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君知是何昔 作者: 南沐九 简介: 初见时她是偷钱的扒手,他是受伤的落难公子 再见时她便成了唱戏的,而他则是坐在台下看戏寻乐的 唱戏不易 对内得斗府里看不惯她的挂名家人们 对外得惩学堂上捉弄嘲讽她的为难者 除此之外还得去跟着某尘辅助查案 虽是女儿身 却惨兮兮的过得比男儿烈 一人咬牙撑起所有 所幸,最后他这当初听戏的,也成了曲中人 / “那…叫声爹来听听。” 某日惹恼了某尘的她被揪去倒挂着,哭得稀里哗啦,某尘看着却笑得眉飞色舞。 “那…叫声阿哥来听?” 走在后面的她道谢,他却装作没听见耍起了赖皮。 / 人人皆说他瑕疵必报,铁石心肠 可在她那里 他虽瑕疵必报,却愿意为她背下所有罪孽; 他虽铁石心肠,却愿意为她一再割地退让。 他说此生不渝, 他说,只你一人。 云起vip2020-08-02完结 第1章 今夕何夕 小命休矣?壹   天边黑云压境,层层叠叠地翻涌而来,一浪接着一浪。放佛世间万物都将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殆尽。   如此环境下只觉得空气都稀薄了几分,带着股风雨欲来的意味。   此时西丽国靠南的一所小城里,因着这天气,路上也就零星地散着几个人。   夏青昔面上是在街道上漫步着,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着哪个人适合下手。   连着好几日未完成布置下的任务,于是出门前被陈头狠狠地打了一顿以示警告。   若今日再出差池,只怕她会被折了手脚丢街上去乞讨。   看着身边走过的要不衣衫褴褛,满脸愁容的妇人;要不就是满身补丁,眉头紧锁的壮年。   夏青昔此刻有种无力问苍天的感觉。   最近邻地干旱,流民四蹿,现在这镇上皆要不两手空空,要不勉强裹腹之人,这让她该如何下手!   正叹着气,却见迎面走来了一身穿黑衣的男子,眉若刀裁,一双眸子里含着冷傲孤清,却如夜里星辰深邃亮眼,但此时高挺的鼻下,双唇却是毫无血色。   夏青昔瞅着顾夜尘一身装扮虽简单却也不便宜,再看着那犹如病秧子的面色,心中一阵暗喜,擦肩而过间便已探到了装着银两的荷包。   走开几步将袋子打开,里面装的碎银已足够她好长一段时间不用再四处奔波了。   指间突然传来一片湿意,夏青昔低头细细一看再凑近了去闻,便知那布袋上是染了血。   再一回头,顾夜尘已转身进了巷子里。   别是人家的救命钱了!   再想着顾夜尘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色,夏青昔咬咬牙,取了几两银子放怀里后,收了荷包便跟了上去。   入了巷子至拐角间,突然就被人一把抓去用匕首抵了脖颈,“几人?”   “大侠饶命,我…就我一人…”天旋地转间一冰凉之物便爬上了脖间,夏青昔被狠狠吓了一跳之后顿时暗叹自己就不该多管闲事。   “是你?银两都偷走了还想再折回来看看有没有值钱的?”   明明是戏谑的词,落到夏青昔耳里却分明带了几分寒意,暗里还裹挟着森森杀意。   感到匕首又近了几分脖子,夏青昔忙将头往后靠去,直至已完全落入了顾夜尘的胸膛里才肯罢休。   “没,我是回来还荷包的…虽然我是小偷,却也不能害人性命啊!大侠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见着您一定绕远远的走,小的再也不敢冒犯您了!”   哪里知道挑着的软柿子里竟藏着刺,夏青昔此时肠子都悔青了,连忙告饶求恕。   “买药回来放你走,不过若是耍小心思,我让你七日之后死得肝肠寸断。”   捏着夏青昔的下颚将一颗药丸强行塞入她口中,顾夜尘才将她放开。   “是!小的一定马上回来!”   别人拿捏着命脉的滋味不好受,夏青昔才说完,人就已经飞快地跑了出去。   可匆匆买了药回去后,却不见了顾夜尘踪迹。   狭窄的巷子里只见满地的血污和杂七八乱的尸体。 第2章 今夕何夕 小命休矣?贰   见不着顾夜尘人影,夏青昔只觉得全身血液都一股脑地朝着大脑跑去,最后嘭的一声在脑海里炸开了花。   “你奶?奶个天杀的!不带这么玩的啊!”反应过来的夏青昔扔了药包,抹了把已至眼眶的泪便不死心地开始四处寻找起了顾夜尘。   “老天爷!不带这么玩的啊!我虽然偷东西,却也只偷那富有之人的!罪不至死,你就饶我一命了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一边祈祷着,一边四处翻找,来来回回了好几遍,夏青昔却是越找腿越软,最后半点与顾夜尘有关的东西也没翻出来,身上撒了力,便顺着墙跌坐在地上。   “我靠你大?爷的!我还没活够呢!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你个天杀的!天杀的!”   虽处在满是粗俗人之地,夏青昔也刻意地不去学那些恶习,于是此时虽已是气得满眼怒火直想哭,可骂来骂去也就那几句话了。   乌云翻滚着越来越低,最后雷声涌动,豆大的雨珠便是倾盆而至。   天空阴沉得压抑,青石巷子里的血水随着雨朝外汇聚去。   夏青昔恨得直想把顾夜尘翻出来给碎尸万段了,但却突然想起自己还在院里的弟弟以及那些和自己一样可怜的人。   抹了把自己混着雨水的泪,夏青昔咬着牙便起了身,飞快地朝着贫民窟跑去。   一路上思忖着,夏青昔到了地方便直匆匆地进了乞丐窝,“快把你们管事的齐老头叫出来!”   “咋咋呼呼的,这是怎么了?”小乞丐听完吩咐还没来得及进去叫人,齐老头便吸溜着碗面走了出来,对于这个当初几乎砸了他大半家当的小阎王他可是分毫不敢怠慢。   一开始到没注意,仔细瞧了去才发现夏青昔已浑身湿透。   齐老头连着叫了好几声哎呀,放了碗筷揪出条染着尘的布朝她走去,“擦擦吧!什么事淋着雨也给我跑来了啊。”   说完也没再去管夏青昔,见她接过了布后便端起自己的碗,继续嗦起了汤面。   雨水顺着头发衣垂嘀嗒着落下,一阵风吹过,夏青昔只觉得下了雨的今日比往常飞雪飘絮的冬日还要冷得刺骨几分。   “这个只当是定金,你们给我找个人,找到了敲暗号,我再加。”压着那股因冷到骨子里而透出的颤栗,夏青昔从那荷包里取了块碎银便朝齐老抛去,慌得他只差点连碗都端不住了。   放嘴里咬了好几口又往衣袖上擦了几遍,周围的乞丐见此刚开始都以为是自己花了眼,待后面反应过来,便惊得叫嚷着地一圈圈围了过去。   也不去管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的众人,自顾地拾起支树枝在地上寥寥几笔画了个顾夜尘的大致,夏青昔起身便朝着外面走去,“找到了加钱,找不到…找不到我就再拆次你所有家当…”   后面的话失了平日里对齐老头的骄横语气,只细声呢喃着。说完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夏青昔掩去眼底的泪花,回身又放了块碎银在顾夜尘画像的旁边“你看看小四们都瘦得跟个猴样了,多吃点吧。”   不顾身后的各种拍马溜须以及乱哄哄的叫好声,夏青昔深吸了口气便咬着牙出了乞丐窝。 第3章 今夕何夕 小命休矣?叁   雨势渐小,天却依旧阴得黑沉。   特意绕了些弯路把需要的物什备齐后天已经完全黑透。   夏青昔就仿佛没事人一样地回了大院,如往常似的,依旧狗腿着朝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的陈头跑过去,“头,这是今日的成果。”   “嗯,还行,看来今日不用费力气再打一顿了。”将夏青昔递过来的好几枚铜板和一块碎银收好,陈头颇有些嫌弃地擦了擦手上的水,“去去去,回你们房里去,别把我这弄湿了。”   夏青昔赔笑着退下去,心里却一直盘算着接下来的事。   回去后装了不舒服在通铺上躺下,于是陆陆续续地有人开始回来后也算是没去吵了她。   不过一群人出了房门便开始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最后打水的打水,倒水的倒水。七拼八凑地弄了点私藏的钱便偷偷摸摸地跑出去买治她随口胡造的病药了。   夏青昔躲在被子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却闷得直发慌,鼻子一酸眼泪便一颗颗地往下掉起来。   咬着牙不敢多想,抹了眼泪后又赶紧在心里继续思索起来。   “早睡早起,保重身体…”更锣已经打了几遍。   夏青昔一直绷着神待到寅时来了,更夫打到第五更时才敢睁了眼打量起周围。   听着声音越来越远,夏青昔才敢翻身下床叫起了早已嘱咐,却依旧没熬住困意睡去的夏安淇们。   带着所有人悄悄潜出了房间,夏青昔不放心地又再嘱托了一遍“阿淇一定记得,若是我两个时辰以后还没到,记得去那块砖里拿了东西走。”   夏安淇虽然不知道夏青昔到底要去干什么,但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着。但自家阿姐是个什么脾气的他也知道,于是也不去发问,只瞪着两只黑白分明的眼定定地看着她,“阿姐,我等你回来!”   “好。”夏青昔过去摸了摸夏安淇的头,“阿淇长大了,要学会保护自己了,知道吗?”   “我要保护阿姐!”   看着当初差点随着自己饿死街头的小不点现在已齐了自己肩,还仰着张稚气尚未全脱的小脸信誓旦旦地说着要保护自己。   夏青昔再想到自己死在战火中的父母,泪花已模糊了双眼,“好,但若是保护不了任何人,那就一定要替阿姐保护好你自己。”   “记得千万不要贪凉踢被子。”   “糖不能吃多了,容易蛀牙”   努了努双唇,许多未说出口的惦记终究还是被压了下来,“快去吧。”   看着夏安淇夹杂着担忧和不安的小脸,夏青昔扯出了抹笑容,“记得哦!以后要好好保护阿姐,以及替阿姐保护好你自己哦!快去吧!”   夏安淇听见这句话一时也没转过弯来,紧绷着的小脸果然也松了下来,“嗯!阿淇一定保护好阿姐!以后还要努力做大事,赚很多很多的钱给阿姐买漂亮的衣裳和很多很多好吃的肉包子!”   经常靠已经冷硬了的窝窝头和稀得像股水的白粥裹腹,于是在夏安淇的眼里,有钱人的生活大概便是能顿顿吃上肉包子了。 第4章 搴洲中流 险象环生?壹   眼里满是对以后的向往,夏青昔不忍心再继续看着那双因为含着光而亮晶晶的眼,于是狠着心便催促他跟着众人离开了这个破旧院子。   敛去杂乱的心绪,夏青昔抹去眼角的泪转身便朝着陈头的房间悄声潜近。   取了竹管将迷烟从窗纸孔间送入。估摸着时间够了,夏青昔将沾了水的面巾围住口鼻便轻巧地推门进去。   虽床上的人已昏死得差不多了,但夏青昔依旧没敢忘掉迷烟,点上半根丢在了陈头床下继续燃着。   翻找了许久,终于从一处暗格间找到了每月都要服下的解药和新型毒药。   吃一颗毒药换上次毒的解药,若下月此时未服解药便是死路一条。   陈头便是依靠如此方法控制住了院子里的所有孩子。   夏青昔这样想着便是恨得牙痒痒,翻出了大半钱财后连着那两瓶药收好,守着床底的迷烟几乎燃尽时便从袖中滑出了块小刀片。   睡得昏昏沉沉的陈头只觉得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接下来便是血液弯弯扭扭地顺着手滴落的触感。   想要挣扎着睁眼叫喊,全身却仿佛被抽完了所有气力一样,分毫都动弹不得。   将染了血的刀片扔在地上,夏青昔看着争先恐后从伤口里涌出的血,静站了一会后刚要转身离开,门外却传来了护院长的声音,“陈头,我说的那个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啊?”   心中一紧,夏青昔轻手推开窗户便连忙翻出去朝大门跑去。   门外的护院长叫了几声得不到回应后便推门而入。   但入眼的场景却是惊得他连滚带爬地才出了门,“来人啊!陈老被人杀了!被人杀了!”   住着护院的那块地方陆陆续续地亮起灯,接着便有人边披外衣边趿着鞋跑出来。   听着身后传来的有人或骂娘或惊呼的声音,夏青昔原本惊出的一身冷汗也轻了几分,心里到是多了几分畅快。   看吧,恶有恶报!不管你做了什么,终归是会落得个应有下场的!   “嗖!”   夏青昔正这般想着,一支利箭却破风,伴随着锐利的呼啸袭来,带着一蓬血花从夏青昔左肩穿过,直直地插入树干。   “啊!”夏青昔吃痛,只觉得撕裂感瞬间便传了四肢百骸。   手打着颤,踉跄着,夏青昔摇摇晃晃了几步后腿脚一软,便跌倒在了地上。   扬起的泥水沸腾着四处飞溅,夏青昔喘着气咳出来血沫。   想挣着坐起,护院却已把她围了起来。   “你找死!”提着木棍走来的护院长朝着夏青昔走去,对着她的伤口狠狠打下。   仿佛早已习惯了一般,夏青昔大笑着毫不在意。   动了下左肩发出吃痛的惨叫,夏青昔攥着劲地抬起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再次挥来的木棍,双眼红得滴血却笑得肆意张扬,“有本事!我们一起去给他陪葬啊!” 第5章 搴洲中流 险象环生?贰   夏青昔说完轻轻拉开自己的外衫,入眼满是红得艳丽醒目的火药。   “要么放我走,要么,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语气轻飘飘的,落在众人耳里却宛若春日炸雷,震得围着的护院都连连退了好几步。   “他人是死了,但你们还活着啊,你们妻儿老小还活着啊,他屋里的钱财物品也还在。但是既然你们这样忠心耿耿,那不如我们就一起去陪他吧,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   最后一句话夏青昔双眼死死地盯着护院长,直看得他背后发怵,握着木棍的手也慢慢松开。   扯出一抹果然会如此的嗤笑,将木棍拿过撑着慢慢站起,夏青昔强忍着肩头的剧痛朝大门处移去。   院内的景色不断在眼底后退着,夏青昔想着六年前父母死在战火里,自己带着安淇好不容易逃到榕城,却被陈头抓来训练后为他行窃赚钱。   如今他人已死,这些年院内被他打死的,打残的,还有和她一样虽受了毒打但也总算勉强四肢健全活着的,现在也终究算是有个交待了。   墙角的花开得正好,被雨洗去尘泥的花瓣染着露水。   夏青昔突然想着前几日还和安淇们说待它开花,便摘了做糕点吃。   安淇做的东西是极好吃的,院里平日里只有馒头稀粥,全靠着他,大伙才能改善下伙食。   一阵风打过,夏青昔也回了思绪,心里不知到底是含着解脱还是酸楚。   可想着眼下安淇们应该也到了庙里,夏青昔便强迫着自己先专心应付眼前。   退至院口背靠着木门。随手丢了那木棍,夏青昔一手按着早已落了漆的门,一手滑了瓶毒烟在手里拿着。   也不说话,她只笑着直勾勾地望向众人。   “送你们份大礼好了!”   话刚落,她已将早备好的瓷瓶朝护院们扔去。   瓷瓶碰地便碎,顿时毒烟四起,惊得人群四处逃窜,而此时,夏青昔已关了大门离去。   天空边际有晨曦透进来,雾气萦绕在柔柔的金光下,带着水汽的风吹在脸上拂过青丝。   急速在无人的街道上奔走着,夏青昔只觉得肩头的伤口也没有那样痛得钻心了。   但才走了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了护院长的尖声喊叫,“你个狗娘养的小杂碎!居然敢给我玩阴的,要不是我留了心眼!也差点中了你这狗?日的计了!”   眼见着血流得越来越多,而身后不远处的人双眼狠瞪着,背了弓箭快速地追赶着自己。   夏青昔咬咬牙,弃了去夏安淇们藏身的那条路,朝着另外一条道尽力跑去。   跑了一会侧头瞥了眼越来越近的护院长,夏青昔攥着劲地又加快了速度。   在拐过眼前的弯后,夏青昔取出匕首飞快地在墙上撬出块砖,将怀里的解药和钱财一股脑的放进去,又重新安了回去便继续向前跑着。   院子本就靠郊外,此刻夏青昔已快要出了城门,一辆马车却踏着积满了露水的乡路而来。   心中一喜,夏青昔抓了缰绳便费劲地翻上了马车。   “大胆!”赶马的车夫一张黝黑的脸庞隐于斗笠之下,虽看不清面容,但只单单喝出的声音却已让人感到了其带着的浓浓杀意。 第6章 搴洲中流 险象环生?叁   “惊扰大人实属无奈!”   夏青昔险避开那挥来的一剑,还想开口,车夫却不待她解释,已快速地将剑对着她横斩过去。   眼看着早已透支使用的身体跟不上反应,就要死在那反射着冷光的剑下,车里坐着的人却淡淡出声,阻止了手上带着狠劲的车夫,“无碍。”   声音好若三月带着桃色的春风,听得还未见人便已先醉了几分。   车夫闻声急速偏了方向,剑虽避开了夏青昔,却依旧划破了她的衣裳。   一声未出,夏青昔还未定了魂,车夫已手起剑回,四稳八方地坐回了原处。   不待夏青昔做出反应,赶来的护院长已昂骂着搭了弓瞄准了站着的夏青昔。   可刚要放箭,一动未动的车夫却将一枚飞镖稳稳地打入了他的手腕。   “啊!”   弓箭被打落在地,护院长惨叫着捂住自己的手,一张脸疼得青筋暴起。   也不去看对方如何,车夫只依旧目不斜视地驾着马朝前面赶去。   眼看着距离已快到了自己定能得手的范围,夏青昔却不知从哪找了帮手。   护院长疼得冷汗直流却依旧气得龇牙欲裂,尝试着捡起弓箭,但搭了好几回也对不上早已跑远的马车。   “夏青昔!你给我等着!待我抓了你,定要将你抽筋扒皮了!还有那群小兔崽子!我要给剁碎了喂狗!”   后面传来的咒骂声渐渐变小,夏青昔直至听不见任何声响,刚要作揖道谢离去,却是双唇打起了哆嗦,身子也渐渐失了气力,腿脚一软两眼一翻,便直愣愣地朝车板上到去。   身后传来一阵动静,但见车内人未有吩咐,于是车夫便也就没管,只依旧安心着驾车。   “到了地便随便找家医馆放着吧。”   车内的紫檀木案几上摆放着玉条纹兽香炉,此刻烟纱缭绕之后,白洛正专心地看着手上的名册,对自己到底救了个什么样的人丝毫不起好奇。   因走的都是近道小路,所以夏青昔便在那车外躺了一天。   临了快进京都之时,车夫才极不情愿地起身提起她往车帘后移了移。   等进了城门路过一家医馆时,车夫勒了身下的马,依旧是单手提起昏迷不醒的夏青昔便翻身下去。   进了门扔下人,丢了块银子在柜台上便转身离去,整个过程车夫未曾抬起过头上的斗笠,只浑身散发着股慑人的气场。   吓得医馆里无论看病还是抓药的都不禁缩了头,目光躲闪着不敢打量过去。   只待他走了后才松口气,医馆大夫此时也才敢慢慢地踱着步向夏青昔靠去。   记账的店员回过神收起了银子,大夫看了眼夏青昔的伤势后连忙叫了个抓药的同他一起将人朝里间抬去。   忙活了好一阵,夏青昔转醒时,已是第二日傍晚。   小孩的啼哭声,妇人哑着嗓子说话声,还有东西落入铁盘里发出的清脆声音,木柜里落入铜板声。   夏青昔被吵得头痛,睁了眼起身坐起,却发现自己此刻处在间陌生的屋子里。 第7章 搴洲中流 险象环生?肆   窗外隐约有黄鹂在欢快地叫着,有风透过窗户缝隙灌进,冷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低头看去,却不知自己已在何时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我觉得若是让掌柜的见了屋里那姑娘,肯定是收了钱后就给送去花街了的。当时我也不见送来的人说上句话,丢了人就走。你是不知道啊!那气势骇人得!可他丢人的手劲也大,看着到像是嫌麻烦似的。”   “不过那人出手到是大方的。但是也亏得吴大夫实诚,说收了人家的钱便要给药养着,待脉象显了出来再试试能不能配制出解药,若是换了掌柜的在这…”   屋外走过两个叽叽喳喳说不停的女子。   虽未听全,但夏青昔却也是大致晓得了发生些什么。   听着两人津津有味地讨论起自己,她却想也不敢去细想,只起身慢吞吞地套上鞋,试着肩上的伤口再没了原先的那样痛,到底也算是心情好上了点。   尝试着推开窗,却发现被从外面给封死了,只留了些透气的缝隙。   于是夏青昔悄悄地开处门缝打量起了屋外,发现房间和医馆正铺面只隔了个小院子。   此时外面正忙得不可开交,夏青昔想着是个偷偷溜走的好机会。   轻轻将门掩上,夏青昔刚要离开,却听得了由铺面传来一男子暴怒的声音,“都这样了还给用药养着!是嫌我太富有,发给你们的工钱太多了吗?”   心里暗道一身不好,夏青昔刚要翻墙离去,那医馆老板却是眼尖的大叫了起来,“有人赖账不肯交医药费!来人啊!快来人啊!”   从墙头上一跃而下,听着那医馆老板喊得比真金还真似的语气,夏青昔只能暗啐了一口,连忙站稳了身子后朝大街上人多的地方跑去。   医馆也算不得小,存药的仓库是有的,于是当家的掌柜自是养着些看门护院的。   他此番一叫,顿时便来了人顺着他指的方向追上去。   “就是原本住这间房的!一定给我抓回来了!”   护院已追出了门,药铺掌柜的还不忘叫喊着添上一句。   果真是个黑心的!   心里骂着,可夏青昔脚下却不敢停。   此时她身无分文,又不知这是何地,若真被抓回去,恐真得进了那花街!   街上摆着卖稀奇玩意,演戏耍杂的无所不有,夏青昔却只跑得命都不要似的。   受了箭伤再加上昏睡了两日,再怎么跑也自是甩不开后面那几个身强力壮的。   于是看到了前面小巷口蹲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叫花子,夏青昔一个转身便拉着人家跑了起来。   “唉…唉唉…”   小叫花子正蹲着数自己碗里的铜板,冷不防地却是被人抓了起来。   也幸亏她眼疾手快护住了碗里的钱,不然今日可算是白乞讨一天了。   “小兄弟帮个忙,找个岔路多的巷子把我后面跟着的人给甩开。”   “我会付你报酬。”   见身后的小乞丐一直未答话,本不想再行窃的夏青昔咬牙,若真能甩了身后那群人,到时候去寻个有钱的恶人下手也是行的! 第8章 搴洲中流 险象环生?伍   天边红日也不及小乞丐早已红透了的脸。   许是头一次有人与她如此亲近,她不由得红了耳,“不用报酬,跟我来吧…”   “追着姑娘的护院,我认得,是前面医馆的,那里的掌柜,打人,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句话被心里含着雀跃与欣喜的小姑娘说得断断续续,夏青昔没注意听,回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身后,终于松了口气。   “在下夏青昔,敢问小兄弟这里是何处?”   甩开人后又跑了一会,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慌张着躲开夏青昔的一拜,小乞丐紧张得涨红了脸,“我…我叫阿寻,不是男的…”   于是这回换夏青昔红脸了。   不过看着对方发育不良的小身板以及被蹭得乌黑的脸,她想不认错都很难啊!   “咳咳…抱歉…”握拳放在唇边低声咳了下以缓解自己的尴尬,阿寻听着到也不甚在乎地回答起了她的问题,“这里是京城。”   夏青昔听完立刻惊得瞪大了眼,“什么!那这里离榕城有多远啊!”   低头皱眉思索了番,阿寻才敢对着一脸严肃的夏青昔回答,“若有上等粮草喂着好马,沿着官道两日可到。”   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夏青昔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若这样算下来,离自己被喂了药也大概过了个三四日了。   再就着阿寻说的,等赶回去自己也就剩个一两日的活头了。   常年在那院子里活着,夏青昔自是晓得被喂了毒药该是个什么下场的。   西丽但凡是有点地位手段的都学了个制毒的手艺,只是差点与好的区别。   但制毒容易解毒难。   大至皇亲国戚,小至如陈头那般的人都会自己调着配方制药。   配方不同解药也自是不一样的,使对了便能好好活着,但若配得有分毫差错,轻则无用,重则是当场毙命。   且配药也不是那般好配的,还得临了快到毒发之时显了脉象,施救之人才可循着迹象去试药。   一番思索下来。   夏青昔看着天边那缓缓落下夕日,只觉得它留着的余晖也带不来多少暖意。   “阿寻,可以收留我几日吗?”   眼前的人望着那落霞出神,回过头却突然来了这么句,阿寻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后来看着夏青昔那失落的神情,阿寻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磕巴着应了下来,“自是可以,只是…我这也没个什么可招待你的…”   “谢谢了。”   阿寻听见忙摆了摆手,带着夏青昔朝她平日里的住所走去。   将那些个铜板换成几个红薯外加几颗糖。   到了住处阿寻弄了个火堆便烤起红薯来,“不如你先吃块糖吧…”   眼里带着讨好与小心翼翼,夏青昔看着阿寻缩在用芭蕉叶和木棒搭建起的住所里烤着番薯,心里带了几分酸意,接过她递来的糖便放入了嘴里,“好,谢谢。”   也弯腰进了里面,夏青昔捡起根树枝帮忙翻弄起了跳动着的火苗。   嘴里是甜的,眼里含着亮,身上也渐渐带了暖意,可夏青昔心里却茫然得只有一片冷。 第9章 搴洲中流 险象环生?陆   阿寻是欢喜着的。   因为这么久了,终于能有个人来陪她了。   虽然很多时候夏青昔只是一个人坐着发呆,可她依旧很高兴。   平日里讨了钱她都是要留着四五个铜板的。   可现如今她不仅把每日的都花了个干净,连带着她以前存的都给拿出了不少。   这些夏青昔自是看在了眼里,她也想随着阿寻去乞讨,可每次都被她强行留在了那个简易得不能再简陋的屋里,找的借口是帮她看屋子。   所以,后来某日在看到阿寻带了一身伤回来后,夏青昔二话不说便去找了那群人。   阿寻在后面哭着去拦,却依旧没能拦下她。   夏青昔是想着,反正自己也马上就得离开了,找不到报答阿寻的,那不如就拼了这条命,让她以后的日子好过些吧。   直冲那群人的老窝,却是一个人影也没瞧到,夏青昔翻箱倒柜地找,最后提了把称手的镰刀便上了大街,惊得不知情的人群四散。   “打人的滋味可还舒服?”寻到人,夏青昔握着镰刀便朝为首的砍去。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平日里带着收保护费的陈平被砍伤了手,痛得在地上喊叫得撕心裂肺。   也不是没见识过,夏青昔自是晓得这些收保护费的心肠是如何狠毒的,所以找到人了也不多说,直接就上了手。   阿寻胆子小自是不敢硬碰硬,肯定早早地就给了自己的保护费,却依旧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这群畜牲!   越想越气,夏青昔手里捏着镰刀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避开左边挥来的木棍,夏青昔抬手朝自己的斜后方砍去。   那人连忙避开,夏青昔却像是早有防备般换了方向,顺着那人肚子便划了过去,鲜血四溅。   人群早就惊呼着各自跑开。   胆子大的去报官,胆子小的便只顾着朝家赶。   夏青昔却也不在乎,只依旧专心地应付着眼前这些人,伤口裂了也不知。   远处一辆四人抬的轿子却是停了许久。   “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轿子里的人问,一名身形彪悍的轿夫连忙开口,“不过是几个地痞在闹事罢了。”   掀起车窗帘,轿内的人漫不经心地打量了起来,“提着刀的是个女子?”   “是。”轿夫如实答着。   “先看看吧…”轿子里的人才刚说完,立马便有了人从外面替他理着窗帘。   因着带了利器,再加上打了个出其不意,夏青昔虽结结实实地挨了几棍子,崩裂了伤口,却依旧成功地废了好几人手脚。   “若让我再晓得你们欺负阿寻,下次就不只是废几人手脚的事了。”   脸上刚挨了拳头,夏青昔吐出口内含着血丝的唾沫星子,眼神狠得像匹饿极了的狼。   “自是再不敢了!”   那陈平痛得咬着牙,却依旧不敢有半分怠慢,连忙压着伤口回答。   若要他们以后再不收保护费,她自是办不到这种断人活路的事。可如果只是保一个阿寻,他们也犯不着跟她杠上。   夏青昔不再说话,只点了下头便提着镰刀走回去。   轿子里的人见了,嘴角却是勾起抹笑,“跟上。” 第10章 搴洲中流 险象环生?柒   原本正在长肉的左肩从麻痒的难受变成了现在撕扯着的疼痛。   夏青昔却只觉得无所谓,心上到还因此轻了几分。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细微落脚声,刚要回身查看,一记手刀却是大力地砍上了她脖间。   “你…”   镰刀落地发出清脆响声,夏青昔一句话未说完,麻痹感已席卷了全身。   倒地不起,最后映入眼里的就只剩了蓝色的天际和一双男子的黑布鞋。   头顶传来一句不知在说些什么的男声。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直至眼里成了一片昏黑,夏青昔就彻底失了知觉。   铁链悉索着撞了个叮当响,叫骂声此起彼伏。肉体与铁制品碰撞的闷响后是拳拳到肉的声音。   夏青昔只觉得脖间传来的酸意不止。   光线昏暗,所以掀了眼皮到也没有什么强烈的不适感。   夏青昔眨了几下眼就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泥地上铺着些已快瞧不出本色的稻草,整个房间只留了处铁杆做成的小门供进出。   若是不知的,还以为自己进了地牢。   角落里有群人正不知围了谁打得起劲,这边夏青昔醒了也没察觉。   透过密密麻麻裹着污泥的腿,夏青昔看到了里面缩作一团的人。   眼里全是对未知的恐惧以及期盼着能有人把他解救的渴求。   夏青昔本不想多管闲事的,她虽不是什么坏事皆做尽的恶人,但也还做不到为了一个素不相识之人招群殴的份。   若是她打得过也还好,但此刻挂了伤,她连想多管闲事的心思也没有了,只愣愣地和那双带着哀求的眼眸对视着。   初入榕城时,她带着小淇好像也是这般无助的。   两人后来实在饿得慌,她便大着胆的去偷别人家包子。   最后食物没拿到,却被人揪着狠狠地揍了一顿。   那个时候,她好似也是用这般眼神望着来来往往的过路人,心里祈求着能有个好心人帮帮她,可是到了最后也没有。   她被踢破了额角,打折的手也是后来养了三四个月才能再干事。   临了最后,那下了狠劲打人的老板看着被抓出了黑印的包子,笑着将其丢进了狗窝里,让她有本事自己去拿。   那恶狗嘴边挂着口水,看着她时,黑得亮起的皮毛像是炸开了一般。   她原本是没敢进去的,可后来她想到了自己快要饿死的弟弟。   她夺了旁边砍柴的刀,是抖着手冲进去的。   狗龇着牙眼露凶光,可红了眼的她抡着柴刀只管乱砍。   后来浑身是血的她带着包子回去,高烧不退,连着做了好几日的噩梦。   差点没熬过来。   那个时候的她就在想,父亲曾教导她万物皆有灵,害性命的事不可做。   可是那个时候她和弟弟就快要死了,那狗却连最后一点活着的生机都不肯放过。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眼下,她好像又遇到了不肯放人活路的狗。   原本眼里还有光的男子此时已被打得满脸血污,再看不清神色。   夏青昔不知此刻她的安淇过得好不好。   庙里的和尚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那若她现在救下一命,她那胜造七级浮屠的功德,是否都可全部归了安淇? 第11章 今日何日 逃出生天?壹   京郊有处地,是富贵人家的消遣地,也是穷人家的断魂台。   死在里面的,有是因为家里揭不开锅了被送去的,也有的是被里面管事瞧上了,从外面抓来的。   但不管愿与不愿,只要进了这斗奴场,便只能是苟活着的。   扔进场子里去打,输了便是死。   即便是这场侥幸赢了,那下一场呢?   命在这里,好似不值钱似的。   夏青昔原本觉着反正都是要死的,那么在哪断气也是无所谓。   可偏生老天爷不愿让她死得安宁些。   经她一番嘴欠,那群人自是换了个对象撒气。   可正当被打得半死不活时,门外却有人高兴地指了指她,“就这个了。”   铁门一开,那些围着踢打的人听见动响,顿时躲得如惊弓之鸟。   被进来的人不知灌了什么药,臭得她直想吐。   可一双手却是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往她喉间揍了一拳儿,压着她咽下。   迷迷糊糊间不知被人拖到了什么地方,光亮得她睁不开眼,耳边却是各种欢呼呐喊声,人声鼎沸。   从夏青昔的身上移开眼,看台上的贺知从一旁小厮托着的紫檀木盘上拿起纸笔,写下了个红字。   “让你们找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是拿来迷惑人!你们到好,拿来的不仅真的要死不活,还是个女的。女的怎么打?瞧着这样子,喂了药也不一定能打得过!”   贺知边写边说,却是越想越气,写完后将纸笔往那托盘里一丢,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人退下,“等会看要是时机合适,找人动下手脚。”   小厮只敢回声应着,颤巍巍地便托着木盘下去。   “贺大人可真爱逛这斗奴场啊。”   声线带着低沉的磁性,虽薄,含着的阴寒却让人忽视不得。   顾夜尘着一身玄衣华服,绸缎似的墨发用了个玉冠束着,露出张轮廓分明的脸。   此刻他已落座,一旁的贺知见了他,惊得连忙起身行礼,“卑职见过顾大人…”   “坐吧。”一番客套话未说完,顾夜尘却是连眼也未抬地冷冷开口。   被噎得有些尴尬,贺知也只敢应声坐下。   “押的红?”淡淡开口,顾夜尘那双黑得深邃的眼里,淡漠得仿佛一潭死水,激不起半分微澜。   就好似心底打算都要被眼前这个男人瞧去似的,贺知连忙拱手低头,“回大人,卑职的确押的红。”   “看起来病怏怏的。”   “卑职来这斗奴场本就是玩乐罢了,也不怎么在乎这些输赢的事。”   贺知顺口应付着,一幅只贪图享乐的败家模样。   “哦?听闻贺大人在这斗奴场里可是赚了不少银子。”   顾夜尘半分敷衍的机会也不肯给,语气微扬,直直地便点了实情。   贺知听此,心里绷了根弦,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地回话,“大人缪赞了,运气使然而已。”   “自是运气好,贺大人娶的那有钱妻,可是羡煞了多少旁人。京城里到现在都还有不少人在夸贺大人好福气呢。”   顾夜尘眼皮半抬,睨了一旁的贺知一眼,话里依旧是打趣的意味,但落在有心人耳里,却是变了味的。   贺知依旧笑得尴尬,对不上话来,便只一个劲地劝茶。   “不了,我还要看看贺大人这次的运气,是否还能像往常一样好。”   嘴角一勾,顾夜尘从鼻腔里发出声嗤笑。   贺知听了,也顾不上什么尊卑有别,起身道了句内急便慌张着朝着外面走去。 第12章 今日何日 逃出生天?贰   围住场子的,是足有八人高的光滑水泥墙。   再望上去,便是看台。   一层层向外蔓延出去,每处都设了案几糕点,茶水也自是不在话下。   坐在看台上的人,神色都不尽相似,有人一脸淡漠,有人只道是看个乐子,也有似狂徒般的赌者,眼中全是对输赢的极致癫狂。   在这些人眼里,围在场子中殊死搏斗的,不过是一条贱命罢了。   带着他们押下赌注的贱命。   小至一件女儿家的珠花,大至几百几千两。   夏青昔不知是该为自己的命这样值钱而感到高兴,还是该为自己将要死在这个地方而感到悲戚。   以前就曾听人说起过京城的斗奴场,那时她便庆幸自己虽做了扒手,可命至少还留着。   想不到如今,却是以这般方式见到了人们口中说的繁华之地,噬命之场。   上方突然而至的古筝声似千军万马齐喑,奔腾袭来。   在夏青昔对面站着,高约五尺四寸的男子听此音后便带着魁梧的身子朝她冲去。   知自己是将死之人,夏青昔本也不愿躲的,可看着那一圈圈或不屑,或怜悯的神色,她终是凭着身形的小巧避开了那一击。   “呵?”只一音节,单薄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散,再度开口话里含着的嘲讽,却是稳稳地落入了看台上众人耳里,引得一片哗然。   “生来如此,便活该被践踏吗?”   对面男子依旧没停下攻击,赤红的眼也出卖了他的早已嗜血成性。   也对,能在这地方活下来的,已经不能叫人了。   夏青昔紧攥着牙,不肯泄了心里的那股气。   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做不了渡人的活菩萨,可有时候她就是想争口气,不为了什么,就想告诉自己,她现在活着,是以人的模样。   但终究是敌不过的,浑身是伤的她又怎能熬得过一个身强力壮的高大男子。   最后一拳直击面门,夏青昔看着那呼啸而来的手,慢慢闭了眼。   便是这般死去吗?   安淇不知过得可安好,齐老头他们现在是否存够了钱,也不知阿寻以后还会不会受到别人的欺负,对了,还有那个该死的,喂了自己毒药的人…   记忆走马观花地在脑海里过着,夏青昔却只觉得好像找不到个能让她静下来的画面。   一切纷纷扰扰,她只觉得,像她这般的人,好似也活得够久了。   想着,夏青昔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   热血翻滚,从口鼻里溢了出来。   看台上的顾夜尘觉得红方的女子带着几分眼熟,却始终记不起名来。   “主子。”   身后传来叶文的复命声,他却只细细茗着茶,被抓回来的贺知已丢了原本的镇定,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   “贺大人,你这次运气好似不太好。”   也没去看完最后结果,可顾夜尘觉得,那女子是死了的。 第13章 今日何日 逃出生天?叁   斗奴场内各处都嵌着硕大的夜明珠,莹莹生辉。   却也容易让人晃得看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富贵园,还是修罗场?   此刻被压着跪在地上,汗珠滚落,贺知却还是在强撑着。   “顾大人!抓人!也是需要理由的!”   顾夜尘听完却是嗤笑一声,修长有力的五指骨节分明,此刻正把那茶盏玩得清脆作响。   “以为自己做的一切天衣无缝?”   这场子造得夏凉冬暖,此刻贺知却是慌得汗流浃背,“小的不知…大人何意…”   “张氏一家本是布衣,后来却莫名其妙发了横财。你娶了这张氏后便极爱来斗奴场,基本每次都是赢得满载而归。”   听着也没拿出些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贺知微微松了口气,以为顾夜尘是在试探,连忙拭了拭额头,“运气…运气…”   “前些个日子,我去了趟榕城。”   贺知听此,刚擦完的汗又争先恐后地往外冒了出来,一张脸急得通红,说话也带了不利索,“榕城…榕城那地方,也没什么好的景色,若大人喜欢,小的可以…”   “去见了下这斗奴场的主人。”也懒得继续和他废话,顾夜尘丢了茶盖,蹙起的一双剑眉好若刀裁,眸子里尽是冷色。   知大事不妙,贺知软得四肢着地,连滚带爬地就朝顾夜尘扑去,“大人切莫听信了其他人的胡言乱语!”   也没让叶文拦着,顾夜尘正好省了走过去的劲。   抽出匕首搭上贺知的嘴,开口便是直奔主题,“还有哪些人?吃钱的路子具体是如何?”   “大人!大人!小的不知道啊!不知道!”   话里带着颤音和无尽的恐慌。顾夜尘却是不耐烦地将匕首狠狠地插入了贺知撑在地上的手里。   满场的惊呼声盖过了他一个人的痛得声嘶力竭。   “说?”声音依旧冷得让人想颤栗,带着深入人骨髓的狠意。   “大人!小的真的…不知…”   轻叹一声,利落地抽出匕首,还带着温度的血溅落一地。   顾夜尘却是抬腿一脚踩上了贺知的头,连带着人,被他带得狠狠地仰砸在地。   骨头撞上地面的闷声仿佛响在大脑里,贺知被顾夜尘踩在脚底,嘴里含了血沫,还混着几颗被打碎的牙。   痛得两眼发黑,双耳嗡鸣。   口齿不清着,贺知现在只偶尔被自己的血呛得喘不上气,胸口剧烈起伏着。   “现在呢?打算说了吗?”   声音低沉如鬼魅,仿佛从地狱里爬出的魍魉。   贺知瞪着双恐惧的眼,刚要开口,一枚银针却是准确无误地插入了他的胸口。   再了无声息。   记了银针射来的方向,叶文刚要去追,却被顾夜尘拦下,“此类人一般抓着也是问不出东西。”   听此叶文只得作罢,安静地在原地待命。   起身擦了擦满是血污的手,顾夜尘将匕首往地上一丢,带了银的利器就这样被无情地抛弃。   白皙的手染了红意,仿佛开得艳丽的花,带着诡异别样的诱人。   “那姑娘…毒发了。药是我们府上的。”   叶文吩咐了人处理尸体,静下来时只见了场上的夏青昔在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喉咙,七窍流血。 第14章 今日何日 逃出生天?肆   点着的暖黄烛灯混着熠熠生辉的夜明珠。   光,眼前是无边无际的亮。   夏青昔却只觉得身上一会冷,一会热。   烫起来好似一把火要将她燃尽,冷时却是宛若将死之人的凉。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要死掉的,死在那汉子手里。   可临到了将死之际,她却突然觉得浑身充了无尽的力,无处可泄。   最后她发着狠,撒着疯劲地打死了那男人。   他到死前也依旧是幅不敢置信的模样,瞪着双眼。   场上寻乐赌博的也惊了一跳,咋一听去,便全是惊叹声。   可虽然赢了,此刻她却也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是毒发了吗?   七日之内,死得肝肠寸断。这便是…肝肠寸断的感觉吗…   夏青昔只觉得头顶的光越来越亮,意识疼得在逐渐抽离,她快要什么也看不清了。   只有光,无尽的光,那光花了所有人的脸,也晃了耳边惊讶,欢呼,诧异的声音。   她只觉得快要解脱了。   此刻看台上的顾夜尘却是赏着茶,想了会才发现眼前要死掉的人是前几日偷了自己荷包后,又跑着送回来的人。   当时被人追杀,走得急,他忘了留解药。   想不到现下却是在斗奴场碰上了。   顾夜尘只觉得有趣得紧,挑眉朝场下看了眼,喝够了茶,将盏放下后便起身拂袖离去,“把毒解了吧。”   得了命令,叶文也不磨叽,运了功便踏着倾斜的水泥墙,朝已翻了白眼的夏青昔赶去。   这斗奴场死了太多人。   进去都在以命相搏,从未有过活着出来的。   夏青昔是头一个。   管事的见叶文来救人,自也是晓得有他身后人的授意。   所以尽管解了毒后叶文一句话未说。   那管事的也没再敢多留夏青昔一刻。   只待人转醒,便端来了拿给她赔礼道歉的钱货。   可属人精的管事也不是那般好糊弄,眼瞧着夏青昔半分在顾夜尘手底下做事的模样也拿不出。   细细盘问番后,便翻了个白眼,开始下令收东西。   接着随便指了个小厮,就给她领着送出了斗奴场的大门。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夏青昔还未来得及仔细推敲,待反应过来,人已在了门外。   从潮湿阴暗的地狱到艳阳和煦的人间,好像也只是一门之隔。   夏青昔半眯着眼,伸手挡了挡一时还接受不了的光。   暖阳带着柔意落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绘了半面阴影。   好久没触碰到阳光,眼下她只觉得四肢百骸间都由暖而带了股懒意的舒服。   “不对!”   身上偷着懒,可脑袋里却是在转着。   夏青昔将刚刚发生的对话都重新梳理了遍,才找出了里面的漏洞,顿时就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个天杀的!果然是个老奸巨猾的!”   话里带着不加修饰的暴躁,捡回了条命的夏青昔心情虽不再抑郁,现在看起来,却也好不到哪去。   慢慢平复回心绪,夏青昔也逐渐思考起了正事。   既是死不掉,那她定要回榕城去找安淇们的。   但若没有点黄白之物压身,单凭她一双手两条腿,能回榕城估计得脱层皮。   况且回了榕城,她若想不再靠偷窃养活那群姑娘小子,这也够呛。   思及如此,夏青昔不由得皱了眉头。   要不,还是先在京城里挑个好下手的纨绔子弟? 第15章 蒙羞被好 遇花孔雀?壹   京城的天气不似榕城那边常有雨雾滋润着。   连着遇到几个骄阳似火的日子,没有京中女儿们常用的凝脂傍身,她脱了好些皮。   若不是还有些女性特征在苦苦支撑着,现在将她扔大街上,也不见得能有几个可以瞧出她是女儿身的。   可偏偏,就有人好了她这口。   “你是眼瞎吗!”   虽然是第一次这样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容颜不堪入目,可夏青昔依旧拿出了十足侧漏的霸气,吼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在说着什么大义禀然的事。   “哟,还是个小辣椒!”   虽然王耀祖对家中产业没半分机敏之处,但对于看人这方面,他从没失手。   乍一看夏青昔是毫不起眼的,皮肤干燥差劲,比不得许多女儿家的吹弹可破,但胜在底子不错。   一张巴掌脸上,柳眉不描而翠,眼如水杏,此刻却含着怒意。   娇俏玲珑的鼻不失挺秀,不点自红的樱桃唇,还有那不盈一握的小蛮腰。   这些已足以让王耀祖主动忽略掉夏青昔身上的缺陷。   “乖乖从了我,也好少受点苦头。”   语气神色里极尽放浪猥琐,他身后跟着的护卫也带着鄙陋之笑。   平日里王耀祖玩丢了的女人,都是赏了给他们的。   眼前这姑娘虽说差了点,但也不是不可上手。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现在伤也好了大半,夏青昔瞧着那些个脚步虚浮,中看不中用的护卫。   揉了揉手腕,决定就他了。   “你让我等得好苦啊!”带着股暴怒之气,夏青昔说完这话便抬腿朝着王耀祖跑去。   看着小美人如此急不可耐地投怀送抱,王耀祖笑得美滋滋,眼内精光大放。   可还没等他乐上几秒,便听见了从自己手腕处传来的咔擦声。   “啊!”杀猪般的叫声不绝于耳,原本一脸惋惜的众人此刻却是被吓得仿佛见了鬼。   “别动,我懒得再跟你们动手了!”   女子干净圆润的五指有力地掐在王耀祖脖子上,另一只已灵巧地解开了他挂在腰间的荷包。   旁边的人自是不敢再动,生怕夏青昔再动手伤到自家小主子,回去后交不上差。   一旁茶楼上,白洛放了手里的书,听着吵闹声,好奇地瞧向了以夏青昔为中心的圆。   京中已许久不见这般热闹了。   而不远处,却有一着花衣的男子急速地策马而来,引得身后一片尘埃。   白洛瞧着那衣裳,不由得勾了唇。   那蠢蛋又跑出来和浑水了。   而夏青昔这边拿了钱袋,想着是在京中到也不敢太过肆无忌惮。   所幸西丽京中盛行打马球,所以随处可见马厩。   掐着王耀祖寻了个马厩,买了匹快马。   夏青昔将人往马粪堆里一丢,便利索地翻身上了马。   因伤势而痛得张口嚎啕大叫的王耀祖就这样被措不及防地塞了个满口芬芳。   顿时没了声响,直吓得一干护卫连忙上前查看。   刚要潇洒地绝尘而去,却听得身后传来一男子暴躁如火的怒吼,“你这个禽兽!给我住手!放开那个女孩!”   夏青昔拉着缰绳的手微微一愣,有点摸不着头脑,这马是母的?可她也没做什么啊?   懒得去深思,夏青昔也已下意识地驾马而去。   身后那人却是剑走偏锋,从自己的马上一跃而起,最后稳稳地落在了夏青昔身后。 第16章 蒙羞被好 遇花孔雀?贰   夏青昔察觉到身后落了人,暗道一声不好。   单手撑住马背便脚下起力,朝身后之人扫去。   赫连钰也不是吃素的,从马上跳起来躲开那一记扫堂腿,拿住夏青昔的腰上衣物便要抓她下马。   哪肯这般束手就范,牢牢抓紧了马鞍,夏青昔扭了腰身弓腿就朝着赫连钰胯下蹬去。   被吓得大惊失色,从小在京中权贵里长大的赫连钰哪里见过这种打架路数。   顿时便连忙脱了手,被甩出去后在地上连滚了几圈才稳住身形。   夏青昔见此松了口气,改用手抓着缰绳,借力在空中打了个旋后便重新坐回了马鞍上。   而此刻她身下的马儿却是累得快要散架。   但还是生生地把这顿非人的折磨给咬牙撑了下来。   赫连钰还待再去追,却看到了被护卫从马粪堆里拔出来的王耀祖,顿时脸都绿了。   感情他刚刚打错人了?   刚从府上溜出来要去找白洛那小白面玩,沿路却听到了有人当街强抢民女,一路驾马而来,却不想居然认错了人,那刚才那位又是谁?   身虽怪异,却也还算得上不错,可以交个朋友。   这般想着,赫连钰却是发现了地上躺着一物,应该是他刚刚从马上人拽落下的。   上前拾起,却发现里面放了不少银子。   真是个成事不足的!   暗骂了自己一句,赫连钰转身上了自己马,想着趁夏青昔还未走太远,赶紧追去给他把荷包送去,再顺便道个歉。   茶楼上的白洛微微挑眉,将这一切都收了眼底。   他对面坐着的木槿云眉眼里都染了笑意,却依旧分毫未失了大家闺秀的仪态,“阿钰还真是半分毛燥的性子也未改。”   “有赫连伯父撑着,京中他也基本算是能横着走。做任何事之前又怎需再去多虑,自是想着哪出便是哪出了。不过他这性子却也真得给改改,将来出去总得吃大亏。”   两人聊起来宛若赫连钰的长辈。   然而三人却也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罢了。   在这京中权贵聚集之地,温情这东西自是难寻。   但所幸三人自小交好,到也可以经常出来一聚,解解心中闷意。   木槿云听此,似是又想起了赫连钰从小到大做的那些个傻事,眼里笑意更浓了几分,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一旁却来了人规矩行礼。   “奴婢见过公子,木小姐。”   木槿云收了笑意,朝来人微微点头示意,便自顾地喝起了茶水。   来者是白洛的人,那么自是有事要说。   弯腰伸手一拜后,来人见木槿云点了下头,也知道主子与她的关系,于是到也没太过于避讳,便附到了白洛耳旁轻声嘀咕起来。   京中生活不易,各家都要各家的难念经,各人也都有各人的算盘。   木槿云是个守规矩的好姑娘,所以也只扭了头去细细赏着茶楼周边的风景。   却不巧碰上了一对沉凝的目光,但也只一瞬,待她想要再看清时,人也已不见了踪影。   仿佛是她的幻觉。   “槿云,有事得先行一步了。”   耳边传来白洛温润有礼的声音,木槿云一笑,放了茶杯只让他快去。   留了些人待会儿护送她回去,白洛便带着人匆匆离开了茶楼。   待白洛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眼底,木槿云才堪堪地抬首望了下天。   早些时候到还出着太阳,此刻天色却暗沉了许多。   燕子低飞,四处捕捉着挥不动翅膀的昆虫。   皆是囊中之物。 第17章 不訾诟耻 飞来横祸?壹   顺着阿寻指的路而去。   马儿跑得快要口吐白沫,夏青昔却是不曾有停下的迹象。   累得骨头散架,不止那马,夏青昔也是眼冒金星。   行了些许路程后才发现自己窃来的荷包丢了。   但那时却已是箭在弦上,去也不是,回也不是,于是夏青昔也只能硬着头皮地继续赶路。   “呼哧…呼哧…”   夏青昔身下的马儿张着口,喘着热气。   “嘶!”   突起的石块绊倒筋疲力尽的马儿,肘子一弯,夏青昔便摔下马身,在布满碎石的路上滚了几转。   尖锐的石块划破肌肤,血液顺着纹理蔓延开去。   深吸口凉气,夏青昔连忙起身查看倒地不起的马。   不断哀鸣着,骨头错位,看来是无法再借马儿赶路了。   夏青昔叹口气,拍拍那马儿的背,起身便钻入了身旁的林子里去寻草药。   用石块砸烂,夏青昔扯了自己的衣物便要去替马儿包扎。   嘶鸣着,马儿眼中有泪滚下。   “对不起,跟着我真是苦了你。”   心里愧疚无比,夏青昔手法娴熟,到是减少了些许马儿的疼痛。   “停车!”   一人一马坐在路边,风裹着叶瑟索飘落,看起来真是凄惨极了。   一辆马车被众多骑军拥簇而来,车内却传来了女子干练有力的声音。   “我好似也没再招惹到谁了吧!”   心中一紧,最近哀事连连,夏青昔不指望能有什么好运,只求别再发生些什么倒霉催的事落在她身上。   榕城招惹的断没有这般排场,京中她连路都还认不全,能有谁?   胡思乱想着,一只手已挑开了垂着水晶珠的帘子,“姑娘可愿共乘?”   “嗯?!”   不解里面带着震惊,这姑娘,分明是素未谋面的!   “远远便瞧见姑娘了,马受伤了主子多是抛弃。而给马治伤的你,我却是头一遭见。”   “理由就这么简单?”夏青昔听完,手上依旧安抚着哀嚎的马儿,眉头却是向上一挑。   “就这么简单。”   柳如烟笑着,她心中自是有算计,可又怎会说出来。   夏青昔也不再纠结,人多势众,且对方个个都身手不错,若这女子真想要她的命,她又怎么打得过?   既然对方还不要她的小命,那就随机应变好了。   毕竟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凡事莫怕,有命就好。   思及如此,夏青昔也不再打马哈,起身便拱手应下,“那我们这一人一马,便麻烦了。”   “姑娘说笑了,不麻烦。”   准备就绪,一行人再次启动。   夏青昔坐在马车内稳如泰山,只眼观鼻,鼻观口,俨然一幅老僧入座的模样。   柳如烟看着觉得好笑,歪着头便仔细打量起了她,“你就不好奇我的身份?”   “好奇你会给我说?”   夏青昔反问,依旧坐得稳当。   “嗯…看情况吧。”   柳如烟也答得老实,夏青昔听后懒得再去回她,只思索着到了榕城后该如何去寻找安淇们。   以及,若接下来身边这女子要对自己做些什么不利的事,自己又该如何去应付。   想着,利箭却是突然从四面八方朝着马车内射来。   有刺客! 第18章 不訾诟耻 飞来横祸?贰   已致傍晚,半圆的夕阳落在身后地平线处,带着悲寂苍凉的肃杀。   血落之地,皆是处处生花。   刀枪剑戟映着落日的余晖,刺客带着壮士断腕的气魄,护卫却也没半分妥协。   夏青昔皱着好看的眉头,拉着柳如烟四处躲避。   看来果然没什么好运!   改日得去庙里上上香了。   不求好运加身,但愿自己再无灾无祸!   叹口气,夏青昔甩开还在发懵的柳如烟,躲开那当手砍来的大刀。   “真是出了狼窝进虎口!”   夏青昔看着那些身手也不差的刺客,再看看对方显然略多的人数,心里已经在开始四处寻找退路了。   护卫自是护卫,衷心办事,一个也不曾逃脱。   一番拼杀下来,双方人数各折半。   “这里!”   一边拖着半点武功也不懂的柳如烟,一边将四处寻到的易火石踢作一堆,说完夏青昔带着柳如烟便进了林子。   见主子已撤,护卫自是跟上。   待所有人都进了林子,夏青昔立刻将燃着的火折子抛向石子堆。   熊熊烈火燃烧着,借着风势很快就窜了满枝满叶。   “斩树!”   夏青昔下意识发令,那些护卫也是晓得她意思。   拿着染血的刀便急速地砍出条空隙来。   见计划得逞,夏青昔也不磨叽,带着一干人便急速地向后路撤去。   身后烟雾滚滚,鲜红烧了半边天,连带着斜阳都被盖去了原来的磅礴华丽。   一群人在林子里窜走得急,方向也只是大概分辨着。   走得天色全暗,众人才找到了个落脚的地方。   是个破败的庙。   只不过现如今估计人走茶凉,没了村民再去供奉,庙宇自然也就败落染尘了。   不曾想,到便宜了夏青昔等人。   夜里凉,护卫里分了几个人去寻干树枝,留下的就整理起了破庙。   不一会破庙收拾好,树枝也寻了来。   众人围着火堆取暖,夏青昔无话可说,柳如烟却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是京中秦府大小姐。只不过母亲原先是个丫鬟,生了我后才升的姨娘。”   “原本虽是个女儿身,但因为是府上第一胎,老夫人们到也算得上宠爱。”   “但后来府里来了个道士,说我克父克母,是灾星降世。若不送出去,会堵了秦府官运财路。”   “事情的结果我想你也能猜到,我被送去乡野,只有个奶娘陪着我…”   “可前些日子,奶娘病死了,独留了我一个人,府上知晓,便又要接我回去了。”   柳如烟一番话说得若无旁人。夏青昔听完仔细瞧了瞧她以及全程面无表情的护卫。   随后,也只从胸膛里暗暗发笑。   “姑娘何故发笑?”   “你问我便要答吗?”也不再继续纠结于此话题,夏青昔再度开口,“如此看来,过了今夜我们便是要分道扬镳了。”   “姑娘不是在赶小路上京?”柳如烟还以为夏青昔与她们的目的一样。   “不是,我回榕城。”   夏青昔答得简略,柳如烟听完却是一惊,“榕城?不是已被毁了嘛?”   夏青昔听得云里雾里,心里发惊,却只盼着两人说的地方不是一个。   然而,柳如烟接下来的解释,却是打破了她的所有幻想。 第19章 不訾诟耻 飞来横祸?叁   “榕城邻城干旱,那里的官员贪的贪,走的走。民不聊生下众人便群起而攻,再加上敌军趁机作乱。内忧外患下便被攻破了,虽上面已及时出军,但那榕城也未遭幸免…”   夏青昔的面色越来越差,柳如烟却依旧说个不停。   “我!我!”   剧烈地喘着气,双手死死地抓着柳如烟衣袖,四目相对,夏青昔盯着眼前人,企图从她眼里看出一点弄虚作假。   终是无果。   “你发誓未骗我!不然你不得好死”   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泪如雨下。   “我秦雪发誓,若骗你,不得好死!”   寂静无声,只有风吹着,和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动静。   颓然放手,夏青昔无力地滑坐在地。   难怪!难怪秦雪会直接认定我去的是京中,而不是榕城。   战火纷乱之下,又有谁,会去那里。   “若是需要帮助,我可以。”   嫣然一笑,柳如烟心里却是在打着算盘。   “怎么帮?”   “就看你是要干什么了。”柳如烟的眼,直勾勾地望着夏青昔,带着无尽的蛊惑。   “有句打油诗不知你听过没,里面有句是这样写的,秦家女儿压须眉,京中十铺五姓秦。”   “我姑姑贵为皇贵妃,还是当今靖王的生母。秦家又有钱,待我回了府里,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帮什么。”   一番话说得是个人都心动,夏青昔却是冷脸瞧着,“目的。”   柳如烟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吹捧了半天,对方却依旧这样无动于衷,冷静得过分。   “我在拉拢人心。”   夏青昔不懂,她一没钱二没权三无才,拉拢她做什么?   “答应我,回去后你自会晓得。”   看着夏青昔一脸的不解,柳如烟却卖起了关子。   既已光脚,难道还怕她这个穿鞋的吗?   不安的火光跳动着,映在夏青昔苍白的面容上。   “只要不是触及我底线的事,可以接受。”   如今榕城被毁,寻人无疑是难于上青天的,到不如借着身旁这位的光,先把安淇他们找到,确保了安危方属头等事。   “好。”柳如烟笑得开怀。   再无话,夏青昔被这一切搅得心绪不宁。   入夜,四周都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护卫轮流守夜,确保周围无危险。   夏青昔只瞪着眼,苦苦熬着,好不容易等来意识渐渐抽离,她却只觉得心痛到处蔓延,疼得四肢百骸都像要废掉了一般。   此刻榕城四处硝烟弥漫,隔三差五便有人求饶或发疯般大叫的声音传来,无时不刻地折磨着那些幸存后躲起来的榕城难民。   夏安淇紧紧抓着夏青昔最后留给她的那袋银钱,已哭成了个泪人,“阿姐…阿姐…”   “哟!这还有个!”   不远处传来士兵满是惊喜的叫声,已累得精疲力竭的夏安淇刚勉强着站起想跑开,发现他的士兵却已提着长刀向他快速袭来。   “阿姐!”   染血的钱袋落地,孩子最后的哭喊划破黑得无边的天际,惊得一旁蜷缩在黑暗中抖如筛子的乞丐死命咬住了自己的手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第20章 不訾诟耻 飞来横祸?肆   “阿淇!”心脏骤然一滞,夏青昔从恶梦中惊醒。   一睁眼,护卫几乎不见了踪影,只留了一个,现在正将柳如烟摇醒。   火堆熄灭,只幽幽地冒着青烟。   细细分辨,听得远处传来有厮杀呐喊声。   不用想,定是刺客追来了。   这群人竟像是不会累一样,连夜追赶而来。   容不得多想,两人跟了那护卫便朝着外面跑去。   踏马声由远及近,听声响,比昨日来的多了一倍不止。   “怎会这么多?”   她还不想死,安淇们还在等着她。   她要好好活着,为了死在战火里的父母,为了安淇,也为了她自己!   慌不择路,三人顺着崎岖不平的山坡狂奔向下。   好几次被凹凸起伏的地势绊倒,站起来又牟足了劲地继续跑。   与死比起来,这些伤又算得上什么?   树枝在黑夜里张牙舞爪地露出獠牙。   骑马袭来的刺客已寻着踪迹翻身下马。   “是我私心了。”   柳如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一个护卫被利箭穿心,她眼里带了泪。   “我不是秦雪,我其实是叫柳如烟。”   护卫倒地,被奋力奔跑着的两人甩在了身后。   夏青昔有些吃惊,却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   毕竟早些时候听她说起秦府,夏青昔便察觉到柳如烟的面上表情有些不对劲。   夏青昔未搭话,柳如烟也依旧继续说着。   “当时太子未死,皇子间不用争权。西丽还算太平。”   “我父亲,便是太子一党。”   “只是后来被奸人所害,污了我柳府企图谋反,于是太子一党,半者发配边疆,剩下一半,诛九族!”   最后三字蹦得咬牙切齿。   夏青昔愕然,虽未亲眼瞧见,可她也晓得,半党之人全部被诛九族,那该是怎样的尸骨遍野,血流成河。   “那天,血染了半边天。”   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柳如烟的语气里却蓦地变得尽是狠然。   “我柳府一百多条人命!就这样被活活冤死啊!你让我如何能平?如何苟活?”   “回去后我的身份不便查此案,所以见你对马儿都是这样不弃,我便想你承了我的恩情,回去后替我将这件事翻案…”   “原本我以为剩下刺客追不来的,但到底是我想多了…”   刺客越来越近,柳如烟已哭成个泪人,“他们目标是我,若我死了…我恳求你帮帮我!完成这愿望…”   一切发生得太快,夏青昔没能消化完所有,柳如烟说着却已从怀里掏出了个木制镶着金边的牌子。   “这个令牌你拿着,可让你用秦雪的身份回到秦府…”   “我逃过一死,后来与真正的秦雪成了好友,可惜她体弱,没能熬到秦府将她接回去的这一天。”   “她生母还在府里,若能,待伯母好些…”   柳如烟还待说什么,身后却是数十支箭齐发,朝着两人及其周围铺天盖地而来。   已然退无可退!   柳如烟见此,却是朝前推了夏青昔一把,挡在她身后。   “跑!求你!一定替我…”   话没能说完,柳如烟身中数箭,体内肝胀具裂。   鲜血从伤口及开合着的嘴里淙淙流出,再无活路!   夏青昔呆住,随即转身就跑。   她知道柳如烟如此做是因为晓得自己逃不掉,所以干脆让她背着一条命,一个情。   可柳如烟算错了一点。   那群杀手,即便是杀了她,也没打算收手。   跑了没多久,夏青昔已被穿着夜行服的蒙面人重重围住。   月亮好像才从冷水里捞出来似的,染着寒气。   树木依旧四处伸着枝蔓藤萝,在黑夜里肆无忌惮。   逃不掉了吗?   所以…这就是命? 第21章 不訾诟耻 飞来横祸?伍   可即便是命,那又当如何?   她是信命,可也想要为自己搏一搏。   最后结果自是交由天地去判,可过程,便要由她自己来书写了!   谁都,不可让她还未在尘埃落定之时,就束手就擒!   “想来是杀秦雪的?”   为首的也不开口,两人就这样对立着。最后夏青昔终微挑了眉,轻轻开口。   见夏青昔未面露惧意,为守的瞧着她装扮,到是起了兴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保您满意。”   语气里带着谄媚,好似真的诚心投奔。   对方不语,静待她下一步作为。   “嗯…是府里派来刺杀的吧…我这有个好东西,若是按我的方法去弄,交上去后,可是比杀了秦雪还要大上几分的功劳。”   领头的起了兴趣,终于开口,“何物?”   “小的这就呈给大人!”   众人围着,为首的虽谅她也做不了什么,却也打着警惕,防止她搞突袭。   围了圈的其他人也拿稳着手中刀,时刻待发。毕竟,擒贼先擒王。   可众人凝着神,夏青昔才走了两步,却突然抬手一扬,顿时粉末四散,迷了众人眼。   趁对方乱了阵脚的那一瞬,夏青昔捡个空子钻,逃出包围圈。   风一吹便散了那白粉末,刺客开始瞧得见人,却已被众多兵马层层围住。   结果不言而喻。   远处顾夜尘打马而来,慢悠悠地走着,到不像是来救人性命。   若现在有旁人看来只瞧着他,估计还会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得了闲情雅致,来这赏树看月。   临了近处,夏青昔才借着从云层后洒了一半光的月色瞧清楚顾夜尘。   身上的黑袍绣着金色云纹,在敛敛似水波的夜色下,顾夜尘的皮肤显得极白。   似狐狸的一双眼角上翘着,算不上丹凤眼那般狭长,还略有些饱满若圆,左眼的那滴泪痣,令那双眼更添了股魅惑人心的妖异。   可干净的脸部线条以及流畅的轮廓,却很好的将那眼里的媚给平衡去。   顾夜尘身后是风带着碎叶零然飘落,他只抓着缰绳,淡淡地扫视一圈,最后,一双狐狸眼落在了夏青昔身上。   也不待顾夜尘动手,那些个刺客皆咬破了口内含着的毒药,死得无半分犹豫。   顾夜尘瞧着,对那死了一地的人,依旧表现得云淡风轻。   夏青昔此时却是又惊又气,双目圆瞪。   害得她与安淇分开的人!不正是他吗!   顾夜尘看着夏青昔反应,却是突然一笑。   妖孽的笑颜在眼前绽开,夏青昔怒得两步便冲上了前,“你个混蛋!若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   顾夜尘不语,只如看戏般地瞧着她。   夏青昔想着自己当初铤而走险地去偷药,被迫与小淇分开,还有在斗奴场内的殊死搏斗…   而这一切的祸根,都出在了眼前这个一幅事不关己的男人身上。   “我当时还怕你死掉!”   “我承认偷你东西的确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   “可是我弟弟他还那么小,什么也不懂,他得怎么在那战乱里活下去!”   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夏青昔上前,却被着铁衣的护卫拦下,她却不解气,两眼模糊着,死死地抓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长枪,好似要将顾夜尘碎尸万段,“你畜牲!你混蛋!你个挨千刀的!”   这些话语显然对顾夜尘是无用的攻击,他只看了眼夏青昔手里拿着东西,随后调转马头,丢了句带走。   夏青昔再反抗不得,被他的护卫拎上了马匹。   顾夜尘总觉得有人在附近盯着他看,如芒在背。可当他抬头望去,却是寻不到半分人影。   夜,又重了几分,更添寒意。 第22章 而不绝兮 初入秦府?壹   屋外树荫蔽日,金灿灿的光只透着叶与叶的间隙洒落在院内白墙青砖之上。   有风吹过,带着沁人心脾的醉香。   夏青昔除了被顾夜尘带回秦府后见了管家一面,从此便再没见过秦府一人,只有些丫鬟在旁边伺候着。   整整七天。   夏青昔心急如焚,忙着借秦府势力寻人,可却半个能帮她的人也没瞧见。   这日,她正在屋里弄着弓弩。   却听得门外传来了丫鬟通报,“二小姐,老爷们在大堂,传你过去。”   夏青昔终于等来这刻!急得提裙就要跟着去,一旁掌事的嬷嬷却把她压住,开始吩咐起小丫鬟们为她梳妆打扮。   幸好也没等太久便妆成,夏青昔起身在丫鬟的引路下朝着大堂走去。   七弯八拐地过了朱红圆柱乌黑横栏的雕梁长廊,再穿了个花园才见了大堂。   刚巧遇见了正在行礼的秦府二小姐,于是后至的夏青昔紧绷着的心里也稍微松了些许,也跟着模仿她的仪态,对堂上的人一一行了礼。   “过来我瞧瞧。”   回应要不冷漠得视若无睹,要不便是各种冷嘲热讽,也唯有坐在上位的老夫人在她行完礼以后将她招了过去。   “是,老夫人。”心里虽七上八下,面上夏青昔却回了礼后款款走去,那座上的老人打量着展了几分笑颜。   淡青色的云烟纱裙将夏青昔的玲珑曲线全部勾勒出来,亭亭小巧的鼻下口如含朱丹,一双眼眸水盈盈地望着人。   在秦府里养了几日,到把皮肤养得如凝脂般白润细腻,叫人更添了几分喜爱。   “到是个好模样的,叫什么名字啊?”   夏青昔听完心中略感诧异,随后便又立马又换回了笑颜,“回老夫人,孙女夏青昔。”   虽出不了院子,但秦雪生母何姓,她到也还不至于不知。   不想改了姓名,夏青昔便大着胆子地说出了口。   旁坐着的也有几个吓了一跳,但最后都在脸上敛了心里的想法,静悄悄地看着堂上这对人的反应。   “青昔二字到也不错只是这姓……”   听此夏青昔刚要开口解释,老夫人却没耐心地挥了挥手,“也无什么影响,行了,回去好好养着吧。”   原本琢磨了许久的各种腹稿现在全部都失去了作用,涌至唇边也只余了个句“是,青昔谢老夫人关心。”   而旁边一直候着的嬷嬷领了命,便麻利地上前扶着夏青昔告退。   有管事嬷嬷在旁边提醒,夏青昔也知晓了接下来该去见夏姨娘,秦雪的生母。   她有些头疼,但幸好听那柳如烟说,秦雪尚未满一周岁便被抱去了乡下。   想来许久未见,应该瞧不出什么端倪来的。   “青昔,见过母亲大人。”   还未开门,便有了股浓浓的药味传出。   夏氏近来染了风寒,卧病在床,所以才需要她单独来拜见。   榻上的妇人微微抬起头,眼里闪着泪光,开了好几次口,却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过来我瞧瞧……”   思绪万千,终究只成了这一句带着哭腔的话。   “是。”夏青昔慢慢走过去,心中却是怕得胡乱想着。   秦雪身上是否有什么特殊的胎记?柳如烟好像也未给我提起过,那这样便是没有了吧?但万一是她忘了呢?   一边想着,已移了步子到夏氏床边。   “你不是……”   夏氏开口,冰凉的手指搭上夏青昔手腕间,她只觉得后脊冷得发阴,凉意随着椎骨遍布全身。 第23章 而不绝兮 初入秦府?贰   这边,夏青昔慌得冷汗直流。   夏氏却慢慢放下了无力的手。   “你不是……还在大堂吗?”   夏氏的话转得生硬,周围的嬷嬷丫鬟听后有些转不过弯来,夏青昔自己也有些被惊到。   她分明瞧见了夏氏眼中的震惊和落寞。   最后也没能说上几句话,夏青昔领了夏氏给她备的镯子,便要回院子了。   路上听管事嬷嬷说,夏青昔才明白了夏氏为何是如此反应。   还有,秦府里人对她的反应,也解释得清了。   夏青昔是比秦雪长了一岁的,但算着日子,秦雪再有一年也就该及笄了。   现如今接回来,是想送去学府里培养些日子,到时候也好嫁人。   做这些,到不是秦老夫人有多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只是如此做,一来可以替自己博个好名声,二来秦雪好歹进过学堂,嫁的人身份自是可以再提高一些,到时候便有利于秦府的根基稳固。   政治联姻,这种事情在京中自是盛行。   所以现在的秦雪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所姓不是秦,又有何妨?   反正只要做不出任何有损秦府的事,留着到也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过不了多久,自己便可替它秦家的建设,添砖加瓦了。   听了许多,也想了好一会。   将这些事情理顺,夏青昔悬着的心反到落了地。   不知缘由之时,总怕着东窗事发,现如今想明白了只要自己安分守己,便可偷偷借着秦府的势力寻人。   夏青昔松口气,却从心底里觉得夏氏可怜。   等了这么久,却还是没有等来自己的亲生女儿。   那双带着失落的眼。   她瞧得清楚。   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想来她也是晓得即便说出自己身份,也做不了什么。   想比之下,她一个不受宠的小小姨娘,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好活着才是真。   在这样的府邸里生存,心里肯定早就活得通透了。   夏青昔叹口气,只觉得天阴沉得紧,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但既是让她借了身份做事,那秦雪的母亲,她不能不管。   还有柳如烟……那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女子,活得似烟般无依无靠,最后死,也是死得如烟般悄然散去的女子。   还有,她的阿淇……   叹口气,夏青昔只觉得头疼。   “张嬷嬷,青昔初来乍到,府上的规矩也不知,还望嬷嬷能指点一二。”   那张嬷嬷在秦府里待了多年,看着夏青昔一幅乖巧惹人怜的模样,于是也跟在她身旁,边说边走的提点了几句。   现在的秦府,当家做主的事全是秦老爷子在拿捏。   秦老爷子是白手起家,现在府上除了秦雪父亲秦商一家子外,还住了秦时和秦连两家人。   再加上丫鬟家丁,笼笼统统地算下来,也有着近两百人。   而这所有人,都是靠着秦老爷子在京中的店铺赚钱养着。   如今秦老爷子在外谈生意,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而根据他定的日期,他回来之时,便是秦府为其操办六十大寿开宴之际。   夏青昔听完,也要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若需借秦府寻人,那讨好秦老爷子自是必不可少!   而现在看下来,她眼下需做的事,便是在寿宴上好好表现了! 第24章 而不绝兮 初入秦府?叁   乐声和着戏曲声透过虚掩着的正朱红色大门传出。   顶端悬挂着的金丝条纹乌木匾牌上,龙飞凤舞的写着“醉园”两个烫金大字。   玉石雕刻而成的柱子整齐地立于走廊两侧,金丝边的楠木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   桌前坐着的人无不穿着锦衣华服,言谈举止间皆透着股贵气。   醉园远处一弯绿水穿林而过,山黛在雾气缭绕下身影绰绰。   光亮整洁的的大殿上映着如雨珠般剔透在生辉的珠玉宝石,精致虚幻。   仕女轻击编钟,曲尽乐停时,各式花焰腾空散开,光芒四射如夏日骄阳,映衬着大殿中央身姿妖娆的美人们的脸庞,嫣然明艳,宛如阳春三月,满目芬芳。   当今皇上携着宠妃回家替岳父祝寿。   这等荣光,是从古至今的头一份。   秦家虽财大气粗,可皇帝却是半路杀出来的,打得众人措手不及,所以也没能将府里布置得更为华丽。   虽如此,可迎接皇上与贵妃的排场不能落下。   于是从早起,府上一百多个婢子下人只忙得脚不沾地。   夏青昔瞧着也跟着瞎紧张,在府里转悠了半天。   所以待夜幕降临,迎了皇上后,笙歌奏鸣,起舞弄影,众人也得了休息,她却没了心思去看表演,只觉得睡意朦胧。   “借着这个机会,我也给大家介绍一下我这个从小寄养在外,前阵子刚接回来的孙女。”   瞧准了时机,秦老爷子端酒起身,笑着看了在场的人一圈。   这一举动,到是把正在打瞌睡的夏青昔给吓到了。   夏青昔这等事,自是当家做主的在所有人面前说上一声是最佳,能免去许多闲言碎语。   可夏青昔一直以为自己是入不了老爷子眼的。   却不曾想,他会在这种场合提及自己。   若只是为了让她好嫁人,大可不必做到这种地步的,毕竟今日皇帝与皇贵妃也都在场。   可夏青昔明明是察觉得到秦老爷子身上的坦荡荡,与眼里的真诚,没有一丝一毫的利益熏心。   还不待再去多想,夏青昔便察觉到有人望过来,于是她打起精神,端了酒杯回望过去,却撞进了男子仿佛含着一滩秋水的桃花眼里。   略作停顿,夏青昔只点头示意,依着这些天从张嬷嬷那里学来的规矩,便以袖半遮面后将酒一饮而尽。   白洛穿一袭蓝衣,眉目清秀,眼里仿佛蕴着一汪春水,随时要盈出来。   双唇润着薄红,比夏青昔这个女儿家看着都要秀色可餐上许多。   他身旁坐着的花衣裳开口叫他,夏青昔读着唇语,竟发现喊的是小白面。   “也真不愧别人这样叫他了……”   轻声嘀咕着,望着那白皙透亮的脸庞,夏青昔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快要溢出来的口水。   不对!这种款式的花衣服!这个身形!这个脸!这不就是那日拦了自己马儿的人吗?!   夏青昔才刚刚感叹完自己的样貌竟是连个男子也比不得,一晃眼,却是想起了此男子身旁的人是谁。   心里着实一惊,自家人关着门要藏什么藏什么,想瞒什么就瞒什么。   可若是在这大堂之上,皇帝面前被揭了老底!   啧啧!   夏青昔想都不敢再去想,刚要起身寻个理由先避避,却见赫连钰已端了酒朝她走来。   要死了! 第25章 而不绝兮 初入秦府?肆   觥筹交错,各色人物推杯换盏。   也有想要巴结秦家的人,端着茶杯围过来。   大脑飞速运转,夏青昔想了无数种的开场以及能应对的方案。   最后也只见了赫连钰双眼弯似新月,带着孩子气,笑得大大咧咧,“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未曾,之前一直随奶娘在乡野里生活,不曾来过京中,想是青昔长得过于普通,容易让人记混了脸。”   礼也行得规矩,一番话下来,既把事情解释清楚,也给了赫连钰台阶下。   滴水不漏。   秦老爷子原先还怕夏青昔不懂规矩,做事不能做周到,现下看着,到也放了心,继续去应付那些前来说祝语的宾客。   “如此说来,也怪我!在下赫连钰,先自罚一杯!”   说完,赫连钰仰首将酒饮尽。   “青昔也难逃其咎。”   也饮酒一杯,夏青昔喝得豪爽,引得赫连钰一阵叫好。   旁儿个瞧着的,不清楚的人望着,还以为两人是犯了什么大错。   毕竟不是这场欢乐宴的主角,两人也不便再多谈,说了几句客套话,赫连钰便退回了自己位置,夏青昔也提裙坐下。   即是祝寿的饭局,也是迎接贵妃回家探亲的宴席。   来宾众多,是个能出风头的好机会。   秦家女儿们,早已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现了。   琴棋书画样样不精,歌乐舞蹈通通不会。   所以夏青昔不愿去争,也不敢去争,只能好好地坐在台下欣赏着扭得几乎错位的细腰,还有峥峥如鬼工的书法,以及悠扬悦神的琴音。   等再无人上时,她才抓了放在案几旁的剑起身上台。   “青昔不似前面各位姐妹们那般才艺了得,实在没什么能拿的出的,也就平时闲着没事会锻炼下身体,给诸位献丑了。”   拿着刀剑上台献艺的,众人都是头一次见。   皇帝身边站的侍卫,个个凝神皱眉望着,险些都要以为她是想造反了。   头一次见这新鲜玩意,众人都贪乐,好奇地望向台中央,想看看她能弄出个什么来。   不急不躁,夏青昔提着把剑,众宾瞧着,却是越看越起劲。   身轻似燕,是第一位的拂柳舞姿;遒劲有力,是第二位的认真模样;窈窕曼妙,是第三位的柔柔身形。   一一俱全,神形到位!   “好!秦府的女儿,果然都是出类拔萃的!”   一剑舞毕,皇帝率先鼓掌叫好,接着便有了人附和赞叹。   夏青昔悄悄抬首望去,秦老爷子眼中却是满满的厌恶。   怎么会?难道是不喜女儿家的舞刀弄枪?还是因为博得了皇帝的叫好?亦或是盖过了其她姑娘们的风采?   可这样的结果并非她的本意。   微微叹气,夏青昔福身,只能先谢过皇帝的夸赞。   刚要下台,却见了顾夜尘从大门处走来。   他虽身居要职,却是极其不喜穿官服的,今日难得的穿了一身紫色银绣虎服,头上压着官帽,正经端正。   此时平日里存在感极淡的媚气已经全无,眼里却是泛着血光狠劲。   估计走得急了,腰间的佩刀都未来得及摘下。   “臣来迟。”   只对着皇帝行礼,其余人见他来,大多数都存了正襟危坐的样子。   皇帝也没怪罪,看着他这模样反而笑声爽朗,“快坐!快坐!”   夏青昔卡在两人中间,退也不是,站也不是,隐约着还嗅到了从顾夜尘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味。   想到几次与他见面的场景,不是带着杀意,便是手握兵马。   夏青昔觉得,若能避,自己还是离他远点吧。   保命要紧! 第26章 而不绝兮 初入秦府?伍   顾夜尘得了命坐好,夏青昔也退回了自己位上。   众人谈得欢快,一派欢颜笑语之景。   夏青昔却只觉得心里难受得紧。   即便一通舞剑得了皇帝赞许,可秦老爷子却是变了脸色的。   她也总不可能去傍皇家。   心里闷得慌,又被强行灌了许多酒。   夏青昔思索着坐的位置也没靠前,所以便偷偷溜了出去。   给旁站着添酒加菜的婢子留话,也只说问起,就道她去如厕了。   走廊下的红色宫灯在风里打着旋,内里的烛火闪烁得忽明忽暗。   “你回去吧,我自己随便走走。”   揉了揉隐隐胀痛的额角,夏青昔只想一个人逛逛。   “还是陪着小姐吧。”在前面提灯引路的贴身丫鬟回话,忙回了身扶夏青昔找地方坐着。   晚风微凉,暮色下让秦府白日里的热闹也散了几分。   寻了处桌凳坐下,夏青昔也没再与她推脱,只坐着,闭了眼便养起神。   夜风徐徐,带落的白色花瓣落于身着红衣的夏青昔身上,顾夜尘不知从哪走来,小丫鬟刚要行礼却被他随意挥手止住。   在示意下福身告退,顾夜尘放缓了步子走过去坐下。   小憩了会,酒意残存再加上夜风带着丝丝的入骨寒意,夏青昔还未来得及睁眼,就平白遭人踢了一脚。   虽不痛,却着实吓了她一跳。   “睡得似个猪。”   平白被骂,夏青昔气极,连着大脑传来晕乎乎的感觉也被她暂且忽视掉了。   “你才猪!你全家都是猪!有你这样的人吗!”   可待她看清来者是何人后,大脑却是打了结。   “夏小姐,在下秋毫司监司,顾夜尘。”   打招呼的话说得言简意赅,夏青昔听完却是被惊到。   在秦府待了几日,夏青昔也是晓得了秋毫司份量的。   西丽国四方大大小小的案件,最后都是要汇总到秋毫司。   小至哪家丢了东西,大到杀人放火,官吏贪污。   定了案后,都是要统一交去秋毫司再看的。   为了确保办案不受任何一方权势干扰,秋毫司,只归皇帝管。   简单来说,顾夜尘的权力,是一人之下的。   “本事挺大,第一次还是个小偷,第二次在斗奴场里奄奄一息,这次,居然就成了秦府的小姐。”   原本以为顾夜尘将她接回,便是默认她身份了的,此时提起,也不知他是作何打算。   不敢轻举妄动。   “顾大人说笑了,似大人这般世无双的气质,青昔见过一次自是忘不了的。可……”   顾夜尘不理睬,懒得继续听她拍马屁。   “秦府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还出了个贵妃,若知晓了你的真实身份,那便是与欺君扯上了联系,你好好想,自己有几族几座可诛。”   “顾大人何意?”也不再藏着掖着,夏青昔抬眸,里面淡漠决绝。   “无何意,只不过是这波澜不惊的生活太过于无聊了,好不容易看到只有点利齿的小野猫,我就当此时戏已开演了。”   顾夜尘一番话说完,夏青昔蹙眉,随即便嘴角挑笑地望着眼前人,“若大人想看戏,那至少也得确保了唱戏人的安危!对吧?”   “唱戏全凭台上人本事,若唱得好了自是荣华富贵加身。”   此话没说全,夏青昔也自然是猜得到此番戏唱不好的下场,“不管大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愿替我守密,就当是青昔欠您的!若有用得上的,小的自是竭尽全力。”   看似所有的悲难是由他而起,可夏青昔也是晓得的。   若是没他,自己也不会背水一战,让所有人脱离陈头的掌控。   而当初斗奴场的脱险,想来也是靠着他。   后来被刺客追杀。   以及现下决定替她掩盖身份。   自己是没有更多的理由去把所有的恨强加在他身上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是想活的。   好好的活。 第27章 山有木枝 破个小案?壹   顾夜尘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夏青昔自是没说客套话的留他。   待他走后,才来了个丫鬟在旁边站着。   夏青昔无聊,于是便朝那婢女望去,却正巧撞见了她带着几分羡慕,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头上戴的一只碧玉缀金的步摇。   叫了那丫鬟过来,夏青昔取下步摇便往她手里放,“喜欢就拿去吧!今天刚戴的,没有弄坏弄脏!”   那丫鬟原本还以为自己偷偷打量夏青昔被发现,要被叫过去骂一顿。   待她战战兢兢地走去,才发现夏青昔是要给她步摇,于是不由得喜形于色,说话也带了几分结巴,“谢……谢小姐,奴婢玉儿……谢谢大小姐赏赐。”   “哈哈,无事!”   知道赶她回去,等下也会有丫鬟再过来,于是夏青昔掐着时间,瞧着也得回去了,便让玉儿带路,回了大堂。   一场席吃到最后,杯盘狼藉。   在众宾陆陆续续散去时,却有了女子刺耳的尖叫呼救声从丫鬟们平日里的住所中传出,惊得管事的连忙朝赤雨阁跑去查看。   “有人上吊自杀了!”   “快来人啊!救命啊!”   小厮慌张失措地跑去各院各处报信。   还未离开秦府的客人们闻风皆赶了过来。   四处都是提着灯笼到处奔走相告的下人丫环,远处秦家的侍卫源源不断地朝着皇上与贵妃的所在地跑去。   秦府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待夏青昔到赤雨阁时,门外已被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因听着是秦府出事,官府的到也兵贵神速。   赶来的查案之人见密闭的屋里只有一人脚印,且发现了死者遗书,又因着是在秦府这样的大户里,所以没敢过多深究,定了自杀的结论后便收拾着东西打算回衙门交差。   “我就说这玉儿看着有古怪,原来是偷东西不成反被抓,于是打算自杀了。”   案子了结,秦府二小姐秦明月便跳出来,想要强行博一番夸赞。   而那些乐于巴结的自是带着各种夸人的赞词蜂拥而来。   来了什么也没见着,就听了一句比一句还要夸张的话铺天盖地的从那些满脸谄媚的人嘴里蹦出。   夏青昔不由得想笑,却被秦明月逮了个正着,“莫不是大姐对这结果不满意?”   夏青昔听见这明显找茬的话,已经累得不想动的她连连摆手,可话还没说出口,秦明月说出的话便已夹枪带棒地朝她丢去。   “听闻大姐聪慧过人。”秦明月话锋一转,夏青昔只觉得此刻头痛无比,“既然大姐对此案结论有疑,那不如便由大姐来瞧瞧,看能出个什么新结论不?”   若得出与之前一样的结论,自然是当众丢了面子的,而若此刻拒绝,也是要扫了脸面。   夏青昔此刻只头晕得厉害,刚要开口认怂,秦明月却似早料到她会如此般,开口便想断了她的后路。   “这玉儿偷了府上不少东西,后来被青儿发现,怕告发后要坐牢,于是便先上吊自缢了。可这青儿偷了东西能往哪送去?她家可就剩她一人了。反到是你,大姐,我们可是从玉儿哪里找到了你白日里都还戴着的步摇…”   一番话说下来,矛头直指向她。 第28章 山有木枝 破个小案?贰   “张嘴就是血口喷人!说得好似一个步摇便可定罪了一般。那你这般忙于定罪,我还说是你想要恶人先告状呢!”   赫连钰听着有热闹可凑,自是抓着白洛赶来。   可刚来便听了秦明月咄咄逼人的一番话。   与夏青昔颇多眼缘,赫连钰自是要帮着她的,于是也不顾对方是个女子,开口便直生生地怼了上去。   “秦姑娘,万事都讲究个证据。还望姑娘切莫乱说,小心到时候被有心人盖了个诬告的罪名。”   穿着粉色长裙的女子从赫连钰身后款款走来。   一双小家碧玉型的杜鹃眼里带着岁月静好,浑身都是一幅大家闺秀温婉娴淑的样子,夏青昔见了都有些移不开眼了。   声音不大,可却句句在理,顿时说得秦明月也有些红了脸。   对于赫连钰替她出声辩护之事,虽属意料之外,却也不至于太令人赶到惊讶。   可这后面出现的女子,自己可是闻所未闻的。   夏青昔不解,对方却是递给了她个温柔轻浅的笑脸,“既是阿钰朋友,那便也是我的朋友了。在下木槿云。”   夏青昔回礼。   可眼下她已不必再逃脱了。   刚才秦明月提及自杀的人是她赠了步摇的玉儿,那就一定不会是自杀了。   试问,哪个心如死灰之人,还会眼里满是羡慕与渴望地望着别人的饰品呢?   于是夏青昔站出,朝赫连钰两人投去感激的目光后微微开口。   “若真是玉儿,那我还的确是要给出个其他结论了。”   “二姐别是气昏了头。”秦明月也不甘示弱。   “那不如这样,我们赌一把。”既是要玩,那不如就玩个彻底,夏青昔望着秦明月,笑得像是要吸人血的饿狼,“若玉儿是他杀,在场的人,每人给我十两银子。若是自杀,我给每人十两。”   十两对于富贵人家自是没什么,可若在场人人十两,那可是一笔大数目了。   于是众人沸腾,秦明月却在旁讥讽一笑,“你哪来的钱?”   “放心!输不了。”   看着夏青昔一幅胜券在握的模样,秦明月也被激得有些热血直充大脑,于是也拿了大手笔,“若输与你,我那刚到手的血珊瑚,也给你!”   血珊瑚千金难求,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于是在其他人都被带着又开起了赌局时,夏青昔只觉得看到了滚滚的钱财朝着自己布袋子里跑来。   “劳烦替我也去押几注,只要大的,不要小的!”   夏青昔冲赫连钰拱手,他便迫不及待地加入到了下注的行列里。   于是在场的,没入赌局的抱着看戏的心态望向她,开了局的自是看得更加热切了几分。   当然,其中也不乏单纯想看她出丑的,或是希望能看到她真给出个结果的。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周围的人都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顾夜尘也双手抱胸,寻了处地坐好后让人泡了杯茶,饶有兴致地等着开戏。   事已至此,也不必再多言。于是朝四周行了行礼,夏青昔往屋内走去,“那小女子便献丑了。” 第29章 山有木枝 破个小案?叁   “是谁发现的尸体?”上一秒还是一副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模样,下一秒夏青昔便毫不含糊地查看起了尸体和鞋印。   “回二小姐,是奴婢发现的。”一个丫鬟从房间角落里站出。   “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夏青昔说完,颇有些头疼地看向了一片凌乱的地面,“你们这是干了什么?”   丫鬟豆儿刚要开口便被唬住,查案的人听此立马上前道歉,“破了案后,也就没在意这些了…”   话也说到了这个份上,若真再揪着不放,到是她的不对了,于是夏青昔放弃,示意豆儿继续说,自己便一边听着一边观察起了四周。   “门梢哪去了?”   “奇怪,昨儿个都还在用的呢。”   “门梢每天都用着的吗?”   “是的,每日入夜都会用上。”   “那照你这般说,你如往常一样做完事便回了屋,却发现怎么也开不了门。喊了几声也没人开门后你刚打算走,就看到了投在窗上的玉儿上吊的身影。”   “是的,后来我想着要先救人,便忙去叫人来开门。路上遇到了其他几个干力气活的,便先叫他们来撞门,我去找管钥匙的。”   几个撞门的小厮听此连忙推了一个说得清的上前接着说,“我们撞倒了抵住门的衣柜,冲进去后却一个活人也没见着,只看到了已经毫无动静吊着的玉儿。”   “其他出口都锁上的?”   “这个是官家的人看的。”   那小厮说完,查看窗户的便连忙上前答了个是。   眼下情况明显陷入了死局,秦明月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夏青昔看着却是丝毫的不慌不忙。   蹲着看了会儿衣柜和散落了一地的衣服,夏青昔继续提问,“后面来的有哪些人?”   “我们才刚撞开门进了房间,瞧见上吊的玉儿后慌作一团,青儿便进来了,后面便进来了铃铛,接着便是豆儿带着管钥匙的人来,再接着,人就多起来了。”   “嗯,好。知道了”   夏青昔点头,随后便询问起了府上与玉儿关系不好的人有哪些。   问完这句,也没人敢站出来说。   毕竟这东西,弄不好估计得错害人命。   况且如果说了不对,一群人在府里做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到是其次,最怕的是对方哪天成了主子眼前的红人,那就有够自己受的了。   看着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夏青昔也大概猜到了他们的心思,所以也不再为难,只能自己去打量起众人的神色。   看着,却突然发现了青儿悄悄地指了指铃铛。   看过去,脸色的确是有些难看的。   夏青昔也没说什么,刚站起来没多久,又蹲了回去,仔细查看起地上的泥。   看完泥还不够,又叫来了所有的丫鬟,弯着腰地看起了一群婢女的脚。   “别是承受不住,疯了!”有人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大姐这是要开始装疯卖傻了?”   夏青昔看完最后一个丫鬟的脚,笑得有些张扬又欠揍,“二妹怕是要失望了。”   顾夜尘听完挑了下眉,放下茶杯后便认真着准备要听夏青昔的分析。   而周围人见此,原本哈欠连天的也顿时来了精神。   好戏这就要开始了! 第30章 山有木枝 破个小案?肆   “青儿你要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倒了杯茶解渴,夏青昔边喝着边抬眼瞟了下被突然点名后脸色苍白的青儿。   “二小姐,冤枉啊……”青儿见夏青昔竟怀疑到了自己身上,于是慌了神,腿一软便顺势跪了下来。   “是啊,二姐可别乱冤枉人啊。”秦明月发作,眉眼里净显戾色。   “好吧,那我就自己来了。”   放好茶杯,夏青昔拭去嘴角的水渍开始认真地分析解答起来。   “事情是发生在你们两人完成花园的工作后吧。要不是如此,我们也看不到这些鞋印了。”扭头冲青儿一笑,夏青昔接着往下说。   “虽然被毁了些,但凭着剩下的痕迹,推理复原也不难看出,这地上留下的脚印虽都一般大小,但却是两人的。因为一人的落脚习惯是前轻后重,一人的却是后轻前重。且步伐间隔也都有着些许的差别,其中凶手在争执过程中,估计被玉儿打伤了左脚,所以后面走起来是左轻右重。”   “别问为什么,仵作会告诉你们,玉儿的腿上没伤。”   看着秦明月刚要开口反驳,夏青昔不想被打断,于是便望了过去,费了些口舌去说这句话后又接着推理了起了。   “姐妹情深,青儿你没了鞋穿,玉儿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鞋借给你,可是有点大了不合脚,所以你多穿了双袜子,但是杀了人的你很慌,只来得及将鞋套回原来的,却没来得及脱掉多的一双袜子,对吧?”   夏青昔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青儿正紧张地流着汗水。   “那又如何,你也只是证明了屋里不止来过玉儿一人。而且因为现场被破坏了,你仅凭猜测算什么啊!”   “对啊,而且你怎么就能断定青儿左脚的伤一定是玉儿所为的呢?”   一旁围观的人忍不住开口。   “对啊,这证明不了什么。”秦明月听着也连忙应声。   “是啊是啊……”   “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证据罢了……”   众人纷纷附和,都不想要自己的赌注打了水漂。   也不去理会别人的质疑,夏青昔继续接着自己的思路走下去。   “伤痕乍一看的确没有问题,可若再看仔细点,便会发现淤青有轻微的偏移。所以很显然,这并不是上吊自尽所致。”   突然想到都是些四体不勤五谷不识的富贵人家,于是夏青昔无奈开口解释。   “上吊的时候很难移动绳子半分的。别说是玉儿一个小姑娘,就拿秦府的侍卫来,也未必见得能移动。”   感觉到秦明月依旧不服输的那股劲,夏青昔未等她说便决定先发制人,“不信的话便让仵作来仔细验验。若要是再不肯相信,便可自己回去试试也行,但把自己玩死了可千万别赖我身上。”   轻轻挑眉,夏青昔嘴角带着的笑却让人有种在看恶魔的感觉。可她却并不以为然,依旧继续说道。   “还有,赤雨阁走出去的路也就这么条,青儿你是如何做到在不遇到豆儿他们的情况下,只晚了撞门的人几步就赶到这里了呢?闷在衣柜里的滋味不好受吧!”   仔细瞧着青儿的反应,夏青昔其实心里也没底。   因为,她里里外外地看了个遍,却发现,自己找不到证明青儿罪名的实质证据。 第31章 山有木枝 破个小案?伍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走廊上挂着的红色轻纱随风舞得曼妙。在月色的照映下,却好似一抹红血。   见青儿说不出说来,夏青昔也不去逼她,只起身走至衣柜旁,一把便找到了机关处,顺利地从衣柜上打开了一块木板。   “杀了人以后躲进衣柜里,等着人把门撞开后,你再打开机关,从衣柜出来,假装刚到的样子。”   “怎样?杀死要揭发自己的人,感觉如何?”   一番话说得青儿毫无招架之力,汗顺着额角滑下,在青儿胸前的红衣上晕染开来。   夏青昔见此,拍去手上的薄灰站起。“怎么样?还需要我再一一列举吗?偷了东西被发现后,杀死了要告密者的,青儿。”   一声苦笑,青儿终是泄了所有的劲,颓败地低下了头,“不用了,我认罪…”   夏青昔松口气,完全是险胜啊!好险!   虽然凭着这些年偷奸耍滑的本事,以及见过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破这本就不难的案子自是容易,可偏就是这青儿做事太过于认真仔细,没在玉儿身上留下任何自己的痕迹,也自然是没让自己留下任何证据。   所以她刚刚说的话,其实打的完全就是心里上的战役。   也得亏是青儿最后承受不住压力,松了口。   不过也是,估计杀死了人,她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如此闹下来,查案的人脸丢了个大发,押着青儿,收了尸体就赶紧回了衙门。   而夏青昔赢的那些钱自然是忘不了,转身便打了个笑脸望向干瞪眼的一群人,“还望大家不要忘了我们的赌约,希望大家都能做个言而有信的人啊!切不要让青昔一个女儿家的看了笑话!”   一番话说得众人皆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苦笑着答应,最后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皇帝以及贵妃等一干身份尊贵的人自是在院子里待着,侍卫重重。   人虽未在场,可夏青昔被秦明月赶鸭子上架式地破了案,这个消息,却是没有丝毫延误的,就传到了皇帝等人的耳里。   一番舞剑再加上此时的破案,夏青昔已在皇帝面前博了个好名号。   只是,秦老爷子在听此消息后,却是依旧面不改色的。   此番闹剧已收场,人也走了个七七八八。夏青昔见此,拱手朝赫连钰以及木槿云行礼道谢。   赫连钰那厢见此自是连忙摆手,并拍了拍夏青昔的肩膀,一幅哥俩好的样子,“青昔…”   兄弟,妹子,小姐?   各种称呼在脑海里蹦哒,赫连钰也没找出个合适的词来。   “赫连兄如此豪爽,道一声兄弟也是可行的。”   似是知晓了赫连钰的苦恼,夏青昔笑着解围。   “哈哈!青昔兄也是个豪爽的,这样也行。”   木槿云在一旁看着,摇摇头无奈地叹气只想笑赫连钰的死脑筋,最后也只柔柔地投了个微笑向她。   其实起初是因为赫连钰她才开口解围的。   可现下,她却也是打心底觉得眼前的这个姑娘很对她胃口。 第32章 山有木枝 破个小案?陆   夏青昔因为这件事,也算是在京中闹出了些名气来。   当然,这些也都是后话了,眼下,三人在笑闹着,顾夜尘和白洛却在一旁不知交谈着什么,虽面上在云淡风轻地笑着,可夏青昔瞧着,却总感觉有火花在两人的周围四溅。   她正脑补一场爱恨情仇的大剧看得起劲,顾夜尘却朝她看了过来。   一双狐狸媚眼,惑得人几乎能被迷了心智,可偏偏,身上的气质却又是冷得能冻死人的。   戏唱得不错。   夏青昔看着他上下碰合的薄唇,非常顺利地读出了他想说的话。   可读得顺利,并不代表了她心情也顺畅。   无奈漏齿一笑,夏青昔连翻白眼的力气也懒得出了。   天色也不再早,各人各府里也派了人来接回。   至此,夏青昔也才知晓了赫连钰的父亲原来是镇国将军。   而木槿云,则是尚书府的独女。   木槿云的母亲生她时难产而死。   此后,尚书大人便未再娶。这到让整个京中人都惊得议论了许久。   相较之下,白洛的身份到是比两人听着要高上一些。   长公主独子。   只可惜,这名号听着虽大,却是毫无实权的。   长公主常年吃斋念佛避于府内,外面的事几乎不去参与关注。所以连带着白洛,也是染了分不食烟火之气的。   如此看下来,都是些有钱有权的,夏青昔摸着下巴思索。   那…若是秦老爷子那边行不通,和他们打好关系了去寻人,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木槿云与白洛皆为独子,赫连钰性子能养成这般,肯定也是有人惯着的。   那估计都是受宠,手里拿着些权力的。   想归想,该做的事也没忘掉。   本不应该由她来做这送客之人的。   只可惜闹了这么一出,能管事的人也大多不在场,她现在又成了秦府的大小姐。   底下的都比她要小,所以这事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她身上。   站在门口将人一一送走,最后竟是只留了顾夜尘还在门外站着等。   原本下得稀稀落落的细雨,现在也逐渐大了起来。   润似大珠小珠散落在玉盘之上,带着清脆如玉击翠竹的声音。   上好的花枝及鸂鶒木相互交错铸就的檐角雕着露出獠牙的虎。   朱红大门前挂着的红灯笼上用黛墨写着顺顺滑滑的秦字。此刻烛光在灯罩里被风雨打得堪堪摇曳,忽明忽暗地照在顾夜尘的侧脸上。   黑夜里看不清他那双墨亮的招子,皮肤却是白得妖异。   最后一人未送走,夏青昔自是回不得屋内去用一用那掐丝珐琅火盆的。   风裹挟着雨来,冷得刺骨。   “顾大人…”也不是受不得冷,早些时候经常冷得浑身青紫。可眼下有暖和的地方不去,那不就是傻吗?   顾夜尘回头,一双眼眸里尽是风雨的碎寒。   静静地望着,夏青昔的话卡在了喉间。   “若是能离开就早点走。京中,易噬人。”   “嗯?”顾大人,你刚才在府里说的可不是这般。   很快地掩去眼中的诧异,夏青昔利索地接过奴婢递来的捧炉,“走不了,至少现在走不了。外面风雨太大,容易花了眼,折断翅。”   一旁的小丫鬟顺着夏青昔的目光所及望去,树下的蝴蝶飞得废力,电闪雷鸣间,又被豆大的雨珠打低了好些。   顾夜尘瞧着,朝夏青昔淡淡望去,指尖冷得发白,眼底也带上了微微倦意,一双眼却清亮透彻。   “想走,便走。”   四字,顾夜尘拿过夏青昔一直抓在手里的伞。   白底的伞生出抹红,从容淡定。在雨帘一转,人便已步了伞下。   夏青昔瞧着,直到那抹身影慢慢消失在了烟雨朦胧里,才回身将门关上。   要走,便走吗? 第33章 心悦君兮 靠鱼翻身?壹   这日,秦府的紫色木槿花开得正浓,淡黄的蕊缀在深紫的花心。   风吹来,是院里种的银色桂花开了。   夏青昔被丫鬟叫着去吃哺食,落座没多久,菜便已上齐了。   今日厨房里弄了鱼,每人盛了碗汤,里面的小鱼却是再无人去夹的。   夏青昔只觉得浪费,伸了筷子夹起便要吃,一桌的人却都朝她望了过来。   “不能吃?”   疑问才说出,秦明月便露出了抹得意的神色,嗓子拿捏得都比平日高了些许,“果然是不懂礼数的野人,这可是爷爷吃的!”   小鱼煨完汤,出锅时撒上点青白的葱花,味道是极鲜美的。   可小鱼刺多难剔,是没人愿吃的,也唯有秦老爷子,早些年间过惯了苦日子,吃惯了这种鱼,再加上看着也觉得浪费,才会吃。   久而久之,这小鱼,就像是专门替秦老爷子准备的一样了。   “青昔不知,还望爷爷不要怪罪。”   夏青昔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擦了把汗。   努力了许久,自己却好像是在让秦老爷子对自己失望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那日祝寿宴后,夏青昔才知道秦老爷子的原配是极喜欢舞剑的。而老爷子对那位老夫人,情根极重。   早些时候就有许多人将会舞剑的女子送入秦府,只为了巴结老爷子。   最后无一不被骂了回去。   老爷子说,她无可替代。   得知如此消息,夏青昔也是晓得了那日秦老爷子为何会变脸。   可是,只怕也已是留了个坏印象的,为了巴结老爷子而去模仿早已逝去的老夫人。   夏青昔悔得直捶头,努力地在想着如何补救,却不想今日,又在太岁头上动了把土。   小心翼翼地请罪,秦老爷子却是一言不发地吃着菜,半响才看了眼她,“要吃便吃。”   夏青昔原本是打死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是靠一条鱼翻身的。   即便是吃小鱼,秦老爷子的功夫也是极佳。   用力一吸,鱼便去了半边身子。   抿着吐刺,不过一会功夫已吃了一条鱼,而夏青昔却是才开始扒拉了些鱼肉下来。   听着声响朝秦老爷子看去,夏青昔望着那吃法,立刻眼里了放光,“爷爷是去过杭城吗?”   在还未与父母分开前,一家人便是住在杭城的。   那里靠着条大河,村民们都爱吃鱼,久而久之,便流传起了一套套的吃鱼心得。   可惜夏青昔是从来也学不会的。虽爱惨了吃鱼,却没有猫似的天赋。   秦老爷子听她这样问,也轻微的提了兴致,“怎么。”   “没,只不过是看着爷爷吃鱼的方式,很像杭城的人罢了。”   “我就是在那里学会的。”   “嗯?”   “作为回报,我教会了他们制作毛香饼。”   “毛香饼?”   夏青昔努力想着,突然就回想起了小时候父母做的,那香气诱人撒着芝麻的饼子。   “原来这个饼就是爷爷您教的啊!”夏青昔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是发现自己再说便要暴露身份了。于是便生生地住了口。   秦老爷子没注意到她的反应,而是一副宛若想起了以前,同兄弟们出生入死,艰难经商的苦日子。 第34章 心悦君兮 靠鱼翻身?贰   在夏青昔说完杭城人的第二种制作毛香饼的方法后,秦老爷子的嘴角已经笑得大大的咧开了,“真这样做啊?”   “真的!”   秦老爷子听到肯定的回答,笑得开心,“当初行商没有钱,便是靠着这饼才渡过难关,只是可惜这毛香草只生在杭城那片,我也是许久未能吃到了。”   “若爷爷想吃,青昔可在府里种上一些。”   听着秦老爷子语气里的叹息,夏青昔立马便来了精神。   好机会!   这毛香草只在杭城那片生长,是因为有些娇弱了,所以难以在相较之下环境不够好的地势存活。   再加上这毛香草又不是什么主食,自是没人去特意栽种的。   但是眼下,若秦老爷子想吃,她只要好好顾着,到也是能在秦府里种出来。   “还有这种手艺?”秦老爷子惊讶,呼噜着,又吃了一条鱼。   “嗯。”夏青昔眉眼温顺地点了点头,看着碗里的鱼,便想起来小时候在杭城吃过的鱼,“说起来,杭城的鱼吃起来是极肥美的。”   闻此,秦老爷子也是来了劲,停了手上动作朝她望去,“不错,在杭城待的那几天虽是顿顿鱼,可也是吃不腻的。”   “杭城水质好,那的鱼吃起来是糯嘴的,不管清汤,红烧,还是怎么弄,味道都是极好。即便是小鱼,裹上蛋液后再放进筛细了的面粉里滚上一圈,丢进油锅里炸”至金黄,吃起来便是外脆里嫩,肉汁鲜美。”   秦老爷子和夏青昔提起杭城的吃食,便是打开了话匣子,停不下来的。   一大家子人围着饭桌,神色各异地听着。   有惊有气,但大多数的都是急。   秦老爷子待人一向严肃,难得能见他如此和颜悦色地与家中谁人交淡过。   秦老爷子手上财产众多,可却是还未定下谁来继承的。   一开始三家人都是使了浑身解数想要讨老爷子欢心的。   可说好话的嘴跟抹了蜜似的甜,端茶递水的殷勤得府里下人见了也自叹不如。   可老爷子理也不理睬,来的人都吃了闭门羹,无一例外。   久了,众人也都觉得既然谁也讨不了好,那也算是打了个平手的。   可现在看来,夏青昔却是已将众人甩远了的。   秦时吃得食不知味,最后还是清了清嗓,开口打断,“看来青昔侄女这些年在杭城过得不错啊。”   他可是清楚记得的,夏青昔被送去的地方,不叫杭城。   “大伯父记岔了,青昔是去过杭城,可却不是在那长大的。”   小样,跟我斗?   来了许久,夏青昔肯定是旁敲侧击地打听着这些事的。   此刻她笑得温婉,答得有礼,秦时却只能吃了个哑巴亏。   话里的试探意味,秦老爷子也不是看不出来,只放了碗筷起身,慌得众人连忙站起。   “明日开学,记得准备。”   这话,显然是在给夏青昔说的。旁的人自是不敢插嘴,秦老夫人一双枯井似的眼却朝着她望去,没有任何心绪的波动。   “是。”顶着众多目光,夏青昔福身行礼回答。   秦老爷子也未再多言,在一干人的行礼声中离去后,夏青昔也是不愿再待下去,行了礼便告退了。 第35章 绸缪束薪 再遇旧人?壹   马车内的金色穗子摇摇晃晃,褐色案几上的瑞兽香炉冒着幽幽青烟。   夏青昔愣着神地听车轱辘在石砖上滚动。   心里想的却全是安淇是否过得安好。   西丽京城里稍微有头有脸的人,都在京里东郊修了宅子住。只因那里依山傍水,环境好。   而平民百姓们便是四处散落着,哪里可住,便在哪里安家。   京城中心是偌大的皇宫,那里住着人人敬畏的天子,也埋藏着大多人看不见的阴暗。   红墙金瓦,上好的金丝楠木架起长得望不见头的走廊。   一座刻着驾云腾龙的大门,便将人画出了个三六九等。   门内的皆是天之骄子,出生便享受着荣华富贵,门外的却每日劳苦奔波。   或许有人终其一生所能达到的重点,便是门内人嗤之以鼻的起点。   芸芸众生里,好像碌碌无为,便是底色了。   马儿脖上刻着秦字的铃铛响了两声,便再无了动静。   马车停了。   夏青昔揭开帘子,却看到了一群人在前方围着,不知吵闹着些什么。知道一时半刻也走不了,于是便下了车,走过去瞧。   “这位大哥,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啊,怎么突然的就封路不让过了?”   “唉,这里有个朝中权贵的儿子想要强抢民女,结果逼死了那个好人家的姑娘。唉,造孽啊!”   夏青昔听得牙痒痒,抬首王取钱,便见了人群中央一位哭得不能自己的妇女抱着个小姑娘,女孩仿佛只是睡去了一般,面色祥和。   旁边的人要不唏嘘叹惋,要不破口大骂,肇事者却仿佛没事人一样,还一脸骄傲得瑟的站在那。   夏青昔眼里带着戾气,却发现那男子竟是当初被自己偷了荷包的王耀祖。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夏青昔只觉得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烧了起来,却被女孩慢慢滑落的手,引去了目光。   看着只觉得那手上有些许怪异,细细打量着,才反应过来女孩手上拿着的佛珠虽做工精美,每一刻珠子上都还细心地刻上了栩栩如生的花纹。   但奇怪的地方,便是那串佛珠了。   若是换作普通人估计也不知到底怪在了哪里,但被抓去当小偷后,一番训练下来,夏青昔的眼力便是极好的。   那佛珠数起来,估摸着也只有五百多颗,与正常的佛珠是不同的。   妇人的哭声带着哀怨与不甘,夏青昔跟着围观的人群在那守了半天,也等来了最后的结果。   迫于那高官的威压,逼死人的贵人安然离去,不管也完全不用顾及身后哭得撕心裂肺的妇人情绪,强行丢了些钱就当此事已了。   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夏青昔捏紧了拳头,可最后也只得认命的松开。   那王耀祖认得她!   放了些钱财在妇人身旁,夏青昔刚回了原处,背后就传来了男子的声音,带着特有的寒然凛冽,夏青昔知道是谁。   “觉得难受?”   “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   并不回头,夏青昔说得咬牙切齿。   “清楚就好。不然哪天你是怎么被吃得连渣都不剩的也不知道。”   耳畔传来顾夜尘的笑声,夏青昔却听出了几分感慨的意味。   所以,顾夜尘你也曾差点被京城吞掉吗?   夏青昔没开口,只回身细细地凝神看着他。 第36章 绸缪束薪 再遇旧人?贰   顾夜尘带着一列列护卫前来定案通路。   最后结果也无非是说,那叫喜鹊的女主想要嫁入王府,王耀祖不同意,她便闹着,自行了结了性命。   这般潦草,敷衍得心里压着一口气。   “我原以为大人能给这案子不一样的交代。”   夏青昔看着顾夜尘眼角的泪痣出神,却等不到对方的回答。   只带着双疏离冷漠的眼望了她一下,顾夜尘继续做事。   到此,夏青昔却是想起了前几日在雨里,顾夜尘说“想走,便走。”时的神情。   原来也是个被困德无路走的人罢了。   