闪发亮呢,一进坏人帮去就得让人拿去当卧底样本开展全线肃清内鬼教育了。   老唐呵呵笑,说,怎么会那么夸张?   老唐对自己的工作从来不多说,我总觉得这样尽忠职守的人只能在教科书上出现要不就是电视剧,除了谥号什么都不咋地,不然就就义了不然就被陷害了,然后全国宣讲,所到之处哀鸿遍野……   他这回答听得我心里一阵凉,于是拉住他问,不是吧,真是卧底?你可别这么fashion,没危险吧,能不能推了呀?   老唐大义凛然地回答,没危险要去有危险更得去,不然国家要我们干什么的?   机场跟舞台一样,光源位置很高,可惜没有绷上层层白布,于是老唐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连点阴影都没有,这可不符合电影美学对英雄人物的塑造理论,一般来说,表现英雄那得仰视,侧光加逆光,不但脸部轮廓要凸显,身体轮廓也要加上光晕,才能显示出这句话的掷地有声。   要听别人这么说,我是绝对不信。舞台剧看多了就受不了这样的排比反问句式,一般都暗暗比出中指默默问候他一家老小。   可老唐这么说,我信。   他脑子里细胞要是能自由排列,那绝对就只有四个字“保家卫国”。   这个回答顿时显得我很渺小,渺小的我找个地方坐下然后讪讪道,那,那行吧……你自己照顾自己,党国是罩不住你了,干什么事留点儿神。记得你得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   老唐呵呵笑,说,你还挺关心我的嘛。   我立刻挺直腰背掷地有声地回答,是呀,我不关心你关心谁?我要不关心你那还不得被各种雷劈成各种形状?   老唐哈哈哈笑,说,行!还能开玩笑那就没什么大事。别总蔫头耷脑的,一点都不像你了。徐叔叔那边的工作我来帮你做。别的忙帮不上,让他少给你相亲的能量我还是有的。你好好照顾自己也别说徐叔叔担心,看你这段时间瘦了这么多,他也着急。   我咧咧嘴哼道,要不是大东哥我爸能知道啊?他也不是不知道我爸更年期看什么都跟看惊悚片一样大惊小怪,大东哥到底什么时候回资社去?他要再不走,我就得跑了!   老唐一本正经地纠正,可不是大东说的,是关老师。关老师出的主意说得让你移情。徐叔叔觉得有道理就实践了。大东给你挡下好几个呢。   我说,哈,唐志佳,你真以为我信啊,方奕东那张嘴要没有点儿非给他挑拨,还不得退化成角质喙!   老唐呵呵笑,笑了一会儿,伸手拍拍我的胳膊,说,大东就说他妈这好心添乱,一定得让他背黑锅,还真说准了。   终于挨到check-in,我暗暗松了口气,怂恿道,进去起码还能坐着。   老唐磨蹭了一会。   我戳戳他问,可别哭啊,三郎探母我可受不了。   可是老唐他拥抱了我,一胳膊过来我的腰就发出卡啦的一声,下巴撞硌在他的上衣扣子上,脑袋着陆时没有考虑到自己拖着脖子,这就给呼吸造成了一定困难,眼睛看着天棚吊顶,直冒金星,话也说不利索,姿势好像过年过节肉食店里头挂着的腊鸭。   我不知道婆妈如老唐还能做出这样的举动,虽然呼吸不顺,脑袋还是勉强可以运作的,我可不能让他在这个地方表白,那我就前**尽弃**亏一篑彻底歇菜了。 第103节   我立刻拍拍老唐的背部艰难地说,咳咳,没事的,咱们这是去上班也不是出家,肉可以吃小姑娘可以看,看上了我帮你泡,泡不上我给你介绍,短信呢也能发,实在不行还能电话,没事,没事啊……   老唐的肩膀变为介质传递给我他的笑声。他笑了就好,就怕不笑,抑扬顿挫地来段机场表白我就over了。   他隔了片刻才放开我,我好不容易得了解放,正贪婪地大喘气,却听到老唐说,我很久之前就想这么做了。   我只好顺着他歪,你不早说,不然咱们再抱一下,来来来,再抱一下……   结果下一秒,老唐吻了我的脑门,我脑门上全是汗,还有北京脏兮兮的浮沉,每次回到屋子我一定要先洗手洗脸然后洗澡才敢躺到床上去,可老唐吻了我了满是浮沉汗水的脑门,我第一个反应是,脑门多脏啊。   然后他说,瓜瓜,我走了。   潇洒地一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两襟不断翻帖到手臂,领子有些皱,裤子膝后有微微的折痕,他留给我一阵风,风里带着微弱的熟悉的香气。   我片刻才想到,那是一只古龙水的味道。   那一刻,我仿佛被雷击。   那古龙水,我叫它数字古龙水,Z君车里有一只,如果遇到乌烟瘴气的饭局出来后他会用一点,以此照顾我对烟草敏感的鼻子。于是有一日我告诉老唐,XXXX古龙水的十分好闻,男人用这种传统古龙水比各种男香好多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Z君的味道十分好闻。   老唐当时被我说得一愣一愣,因为他从来不用香水,他甚至没听过古龙水,他用无香香皂洗脸,身上只有洗衣粉和衣用消毒剂的味道。   我心里一阵疼,几乎要追过去向他说明然后道歉。可是,道歉有用么?让老唐知道他误解了我的意思,让他知道事实是我所喜欢的不是那个古龙水而是喜欢拥有这个古龙水瓶子的无数人中的一名,我只是在没事找抽地婉转表达我满溢的情绪?   就像劳劳亭与玉门关所言不是关隘亭台而是漫路离情,明月浮云所讲的只是我对你的相思。别人的歌唱出我的心,而我的那瓶古龙水,所代表的只是我的那一份无法被完成又不能被认可的爱情?   那些磅礴而不可动声色的感情已经超过了直接描述的能力范围。   而我的情深难载成为一把刀,插在老唐的心上。   我以为我做的是好事,不爱已经是亏欠,如果又不坦诚,那不是亏欠的平方?   可我做的如果是好事,为什么会有这么深的罪恶感?   我等着老唐完成向我挥手告别的惯例,可这一路,我再也没等到他回头。   他的嘴唇好像还印在我的额头,有些粗糙,有些大力,有些凉。   那个吻稍纵即逝,却不能被忽略。 第104节   有些么事干的专家认为额上的吻代表真爱,但是他们没有解答如果一个人对真爱不动心该如何救药。   我觉得尴尬抱歉,还觉得有些惋惜和困扰,但我不喜欢这个吻。   我替老唐担心:他这样情意绵绵的亲了我,那接下来还要怎么面对我?   想了很久实在想不到出路,老唐那样的脸皮薄的人,以后一定会尴尬。   结果从机场回到学校的路上接到老唐的短信,他说那是提前的愚人节礼物。   不接电话不解决问题。心里头有疙瘩,会一直放不下。   这短信才是愚人节的礼物,这种扯理由都能写出来,足见他是多久么放不下。   而老唐大概也知道那是Z君的电话,当然是了,他审了Z君老爸那么久,就算没直接联络也一定间接联络过,搞不好还暗中监视过。   电视剧里头警察都跟国家地理杂志的特派员一样,提着大白小白小小白猫在嫌疑犯栖息地   ,咔嚓咔嚓几张照片拿回来做成PPT供前锋警员对号抓捕。搞不好连我也在里头出现过,一定是的,不然老唐也不能被放假。   越想越觉得我就该被各种雷劈成各种形状。   可雷没搭理我。   回了酒店,没看到我爸。我妈一个人正敷着面膜看书。   我问,怎么不见我们徐掌柜?   老美女很淡定地说,你爸去那工体北探险了。   我八卦因子顿时爆发,我爸那种五讲四美老少年,太黑的地方不去太吵的地方不去,五光十色的地方也不去,饭局定点那么几个酒店,认识了新朋友第一时间汇报,认床认人认枕头,我妈不在家他就睡不着,这更年期也太神奇了,他也竟然敢自己去工体探险?月亮还没圆呢,连我爸也变身了。   我顿时很精神地贴过去问,自己去了?真假真假?工体那边的小姑娘可都是天使脸孔魔鬼身材的人肉喷火机,你放心我爸去?   老美女说,你怎么知道人家那边小姑娘是什么机?   我咧咧嘴说,反正不是KFC就是了。   我妈又问,志家上飞机了?   我说哦,上飞机了。   又想到那个吻,我叹了口气。   老美女看我一眼,放下手里的书说,徐瓜瓜,你过来,我要跟你谈谈。   一句话说得我周身发冷。   我妈顿时评价道,你挺紧张的。   我说是,能不紧张么,你这面膜跟日本浮世绘似的,我对日本艺术有恐惧感。   我妈笑了,说,你怕日本艺术?那美国艺术怕不怕?   听到美国更紧张,这是在试探我对即将到来的申请季有何感想的吧?。   我说,美国艺术混杂了很多东方艺术很难说怕不怕,得具体分析。   我妈笑了问,挺了解的?   我说是呀,挺了解。然后试图转移话题,说,这么了解,有没有物质奖励?   我妈还真的想了想,她这一想我就很讶然,不会真得给我个bonus吧?我可盼了两年多了。   结果老奸巨猾的我妈说,你大东哥的一个朋友,人品不错,家里挺好,背景也没污点,身高也不矮,学历过硬。   我愣了很久,才小心地试探,老唐说,是关老师怂恿我爸给我相亲的,我以为关老师是说的我姨妈……   我妈说,哦,是你姨妈。   我错愕了,问,那你也跟着起哄?   我妈理所当然地说你的生活圈子太小,应该扩大一下交际面,为结婚做打算。我回头把他电话发到你手机上,你们先聊聊,这个人不错,结婚这事情,跟谈多久恋爱没关系,关键看有没有心维护,我虽然没有你年轻,但我也信一见钟情,如果你认为行,想现在结婚也可以。这个奖励怎么样?   我上下跳着说妈你开玩笑的你?我才多大,我人生还没开始呢你就让我把自己一辈子栓到别人身上?   我妈扬着眉毛问,你不想嫁人啊?   我说自然不想!结什么婚结婚,我爸跟我姨妈抽风,怎么顺带把你给传染了?你要是也跟他们起哄咱家还有点儿明天没有?   我妈似笑非笑地说,徐瓜瓜有明天吗,我怎么觉得有明天的人不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呢,今天你们舍监跟我说,昨天你穿了件睡衣半夜疯了一样溜出去了到天亮了才回来,还是人家借给你件外套? 这样下去,你不如乘早结婚,女孩子结了婚心就定了。我是希望你有出息,但更希望你有理智有平静幸福的生活。你这样下去……   她的话到末尾,变成一个摇头伴随一个冷笑。   这是典型的她表示不赞同而又不屑于解释的方式。   怪不得她到寝室后神色奇怪,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说哦,同学半夜腹泻,我买药去了。   老美女笑了问,读了几年大学,单学会即兴撒谎? 第105节   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开心,我对自己的开心很不齿,但不齿没作用。   这回拨电话的冲动好像毒瘾,憋得我上蹿下跳,在水房里站桩站了很久,才觉得平静。然后开始开导自己,稳健的人格一句话概括就是——越想做一件事情越要慢。   所谓,**动守静,**为趋止。   我边洗漱边想,我得把这句话凿在我自己脑门上。   眺望了一下不远的食堂,看见卖早饭的阿姨还没有下班,于是故意忘记了电话,假装兴高采烈地吃饭去了。   饭如预期没吃好,周遭电话一响我就能被噎住,还好我的手机铃声已经换成平均率,撞铃风险微乎其微,不然殒命食堂的死法简直足够我爹娘学斯坦福给我立碑去了。   待到几百年后新生入校,负责接待的学长们就深情款款地讲解:这是本校第一位女学生会主席,也是唯一一个死在任上的学生会主席,具体怎么死的说法很纷纭,有人说是失恋自杀,有人说是见义勇为,还有一种说法说她是吃饭噎死的。对于她的COD,已经成为本校几大未解之谜之首……   我要是新生,我会笑死。   注意力被分散,肠胃开始勉强工作。吃完了饭,溜达了一圈,就回寝室预备拿书上课去了。   可甫进门,坐在左上方床上的甲女就说,瓜瓜你电话响;右上方的乙女接着,响了很多次。在我身后提着牙膏进门的侠女说,所以我接了,是个男的,我说你吃饭去了没拿电话,他说一会儿打过来。   我像向日葵一样随着发声源高低起伏地转了一圈,轮着番道谢。虽然晕乎乎,我知道这必然是Z君。   他一会儿打过来, 他打过来我就会接,真是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800还有假日呢,更别说这种被拉入黑名单的人。   脑门一热,我就打了过去。电话响,我也在想,我会问他为什么找我,然后问他想干什么?然后对他表示礼貌的祝福,比如恭喜发财心想事成四代同堂福寿齐天。   但我们的过去,我不会提一个字,自然,我也不会给他机会说一个字。   我不能去砸了他的店,也没资格扑过去说他是负心汉。   我这狗屁爱情跟邻国连续剧一样乌烟瘴气,可没道理我这个人被侮辱起来也跟连续剧一样一集一集的吧?   听了片刻铃声,然后听到Z君说瓜瓜。   这一声瓜瓜,一瞬间我好像忽然被人从岸上扔进海里,呛了口咸水才露出脑袋,头昏脑胀气不够喘而且鼻腔十分难受。   Z君的声音沙哑语气飘忽。宿醉。这就是宿醉,宿醉对于声带的影响我很了解,我很多同学原本可以唱高胜美的,结果宿醉第二天说话都跟杨坤有一拼。并且我知道,酒精对于伟大的Z君就跟一记闷棍一样,可以让其产生瞬时失忆的效果。这个体认让我的幽怨变为愤恨,所以我问,你好,你感冒了?   Z君立刻说没,没有。   比较诚实。   我丧失了一次挂电话的机会,又问,你找了我很多次,有急事?   Z君沉默片刻才说,没什么。我以为你有事。   我反问,我能有什么事?谢谢你关心。生意不错吧?   Z君嗯了一声。   我这次通话的目的都达到了,心里有壮士断腕一样血淋淋的快感,看看时间差不多,就说,我得上课了。   Z君说,前天我给你发了短信。   我没想到他真能问出来这样的问题,我的冤屈好像黄河决堤一样,可依然深呼吸一次,镇定地问,什么?   他说,我前天给你发了短信。   我说哦……不好意思,我大概没收到,不过,很重要吗?需要现在说吗?   他说没,那样最好,因为我也是喝高了乱发的,不知道写了什么。还想问问你,现在只好当成未解之谜了,呵呵。   虽然早就知道他极有可能是喝醉了的,但听到他说出来,依然很难接受。他明明说要挽留我。   他的话说的气势磅礴,可他不记得了,还当做未解之谜。   未解之谜都这样,地球不用2012就爆炸了。   那短信上的话,要是换给别人讲给我听,早笑得我心律不齐,可他说了,我就信。   我竟然信了?!   我说,不好意思,我要上课去了。 第106节   我说,不好意思,我要上课去了。   我没等到他回答,我也不想听他的回答。我挂了电话,坐下深呼吸,默念,**动守静**为趋止**动守静**为趋止……   直到心跳回复到正常值然后拎着包去上课。   那时我已经迟到,隔着门就听到老师正讲得如火如荼。   