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隔靴搔痒》作者:H_mark   文案:   【我知道你的秘密】   攻知道了受的秘密,把他这样那样的故事。   互相救赎。   强强。   周伟x尤屹   线人攻x深陷泥潭受   (不要站错哦)   前期节奏会慢,铺垫有一些。   受不是传统意义的好人,有些复杂,不能过早下定论。   剧情bug还望海涵。   标签:虐恋 相爱相杀 强强 HE 第1章   ‘我知道你的秘密’   尤屹看着手机上这条短信,脑门的血管突突的跳。   将手机扔在会议桌的正中央,尤屹抽出一支香烟来,缓缓的点燃夹在指尖。   环视会议桌四周坐的这些老家伙,尤屹扬了扬下巴,指着自己收到的那条短信,道:“都说说吧,有什么想法。”   公司转型之初,尤屹已经记不清有几个,甚至几波人找过自己,又有几波人三番五次的拿枪顶在自己的脑门上,深更半夜的时候带着凶器闯进你的家,在你坐的车里放定时炸弹,这种事,尤屹真的记不清了,不过也说得过去,让一批一直以邪门歪道赚钱的主儿,突然转行变成了公司西装革履的投资人,这种活儿,尤屹觉着自己也不能立刻消化。   搬来新公司的时候,尤屹特意选了一个最大阳光最足的办公室作为会议室,只要那边的百叶窗一打开,任谁的表情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就像现在一样。   尤屹缓缓的吐出烟气来看着老家伙们脸上的表情,红的白的都有,看着和走马灯似得。   除了偶尔有几个窃窃私语的,剩下的人几乎没有发出一声。   尤屹皱着眉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的骆辛。   骆辛立刻明白了尤屹的意思,轻咳两声,提醒道:“老板,是不是咱们最近的买卖得罪了谁,还是说您有什么仇人?”   “仇人?”尤屹笑了笑:“你们也都知道,我得罪了多少人,我自己都数不清,他们如果有和我发短信逗的时间,不如直接冲上来在我这儿来一枪,还用得着这样?”   这句话说完,下面的人似乎开始有了反应。   从最开始的窃窃私语,到了人声鼎沸。   尤屹皱了皱眉觉着烦。   他知道这些老家伙打心眼儿里面就瞧不上自己。   这些老家伙最开始做的都是走私的买卖,用他们的话说,是用智商驾驭的生意,而尤屹的,从最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一个,他们嘴里臭放高利贷的,在这些人眼里,尤屹就和街边顾得打手没什么区别,既上不了档次,也上不了台面值得一提。这种眼神,尤屹不是第一次见,可他其实并不在乎,在尤屹的眼里,黑就是黑,做的都是下地狱的买卖,谁他妈比谁干净。   用了敲了敲桌子,尤屹大声的呵斥了两句。   人声鼎沸渐渐的安静下来。   尤屹点了点烟灰,接着道:“说起生意这一块儿,建公司之初,马叔就和大家伙儿说过,那些不该碰的东西都别碰,这句话到现在也作数。所以要是谁还在做这类事儿,麻烦您为大家考虑考虑。”尤屹拿起自己的手机指着上面的短信接着道:“这条短信今儿发给我,明儿也能发给警察,后面,即便成立了公司,辛辛苦苦做的这一切,我们仍旧谁也跑不了。”   尤屹在家排行老五,上面有四个哥哥。   四个哥哥,四个妈,四个姓。   作为老小,尤屹从来都没觉得自己占什么便宜。   例如说,虽然都是儿子,可他们四个都叫马叔为爸,只有自己叫叔。   不过也有好处,就好比现在,任他们谁不服,心里有怨气都不敢说,即便看不上尤屹,可也不得不看着马叔的面子。业内人士都说,马叔有五个儿子,海陆空,条条都有自己的儿子。   五个儿子里,有四个都是光明正大的生意人。   只有尤屹自己。   永远都在黑暗之下。   一辈子见不到阳光。   骆辛送走了那些马叔曾经的‘老战友’,回会议室的时候,瞧着尤屹扔在里面抽烟。   成年之后,骆辛就一直跟着尤屹,算是尤屹的跟班,也能算作为数不多的朋友。   他比尤屹大两岁,说话做事也比尤屹靠谱。   尤屹拿起第二支香烟缓缓的点燃,椅子转向骆辛道:“人的送走了?”   骆辛点点头道:“走了,就是都不大愉快,骂骂咧咧的。也难怪。”骆辛补充道:“走了一辈子歪路,临了开始走正路,谁都不习惯,不过他们这把年纪想想就能明白,比起钱来说,命才是最重要的。”   尤屹点点头,认同骆辛的说法。   “号码查出来了么?”尤屹道。   骆辛点点头,拿出一张照片来道:“这个号码三年前就办了,可是三年,就只有给你发出这一条短信的使用记录。”   “三年就只有一条记录。”尤屹缓缓吐出烟气道:“不是我小题大做,现在你还觉着他来路不明吗?”   骆辛皱眉,有些没听明白。   “你是说,不是冲着咱们公司这些人来的?”   尤屹点点头,笑道:“我们都开始转型了,还有谁能抓着不放,这条短信,摆明了是冲我来的。”   骆辛愣了愣。   “那您还开这个会拿这个短信说事儿干嘛?”   “杀鸡儆猴啊。”尤屹笑了笑。   “可是万一发短信的人就在他们中间呢?”   尤屹摇了摇头。   他不在乎是谁发了短信,他只在乎这个秘密是什么。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马叔到了年纪,想退休,以前那些违法乱纪赚钱的活儿,他一个都不想再碰,所以才成立了这个公司,带着手下的一票人转型,趁着还没到东窗事发的份儿上努力洗白,做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   这是对外说的。   可对内。   尤屹看的明白,马叔不是想收手,他是想独大。   规劝别人收手,而自己独揽一切。   一个纵横了一辈子的风云人物,你想让他垂暮的时候收手,怎么可能。   尤屹明白,自己都能看出来的门道,那些老家伙不会看不出来,无非是因为马叔的势力太大,而他们也的确想就此收手,就都点到为止,顺水推舟,谁都不戳破那层窗户纸。   尤屹笑道:“你知道要是让马叔知道有人还在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儿。我得多受多少罪。”   骆辛看着尤屹的背影愣了愣。   马叔有五个儿子。   其他的骆辛不了解。   眼前的这个,绝对是那种即便站在人群中你也能一眼就看见的存在。尤屹戴着副圆圆的眼镜,西装革履的穿着三件套,身高比例近乎完美,透明的玻璃片下那双眼睛看着你,和他的脸一样,总是有一种非常冷淡的感觉,他不像混黑的人,更像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看着一副对任何事都格外淡然事不关己的样子。   骆辛皱了皱眉,突然觉着胸口有些难受。   这样一个人,怎么就走上这条路呢。   “我仇人我那么多,总不能一个个的去找吧?”   尤屹攥紧自己的手机自言自语。   七个字,尤屹不记得自己看过多少遍,倒着都能背下来。   偏偏这条短信发来之后,接下来就没有了任何的动作,哪怕是恐吓。   短信收到之初,尤屹几乎是立刻就拨了电话过去,电话通了,对方也接了。   除了一声怪笑之外,尤屹什么都没听见。   “会是周伟吗?”   “谁?”   “周伟。”骆辛道:“现在圈子里都传,马叔退休的接班人,不是你就是周伟。”   周伟?   谁是周伟?   尤屹有点没反应过来。   也怪不得他反应不过来,尤屹就是那种连自己的事儿都不是很关心,更何况是别人。不重要的人他从来都记不住。   尤屹皱着眉看着骆辛。   周伟好像是最早马叔成立的那个公司的法人。尤屹没有和他接触过,那会马叔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成立的公司,听说他的公司走的都是正规的对外贸易,这几年做的风风火火,为马叔赚了不少钱。   “好歹马叔也是我爸,他的生意不给他儿子给一个外人?”尤屹骂道:“这不是有病么?”   尤屹骂了两句,突然笑不出来了。   他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   “规规矩矩的商人,碰我这摊浑水干什么?胃口这么大?一个公司不还不够他用的?”尤屹看向骆辛道:“既然这样,那就查查那个周伟最近在做什么。”   骆辛点了点头。   尤屹一支香烟就要燃尽,他的眼睛没什么焦距的盯着对面的写字楼看,想着到底是谁会这么无聊发这样的短信过来。发就发呗,至少你给一个信号什么的,别这么吊着我上上下下的好难受。   果然不能太年少轻狂,尤屹这样想着,只觉得和自己有过过节的人,一个个的出现在眼前。   每当这种时刻,尤屹就特别羡慕那几个哥哥。   怎么这样的事儿就摊不到你们身上呢。   就因为我出生的晚么?   就因为我是你们买来用来……   尤屹缓缓的吐了个烟圈,不想再想下去。   愣神的功夫,尤屹捏着的手机震了震。   自从收到那条短信开始,无论这个手机有点什么东动静,尤屹就会变得格外紧张。   他后知后觉的拿起手机,居然马叔打进来的电话,尤屹愣了愣,接起了电话。   “喂,马……马叔。”   “尤屹啊。”马叔在电话那边笑道:“今儿晚上回家吃饭?”   尤屹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冷下来。   从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马叔说‘回家吃饭’这几个字。   捏紧自己的手指,尤屹咬紧下唇,勉强撑起一个笑容来,回道:“好。”   回到办公室,骆辛正在那打着电话,尤屹估计他是在查周伟的事儿。   尤屹摆了摆手。   “送我一趟吧。”尤屹道:“马叔让我回家吃饭。”   骆辛愣了愣,居然也好半天才回出一个“好”字来。   尤屹很少自己开车,要么就是骆辛开,他不在的时候,尤屹就会在叫辆出租车。   车停在自己面前,尤屹打开车门走进去。   正想点支烟,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尤屹最开始以为是马叔来电话催的,拿在手里才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   前方的骆辛正在专注的开车,尤屹想了一会儿,接起电话。   “我知道你的秘密。”   即便对方的声线被处理过,尤屹还是可以分辨出来,对方是个男人。   然而,接下来男人的每句话每个字眼都足以让尤屹感觉到恐惧。   尤屹有一个秘密,一个直到死,也不想让别人发现的秘密。   ————————————————   作者有话说:   还望喜欢。 第2章   马叔最早是在市中心住着,后来因为年纪大了,开始喜欢上郊区的新鲜空气,就着新开的楼盘,买了一套中规中矩的小别墅。最开始买来的时候里面的家具和设计开发商已经都弄的不错,可马叔住着不喜欢,尤屹没辙,只能请了几个大家过来重新设计,连里面的家具都是按照马叔的喜好一件一件买来的。   尤屹站在别墅门口点燃了一支香烟。   骆辛跟着他走下来,看着这个让尤屹耗费不少心思的别墅笑道:“马叔五个儿子,就你最孝顺,剩下几个都忙着自己的那点事儿,一年到头也很少回来吧。”   “在这儿你也敢扯他们的闲话?”尤屹怪笑了一声,道:“不怕马叔出来找人打你一顿?”   骆辛耸了耸肩,识趣的不再说下去。   尤屹笑了笑:“你不知道马叔多喜欢他们四个。”   五个儿子,尤屹是最不受宠的。付出最多却最不受宠,骆辛有时候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尤屹笑了笑,将手里的香烟熄灭。   “你在门口等我吧。”尤屹道:“我吃了饭就回。应该用不了多久。”   骆辛点了点头。   尤屹说的既坦然又平常。   说实话,每当这个时候,骆辛总有一股冲动,一股想要把尤屹带走的冲动。   ————————————————   尤屹有很多秘密,大的,小的,能给人看的,不能给人看的。   不过其实大多数的情况下,尤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有本事就把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儿都掀开给警察看,尤屹对自己的死活一点都不在意,他总觉得老天爷给每个人都画了一条线,当你迈进这个线的时候,你才会死。   其他的时间里,你都必须沿着这条线不停地走。   但是,其他都可以不在意。   尤屹却非常在意男人电话里说的那件事。   那是一辈子钉在自己脊梁骨上的东西,虽然恶心,却不得不隐藏。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这条短信不是公司里那些老家伙的杰作,不然依着他们瞧不上自己的性子,早早就会把事情抖出来,他们一定特别喜欢在自己脸上看见可怜两个字。   确认了这一点,尤屹稍微有点安心。   他现在更在意,那个男人为什么没有在电话里提条件?   照理,剧本不都是这么写的么?勒索,恐吓,辱骂,都没有发生,尤屹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从进门到餐厅这一路都在想着这件事,以至于尤屹都没有发现马叔的客厅里多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马叔仍旧精神矍铄的坐在那里,穿着精致的丝制睡衣,虽然已经俨然踏进了中老年的队伍,可马叔却一点都没有那个年纪的人该有的臃肿和干涸的感觉,反而看着更像是退休不久的老干部。   脸上永远带着你看不透的笑。   “尤屹来了?”马叔笑着招呼他。   尤屹连忙走进去,将手里提前买好的茶具放在一边笑道:“上次听说您有个茶杯碎了,我瞧着又买了一套一模一样的,待会就去给您换上。”   马叔看了看尤屹手里的东西,没有接过,脸却仍旧笑着,将人拉过旁边的沙发。   “五个儿子,也就你能常常过来看看我。”马叔拍了拍尤屹的肩膀,道:“饭快做好了,在等一会儿就能吃上。”   尤屹点了点头。   规矩的三件套下面被马叔拍过的地方几乎不由自主竖起汗毛。   “这是周伟。”马叔指了指沙发对面坐着的男人,笑道:“你们俩应该见过。”   尤屹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对面的男人。   周伟,这个刚刚还仅存在于骆辛嘴里的人居然这么快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和短信的事儿掺和上,尤屹不自主的多看了两眼。   抛开这个周伟人怎么样不谈,单单从外表上来看,绝对是一个足以用英俊字眼来形容的男人。他穿着深色毛衣,坐着看着身材比例也很周正,肩膀足够宽大,近乎完美的撑起了他身上的三件套,他的皮鞋擦的很干净,几乎看不见一点的尘土,衣领也处理的不见一丝皱褶,就连喉结的形状都很好。   尤屹咽了咽口水。   他喜欢这种长相的男人。   非常非常喜欢。   “一直听说过。”尤屹伸出手礼貌的笑道:“没怎么见过。”   周伟笑了笑,轻轻的握住尤屹的手示意。   “其实早就见过。”周伟道:“可能你没注意过我。”   他手指的骨节分布的也很好,温度适宜,尤屹后知后觉的收回手,有些尴尬。   周伟这个样子让尤屹想起一个人来。   “今儿周伟来给我汇报上个月公司的效益。”马叔看着周伟嘴边的轮廓更深:“我当初成立公司的时候真没想到你能把它做的这么大,我手底下的几个公司,只有你的是我最省心的。正路才能走的更远。”   马叔说道这儿看了看尤屹。   后者微微抿了抿嘴,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比较好。   “尤屹。”马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高利贷都是小孩儿玩的,玩玩也就够了。有机会我放点别的路子给你,你和周伟都可以试着做做。”   话里有话。   尤屹这会儿突然信了骆辛的说辞。   马叔是想在你和他之间选一个接他的生意。   那些下地狱的买卖。   尤屹看了看周伟。   后者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异样,仍旧是笑着和马叔寒暄。   他的喉结上上下下的动着,看的让人燥热,尤屹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三个人不痛不痒的聊着,尤屹觉着无聊,周伟和马叔倒是聊得开心,尤屹根本就融不进去,他看着自己买来的那个被视若无误的茶具愣神,马叔就是这样,能够笑着无视你。   “马叔,饭菜都好了,可以来吃了。”   那边的保姆敲门提醒着。   马叔点点头,转头对周伟笑道:“一起吃吧。”   尤屹翻了个白眼,再一次觉得自己被冷落。   正想跟着大家起身出去吃饭的时候,马叔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拦住尤屹的动作,后者就这样悬在沙发和桌子中间看着马叔。   “吃饭之前,你先和我去书房一趟吧。”马叔道:“我这里还有点事儿想找你。”   尤屹愣了愣。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看着自己有些发凉的手指,尤屹好半天才回出一个“好”字。   等着回过神来,尤屹才慢慢的站起来从桌子旁走开,他抬起头突然发现周伟一直在看着自己。   他的眼睛很好看,也很亮。   这样的眼睛,尤屹曾经在别人的脸上见过。   尤屹觉得有些刺眼,别开脸什么都没说跟着马叔走去了二楼的书房。   ————————————————   骆辛在外面等的无聊,手机里的信息来来回回的刷新反复看。   看到都快背下来的时候尤屹从别墅的大门里走出来。   骆辛看了眼手表,不到一个小时。   尤屹这会儿没有带眼镜,骆辛瞧着他将眼镜在他的手里攥着,颈部下面的两个纽扣没有系好,露出半条好看的锁骨。尤屹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没带眼镜的他确认了好久才打开骆辛的车门坐上去。   而后,骆辛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酒气。   骆辛愣了愣。   回头看着尤屹。   他的脖子上多了块肉色的胶带,就黏在锁骨的上面,右边的肩膀上好像也有,颧骨上面还贴着一条创可贴。三件套看着也没有刚刚那些精致,上面多了些细碎的褶皱,看着就像是被人揉过又重新穿上去的样子。尤屹没有戴眼镜,看着倒是比平时冷淡的样子多了分难以名状的乖巧。   其实尤屹的眼睛很亮。   这会儿骆辛才发现,酒气不是从尤屹的嘴里传来的,而是从他的身上。   尤屹白了骆辛一眼,道:“好好开车,别看我。”尤屹重新带上眼镜,无奈的扯开嘴角笑笑,道:“又不是第一次见,大惊小怪。”   他的话和平时一样,带着他特有的凉薄味道。   骆辛咬着下唇别开脸,点着头缓缓的发动车。   尤屹将自己的领带扯开,从兜里摸出香烟夹在指尖缓缓的点燃。   然后他又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隙。   他不喜欢别人用那样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   骆辛道:“刚刚我看见了周伟的车。”   “没想到你们还认识?”尤屹叼着香烟开始努力的回想周伟的脸,道:“我去的时候他也在,第一次见他,以前都没有印象,看着倒是像个正人君子。”尤屹脑子里浮现出周伟的脸,无奈的摇摇头,补充道:“不过我是从后门走的,没再看见他。”   “你没吃饭吗?”   尤屹扯动嘴角笑道:“我都这样了还怎么上桌吃饭,要怎么解释,不怕吓着别人吗?”   他的脸上又是那副淡然又平静的模样。   骆辛觉着喉咙微微发紧。   “那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尤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上面的衣服还带着湿意,全都是酒。   他在想要吃点什么。   然后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尤屹嘴角叼着烟打开自己的手机。   一条星号加密的发件人发来的信息。   ‘我想看你的脸。’   尤屹拿着手机愣了愣。   这他妈的是什么?   尤屹皱了皱眉,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人先是发了一条知道短信,然后给你打了电话,他说他知道了你最不能被别人知道的秘密,然而,他现在却只要看你的脸,这么奇怪的要求,这人是煞笔吗?尤屹微微的扯动嘴角。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有个创可贴。   好像突然抓住了什么关键。   尤屹拍了拍前方驾驶位的骆辛,道:“我走的时候,周伟的车还在那么?”   骆辛点点头,道:“在呢,他一直都没出来。”   不是他。   尤屹皱了皱眉。   他敲了敲骆辛的头,让他将车停在一边。   “给我拍张照片吧。”   尤屹道。   ———————————————— 第3章   将照片发过去的一刹那,尤屹就觉着自己煞笔了。   为什么不发一张假的呢。   何必要将自己最恶心的模样发给一个陌生人看呢。   尤屹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皱着眉将对话记录统统删除。   ————————————————   尤屹的家是在老城区。   这几年老城区明显不如开发区发展的好,各种道路设施都比开发区慢一截儿,住着的也大都是一辈子住在这里的大爷大妈,尤屹这样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但是尤屹舍不得搬家,一来手头的确不宽裕,二来,他觉得没必要,家就是个睡觉的地方,一间屋子,两间屋子,哪怕十间屋子,打开房门,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再大再好也没什么意义。   尤屹家没有电梯,他住在七层,只得一层一层的爬上去。   防盗门也是老式的,打开之后,里面还有一层。   终于进了家门,尤屹深深的出了口气。   打开了客厅的灯。   一个人住就是这点不好,你早上碰掉的东西,晚上回来,它还在那,像是提醒你的孤独。   尤屹不是那种无病呻吟的人,越过脚底下的异物,走向自己的浴室。   脱下有些湿意满身酒气的三件套,尤屹背对着镜子转过去,扭着头看着自己背后和腰上的伤。还好都是淤青,过两天也就没了,无非就是疼一下,能忍。站在原地将裤子脱掉,尤屹岔开腿看着大腿上那两个新烫上去的烟花,这么快就结痂了。尤屹有些坏心眼的按上去,疼才能让他感到真实。   都这样还没疯。   尤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个受虐狂。   将衣服都扔进洗衣机里,尤屹赤裸着身体走去卧室拿新的衣服。   卧室床头柜上摆着的是他们兄弟五个人的合影。   尤屹看了看那张照片,口中有些酸涩。   只有我被你扔下了。   尤屹无奈的对着合影笑笑。   身上有伤,尤屹倒也不在乎,对着淋浴洗了个凉水澡。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尤屹拉开客厅的窗帘,站在那里,打开自己的手机看了看,上面除了骆辛刚刚发来的一张报表之外什么都没有。尤屹骂了一句,心说你要了我一张照片,然后呢?然后就没了?   尤屹越来越觉着这是不是个恶作剧?   然后自己还当真了?   点开骆辛发来的报表。   尤屹点燃了一支香烟打开了笔记本,将骆辛的表录入进去。   除了一些公司上个月的账目之外,下面还有一份是上个月收的账。   一笔一笔,清晰一目了然,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正规账目呢,尤屹点了点烟灰,查着上面一笔一笔的还款觉得特别好笑。除了南郊最难搞的那笔账之外,基本这个月截止的,都收齐了。   这样,尤屹也好有对马叔有个交代。   虽然赚的比不上那些买卖多,可苍蝇腿也是肉。   临睡之前,尤屹在大腿上的两块烟花的地方贴了两块胶布,一来防止感染,二来,眼不见心不烦,胶布这种东西尤屹家里多得是,不心疼这一块两块的。   三点半的时候尤屹终于有了点睡意。   结果就在这个档口,尤屹的手机又响了。   又是那个号码,尤屹看着想骂人。   不过这次并不是短信,而是来电。   尤屹打开小夜灯,几乎不加思索的接起电话。   “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想要什么就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尤屹骂了两句:“想做什么就光明正大的说,别弄这些恶心人的把戏,我没有那么多耐心,要不然就真刀真枪的过来,我当面陪你玩玩。”   对面的男人一直没有打断尤屹,等他将所有的话都说完,才在电话里笑了笑。   “我就是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变声器处理过的声线听不出他话里的任何情绪。   尤屹的怒意几乎被激到顶点。   “你是真不怕我找到你。这么做,没有想到后果吗?”尤屹道:“我会让你后悔活过。”   “你不怕我将那个秘密告诉所有人吗?”   “……”   尤屹捏紧手机,长长的出了口气。   仔细想过那个秘密说出来的后果,尤屹苦笑着摇摇头。   对于男人说的那件事,尤屹从来都没有后悔做过,哪怕一秒也没有。   只是却矛盾的害怕别人知道。   “……我没穿衣服。”   男人在电话里又笑了笑,道:“没穿也可以拍。”   尤屹骂了句:“你是变态吗?”   “你不是?”   尤屹愕然。   无奈的点点头,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是。”尤屹回答道:“我可不就是个变态吗。”   一个被人玩弄的变态。   尤屹挂掉电话,将男人的录音存在手机里。   岔开腿靠着床头坐着,尤屹的手无意识的抠着大腿上的胶布。这个人到底是谁。明明有这么好的把柄,不求钱,不求名,只是要看自己的实时照片,除了有病之外,尤屹想不出别的来。   不过也好,不把那个秘密告诉其他人的话,怎么样都可以。   尤屹抠着手里的胶布苦笑着。   以前收到的恐吓和报复最多,现在收到这样的短信电话,尤屹突然觉得还挺新鲜。   原来我还真是个受虐狂,尤屹自暴自弃的想着。   ————————————————   骆辛是第二天下午才在公司见到了尤屹。   他的颧骨和脖子上仍旧贴着那两块胶布,看着碍眼又和谐。   现在公司走的都是正路,有了周伟那个公司的经验,这边也跟着他搞对外贸易,尤屹只知道人欠钱了怎么还钱,这些他都一概不知,前一阵子高薪聘请了一个顾问,索性这些事都交给那个高材生,自己就在这间办公室里读读报表,签签文件,偶尔开个会,然后私下里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儿。   骆辛敲了敲门走进去。   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尤屹的桌上,道:“那部手机我一直盯着,昨天晚上,他又……”   “别盯了。”尤屹打断他道:“就随当一个骚扰电话处理吧。”   骆辛愣了愣。   “就这样不管了?”   “我说别盯着了你听不懂吗?”尤屹重重的拍了拍桌子,露出不耐烦的样子来。   他害怕。   他害怕骆辛一直追着这个电话,早晚他也会查出点什么来。   秘密之所以称之为秘密,是因为不想被人知道。   尤屹站起来掀开办公室的百叶窗向外看。   “你怎么以前没有告诉我周伟的公司就在对面啊?”尤屹指了指对面的logo,笑道:“怎么以前没人告诉我?”   骆辛还没有从刚刚尤屹发怒的样子中缓过来。   后知后觉道:“早就在那儿了,在我们搬家之前,他们就在那,你没发现。”   尤屹点点头,心说也对。   即便是发现了他也不会知道那个人是周伟。   毕竟之前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哦对了。”尤屹道:“今儿晚上南郊的账就能收了,那个人我们盯了好久,这次不能叫他跑了,再跑了,他的钱,你替他出。”   尤屹拉开百叶窗看着对面写字楼楼下站着的那个人。   明明昨儿才第一次见,尤屹却感觉好像很熟悉似得。其实第一次见的时候尤屹就感觉到了,周伟这个人身上的感觉,和那个人很像,让你不由自主的会将目光定格在他身上。   这样可不好。   尤屹摇了摇头。   吃过一次亏,这次尤屹可不想再来一次。   高染墨进来的时候尤屹正在桌上翻着看不懂的讲金融的书。   “干嘛呢?”   尤屹回过神来,看着高染墨,笑道:“来了?”   高染墨是尤屹的发小,两个人一块长大。高染墨随了家里人的心愿,当了个公务员,偶尔收收房租为生。他并不了解尤屹家里是做什么的,只是依稀听说是做什么大买卖的商人。高染墨这种富二代向来对朋友的判定就只是你和他能不能合得来,其他的高染墨根本就不在意。   尤屹将手机里截取好的录音放给高染墨听。   “这个人用了变声器。”尤屹道:“能帮我还原吗?”   高染墨正想回答,一抬头刚好看见尤屹脸上的胶布,愕然道:“你又和人打架了?上学那会就是,怎么总带着伤啊?”   “没事,就是小打小闹。”尤屹笑着解释道:“忍不住。”   高染墨白了他一眼,点点头,道:“成,发给我吧,回头我告诉你,这个也不难。”   临走前,高染墨还嘱咐他道:“以后别总和人打架了,多大的人了。”   尤屹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点着头应着。   临下班之前,尤屹对着镜子开始撕脸上的创可贴,其实一个晚上伤口愈合没有那么快,尤屹撕了一半就停下来,又将胶布重新黏回去。   初冬开始,天一天比一天的黑,往往才过了五点半,外面就已经和晚上一样黑。   尤屹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向对面的写字楼看。   也怨不得马叔说起周伟的公司怎么怎么厉害,这都到下班点儿了,那边仍旧灯火通明,看着一副忙碌的景象。   尤屹有些羡慕。   他就是羡慕这些规规矩矩做事的人。   所以,他也实在想不通周伟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   办公桌上的手机震了震,尤屹走过去拿起手机瞧了一眼。   骆辛打来的。   这个点,他应该在南郊收账。   “喂?”   “老板,人跑了。”骆辛喘着粗气:“我们的人在这儿等了几个小时,他刚露面就堵住了,谁知道他居然被一辆车接走了,看着像是早就准备好的似得。”   尤屹挠了挠脸上的创可贴。   “看见车牌号了吗?”   “车牌号没看见。”骆辛道:“但是我看见了那上面的司机,那个人我见过,在周伟的公司门口见过他。”   周伟?   尤屹骂了一句。   得,抢行是吧。   昨儿还规规矩矩的在马叔家里,今天就忍不住先发制人了?   行,那我陪你玩玩。   尤屹捏了捏自己的脖子。   “定位发给我,你们接着去追。”尤屹道:“我立刻开车赶过去。”   作者有话说:   下章攻上线 第4章   尤屹是在四十分钟后赶到了骆辛的定位。   这片都是环岛的平房,最早也是应该被列入开发的一片,后来因为周围实在没有什么资源,再加上开发区比这儿要好得多,久而久之这里就一直打着要开发的旗号,维持原貌。   仍旧是环岛最穷的一片平房。   尤屹在门口点了支烟,停好车走了下去。   骆辛说的地方就在眼前。   这里连门都没有锁,看来欠钱的人跑的也很匆忙。   这儿的房梁很矮,尤屹只得猫着腰走进去。   内里一片漆黑,根本就分不清哪个是卧室,哪个是客厅,尤屹正在墙上摸着开关,想着看看房子里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没准能拿到个什么房照,虽然这个地界不值钱,但也比什么都没有强。结果没成想开关没有摸到,尤屹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正想回头看看,脑部的指令还没有发出,就被身后的人大力用毛巾捂住口鼻晕了过去。   人倒地,指尖夹着的香烟也跟着掉在地上,漆黑的屋里,那个橙色的烟头格外的明显。   言烨脱下白色的胶皮手套扔在一边。   周伟拾起那个香烟提醒言烨带出去。   尤屹安静的躺在地上,那条湿毛巾上的乙醚足够他睡上一会儿。   周伟踢了踢尤屹的脚,笑道:“就这点智商还和我争?马叔是怎么看上他的?”   言烨无奈的笑笑:“因为他是马叔的儿子嘛,他也不知道多带几个人。”   周伟摇摇头道:“可能他没想过这儿会有埋伏。”   言烨看着尤屹,拿着手电筒照了照他的脸,手电筒的光很容易就照到了尤屹脸上的胶布,言烨愣了愣,顺着他的脸向下照去,脸上有,脖子上也有。   “他怎么身上这么多伤啊?昨天不是好好的?”   周伟点了支香烟缓缓的抽了一口,道:“不知道。”   言烨愣了一会。   “我好像是听说尤屹这人,从上学的时候起,总是身上时不时的就带着块胶布。”言烨接着道:“外面的人都说他收账也会挨揍,笑话他。老板,那现在怎么办?”   周伟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那瓶药,道:“灌进去,带到后面的山上,活埋了吧。”   今天晚上的事,周伟没带那么多人,毕竟是要杀人灭口的事儿,他只带了言烨一个人,这样稳妥。站在门口抽着烟,周伟倚在门框上看着言烨的动作。   药是提前溶好的,灌进去可以足够尤屹睡上一晚上。   然后再带到山里活埋掉,还没有等他醒过来人就已经停止呼吸,也是一个愉快的死法。   周伟远远的看着尤屹那张脸,突然泛起一点奇怪的情感来。   是一张好看的脸。   可惜,可惜他是马叔看好的人。   言烨捏着尤屹的下巴,让他勉强的张开嘴角。   紧紧的捏住药瓶,言烨小心的一点一点的喂进去。   “咳。”   第一口下去,尤屹像是有了反应似得,突然呕吐起来。   言烨愣了愣。   尤屹的眼睛张开了一条缝隙,他的眼睛无意识的看着周伟的方向。   这会的人有了反应,周伟觉着应该叫回光返照。   他迎着尤屹的目光看回去。   尤屹突然对着周伟笑了笑。   “你是来接我走吗?”   他听见尤屹这样说,他的声音很小很轻,更像是离别的呢喃。   周伟愣了愣,香烟就这样悬在半空中。   等再次看向尤屹的时候,后者又闭上了眼睛,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无意识的任言烨灌着药。   一支香烟燃尽,那边言烨也认真负责的灌进去了全部的药,他将尤屹抗在自己的肩膀上,塞进了后座。   “这附近没有监控。”言烨道:“我查过,老板你放心,他真出了事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周伟点点头,示意言烨开车。   提前找好的后山离这里不远,从平房开过去也就一个小时的路程,那边很偏,平时很少有人会专门去,就连当地的村民都不怎么上去。人少的话,被人发现的概率也低,言烨想着,可能等到尤屹被人发现的时候早就已经化为了白骨。   言烨忍不住看了看坐在副驾驶位的周伟。   跟着周伟不过五六年,老实说言烨一直很怕周伟。周伟这人长得道貌盎然正人君子,可是骨子里就带着狠劲儿。本本分分的经营着马叔的公司,实打实的干出了成绩,可言烨看得出周伟不满足。   他要的更多。可无奈马叔那边根本就不给机会。   好不容易这次有了机会,又多了尤屹这么个竞争者。   做出这样的事儿,言烨也能稍微理解,可他真的没有想过周伟会要杀掉尤屹。   车开到路程的一半,周伟打开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   忍不住回头看着后座上的那个人。   尤屹现在已经全然没了意识,带着圆圆的眼镜,规规矩矩的躺在那儿,实话实说,尤屹真的不像做这行的。周伟眯起眼睛,尤屹的一只手无意识的放在自己的侧脸,趁着红灯,周伟探着身体撕开了那个黏在尤屹脸上的创可贴。   意外的是伤口很长很深。   更像是用刀划上去的。   这么小块创可贴上面的敷料完全不够用,几乎大半的伤口都被敷料旁边的胶布黏住,这样能愈合就怪了。   周伟无奈的笑笑。   尤屹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绿灯亮了,言烨缓缓的发动车。   周伟看了眼前面的路,对言烨挥挥手。   “老板,怎么了?”   周伟摇摇头,点燃了一支香烟。   “调头。往回开。”   言烨以为自己没听清,原地没动的看着周伟。   周伟用烟屁股指了指后面的方向,重复道:“调头。开回去。”   言烨愣了愣,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后座的尤屹。   “我不想杀他了。”周伟吸了口香烟,道:“把人送回去吧。”周伟想了一会,又补充道:“先送我那儿吧。还有,和老张解释一下,他欠的钱我出了,今晚上的事儿他谁都不能说,不然他以后的日子都不好过。”   言烨点点头。   他不明白为什么周伟突然改变主意,但又不敢问。   只得他说什么就做什么。   车往回开的时候,车里传出一阵震动的声音。   周伟的手机向来是无声的,他看了看言烨,后者确认也不是自己的手机,最后周伟将目光停留在后座的尤屹。周伟探着身体一步跨到了后座的位置。将尤屹的腿向内挪了挪,周伟掀开尤屹的外套,寻找着这个人的手机。   是骆辛打过来的。   周伟冷笑声,道:“你说尤屹手底下都什么人啊,就这点智商还当人跟班?”   言烨在驾驶位笑了两声同意周伟的观点。   既然拿到了这个人的手机,周伟按照上面的指纹痕迹解锁了这部手机。   尤屹的电话可以说是无聊到了极点,就连通讯录上的电话号码都不超过十个人。   微信好友更是寥寥无几。   要么这个人每次通完话就删除,要么就是他这人没有什么能聊天的朋友,或者……周伟突然有种不好的联想,那就是尤屹的手机有人查,所以它才没有任何的记录。   ————————————————   和尤屹不同。   周伟的家是个小公寓。   近两百平的房子,一层楼只有两个住户,每层的走廊里都有中央空调,旁边还有各种别致的盆栽壁画,看着像是五星级的宾馆。楼下还有物业弄得价值不菲的喷泉和休闲区。   周伟对这些不感兴趣,当初买了就是为了图个安静。   小区的物业认真负责,大晚上陌生的车进来他还要出来核实身份。   周伟走下车拿着自己的房卡耐心礼貌的和物业说明情况,言烨在车里看的觉得人性可真虚伪,衣冠禽兽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瞧着周伟这模样还真不像一个小时前要作案的人。   将车开进单元门口。   言烨走下车帮忙。   周伟摆了摆手,径自将尤屹的一只手跨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紧紧的拦住尤屹的腰。   “老板就这样?”言烨提醒道:“送你家来不合适吧,万一,等会他醒了你怎么解释,以尤屹的性格,知道你要弄他还不先你一步,他虽然智商不够,可是性子可不大好惹。”   “他闹不出什么来。今儿你的事儿你还没看出来?就他这点智商能干什么?亏得马叔把我和他比在一起。”周伟歪着头看了看尤屹的侧脸,评价道:“虚张声势。”   既然周伟这么说了,他肯定有把握。   言烨点点头,今儿的事的确尤屹煞笔,不知道他是真的大意,还是……,言烨嗯了声,没再说什么转头将车开出小区。   ————————————————   周伟住在十四层,深夜等待电梯总是漫长的。   电梯下来的时候还碰见一个遛狗的小姑娘,周伟礼貌的对小姑娘笑笑,弄得小姑娘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起来。   无意识的人总是最沉的,他不懂得配合,周伟只得死死的捏住尤屹的腰才能确保人不滑下去。   尤屹脸上的刀痕清晰可见,比刚刚看着还要清晰,这是被人故意划上去的,并且当事人一点躲闪的痕迹都没有,周伟看了看尤屹的脸猜不透这是为什么。   有人在你面前用刀捅你,你却不躲。   将人拖出电梯,周伟用指纹解了锁,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门是自动关的,让周伟省了一步。   客厅的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回形沙发,周伟将人用力的推上去。   尤屹重重的摔在沙发上,闷哼了一声。   周伟解开自己的领带笑了笑。   “你也不是一点都不行嘛,这么重的药你还能知道疼。”   作者有话说:   真的写的这么差劲吗。。。。 第5章   周伟的个子很高,他家里的沙发也是按照这个比例弄得。   可尤屹和他相比矮了点,沙发趟满了之后下面居然还富裕出十几厘米。   现在是凌晨一点半。   周伟拿起自己的手机走去卧室打了个电话。   他倒是不怕尤屹听见,因为那种药即便你中途醒过来,对于发生的事日后也不会有任何的记忆,况且尤屹可是喝了三个人的亮。刚刚能感觉到疼已经是尤屹天赋异禀了,至于说听电话这种,根本不可能发生。   故千朗那边很久才接起电话。   周伟骂了一句。   “有件事。”周伟道:“今儿晚上后山你们不用去了。”   故千朗愣了愣,道:“为什么啊?我都部署好了。你不说好了前脚你把人活埋,后脚我们就去挖人,尤屹单单是放高利贷就足够他蹲几年的了,他也一定还知道马叔别的事儿,证据你也不是没有,而且你这个方案很好,马叔只会发现人失踪了,别的一点都不会察觉,你放心,警局这边在你没有把马叔弄下来之前是不会走漏尤屹的事儿的。”   周伟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他家的房门都是透明的,马赛克的玻璃。   明明透过这里什么都看不见,可周伟还是像客厅的方向看了看。   “现在还不行。”周伟道:“尤屹的事儿我还没全掌握,再等等。别真出了乱子,这么多年我就白挨了。”   故千朗有些生气。   “队里一晚上没睡待命就等着你,你这一句话,我们一晚上的功夫全都白费了。”   周伟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心虚,道:“有些事儿,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错过这一次不怕,怕的是前功尽弃,孰轻孰重你心里有数。”   他的话有道理,毕竟这种事儿还是需要谨慎,故千朗没再多言。   “行,再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说。”   周伟恩了声,挂了电话。   故千朗的声音里透着愤怒,可是他没办法左右周伟。   打开卧室的门,周伟从客厅的茶几上拿了支香烟点燃。   坐在客厅另一侧的沙发上,周伟歪着头看着躺在一边的尤屹,一边开始反思今儿晚上自己是做了一件什么事。将人假意活埋,再由警局的人去挖走,几乎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既不会有人发现尤屹进局子,也不会有人怀疑到自己,这个局周伟筹谋了很久,自己手上尤屹的证据不少,可临门一脚,居然是自己这个策划人反悔了。   周伟想不通为什么。   做线人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奇怪的感觉。   不过想想,尤屹身上的确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决。   不能不明不白。   周伟这样安慰自己。   他突然回忆起尤屹第一口药灌进去的时候对自己的那个笑。   纯粹又干净,像是一个即将死亡人的释怀。   那么明亮的笑容。   有些烦躁的熄灭香烟。   走去卧室换了身衣服。   尤屹仍旧像刚刚那样躺在那,一点都没有动过。   周伟走过去,无奈的从医药箱里抽出两块创可贴,将他们并联黏在了尤屹脸上的刀痕上。   其实原来也不是没有见过尤屹,以前周伟安分守己的待在公司,害怕马叔察觉什么都不敢做,那会他只知道尤屹是马叔几个孩子中唯一接触那些生意的人,见过几次尤屹,可都没什么太大的印象,要说印象,还是昨儿在马叔的家里,正式的见到这个人。周伟看着尤屹的脸愣了愣,他突然发现尤屹身上的衣服被他自己吐脏了。   上面一小块一小块的黄晕。   周伟忍住想要干呕的心,先是拿了几块纸巾扔在那上面。   最后摇了摇头,认命似得解开了尤屹衣服的两粒扣子。   尤屹今天穿的是衬衫,很好解开。   其实对一个男人宽衣解带周伟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你有的我都有,你没有的,我也没有。沉睡的人往往借不上力,周伟只得将人推起来脱下上衣,而后他就看见了尤屹上半身的全貌。   这是一副了不起的身体。   肌肉线条优美,身材比例恰当。   而让周伟更在意的,是他身上的疤。   尤屹的身上有很多疤,大的小的,条状的,圆形的,虽然不密集,可是却也不少,有的颜色很深,像是很久了,有的颜色淡一些,像是刚结痂脱落的。周伟愣了愣,他没有想象到尤屹的衣服下面隐藏着这样的身体。   这些疤在他的身体上并没有和难看,反而多了一点凌虐的美感。   周伟的手指微微弯曲,他开始好奇尤屹的下半身。   手指在尤屹的腰带上停留片刻,周伟最终摇了摇头,扼杀了自己不知所名的好奇心。   将人从沙发上拖拽起来,周伟正想着将人带到卧室去睡,谁知道尤屹的下巴刚刚伏在自己的肩膀上,周伟就感觉自己的肩膀突如其来的湿润,而后他发现尤屹吐了。   “操。”周伟骂了一句,重重的推开尤屹,道:“什么毛病。”   尤屹微微睁开眼睛,像是有了意识似得看着周伟。   他的眼睛有些湿润,又露出那样的笑,看的周伟心里有些酸涩的。   而后尤屹又无意识的靠在了周伟的胸口。   周伟看着自己身上的狼藉,突然有些后悔今儿没有活埋了这个人。   ————————————————   尤屹是在第二天的下午醒过来的。   刚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是懵的。   尤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开车去找那个欠债的人,到了他的住处,自己点了一支香烟,后面的事儿就再也想不起来了。尤屹揉着自己的头缓慢的从床上坐起来。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   旁边的床头柜上有两个精致的摆件。   尤屹在拍卖会上见过。   价值不菲,虽然喜欢,可尤屹没钱买。舍不得。   最先想到的是自己在哪儿,尤屹捏着自己的额角光着脚下了床,他发现自己身上连衣服都换过了,是一件有些宽大的格子家居服,上面有很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   推开门的一刹那,尤屹是心存幻想的。   他想着自己是不是死了,来天堂了。   终于尼玛的解脱了。   然而看到周伟的脸,尤屹心里的一切都幻灭了。   “起来了?”周伟看了看墙上的钟表,笑道:“二十几个小时了。”   周伟穿着自己同款不同色的家居服,脚底踩着一双软底的按摩拖鞋,手里还拿着半个削皮的苹果。尤屹对周伟的印象还停留在马叔家,没了三件套的陪衬,周伟看着倒是平易近人许多,像个居家的好好先生。   “这是你家?”尤屹揉着自己的头发眯起眼睛看着周伟道:“我怎么在这儿?”   周伟看着尤屹难得没有戴眼镜的样子。   摇头道:“这得问你自己啊,你平时出门连个人都不带么?我的车路过的时候,有人正拖着昏迷你塞进他的后备箱, 没有你身边任何人的联系方式,又太晚,不可能通知马叔,没办法,只能把你带回来。”   尤屹愣了愣。   睁着大眼睛消化着周伟的话。   简而言之就是自己被人袭击了,然后周伟撞见了,把自己救了?   “不对。”尤屹摇了摇头,努力回忆起了骆辛的那通电话,道:“是你的人带走了我要账的那个人,周伟,这件事是你做的吧?你想干嘛?我这儿你也想掺一脚?”   也没傻透嘛。   周伟暗自笑了笑。   他摇摇头,道:“真要是这样我干嘛不旁观,救你回来干什么?”   尤屹眨巴眨巴眼睛,觉得周伟的话有道理。   “袭击我的人呢?”   “跑了。”   “跑了?”尤屹扯动嘴角道:“周伟,你这是耍我?”   似乎眼前的人对自己有着莫名的敌意。周伟却什么都没有再说下去。   反正你总归是不会怀疑一个救了你的人。   尤屹努力的寻找着自己的眼镜想要看清周伟脸上的表情,可寻找半天尤屹却道:“我手机呢?”   周伟站起来把手里的苹果放在一边,打开客厅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尤屹的手机扔给他。   尤屹刚刚醒过来,肉体和灵魂还处于游离状态。   木讷的接过手机连招呼也没有打,径自打开洗手间的门走了进去。   二十几个小时,尤屹的膀胱的确已经到了极限,一边准备脱裤子放水,一边看着十几通未接的来电,尤屹找到骆辛的号码拨了回去。   “老板你去哪儿了?”   电话刚通,就传来骆辛那边焦急的声音。   尤屹捏了捏自己的耳朵道:“我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骆辛愣了愣。   “您不是开车去我发给你的定位了吗?”   “对。”尤屹点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儿,可我怎么在周伟家?”   后半句话骆辛大概没有听见,他一直在那边吼着:“我们找了您一个晚上。”   尤屹觉得烦,没再说什么,挂掉了电话。   说实话直到现在还是有点懵。   头也疼。   别的不说,尤屹打算先舒舒服服的上个厕所。   他想到了一个人。   又再次打开手机查看,除了几通未接电话之外,剩下的什么都没有,尤屹冷着脸将上面的通话记录一个个的删除,为什么对方没有再发短信打电话过来呢,尤屹不明白。   按照周伟的说法,昨儿晚上袭击自己的人不是他的话,会不会是电话里的那个男人呢。   尤屹搓着下巴想不通。   膀胱终于变得空落落,尤屹正准备冲水,突然发现周伟家里的马桶都是全自动的,就连马桶圈上都他妈是温热的。有钱可真好,真尼玛的奢侈。尤屹虽然看着有钱,事实上,他的账户上的余额非常有限。   尤屹推开门走出去,周伟仍旧在那儿削苹果。   尴尬的抓了抓脸,尤屹歉意道:“不好意思,用了洗手间没和你打招呼。”   周伟将苹果切好放在一边的盘子里。   摇了摇头,笑道:“没事,你昨天晚上做的事儿比这个过分的多得多。”   尤屹揉了揉眼睛,他看不清楚周伟脸上表情,后者无奈的将手里的眼镜递给他,尤屹接过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周伟走去客厅拉上那边的窗帘,回头看着尤屹道:“昨天晚上,你吐了我一身。”   尤屹的脸腾的红起来。   周伟有点意外,看着那双红红的耳朵,原本只是打趣的一句话,倒是让周伟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好在尤屹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   他走到客厅的中央,四处看了看,问道:“有烟吗?”   周伟拿出烟盒扬了扬下巴。   尤屹抽出一支香烟来慢慢的点燃。   周伟看着他形状好看的下巴,问道:“为什么身上那么多伤?”   尤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笑了笑。   “坐我这行的,哪有不受伤的。”   撒谎。   周伟坐到一边,道:“你是放高利贷的,又不是欠钱的。”   尤屹缓缓的吐出烟气,笑了笑,道:“所以说你干嘛要躺我这趟浑水。怎么,好好的公司不做,也想在马叔别的生意上掺一脚?怎么,正了八经的对外贸易满足不了你?”   周伟笑了笑。   这个人笑起来很好看,有着难以名状的温暖,尤屹很喜欢。   周伟抬头看了看自己家里的钟表,又看向尤屹道:“那你呢?为什么做这行?” 第6章   “那你呢,为什么做这行?”   尤屹看着周伟英俊的脸,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问题对于尤屹来说,就好像在问你为什么出生之后要吃饭一样,这都是注定的,出生成长在这样一个家里面,四个哥哥或许有选择,可是尤屹没有选择。   这就是像一个无解的命题。   尤屹抓了抓脸,缓缓的吐出烟气来,露出困扰的样子,笑道:“是啊,我为什么做这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应该叫子承父业?你呢?又因为什么,欲壑难填吗?”   说到这儿,尤屹笑出声来。   “我劝你别动这个心思。”尤屹看向周伟,道:“马叔的心思很鬼,你迈进来容易出去难,听马叔说你对外贸易不是做的不错吗,每年光分红就好几位数,何必要来。”   他的样子就像是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在用大人的语气和你谈论。   有些违和,却也真诚。   “怕我和你抢?”周伟道。   尤屹翻了个白眼,对周伟摆了摆手。   那个样子里充满了无奈。   尤屹的侧脸很好看,鼻梁很挺,眼镜刚刚好的架上去,既不会让他整个人显得沉闷,又不会显得古板,反而让他的那种淡漠的味道收敛了很多。   让周伟忍不住想靠近。   “高利贷真的能收回来吗?”   周伟佯装好奇坐到了尤屹的身边。   他穿着自己的家居服,码数不大合适,松松垮垮的,有一种能轻而易举将它们脱下的感觉。周伟又不可控制的想起了这件衣服下的,充满疤痕的身体。   “能啊。”尤屹咧开嘴角笑笑,有些得意,道:“我们也是要进行资产评估的,不是什么人的钱都能借的,别看我这样,我们楼下还有律师呢,正规着呢。还不上就一个个抵押呗,抵押到最后,就剩下自己了。”话说到一半,尤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尴尬,窘迫的拍了拍周伟的肩膀,自嘲道:“当然和你这种大老板比不了。”   尤屹看着周伟的眼睛笑了笑。   他真的非常喜欢周伟的长相。   和那个人有着相似的气味。   按理来说,尤屹应该对周伟这种人有敌意,再不济也是会有所顾忌,一来他是马叔同样看中的人,二来,发生了昨晚那种让人解释不通的事儿。可是尤屹却对这些不上心,他不在意其他人的内心的想法,也不想去猜测,漠不关心是尤屹的处事原则。   一支香烟就要燃尽,尤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周伟家的床不错,趟着就觉得很贵。   尤屹看了眼墙上的表,摇头道:“我打电话让骆辛来接我,昨儿晚上的事还要谢谢你,没有你,我可能早就嗝屁了,等我找到了袭击我的人是谁,再专门登门致谢。”   周伟摇了摇头,示意不用谢。   “吃了饭再走吧。”周伟扬了扬下巴指着厨房的方向,道:“做了饭。一起吃吧。”   尤屹原本想找个烟灰缸熄灭香烟,周伟的话说完,他的香烟悬在半空中,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尤屹愣了愣,道:“你这种人还会做饭?”   “怎么,大老板只能会赚钱?”周伟打趣道。   尤屹笑道:“我都不会做。”   “请保姆。”   “我没钱。”尤屹抓了抓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哪有那个闲钱。”   没有钱?   周伟皱了皱眉,如果其他人这么说自己信,可是尤屹居然这么说。一个帮马叔这个走私商的儿子,怎么会没有钱。多了不说,单单马叔的一单就够好多人吃一辈子的。周伟突然觉着尤屹没有说实话,他不像自己查到的那么简单。   这个人有秘密。   吃饭之前,周伟发了条信息给故千朗。   让他去留意尤屹名下的所有国内国外的账户,还有对应的账户明细。   看来救他这一次也不亏,至少了解到了点不知道的玩意。   ————————————————   骆辛开着车到达周伟家楼下的时候是晚上九点整。   大概等了半个小时,尤屹才慢悠悠的出现在楼梯口。   他穿着一件骆辛从没有见过的衣服,黑色的套头风衣,配上一条蓝色的牛仔裤,仍旧戴着那副眼镜,没有梳理过的头发,额前随意的散落着碎发,看着到不像是走私商的儿子,像是邻家的研究生大哥哥。   骆辛鸣了下笛提示尤屹,后者点点头。   打开车门上了车,尤屹打了个哈欠。   骆辛没有着急踩油门,而是转过头去上上下下的看着尤屹,道:“什么情况,你怎么在周伟这儿?”   “我还想知道呢。”尤屹抓了抓自己的脸,道:“昨儿晚上我被人袭击,周伟的车碰上了,救下了我,把我带过来了,这是周伟和我说的原话。”   骆辛舔了舔嘴唇。   “您信吗?”   尤屹冷哼声,摇了摇头,道:“一个字都不信。”   点燃一支香烟,尤屹夹在指尖,道:“要么,是他说的是真的,要么这就是个局,周伟想出手除掉我,可是中途出了什么事儿让他放弃了。”停顿片刻,他接着道:“不过无论哪个都无所谓,我也不想深究。他想怎么样都无所谓。”   骆辛点了点头。   尤屹一直是这种生活态度。   对任何事都不关心,都不想深究。   除非枪抵在自己眼前了,不然尤屹什么都不想费心。   不过这次尤屹却意外的给了这个人评价。   “周伟这人……没有我想的那么差劲。”   尤屹双手交叉放进了胸前的口袋中。衣服是周伟的,和尤屹平时的衣服很不一样,衣服的口袋不大,却很暖和,尤屹不自主的咧开嘴角笑。   他还挺享受这样的感觉。   骆辛愣了愣,忍不住打断他。   “对了。你联系不到人的时候,马叔给我打了电话。”骆辛看了看后视镜的尤屹,接着道:“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找你,没和我多说,只是说看见你让给他回个电话。”   尤屹摸了摸脸漫不经心的“恩”了声。   手指触碰到颧骨,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脸有点不对劲。   后知后觉的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尤屹看了看镜头里的自己。   颧骨上的创可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并排粘着的两个,完全的盖住了所有的创面,怪不得感觉不到疼了。尤屹有些木讷的摸上拿两张创可贴。显然,这是周伟贴上去的,尤屹想了想周伟的那张英俊的脸,摇着头笑了笑。   让尤屹稍微有一点温暖的感觉。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从周伟的高档公寓回自己的老旧房子,尤屹顿时觉着人家那个才叫房子,自己这个充其量算个窝。   小区内,犹豫都是住的都是老人,物业费舍不得出,小区里的路灯连个灯泡也没有,楼下的花坛萧条了好久,落上了厚厚的一层尘土,单元门上几乎都被小广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像是布丁,楼上漏水曾经留下的黑迹从顶楼一直流向一楼的墙壁,小区内住的都是大爷大妈,好早就睡了,抬起头来一栋楼上一片漆黑,像是废弃的工厂。不像周伟家的那个,连路灯的灯罩都是一周擦一次。看得人晃眼睛。   瞧瞧,这就是差距。   叼着烟一路回了家。   尤屹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马叔回电话。   “马叔。”尤屹对着电话勾起一个虚伪的笑来,道:“这么晚打扰您。听骆辛说您找我?”   马叔那边意外的没有休息,听着精神很好,话筒内还不断传来电视转播的球赛声音。   “这个礼拜三,菲律宾的合作伙伴约了吃饭。”马叔接着道:“时间和酒店的名字去之前我发给你,他们这次有两个人,照片我也一并发给你,定不了的地方,回来和我商量。”   今儿是周一,后头就是周三,尤屹点了点烟灰,没有拒绝。   或者说,马叔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马叔在走私圈子里势力不小,名声也大,可是很少有亲自出面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里这个人都存在于电话里,或者别人谈论的话语中,尤屹才是那个挡在最前面的人。   尤屹有时候就自嘲,嘲笑自己是拴在马叔手里的小木偶。   “行,你放心马叔。”尤屹干笑两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马叔那边轻咳两声,道:“听骆辛说昨天联系不到你,怎么回事?有麻烦?”   生硬又虚伪的寒暄,尤屹已经习惯了。   马叔不是真心问,尤屹也不需要诚实回答,毕竟对方不在意这个。   “哦,没事,就是收账遇到点麻烦。”尤屹道:“都解决了。”   马叔“恩”了声,提醒尤屹多加小心,没有再多说什么,挂掉了电话。   尤屹长长的吐了口气,靠在沙发上。   他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创可贴,人家这才叫温暖,马叔那些,无疑是为了你给他做事而硬塞给你不得不吃的糖果。其实对于尤屹来说,生活中偶尔有点温暖是好的,这样在别人看来不起眼的东西,可以支撑自己活下去,生活不至于那么艰难。总要有点期待,期待着能有解脱的那一天。   脱下衣服想洗个澡。   尤屹看着自己扔在地上的衣服愣了愣。   他犹豫片刻,最终赤裸着身体将它们捡起来叠好,走去卧室,挂在自己的衣柜中间。   胡乱堆放摆放的衣柜里,只有这么两件衣服挂的整整齐齐,看着有些突兀,尤屹却还挺欣赏。   桌上的手机不适时的震了震。   尤屹原本带着笑容,却在看见来电的一刹那笑容僵在脸上。   是那个知道自己秘密的陌生人。   里面只有剪短的一句话。   ‘我想看你的身体’   五秒钟之后,又来了第二条短信。   ‘不要穿衣服’   尤屹拿着手机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面对它比较好。原本很想问问这个人,昨天晚上袭击自己的是不是他,可现在瞧着,这是个煞笔。脑海里最先闪过的就是‘变态’两个字,他很想问问这个陌生男人你是不是变态,可男人上次就已经承认他自己是个变态。   这么不要脸的一个人。   尤屹捏紧手机,他有一种自己被人玩弄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尤屹宁愿这个人真刀真枪的和自己玩玩。   变态。   他是变态。   尤屹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他觉着自己也是个变态。   窗帘拉满,只有客厅里映过来的灯光,尤屹背着光,拍了一张照片,只露出自己的半张脸。   照片发过去,尤屹再一次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病,那个男人又很快的发来第三条短信。   ‘为什么身上会有伤’   尤屹咧开嘴角,笑了笑。   ‘你也想烫上去吗’   语毕,尤屹突然有种玩弄对方的快感。   他很期待对方能回点什么,可是很可惜,对方始终都没有再回复,尤屹骂了句脏话,将手机扔在一边走去了浴室。   作者有话说:   T.T嘛,慢慢写写看吧。 第7章   今天是周二,明天就是马叔说的周三。   对于马叔口中说的菲律宾合作伙伴,尤屹还要做点准备。   马叔这人向来非常谨慎,哪怕是尤屹这个儿子,约定地点,和人物照片,都只会在出发的前几个小时才会告诉尤屹。老头子其实谁都不相信,只相信他自己。   出门之前,尤屹打开衣柜找了一件中规中矩的衬衫。   随意堆放的衣柜里整整齐齐的挂着那件黑色的外套。尤屹的目光停留在那上面许久,他不自主的摸了摸自己颧骨上的胶布,昨天因为洗澡已经被换下了,却好像还在那里似得,尤屹自嘲的笑了笑,找出一个袋子,将衣服塞进袋子里,将衣服整整齐齐的挂在了自己办公室里的那个休息室中。   高染墨进来的时候尤屹正开着电脑看着马叔这一年里和菲律宾人的交易。   看见他进来,尤屹立刻合上电脑站起来若无其事的走过去。   “大老板。”高染墨打趣道:“你现在真是大老板了,开这么大一个公司,够费神的吧?”   尤屹摇摇头,笑道:“我就是一挂名的,哪会做生意。”   他说的是实话,高染墨却没信。   将自己的手机掏出来,找出当初尤屹拜托自己还原的那段录音。   “有进展?”尤屹挑眉道。   高染墨摇了摇头,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尤屹,老实说,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事儿了?还是得罪谁了?”   截取给发小的那段录音尤屹自信没有任何言语不妥,他不明白为什么高染墨会这样问。   “这个。”高染墨的手指敲击在办公桌上,道:“这是个高人,多重变声,这种玩意不是我们常见的那种简单的变声,我还真不会摆弄它,无从下手,但是尤屹,你知道这种变声手设备哪儿见得最多吗?”   尤屹点了支香烟摇摇头。   “黑市最多。”高染墨笑道:“当然了,那地方什么好玩的都有,再有一个地方,就是警察局,那地方高科技最多。”   尤屹嘴巴里含着香烟,笑不出来了。   他太明白这两个字有多重。   不过很快他就排除了自己这种愚蠢的想法,哪个警察这么变态?   懂得在黑市上动手脚,看来这个陌生人智商也不赖。   尤屹看着自己的发小想了一会儿,道:“有没有卖那种定位器的,就是那种一旦这个电话号码在我附近使用,我就立刻能定位发现的这种。”   这句话是试探,尤屹这种玩意儿自己也能搞得到。   只不过高染墨要是有路子,就不用自己费心,免得节外生枝,打草惊蛇。   果然高染墨啧啧了两声,点点头,道:“得,看你当大老板辛苦,我给你搞定这事儿。我倒是认识一个不三不四的人。”   不三不四,尤屹皱皱眉,不喜欢这个比喻。   高染墨没有察觉出尤屹的不悦,自顾自接着道:“还有就是,你要这东西干嘛?开公司还是搞情报的?”   尤屹撇了撇嘴笑道:“商业机密。”   似乎所有无法解释的都可以用这四个高深的字眼代替,高染墨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尤屹说的,他也都信,毕竟从商里面的条条道道不比他一个科员少。   原本想留发小吃顿饭,可尤屹瞧着人家也没那个意思,就此打住和他告别。   临走前,高染墨回头看了看尤屹的烟灰缸,提醒道:“少抽点烟。”   尤屹抿着嘴点点头。   高染墨是个难得不用脑子交流却能靠得住的朋友。   尤屹很珍惜。   目送发小走的时候,尤屹收到了一条微信。   马叔发来的,上面只有两张照片和几个字。尤屹看了眼手机上面的时间,今儿马叔发的时间比以往都要早,尤屹皱着眉看着发来的两张图片,这两个人尤屹有点印象,去年有一批货他们因为另外一家出价比马叔高,前两个小时放了马叔鸽子,害的马叔不仅在下家那儿搞的差点毁了名声,而且还赔了好几位数。   这类人马叔不报复就不错了,怎么会再和这种不规矩的人做生意。   尤屹摸了摸脸,觉着大概明白了马叔的心思。   他那么小心眼的人,是不会放过那些不规矩的人的。   尤屹的办公室很大,内里还有一个房间,是尤屹的休息室,里面能用的上的,几乎什么都有。公司的正常运转不用自己操心,自己在这个公司存在的意义就是看住那些老家伙,别让他们动别的心思,其他的尤屹也不会,也管不了。   休息室里有间很小的淋浴室,里面有一面半身镜。   尤屹走进去扯开自己的衣领,将颈部的胶布慢慢的撕下来。   除了依稀可见的指痕和擦伤之外,有衣领盖着,基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尤屹咧着嘴角将另一边的胶布也慢慢的扯下。   重新将衣领系好,尤屹觉着这样自己看着正常多了。   骆辛就是在这会儿敲门进来的。   他已经对尤屹这种行为见怪不怪,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半分钟之后尤屹叼着香烟从里面走出来。   “来的还挺及时。”尤屹扯动嘴角笑笑,将自己手机上的两张图扔给他,道:“这两个菲律宾人,待会的航班到环岛,老规矩,从下飞机开始找人盯着,哪家酒店,晚上去了哪里,吃了什么,和谁打过电话都跟清楚。”   骆辛点了点头。   拿着他的手机将尤屹的照片传过来。   临走的时候他注意到门口挂了一件从没有见过,却有点熟悉的衣服。   骆辛站在那儿愣了愣,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尤屹那天从周伟家里出来的时候穿的那件。   他有些不解的回头看着尤屹。   “是周伟的那件……”   后者的香烟夹在指甲,无奈的打断他摇了摇头,嘱咐道:“看破不说破。”   尤屹安慰自己,挂在这里不是为了什么意义,而是为了方便还给人家。   仅此而已。   ————————————————   周三那天晚上,骆辛早早的就在楼下的小区里候着。   入了秋开始,天就一天比一天冷,一场秋雨一场寒,骆辛坐在车里算计着今儿是第几场雨。   尤屹今儿穿的是件妮子大衣,内里配了一件高领毛衣,戴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去谈走私的买卖。下雨了,尤屹却没有打伞,骆辛估计着他家里可能都没有伞。   打开车门跑下去给尤屹撑伞。   尤屹摆了摆手,跑进了车里。   骆辛收起雨伞放在一边,看了看车里的表,道:“我们这是晚了?”   “没事儿。”尤屹笑道:“原本我也没想早去,这两个菲律宾人早年放过马叔鸽子。一报还一报,让他们等会算什么。”   尤屹摘下眼镜擦着上面的水珠。   虽说迟了但也没迟到很久,只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二十分钟。   包厢内,两个菲律宾人早早的坐好,餐桌上摆着的,都是尤屹提前点好的各式菜肴,都是酒店的拿手好菜。尤屹把自己这种行为叫做先礼后兵。   虽是外国人,可是中文说的并不赖。   带些口音可是关键的意思,他们都能表述清楚让你明白。   尤屹脱下外套挂在一边的柜子里。   微微欠身走过去笑道:“不好意思,今儿来迟了,敬一杯酒,给两位赔罪。”   昂贵的红酒早就已经提前醒好,尤屹倒了半杯红酒,微微举起酒杯示意。   “尤老板好诚意。”   菲律宾人举起酒杯示意,道:“早就听说尤老板长得漂亮,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调侃的话,尤屹倒是没生气,扬起嘴角放下酒杯指了指桌上样式精致的菜肴礼貌的笑道:“看看合不合两位的胃口,有什么需求就和我说,我尽量满足。”   两位菲律宾人相视一笑。   其中一人留着络腮胡子,配合着深色的肤色,看着的确有些凶神恶煞。   “这次的交易我们没有问题,只是我们想见见马叔。一直以来我们的交易都是你出面,这位幕后的老板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马叔在我们那名声那么大却没有人见过,合作这么多次,见一次不过分吧。我们也想吃一颗定心丸。”   尤屹笑笑,摆了摆手。   “不行。”   “你说什么?”   菲律宾人似乎没有想过尤屹会拒绝的这么彻底,满面的怒意几乎掩盖不住。   “我说不行。”尤屹低下头点燃了一支香烟,笑道:“马叔不想见你们。”   菲律宾人大概是说了两句他们那儿的话,尤屹听不大懂,只看见他们不满意的敲着桌子,大概中文骂人的话他们还没有学会,毕竟博大精深。   “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生意。”尤屹点了点烟灰,接着道:“两位别因为这点小事动气。”   尤屹的笑虽然虚伪,却并不引人反感。   毕竟没人会和钱作对。   “东西在公海?”尤屹道。   菲律宾人点点头,指了指自己手机上面的地图。   “我们这边一谈拢,那边立刻就可以启程。”   “谈拢啊……”   尤屹摸了摸下巴将香烟熄灭在烟灰缸里站了起来。   两个菲律宾人挨着坐着,尤屹走向两人之间,两条胳膊搭在他们各自的肩膀上,微微俯下身。   尤屹的皮肤很白,没有扣紧的领口刚好露出了脖子上的那两块还未愈合的擦伤。   “去年的五月份,原本我们会有一场愉快的买卖,可是临门一脚,你们反悔了。”尤屹看了看两人的侧脸笑道:“马叔损失了好几位数的美金,也差点把下家拉下水,这笔账,马叔一直没忘。”   两位菲律宾人的脸色变了变。   尤屹走到一边接着道:“我们先聊聊这个。然后在谈眼前这个。”   话音刚落,尤屹耳边传来一阵巨响,菲律宾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摔了杯子,口中又是那种尤屹听不懂的话。   他的表情有些狰狞,尤屹也能猜到个大概。   好半天他们才重新组织语言拿起摔碎的玻片抵在尤屹的大动脉处吼道:“你们想黑吃黑?”   尤屹笑了笑,怀里的枪默不作声的抵在对方的脑门上。   重复道:“不是吃,是杀。”   菲律宾人笑了笑,他似乎也见惯了这种场面,尤其是对于尤屹这种看起来空有一张漂亮脸蛋的人,徒有其表。他们不信尤屹能有多大能耐。   “尤老板这么做考虑过后果吗?”他手中的碎片紧紧的抵着尤屹的大动脉,丝毫没有被尤屹手中的枪震慑住。   “后果?这得问你们自己啊。”尤屹咧开嘴角看着两个人笑了笑:“先抛开你们能不能安全回国不谈,你们今天不吃亏的从这里离开,以后你们的东西再也别想踏进这里一步。”   尤屹害怕对方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又加了半句道:“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大动脉上的玻片压的越来越深,尤屹的枪口也没有丝毫的松懈。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句话尤屹想,菲律宾人应该学过。   ————————————————   一个小时后,尤屹才从包厢里慢悠悠的走出来。   骆辛一直在大厅的沙发上等着,瞧着人出来,立刻迎上去。   尤屹摆了摆手。   “找人看着他们。”尤屹道:“不用遮遮掩掩,正大光明的跟着他们,在他们的东西没有从公海送到这儿之前,他们一步也不能离开这个酒店,哪怕是死,也要死在这里面。”   骆辛大概猜出尤屹都做了什么。   尤屹无奈的摇了摇头解释道:“别这么看我,我不这么做回头到了马叔那,吃亏的还是我。”   骆辛点点头“恩”了声。   尤屹看着有些疲惫,他的外套拿在手上,手腕微微下垂,用手随意的抹了把脖子上的血迹。   和这些不要命的人周旋,尤屹还真觉得是难为自己。   虽然不怕死,可尤屹怕疼。   万一菲律宾那孙子扎歪了,来个半身不遂卧床不起,尤屹觉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一直以来尤屹都觉着自己在悬崖边上走路,有时候非常期待出现一个人推自己一把,将自己狠狠的退下悬崖,那样就再也不用自己折磨自己了。   骆辛忙着善后,尤屹只得自己开车回去。   为了方便,车就停在外面,而没有去地下的停车场。   骆辛将车停在最外面,尤屹一出门就能看见。   外面有点冷,尤屹后知后觉的披上外套,袖子还没有穿进去,尤屹就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的车胎扎破了,下面还有一枚闪亮的钉子。   尤屹愣了愣,弯着腰打开手机背面的手电确认。   车胎瘪了,车没法开。   尤屹骂了句脏话,一脚踹在轮胎上。   打开手机正想叫辆车,对面突然有辆车的车灯晃了晃自己。   尤屹愣了愣,迎着远光灯看过去。   周伟慢悠悠的从对面的车里走下来。   他今儿穿着笔挺的三件套,最外面穿了一件长款的大衣,不像那天在他家里看到的那样居家,倒是像一个商业精英,再加上那张英俊的脸,远远的看着就觉得十分吸引人的目光。尤屹是真的真的很羡慕周伟这类人,他和自己那四个哥哥有种一样的共同点,都有相同的让尤屹羡慕的地方。   自由。   尤屹揉了揉眼睛看着对方的影子慢慢的向自己走过来。   “尤屹?”周伟慢慢走到尤屹跟前笑道:“这么巧?”   “是啊。”尤屹下意识的抹了把自己的脖子,笑道:“你也来这儿吃饭?”   周伟点点头,指了指大厅门口站着的那几个人示意道:“有个外地的供货商,一起吃顿饭,交流交流。”   尤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也跟着点头道:“我也是,差不多。”   周伟知道他没有说实话,倒也不着急试探,而是弯下腰看了看尤屹的车胎。   “碰着钉子了?”   尤屹哼了声:“不知道骆辛怎么停的车,专门在钉子上停。”   周伟嘶了声,回头看了看自己离着不远的车,又看了看尤屹的车胎。   “要么我送你吧。”周伟道:“这边不好叫车,司机好多都拒载。”   尤屹下意识的抓了抓自己的颧骨,回道:“这不大方便吧。”   周伟笑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我这边也都谈好了,反正还早。”   在拒绝下去好像自己怎么着了似得。   尤屹点点头,道:“好。” 第8章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尤屹看了看周伟的侧脸,突然脑子里冒出这样的一句话。   周伟的车保养的很好,内里干净,整洁,屁股下面白色的长毛坐垫几乎一尘不染。尤屹吸了吸鼻子,不知道周伟车里是用的什么车载香水,和尤屹用过的那些都不一样,既不会很刺激,又有余香,回想起周伟家里的那些摆件,尤屹估计又是什么高级的玩意儿。   周伟还没有上车,而是在下面和司机说了几句话。   尤屹在车里看着他像是叫走了司机。   半分钟后,周伟才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   “司机正好还有事要忙。”周伟看了看尤屹道:“让他先忙,我送你回去。”   这要是搁在别人身上,说这样一句话,尤屹肯定会立即下车,他会害怕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可不知道是不是车载香水闻多了的缘故,尤屹却莫名的觉得有些心安,对于周伟这种突兀又撇脚的说辞视而不见。   尤屹承认,他在为自己开脱。   而且事实证明,在你跌倒的地方,第二次路过,你仍旧会跌倒。   “那就麻烦你了。”   尤屹道。   周伟缓缓的启动车子,尤屹将手机点开,想着发个定位给周伟看。   结果没成想定位没有按出去,尤屹的手机收到了一个来电。   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尤屹愣了愣。   要说先开始他还对这个号码的来源和周伟挂上钩,那这会儿,这种疑虑全部都消除了。   尤屹看了看周伟的后脑勺,他很想拒接,可是万一那个电话里的人再弄出点别的幺蛾子怎么办,毕竟自己的脊梁骨被他抓在手里,尤屹骂了一句,犹豫着接起了电话。   “喂?”   听筒里面一片寂静。   尤屹觉得奇怪,又“喂”了两声。   对方仍旧没有回应。   尤屹抠着自己身上的纽扣骂了一句,他觉得八成是这个人故意打来电话来耍自己玩的。从照片开始,一直到来电,尤屹觉得任何奇怪的要求任何奇怪的行动在这个人身上发生都不用觉得奇怪。   这就是个变态。   尤屹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愤愤的挂掉电话,尤屹将手机扔在旁边。   周伟看了看他,笑道:“怎么了?”   尤屹撇嘴道:“最近总是会接到一个骚扰电话。”   “骚扰?”周伟笑道:“推销啊,还是让你理财?”   “都不是。”尤屹看了看窗外,回道:“性骚扰。”   周伟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后视镜点点头道:“那是有点难办。”   尤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周伟这类人,应该有很高的学历,很好的家庭教养,听不得尤屹这种露骨的字眼才对。除了四个哥哥之外,尤屹没和周伟这类人深入的交流过,他身边要么就是和你拼命的,要么就是想要算计你的,要么就是……,尤屹叹了口气,他又在周伟的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为什么周伟非要搅这趟浑水呢,尤屹还是想不通。   真有那种喜欢下地狱的人吗?   ————————————————   尤屹的家小区很窄,周伟的车根本停不进去,只能在门口就停下车。   周伟跟着下了车张望黑漆漆的四周露出不信的表情,道:“你住这儿?”   “怎么了?”尤屹双手插在兜里笑道:“老城区,该修缮了,但是没有开发商在这儿投资,光是拆迁费一户就要给多少钱啊。这小区没什么物业,不然归置归置也应该不错,毕竟地界儿还算市区。”   故千朗昨儿发来了尤屹名下所有账户的明细和交易记录。   尤屹没有说谎,他的确没有钱。   账户上除了几钱碎银子够日常开销之外,什么都没有。账户很多,可是加一起都没有周伟一个零头多。只是每个月都有一笔从境外账户转过来的美元,数目固定,也不多,核算下来不过几万块钱。   能支付得起尤屹所有的日常开销,可是却支付不起其他的费用,例如说置办房产。   周伟想过,马叔或者是因为过于谨慎,不能在尤屹的账户上留下任何的痕迹,但是尤屹自己总该有点钱吧,毕竟这是他儿子,再者说,虽然马叔是走私商,可尤屹的地位也相当于半个富二代,不至于账户连点余额都没有。   所以说,尤屹这个人身上,还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尤屹点燃了一支香烟,他的眼镜有些微微反光,恰好可以让他看见后面的那辆黑色的轿车。尤屹佯装没有看见那辆一直跟踪的车,对周伟笑笑,道:“今儿谢谢你。”   周伟摆摆手道:“不用,我也是恰好路过。”   尤屹点点头,道:“这两回每次我遇见事都能碰见你,也挺好的。”   像是话里有话的一句话。   “住哪栋?”周伟不以为然的问道。   尤屹仰起脸指了指最里面的那户笑道:“没电梯,要走上去。”   周伟并没有在意他的话,而是指了指尤屹颧骨上逐渐愈合的伤口道:“疼吗?”   尤屹愣了愣。   “什么?”   “我说这儿。”周伟指了指自己的颧骨示意道:“还疼吗?”   尤屹后知后觉的摸上自己的颧骨,听清楚了周伟的话,尤屹有些不自然的捏紧手里的香烟。   摇摇头,笑道:“不疼。快好了。”   这个问法有点新鲜,尤屹很少听见有人会问自己‘疼不疼’,稍微有点感动。   难以名状的感觉栓在自己喉咙中不上不下,好难受。   周伟点点头,打开自己的车门和尤屹告别。   他的车开不进小区里面,只得在外面看着尤屹一点一点消失在街口的背影。   周伟叹了口气,缓缓的将车调头,尤屹的家真的很老了,很深的巷子里居然还是个死胡同,路很窄,旁边停了车的话,只能再容下一辆车经过。周伟小心翼翼的调头,刚刚将车转了个方向,后面一辆黑色的车就猛的从空出的地方开过去。   周伟开始没在意,以为对方是等的着急了。   车开出十几米,周伟突然将车停下。   他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刚刚那辆车不是才出现的,它跟了自己一路。   意识到这个问题,周伟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将车在路边停好,打开车门走下去。   和尤屹形容的差不多,小区内里的确需要归置归置,小区两边的路灯都几乎没有存在的必要,黑漆漆的一片,只能映着对面的小区街道的路灯,看见这边的路。   周伟站在楼下看了看尤屹住的那栋楼。   那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小区的门外,周伟瞄了一眼,记下车牌号发给了队里的人。   而后几乎来不及认真的思考,周伟毫不犹豫的走进那个单元门。   楼梯口遍布方方正正的小广告,看的让人眼晕。   周伟来不及欣赏,小心自己脚步发出的声音,一边注意楼梯间里的人。   那个人个子不高,但却很壮,看着虽然是亚洲人,可却不像是中国人,楼梯间的光太暗,周伟又不敢跟的太近,只能猜个大概。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静音的手机。   那边已经发来了那辆车的信息。   是一辆套牌车,发过来的最近一条监控录像的图片,的确不是中国人。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可周伟已经猜到大概。   周伟向来不是那种喜欢等待的人,他倒是不害怕会被那个人发现,迅速的跑到楼上那层,在对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将手里的刀抵在他的大动脉处。   “想杀尤屹?”周伟微微挪动刀锋道:“他现在还不能死。”   距离尤屹的家只有一门之隔。   如果尤屹这会打开门,他肯定能看见这一幕。   周伟看着手下这个被刀抵着而微微发抖的人不禁感叹,就这点胆子还学人家来弄尤屹,他是低估了尤屹还是高估了他自己。不过有这么一个现成的道具不用太可惜。   周伟想,如果尤屹看不见这些,自己做这些都失去了意义。   或许一个线人的职责之一,就是要靠近接近目标。   这样想着,周伟冷着脸将刀锋轻转,毫不犹豫深深刺入这个人的肩膀。   “啊……”   充斥双耳痛苦的怒吼,周伟面不改色的看着他肩膀上不断渗出的血,几乎瞬间染湿了那一块衣服。   之后周伟想的一样,这扇门开了。   尤屹的头上挂着毛巾,穿着白色的浴袍,一副刚刚洗了澡的样子,他看了周伟一眼,有些不可置信,而后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那个菲律宾人,无奈的抓了抓自己的耳朵。   “听说大动脉的血可以穿透玻璃,有三米多高。”尤屹打开门厅的灯回头道:“我真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尤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点不像是在谈论一个人的生死,反而像是在和你心平气和的聊天。   可惜菲律宾人没什么反应,仍旧是攥着拳头摸摸的挣扎,嘴巴里骂着听不懂的话。   撇撇嘴,尤屹道:“听不懂?真麻烦,还得处理你。”   