重回到车上,夏青昔只等着这场无端的闹剧结束,好继续前往在皇城周围的集市去置办物品。   心情压抑得烦躁,夏青昔眉头紧锁,却突然想起了出门前秦明月笑得一脸得意的望着她。   怎么回事?   她在高兴什么?   夕阳摇摇在坠,已只露了半个头在远处的阁楼上,悄然望着来来往往的人。   虽如此,那股闷热却未减多少,让人心绪不宁。   马儿在车夫的指引下走得慢慢悠悠,最后停在了东武门前。   要进去,马车得留在这。   陪同的丫鬟递上身份令牌,车夫赶着马寻地方。   守门的士兵看着那刻着秦字的镶金牌子,立刻诚惶诚恐地放行,“原来是秦府的小姐!失礼失礼!快请进!”   拿回令牌收好道谢,丫鬟退到夏青昔身后,跟着进了大门。   女儿家入学堂,学的无非是琴棋书画,女诫内训这样的东西。   经过王耀祖的那件事一闹,夏青昔是再没了心思的。   随便应付了一下,就带着买好的东西回了车里。   铃铛晃得叮当作响,夏青昔听着却越发觉得不对劲。   声音越来越乱,越来越快。   暗道一声不好,掀开帘子一看,却发现车夫已快控制不住那发狂的马儿了。   虽已出了东集市,可街道上的人也并不少,摆着摊卖字画首饰,包子粉面的,多得数不胜数。   再加上那些耐着心选货的游人。   马儿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夏青昔想着,已动了手想去帮车夫控马,却看到了一个被吓得跌坐在地的女孩。   马儿狂奔,惊得一群人连连四散,有些被堵得退无可退的,直接翻了摊子朝里跑去。   原本牵着自己娘亲的女孩被人群冲开。独自一人又被吓得腿软,眼下也只能无助地坐在地上哭。   夏青昔看着,未多想便已飞身下了马,要将女孩抱起。   到底是她低估了马儿的速度,才刚将女孩抱起身,那呼着白气,嘴边泛沫的马已至眼前。   “走啊!还傻愣着干什么?”   下意识闭眼,弯腰护住怀里的孩子,夏青昔却听到了赫连钰喊得撕心裂肺的呐喊。   将孩子抱出后,夏青昔才看到了站在马车后抓着车厢,几乎快咬碎了一口牙的赫连钰。   脸已憋得通红,赫连钰的指尖也磨出了血。   将孩子放下,夏青昔连忙翻身上马,试图将马控制住。可那马感受到有人上来,却是挣扎得更加剧烈。   车后的赫连钰一下没抓稳,狂躁的马儿便踢踏着马蹄带着车再次狂奔。   “让一让!劳烦让一让!”   夏青昔眉头紧皱,拉着缰绳的手又多使了几分劲。   要控制发狂的马并不容易,可眼下她也没办法,只能说先将它带离人群再说 第37章 绸缪束薪 再遇旧人?叁   一边跑在人流如织的街道上,一边喊着让开,夏青昔的声音几乎嘶哑。   身下的马儿却突然停下,宛若石像。   夏青昔心里带着疑惑,刚下了马,一道人影却是朝她扑了过来,“青昔姐!”   是收留过她的阿寻!   看来她过得还不错。   总算遇到了件好事,夏青昔的心情也好了些许,身后却传来了赫连钰的声音。   “我们是在杭城认识的。”   只急急地丢了句这样无头无尾的话,夏青昔便朝跑得满头汗的赫连钰望去。   “你没事吧。”   异口同声,两人说完却是相视一笑。   “不错啊,青昔兄能有这般魄力,在京中女子里,这可是少见的!”   赫连钰一番夸赞脱口而出,随后便看到了站在夏青昔身旁的阿寻,“这是?”   “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叫阿寻。我们是在杭城认识的。”   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可眼下阿寻也是知道该说什么的,“公子好,在下阿寻,是青昔姐的朋友。”   “这马是你弄停的吗?好神奇啊!可以教我吗?”   赫连钰一向大条,没注意到阿寻话说的不自然,只双眼放光地看着她。   “自是可以,我只是放了根银针封了马儿的穴位。”   阿寻说着,拿出了根手里的银针递向赫连钰。   “这般神奇!”   阿寻教了赫连钰的使用方法,并又多给了他几根银针,于是他便一个人玩起了马,玩得不亦乐乎。   夏青昔看着阿寻激动得双颊通红的小脸,不由得笑出了声。   “阿寻,现在你在干什么呢?”   褪去了破破烂烂的乞丐装,打扮虽简介朴素,可依旧掩不去女孩身上的灵动烂漫。   “青昔姐,你走后我有去找过你,却一直寻不到你的踪迹。”   “有段时日我讨不了钱,便想去林里,看能不能挖到些红薯这样的吃食,哪知最后却迷了路,怎么也转不出来。”   阿寻说话还是那样的断断续续,夏青昔嘴角带笑地听着她慢慢道来。   “后来我遇到了狼群,但是幸好来了位公子,将我救下。   “青昔姐,那公子好生厉害啊!一个人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打得狼群找不着北,最后还好心的送我下了山。”   阿寻说得双眼含着光,里面全是崇拜,但说到后面,情绪却突地失落了起来。   “可惜我太笨了,害得那位公子负了伤。我心里过意不去,硬拉着他去了医馆,可到了最后,才发现我自己就是因为没有钱才会跑进山的,那药费,我根本就付不起。我最后不仅害公子受伤,还让他破了财。”   看着阿寻越说越难受,眼里泪光闪烁,就快要掉了出来,夏青昔连忙转移话题,“那阿寻是在哪学会使银针的啊?”   “是钱师傅教的!公子穿着军衣,后来走了也没肯告诉我叫什么名字,好让我往后报恩。只说让我好好活着就行。”   “可是!我四处留意打听,最后得知了铁衣馆正在招学徒,便去报名了,原本没有什么基础,人家是不要我的,可是我的鼻子特别灵,辨东西特别厉害,他们才同意将我招入的。”   阿寻说得一脸兴奋,见夏青昔面带了几分疑色,便替她解释了起来,“这铁衣馆是专门替军中人治病疗伤的地方。若是学得好了,还能送入军中,随行医治!”   知道阿寻打的是什么算盘,夏青昔也不说破,只看她笑得一脸高兴。   心有所向,又能为之奋斗。   夏青昔是由衷地替阿寻感到高兴的。 第38章 绸缪束薪 再遇旧人?肆   马儿被控了下来,街道里又马上恢复了热闹。   随后赶来的木槿云朝跟夏青昔打了声招呼后,便掏出了银子往阿寻手里放,“阿钰有些顽皮了,还望姑娘莫见怪。”   “用不了这么多!那银针……”   反应过来木槿云是在给她银针的钱,阿寻立刻慌得冒出了层薄汗,连忙摆手。   “阿寻收下吧,这是木槿云,你收下了,她心里也才好过些。”   怯怯地看了眼夏青昔,阿寻才红着张脸将钱收下,“谢…谢过木姑娘了。”   “哪是你谢我啊?分明是该我给姑娘你道声谢才对的。”   木槿云回得声音温柔,礼数俱全。   夏青昔在一旁听着,思索起这两人,一个是懂礼,一个是怕生,这样来回拉锯着,也不知要说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于是便一手挽了阿寻,一手拉上了木槿云的衣袖,“说那么多干嘛,去醉香楼点一碟杏仁佛手,配着盏信阳毛尖,不就结了?”   “哎?吃东西不叫上我?”   将马还给车夫,又打发了原本跟着自己和木槿云身后抱了堆东西的丫鬟小厮先回去,赫连钰便卷起一地尘地跟了上去。   “所以槿云你们也是出来置办明日要用的物品。”   落了座,夏青昔刚开口,赫连钰便灌了杯茶气得皱起来浓眉,“一说这个就来气,白洛那个小白面,每次开学前都是让我替他置办,自己也不知躲哪里去潇洒了。”   看着赫连钰气得炸毛的模样,夏青昔三人便也不加掩饰地笑了起来。   笑罢,木槿云却眼尖地看到了赫连钰手上的伤,虽已简单地处理过,可她依旧看得揪心。   但糕点又才上了没多久,若她此时直接提走,也是坏了礼数。   这一切夏青昔自是看在眼里的,于是捂了肚子便开始叫痛,“哎呀,肚子有些痛,而且看着天色也不算早了,我们回去了吧。”   “青昔姐!需要我帮你看看吗?虽然阿寻的医术还没学到多少……”   阿寻听了便一脸焦急地凑了过来。夏青昔给她挤了下眼,阿寻一头雾水,替她把脉了后却是全明白了。   赫连钰看着闹这一出,也是一脸急色地望着。   不过木槿云却一眼看出了夏青昔意思,眼里带了谢意,配合着她演戏,“若青昔肚子实在疼得紧,不如便赶紧送回府上让大夫瞧一下吧。”   “好,那我们走吧。”夏青昔连忙应话,不给赫连钰插嘴的空隙。   走是走得匆忙,可也没忘掉了她的杏仁佛手,临到了门口还又折了回去,让店小二打包了给阿寻带回去吃。   知道夏青昔是装病的,阿寻提着糕点满脸红,瞧着到是比夏青昔这个叫痛的看着还像个病人。   和阿寻分开后,三人坐上了秦府的马车一道回去。应付着赫连钰的各种询问,虽然夏青昔知道他单根经好骗,但一路上她也装病装得直想哭。   叹了口,夏青昔在心里直哀怨,看来她真的只适合演一些拍马屁的小人嘴脸。装病,真的太难了! 第39章 三星在天 一尸两命?壹   好不容易熬到了秦府,与木槿云两人拜别。   夏青昔却看到了平日里在夏氏身边服侍的丫头环儿朝她跑来。   “小姐!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吧!你再不回来,姨娘就快要被打死了!”   环儿哭得花了脸,气息也是抖的。   “怎么回事?”虽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可一想到夏氏当初看到自己时眼里的光,以及后来那巨大的失落,心里便是压抑得难受。   不管怎样,既是借了秦雪的身份办事,那她的娘亲出事了,她自是不能不管的。况且,在秦府里的这些天,夏氏虽未怎么见她,却也是方方面面的都提她做周到了的。   脚下生风地便跟着环儿朝大堂走去,夏青昔才从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听出了个大概。   夏氏前几日身体抱恙,便一直待在院里未出,新进的刘姨娘去探望过她几次。   现在夏氏病好了,又听闻刘姨娘有了身孕,便带着亲手做的糕点想要去看看她。   哪知,刘姨娘吃了糕点后竟是腹内绞痛不止,叫了大夫来,却连最后一口气也没赶上,人就死透了。   这事传到了秦老夫人耳中,自是震怒,命人押了夏氏便带去了大堂。   可刚说没两句话就定夏氏的罪,要她赶紧招了,免得闹到了官府里,秦府丢了面子。   且不说认了罪是什么下场,没做的事夏氏自然不会承认。   秦老夫人骂她灵顽不灵,开了口便让家丁拿了板子将夏氏往死里打。   不肖环儿说,夏青昔听着那声响便也是知道了是往死里打的。   提了裙裾,夏青昔便朝里面跑去,“老夫人!万事还得弄清楚了再下定论啊!”   知道这般说,那坐在高位的人自是不会理会,夏青昔立刻拱手弯腰,不卑不亢地开了口,“若是想害人,又怎会将毒下在自己做的糕点里,并亲自送过去。这般做,不是就等于自寻死路吗?”   “你也知道你娘这般做是自寻死路!”秦老夫人油盐不进,语气恶狠,让家丁再大点力气。   “老夫人!娘亲就这般冤死事小,可若这凶手不除,今日她敢下毒害死怀了秦府血脉的姨娘,明日,她还不知道能干出些什么事来!望老夫人下令,将此事细细查来才好!”   秦老夫人这次不再说话,一双鹰似的眼却直勾勾地盯向了夏青昔,让人后背发凉。   “聪慧是聪慧,只是不知道分寸。”神色淡然,下一秒,秦老夫人的语气里却是带了狞恶,“在这秦府,长辈的话又是什么能容许你去左右的了?”   “真以为前几日破了个案子,又讨了老爷欢心,你便能做得了这秦府的主了吗?”   夏青昔心里一紧,便听到了秦老夫人叫人将她拖下去,跟着夏氏一起受罚,领个教训。   夏氏看着这一切,眼里已蓄满了泪水,“若老夫人,今日,执意要慧萍死…那慧萍,招了便是!”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夏青昔听见却是惊得瞪大了眼。   这段日子相处虽不多,可夏青昔也是知道夏氏一向将名节视得比性命还要重的。   可眼下,她却为了自己,要认下这子虚乌有的罪名!   这让她,怎么甘心! 第40章 三星在天 一尸两命?贰   “慧萍妹妹,你杀了人,如今却想要把这屈打成招的罪名扣在老夫人的头上!你这一切,可是连我也看不下去了!”   秦商的正室,王夫人在一旁看着好戏,听了夏氏带着哭腔的声,却是讽刺了起来。   “你不必这般!未做的事又何必要承认?不就是挨板子吗?来!打啊!”   早些时候有王耀祖的事堵在心头,现如今又看着夏氏遭了这般折磨。夏青昔已再顾不得人在屋檐下得乖乖低头的理了,双眼冒着火,便恶狠狠地瞪向了想抓她的家丁,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推开了还在挥板子的家丁我,要将夏氏扶起。   “打我可以!但人不是她杀的!若是打了我的板子后,青昔有理有据地找出了真凶,那老夫人,又该接受怎样的惩罚呢?也是过来挨板子吗!”   夏青昔说完全,已有了好几个人惊得捂住了嘴,秦老夫人听此,气得双眼死瞪着她,手抖得半天也抬不起来,“孽子!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老夫人听得很清楚!天下之大,莫非皇土。难道天子脚下,老夫人也敢徇私枉法,不守规矩吗?”   “还是说?老夫人并不认同皇上说的,查案得有理有据,不断昏案,冤案?”   夏氏浑身散了力,扶起来后便是全部软在了夏青昔的身上才能保持着站立的模样。   “好好好!好得很啊!出门在外学得伶牙俐齿,便是这般同我说话的!你真当你能翻出了天吗?来人!打!给我狠狠地打!打得她再开不了口!说不出话来!”   秦老夫人手指着夏青昔,气得浑身都在打着哆嗦。   家丁领命,上前便要拿住夏青昔望长凳上按。她却是察觉到了肩头一湿,是夏氏在哭,“我认了…认了…你又何苦…”   “不认!本来就没错,要认什么?哪有女儿看着娘亲平白受冤受苦的,你说对吧?”   伸手抹去她的泪水,将夏氏交给了在一旁哭得像个泪人似的环儿。夏青昔自觉地爬上了凳子,“老夫人,做人可不能不厚道啊!小心会遭报应的!”   板子打在肉上发出的声响回荡在院里上空。   夏青昔紧咬着牙,生怕发出了点声响让夏氏难受,也让那群一脸得意的恶人开心。   不就是挨板子吗?她受得住!眼下家丁打的力气,与以前在陈头手里挨的痛比起来,简直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开始浸了血出来,染红了身上穿的纱衣。   这富贵人家穿的衣服真不抵用!还没我以前穿的麻衣抗打!   心里吐槽着,夏青昔已痛得出来身汗。   血肉模糊,里面的薄纱已混着血黏住,轻轻扯到便痛得深入骨髓。   天杀的!真是个狠心的老太婆!怪不得皱纹那么多,长得也不讨喜!活该老爷子一直心心念念着前妻,半点柔情也不肯分给你!   虽然骂着,身上的痛也没能减轻去多少,可至少心里舒坦了。   夏氏在一旁看着,急得两眼一翻便昏了过去,吓得环儿哭着叫了起来。 第41章 三星在天 一尸两命?叁   秦府里哭声和惨叫声混杂着,不时地还传来秦老夫人的怒吼,以及其他人煽风点火的声音。   顾夜尘来的时候夏青昔已被打得快要昏过去。   泪水都涌到了眼眶,也被她生生的压了回去,浑身颤抖得无力,她也不肯服一声软。   “老夫人。”身后传来的声音依旧冷静得没有一丝人味,不用看夏青昔也知道是谁来了。   “顾大人!”秦老夫人依旧气得不利索,站起来的时候都是靠着身边的丫鬟扶。   “秦老让我过来。”   一切不言而喻,秦老爷已经知道了府里发生的事,并让顾夜尘过来查案。   “这……”秦老夫人缓了口气,扯着抹笑,想拿出秦府家母的威仪来,“这等事就不劳烦顾大人了,毕竟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老夫人是想要隐瞒什么?”   顾夜尘回得丝毫不留有面子,夏青昔爬在凳子上,虽痛得汗珠大颗大颗的滴落着,却依旧在心里叫了声好。   头一次觉得他还算有点人样!   “有什么可隐瞒的?自是没有的!只不过夏氏这个小贱……夏氏和她善于狡辩,怕到时候蒙了大人的心。”   秦老夫人抬手,绷着劲地指向夏青昔,对方却不屑地扯了下嘴角。   “老夫人是在质疑我的办案能力?”   顾夜尘的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秦老夫人却是立马慌了神。   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虽然秦府是有几分底蕴,但顾夜尘他也不是什么善茬。   “那就辛苦顾大人,给那死去的刘姨娘,和她腹中的孩子一个交代了。”   秦老夫人行了个轻礼,顾夜尘只点头示意,便在下人的带领下去了刘姨娘的房里。   顾夜尘走后,秦老夫人一干虽面上还算镇定,可夏青昔却是感觉得到她们眼中的慌乱。   我就说,怎么一来就咬死了是夏氏所为!原来是打着推人顶罪的算盘。   眼下王夫人跟着秦老夫人离开。看戏的及家丁们也各自散去,不敢再多留。   夏青昔撑着长凳想起身,却扯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这个老毒妇!”   “夏…娘亲无碍吧。”   “姨娘从刚才昏过去就一直未醒……”虽看着平复了些许,环儿话里却依旧带着哭腔。   “劳烦环儿与我一道将娘亲扶回去了。”   眼下自是不会有人肯帮她们的,不落井下石已算是好的了。   夏青昔走不快,环儿便央着她放慢了步伐。   “这般到是让环儿平白多费了些气力,不如环儿你先扶娘亲回去吧,我稍后就来。”   “这…”环儿犹豫,看着夏青昔现在的模样,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实属不放心。但是这般走下去,的确也费事,还不若她先快快地送了姨娘回去,再来顾着小姐。   打定了注意,环儿便也不再磨叽,应了声是,便先扶着夏氏回去。   环儿走得跌跌撞撞,夏青昔动一下都觉得像是扯着每一根经的痛。累得慌,却又坐不得。   好像跟在她身边的,无论是人还是物,都过得蛮惨的。   父母双亲是,安淇是,那匹可怜的马也是我,眼下,就连夏氏也没能逃脱。   夏青昔刚才被打得皮开肉绽时憋回去的泪,现在又冒出来,花了眼。 第42章 三星在天 一尸两命?肆   风吹得鼻子发酸。   夏青昔有些累,便面对着墙伸手撑住,想休息下。   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以及衣服轻微摩擦的声音。   忙转了身回头看,却因为用力过猛扯得伤口痛,到吸了口凉气。   一群人直挺挺地看着夏青昔,此刻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在顾夜尘那双未见波澜的眼望上她时,感觉更深了。   刚刚拿一屁股的血对着众人,真是丢脸丢到了姥姥家!   “咳…”全是男子,有些脸皮薄的已开始溜,剩下神经大条或是不脸红的,便是依旧在打量着夏青昔。   “养你们来吃闲饭的?”顾夜尘说话依旧冷得带冰渣子,一群人听后自是连忙按照刚才的吩咐去查线索,散得很快,如风流云散。   “谢谢……”虽然不确定顾夜尘到底是不是在帮自己解围,可夏青昔依旧道了声谢。至少那群人离开后,她的确是松了口气的。   “原以为你是个不会哭的。”顾夜尘开口,夏青昔听后伸手去摸,才发现原本花了眼的泪,已不知在何时出了眼角,“哈哈……意外,意外……”   解释得生硬,顾夜尘也不去理会。拔了刀便从一旁的树上斩下来根两指粗细的枝条来。   一言未发,扔了树枝在她脚边就走。   “谢谢……”   眼下,却是连道谢也显得干巴巴的了。   “刘姨娘事先喝的安胎药无毒,后来吃的糕点也无毒,但是两样放在一起却是剧毒。”   顾夜尘言简意赅,夏青昔听后眉头一锁,若这般说来,夏氏的处境很危险。   “此案有疑点,我会查清。”   眉头稍松一些,夏青昔刚要开口道谢,却发现才没多久,她便已说了很多个谢谢了。   纠结着,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走远。   拄着这个简易的拐棍,夏青昔到也算走回了夏氏的院里。   “小姐!你怎么都来了?”   环儿刚带着其他丫鬟服侍完夏氏躺下,才打算带人回去接夏青昔。几人开了门出来,却见夏青昔已一头汗的站在了门口。   “娘亲躺下了吗?”   “已经服侍着休息了……只是打得重,上药的时候姨娘给硬生生地疼醒……”   环儿和夏氏感情极好,说起来又引了把泪水。   “那便好好服侍着吧。我这里没事。”   夏青昔嘱咐了番,便被其他小丫鬟扶着带回了屋内沐浴上药。   汗水密密麻麻地布了满头,绕是刚刚见了夏氏的惨状,现在给她上药的丫鬟也是看着怕得不敢下手。   “不要怕,伤不在你身上,你是感觉不到疼的。你就随便给我弄弄药就行了。”感觉到了丫鬟的情绪不稳定,夏青昔却还扯得出笑去安稳她。   “但是你要是再不肯给我上药,我一会就得真疼死了。你就见不到我了。”   夏青昔依旧插浑打科着,说完这句后终于感觉到了有冰凉之物敷上来,于是便拿了毛巾放在嘴里使劲咬着。又痛又痒,仿佛万蚁蚀骨。   赶来这里要问夏氏当时情况的顾夜尘,路过这里事却是把这些话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耳里。   神色依旧未变,他朝着夏氏的所在便赶了过去。 第43章 三星在天 一尸两命?伍   “夏伯母好。”顾夜尘在门外敲了敲,只说了一句问好,可内里的人却是知道他来意的。   “还得劳烦顾大人稍等一会了。”   环儿忙指挥着人搬来绘着淡黄兰花的细纱屏风放在夏氏床前,又命了人去泡茶。布置妥当了一切,她才小跑着迎了过去开门。   “顾大人久等了。”   一众丫鬟礼貌行礼,随后便只留了环儿一人在里面伺候着,其他丫鬟都低头快速地去到了门外。   “请问夏伯母是在何时去的?”   “用过饭后,做了糕点便去的……”   气若游丝,环儿在一旁听着,连忙补充,“约莫着是申时。”   “在此之前去过哪些地方?何人可证?”   话问完,屏风后却是传来夏氏的痛吟,环儿见此,便又立马接过了话。   “回大人,姨娘用过饭后就回了院里,才刚坐下没多久便去了厨房里做糕点。那个时候厨房里还有许多人在忙,都可以作证。”   “好。”   顾夜尘起身要走,环儿惊讶,就问这些?   但虽有些出乎意料,环儿还依旧礼数周到,恭恭敬敬地把人送了出去。   却不想,一开门便看到了正痛得龇牙咧嘴的夏青昔。   “啊?”   没想到这么快问完,夏青昔忍着屁股上的痛,刚想要走上前去偷听,门却被突然拉开。   环儿恭敬地站在一旁,顾夜尘一双剑眉下的媚目却正看着她,那副面目狰狞的丑脸尽收眼底。   “咳……”夏青昔此刻真的觉得,自己的脸在今天丢得太多了。   “有事?”不知这几日顾夜尘是去干了些什么,夏青昔总觉得他的脸色比那日在林中见到的更添苍白,映衬得那颗眼角的泪痣,更为突兀亮眼。   “大人,我想了下,老夫人很是紧张又急于定罪,但她没有理由害死自己的孙儿。况且若府里出了命案,传出去对秦府名声也不好,她这人,一向将秦府和秦老爷子放在第一位。”   环儿早在夏青昔刚提了老夫人三字后便急急地退下。所以眼下只剩了两人对站着,顾夜尘不答话,院里便静了下来,只听得风刮树摇的声音,静谧安宁。   见顾夜尘只望着她,眼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翻滚着,暗潮汹涌,最后又渐渐止于平静。   夏青昔不解,最后也还是悠悠地开了口,“所以,我想老夫人是想包庇谁的。”   说完抬头看了眼顾夜尘依旧面无表情,于是夏青昔继续说自己的想法。   “但刘姨娘刚入府,做何事都是小心翼翼且又拿捏着分寸,不管是谁都是以礼相待,并没有招惹过谁。”   “嗯…由此看来那大伯二伯的那边就可先暂且排除掉。但再看我们这边的话,刘姨娘刚来,秦…秦商自是对他宠爱有加,现如今她又怀有身孕……啧啧,这女人的嫉妒心发作起来,可是不得了的!”   想着反正顾夜尘也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也就懒得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了。   可顾夜尘这次听完却开了口,但也只说了一句,便让刚刚分析得像模像样的夏青昔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此方向已查,无果。” 第44章 三星在天 一尸两命?陆   在顾夜尘那边丢够了脸,夏青昔就自己一瘸一拐地跑去找线索了。   今日诸事不顺,真是够惨。   扶着墙走得缓慢,夏青昔暗叹一声自己真是倒霉透顶。但还没想得两句,她脑海里就冒出了一开始顾夜尘给她说的验尸结果。   那厮说的是什么来着?安胎药无毒?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从药渣里翻出些什么来。要不我还是去看看吧,一帮大老爷们,做事能有多细致。   心里想着,夏青昔便打定了注意,朝厨房走去。   安胎药渣已被秋毫司的人查看过,所以夏青昔去的时候,那药渣已被单独放了出来。   一股难闻的药味扑鼻而来,夏青昔用一只手掩住了口鼻,便认真地翻找起来。   看了几遍也依旧无果,夏青昔在想,是不是怪自己捂了口鼻闻不到味道,所以露了什么线索,还是,这安胎药真的没有问题?   可眼下也没有丝毫的线索,于是夏青昔便索性端起了装药渣盆,边闻边再次翻看着。   最后倒也算是没白费力气,夏青昔问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虽然被各种又浓又臭的药味掩盖着,可只要有一丝,那她便能肯定是这药没错。   她自是没能有机会去学药草医术的,可这味道,简直就是她的噩梦。   在她还未带着安淇去陈头手下讨饭吃前,有一次两人饿得慌了,便去摘了些野菜来吃,可这一吃,却差点没死掉。   幸好最后来了个老先生,发现了重度的两人,又刚好会解这剑木草的毒,便捡回了两人的条命。   事后,那老先生给夏青昔们说,剑木草虽闻着极香,却不可随意食用,因为毒性很大。   一般人做吃食时用到剑木草,都是丢进油锅或放入水里,开着大火去炸去熬,最后要一直等到剑木草成了黑色,味留在了锅里,便可将其丢了。这般的食用方法,才不会伤及性命,又能享用到美味。   说完这些,那老先生最后又特意加了句,剑木草即使这般做后,也是不能再在锅内放入桂花的,因为这样弄,也依旧是剧毒。   而夏氏,做的便是桂花糕。   夏青昔眸色一沉,只觉得那背后之人真是使得一出金蝉脱壳。   可是,那人又是如何得知夏氏随后便会去送糕点的呢?   这是一个疑点,还有就是,夏青昔虽嗅到了那抹剑木草的味道,可却没在药渣里找到,这个东西,她是一定要找到的。   秦府的剩菜剩饭一般都是送出去给乞丐们吃的,这是秦老爷子定下的规矩。   可若是在做菜过程中产出的腌臜,那便都是统一丢去厨房后面的那个瓷瓶里,得待到了第二日,扫洒的丫鬟小厮们才会去将其处理掉。   连忙跑去瓷瓶那里,眼下天气炎热,瓷瓶里又是各类动物内脏及鱼头这些混杂着,又腥又熏。   仰天翻了个白眼,夏青昔这次是打死也不愿再放下捂住自己口鼻的袖子。   秋毫司派在这守着的人只一脸惊讶地望着他,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怀疑她神志不清了。 第45章 三星在天 一尸两命?柒   顾夜尘去到厨房的时候,正看到夏青昔一副想吐又压着不吐的狰狞表情。   最主要的是,她还一手抱着装腌臜物的瓷瓶,一手在里面翻找着什么。最后,只见她从里面掏出了个乌漆麻黑的东西,然后,放到了自己的鼻子边,深深的闻了下。   于是,目睹了这一切的顾夜尘,脸色比夏青昔这个当事人看着还要难看上许多。   “咦…顾大人…好久,不见啊,呕……”   察觉到有人来了,夏青昔抬头望去,便看到了一身官府的顾夜尘站得离她远远的,被熏得神志不清的她才开口没说上几句,便被自己呛得干呕了起来。   再抬头时,夏青昔只觉得顾夜尘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用她们以前巷子里人最常说的一句话来形容,那便是,好若吃屎了一样。   想着自己这样形容顾夜尘,夏青昔忍不住笑起来,却也因此吸了一大口瓶子里的气进鼻腔,顿时便是臭得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了。   顾夜尘站在远处看夏青昔抱着罐腌臜笑得开心,不明所以又觉得最好也不需要他去了解。转身便又退了出去。   但是当夏青昔带着那股子又馊又腥的臭味朝他跑来的时候,顾夜尘是想有多远便躲多远的。   “你不是刚挨了板子吗?”怎么还能跑得这样利索?   “谢谢大人关心,估计是找到了线索,所以便也没觉得有那样痛了。”   很显然,夏青昔会错了意。   在经历了那样的大彻大悟后,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现在是有多熏人了。   所以,最后的结果便是她走到哪,哪的人散开。也就是她,高兴得找不着北,兴冲冲地便跑去四处找着顾夜尘。   “说。”顾夜尘已不想再多吸一下周围的空气,只觉得头都快要闷炸了。   “这个!”夏青昔兴致勃勃地亮出了手里被炸得黑漆漆的剑木草,黑夜笼罩,也没能让顾夜尘无视掉她手上的五颜六色,以及,清晰可见的,油腻感。   “这个剑木草我翻了很久!”   顾夜尘听此,颇为无奈地想抚额,我知道。   “然后还仔仔细细地闻了下。”   看得见。   “最后我发现,这剑木草上是染了安胎药其他药草气味的。也就是说,这剑木草是先熬了安胎药后才被拿去做菜的。”   顾夜尘虽然依旧被那味道熏得想离开,却也依旧耐心地听她接着说完了所有。   “我问过了,今日有道菜叫凤尾鲜蘑,是王夫人点名要的。它的做法,便有用到这剑木草。”   “这剑木草处理好了无毒可食,可是不管再怎么处理,都是不能与桂花糕一起吃的。”   “浪费我这么久,就为了说这个?”顾夜尘蹙眉,转身便走。   夏青昔看着他离开,拿着剑木草却也未再说什么。   她也自是晓得仅靠这个定不了王夫人的罪,可至少王夫人也成了疑犯,那秦老夫人这边也再拿不了只有夏氏有嫌疑这事来说了,自然的,也就刻意刁难不了夏氏了。 第46章 三星在天 一尸两命?捌   风阴惨惨地鼓噪着,刮得人心惶惶。   入夜,虽然不知道夏青昔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顾夜尘依旧照她的话,聚了所有的秦府下人到大院里。   手已经洗过,可夏青昔的身上依旧带着味。   毫不在意地登了台阶上去,夏青昔站得高,又举起了手中的剑木草,问众人是否认识这是何物。   有人觉得莫名其妙,所以一言不发,也有人实诚地点头说知道,但大多数的都是摇着头,一脸的茫然。   四处看着各人的神情,最后结果不出所料,一无所获。   但夏青昔也不气馁,举着剑木草继续说到,“这个东西,有毒。处理过了可食用,但是不管再怎么处理,都不可和桂花一起进了人体,因为,会死人。”   底下的人依旧无一人有所作为,夏青昔却是用另一只手撑住了旁边的桌椅,虽然搜寻的过程以及最后找到线索的喜悦的确能够暂时忽略掉自己屁股上的疼痛,但这并不代表可以彻底忽视。   眼下痛得后知后觉,夏青昔却依旧咬牙撑着。   “这剑木草与桂花放在一起会死人,但与鱼目草的汁混在一起,便会让人先是皮肤发红,然后涂抹过的地方便会开始肿胀起来,最后,这汁便会慢慢透入你的肌肤,进入你的体内,让你化作一堆脓血至死。”   依旧静得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看来是不见阎王不落泪啊!”夏青昔摇头,啧啧叹气,“诸位,不要心存侥幸!但凡是碰过这剑木草的,不管过了多久,洗过手没有,最后的结果无一例外。”   将手中剑木草放下,夏青昔在清水盆里开始慢条斯理地洗起手,来来回回洗了好几遍才肯罢手。   指甲轻轻敲击着装有绿色汁液的铜盆,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地瞧着她。   “看好了啊,不要眨眼。”手慢慢没入盆里,绿色的水四处飞溅着,滋滋作响。   夏青昔疼得满头大汗才肯将手拿出。   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夏青昔跌入木椅里,痛得差点没叫出声来,抓起块帕子便连忙覆在手上擦拭起来。   “这夏小姐可真够厉害的……对自己下起手来都这样狠,真是,让人佩服……”   见识过夏青昔抱着腌臜瓶翻找的样子,眼下又看了这一幕,叶文此时只觉得夏青昔是他除了老大后另外一个佩服的人。   顾夜尘也不去揭穿夏青昔的骗局,只看着她继续演。   夏青昔当然不会真的傻到拿自己的手去干这种事。   那盆看着清澈透明的水里加了东西,能与鱼目草发生剧烈,但是反应剧烈是剧烈,却不会产生一丁点实质性的伤害。   而她的痛,一半来自表演,一半多亏了她屁股上的伤。   勉强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夏青昔痛得泪眼模糊。然后从怀里掏出颗糖快速地放入嘴里含着,就全当是毒已解了。   “现在,大家便一个个的上来测试吧。能狠得下心去闹了个一尸两命,即便是老天想绕你,我也不愿让你好过了!” 第47章 三星在天 一尸两命?玖   风刮得呼啸,平日里看着喜庆的红灯笼,此刻亮着光照在众人脸上,到显得有些瘆人。   “大小姐!我……我做过菜,拿过那草……”   做凤尾鲜蘑的膳夫是个胖子,此刻他怕得浑身汗津津的,宛若刚从水里捞出。   “怕什么啊?如此说来,你也是有嫌疑的呢。我这个没有嫌疑的人都被打得皮开肉绽!凭什么你就能相安无事了!啊?告诉我!”   夏青昔未放入鱼目汁的那只手狠狠地拍上桌面,铜盆里的水被拍得四处跳开,胖子吓得脸上的肉哆嗦个不停。   听了夏青昔的这番话,底下的人又看着她此刻带着狠辣,扭曲至极的脸庞,顿时便知道了,她是在找人泄愤。   “不要怕啊,此药烈极,虽然过程很痛苦,但是你化作脓水的速度很快,你是不会受到多大苦楚的。”夏青昔说完便要抓过胖子的手往盆里按。   吓得失声尖叫,胖子哭得涕泪交加,挣扎着便要往外面跑,“大小姐!大小姐饶命啊!小的真的没有害人!大小姐饶命,大小姐若放了我一条生路,我做牛做马,我报答大小姐!”   胖子突然从夏青昔的手中挣脱,清明透亮的水被打翻在地,夏青昔看了眼,再抬眸时,却仿佛变了个人,好似个要吃人的恶鬼。   胖子吓得手脚并用要朝大门跑去,一旁的叶文却小声嘀咕了起来,“不应该啊,上次在斗奴场她可不只有这点水准啊,连个浑身肥膘的胖子都抓……不住……啊……”   感觉到了自己老大一记凌厉的眼刀飞来,叶文便知道自己多嘴了,忙惨兮兮地打了自己一嘴巴,悄悄地闭嘴看戏了。   “这样不想化作脓水啊……那好吧,那我就看在你为秦府做了这么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让你死得好点吧。”   夏青昔挥手让身后的侍卫去将胖子抓住,随后说出的话,却依旧让人怕得冷汗直冒。   “先捆了丢去柴房吧,等我处理好了这边的事,再去把他剁了做成包子,送去给他家里尝个味,也算给他家人留个念想了。”   说完夏青昔淡淡一笑,叶文听着却是起了身鸡皮疙瘩,头一次见到皇城外也有如此歹毒的女人!   “啊!你要真敢这么做!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那我可就真谢谢您还特意惦记着我了啊。”   夏青昔对那些咒骂声闻若未闻,依旧两眼放光,兴趣高涨的指挥着下一个人上来。   “想跑?”看似笑眼吟吟地望着上来摸鱼目汁的人,可夏青昔实则上却一直留意着四处。   穿着统一翠绿衣裳的姑娘被吓得眼含泪光,跑得好似背后有鬼在追赶一般。   夏青昔见此,便眼疾手快地捡起了地上的铜盆朝想要逃跑的丫鬟身上扔去。   “哐当”一声,铜盆落地,撞得那丫鬟踉跄着最后扑倒在地。   双手紧紧地抱着头,丫鬟缩作一团尖叫着说自己是恶人,罪该万死,她再也不敢害人了。   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夏青昔缓步走去,强行拉开了丫鬟的手,却被吓了一跳。 第48章 三星在天 一尸两命?拾   “豆儿,怎么会是你?”   夏青昔记得,玉儿死的时候这小丫鬟还出来回答过她问题。   印象里,她可不像是会帮着做这种事的人啊。   “呜呜呜……大小姐,我错了!我不该拿那剑木草放在刘姨娘的安胎药里的……”   豆儿连哭都哭得心惊胆战,夏青昔却是起身微微叹了口气,“豆儿你早点说出来不就好了吗?还非得要我弄这么出。你看看膳夫大哥都给吓成啥样。”   还在叫骂的胖子听此愣住,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止胖子,一干下人都被惊得愣了神。   豆儿就连哭声也变得抽抽噎噎的了。   原本覆在手上的帕子早已掉落,看过去,是安然无恙。   “大……大小姐……”   豆儿呆住,喊得结巴。   而一旁的叶文见此闹剧,早就大笑了起来,虽然最后依旧被硬生生地给止住了。   叶文其实本性也算活波好动的,却因为跟了顾夜尘这个不喜说话的,就快硬生生地给改了性了。   看着豆儿哭得鼻子通红,现在又一幅呆愣愣的样子,夏青昔看着觉得好笑,可又觉得此刻的气氛过于严肃,于是强行憋回了已到唇边的笑意,伸手挡住轻咳一下,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   夏青昔还没傻到就这样认定是豆儿杀的人。但是她也知道,这些少时养在深闺里,及笄后又入了高墙中的贵妇人们,是不会亲自去弄这些东西的。   所以,夏青昔看着怕得要死的女孩叹口气,最后还是开了口。   “豆儿,说出背后指示你的人,我就只罚你一个月的工钱好了。”   说完,夏青昔还反过头去看了下那依旧挂着泪水的膳夫老大哥,“刚刚吓到你了实在不好意思啊,但是不这样也骗不了人啊。不如这样吧,为了表达我的歉意,赔老大哥一个月的工钱可还行?”   叶文这个旁观者在一旁看得真真切切的,不由得叹了句铁公鸡,“这姑娘真是打得手好算盘啊……”   无视掉膳夫大哥抽搐的嘴角,夏青昔蹲下去刚想扶起还趴在地上的豆儿,但对方却只是吓得浑身哆嗦,往后缩去。   “嗯……”看着豆儿的反应,夏青昔挠挠头,“也行吧,不起来也行,豆儿告诉我背后之人是谁,我保证你无事。”   虽然知道豆儿是王夫人院里的丫鬟,可是没有物证,那她便是只能找人证的,眼下,也就只有豆儿了。   但豆儿只双眼盯着远方,笑得无力脆弱,“不能说……我不能说的……”   脸上全是泪水,夏青昔看着,伸手去轻拍豆儿的后背,开口说话想要安抚她的情绪,“豆儿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即便我保护不了,顾大人也还在那站着的,你说对吧?”   “大小姐……豆儿对不起你……”   豆儿眼里的光采涣散至全无,直至死灰。夏青昔见此慌得刚要抓住她的手,却没来得及,只能任由那光滑细腻的布料从指尖滑过。   “啊!”   耳边是无尽的尖叫,夏青昔只来得及起身,最后眼睁睁地看着石柱上开出艳丽的血花。   顾夜尘,你说得对,京中,易噬人…… 第49章 今夕何夕 身份之事?壹   秦老爷子回来的时候,府里灯火通明,豆儿渐凉的尸体已被家丁抬去了乱葬岗。   夏青昔瞧着王夫人得意的神色,眼里发涩。   “青昔觉得!此事有疑!”   秦老爷子端坐在一家之主的位上,神色严穆。   他看着跪在地上,背却挺得笔直的夏青昔,那高高仰起望着自己的脸庞上,是不甘与不服。   他原本是以为这姑娘也是和府里其他人一样打着算盘讨好他的。可后来,他发现好像不是这样。   替一个丫鬟讨说法,以及后来交谈时神色间流露出来最真实的情绪。他好像错怪这丫头了。   他也自是晓得,背后的凶手断不可能是这样一个小小丫鬟的。   但是,别说像秦府这样的高墙大院里了,就是再小一点的门户,吃人不吐骨头的事也是多得数不胜数。   这丫头这样较真的性子,难存活。   可是又何妨?   自己年轻时候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遇到什么都要求一个是与非。   既是对了自己胃口,那这丫头现在还在秦府,自己也还是护得住的。   秦老爷子眼角的皱纹带着这六十年来历经的风霜沧桑。此刻,却带了几分柔。   “既是有疑,那你便说。”   夏青昔没有想到秦老爷子会这般说,即便答应,她也以为会需要很久。   带着诧异抬头,夏青昔却撞进了一双饱经磨难得眼里,但此刻,那里面是带着股潺潺暖意的。   “老爷子……”夏青昔呆住,可随即脑海里便浮现出了豆儿死未瞑目的样子。   “豆儿与刘姨娘无冤无仇,何苦去害得人一尸两命!所以青昔觉得,此案有疑,杀人者,或许另有其人!”   秦老爷子对夏青昔的偏袒,众人是看得出的。   眼下王夫人急了眼,跳起来便要骂夏青昔,却被秦老夫人压住。   王夫人杀死刘姨娘,一半是因为嫉妒,一半,是为了自己孩子。   但是说到秦老夫人耳里去,却是只为了依旧在学堂里读书习字的秦商嫡子。   王夫人背后有娘家撑腰,刘姨娘只空有皮囊。   孰轻孰重,秦老夫人心里有分寸,所以才会急于定夏氏的罪。却不想,这次她们竟是提到了铁板上。   曾无意间听见夏氏向刘姨娘的贴身丫鬟打听过她爱吃什么,说改日做了好送来表达一下对刘姨娘的感谢。   那个时候,她便想到了剑木草。   刘姨娘年轻貌美,本就深得秦商欢心,此刻又怀了身孕,她听到过秦商向刘姨娘许诺,若为男二,日后他的所有,便是归于他名下。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为了秦商各种劳心费神,他却是如此对待自己的!   怨恨与嫉妒交杂着,几乎要将王夫人燃烧殆尽。   原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眼看着却就败在了夏青昔这个黄毛丫头的手上。   幸好,她早有防备,在一开始做这件事时,便是拿着豆儿的家里人做要挟的。   听到豆儿守着那个秘密死去,她才刚松了口气,现如今,秦老爷子却是允许她再做深究!她怎能不慌。   秦老夫人四平八稳地坐着,一双手布满了皱纹,轻轻压在王夫人的腕上。   “不要慌,还不到自乱阵脚的时候。” 第50章 今夕何夕 身份之事?贰   此夜,注定无眠。   夏氏披着带薄绒的披风在环儿的搀扶下慢慢走来。   秦老夫人幽暗的眼里染了抹笑。   刚好,还不用自己在费劲去把她叫来了。   这边,秦老爷子刚问了夏青昔要做何打算。秦老夫人却是突然起了身,“哎呀!我的好儿媳,我真是我老糊涂了!这般冤枉你!”   夏氏一言不发,只紧紧地望着秦老夫人,看她演这一出戏。   “还有我的乖孙女!来,地上凉,我们起来好好说……”   夏氏不回她,秦老夫人也依旧不在乎,转身便要去扶夏青昔起来。   但旁人不知道,夏青昔却把秦老夫人附在她耳边的轻声听了个真切,“你娘是从亡国北华逃过来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最好自己拿了分寸。”   双眼一滞,夏青昔瞪大了眼望向已经站起身的秦老夫人。   北华早在十几年前便被西丽灭了国,所以现在西丽能成为疆土最广,人员最多的大国,便是因了此事。   可现在西丽是否强大繁荣,都不再是夏青昔考虑的范围里了。   因为北华亡国后,那时的西丽皇是下令绞杀所有的权贵,剩下之人,统一发配边疆做苦力。   所以北华之人,大多已亡。   但现在,若是像秦府这样在西丽也排得上号的家族里,找出了北华人,那该是怎样的后果,夏青昔知道。   这其中虽牵扯众多,但夏青昔是清楚知道的,到时身份真若揭开,秦府能相安无事,但她和夏氏,便是只一条死路,再无它选。   “青昔,谢过老夫人关心!”   忍着身体上的疼痛,夏青昔抬首,一脸正色地望着秦老爷子。   “没有证据便不能随便指认凶手,不然便是犯下了如老夫人一般的错了!所以青昔认为,凶手之事我们可以慢慢查,但是不管到底是谁指使了豆儿去做这般事,王夫人的管教不力,都是事实!”   “嗯,有理,那便罚你禁足一月,罚俸一月。”   秦老爷子也没再深究,看着王夫人淡淡开口,最后将双眼落在了秦老夫人的脸上,“你,也陪着你儿媳妇好好反思一下吧。”   王夫人及秦老夫人行礼告退,夏青昔却是难受得紧。   虽然两人最后依旧没有成功的全身而退,但这依旧未能如夏青昔所愿。   黑夜遮住一切,让人把所有事情都不能看个真切。   下人们还得忍着困意将这个血腥恶浊的府邸维持着表面的华贵靡丽。   依旧是夏青昔将顾夜尘一行人送到门口。   也依旧是在黑夜。   可这次,没有电闪雷鸣,也没有罪有应得。   其他人去牵马,顾夜尘站在灯烛下一言不发。   夏青昔突然想到白日里她对顾夜尘说的那番话,不由得有些觉得过分了。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身不由己,她又有何资格,去指责别人。   “王耀祖的事,对不起……”   虽觉得别扭,夏青昔也依旧说出了口。   “没有什么对不起。平生地便毁了人家一个好姑娘的清白,也是我的错。”   马儿已被牵来,顾夜尘黑色的鹿皮靴踏上青石台阶,“力量达不到时,守护不了自己的本心很正常。不必为难自己。”   马蹄声渐远,夏青昔听后失神。 第51章 见此良人 欲上青天·壹   秦老夫人们被禁足一个月。   夏氏最后虽洗刷了冤屈,但她底子弱,所以日子过得也没能好到哪去。   而至于她身份的事,夏青昔也是没打算去问的,因为于她而言,她还是觉得对于很多事情来说,知道得越少才最安全。   情况与这几人相较之后,夏青昔就要好过一点,许是皮糙肉厚惯了,在床上养了半个月她就开始下床蹦哒了。   毕竟还有要事要做,让她一直在屋里待着,她也做不到。   最后一次上药是阿寻来给夏青昔弄的。   别说已经是很多次了,就是第一次阿寻帮上药的时候,夏青昔脱衣服也脱得特别利索,一点姑娘家的扭捏也没有,反倒是阿寻这个在旁边看着的,被吓得小脸惨白。   现下习惯了,阿寻也就觉得还好啦。   趴在床上等着阿寻替她上药,夏青昔拿起放在枕边的香囊轻轻闻了下。   “别说啊阿寻,你还挺厉害的,放了这个香囊以后,我就再没做噩梦了,夜夜睡得安稳。”   小巧灵活的手在药膏与肌肤间有条不紊地来回着,阿寻听此却笑了出声,“我可没这么灵,这个是我去万民寺给你求来的。”   “万民寺?这么神奇?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夏青昔好奇,打开细细地观察起来,阿寻这边也已弄好,告诉了她一声后便起身去洗指上的药膏了。   “闻着还怪香的。”   嘀咕了声将香囊放回去,夏青昔起身把衣服穿好,给阿寻说了让她在屋里等自己后,便按老爷子的吩咐去了他的书房。   走得缓慢,但因为提前出发,到也没算迟到。   但敲门进去后,夏青昔却发现已经只等着她到了。   “我们秦府在京中有座小楼。”   看着人已到齐,秦老爷子也没说什么客套话便直奔了主题。   “但是在揽月阁的对面,中间只隔了条小河。并且此楼地势偏僻,所处的巷子较隐蔽,而楼又是在巷子里的最深处。”   很显然,此阁楼处理起来的确比较棘手,但是秦老爷子也不至于会觉得为难,即便觉得想找人商量,也断不该找到他们这群小辈这里的。   一眼扫去都是三家的孩子,夏青昔知道,秦老爷子是想看大家的本事。   “回去后都好好想想,谁的提议最佳,那楼往后所生之财,便都归与他了。”   秦老爷子最后所说的话,让许多原本无精打采,觉得无所谓的人都立刻支起了双耳好好听着。   这种事情,其实夏青昔本不该去掺合的。毕竟树大招风,可她的确是需要钱的。   那次玉儿事情的赌约,各家各户的钱与东西到都是送来的,还只多不少,可最后全部都被秦老爷子退回去了,只留了秦明月的血珊瑚,在她屋里摆着。   如此这般,要是做得好了,夏青昔不仅可以捞笔钱,也可以更好地跟秦老爷子提找安淇的事了。   夏青昔一个人悄悄地想着。   众人喜形于色,秦老爷子说完,最后却看向了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夏青昔。   “听说前段时日你的马车失控,是赫连钰帮忙的,记得有空提点东西去赫连府上道谢。还有,你这几日躺在屋里,不止赫连家的小子来过,木家的小姑娘也没少来看。记得去回回礼,不然到是显得我们小气了。”   夏青昔听完好好的应着,反正她也正有此意。 第52章 见此良人 欲上青天?贰   揽月阁是处青楼,但里面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   而揽月阁之所以取名为揽月,是因为阁里有位姑娘,叫明月。   明月姑娘有多好看,夏青昔不知道,但姑娘的追求者有多疯狂,她却是有所耳闻的。   曾有人为博美人笑,一掷千金,也有为了让明月嫁过来,放话要休妻的。   如此种种待遇,是换作其她姑娘,自是求之不得的,可明月却不为所动,依旧只守着着揽月阁,每日弹琴吟诗。   带着阿寻四处转悠着,夏青昔找了好半天才找到秦府名下的阁楼。   有点后悔没同意让家里的管家带着来。   夏青昔看着自己和阿寻走了许久才走完的深巷,有点头痛。   因为没有靠着人流多的官路大道,所以巷子里都是住着各式各样的人,没有一家铺子。   夏青昔给看门的老伯看了腰牌,那老伯还有点难以置信。毕竟前面来的公子小姐们,可都是带着一堆丫鬟小厮来的。   有的还摆了轿子,就是最后到了巷口进不来,只能作罢,为此,还发了通脾气。   而夏青昔身边只跟了个小姑娘,看着两人相处交谈的模样,不像主仆,到还像是好友。   没关注到老伯内心的小九九,夏青昔和阿寻进去后,便四处游走了起来。   与揽月阁隔着条小河,楼外是掘强生长着的一些垂柳,纸条带着叶点在水上,不时会飘来从上岸落下的花瓣。   水波荡漾,顺圣紫的栏杆上有姑娘拿着绣了落叶纷飞的团扇正撑着看水中游鱼。   还有几个穿得多姿却不艳俗的女子争作一团,不知在抢个什么,笑得让旁人看了也觉得明媚了起来。   这一切落在夏青昔眼里,她也只有叹句美的份了。   “这里面有那个叫明月的吗?”   夏青昔问,依旧看得目不转睛。   阿寻瞧着觉得好笑,捂嘴偷笑后便答了句没。   “我现在可算是知道那些个日日守在揽月阁门前的公子都是些什么心态了。”夏青昔摸着下巴咋舌不断,“怪不得那皇帝老儿永远不会嫌宫女美人多……”   以前在榕城经常一群人交谈起上京,个个都是一口一个皇帝老儿的喊,现在看得入迷了,夏青昔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直到阿寻紧张得手忙脚乱地捂上了她的嘴,她才反应过来。   “咳咳……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感叹一句美人如画,果真是只瞧着都赏心悦目的。哈哈……”   “青昔姐这模样,和我平日里铁衣馆的那些小姐妹是差不多的。”   阿寻依旧笑着,夏青昔却来了兴致,“她们也和我一样喜欢赏美人?”   “不是,那群小姐妹可不爱看美人,看的大多是京中的公子少爷们。比如说那秋毫司的顾大人,生了一双媚眼,不管笑与不笑,都能把她们迷得七荤八素的。”   夏青昔仔细想想,抛去那些个私人恩怨,不得不说,顾夜尘的确是生得好看的。   特别是那双眼,饶是她见过了许多妖艳柔媚的姑娘,也没有谁的招子能比他的看着更能魅惑人心的。   唉……可惜生了个男儿身,若是换作个女儿,估摸着也是能如明月这般名动天下的。   叹着气,夏青昔才发现自己好像越扯越远了,正事都还没办呢! 第53章 见此良人 欲上青天.叁   起身捶了捶有些酸胀的腿,只有一个方位能够看到揽月阁,夏青昔为此半蹲着屈身了许久。   终于想起还有要事要做,夏青昔起身活动开身子,带着阿寻便要出去。   “小姐慢走,姑娘慢走。”   老伯在两人出来后将门轻轻扣上锁好。夏青昔和阿寻礼貌地回了声后便出了小巷。   出去饶路到了揽月阁门口,守门的看着两人一身女儿装,还以为是来闹事的。   不要说是还有明月在这撑着的,即便是揽月阁再无此女子,仅仅是靠着其他姑娘,名气也是很大的。所以有人看不惯来闹事,也是常有的。   但闹成功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揽月阁且不说像明月这般有本事的,单单是个寻常姑娘,背后估计也有着好几个与之交好的贵人,所以,揽月阁中藏着的势力盘综复杂,一般人,不敢轻易去动,也动不了。   夏青昔看着那姑娘咄咄逼人的气势只觉得无奈又好笑。   “姑娘,我们不是来闹事的,只是想来拜访一下明月姑娘。”   “你是谁家的小姐?”   来揽月阁的贵公子不少,那些气势汹汹来抓丈夫儿子的贵妇人也常有,可是衣着华丽的富家小姐,自揽月阁开阁以来,却是头一次见的。   “在下秦府,夏青昔。”   京中贵人圈虽不小,却也大不到哪里去。一听夏青昔这般说,在门口站着的姑娘也便晓得了。   是秦府刚接回来的大小姐。   即便是她想不知道也难,毕竟夏青昔刚回来没多久便当着众人的面破了个案子。   随后又与自己府里的老夫人公然叫板,最后不仅洗去了自己娘亲身上的冤屈,还让秦府的秦三夫人与老夫人被禁足了一个月,到现在都还没能被放出来。   后面这出戏,别说她是刚被接回来,且又不受宠的姑娘家,就是放在京中,也没有哪家男儿郎敢如此大不敬的。   小姑娘好好打量了番夏青昔,随后告知了一声稍等,便走得急速却又稳健地入了里面去通报了。   没等多久,小姑娘便回来道了声请。随后便引着夏青昔们朝明月的房走去。   大门虽没有过多的雕刻装饰,可内里,却是布置得极好的。   亭台水榭,小园假石,一应俱全。   身份高的姑娘自是一人一院,其余的便是四人一处院。   吊嗓弹琴的声音不时传来,似就在耳畔,却又隔得很远。   一处小院一种景色,看得出,是费心了的。   正当夏青昔看着各色美人,看得目不暇接之时,小姑娘便停在了一处院前,上面题了只题了一个“渊”字。   “姑娘请进吧,明月姑娘在里面等着的。”   “辛苦了。”夏青昔依旧礼数周全,阿寻一路走来,看得有点紧张,给那姑娘道谢也是说的磕磕巴巴的,不像样。   夏青昔用食指节轻敲了一下阿寻的头,笑得开心又……猥琐,“没出息,走!我带你去见大美人去!”   “青昔姐……你别这样笑……”   阿寻都看不下去了,要是刚才那姑娘见到了夏青昔此事的痴笑,估计都要以为她是男扮女装进来,想要对明月图谋不轨的了。   “不要在意这些!看美人最重要了!快走快走!”   夏青昔也没闲心去关注这些,拉着阿寻的手便大步流星地朝里面跑去。   嗯,要去见大美人了。 第54章 见此良人 欲上青天?肆   薄纱随风轻浮动,女子姣好的面容随之若隐若现。   夏青昔有些说不出话来,未见到人前,那些所有的美好词汇都无法具体化。可是在见到人后,夏青昔是真的想再把那一切词句再说一遍的。   女子身上的气质看似柔,却内含着媚与冷的。   夏青昔从未见过如此复杂之人,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点到为止。   多一分是突兀,少一分则无味。   还未见人,周身气质便已让人见了分晓。   “原先是想备份礼再来的,可是想着俗物姑娘定是不喜的,而若想寻些与众不同之物,却又难能寻到配得上姑娘的。”   “所以,你便想着空手来了?”   纱后女子的声音里带了笑意,带着青衣角儿特有的柔锐清脆。   阿寻看着夏青昔拍的这一通马屁,有点目瞪口呆。   刚开始两人在纠结着要不要买点东西带进去的时候,夏青昔思索后,可不是这般说的。   “便宜的明月姑娘肯定也瞧不上,但是莫说贵的了,就是寻常女儿家的小物什,我也是买不起的,所以,走吧!”   两段话慢慢重合,阿寻不由得暗叹了一声夏青昔的技艺超群。   “是的,青昔认为,与其送些俗物,到不如替明月小姐把一直想做却没机会做的事给办了。”   “这么说,何事都能办?”   纱后传来明月轻快的笑声,夏青昔却暗暗骂了句自己,“只要青昔能办到!自是竭尽全力的!”   “先将你所求告诉我吧。”   撩开薄纱,明月眉间描着的红金色牡丹开得艳丽,面若桃花,眼里的冷清带着娇媚,有暗香盈袖。   脚铃轻响,眉骨处点着黑痣,与黑白分明的眼辉映着,唇白齿红。   夏青昔想,那话本里祸国殃民的狐狸精,与眼前的人比起来,也不过是如此了吧。   “夏姑娘是不肯说了吗?”   夏青昔看呆,明月看着那双眼轻声询问。   “我……我来,我来这里其实是想与姑娘商量件事的。”   夏青昔回神后窘迫不已,忙组织着话开口。阿寻在旁瞧着,直想笑。   “来坐着喝杯茶慢慢说吧。”   明月走到茶桌前,手法娴熟,开始泡起了茶。   一套霜白的茶器被青莲色点缀着,在明月素白的手里开得煞是好看。   茶饼入锅,各种佐料放入,开水翻滚,不一会便是茶香满室了。   “姑娘手艺好。”   饶是夏青昔这样一个不懂茶的,也看得情不自禁地叹了声。   “姑娘谬赞了,明月也只是随喜爱之人学了个一二。若姑娘若喜欢,有空来了也是可以切磋一二的。”   一手提把,一手压盖,滚烫的茶水落入上好的瓷盏里,有些许茶叶被带入,随着热水上下翻滚,犹如漂浮无依的浮萍。   “咳咳……青昔是个粗人,切磋谈不上。”   不曾想明月说话会如此老实直白,夏青昔有点措不及防。   “姑娘找明月何事?”   带了正色,夏青昔也不再扭捏,“青昔来此,是希望姑娘往后可以不时去下我们楼里坐坐的,无需多,一柱香,或是一盏茶的功夫都可。我们也会保障好姑娘安全的。若姑娘有什么要求,也可提出。青昔会尽力去办。”   “好啊,帮我办件事即可。”   明月倒好茶坐下,爽快得夏青昔差点惊掉下巴。 第55章 见此良人 欲上青天?伍   窗外阳光灿烂,可此时夏青昔只觉得头痛无比。   “明月……明月姑娘,你是不知道顾夜尘那厮有多不近人情,不要说……”   “我知道啊,所以才更想看。”   明月笑得灿烂,可夏青昔此刻看着美人在笑,却一点开心的情绪也没有。   “早就听闻顾大人生得一双媚眼,面相又是极为俊美的。若换了女儿身,是个还要比明月都美上几分的存在。只可惜,大人性子冷淡了些,明月做不到此事,眼下,自然也就只能靠夏小姐了。”   真的只是……冷淡了些吗?   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塞毒药的决绝,还有后面林子里自己气到要死,顾夜尘却依旧面不改色。以及,秦老爷子的庆生宴上,带刀上堂,还有他身上的那股子血腥味。   “咳咳……”   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用词,夏青昔缓缓开口,“我想……明月姑娘是对顾大人有些误会的……”   “哦?那既然顾大人不似我说的这般冷酷无情。”   天呐!姑娘你会错意了!我是想说顾夜尘那厮何止冷淡,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夏青昔急着想开口解释,明月却依旧说着,“那就麻烦夏小姐了。金银珠宝对我也的确是没有一点吸引力,字画佳琴这些虽卖了许多,但我这院里也还是多得快要堆不下,抛开个这些,我也就是想瞧些个新鲜玩意。”   一句话没噎在喉间,明月依旧眉眼带着些柔,“夏小姐有心了,待我看了顾大人的女装,乐呵就够,自然也就算应下了此事的。”   我只是要借你名气赚赚钱,你却是想要我的命!   夏青昔无奈,这哪是一句乐呵能解释的事,真要她做到了,天都要下红雨了!可面上却依旧得带着笑。   “明月姑娘……好雅兴,青昔,定当是竭尽全力的。”   “那我等着夏姑娘叫我去看。”   眼里带着精亮的光,夏青昔瞧着却是苦不堪言,“好,那青昔就不打扰姑娘了。”   “好,我让丫头送送你。”   “青昔谢过姑娘好意,但却是不必了,我们认得路!”   也不再客气着,两人道别后夏青昔便带着早已看呆了的阿寻出了揽月阁。   “青昔姐……你真的要去?”   “我……我还是先买东西送去赫连府和木家吧……”   夏青昔无奈叹气,领着阿寻比着府里管家开出的单子买了礼,便朝着木府走去。   这一去到还省了事,丫鬟引着夏青昔和阿寻过去,却发现赫连钰也在。   “总算是遇到见好事了!”   看见赫连钰那身花花绿绿的大衣裳,夏青昔感动得都要流泪了。   “嗯?见到我这样高兴?”   赫连钰没个正形,拉着夏青昔坐下,便给她倒了杯茶。   一看到茶夏青昔就没好气,顿时便失去了喝它的兴致。   “高兴你个大头鬼,你一天穿得姹紫嫣红的,春香院的姑娘都没你这样风骚!”   自打夏青昔来了秦府,三人几乎是天天见着,久了说话间也就没了以前的生疏客气。   木槿云听着夏青昔说得这样的实诚,一眼看去,到真觉得是如此,不由得笑了起来。   看着木槿云和阿寻笑得欢快,平白被说到的赫连钰不由得瘪起来嘴,“亏我还说近日京中不安全,一会送你们回去呢!” 第56章 见此良人 欲上青天?陆   最后抵不住口渴的夏青昔还是抬起了茶杯,却被赫连钰这句话吸引了过去,“有发生什么吗?我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知道?”   老神在在地也倒了杯茶,赫连钰斜眼看向了夏青昔,随后便说了起来。   “你在府里躺了半个月,不是吃就是睡,过得跟猪一样,能知道些什么啊?”   也是个记仇的,赫连钰说着,还不忘打击报复夏青昔。   抿嘴翻了个白眼,夏青昔伸手就揪上了他耳朵,“别废话,快说!”   看着赫连钰叫痛的样子,以及夏青昔一脸的凶相,也是晓得此事的木槿云笑着,便起身要去厨房里,“我去看眼桂花糖蒸栗粉糕,估摸着也该好了,给青昔尝尝。”   “喂!不公平啊!我原先央了槿云你好久也不肯给我吃,但现在青昔一来你就愿了!不公平!”   “也不看看你之前吃了我多少芙蓉酥!小心吃坏肚子!”   木槿云佯怒着嗔了赫连钰一声,随后起身离开。   而这边夏青昔听完两人对话,抬手便轻拍上了赫连钰的脑袋,“还敢有怨言了!”   阿寻乖巧坐着,只柔柔地笑着看两人闹。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来给我听听!”   赫连钰不敢还手,只能一幅可怜样地揉揉自己脑袋,然后开始说起。   “京城里已经莫名其妙地失踪两个姑娘了。”   以前夏青昔便爱寻个茶馆酒楼,然后混进去听各种稀奇刺激的故事。   如今才听赫连钰起了个头,夏青昔便确定是自己爱听的了。   “第一个姑娘是在自己闺房里消失的,大晚上的门窗皆锁。丫鬟些也是在外面守着夜,可是第二天一打开房门,人就这样活生生地不见了!你说稀奇不稀奇!”   夏青昔听完皱眉,“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姑娘是叫杜月盈,是最近才富起来的一家人,他爹爹有意想让自己儿子进官场,所以杜月盈还因此要嫁去给那左尹史,不过杜月盈那哥哥可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赫连钰一说起来就没个完,还想要再继续说说杜月盈那奇葩的哥哥,夏青昔却是瞪眼看向了他,“说重点!”   “咳咳!”   也意识到自己扯远了,赫连钰轻咳一声,又继续说起了这件事来。   “说起这个就更邪乎了!大晚上的,杜府里有个小丫鬟看见杜月盈一人嘀嘀咕咕地往外走,好似在和谁说话,但她身边却又空无一人。”   赫连钰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得绘声绘色。   “那天雨又下得大,电闪雷鸣的,可把那小丫鬟给吓傻了!等那小丫鬟被吓得屁滚尿流地去报告了她们老爷,再回来时那杜月盈都早走得无影无踪了。”   “这般有意思?”   夏青昔单手撑颚,眼里亮晶晶的。   “哪有意思了?虽失踪的都是待嫁女子,可青昔也是该注意点的。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恰巧木槿云领着丫鬟端来了精致的点心。   夏青昔与赫连钰便已冲了过去开始抢起糕点来。   “你们两个给阿寻留点!”   阿寻只一直在旁乖巧坐着,看得木槿云心里软得紧。   “好好好!一定留的!”   两人随口应着,糕点却被抢得满天飞。 第57章 见此良人 欲上青天?柒   赫连钰哈着被撅得发红的食指,赞叹不已地啧啧了半天。   “要是真能让那厮换上女装,别的不说,我认你做大哥好不好!”   赫连钰抖着腿,空闲的那只手拍得大腿直作响。   “我只要那种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结拜。”   因为黄泉路上好有人陪!   讪讪一笑,赫连钰得意地从袖中又摸出了块糕点吃起来,“还是算了吧,青昔兄,我会替你照顾好家人的!”   “你什么时候藏的!你这个花孔雀耍赖皮!”   夏青昔看着赫连钰吃得香,只觉得口水流了个满嘴。   “哈哈,反正你马上也要离开了,吃了也是浪费。”   夏青昔听完气得脑门发黑,丢了个白眼给他就要走。   “吃撑死你算了,我去想办法让顾夜尘穿裙子去了!”   说得咬牙切齿。   赫连钰望着夏青昔走去的背影,只觉得有股“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槿云,我们一会要去给青昔收个尸嘛?好歹她和我也是兄弟一场。”   “没个正形!乖乖吃你点心!”   “没了,还要!”   “唉……你这样吃……算了,先消消食,一会再给你弄……”   “好!那我去打会拳!”   夏青昔不知道在自己走后赫连钰又混了叠如意糕吃,不然真的就要气得跳墙了。   夏青昔去到顾府的时候,管家说顾夜尘在书房。   听完,提了两坛子酒的夏青昔有点进退两难。   人家在认真办案,她却一门心思地想要哄骗人家穿女装。   正为自己这点小心思而感到羞耻的时候,夏青昔却想到了那似流水的金钱哗哗朝自己涌过来的场景。还有安淇笑得甜甜的,叫自己阿姐的样子。   “不怕!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   一鼓作气,夏青昔想着,提着那酒跑得飞快,踩得石阶噔噔作响。   “咳咳……”夏青昔放下坛酒在地上,随后伸手去敲了敲门,“顾大人,我是夏青昔,嗯……我是来给你道谢的……那天你……”   “嘭!”   原本放着的那坛酒碎了一地,夏青昔看着,顿时惊得下巴都要收不回来了。   “我……”   这可是她忍痛花了二十文钱买来的!   原本就指望着能用它把顾夜尘放到的,可现在……   看着夏青昔那惊得丑呼呼的脸,顾夜尘皱眉。   “去地窖取瓶赔她。”   随手指了个门外守着的丫鬟,顾夜尘说完又回去继续处理案子。   “哈哈……上次被打,多亏了大人及时出现……”   提着仅剩的酒跟着进了书房,夏青昔尽量让自己笑得有诚意一点。   “要谢找秦老。”   很显然,此笑容并未打动忙于工作的顾夜尘。   “咳,这就是老爷子让我来的!”   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夏青昔已利落地放下了酒坛。   “你是真的没闻到那股豆渣味?”   “嗯?”   豆渣?   “大人是想喝豆汁?”   “我是指你的脑袋。”   什么玩意!居然骂自己脑袋里是豆渣!   刚要开口,那丫鬟便送来了瓶酒放在夏青昔那瓶的旁边。   嗯……   看着那两瓶酒,夏青昔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58章 见此良人 欲上青天?捌   来了秦府这么久,夏青昔除了发现顾夜尘没有表面上看着那样畜牲以外,还发现自己已熟练地掌握了不断丢脸的技艺。   “呵呵……大人,我突然想起还有急事,先走了啊!”   一坛子三十文的酒,能是秦老爷子叫来送谢礼的吗?   你是猪啊夏青昔!   走得飞快,夏青昔抱起酒就跑,最后连个礼貌的笑都没能笑出来。   等夏青昔出了顾府,才发现自己抱错了酒。顿时脸就绿了下来,这下那厮又有说的了!   再次回到揽月阁,这次那小姑娘没再拦她,直接给放了进去。   弯弯绕绕地照着记忆走到明月的院子,夏青昔抱着酒就直接走了进去。   一番丢脸的事说完,夏青昔的脸色就仿佛咽了苍蝇一样。   “噗嗤!”明月看着听着,没加掩饰的就笑了起来,花枝乱颤。   “真真的是有趣。”   “所以,恕青昔无法完成此任务了,毕竟这事过后,那厮肯定对我一心的戒备,不好下手。”   还有着其它的想法,只不过开个茶楼,偶尔请明月去小坐一会,这是最佳的。   但若真做不了,换个也是行的。没必要把命搭进去了。   微微叹气,夏青昔在明月带着诧异的眼神里抱酒起身,这酒可是她花三十文和一张脸换来的,来之不易,不能丢了。   刚要行礼告辞,明月却是笑了起来。   “我原本也没真想让你去做成此事的。这只不过是我找的借口,想让你知难而退罢了,但明月想不到,夏小姐竟是这般老实的。”   “嗯?!”   夏青昔泪目,所以,像明月这般人的心思,都是这般难以捉摸的吗?   这也得亏是自己没有得手了,不然事后,还不得被顾夜尘给杀了!   心里有苦,可夏青昔却依旧得面带微笑,“明月姑娘,可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啊!说话也让人难能辨出真假……”   “哈哈……戏子入画,端的是几分真几分假,连开唱之人都不知,更何况是旁人……”   明月的眼里分明是有着落寞的,可再抬眸,却只剩了云淡风轻。   “茶馆开了叫我就行。”   “我……”   “能与夏小姐结识,明月也是很开心的。”   “哈哈,那这酒送你喝了!放心!是从顾夜尘那顺过来的,绝对是好酒!”   聪明的人不会多问。   初始,且对方也无意说,夏青昔也只当作没看见那神色转变的过程,笑得开心。   “不必了。希望夏小姐能永远似这般笑得开朗。”   明月嘴角轻抿着,眉眼温柔。   “那就借明月姑娘吉言了。”   想着明月或许是受旧事影响而发出感慨,夏青昔也客套着回话,说完,相互道别后便抱着自己的酒走得心满意足。   没想过事情发生得会比想象的还要顺利上许多。   夏青昔抱着酒坛一路走得开心,顺便又买了好几包桂花糖和几串糖葫芦送去给回了铁衣馆的阿寻吃。   但是这高兴并没能持续多久,因为走了一段时间后夏青昔才发现,这个酒坛的重量,其实并不轻巧。   刚刚有喜悦撑着并没什么感觉,但眼下,却只能凭着口气吊着走了。   生活不易,骗人好难啊! 第59章 见此良人 欲上青天?玖   阴雨连绵了好几日,欲上青天开业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放晴。   天蓝得仿佛要滴水,没有一片云。   秦老爷子再次将所有人聚齐的时候。提议许多,有弄酒楼的,弄商铺的,弄胭脂铺的,回答五花八门。但最后阁楼还是交给了夏青昔去全权安排。   白墙一敲,再建了个玄青色长柱,绛红色的阑干。   茶色檀木桌上放着或点梅或画兰的白瓷瓶,里面注了清水,插着几枝应季的花。   交工的时候夏青昔瞧着甚是满意,最后秦老爷子题了个欲上青天的牌匾便算完工。只等着过几日挑的吉日一到,便可开门迎客了。   这几日夏青昔等得焦急,因为想要给秦老爷子提安淇的事,还得等最后见了结果才好依功邀赏。   虽然明摆着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真到了要开张的时候,夏青昔还是激动得出了身汗。   秦老爷子事务繁忙,自是不会亲临到场,所以最后来的也只有阿寻和赫连钰以及木槿云。   三人陪着她忙前跑后,可最后临了关键时刻,还是出了错。   依旧俗,牌匾是得到了吉时前一柱香时才能被挂上去的,然后用红布遮着,待到了最后鞭炮齐放,红布才能被摘下。   赫连钰忙里偷闲,拿着糕点便随便钻进了间屋里闲坐着吃起来。   “我记得是在这的!快找找!”   是夏青昔那个母老虎!要是被她逮到我在偷懒,肯定打死我!   赫连钰听见屋外传来夏青昔的声音,慌慌张张地起身要躲,却是碰碎了一地的玻璃。   “谁!”   推门而入,夏青昔就看到了被吓得呆若木鸡的赫连钰,“哈哈……青昔……你听我……说……啊!”   所有的解释最后化作了一声惨叫。   夏青昔抬腿就踢去,赫连钰见此吓得随手扯过来块板子就挡在身前。   “你拿的是什么!”   夏青昔大吼,跟在后面的小丫鬟吓呆,最后是赫连钰痛彻心扉的呐喊尖叫。   木槿云和阿寻依旧在忙着,赫连钰被揪去站墙角,夏青昔急得团团转。   香灰殆尽,夏青昔看得快要抓狂。   “来了来了!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出来了!”   欲上青天的王管事满脸红,一头汗地拿着牌匾小跑而来。   夏青昔接过去后差点没放声大笑起来,可当她望着那空空如也的木匾时,顿时想痛哭流涕的心情油然而生。   “老爷子现在在哪呢?”   看着夏青昔欲哭无泪的表情,王管事简直不忍心开口,“今早刚南下。”   “天要亡我啊!”   “备笔墨。”   夏青昔刚仰天呐喊完,身后就传来了顾夜尘冷凌的独特声线。   “嗯?你怎么来了?”   记得当时送柬帖的时候,顾夜尘可是当面拒绝了她的,只一字就把人回绝得死死的了,忙。   所以眼下顾夜尘能出现,夏青昔是很惊讶的。   “秦老说你这里不行,让我过来看着。”   指了指脑袋,顾夜尘面无表情的说着这番话,让夏青昔很是窝火,可又不敢发作,只能乖乖地去寻了笔墨来。 第60章 见此良人 欲上青天?拾   “磨墨。”   真当自己是少爷了!   夏青昔翻白眼,可当看着那冒着幽幽青烟的燃香时,也只能乖巧地接过了墨棒。   一手端砚,一手磨墨,夏青昔好奇地歪着头去看顾夜尘的字迹如何。   虽若深究的她是不懂这些个东西的,可若是只单单地去看外形,她也是分辨得出区别来的。   秦老爷子的字她见过。   笔走龙蛇地写着,左隆右盘似春日惊雷,面上看似是朴实无华的,可实则里却是内藏乾坤。   不管是观其笔墨的浓淡,还是看其字迹的辗转,笔锋毕露间,皆是气象万千。   那是看过沧桑变化后的心如止水,是千帆过尽后的海纳百川。   但凡是阅历不够之人,模仿佳者也只能写出其形,而不能得其精髓。   一边巴望着顾夜尘能写出,一边又等着看他出丑。   心里矛盾着,夏青昔却是眼睁睁地看着顾夜尘那修长有力的手握着璃玉毛笔写得一气呵成。   将那欲上青天四字写完的过程里,蘸墨落笔之间是没有一丝迟疑的,转换自如。   就真如他自己所说那般,与老爷子的字迹看着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我的天!”夏青昔看完惊掉了下巴。   一瞬的手滑,端着的砚台就这样劈头盖脸地要朝着顾夜尘的头砸去。   完了!这下要被我打成痴呆了!   还没从顾夜尘带给她的震惊里走出来,夏青昔又马上看傻了眼。   夏青昔愣住,顾夜尘却是眼疾手快地避开了带着黑墨飞溅的砚台,但虽如此,却依旧没能逃过落一身墨的结局。   “对……对不住啊!我……”   夏青昔的话没能说完,顾夜尘带着看傻子的目光望了眼她的头,只一眼后,便蹙眉离开了。   “青昔姐,时间要到了!快来啊!”   没能待夏青昔再做补救,阿寻就跑得慌慌张张地进来。   赫连钰听见,默默地从墙角探出了个头,眼巴巴地好好望着。   “花孔雀你还不出来是要等我去请你啊!”   对面木槿云朝自己这里走来,尽现温柔儒雅。   不用说,夏青昔也是知道对方要说什么的了,于是扯着嗓子就没好气地叫了赫连钰一声。   “嗯……来了!”   语气里带了局促,夏青昔听见无奈地想笑,木槿云便已朝她笑了起来,是和顺有礼。   几人朝外走去,赫连钰因为刚刚办了错事,所以不敢靠着夏青昔走,于是只敢乖巧如兔地跟在木槿云身后。   “咦!小白面你终于来了!”   刚出了门,便见白洛,赫连钰顿时便展了气势,雄赳赳地朝白洛跑去。   “啧啧……真怀疑他是不是天天躲地窖里了,越长越白!还要不要人活了!”   杂役们在搬梯子,夏青昔抱着那黑牌看着在阳光下白得刺眼的白洛。   赫连钰勾着白洛的肩走来,说得兴致勃勃,一扫刚才的不快与阴霾。   将匾挂好,有画师已摆了桌椅。长案上放有朱砂所制的红,青臛制成的青,以及各式的颜色。   开张那日请画师作画,也是讨个吉利。   吉时还有一柱香,挂在木匾上的红绸幽然垂着,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散在人身上,围观的人群沸沸扬扬。   木槿云笑得眉眼柔柔,双手却依旧规矩的交握在身前。旁边站着的赫连钰不知在说些什么,笑得张扬露牙,右手勾得白洛不得不淡笑着轻轻俯身弯腰。   再过去是为图喜庆穿了一身银纹红衣的夏青昔,笑得眯了眼,拉着一脸不情愿的顾夜尘靠过来,却被他皱眉嫌弃地看向了自己被扯住的衣袖。   最后是笑得腼腆害羞的阿寻怯怯地在望着远方。   风扬起,身后的红布随风扬,欲上青天四字露出,惊得众人惊叫连连,乱作一团地伸手去抓。   那年花正好,少年最是不知愁。 第61章 子兮子兮 大难不死?壹   欲上青天开张的时候,虽还未到吉时红绸便被风吹飞,看着虽不吉利了,但实则上却是依旧没能有什么影响。   因为后来明月出现,一身白衣胜雪却也比不上如凝脂的玉肌,红唇黑发,背影纤纤,脚铃勾人。   要不是因为身边护着的都是身形彪实的壮汉,明月一早就得被疯狂的众人挤得不知到哪去了。   轻叹口气,夏青昔暗暗庆幸这明月也不必常来楼里,不然得踩死许多人啊。   被迎上阶后,明月清嗓开口说了几句祝福欲上青天能够红红火火的客套话后,并如约当面许诺,日后会不定时到欲上青天小坐。   一番话也就最后一句说得人热血沸腾了。   场面一度失控,夏青昔捂着耳朵让明月先上了最顶楼去休息,随后才敢锣鼓一敲,喊了声开张。   因为全是夏青昔自己在打点着,而因为又是第一次,所以虽知道人会来许多,却也没想到会这样爆满。   于是店里人手不够,赫连钰们便成功的被夏青昔拉去当了帮手。   以至于后面来者见端茶倒水送果子糕点的是长公主府独子,将军府独子,木府独女……等等,秋毫司监司也在……   于是,许多人被吓退,阁楼里看着顿时清爽了许多。   开张时间定下来是每日四个时辰,但因为是第一天,所以便早放了店铺里的人回去。   明月下楼与众人告辞,来时风雅从容,走时也依旧淡然安稳。   “呼!真不是人干的活!”   夏青昔累得趴在桌上,叫了王管事明日再招几个人来。   木槿云却是看着笑的,“账本还没对呢,快来我教你。”   “算了!多学点东西也好!”   夏青昔挣扎着起身,赫连钰在旁看着却是笑得开心。   一把拧上对方耳朵,笑声顿时就变成了求饶。   大门大户的姑娘家们将来也几乎都是嫁到门当户对的家族里去做正室的。   所以算账这门工夫,自是要学,毕竟嫁人随夫,是得帮衬着自己丈夫的。   夏青昔撑着头细心听着,阿寻也被揪过去在一旁红着脸听。   剩了赫连钰几个男子在旁无聊的坐着,最后闲得划拳喝起了酒。   赫连钰划不过顾夜尘两人,喝了一肚子酒,看着就像显怀了一般。   “别人都是大吃一斤,我……我这是大喝一斤啊我……”   喝得胡言乱语,夏青昔看着只觉得好笑。   木槿云瞧了,却是只心疼地上去替他擦拭起衣服来。   “青昔,那我就先送他回去了啊。”   几人来时的马车连带着车夫都还在原处停着。   夏青昔点头,随即看向了白洛,“太白你和阿寻顺路,你送她回去吧,我一会核算好账本再走。”   方法是学会了,可事情还未做完,夏青昔头疼。   白洛对自己的这个新称呼不置可否。   太白金星……比起赫连钰的小白面,也还算好吧。   应了此事,白洛嘱咐了她几句又同顾夜尘道别后,便和阿寻出了欲上青天。   临了要上马车,阿寻才涨红了张脸,垂头结结巴巴地看着脚尖开口。   “那……那个,我好像在哪见过白公子……” 第62章 子兮子兮 大难不死?贰   更深露重,黑夜里四处蒙雾,只余了各家各户的檐下挂了闪着微弱光芒的灯笼。   更夫打更,每敲三下锣,便会高声喊句,“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大门禁闭,像极了在黑夜里悄悄潜伏着的恶鬼,只等着你放松警惕,便一口将你拖入那万劫不复的地狱。   黑云密布似厚纱遮月,偶尔透下来的光照不清世间万物,看着也只会带来更多的猜测与恐惧。   一敲一响,更夫高唱,远处巷子里却传来了女子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饶是打更的人本就胆大,可眼下听着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凄凉绝望的叫喊,他也只觉得后背爬上了凉意。   犹豫不前着,更夫咽了下唾沫,随后回身望去,却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披头散发着,那被血凝成了一块一块的发遮住了被挖去眼珠的血窟窿,可另一只眼充血,里面却全是泪水与害怕。   “救我!救我!”   手胡乱抓着,最后扣住了青石砖的缝隙,后面扯着她走的人察觉到古怪,回头看清楚后,手起刀落,那只抓着石板的手就留在了那里。   痛不欲生的女子叫不出声来,因为她的喉咙已被斩断。   更夫吓得腿软,颤抖着想要跑,最后却只见了一抹银光闪现,于是身首异处。   次日清晨,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叫卖声和讨价声此起彼伏。   原先满是血腥味的街道早在来人前便已被清理过,剩余的淡淡血腥味,也早已在清晨升起的第一道曦光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安然无恙。   阿寻找过来的时候,夏青昔正在和秦老爷子说安淇的事情。   “爷爷,那次赫连钰救了我,爷爷便让我过去表示谢意。可是青昔在榕城的时候,曾有幸被一位小少年救了一命。爷爷教导我们要知恩图报,那,青昔是否可以向爷爷寻求帮助,找到那位小少年,然后,好好表达一下我的感激之情呢?”   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秦老爷子也没拒绝她,只笑着看了她一会,才松了口让她去找管家。   “管家,这个孩子对我有恩,劳烦您老替我去寻一寻了!”   夏青昔接过丫鬟送来的纸笔便描画出了夏安淇的模样,放了笔后又再细细打量了许久才肯开口,“他齐我肩,皮肤白皙,身材瘦小。”   “拜托您了!”将画纸放好,夏青昔的眼里压着泪花。   她终于,可以找她的安淇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吃得饱不饱,会不会想自己。   “小姐放心,我一定办好。”   管家缓缓开口,语气里却全是真诚,秦老爷子放的话,他又怎会不办好呢?   谢过管家后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夏青昔才出门去找了一直在门外等着自己的阿寻。   一张小脸激动得通红,要不是有性子压着,阿寻估计都要跳起来了。   “青昔姐我给你说!白公子居然认识六幺七诶!我昨天终于见到他了!他又变得更厉害了!我好开心啊!”   夏青昔听着,刚开始还有些迷茫,最后却是听懂了一切。   阿寻应该是找到了他一直想找的男生了。   “怎么会叫这个名字啊?”   还带着轻微鼻音,夏青昔配合地听着阿寻说,最后适时地发问。   “因为他是……”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欲上青天出事了!”   欲上青天的王管事赶得慌里慌张,夏青昔听了忙过去扶住要跌倒的人,然后让他顺气慢慢说。 第63章 子兮子兮 大难不死?叁   烈火燃着,在太阳的照耀下散出阵阵肉眼可见的热浪。   热气翻腾入肺腑,浓烟滚滚,呛得人呼吸不过来。   今日有风,吹得火星四处游跳着。   到处飞溅的火星子不知落在哪家屋顶,借势在风里摇得张牙舞爪。   巷子里的人四处奔走着,孩子高声喊着走水,大人提着能用的东西打了水就朝着染了火的地方跑去。   一切乱中有序。   很显然,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了。   欲上青天是被无辜牵连进去的,乱跳的火星落上了房顶,最后,也在风力下变成了散播火苗的帮凶。   夏青昔也跟着救起了火。   果然倒霉,那天也是被风吹走了红绸。   前面提着水桶的少年满脸灰,左手累得抖成一团,随后换了右手又继续提。   夏青昔跑得着急,也没忘提醒那少年,“提不动就赶紧去找大人救火,不要勉强自己。”   少年听着似觉得有道理,放了水桶便跑了出去。   巷子虽不是处在什么繁华的地段,但是很快也惊动了官府来,人多力量大,虽也殃及了许多房屋,但所幸最后也还是扑灭了所有的火。   看着也是一脸灰的顾夜尘,夏青昔笑得开心,“顾大人怎么有空来救火了,不应该是坐在书房里看那些个案子的嘛?”   “在附近办事,听见动静就来了。”   半掀眼皮,瞟了夏青昔一眼,顾夜尘抬手擦灰。   “看不出像顾大人你这样的人还挺热心肠。”   “所以我是只适合杀人?”   “没没没!大人误会了,只是以前对大人你抱了偏见,所以看着很恐怖,但是相处下来,我发现大人其实也就是看着冷了些。”   至少比某些欺软怕硬又为非作歹的高官好多了。   顾夜尘懒得去听夏青昔说这些没有任何用的话。   刚要转身离开,却听见了个妇人跑得颤巍巍,指着远处道,“那边还有处小屋的火没灭!我孙子,还在里面!”   原先所有人都忙着在这边扑火,老妇人虽提不了水,却也是四处找人帮忙救火的。   留了小孙儿在家,哪里晓得,再回去时,却之见了火光冲天。   顾夜尘听完眉心一动,一言未发只顺着所指的方向快速跑去。   人群还未散完,不管是忙着哭自己家烧了多少东西的,还是庆幸火未烧到自家屋顶的,在听了那妇人的话后,又都赶紧忙活了起来。   打了桶水,夏青昔也提着连忙跑了过去。   夏青昔刚到时,顾夜尘已脱下了外衣,见她提了桶水来,二话不说把衣服往水里一浸,提出来将自己裹住便冲了进去。   火烧得噼里作响的声音里夹杂了孩子微弱的哭声。   听着,已撑不了多久了。   夏青昔也没敢留着,拿了桶便继续去打水,后面的人提着水陆陆续续地来灭火,可因一直未顾及到,火势早就大得冲天。   不断洒过去的水也只能算得上是杯水车薪,起不了作用。   木材被烧焦,脆得风一带就断掉,带着上层的木材一起轰然倒下。   出口被大火完全挡住。   刚又提了桶水来的夏青昔听着那声响,只觉得心都要揪到一块去了。   放了水桶,抬眸看着那滔天火焰,夏青昔气得浑身发抖,“你奶奶的!是非得要闹出人命来才开心吗!”   那原先来求救的老妇人哭成团泥,软到在地。   房屋在火力下势若兵败如山倒,声声倒塌声传入众人耳。   没救了。 第64章 子兮子兮 大难不死?肆   “大家快别看着了!快来救人啊!”   夏青昔突然提了水就朝着另一边跑去,那里堆了些木头,虽看上去没有很结实,但眼下,也总比什么都做不了的好!   众人看着,也大致是明白了她的意图,于是也都跟着拿了水跑过去。   将所有木头浇湿,夏青昔带着众人便朝着依旧火势不减的房子跑去。   “顾夜尘!你听得到吗?”   湿答答的木头顶着那摇摇欲坠的一切。   夏青昔得不到回应,耳里只有房屋被烧得痛苦惨叫的噼里啪啦声。   将木盆举起浇了自己一身水,夏青昔作势就要冲进去。   “不可!你个姑娘家的!还是让我们去吧!”   被身后看着忠厚老实的男子一把抓住,夏青昔焦急的皱眉回头,“我也不想去阎王那里转一圈,但房屋烧得几乎塌完,现下里面空间肯定狭窄,所以才该我进去!”   “但你是个女儿家,若力气不够……”   回身看了眼男子还算结实的身体,夏青昔这次没再让他说完,也没再让他拦住自己,一边说着,便已冲进了火里。   “男子身形本就比女子要高大些许,所以你行动起来没我灵活。而且我习过武,身手不在兄弟之下。所以谢谢小兄弟的关心了!你就在外面带着大伙帮我撑着那些木头,好让我们能平安出来吧!”   其实按顾夜尘的身手,本能早将孩子带出的。   只是那孩子被卡在了一个洞里,顾夜尘下不去,孩子又自己爬不上来。   那洞口材料过于坚硬,赤手空拳,难能打开。   所以夏青昔找到顾夜尘的时候,他正在徒手弄着那洞口。   屋里可用的东西要不早就烧完了,要不就是滚烫得能将人的皮肉烫下来,相较之下那洞口摸起来,温度还算能接受。   手上被烫得发出微弱的滋滋声,顾夜尘却依旧没打算放弃那孩子。   “我来吧!”   赶来时见两人都还活着,夏青昔总算松了口气。   看了眼自己弄大了些的洞口,顾夜尘也没啰嗦,闪开身便让夏青昔钻了进去。   孩子已被吓傻,连一开始的哭泣都给忘了。   眼下只裹着顾夜尘的外衣,呆呆看向夏青昔,然后眼眶红红地吸了下鼻子。   摸着那几乎被热气蒸干的衣服,夏青昔果断脱下外套包住了孩子,并将他向上抱着递出去。   外面的顾夜尘伸手去抱孩子,夏青昔却看到了房梁掉落,带着团火光在自己的眼里逐渐放大。   “顾夜尘快躲开!”   “嘭!”   烧得焦黑的木砸上顾夜尘穿着黑色中衣的背,细碎的火花跳溅,他只硬生生地撑着。   下面,是一脸呆住的夏青昔和做不出任何反应的孩子。   “你是想我死吗!”   顾夜尘冒着汗,额上青劲爆起。   夏青昔才连忙递了手上去,抓着顾夜尘的手臂爬出了洞口。   已经不敢碰到他的手掌了,那上面全是水泡和血水,红得怕人。   等三人逃出来,那在外面咬牙撑着木头的汉子们才松了口气,刚脱手,房屋便塌成了一片。   劫后余生。   还活着。 第65章 子兮子兮 大难不死?伍   死里逃生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那孩子直到被抱出来后,看到了自己的奶奶,才放声大哭起来。   夏青昔看着只觉得欣慰得想笑,却在回头去看顾夜尘的时候,看到了他额角的汗水。   手掌还是红得厉害,轻微且持续地颤抖着。   夏青昔见他依旧不动声色地忍着痛,再去看他的后背时却是吓得差点叫出来。   被烧到的伤口最外围已带了焦黑的样子,里面的肉被烧得模糊,还冒着热气。   “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去医馆啊!”   夏青昔喊得咬牙切齿,顾夜尘却只回过头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帮我找件衣服,我自己回府处理。”   “你奶奶的!你还真不把自己当人看啊!”   夏青昔才刚刚火气大的骂完,就看到了顾夜尘那冷得能射出冰刀来的眼神,于是气势瞬间就低了下去。   正当夏青昔觉得尴尬的时候,阿寻便从欲上青天的方向跑了过来。   “青昔姐!”   说话声戛然而止,然后夏青昔看到了阿寻目瞪口呆的表情。   低头去看了眼,夏青昔望着现在穿了身中衣的自己,刚要安慰没事,还有顾夜尘陪着丢脸的时候。却看到了迎面跑来的叶文。   “大人!我来了!”   抱着衣服跑得飞快,夏青昔此刻看着却只觉得夏日的风吹着也好冷。   衣服被突然丢到自己怀里,夏青昔错愕,看过去的时候已只见了顾夜尘的背影。   眼下也是不好拒绝的,夏青昔将衣服胡乱套上,就见原先拦下自己的男子已朝自己走了过来,“姑娘好胆识。”   “这位兄弟也不差。”   夏青昔行礼,对方便自报了姓名。   “原来是杨兄啊,在下夏青昔。”   听着对方念出杨大虎这三字的时候,夏青昔不由得感叹一句果然是人如其名。   见对方还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夏青昔心里惦记着自家阁楼,只能先行打断了。   “青昔现下还有要事需做,待改日得了空,再与杨兄好好一叙。”   杨大虎也没再说什么,于是两人规矩地行礼过后,夏青昔便急急忙忙地跑回了欲上青天。   所幸损失不大,只被烧了最顶层,往下的三层都安然无恙。   松了口气,夏青昔觉得也还好,至少没有一把火给她全烧干净了。   开业第一天到是赚了不少钱,可夏青昔还没能把它捂热和,就要拿出来去修顶楼了。   “修了屋子后的钱留着点周转,其余的就拿去给街坊四邻吧!特别是最后这家,全没了。”   “好的,小姐。”   钱也不是自己的,王管事也只管领了命的去做事。   经历了这场火灾,欲上青天自然而然地被闭门修了好几日才得以再开张。   重新修过的最顶层,样式看着和原来无任何异样,只除了漆是刚染上去的,所以还带着未经风吹日晒的崭新。   而那块见证了一场烟熏火燎的牌匾,也依旧牢牢地还挂在楼前,静静地看着平日巷子里的孩童嬉闹奔跑,以及各色的人来人往。 第66章 如此良人 后福在此?壹   虽遭了场大火,可重建之后欲上青天的生意也依旧兴隆着。   夏青昔在院里待了好几日,因心里挂念着安淇,也经常被梦魇缠身,不能安睡。   后来阿寻又上了趟万民寺,去替她求来了香囊。   枕着那香囊后睡得到是安稳,可醒了却依旧不得安心。   这日夏青昔起了个早在院里舞起了剑,一身白色劲装带着道冷光在翠绿里舞得蹁跹,却挥剑带劲,出手有力。   看得一旁虽早已习惯了的丫鬟下人们依旧目不转睛。   “青昔姐!你要找的人有消息了!”   阿寻面带喜色,跑得鼻尖也浸了层薄汗。   来找夏青昔玩时半路遇到了秦府的管家,得知了这个好消息,阿寻便开心得赶紧跑了过来。   眼里放光,夏青昔听见已收了剑,带起一地的翠叶奔向阿寻,“快带我去!”   可怜的阿寻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被拖着狂奔了起来。   东集市里人流如织,四处可见带着丫鬟的小姐和领着跟班的少爷。   也亏着夏青昔手里提了把剑,所以到也一路顺畅无阻。   “小四!”见到那被安排在店里,此刻正吃得狼吞虎咽的乞丐,夏青昔不禁惊呼出声来。   “你见到小淇了?他在哪?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生病?”   不待塞了一嘴的乞丐小四反应过来,夏青昔已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   灌了杯水囫囵着吞下口中食物,小四才瞪眼望着夏青昔,连说了好几个我也没理清楚到底是要先问她现在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还是该先回答那一连贯的问题。   看到旁边站着的阿寻,小四到底也是机灵着先压下了心中疑惑。   “小淇被敌军发现后伤了一刀在手上。不过幸好有个长得跟神仙似的男子及时救下了他。我一时慌乱,对方也走得匆忙,所以就没能跟上去,不过从口音和打扮看来,是京中人士。”   听见小淇被伤,夏青昔急得差点毁了刚从小四嘴边接过的茶杯,但最后见也算有了个看着不差的归宿,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谨慎起见,避开了阿寻后,夏青昔才将所有的事情原委都向小四说明。   “待我找到小淇便会离开秦府。我还记得当初齐老头还说等存点钱,翻过年去就带着你们一边乞讨一边去看沿途风景。”   提起死在战火里的齐老头,夏青昔有点难受。   “早知道以前也该对他好点的,以前不懂事,拆了他那么多家当……”   “他说他这一生也活够了……他死的时候很安详,就是遗憾没能早点知道青昔姐是打算离开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不然就不该拿你钱的。”   小四说着忍不住呜咽起来,夏青昔在一旁看着心里难受,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有人从巷子口路过,小四胡乱擦去泪水后便作揖拜谢。   “如今这也算得上是件好事,我还得回去安顿小七小八,就不多说了,现如今这样被人见着了也不好,青昔姐你自己多加小心。”   只恨自己平时不爱戴那些个叮当作响的首饰,所以此刻也拿不出些值钱物来。   夏青昔避开那一拜后连连摆手,“近日你们就住在原地吧,到时候我拿些银钱出来。”   也出来了许久,夏青昔不放心地嘱托了小四几句,随后便带着阿寻回去了。 第67章 如此良人 后福在此?贰   空气里带着潮意,但所幸京城的天气还算爽朗,不似榕城那般湿答答的。   王耀祖家现在已闹翻了天。   因为王耀祖的父亲王昌友不仅丢了个小妾,连他的女儿也跟着失踪了。   已经两夜了!   满打满算着已快失踪了两日,最近京中待嫁少女失踪闹得沸沸扬扬的。   因着前面失踪的两名都是订了婚约的女子,所以王昌友也就没有怎么注意,可哪里知道,他这一放松,却是赔了小妾又折女儿。   这让他怎么能咽得下心中的那股子气。   又气又急,王昌友摔了家里许多东西。   骂骂咧咧着说等找出了那人,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王耀祖连带着被那怒火波及,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京中流言不断,有说是喜鹊的鬼魂回来报复的,也有说是恶鬼出来吃人。   各种版本都有,可所有人的惶惶不安却是都统一着的,街道上已再寻不到女子的身影,不管是已嫁作人妇的,还是待字闺中的。   就连着夏青昔想要出去找小四的事情也被耽搁了下来。   心里闷得慌,夏青昔只能坐在院子里把弄她的弓弩。   “嗒!嗒!”   有石块落在身旁,夏青昔不解抬头,却见了赫连钰依旧是一身的花衣裳坐在墙头。   笑得一口白牙晃眼,夏青昔无奈扶额,“孔雀你可要小心点!要是那人有点龙阳之好,啧啧……”   脑海里想着赫连钰捂着自己凌乱不堪的衣服,一幅被玷污了的黄花大闺女模样,夏青昔就笑得拍桌。   “亏我怕你无聊还特意去槿云那里提了糕点来!你个没良心的!”   赫连钰气得炸毛,坐在墙头就不肯下来了。   一听有好吃的,夏青昔自是乖乖服软,带着讨好的笑就看向了嘴翘得老高的赫连钰。   “错了错了!下次我帮你一起欺负太白金星可好?”   也不是真的要与夏青昔置气,赫连钰得了台阶也不客气,提着食盒就跳了下来。   风劲带了片花雨洋洋洒洒地落着。   夏青昔看着那笑得没心没肺的少年郎,只觉得自己的嘴角也被染了几分笑意。   刚开了食盒,两人约着要欺负的人却是从大门走了过来。   “我还说你去哪了?原来是在这。”   白洛带了堆女儿家爱玩的小东西来,挑了几样给夏青昔,剩下的便一股脑地推给了赫连钰。   “你干什么!女儿家的玩意我怎么可能会喜欢!”   刚刚受了夏青昔那“龙阳之好”的恐吓,再加上自己又细细想了下那画面,赫连钰顿时起了身鸡皮疙瘩,连带着看白洛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戒备。   “你这样一惊一乍是作何?我是让你带去给槿云,一会我就懒得走一趟了。”   白洛被赫连钰的过激反应逗乐,淡淡地低头笑着。   再抬首,却是落进了一双映着千树万树似锦繁花的眼里。   那里面,有笑得浅然的一身白衣。   “要吃吗?”   一身红衣,夏青昔伸手,眉眼弯弯,递过来枚糕点。   “好。”   接过,食之皆甜。 第68章 如此良人 后福在此?叁   白洛吃着茶,静静看着夏青昔吃了许久的糕点。   开心得就像得了糖的孩子那般易满足。   这般的神态他不是没见过的,可大多都是得了权利或金钱后才会露出这般模样,且都带了癫狂与偏执。   而如此简单便能满足的,赫连钰算一个,那家伙,每日只需吃够喝足,有人陪着便能满足了。   但这是因为性子单纯了。   可夏青昔,他是有些瞧不懂的。   不管是当众的舞剑博得满堂喝彩,还是后来破了玉儿的那个案子,亦或是斗得让秦老夫人都被禁了足,还是近日拿下了欲上青天的所有种种。   这些,都让白洛觉得夏青昔并不是赫连钰那般天真爽朗的人。   “你是有什么事吗?”   吃完所有,夏青昔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嗝,然后插嘴仰首趟上椅靠休息。   “好奇而已。”   没能想到白洛会回答得直白,夏青昔也不兜圈子,“好奇什么?”   “好奇青昔你想要什么?”说话依旧柔得温润,似三月春风,吹得人心醉。   夏青昔却是能明显察觉到白洛周身的气场在改变。   “哦?那我也很好奇,白洛你想要什么。”   夏青昔单手撑头,眨巴着双杏眼,直勾勾地看着白洛。   里面干净清澈,是夏青昔见过最儒雅无害的眼。   有时候就连赫连钰那样无邪的人,眼里也会带了或怒意,或怨气。   可白洛的眼里是从未有过这些,有过除了淡然之外的任何心绪。   一分一毫,一丝一抹   从未有过。   干净得让人不禁怀疑,是否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   “左不过是一屋一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罢了。”   两人就这样望着,就在夏青昔以为白洛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却笑着低了头,依旧是淡然不惊的笑意。   “白洛,你这般,真的无趣。”   不知说的是白洛想要之物,还是指的就是他现在的模样。   夏青昔没再说话,白洛也没追问。   或许,只是他听者有心罢了。   “还有事,先告辞了。”   依旧落语轻淡,放佛再不经意一点,他白洛的所有,便都能一笔淡过了。   “嗯。”   低低应声,夏青昔眉头紧皱着,“谢谢你的礼物了,我很喜欢。”   是个人都能听出那是句客套话,白洛却依旧认真地回答着,“若真能讨了青昔开心,改日我再挑几件送过来。”   “不必了,你应该也很忙的。”   夏青昔只是随口应付着,哪里晓得对方会如此当真,当下便连忙抬了头朝他看去。   可当看着对方那一脸认真的样时,夏青昔终是没绷住,先笑了起来。   “还以为你能有多厉害呢,也是个如花孔雀那般缺心眼的。”   白洛看着夏青昔突然笑起,也跟着柔了眉目,嘴角轻勾。   隔阂来得莫名其妙,也走得仓促迅捷。   两人都没再提那事,夏青昔将白洛送到了大门,却突然想到了来去都是翻墙的赫连钰,不由得有点感叹对方的脑袋里到底都是装了些什么。   有大门不走,来去都要翻墙,刚刚走的时候还因为拿了堆东西,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想着只觉得好笑,夏青昔朝白洛刚道完别,却见了顾夜尘眉头紧缩着,双眼盯得她发怯地缓步走来。 第69章 如此良人 后福在此?肆   “所以阿寻你是不会还手的吗?就这样傻傻地被人欺负!”   夏青昔拿着药膏细心涂抹着,发火的样子却吓得原本就眼带泪花的阿寻又怕了几分。   顾夜尘略微叹气皱眉,几乎每次出来查案子都能遇到夏青昔的事情。   “大人是要走了吗?”   听见身后脚步声,夏青昔回头。   自那次火灾后,夏青昔便再未见着过顾夜尘。   他给她的衣服,一直寻不到个机会去还,但想着若亲自登门送上,总归是又有些不妥。   “一会我让叶文送你回去。”   还以为夏青昔是在害怕,顾夜尘开口。   但是他好像忘了,夏青昔不是一般女子,毕竟,她偷得了东西,也打得退流氓。   不然,估计她这一辈子也来不到京中。   而那日,她也就不会被稀里糊涂地抓进斗奴场,最后得了解药,保住一命。   顾夜尘一句话,引得夏青昔感叹。   觉得好笑的同时,夏青昔也开口解释,“大人误会了,我是在想那衣服……”   “不必了。”   还以为是有什么事要说,顾夜尘无奈且快速地打断,随后便出了房门。   “唉……果然冷冰冰的。”   回头把药膏放好,夏青昔叹气看向了眼眶依旧红着的阿寻。   “所以阿寻以后是没处去了吗?”   鼻子一酸,眼泪便要落了下来,夏青昔看着忙抓了衣袖轻轻拭上去,“不哭不哭,阿寻不哭啊,青昔姐还在这呢。”   想着阿寻以前收留自己时,这姑娘看着身边有了个人便笑得跟捡钱了似的,夏青昔就没来由的心疼。   “阿寻又没有错。”   小姑娘抬起头,挂着泪珠的眼里却全是倔强。   “是他们先乱说六幺七的,可是明明就是那群人先动的手……为什么要冤枉他,他那样好,不是坏人……呜……呜呜……”   阿寻哭得哽咽,夏青昔无奈,只能抱着她轻轻哄起来。   “六幺七不是坏人,阿寻也没有做错。但是他那样好心,要是知道了阿寻为他哭得这样伤心,那他是不是会难受啊?所以阿寻,我们不哭了好不好啊?”   低哄着,阿寻才渐渐收了哭声,变成了小声的抽噎。   “不委屈啊!青昔姐带你走!”   替阿寻收好了所有东西,夏青昔便在一团闲言碎语里带着人出了铁衣馆。   大门就要关上,却突然被一只手用劲地推开。   “对了,劳烦欺负阿寻的人以后见了她都绕开着点走,我这人见不得她受委屈,不然到时候我心情不爽了,能做出些什么来我也不知道。”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众人顿时戛然而止,院里静得落针可闻。   只因为夏青昔说话的时候,脸上虽是挂着客气的笑,眼里的凌厉却是盛得吓人。   出了门,看着一脸无聊的叶文,夏青昔惊到。   那顾夜尘竟真的留了叶文下来。   也没客套,夏青昔领了情便带着阿寻去了欲上青天。   毕竟若带了阿寻回秦府去,依她的性子,只怕会受到更多的欺负。   夏青昔想着阿寻好医,便领着她要去找家医馆送去当学徒。   于是安置好一切后也没墨迹,夏青昔带着阿寻便又出去了一趟,叶文瞧了,只得死了可以休息的心,又继续跟着到处跑。   毕竟是老大交待的事,不敢马虎。 第70章 绸缪束刍 不堪入耳?壹   骤夜,雷雨席卷而至。   风刮着呼啸而过,吹得未关的窗拍得噼啪作响。   雨打竹的声音铺天而来,香囊不知被放去了哪,夏青昔有些睡不着。   她记得阿寻是有些怕吼雷的,小淇也怕。   以前一遇到电闪雷鸣天,小淇总往着自己怀里躲。   楼里还留了其她人,阿寻那边到不担心,可是小淇,他现在是一个人吗?有没有害怕得叫姐姐?   昏昏沉沉着,夏青昔后来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迷糊着,便睡了过去。   按理说夏青昔早就该去学府受教的。   但是后来被打得趟了半月,随后又偷偷借着伤势未痊的理由跑去琢磨欲上青天的事。   落下了许多课业,木槿云瞧着是各种焦心,赫连钰看着却只觉得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各种羡慕。   现如今再无了理由可寻,这课,还是得乖乖回去习了。   各式的果盘摆在小几上,府里所有的姑娘同坐一辆马车,公子也都为一乘。   每个人都带了丫鬟在身边伺候着,夏青昔瞧着那穿了一样衣服的小姑娘们,手里皆拿了自家小姐一会要用的物什,一一列开站着。   整齐划一得像石像,看得人很是压抑。   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早起的感觉真不好。   夏青昔有些昏昏欲睡,也懒得再去看那些各怀鬼胎的人。   闭目便开始小憩了起来。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昏昏欲睡。   待夏青昔醒来的时候,马已停,原本车内的人也已全部不见了身影。   “大爷的!”   苦不堪言,夏青昔抓了抓自己睡得一团乱的头发,连忙掀了帘子出去。   车夫被吓了一跳,疑惑里面怎么还有人。   夏青昔却懒得与他解释废话,问了路怎么走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去。   所幸马车停下的地方离学堂并不算太远,夏青昔小跑着也没用上多久。   可这依旧也改变不了她已迟了许久的事实。   “先生……”   天地君亲师,这句话夏青昔还是知道的,再加上本就是自己理亏,所以刚到便打算先来个道歉。   可才开了口,那夫子却只依旧念着自己的诗句,假装没听见。   见夏青昔也站得差不多了,夫子才捋了捋自己白花花的山羊胡,“进来坐下吧。”   刚以为逃过了一截,随后那夫子却是说了句,“将此书抄上一遍,明日交来。”   看着那书本的薄厚,夏青昔欲哭无泪,另一边的秦明月等人见到了自己想看的结果,顿时便笑了起来。   这堂课是为女子专设的,所以赫连钰与白洛虽不在,可木槿云却是在的。   “夫子,有人扰乱纪律!”   也不愿让木槿云被牵扯进来,所以夏青昔抢在了她的面前开口。   那笑声夫子也不是没听见,况且秦明月那几人平日里也不好学,于是夫子依旧捋着自己胡子,声音苍劲有力,“那这几人也抄一遍交来吧。”   福祸相依,所以有时候就这么简单。   夏青昔暗暗翻了个白眼。   既然我躲不掉,那你们就也来陪我一起吧。 第71章 绸缪束刍 不堪入耳?贰   蓝云为底,昭阳和煦,成片的桂花开得绚烂。   棵棵玉树临风听着朝日鸟鸣。   清幽的冷香从四面八方悠浮而来,地上有绿茵漫展,风来,花开化作萤飞,摇落一地白。   能将京中几乎排得上号的家族子弟收来教学,学府的底子自是不差。   所以不管是学府里的先生,还是随处可见的景色,都是极好的。   但身在如此学府里,夏青昔现在也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小时候本就不爱弄那些个琴棋女红,长大后便更是再没机会能去碰这些东西的。   但,这堂课习的是琴。   其她人都是高墙里围着长大的,所以这些东西自是一直养着。   于是先生也只让各家的小姐弹上一首,她再作出些指点教导便行了。   但落了夏青昔那里,她却是连琴有几根弦都还得需慢慢数出来,心里才有底。   那女先生却将她高估,所以有几根弦的问题也没问,一开口便让她先弹上一曲,看看底子。   夏青昔迟疑着,秦明月却是在旁等着看笑话的。   想着说不会,这女先生定要以为她是谦虚。   到时候一番拉扯下来,又要白费些口舌。   于是夏青昔也懒得挣扎,抬手起了势,模仿着先前看到的其他姑娘的样子,便将臂展了起来。   薄纱下面的大小臂肌线条流程,似丹青里连绵起伏又带着朦胧美感的黛山。   比前面看的任何一个姑娘都要有劲。   姿态拿捏得好,刚硬里掺杂了几分柔。   女先生高兴得眼里露着光,可夏青昔接下来的举动却吓得她差点站不稳。   “铮!铮!铮!”   不同调的琴音发出,却是连首完整的曲子也接不出来。   夏青昔眉头紧缩,一脸认真地弹得起劲,却大有一种在空气里下了毒的感觉,吓得众人屏气凝神,呆若木鸡。   时而似各种流石飞来,砸入耳内,时而又有猫抓木桌的感受,刺耳得发紧。   秦明月等人捂耳求饶,夏青昔挑眉,看着女先生目瞪口呆的表情,识趣收手。   可乖巧地刚放回了手,她却看到了站在对面的顾夜尘。   眼里写满了一言难尽四字,夏青昔看着,只觉得他现在的模样比那日在秦府厨房瞧着的,更像吃了屎。   “咳咳……”   相较之下顾夜尘已经算很镇定了,自己怎么还能这样想人家?   掩去眼底的尴尬,夏青昔笑得没心,“嘿嘿,夫子,我不会弹琴,让您见笑了。”   “看出来了,笑我现在到是笑不出,就是心里,挺受刺激的……”   女先生捂着胸口,走了几步过去喝水顺气。   顾夜尘看着也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走过来听她弹琴。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夏青昔给了他很多的出乎意料。   所以,明知她是不会的,但听到那女先生让她弹琴,他也还是抱了期待心理地走过来。   结果,果然不能随便听她弹琴。   真的,要命!   “顾大人过来是听我弹琴的吗?”   反正脸也丢光了,夏青昔所幸破罐子破摔,继续没脸没皮。   “不堪入耳。”   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皱眉嫌弃地吐出四字,顾夜尘也不去看夏青昔反应,转身便离了这院落,去继续干正事了。 第72章 绸缪束刍 不堪入耳?叁   海棠花开得娇艳,红得欲滴。   手搁在琴桌上撑着自己的头,此刻的夏青昔,正在认真的,出神。   女先生再不敢听她弹琴,只在她面前提点了几句,教了她几个简单的调,便让她一个人寻处僻静的地方去练习了。   寻个僻静的地方夏青昔乐意,可练琴,打死她,她也是不愿去捣鼓的。   当然,若那女先生若真就要因此要将她打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闲得无聊,夏青昔便左右手打起了架来。   左一句“落花流水”,右一个“满地找牙”。   喊着喊着,夏青昔却是报起了菜名。   “五羊开泰,年年有鱼,龙爪凤舞,宫保鸡丁……”   正喊得起劲,身后却传来了顾夜尘阴森森的声音,“能安静点吗?”   没料到还有其他人在,夏青昔被吓得掉下凳子,摔了个屁股蹲。   “哎哟。”一声惨叫,夏青昔看到顾夜尘黑得能滴水的脸,顿时仰着头,瞪着眼,乖乖地闭上了嘴。   “好巧啊……大人。”   也不知自己是先来还是后到,反正“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准没错。   只要笑得够真诚,就能缓解一切的尴尬。   顾夜尘依旧是懒得理夏青昔,在这小院子里转了起来。   “大人是在找失踪案的线索?”   看了许久,夏青昔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顾夜尘听见,抬头看了她一眼。   随后才意识到她也算是破了两门案子的。   既不承认也不否定,夏青昔便当是自己猜对了。   “还是挺出人意料的。”   夏青昔是真的一直以为顾夜尘就只用在府里或秋毫司看看案件就行的。   但顾夜尘其实也本就不是特意来看线索的,他只是出门办事,路过了便随意来查看一番。   毕竟王耀祖的妹妹王玉华是在回家后才失踪的。   而在王玉华不见后的第二日,学府依旧在照常上课。   简单来说,能从这里找出的线索,几乎为无。   