我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   这老师很好,山东人却在南方长大,所以不喜欢吃葱也不会说家乡话,但喜欢请客吃饭,还喜欢bee gees,容忍缺课但不容作弊,所以我们就很听话地从不缺课一直努力尝试低调作弊。   他知道我失恋了,还十分体贴而万分不成**安慰了我。   他是个好人。我半截腰闯进去一定十分挫伤他讲课的积极**,他们那种从国外回来的学者最恨别人迟到。我这么崇拜他,还是不要给他不好的印象,何况他的课程难选难过,我这种打亲情牌的人可不敢鲁莽行事。   这么想着,觉得自己理**思维来没沦落到零下的地步,怎么刚才就能把Z君的来电假定成一通道歉来电呢?还兴高采烈地想要收复失地,原本,原本我是根本决定不再要他的。本来嘛,我身边什么样的男人没有?环肥燕瘦,西施貂蝉,各种型号,各类**格,就算不是信手拈来,也都是触手可及的。可我忽然发现,我们越久不联系,我越思念他,时间线被拉长,他的脸却越来越清晰,有时候在路上走着,忽然听到类似他的笑声,就算知道不会是他,也会立刻转身找寻那个与他有相似笑声的人,他们会有一样的眉毛和眼睛吗?他们会有一样的笑容吗?   我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可为什么要让自己爱的人难堪呢,这不是我对自己的预期。可我的难堪怎么办?   真矛盾。   我对自己现在的立场,以及为什么对于这个立场会这么坚定感到些许不理解。   我正犹豫,电话又炸开。顿时,老师的声音有一个小小的间断。这下好玩了,他一定知道是我,因为他认得我的铃声,还说把我平均律搞成手机铃被他那个狂迷巴赫的老哥听到一定会斥责我侮辱斯文。   我气急败坏地低声嚷嚷,喂喂喂,谁!   那边一个浑厚的男声说,徐瓜瓜你看到肖泽镇没有?   字正腔圆的,好一会儿我反应过来,那是唱美声的顾大卫,他跟我说话不颤巍巍让我很不习惯。   我问,谁?   顾大卫的声音停了片刻才终于回答,嘿嘿,瓜瓜,我是大卫,你看到肖泽镇了吗?   他叫他的大Z肖泽镇。   我有些不适应,我身边的人除了我爸天天叨叨“那个开练歌房的肖泽镇”“那个跑堂的肖泽镇”之外,没有人叫他这个名字,大卫叫他大Z,大东哥叫他小流氓,我叫他Z君,窗帘喊他哥哥。   我于是重复,肖泽镇?   顾大卫说,我说瓜瓜,你能不能让他回来?我骗不过柳阿姨了,她老问我肖泽镇到底干什么去了,现在电话彻底打不通,要是肖泽镇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能活了。   我问,那你来交代遗言,给我?   大卫嘿嘿嘿笑,说瓜瓜,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是你让他回来吧!大Z这边新店开业,我没做过餐饮,我不懂啊,真出什么乱子,我真得交代遗言了。   我溜到露台去,被冷风一吹,脑子利索了一些,说,我没见到肖泽镇,自从上次……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大卫不说话。我心里头琢磨,就是笨蛋也该听出来我什么意思了吧?大卫憨点儿,但到底有限,而且骨子里头还是比较两面三刀的。   于是我耐心地重复,肖泽镇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还得上课,还有别的事情吗?没的话,我就挂断了。   大卫忽然嚷嚷,可他从美国回来就一直没回来,我是说,他从美国回来,就没回来过。不对,瓜瓜,我是说,肖泽镇从美国回来,就一直留在北京,快一礼拜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问,他去美国了?   大卫说,啊?你不知道啊?那,那我也不知道了……   我冷笑着威胁大卫,你敢不知道,我就杀了你那一群狗子狗孙!   大卫闻言顿了一会儿才说,可这事情真不该是我说啊。   我回敬道,多少事该你做的你还没做呢,现在当好人了?你说是不说?   大卫很容易被口头武力威胁恐吓住,他立刻说,我说,我说……他前段时间回美国来着,上礼拜回来说得留在北京找机会跟你谈谈,前天说去找你的,听着挺开心的,然后就不接电话了,但等到今天,不是关机就是不接,不是不接就是直接挂断……我和你说瓜瓜,大Z除了你身边真没有别人,你说那张照片有什么好在意的,我小时候还喜欢帕瓦罗蒂呢,我现在电脑桌面还是那老胖子,可我也有女朋友不是?我也得结婚不是?你们俩互相折腾,这算什么呢……   我截住他问,你说他在北京,他是来找我的?   大卫立刻回答,不找你找谁?他家里也没人在首都。   我想到Z君的短信,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开始不接电话的?   大卫老实地说,前天吧?不对,是昨天,我昨天早上打给他就关机了。开机了也没人理我。你们真没见面?   我问,你别转移话题,他去美国干什么?   大卫支吾片刻,大约权衡了一下我真有可能拎着刀回去卸了他儿子闺女的小胳膊腿,于是怯怯地回答,听他的意思,好像是想继续读书……大Z命很苦,小时候乱事多,躲到那么远也躲不开,现在好不容易肖叔回来了,他才能松口气……他跟你不一样,他这个人不愿说话,心思又多,但不说不代表他心里没有你,他不是坏人……他,他就是没有安全感,我觉得,他有点放弃自己,你说……   我听不得大卫继续叨叨,挂了电话,绕着露台不断转圈。   他说他要留下我,他说的是真的?   可联想早上的电话,我又打怵,这能是真的么?我被他耍了好久回,他是不是又在耍着我玩?   我把自己逐渐恢复血色的心强行押回去,然后跑到保卫处。我跟保卫处的关系比较铁,很容易地拿出了当天的巡逻记录。   可在那短短的半页记录20几个条目中中,我没有发现肖泽镇,或者肖斌。   我只看到自己,在一个深夜徘徊不去。   略微雀跃的心有些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可笑:我疯跑到保卫处,拐弯抹角要来巡逻记录仅仅为了证明Z君没有骗我。   如果我信他没骗我,为什么还需要别人证明?我不是不信Z君,我是不信自己。我一直以为自己看人很准,我一直标榜自己是个能看透绝大部分谎言和借口的人,结果,我看不透我这么爱的一个人的心。其实,我根本就没觉得自己找到过他的心。   真恶心。   以前我以为只有未成年少男少女才动辄拿自己的心说事儿,一个拳头大小中空带洞连着N条管子的东西,要是月亮要是真能代表了,那就成了恐怖片。   可是,我真的伤了心。   发现那张照片,恰恰是在我最开心的时候,我刚刚以为我得到了他的心,可在下一瞬,我看到了月亮的背面。那样从天顶被硬生生拉入地狱的心情,十分不堪回首。   我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回忆当天发生的事情,我做得很好。   可我忍不住会去想,如果一个人如此爱我,为什么会把自己藏起来?   我以为那是不对的,可是我认为是错的事情,我最爱的人认为无所谓。   就好像1900,下船对他来说并不是走到陆地上而是进入另外的世界。那张照片,就是我的那片陆地。   那张照片,颠覆了我对感情的秉持的信念。 第107节   校警问:“学生会查这个做什么?”   我随口答:“写一个报告,关于保卫处新巡逻方法对学生安全系数提升做出的贡献。”   校警立刻很开心,我知道这个报告我是一定要写了,写完了还得发表,不然一定会被归为拒绝往来户里头。但他的开心映射了我的不开心,显而易见这次我又沦丧了,不是被他耍,是被他的朋友耍,被我当做笨蛋的顾大卫,连顾大卫说话我都信,我真对不起母校!可我合上记录那一刹,忽然看到第3行记录上写着的名字:Zezhenxiao。   Zezhenxiao。Zezhen Xiao。泽镇肖。   zezhenxiao,像个荷兰人。一激动,双手就不听使唤,活生生撕开了那页记录纸,正开心的校警闭了嘴。   他用护照登记,上头写他,“穿深色风衣深色裤子,大约180几公分高,适中身材,因为不是本校学生”,他被留下电话号码。电话号码有什么用?难道他行凶作案之后逃匿,打电话给他他就会来自首?都那么听话,还要老唐干什么?我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因为Z君自凌晨“徘徊在二号楼周围,一直没离开”。   我忽然理解了他的电话,他想问我为什么没有赴约,结果他一个字也没提。   那天晚上他真的来过,他等在不对的地方很久,然后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他有话不愿意说,有问题也不喜欢问,他认为被人伤害不应该申诉,他给自己规定了严格的界限,他甚至不告诉我他做了什么。他伸出的触角,被稍稍一碰就立刻缩回壳里去,再不出来。那个记录后面还有他的签名,他的字龙飞凤舞,但是他十分坦然地隐藏了自己,告诉我: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忽然想到一句话:肖泽镇没有安全感。然后,这句话就不断在我的脑子里头转来转去。我知道,很多人对争取幸福采用回避或者消极态度就是因为他们幼年时面临过被遗弃的状态,如果以后处理不当或者这种被遗弃情况成为常态,他们就逐渐对安定生活和积极情感产生不信任。   这就是我们所谓的没有安全感,没有安全感的人对变化十分敏感,他们之中有一部分会积   极地表达自己的情绪,或者会引发争吵,另外一部分会刻意隐瞒自己的情绪于是逐渐导致裂痕。虽然他们自己可能也不愿意这样,但事实就是跟他们相处很难。   我从没想到,这段话里头的特点暗指了Z君。他从不唧唧歪歪,也不会半夜质问我为什么没有给他电话,他愿意听我从五代十国说到陈奕迅他老婆,他敢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半夜走山路或者下海游泳,不怕黑不怕鬼,他还敢在那么小的时候出国读书,单单靠一个人活得有声有色。   他要是没有安全感,那我不得活活吓死?   可他更愿意等在错误的地方一夜,却不打个电话问问我为什么不肯下来,连正太们被我放几小时鸽子也会发飙,他却只是隔一天以后才打个电话来问我有没有事。   如果我不够聪明,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前天晚上他来过这里,他在距我们寝室直线距离大约半公里,步行却需要小二十分钟的二号公寓楼下,等了很久。   这个现实让我觉得有些苦尽甘来——他来了,他想留下我。只要他想到,然后努力做了,这就够了。可是,以后呢?我怎么与Z君交流?因为知道他在错误的地方等了我一夜,我们就可以当做以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如果他持续这样有话不说,以后结果也不会乐观。   除非我变成他的心理医生,可心理医生不能和病人谈恋爱。我怀着前所未有的矛盾心态离开保卫处,等到中午也没下决心到底要不要重新联系Z君。不过大东哥打来电话,他知道老唐先走了。   我说:“哦,你消息灵通。“   大东哥问:“你跟那个小流氓……“   我截断他说:“我不说路云昭你别说肖泽镇,我不骂路云昭你不要侮辱肖泽镇。“   大东哥笑了说:“云昭做的事情可都有理由,对她来说我已经做了选择,所以她也只好做选择。我不怪云昭,我只怪我自己。你呢?”   我说:“方奕东,你再给我上课,我就挂你电话。”   大东哥很开心地纠正:“叫大哥,知道么,我是你大哥,你跟那个肖斌没学会别的,单单学会以下犯上了。你这是不高兴了?真好,是不是在发现肖泽镇不过是昙花一现,老唐才是你的未来寄托?”   我哼一声,又想到机场的惊魂之吻腊鸭拥抱,一肚子的手足无措变成无名邪火发到了万恶的律师东身上,我指责方奕东唯恐天下不乱满腹小人之心实为乱臣贼子只祸患,最好赶紧滚回美利坚祸害资本主义去。大东哥一点也不着急,绕着老唐到底怎么表白能让我一想起这件事情就原形毕露连番发问。   我知道说不过他了,干脆挂了电话,坐在操场外边的马路牙子发呆。坐了一会儿。大东哥发短信说:肖泽镇是意面,老唐就是西红柿炒蛋。但就按照你的生长习**来说,意面偶尔吃还行,吃多了伤身,还是西红柿炒蛋比较靠谱。   真是生动的比喻。 第108节   可我还知道猪脚美容阿胶养生,不难过有益健康不伤心长命百岁。谁也不爱轻松自在呢?看世界人口的平均寿命,就知道说跟做完全是俩码事。   跟方奕东说就是白说。但这通短信的确引发了我的食**,我对自己在如此混乱的时候还记得吃饭深感欣慰,看时候差不多,于是拍了拍屁股往食堂去了。吃饱了心情好底气也足,于是给Z君打了电话。那些记录给我看到了另一面的Z君,他小心翼翼,大概已经习惯了被人辜负,而我之前的发飙让他又丧失了信心,他不敢说他做了什么,怕得到更多的失望。很多没有信心的人都秉持这样的观点:如果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大概Z君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结果电话关机。   心理学从没说过没安全感的人自杀率高。他们只是爱折腾,因为被生活折腾惯了,所以生活陡然不折腾了,他们就开始有点余波未了自己折腾起来。   Z君就是在美国待得时间太长,如果他在国内如果他能练练太极,他就一定会悟到顺其自然与无为的真谛,他不会这么没有安全感。没安全感的人都该去练太极,知道道法自然的奥妙,知道顺其自然的意义,就不会这么折腾。   思索了一下午,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我忍不住打了一个,这次竟然通了。   Z君说:“瓜瓜。”   声音不再沙哑,但听起来依然疲惫。我想如果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我一定要离开家乡,不然每次听到他的声音,心脏抽着疼,总有一天我会心疼而死。   我说:“是。”   他不再说话。   我想了想,也不预备绕弯。于是问:“你在北京?”   他说:“不。”   我说:“你撒谎。”   Z君笑了,说:“没有。不然我换座机打给你。”   我有点懵,问:“可你之前一直在北京……你什么时候回去的?”   