尤屹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比较好,处理死人比活人麻烦的多,他倒是没想这样做。尤屹自认为虽然从出生那一瞬间就注定了自己下地狱的结局,可他却从来没想过杀人放火。   他不由自主的看向周伟,出乎意料的,周伟很震惊,手里的刀没有移动分毫,就像是刚刚完成一件公事那样的平静,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商人,尤屹抓了抓耳朵,也对,能被自己爸看上的人会是什么好鸟。   想着的档口楼梯间突然出现了点光亮。   尤屹围着毛巾向下张望了几秒。   上来的人尤屹认识,脸熟,好像是周伟的跟班,叫言烨。   周伟的手微微松了松,顺着尤屹的目光看下去。   “我刚刚上来之前就叫了他们过来。”周伟接着道:“把人先给他吧,回头交你处理。”   有点骑虎难下,但是好像也不得不这样做。   尤屹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言烨手里带着工具,明显比周伟顺手的多,几分钟之内就将人捆了带出去。   尤屹从浴室里拿了一条白色的毛巾,扔在地上,踩在上面擦着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而后将毛巾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倚着门框站在那里,他看了看没有跟着言烨离开的周伟,笑道:“进来坐坐?”   坐坐。   做做?   做什么?   尤屹的上身围着浴袍,映着门厅的灯,周伟看清楚了他胸前的那一片还未完全消退的伤疤。他再一次想起了这件衣服下的身体,是怎样怪异的美。   周伟觉着有些口干舌燥。   他看了看关上门的尤屹问道:“有烟吗?”   作者有话说:   啊…… 第9章   “有烟吗?”   周伟问道。   尤屹愣了愣,随即点点头,摸索着将桌上的香烟盒扔给对方。里面的香烟恰好只剩下一支,周伟抽出来将烟盒扔在垃圾桶里,低头点燃了香烟。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尤屹的香烟味道很淡,并不像想象中的浓烈,周伟看着尤屹的侧脸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烟,烟缓缓的从鼻腔和口中吐出,隔着层烟雾看着对方,周伟突然有一种迷醉的感觉。   香烟冲进口腔,那种燥热的感觉渐渐的冲散下来,周伟掂了掂烟灰。   嘴角叼着香烟,周伟走进尤屹的浴室,打开水龙头冲刷着手上的血迹,然后他就看见了洗手台上放着的那支枪。   周伟拿着枪走出去,尤屹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节目。   “你早就知道有人跟踪你?”   尤屹回头看了看周伟手上的枪,没有否认道:“等你被多跟踪几次就有经验了。”   “你总会碰见这样的事儿?”   尤屹点点头,无所谓的笑道:“有些会更过分,在家里埋伏好了,回家的时候枪口就抵在我的后脑勺,阳寿未到,我总要有点防备吧。”   周伟将手里还未抽完的香烟架在一边的烟灰缸上。   “这么遭人恨?”   “可不是嘛。”尤屹伸开双腿搭在前面的椅子上,露出一个苦笑来:“我就是挡在马叔前面的人。”   周伟笑道:“他们直接去动马叔不是更快?”   尤屹看了看周伟。   “可是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没有见过马叔。找起来又麻烦,又会出错。”尤屹抓了抓自己的下巴:“找我多方便,而且他们很多人只见过我。”   周伟愣了愣。   “和今晚一样?”   尤屹“恩”了声。   他穿着白色的浴袍,腰间的带子并没有系紧,胸前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尤屹家里的客厅有一个不大的柜子,他将柜门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瓶红酒,顺带着两只透明的酒杯。   倒了些给自己,尤屹做作的摇了摇酒杯。   “发小送的。”另一只酒杯也到了一些,尤屹无奈道:“听说是个什么酒庄的名品,我又喝不出来……”   周伟接过他手里的酒杯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是瓶不错的红酒。   周伟抿了一口道:“你发小没有骗你。”   尤屹突然笑了笑,他喜欢别人喜欢他的东西。   酒杯的红酒慢慢倒进喉咙,尤屹将酒杯放在一边。   “那些菲律宾人得罪过马叔,他们这次和马叔做买卖,马叔表面上是答应下来,背地里他恨死这些人了。马叔这样说我能有什么办法。之前马叔和我说来的人只有两个人,我派人去查,发现同行的有三个人,前两个我在酒店看见了,第三个,应该就是今晚你带走的那个。”尤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把人扣在酒店,等他们的东西到了才能放他们走。这单买卖,马叔想白吃。”   尤屹抓了抓自己的颧骨叹了口气。   周伟突然笑了。   “我之前认为你真的只是个放高利贷的。”周伟道:“没想到你还做这些。”   尤屹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表情,道:“跑腿而已,别的我也不会。”   “那他们的货会送去哪儿?”周伟试探道。   尤屹摆了摆手又倒了些红酒进去道:“马叔有一个半私人的码头,等他想让你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在哪儿。”   语毕,尤屹似乎发觉自己说的有点多。   站起来走到一边,看着周伟的后脑勺,道:“我劝你,别碰这些。你也看见了,他是个多么小心眼的人,菲律宾人的事儿记到现在,你不怕以后你真的犯了什么事他也这么对付你?”   “你这么说你爸?”周伟重复道:“小心眼儿?”   尤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反正他又听不见……”   周伟拿起烟灰缸上的香烟吸了一口。   “有时候我觉得你这个人真奇怪。”周伟看着尤屹道:“你明明自己就在泥里,还要告诉别人怎样出淤泥而不染,会不会太虚伪了。和别人讲道理的时候没有看看自己吗?”   “我看了。”尤屹又露出无所谓的笑来:“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从出生开始,结局就已经是注定的,这叫子承父业,你们没有这种爸,不会懂得。”   他回答的很自然,没有丝毫的做作,满脸的真诚,看的周伟刺眼。   周伟站起来走到尤屹的身后。   他发现尤屹脖子的那块淤青已经淡了很多。   “没有人的结局生来就是注定的。”   尤屹笑了笑,把酒杯推到一边道:“那你是没有早点遇见我。”   周伟愣了愣。   他的话说的不痛不痒,周伟却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尤屹,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今天又要谢谢你了。”尤屹道:“如果没有你在,事情会变得很难办。要是被马叔知道了……”   尤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摆了摆手。   “我家教很严的。”尤屹笑着打趣。   周伟隐隐的有这种感觉。照理说,马叔五个孩子,老小应该是最受宠的那个,再不济也会是偏爱的那个。其他四位,成为线人之前周伟就调查过,那四个人在商圈各揽千秋,并且清清白白,没有一丝一毫的灰色交易,偷税漏税都没有,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并且几个人的学历很高,最差的也是国外修学回来的研究生,为什么尤屹和他们都不一样。   周伟看着尤屹的后脑勺想不通。   难得两人之间的安静。   周伟终于有空好好的打量起尤屹的家。   尤屹的家没有什么值得眼前一亮的地方,里面家具不多,大部分都是常用的,没有什么上档次的品牌,更没有什么品位独特的摆件,最大的摆件就是门口的那盆廉价的塑料假花。   不过看样子尤屹也很少理它们,花盆周围落了厚厚一层积灰。   烟盒里的香烟已经全部使用完毕,尤屹觉着嘴巴里空空的,想喝杯水来压制烦躁的心情,回头看了眼周伟,他这才想起什么似得,从饮水机里接了杯热水递过去。   “不好意思。”尤屹歉意道:“刚想起来,怠慢了,我家里很少有认识的人来,所以……”   周伟笑笑端起温水抿了一口,道:“言烨把人带回去了,有需要的话你就去我那领人,随时都可以。”   尤屹摇头道:“还是算了,好麻烦,省的被马叔知道,等他们的货到码头我再一并过去领。”   周伟没有拒绝,其实他也是尤屹这个意思,毕竟作为一个线人来说,或许能从那个菲律宾人的嘴里套出点别的有价值的信息。   温水喝了两杯,,口中的酒味渐渐的散去,尤屹下意识的看了看墙上的钟表。   “言烨过来接你?”   周伟顺着尤屹的目光看向那块钟表,夜间十二点半,的确很晚了。   “留我一个晚上吧。”周伟道:“你扣了他们三个人,也许那些菲律宾人还有其他的动作,你一个人在这儿,不安全。”   他的话说的很自然,一点都不做作,就像是真诚的发自内心产生的字眼,尤屹愣了愣。   “你说什么呢?”尤屹扯了扯自己浴袍的衣领,像是反应过什么来,失望般的叹了口气,道:“周伟,你和我之间,或者还有其他人,最终马叔会怎样考量,怎样打算是他的事,主动权都在他那,你不用来刻意的讨好我,我又不是……”   “那次救你是碰见你被人下药。”周伟冷着脸打断他道:“这次是因为我看见了那个菲律宾人进了你的单元,我害怕他会对你怎么样才跟着上来,尤屹,如果我真的有那份心,为什么不直接冷眼旁观,看他们弄死你不是更干脆?还用得着讨好你这么恶心的方式吗?”   好像真的曲解他的意思了。   尤屹有些尴尬,撇开脸露出红红的耳朵。自己总是不善于回应别人的好意,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他迫切的需要一支香烟来压制住自己这种异常跳动频率的心脏。   尤屹最怕这些,不怕挨揍,不怕被打,最怕的就是这种他人给你的,触手可及的温暖。   不自主的摸上自己的颧骨,尤屹想起了那两块曾经黏在上面的胶布。   “没有人做过这些,也没有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尤屹微微抬起头,表情复杂的看着周伟,道:“周伟,你和我认识的那些人不大一样,让我有点……”   不知所措。   语毕他撇开脸,不再看向周伟。   “没有人教过我这些。”尤屹道:“我也没学过。”   他的样子有些受伤,倒是弄得周伟心里堵塞的难受。   不容否认的是,尤屹说的,统统都说对了。   就是为了接近他,就是为了靠近他,不然自己或许不会这样做,这样说。   道理是这样,可周伟却从心里泛出难以名状的情感来。   明明知道不对,却还是被这个人吸引。   周伟也不能自圆其说。   难以形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尤屹这个人,对于周伟而言,太特别了。   他从没有遇见尤屹这样的人,一边是走私商的儿子,干着下地狱的生意,一边还会劝你不要和他一样,这种矛盾的集合体赋予了这个人不一样的味道,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周伟看不透。   作者有话说:   单机啊单机QAQ 第10章   和周伟的家比,尤屹的家比较寒酸。   单纯的一室一厅。   卧室只有一间,也只有一张床,要说富裕的,也只有客厅的那个沙发。   沙发打开也是一张单人床,尤屹斥巨资买的,为的就是偶尔看电视消遣的时候可以躺在上面,可无奈,买了之后却没有多少利用价值,尤屹站在门口看着那个沙发,想着到底该怎么办。   两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没有什么。   尤屹拍了拍自己的脸骂了句‘神经病’   “左边还是右边?”尤屹探出头问坐在客厅的周伟道:“睡哪儿?”   周伟回头看了眼背光的尤屹,摇头道:“公司还有点事,我先处理一下。”   尤屹点点头,一直以来的接触,倒是会忘记其实周伟是个大老板的事实。   老板总是很忙碌的,忙着赚钱,忙着公司的运作。   打开衣柜,尤屹从里面找了身宽大的居家服扔出去,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周伟应该明白什么意思。   打开床头柜的小夜灯,尤屹看了看那上面摆着的自己和四个哥哥的合影,照片是大学毕业的时候照的,自己最小,四个哥哥来庆祝自己顺利毕业,那会他们已经是各种头衔的研究生,公司的大经理,海外留学的金融才子。那时候自己的脸上还有些稚嫩,有些闷,却还带着几分清秀,和现在一点儿都不像。照片上,靠自己最近的就是大哥,尤屹的手指轻轻的抚上去,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人生总是要留下点遗憾。   对于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尤屹从来都没有后悔过,一秒钟都没有后悔。   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被人用短信威胁的时候,心里会稍微的有那么一点嫉妒。   嫉妒别人安逸的人生。   周伟在客厅里打着电话,都是些专用的术语,尤屹听不懂,也不想去听。   尤屹关上卧室的门,打开手机给骆辛打了个电话。   大约是太晚了,骆辛那头好久才接起电话。   尤屹没有寒暄,将今天晚上的事七七八八的说给骆辛听。   “人被周伟带走了,你放心吗?”骆辛道。   “不然怎么办?当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尤屹突然想起那个菲律宾人受伤的模样,道:“周伟看着慈眉善目,下起手来可真不含糊。我是虚张声势,他可不像。”   “要我去领人?”骆辛补充道:“周伟的来历回头我再好好查查。”   “先不用。”尤屹捏了捏自己的肩膀,道:“我记得你有一个认识的人,之前在周伟手底下做事,现在还在吗?”   骆辛猜不出尤屹想做什么,“恩”了声。   “想想办法,让他留意那个被周伟带走的菲律宾人,都谁见过他,大概说了什么,打听打听。”尤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向客厅的方向,道:“这几次出事都碰见周伟,我总觉得不大对劲,但偏偏从他的身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周伟这样,倒是弄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最后几句话声音越来越小,更像是说给尤屹自己听的。   不是不想让骆辛调查周伟,只是尤屹更害怕的是结果会让自己失望。   人总要活的不那么明白。   这样才能充满希望。   尤屹知道自己有几十个正当的理由去拒绝周伟的那番留下来的说辞,可尤屹却不想这样做,至于原因,尤屹自己也解释不通。   就当做是,对于曾经那些遗憾的弥补吧。   作者有话说:   这张比较短小,见谅 第11章   和周伟想象中的不一样,尤屹的卧室居然陈设也非常的简单。   一张床,必须的衣柜,摆着几本书的床头柜,剩下的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个摆件都看不见。   尤屹并没有睡,他靠在床头开着昏暗的小夜灯在看着手机,他在想为什么那个人这么久都没有再发来任何的短信,来电也没有,想起那通接起却没有听见对方声音的电话,尤屹觉得,该不会对方是死了吧。   要是真的死了。   那岂不是自己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是谁了。   周伟换好衣服走进卧室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尤屹这个模样。   握着手机,歪着头,皱着眉头,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   临睡前的尤屹就像是卸下了一天盔甲的士兵,额前的头发有些凌乱,他靠在自己的枕头上,没有了平日那份冷淡的味道,更像是普通的上班族。   周伟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的那张合影。   “这是你的几个哥哥?”   尤屹瞟了一眼,点点头。   “听说你们兄弟五个人都不是一个姓。”周伟坐在床上拿起照片来仔细的看着。   尤屹“恩”了声,道:“我们随各自妈的姓。”   这个典故周伟之前听过。   五个儿子五个姓五个妈。马叔当年也是风流。   尤屹床头柜上的不知名的外文书上面有不少的尘土,就连床头柜本身都不见得多干净,可偏偏这张相片,这个相框上,干干净净,想想也知道,它的主人一定经常这样看着他。   周伟看了看合影上的尤屹,又看了看他本人,道:“大学生?”   尤屹点点头,道:“大学毕业的时候,看着和现在不太一样吧。”   周伟将照片放回原处,的确,照片里的尤屹和现在相比,清秀很多。   根据故千朗给自己的情报,尤屹没有上过大学的记录。可现在手里的这张照片说明,那个情报是假的,尤屹不仅上了大学,还好好的毕业了,所以要么故千朗这个煞笔没有查清楚,要么就是尤屹上大学用的身份信息是伪造的。   周伟转过头又看了看尤屹,他有一个假设。   尤屹的账户里没有钱,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交易记录。   那么,他上大学时候用的那个身份信息的名下,会不会有。   或者说,其实尤屹现在的信息才是伪造的。   周伟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突然又转过头看着尤屹,后者居然也在看着他。   “怎么了?”尤屹疑惑于周伟脸上的表情。   笑笑摇了摇头,周伟道:“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我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儿。”   的确,周伟从来没有做过因为担心一个人的安全而留夜的蠢事。   说是因为线人的身份而刻意接近,但周伟觉着自己好像在遵从自己的本心。   他的话让尤屹脸上有片刻的僵硬。   尤屹将手机放在一边,靠在枕头上歪着头看着周伟,道:“对外贸易很容易吗?那天听马叔说你特别会做生意,原本成立公司就是他的备胎,现在反而……,为他省了不少的心,赚了不少钱。”   “你想学?”   尤屹点点头,笑道:“如果你早点遇见我,说不定我也和你一样。”   语毕,尤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捂着嘴笑着,他的笑容很明亮,也是第一次,周伟看见尤屹露出这样不加掩饰而发自内心的笑。明明是那样冷淡的一个人,真正笑起来的时候却这样的单纯温暖,周伟想起了那天要将他活埋的时候,尤屹也是这样的笑,害的自己临门一脚改了主意。   不过,很长时间之后,周伟才明白尤屹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如果早点遇见你该有多好。   ————————————————   周伟早上起得很早,昨天晚上凌晨公司的助理发了两封邮件。第一封是上个月的财物报表,第二封是下个月要开展的新业务。有时候周伟也怀疑自己的才能,要说以后线人当的不高兴了,自己完全可以弄个小企业玩玩,比做线人出生入死强多了,也不用听那些队里煞笔的话。   要开展的新业务不多,周伟脑子聪明,看了两遍就能记住大概。   好在都不是要紧办的事儿,不用特别着急处理。   简单扼要的回了两封邮件,周伟回头看了看。   尤屹似乎还在睡着,早上六点整,周伟看了看墙上的钟表。   冰箱里能够让周伟施展的食材实在有限,周伟好不容易才从角落里找到两枚鸡蛋,又在厨房的架子上找到两盒还没有过期的常温牛奶。尤屹的家真的太单调了,周伟再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好像所有的东西都是冷冰冰的,毫无生气。   煎蛋很容易,外加一杯热好的牛奶,这已经是周伟能够做的极限。   卧室的门也是在这会儿被打开,尤屹半眯着眼睛从里面走出来,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眼镜被拿在手里,他上半身没有穿衣服,只穿着一条棉质的居家裤。人在刚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的血流还没有流通,再加上这个人的皮肤很白,他身上的伤疤这会清清楚楚的印在他的身上,看着似乎比那天晚上还要多,周伟的手不自主的捏紧桌上的玻璃杯。   到底为什么这个人身上会有这么多伤。   尤屹有些迷糊的带上眼镜,他好像这会儿才想起来屋里还有其他人。   默不作声的返回卧室,穿了件上衣出来,扣子一颗不落的扣好,而后才从里面走出来。   “刚刚言烨打来电话,说那个菲律宾人已经找医生看过了,已经没事儿了。”   周伟将牛奶放在餐桌上,故意的别开视线装作刚刚什么都没有看见。   尤屹刷好牙从浴室里走出来点点头,评价道:“你下手也够狠的,刀真捅的下去。”   他的头发仍旧乱糟糟的,看的周伟心里痒痒的。   “你们家什么都没有。”周伟道:“煎蛋,牛奶,不够的话出门再说吧。”   尤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衣领,确认每个扣子都好好的扣在一起才重新坐回到餐桌上。   “他们的人都在我手上。”尤屹端起牛奶喝了一口,道:“还有一个在你那儿,在他们的东西没有靠岸之前,应该不敢再有什么动作,没有人那么执着。这会儿有动作,只能鱼死网破。”   尤屹明明刚睡醒不久,眼睛里还带些涣散,整个人懒洋洋的坐在那,却冒出这样违和的话,周伟不自主的笑了笑。   “你每天夜里都睡的那么沉吗?”   尤屹愣了愣,问道:“怎么了?”   “连个身都没有翻过。”周伟笑道:“睡得真沉。”   尤屹这才注意到周伟眼下的乌青。   “你一夜没睡?”   周伟点点头:“我不放心。”   尤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端起桌上的热牛奶喝了一口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和周伟想的不大一样,尤屹睡着的时候非常的安静,安静到你几乎可以忽略他的存在,整个人老老实实的挨着墙壁侧躺着,一整夜都没有移动过一下,只是偶尔听见他平稳的呼吸才能判断这个人的酣睡。   周伟不止一次的坐起来看着尤屹睡着的侧脸。   卧室的窗帘很廉价,遮光性并不好,对面楼盘照过来的灯几乎可以让他看清楚尤屹的脸。   看着他的脸,周伟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周伟和尤屹不大一样,他是正经公司的大老板,每天需要他处理的事情有很多,几乎一天都耽搁不了,尤屹倒是没有那么多教条,公司的正常运作有那些有知识有学问的人去处理,用不着尤屹自己费心。   拒绝了和周伟同行的建议,尤屹在周伟离开十几分钟后才换好衣服下了楼。   家里的香烟抽完了,尤屹需要去买包香烟。   也许只有当香烟含进嘴里的时候才能告诉自己,这种抵在自己胸口的苦涩感到底是什么。   ————————————————   从尤屹的家里出来,周伟并没有直接回公司。   临走前,他提前约好了故千朗见面。   距离上一次和故千朗见面已经过了几个月,他们这种关系尽量避免见面,能用电子设备解决的事儿就尽量不见面,可是这次,周伟觉着有些话还是当面和故千朗说说比较好。   约定地点在环岛北山的公园外。   这里面大早上去的都是晨练的老人,远远的看着十分的和谐。   虽然青春不在,可这些老人们照样活的精彩。   周伟点了支香烟。   “这么早约我出来见面?”   故千朗仍旧是老样子,上半身一件格子衬衫加灰色外套,下半身是一条牛仔裤,他年纪不大,可看着总是给人一种沧桑感,两只眼睛永远都是红红的,一副刚刚审完犯人出来的模样。   “我是给你打工的。”周伟缓缓的吐出烟气,道:“你还嫌我上班早?”   故千朗笑笑,看了看周伟眼下的乌青笑道:“熬夜了?”   周伟摇摇头。   “说正经事吧。”他道:“尤屹的事……”   听到这个名字故千朗骂了一句:“提起这个人我就生气,上次那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把握住,我们的最终目的是马叔,尤屹和马叔是什么关系,能把他拉下水,我们能在他身上挖出多少料你想过没有。”   “现在还不行。”周伟看了看故千朗,将香烟夹在指尖道:“尤屹他和我想的不大一样,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走私商还不都是一样的。”故千朗佯装怒道:“尤屹是马叔的儿子,天下乌鸦一般黑,能有哪里不一样,周伟我可提醒你,你在马叔的公司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别因为优柔寡断让我们前功尽弃,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故千朗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周伟从来不是一个规规矩矩的线人。   故千朗培养过那么多线人,周伟是最有思想的一个,而且往往他的想法会和你的背道而驰。   “尤屹的账户你也查过,除了日常开销之外,没有多余的存款。”周伟重新点燃一支香烟,道:“你也查过尤屹没有过上大学的记录,可是我在他的家里却看见了他大学毕业的照片,我想,尤屹的名字是假的,所以他的账户也是假的。”   故千朗愣了愣。   “如果我们可以查到他大学时候的身份信息,那我们应该也可以查到那个用户名称下的账户。”   周伟点点头。   “还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马叔有五个儿子,偏偏只有尤屹子承父业,老小不应该是最受宠么,可在尤屹身上我一点都看不出来。”周伟看着脚下的落叶皱了皱眉:“而且尤屹未必知道马叔所有的生意,比起儿子来说,他更像是一个发言人。”   周伟皱着眉将香烟熄灭。   故千朗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周伟摇了摇头,道:“还能怎么办,只能再接近尤屹。”   故千朗没有说话,他看着周伟熄灭的那支香烟,忽明忽暗的香烟头很快就燃烧殆尽,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最开始给你的那个视频用上了吗?”   周伟愣了愣,摇头笑道:“没有,那种东西,你不说我都忘了。”   一段视频,两个人。   周伟叹了口气,似乎又想起了那段视频里的内容。   我知道你的秘密。 第12章   骆辛进门的时候尤屹正在沙发上玩手机。   环岛的南郊向来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这地方是个城乡结合部,最早还有一个专门运货的火车站,后来车站改建了,变成了连接环岛和南郊的唯一车站,人流密集且杂乱。   尤屹就是在这里找到了南郊的最后一笔账。   照理这笔账上周就应该收回来,可中途出了岔子,人跑了不说,尤屹还被人袭击,这次欠债的再一次出现在南郊,尤屹没有叫骆辛去处理,带了几个人直接上面将人扣在家里。   廉价的出租房里空气异常的冰冷。   尤屹正在摆弄高染墨新发过来的那个软件,前前后后的安装好多次都失败,尤屹的手指有些微微发凉,不耐烦的将手机扔在一边,看着脚底下被人捆着跪在地上的人。   欠债人姓张,全名太长尤屹没有记住。   “张先生,你说你至于么?”尤屹捏了捏自己的肩膀比划着让骆辛过来,接着道:“一共就这么点钱,你前前后后藏了多久。借钱的时候我眼睛都没眨一下借给你,怎么,还的时候这么难啊?”   尤屹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从兜里摸出一支香烟含在嘴里,歪着头让旁边的骆辛点燃。   被称作张先生的人即便被绳子牢牢捆住仍旧发抖不止,屋内的低温并没有抑制住他额头上的汗珠。   “我……我是真没有钱。”张先生道:“您再容我两天。”   尤屹佯装叹气道:“钱是我逼着你从我这儿借的?”   “……不是。”   “你看,我没逼着你借。”尤屹扬了扬下巴道:“你身上也就两个肾还值点钱。”   张先生挣扎着向前挪动半步,脸上满是肉眼可见的惊恐和害怕。   “别……不行。我还有辆车……”   尤屹笑了笑:“你的车比我年纪都大,我拿它来干嘛使?”   张先生不说话了,他喘着粗气,脑子里不断的想着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还钱。   尤屹抓了抓脸,慢慢的站起来,绕着张先生走了一圈道:“第一次追你的那天晚,我被人袭击,差点死了,那天我晚上你的账户上多了一笔钱,足够可以还今天的账,可你不满足,还去赌钱,输了,所以事情才发展到现在这样。”   张先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尤屹。   尤屹笑道:“这样,你告诉是谁给了你这笔钱,咱们俩的账我可以考虑一笔勾销。”   对于一个借高利贷的人来说,这是一个非常诱惑的条件,只要说出那个名字,自己就可以无债一身轻。   张先生思考片刻,出乎尤屹意料的摇了摇头。   “没有这个人。”   尤屹没有想到张先生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泄气般的耸了耸肩,道:“那这样,我也不为难你,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我再宽限你几天,张先生,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我虽然对一条烂命不感兴趣,可我也不是不收,人活着才有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再好好想想。”   松绑,将人带走,几乎一气呵成。   尤屹拿着手机看了看,软件仍旧没有安装成功,他骂了一句。   将骆辛叫到跟前,尤屹道:“找人跟着他,他现在被我逼急了,只能再找那个人威胁一笔钱,那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总得搞清楚。”   骆辛愣了愣,停顿片刻又问道:“您不是说这件事不查了?”   尤屹白了他一眼。   “你话怎么这么多。”尤屹深深吸了口烟,道:“我就想弄明白这件事。”   尤屹夹着香烟的手指很好看,骆辛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今天的尤屹有些反常,平时他绝对不会在意这样的事,为什么这次不一样,骆辛回头看着尤屹,后者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抽着烟,眼睛毫无焦距的看着一个地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骆辛仔细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一切。   作为尤屹的跟班,大多数的时候他都作为一个旁观者,很少会参与到尤屹的人生中。   也许正因为这样,尤屹的不一样才会被他轻而易举的看见。   尤屹转了个身看向骆辛。   “你怎么总看着我?”   骆辛斟酌着用词,慢慢的从门口走回来。   “你是在担心这事儿和周伟有关系。”骆辛看了看尤屹的脸色,接着道:“其实那天晚上并不是周伟撞见了被人喂药的你,而是他就是喂药的人,他给了那人一笔钱,设了一个局,你是这样想的对吗?”   骆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中了,尤屹的脸上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反倒是他手里的香烟燃尽了。   他以为尤屹会说点什么,可对方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骆辛叹了口气。   “按照你说的,周伟的底细我查了。”   尤屹微微抬起脚尖:“说说。”   “周伟最早也不在马叔手底下做事,是个小混混,高学历的小混混,他家里早些年条件不错,后来家道中落,欠了不少钱,他就做了小混混,给人家做打手,后来被马叔碰上了,在他手底下做搬运工,不过他那会不知道搬运的都是些什么,后来马叔知道他是个有脑子的人,正赶上马叔要筹备公司,你也知道,马叔喜欢这种有知识的人,然后就这么一步一步走上来。”   后来的事几乎都可以预见。   尤屹微微颔首,看着自己的鞋子。   果然,周伟的底子也不怎么干净,怪不得那天处理菲律宾人那么干净利落。   刀插进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骆辛说的轻描淡写,可尤屹知道这里面可不仅仅是骆辛说的这样轻松。   “家里呢?”尤屹道。   “家里没什么人了。”骆辛道:“父母也不在了。”   有车有房,父母双亡。   尤屹的手指敲击在玻璃板上发出闷响。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好像哪里都是对的。   骆辛走后,空荡荡的廉价出租屋只剩下尤屹一个人,他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这会儿才开始回忆骆辛最开始的话。他好像说对了,又好像没有,比起在意周伟是不是那天袭击自己的人,尤屹更在乎的是,周伟到底是什么人。   马叔的电话就是在这会打进来的。   尤屹握着手机愣了愣,下意识的接起电话。   “马叔。”   “尤屹啊。”马叔道:“晚上回来一趟吧。”   尤屹“恩”了声,手指不自主的抚上自己的颧骨道:“没问题。”   “我也叫了周伟过来。”马叔接着道:“你们两个上次也见过。”   尤屹挂了电话,双手抱头夹在两腿之间,重重的叹了口气。   要是刚刚手机没电了该多好。   骆辛找人去跟着那个张先生,好在车留在楼下。   尤屹站在出租屋门外看着那辆小破车,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有时候特别怕自己开车,尤屹小时候被人塞进过后备箱,除了给点水和饼干之外,好几天都没能从里面出来,昏暗密闭的环境想起来就让人不舒服。   打开后备箱检查,确认里面没有东西之后,尤屹才打开驾驶位坐进去。   南郊离马叔的别墅有一段距离。   一个小时之后,尤屹打着哈欠出现在马叔别墅的大门口。   周伟的车已经停在那儿。   尤屹揉着眼睛,他有种穿越的感觉,那天第一次见周伟也是这么个环境,只不过那会自己被人折腾的够惨,连话也没和人家多说过,该不会今儿也是这样吧。   尤屹打了个寒战,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将拉链拉到顶。   别墅内一片安静,却能依稀听得见客厅放着的新闻。   尤屹换好鞋子走进去。马叔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穿着那套镶着金丝线的睡衣,难得的戴了副老花镜,跟着电视机里的音乐哼着,看起来心情很好。周伟就坐在马叔的旁边,规规矩矩的三件套,背挺得笔直,脚下还放着他带来的保健品。   尤屹下意识的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顿时觉着少了点什么。   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两杯普洱,尤屹看着马叔端起一杯喝下去,而后他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尤屹。   “来了?”马叔笑道:“快进来,外面冷不冷。”   尤屹捏住自己的衣链礼貌的笑着摇头,道:“还好,不是很冷。”   在外人面前,马叔永远都可以做到对你嘘寒问暖,而后在背地里狠狠的捅你刀子。   马叔看了看周伟,又看了看尤屹,道:“刚刚看了天气预报,要降温了,昼夜温差,多穿点。”   尤屹点点头,仍旧站在一边没有靠近。   马叔扬了扬下巴,道:“坐吧。”   尤屹这才在最边上的位置上坐下。   他觉着周伟似乎看了自己一眼,可是却没有回应。   周伟看的出来,尤屹非常的紧张。   马叔将另一杯普洱推给尤屹,温和的笑道:“我刚刚还和周伟聊到你,说到你上次被人袭击,还好周伟路过。尤屹,你也不小了,做事不能这么不小心。”   尤屹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接过茶杯,点点头。   “你们五个,你年纪最小,心最不定。”   马叔看了看尤屹,又转向电视机里播出的新闻,嘴边的笑容渐渐的消失。   “要长记性。”马叔提醒道。   尤屹“恩”了声,低头陪笑道:“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了。”   明明是一张和蔼可亲的脸,尤屹却在他的脸上看不出这四个字。   马叔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看向周伟道:“你在我手底下做事,公司里事儿大大小小方方面面,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乱子,你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越界,这点很好。”   周伟谦虚的笑笑。   “我也知道你志不在此。”马叔看了看周伟,道:“年轻人机会很多,尤屹做事畏手畏脚,心不定,总是放不开,你要是可以帮衬他一起,我会放心很多。”   尤屹看了看周伟,其实平日里尤屹很少和马叔起异议,往往他说什么,尤屹就做什么,可是这次,尤屹咬了咬嘴唇,他不想,不想周伟变得和自己一样。   “不用外人帮衬。”尤屹道:“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别人……我信不过。”   马叔眼里的不悦溢于言表,却没有说话,脸上也仍旧和颜悦色。   周伟看了看马叔,接话道:“如果需要我,我不会拒绝,都是做生意赚钱,本质都是一样的。”   马叔点了点头,看着周伟笑了笑。   他喜欢周伟这样的聪明人。   和尤屹那种蠢货不一样。   “尤屹。”马叔叫了他的名字道:“人一旦长大了就要学会变通,这两个字,你现在也没学会。”   尤屹没说什么,只是感觉胸口中像是有一团棉花似得,紧紧的塞在那里,让人闷的透不过气。好像什么都没能阻止,无力感贯穿了全身。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可阻止的,该发生的永远都会发生。   马叔端起普洱喝了一口,道:“过两天,你大哥就要回来了。”   尤屹突然转过头,眼里闪过转瞬即逝的光来。   “大哥要回来?”   “对。”马叔点头道:“你嫂子的孩子满一岁,带着一家三口回来,刚刚喝的普洱就是他们提前寄回来的。”说道自己这个儿子,马叔的眼里不禁泛起笑来。   尤屹的大哥姓莫,是有名的茶商。   他在南方有好几个茶园,眼光独到,并不拘泥于国内的生意,反而大部分的茶叶都送往国外销售,国内的竞争太过激烈,反倒国外能够拼的一席之地,现在也是个能叫得出名字的商人。   尤屹看了看地板,生硬的将手边的普洱推到一边,抬起头对马叔笑道:“那我要给孩子包个大红包。”   周伟隐隐的感觉出尤屹的状态有些不对,好像自从提起‘大哥’之后,他就表现的非常不自然。   过分的喜悦反而很假。   就连笑容都是生硬的。   “莫尧的名字我也听说过。”周伟接话道:“是个很有名的茶商。”   “是,是。”马叔发自内心的笑了笑,端起普洱仔细的在鼻下闻了闻,道:“我在电视上还看见过几次他的采访。莫尧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一点,尤屹从小到大一直都学不来,你要是……”马叔看了看周伟,突然意识到什么似得,眯起眼睛:“我突然觉得,你和莫尧还真的有点像,”   周伟愣了愣。   他好像抓住了一个重点。   自己和莫尧有点像。   意识到什么似得周伟转头看着尤屹,后者居然也在看着他。   那是一种通过自己在看其他人的感觉。   周伟很不喜欢。   作者有话说:   大哥上线。【前期节奏有些慢,请大家忍住。 第13章   从马叔别墅出来的时候,外面居然开始下起小雪。   现在这种天气还不到真正下雪的时候,地表温度没有那么低,往往雪从云朵上落下来都变成了雨夹雪。尤屹站在房檐下仰着头看着天上掉落的水滴,他的嘴巴里叼着香烟,却一点都不害怕会被雨水淋湿,他的头发看起来很柔软,圆圆的眼镜规规矩矩的架在鼻梁上,衣服的拉链拉到了下巴的地方,很安静的站在那里,嘴角不和谐的香烟一闪一闪的亮着。   尤屹的身上偶尔会出现这种濒死的美。   言烨打着一把黑色的伞走过来,周伟却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前方的尤屹。   几分钟后周伟才注意到旁边的言烨,接过言烨手里的伞走向那个人。   “骆辛没来接你?”周伟道。   “他去忙别的了。”尤屹摇了摇头,鼻腔里呼出烟气道:“大哥的孩子满岁了,我在想我要包多大的红包才合适。”语毕,尤屹转过头看着周伟道:“你们一般都给多少红包?”   “每个人都不大一样。”周伟解释道:“同事,朋友,亲戚,身份,地位,关系有多近,以后相见的概率有多大,红包多少都可以,就看你怎么考虑。”   尤屹无奈的笑笑,道:“这么复杂啊?”   “少不了人情世故嘛。”周伟抬起头看着天上掉落的水珠,道:“公司的话会更明显,每年过节要给什么人送什么样的东西,领导,同事,这些就不仅仅局限于孩子满岁这么简单了。”   尤屹的样子有些懵,周伟也不知道他到底懂了没有。   其实尤屹很单纯,单纯到连这些基本的人情世故都弄不清楚,或者说,他的周围没有那些需要人情世故的人。   形单影只。   周伟突然想起来尤屹家里的样子,也是那样的孤独。   “那个菲律宾人已经在我那住了好几天。”周伟提醒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要不要今天晚上一起去我那看看。”   尤屹熄灭手边的香烟,点点头敷衍的说了句“见见也可以。”   言烨看见尤屹跟着上车显然有些意外,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周伟,却也什么都没有说。   周伟打开手机看了看,刚刚在别墅里和马叔的对话已经录音保存,下次可以截取之后发给故千朗。对于周伟而言,马叔的话是试探也好真心也罢,其实他心里还挺高兴的,毕竟有机会就好,虽然耗时间,可是周伟不敢太冒进,踏踏实实在他手底下安安分分的做事这么久,不能就这样毁了。   倒是尤屹的反应有点异常。   从认识之初,他就一直在以局外人的姿态‘规劝’自己原本周伟以为从别墅里出来他能说点什么,可是尤屹却什么都没有说。   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意外的平静。   更让周伟更意外的是尤屹对待莫尧的态度。   一直以来,尤屹对所有的事儿都漠不关心,可刚刚他却在意到问自己应该给小朋友包多少钱合适。还有在马叔家里他尴尬生硬的笑容。   “你很喜欢你大哥的孩子?”周伟看向旁边的尤屹。   尤屹敲了敲车玻璃,笑道:“其实我都没见过,过两天,如果能见到应该是第一次见。”   周伟从后视镜里留意着尤屹脸上的微表情。   “我没见过莫尧。”周伟佯装皱眉不解道:“但是马叔刚刚说我们很像?”   尤屹并没有看着周伟确认,而是看向车窗外的车流,道:“你们像,但是又不像。”   他和你一样,会对我说那种话。   我也一样的,会被像他一样的人吸引。   但是也许你不会和他一样,将我推向地狱。   人都是贱的。   尤屹暗自想,马叔对于自己的评价有一句很对。   不见棺材不掉泪。   “莫尧是个很有名的青年才俊。”周伟补充道:“很难将他和马叔联系到一块儿去,你们也是一起长大的?我在马叔的公司做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回来过。”   “那是你和我爸接触还不够深,他不会让你见到他们的。我大哥他,很优秀。如果你见过他就会知道,他的人生就该这样,不应该有任何的污点。他不应该和我爸扯上什么关系,从前是这样,以后也会是。”   尤屹抿起嘴看向窗外露出一种说不通的,落寞的表情。   “我们五个虽然是一块长大的,可是我很少有机会能和他们在一起玩,大学毕业之后,四个哥哥基本都出国深造了,能见的机会就更少了,大哥结婚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尤屹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眼里露出难以名状的酸涩。   “我怎么听着你们五个兄弟之间的关系不太和谐?”周伟佯装玩笑似得说着。   尤屹很想和周伟说,那是因为我是被他买回来的。   话到嘴边,尤屹看了看周伟,很快的又别开脸,佯装玩笑道:“应该说我和他们四个人不大一样,我比他们孝顺,这一点上,我比他们都强。”   在这种对话中,周伟很难分得清尤屹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或许,假话说的多了,已经忘记了真话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来。   尤屹像是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眼里毫无焦距的看着车窗外,样子既寂寞又孤独。   周伟想起了第一次看见尤屹的样子,那是好几年前,远在周伟成为线人之前,那会周伟刚拥有了假身份不久,马叔的新公司刚刚成立,他也就是个最普通的最底层的员工,而尤屹的名字早就狼藉在外,那时候尤屹还没有公司,他站在周伟公司对面的街口,歪着头将嘴里的香烟给对方点燃,样子既单纯又浑浊,漂亮的脸上看不见一点年轻人的色彩,清秀,也颓废。   周伟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幕。   “老板,到了。”   言烨将车停好提醒两人。   尤屹先走下车,伸了个懒腰,托起眼镜搓了搓自己的鼻梁。   这是周伟存货的仓库之一,官方说法是平时货物备用的。但实际上,大部分其他的仓库已经足以,这个基本用不上。   菲律宾人就关在这里。   门口没什么人把手,只有一间亮着灯的值班室。   言烨过去和里面的人说了两句话,而后才走回来招呼两个人进去。   尤屹点了支烟,这个仓库很大,这么大的仓库周伟还有好几个,可以预见他的对外贸易做的有多大,怪不得马叔这么喜欢他,尤屹撇撇嘴哼了声。周伟走在最前面,尤屹在后面看着他好像发了条信息。   “人就在里面。”周伟歪着头指了指里面道:“你自己进去?需要带几个人吗?”   尤屹摆摆手笑了笑,找了个桥墩坐下,懒洋洋的捏了捏自己的膝盖。   “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想问他。”尤屹道:“他的东西还没靠岸,人也在我这儿,应该不敢使诈。”尤屹想了一会儿,道:“不然你进去帮我问问,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他,出来再告诉我。”   试探吗?   这也太拙劣了。   周伟皱眉,道:“可这件事我没经手。”   “不用你经手。”尤屹道:“我会要账,可我真学不会这些。”   尤屹拄着下巴在原地等着,周伟斟酌再三,最终点了点头。   他很想问问尤屹,既然你没什么想问他的,为什么还要跟着自己过来。   不过也幸好他没有问出来,因为这个答案尤屹本人也很难给出。   比起被尤屹试探怀疑,周伟更想知道他们和菲律宾人之间的交易是怎样的。   突然有一种好不容易拉近的关系又疏远的感觉。   看着周伟的身影消失在那间屋子里,尤屹抿着嘴无聊的摇着头。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最开始尤屹认为是骆辛发来的消息,可打开手机,尤屹看见了一条短信,上面是一张照片。   ‘我看见你了’   尤屹双手冰凉的打开图片。   图片上的自己抽着烟,懒洋洋的坐在桥墩上,衣服上的拉链,拉到了下巴,无聊的看着远处。人物,时间,地点,统统指向了刚刚,尤屹猛然的站起来,看向对面,仓库的选址是在郊区,对面是一片废弃的工厂,尤屹看着黑漆漆的工厂只觉得浑身冰凉。   或许是连日来对方的沉默让尤屹忽略了他的存在。   也忽略了这个人的真实想法。   尤屹感觉到浑身的汗毛都跟着竖起来。   ‘你在哪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尤屹将几个字回复过去。   手指逐渐捏紧手机,可对方却再也没有发过来任何的信息。   尤屹看了看对面废弃的工厂,问道:“对面是个废工厂?”   言烨点点头,指道:“以前是个加工厂,后来就变成这样了,一直没人收购,空着。”   “里面没有人?”   “没有。”言烨笑道:“哪来的人。”   尤屹将香烟熄灭,重重的叹了口气。   因为秘密别人知道所以导致变成现在这样,除了自己之外,尤屹不希望周伟也被扯进来。   告诫自己不要把那条短信当回事,尤屹向前走了几步。   “你跟周伟很多年了吧。”尤屹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言烨想了一会儿,道:“就……还挺好的。”   尤屹笑了笑。   “不敢说老板坏话?”尤屹指了指关人的那间屋子,道:“见过周伟问话吗?”   言烨摇了摇头。   “想看吗?”   言烨愣了愣:“你什么意思啊?”   尤屹笑笑道:“我也特别好奇,要么你带我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大哥又出现在话里...周伟要开始搞事情啦。   前期节奏有些慢,攻受互动频繁【好像就应该频繁哈哈哈,请各位挺住>< 第14章   一墙之隔。   仓库的房间外侧还有一间小房间,用来值班和看货。   周伟就在里面,尤屹隔着一堵墙,靠着门上的小窗户看着他的背影。   两间房的隔音很一般,尤屹依稀能听见里面几个人的对话,断断续续的。他看见周伟坐在那里,抬起脚,用脚尖抵住那个菲律宾人的下巴,即便听不清楚,尤屹也能从那个菲律宾人的表情上看的出来他有多么的恐慌。   这还是第一次尤屹看见周伟这种模样。   说到底,周伟也不是什么善茬。   明明有野心,却能在马叔那安分守己待了那么多年,这得需要多大的忍耐力。   尤屹点了支烟,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信号显示为零。   原来这间仓库里连信号都没有。   尤屹不满的扯动嘴角抬起头看着内里的情况。   “你想杀他?”周伟道。   小时候,尤屹接受过一直唇语的训练。   所以即便听不清楚对方的话,也能从口型上知道大概。   周伟点燃了一支香烟,橙色的香烟头一闪一闪的,香烟夹在他的指尖,在菲律宾人的眼球上晃动片刻,而后熄灭在了那个人的手指上。   这有多疼尤屹可深有体会。   眼瞧着周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刀锋就抵在菲律宾人刚刚被香烟灼烧过的手指上。   “你不喜欢这个疤,我可以帮你切掉。”   尤屹看到周伟在里面这样说着,而后低着头拍了拍对方的脸,嘴角微微上扬。   后面他们的对话和动作尤屹没有多大兴趣去看了,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吹进胸口,好像刚刚在里面的压抑都吹散了。   尤屹挠了挠头,他觉得周伟有些用力过猛,其实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用这么大的武力解决,毕竟日后也许还有合作的机会,不要将路都堵死,周伟这样一弄,反倒让尤屹觉得有些刻意。   说到底,尤屹觉着还是自己的心不够狠。   为自己开脱而已。   片刻,骆辛发来微信,简而言之就是已经找了人跟着张先生,让尤屹不用担心。   尤屹回了一句‘会有收获的’发了过去。   十分钟后,周伟从里面走出来。   尤屹回头看了看,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波澜,仿佛刚刚折磨人的不是他,什么都没有发生似得。   “他都说什么了?”   “他说,他再也不想和马叔做生意了。”周伟道:“还说会让你们好看。”   尤屹捂着嘴笑道:“寄人篱下还敢这么说话,真傻还是假傻啊?我要是把这句话带给马叔,他一定会要我就地正法,杀鸡儆猴,他不在乎这一条人命,也不在乎得罪那些猴子。你可能不知道,最近两年马叔的生意不好做,一来抓得紧,二来冒出的新人不少,不懂规矩,给马叔惹了不少的麻烦,马叔不满意。”   周伟不解。   尤屹又道:“不过这些你也很快就会知道的。”   周伟的领带因为刚刚在里面动作幅度过大,有些歪歪的挂在那,尤屹瞧了一眼,伸出手将它摆正。   “我刚刚想了想,好像包红包也不合适,是不是太俗了。”   原来他还在意这件事。   周伟眯起眼睛心里有些隐隐的不痛快。   “除了红包之外,我又想不到该送什么。”尤屹无奈的笑道:“所以我决定什么都不送了。小朋友没有记忆,长大也不会记恨我。至于大哥和大嫂,也不会怪我。”   周伟眯起眼睛看着尤屹因为紧张而微微弯曲的手指。   “不过我也百度过该送什……”   尤屹正要拿起手机给周伟看上面的图片,他突然发现自己收到了一条短信。   短信应该是刚刚发过来的。   异常剪短的一句话。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突然很想把照片发给其他人。’   尤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好像在冬日里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从身到心都是凉的。   尤屹有一个秘密。   那年大学毕业,他意外的被人录下了一段视频。   ————————   周伟是在凌晨一点半才回到了家。   打开门厅的灯,再次确认时间,周伟觉着自己浑身上下都带着疲惫。   换好鞋子,从抽屉里拿出另外一部手机开机。而后周伟就将手机放在那,自己回到卧室换衣服洗澡,将换下的脏衣服扔在一边,第二天会有人来收再洗好熨好送回来。   自从那天从尤屹的家里回来,自己还没有好好的睡过觉,下巴上都冒出了青色的胡渣。   周伟仰着头将那些胡渣统统刮掉。   处理完个人卫生,周伟围着浴巾走出去。   桌上的手机还在震动。   周伟打开微信,上面有故千朗发过来几十条的语音。   看着就头疼,周伟特别讨厌故千朗这点。   喋喋不休。   掏出一支香烟来点燃,周伟倒了杯酒放在一边,点开了语音。   “尤屹的身份我们重新排查了,去了出生的医院,又去了学校,他的身份虚假信息很多,所以以前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误导,他也的确换过名字,他大学的时候,或者说再小点的时候不叫这个,他妈在他出生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所以资料很难找,也很少,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核实他真正的名字。”   “他上学的时候,从高中开始,很少会全勤,一周总有几天不在,以至于到了毕业的时候班级的人还没有都认识他,没有什么朋友,好像除了缺勤之外没有什么值得被人注意的点,连老师也不怎么记得,哦,对了,他成绩不错,毕业的时候还考了全班前十,还有就是他身上总是有伤,缺勤之后再来身上就会缠着纱布,可是他又不在校园里打架。”   “大学的话资料就更少了,那里上课更自由,住校的室友基本没见过他在宿舍住过,毕业考试都是缺考,可是也正常毕业了。不过有一次住在学校,可是半夜就被人带走了,他的室友说,那是他唯一一次回来住,那个人把尤屹直接从上铺拽下来摔在地上,然后被拖着带走了,那么高摔下来,尤屹一声也没坑,除了这件事,后来大家就都对他没什么印象了。”   周伟皱着眉听完这三段,总共来说,故千朗该找到的还是没有找到。   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周伟又点开下一条。   “虽然还需要进一步的证实,不过就目前的资料而言,尤屹以前的名字叫尤昕。”   周伟愣了愣。   “名为尤昕的账户我们查了,和你想的一样,这个账户才是尤屹真正的账户,看见里面的余额我差点吓死。每次转款的数额巨大,而且每一次的账户都不一样,尤昕还有海外的账户,具体还在核实,估计数额会更喜人。我现在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交易的账户之一,单单这里面的转款,尤屹就解释不清楚。”   “不过话说回来,以前查不到的东西,用尤昕的名字很快就能查到。很难想象尤屹的名字里居然这么多名堂。”   周伟搓了搓手指。   他觉得不对。   尤屹并不富裕,他的家周伟也去过,不仅不够华丽,而且都在普通人的水平线以下,用车也是经济适用的,衣食住行,尤屹怎么看也不像是那样富庶的人,或者说,尤屹在隐藏?   可尤屹这人也不像有这个心思的人。   周伟突然有一个不好的联想。   有其他人在使用已尤昕命名的账户。   接下来的几条信息周伟没有着急读,而是发了串文字过去。   “如果这个账户的使用者不是尤屹呢?”周伟道:“有这个可能吗?”   故千朗那边好久才回过来。   “是有这个可能。”他道:“可是没人会这么傻吧?他们干走私不就是为了赚钱,赚钱不花那不是有病吗?”   “虽然数额巨大,可是他想找别的说辞也不是没有解释的余地。”周伟瞧了瞧桌子,道:“还需要点实质的东西。”   “这倒是。”故千朗道:“不过能知道这些我们已经是个想不到的突破了。”   周伟恩了声:“还有一个人,你知道尤屹的大哥莫尧么?”   “怀疑他?”   “不是怀疑,我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周伟解释道:“他和尤屹之间有什么不对。”   “这好办。”故千朗道:“莫尧是正经商人,查起来会方便很多。”   周伟喝了口酒,酒精进入喉咙的感觉很爽。   故千朗接话道:“有什么需要我配合?”   “没有。”周伟回绝的斩钉截铁:“别打草惊蛇。就我目前接触到的来说,都是尤屹一个人,马叔对外撇的干干净净,拿不到实质性的东西。”   周伟停顿片刻,叹了口气道:“而且我审过那个菲律宾人,他没有见过马叔本人,和他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尤屹,而且看起来马叔的合作伙伴虽然多,可真正见过他和他本人交易的人并不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马叔把自己亲儿子当棋子用,而他是下棋的人。”   这话说到了点儿上。   周伟拿起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头发,他觉着故千朗听懂了。   许久,那边才传来故千朗的叹气声。   “你只看见了冰山一角,千万别过早的下结论。”故千朗提醒道:“尤屹也不是个傻子,能活到现在他有自己生存法则,别被他骗了,再怎么着他们也是父子,同流合污而已。”   周伟打开窗户,让外面的凉气吹进来。   同流合污。   尤屹真的会是这样的人么?   “我这边总觉得太安静了。”周伟看着对面的建筑物呢喃道:“我要弄出点动静来打破这种安静才行,不然我什么都看不见……”   故千朗那边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周伟没有心思听下去挂掉了电话。   尤屹和马叔,尤屹和莫尧。   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周伟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凌晨三点自己却毫无睡意,脑子里一闪而过尤屹的脸,他今天站在屋檐下仰着头看着掉落的雨水,还有他在车里寂寞的样子,周伟掏出手机看了看里面的几张照片,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人的身影在一点一点的占据自己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失眠没救了我。 第15章   虽然相隔这么近,这应该是周伟第一次走进尤屹的公司。   他是在自己公司搬来之后半年左右搬过来的,那会周伟对他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不能刻意的打探,尤屹这个人对周伟而言,大部分的印象都存在于别人的话里。印象中,只有那一次在街角算是第一次见,这辈子都忘不了。   和自己想象的不大一样。   尤屹的公司很正规。   既没有他身上的那股戾气,也没有马叔身上的虚伪。   就是一个正经运行的贸易公司。   前台的工作人员和蔼可亲,工作间里的人都在认真的工作,偶尔碰见走廊里聊天的人,说的也都是和工作相关的事宜,每层几乎随处可见拿着一沓不知道是什么的资料来来回回走着的员工。这样一家公司,连楼梯口抽烟的人周伟都觉得看着违和。   尤屹的办公室在公司的最高层。   这一层只有两间办公室,其中一间就是尤屹的。   顶楼很安静,和楼下认真工作的人相比像是两个世界。   最先看见的人是骆辛。   他就站在尤屹的办公室门口,脊背和他主子一样永远都挺的笔直。   前台的工作人员将周伟带到这层就不在走上去,周伟只得礼貌的微笑和他说“谢谢。”   骆辛见到周伟出现走廊的尽头吓了一跳。   “周……”骆辛一时间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道:“周先生怎么来了?”   “尤屹在吗?”周伟道。   “在是在。”   骆辛看向身后的办公室,犹豫片刻道:“他睡觉呢。”   睡觉?   如果你楼下的员工都在认真的工作,在为自己的人生奋斗,而你的老板却在楼上睡大觉。   这还真是尤屹能干出的事儿。   周伟在门口站了一会,看向骆辛道:“我能进去吗?”   骆辛愣了愣。   说“能”吧他怕尤屹醒了之后骂自己。   说“不行”吧,这周伟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其实是有事想找他。”周伟礼貌的补充道。   骆辛犹豫片刻最终点点头。   “行倒是行。”他道:“但是您最好在里面等他醒了,尤屹他失眠特别严重,好不容易能睡一会儿……”   失眠?   周伟想起来那天晚上自己在他家住的情形,那会是自己一晚上没有睡觉守着,而尤屹却一晚上没有换姿势,睡的安稳。但现在看起来事实好像不是这样,也许那一晚尤屹也没有睡,他们两个谁都没有睡着。   打开办公室的门,骆辛却没有跟进去,而是仍旧在那里站着。   尤屹的办公室里可以说一点可看的地方都没有。   他这个老板当得清闲,书柜里连一本做样子的书都没有看见。   办公桌上除了电脑之外只有一支墨绿色的杯子,上面还挂着半包红茶包。   周伟走过去看了看那包茶包,失眠还喝茶,怪不得失眠。   办公室的尽头是一扇门,内里应该就是尤屹睡觉的休息室。   周伟其实很想就坐在外面安静的等待,可是有时候人的身体,脑子和四肢的指令的分开的,明明大脑告诉自己不要这么做,周伟的四肢还是听话的打开了那扇门。   大脑又告诉周伟,他想知道尤屹睡着是什么样子。   ————————————————   打开休息室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种很好闻的香薰。   这东西周伟以前见过,是助眠用的。   可以说尤屹办公室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这块香薰。   他的床很窄,是单人床,床板看起来很硬,白色的床单,枕头却意外的看着很松软似得,尤屹侧躺在那上面,几乎半张脸都埋在那个枕头上面,他的睡姿很不老实,一条腿在被子外面,另一条腿在床外面,不过看样子他并没有穿多少衣服,因为周伟看见了他大腿上面那两块深色的被香烟烫过留下烟花。   原来你真的睡着了是这样。   周伟不自主的咧开嘴角看着尤屹笑。   休息室里面和外面一样,除了那块香薰之外,设施既简单又廉价。   床的旁边有一个衣柜。   周伟好奇的将它打开。   而后他就看见了自己的那身衣服。   那是那天尤屹从自己家里离开的时候穿的自己那身,衣服到处乱赛的衣柜里居然有这样一件规规矩矩整整齐齐挂好的衣服,周伟看着它们愣了愣。   他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床上的那个人。   尤屹居然醒了。   而且看样子他已经看了有一会儿。   似乎是因为没带眼镜的缘故,他的眼神有点迷茫,但是周伟还是可以确认尤屹看清了自己在做什么。   有点尴尬,尤屹愣了片刻,而后摸索着寻找床上的眼镜,面无表情的戴好。   他穿的衣服很有限,上半身的衬衫一个扣子都没有系,下半身只穿了一条古板的内裤。   “怎么进来的……。”似乎是察觉到自己问话很奇怪,尤屹又补充道:“你怎么来了?”   尤屹带着些许鼻音,用被子盖住自己大腿上的疤掩饰道:“衣服一直忘记还你。正好你可以一并带走。”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打了个哈欠。   尤屹的样子很放松,拉高被子重新靠在床背上。   周伟坐在旁边放杂物的小椅子上看着他,道:“听骆辛说你失眠?”   “啊,是有点。刚刚才睡了一会儿。”尤屹嘟囔句:“几点了……”   尤屹半张脸埋进被子里,似乎还在回味睡觉的滋味。   “这几年好多了。上学那会比较严重。”他补充道。   周伟接着道:“那天晚上也是这样吗?”   “那天?”尤屹转过头看着他皱眉道:“哪天?”   “我在你家的那个晚上。”   尤屹愣了愣,突然别过脸,不在说话,两只耳朵也没有预兆的红起来。   “我忘了。”   周伟听见他这样说。   ————————————————   休息室里有些冷,尤屹打开空调的暖气,从椅子上随意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   他的衣服都皱巴巴的压在一起,和他身上的疤一样惹眼。   光着腿,他的腿很直,其实男人的腿没什么可看的,但周伟就是移不开眼。他看着尤屹打开抽屉拿了支香烟,岔开腿在床上找出打火机而后点燃。   尤屹的香烟都很淡,周伟抽过,也怪不得他抽烟这么凶身上的烟味却还没有那么重。   “你楼下的员工都在认真工作,巴不得给公司多弄出点效益来。”周伟笑道:“你这个老板倒是在楼上睡的安稳。”   尤屹笑了笑抓了抓自己的喉结,道:“人各有所长,我又不会做那种生意,这种事不用我操心。”转头看向周伟道:“你呢?大老板莅临寒舍是来指导工作的吗?”   他看起来懒洋洋的,可说起话来却异常清晰。   清晰又真诚。   周伟想了一会儿,他故意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来。   尤屹抓了抓脸,问道:“怎么了?”   好半天,尤屹叼着香烟笑了笑。   其实尤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的聪明并不体现在他个人的行为动作上,而是体现在自我保护。   自我保护就是装傻。   “我爸今晚上给我大哥的孩子办满岁酒。”尤屹转头看着周伟道:“这种家庭宴会我爸很少会发邀请,但是他却非常欢迎别人去,尤其这可是他孙子,人老了喜欢热闹,你只要不是他过往交恶的人,我爸都很欢迎,他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有这么个好儿子。”   “你也会去吗?”周伟道。   尤屹想了一会儿道:“这种场合有我没我都一样。你之前是个规规矩矩的商人,这次宴会上大部分的人你可能以前都没有接触过,你要是怕尴尬我可以一起去。”   他眯起眼睛看向周伟笑着。   周伟看着比自己大上几岁,说话做事比自己果断,也比自己懂得收敛,人够聪明,知道什么叫做点到为止,可是这样的一个人,有时候却对类如这种事的小事上不知如何去做,反倒给了尤屹机会。   尤屹特别喜欢自己被人需要的感觉。   好像自己有多了不起似得。   一丁点小事尤屹就会在自己脑袋里放大无数倍。   从出生那一刻起,尤屹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却又变成不得不的存在。   这份矛盾有时候会杀死一个人。   尤屹就是靠着从缝隙里抠出来的自我认知活到了现在。   脱下身上碍事的外套,尤屹蹲在地上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都是别人送过来叠好的衣服,大部分都是用来参加正式场合的,看着不像是出自尤屹的手艺,叠的规整又有条理。   撅着屁股找了一身合适的西装。   尤屹虽然肌肉不如周伟那么结实,可到底底子好。   足够完美的撑起整套衣服。   他在换衣服,周伟坐在一边并没有移开视线,看着尤屹岔开双腿换上笔直的裤子,他突然觉着还是脱下比较好看。   “你大腿上的烫上是新的?”周伟道:“谁烫上去的?”   “忘了。”尤屹站在镜子前抬高下巴系着领带,转过头对着镜子里的周伟笑道:“要给我报仇?”   他的话里轻松又轻佻,周伟摇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其实受有时候也蛮可爱……吧? 第16章   马叔的确很喜欢这个仅仅刚出生一年的孙子。   据说是包下了环岛最有名酒店中的一层。   由于是私人兴致的宴会,来的人并不很多,大多数的面孔周伟都在电视或者警局的档案中见过。有非常有名的房地产开发商,也有混迹在街头小巷的地头蛇,马叔的交友圈子可以说是从上到下都有涉及,形形色色的人几乎一览无遗。周伟站在门口瞧了瞧,除了那些仍活跃在圈子里的,还有一些是马叔的‘老友’,一部分人早就洗白,另一部分随着时间早已逐渐隐退。   也有一部分,和马叔一样,宁死都不知悔改。   周伟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陈松。   他是黑市有名的商人,最早卖情报,得罪了人,被送进去蹲了几年。   也是巧合,他的案子判下来转运的时候周伟也在局里,那会故千朗请了人给还未当线人的周伟做思想动员,周伟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陈松。   偏偏陈松这人看人过目不忘。   他知道周伟的身份。   那会周伟在马叔手底下做搬运工也多亏了陈松从中照应。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了前次的经验,陈松为人收敛很多,情报那一类虽然来钱快,可死的也快,他这辈子都不打算再碰那些,有些秘密就是要带进棺材里的,当然包括周伟的事儿。现在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地头蛇。   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那一类。   从底层脱离之后,碍于陈松知道自己身份的缘故,周伟已经很久没有和陈松见过面了,以至于四目相对的时候两者都有些不可置信。   尤屹看了看周伟的视线笑道:“认识?”   周伟点点头道:“以前在他手底下做过事。”   尤屹挑挑眉,有些不可置信。   “他和我爸挺熟的。”他补充道:“最早你也知道陈松是情报贩子,我爸从他那买了不少靠谱的消息,后来他被仇家寻仇,蹲过几年,我爸请有名的大状给他减过刑,出来之后就再也不搞那些了,说是得罪人,现在在闹市区开了几家酒吧,靠收租过日子,也是个地头蛇。”   周伟仍旧看向不远处的陈松道:“蹲过几年?”   “恩。”尤屹点头道:“不过他这人惜命又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个确实。   周伟看过陈松的档案,是个滑头。   虽说和马叔有过来往,可马叔谨慎,陈松又滑,即便陈松蹲过,也没能在他身上找到多少关于马叔有用的事儿。周伟捏紧手里的高脚杯看着陈松,他觉着或许还可以和陈松见上一面。   有些事儿,或许他会知道。   将手中备好的礼交给门口的几位,周伟跟着尤屹走进正厅。   富丽堂皇的正厅设计,到处都是艳丽的颜色,格格不入的人,格格不入的设计,格格不入的主题,周伟笑这人的审美,就差拉着横幅上面写着庆贺了。   马叔站在最中央的那桌,手中就是那位襁褓中的婴儿。   还是第一次周伟看见马叔这么开心,没了走私商的冷静,没了时常挂在脸上的虚伪,像一个普通老头抱着自己孙子,尽享天伦之乐的那样开心。   站在马叔旁边的那位就是莫尧。   周伟在照片上见过。   这是第一次周伟见到莫尧的真人。   他穿了件深色的大衣,内里是件白色的衬衫,笔直的带着夫人站在一边,颇有礼貌的和来往的人打着招呼,看着既英俊又儒雅。他夫人很漂亮,非常有气质的女人,靠在丈夫身边,看着十分的甜蜜。   天作之合。   “这就是你大哥?”周伟道。   尤屹点点头,笑道:“对。”   周伟皱眉不满道:“谁说我们两个很像?”   尤屹愣了愣,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没想到周伟会冒出这样一句话。   尤屹的笑声不大不小,莫尧抬起头像这边张望着。   尤屹似乎感觉到了那束目光,很快的收敛起自己的笑,转过身背对着莫尧的视线。   他有些不自然,周伟隐隐感觉到。   “不和你大哥去打个招呼?”周伟故意道。   “不用,又不是没见过。”尤屹低下头尴尬的笑笑道:“也没什么好说的。”   多年之后,周伟才知道尤屹脸上的不自然叫做。   自卑。   马叔最先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周伟,笑着将襁褓中的婴儿小心翼翼的交给他的儿媳妇,临了还不忘在婴儿的脸蛋上摸了摸。而后招呼周伟到自己这边来。   走到跟前周伟才发现,原来自己和莫尧差不多高,视线刚好一样。   “周伟。”马叔拍了拍莫尧的肩膀笑道:“这就是我们家的老大,莫尧,今儿就是他儿子满岁。”   马叔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   “说起来,其实我也给今儿来的各位添了不少的麻烦,原本我也没想弄这个。”马叔礼貌谦虚的笑道:“可是年纪大了,你也知道,我这个年纪就喜欢隔辈人,这又是我第一个孙子。”   马叔是主人,其他人都是座上宾。   他的话没有过分华丽的辞藻,可听着却让人很舒服。   莫尧看了看周伟,礼貌刻意的笑笑,伸出左手道:“第一次见,我听我爸提起过你,他的第一家公司。”   周伟道:“马叔抬爱而已。”   莫尧看了看身边的妻儿,他的老婆穿着得体,眼睛里亮闪闪的,全都是对丈夫和孩子的爱慕,怀中的小婴儿更是如此,小小的样子,却一点也不惧怕生人,弯着眉眼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笑着。   在妻儿的耳边说了两句话,莫尧俨然一副居家好爸爸好丈夫的样子。   这样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很难和他走私商的爸爸联系在一起。   莫尧端起一边的酒杯礼貌的和周伟碰了碰杯,道:“刚刚看见你和尤屹在一起,你们关系很好?”   周伟抿了一口红酒道:“我们两个的公司是邻居。”   莫尧“哦”了声,点点头。   周伟瞄了一眼莫尧手腕上带着的那块手表,去外地看展的时候,在拍卖会上见过。穷玩车,富玩表,这块表也衬得起莫尧,就他浑身上下的搭配来说,这块表只能算是点缀,根本算不上点睛之笔。   简单和莫尧寒暄之后,马叔又将周伟介绍给其他的人认识,强迫自己记住那些人的脸,终于应付完一切,闲暇下来,周伟很想找个几乎去会会许久未见的陈松。   可走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尤屹不见了。   周伟环视四周,好像从刚刚自己和马叔开始说话起,这个人就不见了。   与之而来的是,周伟意识到。   马叔也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可能会有点虐……,就一点点。真的别打我。。。。。 第17章   其实尤屹这个人非常好找,当你意识到他不在的时候,他很有可能躲在某处抽烟。   和他接触时间虽然算不上长,可周伟认为尤屹这个人非常的不合群。并不是说他的性格不讨喜,而是尤屹不喜欢和人交往,他骨子里有一种不喜欢和其他人深交的因子。   大概是因为马叔亲自介绍的缘故,虽说是第一次出席马叔这样的场合,可断断续续来寒暄碰杯的人实在不少,周伟疲于应付却又不得不跟着寒暄。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在队里早有备案,周伟搜寻着自己的记忆将他们一个个的对号入座。   他突然有股冲动,是不是在这里放把火,这些人都死了,自己就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了。   就不用每天在这里演戏,真正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周伟都快忘记了。   周伟从小到大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人,除了杀人放火几乎什么祸都闯过,那会管理没有那么严格,被他爸拿着枪满院子追着跑,闯了祸大半夜不敢回家,就在山上躲着,一躲就是好几天。后来周伟干脆在山里搭了一个小房子,后来被他爸发现,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从此周伟老老实实的,什么错都没再犯过。   他那会特别怕他爸也能一把火把自己烧了。   周伟笑着和其他人碰杯,而后眼睛不露痕迹的在寻找尤屹的身影。   既然不在宴会里面,那他很有可能去了外面。   不打招呼就消失,像是尤屹这种不合群的人能做出的事儿。   周伟将手里的酒杯递给一边的侍者,走了出去。   而后他就看见了在酒店门口徘徊的骆辛。   骆辛显然不是来参加宴会的,他穿的非常随意,明明现在已经到了深夜零下的温度,可是他本就不厚的外套还是被他主人敞开着,离得近了些周伟才发现骆辛身上都是汗,他的手里紧紧的攥着手机,嘴巴抿的紧紧的,小脸煞白,仿佛看见了什么似得。   周伟拿了一支香烟,佯装抽烟走了出去。   骆辛瞧见周伟走过来非常不自然的笑了笑,点点头。   “来接尤屹?”周伟点燃了一支香烟。   骆辛不自然僵硬的点头笑道:“恩,来早了。”   周伟缓缓的吐出烟气,套话道:“我刚刚看见他出去了,以为他先回去了。”   骆辛摇摇头。   “他和马叔在谈事儿,我在这儿等一会。”   周伟佯装知道这回事“恩”了声,回头看了看宴会的地方,道:“不进去吗?”   骆辛连忙摇头。   “不了。”他道:“我在这儿等他。”   一直重复着这样一句话。   真是条好狗。   周伟暗自评价着。   关于骆辛的种种周伟都是在故千朗那知道的,大概了解到骆辛以前是个街边的小混混,很小的时候就被马叔收了编,有过案底,都是在没被收编之前,那会未成年,只能批评教育了事,再到后面就一直跟在尤屹的身边,是一条忠心的狗。   不过周伟看的出来,骆辛只是一个打杂的,他很少能够参与到尤屹的生活中,或者说,尤屹不允许。   抽完手里的香烟,周伟脑子清醒了些。   刚刚骆辛说了,马叔和尤屹在谈事情。   周伟比较好奇,到底是什么事。   到底什么事非要现在说,有什么不能等到宴会之后么。   线人的敏感让周伟觉着这里面有事儿。   正准备抽第二支烟的时候,从走廊里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周伟见过,一直跟在马叔的身边,之前在别墅里的时候他也在。马叔周围多得是这样的人,他很惜命。   “周先生。”那人道:“马叔那儿……”   周伟会意点了点头,看来马叔不仅仅是有事找尤屹,他也有事找自己。   ————————————————   穿过楼上的宴会厅,周伟跟着那人坐电梯从十几层坐到了地下。   这会周伟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家酒店也是马叔的产业,这在队里根本就没有记录。   没有在队里有记录的原因,周伟想只有一个,这个酒店不在马叔的名下。   地下一共两层,上层是停车场,最下面那层按理来说,应该是酒店的仓库。   面前的铁门打开,周伟看见了仓库后面的一排工作间。   说是工作间,可是里面没有工作的工人,也没有工作需要的机器,它只是有一个工作间的样子,内里却什么设备都没有。周伟留意了一下地板,地板是高档的木质地板,这种地板虽然贵,但是却很容易留下痕迹,不知名的划痕,拖过重物,并且这东西有棱有角,还有经常潮湿导致的地板裂纹。   这里应该不仅仅是一间仓库那么简单。   仓库是用来装东西的,可是这里却什么货物都没有。   除了几台立式空调之外,还有几只巨大的木质箱子放在墙角。   箱子很结实,也足够坚硬,可是边缘却隐隐的能看见泛黄的水渍。   周伟想象不出这里面会装什么,或者说,装过什么。   “马叔,周伟来了。”   周伟这才跟着人进到里屋。   里面的屋子环境和外面差不多,多了点人气。   马叔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四周是一直跟着他的那几个人。   周伟看着他们只觉得滑稽。   最中央的人背对着周伟,他被人倒着吊在空中,头的下面就是很深的水箱,足以淹没他的上半身,高档的西装已经不能将他的身体覆盖完全,变得破烂,身体上随处可见的条状血痕,顺着主人的衣角,倒着从衣角流向衣领不断的流入他头下的水箱中,内里的水也跟着变得浑浊起来,周伟瞧着马叔手里的那条鞭子,看起来这就是始作俑者,虽然人被折腾的够惨,可是倒是够坚强,几乎一声不吭。   马叔坐在一边喘着粗气。   脸上的怒意几乎无法掩盖。   和他平日从容的样子很不一样。   充斥口鼻的血腥味,周伟难忍的皱了皱眉。   忍不住多留意了些那个倒吊的人。   “周伟来了,先坐。”   马叔走到一边拿起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手,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十几秒之后,这个到了中年以上的走私商又恢复成之前那样从容的样子。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到现在还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马叔不屑的瞧了一眼仍被倒吊的人重复道:“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做,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说我为什么要养你,你心里清楚的很,离开了我你会有什么下场,你得罪过多少人你自己都记不清,菲律宾人那么远算得了什么,林垣会第一个宰了你。”   周伟皱了皱眉,他听见了一个人名。   林垣。   这个林垣最早是马叔的左膀右臂,混迹于各大交易市场。队里请他喝过茶,不止一次,可每次收获都不大。林垣做事狠辣,凡是会引起怀疑波及到他自身安全的对象,或者会产生利益冲突的人,从来不留活口,所以这么久以来,也是队里不能突破他的原因,因为几乎没有活着的人证。以前林垣几个月就会出现在队里的视线中,这几年不知道是怎么了,看着像是安分了很多,性格也收敛似得,已经很少能够在圈子里看见他。   还有一件事,周伟印象很深刻。   林垣是个断指。   从前是个五指齐全的人,可是后来却变成断指。算起来也是断指了之后,他才‘安分’起来。   能在这里听见这个名字让周伟有点意外。   上一次听见林垣的名字还是在故千朗的电话中,说是林垣烧了城郊的一处院子,差点把院子主人烧死在里面。   周伟再一次忍不住看着那个被倒吊的人,听马叔的话,这人和林垣有过节。   结过梁子。   还是那种恨不得对方死的梁子。   跟着的人立刻从边上的茶具上,拿了一杯温热的茶,周伟瞧了一眼,应该仍旧是普洱。马叔示意旁边的人也给周伟备了一杯,地下没有暖气,喝了杯热水的确觉得舒服不少。鼻子的适应性一直都是五官当中最强的,这会儿周伟已经闻不到什么血腥味,眼睛却还是看了看那个倒吊的人。   身形有点眼熟。   “养不熟,永远都养不熟。”马叔叹了口气鄙夷的看着那个人,道:“这么聪明的脸,为什么总是做这些蠢事,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不长记性。再有下一次,我真的打断你的腿,让你在他们眼里一辈子抬不起头。”   他们?   他们是谁?周伟微微蹙眉有些不解。   马叔端起茶喝了一口,看向周伟道:“明天晚上菲律宾人的东西要上岸,你跟着去一趟码头。”   周伟愣了愣。   他有点不确定马叔话里的意思。   “明天晚上?”   “对。”马叔不容拒绝道:“我需要一个生面孔,你最合适。”   “这是我的事儿用不着别人插手!”   