即便是真有什么,学府的人也是会报上来的。   所以秋毫司安排在这的人手,少得可怜。   “其实我觉得,能够悄无声息地带走王府两人,要不就是两人熟悉且不会起疑心的,要不就是对方人多且身手好。”   “但是王玉华是在回家后才失踪的,能在那么多的人眼皮子底下带走她,那人多这点,显然不是太能够成立了。”   “所以或许可以尝试下以王玉华两人的关联点入手?”   夏青昔闲着无聊也是无聊,于是就撑着脑袋说了起来。   顾夜尘连头也没抬,依旧继续看着各种容易被人忽略掉的小角落。   想着对方查案这样久,这些肯定也是想清楚的,自己还当着他面说这些,简直就有种布鼓雷门的感觉,让人贻笑大方。   “咳……但是大人们肯定也有想到这点,是青昔多嘴了,班门弄斧。”   夏青昔话里是带着尴尬的,但面上却依旧是无所谓模样。   顾夜尘依旧没答话,直到看完了所有以后,才拂去落在肩头的白色花瓣,斜了眼夏青昔。   “感兴趣便来,有线索也重赏。”   夏青昔看着顾夜尘离去的背影暗暗叹气。   这是在邀请我吗?说得这样云里雾里的!真的是! 第73章 三星在隅 初遇凶手?壹   没几日,又失踪了四名女子,待嫁的未许婚约的,都有。   人心惶惶下流言四起,买卖自然也难做起来,而国库也就自然而然地受到了一定影响。   所以皇帝压力很大,而顾夜尘,自然也逃脱不了。   夏青昔今日的课全然是她不喜的,再加上顾夜尘说赏赐丰厚。   能捞钱的事,她又怎会肯错过?   于是不需多想,带了阿寻,夏青昔便挨家挨户地去上门拜访那些丢了女儿的人家。   但最后要不就是吃了个闭门羹,要不就是被情绪激动的家里人抓着骂个半死,指责官府办事不力。   好不容易有情绪波动不大的,不是过于冷静只能问出顾夜尘给她,而她当时打死都不肯要的卷宗上的基础信息,就是只能从那断断续续的哭腔里听出的没用消息。   夏青昔看着逐渐黑沉下去的天,微微叹口气后敲着空空如也的大脑,毫无头绪,“先去吃饭吧…”   但才刚挑了加才酒楼坐下,夏青昔就听见了赫连钰带着惊喜的欢呼声。   “花孔雀!你怎么在这里?”   抓着鸡腿依旧吃得香,赫连钰跟夏青昔久了,也学会了翻白眼这个习惯,为此没少挨家里人骂。   “你都能在这,我怎么不能啊?”   也懒得再叫菜,夏青昔带着阿寻过去坐下后,就开始跟在自己家一样的大快朵颐起来。   “给我好好说话!”   筷子敲过头,赫连钰才开始认真回答。   “白洛那个小白面的居然敢嘲笑我头脑简单!所以我打算来揪凶手,让他好好叫声爷来听。”   看着赫连钰一脸得瑟,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破案成功后,白洛俯首喊爷的样子。   夏青昔觉得好笑,一回头,便瞧见了那输要叫爷爷的人从大门走来过来。   “你们怎么也来了!”   赫连钰看着白洛和木槿云一前一后走来,顿时饭都不吃了,筷子啪地一声就给拍上了桌。   “和你打赌,自然是要来看看你怎么破案的。”   “路上遇到白洛,便想着跟过来瞧个热闹。”   切了一声,赫连钰翻白眼后继续吃菜。   这时,外面却传来了女子的呼救声。   相互对视一眼,木槿云和阿寻丢给白洛照顾后,赫连钰与夏青昔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手中虽未着剑,夏青昔用着出来时顺手拎起的茶壶却是砸得十分顺手。   “你大爷的!朗朗乾坤,光天……”   余光瞟了眼已经黑下来的天,夏青昔面不改色地赶紧转口,“夜黑风高的,不回家好好睡觉,你给我跑出来当淫贼!”   “哈哈!想不到刚出门就碰到采花贼!白洛!你就等着叫我爷爷吧!”   “嗯,叫你白爷爷我何事?”   白洛坐着看好戏,脸不红心不跳地就占了赫连钰便宜。   正在奋力打斗的某人气得炸毛,到是白洛旁边的木槿云一直仔细地瞧着赫连钰,生怕他伤着。   木槿云已在想起了附近最近的医馆。   可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三人却是不知道的。   不,或许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打得兴高采烈的两人外加被挨打得叫喊连天的一人。   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练手的,那两人自然是你一拳我一脚的抢着上。   刚开始那采花贼还能勉强撑着,但到后面也就只剩了抱头挨打的份。   但这依旧没能让木槿云多虑操劳的心停下来。   “好汉饶命啊!好汉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采花贼说得口齿不清,但是却依旧丝毫不影响夏青昔眯着双眼蹲下后,心情愉快和他交流的心情。 第74章 三星在隅 初遇凶手?贰   “说吧,那些失踪的少女都去哪里了?”   赫连钰不等那人缓口气,便直接问了起来。   “不知道……跟我无关的!我只是每天见那女子从我家门口走过时,都会往我这里看上一眼,我还以为她是心生仰慕,今日便想也与她坦白心意,结果,哪里知道她会是这种反应……”   夏青昔听完扶额叹气,虽然也做好了凶手不是他的打算,毕竟这人身手看着也不好。   可是,他这理由,说起来也太扯了吧……   怎么会比赫连钰还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啊!   “就这样?”   赫连钰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仿佛一道雷已从自己天灵盖直刺下,震得自己个外焦里酥,三观净毁。   夏青昔起身拍拍赫连钰,“这个事情再说吧,天色也不早了,先把槿云和阿寻送回去吧。”   转身看向走来的白洛三人,夏青昔继续说着。   “就麻烦太白你帮我把阿寻送回去吧,然后孔雀你先送槿云回去,我在这等官府的来收拾这厮。”   一番发号施令做下来,夏青昔说得顺口。   然而等夏青昔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几人的关注却全在了她一个人是否安全上。   白洛没说话,只凝着双眼,分不出喜怒地看着她。   夏青昔突地便想到了和白洛那场无头无尾的谈话。   没再去多想,夏青昔凭着谁也拗不过的倔性子,成功地赶走了所有人。   刚才那一番也算是“淫贼”当众调戏了人家的,再加上后来三人打了场架。   于是街上店里的人都早已吓得不知所踪。   冷冷清清地呆坐了会,夏青昔便跑回店里去,就着酒吃起了花生米。   “胆子不小啊!”   客栈外突然传来男子嘶哑的声音,再配着刀子在地上移动刮出的刺耳声,在此时环境下,显得压抑又诡异。   “不这样怎么能引你出来呢?”   深吸口气,夏青昔抓着桌子的手因攥着力而关节发白。   “嘭!”   被掀翻的桌子砸向戴着斗笠且一身黑的提刀男子,原本还安然放在桌上的杯盘碎了一地。   夏青昔看准时机从袖中抽出一直藏着的短刃朝男子刺去。   斗笠男没料到夏青昔有这一手,一个没有防备便被割破了手臂。   “哟!还知道改变下身形!不错嘛!”   看着被划开衣服后露出好几层不同颜色料子的斗笠男,夏青昔口上夸着对方,手里却已趁着对方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便已挥着手中刀又近了几分。   “锵!”震得半条手臂发麻,刚刚出其不意的夏青昔虽一招得手,但力量上的悬殊还是让她接下来讨不上几分好处。   翻身越过砍来的大刀,夏青昔见那被砸出道裂缝的地板,顿时吓得一阵头皮发麻。   短刃被斗笠男挑飞,夏青昔有些欲哭无泪。   再次下腰躲开挥来的大刀后双手撑地便借着劲抬腿踢上对方手臂,扯到伤口后男子痛得险些拿不住刀。   夏青昔一个后翻刚站稳就只见一把泛着银光的刀逼近了自己喉间。   “要死!”痛觉伴随着森森寒意爬上脖子。   电光火石间顾夜尘却不知从哪冒出来挡住了前进的刀刃。   一刀一剑摩擦着,花火四溅。   夏青昔见此空档刚要抓起地上的匕首朝斗笠男刺去,对方就收了手中的刀,扔了个烟雾弹后便逃出了客栈。   咳嗽着待烟雾散去,夏青昔刚要追出去却牵扯到了脖子上的刀伤,顿时便是血流如注,“要死了!你奶奶个熊的!差点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75章 三星在隅 初遇凶手?叁   夏青昔不爽地踢了脚门框,随后仰天长啸,“啊!难受!”   顾夜尘看着只扯了块衣料朝她丢去,“不想死就捆上。”   “谢谢大人关心!小问题而已!”   夏青昔说着,却是染得满手血也依旧手忙脚乱地未能包扎好伤口。   一旁的顾夜尘紧皱着眉头在旁边默默地凝视着她,有些怀疑眼前的这个到底是不是个姑娘。   “你什么时候发现他的?”   粗鲁地扯过布条,顾夜尘弯腰蹲下后,坐着的夏青昔也只齐了他胸膛。   “走大街上晃眼便见了个穿黑衣拿着斗笠的男子,这颜色着实令人喜欢不起来,所以就第一眼便注意到了。”   想到不管是被喂毒药,还是将她丢在马背上带回秦府时,顾夜尘穿的都是一身玄色。   现如今,夏青昔再想到那日,依旧只觉得头晕目眩的感觉带来了阵恶寒。   “为何如此确定是他?”   顾夜尘挑眉,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   “我查案子的时候就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只是对方隐藏得太好,我就总以为是我疑心病太重了。不过刚才看到了他的装扮和神色,总觉得透着古怪,所以就赌一把喽。”   “哦?想不到你竟然还能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以前是小偷,自然就知道了。”   夏青昔说完,就想到了以前从烫水里夹染了油的圆石;还有被官府的抓去上刑,关地牢;以及刚开始技艺不娴熟,被人发现偷东西后又跑不过人家,被揪着暴打的场景。   心里突然涌上一阵酸楚,有些想自己父母了。   看着夏青昔突然暗淡下去的目光,以及脸上挂着的黯然神伤。   顾夜尘一言未发,却大刺刺地加重了手里的力道,顿时疼得夏青昔指着顾夜尘就骂。   而那些个令人难受的前尘旧事,也被这样被她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所以后来才会想办法把他们都支开,就为了引他现身?”   顾夜尘有条不紊地包扎着,但指腹却会时不时地不小心扫过女子特有的细腻肌肤,鼻尖里也全是眼前人身上的香味,还有混着的淡淡血腥味。   夏青昔此时只顾着回答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男子的热气已全然喷洒在了自己脖间。   “对啊,对方既是要掳走…嗯,应该说是杀害女子,能留下的自然是我了。总不可能让阿寻和木小姐去当诱饵吧,这多危险啊!”   夏青昔说得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顾夜尘却是丢了手中的布条,“人来了,让她们给你打结。”   “顺手的事还得再去麻烦一趟别人吗?真的是!”   夏青昔伸手轻压着布条,皱眉开口吐槽,却没发现起身时顾夜尘的手带着颤抖。   抬头看着顾夜尘提剑离去的背影,再想到刚才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以剑挡刀的他。   夏青昔突然就觉得,其实他貌似也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弱**。   还是勉勉强强能算上点厉害的。   顾夜尘吩咐着手下四处寻找手臂上有刀伤的男子。而夏青昔则是一边养伤一边呆在房里把所有关于案件的卷宗都一一看过后,又蹦哒着跑去翻看了那些失踪女子的物品。   回府后因着调查案件的由头,夏青昔平日里没少去秋毫司和顾府。   整天吃吃喝喝,指挥着顾夜尘的手下,好不乐乎。 第76章 三星在隅 初遇凶手?肆   顾夜尘吩咐着手下四处寻找手臂上有刀伤的男子。   而夏青昔则是一边养伤一边呆在闺房里把所有关于案件的卷宗都一一看过。   后来又蹦哒着跑去了秋毫司翻看那些失踪女子的物品。   “这箱不是,这箱是喜鹊的。”   夏青昔翻来覆去扒拉了半天,已经看了个大概后还暗暗赞叹了句这姑娘不仅绣工好而且还有着巧思妙想后,身旁的小厮才突然想起来然后提醒。   “额…”   夏青昔有些无奈,但看着那小厮一脸歉意的表情,于是也不好说些什么,便只能继续翻看着下一箱,然后企图能找出点什么线索来。   但是结果很明显,这些失踪的女子并无什么共通点。   “啊!真难啊!”   颓然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   黑亮如绸的发静静地披散在银红的纱衣罗裙之上。   晨曦被雕刻过的檀木窗隔开,洋洋洒洒地细碎着落在夏青昔白皙的肌肤上。   睫毛被微风吹得轻颤着,宛若一只随时就要飞走的蝶。   顾夜尘才刚踏进物证室便被眼前的一幕给惊艳得有些微微愣神。   凝神看了会才用力地推开门将正闭目养神的夏青昔给吓一跳。   “有刀伤的男子已经基本确定了。”   “什么?走走走!”   刚刚看完所有信息和物品,现在大脑正混乱成一片。   顾夜尘的这句话无疑将夏青昔给解救了出来,连被吓了一跳也没生气,起身便急不可耐地跟着顾夜尘过去,仿佛是在奔向一堆黄灿灿的金子。   不管是多大的伤口,受了多少道刀伤,也不管是新伤还是旧伤。凡是手臂上有伤的男子无论年纪,此时都被集中到了秋毫司里。   看着乌泱泱站着的一群人,夏青昔险些没一个腿软就坐在了地上。   “我的老天爷!这么多!我们得找到什么时候啊?”   阳光正好,照在园里花叶的露水,上折射出七彩的光,夏青昔却只觉得脑袋一阵发晕。   “不,是你一个人,我跟那人不熟。”   下人搬来桌椅放上应季的瓜果和茶水糕点。   屋檐下有侍女刚刚扫洒过,看起来格外凉快。   此时顾夜尘正悠哉悠哉地端起茶杯微微吹了口气,朝夏青昔一笑后抛去这句话,然后便观察起了一院子神色各异的人。   “你奶奶个天杀的!该死!”   夏青昔气得牙痒痒,却也只能认命地去一个个查看起来。   毕竟该认怂的时候还是得认怂。   在花名册上圈了几个重点观察的人后才他们散去。   夏青昔累得直往地上瘫去。   “要死了…”双颊发红,夏青昔只觉得此时浑身无力,再也动不了。   顾夜尘看着躺在走廊上要死不活的夏青昔,丝毫没有人性地就伸腿轻踢了上去。   “要死回去再死。”   “你个天杀的!我头昏!”   虽然仿佛只剩了半条命吊着,但夏青昔吼起顾夜尘来依旧中气十足。   “还骂得动人,那就是死不了。”   顾夜尘见夏青昔虽然已经热得神志不清,可骂起人来却依旧那样利索,于是只挑眉,没再打算管她。   夏青昔躺着,最后却是两眼一闭,就中暑到昏了过去。   顾夜尘蹙眉看着夏青昔那脸颊脂垫上的两团红,转身让叶文将人先带去休息后,便拿了那花名册走了。   独留下叶文一人在后面措手不及。 第77章 三星在隅 初遇凶手?伍   昏得死沉沉,但此时夏青昔在梦里,却正在进行一场殊死搏斗。   梦里顾夜尘变成了一只长着獠牙,甩着尾巴的吃人老虎。   夏青昔被吓得四处乱窜,却是打也打不过,躲也躲不开。   于是来找夏青昔又碰巧遇上了顾夜尘的阿寻,就这样目睹了传言里瑕疵必报的顾夜尘,是如何在夏青昔对其的咒骂声中,从刚开始的一脸迷惑到面无表情再到最后面带微笑的转变。   一想到以往顾夜尘做的那些在京城中做的那些个事,阿寻就被吓得连忙低下了头,生怕一个不顺眼,自己就得原地消失了。   梦里看着朝自己张开血盆大口的顾老虎,夏青昔被吓得大叫一声然后惊醒过来。   而才刚被梦里顾老虎吓醒的夏青昔,在一睁眼后便看到了满脸春光带笑望着自己的顾夜尘,一个条件反射,便是一拳揍了上去。   一旁的阿寻就这样看着夏青昔悻悻地,满脸歉意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瞅了瞅顾夜尘开始渗出血迹的嘴角,以及逐渐变黑的俊脸。   于是灵敏又机智的阿寻十分识趣地开溜,仿佛没有听到身后房间里穿出来的惨叫和求饶声。   “唉……阿弥陀佛,青昔姐保重啊!恕阿寻也打不过顾大人,帮不了你了……唉……善哉善哉……”   学着僧人的模样郑重朝房门一拜,阿寻满脸惋惜怅然。   被顾夜尘收拾了一顿后的夏青昔,被迫承包了秋毫司一个月的茅厕,以及打扫马厩的任务。   秋毫司大多都是大老爷们,虽有顾夜尘压着,但又能打扫得多细致?   所以此刻夏青昔只觉得内心苦楚无比,顿时有了种白毛女上身的凄惨模样。   然而还未待她好好在心里诅咒上几分顾夜尘,宫里便来了位看着位高权重的公公领着他走了。   丢了手里的扫帚,夏青昔正觉得终于解脱,然后松了口气时,身边顿时出现了好几个看着身强体壮力大无穷的侍卫,“主子说让我们看好你,不准让你偷懒。”   两眼泪汪汪,夏青昔轻咬着下唇可怜巴巴地望向可以单手捏死自己的侍卫大哥,“各位大哥你们看,他如此仗势欺人,逼良为坏……”   “说的坏话皆会如实上报给主子。”   夏青昔听完大惊失色,连忙从怀里掏出钱银就往对方手里送,“错了错了!我错了大哥!你可千万别!我打不过他的!”   “贿赂我们的事情也会如实上报。”   天雷滚滚,夏青昔看着对方收下钱后面无表情说的话,只觉得自己此刻都要被无边的滚雷炸傻了。   于是待阿寻掐着时间回来后,便看到了平时从不主动打扫卫生,的夏青昔正喜笑颜开,欢欢乐乐地打扫着马厩,虽然,她眼里含着股热泪。   临到了晚饭时候夏青昔才扫完了所有马厩。   “你奶奶个熊的!”扔下手里刚刚装马粪去到的簸箕,夏青昔才仰天长吼完此话,顿时便觉得周围黑了一溜圈,“真是可爱…” 第78章 三星在隅 初遇凶手?陆   “王爷”   夏青昔才泪流满面地将扔在地上的簸箕物归原处,身后便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行礼声。   “看来你很喜欢这份工作。”   顾夜尘原本冷着的一张脸在看到了穿着身不合适的小厮衣服,口鼻上覆着布条,浑身脏兮兮的夏青昔后顿时心情大好。   “我…”   夏青昔咬牙切齿,气冲冲地刚要赶紧远离此号危险人物,却突然看到了站得离马厩很远的顾夜尘用袖子捂住了口鼻,只留了双带着笑意的眼,仿佛夜里星辰大海。   “小的,自然是极其非常不喜欢的。”   一边说着,夏青昔已带着贼笑,迈着欢快的步子朝顾夜尘跑去   戴着布条,再加上干了许久的活,所以顾夜尘早已免疫了身上的味道。   可是,顾夜尘他并未习惯啊!   这样想着,夏青昔就跑得更欢快了。   而看着原本怕自己怕得要死的夏青昔突然一脸开心的跑向自己   在顾夜尘看来,就是一大坨会移动的马粪在朝他袭来,而且人还未到,刺鼻的气味就已经开始扑面而来了。   面色难看,顾夜尘立马朝后面退去,“再敢靠近我不客气了!”   “好啊!”   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事反正我也没少做过!   夏青昔想着,面上更是笑得无比灿烂,朝躲着的顾夜尘扑过去。   “许久未见顾大人,青昔很是想念啊!”   于是,阿寻瞧见的时候,就看到了花容失色的……顾夜尘?和一脸猥琐奔向他的夏青昔……   “现在唱的是哪出啊?”   运用着最近夏青昔丢给她解闷的话本,阿寻自动脑补了下画面。   一边是夏青昔急不可耐的一脸猥琐朝顾夜尘扑过去,而另一边则是顾夜尘衣裳半解的娇羞嗔道,“你个死鬼!讨厌!”   这样想着,阿寻顿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事情的最后以夏青昔被气急败坏的顾夜尘一脚踹进池塘,成了个落汤鸡结束。   待夏青昔一边埋怨着,一边沐浴更衣好后,天色已晚。   然而秦老爷子那边也是直接放了话,让夏青昔歇一晚上再回来也行。   气呼呼地跑去吃饭,却发现饭菜早已撤得连渣都不剩了。   “天杀的!”   被逼得狗急跳墙的夏青昔偷偷去翻了厨房,却只找出来张写着“到书房来”的纸。   一把撸起窄口袖子,夏青昔拿出杀人越货的气势就冲着秋毫司的书房走去。   一路上吓到了不少值夜班的小厮婢女。   “坐好。”   一推开门夏青昔就听见了这句带着波澜不惊的话。   于是看着满桌的食盒,夏青昔涌至嘴边的话也被咽了下去,身上的气势也跟着弱了大半。   看着满桌佳肴,小巧的鼻子深嗅着那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于是,没脸没皮的夏青昔就这样一溜烟跑过去乖巧坐好,还顺带附上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狗腿地替对方摆放好象牙白玉筷,夏青昔刚要开动却突然发现自己这样做好像有点丢了脸面。   但再想想自己还被惨兮兮地揪去扫马厩,踢下池塘。   想着想着便要发起火,却又发现了自己好像也打不过对方。   于是纠结了半天,夏青昔最后还是决定先照顾好自己的肚子再说。   也不等顾夜尘,自己就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目睹了夏青昔所有脸上的所有变化,顾夜尘只觉得世上还真有变脸如翻书的人。 第79章 见此邂逅 夜查女尸?壹   “前段日子强抢民女还逼死了对方的高官子弟叫王耀祖,那个被逼死的女子叫喜鹊。”   “嗯?我知道。”   吃了半天见对方也不开动,等了半天也只等来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夏青昔一脸雾水地抬头,塞得两腮鼓鼓的望着顾夜尘。   嘴上染了油,看着亮晶晶的,两腮鼓起好似只正进食的仓鼠,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戾气,多了几分孩童的稚气。   顾夜尘愣愣神随即扭过头看向窗外,“不是想查案吗,这就是有助于破案的信息。”   “今日发现了王府失踪小妾和王耀祖妹妹的尸体。”   夏青昔吃饭的动作也放缓慢了起来,仔细听着顾夜尘说话。   “失踪了这么多少女,到目前为止却死去的全是王府的。”   “这说明是喜鹊亲朋好友为其报仇的几率很大。”   “而且凶手不在那群人里,或者说,凶手不只一人。”   “因为仵作检查过后,发现在王耀祖妹妹的死亡时间里,那群人还全部都在秋毫司里。”   顾夜尘说起案子来便拜托了平日里话少的缺点。   一句接一句的说来,夏青昔听完只觉得手中端着的饭菜一点也不香了。   骂了句天杀的,夏青昔丢了碗筷就朝外走去。   “尸体还在停尸房对吧。不吃了,干活去。”   刚才还吃得狼吞虎咽,仿佛饿死鬼投胎的夏青昔,现在却是走得毅然决然。   顾夜尘看着,也起身施施然地跟在她身后朝衙门方向走去。   更深露重的,管停尸房钥匙的小钱已经睡下,等夏青昔和顾夜尘信步走至时敲了许久门才等来满脸不耐烦的他。   可在见到门外一张喜怒无显的玉面时,那人顿时就惊得一个激灵,慌忙作揖行礼。   站在后面的夏青昔见此有些无奈地摇头叹气,“世风日下啊…”   全然一幅痛心疾首样。   但说完后却在顾夜尘拿到钥匙转身就走时,十分自然狗腿地就跟了过去,“依旧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重新回了秋毫司将大门锁好,平时里看着威严庄重的大堂此时只有无尽的黑夜和透着股寒意的寂静。   还不太识路的夏青昔寸步不离地紧贴在顾夜尘身后,却在穿过花园去停尸房时用眼角余光瞥到了从墙边飞快闪过的人影。   若说只有一个也就罢了,毕竟还可以归咎到眼花上面。   可确确实实的看到了两次,夏青昔的心里不禁警惕了起来,莫不是凶手来毁尸灭迹了!   但待进了摆放着数具尸体的房间后,一直心神不宁的夏青昔才知晓了那两道黑影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夜尘小心!”   手上不知碰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夏青昔压制住已至吼间的尖叫,连忙提醒顾夜尘。   可借着月光看清双方的脸后,赫连钰才长舒了口气,“吓得咱们家白洛都花容失色的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夏青昔无奈哭笑着,要替他纠正用错的成语也不是,想询问他到底要干啥也不对。   最后还是一旁早已察觉一切却暗不做声的顾夜尘开口解了夏青昔的疑惑,“他觉得这样要有破案的气氛一点。” 第80章 见此邂逅 夜查女尸?贰   被一语戳破的赫连钰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大晚上的,也不好去打扰人家嘛。”   “你是压根就没想过去找人家拿钥匙走大门。”   一旁被强行拉来翻墙的白洛轻飘飘丢下这句话补刀。   “咳咳……查案重要,查案重要。”   受不了从四面八方扔来的刀,赫连钰赶紧转移话题。   而这个时候,夏青昔早已娴熟的戴上手套开始仔细查看起了女尸。   “哇塞!小昔昔!你居然不怕的!”   想着平时不要说尸体了,就连遇到个虫子都可以吓得面部狰狞的大家闺秀,赫连钰内心的崇拜感又添了几分。   “嗯?小昔昔是个什么叫法?”听着那奇怪的名字,夏青昔只觉得哭笑不得。   “这个你不管!不过小昔昔你胆子也是真的大啊!”赫连钰寻了个台子坐着,说着便一脸兴奋的抖起了腿来。   双亲便是死于战火,尸体这种东西对于夏青昔来说早已是见怪不怪。   不过也不能这般解释,所以夏青昔只是手上动作不停地随口说道,“要是怕我还会跟着来?难怪小白面会说孔雀你头脑简单。”   一时顺口就揭了赫连钰老底,夏青昔马上便发觉大事不妙了,“咳咳!看尸体,看尸体!”   于是今晚上,一具本来用于破案的尸体,就这样被强行被拿去解救了两条小生命。   虽然说是一起查案,但赫连钰一边念着“男女授受不亲”一边退去好远站着。   而白洛见此则是对夏青昔露出抹温柔的浅笑,“抱歉青昔,穿了身白衣易脏。”   “嗯?有事?”   一脸生无可恋的夏青昔满眼哀怨地望向顾夜尘,对方却只是淡然地寻了个地方坐下,然后带着威胁意味的轻声询问。   “我……无事……”   夏青昔泪流满面,又继续苦兮兮的观察起女尸。   在三人终于嗑完了好几把瓜子,相互谈天说地着喝完一杯茶后,夏青昔终于摘了手套往一旁的铜罐里扔去。   但她却很明显地表现出了一幅生无可恋的表情。   因为对于这个她从尸体上看了好半天,反复搜索了好几遍才得出的线索,夏青昔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这个凶手……是傻子吧!还是真的太穷了?”   三人继续吹茶的吹茶,研究停尸房的研究停尸房,发呆的发呆。   见夏青昔半天没下文,白洛才收了呆滞无神的模样,露出一幅认真听讲的表情,“青昔你说。”   “这凶手用的刀和上次伤了我脖子的那个黑衣人用的是同一款。”   “真的啊?”赫连钰顿时来了兴趣,“那我们还等什么啊?走走走!叫上官府的人,一起挨家挨户的去搜那大刀!”   “笨啊!想靠这么条线索去找出凶手,无疑是大海捞针。”   夏青昔再次深刻地体会到了花孔雀头脑简单的这个称号真是拿得名符其实。   “到不如先从喜鹊亲朋好友为其复仇这点入手盘查,耗的人力少,也不易惊动了凶手。”   “好主意!”赫连钰听得双眼发光,一旁的白洛却温温地开了口。   “要不等明日天亮了再细细看一遍吧,毕竟查案讲究的是细心,差之毫厘便会导致结果上的失之千里。” 第81章 见此邂逅 夜查女尸?叁   夏青昔听了此话后只觉得自己的能力受到了很大的质疑。   “嘿……太白你还别不信了!我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来着!不信你来看看!”   夏青昔情绪激动,不容分说地就拉开了自己遮住脖子的立领给叶修看。   但还不等白洛反应过来,一旁喝茶的顾夜尘已不知在何时放了手里的茶杯,伸出一只长臂便将一本正经的夏青昔给像抓小鸡似的捞过去了。   “夏小姐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   “嗯?”夏青昔一头雾水,但碍于打不过,也就不敢反驳什么了,只悄悄地瘪了瘪嘴,然后无力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但肚子的咕咕作响声到是提醒了她已许久未好好吃顿饱饭了。   “已至子时,都先回去休息了吧,明日再议此事。”   顾夜尘起身拍拍坐起的褶皱后拂袖离去,饿得清口水直在嘴里打转的夏青昔自然也是乐于接受这个提议的。   见两人离开,白洛也从刚刚凑到自己面前满是较真执着的眼眸里回神。   然后带着因想着要抓凶手而变得热血沸腾的赫连钰离开。   四人到是走得洒脱,却忘了把从厨房里偷拿出来的吃食全部放还回去。   以至于第二天一早来打扫卫生的小厮差点没给吓了个魂不附体,还是管钥匙的小钱听到停尸房闹鬼的事件后及时赶来解释一番,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当然了,现在肚子空空的夏青昔自然是想不到这里去的。   等她终于到了秋毫司后,才反应过来厨房现在和她的肚子是一样的空空如也。   想到自己的厨艺以及早已睡下的厨子们,咽了满嘴的清口水后灌了一整壶茶,夏青昔才愤愤不甘地回了卧房,丝毫忘了她身后还慢悠悠地走了个人。   回了秋毫司的客房,夏青昔眼尖地就发现了自己桌上全部摆满了吃食。   “这个就是传说中的美梦成真吗!”   夏青昔看着,顿时便双眼放光,合十了两手后就开始朝天道谢。   “谢谢老天爷!难得您良心发现一回,终于肯对我好点了!”   路过门外的顾夜尘看着一幅傻气的夏青昔,皱着眉一幅想笑但自身实力又不允许他笑得出来的模样。   于是顾夜尘回去吩咐了还在书房候着的张管事,准备些食物送去给夏青昔后,便开始认真看起了各式文件案子,时不时地落笔批注。   不一会张管家回来复命,给顾夜尘描述了一番夏青昔激动得感激涕零的可笑憨气样子。   也不知是张管家描述得过于好笑,还是夏青昔的确就有着逗人的本事,顾夜尘听了后画面感十足,自己也没察觉地露出了抹浅笑。   这一笑可不得了,吓得一旁服侍的书童冷汗直流,生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到了这个喜怒无常的吃人阎王。   而另一边的夏青昔丝毫不知卑微小书童的心惊胆战。   吃饱喝足后简单的自行洗漱了一番,就心满意足的一头栽进了软软的床铺里去和周公开始切磋起了武艺。 第82章 见此邂逅 夜查女尸?肆   一夜好眠,第二日夏青昔起了个早。   毕竟开学第一课就迟到过,体会过那种滋味以后,夏青昔也是再不敢迟到的。   但是等她出了秋毫司后,才发现这里没有专门接送的马车。   走过去不仅会迟到,最主要的,是会死人。   夏青昔站在门口皱眉思索许久,刚转头便和身后的墙撞了个结结实实。   “你是想当秋毫司门神?”   揉着额头捂住鼻子往后退,夏青昔吸着凉气,话说得嗡声嗡气的,“我搁哪儿当门神也肯定不在这当!”   “主要是你也当不了。”   出去翻身上马,叶文跟在后面也要翻上小厮刚牵来的马。   夏青昔看着,却是抓得眼疾手快。   顾夜尘她打不过,但叶文的她还不敢抢吗?   “哎?”   叶文原本抓缰绳的手一下子抓空,一转眼却是看到夏青昔已兴高采烈地坐上了他的宝马。   “小叶文快自己去重新找一匹吧,我赶时间上课呢!辛苦了!改天请你去喝花酒啊!”   叫人的方式也被赫连钰给成功地带偏,喝花酒这样的话,她一个姑娘家的说起来却是比许多男子还要顺口自然。   叶文瞪着眼,一脸的不敢置信,又进退两难着。   于是乎,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青昔带着他的马远去,然后自家老大在丢下句没用后也策马而走了。   被甩在原地的叶文暴风似的哭泣,他可真是太难了!   到了学堂以后虽没迟到,但夏青昔还是不出意外地遇到了秦明月来挑事。   “夜不归宿,夏青昔你这个未出阁的姑娘莫不是早就在外勾搭上了野男人了吧?”   秦明月趾高气扬,仿佛自己站在道德的最高点上,而夏青昔,则是那人人可打的过街老鼠。   夏青昔坐下,吊儿郎当地撑着头望向秦明月。   “那照妹妹这般说来,女子出阁了以后就可以夜不归宿了吗?”   “你!自是不可!”秦明月气得脸成猪肝色,“夏青昔你莫要狡辩!”   “所以你是刚从咸菜坛子里出来的吗?”   右腿压上左腿,夏青昔摇首叹气。   秦明月在一旁听着虽不解,却也知道是句不好的话。   刚巧碰到了木槿云来,于是便出于好奇的问了一句,“青昔,你这是何意啊?”   “闲得慌呗。”   耸耸肩,有人听着已忍不住笑起来。   “夏青昔你!”   秦明月怒目圆睁,一双眉皱得飞扬。   可张了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并无话可说。   恰巧这时先生走进来,于是所有人皆散开,回了自己的位上。   秦明月依旧瞪着眼,眼里全是怨恨。   她自是晓得夏青昔的夜不归宿是老爷子准许的。   可在府里待了这么久,不管如何的尽心尽力,那老爷子就是不肯看自己一眼。   而她夏青昔才刚到府里,便让秦老爷子一再破例,这让她如何能不急,如何能甘心。   娘亲总是让她一再忍让,毕竟连老夫人都被她摆了一道。   可是,若心有不甘,她又如何能忍?   人无完人,她就不信抓不到夏青昔的把柄。   即便是找不出又如何?制造一下不就有了?   秦明月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露出了抹阴笑。 第83章 如此邂逅 打群架啊·壹   自从那次一曲惊人后,夏青昔在学府里就出了名。   所以这日的古琴课,便来了许多人围着,想要看看夏青昔能弹得有多差。   毕竟在京中小姐里,能弹出的好听曲子数不胜数,但能弹得似传言里那般惊天地泣鬼神的,少得可怜,或者说,几乎没有。   赫连钰和白洛也没课,自是也来凑了个热闹。   两人穿着白色为底,蓝色点缀的学子服。   一个眼里带光,神采飞扬。   一个含着春风,温润似水。   夏青昔看着两人也跑来凑热闹,顿时翻了个白眼就挥手想赶人走。   赫连钰却不吃他这套,只夸张地做着口型,说完后也翻了个白眼,“别自恋!我们是来看槿云的!”   夏青昔瞪眼,伸手捏了个拳头给赫连钰看。   拍了拍自己的大臂肌,赫连钰也仰着头用鼻孔看人,表示自己不怕。   木槿云在旁看着两人逗乐,只觉得有趣得紧,忍不住便掩面笑了起来。   白洛瞧着虽未有什么大动作,嘴角却也是勾起了抹轻笑的,尽管眼里也带了柔光,那笑意却是进不到最心底的。   夏青昔看得出来。   这几日也算学了些东西,夏青昔被女先生压着背了首小曲。   夏青昔弹着,却慢慢地走了调,最后整首曲子都变成了个大杂烩。   “果然是实至名归!”   还未奏完,就已经有人笑了起来。   “笑屁啊笑!我听着调子也不算难听!你们笑什么呢!再笑给你们鼻子打歪!”   夏青昔还没开口,赫连钰却是早已替她抱不平起来。   “这个呆子!帮我就帮了,还先骂了我是屁!而且,什么叫也不算难听啊!”   夏青昔无奈,捂脸默默吐槽。   木槿云听着也是不厚道地又笑了起来。   “调子都不一样了?还能算得上好?”   那人听完也依旧是一副要笑死人的模样,此人为当朝宰相周亮之子周明,自是不怕赫连钰的。   “这位公子可真是笑人,曲子和前人所弹不一样便是差了吗?那这样后人难道就不用创作了吗?”   单手撑头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夏青昔却继续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所以,这位公子作的诗都是和前人一样的吗?”   夏青昔自是晓得周明在京中是被人称作才子的。   而他也素来好名声,所以夏青昔这般说,便是故意拿去气他。   果不其然,那周明气得便要冲上去,被被赫连钰一把拦下。   “所以你现在是想当众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   赫连钰虽然说完都要站不住脚了,但依旧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不错,孺子可教也!抓住了我教的精髓。   夏青昔在心里感叹一把,甚是欣慰的样子。   “给我走着瞧!”   周明回头看了眼从四处投来的目光,甩开袖子便气得脸色铁青地离开。   “哈哈!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赫连钰笑得爽朗,夏青昔也是嘴角带笑。   女先生也从始至终没出面干涉一下,毕竟都是惹不起的人。   被湮在人群里的崔士玄也穿着学子服,但看着却是面黄肌瘦的样子。   此刻他细细望着人群里笑得开心的夏青昔,只觉得那里有光照来,透过了他周围的黑暗。   白洛也在笑着。   但他却注意到了人群里,看着毫不起眼的崔士玄。 第84章 如此邂逅 打群架啊·贰   在学府里惹上了周明,散学以后自是难能脱身的。   所以才出了门,夏青昔一行人就被拦得死死的。   白洛他们一向不喜与京中的纨绔们打交道,而周明背后有人撑腰的同时,平日里又爱笼络人心。   所以就目前看下来,到是夏青昔们占了下风。   “要是现在乖乖跪地求饶,或许我心情好了,下手就会轻点。”   周明抱胸,脸上全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其实我蛮羡慕你皮肤的。”   夏青昔突然开口夸周明,赫连钰等人被惊到,周明一愣过后刚要嘲笑她,却被她接下来的话气得够呛。   “被你养得可真厚。”   赫连钰听完笑得毫无形象,周明却是气得手一挥,身后的人就全部冲了上去。   “赶巧了!我正好手痒!”   夏青昔挑眉,一个翻身便躲过了打来的一拳。   “小爷我也许久没有好好教训人了!”   赫连钰讲全身骨头活动开来,噼啪作响。   “我不想动手的。”   看着自己的这身白衣服,白洛轻皱眉,随后浅然动身,避过了一道拳风。   “别打得太投入了,青昔阿钰,你们两个记得给大家留点面子。”   木槿云自觉找了个地方躲好观战。   说的是实话,却也的确是想要说来气周明的。   虽说双拳难敌四手,但练家子和三脚猫功夫的差距还是蛮大。   所以很快便分了胜负,但学院的大门处,也已被拆了个差不多。   院长来的时候,架已经打完了,周明等人的伤口也已上好了药。   明明没有参与打架,但是周明却是伤得最严重的。   气急攻心,眼看着就要全部输掉,想要冲过去偷袭的他却被楼梯绊倒,摔掉了颗牙的同时,还将手也给顺便打骨折了。   只一声结结实实的巨响,和一阵响彻云霄的杀猪般哀嚎,便将打得正热火朝天的众人给吓住了。   随后便是周明那一群跟班的手忙脚乱,以及夏青昔们不厚道的笑声响起。   一群人被叫去了墙角罚站。   听完惩罚,夏青昔不由得感叹,幸好学府的底子够厚,不然一人一个墙角还真的难能站完所有人。   有幸被分到了一个院子站。   夏青昔看着周明青得发紫的鼻梁,以及被打了绑带的手,又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的,周明!脑袋空不要紧的,关键是不要让它进水了啊”   周明的脸色青得都快要赶上他鼻梁的色了。   夏青昔笑得过于开心,以至于旁边院角的赫连钰听到了她的声音,便顺着扔了块石头过去,砸得她嗷嗷叫痛。   “花孔雀你是不是活腻歪了啊!”   夏青昔哪里是肯服输的,也捡了石子就顺着原来方位扔过去。   白洛和院子里其他罚站的人都没受伤,见了石子飞来自是躲得开。   可周明就不一样了,动一下便是扯着伤的痛。   所以即便是看见石子来了,也是跑都跑不开的。   硬生生地就平白挨了许多石子。   夏青昔和赫连钰隔着堵墙扔石子扔得不亦乐乎,白洛和木槿云只看着,嘴角带笑。   那个时候正是少年,还不是愁为何物。 第85章 如此邂逅 打群架啊·叁   落日的光是橘红色的,带着苍凉与孤寂。   两人玩得累了,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起,于是便看起了西边坠落于长河的夕阳。   云层翻滚着,好似染了火的云纱。   只细细凝望着,眼里全是远方的光。   看到最后,心也跟着柔静了下来。   “你以后想干什么啊?”   墙那边传来赫连钰的声音,夏青昔知道是在对自己说。   难得见赫连钰这样正经,夏青昔背靠着墙,头枕在了双手上。   “要是可以,只想与三两好友,与在乎的人共了余生。”   语气里带了向往与羡慕,夏青昔说着,眼里泛了光。   “打马看花,对月饮酒。只管看风花雪夜然后谈天说地,若真能这般该多好……”   “我们现在不就是这般吗?一起打过架的人,不管多久,都是命里认了的兄弟!”   赫连钰在那边激动得手舞足蹈,木槿云看着眼里带柔。   眼里望着的夕阳落得快,慢慢地便要在尽头的光里消失殆尽。   夏青昔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闷得发慌,深吸了口气后便转移了话题。   “所以孔雀你的呢?”   那头的赫连钰难得安静下来,皱了下眉后随即便轻声笑了起来,夏青昔听着,是带了失落的。   “我?我是一直希望能似父亲那般冲锋陷阵保家卫国,只可惜那死老头一直瞧不上我,一天不是嫌弃我就是责骂我……”   说到最后,赫连钰却是突然大笑了起来,“真是的!我说这个干嘛?”   抬腿踢了块石子,赫连钰又笑回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模样。   “反正我是觉得,迟早有一天那老头子会为我感到骄傲的!然后高兴得痛哭流涕,说以前错看我了!其实我还是很厉害的!哈哈……”   夏青昔卡在喉间的话一个字也没能发挥出安慰的作用。   看来我还是低估这死孔雀的自愈能力了。   扶额,夏青昔被赫连钰的傻气折服,叹完气后却又笑了起来。   不过似这般,好像也挺不错的。   夏青昔正想着,那边的赫连钰也是没放过木槿云。   “那槿云你的想法还是如原来一般吗?”   “嗯……自然。”   脸上得了几分不自然的薄红,可惜赫连钰神经大条看不出,且又很快地却给夏青昔解释了起来。   “有次槿云和我还有小白面出去踏青,路上偶遇了一户人家,进去讨水喝的时候恰巧遇到了那户女主人家正在做饭待夫君归家。”   “当时槿云看着女主人替她夫君擦汗,以及两人对视相拥的场面时,她眼里可全是羡慕呢!”   “对了,用槿云的原话说来好像便是,一生只一屋一灶待一心上人归家即可……哎哟……”   连赫连钰都能看出来,由此也可见当时木槿云是得有羡慕了。   听着赫连钰最后的那一声惨叫,夏青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再抬头时,却发现整个院子已只剩了自己一人,其他人都早已被家中长辈接回了。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晒着那余晖,夏青昔只觉得耳边的吵闹很有温暖。   “所以你是还不想回家吗?”   耳边传来声音,夏青昔睁眼,那时恰逢花落似雨。   她就好似撞进了人间繁华,在一捧桃花潭里望见了朗朗星河。 第86章 如此邂逅 打群架啊·肆   “所以顾大人你是走路没声的吗!”   疑问的语气被吼成了肯定且带着暴躁的语气。   天气不错,花开得也很绚烂,可夏青昔却是差点吓了个心脏停跳。   “所以你想在这过夜?”   顾夜尘睨了夏青昔一眼,眉头挑着,眼里带了几分不耐   真是麻烦。   “嗯?你是来接我的?”   夏青昔一脸惊恐,“可是院长说不是必须家里长辈来接吗!”   “秦老。”   夏青昔听完这简短的解释,也是大致能猜到是秦老爷子让他跑一趟的了。   但听着顾夜尘的语气,好奇宝宝夏青昔也感觉到自己再问下去,估计对方就要抽刀了。   所以也不敢再继续深究下去,撑了下地便连忙起身。   “嗯……可以带几个人吗?”   笑着,眼里带了几分乖巧与讨好。   顾夜尘却只白了她一眼,随后转身离开,“快点。”   “好嘞好嘞!肯定不会让顾大人您等!”   撒着欢,夏青昔一溜烟地便跑向了隔壁院子。   “槿云,花孔雀!太白!我们可以走了!”   顾夜尘看着夏青昔那欢快的步伐,神色微凝,愣了下后才迈腿走出去。   于是乎,当见到顾夜尘身后那四个穿着学子服的尾巴后,院长抹了下脸。   “顾大人这是……”   眼皮微掀看了眼对方,顾夜尘又低回了头,“都是我要接的。”   “这……”   按规定,不愿通知家里人的,都是得等过了晚饭时候才能回去。   木槿云一向文雅贤淑,且又怕家中父亲劳心,所以便没肯让丫鬟回去通告。   而赫连钰平日里便经常与他老爹意见不合,赌气吵架是家常便饭,他又怎肯低头。   白洛则是个懒散的主。   所以除了夏青昔,其他人一个也没通知家里人。   夏青昔自是看出来了院长也有些惧顾夜尘的,于是也就狐假虎威了一次。   “院长大人,出去后我们不会乱说的,定不会让您难做!而且顾大人他凶起来是有多狠您也是知道的,再加上他近几日疲于案件,心情很是不好……这,这要是……”   夏青昔作势附到了院长身边,声音虽已放轻,但还是全然落入了顾夜尘耳中。   “走吧走吧,这次就饶过你们了,但绝不允许再有下次了啊!”   夏青昔晓之以情动之以胁,院长最后终于松了口让他们走。   虽然几人也不着急回去,但能出去自由活动总归是要比在那院子里困着好的。   欢呼一声,夏青昔立刻就蹦跶了起来,惹得赫连钰也是高兴得不行,跟着她各种跳。   走得大摇大摆,一旁的顾夜尘却是突然开了口。   “所以你是觉得我比较适合唱黑脸?”   “嗯?!”   夏青昔惊掉,她不是已经说得够小声了吗?   “哪能呢大人,只不过我们这里也就大人您最有气势,最能唬住人了,哈哈……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啊……”   也不再去理会她,顾夜尘跨出门槛,便遇到了熟人打招呼。   “咦……顾大人竟会来这里?”   “来接孩子和她的小朋友们。”   “哈哈……顾大人可真是年少有为啊!佩服佩服!”   眼神在站在顾夜尘旁边说着话的夏青昔身上打了一圈,那人说着恭维话。   夏青昔听着,却只觉得自己七窍都要生烟了。 第87章 如此邂逅 打群架啊·伍   回去时候想着已好几日未见阿寻了,夏青昔便带着些吃食与小玩意跑了趟医馆。   提着大包小包,夏青昔刚推了门进去,正在磨药的阿寻抬头见了人,便已高兴地飞奔了过去。   “青昔姐!你怎么来了?”   语气里扬着兴奋,夏青昔放了手里的东西拍了拍她的头。   “怎么?还不能来看看阿寻了啊?”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啊!”   阿寻忙不迭地点头,憨憨的样子逗笑了夏青昔。   一旁的几个小姑娘还在聊着闲话,夏青昔却被勾起了兴趣。   “几位姐妹在聊什么啊?”   拿了包糕点打开,带着阿寻凑过去,几个女孩子也是心眼实在的,又见了吃的,自是高兴的搭了话。   “不知道这位姐姐是否听过前几日那强抢民女的事情?”   接了块点心,那姑娘咬了一口后才继续含糊不清地说着。   “惨死的姑娘有个母亲,前几日那可怜的妇人便死在了我们店里。”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虽回想起当时那妇人绝望的眼神,夏青昔便已大致猜出了些,但她也依旧耐着性子地询问。   “说来也真的是可怜,她接受不了女儿死去,而凶手却能逍遥法外的结果,某日她染了风寒,被家里人送来抓药,她却是趁着没人注意时,抓了断肠草就只管吃!”   “唉……没想到啊,家里人送她来治病,却反倒是让她死在了活下去的路上。”   听着,饶是夏青昔未见着那画面,也是觉得揪心的痛。   再想起那日街上双眼禁闭的女子,夏青昔心里不觉便有了几分悲戚。   “也不知喜鹊姑娘是否有心上人,在这样好的年华里,就这样……”   再说不下去,旁边的姑娘却是接过了话头。   “自是有的,那喜鹊为了不让自己的心上人伤心难受,临死前还让她母亲替她去骗那男子,只说她另寻了有钱的大户人家嫁了……也是个苦情心善的。”   听对方摇头叹气着,夏青昔放了糕点,便缓缓起身。   “这些东西买来是给阿寻和大家吃的,希望大家平日里能帮我多照顾一下她,她性子虽怯了些,但也是心好的。”   不愿再将这话题说下去,夏青昔便转了话题,带着礼貌的笑望着几位已拿了她糕点在吃的姑娘。   几人自是答好。   夏青昔见了,客套着道了谢,便带着阿寻去了后院。   “近几日过得如何啊?”   边走边聊着,阿寻见夏青昔没了刚才说喜鹊事情时的沉闷,便也连忙提了情绪,陪她说起话来。   “大家待我都很好的,前几日上山采药,我还遇到个小孩抓着只虫在放血呢。”   “嗯?放血作何?”   夏青昔疑惑,阿寻便带了笑继续说下去。   “那味道就跟前段时日给青昔姐求的香囊味道一样。”   “我一时好奇,等过去询问了后才发现,原来这虫子的血混了特定的草药后就有作麻醉散的用处呢!”   “只可惜那孩子只知其作用,却不知该混些什么草药。于是也就只是每日去山上寻些虫血,卖去补贴家用而已。”   夏青昔听着摩挲了会自己下巴,随即眼里便带了几分深意地开口。 第88章 如此邂逅 打群架啊·陆   “那阿寻的救命恩人呢?还有再遇到吗?”   阿寻看着夏青昔眼里笑意,自是明白其故意拿她打趣的意思。   娇嗔一声,阿寻便连忙拿手遮住了自己已红得快要熟透了的脸。   “怎么?还问不得了?”   不待已快缩成鹌鹑的阿寻开口,夏青昔的嘴角便染了几分逗趣的笑。   “不如哪天我替阿寻去找来你那恩公,顺便就将阿寻给以身相许了吧?毕竟这救命之恩,可是无以为报的啊……阿寻你说是不是啊?”   阿寻听着夏青昔越说越离谱,只觉得都快要羞得待不下去了,磕磕巴巴了半天也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最后也只羞得满脸红,恼得一跺脚就跑了出去。   夏青昔看着到是笑得爽快,觉得平日里没事逗逗阿寻好像也是个蛮不错的事。   笑闹了许久,见医馆檐下已点了红灯笼,夏青昔也自是晓得时间不早了。   与阿寻道了别,便回了秦府。   虽已错过了晚饭,但秦老爷子也还是命人给她一直温着菜。   相处得越久,秦老爷子便是越觉得夏青昔对口。   而夏青昔也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秦老爷子对她的好,她自也是记在了心里的。   所以才刚见了秦老爷子,便立马迎了上去替他捏肩捶腿起来。   但却是少了以前对着陈头时的谄媚样,此时,眼里只有真诚。   “爷爷!”   一声脆生生的爷爷被叫得仿佛带了糖,秦老爷子的脸色明显柔和了几分,却依旧故作深沉地厉声喝了她一句。   “没大没小的,还学会打架了啊?”   “爷爷……您听青昔给您说嘛!”   压低了眉头,夏青昔一副可怜样地噘起嘴,抱着秦老爷子的手便轻悠悠地晃了起来。   若是此时赫连钰在,定会被夏青昔的这副模样给惊掉眼珠子。   毕竟平日里与赫连钰一起,夏青昔不是伸手将他这个笑脸人打得找不着北,就是一脚踹他踹得东南飞。   女孩子家的温柔体贴与娇羞,他赫连钰,是一点也没在夏青昔的身上见到过。   “嗯,我就看你又能扯出些什么花样来。”   从胸膛里轻发出声轻哼,秦老爷子一副我就听你鬼扯的模样。   “是那周明先欺负孙女的!作为咱秦家的姑娘,又怎能任由他人随意践踏尊严呢!往小了说是丢了孙女的脸,但往大了说,便是给了别人咱秦府好欺的样子!这又怎么能行呢!”   一番话被夏青昔说得义正言辞,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那周明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秦府的事。   但秦老爷子却是全都知晓的,只扬了眉,捋了把自己的胡须,“嗯……这次编的还行,总算是有几分真在里面了。”   “哎呀!爷爷!”   也知道老爷子是在拿自己寻开心,夏青昔只拿头往老爷子的手臂上蹭了蹭,一副小女儿家不好意思的模样。   “在外面打也打完了,闹也闹完了,怎么?还不喊饿呀?”   也没再去深究今日的事,秦老爷子拍了下她头,催促着夏青昔快去吃饭。   “好的!那爷爷你等我回来给你演示一番,我是怎样打了个那群人落花流水的啊!我给你说啊!那周明,可笨了……”   夏青昔絮絮叨叨地说着,秦老爷子却是半分也没有嫌弃的样子。   今日月全,人也喜乐。 第89章 绸缪束楚 一点深情·壹   第二日不用上课,但为了像前日所说的那样不打草惊蛇,于是夏青昔几人决定先去亲自探探对方虚实,待万事确定后再派官府的前去拿人。   整装待发后,夏青昔率先出了门,迈着轻快的步子便开始去走街串巷了。   “喜鹊家是这里对吧。怎么没人啊?”   好不容易找到档案里写的地址,但找到后夏青昔才发现喜鹊的家人早已搬走,只剩了间看着阴森森的空房。   “大爷,请问这家人都去哪里了啊?”   坐在门前待了没一会便有个挑柴的大爷路过,夏青昔起身询问,而一旁坐着的赫连钰在接收到了顾夜尘的眼神示意后,便殷勤地跑过去伸手要接过那柴担。   “来,大爷我帮你吧。”   大爷见几人看着也不似什么坏人,便放手让赫连钰接去了身上的柴担子。   “说起这家人啊……前段日子妻女皆亡,那喜鹊父亲便寻着份事做,带着儿子去采矿了。”   “那这家人与街坊邻居们的关系如何啊?”   “一家子待人都是和和气气的,与邻居们关系自然都不错。而且全家都是热心肠的,要是谁出点什么事,求谁都不中用的时候找上他家准没差,唉……就是可惜了……”   大爷说完叹了口气,一副惋惜的模样。   “那喜鹊姑娘家在京城还有什么亲人没呢?”   “没了,他们村里就出了喜鹊家到这来,其他的都在那十里八乡远的小山旮瘩里过着呢。”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夏青昔不死心,继续追问。   “那喜鹊家有什么特别交好的人吗?”   “这个……虽然关系都挺不错的,但是也没见单独和谁家走得特别近啊。”   大爷认真想了想,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后才确认无误地说出来。   “好了,我到了,你们要不进来喝杯水歇歇脚吧。”   爬了一路的石阶,赫连钰放下柴担后累得刚要说好,夏青昔却是笑得甜甜地给一口拒绝了。   “不用了,谢谢大爷您啊,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双方都满脸笑意的在客套着道别,赫连钰却是在大爷走后悲伤得坐在角落里默默抹起了眼泪,“你们也太欺负人了!”   鉴于一个都不想背一会就要渴昏死过去的赫连钰,于是原路返回的几人向路人打听了下,就给他寻了股地下泉。   赫连钰喝得酣畅淋漓,不远处却是走来了个提着水桶的青年男子。   从面相看去显得十分憨厚,还带了几分庄稼人的黝黑。   看着几个穿着不凡的人,他只笑笑,便自顾自地走过去要打水。   “你是……”   夏青昔脑海里晃过一副面孔,却半个字也没想起。   “夏老板!我是杨大虎啊!”   男子听见夏青昔开口,抬头细细打量了一眼,眼里便有了几分光彩。   见夏青昔有几分疑色,他又赶紧补充到,“我们还一起救过火啊!对了,还有这位大人也在!”   杨大虎看到顾夜尘,也指了指他。   感情他是大人模样,我就是商人八面玲珑油嘴滑舌的模样了。   夏青昔在心里微微叹气,却也想起了所有,于是就跟他打起了招呼,但顾夜尘却并未理会他,只看了一眼微微点头,眼里全是冷漠生硬。 第90章 绸缪束楚 一点深情·贰   赫连钰喝了个饱,但夏青昔也没急着走,既是遇到了熟人,便没有提前先走的理。   可是又觉得有些无聊,于是夏青昔便扯了话题。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啊?你不是住在欲上青天那边的吗?”   青年男子打好水后依旧是左手提桶,听见夏青昔问,倒也认真地回答起来。   “我原先是住在这的,有个老阿婆对我很是照顾,所以我也经常回来帮她做点事情。”   桶提得摇摇晃晃,杨大虎却是拒绝了几人要帮他的好意,并顺带着客气地邀请了众人,“要去屋里坐一下吗?”   “不了,我们还有些事,就不上门去打扰了。”   夏青昔也礼貌且客套地应付着。   杨大虎见此也没再坚持,与众人告别后便左手提桶向前走去。   因顾着赫连钰,于是众人打算在原地继续休息一下。   无聊到一直盯着杨大虎离去的背影,夏青昔看了半天,却是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站起来便一言不发的急匆匆朝着前方跑去。   顾夜尘一干人都被惊了跳,只不过是轻与重的差别而已。   赫连钰挠头,丝毫搞不懂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跑得匆忙的夏青昔猛地撞上杨大虎的右臂。   顾夜尘坐在原地仔细看着,将杨大虎被撞到后双臂剧烈颤抖的状态全然落入眼中。   水桶打翻一地,夏青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撞得生疼。   想不到这个杨大虎这样壮实!   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但险些将自己撞翻在地的夏青昔并没有忘掉自己此举的目的。   抓起那杨大虎的右臂仔细查看起来,口里也应付地询问了句,“你没事吧!”   掀开袖子,夏青昔却只见了一片与黝黑脸庞形成鲜明对比的白花花。   居然一点伤口也没有?   夏青昔目瞪口呆,摸了把自己的鼻子。   “那个……对不起啊,走得匆忙了……这样吧!我重新去给你打水,你等等啊……”   捡起水桶便尴尬的飞奔回去,顾夜尘看着杨大虎额头上沁出的一层薄汗,便慢慢站起身跟在已打好水的夏青昔身后,朝杨大虎缓缓走去。   “谢谢了,真的不去我家坐一下吗?”杨大虎依旧左手接过水桶。   “不……”   “好啊,那就有劳小兄弟了,刚好我们几个也有点饿了。”   顾夜尘打断刚想拒绝的夏青昔,然后便带着三脸迷茫,朝这杨大虎家走去。   “小昔昔你刚才干什么啊?”   几人走在最后面,赫连钰压低了声音神经兮兮地朝夏青昔凑过去。   “正常人提不动东西,要么会选择双手一起提,要么两只手换着来。”   夏青昔说着,脑海里便不由得浮现起了那次救火时,自己遇到的那个提不动水的小少年。   想着,她又继续说道。   “但我一直观察,却发现杨大虎不管如何都只使用左手,甚至走到后面,累得肌肉都已经开始战栗了也不肯换手。”   “唉……”夏青昔是越说越难受,不由得便叹了口气,“可我一掀开那袖子看,却是不要说新旧了,就连一道伤痕也没有。真是丢死人了……” 第91章 绸缪束楚 一点深情·叁   边走边说,夏青昔在路上便不经意的瞥到了口比较隐蔽的井,但看着比较荒芜,便以为是废弃的,也就没怎么在意了。   跟着到了杨大虎家后,因为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夏青昔到也识时务地跟进了厨房去打下手。   但最后却被杨大虎给推了出去,一边推还一边说着只让她安心等着就好的话。   顾夜尘落座以后就没安分的待多久,才一会就四处去转悠了起来。   那老婆婆不见踪影,杨大虎只说可能是出去了。   于是只他一人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最后还是端上来了好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   “不错啊!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手艺!”   夏青昔由衷地夸赞,却被顾夜尘挑眉斜了一眼,只是她自己没发觉罢了。   夏青昔只觉得肚子饿得直叫唤,自来熟地布好碗筷后就欢呼着要开动。   杨大虎看着也是个老实人,没在乎这些宾客礼仪的小问题,招呼起大家就开吃。   夏青昔吃得肚子都圆润了几分才肯罢休,但坐着挺尸休息的她却突然看到了两个面带笑意的顾夜尘正盯着自己。   扭头四处打量着,却突然发现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了起来。   两眼一闭的最后一瞥,夏青昔也见到了跟着开始发晕的赫连钰大声叫喊着快跑。   顾夜尘却是连装都懒得装的,就这样直直地就在那坐着,嘴角勾笑地看向杨大虎。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杨大虎见其他人都倒下了,而顾夜尘还依旧面不改色的安静坐着。   他见了却也不慌,反而是向顾夜尘提问起来。   “你不换手,被撞后虽拼命忍着,手却也还是有着轻微的颤抖,额头也沁出了汗。”   “的确,你手臂上确实没伤痕,可作为一个庄稼人,你这手臂只怕是也白嫩干净得太不寻常了些吧。”   “不过我到是有个疑问,你家附近明明有口井且是未干的,你又何必要跑那样远去打水呢?只是为了遇到我们……然后,杀我们吗?”   男子听完顾夜尘的一番分析后点了点头,可最后却是双手环胸,嘴角便勾起了一抹阴笑。   “分析得很不错,也没枉费我精心设计了许久,还得在你们面前特意演此出戏。”   “故意露出一点端倪却不露全,便是想让你们心有疑虑但又不敢肯定地下结论,那最后的结果自是得跟过来好好查探我一番。”   “没错,我就是想要你们死!”   杨大虎说着,原本憨厚老实的模样也彻底撕破,只留下了丧心病狂的杀戮之意。   “你刚才能看出我菜里有问题这是自然的,可惜菜里的毒只是拿来让你放松警惕,对付你的,是这空气里的化功散。”   笑得刺耳得意,杨大虎说出的话也因为极度兴奋而嘶哑到了极点。   “你们这些自命天高的人,就等着下地狱吧!”   双眼猩红,男子一把扯下了覆盖在手上的白皮,顿时便露出了结实黝黑的手臂,那上面有一道皮肉翻飞的血痕。   但此刻,他却像是全然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抽出藏在桌下的大刀便朝顾夜尘砍去。   空气里满是无色无味的毒药粉,运不起功来的顾夜尘却依旧面不改色。 第92章 绸缪束楚 一点深情·肆   顾夜尘快速侧身躲开那大刀,伸脚掂起凳子便朝杨大虎抛去。   挥刀斩断朝自己飞来的木凳,杨大虎继续猛刺过去,顾夜尘一个闪身躲进厨房,抄起桌上的菜刀便跟男子的大刀对垒了起来。   虽失了内力,但凭着不差的拳脚顾夜尘也渐渐占了上风。   男子右臂本就有伤,稍不注意之下便被顾夜尘钻了空子一刀锁喉。   将人打晕绑好,顾夜尘回头瞟了下早已睁了双眼的白洛。   “虽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欠你的那份债我依旧记着。”   白洛听着顾夜尘的用词,依旧是不瘟不火眼神,随后只起身朝外走去,“我去通知官府的来押人。”   “好。”   喂了还趴在桌上睡得跟死猪一样香的两人解药,顾夜尘便开始躺椅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待两人一脸惊恐状的转醒后,顾夜尘一幅早就知道会如此的模样,锁着眉,脸上带了些许不耐,简洁明了地回答了两人的各式疑惑。   当然了,顾夜尘回答里的白洛也是被下药晕过去后,在他解决了男子给喂了解药后才醒来的。   两人听着,赫连钰只气得捶桌子,而被狠狠鄙视了一把的夏青昔也有些难受。   “那我也算出力了,到时候领奖赏,我们一人一点呗……”   揪着顾夜尘的衣袖轻轻晃着,夏青昔笑得三分不好意思,却是七分的满满狗腿样。   “嗯?”顾夜尘闭着眼一幅大爷模样,夏青昔听见后便立马心神领会的开始去捶腿捏肩。   “饿。”   “这个果子看着应该没毒。”   “换。”   “这个点心看着还不错。”   “渴。”   “小的这就去倒水。”   “烫。”   “好的,马上回来。”   “凉。”   “………哎!叫你娘我干啥!”   沉默了一会,夏青昔气得差点摔杯。   看着顾夜尘那故意拿腔作势的模样,最后忍无可忍便不想再忍着了,开口便吼着喊了回去。   一旁的赫连钰见证了两人一系列的变化。   在听完这最后一句话时,反应过来后便顿时吓得撒腿就跑!   天!我可不想陪葬!   可惜,最后这可怜的赫连钰依旧没能跑过四处乱飞的锅碗瓢盆,以及桌椅茶壶和杯子。   而领着浩浩荡荡的一群衙里人回来,白洛只见了后脑起包,一脸苦相的赫连钰正惨兮兮地望着他。   只敢坐在外面的他,身后是满屋的狼藉。   而被捆在房梁上倒挂着的夏青昔,则被顾夜尘用抹布堵住了嘴。   此刻,顾夜尘正刚刚泡好了从房里翻出的茶叶,“味道还不错,要尝尝吗?”   见屋外赶来的人看得一片目瞪口呆,顾夜尘随后连眼都不再抬一下的随口询问,脑海里却是一刻不停地想着泡此茶的最佳方案。   抓了尚在昏迷的男子带回官府地牢。   未得命令,真是一人都不敢靠近此时只觉得大脑充血到快要爆炸,眼泪也哗哗直倒流的夏青昔。   所以,更别说放她下来了。   “知错了就点下头。”   人也走得差不多,顾夜尘也已找到了最佳的泡茶方案,于是心情甚好的他,便赏了些眼光斜向夏青昔。   “呜……呜……”   累得精疲力竭的夏青昔只觉得平时做起来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此刻都能要了她的命。   “那……叫声爹来听听。”   嘴角染笑,带着捉弄的意味,眼里却是染着几分得意与痞气。   夏青昔想哭,暴风似的哭! 第93章 绸缪束楚 一点深情·伍   夏青昔看着那现在搁大街上绝对能迷得众人神魂颠倒的笑容,却委屈得直想哭,   “呜……呜呜呜……”   明明看着哭起来也是带了几分楚楚可怜样的,但顾夜尘不知为何,见了夏青昔哭得委屈极了的模样,却是心情好得直想笑。   听了消息,木槿云和阿寻因放心不下而赶来。   而赫连钰凑巧遇了两人,一同说着话刚要进屋内去,就见到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夏青昔,以及半蹲在她面前,眉欢眼笑的顾夜尘。   阿寻看着只觉得既心痛夏青昔,又觉得眼前这一幕直让人想笑。   赫连钰看着,却是有些感慨。   顾夜尘虽算不上是和他们一起长大,但赫连钰几人也是见过顾夜尘少时模样的。   刚开始的时候,也是个爱笑的人,笑得坦诚无害,一眼便能望得到心底。   可后来,这少年被硬生生地赶着长大。   最后,君主要他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国家也需要他去踏血铺路,他便,再变回来不得了。   所以有时候他也在想,若是活在江湖,他们是不是就能够洒脱自由一些了。   赫连钰想得有些失神,靠着门框便也忘了自己重返回来的目的。   见几人一直未归,白洛折回来看,最后却只站在了树荫下,眯着眼望向不远处的几人。   一股不知名的心绪如潮水般,虽面上平静,实则却是带着惊涛骇浪之势涌至心头。   眉眼间染了春意,嘴角也自然地挂着抹笑。   白洛合手拢袖,站在树荫下静得如一幅水墨画。   大脑充血到快要爆炸的滋味不好受,夏青昔走得仿佛喝醉了酒,一步三晃,但也终究算是走回了衙门。   歇了口气,夏青昔不愿错过太多,便很快地下了地牢去看审问的结果。   “给喜鹊娘亲钱财的人是你吧……伯母给我提起过你,秦府的大小姐。”   被不知鞭打了多久的杨大虎见夏青昔来,半晌,才慢慢开口。   而也只这一句,就让明明看起来是站在正义那一方的夏青昔,难受到发慌。   脑海里浮现出当时王耀祖的不可一世,还有双眼禁闭的喜鹊,以及抱着喜鹊哭得撕心裂肺的大娘,还有那对从未谋面,但却肯定过得极其不好的父子。   夏青昔原本迈向杨大虎的步子僵了下来。   “抱歉……但那些女子,是无辜的。”   “哈哈哈哈……那喜鹊他们一家便是罪该万死吗?”   “他王耀祖杀人便是天经地义!我们平民百姓犯法便是死有应得吗?啊?你说话啊!你说啊!你告诉我啊?告诉我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你告诉我啊!告诉我这世界是不是便是如此?”   “喜鹊……喜鹊姑娘……她心底是多么善良啊,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啊?”   “我们又做错了什么?原本都已计划着,再待几日我便去上门提亲……”   “她穿嫁衣的样子一定好看极了……”   杨大虎被绑在十字桩上,已开始面露痴狂地说起了疯话。   夏青昔看着,却只觉得好像真正疯掉的其实是自己。   而那被绑着,被打得血肉模糊,说话疯癫的男子,才是这里最清醒的人。 第94章 绸缪束楚 一点深情·陆   顾夜尘已不知在何时站到了夏青昔旁边。   在看到了她显得异常脆弱不堪的神色时,原本想说的话,也已全部噎在了喉间。   “世间万物都有着各自生存的法则。”   没头没脑的也就想出了这么句算得上安慰的话。   可看着情绪越来越低落的夏青昔,顾夜尘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话并没有起到任何的安慰作用。   紧蹙着眉,顾夜尘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也只让木槿云带了夏青昔出去,自己审问起杨大虎。   明晃晃的太阳照着,夏青昔也只觉得手脚冰凉。   木槿云走在夏青昔身旁,隔了许久,才从紧抿着的双唇间慢悠悠地叹了口气。   “人易老,事多妨,梦难长。杨大虎他,也只不过是带了一点深情在活着罢了。”   三分浅土,半壁斜阳。   夏青昔回头,细细望着木槿云,她分明从那语气中听出了几分羡慕。   “至少他还能光明正大的,自自由由的,去慢慢爱着一人,即便是为她抛去了所有……那样的奋不顾身,不问所有……”   阳光照在木槿云琥珀色的眸子上,那里面,好像被封了什么。   木槿云对赫连钰的情,其实除了赫连钰那个傻子,他们走得近的几人,都能瞧得出来。   可西丽现在储君未立,朝堂上波涛暗涌。   尚书大人站了靖王一党,可将军府却是在皇帝面下过誓言,永不参与此争的。   木槿云是尚书府独女,她的一举一动,自也是牵扯了太多,而她的归宿,也注定只能是走上政治联姻一路。   不管如何,永保中立的将军府,也决不会是尚书大人日后为木槿云择的归宿。   “命运沉沉浮浮看不懂,但是槿云,我们现在能在一起走了此遭,日后不管身在何处,我想再忆起来时,也不会觉得有悔。”   “是啊,至少我还见过了我的良人,即便……我们终将殊途难同归……”   木槿云轻轻闭上眼,风吹得大力,扬起了一地落叶。   两人再没说话,只这样静静地站着,看万物的变化,看过往的人烟。   后来,此案当堂于众人面前敲板定下。   判决下来,已犯了疯病的杨大虎将在七日后被腰斩。   而那些还未找到的失踪女子,官府将会加大人手去寻。   王昌友在堂上,抓着一直痴笑的杨大虎便要打去,一旁的人却是连忙上去拦着。   “王大人息怒!人死不能复生!大人犯不着为了此等贱民污了手!”   青筋暴起,王昌友眼里全然是狠恶。   “我儿子能看上那个贱女是她的福气!可她倒好!不止让我儿子背了骂名,现在!现在你这个狗吃了胆子的!居然还敢对我女儿和小妾下手!”   王昌友家里姬妾成群,死去的女儿也不是受宠的,但王府背了骂名,而他也觉得出了此等事脸上挂不住面子。   所有的怒火,也仅此而已。   “不能腰斩!拿给我!我要好好折磨他!折磨至死!”   身上的衣服跟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剧烈抖动着,夏青昔听此,终究是再忍不下去。   但还不待她冲上去,一旁的顾夜尘已开了口。   “国有国法,不看僧面看佛面。”   言外之意便是提醒王昌友,圣上是会知晓此事的。   也晓得顾夜尘的身份,王昌友在朝堂上摸爬打滚了这么多年,其中的厉害也是晓得。   于是也不再与顾夜尘去多说,拂了袖,冷哼了一声便出了大堂。 第95章 绸缪束楚 一点深情·柒   王昌友人已离去,夏青昔紧捏着的拳头却是依旧未松开。   隔了会将心绪稍微平复了下,夏青昔才朝顾夜尘看去,却发现对方正用着他那双带了泪痣的眼望着自己。   “京中最忌意气行事,小心你自己的事还未做完,就死在了某个夜里,再见不到第二日的晨曦,还有,想见的人。”   难得顾夜尘话多一次,夏青昔听着却只觉得心里闷得慌,窒息感压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   虽这样,夏青昔也还是道了谢。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再未搭话,顾夜尘看了夏青昔一眼,似有话要说,却终未开口,只安静听着朝堂上那人说的些官话,一字不落。   灯暗月斜时分,夏青昔辗转反侧难入眠,最后披了外衣,便出了门想去散散心。   门一推开,夏青昔就见了院子外有人站着,遥遥地望向了她卧房这边。   “谁!”   喝了一声,对方有些慌乱,被吓到之余本是要跑开的,可最后也还是停了下来,缓步朝她走来。   虽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夏青昔却也依旧是警惕着的。   月色下的人摘了斗篷帽,夏青昔才看清了是夏氏。   “这么晚了,可是睡不着想找人聊聊天?”   突然想到从秦老夫人那听到的,夏慧萍的真实身份。   再看着如今她鬼鬼祟祟的模样,夏青昔微微挑眉,心里打起了鼓,面上却依旧一副什么也不知晓的乖巧模样。   “只是突然想来看看你罢了……”   神色间带了几分哀愁,夏慧萍轻轻拢了拢身上的斗篷,似又要咳嗽起来。   “不如先进来吧,你身子骨也弱……”   夏青昔把门推开,侧了身让夏慧萍进去。   “不了……就是来看看你而已……就走了,你早点歇下吧……”   夏青昔有些不明所以,夏慧萍是从一开始就知晓自己不是秦雪的,可是现在又为何会在夜半时分来看她?   天上开始飘起了牛毛细雨,夜里凉,此时有风吹来,夏青昔只觉得冷进了骨髓里。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背后发凉。   望着那步履沉重且缓慢的夏慧萍,背影越来越小,直至缩成了一个点,散在了黑如墨的夜里,夏青昔才关了门。   既是对方不愿主动去说的,那她也就不想去主动问清。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理,她还是认的。   京城看着一路繁花,可那令人着迷的景致下面,却全是森森白骨,而这些花,便是由葬在这里的人来养着的。   你叹京城天高海阔任你飞黄腾达,京都却笑你痴人说梦只能命至此地。   坐在床角,夏青昔有些想念起了小时候有父亲撑腰,母亲守着的日子。   那个时候,就好像天塌下来了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因为一切令人安心的人都在身边,伸手就能触到,那样幸福,那样容易。   只可惜,她现在没了父母,也丢了弟弟。   是怪她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做得太多了吗?   所以就连上天都看不下去了,想要给她惩罚?   想着便困得发紧,夏青昔抱着自己的双膝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梦里,父母尚在,小淇也依旧不知愁,还有花孔雀,阿寻他们……   只可惜,最后终究还是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   梦到最后,也只剩了心肺俱裂的痛。 第96章 三星在户 山回路转·壹   清晨时候,还未等来鸟儿欢快的啼叫,丫鬟们就敲了门后鱼贯而入。   端着的铜制脸盆旁搭着洗脸用的丝绸,漱口的茶和痰盂也已备好。   几个丫鬟拿着今日新添的饰品物什一一列开,一切井井有条,夏青昔看着,却突然想起了未曾谋面的秦雪,以及死在她身后的柳如烟,还有喜鹊,那个贫民家的女儿。   抓着桌上雕花的杯子,夏青昔轻轻摩挲着,任由丫鬟们为她梳妆打扮。   用过早饭,看着窗外从树隙落下的光,夏青昔失神。   最后推了门走出去,想散散心,绕来绕去最后却走到了秋毫司。   因着前几日进出惯了,也算和秋毫司的人混了眼熟,所以没有被拦住,夏青昔便直接进了去。   鬼使神差地进了物证室,夏青昔有些难受地翻看起了杨大虎的箱子。   但是越翻夏青昔却觉得越不对劲,一种丢失了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油然而生,虽具体丢失的是什么也说不上来,但她就是清楚地有着这个感觉。   连翻了好几遍箱子,杨大虎吊在十字架上或狰狞,或呐喊,或绝望,或失心着说出的话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   夏青昔只觉得头痛欲裂,弃了箱子便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连着把自己在房里锁了几日,期间阿寻有跑来找她,还告诉她王耀祖被人揍了一顿,现在都还只能病怏怏地躺在家里。   夏青昔听着,却也还是高兴不起来。   “青昔姐!六幺七受伤了,青昔姐你能陪阿寻一道去万民寺给他求个护身符吗?”   夏青昔本想摇头婉拒的,但在看到了阿寻满脸哀求的神色下,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了出门。   只一个动作,阿寻都差点喜极而泣了!   最近顾大人时不时地便会去医馆里坐上一段时间,虽也没说什么做什么,但阿寻就总觉得,要是自己再劝不动青昔姐出门,单单是面对那冷得跟冰碴子一样的低气压,就足以把她给冻死了。   欢呼雀跃着替夏青昔胡乱梳妆打扮了番,不过一会,两人便登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一路上到也畅通无阻,夏青昔挑帘看着窗外如织的人流,却突然瞧到了位气质极为不错的姑娘在陪着夫君卖馄饨。   对方见有人在打量自己,顺着对视回来也不露怯,不失风范地便回了一笑。   夏青昔瞧着,却是有着种似曾相识之感,却又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有在哪里见到过她。   略作凝神,夏青昔也简单地回了笑,便放下了车窗帘。   阿寻见夏青昔这几日下来难得主动对什么提起兴趣,于是坐在一旁便说起了那姑娘来。   “那姑娘叫阿莲,是刚嫁人的。和夫君一起开了个馄饨小摊,手艺极佳,人也长得好看,是个挺不错的好姑娘。青昔姐若是喜欢,改日我们可去试试看那味道。”   “嗯。”   也不拂了阿寻一番心思,夏青昔点头答应后便闭眼沉思了起来。   待到了万民寺所处的山脚处,夏青昔随着阿寻下了车后便沿着山间小路拾阶而上。   看着欢快地穿梭在各类树木里的鸟雀,再听着那叽喳作响的黄鹂声。夏青昔慢慢游走着只觉得心情到底也轻上了几分。   爬至山顶,夏青昔便见了一座看起来中规中矩却暗含古韵典雅的寺庙耸立着,任由世人祭拜,风吹日晒。 第97章 三星在户 山回路转·贰   香客看起来不多,却都贵在虔诚心真。   有些从大门处便开始了一步三拜九叩至殿内前设着佛祖像的蒲团处。   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顾夜尘,夏青昔未与他说话,只是转身望向了身旁站着的小师傅,想想也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有用吗?”   “阿弥陀佛。”小和尚伸手朝佛祖所在处遥遥拜了一礼,“万事皆为心诚则灵。”   夏青昔听完也不再说什么,道了谢后便朝着里面走去。   一个好似抱着婴儿的中年男子双眼失神着,脸色蜡黄。   在与夏青昔擦身而过时,她却在空气中嗅到了股不寻常的味道。   是火药!   刚反应过来,夏青昔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原本还跟在后面的顾夜尘已到了她身前将她护在怀里。   不远处是还愿池被炸得水花四溅,鲤鱼四散的景象。   但夏青昔被圈在那对臂弯里,就好像被强行与这个四处是人尖叫着,哭喊着的世界隔开了。   剩下的只有那近在咫尺,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还有眼前这个穿着一身玄色,替她挡住了所有伤害的男子所带来的绝对心安。   池子被炸出了缺口,纷飞的碎块四处散落,有些插入了行人的身体里,于是顿时哀鸣声一片。   有些香客也被砸中,却万幸并无大碍。   但不管如何,见证了这一幕的孩子无不是吓得大哭起来。   池水流了满地,混着泥灰沾得人脏了衣摆和鞋。   顾夜尘被一块碎片划破了左肩,他却仿佛没有知觉,将夏青昔转了一圈查看过后便带着后面赶来的叶文去主持大局并安抚人群了。   顾夜尘一离开,夏青昔便从一开始发懵的状态里抽离出来,也赶紧加入到了照顾伤员,救治众人的行动里去。   “娘!我怕!”   不远处有孩子被惊慌失措的行人撞倒在地,哭得心颤肺裂。   夏青昔看见刚要跑上前将孩子抱起,却被一个和尚抢了先。   那和尚五官端正,身材欣长,看着模样是极其不错的。   这般的人,看着一点也不似会出家当和尚的。   或许是事发突然,忙于救命助人的和尚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袈裟已被扯得一团乱,露出了里面绣着精致花纹的中衣。   夏青昔瞧见了,忙在心里默念了一句“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刚在心里想了遍,远处一个小和尚便形色焦急地跑了过来,叫了声刚刚把孩子扶起的和尚后便领着他离开,“一真师叔,师傅叫你。”   于是原本的上山求符,最后却变成了上山援助。   忙活了半天,终于也算是大致安顿好了众人。   虽然最后官府的那边收到消息后人也来得很快,但人荒马乱之下,安置炸药的凶手也很快就逃窜得不见了踪影。   被邀请着留下吃斋饭,说了番客套话后顾夜尘还是拒绝了主持的好意,随后便带着夏青昔下山。   一阵强风袭来,带着股浓烈的香味。   夏青昔仔细分辨之下,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便知晓了这味道与前些日子她夜夜放于枕边用于助自己安睡的香囊,大致是一个味道的。 第98章 三星在户 山回路转·叁   不过这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那香囊便是从万民寺求来的。   夏青昔在心底笑了自己一声,摒除了这些杂七杂八的心绪,也还是走得有些心绪不宁。   “喜鹊来过万民寺还愿,刚刚那还愿池炸了,所以,这个是因果报应吗?”   “呵……你这一天都是在想些什么?”   走在前面的顾夜尘听见哑然失笑,只觉得此时身后跟着的人真是傻得可以。   “喜鹊惨死,害人的不用偿命,报仇的却要被斩于集市。刚刚那还愿池便炸了,是不是喜鹊也觉得自己死得好冤,死得好不甘?”   顾夜尘听着那一本正经的语气只觉得自己都要笑疯了,“你没闻到那股火药味吗?”   “即便是要报复也是报复我,毕竟最后抓了凶手的人是我,你瞎操什么心?”   顾夜尘无奈皱眉开口,夏青昔却还是固执己见,“所以你才被划伤了肩膀。”   顾夜尘有些哭笑不得,“你要是别那样傻,反应快点,我也不至于会被划伤。”   夏青昔听完此话便没有声响,顾夜尘见此,走了两步后也只无奈地开口。   “实在不行,你到时候就去观音菩萨如来佛祖面前告我的状,就把这所有罪孽都归到我身上,反正我不信这些。”   难得见顾夜尘说出这般好心肠的话,夏青昔有些被吓到,嗫嚅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抬眼偷偷望去,便看见了他被划破的衣裳和渗血的伤口,内心争斗了半天,夏青昔还是憋出了句“谢谢。”   “嗯?”明显上扬的语气揭露了顾夜尘其实是听清了的事实,但他难得见夏青昔这样服软过,于是便假装未听见,想诱着她再说一遍来听。   “我说,谢谢。”   “那……你叫声阿哥来听?”   依旧是那种夏青昔听起来觉得甚是欠揍的声音,可惜在打不过对方的基础上,现如今还加了个恩人的身份,夏青昔自然是于情于理都是下不了手的。   于是只能自己气得牙痒痒,怒火冲冲地便越了前面的人朝马车走去。   回了秦府后,夏青昔碍于恩情,自是该去关心下顾夜尘的伤势,但又鉴于自己的面子,夏青昔放不下身段。   反复思来想去,夏青昔脖子一梗,便出了门,带着药朝顾府去了。   “来了?”   原本在秦府被压着学的各种大家闺秀礼仪,一到了这后就全被夏青昔丢到了姥姥家去。   也没敲门,夏青昔大大咧咧地便推门而入,却不想便因此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   坐在床上的顾夜尘此刻为了方便上药已是褪去了上衣,眼下只穿了一件敞开的白色里衣。   虽受了伤,可脊背却依旧直挺挺的立着,宽肩窄腰,夏青昔推开门的第一眼便看到了轮廓分明的满满腹肌。   穿上衣后看着欣长的身子想不到脱衣后竟是这样有料!   夏青昔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眼疾手快地关了门后便开始了大喘气。   天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一旁被强行拉着来的阿寻识趣地慢慢将双手覆上了瞪得溜圆的眼。   “青昔姐!阿寻,阿寻还是在外面等你好了!嗯……加油啊!” 第99章 三星在户 山回路转·肆   夏青昔听后有些无奈,想笑骂阿寻一句,却又被刚刚那一幕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直到屋里传来了顾夜尘毫无起伏的一句,“愣着做甚?还不进来?”   夏青昔斟酌再三后才磨磨蹭蹭地推门进去。   而身后的阿寻则是在夏青昔进去后开心又紧张的缓缓地,张开了食指和中指,露出了卡在中间的一双大眼,滴溜溜地乱转着瞧着屋里的那两人。   “帮我上药。”   低着个头进门,一眼也不敢乱瞟的夏青昔刚走没几步又差点吓了个狗啃泥。   “啊?我……我还是去叫大夫来吧!”   “府里大夫隔得远,且上药这种小事,就不用他亲自跑一趟了。”   夏青昔听着这简洁明了的解释,不由得心里直犯起了嘀咕,“我这平日里也没见大人对我这样深明大义过啊……”   “怎么?有疑问?”   顾夜尘勾唇,夏青昔见了却是吓得差点魂不附体,到也算是体会了把前些日子因为她而被吓到的可怜小书童当时的感受了。   “没!绝对没!大人如此英明神武!做的决定小人又怎会质疑呢?”   事实上也不敢质疑。   夏青昔叹口气,认命地拿起药膏走上前。   被看身子的又不是我!我是怕个什么劲啊!   突然想到这点,夏青昔也开始没脸没皮了起来。   “刚才不是还故作娇羞,怎么这么快就不打算演了?”   “小爷我多少尸体没见过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在被抓去当小偷前,有段时日便是靠搬尸体运到乱葬岗这活路讨饭吃的。”   顾夜尘刚要开口,身后认真上药的夏青昔却挥舞起了自己手中的小刀补上去,“像大人你这样的,在我运过的尸体里到也算不错了!可是一想到那些死状凄惨的模样些,我自然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了。”   夏青昔说完露齿一笑,顾夜尘却是听得青筋暴起,“所以你是在把我当尸体看?而且还只是算得上不错?”   “额……”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夏青昔顿时改口。   “王爷您这身板真是倍儿棒啊!您看看,没有丝毫的赘肉,肌肉多一分显得蛮横,少一分看着柔弱,这样就真是恰到好处了啊!您再看看,王爷您虽然身体强壮,但是却细皮嫩肉的,比好多官家小姐的瞧着都要……嗯……诱人?”   一番天花乱坠的夸奖下来,夏青昔不止脑汁,胆汁都快要绞尽了。   阿寻听着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嗯!对了!好像卖菜的大哥在向人夸猪肉好啊!   阿寻在外面一脑门的恍然大悟,顾夜尘听了却是没再揪着她不放,轻哼一声也就当此事过了。   夏青昔见此不由得松了口气,“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果然没错,别说皇上了,单单是眼前这位爷就已经够她应付的了。   上好药后夏青昔拿了纱布要替他缠伤口。   纱布一圈圈的绕着,夏青昔只顾着做事到是没什么反应,但顾夜尘鼻尖浮着那若隐若现的淡香,却有一瞬乱了心神。   看着平时里张牙舞爪的人此刻安静下来,到是添了几分温柔娴静。   顾夜尘静静地望着夏青昔那近在咫尺的小脸,看着看着却突然笑了起来,把认真做事的她给吓了一跳。   “你抽什么疯啊!吓死我了!”   “嗯?”又是一个掷地有声的嗯字,夏青昔扶额,“我的错!怪我自己胆子小!不经吓!” 第100章 三星在户 山回路转·伍   “再过几日那杨大虎便要当街问斩了。”   “嗯。”   顾夜尘突然开口,夏青昔听后默了几秒才轻轻应了声,手上一个没注意就下重了手。   虽未吭声,但夏青昔还是感受到了顾夜尘身体受痛后的本能反应。   “抱歉,我接下来放轻点。”   站门口的阿寻听见这句话后顿时浮想联翩,脸红了一片。   但这也不能怪她,毕竟最近被医馆里的姑娘们带着看各种话本戏,才子佳人的故事听多了,想的,自然也就多了些许。   屋内顾夜尘可不晓得门外阿寻心里的那些七七八八,只继续说着自己要说的话。   “事实上,我觉得凶手另有其人。”   夏青昔听见有人和她一样想法,顿时一个激动,于是顾夜尘再次中招,“真的!我也隐约觉得这个案件透着些古怪!”   “咳咳……我,下次真的轻点。”   顾夜尘到没将此事放心上,反到是让兴致盎然的她接着说下去。   “凶手作案自然是将线索引得杂乱不堪为最佳,但从女尸上看下来就只有独一条线索,再加上他前面拿着那刀出现过。”   “这看起来就像是……就像是他在特意告诉我们,凶手就是他!”   “但是这个并不符合常理啊!”   伤口包扎好,顾夜尘一边穿衣一边继续听夏青昔分析,但因身上有伤不便,忙着思索案子的夏青昔便下意识地替他穿起了衣裳来。   “嗯,继续。”伸手穿入袖中,顾夜尘勾唇,示意身后此刻因忙着想问题而显得乖巧无比的夏青昔。   “还有,我翻看过杨大虎的箱子,他里面有着很多小物品,都是和喜鹊有关的。但是……喜鹊箱子里有关杨大虎的东西,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沉吟片刻,夏青昔继续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而且我们当时询问过的大爷还是思考了许久后才肯定地告诉我们,喜鹊一家未与哪家哪户走得特别亲近。”   “这些看下来,总觉得杨大虎喜欢喜鹊不假,可喜鹊那边是不是喜欢杨大虎,这就不得而知了。”   敲了敲脑袋,夏青昔只觉得混乱的大脑在摆脱了之前那些绑着自己的所有仁义道德后开始认真思考起问题,就变得轻松了许多。   “哦!对了!那次打架后我去了趟医馆,我听里面的小姑娘些说,喜鹊是让她娘亲去给自己的心上人说,说自己已嫁了富人!可是!可是那日我去牢里,杨大虎却是给我说,喜鹊娘告诉了我给她钱的事!那这便说明,喜鹊她娘给杨大虎说的的时候,说的是完完整整发生的整件事!那这般,我们便可推测,喜鹊是不喜欢杨大虎的,而这样,那与她两情相悦的,就是其他人了!”   夏青昔想着想着,脑海里便突然浮现出了医馆里给自己八卦喜鹊一事的几个小姑娘。   心中,便更加肯定了杨大虎不是凶手,至少,喜鹊定不是他的未婚妻,而他,又为何要撒下这个谎言?   这里,是有问题的。   “还有!不管是他之前的跟踪我,还是后面的主动引我们去杀。这些种种看起来都有种,在自投罗网的感觉!”   “没有必要啊!他完全没有必要主动来杀我们啊!”   “可以说成他因为喜鹊的事看不起达官贵人,所以就想杀。可他心思也算得上细腻,在掩护着自己的情况下多去杀几个所恨之人,那这样不是就更能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吗?” 第101章 三星在户 山回路转·陆   “不对!又不对了!若他是为了报复,那他杀害那些平民家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呢?而且刚开始他下手的人都是待嫁的姑娘,这又是出于个什么原因?若是复仇,一开始便应该只奔着王府去的,为何又要大费周章,先去对一些无辜的姑娘下手啊……”   “对了!而且我还记得,以前我被老师罚去偏僻地练琴,我便有给大人你说过,要一次性带走王耀祖妹妹和他父亲的姨娘不是件易事,要不就是人多,要不就是熟人。可这杨大虎从前也不认识这两人,那,会不会……其实是有两人!又或者……其实认识王耀祖妹妹那两人的,才是真凶?”   细细碎碎地想着,夏青昔脑袋里已乱成了团浆,随后皱了眉又才继续开口。   “喜鹊曾让她母亲去骗她的心上人,说她已另嫁了有钱人。这件事与前面的待嫁少女失踪案,是不是就有些想得通了?而杨大虎这番飞蛾扑火的举动,到像是在保护另一个人……难道……难道杨大虎……喜欢那真凶?可是,喜鹊又与那人两情相悦……”   夏青昔越想越疯,顾夜尘听到后面简直想打开她的脑袋来好好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行了,你能想到这已经很不错了,估计再想下去,不是你脑袋爆掉,就是我撬开你脑袋了。”   顾夜尘起身,吓得外面的阿寻连忙慌不择路地想躲起来,却一个重心不稳直直的栽进了旁边的花丛里,痛得直呼哎哟。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要去上报朝廷吗?”   “报什么报?这事本来就归我管。而且杨大虎已全部认罪,此事还是被当众拍板认定下来的,你若现在跑出去说还有个凶手,一来会引起恐慌,二来,也平白摊了个办案不力的罪名。”   “瞒着大家,这样不会出事吗?”   “放心,前段日子不是抓了个采花贼吗?”   “嗯……然后呢?”   “那就行了。”   夏青昔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其实也没过多久,她便知道了顾夜尘的解决方法。   还在牢里关着的“采花贼”并不知道,自己在一夜之间出名了。   画着像的通缉令全城张贴,上面说他打伤了看守牢房的人后现在正四处逃窜着。   此人武艺虽不高超但却怕玷污了女儿家们的清白,所以便让各家各户照看好自己家还未出阁的姑娘,多加防范。   此事虽也造成了一定慌乱,但是相较之下,比起还有另外一个杨大虎存在这种事,造成的恐慌已经算小的了。   心里替还在牢里关着的采花贼默默道了个歉,夏青昔此时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本以为破了案,可没想到最后却来了个反转。   身在迷雾里,夏青昔感觉自己现在是越接近答案,却越看不清这所有事情的原本面目。   世人皆说,因果报应,世道轮回,可这因果,真的便该是如此;这世道,真的就该是这般吗?   夏青昔不知,现在也想不通这些问题。   深吸口气后拂了这些心绪,夏青昔只静静地看着屋外的艳阳和煦,万物生长。   是一派祥和的模样。   因着顾夜尘当初随口提出的猜想,夏青昔这几天就好像个猴子一样的忙活得上窜下跳,脚不沾地,差点累得七窍生烟。   但连着几日的没有任何线索,夏青昔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臆症了,要不就是顾夜尘在故意戏弄自己。   这样胡乱想着,夏青昔只觉得敢怒不敢言,气得自己心里直跟猫抓的一样难受。 第102章 三星在户 山回路转·柒   “姑娘,请问您见到过这画上的人没啊?”   “和姑娘您大致一样高,但看着比较瘦弱些。”   “她和家里人置气,然后离家出走了……我们一家老小到处找她……可,一直没见她踪影……”   和阿寻坐在茶馆里喝茶歇脚,才没坐一会便来了个走路颤巍巍的老太太。   只见她偷偷摸摸地从怀里抽了幅画像,看着丝毫不像在寻人,到像在做贼一样。   不过,那眼里流露出的心酸与可怜看着却又不假。   于是夏青昔接过画,细细打量了一番确认没见过后,才满是遗憾的摇了摇头。   “大娘若你女儿真的失踪,那可以去报官啊!这样找起来也快一些。”   那老妇人听了只慌得忙摆手。   “无事……无事,我们自己找就好了……”   夏青昔看着妇人听了自己话后激烈的反应,以及对方眼里越来越黯淡的光泽,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大娘,莫不是官府的不肯帮你?”   那妇人一幅被猜中的震惊样子,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急匆匆地要走,却被夏青昔一把拉住了手,“大娘,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给我说的,不要怕!”   妇人只坚持着要走,夏青昔却一直强拉着不放。   久了,便引得周围人都好奇地望了过来。   夏青昔见此,领了妇人便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寻了处安静的巷子,在夏青昔的一再保证和安抚下妇人终于开了口。   原来妇人的女儿在杨大虎一案结束后便订下了婚约,却不知为何,竟在前日夜里突然失踪。   而去报官,那官府里的人却说兹事体大,不能让再多的人发现,于是便不准他们一家人到处去说,若被发现,便让他们一家全去牢里待着。   夏青昔气得直骂狗官,却也没忘掉自己听到的重点,“大娘,可以劳烦你带我们去你家看看吗?”   听到大娘女儿订了婚,再加上失踪这个条件,这不正符合了前面的待嫁少女失踪案吗?   夏青昔顿时只觉得这几天的努力没白费,虽然可能是另一个人作案,可现在有线索可查,总比什么也找不到的强。   大娘思索片刻后答应,带着夏青昔和阿寻便回了家里。   两人四处翻看着,最后却是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就在夏青昔快要放弃的时候,阿寻却大喊着把她叫了过去,“青昔姐,你快过来看!”   阿寻站在大娘女儿的床旁,一幅得意洋洋的模样。   “这里我们不是已经搜查过了吗?阿寻你找到了什么啊?”   阿寻见夏青昔问,也没直接说,而是卖起了关子,“说新也新不到哪里去,青昔姐你快过来好好闻闻!”   夏青昔闻言便走过去抓起床单被褥认真分辨起上面的味道来。   “是那个香囊的味道!”认真思索了半天夏青昔才想起来,“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这只能证明大娘的女儿曾到过万民寺求过香囊助眠啊。而且也不一定是万民寺啊,万一就跟你一样,她也遇到了杀虫取血的人呢?”   夏青昔说完前半段,又突然想到那次阿寻给她说的趣闻,于是便摇了摇头,有些无力叹气。   难道我真的是患了臆症? 第103章 三星在户 山回路转·捌   夏青昔说完,一旁的阿寻听后却在一旁摇起了头。   “不,不一样的……后来我有遇到过香囊里的草药,我那个时候才发现,香囊里是没有那虫子血味道的!那虫子血与香囊里的药草味道是有些相似,但还是有一些细微区别!”   “但这床上的味道,却是与虫子血更为接近些,与香囊的味道反到是有些不像了。”   这样一说,夏青昔仔细思考来,便突然想到了那日从万民寺归来,她在路途中闻到的味道,好似与这床铺的味道要更为接近些。   “大娘,你女儿去过万民寺吗?”   “去过。”   夏青昔忙拉了大娘过来询问情况,听此回答后,更是急不可待地问了下一个问题。   “那她睡眠不好过?或者从万民寺求香囊回来过吗?”   “没有,她睡眠从来都是极好的,她也没有带回来什么香囊,她去万民寺,只是去祈祷她姐姐能快点好起来,能顺利看着她成亲罢了......”   妇人被提起伤心事,说得泪目起来。   夏青昔见此安慰着,心里却仿佛有什么零散的东西给串联在了一起,“走!阿寻,我们再去趟万民寺!”   给了些钱财,夏青昔安慰了妇人几句,便带着阿寻朝万民寺赶去。   那日还愿池被炸,现在重建到让游客少了许多。   明面上夏青昔和阿寻是在庙里四处散心赏景,实则里却在暗暗观察着是否有任何不妥之处。   游走了半天,除了扫地憎便是诚心拜佛的香客,逛了一圈下来,看着最可疑,最不妥的反到是神经兮兮的她俩。   于是夏青昔作罢,打算从庙里的和尚下手,“哎,小师傅,能向你打听件事吗?”   “施主请说。”正专心扫着地的小和尚抬头,礼貌地行了一拜后悠悠开口。   “虽知这样做有些越礼了,但也是没有办法,我想向小师傅询问一下,一真师傅是打出生起便在万民寺的吗?”   夏青昔思索着自己的想法,也的确是觉得荒诞了许多,所以一来便想先看看是否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当然了,但凡是剃发出家之人,都讲究着要清心寡欲,不再过问前尘旧事。   所以夏青昔问起来也有些忐忑不定,生怕这小和尚一个急眼便将她开门送客了。   扫地的小和尚也未曾想到夏青昔会这般问,但看着也不像是个挑事的,思衬了半晌还是一边扫地一边说了起来。   “一真师叔以前占山建寨,手底下也养了群人。后来喜欢上了一位姑娘。只是那姑娘却只是戏耍一真师叔。”   “再后来那姑娘离开,知道真相的一真师叔发了疯,而当时恰逢方丈在旁边,便将一真师叔制了下来。”   “最后,一真师叔便决定跟方丈回来,出家留在寺里做了和尚,是庙里过得最清心寡欲的一位,连方丈也说一真师叔悟性好。”   小和尚说便说了个全套,当说完时也扫好了那方地的落叶,朝夏青昔再次一拜后道了声阿弥陀佛便拿着扫帚离开了。 第104章 见此粲者 若离于爱·壹   夏青昔听后心里一番动摇,但想着脑海里所有的线索指向,于是便本着观察一番也不打紧的想法独自在庙里偷偷藏留了许久。   临了庙门落锁,和尚们都各自回了自己僧舍,夏青昔才凭着记忆偷偷潜去了一真的住所。   偷偷揭开瓦片的一小角,夏青昔俯在屋顶四处寻找着一真的踪影。   但是很出奇的是,夏青昔在屋顶趴了一晚上,一真也就那样在房里打坐了一晚上。   直到第二天庙里敲钟,僧人们晨起做早课,夏青昔才顶着两个黑眼圈偷偷跑回了秦府。   而一直闭眼打坐的一真,也才慢慢睁开了眼,朝原先夏青昔藏身的地方望去。   回了秦府,已经困得神志不清的夏青昔挣扎着才走到床边,就一头栽下去呼呼大睡。   一觉睡到午饭时候,夏青昔被嘱咐过的阿寻叫起来后,匆匆扒拉了几口饭便又去泡秋毫司的物证室了。   这几日夏青昔查她的案子,顾夜尘忙他的事情,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夏青昔到也觉得落了个清闲,不用再提着心吊着胆的陪那尊大佛说话。   在物证室里泡了半天,夏青昔看得头昏眼花,一个不注意,起身时便打翻了一叠画纸。   夏青昔赶紧俯身一一拾起,却发现这是前段时间的失踪女子画像。   在最当初,她看着这些净是些神似形不像的画,是十分嫌弃的就给丢到了一旁的。   可现如今慢慢看来,夏青昔到想明白了自己当时为何会觉得阿莲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了。   原是在这画像上见过!   夏青昔起身,身后画纸纷扬,她却顾不得那么多,推了门就朝着外面跑去。   “阿寻,快找官府的人去那个阿莲家!”   丢了这么句话后阿寻还没反应过来,夏青昔就已跑得不见了人影。   一路跑去阿莲家所在的馄饨摊,却只见阿莲的夫君正坐在轮椅上招呼客人。   借着是好朋友有事找的原由打探了住处,夏青昔便又朝着阿莲家赶去。   夏青昔刚进了院子就见正在淘米洗菜的阿莲,静看了会平复下自己的心绪,才慢慢开口,“杜府的女儿,什么时候也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阿莲听了见了,却置若罔闻,笑得一派温柔,“进屋喝点水吧。”   夏青昔被这番反应弄得有些心惊胆战,生怕还未等来官府的人,自己就已被害得尸骨无存了。   见夏青昔不肯进去,阿莲也不说什么,只把饭煮上后便朝她款款走来,“对于凶手是谁?在哪?以及其他姑娘去哪了的这些问题。”   看着阿莲说起这些话依旧笑得面不改色,夏青昔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我一概不知,劳烦夏小姐白跑这一趟了。而至于我的真实身份还望夏小姐保密,不然我怕到时候,皇上会因着夏小姐的真实身份对你做出些什么不利的事来……”   夏青昔愕然,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女子。   “所以,夏小姐请回吧。”   阿莲步步逼近,夏青昔惊得呼吸紊乱,转身便飞也似地逃了出去。   夏青昔刚跑出院子没多远,再回头去看的时候,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阿莲家院子里去。   定睛一看,却发现那身影不正是整日跟在顾夜尘身后的叶文吗?   惊出一身冷汗,也不知顾夜尘在打什么算盘,夏青昔现在却只慌得心乱如麻,只想着快点逃出这里去。 第105章 见此璨者 若离于爱·贰   顾夜尘的心思本身就难以琢磨,况且自己刚才还见到了叶文!   夏青昔越想越心慌,想到最后,不由得便出了一头冷汗。   这几日一群人打打闹闹惯了,到险些忘记了他的本性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脑海里想起初见时喂自己吃毒药,以及身上带着血腥味的顾夜尘,夏青昔只觉得后背发凉。   思及如此,夏青昔更是朝着出城方向跑得飞快。   用身上仅剩不多的钱拉了匹马,靠着秦府大小姐的身份出了城门之时,夏青昔顿时轻微松了口气,一边赶路一边留意着四方周围。   走了没多久夏青昔便见了前方有个背著书箱走得气喘如牛的书生,是与自己同学府的崔士玄。   “要帮忙吗?”夏青昔心中一喜,顿时就觉得老天到底也没算亏待自己。   “谢谢这位姑娘了,只是男女授受不亲……”   崔士玄话未说完,夏青昔心里急,伸手就去把他捞上马背,但没想着对方会这样轻,用大力后到差点让自己翻下了马。   “啊!姑娘!使……使不得使不得!”   崔士玄慌得舌头打结,夏青昔却已夹了马腹便如箭便朝前面冲出去。   “要去哪里?”夏青昔问完话后才发现自己其实不识路,现在只有一条官路走到底还好,若到了分岔路口自然是得靠身后之人指路的,于是便连忙再接了句,“要往哪走指个方向给我就行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崔士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他只觉得那声音越听越熟悉时,细细看来,才发现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不知行了多久后再至分岔路口,夏青昔便勒停了马,“会骑马吗?”   “会……会……”   崔士玄的舌头依旧捋不直,此时脸上已浮了几分不正常的红。   夏青昔没注意到这些,听后只一个翻身便利落地下了马,“既然如此,接下来的路你便自己走吧。”   看着自己身下的马,崔士玄顿时直摇起头来,“使不得!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况且,况且……”   崔士玄话没说完,夏青昔却已急着抱了个拳后转身朝另外一个路口走去。   “本来是要同你一道的,可惜临时想起来有点事!过后若赶得上你便一道,若遇不上这马便赠你了。”   说完,夏青昔便抛了颗石子打上马屁股,还欲说些什么的崔士玄就立马被吓得手忙脚乱地去拉缰绳。   拍拍手继续行路,夏青昔这一路上走得毫无章法可言,完全就是看着自家的心情来挑路随便走着。   靠着不时遇到的小溪河流以及找到的各式山中猎物,林中野果,夏青昔到也不用担心会被饿肚子   只是走了许久也没能换洗这一身行头,夏青昔自己都开始嫌弃起了自己身上的味来。   行了许久终于遥遥地见了个小镇,许久未见人烟的夏青昔顿时高兴得就仿佛一顿顿冒着热气的饭菜已摆在了自己眼前。   连着原先觉得疲乏的身子也有劲了几分。   脚下生风地踏上镇里,旁边的行人都连忙避了她几分。   低头看着自己被树枝荆棘挂得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有沾着泥土已快看不出原来颜色的鞋。   夏青昔再嗅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也算是理解地冲对方抱歉地笑了笑。 第106章 见此璨者 若离于爱·叁   逛了半天,热气喷洒香气扑鼻的美食到是没少见,可兜里没钱也确是事实。   夏青昔找了个街角蹲着,身前摆着个小破碗,这还是有个小乞丐看她可怜才借给她的。   街上人来人往,肚子咕咕作响。   夏青昔只觉得饿胃都饿得抽搐了起来,却还在死撑着不想再去偷人钱。   “这是哪家的小乞丐?”   一双描着金边的精致黑色鹿皮靴停在自己眼前。   夏青昔再听着这耳熟的声音,顿时便觉得大事不妙。   跑前不忘抱着那小破碗,夏青昔却还是被顾夜尘一把扯住了后衣襟。   “到是个跑得凶的,还知道用那小书生帮你吸引官兵,临到走了还假装一把自己的目的地是和他一样的。”   夏青昔听完这读不出喜怒的话,再看着现在他也就只有一人,于是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一开口便是满满的火药味。   “你不是要帮我守着秘密的吗!怎么能转身就给人说了?你在京城是真的就这样无聊吗?已经闲得想把我逼进绝路,再看我这场戏演出来是死还是生了吗?”   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气势上看着咄咄逼人,过路人都被这一幕给吓到了。   衣着华丽的富家子弟仗势欺穷人的到见过不少,但穿着破烂的小乞丐把一个看着贵气满满的男子说得话不还口的场面到是头一次见。   于是不一会便围了圈人好奇看着。   “我还说你跑个什么劲。”顾夜尘听完只双眼紧看着眼前臭烘烘脏兮兮的人,仿佛一眨眼夏青昔便会不见了踪影。   “跟着。”顾夜尘眼里有一瞬划过夏青昔看不懂的暗潮翻涌着。   一身墨衣转动,夏青昔犹豫着,最后也还是捧着那破碗跟了上去。   远远地便见了整齐划一的军队成排站着,夏青昔慌得刚要跑就被顾夜尘伸手捞住。   “来都来了还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看着夏青昔此刻的模样,顾夜尘那个吃字险些说不出口。   想着也是,夏青昔一闭眼,便也就跟着他上了马车。   才刚坐稳,车队便前行了起来,夏青昔也不知道顾夜尘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只抱着那碗一个劲地扣。   “这碗惹你了?”   顾夜尘看着觉得好笑,但夏青昔经此提醒也才反应过来这碗是给人家借的,于是惘然之下便一把拍上了顾夜尘大腿,“这碗得还人家呢!”   顾夜尘唇边的笑意再忍不住,揪着夏青昔的脏手挪了个位后,才拿过碗递出去给车边侍卫,并交代了一番。   “我受命查一起牵扯众多的案子。”   听着这开场,夏青昔便也是晓得了顾夜尘要给她解释了。   难得占了次上方,夏青昔尽量板着个脸,让自己看起来凶狠一点。   顾夜尘瞧着,也随她,只继续说着。   “那阿莲知道自己未婚夫左尹史以及一些高官行贿受贿的证据,本来我是要去找她讨证据的,但是后来却弄了出失踪案来。”   顾夜尘说了一通,夏青昔再想到当初赫连钰给她说的第二起失踪案的杜府小姐,顿时便理清楚了。 第107章 见此璨者 若离于爱·肆   “那,所以说你查此案,其实更多的原因是为了那贪污案?”   顾夜尘抬首,漆黑的眼里带了几分威慑,“原来夏小姐是这般看我的?”   语气冷冷,夏青昔听着立马便换了姿态与神色,“哈哈……大人误会了,小的只是觉得大人一世英名,所以也是分得出事情的轻重缓急的,所以才斗胆这般猜测……”   但话也才说了一半,夏青昔便立马反应了过来,“但是也不对啊!那这些跟你把我身份给泄露出去有什么关系呢!”   