他:“两点多到了。家里头的事情还没完,该回来了。”   我说:“大卫找过我,他说你一直在北京,但你没有联系我,你那天晚上给我的短信,是真的?”   Z君嗯一声上扬,才问:“什么短信?”   我打定主意不跟他绕圈子,能陪着我绕圈子的人太多,可地球都有两个点是不动的,何况这个人他在我心上。我说:“你要我念什么给你听?你的护照号码还是你的短信?”   他不说话,我只好温言鼓励:“你等错了地方。我住在二号院,又叫做小四合院。那座二号楼是刚刚建成的研究生公寓,只有研博生。你为什么不打电话问我呢?”   他呵呵呵地笑,可我笑不出来,从我得知他固执地在错误的地方等了一夜开始一切都不对了,又或者这一切都是循序渐进的,只是到了这一步,量变终于引起了质变,我气势恢弘的泾渭分明终于开始偃旗息鼓。 想到Z君等了一夜,我就对自己的坚持感到后悔,我虽然怨气未消,但并不想让他做这样的事情,等那么久,天那么冷,还被人抄了证件号码当做可疑人士看管。   一边想我就一边心疼。   我觉得他是被人欺负了,我爱的人,我自己欺负可以,但这件事情绝对轮不到别人替我效劳。   我觉得自己的做法需要被修正,起初他没爱我的时候,我可以忍辱负重地设计勾引他爱我,等到现在几乎要水到渠成,我的眼睛里就揉不进沙子了,这就是惰**,惰**就是由奢入俭难。   我说:“我问你话,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他想了想,说:“电话没电了……你也没有打给我。”   我问:“你这是埋怨我么?”   他立刻解释:“没有没有,我只是说一个事实。”   他有的是事实,有些拿出来讲道理有些拿出来当证据,还有一些藏起来专门用来刺激我,让我在恋爱中提升精神境界成为当代张三丰。这段时候我打拳的时间比去年整年都多,早上练晚上练,赶上没课也去练,那群野猫已经不怕我了,他们大概当我是可以直立行走的同类,吃过饭没事就在我脚底窜来窜去。   我想告诉他这些。到底没说出口,只是说:“我等到凌晨四五点没有看到你,今天去看巡逻记录,发现你在第三个,我在第七个,我们加起来是十,多圆满。”   Z君回答:“太极里头不是只讲一二三,然后直接就是万物了?”   我对他愿意了解太极感到开心,爱一个人就应该想要了解他的爱好,林一然已经开始进入PCB领域了,而且还能跟南瓜讨论中国微电子未来发展的趋势,南瓜每每说起林一然在此话题上的各种言论,眼睛里有藏不住的骄傲,总让我想到大卫跟我说起他几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女。   我说:“虽然我学太极,但你不是学数学?你不觉得做题的时候答案如果是十的倍数最让人开心?”   Z君想了想回答:“我不记得了。” 第109节   我对待他,有十足的耐心和厚脸皮来来对垒我的好奇心。那些人际交往中的规框底线为他不断后退。   一个人为另一个愿意受苦,愿意等待,愿意做改变。这就叫做试炼吧?   我问:“大卫说,你之前有回美国?”   他笑了,说:“大卫跟我讲,你用他的狗作威胁。”   我闻言杀心又起,这大卫果然是两面三刀的货色,将来也是我跟Z君的绊脚石,我一定得想办法把他给拿下,不能从狗下手就得从他女友下手,我想到那个晨晨,我得在周小雪之前把她收服。   我解释:“他不告诉我你在哪里。何况我不会真的杀了他的闺女儿子们,你知道,我怕狗。”   Z君呵呵笑。   我喜欢听他笑,觉得很安心,于是又说:“那个短信,我没有删除。”   他说:“瓜瓜,我们不要谈这些,还是谈谈我们的问题。”   很好很主动,我也主动示好说“那好我先说,我还是受不了那个照片,我其实不是受不了照片是受不了那个照片的位置,如果有个人在我心里处于那样的位置,我一定会告诉你,我按照自己的标准要求你,你做不到,我于是失去了信心,因为对我来说这样的事情根本没有是否做不到只有是否有心。那些说做不到的只是心不到,但我没有想过你跟我不同,我也没有想过你也有自己的方式,那天晚上收到你的短信我就跑下楼。因为从一开始,我只是想让你留下我,你想留下我对我来说就是你做的选择。我反应过激,但归根结底也只是希望你能比关注那张照片上的人还要关注我。如果你忘不掉她,那是不是可以,比爱她更爱我呢?   ”   Z君不说话。   我说了这么多,也有点儿忘记自己说了什么。想了想,只是觉得乱,只好等着他说话。   路上人来人往,校园广播的学得跟新闻联播一样四平八稳,我见过几个做主播的小师弟,看起来挺机灵,说起话来也好听,还能唱各种好听的歌,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话筒就变得跟中年妇男遭抢劫一样肌无力。   我知道自己心烦了,于是一路踩着马路牙子地往酒店走。   这是我在讲电话时保持冷静的方式,走路边。一边维持平衡一边回答问题,注意力被分散就不会过于倾注情感,然后,就不会失去理智。   关心则乱。   那些能够冷静处理的事情,都不是重要的事情。那些能够冷静对待的人,都不是重要的人。   好久,我听到Z君终于开口说:“对不起,跟我一起,让你受委屈了。”   我噗通从马路牙子上折下来,在路上踉跄几步,钉在十字路的斑马线上,觉得脖子被扼住,喘不了气,说不出话,然后慢慢地走回人行道。   我不是不讲理的人,甚至可能对他或者其他人来说我也有做错的地方。我不是笨蛋,如果做错了就算现在不察觉,之后也会慢慢改。   我只是在意这样无条件的包容,在别人都指责我的时候,当别人都背弃我的时候,爱我的人会无条件地站在我一边。   我是这样的人,如果我爱你,我不会怂恿你做坏事,但如果你已经做了坏事,我会成为帮凶。   爱是信仰,错误的爱,就是错误的信仰。   爱情没什么道理。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除非能找出一个道理来支持你爱他这个观点,否则,一旦开始讲理,估计就要分手。   就好像在这之前的时间里,我尝试用理**分析来解决我们的问题,结果,理智告诉我:趁早玩儿完是最佳解决方案。   因为很显然真心对待任何事情或者任何人都是极为危险的行动。   可我愿意冒险。   我曾经告诉过电话另一端的这个奸商,我想带他去看我们学校的那些花,北京的春天的确很好看,这城市太能装,春天有时明媚如同少女,一点她还能看不出动辄招来一场沙尘暴把天空吹得跟戈壁滩一样萧瑟,或者夏天风和日丽,下一秒就能给你头顶浇上轮着番的暴雨,再或者远处看起来的灯火璀璨,近一点才能发现原来是堵在各种路上的各种车灯。   Z君听了以后评价:“你真会形容。什么地方让你一说都挺好玩的。”   我很开心他表扬我。 第110节   那时候,我并不十分了解他的脾气,所以一路走得很不顺,还好我皮糙经得住顺境以及逆境的轮番折腾,于是现在,可算是轮到这个奸商对我说,对不起,跟我在一起让你受了委屈。   他的叹息很轻,可我听得到,然后他沉默了。   他沉默的时候,喜欢两手交叠胸前,眼神飘向远处。他一直是不喜欢说话的那个。   好久,他又说,我去美国是想问一下学校的事情,我知道你家里想让你继续读书,我也觉得让你为我留下对你不公平,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一起回去。然后,我去看了那个照片上的女孩……她叫Jill。你知道我叫什么吗?Jack。我叫做Jack。Jack&Jill……   然后Z君笑了。   以我不算高深的英文水平,也晓得Every Jack has his Jill。   可她又不叫Jones。她也不叫Rose,Z君甚至也不姓Chan,这有什么好笑?   Z君继续说,她是我在美国认识的第一个中国小孩,也是很长时间内的唯一一个。我的英语不好,她上课帮我翻译课文,下课帮我翻译吵架……   我心里琢磨,搞不好这伟大而烂俗的“Jack”也这小妞给起的,她叫做Jill 喜欢上了Z君,于是立刻给他戴上Jack的狗牌,任谁听到JACK&JILL也会说,oh!A sweetie couple!   心理够阴暗。   我有一段时间抽风,把徐瓜瓜、瓜瓜徐的msn Hotmail Yahoo sina sohu aol gmail能知道的全都给注册了。这是标记心理,跟小狗到处撒尿一样,充分体现了原始本能。   说不嫉妒是假的,嫉妒没用只好装大度。不了解敌人就不能打败她。赵匡胤那卸磨杀驴的主都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怎么能打草惊蛇而让她逃出生天,不让她跪着挂,已经算是给面子。   于是我说,她是个天使。   然后安慰自己,虽然她是天使,但她是我创造的。   知道天使跟上帝的区别在哪里么?   我觉得自己获得了平衡,也不分神沮丧了,专心听Z君回忆往昔恰同学少年的事情。   Z君继续道,导致我们分手的原因很多,她父母不同意算是最关键的,另外我读大学去了左岸而她依然在新泽西……分手后,我一直在等,结果等到她结婚变成妈妈……,我说我对Jill已经没有任何爱情你大概不信,原来我不确定,但这次看着她,只感觉与她像是上辈子的事,很多都忘记了,能记起来的那些枝节,也都进入不了我现在的生活,可没遇到我之前jill也很快乐,没遇到我之前你很快乐,我爱的女孩子的爸爸都不喜欢我,Jill的爸爸也坚持跟我在一起她一定不会开心,这次我去看她,她的状态比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好得多。跟我分手是个正确的选择,不论对我还是对她。   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于是我说,那很好,有了前车之鉴,后浪也不会折在沙滩上了。   Z君不置可否。   我又问,你认为呢?   可他仿佛下决心道,瓜瓜,你不觉得,没有我,你能找到更好的人?   这句话让我脑门儿有一阵轰鸣,我不信我听到的话,问,你想我找更好的人?   Z君说,我的奶奶郁郁而终,我的妈妈一直过得提心吊胆,然后Jill,我自问全心全意,她竟然都不快乐。我家的男人大概天生就不懂怎么去对别人好,你跟着我,有一天想明白了也会离开,要离开不如现在走,女人的青春没多久,浪费给我不如给值得的人……那天我在你楼下等你,想了很多事,唐警官人很好,他比我好,那天夜里幸好你没来,瓜瓜,幸好你没来。   他的话越说越利索,说到最后,甚至有些慨而慷的味道。   我忽然想到大话西游里头,那谁谁谁死之前说我猜到了前头可我猜不到这结局。   她是喜欢上了孙悟空,虽然心有不甘命途多舛,但孙悟空也是断情取义,作为一只猴子,很有闪光点。   可我喜欢上了的是一个纯粹的人类,中国人,没有语言不通沟通不良,他也没遇到拯救地球的任务,更没参与国家机密的运送,他只是害怕,连正太们都不怕因为对天起誓瓜瓜我永远只爱你一个除了你我不爱别人而遭到天打雷劈。 第111节   肖泽镇怕。   这个男人不怕黑不怕鬼,但他在这里还不如那些不敢独自去pee pee的正太。   我继续鼓励:那你回来找我做什么?你那条短信是什么意思呢?你说我离开你最好,你来招惹我做什么?你在北京猫了这么久观察地形搞爆破的呀?   Z君不说话。我试图给他一个理由,于是继续恬着脸笑着说:你不是在报复我让你等吧?我也等了一夜,只穿了睡衣跑下来等你,名字在巡逻记录册上挂着,还是徘徊不去的不明人物呢。舍监还告诉了我妈。她老人家说我疯了……我也很惨的,这样算不算报复了?我们只是等错了地方,我们在互相等呀!一比一,也算扯平了,对吧?   Z君越沉默,我越觉得不对,但话说到这里,我只能等他,等着手脚冰凉,他才轻轻说,关大夫对我妈很照顾对我也很好。瓜瓜,你从小生活的环境我从来都没梦到过,我想给你都给不了。   我不知道这事情怎么扯到我妈头上去了。   师傅说**进先退,这个时候我怎么退?   我没有任何余地与他争辩。我内外周围浑身上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退却的借口,**加之罪何患无辞。   现在是我妈,谁知到下一个借口是不是“瓜瓜,你们学校保安太没劲了我对于出身于此校的你,没有信心”。   我妈说的没错——皇天不负有心人,净是在扯淡。   总有些事,天都帮不了你。   我不死心,又问,那你是真的要让我去找别人?   他顿了顿,说,嗯!   语气坚定,好像下一秒就得被派去堵抢眼。   我怒极反笑了,问,肖泽镇,你猜我想说什么?   Z君轻轻答,我不知道,但我愿意听。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生活,你怎么知道我有什么要求,你问过我我半个字没有?什么想给也给不了从来都没梦到过,我还从没梦到过你能告诉我这个呢!是,我脾气大些,我无法无天些,我还有点不好伺候,但我知道问题在哪,我就改,你呢?你知道你们家男人有问题,为什么还一心想维护这问题?有问题不解决再把问题推给问题,这是给不了吗?你这根本就是不想给,从一开始你挽回我你就不彻底,我皮糙肉厚我舍不得你,每次我都自己跑回来,那是因为我爱你我愿意让步,你除了等着看我怎么做,还做了什么?你根本打定主意咱们没结果,所以你从来都不争取不努力,你就等着看我筋疲力尽然后离开你,去你娘的肖泽镇!你这王八蛋负心汉胆小鬼三脚猫五脚猪!我恨你身上的每一块骨头!   我骂完了他,觉得耳鸣阵阵,在路上绕了一段,默颂了几遍老子,甚至还尝试倒着背诵了最后一章,终于觉得耳根静下来,才敢往酒店走。   怒气一去,露出满目疮痍的结局。我安慰自己,我跟Z君其实早就应该这样了,从发现那张照片开始,我就该有警醒:如果他想跟我长久就不会一直骗我,因为谎言的保质期太短,被被揭穿的代价又十分高昂。   现在,这不过只是他单方面要求一次句点。很多人都有这样劳**伤财的仪式情结,好像葬礼,与主角无补,光是配角的戏份。   只是我不知道明年今日他会不会为我们的故事烧纸。   我对自己还有幽默感进行了短暂表扬。   我爸看到我赶紧说,才来呀,你爸我都饿成索马里常住居**了。   我说,老爹啊老爹你这一身屯粮起码能撑着你走到阿联酋那时候你再装索马里人才有人信。   我爸笑了,我也笑了。   很好,能笑,还能让别人笑,这就证明没什么大碍。   我爸在看高球频道,他最近开始学打高球。看我盯着电视入神他就说,你可别学这个,学出来走路姿势都跟憨豆似的。   