这个声音是从那个倒吊着的人身上发出的。   凉薄的声线打断马叔的话。   周伟愣了愣,身体里的血突然涌向大脑。   这声音太耳熟。   凉薄又轻佻。   它的主人长得很好看,却总是对待任何事都很冷淡的样子,对所有的事都不上心,不关心,哪怕是关于他自己的。他很喜欢抽烟,香烟却又不够浓烈,他时常失眠,却又会在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隐藏这件事,他自己做着下地狱的买卖,却总是老气横秋的规劝别人不要这么做,经常被人跟踪暴力对待,却又狠不下心对这些人痛下杀手,明明不关心任何事,却又偶尔会露出落寞孤寂的表情。上面有四个哥哥,最小,却又最不受宠,真正笑起来的时候,却比任何人都要明亮。   周伟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冰凉的。   他突然很后悔那天晚上的决定。   “我的事儿用不着别人插手!”   尤屹又重复了一次。   马叔被激怒,突然站起来,走过去揪住尤屹的衣领,由于被倒吊着,他只能怪异的弓起身体。   “你到现在还没有觉悟。”马叔轻笑了声:“尤屹,我以前就对你说过,路是你自己选的,即便走到黑,你也要给我走下去。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我养你这么多年,不是在养一个废物。如果没有价值,那就只能死。”   马叔扬了扬手,示意放下绳结。   尤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水面很快的就淹没了他的上半身。   血不断的混入流进水箱中,看着更加浑浊。   不懂得挣扎,也不会喊疼。   原来你身上的疤都是这样来的么……   “马叔……”周伟不可控的站起来。   “周伟,这事儿你别管。”马叔重新回到桌前,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道:“不见棺材不掉泪,尤屹就是这种人,不留下点东西,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周伟攥紧拳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水箱。   倒吊大脑充血有多难受他知道,疼痛,流血,还有充斥鼻腔的水压。   尤屹连疼都没有喊过,一声不吭忍受这一切,却在刚刚马叔提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不可控制的打断他的话。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涌入周伟的胸口,又温暖又苦涩。   这是一种说不明白的感觉。   他突然想起来今天上午在休息室和尤屹的对话。   “你大腿上的烫上是新的?谁烫上去的?”   “要给我报仇?”   尤屹当时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回复自己的试探呢。   其实自己才是那个始作俑者啊。   临走前马叔拍了拍周伟的肩膀,道:“别太紧张,尤屹虽然是我儿子,可是他不争气,你别学这样的废物。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永远都在按照他自己的观点做事,这样害了他自己我不怕,要是连我都栽进去,就得不偿失了。”   眼前的马叔在这一刻不再虚伪,他真正的面目一览无遗。   丑陋又恶心。   理了理自己的衣领,马叔看了看尤屹,转头对周伟道:“不用管他。一会儿骆辛会来接他。”   马叔揽着周伟的肩膀向外走去。   周伟忍不住回头看着那个人。   绳索已经被放下,大脑里充裕的血液终于回到了它们原来的位置,尤屹躺在地上,浑身都被水浸了个通透。   又是那种濒死的笑容。   尤屹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明明浑身都疼的厉害,他却突然很想笑,这会儿要是有一支香烟的话就好了。   嘴巴里空空的好难受,好像有什么苦涩要呼之欲出,那是尤屹最不喜欢的东西。   看着头顶的白炽灯,尤屹觉得有些迷迷糊糊,身上的水渐渐蒸发掉温度,浑身都冰凉似得,脑子却异常的清晰。清晰到从小到大的事一幕一幕的从眼前闪过,告别痛苦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旁观者的态度来看待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儿。   尤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是今天,突然觉着不能置身事外了。   血液渐渐从大脑流向四肢,好像都不能好好思考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尤屹感觉到有脚步声。   脚步声很熟悉,尤屹耳聪目明,听得出来。   “我爸不是说让你不用管我吗。”尤屹扯动嘴角笑道:“为什么还回来。”   头顶的人很好看,是能够用英俊来形容的那一类。   这样英俊的一个人,这会却皱着眉看着自己。   尤屹不喜欢他这个表情。   会让他想起另外一个人。   你们很像,却又不像。   “你呢,不知道疼吗?。”   他听见周伟这样说。   作者有话说:   你呢,不知道疼吗? 第18章 (上)   地下走廊的尽头是洗手间。   这会马叔的人已经全部离开,尤屹打开洗手间的门长长的舒了口气。   对面就是镜子,尤屹仰起头上上下下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些伤。   周伟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尤屹看着他笑了笑,低头看向他的口袋道:“有烟吗?”   周伟沉默着将香烟递给他。   尤屹以为自己见过这种场面足够镇静,可不知道为什么手还是抖的厉害,甚至连香烟都点不着。兴许是以前一个人面对惯了,这次多了一个人,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有一种被人看光的感觉。   稍微有点羞耻呢。   尤屹叼着烟,两只手握着打火机对准香烟头。   终于被点燃。   尤屹长长的吐了个烟圈,慵懒又无力的靠在白色的瓷砖上。   看向周伟道:“昨天我爸收到了一条信息,那天我们去你仓库找那个菲律宾人的时候被人偷拍了,这张照片先是发给了我,之后又发给了他。发信息的人有备而来,号码追溯过去什么都查不到,威胁到我爸的个人安危,你知道他多在乎自己的死活,这只是给我个教训而已。”   尤屹的样子很淡然,淡然到你会忽略他身上伤。   周伟很想知道,如果有一天尤屹知道马叔的那张照片是自己发过去的,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也会和现在一样的淡然吗。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尤屹皱眉不满道:“可怜我?”   周伟仍旧没有说话。   尤屹白眼道:“我最烦你们这样看我,以为都很了解我,别用你们的立场来看我,把自己当谁了。你们都一样。”   你们。   你们是谁。   周伟很想知道。   无论尤屹嘴里有多少的说辞,真话也好,假话也好,周伟一句也听不进去。   愧疚?   还是……   周伟不知道心里这团东西叫做什么。   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尤屹的脸。   后者却触电似得后退一步躲开,皱眉吼道:“干什么。”   周伟没有克制,把人逼到墙角,伸手抹掉了尤屹脸上的那块血迹。   “脏了。”他道。   尤屹尴尬的错过脸,叼着香烟,对着镜子瞧了瞧,的确有一块被擦掉的血痕,他看了周伟一眼,而后在身上好不容易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擦掉了血痕,两只耳朵又不可控的红起来。   “你也不用大惊小怪,我爸的脾气就是这样,我也是自找的。”尤屹别开脸站在一边,道:“大概你第一次见,觉得不舒服,我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已经习惯了,我这人做事拖泥带水,总是瞻前顾后,放不开手脚,没有你们那么有觉悟,有决心,我爸就是瞧不上我这样,可我能怎么办。”   我根本就不想干这个。   尤屹几乎想脱口而出。   话到嘴边,尤屹摇了摇头。   一边说着我不愿意,我不想,一边又去做,这样的人不就是婊子立牌坊,尤屹特别看不上这样的自己。自己这样看待自己也就罢了,尤屹很怕周伟也会这样看自己,那可真比杀了自己还要难受。   倒是某种程度很羡慕周伟这样的人,已经有了下地狱的觉悟,就再也不用思考其他。   可尤屹做不到。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   尤屹将自己的经历说的和日常对话一样的平淡,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还是一样,周伟无法分清哪一个字是真的,哪一个字是假的,可越是平淡的说辞,周伟越是觉得胸口这团不知为何物的东西要呼之欲出。   “无论原因是什么。”周伟道:“你都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尤屹愣了愣。   他有些错愕的看着周伟。   疼痛也好,尼古丁的驱使也好,尤屹总觉着时光倒流似得。   以前,莫尧也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你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后来。   后来莫尧结婚生子,前途一片光明。   尤屹愣愣的看着周伟,他有点害怕,害怕自己会变得和那时候一样的下场。   在洗手池内掂了掂烟灰,尤屹打开水龙头将灰烬顺着水流冲进下水道。   看着烟灰渐渐的被冲散,他突然笑了笑。   又是那种戏谑的笑。   “说这种话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屹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对着镜子擦干净上面的血迹,道:“你还指望着我爸赚钱呢,别说这种话,会影响仕途。”   尤屹想起一件事来,眯起眼睛笑笑道:“不过,你还真要感谢这个发照片给马叔的人,如果不是他,可能马叔还不会这么快用到你,他这人谨慎的很。”   “虽然号码查不到什么。”尤屹又将话题生硬的转过来道:“但是我能大概猜到是谁。”   周伟道:“你是说发信息的人?”   尤屹缓缓的吐出烟雾,看向镜中的自己道:“你还记得那个打电话性骚扰我的人吗。”   周伟眯起眼睛,手渐渐的移向衣角内的刀片。   “除了这个王八蛋还能是谁。可我短时间内没法确定他的身份。”尤屹骂了一句,无力的靠在墙壁上,叹了口气道:“这个王八蛋不知道到底想做什么,要我的命?还是就想这样耍着我玩?要是想玩的话,也玩的太大了。我还真想见见这个人呢。”   周伟看了看尤屹,手细不可闻的从衣角内拿出。   他惊讶于自己潜意识的动作。   如果刚刚尤屹真的说出那个名字,自己会怎样做。   会用衣角里的刀片割断他的喉咙吗。   “需要去医院吗?”周伟道。   尤屹有片刻的错愕,而后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到被嘴巴里的香烟呛到,尤屹捂住嘴巴不住的咳嗽,可是还是抑制不住的想笑。笑的整个胸前都疼起来。   “去医院?”尤屹笑道:“怎么解释?大龄男青年被生父虐待?这是要上报纸的新闻啊。”   他笑的开心,周伟可笑不出来。   “走吧。”周伟摇头道:“那我先送你回家。”   尤屹愣了愣,不知所措的看着周伟脱下他的外套罩在了自己的身上,而后又抽出自己嘴角的香烟默不作声的扔掉。   他的外套很温暖,尤屹知道,并不是因为它昂贵。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相信一句话。   有得必有失。   或许避免不了疼,可是能得到,哪怕一瞬间,也是好的。   作者有话说:   QWQ希望可以多点人来看把! 第19章 (下)   尤屹坐上周伟车的时候才想起来骆辛还在酒店门口等着自己。   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自己湿漉的头发,尤屹叹了口气拨通了骆辛的电话。   虽然电话里的骆辛有些生气,可是尤屹听得出来,愤怒是愤怒,骆辛是真的关心自己。   尤屹的家里仍旧是老样子,和他主人一样的形单影只。   玄关处的那盆假花虽然廉价,可是好在已经被他的主人擦过了,叶子上的绿色总算能看出来。客厅的桌子上面放着上次的那瓶红酒,红酒没有喝完,也并没有用木塞塞住,昂贵的红酒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看来尤屹是真的不懂这些,也不愿意在这上面费心神。沙发上有两条很薄的毯子,上面还有一个合适大小的枕头,除开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之外,沙发下面还有一只已经倒着的玻璃杯,上面还有干涸的红酒渍。   周伟几乎都能想象到失眠的尤屹是怎样在沙发上躺着强迫自己入眠的。   开了门之后,尤屹就一直站在周伟的身后。   周伟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头看着他,后者裹着自己的外套贴着墙壁站在玄关处,眼睛里一点焦距都没有,既涣散又无力。   “先换衣服吧。”周伟走过去道:“你身上还湿着,家里有医药箱吗。”   听见有人说话,尤屹稍微回过神来。   茫然的看了一眼周伟,他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摇头道:“有点冷。”   他推开周伟,皱着眉烦躁胡乱摸着墙壁,打开厨房的灯,而后坐在地上打开了下面的柜子。   周伟以为他是在找医药箱,为什么医药箱会在厨房里放着,周伟不理解。   这东西能吃吗?   无奈的走去卧室,周伟想着拿件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尤屹衣柜里面的衣服几乎没有叠好放在那的,要想从里面找出一件换洗的衣服真的是件有难度的事儿,找了几分钟后周伟作罢。尤屹的床上还放着一身看起来还可以的居家服,周伟皱着眉将它们拿在手里,而后他看着这张床愣了愣,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尤屹躺在这上面的样子,虽然后来才知道那是在装睡,可是那会他像一个卸下所有防备的士兵。   就像真的睡着似得。   尤屹仍旧在厨房里没有出来。   周伟觉得奇怪,拿着手里的衣服走过去。   “你家里还有别的衣……,尤屹你……”   尤屹有些不满的看着周伟夺过自己手里的威士忌。   周伟觉着自己要被尤屹的举动气笑了。   “你想干什么?”周伟摇了摇手里所剩无几的威士忌道:“消毒吗?”   “我冷。”尤屹回答的理直气壮:“不是喝酒可以暖身?”   他眼睛看着比刚刚还要涣散,却问着这样煞笔的问题。   威士忌不是当啤酒这样喝的,好歹也要搭配冰块吧。   周伟很想这样提醒他。   打了个酒嗝,尤屹咧开嘴角无意识的看着周伟展开双臂笑道:“你看,现在就不冷了。”   尤屹笑的很开心,那是喝醉的人脸上特有的笑容。   他的头无力的靠在了周伟的肩膀上,发出一声闷响。   周伟看着肩膀那个圆圆的后脑勺,他突然觉着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很痒。   尤屹圆圆的眼镜因为主人的动作而掉落在了厨房的地板上,暴露出这个人明亮又好看的眼睛。   一瞬间,空气仿佛静止般,两个人靠的很紧,四周安静到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周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可是他控制不住,深深吸了口气,伸出手在那个靠在自己怀里醉酒人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困了吗?”周伟轻声问道。   尤屹闭着眼睛,额头在他的肩膀上左右蹭了蹭,呢喃道:“不困,我……有点疼。”   后半句的话中,尤屹带着嬉笑,又是那种让你听不出真假的态度。   周伟愣了愣,一手扶住尤屹的后脑,另一只手将他的下巴轻轻托起,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尤屹觉着难受,无意识的张开眼睛看着周伟。   “哪里疼?”周伟问道。   他的身上到处都散发着酒气,却不引人讨厌,尤屹注视着周伟的眼睛,几秒内都没有移动自己的视线,好半天才突然笑出来,他配合着周伟的手指扬起下巴,一脸天真的笑着摇头道:“不疼,哪儿都不疼。”   尤屹喝醉了。   毫无疑问,他是个坏人。   他参与走私,参与暴力活动,参与高利贷,他和马叔根本没有本质的区别。   在监狱了过一生,或者是被一颗子弹痛快的了结生命。   这似乎是尤屹注定的生命走向。   可以说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但周伟的心里却很难受,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那样难受。   他神情复杂的看着尤屹,后者在他的怀里不舒服,或者是因为身上的伤,来来回回的蹭着他的肩膀。   周伟只得无奈的一遍又一遍的拍着他的背安抚。   不是没有接触过其他的走私商,这类人都有一个共性,贪婪,因为贪婪所以会选择这样的途径谋取暴利。他们也很虚伪,可以笑着捅你刀子的那种虚伪,虽然聪明可改变不了他们残虐的事实。尤屹似乎和哪个词汇都搭不上,生了一张聪明脸,可做的都是蠢事,明明做着最赚钱的买卖,可是却穷的连换个住处都做不到,高利贷放了这么多年,却连袭击自己的人都下不去手,嘴巴上还会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掩饰自己。会轻易的相信别人,也会用最拙劣的谎言去欺骗别人。   如果说打算活埋他那天放弃是一个意外。   那么今天,周伟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怀里的尤屹无力的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周伟叹了口气。   觉着如果当初自己活埋了尤屹就好了,就不会有这么多为什么要问自己了。   周伟不得不承认,他心软了。   他想知道真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知道真相。   ————————————————   身上原本就带着伤,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尤屹这会几乎一点意识都没有。   周伟将人小心翼翼的放在卧室的床上。   他的衣服一定要换下来,身上的伤也要用药水涂好。尤屹安静的躺在床上,为了防止伤口和床单摩擦加剧疼痛,周伟还在他的身体下面垫了一块柔软的棉垫。   医用棉垫是在客厅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找到的,尤屹家里多得是这种玩意,多到让周伟觉着刺眼。   将尤屹落在厨房的眼镜捡起来放在床头,拿着医药箱里的药膏,打算涂抹之后用纱布包好,这样会好的快些。   周伟的手刚刚附在尤屹衣服上第一个扣子,而后,门铃响了。   下意识的看了看墙上的钟表。   距离凌晨一点还有二十分钟。   门外的门铃扔在响,周伟拉开窗帘的缝隙向外张望,老城区的居民楼漆黑一片,什么异样都看不出。   尤屹的交友圈子这么窄,周伟实在想不出这个时间会有谁会来找他。   不过在开门的途中周伟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名字。   打开门锁。   脑海里的那个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莫尧礼貌笔直的站在那里。   “你好。”   周伟听见莫尧这样说道。   作者有话说:   攻有些动心啦 第20章   莫尧在家排行老大。   和其他几个弟弟一样,也是随妈姓。   出国留过学,据说在那边也是个优等生。   毕业之后最开始回国创业,后来有了点钱就收购了几片茶园,做起茶叶的生意。大部分的茶叶都销往国外,国内的占有比例却很小。无论从人际交往,行事作风,莫尧在业内的口碑都不错,可以说虽然有一个走私商的爸,但是人生中却没有一点污点。前几年结了婚,对方是一个十分贤惠漂亮的女人,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也是老实本分家的好姑娘,去年做了父亲,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今天打算在环岛成立自己的分公司。   和故千朗说的一样,莫尧的身份信息很好查。   几乎是无懈可击的人生履历。   一路坦荡光明。   不知怎么的,周伟想起卧室睡觉的那个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明明都是一个爸。   周伟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莫尧。   仍旧是酒会上的那身衣服,但是这会没有了酒会上的那些人,没有了老婆孩子的衬托,比起一个居家的好爸爸,孝顺的儿子,莫尧看着更像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他看起来很儒雅,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很和气的感觉,有一种很好说话的错觉。   到底是什么理由,可以让一个孩子的父亲,在孩子这辈子唯这一次的满岁酒这一天,不在家好好陪着老婆孩子,而来看他自己的弟弟,这个弟弟对于哥哥到底有多大的吸引力,周伟真的想不通。   不过周伟隐隐有一种感觉。   尤屹的过往,一定和莫尧有关系。   “你好。”莫尧站在门口礼貌的笑了笑微微欠身,道:“我来找尤屹,他在吗?”   他的笑容很公式化,训练有素般。   周伟点点头道:“他在里面。”   将人引进房内。   “谢谢。”   莫尧礼貌的点头。   将外套脱下放在一边沙发的靠背上。   很自然的从玄关处的抽屉里拿了一双拖鞋换好。   莫尧弯着腰换鞋,抬起头对着周伟笑了笑。   周伟看着他熟练的样子,突然有一种感觉,莫尧不仅不是第一次来,而且是经常来。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周伟?”莫尧道。   周伟站在他身后“恩”了声。   “我爸真的很喜欢你,你走了之后我爸还和别人说起你。你可能不大了解,我爸虽然买卖做的不错,可是有一些他真的不擅长,你的公司是他唯一赚钱的公司。”   莫尧这个说的是实话。   马叔虽然擅长走私,可是正了八经的生意他真的不大会作。   大概一直走夜路的人,一旦习惯了,就再也没有办法在白日行走了。   莫尧回头看着周伟笑道:“你们的关系居然这么好?”   周伟愣了愣。   “我是说你和我弟弟的关系。”莫尧温和笑着解释道:“尤屹性格孤僻,从小就这样,不怎么愿意和人深交,很少会带朋友或者认识的人来家里,过夜更是不可能,有好几年他自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除了我爸谁都看不见他,几乎连吃饭的时候都看不见。我没想到你们关系居然这么好,是好朋友吗?我还真的以为你们只是公司相近这么简单。”   莫尧仍旧是那副有礼貌有教养的样子,笑着看向周伟。   他话里有话。   说话总是留一半的人,周伟不习惯。   这种人都太自私,太圆滑,他们习惯于看着对方的反应而说下半句的话。   周伟笑了笑,没有说话。   “尤屹脾气有点古怪。”莫尧补充道:“能受得了他的人不多。”   周伟看了莫尧一眼,眼里透露出不悦,道:“他不孤僻,脾气也不古怪。”   话说出口,周伟有些后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句话,就像是气话一样。   好在莫尧没有察觉异样,也没有因为周伟话里的不礼貌而生气,淡淡的笑笑道:“我曾经很了解他。”   一语双关。   又是留一半的话。   莫尧的脸上逐渐流露出一种和他非常不和谐的落寞来。   不是哥哥对弟弟的那种亲情,甚至高于它。   周伟不解。   身上的白衬衫已经被弄脏,刚刚尤屹靠在自己身上,白衬衫上沾染了点点的血迹,再加上那瓶威士忌,还有被尤屹压的褶皱,怎么看周伟这会都有些狼狈。周伟看了看莫尧的侧脸,是谁说他和自己像,到底哪里像。   还是说线人当的时间长了,已经不像自己了。   莫尧没有再些说什么,走过去推开了卧室的门。   比起看见人来说,最先闻到的是充斥鼻腔的酒气。   尤屹安静的躺在卧室的床上,身下是舒服的医用棉垫,他的衣服有些破碎的挂在身上,衣服完好的地方大部分都被伤口的渗出物浸透,身上尽是轻而易举就可以瞥见的条状伤口,尤屹微微皱着眉,死死的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安静的睡着。   周伟就站在门口,他以为可以从莫尧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你弟弟被人折磨成这样,是个人都要抓狂,再不济愤怒总是有的吧。   可意外的是周伟什么都没有在莫尧脸上看见。   平静就好像尤屹是一个陌生人。   周伟不自觉的冷笑一声,这都是一家子什么人。   血管里流的都是冰块吗?   “他喝酒了?”莫尧问道。   周伟看着尤屹的这个大哥,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看见你的家人变成这样,第一句话不是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而是问其他,那只能说明,你不是第一次见。因为不是第一次见,所以非常的镇静,非常的淡然,非常的稀松平常。不是第一次见就证明以往尤屹遭受到的所有,你都没有阻拦过,所以才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一直到现在的不知道第几次。你们是他的家人,刽子手是你们的父亲,你能淡定的看着这一切在身边发生,到底你们是一家什么人。   莫尧还真是一个冷静的人呢。   周伟冷笑声。   尤屹到底是怎么活的这么大。   深深吸了口气,周伟强迫自己尽量看的正常些。   “他觉着喝酒可以暖身。”周伟接着道道:“你了解你弟弟,你觉得我看的住他?”   莫尧看了一眼周伟,而后又神情复杂的看着床上的尤屹。   “我这几年一直在国外,好多年没有回来了,他还是这样,一点儿都没变。”莫尧苦笑声,道:“做什么都想当然。”   想当然?   什么叫想当然。   周伟很想问问莫尧,在他的概念里什么叫想当然。   微微扯动嘴角,周伟再一次告诫自己要尽量看起来正常些。   他不了解莫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到底处于什么角色,不能露出任何的马脚。比起以前的那些查到的东西,没有什么比见到真人更加直观的东西,对周伟而言,莫尧太冷静了,冷静的可怕。   只能静静的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周伟很讨厌这种感觉。   莫尧的眼睛扫视到尤屹床头柜上摆放的那张合影。   他将合影拿起来看了看,无奈的笑笑。   “他居然还留着这个。以前也是。”将合影重新放回原位,莫尧看向周伟笑道:“我以为这么多年他会变,没想到还是这样的性格。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有一度非常羡慕尤屹,他和我们都不一样。我们几个哥哥的人生都是被规划好的,就连毕业去哪所学校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而尤屹一直随心所欲的活着,算是一个让人羡慕的异类,我那会很想和他调换人生,后来……”   后来莫尧也的确这样做过。   可惜失败了。   莫尧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如果一个人站在最高角度去指责别人的人生,那该是一件多么让人恶心的事。   周伟有一种很想抽烟的欲望,尤屹好不容易才睡着,他不想这样吵醒他,只得去客厅拿了一杯水,强迫自己喝进去,压下几乎要灌满喉咙的恶心感。   明明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周伟还是觉得有些恶心。   道貌盎然,说的就是莫尧这种人吧。   “马叔教育儿子的方式有点特别。”周伟将水杯推到一边,道:“应该说,太严格了。”   莫尧似乎没有想到周伟会这样说。   虽然有几秒愣住,可是良好的教养使他很快又附上那种礼貌的笑容来。莫尧随即抿起嘴走去尤屹的床,拿起他的眼镜放在灯光下看了看,擦了擦上面的尘土。   “你没有出生在我们家,有很多事不能这么片面的去看。”莫尧接着道:“我爸很得意你,以后也别说这样的话。”   语毕,莫尧将手里的眼镜放到一边,轻轻的扶起尤屹的上半身,后者仍旧昏睡着,一点反应都没有。莫尧深深叹了口气,轻抚尤屹的额头,也是在这会,周伟才终于在这个大哥眼里看见了兄弟之间该有的感情,那是一种的确高于亲情的东西,莫尧看了他好久,好久都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尤屹的后脑无意识的靠在莫尧的肩膀上,露出好看的颈部肌肉,他真的长得很好看,周伟又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   看着莫尧将尤屹轻轻从床上拉下,周伟愣了愣。   莫尧看出他眼里的疑惑,接话道:“我带他去浴室。”   “他身上有伤。”周伟拦在门口道:“伤口不能淋水,你不知道?”   莫尧摇摇头。   “盐水。”他指着尤屹身上伤口不断的渗出物道:“那个水箱里都是盐水,尤屹虽然多疼都不会喊,可是你这样不处理,他也是会疼死的。”   盐水?   周伟愣了愣。   他突然想起酒店地下室的那个侵入尤屹上半身的透明水箱,原来那里面不是普通的水,而是盐水。   盐水会有多疼。   为什么这个人多疼都不会喊叫一声呢。   真有这么死心眼执着的人吗。   “我带他去。”   莫尧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手臂愣了愣。   “我带他去。”周伟重复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若干年前,莫尧也有这样的一个机会。   年少的好奇也好,冲动也好,或者长大之后认为那会更多的是愤怒和嫉妒。那会莫尧几乎在尤屹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得到最多的人是自己,而最先放弃的也是自己。   他突然觉得在周伟的身上,他看见了那会的自己。   那会的莫尧对尤屹充满了愤怒和嫉妒,那么,眼前的周伟呢。   他是因为什么原因靠近尤屹。   和自己一样吗。   或者是更加刺耳的理由。   还是尤屹最渴求的东西。   爱吗。   莫尧看着周伟抱着尤屹离开的背影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双手。   明明最先放弃的人是自己,为什么这会儿却觉得有些难过呢。   ————————————————   尤屹家里的医药箱就在浴室上面的柜子里放着。   如果不是莫尧告诉周伟恐怕他找很久都不会找到。   他家里的东西摆放既没有规则也没有章法。   尤屹仍旧昏睡着,周伟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的迹象,大概是由于严重脱水,再加上那瓶威士忌喝下去导致的体力透支。只要没有发烧,伤口没有感染就什么都好说。   看着浴室门口那个黑影匆匆的闪过,周伟皱着眉伸手将门反锁。   尤屹没什么力气的靠在浴室的瓷砖墙壁上,他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嘴角这会却放松了很多,安静又温和的睡着,和平时张牙舞爪,十句假一句真的模样判若两人,周伟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   他的皮肤有些微凉,很舒服。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周伟尴尬的收回手。   骂了一句“妈的。”   尤屹家里的医药箱里什么都有,就连最不常见的催吐的药都有。   纱布,棉花还有药水都够用,周伟将纱布捏在手里觉着有些刺眼,尤屹到底经历过些什么。大概如果不是这次偶然看见,他永远也不会和别人说这些。不过想想也对,尤屹也的确是这样,不愿意将自己软弱的地方暴露给别人看的,即便示弱会让他得到好处。   药箱分为上下两层,最下面那层是几盒口服的中成消炎药。   原本周伟对那些口服液没有什么想法,可是他突然发现其中的一盒和其他的比起来重量不大一样,他愣了愣,将那盒口服液打开,而后他就看见了里面的一本大小合适的笔记本。   如果藏东西有排名,那尤屹绝对是第一位。   煞笔里面的第一位。   能把要账收钱的记事本藏在这个里面,真是天才。   他真的不知道尤屹是真傻还是假傻。   忍不住又去看着那个靠在瓷砖墙上的人,周伟无奈的摇着头笑。   笔记本上除了拮据和对方的红手印之外,剩下的还有几张对方的身份证原件。借了多少,几年几月,什么时候还,利率是多少,一笔一笔写的清清楚楚。   别的不说,就这玩意就可以让尤屹这辈子都没有办法从铁窗生涯中走出来。他居然把这样的东西随意的放在药箱里面,比起随意,更像是敷衍,这个人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吗。   周伟往后翻了几页。   而后他看见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陈松和林垣。   这两个人居然向尤屹借过钱,周伟觉得是个意外的发现。   周伟掏出手机来,打开故千朗的微信,发过去一句话。   ‘陈松和林垣向尤屹借过钱’   周伟正要按下发送键,他突然发现一件事。   陈松和林垣这两笔钱,不是尤屹借出去的。   因为这下面的签名,和以前的那些签名都不一样。   陈松借过钱很容易理解,按照时间推算,他那会刚出狱,入不敷出。   那林垣呢。   作为马叔当年的左膀右臂,也混到要借钱度日?   再者,为什么借给他们钱的人,不是尤屹那会是谁。   周伟皱着眉将笔记本重新塞回口服液的包装盒内。   镜子里的自己看着有些严肃,周伟叹了口气。   回过头。   他发现尤屹已经醒了,并且这会正睁开眼睛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   不过似乎并没有察觉周伟做了什么。   尤屹吸了吸鼻子,抿起嘴巴,冷不丁的打了个嗝道:“酒可真难喝,早知道我就不喝了。”   有一类人,醉酒之后会向人展露出自己的另外一面。   尤屹无疑属于这样一类人。   周伟拿着药箱走过去,蹲在地上,抬起头注视着尤屹。   “疼吗?”他问道。   尤屹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没有听到周伟的话,却看着周伟的脸咧开嘴角无意识的笑。   “我刚刚梦到我大哥了。”   周伟笑不出来了。   他很想告诉尤屹那不是梦。   你们家那个冷静到不行的大哥还在你家呢。   “然后呢?”周伟道。   尤屹撅起嘴摇了摇头道:“然后,然后我不想见他。”   仍是无意识的笑着,尤屹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周伟的脸。   眉眼弯弯的看着他笑道:“后来我看见你了,周伟。”   周伟愣了愣,他觉得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在自己的心脏上重重的打了一拳。   “周伟。”尤屹笑道:“能遇见你,真好。”   这个明亮的笑容,周伟想,自己会记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节奏会有点慢吗?这章有点长呢。 第21章 (上)   尤屹家里医药箱里的东西非常充足。   简单的包扎过后,周伟不放心,又将里面的纱布统统用光才觉着安心。   尤屹这会已经有了些意识,能够睁开眼睛看着你,看着你在自己身上缠满纱布,看着你将纱布用光。虽然还是答非所问,说的话也很奇怪,周伟想,大概是那瓶威士忌还没有代谢完全,导致他还处于醉酒的状态。   从外面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仔仔细细的给他换好,系着纽扣,一颗不落。   尤屹目不转睛的看着周伟手里的动作,平时根本见不到的,被眼镜掩盖住,或者是被主人刻意掩饰的,单纯又清澈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他的胸口跟随者主人的呼吸慢慢的扩张收缩,周伟觉着自己的指尖都是抖的。   终于系好衬衫上的所有纽扣。   周伟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还没有等到自己将尤屹的胳膊揽到自己的肩膀上,后者已经很主动的靠过来,将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头乖巧的靠在自己的颈窝内蹭来蹭去。   打开浴室门的那一刻,周伟有一个非常疯狂的想法。   他想每天都将尤屹灌醉,每天都可以看见这样的他。   令周伟没想到的是,莫尧就站在门口。   他看了看周伟怀里的尤屹,脸上仍是像看陌生人那样的冷静。   尤屹见周伟半天没有移动脚步,有些不满的哼了两声,在他的怀里蹭了蹭,然后睁开了眼睛。   看见莫尧站在那,他明显的愣了愣。   无奈的扯动嘴角笑笑。   醉酒的人言行举止都和平时不一样。   尤屹也是。   他扫视了莫尧一眼,打了个嗝道:“原来不是做梦啊。”尤屹搓着额头嘟囔道:“真是你?真烦。”   尤屹摇摇晃晃的推开周伟,从浴室到客厅几步的距离,他走的歪歪扭扭,最后忍不住靠着墙站在那,回头看着莫尧,再次确认后又冷哼一声道:“你怎么来了。我又不想看见你。看见你,就让我想起以前那些事……”   莫尧向前走了几步,道:“你不想看见我?”   尤屹迷迷糊糊的点点头,道:“恩,特别不想见。”   他侧过头,看了看莫尧身后的周伟。   “周伟,这就是我大哥。给你见识见识。”尤屹傻傻的笑笑道:“这是我最牛逼的大哥。你们还没见过呢吧。我爸的骄傲,我从小仰望到大,环岛最有名的茶商之一,听我爸说茶园好大,他们都去过,可我没去过,人家也没邀请过我,我又不在乎,不就是个茶叶吗,谁没见过,谁没喝过啊。听说今年要在环岛定居,建分公司呢。海外留学归来,大老板,结婚又生子,了不起了不起。”   尤屹越过莫尧,靠在了周伟的肩膀上。   接着道:“就这种,我怎么比啊。”醉醺醺的摇了摇头,嘟囔道:“比不了比不了。”   “尤屹。”莫尧打断他道:“别说这些……”   “我以前啊,特别羡慕你。”尤屹搓了搓自己的鼻子,酒后的浓浓的鼻音显露出来,摇摇晃晃走到客厅中间,嬉笑道:“以前的事儿,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可是莫尧,你心太狠了。”   以前的事?   周伟皱眉,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尤屹和莫尧之间有过什么。   胡乱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尤屹踉跄的向前走了几步,他没有带眼镜,看不大清楚,好不容易才摸索着打开了客厅下面的抽屉。摸着抽屉上面的把手将它打开,尤屹贴的很近才将里面的红包拿出来。   ‘万事如意’四个烫金又俗气的字眼。   尤屹停顿片刻,将厚实的红包塞给莫尧。   笑道:“给侄子的满岁礼,其实我不想给你,好多钱呢……,爸看我看的那么紧,连手机都查,攒点钱不容易……”   硬塞进手里的红包。   莫尧看着它们有些刺眼,红包塞在手里,他却没有攥紧。   抬起头,神情复杂的看着尤屹。后者没有带眼镜,这么细微的表情他根本就察觉不出来,醉醺醺的脑子里,尤屹只觉得是莫尧不想收下红包。尤屹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我这有点钱多不容易啊,给你还不要。   “嫌少?”不满的撇了撇嘴,尤屹摆了摆手道:“不少了,我当年都没这么值钱。”   打了个酒嗝,尤屹无力的靠在周伟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抓紧他的腰。   他的样子看起来乖巧的很,就像是忘记了莫尧的存在,周伟忍不住揉了揉他额前的头发,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困了吗?”周伟轻声道。   尤屹没有回答,而是蹭了蹭周伟的肩膀回应。   揽过尤屹的手臂,周伟小心翼翼的将人挪去卧室的床上。   身上的伤口涂好了药,也被仔细的包扎过,尤屹这会舒服了很多。头沉沉的陷入在舒服的枕头上,虽然脑子昏昏沉沉的不清晰,可是想睡觉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主动的拉过压在自己身下的被子,拉高至自己的嘴巴,半张脸都陷入在棉被里,周伟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棉被向下拉,露出他好看的脸来。   尤屹睁开眼睛看了看周伟。   “周伟?”尤屹道:“你会走吗?”   周伟摸了摸尤屹柔软的头发,摇了摇头。   尤屹突然转过身去两条腿夹紧自己的被子,身体跟着主人抖动,头也钻进棉被里笑个不停。   他的样子有些好笑,周伟隔着棉被拍了拍他的背。   “尤屹。”周伟道:“你的秘密和你大哥有关吗?”   ‘我知道你的秘密’   有一天周伟意外的查到一段视频。   这段视频上主人公有两个人。   那会什么都不知道的周伟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上面十几秒的内容很精彩。   而后周伟将这段视频匿名的发给了尤屹。   两个人由此相遇。   原本是带着耍着他玩的意味,一个视频而已,不求任何收获的念头,发了那个恶趣味的短信。   周伟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   直至现在,他有点后悔。   在这一刻才知道真相的周伟突然觉着。   这个秘密太过沉重。   作者有话说:   剧情线慢慢到了。【为什么一说到大哥,收藏就一直掉。。。。真的那么招人烦吗?本文没有三角恋你们放心。 第22章 (下)   尤屹是被自己在床头的手机吵醒的。   很少能有完整的睡眠,尤屹入睡很慢,所以手机在睡觉前一定会勿扰,即便不是勿扰也会放在离自己远远的地方。被放在床头的手机吵醒,尤屹猛然惊醒,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着自己在做梦。   震耳欲聋的铃声就在自己耳边,提醒着自己这不是梦,尤屹骂了一句,在床头摸索着找到手机。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   尤屹瞄了一眼,电话是骆辛打过来的。   强忍住想要挂断的冲动,尤屹接通了电话。   “老板。”骆辛小心翼翼道:“你……没事吧,昨天……”   尤屹骂了一句,道:“有屁就放啊。”   骆辛有些吃瘪,却不敢多说,只得切入正题。   每一次,对尤屹多余的关心只能像现在这样戛然而止,因为这个人看起来永远都不需要。   “昨天我们的人一直跟着那个姓张的,今天早上才给我回过话来。”骆辛道:“他几乎一整天都在周伟的公司楼下徘徊,既没有进去也没有任何人出来和他说话,看着倒像是在等什么人,我们的人进去查过,昨天只有周伟根本不在公司,他去参加马叔的宴会,所以我想,他等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周伟。”   尤屹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   “这么确定?”他道:“有照片吗?”   “照片挂了电话我就发过去。”骆辛道:“但是如果这件事属实,那您遇见周伟那天晚上,他其实是想除掉你的。”   尤屹轻咳声。   “所以你想说什么。”   骆辛犹豫片刻,道:“周伟目的不纯,他是刻意的接近你,他是有目的的。”   “行了。就为了这点事?”尤屹有些不耐烦的道:“我知道了。”   骆辛那边还有话想说,尤屹冷漠的挂掉了电话。   这个世界哪有什么人无缘无故对你的好,就连父母也都是要亲生的才行。尤屹虽然懒于思考,可是这点还是能看明白的。只不过,一来自己还活的好好的,周伟如果真的想除掉自己,这几次相处下来,机会多得是,他却没有动手。二来,戳破这层窗户纸是要付出代价的,这种代价尤屹付不起,他宁愿享受片刻的温暖,不至于行将朽木,面对死亡的那一天,连一点值得回忆的东西都没有。   到底要不要深究,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挂了电话,又胡思乱想了几分钟,尤屹一点睡意都没了。   摸索着找到床下的拖鞋,没有急于戴上眼镜,而是先打开窗帘。   今儿是个大晴天,外面的太阳这会刚好能被对面的窗户反射过来,晒的人身上暖洋洋的。   尤屹伸了个懒腰,他觉着自己好久没有这样睡一觉。打着哈欠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粗糙的网格,有些规则的触感,尤屹愣了愣。   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缠的紧实而又仔细的纱布几乎覆盖了自己的上半身。   尤屹皱了皱眉,觉着自己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没有,脑子里大部分都是片段,断断续续的,就像是剪辑过后的影片,只有片段,没有办法还原。尤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也是在这会儿,大脑逐渐复苏,痛感神经也跟着苏醒,皮肉的痛感逐渐的传回大脑,尤屹找到自己的眼镜,带上眼镜的一瞬间被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擦,真疼。”尤屹骂了一句,蹲下捂着自己缓了一会。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冒出一种,这种日子真的过够了想结束,的想法。   不过还成,都在能忍受的范围内,也不算疼。   尤屹将它们自动忽略。   打开了卧室的门。   仿佛倒带似得,他看见周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餐桌上的汤冒着热气,米饭盛的满满的像一个好看的拱形,旁边的两个白色盘子上放着同样冒着热气很有食欲的菜色。靠近卧室这一侧还放着一杯温水。尤屹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好像自己出现在这里都很突兀似得,尤其是脑子里那些断断续续的碎片这会都堆积到一起,组成了一幅幅画面。   尴尬到不知道如何开口。   好在桌上除了温水还放着仅剩一点的威士忌。   尤屹将它拿起来看向周伟找话道:“你喝的?”   周伟面无表情的道:“你喝的。”   尤屹愣了愣,觉着自己可真会找话聊。   周伟叹了口气,缓缓的站起来。   端起桌上放着的那杯温水,递给他,道:“昨天晚上你喝的。”   尤屹有些尴尬的接过水杯,他抬起头看了看周伟,想了一会儿,却又很快的别开视线。   “我忘了。”他道:“昨天晚上的事儿我都不记得了。我喝过酒之后总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那些话不能当真的。”   周伟穿着不知道哪儿找来的一件新衣服,上面的折叠的纹路还在,不过看样子尺码有些不合适,袖子和脚踝都短一截儿,他洗过澡似得,头发还没有完全干,有些凌乱。尤屹看了眼自家的阳台,上面用衣架整齐的挂着几件衣服,好像是周伟昨晚上的那身,看来自己昨天晚上把人家折腾的够呛。   尤屹尴尬的咬着下唇,仰起头看着上面洗的干干净净的衣服叹气。   “昨天晚上……”尤屹皱着眉,不知道自己是装作记不起来比较好,还是干脆表现出真的忘了比较好。   “你的记性可真差。”   尤屹愣了愣,转过身,周伟就在身后看着自己。   “不记得也好。”周伟温柔的笑笑道:“我倒是忘不了。”   风轻轻吹动阳台上挂着的白色衬衣,不断的有阳光照进室内。   晒的人身上暖洋洋的。   “又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尤屹别开脸,露出两个红红的耳朵,道:“记着它干什么。”   很想再说几句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尤屹桌上的手机却突然震了震。   是条马叔发来的信息。   尤屹站在那儿读了几秒钟,而后扔下手机无奈的捏了捏自己有些疼的颈后。   “今天晚上菲律宾人的东西终于要上岸了。”尤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苦笑道:“因为他们把我折腾成这样。我真想不想就这么算了。”而后看向周伟道:“我爸昨天也说了,让我带着你。生面孔,我当初就是这么被拉下水的。”   周伟“恩”了声,心思却不在他说的话。   尤屹的衬衫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着,露出里面刺眼的绷带。   外面的阳光照射在这个人身上。   “尤屹。”周伟道:“你有没有想过改变现在这样的生活。”   尤屹回头看向周伟,他戴着眼镜的双眼闪过转瞬即逝的光芒来。   “有吗?”周伟重复道。   尤屹微微抿起干燥的嘴唇笑笑道:“我刚睡醒的时候这么想来着,可是现在就不这么想了。”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我的回复总会被吞,大家看得见我的回复吗? 第23章   尤屹很想洗个澡,可是无奈身上还有伤,实在不适合碰水。   其实说白了,尤屹明白,这都是给自己掩饰的说辞。不是没有在有伤口的时候冲过凉,也从来没有把身上的这些疤当回事,只不过,当这些伤被周伟仔仔细细地额涂好药,这样想着,尤屹突然舍不得就这样洗掉它们。   不能洗澡那就洗个头吧。   让自己清爽清爽。   “需要我帮你吗?”周伟拿了一条毛巾递给尤屹问道。   尤屹接过毛巾背过去摇了摇头。   回绝道:“不需要。”   周伟看着浴室玻璃上马赛克的人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尤屹总是很逞强。   在你面前装作很容易去做一件他其实很难办到的事。   桌子上还有半包香烟,那是从尤屹兜里拿出来的。   其实周伟以前不是很喜欢抽这种没什么味道的香烟,抽烟对于他而言就是为了让自己提神,所以味道浓烈一些会更好,但是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周伟开始喜欢上这种味道,不够浓烈,却足够吊起你的神经。   抽出一支香烟夹在指尖点燃。   周伟掏出手机给故千朗发了条信息。   ‘今天晚上我会去码头,菲律宾人要上岸’   故千朗那边的回复很快,几乎在发过去的几秒钟之内回复过来。   ‘在哪儿’   周伟回道。   ‘尤屹会带我去’   ‘具体时间’   ‘现在还不知道’周伟想了一会补充道‘这种事都是马叔控制,尤屹也不知道’   ‘需要配合?’   周伟缓缓的抽了口香烟。   ‘现在还太早,马叔试探的概率很高,我去了才知道怎么回事’   这种事故千朗理解,毕竟是第一次,如果是马叔用来试探周伟的,自己这边贸然行事很有可能不会帮到他,还会害了周伟。明明线人是周伟,自己是他的头儿,可是故千朗总是有一种自己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很不爽。   ‘如果是试探的话,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故千朗提醒道。   周伟将香烟夹在指尖看了看窗外。   只要见过马叔对尤屹的方式就能知道他这个人手有多黑,对亲儿子都这么狠,何况周伟这个外人。的确需要心理准备。发照片给马叔虽然很冒险,但是周伟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而这所带来的风险也是必须承受之一。   十几秒后,故千朗又发来一条信息。   ‘马叔就这样放过那几个菲律宾人?’   周伟想了一会儿。   马叔之所以这么对菲律宾那几个人无非是因为以前他们放鸽子,还得自己损失了很多钱,这次白吃他们的货,也算是抵消了。以马叔的性格,真的会让他们连命也赔进去吗。活人好处理,死人才最难处理,比起弄死他们让自己暴露引起怀疑而言,倒不如放他们回去,在自己的视线内活动安心。   起码在国境范围内,他们都是安全的。   国外怎么样就没人敢保证了。   ‘留意尤屹的另一个账户’周伟接着回道‘林垣和陈松的事儿查到吗’   ‘还是老样子。’故千朗回道‘没什么新料,都是老的,前几天我们的人去林垣管辖的酒吧转过,虽然没看见他,但是酒吧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就是规规矩矩的几个酒吧。陈松还是那么鬼,看人的本事一流,去了几个人都被他一眼看穿,好在他明白看破不说破,我看你还是亲自去找他一次,你现在的身份去反而比较方便’   一支香烟就要燃尽,周伟沉默的将它熄灭在烟灰缸。   看来有时间还是要和故千朗见上一面比较好,有些事当面说效果会更好。   ‘不过’故千朗正在输入中好久,回道‘想抓尤屹的话证据绰绰有余,随时都可以’   周伟没有回复,而是将手机攥在手里叹了口气。   要是没有经过这些事,或者说,在一开始,自己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线人他早就做的累了,不管用什么方法能解脱就好,然后去过自己想过的人生。可是现在,他看见这些字眼,居然一点想这样做的欲望都没有。   心态一旦变了,周伟有点不知道后面的路要怎么走下去。   关机的功夫,尤屹洗好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他上半身因为有伤,只能挺的直直的,低着头,上面搭了条毛巾从里面走出来。   头发完全没有擦干,湿漉漉的顺着他的颈部逐渐消失在那些缠在身上的绷带上。   尤屹有点累了,没有带眼镜,摸索着走到沙发的位置,随便拉过旁边的椅子,人坐在沙发上,脚搭在矮一些的椅子上,颈部紧贴沙发的靠背,头用力的后仰,看着根本就看不清楚的头顶的天花板上的老式灯泡。   水珠不断的从尤屹湿漉漉的头发上滴在廉价的地板上。   尤屹将毛巾盖在自己的脸上,防止阳光直射。   这是他自己的家,家里虽然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但阳光却很好,晒在身上很暖。客厅里多了一个认识不久的人,他穿着尺码不合手脚都短的衣服,肩膀很宽,很适合靠上去的那种,脾气很好,不会被自己古怪的性格左右。他看见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不仅不会和其他人一样鄙夷自己,还会默不作声的照顾自己,容忍自己的谎言。阳台上挂着他洗好的衣服,尤屹看着它们,突然很喜欢这一刻的生活。   隔着毛巾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睛,尤屹回了回神。   “你不会又是一晚上没睡吧。”尤屹在毛巾里闭着眼睛问道。   周伟看向尤屹道:“还好,两天没有回公司,邮箱里有好多邮件需要处理,趁着昨天晚上一并都处理好了。”   “效率真高。”尤屹脸埋在毛巾里笑道:“那会为了公司方便我也搞了个邮箱,结果除了垃圾邮件之外什么都没有,那些正事他们根本不会有人发给我,不过其实发给我我也不会看一眼的。”   说道这儿,尤屹将毛巾从脸上拿下来,四处寻找着自己的手机。   “我手机呢……”   没有带眼镜真的很不方便,什么都看不见,尤屹叹了口气,将毛巾扔在肩膀上走去浴室找回自己的眼镜戴好。   “近视很严重?”周伟道。   尤屹摇摇头,道:“其实我以前视力很好的,什么都看得见,不过好像是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从上铺摔下来,摔到脑子,突然就看不清楚了,就和近视一样。”   周伟试探道:“是因为睡觉不老实所以从上铺掉下来了?”   尤屹皱着眉佯装想了一会,抓了抓脸,点头道:“应该是,过去太久了,我不大记得了。”   故千朗说过,大学里唯一一次尤屹给室友留下印象,就是有人去了他们宿舍,将尤屹从上铺扯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而后带走了他,可以说除了毕业他再也没回去过。   “为什么不说实话。”周伟道。   尤屹愣了愣,无奈的长出了口气。   露出一种你都知道为什么还来问我的表情。   其实有的时候,他非常的不喜欢有人去了解自己的过往。   如果你连一个人现在的样子都没有看清楚,那了解他的过往有什么意义呢,又能证明什么。   比起现在,尤屹觉着自己的过往才更见不得人。   从小被买来,不得父爱,被打被骂,好好念书都做不到,几个哥哥是很关心自己,可是却只会徒增自己的自卑和落差,大哥呢,是很好,可是他无非是利用自己达到他的目的罢了。这么一个人物设定,任谁都会心生怜悯,小孩子嘛,在没有养成是非观念的时候碰见这些,好像无论你怎么样大家都会同情你,施舍给你缺少的爱。   尤屹厌恶这样的自己。   披着悲剧的童年却做着下地狱的买卖。   无论你有怎样的理由也改变不了你刻入骨头的罪恶。   周伟仍旧看着自己等待着答案。   尤屹烦躁的抓了抓还未干的头发,突然想起早上骆辛给自己打来的那通电话,莫名的感觉到愤怒,尤屹看向他道:“让我说实话?周伟你对我说过实话吗?我这样一个人,既没有一技之长,也没有什么出类拔萃,除了替我爸出出头,偶尔收个帐赚点零花钱,什么用都没有。你为什么接近我,我有什么值得你接近的,你可以告诉我吗,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周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尤屹。   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个人用这样的神情和自己说话。   明明是说给自己听的话,周伟却感觉更像是他在质问他自己。   所有的情绪都被集中宣泄在这一刻,尤屹觉着自己话有些说过了。   明明应该扪心自问的话却都被自己说出来了。   太蠢了。   尤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感叹自己的智商。   但是他却不想去解释掩饰什么。   “今天晚上会有人来接我们去码头,只能你一个人,什么人都不可以带。不过,你可以和言烨约定一个地点接你,我想应该可以用得到。”尤屹生硬的转移话题道:“比起听我之前说的那些废话,你更应该好好想想怎么应付我爸,他不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想让他新信任你,这关可不好过。”   话里有话。   尤屹的话里显然在暗示他什么。   周伟那么聪明,尤屹想这句话里的意思他听得懂。   ————————————————   接人的车是在晚上十点二十出现在尤屹的楼下。   临走前,尤屹在里面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正好可以将绷带包裹在内。他虽然总会经历这些,可好在身体不错,那些伤口总是会很快的愈合,这会尤屹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了,只有伤口结痂的紧绷感。   将抽屉里的枪放进外套口袋的内侧。   尤屹想了一会,又加了一包香烟和打火机进去。   他今儿穿了一件放水抗风的灰色冲锋衣,这东西口袋比较多,内里的口袋刚好可以放下这些东西。   家里可穿的衣服尺码实在有限,尤屹只得找了一件自己的黑色羽绒服递给周伟,长款的,他穿上不至于小。   开门的时候尤屹点燃了一支香烟。   他回头看着自己这间房,突然有一种是不是需要装修的想法出现。   怎么感觉突然想好好生活了。   尤屹不理解自己这种愚蠢又不切合实际的想法。   锁上门的时候,尤屹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周伟。   后者也在看着自己。   尤屹笑了笑,倒是也不急,懒洋洋的靠在老旧的门板上,歪着头看向他问道:“你说会不会有一天,你后悔今天做的这一切。”   缓缓吐出嘴里的烟气,尤屹原本没想着周伟会给自己答案,可是背后刚刚远离冰凉的门板,周伟却突然别过头,开口道:“如果这么想了,那就说明你已经后悔了。”   尤屹愣了几秒,随即低下头无奈的笑笑。   他突然发觉自己开始变的不像自己了。   居然会放多余的思考在其他人身上。   尤屹家的小区没有办法停车,那辆黑色的轿车只得停在外面巷子最里面。   司机瞧见尤屹从里面走出来,很快打开车门走出来,站在后座的车门旁边等待着。   周伟看了看,司机是个生面孔,副驾驶位上还坐着一位,也是生面孔,从来都没有见过,就连警局的档案里也从未出现过的脸。   尤屹看出来周伟脸上的疑问,笑道:“这些,我也不认识,每次的人都不一样。”   打开后备箱,尤屹从里面找了块黑色的棉布。   弯下腰低着头搭在腿上仔细的折好,折成很窄的样子。   而后他仰起头靠近周伟,将布条系在了周伟的眼睛上。   尤屹的头发刚刚洗过,有一种很好闻的洗发水的香味。足以让你忽略到他做了什么。   周伟轻轻笑了笑佯装摸向那块蒙住眼睛的饰物道:“需要这样?”   他的眼睛被黑色的棉布挡住视线,除了眼睛之外,其他英俊的五官仍旧暴露在外,多了点别的味道。   当一个人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他的耳朵和触感就会格外的敏感。周伟感觉到尤屹拉着自己的手腕上了车,关上车门,而后司机下了车,几分钟后,司机又重新坐回到驾驶位,缓缓的倒车,调转车头,最后才发动车。   周伟的方向感很好,好到即便你蒙住他的眼睛,仅靠着记忆力和脑子里自带的方向盘基因,他就可以完美的还原你的行驶路线,甚至可以计算出每个红绿灯的停靠时间,这点只能说他们家基因强大,故千朗自配不如。   虽然眼睛被蒙住什么都看不到,可周伟还是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   下意识的转过头看着尤屹的方向。   周伟感觉到自己身边位子的那个人不自然的动了动,似乎是离开了座位。   而后自己眼睛上的棉布似乎被人轻轻的扯动似得,即便对方刻意的屏住呼吸,周伟还是感觉到了那人头发上洗发水的香味。   警觉的身体微微后仰。   “别动。”耳边传来尤屹戏谑的笑:“我帮你系紧。”   周伟抬起胳膊,看不见的摸索着旁边的人。   他视力受限,手掌胡乱的摸在了尤屹的头发上,后者却没有躲开,最后那个温暖的手掌停留在尤屹的额头上。   “还好,没有发烧。”周伟确认道。   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尤屹下意识的推开他的手,立刻将脸别开看向窗外。   他想,也许自己永远都不会告诉周伟,刚刚不是在帮你系紧,而是吻了你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一个吻。存稿已经用完。我们来聊聊攻吧哈哈哈。 第24章 (上)   车是在接近两个小时后才停下来。   中途绕了一次路,换了两次车,一次是在高速公路下面的加油站,另一次是在下高速公路之前。   途中有一段路的红绿灯非常的密集,周伟想那应该是在闹市区,所以八成绕路也是在那一段。   环岛三面环水,沿着海边开车一路都是海水的湿润感。周伟很小的时候就沿海住着,特别熟悉这个湿润的气味。那会住的是个小洋楼,打开窗户就能看见对面内陆的山,洋楼四周有山有水,是个商人喜欢的好风水房子。后来也是在同一个地方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从洋楼的最高点跳下来,比起被自己的父亲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而言,周伟一点都不怕这些,因为没有什么比亲眼看着母亲自杀更刺激的事了。   其实周伟一开始并不想做这行。   他的身份有点复杂,能查到的那些,大都半真半假。   再者线人又不是卧底,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死了连块碑祭拜都没有。   一直到后面遇到了尤屹,在他身上经历了一些事,周伟才突然觉得这一条漆黑的路多了一盏值得自己停留的路灯。   等到渐渐闻不到什么湿润的味道,周围的车流声也听不到,车才慢慢的减速停下来。   “可以摘下来了。”尤屹道。   周伟闻言扯下蒙住眼睛的棉布,双眼微眯,他捂着眼睛,逐渐的适应车灯反射过来的光。   最先入眼的是后视镜,驾驶位上换了一个人,刚刚坐在副驾驶位的人也跟着不见了。尤屹仍旧坐在自己的旁边,他的脸看向窗外,外面的水面并不平静,风很大,尤其入了冬之后,水虽然看着没有结冰,可是也不会暖到哪里去,他抬高下巴,正在努力的将衣链拉高。   “外面看着可真冷。”尤屹笑道:“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周伟摇头无奈道:“你还在想这个?”   “没有。”尤屹看着周伟摸了摸鼻子否认道:“那就下车吧。”   周伟跟着他将衣链拉至最高的位置。   临下车之前,周伟暗自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收到了一条故千朗发过来的信息。   ‘老马刚刚从家里出门,账户安静’   确认过信息,周伟将手机默不作声的初始化,而后扔进了下车旁边的河流中。   一直确认手机淹没在看不见的水流中,周伟才跟上尤屹的脚步。   尤屹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水面上的风很大,他身上的衣服都跟着风抖动。   其实他的年纪并不大,虽然早就过了被称之青春期的年龄,可是周伟觉着,尤屹身上的少年气一点都没有减少。   尤其是当他露出那双明亮的眼睛时。   “冷吗?”周伟忍不住问道。   尤屹明明很冷,整个人抖的两只脚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却还是呲着牙摇头道:“不冷。我一点都不冷。”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那辆黑色的轿车,而后冒着腰快步跑过去,低头和驾驶位的司机说了两句话。   虽然听不见,可周伟还是从口型判断出他说了什么。   ‘把车开回去吧,不用来接’   黑色的轿车渐渐的远离两个人的视线。   周伟觉得手指有些发冷,忍不住将手插进羽绒服的兜里。   尤屹大概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冷,这件羽绒服内侧的兜里居然还留着衣服买来自带的干燥剂小包,虽然这件羽绒服很暖,但是他可能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个外侧的口袋。周伟看着前方瑟瑟发抖的尤屹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后来周伟才知道,尤屹形单影只惯了,再加上环岛真正的冬季很短暂,所以家里衣服同类的都是孤品。   他将最厚的那件衣服给了自己,所以才会冻的一直发抖。   虽然不富裕可并没有到了连件衣服都买不起的地步,只能说,疼也好,冷也好,尤屹真的不是很在乎他自己。   这四周很荒凉。   比起码头来说,周伟觉得更像是一个小型廉价的捕鱼场。   背后是看不见尽头的光秃秃的树干,没有什么所谓的路,只有被车流经常经过留下的所谓的‘路’,刚刚两人坐的车应该也是这样开进来的。隔着光秃秃的树干看,隐隐约约能看见灯光,看样子像个小村落似得,周伟看不清,没什么把握。水面上停着几艘小型中型交叉的渔船,上面还能从影子上判断出是捕鱼的网。再往远点可以看见有几大箱货运箱,依次拍好放着,紧挨着还有陆地上停着的运载货物专用的车辆。   车和渔船都空着,上面的灯明晃晃的,看得人眼睛生疼。   从上面走下去的路都是用铁质的板子铺的,廉价又粗糙,中间的缝隙隔得很大,摸着黑走起来有点困难,铁板还会跟着上面连着的房子随着水的流向晃来晃去。   好像怎么看都不像是马叔和尤屹口中货物上岸的地方。   两个人之间刻意的有段距离。   周伟瞧着尤屹接了一个电话。   他转过身去,停下脚步,蹲下来,无聊的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看着铁板下面的水流。   漫不经心,又是那种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模样。   圆圆的眼镜这会儿并没有让这个人的气场变得收敛,尤屹和电话里的人讲了两句,和前两天在他家里相比,他这会儿就像是另外一个人。海面上的风不断的吹起,使尤屹的头发变得凌乱,周伟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尤屹听着电话,脸上却冷静的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像是一个旁观者。   也是在这会儿,周伟才觉得,尤屹身上有了走私商儿子的样子。   好半天尤屹才挂了电话站起来,揉了揉自己有些酸麻的腿,指了指不远处还在唯一亮着灯的房子示意着。   周伟会意,点点头跟上他的步伐。   临进去之前,周伟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看岸上,这个方向看过去,岸上停了几辆黑色的轿车。   周伟以为屋里面还有其他人,可是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只有一间房,一个人。   是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人。   尤屹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走近叫道:“虾叔。”   作者有话说:   尤也不是软柿子哈哈   要开始改变了。   多来点人看吧!啊啊啊! 第25章 (下)   尤屹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走近叫道:“虾叔。”   背对着他的人缓缓的转过身,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塑料口袋,里面放了两条已经处理好的鱼。   本就不大的屋子里只有一间房,厨房也在其中,周伟似乎闻到了厨房内烧热的油味,看起来被称作虾叔的人正打算做饭。   虾叔走进厨房将火关掉,而后在墙上找了块挂着的毛巾擦了擦自己的手。   像是没看见尤屹似得,虾叔又去里面给自己倒了杯水,透明的玻璃茶缸,他这个年纪人的最爱,更像是某种罐头留下的附属品。   尤屹打了招呼没有得到回应,由始至终都像刻意忽略似得。   但是周伟看着,尤屹本人并不在意,慵懒的靠在一边看着虾叔。   眼看着虾叔将一杯滚热的水喝到不在冒着热气,他才缓缓的站起来。   他先是看了看尤屹,又看了看周伟的方向,转身道:“今天带了新人过来?”   “也不能说是新人。”尤屹拉开一把椅子坐在虾叔的对面,笑道:“他这几年一直在我爸手底下做事,是他们公司的大老板,好厉害,赚钱能手,只不过最近才接触这些。”   周伟毕恭毕敬的叫了句:“虾叔,您好,我是周伟。”   然而对方并没有理会他,只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看着也是个脾气古怪的老爷子。   “你爸的意思?”虾叔道。   尤屹笑着点点头。   虾叔放下一直握在手里的罐头杯,伸手利落的拉开了尤屹外套的拉链,而后将他内里的毛衣拉高,露出里面白色背心下的绷带来。   “你又做了什么惹老马生气?”虾叔叹了口气站起身,道:“尤屹我还是那句话,入了这行,就不能留着能全尸的念头。有时候顺着他的意思你能舒服点。总存着别的心思你的日子也不好过。”   似乎这种话听得多了,尤屹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波澜。   只是不断的点着头赔笑道:“我现在已经很听话了。”   几分真几分假,和以前一样的态度。   虾叔似乎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年长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烦来。   他看向站在一边的周伟,后者站的笔直,看着倒是谦谦君子似得。   “周伟?”虾叔重复点点头道:“听过这个名字。”   只这一句,没有再过多评价。   走去里面,他的床是那种最古老的可以折叠的弹簧床。   弹簧床的下面有一个长方形的箱子。   虾叔弯着腰拿出来里面的装备扔给尤屹。   “换上吧。”他道。   是一套潜水服,连带着潜水镜,还有一身看着廉价的保暖服,但却没有常见的氧气瓶。   尤屹解开自己的拉链,脱去了外套,而后解开自己裤子上的系带。   眼看着他在自己的面前换衣服,而后又脱去上身的毛衣,接着是背心。   周伟愣了愣,他突然明白尤屹要做什么   握住尤屹的手腕,触之一片冰凉,周伟立刻拦住他道:“你要下水?”   尤屹无所谓的推开周伟的手笑了笑,道:“没事儿,都是防水的。”   除了身上缠绕的绷带之外,尤屹几乎可以算是赤身裸体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的身体和他的脸一样完美,没有过分的纤细,也没有过分夸张的肌肉,所有的都是恰到好处。这样的人,抱在怀里应该会很舒服。   周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这样想,只能别开脸背对他。   潜水服内的防寒服换好,之后就是最外层的潜水服。   防寒服的厚度有限,尤屹一直觉着这玩意的功能就是不让你冻死在水里而已。   紧实的防水服完美的贴合着这个人的身体曲线。   摘下眼镜放在一边,戴好潜水镜,尤屹捏了捏自己的肌肉放松,做了几个简单的舒展动作,而后走了出去跳进了下面的海水中。   水里面有什么?   周伟突然记起来马叔酒店的地下仓库里那些经久不散的水痕。   走了出去,周伟看着又重新恢复平静的水面,他没有带任何的携氧设备,也没有任何浮上岸换气的迹象,冬天的水有多凉,周伟摸了摸脚下的水流,只能说恰到好处不会结冰的温度而已。   尤屹果然是那种不是被你碰见了的话就什么都不会和你说的人。   “你担心他。”虾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他的手里还是拿着那个被处理好的鱼,只不过这次鱼没有在塑料袋里,而是在盘子里,他摇头道:“不用担心,尤屹水性很好,老马从小就逼着他练的,好几天都泡在水里不让他上岸。”   “他可以潜多久?”周伟道。   虾叔搓了搓手指,算着时间。   “十分钟已经是极限了。”   小孩子整日泡在水里不可以上岸,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周伟想起尤屹刚刚换上潜水服的那个瞬间,平常的好像是在吃饭睡觉。   到底他经历过多少。   胸口有些微微发闷。   周伟能做的只有眼睛片刻不离的盯着平静的水面。   五分钟后,尤屹才潜上来。   胸口憋气的厉害,费力的游向岸边,好像用尽全力似得,尤屹的双臂搭在岸边喘着粗气,好半天都喘的说不出话来。   可是看见周伟过来,尤屹还是咧开嘴对他笑着。   特别得意的表情。   小孩子脸上常见到的样子,‘你看我多厉害’。   周伟立刻走上前去,毫不客气的将人从水里拉上岸,尤屹的嘴唇有些微微发紫,身体也跟着不住的抖动,他本人觉得这事儿挺丢脸的,以前就是再久都没有抖的这么厉害,今天恐怕是因为昨天受了伤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缘故。没有等到对方说话,动作似乎也没有跟着大脑,都是下意识的,周伟毫不犹豫的脱下自己的羽绒服覆盖在这个人身上。   尤屹愣了愣,看着周伟用衣服将自己裹紧。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不住的滴水,脚下紧紧隔着一层薄薄的潜水服踩在冷冰冰的铁板上。   尤屹头不听自己使唤的缩在羽绒服里,抖个不停。   水面上的风不断的吹过来。   周伟的注意力都在尤屹身上,一直到虾叔拿着条干毛巾出来他才感觉到冷。   尤屹走进屋内,拉开自己的潜水服,露出里面的保暖衣来,拿起毛巾胡乱的擦拭着自己的湿漉漉的头发。   “虾叔。”他道:“东西没问题,可以上岸了。”   虾叔点了点头,慢悠悠的穿好外套走出门外,对着两边停靠在水面上的渔船吼道:“卸货。”   话音刚落,周伟瞧着从其中一个渔船上陆陆续续的下来五六个人。   这工作周伟熟。   以前他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俗称搬运工。   那会为了掩饰,他佯装在陈松手底下做事,为了工作方便,虽然不是住在船上,可都是沿着水住。他们的工作就是负责将货物从一个地方搬到货车上,或者另一种交通工具上。做这种工作大都是晚上,深夜,报酬很客观,但是也有自己的行规。不看,不听,不问,不说。   周伟瞧着那几个人将从水下拉上岸的木质箱子提上了对面的货车里。   箱子虽然数量不多,可看起来又长又沉,木质的,表面还涂了密封放水的东西。   那天在马叔酒店的地下发现的也是这样的箱子。   尤屹正喝着桌上的冒着热气的热水。   整个人都缩在毯子里,只露出有些苍白的脸。   看着有些滑稽。   周伟走进屋内,很自然的拿起旁边干燥的白色毛巾,用力的揉在尤屹湿漉漉的脑袋上。   他这个人头发上的水滴的整张桌子都是,他却不知道去擦。   “下次要先擦头。”周伟道。   尤屹皱眉摇着头躲闪道:“风一吹就干了。”   周伟无奈的将毛巾扔在他头顶,拉开椅子坐在一边道:“箱子里是什么。”   尤屹的眼睛看向窗外,虾叔正搬着钓鱼凳坐在那些搬运工之间,背挺的笔直,手里拿着一沓现金,看着像是在给他们结今天的账。老板不会总用同一批搬运工,往往用过几次就会换新人。   “枪。”尤屹道:“我爸走私的都是军火。”   马叔是个军火走私商。   而尤屹不仅仅是走私商的儿子,也是参与走私的人。   这好像是个无解的命题。   “我爸因为收到了那条短信,他觉得我被人盯上了,所以想要一个生面孔。他们这伙人的东西,箱子上都有记号,在水里就能辨别。”尤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道:“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可以打开箱子。”   这是一句很耐人寻味的话。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打开箱子。   周伟点了点头。   他很想告诉尤屹,不要太小瞧自己。   尤屹的脸这会看着有些伤感,他像是有话要说,可是终究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虾叔那边已经算好账,拿起钓鱼凳正慢悠悠的向这边走过来。   “周伟。”尤屹抬起头对他笑道:“一路顺风。”   作者有话说:   啊……我最近状态有点不好呢。开始想写个短篇,怎么不知不觉又长了23333 第26章   周伟已经坐着那辆货车走了好一会儿,可尤屹还是维持这一个姿势不动。   手和脚都缩在他临走时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里,外面只露出圆圆的脑袋来。   尤屹向来不是那种喜欢多想的人,可是这会儿他不能不多想了。   虾叔在船上的房只有一间屋子,只要一进去就可以看见里面的人和物,尤屹看着桌上透明罐头瓶子杯子上自己的倒影,他在想,这个房间里除了虾叔和自己,还有刚刚离开的周伟,还有谁来过。   虾叔之所以叫虾叔是因为他是个盲人。   早些年是个健全的人,因为帮马叔挡了事儿所以变成了盲人,所以马叔决定养他一辈子。   工作虽然不体面,可是开出的价格虾叔很喜欢。   一个盲人既然他看不见,那为什么进来之前房间里还点着灯呢。   只能说明,在自己进来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   尤屹百无聊赖的歪了歪头,看着玻璃杯上的倒影缓缓的抬起头。   林垣从外面慢悠悠的走进来。   而后尤屹就感觉到一支枪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林垣仍旧是老样子,他比自己大一些,却总穿的流里流气,一件皮衣下面都是叮叮当当的挂饰,浮夸的厉害,夏天的时候最喜欢露出他的两条花臂。尤屹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了,大概是因为开了几间酒吧,林垣身上的戾气收敛了不少,虽不能说慈眉善目,但好在没有那么狰狞。   黑洞洞的枪口就抵在自己的太阳穴,尤屹却没有躲开。   他环视四周的人,又看向林垣无奈的笑笑道:“还真是你。”尤屹补充道:“我刚刚还在想,到底是谁在我之前找过虾叔。”   林垣摆了摆手,示意手下放下枪,而后拉过一把椅子,在尤屹面前坐下。   “尤屹。”他道:“咱们俩好久没见了吧。”   蹩脚的笑,又虚伪,又恶心。   这么多年在马叔身边,林垣别的没学会,这两点倒是够学的通透。   尤屹拉开毛毯的一边漫不经心的擦了擦自己的头发。   “怎么,又想借钱?”尤屹笑道:“这次想借多……”   “尤屹!你他妈……”   这是他的逆鳞,林垣就借过一次钱,代价是付出了一根手指。   林垣怒吼着打断尤屹的话,一只脚踏在尤屹面前的木质桌子上,而后掏出枪毫不犹豫的上膛,抵在尤屹的额头正中。   这么多年他还是这样暴躁,尤屹无奈的笑笑,歪着头看着林垣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   尤屹的话毫无疑问的激怒了他,林垣几乎用上了手腕的所有力气,尤屹被枪抵着只能用力的仰起头俯视着他。   “这么想杀我?”尤屹笑道:“那你开枪啊。”   他慵懒的靠在林垣的枪口上,吹了声口哨,翘着脚,看着枪的主人笑。   林垣恨透了这样的笑,印象中他当初也是这样表情切下了自己的一截手指。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的枪已经上膛,只要稍稍的扣动手指就可以结束尤屹的生命。   可林垣却不敢这么做。   至少现在不敢这么做。   “不用这么着急吧。”尤屹挠了挠自己的下巴,伸出一根手指别开林垣的枪,道:“我现在还在帮我爸做事,他可是我的保护伞呢,你把我杀了,我爸不会放过你的,他的手段都多狠你也不是没见过。”   “尤屹,我不这么想。”林垣渐渐放下枪,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直视尤屹道:“在这儿杀了你我大可以找个别的理由应付过去,溺水啊,被人报复啊,再不济直接扔了喂狗,报个失踪而已。”   尤屹抿着嘴笑笑。   他有些烦躁的搓了搓自己的下巴。   林垣办事狠辣,从来不留活口,他说得出也能做得到。   不过他尤屹也不是傻子。   故千朗说的一句话很多,尤屹不是傻,他只是装傻,能在马叔身边这么久,他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尤屹拿起来瞧了一眼,骆辛打过来的。   手指按在接听键上正打算将手机贴近耳朵林垣却突然拦住他。   “公放。”他道。   尤屹看了看林垣,而后佯装示弱般的点点头,打开了手机的公放。   “老板,你那边怎么样?”   骆辛那边很安静,听着一点杂音都没有。   尤屹笑了笑,凑近话筒道:“还成,你到了?”   “到了。”骆辛在电话另一头道:“早早就来了。”   尤屹把手从毛毯手伸出来,而后将手机调转一个方向,正对着对面的林垣。   “骆辛就在你的酒吧门口。”尤屹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看着他解释道:“如果我没有在约定时间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毁掉你的酒吧。