瞧着夏青昔的切换自如,顾夜尘再次感叹不已,随后盖了下茶,才慢悠悠地继续说起来。   “她说她现在过的生活幸福美满,她不想再去躺浑水了。”   看着夏青昔皱眉,赫连钰继续解释着。   “但我提供了害死她夫君父母,还打断了她夫君双腿的人信息给她。”   “如果需要,不管下油锅还是制人彘,只要她想得出来,我便可让那人过得如她所愿般的生不如死。”   想到以前不知在哪的话本上见到的绘着断了四肢,挖去双眼断了口舌却依旧狼狈活着的人彘,夏青昔顿时恶寒四起。   “可惜她不相信那消息的准确性,于是我便告诉了她你的真实身份。因为在我所有的信息里,好像也就你这个值得实践些,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它无关大局。”   “到也多亏了你一惊一乍的反应,她最后相信了那信息。”   “最后害她丈夫的人死得凄惨,我也拿到了相应的证据。”   顾夜尘说得轻松随口,夏青昔听着却是只觉得心中有怒不敢言。   “虽然最后你也没给我找到失踪女子的踪迹,但是,也算是尽心办案了。”   顾夜尘说着,夏青昔却隐隐有了种不详的预感爬上心头。   “所以等回了府里,你嫁与我,引那和尚出来作案。”   “咳!咳咳咳……”   正紧张得咽口水的夏青昔差点成了史上第一个被自己呛死的人,连忙抚了几下将自己的气息顺平,夏青昔才幽幽地开口,“我!我身份低微,配不上大人……”   “盖头一遮,谁知道下面是谁?而且即便是现在的身份,你是我自己在外面捡的小乞丐,又碍着谁了?”   “我!大人……这是终身大事啊!”   “做戏而已,难道夏大小姐想要假戏真做?”   那眼尾上调,极尽媚惑。   夏青昔瞧着那雌雄难辨的美色,总有种自己要玷污了黄花大闺女的感觉。   不禁扶额叹息,夏青昔做出了最后的挣扎,“换个人不行吗?”   “其他哪个未出嫁的姑娘肯牺牲自己的清白帮你捉凶?而且你能找到哪个男的来演你夫君?”   “花孔雀!”   “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远在京城的赫连钰暗戳戳地打了个喷嚏,却丝毫不知自己已被某个人在心中狠狠地记了一笔。   夏青昔咬唇瞪眼,抬手指了顾夜尘好几下,连说着几个你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夏安淇不想找了?”   “找!”   “那回不回去成亲?” 第108章 见此璨者 若离于爱·伍   “行!反正也就是演演!不过先说好,人抓到了奖赏分我一半!”   仔细算着也不亏,夏青昔想着也就一口应了下来,后来再想到自己以后的计划,于是又连忙补充道。   “还有!若以后我逃出了秦王府,你可不能将我的行踪暴露出去!若敢暴露出去,你就一辈子讨不到媳妇,断子绝孙!”   夏青昔刚说完,顾夜尘却是眯起了双眼。   “我以后见着您一定绕远远的走,再也不敢冒犯您了!”   语气淡然,丝毫没有模仿出夏青昔当初被吓得瑟瑟发抖,一脸怕死的感觉。   夏青昔听完这段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话,反应过来后顿时是又羞又气,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也不知道这当初是谁立的誓言?嗯?”   气压越来越低,夏青昔想着命门被人拿捏着也不敢再造次,叹口气后便乖乖求饶。   而顾夜尘听后没搭话,只抬眸瞟了她一眼后开始自顾地饮茶。   这番,夏青昔见对方一直没任何作为,以为自己就此逃过了一劫。   正暗暗窃喜时,马车附近的侍卫便听到了车内传来的阵阵哀嚎呼救声。   谁说女人心海底针,这顾夜尘的心比之女人心也好不到哪去啊!   回去后夏青昔被整天锁在瑞王府里,高度封闭之下,每天能看到的人除了顾夜尘就是顾夜尘。   于是闲着无聊的她整天便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规划检查着自己的假死方案。   毕竟经过这一遭,她也发现了事情远不如她想的那般简单。   京中生活总是瞬息万变着,稍不留神便千差万错,所以任何事最好都有个备着,以防万一才是最佳。   这日,夏青昔吃着央顾夜尘从木槿云那带来的糕点,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门却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   “三日后大婚,届时你会提前一天被送去我城东郊外的宅子里住上一晚,次日我便会派迎亲队伍去接你。不过,到时候你还能不能活着见到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我,到也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此番古怪的话从顾夜尘红艳轻薄的唇里吐出,被衬得更显了几分诡异不妥之感。   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夏青昔把从阿寻那里找来看过的鬼怪奇谈全部丢出自己大脑,然后笑得眉眼如画地乖巧着点了下头。   “好。大人只需记得答应我的事,还有奖赏也记得到时候对半分就行了!”   “嗯。”顾夜尘回答得漫不经心,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让夏青昔气得想捶人。   被当成猪一般地又在屋里养了一日,第二日到日上三竿时夏青昔才精神满满地起床。   用过饭后自觉地收拾起自己的匕首银针及各式暗器。   “借你用两天。”   正哼着小曲忙得不亦乐乎,顾夜尘却突然推了房门进来,扔了块铁疙瘩在桌上。   等瞧清楚了是什么,夏青昔才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谢谢大人关心!但此物我也有!”   顾夜尘看着夏青昔掏出来的弓弩,眸子顿时便沉了一下,随后才接过去好好看了起来。   “用这个。”   将那明显看着用起来更费劲的弓弩推过去,顾夜尘收了夏青昔的便往外走。   莫名被强行拿了东西,夏青昔气得跳脚,可最后也只得乖乖拿了桌上的弓弩。   毕竟小命要紧,多一个武器心里便也就觉得是多了一分保障啊!虽然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第109章 见此璨者 若离于爱·陆   顾夜尘出去布置,夏青昔就继续收拾装备,没一会儿便被叶文催着上了马车。   因为不是真的成亲,再加上议论纷纷的围观群众,所以这次也就是走了个大概的过场,比之平民的确奢华,但配着顾夜尘的身份看起来,却是无比寒酸的了。   不过这一切对于夏青昔来说无关紧要。   毕竟全程顶着个红盖头,只有被拉着乖乖走过场的份,她又能看到些什么。   所以百般无聊的她只有不断猜测着一真的出场方式,想到后面甚至连他开口第一句话会说什么,而自己又该怎么说也给配套的去细细琢磨了一番。   迷迷糊糊的拜了堂,夏青昔被送回婚房时有个送菜的小厮不小心打翻了端着的菜,让她紧绑着的神经差点就给扯断掉。   毕竟所有适合杀人越货的好时机都耗得差不多了,眼下新娘子被送去独坐新房,这个是最后一个好机会了。   杂七杂八的将身上藏着的毒药暗器这些全部找了一遍,夏青昔才稍微放松了些。   许久未吃食进水,夏青昔等得有些口渴,便摘了红盖头起身去倒水喝。   这时,窗外却传来了阵阵香味。   一闻到有气味,夏青昔顿时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忙扯了嫁衣袖口掩住口鼻,却发现这香味从记忆里搜不出一点痕迹来。   刚要笑骂一声自己过于大惊小怪了,夏青昔却只觉得头脑开始发昏,手脚也渐渐无力起来。   意识渐渐抽离,夏青昔发现从自己身上散出了股熟悉的香味,随着时间的推移还越来越浓。   突然想起刚才打翻了些汤水在自己身上的小厮,夏青昔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却已为时已晚。   挣扎着想要开口呼救,或弄出些动静,但现下已是分毫也动弹不得。   眼皮变沉,夏青昔渐渐失去意识的闭上了双眼。   但待她醒过来时,一睁眼便看到了推门而入的顾夜尘。   “幸好来得快,不然到真让你给对方掳走了。”   夏青昔在见到来人后便知晓凶手定是抓住了,于是也顾不上昏沉沉的脑袋,起身就想要说那赏金的事,顾夜尘却只转身朝外面走去,“跟着。”   出了门跨入正院只见杯盘狼藉,宾客们喝得醉倒一片。   侍卫丫鬟们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见着两人后只微微福身行礼后便又继续做事。   夏青昔刚开始没什么感觉,可越走却越是觉得不对劲,“你要带我去哪啊?”   这厮不会又是起了什么捉弄我的想法吧!   “娘子不必慌张,我带你去个地方。”   顾夜尘回身宠溺一笑,到演得两人真是对小夫妻似的。   夏青昔瞧着却只起了身鸡皮疙瘩。   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可又生怕顾夜尘是有着什么计划,但最怕的,是有人用了易容术。   可那群侍卫丫鬟些也不至于瞧不出自己已经服侍了十多年的主子啊!   在内心天人交战了一番,夏青昔脑子一打结,便随口胡编起话来,想要试探一番。   “夫君,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在一起后便把家里所有资产交与我管理的这件事吗?” 第110章 见此璨者 若离于爱·柒   “为夫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娘子是记错了吧。”   顾夜尘继续笑得眼带宠溺,说着却突然弯下腰附在了她耳边,“在引凶手,悄悄不要说话,跟着走就行了。”   夏青昔听完这话只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对方也的确是没有上钩中计。   于是继续跟着走,可没一会,前面的顾夜尘却突然停了下来。   “嗯?怎么了?”   夏青昔开口问,顾夜尘却没有回答,只从怀中拿出了包药粉对着夏青昔轻轻一吹,顿时便是药粉飞扬。   夏青昔被弄了个措不及防,虽连忙避开,却也吸了不少入口鼻。   眼前的所有幻象褪去,夏青昔才发现一直跟着的顾夜尘竟是那一真和尚!   而原本走着的京中小道,也不知是在何时变成了一片阴森森的林子。   “你!”   “娘子莫怕,为夫会对你负责的。”   一真虽说着流氓的话,样子却是极为认真。   说完,还迈步朝夏青昔缓缓走去。   虽去了幻觉,可夏青昔却是提不起半分力气来,刚转身手脚无力地跑了几步,便被一真抓住,撕毁了身上穿着的红嫁衣。   看着那凑得越来越近的脸,夏青昔急得一身冷汗,“喜鹊!喜鹊!”   一真却仿佛未闻,只自顾地朝夏青昔亲下去。   石子带着十足的力道破空而来,一真险险避开,嘴角却是勾起了抹会意的笑容。   官兵从四方拥来,将一真围在里面。   顾夜尘脱了红色外衣朝夏青昔扔去,脸上却是满满的嫌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和赫连钰有得一拼了。”   夏青昔原本被吓得有些委屈难受,此刻被顾夜尘一说便又只剩了惹得她跳脚的怒火,哪里还有个别的心情去多想。   一旁被围了个密不透风的一真却是大笑起来。   “我果然没有猜错……找了这么多个,也总算是有这么一个是对的了。”   众人以为一真也如杨大虎那般疯去,下一刻他却是直直地看向了夏青昔。   “帮我个忙好吗?至少让那群姑娘过得自在些。”   夏青昔听得云里雾里,但等了官府审讯过后,也便明白了那番话的意思。   喜鹊某次去了万民寺后,便对一真动了心。   只可惜为情所伤的一真哪里会再轻易动情,于是便一直拒绝着喜鹊。   可喜鹊也是个倔性子的,一次不行便日日上山入寺,到最后一真也发现自己对喜鹊动了早就不该再有的心思。   于是本已心死的他决定为了喜鹊还俗,可等来的却不是那个平日里活泼爱笑的喜鹊来找他,而是喜鹊的娘亲来告诉他,喜鹊已嫁于了有钱人,勿扰。   一起一落,一真仿佛丢了魂,只剩了具整日念经问佛的躯壳。   后来便是日日想,夜夜念。   看着一些来庙里或求姻缘或哭诉自己被迫嫁与不喜之人的姑娘,他便会在想,自己喜欢的姑娘,是否也这般可怜。   于是他像是疯魔了般,劫走了近几日听着要嫁人的姑娘。   而他做这一切,只是想问问她们,是否要嫁之人,便是自己所喜的良人。 第111章 见此璨者 若离于爱·捌   若不是,他便给了钱银让其去找自己心爱的人远走高飞,或者留在他旧时的寨子里安稳度日也可以。   可一直到现在,他也没寻到一个女子是真正欣喜着待嫁的。   至于杨大虎,他是喜欢着喜鹊的,可也只是一直暗暗瞧着,不敢靠近。   后来喜鹊惨死,城里又出了这档子事。   杨大虎他自是晓得喜鹊渴望一真安好的,也是知晓这一切都是一真的手笔。   所以杨大虎从一真那里得到制作迷幻药的方子后,后面姑娘惨死的场面。   “也不知她是否需要去万民寺祈祷些什么……求夫君加官进爵,求自己儿孙满堂,或者,与她的良人能白头偕老……”   一真看着站在黑暗里的夏青昔,窗外的光细碎着落在他苍白的脸庞上。   “你还喜欢她……”   一真没有回答,但是穿着喜鹊以前给他绣的中衣,夜夜拿着喜鹊做与他的佛珠入定,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傻姑娘告诉我,一千零八十颗佛珠代表了十法界的一百零八种烦恼。那她一半,我一半,我们两人各承一半,合在一起才算是完整。”   “可是,其实自从见了她后,我的所有烦恼,便都是来自于她了,烦恼她为何还未来寻我,烦恼她今日可曾吃饱穿暖……”   没再忍说话,夏青昔转身就要离去,一真却缓缓开口,叫住了她。   “若是遇到了欢喜的,愿姑娘能不似我这般思前顾后,最终错失所有,祝姑娘,可以与所爱之人携手白头。”   夏青昔回头,一真手握着那串佛珠已闭眼冥想,光落在他身上,细尘飞舞。   有风吹过,仿佛含羞的姑娘在轻轻拉动他的衣角,想扰得他不能静心入定。   一真嘴角慢慢含笑,面色带了宠溺,“嘘,乖乖别闹了。”   ……   杀人还需得偿命。   一直被顾夜尘压着的杨大虎案,最后也依旧是定了个当众问斩的处罚。   毕竟,死掉的人,皆为他杀。   而一真,则念在未伤人性命,被发配去了极寒之地作苦役。   大虎要被当街问斩之日,夏青昔早早地便候在了台下。   人头攒动,有少许人在叫好,但大部分的,却都是在愤愤不平,或摇头叹息。   监斩官扔下斩首令,夏青昔却是再忍不住,一身红衣立于众人之间,高喊了声停。   赫连钰被吓了一跳,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拦着她,夏青昔却已跳上了台子。   “既是杀人偿命,那大人,王耀祖又该如何处置呢?”   有人说出自己心中所想,自是极佳的事。   于是台下一片叫好,原本肃静的行刑之地立刻就喧哗了起来。   坐在一旁高楼上饮茶的顾夜尘勾唇一笑,果然没白来。   白洛没动身前的茶,却也是饶有兴致地看向了台上那个瞧着明明身材娇小,却还是透着股不甘也不屈之势的夏青昔。   劫法场的到也见过,可如此这般,监斩官也是第一次遇到。   于是这一问,到把他给难住,也给惊住了。   夏青昔自然也是知道一个小小的监斩官给不了她什么答复,可她没想到,最后竟是连皇上也给引来了。   群众一传十,十传百。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只不过一瞬,原本看着不窄的地方也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112章 见此璨者 若离于爱·玖   “想不到这秦府的大姑娘,竟也是个不错的。”   “是啊!上次她还从火场里救出了个孩子呢!”   “是嘛!那可真不错……”   台下多是赞许声。   而坐在原本监斩官的位置上,皇帝看着未得命令便依旧一动不动伏在地上的夏青昔,自带威慑力的,便淡淡开了口。   “不错啊!”   话语里听着,只觉得带了几分恼怒,几分夸赞,让夏青昔捉摸不透的同时,顿时便想起了顾夜尘那厮。   虽然都是难伺候的主,但相比于眼前的这位爷,果然顾夜尘的功力还是浅薄了些!   “小女不敢,只是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而王耀祖他……”   夏青昔没敢把话说完,但她的暗指意思,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哈哈……”皇帝听完这句未说完的话,还没开口,反到是笑得一派开朗的模样。   “前些个日子顾监司进宫议事时,就有提过王耀祖的事,可惜当时被朕给驳回去了,现如今你又再提,还是当着这一众子民。”   皇帝声音落得轻,只有台上近距离的几人听见,夏青昔听完却是吃了惊。   顾夜尘竟去找皇帝说过这件事!   “也罢!”   夏青昔还在震惊之中,皇帝已起身朝她走去。   心里慌得直打鼓,一双颇显富态的手却慢慢将她扶起。   “王耀祖父亲为民做事也算是尽心竭力,一番功过之下,朕便罚王耀祖在牢里反思个五年,将他父亲调至安城为民办事,再取他家中钱财的一半来捐赠给难民。”   夏青昔听完不由得暗叹一声老狐狸。   近日安城犯水灾,如此安排到是给他省了笔钱财之下还抓了个官去给他办事。   不过心里再怎样想,夏青昔面上却也只能够笑着赞一声圣上英明。   “至于你,办案有力且为人正直,便封你为秋毫司的第四处总长令吧!你这以后,可得好好替百姓们做事啊!”   秋毫司共有八处,许个第四处的总长令当着,听着是威风,可也是个不切实际的东西。   夏青昔暗叹句扣门,却也依旧演得面露喜色地叩谢圣恩。   没敢守着看完杨大虎行刑,夏青昔随着一群人送走皇上后便匆匆回府。   只留了一群百姓或感叹夏青昔走运,或说她有心计,也有说她敢公然叫板,是条汉子的。   但不管别人如何去评去说,夏青昔都只觉得此刻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脚像踩在棉花上似的。   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带着种不真切的感觉。   万事敲定后,一真被送去发落之地。   启程时她才知道一真刚被抓回来的时候,审讯的人都捏着把汗,生怕一真不肯说出那些姑娘的所在之处。   因为当时夏青昔中了迷魂药后,一干人便跟在她和一真周围的暗处潜伏着,就只等着找到一真的老窝。   但最后千算万算,却被最不可能掉链子的顾夜尘扔了颗石子,坏了事。   若是个无名小卒,那这件事即使到最后没办好那也算是好做的,只可惜搞砸事了的源头却是那尊大佛。   于是众官兵看着十分配合的一真,顿时便大松了口气,暗叹运气不错。   没去再关注这些东西,想着被发配的一真,当街问斩的大虎,还有只入狱五年的王耀祖。   夏青昔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京城的天空灰得是异常的压抑。 第113章 见此璨者 若离于爱·拾   青峦连绵着,万民寺立在山顶,带着饱经沧桑的磨痕,已屹立在了万民寺方丈的半辈子里。   有黑雁翔跃而过,极速地在天空中滑过。   小和尚念着佛珠,听寺内大钟敲了三下,每一下,都荡在山间,震在人心中。   “方丈,你说,师叔为何这般啊?”   小和尚自出生便在庙里待着,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   老和尚只念了声阿弥陀佛,便缓缓转起了手中的念珠,隔了会,才慢慢开口,“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回头看着眼里带了不解的小和尚,老和尚只摇摇头,“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   “只可惜,你一真师叔他,却是从不肯破他心头的那一点痴。”   “阿弥陀佛。”   说完,方丈对着远方遥遥一拜,小和尚见了,虽依旧不解,却也跟着行了一礼。   山脚下走不了几步便是尘世间的各式繁华。   赫连钰看着唉声叹气的夏青昔,差点没给愁死。   靠着那不太灵光的脑袋想了半天,赫连钰才扯着夏青昔说去喝烧酒。   跟着赫连钰走了没两步,夏青昔却被人一把揪住了后衣领,“姑娘家的喝什么酒。”   听着冷冷清清的话语从身后传来,夏青昔立马便知晓了是谁。   本来心情也闷得慌,正想着去喝点酒发泄下也好。   可念头刚起就被顾夜尘给扼杀在了摇篮里,于是夏青昔那个郁闷啊,翻着个白眼瞅着对方就叫了起来,“男子能做的事,女儿家又有何做不得的?”   顾夜尘听后挑眉,嘴角勾起的笑却是带了抹痞子味。   “不管如何,有一事定是做不到的。”   说完还直勾勾地盯着夏青昔的眼看,反应过来顾夜尘在耍流氓,夏青昔捏了拳头就使劲捶了过去,“你个天杀的!臭不要脸!”   如此一番闹下来,夏青昔的心情也没了一开始的那样沉重,只是脾气,到是暴躁了些。   最后还是木槿云也跟着说了句喝酒确实不太好。   随后又提议将喝酒换做赛马,才避免了夏青昔越来越爆的脾气炸开。   对此众人到是欣然接受的,顾夜尘也难得的没再说什么,而夏青昔却是横着个眼,一副被人欠了黄金白银的模样。   也难得的没再揪着夏青昔不放,顾夜尘只背着手,便跟在了众人身后朝马场走去。   赫连钰闹了一路,木槿云忙着给他收拾烂摊子,也没能怎么跟夏青昔说上话。   阿寻因着她救命恩人的事,一直跟在白洛的身后问东问西。   于是夏青昔就被晾在了一旁一个人走着。   顾夜尘平日里到是单独惯了的,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夏青昔不一样啊。   来京城前,便是带着一群孩子讨生活的,而来了京中后,又认识了赫连钰他们一群人,上学堂的时候闹着,回了府里便和秦老爷子与夏慧萍唠嗑。   再不济,也随时有着个丫鬟陪着的。   可今日,心情不佳的她是独自出来。   于是眼下,她便只能熬着,憋了一肚子的话无处可说。 第114章 如此粲者 盛世长安·壹   糖葫芦上甩出的风糖在太阳下闪着晶莹的光,此刻太阳要落,撒下的橘光让这热热闹闹的一切更添了几分温暖。   赫连钰不消一会,就拿了满手的吃和玩意,木槿云只跟在他身旁也帮着拿了些,好让他有手可以去吃东西。   白洛还是一副儒雅随和的模样,阿寻却红着脸,一直在细细地问她救命恩人的事。   夏青昔看着几人的背影,只觉得今日,似乎也并不是那般糟糕。   顾夜尘背着手,一副逛自家后花园的悠闲模样。   夏青昔瞟他一眼后,抿了抿嘴又把脸返了回去。   “有话就说,磨磨唧唧像个小姑娘。”   顾夜尘是没错过夏青昔的那些神色的,依旧负手走着。   “你真去在皇上面前提过王耀祖的事?”   低头走了半晌,夏青昔才声似蚊吟地开口,“还有,前几日王耀祖被人揍了一顿,也是你?”   顾夜尘耳力好,夏青昔说的话,他一字不落全听完了。   “嗯。”   只淡淡应了声,顾夜尘再没开口。   “我当初还以为大人在京中也是过得四处受制。”   夏青昔突然想到了喜鹊死时,自己对顾夜尘说的话。   “受什么制?当初未直接对王家下手,是因为就那点小事还不足以做些什么。”   “但杜月莹,也就是后来的阿莲,她手里握着的证据,是足以让皇帝对其重视起来的。”   话一句接着一句的来,夏青昔听完后顿时明了。   “所以,皇帝老儿他对王家做出这样的惩罚,还是因为你交了证据上去,他才能到这程度的?”   “是。”顾夜尘看着眼里带了震怒的夏青昔,回答得简洁。   “那,要是最后你没有拿到这些证据呢?”夏青昔也看了回去,一双眼也同这万物,被落日染了几分柔。   “我的职责便是,护这盛世长安,护这黎民长乐。”   顾夜尘落音不重,夏青昔却是字字都落到了心里。   没再说什么,夏青昔却已然知晓了答案。   夏青昔看着眼前落在光里的人,心里多了几分安然。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下来,赫连钰却已闹着跑了过来。   “小昔昔啊,快给我说说你和顾黑脸是怎么想到真凶是那和尚的啊?”   听见赫连钰问,阿寻也跟着凑了过来听热闹,木槿云则是拿了吃的过分与大家。   接了糖炒栗子,夏青昔吃得开心,也就顺口解释了起来。   “我曾在喜鹊的遗物里看到过她的刺绣,后来去了趟万民寺,发现一真的中衣上有绣了东西,绣工相差无几。”   “哟?想不到小昔昔你琴弹得不行,女红却是能看懂啊?”   赫连钰不改常态,依旧欠揍地开口。   吃着栗子被赏了个爆栗,赫连钰顿时躲了个五米开外。   “再后来去了最近失踪女子的房内,发现了在万民寺闻到过的香味,又想到喜鹊死时手里拿着的佛珠。也不知到底是巧合,还是事实如此,本想去好好查看一番,但守了一夜也没能瞧出些什么来。”   “所以青昔姐你才想了这出引蛇出洞?”   阿寻说着,眼里带了崇拜。   而对于事实的真相,夏青昔也不便全部倒出,便也只生硬着点了下头,模模糊糊地嗯了声。   悄悄抬头朝顾夜尘打量过去,对方却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只笑着,没任何表态。 第115章 如此粲者 盛世长安·贰   打打闹闹着,顾夜尘跟在夏青昔几人身后。   负手而行,像是带了群孩子出门的长辈。   行了也不过一会,便到了马场。   白泥的墙围得只剩了个大门留出。   赫连钰自小调皮惯了,京中但凡是与吃喝玩乐挨点边的地方,他都差不多逛了个遍。   于是那马场老板见了赫连钰来,自是立马就笑着迎了上去,“是赫连小公子来了啊……”   话未说完,姜老板便看到了他身后的一群人,顿时连忙一一问起了好。   马屁拍得既没有太过生硬又不会过于生疏。   夏青昔在一旁暗暗听着,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了番。   顾夜尘背着个手,淡淡地扫了圈周围,当视线落在了夏青昔身上时,她脸上还挂着丝惊讶与赞许。   顾夜尘扬了眉,嘴角也染了几分笑意,路过夏青昔的时候,启唇便丢了句,“你是在羡慕人家拍马屁的技术比你高超吗?”   话里带着浓浓的嘲笑意味,夏青昔自是听出来的。   于是乎,夏青昔刚刚路上对顾夜尘的所有改观,此刻已全部溃散成灰。   在后面气呼呼地捏了拳头,对着顾夜尘的方向虚打了两下后又做了个鬼脸,夏青昔才好好地观察起这个马场来。   马厩众多,饲马者也绝对不能说少。   整个马场大得夏青昔能跑上一天一夜。   被赫连钰那股子兴奋心情感染,夏青昔也激动起来,跟着就跑进了马厩里挑马。   木槿云虽只会一点马术,但也是跟着进去挑了匹比较温顺乖巧的马。   阿寻以前是没机会接触这些的,即便是大家说要教她,她也只依旧不敢上马,最后便留在了原地,等众人回来。   白洛和木槿云选的马都很温和。   于是很自然的,赫连钰与夏青昔便左一句小白面,右一个太白地嘲笑起了他。   嫌在马场里跑太过于拘束,于是最后由赫连钰提议,夏青昔带头,几人给阿寻打过招呼后,便驾马朝外跑去。   “看到那座山了吗?谁最后一个到,包大家明日的所有吃食啊!”   才出官道没多久,赫连钰就指着对面那看似近在咫尺的翠山给众人看。   然而还不等大家反应过来,他便已拍了马屁朝前奔去。   当然了,知道白洛素来不爱这些,于是走之前赫连钰也嘱咐他好好看着木槿云。   夏青昔暗赞一声臭小子终于开窍了。   后来反应过后也跟着拽紧了手中缰绳,如拉弓之箭,一下子便冲了出去。   “不去?”白洛看着骑得慢悠悠的顾夜尘,带着淡笑。   “小屁孩游戏。”   “我记得大人年少时也是爱赛马的。”   “所以我现在很老了?”   “也不尽然,只不过看着老成罢了。”   “面相有那般显老?”   “没有,大人可是京中许多少女的春闺梦呢。”   “嗯……略有耳闻。”   “哈哈,想不到大人现下已是连客套话都懒得说了。”   “寻找真相和承认事实,这都是我的职责。”   木槿云跟在后面,听着两人平平淡淡的谈话,只觉得恍如隔世。   虽未一起长大,但后来年长了他们几岁的顾夜尘来,也照顾过他们不少。   那时初见还年少,面春花不伤,听夏蝉不烦,赏秋月不悲,看冬雪不叹。   那时候,只需打马而过,赏一切的山川与河流。 第116章 如此粲者 盛世长安·叁   落日在对面的山头缓缓下坠着。   从山脚下逐渐蜿蜒出去的,是千家万户亮起的烛光。   华灯初上,整个京城美好繁华得就像一场梦。   到最后,就连木槿云也迎风策马了起来。   抛开所有,好像此刻大家都是没有任何束缚的普通人,有的,只是身边的这三两好友。   风肆意地穿过墨发,带着少年郎们的不知愁。   攀到了最顶峰,赫连钰忙着给木槿云顺气。   因着薄汗而粘了几缕发丝在额上。   木槿云双颊微红,眼里是平日里少有的喜悦,带着光。   “有好受点吗?”   赫连钰一只手轻轻拍着木槿云的背,另一只手却是带了无处安放的慌张。   木槿云瞧着,只觉得紧张到耳朵都红了的赫连钰煞是可爱,“阿钰是在紧张吗?”   “哪……哪哪有?”   紧张得双眼乱瞟着,赫连钰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不自然。   平时很少与女子闹在一起,更别说有肢体接触了。   和夏青昔之所以能毫无顾忌地打得那样开心,也完全是因为拿对方当了兄弟。   所以见木槿云累得喘不上气,下意识就去顺气的赫连钰拍了两下才反应过来。   顿时就慌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夏青昔在旁看着也觉得好笑,毫不留情地就嘲起了赫连钰。   逗够了赫连钰,夏青昔回过身看着山下的万里烟火。   星河长明,山河远阔,而这人世,也是热闹得刚刚好。   “你有后悔过吗?”   风吹过来,带着的凉意散了几分热。   “有。”   没想过顾夜尘会答得这样坦率直接,夏青昔有些被惊到。   “那最后为什么没有跑掉?”   “为什么……”   顾夜尘那双平日里看着基本是一片冰冷的眸,此刻也被这万千灯火染了烟尘味。   呢喃着,就好似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一般。   “那边住了户人家,只有一个老奶奶陪着她孙子,但做的烧饼很好吃。”   “叶文的父亲去世得早,他娘亲靠着家粉店将他抚大。”   “那里住了个老爷爷,靠拾荒为生,但他养了几个孤儿。”   “每日晨起,曦光落来,我都比较喜欢步行至秋毫司。”   “因为可以看到在光下散着热气的朝食,忙碌的摊主,一起吃着今日第一餐的家人或好友,笑着,交谈着。”   “快到秋毫司的时候,那有家大叔在卖豆汁,味道不错。”   “他家旁边栽种的梨树一天一个样,有时候去,还只是一个白色的花苞,后来再去便已吐蕊了。有段时间它被火烧得面目全非,可后来还是长了新芽。”   “大叔家还有条阿黄,每次去,它总喜欢趴在我脚边啃东西。”   “这些,算吗?”   夏青昔静静听着,放佛就跟着顾夜尘走了遍这京城。   也见识了这些隐在生活小细节里的温暖,平凡又真实。   “这样说来,皇帝赐我官职时我还埋怨了把他,但现在听你说完,好像也大可不必了。”   顾夜尘依旧看着这被映得辉煌的京城。   “也不必这般,毕竟你若能安安心心,整日开心着也好。”   夏青昔听完挑眉,面对着顾夜尘就双手插上了腰,“感情在大人那里,我就是个没脸没皮的小扒手了?” 第117章 如此粲者 盛世长安·肆   明月皎皎,映在深蓝的海里,涟漪轻漾。   看着夏青昔那佯怒的脸,顾夜尘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等她的后话。   “虽没读过几年学堂,但小时候阿爹也是教过我‘当须徇忠义,身死报国恩’的!虽然后来去当了扒手,但那也是迫于生计,而且我下手的人也只是那些富人恶霸,我这说好听了也能叫劫富济贫,为民除害啊!”   夏青昔越说越夸自己,到最后只差没举个写着“绝世好人”的牌匾昭告天下了。   “果然能说。”看着夏青昔那骄傲的模样,顾夜尘开口,落音依旧淡然。   “事实上刚才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你大不必……”   “我是觉得大人你说得很对,所以我才那般说的。”   轻仰起头,夏青昔依旧是一副甚是嚣张的模样。   “我说的本就有理。”   承认得依旧爽快,夏青昔听后翻起了白眼,“也不知当初是谁告诉我的,京中易噬人。”   “若是平常人家在京中,到也可以活得充实且温馨,但你现在是在秦府。”   “所以我是可以理解成,一向冷面的顾大人也会关心人吗?”   凑了脸过去,夏青昔笑得张扬且嘚瑟。   “某人好像忘了自己曾说过,往后见了我就躲着走。”   顾夜尘也不是吃素的,马上就翻了旧账。   “小样,没出息!”夏青昔憋嘴切了声,却发现今日的顾夜尘带了几分柔和。   “其实大人,你可以试着放温和一些的,这样也就不会让人觉得你难相处了。”   想起初见时孤傲冷漠得让人害怕的顾夜尘,以及刚才给她描述京中万象的顾夜尘,夏青昔不由得轻声开口。   “放温和点,那你以后帮我对那些犯人凶狠残忍?”   顾夜尘反问,夏青昔吃瘪,支支吾吾了半天,尴尬得手都找不到地方放了。   “行!你接着凶就接着凶,反正我自己心里对大人的真实模样有底就好了。”   嘟嚷着,夏青昔朝顾夜尘吐舌扮鬼脸,逗得对方勾了抹笑。   果然是美人胚子,一笑就能倾国倾城啊!   花瓣唇角轻弯,夏青昔顿时就醉在了那月色里。   不自禁地咽了下快要流出来的哈喇子,夏青昔压着自己心里快要叫出来的呐喊,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厮能那样讨女孩子欢心了。   而现下,赫连钰正卖力地扑着萤火虫,木槿云只安静坐着,手撑着头恬淡地凝着他。   白洛一人站得远,一直淡淡地望着四人。   浸在月色里,一身白色衣袍在风中扬着,仿佛下一瞬他就会被吹走,散落漫天。   最后,他也只把眼光落在了山下。   那里有带着小孩出游的夫妇,有高声叫卖着的小贩。   大红灯笼下,映得人脸上都带了几分喜意。   来不及换下一身铁衣的少年走在街道上格外引人注目。   阿寻饿了后,便出了马场去寻吃的,想不到,却见到了她一直念着的救命恩人。   “恩……恩公!”   不可控地结巴起来,阿寻紧张的神色里,却是有光在熠熠生辉。   在这长安的盛世中,每个人的心里,总归是会有着一个如此璨者的存在。   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第118章 如此粲者 盛世长安·伍   人来人往,再不跑起来,自己心悦的人就要消失在眼前了。   阿寻看着无论何时何地都走得很急的夏安淇,心里有些慌。   “恩……公……”   声音依旧小得微不可闻,可阿寻喊完脸已是红完了的,她总觉得这大街上有人在看着她,还有人在笑她。   前面的夏安淇这次到是听见了,但他脚步一顿,转身的时候有些苦恼。   又是这个姑娘……自从救过她以后,每次再见面都要叫自己,但停下来后,她要不就是支吾着半天说不出话来,要不就是声音低得几乎半分也听不清。   夏安淇有些无奈,双眼凝着神地看向阿寻,“有事?”   少年本就是在长个的时候,再加上现在又进了军场里,所以身子骨不只看起来强壮了许多,就连个子也已翻了好几翻。   以前稚嫩的脸庞上,现已换了刚毅与血气。   那以前糯糯着叫阿姐的声音,也已被成熟和略带的沙哑替代。   阿寻看着那张少年脸,慌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我……我我……骑马……不会。”   不止结巴,连自己具体想说什么的思绪都还没能理清楚。   于是夏安淇听得云里雾里,又因着有急事要做,便开口打断了阿寻,“实在抱歉,但我还有急事。”   说完便转身继续稳重的大步前行着,阿寻在后面咿咿呀呀了半天也只说出了句,“嗯……嗯!保,重!”   “恩公!要吃东西吗?我这里有绿豆糕!还有糖炒栗子啊!我又新弄了个外伤药,效果很好的!恩公,记得保重身体啊!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恩公!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待人都快要走不见了,阿寻才反应过来自己怀里还抱了两包吃的。   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真的是又傻又笨,一点也没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说出来,于是头脑一热,阿寻就宛如到豆子似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但人声鼎沸,且夏安淇又已走远,所以阿寻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见,反倒是过路的人,都朝阿寻看了过去。   反应过来的阿寻,脸已快红成了个猴屁股,抱着东西便落荒而逃,跑得飞也似的。   等阿寻回了马场后,夏青昔们也已到了。   双方都是满脸的兴高采烈,只是阿寻的开心里还带了些懊恼。   夏青昔瞧着,便走过去轻敲了下正发着呆傻笑的小姑娘。   “在想什么呢?小傻妞。”   反应过来的阿寻眼亮着光,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拿了怀里的东西就递过去给大家吃。   “我遇到恩公了!”   笑得绚烂,夏青昔又轻敲了下阿寻的头,“你那个六幺七?”   “对啊对啊!”   点头点得急速且肯定,夏青昔瞧着实在想笑。   赫连钰拿了东西就立马围过去吃了起来。   木槿云瞧着实属无奈,捏了绸帕便递过去给他拭吃脏的嘴角。   休息了会几人也没再耽误,最主要的是赫连钰吵着肚子饿,要回去吃东西了。   于是来时虽未乘车骑马,但姜老板瞧着,也还是有眼力见地备了马车。   回去路上阿寻一直在轻声地哼着小曲,被夏青昔听了,便吵着要学。   于是整个车内,便只剩了阿寻不好意思地教唱的声音,还有夏青昔虽找不着谱调,但依旧唱得开心的扰民声。   赫连钰受不住便主动捂耳,惹得夏青昔一阵打。   嬉闹间,却听到了有女子的呼救声传来。 第119章 如此粲者 盛世长安·陆   夜渐深,此路又不是大路官道,所以基本是无人烟的。   此刻树影婆娑着,听着那脆生生的呼救声,阿寻有些怕。   车夫已勒马停下,夏青昔轻拍着阿寻,让她不要担心。   车还未停稳,赫连钰已跳了车下去查看。   顾夜尘也起身,不慌不忙地挑帘下车。   见两人已去,白洛又一向喜静,于是只安稳地坐着,一动未动。   木槿云拉了车窗帘一直紧盯着外面,不多久,便见了明月抽抽搭搭地跟在顾夜尘两人身后走来。   理了方帕替明月擦泪,木槿云柔声安慰着。   只待明月缓了过来,夏青昔们才了解了事情的前后因果。   “今日有些烦闷想出来散散心,却不想遇到了歹人,幸得顾大人和赫连公子相救,这份恩情,明月谨记在心。”   夏青昔想着当初为了欲上青天,自己还去找过明月。   当时瞧着只觉得对方落落大方。   但是果然啊,这种养着的美人遇到事了,也依旧会被吓得花容失色。   不过美人即使落难了,也依旧秀色可餐啊。   夏青昔一直瞧着明月,一副楼里老鸨捡到了美人的样子,惹得赫连钰好好嘲笑了她一番。   木槿云和阿寻也看得只想笑。   几个歹人被绑在马车后拖着走。   顾夜尘声音无起伏地让车夫改道往衙门去。   白洛与明月的视线两两相碰,一身白衣的男子礼貌轻笑,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女子也微微笑着颔首,旁的人看着,只觉得静然有礼。   送了几人去衙门后,又将明月安全送至揽月阁,车夫才挨个地将几人送到府里。   白日里夏青昔做的那一番事,是闹得京中沸沸扬扬的。   已到了夜晚,那热意也不曾减退,反倒是越演越烈。   于是等夏青昔回了府时,也还是一人未睡,都在等着她。   如今被皇上赐了官职,那身份自是水涨船高的。   所以秦老夫人虽不喜是夏青昔拿了这份荣誉,但也没多说什么,只安静坐着。   早些时候宫里便已来过人颁圣旨,只不过夏青昔不在,便由秦老爷子代领了。   “皇上说你还在学堂,所以司里的事你也不用怎么管,得空了去看看就行。”   “好的爷爷。”   秦老爷子故作严肃,夏青昔也装着大家闺秀的样子。   待所有人散去,秦老爷子才高兴得从椅子上跳起,朝夏青昔走去。   “哎哟!不愧是我孙女!真给我长脸!有出息啊!杭城的鱼可是肥得很!汤一直给你煨在火上还热乎着呢!走走走,咱爷孙两去小酌几杯!”   对于秦老爷子态度上的大转变,夏青昔早就习以为常了。   因为想着自己也总有护不到夏青昔的时候,所以秦老爷子索性就在人前摆出了一视同仁的态度,让谁也不去嫉妒到夏青昔身上。   但是心里又总觉得自家这孙女很讨喜欢,所以没有了人时,就总是想加倍的对她好。   秦老爷子的脸因开心激动而红润了起来。   夏青昔看着这个激动得胡子抖擞的小老头,只觉得心就像泡在了蜜罐里一样的甜。 第120章 今夕定何夕 拥春风入眠·壹   最近因着案子的事情逃了许久的课业。   今日本该去学习的夏青昔,凭着在秦老爷子面前撒娇的本事,就又多得了一天的玩法。   晨起,看着像只花蝴蝶在自己院里种了各种药草,并且四处停留查看记录着的阿寻,夏青昔才想起自己的赏金还没拿到手。   但是想从顾夜尘手里讨东西又怎会容易。   明面上是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着,可眼尖的夏青昔自是听出了话里威胁的意味。   于是只能乖乖认命,夏青昔便面上装着十分乐意的样子同意了顾夜尘提出的要求。   要用钱时再去他那里取。   这就仿佛是回到了小时候一般,才拿到手里还没捂热和的压岁钱,转眼就被爹娘诓骗去管着了。   然而最可怜的是,夏青昔连摸都还没摸到过她的赏金。   到了第二日,夏青昔故意起得早早地想去扰顾夜尘的美梦。   可等到了地方后,她才发现顾夜尘人虽住在自己府邸里,过的却是庙里的作息生活。   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那便是人家和尚讲究的是早睡早起,而他顾夜尘,却是晚睡早起。   最主要的是,他在这样的作息下,也还能一天下来都精神满满,不会犯困的样子。   心里暗叹一声佩服,夏青昔虽最后未达到来这的目的,但顺口捞些钱来用也是可以的啊!   “大人!今日小人便需要用到钱了!”   一声大人喊得那是叫一个亲热狗腿,顾夜尘却充耳不闻,依旧认真地看书。   见此,夏青昔也算是明白了,立刻便跑上前去替他添茶加水,顺带着机灵地磨起了桌上的墨来。   回想起自己那身被泼满了墨的衣服,顾夜尘未动却开了口,“好好放桌上磨,不许抬起。”   “好的好的!小的明白!”   也回忆起了以前自己干的丑事,夏青昔点头点得那叫一个爽快。   用上好的白瓷盖抹了下茶沫,顾夜尘轻呷后开口,“拿去如何?”   “这不是要上学嘛!放学后去和花孔雀们玩自是要钱的嘛!大人你说对不对啊?”   “嗯。”   嗯?!这理由很合情合理啊!怎么就一个嗯字啊!   夏青昔在风中有些凌乱,“顾夜尘!你给不给到是说句话啊!”   合上手里文书,顾夜尘抬眼看向气急败坏的夏青昔,双唇上翘弯出了个弧度,“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嗯?去哪?”虽然早就知道了顾夜尘说话净是些没头没尾的,可如此跳跃之下,她一时也不知他到底要干些什么。   “我自是去秋毫司,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赖在我顾府了?”   起身抚平坐起褶皱的衣裳,顾夜尘挑眉看向夏青昔,一副戏谑的表情。   率先走出房门,夏青昔见顾夜尘已离开,再想着自己也差不多要上学了,来不及多想也就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衣裳打扮虽不显奢丽,但也皆属精致上乘,于是一路走来到引了不少瞩目。   突然想起顾夜尘每日便是这般走着到秋毫司的。   于是夏青昔也静了心去听这乱哄哄的晨日,去看这热热闹闹的人们。   这样一路走来,夏青昔的心情也已好了许多。   可当她拖着口大箱子到学堂时,她就已经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特别是在见着夫子那可以吃人的眼光时,夏青昔笑得更加地颤兮兮。   “夫子!你听我说!我助人为乐,所以才会迟到的!这东西……也是人家送我的!”   “这个说法……夫子您,可还满意……?” 第121章 今夕定何夕 拥春风入眠·贰   秋毫司里当差的全是帮大老爷们,所以当听到夏青昔要来第四处的时候,全部都炸开了锅。   查案子的时候也不是没进出过,所以大家对夏青昔多多少少的都有些熟悉。   即使没接触过,也大多是打过照面的,但对这姑娘评价一律都不低。   于是大伙商量着,就打算等夏青昔到了休息日,便给她办个秋毫司特有的欢迎宴。   这种宴席,秦老爷子也不是没说要给她弄,但被夏青昔给拒绝了。   家族里弄这个的,大多是想要和官场中人打好关系,多结识些人以便日后路好走些。   再者,便是对自己亲朋好友一路以来的照顾表达谢意。   想着麻烦,夏青昔也只和老爷子去喝了几坛子酒,海天阔地的闲聊了一下午,坐着听完了秦老爷子的大半生史。   平日千杯不醉的老爷子,那天却不止红了脸。   双眼,也被逼得发红。   不管是提及家族,还是自己的兄弟们,老爷子说起来要不就是骄傲自豪,要不就是铁血铮铮。   但唯有提起自己的亡妻,秦老爷子的语气是柔到了极致里的。   两人岁数相差了七个春秋。   是秦老爷子小。   这桩姻缘,家里人是反对的,在一起之前反对,后面,也在反对着。   其实不止秦老爷子背后的家人,当时整个西丽国人,都是在看笑话的。   但老爷子还是娶了她。   虽然这让他成了京中人的笑话,许多年。   “会有这么一个人,在你遇见之前,星光耀眼,山水秀丽,鸟鸣悦耳。”   “但是,在遇见了之后,不管这人世再美好,都可成了拱手相让的礼。”   夏青昔记得,老爷子当时就是这般说的。   声音里带了醉意,那双眼,却是清亮无比。   那个时候,夏青昔只静静地听着这个,如许多常人一般,爱而不能相守的故事。   扶着眼眶周围依旧泛红的老爷子回房休息。   夏青昔想,已故的老夫人定是连逝世的时候,也是幸福着离开的吧。   到了第二日,夏青昔收了夏氏夏惠萍给她亲手弄的礼,随后便去了趟她的院子,陪着聊了会天。   秋毫司的人来得很准时,丫鬟进去通报的时候,夏青昔正给笑得满脸春光的夏慧萍捏着肩。   知道夏青昔有约,夏慧萍也就没再留她,只嘱咐着她注意点安全,早些回来。   点头应和着,夏青昔便抱着夏慧萍的肩撒了会娇。   “我会早些回来的!青桃,我回来带好吃的给你,你可给我照顾好娘亲啊!”   夏慧萍只轻敲了下她的头,骂她没个正形,而一旁的丫鬟只笑着兴高采烈地应着。   其实一开始夏青昔对秦府里的人都是抵触着的,不管是秦老爷子,还是夏慧萍。   可是自从见过了夏慧萍思念女儿时的模样,夏青昔瞧着便觉得有些心酸。   而且,夏慧萍对她是好的,就像是拿她当了亲闺女一样在补偿的疼爱。   夏青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只能也将这些好,一点一滴地加倍还回去。   至于秦老爷子,对方是打心底地觉得夏青昔对自己胃口,而她也是真心实意地很喜欢这个平日里爱装严肃,实则,却是个思念亡妻,贪酒吃的老头子。   不知道这般好不好,但夏青昔想着,于这浮沉之间相遇,未尝没有它的道理,自己只管接着就好了。 第122章 今夕定何夕 拥春风入眠·叁   欢欢喜喜地随着来人搭车去往秋毫司。   待她到的时候,赫连钰木槿云们已等了许久。   夏青昔见了他们,笑得是喜上眉梢,冲着内堂便跑去。   赫连钰却也是高兴得不得了,带着他那身花衣裳,跑得似一阵风。   “不对啊!”   夏青昔在心里犯着嘀咕,随后,那藏着的一盆灰顿时就纷纷扬扬的洒了下来。   但站在低下的人,却是赫连钰。   早知计划的赫连钰也等着看热闹,可最后哪知道,这热闹却是闹到了自己身上来。   一旁坐着的顾夜尘虽早知会如此,可也一直等看到底了,才抬了盏吃茶。   眼睛滴溜溜地在屋里打了个转,夏青昔看着灰头土脸的赫连钰,笑得眉飞色舞。   “小孔雀,快去换身衣裳吧!刚好我瞧着你这衣服也觉得太花哨了些!”   早些时候是不知道的,但夏青昔跑过来时,却看到了赫连钰一反常态地过于高兴了些。   当时都还没觉得什么,但当她看到赫连钰那越来越慢的步子时,再一细心观察,便晓得了所有。   于是将计就计,踢了块石子将鱼线打断,又继续弄了块石头打上椅腿后反弹改变路线,最后直击上赫连钰的腘窝。   于是原本都已停下了的赫连钰又向前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却正好吃了一身灰。   “我这衣服好歹也是讨了许多人仿制着穿的!”   “嗯?孔雀你怕是不晓得穿的都是些女子吧!”   夏青昔一脸憋笑样,旁边几个忍不住的,早已笑出了声来。   抹了把眼,赫连钰还待再想着些什么话驳回去。   一旁的木槿云瞧着那脏得只剩了眼齿还白着的人,想笑又觉得心疼,拿了帕子就朝他走去。   早些时候不知道他们要闹这出,眼下瞧见了,骂也不对,心疼也不是,也就只能先去替他把脸擦一下了。   一群粗老爷们看着,羡慕得啧啧声四起。   原本早已习惯了的赫连钰本也没觉得什么的,可眼下被这么群人一哄,顿时就羞了脸。   “我!我去换衣服!”   木槿云看了,也只稳稳妥妥地收了帕子,退到了一旁,“快去。”   秋毫司里是备了些男子衣服的,所以赫连钰回来的时候倒也没过去多久。   换了身张扬红,夏青昔瞧着直拍赫连钰肩膀。   “瞧瞧!不穿得那样花哨,看着也挺好的啊!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其实赫连钰挑的这身衣服,花到是不花了,可依旧很骚。   但因着夏青昔素来爱红,所以瞧着才会觉得顺眼。   旁边人只笑着,夏青昔听了却扬了扬拳头。   “哟呵!还没跟你们算账呢!说好的欢迎宴,却是这么个欢迎法啊!”   “唉……姑奶奶!错了错了!这好吃的好喝的都在后面备着呢!您看这最后您不也没事嘛!”   第四处副长令宋洋被一伙人推出去顶包,于是腿才刚迈出去一步,就已连忙双手一拱,就开始认怂认错了。   “嗯!那还等什么啊?想饿死我你好篡位啊!”   夏青昔也是晓得对方身份的,于是拿着手里的东西就朝他怀里扔去,“我都快吃成个橘子了!”   “哈哈……”   “老大!他宋洋可就是想谋权呢!我们大家伙都知道的!”   “对啊对啊!连着烟灰这一出也是他的主意呢!”   后边的人听完,也立马就不安分地闹了起来,索性拿了所有的锅都往宋洋身上扔。   本就是被突然推出来接包的宋洋,现在回头看着自己后面那群笑得跟花似的兄弟们,只觉得自己这兄弟的身份,做得可真到位。   赶着的让大家伙往他两肋上插刀。 第123章 今夕定何夕 拥春风入眠·肆   秋末时分,日暮西山,黄昏总是来得很快也走得很快。   还没等人懒洋洋地晒够阳光,太阳就朝着西山里坠去,宛若归家的游子。   于是,稍晚一些时候的风便是带着浓重凉意的了。   月色映衬着烛火,秋毫司的院里虽是以银灰色为底,但染上了暖红,到底是多了几分柔意的。   影子打在地上,看着好不热闹,一群人正吃着酒,兴致满满。   阿寻和木槿云只在旁吃菜,看众人笑闹着。   木槿云是盯着赫连钰的,生怕他又闹出些什么来。   仔细看着的话,即便是真做了什么,她也好去抓紧着处理。   而阿寻只欢欢喜喜地吃着那些山珍海味,同时心里有些为他的恩公难受。   恩公在军中的日子一定很苦吧!吃得不好,住的地方也不够好!但是我现在却在这大鱼大肉地吃着!   想着想着,阿寻却是想得更难受了,于是寻了借口,便朝着后厨那里跑去。   那不如我就去这厨房里待着,顺便也可以请教一下这些好吃的是怎么弄的,到时等见了恩公,便也弄一份给他尝去!   信心满满的阿寻打了把好算盘,可惜她忘了,她每次遇见人了都只敢缩成个鹌鹑样,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上话来。   但是,这也不影响她去为了恩公学厨艺啊!   赫连钰连吃了两个橘子都有着许多籽,于是被夏青昔逮着好好吐槽了一番,“孔雀啊!你今天运气不太行啊!”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开了比赛。   喝醉酒了的自是凑了热闹看,没醉的,便也随着两人去闹。   从始至终,白洛都是在旁安静坐着的。   满屋的人,皆落在了他眼底。   吃到最后两人到底也没分出个胜负来,到是夏青昔喝多了来酒劲,跑出去就要吐。   木槿云刚要跟出去,坐她旁边的赫连钰却是翻下了凳子,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   夏青昔趴在围栏上吐得胆汁都要出来了,顾夜尘才慢悠悠地递了茶过去给她漱口。   “真……真是的……我都生生吞了好多橘子籽了,怎,怎么还是没能赢啊!”   舌头都已捋不直了,夏青昔却还惦记着她的输赢。   “吃了籽可是会在肚子里长出橘子树的。”   看着此时眼里纯洁无一物的夏青昔,顾夜尘莫名便起了兴致去逗她。   “真,真的吗?那……那到时候给你橘子吃啊!”   眼里亮晶晶的,就好像糖葫芦外裹的那层糖浆在阳光下,诱得人想一口吃掉。   “肚子里长了橘子树,你会死的。”   “会死吗?可是我还不想死啊……”   眼里带了雾气,夏青昔抱着自己的耳朵直摇头,“没,没听见,没听见,这样就不算数了。”   “可是你已经听见了,当然算数。”   顾夜尘无情拆穿,夏青昔眼神哀怨得就像被主人遗弃的幼兽。   “那我,那我要是真的死了,你记得帮我把,把橘子给小淇吃,还,还有爷爷和夏娘娘,还有,还有花孔雀,槿云,阿寻也要,太白也是的……还有,还有顾夜尘那个傻子也要……”   越说越难受,夏青昔的睫毛上已挂了晶莹。   顾夜尘听着自己的名字从夏青昔的口中说出,有一瞬的失神。   替她抹了眼泪,顾夜尘无奈扶住摇摇欲坠的夏青昔。   “骗你的,你不会死,到时候你自己拿给他们好吗?”   “好,好!”   眼底的难受一扫而空,夏青昔高兴得又蹦又跳。   跟出来的白洛独落落地看着月下的两人,只觉得风吹在身上有些冷。 第124章 今夕定何夕 拥春风入眠·伍   木槿云看着趟在地上撒泼不肯起的赫连钰,只觉得有些好笑。   怕他着凉,忙将他拉起,对方却是从嘴里吐出了一包橘子籽。   “包,包不住了,改,改日,改日我们再战!”   旁边还清醒的人见了,只笑得是满屋子的喜意。   原先还疑惑着一向叫嚣得最厉害的混世小魔王怎的今日肯老实的一口一个橘子地吃着。   直到了现在也才算是晓得了真相。   原来是藏了一嘴的橘子籽啊!   木槿云也被赫连钰那孩子气的憨样给逗笑了,借着别人帮忙,将他扶起便送去了秋毫司的客房里歇息。   被顾夜尘领回来的夏青昔头脑还昏沉着,回去后还拉着众人喊继续喝。   这时,却有人来报瑞王到。   还不待众人反应,来人已到了屋门口。   于是醉了七八分的也连忙惊醒了过来,该行什么礼的便行什么礼。   原本闹哄哄的堂内,顿时安静了不少。   按着礼,顾夜尘向瑞王行了拱手礼,但站在她一旁的夏青昔却依旧笑得眯了眼,直直地望着瑞王。   “嘿嘿……你,你也是来祝贺我的吗?”   瑞王郑远钧看着未行李且如此突兀的夏青昔,也不动,只直勾勾地看着顾夜尘。   “夏长令不知王爷今日要来,又因着高兴多喝了几杯,所以现下正犯着酒意,待她醒来,我定严加管教,望王爷恕罪。”   一番话说得,于情于理都占了上方。   郑远钧听完点点头,眼神依旧未从顾夜尘的身上移开过。   “只希望顾监司能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忘了自己的职责。”   “职责……职责!我记得的,当初皇帝老……”   夏青昔才开了头,顾夜尘便知晓了她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于是眼疾手快地便拿了块切好的苹果放入她口中。   “不,不吃了,肚子要撑破了,到时候就没有橘子树了!”   夏青昔此时一派天真模样,接下来说的话却让顾夜尘头疼无比。   “我,我要和这些仁兄一起讨论职责!前些天,前些天我和大人说过话,我知道职责!当时……”   “拿着这个,乖乖过去坐着吃好吗?不然橘子树就死了。”   递过去吃的,顾夜尘看着夏青昔,一双媚如丝的眼,现在却是带着平日里不常有的温柔。   “好,好啊……”   仿佛被勾了魂,夏青昔捧着那苹果,乖乖地寻了个地方就坐着吃苹果。   刚解决完闹腾不止的夏青昔,郑远钧却是发了难。   “看来传言也是不可信的,咱们顾大人,哪有别人口中所说的那般铁血无情呢?”   “王爷谬赞了,只不过是三人成虎罢了。”   “我看不尽然。”   知道对方打的是什么算盘,顾夜尘也不再打太极,“王爷放心,掌管着秋毫司,顾夜尘自是晓得该做些什么的。”   “那就好,那我就不扰了各位雅兴了。”   郑远钧笑,让下人递了礼物过去后便在一片行礼声中离去。   前者才刚走,靖王郑远万就后脚进了秋毫司。   自己的娘亲便是从秦府里出来的,眼下皇帝又点名任了夏青昔的职在秋毫司里。   这其中的千丝万缕,若落在了不在意之人心里也不会觉着有什么,可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那就自是牵扯众多的了。 第125章 今夕定何夕 拥春风入眠·陆   靖王也是明面上来送礼,实则却是在来探情况的。   平日里看着话说不上半句多的顾夜尘,今日却是接连着滴水不漏地打发走了两位爷。   直看得秋毫司的众人觉得累。   “吃个饭也不得安宁!”   待处理完了所有,众人再去看夏青昔时,才发现她早已啃完了苹果,现在又抱着酒喝完了一壶。   “不要走!不要走!橘子树快回来!”   伸手就要去抱住旁边的人,幸得那些人未醉,急急得给避了过去。   “我还没送……不能走啊!”   四处乱抓着人,慌得众人四散着躲开。   有一个酒醉的也是闹着,眼看着两人就要抱上,顾夜尘却是一把拉过了夏青昔。   “哈哈!抓住你了!”   顾夜尘要松手,却被夏青昔一把抱在了怀里。   夏青昔足足比顾夜尘矮了一个头。   浑身酒气的夏青昔就这样带着淡淡的熏香味撞入了顾夜尘的怀里。   下巴搁在夏青昔毛茸茸的头顶上,顾夜尘突然发现,好像还有点舒服。   感觉到有东西压在了自己头上,夏青昔却是慌得大叫了起来。   “救命啊!我的橘子树到了!不行!我得快摘橘子,对,对,摘橘子!”   于是,毫无防备的顾夜尘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夏青昔狂抓起了头发。   后来提起这事,秋毫司里的人想起来,大家脸上的表情好像都是很一致的从目瞪口呆转变成了想笑而不敢笑的憋笑模样。   最后众人迫于顾夜尘的威慑,到底也还是上去帮忙。   可忙活了半天才发现,不管是扯开顾夜尘,还是抓开夏青昔,受伤的都是那大把大把的头发。   于是众人无奈,最后落了个袖手旁观着的结果。   “我……我还没熟,还不好吃。”   顾夜尘忍了许久,最后便憋出了这么句话来。   但也只这一句话,便惹得有人再忍不住笑,朝着屋外跑去。   “真的吗?不要骗我啊!小橘子!”   “真,真的……”   一直在旁围观着的叶文分明感受到了这一字一词,分明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啊!   “那,那好吧!等你长大,我再吃你!”   还拍了拍顾夜尘的头,夏青昔才心满意足地撒手,却仍抱着他不放,生怕他跑掉了。   于是众人,就这样看着自己平日里威风凛凛,能够血溅四方的老大,今日靠着演棵橘子树,才保下了自己的头发。   这事,已足够他们笑上一年了!   将好不容易睡过去的夏青昔抱去客房,顾夜尘才掩上门,一转身便看到了一脸柔笑着的木槿云。   “刚睡下?”   顾夜尘听了,迟了会才点头应声,“嗯。”   “阿钰也是闹了好久才睡着的。”   木槿云笑,随后便与顾夜尘行礼道别,然后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里去休息。   阿寻是错过了一切闹剧的,可学会了道菜的她,却是笑得比吃了蜜都还要甜。   “恩公好似不喜欢吃鱼腥草的!任何葱姜蒜这般的调味料都不喜……”   背着手蹦跳着回自己住所,阿寻一路走着一路记着自己偷偷观察而来的夏安淇的所有喜好厌恶。   今夜秋已至,却依旧有人,拥着春风入眠。 第126章 秋垂满东瓯 路遇赶尸人·壹   头天夏青昔醉着闹了一场。   这件事她自己本没觉得有什么的,可偏偏有人要帮她回忆。   于是在知道了瑞王和靖王的前后来访时,夏青昔在心里暗叹了一句京城果然水深,所有事情都不止是眼前看到的表象而已。   可当听到了自己把顾夜尘当橘树,还要拔他头发的时候,夏青昔只觉得。   顾夜尘当初说的京中易噬人,或许,是没错的!   于是乎虽一个学周未见,但夏青昔也依旧忐忑不安地渡过了在学府里的日子。   到第一个休息日时,她一大早地就被顾夜尘从温暖的被子里拉起,然后去游街。   也不知道顾夜尘到底要找些什么,夏青昔也不敢去问,只悄悄地守在后面,一句话也不敢说。   只用过早膳便出门的,可逛了许久,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晚膳时分。   想着前路漫漫,夏青昔只觉得咕咕叫的肚子又饿了几分。   “饿了?”顾夜尘听着那着实盖不过去的声响,便停了仿佛在自家花园里散心的步子,回头一脸戏谑地望向了她。   “是啊!能不饿嘛!”身心都饱受折磨,夏青昔无奈叹气,真真是摊了个阎王背着。   于是随便找了家面食店坐下的夏青昔,吃到了平生里最贵的一碗阳春面。   看着那捧了玉佩笑得眼都不见的店家,再瞅瞅死也不肯进来,只肯靠在外面木杆上休息的顾夜尘。   夏青昔不禁吃得热泪盈眶,只觉得已肉痛得整个牙齿都攒上了酸劲。   正吃得没几口面,外面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   人群轰然着四处散开。   孩子害怕的啼哭声,男人极力呐喊快跑的声音,还有受惊妇人的尖叫。   被人群冲散的孩子哭喊着叫自己娘亲,被打翻了摊位的不知情小贩在叫骂着。   看着外面突起的混乱,夏青昔端起碗便吸溜着剩下的面,连忙朝着顾夜尘跑去。   两人没来得及交流,只对视了一眼顾夜尘便朝着暴乱的中心奔去。   顾夜尘是想要夏青昔乖乖留在原地等他回来的。   可夏青昔瞧着,却想成了对方是让她一会快来帮忙。   于是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看着如离弓之箭跑出去的顾夜尘,夏青昔胡乱地包了一嘴的面,将碗筷放在地上后也紧跟着跑去。   待夏青昔赶至,顾夜尘已与一名男子打了起来。   但虽说是打架,却是顾夜尘单方面的出手,那男子全程也就只有抵抗挨打的份。   见顾夜尘那边没问题,夏青昔看着倒在地上一直哀嚎大哭的女子,便赶紧过去将受伤的女子一把背起后朝附近的医馆跑去。   收到报官的衙门赶来,从顾夜尘那里接过已被打得神志不清的男子,带着便回去关在了地牢里,只待一会审讯定罪。   弄了一身血污,夏青昔出了医馆只觉得头大,看来以后出门真的是要好好翻下黄历了。   各地小至乡镇,大至如京城的都设有办案做事的衙门。   可最后这大大小小的衙门,却都是归着秋毫司管的。   这人被抓去,到时候秋毫司是又有得忙的了。 第127章 秋垂满东瓯 路遇赶尸人·贰   夏青昔想着只觉得有些心累,毕竟她那处管的便是京中案子。   于是刚想回去换身衣服,等会好去处理事务,顾夜尘却拉过夏青昔转了圈。   确认无伤后,他才皱着眉看向一头雾水的夏青昔,“走。”   “嗯?”   看着自己的一身血,但又想到了自己前些日子对他非人的待遇,于是夏青昔无力反驳,只能认命地跟着走。   虽是自己对不起他在先,可夏青昔也依旧是觉得顾夜尘有点不见人情了些。   先让我换下衣服会死啊!   心里埋怨着,夏青昔却已在悄声地跟着走,一点怨言也没敢说出来。   “去挑一身。”带着夏青昔停在了一家成衣铺前,顾夜尘侧身示意她进去。   “嗯?”   想着那碗花了一个上好玉佩的面,夏青昔有些难受,“要不……还是算了?秦府里有……有的衣服我也不太喜欢了……”   话说到一半,看着顾夜尘那已经有些许不耐烦的眼神,夏青昔机灵地转了个弯,便一溜烟地进了铺子里开始挑衣裳。   进去也未挑多久,夏青昔都还没将这家店扫完,便取了套水红色的衣裳来试。   无论肩宽还是腰身,都仿佛量身制的一般。   未再多说,夏青昔便利索地去问了价钱。   砍价的方案已备了一套又一套,对方却只用了一句,“已记在顾府账上了。”便打发走了夏青昔。   见到夏青昔出来,顾夜尘皱着的眉松开,拉着她在自己面前转个圈,“嗯,还行吧。”   水红色的裙摆在半空中画出道圆。   极美,和人一般。   他第一次见到这套衣服时,便觉得夏青昔穿上一定是好看的。   可惜有点大了,夏青昔虽不矮,但身子骨架却是小些的。   于是当时便付了钱,让人照着她的身量再弄一套。   今日便是想带着她来取这套衣服,可越想越觉得这般做有些不妥了。   于是顾夜尘走了半天,也没能将人带到这里来。   “走吧。”   这下误打误撞地事成,顾夜尘满意地一背着手,便朝秋毫司走去。   “大……大人,这衣裳多少钱啊……我,我回去……”   夏青昔说得结结巴巴,顾夜尘却是头也不曾回。   “就当是看你为民尽心尽力,我赏你的。”   夏青昔听着,原先见店掌柜那样说时还有些多想,弄得自己有些不自在。   眼下听了顾夜尘这般说,夏青昔便以为是顾夜尘也带过姑娘来这家店铺里挑衣服,而店老板那边也是打过招呼的,只要见了是顾夜尘带来的,便一律只管记在顾府账上了。   这样想着,夏青昔不由得暗自啧啧两声,越发对顾夜尘的旧情史感兴趣了,只可惜民间对他的传闻虽颇多,可也都尽是些关于他铁血办案的事。   也没再多想,夏青昔开始安安心心地走路,可与顾夜尘一道,只要是自己不主动寻话题,对方便可以一路沉默到底。   想着前几日惹到了他,现在夏青昔就更怕说错了话,到时候他新账旧账一起算。   于是低着个头,夏青昔和顾夜尘的影子玩了一路。   临了快到秋毫司,夏青昔却被突然停下来的顾夜尘弄了个措手不及,一头便撞上了他的背。 第128章 秋垂满东瓯 路遇赶尸人·叁   额头抵上那结实的后背,夏青昔慌得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你跑什么?”   顾夜尘一对眉蹙得紧,狐狸眼下的泪痣也在光下缀了些金色。   “这不是撞到大人的金贵之躯了嘛,属下心里正惶恐着呢……”   话才说到这,一只大狗便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一把金灿灿的尾巴摇得好不欢快,狗爪子搭上顾夜尘的腿,一双黑溜溜的眼却是落在夏青昔身上的,歪着个头,在打量她。   “这个就是阿黄?”   夏青昔弯下腰也细细打量着对方。   吐着舌头的嘴一裂,阿黄撒丫子就朝着她跑去。   虽然有过被狗追的记忆,脑海里也有着对狗不太友好的回忆。   但夏青昔依旧对这种看起来毛茸茸又乖巧可爱的动物没有抵抗力。   于是伸手张开了怀,阿黄就这样落进了夏青昔的怀里。   笑得不见眼,阿黄的头自然而然地就搭上了夏青昔的肩。   摸着那无比柔顺的毛,夏青昔从心底发出了呐喊,“天呐!作为一只狗,它的毛居然比我的头发摸起来还要顺滑舒服!”   外出时,只要不是坐在轿子或马车上,来个几阵风后,夏青昔的头发绝对是搅在一起的。   顾夜尘瞟了眼在夏青昔怀里舒服得直眯眼的阿黄。   心里暗凿凿地想,喜新厌旧果然是通病。   “羡慕也没办法,人家天生的。但是你要再不放它下来,看着就像是来偷狗的了。”   “你才偷狗的!”夏青昔下意识去反驳,说完后反应过来对方是谁,于是就连忙转移了话题,“大叔,你家狗子可真乖啊!”   “哈哈,它是和小顾混熟了,见你是他带来的,也就一并当自己人了。”   自己人?   夏青昔听着这话,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怀里的狗子。   在这个点,葛大叔也是要收摊了的。   此时他正一边利索地擦拭着桌子,一边笑着回话。   看着一副正经样,实则上,眼里欲探究八卦的意图早就已明晃晃地给显了出来。   夏青昔蹲着在逗阿黄玩,惹得狗子叫唤得可起劲了。   葛大叔看着,到底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先开了口,“小顾这是第一次带姑娘来我这里啊。”   顾夜尘听完微一挑眉,自顾地便进了店里去舀豆汁喝。   “她叫夏青昔,以后便是秋毫司第四处的长令了,我带她熟悉熟悉。”   一番话解释得有理有据,葛大叔听了却是啧啧的摇头,“我就听你糊人。”   “难不成这秋毫司里还有其他女子当差?”顾夜尘豆汁喝得咕隆作响,忙里抽空地看了眼夏青昔,“要喝自己动手。”   看着顾夜尘这轻车熟路的样子,还有那不小心沾了豆汁的眼角,夏青昔笑着拍拍阿黄的头后起身。   “所以大人的右眼是也想要弄颗痣吗?”   也没绕多久的弯,顾夜尘便明白过来了是什么意思,伸手便蹭掉了那奶色的豆汁。   “是怪我越来越仁慈了吗?你都敢跟我开玩笑了?”   “不敢不敢!小的错了!”   夏青昔听完连忙作揖道歉,随后见顾夜尘也没再说什么,便也就跑了过去给自己打了碗豆汁。   阿黄听着那吧唧声也觉得嘴馋,流着口水地便趴到了夏青昔脚边。 第129章 秋垂满东瓯 路遇赶尸人·肆   夏青昔瞧着阿黄那炯炯有神的大眼,寻了它的狗碗来便分了它一些。   “喝吧喝吧,不够就找这人要去!”   摸着阿黄毛茸茸的大脑袋,夏青昔蹲着悄声说话,末了,还暗暗地指了指顾夜尘那方向。   没想到,最后喝完了自己所有豆汁的阿黄,便当真推着碗蹭到了顾夜尘脚边后乖乖坐好,一副待投食的乖巧可怜样。   惹得夏青昔看了直笑。   又喝了小半碗阿黄才停下来去找夏青昔玩。   “既然这样,那我也给大人推荐家小铺子吧。”   夏青昔虽也觉得那豆汁好喝,可最后到底还是没能抵住阿黄的诱惑,放了碗便去给它挠痒痒。   顾夜尘喝完豆汁自觉地去把所有的碗洗净,随后抬头看了眼在落日下的姑娘和大狗。   好看得让人想落笔作画。   不管是那金灿灿的狗,还是笑得人心里直发暖的姑娘,都好似在绘着人间的美好。   “阿婆家的豆腐花很好吃的,不管是咸口还是甜口的都有。”   “她去世的老伴以前养了只鹦鹉,现在整天在店里陪着阿婆说话,可好玩了。”   夏青昔一直玩着阿黄的大金毛,不亦乐乎。   但虽玩得高兴,却也依旧跟献宝似的,嘴上一刻也没闲着,不停地在给顾夜尘说着话。   “我看你这么喜欢豆汁,那估计阿婆家的豆腐花你应该也能喜欢了。”   夏青昔说着回头看了眼已把碗洗净收好的顾夜尘,对方触上了这眼神,才将帕子折好,慢悠悠地开口。   “你家到学堂的路上,我记得是没有卖豆腐花的阿婆的。”   “谁说是顺路看到的?那日在山顶听了大人的一番话后,我便喜欢上了绕各种路回府,好去看这京中不一样的人和景色。”   一脸的邀功模样,顾夜尘看着挑了唇角,“礼尚往来,那作为回报你到时候带我去。”   “行行行!”夏青昔此时被阿黄的美色当头,也没去多想便答应了下来,毕竟一碗豆腐花的钱,她也还是付得起的。   阿黄都被夏青昔玩得掉了不少毛,顾夜尘看着挑眉笑道,“你是嫉妒人家头发比你好,所以打算下狠手了?”   看着落了一地的毛,夏青昔不好意思地吐舌向自己的狗兄弟道歉,葛大叔却是笑得一脸和蔼。   “不碍事的,别管小顾,小夏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阿黄不敢有意见的!”   还笑得一脸欢快的毛孩子不知道自己的老爹就这样轻易的卖了自己,此时还是一副开心得不见眼的样子。   夏青昔看着觉得好笑,此时却见了衙门里的人正急匆匆地朝着秋毫司的方向赶去,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未做完。   惊得跳起,再回头时,顾夜尘已走到了她身旁,“走吧,该回去了。”   同葛大叔打了招呼,两人便出门追上了前面步履匆匆的众人。   事情虽复杂,可也能三两句解释清楚。   故事很简单,当街发狂伤人的男子和炸万民寺的就是同一人,是从泛了洪灾的安城来的。   那男子说,安城县令是个贪官,修堤建坝的钱都给他吃掉了。 第130章 秋垂满东瓯 路遇赶尸人·伍   那男子说,一家老小就他带着儿子逃了出来,可才出来没多久,孩子也被饿死了。   他想找人救命,可是一个人也没帮他,看着自己尚在襁褓的孩子离开,男子便失去了理智。   他想要把事情闹大,好以此引来官府的注意,然后让自己家乡可以得到帮助。   又或者说,他也是带了泄愤的心去做出这些事,为他那死去的孩子,还有死在这场洪涝里的家乡人们。   兹事体大,毕竟安城的好几个堤坝都被洪水冲了。   若再加上当地官员借此敛财,那又该是怎样的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所以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皇帝耳里。   此事也未多商量,皇帝立马就让顾夜尘带着人前往安城处理此事。   夏青昔也在出行人员的名单里,于是回了趟府想要告知秦老爷子此事,对方却是二话不说,就派了许多秦府的侍卫跟着去。   拗不过老爷子,夏青昔自是应下来了,于是回了秋毫司后,宋洋便已是一脸嬉皮地凑了过来。   “感情秦老还是不放心我们秋毫司第四处的人啊,生怕自家小茵茵受了苦!”   “死开死开!还不快上马!小心一会我让你用脚跑着去安城!”   闹成这般到也真像是家里长辈不放心小娃子出门。   于是夏青昔扶额,让自家红甲侍卫乖乖接在秋毫司墨甲侍卫的后面,随后便登了马车。   挑了帘进去,夏青昔一眼就看到了正专心看着文书的顾夜尘。   夜已至,车内点了灯,在车壁上勾出了顾夜尘的剪影。   此时目光下敛,平日里似狐狸魅人的眼,瞧着也只剩了专注。   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了一片阴影,夏青昔只悄悄寻了个位置坐上,慢慢打量着顾夜尘的美貌。   真真的是个美人啊!   美人!   美色当前,夏青昔瞧得认真且肆无忌惮。   而早就察觉到了的顾夜尘看完了手中的这一叠,才终于肯抬起头落了几分目光在夏青昔的身上。   “很好看?”   “嗯!”   被发现后夏青昔到也不害臊,反而还认认真真地点了头。   “行吧,那你就看吧。”   原以为夏青昔好歹会拿出来点女儿家的矜持,他也好逗一逗她,可惜他忘了,夏青昔不是一般的姑娘家。   于是又重取了一叠文书继续看着,夏青昔瞧着他在那边勾勾画画,想着自己没事,便凑了过去帮他研墨。   抬头去看了眼乖巧蹲在案桌旁,只露出了颗小脑袋的夏青昔,顾夜尘突然失笑,看呆了那哼着歌摇头晃脑在磨墨的人。   “大人,你可就真该多笑笑的!”   夏青昔目不转睛地凝着顾夜尘。   瞧着溅了墨汁在她自己脸上,顾夜尘刚要伸手去替夏青昔抹掉,却有一人在马车外来报。   “白洛白公子来了。”   轻咳一声,顾夜尘让人进来,夏青昔依旧蹲着继续卖力地弄着自己手里的墨棒,只待人进来了,才起身挑眉。   “太白你怎么来?按理说,你不是应该待在家里的嘛?”   “也不想来的,只可惜有人硬拉着我来了。”   白洛理好自身衣袍,随后规矩坐下。   夏青昔听完此话,顿时一种不详的预感便油然而生,然而还不待她开口,赫连钰便带着他的一身花衣裳从车窗蹿了进来。   果然!又不走正常人走的路! 第131章 秋垂满东瓯 路遇赶尸人·陆   赫连钰的一双眼笑成月牙弯,夏青昔瞧着却是扶额,“孔雀你怎么来了?”   “京中甚是无聊!你们都跑了,我又怎么可以留在这呢?而且槿云也来了哦!”   “你怎么把槿云也拐来了!”   夏青昔直接要动手揍人了,赫连钰却是连忙护头,“伯父让的!伯父让的!”   夏青昔听此收手,扬了眉让他继续说。   “槿云替伯父去探亲,原本定的是明日,学堂那边也请了假的。但是因为也要路过云城,所以便想着和大家一道去了。”   “那你呢!总是拐着人家太白到处跑!他……”   “他也是给伯母打过招呼的!我……我也是!也是!”   被揪着耳朵的滋味不好受,赫连钰连忙似到豆子般的把所有话一次性说出,“槿云的马车在后面跟着的呢。”   听此,夏青昔这才饶过赫连钰,理了车窗帘往后看去。   可当她见到那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时,顿时就傻了眼。   统一紫甲的将军府侍卫,黄甲的长公主府侍卫,灰甲的尚书府侍卫。   一群人整整齐齐地跟在车队后面,步伐一致,整齐划一。   天呐!这是要闹什么啊!   不止夏青昔,沿路看着的百姓们,也是瞪大了眼的。   因着京中关系的特殊,难得能有人十分交好,即便是有,也难得能有搬上台面来的。   所以就更别说有今日的这般场面了。   几家人的侍卫汇在一起,就好似在宣告天下所有一般。   我们几家,关系甚好!   此时虽已入夜,可并算不上太晚,于是此事一传十地传着,很快沿街便都是百姓过来围观了。   官道两旁的百姓们大多是惊呼着的,只当是遇到了难得一见的奇景看。   可夏青昔看着,心里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安了,“这般阵仗,会不会……”   车内几人也是晓得夏青昔心里担忧的。   于是赫连钰大大咧咧地便走了过去,拍着夏青昔肩膀说,“小昔昔莫担心!咱们几人交好也早就是众所皆知的事了!而且京中虽是复杂些了!可我随着我的好友出行,难道也要偷偷摸摸的吗?”   顾夜尘看着那拍在夏青昔肩上的手,又想起了早些时候设计捉拿一真,夏青昔说的让赫连钰假扮自己夫君之事。   于是顾夜尘放了手中的文书,伸手就挥开了赫连钰。   被吓到的某只孔雀怔了一下,看着一副若无其事又继续看着文书的顾夜尘,暗戳戳地就回了自己原位。   想着接下来还要一路奔波几日,夏青昔便也就没了心思再去多虑了。   反正赫连钰说得也对!若是连自己的亲朋好友都不能光明正大地摆出来,那未免也太过于憋屈了!   后来出了城门,木槿云才登上了秋毫司的马车。   众人天南海北地聊了许多,但大多都是围绕了百姓生活以及各国之间的关系展开。   白洛是一直未开口的,只安静地给众人弄茶水,削瓜果。   顾夜尘大多时候也只是在看手中的文书,听到他们哪里说得不对了,才开口纠正。   夏青昔和赫连钰一个说得神采飞扬,一个激动得手舞足蹈。   聊了很久,还是木槿云见天色已晚,才让两人快去洗漱睡觉。   可只待夏青昔刚把眼瞌上,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兵刃相碰的撞击声。 第132章 秋垂满东瓯 路遇赶尸人·柒   “有刺客!保护好大人们!”   声音因为用力而喊得嘶哑,夏青昔被吓得一个激灵,顿时瞌睡无。   原本早已做好了会遇到山贼的准备,可当看着对方训练有素的身手时,夏青昔才明白了领头侍卫为何会喊上一句有刺客。   马受惊四处乱跑,夏青昔才刚躲开不知从哪射来的箭,顺势朝地上滚去,便听见了木槿云的呼救声。   马儿狂奔不止,一旁还有刺客想要跳上车去杀木槿云。   夏青昔一时心慌,捡了地上石子含了力就朝刺客眼睛打去,丝毫没发现身后有人拿着刀朝她劈去。   “不要命了?”顾夜尘拿剑挡开,顿时又围了几个刺客过来。   “你要死了!给我惹了一群来!”麻利站起,夏青昔用脚挑起落在一旁的剑与顾夜尘背靠着。   看着围了一层又虎视眈眈的刺客些,夏青昔刚又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却不想,顾夜尘却是耍着剑从包围圈里强行开了个口将她送出去。   一切虽来得突然,但夏青昔也没用上太多的时间去反应,连忙便朝着木槿云那里赶去。   赫连钰将木槿云从朝着悬崖跌去的马车里救下,守着的刺客却是瞧着便看准了时机攻上前。   来不及赶去的夏青昔拿出那日顾夜尘给的弓弩,连着发了好几箭。   拿在手里虽觉得笨重了些,但也的确好使。   有夏青昔拖着,赫连钰调整好后一手揽着木槿云一手持剑杀敌,看着竟是褪去了平日里极其不靠谱的模样。   见赫连钰和白洛都能应付下来。   夏青昔刚要回去帮顾夜尘,却发现围着他的虽净是些身手敏捷又武功极佳的,可他使的招数却都是些露了命门引敌过来后再一击杀之的狠招。   生怕进去后反到帮了倒忙,于是夏青昔叹气,随便看着哪里打得不可开交便凑了过去。   来的刺客人数不少,技艺也都不差。   可因着随行的侍卫凑起来实在太多,所以最后虽丢了赶路的马车,但所幸也无人因此而失了性命。   想着上面既下了命令,那安城那边也肯定是晓得自己要去的。   于是顾夜尘索性让叶文带了几人扮作自己和赫连钰们,骑马先去安城探探情况。   丢了马车,马儿又都给了叶文他们骑去。   原本是想让木槿云也骑马去的,可她却摇了摇头,执意要与夏青昔几人一道。   夏青昔瞧着,却是晓得这妞打的是什么算盘的。   于是最后也帮着腔,让木槿云留了下来。   虽然木槿云不肯给人添麻烦,一直强忍着脚痛在赶路。   可平日里连官路都走不上几步的她,现如今自是跟不上大部队的步伐。   看着尽管前面已经停了好几回,可依旧掉队的木槿云,赫连钰摇头叹气,终究还是抛去了脑海里杂七八乱的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想法,蹲下了身让对方趴上来。   “我……”   平日里虽也照顾惯了赫连钰,可木槿云瞧着眼前的这突然一幕,顿时也羞红了脸,连眼睛看着也透了几分躲闪的意味。   “怕什么,免费的高大马不用,难道槿云你是要我背吗?”   特意支开了白洛和顾夜尘等人,一直等着这出的夏青昔见了,顿时喜不胜收。 第133章 秋垂满东瓯 路遇赶尸人·捌   在看到赫连钰那榆木疙瘩似的脑袋终于开窍后,夏青昔又哪能放过这机会。   于是她立马欢快地跑过去,将木槿云往赫连钰身上按。   “我……”感受到了一团带着香味的柔软落在自己背上,赫连钰顿时就紧张得僵直了背,歇了半晌也没成功站起来。   一旁的夏青昔看得直想笑,也蹲了下来仔细打量着赫连钰红作两团的脸。   “怎么?莫不是你这个练武的七尺男儿还背不起槿云这个娇小女子了?”   “我!虽然坏得不一样,可小昔昔你跟着顾夜尘那混蛋的确是学坏了!”   赫连钰红着脸提气站起,背着也是羞得直把头埋在他背上的木槿云朝前走去。   而慢悠悠走在前面的顾夜尘听此却折了回来,抬腿一脚便踢上了赫连钰的屁股。   “说什么呢?”   平白挨了顿踢又因着背了人无法还手,于是赫连钰背着木槿云走得骂骂咧咧。   走在旁边的顾夜尘听了,却是打得那赫连钰直喊痛。   夏青昔跟在后面看着,大牙都差点笑掉。   一旁瞧着的白洛却是突然递过来了一方手帕。   “嗯?”没收住笑意,夏青昔依旧乐得眉梢眼角皆是春意,一双杏眼水汪汪地望着人,放佛要滴出水来。   那笑颜,是全然落入白洛眼里的。   “口水……”   一边接过手帕,一边听着白洛说的话,夏青昔顿时就红了脸。   可还不待她难得故作下小女儿的姿态跑开,白洛到先加快了步子朝前走去。   “嗯?笑出口水的样子有那样丑吗?人都给吓跑了?”   看着对方干干净净的手帕,夏青昔都有些不忍下手了。   但还没等她纠结好,前面的人看着就已经越走越远了。   于是思虑再三,夏青昔终究不忍心残害那手帕,于是她也就不嫌脏地将口水往自己袖子上一擦后,便连忙跑去跟上众人。   “走个路都能掉队,果然是不能指望你干什么的。”   才刚赶上去,顾夜尘皱着眉嫌弃的话便传了过来。   夏青昔也不和他吵,朝他翻个白眼作了鬼脸后便屁颠着跑去逗赫连钰和木槿云玩了。   越走风吹得越冷。   夏青昔抬头朝天空观察了番,刚想提醒要下暴雨了。   失踪了一小会的顾夜尘便已带着几个脚程好的侍卫回了队伍,指挥着让大家朝前面岔路口的左边走去。   到了目的地才发现有个破破烂烂的小庙。   众人才刚有秩序地进了庙里,外面便闪着雷鸣下起了大暴雨。   侍卫们人多,所以就睡在了大殿,夏青昔们便被安置在了小偏殿里。   夏青昔进去后四处翻看着,想找找能有什么可用的。   一道惊雷炸过,阴风吹来,夏青昔身前的黑布被掀了一角,露出了张额上贴着符纸的苍白面孔。   一双无神的眼瞪着,直勾勾地仿佛在望着她,在屋外光电的照映下,显得就像死不瞑目的冤魂。   被突然一吓,饶是夏青昔胆子再大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明明显显地体会了把吓到汗毛倒立的感觉。   顾夜尘刚用随身带着的火折子点了支蜡烛,听到夏青昔这边传来动静后便连忙赶了过来。 第134章 秋垂满东瓯 路遇赶尸人·玖   赶来的顾夜尘瞧着夏青昔没事,才不慌不忙地揭了黑布仔细看起来,“估计是遇到了赶尸人在此歇脚。”   “快盖上!别一会槿云看见了吓着她!”   木槿云刚从大殿走来,夏青昔听见脚步声后忙推了下顾夜尘让他赶紧盖上。   斜眼看着身后指使起自己来格外上手的人,顾夜尘也没说话,只一手端着蜡烛,一手便把黑布理好,将那尸体盖得严严实实的。   将人全部安顿好后,几人围作一圈吃了些干粮。   闹了这么一通后众人也都是没有睡意的,夏青昔扫了一圈后双手撑着头开始嘟囔起来。   “也不知道阿寻一个人在京中会不会无聊。”   “她可忙着呢!来的时候我们特意去找了她,问她要不要一道来,她到好,说什么她恩公过几日就能出军场了,一月就这一天,她现在正想着法的在学好吃的要给她恩公送去呢!”   赫连钰弄了根草叼着玩,一旁的木槿云看了却是摘下来说了句病从口入。   看着木槿云那老母亲似的关心,夏青昔只觉得有趣,随后想着阿寻的事,又暗叹了一声女大不中留。   正失神着,赫连钰便在一旁凑了过来,“不如我们玩叶子戏吧!”   他这样的性子自是静不下来,没消一会脑海里便有了可玩的东西。   “叶子戏,也好啊!”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夏青昔便与赫连钰一拍即合了。   反正此时也是全无睡意的,闲着也是闲着,而且他看顾夜尘已看了一路的文书了,也是该休息放松会了。   “想不到小昔昔你连叶子戏都知道啊!”   “那是自然,走南闯北的那段日子里,我什么东西没见过啊!我给你说,我还见过……”   “看来你这野性子便是你奶娘在乡间给你带出来的。”   夏青昔说得正兴起,一旁的顾夜尘却是冷冷地开了口打断她。   “咳……咳咳……”夏青昔意识到差点说漏了自己身份,于是也就不敢像往常一样将顾夜尘怼回去,只得赶紧转移了话题。   “输了我们便往头上贴纸!贴一晚上再撕下来,那滋味,保证你们往后都忘不了!”   “好好好!那我去问问他们谁带了叶子牌,借来一用!”   也是心大的,赫连钰听完夏青昔提议后,起身便朝大堂走去。   夏青昔见此也叫着木槿云一道去寻起了纸笔,只留了白洛和顾夜尘两人。   本也是有话可说的,可顾夜尘想着刚才夏青昔红着脸去接白洛递去手帕的害羞样子,心里便只觉得有什么在作祟,压着股气。   于是白洛见顾夜尘依旧看着文书,也就没去打扰他,只依旧去望那烛火跳动,待赫连钰们回来,才收了目光。   “来来来!我们划拳决定庄家啊。”   木槿云全然不会,便在一旁笑瞧着,于是剩下四人便被拉去凑了一桌。   第一轮白洛做庄,赫连钰是个单边筋的,顾夜尘也不会。   而夏青昔说的时候到是看着是个厉害的,可真打起来却是直乱着阵脚,是个纸老虎。   于是第一轮,白洛完胜。   拿了不知从拿翻来的黄纸裁成小条,沾了水贴上三人额头后,白洛分别在纸上写了痴呆傻三字,惹得木槿云瞧了笑了好一会。 第135章 秋垂满东瓯 路遇赶尸人·拾   打了没几番下来,顾夜尘便已摸清了打法。   于是他和白洛两人打着换庄家,赫连钰与夏青昔就只有做闲家的份,被贴了满脸写着话的纸。   打到后面实在没地方贴了,夏青昔只有作揖求饶,“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明日起来就有得弄的了!”   顾夜尘虽笑讽了她几句,却也还是放了牌。   外面的侍卫进来送葡萄酒,却一个没注意打翻在了木槿云身上。   酒香飘了满屋,赫连钰咂嘴直呼可惜,随后就被夏青昔赏了个爆栗。   笑闹了一会终究也是疲乏了,几人各自占了个角入睡。   夏青昔似八爪鱼似地便倚在了木槿云身上,闹着要与她一块睡。   第二日天还未亮,赶尸人想着夜里惊雷不断,生怕他那批尸体出了问题。   慌慌张张地赶回去,直接开了偏殿的小门进去就见了贴了满脸符的四人,以及一位虽未贴符,却被个披头散发看不清脸的人困得死死的姑娘浑身鲜红着。   赶尸人顿时便吓了个魂不附体,大叫着朝外面跑去,想着还需得再多拿点压制的物品来才行。   可幸幸苦苦来回跑了个趟,再回来时,却是一个人影也没瞧见。   而自己昨日盖着的尸体也都安安稳稳地放着,一个也不少。   当然了,除了当时留在这的黄纸少了不少以外,其他的,一点异常也没有。   摸着脑袋思考了许久,赶尸人都已快要怀疑自己是否出现幻觉了。   而始作俑者们现在已踏上了继续苦哈哈赶路的征途,丝毫不知自己昨日的玩乐差点吓傻了一位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赶尸人。   一路上走着实在无趣得紧,赫连钰就翻了以前夏青昔破的案子聊了起来。   赫连钰一件件的听完后,就衷心地发出了感叹,“天呐!小昔昔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夏青昔看着他那副小表情,却被逗得直想笑。   “怎能不厉害,昨日打叶子戏叫嚣得最凶,可也是输得最惨。”   旁边的顾夜尘挑眉,开始揭伤疤。   一想到今晨撕纸时从皮肤传来的那股子撕裂感,夏青昔只觉得现在脸都是在火辣辣的痛。   “小样!有本事回去我们比划拳喝烧酒!”   赫连钰现在虽然也依旧肉痛着,可还是不肯服气,扭头便是一脸倔气地望着顾夜尘。   “若要说喝酒,小爷我定能喝得你……”   “别喝酒了!前面有人烟!看起来是个镇子!”   夏青昔扶着木槿云,走了许久只觉得两条腿都已快生生地废了。   这样一说,到也难为从小在京中长大的木槿云,一路上就没抱怨过一句。   听见有镇子,赫连钰也是高兴得不行,丢了句先去探路,没一会便跑没了影。   “果真是孔雀!是个只能拿来看的!”   一想着赫连钰被自己笑了一番后便打死不愿再背木槿云,夏青昔顿时只觉得自己当初为何要那样嘴欠。   镇子虽小,可挑货摆摊的人也不少。   太阳张牙舞爪地龇着牙,但走街串巷的人群熙熙攘攘着,丝毫不受此影响。   寻了间客栈,夏青昔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第136章 帘卷玉波流 去卖身葬父·壹   “对了,按理来说有人刺杀不应该是件令人很紧张的事情吗?怎么这件事都过去了这么久,也不见你们有点什么动静啊!”   等待店小二登记入册,夏青昔闲着无聊便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惑。   “嗐……打小在那地方长大,自是各种险恶都见过的。特别是顾夜尘这冰块,早就在替上面那位办事了,那自然是出生入死的在刀尖上走着。”   赫连钰一把揽上白洛的肩头,一幅没什么大问题的模样向夏青昔解释。   “不过我估摸着冰块刚开始的时候应该也是和我们一样的,还会去好好查一番背后是谁,想把后面的人揪出来。但是估计后面虱子多了也就不怕痒了,所以也就没怎么管了。”   赫连钰说得起劲,于是情不自禁地便替叶文诉起了苦来。   “我们这都算好的了,小昔昔你是不知道,小叶文和他出去,十次有九次都会遇到刺客,所以当时你没看到,大多数的刺客都是冲着他去的啊!”   虽然赫连钰说得夸张了些,可刺客大多数都是冲着顾夜尘去的,这点夏青昔到是亲眼目睹。   于是夏青昔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叹,这富家子弟的生活不简单,给皇帝老儿办事也不容易,稍不注意,自家性命就给丢了。   赫连钰和夏青昔正一个说得起劲,一个听得入神,店小二却是一边写着字一边抬头笑着望向他们,“客官们是打京城来的?”   “是。”几人听见也不聊天了,白洛抱扇有礼一答,夏青昔也朝对方露了个笑容,唯赫连钰一脸防备地看着对方。   “我没有恶意!只是听闻京中繁华,吃食也是一等一的好!所以便好奇着问了下。”   店小二被赫连钰吓到,连忙将写好的册子关上收好,起身为他们带路,“几位客官这边请。”   叫上坐在不远处休息吃茶的木槿云和顾夜尘,几人跟着店小二便朝客房走去。   因着怕木槿云一人住有危险,所以夏青昔便和她住了一屋。   白洛,赫连钰,顾夜尘三人各一间,其他人则是两人一间地住着。   半夜突然饿得慌,夏青昔出门去寻了吃食。   抱着一堆吃的,看着月色尚好,便登了屋顶想吹吹风。   才刚上了屋顶站稳,夏青昔却是瞧见了顾夜尘正一个人坐着看月亮。   “看来你是属鼠的。”顾夜尘瞟了夏青昔一眼,开口说话依旧是不留颜面的。   “哼!一会可别跟我讨吃的!”   夏青昔抱着吃的坐下,就在顾夜尘的后面开始吃了起来。   “好。”顾夜尘站起身,走到夏青昔旁边坐下,直接拿起便吃,“不讨,直接拿就好了。”   夏青昔无奈叹句无耻,也就随着他吃了,反正也抱多了,自己一个人也吃不完。   “路遇刺杀,你一点想法也没有吗?”   虽然赫连钰已解了自己心中所疑,但夏青昔也还是想听听他这当事人是何感想。   “习以为常。”   简洁明了,不愧是顾夜尘的风格。   夏青昔听完扶额,暗叹自己脑子被驴踢了,可刚要再去拿糕点吃,顾夜尘便又开了口。 第137章 帘卷玉波流 去卖身葬父·贰   “有心思花在这些上面,倒不如多去为百姓破两桩案子。”   打开木塞闻了下从绘着桃花的白瓷瓶里传来的酒香,顾夜尘才小酌了口,继续说着。   “而且位居此职,享了此职务所带来的好处,也就该承担其后果。”   看着顾夜尘那老神在在的模样,夏青昔暗叹一声不易。   同时也有些觉得顾夜尘可怜,做此官为百姓申义,替君主分忧,就势必会得罪很多官场中人。   外面传他传得越厉害,那就说明他所背下的东西就越多。   可是细细想来,夏青昔又觉得不对了,“你是享了什么好处了啊?”   顾夜尘每日往返在秋毫司与顾府之间都是步行,而他的宅子也都是他叔父给他的。   虽他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他的吃穿用度也可都是自给的。   他每月的俸禄,都拿去分发给秋毫司的众人了,一处之人享两月的钱,如此轮流着,司内每人都有着一杯羹可分。   说起来,这月好似轮到第四处了。   夏青昔想着也是有些开心了,毕竟白捡的钱财不要可是白不要啊。   可顾夜尘现如今说着这话糊弄她,摆明了是当她好骗的。   不缺钱财,不图权利,哪得了什么好处啊?   真是的,旁边都没人了,也还在打着官话!   夏青昔自己在那想了半天,顾夜尘却已是喝掉了半壶的酒。   “有。”   只一个字,那添了几分醉意的眼,在月色下灼灼地望向夏青昔。   月色清冷,世间万物皆染了孤色,夏青昔却好像在顾夜尘的眼里看到了山河朝暮,万物百态。   “行!不跟你争!你是我老大!”   一瞬间的失神后,夏青昔被一阵冷风吹了个激灵。   再回过神来时,心虚地抓了糕点就直往嘴里塞。   这顾夜尘的眼可真是生得好看啊!若真成了女儿身,放在后宫绝对是能祸国殃民的那种。   也拿了瓶酒喝着,两人静默着赏月,隔了会,顾夜尘才扭头看向夏青昔,“给你说个故事。”   难得见顾夜尘有主动给人说故事的时候,夏青昔听完心里一高兴,往那瓦片上一躺,便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有次出任务,那时候秋毫司才刚成立没多久,经验不足。”   夏青昔双手枕在脑后,听得认真。   一想到顾夜尘第一次出任务时愣头愣脑的模样,夏青昔就有些想笑。   “然后呢?”   眼里有星辰,夏青昔憋着笑地问后续。   “折了不少人手,后来又腹背受敌,进退两难的时候,我便乔装潜去了敌方,然后找了个机会挟他们老大以令众兵。再后来,就脱险了。”   寥寥几语,便说完了那载入史册的大事。   这件事夏青昔也是听过坊间传闻的。   那时候秋毫司一干人去查案,后来对方被逼急了,就联合了当地另一地头蛇,打算将顾夜尘们杀了灭口。   后来秋毫司众人被困在了一个小楼里,顾夜尘却是冒险潜去了对方老窝。   随后找了机会,一人一剑,就硬生生地给杀出了条血路直闯对方首领的卧房。   当时的情况有多九死一生,是后来之人无论用多少词汇语言,也再描绘不出的。   夏青昔听完也不由得坐了起来,叹一句,“果真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夏青昔刚说完话,却正是中了顾夜尘的下怀。 第138章 帘卷玉波流 去卖身葬父·叁   明月皎皎,顾夜尘眼里被月色落下的清晖带了柔,嘴里说出的话,却是让夏青昔吃了好几日的苦。   “夏长令果然聪慧识大体,甚得我心。”   “嗯?”   夏青昔眼里带惑,这一切转变得太快了,她还没反应过来。   “此次查案,对方肯定是早有准备了的,所以到时候去了明里暗里地查,估计也难有进展。”   听到这里,夏青昔心里已有了猜想,可她却还是依旧不死心地听着。   “所以,就辛苦夏长令打入敌方内部去套取信息了。”   “为什么是我啊!”   双手揪着头发,夏青昔发出绝望的呐喊。   “女子一般更能让人不起防备之心,而且你又会武功,到时候出点什么事了,也能保护自己,还是说,你想让木槿云去?”   “你自己都说了对方早已提防着了,那我还怎么混进去啊!”   “自己想办法,不然我秋毫司留你何用?”   顾夜尘放了酒壶,丢下句“记得收拾。”后便下了屋顶,回房睡觉去了。   “苍天啊!所以我是为了什么要半夜来爬屋顶啊!”   一头撞在自己拳头上,夏青昔两眼里满是哀怨。   第二日是个晴朗天气,但阿寻却是在天还未亮的时候,便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了。   还未睁眼,心里便已在盘算着等会见夏安淇的准备。   “糖醋排骨,麻婆豆腐,板栗烧鸡,酥炸春花肉,胡椒海参汤。”   佐料厨房都有,但是排骨豆腐这些还得现成的去买来。   身上所有的家当是一两银子,买了菜后还可以去给他挑些零嘴,买些药送去。   对了,绣的香囊也还未送出去,这次可不能再忘了。   心里全部过了一遍,阿寻才掀开了被子起床。   “加油阿寻!今天也是为能完整和恩公说完一句话的一天!”   阿寻起得早,人家摆摊卖菜的还未到她便已等在那里了,着实把人给吓了一跳。   但是不管怎样,阿寻都是一副眉开眼笑的傻样子。   一路走来,惹得各位大叔大婶们见着她了,都带了几分笑意去瞧着。   买了菜,阿寻回到医馆后便开始了舞刀弄火,最后到也赶在了天完全亮前将所有菜弄好。   全部装入食盒里,阿寻提起来实在费力,但她依旧不肯落下任何一道菜,咬着牙的就提着往军场里赶。   提着东西,还依旧去买了一早便打算买的物什带着。   阿寻走得满头大汗又踉踉跄跄着。   所幸赶到时军场还未放人。   提了东西在大门口等着,那里也有些是亲人家眷的在候着,但如阿寻拿了这么多东西的,却是头一遭见。   “哟,这不是阿寻嘛?”   迎面走来了一群穿着白衣提着行医箱的女子。   人些都还未走到阿寻面前,当头的黄莹莹,那阴阳怪气的语调便已飘了过来。   阿寻今日只想寻夏安淇,所以只将东西放好,不打算理她们。   “怎么?胆儿肥了?现在连人都不想理了?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我便奈何不了你了!”   黄莹莹走近,一边说着话,扬手便朝阿寻挥下。   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阿寻一个踉跄就被甩到在了地上。 第139章 帘卷玉波流 去卖身葬父·肆   旁边的人些见了都只敢在旁瞧着,虽议论纷纷,却是无一人敢上前的。   “劝你回去后最好不要乱说话,不然以后我会不会手抖,错给你那恩公的药里添了什么东西,我也不是太清楚啊!”   黄莹莹看着捂住脸跌坐在地的阿寻,只觉得一直闷在心中的那口恶气终于出了些来。   阿寻疼得想掉泪,却一直死咬着下唇忍着。   见阿寻一言不发,黄莹莹便满意地拍拍手,临了要走了,更是伸腿一脚踢翻了食盒。   看着自己的苦心皆要沦为白费,阿寻冲上前去想要扶住自己那盒子,上面的木盖却滑落,而放在最上面的,是胡椒海参汤。   滚烫的汤水还冒着热气,直当当地便浇在了阿寻的身上。   “啊……”   终是痛得忍不住叫出了声来,右半身被浇了个透,露出来的那半截小臂原是白嫩的,可此刻,却是布满了水泡。   那露出的手红肿着,有些许肌肤被烫得剥脱,阿寻却只能干痛着,碰又碰不得。   旁的围观者皆被吓傻,黄莹莹瞧了却是笑。   “也好,就让你这个蠢货晓得,跟我作对是什么下场。”   一甩袖,黄莹莹趾高气扬地带着铁衣馆众人离去。   阿寻疼得眼圈发红,颤抖着左手去将覆在烫伤手臂上的衣物撕开,却只将痛感更深地蔓延开来。   有人看不下去,正要上前去帮忙,大门那处却出来了许多已换了便衣的士兵们。   守在大门处的人们见了,连忙迎过去,阿寻却是狼狈不堪地一瘸一拐着躲进了拐角。   委屈得想掉眼泪,阿寻现在却顾不上身上的疼,只敢探出个头去在人群里寻夏安淇的身影。   找了许久都不见影子,阿寻已是眼泪汪汪。   刚刚平白受了欺负也强忍着,不愿让黄莹莹见了自己掉泪的样子,可现在连夏安淇的一面也见不着,阿寻只觉得委屈得想哭。   “还要躲多久?”   正呜咽着低头掉眼泪,可头顶却传来了自己日日念着的声音。   阿寻想着自己现在的模样,不敢抬头,连要发出的那声哽咽也被卡在了喉间,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去。   “真是有够傻。”   夏安淇瞪着对眼,一双眉紧皱着,绕过去从左边将阿寻打横抱起。   随后又走过去,抱着阿寻蹲下将那一地的东西拾起。   阿寻被吓得愣住,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夏安淇。   真好看,上次见的时候,恩公好像还没有这般高吧。   阿寻只好好地瞧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丝毫未去在乎他将要把自己带去哪。   重回了军场里的住处,才推开门,一群赤胳膊赤腿的大老爷们便出现在了夏安淇的面前。   一时间的静默下来,阿寻刚疑惑着扭头要去看,夏安淇却是眼疾手快地用脚勾了门带上。   “快点!”   夏安淇抱着个满怀,皱眉不耐烦地对着屋内吼了一嗓子,里面便立马传来了四处找衣服套,以及各种八卦吼叫着的声音。   阿寻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夏安淇的怀里,“恩……恩公,不如你,你放我下来吧……我……我……我可以……”   “自己什么情况不知道?”   夏安淇未低头,阿寻逆着光,只看到了他的下颚在动着。   那瞬间,她便突然觉得,黄莹莹也不是那般的讨人厌了。 第140章 帘卷玉波流 去卖身葬父·捌   太阳毒辣,安城虽遭了水患,但中心地段却也依旧是繁华荣盛着的,游人如织。   木槿云留在了原来的客栈里等人去接她探亲。   留了些侍卫护她周全后,夏青昔们便继续启程去赶往安城了。   此时夏青昔已换了身满是布丁的破旧衣服套着,哭得我见犹怜。   “卖身葬父……”   有人路过,站着念出了夏青昔写在地上的四个大字,奇丑无比。   夏青昔见有人来了,便一脸苦愁地哽咽着开口。   “这位公子,春香的父亲惨死,可惜眼下春香实在是拿不出钱来给父亲买口薄棺下葬,望公子能行行好……”   话还未说完,对方便一口应下了夏青昔的请求。   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到,夏青昔扯着自己袖子掩嘴咳嗽。   要混入安城张县令的府邸里,夏青昔思来想去,也就唯有扮做丫鬟最不起眼,也最方便了。   但在京中待久了,夏青昔也是晓得,一般除了府里添人或有下人离开,不然是不会轻易招人的。   可夏青昔又想到,既然这边是接了顾夜尘要来的消息,那势必是会想要做些好事,留个好名声的,于是才有了今日的这出戏。   可眼下,夏青昔还未等来张县令,便已有人要替她葬父了。   向在一旁茶摊坐着的赫连钰使眼色,对方却早已是打起了瞌睡来。   “公……公子……”   见赫连钰那边是靠不住了,夏青昔刚要自己解决此事,却只见对方柔柔一笑。   “你拿了钱就快去让你父亲入土为安了吧,我们家现在也不缺丫鬟,剩下的钱,你就留着做个小本买卖吧。”   夏青昔听完心中一喜,刚忙不迭地要点头应下,就见了自己的目标人物,张县令朝这里走了过来。   “咦!你不是赵员外家的嘛?”   双眼放着光,张县令直直地看向那位要给夏青昔钱的公子哥。   赵员外经常捐款。   安城街道损坏,他捐;安城堤坝被毁,他捐;安城要迎接贵重宾客,他还是捐。   赵员外说,他生在安城,长在安城,他的祖祖辈辈都在安城,所以安城的事,便是他的事,就连他唯一的孩子,也取个名字叫赵安城。   赵员外孩子的名字起得有多随意,张县令没想法。   可赵员外出手如此阔绰,那赵员外的事,便就是与他张县令有关的了。   所以路遇赵安城,张县令很是热切地便过去打了招呼。   “听说张伯父前几日丢了枚家传的玉佩,可曾找到?”   赵安城开口询问,张县令却是一脸无奈地摆了摆手,随后看向了一旁跪着,显得楚楚可怜的的夏青昔,“这是……”   疑惑着,赵安城便立马给他解释了起来,“这姑娘可怜,在卖身葬父呢。”   “这般凄惨?”张县令瞪眼,夏青昔心里顿时就来了希望。   是啊是啊!可惨了!快买我吧!求求你了大爷!   “对啊,所以我已经给了她钱财,让她安心为她父亲入殓。”   赵安城再开口,夏青昔却已是换了一悲戚的面容。   我的天呐!这位公子你是在断我后路啊!   “那甚好!甚好啊!”   张县令抚了下自己下巴的那小撮胡须,心里暗暗琢磨了起来。   这姑娘虽长得也还不错,可最近顾夜尘他们也在,实在是不方便传出去我有闲钱的消息。   如今,也就只能放飞这到嘴的鸭子了。 第141章 帘卷玉波流 去卖身葬父·伍   没过一会,便有人从里面开了门。   夏安淇抱着阿寻进去,只消一眼,一屋子的人便有眼力见地全部跑了出去,走前还不忘把门带上。   “哈哈……营长我们就先出去了啊……”   “这是吃的吗?可以留点吗?我一会回来吃就行了!我现在先走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   “没事,不慌的,我们估计会玩很久!收营前才回来……”   “快走!”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闹着,最后在夏安淇那不耐烦到可以杀人的眼神下,终于只剩了句快走。   接着便是关门的声音传来。   而这一切发生下来,令人看得眼花缭乱。   或者,准确的说,是阿寻看得头昏脑涨,且又更加自卑了几分。   在西丽国,十人为一骑,五骑为一行,十行为一营。   而管理整营的,便是营长一人,营佐二人。   刚才听到有人叫夏安淇为营长,阿寻初听到是吃了一惊的,随后便是为他感到高兴。   接着,却是陷到了深深的自卑感里。   “恩……恩公,你怎么,这么厉害……”   依旧没能改掉结巴,但至少,阿寻说出的话是完整的了。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时,夏安淇还只是一个小小骑长,现如今,竟已一步步爬到了如此地位。   “打出来的。”   取了剪子替阿寻将手臂上的衣服剪开,可即使他动作再轻,那也是扯着伤口的。   阿寻后知后觉地痛,虽一直强忍着,可到底脸上也是露了苍白的模样。   低着头,抬眼看了下阿寻的脸色,于是丢了剪刀,夏安淇转身便出了房。   瞧着那离去的背影,阿寻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泪花便又全部涌了上来。   “我……我……肯定是我太没出息,惹恩公不高兴了……我就是个麻烦精……”   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下,阿寻正哭得伤心,夏安淇却是带着个女大夫推门而入。   泪珠还挂在眼角,夏安淇没想到自己下手竟有如此之重,痛得人小姑娘哭得这般惨,于是眼里终究还是带了几分歉意。   让那女大夫进去后,夏安淇便掩门退了出去。   “造孽啊!好好一小姑娘怎么弄成了这般模样啊!”   女大夫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也是有孩子的。   于是见了阿寻这般样子,只觉得无比心疼,背着药箱便跑了过去替阿寻上药包扎。   女大夫协助着让阿寻换上衣服。   那是夏安淇去找女大夫时特意让她带来的。   只让阿寻休息着,女大夫便出了门。   一直尽力让自己坐得端正着,可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回来夏安淇,于是阿寻靠着床便睡着了。   今日起得早又忙活了一通,她也早就累了,只是神经一直绑着,且又没机会休息。   眼下四处无人,又静谧着,阿寻便被催了睡意来。   拿了吃食来的夏安淇刚推了门,便看到了阿寻熟睡的模样,于是取了条毯子为她盖上,便又退了出去,只守在房门外,不让归来的众人进屋。   一群人假意哀天怨地的嚎着,夏安淇只说了句食盒里的东西全归他们,便就只剩了夸赞声。 第142章 帘卷玉波流 去卖身葬父·陆   阿寻醒过来的时候,夏安淇他们刚训练回来,个个都是一身臭汗味。   “嘿嘿嘿……大嫂!快给我们说说你是怎么制服老大的啊!”   几人都是夏安淇营里的人,平日里他虽管得严了,可待人却是极其不错的,于是大家都很服气他,当然了,也很好奇他。   毕竟来了这么久了,夏安淇的身份来历,却是一个人都不清楚晓得的。   阿寻被这称呼给吓到了,刚醒来就着实给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诸……诸……”   解释的话还未说出来,一旁却早已有人发挥了想象力,“哦!我知道了!大嫂和老大是因为一头猪结缘的!”   “老大喜欢吃猪肉?”   “老大抢了大嫂养的猪?”   “老大不止抢了猪,还看上了养猪的大嫂,于是强抢民女,占山为王!”   “随后被官府通缉,后来老大决定痛改前非!所以才来了我们这里!”   “不……不是的……诸位……”   听着众人越说越离谱,阿寻急得满头汗,连忙摆手。   “老大喜欢吃猪胃?”   “大嫂你怎么冒这么多汗了?”   “难道是老大欺负你了?大嫂你不要怕啊!我们人多……”   话说到一半屁股就被踹了一脚,于是对方很圆润地便把话圆了回来。   “多多的都特别佩服老大,觉得他可年少有为了!可厉害了!可有本事了!”   “想去武校场。”   沐浴过后的夏安淇,头发还滴着水珠。   一群人听到他提起那进去得脱层皮的地方,便立马识趣地闭了嘴。   “食盒里吃的还不拿去热热,要等着放烂?”   此话一出,顿时便是一群人捧着菜麻溜地往伙房跑。   其余的要不就是也跟着跑去了,要不就是悄悄地出了门去偷听墙角。   “好点没?”   见人都走光了,顾夜尘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放入盆内,随后便打开了阿寻带来的包裹。   “军场里有大夫。”   “知道……我知道的……但,但是备点药以防万一……”   “这些我也已经戒了。”   “闲着,无聊吃点……也行……”   “我平时训练都没空。”   “哦……”   “还有这个……”   “我……我,我拿回去……”   看着自己费了半天的心血却是丝毫未能帮到夏安淇,阿寻心里全被失落填满。   最后因急急地接过香囊,阿寻扯到了自己伤口,她却未觉得痛,更多的,是心里的酸涩。   “哎呀!大嫂弄的菜可真香啊!老大!你快来尝尝!”   一群人已站了许久的墙角,听着气氛越来越不对,便连忙端着菜推门而入,可才刚说完,却是火上浇了油。   “谁让你们乱喊的?不要平白污了人家姑娘清白。”   “我……我们……老大……”   端着菜的人张嘴支吾了半天,看着板着个脸的自家老大,以及缩在床上泪眼汪汪的阿寻,一时竟找不到话说了。   都是些不知事的少年,又常年只和男的打交道,所以遇到了这种情况,都不知该如何去劝。   