我笑了说,你一定没学好,要是学好了可就不是这句话了。   我爸还没说话,我妈从洗手间出来了,乐呵呵接茬道,洋人的好地方没学会净断章取义了,人家打完球还去打猎,打完猎还去游泳,游完泳还去滑雪登山,人家成天运动,这群暴发户满身赘肉一辈子没健过身,忽然打起高尔夫,三步远还得跟着电瓶车,也不怕一杆子出去心梗……文珠他妈想让你夏天跟文珠一起去学,你推了她,咱们徒步去。   我可不能再见文珠,这刺激太大。文珠那么闭塞的成长环境末了还能遇到那个“修车的”白马王子。而我遇到的男人排成几个军,可不是被我摧残的就是被我保护的,终于遇到一个让我动心的,竟然还是个没有心的公爵。   真是报应。   可看到我妈,我不由的站起来。   小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男孩子打输了就会哭着喊着找妈妈不是抄家伙跟我再战一次。他们一走,我就得赶紧去找我爸通气:爸爸爸爸,我把XXX打哭了!   我爸爸就会耐心地问,XXX是男的女的呀?   多半是男的。   然后他老人家就会说,好样的闺女,天塌下来有爸爸顶着!   可在这样的时刻,我脑子里唯一的想法竟然也是找妈妈。   可能,虽然我的前意识不肯,不过潜意识觉得我被人欺负了。   真夸张,我也有被人欺负的时候。 第112节   我觉得忽然胸闷,于是没敢应声,只想偷偷深呼吸几次,调整一下,可看到她本来笑着的脸逐渐变色,知道抿嘴也憋不住哭了,索**开始嚎哭。我妈一把搂过我去,冲我爸发威,怎么回事啊,老徐?   我爸被吓着了,哎哟一声,赶紧探过身来看我叠声问,怎么了怎么了,我不知道啊。   我想到第一天我们见面,在KTV里的欢乐时光,曾经的那些忐忑,那些曲曲折折的等待和婉转的费劲心思的试探,想到他那条小破船上的喝了酒才乱发的誓言,他整洁的卧室,身上的味道,害羞地笑起来就会揉一下鼻子的小动作。曾经的那些吻,那些拥抱,那些夜里我们所看的不同的海。   一切都不远,可再也回不去。   好像水里的月亮,离水面那么近所能看到的也仅仅是模糊的轮廓,要想抓住就会碎成一团。   我爸继续问,老关怎么了这是,我什么都没说,你没出来还好好的,我们看电视呢……瓜瓜,你跟爸爸说,怎么了?   一边说他一边试图扒拉开我的头发观察我的脸。   我妈大约推了他一把,我爸顿时闭了嘴,过一会儿说,我去买饭,爸爸给你买好吃的,你想吃什么,闺女,想吃螃蟹么?爸爸给你买螃蟹吃,你大东哥说,这附近有家海鲜馆是从咱们那里进的螃蟹,独一家的冷水蟹,爸爸给你去买,好闺女啊,不哭了,你这么哭爸爸心疼死了。   想到螃蟹我又开始嚎哭。   我妈不说话,只是轻轻叹气,又过了一会儿,她小声说,你爸爸出去了。   我妈一定什么都知道,但她不问,隔了很久,她又说,咱们坐下,你要不想说咱们就坐下哭,你这样抱着我站着哭肯定哭不顺。   我好不容易理出一口气,说,妈妈,我一看见你就想哭。   我妈笑了,答,幸亏我不是后妈。   然后她继续拍我的后背,拉着我坐下说,乖,你这一场憋了多久了?妈妈得表扬你。   我惨笑道,表扬我失恋?那真得好好表扬。   她说,表扬你有情绪还知道忍着,发泄情绪还知道场合。   我哼哼笑。   我妈说,你要是看不见妈妈,是不是还能继续忍下去?   我也不知道。   我妈递给面巾纸说,女儿大了,为感情哭几次是应该的,谁没受过伤害呢,受了伤不哭,一定会得病。   说到受伤,我又开始逗气。我妈说,哎哎哎,该哭哭,别忍着光逗气了,逗气伤心脏的。   我惨兮兮地笑。她见我笑了给我一杯水,说,你爸一时半会儿不上来了,你要怎么哭都行,要我陪着你哭吗?我养这么大的女儿,从没掉几次泪,倒为个笨蛋毛小子哭得肝肠寸断。我才该哭,我要告诉你爸是为什么,他也得哭。   我虽然逗着气,依然坚韧不拔地向我妈表示,不能跟我爸说,他现在就把相亲安排的跟我的一门兼职似的,要是跟他说了,那我不就成了专业相亲的了。   我妈笑了说,我原来也当过专业相亲人员,你姥姥姥爷把咱家附近适龄男活物几乎全逼我看遍了,就为了把你爸消灭掉。现在看,男人当了爸爸好像都这样吧……   我知道在我爹娘还是纯洁地没有关系时,姥爷天天挤兑我爸说他那个德行,念大学是浪费国家资源。但我想不到姥爷到处张罗给我妈相亲是个什么样的景象。   我正发愣,我妈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告诉你个秘密,没生你之前,你姥爷总说你爸一笑起来像黄鼠狼,所以就跟你爸说,徐大津,你过年千万不要随便拜年。你爸不知道怎么回事。应承也不是不应承也不是,结果好长时间不敢回去。   我没想到姥爷也会讲冷笑话,呆呆地问,那现在我爸知道这事儿么?   我妈诧异地说,你得告密啊?!当心你零花钱!我告诉你姥爷你出卖了他,你压岁钱也没了,你姨妈知道你是叛徒,礼物也没了。你大东哥知道你倒戈,你在你的小圈子也臭了。   再难过也忍不住笑了,我说,妈妈你真能想,跟真的似的。   我妈也笑了,一下一下地顺着我的头发,好久才说,瓜瓜宝宝,现在好点了么?想要告诉妈妈到底怎么回事吗,如果不想也没有关系,我在附近看到一家盲人按摩十分好,我们去做足底,等你爸把饭买回来。好不好?   我妈从来不这么跟我说话,她从来叫我都连名带姓,今天她叫我瓜瓜宝宝,我都小24了,第一次被人称为宝宝而不想反击“你才宝宝呢”。这个“瓜瓜宝宝”虽然耸了点,到底充满了母爱。肖泽镇所有的话都那么具有文艺复兴精神,照样把我气得肠穿肚烂。   具体问题真是得具体分析,邓爷爷的话,再过若干年搞不好也催生一套拳法。 第113节   肖泽镇的话我不能想,一想就得哭,哭还哭不出来,只觉得眼前发蓝,到底逗气逗一会儿。我妈见我没有诉衷肠的意思,笑了,说,想明白了啊,今天不说,以后我可就不问了,你不能跟你爸说不能跟你朋友说,要是哪天憋不住了,你就只能对着下水道哭了。   我说,梁朝伟都对着树洞说的。   我妈说,树洞多危险?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国王长了驴耳朵”的故事吗?经典比较有说服力。   我还在回忆王家卫的小调调,Golden time加偏光镜,大提琴配合空镜头,梁朝伟只有172cm的身材在仰角中显得颀长单薄,逆光而来如身后吴哥窟一般神秘。但我还是最喜欢《阿飞正传》,张国荣登仙之后,每次看都觉得他的归宿其实早就注定,更惋惜他在世时所没有被完全体现的价值。   是不是若干年后,Z君也会这样想我们的这段时光,也会这样后悔他没有完全诚恳地做出的挽留,如果我是他,失去了我这样的爱人,一定会终生遗憾。   真可惜我不是。   我妈推推我,笑着说出发!我给你爸发短信了。   我对不起我伟大的老妈,我受了旁人的气,回来对着她哭,很明显她被我吓着了,不然不会这么和颜悦色地给我讲各类真假不论的笑话。   我说妈妈对不起,我失态了。   我妈笑了,说,你小时候打架也不看上课下课那才叫失态,我还和你爸担心了很久这小孩是不是有暴力倾向,现在受了委屈知道自己兜住眼泪不让不相干的人看笑话,妈妈真要表扬你的,加你零用钱好不好?你从读到二年级就开始惦记通胀下个月开始加你两成零用钱。   伟大而幸福的亦舒怎么说,没有爱,有钱也是好的。   爱情是首选,物质是备胎,我妈深谙此理,于是以人**币补偿我碎了一个洞的过着穿堂风的小心心。   只可惜,我一点被补救的感觉都没有。   我们做完了足底回房间,我爸已经搞定了所有的饭菜,麦当劳肯德**必胜客与饺子和螃蟹在一个桌子上出现的感觉就好像李白李煜李商隐跟李斯特凑成一桌麻将一样形成了一股子透着诡异的新鲜感。   我妈说,老徐你买这么多吃不完别睡觉。   我爸一边拉着我过去一边说,吃不完就算,这点钱爸爸花得起!闺女坐爸爸身边来,爸爸给你理索螃蟹吃。   我这场嚎哭顿时提升了我在家里的地位,以前我爸最喜欢看我吃螃蟹一个人手忙脚乱,然后他在一边乐呵呵地评点,这要是古代,你这几锤子下去,暗器四射,一定挑起不少战争。   我爸一句话也没问我,就好像我从来没哭过,他只是坐在我身边小心翼翼地端茶递水,讲一些干巴巴的笑话,然后转着弯地表扬我是他的骄傲——虽然他从来不对我说,但我是他的骄傲。   我爸不会教育小孩也不会表扬小孩。有一次我考到全市第一,他作为学生家长代表去演讲,于是有了有史以来最简短的家长发言:谢谢各位老师和领导的培养,还得谢谢徐瓜瓜的同学对她的宽容。   没了。   我的很多同学gameboy或者杂志小说漫画书已经准备好了,听到这样的演讲顿时都傻了眼。于是礼堂万分寂静,还是我爸自己带头鼓掌表示自己演讲完毕可以闪人。   这个比较好笑,比他现在告诉我的笑话好笑。   我对自己失恋却连带着家里人操心这样的事情感到耻辱。这一耻辱,又想哭。我爸正说得兴头上,看着我又开始哭,顿时嚷嚷,哎哎哎,怎么又开始哭了呀?不是好了?老关你怎么回事,你不是把我闺女哄好了?   我妈防线已经松懈,在一边看京剧,一看我又开始哭,也愣了,立刻数落我爸,你又跟她说什么了?你这人就是不会说话的。   我爸说我没说什么啊?我也没说那个开练歌房的。   于是,这引起了我这一晚上的第二次嚎哭。   我妈狠狠地白了我爸一眼。   我爸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好在一边一下下一下捋着我的肩膀说,闺女,过去的事情就不想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   王尔德说,人生是个舞台,大家都在演戏。   我妈跟我爸扮演什么都不知道的父母,我扮演十分坚强的失恋女青年。   我们三个一起演了一场家宴。   结果我太嫩忍不住漏了底,台词对不上,就被观众扔了很多烂番茄。   这样也不能回寝室了,只好给我爸在外屋加了床,我跟我妈挤在一个床上睡觉。   我爸去买这些东西几乎绕了一个北三环,赶上排队堵车学生放学,又看见我哭,又惊又吓又车马劳顿的,晚上讲了几个被他自称为笑话的段子就打呼了。   我很久没跟我妈一起睡觉,一开始觉得不习惯,后来就觉得很舒服,小时候我怕冷,家里条件也不好,我妈就先把我放在肚子上,等到她把被子暖和好了,在挪开地方把我放在暖和地方枕着她的上臂内侧睡,因为她觉得那里最软,不会硌着我。   我都小二十四了,不会赚钱只会花,不能给家里做事,只会添乱,谈个恋爱天翻地覆害得我更年期的老爸神经兮兮不说,失了恋又把家里整得鸡飞狗跳。   我对我塔利班一样的行为感到不齿,于是抱着我妈说,妈妈对不起。   我妈问,对不起什么?   我说你看我今天把你们俩折腾的。   我妈说,唉,这算什么。你赵阿姨的儿子今年才高三呢,一失恋就离家出走,从初中到高三,你算算这多折腾,你算听话了,妈妈挺知足的。   这是典型的安慰。我闷闷地想了一会儿,感叹道,真想不到,我徐瓜瓜也有今天,唉……   我妈很久没动静,过了一会儿我才发觉她好像是在笑,我于是茫然地问,妈妈你在笑呀?   她真在笑,隔了片刻,我也开始笑了。   我爸终于被搞醒,迷茫地进来问,又哭了吗?   我妈说,没事,你睡觉去。 第114节   第二天早上,觉得昨天晚上似乎做了梦,梦到Z君对着我哭,他说他后悔了。   我对自己总能有这样YY梦感到很困惑,梦里边他老哭,但现实里头我老哭。我得扭转这个局面。   我这算失恋了吧,我早就失恋了。   解决问题的前提就是接受问题的存在。   我承认我失恋了,然后我抱着失恋的心态平和地吃了早饭。   吃完了饭,想起Z君也不觉得恨,起码不像昨天那样,心里痛恨我不是个泼妇,如果我是泼妇我就有各种方法骂他,可是在昨天,怎么骂他也不能排解我心中满腔的怒火,怎么哭都觉得心里憋气。   隔了一晚再想,大概是因为哭够了,所以不再那么歇斯底里。   就算我心眼小但也不会傻得跟自己过不去。我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并不是为了以后想到他咬牙切齿的。   没有感情,还有感激嘛。   我们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也算相处愉快。以后回想起来要想到他好的地方。比如他人很善良,只是不够坚持;他不坏,只是太没有安全感;他也不是不爱我,他只是不够爱我。我不能要求他像我一样,毕竟就像他自己说的:我的生活他做梦都没梦到过,而他的过去的生活,我也不够了解。看来我不适合“在爱的**础上了解这样”的pattern,还是在了解的**础上爱吧。   就算没有爱情,还有太极,没有Z君,还有老子。   我很开心。我对自己说,我很开心。   这句话真扯淡。   打拳有助于缓解眼部浮肿。到了下午上课的时候,金鱼眼已经几乎不见。   徐氏夫妇去参加婚礼,晚上不跟我一起吃饭。在我妈简要短信我之后,我收到了我爸的大约一篇高考作文长度的短信,全篇列举一些较为梦幻的灾难例子来安慰我,他的这篇作文,力图证明其实比我惨的同龄人的多是,我不是最惨的,所以我不用太难过。   这例证他一定向我姨妈讨教过,因为有一些案例我听大东哥讲起,姨妈如果知道了,那大东哥就知道了,大东哥知道了,我的太平日子就到头了。   方奕东擅长穷追猛打,而且他心狠手辣的狡诈多变,兔子急死也咬不到他。   南瓜也不知道哪里得到了消息,估计经过他的林子分析后大约知道了事件背后的真相,于是婉转地要请客。他这没毕业就有钱赚的人是我的首要蹭饭对象,自然能宰则宰,不能宰也要努力宰。出乎意料的是,艺术林没出场。   小南瓜坐定了劈头就一句,失败乃成**之母。   我本来有点上升趋势的食**顿时没了,于是答,是,连番失败那就是自戕之母。   南瓜于是闭了嘴,过了好久才说,我听说,好像肖泽镇回去了。   越说声音越低,我大喘气一次,微笑着说,你的消息来源很准确,但我不需要共享。   南瓜看了我一会儿,才哦了一声,片刻又说,不要怕,瓜瓜,没有他还有我,我在你身边,有事情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我就烦大家都想艺术人生我,尤其在我的遭遇极为不艺术的人生的时候。   我说你得了啊我爸现在就想我找对象,你是得给我当对象是怎么着,你可别有这心思,有这心思咱俩一准儿成,要不你先跟林一然说说,隔几天就正式过户我家得了,你放心,我对你没**望,咱们就结婚,你想跟谁干嘛都行!   南瓜哗的一声,手肘把瓷碟子连着碟子里头上好的小狮子头碰到地上?