枪什么的目标太大,虽然我们不做这个,但是几包粉骆辛还是能搞到的,你说如果警察发现你的酒吧里有这些东西,他们会怎么做?或者这样太麻烦,骆辛打算直接炸了它们。”   林垣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狰狞,说实话他没有想到尤屹会有这么一手。   尤屹烦躁摸了摸自己仍旧湿着的头发道:“我这人做事总是瞻前顾后放不开手脚,未必说得出做得到,要么你还是试试?”   林垣看了看尤屹。   他觉得这个人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以前,尤屹绝对不会弄这些有的没的。   一来太麻烦,二来他也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可是和年少时一样,当见过了光之后,你就再也舍不得那样挥霍生命了。   那天早上醒来,看见周伟在客厅里安静的坐着,桌子上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阳台上晾着洗好干净的衣服,而自己悠闲的从卧室里走出来站在暖洋洋的阳光下,那时候自己身上还带着伤,有些滑稽,但是那一刻尤屹想,虽然人的寿命都是有限的,可是自己也想过一些温暖的生活。   一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又温暖的生活。   哪怕两年,一年,半年,一个月也好。   即便是自己这样的人,也是对生活有奢求的。   尤屹在那一刻意识到这一点。   “尤屹。”林垣突然缓和的笑了笑,评价道:“你比以前心狠了。”   尤屹摆了摆手,又是那种戏谑的笑。   他从毛毯中露出两条胳膊,抻了个懒腰。   很想抽支烟,可兜里的那包刚刚上岸的时候碰到,受了潮。   “我爸让你来的?”尤屹道。   林垣惊讶于尤屹的智商,诧异的点点头。   “老爷子打电话把我从酒吧叫出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林垣敲了敲桌面道:“老爷子收到一条匿名短信,你也知道他谨慎。那天晚上,你和周伟在一起,虽然我没见过那个周伟,可是老爷子说,他觉着短信这事儿来的时机太蹊跷,简而言之,他觉着你和周伟联手给他设了一个套,他呢,有点舍不得周伟这个会赚钱的人,所以现在想证实自己这个猜想。”   每个字,林垣说的清清楚楚。   尤屹是一个不喜欢思考的人,可偏偏林垣说的这些他都思考过。   “我爸怀疑他?”   尤屹搓了搓手指无奈的笑笑。   想想也对,以马叔的性格,即便是在手底下做事好几年的人他也不放心。   他怕死。   比任何人都要怕死。   “所以他把我叫来了。”林垣接着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周伟那边相安无事最好,如果他真有什么猫腻,尤屹,在马叔那儿,你还真脱不了干系。”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酒吧在尤屹手里把持着。   林垣这会说话客气了不少。   “我爸怎么说?”   “你爸你最了解。”林垣耻笑道:“他说他会找一间屋子关你一辈子,他不会杀你,但是会让你一辈子都出不来。当然了,如果周伟是钩子,那种后果,比起活着来说,你可能更想死。因为他说不定会把你交给我。”   尤屹愣了愣。   而后低着头突然笑了两声。   笑到自己都有些呛咳。   因为断指的事儿,林垣和自己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林垣狠辣,那会在圈子里可以说没人敢在他头上搞事,可偏偏他的手指是被尤屹切掉的。   这口气,林垣咽不下去。   “既然这样。”   尤屹从椅子上披着毛毯走下来,虾叔正在门口坐着,闭目养神。   “如果你们赢了,我随你们处置,一辈子为他所用也好,交给你也好,我不会反悔。”尤屹歪着头捏了捏自己的有些酸痛的肩膀,回头看向林垣笑道:“但是如果我赢了,我可以再要你一根手指吗。”   尤屹说过,自己做的事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这次也一样。   似乎年少时候对于莫尧给与的温暖都没有这种感觉,反倒年纪大了遇到周伟之后,那些对于周伟本人是细枝末节不值得一提的温暖,尤屹却开始想要为自己争取一次,争取一次可以好好生活的机会,争取一次可以爱的机会。   眼前的人,面貌,身体,声音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林垣看着眼前的身影,还是觉得他有哪里不一样了。   尤屹小时候长得瘦瘦小小的,不爱说话,总是很沉默,却意外的乖巧。   那会马叔认为他会变成一个非常听话顺从的青年,谁知道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林垣双脚架在旁边的桌子上,掏出自己的手机来看了看。   手机里有一张照片,是马叔发过来周伟的近照。   男人看男人没什么好看的。   “没见过血的人马叔也看得上?”林垣嗤笑道:“这种西装革履的人不会见到枪就吓得尿裤子吧?”   林垣呲牙觉得无聊,手机屏幕暗掉的一刹那他的笑容突然僵掉,鬼使神差的又再一次的打开那张图片。   他觉得周伟有些眼熟。   “我好像见过他。”林垣自顾自道。   作者有话说:   待修 第27章   周伟坐着的车从出发开始开了一个钟头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司机是个生面孔,周伟从来没有见过。   车开的稳,速度也适中,看着像是经常做这行的人。   周伟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扔在前面,而后掏出一支香烟缓缓的点燃。   “还有多久?”周伟问道。   司机没有看向他,仍旧是看着前方的路,回道:“就快了。”   周伟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他并不关心这辆车到底在哪里会停下,因为周伟觉着,比起让自己参与这些来说,马叔试探的可能性更大。倒是刚刚尤屹的态度有点让自己在意,如果你一旦适应了尤屹总是装傻充愣漠不关心的样子,会让你下意识的忽略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没有了那天晚上酒精的作用和身体上的虚弱,周伟总觉得尤屹又变回去了。   这样也好,尤屹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人,周伟想,对自己而言不要牵涉太多,好进好出才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那条短信,如果有一天尤屹知道了真相,周伟还真的想象不出来他会怎么样。   好像看着尤屹现在这样他也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   最多也就是口头上逞逞强而已吧。   他这样单纯的想着,只不过那会的周伟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后果有多重,也低估了尤屹。   后来尤屹因为这件事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周伟的身份做过假。   半真半假。   高学历是真,家道中落也是真。   可是除了这些所有的都是假的。   比起自己而言,周伟的父亲曾经是环岛响当当的人物,无论报纸还是电视新闻上都是头条,占据了好几天。杀人放火的样子被各大新闻报社报道,那会周伟特别想将报道过的报纸剪下来贴在自己家的玻璃上。   因为他终于想起来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了。   车是在两人对话半个钟头之后停下来的。   周伟歪着头看了看。   不像是仓库,也不像是工厂,这地方更像是废弃的货物处。几乎随处可见叠放堆积的废弃货物,上面大都布满污浊的油迹和尘土,还有无法估计的破旧回收废料,就像是一个整合过又被放弃的垃圾回收厂。   这种地方大概在环岛地图上也很难找到。   就算人死了也要好久才会被发现。   是一个杀人焚尸的好地方。   周伟跟着司机下了车。   本就不干净的地方停放了两辆和自己车大小相当的货车。   车上坐着两个男人,车下也有两个男人。   空气中弥漫着混杂的铁锈味道,还有一股不一察觉的食物腐败的味道。   周伟突然回忆起那天在马叔别墅里喝的那杯普洱。   茶叶腐败就是这个味道。   明知道不应该想到这个人,可是周伟还是第一个想到了莫尧的名字。   还未等走过去的周伟开口,前后两支枪突然举了起来,黑洞洞的抢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周伟回头看了看开车的司机,他也同样的拿着枪对准自己。   一时间一个人面对三支枪,周伟还真有点意外。   不用玩这么大吧。   为首的男人逐渐靠近周伟,枪口却没有低下来。   “我们家主子有几句话想问你。”   周伟低下头挠了挠自己的眉毛,问道:“有话要问我所以连货都不验了吗?”   男人听见这句话笑出声来。   “货不对。”他笑道:“验了也没用。”   “不看就知道不对。”周伟重复着这句话,佯装叹了口气,摇头道:“这是专门为我跑的单。”   不用说周伟也知道这个男人后面的主子是谁,马叔做事谨慎,所有的交易都是尤屹在前面当替死鬼,然而连这种事他也不放过,完全可以亲自来问,偏偏要兜这么一个大圈子,就算真的东窗事发也扯不到他身上,是条老狐狸。   货是尤屹亲自下水带上来的。   看起来这事儿尤屹也参与进来了。   至少他是知道内情的人。   周伟觉着心里有点不舒服。   东坡与狼。   “周伟。”为首的男人向前走了几步,接着道:“有人不放心你,有些话要在这里问清楚。”   周伟抬起头看着这个人。   笑道:“怎么问?”   周伟慢条斯理的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点燃夹在指尖。   为首的男人消失在视线里几分钟,而后他从车里拿出一支注射器。注射器是白色透明的,里面还有某种白色的液体。   这东西周伟以前见过。   那会故千朗还给自己介绍过,可是化学式太长,他也没有用心记。   “你的底细我们调查过,包括你每一个成长轨迹。是很让人信服的人生履历。”男人指了指手里的注射器接着道:“今儿晚上我们就是再来确认一次,这东西可以让你说实话,很快就能代谢掉,没有什么副作用。”   周伟抽着烟眼睛却没有看向男人手里的注射器而是他另一支手里的枪。   当一个人的注意力都在另一支手里的事物上,他往往会忽略他另一支手。   周伟眯起眼睛扔掉手里扔在燃烧的香烟,动作利落的踢掉身后的两支枪,向前跨了一步迎上那个对着自己的枪口,死死握住那人的虎口处别下了他的枪,而后将手里的枪抵在这个男人的太阳穴。   瞬间意外的局势逆转。   今儿穿着尤屹的长羽绒服有点妨碍自己,周伟觉着不然自己可以更快。   “是药三分毒,我不放心。周伟夺过男人手里的注射器笑道:“你先试试。”   细长的金属逐渐靠近这个人的皮肤。   身后的两个人又重新举起枪对准自己。   周伟并不害怕。   他觉着既然不能全身而退,那就能带走几个就带走几个吧。   “周伟!”身下的人突然剧烈的抖动反抗起来,道:“周伟你要是不挨这一下就要有人替你挨。”   周伟停下手里的动作,手里的注射器和枪却都没有远离。   他不满的踹了踹男人,歪头道:“说明白。”   男人挣扎几下喘了几口粗气,道:“我们调查过,你父母都死了,没什么亲人,可以说没有什么牵挂的人。但是我们赌一把,尤屹的命虽然不值钱,可是你会害怕他出事吗?”   男人说到了这个名字。   周伟的手紧了紧。   站在其他人的角度而言,没有人知道自己和尤屹发生了什么,更加不可能看见心理活动。用一个站在别人角度上看仅仅是公司是邻居关系的人来威胁自己,这几乎没有什么作用,况且他们两个人真的没有发生什么。   而马叔这么做了。   尤屹这种人是不会开口说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而自己更加没有这样做。   那天晚上除了自己和尤屹之外,只有莫尧还在。   周伟突然自顾自的笑了笑,他几乎都能想象到莫尧是怎样道貌盎然又礼貌的对马叔形容着那天晚上的事,马叔那么聪明的人,又那样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当然会猜到尤屹的心理活动。   看来那天晚上,莫尧不是为了去看尤屹而去看他。   而是为了去监视他们都做了什么。   他们一家子人都这么喜欢算计吗。   对面的人还等待着自己的回答,周伟松开手放过他。   而后将香烟叼在嘴角,笑道:“为什么会这么说?”   男人踉跄的后退两步站稳后道:“那天宴会之后为什么你又回过头去找他?你们真是邻居这么简单?马叔收到信息的那天,你和他在一起,都这么巧?”   周伟在脑子里迅速的纠结了一下是就此作罢离开,还是顺从他们的意思。   如果自己挨了这一下,马叔也许仍对自己带有疑问,可是如果不挨这一下,自己可能将会永远和这些无缘。   几年的线人生涯就此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一切回归原点。   好像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但周伟却意外的犹豫了。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尤屹的脸来。   周伟长长的吐了个烟圈。   “等这个药劲儿过去之后,你可要离我远点。”周伟道:“我可能会用枪打爆你的头。”   ————————————————   成为线人之前,故千朗曾经给我周伟一沓厚厚的人设。   大到几年几日参加工作,大学毕业,小到大学在哪个宿舍,每年的生日怎么过,所有的你可以想到的细节几乎一一涵盖。这些一直都没有派上用场,周伟都没想到还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注射器里的液体很快的进入血管流向体内。   周伟最先感觉到的是浑身的燥热,而后身上莫名的涌出硕大的汗珠。   头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眼前的东西似乎的看不清楚,耳朵里听进来的话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哪怕是自己发出的声音也要很久才能反射回大脑。   大脑几乎没有办法思考,所有的都是下意识的答案。   不过周伟很早就学会了一个道理,要想保守住一个秘密,最重要的就是,忘记它。   “姓名。”   “周伟。”   “哪个周,哪个伟。”   “李后面的周,伟人的伟。”   男人就像是人口普查一样问了很多问题。   周伟脑子昏昏沉沉,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答。   “结过婚?”   “没有。”   “父母都在哪儿。”   “死了。”   “有过案底,蹲过监狱?”   “没有,都没有。”   “遇见马叔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陈松。”周伟答道:“在陈松手底下做事。”   “哪个陈松。”   “在满岁酒上我也见到了他。”   “你开枪的手法不是第一次,手上也有老茧。”   “我以前是个小混混,什么都干过。”   简单的问题过后男人有些烦躁。   “马叔收到信息的那天,你在哪里?”   “不知道。”周伟答道:“我根本不知道马叔是什么时候收到了信息。”   “那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我听尤屹说的。”   “哪天?”   “他被打的哪天。”   “尤屹还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只有这一件。”   “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什么时候发给马叔的。”   “没有,我根本没有拍过照片。”   “你上一次进警察局是什么时候。”   “我没进过警察局。”   “上一次看见警察是什么时候。”   “也没有。”   “那你为谁效力。”   “那要看谁给的钱多。”   他的问题很多,一个接着一个,周伟觉得脑子没有混,反而越问越清晰。   努力的攥紧拳头闷哼一声,周伟抹了把脸上的汗看了看仍旧喋喋不休的男人。   他突然抬起头笑了笑。   道:“你问了这么多,我都烦了,刚刚那个话还作数吗?”   男人似乎没有想到周伟会醒的这么快,没有反应过来,很明显的愣住。   周伟跨步上前,拾起那个注射器的针头,毫不犹豫的将男人的脖子紧紧的锁在自己的手臂内。   “我说我会用枪打爆你的头,你还记得吗。”周伟将针头调转对准他的眼球道。   周伟的手因为药物的作用有些抖,他一点都没有犹豫的将针尖颤抖着对准这个人的眼球。   “没事,你别动。”周伟咧开有些脱水的嘴角笑道:“就疼一下,你刚刚不也这么和我说的。”   ————————————————   林垣在屋外接到电话的时候尤屹正在屋内擦着自己的眼镜。   仍旧是那身破毛毯披在身上,头发经过几个小时的海风已经完全吹干,有些凌乱,尤屹却懒得搭理。   电话是马叔打过来的,林垣回头看了看尤屹,又远离了几米才接起电话。   “让尤屹回家。”   对方只有这一句话,之后就挂掉了电话。   林垣搓了搓自己仅剩的四根手指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实话,要是尤屹没有让骆辛来那么一下他有的是办法让尤屹低头,可是现在不是这么回事儿,原本以为那个周伟真有鬼自己能占到点便宜才来的,谁知道现在不好收拾。   大不了玉石俱焚。   可又有马叔压着。   林垣回头看了看尤屹,想着该怎么处理他比较好。   后者似乎有些困了,披着毯子缓缓的站起来走过来。   他比自己高半头,林垣要稍微仰视才能和他平视。   “怕吗?”尤屹问道。   林垣愣了愣。   尤屹歪着头懒洋洋的从毛毯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比划演戏般笑道:“嘶……”   眼前的这个尤屹林垣有些不认识。   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尤屹看见他这种被自己唬住的表情,小孩子得意般的像四周看了看。   “我困了。”他道:“我想回家睡觉。”   作者有话说:   QWQ越来越少的人,是不是哪里写的不好鸭 第28章   尤屹长期失眠,晚上有困意的时候实在太少。   不想在和林垣做任何周旋,尤屹只得找了这么个礼貌的说辞。   他心里其实特别怕自己露怯。   要是林垣真狠起来,总不能真叫骆辛去人家酒吧搞事吧。   毕竟骆辛也真没有在酒吧门口。   别的不会,虚张声势尤屹玩的可溜了。   和虾叔告了别,临走之前又像模像样的看了林垣一眼,尤屹朝人家笑了笑,而后回身从桌上拿了一支林垣的香烟缓缓点燃,仅仅是一根香烟而已,尤屹得意的表情却溢于言表,就像是占了多大便宜似得,他本人沉浸于这种自我满足中好半天才走出去坐上岸上的轿车。   车里的人都是林垣的,尤屹不放心,过了高速公路就让他们找地方停下来。   下了车,发了定位给骆辛,尤屹估摸着他还有一段时间才能来,香烟燃尽,他有点后悔没有将林垣那盒香烟都拿走。   期间骆辛还不放心的打了个电话。   “老板,我已经在路上了,您哪儿都别去,就在原地等我。”骆辛重复道:“水面上风那么大,衣服我也给您带着呢,都在车里呢。”   尤屹懒洋洋的回了句“好”之后挂掉了电话。   手机屏幕很快的回归黑暗。   尤屹看着上面自己的倒影眨巴眨巴眼睛,他觉得自己被风吹得头有些晕,以至于很想给周伟打个电话。   他的手机上通讯录那栏基本都是空的,除了家里维修的电话,生活中必须的公共电话之外谁的号码都没有。马叔偶尔连他的手机都会看,尤屹只得将其他人的号码都背下来,大部分的时间里,尤屹都不在意这些,只是偶尔,就像是现在这样,尤屹也会觉得自己这样活着可真累。   手指在播出的按键上犹豫好久,尤屹最终作罢熄灭了屏幕。   他不喜欢让人看出来自己在关心他。   自己心里知道就得了,没必要让主人公也知道。   摇尾乞怜一样。   况且也真的没必要这样,尤屹不解又烦躁的摘下眼镜抓着自己的头发。   大约半个钟头后,骆辛的车才缓缓的出现在街口。   尤屹带上眼镜确认了一下车牌号,而后才站起来走过去。   骆辛连忙下车将手里的大衣披在尤屹的身上。   “不用。”尤屹皱眉拒绝道:“我又不冷。”   盛情难却,无奈尤屹只得将衣服披在身上坐进副驾驶。   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冻的时间太长,尤屹上了车仍旧觉得冷,将空调上调了好几度还是觉得身上没有暖。   骆辛上上下下确认尤屹安然无恙才舒了口气缓缓发动汽车。   道:“去哪儿?”   尤屹手掌捂在空调上,回道:“回家。”   骆辛接着问道:“那林垣呢?”   “也回家了吧。”尤屹摸了摸鼻子道:“或者回去看他的酒吧了?他宝贝着呢。”   骆辛看了尤屹一眼。   “今天晚上你给我打电话,挂了电话之后,我真的带人去了林垣的那条酒吧。”骆辛心有余悸道:“他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我不放心,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总不能真坐以待毙吧。”   其实骆辛虽然年纪比自己大,胆子却没有大到哪里去,毕竟没有做过见血的事儿。尤屹知道他有几斤几两,能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还真是难为骆辛了。虽然心里知道,也感激,可尤屹却不想说。   只能平淡的“恩”了一声。   ————————————————   车开进尤屹小区的巷子时,天已经有些泛白。   东方的太阳远远的冒出头来,看着倒是有些刺眼,尤屹站在车外伸了个懒腰看着它却有些困了。   这次是真困。   身上似乎已经暖和了不少,这会倒是不冷了,只觉得浑身都跟着燥热,连头也是晕的,热的透不过气。   揉着眼睛将身上的外套扔在骆辛的车里,尤屹有些疲惫的走上楼梯。   走廊里仍是老样子,贴的密密麻麻的小广告,还有上次雨夹雪过后水迹的残留。   尤屹走上自己的楼层,掏出钥匙开门的一刻他有点懵。   他以为自己是真晕了。   因为门没有锁。   门和墙之间隔着一条宽大的缝隙,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推开。   尤屹愣了愣,退后了一步确认自己家的门牌号,而后突然意识到什么似得静悄悄的推开了门。   家还是那个家。   可是有点不同。   本就不懂得打理的客厅这会被人翻的一团乱,沙发的坐垫被人为的倒转过来扔在地上,所有的抽屉都被打开,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地板的各处,就连沙发下面也被人倒转翻过。   不仅是客厅,卧室和洗手间,哪怕厨房也是一样的待遇。   屋里没有开灯,四处都是黑着的,尤屹身上什么武器都没带,只得看着地上的脚印小心翼翼的查看各个房间。   这倒不是他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了。   和自己想的一样,房间里没有人。   迅速的走去卧室里,那张合影虽然被人为的扣过去扔在地上,可好在它还在。   尤屹长舒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回到客厅拨通了骆辛的电话。   简明扼要的将现场的情况说了两句,电话里的尤屹有些无奈。   “你说这小区里是不是连监控都没有啊……”他道:“要不然我自费安一个吧。”   仍旧没有开灯,尤屹拿着手机有些疲惫的蹲下,双手缓缓的抱住自己的脑袋。   他这次觉得自己真的有点累了。   前几天刚在自己爸那领了一身伤,昨天晚上又在水面上吹了一晚上的风,精神紧张的和林垣周旋,好不容易回了家。   只是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怎么就这么难。   就不能让自己舒舒服服的过一晚上吗。   尤屹又一次冒出了什么时候能结束这一切的操蛋想法。   骆辛很快出现在门口,尤屹听见脚步声连忙站起来若无其事的打开灯,回头看着骆辛。   “第几次了。”尤屹骂了句,道:“我自己都数不清了。”   看到人没事,骆辛松了口气,转身关上门。   “我就是想睡个觉……”尤屹捂着头无奈的扫视杂乱的四周。   客厅里有些乱,将倒着的沙发翻转过来,简单的收拾干净上面的杂物,骆辛转过身对尤屹指了指沙发,后者点点头,毫不犹豫的坐了上去。   沙发下面还有半包香烟,尤屹弯着腰抽出一支香烟点燃。   他的衣服皱皱巴巴,这个样子抽烟倒是一点都不违和,像是街边的小混混。   “这次是谁?”骆辛叹了口气道:“菲律宾人早就送走了,最近您又没做过什么,难道是以前那些人?”   尤屹看了看骆辛,摇摇头。   “不是冲我来的。”尤屹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如果冲我来的,没等到我人回来就走怎么可能。家里翻的这么乱,他是来找东西的。”   虽然自己脑子现在有点晕,身上也燥热,可是这点还是能反应过来的。   骆辛愣了愣。   “找什么?”   “我要是知道就不用坐这里想了。”尤屹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脚印的轨迹路线,是从客厅到浴室,而后从浴室里出来又去了卧室,之后回到客厅,又去了一次厨房,最后才离开。   尤屹说话一半一半的,又不说明白,骆辛有些着急。   “那您丢了什么?”   尤屹装模作样的嘶了一声,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我收账的账本。”   他的语气很平淡,可骆辛却不能做到和他一样平静。听见这句话,骆辛觉着自己的血瞬间就涌向了大脑。   对于尤屹而言或许不算什么,可骆辛看来,这是可是随时可以决定尤屹生死的命根子。   这东西只要是到了警察手里,尤屹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办法从局子里出来。   或者还会被挖出更深的料。   “账本被人拿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骆辛有些慌张道:“会是谁拿走了。”   “你慌什么。”尤屹没所谓的笑了笑,点了点烟灰,道:“这个人显然不是奔着账本来的,他想找别的东西,意外才带走了账本,不然他从浴室拿了账本就该走了,怎么还找了那么多其他地方。”   “浴室?”骆辛明白过来道:“你把账本放浴室?”   账本在药箱里。   药箱在浴室里。   尤屹懒得解释,只回了一个“恩。”   他也承认自己藏东西的确没有什么天赋。   “那现在怎么办?”   尤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了句:“等死吧。”   骆辛空长了一张聪明的脑袋,问的都是蠢问题。   尤屹真的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很明显,账本被人拿走了。但是这个人却并没有任何的动作,换句话说,如果真的是冲尤屹来的,账本这会已经在警察局了,而尤屹本人也不会好好的坐在自己家里。得到这么重要的东西却没有动静,而显然对方又没有在这里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尤屹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一个晚上都吊着精神在和林垣周旋,回了家又给自己这样的一个惊喜。   真的累及。   尤屹抹了把脸,从沙发上站起来,道:“我去外面找个酒店住几天。”   大概是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尤屹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伤。   身上的纱布缠的紧绷绷的,一晚上的折腾它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要不然你去我那住几天吧。”骆辛不放心,尤屹本来睡眠质量就差,去酒店他也许更睡不着。   “算了吧。”尤屹笑道:“你老婆孩子都在家,人那么多,住的开嘛。”   尤屹本想和骆辛打趣两句,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久了的原因,猛然站起来他只觉得脚底有些发麻,而后头突然很沉似得,不可控的‘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和地板接触的一刹那尤屹条件反射的想站起来,可却像是生了根似得怎么都站不起来。   骆辛立刻伸手去扶,尤屹的手腕暴露在外,肌肤相触,对方燥热的温度从骆辛的手掌不断的传过来。   下意识的又去摸尤屹的额头,骆辛皱眉道:“你发烧了。”   尤屹愣了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回道:“没有啊,温度一样。”   能用自己的温度去测自己的温度,这也是尤屹能做出的事儿。   骆辛叹了口气将人从地上拉回至沙发,道:“还是去我家吧,你这样不……”   尤屹正要回绝,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刚刚的拉扯自己的眼镜早就掉在了地上,尤屹懒得去捡,没有眼镜他又看不清来电的号码,只得无奈的将手机递给骆辛,命令道:“帮我接一下,除了我爸之外,就说我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骆辛只得无奈的将他的手机凑到自己的耳朵旁。   尤屹看不清楚,眯起眼睛看向骆辛口型问道:“谁啊?”   骆辛似乎还在听着电话另一边人的话,好半天才僵硬的开口道:“周伟打来的。”   作者有话说:   尤屹有时候还挺嘴硬的哈。   得到大家的评论鼓励非常非常的开心嘻嘻 第29章   尤屹不关心电话里骆辛那个傻子和周伟说了什么,转身去了浴室。   浴室和外面一样,凌乱的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发脾气,比较好的就是热水器洗手台一应设施都是固定的,拆不下来。药箱被人翻过之后扔在地上,各种药片散落一地,液体的也碎成一片,尤屹撅着屁股在地上找了两片包装完好的退烧药,习以为常的塞进嘴里,下意识的想去客厅接一杯水顺药。   骆辛仍旧在那里喋喋不休的讲着电话,尤屹走到一半才想起来杯子可能也不知道摔哪儿去了。   口中的药片表面的糖衣被唾液消化之后,剩下的都是独有的苦涩,尤屹被苦的撇着嘴角,只得无奈的调头回到洗手池旁,扭开完好的水龙头,手捧着水顺下去了黏在上牙床上的药片。   接着水龙头又洗了把脸,揉了揉自己有些苍白的脸,揉红了看着就不像病了。   尤屹摘下眼镜擦了擦上面的水珠。   骆辛那边已经讲完了电话。   尤屹头晕乎乎的,索性眼镜也不带了,拎在手里,脸上的水珠没有完全擦干,尤屹用小鱼际抹了抹。   模模糊糊的看向那个人影尤屹道:“电话里说什么了?”   看不清对方的脸,尤屹隐隐约约觉着骆辛转过头看着自己道:“我说你不在,睡觉呢,他没信。”   “然后呢?”   “然后他就挂了电话。”   “……”   意料之中。   尤屹骂了一句。   就尤屹这个说法,煞笔都不会信。   撒个谎都不会。   早知道就不接电话了。   尤屹有点烦,又从地上找了根裸露在外的香烟。   单纯的坐在沙发上觉得不舒服,尤屹找了个靠垫垫在背部,又就着地上的杂物将腿搭在上面。   “今儿晚上这件事就当做没发生过。”尤屹补充道:“谁问起来都不能说。”   骆辛点点头,又问道:“马叔也不行?说不准他能知道是谁拿走了。”   “这事儿要是让我爸知道了,我就没用了,他那么谨慎的人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我。”尤屹歪着头捏了捏自己的肩膀笑道:“我死的会更快。”   骆辛不解的摇头。   一直以来他最看不透的就是这对父子关系。   儿子出了事,父亲最先做的一定是想着怎么样去救他,而不是加速他的死亡。   “怎么可能。”骆辛道:“他好歹是你爸,不至于……”   皱着眉烦躁的打断他的话:“我没和你说过我不是他儿子,是花钱买来的?”   骆辛愣了愣。   尤屹也愣了。   发烧的劲儿真大,弄得自己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有些懊恼的搓着自己的头,尤屹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你刚刚说什么?”   尤屹眨巴眨巴因为发烧而微红的双眼,做作的捂住自己的嘴巴道:“我没说话,你幻听了。”   他嘴硬,骆辛了解,想让他再重复一遍绝对不可能,可是骆辛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那么几十秒,骆辛没有办法从刚刚的话里醒过来,胸廓跟着主人急促的呼吸上上下下的浮动。   他再一次的看向尤屹,对方没有玻璃镜片遮挡的眼睛仍旧明亮,仍旧是无所谓的态度,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但是附加了那样一个背景,骆辛又觉得似乎什么都变了。   不平静的父子关系,终于有了答案。   骆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我说话你听没听见啊。”   尤屹不满意的用鞋尖踹了踹骆辛的膝盖。   “想他妈什么呢?”   骆辛猛然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问道:“你再说一遍。”   尤屹皱眉,指了指手里的香烟。   “我说这烟不是我的。”   骆辛愣了愣。   尤屹嫌弃的看着手里的香烟。   “我没这么俗的品位,这是另外一个人。”   骆辛满脸写着‘那是谁的’样子,尤屹真的很想发脾气。   “家里只有除了你和我来过之外还有谁?”   “找东西的人。”骆辛恍然大悟。   尤屹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了突破口。   “香烟的牌子好多人都是固定的。”骆辛皱眉道:除了今天晚上这支,你还在哪儿见过吗?”   “昨天晚上。”尤屹将香烟在地板上熄灭道:“临走之前,我在林垣那儿拿了一支,和这个一模一样。”   骆辛道:“林垣?”   “不过我觉得这事儿和林垣没关系,他如果想要什么,昨天晚上明明有更好的机会不至于来我家里翻东西。”   尤屹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你去查一下周围还有谁喜欢这款香烟。”尤屹搓着手里的眼镜腿道:“看来我平时真的太好说话了。好欺负所以谁都来我这儿撒野。这次把我逼的这么紧,既然做得出,我也希望后果这个人能承受。既然他拿着账本没弄死我,那就只好我去弄死他。”   骆辛看着尤屹愣了愣神,他觉得尤屹身上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从前不会这样。   至少受伤之前还不会。   尤屹看着地板上那支香烟,他没想到自己无意当中的动作会有这种意外发现。   想明白了,尤屹站起来重新穿上自己的外套。   “你回家吧。”他道:“我去找个酒店住几天。”   骆辛立刻起立道:“您要走?”   “不然呢?”尤屹笑道:“我吃了两片退烧药,没事,再不济吃第三片。”   骆辛摇头。   “周伟在电话里说……”   “你听他的听我的?”尤屹冷着脸打断。   “可是……”   “我说我要等他了?”   “没有。”骆辛被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是真的担心尤屹这身体。   受了伤发烧的事儿可大可小。   就尤屹这脾气,他自己一个人肯定什么都不会做,就等着体内的自我调节。   不过尤屹也知道骆辛是怎么想的。   可他不愿意。   他不愿意让同一个人一再的看见自己这样。   太丢人了。   要么就视若无睹,扔自己在那自生自灭,要么就和其他人一样,远远的站在一边看着就好。   喝醉酒干的事,说的话不能作数,难道周伟不明白吗。   尤屹没有戴眼镜,仍旧拿在手里,摇摇晃晃的打开门走出去。   然后他就在门口看见了拿着一兜子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站在那的周伟。   尤屹无奈的骂了一句。   “你这来的也太快了吧……”   ————————————————   将眼镜重新戴上尤屹才看清楚周伟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一兜药。   大到止咳糖浆,小到退烧药,每种至少买了两瓶。   尤屹翻着看了看无奈的摇着头,心想有钱人都这么买东西嘛,药片当饭买。   “我刚刚就在附近。”周伟笑道:“在药店买东西耽误了一会。”   尤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点点头。   昨天晚上在周伟身上一定发生了一些事,尤屹很想从周伟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可是对方从头到脚无懈可击,就连身上的衣服都不带一点褶皱,能从马叔手里全身而退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是这样,那眼前这个人也隐藏的太深了吧。   人就在门口,尤屹却没有让他进屋的意思。   周伟倒也不急,就站在原地。   “昨晚你见过我爸了?”尤屹故意试探道。   周伟刻意的想了一会儿答道:“没有。”   尤屹皱眉道:“那他怎么会这么好好的把你放回来?”   周伟装腔作势的靠在门框上掏出一支香烟点燃。   “我倒是见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周伟回想着那个人的外貌特征道:“个子不是很高,肤色很暗,牙倒是挺白的,他的左手有道疤。”   “那是虾叔的儿子,叫宋鑫。”尤屹无奈的笑了笑补充道:“牙是挺白的。”   他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看见了笑。   周伟很满意,将没抽两口的香烟熄灭。   “倒是没对我怎么样,就是问了我一些问题。”周伟避重就轻道:“然后让我去找一个人。”   尤屹没有问他,而是看向了周伟。   “这个人叫林森。”周伟道:“你知道这个人吗?”   林森。   看着像是个五行缺木的名字。   尤屹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意料当中的答案。   无论他是否知道这个人,周伟想,尤屹都会说‘不认识’   周伟虽然也不认识这个叫林森的人,可是他听说过。   这个人是当初故千朗最想接触说服的人之一。远在尤屹参与交易之前,一直都是这个人在帮忙打理马叔的一切。马叔的生死之交,虽然从不出面走私,可是一直暗中联系下家沟通上家,打理账目。后来听说是因为利益比例问题两个人再也没有一起合作过,他和马叔是一类人,自私又虚伪,两个人掰了之后马叔一直在找林森,他害怕林森有一天会反水,尤其是那会故千朗为了说服林森和警察合作堵死他的后路,故意放出风来说林森和警察关系匪浅,可是林森却失踪了。   有人说林森溺水死了,也有人说被仇家杀了喂狗。   几年过去,音讯全无,马叔也渐渐相信了这个说法。   直到上个月突然有人说在环岛见到了林森。   这样的人,活着是个隐患。   显然,马叔把找人当做了周伟的入门考试。   周伟想着看来要去问问故千朗了,也许林森就在他手上。   ————————————————   坐上周伟的车,尤屹无聊的打开手机看了看社交软件。   周伟将药扔在后座,又和骆辛说了两句话后才上了车坐到驾驶位上。   骆辛表情比平时看着还要凝重,这种忠心的人心里藏不住事儿,周伟瞧着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看来有空要请这个骆辛吃顿饭好好聊聊才好。   尤屹看手机看的入神。   周伟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周伟看了看自己湿润的手掌。   “可能药吃多了。”尤屹嘴上平淡的说着,眼睛仍旧盯着手机看。   周伟道:“吃了多少?”   “最开始吃了两片,我觉得没用。”尤屹补充道:“又加了两片。”   “……”   习以为常的操作,周伟都生不起气来,只能无奈的看着他。   戴眼镜的人有一点非常的有意思。   在看手机的时候玻璃镜片会反射出他所看的东西。   尤屹居然在刷微博。   周伟确认道:“微博?”   尤屹看着周伟错愕的脸冷静的点点头。   的确自己确实长了一张不善于社交的脸。   “我在看这个。”尤屹扬了扬自己的手机道:“你知道么,林垣的酒吧居然有官方微博,像模像样。”   周伟接过手机瞧了一眼。   和尤屹说的一样,他的确在用游客身份浏览一家酒吧的微博。   “每次进货的时候,他都会发一条微博,介绍这批酒,还会发图片。”尤屹接着道:“有时候是一个月一次,有时候是几个月一次,各种新酒的照片,还会科普各种喝酒和调酒的小知识,这种也会发微博。在外面包装自己是多么热爱生活,多么善良的人,其实呢……”   尤屹将手机装回口袋里摇了摇头。   他想着明天也给自己公司开个微博。   不就是吹牛逼么,谁不会啊。   周伟缓缓的发动车,将车调转了一个方向。   临离开之前,他看向尤屹重复问题道:“你真的没有听过林森的名字?”   尤屹皱眉道:“没有。”   要说不认识或许周伟可以相信,可是居然听过都没有听过。   毫无疑问,尤屹在撒谎。   车渐渐的驶离小区,在街口转弯,逐渐的开往闹市区。   尤屹看着窗外倒退的街道,猛然坐直看向周伟道:“你往哪儿开呢?”   “我家。”   “不是去酒店?”   “酒店?”周伟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尤屹突然笑了笑道:“我们俩要去酒店吗?不用这么麻烦吧?”   尤屹的耳朵瞬间红起来。   他眨巴眨巴眼睛脸上表情僵在那里。   一时间仿佛丧失了语言功能去反驳周伟的话。   索性什么都没有说,摘下眼镜又烦躁的带回去。   周伟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听骆辛说有人去你家里找什么东西。”他道:“丢了什么吗。”   尤屹摇了摇头。   “没有。”他没好气的道:“屁都没丢。”   作者有话说:   微博是铺垫哦。可以猜一下五行缺木的人到底在哪里。还有,你们想看修罗场吗 第30章   尤屹发了烧,再加上车上的空调很暖,他的脸上两团红红的,佯装成熟逞强的样子都被两团暴露在外,明明就是一个缺少疼爱嘴巴坏心眼却不坏的小朋友。   他看向周伟的侧脸,想了一会儿,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宋鑫真的就问了你几个问题就让你走了?”   周伟握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路。   “不然呢?”他道。   尤屹眨巴眨巴眼睛,笑道:“如果你没有说谎,那你可是第一个能完好从他手里走出来的人。”   试探的话,小聪明的语气都写在尤屹的脸上。   一点都经不起主人的隐藏。   周伟倒也没有戳破,接着话问道:“想听真话?”   尤屹点点头,一脸的虔诚。   前面是个红绿灯,周伟倒不着急回家,缓缓的踩着刹车不顾后面车流的鸣笛,将车停在红灯以内。   尤屹现在脸上的表情有些好笑,眉毛皱在一起,满脸都是等着周伟的回答,像个小孩子。   周伟想了一会儿,答道:“屁都没有。”   尤屹翻了个白眼,骂了句:“操。”   车逐渐的开进周伟的小区,物业的门卫还是那样负责,从窗口看清楚周伟的车牌号才放行。   尤屹探出头瞧了瞧。   他们家的小区还是那么气派,天气冷了,门口的人造喷泉虽然不再喷水,可上面的水渍居然都被人打扫过。   好像和上次来比较,多了一个新的地下车库。   “我去下面停车。”周伟看向尤屹道:“你在上面等我。”   尤屹点点头“恩”了一声。   周伟的车渐渐的驶离自己的视线,尤屹百无聊赖的掏出一支香烟点燃。   其实如果自己不想来,完全可以趁现在离开,刚刚在车里的时候尤屹想了好几个离开的方案,可是机会来了,尤屹却犹豫了。   要么说人都是贱的。   吃一百个豆不闲腥。尤屹暗自骂自己。   缓缓的从鼻腔里呼出烟气,又不可控的想起自己和莫尧的那点屁事,尤屹索性蹲在一边挨着垃圾桶抖着烟灰,豪华小区垃圾桶清理的都比别的地方及时,尤屹心想是不是有钱人都高级到不产生垃圾啊。   以后有了钱,也要住这种地方。   一支香烟抽到二分之一,周伟人影渐渐出现在眼前。   他的手里拎着那个装满药的塑料袋。   尤屹站起来揉了揉自己酸麻的大腿看向他。   周伟笑道:“你还记得上次来过吗?”   尤屹扭过头道:“不记得。”   明明嘴上说着不记得,可他却认路的走在自己前面。   周伟走上去用力的揉了揉尤屹的头发。   尤屹愣了愣,用力的甩开,走远了几厘米不满的“啧”了声。   周伟在后面看着这个人的背影。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仍旧是叫做尤屹的这个人,仍旧和那天一样的路径,但是心变了,那会自己想的是怎么样去从他身上打探到有用的信息,怎样才能踩着他的肩膀越位,可现在,周伟想的却是怎么样才能保护他,怎么样才可以更加的触碰到他靠近他。   这个点正是早高峰,电梯利用率最高的时候,两个人着实在一层等了好久才有电梯下来。   和下行的电梯不同,上行的人很少,一部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周伟透过电梯四面的反光看了看尤屹,后者吃的药终于起了些作用,脸上的红晕没有那么明显,他仍旧在看手机,手机上的内容还是林垣的那间酒吧的官方微博。   尤屹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缠绕的纱布。   没有自己之前,他都是怎样面对这些呢,周伟不解。   上行的速度很快,很快就到达了指定楼层。   周伟家还是老样子,第一次来的时候尤屹没怎么记住,只是心里有个模糊的印象,充斥着低调人民币味道的家具,就连窗帘都是电动的高级玩意。   将手里的药瓶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周伟找出几片合适的药,又去饮水机接了杯温热的水递给尤屹。   “这些待会再吃。”周伟道:“你刚吃了其他药,先睡一会儿,几个小时之后我叫你。”   尤屹看了看手中温热的水杯,没有喝下去的欲望,却将它搁在一边。   “我以前生病了,都是随便找点药吃了睡一晚上。”尤屹有点尴尬的摸着水杯的边缘道:“这样,我还真有点不适应。”   明明知道尤屹只是随便说说没有别的意思,周伟不知道为什么却感觉有些莫名的愤怒。   忍不住开口道:“挨打了也那样吗?”   尤屹愣了愣。   其实话说出口,周伟就后悔了。   胸口这团愤怒不是针对尤屹,周伟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尤屹仍旧站在那里,他的头发刚刚被自己摸乱了,虽然脸上没有表情,可玻璃镜片下的眼睛却虔诚的注视着自己,周伟心里泛起一股诡异的燥热,立刻从桌上抽了支香烟出来点燃。燃烧的香烟很快将自己这股燥热压制住,周伟这才重新看向尤屹。   “没什么。”周伟舔舔干燥的嘴唇道:“我就是好奇你爸这样对你,家里那些哥哥就没有……”   “巴掌没打在自己身上是不会知道疼的。”   尤屹突然觉着自己这句话特有哲理,忍不住笑了笑。   “其实这样就挺好。”尤屹摘下眼镜擦拭着,裸眼看向周伟的方向解释道:“要是他们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围起来保护我,关注我,我还真的受不了,无视我就好,像对待一个正常人一样对待我。”   我希望你也这么做。   尤屹很想这样说。   周伟抖了抖烟灰,道:“莫尧也是吗?”   “怎么提起他了?”   眼镜擦好了,尤屹却没有急着带上,仍旧裸眼歪着头靠在沙发上看着周伟。   “你不喜欢我大哥?”   周伟很想给出肯定的答案,话到嘴边他却摇着头否认道:“见过他一次,随便问问。”   尤屹笑了笑。   “我小时候没人教没人养,是非善恶都是他教会我的,什么是对的,怎么样做事错的,都是他告诉我的。不然我现在还以为走私和买东西没有什么差别。”尤屹抓了抓自己的鼻子,道:“虽然他对我做过很过分的事儿,小孩子的心灵也总是很脆弱的,能苟延残喘活到今天,还多亏了他。只不过,他太现实了,为自己考虑的很多,倒也无可厚非。”   周伟看了看尤屹,而后将香烟熄灭在烟灰缸内。   “我逃跑过一次。”尤屹抿起嘴有些不好意思的比划道:“大概这么高的时候,是我大哥把我抓回来的,在山里找了我两天两夜,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困难他都没有放弃吗?”   周伟僵硬的摇了摇头。   “因为我爸说,如果他找不到我,他就要成为我。”   尤屹看着周伟僵硬的表情,突然捂着嘴巴,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别这样看着我,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做?”   周伟的指尖微微发抖,不可控的捏紧烟灰缸内的烟蒂,脸上如同尤屹看见的那样,僵硬的厉害。   连陪着他假笑都做不到。   “我不该和你说这么多。”尤屹有些后悔的摇头道:“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不像我了……”   这个故事还有后半段,可是他却不想在说下去。   周伟沉默的抽着烟一言不发。   其实带他回来之初并不仅仅是因为发烧这么单纯。   昨儿晚上的那件事,尤屹八成也参与其中,周伟很想问问他。   他也想知道相同的一晚上,尤屹经历了什么。   可接通他的电话,骆辛三言两语的说辞,单单是几句拙劣的谎言,周伟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想见他的心已经远远大于其他。   为什么有这么大吸引力,周伟也无法自圆其说。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周伟下意识的掏出手机瞧了一眼。   他这会儿才想起来,今晚还约了一个人见面。   曾经的情报贩子,陈松。   作者有话说:   剧情里穿插点互动,不要不喜欢哈哈。剧情会拖沓不? 第31章   周伟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尤屹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大概是吃了过多的退烧药,昨晚经历了一些让他精疲力尽的事,再加上周伟出门的时候没有拉上窗帘,这会客厅像是夜晚一样黑着。尤屹仰着头靠在沙发上,双手叉在一起,眼镜被主人扔在手边,其实他的鼻梁也很挺,平时带着眼镜完全没掩盖住了。   周伟走过去摸了摸尤屹的额头。   还好没有再发烧的迹象。   走去卧室拿了条厚实的毛毯,盖在他身上。   毛毯落在身上的一刹那,尤屹却睁开了眼睛。   近视眼的人眼睛没什么焦距的看着自己,周伟忍不住别开视线帮他整理好身上的毛毯。   尤屹看着他的动作愣了一会儿,猛然意识到什么似得坐起来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你要出门吗?”他尴尬的问道。   周伟点点头,站起身。   “约了一个朋友。”在玄关处换着鞋子,周伟想了一会儿,补充道:“应该下午之前就会回来。”   尤屹摸索着找到自己的眼镜戴好而后又站起来,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虽然时间不长,可是很有用,这会儿人已经比刚刚有精神多了,尤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也不发烧了,身上也没有那种轻飘飘的感觉了。   “那我就……”   走了。   后半两个字没有说出来,被周伟硬生生的打断在喉咙里。   “你等等我。”周伟道:“先别走。”   “我……”   尤屹停顿片刻,抬起头看着周伟,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又没说要走。”   那种得意的神情又出现在他的脸上。   尤屹转过身背对着周伟一个人低着头偷偷得意的笑。   一直等到听见对方关门的声音,尤屹嘴边的笑容才渐渐消失。   如果人生能和电视机里放映的电影一样就好了,可以随意的按键暂停和开始。   尤屹歪着头笑了笑,对着面前的电视机做出一个按动暂停的假动作。   ————————————————   上一次见到陈松还是在莫尧孩子的满岁酒上。   那会周伟就想着什么时候和他见上一面,没想到这一面隔了这么久。   脱离了情报贩子的职业,再加上那会得罪了人,陈松现在很安分,完全靠着收租过日子。说来很巧,他收租的酒吧和林垣的酒吧隔得很远,却在一条街上,一个在马路这边,一个在马路那边。虽然是收租,可陈松其实算半个老板,他现在没什么事,有时间的时候都在酒吧里待着,仍旧油嘴滑舌。   只一点。   在想从他嘴里要出点什么来可没有以前用钱那么容易。   酒吧白天都是歇业的,上午正是打烊的时间。   周伟将车停在街角,下了车。   之前故千朗派过几波人来暗地里打听消息,可陈松鬼的很,看人识面的本事一点都没跟着蹲监狱减少,一眼就看清楚了来人的目的,与其让故千朗派生人,周伟想,还不如自己过来,陈松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假,可是他不敢说也是真的。   打烊的牌子就挂在酒吧的玻璃窗上,周伟瞄了一眼,而后推开了酒吧的门。   这会酒吧歇业。   内里一片寂静不说,灯光营造的气氛也暗的很,黑漆漆的几乎看不清楚人脸。   看着影子,有几个正在吧台睡觉的人抬起头看着周伟的方向。   “打烊了。”那人道:“晚上才开店。”   双眼逐渐适应了内里的灰暗的气氛。周伟走向吧台,转动椅子坐在上面。   “我不是来喝酒的。”周伟道:“我来找人。”   “找人?找谁。”说话的人是个寸头,看着年级也不大,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看着周伟斯斯文文的样子,忍不住撇了撇嘴角,嗤笑道:“这儿有你认识的人?”   周伟抽出一支香烟点燃转头看着说话的寸头,道:“陈松。”   “谁?”寸头道。   周伟重复道:“陈松。耳刀旁的陈,松树的松。”   寸头骂了一句道:“没这人。”   周伟笑了笑,靠近拍了拍寸头道:“你在这儿上班?”   寸头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是陈松给你发工资?”周伟道。   寸头没说话。   嘴巴还挺严,周伟抖了抖烟灰。   吧台正对着就是酒架,上面数不清的各色酒品。   周伟扬起下巴指了指上面的酒架问道:“你们这儿除了卖酒还卖别的吗?”   寸头不满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周伟指了指寸头的衣兜笑道:“你兜里装的什么啊?”   寸头愣了愣,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衣兜。   里面除了几张纸巾之外,还有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里面装着白色粉末状的东西。   “不可能。”寸头将那袋东西掏出骂道:“这不是我的,我口袋里没有这个,不是我的,我没有碰过这些,是别人放进来的,对,一定是谁塞进……”   寸头怔住,看了看周伟。   看来他已经找到了谁塞进来的。   刚刚他靠近自己的时候一定塞了这个东西进来。   “是你……”寸头攥紧拳头骂道。   周伟笑了笑,道:“需要我报警吗?”   寸头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周伟将香烟熄灭在烟灰缸里,道:“那我再问一次,陈松在吗?”   话语刚落,陈松从后面的走廊里慢悠悠的走出来。   已经是冬天,他却穿着一件花色的衬衫,身上披着一条彩色的毛毯,头发有些乱,脚下是一双家居的棉拖鞋,看着倒像是刚刚睡觉被人叫起来的胡子拉碴的样子,他站在那看着周伟打了个哈欠,手上还攥着自己房间的钥匙。   “行了行了,你们都散了吧。”陈松摆了摆手,无奈的看着周伟道:“你们绕不过他。”   遣散了酒吧内的所有人,确认整间酒吧只有他们两个人。   陈松低着头靠近周伟道:“你这叫钓鱼执法。”   周伟又重新点燃一支香烟,和气的笑道:“我这不是怕你不见我么。”   “那里面都是面粉。”周伟补充道:“我可不会做违法的事儿。”   和陈松这种人说话,话不能说全,只能半真半假。   他做这行这么久,太善于察言观色,周伟可不想栽跟斗。   “有事儿?”陈松道。   周伟点点头。   “我就知道你早晚得找上来,从上次在马叔那见到你我就猜到有这一天。”陈松笑道:“也成,也比那个故千朗强,三天两头就派人来我店里坐坐,再来几次,我可真去国外度假去了,吓死我了。”   陈松看了看周伟脸上的表情,想了一会儿,走去吧台里面拿出两个杯子,里面装上冰块,慢条斯理的倒了两杯威士忌。   将酒推到周伟的面前,陈松笑道:“怎么了?”   “和你打听一个人。”周伟端起威士忌抿了一口,道:“你知道林森吗?”   陈松看着周伟,连假笑都憋不出来了。   “我不做这行了。”陈松道:“命要紧,我不做那行了。”   “我又没让你去找他。”周伟抖了抖烟灰,道:“你可以想想再回答我。”   陈松端起威士忌一饮而尽。   “我坐牢做了好几年。”陈松道:“再加上这几年,好多消息都滞后了,我知道的都是以前的事儿,过了这么久,好多事儿都变了,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你是个钩子,你想干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得保命,之前怎么坐牢的你也知道。”   “马叔让我找他,我也没办法。”周伟端起威士忌抿了口,看向陈松佯装示弱道:“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你得帮我想想办法。”   “如果我这儿真有消息,马叔会自己来找我的,还会通过你这一步?”陈松笑道:“再者一个失踪这么多年的人,故千朗那都找不到,我就行,你把我当谁了。”   周伟抖了抖烟灰没有说话。   陈松有些不高兴,将杯子重重的摔在吧台。   “周伟,你是个钩子,我敬你三分。可你也不能在我这儿肆无忌惮吧。”陈松不满道:“你能在马叔身边有今天,包括当初你给尤屹的那段视频,我帮了你不少。别把我惹急了,万一我想不开,咱俩玉石俱焚怎么办。”   周伟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又将椅子推回原位。   他看了看陈松,后者以为他放弃了就此离开。   陈松的客套话还没有说出口,周伟的手托住他的后脑,重重的将他的头撞向吧台,除了剧烈的声响之外,还有刺鼻的血腥味。血顺着吧台的轮廓一点一点的流向地面,周伟像没看见似得,拿着刚刚喝完的酒杯,放在脚底下,接住从陈松头顶不断流下的血滴。   “你现在告诉我,或许你有十年才会死。”周伟看向脚底接住血流的酒杯道:“你现在不说的话,在这个杯子接满之前还不去医院,可能只能活一个晚上。”   陈松死死的攥紧拳头咬着下唇一句话也没有说。   周伟叹了口气,退了一步道:“你放心,今天的对话,我死那天都不会说。”   手下的头动了动,周伟缓慢的松开钳制的手掌。   “林森是以前和马叔共过事,后来消失了,都在传他死了,连我都信了,没有深追究,所以之前来我这儿打听他的人不少,我是真不知道。”陈松道:“两年前有人在环岛见到了他,但是这个消息过了很久才传到了马叔的耳朵里,马叔派人找了很久,一无所获,林森手里有能让马叔减寿的东西,他当然着急。”   周伟皱了皱眉道:“说点我不知道的。”   陈松嗤笑了声,道:“你想不想知道马叔派去找林森的第一个人是谁。”   周伟愣了愣。   “是尤屹。”陈松笑道:“奇不奇怪,最后的线索是两年前有人在环岛见到了林森,尤屹插手之后,这个人就销声匿迹了,再也没有任何的消息。原本这件事也能说得通,毕竟林森想藏起来让你找不到很容易,”   “有一个经常来我这儿喝酒的人,是卖房子的,他喝醉的时候和我说过一件事。前两年有一个人在他手里买了一套房,这个房子买的很急,也很痛快,合同,房屋的情况这个人都不在乎,甚至房照上写的都不是他的名字,他的说辞是情人怀孕了,威胁他要房子。我最喜欢这类事儿,也好奇去查了,辗转好久我才查到了这个买房的人,本来以为能挖出一个猛料,结果发现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情人。”   陈松捂住自己的脑袋看着周伟叹了口气,道:“这个买房人的名字叫做骆辛,是尤屹的手下。是不是很巧。”   周伟愣了愣。   买房这个事儿原本不是什么值得推敲的。   可偏偏是在这个节点。   陈松笑道:“所以你猜当初尤屹到底找到林森没有?”   周伟看了看眼前积满烟灰的烟灰缸。   “如果他当初找到了,为什么没有告诉马叔,你猜尤屹想干什么?”陈松咧开嘴角笑了笑。   他想周伟今天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尤屹虽然在所有人的眼里不成器,可是想就此忽略他也根本不可能。   周伟看了看脚下已经积至三分之一的杯子,接着道:“你和林垣的酒吧虽然隔得远,却在一条街上,他好像没多久就会进货一次,各类品相的酒都有。”   陈松知道周伟想问什么。   他答道:“我们俩的供货商差不多。那些都是酒,只是酒而已。”   周伟点了点头。   陈松道:“我能叫车去医院了吗?”   周伟看向他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段视频里的人,是莫尧吗。”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更新晚了,摸了几天鱼。。。 第32章   从陈松的酒吧里出来的时候周伟看了看手表。   刚刚过了下午一点。   目送着陈松捂着头离开酒吧坐上车去医院,周伟坐回驾驶位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无意识的叹了口气。说实话折腾一个晚上,超过二十四个小时绷紧神经没有合眼,期间除了换了身衣服去接尤屹之外,几乎没有一刻是松弛的。   双手叠在一起放在方向盘上,周伟趴在手背上看着自己的鞋面。   他在想陈松刚刚那句话,尤屹当初到底有没有找到林森。   如果找到了,为什么一直没有说,为什么没有告诉过马叔。   那么林森人呢,在哪儿。   手机上是陈松刚刚发来的地址,骆辛当年买的那套给‘情人’的房。   会在这儿吗。   周伟搓了搓手指长长的出了口气。   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了解尤屹这个人。   他会对那些想暗杀自己的菲律宾人下不了手,却能毫不犹豫的砍掉林垣的手指。对马叔无话不听,认打认骂,却隐藏了自己找到林森的事实。看似内心拒绝参与走私,可是却从没有付出行动,一件不落。   矛盾。   也足够吸引人。   想起这个人的脸,周伟忍不住扬起嘴角笑。   除了陈松之外,周伟下午还约了故千朗见面。   将车停在公园的停车场,周伟点燃了一支香烟。   一支香烟快要燃尽故千朗才拎着两瓶水慢悠悠的坐上副驾驶。   周伟低头瞧了眼,还他妈是两瓶矿泉水。   “这两瓶水花了不少钱吧?”周伟打趣道:“沉不沉。”   故千朗不明所以摇摇头道:“……不沉。”   周伟皱眉,真不知道给故千朗这种人卖命值不值。   “尤屹的账户有异常么?”   “没有。既没有入,也没有出。”故千朗道:“会不会我们方向错了,其实他改过名字没什么,这个账户也是他自己的,和马叔没有关系。”   周伟抖了抖烟灰,道:“装富很容易,但是装穷就有点难了。我没见过走私商每天都挨揍的,但他也不是真傻,你还记得失踪的林森么,刚刚我去找了陈松,很有可能这个林森在尤屹手上,倒是藏的滴水不漏。”   故千朗皱眉不解道:“林森对尤屹有什么用?”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周伟摸了摸自己的眉角叹了口气道:“把人找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如果林森真的在他手上,那就要逼尤屹把人交出来。林森手上有我们很感兴趣的东西,万一哪天尤屹不中用了,我们也算是有个保险,不至于颗粒无收。”   话是这么说,可故千朗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最近总提起他。”他道:“尤屹这个人,你总提起他。”   周伟看出故千朗眼里的质疑,将香烟熄灭,扭开他带来的水喝了两口。   “他和我最开始想的不太一样。”周伟笑道:“说不定是个好孩子。”   这句话,故千朗可笑不出来。   当一个线人能说出目标人物是个‘好孩子’的时候,他的心可能已经变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故千朗道:“周伟,你是不是和他走的太近了,你可以不用这么急。尤屹是看着和他爸不太一样,但这不代表什么,人家心里怎么想不会写在脸上,除非把心掏出来看,不然谁也不能保证他到底是黑还是白。”   人家心里怎么想不会写在脸上,可尤屹偏偏是那种遇到事就写在脸上的人。   周伟看了看故千朗,他倒是不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   更不介意故千朗心里怎么想。   “莫尧那儿怎么样?”周伟道。   故千朗冷笑声。   “前前后后查了很多次,就是干干净净本本分分的茶商,毫无破绽。最近他在环岛开分公司了,除了这个之外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都没有。”他道:“你还是怀疑他?”   周伟点点头。   他承认,自己是有点个人恩怨在里面。   尤其是试探的那天晚上,在废物回收站闻到的那股腐败茶叶的味道。   周伟不相信莫尧和这件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故千朗笑了笑。   “那天晚上宋鑫是用什么方法威胁你注射那管药的?”他道:“你的身手除非对方开枪打死你,不然拿你没办法。”   周伟想了一会儿。   “用尤屹的命。”   明明知道对方会是什么反应,周伟还是非常淡定的告诉了他实话。   故千朗却也和自己预料的一样,头上的青筋几乎要爆开,拳头用力的砸在自己的耳边,周伟从没有看见过他如此愤怒。   “周伟你他妈还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吼道:“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周伟笑道:“我不想让他死。我想让他好好活着。”   故千朗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好像看到了第一次见到周伟的样子。那个在小混混堆里嘴角咬着香烟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样子。   周伟的父亲是杀人犯,环岛的名人。   在一个杀人犯儿子的嘴里说出不想让一个人死这样的话,故千朗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好像是演员拿错了剧本,拍了一部根本就不适合你的戏。   故千朗搓了搓自己的鼻梁。   他没有办法去干涉周伟想做的事。   “你要知道,尤屹这种人下地狱是早晚的事。”故千朗提醒道:“你犯不上。”   周伟看了看故千朗没有说话。   他想,根本就不需要思考以后会怎么样,只要过好当下。   毕竟还不知道谁能活到最后呢。   周伟想做的事儿很少有人能够改变。   几分钟后,故千朗挫败的摇了摇头,将自己带来的水一饮而尽。   “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他道。   周伟点点头,道:“林垣的酒吧。”   “有问题?”   “也说不上是真的有问题。”周伟道:“你知道尤屹是不喜欢在别的地方费心的人,可是那天我发现他在看林垣酒吧的微博。我觉得一定还有哪儿我没想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关系我们没有猜到。”   故千朗点点头。   “我会找人盯着。”   周伟“恩”了声,没再说什么。   ————————————————   将车开回小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五点半。   周伟将车停好仰起头看了看楼上的窗户。   刚刚和故千朗说的都是实话,周伟没想过隐瞒。和尤屹有点不一样,周伟想对谁好从来都不会刻意隐藏,只要你问出口,周伟就一定会照实回答,而尤屹却是那种不拿刀架在脖子上承认他都不会开口说的人。   周伟逐渐的意识到自己是心里真的放不下这个人,而不是因为狗屁的刻意接近。   或许那天决定放弃活埋尤屹的那个晚上,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一旦入了冬,天就黑的格外早。   看着那户亮着灯的窗户,周伟不自觉的笑了笑。   他几乎都能想象到尤屹睡醒后懵逼的样子。   电梯直达楼层。   周伟站在门前深吸了口气,打开了门。   有点意外,尤屹居然没有在睡觉。   他站在地上,看样子像是刚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不断滴落水珠落在地板上,他穿着白色的衬衫,修长的小腿暴露在外,光着脚站在那儿倚在客厅的玻璃上,眼镜被拎在手指上,眼睛却看向窗外。   瞧见周伟回来,他愣了愣。   眼睛没有焦距的看着走进来的人。   尤屹也跟着慢慢的走下来。   他看了看周伟。   突然笑了笑。   “你还记得我那会和你说有人打电话骚扰我吗?”尤屹歪着头笑道:“我好像找到这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待修待修。 第33章 (上)   我知道你的秘密。   “我想,我找到他了。”尤屹有些疲惫的笑着。   他没有戴眼镜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湿润。   近视眼的人一旦脱离了眼镜,裸眼看着东西就会显得没有焦距。   尤屹也是这样。   他懒洋洋的站在那里,周伟知道其实这个距离,他根本就看不清楚自己的脸。   这个表情周伟曾经在他的脸上见过,那次尤屹受伤喝醉酒,他也是这样看着自己。不同的是,那次尤屹是醉的,而现在,他是清醒的。   说实话,这样的尤屹,周伟有些怕。   怕的不是他刚刚说的话,怕的是这样的他,总会做出一些让自己意外的事儿。   “记得上次和你说过,我近视是因为那会撞到了头。”尤屹扬起脸抓了抓自己的脖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不是撞到的,是被人打的,这么高……”他比划道:“从那上面被人摔下来,头先着地拖了一路,没死我都觉得命大。”   “其实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对吗?”尤屹无奈的笑了笑道:“你应该知道我好多事,就像是站在高处看一个浑身裸露的我。”   虽然不喜欢这个形容词可尤屹还是说出了口,似乎找不到更恰当的字眼来替代。   “其实我也不喜欢戴眼镜。”尤屹捏紧指尖的眼镜道:“因为我总会清楚的看见你们的脸。你们脸上看我是什么样的表情,鄙夷,还是诧异,或者和公司的人一样,愤怒,恨不得宰了我。所以我宁愿看不清楚自己糊弄自己。”   “你的名字虽然我老早就听过,可其实第一次见还是在我爸那儿。那天我爸因为一点儿小事没办好差点把我打得走不了路。我连晚饭都没敢在那吃,我特害怕你会看出什么。被打习惯是不假,可我也是要脸的。”   说道这儿,尤屹咧开嘴角自嘲的笑笑。   “后来我醒过来就在你家,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你的初衷,我也派人去调查过,虽然骆辛在我耳边说了无数次,我自己也知道你那天晚上其实是想杀掉我,可我还是觉得你……”   不是不怀疑,而是不想。   尤屹没有说下去,而是摸了摸自己的眉角。   “你之前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我也喜欢靠近你。”尤屹像是回想起以前的种种,不自觉的笑了笑,道:“你了解我很多事,也一定知道我这种人,不是很会相信别人,总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我不影响别人,你也别来影响我,说好听了叫自在,不好听就是孤独。可是遇到你之后,我有点不像自己了。我总是想改变点什么,多了点对于人生的念想和期待,这不像我。”   “我挺害怕的。”尤屹道:“我不怕死,可是我害怕改变。我害怕有期待。”   “周伟,其实我是买来的。马叔用人民币买来的,五千块,那个年代也算是大额。所以当他的面,我从来不敢叫‘爸’。”   并不是在贬低自己,只是想说清楚。   尤屹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拗口,他太不擅长说这样的话,词不达意,异常懊恼的挠了挠头发。   娴熟的点燃了桌上的一支香烟。   重新戴上眼镜,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了周伟的脸。   和第一次见一眼,仍是自己会心动的样子。   尤屹对着这张脸笑了笑。   “我年少无知的时候,遇到过一个人,你很像他,我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觉得像,不过后来的很多事,觉得你们又不像。他接近我都是有目的的,而你好像不是。”尤屹笑道:“那个人好奇我的来历,羡慕我的自由,所以施舍了我温暖和爱。我小时候和现在不一样,没人理的可怜虫很容易就会对别人产生依赖。他受够了管教和拘束,很想和我交换人生,我不懂他为什么,还是答应他了。”   “这个人是我大哥。”   尤屹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得的校园生活啊,所以有段时间我好好的去学校读书了。”他得意道:“成绩还不错,排前几名呢,要知道我很久都没有好好上过一节课,但是就是没有朋友,我也不需要,能好好生活我就觉得挺好。”   “一段时间之后,莫尧终于知道了我的自由是什么,也明白了我都在接触些什么。”尤屹又笑道:“他怕了,他后悔了,他想回学校读书,去过正常的生活。我怎么可能忍心看见他变得和我一样,所以我去找了马叔,跪在地上求着他让我回去,让大哥回学校读书,现在想想可真煞笔。但人总要留点念想,我一直都没什么钱,只能在最便宜的酒店订了一个房间。”   “我那会想,反正我是买来的,也许我的人生就应该这样,不像他,一辈子风风光光。”   尤屹笑道:“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他会去国外留学,而我会继续走这条路。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去找了我爸,也知道即便他不用开口和我说,我也会为他走这一步,甚至他也知道我是买来的,可他却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心安理得的接受,你看,他的确是很会为自己着想的人,我也挑不出什么。”   “但其实过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放下了。”尤屹挠了挠头无奈道:“也算不上喜欢过一个人渣,只是因为那时候的我太缺少爱,也太需要温暖,恰好,有一个人出现而已。”   能说出这些,尤屹其实已经放下了。   现在想起来,莫尧不见得对自己有什么额外的情感,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过分解读而已。   也不是自己真的喜欢他,只是恰好在那个时机他出现了。   说道这儿,尤屹又摘下了眼镜。   “所以周伟。”他看向周伟道:“所以你才有了那段视频。”   “我和莫尧在酒店那张床上的视频。”尤屹重复道。   尤屹缓缓的站起来,他的个子也很高,只比周伟矮一点。   湿润的头发全部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看着比平时多了几分英气。   他的唇色很淡,说了太多的话,说到本人都要晕厥。   尤屹手挨着墙壁抵住自己的脊背,另一只手从身后拿出一把早就准备好的消音枪。   用力的抵在周伟的额头,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额头的中央,尤屹没有丝毫犹豫的将子弹上膛。   眼底一片意外的平静。   “我有个朋友叫高染墨,不务正业,他刚刚黑了你的电脑,在电脑里面发现了那段视频。我差点以为是我眼花了,原来一直性骚扰,玩我的人就在身边。”   我知道你的秘密。   “周伟,你知道我鼓了多大的勇气才敢去想。去想以前我都不敢想的事,去想我所期待羡慕的人生。你比莫尧还要残忍。那段视频,你是在用最残忍的方式来伤害我。你在告诉我,我多么煞笔,又一次的去期待一个人。”尤屹笑道:“我总是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不知道会不会进棺材那天都不知道悔改。莫尧在我身上得到了他想要的人生,你呢,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虽然他的用词有些激烈,可尤屹无论是语调还是脸上始终都很冷静。   平静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换句话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尤屹道。   周伟的嘴唇动了动。   尤屹却摇了摇头,笑着打断他解释的话道   “周伟,你怕死吗?”   将手里的枪口向下移了移,尤屹对准周伟的肩膀,毫不犹疑的开下了第一枪。   “没关系。”尤屹笑道:“贯穿伤,我也挨过,不是很疼。”   作者有话说:   周伟:这章我是个哑巴。 第34章 (下)   他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周伟的答案。   尤屹无奈的笑了笑。   其实原本一段视频也没有什么。   可偏偏是这段。   不过是简单的十几秒而已。   尤屹直到现在还记着自己收到视频的时候,手抖的有多么厉害。   还是那句话,有些事自己做过却从没有后悔过。因为在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对自己而言,没有更好的选择,哪怕是为莫尧做的那些事尤屹都没有后悔,对于那会的自己,只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被威胁的时候,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可尤屹并不害怕被曝光。   他怕的是会连带着莫尧一块被曝光。   无论是煞笔也好,心软也好,自己变成现在这样,莫尧也或多或少的推波助澜了一部分,而莫尧的灿烂人生,却也是自己牺牲了一些才得到的。   一旦被人曝光。   那几乎相当于否定了自己的过去。   莫尧面对的不仅仅是身败名裂这么简单。   自己当初做的那些仿佛都没有了意义。   对于莫尧,尤屹很早之前就想的很清楚,只不过是年少无知的一段过往而已。   可他接受不了自己的过去被否定。   过去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自己否认自己。   那会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你曾经认为的这辈子做的最得意的事儿,都是徒劳。   尤屹想,这样,早晚会自己把自己逼死。   在遇到周伟之后,经过那么多事,自己最难堪的样子周伟见过,最脆弱的时候他也见过,甚至他自认为最残忍的时候他也见过,但是他却没有将自己当做一个奇怪的人,没有排斥,也没有走开,只是当做一个普通人,尤屹一直觉得周伟是一个让人觉得温暖的人。尤屹也想过,或许,在自己的人生中,出现了一盏常亮的灯。因为身处泥潭之中,尤屹不得不有个强大的内心,即便心里在怎么怕,都不能表现出怕,无论心里怎样的期待和喜欢,也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即便是这样也会受到伤害。   尤屹只能感叹自己的智商不够。   好在自己经历过一次,有了经验。   这一次,尤屹想,大概不需要多久自己就可以变回自己。   没关系,没关系,尤屹安慰自己,他,会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记忆力。   只不过为什么明明是第二次,却还要比第一次疼。   疼到麻木就不会再疼了。   尤屹自暴自弃的想。   好想睡觉。   失眠都要被治好了呢。   骆辛看着出现在小区门口的尤屹愣了愣。   他觉得尤屹的状态有些奇怪。   背靠着刻有小区名称的牌子上抽着香烟,高领毛衣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甚至连外套的拉链都拉到最高,除了抽烟的时候,半张脸都缩在里面。眼镜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没有戴着,看着百无聊赖的靠在那里,暴露在外的眼底却一片死寂。   离得近了些骆辛才发现尤屹的眼睛有点发红。   注视着骆辛的脸好久,他才后知后觉的叼着香烟从衣兜里掏出眼镜戴上确认来人的脸。   尤屹戴好眼镜道:“你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骆辛觉得不对劲。   “您……怎么了?”他忐忑道:“发生了什么吗?”   “啊?”尤屹看着骆辛僵住的脸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不是你给我打电话出来的吗,怎么问我怎么了。”   骆辛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尤屹又笑着解释道:“我就是累了。”   “快累死了。”   他补充道。   有些疲惫的蹲下,头轻轻的伏在膝盖上,看着脚下的烟灰。   “……累了,我好困。”   他又重复着。   骆辛若有所思的像小区内看了看。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的驶进。   车牌号有些眼熟,好像司机也有点眼熟。   骆辛搜寻着那张脸在哪里见过,脚下的尤屹突然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也追随着那辆车,一直到车消失在视线内,而后他才熄灭手里早就燃尽的香烟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像是一直等待着这辆车的驶进,他才要离开。尤屹的眼睛看着已经不像刚刚那么红了,恢复了清冷的样子。   “还好你给我打了电话。”尤屹装腔作势的憋了憋嘴,笑道:“不然我就要弄出人命了。”   骆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打开车后排的车门。   尤屹猫着腰坐上车,拉链仍就高高的拉起。   骆辛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道:“还是很冷吗?”   尤屹道:“一点点。”   车上有早就准备好的冲好的感冒冲剂,尤屹端起来喝了一大口。   “人找到了?”   骆辛点点头,道:“你住的小区没有监控,查起来很麻烦,但是好在另一条街还有,找了一个晚上,总算找到一辆我们认识的车。当天开车的人也找到了,现在就可以带你过去。需要多叫几个人吗。”   尤屹点燃一支香烟摆摆手笑道:“不用,你别小瞧我,我自己就可以。”   “还有就是。”骆辛道:“马叔发来信息说这周会有货物上岸,还是老样子。”   尤屹搓了搓僵硬的脸,懒洋洋道:“知道了,知道了。”   看着眼前一闪而过的高档小区,尤屹拉开自己的拉链,凑到玻璃窗上仔细的看了看。   