于是正当气氛尴尬着的时候,夏安淇便走向了阿寻,“你们先出去,我有事要和她说。”   得了指令,众人也不敢再逗留,端着吃的就跑了出去。 第143章 帘卷玉波流 去卖身葬父·柒   入了夜,天气便是冷着的,可阿寻现在看着夏安淇的眼,却只觉得心里更凉。   “若是报恩,做到这就可以了,若不是,我这一生便是再容不下其他的,唯亲人与西丽。”   “我……我……一直以来,打扰恩公了……阿寻笨手笨脚的……说话也说得不利落,耽误了恩公……这么,这么久的时间……”   哭得不能自己,阿寻抹着眼泪,却是越抹泪落得越凶。   “大夫给的药,回去后记得擦。”   放了药膏在桌上,夏安淇走过去一拉开门,便摔了几个包口包嘴的人进来。   尴尬且紧张地一笑,几人连忙爬起来。   “吃东西呢,老大……”   “对,吃得可入迷了!”   “我们,我们什么也没听到!”   依旧是冷着张脸,夏安淇回头看了眼依旧在哭的阿寻。   “一会送她回去。”   语气生硬,没有半点柔。   “那……那个,姑娘……你还好吧……”   递了自己的干净衣物过去,谢泽拿着个鸡腿,有些紧张又尴尬。   “打扰到大家了,对不起……”   身上的伤还在痛着,仿佛是在提醒自己,做的这一切是多么的愚不可及。   阿寻拒绝了所有人的好意,但一群男子见她一个姑娘家的走得如此艰难,又怎看得下去。   最后谢泽被众人推了出去。   阿寻扶着柱子边走边哭,谢泽看着自己因啃了鸡腿而变得油腻腻的手,在衣服上随意擦了两下,刚要伸手去扶她,却听到了带着浓浓哭腔的声音,“我一个人可以……”   嘴上说着可以,但那近乎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的声音,以及走得蹒跚的步伐,实在让人相信不起来。   “他已经走了,姑娘你不用再硬撑着了。”   挠了下头,谢泽思来想去也就说了这么句话,却惹得阿寻哭得更厉害了,“是我没出息……”   “老大他好像一直在找一个女子,但是他平日里不爱说笑,大多数时间,也是泡在营地里。原先我们见了你来,还以为……”   谢泽话说到这里就没再忍心说下去了,于是便连忙换了话头,“不过姑娘你人蛮好的,相信你以后,一定可以找到个男子是适合你的……”   若遇了良人,从此以后所见,便都是路人,我又怎么做得到再遇到适合之人……   阿寻难受得闭眼,再睁眼时,便扯出了抹苦笑,谢泽看了,却只觉得比哭还难看。   “谢谢你,但是我一个人真的……可以……”   说完,阿寻走开。   谢泽在后面急得直挠头,跟上去又不是,不跟又不是,正难为着,夏安淇却走了过来。   “你回去吃东西,记得带他们准时就寝。”   夏安淇撂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谢泽见了,却是撇了下嘴,“真是个别扭的人啊!”   阿寻在路上走着,只顾着难受,未曾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个人。   一直到见了阿寻回到医馆,夏安淇才打算回军营里去。   可才走了没几步,他却是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绕远路去了趟铁衣馆。   也未听见出了什么声响,没一会夏安淇便走了出来。   第二日,铁衣馆的众人起来却是吓了个半死。   因为每间房的门上,都被用女儿家的胭脂画了个大大的叉。   尤其是黄莹莹们住的那间屋,被人留了句“人做天看”。 第144章 帘卷玉波流 去卖身葬父·玖   张县令和赵安城聊着聊着便要离开。   夏青昔看着,一时慌乱,扑上去就一把抱住了赵安城的腿。   “这位公子!刚才民女细细想来,收了恩公的钱,定是要做些什么才行的!民女无以为报,只愿做公子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服侍左右。”   “不必了,姑娘刚才我们不是也说好……”   赵安城被吓到后一脸的抗拒,夏青昔却是突然松手,放声痛哭了起来。   “也是!如民女这般丧父之人,实在是没有资格伴在公子左右的……也罢,回去葬了父亲,民女便去削发为尼,日日伴在青灯古佛前,替公子祈福,惟愿公子,能安康如意……”   一番话被夏青昔说得哀转久绝,赵安城刚要开口,一旁的张县令忙着与赵安城去见他父亲,于是便生了不耐烦之意。   “你能知道就好,那还不快去?”   眼泪还挂着,夏青昔却是再次被自己呛到。   “嗯……那你跟我一道回府吧,我让人替你将令尊下葬,这般如何?”   “此事,还是民女亲自来吧,毕竟他也是家父……我,我……”   夏青昔说着,又带了几分哭腔。   赵安城见了忙连声应好。   “那姑娘,这个牌子给你,待你办好了一切,便可拿着此牌去赵府寻我。”   将令牌收下,夏青昔立马道谢。   一旁的张县令急不可待,拉着赵安城便朝了他家走去。   只待两人完全瞧不见了踪迹,夏青昔才去寻了秋毫司的人来扮作板车夫,拉走了躺在地上一直未能动的“父亲”。   临走时见了赫连钰还在左摇右摆地打着瞌睡,夏青昔气急,索性就懒得喊他先走了。   于是赫连钰,一直临了人家茶馆闭店,才被叫醒来,“这位客官,我们闭店了。”   回了京城后,被带来出任务的,是这般给留在秋毫司的人说的。   “那天,赫连这个小祸害被关了一晚上的茅厕,第二天出来的时候,那身上的味道……咦……别提有多难闻了,洗了一天澡呢!哈哈……”   于是此后,京中之人又多了一则饭后闲谈的笑料了。   掐着个日子,夏青昔装模作样地收拾了包袱打算去赵府,被顾夜尘瞧了,却是阴阳怪气地讽刺了她一顿。   “那赵安城的大腿抱着滋味如何?”   “嗯?”   此事已过了许久,夏青昔早就给丢到了脑后,此刻顾夜尘再提起,夏青昔却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让你进的是张府,不是赵府,你即便是再不爱上学堂,这两个字,也总该是能分得清吧。”   “靠!老娘辛辛苦苦的才好不容易进了个赵府,你以为这差事很容易的嘛!”   “不是不容易,是你笨。”   话依旧说得云淡风轻,和一旁气急败坏的夏青昔形成了鲜明对比,“还是说,你是看中了那赵安城?”   赵安城虽谈不上有多俊美,但是气质却是出尘的好,走哪都带着股书香气。   夏青昔被气得跳脚,索性也就随了顾夜尘的话往下说。   “对!我还就喜欢他了!”   “那刚好,案子破了你就留着了吧,那个夏安淇也不用找了,阿寻那姑娘我也会去替你通知一声的,放心。”   “你!你强词夺理!蛮不讲理!”   “谢谢夸奖。”   瞧着顾夜尘那欠揍的模样,夏青昔气得牙痒,所幸就再不去管他,包袱往背后一甩,便将地跺得踏踏响地走了。 第145章 帘卷玉波流 去卖身葬父·拾   去了赵府许久,夏青昔也没能找到机会去套出点有用的消息,到是摔了赵安城的不少宝贝东西。   到了赵府,自是不能随便出入的,于是顾夜尘他们那边进展如何,夏青昔也是不晓得。   早些时候说好,是不管哪方有了消息就互传的,可临了走时和顾夜尘那厮吵了一架,只怕是对方早已记了仇的。   顾夜尘那货平时又小气!   夏青昔擦着赵安城的书桌,这样想着,眼里便冒了怒火。   一不注意,赵安城的砚台便被带落下了桌。   反应过来后伸手去接没捞到,夏青昔又立马伸了腿去踢回来。   砚台向上抛起,这次夏青昔总算是稳稳地将它拿住了。   露出抹得意的笑,夏青昔才抬头,却看到了赵安城揪着心口处的衣裳,双眼正死瞪着。   我的雕花松石砚!   “嘿嘿……没坏没坏!还很好的!”   夏青昔手忙脚乱地将砚台放上木桌,却不注意磕到了一旁放着的香炉。   裂痕蜿蜒着,恰好布在砚台正中。   “我!公子……”   “无……无碍……就当,就当我在积善吧……”   慢慢扶额,赵安城的背影再没了书生气,只剩下苍凉与凄惨。   此后,赵安城书房里所有贵重易碎的东西,就再没有摆上过桌,全都放在了地上。   再没摔过东西后,夏青昔与赵安城的关系也算是有了些缓和。   真正地让赵安城高兴的,是夏青昔脑袋里装的那些趣事戏文。   以前做扒手,熟悉了以后夏青昔便总有法子逃过那些盯他们的人。   然后她便是各种混茶楼听说书,走街串巷地去听老人们说那些趣事。   却不曾想,现如今竟也派上了用场。   两人说得欢快,越说越起劲,说到后面,赵安城便直接到了茶水让夏青昔坐下慢慢说。   夏青昔也不客气,寻了把靠椅坐下,便开始吃起了瓜子。   后来提及一桩戏文,赵安城更是直接来了兴致,起身去唱了起来。   夏青昔见此,也是眼里放了光,坐正后便把右脚踝搭在了左腿上,手捧着把瓜子嗑得咔嚓响。   “好!”   “不错啊!这段真给你唱出了原味来了!”   “对!你这手势好标准啊!”   “好!真好!”   一下拍大腿,一下拍桌子,夏青昔只一人,却硬生生地营造出了满堂喝彩的气氛来。   抖着腿,夏青昔看得直呼过瘾,正捧起了茶盏要喝,赵安城的娘亲却是推了门起来。   倒吸口气,瞪大了眼的赵母被身旁的丫鬟搀扶着才幸免于摔倒之难。   彼时,赵安城摆着的姿态,若换套戏服,便是同台上的戏子如出一辙的了。   夏青昔虽放茶收腿坐正的动作一气呵成。   但她,忽略了一个重点,那就是,她不该坐着,而赵安城,也不该站着。   于是这回,夏青昔不止在京城出了名,在安城,也是出名了,虽然在安城用的,并不是夏青昔这名号。   “小昔昔你到是挺能的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最后夏青昔理所当然地要被赵母扫地出门,但最后却在赵安城的一再开脱下,勉强被留下来去倒恭桶。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夏青昔泪目。   这还不如让她就此离开赵府了!   而赵安城当时看到她眼里的泪光,只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没事,不用太感动的。”   感动!感动!我,我谢谢你,谢谢你全家啊! 第146章 非是经年别 赶尸者夜行·壹   到恭桶一般都是在夜间,所以白日里没人管,到也方便了夏青昔偷跑出来借酒消愁。   只可惜的是,酒没有,只有茶。   “你爷爷的!顾夜尘那厮也太毒了吧!都这样了还不让人喝点酒!”   捏拳捶桌,夏青昔泪目。   “那你怎么不将就留在赵府?”   顾夜尘从屋外路过,飘下了这么句话。   “这厮真的是!”   夏青昔怒目圆睁,随后叹了口气平复自己的心绪继续吃东西,“太白他人呢?跑哪去了?”   “大家最近都在查着案子呢,所以基本见不着人影。”   “那你这么闲?”   “最重要的往往最后出场!”   “是嫌你碍手碍脚的吧!”   “那也总比小昔昔你被抓去刷恭桶好吧!”   “孔雀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说就说!”   “说啊!”   “说就说!”   “那你到是说啊!”   “说就说!”   “出来。”   夏青昔还没来得及吼回去,顾夜尘又从门外飘过,只丢下了这句话。   “叫谁呢?”   夏青昔双手叉腰,仰头梗着脖子地朝外面喊了句。   声音越来越远,夏青昔却是听了个完整,“不是要喝酒?”   “哟!”   夏青昔听完双眼放光,一拍桌子便跟了出去。   “顾夜尘!小爷我也要去!”   赫连钰见了也跟着出了房门,对着那一对背影高声喊着。   “你看好院子。”   “为什么啊!小爷我当初出来是想要寻些新鲜事玩的!你可到好,整日整日地让我给你看院子,你当我是旺财吗!”   “这样说来,你也不是一无是处,还算有点作用。”   顾夜尘的声音从大门处飘来,于是,赫连钰卒。   “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带我去喝酒啊?”   夏青昔越走却越是觉得不对劲,这顾夜尘什么时候有这般好心了?   夏青昔话才出口,顾夜尘到也回答得直接,“手脚不是还蛮利索?一会去赌场给我吸引人,我要找东西。”   “那本金呢?”夏青昔将此话在脑袋里转了一圈,虽然发现自己是被框出来的,但是有机会捞钱啊!   “不会是没有吧?好歹一个两个你得给我些吧!没有我可不去的啊!”   见顾夜尘停下一直望着自己,夏青昔嚎叫着想拒绝。   “好的,就依你所言。”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顾夜尘伸出了手,“一个,两个。”   看到铜板落在自己手中的那一刻,夏青昔的心里是喊着不要的!   俗话说得好,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眼下捧着两个铜板,富贵,富贵自是没有的,可是威武他就直挺挺地站在自己面前,夏青昔怎能不屈,除非是嫌命太长了。   叹口气,于是夏青昔率先就撩了帘子进去。   “找你们当家的!”   夏青昔吼完这嗓子,并没有出现预料中的众人停下看向自己。   人声鼎沸着,摇骰子,倒银子,推铜板的声音此起彼伏着,没有人注意到她,依旧在各自玩着各自的。   “咳咳……”   清了清嗓子,夏青昔略作调整了下,放大声音后又喊了一遍。   于是,这次如夏青昔所愿,整个赌场都听到了她破音破到像换了嗓子的高喊。 第147章 非是经年别 赶尸者夜行·贰   整个赌场鸦雀无声。   来找当家的,这摆明了就是要砸场子的。   可众人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夏青昔刚刚破音的画面,于是,有了第一个人憋不住笑场,那笑声便如潮水般涨了起来。   从未有如此丢脸的时候,夏青昔捂脸,刚想要跑,却看到了匿在人群里的顾夜尘,正摆了一副“继续啊”的表情看着她。   “找我何事?”   还不待夏青昔再有作为,身旁却是传来了一道男声。   捏着拳,夏青昔深吸了口气后才转过身去看对方。   我的妈呀!足足比我高了两个头啊!   夏青昔平视过去后,却没有见到对方的脸,再一仰头,就给结结实实地吓了跳。   不能怂不能怂!怕是心里怕,胆子要放大!管他再厉害,气势不能输!   默念两遍,在心里为自己打了番气后,夏青昔往后一退,便踩上了凳子,俯视上对方。   “我!今天是来挑战你的!我要用这两枚铜板,赢下你的一百两银子!”   此话一出,便是惹了个哄堂大笑。   “这人脑子有病吧!”   “怕不是已经患了癔症?”   “谁家的疯孩子还放出来啊?”   “哈哈……”   这些话夏青昔也不是没听见,心里发着戚,但她表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   “好!姑娘好胆识,那我们就开局吧。”   傅修然听完一笑,随后一拍扇子便让人去准备赌局了。   几乎整个赌场的人都聚了过来,等着看夏青昔凄惨的下场。   而她这个当事人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随意地四处东摸摸,西看看着。   “玩什么?”   一切准备就绪,夏青昔也安分地坐下,并没有出现一些人猜测的她落荒而逃的场景。   “都行!随便你!”   反正都是差不多的,不会……   心跳如擂鼓,夏青昔却靠在椅背上,双腿一搭,便自然而然地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见了她这幅傲慢的姿态,顿时引得轩然大波。   “那就玩个简单的摇骰子,别到时候说我欺负你一个小姑娘家的。”   傅修然却不甚在意,才开口,便立马有人在两人面前放下了骰蛊。   慢条斯理地玩了下自己的指甲,夏青昔才微微抬眸,眼里似含了秋水,波光粼粼。   “好!既然当家的不愿欺负我这个小姑娘,那我们便就再定一个条件如何?”   傅修然听完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你说。”   “开骰蛊的时间随意。”   依旧是目空一切的样子,傅修听完却笑了,“那要是你知道自己要输,一直不开当如何?”   “既然我都敢来,且对你放出这般话来,到时又怎会不敢开?”   “拖延时间?”对方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手中扇子,目光炯炯。   虽被当面识破,但夏青昔却也不是吃素的。   常年干惯了那些个偷奸耍滑之事,她也早练就了一身说谎话被揭穿也能淡然处之的好本领。   “拖延时间干什么?难道说当家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说,当家的你怕加了这个条件,会输?”   目光毫无躲闪,说到后面,夏青昔的话里反到是带了几分讽刺意味的。 第148章 非是经年别 赶尸者夜行·叁   “激将法?”   意图再次被挑破,夏青昔索性破罐子破摔。   “是!就是激将法了!怎么了?当家的你堂堂七尺男儿,磨磨唧唧的却像个老娘们似的,你还能不能爽快点了?要赌便赌,不赌我好早点回去!”   夏青昔此时话说得有多爽快,后来开骰蛊的时候便有多磨叽。   “你刚才说当家的是怎么说来着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你还能不能好好赌了?”   “你不能玩就早点滚回家去!别耽误我们的时间!”   等了许久也不见夏青昔开蛊,众人等得心急如焚,骂咧声四起,夏青昔却依旧悠闲淡定。   见夏青昔不开,傅修然也不开,两人就这样一直耗着,又过了半天,不满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夏青昔才皱了眉高声喊到。   “我本来就是女的!就磨磨唧唧了怎么了?有本事你来,谁有本事谁来坐我这位置啊!”   一番话喊完,依旧有人在骂娘,可大家见傅修然都还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也就没再多说些什么了。   “敢问,在打什么算盘?”   对方突然开口,夏青昔想也不想,随口便胡诌八扯了一句,“这是战术,当家的你不懂。”   “什么战术?说来我听听。”   对方显然起了好奇心,夏青昔眼也不抬,“这战术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说完漏齿一笑,刚压下去的声音又开始大了起来。   “今日能开吗?”   对方一本正经地问,夏青昔也装出了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回答对方。   “能!肯定能啊!当家的这不是在说笑嘛?我这人虽不咋样,但还是一向言而有信的啊!”   才说完,就见顾夜尘已重新潜回了人群里。   但是脸上挂着的表情,却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靠!你大爷个西瓜皮的!”   见对方未有要帮自己脱险的样子,夏青昔一捶桌子,便不自禁骂出了声来。   围观的人听了情绪更加激烈起来,夏青昔却是大吼了句,“别吵!就开!”   只四字,却是又让赌重回了安静的状态。   耍了这么多的花招,众人只想看夏青昔到底能拿出个什么样的结果来,于是都目不转睛地看向了中间。   骰蛊被慢慢揭起,夏青昔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傅修然最后可是改了赌注的,他不差钱,所以要的是命。   当时想着有顾夜尘在,最后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夏青昔咬咬牙就答应了下来。   可现在瞧着对方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夏青昔只觉得自己已做好了撒腿就跑的准备了。   三个六。   夏青昔看着自己都有些小激动了,毕竟出老千她也是第一次,能有这般好运气可以成功,她还是很高兴的。   笑得喜不自胜,夏青昔插腰,一脸的喜气,蹦跶着便一脚踩上了自己坐的凳子,“当家的!承让了!”   “不承让。”   傅修然嘴角带笑,可当夏青昔看到了那骰蛊下的四颗骰子后,顿时便只剩了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了能赢,她刚刚到处乱逛时就是为了偷藏骰子,可是,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所以,你好像是把它摇丢出去了一颗。”   傅修然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颗骰子,“所以,这位姑娘,现在你的命是我的喽?”   话才刚落,几个五大三粗且看着都是练家子的男子便从四周围了过来,凶神恶煞。 第149章 非是经年别 赶尸者夜行·肆   夏青昔显然是无退路的,而顾夜尘那厮还依旧在围观着,丝毫过来救她的样子也没有。   于是夏青昔发出命运里最后不甘地呐喊,“慢着!我们再赌一把!”   “你命都没了?还有什么可以赌?”   “这个……”   夏青昔摊开手,里面放了两枚被汗水打湿的铜板。   众人大笑,连顾夜尘嘴角也带了丝笑意。   果然这丫头逼一逼还是能有戏看的。   “这个!好歹也是钱啊!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文不赚何以赚天下!当家的,你说,对吧?”   笑得极其狗腿,夏青昔刚开始装的底气有多高,现在她的模样就有多惨。   “我不喜欢钱。”   你放屁!你不喜欢钱还弄个赌场!   夏青昔心里吐槽得凶,可面上看着,却是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是的,但是当家的,你不觉得和我赌博……很有趣吗?”   为了保命,夏青昔已经把面子里子都丢到了地上去践踏了。   “的确。”   一听此事好像还有转机,夏青昔立马就来了希望,“那当家的!我们就再来一局吧!我……”   “但是我还是觉得看你被开膛破肚的过程更有趣些。”   语气谦煦有礼,说出的话却是血腥无比。   “还愣著作甚?动手吧。”   傅修然语气里带了冰,冷得夏青昔放佛感受到了将死之人的体温。   “来一局。”这时一直在旁边的顾夜尘开口,终于看够了戏。   “终于把在背后帮你的人等出来了。”   傅修然看着夏青昔笑着挥手,那群壮汉便松开了抓着夏青昔的手离开。   一时迷茫,夏青昔明明觉得自己的演技已经很好了啊!怎么对方还是给看出来了?   呆若木鸡,傅修然却是再度开口,解答了她的疑惑,“她那里面原本是二三四吧。”   “嗯。”顾夜尘缓缓走来,不疾不徐,夏青昔听完却又是再度瞪大了眼。   “我还以为我终于等来我转运的这天了!”   捂嘴捧心,夏青昔一脸的受伤样。   “我在这,你就已经能算是转运了。”   “靠!我沦落到这,你也不看看是谁……”夏青昔刚要反驳,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了些什么,于是非常快地便转了个弯,“在背后撑腰……”   众人没怎么关注她,视线都落到了顾夜尘和傅修然的身上。   “简单点,还是骰子,速战速决,不浪费时间。”   顾夜尘说话还是一样的简洁明了,傅修然听完瞟了眼夏青昔后点头,“我也是这样认为。”   两人同时放下骰蛊,也不啰嗦便直接揭开。   两堆白色粉末,骰子全碎。   “天呐!”   “那这便是平手了?”   “这哪是摇骰子,这样要命吧!”   议论纷纷,顾夜尘却是一笑,将自己的骰蛊反过来,里面还有颗骰子在绕着蛊壁打转,最后落在了底部,是一个六。   “人我带走了。”   “慢着!”   傅修然出声阻止,顾夜尘挑眉,皮笑肉不笑地回身,更衬得眼里的光冷了几分。   “好歹铜板留下吧,我还是想要赚天下的。”   谦谦公子笑得温润有礼,夏青昔却是起了身鸡皮疙瘩,抛了那铜板过去后便连忙跟在顾夜尘的身后跑了。   “我要跟你算账!顾夜尘!”   走远开了,夏青昔才气呼呼地要跑上前去和顾夜尘算账。   顾夜尘没有正面回答她,却是说出了句让夏青昔想吐血的话,“天色已晚,你该回去刷恭桶了。”   “……” 第150章 非是经年别 赶尸者夜行·伍   刷恭桶的滋味不好受,夏青昔扯了块布条捂住鼻子,双眼紧闭,想仰天长叹又怕多吸来一口臭气。   “我上辈子怕是搅了玉皇大帝的天宫吧!这辈子要遭受这般的惩罚!”   正喊着,夏青昔却见了赵安城在院门那边探头探脑的。   “有事?”高声喊着,夏青昔也终于解决掉了最后一个木桶。   “心里着实过意不去,想着来补偿一下春香。”   赵安城依旧没进来,夏青昔见着,去好好将自己洗了个遍又换了身衣裳,时间已过去了大半。   “你还在?”   作为个公子哥,还能这般坚持不懈等人的,是真的少见。   所以夏青昔出来后看到还没走的赵安城,到是有些吃惊。   “不碍事的,这个时间到也刚好。”   赵安城站在树下,秋风起,叶子落了一地。   在夜色里,看着万物也就带了些模糊,更何况这边路上是未点灯的。   可夏青昔还是能清楚地看到赵安城眼里的光。   “这般高兴?公子您可别再弄出些什么幺蛾子了!这些恭桶已经够我折腾的了!”   扶额无奈叹气,夏青昔只觉得自己现在害怕极了。   “没!上次晓得春香也喜欢戏文,我便打算今日带着你去看看。”   赵安城话语里带了兴奋,随后又怕夏青昔不愿去,便开始夸起了那折戏有多好。   “这戏班子已传了四代,现有百年历史,里面的台柱子也都是一等一的好,千金难求!去……去吗?”   说完咽了下口水,赵安城压低了眉头地望着夏青昔。   “也……也好吧……”   夏青昔最受不了这种眼神,且这也不是件什么大事,于是也就应了下来。   跟着赵安城偷偷从偏门溜出去,夏青昔高兴得直拍他肩膀调侃。   “我原先瞧着公子一身的书生气,还以为公子只会整日读书!想不到竟也有这般模样。”   “不……不好?”   话问得结巴,夏青昔听完却是笑了起来,“公子!我才是你的小丫鬟啊!你这般怕我作甚?”   笑完,夏青昔也没忘了正事,“不是要听戏的嘛?走吧走吧!一会好回家!”   这边夏青昔笑得花枝乱颤,那边的顾夜尘瞧着了,脸都快阴得能滴水了。   “老大,我们这……”   几个秋毫司的人跑来,刚要汇报自己这边的情况却看到了顾夜尘那越来越臭的神色,顿时怵得一人都不敢再说话了。   “按原来的计划继续盯,继续查。”   话才说完,顾夜尘便消失在了人来人往里,只留了那几人面面相视,一脸的不明所以。   所以,他们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惹得自家老大不高兴了。   跟着赵安城进去茶馆,里面早已挤满了人,再无座位。   “春香!”见夏青昔四处乱蹿着在寻地,赵安城一时怕她走不见了,便伸手去拉住了她的衣袖。   “嗯?”夏青昔一脸迷茫且焦急地回头看去,她刚刚可是好不容易才寻了块好地呢!可别让人占去了!   “这……这边……”   脸红着,赵安城连忙松了手,指着另一个方向,他已在那留了位置。   “哦,好!那我们快去吧!”   说完跟着赵安城走过去,夏青昔才上到二楼,便看到了顾夜尘嘴角上勾着,正微眯了眼看向她,“好巧啊。” 第151章 非是经年别 赶尸者夜行·陆   还未开戏,楼下自是吵得沸沸扬扬。   可夏青昔听着顾夜尘的话,却只觉得异常的清晰。   “春香,这位是?”赵安城不解,看着这位突然出现拦了自己路的人,却也依旧礼貌着,只回头向夏青昔询问。   “这位啊,是我的小表弟!哈哈……”   “表弟?”看着顾夜尘那高大的身躯,赵安城有些诧异。   “小侄女还是一样爱开玩笑,你好,我是春香的小叔。”   笑得满面春风,顾夜尘朝赵安城微微点头示意。   “原来是春香的小叔,既是长辈,那便唤我一声安城即可。”   赵安城规规矩矩的行礼,夏青昔却是气得直想捶人。   “小叔也是来看戏的?”   “是,只可惜人太多了,我还没能寻到个位置……”   “要是小叔不介意,不如同我和春香一起?”   “好。”   答应得爽快,顾夜尘的那双眼里带了不明意味的笑。   “真是个折磨人的!”   低声不满地嘟囔了句,可夏青昔也还是得乖乖跟过去。   “春香,这个糕点很不错的,要尝尝吗?”   落座,戏子开唱,夏青昔只专注地听着,一旁的赵安城却是递过了一碟糕点。   “这个太甜。”还不待夏青昔做声,隔在两人中间的顾夜尘便一口回绝了过去。   “我……”   “我侄女的口味我还是记得清的。”   见夏青昔要开口,顾夜尘眼皮半掀喝了口茶,看着老神在在的样子。   真是欠揍!   夏青昔在心里不满着,凶狠狠地瞪了顾夜尘一眼。   “那,那这个?”赵安城再次不懈地端来另一叠。   天!这个不是紫芋水晶糕嘛!   夏青昔看了口水直流,顾夜尘却连瞧都不瞧上一眼就回绝掉了,“腻得慌。”   “我!”   “你什么?”   顾夜尘放下茶盏,眼里的威压尽显。   “我没什么!我高兴得很!看戏!”   气鼓鼓地回过头去继续看戏,夏青昔再不去理会顾夜尘。   一场戏看得不尽如意,散场后夏青昔刚要与赵安城一道回府,却是被顾夜尘拦了下来。   说着有事找,但夏青昔瞧了他的模样又哪会那般容易相信。   可赵安城是个实在孩子,听了顾夜尘的话后便连忙告辞然后先走了。   见人已离开,于是夏青昔没好气地看向顾夜尘,“有事?”   “你好像忘了你到底是在谁手底下当差了。”   一句话就全灭了夏青昔的所有嚣张焰气。   “我……我……”   “差你的酒还记着。”   看着夏青昔吃瘪的模样,顾夜尘也没再继续挫她焰气,背着个手就朝前走去。   “这般晚了?哪还有酒馆开着啊?”   “趁我今日心情好,且有空。”   头也没回,顾夜尘还是走得晃晃悠悠,闲庭散步。   “不要白不要!”   想着自己今日错失了许多好吃的,如今有了便宜可占,自是要捞回来的。   快步跟了上去,夏青昔跟着顾夜尘朝前面走去。   “哟,想不到大人你还挺熟门熟路的啊!没少来?”   停在家酒馆前,大门是虚掩着的,只透隐约透了些光出来。   连块牌子也没有,不知道的定不会把这认成是酒馆。   顾夜尘却没开口,只推了门进去。   夏青昔瞧见,也只紧跟着迈了步进去。 第152章 非是经年别 赶尸者夜行·柒   院子里放了许多晒干的果子或药材。   都是酿酒用的。   还未入正屋,鼻子已是享受了场饕鬄盛宴。   各式各样的酒香虽杂却未混在一起,各是各的香。   夏青昔哈喇子都是快要流出来了的,“你什么时候寻到的好地方啊?”   “小时候。”这次到也没藏着,顾夜尘回答得爽快。   难得见顾夜尘提及以前的事,在秋毫司里与他待了一般年岁的人也都是难能知晓这些,所以夏青昔听了也不往心里去,并再作打探,毕竟她现在惦记着的,只有那飘香满院的酒。   顾夜尘轻车熟路地朝着藏了酒的地方走去,“喝什么?”   “都行。”夏青昔也答得简洁。   于是不再多话,顾夜尘提了两坛子酒就朝夏青昔走去。   “吃什么?”将酒放在桌上,顾夜尘接着问。   正在启酒,听了顾夜尘这样问,夏青昔略作思考后还是决定随他,“嗯……也都行。”   顾夜尘听了转身就朝着另一个屋子走去。   夏青昔疑惑,难道这家酒馆是得自己动手的?   闲着也无聊,学着翻箱倒柜地找了些瓜子花生,夏青昔一个人便喝起了酒来。   那酒香甘醇,又带了股果子的清香,夏青昔越喝越来劲,半坛子酒下肚,才见顾夜尘来。   一道糖醋鱼,一道四味汤。   虽说不上有多精致,却都是规规矩矩的家常菜。   见顾夜尘带了一身的油烟味,夏青昔笑,“没想到,大人你竟也会下厨,而且还这样熟门熟路的!”   “小时候弄惯了。”   依旧答得简便明了,夏青昔听着在脑袋里绕了个弯,却是有了不祥预感。   “这是你家?”   见夏青昔终于有了点反应,顾夜尘拿着筷子的手停下,才抬头对上她那惊讶又紧张的视线,“嗯。”   “天呐!那伯父伯母呢?”   想着自己刚才翻箱倒柜犹如土匪进窝的模样,还有后来喝酒时跷起的二郎腿,以及见四下无人,毫无顾忌打的酒嗝。   要是真被伯父伯母见了,那可就真是,尴尬死了!   这次顾夜尘没再回答她了。   因为,已经有人从大门口进来了。   戴着斗笠,大半张脸都不见。   聂舟将手中的那袋子东西随意丢到墙角,便登上了楼。   “玩好了早点休息。”   就丢了这么句话,人就进了自己的房里。   “咳……是不是……”   “不是,他就这样,安安心心吃你东西喝你酒。”   知道夏青昔要说什么,顾夜尘率先打断,然后继续吃东西。   这般折腾,他也有些饿了。   也跟着取了对筷子,夏青昔夹了块鱼肉,还冒着热气。   酱汁覆在鱼肉表层,外脆内嫩。   但也只一筷子,夏青昔便失了神。   “从前小淇也会弄鱼给我们吃。”   咬着筷子喃喃自语,夏青昔情绪低落,最后放了筷子便喝起了酒来。   “只可惜那时候不懂珍惜,你做的这鱼,味道和他相似。”   “估计法子是一个。”   顾夜尘说完也放了筷子看向夏青昔。   “天之大,终究是无不散之筵。而且你是一直拿了他姐姐的身份去看他,所以才会觉得他还需要你照顾,但是事实上,他也不小了。”   一番话说完,夏青昔虽释怀几分,却也不能一下子就将心绪调整过来。   于是另启了坛酒,便高举着要和顾夜尘碰一个。   瞧着她那般模样,顾夜尘最后也还是随了她的意。   可才没喝几口,那边的人儿就已经醉得东倒西歪了。   顾夜尘见此扶额,他这是不是在作孽。 第153章 非是经年别 赶尸者夜行·捌   繁星灿烂,似众多珠玉落入了深蓝色幕布,熠熠生辉。   但此刻顾夜尘是没空去欣赏的,因为夏青昔已爬上了小酒馆的了望台,嚷嚷着四处在找她的橘子树。   就连聂舟也被吵出了房来。   “伯……伯父好……请问你看到我的橘子树了吗?”   夏青昔东倒西歪,却还是规规矩矩地弯腰向聂舟鞠躬。   “这是你的策略?还是……这是你们的新玩法?”   聂舟难得有了些表情,却是忍俊不禁。   顾夜尘听了,话说得咬牙切齿,“她心情不好!”   “哦!那我就不打扰了!”聂舟一脸的我懂,随后就闪回了房内,“听觉已闭,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听着聂舟的话,顾夜尘差点没忍住。   见过小时候顾夜尘的人,都说这孩子的沉闷性格是被聂舟给带出来的。   可见识过聂舟真实样貌的顾夜尘,却只庆幸自己性子没真随了他。   “伯父……怎,怎么走了?”   夏青昔说着转身,两眼泪汪汪地看着顾夜尘,“我的橘子树不见了……”   “……”   没回答,顾夜尘在那委屈又可怜的眼神注视下,才无奈叹气开口,“你橘子树在这里。”   “哪里啊……”语气不似疑问,到像是在撒娇。   顾夜尘再次叹气,“我,我就是你的橘子树。”   “不是的!你还想骗我!我的橘子树不长这样的!”   “我……”   “你个大骗子!大骗子!”   说着夏青昔便开始牟足了劲地去打顾夜尘,只可惜醉了酒,再怎么使劲,也是软绵绵的。   “嘘!”打着打着,夏青昔却是突然一把将顾夜尘拽蹲下了。   “你看!那里有怪物,会吃人的!所以我们不要说话啊!”   顺着夏青昔的眼神往去,一个穿着道士服的男子正摇着铃铛,身后跟了群贴符的死尸。   是赶尸人。   群尸跟着一人,是从那边林子里出来的。   此刻夜已深,四周都黑蒙蒙的,有些人家门前点的灯都已熄灭,只剩了那大红灯笼在空中打着飞旋。   即便是还有勉强亮着的,却被一阵阴风吹得忽明忽暗。   月光在乌云的缝隙下落了些光下来,此情此景,是有些渗人。   顾夜尘却只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群“人”从自己眼前走过。   那走在最后面的,他见过。   就在来安城的路上,众人躲雨的庙里,那张盖在布下的尸。   细细再看了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于是顾夜尘刚要起身,回头望去,却发现夏青昔已缩作了一团睡着在角落里。   “真是不让人省心。”   微叹口气,顾夜尘便俯身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起,送回了房。   替她将鞋袜褪去,又打了水过来慢慢擦拭起夏青昔的脸颈手脚。   虽喝醉了酒,但睡着后却是很安静,顾夜尘一下一顿地擦着,看着帕下脸颊红润的人,眼里不自觉地也慢慢变得越来越柔和了。   手不似寻常女儿家的干净无物,有带了茧。   这是在榕城时候留下的,还有一些,是从小习武造成的。   顾夜尘用指腹轻轻柔柔地摩挲着,仿佛要记下所有纹理。   随后便是脚,捧在掌心,宛若至宝,顾夜尘神色专注,不止擦得认真,也看得认真。   暖黄烛灯下,顾夜尘的手指节分明,此刻正缠在夏青昔白皙瘦小的脚上。 第154章 非是经年别 赶尸者夜行·玖   顾夜尘熄了烛灯出来时,聂舟已靠在门外柱子上等了许久,“终于舍得出来了?”   眼底还未收完的柔意在见了聂舟后却是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事?”   “啧啧……感情没事还不能来找你了?小橙子,你这可就太过于偏心了啊!”   说起话来没脸没皮,顾夜尘在听到聂舟这般叫自己后,立刻便阴着语气看了过去,“有本事再说一遍,我让你以后再开不了酒馆。”   “唉……终究还是老了,没有吸引力了……”   聂舟虽见好就收,晃悠悠地转身回房,可语气却还是像极了被人抛弃的怨妇。   待夏青昔第二日起的时候,看着那已上三竿的太阳,有些摸不着头。   毕竟她在赵府也算待了些日子,做丫鬟的日子不好过。   虽然以前是赵安城的婢子,他脾性是很不错,可每日的早起都是必备课,而如今这太阳光已铺了大半间屋子……   不对!这屋子!我这是……还在酒馆!难道我昨日没回赵府吗?   “天呐!要是被赵安城他母亲发现,这次又会要我干什么啊?怕不是得去挑粪了吧!”   手脚并用地急速爬下床,夏青昔慌乱地洗漱一把,便似卷风地跑了出去,连招呼都没来得及给顾夜尘打上一声。   于是,聂舟和顾夜尘就那样,一个喝酒看话本,一个品茶看公文地瞅着夏青昔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一边跑还一边念叨着什么挑粪。   顾夜尘回过头看向聂舟,果不然地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想不到小橙子你……竟是好这口……”   一路跑得上气接不到下气,等夏青昔爬了墙偷偷摸摸地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却看到了嘴角含笑的赵少爷正端端正正地坐着。   “回来了?”   语气轻柔似往常,可夏青昔听着,却只觉得渗得慌。   “啊?嗯嗯……嗯,回来了……不对,我昨晚就回来了,现在是刚做完事情回来呢。”   “可是除了刷恭桶,春香好似也没什么可做了吧。”   夏青昔听完刚要扯着谎地去掩饰,赵小公子就开口给了她最后的致命一击,“而且我今晨是丑时就来的,可春香并不在。”   靠!我的小祖宗!你起那样早干什么!   夏青昔心里腹议着,面上却依旧装得挺像那么一回事地开口说道。   “唉……最近听闻咱们安城靠敏河的地方都被水淹了,我心里甚是难受,所以特意起早去看月伤怀了一下。”   “……”   水涝和赏月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赵安城没想出来,但他已经理解到了夏青昔想要表达的,自己因水灾而感到难受所以早起的心情。   “既然这样,那我就带春香去救济一下灾民们吧。”   话题反转得过快,夏青昔一时没反应过来,楞了神地直盯着赵安城看。   也没再容夏青昔去多想,赵安城突然微低了下头,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的模样开口。   “春香,你小叔昨日留你下来,有说什么没啊?”   绕了这么久的弯,赵安城终于开了口,问起自己一早就到这想问的问题。   夏青昔听此是更加摸不着头脑了,简直就是一头雾水,“说什么?也没说什么啊?”   “哦!那就好!那我们去赈灾吧!”   “为什么这么突然?”   “因为我心情好!”   赵安城高兴得宛若寻常孩子过年时拿了压岁钱的样子,拉着夏青昔就要去准备,再没了平日里看着的稳重模样。   夏青昔不知道的是,赵安城是在害怕着他给顾夜尘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顾夜尘压根就不是夏青昔的亲人。 第155章 一岁两中秋 吃醋不知疲·壹   安城中心与附近小山村的交接地,一处搭建起的简陋棚子外已是排起了很长的队伍。   夏青昔有条有理地给人递馒头和粥。   赵安城就在她旁边看着,见了人过来,总是忍不住心善地递过去几个子。   原本夏青昔是不想管的,毕竟不是自己的钱,可越看越觉得心痛。   “要是真想帮他们,按家按户的划分开了以后。还有壮年的就帮他们找地方做事,没了壮年但家里还有女人的,可以按她们所长,然后给她们材料制作物品,到时候可以卖了换钱用,实在不行只剩了幼老的,你再给钱也不迟。”   夏青昔一边手脚麻利地做着事,一边条理清晰地给赵安城分析。   “授鱼不如授渔,我相信公子是读书人应该比我还懂。而且若这样惯久了,便会很容易地就让人失了斗志,即使后面治好了水灾,人心也再难医回来了。”   说到最后,夏青昔停了舀粥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凑到赵安城附近悄声说道,“而且若以后你要常这样布施,那有再多的家底都得给你掏空了啊!”   赵安城听完,看着夏青昔那俏皮的小模样,不禁有些想笑,眼里的光又盛了几分。   “所以人家还等着呢。”   顾夜尘不知从哪突然跳出来,硬生生地挤开了赵安城。   “小叔好。”赵安城即便如此,也依旧礼貌得紧。   顾夜尘嗯了一声,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占着人家便宜。   夏青昔暗自切了声,继续给人家递吃的。   “在秋毫司让你帮忙想事情你跑得没谁快,但在这你就可能说了啊,嗯?”   凑到了夏青昔耳旁喃喃细语着,喷出的热气全洒在了夏青昔的耳后,弄得她不自禁地缩了下脖子,“痒,离远点……”   “那我说出来让大家听?”   “我……”   你这厮就不能不说嘛?一定非得说嘛!   夏青昔日常暴躁,但面上依旧挂了微笑。   “在秋毫司有大人您在,我自是不用操心的,更何况司里的同僚们那样厉害,所以哪有我什么事啊?但是这里就不一样嘛,又没个似大人这般厉害的人物在,我自是要出面的,这样也才不辱没了我秋毫司嘛,大人您说对吧。”   压低了声音的说着,夏青昔还得笑着去回应那些说着感谢话的灾民们。   嘴角上勾,顾夜尘笑得不动声色,但很显然,夏青昔的马屁是拍成功了的。   赵安城见夏青昔与顾夜尘在谈话,也没好意思去打扰,于是寻了块地便照着夏青昔刚才说的法子去开始弄了起来。   这边忙得热火朝天,没隔多久,便走来了一人,夏青昔瞧着觉得眼熟,顾夜尘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的。   来者正是与两人打过照面的赶尸人,只不过那次夏青昔喝了酒,所以记得也就不是太清楚了。   “在下也献点绵薄之力。”   放了小袋银子在桌上,虽说不上多,但能拿得出这么多银子做捐赠的寻常人家,可是少见的。   夏青昔也未多说,接过后便连忙道谢。   全程顾夜尘都未说话,只待那人走了后,他才微眯了双眼一直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 第156章 一岁两中秋 吃醋不知疲·贰   风摇落了一地的叶。   阿寻身上的伤已好全了,只是因不小心,手上到底还是留下了个疤。   自那日回来,阿寻便没再敢去找夏安淇,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弄了各种东西往传达室放。   想夏安淇收到,但又怕他收到。   于是每次留东西,都只说不知道对方名字,随后撂了东西就跑。   守传达室的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不知道阿寻名字,也从不见有人来拿那些东西。   可瞧着那些东西都极好,也不敢随便丢了,渐渐的一来二去,那传达室里便已是快要被阿寻拿的东西塞满了。   老爷子觉得这样不行,于是后来抓了夏安淇便要他帮忙。   “明日挑几个跑得快的小伙子来,帮我抓个人。”   郭老爷子也是从军队里退下来的,当时伤了腿,走不快,后来因为他上无在世父母,下无一儿半女,身边也没个人伴,便被留在了这里。   虽无人给夏安淇寄东西,但他是个热心肠的,遇到有人要帮总会去伸把手,郭老爷子便是这般,受他帮的忙多了,也就经常指点他。   虽无法亲身演示,但夏安淇悟性不错,多说几遍也就能理解郭老爷子所说。   一来二去的,两人关系到也变得越来越近了起来。   所以郭老爷子要有事,一般都是找他帮忙。   听了郭老爷子的话,夏安淇点头应下,抱了堆该拿的东西就打算要走,老爷子见了却是又笑着开了口。   “那群小子里又有人被你罚关武校场了?”   “是,有几个退步得厉害,连在我手底下十招都过不了。”   夏安淇点头,面上却未有过多表情,郭老爷子也是知晓他脾性的,没多说,只依旧笑着,“那你这小子有没有想过是你进步得太快了?”   夏安淇的疯狂,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从来了军场里的第一天起,就整日泡在武校场内。   更甚的时候,他直接把吃喝拉撒睡都在武校场内解决了,进去一趟,十天半个月的才出来。   出来了也不闲着,四处找比他厉害的一些人比武,放了话的让人下狠手,别人不用十成力,他便跟谁急眼。   尝尝被打得身上没一块好肉,但下了决斗场也不急上药,反而是拿了纸笔去各种记录各种写。   所以设在这京城的军场里,目前共有十九营,而他夏安淇所来的时日不多,却是爬得最快的。   军场里大还有人连入营的机会都没有,混到现在也还只是个无名小卒。   同夏安淇一天进来的,除开他外,现在混得最好也就才行长,还只一个。   其余的,除开有几个骑长外,便都还只是些无名的了。   早些时候夏安淇混到这个地位,还有人不服气,可后来在决斗场上打过一次后,便是心服口服的了。   努力且聪明的大有人在,但似夏安淇这般不要命的,却拿不出几人来。   夏安淇听完,再次抱稳了手中的东西,“人都来这军场了,不吃点苦算什么。那群人还等着我,先走了,爷爷。”   说完他没再留,郭老爷子也只应了声,便让他走了。   这小伙子真是越看越讨人喜啊。 第157章 一岁两中秋 吃醋不知疲·叁   阿寻送东西的时间很固定,虽然越送越偷偷摸摸的,但每次一到了那天,郭老爷子总是能在传达室的附近各个地方找到东西。   久了,到那一天后,他总是隔不了一会就要出去溜达上一圈,有时候碰巧遇到了,那姑娘撒腿就跑,仿佛看到了吃人的老虎。   这让郭老爷子一度怀疑,自己长得真的有那样难看恐怖吗?他感觉自己看起来也很慈祥的啊。   这日阿寻依旧来得偷偷摸摸,甚至还扯了面巾遮住自己的脸。   放了东西刚想跑,夏安淇他们一群人就围了出来。   阿寻看到夏安淇那张脸的时候就吓了一跳,顿时楞得动都不敢再动了。   后来才想起来自己蒙了面,对方应该是认不出自己来的。   于是反应过来后牟足了劲地刚想要跑,郭大爷便追了出来,“拦住了!可千万不能再让她跑了!”   头发也全部包在了黑布里,辨不出男女。   听着郭老爷子那着急的语气,谢泽顿时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自己的膝盖一抵后,便反扭了阿寻的双手。   阿寻那小身子骨哪够谢泽这般折腾,顿时便传来了一声“咔嚓”。   郭大爷听了差点没被吓到,连忙出声制止,“停下!停下!这姑娘是好人!”   与阿寻打过照面的郭大爷自是晓得阿寻性别的,于是看她遭了谢泽这样一弄,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痛得下意识地蓄了泪,阿寻硬生生地咬着牙不敢出声。   “抱……抱歉……”连忙把腿从阿寻的腰上挪开。   谢泽红着脸,眼里也充了血丝,“我不知道你是好人,也不知道你是个姑娘家的……你……你还好吧……”   那弄出来的动静,在场的所有人可都是听到了,顿时一干人都慌了神。   夏安淇见了,几步并作一步地走过去要替阿寻查看伤势,她却慌得直往旁边爬,狼狈失措。   “不想我过去?”夏安淇也瞧出了她的意图,出声询问。   掩去眼底略带的几分不甘,阿寻咬着牙,最终轻轻点头。   “那好,谢泽你去给她看下,能动就背去花姨那,不能就去请花姨来一趟。”   夏安淇见阿寻点头,于是也不再勉强,只皱着眉头吩咐了谢泽一句,便带着剩下的人要回去训练了。   既想再多看他一眼,又害怕会被他发现然后惹他不高兴。   眼里神色矛盾,谢泽是全看在了眼里的。   看着身形,又瞧着那有些熟悉的眼,谢泽没一会便想到了是谁。   “哎哟!老大我肚子好痛啊!你帮我照顾下这姑娘吧!辛苦老大你了!”   说完谢泽便一溜烟地跑了过去,随后推着剩下的一群人便跑开了。   夏安淇见了,也是晓得这小子在打什么幺蛾子的,可也没说什么,折回去跟郭大爷打了声招呼后,便询问起了阿寻的情况,“还能动?”   阿寻微微点头,顾夜尘就直接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谁,但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抗拒着的身躯在那一刻打僵,阿寻听完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忍着身上的腰痛紧闭了眼,不敢去看夏安淇。 第158章 一岁两中秋 吃醋不知疲·肆   默了许久,阿寻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恩公……你不是说,我……”   声音有些颤抖,阿寻不确定自己将要问出的这个问题是否会惹到夏安淇不开心,但话还未说完,夏安淇便已猜到了她所疑。   “劝你不要浪费时间是我该做的事,但硬要浪费时间的是你。我已经劝过了,这般执迷不悟我也没办法。”   说话依旧是伤人不自知的风格,阿寻听完扭了头,心里酸涩得说不出一字。   “姑娘若是闲得慌,可以尝试一下去多救几个无钱治病的人,此后便不会一门心思地只想着要报恩了。”   夏安淇再度开口,却是逼得阿寻掉了眼泪,“才没有闲得慌……”   “我每日有去很认真很认真地学习救人的知识,也有去定时给那些叔叔婶婶们挨个检查身体。可是我,还是会想到恩公你……不管怎样,即使忙得日夜颠倒,黑白不分,我还是能想到恩公你。”   “我思及恩公,是那种,分不出日夜黑白,分不出轻重缓急,分不出好坏喜悲的想。”   “对!阿寻就是很丢人!放不下!没出息!不仅让自己难受,让恩公不开心,还给大家添了麻烦……呜呜……阿寻……”   抱着阿寻的长臂一收,正望着夏安淇哭得不能自己的人就这样被埋进了他的怀里,只能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突如其来的一出让阿寻大脑有些发懵,连哭声也渐渐轻缓了下去。   “哭这样大声,是想要以后见到军场里的人都被笑话吗?而且,这样哭对嗓子也不好。”   头顶传来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总有种拒人千里外的感觉,阿寻听了却依旧能从那九十九份里的冷漠中找到那唯一的温柔。   “以后要是想来军场,也不必偷偷摸摸的来,谢泽他们还是很喜欢你的。”   那群小子对阿寻的印象的确不错,毕竟烧的菜即便是回锅热过的,味道吃起来也依旧一绝。   而且性子温温吞吞的,看起来也不难相处。   当然了,最令一群人满意的,是阿寻对夏安淇这喜欢的认真模样,以及夏安淇对阿寻的一些迁就退让。   用谢泽的话来说就是,有了这个小白兔在那边压着,没准能把自家老大的脾气改改,往后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花姨就是上次给阿寻上药的那个女大夫,这次再见了阿寻,一边替两人的缘分惊叹着,一边心疼阿寻总是把自己弄了一身伤。   心里难受归心里难受,花姨动手调起药来也是毫不含糊的。   阿寻只看着,待花姨要放那最后一味药的的时候,她才弱弱地开了口,声音怯着,好似生怕惹了谁不高兴一般。   “花……花姨……我,我也能这样叫你吗?那个,那个最后一味药,其实可以换一换的,换成铃铛草的效果,会好一些……”   眼神躲闪着,花姨听了却是高兴地起身去翻起了铃铛草,“你也是学医的?”   “嗯……”抬头打量了夏安淇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反应,阿寻才微微点了头。 第159章 一岁两中秋 吃醋不知疲·伍   说实话,夏安淇是有些被惊到的。   毕竟能进铁衣馆的人资质都不差,而能被选到这军场中来的,更是佼佼者。   花姨则已是在这军场中待了快十年的人了。   眼下阿寻能在药方上提出改动,而花姨也还认真地听进了心里去,夏安淇是开始对这小姑娘有了些许改观的了。   初见时就是个小不点,什么也不懂,就这样怯生生地望这人,指望着你能救她于水火,却又害怕你会因此死掉,让你快跑。   现在也依旧看人胆怯无比,但至少还是有所进步的。   嗯,也算是没白救了她一命。   夏安淇随意打量了阿寻几眼,心道这姑娘也还算是不错,只是要能不再这样执着着,或许就能更好。   当然,这些阿寻都没能知道,因为此刻花姨已配好了药,要给她敷上去。   见夏安淇还呆愣着站在原地,眉眼里也带了几分戏谑,花姨一手拿着药,张口就来。   “怎么?小夏营长你这是还想看人姑娘的腰啊?”   从来都是夏安淇让营里的人吃瘪,此刻轮到他自己,他到也不慌,只开了门就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到是阿寻,被说得红了脸,一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这孩子挺不容易的。”   阿寻腰还痛着,但为了花姨能好上药一点,还是尽量把背挺直了。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阿寻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说些什么。   “来参军的,要不就是做着英雄梦的,要不就是家里长辈安排的,还有就是,寻常人家里身体条件好的孩子,被送进来混口饭吃。”   “但其实大多都还是些寻常孩子,虽有些日子也过得不是大富大贵的那般好,可至少在京里长大,是难得见到那些流血场面的。”   “但是或许就是安淇见识过那些带了杀戮与血腥的场面,见识过身边人被绞杀在自己身边的日子,或许,还有亲人。所以他入了这军场里,是带着股血劲去拼的,是真心渴望着能保家卫国,护这身后的万家安宁的。”   纱布压好,阿寻提着衣摆的手依旧未放下来。   “我知道的……他很好,就是……就是不喜欢我而已……”   听着阿寻说的话,花姨也有些感慨,“这孩子嘴巴不饶人的。除了对长辈很有礼貌外,对其他人都是副冷冰冰的模样。感情也被压抑得很多,难得能让人看出来,因此,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营里没少有人跟我抱怨过,但是接触久了后,大多都会改观,变得很服气他,也很喜欢他。”   边说着边整理好药物,花姨进了里间出声问阿寻喜欢喝什么。   愣着神,阿寻缓缓地放下了一直提着的手,开始起身去穿衣裳,“不用了,谢谢花姨……我,我先走……就不继续打扰了……”   “你这孩子,哪有什么打扰啊,我看着你蛮招人疼的,以后要是有空了,可以来花姨这啊,花姨还要给你请教许多问题呢!”   “请教……请教该是我向花姨讨教的……那阿寻以后有空了就来找花姨,到时候花姨可别嫌弃阿寻啊!”   花姨听了直笑着点头应诺,阿寻见了也笑着道别,刚打开门,就见了夏安淇还在门外站着。   阿寻望过去,那里有光。 第160章 一岁两中秋 吃醋不知疲·陆   相视之下无言。   夏安淇是不知道要说什么,而阿寻则是害怕说错了什么。   默了许久,还是夏安淇先开了口,“还能走吗?送你回去。”   “嗯。”   阿寻依旧低着头,迈了步子就走到了夏安淇的身后,等他先走。   瞧着身后只看得到头顶的人儿,夏安淇没再多说,转身就朝外走去。   “那些东西你拿回去吧,屋里都快堆满了。”   “嗯……那就给谢泽他们分了吧……”   夏安淇没搭话,过了半晌才回了声好。   低头抠着手指头,阿寻走着走着一个没注意就掉进了沟里。   听着身后传来惨叫,夏安淇回身却没看到阿寻人影,一低头,才发现她已被弄了满身泥。   “你是大脑发育不完整吗?”   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好像每次都有能耐弄自己一身伤,“所以你去学医也是因为这个?”   皱着眉,一副在认真思考此问题的模样,夏安淇蹲下身朝在沟里的阿寻伸了手。   “我自己可以……”   看着自己一身的泥,阿寻到底还是没忍心把手伸过去,自己爬起来就要撑着地爬上去,却在起身时,身体忍不住地抽搐了下,脚抽筋了。   到底也是力气不够,阿寻尝试了下未成功,夏安淇目睹了所有的一切,直接单手撑着地跳了下去,“现在总可以了吧?”   说完将阿寻捞上自己的背,一手托着她,一手便抓着地面翻了上去。   “还是我背你走,你太慢了。”   上去后夏安淇也没把她放下来,背着就往自己住所走。   过路人来人往,看着两人这般落魄样,要不就是满脸疑惑,要不就是一身的好奇。   阿寻脸皮薄,羞得把脸埋在了夏安淇的背上。   呼出的热气透过布料传到了肌肤,夏安淇只觉得被弄得背痒,宛若有雷打下,被刺了个激灵。   “你将就先穿着吧。”回到住所翻了件衣裳递给阿寻,夏安淇便出去将门带上了。   红着脸换了衣裳,阿寻打着光脚踩在地上,鞋袜也都浸了泥水。   询问过后知道阿寻换好,夏安淇才进去。   虽也是旧衣裳了,但阿寻穿着依旧大得像个唱戏的。   脚指头个个通红,夏安淇提了双自己的鞋给她,“将就穿。”   依旧脸红,阿寻套得急,穿上却是趿着的,走不了路。   夏安淇见了,再次打量了下自己身上,确认没有泥后才在阿寻面前蹲下,“上来。”   “我……”   “我时间紧。”   似抹了胭脂,阿寻脸上的那两团红如晚霞,眼看着又越烧越烈的趋势,她却是不敢再与夏安淇多说,听话地伏了上去。   “以后与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不用扭捏。我时间很紧,性子也比较急。”   “哦。”   “还有以后不用再拿东西来了……”话说到一半,夏安淇突然想起阿寻说的将传达室内的东西分给谢泽们,于是便又转了话头。   “若是来拿给谢泽们的,便直接进来吧,郭大爷那边到时候我打声招呼。但你也不要来得太勤,免得给郭大爷添麻烦。”   “哦。”   “你喜欢什么便做什么吧,开心就好……只是,真的没必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哦。”   阿寻闷着声音,过了会,才慢慢开口,“你的心里真的只有家人与西丽吗?”   “是。”   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   阿寻听了,嘴角却意外的上扬了几分。   那这样,虽然我不是你的家人,但是我身在西丽,这样,也算是在你心里了吧。 第161章 一岁两中秋 吃醋不知疲·柒   风吹来,带落了一地花瓣。   早些时候绽放,看着是极美的,眼下秋风乍起,只余了凄凉意。   木槿云手撑着头,只觉得百般无聊。   “木姑娘可还喜欢这景致?”   尉承平端着酒杯,眼里却映着木槿云的背影,和煦似清风。   “谢过公子好意,槿云甚喜。”   眉眼里带了倦色,但木槿云回身时还是全然收住,换了笑颜。   尉承平是木家远方亲戚儿子的好友,木槿云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了他登门拜访。   只一眼,那尉承平便开始缠上了木槿云,碍于那亲戚的颜面,木槿云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受着,心里却巴望着回府的日子能早些到来。   “口渴了吧,我给你斟酒。”   尉承平笑着起身倒酒,木槿云却是急急起身,“公子不必如此,让旁人瞧了到是槿云的不对了。”   船上除酒外再无其它茶水,木槿云虽已渴得喉咙直冒烟了,却一直滴酒未沾。   “看样子这酒是不合姑娘心意的,到也是我没想周到。不如明日我请姑娘到府上去,尝尝我那新来的厨子手艺,如何?”   “槿云先谢过公子好意了,但槿云估摸着有些水土不服,明日想休息一下。”   此番话说完,尉承平的眼里却是暗了下去。   岸上的景色越来越清晰,待船停了下来,木槿云便急急地告辞离开了。   只待人走后,尉承平才放了酒杯,力气大得酒洒了一桌,“真是个不识好歹的!”   下了船后木槿云朝回去的方向走得匆忙,这边她是真的再不想待下去了。   她总觉得尉承平看向她时,眼里是带了古怪的,总是看得人心慌。   思虑了一路,木槿云回去后就与长辈道了京中突有急事,和众人说了些客套话后就赶回房间去收拾起行李,打算明日就走。   将给赫连钰们挑的当地玩意装好,木槿云才开始收起自己的包袱。   “小姐怎的走这般急啊,是发生了什么吗?”   丫鬟云鹤见木槿云这般着急,担忧的神色顷刻便浮了上来,但手上也依旧是在帮忙着的。   “没什么,想家了而已。”   木槿云答得随意,云鹤听完却是露了笑的,“小姐想的怕不是家里的老爷,而且此刻在安城的人吧。”   一句话说完,木槿云的脸便立马爬上了红晕,“你个死丫头乱说什么呢!小心我把你就丢在这了啊!”   云鹤也是从伴着木槿云长大的,经常开些玩笑话,不似正常主仆关系间的那般阶级分明。   不知的人看了,到像是见了两个好友般。   笑闹了番,东西也已全部收拾妥当。   木槿云洗漱后便翻身上了床,云鹤只留了一灯在屏风后燃着,便退到了外室去守夜。   睁着眼望向窗外,木槿云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自从认识了赫连钰后,这么多年了,好像就没有一次离开他这般久过。   但其实分开后也无需多久,才没到一天,她便是想起那闹腾的人来了。   行车时想,走路时想,吃饭时想,不分日夜的想。   可是不管想再多,他好像也成不了能与我一道白头的人。   今夜风大,有人夜里入梦,是空欢喜。 第162章 尊酒且迟留 蒙面人刺杀·壹   夏青昔被赵安城带去张县令家的时候,是激动得差点泪流满面的。   熬了这么久,她终于等来次机会了!   赵员外让赵安城帮他送钱过去,夏青昔听了哪能放过这次机会,各种死缠烂打外加编故事装可怜,才终于混到了这次机会。   可当她看到贴着胡子,成了张县令座上宾的白洛时,眼珠子都差点没吓掉。   而再看一旁臭着张脸的赫连钰,穿的是一反常态的黑衣,身份是白洛的贴身侍卫。   看着那憋屈的小模样,夏青昔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强忍着,忍了会才将嘲笑硬生生地拉回到了微笑的边缘。   自家主子们在谈正事,夏青昔和赫连钰这一个小丫鬟,一个小侍卫的,自是只能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听着。   “顾夜尘那厮呢?没来?”   闲得无聊,夏青昔压低了嗓子的问赫连钰。   “来的,借着上茅房跑去看这张府了。”   “也是扮的侍卫?”   语气里是很明显的在憋笑。   “不是,是富商的朋友。”   赫连钰说着,一张脸就更是皱深了。   这两人,一天就会欺压他。   听此,夏青昔略感遗憾。   可再抬头看了眼笑得礼貌的赵安城时,她才想起来赵安城见过顾夜尘,“要死了!他出去多久了?”   “蛮久的,掐着时间应该也快回来了。”   赫连钰心里虽疑惑着,面上却依旧是一副臭脸,打算将自己冷面侍卫的身份继续扮下去。   “赵安城见过他!”   “嗯?”赫连钰一下没忍住,声音放大了些,一群人投了目光落向他。   夏青昔连忙低了头,装作不认识他,也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看着望过来的张县令和赵安城,赫连钰的表情就那样僵住。   后来又想到出发前,白洛提醒他的所言所行得符合侍卫这个粗人的身份,粗人二字不断在脑海中滚动循环。   于是,一句带着粗嗓子的,“主子,屎已经到屁股眼了,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就这样被他脱口而出。   夏青昔听完,差点没憋出内伤。   可白费了赫连钰这样丢脸,他才刚出去没多久,顾夜尘就踩着他的鹿皮靴进来了。   “天!这孔雀怎么这样败事啊!果然是不能指望他!”   夏青昔闭眼,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但在赵安城回头看过来的的时候,也还是非常快速地冲了上去。   “公子!春香一直对张县令极为钦佩,所以知道能来张府,春香就连夜学了首小曲,想要唱给张县令听,不知春香的这个小心愿,公子可愿满足?”   这边夏青昔刚胡编乱造着,真去了趟茅房的赫连钰便眼尖地看到了顾夜尘,连忙跑了过去就将他拉开,“赵安城在里面呢!”   顾夜尘显然对这不感兴趣,只挑着眉一脸看好戏地支着耳朵在听里面的声音。   “咿呀哟那个咿呀哟……嘿嘿!那么个咿呀哟嘿!”   假意甩了个袖子转圈,看见顾夜尘没在门边了,夏青昔也就极为痛快地转回去福身,“春香献丑了!”   调子虽难听,但张县令也还是把表情硬生生地从咽了堆苍蝇的模样变成只含了只苍蝇的模样。   可刚举起手要鼓掌作拍子,夏青昔便笑着喊停了。   弄得人措不及防! 第163章 尊酒且迟留 蒙面人刺杀·贰   张县令皱眉,不死心地开了口,“我怎么没在哪支戏文里听到过这么段啊?”   “回张县令的,春香有天路经某个戏班子,刚瞧碰到了个青衣在哼戏,春香当时听了也是疑惑未曾听过的,好奇之下打听,才发现那是人家刚弄的戏曲呢!”   说谎话不带打草稿,夏青昔张口就来,面不改色。   张县令应了声没再说话,赵安城却是有些被吓到的。   那日夏青昔点评起戏曲来时,说得头头是道。   可与今日调的那两嗓子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不过,他赵安城也还是鼓起了掌,昧着良心说了声好。   白洛唇边的笑意已快憋不住,只跟着敷衍地拍了几下手。   门外的顾夜尘听完那两嗓子,又听着她胡扯,只越发地觉得夏青昔有趣了。   这边夏青昔刚松了口气退下,一名丫鬟却是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老爷,不好了!夫人羊水破了!”   才刚从夏青昔那唱得几乎破音的声音下死里逃生,。   还未平复好,便听到了此消息。   于是也顾不上赵安城们,张县令起了身就朝着自己夫人的住所跑去。   赵安城和白洛也是跟着过去的。   此时府里乱作一锅粥,顾夜尘也就刚好白捡了个好时机去继续查线索。   待请了产婆进房内去后,张县令才一脸歉意地看向白洛和赵安城,“事发突然,招待不周,望二位见谅。”   “无碍,张夫人与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张伯父不必这般说。”   白洛和赵安城皆表示谅解,张县令见了便说着改日再登门道歉,随后便安排了人要送两人离开。   现如今碰到这种情况,两人都是男子,留也不是,走也不对,正进退两难着,张县令自己又说了这般话,于是赵安城自也是就顺坡下驴地应下来了。   赫连钰借口落了东西,回去打了声口哨唤顾夜尘来。   等人备马车的空当,夏青昔却是看到了那日赵安城带着自己去救济灾民时,捐了袋银子的人。   对方刚从停在不远处的车上下来,赵安城却已登上了马车,撩了帘子让夏青昔上来。   于是没能再多看几眼,夏青昔就登了小凳爬上马车离去。   赵府的马车刚走,顾夜尘才从门后出来,眼神幽黯地看着远去的车,让人瞧不出他在想什么。   与那赶尸人擦肩而过,顾夜尘一言未发,只微偏下头看他进了张府的大门。   马车牵来,三人上车,赫连钰终于得喘了口气。   “憋死人了!每次你们两个都出这种馊主意,就想祸害我!想我京城混世小魔王,竟然也会有天沦落到去给人当侍卫!”   白洛听完却是笑,“谁叫你样子看着就不贵气,一点也不像富人呢?”   “那难道就像侍卫吗?”   “嗯……的确不像,都还差了些。”   白洛继续不留情的补刀,说完,也不去管叫嚷的赫连钰,转而看向了顾夜尘,“看得如何?”   “隐藏得极好,几乎快翻遍了整个张府,也没找到点有用的线索。”   “那是你这货没出息!”   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赫连钰又怎会错过?   顾夜尘听了,正愁心里有火没处撒,于是伸手一捞便已抓住了赫连钰的手往背后别去,边别还边往上提,“错了没?” 第164章 尊酒且迟留 蒙面人刺杀·叁   夏青昔又被赵安城提回去当了贴身侍女。   可这依旧没能阻止顾夜尘让她跟着去查案子。   “我以前刷恭桶,白天到有时间,可眼下重新回了赵安城身边做事,哪里能再乱跑啊!”   夏青昔语气里是反抗着的,可包了个满嘴食物,听起来到像是在撒娇了。   顾夜尘站在门口喂他的鸟,隔了半天才回夏青昔,“你那边待不待下去都没问题。”   “嗯?不是你让我扮丫鬟去探消息的吗?”   “说给你听的是这样,拿给张县令他们看的也是这样罢了。”   “也就是说,我从一开始就是在替你们打掩护的喽?”   “毕竟你去了那么久,也的确是没找到什么线索,难道不是吗?”   一句话就说得夏青昔的气焰也低了许多,毕竟说的也是实话,可细细一想,夏青昔也觉得不对劲了。   “可是不是已经让叶文他们先带了人去假扮我们了吗?”   “对方能不动声色敛这么多财,能这般好骗?而且,还记得那个客栈里问我们是否从京中来的店小二吗?他也是张县令的人,或者,说准确点,是张县令身后的人。”   “那,那你那次还和我一道进赌场?”   “有许多人洗钱都爱走赌场这条路,我们这边肯定也得做些小动作才行,所以带着你去那晃悠一圈也挺不错。”   逗着站在横木上的鸟,顾夜尘深情专注。   夏青昔连吃东西的心情也没了,抛着瓜子壳玩,“那亏我刷恭桶还刷得那般卖力!”   “赵府那边已给你告假了,走吧。”   放了盛着鸟食的描蓝睡莲瓷碗,那鸟儿见没了吃的,便从檀木横杆上一跃而起,飞了出去。   夏青昔见了无比羡慕,话里话外都是酸溜溜的语气,“唉……这年头,一只小鸟过得都比我还要滋润自在。”   “怎么?羡慕了?”顾夜尘回头挑眉,眼里含着让人不明所以的笑意。   夏青昔被看得后背发凉,一眼提防地看回去,“你这什么眼神啊?”   “没什么,这一般富贵人家养的鸟,基本就是关笼子里,要是见着没被锁上的,大致都是喂过药了。”   顾夜尘回头继续走着,声音淡淡传来,夏青昔听着却是暗叹句,连富贵人家的鸟儿也不好做。   见顾夜尘快要走远,夏青昔蹦跶着跑上去歪着头问,“那你这只小鸟呢?也是喂过药的吗?”   “我看着像富人吗?它要是出去不再回来,我还节约了笔钱。”   顾夜尘说出的话听着极其冷漠且对那鸟的生死毫不关注。   但夏青昔听完却还是不屑地吐了下舌头,“略!你就死鸭子嘴硬吧你!”   那鸟儿夏青昔知道,是被伤了翅膀掉到院子里来,被顾夜尘发现后留下养伤了。   没和夏青昔再继续争辩这个,顾夜尘只让她跟紧点,别走丢了。   夏青昔刚听这话还十分不以为然,毕竟这么大的人,怎么可能还会走丢啊!   可是当夏青昔在那七弯八拐的巷子里跟着左转右进了半天后,她终于明白顾夜尘的话了。 第165章 尊酒且迟留 蒙面人刺杀·肆   一边瞅着顾夜尘的那一身墨衣,一边尽力记着来时的路。   一心二用下,夏青昔果然没能撑多久,就成功走丢了。   等她反应过来追出那拐角口时,是三条岔路口摆在眼前,但没一条能见着顾夜尘身影。   “啊!顾夜尘!你跑哪去了啊?快出来啊!”   来时的路也没记全,现在也不敢再乱走下去,生怕错过了顾夜尘。   可刚吼完这嗓子,却有人从后面围了过来。   大刀带着狠劲掀起风刮过来。   夏青昔一时没反应过来,急急躲开也还是被挑伤了左臂。   来者蒙了面,全身都被裹在夜行衣里,只留了对狭长的眼,带着凶狠的精光。   “大兄弟,你是来杀顾夜尘的吗?如果是来杀他的话,我们可以联手啊!我忍那厮也已经忍很久了的!有句话不是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多个朋友以后江湖路好走啊!你说是吧!”   夏青昔没有傍身的武器,被逼得左躲右闪,却依旧话说个不停。   但见说了半天对方依旧毫无反应,夏青昔便晓得对方的目标是自己了。   于是蹬墙跳开那砍来的一刀,夏青昔换了说法。   “那大兄弟你给我说说,买我命的人出了多少钱,我出双倍!”   对面却依旧一言不发,只盯着她不放,夏青昔还是在碎叨叨地念着。   “还是说大兄弟你的家人在对方手上?没事的,我帮你救啊!到时候还会拿钱给你,让你们一家保证后半辈子吃喝不愁!”   见对方已把自己逼进了个死胡同,夏青昔有些想哭,刚刚还那么多岔路口绕得自己找不着北,眼下需要路口了,它却把自己放到了绝路里!   老天待我真是不薄啊!   夏青昔见后面那堵墙离自己越来越近,咬着牙发出了最后的呐喊。   “大兄弟!我与你无冤无仇!万事好商量啊!只要你肯说,我们就是有商量余地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必要为了一条路就断了其他千万条路啊!”   蒙面人终于开口,却是堵死了夏青昔心里的所有退路,“唯一要走的路,就是杀你!”   大刀向上挑去,蓄尽了蒙面人的全身力。   “锵!”   刀锋将夏青昔被劲风荡起的发带落,一旁有手伸过来接住。   顾夜尘转身的空档,顺势挑飞了蒙面人握在手里的刀。   见顾夜尘出现,蒙面人也自知自己是活不了的,刚要咬破藏在舌下的毒丸自尽,顾夜尘就已眼疾手快地冲上前一脚踩住了他的嘴,蒙面人再动弹不得。   右脚踩在蒙面人嘴上的同时,顾夜尘快速地用刀插入了蒙面人的右手,自己的左脚也落在了他的左手上,是完全压制的局面。   蒙面人痛得神情扭曲,已再发不出声来。   俯身,用那白得晃人眼的手扯下黑面巾,顾夜尘开口,面无表情,“自己吐出来还是我帮你?”   蒙面人没任何反应,自是也没吐出那毒药来,顾夜尘见此一笑,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便伸入了他的嘴里,“看来是想要我动手了?” 第166章 尊酒且迟留 蒙面人刺杀·伍   顾夜尘轻而易举地便用匕首挑出了那颗毒丸。   但蒙面人的舌头,却也是被搅烂得差不多了的,弄了满口血。   夏青昔瞧着,饶是自己承受能再好,也不得不对顾夜尘竖起了大拇指。   这厮阎王的称号可真不是白得的,难怪只见过他一面的人通常都被他的脸给吸引了,但多见几次后,下次再见他时,基本都是副闻风丧胆的样子了。   夏青昔啧啧了两声,也算是晓得了那句话,“宁愿死,也千万不要落到顾夜尘的手上,因为会生不如死。”   顾夜尘也晓得这类人一般当不了证人,性子死倔,稍不注意便会自刎,他没那么多心思去看着他,这般做,到底也只不过是想要问问前方的路到底如何。   “配合点少受些苦,如何?”   他自己到是没什么问题,可带着夏青昔,终究问清楚的话还是能少几分危险。   对方却是不说话,只狞笑着。   那笑声是极其令人不适的,好像被压抑了许久的恶鬼,终于重见了天日。   夏青昔在旁看着,也没忘了警惕着周围。   然而就在她刚抬头打量的那瞬间,便见了有道光在空中一闪而过,是银针!   夏青昔刚要出口提醒顾夜尘,对方却已一个翻身躲开了。   但也就是这瞬间的事,一枚银针从另外一个方位同时射出,直直没入了蒙面人的太阳穴。   此后再无动静。   顾夜尘见着这么出,点了泪痣的狐狸眼微眯了下,蹲下去细细看了眼那银针后也没说什么,便起身朝夏青昔走去。   黑色的衣袖在染血的匕首拭过,顾夜尘转过手腕将匕首尖朝向自己,给夏青昔递了过去,“怕吗?”   “笑话!我夏青昔是谁,就没在怕的!就是刚才白费我那么多口舌了。”   夏青昔接过匕首拿好,插着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顾夜尘听了,却是朝前探起了路来,“遇到刺客都不必多言,不管如何你都是动摇不了他内心的,若是能动摇,他便不会来当刺客了。”   “那你刚才还问他?”   “我是说你动摇不了他内心,可不代表我也一定不能。”   顾夜尘回头看了夏青昔一眼,语气依旧是欠揍得很。   “所以你表现得这样凶,其实就是为了让他们崩溃,然后你好问话?”   夏青昔想着顾夜尘刚才那暴戾凶狠的模样,觉得他说的好像也有理,于是也没在这件事上继续呛他,转而问了下一个问题。   顾夜尘听了,却是停了步子看向夏青昔。   “一半原因而已,另一个原因是想让那些杀手怕我,好让我可以清净点,不然杀手太多,我处理不过来。”   解释完,见夏青昔忍着笑的点了点头,顾夜尘才继续说道。   “所以,我觉得你的问题我们可以留着回去再问,因为现在我要听声音,并且随时留意周围的动向,不然我怕我今天把你的小命交代在了这里。”   听此,反应过来两人现在处境的夏青昔有些窘迫,红了耳朵地点了下头,到也算是懂事地背靠着顾夜尘留意起了后面来。 第167章 尊酒且迟留 蒙面人刺杀·陆   夏青昔后背靠上去的时候,顾夜尘愣了下,过来会才清了下嗓子开口。   “你也不必这样紧张,只要你安静下来的话,我就能听到周围的所有动静了。”   夏青昔再次窘迫,转回了身地跟在顾夜尘身后走,“咳……那,走吧……”   两人没再交谈,夏青昔跟在顾夜尘的身后,却是越走越没有危机感。   一来是顾夜尘实在是厉害,夏青昔潜意识里总觉得有他在便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二来是走了许久,也没再见到一星半点的动静,这想让人紧张起来也的确是紧张不了。   夏青昔刚这般想着,前面的顾夜尘便停了步伐。   毫无防备地撞上那厚实的背部,顾夜尘回身,脸上挂了有些无奈的笑意,“在这种环境下你居然也能走神?”   见顾夜尘居然笑了,夏青昔有些呆住,心里的想法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不是有大人你在的嘛!”   刚说完,夏青昔便发现自己这般说是在夸他了,还要再说些什么,顾夜尘却已是微勾了唇,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头。   随后便心满意足地迈步进了眼前的院子。   怎么感觉,刚刚他的动作有些似曾相识啊!   夏青昔嘟囔着也跟了进去,却突然想起了顾夜尘见葛大叔家阿黄时,也是这般动作的。   得!感情这厮是把我当阿黄了!   于是瞪着前面的人跟着走进去,待见了屋内那人的时候,夏青昔有些被惊到。   走了这么久,顾夜尘居然就是带她来见那日捐款的人!   屋里正在看书的人见了他们两人,也是吃了一惊。   “你们!你们是谁?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范守富一脸的不可置信,在这待了快一年之久了,除了张县令的人,他便是再没见过有其他外人进来过的。   顾夜尘没搭话,径直走过去便到了杯茶喝,咂了几下嘴后才又到了杯递给夏青昔,“味道还不错。”   这般拿自己当主人的行径,夏青昔着着实是觉得这厮真不要脸。   但是,她夏青昔看着也喜欢!   毕竟走了这么久,她也的确是渴了。   爽快地接过茶杯,寻了个地方夏青昔便坐着只打算看戏。   那边顾夜尘也是直接坐下,又喝了几口茶后才一本正经地开口,“你给我说说此茶的泡法?”   看着是谦虚请教的模样,可听着语气却是十分直接了当的。   当夏青昔听着顾夜尘以无比正经的语气问出那以公济私的问题后,差点没一口茶水给喷出来。   我耳朵都支棱起来了,你就给我听这个!   范守富也有些没料到,愣了半天,才发现顾夜尘是在很认真地问他这个问题。   于是,两人就这样认真,且热烈地,讨论起了茶道?   夏青昔看着两人聊了许久,直听得她都起了瞌睡,顾夜尘才进了正话题。   “帮张县令做的什么?”   上一秒还在和自己讨论哪种茶最好喝的人,下一刻却是阴了脸直问中心。   范守富停下,抬了眼望向顾夜尘,又看了眼听到此句话后顿时就来了精神的夏青昔,随后才缓缓开了口。   “也没什么,就是帮他赶尸。” 第168章 尊酒且迟留 蒙面人刺杀·柒   “所以照你这般说,他给了你许多钱财,却只用你替他赶尸?”   夏青昔皱眉听完了所有,只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哪有这般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啊?   “虽然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   范守富开口,眼里到底还是含了纠结的神色,“但我也知道,肯定是不会有这样轻松的活,只是我妻子生病急需用钱,容不得我多想罢了。”   顾夜尘听了,也没去深究这些问题,只问了那些尸体都被送到哪去了。   范守富到也不隐瞒,坦坦荡荡的就回答了他,“都送去城西郊外的那个义庄里了。”   得了回答,顾夜尘也不再多留,带了夏青昔便道了声告辞。   待两人走后过了许久,从林子里才慢悠悠地走出来一人,“不错,干得很好。”   范守富见戴了面具躲在斗篷下的人终于再出现,才卸了全身所有力气,“我妻儿们人呢?”   “还在里面绑着。”   声音分不出男女,听着却是阴沉诡异。   范守富听了连忙起身朝林子里跑去,与斗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没能跑开几步,刀尖便已穿过了他的右腹,血流不止。   “去见他们,可不是跑过去就能见着的。”   声音轻轻飘落,斗篷人抽刀收回,随后仰天发出桀桀的笑声,慢慢地走回了林子。   叶落。   有人虽未生在京城,却也依旧死也不能瞑目。   ……   夏青昔跟在顾夜尘身后,还是不确定地又再问了一遍,“真就我们两人去?”   “他们都在追着线索,还是说,你想要打草惊蛇?”   顾夜尘走得稳当当的步伐看起来一点都不想打草惊蛇的态度也没有。   夏青昔见此白眼一丢,没再说话的,也跟着走了过去。   “你说,那张县令让范守富替他来来回回的赶尸,图什么啊?”   “你说呢?”   顾夜尘不答反问,夏青昔听完又是一个白眼,“得得得,不扰你这大爷的清闲了。”   前面的顾夜尘听完却是微勾了唇,“就是你猜的那般。”   “真的啊!”夏青昔一听完顿时就从打蔫的状态来了精神,乐乎乎地朝顾夜尘跑去。   “可是我一想到那场面,我就……咦!”   最后一个字拖长了音,夏青昔抖掉自己一身的恶寒,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   行了也不知多久,夏青昔一边看着沿路的景致,一边在心里打着琢磨。   等终于到了的时候,天色已暗沉得紧了。   林叶笼着,分不清到底是天色的暗还是被树干枝丫罩住后的黑。   前面的屋子由几许坑洼不平的木头搭建成,上面铺的是茅草,在风吹雨打下已略褪了色。   偶有细碎着透进来的月光,也是清冷的,更映得挂在屋檐的两支红灯笼也带了几分诡异,仿佛鬼新娘苍白面容中的唇上红,血腥又骇人。   里面是黑透了的,没有一丝人气的感觉。   突然刮了阵阴风来,冷得直达人心。   夏青昔穿得有些单薄了,此时入夜骤凉,不自禁地便打了个哆嗦。   前面的顾夜尘半睨她一眼后便移了个方向,不动声色地替她挡住了风。 第169章 人倚夜深楼 火场里逃生·壹   顾夜尘的动作虽细微,可夏青昔也是看到的。   微抿了下唇,夏青昔抬头,只看得到全身都浸在了朦胧碎月光下的一个背影。   看着不是很高大,没有那些冲锋陷阵的将军有力,也不似文弱书生的秀气。   但是他在那,就总是能让人不容忽视,任由目光随之而去。   是不置可否的耀眼且夺目。   这般的人,看着好不真切啊!   夏青昔迷了神的这档子,顾夜尘已领着她到义庄门前了。   一股子浓烈且刺鼻的香味扑面而来,夏青昔差点没被刺激吐了。   经过一真和尚那次,夏青昔对香味都特别敏感且抵触,生怕稍不注意,自己就再次掉入同样的坑里。   到时候被人当做笑料事小,因此而丢了性命却是真的啊!   可夏青昔在后面神经兮兮了半天,也没见出什么事,但反观顾夜尘,他却是走得心大无比的模样,丝毫不在意周围的香气。   “喂!你就不能有点警惕心吗?亏你还是秋毫司的老大啊!”   “我脑海里这种味道的动植物都无毒无害。”   “嗯?”听了顾夜尘的回答,夏青昔震惊了一脸。   “因为嫌麻烦所以就记下了有害动植物的味道,大多配出来的毒药迷香这些至少也都混有其一种,闻到就能晓得不对劲了。”   顾夜尘解释,夏青昔听完却是暗道声佩服,随后再想到自己刚才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免有些尴尬,“真是的!那你也不给我说一声!”   “万一我少背了哪几样呢?又或许,这恰好是我没见过的?所以让你小心谨慎点也不无道理。”   “真是的!那你为什么刚才不也小心点啊?”   “我内力深,若真有毒也能化了,再不济也能拖它个一时半会儿。而且你要是见我中毒了,不更好做反应吗?”   说到这般,夏青昔便瞪了眼,“以内力化毒!?”   “是,大多数人做不到,可不代表那少数人也做不到。”   顾夜尘开口,夏青昔听完再拿不出个什么说法来,只得闷着口气,蔫蔫地闭了嘴。   真是的!说什么他还都有理了!   但是气着气着,夏青昔突然就想到了当初自己中毒后的样子。   你以为的无药可救,但是落到了别人手里,却是依旧还能绝处逢生。   这个就是差距啊……   深吸口气摇头甩开这些,夏青昔想着义庄常年一股子尸臭,以前也不是没见过人用香料掩盖气味。   所以这样看来,到底也还是自己有些过于敏感了。   深深地吐了口气,夏青昔紧跟着顾夜尘悄悄地穿过了守义庄人正在打盹的地方,朝里间走去。   夏青昔轻手轻脚地刚掩上门,外面那上一秒还在打着鼾的老汉却已是睁了眼。   嘴角勾起抹阴恻恻的笑,他起身,便朝着屋子的角落走去。   夏青昔跟在顾夜尘身后掀开了好几块白布,露出来的脸虽各式各样,但看着却都是统一令人觉得阴森森着的。   “我才想起来我们也没问清楚他赶的尸体是哪些,这么多可怎么找啊?”   “那次我们在躲雨的庙里看到的那个贴着符的尸体,你还记得吗?”   夏青昔刚问完顾夜尘便开了口,仔细地回想了下,夏青昔点头说能,顾夜尘便让她找到那人即可。   说完,两人分头行动,一人一边地找着尸体。   此情此景,夏青昔瞧着到是有些感慨了,“好像我每次查案子都逃不掉半夜看尸体这事,唉……这是缘分吗?” 第170章 人倚夜深楼 火场里逃生·贰   顾夜尘听完夏青昔的话仔细一想,好像也的确是这样的。   第一次是丫鬟玉儿的案子,那时便是在晚上,后来秦府里的刘姨娘死去,也是死在傍晚。   接着是喜鹊的案子,他和夏青昔去停尸房查看死者尸体的时候,也落在了深夜,那时赫连钰和白洛也是跟着去的。   眼下,查张县令的贪污案,两人也是在一群尸体里穿梭着。   顾夜尘想着心神微晃,抬头借着月光便细细看起了夏青昔来。   第一次见面时便觉得她有趣,只是后来回了京城事务繁忙,便也就将顺理成章地将她抛之脑后了,没曾想,却在斗奴场遇到了毒发的她。   第三次见,她便从一个乞儿斗奴的身份,一跃而成了秦府的小姐。   虽然这身份他知是假的,可那时,他是真的对这个被折腾了许久却依旧还能活着的小姑娘兴趣浓厚着的。   再后来……事情便好像越发的不能受他控制了。   他不知这是好是坏,却好像已沦陷其中,甘之如殆了。   “喂!你偷懒啊!”   忙得满头大汗的夏青昔抬头见顾夜尘在发呆,没好气地便嘟囔了起来。   顾夜尘听完却也没反驳,只勾了唇看她,“找到了?”   “是!就在大爷您发呆偷闲的时候,我找到了!”   语气里是满满的怨气,顾夜尘听完却是笑得越发的开心了,“嗯,不错,还是有用的。”   顾夜尘的大掌带了些暖意,轻拍在夏青昔头上的力道也很柔,可夏青昔依旧再次想到了大叔家的阿黄。   顾夜尘每拍一下,阿黄吐着舌头笑的狗脸在夏青昔的脑海里就越清晰。   我是个人啊!   在心底发出对命运不公的呐喊,顾夜尘也在夏青昔的头顶上拍下了最后一次,“既然如此,那就快好好查一下吧。”   得了!我这待遇还比不上阿黄了。   毕竟也没有人会让阿黄去查尸体吧!   认命地去翻了手套戴上,夏青昔开始仔细检查起来,刚扒了人外裳,顾夜尘却是突然探过来了双手,“等等!男的?”   “不然呢?难道他是没有胸的女人吗?”   夏青昔一脸不耐烦,翻了个白眼后刚要继续扒人衣服,顾夜尘却是将她赶走了,“你去好好查下这屋子,看看还有什么。”   说着,他便眉头紧锁着的戴上了手套,自己动起了手来。   “哟!可真是难得能见到顾大人您主动要求动手的时候啊!”   微微扬了头,夏青昔一副活见了鬼的模样。   顾夜尘却没理她,脑海里到是闪现过了以前从万民寺回去后,夏青昔给他上药时说的话。   “小爷我多少尸体没见过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在被抓去当小偷前,有段时日便是靠搬尸体运到乱葬岗这活路讨饭吃的。”   “像大人你这样的,在我运过的尸体里到也算不错了。可是一想到那些死状凄惨的尸体,我自然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了。”   两句话一直在脑海里重复着,顾夜尘只觉得自己都快要魔怔了,停下手上的动作深吸了口气,一旁的夏青昔瞧着却是有些被吓到。   大人这是被自己刚才的话气到了?可别吧!应该也没这样小气啊! 第171章 人倚夜深楼 火场里逃生·叁   顾夜尘抬头对上夏青昔那含了丝担忧害怕的神色,到底还是笑了,“怎么一副我要吃人了的表情?”   “可不就是嘛?”   夏青昔见顾夜尘笑了,到底也还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看起四周来。   到处转悠着,夏青昔却差点碰掉了一盏油灯。   眼疾手快地扶住,夏青昔不好意思地朝顾夜尘吐了下舌头,“小事情,大人你继续……不用管我!不用管我!”   顾夜尘见她没事,又重新低回头,看起了手上的那具尸体,可无端的,脑海里又飘过了夏青昔的脸。   “王爷您这身板真是倍儿棒!您看看,没有丝毫的赘肉,肌肉多一分显得蛮横,少一分看着柔弱,这样就真是恰到好处了啊!您再看看,王爷您虽然身体强壮,但是却细皮嫩肉的,比好多官家小姐的瞧着都要……嗯……诱人?”   最后两个字宛如放大了似的,一直不停在脑海里反复着,顾夜尘仰头叹了口气。   最后强压着凝了神,才将这尸体里里外外的看了个遍。   之所以能里里外外的都看了,则是因为,这尸体的腹部是被开了口子的。   虽然伤口被粗糙地用线缝合上了,但只要轻扯住线头一拉,那伤口便就会完完整整地在你面前敞开。   而里面,内脏全无,是空洞漆黑的一片。   “果然是用的尸体运输财物!”   溜达了半天的夏青昔再回来,便是见了这一幕。   暗道句残忍,夏青昔低头朝死者鞠了一躬,道声阿弥陀佛后,看向了顾夜尘,“那边有盏灯,我瞧着有些许古怪。”   顾夜尘听完摘下了手套,跟着夏青昔过去。   灯盏内无油,通体漆黑,却是与案几连在一起的。   “这油灯我试过,是拿不起来的,可我刚才明明就有差点碰掉某盏灯。”   “而且我也看过了,虽然有些油灯也未添油,但不能移动的,也就只有这一盏。”   说起自己闯的祸来,夏青昔依旧面色不改,顾夜尘瞧着依旧勾着嘴角,随后才去仔细查看起这油灯来。   的的确确是拿不起来的,但也旋转不动,不管是任何一个部位。   顾夜尘弄了半天无果,夏青昔瞧着却是打起了哈欠来。   “瞌睡来了?”   昏黄的油灯跳动着,映得夏青昔的面容有几分让人看不真切。   但顾夜尘还是能感受得到她身上不同于平日里瞧着一碰就炸的恬静。   声音带了几分慵懒睡意,夏青昔回应得无精打采,充分地说明了自己此时的疲倦,“嗯……”   刚开始到处忙活着还好,可静下来后,便只觉得睡意要翻了天,笼得整个人都困顿了不少。   “好,那我们回去吧。”   顾夜尘也没再要求多留,这到是让夏青昔有些吃惊的,可既然他开了口应允,夏青昔又怎会不同意。   把头离了先前靠着的墙壁,打起精神便朝大门走去,可当她的手拉上门把的时候,一股不详的预感却笼上了心头。   “不好了!门被锁上了!”   边喊着出声提醒顾夜尘,夏青昔一边又大力地拉扯了几次。   门,依旧纹丝不动。 第172章 人倚夜深楼 火场里逃生·肆   顾夜尘刚要走过去撞门,外面的熊熊烈火却是燃烧着突然而至眼前。   透过屋子四周缝隙看去,大火将屋子围了一圈,再无出路。   刺鼻的油味混合着烟火味从四面八方袭来。   是人为!   这般,夏青昔到也就能明白为何会有那股浓郁的香味了,就是想要盖住这些油味!   “怎么办啊?”   眼下不撞开门出去是被活活烧死,但即便是出去了,两人也无法在那火里蹚出条路来!   夏青昔焦急的话语下意识就朝顾夜尘脱口而出,问完后却是无尽的沉默,只有门外被大风吹着,越演越烈的大火烧的噼啪作响。   两人在见到火后都是不约而同地蹲下了身的,此刻浓浓烟火弥漫了一室上空,浓烟滚滚,獠牙尽露。   夏青昔脑袋飞速转着,却是拿不出半点办法,正当夏青昔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时,顾夜尘终于开了口,“火。”   眼里凝着滔天火光,顾夜尘说完弯着腰地潜到了早些时候夏青昔发现古怪油灯的那里,随后便随手拿起了台灯到了些油在那有古怪的灯盏里,并将灯芯点上。   由三根细麻绳搓出来的灯芯被点燃的那一瞬间,夏青昔好像听到了有什么巨物启动的声响。   接着,夏青昔便见到了屋子左上角的那块地砖往下凹了去,露出了个漆黑的口子。   “快过来!”   虽然看着下面是未知的,可也总比在这等死的好。   于是夏青昔听话地跑了过去,待顾夜尘先下去打了头阵确认没危险后,她才跟着跳了下去。   口子距离下边的地面不远,而且又有顾夜尘接着,所以夏青昔一点事也没有。   借着上面的火光照亮,两人勉强能看清周围。   空无一物,只有三面厚实的石墙和一处未知前方凶险的甬道。   看了眼上面依旧敞着口子的地方,顾夜尘将夏青昔拉到一边“你在这安静站着,我去前面查看下。”   “为什么不一起?”   顾夜尘背了光,夏青昔微微仰头也只能模糊看见他周身的轮廓,但她还是能清晰感受得到顾夜尘语气里的那份柔。   “让你这般犯险本也是我的不对。”   顾夜尘寻了个地给她躲好后刚要走,夏青昔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我也是秋毫司的人!所以,护一国百姓,铲一方奸佞,不也是我的职责吗?我也可以!”   顾夜尘听此回头望来,一双眉头皱得紧,“在巷子里被蒙面人刺杀时,我便已晓得我们是惊动对方了的。”   “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且机会皆是稍纵即逝,所以我没打算返回,还是继续走了下去。”   “甚至于后来即便是知道范守富在引我们上钩,但我依旧没说一声退,因为想要引对方留证据。”   “但是后来,大火燃起的时候,我才想到你是个姑娘,不似我这般常年刀尖上舔血,我……”   顾夜尘凝神望着夏青昔,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可还没待他说完,夏青昔便已笑着打断了他。   “顾大人!我觉得大人这般举措很在理啊!是我也会这般做的!时间紧迫,我们要是能早一点找到对方的把柄,百姓们不就能少受一份苦了吗?”   夏青昔说完,走上前便先一步进了昏沉黑暗的甬道里,“大人快点啊!” 第173章 人倚夜深楼 火场里逃生·伍   上面的大火烧得势不可挡,夏青昔和顾夜尘在小道里却是越走越觉得冷。   冷不丁的被东西绊倒,夏青昔差点摔了一跤,幸亏顾夜尘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小心点。”   蹲下去看,夏青昔却看到了一个脸色青灰的死尸。   “老天!差点没吓死我!”   凑近去便看到了具瞪着眼的尸体,夏青昔被吓了个措不及防,往后跌去。   顾夜尘却是非常快速地便蹿到了她身后,用脚垫在了夏青昔的屁股下。   意料中被摔个屁股墩的场景没出去,触感反到是还有些软。   夏青昔回头去看,便看了个满眼的腿。   “大……大人?”   “不然还能是谁?”   头顶传来冷冷淡淡却磁性不减的声音。   夏青昔顿时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却因为起得太急,撞上了顾夜尘的下巴。   顶上那下巴的软肉时,夏青昔就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顾夜尘比夏青昔高一个头,按理来说两人是撞不上的。   可好巧不巧的是,那平时难得低回头的人,这次却是微偏了下头,直望着夏青昔的头顶瞧。   于是,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忍着痛没出声,夏青昔却是知道自己闯大祸了,“怎么样?怎么样?没咬到舌头吧?”   顾夜尘只说了句无事,就蹲下去看起了那具尸体。   摸索了没半天,就拿出了块玉佩来。   “收着,回去再好好查一下。”   顾夜尘说着伸手递过去,夏青昔则是很顺手地接过收好。   再看会也没发现有什么,于是顾夜尘便领着夏青昔再次摸黑向前走去,“跟紧点,别丢了。”   夏青昔听完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好!”   回头看了眼后面一边走着一边抬头四处打量的夏青昔,顾夜尘悄声走着,边走边伸腿踢开了挡路的一些小障碍物。   前行的步伐突然一顿,夏青昔感受到了顾夜尘的身体往下沉了些,“别动,我踩到机关了。”   在说这句话时,顾夜尘便已是把夏青昔遮了个严严实实的。   过了会,顾夜尘见没有任何异动后,才开始细致地打量起了四周。   “你先在这待着,我去想办法救你。”   拍了拍顾夜尘的肩,夏青昔回过身就去沿路找起了东西来。   收了一怀的石头小物什,夏青昔先丢了东西在地砖上后确认无事才放心踏过去。   沿着墙一路看去,一怀的东西被反复利用着,夏青昔到也走了蛮远。   看着不停敲墙听声的夏青昔,顾夜尘奇怪的没有一丝心慌,就那样站着,时不时地开口提醒下她。   “再走下去还有房间,但都是被全部搬空了的,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怕顾夜尘等急了,夏青昔跑得有些喘气,但他很显然是没有一点着急的痕迹,只淡淡的看着夏青昔,让她先喘匀了气,“不急,慢慢说。”   “虽然这样,但至少我还发现了一个东西。”   “什么?”顾夜尘依旧是面不改色。   “每块砖对应的机关好像都不同。”   夏青昔刚说完,顾夜尘就压低了眉,“你怎么知道的?” 第174章 人倚夜深楼 火场里逃生·陆   顾夜尘问完这问题,夏青昔立刻就露出了一副骄傲的表情。   “当然是我试过了!我试到的第一个是箭雨,第二个是毒气,不过幸亏我身手敏捷又聪明,所以都躲开了!”   顾夜尘听完却是皱眉,“你怎么能这般胡闹?”   顾夜尘才说完,夏青昔便急急地反驳了他,“那总不能让顾大人你一辈子就站在这了吧!”   说完,抬头打量了眉头依旧锁着的顾夜尘,夏青昔便自顾地原路返回。   “大人你先等我去看看上面的火势小了没,要是可以的话,你就放脚,然后我们回去。”   这次没等听到顾夜尘的回应,夏青昔就已跑不见了影子。   顺着原路跑回去,再到刚开始的地方时,夏青昔已不见了浓烟烈火,因为出口已经被坍塌的房梁和倒下的东西些堵死了。   现下找不到任何东西可以攀上去,夏青昔想要尝试下是否可以推开都不行。   眼下陷入困局,夏青昔还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就听到了顾夜尘那边有东西轰然崩塌的声音。   急忙跑回去,夏青昔才到半路便见了顾夜尘带着一片火光跑来,身后爆炸声不断。   愣了下神,顾夜尘已牵住了她向前继续跑去。   地下室在爆破声中接连坍塌,根基不稳之下,夏青昔们头顶的石砖也跟着掉落。   被逼回了原路,无处可逃。   头顶连着的一大块砖掉落,顾夜尘拉着夏青昔飞快地躲开,两人却也因此被困进了墙角。   顾夜尘背朝着那块将两人挡了个严实的砖,夏青昔被他护在怀里,看着那仅剩的缝隙也逐渐被掉下来的砖泥遮住,直至周围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   “怕吗?”   外面大火在烧,爆炸声也依旧未停,顾夜尘却好像全然不顾,只低着头问怀里的人。   “大人若不怕,那我怕什么?”   夏青昔没正经回答,顾夜尘听完却是低声笑了起来。   爆炸声越来越近,最后那道剧烈的火光冲天,夏青昔感觉到了有劲风裹挟着沙石冲刮向自己。   冲击力震得人耳膜生疼时,一双大手却是覆上了自己的耳朵,带着薄凉。   待所有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那双手也被烫起了温度。   “出不去了。”顾夜尘堆了下两人的周围,皆是纹丝不动。   “但是我们还活着啊!”对于此事,夏青昔反到是没有多大想法的样子。   “以前不是怕死得紧,还说要死至少也得先找到了夏安淇再说?怎这下到是如此无所谓的模样了?”   顾夜尘听着夏青昔的话,语气里全是好奇。   “那是以前,心里只装着一样东西便觉得是全部了。”   “当然,我也不是说安淇现在对我就不重要了,可是不止亲人,家国,百姓,朋友,重要的好像还有很多。”   “原本我以为挂念多了死的时候会安不了心,可是现在我才发现,若你拥有的美好事物越多,那面临死亡的时候,好像也就没有那样怕了,只不过,能活当然也是得活下去最好!”   一番话说下来,夏青昔听到了顾夜尘的轻笑声,“那好,那现在我们就等人来救我们。”   “对嘛,我们现在就省点力气,安心等有人路过,或者白洛他们找来就好了。”   达成共识,夏青昔的语气听着像是一副出来游玩的模样。 第175章 人倚夜深楼 火场里逃生·柒   大火过后四周是寂静无声。   两人被困在一起,夏青昔刚开始是没觉得有什么的,久了之后才发现被困的空间过于狭小,自己想挪一下都动不了。   “不舒服?”   看不见人,只听到了顾夜尘的声音传来,夏青昔有些窘迫,她原以为自己动作已经够小了的。   “嗯,有点,想动一下,身子有些麻了。”   回答完后四周又回归到了平静,隔了会才再次传来顾夜尘的的声音,“好了,动吧。”   试到周围留出了些空间来,夏青昔也不敢动作过大,只稍微动了下,“你不难受吗?”   “还好。”   回答得简洁,夏青昔却是想到了早些时候顾夜尘说的刀尖上舔血。   “你多久去的京城啊?还有为什么顾伯父不跟你一块上京去呢?你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亲人啊?”   “小时候,他是我叔,没有。”   问什么答什么,夏青昔听完却是习以为常,只稍微对聂舟的身份感到了些诧异,还为自己一直认错人了而感到有些小尴尬。   不过隔了会依旧觉得无聊得紧,夏青昔便将这些小心思都抛到了脑后,继续问起了问题,“那你又是为什么去的京城啊?”   这次顾夜尘没再回答,声音里反而带了些疲惫,“问了我这么多问题,该你给我说你的以前了。”   “全部?”   “嗯。”   声音有些低,于是夏青昔也就难得的没跟他唱反调,低声说了起来。   “最初的时候,我还是有父母的,安淇小我两岁。”   “阿爹在我出生前上过战场,后来退下来便开了个武馆。当然,这些都是听我娘亲跟我说的,说起来,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事就是在阳光明媚的时候,伏在她腿上一边听着故事一边让她给我洗头发。”   “阿爹总是给安淇说百姓的疾苦,家国以及天下。惹得他总是提了把阿爹给做的木剑就叫嚷着要出去惩奸除恶。”   “那个时候,大抵是我最开心的年岁。有娘亲胭脂的花味,阳光下皂角的清香,还有父亲给我买的糖炒栗子,安淇肉嘟嘟的小脸。”   “再后来战乱起,我就没了父母,丢了安稳。为了吃的去和恶狗争食,为了住所去和恶人为伍,为了活命磨平身上棱角。”   “这样听起来,你以前过得还蛮凄惨的。”   隔了会,听着夏青昔没了要再开口的迹象,顾夜尘才出了声。   夏青昔听着顾夜尘这般说,到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全靠着黑暗遮住了她脸上的红晕,才不至于让她更觉得不好意思。   “嗯……也还好吧,哈哈,我觉得和大人你差不多啊!”   “不,我比你好多了。”   “嗯?”   “你是女子,是该被好好护着的,不应受这般折磨。”   没曾想过顾夜尘会说出这般话来,夏青昔有些被吓到,不知该说些什么。   上次有人给她说过类似的话,好像还是阿爹在世的时候。   那时候她被同巷的小孩欺负,回去后便被娘亲搂在怀里细声安慰着。   后来小安淇便被阿爹教导,“你阿姐是女孩子,是该被好好护着的,所以安淇你以后可不能让你阿姐受人欺负了。”   不自禁地落了泪,夏青昔刚要抬手去擦,便听到了外面传来赫连钰的声音。   夏青昔刚要与顾夜尘分享这个好消息,却是感受到了他整个身子都压了过来。   而随之而来的,还有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重量,压得她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第176章 人倚夜深楼 火场里逃生·捌   若不是后来顾夜尘晕过去,那所有重量都砸向她,夏青昔估计永远也不会晓得顾夜尘一直那自己身子支着,给她撑出了个空间来。   若不是被赫连钰们救出,看到了顾夜尘染血的手,她也就真的会一直以为两人命大,都相安无事着。   那伤口不止手上,背上和脸上,也都是被划出了深浅不一的口子。   但无论大小,都一直在流着血。   出来后见到这一切,夏青昔也终于是把之前被埋在地下时,顾夜尘所有的举动都串起来,想明白了。   心里有种说不清的心绪在蔓延,夏青昔只觉得头昏沉沉的,被人扶着往落脚的地方走去。   回过头去望了眼身后的那一片废墟,夏青昔只觉得好像过了很久,恍如隔世一般。   一场梦一样。   但是也的确是这样的,因为顾夜尘醒来后,就非常没人性地开始指挥起众人忙碌了起来,那些温柔,好像都被吹得灰飞烟灭了似的。   “真是头疼,忙活了这么久却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找到,那范守富一家还白白丢了性命。”   因在赵府那边告的假期限还未到,于是夏青昔到也是得了几日清闲日子过。   不过因着顾夜尘是为了护自己才伤得那样重,所以夏青昔到也没有非常没良心的丢下他。   可刚推了门进去坐下,她到是开口先抱怨上了一句。   顾夜尘背靠在竖直的软枕上,正垂眸看着手中的文卷,“也算是应得的报应,吃了死人的钱这么久,终究还需得做鬼还回去。”   听着他这般说,夏青昔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了当时去万民寺,顾夜尘对她说的话来。   “实在不行,你到时候就去观音菩萨,如来佛祖面前告我状,就把这所有罪孽都归到我身上。反正我也不信这些。”   这般想着,夏青昔唇边的笑意便又添了几分,“你不是素来便不信这些的吗?”   见夏青昔坐在圆桌旁吃糕点吃得开心,顾夜尘掀了被子便起身穿衣裳。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并不代表我就认同了。若世上真有神佛鬼怪,那又怎会有那么多冤死的好人,长命的坏人。还是说,其实这浮世的神佛已睡,鬼怪已出?”   “所以,我只信我自己,而我的所做所为,也只是求一心安罢了。”   话音才落,夏青昔便抬了头钝钝地朝他望去。   “啊!你流氓啊!”   “被看是我,难道不应该是我喊这句话吗?”   夏青昔一边叫着一边捂住眼,耳畔却传来了顾夜尘依旧风轻云淡,甚至还压了些笑意的声音。   夏青昔再次被顾夜尘扯歪理的能力震惊,细细想了下后还是决定走为上策。   但最后却因为走得匆忙,用脚勾动了桌子,摆在桌边的盘子便碎了一地。   秋毫司的人路过此处的听了动静赶来,最后却又都连忙转回了脸,一边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一边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频频回头偷瞄着。   毕竟也不怪他们,来了秋毫司不管多久的,也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啊。   自家老大慢条斯理地穿着衣裳,而夏长令却是红得耳根都要滴血了。   此情此景,怎一个刺激了得啊! 第177章 矫首望霄汉 我不要嫁人·壹   风摇了成片的素白落下,吹来的风都裹着桂花香。   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抓着桂花盛开的尾巴,阿寻数着天数,到底也弄了一食盒的桂花糕,眼巴巴地提着往军场送去。   “郭爷爷!我来了!”   阿寻提着东西走过去,远远地便瞧见了坐在传达室门口晒太阳的郭大爷,于是笑容满面地便蹦跶着跑了过去。   “嗯!今日就等着阿寻做的吃食来呢!我可是已经望眼欲穿好久了啊!”   拿着蒲扇慢慢摇着,郭大爷拿出军场里统一发放的红绳递给阿寻,“早中秋节七天戴上,保平平安安的。”   阿寻乖巧接过,一脸的好奇,“为什么啊?”   “军场里承下来的旧俗罢了,大家也就是讨个心安而已。若是寻丫头不喜欢,也可不戴的。”   郭大爷吃着阿寻做的桂花糕,开心得眯了眼。   甜淡适中,清糯爽口,好吃!   阿寻听完却是甜甜一笑,她当然很喜欢啊!   留了碟点心,阿寻也不再打扰郭大爷晒太阳,提着食盒就先去了花姨那溜了一趟,最后也留了份点心,收了根红绳,才乐颠颠地朝夏安淇的住处跑去。   “今天又有口福了!也不知道大……大家期不期待啊?”   原本是想说“也不知道大嫂这次准备了什么。”   但话到了嘴边瞧着前面走着的那位,谢泽到底还是快速地转过了弯来。   这也是众人特别佩服谢泽的一点。   大家平时在私底下叫阿寻大嫂惯了,所以当着夏安淇的时候难免有一下子改不过来的时候,因此还没少挨罚。   但谢泽就不一样了,即便是有时候大嫂二字都喊出口了,也能给它圆了回去。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朝房间走去,正讨论得热火朝天,就见了阿寻笑得开心地望着他们的这个方向,或者说准确些,他们前面夏安淇的方向。   眼里闪着不可忽视的光。   后面一群人表示这样的画面即使再多看几次,也依旧免疫不了。   “快看!大嫂看老大的眼神好真诚啊!”   “老大现在一定在强忍着!想着要保持他的冰山脸!”   “虽然能吃到好吃的,但是每次都要受到这样的画面冲击,我表示心脏受不住啊!”   “那就多去负重奔袭!要不要我帮你给老大申请?”   “我也可以帮你申请的!”   “我也行!”   “……”   一群人顿时就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围了上来,而想着自己再这样下去估计就真得去负重奔袭的人也是一脸的苦不堪言样,连忙求饶。   “错了错了!大嫂弄的东西都还等着我们呢!”   连忙找借口开脱,一群人听到吃的也才没继续捉弄他。   夏安淇和阿寻前脚才刚进了门,后脚一群人就跟了进去。   和往常一样,一群人进屋后快速地寻了凳子围着桌子坐得端正。   阿寻见了他们很多次,可每次站如钟坐似松以及兵贵神速的这些形容,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可以体现出来了。   无奈一笑,夏青昔端了桂花糕便摆出来,又取了带来的茶要去给他们煮茶吃。 第178章 矫首望霄汉 我不要嫁人·贰   太阳降得快,转瞬便要落下,但终究也还是落了橘色的光在阿寻脸上。   阿寻一边轻搅着,一边慢慢往里面放东西,香味顿时便溢出了屋子。   “好香!”   “这是什么茶啊?”   “刚刚丢进去的是什么?”   一群小伙子不过一瞬便围了上去,又开始吵闹着问起了各种问题。   平日里在军营里的生活是枯燥的,再加上夏安淇一训练起来就像是入魔了一般,而且又凶又严肃,所以阿寻的到来,到是很好地给了这群少年一个宣泄的口子。   