了,两声叠加,引起了包括保安在内所有生物的注意。   我叹口气,心里头庆幸幸好不是我请客,然后才说,我跟你开玩笑的南瓜,你一点儿幽默细胞也没有,这方面你得加强,没幽默感的男人摆脱不了被飞的命运。得小心啊!   南瓜坐下后,立刻反驳,我跟一然,我们是一定要结婚的。没有幽默感的男人那么多都结了婚,有幽默感的也有不少单身的,你这话不成立。   唉,最幽默的人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很幽默。我想说南瓜,你本身就是一幽默剧,但想想还是不要戳他了。   南瓜又说,我跟小三大葱说了,大葱说他得把肖泽镇拉出来练练,问你要断他几根肋骨。   说完他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加了批:我觉得他这是安慰你,不是真的。   我就乐了。   真是情场失意沙场得意,有一班贴心帖意的狐朋狗友还是很好的,起码能够缓冲一下我恢弘的难过。   我发觉自己又要难过,立刻默默念,我很开心我很开心我很开心。   念了片刻,想了想我妈要给我加零花钱,干部补贴又要发下来,还有去年一师哥欠我的七百块说明天也要返还顺便请客,另外过几天商场打折,我可以去看看我喜欢的那双鞋子有没有新折扣,要是低于门槛价格,一准拿下。而且大葱要回来了,我的巧克力也回来了,甜食缓解痛苦。   望梅止渴片刻好了很多,可一餐饭吃得喜忧参半,肚子发胀。   南瓜吃过饭就去接林一然看电影,我一个人往酒店溜达,走了半路就接到大东哥电话,方奕东属乌鸦的,最好落井下石,于是我平静一下,才接通电话说,喂,大东哥?   乌鸦东劈头就问,瓜瓜你在哪?   这是一只严肃的乌鸦,我于是嬉皮笑脸地说,我在你身后啊?   乌鸦东片刻说,我给小姨小姨夫打电话打不通,我正给你订机票,你回来。   我一时没明白怎么回事,于是问,你说要我回去?回家?   大东哥说,我去机场接你。小姨那边回来再说。   我听着语气不对,方奕东也不揶揄我也不刺激我也不戳我,慈悲为怀得跟出家了一样,分明不是乌鸦而是一只小白鸽,可我也就是失恋,虽然我也痛苦,但也不至于得把我打包运回去安慰才能体现他做哥哥的威风吧?   我于是理直气壮地问,为什么要回去啊,我好好的。   大东哥说要你回来你就回来,你好好的我知道,是我有事情,赶紧走,我去接你。   我听着语气不对,就想问细节,可大东哥说,你先回来,行不行?   我知道不对了,于是试探,你没事吧哥哥?   他说,没有,你姨妈也没有,但是需要你回来。   我宕机片刻,浮想联翩的八卦思维得出了最狗血的剧情——然后周身发凉四体打颤地问,是不是,肖泽镇出事了?   这样他一心想要和我分手就可以解释了,他不能给我幸福因为他快死了。大东哥得知他幼年的死磕悲惨的结局于是决定尽释前嫌做一次月老,让他见自己的妹妹最后一面。   想到我可能只能见Z君最后一面,真得很需要支着墙根,然后才问大东哥,他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问完了就想哭。   人生八苦,可在生死面前,一切都不重要。什么爱得够不够爱得多不多,我就想让他活着,不论他移情别恋或者胆小如鼠,只要他活着。   我的爱情,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大东哥不说话。   我哭着嚷嚷,你别不说话啊,肖泽镇到底怎么回事? 第115节   结果他忽然吼道,肖泽镇个屁,跟他有个屁关系,他要是死了世界就太平了,徐瓜瓜你赶紧给我回来!!   我又惊又吓,自然服从命令.上了飞机觉得不对,大东哥能有什么事,需要我回去?   我心里一惊,忽然想到何鸣鸣。   难道他真的杀了何鸣鸣!!   那我回去,是需要我做不在场证明?我怎么给他做不在场证明?所有人都知道我在北京的地头上经历了失恋。   同时同物不可出现在两地可是**本原理。   我可不能给他作伪证,但是肖泽镇行,大东哥可以说他为我抱不平去跟肖泽镇在四下无人的地方较量。可他俩关系不好,Z君也不知道愿不愿意帮这个忙,这件事情一定需要一个外人来支持才行,肖泽镇欠我一个人情,我要想想,怎么能够说服他帮我的哥哥他的死磕。   飞行时间不长,我的思考没什么实际进展。但我刚一出接机口,就被一戴鸭舌帽的男人拖着走,然后发现那是大东哥。   他的帽檐压得很低,走在我的侧前方,微微瑟缩肩膀,如果戴上墨镜,就会被当做明星私游。   可大东哥一直不说话,我对被当做拎包情况也不适应,胳膊被拖得很疼又害怕又迷惑又担心毁坏他的不在场证明,于是甩开他的牵制靠过去低声问,干什么干什么,把我弄回来什么都不说?你到底怎么了?有事情先说出来,我能帮还好帮你,你瞒着我有用么?我是你妹妹,你跟我讲实话,然后咱们才能得一致对外!   大东哥忽然回头看着我,这一看我傻了,他不但有胡子眼白都是红的,整张脸蜡黄,嘴唇裂开的口子还有干涸的血迹。   这个样子就算我愿意给他作伪证,警察们也不会信。可他的情绪明显很不稳定,我不敢说话,心里没底,一路小跑钻进车里,端正地坐好。过了片刻才觉得,依然有问题。   这不是去我家,也不是去他家,于是我壮着胆子问咱们去哪?   大东哥冷静地给了我两个字,闭嘴。   我长这么大,他还没这么跟我说过话,虽然没开骂但清晰地透着咬牙切齿。   我有一个闪念,虽然很快被打消但还是记住了——他不是要杀了我吧?   杀了我干什么?我也没怎么样。   然后我想到了另一个人。   顿时脖子软了,像被一掌砸在脑门轰然瘫在椅子上,隔了好久才敢问,大东哥,是不是,老唐怎么了?   大东哥并没有回答我,他只是狠狠抿住了嘴,重重地呼吸了几次。我越等越绝望,等到他眼泪一串串流出来,我已经不再想要知道答案了。   我问,咱们这是去哪儿?   大东哥说,你别跟我说话,我要开车。   他不是要专心开车,他只是不想听我说话,我很烦一个人的时候,我很烦我自己的时候,我也希望世界安安静静的,我不知道大东哥是哪一种情况,但我知道害怕,于是给老唐打电话,只要再等一秒电话就会通,然后老唐就会接起来,我问他,你在哪儿老唐?   他就说我在工作,我就说,大东哥吓唬我说你出事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你不天天叽歪得给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么。   然后老唐就会说让方奕东接电话。   然后我就解脱了。一物降一物,虽然我打不过大东哥,但老唐能。老唐会教育方奕东。老唐说不过方奕东,但老唐说的话方奕东会听。   老唐不会有事。   后座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铃声,我吓了一跳,下意识扣了电话,然后那个铃声也断了。   我看着大东哥,好一会儿,又要继续打。   大东哥冷笑一声,问,你想干什么,你想证明什么?唐志佳的电话,电脑都在车上。你想看么?徐瓜瓜,你敢么?   我不敢。   我也不敢说话。   我堆在座位上,又委屈又害怕,我只知道最有可能的是老唐出了事,方奕东把责任归在我头上。   难道是老唐自杀?   老唐不是正太,老唐为什么要自杀?只有得到不能的面对现实的人才有成为冲动型自杀者的潜力。老唐根本就不像会自杀的人,就连我被肖泽镇抛弃也就是悲愤一下压根没有动过任何轻生的念头。我跟老唐说得虽然委婉但足够明白,我没有骗他。   然后收到了我妈的短信。   她问,有没有看到志家,你要冷静我已登机。   我有种蹦极或者跳楼才会体会的一种尖锐的,带有呕吐感的快意,于是诚实地回复:我没有看到老唐,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大东哥在开车,他一直凶我,但什么都不说。老唐到底怎么回事?   打字对我来说很困难,因为我的手在抖手指尖发麻,而且有些失去视焦点。刚刚发送完,就听到大东哥的忽然低吼,谁!   我立刻回答,我妈。   很显然他不信,大东哥看过了短信,隔了片刻,才说,我们在往医院走。一会儿唐叔叔的车去接小姨。你跟我去医院,你去看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   大东哥说到最后,已经是带着哭腔的咆哮。   我不敢辩驳,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此刻老唐不论出了什么事情,大东哥都会迁到我身上来。可就算大东哥不这么做,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第116节   我妈又回复:这件事情跟你无关,不要听大东胡说他已失去理智。   我才失去理智。   我想到老唐在机场的告别,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和最后的拥抱与吻别。一点一点如同寒冬冰水,打在我心上。老唐最后甚至没跟我说再见。我要理智干什么,一辈子记住我愧对老唐?如果老唐有什么事情,我最好也疯了。   家属区很安静。只有赵阿姨跟唐叔叔的司机小杜哥。   赵阿姨坐在沙发上,看到我点点头说,把瓜瓜找回来了?   声音很冷静,我过去握住她的手,我以为我的手已经很凉,但赵阿姨的手比我冷而且在抖。   我使劲握住她的手,刚想安慰,可一张嘴,就是哭腔。   于是变成赵阿姨安慰我,她拍拍我说,没事的瓜瓜,进手术室时浩浩是清醒的,本来我跟大东说不需要叫你来,可浩浩应该还是想见你的,他进手术室前还念叨你来着。   浩浩是老唐的小名,这几句话跟耳光一样。我什么也说不出,又不敢哭。   大东哥低声问,有人通报情况没有?   赵阿姨说,这样的手术什么情况都不会告诉你。你坐坐吧大东,辛苦你了。   大东哥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两只手托住脸,狠狠揉了几次才叹口气。   然后他就打电话给老唐队里的同事。就立刻通知工作单位,一定不是自杀。   我觉得一阵发虚,顺着墙根蹲下好一会儿才觉得不再耳鸣。   过了一会儿大东哥过来了,说,老唐他们队派人来。   我说哥哥,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心里很害怕。老唐到底怎么了?   大东哥把我拉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说,老唐见义勇为了一把。   说完大东哥竟然笑了。   我对这样的笑容有点儿怵。   大东哥又说,救了个姑娘……装英雄!   我可没看见那姑娘在哪里,于是问,救下来了?   大东哥说,救下来了,在另一边儿急诊病房,没老唐伤得重。   我说,可老唐走之前告诉我他有任务的。   大东哥瞪了我片刻才说,徐瓜瓜你真傻假傻?老唐被放假呢,就算复职也得做一段时间办公室。你还有任务,老唐的工作**质都是长线的,现在忽如其来的能有什么任务给他,还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   大东哥说的没错,老唐一直没有短期任务,一组人盯一个案子,前期准备少说得几个礼拜,就算复职了,还有很多案头工作需要预习,可我没想这么多。老唐说要上班,我只觉得松了一口气。想到松的那口气,我又想哭。   大东哥又说,要不是你神经病一样喜欢上个流氓,老唐也不会被休假,要你不跟那流氓当断不断,老唐也不会提前回来,不提前回来就赶不上这件事。徐瓜瓜,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因为你,都因为你跟那个流氓,你真是讨人厌!那个肖泽镇也是个丧门星,什么人只要沾了他的边儿都得倒霉。我今天跟你说下了徐瓜瓜,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要得跟他一起,以后我没你这个妹妹。你要想跟那个丧门星在一起,老唐的事情也跟你没关系了。你自己选。   说完大东哥就要走。我立刻拉住他说,大东哥你别走,我跟肖泽镇没什么了,我们分开了。   大东哥咬牙切齿的愤怒顿时碎了一地,然后愕然地问,分手了?   我点头,大东哥又说,我是要你们彻底断了。   我说是,我原本想今天明天亲自告诉你。没想到老唐出了事。   大东哥听到这个消息,松了口气,语气也不那么恨,他说,老唐状况不是很好……唐叔叔不在我也不敢跟赵阿姨说,我妈做了饭,小杜哥一会儿去拿来,老唐到底怎么样,小姨来了再跟赵阿姨讲。   我问,不是说送进去的时候醒过来了?   大东哥大概没准备回答我,我的问题也够天真了,唐叔叔出差了,难道让赵阿姨一个人面对老唐伤势很不乐观的现实?   我叹口气,却听到大东哥说,只是能说话,别人听不清但我听清了,他说瓜瓜不要怕。   说罢,大东哥盯住我,又重复,徐瓜瓜,你听清了么?老唐说,瓜瓜,不要怕。   我正想着自己天真,并没做好准备迎接这样的答案,顿时五脏六腑全都挂不住,直落落往下掉,整个腹腔好像被开了膛,冷风不断吹来吹去,扫荡每一个角落。   大东哥一把拉住我低喝,你得干嘛!你给我站住了。现在接受不了,当时干什么去了?老唐醒了要是想见你你就得能囫囵个儿地站出来,别虚泡泡的。你都多大的人还分不清好坏?但凡长了脑子,老唐跟那个流氓之间也都知道选谁……我也没**夫教育你了,你去洗个脸,要觉得扛不住哭够了再出来。什么也不准跟赵阿姨说。知道不知道?!   我问手术得多久?   大东哥说不知道。然后他看我不用扶也能站住了,就丢下我走人。   从前我以为我是个极度坚强沉着有谋略的人,替首张解说时忘词都能胡诌得寓教于乐,还能博得合影一张,赞誉若干。   可那些突发事件与老唐出事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信口开河,就算被捉包,也不过时一顿数落,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名声扫地,因为不在乎,所以很大度,所以不怕失去,所以为所**为。   王尔德说,如果不是因为怕被别人拿走,我们会丢掉任何东西。   这是在说老唐对于我,他会去哪里呢?老唐一生都会在这个城市里。我知道他在这里,他不会被拿走,我就丢了他。   