他笑道:“我不会再来这里了,应该说声再见。”   你看,无论你经历了什么,无论你遇到了谁,一切还是会回归正轨。   我应该一枪打死他的。   尤屹将手里的烟熄灭,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   言烨拿着备用钥匙冲进门的时候周伟刚好从浴室里出来。   他的上半身裸露着,露出好看结实的肌肉。   周伟的嘴唇苍白的厉害,脸上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是颈部斜方肌的部位用厚实的纱布缠绕着,但看起来那点纱布根本就杯水车薪,上面的血不断的渗透着,逐渐晕染至纱布的表层,暴露在言烨的视线内。   周伟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言烨道:“出事了?”   周伟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东西带来了吗?”   言烨点点头。   将背后的黑色背包从背上拿下,翻着里面的口袋,掏出两支没有拆封消毒完好的注射器,将它们放在客厅的桌上,言烨又从里面拿出两瓶保存完好的注射剂,一瓶生理盐水,还有几袋消毒的酒精棉球。   将这些东西一并摆好之后言烨才注意到这间房里面发生了什么。   昂贵的窗帘上被主人拉的严丝合缝,上面满是飞溅的血,紧挨着窗帘的沙发上有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连带着地板上也有。地上除了几个血脚印之外,还有两件周伟压过伤口的白色衬衫。   “是什么人?”言烨大概猜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周伟道:“对方是什么人?”   周伟没有立刻回答。   他叼着还未点燃的香烟从浴室里走出来,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歪着头点燃,缓缓的吐出烟气。   肩膀上的伤口不断的浸润身上的纱布,周伟却像是没看见似得置之不理。   走到桌子旁边,撕开一边的注射器娴熟的按照比例勾兑着。   “止疼针,消炎针。”周伟致谢道:“辛苦了。”   言烨心有余悸的看着客厅的狼藉,几步走到周伟的面前。   他根本无心理会周伟的致谢。   “发生了什么?”言烨道:“距离这么近的枪击,有人想杀你,对方是什么人,看到脸吗,要不要我去查监控。”   周伟叼着香烟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单手绑好止血带,手臂内侧青色的血管立刻暴露在外,周伟没有犹豫,立刻将手里配制好的药水刺入皮肤注射进自己的静脉内。皮肤因为失血一片冰凉,刚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药注射进血管周伟居然感觉到了温暖。   桌上还放着两卷纱布,周伟自己一只手真的不方便,只得招呼言烨过来。   “沙发和窗帘上都有血,要想办法处理掉。”周伟抖了抖烟灰道:“地板也要换。”   言烨道:“到底是谁。”   “尤屹。”周伟苦笑道:“我把他惹急了。”想了想,周伟又补充道:“消音枪,不用害怕有人报警。”   言烨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惊讶于尤屹居然也是会开枪的人,也惊讶于周伟居然会在这么近的距离受伤。   换句话说,这么近的距离,尤屹掏枪的动作很容易就会被周伟看见,但是他却没有躲开,生生的挨了这一下。   局外人的言烨想不通是为什么。   一支香烟就快燃尽,身上的伤口也被言烨包扎完好。   周伟掏出手机,找出上面的一张图片递给他看,道:“这上面有一个地址,单元号和门牌号写的很清楚,先找人盯着,二十四小时不能断,这个单元住了多少人,每个人的姓名都要清清楚楚的知道。”   言烨不明所以,仍是点点头。   很多时候周伟做的事都和他的身份背道而驰,作为下属的言烨却从不关心这其中的缘由。   “马叔打了电话说,说要见你。”言烨道:“今天晚上,在他家。”   周伟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伤,他在想这个血腥味要怎么解释。   重新点燃一支香烟,周伟看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   其实现在脑子里根本不太能思考别的事,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   发视频威胁尤屹之初,他根本没有想太多,只是临活埋抓捕之前想玩玩尤屹而已。   没想到临门一脚居然改变了主意,然而信息发的越多,接触尤屹越多,周伟越来越发现尤屹和他想的有多么的不一样,他是一个矛盾的人,然而这种矛盾会让自己不自主的被吸引。说实话周伟当时也没有想过一段几十秒的视频居然可以威胁到尤屹,让他言听计从,那会自己只是单纯的想耍着他玩,现在想来,的确和尤屹说的一样,自己该有多残忍。   和莫尧的过往是插在尤屹身上的一把刀,偏偏自己将这把刀插得更深。   即便是外表最坚硬的人也有柔软的地方。   自己偏偏这么残忍。   或许最先被吸引的人是自己,活埋的那个晚上,只一眼自己就改变了主意。   周伟不自主的笑了笑。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迷迷糊糊对着自己笑的尤屹。   杀人犯的儿子不是那么好当的,过了太久无亲无故孤单的生活,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想要珍惜的人,周伟舍不得让他就这样离开。周伟很想告诉尤屹,我和莫尧不一样,我不会让你再一次孤身一人。   周伟熄灭了香烟,看向言烨道:“尤屹在哪儿?”   言烨愣了愣。   随即摇了摇头道:“来之前我看见了骆辛的车,他应该和骆辛走了吧。”   周伟笑了笑道:“我想见他。”   作者有话说:   怎么样,写的还好吗?【上一章收获了以来最多的评论,受宠若惊。爱你们 第35章   “到了。”   骆辛将车在路边停好,又重复道:“到了。”   没有得到坐在后排人的回答,从后视镜里又看不见,只得转过头看了看。   尤屹居然睡着了。   骆辛愣了愣。   要知道尤屹可是个失眠的人。   他的头靠在车玻璃旁,似乎觉得冷,双手交叉在两边的袖口中,衣服的拉链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开,露出了里面的高领毛衣,好像这样也不能保暖的样子,骆辛瞧着尤屹的鼻子跟随着主人的呼吸抽搭着,尤屹睡得很安静,难得看见这个人睡沉的样子,骆辛开始有点纠结要不要叫醒他。   他真的很耀眼。   骆辛忍不住感叹。   将车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骆辛细不可闻的看着后视镜里的人叹了口气。   十几分钟后,尤屹才有些迷糊的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的几秒内他还有些懵,直到渐渐的看清楚窗外的建筑才醒过来。   “我睡了多久。”尤屹将有些歪掉的眼镜戴好,皱眉问道:“到了怎么不叫醒我。”   骆辛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刚到你就醒了。”   尤屹揉着自己酸麻的肩膀道:“是吗,我感觉睡了好久。”   打开车门走下车,尤屹站在外面伸了个懒腰。   他看了看四周,这片是环岛最早规划起的小区之一,当时看起来是最优越的小区,可是现在看起来,各种设施都和这个时代比,显得有些老旧,也有些过分的普通,不过在当时,能在这里买得起房的人,可不是什么普通人,那会的钱比现在要值钱的多。   尤屹掏出一支香烟,双手插兜,歪着头让骆辛点燃。   “是什么人。”他道。   骆辛将打火机放回口袋里,抬起头看着顶楼房间的窗户。   “姓林,和林森一个姓。”   尤屹看了看骆辛。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骆辛话里的意思。   “我怎么没听说林森有儿子?”他皱眉道:“这么多年怎么才想起来找他爸?”   骆辛道:“是私生子。”   “现在连私生子都这么走心?”尤屹评价道:“有孝心。”   想想也是,自己这个花五千块买来的儿子都知道尽孝,何况有血缘关系的人。   “账本被偷走的那天晚上,这是在监控里我看到的,唯一一个能和咱们靠上关系的人。”   抬起头看着那扇窗户,尤屹道:“什么来历?”   “他在陈松酒吧打工。”骆辛回道:“平时就在这儿住,好像是林森给他妈买的房子。”   陈松?   这个名字尤屹好久没听过了。   “上楼问问就知道了。”尤屹笑道:“陈松还真有这么大胆子?”   老式小区的顶楼也不过五六层。   尤屹叼着香烟站在门后,骆辛走过去敲了敲那扇老式的防盗门。   三声礼貌的敲门声,里面很快就传来了年轻人问话的声线。   “谁啊。”   骆辛看了看尤屹,没有回话。   而后又接着敲了三声。   “谁啊。”男青年骂骂咧咧的声音传过来道:“谁他妈的不说话。”   门锁开动的声音响起,老式的防盗门打开一条小缝,里面穿着拖鞋邋遢的男青年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尤屹一只手用力的将门拽开,另一只手狠狠的别住男青年的手腕,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男青年因为手腕变形痛苦的嚎叫尤屹视若无睹,没有了阻力,轻而易举的打开门走进房间内,骆辛在他身后跟着关上了那扇门。   和这个小区很像,林森儿子家里的陈设也很普通。   很难想象当年他爸也是和马叔一起打天下轰动一时的人物。   尤屹找了一把干净的椅子坐在上面。   手里的香烟夹在指尖,他看着林森的儿子温和的笑了笑,道:“听说你找我?”   林磊顾不得自己手腕上的疼,抡起拳头冲向尤屹。   他比尤屹看着小几岁,骨子里年轻人的冲动还没有收敛。   骆辛在身后拦住林磊的动作,而后一拳打在了林磊的颧骨上。   尤屹仍旧笑着,抖了抖烟灰笑道:“我怕你那天没找到我,就上门来看看你。”他走过去环视四周,接着道:“那天晚上你那么晚去我家,有急事?说起来,我们也是第一次见,我还真不知道林叔叔还有个儿子。”   林磊留着干净的平头,看着男子气概十足。   就是脾气有点暴躁。   “谁他妈想见你。”他吼道:“我爸在你手上对不对。”   他的拳头重重的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尤屹摇了摇头,道:“我爸是让我找过林叔叔,那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那会我也没有找到。”   “你放屁。”林磊突然打断他道:“你找到了,我爸在哪儿,是不是在你那儿。你把他关起来了对不对。你想对他做什么。和你爸马叔一样,想逼死他吗?”   “火气太大了。”尤屹皱了皱眉。   环顾四周,林磊家里没有什么大件儿。   厨房倒是有一个很大的卧式冰柜。   尤屹走过去透过玻璃看了看,空的。   冷着脸打开冰柜的玻璃门,而后尤屹毫不犹豫的扯着林磊的脖子踩着他的手臂,林磊的手腕刚刚被尤屹扭伤,完全使不上力气,即便是这样,成年男性的力气也很大,尤屹拿出准备好的绳子死死的压着林磊捆住了他的手,之后重重的将人塞进了冰柜里,关上玻璃门,为了防止人从里面打开冰柜,尤屹坐了上去。   “他得冷静冷静。”尤屹看向骆辛解释道:“太暴躁了。什么也问不出来。”   尤屹的脸冷静的可怕,骆辛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墙壁上的钟表秒针转了几圈之后,尤屹才从上面走下来。   扬了扬下巴示意骆辛将门打开。   里面的人已经被冻僵,甚至连立刻从里面探出头来都做不到。   “冷静下来了吗?”尤屹拍了拍对方结着冰霜的脸,和蔼的笑道:“冷静下来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要是没有,就再待一会儿。”   林磊的上下牙不断的打着冷战,一句话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骆辛将人从里面拉出来,林磊缩成一团,除了怒视着尤屹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这种单纯的怒视让尤屹觉得有些羞愧。   因为这是一个正常人面对自己时该有的表情。   真好。   周伟就从来不会这样看着我。   意识到自己想到了这个名字,尤屹暗自骂了一句,拍了拍自己的脸。   我应该杀了他的。   尤屹再一次这样想。   杀了他就不会再想着他。   烦躁的抽了口香烟,尤屹坐在椅子上,看着缩成一团的林磊。   “林叔叔在我这儿的传说,你是在哪儿听说的?”尤屹将香烟叼在唇角笑道:“什么人居然这么唬你?”   “陈……陈松。”林磊身体因为寒冷抖的厉害,简单的两个字居然说了好几次才完整。   尤屹皱了皱眉,道:“陈松亲口和你说的?”   林磊僵硬的摇了摇头,道:“其实最开始我并不确定,几个月前有人说在环岛见到了我爸,而后又消失了,最开始我以为他被马叔找到了。马叔我不想去找他,只能找到你,去你家完全是个巧合。”   “原本我以为这件事和你们真没关系。可是那天下午,有人来找陈松。”林磊接着道:“他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他说上次有人去酒吧喝酒,喝醉的时候告诉他,你有个手下在别人手里买了房子,说是给情人的,陈松对这种事特别好奇,他去查,发现这个人根本没有情人,而且这个时间节点啊,恰好是我爸最后一次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尤屹看了骆辛一眼。   天下还真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就是这么唬你的?”尤屹笑了笑道:“你在陈松的酒吧打工,他就从来没有发现你的身份?”   林磊道:“他从来不会调查身边的人。”   尤屹点点头,熄灭了香烟。   “所以他这么说,你就信了?”他道:“你也不想想我藏着你爸有什么用。你爸身上有什么值得我藏的?”   “你是马叔的儿子,你为他办事,你当然知道我爸身上有什么。”林磊强硬的起身道:“我爸一定就在你手里,他在哪里?”   “你这么相信陈松啊?”尤屹打了个哈欠,道:“所以你去了我家,拿走了我的账本,想用这东西来威胁我对吗?”   林磊冷笑声道:“去年家之前我还不知道这么多事儿,拿走你的账本也是个巧合,谁知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藏都不藏,要是早一点听见陈松的话,说不定我会在家里等着你,宰了你。”   尤屹突然笑了笑,俯身拍了拍林磊冰凉的脸。   笑道:“你说我要是不怕你威胁我怎么办啊?”   林磊道:“你不怕死吗?”   尤屹没有说话。   他在想自己怕还是不怕。   以前怕,后来不怕了,不过这会儿他突然又有点怕了。   因为他在遇到周伟之后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人生太短暂了。   转瞬即逝的话,有点可惜。   “你不怕我把账本交给警察吗?”林磊仰起头看着尤屹,眼睛里异常坚定,道:“你这辈子就完了。”   一个私生子,能对父亲做到如此,没有体会过亲情的尤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下意识的问道:“你爸会打你吗?”   林磊愣了愣,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尤屹。   尤屹皱着眉不解的看着头上的天花板道:“正常人的父子关系是你这样的吗?”   抓了抓下巴,其实尤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随便的问问而已。   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才会好奇其他人。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不通。”尤屹抓了抓脸,掩饰自己的慌张,道:“你知道陈松已经不做这行了,他也在这上面付出过代价,是谁这么大面子让陈松说着这些,冒着命都不要的风险。”   林磊回想道:“我没见过那个人,好像是个警察。”   尤屹愣了愣。   警察。   他看向骆辛皱眉道:“最近还有什么在找林叔叔吗?”   骆辛摇了摇头。   “最关心林森的人就是马叔,可是都传林森死了,连马叔都放弃了,还能有什么人在找他。”骆辛道:“不过前几个月是有人传说在环岛看见了林森,会不会马叔因为这个背着你找了其他人打听林森的下落。可这和警察有什么关系。”   这可不太妙。   尤屹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笑道:   “调监控,给他认人。”   作者有话说:   感觉现在大家已经不关心剧情怎么样了,只关心他俩能不能赶紧好上5555都在说虐2333 第36章   周伟是很想立刻就和尤屹见面的。   好像比从前的任意时刻都要想,尤其是他在自己面前揭开最不愿意让人知道伤疤的时候。   周伟先是去了尤屹的家,老城区的锁想要撬开简直太容易,几乎没用这么复杂的手段周伟就打开了尤屹家的门。他的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和自己来的时候没有分毫改变,一片狼藉,没有人来过,更没有人整理过,完全是被人翻过的模样。   言烨就站在周伟的身后,他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只得不解的踏入这间房子。   “我第一次来,上次在门口我都没进来过,原来马叔的儿子过的这么接地气,连地板都舍不得换换,这个,我只在我爷爷家里见过。”言烨高档的皮鞋踩在廉价的地板上,无奈的抓了抓脸,道:“这里面发生过什么?”   “有人来这里找过东西。”确认每个房间都没有人,主人也没有回来过的周伟从里面走出来,道:“但是尤屹说他什么都没少。”   言烨笑了笑。   “他那种人,除非你把证据摔在他脸上,不然他什么都不会说。”言烨评价道:“死心眼。”   周伟不满的看了一眼言烨,道:“待会找人把这里收拾了。”   言烨感叹自己刚刚的话真多余。   他觉着周伟对尤屹的态度有点奇怪。   家里没有人,周伟只能选择去尤屹的公司,可是公司也没有他。   期间打过尤屹的手机,语音提示对方的手机关机。   周伟有些挫败的坐在车里叹了口长气。   这种呼之欲出的情感得不到宣泄让周伟觉得很不安。   肩膀上有伤,周伟也顾不得,忍着疼点燃了一支香烟,就是尤屹经常抽的那个牌子,烟随着呼吸进入空腔和胸腔,胸口的沉闷没有得到疏解,反而压抑的更难受。周伟将这种感觉叫做,自作自受。   他突然开始觉得自己也有些不像自己。   有些东西正在偏离轨道。   周伟斟酌片刻,道:“先去马叔那儿吧。”   言烨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周伟,道:“你说,尤屹除了这两个地方还能去哪儿?”   深深的吸了口香烟,周伟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角,道:“他急着走除了是找到偷他东西的人之外,我想不到别的。”   言烨愣了愣,八卦道:“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我还从来没看见您这样。”   周伟冷冰冰的看了一眼言烨,没有回答。   这话有点逾越了,言烨自己也觉着,连忙转移话题道:“那你觉着他什么东西被偷了?”   周伟仍旧没有说一个字。   得,言烨觉着自己还是闭嘴好好开车吧。   周伟长长的吐了个烟圈,其实他一早就猜到尤屹不可能没有丢东西,家都被翻成那样,不找到点什么,对方是不会罢手的,只不过尤屹嘴巴太硬一个字都不肯说。而丢的东西,周伟猜,八成是尤屹的收账的账本。不动脑子的藏法,再加上除了账本之外,尤屹身上除了命之外真的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被偷的东西,八成就是这个。   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老老实实的说说你的心里话呢。   周伟摸了摸自己肩膀上仍旧钝痛的枪伤,无奈的摇了摇头。   ————————————————   车停在马叔家门口的时候,外面突然飘起了雪花。   周伟打开车门走下去抬起头看着天上不断掉落的雪花。   他妈跳楼自杀的那天,也是个下雪天。   洁白厚实的雪,被母亲温热的血染红了一片,不断融化又重新结冰,凝固在地上,就连柏油马路都被染红了一样刺眼。   马叔家里一片灯火辉煌,几乎每个房间都亮着灯,看着有些刺眼。   周伟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走了进去。   马叔正在院子里穿着保暖内衣打着太极,看样子已经打了一会儿,两颊都是运动后健康的红晕,额头上也有着点点的汗珠。   他的身边站着两个人,莫尧和他的太太。   莫尧的衣品很好,看着儒雅又斯文,在妻子面前是顾家好脾气的先生,在马叔面前是孝顺的儿子,几乎挑不出一点儿缺点的人,可这样的人,真的让周伟觉得恶心,道貌盎然,他的所作所为似乎都在情理,无可厚非,却让人干呕。   “周伟来了?”   马叔停下手里的动作,和善的招呼道:“这么晚叫你过来,没打扰你们年轻人吧?”   “我倒是还怕打扰到您休息。”周伟礼貌的回着。   忍不住看了看马叔身后的莫尧。   马叔跟着周伟的目光看向身后,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拍了拍周伟的肩膀,将人叫至一边,笑道:“老大要在环岛开分公司,我正帮他选址,待会我们聊完了,你也可以帮他看看。他好多年不在国内了,很多地皮什么形式他都不大了解。”   周伟笑着点点头。   马叔满意的看了看周伟。   周伟身上的确有某些地方和莫尧很像。   这点相像让马叔很喜欢。   “前几天的事儿你别放在心上。”马叔温和的笑笑道:“我年纪大了,总是太谨慎,让宋鑫那么做也是图一个心安。”   周伟摇摇头笑道:“我明白马叔的意思,没关系。”   “明白就好,你是聪明人,我不用和你绕圈子。”马叔笑了笑,沿着院子内的花坛走远了些,道:“今天叫你过来也是有事要问你,林森的事儿有眉目了吗?”   “他消失的时间太长,查还需要点时间。”周伟想了一会儿,道:“除了几个月在环岛见到他之外,还没有人再见过他,我还需要点时间。”   马叔点点头。   “让你找他其实并不是我有多想见他。”他笑道:“不用见到人,见到尸体也行,都是旧友。”   周伟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和聪明人说话不用费脑子,马叔喜欢周伟这样的人。   说话间隙,莫尧从别墅里端着马叔的安神汤从里面走出来。   “爸。”他道:“您该喝药了。”   马叔点点头,笑了笑,接过莫尧手里精致的杯子。   温度适宜。   “已经晾过了。”莫尧笑道:“晚上外面凉,您先进去穿件衣服再说。”   儿子的关切对马叔很适用,他不再多言,将手里的药一饮而尽,而后挂着笑走回室内。   小花园只剩下莫尧和周伟两个人,年纪大的人都对草木有独特的喜好,马叔也不例外,门口这排修饰完好的园林有一小半都是他自己打理的,只不过审美实在有限,除了开花之外,周伟瞧不出有别的艺术造型。   “你受伤了?”莫尧看向周伟的肩膀笑道:“从进门之后,你的右肩几乎没有动过。”   周伟没有说话,低下头点了一支烟。   其实在马叔的家里不应该抽烟。   可周伟还是这么做了。   他是故意的。   莫尧也的确看到了他香烟的那个牌子。   “尤屹也很喜欢这个牌子的香烟。”莫尧道:“你肩膀上的伤也是他弄的吗?”   周伟转头看着这个道貌盎然的大哥,礼貌的笑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莫尧摇了摇头道:“我记得出国之前,尤屹从来都不抽烟,偶尔回来的时候,每一次都觉得他在变,变的越来越不像他以前的样子,我都快忘了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周伟突然笑了。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子路,看了看莫尧。   “那你觉得为什么他会变呢。”   莫尧摆弄着手里马叔刚刚用完的陶瓷杯。   “你知道了什么。”他道:“尤屹和你说的吗?”   周伟笑道:“我虽然以前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以前他是什么样,可是我很喜欢他现在的样子。你足够了解的那个尤屹可能只存在于你的记忆里,别拿之前的标准来评判他,不仅仅他变了,你也在变,你这么评价,对他可不大公平。”   莫尧看着周伟愣了愣。   “我不知道你知道些什么。”他道:“可是我想告诉你,我当初只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会这样做。人生的路很长,为自己考虑是每个人的本能,我做不到,你也同样做不到。”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啊! 第37章   骆辛走下楼的时候正看见尤屹站在楼底靠着车门抽烟。   看样子他已经站了一会儿,脚下不止一个烟蒂。   手机上有一条短信,骆辛看了一眼,而后加快了脚步。   见骆辛走下来,尤屹熄灭香烟,问道:“都处理好了?”   骆辛点点头,抬起头看着楼上的房间。   “人都绑着呢。”他道:“待会我叫人把他带走,这儿他是待不下去了。”   尤屹打开车门抽出一张纸巾,蹲下拾起脚下的烟蒂,将它们包好扔进远处的垃圾桶里。林磊家里桌子上的那包香烟与自己家里遗落的那支一模一样,给他惹了大麻烦,自己香烟的牌子并不是什么大众的牌儿,尤屹也怕有人会留心,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比我想象中的麻烦。”尤屹坐进车里叹了口气道:“陈松的门口居然没有监控。他这人还是这么鬼。”   骆辛从后视镜里看着他道:“不然我们去找陈松当面问他。”   尤屹冷笑声,道:“我要是陈松,这一阵子是不会在酒吧出现了,说不准连店都关了。”   其实尤屹很聪明,很多时候他都能先一步想到。   “警察为什么也要找林森,都过了这么长时间。”骆辛不解道:“难道他们还指望着林森做什么?”   “你说呢。”尤屹笑道:“还不是想指望林森拿出点东西来扳倒马叔,可他们忘记了,如果林森肯交出点什么,连他自己都会收到牵连,他怎么肯。这些人应该好好学学我们这种人到底最怕什么。”   骆辛点点头,林森的心里显而易见,既不想交出什么,又想一辈子安安稳稳的度过,再也不想和马叔扯上一点关系,不然也不会藏了这么久没有音讯,只不过,过了这么多年,他手里到底还剩下多少,谁也不知道。   “林森你打算怎么办?”骆辛道:“这样下去我们可能有麻烦。”   尤屹懒洋洋的在车里伸了个懒腰。   其实现在他担心的不是拿林森怎么办,而是马叔知道了怎么办。显然,林磊猜测林森在自己手里,有第一个人就会有第二个人,凡事不是无迹可寻,早晚会找出点什么,暴露自己,一旦东窗事发马叔知道了当年自己隐瞒了找到林森的真相,给自己的很有可能是一发子弹,或者更惨,折磨到人不人鬼不鬼精神错乱。   英年早逝。   尤屹都预见到了自己的以后。   他开始想要不要提早给自己准备一块墓地。   想到这儿,尤屹搓了搓下巴。   “如果我是警察,我不会在林森身上下功夫,寄托希望。”尤屹笑道:“林森要自保,他只能做个备选,我会选一个比林森更合适的人作为选项,这个人不能结婚,不能有太多的牵绊,不会过分爱惜自己的生命,重要的是,他要能够接近马叔并且参与走私。”   尤屹的话突然戛然而止。   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   因为他发现,这个最合适的人,居然是自己。   骆辛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正从后视镜里看着尤屹。   尤屹的脸色不大好,他突然想通了一些事,道:“我和周伟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他上次是不是说过马叔让他找林森?”   第一次是因为什么和他产生交集来着。   上一次和周伟见面是什么时候。   越是努力的回想尤屹发现自己什么关键点都记不起来。   胸口一抽一抽的钝痛。   他发现自己可能接受不了自己这个猜测的后果。   “停车。”   尤屹吼道:“停车。”   正在马路的中央,骆辛等待红灯之后开出去一段才将车停下。   车刚刚停下,尤屹就立刻的打开车门。   他双手扶在自己的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外面的冷空气。没有穿外套的他身上只有一件本就不厚的毛衣,夜里的风吹进胸口,连同他的大脑也逐渐变得僵硬,尤屹有些无助的摸着自己的额头靠着车门蹲下来。   还从来没有一刻让他感觉这么绝望。   想立刻就杀了那个人。   一发子弹击穿他的脑袋。   最开始尤屹单纯的认为周伟手里握着自己那种秘密,发短信骚扰自己,甚至最开始一度想活埋自己,只是为了在马叔面前争点什么,他想参与进来,所以觉着自己很碍眼,才做了那些事,尤屹仇人很多,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所以周伟这样做他也都认为很合理,可以解释的通。但是他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周伟那种人正经生意做得好好的,会想要加入到玩命的买卖中。   这一刻尤屹终于找到了答案。   尤屹手指有些发抖的拿出一支香烟叼在嘴角。   “把周伟的照片拿给林磊看。”尤屹道:“现在就去。”   他的眼睛有些微微发红,骆辛拿了件外套披在他身上。   即便周伟骗了他,尤屹却也固执的认为至少他对自己是有真情实感的,不然不会距离那么近连枪都不知道躲一下。   可是现在,尤屹不敢在想下去。   不过仔细想想,对方好像一直以来从来没有将对自己的感情宣之于口,还算是善良。一切说不定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尤屹懊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好像每一次自己都会陷入这样的怪圈之中。   但是这次不一样。   他可能是警察。   有目的的接近你,靠近你,用他们专业的方式软化你,然后取得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后再将你送入监狱。   还真是难为周伟了。   要忍耐在自己身边的时间。   只不过,尤屹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来都不需要别人来审判。   不是自我贬低,只是尤屹真的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发光点值得对方喜欢,现在所有的疑问都解开了。   好像突然松了一口气,又好像这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我应该开枪杀了他。   尤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脚底的烟蒂发呆。   如果他真的是警察,尤屹发觉自己可能会真的杀掉他。   他不记得过了多久,手里的手机捏的紧紧的,手指冻到僵硬,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疼,一根神经绷的紧紧的。年少的伤痛总会时间的流逝慢慢消失,慢慢结痂,可是如今的伤痛要怎么恢复呢。   也许只有杀了他自己才会痛快。   一切戛然而止,说不定就是最好的结果。   手机突然震了震,尤屹条件反射似得在一瞬间接起了电话。   “不是他。”骆辛在电话里说道:“我问过了,林磊说不是他。”   尤屹挂掉了电话。   将手机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尤屹骂了句脏话,颤抖的手指捏紧手机,而后摘下了碍事的眼镜。   他觉得眼睛酸疼。   嘴角却高高的上扬。   他不想承认自己刚刚有多怕。   对一个人放弃希望比失去他还要让尤屹觉得难过。   其实林磊很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   那天在旁边偷听,周伟一早就看见了他,只是出于某种目的他并没有揭穿。而林磊的身份,他也是一早就知道的,林磊在陈松身边对于周伟来说是有利的,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陈松居然从来不会调查自己身边的人。   想找到林森又不暴露自己,周伟只想到这一个办法。   让尤屹来告诉自己林森在哪里。   “我知道你刚刚听到了一些事,你一定会做点什么,或者早就做了,但是有一点你必须记住,想要你爸活着,你就不能见过我。”   这是周伟临走前对林磊说的最后一句话。   真相或许对于尤屹来说有些残忍,周伟希望尤屹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   尤屹靠在车窗上长长出了口气。   有点晚了,的确应该找个地方睡上一觉。   既然知道了搞事的人是林磊,尤屹觉得也可以回家了。   但是他又不想回去。   如果自己有点什么爱好就好了,或者有一个可以诉说心里话的朋友,不然就不会像现在一样。   尤屹靠在车里点燃了一支香烟,烟雾淼淼人都变得放松下来。   一直紧绷的神经在一瞬间松懈下来,尤屹却有点迷茫。   看见周伟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是在这支香烟要抽完之后。   靠着的车窗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尤屹叼着香烟看向旁边,而后就看见了周伟。   “一枪没打死你,所以来找第二枪吗?”尤屹歪着头按下了车窗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周伟确认车上只有尤屹一个人之后,道:“我给骆辛打了电话。”   “所以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尤屹骂了一句道:“我应该立刻就辞退他。”   周伟打开副驾驶的位置坐进去,尤屹没有拒绝,叼着香烟看着他。   “你不怕我真的杀了你。”他无奈的笑道:“你自以为是看透我了吗?”   周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尤屹握在方向盘上的指尖在抖,周伟知道他几乎从不自己开车。   “我来开车吧。”   周伟说着走下车,打开了尤屹的车门。   尤屹没有拒绝,顺从的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尤屹没有问周伟他会开向哪儿,周伟也没有问尤屹你想去哪儿,两个人就像是普通的司机和乘客。   半个钟头之后,车在尤屹的家门口停下来。   尤屹下了车,回头看着周伟,后者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叹了口气,尤屹只得上了楼,打开自己家的门。   没有想象中的凌乱和狼藉,他的房间被人很认真的收拾过,不仅每样东西各归各位,甚至连卫生都被人仔仔细细的打扫过。   周伟在他身后关好门锁,道:“我回来找过你,你不在,后来我找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   尤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淡淡的“哦”了一声。   被人整理过的家有一种陌生的气息,尤屹不大喜欢。   他走到窗户旁边,岔开腿打开了那扇老旧的窗户,让外面的冷空气吹进来,最好吹进自己的心里,把这股莫名的燥热压下去。   “周伟。”尤屹背对着他,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苦笑道:“有些话我只说这一次,我不喜欢让别人看见我这一面,软弱又敏感,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我厌恶这样的自己,这样的人是什么都遭受不住的。”   “我这个人既没有一技之长头脑也不够聪明,固执又喜欢虚张声势,喜欢独来独往但是又会害怕一个人,我很倔,也很冲动,做事瞻前顾后,比不上几个哥哥,有些卑鄙,甚至还很穷,我除了一副还让人看得下去之外的皮囊之外什么都没有。”尤屹转过身看着周伟,道:“如果你只是对我悲惨的人生经历打动,或者是因为马叔的缘故和我争些什么,又或者和莫尧一样,要是这样,周伟,你可以到此为止了。”   尤屹摘下了眼镜,转过身背对着那个人。   “从这扇门走出去,明天一早,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尤屹摇头道:“其实原本也没有发生过什么。马叔那儿我不会多说什么,你随便想做什么都可以,周伟,你用那个秘密耍过我,我开枪打过你,也算是扯平了。”   尤屹深吸了口气,说出憋在胸口里的最后几个字。   “到此为止吧。”   遇见你很开心,但是这东西比皮肉伤疼多了。   身后的人有些声响。   而后再也没了声音。   整间屋子瞬间安静的可怕。   尤屹探着头看着窗外,他很想看看周伟离开的背影,看过了之后就可以潇洒的对这个人说句“再见”   人总是在成长,经历第二次失败之后,尤屹发现自己比较能拿得起放得下了,或许现在会很疼,可是过了今晚,尤屹想,过了今晚之后,一切就会回归原位,不痛不痒的活着,这样想想也挺好的。大概自己还是比较适合一个人待着,只不过为什么会觉得眼角有些酸涩。   尤屹大力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胸口也跟着有些发闷难受,尤屹无意识的伸手抓了抓。   然后就抠掉了自己的一块血痂。   “操。”   他看着手指尖的血迹骂了一句,想着去餐桌上找张纸巾擦擦,而后他就撞到了一直站在他身后那个人的怀里。   尤屹愣了愣。   “尤屹。”他听见周伟说道:“你想过离开吗。”   作者有话说:   见面啦 第38章 (上)   周伟在遇到尤屹之后想过一件事。   自己是警察的线人。   是给警察提供情报,提供证据的人。   作为线人,你要相信自己的人设,你要让自己无限接近这个人设,因为要让对方相信你是这个人,所以你要成为他。不仅仅是扮演这个人,甚至连你自己都要相信你就是他。这样很容易让人精分,有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周伟会有一瞬间的恍惚,因为他忘记了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   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理由变成线人,又经历了怎样的过程,背负了什么,或者说在这之前你有多么正义,有一点是无法从心理磨灭的存在。   那就是负罪感。   欺骗人是有负罪感的。   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这种谎言叠加谎言所带来的的负罪感是无法磨灭的。   随之而来的,就是你对自己产生怀疑,扮演的角色太入戏,你会迷失自己。   周伟自认为从成为线人以来一直可以镇定自若,一切都向着自己最先预设的方向发展,假杀掉尤屹接近马叔获取信任,得到证据,或者接近尤屹,进而从他身上得到有用的情报,拉下马叔,而后自己可以脱离这些,也许会为了防止有人复仇假模假式的坐几年牢,然后脱离这一切,过新的生活。   这是预想的。   但这种平衡却被尤屹打破了。   周伟不知道应不应该把对尤屹这种感情归结为负罪感,无论哪一种,自己在他身上迷失了自己。   有过那么几个瞬间,周伟很想背弃身上的枷锁。   什么都不做,就留在这里。   他不知道是自己彻底的成为了这个人,还是自己原本就是这样。   周伟想,也许只有等这一切都结束,才能知道答案。   尤屹回到卧室很快的换了身家居服走出来,条纹的家居服由于长时间没有得到主人整齐的叠放,衣服上随处可见的褶皱,尤屹倒是不以为然。家里被周伟收拾过,他找了好一会才找到拖鞋在哪里。   “你收拾这么规整,我什么都找不到了。”   尤屹嘴上不满意,可脸上却一点儿不满都看不出来。   他挠了挠头看向周伟道:“你要洗澡……”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周伟的肩膀上还有自己留下的贯穿伤,不可以碰水。   尤屹撇了撇嘴,道:“用换药吗?这个我在行。”   周伟点点头说了句“好。”   其实也不是今天非换不可,也不是周伟一个人不行,他就是想让尤屹看看,亲眼看看当初他心有多狠,枪伤是要留疤的,也让他看看自己身上唯一的疤就是他留下的。   尤屹蹲在浴室找了半天没有找到药箱在哪里,他的耐心有限,没办法,叹了口气,他走到客厅。   “你放哪儿了?”   他皱着眉,穿着褶皱的家居服,就连头发都很乖巧,身上散发出最普通的烟火气。   对于尤屹而言,有点违和,周伟却看得很舒服。   他本来就该这样。   其实有些好奇如果尤屹没有经历过这些会成长成为什么样。   周伟指了指客厅的壁橱。   尤屹翻了个白眼,不满道:“早说啊。”   打开壁橱,找出那个白色的药箱,尤屹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刚好够用。   找出几样必须的用品,尤屹指了指周伟,命令道:“脱衣服。”   距离刚刚自己的包扎已经有一会儿,打了止疼针,虽然早就过了药劲儿,可好在都在能忍受的范围内,不过脱衣服的时候,周伟还是非常做作的叫了两声,一直看见尤屹的脸色有些泛白才止住。   一旦知道他是真的心疼自己,这种戏码就没必要演了。   尤屹专业的带上一次性手套,沾着酒精棉球擦拭着伤口周围。   “疼吗?”他问道。   他冰凉带着手套的手指触碰着自己的皮肤,周伟甚至都不敢动。   “不疼。”周伟道。   尤屹冷笑声,道:“你嘴巴都这么硬?”   忍不住加重手上的力度,酒精棉球用力的擦拭着伤口的正中,一直听到对方疼痛的闷哼声尤屹才停手。   “周伟,这种事要是再有下一次……”尤屹道:“如果你骗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尤屹突然攥紧拳头看着周伟。   “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重复着。   周伟沉默了片刻。   “不会有下一次的。”   他说的声音很小,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包扎好伤口,尤屹手指伸进纱布中间检查着缠绕的紧实度,确保一切没有问题之后才将药箱放回原处。   尤屹打了个哈欠坐到周伟的身边。   “今天差一点我就要把你当做钩子处理了。”   周伟看着尤屹,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刚刚他会说出那样的话了。   “就差一点。”尤屹比划着笑道:“还好你不是。”   周伟不在看着他,将目光看向别处。   “那如果我就是个钩子呢。”周伟道:“除了弄死我之外,你没有想过别的吗?”   “例如说就地伏法?”   尤屹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大笑起来。   “周伟,你觉得我干了这个之后还有就地伏法那个觉悟吗?”尤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抬起一只脚踩在窗边的大理石上,道:“我的人生不能由别人来审判,能审判我的人,只有我自己。是别人让我变成这样走上这条路,我宁可死,也绝对不允许别人来审判我。”   既逞强,又倔强。   周伟有些无奈,但想想,这就是尤屹。   不肯低头。   “其实我以前是这样想的。”尤屹的表情突然缓和下来,看着周伟笑道:“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因为你改变了我。   尤屹笑了笑。   “如果是你。”他道:“如果是你被警察盯上,你会怎么办?”   周伟想了一会儿。   他不想给尤屹什么肯定偏激的答案。   因为那不是发自内心。   “活在当下。”周伟重复道:“活在当下,不拘泥于过去,也不要寄托未来。”   尤屹愣了愣。   周伟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尤屹额前的碎发。   他手掌的温度很高,尤屹的额头却有些凉,摸上去很舒服。   “尤屹。”周伟温柔的看着他笑道:“我们只需要活在当下。”   尤屹的眉头微蹙,他偏过头看着家里廉价的地板。   他很庆幸,周伟和那个人一点都不一样。   尤屹抿起嘴巴狡猾的笑笑。   “你今天说过的话可不能忘了。”他笑道:“因为我可是会记一辈子。”   周伟看向尤屹的侧脸。   尤屹又重复道:“要是再骗我,我真的会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   甜一下 第39章 (下)   在浴室里洗了个澡,尤屹觉得清爽许多。   虽然身上的疤不足以让自己敞开了洗个大澡,可是这难以名状愉悦的心情比什么都重要。   尤屹搓着自己被水蒸气弄得红扑扑的脸从里面走出来,他的小臂和指尖被水泡的有些发白,指纹皱巴巴的,他不甘心的拿着自己的大拇指用力的压了压。桌子上有一杯准备好的温热的水,透明干净的玻璃杯上满是水蒸气水珠,温度却刚刚合适。   尤屹原本不想喝,可走到一半,他又返回来,特别没有骨气的皱着眉将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不就是杯水么,我还不敢喝了?   尤屹盯着空着的水杯看了一会儿,才打开了卧室的门。   这种小事上的温暖对他来说总是格外受用。   刚刚路过的时候没有注意,这会儿才发现周伟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尤屹家里的床比较简单,床头是最最普通简单的木头板子,一点儿海绵的装饰都没有,很硬,周伟正靠在上面,背挺的笔直,翻看着自己一直放在桌子上的那张五兄弟的亲密合影。   “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你其他几个哥哥回来?”   尤屹笑道:“要回来干什么,变得和我一样?”   周伟抬头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照片放在一边,拿起身边准备好的干毛巾扔在尤屹的脑袋上。   尤屹都不知道自己家里干净的毛巾都放在哪里。   “明明是我家,你居然比我都熟。”   周伟笑道:“过来。”   尤屹皱眉不解道:“干什么?”   他要是能好好听你的话也许就不是他了。   周伟叹了口气站起来,他比尤屹高半头,刚好可以够到这个人湿润的发。   他刚刚退了烧不久,不能再着凉。   周伟拿起那条干净的毛巾轻柔的擦拭着这个人的头发。   不像主人脾气这么倔,他的头发倒是意外的柔软。   尤屹有点不适应,下意识的躲开站到一边。   “给我。头发我还不会擦了。”他的耳朵有些微微发红,烦躁的将毛巾伏在自己的头顶看向周伟道:“你衣服被我弄湿了。”   语毕,他没再说什么,拿着毛巾走去了客厅。   周伟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水迹,转而侧过头看了看,尤屹像是泄愤,又像是被害羞逼急了的样子,正低着头大力的搓着自己的头发。   觉得自己的头发已经所剩无几,尤屹才罢手,耳朵也没有刚刚那么红了,他将毛巾在阳台挂好。   周伟仍旧在卧室开着夜灯看着自己的那张合影。   尤屹从来不是放不下过去的人,合影一直摆在这里也不是真的为了所谓的‘全家福’   这张合影的背后有一个秘密。   或许再等等,尤屹想,自己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周伟。   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微博看了看,林垣酒吧的官方微博仍旧停留在那天进货的那条,没有更新。   打开评论瞧了瞧,寥寥无几的评论,作为博主也并未回复任意一条。   周伟仍拿着那张照片。   尤屹不满的夺过来将照片摆好。   “你都看了几遍了。”尤屹撇嘴道:“这上面有什么。”   他的耳朵又在周伟的视线里红起来。   “没什么。”周伟笑道:“我就是不喜欢在你这儿看见他。”   尤屹知道他话里说的是谁。   有些得意的从桌上拿了支香烟点燃,尤屹笑道:“谁还没有个过去啊。我都说了,别记恨他,是非善恶都是他教会我的。”   “这些我比他会。”周伟道:“要是你早点遇见我就轮不上他了。”   “那得怪你自己。”尤屹笑了笑。   周伟看着尤屹沉默了片刻,尤屹好像猜到什么,拿起桌上的烟盒比划着,道:“要来一支吗?”   摸出一支香烟递给周伟,后者手指接过将香烟衔在嘴边。   “打火机……”   周伟的话没有说完,尤屹突然侧过头将自己已经燃烧的香烟凑近周伟的衔在嘴里的那支,点燃了它。   点燃的不仅仅是一支香烟,还有周伟心里那团燥热。   两个人不过两支香烟的距离,有些暧昧的举动,点燃的香烟带来的充斥鼻尖的烟从周伟的鼻腔里呼出,模糊了尤屹的脸。   尤屹看着周伟单纯的笑了笑。   他其实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可是周伟不这么想。   他站起来将没有抽几口的香烟熄灭在烟灰缸里,回头看着尤屹道:“我去刷牙。”   尤屹愣了愣,好半天才看着手里的香烟“啊?”了一声。   浴室里传来对方刷牙盒流水的声音,尤屹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脸不可控的腾的红起来,他捂住自己的嘴巴蹲在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能眨巴着眼睛紧张的看着自己脚上的棉质拖鞋。   周伟很快刷好牙回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蹲在地上的尤屹。   尤屹也正红着脸仰着头看着他。   好半天尤屹才憋出几个字来。   “……你,你刚刚该不会是想要吻我吧?”   语言系统先于自己的大脑中枢,不受控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尤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站了起来,顾不得自己酸疼的腿,也顾不得周伟说了什么,慌张的将香烟熄灭在烟灰缸里。   尤屹木讷了几秒自说自话道:“那我也得去刷牙……”   周伟看着尤屹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有一瞬间,周伟突然觉得没有那么恨莫尧了,因为他是个煞笔,错过了这么好的人。有这么干净,这么单纯的人就在身边,他却舍得就这样丢下。周伟看着烟灰缸里慌乱中熄灭的,两个人的香烟,他发现自己是真的很想拥有尤屹。   不是迷失,不是入戏。   一切都是发自内心。   与罪恶感无关。   周伟长舒了口气。   尤屹在浴室里刷好牙又心里斗争待了好一会才从里面走出来。   出乎意料,卧室那边黑着,居然熄了灯,周伟已经睡了。   尤屹却突然无耻的觉得有些失望。   明明连心里斗争都做好了,却戛然而止。   黑暗中他看不清周伟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尤屹走过去关了客厅的灯。   他站在卧室门口看了一会儿。   尤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偷偷的,小心翼翼的吻了周伟的眼睛。   嘴边渐渐扬起笑容,尤屹走到周伟身边,他弯下腰伸手盖住了周伟的眼睛,而后吻了他的唇。   手下的人动了动。   假睡的人扶住尤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周伟。”尤屹笑道:“你睡得着吗?”   作者有话说:   真的,我不能开车,要不大家脑补一下?   一直追到这里的大家,觉得故事怎么样?   还有就是作为笔者,突然觉得尤屹好可爱哈哈哈 第40章 (上)   早上睡醒的时候尤屹还有点懵。   一觉到天亮的感觉太陌生,搞得他有点不适应。   失眠的毛病来的快,走的也蹊跷。   尤屹还是有点困,闭着眼睛在床上懒了一会儿,廉价的窗帘根本阻拦不了外面直射眼睛的阳光,尤屹没办法,只得将被子拉高蒙住自己的脸,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心里还想着,等着一定要花钱买个厚实的窗帘,多少钱都不能心疼。   窗帘就是在这会被人拉开的。   老旧的铁质索道发出刺耳的声响。   尤屹腾的一声掀开被子坐起来。   周伟的人影就站在窗户旁边。   尤屹叹了口气,摸索着找到桌上的眼镜搭在衣角上擦了擦。   “几点了?”   周伟看了看墙上的钟表道:“十点半。”   尤屹搓了搓自己仍旧睡得懵逼的脸,掀开被子走下床。   他的裤子因为睡觉姿势的缘故这会全都集中在膝盖以上,露出修长的小腿。   周伟看了一眼立刻将脸别过去。   早上要忍住。   他告诫自己。   “不能再睡了。”尤屹穿好拖鞋理好自己的裤子道:“今天晚上马叔还有一批货要上岸,我得去接。”   他刚刚睡醒的样子实在讨喜,周伟忍不住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   尤屹似乎还不习惯这样亲昵的动作,身体有些僵硬的躲闪开。   客厅的餐桌上摆放着准备好的早午餐,尤屹洗漱之前瞧了一眼,除了两杯热乎乎的豆浆之外,还有油条和两枚精致的煎蛋。睡醒居然有饭吃,这对尤屹来说有点新鲜,鼻子凑过去嗅了嗅。   “你做的?”他问道。   周伟摇了摇头将手里的手机放到一边。   “你的冰箱里除了一个亮着的灯之外什么都没有。”周伟补充道:“早上起来我去楼下买的。”   尤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哦”了一声。   不是感叹自己冰箱有多干净,而是感叹自己睡的可真沉,居然连他下楼买东西都不知道。   尤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是真的失眠。   只是缺少一个看护。   一个陪伴的人。   这个想法太矫情,尤屹不喜欢。   洗漱完毕尤屹搓着自己的嘴角走回客厅。   周伟正坐在那看着手机。   尤屹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   气氛有点尴尬,尤屹戳着盘子里的煎蛋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比较好。   好在周伟不以为然,他喝了口眼前的豆浆抬起头看了看尤屹盘子里的煎蛋。   “不喜欢?”   尤屹摇摇头解释道:“不是。”   大概猜出来尤屹心里在想什么,周伟笑了笑。   尤屹清了清嗓。   “你是不是很久没回公司了?”他笑道:“老板这么懈怠?”   找了这么个蹩脚的话题,周伟却很自然的接话。   他道:“小的案子助理都能应付,处理不了的可以让言烨一起交给我,但是每个月的例会还是不能缺席,偶尔也要做做样子,平常的话……,要是我不在他们就没办法运行下去,那也太没用了。”   公司里面的条条道道尤屹实在不懂,只能装作很懂的样子点点头。   周伟道:“你想学?”   尤屹摇摇头,回道:“不想。”   他嘴巴硬,人也倔,周伟没指望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实话。   “晚上自己去?”   尤屹点点头,“恩”了声,道:“对,就我自己一个人。我爸精得很,时间地点都是临近才会告诉我,所以我这一天都要待命。”   周伟套话道:“为什么不多带几个人,这种事很危险。”   “习惯了。”   尤屹有点得意。   论起公司怎么运行他不懂,可是要说走私里面的事儿他可比周伟清楚的多。   “一个人其实也是我爸的主意。”尤屹道:“一旦有被警察盯上,一个人被抓总好过很多人被抓,真审起来,一个人出错的概率会小很多。就是很容易被黑吃黑,不过有我爸在圈子里的势力,也很少有人会挑战。”   “他就不怕你出事?”   尤屹突然笑了。   “我是花钱买来的,有什么舍不得的。”   他倒是很看得开。   尤屹抬起头看了看周伟。   “你想来?”   周伟没有说话。   尤屹摇了摇头道:“不行。我还拿不准我爸对你是什么主意,再者,这事儿有点危险。”   他想了一会儿又道:“我爸之前让你找谁来着?”   尤屹是明知故问,周伟明白,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他道:“林森。”   他的衣袖挽过前臂露出一截好看的手腕,尤屹从桌上的烟盒里拿走一支香烟夹在指尖点燃。很自然的坐在客厅简陋的餐桌上,双脚踩在一边的椅子上,转过头看着周伟,特别得意的笑道:“他在我这儿。”   你看我是不是特别牛逼。   尤屹的脸上就写着这几个字。   所以即便周伟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很配合的装作不知道。   他喜欢看尤屹得意的样子。   “其实人你早就找到了。”周伟道。   尤屹点点头。   “对。我原本是很想把他交给我爸。但是中途我改变主意了。”   周伟道:“为什么。”   尤屹笑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爸想从林森身上得到什么。”   “我听说林森是很早和马叔合作的人。”周伟接着道:“他手上应该有能让马叔惹麻烦的东西。”   尤屹得意的看着周伟抖了抖烟灰。   “巧了,这东西也是我想要的。”   圆圆的玻璃镜片遮住了尤屹明亮的眼睛,周伟再一次察觉到尤屹其实很聪明。   他不像表面上对所有事都很漠然,相反,他非常关心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周伟试探道:“这东西对马叔有用,对你有什么用?”   尤屹缓缓的抽了口手里的香烟。   “他用五千块钱买了我的命,我也想用这些去买他的命。”尤屹正色道:“虽然物价变了,可我不觉得亏。”   其实尤屹不想让周伟看见自己这一面。   可是有些话要说在前面。   尤屹希望周伟能够明白,虽然我们两个有了亲密的关系,可是在某些事上尤屹一步都不肯让。   以德报怨,尤屹觉得太可笑了。   你把我搞成这样,还让我无偿的给你卖命,哪来这么赚的买卖。   要是真没有点东西拿在手上,尤屹还真的不放心。   作者有话说:   不知不觉写了三十章,原本我打算二十张完结的orz 第41章 (下)   马叔一直认为自己花钱买了一只任劳任怨的小绵羊,可周伟看着这个小绵羊也早就进化了。   很多事只是尤屹不想,而不是不知道不会做。   说不准尤屹切开也是黑的。   前几天周伟从陈松那知道的住处周伟最先让言烨去找人盯着,而后才告诉了故千朗这个消息,临了他还嘱咐故千朗,告诫他林森现在不能动,不然会暴露自己,故千朗急功近利,不嘱咐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言烨去盯了两天,很快就发回来信息。   从一楼到顶楼言烨给自己列了一个表。   他办事有效率,也很细心。   周伟总是隐隐有种预感,其实言烨察觉出了什么,只是没有去求证,没有揭穿。   列表上住户是谁,有几个人,上下班的时间都注明。   只有三楼一户人家是空着的。   言烨还备注了一行字。   ‘两天内,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在相同的时段出现,每次停留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这个消息和故千朗告诉自己的差不多,看来林森就躲在三楼那间房子里。   能让林森藏在这里这么久神不知鬼不觉,尤屹也算有本事。   周伟打开手机瞧了一眼,故千朗发了条信息过来。   先头长篇大论,好几行字,他惯有的风格,周伟懒得看,后几行字才是正题。   周伟烦躁的打了几个字过去。   ‘今晚尤屹有交易’   故千朗很快回过来:‘在哪儿’   ‘我还不知道’周伟回道:‘林森的事儿没了(liao),马叔对我还有戒心,尤屹做不了主’   意外的,故千朗这次没有立刻回复,而是隔了两分钟才发来信息。   ‘把林森在尤屹手上的事告诉马叔,想让他信任你,这是最快的办法。’   由此可见,故千朗这个公务员可真是自私。   周伟点燃一支香烟,回道:‘尤屹会被马叔杀掉。’   故千朗回道:‘我们可以想办法救他’   周伟看着短信冷笑两声,马叔如果想杀一个人怎么会给你救他的机会。   故千朗这个谎言未免太拙劣。   隔了两秒故千朗又发来道:‘其实你早就知道该怎么做,顾及他?’   周伟抖了抖烟灰。   不得不承认,在有些方面故千朗还是很了解自己的。   他看着故千朗又喋喋不休的发了下一条。   ‘容我提醒你,就算你不这么做,等这件案子我们办成了,尤屹犯得那些事,也免不了一死,这点我重复过很多次,你心里也清楚。’   ‘周伟,无论尤屹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理由,他做的那些事也无法磨灭,那都是铁证,他就是在违法犯罪。’   文字很冰冷,可是故千朗说的偏偏都是实话。   周伟有些不快。   尤屹正在厨房切着刚买来新鲜的水果,他害怕果汁溅到身上,脱了上衣,不过看着他好像不大会做这些,不是皮拨的太厚带走了果肉,就是切的奇形怪状,周伟看着他在那烦躁了一会儿,最终作罢,也不切了,将水果塞进自己的嘴里。尤屹的背部的肌肉很修长,不会结实的过分,上面大大小小的疤痕不少,诉说着他的过往经历,但肩胛骨却意外的很漂亮。虽说所有的人终点都逃不过死亡两个字,可是那种死法周伟觉着不适合尤屹。   被审判,被拘禁,尤屹受不了的。   周伟熄灭了香烟回给故千朗最后一句话。   ‘故千朗,在我这儿你得听我的,别把我逼的太紧。’   毕竟反水的事儿自己不是第一次做。周伟觉着故千朗明白自己的意思。   收回手机,尤屹刚好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看了眼周伟桌上积满的烟灰缸,默不作声的拿出去倒掉。   扔给周伟一颗橙子,尤屹笑道:“碰到难事儿了?”   他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歪着头看着周伟。   “和哥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你,”   他得意的弯起眉眼,看着像个喜欢炫耀的小学生。   周伟抬起头看着尤屹道:“怎么最近没见你出去放高利贷,难到最近借钱的人少了?”   “我账本被人偷了。”被问到痛处,尤屹撇了撇嘴,人从桌子上滑下来道:“账本一直没追回来,我都没法开工。”   的确,偷账本的人林磊找到了,可是账本却不在他那里。   这事儿有点麻烦。   “不着急?”周伟道。   尤屹点点头,道:“着急,但我没办法。”   他回答的淡定,就像偷的账本不是他的,而是别人。   “对方是什么人?”   尤屹摆了摆手,摇头道:“这是我的事儿,你别管。”   他不喜欢周伟触碰这些,现在仍旧是这样。   “你还没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什么。”尤屹指了指刚刚倒掉的烟灰笑道:“抽了这么多烟,真有烦心事儿啊?”   周伟道:“想知道?”   尤屹点点头,一脸虔诚。   虽然不喜欢周伟参与到自己的事情里来,可尤屹却很喜欢参与到他的事情里去。   “我在想林森的事儿怎么办。”   “……”   尤屹后悔了,心想,早知道就不问了。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周伟的肩膀上还包扎着新换好的纱布,上面隐隐的能看得见内里的结痂。尤屹的目光在那上面停留片刻,不安的抓了抓自己相同的部位。   “我爸对林叔叔是什么想法。”他道。   “你了解马叔。”周伟道:“马叔想见到的不是林森这个人,而是他的尸体还有他手里的东西。马叔听说林森把过去有关的交易都放在一个U盘里。这个U盘马叔很感兴趣。”   “这两样我都不会给他。”尤屹正色道:“林叔叔把U盘交给我的唯一条件就是保他的命。我可不能食言。”   周伟道:“U盘在你手里?”   尤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只得无奈承认。   “U盘是有密码的,输错会自动注销里面的东西。”尤屹道:“我原本是计划送林森出境,密码出境后他才会告诉我。谁知道他居然有一天偷偷跑出去被人看见,好了,现在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他。”   尤屹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他注视着面前的周伟。   “如果你找不到林森,我爸会对你怎么样?”   周伟想了一会儿,尤屹现在小脸煞白,他实在不想说什么真话来吓唬他。   端起桌上的纯净水喝了一口,周伟故作思考状道:“找不到人也不会怎么样,大不了他不再信任我,而我回公司好好上班,以后再也不碰这些。”   尤屹闻言苦笑摇头道:“在我爸眼里他不信任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   如果找不到林森马叔很大概率会杀了周伟,在他的概念里,他会觉得周伟心里有鬼才没有找到林森。   意识到这点的尤屹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耳朵。   “你让我再想想。”   他搓了搓自己的耳朵。   偷偷藏下林森,得到U盘,尤屹每一步都走的够艰辛,如果把这些都交出去,那自己做的这些就都没了意义。尤屹以前天真的想过拿着这份U盘说不定可以换一份自由,再不济也可以离开马叔的身边,哪怕只能安生的过几年也可以。可现在周伟和这件事扯上关系,尤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有可能一辈子困在这里面,但是周伟可以活着。   尤屹犹豫了。   他不是不相信周伟,只是他拿不定主意到底自己应不应该这样做。   “周伟,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件事。”尤屹道:“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公司不去做,一定要来淌走私这趟水?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难道真的这么想赚钱,欲壑难填吗?”   周伟笑道:“以前还好,但是我最近发现我比之前更要想淌这趟水。”   “不行。”   尤屹的手掌重重的落在桌面上发出声闷响。   他抬起头看向周伟道:“林森的事儿我来办,死也好,活也好,我会在我爸面前给出一个合适的说法。至于你,周伟,我找人安排你出境,你别陷的太深,现在走还来得及,走私赚的那点钱都不够你买棺材本的。你最好别上这趟船。”   尤屹这几句话说的很用力。   周伟能感觉到,他比以往都要真情实感。   头上的青筋几乎都要爆出来。   小脸涨的通红。   周伟忍不住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尤屹,我想取代你。”   尤屹愣了愣。   大脑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你痛苦,所以我想取代你。”周伟接着说道:“所以我越发的想要趟这趟水,让你可以脱离这一切。”   “谁他妈说我痛苦的。”尤屹吼道:“你很了解我?别自以为是。”   从小到大尤屹不是那么容易暴露情感的人,更不是那种软弱到喜欢哭的人,可是这一次,他却瞬间红了双眼。苍白简洁的语言往往是最有力的东西,它能用力的撞击你的心脏,让你疼,也让你暖。   尤屹上前一步抓住周伟的衣领,头深深的沉下去不敢对视着他。   “我有时候真后悔和你说过这么多,让你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东西,让你知道以前的我。这些会影响你的判断。”尤屹喃喃道:“……也会影响我的判断。”   尤屹一瞬间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周伟任由尤屹抓着自己没有动,他想起来第一次看见尤屹的样子,在街拐角,尤屹叼着香烟,颓废又冷漠的站在那里抽着烟,眼底一片灰暗,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也好像他只是拐角人头攒动中一个突兀的存在。   “没有影响我什么。”   周伟笑了笑,或许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尤屹就已经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你说你想取代我?”尤屹确认道:“心里话?”   周伟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回了一个“对”字。   尤屹抖的更厉害。   “别他妈的乱说这样的话,这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知道莫尧也和你说过一样的话。”尤屹苦笑道:“然后呢,然后他就远走高飞,我就被抛下了。”   “我不是他。”   周伟摸着尤屹的侧脸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周伟道:“取代你,不再看你痛苦。”   “我再说一次。”尤屹深吸了口气道:“我一点都不痛苦。别用你的标准来衡量我。”   虽然红了眼睛,可尤屹到底倔强,没有一滴泪落下来。   “我还是那句话。”尤屹越发抓紧周伟的衣领道:“你要是骗我,我一定会在你杀了我之前,亲手杀了你。”   他红着眼睛看着自己,周伟仍是安抚的揉了揉他的头。   其实周伟很怕会有尤屹说的那一天。   ————————————————   骆辛晚上十点出现在尤屹小区的门口。   一个小时之前收到了马叔的交易信息,马叔不会告诉骆辛具体的时间地点,他只会告诉骆辛去接尤屹。   不过这次很意外,尤屹早早的就等在了那里。   他穿了一件厚实的黑色羽绒服,不和谐的带着羽绒服自带的黑色帽子,整张脸都缩在里面,很冷似得,两条腿交替的站在地面上,来回的动着。   骆辛觉得尤屹身上多了些烟火气,很适合他。   打开车门坐进去,尤屹在手掌里哈着气来来回回的搓着回暖。   “去哪儿?”骆辛问道。   尤屹将手捂在空调上暖着,摇头道:“先交待你件事。”   骆辛点点头。   “林磊还在你那儿吧?”   “对。”骆辛道:“你想见他?”   尤屹摇摇头,搓了搓手。   “你再去问一次林磊,那天找陈松的人到底是谁。”尤屹正色道:“我突然觉得,林磊根本没有说实话,其实陈松那天见的人就是周伟。”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 第42章   骆辛的大脑反应了几秒钟,而后不可置信的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尤屹。   “你的意思是说,周伟是警察?”   尤屹打开车里抽屉瞧了瞧,里面扔着两盒自己平时用的那个牌子的香烟。   比起第一次的感觉来说,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了些不确定的因素,尤屹觉着自己镇静很多。   抽出一支香烟夹在指尖点燃,尤屹皱眉道:“没有人会空穴来风的对你好,尤其我这种人,除非他想从我这得到点什么,偏偏周伟的目的太明显。我不是第一次怀疑周伟,只不过这次,我觉得自己八成猜对了,即便他不是警察,他也是和警察带点关系的人。”   “您就靠这点猜想怀疑人家?”骆辛不解道。   尤屹抬起脚用力的踹了踹骆辛的椅背。   “擦。”他骂了句道:“他给你了多少好处,帮他说话?”   骆辛撇了撇嘴,立刻陪笑。   “我哪儿敢啊……”   尤屹白了他一眼,抖了抖手里的香烟。   “我的账本一直都没有找到,我就很奇怪,你说林磊能藏到哪儿去。”尤屹百无聊赖的瞧了瞧车窗,接着道:“那天我在林磊楼下等你,偏偏这么巧,我看见了垃圾桶里的一张快递单,寄件人是用字母替代的,收件地址居然是警察局,哪个正常人会往警察局寄东西。林磊没有撒谎,他真的把账本送去了警察局。”   骆辛愕然,脚下下意识的踩住刹车将车停在一边。   “什么时候的事儿。”骆辛道:“为什么不早说。”   “早告诉你有个屁用,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你他妈都被周伟收买了。”   尤屹是真生气了,冒出不止一句的脏话来。   骆辛摇了摇头,不解道:“不对,如果警察拿到了账本你就不会好好的在这儿了。”   “对,问题就在这儿。”尤屹道:“拿到了证据却不来抓我,我一直没想通为什么。就在刚刚我突然想通了,因为有人想从我这儿得到更有用的东西,我还有价值,所以他们没有来抓我。巧的是周伟就是这样的人,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心里都还打着别的主意。”   尤屹看着车窗外的公交站牌叹了口气。   “取代我?取代我之后说不定就会丢下我。”他笑着评价道:“王八蛋。”   尤屹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没有那么生气,这是为什么,他想不通。   “这也都是您的猜想。”骆辛不安的看着尤屹提醒道:“我去问了林磊才能有结论。”   尤屹的手指无意识的在腿上画着圆圈,点点头。   他隐隐有种预感,遇见周伟之后,自己的人生一直在倒计时。   好像终点也不远了。   意外的是,自己这次有点过于淡定。   就好像是演习了很多次,当终于迎来表演的时候,心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兴奋,取而代之的都是疲倦。   ————————————————   两个人的车在码头附近停下来。   上次是为了试探周伟,这次尤屹来的才是马叔真正的码头。   表面上是和企业合作的国内外贸易运输,实则里面总会掺杂私活。   大大小小,不同颜色的集装箱整齐的落在一起,几乎占据了码头的三分之二,堆叠的方式就像是迷宫一样。码头占地面积不大,可是货物却很多,旺季的时候来来回回装卸的车辆虽算不上多,可也能掩人耳目。但这个码头也不是全年都开放,为了不引人注意,每年也有几个月是休工,安安静静的集装箱就像是一个个规整的坟墓。   老规矩,骆辛的车在下一个街口等着自己。   尤屹下了车,他需要自己穿过一条街到达码头。   有的时候尤屹真的算不清自己到底在这条路上走了几年,也不知道自己最终的结局会被埋在哪个集装箱里,他只知道只要自己不死就要这样走下去。   虾叔仍旧在值班室坐着。   盲人不需要开灯,值班室黑着,尤屹远着看真无法判断里面是不是还有人。   听见有人进来,虾叔慢慢的站起来。   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力却异常的敏感。   “你自己来的?”虾叔道:“上次那个人呢?”   尤屹佯装叹气笑道:“死了。”   “死了?”虾叔笑了两声摇头道:“死人是不会走路说话的,你身上还有那个人的气味。”   尤屹愕然,赶紧拉开外套嗅了嗅自己的衣服。   嗅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虾叔是在诓自己,偏偏自己还上当了。   “有个人陪着是好事。”虾叔眯起看着和常人无异的眼睛笑道:“独来独往,你太孤独了,是该有人陪你。”   明知道对方看不见,尤屹还是用力摇摇头否认道:“我不需要。”   虾叔不再多言,走去里屋拿了张纸条出来。   纸条很窄,刚好容下一行字,是行坐标。马叔知道虾叔是盲人,他看不见,提前告诉尤屹又不放心,只得选了这样一个稳妥的方式,每次都是等尤屹上了码头之后才会将货物的坐标告诉他。   将手里的坐标记下,尤屹掏出兜里的打火机点燃了这张纸条。   闻到纸条燃烧的气味虾叔才点点头。   尤屹在屋里抽完一整支香烟,计算着时间差不多,而后才走出去。   码头的另一端,对方的人已经到了。   除了领头的赵老板之外,又高又壮的随从他带了四个。   到底是有多怕死。   尤屹之前和这个人交易过,他还记得这个人的脸。   几个人正在靠近,尤屹却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仍旧在原地抽着烟。   他在等一条短信。   为首的赵老板走过来上上下下的看着尤屹猥琐的笑了笑。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衣,和尤屹的厚重羽绒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久不见。”那人笑道:“听说你整了那几个菲律宾人之后安静了好一阵。没生意?”   尤屹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撇过脸,将香烟踩在脚下熄灭。   淡淡的“恩”了声,点点头,算作回应。   “你总是话这么少。”   赵老板的嘴周还有青色的胡渣,看样子一晚上都没睡。   “你年轻漂亮,总是给人一种很好欺负很好说话的感觉。”赵老板游刃有余的笑着,道:“有时候我也好奇,马叔就真的舍得你一个人出来,我这种老实的人也就罢了,万一有人黑吃黑怎么办,我就舍不得看着你做这些。”   尤屹冷淡的看着一眼这个有些油腻的中年人。   像赵老板这种人,眼睛里都透着恶心和贪婪。   尤屹突然笑了,而后走了过去。   他的手腕很自然的架在赵老板的肩膀上,靠近他的耳朵,在他的耳边挑逗的吹了口气。   尤屹笑道:“你看那儿。”   顺着尤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赵老板看见了黑夜里最为诡异的红外线。   “砰。”尤屹在赵老板的太阳穴上笑着比划着:“怕吗?”   过分的低调是为了自保。   马叔的确舍得自己,可尤屹舍不得自己。   赵老板似乎被激怒了,头顶的青筋都爆出来,恶狠狠的咬着后槽牙。骂了几句脏话。   “你们这是信不过我?”   尤屹抓了抓脸,露出有点为难的样子。   “别多想,我这是自保。好聚好散。”   冷冰冰的转过头,尤屹拿出手机瞧了一眼。   匿名陌生的号码发来一行和刚刚在虾叔手里一样的坐标。   尤屹抓了抓下巴将赵老板叫到跟前,将手里的新手机塞在他的口袋里。   “赵老板,一路顺风。”   他轻浮的笑着拍了拍赵老板的脸。   尤屹的这种态度大概也是他树敌多的原因之一。   有点虚张声势的狂妄。   马叔是个非常谨慎的人。   军火和钱从来不在一条线上交易,换句话说,尤屹从来没有接触过交易钱的那部分。他既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交易钱,也不知道在哪里交易。他自己也一直在找这个帮马叔交易金钱的人是谁。   临走之前,尤屹掏出自己的手机瞧了瞧。   林垣的微博上一片平静,只是在几分钟前刚刚回复了一个人的评论。   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可是在尤屹印象中林垣不是会弄这种花哨玩意的人,给自己的酒吧搞个微博,这太奇怪了,尤屹不得不留意。   码头的事儿了了,尤屹又原路返回。   骆辛正在车上打着瞌睡。   尤屹黑着脸敲玻璃窗将人喊醒。   “去哪儿?”骆辛刚睡醒,鼻音很重。   尤屹白了他一眼。   “我还能去哪儿?”   骆辛一本正经的回道:“你想去哪儿都行。”   “放屁!”   尤屹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骂了一句脏话。   被骂的突然,骆辛不知道尤屹想去哪儿,只得顺着这条路一直开着。   尤屹靠在车窗上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踢了踢骆辛的椅背道:“随便找个地方放我下来吧,一晚上没吃东西,我去找个二十四小时的店吃点东西,明天还要去见马叔。”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道:“也不早了,你回家陪老婆孩子吧。”   骆辛看了看好后视镜里的尤屹,点点头,仍是将车向前开出一段才停下。   车在路边停好,尤屹打开车门走出去,正想回头和骆辛告别,转过头居然看见了在不远处的周伟。   尤屹骂了句,重重的摔上车门,骂道:“骆辛,你这还不叫同流合污?”   “我只说了这一件事……真的,其他的我都不敢说。”   尤屹听见骆辛在后面补充了这一句。   到底周伟是用什么办法将自己唯一在身边的人变成他的?   尤屹有点不爽。   周伟笑道:“其实你周围关心你的人还很多。”   尤屹看着骆辛的车渐渐驶离自己的视线,冷笑声道:“他下个月的工钱你来付吧。”   “不高兴?”周伟道。   尤屹摇摇头,道:“哪儿敢。骆辛这笔钱够赚的,一次多少?”   周伟无奈道:“我只问他在哪儿能见到你,他要了我两万。”   尤屹笑道:“他敢要,你也敢给,我没想到我能值这么多钱?算算还是你这儿赚,我给我爸出苦力却一分钱都得不到,出生入死,连医药费都要自己承担。真亏。”   “零花钱也没有?”   尤屹看了周伟一眼,他明明知道对方是试探,却仍旧实话实说。   “我甚至都没碰过那些钱,我爸谨慎,他看不上我,金钱交易和货物是分开的。所以我都不知道我为他做这一次赚了多少钱。”   周伟沉默了一会儿。   尤屹看着他笑了笑,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想去喝酒吗?”他看了眼表道:“这儿离陈松的酒吧很近。”   周伟看着尤屹的眼睛品着‘陈松’两个字。   他觉得尤屹可能知道了点什么。 第43章   夜里正是酒吧生意最旺的时候。   尤屹其实很少来酒吧这种地方,他很少喝酒,也不喜欢喧嚣人头攒动的地方,会让人感觉烦躁和不安。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喝酒就像是一个小团体,所以尤屹这类人不大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去酒吧,想喝酒的话,在家喝酒不行么。   酒吧一条街都很热闹,唯有陈松的店面冷冷清清。   尤屹瞧了眼上面‘休息’二字的门牌,笑道:“你说陈松好好的怎么关店了?”   间隔几秒,尤屹补充道:“他是不是又惹上什么事儿了。”   周伟察觉出他话里的试探,却淡定的点点头。   回应道:“陈松这种人,如果不好好藏起来,早晚都会惹上麻烦。”   尤屹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你最近找过他吗?”他道:“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还记得吗?”   “有事找他问?”周伟试探道。   和周伟相比,尤屹总是不擅长试探的字眼。   要么说的太露骨傻子都能明白,要么就是弯弯绕绕好几句,一句都没在重点上,听不懂。   “没什么。”尤屹尴尬到:“我就随便问问。挺好奇的。”   尤屹的小聪明很容易被察觉,周伟笑了笑。   “我都忘了是什么时候见过他。”周伟佯装回想道:“上个月,还是大上个月,还是几周前,我真忘了。”   狡猾。   说话留一半。   这点和莫尧几乎一模一样。   尤屹忍不住暗自评价。   酒吧一条街有很长,陈松的店面休店,周伟却看着尤屹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索性跟着他一路走下去。两个人穿的都比较正式,和街角里攒动的时尚人头比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周伟倒是不介意,故意走慢几步看着尤屹的后脑勺。   “我明天晚上会回家。”   周伟想几秒才明白尤屹说的‘家’指的是哪里。   “我爸说要一家人热闹热闹吃顿饭。”尤屹掰着手指头算着:“大哥,大嫂,小侄子,还有一个老头,三份礼。”说道这儿尤屹叹了口气撇嘴道:“我爸连零花钱都不给我,礼的钱还要我自己贴补。”   周伟道:“莫尧呢,他也会给你备礼?”   “他不用。”尤屹眯起眼睛笑道:“我这是自找的,这是被买来人的自我修养。马屁我还是要拍的。怎么着也得上赶着讨好买家吧。”   对于他稀松平常的事,尤屹说的淡然,无所谓的眯起眼睛看着前面的路笑。   “我的愿望其实特别简单,就是希望能安生的过几年,哪怕第三年就有仇家找上门也行,但是现在,我脱离了我爸,没准第二天就会有人带着枪满世界找我泄愤。”