一一细心解答着,夏安淇看着脸色温柔,半身浸染在光里的阿寻,眉头稍动了下。   “拿这茶配了糕点吃,味道更是绝佳。”   茶成,阿寻熄了火,随后倒了两杯便要给郭大爷和花姨送去,却被坐在旁边一直未参与搭话的夏安淇拦下。   “你笨手笨脚的,莫要打翻了我们营里的茶杯,谢泽去就好。”   一番话于情于理都说得通,阿寻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下头,随后就见谢泽叼着块点心,麻溜地接过了阿寻手中的托盘,然后风风火火地就冲了出去。   看着谢泽那猴急的模样,阿寻顿时就有些觉得,或许还是自己端去更稳妥些。   可是这样想着,阿寻最后也被大家伙拉着吃起了糕点。   不同的是,其他人吃得认真,可她却是一直拿眼往夏安淇的那里望去的。   不用做什么,只瞧着都让人觉得心情很好。   看了会营里最近大大小小的事务,眼瞅着就该进行晚上的操练了,夏安淇起身,“我送你回去。”   来得有些突然,阿寻慌得差点没拿住手里的点心,还以为自己的偷看被发现了。   “这些东西一共花了多少,我给你。”   阿寻才笑着跟郭大爷打了招呼,随着夏安淇走出大门,耳畔就传来了这么句话。   “不用……看着大家吃得高兴,我心里也欢喜。”   诺诺地开口,阿寻几乎要将自己的头低到地上了。   “哎哟!”   措不及防地撞上转身回来看她的夏安淇,阿寻下意识发出惨叫,在对上对方的眼后,又连忙捂住了嘴,生怕夏安淇不开心。   可也不知是闭嘴闭得太快,还是被吓到的,阿寻情不自禁地就打起了嗝。   羞得一张小脸通红,阿寻手忙脚乱地想要控制住自己,却是越打越来劲了。   嘴角终于忍着笑,夏安淇折回去给郭大爷讨了杯水,“慢点喝,小口小口地咽会好。”   羞得脸更红了,阿寻也只敢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接过杯子,按夏安淇所说的方法喝水。   “谢泽他们怕我是因为我对他们严格,但我觉得,你是没有理由怕我的。”   夏安淇说这番话本是想要阿寻放松下来,可哪知话音刚落,阿寻更是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下意识上前替她拍背顺气,夏安淇还是黑了脸。   这小姑娘真是不禁吓。   “谢……谢谢你……”   匆匆一口将水闷完,阿寻连忙跑了过去还郭大爷杯子,“谢谢郭爷爷,我先走了啊,下次再来看你。”   “嗯,快去吧丫头,不要怕他!这小子就是这样的,其实心好着呢!”   郭大爷笑得一脸慈祥。   阿寻听完,脸就又更红了几分。 第179章 矫首望霄汉 我不要嫁人·叁   回去路上再无事发生,两人都走得很安静,一前一后,就像是老夫老妻的那般默契。   临了要分开的时候,夏安淇才掏出了一摞红绳,耳根也可见地红了起来,神色不自然地望向了别处。   “营里那群家伙非说要送你,所以每个人去领的时候都多拿了一根……”   好似在说什么令人羞于启齿的话题,夏安淇终于不见了平日里最常见的古板脸。   但这也不怪他,毕竟因着这事,营长们聚在一起议事的时候,他们营还被好好嘲笑了一番。   不过在那营里也没什么东西可拿给她的,既是大家心意,被笑一笑也无妨了。   阿寻露了笑,双手接过那小捆红绳,因为高兴,眼里便全是光亮,“那这里面……有,有恩公给我的吗?”   “自己看。”   见阿寻已接过,夏安淇差点连路都走不利索了,急忙忙地就朝着军场赶回去。   阿寻听了,到真认真地低下头去看了起来。   里面有一根红绳,还挂了快玉石,晶莹剔透,玲珑小巧,被人刻了个寻字。   阿寻一棵棵地数着,除开夏安淇的话,就多了一根。   所以,恩公他也是给我拿了红绳的!   阿寻笑得开心,宛若只找够了食物欣喜归巢的夜莺,喜不胜收。   但反观夏安淇那边,就没有这样轻松了。   因为在去训练场地的路上,谢泽又好奇地多了嘴去问夏安淇前些日子两人逛街,他精挑细选了很久的玉石,到底是要送谁的。   夏安淇不回答,谢泽便依旧追问着。   从他买了玉石后,谢泽便一直不死心地问,即便是谢泽自己已经猜到了是阿寻,也非要亲口听他说出来。   而每次都是夏安淇说要罚谢泽去负重加练,这人才肯乖乖地闭了嘴一溜烟地跑得天远。   自家弟弟和自己捡到的小乞丐正你侬我侬,但夏青昔就没这般开心了。   赵安城去布庄对账,夏青昔本以为是件轻松的事,随便弄一弄就可以回府休息了。   可当看着那几乎比人还高的账本时,以及再听到赵安城得知她会对些简单账后让她来帮忙的时候,她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但是,她还是得含着泪答应。   眼看着天不亮来的,眼下天又快暗沉了下去,夏青昔只觉得脖子都要酸得抬不起来了。   可回过头去看,赵大少爷还依旧在认真地核算着。   当初为什么要让槿云教我算账!当个甩手掌柜不好吗?现在我吃的是哪门子的苦啊!   想哭!   夏青昔想起当初欲上青天开业时,木槿云教她算账时她有多开心激动,现在就有多难受想哭。   果然!天底下就没有白捡的便宜!   夏青昔在这边一面抱怨着,一面又不得不认真地细细核对着,可没一会,外面就突然传来了声响。   还不待赵安城开口询问,便已有人慌张着跑了进来,“小少爷!有人来闹事!”   来者满面愁容,夏青昔却是差点笑出了声来。   弄这些细致活她是最不愿意的,如今有人来闹事,打打杀杀这方面,她可是最喜欢了!   刚好可以活动活动手脚! 第180章 矫首望霄汉 我不要嫁人·肆   开开心心地丢了纸笔,夏青昔跟在赵安城身后就神清气爽地跑了出去。   来者是个看起来不好惹的妇人,端着一副气派的架子。   衣服是大红大紫的搭配,到不是说这颜色不可以,主要是她配得艳俗了些,自己又实在撑不起来,所以看着就有些辣眼睛了。   大红大紫的颜色,夏青昔就见明月穿过,但配起来看着一点也不俗气,反到是在一干人里比较抢眼的。   男的夏青昔也有见穿过,当然就是赫连钰那只花孔雀,一身的花花绿绿,要真说起来,红紫色也只占了他全身的一席之地而已。   不过也不知是看顺眼了,还是自己的品味低下了,夏青昔当时看着竟觉得还有几分好看。   不过事实证明,并不是夏青昔的眼界低了,毕竟今日瞧着那妇人的装扮,她还是有些不忍直视的。   微叹口气,夏青昔便认真地听起了前因后果。   原来这妇人的丈夫给她在赵家的布庄扯了块布回去,可让府里人制成了衣裳后,她竟穿得起了一身痘。   妇人嚷着要个说法,引得一群人纷纷围了过来看热闹。   赵安城是个好性子的,听完了前因后果后就直接让管账的取银票给她。   这番话落在了夏青昔耳里,她却是瞪起了眼来的,“这般容易就给她了!”   眼看着钱财就要到手,夏青昔却半路杀出来,那妇人又怎能饶过她,脖子一伸腰一插,指着夏青昔就骂了起来。   “你个贱皮子的小丫鬟!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小心惹火了我,撕烂你的嘴!”   语气是实打实的嚣张不自知,赵安城性子再好,听了这话也是冒了火气的,“这位大婶,这般说话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大婶!你这是叫谁大婶呢?”   夏青昔在心底暗叹一句,果然年龄是每个女子都不能提及的雷区,不管多大。   叹完,夏青昔也是走上前去怼上了那妇人,“那便是错了!不知奶奶竟保养得如此之好,看起来就像是四五十岁之人一般,奶奶您就大人有大量,莫要再气了,奶奶要是气坏了身子,那该多得不偿失了啊!”   一口一个奶奶叫得真甜,那妇人却是越听眼瞪得越大。   听夏青昔说完,反应过来的她刚要再开口,夏青昔便是一刻也不停地一字一句往外蹦着。   “不是我说!大婶你身上的这一身加起来也值当不了几个子儿,估计勉勉强强也就能在咱布庄里扯到块做小衣的钱,你说你丈夫在我们布庄给你扯了块可以做一套衣裳的布,那敢问,这钱是从何而来的?”   “还有,我们布庄的料子都是带了颜色的,拿去弄也是弄外裳,敢问大婶你,平时穿的里衣竟都是带了颜色的?还是说,大婶你真拿去弄小衣了?”   夏青昔话说得虽都在理,可听着也着实露骨了些。   围观的大老爷们基本都带了笑,尚待字闺中的则红了脸,而已嫁做人妇的则是暗叹了句这茵茵可真了不得。   那妇人被说得没了台阶下,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赵安城站在夏青昔身后,也是红熟透了张脸。 第181章 矫首望霄汉 我不要嫁人·伍   顾夜尘对这些事都是没有兴趣的,可后来想到今日夏青昔要随赵安城来布庄核账。   于是看到这人头攒动后,到底也还是来凑了热闹。   在见识了夏青昔一系列的伶牙俐齿后,顾夜尘勾起了抹笑。   到底也是没让他失望,夏青昔永远是这般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不过,或许也是惊讶?   看了会热闹的顾夜尘没离去,因为里面的闹剧还没有结束。   得了理还不打算饶人,说的就是夏青昔。   本也不想把话说得那般毒,把事做得这样绝的,可惜夏青昔一看到对方的那张嘴脸,顿时就没了心软的迹象。   “所以劳烦这位大婶给我们布庄的所有人道歉,毕竟平白被污了名声,我想换做谁也不会高兴的。”   妇人隐忍着,气得浑身发抖,夏青昔瞧见了,却依旧没打算就此放过她。   “还有!大婶你耽误我们布庄这么久,损失的钱财也请一并补了,毕竟夺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大婶你虽未夺财路,却也是从我们路上扣走了好几块砖,这事,还是得说清了的好,毕竟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是吧。”   夏青昔笑得甜过隔壁铺子里卖的蜂蜜糖糕,但眼里的气势却是磅礴凌人的。   妇人咬着牙,本是想要来坑笔钱的,却没想反到反被倒打一耙了。   阴着张脸要走,夏青昔也依旧没忘记提醒她记得送钱过来。   顾夜尘看完夏青昔的表现,嘴角上勾着笑地便踏进了店铺。   “小叔!”   一旁的赵安城才见了人,立马就两眼放光地迎了过去,叫得比谁都亲切,堵得夏青昔那一声“顾夜尘!”卡在嗓子,最后还是给生生地咽了下去。   笑着点头示意,被叫在门外等着的宋洋一脸的找不着北,老大这是在闹哪样?   “小叔今日来可是要给小婶子扯料子的?”   赵安城那傻孩子一个劲地笑着,比见了他亲爹都还笑得乐,夏青昔在一边瞧着,只觉得这孩子真可怜。   “嗯。”毕竟这家铺子是专卖女子衣料的,赵安城这般想也是情有可原,于是顾夜尘也没反驳他,只顺着他的意思随便应了声。   “那我让掌柜的来给小叔你挑一个?”   赵安城说完刚要转身让掌柜过来,顾夜尘却摇了摇头,“不必了,春香这丫头最知家里人喜好,她挑一个就行了。”   被突然点到名字,夏青昔总有种顾夜尘是在故意借着机会捉弄自己的感觉。   压了眉,夏青昔气鼓鼓地就走了过去,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低声骂了他一句,“大人你可真是闲得慌啊!”   “谢谢侄女关心,我还好。”   顾夜尘的音量也没压低,夏青昔听见便急忙扭头去看了眼一旁站着的赵安城,有些尴尬地笑了下。   还没笑完,顾夜尘却是双手捧住了她的头,将她板了回来,“小叔让你挑东西,你还这么不认真?”   语气轻柔,夏青昔却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危险二字。   呵呵笑了两声,夏青昔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随便溜了两圈,便指了指铺子里最花最艳的那块料子,故意挑了眉看向顾夜尘,“就这了!” 第182章 矫首望霄汉 我不要嫁人·陆   夏青昔当听到小婶子的时候,心里是噔了一下的。   毕竟这么久了,她也没听顾夜尘说过一句啊。   后来想着估计是这厮乱编的,但夏青昔的心也没放宽多少,毕竟即便是编的,卖了个女子穿的衣料回去,那自然送的也得是个姑娘了。   于是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闷得慌,夏青昔便故意指了个又土又丑,一般人绝对驾驭不了的指给他看。   原本想着顾夜尘眼光挑,肯定不会同意买,她到时候就好借机讽刺一下他。   可没想到顾夜尘竟是连眼都没眨一下的就说了好。   赵安城在心里暗叹了下夏青昔小婶子的独特眼光,最后也还是笑着让掌柜的包起来。   “这就当是我送给小叔和小婶的一份薄礼吧!”   掌柜的包好,赵安城接过,有礼貌地双手递给顾夜尘,却被他给拒绝了,“毕竟是我妻子,虽没有赵公子有钱,但这拿去讨她欢心的料子,我也是买得起的。”   付了该付的钱,顾夜尘提着东西就走,到是没再让夏青昔做什么了。   等在门外的宋洋见自家大人买了块姑娘家用的布料出来,原本几乎为无的眼顿时都瞪大了几分。   等走远去了,才伸手要去替顾夜尘提,却难得的被他拒绝了。   于是他再次瞪大了眼。   这怕是天要下红雨了吧!   宋洋在这边走得心惊胆战,夏青昔在那边又继续苦兮兮地重回了账本的怀抱。   “公子,能放过我吗?”   满脸愁容,夏青昔哭丧着张脸,赵安城看着面上添了几分心疼。   微叹口气,赵安城就开始指责起了自己,到底也是心急了些,春香日后虽也需做这些事,但到底也不可操之过急。   赵安城这般一想,便让她先去铺子里留的客房里休息,自己还打算再核对会再入睡。   夏青昔想着自己如今身份是丫鬟,也不能这般造次,所以也只去了旁边的圆桌上爬着,打算小憩一会。   累得脑袋一片乱,夏青昔几乎是才挨上桌边就已经睡得香甜了。   赵安城看着夏青昔的睡颜,渐渐地便走了神,直到手中举着的毛笔落下,他才惊得回了神来。   忙拿了东西擦拭,赵安城到底还是无奈地嘲笑了下自己。   起身寻了毯子给夏青昔盖上,他刚要转身回去继续看账本,却有东西从夏青昔的怀里落了出来,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赵安城听了,好奇地蹲下将它捡起,却是越看越眼熟。   待他想起来时,便已是惊得瞪大了眼。   这不是张县令前些日子丢掉的祖传玉佩吗?怎会在春香这!   唇色都淡了几分,赵安城脑海里闪过各种可能,但最后都被他全部否定。   春香定不是这般人!   手里握着玉佩,赵安城也再没了心思去看那些个账本。   可若真是春香偷的?那,那我又该如何?要将她送官吗?还是帮她藏下这件事?   若送官,春香这一生便也就毁了!可是不送官,她又做出这般事来!   不!万一不是春香偷的呢?她只是偶然拾得……   赵安城眼里落了深沉,一旁的夏青昔也慢慢睁了眼,悠悠转醒。 第183章 矫首望霄汉 我不要嫁人·柒   烛火跳动,今夜难安。   夏青昔睁开眼,却看到神色纠结着的赵安城。   “怎么了吗?是我睡太久了吗?”   夏青昔以为是自己睡过头惹了赵安城不高兴,可最后却见他吐出了口气,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人一般垮了下来,“春香,你有没有什么话要给我说?”   夏青昔一脸茫然,可她见了赵安城的样子,也是晓得了他绝不是在说睡觉这件事。   凝了神,夏青昔微皱了眉头,“有什么事公子还是直说了吧。”   赵安城皱着眉看向她,眼里好像还带了些委屈,看得夏青昔心里更是发慌。   “这玉佩,”摊开手,一枚成色质地皆不错的玉便安安稳稳地躺在赵安城的手心里,“春香你是从哪得到的?”   这一开口,自然而然地便将一些事情推到了浪口。   “这玉佩是怎么了吗?”夏青昔心里慌得紧,但面上却依旧稳如泰山。   “春香你难道不知道吗?这是张县令家的祖传玉佩!”赵安城说着激动起来,拿着玉佩便站起了身。   “不知道。”   夏青昔也的确是不晓得这玉佩是谁的,眼下赵安城送上门的来解答,到也算是正合了她的心。   “那这玉佩春香你是在哪找到的?”赵安城的神色里更添喜悦,看得夏青昔有些莫名其妙。   “捡的啊。”依旧答的是实话。   赵安城再开了口去问她是在哪处捡的时候,夏青昔便已换上了笑容,“公子,请恕春香不能再说了。”   从那摊开的掌中拿回玉佩,赵安城却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其实离夏青昔很远,有种握不住的感觉油然而生。   张了张嘴,赵安城却好像找不到可以说的,愣了半天,也只说了句,“可,可这是张县令的。”   “我知道,春香会处理好的,请公子放心。”   一时再找不到话可说,门外打更的却是破了眼下这尴尬的局面。   夏青昔依旧带着礼貌的笑,随后福身行礼,“春香服侍公子歇息了吧,天色也晚了。”   挣扎了半天,赵安城总觉得自己还有话要说,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以及又该从何说起,想了半天,也只能说了句好。   洗漱后熄灯歇息下,赵安城总觉得心里惶惶不安,思来想去,一些念头更是越加清晰了起来,盘踞在心头不下。   到了第二日,夏青昔到底也还是没寻了借口回去找顾夜尘向他说明这玉佩的主人是谁。   毕竟贪污这样的案子,不是仅凭一块传家玉便能证明所有的。   到时候拿去指正,他随便说个也许是其他人偷了他玉佩后栽赃陷害,或者到时候拎个替罪羔羊来代替,那反到更是打草惊蛇了。   况且目前赃物的去向不知所踪,还未找到,也难定罪。   叹口气,夏青昔又继续老老实实地看起了账本。   今日赵安城未与她说话,闷了一天,她着实有些憋得慌,幸好到了晚上要歇息的时候赫连钰带了堆零嘴来看她,到也给她解了不少闷。   听着这几日秋毫司众人查案子查得紧,几乎都被压得要没了时间吃饭睡觉,夏青昔再看看自己在赵安城这虽过得苦了些,但到底也还算可以,不由得心里便生了几分愧疚之意。 第184章 矫首望霄汉 我不要嫁人·捌   再过段日子便是中秋了。   夏青昔摇着手里的酒瓶子,眯眼看那挂在天上的月,却半分也没瞧出有要变圆的趋势。   “怎的有闲心来找我?”   夏青昔开口,赫连钰却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不是有闲心,是我一直就是闲着的,那顾夜尘可真把我当看家的狗了!”   语气恶狠狠的,夏青昔听此,不由得想起了顾夜尘把她当阿黄拍头的场景。   “咳咳……”轻咳几声掩饰掉自己的尴尬,夏青昔不由得好奇问起了赫连钰有关他自己的旧事。   “我听很多人说过孔雀你以前是个混世魔王?”   话才问完,赫连钰便略微低了头,“是,总是爱闯祸惹事。”   “可是我瞧着孔雀不是这般的啊。”   不加思索的,夏青昔便接了话过去。   叹口气,赫连钰也不去接夏青昔的那句话,只慢慢说了起来。   “我总想着干出点事来好让我爹对我刮目相看,可是每次都被搞砸。”   “有时候……还帮倒忙,于是久而久之的,大家都以为我是故意的,所以就给起了个混世魔王的称号。”   语气里带了些自嘲,夏青昔头一次在这个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的男孩身上,看到了名叫落寞的这种东西。   “那次玉儿的事,你有出来帮我说话。后来马车受惊,救下我和那孩子的人不也是你嘛?”   “而且喜鹊的那个案子,你不仅没搞砸,还帮上了忙。即便是这次留下来守家,这也是很有意义的事啊!若是连自己的老巢都给人翻了,那该得多惨啊!这也算是顾夜尘那厮对孔雀你的信任了。”   一番话说完,有安慰到赫连钰多少夏青昔不知道,可是夸到了顾夜尘,夏青昔却是有清晰感受到的,于是她不禁扶额,我这是怎么了!   “唉……其实说起来,也真是难为槿云了,这些年就没少给我收拾烂摊子,交上我这个朋友,难为她了。”   神色又哀怨了几分,可夏青昔看着赫连钰的浓眉月牙眼,实在是寻不到一点成熟稳重装忧郁的气质来。   于是憋了半天,夏青昔终究也还是笑出了声来,“怎么今天这般多愁善感啊!那个能陪我上天入地闹腾的花孔雀跑哪去了啊?你快给我交出来!”   一把搂上赫连钰的肩,夏青昔边说还拿起了酒瓶朝他碰了下,“不管怎样,我们这群人都在这里的啊!朋友就是朋友,哪有这么多的心思在里面啊?”   夏青昔看向赫连钰,接着未说完的话继续说,眼里全是认真。   “我们这群人之所以会和你做朋友,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因为赫连钰他就是赫连钰啊!”   “我相信,其实伯父肯定也是很关心你的,只是找不到一个好的表达方式罢了。而且我也相信孔雀你一定能做到你想做的事!”   “最最重要的是,我们大家都会一起陪你度过往后的岁月,看你完成自己的理想,然后娶妻生子,到时候我们再去逗你的孩子,我还要让他们叫我做干娘,然后闲着没事还要和你去赛马喝酒,这般,多好啊……”   “唉!突然这样煽情,小昔昔你是想看我哭吗?”   赫连钰突然别过了脸,再扭回来时,眼圈显然是红了些的。   “哇!你个大老爷们,要不要这样脆弱啊!”   夏青昔话里是吐槽着的,却也递了衣袖过去,“借你擦一下眼泪。”   “死开!我又没哭!”   两人打做一团,最后相视一笑便是饮起了酒来。   才喝得没几口,夏青昔便听到了屋下传来赵安城急切叫着自己名字的声音。 第185章 矫首望霄汉 我不要嫁人·玖   心中警铃大作,赫连钰压低了身子趴下,夏青昔跟他打了个手势后瞧清楚赵安城的位置,便换了个方位翻下屋檐去。   屋顶上的赫连钰理了衣摆便把零嘴都一股脑地兜起要走。   刚要展了轻功跃下去,便被眼前的一幕气得呆住了神。   只见赵安城见了夏青昔后,便一把将她拥在了怀里。   不止赫连钰,就是夏青昔也给吓得够呛。   愣了两秒,夏青昔才一把推开了赵安城,结果一个没注意,对方就被她推进了泥坛子里。   眼看着赵安城就这样无力地踉跄了几步后,一屁股坐进了泥里。   夏青昔再次呆住,她好像……也没用了多大劲啊……   见此一幕的赫连钰差点没笑出声来,兜着自己的东西包了一肚子就飞快地跑路了。   “公子……你还好吧!”   连忙跑上前去将赵安城拉起,对方经历了这一遭,到也总算是完全清醒了。   想着刚才那一幕,赵安城的脸上到是爬了些红。   “公子,我去给你找件衣服换吧。”   见实在有些尴尬,夏青昔寻了借口就要走,赵安城听了忙跟在她身后。   “公子回屋里等着就好的,春香一会就来。”被赵安城跟着走,夏青昔表示有些压力大,对方听了却是有些低落地垂了头,“刚刚做了噩梦。”   “嗯?没事,梦都是相反的。”   夏青昔反应过来后开口安慰,赵安城抬起头,眼里却依旧带了不安,“我梦见父亲和娘亲把你赶出了赵府,后来你便嫁了人。”   夏青昔听完,刚要走去拿衣服的步子便硬生生地给顿了下来。   即便是到时候赵父赵母不赶她走,她也是得离开的,但是嫁人这个……   夏青昔微叹口气,有些无奈地开口,“公子放心,春香现在还嫁不了人,我还是先去给公子取身干净的衣裳来吧,夜里凉,眼下又弄了一身湿泥,肯定不好受。”   说着快步走开,夏青昔有些怕赵安城再说出些什么话来。   回去后赫连钰翘着个二郎腿,把腿抖得飞快,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绘声绘色地给众人描述赵安城的那一抱,以及夏青昔那使劲的一推。   刚查了线索回来的顾夜尘眼里带了些许倦色,但当听见一群人围着好似在讨论夏青昔时,他便来了精神地凑过去。   听了前半个故事后,他差点没冲进去提起赫连钰打,但后面那半截出来后,他便轻笑一声,转身回了房去休息。   赫连钰说起夏青昔的八卦来那是一个开心嘚瑟。   但寻了衣服来的夏青昔就没有他那般开心了,伺候着赵安城换了衣裳,又陪着他说了许久的话,对方才渐渐来了睡意。   见赵安城好不容易睡下,夏青昔泄了提着的那口气。   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第二日等待她的不再是那些令人头疼的账本,而是两张神情不同,但却都带了怒意的脸。   要问为什么,自是跟赵安城脱不了干系的。   夏青昔跪在那地上,只觉得赵安城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折磨她的。 第186章 矫首望霄汉 我不要嫁人·拾   赵员外财大气粗,所以各个季节开的花都在府里种了个遍。   眼下屋外的花开得艳丽,但夏青昔只觉得自己不仅膝盖疼,脑壳也疼。   今日早起,赵安城给自己说不用再核算账本了,原本听了这个消息都快要高兴得飞起来,但他后来的所作所为,让夏青昔觉得自己还是想回去看账本。   大清早的拉着自己就朝赵府跑,与自己父母亲见到后,二话没说就提了自己要娶亲。   二老听此自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可当赵安城说出春香这两个字时,夏青昔有明显地感受到了整个赵府都被乌云笼去了光芒。   刚开口要说些什么,赵安城那傻孩子见自己父母不同意,噗通一声就给跪了下去。   夏青昔在旁边听了都觉得疼,在屋里服侍的丫鬟下人见自己的小主子都跪下了,也连忙伏下了身子,头碰在地上不敢起来。   唯有夏青昔还傻愣愣地站在那。   等对上了赵母那双凌厉得似鹰的眼时,夏青昔才反应过来了是怎么回事,吓得也跪出了噗通一声。   你奶奶个熊的!老娘膝盖可真痛!   那声音比之赵安城的,只重不轻,吓得爬在一旁的下人们都不自禁地抖了下。   赵安城见此,就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咚咚咚地就给自己的父母磕起了头,一边磕还一边说着望父母成全。   眼下,夏青昔是真的要想不开了。   傻兄弟!你为何要这般折磨自己,也折磨我啊!   苦不堪言,瞧着赵母那依旧不变的神色,夏青昔也颤巍巍地磕起了头来,“望夫人原谅公子的冲动,他的本意……”   话未说完,那高高在上的赵夫人便已开了金口,“城儿你看看,你真心想娶的女子,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才刚开始,她便已怕成了什么样?为娘的也不再说了,城儿你自己看看!”   夏青昔的确是怕,她怕痛!毕竟平白要受的无妄之灾,能少受一些自是少一些为好。   赵安城闹的这一出,她是真的不知道会这般,不然就是把他敲晕了绑起来,她也断不会让他回府的。   心里后悔不已,赵安城那傻孩子却是替夏青昔争辩了起来,“娘亲!春香她心善有孝心,懂戏曲杂技会说书,也能核对账本,还聪明,春香她是好姑娘!”   赵母便是说再多欺辱人的话,夏青昔也都是觉得没什么,可眼下赵安城这般说,她便只觉得愧疚感占据了整个心房。   她来,从始至终于他而言,本就是个骗局。   可他却把一切当了真。   真是个傻子!   夏青昔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赵母听完却是气得起了身,手指着夏青昔直哆嗦。   “她是个市井人家的女儿,从小就定是没能受到什么好的教育。而你娶回家的女子,即便是不能琴棋书画样样全通,再不济也得是个正经门户家出来的姑娘,得知书达理啊!”   赵母虽在说着夏青昔,可她本人听完却也是觉得在理,“春香也认同夫人的话。”   咬着牙地在一旁帮腔,赵母却是阴笑了起来。 第187章 云海路悠悠 着红衣嫁人·壹   “儿子!你看看!这就是你看上的人!她竟是连与你一起承担的勇气都没有!”   赵母笑着,夏青昔却是看到了赵安城眼里的难以置信。   “公子,春香的确配不上公子。公子如此良人,定能寻得个合适的好姻缘。”   回过头看向赵安城,夏青昔一字一句,说得心口隐隐作痛。   于他,夏青昔真的觉得欠他的过多,愧疚感太深了。   “都不用再吵了,择个良辰吉日完婚吧!”   一直未发话的赵员外开口,却是震呆了众人,夏青昔更是被劈得外焦里嫩。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嫁!怎么还这般固执啊!   赵员外走得快,赵母气得差点晕过去,攥着衣袖也快步跟了过去。   看着那脸色,夫妻两肯定是避免不了要争吵一通。   伏在地上的下人们还没敢起身,赵安城见夏青昔依旧在跪着,便要扶她起来,“膝盖痛吗?”   夏青昔几欲泪目,现在比起脑袋痛,膝盖上的这点疼还算得了什么啊!   顾夜尘!你再不让我回去,我可就得嫁人了啊!   一夜睡得战战兢兢,到了第二日天亮,夏青昔几乎是以逃的姿态跑出赵府的。   但其实不用她去说,现在顾夜尘他们,也都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外面流传的版本颇多,但不管是哪一个,写的都是赵安城和夏青昔用情至深,两情相悦终成眷属。   以至于夏青昔跑得气喘吁吁的赶回院子里时,气压是极其的低,没人敢率先开口说话。   “天杀的!我终于跑回来了!”推开门就吼了一嗓子,但夏青昔却感觉到了比赵府还要压抑的气氛,“嗯……大家是怎么了?”   “来请我们去喝喜酒?”顾夜尘坐的位置正对着夏青昔,他还在喝茶,神色不明。   “嗯?!”顾夜尘开口就来了这么句,夏青昔有些莫名其妙。   “那不然你是来干什么的?”顾夜尘依旧在喝茶,夏青昔看得有时候真是想去问问他,有哪样好喝吗?   “咳咳!小昔昔,这可就是你的不厚道了。”   赫连钰也没打算放过夏青昔,在旁边瞪着个眼故意不去看她。   “我来就是说这件事的啊!赵安城他突然要娶我,而且他老爹也同意了!怎么办啊?我今天来就是想要给你们求助的啊!”   明白过来大家是晓得了这件事,于是夏青昔也就直接地开门见山说了。   “上次不是还跟我说喜欢他吗?”   夏青昔才刚说得赫连钰愿意放了面子去跟她说话,顾夜尘就在一旁淡淡开了口。   仔细回忆着,夏青昔惊掉,这话不是要去赵府的时候跟顾夜尘说的气话吗?怎么这厮还记得?   瞪着眼,夏青昔看向了顾夜尘,“这话你都记?”   “忘不了。”   淡淡开口,秋毫司一干人只觉得有戏可看了。   毕竟自家老大的这幅样子,好像都没见过。   而眼下,顾夜尘和夏青昔交流的内容,到像是某人在吃醋。   众人想着默默看戏,夏青昔却只觉得顾夜尘的睚眦必报可真不是虚传的,毕竟这记性就摆了在这里。 第188章 云海路悠悠 着红衣嫁人·贰   连忙认错,夏青昔怂得不成样。   “当时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才说的,求大人放过!”深深作揖,夏青昔说得心不甘情不愿,“而且再这样下去,小人可就真的要忍不下去暴露身份了啊!”   “详细情况说来听听。”   顾夜尘终于再开口,神色依旧是淡然的。   夏青昔一五一十地说完所有,却是一屋子的静寞,隔了会顾夜尘才开口,“去嫁。”   除了白洛依旧带着笑,一干人都是要吓掉了下巴的。   老大这是……打算把咱秋毫司好不容易进一个的姑娘拱手让人了?   夏青昔听完气得鼓足了腮帮子,死死地瞪着顾夜尘,“在秋毫司当差都是要这般的吗!”   在旁的一干人虽不敢说话,却都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能有这等好事,他们也不至于全司都还在打光棍啊!   秋毫司虽有顾夜尘单方面的在贴钱,但公家的俸禄一般,且做的事又都是吃力没空闲的。   于是喜欢的瞧不上自己,瞧上自己的又不喜欢。   好不容易司里眼看着有人要成了,最后也都会因为没时间陪,或者有案子和姑娘哪个重要的选择出现。   于是,一群万年老光棍们开始叹气。   “也不尽是。”顾夜尘坐着,答得一本正经,“若真觉得不愿意,跟我来趟。”   终于舍得放下茶盏,顾夜尘起身走出去,夏青昔墨迹了会,最后也是跟了过去。   “老大这可是在闹哪出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围了过去想偷看,却又迫于顾夜尘那冷死人的气压而不敢靠近。   见白洛没好奇地跟来,赫连钰又折了回去,“小白面你不好奇?”   “知道还好奇什么?”   白洛依旧云淡风轻。   “靠!小白面你知道还不给我说?”   赫连钰跳起来,白洛却是淡淡地看向他,“等着看戏就知道了。”   于是,顾夜尘给夏青昔说了什么众人不知,但是等两人回来以后,大家却都是看到了夏青昔一脸沉着的表情。   显然是同意了的。   重新回了赵府,夏青昔守在自己屋里不想出去。   顾夜尘给她说的话她一字不落地全听进去了,也都听明白了,但是,她还是一时接受不了。   屋里铺了从南月产出的毯子,即便是碎了东西也不易碎,是赵安城特意给她弄的。   成婚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   就在几日后,总给人一种慌慌张张的急促感。   赵父不知是如何安抚下赵母的,总之她再没有找过也没有为难夏青昔。   期间赵安城只来找过她一次。   那夜下了大雨,赵安城从屋里走得急,湿了身衣裳,冷风一吹便被冻得轻抖了起来。   在夏青昔的门外他踌躇了许久,最后要不是夏青昔发现,也不知道他还得站到什么时候。   一时门开,赵安城反而有些被吓到的样子。   “公子找我何事?”   没了听他唱戏时自在灵动的样子,也没有陪他施粥时的理智聪明,就连那时布庄有人来闹事,她一心护着他的伶俐模样,也不见了。 第189章 云海路悠悠 着红衣嫁人·叁   赵安城心里觉得一点也不后悔是假的,可是想娶夏青昔的心却也是真的。   从前他便没什么所求的,父母亲也很迁就他,所以他从没体会过这样的感觉。   这便是,戏文里说的,爱而不得的感觉吗?   赵安城心里泛着酸楚,“春香……你是否……”真的不喜欢我?   后面那半句话没能说出口,赵安城悸了眉头,夏青昔的一系列变化他不是看不见,感受不到。   可是若要让他真的放手,他又舍不得,放不下。   夏青昔也大致是能猜到赵安城想要说什么的,见对方未再说下去,她也不开口询问,只淡淡开了口,“夜已深,公子早些歇息吧。”   转身进屋里拿了把伞,那是夏青昔在安城随意逛时,从一个老妇人的手里买的。   那上面绘了安城的一处闹市,正是夏青昔与赵安城初次相遇时的景。   画里夏青昔斜扑在地上,一把抱着满脸受了惊吓的赵安城的腿,姑娘眉目间是惹人想叹的悲戚,但又因着这画面着实看着有趣,到让人有些想笑。   “当时在旁边瞧着只觉得这画面引人瞩目,一时手痒便画了下来,想不到今日却是碰上原主了。”   老妇人年轻时候也是大家闺秀,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便只能靠卖画为生了。   夏青昔觉得实在是有缘分,便将画了这景的伞买下带回一直放着,却不想,今日到派了用场。   手握着那伞,赵安城竟是眼里慢慢蓄了泪,“春香……你是不是心有所喜之人?”   到底是问出了口,夏青昔微叹口气,她知道若此时她说是,或许赵安城便会放她离去。   可惜,她不能走。   “所以公子是不愿娶春香了吗?”开口,夏青昔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可是当初春香又为何会在父母面前那般说?为何现在对我……又是这般的冷落……”   赵安城的话里听着落满了委屈,夏青昔皱着眉,有些不忍心再去看他,“公子,春香就在公子面前站着,就像那日在街上初遇一般,要不要领春香回来,是看公子的心。”   一番话说下来,夏青昔宛若病入膏肓的人,元气大伤。   “春香……”   赵安城抓那伞抓得紧,声音带了颤。   “公子,夜里凉,快回去换身衣裳,早点歇下吧。”   夏青昔依旧是这般说法,笑得浅浅,隐约带了木槿云那般大家闺秀的温婉。   “好……”赵安城终是点头,想着到底或许是多想了,毕竟自己突然闹这一出,春香她一个姑娘家的,接受起来自是会有些难。   思及此,赵安城不免觉得有些对不住夏青昔,声音依旧带着颤,缓缓开了口。   “是我唐突了……还望春香,切莫为此而感到烦忧……若,若是春香觉得父亲定下的日子过于着急了,我们可以再议的。”   说着说着便突然想到了近在咫尺的成婚日子,赵安城也觉得定下的日子有些草率了,于是开口,便问起了夏青昔意见。   “无妨的……反正早晚春香也都要过门,只是辛苦伯父伯母操劳了,毕竟时间也有些赶。”   依旧是一副有礼的模样,赵安城抓着伞的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下那油纸,“那……那春香你早点休息……”   夏青昔笑着答应,随后便一直撑着门,看频频回头的赵安城渐渐消失在雨帘里。 第190章 云海路悠悠 着红衣嫁人·肆   鞭炮一响,在娶亲行列最前头的人们便开始敲锣打鼓着最喜庆的乐曲。   鼓棒尾上飘着长长的绸条,唢呐在金灿灿的太阳下闪出一道一道的光,还挂着黄色的穗子。   在他们后面是一群骑着马的人,在最前头的便是着了一身红衣的赵安城,此刻他正傻乎乎地咧着嘴,颇显得带了几分憨气。   马儿鞍辔齐全,脖子上都戴了大红色绸花,还拴着串小巧精致的铃铛,随着走动发出悦耳清脆的声响。   夏青昔被八抬大轿着,一袭云锦缎子的红嫁衣被描金勾勒出了只正开屏而起的孔雀。   神色皆被极柔的妃红色方帕遮去,那上面还缀着明珠。   金黄穗子的流苏腰带勾勒出她玲珑巧致的身材,轿子摇摇晃晃,耳边是安城百姓津津乐道的赞叹声。   大多是在称她运气好。   按当地习俗,最大的排场便是绕城一圈。   赵家在安城也算是有头有面的人,所以自是行了最大的场面,并且还许诺,将沿街发放粮食,给那些逃难至此的灾民一些救助。   对于此事,不止是赵府里所有人的倾巢而出,赵员外还雇了许多人也跟在成亲队伍后,每见到有灾民便自行散出去发放粮食。   于是一时间人头攒动,城中各处通道大开。   这般场景,是自洪灾来后的第一次。   当然,有人敲敲打打在热热闹闹的嫁娶,有人却在人群掩盖下干着见不得光的事。   如此这般折腾下来,再回到府上时,已到了傍晚。   霞光万丈,凡世里的尘被照得纷纷扬扬。   夏青昔与赵安城行礼。   一拜的是天地,二拜的则为高堂,最后一拜,是夫妻。   是此后要结为夫妻之人,相伴往后一生的人,携手看世间之人。   赵安城还是带着傻笑的弯腰,夏青昔却是愣下来再没动作了,她实在是,拜不下去了。   原本就是冷着脸的赵母以及一脸无表情的赵父见了,都带了怒色隐隐要发作。   在场的来客都被吓到,众人神色各异。   这场婚约,是打心眼里高兴的,也就只有赵安城一人了吧。   其余的,要不便是不喜夏青昔的身份,要不就是单纯羡慕嫉妒着夏青昔。   或者是,笑赵安城傻。   即便是穿了嫁衣要同他拜天地高堂的人,也是带了目的来的。   一时间满堂寂静,赵安城还在弯着腰未起,那笑,也依旧僵在脸上。   窗外有火焰冲天,亮透了安城,夏青昔的心,却是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公子,抱歉。”   “青昔,并非那能相伴公子左右的良人,也是做不了谁的心上人。青昔愿公子,终能寻一人,伴你日日夜夜,长长久久,能择那一女,与你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将盖头掀起,夏青昔着红妆美极,可惜最后却并不是给这身前人所看。   赵安城缓缓起身,却像是被胸前的那朵红花压弯了腰般,微微轻弯着身喘气。   夏青昔今日在眉心描了花,是他最喜的海棠。   她项上戴着的,也是他为她挑了许久的白玉菩提链。   瞧着夏青昔,赵安城似要把她望进心里,良久,他才断断续续的,将话说出口。   “小生不才,终究未能讨得姑娘欢心,此后,小生祝姑娘,能,遇一心上人,护姑娘,一生喜乐,一世长安……”   将盖头取下,那上面的明珠是赵安城让夏青昔亲手绣上去的,因为听人说,能讨个吉利。   终究,是用不上了…… 第191章 云海路悠悠 着红衣嫁人·陆   宾客们早已躲得不见人影。   夏青昔咬牙撑着,不敢回身去看赵安城。   因为她怕,怕看到那原本谦谦润如玉的公子,被逼得红了眼,痛得哭不出声的样子。   奋力扬刀砍倒最后一人,夏青昔以刀撑着,耳畔是赵员外的狞笑,“死吧死吧!死光了才最好!哈哈哈哈……”   很显然,那人已经疯了。   被自己逼疯的。   嘴里不断地冒出血来,赵母眼里带了泪,却已说不出句话来,只伸出手想要抚上赵安城那染了血的脸,却是连这点力气也再拿不出来。   想要轻轻握住自己母亲的手,赵母却没能等到赵安城,便已卸了所有力,眼里的光渐渐涣散,最后是死透后的凉。   “啊!啊!啊……”   就像是被割去了舌头一样,赵安城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张嘴叫着。   死在他怀里的,是严厉,却一直疼爱着他的母亲,是这天底下最爱他的人。   可是往后,他已再见不到她对自己笑,对自己气,把自己护在她身后骂退所有人的模样了。   夏青昔步履蹒跚地走到他身后,一手遮了赵安城的眼,一手轻轻地揽上他拍着,“没事……没事的……”   疯掉的赵员外被夏青昔锁进了另一间屋子里,他已再见不到那个陪了他后半生的女子。   这一纸婚约,本该是惹得满城人的羡慕或道好,可最后,却是成了许多人的白事之始。   大雨将至,人鬼齐聚,三分真,七分假,可最怕的,却是那五分摸不着的人心。   夏青昔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了结。   赵父疯到自尽,依赵安城所办,赵员外与赵母被分开下葬。   那天,下着毛雨,唢呐在赵母坟头吹了一天。   这场各打算盘各怀鬼胎的婚约,终落了帷幕。   散场得极尽狼狈。   因为就连最近,那张县令背后之人也还是没能被抓到。   张县令平时看着是个随风倒的好手,可最后也还是死在了乱刀之下,包括他妻儿,最后也没能活下来。   想靠这场婚约掩护送走的财物找回大半,但是这背后所添的人命,却是压得人想不明白。   到底值得吗?   这背后之人是有组织的。   因为以前顾夜尘在斗奴场处理的那个案子,和现在的这个能扯得上联系。   秋毫司的众人讨论着,早已见惯了生死,他们对这些也没有多大的感触,能有的,也只是可怜那些百姓而已。   但是夏青昔做不到,因为她有愧,她愧于赵安城。   那个因为她,丢了许多珍贵心爱物的人,为了她将房间铺满地毯的人,为了她起身唱戏的人,为了她几次三番顶撞自己母亲的人。   为了她……好多的为了她……   可是,她最后却拿了这样的一个方式回报给他。   越想心里越揪着痛,夏青昔起身,要去找赵安城。   骂她也好,打她也好,即便是日后要她拿这条命去换,她也是愿的。   只求他,能好过一点!   “他今日上山,要去出家做和尚了。”   夏青昔出了房,揪着的人却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所以他已经……再无欲无求了吗? 第192章 云海路悠悠 着红衣嫁人·柒   夏青昔失着魂,登上那山的时候,赵安城的满头发已落下。   大钟敲响,礼成。   夏青昔泪落,只双手合十,对着赵安城所跪之佛遥遥行礼,久久不能起身。   远处那刚出了家的和尚起身,仿佛心有所动,微微转过身来,一双眼便带着柔色的落进了双眼发红的女子眼里。   “施主保重。”   和尚开口,女子哭成了泪人。   天虽依旧暗沉着,但已快至辰时,慢慢地也就来了香客祭拜,夏青昔瞧着,扯出一抹笑,开口,“公子,保重。”   转身,离开。   赵安城只望着那一身红衣出神,最后弯腰拿起放在身边的伞,起身去了自己请求安置的地方。   那是一处塔,小时候他常来这里玩,原本想着成婚后有机会,便带她来瞧的……   风吹,秋叶落。   从此,这里便多了个扫塔僧人。   他若闲着没事,最爱做的,便是撑着把伞,在那塔附近驻足痴望。   这是个假和尚。   有心细的人只要瞧了他,便会这样说。   他不止一次听过,但每次他都笑着应下。   是啊……动情的和尚,是假和尚……   顾夜尘一直跟在夏青昔的身后,没有近到让人抵触,也没有远到会把她跟丢。   “在秋毫司当差,都是要这般的吗……”   没了前几日的那般不满,现在,有的只有感慨和难受。   “是。”   顾夜尘听见夏青昔开口,那干涩沙哑到几乎失声的话,让他微微愣了下,随后才开口回答。   “有次我去查案子,十条命和近百条命之间的抉择。”   走在前面的夏青昔停下,缓缓转过了身去看向身后的人,“所以,你是选择了那一百人吗?”   “没有,我救了那十人。”   眼圈发着红,夏青昔怔怔地望着顾夜尘,“……为何?”   “因为那百人全是布衣,那十人皆任要职。”   顾夜尘也盯着夏青昔的眼,神色间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动,“救那十人,能保的是整个京城日后的安全,所以,我没有过多的犹豫,因为那种时候有一星半点的差错,死的,就不是这一百一十人,而是更多。”   “你……”夏青昔深吸口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你字说完,所有的声音便都卡在了喉间。   “我的确后悔,当时后悔过,直到现在也在后悔。”   顾夜尘依旧说得直白,夏青昔心里却更觉得哽噎。   “因为过了许久后当我经历过更多事,我才发现其实我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以少死几个人。”   顾夜尘仿佛不顾人间生死的魔,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夏青昔听完却只觉得心疼,也不知是在心疼那死去的人,还是心疼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人。   相比于那些逝者,有时候活着的人,承受的东西反而更让人痛苦难安。   “很难熬吧,那些日子……”   “挺过来也就没事了。”顾夜尘看着眼圈又红了几分的夏青昔,语气不由得放柔了些。   “相较之下我到觉得做选择的这个人是我挺好的。毕竟总要有人去做这些事,但若那人心不冷硬一点,很容易就会失了自我。”   风有些冷,吹得夏青昔冻红了鼻头,顾夜尘搓了搓手后哈了口热气在掌心里,随后便捂住了她的鼻子,“这样会舒服点。”   手放下,夏青昔的肚子在叫,他忍笑挑眉,“看来是得去吃东西了。” 第193章 今夕复何夕 祸水要东引·壹   不一会天空又不出意外地下起了雨,自那日大婚后,便连绵着下了好几日大雨。   后来昨夜好不容易停了会,现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想吃什么?”   顾夜尘看着四处透过缝隙漏下的雨滴,伸手便遮在了夏青昔头顶。   “吃面吧!刚好那里还摆了家摊子。”   夏青昔四处瞧着,便指了指不远处的面摊给顾夜尘看。   “好,等会。”   顾夜尘拾阶而下,朝面摊走去,夏青昔不解,却见他与店家交谈了几句后,撑伞朝她走来。   雨声落地,敲在窗上,打在叶面,空气带着微微的泥味,是难得能见的清新。   周围的雨声隔绝了平日里所能听到的所有嘈杂,莫名地就让人静了下来。   雨点滴落,染湿了裙摆。   远处青山罩着雾,周遭的一切也都是氤氲着的。   骤雨未歇,顾夜尘周身虽蒙上了层朦胧,但夏青昔却依旧瞧他瞧得清楚。   嘴角轻勾的模样,美得像幅泼墨画卷。   夏青昔瞧着呆了神,待人走到了自己面前时,才回过神来。   顾夜尘依旧笑着,只不过却是一副戏谑的模样,“你就是再给人家守一天的门,人家也是不会给你吃食的。”   夏青昔反应过来,有些尴尬的红了脸,“也,也没挡了人家路。”   “那还不走?”   顾夜尘还是笑。   夏青昔听此,提着裙子走下台阶,跳过前面的水洼便稳稳地站在了顾夜尘撑着的伞下,“辛苦大人了。”   “嗯。”也没与她说客套话,顾夜尘答应得大大方方。   两人进了面摊坐好,要了两碗面后便听起了雨。   “大人可还记得你那冤死的玉?”   夏青昔右手撑着头开口,顾夜尘听此只喝了身前的茶一口,“算不得冤死,至少也换了碗面给你吃。”   “啧啧……原先我还以为大人家里有长辈做官或经商,所以大人才这般出手阔绰,不仅不要在秋毫司的俸禄,甚至还经常给大家发钱,而且有时候出去办案,不够的钱也都是大人你补上去的。”   这些事也常听秋毫司的人说起,而且夏青昔也亲眼见过,细细数着,夏青昔是越数越觉得顾夜尘有钱。   “但是呢?”顾夜尘依旧笑着开口,修长白皙的右手端着那茶杯都不自觉地将它提了几个档次。   店家恰巧在这时端上面来,骨头汤浸着颗颗圆润分明的面条,有香油漂浮在汤面,花椒和青葱一撒,香味扑鼻。   被香味引得口水直流的夏青昔只忙着抽了两双筷子出来,一拍齐后便递向了顾夜尘。   “但是,但是与大人相处久了以后再加上见过了聂叔叔,我才知道,原来那些钱都是大人自己赚的。”   嘴里含着面,夏青昔话都说得不利索,顾夜尘在旁吃得慢条斯理,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所以啊,我就很是好奇,大人你这些钱是从哪赚来的啊?我也没见到大人你做过除了秋毫司案子以外的事啊!”   顾夜尘压着笑,挑了筷子面继续吃着,“真想知道?”   “嗯嗯!”含着面也依旧急急忙忙地点头,夏青昔一副真心求教的模样。   “那夏长令就自己去发现吧。”   顾夜尘不直说,反而卖起了关子,气得夏青昔狠狠地嚼了好几口含着的面,以此泄气。   真是个小气鬼! 第194章 今夕复何夕 祸水要东引·贰   吃饱喝足,顾夜尘这次终于没有再扔了块玉过去。   夏青昔松了口气。   坐在面摊那里喝着茶,两人等雨停。   热腾腾的茶气迎面飘来,挡了视线,看着对方也是雾蒙蒙的。   “大人很喜欢喝茶。”   “有问题?”   “没,很多人都喝茶,但大多都是老年人,而且像大人这般喝得频繁的,也是少有人在。”   “喜欢。”   看着顾夜尘说这二字时带的一丝小任性与随意,夏青昔不由得笑了起来。   顾夜尘开口,凝着那雨细细看,“这雨看起来短时间内是停不了了。”   “那要现在回去吗?”夏青昔双手捧着茶杯,抿了小口。   “也不必,眼下此事已告一段落,叶文也不必再假扮我们,早已带人前来汇合,现下有他和白洛在府里,要做的事都能处理好。”   “所以大人今天是打算做甩手掌柜喽?”夏青昔笑得眉眼都舒展了开来,顾夜尘见此开口,“不可以?”   “自是能行的。”夏青昔眼珠子灵巧地一转,便连忙应了声好。   “你还欠我碗豆花。”   顾夜尘握着茶突然开口,夏青昔听此,反应过来后却是想笑,“大人你可真是小心眼,这都多久的事了!”   “这是记性好。”施施然开口,顾夜尘回答得毫无压力。   夏青昔掐着手指头数了下距离上次在大伯家和阿黄玩的日子,数完后便是啧啧啧地感叹了起来,“大人你这记性可真是够好!青昔实在是佩服!”   说着还象征性地朝顾夜尘拱了拱手。   两人就这样在雨声里喝着茶聊天,待到了申时,雨才渐渐停了下来。   两人朝摊主道谢后起身回去。   一路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说着话,夏青昔只觉得心里都要平静下来了许多。   但是等回了院子以后,两人才发现里面已闹翻了天。   “怎么回事?”顾夜尘开口,众人说得七嘴八舌的场面也总算是被控制了下来。   “刚才槿云的丫鬟来,说她们遇到劫匪了,要赎金。”   白洛开口,把话说得简短清楚。   “情况是如何?”顾夜尘皱眉继续开口问。   “槿云诓了那些土匪,说让丫鬟回京中拿赎金,但却在给丫鬟信物时悄悄在她手心里写了个钰字,我猜测,一来是槿云怕伯父担心,二来估计她是想着安城较近些,我们现在赶去也能让土匪些来不及防备。”   白洛说完这些,歇了口气后继续说道,“你们一直未回,我便让赫连钰和叶文带了人赶去,听着丫鬟的描述土匪人虽多,但都不是练家子,所以到也不必太过担心。”   夏青昔听完刚要松口气,一旁的顾夜尘却依旧眉头紧锁着,“不止这件事吧。”   白洛听此点头,又继续说了起来,“这几日连着暴雨,原先泛水灾的一个地方又发起了水涝来,死伤近百人。”   “王昌友不是守在那的吗!”   话才说完,夏青昔便听到了顾夜尘话里隐忍着不发的暴怒。   白洛未受这语气影响,把话说得依旧稳当,“只说是他下的命令出了差错。”   “所有人!收拾好东西跟我走!马上!”   顾夜尘转身走出大堂,语气里带了不容抗拒,一屋子的人听了都未多说,只整齐地答了是后便开始快速地行动起来。 第195章 今夕复何夕 祸水要东引·叁   快马加鞭地赶着。   紧赶慢赶,花了半日一群人才赶到闹水灾的地方,那时虽还是寅时,但所有人都是醒着的,只因那水来势汹汹。   身强力壮的人都去到了堤坝口,参与到了抢险救洪里。   甚至于一些年龄稍大的人,也都加入到了队伍里去。   到了这边夏青昔才发现雨势大极,浇得人几乎要睁不开眼来。   许多人家的房屋已被冲垮,抱着孩子的妇女一脸愁容,胆子小的已哭出了声来。   无需顾夜尘开口,秋毫司的众人已冲到了前面去开始加固堤坝。   “再找些人手带老弱病残孕去安全地!”   顾夜尘在雨里大声吼着,夏青昔也才勉强能听清楚。   高声回应着,夏青昔未作耽搁就开始揪了几人陪她去送人找地方躲。   雨水打在人身上,是不可忽略的痛。   别说是油纸伞,就连许多看着不细的树枝也都被打得断在了地上。   顾夜尘在启程的时候便通知了此地附近大大小小的官府衙门,让火速派人来支援。   可是当队伍一支支聚来的时候,夏青昔瞧了也有些被惊到。   因为来的不止有官家人,还有民间自发组建赶来的队伍。   于是原本危危可及的境地,瞬间便开始有了反转。   赶回来带最后一批人,夏青昔一个晃眼间却好似看到了有孩子站在靠河口的地方在大哭,周围并无一大人。   一个浪头打过来,夏青昔的心几乎是立马就揪了起来,“小心!”   地面积水,下面藏着的地势不平,夏青昔被绊倒,再爬起来时,那孩子已不见了踪影。   是被卷走了吗?   孩子站的地势偏高,所以河水还未能成功淹上岸,可旁边的栏杆是早已被冲坏不见了的。   而当时小孩站的那个位置,便是极有可能被河水带走的!   不加思索,夏青昔挣扎起来便朝那里跑去,没有孩子的踪迹。   眼下河势汹涌澎湃着,即便是有人掉下去,也是能被马上打翻得不见影的。   如此境遇下,夏青昔急得身上直犯冷,隔了会却是看到了河面的远处有东西冒出来,好似个孩子在伸手求救。   脑子一热刚要跳下去,身后却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别冲动!”   “有孩子!有孩子掉下去了!”   夏青昔回头望去,是顾夜尘,于是隔着雨幕大声喊着,声音里也带了颤。   顾夜尘皱着眉,要不是他发现夏青昔有些异常,恐怕刚才她也就真的这般跳下去了!   “你回去,我来。”   不容夏青昔反驳,顾夜尘一个猛扎,便进了河里。   “顾夜尘!”   夏青昔喊,却无人回应。   眼下每人都有任务在忙着,夏青昔咬牙,转身便回去继续带人去安全的地方。   可是当她回去时,却看到了被妇人抱在怀里哭的女孩。   人在这!   夏青昔觉得自己的周身血液都像是凝固了一般。   “你,你帮忙快带她们去安全的地方!拜托了!”   抓着同她一起带人的宋洋,夏青昔脸色惨白,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雨水连绵着滴落。 第196章 今夕复何夕 祸水要东引·肆   夏青昔们的遭遇赫连钰是不知晓的,因为他现在正驾着马在路上飞驰着。   眉头紧皱,赫连钰将自己的牙咬得紧。   身后跟着的叶文众人被他甩开了段距离,他现在只心急如焚,巴不得一下就能到了木槿云跟前。   早知道就同她一道去的!千万不能有事!不,槿云那样聪明,一定不会有事!   赶到丫鬟说的那座山脚下时,马儿几乎是同时累得弯了前双腿,摔倒不起。   赫连钰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刚停下就挣扎起朝山上跑去。   槿云!槿云!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马儿在地上喘着气,想要站起,后赶来的叶文见了蹿过去拍了它两下让它安心休息,随后便带了人跟着赫连钰朝上跑去。   “赫连公子定要冷静!不然反而会害了木姑娘!”   叶文追上赫连钰,抓住他不肯放手,毕竟此时他通红的眼,看着着实不太冷静。   “好!好!我冷静!我们快救槿云吧!她一个人在里面肯定怕死了!”   赫连钰反过来抓住叶文的衣袖,像是丢了家人的孩子。   “行,那赫连公子你在外面等着。”叶文见赫连钰也算是被劝冷静了下来,于是松下那口气,便让他只在外面等着就好。   赫连钰点头,只让叶文他们快去,自己则在一旁慌得几乎再说不出话来。   叶文一行人有策略地进去后,临到了把人救下后,才发现那女子不是木槿云。   木槿云的丫鬟才刚被抓去便被放回去通风报信,所以自是不知晓那群土匪抓了很多女子来。   “哈哈!想不到吧!”   那土匪头子的手下虽几乎全军覆没,可他还是笑着,只因为木槿云还在他手上。   一手挟持着木槿云,一手拿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土匪头子笑得得意忘形,一边向后退去一边口出狂言,“你们这群小兔崽子!钱没带来还想从我这里带走人?今日若是不见钱,我是绝不会放这妞走的!”   “一切都好商量,但是如果你伤了她半分,你最后就是死了,你的家人也定在这世上活不下去!”   叶文也未露怯,开口回应着他。   木槿云则一言不发,只注意着那刀子,不断地将头仰起,避免与它碰上。   一直在外面待着的赫连钰见土匪头子挟持着木槿云一步步后退着,顿时只觉得心里鼓声大作,迫使着自己冷静下来,敛了气息便悄悄潜了过去。   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一手抓了土匪头子持刀的那支臂,一边就将木槿云拉到了自己这边。   “阿钰……”木槿云本就有些被这突然的一幕给吓到,待看清出手之人时,欣然喜愉便夹杂着惊讶席卷而来。   “你去死吧!”   单手难撑许久,那土匪挣脱,抡了刀就要朝着赫连钰砍去,他却是运起了轻功跃开,而叶文们也早反应过来,围住了土匪头子。   “槿云,你有没有受伤?”   还未落地,赫连钰便已紧张着开口询问。   满天飞舞的叶似蝶,绕在两人身边打着旋,木槿云搂着赫连钰,眼里有水波在荡漾着。 第197章 今夕复何夕 祸水要东引·伍   大雨依旧磅礴地落着,夏青昔说完转身就走。   宋洋见此隐约觉有有些不对劲,嘱咐了身旁人几句就跟着夏青昔跑去。   “长令你这是要干什么!”被宋洋吼出来的话里已经没有了疑问,只有浓浓的焦急。   因为此时夏青昔已从四处好不容易找来了两根绳子并在一起绑上那看起来不甚结实的木桩上,作势就要下河去。   “顾夜尘在下面!我要下去找他!”   此话一出,宋洋听得更是焦急,“你这不是在胡闹吗!等着!我去再叫些人来!”   宋洋说完就要跑回去,夏青昔却是出声阻止了他,“眼下洪水来势汹汹,这雨也不见停!正是急需人手之时,若是他上来后知道我们这般做定是要难受死!”   夏青昔一番话说得宋洋进退两难,他只皱眉看着夏青昔,随后咬牙开口,“那也该是我去!”   “眼下找不到再多的绳子,到时候你们两个大男人岂不是更容易将这绳子扯断!宋洋你就快回去把大家安顿好!若得了空再过来帮忙吧!”   夏青昔说完也不等宋洋的回答,绑好绳子径直地就跳了下去。   宋洋见此一咬牙,也就连忙往回赶去送那最后一批人离开。   夏青昔跳下那河后只觉得大浪大浪的河水来得势不可挡,就要把自己给带走了,要不是有那绳子牵着,她估计撑不了多久也就得给这河水冲去了。   急着找顾夜尘,夏青昔不断地潜下去又浮上来换气,来来回回了好几次她依旧没见到顾夜尘人影,但绳子的长度,却已是到了极限。   “靠!”夏青昔扯了几下身上绑着的绳,依旧毫无动静。   早知道下面水势是这般情况,打死我也不会让你下来的!   身子在水里摇摇晃晃着,是极度的不稳定,夏青昔此刻只觉得心里全是悔意和酸涩。   知道绳子已到了极限,她却还是不肯回去,因为她好怕她才刚往回游,便会错过顾夜尘。   虽然她也知道,这几率可以说是为零。   可正在这时候,她却看到了一团黑影在雨势中渐渐靠近。   夏青昔虽看不清人,可她却是能清楚地知晓,这人就是顾夜尘!   “顾,夜尘!咳咳......”夏青昔急得开口唤他,却因为过于着急而被呛了口水,于是激动地挥着手,夏青昔缓过来后继续叫他,“顾夜尘!我在这!我在这啊!”   黑影渐渐靠过来,夏青昔急忙解开绑在身上的绳子要递给顾夜尘,还未解开,对方带了怒意的话便已出口,“你下来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好好在上面待着的吗?”   夏青昔听此有些觉得委屈,“我当时看错了,那孩子没......”   话没说完,夏青昔就看到了顾夜尘怀里抱着的孩子,“你......”   “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回去!”   顾夜尘开口,夏青昔一边解开了股绳子,一边还是在心里默默吐槽了起来,“刚刚训斥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顾夜尘抱着人没有手去系绳子,于是夏青昔主动地就去给他绑上了绳。   在水里不好操作,再加上雨势不小,河水的劲也大着,于是绳子还未系好,一个大浪就打了过来,瞬时便盖过了夏青昔几人。 第198章 云海路悠悠 着红衣嫁人·伍   知道自己对不起赵安城,可夏青昔必须得走,因为那冲上天的火焰她认得,是秋毫司求救的信号。   顾夜尘们暗中调查,发现赵员外其实也是参与在这场贪污案里的,所以当他从夏青昔口中知道了赵父对这场婚约的反应后,便打算看他要做什么。   秋毫司的人一直在暗中盯着,但又怕惊动了对方,所以紧盯着的人极少,大多数人都是原地待命,随机应变。   眼下这火焰在天空中绽开,便是贪污案的背后之人已露出了马脚,但秋毫司派去守着的人眼下定是占了下方。   赵员外也是参与其中的,但现在夏青昔却是一点也不慌,因为那些派出去分发粮食的人散出去后,是到现在也还没回来的。   其他人敲敲打打地在看热闹,这些东西,她却是时刻在关注着。   赵员外定是打算舍小保大,牺牲自己这边,出全力地要护送自己背后人安全。   弯腰行一礼,夏青昔开口,“公子,奴婢,夏青昔。”   随后,夏青昔不再去看对方痛得几乎喘不上气的表情,迎风便跑。   府里剩余的几个下人出来要拦住夏青昔,赵员外只凝神看着这一切,他没想到,对方会发现得这样快。   金钗拔下,那一缕墨发随着清风飘扬,夏青昔挥着便刺向拿了刀砍来的大汉。   对方身手没有自己敏捷,脖间顿时血流如注,夏青昔趁势夺刀。   “父亲!”   眼前一幕发生得快,惊了众宾客四处逃开。   赵安城看着这突发的一切,忙跪到自己父亲的面前,“父亲!父亲快让他们住手啊!”   “很多事情没让你掺和进来,是我觉得不忍心,可到底也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了……”   赵员外答非所问,赵母也有些被他吓到,虽然自己的确气夏青昔,却也从未想过要将她杀死。   现在这般的夫君,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那边夏青昔双拳难敌四手,受了几刀后开始显得吃力。   “孩子……”   赵员外慢慢托起赵安城的头,那张白净的脸上,带了愕然和痛楚。   “有时候,生来便是命,很多事情虽抵抗不了,也阻止不了,但是不管怎样,要做的事,该做的事,即便是再晚上多久,也还是会想要拼尽一切去做到。”   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赵安城听不懂,也不看清现在眼里带了痴狂的父亲。   赵母瞧着,心里已生起了惧意,“夫君……”   “我活不了了……但是,你们陪我一起吧……反正,你们也是我的……”   最后那几字赵安城没有听到,双耳一阵嗡鸣,他只看到了自己父亲双眼充血的狰狞面目,还有双唇在轻轻地一开一合着,以及,自己母亲展开双臂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   血……额上有,鼻子有,唇上也染了血。   大量的鲜血从自己母亲的伤口处流出,染得身上的大红衣裳又更艳了许多,赵安城低头瞧着,失神地抬起自己染红的双手。   “啊!”   失声呐喊,痛!是比撕心裂肺,比抽筋扒骨还要痛的痛。   眼被染红,痛到流不出一滴泪来,赵安城只觉得,这天地间,除了痛以外,便再无它物了。 第199章 今夕复何夕 祸水要东引·陆   夏青昔随着浪势在水里起起伏伏着,一想到顾夜尘和那孩子没有绑着绳子,她的心里就是一阵紧。   “顾夜尘......“夏青昔开口,是不出所料的无人回答。   猛吸一口气,夏青昔便朝着河水里扎进去,河水浑浊不堪,可视度极低,但夏青昔也依旧在努力地找着顾夜尘和那孩子的身影。   还没找到人,夏青昔却是感到了从绳子传来的拉扯感越来越薄弱。   不好!绳子要断了!   夏青昔见此便是越发地着急了起来。   可还不待她再做过多的反应,夏青昔便感到腰上的那股力道一松。   连忙奋力地划动四肢,夏青昔只希望能在自己还有体力的时候可以找到顾夜尘们。   可眼看着自己的体力就快要透支殆尽却还是没能找到顾夜尘,夏青昔不由得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就要命丧于此了。   然而随着意识的慢慢抽离,一双大手便覆上夏青昔的腰间。   “顾夜尘.......你,你没死啊......”   在快要因脱力而完全沉入水里的时候,夏青昔被顾夜尘一把捞了上来。   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看到一身黑衣,夏青昔扯出抹苍白又无力的笑出来。   “笑得难看死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带你回去。”   看着怀里还想着要笑的人,顾夜尘蹙眉,只觉得有些想气,可又不忍心发火,于是最后也只说了这句话。   夏青昔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后到也心大,没隔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夏青昔原本在赵府是受过伤的,眼下还没好完又在水里泡了这样久,现在看着是又肿又惨白,顾夜尘见了直叫人去找药。   雨势总算是渐渐消去,堤坝那边拦下来势汹汹的河水后众人才发现自己忙得手脚皆软,抖得已快拿不住一些细小的东西了。   顾夜尘才把夏青昔安顿好便又火急火燎地跑出,要开始进行各种任务的安排。   “挖渠道之事我也不是没有想到过,可需要的人力物力极大,更何况还需要时间!近几日这里一直大雨未停,这样紧急的情况下,我觉得还是加筑堤坝可行一些!”   宋洋刚要去给顾夜尘汇报情况,就听见了王昌友怒不可遏的声音,顿时不由得汗颜。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对着老大这样大喊大叫的!   然而还不等他擦完额上的汗,便听见了顾夜尘的声音从紧闭的屋门里传出。   “不知道王大人是否还能记得,因为你做的决定,眼下死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财物损失?所以王大人眼下这般模样是想要继续被降职吗?”   一番话说得王昌友哑口无言,宋洋则在外面暗暗叫了声好,实在是解气得很啊!   大人不愧是大人!   宋洋自己在心里默默地拍着马屁,屋内的顾夜尘却是开口让他进去,“都站这么久了,还不愿意进来?”   掩去唇边的笑意,宋洋尽量让自己的开心不那么明显,随后才推了门进去,“咳咳......那个,大人,属下有事要报。‘   顾夜尘听了也不去看宋洋,反而看向了还在一旁站着的王昌友,一脸驱客的模样。 第200章 今夕复何夕 祸水要东引·柒   顾夜尘见王昌友终于离开,于是才拿出自己新得的茶叶出去慢慢开始煮起。   “何事?”   淡淡开口,顾夜尘的眼神却是始终都落在那茶壶上,一点也没有分给宋洋。   “原先安排的地方已经放不下灾民们了。”宋洋开口有事说事,一点也没有提起刚刚发生的所有,毕竟他还是识趣的,在顾夜尘煮茶的时候,是最容易惹到他的。   听完宋洋的话,顾夜尘只抬手用竹夹子弄了一小撮茶叶放进茶壶里,随后开始加入各种佐料。   “去把刚刚拦下来的那笔贪污款调过来,然后把那些老弱病残全部送去附近的百姓家里暂住,只要收留的一律给钱,然后再去发布告,就说只要愿意来此处挖渠道的,一律重赏。”   “老大......这样,回京后容易遭到那些老古董们说闲话啊!”   宋洋一脸为难模样,顾夜尘却只依旧关心着他的茶,“我背负的骂名那样多还差这一个?”   说话的时候神色未变,宋洋颇有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于是也没再好多说什么,只领了命就去做事。   顾夜尘喝上他煮的茶后就开始去四处走着安排事务,待他得空闲下来的时候,夏青昔已经醒了过来。   “你体质太差了,等忙完回秋毫司后我让叶文带着你好好锻炼下。”一进屋就是熟悉的嫌弃话语响起,夏青昔早已习惯,于是也懒得去和他计较这些,开口便问起了那孩子的情况   “无碍,那孩子可比你好多了。”   顾夜尘依旧没落下任何一个可以嫌弃吐槽夏青昔的机会。   “原先我还后悔让你下去来着,可哪里晓得,竟也误打误撞地救下了一个孩子。”   夏青昔一脸欣悦的开口,顾夜尘回来后宋洋有给他说过所有事情,于是他倒也是听懂了夏青昔的话。   “所以麻烦你以后做事情前先动下脑子,要不是我折回去救你,估计你也就得死在这场洪水里了。”   听见顾夜尘这般开口,夏青昔便知道他是在责备自己后来跳下去找他的事,于是一时之间到有些愧疚又不好意思,“我一想到你会因我而死在那河里,我就难受......”   听见夏青昔这样说,顾夜尘立马就开口打断了她,“你完全没有必要有这种心理负担,因为选择下去救人的是我,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而且救人这种事情只要是有一点可能就有理由跳下去,你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顾夜尘这般说,夏青昔虽觉得有道理,但对顾夜尘的愧疚却是更盛了,但是他接下说的话,却是让夏青昔只觉得哭笑不得。   “而且后来那浪打过来后我寻不到你的身影,我也是毫无犹豫地就抱着孩子先游回来了才回去找你的。所以你大可不必对我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一番话说完,夏青昔都不知道是该对他的耿直坦白而感到开心还是该感到难受,这样纠结之下,那愧疚感也就轻上了许多。   可夏青昔不知道的是,顾夜尘那时的想法。   若孩子因此而死,夏青昔定会带着愧疚活一辈子,但是若换做出事的是她,那需要承受这份痛苦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若救人,必要经过不断的抉择,所以他知道死亡和愧疚,哪个对人的折磨更大。 第201章 今夕复何夕 祸水要东引·捌   赫连钰自从回来后,就已经被许多人笑了许久。   原因无他,那日去救木槿云时他慌张失措的模样,从回来后,那叶文就笑着给他四处传播去了。   可惜虽觉得生气,可赫连钰却是半分也反驳不了叶文,因为他说的就是实话,毕竟他当时的确很慌张。   于是这导致了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愿出去溜达,因为秋毫司的人只要一见到他了就会开始各种挤眉弄眼,然后各种打趣他。   然而每次不管他怎么解释,都无法说服那群故意要拿他来开玩笑的人,于是久了,他也就只能作罢。   而相较之下饶是赫连钰这般厚脸皮的都是这般反应,就更别说像木槿云那般脸皮薄的了。   于是两人从回来后就一直扮演着鹌鹑,只悄悄地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夏青昔见了只觉得想笑,于是某日闲来无事,便也就去木槿云的屋里去找她唠嗑。   “可会觉得无聊?”悄悄推开门进去,夏青昔换了一副笑脸模样朝木槿云走去。   “青昔你来了?”木槿云眼下正绣着荷包,夏青昔瞧着只觉得真是心灵手巧,可嘴上说着的,却依旧是在打趣她的话,“给赫连钰那个花孔雀弄的?”   木槿云听完扬手轻敲了一下夏青昔的额头,“一天就跟着那群人学不正经!”   即便是说着这样的话,木槿云也依旧带着副温柔模样,让人瞧着倒像是她在说什么关心人的话。   夏青昔只觉得木槿云绣的那景致好看,于是便被引去了目光,“这是哪啊?”   叶子纷纷扬扬,在木槿云的手下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木槿云瞧着却是淡淡地笑了一下,“阿钰救我时,我眼里落入的景,便是这般。”   木槿云只绣了景,却并未绣出她看到的人。   夏青昔听完了然,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却不想,木槿云倒是自己先开了口。   “阿钰来找过我,他让我不要在意那些人的闲言碎语,还说,若这事真对我有了影响,他到时候不管如何,都会给我一个交待的。”   木槿云说完,夏青昔却只觉得听到了她语气里那淡得似乎能随风散去的愁。   可夏青昔也知道,木槿云的愁,是永远也散不掉的,除非,什么时候她不是木槿云了。   夏青昔听着不知该如何作答,夏青昔也知道,赫连钰对木槿云最好的交代莫不过是他能同她一道白首。   可夏青昔也知道,这会是木槿云最好的归宿,却不会是很多人最想要看到的。   “我藏着心里的感情,想要大大方方的告诉他,却也胆小得,害怕被人发现。”   木槿云望着那荷包出神,夏青昔听完没说话,只能靠过去轻轻拥上了她。   因为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做不到感同身受,那说再多的话,也都只会显得无力又苍白。   木槿云没说话,眼底的乌青却出卖了她这几日的心绪不宁。   轻轻靠上夏青昔的臂弯,木槿云是累极了的样子,“青昔......在这京中活着,真的,好累啊......” 第202章 今夕复何夕 祸水要东引·玖   宋洋按照顾夜尘说的那般去发了布告,所以后来的用来引流的渠道挖得很快。   顾夜尘后来忙完了事情后,也带着秋毫司的众人参与到了挖土开路的行程里去。   作为秋毫司的一员夏青昔自然也是难逃其责,扛着锄头也就加入到了里面去。   雨也还是会不时的下着,但是都没有前几日的那样汹涌,所以一群人施起工来倒也方便了许多。   午时,有妇人或孩子提来食物给干活的那些人吃,刚开始大家都拘谨着,也不太敢靠近秋毫司的众人,可是慢慢的相处久了,夏青昔便开始带着大家相互换着菜吃了起来。   叶文和宋洋是性子本就开朗的人,所以夏青昔也就是稍加引导了一下,两人就在一群老百姓里混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了。   但是顾夜尘就不行了,因为他性子冷,所以每次夏青昔带着大家和父老乡亲们打成一片且和和乐乐地相互品尝菜品时,他都是只在一旁看着,安安静静的吃自己菜。   每次夏青昔见了都会咂咂嘴,然后换了一堆菜地跑他旁边去坐着,“吃点?可香了!”   一般顾夜尘都是懒得理她的,然后她就会主动挑出几个自己觉得好吃的菜然后往他碗里放去,接着又从他那里找些自己觉得好吃的菜放到自己碗里。   到后面工程快要完工的时候,偶尔提前干完了当天的事,那些会唱山歌,或者是当过纤夫喊过号子的便会站出来露上两手。   每次到了这种时候,夏青昔都能拉着顾夜尘找到个绝佳观看地,然后坐下来后给人家认真地打拍子鼓掌。   每次顾夜尘想走,夏青昔都会说他性子太过于沉闷了,就该多融入下大家才行。   于是,虽然每天都是带着一身的酸痛回到住处,而且还会附带上一衣裳的泥,但夏青昔跟秋毫司的大伙都依旧很开心。   当然了,因为知道白洛那小子不喜欢弄一身脏,所以就被安排去和一直躲着秋毫司众人的赫连钰和木槿云去做饭了。   说到这里,夏青昔就不得不夸一下白洛做的饭菜,毕竟好吃得能和木槿云一拼!每次她都能多吃下去好几碗饭。   难得的放晴,看完一天的活,瞧着夏青昔染在落下光辉的脸,那上面溅了泥,可对方却依旧笑得很开心。   “你不累?”顾夜尘开口,语气里仿佛也带上了落日的柔。   “还好啊!我反倒是觉得很开心!”   夏青昔依旧在笑着,回过头望向顾夜尘的时候,她的一半脸落在了阴影里。   “嗯。”顾夜尘应了她一声,随后转过身,继续看起了被人群围在中间,此时真唱着号子的那名中年男子。   嘹亮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直插云霄,震得人心耳皆馈。   夏青昔依旧在笑着,“原先大人再做什么,我都觉得虽然的的确确地在为着这黎民百姓,可却依旧像是在云上端着的一般,可现在,见到了同大家一起挖土,与大家一起共食的大人,我才觉得,大人你,是活生生在我,在我们眼前存在着的。”   那歌声雄浑,大得掩去了周围的流水,谈笑,虫鸣声,可顾夜尘却还是依旧准确无误地将夏青昔的话落到了耳里。 第203章 此地过中秋 是大醉伶仃·壹   坐上回程的马车,夏青昔总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总觉得自己来这一趟,收获了很多,也丢了许多。   贪官被惩,赃物追回,渠道修好,水灾也被治好,夏青昔们,也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要走时,十里八乡的人们都来送行,有些是带着感激之情的,有些则是因挖渠道时见识过一群人性子上的友善,单纯觉得人好而来送行的。   毕竟,这一别,可能就是不再见了。   夏青昔这般想着,将目光落到了赵安城出家的那一座寺庙方向去。   从知道所有计划的时候,夏青昔就是带着目的去和赵安城交流说话的。   有时候,她甚至想要赵安城对她发火然后赶走她,或者,只是单纯地发现自己很不好,配不上他也行啊……   可是没有,赵安城那个傻子最后也只在那场婚约里,丢了自己最亲和最喜的人。   然后,再不能染尘世。   深吸口气,夏青昔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些。   既是可能不再见,那我便祝公子你往后,能睡得踏实,吃饱穿暖吧。   这般想着,夏青昔回头,却是对上了顾夜尘的眼,以及那淡淡的质问声,“怎么了?舍不得?”   夏青昔皱了下自己鼻子,随后便也开了口,“是啊,舍不得大人在这里被淋成落汤鸡的样子,还有沾得浑身是泥的模样!”   夏青昔耍嘴皮子,这次顾夜尘却难得的没有说出嫌弃她的话来反击。   只觉得车内有些闷,夏青昔便出去换了宋洋进去,策马而行。   最后一行人回了京城时,恰好落到了傍晚,正好是大家吃饱喝足,饭后散步的好时机,于是在一群人的注视下,队伍缓缓地朝前走去。   道路上不管是本来就在的,还是赶来围观的人,大多都是带上了惊叹的表情。   毕竟那一排排的侍卫跟着,看着是真的威风凛凛,姿意盎然,让人好不羡慕!   夏青昔瞧着那一圈圈的人只觉得看得脸发烫,于是暗暗在心底叹了口气就作势要挑开帘子进去,却也正是在这时眼尖地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人群里。   是小四!   人群中的小四蹦跳着,似乎想要给夏青昔说什么,可眼下不便,于是她也就只好作罢,给对方递过去一个眼神后便进了马车。   而宋洋在见夏青昔终于肯换回来后,顿时就是一阵热泪盈眶,差点没给她行三拜九叩大礼。   太难熬了!和老大坐在一起可真是太难熬了!不是不开口气氛能冻死人,就是一开口就专门挑自己的短板开始指正批评,要不就总是问自己一些答不出来的问题!   宋洋在心底默默吐槽感叹着,也终于是知道夏青昔为何要出去了。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老大,是区别对待的!   “玩好了?”淡淡开口,顾夜尘抬头朝夏青昔看去,半分神色也没留给惨兮兮跑出去的宋洋。   “嗯。”因为心里惦记着小四的事情,于是夏青昔顺着他的话便应了声。   看着夏青昔此番乖巧的样子,顾夜尘开口,“有心事?”   见顾夜尘竟一语戳破,夏青昔连忙摆手,“没没没!我心情可好着呢!”   也不和她去争这些,顾夜尘将茶盏推过去,“喝试试。”   才刚坐下也正好口渴得紧,于是夏青昔也就不与他客气,道了声谢后就端着喝了起来。   要是宋洋见此,肯定要哭出声来了,毕竟在这说了许久话,咽了许久唾沫,他也没见他日日爱戴敬仰的老大赏他口水喝! 第204章 此地过中秋 是大醉伶仃·贰   先到的是木府。   于是整支队伍停下等木槿云下马车,她家府邸门前的小厮丫鬟站了个满堂。   款款移步下车,夏青昔探出头去看木槿云,“改天来找你玩啊!”   “好。”木槿云笑得温柔点头说好,赫连钰瞧着却是只红着脸,犹豫了半天也还是没开口。   于是跟大家道别后,木槿云就带着自己家的侍卫离开了。   后来便是赫连府,那花孔雀笑得花枝招展的样子只差没给自己脸上写上开心二字了。   约了改日大家一起去喝酒,于是夏青昔翻着白眼地把他送走。   后来白洛穿着身白衣勒住马,然后回过头看向夏青昔和顾夜尘,“先走一步了。”   夏青昔笑着点头,“改天见啊!”   顾夜尘全程都是面无表情,只在别人要走的时候才会点上个头,一本正经的样子。   后来到了岔路口时,顾夜尘却是朝叶文开口,“先去秦府。”   夏青昔听完一脸的迷茫,“你这不是绕远路吗?”   她明明记得秋毫司和秦府的方向是不同的。   顾夜尘却不理她,只依旧看着手中的文卷。   “......”见对方不打算回答自己,于是夏青昔作罢,“好吧好吧,反正走远路的是你们,就是可怜了小叶文和小宋洋他们了。”   夏青昔说话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于是马车外的叶文两人只觉得听了她这番话后冷汗直冒,我们不可怜!真的!一点也不可怜的!   无聊地哼着不知名小曲,这是夏青昔在安城时从那边小姑娘们口中学会的。   耳边是马车轱辘转动压过石头,落叶的声音,还有路过之人交谈的细语,这些与夏青昔唱的那首小调混在一起,顾夜尘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落到了湖底,静得只听得到心里的鼓动。   “你在唱什么?”   顾夜尘开口,嗓子里带了一丝沙哑。   夏青昔听见身旁的人问,于是也不再趴在车窗上看人来人往,回过头去瞪着双眼望向他,“没有名字,而且后面那部分我忘了,是我自己刚才随便哼的。”   “嗯。”   这般速度慢慢行着,落日已完全坠下,通过夏青昔身后的那车窗看去,外面的天是深蓝色的。   已有人家户点上灯,那冷清的蓝色衬着,顾夜尘也依旧觉得眼前的姑娘是红色的。   红得耀眼,落在人心里,再走不出来。   “不过大人你要喜欢呢,那小的回去后就再好好仔细想想,想到了就写下来给大人送去!”   拍马夏将自己拍马溜须的功夫发挥得无孔不入,顾夜尘听后却是直接拒绝,“没事,刚刚那样也挺好听。”   夏青昔听完刚要点头说好,顾夜尘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改口,“不过既然是夏长令的一片心意,那我就勉强收下了。”   于是夏青昔怔住,再次为自家老大的善变程度感叹,可是感叹完,她还是得笑着答了好。   顾夜尘见此满意地点头,继续看起了他的卷宗,还不忘提醒她,“字写好看点。”   夏青昔听完只觉得哭笑不得,“好的大人!大人请放心!一定写得天花乱坠的好!” 第205章 此地过中秋 是大醉伶仃·叁   夏青昔回到秦府的时候,有些惊讶,因为她没想到会有这样多的人来接她。   一脸的迷茫,直到秦老爷子出来,夏青昔才算是放心了些。   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若是平白无故的来这样多人她自是该起疑,但如果是秦老爷子叫的话,那就该另当别论了。   毕竟她的秦老爷子,就是最大的妖孽啊!   笑得开心,夏青昔从马车上急匆匆地跑下来,一个飞扑就落到了秦老爷子的怀里,“爷爷啊!孙女出去了这么久爷爷可有想青昔?”   夏青昔各种撒娇,秦老爷子也笑得开怀,早些时候他还怕夏青昔会因为自己的偏爱而在府里不遭人待见,但是现在,办了这个案子回来他孙女也算是能有些底气的人了。   这也就是他今日开口让一家子人在门口候着的原因,毕竟底气足了,办起事情来也能放开手脚一些。   两人在一旁聊得热火朝天,晾着一群人在旁边,秦府里的孙子辈的又大多是没有胆子,也就那秦明月心气要高一些,可是也还是做不出什么大动作来。   于是一群人只能瞪眼瞧着,把所有的不甘都深埋在心底。   其实也不能怪秦老爷子,毕竟自己的儿孙都是带着目的来靠近和讨好自己的。   秦老爷子也不笨,所以自是能看得出来,虽然夏青昔一开始也是带着靠秦府帮自己找夏安琪的目的接近。   但是至少她的目的下面,还带着真心。   只要是细心一点,也就能感受得出来了。   所以这也就是秦老爷子会从一开始觉得夏青昔和秦明月们一样令人厌烦,到后来与她变得可以勾肩搭背地去喝酒的原因。   不过这个原因,秦明月他们自然是不会知晓,而夏青昔也不会去明白秦老爷子的这些心理历程。   因为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毕竟夏青昔也不用再去考虑这些了。   和秦老爷子开开心心地进了屋子,两人也不待人全部落座便已经开始好酒好菜地吃喝起来,“丫头怎么样?去这一趟感觉如何?”   扯了支鸡腿下来,秦老爷子一手递过去给夏青昔,一手拿着就吃了起来。   “也还行吧.....”吃着鸡腿,夏青昔把话说得含糊不清,但是却丝毫不影响秦老爷子听清。   “那找个机会,我让你熟悉一下秦府的各项事务?”   秦老爷子开口,话里却是带着询问的,并没有直接的武断下决定。   夏青昔听完,有被惊到,因为她知道,她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京都,总有一天,她还得回去,回到她的那个小破窝里去。   是的,得离开这里,离开秦府。   一时间的沉默,秦老爷子也没强迫她,只依旧笑得开心,要和她喝酒。   于是两人很快地就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可是见到了这一切的秦府众人,脸色却是难看得堪比被人泼了颜料,是五花八门的神色。   夏青昔自是晓得众人心思的,可她也不去点破说明什么,只依旧兴高采烈地与秦老爷子喝着酒。   毕竟陪老爷子喝酒聊天的机会是越来越少,来一次,便也就少一次的。   她得珍惜。   所以一顿饭吃下来除了秦老爷子和夏青昔,其他人基本都是味如嚼蜡,毕竟都在各打着心思。   不敢喝醉,夏青昔陪秦老爷子喝得大醉伶仃后,便听他一会喊着亡妻的乳名,一面又叫着自己再陪他来一杯地被人扶回去休息。   一顿晚吃尽,众人散去,唯有夏青昔送完老爷子还坐在那里看月独酌。   这京城的月,还没有要圆的模样。 第206章 此地过中秋 是大醉伶仃·肆   回到久违了的床铺,夏青昔感受着那熟悉的触感,心里也就多了几分安稳感。   毕竟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嘛!   在心里暗暗想着,夏青昔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不是狗窝!那应该怎么说呢?   琢磨着,她却是连鞋袜也没有脱下,就这样抱着那松软的锦被睡过去了。   待到了第二日晨起,夏青昔还记得昨日小四左蹦右跳的样子,所以匆匆忙忙的洗漱后,便朝安顿着他的地方赶去。   到了地儿,夏青昔还没能喝上一口水,小四见她来便激动得抓着她衣袖说了好几个我。   夏青昔见了笑得一脸的无可奈何,“没事没事!慢慢说啊!不着急的!”   “好。”小四说完拍拍自己的胸膛后长出口气,“我看到带走安淇的那位了。”   “什么!在哪见到的!是谁!”夏青昔听完后瞳孔一下放大,脸上是难掩的激动喜悦之情,这下就换她紧紧地抓上了小四的衣袖,怎么说也不撒手。   那凳子因她过于激动地站起于是被弹出去去老远,最后差点没翻了个跟头然后就此倒地不起。   “不知道叫谁……可他是随着你一道回来的,坐在高头大马上,好气派的样子!”   虽然未能直接知道是谁,但夏青昔到底也算是知道了一个大致的范围。   “着何衣?有什么特征?或者骑马的位置大概是在哪啊?”   皱着眉开口,夏青昔已开始仔细回忆起那日的队伍模样。   虽然除了她和顾夜尘以及木槿云是在马车内,其他的都在骑马。   但是各府的侍卫都是穿了自家的甲衣,所以很好分辨,而剩下的无非就是秋毫司的兵和跟着派出去做事的叶文宋洋等人,还有白洛和赫连钰。   只要大致晓得了外貌穿着这些,那么寻人,就也算不得是什么难事了。   于是夏青昔想得心里热血澎湃,只觉得血液一瞬间就冲上大脑,都要头重脚轻了起来。   小四却只开口,“只记得着白衣了……”   夏青昔听完也是依旧笑得高兴,“好好好!着白衣……着白衣……”   脑海里细细搜索着,那日出去跟宋洋换的时候,他便是白衣,还有白洛,那家伙也是爱极了穿白衣的,对了,还有几个秋毫司的人也是……   想罢夏青昔再等不及,急匆匆地留下自己带来的钱银便跑了出去。   白洛看着性子弱,也不喜动,是他的可能性较小。   而榕城在出事前自己就有遇到过顾夜尘,后来听说是去查案子,那是秋毫司里的人可能性也就要大一些……   想着,夏青昔已跑到了秋毫司。   “夏长令。”   “夏长令好!”   “长令好。”   “……”   一路跑去,众人见了给她打招呼,夏青昔心里又急得慌,于是只能慌慌张张地笑着点头便继续往宋洋待的地方去。   后来到了地方,夏青昔一推开门却见到了一堆在举着杯子喊喝的人。   “……”   一瞬间的静默,待众人反应过来是夏青昔后立马放松了神情,起身拉过她坐下,“来来来!一起喝啊!”   于是想来套消息的她,就这样被众人拉着喝起了酒来。 第207章 此地过中秋 是大醉伶仃·伍   一个消息都没问到,夏青昔却是被灌了一肚子的酒。   “夏长令,有人找。”   来了个当差的进门喊上一声,夏青昔顿时有种如蒙大赦的感觉,“谁……谁啊?”   话已说不利索,夏青昔眼下带红,重心不稳地慢慢站起,朝那当差的人走去。   “只说是长令你的同窗。”   “哦……哦,好。”   当差的如实说着,夏青昔听完摇摇晃晃地朝大门走去,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崔士玄。   “嗯?你……你怎么来了?”   夏青昔对他还有点印象,有些大课是男女学子一起听课时,她便会和他打个照面。   只不过他这人不爱说话,只喜欢坐在角落里,虽然课业很好,但是夏青昔是没和他有过交集的。   “来……道喜的。”   看着夏青昔眼里带的那层薄薄水汽,崔士玄只觉得自己乱了心神,原本准备要说的一串话也都没了踪影,只剩下对面站着那人的身姿。   “要,你,你要成亲了?”   话说得不利索,夏青昔将手从一直扶着的大门处拿开,随后打算走下长阶去跟他好好的道声喜。   看着夏青昔朝自己走来,崔士玄慌得想转身逃开,却又因为她走得摇晃不稳的步伐,犹豫着想要上前去扶。   “需,需要帮忙吗?”崔士玄没喝酒,却也打起了结巴。   “哈,哈哈!你怎么变,变结巴了啊!”   学着崔士玄说话的样子,很明显,夏青昔并不知道自己也结巴着。   连笑也给分成了两段哈出来,夏青昔虽然脑子一片混沌,但是遇到能笑人的地方,她也还是一样没放过。   崔士玄被她这样一说脸就更红了,连手都不知道应该往哪摆去了。   “不用……的,我可以!”为了显示自己能走得很好,夏青昔快速地连迈了好几步,结果到最后一阶的时候却是一脚踩空,崔士玄见了连忙跑上前去扶住她。   “哈哈!你看吧!我就说我可以的吧!”   看到自己一下子就站到了崔士玄的对面,夏青昔有些得意起来,拍了下对方的肩膀两下后就大笑了起来。   崔士玄望着浑身酒气笑得开心的人,于是刚要将她再扶站稳当些,就看到了从门内走出来的顾夜尘黑着张一脸,是一脸的阴沉。   “你在这里干什么?”顾夜尘走向崔士玄,皱着眉头将夏青昔从他的手里接过。   “我,我.....我是来拿东西给青昔的......”崔士玄说着,一脸紧张地看着顾夜尘,随后将手里的礼物递过去给他。   “青昔?你跟他很熟吗?”顾逸辰开口,冷眼挑眉看向崔士玄,但并没有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崔士玄觉得有些难堪,正进退两难的时候,夏青昔就看向了抱着自己的顾夜尘,随后开口道,“小叶文你怎么来了?你也是喝不动了吗?”   顾夜尘看向还站在一旁的崔士玄,随后半耷着眼皮望向他,“她一向不喜欢这些礼物,你破费了。”   说完,打横就将夏青昔抱起进了门,“你慢走。”   “我们是在哪喝酒?你带我过去。”   顾夜尘开口,夏青昔听完傻笑一声后骂了他一声傻,便开始踏上了出卖同伙的道路。   于是,叶文一群人卒! 第208章 此地过中秋 是大醉伶仃·陆   后来宋洋他一直没想明白,自己精挑细选了许久的绝佳位置,为何到最后还是被平日里日理万机,根本没空去关注他这种底层小人物的老大发现。   直到,他看到了喝得醉醺醺,在老大书房里咂吧嘴的夏青昔。   好吧,他明白了,回想起当初夏青昔第一次喝酒醉后的模样,宋洋顿时就知道了自己的错。   但是他没敢在心里抱怨上一句夏青昔的不好,毕竟谁叫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副长令。   好吧,其实主要也是怪他拉着人家去喝酒。   于是被罚去写八千字的反思,宋洋想哭,“老大……能罚我去解决案子吗?”   比起去写那些令人窒息发指的官话,他到宁愿风里来雨里去地给人家破案子。   “那好,秋毫司的打扫也跟着去弄一下吧,正好让田老伯休息几天。”   顾夜尘开口,于是,宋洋便成了秋毫司里续她以后第二个有刷恭桶这段黑历史的人了。   后来此事被大家伙知晓,两人被捆绑式地起了个名字,叫“恭桶双杰”。   宋洋一个大老爷们听见这称呼后,臊得扬了拳头就加入了到了大混战里去。   但是反观夏青昔,她却是看得很开,把苹果咬得咯嘣脆地在一旁偷学招式。   一边看着,还一边点评上几句,或者跟着瞎比划几下。   不过现在,她在某人的卧榻上却是一直在嘀嘀咕咕地说着醉话。   处理完宋洋一群人,顾夜尘回身去看,就见夏青昔要滚下了那小床,于是顾夜尘眼疾手快地过去扶住她,随后将她抱回去重新躺下。   规矩也没规矩记下,夏青昔就开始挣扎着要起身,醉嚷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的模样。   “你要干什么啊?”顾夜尘看着实在无奈,叹了口气。   “嘘!”夏青昔醉得神志不清,可还是依旧一本正经的模样,“不要吵到它!我的橘子树躲起来了!”   打了个酒嗝,夏青昔躺在床上一个转身,便枕着自己的手哼起了不着调的歌来。   不是让小声点嘛?   顾夜尘叹气,蹲下身后要给她脱鞋袜,对方却是突然坐了起来,“你快看快看!”   指着远方,夏青昔一脸痴迷的模样。   顾夜尘茫然,没看到任何东西,刚要回身裳她个板栗,就听到了夏青昔笑得一副特别不好意思的模样,然后抱着被子开始打起了滚来,“好好看啊!你快看啊!真的好好看!”   一边抱着被子不断地乱蹬腿,一边痴笑着捂脸。   于是顾夜尘成功地黑了脸,揪着被子把她一裹后,便给她熄了灯出去,全然不顾身后咿咿呀呀乱叫喊的声音。   后来,宋洋又莫名其妙地被罚了再多写一份反思。   “老大!我错了!我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   正扯着头发费脑想着词句的宋洋在接到这个消息后,立马痛哭流涕,发誓再也不乱喝酒。   叶文在一旁听了,却是暗暗叹气,“唉……这就是你做了这么久,却也还依旧只能是个小小副长令的原因啊!”   叶文说完望了眼夏青昔休息的那间房,顿时便觉得自己真是聪明又机智无比。   摇头晃脑地便回去复命了。 第209章 此地过中秋 是大醉伶仃·柒   外面秋高气爽,但现在夏青昔正顶着一头鸡窝发,挂着两个黑眼圈,双眼无神地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顾夜尘。   “你是想我去告诉秦老,你打算不去学堂了?”   顾夜尘一身玄衣华服理得整齐干净,但此时夏青昔身上穿的那一身衣服,已皱得不成了人样。   “实在不行就给我告个假吧……”   语气里带了哀求,夏青昔又躺回了床上。   “你还真把这里当你家了?”顾夜尘玩着茶盖,随口又开口朝她看去,“你和崔士玄很熟?”   “就是一起学习的同窗,说都没好好说过几句话……”   也不清楚顾夜尘为何会突然提到他,夏青昔只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声音嗡嗡的。   “嗯。好,那我让人给你去告假。”顾夜尘答应得爽快,夏青昔却是挣扎着起身,颇有种病中垂死挣扎起的感觉,“今日你捡钱了?”   “没,一会起了带你去葛大叔家喝豆汁。”   顾夜尘好心情地翘起了嘴角,夏青昔听完两眼放光,“好久没见到阿黄了!”   “这样说来,我也已经好久没见到葛大叔和阿黄了。不知道它长大了些没啊?”   夏青昔听着要去见阿黄,顿时便没了睡意,一骨碌地爬起来,“择时不如撞时,不如就现在吧!”   顾夜尘见了也没说什么,起身出去后让她换衣服。   然而等夏青昔美滋滋地喝完豆汁,才摸了几下阿黄毛茸茸的狗头,顾夜尘就已经把她捞起来了,“不是答应过带我去看鹦鹉,吃豆腐脑的吗?”   夏青昔不满地开口,“那你也得等我和阿黄玩好了再说啊!”   “你刚刚不就已经和它玩了很久了吗?”   将厚脸皮发挥到极致,顾夜尘笑着开口,夏青昔没好气地开口“果然不能指望你顾夜尘有多好心!”   顾夜尘听完笑,“知道就好,那你还不快带我去?”   于是夏青昔这个可怜孩子刚刚沉迷于狗子的美色,于是连豆汁都还没喝完,就被强行带走了。   带着顾夜尘大街小巷地到处窜着,最后竟是遇到了赫连钰他们。   “孔雀!槿云!太白!“   夏青昔高兴到跳起,背后顾夜尘却是挑眉,“这般高兴?”   “那是自然!你见到自己好友会不高兴吗?”   夏青昔反问,顾夜尘却开口,“我现在不想高兴。”   翻给了他一个白眼,夏青昔没好气的说道,“事多!”   说完夏青昔乐呵呵地跑过去抓上木槿云的衣袖,“槿云你怎么也出来了?是不是赫连钰那死孔雀又带着你乱跑啊!“   木槿云笑着还没开始解释,一旁的赫连钰就来了劲,“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直接连学堂都没有去!”   夏青昔听完漏齿一笑,“我这是有正事呢!”   “你能有什么正事?”   赫连钰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双手抱胸鼻孔看人。   “切!连皇帝老......伯都说了我可以自己安排上学堂和去秋毫司的时间,你个花孔雀还有什么不满的啊?“   搬出皇帝来的确好用,顿时就把赫连钰压得没声了。   夏青昔见此嘚瑟了一番,也就没再继续和他斗嘴,“走!带你们去吃豆腐脑去!可香了!” 第210章 追忆去年游 今日望月圆·壹   后来走到半路又遇上了阿寻,夏青昔见此更是高兴,叫上她就一起去了店铺里吃东西。   带着一群人去,刚开始那张阿婆瞧不清人还被吓了一跳,以为是有人来闹事。   待看清了来人后,才笑眯眯地拉过夏青昔,“好闺女,怎么这么久才来啊!婆婆又弄了好几样新鲜玩意等你呢!”   “这几日出去了趟!想阿婆做的吃食可想得紧呢!”   夏青昔嘴甜,把老人家哄得高高兴兴的,赫连钰在旁瞧了直说她虚伪,心里犯着嘀咕。   也不知道当初拉着我吃遍了安城所有酒楼菜式的是谁?还嚷着说想在安城待着不走了!可真是个善变的主!   赫连钰现在说得到是凶,可等张阿婆端出来那一道道小食时,只一口,他就已经阿婆长阿婆短的叫了起来。   甚至还手脚麻利地厨房饭桌两边跑,帮着端菜,嘴巴抹蜜不比夏青昔差。   一群人见了他,直发笑。   最后吃饱喝足,赫连钰自是没忘自己刚进门落座没多久后便唤着“欢迎各位客官!各位客官吃好!”的鹦鹉。   起身去逗它,那鹦鹉却是不买账,喷了他一身屎,“傻子!傻子!”   歪头将眼睛鼓着滴溜转,鹦鹉叫着赫连钰,他顶着一头的白色排泄物,脸却比头更臭。   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就连张阿婆也笑了起来,“这位小兄弟!实在对不住啊!”   木槿云笑归笑,却也还是递了手绢过去给他,“先擦擦吧……”   以前她都是直接擦起来的,因为毕竟这种事自己看不见,不好弄。可是后来去了趟安城后,木槿云能感受到赫连钰的小心翼翼。   所以,她选择尊重他的选择。   接过那手绢,赫连钰叹气,“即便是我比你好看,你也不能这般对我啊!”   凑近了脸想去教训一顿那小家伙,可看着它撅起来的屁股,一副准备好了的架势,于是赫连钰非常识时务地开溜了。   虽然赫连公子被平白喷上了摊热乎的屎,但出门后,他也还是很走运的捡到了枚铜板。   捡起来细细看着,赫连钰却是瞧着只觉得怪异,“这上面刻了字啊!”   夏青昔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凑过去,瞧了后却只觉得惊叹,“铜板这样小竟还能把字刻得这样端正!”   “那是你自己写不好字,不能说别人也做不到。”   顾夜尘依旧不改此坏毛病,夏青昔听完黑着脸,哑口无言,只瞪了他一眼。   想我堂堂秋毫司第四处长令!我不要面子的吗!   “真假难分,不得善终……”大家都等着看是什么,赫连钰认着,便将它读了出来,“这是什么啊?哪有人往钱上刻这种玩意的啊?”   “你管人家呢?或许那人就喜欢呢!”夏青昔正好被顾夜尘怼得无话说,于是便把矛头扔向了赫连钰。   赫连钰懒得和夏青昔继续争辩,随手将那枚铜板放在一旁的台子上,便开启了和夏青昔斗拳法斗脚速的打闹。   两人你一拳我一腿地闹着,白洛和顾夜尘一人挑了个开口指点着。   阿寻和木槿云只在旁笑着瞧。   风徐徐而来,那被随手放在台上的铜板被刮掉,碰上被岁月磨得已不见了原本样貌的石子路,发出了声清脆的响。   真假难辨,不得善终…… 第211章 追忆去年游 今日望月圆·贰   西丽民风开放,百姓豪爽。   但家里人对未出阁的姑娘些也还是看得极严的,所以像夏青昔这种一次两次在外过夜的现象,早就惹得那秦老夫人不满了。   于是玩了一天回到秦府后,夏青昔便见到了端坐在上位的秦老夫人。   哦,老爷子不在。   扫了一眼后确定好情况,夏青昔依旧规规矩矩地行礼,“青昔见过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   心里叹口气,夏青昔觉得这家里人口多,可的确不是件什么好事。   “哼!我还以为你出去混了这么趟,就已全然不知礼数了!”   老夫人骂着,没点好脸色给夏青昔看。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老夫人这般说,是觉得将军府,长公主府,尚书府,秋毫司的人没有教养不知礼数吗?”   夏青昔回应得毫无压力,那秦老夫人却已先是把自己气得晕头转向的,“你!你这分明就是在强词夺理!”   “青昔谢过老夫人的夸奖。”   落落大方地应下,夏青昔浅笑着弯腰行了个小礼。   “你别以为老爷子宠你,你就可以为非作歹了!你迟早也是得帮秦府联姻嫁出去的!”   “老爷子的确宠我,青昔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至于为非作歹,我觉得青昔也没做过什么,反到是老夫人和三夫人手上沾了血,怕也是到了半夜不能得个安生觉睡了吧!”   出口讽刺,夏青昔她可还是记得自己和夏氏夏慧萍平白挨的那些板子的!   秦老夫人还待再说什么,夏青昔便已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听着那间隔声,于是她回身一看果不其然,是秦老爷子回来了。   “爷爷啊!你可终于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青昔可又得给老夫人冤枉去了!”   娇滴滴地叹着气,秦老爷子虽知道她打的是什么算盘,装的是什么样子,可也依旧笑得开心,没揭穿她,“嗯,冤枉你什么了?说来我听听。”   那一脸感兴趣的模样,夏青昔见了不由得有些汗颜,明明这老头子每次都知道自己大多数是编的,可还是不依不饶地要看个样子,美曰其名为听故事。   不过反正夏青昔扯谎的能力也差不到哪去,所以编几个小故事对她来说也还算得上是简单的。   “老夫人说青昔不知礼数,交友不慎,恃宠而骄……”   说着就要摆出来一个深受委屈的模样,秦老爷子见了却是连忙止住,“没事!爷爷来给你做主!”   哭兮兮地点头,秦老夫人却已是黑了脸,“老爷!”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秦老爷子却是开口,“你说得对!我也是知道我孙女青昔的确是不懂礼数,交的朋友也都是些三教九流,性子上也很恃宠而骄。”   一帮人傻眼,夏青昔却是难受,爷爷!不是说好给我做主的吗?   才说完,秦老爷子继续接下去,“所以,大家也最好离我孙女远点啊!保护好自己的名声性命!”   笑得慈祥和蔼,但秦老爷子继续语出惊人,“毕竟她恃宠而骄的宠,不巧真好是老头子我惯出来的。” 第212章 追忆去年游 今日望月圆·叁   秦老爷子对夏青昔的宠爱,是真的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从一开始的担心她会被孤立针对,到后来发现他这孙女性子上就是个不会任人欺的。   于是也就开始明目张胆地不把一碗水端平了。   毕竟这个家也还是秦老爷子在做主,一群人听完这些明面上的话,于是哑口无言,再辩不出来一句来。   秦老爷子见此很是满意地点了下头,“好好相处。”   说完,也没有再去看众人脸色,秦老爷子只领着夏青昔便朝饭桌走去。   整个餐桌上也就夏青昔和秦老爷子聊得最开心,其他人要不就是一脸凑热闹的模样,要不就是无所谓的样子,但也大有不服气的人吃得心里极其不爽快。   但是夏青昔可管不到这些来,她只乐乐呵呵地陪老爷子吃完饭后,便与他散了会步,才送他去书房处理事情。   秦老爷子去处理事情了,夏青昔便回去洗漱后入睡,毕竟若明日再不去学堂就说不过去了。   第二日起了个早,夏青昔没和那群醋精一起乘车,趁着清晨人少,便骑着马在街道上狂奔了起来,还顺带着去了一趟张阿婆那里带了好几份豆腐花,又去葛大叔那里带了几份豆汁。   等她一路风风火火的到了学堂时,也还有些段时间才上课,于是瞎溜达着把木槿云和自己的那份早食放好,她才拎着东西去找赫连钰和白洛的桌子。   却不想刚放完东西,就见了周明正带着一群人在欺负人,又踢又打的。   “哎哎哎......周大公子是还没有被打怕吗?怎么还在这里欺负人啊?”   夏青昔还在砸吧嘴,回味着从赫连钰那里偷喝的豆汁,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劝你少管闲事!“周明恶狠狠地指着夏青昔,上次自己丢掉的面子他还没找回来呢!   夏青昔装出一副被他吓到的样子,喊着害怕,周明也是看出来她是装的,于是恼羞成怒之下就指挥着一群小跟班要上去打她。   夏青昔勾唇一笑,真好!又不用听老古板说的乏味东西了!   看着冲来的一群人,夏青昔只觉得自己的幸福生活就要来了!   然而还没等夏青昔活动开筋骨,好吧,其实是还没等院长赶来,一群人就已经不禁打地全部趴在地上了。   “周明!你这群小弟不行啊!快再去叫点来!”   周明气得不说话,于是夏青昔继续碎碎念,“别是不敢了吧!还是说你其实就是个只会哭着找院长找父母的小婴儿?”   说完,夏青昔还学了几声婴儿的哭泣声,“你欺负人……”   周明的脸因为激动而变成了猪肝色,夏青昔看完却想笑。   然而经过这番闹腾,院长又终于叹着气地赶来,“唉......小祖宗们,饶了我吧......”   于是如夏青昔所愿,她又成功地去站了墙角,然而还没等她赎好心里的罪然后翻墙逃跑,顾夜尘就已经来接她了。   “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无聊到数云朵的夏青昔听到身后的声音顿时就惊得连忙返过身来,“顾大人!你怎么来了!”   语气又惊又喜,顾夜尘却是淡淡开口,“上次已经给院长打过招呼,要是再有事就直接找我。”   说完,顾夜尘看着夏青昔的眼,又开口补充道,“老人家身体经不起折腾。” 第213章 追忆去年游 今日望月圆·肆   “啧啧啧......想不到大人还有这般好心的时候.....失算,失算。”   夏青昔绕着顾夜尘转了几圈后,颇有些得意的开口,“可惜我压根就没想过让人回去通知我家那老爷子,我是打算站够了再跑的。”   “站够了再跑?”顾夜尘笑,一副见了稀奇玩意的模样,“按你的性子来,能待得住?”   夏青昔听完一撇嘴,“这不是给院长他老人家添麻烦了吗,好歹也得意思意思嘛。”   顾夜尘听完挑眉,“那你也给我添麻烦了,是不是也要意思一下?”   见自家上司还是一贯的厚脸皮,夏青昔无奈叹气,最后也还是答应了声好。   顾夜尘见她这般爽快,自是晓得有猫腻,但也不说破,只带着她往外走去,随后又像是想了什么似的开口,“你不是说和那个崔士玄不熟吗?”   “对啊!怎么了?”夏青昔被问得一脸的茫然,有些疑惑的看向顾夜尘。   “那还为了帮他去和周明们打架?”   顾夜尘也没听清她回了句什么,便将早就想问的话脱口而出。   经顾夜尘这般提醒,夏青昔再细细想来,才发现周明们欺负的人还就正是那崔士玄,只是自己当时忙着打架,没空去关注是谁被欺负了。   “嗨!大人你不说我也还真就不知道呢!”笑着开口,夏青昔并不记得自己喝醉酒那日崔士玄来找过自己的事情了。   才说完这句话,夏青昔又接着疑惑地开口,“不过即便是不认识的人,不也会去搭把手的吗?更何况是自己的同窗。”   眼带着疑惑的望向顾夜尘,但见对方再未看向自己,而且也没回自己的话,于是夏青昔也没再去在意,只让顾夜尘等自己一会。   看着夏青昔偷偷摸摸地钻进已是空空如也的教室,顾夜尘也没说话,只停下脚步负手而立,等她回来。   “诺,不是要意思意思嘛?这个够意思了吧!”   看着夏青昔手里提着的东西,顾夜尘皱眉,“你这个意思,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夏青昔听完挠头,“我这也还没能去欲上青天取钱呢,手头有些紧......”   听夏青昔这般说,顾夜尘也就没再为难她,只将她手中早上买来未来得及吃的东西接过,“那就先欠着。”   “哎?欠着怎么还拿我东西呢?”夏青昔听完作势就要把自己的东西抢回来,却被顾夜尘避开“这个就当是利息了。”   于是夏青昔无语,不再反驳,“那我现在就可以走了?”   因为按照正常时间,她现在是要去学琴的。   而按照规矩,家中长辈也得等放学后才可以来接自己的孩子。   顾夜尘听完身后人说的话淡淡开口,“那难不成还要我陪你在这再给院子赎会儿罪?”   眼里透露出一副我很忙,没有空的信息,夏青昔见此立马摇头,“哪能呢!咱们大人来,那肯定就不用套用那些规矩了!”   继续打着马哈哈,夏青昔跟在顾夜尘的身后就心情愉快地出了学府大门,也难为了木槿云他们,还担心了夏青昔一早上了。 第214章 追忆去年游 今日望月圆·伍   和顾夜尘并肩走在人来人往的旧石板路上,看热气腾腾的朝食,听身旁教训自己孩子的妇人说话,还有三五成群玩意着打闹而过的孩童们。   顾夜尘提着夏青昔买的东西,背着手就好像在闲庭散步,一副老大爷的模样。   “大人你怎么和我家老爷子那样熟呢?”   夏青昔到底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顾夜尘的脸在光下照得剔透如玉,“早些时候进京得过老爷子帮衬,后来也帮过老爷子一些忙,一来二去的也就熟悉了。而且和老爷子也聊得来。”   夏青昔听完只笑着点点头,“那就是忘年交了呗,聊得来.....怪不得大人你一副.....老头子的气息.....噗哈哈.....”   夏青昔笑着,顾夜尘大量了一下自己,他觉得也还好啊,“那你唤我声爷爷。”   看着顾夜尘在这时也不忘占自己便宜的性子,夏青昔翻了个大白眼给他后就一个劲地往着前面走去,“你想得美!”   催着顾夜尘快回去看他的案子,夏青昔乐呵呵地就跑去了明月阁找那明月姑娘。   毕竟也是帮自己赚钱的人,不能冷落了才对嘛!   吃了一路的东西,夏青昔站在阁楼门前时还打了个饱隔,惹得站在她旁边的人连忙嫌弃地避开,不过等她爬完楼梯却见了一位戴着带纱斗笠的男子走出。   虽然面貌被那白色鲛纱遮住,但夏青昔也还是能够感受得出来他那周身生人勿进的冷峻气息。   