然后一回头,他不见了。   大东哥说老唐念叨着,瓜瓜不要怕。 第117节   读中学的一次去唐叔叔朋友家玩,他家有只狗。我手欠又鲁,压根本看看那狗是不是拴着的,刚有调戏那狗的意思,就被那狗扑过来。眼见着小命就要交代了,老唐像神一样从天而降,一把我拎到背后,直接给了狗脖子一脚,那只狗险些就挂了。   老唐被唐叔叔骂了很久,说他欺负那只狗,调戏不成就痛下杀手。可我依然记得老唐安慰已经不会哭的我说,瓜瓜不要怕,瓜瓜不要怕。   那个一直安慰我不要怕的人,现在生死未卜。   我很害怕。可大家都告诉我要冷静,再也没有人告诉我不要怕。   医院洗手间都是惨白色的,充满消毒水的味道,我以为自己会哭,可在洗手间站了一会儿竟然哭不出来,酝酿眼泪也于事无补,于是对着镜子站了片刻,觉得累,就坐到洗手间台子上。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声,我以为是妈妈来了,立刻冲出去,可看到了陌生人。   大东哥看到我出来了说,这是王记者、老唐队里的张哥和公安局派来协调的赵处。   记者?   大东哥也不像刚才那样有些癔症般的冷静,他低声说,老唐是英雄,这件事情要搞大。   我不知道其中的联系在哪里。   大东哥见我依然呆滞,趁记者在跟张哥说话,拉我到一边训导,老唐伤得很重,修养也得很长时间,没有名头以后他升迁都是问题。你能帮忙就帮忙,不能帮忙就闭嘴,你要敢捣乱我饶不了你,我也饶不了肖斌!!   他说罢盯着我,大东哥对我的杀心依然未灭,可他的威胁却给了我鼓励——他是在告诉我老唐一定会活下去。   我的思维开始运作了。   大东哥盯了我片刻,又对其余的人说,这是唐警官的女朋友,得到消息马上回来了。   大家都看着我,大东哥也回头看我一眼。   我想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在说我。   大东哥见我没反应,就独自上前去说,唐警官现在是假期。我们两一起吃饭,他说要去洗手间,去了好久不见回来。   记者又问,去洗手间?   大东哥说,东郊那边的海鲜馆,都是家庭作坊,洗手间在外头。   记者哦了一声问,东湾那边?   大东哥说是。   记者叹口气,那边的确不太平。   我知道他们去了我们常去的那个馆子。位置很偏,以前去到那里如果我要用洗手间,老唐一定都会陪我去。他说那不安全。   一个大老爷们儿守在女洗手间门前,坦然地接受各种白眼青睐,我通常把那当做老唐婆妈的一个例证。   那里原来真的不安全。   大东哥叹口气才说,唐警官身手很好,虽然赤手空拳但当场撂倒两个,可到底还是寡不敌众,但那获救的女孩子没大事,女孩子说,唐警官一直让她快跑,直到最后都一直让她快跑……   说到这里,大东哥开始哽咽。   记者也很动容。杜叔叔叹了口气,赵阿姨忽然哭了出来,我们都吓了一跳。大东哥推我一把,我过去坐在赵阿姨身边。   本来我也不会安慰别人,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   。   我看着周围。电视剧里头手术室会有护士进出,这医院所有的护士几乎我都认识,对别人他们不说,对我应该会说点什么。   可等到现在,一个人影也不出来。   我想了想,说,阿姨,我一直陪着你我一直陪着老唐,老唐不醒过来我不走,你不但有志家,还有我。   赵阿姨于是抱着我哭,我记得居丧心理调适的课程。   她要哭出来,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心理辅导。   可我还是哭不出来,这大概需要一定的时机和条件,我拍着赵阿姨的肩膀,感到她的泪水漫漫透过层层的衣物打湿我的皮肤。那样微弱的凉意,让我想到老唐在机场的告别之吻。   大东哥拉着记者出去谈。   过了片刻,我妈忽然闯了进来,她并不看我,直接拉住赵阿姨的手有微微的气喘她说,我问过换下来的医生,志家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赵阿姨听到这句话就问,那就是说没问题了?   我妈轻轻说,他们遇到过更严重的。   赵阿姨已经站了起来,拉住我妈的双手,逗着气,问,那就是说,志家不严重?   我妈又巧妙地把她摁回椅子上坐好,说,记者也来了,领导们也知道了,医院已经调来最好的大夫。你放心。   可我妈一直没有回答老唐到底能不能安全地从手术室出来,但赵阿姨已经比原来放心许多。她捉住我妈的手,逐渐止住了哭声。   这是心理调适的第二阶段。   大东哥说的对,这些事情,还是专业人士应付得了。   大东哥叫我说记者要采访我。   我之前采访过许多人,也接受了一些采访,但这一次,我是唐志佳的女朋友。   王记者对我说话很温柔也很小心,他说,小徐。   我说你好,我是他的女朋友。   他说我知道。   我说我不想说别的,我希望他好起来,他说他要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我希望他好好的。   大东哥抚了抚我的后背,态度也比刚才好,但他这样有点假惺惺,我躲开了他。大东哥视而不见,依然温柔地说,那个女孩子的父母来了,一定要来看赵阿姨,可赵阿姨可受不了刺激了,你跟我过去。   我说好。   但大东哥婉拒王记者拍照的要求,他的理由十分堂皇:**案受害人受歧视的现象很普遍,所以,如果一定要拍那就只拍家属。   这个家属,应该有一部分是指我。刚才我还是女朋友,现在我就成了家属。 第118节   那个女孩子脖子上补着纱布,眼线糊在眼睛周围,形成黑色的蓝色的晕影。于是那些在她脸上的惊恐和委屈被放大到几乎可以发出求救声。   大东哥对坐在一边的男人说,这是唐警官的女朋友,刚刚从学校赶来。唐警官的妈妈实在受不了刺激了,所以……   话还没说完,那个男人忽然站起来,拉住我,眼眶忽然就红了,然后就想跪下。   大东哥反应很快,他拉起这个人。   听到这边的动静,那个女孩子又趴在背对我的妇人怀里嚎哭。   我站着,大东哥正试图把一个瘫在我面前的男人从地板上拉起来,不远处的床上还有相拥而哭的一对母女。   记者拍下了这张照片,灯光不够,场面混乱。   从他的角度上来看,我在扮演黄世仁的角色。   他们不欠我,他们欠老唐。可老唐一定不准他们这么说。   他是警察。警察就是为人**服务的。在机场的时候,他告诉我,有危险更要上,不然祖国养我们干什么的?   可如果不是他的女儿,老唐不会有事,一个女孩子晚上跑出来做什么?那个地方不太平,孤身女子锦衣夜行,分明找死。   大东哥推推我说,你跟他父母说点什么?   我说我?   他说你,你是唐警官的女朋友。唐叔叔不在,现在你是家属代表。   我想了想,说,以后晚上不要独自出来,见死不救的人太多,你走运能碰上志家。如果碰上别人,恐怕躺在手术台的人就是你,搞不好连手术台你都躺不上……   赵处忽然插话,他穿了制服,他的警衔要比老唐高,但他穿制服并没有老唐好看。他代表局里,接受获救群众的致谢。   大东哥拉了我一把,我没站稳,就摔倒了地上。手滑到了门碰的磁石,顿时开始出血。   这一场也闹腾,左手掌划来一道口子,不深,可是血流不止。我被眼尖的护士拖过去,打了破伤风,冲了双氧水,包了纱布,然后扔回休息室。   老唐队里来的人坐在赵阿姨身边安慰,我们会尽一切努力救小唐,刑警队已经连夜工作,很快就会找到其他的。   大东哥对记者说,那些人是带着家伙出来的,唐警官不但是救了一个女孩子,他还救了那一片的独行女.   赵处点头称是。   大东哥一直比我冷静,在这样的时候,还想得到怎么帮老唐赢得最大利益。   老唐喜欢我做什么?我就会添乱。   场面最乱的时候,忽然手术室的门发出一声响,然后缓缓打开了。   率先出来的医生面带笑容,赵阿姨顿时瘫在大东哥的怀里,我妈去跟医生交流情况,记者和警察也跟了上去。   我从角落缝隙钻进去,看到老唐的脸肿着,但他竟然还清醒,我说不要怕,老唐,有我呢。   他听到了,他笑了,虽然很微弱。   老唐的事迹首先在晨报和本地网站刊登,然后上了新闻。记者把我的话婉约后变为黑体字,“我要他活着,他说过他要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   大东哥说他看见这句话都觉得鼻酸。   他问我,这叫什么?   叫什么?   他说,这叫患难见真情。   的确是,我看到他跟老唐的真情。在机场的时候,他真有杀了我泄恨的意思。   我从没见过那样的大东哥,我只好苦中作乐地笑一下。那个小姑娘,倒地上了电视,她的脸打着马赛克,可脖颈上纱布还在,她对记者说,唐大哥被打倒在地,还一个劲朝我喊,快跑,快跑。我眼见着他们给了他一棍。我都听见了声音……不是唐大哥,我就完了。   一边说一边哭,连记者的声音也透着哽咽。   大东哥的造势很成**,医院为老唐请来国内顶级专家会诊,局里决定要为老唐这样的青年英雄记二等**,最重要的是,队里通知老唐康复后归队报到。   老唐听到这个消息,怏怏地神色顿时点亮了。   我跟大东哥值夜班,本来不需要我去,但我得跟律师东重塑关系。   短短几天让我重新想到想到Z君,只觉得觉得恍如隔世。   命运是一只摆脱不掉的手,它不怕反抗,它有各种方法和伟大的耐心,两者配合,总有一**会缴械。   但老唐起码活着,老唐四肢健全地活着,命运就不算残酷。   我和老唐——除了没有爱过老唐,我们的确像一对情侣。   客观点说,Z君这个选项已经不可用,找不到最爱的,为什么不选最合适的?   生活就是不断的选择,然后为选择负责。   Z君说我的生活他都没有梦到过。其实连我都没有梦到过。所以,我十分体谅他的不理解。   所以顾大卫打电话来我并不吃惊。   他问:“是不是唐警官出了事情?”   我答:“全地球都知道。”   顾大卫说:“我本来想去看看,可唐警官不认识我。”   我笑了。Z君是典型的注意力向内的人格,他需要借助外界推动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大卫是最适合他的朋友。   大卫又说:“其实大Z很担心你。”   担心但没联络,就是不够担心。   我说:“我很好,谢谢。”   顾大卫沉默了很久才说:“大Z很消沉。不是说没事了么?”   消沉,顾大卫可从来不用这么文绉绉的词汇,大家都变了。   我说:“你的问题难倒了我。”   大卫叹口气说:“我不明白你们俩个。”   我也不明白。现在的我,会一直想到Z君,但这不影响我老老实实地等着老唐对我的最后审判,他要是说你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   我一定会说好的。   我只想找到一个我爱的人,没想到这个人不爱我,更没想到,连爱我的人一起遭殃。   姥爷就亲自上阵给老唐做方子,内调外治中西医结合,英雄唐自然好得更快。   学校同意我请假,但是平日成绩只能算及格。早知道这样,开学我就不回去了,如果我不回去老唐也不会出事情。在那些能够独处或者沉默的时刻,我会思念Z君,那些回忆大部分让我笑,而那些不开心的段落我已经记不得了。   大东哥问:“你还不觉得老唐是你的真爱?”   我说:“你不要在我神经脆弱的时候问我这样惊悚的问题。”   大东哥说:“你就是太小,长大你就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最好的。”   可如果每个人都能够理智地选择,这世上还有什么乐趣?我不想跟他吵,不但因为吵不过,而且因为我还是戴罪之身。   老唐是名人,作为经常**出现在名人身边的异**,我被更广泛地定位成老唐的女友。   老唐不习惯被人广泛瞩目的名人效应,他只觉得自己**夫不到家,不然一定能把所有匪徒打趴下,他不怕死他怕成为名人。所以,我们只好临下班做X光。   候诊大厅没有人,老唐松了口气。   我忍不住问:“做名人压力很大吧?”   老唐笑了,过了一会儿竟然严肃地回答:“嗯。老看见自己的脸在电视上晃荡,真晕。”   我们哈哈哈笑,走廊空旷,有微弱的回音,笑够了,听到身后一串断断续续的脚步,由远及近。   老唐顿时勉强一缩头,嚷嚷:“快掩护我。”   我把他推转了一个方向,然后装作路人甲坐在一边。   可那个脚步声踏着回音逐渐变慢逐渐靠近,我知道躲不过去。只好面带微笑地抬起头来,等待质询“这是唐警官吗?”   我会含笑答是的,然后把老唐的肿脸祭出去。   晚上我得教育他,做名人就要付出代价,不如提高曝光率大家知道你不过是个普通人也就没有那么大好奇心。   这世上没人低调,一旦低调,一定会被瞩目。   谁知到,一抬头,竟然看见Z君的脸孔。   他站在离我只有几步的地方慢慢笑了。   我这才记得自己是笑着的,然后站起来问:“你好。”   Z君说:“好久没见了瓜瓜。” 第119节   我说是。   然后就没有了别的话,隔了一会,Z君忽然说,那是唐警官?   我才想到老唐还被我扔在角落里。可转头一看,老唐已经自力更生地转了身,正奋力往这边挪,我赶紧过去,低声问,你这是急着见粉丝呢?刚才还说要低调。   老唐没理我。   Z君说,你好唐警官。   老唐点点头说,你好,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问题。   Z君指了指X光室,回答,我妈今天来检查。   LED告示牌上的名字是柳薇。原来Z君的妈妈叫做柳薇。   杨柳和蔷薇,真是美。所以才有这样的孩子。   老唐没再说话,我也没有,我的手心都是汗,呼吸不顺畅,还觉得晕,我想坐下,又怕暴露自己的脆弱,于是扶着老唐的轮椅站着。这样安静的时候,就听到窗外的噪音透过隔音玻璃微弱地渲染,黄昏的日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拉   长Z君的影子。   老唐忽然问,你爸爸的案子怎么样了?   Z君说,不是他的案子,那个案子我们也不清楚。但我爸爸很好。   老唐点点头。我觉得再谈下去要出问题,于是说,听说你开了新店?   Z君说是,开了新店,有机会去尝尝,那里的螃蟹都是散养的,你要去的话告诉我,我提前给你捞母蟹。   说道螃蟹,我心里一疼,跟Z分手了,我对之前沉溺的食物都十分悲悯,KFC,螃蟹,各类鱼。离开Z君,我猜我终于得道即将升天。   那些跟Z君有关的线索,在我试图死心的时候,首先被列入严禁接触项。   