尤屹假模假式的揉了揉眼角道:“所以我没法脱离马叔。”   说话间两个人走到了另一条街角。   陈松和林垣的酒吧只隔了这条街,顺着路走过去之后就可以看见林垣开的酒吧。   浮夸的名字,浮夸的logo,和林垣这个人一样的浮夸。   尤屹踢了踢地上的展板看着周伟扬起下巴笑道:“林垣的地盘,要进去看看,喝一杯吗?”   吸引周伟的不是林垣的酒吧,也不是酒吧里的酒,也不是林垣的地盘,而是他怀念尤屹醉酒的样子。   “你还从来没和我说过你的事儿呢。”尤屹临进门之前看向周伟道:“有机会也把你的事儿说给我听听,听说你在陈松手下做事的时候也干了不少。”   和其他酒吧一样,林垣酒吧里的客人不仅仅是跟着他混的那一派,普通的客人倒也不少。   虽说比不上前面街口的热闹,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对于尤屹而言,他的酒吧里既有熟人,也有一次都没见过的陌生人。   只是刚刚打开门迈入几步,尤屹就听见门口的几桌瞬间就没了说话的声响。   酒吧里突然安静了不少。   但也紧紧持续了几秒,几秒后,那些人又很快的别开目光不再专注尤屹。   对他们而言,大家都知道林垣和尤屹的过节,但看着尤屹只带了一个人,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也就不再过分关注。   周伟早就意识到了四周的变化。   “你和这里面的人很熟?”他问道。   尤屹端起刚刚调好的酒抿了一口。   他不太能喝酒,样式好看却高浓度的鸡尾酒往往会让这个人红了耳朵。   “有些我也不认识,但是他们好像都认识我。”尤屹自满的表情又露在脸上。   周伟的指尖摸着酒杯的边缘,却没有喝下去。   他道:“认识你是因为当初切掉了林垣的手指?”   “可能是因为这个。”尤屹拿着鸡尾酒里的装饰在酒里转着圆圈,回道:“没有人敢在林垣头上动土,但是我敢,因为我不得不这么做。”   “你们俩有过节?”   “没有。”尤屹摇了摇头,笑道:“他欠了钱还不起,当初借给他钱的人是马叔,如果我不去切掉他的手指,等到马叔动手,林垣整只手都保不住。”   周伟愣了愣,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理由。   他有些错愕的看着尤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尤屹打趣道:“觉得我特善良是不是?”   周伟摇摇头,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却仍旧没有要喝的意思。   “没想过告诉他真相?”周伟补充道:“说不定他会感激你。”   “我用不着别人感激我。”尤屹发出有些微醺的鼻音,手指不断的敲击在玻璃杯上:“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谁比谁干净,谁用得着感谢谁啊。”   他的样子看着有些醉了。   嘴里又开始胡乱说着。   周伟看了看他杯中剩的酒。   不过三分之二,要是他自己来喝酒还真有些危险。   尤屹探起身体拍了拍酒保的肩膀。   “林垣呢?”尤屹问道:“你们老板不在?”   酒保显然不待见他,肉眼可见的翻了个白眼,手里仍旧拿着白色毛巾擦拭着玻璃杯。   “他不在。”   “又不在?”尤屹道:“去哪儿了?”   酒保耻笑道:“你他妈算老几问东问西,不看看这是哪儿。”   松开酒保,尤屹倒是没气,维持原动作愣了会神。   他像是忘记了身边还有周伟,好半天才僵硬的转过头眼神有些微醺的看着他。   “每次我回来他都不在。”尤屹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懊恼道:“太巧了。”   周伟大概猜到了什么。   他将尤屹手边的酒杯推到一边。   “我去个洗手间。”   尤屹撇了撇嘴,看着周伟丝毫未动的酒杯吐槽道:“都没喝去什么洗手间。”   周伟笑了笑没再多言,转身走去了洗手间。   去洗手间的原因很简单,当然不是为了上厕所,而是因为周伟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能用这样的方法引起自己注意的,除了故千朗周伟想不出别人来。   没有急着接起电话,周伟先是挨个打开洗手间的每个蹲位,确定一个人都没有之后才接起了第三轮震动的手机。   “尤昕的账户有变动。”   周伟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注意这后方的来人,道:“多少。”   故千朗说了一个数字。   按照以往的衡量标准,周伟大概能猜到马叔这次的货有多少。   周伟又问道:“什么时间。”   “一个小时之前。”   算了算时间,大概就是尤屹走的那批货。   故千朗在电话另一端道:“尤屹经手?”   “对。”   周伟的眼睛仍旧注意着四周的情况,扭开了所有的水龙头。   哗哗的流水声完全可以遮盖住周伟的话不让除了电话里的其他人听见。   “货是他经手,可是钱不是。”   故千朗很快明白了周伟话里的意思,他道:“两条线?另一个人是谁。”   周伟道:“看样子尤屹也在找这个人,而且找了很久,另外林森的密码U盘也在尤屹手里,现在时间有点紧,如果马叔交待的事儿我再没有眉目,很有可能会被他怀疑。”   故千朗笑道:“后悔了?我就说把尤屹私自扣下林森的消息放出去……”   周伟正想再说点什么,可酒吧的另一端突然传来几声巨响。   这声音有点耳熟,除了枪声之外周伟想不到别的。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一直失眠,每天都只有1-2个小时的睡眠TT好苦,开了安眠药,QWQ大家都要有好好的睡眠啊! 第44章 (上)   实话实说听到熟悉的枪响周伟有点犹豫。   刚刚离开的时候尤屹那杯酒已经见底,他本人说话都有着微醺的醉态。   一直以来尤屹都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人,周伟真的很好奇,如果尤屹真的被惹急了会是什么样子。也会虚张声势的叫嚣么,还是会识趣的示弱,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尤屹到底是怎么应对这些的,周伟真的很想知道。   所以他没有立刻出现在尤屹的面前,而是躲在了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看着他。   尤屹仍旧安静的坐在吧台,他的面前也仍旧是那个被喝尽的空杯,只不过他的太阳穴上多了一把枪。   被枪抵着尤屹倒还淡定,刚刚在他对面的那个酒保这会正面容痛苦的趴在吧台的桌子上。   周伟歪着头看了一眼,酒保的手被刀钉在了桌子上,还有一支被子弹击碎的玻璃杯。   他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喝醉的尤屹还真敢惹事,周伟无奈的笑笑。   “尤屹!你他妈当这是哪儿!”   拿着枪的青年死死的抵住尤屹的太阳穴,脖子上色彩斑斓的纹身跟着主人脉搏的跳动着。   尤屹的头被抵的太疼不能动,只得有点迷茫的指着对面酒保插入手背的刀道:“就因为这个?你想开枪杀我?”   酒保痛苦的哀嚎尤屹视若无睹。   他有点鄙夷的白了他一眼道:“林垣手底下都养了些什么人。”   虽然是林垣的酒吧,可到底尤屹在外人看来是马叔的儿子,主子又不在,拿枪的青年真的不敢对他怎么样。   “他先骂我的。”尤屹揉了揉自己发红的鼻子看着有些无辜,笑道:“我又没真想拿刀把他怎么样,谁让他非得动弹啊。”   因为你动了,所以我拿刀捅了你。   并不是我拿刀不对,而是因为你动了。   周伟嘴角微微上扬,喝醉的尤屹逻辑真可怕。   不过事后证明周伟的想法是错的,那天晚上尤屹根本没有喝醉,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他想确认林垣是不是真的不在。很明显,林垣真的不在,不然以他的性格早就按捺不住出来陪尤屹玩玩了。   “这笔账,我们和老大都会记着。”   拿枪的男青年手指微微颤抖,他看着酒吧仍旧流血不止的手背嘴角微微抽搐。   “怎么记着?”尤屹无意识的笑道:“也赔我一根手指头……”   “你他妈再说一句?”   这句话不仅仅对林垣本人,对他的这些小弟而言更是不可触碰的逆鳞。男青年的枪再一次的对准尤屹的太阳穴,这一次他扣动的扳机。   尤屹看了看对准自己的枪口,借着惯性别开脑袋,而后毫不犹疑的迎着枪口,扣住男青年的虎口夺下了他手里的枪。   “有什么事让林垣来找我。”尤屹拿着枪扔在吧台上,正色道:“还轮不到你说话。”   确认了林垣真的不在酒吧,尤屹也没了玩乐的心态,酒保的手背被钉在桌子上,好半天他的同伴才用力拔下了那把刀,尤屹看着酒保痛苦的脸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觉得自己有点做过了。   这种疼他也挨过,知道有多痛苦。   酒吧的狼藉还需要人收拾,陆陆续续的走过来几个服务生面容镇静的打扫着地面的血迹。   周伟在这会儿才装作刚刚从洗手间出来的样子坐到尤屹的身边。   “刚刚发生了什么?”   周伟明知故问,尤屹却有些不自然的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在周伟面前他几乎不会撒谎,索性什么都不说,让周伟自己猜去。   周伟目睹了全过程显然也不想再问下去,只是很平静的点了点头看着尤屹面前的酒杯。   “喝了这么多,头疼吗?”   尤屹点点头,道:“有点。”   酒量不好的人喝了酒,很容易会想起以前的事儿,尤屹愣着神突然想起来自己刚认识周伟那会喝醉酒的样子还有说的话,耳朵不可控的红起来。   他连忙补充道:“喝醉的人说话都不作数的。”   周伟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他知道尤屹想起了什么。   他特别喜欢尤屹露出这种样子。   慌张的去掩饰自己的情绪,往往弄巧成拙。   尤屹的脸上没有了刚刚钉人家手背的戾气,也没了空手夺枪的果决,他有些不安的看着自己的玻璃杯,挠了挠自己的鼻尖。   他害怕被人看出自己的情绪。   “对了。”尤屹别开话题道:“如果我带你去见林森,你会怎么处理他?”   周伟看向尤屹,道:“你想我怎么处理。”   “我不知道。”尤屹咬了咬下唇,摇头道:“交给我爸,他几乎没有活着的可能,交给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周伟抿了一口眼前的酒。   “让我找林森的人是马叔,如果我找到了他,我只能交给马叔。但是如果你不愿意,我就永远不去找他。”   尤屹苦笑道:“那样我爸不会放过你。”   周伟笑道:“不要太在意别人,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不用在意我。”   怎么可能不在意。   尤屹不安的搓着手指。   “你找到林森的话,他一定得死吗?”   “一定。”   周伟点点头道:“尤屹,你心太软了。”   尤屹骂了句脏话,别开脸。   “谁他妈心软。”他替自己辩解道:“林叔叔只拜托我这一件事,我不想食言。”   周伟很想再说点什么,可刺耳又熟悉的鸣笛由远及近,酒吧里瞬间慌乱起来。   警车很快的在酒吧门口停下,红蓝相间车灯明晃晃的照进酒吧内。   周伟愣了愣,佯装不解道:“警察为什么会来?”   “刚刚有人开了枪。”尤屹冷笑一声骂道:“林垣真是养了一群废物,在公共场合开枪。”   在公共场合开枪,听见枪声的普通群众,报警是最合适的选择。   三三两两穿着制服的人很快举着枪冲进来,昏暗的酒吧瞬间打开了最亮的那盏灯。   “都别动。把手举起来!蹲下!”   周伟看了尤屹一眼,他发现对方的手指在抖,尤屹居然在害怕。   顾不得警察的喊话,周伟将尤屹拽到身边,低声道:“你碰过那支枪没有?”   尤屹不知道周伟想做什么,有点不安的点点头。   “枪呢?”周伟道。   身着制服的人叫骂着逐渐逼近,尤屹看向他们,而后指了指吧台最内侧的抽屉。   把枪放在这种地方,林垣手里的这几个人果然是废物。   周伟迅速的走过去打开内侧的抽屉,从里面找到那支使用过的枪,将身后的酒毫不客气大扭开冲在枪体上,而后拿起桌上的一块白色毛巾,大力的擦拭着枪柄上的指纹。   “记着,你没听见过枪响。”   他加快着手里的动作告诫尤屹。   警察的身影逐渐逼近,周伟迅速的将枪放回原位,而后看着尤屹安慰道:“别怕。”   周伟从来没有想过尤屹居然会害怕警察。   或者说,尤屹怕的不是警察,而是害怕见过警察之后的后果。   作者有话说:   蟹蟹大家的喜欢!有些不足还望担待啊!看见大家喜欢攻和受真的很开心。   【吃安眠药真的好痛苦,我不想在吃了呜呜呜。希望可以早日摆脱。 第45章 (下)   看见穿着统一制度的警察陆陆续续的走进来,酒吧玻璃上不断映出红蓝的警灯。说实话,尤屹有些后悔了。原本自己就是打算证实林垣是不是真的不在而已,现在看来,自己把事儿弄大了。   进了警察局要怎么说比较好,马叔那儿要怎么交待,还有林垣这个孙子,在他的酒吧出了事儿他也脱不了干系。   虽然在心里预演过无数次,可尤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慌。   看着自己面前那个空酒杯,尤屹觉得自己可不能再喝酒了。   不过尤屹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看了看身后的周伟,有他在,尤屹觉得安心。   至少这次真出了事,也是两个人一起。   ────────   故千朗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不是在刻意安排的情况下,在审讯室里见到自己的线人。   周伟镇定自若,两手规规矩矩的带着手铐放在膝间,他的脸上一点尘土气都没有,不像来问话的,淡定的倒像是来串门的。   “ 你是来克我的吧?”   故千朗骂了一句,而后招呼后面的同事将监控关闭。   从后面拿了瓶水扔给周伟。   故千朗叹了口气。   线人的身份是要绝对保密的,故千朗是周伟唯一的上司,警队里还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可显然周伟太不好摆弄了。心思想法太多。   故千朗无奈道:“ 尤屹那儿你教他的?”   周伟笑道:“ 我能教他什么?”   将手里的审问记录本重重的摔在桌子上,故千朗骂道:“ 酒吧里有多少人看见尤屹和他起冲突,有多少双眼睛,多少只耳朵看见那支枪,听见枪声,怎么就尤屹这个当事人什么都不知道?”   冰凉的手铐在手腕上有些难受。   周伟动了动酸涩的手腕。   佯装不解道:“ 我怎么知道,你应该再去问问他。”   故千朗冷笑声。   “ 枪上的指纹也是你擦的?”   周伟淡然的摇摇头。   他道:“ 你不能总靠猜办案子。”   故千朗有些烦躁的搓了搓额角道:“ 周伟你心里清楚,没有尤屹承认的口供我也能办他。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打的什么主意?”   周伟正色道:“ 林森的U盘在尤屹手里,你办了他,U盘我拿不到。”   故千朗看了一会周伟,突然笑了。   “ 你还知道你是干嘛的吗?尤屹到底哪儿好你特么看上他了。”   这个话题周伟不想继续下去。   今天晚上那把枪是个改装枪,从道具枪改装过的枪,里面的子弹威力也不够大。周伟在拿到枪的一刹那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枪和真枪比起来轻很多,所以即便警察来了也能说两句应付过去。可见林垣手底下的人也不算全都是废物。   “ 你不是一直想找林森吗?”周伟道:“ 就在尤屹手里,我可能很快就能见到。”   故千朗退回到椅子上,直视着周伟,道:“ 尤屹今天到底为什么跑去林垣的酒吧?他俩有过节,没必要为了喝杯酒去那儿吧。”   周伟没打算按着故千朗的话继续下去。   仍接着上面的话,道:“ 林森你打算怎么处理?马叔那儿要见到他的尸体。”   故千朗挠挠头道:“ 这个我有办法,老规矩。我听说林森的私生子也在尤屹那儿,他这算是把人家一家子都一锅端了。话说回来,你真有把握让尤屹把人给你?他藏了这么久的林森,真肯信你。”   周伟深吸了口气。   “ 至于尤屹为什么去找林垣。”他抬起头看着故千朗笑道:“ 尤屹比我们想象的都要聪明。他从来都是接货不接钱,金钱交易不在他这儿,尤屹现在怀疑林垣。”   尤屹和马叔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有一点他们很像,谨慎。   尤屹一直都很谨小慎微。   没有把握之前他半点风声也不会露出来。   林森的事儿藏了这么久,林垣的事儿,如果他没有掌握了些什么,他绝对不会做出今天这样冒险的事。   对待喜欢的人也是这样。   莫尧也是,对他周伟也是这样。   “ 如果林垣真是金钱交易的人,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周伟淡然道:“ 你想办他,容易的多。”   故千朗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   “ 这个星期之内如果我再见不到林森的人。”他的手指不断的敲击在桌面上提醒道:“ 我会亲自带队去找人。”   周伟很想提醒故千朗别用这招威胁自己,我是你的线人,不是卧底,自己根本不吃这一套。   周伟突然有一种很想抽烟的冲动。   “ 尤屹呢?”他问道。   故千朗白了他一眼,道:“ 比你早出去十几分钟,道具改装枪,我留下持枪的了,交个差。”   周伟搓了搓解下手铐的手腕。   “ 林垣的酒吧有一个官方微博。”他站起身道:“ 尤屹最近总看它的微博。他不是一个喜欢关注这些的人,这个微博上说不定有什么。”   故千朗点点头,算是记下了。   临走之前,周伟站在门口问了一个问题。   “ 走私会判多少年?”   有一瞬间故千朗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周伟重复道:“ 走私会判多少年?”   故千朗郑重的看着周伟,熬的通红的眼睛直视着他,脸上没有一丁点的戏谑。   他道:“ 军火走私是死罪。”   作者有话说:   年前的最后一更。过年期间暂时不更啦。希望大家节后依然记得我啊!回来看看我。最近肺炎爆发,大家戴口罩!!还有就是谢谢各位关注我的睡眠,非常感动!看见有人问我的微博,我得微博是【努力奋斗的h君】,微博有点无聊2333欢迎大家私信哈哈 第46章   军火走私是死罪。   周伟一直在心里喃喃的重复这几个字。   死罪的意义就在于能够给犯罪分子震慑,只有死亡才能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这个世界上死的人会有很多,周伟希望尤屹永远都不属于那一类人。   从审讯室出来还有一些必要的手续和签字要做,审讯室走到大门口,不过几十米的路,周伟想了很多,悬在心上的想法不安的在脑子里盘旋,这些想法不关于自己,而是关于他人,一直到看见了站在大门口尤屹的背影,周伟才觉得自己平稳下来。   他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个人。   尤屹正站在门口抽烟。   背挺得笔直,百无聊赖的样子。   心里就算有一百个担忧,他也绝对不会说。   可看见周伟的脸,尤屹还是不自控的暴露了自己的情绪。   “怎么样?”尤屹皱眉道:“我刚刚去问门口的人你在哪儿,他们什么都不说,我只能站在这儿等你。”   周伟回头看了看值班室的方向,点燃了一支香烟。   笑道:“他们手上只有一把改装枪,单靠这个,能说明什么。况且我是真的没有案底,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尤屹抖了抖烟灰点点头,道:“我以前也没有案底,现在有了。我打算这两天回家一趟,你说我要怎么和我爸解释今天这一切,这个打,我是挨定了。”他无奈的笑了一会儿接着道:“能想到把改装枪放在酒吧的抽屉里,林垣也是个煞笔。酒吧里那几个人,林垣怕是留不住了。”   尤屹手里的香烟很快燃尽,他将烟蒂扔在垃圾桶内,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衔在嘴边。   摸出自己的打火机点燃香烟,这原本是后面的动作。   可手触碰到兜里的打火机,尤屹突然犹豫了。   他看着周伟嘴边燃烧的橙色香烟头,着魔似得将自己还未点燃的香烟凑了过去。   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呼吸,暧昧的点烟方式,尤屹自己的也愣了。   直到香烟的味道呛入喉咙他才尴尬的后退半步,挠了挠自己的后脑。   “打……打火机找不到了。”尤屹窘迫的解释半句,侧过脸。   周伟笑了笑,看着那个红着耳朵的人。   尤屹大力的抽了两口香烟。   “林垣也会找上来。”他摇摇头无奈道:“他会不会气到找人暗杀我?”   尤屹突然笑了两声。   虽然觉得自己把事儿闹大了,刚开始还有点后悔的意思,可现在尤屹却一点忏悔的意思都没有。   周伟正色道:“你今晚去他的酒吧就是为了这把枪?”   尤屹摇摇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很明显,周伟猜到了自己的意图,但却没有戳破,他道:“你想见林森吗?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见他。”   林森。   当初马叔最早的合伙人之一,也是故千朗想要拉拢的对象,中途消失,所有人都传他死了,连马叔本人都信了,可偏偏这几个月又突然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林森的手里有马叔的老料,虽然不能保证这些能百分百的拉马叔下水,可作为砝码之一,谁都不能错过。料都在一个三级密码的U盘里,不仅人在尤屹手里,U盘也在,这是尤屹想要换取自由的钥匙,也是他想钳制马叔的绳子。   而现在。   尤屹觉得自己要失去这条绳子了。   黑色的轿车缓缓的出现在警察局的门口,隐隐的露出车牌号,骆辛来的也算是及时。   骆辛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两人的脸色,虽然很好奇为什么他们会在警察局门口,可却什么都不敢说。   尤屹看向骆辛,道:“他儿子带去了么?”   骆辛点点头,道:“放心,在路上。今晚就一家团聚。”   虽然早就知道林磊也在尤屹那,可周伟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疑惑道:“林森的儿子也在?”   “父子情深,患难见真情。林森一个人了无牵挂,除了他自己的命,他只在乎他儿子的。U盘需要密码,难道为了密码真要把他送出境,我们都等不了这么久,密码和他儿子的命,他只能选一个。我给他准备了十颗子弹,一颗一颗的打在他儿子身上,或许用不了十颗他就会告诉我。”   尤屹笑了笑,他自以为周伟对这些不在行,自己得意的很。   会用这种手段周伟有些疑惑道:“十颗子弹?谁教你的?”   尤屹看了眼窗外想了一会儿。   漫不经心的吐出四个字。   “亲身经历。”   停顿片刻,尤屹又加工道:“感同身受。”   话说完,他觉着自己这两个成语用的非常有水平,自诩的靠在椅背上扬起嘴角回味,丝毫没有看见周伟那逐渐冰冷的表情。   “我小时候被逼着学潜水,学成了你知道我爸和其他人说什么?”尤屹笑道:“他说我现在水性太好,以后想在水里除掉我,只能把我和石头捆在一起沉下去,这样人才能死。”   “不过这样说也好,让我能有点危机意识……”   尤屹转过头看了看周伟的脸,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摆了摆手,假笑道:“我随口乱编的,你可不能当真。”   尴尬的搓了搓自己的额角,尤屹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他希望周伟能够明白,自己不是在卖惨,只是单纯的在叙述。   轿车在目的地停下来。   和陈松嘴里说的那个地址一模一样。   周伟打开车门走下去仰起头看着楼上亮着灯的窗户。   “人在这儿?”他道。   尤屹点点头,笑道:“对,这地方我选了很久,当初找到林叔叔,他开口求我,我不忍心真杀他,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按照尤屹的吩咐,林磊也在里面。   偌大的房子里,除了一张床,几盏灯,一张圆桌之外,什么家具都看不见,可以说,就是一个毛坯房。   林家父子的眼睛被人用黑布蒙住,口里都塞着东西不能发生,捆着跪在地上。   林森大概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被藏了这么久,尤屹也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他,他不住的挣扎着,显然有些慌了。嘴巴里不断的发出呜呜的声音。   父子身后站着几个人,周伟想,他们大概是尤屹手底下的人,这些人看着十分眼生,周伟从来都没有见过,他想,或许就连马叔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人。尤屹到底是有心思的人。   尤屹扬了扬手,示意几个人离开,骆辛没有走远,将门关上站在了门外。   看了周伟一眼,尤屹默不作声的走过去,弯下腰取下了林森嘴巴里的破布。   “林叔叔,是我。”他安抚道。   听到尤屹的声音,有那么几秒,林森觉得心安,但很快脑子里根深蒂固的警觉让他觉得恐惧。   “你想干什么。”林森挣扎道:“你放开我,你这样干什么,尤屹你想干什么?”   屋子里只有一把很矮的椅子,尤屹将椅子拉到自己跟前,岔开腿坐上去,眉眼微微抬起看着林森。   “有一个人想见见你,我就带他来见你了。”明明知道对方看不见,尤屹还是指着身边的周伟笑道:“这个人叫周伟,现在就在你面前,我爸的人,想见见你,问你几件事。林叔叔,你别怪我。有些事儿,我尽力了。”   作者有话说:   收藏蹭蹭的掉呜呜呜。   我回来了。戴口罩。好好睡觉。   【安眠药的日子快点走开吧。 第47章 (上)   引见了周伟这个人,尤屹没有在房间里再过多的停留。   点燃一支香烟,慢悠悠的离开了那里。   门口的守卫仍旧站在大门的两侧,尤屹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扫视了两眼淡淡的叹了口气。   他不想知道周伟在里面和林森父子俩说了什么,也不想看见因为保护密码,子弹穿入身体之后主人露出痛苦的表情。   当初给林森选的这个住处偏僻的很,即便是站在单元门口也瞧不见街口有几个人走过。尤屹索性坐在了马路旁边的砖块上,岔开双腿叼着香烟,百无聊赖的看着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入神,脑子里空空荡荡的,什么想法也没有。   尤屹觉着自己有些疲惫,很想睡觉。   期间有一个电话打进来。   尤屹看着屏幕上面的来电号码愣了愣,出于意外,居然是莫尧的。   昏睡的情绪立刻精神了片刻,搓了搓额角,尤屹神情复杂的接起了他的电话。   “大哥。”他叫道。   “尤屹,没在公司吗?”   莫尧的声音仍旧是很温柔,永远带着道貌盎然高高在上的感觉。   尤屹笑道:“这么晚,我怎么会在那儿。”愣了几秒,他反应过来,又道:“你去公司找过我?”   莫尧“恩”了声。   “先是去了你家。”莫尧在电话里礼貌的笑道:“没什么,就是想见见你。”   尤屹撇嘴暗自想,我可一点而都不想见到你。   一切想要开口的事儿都可以归结为‘想见见你。’   莫尧很聪明,在尤屹面前他永远都能将自己想问的问题抛出去让对方来解答。   尤屹将手里的香烟熄灭,站起身来,抬起头看了看楼上亮着的那户玻璃窗。   “找我有事吗,大哥。”他道。   这一次尤屹从容很多。   莫尧在电话里笑了笑,道:“尤屹,这次回来,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和以前比生分了很多,我们之间,不要这样。”   我们之间?   什么叫我们之间。   尤屹突然很想大笑,握住手机的手指逐渐捏紧,眼睛却仍旧看着那扇窗户没有移开视线。   手机里面是两个人长久的沉默。   尤屹不知道该说什么,而莫尧,像是习惯了尤屹的主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莫尧在电话里叹了口气。   他道:“我晚上从爸那里回来,爸说要你明天回去一起吃顿饭。”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看来自己在林垣酒吧惹得事儿,这么快就被他知道了。   还是逃不过。   尤屹叹了口气,摇摇头,反正无非又是挨打而已,索性重新坐回那个砖块上。   “好,我知道了。”他笑道:“我想想给爸买点什么回去,上次的茶具他很喜欢。”   莫尧停顿片刻又道:“尤屹,你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爸今天晚上接了通关于你的电话,很生气,你要不要告诉我发生了什……”   尤屹冷笑声打断他的话,比起皮肉之苦来说,这种假模假式的关系更让他觉得痛苦。   “大哥,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尤屹正色道:“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语毕,尤屹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径自挂掉电话。   其实挂了电话他就有点后悔了,自己刚刚的回答就像是小孩子赌气一样,尤屹摇着头反省,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和莫尧说那种话,显得自己是多么的不成熟。真的没必要这样,尤屹懊恼的搓着自己的头发,要说以前对莫尧还有点别的情感,这通电话下去,剩下的都只是恶心。   莫尧明明知道马叔要对自己做什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是挨顿打,忍一忍就过去了。   尤屹深吸了口气,安慰自己这么多年早该习惯了。   不过这种情绪来得快,走的也快,很快,尤屹就又百无聊赖的放空自己坐在原地抽烟。   周伟就是在这会从楼上走下来。   尤屹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叼着香烟走过去。   笑道:“还顺利吗?”   周伟点点头,掏出兜里的U盘。   “到底是关心他儿子。”周伟的神色放松下来,道:“这里面的东西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   尤屹缓缓的吐出烟气仰起头看了看楼上。   “剩下的,你打算怎么办?”他想了想,接着道:“U盘里的东西,不好奇看看吗?”   周伟摇摇头,道:“这个,我会给马叔。”   尤屹不满的撇撇嘴,不解道:“你真的不感兴趣?”   周伟想了一会儿,仍道:“这些我不想知道。”   尤屹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鞋面。   鞋面有些脏了,可能刚刚走的着急,上面粘上了不少的尘土,尤屹只得蹲下来用手背擦了擦。   “那人呢?”尤屹道:“那父子俩你要怎么处理。”   周伟看了尤屹一眼,很快又别开脸。   “上一次在码头看着我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吗?”   尤屹想了一会儿,道:“你说宋鑫?”   “马叔很信任他?”   “我爸不会信任任何人。”尤屹笑道:“宋鑫充其量算是个我爸身边的打手。”   周伟看了看尤屹,不露痕迹的将尤屹指尖的香烟抽走,熄灭。   “能联系上他吗?”周伟问道。   尤屹看着自己空着的指尖愣了愣,道:“你想做什么?”   “我会当着宋鑫的面解决掉这父子俩,这样你爸就能安心,不会再追究林森这几年到底用什么方法躲起来的,对于你爸而言,只要他们死了,就能安心。”周伟笑了笑,道:“知道你下不了手,我来做。”   尤屹的目光停留在周伟的身上好久。   他觉得周伟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就像是一直隐藏的东西暴露在外面。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尤屹看着周伟的眼睛,明明这个人嘴里说的是为自己考虑的事,为什么还是会觉着有哪里不对劲。   对于马叔而言,看见林森的尸体当然最好,可是他绝对不是不追究林森到底是在哪儿,用什么方法躲起来的人。周伟明知道马叔是这种谨慎的人,为什么还要说他不会追究的这种话。   尤屹不明白。   很快尤屹摇了摇头。   无论怎样都好,规避危险的方法之一,就是装傻。   “周伟。”尤屹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的笑道:“我觉得你哪里变了。变得冷漠了。”   骆辛还有留下来善后,周伟想要去开车。   尤屹摘下了伪装的眼镜,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周伟看着街角的那辆车,反向走过去,从后面捂住了尤屹好看的眼睛。   “我只想带你走。”周伟轻声道:“我想带你离开。”   尤屹没有戴眼镜,裸眼看着身边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尤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莫尧。   真是可怕。   ————————————————   走之前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他们的车就停在街角,原本周伟想去开车,尤屹走在他前面。   也是率先一步,尤屹触碰到了车门。   熟悉的触感,车里却发出不一样的声音。   有节律的滴答滴答声,玻璃上反光出的倒计时。   尤屹愣了愣,经历过多次,他瞬间反应过来。   “快跑!周伟快跑!”   他大声的吼向身后的周伟。   第二声还在喉咙里没有发出一个字眼,还没来得及看清周伟的脸,耳边突然‘轰’的一声炸开。   巨大的爆炸声,连带着橙色的火苗,几十秒之内眼前的车就被橙色的火焚烧到只剩下焦黑色的躯壳。   这不是第一次被人安装炸弹杀掉,可能是太平安逸的日子过了太久,尤屹都已经要忘记被人恨到想杀掉是什么感觉。上一次这样是什么时候来着,尤屹记不清了,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发觉自己居然还活着。   趴在地上大力的咳嗽着,尤屹的耳朵有瞬间的失聪,好半天脑子里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眼前车子的残骸仍在前方几米处燃烧,炙热不断烘烤着自己的皮肤。   努力的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短暂的记忆丧失,几秒之后尤屹才逐渐想起,回归现实。   胸口有点疼,尤屹捂着自己的胸口脚跟触地慢慢的将身体向后拖。   好在周伟没事。   尤屹艰难的转头看着对方从后面将自己托起靠在他的身上。   “你怎么样?尤屹,你怎么样?”   周伟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捧着尤屹的脸咬着自己的下唇。   尤屹看着他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没事。”尤屹轻咳两声笑着安慰道:“我跑得快,没事,就是声儿太大,有点耳鸣,现在有点听不清。”   周伟没有说话,宽大的手掌在尤屹身上摸索着。直到确认对方真的没事才心有余悸的将尤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他的心跳很有力。   即便不远处就是仍在燃烧的残骸,尤屹还是觉得心安。   “为什么……尤屹,为什么你要经历这些。”   周伟没了刚刚得到U盘的沉稳,他的手指死死的抚在尤屹的发间。   尤屹耳鸣的厉害,只能看见周伟的嘴巴开开合合,疑惑的看着他的嘴型。   ‘我一定会带你离开’周伟喃喃自语着。   差一点,差一点自己就要失去这个人。   忍不住抱进这幅身体。   “尤屹。”他重复道:“快了,就快了,再给我点时间。”   虽然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尤屹还是仰着头靠在周伟的肩膀上,眼睛看着旁边的路灯,嘴角却在微微上扬。   “周伟,我家这会儿肯定是回不去了。你能收留我吗?”   周伟摇了摇头,额头抵在尤屹的颈肩。   他说出了那句自己一直以来都想说的话。   这几个字,尤屹过了很久才知道周伟这天晚上说了什么。   他还从来没有痛恨过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会耳鸣。   耳鸣到只能看见周伟嘴巴的开合,却没有听见自己最想要的那几个字。   “尤屹,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甜?抗击疫情中。住在科里。一有空立刻更新。别忘了我。呜呜呜。 第48章 (下)   出了这样的事,尤屹的身份比较敏感,周伟也不敢在原地多做停留,虽然是没有人伤亡的爆炸案,可到底警察也会经手,到时候尤屹说不清。   两个人在不远处的街角停留片刻,很快就等来了言烨的车。   言烨前几天在出差,这两天才回来,瞧见周伟和尤屹的样子明显吓了一跳,两个人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熏黑,尤屹更是如此,难得的半靠在别人身上,头低低的向下,额前的头发都跟着主人没精打采的向下,和平时整洁的样子判若两人。   周伟将尤屹小心翼翼的送进后座,让他平躺下来,而后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身体,轻轻叹了口气。   “到底出什么事了?”言烨不解的问道,眼睛还时不时的看着后座不断拍打自己耳朵的尤屹。   “我没事。”周伟关好副驾驶的车门解释道:“有人想杀尤屹。”   言烨松了口气,摇摇头无奈的发动车子。   “这不是很正常。”言烨无所谓的笑道:“想杀他的人能排好几十米,我以为……”   言烨看了看周伟脸上的表情撇撇嘴陪笑道:“我说的是事实,你别生气,比起马叔来说,他更好下手,再者说,他经过这么多次,好歹有点戒心也不至于这样。”   周伟不知道言烨对尤屹的偏见从何而来,他现在只想让言烨闭嘴。   “你是不是没生过病?”周伟作势打量着言烨的周身,道:“身上的器官没有问题吧?”   言烨努力扬起个笑来,道:“什么意思?”   “卖了。”周伟歪着头点燃一支香烟,打开车窗一条缝隙让烟气逐渐散去,接着道:“先卖舌头。”   言烨砸吧砸吧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他知道周伟说得出,也做得到。   车转过前面路口的时候,后座传来声响。   尤屹懒洋洋的从后面坐起来,两只胳膊搭在前排的椅背上,向前探了探身体。   “说我坏话的时候大点声。”尤屹没心没肺的指了指自己的左耳道:“这边好像听不到了。”   爆炸之后短暂的耳鸣是常见的,周伟看了看尤屹,他保证自己刚刚的那几个字他没有听到,可是即便听不到,周伟也没有勇气再说第二次了,起码现在不行。   人总是很善于隐藏自己的情感,我们常常对着自己喜欢的食物说不,对自己不喜欢的工作说热爱,对不喜欢的电视节目说好看,这并不是因为我们真的喜欢伪装,而是因为规避受伤是人的本能。   尤屹是这样的人,周伟想,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有眉目吗?”周伟道。   尤屹点点头,捂着自己的胸口,轻咳两声,身体仍旧向前探着看路道:“除了林垣还能是谁。”他得意的笑道:“我在他酒吧里搞出这么大动静来,他一定气死了。只不过我没想到动手这么快。差一点……”   周伟想到的,也是这个人。   “你想怎么解决?”   周伟这句话后,尤屹愣了愣。   他想,难不成是你想要帮我解决的意思。   林垣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无论周伟是不是这个意思,尤屹都不想让他插手自己的事。   “我俩这是世仇。”尤屹摆摆手,笑道:“你来我往的,一直都是这样。”   周伟闻言没再说什么,转而道:“爆炸的事,警察一定会介入,车牌号很容易找到车主,你得想个说辞应付警察。”周伟提醒着。   尤屹却没所谓的摇摇头笑道:“车也不是我的,我爸不允许我有私有财产,车主不是我,那地方也没有监控,警察找过来也是证据不足。”   言烨愣了愣。   “车不是你的?”他诧异道:“马叔连私有财产也不允许你有,那你房子呢?”   尤屹抓了抓自己的脖子,道:“租的。”   “租的?”   尤屹点点头,道:“那儿租金便宜。”   言烨不解道:“零花钱总有吧。”   “有啊。”尤屹道:“公司的基本工资。得算着花。一个月虽然不多,但我开销不大,也能攒点。”   尤屹看着言烨的脸色好像意识到什么,突然笑了出来。   “你以为给我爸打工活的多威风?”尤屹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抽烟的周伟,笑道:“这种人以后辞了吧。语言系统发育不全。”   言烨尴尬的轻咳两声,他暗自发誓,这一路都不要再说一句话。   半个小时后车才在周伟公寓楼下停下来。   这几天门口的喷泉正在维护下面装饰的灯泡,挨着围了一圈铁质的栅栏,高档小区就连不起眼的灯泡都要保证亮度一致。和上次比起来,尤屹觉得好像路灯和楼体上的指示牌都换了新,字体看着也比先前柔和。有钱人就喜欢在这些不起眼的东西上费心思。   就连电梯旁边的按键都从方形换成了圆形。   尤屹掏了掏耳朵,觉着自己耳鸣的更厉害。   周伟家里不知道新安装了什么先进的玩意,一打开门,客厅的灯自然的亮起来,融合却不刺眼。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可尤屹还是觉得有些拘谨。   老老实实的坐在人家的沙发上仰着头看了看手机上的几条信息。   “人骆辛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尤屹道:“你要是决定好了,随时可以和他联系。”   周伟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保姆做好的食物放进微波炉里加热,说了句“好。”   听到这个回答,尤屹不安的抓了抓自己的耳朵,他咬着下唇慢慢的走进厨房。   他很少有这种‘软’的心态。   周伟正在原地等着微波炉上的时间。   “林叔叔的事儿真没别的办法了吗。”尤屹再一次确认道。   周伟看着他没有说话。   尤屹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你不说我也知道,算我多问。只不过,我没和别人承诺过什么,就这一件事,我还没做到。”   周伟从微波炉里拿出加热好的食物放在尤屹的手心里,正色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他很想抱抱尤屹,可是大脑告诉他,自己不该这样做。   桌上的食物已经吃了大半。   除了左边的耳朵仍旧听不见什么之外,尤屹倒是觉得自己恢复了不少。其实现在想来刚刚的场景还是有些后怕,仍是那句话,尤屹从来不害怕自己经历过什么,他只是害怕周伟会跟着自己承受一样的东西。   明明一晚上都没有好好睡一觉,这会儿靠在舒适高档的沙发上却睡意全无。   外面的阳光正好,落地窗户刚好可以投射进灿烂的阳光。   尤屹忍不住伸出脚让阳光落在那上面。   而后他看了看身边的人。   周伟正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就像是在看报纸一样正经的看着手机。   “周伟。”尤屹道:“从来没听你和人说过你自己的事儿。”   周伟放下手机看着尤屹。   “我的事不是什么秘密。”   尤屹笑道:“我要听实话。”   周伟看着尤屹没有说话。   像是早就知道对方的答案一样,尤屹从茶几上拿了一支香烟夹在指尖点燃,不够浓郁的气味充斥鼻腔,尤屹下意识的看了看香烟的牌子,他没有想到什么时候周伟也喜欢上了和自己一样的香烟。   “我刚刚在想一件事。”尤屹抖了抖烟灰道:“我在想如果我是一个普通人我现在会做什么。”像是提出了一个可笑的命题,尤屹笑道:“你也知道,我是五千块钱买回去的,不值什么钱,人生也是既定好的,小时候没有给我思考的余地,长大了我虽然不可以做,但我可以想。可是我发现我想不出我能做什么,会做什么,我会好好完成学业,还是早早成家立业,这些我都想不到,因为身上的烙印是洗不掉的。”   尤屹抓了抓自己的左耳,眼睛酸痛似得摘下了眼镜放到一边。   “周伟,和我说说你的事吧。”尤屹笑道:“你这么了解我,我也想了解了解你。”   “或者这样。”尤屹搓了搓手指,抬起头笑道:“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和我说实话,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我爸交易的秘密。”   尤屹觉着自己有时候挺蠢的,自己刚刚说的话并不是想去试探周伟什么。   他也不在乎周伟到底能说,或者编点什么。   能得到周伟的实话最好,即便得不到,尤屹想,自己也会把那个秘密告诉他。   毕竟初衷只是找一个借口去告诉他而已。   尤屹也很想告诉周伟,爆炸的时候,你说的那几个字我听到了。   那该是左耳听不见之前唯一听见的字眼。   所以,等到你开口承认的时候,这个秘密,就当做报答吧。   --- 第49章   周伟看着尤屹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尤屹的眼睛很亮,尤其是在摘下那副碍眼,刻意隐瞒的眼镜之后。那种眼睛的明亮对于周伟而言是可以一击入心的冲击,虽然刺眼,可你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他。拥有这双眼睛的主人有一个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特点,往往他摘下眼镜时候说的话,都是谎话。   尤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攥紧手里眼镜,指尖却不断的摩擦在它金属的镜框边缘上。   这样看好的眼睛,周伟忍不住打破平静道:“你真的是因为看不清楚才戴眼镜吗?”   所答非所问,尤屹愣了愣。   “啊?”   他看了看手指尖的眼镜,又用模糊不清的视线注视着周伟疑惑道:“我眼睛怎么回事你不是早就知道?干什么……别这样看着我,这样盯着我看,不舒服。”   明明视线是模糊的,可尤屹还是觉得不自在。   好像什么都能被周伟一眼看穿似得。   尤屹讨厌被人改变的感觉。   “你的眼睛很漂亮。”   周伟接着道:“我很早就想和你说这一句。”   肉眼可见的,周伟看见尤屹的手指尖抖了抖。   尤屹不安的“啧”了一声缓缓的离开沙发站起来走到一边,他很快的将眼镜重新戴好,双耳却微微发红。   自己早就已经过了那种年纪,心却还和那时候一样,容易被人三言两语的煽动。   好半天,尤屹才转过头看着周伟,抿嘴道:“有酒吗?”   这种如同小孩子的把戏让周伟很想笑,但他却不得不忍住嘴角的笑意。   回道:“你刚刚从爆炸现场回来,本来就应该去医……”   “祸害遗千年。”尤屹冷着脸打断他道:“我的命长着呢。”   周伟拗不过他,只得任由尤屹的想法。   这种赌气和小朋友有什么分别。   周伟家里的名酒不少,临近厨房的透明酒柜里面塞得满满登登。   最开始的确都是花自己的钱买来为了凑人设,可是后面不断的有人逢年过节送礼,办事谈生意对方留下的见面礼,久而久之,不小的酒柜倒是被塞满了。尤屹酒量不好,周伟只得在玻璃门上筛选很久,选了一瓶甜度大,度数低的甜白葡萄酒。   周伟拎着酒杯走出去,尤屹正站在客厅那扇落地窗户前,他的骨架不大,影子却被灯光拖得很长。   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周伟眼瞧着尤屹深吸了口气。   “我拿了一瓶白……”   “这个秘密在我手机里。”   尤屹转过身来扬了扬自己的手机。   周伟愣了愣。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尤屹毫不客气的打断。   尤屹像是考虑很久似得,走过去接走周伟手上开好的葡萄酒结结实实的为自己倒上一满杯,而后一饮而尽。   “……甜的?”   尤屹打量着酒杯擦了擦嘴角。   像是察觉出自己被小瞧似得,尤屹白了周伟一眼,而后将手机扔给了他。   周伟没有立刻接过手机,仍是注视着尤屹,一直等到对方不安的摘下眼镜靠在一边才转移了视线。   尤屹手机界面上其实什么实在的内容都没有,它的屏幕界面只停留在林垣酒吧的官方微博上。   酒吧的名字,外加一块入v的标志。   官方微博上的内容没有大的更新,除了酒吧的近况图片之外,就是进货日期不定的开箱进货图,前面还分门别类带着各种酒名的井字。这些图片拍的很有意思,每次进货的角度拍摄几乎是同一角度,箱子是那种木质的,里面加了防碎的棉垫,然后就是码的整整齐齐的酒。   这种箱子的边缘有点眼熟。   周伟抬起头看着懒散倚靠在桌边的尤屹。   尤屹笑了笑,道:“其实有些事我早就想做,只是缺少一个去做的理由……”   话说的轻,倒是想说给自己听的。   他抓紧自己的发间摇摇头无奈道:“我很早就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我爸的交易,从来都是两条线,货和钱往往不在同一地点,也不是同一个人交易。所以往往即便交货的地方暴露也不会影响到他自己。而我,很不幸,就是那个去收货交货的人,这些你也知道。”   尤屹说道这儿深吸了口气点燃了一支香烟。   “林垣的微博是我无意当中发现的。我开始只是觉得林垣这个煞笔居然也会弄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也学会与时俱进了,可是后来我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尤屹正色道:“他的每一次进货酒水发微博的时间都和我去交货的时间是同一天。”   周伟愣了愣。   “太巧了是不是。”尤屹笑着抖了抖烟灰,道:“我也觉得巧,但是这个发现没有实际意义,也只能说巧合。”   尤屹看向周伟,吸了一口香烟将剩下的话说下去,道:“你也知道,马叔交待的事儿每次我办不好都少不了挨打。有一次他的货在外地被人黑吃黑出了纰漏,我连夜开车带人去找那些人,结果人他们收到消息早就跑空了,我还是第一次见马叔气成那样,我身上的好多疤都是那次留下的,那次我晕倒了,醒来的时候腹部的枪伤还在渗血,我我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可是也不想让人发现我是被自己的‘父亲’打死的,太丢人了,所以我去马叔的卧室,想要找纱布包扎,然后我就看见了马叔的床头上有一本书。”   “马叔没有看书这个爱好,而且,这本书又老又旧,老到书页都泛黄。”   尤屹说道这儿笑了笑,道:“巧的是这本书我有一本一样的,是小时候莫尧送给我的,我宝贝儿似得压在床底下。”   周伟重新打量起尤屹的手机。   手机上林垣进货箱子里面的酒塞的满满当当。   虽然每次进货酒的品牌都差不多,可是每次送货的箱子大小都不一样。   换句话说,每一次,横排装了多少瓶酒,竖排装了多少瓶酒也都不一样。   周伟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尤屹有些微红的双眼。   尤屹点了点头。   “送货的箱子里,第一瓶酒,年份的最后两位是页数,横排的酒数是第几行,竖排的酒数是第几个字。”尤屹将手里的香烟熄灭在烟灰缸里,他抬起头长长的舒了口气,无奈道:“然后我居然拼出了他们金钱的交易地点。”   尤屹低下头从自己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那本被缩小影印的口袋书。   “我很早就发现了这个秘密。”尤屹咬紧下唇苦笑道:“我害怕会给莫尧惹麻烦,所以早早就将他送我的那本书烧掉了,留下了这本影印,页码我没有改动,原本一页的内容被我印在摊开的两页上,用起来其实没有影响。”   尤屹笑了笑,向前一步,将手里的影印本塞进了周伟胸前的口袋里。   “这东西压的我挺沉的。”尤屹笑道:“送给你吧,就当给我减减重。”   尤屹的手机似乎一直在桌上震动,可它的主人并不打算理会,没听见似得,尤屹走过去将手机重新揣进兜里,甚至连上面的来电号码都没有看。   周伟立刻站起身,警觉的看着尤屹。   他有种预感,尤屹在盘算一件让他本人都无法承受的事。   “你想做什么?”周伟道:“为什么要给我?”   尤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道:“秘密如果两个人知道了,那就不是秘密了,这样我就轻松了。”   手中的酒杯轻轻触碰对方的,尤屹抿了一口微甜的葡萄酒。   “我不是没有为自己打算过。”尤屹笑道:“这些可能以后你就会知道。”   他看着有些醉了。   双颊微红,眼睛里却还带着笑意。   尤屹的话是真的,他的确为自己很好的打算过。   周伟事后才知道,尤屹家对面的那个连锁的超市最大的股东就是他,尤屹不傻,公司也不是没有油水可捞,他不敢用自己的名字,所以表面上超市的股东也不是他,这些都是周伟在最后整理尤屹剩下的东西时候才发现的。   不仅这点,周伟后来也发现了尤屹居然也有很多房产,超市的薪水足够支付那些房产,这些也也都在那个超市的股东名下。   小心翼翼的活着,不敢让人发现。   尤屹真的一直想要离开这些好好生活。   努力过,也失败过。   尤屹看着周伟的侧脸扬起酒杯笑了笑,道:“你看我诚意这么足,你的事多少和我说说吧。”   哪怕只有一点点。   兜里的手机仍旧在震动,尤屹努力的忽略掉这些,他想,也许自己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周伟沉默片刻。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得,摇头道:“我爸是个杀人犯,他说他喜欢刀刺入内脏的感觉。”   尤屹佯装诧异道:“这么变态?”   周伟摸着酒杯的边缘,接着道:“他曾经把刀递给我,说,也想让我试试那种感觉,他说我会和他一样,爱上这种感觉。”   “然后呢?”尤屹道。   “然后,我将刀尖对准了他。”   剪短的对话,尤屹却了解了大概。   周伟缓慢的站起身,不再说话。   成为线人之后,周伟几乎麻痹自我不去想以前的事,所以现在说起这些,倒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陌生的可怕。   即便结了疤,可撕掉疤痕之后的肉仍旧是鲜红的。   这种感觉,尤屹知道有多疼。   尤屹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变态的开心,因为他发现一只以来自己遥不可及的周伟,也有和自己相似的一面。 第50章   从家里走出来周伟有点回不过神来。   他没有想到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会在这么简单的一瞬间得到,既没有想象中的惊心动魄,也没有预演过的惨烈,一切的一切都很轻松的从一个人的嘴里知道。成为故千朗的线人之前,周伟不是没有想过将要付出的代价,可即便是想象了千万种的结果,都没有想过这样的轻松。好像这些在遇到尤屹之后都变得不一样了。这算是好事么,周伟问自己,好像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可又好像有点说不出的苦涩来。   目送着尤屹的车消失在视线中,周伟揉了揉自己酸痛的额角,拨通了故千朗的手机号码。   还未等故千朗喋喋不休的声线出现,周伟立刻道:“约个地方见面吧。”   仅一句话,电话另一端的故千朗就知道周伟这儿有戏了。   两个人约定的地点仍旧是在偏远的公园内。   天渐渐冷了,周伟懒得下车,打着双闪靠在路边等着故千朗。   故千朗的身影渐渐出现在视线里,周伟疲倦的眯起眼睛看着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冲动,他很想过去对着那张脸打上几拳。   对方哼着歌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周伟懒得正视他,拿着手机扔给对方,透过后视镜看着后方有没有可疑的车和人,一边大致将尤屹的话告诉了故千朗。   故千朗捏紧手机,审视着手机上的图片。   他不可置信的笑了笑,道:“都什么年代了,马叔还用这么原始的方法?他是不是还用飞鸽传书?”   故千朗打趣着,周伟脸上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冷脸道:“再原始你们也没有人察觉到林垣酒吧的微博有问题。”   故千朗被噎了一句,抿着嘴道:“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周伟仍是冷脸道:“尤屹告诉我的。”   “他告诉你的?”故千朗愕然道:“他凭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你。”   故千朗话里的语气再明显不过,周伟却没有生气,而是将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正视着他。   “你怀疑我反水了?”周伟侧过脸,接着道:“还是怀疑我和尤屹同流合污诈你们?”   意识到自己意图被察觉,故千朗不安的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我不是不相信你。”他道:“我信不过尤屹,你能保证尤屹和你说的是实话吗,这么简单得到的情报,而且还是当事人亲口告诉你,这种可信度是不是太低了。”   周伟笑了笑。   “检验情报是你的事。”他道:“还有,林森的事儿尽快找人接应吧。”   故千朗叹了口气,这么理直气壮的线人他还真是没办法。   无奈的点点头,他认命道:“林森没问题,至于尤屹说的这件事我们会去核实,一旦是真的,只要马叔有下一次的行动,我们就不会空手而回了。”故千朗看向周伟,接着道:“尤屹还和你说什么了,你们两个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周伟,尤屹是做什么的你不是不清楚吧?”   姑且把这当做是故千朗善意的提醒。   周伟看了看故千朗,摇摇头。   “他今天倒是挺反常的,说了很多。”周伟看向车窗外,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尤屹今天说了很多的话。   多到让你觉得,他是在告别。   ————————————————   和故千朗作别后,周伟打开手机找到了宋鑫的手机号码。   他对宋鑫这个人没什么好感,第一次见这个人就拿着注射器对准自己,细长针尖刺入皮肤,未知名的溶液进入血管的感觉让人很不爽。可是林森父子的事儿拖了太久,马叔那儿不好交待,不得不快点了结,宋鑫作为见证者,只有他看见林森父子死了,这件事才算真的了结了。   这几天言烨刚刚出海回来,周伟见到他的时候,对方浑身都是被暴晒过留下的痕迹,整个人黑了一圈。   一张过度捕鱼晒黑的脸,配上不搭调的蓝色衬衫,脸上的表情盯着电脑但却扭曲,这样一个打扮规规矩矩的坐在办公室里敲击键盘周伟还真不适应。   言烨好久没有在公司看见周伟了,看见他一度有些恍惚,愣了半天才跟着周伟走去办公室。   “我今晚约了宋鑫见面。”周伟拿起桌上准备好的纸条拿给言烨道:“林森父子在这儿,你带着他们去和宋鑫的约定地点找我。”   言烨大概猜到了周伟的意思。   点头道:“行,了结了他们,天下就太平了。”   “环岛西边有一片空海。”周伟走去窗边看着对面的那栋建筑接着道:“做的干净点。”   言烨‘啧’了声,笑道:“我就失手过一次,就是尤屹那次,要不是你中途转了性怎么可能……”   周伟冷着脸看了言烨一眼。   心说你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言烨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舔了舔嘴角,赔笑道:“放心吧,人绑着石头,开着车沉下海,即便是有朝一日找到了尸骨,海盐腐蚀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查不到了。”   周伟拉开椅子坐下,摸出抽屉里的香烟夹在指尖点燃,深长的呼吸而后摇摇头,看向言烨道:“林森我想留着,但是宋鑫一定要看见他们死了。”   对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言烨愣了愣。   他想了一会儿,突然摇着头叹了口气。   也对,其实自己早该明白了,打从周伟放过尤屹开始自己就该明白。   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言烨开始反思自己到底跟着一个披着什么样皮的老板干了这么久。   周伟那边还在夹着香烟等待着自己的回答,言烨自嘲的笑笑。   “得。”他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回头道:“真有那么一天,你得帮我减刑。”   周伟笑着熄灭了香烟什么都没有说。   ————————————————   为了方便,周伟提前了半个钟头到达了约定的地点。   开车一路过来,海风吹的人头疼,周伟看着车窗外黑漆漆的海,他突然不可控的想起了那个晚上穿着潜水服上岸的尤屹。   言烨带着林森的车在前面停下,周伟紧跟着下了车。   能从宋鑫手上完整走出去的人不多,可看起来他本人却怕死的要命,虽然还没有来,可这周围都是他的人。   零零散散的黑色人头不断的在四周窜动,看不见他们的脸,只能看见他们的影子。   周伟靠在墙边低着头抽烟,远远的抬起头看着言烨在那边做了个ok的手势。   一旦用绳子将人和石头捆绑在一起,之后扔进大海,几乎没有人可以活下来,这种方法很干脆,海水会冲刷一切,虽然是个好方法,可却可以在绳子上动手脚,周伟叼着香烟抬起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海。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到底能不能救得了林森就看对岸的故千朗怎么做了。   自己这会儿应该庆幸林森父子都会游泳。   半个钟头之后宋鑫才出现在视线内。   他穿着一件纯黑色的外套,和之前不大一样,眼角多了一条疤。   那是周伟场次用注射针头留上去的。   确认他只带了言烨一个人之后,宋鑫才缓缓的走过来。   “真没想到,我们居然有能平心静气见面的时候。”宋鑫指了指远处的言烨接着道:“这么放心就带了一个人?”   周伟佯装打了哈欠,低头将香烟熄灭,指了指前面的黑色轿车。   他道:“人在车里。”   宋鑫看了看那辆车,立刻差人过去检查里面的情况,而后看向周伟耻笑道:“开着车绑着石头把人送下海,周伟,你帮马叔了了一件心事。”   周伟沉默不语,眼看着宋鑫那边的人检查无误他才暗自松了口气。   宋鑫笑道:“真这么狠心?”   周伟没有理会宋鑫的话,而是对言烨扬了扬下巴,后者立刻走过去发动了汽车,而后躲开。   黑色的轿车距离海岸还有一段距离,车缓慢的无人驾驶,轮胎一旦接触了海面,里面的人是死是活就再也不是自己能左右了,周伟揉了揉酸疼的肩膀,点燃了第二支香烟。轮胎接触水面,车正在一点一点的被海水吞没,站在这里就像是目睹一个人的死亡。   宋鑫看着周伟的侧脸,有些改观的轻笑声,道:“我还真是没想到你下手这么干脆,我总以为和尤屹混在一起的人能有多大成色,真没想到你比他有本事多了。”   周伟顺着他的话,道:“我和他比?”   宋鑫笑道:“他和你是没法比。”   远处的车已经全然吞没进海水中,不断的冒出硕大的泡泡,宋鑫谨慎,立刻叫人拿着枪去岸上看着。   “尤屹这么大的时候,刚成年。”宋鑫拿着手掌在自己身上比划道:“马叔让他去枪杀一个叛徒,他拿着枪手抖的不行,站在那连路都不敢走。”   周伟道:“然后呢?”   “然后?”宋鑫噗嗤一声笑出来道:“然后他吓哭了。”   “他没杀过人?”   “当然没有。”宋鑫笑道:“他就是趴在地上的虫子,本来已经投胎做了虫子,还要操着变成蝴蝶的心,也怨不得马叔把他当个玩意儿使。”   远处沉没的轿车连气泡都不再返上来,宋鑫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点点头,示意大家可以收工了。   临走之前他还拍了拍周伟的肩膀,道:“事儿办成了改天一起吃个饭,马叔做东。”   ————————————————   车下了高速公路周伟的手机才有了信号。   连着几条信息,除开几条没用的推送之外,周伟最开始以为会是故千朗发来的。   打开手机才发现有三通骆辛的未接电话。   周伟捏紧手机看着骆辛的来电号码觉得有些不对劲。   反拨回去,对方几乎在接通的一秒内就拿起手机。   “周伟。”骆辛道:“你见到尤屹没有?”   周伟愣了愣,道:“上午我们还在一起,怎么了?”   他听着骆辛在电话另一端深吸了口气,道:“周伟尤屹失踪了,公司,家里,能去的地方我都找了,手机也是关机,明明约好时间我去接他,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骆辛的话语无伦次,可周伟听明白了大概。   “周伟,尤屹可能出事了。”   骆辛道。   作者有话说:   收藏啊收藏,你别再掉了 第51章   尤屹可能出事了。   骆辛的声音在抖,隔着手机屏幕周伟都能感觉到他的不安和害怕。骆辛一直跟在尤屹身边,见过很多想杀掉尤屹的人,也见过形态各异的暗杀行动,可即便是这样他仍旧在害怕,周伟想,尤屹可能不仅仅是失踪这么简单。   周伟最先想到的人是林垣。   毕竟尤屹去他的酒吧闹事,林垣又刚刚策划了一起爆炸,想杀尤屹未遂,很有可能再来第二次。   可是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周伟想不通。   他更想不明白为什么尤屹总是要去碰雷,明明知道林垣和自己的恩怨还要去挑衅。   “林垣现在在哪儿?”周伟捏紧手机道。   骆辛没听懂他突然提及林垣的意思,愣了片刻接着道:“…我没见过林垣啊…。”   “没见过就派人去找。”周伟忍不住提高声线恼火道:“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尤屹落在林垣手上会有什么结果。”   骆辛愣了几秒,猛然反应过来道:“我这就派人去找,我这就去……”   到底尤屹身边都跟了一群什么样的人,这种脑子就没必要做跟班了。   周伟捏紧自己的手机抬头看向驾驶位的言烨道:“开车去林垣的酒吧看看。”   言烨短暂的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自己的老板,并没有调转行驶的方向,忍不住提醒道:“您想去找尤屹?”   周伟的眼睛看着前方的路,没有回答。   “尤屹未许是找不到了,估摸着就是去哪儿玩了,手机没电,一时间联系不上,很正常。”言烨笑道:“骆辛这孙子憋不住,屁大点小事搞得和怎么着了一样。”   “小题大做。”言烨补了一句。   话是调侃,可言烨也在间接提醒周伟。   周伟有些烦了,他的心里现在焦灼的停不下去一点儿杂音,皱眉道:“尤屹的事儿以前没人管,现在不行。”   难得听到这个人吐露心声,言烨愕然。   “我说您管这事儿干嘛,林垣虽然没有前几年那么张扬,可到底底子在那儿,咱们可从来没有正面冲突过,现在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他那儿,就一个骆辛的电话,得罪林垣犯得上吗?”   言烨知道有些话他不该说也不能说,可随着岁数一年一年的递增,这憋话的功力越来越差。   抛开现有的这些,周伟其实心里明白言烨说的都对,就是人找不到了,出去玩了,手机没电很正常失联,犯不上让自己这么冲动。可周伟控制不了自己,脸上能做到毫无波澜,可心里不能。   周伟越发觉得自己在偏离那条轨道。   车刚刚驶出街口,骆辛居然又打来了电话。   “我刚刚忘记和你说一件事,不知道和他失联有没有关系。”骆辛的声线听起来比刚刚还要严肃,他道:“尤屹联系不上之前,他原本是要回家吃饭的…”   周伟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想到了一个人。   他问道:“去见谁?”   “马叔…”骆辛道。   自己想到的也是这个人,周伟正想要说话,驾驶位的言烨突然停下车子靠在路边,他握紧手机回头看向也拿着电话在和骆辛通话的周伟,道:“老板,马叔让你去见他,就现在。”   周伟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出事的人可能不仅仅有尤屹,还有自己。   ──────   上一次和马叔见面是什么时候。   周伟忍不住皱着眉点燃一支香烟,自己刚刚了结了一直拖着的林森的事儿,这个节点马叔突然要见自己,毫无意义,马叔是为了这件事。可林森的事儿是在宋鑫的眼皮底下处理的,没有破绽,况且事情才刚刚处理完。   比起自己,周伟其实更担心的人是尤屹。   他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尤屹遇事从来不服软,这样的人总是会吃亏。   言烨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周伟笑道:“先前我们还说去找尤屹,现在也甭去了。”   周伟缓缓吐出烟气,不安的手指敲击在玻璃上,道:“打电话告诉骆辛找人去查尤屹的出境出市记录,如果他没有离开过环岛,那在我没回来之前别再找了。”   言烨不懂为什么,没有多问仍旧点点头答应下来。   “还有呢。”他道。   周伟转身熄灭手指尖的香烟,正色道:“还有就是你去跑一趟林垣的别墅,帮我办件事。”   言烨愣了愣,问道:“去做什么?”   周伟打开手机发了条信息,而后抬起头看向言烨,深吸了口气,道:“确认他别墅里没有人之后,烧了它。”   言烨愕然,几乎想拍案而起,‘他妈的’几乎想脱口而出,道:“你疯了?”   “不是想找林垣么。”周伟淡然道:“把他家烧了,他一定会出来,记得把人盯住。”   言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木讷的舔了舔嘴角感叹道:“您想找人就找人,也不用这么急吧。”   这事儿做的也太绝了吧。   言烨很想提醒他。   其实周伟心里清楚的很,林垣混迹的地方多了去,一个个找过去耗时耗力,不如就把他引出来,虽然做法有点边缘,可尤屹不见了,自己等不了,只得这样最快。   没有让言烨送达目的地,周伟而是在中途就下了车,转而叫了一辆出租车。   半个钟头后出租车在马叔的码头附近的街道停下来,周伟付了车钱,沿着海岸线一路走过去。   码头上面的小房子仍旧像上次一样。马叔就坐在平时虾叔的矮凳子上,小房子里的人周伟仍旧没有见过,都是生面孔,天又黑着,又是背光,很难看清楚他们的长相。   马叔倒是自在,空钓着鱼坐在那儿,眼睛看着静静地水面,瞧见周伟来了,竟一句话也没有说。   周伟深吸了口气,站在一边,双手插在黑色的大衣里面。   马叔在等鱼上钩,动也不动。   半晌那边的鱼饵才有了动静,马叔却没了兴趣,将手里的鱼竿交给身后的人,而后才缓缓站起来。   他道:“你喜欢钓鱼吗?”   “说不上喜欢。”周伟停顿片刻,道:“打发时间。”   这个回答似乎让马叔满意,他点点头。   “人到年纪了,就爱上了这种不耗心神的活动。”马叔指了指那边的鱼竿笑道:“但是鱼一旦上钩了,我就不喜欢了,我只感兴趣钓鱼的过程。”   像是普通上了年纪的人一样,马叔站到一边,拍了拍周伟的肩膀。   “周伟。”马叔的脸上带着笑意,上上下下打量着周伟,笑道:“你和老大还真是一样地方,我也说不出来是哪儿。”   周伟公式化的笑了笑,道:“这话您之前就说过。”   马叔点点头接着道:“其实有一度我真的很想让你接管我的生意,毕竟我年纪大了,想安安静静的退休。你之前虽然没做过这行,但是思想比上了年纪得人活络的多,科班出身的好老板,说不定有别的手段。”   周伟低头抓了抓自己的鼻梁,一言不发。   马叔找自己绝对不会只为了聊天。   “你是个聪明人。”马叔道:“你应该早就耳闻尤屹只是个养子,他不成器,不过虽然是个廉价品,可五千块买来的人,到底也是个赚钱的买卖。他有自己的心思我一直都看在眼里。”   马叔说到这里笑了笑。   看着还真像个慈爱的父亲。   “周伟。”他道:“你做过后悔的事情吗。”   周伟愣了愣。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自己的太阳穴就被黑色的枪口牢牢的抵住。   “或者这么问。”马叔眯起眼睛,话锋一转笑道:“你都后悔做过哪几件事?”   太阳穴被抵的生疼,周伟却没有移动分毫,他看了看逐渐靠近自己的那些马叔带来的人。   周伟淡然道:“马叔,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即便见了火器马叔仍旧带着笑意,道:“林森的事儿你办的不错,人也了结的漂亮,可我要的不仅仅是他的命。早些年我和他合作,日积月累了不少账目,这些账目都在林森的u盘里,人你找到了,抓了,杀了,周伟,u盘呢?”   u盘是要交给故千朗的东西。   “你想说没找到这个u盘是吗?”马叔冷着脸打断周伟道:“你想说你没见过,没找到它。”   周伟佯装无知退后一步,道:“U盘我已经交给……”   “是是是。”马叔抓了抓自己的耳朵不耐烦道:“我的确收到了这个U盘,可是……,它里面的内容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样。我和林森合作了这么多年,我太了解他处理事情的方式,U盘的确是U盘,可里面的东西,不是真的。周伟,你在骗我。”   马叔的语气一改常态的淡然。   “不如我告诉你一件事。”   马叔逐渐靠近跪在地上的周伟,凑到他的耳边,笑道:“尤屹不见了。”   他仔细的分辨着周伟脸上表情的变化,摇了摇头。   “有人看见是他带你找到的林森。”马叔接着道:“换句话说,人不是你找到的,是尤屹当年藏起来的。”   “尤屹是怎么藏起来的人,这件事我先不追究。但是现在他跑了。只有你能告诉我真正的u盘去哪儿了。”   在这里杀了周伟不是目的,目的是要找到U盘。   周伟终于明白为什么尤屹会突然消失不见。   “两条路。”马叔伸出两根手指,道:“你把u盘拿出来,或者你把尤屹带回来。”   “U盘我已经给过您了。”周伟不改分毫。   “哦。”马叔枉如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所以说u盘还在尤屹手里,他,带着u盘躲起来了?”   马叔看着平静的水面笑了笑。   转而对身后的人扬了扬手指。   消音枪消的是音,却消不了它的子弹。   周伟皱眉闷哼一声,不能躲闪,硬生生挨了这一枪。   “我只给你三天时间。”马叔的目光短暂在周伟受伤的肩膀处停留片刻,道:“这一枪就算定金,三天,找到u盘或者将尤屹交给我。我年纪大了,性子急,等不了太久。”   话没有说绝。   他的话周伟听明白了。马叔是个老狐狸,刚刚明明说了有人看见尤屹带着自己去见了林森,大部分的人都会在这时候怀疑尤屹和自己是否有关系,马叔显然也会这样考虑,但是对于此事却只字未提。   他的心思难琢磨。   周伟的肩膀有点痛,一只手提不起来,只得用另一只手掏出香烟,头微微侧着,指尖夹着香烟不断的敲击在烟盒上。   “好。”   周伟沉声答应下来。   肩膀处的伤口仍旧在流血,右边肩膀被尤屹开过一枪,左边的被马叔的人开过一枪。   还真是对称。   周伟回头看了看码头那边仍旧坐着钓鱼的马叔。   总要有人配得上罪有应得四个字。   他想。   不过比起这个,周伟更在乎尤屹到底去哪儿了。   ────   马叔看了看周伟离开的车逐渐驶离自己的视线,原本带着笑的眼睛终于恢复到了本来的样子,他冷着脸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水面。   原本平静的水面冒出了几个泡泡,马叔有些不耐烦,在岸边走了两步,随即掏出震动的手机。   “怎么办啊尤屹。”马叔笑道:“周伟说,U盘也不在他身上。”   听筒的另一边,尤屹捏紧自己的手机,虽然看不见对方,可尤屹还是希望能有一道闪电劈到马叔的脸上。   现在就劈。   尤屹自认为自己没有做过后悔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开始后悔了。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 第52章   挂掉了电话,尤屹愣愣的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   他有几秒钟没有反应过来。   摘下眼镜揉了揉酸疼的眼睛。   好半天他才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咳嗽两声。   现在外面的季节还远远没有达到冬天最冷的时候,可地下室不比地面,除了潮湿就是阴冷,尤其到了夜里,身上的军大衣穿着都没有觉得热。尤屹看着自己的指尖,深吸了口气点燃了一支香烟,他还真不知道是自己心冷还是身体冷。   “合着你让我找地方就是为了抽烟?”高染墨不满的走过去踢散尤屹周围的烟蒂,道:“我说你别抽了,有毛病是不是。”   尤屹慢半拍反应过来点点头,熄灭香烟,轻描淡写道:“遇到点事儿,没办法。”   高染墨似乎是察觉到尤屹的异样,站起身转而走到一边,背靠着地下室仅有的窗户向上张望。   “现在肯定有好多人满世界找我。”尤屹烦躁的抓了抓脸,苦笑了两声,看向高染墨道:“你还是先走吧,回头有人发现了,会给你添麻烦。”   高染墨一身轻不想沾染任何墨点,可他又放心不下尤屹。   斟酌再三,对尤屹摆了摆手,无奈道:“有什么需要打我手机,我送过来。”   尤屹点点头,扯出一个笑容来。   人走后,潮湿的地下室只有尤屹一个人。   他重重的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环视四周。   早就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可是这天来的也太快了,甚至来的方式也让人接受不了。   稍微有点狼狈。   尤屹无奈的拢了拢身上的绿色军大衣。   整个房间唯一的电子设备正在震动,尤屹猫着腰走过去接起了骆辛打来的电话。   “老板。”骆辛的声音还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他道:“老板你终于接电话了,您在哪,您去哪了,我还以为……,您告诉我地址,我现在就去……”   尤屹挠了挠头发,懊恼的叹口气,骆辛的声音很紧张,现在他现在有点慌了,可自己不能慌。   捏紧手机,尤屹打断骆辛的罗里吧嗦,戏谑道:“祸害遗千年,我还死不了。”   骆辛那边有几秒钟的哽咽,明明比自己年纪大,却还挺脆弱,尤屹忍不住笑起来。   他道:“带周伟去见林森那天,我被人盯上了,那个人把这件事告诉马叔了,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林森是我藏起来的,我要是不跑,只能坐着等死。”   骆辛稳了稳心神,难得智商在线道:“马叔的人找你不奇怪,为什么其他人也在找你?”   “……你脑子再不用就该锈了。”尤屹皱眉道:“林森生前有个U盘,那里记录着马叔和他的所有交易,现在马叔得到U盘是害怕自己有麻烦,别人想得到U盘是想扳倒马叔,总而言之,他们都想找到我。”   骆辛不解道:“那个U盘在你手里?”   “不在。”尤屹苦笑道:“我把他给了周伟。”   骆辛愕然。   “可周伟说那东西不在他……”   “我知道。”尤屹疲惫的打断他道:“我都知道,骆辛,你记着,你想活就别和任何人说你联系过我。”   尤屹百无聊赖的靠在墙壁上,挂掉了那边仍旧喋喋不休的手机,转而玩着手里的烟蒂。   混到今天,罪有应得可以,可是尤屹受不了这样结束人生。   我自己的生命只有自己能够做主,尤屹不想要被审判,更不想要死的体无完肤。   尤屹虽然做事不上劲可是这次他难得的好好的思考了一下。   懒散的从床垫上翻转过来,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要么自己在这里等着被人找到,而后英勇赴死壮烈牺牲,要么,就去找那个人。   这是一件让尤屹后悔的事。   他后悔不该太轻易的赋予在周伟身上那么大的希望。   以至于现在心疼的都麻木了。   尤屹搓了搓自己的手指,他现在想要回家拿一样东西。   这是和那个人谈判的砝码。   自己原本和那个人就不对等,尤屹需要这个砝码给自己加点重量。   ————————————————   这不是周伟第一次来到尤屹的家。   但却应该是最后一次。   从这个人消失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多个小时,以一个线人的身份来讲,自己的确应该很慌张,很紧张,因为这么重要的人不见了,好多努力都将付之东流。可周伟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紧张。   他还从来没有这样担心过一个人。   肩膀上的枪伤来不及精巧的处理,只能在车上叫人简单的包扎取弹,纱布缠绕过左肩吊在脖子上防止肩膀的移动,周伟披着件大衣急匆匆的打开了尤屹家的门。   他的家没有锁门,里面的东西也乱的很,看着像是被不同的人搜刮过。   周伟歪着头摸了摸自己的眉。   厨房也没有放过,一片狼藉。   他清楚的记得刚刚认识尤屹那会来他的家,后者是怎样在喝醉的情况下毫无防备的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周伟觉着喜欢上一个人,可太容易了。   这个节骨眼所有人都在找尤屹,而这里是尤屹的家,当然是被寻找的第一位,可看起来自己像是最后一位光顾这里的。   周伟的肩膀有些钝痛,止疼药过了劲儿之后这种钝痛几乎没有办法忍耐,周伟倒是不在意,每个房间都走了一遍,最终在尤屹的卧室停下脚步。   卧室桌子上的那张合影仍旧摆在那儿,周伟拿起那张讽刺的合影冷笑两声。尤屹真的是个很矛盾的人,这张照片上的人除了他之外都是马叔的血缘,一张时刻提醒自己买来身份的合影,也是一张让尤屹意难平的合影,为什么他还要放在每天能看见的地方。   周伟愣了愣。   他触摸到了相框的北面。   鬼使神差的他打开了相框。   除了照片之外,还有另一样东西。   这个档口,周伟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周伟捏紧手里的纸条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我是莫尧。”   周伟愣了愣,在这个时候接到莫尧的电话很意外。   不过以往的经历还是让周伟对这个人有所警觉。   “你好。”周伟淡然道:“有什么事吗?”   莫尧在电话里沉默好一会,好半天才道:“我知道你在找尤屹,现在很多人都在找他。”莫尧无奈的笑了笑,接着道:“我虽然是他的大哥,可是我能做的很少,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找到他。”   道貌盎然,满嘴都是为了尤屹好。   这种话,周伟听腻了。   “您还有别的事儿吗?”周伟佯装客气道:“我有点忙。”   “等一等。”莫尧沉默片刻,接着道:“我刚从我爸那儿回来,听他说,那天看到尤屹带着你找林森的人,是林垣的人。我不知道这个对你找他有没有帮助,索性告诉你了。”   周伟突然笑了。   他一只手不方便,只得将手机夹在耳边,另一只手将刚刚的纸条塞回到相框内,重新放回原位。   “莫先生。”周伟道:“你是真的希望我找到他吗?”   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周伟漠然的挂掉了电话。   道貌盎然的人总要当面戳穿他才行。   以前周伟都忍得住,可是这次周伟真的忍不住了。   歪着头将身上的纱布整理好,周伟站起来将肉眼所见的所有照明设备一一关掉,而后将倒下的沙发扶起坐在上面。   马叔下手从来都没有犹豫,不像尤屹,嘴巴里说着怎么样怎么样,真刀实枪的对你他总会心软,周伟暗自笑了笑,线人的人生让自己都在扮演另一个人,也许遇见尤屹之后自己才稍微的找回了点自己。   周伟自嘲的摇了摇头,他想找到尤屹,他想现在就见到他。   ————————————————   二十分钟后,这个周伟想见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门被人谨慎的打开了一条缝。   而后从外面探进来一个人影。   尤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回家的时候都要鬼鬼祟祟,哪怕是最遭人恨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谨慎的回过家。   猫着腰确认房间内没有异常的声音尤屹这才背过去锁上了自己的门。   “擦。”尤屹骂道:“尤屹,你特么也有今天。”   