虽然顾夜尘大多数时候也会带着这样的感觉,但夏青昔能够清晰地感受出来,顾夜尘的骨子里,是柔的。   但眼前这位,却是从灵魂深处带着的冷,是从心底里冒出的寒气。   明明还未入冬,夏青昔却只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敲了下脑袋,夏青昔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这般多,于是摇摇头便跨了几步进去,朝明月的住处走去。   想到明月,夏青昔又不由得感叹,名字里同样是带了明月二字的,但为什么秦明月就能够那样讨厌,而眼下自己要去见的这明月姑娘就能够这样令人痴狂,才貌双全呢?   唉!果然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夏青昔这样想着还未到明月的院子,只远远地,就已经听见了明月在唱戏的声音。   声音里带了几分凄楚与哀怨,明明是首欢快的曲,却生生地要把人唱得落泪起来。   夏青昔听着只觉得这明月姑娘也的确是有让人痴狂着迷的本事。   听得渐渐有些痴了,夏青昔仿佛看到了一位痴情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前。   直到那声音彻底停下,夏青昔才慢慢回过神来。   深吸口气将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夏青昔抬腿迈步走进院子里。   那时明月还站在原位,着一身素白色戏服,脸上画着唱戏妆容已再看不清原来的样子,只一双眼,含着泪水以及无法述说的情。   树上的黄叶垂落,犹如迟暮老人不再红颜。   树下的人儿一身素白衣裳,哭不出来声,瞧着却只让人更觉心疼。 第215章 追忆去年游 今日望月圆·陆   只静静地瞧着那叶落,那人泣。   夏青昔不敢开口,怕坏了这绝美的气氛。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月才从那情绪中抽出身来,将目光落向站在不远处的夏青昔,“你来了?”   一笑,是压得百放的花失了色。   夏青昔点头,木讷得只会说两个字,“好,好听,好听......”   看着夏青昔那呆呆的模样,明月只笑,“明月这是吓着夏姑娘了?”   “没,没没……”连连摆手,夏青昔慌着摇头。   看着那原本哭得人心都要碎了的女子此刻已换上了笑颜,只那眼角还挂着的泪珠,表示刚才夏青昔看的一切是真实的,不是花了眼。   “姑娘坐。”明月带着笑,伸手示意夏青昔。   落落大方的模样,和刚才的模样宛若两人。   夏青昔却不语,依她所说地落座。   “姑娘也喜欢听戏?”施施然笑着,明月开始泡茶,“姑娘有想喝的吗?”   对于茶这种东西夏青昔就是去凑个热闹,哪里懂这些,于是她只摇摇头,“看明月姑娘的心情来吧,我都行的。”   “好。”说完,明月只专心煮茶,时不时地在那空档时间里抬起头,看一看过路的鸟雀,和飘零的花叶。   “刚刚唱的那出戏,夏姑娘觉得如何?”突然叫到自己,夏青昔看着对方那明艳好看的脸,突然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动了好几下唇,夏青昔才开口,“青昔曾记得姑娘说过,戏子入画,端的是几分真几分假,连开唱之人都不知,更何况是旁人?可是我觉得刚才,姑娘是动了真情在唱的,唱的即便不是自己,那也是含了自己的情。”   “哈哈......唱的自己......可惜,可惜也还是不能如戏文那般得个称心如意的结局......”   明月唱出的腔调虽满是悲戚,可原本的戏文,却是个能逗人一乐的小故事,到最后的结局,也是个皆大欢喜,众人喜闻见乐的。   听明月这般说,夏青昔知道自己是安慰不了她的。   毕竟,她知道明月即便是偶有流露真情的时候,那也是在心底里上着锁的,见不清。   或许,唱惯了戏,演惯了别人,便也就再难做回自己了吧。   就像那脸上涂着的厚厚的妆,难见真容,也难卸。   “既然夏小姐觉得还行,那不知可愿跟明月学上一两段?”   伸手将褐色的茶水倒出,热气蒸腾翻涌,夏青昔却看不清明月的脸。   “好。”毕竟欲上青天自开业,明月虽从未要过一分钱,却也一直认认真真地做着自己早些时候答应的事,而眼下这件小事情,夏青昔倒也不至于驳了她的一番好意。   “那先喝点茶水,润润嗓......”   带着笑,夏青昔能清楚地感觉到,明月是的的确确在为自己愿意听她教唱戏曲而感到高兴的。   若是说出去,明月阁的明月姑娘要教人唱曲了,那该是多少人抢破了头的场面。   而眼下,明月却因为能教自己这个从未开过嗓的人唱戏文而开心,这实在是令人感到汗颜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第216章 追忆去年游 今日望月圆·柒   院子里尽是夏青昔咿咿呀呀学唱戏的声音。   尽管自己总是唱得不着调,好几次把来送东西的丫鬟们逗得大笑的同时,还把自己也给逗乐呵了,但经不住明月教得认真,夏青昔到底也还是学了些皮毛。   “本是打算来找明月聊天的,却不想竟还跟着明月师傅学了些家伙事傍身。”   夏青昔一边笑得开心,一边做出徒弟对师傅规规矩矩行礼的模样。   但却不知为何,看着竟有些滑稽模样,逗得明月抬袖捂嘴莞尔一笑。   见也玩够了,夏青昔朝明月拱手,“天色也不早了,改日再来向明月师傅讨教一二......还望师傅到时可不要嫌弃徒弟笨啊!”   明月听完只笑,“好,那说好了,若你不来,我可是要置气的啊。”   话里的怒气半真半假,被明月拿捏把握得极佳。   夏青昔听完也是一笑,“自是要来的!那我便先走了啊!”   明月点头让丫鬟送她,随后便进屋要去将脸上的一切卸下,捂着这些,只觉得有些难难受,就好像,不再是自己了一样......   抱着脑海里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明月抬起头看向卸妆后铜镜里自己那张苍白无力的脸,她却是牵强一笑,“不是自己.....哪又何妨.......”   这边夏青昔刚回了秦府,就见了秦老爷子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见到夏青昔来顿时便两眼放光地迎了过去,“跑去哪里玩了?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出去也不知带着个人,你一个姑娘家的!”   听着老爷子的数落声,夏青昔只觉得心里又是无奈又是甜,“哎呀!爷爷!青昔知道分寸的!而且要怕,不也应该是那些见到孙女的坏人怕吗?”   夏青昔说着便在秦老爷子的面前施展了一套略带着几分不正经的拳脚,故意逗老人家笑。   不过秦老爷子也是如愿地被她逗乐,一副拿着没办法的模样,“你这个丫头!”   “是不是超级能逗爷爷你开心啊!”夏青昔厚着脸皮地接过话,惹得老爷子又是一阵笑,“丫头你给我弄的那一池子鱼,我看到了。”   夏青昔听完抱着秦老爷子的手一个劲地晃,“怎么样?养得好吧!孙女忙活了许久的呢!前段时日去安城查案子.....”   提起安城,夏青昔便想起了已入寺的赵安城,心里便没来由地一窒,愧疚感便油然而生。   可看到自己身旁的老爷子,于是夏青昔便压下了心中的难受继续开口,带着副等秦老爷子夸奖的模样。   “前些日子还怕自己不在会耽搁了时间不能让爷爷按时看到,所以还暗地里去嘱托了管家帮我把这事办好,盯紧一些。”   “嗯!为何一定要是在今日啊?”老爷子听完只觉得好奇,便开口询问。   夏青昔听完一笑,“因为今日是爷爷第一次去到杭城,吃到这鱼的日子啊!”   答得轻巧,夏青昔却是为了弄清楚这日子去找了好些当初陪着秦老爷子五湖四海地走着的老一辈人。   秦老爷子听完只觉得眼里带了些模糊,笑着骂了句夏青昔败家,声音却是已带了些颤抖。   早些时候这丫头答应自己的事情,竟真的在弄.....   再想起夏青昔为养毛香草做的那些准备,秦老爷子只觉得,这孙女,没白疼! 第217章 追忆去年游 今日望月圆·捌   规规矩矩地和木槿云们在学堂里上了几天课。   虽得听那些极其枯燥无味的课,但有几人陪着,而且还可以时不时地去捉弄周明那几人,夏青昔也就没觉得有那般无聊了。   只是连着许久也不见秦明月来找茬,夏青昔实在觉得瘆得慌,毕竟那家伙,可是一天不来找自己一次麻烦便浑身不对劲的模样,她清楚得很。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夏青昔一直觉得,秦明月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倒是她的小阿寻,她这才出去一趟回来,这小丫头便不知是着了什么魔了,整日除了在医馆里专心学药,就是流连于菜场和厨房之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各种菜。   有一次夏青昔陪着她去菜场买菜,看着阿寻那小姑娘比许多妇人跟那些卖菜的大叔大婶们打起招呼来还要熟练,夏青昔就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阿寻......”   瞧着阿寻那一副笑得甜蜜的傻样,夏青昔好怕这死心眼的姑娘会被人给骗了,犹豫了半晌,终究也还是开了口。   “阿寻,你那恩公,到底叫什么名字啊?家住哪里?有几口人?几分田?几......”   还未问完,提着菜篮子的阿寻到已是红透了脸,“青昔姐.....你不要再问了.....”   语气里全然是羞涩,夏青昔也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急了,于是尴尬地咳了两声,“那叫什么名字,这个总该能问了吧!”   夏青昔说完,阿寻的脸却是红得更深了,“青昔姐,他们的名字,是不能外传的,都是机密.....所以,所以早些时候,我也只知道他的编号而已.....”   “哎呀呀....早些时候!”夏青昔特意咬重了那几字的读音,“那这意思,阿寻现在是知晓名字的了?不能外传.....”   话里话外都是带着意味深长的感觉,阿寻只挑好了自己要的菜,便赶紧朝医馆走去了,“青昔姐!你就莫要再取笑阿寻了.....”   “哪儿取笑阿寻了?我只是在替阿寻感到开心而已啊!难道阿寻不开心吗?若阿寻不开心,那我就去找阿寻的恩公来,让他以后离我们家的阿寻远一些!”   夏青昔强词夺理,却说得让人无法反驳,于是阿寻只得红着脸,挽着夏青昔的胳膊唤好姐姐。   趴在石桌上打着瞌睡,这节课是习琴,夏青昔主动寻着理由逃开,那女先生自也是求之不得。   于是看着花影焯焯错错,夏青昔只觉得眼前的景美得不似在人间,就着暖风,便要入睡了。   然而旁边却有一人慢慢靠近,穿着白蓝色的学子服。   “青昔.....青昔.....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声音放到极致的轻,里面却带了疯狂的占有欲,男子的双手笼在宽大的袖子里,步子,却是在慢慢地逼近正在熟睡的人儿。   “和我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啊?青昔.....你太好了!只能是我的,只能属于我才对啊!”   最后一声咆哮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但来者却压低了声音,更显得诡异。   “那里是有人吗?”   不远处有人靠近,惊得那穿了学子服的人转身就跑。 第218章 追忆去年游 今日望月圆·拾   被惊醒后,夏青昔看着白洛笑得淡然和煦的脸,有些摸不着头脑。   “都已经下课了吗?”   伏着将周身都睡得酸痛,夏青昔有些难受的伸了个懒腰,“睡个觉都睡不踏实!”   “还没,我们自由活动,但现在夫子让集合,我帮忙找人。”   依旧笑着回答,白洛伸手在自己的身上捏了几个地方,“照着这般做可以舒服些。”   一开始还有些觉得白洛莫名其妙,见他开口解释,夏青昔才反应过来。   看着白洛一脸认真地做着那有些略带滑稽感的动作,夏青昔忍不住笑出声来,“噗!哈哈哈哈……太白!你悠着些吧!”   白洛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她,自己不是正在教她缓解酸痛的办法吗?这,有何不妥吗?   瞧着夏青昔那笑得比花还要娇艳上几分的笑,白洛虽不知到底是什么逗得她发笑,却也是觉得心情要舒畅上了一些。   “那你自己捏肩,我先去夫子那里了。”   起身,又成了那副克制有礼的样子,夏青昔还在笑,掐着腰点点头,挥挥手就让他快去。   下了学堂,几人叽叽喳喳地聊着,一人捧了一荷叶兜着的豆汁朝张阿婆家走去。   一边吸溜着一边聊着天。   “阿婆的手艺是真的巧!上次去又给弄出了新花样来尝!不知道这次又会是什么!”   赫连钰一提起张阿婆便只觉得肚子已经开始在叫唤了。   木槿云听完一笑,“跟着阿婆也学了很多手艺,以后我也可以尝试着弄给大家解馋。”   “哈哈!槿云每次去都巴巴地守在阿婆跟前讨论做菜的技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特意去偷师学艺的呢!”   夏青昔开始拿木槿云打趣,她却是温温地笑着,“阿寻不也是这般的嘛?”   “对!说起来这丫头,最近真的是想见上一面都难啊!”夏青昔继续一吐着心中的不快,“希望那小伙子能对阿寻好点!不然我非得给他一顿好打!”   全程白洛都只在一旁安静听着,时不时在叫到自己名字的时候答应一声,随后又落回到了静默里。   一群人就这样说着笑着,到了张阿婆的铺子里时,便带去了许多热闹生气。   连带着那鹦鹉,都自动地学会了许多的话。   当然,最多的都是骂人的话,比如什么,“赫连钰是猪。”、“顾夜尘是大冰块。”、“阿寻是个小结巴。”、“你笨死了。”   “……”   一堆的话,全都是从夏青昔们那里学会的。   每次几人见了那白身蓝肚黄喙的小鹦鹉灵巧地在栏杆上扑棱着翅膀叫赫连钰呆子,夏青昔是猪,众人便哄堂大笑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无奈。   费劲了心思地去教诗文古话,它却是一点也说不出来,但这些浑话,它却是教都不用教的便说得极为溜嘴。   逗了大家笑,便自是惹人喜爱的,于是只要众人来,那鹦鹉便是不愁吃喝。   久而久之,那小鹦鹉的肚子也就越发的圆润了起来,“不吃了!不吃了!小胖子!小胖子!”   于是,当赫连钰今日又满心欢喜地端着吃食去给那小鹦鹉送吃的时候。   他又成功的,被喷了一身的白色粑粑,“啊!”   声音震耳欲聋,中气十足,却是个带了少年心中不甘的呐喊。 第219章 追忆去年游 今日望月圆·拾壹   因着要到中秋,所以赫连钰们早就放了假,几日前就已在家里待着吃好的喝好的了。   这种日子过得正合赫连钰意,毕竟他早就嫌学府里那些讲课的先生们过于迂腐死板了,一般也是能逃课就绝不留下来听讲的。   已缠着木槿云吃了好几日的糕点凉菜,又央着夏青昔陪他过招习武,赫连钰直呼这样的日子过得可真过瘾。   而唯一让他觉着遗憾的就是,白洛和顾夜尘整日忙着,难得能出来一趟。   顾夜尘还好,有事傍身,但每次去找白洛,都是说着懒得走。   “一说这个就来气!你说白洛他一大老爷们的,怎么会这般不喜走动游玩,可比个姑娘家的还要姑娘家了!”   赫连钰才说完,夏青昔就已经揪上了他的耳朵,“姑娘家的怎么了?”   “没没没!姑娘家好啊!”   赫连钰连忙求饶,毕竟夏青昔那手劲可是一点也不像女儿家的啊!   惨叫着,夏青昔却是松开了揪着赫连钰的手叹起了气来,“一说这个,我也是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阿寻了......唉,那小妮子......”   听着夏青昔这样唉声叹气的,木槿云却只是笑i,“这不是好事吗?怎么这样的一脸愁容?”   撑着头,夏青昔只继续叹气,“唉,若是对她好也算是一件好事了,只是这么久了,也没见着那人,也不能帮着那小丫头看看......”   木槿云听完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怎么?看样子青昔竟是很懂这事?”   木槿云这边开口打趣,另外一边赫连钰就开始帮腔了起来,“槿云这你就不知道了!小昔昔她可是很抢手的呢!其实京城中爱慕她的人可不少!“   知道赫连钰是在拿前些日子大家一起看到的《京中女子排名榜》来打趣她,夏青昔也不恼火,只笑嘻嘻的回应他,“你这花孔雀也不差啊!”   《京中女子排行榜》这本书,夏青昔也翻看过,里面例举了多种榜单。   主要是自己还在榜单上占据了多个榜首,比如什么,最不懂音律排行榜,最不善女红排行榜,最不会当家排行榜.....   诸如此类的榜单,她夏青昔,都是毫无疑问地占了榜首,以至于她好长一段时间里都容易被人拿此事来嘲笑。   刚开始的时候脾气不好还会把那群人揪着臭骂一顿,以至于她的榜首之位就又多了一个,最不温柔贤惠排行榜。   后来想着这群人真是无聊至极,自己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找明月吊吊嗓子,找木槿云混些吃食,和赫连钰练下拳脚,去拿阿寻打趣,摸摸阿黄毛茸茸的小脑袋,教鹦鹉学上几句骂顾夜尘的话。   啧啧.....这日子,想着都美.....   就是,就是如果安淇也在的话.....就更好了.....   自从那日见了小四后,夏青昔明里暗里地去套话,可是都寻不到半分夏安淇的消息,毕竟,那个时间去到榕城的人本就寥寥无几,更何况,还就那样凑巧地去救下了安淇......   于是现在,夏青昔也只好将希望寄托在财大气粗的秦府身上,只盼着,能快点给她把安淇找到吧..... 第220章 追忆去年游 今日望月圆·拾贰   到了中秋那日,各家各府在自己家吃过饭后便一般都会出门去游街的。   即便不出府邸,也是会在府里弄上许多节目助兴。   秦府是弄了好多个节目的,但秦老爷子只说他要去找他的好友叙旧,便出了门。   而夏青昔与其他人也没什么可聊的,于是陪着夏慧萍聊了会天后,便也是出府去寻木槿云他们了。   众人都是吃过东西的,但逛起街来,便是什么都想要买上一点来尝尝鲜的。   于是没过一会,赫连钰和白洛的手里便满是东西了,“唉.....女人果真难养......”   赫连钰才说完这句话,一颗糖葫芦的核便直直地弹上了他的脑门。   “花孔雀不准说我们坏话!”   赫连钰两手皆满,只能一脸苦相地看向白洛,而那一身蓝衣的白洛只抱着自己手里的东西耸了耸肩,一脸我也很无奈的表情。   “阿寻那孩子,让她中秋陪我一下都不肯,只说什么她那恩公难得的一日假,她不想错过了!唉!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我直让我觉得若是强行将她拉来了,她也定不会开心的,到让我有种棒打鸳鸯的感觉了!”   一边吃着瓜子,一边说得含糊不清,一旁的木槿云用纸给夏青昔叠了个杯给她放瓜壳,“你这般模样,到让我联想起了青昔你以后为人母的样子了。”   话语里带了笑意,赫连钰听完连忙附和,“对!一定很凶!不讨孩子喜欢!”   这次赫连钰放聪明了,老早就躲得远远的,离开了夏青昔能打到自己的范围。   旁边的白洛却是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微弯,“我看不一定。”   “嗨!小白面!你怎么还帮起小昔昔来了!她平日里那样凶我!你不是没瞧见啊!”   赫连钰听完顿时就不满意了,抱着摞东西就朝白洛凑过去,他听了赫连钰这般说,却也只是笑,不说话。   这时候夏青昔听了却是很是赞同地开口,“这是识时务!慧眼识珠!”   赫连钰听完却是惊得大笑起来,“小昔昔你怎么说你自己是猪啊!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翻着白眼一脸的无奈,夏青昔已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槿云,你以后可真得给他补补这些东西了!”   白洛听完也是笑意更深,“前有大吃一斤,后有慧眼识猪,果然,阿钰你的确担得起我夸你的那名声。”   说完白洛忍着笑,赫连钰却是一头雾水,“小白面你什么时候夸过我了啊?”   一群人反应过来都笑了起来,留他一人在后面冥思苦想着,过了好半,夏青昔才笑着“好心”的提醒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啊!”   于是被一语点醒的赫连钰恼着便开始追了上前,“好啊!你个小白面!你又说我!”   冲上前去将自己手里的东西又放了些在白洛身上,赫连钰却是变了语气,不似刚才那般怒火冲天的模样了,“我不管!你得补偿我!”   一股脑地放了大半东西,赫连钰便投身奔进了那些街边小摊去寻新鲜玩意了。   白洛听完也只是笑着,一脸的“我就知道”。 第221章 追忆去年游 今日望月圆·拾叁   无论是官道还是小巷,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着的。   各式的花灯和琉璃灯挂着,圆形的大红灯笼把街上的游人照得看着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大多数的人脸上都映着红色的光,笑着和身旁的人谈笑着。   但阿寻看着从身边走过的男男女女,小孩老人,心里却依旧是紧张得慌。   这是第一次夏安淇主动约她出来,虽然是为了报答她这些日子以来对谢泽们的照顾,但阿寻也依旧高兴着,今日出门时,连衣裳都换了好几套。   踌躇了半晌,阿寻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夏安淇依旧只闷着头走路,脚步快得好似在赶路。   “恩,恩公......你很急吗?”   眼看着夏安淇就要走不见人影了,阿寻终究开口。   被好几个人隔开的两人终于产生了今日的第一次对视,夏安淇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盯着阿寻看得目不转睛,“你是生病了吗?”   “嗯?没,没有啊.....”   阿寻摸了自己的脸几把,并未发现有任何的不适。   “那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夏安淇依旧认真看着,这下阿寻的脸就是真的很红了。   出门前阿寻是想要好好地给自己抹一下胭脂的,可没想到却给抹多了。   因为怕夏安淇等急了,于是阿寻拿了手绢去擦拭着,一边擦着也就一边跑了出去,原想着是擦好了的,却不想在夜里居然也是这样容易被人瞧见。   并不想让夏安淇知道自己的这等丑事,于是阿寻支支吾吾着,只说是因为人太多,所以有些热。   夏安淇听完也就没再去过多地纠结于阿寻越来越红的脸颊,“好,那走吧,你要是看中什么东西就叫我。”   “嗯,好的,恩公.....”   阿寻深深地吐出口气,随后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希望能让那温度降下去一些。   只好好地盯着夏安淇的背影瞧,阿寻生怕自己会与他走丢,尽管经历了刚刚那下,夏安淇已经放慢了步伐,但依旧比常人要快上一些。   “哎?”阿寻刚刚抬腿跑起来想要跟上夏安淇,身前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于是两人就这样撞到了一起。   “恩公!”   阿寻惊呼着,夏安淇看着身后那刹不住就要撞上来的人,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住她,给她缓冲了一下力度。   “对....对不起,恩公.....”   被夏安淇搂在怀里,阿寻已经紧张到都忘掉其实是因为夏安淇的突然停下她才会撞上去的,率先便开口道歉了起来。   夏安淇听完却是有些想笑,“你是打算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先说上一句对不起吗?”   开口询问,阿寻却更是因为这句话羞红了脸。   “以后不是你的错就不要道歉。”   夏安淇开口继续说,随后将阿寻放开,走向一旁的摊子,“这个我要了。”   那摊主见夏安淇问也不问价钱便要那块他指着的玉,于是连忙要给他包起来。   “不用了,多少钱?”夏安淇开口,直接拿过那块玉佩转身递给阿寻,“拿着。”   小贩听见连忙回答他,随后夏安淇付清钱后,便又继续往前走去,“不是觉得热吗?可以拿这玉先敷一下脸,我去给你找茶摊。”   阿寻听完夏安淇的这句话,吓得差点将手里的玉给摔了出去。 第222章 追忆去年游 今日望月圆·拾肆   捧着那块玉,阿寻高兴得仿佛得到了人间至宝。   一旁卖花的小孩子早就有眼力见地跑了过来,“这位公子,给你身后这位美丽的姑娘买束花吧。”   阿寻听着只觉得那孩子甚是可爱,夏安淇见阿寻笑得开心,于是便顺从地接过孩子手里的花,随后递给阿寻。   紧张得涨红了脸,阿寻小心翼翼地接过,道了声谢。   夏安淇听完刚要开口让她不必如此拘束,可又想着她的性子即便是说了也不会起作用的,于是只能作罢。   两人接着走下去,基本上就是夏安淇看着什么东西适合阿寻便停下,然后买了就直往阿寻那里递过去,全程也不和阿寻交流,问一下人家喜不喜欢。   但是其实好像问了也不会有什么作用,毕竟如果是夏安淇挑的,要是问阿寻喜不喜欢,估计头都要点出晃影来。   两人就这样走了一路,阿寻甚至开始怀疑夏安淇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是不是把他的所有家当都给带出来了?   然而事实上,夏安淇长期待在军场里,发的钱也都没地方用,所以今日他也还就是真的把所有的钱都带上了,就打算给阿寻买东西一次性买个够。   茶摊基本人满为患,夏安淇寻了许久也没找到个可以坐下人的店铺,于是只好作罢,花钱给人讨来一壶一个杯子,便带着阿寻找了处人少的地方坐着。   找到地方后夏安淇便直接坐下,然后用自己的袖子擦拭了下旁边的石阶才让阿寻坐。   待她抱着一怀的物什些坐下时,夏安淇已倒好了茶水朝她递过去。   虽然这里人少,但阿寻却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于是脸越发地烧得厉害了起来,“谢谢恩公.....”   接过杯子将里面的茶水尽数饮下,阿寻懦懦地开口,“恩公你要喝吗?”   毕竟两人已走了很久了。   夏安淇听完点了下头,“好。”   于是就着那杯子连喝了好几杯,夏安淇才发自己这般做有些不妥,毕竟对方是个姑娘家的,“抱歉.....我在军营里和谢泽他们习惯了......”   听见夏安淇这般说阿寻也才反应过来,于是刚刚降下去的红潮,此刻又加深了几分,“没,没事....也是我自己疏忽了.....”   有些尴尬地将那茶壶茶杯放下,“还要继续逛吗?”   夏安淇的话题转得生硬,但阿寻也依旧很是配合地答应,“好,好,走吧.....”   于是逃离这个令两人有些尴尬的地方,阿寻走得都有些不敢太靠近夏安淇了,生怕对方误会自己是故意的。   只走着,前面却是围着群人,哄叫声和欢呼声此起披伏着。   阿寻被吸引去了目光,踮起脚尖地看着,一旁的夏安淇看着便瞧了几眼然后开口,“是在弄比赛,赢的人可以拿到份奖品,送给自己心爱的姑娘。”   现在夏安淇说起话来到是没有刚才的那股子尴尬劲了,但是到苦了小阿寻,到现在也还是红着张脸。   “是以赌注的形式来赢奖品的。”   再仔细看了下,夏安淇继续解释,随后看向了身后低垂着头的阿寻,“有人押了本医书,要吗?”   阿寻脸红得连耳尖也已开始发烫了起来,夜风徐徐吹来,带了几分酒香,醉了颗姑娘家的心。 第223章 追忆去年游 今日望月圆·拾伍   见阿寻不说话,夏安淇也知道她是个易害羞的。   于是也不再问,他就直接走过去加入到了比赛里。   阿寻见夏安淇挤进了人群里,于是抱着一堆东西也跟着跑了过去,“恩公.....请等,等一下阿寻....”   不一会便挤到了人群的最中心,阿寻抬头去看的时候,夏安淇已跳上了台子。   下面的人群中爆出的欢呼声一声盖过一声的高。   阿寻却只揪着心,望着台子上那足足有两个夏安淇的高大男子。   “恩公!小心啊!”   比赛是擂台赛形式,要是打到最后再无人敢上台,那便是赢了。   虽然说着友谊第一,点到为止,但是比武场上拳脚无眼,有些小伤小痛,也是不可避免的。   于是阿寻一直紧张兮兮地看着夏安淇,可从开始到最后,那被所有人押了各种东西的大高个轻松……惨败。   而夏安淇也相应地轻松完胜。   “快去挑吧。”   夏安淇从台子上轻飘飘地下来,阿寻已惊掉了下巴。   虽然她一直知道夏安淇在不断地进步,不断地变厉害着,可是她没想到,距离第一次见他已经变强了这么多。   然而经夏安淇这样的一开口,阿寻也才反应过来。   比赛时押的东西全部都是放在己方的桌子上。   赢的那人和那方人对半瓜分输家的物品。   但是眼下,从之前便一直战无不胜的大高个一上台,便几乎是全忘他身上押的。   所以那一堆东西阿寻可以分到个三分之一了。   但她瞧着,只紧张得结着巴,“医……医书,医书就好了……”   夏安淇点头,先行一步去给她将医书挑出来。   带着阿寻走出已然轩然大波着的人群,一直愣着神的阿寻终于反应过来,“不对!恩公!阿……阿寻得全要才行……”   前面的夏安淇一脸的疑惑,“还拿得住吗?”   顺着对方的视线望来,阿寻也才意识到自己已是抱了个满怀的。   “可是……”可是那是恩公赢给我的……   还在想着一个合理的理由,夏安淇已留了句“等着。”便往回走去。   不一会,便见了他抱着堆东西回来,“走吧,现在是彻底没手了。”   “哦哦……好的,恩公。”   阿寻依旧是慢半拍的模样,随后便紧紧地跟上了夏安淇。   “给你的……那个,谢泽他们给你的绳,你戴上没……”   夏安淇头一次也有了主动扭捏着开口的时候。   阿寻却没反应过来,只一本正经地傻乐着,“戴着呢!我给全部编成了条手链!很好看。”   说着阿寻想要抬手去给夏安淇看,却发现自己腾不出手来,于是只能尴尬一笑,“伸不出手来了……”   “没事,戴着就好。”   夏安淇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继续朝阿寻待的医馆走去。   抱着怀里的东西,阿寻也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填得满满当当的了。   轻轻踩着夏安淇的影子走,不知是谁说这样两人可以相伴一辈子。   那串着玉的红绳在阿寻白皙纤细的手腕上轻轻晃着,和她的心一样轻快着。 第224章 追忆去年游 今日望月圆·拾陆   于是阿寻中秋这日便带了一堆的东西回到医馆去后,被一群小姐妹抓着问了半天。   阿寻却不管对方怎么问,都只傻笑着不说话,随后便红着脸跑回了自己屋子里去,一样一样地看着夏安淇给她的东西。   而夏安淇和阿寻其实前脚才刚离开那比赛的场子,夏青昔后脚就被顾夜尘带着来了这里。   但夏青昔完全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找的弟弟刚刚就有出现在这过,还靠着这比赛逗得她一直担忧焦心的阿寻心里直欢喜。   而她现在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觉得自己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毕竟出来逛街散心本来也还算好好的,可最后竟然会半路遇到顾夜尘,还被他强带着说要去办公事。   可逛了这么久了,她也没见到有什么公事要做啊!这分明就是在耍我呢!   夏青昔越想火气越大,于是最后所幸也就发起来了火,“顾夜尘!你是不是存心在给我添堵呢!”   顾夜尘却只云淡风轻地开口,“当初说自己死了也是秋毫司的鬼是谁来着?”   只一句话,夏青昔便立马像是被打蔫了的茄子,“行行行!你是老大!听你的!”   “那好,我要那个。”   顾夜尘笑,随即伸手指了下放在对面桌子上的某个金光闪闪的东西。   “靠自己双手得来的心里最踏实啊,大人。”   夏青昔看着那台上满是横肉的人,于是笑着苦口婆心地劝着。   “不,我觉得恰恰相反。”   顾夜尘摆着一副我不吃你这套的表情,随后便背着个手开口催促,“快去吧,不然人家就赢了。”   于是看着此时顾夜尘唇边的笑,夏青昔只抓狂得想打人。   最后跳上台,一群人看着头一个上台的姑娘,毫无疑问地,都押了那肌肉男。   可最后虽是险胜,但夏青昔也的确是赢了对方的。   于是台子下的众人顿时以泪洗面,苍天啊!还想不想要我好好过个中秋了啊!   摆着一脸的苦相从那桌子上拿起顾夜尘当时随手一指的东西,夏青昔翻身下台,“给!”   笑眯眯地接过收好,顾夜尘转身继续逛着,“想吃糖葫芦。”   “大人你是个大人了!”   “大人怎么了?大人也是人啊!而且我刚才见着你的时候,你还刚吃完了一串糖葫芦,正吐着核去打赫连钰呢。”   “好的!大人您稍等!”   夏青昔欲哭无泪,所以就不该欺负人的对嘛!现在就到了遭报应的时候了!   跑去刚买了糖葫芦来,顾夜尘还没开始吃,便又指挥着说要吃糖炒栗子,让她去买。   再次咽下已涌到了喉头的那口气,夏青昔继续去买。   于是当她再跑回来,面对顾夜尘提的第三个要求时,便觉得不必再忍了。   于是……   “大人!青昔知道错了!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   眼神够真挚,语气很诚恳,态度也端正。   很好!   然而,顾夜尘却是笑,“那好,那你先去帮我买份白云糖糕吧。”   “不!大人!”   夏青昔抱着头发出绝望的呐喊,顾夜尘却走得潇洒。   让你今日不来秋毫司找我。 第225章 扶路看遨头 赐婚秦明月·壹   自中秋那日起,白洛就在京里被人称赞了起来。   只因为那日人潮拥挤,推得立在官道中心处的那盏百人高的莲花灯倒塌,一时间是火海骤成。   而恰巧那时白洛在场,于是便以一己之力救下了许多人。   原先白洛也是在京城里出名的,但也只是因为他是长公主的独子而已,毕竟他一般都是难得出趟门,所以老百姓们见到他的机会几乎为零。   再加上他只一心求安,所以很少去做什么大事,也就理所当然地难能被人所知。   不过这次,他到真的是在众人心中留了个好印象了。   于是坊间里便开始在传,原先被人人所说的那个平庸无能的世子,其实有着一身好本领。   对此,白洛这个当事人却只是说碰巧运气好救下了几人而已。   对此,夏青昔倒是觉得百姓们传得也的确是有些过了的,毕竟白洛虽然有时候也是会和大家一道去查案子,但看着都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虽然作为京中贵人,习武自是必修,但夏青昔却一直觉得他就是些三脚猫的功夫,或许也就是平民老百姓们不怎么能有入武馆的机会,所以看到白洛也就觉得过于稀奇些了。   所以虽然百姓们这般说,但是在京城贵人圈子里,知道白洛的人,也就只是当个笑话去听了。   而老百姓们最不差的便是饭后闲谈之事,所以也没过几天,大家便就也忘记了白洛这号人了。   当然,百姓们忘得快,夏青昔们也只当笑话,但落到了一些人的耳里,意思却是饶了好几弯的。   不过也没多久,白洛便说着有事需得出趟远门。   木槿云和夏青昔都只让他注意安全,并给他备了许多东西,比如木槿云给了许多药物,夏青昔却是给了他许多防身的工具,并嘱咐道,“你这样柔弱,出门在外得注意安全。”   夏青昔说话时的模样,俨然一副操心老母亲的模样。   但反观赫连钰,他就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了,“小白面啊!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抛弃了我啊!我以后的作业可怎么办啊!啊!白面啊!你可不能走啊!你忘记了吗?当初我们明明就说好要不离不弃的啊!”   一副小媳妇被抛弃的样子,夏青昔看着只想嘲笑一番,白洛听了却是无奈笑着,“你这样说怎么感觉就像是我在欺负你呢?”   “本来就是!难道你忘了每次开学都是我出门给你置办的东西吗?这些你都忘了吗?”   赫连钰说得可怜兮兮,夏青昔却在一旁开口揭穿,“我记得你当时给太白买东西时,还抱怨来着呢.....”   摩挲着自己下巴,夏青昔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当时你是怎么说太白来着的?等我好好想想啊.....”   于是走温情路的赫连钰失败,只能捂着夏青昔的嘴,企图让她停止说出那些足以让自己往后岁月里都抄不到作业的话来。   “白洛,你快走吧!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一定会在夫子手下活着等你回来的.....”   赫连钰开口,眼里全是不舍与往后一段日子将要独自面对作业而难受到涌出的泪花。 第226章 扶路看遨头 赐婚秦明月·贰   赫连钰被打了,被他那个脾气暴躁的老爹给打了。   夏青昔站在一旁看得肉痛,最后急得顾不上什么礼仪,便开口向赫连忠求情,“伯父!伯父!请伯父听青昔说上一句啊伯父!这不是赫连钰的错!”   语气急切,赫连忠听完却依旧是不理睬夏青昔,只一个劲地打赫连钰。   而赫连钰在这种事情上也是个倔性子的,只一个劲地咬着牙,撑着,让夏青昔站远点。   后面急急赶来的木槿云见此情况,想也没想地就冲上前去用身子挡住了赫连忠打下来的那一棍子。   后来便是夏青昔与赫连钰的惊呼声。   木槿云是从小养在深闺里的姑娘家,所以自是受不了久经沙场的赫连忠那一棍子。   赫连忠看着木槿云那犹如断线木偶直直倒地的样子,心里一惊便连忙丢了棍子上前查看。   木槿云只觉得肩头痛得难耐,却还是强忍着开口求情,“求伯父.....就绕过阿钰这回吧!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帮着夫子,教习他的.....”   赫连忠眼下是又气又恼,但看着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乖巧女娃如今被自己打成这般模样,又是一阵愧疚,“这个先不说,先给你去请大夫来瞧才是正事。”   木槿云听完却是直摇头,眼里的泪看着就要掉了下来,“若伯父不肯答应,槿云就不要......”   这是木槿云在京中生活了这么久后,头一次做出这样不合规矩的事来,但她却是全然不管,只依旧使着性子地在恳求赫连忠。   “行!我就先绕过这小子!”   赫连忠咬着牙松口,木槿云却是疼得差点一口气没有喘上来,慌得赶来的大夫连忙查看。   然而这一出闹剧的起因很简单。   就是赫连钰和夏青昔相互帮忙着做作业。   夏青昔虽然也觉得那些个子曰佛曰的写起来甚是让人头痛,但相比起那女夫子让谱的曲子,还是这个要好上一些。   而赫连钰呢,虽然没有学过什么音律,但相较之下,他也只觉得那子曰比这更加让人食不下咽。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瞒着木槿云就开始了相换着做作业之事。   刚开始那几天也还好,但是后来被周明无意间撞见以后,这事也就给捅到了夫子们那里去。   但其实换做是其他人也还好糊弄,但偏生教赫连钰们这门课程的夫子又是个德高望重且做事不讲情面的。   于是最后就通知到了赫连与秦府上去。   说此事败坏学风,得从重处理。   而赫连忠又是个暴脾气的,再加上赫连钰平时在府里也是经常惹得他老子火气大发,于是,赫连忠来的时候便就是提着棍棒来的,吓得那守门的小厮些没看清楚人之前还以为是来闹事的。   而夏青昔见到赫连忠手里的那根棒子时,本以为自己和赫连钰都要死在那棍子下了,可谁知道那赫连忠却是一来就先给夏青昔道起了歉来,“抱歉!让这孽子教坏你了!”   于是才一说完,抡起棍子就直往赫连钰身上打去,半分让夏青昔说话的机会也没给。   而赫连钰也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似的,不说一话,只安静地被打。 第227章 扶路看遨头 赐婚秦明月·叁   大夫看过以后,说是肩头的那处骨头被打裂开了。   听完夏青昔只觉得自己真是能惹事,气得想扇自己几个耳光。   而赫连钰听完却是更直接地打了自己一耳光,骂自己该死。   木槿云看着急得咳嗽起来,连说了几遍自己没事。   但看着她那煞白的脸,又怎能让人相信。   于是赫连钰只让那大夫定要好好地照顾木槿云,就朝着外面走去。   夏青昔看着他那样子只怕他会做出什么傻事来,于是连忙给木槿云说一声后追出去看。   看着走在前面周身一股子杀气的赫连钰,夏青昔心里大惊,“赫连钰!你要做什么!”   赫连钰依旧不说话,只大步向前走着。   夏青昔看得心里急,连忙加快了步伐跑上前去要抓住他,“你冷静一点!”   “你没看到槿云都疼成什么样子了吗?”   “我看得到!所以我和槿云才怕你会去做什么傻事!”   夏青昔大声吼回去,赫连钰却依旧固执己见,挣脱开抓住自己的手要继续往前走去。   一下的重心不稳让夏青昔差点跌倒,幸亏旁边及时有人扶住,夏青昔回头,是顾夜尘。   “你可真是不让人省心......”   夏青昔听到了语气里的无奈,但是这次她反驳不了,毕竟这次惹的祸也的确是蛮大。   见夏青昔被自己抓着低垂着个头,于是顾夜尘没再说她,只让她站稳些,“我去给他说。”   犹豫了下,夏青昔点头答应,“好.....那你好好给他说啊!”   毕竟现在赫连钰的情绪也不太稳定,而顾夜尘有时候说话.....也比较欠揍。   不过事实证明,夏青昔的担忧是对的,因为才过去没说得几句,两人就打了起来。   赫连钰虽然也习武,但跟顾夜尘这种常年刀尖上舔血的人来说也还是弱了些,况且他现在带着不理智,出手毫无章法可言。   但是顾夜尘却是在让着他的,没有用全力,只刚好是和他能持平的速度与气力。   于是原本看着还有些着急的夏青昔在见到这一幕以后,也就放平了心,静静看着。   没过一会,赫连钰打得累极,才脱力地躺在地上喘着气。   “如何?好受些了吧?”   夏青昔连忙跑近了去看,就听到了顾夜尘的这句话。   所以刚才是在让赫连钰发火?   夏青昔暗叹顾夜尘果然不走寻常路,于是蹲下身后看向赫连钰,“其实我觉得你与其去把周明教训一顿,倒不如守在这照顾槿云,毕竟见你这样,她可是又要忍受身上的痛,还要忍着心里的急。”   赫连钰听完夏青昔这话,也不再躺着,拉住顾夜尘递过来的手便站起,也不管一身的灰,朝着木槿云在的房间就走去。   隔了会才轻飘飘地传来了句,“谢了。”   夏青昔听完撇嘴,“切!这个死孔雀!还跟我们客气下。”   “所以你觉得你做得很对了?”   夏青昔才刚刚吐槽完赫连钰,耳边就传来了顾夜尘戏谑的声音。   夏青昔扯着笑,转身朝顾夜尘看去,“没有!这次真是麻烦大人了!”   我怎么忘记旁还有尊大佛在了?   “嗯,是挺麻烦的。” 第228章 扶路看遨头 赐婚秦明月·肆   赫连钰跑后夏青昔就开始接受起了顾夜尘明里暗里的叫惨。   比如说什么,“你还未入秋毫司前,我便能三天两头地要去处理关于你的事情。”   “甚至在你还未入京前,就已经给我额外地惹了事端。”   “但是现在,我发现你来了秋毫司以后是更加地放肆了,我经常都能接到你又闹事了的消息,然后再赶过来。”   “我发现你,可真是越来越长本事了啊!”   话一句接一句地蹦过来,夏青昔只能做出一副认真聆听教诲的模样,丝毫不敢回嘴。   毕竟惹出麻烦来的,也的确是自己没错了。   “我让你进秋毫司不是让你来给我找事情做的,虽然也没指望你能给第四处那些闲散兵做好榜样,但是你也不至于三天两头的闯祸,去给他们当反面教材吧。”   顾夜尘说着,夏青昔听都还没有听完,就开始点头称是了,“对对对!是小的错,不该这样!以后一定改!”   “那为何不是现在就给改了?“   顾夜尘扭回头去,一本正经地看着夏青昔。   “是!大人教训得是!小的现在就改!”   夏青昔继续低眉顺眼地回答。   顾夜尘瞧着,忍着笑,一副好心情地样子,“那成,陪我去吃点东西吧,正好肚子饿了。”   “嗯?”   听着顾夜尘的这个反转,夏青昔瞪大了眼,总感觉自己才去欲上青天支出来的钱就要晚节不保了!   果然在他这里就没有免费的午餐!早知道就不听他念这般久了!   虽然被顾夜尘宰了一顿,但夏青昔拍着自己吃得圆滚滚的肚子,着实是心满意足,连心情也要好上了一些,“你怎么能找到这样多好吃的铺子啊!真怀疑你有没有好好在司里看案子。”   顾夜尘听完却是笑,“怎么,吃饱了就打算翻脸不认人了?”   夏青昔却是撇嘴,“这花的不也是我的钱嘛?”   “一天帮你收拾烂摊子我容易?”   顾夜尘回击得毫不费力,夏青昔听完却是抱头嚎叫,“得得得!我已经知道错了!饶了我吧!”   顾夜尘听完一笑,也不再继续和她说什么,只送她去了木槿云那里后才回秋毫司去。   从这件事起,赫连钰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开始认真学习各种课业。   而木槿云因为在家养伤,所以赫连钰便也就担负起了给木槿云带笔记的任务,可谓是尽心尽力,一节课也不落。   除此之外,夏青昔也被压着去听课做笔记,因为有些课是赫连钰不能听的,于是这个任务也就被赫连钰压到了夏青昔的身上。   而夏青昔虽然每日听着那些枯燥乏味的诗文以及一点也不明白的音律便头痛,可因为想着自己的过错,也就强迫着自己认真听了起来。   这一闹,两人的课业倒也突飞猛进了起来,弄得赫连忠的脸色都缓和了许多。   不过秦老爷子倒是没什么影响,毕竟他也是知道夏青昔的喜好的,就是觉得对不起人家小姑娘,让她白白因着自家孙女的错被挨打,所以木槿云养伤的日子里,隔三差五地就往尚书府送补品。 第229章 扶路看遨头 赐婚秦明月·伍   白洛人还没回来,但名声就已经先传回到京城里来了。   半路遇上瑞王郑远均被人遇刺,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不仅救下了他,还随着他去压制下了青州的暴动。   是大功!   于是早些时候中秋那日白洛做的事,就又被众人拿出来说道起了。   这时也就换夏青昔们惊住了,平日里白洛看着杀伤力也不是很高的啊!   不管是那时的喜鹊案,还是后来去安城查的贪污案,他都是一直没做出什么来的,有时候甚至还没有赫连钰有存在感。   但是不管如何,几人也还是在为他高兴着的,毕竟这些不管是哪一件事情提出来,也都是可以封官加爵的啊!   虽然世子的身份已经够尊贵了,可大家也都知道,这就是个虚名。   是啊!   这太白瞧不出来啊!竟这样厉害!   不管是救下瑞王.....不对!救下瑞王?!   夏青昔自己在心里想着,却是突然转过来了弯,救下瑞王,还跟着瑞王去压制暴乱!   这世上又怎会有这般巧合之事?   莫不是,白洛已入了瑞王一党?   可是!可是尚书大人是站在靖王那边的啊!两党相争,必有一伤!   夏青昔这样想着,有些担忧地朝木槿云的方向望过去,却看着对方还是笑得恬淡的模样,丝毫未对此消息有什么过大的反应。   也是!白洛他身后靠着的就是皇家,不管以后谁当了皇帝,与他都是没差的,顶多也只不过是若以后瑞王赢,他因为和尚书府的千金走得近些会有些麻烦。   毕竟,于情于理,他和两人也还是有些血缘拴着的,世人面前,乱来不得。   可......可若是白洛他不愿就一辈子只安着这世子的名声呢?   夏青昔想着,却只觉得心里一紧,有些乱如麻的感觉。   正这样在心里天人交战着,赫连钰却是跑来敲了下夏青昔的头,“为了庆祝槿云的伤养好,我们打算去醉香楼,小昔昔你去吗?”   赫连钰虽然是个询问的语气,可看着样子却是容不得夏青昔拒绝的。   于是夏青昔将脑袋里的东西全部丢掉,随后说了声好,“既是这个原因,那我就定要去的!”   于是待到了傍晚时分,赫连钰跑去秦府找夏青昔,在秦老爷子的面前一再保证绝对照顾好夏青昔的安危后,两人才一道出了门。   在去木府的时候,夏青昔突然想到木槿云在受伤后赫连钰情绪不可控地和顾夜尘打起来前,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于是好奇开口询问,“你们当时是在说什么啊?”   赫连钰看着夏青昔好奇的模样,于是臭屁了起来,“叫声赫连大爷给我听听!”   于是夏青昔很没好气地伸出手揪上了他耳朵,“我看你小子是许久没被我揪又皮痒了吧!”   于是挨了顿痛,赫连钰终于肯开口,“也没说什么......”   '“嗯?”   听着身边的那一声冷哼,赫连钰继续开口,“顾夜尘那个死臭脸就是给我说,如果真觉得自己错了,就应该像个男人一样的担起自己的责任来,而不是去如此莽撞地找人撒火,再惹祸,伤了在乎我的人的心。”   听着赫连钰那慢慢低下去的声音,夏青昔伸手拍拍他的肩,“没事,以后我们好好保护槿云!。” 第230章 扶路看遨头 赐婚秦明月·陆   去把木槿云和阿寻接到后,一行人又才朝着秋毫司走去。   毕竟上次中秋没叫上顾夜尘,夏青昔后来可被他折腾得够呛。   可是等到了秋毫司后,叶文和宋洋两人见了便都以要保护自己的老大为由,厚着脸皮地就跟着去蹭饭吃。   于是夏青昔带着这额外冒出来的两人,跟着大家一起到了醉香楼。   才到,那早就备好了各种材料的大厨便开始忙活起来,没一会便陆陆续续地有小二端着菜进来。   宋洋和叶文虽然吃得一点拘谨感也没有,但还是很识趣地没有开口说话,两人只对饮着,悄悄地看着顾夜尘和夏青昔两人的互动。   毕竟自夏青昔来了秋毫司以后,看着顾夜尘和她这一路来的各种举动言语,宋洋和叶文一致觉得有猫腻!   但是司里许多人都说他俩是实在闲得慌,患了癔症。   于是大手一挥,两人便兴冲冲地开了赌局。   所以眼下,宋洋和叶文是来求证实的。   顾夜尘和夏青昔不知道这两人心里的小九九,只安心吃着菜。   隔了会,夏青昔也还是微微偏头问起顾夜尘,“白洛那事你听到了吧。”   “嗯。”顾夜尘夹了块牛肉,“这个味道还不错。”   “你不难受?”夏青昔看着顾夜尘这样淡定的模样,有些急眼。   “难受什么?这不是很正常吗?毕竟那是他堂哥。”   夏青昔听完也觉得有理,却心里也还是带了不甘,“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木府是靖王一党?”顾夜尘依旧在试着每道菜的味,“京中虽诡变,但情之一字却也牵扯众多,白洛与他们是亲人,与我们是朋友。暂且先不说他做这些是否便是有意在结党,即便是他真的打算要掺和到此事中来,那若是换做你,你又要站哪边呢?”   这番话说得夏青昔彻底没了声,有些被扼住的感觉。   “是啊.....很多东西也只是还没有被搬到明面上来说而已,但是就不代表它不存在。”   呢喃一语夏青昔突然发现只一切的所有欢乐,或许也就是海市蜃楼罢了。   顾夜尘听完她这样说,于是便倒了杯酒饮起来,“但是想这般多作何?你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到这京中来,然后结识这群人吗?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在某个看着不是太好的天气里,遇到个偷我荷包的小贼.....“   这最后一句话是带了揶揄在里面的,于是夏青昔顿时便觉得自己的伤感也轻了几分,但也只不过是换成了几分恼怒。   这个爱记仇的!   于是一顿饭吃完,宋洋和叶文两人也没看到自己想要的场景,只能灰溜溜地回了秋毫司,等待下次机会的出现。   日子就这样不温不火地过着。   木槿云的伤养好后,虽然赫连钰和夏青昔两人不用再认真用笔记下那些个夫子说的重点。   但两人也还是比之以前认真了许多。   到了休息日那天,夏青昔刚从明月那里吊了嗓子到欲上青天门前去晒太阳。   躺在贵妃椅上,用了块方帕遮盖上脸,有风吹过,夏青昔只觉得凉爽了几分。   听着过路的孩子打闹疯跑而过,还有两个老爷爷一边提着鸟笼一边说笑着走过。   阿寻在医馆做药,顾夜尘在秋毫司看案子,赫连钰缠着木槿云给他弄吃的,白洛也在回京的路上。葛大叔家的阿黄在太阳底下打着盹,张阿婆的鹦鹉小蓝还扑棱着翅膀在说赫连钰傻子。   隔着那白纱看着湛蓝无云的天空。   真有种在浮沉生活里偷了半日闲的舒适感。 第231章 扶路看遨头 赐婚秦明月·柒   白洛回来的那天,不管是见过他还是没见过的,都带了几分好奇去看。   于是城门口一时之间拥堵至极。   赫连钰最后还是去嘱托了句,让白洛给他带些当地的新奇玩意来。   于是挤不过众人的他,只恼得站在外围直跺脚。   “你急什么?该是你的又跑不掉。”   夏青昔瞧着他的模样只管打趣,赫连钰却不理会,“小昔昔你不懂那种等东西时的盼头!这是迫不及待的!”   “哟!这次成语总算是用对了!”   夏青昔继续开腔打趣。   赫连钰却只仰头看着,眼神直巴巴的瞧着。   “行了行了!此次他立了功,即便是入了京中也是得先去皇城走一趟的,你来时没看到朝这边走来的御前侍卫吗?就是来接太白的,排面还大着呢!”   夏青昔双手抱胸,一副像是早已看淡了身外物的模样,惹得木槿云直发笑。   “唉……那我可还得再等等……”   语气里净是委屈,像极了受欺负的小孩。   “要是真气不过,孔雀你可以去找那皇帝理论一番啊!反正赫连伯父不仅是开国元老,也是前朝的老臣,圣上估计也还是会看几分薄面的。”   听夏青昔继续打趣着自己,赫连钰却是直摇头,“小昔昔你就可劲拿我寻乐吧!要是可以,我才不想去那大殿上呢!我记得小时候有次调皮,被我老爹送去他那里,被揪着一顿恐吓,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见着他就跑!”   几人看完了迎接白洛的热闹,便去了张阿婆那里等他回来。   毕竟几人也是约好的,等他回来便去那里一聚。   可是待了半天,制药的阿寻从医馆赶来,看案子的顾夜尘从秋毫司走来,可就是等不到今日的主角。   赫连钰暴躁如惊雷,在屋里踱来踱去的。   夏青昔只让他坐下安心吃东西,不要浪费了张婆婆的手艺。   于是这边才把赫连钰劝坐下,白洛就冷着张脸进了屋内。   “怎么了?”   夏青昔和木槿云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让一向温柔待人的白洛露出这般面目来。   身上穿的衣服还是骑在马上时穿的那一身,但是此时的表情已是换了个模样,“圣上赐婚……”   撑着桌子,白洛吐出口气,然后说出了话来,却是惹得众人更是一惊。   “谁啊?什么时候啊?”   赫连钰已坐不住了,跳起来撑上了桌。   “秦明月,出了学堂以后。”   再吐出口气,白洛终于说出了那个让众人到吸口凉气的名字来。   “她!她这人又笨又小心眼!太白你娶了她,简直就是朵鲜花给插牛粪上了啊!”   夏青昔嚎叫着,只觉得这皇帝可真是会乱点鸳鸯谱啊!   这两人看着明明就不搭!怎么能强行给按到一起去呢!   这边夏青昔觉得不平时,赫连钰却也是大叫了起来,“那白洛你以后得叫小昔昔作姐姐了?那你是不是得叫我声哥哥呢!”   赫连钰笑得开心,木槿云却是哭笑不得的扶额,“阿钰啊……” 第232章 扶路看遨头 赐婚秦明月·捌   白洛还没有做好娶妻生子的准备,这点夏青昔看出来了。   白洛还没有做好妻子是众人一直吐槽的秦明月,这点夏青昔也看出来了。   于是,众人在经历了一场很长的震惊过后,最后也只能眼观鼻口的,安安静静的,等白洛缓过这口气来。   后来白洛没说上什么,几人只吃了饭,随后便陪白洛回去。   大家都与白洛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皆是恰到好处。   可阿寻最后看着白洛那眉头紧皱的模样,最后也还是咬咬牙,大着胆子地上了前去。   “白公子……白公子帮助过恩公,那就是恩公的恩公……所以,如果白公子有什么忙需要帮,阿寻一定会义不容辞的!”   赫连钰听见阿寻这般说,于是也走上前去一把揽住白洛的肩,“是啊!要是你真不愿意,到时候我们大家就一起和你去请罪。毕竟你好歹也是他亲妹妹的孩子,他总不至于要对你发多大的火气。”   听着赫连钰这般说,夏青昔却是陷入了深思里。   皇帝做事,自是有他的道理,白洛前脚才救下瑞王,并随他一起镇压了暴乱,后脚回京就给他赐婚秦府女儿,而这秦府虽然一直未明确说过站党派,但是靖王的生母,不就是从秦府出去的吗?   或许,这事还真就没赫连钰说的那般简单轻巧......   听完赫连钰说的话,白洛也4是突然笑起,“无碍,终究也是不能娶到自己心仪女子的,若真是秦府的女儿,以后找青昔一道去玩到省事了。”   笑得又似变回了以前的那个模样,不管发生多大的事,也从来不会恼怒,不会有什么大悲大喜,从来都是淡然处之任何事。   但是即便是赫连钰这样神经大条的,也能看出那笑下所掩盖的一切。   于是,再无人应话,白洛却依旧笑,“怎么?青昔这是不愿以后唤我声妹夫?”   夏青昔抬头去看,白洛的眼里装着从始至终都未变过的从容淡定。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不管什么时候,都好像是要用自己的那股子柔和,安抚与包容下大家的不安与慌张一般。   “当然愿意啊!以后就等着你叫我姐姐了!”   夏青昔知道白洛在想什么,于是也配合着他开口。   赫连钰却是急,“白面!你不是不喜欢那人吗?”   在赫连钰看来,白洛喜欢那就要,若是不喜欢那也还是得去挣一挣才行。   可是事实上却并不如此,所有的看似轻而易举,背后都有着人在给你撑着所有。   赫连钰有赫连府,有赫连伯父,但是白洛他只有一座空城似的长公主府,所以他任性不得,很多事情他都得去深思熟虑。   “感情不都是培养出来的吗?”   白洛依旧笑,赫连钰却是愁得皱眉,他记得以前白洛不是这样给他说的啊!   他还待要说什么,夏青昔已推着他走开,“不是说要去看白洛府里养得那几只蛐蛐嘛?而且这家伙给你带的东西肯定也已经放到府上去了!快点走啊!”   时间的洪流最后要把大家冲到哪里,她现在不知道,所以她只想要尽力去守住眼前的美好。   哪怕,这底下藏的东西,能把所有人毁掉。 第233章 玉界拥银阙 阿寻脸被伤·壹   白洛的难受好像也就全部停留在了那一天,此后,夏青昔们就再没有看到过他提及此事。   当然,那日夏青昔回去后一道圣旨就直接下到了秦府。   众人严肃庄重地跪下接旨,后来传话的李公公离开,秦明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后才开始向自己的母亲抱怨,“那白洛就是个没有上进心的!而且平日里还与夏青昔交好!我去了能和他好好相处吗?”   王夫人听完自己女儿的抱怨却是出声安抚。   “再不济他好歹也是个世子,而且嫁过去是以正室的身份相处,他性子又是出了名的软弱无能,府里也没有人能帮衬他,到时候你再把手段放强硬一些,渐渐把他长公主府的实权拿到自己手里,女儿你担忧的这些,又何足挂齿?”   秦明月听着自己的母亲这般说心情倒是好上了许多,但那王夫人却是未说完,马上又扯出了抹冷笑,随后再次幽幽开口。   “而且现在放眼整个朝堂,弱冠的也就只有靖王与瑞王两人,到时候若我的月儿你能把长公主府的实权攥在手里了,那再帮着靖王拉拢人心,到时候靖王上位,他的生母又是你姑姑,那你还怕享受不了荣华富贵?”   一番话说完,秦明月早已从刚开始的不爽变到了现在的眼里放光,“是!老爷子不是只喜欢那夏青昔吗?那好!那到时候我就靠自己的力量,让他好好瞧瞧!谁才是最出色的!谁才最应该得到这秦府的一切!”   眼里的贪婪在一瞬间尽显,王夫人看着自己女儿这般却是笑得开心,“是啊!我月儿一点也不比那小贱人差!”   夜里,树叶被大风挂着,瑟瑟发抖。   夏青昔已洗漱完躺上了床,听着窗外的那风的呼啸声,无法入眠。   睁眼望着那床顶看了一宿,后来夏青昔顶着了两眼黑去的学堂。   原本他还以为会等来赫连钰那只死孔雀的嘲笑,可是等到了学堂她才发现,所有人中,也就白洛睡得最好没有一丝的黑眼。   于是当白洛看着三人那黑得几乎能当墨汁的眼圈,毫无顾忌形象地就笑了起来,“你们昨日是一起背着我玩去了吗?”   见白洛笑得那样开心,于是赫连钰伸手就勒上了他脖子,“你个死没良心的!居然还敢笑我!”   两人很快就打成了一团,夏青昔和木槿云瞧着,最后便是相视一笑。   但是就这样的安稳日子也没能过多久,因为夏青昔很快就受到了秦明月来自各方面的骚扰。   比如什么课本莫名其妙地失踪,有时候养在院子里的毛香草也会突然就死掉,还有自己院里的丫鬟也会经常红着眼圈地做事,问了也说不出个了什么来。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夏青昔知道这些肯定都是秦明月的手笔,毕竟虽然秦府里看不惯自己的人颇多,但是会做这些事情,也敢摆到明面上来针对她的人,却是没有谁。   可能刚开始还会有人也有这种想法,但是从柳姨娘之事起,众人越看夏青昔却是只觉得越怕,大多数也都是只敢抱着敬而远之的心态去对待她。   所以夏青昔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找秦明月谈一下了。 第234章 玉界拥银阙 阿寻脸被伤·贰   夏青昔坐在秦明月的院子里喝了好几杯茶才等来要等的人。   秦明月身后跟着的小丫鬟被她打发去拿糕点茶水后,她自己就开始低着头想事情,可等她再把头抬起时,却是一杯茶水劈头盖脸地就朝她兜来。   “啊!”秦明月大叫,湿着衣裳抬头,就看到了夏青昔那一脸笑得开怀的模样。   “夏青昔你找死!”   语气里是极致的恨,秦明月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朝夏青昔打去,却被半路拦下。   “我找你。”一把甩开秦明月的手,夏青昔看着被自己甩在地上趴着的人,语气不善,“我劝你最好收敛一些。”   “这不应该是我对你说的话吗?你说,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你会怎样?”   秦老爷子就算是再疼爱她,可若是夏青昔自己站不住脚,那便是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的。   夏青昔听完却是笑,“可是不会有人看到啊!”   将想起身的秦明月再次推到,夏青昔的眼里全是讽刺,“马车失控的事我可以不追究,最近发生的事情我也不会去在意,但是我希望这是我第一次来找你,也只会是最后一次,不然,你要是真把我惹毛了.....你自己晓得后果!”   秦明月听完一言不发,夏青昔也不关注,只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后就转身拍拍屁股走人了。   后面来的小丫鬟看着秦明月坐在地上望着院子大门发呆,于是吓得连忙放了托盘跑过去要扶起她,却被一耳巴扇倒在地,“没用的贱婢!”   说完秦明月让那丫鬟扶自己起来,“老爷子疼你,而我也的确是伪造不了你的马尾把柄,可是.....我就不信你没有在乎的人!夏青昔.....你给我等着吧!”   夏青昔见自己去找过秦明月后她的确消停了下来没再给自己惹麻烦,于是便安安心心地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可是等到了休息日时,她拎着东西打算去阿寻所在的医馆却不知她要见的人,此时正被一群恶棍逼到了墙角,无处可逃。   “你们,你们若是想要钱财,我回去后就取给你们!我.....我在住的地方存了很多钱财的!”   很多钱财自是没有,但阿寻因为长期被夏青昔灌输保命的技巧,于是也还是撒起了谎来。   但是对方那几个皆一身黑衣的男子却并不在意阿寻的钱财,“小妹妹.....这个你放心,让我们来的那个人出的钱你是绝对拿不出的!”   “不!不管,不管怎样……我都出双倍的价钱!”   阿寻颤抖着双手,左手使劲地掐着自己的右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此时并不敢贸然呼救,怕激怒了对方,毕竟对方人手众多,且都是男子。   不管从哪方面看来,自己都不占优势。   而且这里地偏,很少会有人到这里来.....   这样想着,阿寻更觉得自己逃出去的几率更低了,她就不应该为了早点到军场而贪路近!   害怕的情绪占据所有心房,阿寻浑身颤抖,对方在听完她的话后却是笑得更大声,“小妹妹!不要挣扎了!”   话才说完,领头的便已淫笑着朝阿寻走去。   “救命啊!”   阿寻缩在角落里,声音抖到破音。 第235章 玉界拥银阙 阿寻脸被伤·叁   天色还不算太晚,但这条地处偏僻位置的小路并无一人路过。   阿寻挣扎着,却是被双双大手捁住,动弹不得。   看着已凑到了自己唇边的脸,阿寻哭叫着,只觉得想死的心都要有了。   蓄着力,阿寻只等着那人再靠近过来一点,便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一口咬上了男人的耳朵。   接着,便是男人的嚎叫声响起。   捂着还在流血的耳,那人因刚才的尽力向后挣脱导致了伤口撕裂得更深。   周围人都看傻了眼,反应过来后便是看伤口的看伤口,压着阿寻也依旧控制着她。   阿寻没能看到众人兵荒马乱的模样,只见到了那面目狰狞叫喊着的人的眼。   那里面的恨意,阿寻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吞没。   一手捂住耳朵,一手在腰间摸索着什么,阿寻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将匕首朝她扔了过去。   眼里的那抹银光在逐渐放大着,阿寻慌得连忙偏头,却也还是感到了从左脸传至全身的痛。   血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倾斜而出,阿寻的心里被恐惧和害怕占领着更觉得那伤口钻心的痛。   “帮我杀了她!杀了她!”   坐在地上的男子双眼眦红,一旁的人却是为难开口,“那人只说羞辱她,没让背人命啊!而且最近.....“   “行!你不去我去!我自己来!”   被伤了耳朵的男子说完撑地而起,提着从身旁人手里拿过的刀便朝阿寻走去。   原本按着阿寻的人们见男子情绪有些失控,于是怕被伤及无辜便连忙都走开了。   阿寻得了脱身的机会,她却已失了大半的血,痛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只能依着本能扶墙站起再做下一步举动。   然而还不等她站稳,那刀便已落到了阿寻的头上。   有头发扬起,被刀锋削掉,飘然落地。   男子抬头,对上拦住自己人的脸,眼里一片血红。   “你也想死?”   男子说完再次挥起大刀,谢泽却是借着他的劲反将他的手骨绞动。   “啊!”男子惨叫,一旁的人看得吓呆。   谢泽想着身后的阿寻受了伤于是不愿做过多的纠缠,一推便将男子甩开,“滚!”   一群人本也就不愿将此事闹大,早就在盘算着赶紧跑掉的事情。   所以见谢泽弄了这么一出,于是都连忙接住被扔过来的男子便跑出了巷子。   见人撤去,谢泽才回过身去看阿寻如何,“阿寻!你听得见吗?”   问完却是毫无声响,于是谢泽暗道一声不好,抱起阿寻就连忙朝着最近的医馆赶去。   “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自己一个女孩子还去学人家走小道!要不是我今日赶时间!怕你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紧皱着眉头,谢泽跑得急,慌得说起了数落的话来,额上是一片被吓出来的汗。   等夏青昔从医馆里小姑娘的口中知道了阿寻趁着军场休息于是又跑出去的时候,心里暗道自己出门真的是没看好日子,居然会赶在军场休息的日子来找她。   可是还没等她叹完气,便有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阿寻出事了!” 第236章 玉界拥银阙 阿寻脸被伤·肆   这家医馆是新开张的,墙壁还未染上点灰。   可夏青昔看着,却只觉得阿寻的那张小脸比旁边的墙都还要泛白。   来的时候纱布是包上了的。   但夏青昔看着处理好后那人些端出去的一盆盆血水,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好像被人一拳击中了般。   秦明月!你要跟我玩是吧!好!我陪你!   都不用听完谢泽的所有描述夏青昔就已经想到了是秦明月在搞鬼。   毕竟阿寻平日里待人和善从不主动去招惹是非,又有谁会去对她下手!   二话不说,将阿寻交给谢泽照顾夏青昔就朝着秦府冲去。   看门的小厮被夏青昔吓到,打开门后连请安行礼的事都忘了,只一个劲地倒退着走不敢让看着满身杀气的夏青昔靠近。   “秦明月在哪里?”   看着一直不停倒退的丫鬟夏青昔开口,声音嘶哑,眼里全是狂风暴雨。   “这......奴婢不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小丫鬟被吓得够呛,不敢乱说话。   夏青昔听出了她话里的犹豫,于是提高了声音又继续问了一遍,“秦明月在哪!出事了也不关你的事!”   那丫鬟听完这句话更是害怕,连忙俯下身子以头碰地,“回大小姐的!奴婢真的不知......“   一旁有管事的见了急得连忙去汇报给秦老夫人听。   夏青昔听完那怕得要死的丫鬟这般说,于是也不再强求,“好!那我就自己去找!”   抬腿继续快步走着,秦明月却是就那样笑意盈盈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听说大姐在找我?”   端着茶杯,秦明月神色里却全是蔑视与讥讽,“大姐.....这感觉,如何啊?“   听完,夏青昔再想到阿寻那痛得难耐的模样,于是怒火中烧,一个箭步便冲上前去用手抵住了秦明月的脖子快速前进着,“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咬着牙齿,夏青昔将秦明月抵至她身后的红柱上,卡得对方面红耳赤,只一个劲地咳嗽着,险些喘不上气来。   “那所以大姐是想要杀掉我吗?“好不容易喘上些气来,秦明月却依旧笑得嚣张,“可是明月明明就没有去伤害任何一个人啊!大姐为何要这样.....对我啊?“   秦明月笑着,夏青昔却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说过!你要是再做什么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特别是!竟然对她身边的人下手!   秦明月听完大笑,可却因为被夏青昔扼住了喉咙那笑声显得格外的压抑,“可是我的好姐姐啊!我什么也没有做!你打算借什么理由来杀我呢?而且,我几个月后就要嫁去长公主府了,姐姐是想要公然抗旨?还是.....想让老爷子......“   话未说完夏青昔已一耳光扇了过去,“你是想着我动不了你!”   “是!不然?姐姐试试?”秦明月被夏青昔打得晕头转向却依旧在找她的不痛快。   “你唆使了谁?”秦明月不管怎样都是副未做何事的胸有成竹样子,所以若不是她出手,那定也是唆使了谁。   即便现在还不能动她秦明月,但是!去铲除会对阿寻不利的人,有一个便是一个! 第237章 玉界拥银阙 阿寻脸被伤·伍   秦明月听着夏青昔的话却是大笑起来,“我为何要告诉你?这样不是才能更好玩一些吗?”   看着模样似癫狂的秦明月,夏青昔也笑,“好啊!我不能杀你!那我就废你手脚!或者,你今日不是爱笑吗?那我就用刀在你脸上画个笑脸啊!反正白洛也不喜欢你!刚好可以借着这些缘由,多纳几个小妾来羞辱你!“   “夏青昔你敢!这是在秦府!”   秦明月看着眼里的疯狂比自己更盛的夏青昔,于是慌了神,开始有些害怕了。   “但是......就像没人会知道你去找了谁一样,也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对你动了手脚啊!到时候若你指着我叫凶手,我就说你是疯了....那时,你就可以被送去老宅子静养了,你说是不是啊?“   夏青昔知道自己不能动秦明月,但是说出话来吓唬她自己还是可以做到的。   不然阿寻平白受到这样的事,若是自己还不能为她做点什么,那她只会觉得愧疚,恨自己无能。   “你在干什么!”秦明月刚要开口,夏青昔耳边却传来了秦老夫人暴怒的声音。   一把放开自己压在秦明月脖子上的手,夏青昔回头带笑,“没什么,我们在谈事情而已。”   秦明月感到困住自己的那股窒息感被撤去,于是弯腰大口地喘着气,没敢抬头去看夏青昔。   刚刚夏青昔眼神里的杀戮和狠戾太过于强大,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开口。   “你和你妹妹谈事情,需要把她掐死吗!”话里全是指责愤怒的意味,夏青昔却是笑,“因为我收到消息说,以前青昔的马车失控之事好像与二妹妹有些关系,所以就来问问了。但若是老夫人觉得不妥,那青昔大可以去官府那里击鼓鸣冤。”   夏青昔还在笑着,她身后的秦明月却是被吓得赶紧回想以前对夏青昔马车动手脚时漏下的马脚!但却发现好像还有些多!于是冷汗便顺着流了下来。   她原先是以为夏青昔一直不知道的,却不曾想是在隐忍不发。   而现下,无论说哪件事,都远没有这件事更能有杀伤力。   毕竟此事涉及残害亲人,而且自己当时做起来也的确是没有处理好,很容易被抓住把柄。   秦明月原本是打算让夏青昔在众人面前露出残害自己亲妹妹的面貌来,可没曾想却被反将了一军。   于是秦明月慌张着连忙开口,“定是有奸人想要挑拨我们姐妹两的关系!望姐姐能三思啊!不要被蛊惑了!”   “对!兹事体大!怎可仅凭一面之词就妄下断论!我看你这般做就是故意的!想害你妹妹于不仁不义之地!”   秦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身子骨不好,但语气里却是浩气凌然,放佛夏青昔是什么大恶之人。   夏青昔听完回头看向了已直起腰来的秦明月,“那不如?我们报官吧!”   话才说出,秦明月就立马开口拒绝,“不可!传出去对我们府上的名声也不太好。”   夏青昔听完,却是勾唇一笑。 第238章 玉界拥银阙 阿寻脸被伤·陆   “所以妹妹,你这是……在害怕?”   夏青昔没有心情去关注秦老夫人此刻扭曲的面目,只死盯着秦明月。   闪着光的眼里带着狠辣与誓不罢休,俨然一副盯上了猎物的饿狼,“还不打算说吗?”   “黄莹莹!”秦明月自是晓得夏青昔想要的是什么,于是她最后咬着牙小声又压抑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听完夏青昔却是有些吃惊,毕竟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是从未想过这八竿子打不到的两人,竟有朝一日会一起祸害人间。   不过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了,毕竟和阿寻有过节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夏青昔也不再去做过多的纠缠,只依旧做表面功夫地朝秦老夫人行礼后便又如来时,风风火火地朝外走去。   “真是!要反天了!”   脑海里全是夏青次自从来了秦府后的所作所为,秦老夫人从未有过这样的无力感,只觉得整个人的周身血液都直冲大脑走去!   离开了秦府,夏青昔走得脚下生风,来势汹汹的模样吓退了不少路人。   有人认出来她,说这是秦府的大小姐。   再加上她那副要杀人的模样。   一群人瞅着想不看戏都难,于是只悄悄地跟过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脚踹开铁衣馆的大门,门内门外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夏青昔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直接跨步就走了进去。   黄莹莹正背对着她在喝茶看书,因为坐得远了些,这声响到没惊动到她。   夏青昔眼神都未移一下,只丢了句“闭嘴!”便继续朝着里面走去。   看得门外的一群人只啧啧赞叹着。   “哟?我说是谁来了?”就好像早就知道夏青昔会找上门来一样,黄莹莹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是要我现在带你去大堂上给你看证据,然后你在牢狱里待它了五年出来后身败名裂,还是你自己动手,照着阿寻的样子划一刀?”   夏青昔没接黄莹莹的话,只拿了把匕首往她面前的石桌上扔。   但其实无论选哪个对黄莹莹来说,最后都是个不想要的下场。   因为不管是坐牢,还是被毁了容颜,都是她所不能忍受的!   但黄莹莹到底也不是被吓大的,虽然不知道她现在心里到底是何想法,但面上只依旧淡定着在回话,“你想吓唬我?”   “怎么?你是不相信我秋毫司的查案能力?”不知道对方虚实,夏青昔只能搬出秋毫司来吓人,但话里语气依旧是胜券在握的模样,“还是说?你想再多坐几年牢?”   “那你说,证据是什么?你有何证据证明我……”   话说到此,黄莹莹却是突然想起了从始至终对方都未说过自己有点做了什么错事。   一来便开始说证据的事!   “其实夏姑娘你也并没有证据吧!”黄莹莹笑着整理好自己衣裳上的褶皱后起身,“那莹莹就恕不远送了啊!”   “别急啊!你先看看这个!”夏青昔走上前双手搭上黄莹莹的肩膀,不顾她的反抗将她转了个身,“我有证据的啊!”   夏青昔眼睛笑得眯起,对面站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第239章 玉界拥银阙 阿寻脸被伤·柒   “你应该知道京城里权贵多吧?也应该能晓得只要钱够多权利够大,那就可以做到一些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   夏青昔说着这话勾了唇,“如果你不自己认输,那我就用钱!用权!威逼利诱也让他们出面作证你恶意伤了人!”   看着压低了声音捏着自己肩的人,黄莹莹最后只身体发着抖捡起了地上的匕首,“夏青昔!你不得好死!”   “谢谢!那我也祝你能这般。”   鲜血从黄莹莹脸上的伤口流出,一群围观的人有看得咿呀乱叫的,有捂眼的,也有看得目瞪口呆的。   但夏青昔没有任何反应,现在她只想回去看她的阿寻。   但是即便是再厌恶黄莹莹,夏青昔也依旧没敢把事闹得太大,毕竟秦明月也能说是有参与在其中。   所以遵守承诺地向看热闹的众人解释清楚,只说是一场私人恩怨后便让大家伙散了。   于是一时之间夏青昔又在京城里成了众人饭后闲谈的话题。   早些时候坊间传的打油诗,“秦家女儿压须眉,京中十铺五姓秦。”   原本大家都觉得后半句话是对得上的,可前半句话其实也就有些牵强了。   因为虽然秦府的确是出了个皇贵妃,可除了这一人后,便是再也没有可值得说的了。   但是夏青昔不管是从前的刘姨娘案,还是后来喜鹊案时公然挑衅皇帝的权威,亦或是再后面去查的安城贪污案。   都是让人直呼听后过瘾的!   而现在,因为私仇当众让人姑娘割脸的事再被爆出,老百姓们便就真也觉得,夏青昔是可以衬得上那句话的前半段的了。   这边夏青昔刚出完风光,那边顾夜尘就收到了消息。   听完叶文的所有汇报,顾夜尘也依旧不曾抬眸,还是皱着眉地继续看手中竹简,“让她来秋毫司一趟。”   “是!”叶文领命,却暗暗在心里替夏青昔道了声保重。   毕竟感觉这气氛就有些不太对劲了,准没好事!   然而,到底叶文也还是高估了他的老大。   夏青昔被带来秋毫司后顾夜尘未说过一句重话,只让她在一旁吃东西。   过了会,顾夜尘才开了口,“你今天的事不打算给个交代?”   听着顾夜尘这样说,夏青昔连忙想要开口认错,顾夜尘却是早就料到一般,“行了,认错的话也就不必说了,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微微一顿,顾夜尘才又继续开口,“我找你来,只是想要给你所,不管以后你是在生活上,还是在秋毫司做事,都要明白一个道理,切莫单打独斗。不然,你的朋友是拿来干什么的?你的兄弟们又是拿来干什么的?”   “就好比今日这事,你虽处理得也还行,但终究是欠缺些了,但是若你告诉了大家,木槿云和白洛都是心思细的,肯定就能给你找到一些地方的纰漏,而且人多了也好相互帮衬一些,虽然赫连钰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和你有一拼。”   看着那双亮似星辰的眼,夏青昔气到抿嘴,“大人!我明明就比花孔雀好上许多好吗?”   顾夜尘不置可否,只耸了耸肩随后继续拿起下一份案子看起来。   睫毛在光下落了影子在眼底,顾夜尘一头墨发半束,穿的是紫色绣银官服,夏青昔微微勾唇,“那大人呢?以后也会帮我吗”   顾夜尘抬起头,看着眼里带了几分得意的夏青昔,于是无奈一笑后复又低回了头去看案子,“是。”   “不管是在秋毫司的事,还是在生活里的事?”   “是。”   “那大人!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啊!”   “......那就放松点。”   “......”   翻脸不认人!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夏青昔刚在心里咆哮完就放了手里的案子,“既然这样!那我就走了!”   毕竟她的阿寻还等着她回去照顾呢!   这样想着夏青昔刚要离开,顾夜尘就又开了口,“牌子拿着,要干什么把账记在我名下就行。”   于是夏青昔回头,看着顾夜尘递过来的那自动在她脑海里补了金光在闪的牌子,很是开心地就接了过来,“那我....不客气了?”   顾夜尘头也没抬,“嗯,需要找人帮你提东西吗?”   “不用!本姑娘即便是再穷,家里也还有个老爷子呢!就是逗你玩玩而已!”   夏青昔傲娇得一脸,随后便将那块写满了富有二字的牌子还回去,“走了!我得去看阿寻去了!你自己注意休息!别整天就知道看你这些案子,整得比皇帝都还要忙!”   说完话拍了拍屁股,夏青昔溜得很快。 第240章 玉界拥银阙 阿寻脸被伤·捌   虽然那大夫一再强调伤口过深,所以不能完全医治好会留疤。   可是当纱布拆下时,夏青昔也还是心里凉了半截。   她就这样愣住,然后阿寻笑着安慰她,“没事的!反正这张脸对阿寻来说也没有什么作用啊!因为阿寻是个大夫!只要会看病救人就行了!”   木槿云们在旁边看着,都只觉得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夏青昔听着阿寻这样说,可是她也还是看到了阿寻拿起镜子时那微微一滞的手,虽然她很快就换回了笑脸,“我觉得这伤疤粉嫩嫩的,看着也还不错啊!”   夏青昔听完却是走上前去抱住了因着这伤又瘦小了许多的阿寻。   她知道,她的阿寻有着喜欢的人,既是这样,那又怎会不在意容貌。   女为悦己者容。   她的阿寻又这般善良,这般喜欢自己的恩公,现在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只怕是都已经下定决心往后都不要再去出现在心上人面前,拖累对方了。   可是,明明祸因我而起,她却还得强撑着来安慰我!   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去秦府!就不该,去招惹秦明月.....不该,这样任性妄为,不顾后果......   抱着阿寻,夏青昔却感觉到了那双小手正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背,在安抚自己。   感受到此,夏青昔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更难受了。   不行!她得走!离开秦府!不能再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了!   她自己还好,可是阿寻保护不了自己,而且若是到时候把秦明月惹疯了,会做出什么来也不知道!   若是她身边人再被她伤害,她是不介意赔上自己也去疯一把。   可是,那些造成的伤害却是无法弥补的,就像,她的阿寻......   想着自己这般模样只会惹得阿寻更难受,于是夏青昔擦掉自己的眼泪,扯出了抹笑看向阿寻。   “阿寻,我的阿寻还是很漂亮的!所以,千万不要认为会拖累到自己的心上人!若真是互相喜欢,那她看到你的逃避才是真的会伤心难受,这才是真的在折磨他,阿寻,你知道吗?”   话才出口,阿寻见夏青昔说出了心里的打算,于是只觉得自己的好像被戳中了什么地方开始慢慢疼了起来,难受得想掉泪,“青昔姐!”   话里已带了哭腔,夏青昔看着也红了眼眶,只将那瘦小的身躯拥入自己怀里,“没事啊!不管怎样,我都在的啊!“   夏青昔将阿寻交给木槿云照顾后,起身刚要走,赫连钰就想到上次自己因为木槿云而怒到想杀人的心情,于是有些担忧地看向她。   但是白洛见此却是一把抓住了要上前的赫连钰,出声安抚道,“你放心。”   听见白洛的话,夏青昔回过头来,“孔雀放心,我没事,就是出去一趟,等阿寻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们还要去张婆婆那里听小蓝骂你呢!”   虽在笑着,但赫连钰看着夏青昔只觉得她心里肯定不好受,于是也就再没过多的去扰她,跟她道了声再见,便就退回到了白洛的身旁站着。   夏青昔听完,随即扯出抹笑,回了声好。 第241章 玉界拥银阙 阿寻脸被伤·玖   夏青昔人还未到秋毫司就已经看到了想找的人。   看着顾夜尘夏青昔有些苦恼,这草稿还没打好,自己也还没准备好怎么人就出现了!   真是就一心不想让我好过啊!   深吸口气,夏青昔到底也还是迎了上去,“那个....好巧啊!”   “什么事?”顾夜尘却像是已经看穿了夏青昔的想法似的直接开口。   见顾夜尘这样直接夏青昔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再磨叽的必要了,于是开口就是简单明了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借我些银子弄个医馆。”   顾夜尘没有过多的表情,仿佛早就料到一般,“什么时候走?”   “过段时间的皇家狩猎会上.....”   没想到顾夜尘竟这样了解自己的心思,夏青昔觉得心虚的同时只觉得有些歉意含在了里面,“抱歉.....我.....”   “道什么歉?我是比较好奇你要怎么跟赫连钰他们说,还有,秦老爷子......不过,我看你现在这样子估计是不会说了。”   顾夜尘没等夏青昔说完就已经打断了她,他不想听见她对自己说有关抱歉的话。   听着就觉得难受。   夏青昔听完继续心虚,“是。我的身份特殊,实在是不能与他们摊牌.......”   顾夜尘听完却是挑眉,“夏安淇呢?不找了?”   “这个,我到时候会再想办法.....”   “有着京城口音的不一定就是京中人,因为有些地方的口音也和这相差无几,而且即便不是如此口音的,其他地方的有些人常年游走在各地经商,所以有些也会带上京城口音,还有些是自己习得的。所以没有足够的财力人力你想找人,别说那人可能不在京城你得去其他地方大海捞针,单单是这京城若你要找的人真有心被藏起来都难得能被找到,不然,秦府也不至于会这么久都没有消息。”   顾夜尘一番话说得夏青昔有些难受,但是看着对方那一脸你求我我就帮你的嘴脸。   于是,夏青昔清清嗓子后开口,“那,那大人这样厉害,到时候帮帮小的,是不是也可以啊?”   “帮你有什么好处?”顾夜尘扬起了眉,夏青昔看着他就觉得是一副笑得不怀好意的模样。   真是白瞎了那一副好皮囊了,唉.....   于是夏青昔也懒得继续和顾夜尘扯废话,“那大人觉得小人能拿得出手的有哪些?”   “以后要是有案子不管去哪里都跟我跑一趟。”   “你!你这样不觉得有些不厚道了吗!”   “那你自己大海捞针?而且,或许是别国人带走的也说不一定,你说对吧。”   顾夜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夏青昔却是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算了!夏青昔你是在求人!你是在求人!不能生气!要忍住!加油!你能行的!   于是经过一番心理建设,夏青昔深吸口气,随后生硬地带着抹露八颗牙的笑看向顾夜尘,“好的!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看着夏青昔被自己气得不想说话却依旧强行带笑的憋屈样子,顾夜尘心情大好,突然就有些明白那些恶人在做事之时到底是个怎样的心态了。   这感觉,莫名觉得很好啊!   于是顾夜尘微微点头,“那好,走吧。”   “去,去哪?”   看着顾夜尘不朝着自己的府邸走去反而是朝着秋毫司的方向走去,夏青昔惊呆,这厮不会是把自己大量的钱财都放在了秋毫司吧!   “不是要开医馆吗?”   “是啊!但是,大人您不用拿钱?”   “带着我这个人去就行了。”   顾夜尘听完夏青昔说的话于是轻轻一笑,随后便就继续向前走去,“好好跟着,可千万别丢了。”   夏青昔听完深感心酸,这有钱人些啊....花样可真多.....   于是两人走着逛了半天却依旧没能找到家称心如意的铺子。   烦躁地踢着路边的石头,夏青昔只顾着低头走,却不想刚踢的那颗石子却是落进了恶狗窝里。   一群常年流浪的恶狗看着夏青昔,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顿大餐一般。   领头的是只黑色且基本无毛的大黑狗,夏青昔见了顿时就被吓得愣住了神。   “快跑!”反应过来,夏青昔抓着顾顾夜尘就在街道上开始了狂奔。   “啊!”尖叫声从夏青昔的喉间发出,才没几步,两人之间的局势就已变成了顾夜尘抓着她的手在前面带着跑,“冷静点!几只狗而已。”   试图安抚住夏青昔的顾夜尘未果,并被对方狠狠地怼了回来,“那你还跑什么?”   “你不抓着我,我能跑?”   听着顾夜尘的话夏青昔仿佛接到了个烫手山芋似的,刚要甩开他的手却被反握住,“等会,我先带你甩开它们。”   那些恶狗看样子也是常年追逐人的,所以速度并不慢,于是夏青昔看着还近在咫尺的狗些,只能任由顾夜尘抓着自己的手带着自己跑。   因为有顾夜尘带着,夏青昔一点在逃命的感觉也没有,反倒像是在充满希望地朝着自己要去的地方前进着。   顾夜尘的发与夏青昔飞扬的在风中纠缠着。   看着身前的人,夏青昔竟是不自知地开始走神了起来。   “好了。”前面的人突然停下,夏青昔才回过神来,顿时就羞红了脸。   天呐!夏青昔!你在干什么!刚刚那样的情况下你居然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你是脑袋被驴踢了吗!   夏青昔才刚刚在脑海里骂完自己,一旁的顾夜尘就已经伸开了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的脑袋是被驴踢了吗?”   “你才被踢了!”   反应过来的夏青昔跳脚,顾夜尘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开始笑,“怎会这般怕狗?”   “要是它有点毛我都不至于会怕成这样!”   夏青昔抱胸,一副我也是很无奈的模样。   顾夜尘挑眉,“所以你怕狗还依外貌来的?”   “不至于哈,像大人你这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人,我不也像怕那条大黑狗一样的怕着吗?”   毕竟你这人也太惨绝人寰了些!   夏青昔瞅了眼顾夜尘,说着前半段话的时候还淡定着,但那后半句话才出来后,她便开始立马撒腿跑了起来。 第242章 珠箔卷琼钩 被恶狗追赶·壹   夏青昔在前面奋力跑着,顾夜尘却是没耗费多大力气就追上了她,“你精力好的很?”   “这不是怕大人你气到揍我嘛?”夏青昔被顾夜尘赶上,不由得在心里骂自己干嘛非要跑得这样急,反正最后结果好像也一样   “那你知道还说?”   “这不是话在嘴边不得不发了嘛?”   顾夜尘听完她的强词夺理随即笑了起来,“所以如果你这样,那为什么会不怕阿黄?”   看着顾夜尘那实在好奇的模样夏青昔却是笑,“因为以前跟狗抢过食物吃,那狗就是黑色的,还基本没有毛,就跟,刚才那只差不多……”   顾夜尘听完走到了夏青昔的身后,“那你放心大胆的走,我就在你后面。”   夏青昔听完失神,随后却是开始拿顾夜尘打趣,“刚才大人跑得也很卖力呢!”   “那是因为见你怕所以带着你跑。”顾夜尘也是没给夏青昔留情面地说着,可随后却又来了句,“心里留下了阴影不是你的错,所以你以后也不用再藏着掖着。走吧,我在你后面。”   夏青昔看着顾夜尘那张脸,想起和他经历的种种,却是笑了起来,“以前从未想过这些话会从大人的口中说出。”   “那你准备好,以后还会有许多这样的话。”   看着那顾夜尘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夏青昔笑,“那大人你可记得啊!”   说完夏青昔回身,于是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继续走着。   寻了半日也没挑到间合适的店铺,两人见天色已晚便打道回府。   就这样来来回回了好几日,夏青昔才挑到了个处在花街和暗巷交界处的小店。   原本是想找个好店铺规规矩矩做生意的,可挑来挑去不是店铺不好就是银子不够。   靠着欲上青天夏青昔也是揽了不少钱财的,但当真到了要用钱的时候她才发现“京城米贵”这句话不是单纯说出来唬人而已的。   看的店铺皆是一亩地四成不到的。   可当对方介绍了此店铺风水是如何的好,地理位置是怎样的绝佳,交通是如何的便利后,喊出了最低价一万两,九千两的价格后,夏青昔顿时从一开始拿着五千也还算是有些底气的样子瞬间变成了最后只能敷衍着对方说改天再来的可怜人。   就在夏青昔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在那花街暗巷里找到了一家出过人命,且店主急于举家搬迁回老家而想要脱手的店铺。   虽然花街经营的是皮肉买卖,而暗巷里做的也全是些见不得光的营生。   不过只要价格谈得拢,此地夏青昔到也觉得不错。   毕竟以后若自己脱离了秦府那么找个好藏身的地方也是很有必要的。   这边鱼龙混杂,寻人是很难寻的,而且人来人往的消息流通快,她找起安淇来也能好上一些。   虽然是带着顾夜尘来,但是夏青昔也还是觉得能靠自己解决的事最好就不要再过多地去依靠别人。而且听着叶文宋洋他们说,顾夜尘还经常拿钱去补贴秋毫司。   而自己若真定下了铺子,那以后置办东西以及周转的资金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于是在心里默想了一遍杀价口诀后,夏青昔先发制人。   “老板,你这铺子听说出过人命啊。而且你看这店铺开在花街暗巷的交界处,其一呢是我这生意的确不太好做,再者我这生命安危其实也是受到了一定威胁的啊。”   第一招,拿着缺点使劲说。   “不过老板你看着也是个老实人,而且也急于脱手。不如这样吧,你开个价,我看看这铺子要是值当的话就给盘下来了。”   第二招,让自己处于道德的制高点,一幅其实自己是想做顺水人情的样子。   此招的重点是面上一定要露出幅想买不想买的纠结之情。   “那就六千九百九十九文?。”   夏青昔一番大招使下来对方已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地,想到家中妻子嘱托的开价整数少一文要比较好谈妥一点,于是伸出七根手指头就朝眼前看着瘦瘦弱弱,说起话来却一点也不含糊的姑娘比去。   夏青昔看着对面大叔比出的七根手指头一时差点没憋住笑,然后毫不犹豫地就使出了另一大招,遇价对半折,凡事有余地。   “三千四百九十九文!”   价格与所想有些出入,老板在内心斟酌了好几番,“算了,还是不卖了……”   “其实我是变卖了所有东西背井离乡来到京城,只为了寻找我唯一的亲人。哪曾想,京都地广人多,本想着靠这所剩的钱盘个店铺,一边赚钱一边寻人…...”   一听到对方说不卖了,夏青昔顿时便开始可怜兮兮地卖惨了起来。   “不如这样吧,我身上的五千两全给您了,剩下的招工费以及以后的过活钱这些我再慢慢寻。把价格压到这么低,也算我的不对…..”   拿出一直细心包好的钱袋,店老板也终究听不下去了,“这样吧,四千七百两,我也给你留些.....”   “好!那真的是太感谢您了!”   终极大招,若是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便可以退为进,靠卖惨取胜!   成功!   看到最后成交下来还留了些钱在手上,夏青昔顿时兴奋得都想要买两串鞭炮挂在门前放了。   全程顾夜尘都只是在认真听着,一直在看自己眼前这个使出浑身解数的姑娘,唇边染笑。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送走了原来的老板,夏青昔拿着店铺的地契笑得找不着北。   “这样高兴?”   “那不是自然的!节省了笔钱能不高兴吗?”   “那你叫我来是看你杀价的吗?”   见顾夜尘没用上钱到还颇有几分怨妇的模样,夏青昔笑,“即便是你顾大人再有钱那也不能随便挥霍啊!以后等你钱不够用了我看你就有得哭的时候了!”   然而夏青昔才说完顾夜尘却是笑,“这个就不需要你担心了,不过这样能当家,也是件好事……”   顾夜尘说完随即起身看向依旧笑得手舞足蹈的夏青昔,“走吧,不是还有东西要买吗?”   “对对对!”   得了店铺,夏青昔就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它早点弄好。   于是连忙小心翼翼地将那地契对折收好,夏青昔就跟在顾夜尘的身后锁好门后去置办其他物品了。 第243章 珠箔卷琼钩 被恶狗追赶·贰   今年的中秋过得晚,所以再加上阿寻的这件事一闹,于是过了许久,现在的天气也已不再是凉快,而是带了些微寒之意。   夏青昔和顾夜尘为了掩人耳目都是稍作打扮了些的。   衣服也开始慢慢穿得厚实些了,所以到了地方倒是有许多的人都没认出两人来。   所以这导致夏青昔一直很好奇,顾夜尘给人家看的到底是什么,竟是一言不发就给下单子让店里的伙计去送货了。   但是毕竟现在是靠人家,所以夏青昔也不敢问,就只能选选东西杀杀价,帮顾夜尘那边节省些,也好以后还起来容易些。   虽然是答应了条件,就当钱货两讫了的。   但是夏青昔也总觉得不踏实,生怕以后会出什么意外。   所以还是留点准备会比较好点。   于是顾夜尘就这样看着夏青昔杀了一路的价,觉得新奇的同时也觉得好笑。   但是笑过了,倒也是知道了她的算盘,也就不再想笑了。   所以等所有东西都送齐了以后,夏青昔一推开门看着就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快要供血不足了,“顾夜尘!你这厮居然给我擅作主张!”   毕竟夏青昔当初砍价时也是牟足了劲在琢磨要怎样弄才能成功的。   而等她将一切都谈妥后,他顾夜尘却给她来了这么一出。   要是价格是同等的也还行,可这些,却都是顶好的,那价格……也自是,顶好的了……   想着,夏青昔只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了。   天呐!这要是想还,我得还到猴年马月去啊!   于是夏青昔在斟酌过后,想着趁这些东西都才刚到还没动过要给人送回去。   可是等他到了顾夜尘那里的时候却是更难受。   因为那厮告诉她,那样大的一个医馆又是处在那样的一个敏感位置,所以在店里当伙计的人得有,看家护院的也得有。   而这些,自然也都是还要一大笔钱财的。   “所以你给我说这些,就是想要打击我的吗?”   夏青昔抓头发,她就不该来这里的。   “所以我想说的是,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看成果就好了。”   东西些顾夜尘都是跟在后面看夏青昔挑的。   虽然每次一去她都捡着相较之下最实惠的直接砍价定下。   但是顾夜尘一直在旁边看着,也还是能辨得出她心里最喜欢的是哪些。   所以到了最后他都会把那些东西换成夏青昔喜欢的,只是她一直到了现在才发现罢了。   只不过,顾夜尘原本想着的惊喜,却不想变成了夏青昔认为的惊吓与肉疼。   “我……”   夏青昔想找些话来反驳顾夜尘,可一想到自己店铺的所有打点,接下来都是得靠着顾夜尘才行,于是要说的话也终究还是给咽回去了。   “你就当是在发善心帮我吧,刚好我这个人又没些个什么特别的喜好,所以放着的那些钱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去花。”   顾夜尘用最一本正经的样子说着最欠揍的话,于是夏青昔扶额叹气。   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跑这里来受罪的啊!   最后,由夏青昔开始的这场交谈,就以顾夜尘一句这样讨打的话给结束了。   “唉……”   叹着气,夏青昔只觉得自己的压力好大啊!   “你何苦有这样的压力?你在秋毫司的俸禄我一次都还未曾发过给你。而且那次喜鹊案的奖金也没给完。”   顾夜尘一边整理着桌上的文件一边不痛不痒地说着。   夏青昔听完却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每月的俸禄好像的确是一次都未见到的。   那这样说来,自己欠的债可也就少了些了。   这样想着夏青昔也觉得好受了些。   于是最后她小手一挥,也就算是同意顾夜尘完全接手了,“那你可得给我弄好看些啊!不然我可不会满意!”   “好,不满意不要你钱。”   顾夜尘无奈地笑,最后见她要走便让叶文去送她,还被夏青昔说了句矫情,不必了。   顾夜尘见着还是只笑,然后让叶文在后面跟着。   知道顾夜尘也是个固执的主,所以夏青昔最后也没再说什么,就丢了句,“改日再带你去吃我新找到的那家包子铺,那家肉包的味道可是一绝!”   顾夜尘也没跟她客气,应了声好后见她出了屋门才看起自己今日要处理完的案子,“真是个爱闹别扭的小孩......”   旁边进来的管家听见顾夜尘这样说也笑了,“可不是,送东西还得上赶着,哄着央着....这可实在不是我们大人的作风啊!不如就不送了吧!”   顾夜尘也是听出来管家在拿自己打趣,于是也没和他多说,只让他去挑些手脚麻利底子干净的人往医馆里送去。   管家听了连忙应声好,就麻溜的出门去挑人了。   挑了好些吃的往阿寻那里送去后,夏青昔没敢露脸就往府里跑去。   好好歇息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她去打点好了店铺后才匆匆忙忙地往阿寻那里赶。   可是等到了地方她又不敢进了,在门外扭捏了好半天。   最后还是医馆里见过夏青昔的人看到了她才唤她进门。   那时阿寻正在后院里选药材,见了夏青昔便立马笑着迎过来,“青昔姐今天怎么有空来看阿寻啊?”   “我.....阿寻,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   看见已拆了纱布,但脸上还是留了痕迹的阿寻,夏青昔只觉得自己心里的愧疚感已达到了顶端,自己臊得已开不了口。   阿寻见了却是笑,走过去拉住夏青昔的手就领着她坐下,“青昔姐,你还记着以前青昔姐带了把镰刀就去把那群欺负阿寻的混混流氓打得落花流水的事吗?”   夏青昔听着,原本已到了眼边的泪水又给挤了回去,红着眼笑了起来,“还记得,你那个时候胆子特别小,不过现在好像也还是一样的不经吓.....”   阿寻听了也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青昔姐就爱拿阿寻找开心.....”   夏青昔听着,也知道阿寻是在故意岔开话想让自己能够开心些,可是这样想着心里却是更难受了,张了几次口想要说话都没能出口。   阿寻见了却依旧温吞吞地笑着,随后便靠着夏青昔的肩慢慢说起了话来。 第244章 珠箔卷琼钩 被恶狗追赶·叁   那日的天气不算太冷,也没有骄阳,一切都恰当得刚好。   阿寻抱着夏青昔的手开口,已带了点淡淡的鼻音,“不止那次,还有青昔姐去铁衣馆把我带出来的时候,还有去找黄莹莹,不惜毁了自己名声也要给阿寻找回公道的时候。”   “还有,带阿寻去玩那些个新鲜的玩意,给阿寻那些好吃的。”   “让阿寻能够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告诉阿寻要勇敢,但是如果真的怕了,身后还有你.....”   “以及,让阿寻知道了被人护着,被人宠着的感觉是什么,阿寻没有家人,也一直巴望着能有个家,是青昔姐让阿寻知道了家人是什么.....”   “所以,若是阿寻没能遇上青昔姐,那么或许这辈子,都是不能活成这样的,老人们都爱说一句命。”   “我能遇上青昔姐,这是命,是好命。阿寻脸被划伤,这也是命,是不好的命。”   “但是好命坏命得由老天爷来决定,所以阿寻能够遇上青昔姐,至少也算得上是得了次好命,这不亏啊!青昔姐你说是吧!而且真要算谁欠谁的,又怎么说得清楚呢?所以阿寻不希望青昔姐要与我算的这样清楚,阿寻想要和青昔姐就这样一直不清不楚地纠缠着,最好一辈子都算不清,下辈子也不要算清最好!”   听着阿寻说的这番话,夏青昔想哭又想笑。   落在了阿寻的眼里,却是也被她抓着打趣了一番,“青昔姐可别吓唬阿寻啊!阿寻还等着以后靠青昔姐照顾呢!”   听见阿寻这样说,夏青昔也立马就想到了自己此趟来的目的,于是拉着阿寻起身就要往外去,“阿寻,走,我带你去看个好的。”   带着阿寻走走停停的。   等到了地方后夏青昔给阿寻说起,那丫头已是瞪大了眼,捂着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真的......真的是给我的吗?这个.....这个医馆.....”   夏青昔点头,随后又轻叹了口气,“就是以后我估计得常来此处,所以也不能寻个好些的地方只能在这落脚了.....”   花街做的都是皮肉营生,而暗巷则就是个黑市。   所以在这地界上开家铺子,往后日子会过得多不安生,夏青昔也算是想着的,可相比起这些,若到时候被秦府,被皇上这些人见了,那也就只有更危险的份了。   所以,这是万般无奈里眼下最好的周全了。   阿寻听完却是笑,“青昔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院子这样大,阿寻就可以自己琢磨着种那些药草,还能晒晒药材......”   一边在院子里走着,阿寻一边摸着那一棵棵已掉了漆的高大柱子。   夏青昔见了阿寻的模样也就知道她是喜欢的了,所以吊着的那颗心也总算是落下了些来,“阿寻喜欢就好。”   瞧着看着,夏青昔等阿寻的那股子高兴劲头过去了才又再度开口,“就是,阿寻你得离了原本待的那个医馆了.....然后,以后出门,也得换身装扮,藏着些......“   阿寻听了,虽然夏青昔未明说些什么但她也是心里知道了要发生些什么,于是她只回头,静静地看着夏青昔,明明也还只是个孩子,眼里却是一片清明,带着可以包容一切的温柔。 第245章 还照我登楼 望能寻良人·壹   将夏青昔的领口理整不让冷风灌进去,阿寻脸上淡然着,好似一摊夏日池水,包容了世间万物。   “青昔姐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反正阿寻是决定了要跟一辈子的青昔姐,除非哪天青昔姐嫌弃阿寻了,但是,阿寻知道青昔姐不会的。”   阿寻说完,就真的没有再去细问夏青昔她到底要做什么?自己往后又会如何?   她只应着,承下了所有。   夏青昔想着以前那个给自己烤红薯,买糖吃的小乞丐,难受着难受着,却是突然一下笑了起来,“是!丢不掉的!你是我捡到的,那就得跟我一辈子,不能丢了才行!”   阿寻听了也是笑了起来,擦了自己腮边的两抹泪便开始向夏青昔保证,“青昔姐你放心把它交到我手里,以后我就给你赚很多很多的钱,让你今后能随便花!”   “那感情好啊!那以后就换我仰仗阿寻了啊!”   “好!”阿寻答应着,随即便是也被自己逗得笑出了声来。   后来阿寻听着夏青昔的话,对医馆那边也只是说出趟远门,不一定还会回来。   医馆里的人见她去意已决的模样也都不太好劝说,于是最后也只目送着她出了医馆的门。   被阿寻取名的“寻安馆”在那块地界上低调地开业。   顾夜尘那边挑来的人手脚都很麻利,所以虽然是新开业,但是到也没让阿寻累着了。   应夏青昔所说,阿寻从此以后便戴上了面纱示人。   夏青昔看着,心里觉得愧对于阿寻,但她那时也只戴着面纱认真地在栽种自己的药草,“这倒是个好事啊!以后阿寻还不用必须得跟认识的人打招呼了!多好啊!”   夏青昔看着阿寻这般说,于是也蹲下了身子陪她一起开始挖坑。   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走着,原先寻安馆里的那块空地都已长上了各式绿的红的,杂七八乱的药草。   夏青昔养了一池子的榕城鱼也早已被端上了桌子好几次,就是那毛香草没到生长的季节,所以还没能吃上。   日子一天天的过得越来越冷,但是赫连钰也还是没改掉他那到处跑着闹腾的性子。   夏青昔也还是每天早上都要跑去带几份葛大叔家的豆汁还有张婆婆新弄的早点去到学府,等得了空,便也就偷偷摸摸地朝着阿寻那里跑,不时还要去到揽月阁吊上几嗓子。   说到这里,夏青昔没少被明月笑话,说她这么久了,嗓子也还是没能吊好,但是她泡茶的技艺倒是给学去了不少。   时间有条不紊地走着,眼看着衣裳穿得越来越厚实,一群人终于等来了假期前的最后一个月。   一年有两个假期,一个在夏天,一个在冬天,于是就称作夏假和冬假。   而不知是从哪一代开始,皇上认为学子不能只会书本上的东西,身体也还得强壮些才行。   所以每次到了假期都要举行马球赛。   先是得在各个学府里举办,选出最好的一支队伍然后再进行各学府之间的较量。   最后若是打得好的,那么不止学校有赏,上面的什么皇帝贵妃啊也自是会给下赏赐。   但若是打得不好了,丢脸事小,若让皇帝那边瞧着觉得差了,惩罚也是会有的。   所以一般到了这个时候不管是哪个学府都会牟足了劲地想要去争这第一。 第246章 还照我登楼 望能寻良人·贰   外面的风吹着,是干冷,刮在人脸上能冻得没有知觉。   “但是这都是轻的了,再冷些时候风吹起来能刮得人脸似刀割的痛。“   赫连钰边走着边给夏青昔说。   听着,夏青昔只觉得自己好心累啊,这边的天气不似榕城那边湿润。   热天也就算了,这到了冷天都还有这么招在等着她。   叹口气,夏青昔是愈发地对月末的马球赛感到害怕了。   赫连钰听着夏青昔叹气却是嘲笑起了她,“怎么?怕了?”   见赫连钰这般说,于是夏青昔脾气也就一下子上来了,“不就是冷着点嘛?我怕啥!”   赫连钰听了却是笑得更加厉害,“姑娘家家的果然就是麻烦,槿云就也怕冷!特别怕!但是你瞅瞅看,白洛那小白面却是就像是不怕冷似的,即便是最冷的时候我也没能见到他多穿几件衣服。”   “得得得!就你们男的厉害!那要是过段时间天冷了你可不能添衣服!就这样冷着吧!”   “唉!这又是个什么道理啊!我只是说你和槿云怕冷,也没说我很能抗冻啊!”   夏青昔就翻了他一个白眼,“走快点!我才懒得跟你继续说呢!槿云和阿寻还等着我们的菜呢!”   赫连钰听着夏青昔提到吃的也才没再继续闹她,连忙加快了步伐跟了上去。   今日所有的课业经过考试后便不需要再学习了,而往后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所有人就得开始去练习打马球。   而根据赫连钰他们一贯的风格,在考完试后的这天便是要一群人凑在一起弄东西吃。   原先地方都是定在长公主府,因为也就只有那里没有长辈会约束他们。   但是这次有欲上青天,于是众人就把主意打到了这里来。   由阿寻和木槿云下厨,其他人打下手。   顾夜尘还在秋毫司弄案子,要等会才到。   而白洛留在欲上青天给两个女孩子干力气活,赫连钰和夏青昔就被派出来去采购需要的东西了。   两个人也不愧是“臭味相投”的,就这样吵了一路才到欲上青天。   后来顾夜尘到,一向懒得动手的他居然也跟着进了厨房。   夏青昔和赫连钰一副活见鬼了的样子,随后一个脑袋压着一个脑袋地也就抓着门框在那看了起来。   手法娴熟,各式调料在他的手中翻转着,烹出扑鼻的香味来,从欲上青天里传出,飘了整个巷子。   有些过路的街坊邻居闻着这香味忍不住就探出了个脑袋,伸着脖子的往里面看。   被夏青昔见了直想笑。   恰好此时也到了饭点,各家的饭菜摆上桌,炊烟袅袅升起。   此时,这家的蒜味,那家的油爆葱味,和着不知是谁家还存着的腊肉味。   各式的香,都是家的味道。   高高挂着的红灯笼照着,夏青昔坐在门前撑头闻着那些菜香,仿佛就像是回到了少时。   