我自问足够诚心和尽力地地摆脱这段感情。可面对他,才发现之前的努力都没有效果,这让我感到耻辱。老唐穿越一次生死,而我的心却还是回不来。   我说不出话。我猜Z君也好不到哪里去。   命运总是出其不意,他知道我绝望了,于是想看看我是不是能更加绝望。   然后X光室的门忽然打开,技师扶着门叫,唐志佳?   后面还围着三两个人,朝着这边探头探脑,老唐作为明星的生活又开始了。他忍不住叹口气。随后,一位妇人从门内走出来,   他的妈妈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我终于找到那双拿住我的眼睛的出处。   这样的答案,也算对这段感情的一个交代吧。不然呢?难道让我承认我的各项投资都得不到回报?如果被我们教授知道,我一定被发配到二年级重修。   可如果我们早些遇到,我会对她很好,还会发动我姥爷为她看病。这位老国宝连肝癌都医得好,他会治好我未来的婆婆。我们的缘分,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德圆满。   只可惜,**亏一篑。   **亏一篑,这真是个惨烈的词。   仅剩下我们两个,他不说话我也不,好久Z君叹口气说,那是我妈妈,我先走了。   他站在我身后,声波带动空气,发出轻微的震颤,这样的距离瞬间把我打回曾经的时光里。他喜欢低声交谈,如果周围太吵,他会凑在我耳边低语。我其实很喜欢他在我身侧的感觉。如坐春风。我知道不可以这么用。可在他靠近我的时候,这是我想到的第一个词。   他走过去的那阵风留着淡淡的烟草的味道。那些原本以为尘埃落定的回忆,跟着这一阵风忽然飞扬起来。   我十分想要伸手拉住他,于是只好努力握着自己的手,可依然忍不住问,你抽烟了?   Z君的脚步略停,他笑着回头对我说,几根而已。   我想说抽烟不好,可张了张嘴,只说,柳阿姨真好看。   他笑了,答,谢谢你。   我没想目送他离开,送别不是我的强项。我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数着他们的脚步,一声两声三声……一直到听不见。   我有些累,向接班的大东哥请了假,跑回家打拳。我已经很久没在自己房间里打拳,一边打拳一边想:如果我必须要一直想着他,那就想着吧。如果不是总有一天他会过去,那就是总有一天我会习惯。   我的克制并没有收到好的效果,所以我再也不小心地避开所有不开心的诗词歌赋。不如意事常八九,就算这样大家也都能活下去。人生不单单是充满选择,还充满对各种意料之外的适应。   等到整座城市都被灯光照凉,我才在静音的电话上发现了Z君的短信。他的短信很短,他说:我会少抽,我会好好的。你也好好的。   他知道我担心他。现在,我终于可以好好地揣测他的心理,他一定是想了很久,才决定发一条无关轻重的短信。   他还是坚定地藏起自己。   他不妥协,我也不。可爱情,总要有一方妥协的吧?   如果最初我能忽略掉那张照片,现在是什么样子?如果他愿意坦诚,又会是什么样子?   只可惜万物都有保质期。妥协得太迟,也不会有效果。   有个女人唱着: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我想到我们初见那天,大概也是这样的时候,我一个兴起,做了一会雷锋。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可以预知现在,我还会不会那么做呢?   我看着Z君的号码很久,悄悄哭起来。这是心理调适的第一阶段,我祈祷,这场哭泣后,我可以真正面对我的失去,然后寻找另外一个希望,可那个希望是什么呢?   电话再次响起来,这一次是老唐。他说:“瓜瓜,明天你来,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我问:“这样说不可以?”   老唐回答:“我要当面说。”   我看着手里的短信,终于没有删掉,他说:我会少抽,我会好好的。你也好好的。   他明白我在想什么。在最后的时刻,他终于懂了。还是在最后的时刻他终于愿意告诉我他其实是懂的?   毕竟不是每个恋曲都有美好的回忆。   这算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了吧?   不然呢? 第120节   第二日清晨,大东哥先来了,家里没人他就十分肆无忌惮,抽了我被子大喝道:“老唐说你们见到了肖泽镇。”   我脑袋嗡一下险些炸开,还好没有裸睡的习惯,不然一定直接飞方奕东下地狱,我看了他几秒钟说:“是。”   然后爬下床找水喝,大东哥跟着我后头嚷嚷:“你们说什么了?”   我对这样的问题很反感,于是摆摆手说:“不记得了。”   大东哥顿了片刻,又跟上来阴狠地表示:“我不信你不记得。”   我说:“没错,我只是不想说。”说罢要撤退。   谁知脚还没伸出去就被方奕东拉住,痛心疾首地教训 :“你还嫌摔得不够疼是不是?你怎么不开窍呢?你跟他有点儿共同语言没有?”   鉴于我的胳膊跟肢体不能分装销售,我只好回头跟方奕东对眼,顺路仔细观察了那张小白脸,上头的悲愤还真不是假的,窃以为这跟当时把我从北京拽回来的恐怖分子不是一个人。   如今我终于不怕他杀了我,因为这张脸搁不论哪个文明都是一典型的怨妇,古来怨妇最爱干的事除了自杀就是摧残各类花草。   我这么人高马大的灵长类动物,早已超过了他的段数。   我使劲推开他的手说:“我就算开窍,也得洗了脸吃了饭换身衣服才行,你就这么拉着我,我也只能石化了。”   大东哥哼的一声甩手回了客厅。   我躲在洗手间开了水龙头,然后坐在马桶上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洗漱完毕又觉得不过瘾,索**洗了澡,这才觉得五脏六腑也都起床了,终于可以出去跟律师东好好PK一次。   可等我拖拖拉拉出来,方奕东已经不见。不过,这也符合怨妇的一个特质:唧唧歪歪,但本质还是不坚定。其实,怨妇也不是很差劲的职业,你看历史上的名女子,**本也都是怨妇出身。虽然眼神哀怨,但杀伐决断可是流芳百世或者遗臭万年了。   我于是预备去电影院散心。散散心,然后去医院接受最后审判。   这时候发现,心情竟然好了很多,心理学还是很有道理的:有些放不下的事情,要是能哭出来,大概也就快过去了。   可天气实在太好,往街上一走,原本我想拎着啤酒看电影的邪恶**望被这样美好的春天给打扫干净。   海岸线上的桃花已经开了,风一吹就飘进海里,然后被浪头掀翻到海底去,消失不见。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古人都这么称呼这样的情景。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像我一样,信步而行也能走到旧情人的馆子。   这是饭点,停车场虽然满满的,可我依然一眼能够在无数**价不成比例的车群里看到Z君的那辆。   谁说爱情从不了解开始呢?我跟Z君分明是因为无数的不了解才分开的。我绕着他的车子转了一圈,终于忍不住,在他的车屁股上画了硕大的一个问号。   而我们之间任何一个问号,都比这个问号更为庞大。   画完了问号,我就去医院看老唐。这一路我走在后悔:我不该用指头画问号的,我该找个刀子,给他刮一问号出来。   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震惊:心理调适的第二阶段是接受现实并寻找希望。毁坏他人财物到底算是现实还是希望啊,我怎么觉得有变态杀手的潜质呢?   这下想到要去见警察唐,顿时提心吊胆起来。   可老唐已经好了很多,我进门那刻他正在站桩,一挂日光把他的身板勾勒出来。   乌云镶金边,没想到老唐也是。   我就笑了。   老唐看到了我也笑了。招招手让我过去。   他说:“我当时从手术室出来,没想到能看到你,我以为是眼花了。”   我知道这只是开场白,说:“那是,我凑你跟前那么近,楞没看见你眼睛。”   老唐顿了片刻,忽然长长地叹息:“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鼻子一酸,依然笑着答:“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   老唐笑了,又说:“ 能见到你我就知足了,我现在自理能力已经恢复,又有专业陪护,何况大东还在这边,你回去吧,回去念书去,别在家耽搁很久。大东说你请假了,怎么能请假这么长时间?”   我没说话。   我以为他会在抒情之后向我示爱的。虽说这预计场景没发生对我来说最好不过,不过,Z君不要我了,老唐也不要我了,难道我陡然间从怨妇升华到了弃妇?   我说:“请个假也不是退学,方奕东巴不得我退学呢。”   老唐说:“大东是吓坏了,倒给谁也都吓坏了,本来就是去厕所,结果满身是血地去了抢救室,他一直没找回魂来,要是大东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说了让你不开心的话,你不要怪他。他不会伤害你。他是你哥哥,他从小都护着你。对不对?”   他能做出什么事来?说不过他我还是打得过他的。   人身安全不受威胁才能保证人际关系得到维护。除了他是我哥,我可不怕方奕东。漫漫历史长河中,打不过我的人一般都被我睥睨继而最终然后淡忘了。 第121节   这使我又想到Z君。   实在不行,不如跟他干一架,以此格式塔我的心理。   老唐说:“肖斌虽然长得像犯罪分子,他对你并不像虚情假意。有误会就要解释,你们昨天那个样子看得人心酸……你眼睛那么肿,是不是哭了?不舍得为什么还要装没事?唉,怎么有人自己跟自己较劲呢?”   我顿时没了气息。   按我妈的消息,老唐头上没严重的伤,这是他能回到阳间的重要保证,可当下,我还是不放心他到底搞没搞清楚自己说了什么。   很多人晕忽忽的时候搞不清自己干了什么说了什么,跟中了邪一样。我一姐妹就是例子,要不是她男朋友录了一段当证据,怎么说她也不信自己喝高了说话是用美声,一句“我想吃极品辣鸡翅”能瞭半天嗓子,最极品的是唱不上去还搞出些破了音的花腔来惊悚众生。   大葱有句名言:发誓不画押,只能当嘴里出来的硫化氢。   可我是不能让老唐给我签字画押,我只好笑着看老唐,不答腔。   老唐又说:“我这一场想开了很多事情,有些东西强求不来,该认命得认命,而且人也不能太贪心……你说呢?”   我想了想,老实地回答:“你原来是无神论的。”   老唐笑了,又说:“大东我会跟他说,其实不用我说,他吓坏了……咱们不说大东单说你跟肖斌。人跟人能遇到不容易,能遇到又能相互看对眼更加不容易,不要轻易分开。大东跟云昭是很好的反面教材,你要学到他们的教训。”   我过去握住老唐的手,那些有碍观瞻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但手臂上还埋着软针。他轻轻地回握住我,说:“不要这么就放弃,看你的样子再看肖斌的样子,谁都看得出来,就算你们走不到最后也不是在这个时候撒手,时机未到强求不来,师傅不常教训你呐?顺时而动,不要总逆流而上,你一直学不会啊看起来……但不论如何,我还在你身后,你要记得你还有我。”   然后老唐笑着等我回答。这情景太催泪了,可我已被震惊,泪腺早已痉挛,虽说鼻头一个劲儿发酸,到底没哭出来,只好打了一个喷嚏表示慰问。   老唐闻声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哈地笑起来,我只好问:“你还理我?我害你进医院。”   这个问题最关键。   谁知老唐瞪着眼睛问:“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是个警察,遇到那样的事情我还能袖手旁观?看我现在都成了英雄,还立了二等**,我爸立二等**的年纪比我大多了。我终于在他老人家面前抬起头来了……”   老唐坦然地看着我片刻又说:“你老这么寡着脸,看起来让人特别添堵,高高兴兴的,别老想太多。及时行乐虽然不算正确,但是老想那么多是不是有点儿杞人忧天了?”   我终于憋不住,问:“你不想让我报答你?”   老唐迷茫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说:“报答我什么,怎么现在大家都想报答我?真要命啊这……你好好的就算报答我了,这么大姑娘了老让人操心,平时看挺聪明的,怎么轮到自己头上就糊涂了呢”说罢他叹口气,又道,“不过,人大概都这样吧,总有点事儿绕不开。”   我说:“那,老唐,让我抱抱你吧!”   老唐佯装诧异,说:“你现在已经是我的绯闻女友了。我还得找老婆呢,瓜田李下,传出去影响不好。”   老唐坦然面对我们的关系,虽然让我有些惭愧,但还是放下心来。老唐让我抱了他,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轻轻地用头碰我的脸,一下一下。   他的脸温热,我很高兴他还是热呼呼的。   小时候我摸过一次死去不久的猫,就为那坚硬冰凉的触觉,我整整哭了俩礼拜,老唐在ER里头的时候我就想,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命运也就是跟着他变蝴蝶了。   好在他还热乎乎的软绵绵的,我摸了摸他的后背,才说:“老唐,我真爱你。”   过了片刻,老唐轻轻说:“我也真爱你。” 第122节   我妈见我终于愿意回去也松了口气,可律师东显然不这么想,他致电我:“你想回去了?”   我说:“GPA无小事,你是专家,最明白了。”   大东哥说:“GPA?怎么你又要出国了,你跟老唐说了?”   老唐说得对,大东哥是给吓坏了,他现在干什么都想着老唐,他俩要不是一个**别,那我估计就有嫂子了。   我没说话。   他又问:“肖泽镇是不是也要跟你一起走,他怎么跟蚂蟥似的?黏上就不撒手了。”   我想了想,说:“反正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大东哥嬉笑的语气陡然收住,低声问:“你还不死心?”   我说:“死心,哈哈哈,肖泽镇不死,我的心就不死,他不说没戏,我就不会下档!”   