数落了自己几秒钟,尤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摸索着找到灯的开关打开了灯。   白炽灯给了瞬间的光明,周伟几乎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尤屹的脸,先一步反应过来的尤屹就猛然的冲过来,一直手死死的压住周伟的喉咙,另一只手用枪用力的抵住周伟的额头。   尤屹的眼睛有些发红,脸也跟着涨的发红,有那么一瞬间,周伟觉着他是真的要杀了自己。   “周伟!”尤屹吼道:“你他妈居然还敢在这儿,你居然真的骗我,你真的骗我,你个王八蛋,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我是怎么说的,我说过,我要是发现你再骗我,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尤屹红着眼圈眼睛里没有一点犹豫,接着道:“你是不是觉着我被你吃定了所以下不去手,只是说着玩玩的,看轻我?你做这些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周伟你为什么要骗我!”尤屹的手劲松了松,坐在周伟的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笑道:“是不是觉得骗我特别有成就感,你们这类人是不是都只顾着自己爽从来不管当事人死活?”   十几秒短暂的发泄,尤屹的情绪这会儿稳了不少,言语间没有那么激烈,反而多了一点平时的懒散。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尤屹自嘲道:“明明摔过一次,还能硬着头皮再摔第二次,周伟,我不是没怀疑过你,可我到底没想到你心这么狠,利用我这样的傻子是不是特爽。”   他的样子让周伟的喉咙有些发紧。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尤屹冷笑一声,仍旧跨坐在周伟身上没有移动分毫。   他深吸了口气回复到以往没所谓的样子,笑道:“所以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的意识到,我现在可以理解为,你是警察吗?”   仿佛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尤屹笑的让周伟心疼。 第53章   刚刚过度激烈的动作让尤屹的眼镜有些微微下滑, 他低下头轻轻的将它扶回原位,漫无目的的四处看了看。   其实想看穿周伟很容易,尤屹心里明白的很,之前有太多的端倪值得去深究去调查,可自己都主动的放弃,单单靠自己主官的想法去判断一个人,现在想来,这样的自己真的太蠢了。   尤屹挠了挠脸颊看着身下的周伟。   明明给了他U盘,周伟缺将这个事隐藏起来。这个可以有很多理由,例如说周伟也是想拿着马叔的把柄为己所用,例如说有人用重金去买周伟手上的U盘,这些合理,尤屹都替周伟想了很多。   但一个人到了危及生命的时候还不肯将U盘拿出来,那么尤屹觉得,这个人八成是个警察。   虽然尤屹总是‘不成器‘,可到底在这个圈里混了太久,太了解这类人看重职业使命大于他自己的生命。   “周伟。”想明白的尤屹嗤笑的感叹道:“你的心可真狠。”   明明自己的眼圈微红,可除了刚才短暂的激动外,一丁点情绪都没有再外漏,看着尤屹的脸,周伟的喉咙有些酸涩。   他道:“你别这样想…”   尤屹摇了摇头,笑道:“被人盯上那天我早就有预感,我以为我死定了,所以当时才和你说了那么多,结果我逃得快,躲过去了。”   话说了一半,尤屹似乎疲于解释这件事,摆了摆手,懒散的叹了口气,看向别处。   “把灯关掉吧。”周伟叹了口气道:“从外面会看见灯亮着,家里回来人会有麻烦。”   尤屹瞥了一眼窗外,不满道:“你去关。”   还是这个脾气。   还是这个人。   即便是到了针锋相对的时刻周伟的目光仍旧忍不住会被他吸引。   尤屹身上总是能恰好击中周伟的点。   关掉灯,屋内瞬间黑暗,看不见任何人的表情,周伟又走到窗边拉好窗帘。   “我没有和你说笑。”尤屹在他身后重复道:“你是警察,我真的会杀了你。”   他的话不像是对周伟说的,更像是再对他自己强调这件事。   周伟沉默片刻,道:“我是他们的线人。”   线人?   不是警察?   尤屹愣了几秒,木讷的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周伟的影子强调道:“线人怎么了,那我也要杀了你,你骗我,我就要杀了你。”   周伟背对他点点头,回道:“好。”   对方回答的干脆,尤屹有些意外,他看了看自己的指尖,而后摘下眼镜自顾自的笑了笑。   “周伟,你会不会把我抓起来。”尤屹抬头问道:“提供情报,把我送进监狱,然后枪毙我?”   周伟没有犹豫,摇了摇头,回道:“不会,我永远不会这么做。”   身后的尤屹没忍住突然笑了。   “你记住你今天的话。”   他站起来走到周伟的身前,微微仰头暧昧的凑近对方的脸。   “有一类人,他越是强调一件事他就越做不到。”尤屹笑了笑道:“我是这种人,周伟,你也是。”   给了我不一样的希望,也给了我绝望。   杀人不见血,周伟你可真牛逼,尤屹抓了抓脸真想发自内心的‘夸一夸’周伟。   放狠话,却下不去手。   矛盾又倔强。   尤屹就是这样的人。   我做不到杀了你,你却未必做得到。   尤屹揉了揉眼睛,将眼镜重新带好。   他不喜欢自己这种脆弱暴露,也不喜欢在这个人面前喋喋不休。   “我的房子被人糟蹋成这样。”尤屹转了个圈,道:“我都没地方住了。”   他停顿片刻看向周伟道:“听人说马叔限你三天之内要么找到我,要么找到U盘,后者是不可能了,所以周伟你打算怎么办?”   尤屹怪笑两声,接着道:“把我交出去换取马叔的信任,然后再伪造一个硬盘,你看这路我都帮你选好了,那你怎么还不动手啊?”   尤屹挑衅着周伟的底线。   周伟的情绪在他的话后再也没法克制,跨步上去牢牢的按住尤屹的肩膀,吼道:“我如果真的有那份心不用等到现在,我早就可以这么做。我就不用考虑这么多,自己矛盾到现在。想处理你,太容易了。”   尤屹愣了愣,他的目光在周伟肩膀处的纱布上停留片刻。这会应该庆幸,黑着灯,他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马叔打的?”   周伟没有回答。   “疼吗?”尤屹问道。   周伟故意道:“不疼,你不是也挨过,也这样说。”   尤屹被弄笑了。   他蹲下看了看自己的鞋子,道:“我那是嘴硬,你和我学什么。”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狭小的房间里陷入片刻的宁静。屋子里很静,静到可以听得见对方的呼吸。   以前挺享受这种氛围,现在却都是煎熬。   尤屹揉了揉自己鼻子,忍不住开口道:“这么耗着没意思,我想了很久,周伟,我们合作吧。”   合作?   周伟像是没听懂尤屹的意思,皱着眉不解的看着他。   尤屹佯装叹息道:“我说我们合作吧。所有人都在找我,我想要靠着自己的力量走出去太难了。我虽然不怕死,可不能这么窝囊的死了。”   难得在尤屹的脸上看见这样坚定严肃的表情。   “这么弄我,我也不能叫他们好过。”尤屹笑道:“他们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尤屹一直以来给人吊儿郎当看法太过根深蒂固,以至于周伟总会忘记,其实他到底是个走私商的儿子,到底也是个摸爬混迹多年的地头蛇。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想要什么,他们每笔的交易,时间,地点,人,还有货,多少量。我都有记录。”   尤屹走到一边,拿起那个摆放在桌上的合影,将它翻转,作势打开相框内夹着的东西。   “马叔从来不许我做这些,连手机都时不时的查,身份证和户口本我一年见不了一次,电脑我更不敢用在这上面。”尤屹自嘲道:“我只能手写,这上面都是…”   周伟当然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因为自己刚刚看过,但他却不想告诉尤屹。   尤屹的脾气有时候像小孩子,他拿着纸条洋洋得意的样子很好看,要是现在说穿,恐怕周伟很难再找到他。   “我把这个交给你。”尤屹道:“你让他们罪有应得好不好。”   周伟没有接过尤屹手里的东西。   然而看了看自己震动的手机。   是言烨打过来的。   那边道:“老板。房子毁了,您是没瞧见,林垣的脸都快青了,我找人跟着他了,不过这事儿太大,因为是林垣的房子,邻居又报了消防报了警,附近的派出所都来人了。”   停顿片刻言烨接着道:“您说这人真在林垣手里?咱们动静是不是搞太大了…”   周伟冷着脸打断言烨的话道:“盯紧林垣。”   挂掉电话周伟才注意到尤屹脸上的表情,一脸你们刚刚说了什么的样子,这个节骨眼上,尤屹当然好奇。   周伟看了尤屹一眼,又走去窗边谨慎的瞟了一眼,道:“我叫人把林垣的别墅烧了。”   他说的淡然又日常,尤屹愣了愣。   几秒后才道:“为什么要去惹林垣?”   “为了找你。”周伟正色道:“我以为你在他那儿,想引林垣出来,别的办法太慢,我等不了,这样最快。”   语毕,周伟点燃了一支香烟。   他憋了好久仿佛胸口里的情绪都能随着烟一点点的消散。   尤屹紧跟着点燃了一支,他没有打火机,靠近周伟,两支香烟接近,借了个火。   客厅的沙发被重新摆好,两个人有默契似得仰起头,后脑勺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的抽着香烟。   “周伟。”尤屹道:“你知不知道我们那天是被谁盯上了。”   周伟嗯了声,缓缓吐出嘴里的烟,道:“林垣的人。”   尤屹点点头,转过头看向周伟的侧脸。   “我们就从他开始吧。”   他道。   作者有话说:   排版有些奇怪,待我电脑改一下。 第54章   最初和林垣结下梁子的时候,尤屹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即便是两个人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摩擦无数,尤屹也没有想过走这步。   人都是被逼的,事到如今,尤屹觉着还是先从林垣开刀最有效果。   一支香烟就快燃尽,尤屹看着窗外的天空有些微微泛白。熬了一夜,即便是失眠的尤屹也有些倦怠。   尤屹转过头看向周伟道:“听说马叔给了你三天时间了结我,了结这件事。你怎么打算?”   周伟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窗外,道:“马叔是个老狐狸,谨慎的很,想骗他,不容易。”   尤屹突然笑道:“他太了解我了,你想用我骗他更难,除非我死了。”   周伟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他一眼。   他道:“你说要是你死的消息上了新闻,他会不会相信。”   尤屹无奈的摇摇头,周伟居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忍不住低头笑笑,没想到对立面的双方,居然还有点难得的默契。自己的智商能跟得上周伟也算意外。   闪躲开尤屹的目光,周伟道:“林垣那边呢,什么打算?”   尤屹想了片刻,道:“U盘的事儿都是他惹出来的,他得为这件事负责。”   其实对于这件事,周伟心里早就有打算,但他更想听听尤屹的想法。   “这个好办。”周伟正色道:“事儿是他惹的,这个结果必须让他自己吞下去才行,马叔也才会相信。”   尤屹笑道:“他现在别墅被人烧了,气的跳脚,肯定在找这个人是谁。想想他现在的表情我就想笑。”   周伟看着尤屹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将窗帘打开了点,就那点隐约可见的光亮,恰好可以看见尤屹的脸。   周伟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可以这样的迷恋一个人。这几乎突破自我的认知。   尤屹似乎被光照的不舒服,皱了皱眉,别错开脸,不满道:“干什么,快拉上,晃眼睛。”   周伟笑笑不语,却没有听他的话。   尤屹抓了抓脸,扶好眼镜,他懒得理,只得别开脸,趁着周伟走开,换个姿势,仰卧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他突然发现天花板上的灯泡也被人敲碎了。碎成好几片,悬在上面,摇摇欲坠。   尤屹暗自骂了一句,接着周伟上面的话道:“不过这事儿我有办法。”尤屹停顿片刻接着强调道:“我有办法约林垣出来。”   “好。”周伟点点头,道:“你约他出来,剩下的,我来办。”   尤屹忍不住带笑的脸,低下头来掩饰不可控的嘴脸上扬。他发现自己和周伟真的很契合,不仅仅是身体上,更多的是心理上,明明没有交流过,却能想到一起。这种感觉很奇妙,奇妙到让尤屹忍不住幻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马叔做父亲会不会和刚刚一样,有不一样的人生。   对周伟的恨意不会因为对话的顺畅而减轻,尤屹也明白现在自己的命更重要,和周伟那点感情和命比起来,微不足道。没了命,拿什么来谈爱。虽然恨,可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给了自己一条从没有想过的路。   尤屹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早就这样做。   要是早一点儿遇到这个人就好了。   不会把人生过成这样。   一天一夜没有睡觉,尤屹靠在周伟的车里晕晕乎乎,虽说这会心里应该提防周伟,可他却没有这份心。   迷迷糊糊的,尤屹好像做了梦,梦到了自己的结局。   变成了若干坟头的一个。   “困了?”周伟道看向副驾驶的尤屹。   尤屹发出鼻音闷哼一声,算是回答,周伟的话让他脱离梦境,微微挪动身体靠在一个舒服的位置上,眼睛微眯,沿着周伟的视线看了看自己。   “困了就睡一会儿吧。”周伟道:“到了我会叫醒你。”   尤屹的头舒服的在后面蹭了蹭,又闭上眼睛,笑道:“我会不会一睁开眼睛就在警察局,前面坐着穿着制服的警察再申我。”   他的话是玩笑,周伟却走心了。   忍不住再一次对他承诺道:“尤屹,我不会这么做。”   尤屹闭着眼睛点点头,不走心道:“我就是随便说说。”他指了指前面的路口,道:“你打算带我去哪儿,我不可能再去你家,前面放我下来吧,我有地方去,我会再联系你,跟着你万一被人发现了,你会有麻烦。”   这个人嘴巴里说着刺痛骨头的重话,可心里总是会为你考虑。   尤屹如果没有这个变扭的性格,他在马叔的处境会好很多,可是那样也许就不是尤屹了。   “我不会放你下来的。”周伟道。   尤屹忍不住笑道:“怎么,怕我这个活证据跑路,害得你教不了差?”   “放你下去,你就再也不会让我找到你。”   他的眼睛看向前方观看着路况,嘴巴里说着这样平静的话。   虽说话听着两句话的字眼差不多,可是意思差的多了。   尤屹睁开眼睛愣了愣。他不得不承认周伟很了解自己,他说对了,自己原本就打算下了车,你我爱生生,爱死死,再也不见。   没想到这点小伎俩也被周伟看在了演眼里。   尤屹摘下眼镜揉揉眼睛笑道:“没走到最后之前别说这样的话。”   别说这样的话。   我会忍不住相信。   就和当年莫尧一样。   他的话周伟像是没有听到,仍旧自顾着开着车看着前面的路道:“我在环岛还有一个住处,这个地方很隐蔽,没有任何人知道。”   尤屹没有回答,只是闭着眼睛‘嗯’了声。   ────   周伟真的没有说谎,他的这个住处的确很隐蔽。   没有在环岛的市区内,也没有在什么无人区,而是紧邻着下面的县城,算是个边界房,不值钱。   小区的配套设施和周伟自己的那个比起来差的太远,不仅看不见物业,就连绿化都只有野生植物。   尤屹好奇道:“你会在这里买房子?”   “不是我。”周伟停好车,道:“这是那时候他们为了给我制造身份买下来的。”   “还有这福利?”尤屹打趣道。   虽说房子的外包装差了点,可内里的装修一点都不差,既现代化又不俗,和周伟市区那套装修风格很像。   周伟将钥匙扔在桌上,解释道:“这里不会有人知道,你可以先住在这儿,虽然我不怎么过来,可是里面,日常生活用的,什么都有。”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缺什么我会再带过来,这里很安全。”   一只手不方便,周伟打开壁橱,拿出一瓶没有打开的纯净水扔给尤屹。后者这才又注意到周伟身上的伤。因为刚刚两个人激烈的冲突,他原本白色的纱布上渗出了血迹,尤屹看的刺眼,别过脸看向别处。   他装作不经意道:“家里有药么?马叔下手可真够重的,你这儿需要再包扎一次。”   听到尤屹这么说,周伟似乎才后知后觉的感到钝痛,他的嘴唇毫无血色,侧着脸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上星星点点的红色,从里面拿出了急救箱。   较好的肌肉暴露在外,尤屹却没心思欣赏,他看了看周伟右肩膀的疤,又看了看左边的新伤,他自己知道手下留情,可是马叔可不会这样。   打开带着血的纱布扔到一边,明明知道对着伤口直接喷洒消毒剂会痛,尤屹还是这样做了。   他是故意的。   他想让周伟疼。   周伟也看得出来。   “跟我爸做事,身上总要留下点什么。”尤屹擦了擦两边流下的消毒液,接着道:“你不能给他翻身的机会,不然死的就会是你。”   周伟看了看尤屹微红的眼睛,笑道:“你呢,想好怎么约林垣出来吗。”   “他小肚鸡肠,因为一根手指他记恨了我这么多年。”尤屹想到这儿有些无奈,转而又笑道:“你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玩我的吗?”   周伟当然记得。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自己当初给尤屹发了一条信息。   ‘我知道你的秘密’   “我也会给林垣发一条信息。”尤屹得意的笑了笑,在周伟的肩膀上满意的包扎结束,暧昧的凑到对方的耳边轻声道:“‘我烧了你的房子‘”   满意的看到对方的耳朵上细密的汗毛因为自己的话而竖起。   尤屹怪笑道:“林垣一定气疯了,他会发疯的派人找这个号码的定位,我会每隔一个小时换一个地方给他发信息,就看你和他谁更快了。”   周伟点点头,道:“复制硬盘花不了多长时间,我能追上你。”   尤屹抓了抓脸,将急救箱整理好扣紧放在一边。   还有件事。   他疑惑的看向周伟,问道:“然后我该做什么?”   周伟笑了笑,他逐渐的凑近尤屹的脸,而后伸手摘掉了这个碍人的眼镜,注视着这个人好看的眼睛。   “然后你就该死了。”   他道。   尤屹愣了愣。   他佯装不解似得眨巴眨巴眼睛,笑道:“那我能要一个一百平的坟头吗?活着的时候连房子都是租的,死了你得让我住大房子。”   周伟点点头,笑道:“好,我给你买两百平。”   作者有话说:   慢吗。 第55章 (上)   尤屹靠在沙发上掰着手指头在算时间,如果说从马叔打了周伟一枪开始算起,到早上算是过了十多个小时,那现在距离马叔的截止日期只剩下两天半。   时间有点紧。   说实话,尤屹其实最开始没多大把握能把林垣约出来,可是周伟把人家的房子烧了,事情就好办多了。   林垣那个煞笔,最受不了的就是你在他头上动土,如果尤屹现在站出来说你的房子是我烧的,林垣不可能不跳脚。   几个剪短的字眼删了发,发了删。   尤屹放过高利贷,打过人,逼过账,按理说欺负人的事儿应该游刃有余,可是却连威胁的话都组织不好。   ‘我烧了你的房子’   最终变成这几个字。   用陌生的号码发完了信息,尤屹松了口气靠在沙发上愣神。   屋子里的温度和人都太合适。尤屹没想到自己居然睡着了。   恍惚之间,他以为自己回家了。最先醒过来的是自己的嗅觉,迷茫的睁开眼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了眼手机,没有信息发过来,算算时间,也还好只睡了一个钟头,确认这些之后尤屹才木讷的将目光转移到客厅的餐桌上。   “面?”尤屹疑惑的指了指餐桌上冒着热气的东西。   周伟点点头,将手里的筷子摆放好,道:“只有这些速食,先将就几天吧,等过了这阵子。你折腾一晚上,肯定也饿了。”   饿。   是挺饿的。   也早就饿了。   但是尤屹就是憋着不说。   他就是那种明明都饿死了还能对眼前的食物做出不是很想吃表情的矛盾人格。   这样的人往往不讨喜。   可偏偏周伟喜欢他这个样子。   拿起桌上摆放整齐的筷子,尤屹装作不经心的看了看还在冒着热气的饭碗。   “这里面还有鸡蛋?”他道。   周伟平淡无奇的“嗯”了声,眼看着尤屹将它们一个一个戳破,融进汤里,再喝掉。   两个人暂时停止了交流,耳边全都是对方‘吸溜吸溜’吃面的声音。   尤屹看了看面前的饭碗不禁感叹现在的方便面真是缩水,一袋没有两口就吃完了。   没吃饱。   那我也不想说。   我就不说。   尤屹无奈的拿起张纸巾擦了擦嘴,他自己都觉得脾气太奇怪了。   周伟瞟了一眼尤屹的碗,道:“够吗?”   尤屹点点头,装腔作势打了个饱嗝,摸着肚子道:“…撑死了。”   周伟倒也不急,慢条斯理的吃完饭。   面吃下了肚,热量就跟着回来。其实欺负周伟一个残疾人做饭尤屹有点不忍心,可吃都吃了,尤屹懒得再想。身上的热汗不断地流下来,这房子虽然地界不好,可供暖不差,尤屹将身上的衣服扯开几个扣子,半敞开怀坐在沙发上消汗。   他的肌肉修长,上面大大小小的疤痕清晰可见,像是在昂贵西装上的补丁。察觉到周伟怪异的目光,尤屹不自然的挪了挪位置。   尤屹看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道:“你除了名字之外,还有真的东西吗?”   周伟放下碗筷,整个人靠在椅子上。   “我爸的事是真的。”   尤屹站起来,半个身子探出,凑近周伟上上下下打量道:“……你真是杀人犯的孩子啊?”   周伟没有回答,而是将碗筷收拾起来,拿去厨房冲洗干净。他厨房的大理石上有个干净的碗架,周伟将手里的碗沥干放在上面。   尤屹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他,正色安慰道:“你爸是杀人犯,你不是。”   周伟摆放碗筷的动作停顿了几秒钟。   他想回点什么,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点什么。   周伟有些尴尬。   空气有瞬间的凝固,尤屹兜里的手机却这会突然响起来。   拿着手机看着上面的号码愣了愣,尤屹突然笑了。   ‘林垣打过来的。’   他对周伟做了个口型。   而后打开了功放。   “你他妈的是谁?”   刚接起一秒钟,林垣的叫骂声几乎贯穿双耳。   尤屹撇了撇嘴,没回。   “有心做事,没胆子吭声儿?”林垣冷笑道:“房子你都烧了,不出个声让我瞻仰瞻仰?这么怂?”   尤屹抓了抓脖子。   你才怂。   尤屹在回忆当初周伟这么骗自己的时候,打电话过去,周伟是怎么回复的。   林垣那边仍道:“房子是你动的?”   尤屹想了想,“嗯”了一声。   可就是这么一声,林垣居然认出他来了。   “尤屹,你他妈的…”他吼道:“别人都在找你,你居然在这儿露了头,尤屹,真有你的。”   既然被认出来了尤屹也没想掩饰。   玩笑道:“你找人跟踪我,在我爸面前捅了我这么深一刀,我得还给你啊。一个别墅而已,不妨事,不比你的手指头便宜?”   手指是林垣一直以来的痛,尤屹想故意惹怒他。   “你不怕我找到你?”林垣道:“你做的出,考虑过代价吗?”   尤屹笑了笑。   “所以呀,我想还给你。”他道:“我知道马叔想要找我什么,U盘的确在我这儿,我们来做笔交易吧。”   “你还敢提要求?”林垣试探道:“你想做什么?”   “U盘我可以交出来,你呢,随便怎么处理。”尤屹道:“我就想换张离开的船票。”   “你想出境?”林垣猜出他的意图。   “不然呢?”尤屹佯装笑道:“坐着等死吗?”   冷不丁接到这样的讯息,林垣当然怀疑。他和尤屹大大小小的摩擦这么多年,他不信临了这个人能求助过自己。不过想想以尤屹以往的德行,屁**也藏不住屁,再者,烧了自己别墅再过来求助这种事儿,也像是尤屹的作为。   U盘没有人不想要。   这东西得到,有益无害。   林垣道:“为什么想到我,你想出境还有别的办法。”   “我的身份证,护照都不在,想弄个假的都不行。”尤屹佯装苦笑道:“只有水路最快,水路你最熟。”   林垣那边还在犹豫。   “你弄出这么大动静只想要张船票?”他道:“你应该知道如果被马叔发现我帮了你会有什么后果,我凭什么要为了你,冒这个险。”   “你跟着马叔做早晚会出人命,我就是前车之鉴。你问问自己,你可能一辈子顺着他的意思吗,但凡你有异心,你的后果也许还不如我。你难道就不想用这个U盘里的东西,扳倒他,取而代之吗?”   林垣提醒道:“尤屹,那是你爸。”   “我知道,可是他想要我的命。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找你这个傻…”尤屹立刻止住嘴,接着道:“你也考虑考虑,我会再联系…”   尤屹还没有说完,他的手机就被周伟安了挂断键。   周伟拿起手机上的计时器给尤屹看。   五十秒。   “超过六十秒,对方就能追踪到你的具体位置。”他解释道。   尤屹错愕,他的确没有周伟想这么多。   起身把手机放在桌上,周伟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想骗过马叔,做戏就要做全。”周伟道:“我会找人以你的名义打听海路出境的价格,这消息以后会传到马叔的耳朵里。”   尤屹点点头,道:“林垣虽然假模假式的在犹豫,可答应是早晚的事儿。”   “要是想拒绝,你一开口他就会拒绝。”周伟道:“不会和你解释这么久。”   周伟指了指卧室的衣柜。   他道:“里面有干净的衣服,你找一身换上。”   尤屹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斑驳的上衣,挠了挠头,佯装不情愿的走进卧室。   他家衣柜里的衣服不少,春夏秋冬四季几乎都涵盖。周伟比自己的身板宽,尤屹在衣橱了比量半天才找到一件勉强尺寸合适的衣服来。   黑色的大衣又配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尤屹觉着自己足够低调了。   周伟的家里东西不少,尤屹在他卧室的抽屉里找到了环岛的完整地图。这份地图很详细,不仅仅有市区,连县城都完好的画在上面。地图有些旧,可上面却没有一个记好。周伟只看不画。   尤屹拿着地图走进客厅,又拿了一根记号笔。   “我最先会和林垣约在这里。”   尤屹拿起记号笔在上面画了个圈,道:“这附近有个商场,我会约在这儿,人多,安全,也不容易被发现。”   周伟皱眉道:“需不需要再找个人接应你。”   “不需要。”尤屹回道:“人多反而不安全。你放心,跑我还是会的。”   尤屹拿起笔接着在上面圈了几个圈,道:“我会故意让林垣查到我的位置,他来了,我就会走,一路下去,最终会在这儿定下来。”   尤屹在结尾处打了一个大大的红色问号。   “位置只能换三次。”尤屹道:“多了他会发觉我在耍他。”   “追踪你方便他一定会开车来。”周伟道:“想在他车上动手脚很容易。”   周伟看了看地图上尤屹最后的标记。   他愣了愣。   这个地方周伟去过,那次被宋鑫注射药物的时候就在这里,他还记得里面有很多属于茶一类的垃圾废料。   “为什么选这里?”周伟道。   尤屹合上笔盖,将笔放回原处。   “你可能不知道,这儿算个垃圾处理厂,里面大部分回收的,都是属于我大哥的东西。”尤屹看了看周伟脸上的表情,接着道:“放在别的地方马叔总有怀疑的理由,可是如果我在这儿,马叔永远不会怀疑他自己儿子身上。”   莫尧不仅仅是尤屹身上的一根刺,也是周伟身上的一根刺。他对尤屹做的那些事,周伟没有办法释怀。   “你约林垣在这儿,然后‘死’在这儿,这上面有监控,你爸一定会认为你的死和林垣有关系。”   “他不是我爸。”尤屹冷漠的打断道:“他不会在意我的死,他只会关心硬盘去哪儿了?”   两个人明明没有商量好,可是这种让人听不明白的半截话却能聊的明白。   周伟看的明白,尤屹其实非常聪明,在马叔身边,他始终不能,也不敢聪明。   “你不害怕这件事会给莫尧惹麻烦?”   周伟忍不住提醒。   尤屹摇了摇头,笑道:“没有给他惹麻烦,他的人生永远不会因为我而改变。”   他看了看周伟脸上不自然的表情,笑道:“他只是我过去的一段经历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想了想,尤屹又补充道:“你和我之间的事,也没那么容易过去,但是现在保命要紧,有命活着的时候我们再来算账。”   周伟点点头,他忍不住走过去将这个人抱在怀里。尤屹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开始挣扎,周伟却没有给他机会。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一个简单的拥抱弄得,尤屹的两个耳朵微微发红。   其实很想和周伟说酸了吧唧一样的话。   可尤屹说不出来,   他也不想没出息的承认,他原本以为周伟会再和自己表白一次。   作者有话说:   有点懵哈?下章要搞事情。 第56章 (中)   其实尤屹心里挺忐忑的,一直以来在外界人的评价下,搞得自己有些不自信。   可是这次得是要提起精神才行。   不然有麻烦的是两个人。   其实他很早就到达想要和林垣约定的地方了,可是却想了很久才打通那边的电话。   电话通了,尤屹没有等到林垣喋喋不休的谩骂,立刻道:“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的话说的不紧不慢,听着像是游刃有余,可尤屹知道自己的手心都在出汗。眼睛要不停地环顾四周的状况,说话还不能暴露自己的紧张,尤屹想,这马叔年轻的时候是怎么混过来的,这样生活不累吗。   “我可以帮你。”林垣道:“…但是…我想要看看这U盘的真伪,你的人品我信不过,让我付出这么大代价,我总要看看值不值得。”   尤屹沉默不语。   “尤屹。”林垣道:“你平时人品太差,相信你太难了,我可不能做赔本的买卖。”   林垣的怀疑尤屹早有准备,转而拿起手机发了一张打着马赛克的图片给他。   电话另一边是几秒钟的沉默。   “在哪儿见。”   林垣的声音听着比刚刚靠谱很多,看样子这张马赛克图片上的东西,让他很满意。   尤屹搓了搓手指,谨慎的环顾四周道:“xx购物中心。”   “为什么在那儿?”林垣提醒道:“里面人多又杂,不如我选个地方,去我…”   “人多我才安全。”尤屹冷着脸打断对方的话,道:“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你尽快赶过来,如果来晚了,可能这份东西就会有另一个买主了。”   话说完,尤屹没有给林垣回话的机会,挂掉了电话。   一旦林垣看过了U盘里面的东西,那么主动权就交换到了自己手里。做这行的,马叔一家独大,没有人不会对这里面的数据动心。   尤屹搓了搓脸,在座位上稍作停留。在确认自己刚刚和林垣的对话不超过六十秒之后,按电梯,上了商场的最高层。   这个商场就在环岛的市中心,马路对面就是环岛的金融商区,里面有数不清勤恳工作的白领们,而这边都是购物中心。这样一个人多且杂的地方,林垣想抓人,太难了。   手里的手机震了震。   有一条信息。   周伟发来的。   ‘林垣开车从家里离开了’   尤屹回了个‘好’字,松了口气,攥紧的拳头也放松下来。   等人得空的时间尤屹环顾四周看了看周围购的人流。其实自己一直琢磨着能像模像样干点什么,以前挂靠着一个公司,表面上是法人,其实就是替马叔挨刀的人。以前不敢想的那些事,尤屹突然觉得可以想想了。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尤屹估计着林垣的人差不多就快到了,自己不能在这儿再待下去。   果不其然,尤屹刚刚从商场的后门出来,还没有离开几百米,就收到了林垣的来电。   “我到了。”林垣道:“你在哪儿?”   从林垣电话中传来商场的嘈杂声音,尤屹可以确认,他的确到了商场。   鱼开始咬钩了。   尤屹暗自得意的笑了笑。   “一个人?”他道。   “你耍我?”林垣很快察觉出不对,吼道:“尤屹你在耍我吗?”   尤屹笑笑道:“你别生气,你们人多,我不可能不提防。林垣,我是想活命的,我要是不先试探下虚实,我怎么能放心?”   林垣虽然有些不满,可尤屹的话很合理。   看样子,尤屹也不是个煞笔。   “你说如果你不是给我送票的,而是带着人来抓我。”尤屹笑道:“我在把车停在了A商场的地下停车场,你来这儿找我吧。”   仍旧不给对方回话的机会,尤屹挂掉了电话。   A商场距离第一个商场有十几公里,尤屹想,现在林垣肯定很生气,但是他却不敢爽约,因为刚刚自己的电话里透露出还有另外的买家。   如果这个U盘不在林垣的手里而是到了别人的手里,用它来扳倒马叔。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林垣也没法全身而退,这点林垣自己很清楚。所以这一切,他不得不听尤屹的话。   尤屹到达停车场的时候,收到了周伟的二条短信。   ‘得手’   ‘林垣出发。’   尤屹暗自对手机上这两条信息竖起了大拇指。   周伟办事痛快,不拖泥带水,你可以完全放心的交给他。只要他承诺的,就一定会做到。   为了谨慎,尤屹离开之前又换了身衣服。   压低鸭舌帽站在停车场最角落的位置注视着开进来的每一辆车。   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总是很拥挤,即便上面提示着有空车位,往往找到它们格外消耗时间。   很快林垣的黑色轿车出现在视线里。   尤屹的手里在同一时间接到来电。   “在哪儿?”林垣环视四周道。   来这里只是为了确认林垣真的听自己的话来了,既然已经确认,尤屹就没有停留的必要。   停车场门口停着早就准备好的黑色轿车。   尤屹直到做上了车,踩上油门,才慢吞吞的回道:“你一直往里面开,里面有一辆尾号为c的白色轿车,车上没有人,它的后备箱有一张纸条。”   林垣沉默片刻。   他道:“你想做什么?”   “纸条上面有一个地址,我会在这里等你。”尤屹停顿片刻,正色道:“我这次不会骗你,我只是想活命。我们之间有梁子,我也不得不这样谨慎。”   大概是前半句话说的诚恳。   林垣也是低估尤屹,他觉得尤屹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求助自己,孤身一人的家伙自己没有什么好怕的。再者以尤屹一直以来的表现而言,林垣更有把握能拿住他。   也就是这份自信给了林垣通往火葬场的路。   ────   莫尧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和马叔坐在家里看电视聊天。   最近莫尧的孩子又学会了新的词语,莫尧拿出手机正在和马叔分享视频。对隔辈人的疼爱往往都会超过自己孩子的喜爱马叔看手机视频里的小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真的好像是一个慈祥的爷爷。   电话就是在这会儿打进来的。   莫尧看着手机上的号码愣了愣,笑道:“是工厂的电话,应该是最近进出口合同的事儿。”   对于莫尧的事业马叔想来很放心,他看好这个儿子,在他身上也寄予了不一样的希望。   两分钟后,莫尧拿着手机走回客厅。   他的脸色不太好,而且是那种马叔从未见过的样子。   “怎么了?”马叔眯眼笑道:“工厂出了什么事儿吗?”   莫尧现在玄关处楞楞的看着地板,好半天没有回过神。   “到底怎么了?”马叔站到莫尧的身边看了眼他手里的手机,道:“出什么事儿了?”   莫尧抬起头,他的眼圈微微发红。   印象中的这个大儿子永远都是一副稳重斯文的模样,马叔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无措。   “爸。”莫尧道:“我的那个垃圾处理厂里,发现了一具男尸。”   马叔愣了愣,莫尧的神情告诉自己,并不是这件事让他无措,而是男尸的主人。   “是谁?”马叔道。   莫尧深吸了口气,抬头道:“尤屹。”   尤屹死了?   不可能。   他不能现在死。   尤屹的死有点震惊,却谈不到惋惜。马叔看了看莫尧,带笑的眼睛瞬间没了光泽。他从桌上拿起了一杯泡到啤酒色的浓茶,来回在屋子里踱着步。   尤屹的命不值钱,马叔心知肚明,可他不能这样死了。   马叔抿了一口茶,看向莫尧道:“是谁发现的?”   “是保安巡检的时候发现的。”莫尧补充道:“他报了警。”   马叔冷笑一声。   他道:“报了警?自家的儿子死在了自家的处理厂。这还真是个大案。”   马叔的手指沿着杯子的纹路来来回回描着。   “死亡原因呢?”马叔道。   莫尧摇了摇头,苦笑道:“报了警之后,现场就被封闭起来了,就连保安都被保护起来,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不过估计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被带去问话。”   马叔看了莫尧一眼。   安慰道:“你没有做那些事,问话也没关系。”马叔想了想,又正色道:“带队的警察是谁?”   莫尧回道:“电话里说,是姓故。”   听到这个姓,马叔笑了笑。   他道:“怪不得这么快就封闭现场,这个故千朗盯着我半辈子了,好不容易有个能扯上身的,他当然不肯放过了。”   不过马叔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   他关心的是U盘去哪儿了。   尤屹死了,如果说U盘被故千朗得到了,以这个人的脾气秉性,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就过来将自己带走,不会等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换句话说,U盘不在现场。   马叔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   “给周伟打电话,让他现在过来。”   莫尧站在一边,他很想说点什么,可是话到了喉咙里,都塞住了似得,一个字也发不出声来。   曾经我是这个人的依靠。   以后却再也见不到。   莫尧只觉得可惜的要命,但也仅仅只是可惜而已。   ────   周伟是在三十分钟后赶到的。   刚一进门口,还没有踏入房内,周伟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   马叔难得阴沉着脸,莫尧面无表情的站在马叔的身侧,周伟不觉得凝重,他只觉得痛快。   察觉到周伟的到来,马叔指了指门口的那把椅子。   在马叔和莫尧的认知里,消息还在封闭阶段,尤屹死在了处理厂的事儿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换言之,周伟并不知情。   马叔拿了杯茶,若无其事喝了一口,看向周伟,笑道:“已经过去一天半了,我交给你的事儿办的怎么样?”   周伟看了看马叔,又看了看莫尧,转而道:“人我已经去找了,接近硬盘的人只有尤屹,所以我只能在他身上下功夫,马叔,我还需要点时间。”   他的话很诚恳。   马叔斟酌片刻,接着道:“一天半了,一点儿尤屹的消息都没有?”   周伟低头道:“人我还在找。”   “三天时间够吗?”马叔笑道:“有人说看到了你和尤屹去过一个处理厂,你还记得这事儿吗?”   马叔的语调很和蔼,和蔼到让你觉得他和你在温和的聊天。   周伟心里清楚的很,马叔这是在套话,常用的伎俩。   “我没有去过。”周伟突然起身,道:“我都没有找到过他。”   “你这么肯定?”马叔笑道:“我都快信了。”   周伟佯装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周伟。”马叔挠了挠耳朵强调道:“…我想听实话。”   马叔是那种上一秒对你笑,下一秒就可以把刀插在你身体里的人,对待这种人,周伟只能演,你要演的比他想象的你更逼真才行。   “我没有见过他。”周伟重复道:“我没有必要骗您不是吗?。”   马叔看了看莫尧。   他道:“老大,现场封闭了,监控你的备份你有吗?”   作者有话说:   我以为一章可以写完。。 第57章 (下)   莫尧看了看自己的父亲,转而又看了看神色复杂的周伟。   尤屹意外的死了。   这个事实刚刚还很难接受,可是十几分钟过去了,莫尧觉得自己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是和尤屹有过故事的人,他当然看得出周伟和尤屹早有瓜葛。监控录像莫尧完全可以不拿出来,可是尤屹现在死了,莫尧突然觉得,周伟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也许尤屹当年的那句话说的很对,莫尧想。   ‘你永远在走一条对你最好的路’   莫尧佯装为难挠了挠头,看向马叔道:“监控那边我这里可以得到备份,发生了命案,又没有我的话,他们也不敢随便先给那些警察。”   马叔满意的点点头。   他打量周伟好一会,却没有在他身上看见任何端倪和不妥。   “让他们传过来。”马叔道:“警察很快就会要这份监控录像,我们要快点。”   莫尧闻言拿出手机走去外面打了个电话。   马叔逐渐站起身来,他拿着茶杯把玩在手心里,他这辈子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只要不是涉及到自己的,他都可以随意处理当事人,可是这次不一样。   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周伟这条命,还得留着。   “周伟。我再给你一次好好说话的机会。”马叔站远了些,看向外面的月亮,道:“硬盘在不在你身上。”   周伟上前一步。   他肩膀上的伤仍旧裹着厚重的纱布架在脖子上,看向马叔,周伟摇了摇头,道:“马叔说句冒昧的话,那个东西如果在我这儿,今天您打电话我还会来吗?”   马叔若有所思的看着周伟。   一句话,说到自己心坎儿上了。   这是马叔最在意的点。   莫尧拿着手机从外面走进来。   拉开一把椅子,将手里架在那上面,而后对马叔和周伟指了指,道:“刚传过来的。”   手上的茶杯仍旧紧紧的攥着,马叔岁数大了,眼神不大好,只得将手机拿到自己跟前,仔细的分辨着上面的画面。   视频不是很长,涉及到案发时间段的,快进过后只有几分钟。   里面的内容也很简单,黑色的轿车驶入,而后有个人走下来暴露在监控录像内,那个人在处理厂巡视几分钟,而后接了个电话,坐上车离开。   “后面的呢?”马叔冷着脸问道:“后面的内容呢?”   莫尧摇摇头道:“只有这么多,剩下的都被警察控制了。”   马叔深吸口气,站起身,将手机还给莫尧。   “多带上几个人。”马叔不紧不慢道:“把林垣带过来。”   莫尧很少插手这些事,因为马叔身边得力的人不少,他不会想到自己。可现在莫尧发现尤屹死了,周伟还在被怀疑,林垣可能活不过今晚,算来算去,他突然又开始怀念尤屹,他不应该死。   周伟一直站在最靠近门边的位置,他既没有去看监控,也没有说话,只是冷着脸看着这父子俩。   从始至终,他们关心的都是自己的事,谁都没有在尤屹死了这件事上,做哪怕多一点的停留。   到底尤屹这么多年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尤屹他太懂得在这样的家里如何自我保护,周伟也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尤屹总是这样矛盾。   半个钟头后,莫尧将林垣带到了马叔跟前。   林垣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穿着仍旧浮夸,流里流气的站在客厅的中央。   “马叔。”林垣笑道:“您有事找我,打个电话就成。”   马叔没有说话。   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对手下的人摆了摆手。   很快,几个人将林垣围在中间,死死的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跪在地上。   “马叔。发生了什么事?”   林垣的头被压的很低,近乎紧贴地板,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闷,像是在哭。   周伟冷着脸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马叔在屋里慢悠悠的踱步,他笑着弯着腰拍了拍林垣的脑袋。   他道:“你见到尤屹了?和他说什么了?”   林垣停止了挣扎,他的肌肉也跟着人僵硬在那儿。   “马叔我没有。”林垣又挣扎着,想要抬起头看着马叔,道:“我没有做什么,我都没有见着他。我没有看见他,我…”   “哦,这么说他联系过你了?”马叔笑着打断他道:“那你去莫尧的处理厂干嘛去了?你还记不记得你做过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过。”林垣挣扎道:“我什么都没做,马叔你相信我,我没有…”   林垣当然不知道尤屹已经死了。   他现在所说虽然都是事实,可也是周伟想让他说的话。   马叔摇摇头,他看着林垣头上豆大的汗珠,笑道:“林垣,我以前很器重你,你得和我说实话。”   手上的监控录像对着林垣的头晃了晃。   虽然视线模糊,可是林垣还是看见了上面的自己。   “你得告诉我你做了什么。”马叔温和道:“告诉我你见到尤屹做了什么,我才能帮你。”   “我没有,我没有见到他。”林垣慌乱的摇着头,道:“他给我打了电话约我,我到了地方根本就没见到他,我真的没有见过他…马叔你相信我。”   马叔像是相信的点点头。   “我信了,我信了。没关系,都知道我要找他。”马叔安抚道:“你见过也很正常,但是U盘去哪儿了?”   “我真的不知道啊马叔。”林垣挣扎道:“我只约了我见面而已。”   林垣心里清楚,这会把尤屹约自己的目的说出来,自己会死的更快。   僵持的档口,莫尧的人从院子外面走进来。   莫尧后退一步和那人耳语几句。   而后他走到马叔的身边说了两句话,最后将目光落在林垣身上。   那是一种注视死人的目光。   “你们说了什么?”林垣突然抖道:“你们说了什么?马叔我什么都没有做,你相信我…我没有见到尤屹…真的…”   马叔深深的吸了口气。   坐在沙发上闭目了几秒,短起桌上仅剩的茶,一饮而尽。   “他不能落到警察手里。”马叔看了看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周伟,道:“我们要比警察快…”   周伟现在应该仍旧是不知道尤屹死了的状态,所以他有些不解。   更不解的人是林垣。   他太清楚马叔话的意思,几乎用尽全力挪到马叔的脚下,吼道:“马叔,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马叔有些烦了。   皱着眉将莫尧刚刚拿给自己的东西扔在桌上。   “这个U盘是在你车里找到的。”马叔笑道:“你要是没见过尤屹,这个是哪儿来的?你不会现在才知道尤屹死了吧?”   “……尤屹死了?”   林垣呢喃着这句话愣了愣。   他死了。   “不可能!”林垣反应过来道:“他这是故意的,他在耍我!马叔你……”   马叔皱了皱眉。   他这次真的烦了。   烦躁对周伟摆了摆手,让他把人带下去。   叫骂声和单薄的辩解不断的在耳边出现,莫尧走过去关紧了客厅的门,将声音关在门外。   约了人,把尤屹杀了,然后拿走U盘,再装作若无其事。马叔一点一点的在脑子里将林垣的话串起来。   “尤屹约了林垣很可能是真的。”马叔道:“水路的人和我说过,尤屹出高价托人买一张船票,他约林垣,很可能就是拿手里的硬盘换这张船票,很可惜,他被林垣先发制人。尤屹的心不够狠,这种事上,他太吃亏了。”   莫尧愕然道:“尤屹真的会这么做?”   马叔笑了笑。   现在硬盘已经回来,他的情绪明显放松很多。   “买来的始终养不熟。”马叔评价着,接着道:“不过林垣说的事儿我还有疑问,留点心吧。”   嘱咐了莫尧几句。   马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和尤屹的关系最好,但是别太伤神。”   莫尧没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周伟是在几十分钟之后回来的,将骂骂咧咧的林垣交给手底下的人,又嘱咐了两句,这才回到马叔的院子中。   回去的时候莫尧已经离开了,周伟估摸着是警察局的人找他去问话。周伟也都明白,都是故千朗做的戏,问话也是走走形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马叔现在院子里,这会儿该得到的他都握在手里,样子比刚刚放松很多。   他看了看院子里的几盆花,又装模作样的浇了点水。   “你去选一块风水好的墓地吧。”马叔背对周伟道:“尤屹死了之后要有个去处。”   周伟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也不知道警察那儿什么时候能把他的尸体交给我们。”马叔摆了摆手,道:“他的后事就交给你处理吧。”   周伟漠然,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无视马叔冰冷的话。   只能庆幸还好尤屹没有听到。   罪有应得。   周伟想,到底什么时候这些人才可以罪有应得。   ──────────   从马叔的院子里出来,周伟长长的出了口气。坐上自己的车,一直到车驶离很远,周伟才真正的整个人放松下来。   将车停在路口,周伟靠在车后面,点燃了一支香烟。   人是放松了,可是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喘不过气。   在他们眼里,尤屹死了,他不会再活过来,为什么就没有人在意,为什么没有人去追究,难道他就是一个陌生人,一个挡箭牌。   养个小猫小狗人都是有感情得,何况这是个过生生的人。   周伟很想去为尤屹争取点什么。   将香烟夹在指尖,周伟疲惫的靠在车门上,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手机在这会儿震动起来。   是尤屹打开的电话。   周伟将手里的香烟熄灭接起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马上见面啦 第58章   周伟原本是打算接起电话和尤屹说点什么,可刚刚接通,那边尤屹才说了一个“喂”字,周伟却意外的挂掉了电话。   有那么一瞬间周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尤屹。   或许是刚刚尤屹‘死亡’的消息带给自己一点波澜。   作为线人,身上那种职业特性带来的,对其他人隐瞒,欺骗,所带来的罪恶感,这会儿周伟才切身的体验到。那是一种直击心脏的罪恶感。尤其对方是尤屹的时候,周伟的感觉更甚。   即便从没有表现出,可周伟还是会担心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的情报消息,将尤屹送向最终的审判。   承诺或许过于苍白,周伟想试试。   再一次点燃一支香烟,周伟靠在车门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从前自己孤身一人,作为杀人犯的儿子很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所以可以毫不客气,没有顾及的做事,可一旦这个人有了在意的人,他就有了软肋,即是盾牌也是死穴。你会变得做事拖泥带水,瞻前顾后,不够潇洒,也不够果断。   周伟皱了皱眉,将香烟熄灭。   无奈的看着手上香烟的牌子笑了笑。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喜欢上这个牌子的。   尤屹的第二通电话隔了二十分钟才打过来。   耳边是对方急促的呼吸声,好半天,手机两边的人,谁都没有说话。   十几秒后,尤屹轻声的喊了句周伟的名字。   “周伟?”   “是我。”   “你他妈吓死我了。”   周伟听到尤屹在对面骂了一句什么。   而后听筒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又隔了几秒钟,尤屹那边才重新接起电话。   “擦,你要是再迟几秒说话,我就要去找马叔了。”尤屹无奈道:“我以为我们被发现了,还打算去救你。”   周伟笑道:“一个人去救我?”   “不然呢?”尤屹不满的回道:“有人去救就不错了,你还挑挑拣拣?瞧不起我?”   他的尾音上挑,像是故意强调后半句。   周伟将手里架在一边,点开的功放。   一边开着车,一边听着这个人的声音。   就连那种强烈的自我负罪感似乎都少了些。   “你听我说,如果我真出事了,你应该立刻去码头找人离开。”周伟正色道:“你去找我,结局会和我一样。”   尤屹那边笑了笑,无所谓道:“没关系,我又不怕。”   他说的很轻松,周伟看着眼前不断倒退的车流,涌出一股强烈想见他的冲动来。   “你在回来的路上?”尤屹道。   周伟“嗯”了声。   尤屹那边短暂的安静了几秒钟,而后他突然道:“有件事,我想在你回来之前问清楚。”   周伟没有说话,等待着尤屹接下来的话。   “知道我死了…”尤屹佯装无谓道:“……知道我死了的事,他们…他们就没什么话要说?”   周伟捏紧方向盘。   他看了看旁边被架起的手机道:“为什么要现在问?”   “……”尤屹道:“问你就说,你特么废什么话啊?”   尤屹不想承认自己看着周伟的眼睛根本问不出来这么伤自尊的话。要在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承认自己的脆弱,对尤屹而言是一种折磨,还不如杀了自己痛快。   周伟看尤屹看的透彻。   只得避重就轻玩笑道:“他们说原本要留给你的一笔钱……现在没了。”   尤屹愣了愣,突然在电话的另一边笑出声来,他道:“那我可亏大发了,我可是放高利贷的…”   挂掉电话,尤屹看了看黑掉的屏幕。   喃喃道:“赔本的买卖啊真是……”   下次骗人你得下下功夫啊周伟。   他当然知道周伟说的是假话,可这么‘婉转’的谎言,尤屹还挺喜欢。   尤屹将头靠在沙发上,仰起头看着头顶天花板上的灯,长长的松了口气。   事儿办成了。   林垣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本来应该觉着轻松,可胸口还是闷的透不过气。尤屹翻了个身,侧卧在沙发上,用毯子把自己裹起来,只留着头在外面。   这个世界可真奇妙,耗子要变成猫了。   尤屹是真的不知道,走这条路到底对还是错。   周伟回来的时候尤屹已经睡着了。   他难得睡得香。   周伟小心翼翼的换好拖鞋走过去。   尤屹只留下一个脑袋,右手撑在自己的颈后,他熟睡的很,不断地传来安稳的呼吸声。周伟撇了一眼他身上的毯子,这个毯子新的很,也不知道尤屹从哪儿翻出来的,连商标都留在外面。   他睡得安稳,周伟忍不住摸了摸这个倔强人的头发。   手机震了震。   周伟害怕吵醒他,立刻拿出来按了静音,而后才注意上面的来电号码。   是故千朗打开的。   急性子,一点屁都憋不住。   周伟皱着眉想着去外面接个电话,别吵醒他,尤屹却突然睁开眼睛,从毛毯里伸出手,按住了周伟的手机。   周伟愕然道:“装睡?”   尤屹的头在枕头上蹭了蹭,鼻音很重,哑道:“是你没发现,不算装。”   周伟扬了扬仍旧震动的手机示意着。   尤屹掀开毛毯,坐起来,问道:“你上家?”   上家?   周伟对这个说法有点意外。   他点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   尤屹若有所思的“哦”了声,屈膝将毛毯围在自己身上,挑挑眉示意道:“功放吧,我也想听听你们平时怎么交流的。”   没有任何犹豫,周伟就打开了功放,尤屹以为他至少会说点什么,没想到这么坦诚。   有点意外。   功放刚刚打开,周伟的“喂”刚说了一半,故千朗那边一如既往的打断了他。   “周伟,今儿的事办的漂亮。你和尤屹联合玩的这手真漂亮。”故千朗在那边笑道:“林垣算是废了,断了马叔一条胳膊。虽然表面上林垣收山,可暗地里,他没少帮马叔办事儿,没停过。翻不了身喽。”   尤屹看着手机屏幕,将身上的毛毯裹紧了些。他又看向周伟,后者居然一句话也没有说,脸却也冷着。   故千朗接着道:“林垣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和马叔交待。”   周伟回道:“和林森一样。”   “那这人,我就带回去了。”故千朗笑道:“林垣身上值得挖的东西太多了。不过马叔这棵大树不好办。”他话锋一转道:“想要连根拔起,咱们还需要实在的东西。”   “这都几年了。”故千朗道:“你终于给我带回来点大的业绩,算是创收了,今儿晚上我们加班,打算连夜审林垣。”   周伟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   很平静。   他低头点了一支香烟。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周伟将打火机扔到一边。   故千朗在电话另一头笑了笑。   周伟非常了解自己,他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莫尧那边我例行问了话,就让他走了。监控录像那边也不会有问题,现在马叔会认为警方会把林垣当做杀害尤屹的凶手,全城搜捕林垣。为了案子,戏我能帮你做。”故千朗停顿片刻,接着道:“但是唯独尤屹假死这件事,周伟,尤屹在哪儿?你得告诉我他在哪儿,让我心里有个数。”   周伟抖了抖烟灰。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他道:“我们只通过电话单线联系。”   故千朗笑了笑。   他道:“你觉得你这么说我会信吗?有必要这样护着他吗。”   周伟漠然道:“你现在只能相信我,不是吗?”   “你心里清楚,我这儿就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我上面还有别人。”故千朗强调道:“尤屹在这里面是重要人物,他有他应该承担的东西。”   周伟冷着脸,吸了口香烟,将烟灰抖在烟灰缸里,而后才道:“话说的太早,你现在还没到和我讨价的时候。”   故千朗无奈的叹口气,道:“我可以答应你,在马叔没有扳倒之前,我能保他,可是只能仅此而已,但这以后得事,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也许你会再也找不到我。”周伟道:“到那时候,说不定你会害怕,害怕自己前功尽弃。”   尤屹裹着毯子盯着手机屏幕一言不发,故千朗的话并没有让尤屹的情绪有任何得波澜。这些结局他自己早早就在脑子里演示过几十遍,又没有什么新奇,后的话他不想在听,尤屹无奈的摆摆手,有些烦了。   重新躺回到沙发上,尤屹评价道:“你的上家对我可真冷漠。公务员了不起啊。”   他缩了缩腿,歪着头睁着眼睛看着那个手机。   “马叔现在手上没有可用的人了。”尤屹笑道:“损失两个,他只能想到你了,你马上就可以功德圆满。”   功德圆满。   尤屹故意加重这四个字。   周伟将手机扔到一边,坐在尤屹脚下方得空隙上看着他。   “你说真有罪有应得这个说法吗。”尤屹将身体半撑起来,歪着拄着自己的侧脸,戏谑笑道:“那我要是被绳之以法了,是不是也算罪有应得。”   尤屹其实很想再一次告诉周伟,能审判自己得人,只有他自己。   和周伟合作之初,他早就想好了自己的后路,只不过这个后路里面,只有尤屹自己,没有周伟。   或许周伟有一天会知道,可说不定已经晚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尤屹噗嗤一声笑出来。   “今儿的事我办成了。”他得意笑道:“是不是特别牛鼻?”   周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尤屹把玩着手里的毛毯商标,笑道:“林垣到死也想不到,我会和警察合作。”   话到此处,尤屹狡猾的对周伟眨了眨眼,道:“能减刑吗?”   没给周伟说话的机会,尤屹站起来背过脸去摆了摆手。   “我去洗个澡。”他又露出懒洋洋的样子,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道:“一股死人味儿。”   周伟笑着打趣道:“死人是什么味?”   尤屹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解开自己前面的两个扣子,凑近周伟。   他探着头,周伟刚好可以从衣领处看到尤屹的胸口。   布满疤痕的上半身。   尤屹挑衅笑道:“你要闻闻吗?”   明明他是挑衅者,可偏偏也是他自己红了耳朵,周伟可是什么都没有说,眼看着尤屹自己红着脸直起身,骂了一句什么,低着头走进浴室。   其实刚刚那个瞬间,周伟很想告诉尤屹,自己想吻他。   作者有话说:   高考顺利!【收藏掉的我好慌呜呜呜,是写的不好了吗?】感觉大家现在只想看他俩谈恋爱哈哈哈哈 第59章   洗过澡,尤屹从浴室里走出来。   他赤裸着上半身,整个人红的像是一个煮熟的虾,头发湿漉漉的,不断的滴着水,赤着脚,上了水汽的眼镜被拎在手机,肩膀上还围着浴巾。   周伟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笔直的坐着,面前放着他的办公电脑。   尤屹歪着头眯起眼睛瞧了一眼,桌上还剩下半包香烟,尤屹走过去拿了一支,叼在嘴角点燃,他额前的细碎的发凌乱的在那,眼睛没有焦距的看着周伟的方向,样子痞的很。   带上眼镜,将嘴巴里的香烟夹在指尖,尤屹凑过去看了看周伟的电脑。   尤屹道:“这是什么?”   “邮件。”周伟指了指上面的符号道:“这一阵子积了好多要处理的邮件。”   尤屹这才想起来其实周伟是马叔公司的法人。   “你真会这些啊?”   尤屹眨巴眨巴眼睛,抖了抖指尖的烟灰。   “有些会。”周伟处理完最后一封邮件,合上电脑,道:“有些就是做做样子。”   尤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还能做做样子。”尤屹自嘲道:“我可是一点儿都不会。”   尤屹的头发湿漉漉的,发梢流下的水顺着他的颈一点一点的浸在浴巾,逐渐的消失在视线里。   周伟伸手摸了摸尤屹湿漉漉的头发。   手指在他的发梢停顿几秒钟,转而他又去了浴室,尤屹不解,在他的背后不满道:“我刚洗过。嫌脏你……”   直到自己的头顶被干净的白色毛巾盖住,尤屹才反应过来周伟不是去洗手,而是拿了条毛巾过来。头顶上擦拭发的力度逐渐加重,周伟像是报复一样手劲大的很,晃的尤屹都没办法好好的抽烟。   泄气的将香烟扔进烟灰缸里,任由周伟蹂躏自己的头发。   “下次洗完澡记得把头发擦干。”周伟把毛巾扔到一边,道:“现在是冬天,你会着凉。”   尤屹敷衍的点点头,不耐烦的说了句:“我知道了,这话你以前都说过。”   不过手指插进头发里试了试,尤屹觉着好像是干了不少。   尤屹突然找到了点年少时的感觉。   安逸又舒服。   周伟家里的厨房有个很小的酒柜,里面因为不常住,只摆放了一瓶叫不出名字来的廉价的红酒。尤屹走过去将它拿出来,扔在桌上,像模像样的用开瓶器打开。   “你想喝酒?”周伟道。   尤屹笑着摇摇头,道:“今天的事情,难道不应该庆祝庆祝吗。”   语毕,尤屹从桌子下面拿了两个干净的玻璃杯摆在桌面上。   给周伟那边到了点红酒,而尤屹自己这边却到了杯白水。   “我就不喝了。”尤屹用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水珠,道:“我喝了总胡乱说话,以茶代酒吧。”   对喝酒这件事,尤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自己喝完了什么模样,尤屹太了解了。   周伟点点头。   他回忆道:“你还记着你喝醉了都说过什么吗?”   “有的记得。”尤屹挠头道:“有的不记得。”   周伟笑道:“我可都记得。”   “那您快点都忘了吧。”   尤屹不满的撇了撇嘴,他又端起自己的玻璃杯,像模像样的凑过去和周伟的杯口轻轻撞击,两只玻璃杯发出的声响。   “庆祝我们旗开得胜。”   尤屹眯起眼睛笑笑,将自己的白水一饮而尽,得意道:“我以前一直想着有这么一天,没想到会比想象中的还痛快。”   周伟抿了一口桌上的红酒,看着尤屹。   摘下眼镜的尤屹目光没有任何焦虑,虽然只是白水,样子却像是喝醉了。   “我爸…”尤屹摇了摇头,改口道:“马叔是个很谨慎的人,今天的事他一定会事无巨细的调查清楚,所以,我假死的事情早晚都会被发现。”   周伟正色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   尤屹走去一边脱下浴袍,换上了周伟提前准备好的家居服。   “我想和你说我也许在马叔那儿随时都会暴露。”尤屹强调道:“但是你可以自保。”   周伟看着尤屹没有说话。   他明白尤屹想说什么。   他想说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最好我们两个分开,我单独连线你,如果有一天我不幸被马叔发现,你也能好好的完成你的任务,不受到任何得影响。   周伟有点生气,他看了尤屹一眼。   后者将自己的玻璃杯放在一边,走去靠窗的地方,一条腿微微弯曲,坐了上去。   楼下是平房。   旁边有人正趁着路边的路灯收回白天晾晒的衣服。   尤屹看着那些人,轻声道:“周伟,我以前一直觉得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和马叔,和林垣,甚至和那个圈子里的人都不一样,即便我迫于无奈去做高利贷,我都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   尤屹点燃一支香烟。   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将香烟叼在嘴角。   “我是被迫的,我是被逼的,我是被收养的,所以我只能要么听马叔的话,可以好好活着,要么就死在外面。”尤屹耻笑道:“我一直这样给自己做心里暗示,我这不是假清高,我只是想可以稍微活的轻松点。”   周伟想过去夺走尤屹手里的香烟,却被后者侧着头躲开。   “你先让我说完。”尤屹又将脸别过去,避开周伟的目光,他接着道:“可是我逐渐的发现我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人,我不仅可以为了收账去逼的人家无路可走,我也可以在马叔的交易场上和人家讨价还价,甚至,我会为了我想要得到的话,把人家塞进冰柜里,我可以做的比他们更甚,一点一点的,我觉得其实我和他们是一类人。”   尤屹将脸埋进双腿间。   声音越来越小。   他接着闷声道:“小时候的事我没有权利选择,可是我现在完全有能力躲开这些不是吗,就算是当初为了莫尧,我承担了这一切,可是之后呢,我总该有机会离开这些的,哪怕是逃一辈子,理论上,我应该都可以的,但是为什么我没有这样做,为什么我遵从了他们。”   “……所以……我开始逐渐的认清自己。”尤屹道:“我和他们就是一类人,没有分别。”   周伟小心翼翼的靠近尤屹,用温暖的毛毯将他圈在自己的怀里。难得的,尤屹第一次没有挣扎,也没有拒绝,他刚刚洗过澡,从上而下都是沐浴露好闻的味道,让人心安又舒服。周伟忍不住将他圈的紧了些。   “你刚刚认识我的时候,不是也这样说过。”尤屹看着周伟的下巴,笑道:“你说我身处这样的地方,还在劝说别人,说我……不正常。”   周伟搂紧怀里的人,温柔的摸了摸尤屹的头发。   “你刚刚是想和我说这些?”周伟道。   尤屹不解的摇摇头。   周伟伸出手按住尤屹的肩膀,他带这些愤怒的语气道:“尤屹,你太低估我了吧。”   对方的肩膀很僵硬。这样对你舒展自己柔软的尤屹,周伟还是第一次见。   “从我第一次遇见你,放过你那次开始,”周伟深吸口气道:“我就已经偏离了自己的轨道。我没有办法做到无视你的存在。”   其实周伟心里明白,走私,你参与了一次,就很难再脱离开这个圈子。尤其马叔是把你当做挡箭牌培养的时候,他几乎掌握了你的一切。就算你侥幸,离开了,脱离了马叔的控制,你可以保证你能够一辈子过着逃亡的生活吗,没有人格,没有尊言,逃到自己死亡的那一天。   没有人能够顶着‘正常’的名义,这样过一辈子。   “你很正常,没有人比你更正常。”周伟抬起尤屹的头,强迫他看着自己,道:“你无法抽离现在的生活,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和他们一样。尤屹,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你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只给了你一条路可走,如果你不选择,你就只能从这里消失。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在自保而已。”   周伟强调道:“你已经在自己可承受的范围内,做了最好的选择。”   你已经在自己可承受的范围内,做了最好的选择。   尤屹喃喃的重复着这几个字,瞳孔猛然锁紧。   似乎一切都有了大案似得。   身体的伤从来都不算什么,无论马叔下了多重的手,留在身上的疤有多少,被多少人追杀,尤屹从来都不在乎,他只是没有办法自我和解。这种矛盾感随着年纪的增长,一点点的更甚,尤屹甚至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彻底的接受现实,然后彻底的沦陷下去。   然而这一切,终于可以在今天戛然而止。   尤屹忍不住低着头红了眼睛。   这句话好像等了太久似得。   开始只是红了眼眶,红了眼睛,到了后面,自己终于没有忍住,眼泪一点一点的流下来。一边擦,还一边在流,尤屹觉得非常丢脸,偏偏还止不住,难堪的要命。   心里仿佛被填进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塞的死死的,却温暖了整个胸口。   尤屹忍不住推开周伟,站到一边蹲下捂住自己的脸。   太丢脸了。   太难堪了。   明明就是在作恶,还有脸哭。   尤屹其实不想哭,可就是忍不住。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一种你无法克制的生理反应。   好像身体里压抑,为难自己很久的东西终于消失的轻松感。   有那么几分钟,两个人谁都没有动作。   尤屹捂着脸,不断发出吸着鼻涕的声音,周伟就站在他身前看着他。   终于尤屹擦干净了脸上的东西。   又拿了两张纸将鼻涕都擦干净。   尤屹的鼻子和眼睛都红红的,额前的发因为洗过,柔软的覆在额头。完全没有了平时带刺的模样。   尤屹红着耳朵看了看周伟,无奈的又揉了揉眼睛,他突然笑了出来。   他道:“这些话你应该晚点再和我说。”   周伟不解道:“为什么?”   尤屹摇摇头,笑道:“我原来只打算和你走到这儿,帮你处理完林垣,再把我手上的东西都给你,到此为止,咱们老死不见。”   周伟上前一步,靠近尤屹有些冰凉的身体。   问道:“那现在呢?”   尤屹将自己的眼镜摘下,暴力的扔在随手扔在地上。   他道:“现在,我能为你去死。”   几乎没有犹豫的,尤屹凑过去吻住周伟的唇。   作者有话说:   终于亲了。尤屹终于……【谢谢一直追更的各位啊,你们是我的动力!在完结之前,多点人看吧!!求求了哈哈哈哈。应该快完结了。】 第60章   一夜缠绵。   尤屹索取无度,好像要把之前憋着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似得,周伟差点招架不住。   这方便,周伟觉得自己真是太小瞧他了。   一夜无梦。   应该说是水到渠成。   周伟不敢保证自己线人的生涯会有什么好的结局,毕竟故千朗那些人向来是用完了你,就再也不管你的死活。可这会,他希望故千朗不要那么无情。   隔天中午周伟才睁开眼睛。   他的胳膊被压麻了。   有那么一瞬间周伟以为自己被截肢了。   忍不住转头,旁边的人安稳的睡在自己的怀里,周伟看着尤屹的脸笑了笑,把人放置一个舒服的姿势,自己却从卧室离开。   客厅开了窗户没有关,外面不断的有凉风吹进来,周伟嘴角叼着香烟,随便的围了一件衣服挂在上半身。他走过去关上了那扇窗之后,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一支香烟就要燃尽,烟灰烫坏了家居裤,直到自己的皮肤表层,周伟吃了疼,皱眉看着自己的裤子,黑洞洞的窟窿,他看了看手里的香烟,这才发现自己愣神了这么久。   客厅的抽屉里有个小型的望远镜。   功能不多,就真的只能看的远而已。   周伟将香烟熄灭走过去拿起望远镜。   说这里绝对安全是让尤屹安心,周伟向来不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初非你在棺材里。   楼下停了几辆车,车牌号仍旧是前天见过的那个,下面的几个平方没有任何的生人,就连遛狗的绳子都没有换过,周伟这才安心下来。   卧室里的人正睡得安稳,周伟想着去厨房准备点吃的。   厨房的菜板只用过一次,菜刀上的标签都没有拆过,周伟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打碎鸡蛋是很容易的事,可他却看着碗里的蛋黄愣神。   不得不承认,周伟还没有哪一次像现在一样,想结束这一切,摆脱线人的身份,重新回到平稳的生活中。   以前也有过这种心理。   可遇到尤屹之后,这种心理加速了。   手机振动的时候周伟正在关火。   这会接到马叔的电话一点儿都不意外。   尤屹‘死了’之后,周伟一直没有联系过马叔。一来,马叔这种人谨慎,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频繁联系他,会起疑,二来,周伟自己还没有调整好心态。   周伟擦了擦手,接起电话。   “马叔。”他道。   “周伟啊。”马叔和气的笑道:“没在家?”   周伟愣了愣。   如果没有猜错,马叔现在应该在自己家的楼底下,甚至他可能连公司也去过了。他太多疑,不放心身边的每个人,每个人的去向他都要知道。   “没在家。”周伟佯装宿醉道:“昨晚上和言烨喝了点酒,喝多了,就近找了个酒店住一晚。”   马叔笑了笑道:“刚刚问了言烨,他也是这么说的。”   周伟只得庆幸自己先马叔一步和言烨通了气。   礼貌的笑笑,周伟道:“最近言烨帮我处理了不少公司的事儿,本来就想吃顿饭犒劳犒劳,谁知道两个人都喝了不少。”   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马叔不再追问。   转话道:“那我派人去接你过来?”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周伟礼貌道:“言烨就快到了,宿醉的样子不大好看,就不用麻烦马叔的人了。”   过度怀疑会引起对方的反感,这个道理马叔懂,毕竟现在手上可用的人不多。   点点头,马叔像个长辈般温和的笑笑。   他道:“林垣的事儿你办的不错,没有把人留给警察的机会,警察那,问了老大几句话也就放回来了。”   周伟顺势道:“没有了林垣,警察想追查下去也找不到理由。”   马叔满意道:“是这个理儿。哦对了,尤屹的骨灰带回来了,之前你选的墓地怎么样了……尤屹在警察那儿被人解剖尸检,在外面飘了这么久。我儿子的事拖不得,今天就髒了吧。”   后半句马叔的话里带着哽咽,就真的像失去儿子的老人一样让人同情。   做戏的功夫,周伟自觉比不上这个老头。   “我待会就去办。”周伟想了片刻,试探道:“还需要通知其他人吗?”   “不必了。”马叔佯装惋惜道:“尤屹怕也是不想见很多人,吵吵闹闹的,他也不喜欢。”   周伟回了个:“好”字   临挂掉电话前,马叔又嘱咐了一句道:“办完了这些,回我那儿一趟,吃点便饭。”   “好的。”周伟道。   冷漠的挂掉电话扔在一边,周伟转过头看着从头听到尾的尤屹。   客厅的冷空气使尤屹的鼻子红红的,刚擤过的样子,他的头发异常凌乱,睡眼惺忪,身上还披了一件不知道是他们俩谁的衬衫。   “给我还选墓地了?”   尤屹打了个哈欠,满脸的不在意。   周伟打趣道:“对,三室一厅,喜欢吗?”   “破费了破费了。”尤屹揉着鼻子打了第二个哈欠,伸出两根手指道:“两室就够住。”   周伟将手里的煎蛋摆到盘子里递给尤屹,后者揉着眼睛没有接过去,转而走去洗手间洗漱。周伟看着他那股故意忽视你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   牛奶热好的时候尤屹从洗手间走出来。   路过餐桌的时候,他看了看周伟背部还带着血痕的牙印。   愕然道:“我咬的?”   周伟作势扭了扭自己的头道:“你觉得我够得着?”   尤屹砸吧砸吧嘴,暗自得意的转过头笑。   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桌上的牛奶。   周伟道:“烫吗?”   尤屹摇摇头,评价道:“凑合。”   咬了一口桌上热气腾腾的煎蛋,尤屹接着道:“马叔又在电话里嘱咐你什么了?”   周伟道:“他说要见我。”   尤屹点点头。   “在他眼里,现在我和林垣都死了。他又不会坑自己的亲儿子,自己又怕死,有些事只能让你去做。”   这点,马叔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确。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尤屹咬了口煎蛋接着道:“除了林垣和我,其实马叔时不时的还有一批货,是从你看见我被打的那个酒店进去的。”   周伟道:“酒店有问题。”   尤屹愕然,他道:“你居然这么早就怀疑到这里了?”   “酒店的地下有很深的压痕。”周伟拿出一支香烟,道:“我一直在想,酒店里会有什么东西有这么深的压痕。它们是怎么运进来,又是怎么运出去的。”   “生鲜。”尤屹吃完最后一口煎蛋,道:“酒店的生鲜一般都是由固定的公司送到厨房,但也不是每次都是同一家公司供给,有的时候空运送进库房的冰柜里装的不是生鲜,而是枪。”   冰柜里装的不是蔬菜和海鲜,而是黑色的枪支,这种场面,想想就很震撼。   “频率呢?”周伟道。   尤屹摇摇头,道:“没有频率而言,多久一次,一年?一个月?除了马叔,没有人知道。而且酒店的住客鱼龙混杂,太容易掩人耳目了。”   空运进酒店的生鲜冰柜是怎么出现的,又是怎么消失的,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也不会有人在意冰柜里是不是少了东西。   酒店很大,住客不仅多,且鱼龙混杂。有交易身份的住客往往自我隐蔽,圈外人想查,根本无从查起。   尤屹看了看周伟笑道:“如果不是我告诉你,恐怕警察到现在也不会知道,酒店会有问题。”   “故千朗没有证据,即便他怀疑过,一切只能靠猜测。不过这个酒店在环岛也是叫的响的。”周伟道:“树大招风,马叔不怕会出事?”   “出事?”尤屹笑道:“出什么事?酒店不是他的名下,每天厨房的采购清单不是他提供的,供货商也不是他找的,送货的小哥他也不认识,就算是东窗事发,你们拿什么去说这事儿和马叔有关系?靠猜吗?”   周伟皱着眉点燃了一支香烟。   尤屹说的对,如果不是他把这件事说出来,恐怕故千朗都不会知道马叔手里还有这么大一笔清单。   周伟看了看尤屹。   这个一直以来给人以煞笔印象的人,其实什么都知道。   尤屹摆了摆手,看着周伟手里的香烟笑道:“也许你们早就知道,这家酒店的法人其实是我。”   “但是现在你‘死‘了。”周伟抬眼道:“你既然死了,马叔出于保险,手里没有合适的人,所以他会暂时收回酒店在自己的名下。”   周伟是个聪明人。   尤屹的话只说了一半,他就猜到了全部。   “林垣死了,你也死了,马叔这么谨慎的人,海路的钱,他至少一两年不会再赚。”周伟漠然道:“可他不会安分守己吗?”   尤屹摇摇头,道:“酒店里的人都是固定的合作伙伴,马叔不会这样做,会得罪人。”   固定伙伴。   周伟想,自己需要一份名单。   酒店暂时收入自己名下,海路又一两年不会再赚。换句话说,如果这个节点中马叔有交易,那一定是和酒店有关联。   想明白这些周伟大概知道要怎么做了。   桌上还有两个油腻的盘子和两杯装过牛奶的杯子,看的出来,尤屹根本没有清理它们的打算,周伟认命的拿起餐具去厨房刷了个干净。   走进去的时候尤屹正仰着头,后脑勺枕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盯着墙壁看。   公事聊完了,他想和周伟聊点私事。   尤屹看向周伟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给我下葬?”   周伟正打开衣柜,选一件黑色的正装。   回头道:“前面的事,言烨去安排了。我去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尤屹努努嘴有点不满。   有句话说的很对,活人做这些事,都是给死人看的。   “你爸说了。”周伟打趣道:“选最贵的墓地。”   瞧瞧。   活着的时候没说对你好,死了倒是要给你捧上天了。   想了想,周伟又玩笑的加了句道:“不过我吃了回扣。”   尤屹翻了个白眼,心说‘死人’钱你也赚。   临走的时候,尤屹靠在墙壁上,看着周伟不说话。   一身黑的周伟显得特别帅,身体显得更为挺拔。尤屹突然想起来这个人背后那个牙印。   “周伟。”尤屹叫住正在换鞋的周伟道:“我也想去看看。”   周伟愣了愣。   会有人想去看自己的墓地吗。   “放心,我让车偷偷跟在后面,不会有人发现的。”尤屹道:“……我就是想看看。”   作者有话说:   啊,入首页啦。哈哈哈哈,谢谢各位的喜欢啊!不知不觉这张又罗里吧嗦写了好多,好怕有人说拖沓。( ? ^ ? )奈何词语匮乏,一句两句怕又说不清呜呜呜。剧情和爱情缓慢并行中。 第61章   说是悄悄的跟着。   可是想要做到悄悄的简直比尤屹想象中的还要困难。   出于谨慎,临走前穿了一件大众到不行的冲锋衣,把鸭舌帽戴的低低的,又配了一副墨镜。原本尤屹打算随便找一辆出租车了事,好在周伟的门口一直停了一辆他从来没有开过的车。那会故千朗给弄得套牌车,根本查不到车主。   上车之前,尤屹看着面前这辆黑色的轿车感叹道:“那个姓故的警察真是在你身上下血本了,房子,车,方方面面都给你想到了……”   话有点酸。   周伟想过去摸摸尤屹的头,却被对方不露痕迹的躲开。   跟车对于尤屹而言太难了。   近了吧,怕惹人怀疑,远了吧,怕跟丢了,一路下来尤屹真有点后悔自己非要跟来的决定。   周伟把车在停车场附近停好,默不作声的瞟了一眼不远处尤屹的方向。   他的车停的刚好,既不会堵住后面的路,也恰好能看见这边的一切。   言烨远远的就看见周伟过来了,一路小跑到人跟前。   “都弄好了。”言烨将手里的票据拿给周伟,道:“马叔那儿没什么要求,也不用弄什么灵堂,骨灰也都安置好了,手续都在这儿了。”   周伟点点头,接过言烨手里的票据,装模作样的翻看着。   “行。”周伟道:“就这样吧,马叔那,我也好交代。”   言烨转过头指了指山上一个小灰点儿。   “要不咱们上去看看吧。”言烨道:“怪冷清的。”   周伟想了一会,回头看了看尤屹的方向,最终点点头,答应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四周都是墓地的缘故,周伟总觉得山上的风都比下面的要凉。一旦进入到这种地方,即便心里没有什么,看着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站在亲人的面前的样子,或多或少都会受到感染。   一种泛入心底的苦涩。   中国人向来最敬畏这些已经故去的亲人,可尤屹的墓碑前却冷冷清清。   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墓碑上除了镌刻的几个字之外,还有一张他的黑白照片。   也不知道谁选的,尤屹在上面笑的像个傻子。   周伟俯下身,摸了摸那张照片。   “谁选的?”他道。   言烨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点不好意思道:“我哪儿有他的照片,从骆辛那儿要了一张,您可不知道骆辛那个手机里,好家伙,尤屹的照片居然有一个单独的文件夹,他仔仔细细的挑了半天,选的这么一张,您要是不喜欢,我再去要?”   “挺好的。”周伟摇头道:“不用换。”   墓碑的下面除了几个配套的罐子之外,还有几大束花,满满的堆在一起,最外侧还放了一瓶白酒。   “这些也是骆辛的?”周伟道。   言烨笑道:“这是我的。”他指了指自己开过来的车道:“我上来一看这太冷清了,就叫人买了点,虽然尤屹生前不怎么样,可你看这左邻右舍的,咱不能叫人家欺负他。”   嘴巴虽然贱,可言烨心眼儿不坏。   他一直都对周伟的身份有猜测,却一直没有戳破这层纸,在言烨看来,周伟人不坏,自己只是他的跟班而已,至于周伟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他却不想知道。   周伟佯装寻找他人,又看了看尤屹的那辆车,道:“骆辛人呢?”   “还哭着呢。”言烨指着一个方向笑道:“一直在山底下哭呢。大老爷们,哭的像个娘们。说什么也不敢上来,索性我让他在下面冷静冷静。”   周伟点点头,环视四周,接着道:“还有其他人吗?”   言烨想了一会,道:“莫老大来了,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就走了,其他的……就没什么人了。”   周伟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他看了看远处的尤屹,这人不知道什么离开了,只留下一个空空荡荡的车位。   