发音响亮,掷地有声,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大东哥过了片刻才哼哼了两声说:“这是谁说的?这人把你也给忽悠傻了,还真是高手!”   我问:“难道让我跟你一样对着照片缅怀,老唐也说我应该去争取。”   大东哥哈一声说:“唐志佳,唐志佳,我就知道是他。唐志佳跟你一路的殿堂级纯傻子,争取?没人卖还得哭着喊着拔头筹,你俩还真是一对!为什么作奸犯科总停不了,就因为你们这群脑袋开焊的不停添乱!”   我不说话。   大东哥片刻说:“好,你去争取吧,我倒要看看这个人犯贱能到什么地步,徐瓜瓜你能不能破了唐志佳的记录!”   然后大东哥利落地断了电话。   在跟Z君闹崩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尝试分析爱情到底是个什么情绪,思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一个人会这么想念另一个人,而就是不肯去见他又不能去告诉他。   如果我思念的是烤鸭,我会吃掉它,如果我爱上一只包,我就买下它。可我思念一个人,却只能看着月亮,感受心脏缓慢地疼痛,手足无措,笼中困兽。   他要回美国去,于是我也想去了,但他没有给我任何利好讯息,我贸贸然奔过去极有可能也是延长痛苦期。   可我愿意试。   临床上怎么定义神经病?重复做一件事渴望得到不同的结果。   我也差不多了。   优秀的心理学家都遭遇过心理创伤,不如我申请心理学?这样还能顺便诊治不靠谱的Z君,看看他到底哪根筋出了问题,为什么见不得自己开心,非得过得灰头土脸才觉得自己是个人。   心理学好像上帝指给我的又一条路,顿时让我在床上就踌躇满志跃跃**试起来。   可不论如何兴奋,大半夜听到电话响还是能惊得头皮一阵麻。我连滚带爬找到扔在镜子边的电话,还没说话就听对面嚷嚷:“瓜瓜,你要不要来一下新店看看?你哥过来了。”   这是顾大卫,我有些愣,问:“我哥?什么我哥?”   顾大卫说:“他说是徐瓜瓜的哥哥,来找大Z,你还有几个哥哥?”   就算我有无数哥哥,好管闲事的也只有一个。   一股凉气就由下而上,在电视剧里,这样的情节出现那必然得挂一个才行,老唐这下没整死我,剩下这两个哪个出问题我下大半辈子也就只有给心理医生当患者的命了。   我奔命一样跑到Z君的新店,首先出门迎接我的人是周小雪,她点点头。   大卫立刻迎上来解释情况:他们俩个在办公室。“很久不出来,也不让人进去”。   周小雪在一边说:“哥哥到底怎么着你了?让你哥哥来替你抱不平?”   这时候我发现,周小雪眼睛里的男人只有哥哥,你哥哥我哥哥他哥哥,这就跟我眼睛里的带壳爬行类动物一样,只分大小,一律以乌龟称之。   周小雪此刻站的位置比我高两台阶,就算我净高她几公分,也显得她居高临下,加之妆容精致,更有女王做派。而我连睡衣都没换,还是遇到红灯时抽空扎了头发,勉强脱离梅超风造型。我懊恼地发现:只要我衣冠不整地见周小雪,她总会压到我,还是绝对优势。   真他令堂的,打酱油也要盛装。谁知到一起排队的会是什么人?   我瞥她一眼,大卫赶紧拉一下她,对我说:“我觉得还是叫你来合适。”   我过去推门,大卫耸肩说:“反锁了”   小雪哼一声,大卫立刻又说:“有问题叫我,我就在隔壁。”   说罢他拉开小雪。   我面门片刻,觉得被诗书礼仪束缚太多的人都喜欢软刀子杀人,大东哥没有跟Z君火并的必要,   我敲敲门,听到屋内有人问:“谁!”   声线缓和,虽然语气有些冷,但并不像吵架被打断的气急败坏,这是Z君,我的心脏猛跳一下,想到老唐说,就算要分手,也不是这个时候。外人都看得清,可我自己却二了吧唧。   想我威武一世,竟然栽在肖泽镇这鱼池子里,我叹口气,答:“我。”   门顿时开了,可开门的是律师东。我有些晕,律师东却是笑着的,我正不待见他这一脸嘲讽,Z君就逼开他拉开门问:“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新办公室跟KTV的那个一模一样,这令我感到亲切。   跟在我身后的Z君低声问:“要不要喝水,是不是从被窝里给拽了起来了?” 第123节   跟在我身后的Z君低声问:“要不要喝水,是不是从被窝里给拽了起来了?”我答:“没,本来也没睡觉。”   Z君笑了,说:“大卫把你叫来了?他就喜欢大惊小怪,我们没事,大冷天的,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才能好好上课。”   我几乎是端着**进来的,谁知到看到这样祥和的气场,一时间十分眩晕,没得话接茬。Z君接着说:“本来准备了几只螃蟹差人送给你,今天你正好就拿回去吧。”   他的手原本想要碰触我的肩膀,但最终没有这么做。他有些局促,可他看着我时依然可以笑得坦然。我是不是遇到白骨精了?一个男人他怎么会这么能装呢?   我不说话,他又问:“这么晚过来,我去给你做一份烩饭?”   说罢他要走,大东哥忽然说:“你跑什么肖斌,你给我老实点呆着,刚才不还挺能耐的?徐瓜瓜我跟你讲,本来我还预备录音给你听呢,这下不用了,你听现场的。省得以后说我胡嘞。”   我看着大东哥。   大东哥对Z君说:“我刚才问你的话,再当着徐瓜瓜问一次,肖斌你不用跑,你以前光动拳头现在只会撒丫子跑,我都替我妹妹恶心,不过今天你回答了这个问题,以后你都不用跑了,多好啊,再也不用跟杨白劳似的躲徐瓜瓜了。”   Z君闻言转过身来,原本挂着的笑容也没了,他看我一眼,又看向大东哥。虽然不知道大东哥要说什么,但我的手脚却逐渐开始变凉。   大东哥显然对这个状态很满意,道:“你也看到徐瓜瓜对那张照片是什么样的反应,但徐瓜瓜这小傻子以为她能翻过这一页,就当她行。所以要是你也能翻过这一页好好对待我妹妹,那就没问题了,我也不是不讲理,我妹妹她就是爱上变态了我也没招,只能当做家门不幸,坟头草长错了方向。但俩人在一起,能长长久久,是需要双方努力的。做不好是一回事,不想做好是另外一回事,前者可以原谅后者绝对不能姑息!徐瓜瓜受不了她的爱情里头还有见不得光的秘密,不单单是徐瓜瓜,正常人也都受不了这个,所以今天我就问你一句,你以后能不能做到对徐瓜瓜没有秘密?”   大东哥在问Z君,却看着我。   他问在点子上,大东哥看着我,竟然笑了。他知道这是我一直想要得到的回答。我与Z君的矛盾根源,在于他神秘莫测的有所保留。   Z君就站在我身后,我能闻到他呼吸里淡淡的烟草气,他抽过烟,可他答应我他会戒烟。   大东哥坐在我对面,侧着身双手交叠在身前,并且姿态坦然,这是他胜券在握的表现。我的心变成一块石头,逐渐沉没到无边的黑暗之中。   我没等到答案,我等到的是Z君慢慢退后一步,然后叹息。   我也忍不住,终于转过身看他,Z君正看着窗外,那是被路灯照亮的滨海公路。   我忽然想起曾经来过这里,这里海景绝佳沙滩细软却人烟稀少,他说在这里有间店面会很不错。我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他做到了。   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如果他愿意。   我终于问:“你不想回答吗?”   Z君又叹一口气。   我不甘心,还想继续问下去,可大东哥拉开我,说:“你看到了。”   事到如今似箭在弦上,但既然一刀砍下来,不如砍到底。我推开大东哥,掰过Z君的身子问:“肖泽镇,你好不好回答一次?是还是不是?行还是不行。”   Z君看着我,好久,终于说:“对不起。”   我摇头,抓住他的胳膊继续问:“这不对,不是对不起,是行还是不行,能还是不能。我要你看着我说出来,A还是B,没有对不起,你干净利落地说。”   Z君果然回答了,他说:“我做不到。”   我想到第一次看到他,在那个算得上年久而未失修的航站楼,他穿格子外套,站在远处,也是这样的姿势,一道道橙黄色的日光洒下来,将他身边的浮尘勾勒的十分热闹。   见君风尘里,意出风尘外。   他这样进入了我的世界。   可如今我得到了答案,那些原本就风雨飘摇的希望,此刻就像被电压忽悠死的灯泡,好不容易耀眼一次,结果一闪就挂了。   大东哥拉过我仔细看了看,然后把我推到身后,说:“很好,这就算说明白了,以后不管去美国还是哪里,你不要再找我妹妹,让我发现你又纠缠徐瓜瓜,一定对你不客气!”   Z君一直没又回头。   大东哥过了片刻就笑了说:“我可不是徐瓜瓜非得等你说话,沉默对我来说就是默认,既然你答应了你就记得,你之前做事不像男人,这次我希望你像男人一样,既然没胆子就别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我们一出门就看到了大卫,大卫问:“瓜瓜你要走?”   大东哥说:“不用送。”   周小雪忽然站出来问:“徐瓜瓜你们这算分手了吧?以后你一定不会再来了吧?”   大卫狠狠瞪小雪一眼。   小雪刚想说话,大东哥又说:“你以为所有人都喜欢吃屎?你没那么多对手。不过,让我发现你们谁再敢**扰我妹妹,我就让你一辈子吃大便,真大便。”   大卫的表情很茫然,周小雪大概是听懂了,她想要回嘴,却被依旧茫然地大卫一掌推到身后,低喝:“你给我闭嘴!”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周小雪听话。   大东哥见反响不错,雄赳赳地走到停车场,才忽然转身对我说:“瓜瓜,哥哥是为你好,你明白吧?”   然后他仔细看着我说:“你不会恨哥哥吧?”   我摇摇头,大东哥虽然老奸巨猾,但他是个称职的哥哥,他做他认为对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坚定。这是我和肖泽镇都缺乏的特征。我已经丧失了对他的信心,而他其实从来就没有过信心。 第124节   Z君立刻说:“我知道你过得不好,我以为那样你会好过,但你没有,我也没有。”   我不说话。   他又说:“我不信上帝。”   我很茫然,Z君又说:“昨天我一直在想没有你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我想来想去,好像什么快乐都没有,我是想说,我能想到的,能让我笑起来的一切,都是和你一起做的,你是被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大东哥从地上爬起来,冲过来推走Z君说:“狗屁!你有点儿人**没有?她是你的快乐,她是你的天使,可你是她痛苦的源泉,你看你把我妹妹折腾成什么样了,她拯救你谁拯救她?你跟她一起快乐,你想过你给她带来过什么快乐没有?你跟个扫把星一样,主意还一会儿一变,谁知到你哪天能不能觉得瓜瓜又成了撒旦?到时候徐瓜瓜找你们哪个上帝喊冤去?   上帝派来的天使,天使就是总遇到你这样的人,才再也不来了。你少给我拽文,我不信,我妹妹也不信!天使上帝各路大神都不信。你给我死开!”   Z君又要上前,大东哥喝一声恐吓:“你要再敢上前,我就叫警察来!”   Z君站在原地看我,然后他说:“我不够体贴,我不会表达自己的想法,我爸爸的背景,我家的事,我的过去,甚至我的以后……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喜欢我,我不知道你跟我一起能不能幸福,但我知道如果我不能给你你想要的你会离开我,最关键就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给你你想要的,我是怕将来有一天你会不爱我了,与其这样,不如让你现在走,可刚才你走的时候,我觉得如果我不追出来,这一辈子都会失去你……我知道我已经伤害到了你,就算你不原谅我我也认,但是我会努力,你不原谅我我也会努力争取你。我从来没有争取过过得幸福,我之前也没有努力去给你你想要的东西,你当初说我我除了等着你走,什么都没做,你说得对。但现在我不会这么做了,我不会看着你走……瓜瓜,我不会轻易的让你走,我发过誓!”   大东哥呆住,看看我,又看看他,然后说:“你这是恐吓!!我真找警察来收拾你!”   我问:“你不怕失败了?”   他点点头。   大东哥瞪着眼睛看我,点指着我说:“徐瓜瓜我告诉你,你要执迷不悟,以后就别到我眼前哭!”   我想了想,对Z君说:“我不信你。”   大东哥立刻对Z君说:“你听见了吧,死心了吧,能滚蛋了吧?”   Z君停了片刻,继续说:“我知道没那么容易,但我会做给你看,我会努力做到你想要那个人,我不会再消极地生活下去。”   大东哥的洋洋得意碎了一地,他看看我,又看看Z君,说:“肖斌你有毛病吧,你这疯子!”   Z君皱着眉毛看着我,忽然哦了一声然后说:“最主要的是,我绝对也不会让你伤心。你问我的问题,我说可以,都可以,什么都可以。我是认真的。我会证明给你看,这一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走。方奕东我不跟你打架,你打不过我。”   大东哥以为Z君要迎上来,也有些怕,我终究没忍住笑,说:“我说不可以,是很认真的,不可以。”   Z君说:“我知道,我没想过会那么容易,但我会努力,你会看到的。”   大东哥不再耀武扬威地去推搡Z君,他哼了一声说:“鬼才信,” 然后推我进小区关紧铁门,又转头警告Z君:“我不和你打架,但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把你送到派出所。”   Z君推开当在门前的大东哥说:“我没想你会这么快信我,我今天过来只想要告诉你这个瓜瓜,我也是认真的。”   电梯幕帘慢慢合上,将我与Z君完全隔开。他还在和大东哥叫板。能够与旁人发生争执,对Z君来说算不算进步?   我应该修心理学的,这样我会早知道他的症结在哪里。   至于死地而后生和否极泰来,本质上差不多是一个意思的,祖国文化果然博大精深,要是没有之前九死,Z君还温存地躲在他的堡垒里头瞎胡闹呢,我猜起码到现在为止我终于把他给搞定了了。   这条路还真曲折啊。这算搞定了吗?   可未来那么远,还不能买保险,真是没准。   真是可惜。   我靠在轿壁上想要叹气。   呆了片刻,忽然发现映在镜面上的那个女孩子,脸上竟然有笑意。   (全文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