尤屹应该已经看到了自己想看的。   周伟低下头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回家等我’   ────   信息发过来的时候尤屹的额头正抵在方向盘上。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没有什么故作悲伤的情绪,也没有因为无人问津的墓碑而感到自卑,更没有因为目睹了自己‘死亡’的沮丧。   尤屹觉得自己更像是来参加别人葬礼的人。   反到是周伟,他好像比自己这个当事人情绪更到位。尤屹看着副驾驶位的望远镜感叹周伟买的不错,连花束上面的蜜蜂自己都看见了。   开车下来的时候,尤屹和在山下哭的不能自己的骆辛擦肩而过。   这个煞笔以前没发现他这么爱哭,尤屹暗自骂了一句‘没出息’,自己却鼻子也跟着有点发酸。   好在周伟的信息发过来,压住了胸口这点酸不拉几的情绪。   ‘回家等我’   四个字。   尤屹摇了摇头,无奈的笑笑。   将车在路边停好走下车,。   还是那句话,能审判我的,只有我自己。   ────   从山上下来,言烨就和受了刺激一样,反常似得,一句话也不说,脸也凝重的要命。   周伟看了眼驾驶位的后视镜。   他道:“刚才也没见到你怎么样,喋喋不休说个不停,怎么下了山反到一句话也不说。”   言烨‘啧’了声,缓缓的发动车子。   “………我突然觉得人死了就那么回事。”言烨突然感慨道:“无论你生前多么风光,多么窝囊,死了之后还不都一样,都变成这一小块一小块的碑。运气好的呢,有人来打扫祭拜,运气不好的呢,死了也是个孤寡老人。”   周伟接话道:“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言烨摇摇头,笑道:“不能想太多,想太多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言烨没有结过婚,目前也没有女朋友,家人寥寥无几,能说出这样的话,周伟明白,他是真有感触。   “去哪儿?”言烨道。   发出去的信息还没有回复,周伟打开手机瞧了一眼。   他回道:“马叔说要见我。”   言烨点点头,认命的将车调头,评价道:“这会马叔想见你,肯定没什么好事。”   周伟漠然道:“那你替我回了,说不去了?”   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言烨装模作样的耸了耸肩,一句话也不说了。   今早醒来的时候是个阴天,乌云密布,压的人透不过气,可过了中午之后,天在下午突然放晴了,硕大的太阳顶在那,看的让人刺眼。   马叔正在他的院子里打着太极。   他旁边摆放了一个桌子,上面除了茶之外还有一盘切好的水果。   瞧见人来了,马叔收起手里的动作,招呼周伟过来。   “坐吧。”马叔道。   周伟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正色道:“尤屹的事办好了,这是墓地的地址和收据。”   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马叔。   后者扫视了一眼吩咐下面的人拿进房间里放好。   马叔到了杯茶,递给周伟,示意着。   他看着院子里刚刚移栽过来的几棵观赏树,道:“尤屹一辈子都在为我做事,落下个这样的结局,你怕不怕自己会和他一样?”   周伟神情自然的摇了摇头。   马叔笑道:“没关系,怕,是每个人的正常反应,你和我说实话也没关系。”   周伟端起茶抿了一口。   他道:“其实死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死之前还没有做到自己想做的事。”   马叔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他从昂贵的丝制外套里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点燃。   这还是周伟第一次看见他吸烟。   脸上却仍旧温和,看不出一丝波澜。   “烟我都戒了十几年,这包烟还是好不容易找到的。”马叔道:“我干这行几十年了,我今天就在想,我会不会有一天也和尤屹是一个结局?”   马叔是个非常难拿捏的人。   他是个自私的人。   所以当他开始借由其他人感慨自己时,他是在说谎。   周伟游刃有余的笑笑,道:“我一直认为没有谁和谁的结局是一样的,如果单纯因为看到了别人的结局而害怕自己的,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马叔抖了抖烟灰看了看对面的人。   周伟接着道:“没有人会因为看到了别人吃了早饭呕吐,从此不再吃早饭,也没有人会因为目睹了别人车祸,从此不再乘车……”   将手里的香烟熄灭,马叔仍旧温和的笑着。   “欲壑难填。”马叔笑道:“往往欲壑难填的人才能说出你这样的话,你们只专注于自己的利益。不过也好……”他强调道:“如果太容易满足是做不了我们这行的。”   太容易满足的人,马叔也不会放心。   舍得越多,得到的才能越多。   马叔站了起来指了指客厅的方向,面露歉意道:“本来是想留你吃饭,可做饭的保姆今儿突然请假了。”   赶我走?   周伟道:“需要我帮忙吗?”   马叔摇摇头,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大在呢,他可以下厨。”   周伟点点头,正准备佯装离开,马叔却叫住了他。   “尤屹生前有一批货落在了码头。”马叔走过去道:“你帮我去取回来,放在酒店的地下室。两边的人我都嘱咐好了,你带两个人去就可以。”   马叔仍旧笑着,脸上没有一丁点的异常。   周伟分辨不清楚他的话是真还是假。   “好。”周伟应下来道:“我会叫人明早接……”   “欸,不用你的人。”马叔和气的打算周伟笑道:“明天一早,我派人我的人去接你。”   周伟看了看马叔,点点头,道:“好。”   ────   从马叔的院子里出来,周伟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自己发的信息尤屹仍旧没有回复。   这种感觉不太好。   周伟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一直伴随自己回了家。   因为马叔第二天一早会派人来接自己,所以周伟原本是打算回郊区那儿和尤屹交待两句再回去的。   可他没有想到,留给自己的是一件空荡荡的屋子。   周伟在玄关处站了一会,一切物品的摆放都和自己走的时候一样。换言之,尤屹根本没有回来过。   这太是尤屹的行事作风了。   拨通了尤屹的手机号码,有点意外的,对方居然很快就接起。   “喂。”那边道。   周伟冷笑了声,道:“你还是走了。”   尤屹在电话里叹了口气。   他道:“周伟,一动不动的,是王八。。”   作者有话说:   又开始睡不好了,大家有什么好办法安利吗? 第62章 (上)   一动不动的,是王八。   王八。   王八。   王八。   你个孙子变着法儿说谁是王八呢。   周伟捏紧手机恨得牙根直痒痒,他怎么以前没有发现尤屹有这种气人的天赋呢。   深吸口气,周伟道:“不打算回来了?”   尤屹那边沉默几秒,像是在思考,道:“我还没想好……想看看再说。”   看看再说?   你想看什么?   周伟觉着自己额头上的青筋里的血正在沸腾。   “那你觉着我像王八吗?”周伟闷声道。   尤屹愕然。   开玩笑的一句话,他没想到周伟还较真上了。   “……你生气了?”尤屹的语气连忙软下来,道:“就因为我说你是王八,我没那意思,我就是比喻……”   周伟没有等到尤屹把话说完,立刻打断他,道:“我觉得你想的挺对的,咱们俩非亲非故的,你何必什么事儿都和我报备,你就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洗个澡,早点睡吧。”   “……喂?周伟你……”   周伟也没有等到尤屹的解释,立刻挂掉了电话。   尤屹再一次刷新了自己对周伟的认知。   原来他也会说这种酸话。   他也有脾气。   看着黑黑的手机屏幕尤屹抓了抓脸,骂了一句:“瞧瞧这小气劲儿,我给你卖命你还生气……”   其实周伟心里真的挺气的,虽然知道尤屹只是因为害怕假死被发现连累自己而离开,可还是非常的生气,他觉得自己被尤屹忽视了,既然自己动了那份心,周伟就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尤屹暴露在危险之中。   周伟知道尤屹去哪儿了,可他并不打算立刻就去找他。尤屹是不会屈服的性格,这个档口应该让他自己单独待着冷静冷静。   他想让尤屹明白,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从没打算抛下尤屹。   掏出抽屉里的另一部手机,从盒子里随便找了一个手机卡插进去,周伟拨通了故千朗的电话号码。   意外的,第一通电话故千朗居然没有接。   出于谨慎,周伟没有再打过去,一个钟头之后,他才收到了故千朗的来电。   “几点了……我睡着了。”故千朗道。   周伟看了眼表,凌晨一点半,的确是睡觉的时间。   别人或许这个点儿都睡了,可这事搁在故千朗身上简直太意外,他工作的时候每次都和打了鸡血一样,周伟一度认为,他从不睡觉。   “……这几天忙着突击审林垣。”故千朗打了个哈欠解释道:“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几个小时了。”   周伟带上蓝牙耳机,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得尽快赶回自己的公寓去,太晚,如果碰见早早等在外面马叔的人,恐怕会说不清缘由。   周伟一边打开导航,一边道:“林垣那儿有收获?”   “屁。”故千朗疲惫的笑笑道:“总结来说就是大的收获没有,小的不断。”   这点周伟猜到了。   点题道:“他没供出马叔。”   故千朗骂了一句,接着道:“你说的对,林垣根本就不信马叔以为他死了的话,还指望着马叔能托托关系救他。这孙子就是异想天开。”   周伟摇头戳穿道:“他不是不信,他是不能信。走私枪支这是死罪,他认了就是死,所以没有直接证据之前,宁可在里面关一辈子,只要能保命,他都不会认。”   为了活命,什么都不说。   故千朗没有办法理解这种人的心理。   “我知道尤屹给了你一份名单。”故千朗把话挑明,道:“上面详细记录了马叔的每笔交易。”   “我没打算瞒你,只不过我现在还不能给你。”周伟在一个红绿灯的路口停下来,接着道:“现在给了你,你拿去审林垣,涉及到外面的人,有点风声会打草惊蛇,你可能最终得到的,就只有这份名单。”   故千朗其实说谎了。   林垣自打知道了周伟线人的身份,自打进了警局,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说。故千朗原本打算自己拿着周伟手上的名单去撬开林垣的嘴,但是很可惜,自己的小心思被周伟看穿了。   当初那么多人,为什么自己偏偏找了一个这么有想法的人做线人。   故千朗觉得自己当初是瞎了。   他道:“……所以你有别的想法?”   绿灯亮了,周伟缓缓发动车子。   他道:“明天有一批从码头发出的货,马叔会让我跟着货送去酒店的地下室。”   “里面有什么?”   “我不知道。”周伟神情自然的松了松有些不适的蓝牙耳机,接着道:“我是想和你说,如果我的车出现在了设岗的地方,你们该怎么检查就怎么检查,不用顾及我。”   故千朗骂了句脏话。   “你反过来指挥我?”他不满道:“你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就让设岗的地方随便查,不怕自己暴露?”   周伟将车开进自己的车库。   摘下蓝牙耳机,将手机靠近耳朵,道:“以马叔的性格他不会这么快就信任我,路过设岗却没人查,他更会怀疑我。”   “你觉得他这次在试探你?”   “对。”周伟道:“他这么看重自己的命,总要摸清我的底细才行。”   故千朗沉默片刻。   “马叔的货都在哪儿?”   周伟道:“尤屹说,马叔手里有两条交易线,散货的路已经堵死了,他的固定伙伴都是在酒店里交易。”   “你有把握?”故千朗怪笑声。   周伟笑了声,道:“我觉得只要熬过了明天这一次……一切都快了。”   挂掉电话,周伟将手机卡从手机中取出,扔在了外面的垃圾桶里。   公寓四周一片安静祥和。   既没有陌生的人,也没有没见过的车牌号。   周伟又在公寓门口抽了支烟,确认无误后才上了楼。   故千朗心太急,有的时候不得不说点漂亮话,压制他的节奏。   真正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周伟觉着自己现在不能睡,洗过澡之后,打开冰箱拿了瓶速溶咖啡灌进嘴里,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   公寓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白色的轿车,车牌号周伟没见过,他估计这就是马叔派来的车。   提前了近四个钟头在门口盯梢,还真是马叔的作风。   打开衣柜找了件外套,周伟从抽屉里拿了一支锋利的刀刃。刀刃虽然是塑料的,可锋利程度一点都不比金属差。相反,金属的很容易被探测仪测到,得不偿失。   将刀刃塞进衣领和衣角,周伟有重新熨开那些褶皱。   虽说迈出这一步就要做出英勇就义的准备,可是在英勇就义之前,周伟想,自己得有能挣扎的武器。   喝了咖啡还是没有抵住困意,周伟猛然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沙发上靠着睡着了。   早上七点半。   周伟强迫自己立刻醒过来,看了一眼窗外,外面的车仍旧停在那儿。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钟头。   周伟简单的洗漱换衣。   临走之前,他居然意外的收到了尤屹的信息。   ‘我被骆辛撞见了’   周伟漠然的将信息删除,出了门。   他被骆辛撞见不可怕,周伟想,可怕的是骆辛大概会抱着你哭。   哭上几个小时。   没有等到自己走过去,白色的轿车上,走下来两个人。   连敷衍的寒暄都没有,两个人围住周伟上上下下的检查着他穿着的衣服,在口袋里摸索着,甚至还用上了探测仪。   “不好意思周先生。”一人道:“麻烦您把手机交给我们。”   周伟佯装不解,他看了看其中一人。   和善的笑道:“我出门的时候忘记拿手机了,它在楼上,你们要跟我上去取吗?”   周伟料定了马叔的人一定会切断自己的通讯工具,所以他压根就没带出来。   那人愣了愣,很快的摇摇头,道:“不用麻烦了,请上车。”   大概是这两个人抽了几个小时的烟,车门打开,里面廉价的烟味很重,周伟忍不住皱眉,开窗。   “马叔说了,不可以开窗。”   周伟笑道:“我就是想透透气。”   驾驶位的人闻言,将自己那面的窗户打开了点,外面的空气逐渐和里面的交换,周伟觉得里面的烟味散了不少。   从自己的公寓出发就是主路,一般这个时间路口很堵,司机却像是查好了一样,避开了所有的主路,选了一条窄小的街道绕过去。   一个钟头后,车才再码头附近停下来。   虾叔的个子不高,在人群中格外的显眼。这个老头看着像是比前几天憔悴了许多,本就没有神的眼睛变得更加黯淡无光。   在码头上,虾叔说话是有分量的,他对周伟有点好感,没有检查太多就放了人进来。   货看起来很早就差人装好了,在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上。   远看着面包车的下面全部都是水迹。   很是逼真。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虾叔指了指身后的面包车,把手里的钥匙交给周伟,道:“这是车钥匙。”   周伟接话道:“货都在车上吗?”   “司机路熟,不用担心。”虾叔避重就轻道:“下车之后会有人接你。”   周伟没再多言,看着虾叔有些斑驳的白发应下来。虾叔自保了这么多年,很难从他的嘴里套出话来。   面包车发动前,虾叔意外的走过去敲了敲后座的车窗。   “虾叔。”周伟礼貌道:“您还有事?”   虾叔摇了摇头,道:“我眼睛看不见,逢年过节的时候,去替我给尤屹的墓上柱香。”   眼前的老人和现下的老人几乎无异。   周伟愣了几秒,点点头,回了句:“好。”   虾叔得到了周伟的回答,这才点点头,走开了。 第63章 (下)   接到了货,和虾叔告了别,周伟才坐上车。原本周伟想跟货车坐在一起,可却被人要求下了车,换成另外一辆轿车紧跟在货车的后面。   临走之前,周伟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看。   往常虾叔装卸完了货就会离开,这次却意外的站在原地,他的眼睛明明看不见,却像是能看见似得站在那儿,目送着周伟的车。   他的样子像是告别。   周伟想,大概是尤屹的死让虾叔也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唏嘘而已。   从码头开出之后,货车几乎一直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周伟看了眼手表,这条路一直开下去再过半个钟头就会出现在设岗的地方。这条路是连接城乡的道路之一,现在看着路上车辆稀少,可只要过了设岗的地方,车流就热闹起来。   在这之前,周伟要确定一件事。   周伟看了看司机,作势要点燃一支香烟。   手刚刚把香烟夹在指尖,司机突然阻拦道:“周先生只要看出前面的货车,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做。”   周伟笑道:“抽支烟也不行?”   司机没有回答,沉默不语。   周伟扬了扬下巴,指着前面的货车道:“车里装的是什么?”   司机仍旧不语。   像个哑巴。   “你说我这什么都不知道,连里面的东西我都不知道。”周伟说到这儿,拿着没有点燃的香烟指着前面的货车道:“你说如果这里面装了一车的玩具,回头到了马叔那里,我怎么交待?”   司机看了看周伟,还是没说话。   他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周伟补充道:“还是说你们早就知道里面是玩具,来算计我?这也是马叔的意思吗?”   司机似乎没有想到周伟会说这样的话。   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前面的货车在路口停下来。   司机看向周伟道:“下车。”   周伟走下车,前面的货车已经停好。   他走过去立刻有人打开货车的门,在周伟上车之后又马上关闭。   货车你除了司机之外还有两个人。   里面空间很大。   正中间放着两大箱在滴水的泡沫箱子。   周伟指了指最上面的那个道:“打开。”   密封好的泡沫箱被小心的割开,最先露出的是一层细密的冰沙,之后是几条像模像样的深海鱼,包装完好,很是新鲜。   冻鱼都拿出之后,箱子里就空了。   而后有人走过来拆开了箱子里的暗格。   耐酸耐腐蚀的透明袋子里装着的是包装完好的枪支,好几支叠在一起,周伟看不出到底里面藏了多少。   似乎是害怕周伟不相信,为首的人从里面拿出一支扔给周伟。   “马叔吩咐了。您可以试试。”他道。   马叔吩咐的?   他什么时候吩咐的?   看来马叔早就知道自己会对货车的真伪表示怀疑。   枪搁在手里沉甸甸的,不可能是赝品。   周伟掂量了片刻又将枪放回原处。   “好好开车。”周伟道:“车别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重新坐回自己的轿车。   毫无意义,刚刚自己看见的,货车里面的东西是真的,前面就是设岗处,等待自己的有两条路。要么,货被警察查到,跟着运货的人一问三不知,担责吃牢饭的人是自己,要么,货没有被发现,作为线人的自己要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给马叔送货。   周伟点燃一支香烟夹在指尖。   司机道:“您不可以抽……”   “没关系。”周伟笑着打断他道:“你不说没人知道。”   这是句闲聊,也是句警示,司机闻言没有再多说一句。   车缓慢的开着,很快周伟就看到了前面穿着制服的设岗处。   周伟捏紧的衣角处的刀片。   眼看着前面的货车离设岗越来越近,它却在排队的入口处调转了方向。   周伟愣了愣。   自己的轿车缓缓的加入设岗检查排队的队伍,而货车缺调转方向开离了视线范围。   周伟打趣笑道:“故意跟丢了?”   司机摇头淡然道:“货车不能从这儿走,那边有一条山路,可以避开这儿,我们在前面等它。”   周伟没有多问,点点头,佯装认同。   轿车驶离设岗处,又接着通过前面第一个路口,转了一个弯之后在路边停下来。   等了半个小时,那辆货车缓缓的出现在视线内。   周伟走下车,背靠着车门看着货车在自己面前停下来。   那人道:“周先生,请上车。”   周伟摇摇头,指了指货车的车门,道:“把车门打开。”   那人不解,原地不动道:“周先生,您是要……”   “我说把门打开。”周伟有些不耐烦。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而后打开了货车的门。   箱子没变,人也没变。   周伟坐了进去,指了指外面的人道:“我没带手机,帮我给马叔打个电话吧。”   几个人愣了愣,很快为首的人似乎早走预见似得将手机递给周伟。   周伟接过手机拨通了马叔的电话。   “喂你好马叔。”他道:“我是周伟。”   马叔温和道:“哦,周伟啊,怎么样,还顺利吗?”   周伟摇摇头笑道:“马叔您大可不必这样试探我,如果我真有什么这会不是坐在这儿,而是警察局。我的目的很明确,走私无非是为了钱和权,权的事儿我没什么兴趣,我为您本本分分运营公司这么久,无非只想赚点小钱过生活。”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周伟觉得还是把话说开了,说明白了才能让马叔相信自己让他相信的。   马叔游刃有余的笑笑。   好像周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似得,道:“周伟,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警察的设岗地点都是经过考证过的,只有一个入口,一个出口。”周伟正色道:“想通过别的方式经过那儿根本不可能,货车寻找别的路绕过去根本不可能。想带着货通过那里混过去也不可能。”   马叔在电话另一头满意的笑笑,听周伟接着道:“所以初非车里的东西换过了,不然车根本别想开进来。”   马叔道:“你这么有把握?”   “需要我帮您验货吗马叔。”周伟漠然道。   没有完全摸清这个人的套路马叔不会断然相信,玩命的生意谁会找不靠谱的人。   所以马叔这次就是想试探周伟。   货车在设岗前转了方向,等再出现在周伟视线内,的确里面的东西已经换掉了。   周伟打开箱子看了看空荡荡的夹层。   对电话里的人正色道:“马叔,我承认,我不是什么道德品质过硬的人,可是如果我是和你作对的人,刚刚在警察设岗的地方,我完全可以招呼警察过来,全市通缉你的这辆货车。”   马叔道:“运货的人是你,和我没有关系。”   “话是这么说。”周伟笑道:“假设我被捕了,如果我在警察那儿咬死了这件事和您有关系,再扯些无中生有,警察查可以查您三年五载,马叔,三年五载不入账您不会喜欢的。”   电话里传来了马叔的笑声。   “周伟,我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会给你说话的机会。”他笑道。   周伟了解马叔,他喜欢掌控一个人掌控惯了,向来喜欢把所有都控制住。周伟故意装作自作聪明把什么都说出来,为的就是让马叔以为他周伟只能如此而已。   周伟那边一直没有说话,马叔以为周伟是被自己先他一步的洞察力愕然。   他笑道:“年轻人别自作聪明。”   周伟深吸口气,靠在椅背上,陈恳道:“……对不起马叔。”   “年轻人做错事很正常,都犯过错。”马叔安慰道:“今晚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很快就会有事让你去做。”   周伟目色黯然的放下手机还给旁边的人。   他有一种预感。   一种一切就要结束的预感。   ──────   作者有话说:   又开始吃安眠药惹,什么时候失眠能好啊呜呜呜。不好意思,最近更新慢。还有就是有时候我可能会写着写着就出前后矛盾的bug了,写着写着就忘记了前面的细节,麻烦各位多多担待,指证之后我会修改的。???蟹蟹支持。 第64章   尤屹坐在高染墨找来的地下室里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明明脚底下已经积满了烟蒂,可尤屹就是停不下来。   不为别的,只为了骆辛已经坐在自己身边间断性哭泣一个钟头了。   以前没看出来骆辛泪腺这么发达,这孙子情绪来的也快,往往两个人说着说着话,四目相对,那边就红了眼睛,开始拿手心擦。骆辛可不是什么细腻敏感的人,平日里煞笔的事儿做的不少,有毫无主意慌里慌张的时候,也有硬着头皮往上冲的时候,不过大多数里,他都是为尤屹着想,把他放在第一位。   这样的人在身边断断续续的哭鼻子,尤屹听的心烦。   “你有完没完!”尤屹受够了吼道:“从被你发现开始,一共才过了几个小时,你一直这样,你想干嘛?我还没死呢!”   不知道又戳到骆辛哪个点。   他别过脸去不再看尤屹,抽泣道:“你不知道我听到你死了的消息是什么感觉,是,你尤屹平时做事拖拖拉拉,下不了狠心,迈不出去那一步,嘴巴里说的话几句真,几句假,人品也不好,可你不能这样死了,我接受不了。”   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尤屹哭笑不得。   看着骆辛的侧脸,尤屹笑了笑,将手里最后的香烟熄灭。   “你现在都知道我没死了,还哭个屁。”尤屹无所谓道:“哭成这样,你老婆孩子会笑话死的。”   “老婆孩子我都送回老家了。”   尤屹愣了愣。   骆辛抹了把脸正色道:“我给他们娘俩留了一笔足的钱,起码在宝宝长大之前,随便去哪里都能衣食无忧。”   “……你想干什么?”尤屹愕然道。   骆辛摇摇头,道:“我原本想着,你横死了,不明不白,我要给你报仇,马叔也好,林垣也罢,杀了给你报仇。杀了人我会坐牢或者枪毙,所以干脆先让他们娘俩离开,以免日后会被牵涉进来。”   骆辛说的严肃认真,尤屹有点招架不住。   这孙子胆子一直不大,他能有勇气做这么大的事,想为了自己去杀人,这人情,尤屹可还不起。   愣神半天,尤屹总结道:“你他妈的是疯了。”   骆辛笑笑不以为然。   正了八经的回道:“我没疯,我真的这样想。”   “行了行了。”尤屹摆了摆手,烦躁道:“你现在知道我没死,可以安心了,一会儿出了这个门,你就当我死了,以后再也别提起我,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   骆辛摇摇头,眼里没有了眼泪,只剩下淡然。   “我虽然不知道你打算干什么。”骆辛正色道:“但我想和你一起,你假死一定有你假死的理由,我想看着你走出那个牢笼。”   用词这么文雅,尤屹有点吃不消。   他受不了别人对自己的这种好,因为还不起,也没有办法回报。   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尤屹这才注意到门口有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穿的是灰色的大衣,身材好,形体棒,脸也不错,可惜是个条子。   尤屹怪笑一声看向周伟道:“你怎么找来的?”   周伟没吭声,而是看了眼坐在一边的骆辛。   尤屹这才想起来自己那会被骆辛撞破的时候还傻里傻气的给周伟发了条信息。这不是摆明提供方法找到自己嘛。   尤屹骂了一句,踢了踢脚边的烟蒂。   “连骆辛你都收买了。”尤屹不满道:“我还有事想做,让我办完,我会跟你回去。”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周伟打断道,   他找了块勉强能坐下的地方,周伟环视四周,自己实在没有办法想象尤屹是怎么在这里生活的。   尤屹似乎看出周伟的心里活动。   无所谓道:“你别看这儿破,整个环岛能容下我的地方可不多了。”   周伟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骆辛。   尤屹琢磨片刻,看向骆辛道:“嗨,给我俩买包烟。”   闻言,骆辛抬起头看了看他们二位,最终点点头,走了出去。   周伟的车就停在外头,骆辛前脚去买烟,后脚尤屹就丝毫没有犹豫的坐上周伟的车。   “他有老婆孩子。”尤屹看了看坐在驾驶位的周伟,笑道:“有老婆孩子的人就该好好生活,别和我扯上关系。”   缓缓发动车子,周伟将车调转一个方向,驶离了那间地下室。   尤屹没有说要去哪儿,周伟也没有说会开去哪儿,两个人就这样行驶在目的地不知道哪里的途中。   一言不发。   周伟的样子看着像是生气。   可尤屹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是因为自己不打招呼就离开吗?   几分钟的沉默之后,尤屹终于忍不住道:“我离开不是故意不和你打招呼的,只是现在我有想做的事……”   周伟将车停在路边。   他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尤屹愕然。   周伟从车抽屉里拿出一沓脏到无法辨认的文件夹,扔在尤屹面前。   尤屹先开始想的很简单,既然马叔因为自己和林垣的意外,会谨慎的暂时不会使用码头这条线,那现在在这条线上的只有虾叔一个人。事情就好办多了。   尤屹不想让马叔有翻身的机会,既然想扳倒,那就让他从根断掉。   这不是自己太无情,只是马叔实在应该罪有应得,不如两根翅膀都给他断掉。   “你从虾叔那儿找来的?”尤屹翻看着厚实的文件道:“我就说虾叔虽然人瞎,心可不瞎,马叔从码头上面走过的货,他都有记录。”   盲人的字由于有辅助工具,字都写的很整齐。   尤屹看着上面的字,想象着虾叔的样子有点心酸。   这样一来,虾叔也会被扯进去。   周伟道:“你就想潜入码头,趁着虾叔眼睛看不见找这样东西?”   尤屹点点头。   笑道:“虽然虾叔耳聪目明,可到底是盲人,我想做点什么很容易。”   “正因为他盲,所以他会把宝贵的东西藏的很深。”周伟冷脸道:“这个道理不懂?”   尤屹有些丧气。   他将文件扔在一边。   “我当然知道不容易,可我总要试一试。”尤屹吼道:“我想帮你,周伟,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他的话太过激烈,一点儿都不像尤屹的风格。   许久,尤屹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   “我只是想自己毁了这一切。”   说完这句话,尤屹觉得胸口舒服很多。   对呀,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说辞,说到底,自己是想亲手毁了这一切。   周伟拍了拍尤屹的肩膀。   “……这些不是我去找的。”周伟指着那些文件道:“是虾叔主动给我的,他和我说尤屹就这样死了,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不明不白,他在这条船上生活了一辈子,一双眼睛换了马叔的命,有了工作,也换来锁在了这条船上的一辈子,他想有人知道些什么,不想死的时候不明不白,他想留下点什么。”   尤屹愕然了几秒,而后突然捂住自己的眼睛一言不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只是这股情绪憋在胸口难受的要命。   周伟忍不住将副驾驶的人揽入怀中。   “尤屹。”他轻声道:“马叔说下周会有一次交易。”   这一切,终于就要结束。   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走向结局。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话说我去看了医生,开了抗焦虑的药,正在吃药中,嘻嘻,会好的吧。更新的有点慢,大家不要怪我哈,我会努力跟上进度,收藏你别掉了!!快要结局,有什么想看的可以告诉我。 第65章   这条路有多长,周伟的车要开多久,尤屹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终于将一切走到了尽头。   他看了看周伟的侧脸,笑了一声:“你要开去哪儿?警察局吗,送我去自首,还是把我就地正法。”   这种玩笑尤屹开过很多次,周伟却难得的从方向盘上抽出一只手揉了揉尤屹的头发。他在想,什么时候尤屹的性格能温顺一点,说出的话能顺着你一点,不这么倔强,就好了。   不过想想,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就不会被尤屹吸引了。   “我帮你算算。”尤屹比划着道:“虾叔的证据你得到了,我手里的那点东西你也有了,或许你还想拉我做个人证,你也算是钓鱼执法,这样算下来,人证,物证,你都有了,如果你还能把马叔引出来来个人赃并获,他这辈子牢底坐穿。”   尤屹不是一个喜欢回顾过去的人,他这样说,只是想提醒周伟。   我,没有价值了。   并且,你现在知道我没有价值了,尤屹想知道,周伟会怎样做。   尤屹的脸生的很漂亮,慵懒又孤傲,是个矛盾的整合体,周伟再一次感叹他的漂亮,借着外面昏暗的灯光打量着他的脸。   “你刚刚说,就地正法?也好,也好,我也憋了好长时间了,你一声不吭的跑了,我早就想治治你了。”周伟佯装想要将车停靠在路边,流氓道:“现在就可以把你就地正法,如你所愿。”   尤屹愣了愣,他看着周伟把自己的靠背调低,逐渐靠近自己,他才意识到周伟说的‘就地正法’是要做什么。   挣扎着赶紧坐好,拦住周伟的手。   周伟的鼻息就在自己的耳边,尤屹不是性冷淡,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不行。”   尤屹的手搭在周伟的手上,两只耳朵红着。   “这会……不行。”   这会不行,那什么时候行?   周伟看着他的样子笑了,不再逗他:“安全带松了,我帮你系好。”   尤屹尴尬的别开脸。   其实和周伟之间再过分的事情也做过,但是他现在他却有点害怕。没有人不想和自己爱的人接吻,亲热,只是现在这些对于尤屹来说,无疑是奢侈的念想,就像是一个倒计时的钟表,亲热,那是要到最后才有资格去享受的事情,你要靠着和你爱人温存的信念,才能有勇气去赴死。   “停车吧,放我下去。”尤屹道。   周伟没有想停车的意思。   “你想得到的东西,我已经在虾叔那帮你得到了,你还想做什么。”   尤屹摇摇头,搓了搓自己的脸,道:“周伟,我只想自己去结束这一切。这话我说过很多次,你现在让我像一个废物一样躺在里面等着你们最后的审判,那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你让我下车,我不会影响你们,我也希望马叔罪有应得,我当然也不会去做任何影响你的事。”   宁可站着活,不能躺着死。   尤屹忍受不了那种掰着手指头算自己被枪毙的日子,如果自己真的有那天,他希望可以死的干净点,自由点,死的值钱一点。被马叔五千块钱买来的一条贱命,尤屹希望死的时候能够风风光光的。   最终,周伟的车停在了一家酒店门前。   尤屹低着头透过车窗张望了一眼,笑了笑:“真带我来开房吗?”   周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关了车门走下车。   尤屹看着周伟的身影出现在酒店前台,其实现在完全可以有机会下车,离开这里,离开周伟的视线,可真到了这时候尤屹却犹豫了,周伟对他而言,是这十几年来最想触碰的那一道光,怎么会不贪恋和他相处的时间。   算了,随他去吧。   尤屹看出来了,自己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没有什么自由,只是有些事他早已经做好了打算,谁都阻止不了。   由自己开始的事情,必须也由自己来终结。   这他妈的才叫有始有终。   几分钟后,周伟返回来,他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尤屹还在车里。   拿出一张房卡,将人请出车外。   尤屹笑他:“你不怕马叔追着你的酒店记录来找你?临门一脚,你可不能出事。”   周伟拿着房卡刷了电梯,一言不发。   他比尤屹谨慎,一直到了房间,关上门,他才松了口气。   “下周有交易,我住的地方现在都有人在盯着。所以没法带你回去。”周伟接着道:“开房记录是用伪造的身份证,马叔那儿,什么也查不到。”   尤屹笑笑。   “牛逼。”   他竖起大拇指夸了一句。   走过去靠近周伟,尤屹暧昧的从周伟的大腿逐渐向上摸去。   周伟明显喘气的声音变重了,尤屹笑着看着周伟拦住自己胡乱摸索的手,他却不急,牵引着周伟的手,在他上衣的口袋里停住。   “借个火。”   尤屹弯起眼睛笑笑,从周伟的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同样是周伟的香烟。   他的镜片反光,尤屹低着头动作娴熟的点着香烟,虽然看不清他那双眼睛,可这个人,周伟想,即便自己不是线人,遇到他,也还是会被他吸引。   “我感觉我们好像很少会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起说说话。”尤屹抓抓头发回想着:“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周伟过去夺过尤屹手中嘬了没两口的香烟。   “偷我的烟……”   周伟没有犹豫的和他抽了同一支香烟。   尤屹的耳朵又红了。   他别开脸走到一边,拉开窗帘的一道缝,看着外面七彩的霓虹灯。   “以前,我总是被人推着走,马叔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他让我向前走,我绝对不敢后退一步。我从小被打怕了。那种生活说不上是压抑还是违背心智,因为我没有体会过正常人的人生是什么样。可是现在,我在所有人的眼里是个死人,是个有墓志铭的死人,人生是轻松了,我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尤屹不太擅长说这种酸不拉几的话,几句下来,他就说不下去了。   听着好像是自己在诉苦似得,让自己瞧不起。   周伟走过去把人揽在怀里,尤屹没有拒绝,靠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如果没有马叔,没有这些,你会做什么呢?”   “我?”尤屹推开周伟,摇头道:“可能也是一事无成吧。哈哈哈。”   周伟的香烟抽了两口就熄灭,扔在一边,尤屹觉得浪费。   他走过去把摘下眼镜捏在手里,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眼睛。   “等过两天,找个由头让骆辛出国吧。”尤屹重新戴上眼镜,道:“他有老婆孩子,我不想把他太牵涉进来,出国躲几年,等再回来,一切尘埃落定,就没事了。总归,那些事他也没怎么过过手。”   骆辛是尤屹身边少有的,有点人类模样的人。   他是应该有个好结局。   “……那莫尧呢?”周伟道。   尤屹看了周伟一眼,笑道:“提起他干什么。我都和你说过了,莫尧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商人,马叔绝对不让他最喜欢的儿子沾染上一丁点污点的,有我就够了。”   周伟走过去掏出一支香烟点燃。   香烟过肺,呛的人嗓子痛。   比起马叔而言,莫尧更让周伟觉得恶心。   这个人用道貌盎然包装自己,去让尤屹替他承受,他最该死。   察觉出周伟的不对劲,尤屹走过去笑了。   忍不住调侃道:“吃醋了?”   周伟没遮掩,正色道:“我想栽赃嫁祸。”   他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尤屹愣了愣,他怕了。   对尤屹而言,他知道自己多倔,倔到一条路走到黑,自己的良知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为了自己去做栽赃的事,哪怕莫尧十恶不赦,尤其这个人是周伟,他更不允许。   “我其实偷偷查过。”尤屹故作认真装,道:“我这种,除了死刑之外,好像没有别的出路。”   周伟看了尤屹一眼,道:“我不会让你死的,这话我说过,现在也作数。”   尤屹翻了个白眼:“无期吗?那还不如死了痛快。”   周伟叹了口气。   尤屹笑笑:“你也和我说过,你说我已经在自己可承受的范围内,做了最好的选择,这话我一直记着。”   周伟揉了揉尤屹的头发。   其实刚开始做线人的时候,周伟总觉得时间好漫长,扮演别人,去忍受那份骗人的罪恶感,那是一段很漫长,很难熬的时光。现在,时间却变得很快,快到让你舍不得睡觉。   “我死了,林垣进局子了,马叔向来交易都是两条线,他现在手底下只信任你一个人。”尤屹凑过去借了个火,歪着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道:“他这次只能自己上了,或者,他可以把钱和货都放在一起。”   “这样太冒险,马叔不会这样做。”   尤屹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马叔向来看重钱,况且金钱交易也最安全,他会让你去接货。”   “这点我想到了。”周伟道:“马叔手下还有比你水性更好的人吗?”   尤屹摇摇头,微微扬起嘴角,得意的不行,论水性,没有人比他更好。   “所以马叔会将货提前从码头打捞上岸,放在一个地方,等待交易的时机。”周伟意识到一件事:“换句话说,即便我们现在派人去查封马叔的码头也不过是一无所获。他在你死的时候就已经转移了东西。”   尤屹点点头。   毕竟自己死了,码头的主人就会变成马叔。   他惜命,不会让自己暴露在外面。   尤屹看了看周伟,突然笑出来。   “能让马叔走投无路,我突然觉得好痛快。”   周伟笑笑,道:“我还有一周的时间,所以在这一周里面,我必须在马叔的眼皮子低下做事,正常的生活在他的监视下,他谨慎,估计连我同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他都会知道,我只能待在公司里或者回家,我可能一周时间要失联了。”   这点尤屹早就想到。   只不过,他一早就选了一件大礼送给周伟。   算算时间,大概明天一早,周伟就会收到。   “好哇。”尤屹道:“我等你。”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看。   首先对不起各位,久等了、   我回来填坑了。   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抱歉,这个坑让大家等了这么久,蟹蟹还在一直等待我填坑的各位,真的非常的感谢。   断断续续吃了一年的药,我好像终于可以好好写文了、   一直以来我都是个咸鱼,回来看见大家的留言非常感动,   作为一个写的一直被人诟病的作者,能够被大家催更真的非常开心。   看见大家的评论一边骂自己居然坑了这么久,一边感激各位的等待。   各位看官就是我的原动力,真的发自内心的蟹蟹各位。   周伟和尤屹他们应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结局。 第66章 (上)   从酒店里出来,周伟抬起头远远的看了看那个房间的窗户。   尤屹正探着头出来,手里一截未燃尽的香烟,他微微扬起嘴角,对着周伟笑,一边摆了摆手,他的嘴巴开开合合,离得太远周伟看不清楚,但他知道尤屹在说什么。   ‘一路顺风’   尤屹夹着香烟笑着,满脸的得意。   虽然周伟不知道尤屹在得意什么。   离开的时候,周伟想,希望下次在见尤屹的时候,能够真正的好好抱抱他,能够坦白真诚的和他说一说话,做一些在床上想做的事。   带着疑问,周伟上了车。   一旦回家就要暴露在马叔的监视之下,所以有些事,周伟要提前做。   车在一个街口停下来,打开车内的抽屉,从里面一大把的空白全新电话卡里选了一张,拨通了故千朗的电话。   在这时候,故千朗不敢单方面擅自联系周伟,一旦出事,会暴露周伟,他能做的只有等待,等着周伟主动联系他。   “我这里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   故千朗一听来了精神,好家伙,你周伟也有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   “说。”   “我需要你派几个生面孔。”周伟发了个地址过去,又道:“这是尤屹现在住的酒店,你派几个人帮我盯着他。”   故千朗愣了愣。   他不明白周伟是害怕尤屹跑了,还是怕尤屹被别人找上门。   “你什么意思。”故千朗冷笑两声,提醒道:“尤屹已经‘死了’除非他自己暴露,不然不会有人去找一个死人,不会有人找他麻烦,你担心什么,你怕尤屹跑了?他能跑去哪儿,他只要暴露在马叔的视线里,他连全尸都得不到,他犯得上吗。周伟,别遇到尤屹的事你就小题大做,现在这个档口,我们谁都不允许出错。”   “你也知道这个档口不能出错?”周伟靠在车里点了支烟,回手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道:“你不了解尤屹,他不是坐着等死的人,我这边如果派人,动静太大,马叔会发现。”   言外之意,如果你不派人,我就派人去盯着,但是我派人,马叔会发现,尤屹会暴露是小,你故千朗布了这么久的线也会毁于一旦。   “成。”故千朗道:“我会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您可以放心做该做的了。”   周伟没再说什么,挂掉了电话。   而后又抽出手机卡扔在外面的垃圾桶里。   ——   在马叔没有告诉自己确切的交易时间之前,周伟都要按部就班的生活。   尤屹生前所有经手的银行卡,包括在他名下的酒店,码头,都要重新归在马叔名下,马叔谨慎,他不会让这些东西留在自己身上太久,周伟想,可能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把这些东西挂靠在他周伟的名下。   可马叔应该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要挂靠的人,居然是个警方的线人。   一旦有了这个转移的记录,马叔就说不清了。   周伟已经迫不及待要看马叔的结局了。   他忘不了尤屹那一身的伤疤是怎样烙在身上的。   单单是这点,周伟觉着,马叔就应该枪毙。   仍旧是一段时间没有回到公司,导致周伟回公司看着楼上那些排列整齐的一格一格的写字楼还有点陌生。   公司门口停车的地方多了几辆黑色的轿车,车牌号是新的,周伟从来没有见过它们在这边出现过,他知道,这是马叔的人。   马叔谨慎,他不到最后交易的一刻,绝对不会完全信任周伟。   做电梯到达公司,公司里仍旧是一派祥和工作的样子,每个打工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工资而工作。   言烨一直站在周伟的办公室门口没有离开过。   周伟瞧了一眼,踢了踢他的裤脚,道:“没有人进去过?”   言烨点点头,指了指里面,道:“我现在可真是吃住在公司里,一刻都没有离开,您让我守着,只要公司开门那一刹那,我谁都没有放进去过。”   周伟点点头。   让言烨看在这里,无非是怕马叔弄进去什么人,在里面安装个摄像头。   周伟笑道:“给你涨工资。”   言烨抿着嘴角摇摇头:“我还是那句话。”   他神秘兮兮的吐出两个字来。   “减刑。”   周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临开门之前,言烨又往前垮了一步。   “哦对了。”他道:“昨儿晚上我看楼下有你的快递,帮你拿上来了,放你桌上了。”   快递?   周伟是个线人,他不可能让自己去网购,留下姓名地址,这种风险太大。   打开办公室的门,果然和言烨说的一样,自己办公桌上有一个快递盒子。   盒子不大,只有巴掌大小,四四方方。   犹豫着将盒子拿在手里,贴近耳边晃了晃,自己都走到这一步了,可不能在这儿被一个恶作剧弄死,那可太亏了。盒子不重,里面也没有什么晃动的声音,倒是能感觉出来这里面的东西不大。内里应该还有一个盒子。   确认无疑,周伟才打开了盒子。   最外面是快递的包装,内里才是实物。   那是一个深蓝色的精致绒布盒子,外面有一圈精致的丝线勾勒出一个不太完整的蝴蝶结,蝴蝶结只有半个,看着像是一对儿的东西被拆分成两个。上面是个大大的logo,这个牌子周伟知道,价格不菲。   周伟捏着绒布盒子的一角,他好像猜到了里面是什么,也猜到了是什么人送来的。   马叔从来不会给他额外的钱,他连住的地方都是租的,没有存款,没有属于自己的房产,他是怎么攒下来钱的,又是怎样把钱用来买这个他平时认为华而不实的东西。   那是一枚戒指。   意识到自己猜对的时候,周伟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小小的一枚淡金色的戒指,男戒没有那么多繁琐的坠饰,只是简单的一个金属环,内里镌刻着两个英文字母。   周伟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上面刻的是什么字母。   YY   尤屹的英文缩写。   “为什么你总要先我一步。”   这些不应该是我来做吗。   自己不敢给的承诺,却被尤屹抢在前面。   一点儿都不像他。   周伟拿出那枚戒指无奈的笑笑。   他不想去试戴这枚戒指是否适合自己,他想等着尤屹亲手带上。   不过,周伟太了解尤屹,如果他真是只是想送戒指而已,那就不是他了。   重新拾起那个被自己打开的快递盒子。   快递上面都会贴有一层单号的贴纸。   周伟掏出手机输入了这个单号。果然,快递不是从这家戒指的店内发出的,而是从另外一个地方。初始的快递物流第一位是一家酒店的名字,既不是尤屹名下的那个,也不是周伟昨天为他定的那个。   周伟把言烨叫进来。   “这个单号。”他指了指快递的封条,道:“我需要知道它是从哪里发出的,具体到这个酒店的哪一间。”   言烨愣了愣。   “这可需要点时间。”   “有难度?”周伟道。   言烨心说自己又他妈的不长记性,赶紧解释摇头道:“没有没有,我这就联系人去查。”   都说尤屹除了逃跑没有别的本事,可他到底是放高利贷起家,没有点真本事混不到现在。   周伟看了看那枚戒指,又把打算离开的言烨叫住。   “再去买个项链回来。”周伟加了一句道:“我戴。”   言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站在原地反应了半天,忍不住:“啊?”了一声。   “还要我再说一遍?”周伟道。   言烨低着头抓抓自己的耳朵什么都没敢再说,走了出去。   不过就在言烨出去没有五分钟。   周伟就收到了一条加密的短信。   只有非常简短的五个字。   【尤屹失踪了】   周伟被气笑了。   他看着还没被自己焐热的戒指要被气笑了。   果然,送戒指不是他的目的。   作者有话说:   大家有空可以帮忙再点点我的新坑呗。反正我不是在更这个,就在更那个,我没有摸鱼!这次真的是快完结了,倒计时! 第67章 (下)   这是尤屹第几次失踪了。   周伟捏着自己的额角骂了一句。   在这件事上,故千朗不是应付了事的人,尤屹有本事,他存心想跑,条子也看不住他。   无论这是第几次不告而别都好,可周伟觉着,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并且,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尤屹了。   这种难以名状的预感让周伟感觉到不安。   他捏紧手中的戒指。   低头发了个誓。   周伟发誓,如果再见到尤屹,自己就算是把他腿打断,也要让他一辈子不能离开自己。   言烨的腿脚快。   下午刚刚上班,他就把项链带来了。   直男的审美让周伟觉得可怕,他看着言烨拿过来的项链太阳穴突突做响。   “……不好吗?”言烨愕然道:“我觉得挺好的啊……”   小拇指粗细的大金链子,金光闪闪,周伟觉着也许这东西更适合做腰带,或者遛狗的铁链子。   好在言烨还买了另外一条。   粗细长短都很合适。   周伟将戒指串上去拎在指尖看了看。   言烨狗腿的笑笑,道:“这个好,这个合适。”   周伟白了他一眼。   言烨又道:“是给尤屹买的吗?嗨,您对他还真上心,可他死了,不然咱们烧给他吧,您看这还是细的链儿好烧,这粗的,得用大锅吧。”   周伟的脸越来越黑。   言烨没看见,还在那叭叭。   周伟烦了,淡淡的看了一眼言烨,道:“滚。”   言烨眨巴眨巴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屁话,连忙捂着嘴走出去。   打开办公室的门,刚要踏出去,又回过头来。   “还有一件事。”言烨没了刚刚的嬉皮笑脸,正色道:“那个快递物流的地址,我查到了,快递是在xx酒店发出的,上周五,10层10号房间。”   周伟沉默的算了一下时间。   的确那个时间段,尤屹不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当然也有可能这个快递不是他本人发出的,而是另外的人。   “房间里都有什么?”周伟道。   言烨摇摇头,有些为难,他叹了口气道:“这是家五星级酒店,想真进到房间里去看有点困难,不过我们找人去前台查过,这个发快递的人一直没有退房。入住时间也办到了这周末。”   一直到这个周末?   周伟能想到的,这个周末除了马叔的交易之外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尤屹到底想干什么?   “开房信息呢。”   言烨道:“姓名证件都是伪造的。我们身边根本没有这号人。”   周伟想到了。   但是他更在意的是,到底是谁寄出了这份快递,是不是尤屹本人。   周伟现在特别后悔,上次见面就应该打断他的腿,让他哪儿也去不了。   可是这也就仅仅是个气疯时的想法而已,毕竟,周伟根本舍不得。   ——————   凌晨三点,高染墨就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这个时间点,除了尤屹他想不到别人。   “……大哥……我快困死了……”   尤屹在电话里笑笑,道:“也就这一次了,这次是真的最后一次了,你快下楼,我在你家楼下。”   高染墨被他这一句‘就这一次’弄的整个人精神起来,来不及多想,披了件衣服就下了楼。   尤屹看着比上次更瘦了。   他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天还没有亮,黑漆漆的,高染墨只能看见那个燃烧的橙色香烟头。尤屹在低着头抽烟,看见高染墨来了,他连忙拜拜手,笑着对他打招呼。   高染墨看了看周围,把人叫进自己的车里。   “怎么?地下室住不下去了?”   尤屹笑笑,打趣道:“潮气太重。”   高染墨认命的叹口气。   “说吧。”他道:“这次又是什么事儿?”   尤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从衣服兜里掏出一部手机,递给高染墨。后者看了看那部手机,没有接过来。   “这个手机。帮我放到这个地址里。”   尤屹又摸出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还有一张白色的房卡。   尤屹被马叔管了半辈子,他没法在社交工具里存下关于自己的任何信息,靠的,还都是最原始的书面记事。   高染墨看了一眼上面的地址。   打趣道:“你不是给我玩仙人跳吧?我可不能出绯闻,我爸这还指望着上市呢。”   尤屹推了推眼镜,把手机和房卡扔在他得后座上。   “时间我会再告诉你。”尤屹道:“应该就在这周,你帮我把手机放进去,里面只有一个号码,拨通放在那就行了。我都充好电了,一晚上也不会关机。哦对,记得帮我点一下录音键。”   高染墨看了后座的手机一眼。   他正色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尤屹,你想干什么?”   尤屹皱着眉,露出一副做作的表情。   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因为,如果不出意外,那时候自己已经死了。   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新挂上去的戒指。   有些贪恋的笑了笑。   在知道周伟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就为自己,找好了结局。   “还有这些。”尤屹又从屁股兜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和一个迷你的u盘,道:“等再过些日子,你帮我把这些交给周伟,你应该认识他吧?放心,我了解他,他不会为难你。”   高染墨没有接过那些东西。   他也意识到了,尤屹像是在交待遗言。   “尤屹……”高染墨拦住尤屹的手腕,怔怔地看着他,道:“告诉我实话。”   “什么实话?我不是正说着呢吗?”尤屹笑笑的打哈哈,道:“我告诉你,你可别拒绝我,我真是找不到别人了,放心,不给你惹麻烦,什么事儿也没有。”   当手里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了高染墨,尤屹终于放了心。他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太久会给高染墨惹麻烦。   远远的站在街角对着高染墨的车摆了摆手。   尤屹想,这也算是好好告别了吧。   掏出兜里的手机,他看了一眼。他的手机一直都在勿扰状态,上面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和微信的提示。虽然都是陌生号码,但尤屹大概知道会是周伟打来的。尤屹拿着手机笑了笑,转身把手机卡抽出来,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老子想走,你们谁拦得住我!   ————————   周伟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公寓的周围多了几辆公司门口同款的轿车。   周伟淡淡的看了看。   他提早就让言烨派人看好了,有人监视不然,但是不能有人进到自己的家里。   好在,马叔也没想这样做。如果得罪了他手里唯一能用的人,一时半刻,马叔还真的不知道怎么找人替代周伟。   周伟回家先是给那个人打了一通电话。   刚刚还是无人接听,现在变成了关机。   “真有你的,尤屹。”   周伟自言自语了一句。   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头顶挂着毛巾,他去窗口瞟了一眼,那些车还在原地。   周伟有点无奈。   陌生的短信就是这会发过来的。   【明天早上十点,君丽。】   马叔不会在大白天交易,周伟明白,这是个圈里的反话,时间是晚上十点。   周伟抽出一张电话卡,拨通了故千朗的电话。   “明天晚上十点。”他道。   故千朗那边几乎没等他说完,立刻迫不及待的插言道:“在哪儿?”   “没有说。”周伟道:“地点在君丽,房间号估计要明天才会告诉我。”   故千朗道:“我立刻去布置现场,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周伟擦了擦滴水头发,走过去点了一支香烟。他赤裸着上半身,尤屹留在自己身上的枪疤还清晰可见。那天他鼓足了勇气在周伟的身上开了这一枪。周伟几乎还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长长的吐出香烟,他道:“对方是什么人?”   “应该是E国的那些人,最近从境外来国内的,圈子内的只有他们一批,马叔之前也和他们有过联系,应该是旧相识。”   尤屹说过,出了事之后,马叔应该只和固定的伙伴进行交易,这些E国人,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来了多少人?”   “入境的有五个。”故千朗道:“在国内的应该还有其他人。”   周伟皱着眉,将手里的香烟熄灭。   他道:“尤屹说过,马叔有两条线。如果我去交易货,马叔必定会亲自交易钞票。”   “可马叔不会和你在同一个地方。”   周伟笑了笑。   “没有见到货,那些人是不会付钱的,需要电话确认。我的电话通话超过60秒,你们就可以通过我,找到他们的交易地点。”   故千朗无奈的笑笑。   他发现周伟什么都考虑到了。   “那货呢?”故千朗道:“现在在哪儿?”   “你想知道?”周伟淡淡的说了句:“你现在知道了也没用。人赃并获,马叔才翻不了身。”   周伟没有打算告诉故千朗的意思。   故千朗性格太急,一旦告诉他,反而容易节外生枝。   出于个人保护,周伟今晚还有好多事要做。他需要酒店的分布图,需要一个帮手,还需要一炳防身的刀片,和一把枪。   周伟正打算就此挂掉电话。   他看着面前打开的保险箱,突然愣了愣。   “故千朗,我突然发现一件事。”周伟道:“我发现,我少了一把枪。”   作者有话说:   猜猜枪是谁拿走的。 第68章 (结局上)   从家里去君丽还要一段时间。   周伟很早就坐在车里等着。   一夜没睡,翻来覆去看着君丽的酒店图。   衣领处的刀片换成了塑料片,一来,酒店内有金属探测仪,二来,塑料片有时候比金属还要锋利。刀片是给自己准备的,周伟不想失败了之后受人折磨,不如自己了结了痛快。   言烨是半个小时之后出现的。   他这几天睡得挺好,走路都打着哈欠。   没心没肺。   坐上驾驶位他回头看了一眼周伟。   “老板,去哪儿?”   周伟淡淡的睁开眼睛看了看他,道:“那个地址上的酒店有消息了吗?”   言烨摇摇头。   无奈道:“已经派人去盯着了,不过昨儿晚上,有一辆眼熟的车在酒店楼下停了一会。”   言烨本想卖个关子,后视镜里周伟冷冰冰的脸让他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   “咳……这人咱们也知道。”言烨道:“就是尤屹的发小,高染墨。他也没进去,就在酒店门口抽了支烟,我觉得挺奇怪的。”   有那么多能抽烟的地方,偏偏选在了这儿。   没有鬼就怪了。   高染墨也不是傻子,不会没头没脑的帮尤屹。   周伟淡淡的扫了一眼车窗外,系好安全带,抬头对言烨道:“去君丽。”   ──   马叔选在了这么热闹的地方交易并不让周伟意外。一来,人来人往,真的出了事,想脱身不难,二来,周伟想,马叔应该一早就想到了即便交易失败,也能让马叔自己全身而退的办法。   例如说出境。   周伟的车停在了君丽门口的时候,他收到了今天的第一天信息。   【十一层。】   周伟抬头看了看这个星级酒店。   擦的锃明瓦亮的玻璃,从内足以看到外面人的一举一动。他想,打从自己出门开始,就已经在马叔的监控之下了。   周伟拉开车门走下去,他下意识的捏紧了胸口的戒指。   自己那柄枪去哪儿了,周伟再清楚不过。   尤屹做事不给自己留后路,平时看着贪生怕死,实际上他可能比任何人都不畏惧生死。   还未来得及看清楚酒店的门童,一张空白的房卡就塞在了自己的口袋里,周伟也算是反应快的,却只看见了酒店门童的背影。   掏出房卡。   空白的,一个文字都没有。   周伟捏着这张房卡想,八成这上面连指纹都没有。   言烨跟在自己的身后先一步按了电梯。   周伟在进入电梯的前一秒收到了第二条信息。   【1003】   房间号。   周伟淡淡的扫了一眼。   电梯直达十层。   十层格外的安静,除了酒店价格不菲的吊灯之外,一点人气都没有。孤零零的地毯上几乎都见不到脚印。   周伟想,大概这一层都被人包下来了。   安静的连电梯去楼下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十层是最顶层,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突然从电梯里出来。   挨着门口的是1001,最里面的才是1003,周伟没着急过去,而是在门口看了一眼消防通道和安全出口。酒店布局合理,十层也都是套房,左边三间,右边三间,消防通道就在两面的正中央。   这层没有其他人来过,走廊里却有淡淡的酒味。   看来这次交易的人就是故千朗说的那批,e国入境的,那些人最喜欢喝烈酒。   不能在外面多停留,周伟走到1003打开了房门。   套房长得都一样。   周伟明白,这房间里也有监控。   他脱下外套,走去客厅,坐在了沙发上,顺带着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体育的转播,两边队伍踢的正激烈。   周伟不紧不慢的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支香烟。   言烨就站在的身后,他也明白这里面不能乱说话。   “我去门口守着?”他道。   周伟摆摆手,摇头道:“不用。”   电视节目里仍旧放着球赛,周伟指尖夹着香烟走到了窗边。   星级酒店的窗帘都十分考究,双层窗帘的内里是层薄薄的纱帘,看着不起眼,却能将外面刺眼的阳光遮挡住,又不影响室内的采光。周伟站在那将纱帘拉开一半,十层的视野很好,能将楼下一览无余。   酒店门口很平静,连车都没有几辆。   周伟知道,故千朗的人应该就在周围,或者已经进了酒店,就在哪层等待时机。   一支香烟燃尽的时候,周伟才听见敲门声。   言烨就站在门口,看了周伟一眼才将门打开。   门口是个白人小哥,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把皮肤显得更白。   小哥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周伟。   周伟会意,起身跟着他走到门外。   言烨伸手拦了他一下。   他道:“我跟你一起。”   周伟摆摆手,不轻不重的回了句:“不用,你留在这等我。”   言烨叹了口气,他知道周伟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可对方不知道有几个人,他真怕出了事周伟会吃亏,索性门也没有关,就站在房间门口,一旦那边有什么动静,立刻赶过去。   酒店的走廊不是很长,白人小哥一言不发的在前面淡然的走,周伟索性什么都不问,跟着他。   对方的房间在走廊另一侧的最里面。   周伟看了一眼房间号,手指按在裤兜的手机上飞快的打出几个字发了出去。   房门打开,周伟看着内里的几个人笑了笑。   礼貌的问了声:“这么多人?”   身上的手机很快就被人收了去,电话卡也被拆下放在一边。   周伟淡淡的扫了一眼,没说什么。   客厅的中央坐着一个人,周伟在故千朗的邮件里见过,是那些E国人的头,圈内的人一般叫他汤先生。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斯文的像是外面公司上面的好好先生。   他上上下下的看了看周伟,打量片刻,道:“新人?”   这人的中文说的很好,如果不是看脸,你几乎无法分辨他是个外国人。   周伟礼貌的笑笑,道:“我也是第一次见你。”   有来有往。   那人点点头,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扬了扬手,示意周伟坐在对面。   他道:“以前都是尤屹。他人呢?”   “他死了。”   汤先生愣了愣,却又很快的低头笑了笑。   “可惜了一张漂亮的脸。怎么死的?”   周伟淡淡道:“仇杀。”   汤先生装模作样的叹口气,西式的人却学着中式的人叹气,看着让人恶心。   “我和尤屹第一次见的时候他才二十出头,很漂亮的一张脸,看着让人心痒痒。”   周伟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汤先生想他,我可以带你去祭拜他。”   汤先生笑了笑,站起身将手下刚刚查过的手机还给了周伟。   “人死如灯灭。”他说了一句。   周伟接过手机将一并还回来的电话卡插回自己的手机里。   马叔的电话是在开机后的十分钟打来的。   号码是马叔的,可周伟不确定对面打电话的人也是他。   他将手机翻转挪给对面的人看。   汤先生扫了一眼,点开了应答键。   对方没有露脸,镜头也晃的厉害,视频里都是些又重又大的木质箱子,上面用很深的钉子牟住。周伟扫了一眼,大概有七八个。箱子似乎还湿着,水顺着箱子的一角不断的低落。   视频中的人一脚踏着箱子的一边,一手拿着工具撬开了其中一个木箱。   里面都是些有棱有角的长兵器。   箱子的背后就是两辆货车。   实时视频戛然而止。   周伟看着视频中最后露出的那只手愣了愣。   他觉得这人的手掌有些眼熟。   不过很快他就被手机的震动转移了注意力。   周伟收到了另外一条信息。   一串数字,一个坐标。   汤先生收回眼里的笑意,将他手里的坐标发给了周伟。   两串坐标,一个货,一个钱。   很快门口就有了敲门声,周伟扫了一眼门的方向,下意识的捏紧衣领处的刀片。   这个姓汤的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来的人不是他的人,而是故千朗的人。   直到房间里涌入了多张陌生的东方面孔,汤先生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都别动!”   故千朗拿着枪大喝一声,厉目看着所有的人。   周伟反应很快,眼看着汤先生拿出了别在腰间的枪,他抽出衣领处的刀片,握在指尖捏紧,快准狠的将刀片嵌在汤先生的手腕上,后者吃痛握紧枪的手松了松,周伟越步上去一把躲过他得枪,牢牢的抵在了汤的太阳穴上。   “人死如灯灭。”周伟硬生生的将嵌入对方皮肉半寸的刀片掀出来,道:“你这盏灯也该灭了。”   汤先生在这一刻,终于知道了谁才是鬼。   纵横一生,他没想到自己结束的这样草率。   他被人压着蹲在地上,仰起头看了看这个刚刚第一次见的人。   他们没赢,自己也没输彻底。   “你们大概抓不到马叔了。”汤先生被人压着轻咳两声,骂了句洋文,又用流利的中文道:“他昨天晚上给我打了电话,让我交易结束就除掉你,我开始还不理解,现在想想,他可能一早就怀疑身边的人了。”   马叔的确是怀疑了自己,用汤先生的交易转移注意力,其实他本人早就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交易不过是障眼法。   周伟后退一步,拿着对方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手,看着还在清理现场的故千朗,道:“马叔可能已经出境,你那边的人……”   “放心。”故千朗看了一眼周伟,他道:“有人替我们截住了马叔。”   成了?   周伟愣了愣。   他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故千朗的状态不太对劲。明明是大获全胜,期盼已久的一场仗,他的脸上没有一丁点的喜悦。   周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谁。”   故千朗看了看四周,将人拉到一旁。   周伟肉眼可见的看见对方深吸了口气。   “周伟。”他道:“你知道刚刚你手机里的那段视频是谁拍的。”   周伟只觉得自己像在冬天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到脚都是凉的,他只想到一个两个字的名字。   “他在哪儿?”   故千朗摇摇头。   周伟向前一步猛然的拎起故千朗的衣领,吼道:“他在哪?”   “周伟,你先冷静一下。”故千朗挣扎了两下,无果又泄气的骂了一句,正色道:“他把马叔的仓库,连同他自己一并烧了,我们的人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周伟愣了愣。   “他死了。”故千朗道:“尤屹他死了。” 第69章 (结局下)   【录音一】   “假死?”   “对。我能来找你肯定不是借尸还魂。”   “看来你和警察合作了,警察给了你什么条件,减刑?让我想想内鬼是谁,周伟吗,还是林垣?”   “怎么,内鬼就不能是我自己吗?”   “呵……我太了解你了尤屹,嘴硬心软,你自己可办不成这件事。得有人帮你下了这个背叛我的决心才行。”   “……无所谓是谁了吧,反正今天阎王殿总要收一个人走。你也早就想到了有内鬼,不然也不会拿着和姓汤的人做交易当幌子,自己却买了出境的船票。”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   “我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背叛了我。”   “……背叛?我这不叫背叛,顶多算换一个活法。你要说,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可要让我好好想想了。我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大概就是阳光照在我身上的那一刻吧。你花了五千块钱买了我,对外都知道我是你儿子,可我却连个‘爸‘都不能叫,对对对,其实也无所谓,一个称呼而已,我又不在乎。你让我去放高利贷,让我去做那些违法的交易,甚至把洗钱公司也挂在我身上,我卖力又卖命,我这一身的疤,哪个不是你留下的,你说我恨不恨?五千块钱而已,你这笔买卖太赚了。”   “你的确是物超所值。但是尤屹,你的心不定,总是对自己抱有幻想,你已经是烂泥一条,又何必奢求上岸的那天。又何必走到今天。优柔寡断,培养你这么多年你却一点儿都改不了。”   “……得,改不了就不改了吧,我还想知道,那会知道我死了,你有没有难过过?”   “那个时候最该有的不是伤感,而是自保。”   “您可真冷漠啊,我还以为我们之间还应该有一点父子之情的,原来你还真的把我当做一条狗。”   “做人要拎得清。”   “所以你承认我刚刚说的?”   【录音二】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其实也挺简单的,我没有私产,穷的很,可我名下的房产却很多,都是你挂在我名下买的。一个一个查过去总能查到这里。你拿我当挡箭牌,也毁了你自己。”   “你一早就留了后手?”   “也不算吧,我的一切东西你都会查,所以我不能记录,不能过分的使用手机,连我便条你可能都要去查,索性我就把它们都背下来,你的每一笔,我都能背下来。”   “想杀我?”   “不想。”   “你和警察合作,知道被他们利用完了会有什么下场吗?”   “知道。最坏不过枪毙而已。”   “你这倒是拎得清。”   “我知道对于你而言,最怕的就是自己做过那些被一桩一件的拿出来审判。我倒是挺想亲自看一看的,可我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想干什么?”   “之前你的所有交易都是我来做,不如这次,我也去,也叫有始有终。我这一生太短暂了,审判和死亡,凭什么让别人来做,还是让我自己来做吧。”   ————   “只有这两段。剩下的都是他引出马叔说出了自己这些年做过的那些事,关于他自己的,只有这两段。”故千朗关闭了录音,将手机推给对面的人道:“那个酒店的房间里,只有这一部手机。大概是尤屹一早就找人设置好了手机放到酒店里,他去了马叔另外一处别墅。”   故千朗又道:“马叔的确备了船在码头,我们去的时候船也早就已经离开码头了。”   周伟看着手机没有说话。   本以为他会变得憔悴,再不济也会冒出青色的胡渣,可在周伟的身上,除了沉默之外,故千朗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开始以为是周伟对尤屹没有付出那样多的情感。   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察觉,不是周伟对于尤屹的死亡冷漠,而是他太了解尤屹。   知道这个人从不会妥协。   哪怕死亡。   故千朗深一口气,接着道:“我们的人进去的时候马叔的手掌被他钉在了椅子上根本没法动,马叔一早就约好了船停靠在码头,他想走。尤屹大概早就猜到了马叔的想法,找到了他,又给我们送了消息。”   桌上的两杯茶早已凉透。   故千朗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仓库也是他给我们送了消息,他假意的给你们发了视频,我们赶到时候那里已经被火包围了,是尤屹放了火,他把自己也烧死在里面。”故千朗又道:“其实他可以有很好的办法,何必一个人……”   “没有人能审判他。”   周伟抬头看着眼前的茶杯突然笑了声,他几乎能想象到尤屹是怎么样抽着烟点燃了整间仓库。   肯定又是得意的样子。   得意的觉着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想要人夸。   周伟很想夸他,只是尤屹听不到了。   故千朗又道:“也许走到这一步你也没有想到,当线人也不是你的初衷,他自由了,你也是。可以去过你自己的人生了。”   “你不了解他。”周伟答非所问道:“他从出生开始,就被人按着头走路,他从来都没选择的机会,出生不能做主,所以死的时候他不允许有人再对他指手画脚。他不会再对别人低头了。”   周伟拿出一个u盘。   “这里面都是我这几年收集到的马叔公司内部的资料,还有一些马叔手下那些人的记录,我之前都整合过,你应该用得上,有了这些,还有尤屹留下的名单,你也算是一网打尽,这些年的等待也值得了。”周伟停顿片刻,又道:“u盘里,我删除了尤屹的部分。”   像是早就知道了答案,故千朗突然无奈的摇头笑道:“关于他,你一早就没有记过吧。”   “最开始也有。”周伟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我没想过会被他吸引。”   故千朗捏紧u盘,一言不发。   “我不后悔爱他,就是突然觉得,我可能还不够了解他。”周伟苦笑道:“我没想到他得心这么狠。”   是啊。   心这么狠。   狠到自己做完一切之后干脆的离开。   故千朗愣愣的看着周伟,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周伟一个足够果决洒脱的人,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周伟点燃一支香烟,他靠在高架桥上的栏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车来车往的车流。   烟还是尤屹喜欢的那个牌子。   回味浓烈,像极了他这个人。   周伟觉得脸上有些湿润,却没有伸手去擦。   他想,也许尤屹从知道自己线人身份的那一刻起,就给他自己谋了这个结局。明知道自己的结局,却义无反顾的跳进去。   尤屹的眼睛很漂亮,带着眼镜也盖不住。他总是失眠,却能在自己的身边睡得安稳。他倔,却只在自己面前服软。   他是个很矛盾的人,站在沼泽里却劝说靠近的人快离开。他被人摆布,被人操控,却仍旧活的自我。   他喝醉的样子很迷人。   周伟无奈的摇着头苦笑,哪怕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被吸引。   原来不仅仅尤屹的结局注定,他自己的,也一早就注定。   ————   去探视言烨那天是个大晴天。   言烨理了监狱同款的发型,他本就长得硬朗,寸头突出了他五官,很适合他。   他的嘴角还挂着淤青。   周伟笑笑,隔着玻璃打趣道:“赢了吗?”   言烨点点头,得意道:“他们算什么,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得。没吃亏就行。   言烨的脾气秉性不是吃亏的料,说起话来还是没轻没重。   周伟道:“家里有什么需要我去……”   “没有,什么都没有。”言烨憨憨的笑笑,打断他道:“我这边没什么,就是这十几年,怕是要老死在这儿了。这是我该得的,没什么值得同情可怜。”   “减刑的申请故千朗已经提上去了。”周伟道:“也许也不用那么久。”   言烨干笑两声,多几年少几年都一样,他不在意,想起身动弹动弹,却被后面的狱警牢牢的按住。他只能骂了一句无奈的摇摇头。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言烨停顿片刻,道:“其实尤屹的水性很好,好到他就算背着石头下去也能或者上岸,他被马叔训练过,在水里没有人抓得住他。”   言烨看着周伟笑笑。   他知道对方明白了。   马叔备好的船为什么会离开码头。要么船夫收到了消息,可马叔早就被尤屹钉在了原地,根本没有办法送出消息,这种情况微乎其微。   要么就是有别人拿着钱登了船,又在中途下了水,所以,直到那辆船靠岸,故千朗那边也什么都没有在船上发现。   而上船的这个人只能是尤屹。   周伟笑笑,将自己脖子上的戒指拿到衣服外面,对言烨道:“这东西据说火都烧不坏。”   言烨点点头,低着头笑。   “是啊。”他道:“火都烧不坏,现场却什么没留下。”   所以仓库现场死的人根本不是他。   言烨摸了摸手腕上冰凉的手铐,有些唏嘘。   他想到了周伟想去做什么,知道没有办法阻拦。   周伟和尤屹有些地方很像,他们都是执着甚至有些偏执的人。   他笑笑,却仍是道:“你是打算离开这儿?”   “是。”周伟像是想到什么,笑笑,道:“我总要找到他不是吗?”   言烨愣了愣,随即也跟着笑起来。   “出狱那天,能来接我吗?”   ────   临走的前两天,高染墨找到了周伟。   两个人约在一个咖啡店。   周伟只听过尤屹这个大小,却从没有正式见过。   高染墨看着比照片中瘦了一些。   他似乎是第一次见周伟,上上下下的打量周伟一阵才拿出尤屹最后交给自己的东西。   一张u盘,和几张银行卡。   “我最后一次见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高染墨无奈的苦笑道:“没想到是真的……我虽然不知道尤屹到底是做了些什么,家里到底是有什么,在我这儿,他就是我的发小,我的朋友。他过得辛苦,我一直都看得出来,我也……也没办法去做什么。”   他将东西推给周伟,道:“尤屹让我交给你的。”   “谢谢你为他做这些。”周伟道。   高染墨摇摇头,道:“别这样说,我什么都没做。听警察说,那场火很大,几乎烧的尸骨无存,只能从残渣和衣物中推测了他得身份,我还想去看看他,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   周伟接过东西,淡淡道:“他也不会在意这些。”   高染墨叹口气:“是啊,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等逢年过节,帮我上柱香给他吧。我最讨厌离别了,就不去看他了。”   周伟点点头,应下来。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周伟打开了那个u盘。   U盘是加密的,需要六位密码。   周伟想了一会,输了自己的生日进去,居然打开了u盘。他有些尴尬的看着六位密码,点燃了一支香烟。   U盘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段音频。   周伟愣了愣,他大概猜到这段音频里面是什么。   “………咳咳……这个银行卡是我那时候给马叔打工,偷偷挪用公款收了一个店面,后来背着他找人弄成了一个超市,每个月的盈利都不少,这事儿是我偷着做的,你可别交公,留着以后养老吧。”   “本来我是给自己留着的,我一直盼着有一天能自由点,嗯……给你也一样,挺好的。”   “周伟,你现在是不是特生气,生气我就这样死了,你生气也没用,你再也找不我了。”   “挺好的,你骗我那么多次,就让我一口气都还你吧。”   “再见了周伟。”   “咱们堵一次怎么样,就堵这个再见。”   “……”   周伟开始还在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最后只得捂着脸骂了他一句“小混蛋”。   他想,他一定要去找到这个小混蛋。   然后把他绑在身上,再也不能让他逃走。   一支香烟就要燃尽,周伟被烫了手都没有发现,直到闻到烧焦的气味,他才后知后觉的扔掉香烟。   也不知道是不是烫的疼痛让他的大脑有片刻的回神。   周伟用受伤的手指鬼使神差的在那段音频的后面按了右键。   这个音频文件的曾用名是一串乱码。   周伟愣了愣,将乱码从中断开,将其中的字母一个一个翻译成排列的位置。   最终他得到了一串电话号码。   是一部的电话号码。   这会是夜里两点半,周伟也顾不得是几点,拿出自己的另一部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不过十几秒的忙音,他觉得像过了一年。   “喂。”   仍是清冷好听的声音。   周伟却没有说话。   “喂?”   “……”   “喂!”那边的人不耐烦了,骂道:“你打电话就是为了听我说三声喂的?”   周伟几乎都能想象到对方现在样子。   张牙舞爪却又得意的样子。   “你说我这算赌赢了吗?”周伟道。   那边的人想了一会,勉为其难的抓了抓自己的眼角。   周伟没有听到对方回答,只听到了自己和他的笑声。   “没赢。”那边的人还在笑着:“这一辈子剩下的时间只能我赢。”   周伟顾不得眼角的湿润,仍旧握着手机笑着。   “好,”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