那时候还小,爱玩。   经常和一群小伙伴从这边的河里玩到那边的山上,而等到了饭点时,那周围的天空上响着的也就是各家父母高声叫自己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正闭眼出着神,耳边却是传来了一个略带了腼腆的声音,“夏姑娘......” 第247章 还照我登楼 望能寻良人·叁   睁开眼就是一张放大了的老实憨厚的脸。   夏青昔差点没一跟头摔倒在地,幸好刚刚将自己要弄的最后一道菜放上火的顾夜尘擦着手走了出来,看到要倒不倒的夏青昔,于是连忙伸了腿上前去抵住她。   回过头去看着一脸嫌弃的顾夜尘,夏青昔连忙识趣地起身,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   “哈哈.....这位兄弟,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啊?”   与那位男子拉开了些许距离,夏青昔才笑意盈盈地开口询问。   双手捧着菜递上前,那位男子是一脸的不好意思,“想来换点菜吃,就刚刚那菜,闻着可香了.....也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话才磕磕绊绊地说完,那男子已红了整张脸。   夏青昔看着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每次到了饭点的时候一院子的小孩就是挨家挨户地去送自家做的菜,常常是一家做的菜,一院子的都能尝到。   于是夏青昔只觉得亲切,刚要开口答应就想到了这菜也不是自己做的,于是连忙回过头去看向顾夜尘询问他的意见。   顾夜尘那时已端着茶找了个位置坐下,见她看过来也只点了下头,一副随便她的样子。   “好啊!那我这就去给你换些来!”   夏青昔才刚接过来那男子的菜,外面顿时就来了一群人,“那我也换些!”   “我也想要点!”   “我!我家吃的是蒜薹炒腊肉!”   “那我家是红烧肉!”   “.....”   一时间,欲上青天的门口就吵闹了起来。   夏青昔看着门外的那群人,再看着手里的那盘菜,于是顿时就给难住了。   毕竟她也没有这么多的菜啊!   于是夏青昔正在思考的时候,后面的顾夜尘就隐在那热气后面开了口,“不如把大家凑到一桌吃。”   “这个想法可以诶!”   于是最后双手一拍,这事也就这样定了下来。   各家各户地也就连忙跑回家去搬起了桌凳来。   这事热闹得,就是早先那些觉得不好意思的,或者就没想到要换菜的,也都跟着凑过来了。   于是一时间,巷子里便就桌子长条凳的都摆了出来,堵了个水泄不通。   家家户户的饭菜上桌,这家吃你家的菜,那家喝这家的汤,一时间看着,只觉得这场景好不热闹。   然而令夏青昔没有想到的是,最后赫连钰他们几人也会同意这个想法,还显得特别高兴的样子。   毕竟一般的大户人家里都是很瞧不起平民百姓的。   更有甚者,会觉得百姓的命很是低贱,即便是因为自己而身死,那也是他们的荣幸。   就比如,王耀祖那样的人!   而夏青昔也是知道大家的心性的,所以虽不至于会认为他们能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也没想到他们会答应得这样高兴。   于是一群人把最后的大菜摆上桌子后便开始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   有时候有人吃到了自己觉得好吃的菜还会开口问是谁弄的,然后端着饭碗就跑过去开始请教了起来。   夏青昔吃着那大猪肘子只觉得甚是糯口。   随后用手戳了下一旁正认真吃着菜的顾夜尘示意他快看后,便咬着筷子笑瞧着被一群人围住了的木槿云,大有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而顾夜尘则只是看着夏青昔,眼里全是无奈。 第248章 还照我登楼 望能寻良人·肆   寻安馆已经正常开了许久。   阿寻掐着时间,算下来今日又到了夏安淇能出军场的日子。   算盘拨得漫不经心,看着门外的人来人往,阿寻让伙计挂上了今日免费的牌子。   虽然不解,但那被吩咐到的小伙计也还是听话地把牌子给挂了上去。   出着神,阿寻刚打算要去后院看她的药草,却是看到了她每日都要念上至少一遍的人。   夏安淇的手受了伤,是在路上帮人搬东西被划伤的,后来被那货物的主人一个官家小姐见了,便硬拉着要往医馆送。   看着那姑娘一脸害羞地抓着自己手的样子,夏安淇一瞬间的失神,想到了在很久以前那个迷路被困在山上的小姑娘,看到自己受伤后也是紧张兮兮地抓着自己手。   只不过,小姑娘那时清澈的眼里有的只是担心和愧疚,是没有其他东西的......   走神间,夏安淇竟是已被那姑娘拉到了附近的一家医馆门前,“公子还好吗?”   脸色绯红着,夏安淇将自己的手抽出,随后开口说了句没事就要走,那一瞬间却是看到了医馆的名字。   “寻.....”   呢喃着那个字,夏安淇几乎是本能的反应,还不待自己的脑海里再多思考些什么就已经挑开那遮风的棉布进去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那个提着一食盒满满当当好吃的小丫头去军场里找他了。   若是真的放下了自己,打算从此以后不再相见了,那还好,就是,就是怕是出了什么意外,她一个姑娘家的,脑子也笨......   想着,夏安淇就这样看到了蒙着面纱的阿寻。   两人大眼对小眼,阿寻就这样撞进了夏安淇的眼里,是惊慌失措的模样。   “阿寻.....”   夏安淇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但是阿寻却是慌张着就要朝后面跑去。   如今她被毁了脸,是再配不上他了的.....   虽然夏青昔给她说过让她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可是,原本样貌未被毁掉之前就很希望渺茫,现如今脸上被留了疤痕,又怎可能不会吓着他!   想着,阿寻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是越来越难受,眼泪就要哗哗地给掉下来了。   一把抓住自己身前想要跑的人,夏安淇看着泪眼婆娑的阿寻,虽然那握在手里的腕明显是瘦了一大圈的,身上的气质也变了些许。   但是,他还是能确定,这就是阿寻,是那个傻乎乎,又笨手笨脚的小姑娘。   因为不管变了什么,那姑娘一受了委屈想哭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   “你,你哭什么?是受了委屈?还是.....”   还是想要我离远点?   后面那句话夏安淇到底也是没能说出口来,只能在一旁看着阿寻哭得伤心难受,却是连想要扯了袖子给她擦,也是磨蹭着,生怕她不愿意。   于是后面进来的那姑娘看着这一幕,是一脸的迷糊找不着北。   “这是怎么了,伤得很严重吗?”   搞不清楚状况那姑娘也是不太敢开口,但是静站了会她看着两人也还是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打算,于是也就出声问了句。   但是也就是这一句,把阿寻给拉了回来,她吸溜着鼻子,随后擦掉自己眼边的泪,红着眼眶地看向夏安淇,“受伤了?” 第249章 还照我登楼 望能寻良人·伍   眼里还含着水光,夏安淇看着那双哭红了的眼,连忙将受伤的手放在了身后,“我没事.....但你怎么搬到这来了?”   阿寻听见夏安淇问,也没正面的去回答他,只拿了药就要去抓他受伤的那只手。   一直以来,刚开始的时候是因为见了会紧张,所以说不上过多的话来。   而后面,则是因为知道夏安淇没那些个心思,一心只想保家卫国,所以阿寻也没敢多说自己的事,怕耽误他时间。   大多数的时候,阿寻去了军场里就都是在弄吃的,或帮夏安淇洗他没来得及洗的衣物。   有时候也会四处走走,去捣鼓些药拿去给夏安淇们用。   而现在,阿寻又伤了脸,她就更不会把自己的事说与夏安淇去听了。   可是阿寻的敷衍态度是打发不了夏安淇的。   他躲开阿寻的手,依旧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现下,阿寻见了此场面眼里又是再蓄满了泪水,“阿寻没上过学堂,听不懂大家说的什么谋略计划。”   “还有恩公说想领兵打仗,护一方安宁……可阿寻也帮不上恩公你什么忙。”   “所以,我也只愿恩公,从此以后能寻得个陪你排兵布阵,上阵杀敌的好姑娘……”   话说得断断续续,夏安淇也不是没有猜测过阿寻是不是要离开他了。   可等真说出了这番话后,夏安淇也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本想离开,可看着蒙了面纱的阿寻,夏安淇到底也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就想要转身离开的步子,“你的脸怎么了?”   “没有怎样,就是怕以后再遇见了恩公你……”   阿寻用着最轻巧的语气,说出的,却是最伤自己心的话。   一字一句,就好似最锋利的刀,刀刀皆插入心里。   “那你让我看一眼。”   夏安淇到底也还是没丢了理智,只瞧着阿寻的眼,看得极为认真。   两眼相对,阿寻此时的性子虽拧巴着,最后却也是败下了阵来,垂了头只看着地面,“我不要……”   夏安淇那边再没传来动静,阿寻刚要抬头,那面纱却是被一只手解开,顺着飘落下来。   阿寻看着那原本还能遮住自己脸的面纱就这样被夏安淇接走,于是慌得转身就要跑开,却被一把抓住,按进了那听着,心跳是在密密麻麻地敲打着的人怀里。   “让我看一眼。”   夏安淇说着,双手捧着阿寻的脸慢慢离开自己的胸膛。   被夏安淇闹的这一出弄得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阿寻只还愣着对大眼在看眼前的人,有些不能反应过来现在是发生了什么。   一道显眼醒目的疤痕赫然出现在夏安淇的视野里,于是那瞳孔放大,夏安淇只觉得从心底蹿出了一股火,怎么压也压不住,“谁弄的!”   阿寻没开口,只眼里含着雾气地看着夏安淇,“所以,恩公你走吧……”   “为什么?”   “如今阿寻被毁了脸……我是喜欢恩公,可我也不能一直拖着恩公,让恩公不能去寻自己的良人……”   阿寻开口,哭得眉头蹙起,喉咙里尽是呜咽。 第250章 搔首思悠悠 久寻终相见·壹   看着阿寻捂着眼在哭的模样,夏安淇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都要撕裂开来一般,可是,他不懂,不懂为什么。   于是,找不到原因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双手却已拥上了阿寻,“脸被毁了,但是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巴也还是一样的好看啊......”   说着并不擅长的话,夏安淇只想能让自己怀里的这个女孩能够快些好起来,不要再这样痛苦难受。   阿寻听着夏安淇的话,眼泪就落得更厉害了,“呜呜.....恩公,可是我......”   “若是害怕以后会嫁不出去,那我,那我......”   夏安淇是的确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关心起阿寻,但是他现在看着阿寻在难受,他的心里的确很不好受。   他不想要阿寻受人欺负,也不想要她受苦。   他不知道大家口中所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可是眼前,他想要保护自己怀里的这个女孩,就跟想要保护西丽,保护自己的姐姐是一样的。   所以,他嗫喏着,想要把话说出口来,但是,背后传来的声音却是打断了他所有的思路。   “阿寻!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夏青昔提着满手吃的进来,跺着脚想要把身上的寒意驱逐,结果却看到了一个熟悉却陌生的背影,好像在抱着谁。   而那原本是对夏安淇有心思的官家女子也早在看懂了眼前一幕后,就转身离开了。   于是眼下,整个屋子里,也就只剩下了阿寻和夏安淇两人,别的伙计也早已跑到了后面去,不敢出来。   夏安淇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后,僵硬了身子,就感觉一颗心都像是要跳出来了一般。   回过头,四目相对,接着就是夏青昔控制不住自己的尖叫声。   阿寻被夏青昔的模样吓到,但是很快,她也被自己恩公的样子给吓到了。   那少年顿时就瘪下了嘴,一副在外面受了委屈看到家里大人时的模样,哭腔顿时就带了出来,“阿姐.....”   “......安淇......”   喉头哽咽了一下,夏青昔差点说不出话来,眼里已带了泪花。   不可思议和惊愕在眼底打转,夏青昔死命地捂住自己的双唇,仿佛这样才能封住自己仅存的那点力气,而不至于高兴到快要站不住。   阿寻在一旁看得也有些懵了,就连泪水也被惊得挂在了脸上,再没往下掉,“青昔姐......恩,恩公是你的弟弟?”   夏青昔就这样看着夏安淇朝她走来,随后张着怀抱将她拥住,“阿姐,我好想好想好想你啊......”   此时夏青昔眼里压着的泪花全部涌出,她虽未能开口答出阿寻的疑问,但是这一切,不言而喻。   夏青昔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因为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跟夏安淇说,可是现在她已激动得开不了口,喉里就好像被泪水填满似的,说不出话来。   阿寻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替两人感到高兴,可笑着笑着,却是也跟着哭了起来。   于是三人就这样在这医馆里又哭又笑着,却是没有一个人能开口先说出一句话来。   生活好像就是这样的,不管是意外还是惊喜,都是来得不期而遇。 第251章 骚首思悠悠 久寻终相见·贰   夏青昔走后,夏安淇就很自然地蹲下身去开始收拾起了那一地的狼藉。   阿寻见他没先开口说话,于是自己也就更不敢先开口了。   毕竟是自己先闯祸了。   这样想着,阿寻发现自己好像只要一见到夏安淇,就会过度紧张,然后导致什么事也做不好。   真没出息!   就这样看着夏安淇来来回回地收拾着,阿寻就只敢站着,不敢乱动,就连大气也不敢随便喘一下。   “好了。”   夏安淇打扫完所有,最后在阿寻的面前站定,“你一直站着脚不会酸吗?”   在夏青昔面前时,夏安淇就是会噘嘴委屈的小孩,但是夏青昔走了以后,他就又变成了那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军营营长。   阿寻看着他,只觉得喉咙里干涩得紧,有些说不出话来,“....嗯,不,不会.....”   要是夏青昔在旁边看见了,肯定也就要笑起来了,然后再说上一句,“见了你恩公,估计让你站上一天,小阿寻也是不会说累的吧!”   这样想着,阿寻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青昔没在!不然又得被她打趣了.....   然而这短暂的走神,让下一刻她的呼吸就加快了起来,因为,夏安淇已经又靠近了她几分。   但是幸好的是,夏安淇在一个阿寻还能算接受的距离上停了下来。   “恩,恩公.....”   阿寻紧张得在咽口水,夏安淇却是微皱着眉头,认真且严肃地开了口,“我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   话才说到这里,阿寻的心就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被吓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看着只眨巴着自己眼睛,耸着肩站着的人,夏安淇继续开口,“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吗?”   “恩,恩公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是哪件事啊?”   紧张到大脑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于是阿寻后伸着脖子,一脸害怕地就说出了这句话,顿时惹得夏安淇那蹙起的眉都松开了,“噗.....看来你最近胆子大看不少。”   “我,我我我......”   想着自己说的话,阿寻瞬间感到了一股强烈的窒息感。   我是在说什么啊!要命了!这可是恩公啊!   然而还没等阿寻自己在心里把自己骂个够,夏安淇就再次开了口,“我记得我以前给你说过,我的心里就只有国事和家人,除此之外,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事与物了。”   “是......”   阿寻已经听到了自己话里的失落感了。   虽然她早在很久以前就做好了打算,可是,等真的从自己欣喜之人口中听到这些话。   不管在其他人看来是再怎样一句无足轻重的话,落到自己的心里时,却都是犹如在进行着刀割凌迟的。   于是阿寻只深吸了下,提着那口气在等夏安淇的下一句话。   “但是,我想保护你。”   “不是以你为西丽国人的身份保护你,而是,以家人的身份......”   夏安淇的第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阿寻的眼里就已惊得充满了泪水了。   而当话全部说出口时,阿寻的泪水便已如决堤之水,冲破了那最后的防线。   我一直心念着的人,你终于来了,可是,我已经把自己变得配不上你了...... 第252章 骚首思悠悠 久寻终相见·叁   看着阿寻说出她配不上自己的话后,夏安淇却是伸手触上了阿寻的那道伤疤,“我相信阿寻的眼光。”   阿寻听完抬头,下一瞬,却是明白了夏安淇话里的意思。   无需再多言,阿寻便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所以,我又是在害怕些什么呢?恩公你都已经朝我走来了,我为什么还要畏首畏尾的......”   阿寻仰着头,眼里带了泪,更显得眼里的光更盛了。   “那……我带你去吃东西?”   伸手抓着佩在腰间的剑摩挲着,阿寻没听出夏安淇话里有任何的异常。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差点因为紧张到喉咙干涩而说不吃话来。   夏青昔自己跑出去以后,心里思绪复杂得紧。   一边激动得想要放声唱歌,一边却又苦恼得想要揪掉自己的头发。   不过不管怎样,既然已经找到了夏安淇。   那她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待下去了。   而且,她也就可以安心地跟木槿云他们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心里,也就不用再辛苦地瞒着这个秘密了。   现在的她,只想快点把柳如烟的心愿了解后,安排妥善好夏慧萍以及秦老爷子,便赶紧带着夏安淇快点离开这里。   毕竟,靠秦雪身份偷来的一切,也是时候该还回去了。   夏青昔顶着那冷风去了秋毫司。   路过葛大叔家的时候,夏青昔拐进去喝了碗豆汁,然后顺带着给顾夜尘和叶文们也带了去。   阿黄见了她特别高兴,蹦跳着就将前爪搭上了夏青昔的身。   摇着尾巴吐着舌头,一副要夏青昔抱的样子。   喝了碗里的最后一口豆汁。   夏青昔蹲下身去将自己在路边买的牛肉干给阿黄吃。   这样一来,阿黄更是高兴得左右跳了起来。   “啧啧!没出息!几块牛肉干就高兴成这样了。”   夏青昔连阿黄也不放过地打趣起来。   随后起身接过葛大叔用竹筒子给她装好的豆汁,于是道了别就朝秋毫司走去。   阿黄见了不愿意夏青昔走,于是跟在她后面,一双黑溜溜的眼里满是委屈,还特别哀怨地叫了几声,惹得夏青昔哭笑不得。   “小夏你要是再多来几次,估计我家这狗子就要跟你走了。”   葛大叔也是笑,一边说着一边将刚磨出来的豆汁舀进大锅内煮着。   热气腾腾,罩得夏青昔都看不清粗人了。   “哈哈!不会的,下次我带苦瓜来给它吃,到时候它就会跟我翻脸不认人了。”   夏青昔提着竹筒停下,半侧了身笑着望向那团水汽后的葛大叔。   “行!也让它吃吃苦头!”   葛大叔一副也很赞同夏青昔的样子,随后将锅里的豆汁打了个转,舀起来看色泽如何。   乳白偏黄的汁从木瓢里被倒出,与锅内的豆汁撞在一起,溅跳出了几滴在纯黑色台子上。   阿黄现在已可怜巴巴的用左脚搭上了右脚,然后把头放在脚上面,小声地呜咽着。   夏青昔瞧着听着,只是无奈一笑。   她现在,好像是蛮舍不得这里的一切的了。 第253章 骚首思悠悠 久寻终相见·肆   夏青昔提着那一堆装了还热和着的豆汁的竹筒进去秋毫司,那些筒子撞得哐当响。   勒得手痛,夏青昔走了好一会才终于只剩了一筒提着。   “给你。”   进屋见了顾夜尘还是老样子的坐在那里,于是夏青昔开口,递了东西过去。   “又逃课?”   顾夜尘连头都没抬一下,就知道是夏青昔来了。   此时他正在找信息,分不得神,所以才没有抬头去看夏青昔。   夏青昔看他这样,也已是见怪不怪的了。   于是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后,便打算开始说自己的正事,“不出意外的话,我过几天就要走了。”   顾夜尘这次终于停下来了,可双眼也依旧没落在夏青昔的身上,“找着了?”   “是。”   食指摩挲着竹简那被刻得凹凸不平的面,顾夜尘静了许久,“什么时候走?”   “我是打算皇家围猎会上......”   “还在京城?”   顾夜尘没等夏青昔说完所有的话就开口问起了下一个问题,可是回答他的,却是夏青昔的沉默。   于是,整间屋子就这样静止了下来,好像再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了。   “估计不会留下来了,原本打算留下来是想找到安淇,可是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所以,也就不便再留下来了,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尽量完成我要做的事,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你入秋毫司以来,案子没给我破多少,麻烦倒是惹了不少。”   顾夜尘还是低着头,就好像依旧在看手中的竹简一样。   可是只有他知道,他现在的心里,有多慌。   一颗心跳着,就好像要蹦出来了一般,无休止。   “我知道......”   想着与顾夜尘经历的种种,夏青昔看到,自己不止是在入秋毫司前,即便是还在未入京城前,也是给他添了麻烦的。   可是,他在很多时候,却都是在帮助着自己的。   不止这样,还带自己去见识到了最有血有肉的京城。   也让她结识到了一群陪她走过了许多的朋友。   这些,都是可以记一辈子的事。   是烙在脑海里,刻在心里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能忘掉的人。   “可是我,秋毫司还是容得下你的。”   顾夜尘再度开口打断夏青昔的话,可是中间那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停顿,却是让夏青昔有些不能确切地明白顾夜尘的话了。   容得下她的,到底是秋毫司,还是他顾夜尘,亦或者是,都有?   这样想着,夏青昔却是嘲笑起了自己,你在想什么啊夏青昔?都是快要走了的人.....   “可是我和安淇,始终是不属于这里的,我们也,不适合这里的生活......”   “......”   顾夜尘这次终于抬起头,却是张了张嘴,未能发出一点声音来,复又低回了头去,半晌,才再度开口,“找我有什么事需要帮?”   “我想查一个案子......”   夏青昔其实心里也是在犹豫着的,毕竟不用想,单是看里面牵扯到的人,都是能知晓柳如烟要她做的事,风险是极其大的。   可是,鸠占鹊巢的滋味不好受,夏青昔还是想要,在离开前完成这些该做的事,尽量让自己没有欠下的债。   这样,到时候离开的时候,她也好安心些。   可是,向顾夜尘寻求帮助这件事,直到现在,她也还是有些犹豫的。 第254章 骚首思悠悠 久寻终相见·伍   看着夏夏青昔脸上所有的神色,顾夜尘放下了手中的竹简,随后起身,一步步地朝着夏青昔走去。   “不管什么事,我都可以。”   看着顾夜尘眼里的神色,夏青昔觉得,就好像是现在若她要他去杀君,做尽这天下所有大不逆的事,他也是会点头答应下来的。   “我想把欠下所有人的债还完再走,可是,我突然发现要是这样的话我估计能一辈子都走不掉了......”   夏青昔没有接着说是什么案子,可这番话,却是让顾夜尘嘴角上扬了起来,“既然这样,那就不走了。”   “可是我得保护安淇.....而且,京城的生活,其实是不适合我得,往后,离京城越近,我和安淇,就越危险......”   “好,那就离开。”   顾夜尘的话看着都像是说得很随意的一般,可是夏青昔知道,顾夜尘的话里是带着认真的,没有一丝敷衍应付。   “我这样,是不是太过于冷漠了?”   毕竟,花孔雀陪她一起打过架,槿云告诉了她许多京中的事,白洛和他一起去破过案子,顾夜尘带她从许多困境中脱离......   还有夏慧萍,她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却在深夜里来看过自己,还把自己当亲生女儿一样爱护。   秦老爷子也是,一直护犊子一样的护着自己,还给自己说了他的半生。   葛大叔总是爱调侃自己的样子,然后还有张婆婆慈祥的模样,有了烦心事往她那里跑,最后总是能变得开心。   小蓝那家伙也已经许久没有去喂它吃好吃的了,不知道它是否还记得自己教它的,骂赫连钰那只花孔雀的话......   一遍遍想着,夏青昔心里是不舍,可是她也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决定要留下来了,那即将要面对的,将会是些什么。   所以,即便是不为了安淇,她也得离开.....   “无可厚非。”   顾夜尘回答夏青昔依旧是能简洁就不会多说一字的样子,可夏青昔听完后却是一笑,“我以为像大人这般心中存了大义的人,是会不齿于我的。”   “你又没有害人,只是想做自己罢了.......”   顾夜尘看着夏青昔的眼,里面没有任何的杂质,还是如往常一样的回答得真挚,“我很久以前就给你说过最好早点离开京城,那个时候我会这般说,现在,也依旧如此。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早点离开京城......”   “是因为对于我们来说,京中易噬人吗?可是,大人也依旧还在京城啊.....”   夏青昔回望顾夜尘。   面色苍白的顾夜尘,拿着匕首抵住自己脖子的顾夜尘,带着血腥味的顾夜尘,帮自己查案子洗冤屈的顾夜尘,去学府接自己的顾夜尘,同自己赛马的顾夜尘,炸药爆炸时将她护在怀里的顾夜尘......   那么多的顾夜尘,最后变成了眼前这个,有血有肉,此时正望着她的顾夜尘。   没有人们说的高高在上,铁石心肠,睚眦必报。   有的,只是一个心甘情愿困着自己的人。   为了百姓,为了家国。 第255章 骚首思悠悠 久寻终相见·陆   听完夏青昔说的话,顾夜尘慢慢走向了旁边摆满书卷的架子,从最顶格处取下了一个盒子。   随后,走到了夏青昔的旁边,将那楠木盒放在了她旁边的桌子上,“这是给你的。”   这个东西顾夜尘已经放了很久了,从那次崔士玄给夏青昔送礼物,他后来就买下了这个玉镯,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送出手。   现在,他不想再藏着了。   “守一方平安,护一人喜乐,这是我的事情,你要做的,就是开开心心的做你自己就好了。”   所以,我会尊重你的选择,放你离开。   夏青昔在那一瞬就好像有什么击中了自己的心一样,钝痛得无法喘上气来,“顾夜尘......”   夏青昔好像很少有正经叫顾夜尘名字的时候,但是现在,她的面容上却全是认真。   “好了,快说你的事情吧,这个只是生离而已,不是死别。”   所以,我能等.......   夏青昔看着顾夜尘站在那里的样子,稳稳当当的。   但也只需这样,便也就给了夏青昔很多的安定了。   “我想查个案子,是关于很久以前,太子一党的事......”   当夏青昔话全说完以后,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顾夜尘的神色有明显的一顿。   “好。”   看到那样的神色,夏青昔并没有感到诧异,她感到难以置信的是顾夜尘的回答,那样从容,那样毫不犹豫。   “不先问清楚我原因吗?或者说,我的目的.....”   “问与不问我都是要帮你的,而且若你想说也自是会跟我说的。”   顾夜尘的回答依旧宛如一根裹了糖的利箭,稳稳地插入了夏青昔的心里。   “大人果然是大人。”   “是,以后也依旧会是这样。”顾夜尘是目光灼灼,可说完这句话后,他却是微微低下了头,“等我把以前那些卷宗调出来,就叫你。”   “好......”夏青昔应下顾夜尘的话,随后抬手抱住了那个盒子,“这件事......”   “我会守口如瓶。”   夏青昔听完无奈一笑,果然,这厮还是一样的聪明,总是能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也会明白自己的那些小心思。   “要是可以,大人有用得上青昔的地方,趁着现在还没有走,大人可以告诉我。”   “那你就给我好好看看京城,多喝几碗葛大叔家的豆汁,去张阿婆家多吃点喜欢的就行。”   顾夜尘翻阅竹简的手未停,竹子相撞的声音传来,窸窸窣窣,让夏青昔听着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母亲在院子里捣衣,父亲在用竹条给她编小玩意的日子一样。   那个时候外面是烈日,天空被太阳照射得没有一丝流云,青山翠绿树叶闪着油光。阿弟在旁边看着笑得露出了自己刚掉了牙的红肉。   惹得自己也跟着他咯咯地笑了起来。   “好。”   夏青昔看着顾夜尘,其实她是有话想要说出口的。   可是,最后她到底还是没能开口,因为不管是否能问出结果与否好像都是没有意义的了。   听到夏青昔回答的声音,于是顾夜尘笑,“好,那我还是让叶文送你回去。”   “嗯。”   夏青昔记得好像是在不久前,也或许算得上是过了许久,顾夜尘有让叶文送她回过秦府。   那个时候,渊源未深,但是,苦恼好像也不曾如青丝多。 第256章 聊复此淹留 组队打马球·壹   夏青昔回去后的第二日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去了军场找夏安琪。   虽然打的依旧是去看救命恩人的旗号去,但是夏青昔也还是尽量弄得谨慎,防止出些什么意外。   而等她见到了夏安淇以后,她也才知道了为什么夏安淇明明就在京城,可是秦府却一直未能找到他。   因为军场地处位置偏僻,而且军场里面的人有许多以后估计会成为暗线或者暗卫。   所以在一切都还未定下来之前,里面人的信息也都是会进行保密处理的,除了自己亲近的人。   不过现在夏青昔到底也算是把夏安淇找到了。   想到这里,夏青昔想要见到夏安琪的心也就更加地压制不住了。   经人指路以后,夏青昔在夏安淇们住的房间里等了许久才见到夏安淇人来。   即便是在这样冷的天气下,夏安淇也有本事给自己训练出了一身臭汗。   看着还在冒着热气的夏安淇,夏青昔控制不住地就笑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包子刚蒸出锅呢。”   谢泽一群人听了夏青昔这样的形容,顿时就忍不住一个个地大笑了起来。   毕竟军营里一群人都怕他,而好不容易来个阿寻,却是比他们都更怕着夏安淇,只不过是因为有夏安淇的区别对待所以才显得没有那样的可怜而已。   而现如今,来了个不怕他们营长,又不似郭老爷子他们那样正经古板的,一群人自是笑得欢快。   而自家姐姐是不可能说什么的,于是遭殃的也就变成了那群看热闹的了,“不如今晚训练内容再加......”   加字才一出口,一群人就都已经跑得不见影子了。   毕竟谢泽他们一直遵循的就是,只要我跑得够快,听不见,那这件事就不能成立。   夏青昔看着那群叫着一哄而散的人们,眼里是带了温和的笑意。   只是,在落到夏安淇的身上的时候却是带了些不忍,“其实阿姐希望你能如他们一样,孩子气一些的。”   “阿姐,阿姐......”   没了旁人,夏安淇到底也是放下了那一身的担子,语气里带了委屈,听得夏青昔心里直痛。   “阿姐.....”   “安淇.....”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停下。   都有万般话语想说,却又都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到底也还是夏青昔先开了口,“安淇,阿姐有话想要给你说......”   语气里带了不肯定与不自信,因为夏青昔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所说的一切,夏安淇是否能够接受。   可是夏安淇只是安静地看着她,随后点了点头,“阿姐想说什么就说吧,安淇听着的。”   于是,夏青昔就这样慢慢地,细致地给夏安淇说完了她的所有经历,以及,她最后决定带着夏安淇离开的想法。   话一说完,夏安淇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地看向脸上挂着焦急与担心的夏青昔,“那阿姐,安淇也给阿姐说说,安淇这一路上的经历吧。”   语气里没有任何的抵触与怒气,有的,只是安静温和,就好像夏安淇还是那个没有经历过战争与杀伐洗礼的小少年,带着对这世界的未知与好奇,会一脸认真且是天真地看着你。 第257章 聊复此淹留 组队打马球·贰   外面的寒风刮得呼啸,夏青昔现在却红着鼻头正听夏安淇说话听得入神。   话里面,有敌人的铁马入梦,大刀的血溅三尺,国人的绝望呐喊。   抱着染血破衣的老妇人在失了神智地念着自己孩子的名字,饿得连哭都没有力气的幼儿,还有目送心上人去抗敌的女子。   那么多,那么多,叫不出名字来的人,可那一幕幕,却是已经被刻在脑海里了的。   永永远远,都不会再忘记。   后来夏青昔不管过去了多久,都还是能清晰地记得那天,夏安淇看着她的眼神。   里面有视死如归,却也有贪生念世,那里有血性暴怒,却也有温顺柔和。   她看不懂,却也好像能看得清。   但是,那句,“这或许就是我活着的理由。”   夏青昔是真切地听着的,也记下了的。   这是他活着的理由,活着的意义。   不再像以前一样,只能委屈苟活着,躲在角落里,如蝼蚁般数着手里的米安静过日子。   是了,她的安淇明明已经长大了的。   “好。”   夏青昔没有再说什么。   她没有劝说夏安淇,让他跟着她走,也没有鼓励他,让他一定要努力做到这一切。   因为她知道,只要他是开心的就好了。   毕竟人生已经有很多的困境和不如意了。   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在当下选择出最能令自己觉得有意义,有价值,最能证明自己,是活着的决定啊。   两人都无需再多说什么。   只看着,都能清楚地知道明白对方此刻的想法。   夏青昔已不再是那个因为父母离世,而只想要护弟弟一人周全即可的人。   夏安淇也是,他也不再是那个,只能看着双亲死在自己面前,以及,躲在自己姐姐背后被护周全的小孩了。   长大和改变,从来都不是在一瞬间,但是两人,却是出奇的一致,在自己的那方世界里,找到了最想要的自己。   “那……阿姐就先出逃些时日,等京城对于我来说是安全的了,再偷偷溜回来看我家小安淇和阿寻!”   “阿姐……”   一向严厉待人的夏营长,此时在夏青昔的面前却是全然变成了个被家中长辈戳中了小心思后的少年。   夏青昔看着自家弟弟的样子,有种有女初长成的模样,自己在心里感慨了半天,最后还是尽量让自己老神在在的说出这句话来,“记得好好待阿寻啊!”   “阿姐,安淇会的。”   夏安淇听见夏青昔那样说,没有一丝的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夏青昔听着直挑眉,“这样爽快,难不成是在糊你阿姐?”   “因为这个问题,早在阿寻失踪后的那段日子里,我便已经全部想清楚明白了的。”   “这句承诺,不是随口说的,而且安淇已经经过了很久很久的顾虑与思考后,才下定的决心。”   看着被自己一句话便逗得立马一脸正色开始解释的少年,夏青昔笑。   “知道了知道了,你以后这样的模样要多拿给阿寻看到才行啊!”   夏安淇看着自己姐姐笑着的样子,再一想到阿寻的模样,脸就又一下子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第258章 聊复此淹留 组队打马球·叁   其实有很多时候你会发现。   或许你一直苦苦追寻的,待真到了迎接的时候,它却已变成了最不适合你的。   但是不管结果怎样,奋力去朝它靠近的时光,也是最宝贵,且不该被轻易磨灭的。   后来夏青昔仔细去回想与安淇在一起说话的时候。   好像安淇给她的答案,反而是最让她能松口气的。   当时没发现,可是后面细细想来,若那个时候安淇回答是或者不是,夏青昔心里估计都会有些觉得缺失了什么。   而夏安淇给出的那个答案,无疑就是最佳的了。   经历了这么一遭以后,夏青昔过上了在秦府陪老爷子和夏慧萍,在学府同赫连钰他们一道捉弄周明,闲着没事便去看阿寻和自家弟弟那些冒红心的相处。   夏青昔这边日子过得悠闲,就好像是在把以前过得唯唯诺诺,不敢造次的时光补回来。   但是顾夜尘那边却是在各种查找案卷。   不过因为时间过于久远,且又涉及到了皇室,所以纵然是顾夜尘,找起来也有些困难。   夏青昔也想要去帮忙,可顾夜尘却只让她好好准备马球赛,他到时候要去看。   于是,夏青昔也就应了下来,然后就真的开始去认真地练习马球起来。   队伍是自行组合的,所以夏青昔和木槿云几人自是一队,但是因为还差一人,于是那崔士玄便也就加入进来了。   几人练习得勤,那周明见了,于是也拼着劲头,带着他的队伍操练起来。   其实这次学院里能夺冠的,众人最看好的并不是这两支队伍。   毕竟夏青昔们这边的崔士玄和木槿云是不懂武的,而周明那边也大多没有习武的人。   看完两人这边,再反观其他队伍里,有全是习武的,有全是家中长辈皆武将出身,又有人资质极佳的。   所以,不管再怎么算,这冠军的位置也是落不到两人所在队伍头上的。   可是,偏偏练习得最勤快的又就是这两个队伍。   于是一时之间,众人到多了几分看两边葫芦里买什么药的心态。   时间过得不急不缓,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天也越发地冷了起来。   夏青昔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冷天也要举行这种活动,这不是折磨人吗!   而且过段时间还有狩猎会,也不是也在冷天吗!   不过埋怨归埋怨,夏青昔练习起来也是毫不含糊的。   不止崔士玄,就连木槿云也在夏青昔的带领下多了几分英姿飒爽的模样。   这让赫连钰见了不由得啧啧了好几声,毕竟以前的马球赛上,大家想着木槿云是个姑娘家的,所以不管是训练还是上场她都只用骑着马去意思意思就好了。   大家都这样说,于是木槿云也就照办,虽然她也一直想好好地打一场马球,可大家因着她是个姑娘怕磕碰着她了,所以一般就都是选择避开她的。   而现在,夏青昔能够好好地教她如何打马球,她是真的很开心。   头发被高高束起,木槿云笑得也不再似以前那样的温婉贤淑,在那柔光里,增添了些许爽朗与开怀。   那是赫连钰少见到的模样。 第259章 聊复此淹留 组队打马球·肆   等到了比赛的那天。   赛场里到处挂上了红色的绸布,在这寒冷的天里让人看着到也觉得暖和了不少。   因着一会要上场“厮杀”,所以夏青昔穿了身红色劲装,在外面系了身白色斗篷。   白色斗篷帽的外沿有些许鸭绒在风里抖擞着,夏青昔背向着风,双手捧着手炉不断走动着。   手炉不小巧也不过大,夏青昔捧着正好。   罩子上面有很多花卉组成的纹理,但那些繁花纹,都是夏天才会开的。   这是顾夜尘给她送过来的,夏青昔当时接了只觉得好看,却不晓得这是顾夜尘自己去弄的。   比赛已经开始,两支队伍都进退有度,几乎分不出高下来。   一开场就是这般激烈的场面,看得许多人热血沸腾,可不管是场下比赛的激烈,还是场外人群的热血,都没能影响到夏青昔一群人只想热和些的心情。   白洛到还好,感觉他就像是感觉不到冷的一样。   不过当初笑木槿云怕冷的赫连钰,现如今也跟着夏青昔木槿云两人一起加入到了瑟瑟发抖的队伍里来。   来时赫连钰为了和白洛统一穿得也不多,所以现在就有他受苦的时候。   夏青昔自己冷得想哭,可看着赫连钰也在那冷得跺脚,就又有些想笑了。   赫连钰见自己被笑了,也觉得有些丢脸,双脸一红,一害臊,就打算扭头走。   可是夏青昔见了哪能放过他,跑上前就一把揽住了他的肩,“孔雀跑啥啊?一会就要上场了呢!”   赫连钰也总不能解释说自己是觉得丢脸了吧。   于是也不回答,就只自顾地走着。   白洛和木槿云两人在后面看着,最后相视而笑,可也就这么一会,夏青昔两人就已经开始打作一团了。   知道两人是在闹,于是木槿云和白洛也就只看着。   最后夏青昔打着活动开了身子,还觉得开始有些热,把斗篷都给丢在了一旁。   两人打得都不敷衍,拳拳生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生了什么大仇了。   可是木槿云和白洛却是知道的,这两人只是在单纯地玩闹比试。   毕竟两人动不动就开始比划的事情也不少有,所以木槿云们也都已经习惯了。   打到最后竟是下起了雪来。   两人看到有雪花飘落更是开心,于是也就打得更加卖力了。   你一招我一式,不过一会雪就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两人的身上也弄出了热气来。   木槿云想着一会还要比赛,所以也就适时地插过去打断了两人的比试。   停下后也觉得累了,于是夏青昔看着地上的那一片白,也就直直地躺了上去。   睫毛上沾了白色,夏青昔看着灰白色的天,喘出的气在空中是肉眼可见的白。   赫连钰见夏青昔这样于是也直接到在了地上,展开的一双大手就那样放在雪地上,是极致的舒坦。   木槿云瞧着直叹气,“要着凉的啊!你们两个。”   夏青昔听完却是没脸没皮地开口,“管那么多甚?心里舒服就够了!”   说完,还在雪地里打了两个滚。   木槿云看着只抱着手炉在捂自己冰凉的手,随后一笑,“好,那你去尽欢,我给你们两个去备姜汤。” 第260章 聊复此淹留 组队打马球·伍   崔士玄来得迟,等到的时候正好就该上场了。   木槿云一边要看崔士玄情况如何,一边又要让赫连钰和夏青昔不要打闹,过来集合。   宛如一副母亲带了几个小孩出门的感觉。   白洛在一旁看着嘴角是带着笑的。   上一场刚结束,所以还有二十分钟给夏青昔们准备,而这时,便是有姑娘上去跳舞弹琴的。   待几人整装待发,上面的舞也已经快跳完了。   最后所有女子下场,夏青昔们到位后战鼓擂了两下。   第一下,众人都将手中的缰绳牵得更紧。   第二下,大家便都将马鞍给踩实了。   而当再一下敲响时,一群人便都驾马冲了出去。   第一场抽到的还好,虽然全部是男生,但是家里人几乎是文官,所以也没怎么锻炼,于是这场胜得很顺利。   因为几乎没有机会能活动开,所以夏青昔刚刚好不容易热和起来的身子也很快就降了温。   下场后赶紧把重添的手炉捧上,夏青昔舒服得打了个激灵。   “果然还是缩在我的斗篷里好啊!”   “我想吃醉香楼里的烤鸭了。”   赫连钰在一旁可怜兮兮,夏青昔也被说得口水直流,“是啊,油脂染过,那鸭皮被烤脆后内里的肉还嫩着,蘸了酱可好吃了!”   仿佛嘴里就含了块鸭肉,夏青昔口水流得都要说不清楚话来了。   赫连钰坐在另外一边也是,被夏青昔描述的勾得口水直流,“再配上壶好酒,就真的绝了!”   “那不如打了今天的最后一场后我们就去?”   木槿云看着两人都要被馋哭了的表情,于是笑,随后便说出了两人此时的心声。   夏青昔和赫连钰听了,自是高兴得忙点头。   后来闲着无聊,几人就跑去了外面,在雪地上画起了棋盘下棋。   有了玩的时间就自然过得很快,于是正当夏青昔喊着到木槿云了的时候,那边就有小斯跑了过来提醒,该准备了。   于是无奈地将那随手找来的树枝一搁,夏青昔便就跟着几人一起去准备入场了。   这场运气不佳,被某支全是习武的队伍抽到了。   于是,这场的马球注定打得不会太轻松。   一入场先机就被对方夺去,但是夏青昔们拼了劲地去追,最后到也勉强把分给追平。   最后一局定胜负,白洛慢了一步,对方抢先的那人已将马球打入了自己队伍里。   于是,对方一群人便开始护着球往夏青昔们的方向前进。   众人按照练习过的方案打算守好位置,可夏青昔才刚驾着马到了那个方位,就听到了重物坠地的声音。   微侧头去看了眼,是崔士玄掉马了。   现下那里便出了缺口,离崔士玄最近的就是夏青昔,于是刻不容缓,夏青昔便朝着他的方位跑去。   而白洛与赫连钰们见了,也是晓得夏青昔心思的,也都各朝着崔士玄的方向微移了一些,将那半圆又重新画全了。   见此一幕,虽然众人的快速反应到是引了一泼人的称赞,但是五对四,就连平手也做不到。   对方却就像是见不到崔士玄的掉马一样,依旧有条不紊地四人围着一人带球前行。   眼下最好突破的,应该就是木槿云的那个方位了,夏青昔捏不准对方的思虑。   可正在她思考着的时候,却见对方突然骚乱了起来,那球在马脚下一片晃动,影子绰约,乱得人难寻。 第261章 聊复此淹留 组队打马球·陆   雪虽不大,却也还在下着。   被马蹄溅起的冰晶四跳,那球也动得杂乱无章。   毕竟对方都是练家子的,眼下又特意去弄了这么招,于是赫连钰就看得更眼花缭乱了,抓着手里的缰绳就大喊了起来。   “尽给我们弄这些虚的!有本事给小爷弄点真本事来啊!”   夏青昔听着赫连钰这样的暴躁叫喊,心里忍不住就叹了口气,这厮!又给我露底细!   毕竟从刚开始,夏青昔就演了一副自己早已看破了一切的稳当模样。   现在可好,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底细给和盘而出了。   赫连钰才吼完这句话,对面的那五人也已经差不多要到木槿云的前面了。   于是离木槿云近的白洛赫连钰向木槿云靠拢,夏青昔则带着重新翻身上马了的崔士玄朝三人的后面跑去。   然而待夏青昔几人几乎到位的时候,对面那五人却是分开了。   那球被一直传着,眼下一时混乱,竟分不出到底是谁拿到了球。   五人分开,朝三个方向跑。   心里乱如麻,夏青昔在努力地找着球,结果就听到了赫连钰大喊了一声这里,于是便朝着那方向跑去。   既然发现了,夏青昔也就没有再磨叽,俯身便加速靠近,崔士玄也被他甩在了后面。   前面唯一离球最近的赫连钰虽差点得手,但到底也是与其擦身而过了。   夏青昔见此,微分了神朝贵客台望去,顾夜尘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到了。   再回过头来时,那带球的人已到了他的面前。   没有丝毫的犹豫,夏青昔换到左手拿着球杖,右手抓牢了缰绳,尽最大力地侧身弯腰,想要从对面那人的马身下将球打去白洛的方向。   可是,当长度到达极限后,那球杖依旧离球有些距离。   马儿还在跑着,眼看着那人就要把球带过,夏青昔再次抬头看了眼坐在高位上的顾夜尘,最后一咬牙,便松了抓住缰绳的手。   而与此同时,另一人见马球要被夺,于是便驾着马就要冲过来,可眼下夏青昔又松了手,眼看着就要被那马拦腰撞上。   场外是一片惊呼声,木槿云都被吓得惊叫了起来。   而距离最近的赫连钰直接是想要冲过去用自己替夏青昔挡下那来不及控制下的马。   用力蹬地,夏青昔终于是赶在那马儿撞上自己前借力逃脱了那危险范围。   可是还没等众人松口气,夏青昔就跃到了带着球那人的马下。   带球的人一心想着要将球击到铜壶里去,哪里会想到对方会这样的不要命。   所以那马儿也没停,眼看着就要踩踏上夏青昔,她却是用球杖一击,便将球送到了白洛的球杖旁。   白洛的反应也不慢,而且他那里是个大空位,没有人守着他,眼下对方的人又全部在自己的阵地里,所以是个很好的机会。   那边白洛拿到球后便打着朝对方的铜壶策马而去,夏青昔打出那球后则是用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马鞍的下沿,然后再次借力将自己从马肚子底下拯救出来。   才刚脱离危险,夏青昔就已经累到站不住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白洛一身白衣翩翩地驾着马奔腾而去。   最后,是毫无悬念地在一个较远距离将球一击打入铜壶。   赢了!   夏青昔看着那最后一幕,心里总算也是踏实了下来,放心地倒地休息了。   雪停了。 第262章 聊复此淹留 组队打马球·柒   夏青昔下场的时候,还特意去看了眼顾夜尘,露出了一脸我厉害吧的表情。   顾夜尘看着她那嘚瑟样,霎时就想到了刚才她做出了那一系列举动后自己提到嗓子眼的心。   虽然也知道她的实力,可还是会下意识地去紧张。   于是,夏青昔就这样看着顾夜尘指了指她脑袋的方位,然后作出了,“你这里不行。”的口型。   欲上青天开业的那天,顾夜尘也有给她说过这句话。   嗯,虽然被骂了,但是莫名觉得很开心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夏青昔傻笑着,最后一蹦一跳地跟在众人身后退出场地。   这场比赛可谓是打得漂亮过瘾。   不管是夏青昔那样舍命的打法,还是白洛接到球后的快速反应,甚至于是赫连钰当时要去救夏青昔的样子,木槿云拼命为队伍争取机会的努力,以及崔士玄摔下马后的再次坚持。   这些,都成了看众心里会一直记得的事。   这是这场比赛带来的视觉冲击,也是这群少年与生俱来的热血。   再后面,不管双方的技巧如何之好,都再难出现夏青昔们这样震撼的场面了。   所以在京城里,大家饭后的闲谈也就多了一个可聊的话题,而赫连钰,也有了许多对他改观的人。   些许人们对他的印象也从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混世小魔王变成了现在这个为了朋友肯义无反顾冲上前的好少年。   后来夏青昔听到了还一本正经地跑去找赫连钰问他要钱,说自己帮他洗掉了混世魔王的称号,怎么着也是要有功劳费的。   下了赛场。   赫连钰和夏青昔两人就勾肩搭背地朝着醉香楼跑,高兴得连手炉都不要了。   后来顾夜尘捡着送给夏青昔的那个手炉自己捂着,慢悠悠地跟在两人身后。   只看到了最后收场的阿寻戴着面纱来,与顾夜尘等人笑着打了招呼。   那个时候白洛和木槿云正在处理比赛完的事,做签字这些的事务。   夏青昔和赫连钰两人一边比着划拳,一边相互叫嚣着。   阿寻呼着冷气地走在顾夜尘后面,怀里也捧了个手炉。   一群人快要走出赛马场的时候遇到了一下比赛就不见了人影的崔士玄。   “你跑哪去了啊?一下场就不见人了,放心!小爷我大度,才不会在意你摔下马这件事,虽然你是因为偷看那明月才丢的魂。”   “但是接下来你可要专心点了啊,别总是去偷看人家!”   赫连钰走过去拍了拍崔士玄的肩膀,一副我大人有大量的样子。   那崔士玄听完却是涨红了脸,看了眼在一旁明显有些吃惊到的夏青昔,想要解释,随后又看到了站在夏青昔身后的顾夜尘,那眼里是一片凉。   最后,他到底还是没有能说出什么,只发出了声几乎低不可闻的嗯。   “一起吃东西?”   赫连钰依旧大大咧咧得没心没肺。   崔士玄却只畏畏缩缩着,偷瞟了眼在跟顾夜尘笑着说话的夏青昔,最后像是泄掉了身上一直提着他的那口气一样,整个人都矮了几分。   “谢谢,不用了。”   他现在也没有脸,去面对夏青昔了。 第263章 今夕知何夕 这是个秘密·壹   天是阴沉着的,路上行人也不多,看过去就带了万籁无声的模样。   有个大爷还在卖烤红薯,佝偻着腰,就直接坐在地上,双手笼在袖子里,风冻红了鼻头和布满了老年斑的脸。   夏青昔先见着,就直接走了过去,“大爷,卖烤红薯呢?”   “唉,是,烤红薯。”   看着夏青昔一行人衣着都不凡,大爷眼神有些躲闪,里面多了几分不自在。   “大爷你孩子呢?怎么大冷天的还出门卖东西啊?”   夏青昔低头去看那些红薯,个个分量足且又烤得好。   香气四溢,单是嗅着就觉得鼻子里已全是甜味了。   “孩子出去做事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老人的眼里浑浊着,里面刻了风霜与落寞。   没再敢继续这个话题,夏青昔开口转移注意力,“大爷,那你烤红薯多少钱一个啊?”   说着,夏青昔掏出了自己没有多少的铜板。   平时去的地方大多都是像醉香楼这样的大地方,所以也只用说一声账记在自家府上就可以了。   可是现在这套,也总不能用在这老人家身上吧。   可夏青昔身上实在没有带多的钱,毕竟她一直觉得荷包这东西太过累赘。   身上那几个铜板还是张阿婆塞给她的。   所以现在她问起来,到有了几分尴尬的意味在里面。   顾夜尘几乎是马上就摘了自己挂在腰间的荷包递过去的。   瞧着那突然出现的黑色锈包,夏青昔就知道是顾夜尘的了。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那边,老大爷伸出了四根手指,声音说得颤巍巍的,“四个铜板。”   夏青昔听完一人拿了个红薯后就从那袋子里掏出了块碎银,“大爷,不用找了,你早点回家吧。”   “可不行,那可不行!不能白要人东西!我儿子有寄钱回来,我只是想再多赚点,好让他早点回来而已……”   夏青昔听着老大爷后面那段话的呓语,于是心里泛了酸意,最后也不跟老人家去争辩,转身就跑。   路上一群人聊着,夏青昔只觉得老人家的孩子太过放心,竟丢下自己的老父亲一人去远方赚钱。   众人七七八八地讨论着,分不出对错与真假,最后就到了醉香楼门前。   虽然天气是不太好,但醉香楼里的客人依旧不少。   众人吃吃喝喝,拉着家常与官事,热闹非常。   一扇门,就隔出了两个世界来。   去的隔间里有炭盆在烤着,所以一进去就被融融的暖意包裹。   舒服得眯眼缩肩,夏青昔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这样的冬天真的过得好舒服啊……”   木槿云也笑,“是啊,这就是冬天该有的舒服样子。”   顾夜尘听着就想到了夏青昔以前裹着件破单衣挨饿过冬天的日子,心里就沉了一沉,“吃东西吧,也该饿了。”   应该带着些吃食去赛场的,这样一下来她就能有温食先垫一下肚子,自己到底也还是走得急了。   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责备了自己一番,顾夜尘一边拿过夏青昔的手炉去让人添些炭火。   夏青昔已习以为常,所以没有什么反应,还在跟一旁的阿寻赫连钰激烈地讨论要吃什么。   木槿云见了眼里布了笑意与几分微不可察的羡意。   而从始至终,白洛都只喝着自己手里的茶,在尽可能地一言不发。 第264章 今夕知何夕 这是个秘密·贰   菜被一一端上,冒着热气的食物下肚,让人从内到外的都被温暖包裹住。   幸福得想哭。   夏青昔嚼着口中的那一筷热肉,高兴得手舞足蹈。   打了胜仗自是少不了酒来庆祝,店里小二端酒上桌。   温酒让喉咙少受了些冰凉的折磨,也更腾出了酒香。   赫连钰最爱朝着醉香楼跑,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里的温酒技艺不错,每次都是恰到好处,不过不失。   “大家果然是在这里。”   声音从入口处传来,不用回头夏青昔都已经知道是谁了。   毕竟这可是自己的摇钱树,也还教了自己吊嗓唱戏。   虽然自己不是这块的料,但好歹人家也尽心教了不是?   所以夏青昔虽没学得多少东西,可却也是熟悉了明月声音。   “这么巧?明月你也来这里吃东西?”夏青昔端着碗起身,不忘再吃上一口肉藕饼。   植物的清爽刚好可以中和掉肉的油腻。   一口一个脆感在口中蹦开。   夏青昔吃得很是开心。   “嗯,看完你们比赛后碰巧遇到了周明周公子的邀请就来了,不过看到了青昔所以过来打声招呼。”   明月身上的熏香不似木槿云她们用的那样清清爽爽,让人闻了可以一目了然。   而是跟她的人一样,带了几许的捉摸不透,却又反而更能勾着人想要一探究竟。   随着明月的靠近,她身上特有的熏香味也就撞进了一室的菜香里,就好像攻池掠地一般,逐步侵蚀掉。   “快来尝尝我们点的菜,肯定比周明那小子布的好吃。”   夏青昔终于舍得放下她的筷子,抬手揽住明月就拉着她坐下一起开吃。   “最近怎么这么闲啊?到处跑,今日去看比赛,还差点勾了我们队里一小伙子的魂,差点输掉。”   夏青昔说着给明月到了杯茶,“我记得你是不爱喝酒的,喜欢喝茶,跟那厮一样。”   说着夏青昔用下巴指了指那边不喝酒只喝茶的顾夜尘,一脸的嫌弃样。   可是当脸一换回到明月这里时,却是十分……温柔的样子。   “因为置办了间院子,过段时间就要离开揽月阁了,不过虽然不近,但也不远,我也还是会去欲上青天常坐的。”   夏青昔才刚倒好茶,悬在茶壶口的那滴褐色落下,砸进茶面,荡起了一圈圈涟漪,“怎会这么突然?”   白洛和顾夜尘其实都还是比较稳的,感觉也看不出什么其他的反应来,就好像是听见了要吃什么一样。   木槿云到还是觉得有些诧异的,但也就只是那一瞬间而已,过后也就释然了。   京城里面,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和怎么这么突然。   毕竟人人都有人人的理,各家都有各家的难。   都不好去猜测与干预。   而阿寻除了觉得有些突然外,到也多了几分感慨。   果然,天下到底也还是没有不散宴的。   但赫连钰虽有些惊讶,可也还是照样地没心肺着,“那这京中可就要多了许多话本里的痴情断肠人了。”   “今日说话怎还文绉上了?”夏青昔听完也还是照旧地会拿赫连钰打趣。   “好歹咱也是同过窗的,小昔昔你不能这样看低自己啊!”   赫连钰也是学聪明了,开始会用这些话反击夏青昔了。   于是眼看着夏青昔端碗跳起,一场恶战难免,木槿云就已经先无奈地笑着摇起了头来。 第265章 今夕知何夕 这是个秘密·叁   窗外冷风呼啸。   屋内众人欢笑。   当明月说到不知该如何去布置院落的时候,夏青昔很爽快地就邀请她去秦府做客了。   众人谈笑着,聊了半天后明月才回来周明所在的隔间。   于是几人开始畅饮。   就是白洛顾夜尘这样的,也被强硬拉着入伍。   毕竟有赫连钰的左一句,“是兄弟就举酒杯!”,右一句,“谁不举谁是孬种!”   还有夏青昔的,“今朝有酒今朝醉,谁要不醉谁傻蛋。”   木槿云看着两人在那闹,笑得温柔。   阿寻是不准喝酒的,因为夏青昔总觉得这样教坏人小孩了。   而且,对脸上那疤痕也不好。   所以对于阿寻要入口的这方面东西,是从来都被夏青昔拿捏得死死的。   赫连钰向来都是甩开了喝的,但是今日却是奇迹般地没有完全醉掉。   反倒是木槿云,喝得双颊通红,也不知到底是因为今日赢下了比赛还是因着被压抑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次可以骑上马肆意驰骋的挥霍感。   木槿云不知道,但是她只觉得今日很高兴。   不是往常的开心,也不是一般的喜悦。   是到心底去的。   是透过眼睛,渗透皮肤,然后穿过四肢的喜悦。   一向从未出过差错,仪态也很端正的木槿云今日竟醉了酒。   所以当她开始哭着喊着,要跑出门去的时候,顾夜尘连忙就上前拦住了。   白洛喝得脸红,刚说要出去一趟吹风。   早些时候医馆来了人说有病人需急诊,于是阿寻也就先走了。   而夏青昔早已醉得趟地不起了。   赫连钰虽还好,可走起路来也是飘的。   木槿云又哭又闹,且又是个女孩子,顾夜尘当着一干人的面也不好上手拖着回去。   毕竟人家女孩子还是要清白的。   对付醉酒的人,他是真的没有办法。   “去把你们店的老板娘叫来。”   顾夜尘随手捞过一个小厮吩咐后,就继续去追醉酒后跑得异常快的木槿云。   头发全散了,大部分的脸都被遮挡住,顾夜尘看着也觉得这样要好些,至少不会被认出来。   醉香楼的老板娘迟迟未来,顾夜尘也就一直跟着。   只要不闹出什么大问题来就行。   赫连钰意识还是有的,但是走路打着飘。   所以当她看见木槿云开始疯疯癫癫地冲出去后,他也下意识地就要去拦。   可惜人不但没拦住,还摔了自己一个狗啃屎。   当他挂着鼻血爬起来的时候,顾夜尘和木槿云都已不见了踪影,但是心里的着急抵得过一切。   所以他就继续晃晃荡荡地走着,想要找到哭哭闹闹的木槿云。   他有些心慌。   这样的木槿云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但是现在见了,却只莫名地觉得心痛。   心口就像被重物压到了一样,压抑,难受,喘不上气。   所以,他现在只想找到木槿云。   所以当白洛回来的时候,整个屋里就剩了夏青昔一个人坐着,刚从迷糊里被吵醒来。   人是坐起来了,可是眼睛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夏青昔看着缓缓向她走来的白洛,醉言醉语地就开始说起了话来。   后来夏青昔醒来,还是一样地忘掉了醉酒后的事。   可是白洛,却是一直记得的。 第266章 今夕知何夕 这是个秘密·肆   外面的三人凑了一台戏,但相较之下,屋里的这两人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夏青昔双眼迷离,恍惚着要站起,扯着嗓子地就朝着屋顶吼了一嗓子。   “我不想要再瞒着你们了!所以……今天!我要,我要说了!”   打了个酒嗝,夏青昔说的大舌头话的确不好让人听清,但是白洛还是慢慢站近,认真听着。   那双桃花眼是饱满着的,二月桃花竞相开放时,各家丫鬟小姐的篮筐里手里捏着的花。   最好看的也不过是这样了。   花上染露,淡雅里却也带了勾人心魂的美。   夏青昔直勾勾地看着白洛的眼,随后却是没再继续她刚才要说的话了,“桃花渍糖糕……”   白洛听完反应过来夏青昔是在说什么后差点一下没忍住,破了他那常年望去都是一副温柔纯良的模样。   “你不是还有事要说吗?”   白洛走过去坐下,到了杯茶起身递给夏青昔。   踉踉跄跄,夏青昔脚似走在泥潭里一般,走一步要缓半天。   “我不是秦雪!”   喊出来的声音贼大,夏青昔已醉得神志不清,是在说着可杀身的话。   白洛也给自己到了杯茶,“我知道,你叫夏青昔。”   “不……不是!我是说,我是说啊!我不是秦府的人!我是假的!假的知道吧!”   夏青昔得了白洛的回答和反应反而还有些气急的模样,直接就扑在了桌子上,一番话说得急促。   白洛只依旧温柔和煦地看着她,“不如你先喝点茶?”   “夏安淇是我弟弟……我不是秦府的人,我过几天就要离开这里了……要是没有这些差错出现,我本不该遇见大家的……毕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白洛还是在听夏青昔带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在说的话,听得认真。   “我本是该一辈子……活在泥里,喘不上气,也走出不来的……顶多就是,死去的时候或许还能有块布给我遮一遮……”   “有时候我都,都想要一死了之……活着好难啊,我活得快要没有自己没有心了……不对,不对,我好像就快要活不下去了的……”   “可是好好……我最后遇到了你们……”   “槿云好温柔啊!她说话从来不会大声一些,我记得小时候巷子里的大婶拿棒子赶过我和安淇,让我们滚远点。”   “声音可粗了……又大,整条巷子都能听见她的声音,然后我就在那样脏着整个身子,顶着我已经灰成了一团的头发护着阿弟跑开……”   “当时我路过了好多人……有位公子,他经常给我和阿弟吃的……可善良了,但是后来我就不愿意见到他了,因为我自己太肮脏了……但是我又想能遇到他……因为我弟不能没有吃的……”   夏青昔说着说着,慢慢话语也就清晰了起来,可是到最后,就渐渐有了哭腔。   白洛拿着方帕,慢条斯理地给她擦着泪,依旧是一言不发。   “好糟糕啊……是不是?可是就算是我这样糟糕的人,竟也还在渴望着能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认真的活下去……”   是啊,活下去。 第267章 今夕知何夕 这是个秘密·伍   屋外的天灰沉,寒风又刮得大了许多。   夏青昔哭闹了一番,最后又睡了过去,白洛看着火炉里跳动的火苗,身上暖洋洋的。   “想活着……”   白洛开口,重复夏青昔说的话,整个人却都像是被抽完了所有力气一样。   脸上也不再是戴着面具的了,那眼里有狠绝,有冷漠,有阴暗。   那是白洛不曾在众人面前流露出来过的模样,但无疑,这是真实的白洛,没有掺入一丝的假。   “那样糟糕,还是会想要活着……活着……”   白洛呢喃着,最后缓缓闭眼。   苦笑一声,身体也随着那笑在微微浮动起来,肩头微颤,最后笑声越来越小。   “可是我都知道的,”白洛再睁眼时,又变回了那个温润尔雅的世家公子,“知道夏安淇叫你阿姐,还知道,你不是秦府的人,而且,夏安淇……他身体流淌着的血,和你不一样……”   火炉里的碳被炙烤着,烧出了噼啪的声响,白洛起身,一道道地将衣裳上的褶皱扶去,“但是这是个秘密,我还不能告诉你。”   屋里面的两人就再没有过动静,但是迎着寒风在四处蹿的木槿云却依旧没能停下。   赫连钰醒着时候总爱把事做坏,可醉了以后却还行。   他最后在寒风里挂着那两行鼻血找到了木槿云。   那个时候顾夜尘没把木槿云拦住。   一是街上人也不多,二是难得能见到这样的木槿云,就让她疯一下也好。   毕竟在这里,正常人的生活过多了,也比较容易兜不住。   顾夜尘就那样看着木槿云又哭又笑。   到最后,脸上挂了笑容和泪水,都分不清到底是在哭还是笑了。   又或者,其实都有,就跟这生活一般。   赫连钰被摔了一跤,所以现在酒已经醒了大半,就是身体还有点不能受自己控制。   于是顾夜尘就那样看着从后面跑来的赫连钰奔向木槿云,跌跌撞撞着。   顾夜尘看到后也没有跟上前去,他就那样看着赫连钰,那个在京城里什么事都爱往上凑往上冲,却唯独一直将木槿云的事束之高阁,碰也不敢去碰。   有看得明白的人都说木家那姑娘傻,赫连家的那小子也傻,都美人在身侧了也还不能开窍一下。   但是顾夜尘知道,赫连钰不是傻,他也就是因为看明白了,不傻,才没有开窍。   有时候想想,他们这群人也没有比那些看似平凡的人活得有多好。   活得憋屈,也不洒脱。   有时候背负的反而更多。   所以,有得必有失,这句话说得真不错。   赫连钰带着那几乎快糊了半脸的血冲到木槿云面前时,疯得神志不清的人才开始停了下来。   笑也只凝固了那么一会,再接下来,便就全都是哭了。   先是小声的呜咽,后来声音便开始慢慢大了起来,哭得就好像是要竭力了一般才能满意。   带着所有的委屈,还有就像是沉在深海里呐喊的无望。   赫连钰最后摇晃着,轻轻抱住了站在自己面前,却宛如变了个人似的木槿云。   端庄与大方,矜持和温柔。   这些再美好不过的词,全都被眼前的人现下给丢了。   可是赫连钰看着,却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里好像是找到了什么的,还是缺失已久。 第268章 今夕知何夕 这是个秘密·陆   那天过后,阿寻成功的把那位病人从死亡线拉回。   但是一群人的关系却变成是在边缘线上来回拉扯着的了。   只是夏青昔不知道,木槿云也不知道而已。   而那些当事人们,也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开口,就像个哑巴一样,默默的守口如瓶着。   所以夏青昔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为保护夏安淇而想要守住的秘密。   而当初救夏安淇的人是白洛,而白洛也知道她和夏安淇的身份,当然,也包括那个真实的身份。   同样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木槿云也永远不会知道她发了场疯。   她咬了自己一直心心念念者的肩膀一口,那一口,放佛带上了自己这么多年所有的愤懑与不满。   还有,找不到去路的绝望和无奈。   压抑得让人想要疯掉。   或者,了无牵挂地离开也行啊。   但是她没有疯掉,也做不到了无牵挂,所以就离开不了。   但是那日,撒了疯,开始变成泼妇边跳脚边高喊的木槿云,得到了一个短暂的时间,一个短暂的,却可以拯救的小半天。   在那天,她说出了自己从未说出过口的心底所有压抑。   她也看到了自己喜欢着的人,虽然没有英勇无比从天而降,但是那抹鼻血看着,竟有些随主人的可爱。   真好。   木槿云那个时候脑袋混沌得就只有这几个字了。   再后来,木槿云就做了自己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做的事,但是也说不一定啊,毕竟也从没人想过木槿云会把自己喝酒喝醉成这样。   那天,木槿云双手捧着赫连钰的脸,随后,就慢慢踮起了脚,拉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人靠近。   大眼瞪小眼下,赫连钰那双笑起来似新月的眼,此刻里面已带满了惊慌。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木槿云,从未见过。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最后木槿云双唇凑近,落在了赫连钰的鼻尖上,冰冰凉凉,带着冬日的寒意,冻得人突然就想打个冷颤。   可是赫连钰却感受得到,自己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木槿云浑身酒气,天冷得街上没人,顾夜尘也适当地转身就走,从木槿云伸手抓住赫连钰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了。   他知道,他现在做不了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了。   而且要是赫连钰也跟着跑出来了,那夏青昔就是一个人醉在醉香楼里的,他得回去看看了。   所以后来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当时是清醒着的赫连钰,没有人知道。   但是他一言未发,顾夜尘也不是会去主动提的人。   就这样,各人守着各人的秘密,然后各自安好。   日子还是照常进行着,阿寻守着她的医馆数草药,然后每天雷打不动地跑去军场。   谢泽一群人也总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人大嫂了。   夏青昔每天都要跑去夏慧萍和秦老爷子那里请早安,然后再自己一个人骑着马顶着那刮脸的风去张阿婆和葛大叔家给那几人带早点。   赫连钰天天拉着夏青昔打架,每次木槿云都在旁看着,添茶倒水的,把人小丫鬟的活都给包了。   白洛还是那样不温不火的,整天难得说上几句话,就那样坐着。   顾夜尘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忙,但答应夏青昔的事,他没有忘记。   天气寒,却还未到最冷的时候。 第269章 秋色正平分 我是个好人·壹   今天比往常都还要再冷上一些。   清晨夏青昔起来实在是没有勇气将自己的手伸出去,虽然丫鬟们早已添了火盆,但是屋子太大,不抵用,还是有些冷。   夏青昔顿时觉得有时候太有钱也不是件好事,这要是搁以前那破小屋子,放这样一堆上好碳火烤着,他们那群人当时也就不用练就一身抗冻的好本领了。   一想着那群孩子夏青昔不由得就带了几分感伤,人全散了,也不知道还活着的能有几人?   靠!   强行把自己从那段日子里拉回,夏青昔猛地掀开被子咬着牙站起跳了几下。   磨磨唧唧的,娘们!   照旧的不需要车夫,夏青昔弄好后就翻身上了马。   这风吹得跟不要钱似得,好吧,也确实不要钱!   心里吐槽着,夏青昔在想赫连钰那死货是不是还窝被子里做着大梦。   有其他富家子弟乘着马车而过,看着在凛冽寒风中驾马飞驰的夏青昔,不由得叹一句厉害。   周明此时正坐在车内吃着东西,火盆里的红色跳得欢快,听着外面那马蹄踏踏声,他就知道是夏青昔来了。   虽然有时候的确看不惯这妞的臭样子,但是不得不说,就冲能在这大冷风里天天骑马去上学的劲,他周明就想拦着她拜个把子。   但是还是算了,这妞说话能气死个人,他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   想着,周明又咬了口自己手里吃的。   还没把早食吃完,外面就传来了夏青昔啪啪啪拍周明马车的声音。   理了个角往外看,周明简直不想让那冷风灌进来一点点,“干什么?”   “前面有个孩子冻晕死去了,一会你去帮下。”   “那你怎么不去啊!”周明急了,车窗都拉大了些,瞪着个眼看夏青昔。   “我救,我怎么救?我拉人孩子跟我继续兜冷风吗?”   夏青昔一脸看弱智的模样,随后也不管周明还要说什么,驾着马就跑了。   “靠!我看起来就这么像个好人吗?”   周明直接把头都伸出来了,灌了一口的风,顿时觉得整个人的魂都要被吹飞出去了。   夏青昔依旧冷得不想再说话,只回头给他翻了个白眼就继续跑得飞快地消失在了前面。   周明不是个好人夏青昔知道,但是这货也不坏,上次害木槿云受伤后,他还很愧疚地送了好多东西去,也消停了下来,除非忍不住,不然都没再去闹夏青昔几人。   而且比起又跑出来作妖后被她找人打得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的秦明月,这货,真的算好的了。   顶多只能说是个纨绔子弟,算不上什么大坏人。   最主要的是,这货经常上赶着的让自己和赫连钰欺压,所以自己的话对他有没有威慑力夏青昔还是知道的。   等夏青昔染着身风寒的到了秋毫司的时候,宋洋已经麻溜地提了那些装着豆汁的竹筒进屋,“出来喝老大送的豆汁了!”   一群人从各处跑来,毕竟手快有手慢无这句话还是知道的。   提着在手里的那筒径直去了顾夜尘那屋,一群人不管抢没抢到豆汁的都往那围了过去。   这都已经是习惯了。   有人没有抢到豆汁,眼巴巴地在旁望着,等人喝够了再传给他。   于是有时一筒子的豆汁,能过好几个人的腹。   在风里吹够已经有些凉了,但是一群人还是喝得热火朝天,跟喝什么琼浆玉露似的。 第270章 秋色正平分 我是个好人·贰   夏青昔人还没进来的时候顾夜尘就知道是她了。   秋毫司里大多虽还都是些楞头伙子,但在司里也没什么能热闹起来的事。   不过要是夏青昔在就不一样了,不是送吃的喝的,就是带着群人去抓蛐蛐然后比赛。   有次还带着群人跑去张阿婆家给她过寿,站了一屋子的人,闹得要把人屋顶给掀了。   反正好像有夏青昔在,就总是能热闹起来的。   叶文每次和人提起夏青昔,都是摇头晃脑地感叹着,最后就一个字,“奇。”   “嘿!”夏青昔当然是看出了顾夜尘在走神的,于是平时跟一群人闹惯了的她下意识就一巴掌要呼上了他脑门。   顾夜尘那早已练出的下意识反应不允许他作考虑,一下子就抓住了夏青昔的手要往后折。   后来也得亏是顾夜尘及时控制下来,不然夏青昔想,等会她赛场都不用去了的。   手劲真不是一般的大!   夏青昔感叹自己也是命大,随后把豆汁搁上他桌子后,揉了揉自己手腕,“这可得算工伤了啊!”   顾夜尘看着无奈一笑,起身翻了药膏递过去给她,“算。”   也没扭捏,夏青昔知道秋毫司的药都特好用,于是高高兴兴地就给收下了,“想不到鼎鼎大名的顾大人也会有不专心的时候啊?”   顾夜尘看着夏青昔把药收下后才转身去翻自己找到的案卷,“都在这了,但是没什么意义。”   “大恩不言谢。”   夏青昔盯着顾夜尘看了会,随后呼了口气,把那堆东西揽了过来,“你觉得,有翻案的可能吗?”   “你觉得,你能当皇上吗?”   顾夜尘这听着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时夏青昔有些没忍住,给笑了。   顾夜尘看着她笑,也缓缓勾了唇。   夏青昔还是没能忍住笑,笑得眼里都有了泪花。   这感觉不太好,明明不想笑了的,却就是控制不住。   顾夜尘看着,到了杯茶给她放边上,他觉得夏青昔会需要。   “你那场什么时辰开始。”   等夏青昔笑停下来了,顾夜尘才整理着桌子开口。   揉了揉眼睛,夏青昔最后还是决定把那堆东西抱上,“一会,说起来我也该走了。”   “虽然吹着风是很舒服,但我还是觉得你可以考虑下司里的马车。”   “那不也得有人在外面吹着冷风?”夏青昔觉得自己反驳得很有理有据。   顾夜尘听完夏青昔这话笑了,随后便又开了口,“让叶文去,他个大老爷们不怕冷。”   “叶文乐意我还不乐意呢!”夏青昔答得很是傲娇,随后掂了下自己怀里抱着的一堆竹简卷宗,“有东西装一下吗?”   “马车?”顾夜尘挑眉。   “我觉得吹着冷风要有真实感一些,不然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活在一团梦里,脑袋也不清醒,总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事……”   夏青昔说完看了眼自己怀里的东西,最上面的竹简外表刻了“太子案”三字。   简单,一目了然。   但是生活没这样能一眼看到底,大多都是看不清的,甚至,你可能连看都没资格看。   “那还是放这吧,需要了就来看。”   夏青昔最后叹了口气将东西放下,“你今天不去看?”   “去,”低头看了眼还没整理完的事,顾夜尘补充,“一会。”   “好!那大人可快点来啊!对手在我手下撑不了多久。”   顾夜尘听完又是一笑,这样的话,大概也就赫连钰夏青昔才能坦坦荡荡的说出口还不带害臊的。 第271章 秋色正平分 我是个好人·叁   已经凉了的豆汁被丫鬟们拿下去加热,木槿云见夏青昔过来就先捧着她手搓了会才让一旁的丫鬟递手炉过来。   “天天在风里来,也不见你喊过冷。”语气里带了几分嗔怪,但夏青昔听得出来那背后所藏的所有,“踏踏实实坐马车里多暖和啊。”   夏青昔只跟木槿云打着马虎眼,哄了几句这事也就算过了,毕竟一会就要上场,大家还得去做准备。   “吃过东西了吗?”夏青昔带习惯了,所以来的时候少算了崔士玄那份。   “嗯……嗯嗯……”被突然点到,崔士玄整个人都有些不自然了,连忙点着头回答。   夏青昔看着有些觉得想笑,自己瞧起来有那样怕人吗?   “那好,那我就不管你,我先去活动。”说完也不等人回答,小跑着就开始活动开周身。   崔士玄还在那边认真地点着头,目送着夏青昔过去。   今天就能把第一找出,但是等夏青昔上场以后,才发现对方请了外援。   夏青昔低头打哈欠的时候看到了对方那个外援的鞋子,顿时下巴都差点没收回来。   “什么玩意?那家伙什么来头?”夏青昔扯着赫连钰就问,随后那厮抠了好下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一支队伍允许请一个外援,”白洛听了在旁边开口,也打量起了那个外援,“那家伙不是学院的人。”   “靠!怎么早些时候没人给我说啊!”夏青昔听完一阵暴怒,这个队伍听着说打下虽不简单,但也不难。   可现在夏青昔见了对方请的外援,顿时就觉得头疼无比。   对方一看就不是个善茬,是个会耍小手段下黑手的。   “孔雀,实在不行……”   夏青昔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实在不行干什么?认输吗?   算了……拼一次而已,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还怕这些?   赫连钰听见夏青昔叫他,有些迷茫地侧脸过去,不知道是什么事。   夏青昔和那双平时笑起来就几乎见不到的眼对视着,心里突然就多了些感慨,“实在不行,咱就把这第一拿下了吧。”   赫连钰听完,双眼照旧地弯成了月牙,木槿云却是无奈扶额,“青昔,咱也得给对方一些台阶下嘛……”   白洛却是双眼凝着,只瞧着夏青昔,最后回了身,因为马上开始了。   马球场上只要是正常比试,无论是谁家的孩子磕着碰着了,都一律不能把脾气带到场下。   这是不成文的规定,但若真要有人想下手,却又弄点暗的,只要落不着,那也没辙。   夏青昔呼了口气,白雾在空气里慢慢升起,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孔雀,咱换个位置。”   “嗯?”赫连钰有些不明就里,但也还是点了点头,“好,来吧。”   两人的换位并没有引来对方的改变。   于是夏青昔俯低了身子,坐好了准备。   “嘭!嘭嘭嘭!嘭……”鼓声响起,随后便化作了密集如雨点落下的声音袭来。   白洛得球,领着马球向对方的领地里冲。   过程夏青昔一直死守那外援,所幸对方还没有动作,球进。 第272章 秋色正平分 我是个好人·肆   接下来的几场对方都依旧没有动作,夏青昔甚至差点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或者,是自己过于多心了。   真当她开始在思考这问题的时候,对方终于打算下手,但却不是冲她而来。   “靠!”看着外援突然朝赫连钰奔去,夏青昔也一夹马肚子就似把开弓箭地冲出去。   脚底下的靴子经过自己主人的一番折腾,那闪着光的尖锐就直接坦荡荡地被露出。   外援不怕自己惹祸上身出事,但夏青昔怕,她怕赫连钰出什么事。   夏青昔快速地跑去,这打乱了两边队伍的进程,于是在一片眼花缭乱里,赫连钰手忙脚乱地打到了球。   飞出去了。   夏青昔没去管,只专心地盯着那外援。   白洛的反应不差,球飞出去的时候他也很快地跟了上去,但快要碰到那球时,旁边却不知从哪蹿出来了一人。   球被截了。   白洛到是没什么反应,可夏青昔看着的那位接着就有了动作。   “你奶奶个腿的!”夏青昔看着外援的脚正在不安分前伸,目标明确,是赫连钰。   马飞快地从外援和赫连钰之间穿过,夏青昔的球棍不着痕迹地打上了那货的腿,“有本事就冲我来。”   原本外援是打算把赫连钰和白洛两人中至少弄伤一人的,这样接下来也就可以轻松些了。   但是……现在他想要先把眼前的这个人弄得再上不了场了再说。   毕竟被一个小丫头挑衅,虽未有人看到,但是他心里依旧很不舒服。   好吧,成全你。   外援阴恻恻地一笑,随后便催着马要赶上夏青昔。   于是一场五人的马球赛,打到后面就成了四人的,夏青昔和那个外援互咬着,谁也不肯先退步。   赫连钰和崔士玄看不懂,但是木槿云却觉着了怪异,没必要,太没必要这样了。   把那暗器悄声化掉,夏青昔开口,“花多少钱请的你?”   要是能用钱摆平的话,夏青昔也乐意。   那人五大三粗的,仅看着就已经有了泰山压顶的压迫,外援抬眼轻轻一笑,随后就开了口,“不用钱。”   “好吧,”夏青昔轻叹口气,“那我明白了。”   “即便是花钱请的,”那继续向夏青昔发送暗器的人笑得让人看了都有心理阴影了,“我也不想放过你。”   “啧!”早年在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生存过,夏青昔自是晓得外援的这些各种贱手段。   同样的,她也清楚这些地方来的人心里想法。   无非就是想见血,想看人坠落,想让你死!   是的,比起那些天天勾心斗角想要爬高位的,杀人无形想要出人头地的,那些地方来的人,目标就更加简单了起来。   但是,也更让人心寒,后背发凉。   因为这样的恶意,更纯粹,也更能单刀直入地杀入人心。   “简单点咱一次解决,”夏青昔看着对方那仿佛盯猎物的眼神,叹口气后发觉自己惹上了麻烦,于是又再补充了一句,“往后见面也就不要再有交集了。”   袖子里藏了匕首的人只笑,“好啊。”   眼里是对待会儿要见血的兴奋与激动。 第273章 秋色正平分 我是个好人·伍   寒风吹得烈,树光着它的枝头在风中萧瑟着,好像在控诉这一点也不留情面的季节。   可是这个时候夏青昔已经顾不上大树的忧伤了,因为距她目测,那带了东西的拳头不管是落到她身上的哪里,都不会好受。   而她刚刚避开了对方挥过来的匕首,所以再没有时间去对这一击做出反应了。   但是夏青昔也知道,这一拳她虽然躲不开,但是这距离她也够得着对方了。   所以当那带铁的拳落到自己肚子上的时候,夏青昔并没有觉得有多痛,因为那时,她正拼了全力地挥起球杖,打上了对方的腿。   看台距离球场不近,且大家都精力又大多是在马球上,所以小动作一般没人能看到。   但夏青昔还是把球杖抛了起来,换到了另外一只手上拿好,就像是只在单纯地换手而已。   “看不出来你力气挺大!”外援挨了这棍子后眼底的笑意却更盛了。   夏青昔听完顿时只恨自己早上没能多吃上几口东西,这会已使不出更多的劲来。   肚子上的痛这会开始蔓延来,夏青昔的额头已布了层密密麻麻的汗,“你奶奶的!”   白洛进球,场边有人在叫喊。   夏青昔这时才发现围观的人已陆陆续续的变多了。   也对,毕竟今天便是决出第一的日子,再接下来,便是全西丽国的对比了。   赢的自是荣誉贯身,又可在过后的三国联会上在他国来使的面前出尽风头。   两人就这样相互对峙着,对方刚要动,球就被不知是谁打向了这里。   因为外援太过专注于两人之间的决斗,所以并未注意到这些。   于是两人几乎开动,不同的是,夏青昔的目标是那马球,但外援的目标,是夏青昔。   单手撑在马背上跳起去用左手持马杖将马球打到离得分目标最近的赫连钰处,夏青昔用着腰上的劲在空中用身子画圆,避开了外援的匕首。   但是事实也并不像夏青昔想的那样轻松,有银针从外援拿着匕首的手臂处射出,一共三根。   要不是对方的目标是自己,夏青昔真的就想去问问对方这暗器是怎么设计的了,怎么银针能够这样多!   心里对这马念了好几遍阿弥陀佛,夏青昔用力一撑便借这马儿的力跃起,成功避开那三道光。   然而还不待夏青昔重新落回自己马儿的身上,那让人头痛无比的外援就已继续发射了银针,有足足五枚!   “我顶你奶奶个肺!”   夏青昔真的很暴躁,避开这几枚暗器的时候,还因为用力过猛而闪到了自己的腰。   一群站在看台的人虽然觉得夏青昔这一系列的招式真的很帅气,不止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看得激动无比。   就是,众人有些不知道夏青昔到底想要干什么。   “呼……你那些叮当作响的玩意些也差不多完了吧。”   夏青昔站在地上喘了口气后见外援再没动静了,才一抓缰绳翻身上马。   那边的比赛现在已成了一边到的局势,不出意外能赢。   夏青昔看着白洛此时正带着球驾马而去,而赫连钰等人正在旁边保驾护航。   远处有个紫色的点晃动了下手,眯眼认真看了下,夏青昔才发现那是周明,旁边还站了个小孩,就是她路边看到的那个。   啧,我就说嘛!   夏青昔感叹完刚要加入众人一块护球,背后却传来了一道破风声。   有带着杀意,如果夏青昔没有感受错的话…… 第274章 秋色正平分 我是个好人·陆   夏青昔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周明那傻子而受到这样严重的伤。   外援那人五大三粗,光看着就知道是力气不小的人。   所以当那使了狠劲的把匕首插进自己腰子的时候,夏青昔一句“你大爷的!”就脱口而出了。   匕首是明目张胆着刺出的,不加掩饰。   所以即便是台子离得很远,但也还是有人看见了。   周明才刚放下手就见了这一幕,他原本也挺不想这样做的,但想着怕一会夏青昔一下场就跑了。   于是不想带这孩子回家的周公子就特不耐烦地招了下手。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招手到让夏青昔白白挨了这一匕首,稳稳当当的。   “你敢动她试试!”背后传来的怒吼让夏青昔很快就把外援的位置确定了,于是她怕自己再挨一手,连忙躲开。   “你娘生你时候是没给你带脑子吗?!”夏青昔伸手摸上去,已经湿了一片。   这片的骚动已经引来了众人的关注,马球赛被迫暂停,所有人都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别给我碰她!”   “谁啊!谁啊!你不说我知道个你大爷的啊!”夏青昔吼得中气十足,要不是那一脑门的冷汗和腰上不断冒出来的血,众人都要以为受伤的其实是一旁脸色发白的木槿云了。   “刚跟你挥手那人!”外援还是红着眼,一脸要吃人的模样,“是不是就是你派他绑的我妹!”   “你这还是打球吗!”赫连钰从旁边冲过来,打马上跃起后就直接把正跟夏青昔对吼着的外援扑倒在地,扭打在了一块。   “青昔!”木槿云差点没刹住自己身下的马跟夏青昔的撞一块了,“忍忍!我去叫大夫!”   白洛下马以后见夏青昔那边已经有人了,于是就去站在旁边看着赫连钰和那人打,怕他伤着了自己。   毕竟拉也不能拉,这会儿火气正大,要想把他拉开,估计这家伙能反手就跟自己打起来。   场面一度混乱,木槿云去叫大夫,已经有人过来守着她,想要把她扶下马,但夏青昔一个人也没理,就那样坐在马上,看着这乱哄哄的一切。   耳朵里慢慢出了嗡鸣,众人在她的眼里开始变得扭曲了起来,不成样了。   但是在这乱糟糟的环境下,夏青昔还是看到了顾夜尘。   嗯,手上还拿了吃的,估计是太急,忘了放心了。   夏青昔又保持着这样的状态盯着那食盒看了两眼,最后才咽了下已经到嘴里了的口水。   好饿啊……   接下来,就是在众人的惊呼里,夏青昔自己一头栽进个怀抱里。   有鱼香肉丝……   夏青昔两眼一抹黑前,这是最后在大脑里闪过的念头。   醒来后身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夏青昔试着动了下,痛。   好吧……我的征战提前结束了……   叹了口气,夏青昔就看到了飞扑过来的阿寻,“青昔姐!”   “打住打住!”夏青昔伸手接住那朝自己奔过来最后减速的人,十分熟悉自己要再不及时叫停,这小丫头就又该抹眼泪了,“我没事的啊!”   后面木槿云几人进来,顾夜尘走在最后。   “啧!看我比赛不起劲,看我躺床上了你到来得勤啊!”夏青昔一脸的鄙夷,说完后却觉得莫名带了几分尴尬,于是连忙转移解释,“受伤躺,躺床上……”   本来夏青昔不强行解释的话到也还好,也没人去注意到,毕竟心思都放她伤口上了,但是偏偏她自己做贼心虚,抹了下自己鼻子开口说话。   阿寻的泪眼汪汪没在夏青昔的安慰下止住,到是被她这番话给吓回去了。   木槿云抬着药碗的手一抖,黑色的汁水荡了几滴出来,落在了地上。   赫连钰被门槛绊到,差点摔倒,但他身后跟来的宋洋和叶文都瞪大了眼,有情况!   两人默不作声地互相交换了下眼神,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熊熊燃起的八卦之魂。   要命啊!   夏青昔被阿寻放开后有些无奈地扶额,但是此时此刻她也不敢再做任何的解释了。   怕自己越描越黑啊!老天!   夏青昔自己想要蒙混过关,其他人要不也尴尬,要不就是怕顾夜尘那黑脸。   于是最后这事也就熄了声响,夏青昔接过木槿云递来的药悄悄喝着。   于是,众人就开启了大眼瞪小眼的活动,满屋子安静得就只有夏青昔手里玉勺碰上瓷碗的清脆响声。   靠!要不要这么尴尬!   夏青昔觉得自己都要窒息了!   “青昔啊……”夏慧萍推开门的时候差点以为夏青昔正在屋内和一群人对峙着,毕竟那气氛,看着都不太友好。   于是在夏慧萍正打算要退出去的时候,夏青昔已一个激动站了起来,“啊……”   伤口撕裂,完美。   于是尴尬成功被打破,但夏青昔自己痛得开始了龇牙咧嘴。   做人好难啊!   一群人慌里慌张地过去要问她伤口如何,夏青昔听着只觉得头都要爆炸了,“我,没事……”   夏慧萍见此也就进了屋,让跟着的丫鬟们把提着的食盒放上了桌,“你是个有伤的人,怎么还这样毛手毛脚啊?”   夏慧萍说话,一旁的小丫鬟些已规矩地将那些汤水糕点一一摆出,并收了食盒在手里提着,退到了后面去乖巧站着。   于是夏青昔被安排着靠在身后的床栏处,夏慧萍喂她。   其他人都被留下来吃了几口,夏慧萍虽是照夏青昔一人份做的,但也不少,可还是招架不住这么多人吃。   于是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各种小心翼翼。   木槿云和阿寻平日里吃东西到也和现在样子差不上多少,可夏青昔脑海里叶文们在秋毫司那恶狗扑食的模样和现在憋屈着的模样一重叠,顿时就笑出了声。   围在那吃东西的人都扭了头回来看,有人还笑出了声来。   当然,夏青昔若只是笑出声的话大家也不必这样,可随着那笑声出来的,还有个鼻涕泡。   夏青昔能够看到就连顾夜尘和白洛都要笑得忍不住了,压抑得很辛苦,肩膀正在剧烈地抖动着。   所以夏青昔承认,她那个时候是想要找地缝的,越快越好!   真是丢脸死了! 第275章 秋色正平分 我是个好人·柒   周明来的时候,夏青昔正拿着鞋在追着赫连钰打。   吓得他赶紧往后退了退,一脚踩在了那小姑娘的脚上。   “哥哥,脚痛。”身后的小姑娘瞪着对大眼,声音软糯糯的,听起来像个五六岁的小女娃,但事实上她已经十三了。   “哎……”周明回头望了眼那小姑娘,赶紧把自己的脚收回来,“是,是。”   “错了错了!多大点事啊!你上次破音那事当着的人还更多呢!这次还都是认识的人,不至于啊!”   赫连钰越说越是在火上浇油,阿寻听完想笑又不是太敢笑出声来。   周明领着那孩子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毕竟只要有眼的就能看出夏青昔现在正火气旺,谁去惹谁就是冤大头。   于是他也只站在原地看着,那软糯糯的小家伙就扯了下他衣袖,“哥哥你是要把我丢在这里了吗?”   周明低头看着那眼里带了可怜却依旧想忍着不表现出来的女娃,只觉得自己像在欺负她一样。   叹口气,周明开口,“那你不是说你家里父母不喜欢你吗?”   小女娃犹豫了下,最后轻轻点了下头。   “这人……这人也就是看着凶了些……”周明看着夏青昔眼里喷火一副要吃人的模样,顿了顿才又继续开口,“其实心善的……”   说出来周明就更有种在欺负人小孩的感觉了。   但是……他说的也能是实话吧……   “但是哥哥……我还是怕……”   小女娃一看着夏青昔那举起的手就觉得怕,家里父母亲也经常这样。   周明听完不由得感慨万千,平日里把他和夏青昔两人拎出去搁街上,大多人肯定都会觉得他恶霸一些。   但是今天……居然有人头一次躲他背后说夏青昔看着怕人……   这是翻身了啊!   周明感叹完后却是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他跟这乐什么乐啊?   那边的战局刚结束,夏青昔就捂着伤口地走了过来,“就是这孩子?”   “嗯……”周明看着夏青昔捂着的腰,“你还行?”   “婆婆妈妈跟个娘们一样。”夏青昔皱着眉开口,“怎么一回事?这孩子没家?”   “不是……”周明又看了几眼夏青昔的伤,斟酌了会后才开口,“你这伤吧……其实是,这女娃哥哥弄的……”   夏青昔感觉到了自己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再一结合那外援在场上说的话。   好了,她大概能明白了……   但是转身再去看着周明,夏青昔扶额,“那你把这孩子领过来……是想让我揍一顿出气?”   语气带了几分无奈与笑意,周明听完自己也没忍住笑出了声来,“我就是再怎么混蛋,也不至于把人孩子往火坑里推吧!”   感受到了自己身后孩子的颤抖,周明无奈叹口气,自己果然做不到一方恶霸。   “那听你这意思,”夏青昔看着就是一副我在故意惹事的模样,“你是打算包庇了?”   要命!   周明已经深刻的感受到,自己一会估计得死在夏青昔手里了……虽然人现在身上还带着伤…… 第276章 秋色正平分 我是个好人·捌   那小女娃分不出人的情绪真假,所以有些被夏青昔吓到。   除此之外,顾夜尘那几人基本就是开始各干各的了,只是偶尔来了兴致会看几眼。   夏青昔有时候耐心低到可怜,所以在她只一拍大腿后,周明就已经给全部招了。   小女娃是外援妹妹,两人从小被外婆带大,关系极好,可惜后来外婆去世,两人就被接回了父母身边。   可惜这并不是两人幸福生活的开端,反而是噩梦的开始。   女娃经常被打,被不管喝醉酒与否的父亲打,被不管怎样都看不惯她的母亲打。   而那个外援的处境,要好上许多。   至少没有被没日没夜地挨打,也没有被限制自由,更没有被送出去卖人。   对,小女娃就是被送去卖了,但是后来逃出来又饿又冷,就晕倒在了街边。   那天外援看到了周明带着自家妹妹来,还跟夏青昔招手,以为两人是一伙买他妹妹的人。   于是,就有了后面的那一幕出现。   见猜想与自己的基本无二,夏青昔叹气,“得!我知道了,就是个无妄之灾嘛!”   “不对....“夏青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脸望着周明,一脸我要吃人的模样,“既然不拿这孩子给我撒气,那你还带来干啥?”   周明被问起也是有些尴尬的样子,“那这不是没办法了吗?这孩子的家里是那种情况,出这事以后她哥又被牵扯着查出了许多的陈年往事.....”轻微咳了两声掩盖住自己尴尬后,周明继续说到,“所以她哥蹲大牢去了......”   “啧啧.....”夏青昔一副见狗改了吃屎的样子,“想不到周明你也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啊!”   “我觉着,我说这话也没什么问题!”周明发出了最后不甘的呐喊。   夏青昔瞅着那一脸戒备看着自己的小女娃,“也是,现在周明周大公子可比我看着像好人些.....”   说完夏青昔端过一旁的点心蹲下,“要吃点吗?很好吃的!”   “哈哈.....”一旁的赫连钰最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小昔昔你这样子不是我说啊!真的像个在骗小孩的坏人!”   夏青昔闭眼捏拳,果然是花孔雀,还是符合他一贯讨人打的作风!   于是,后来那小女娃就更怕夏青昔了......   “真要我带回去先养几天?”周明还是一脸的不敢相信。   “是!”越说夏青昔就越来气,“不然还能是我这个骗孩子的坏人吗!”   夏青昔在咆哮,一群人在笑。   唉.....   夏青昔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伤口,得了,自己是白挨这一下了......   救下的小女娃认为我是坏人,请来的外援也把我当坏人捅刀子.....唉.....好难啊!   经过这么一闹,夏青昔们也就无缘于后面的比赛了。   毕竟那腰上的伤也够养一阵子的了,不过刚好,夏青昔也就有了空闲时间可以去看柳如烟家的案子了......   是啊,还有那令人头痛的案子,即便是最后做不了什么,但要是能把原因查清了,把真正的恶人找出来了,她到时候去上香,也好有说的啊...... 第277章 酒面起红鳞 此人被灭门·壹   除夕前一天,夏青昔刚风风火火地把长公主府布置得跟张灯结彩的花街一般,秋毫司那里就收到了一卷案子。   案子初一看觉得也还好,也就是批商货被人劫走了。   事情发生在柳河道,那里盗匪横行,即便是上面三番五次地下令让解决掉这一难题,可是那里的土匪却每次都是一打就散,一撤就聚。   最后上面的看着这些土匪窝里爬出来的也不伤人性命,而且每次都见好就收一点也不贪多,所以也就没再怎么管,只象征性地时不时去追着打会,敲山震虎下也就算了。   别说,当时夏青昔看着这些土匪都有些心痒了,此道是货品运输国内四方的一个必经路。   换句话说,你要是想从南走北,或在东边拉货上西边去买,那就得从这条路走。   这往来的商队云云,有时候这些盗匪想挨个打劫都没这么多的精力,所以那些被挑中的,也只能是说运气不好了。   而这样的环境下,也就促使了江湖上一些镖局的出现,只要给足钱,那这些人也就能护你货品全须全尾地送到。   这次被劫的货是镖局护送的,但是路过那柳河道时,那些个盗匪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这次竟将货品全部劫走,一点不留。   事后这个镖局都已经做好准备等那商人回来索赔了,但是第二天却收到了消息,说那商人被灭了满门。   家中妻儿老小和下人,上上下下二十多口人,全部死在了那不大的府邸里。   此事性质极其恶劣,最后一桩抢劫案硬生生地演变成了桩灭门案。   夏青昔看完顿时打了个激灵,算了,她还是安安心心地待在这京城了吧,看着也太危险了!   想到喜鹊案里杨大虎杀了几个姑娘后引起的恐慌,再看看现在那被惨遭灭门的商人,夏青昔心里默念一句阿弥陀佛,随后赶紧甩了甩头,丢掉自己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好了就走吧。”见夏青昔看完后把那卷宗放好,顾夜尘就十分自然地起身一把将她揽进了长臂里。   “你要死了!现在还在秋毫司里!”最近顾夜尘越来越喜欢闲着没事就长臂一掴将她收进怀里,然后把自己下巴放她头顶上,这导致夏青昔一度产生心理阴影,觉得自己要被他压矮了。   但是这厮喜欢这样做是喜欢,也很少会在大庭广众下干这事。   所以看着现在还开着的书房门,夏青昔瞧着那仿佛随时会路过人的大门口,顿时就被吓得脑子差点运转不过来。   带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头顶,夏青昔只觉得那酥麻感很快就席卷了全身。   清了清嗓子,夏青昔才好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那个……你刚刚说走,去哪啊……”   又一次紧张颤抖到找不到自己该有的说话语气,于是很不出意外的,夏青昔就被这位下巴压自己头顶上的人嘲笑了,“怎么?你这小家伙吃了我的俸禄还不肯陪我办事啊?”   语气温柔又带着几分宠溺和撒娇的意味,夏青昔觉得要是那些在地牢被顾夜尘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人见了他现在的模样,肯定下巴都要砸地上了。   夏青昔:“……”   总感觉这个大人越来越有走火入魔了的架势。   “行行行!跟着你走!行了吧!”   “但是我觉得还是想要你安安稳稳地在京城里过个好年……”语气里带了几分落寞,夏青昔听了一时间没找到该怎么回答,就听见身后那人又继续开了口,“不过更想你留在我身边。”   得!根本也不用自己去开口安慰了,这厮自己就能跟自己打起架来。   “行吧行吧,马上就走,我们一刻也不耽搁啊,我这就回府去跟夏姨和老爷子说一声。”   夏青昔被一直碎碎念的顾夜尘弄得哭笑不得,于是连忙服软,给他个台阶下的同时也是在解救自己的耳朵。   可谁知道顾夜尘听完夏青昔的这一句话立马就停了自我博弈,“没事,秦府我会派人去说的,走吧。”   于是先斩后奏的顾夜尘被接到了消息后的秦老爷子骂了许久,老爷子火气大得从收到消息那天就一直气到了正月初三夏青昔写信回来报平安才算是消停了点。   顾夜尘不知道自己把人家心头肉大过节地拐跑,一度差点让秦老爷子这个忘年交打算等他回去后就跟他割袍断义,翻脸不认人。   “太不道义了!大过节的还让我乖孙女去给他查案子!”   “这小崽子以后一定讨不到老婆!”   “……”   秦老爷子在府邸里走来蹿去,气愤难忍地点着顾夜尘骂,丝毫不知道人家不止能有老婆,那老婆还是他放心尖上的乖孙女。   好吧,秦老爷子不知道是不知道,但是夏青昔跟着顾夜尘那厮走后,案件虽还没接触到,但那满目的异域风情却是赏了个遍。   商人一家住在西丽国内偏南的边境,长期与南月国有接触,所以不管是建筑还是民风习俗上,都中和了西丽与南月的特点。   看着几个从自己身前走过的姑娘,夏青昔觉得自己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几个姑娘的长相是西丽国的典型古典温婉模样,但穿着却是带了南月那边的特色,长臂与后背皆露出,两条长腿在纱裙下影影绰绰,看得夏青昔不断咂舌。   要不是刚从一片寒气里走出来,夏青昔差点以为现在是夏天了。   “再看眼珠子就要掉出来了。”耳边传来一阵揶揄,夏青昔顿时就红了脸。   虽已换了顾夜尘给她准备的轻薄衣裳,但夏青昔还是被自己脸红出了一脑门的汗,顿时就加快了步子赶快往前走。   “跑什么?”顾夜尘的语气里还带着笑,一把又将她揽入了怀里,“我又不吃你。”   “办,办案子呢!”大掌握在腰侧,隔着那单薄的衣料传了掌心的热来。   早些时候穿冬衣夏青昔还没什么感觉,但现在换了夏日的衣裳穿着,那触感就能很清晰地传递过来了,于是一向厚脸皮的人说话又磕磕巴巴了起来。 第278章 万里没纤云 生死不由人·壹   说实话,夏青昔到底也还是低估了顾夜尘说的那句“你觉得,你能当皇上吗?”。   毕竟等她不用上场比赛可以安安心心的看那些叶文送过来的案卷后,她才发现事情,真的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不过唯一好的就是秦老爷子自从她伤了腰后就天天变着法的让厨房给她做好吃的,而夏青昔也没啥要求,就是特别想吃肉,所以秦府这几天不是宰牛就是杀羊的,总让人感觉是来了什么贵客。   夏青昔坐在床上靠着身后的枕头,咽下了夏慧萍送来的银耳粥,要不是木槿云和夏慧萍送来的吃食大多都是清淡的,夏青昔觉得自己迟早要被秦老爷子送的肉膳和阿寻弄的药膳吃到吐。   说起阿寻来,自打自己生病了,花孔雀虽不会做菜却也是隔三差五地就带着些玩意来,而白洛每次来带的都是些闲书,明月也变着法的从自己的小宝库里挑着东西送来,而且还在坚持不懈的教她唱戏,夏青昔也还正好得了空领着明月在秦府里闲逛。   就连那看起来一天忙得脚不沾地的顾夜尘也经常来看夏青昔,可是自家那个亲弟弟,却是一次也没来过!   真气!   夏青昔的内心在怒吼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听着阿寻安慰她,“这不是还没到放假的时候嘛......他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也很心急的!”   看着一直在努力替夏安淇开脱的阿寻,夏青昔想笑的同时又有些替眼前的这个姑娘心疼,“嗯.....”   可张了口,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于是夏青昔也就只能再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嗯。”   和阿寻聊着,但也知道她放不下医馆,所以没聊几下夏青昔也就先让她走了。   刚送走阿寻,夏青昔就下床去从柜子里抱出了那一摞案卷。   这几天闲着已经全部看完了,但除了把这个事件的头尾知道,夏青昔就再没有任何发现了,可谓是打击极大。   那些东西无非就是写了太子有逆反之心,随后被太子傅发现,皇帝知道后震怒,挖出了太子一党的所有人,接着,就是血流成河。   无论多少卷宗,写的都是这般样子,再详细点,顶多也就是写了太子一党有哪些。   夏青昔一下又一下地捏着自己眉心,当初参与此事的,能有记忆的,都已经死了,留下的,要不就是无关重要的,或者没有记忆的人。   当然,包括太子傅也死了,虽然并不是被处死,至少,不是被当着所有人的面处死......   “少弄,容易长皱纹。”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夏青昔一惊,随后便是笑了起来,“顾大人今日这般有闲心?”   “没办法,处理起事越来越顺畅了,而且一般要到元旦了闹事的也会消停点,毕竟和又冷又潮湿的地牢比起,家里不管再破败好歹也要好上一些。”   对于顾夜尘的这个解释夏青昔听完才刚止住的笑意又在唇边蔓延开来了,“扒手不是这样的吧!”   对,的确,扒手不会。   特别是像夏青昔以前那样的扒手,控制着他们的人反而会在这段时间里提高他们每日带回来的钱财数。   看着手里还拿着卷竹书的夏青昔,顾夜尘缓缓开口,“但是偷过我钱袋的那个小贼,不用了,以后也不用了。”   平日里叫嚣得凶的风今日全没了声响。   但是夏青昔听完顾夜尘的那句话后,却仿佛遇到了阵雨后吹来的冷风,打了个激灵。   心底里有什么东西好像在慢慢苏醒。   打住!夏青昔你给我打住!   深吸口气,夏青昔默了会缓缓开口,“所以,其实是得谢谢你的。”   “是该谢谢。”顾夜尘说话还是一样的不客气,夏青昔听完无奈一笑,“那行吧,你说怎么报答?”   这次换顾夜尘沉默了。   两人就这样默着,谁也没先开口,过了会顾夜尘才凝了神,“先留着吧……”   “哎,好,先留着……”夏青昔到底也算是松了口气,留着也好,不然她也怕顾夜尘突然给她说出个什么她会难办的事来。   不过,他好像也不会这样。   夏青昔在心里想着,隔了会,顾夜尘就又开了口,“看完这些,如何?”   夏青昔这次接得很顺畅了,“不如何……简直就是走进了死胡同。”   顾夜尘看着夏青昔,语气又变回了那种淡然无惊的状态,“嗯,那既然知道了,到时候走的时候心里少点负担。”   “……嗯。”夏青昔点头,随后便把手里的东西给放了,“要是……要是还能遇到其他任何有关这事的信息……”   “我都会往你这里送来。”看到了夏青昔语气里的迟疑,顾夜尘明白她的心思。   “嗯。”轻轻点头,两人就又恢复到了无话可说的样子。   不对,也不能说无话可说,而是应该换成害怕,害怕再多说一句,自己就会说出了什么不该说出的话来。   “那我回去了。”顾夜尘开口,夏青昔想着自己也的确是有些不厚道,人来了也没给个一茶半食,而且还帮过自己那么多的忙。   想着,夏青昔起身,“要不你坐会儿?我让人给你上杯好茶……”   看着夏青昔开口略带了些尴尬地要留自己,再想到还放在案几那堆要处理的事务,顾夜尘微压了下眉,“不了,就是路过来看看你而已。”   话说完,若此时叶文在就定要自己小声嘀咕起来了,“还顺路!明明就是自己忍不住想见,丢了一堆的文书就跑出来了!”   不过也幸亏叶文不在,不然若他忍不住嘀咕,那便就是要落个全被顾夜尘听去的下场,那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有点不是嘀咕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了。   于是最后夏青昔就这样目送了自家顶头上司离开,然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边等顾夜尘送新的信息来,一边不断地思考着自己要离开的这件事。   时间走得不疾不徐,等夏安淇从军场里出来时,夏青昔的伤都快要好得差不多了。   听着自家弟弟一脸诚恳地向自己解释因为去武校场闭关,所以没有得知自己被刺伤的消息。   夏青昔绷着的脸最后因实在忍不住而笑崩了,“天呐,怎么还是这么可爱啊!”   伸手捏了把夏安淇的脸,夏青昔总觉得他还是跟以前是小孩的时候一样,特别可爱!   虽然夏安淇也知道夏青昔要走,可这依旧没能阻止姐弟两聊了许久,直差点聊了一个晚上。   说的很多,有小时候爹娘还在时的快乐,还有战火后的苦中作乐。   两人聊了很多很多,到最后,夏青昔说得红了眼,泪止也止不住地往外走。   而阿寻,从始至终都只在外等着,看这姐弟两的哭与笑。   屋外的冷风呼啸,好不容易等到了马球大赛的结尾,全西丽各个地方胜出的队伍都聚到了京都。   最后一决高下能出状元的时候,夏青昔因为头天晚上没睡好,等到的时候看的都直接是那支状元队伍领奖励了。   不是夏青昔们学院的。   “唉……”夏青昔揉了揉自己冻僵的鼻子,“好不容易跟大家伙参赛一次……”   “后天就要去围猎了。”她才出现,顾夜尘就过来了。   “嗯……”夏青昔紧了紧自己的手炉,想要再汲取些热气,“那天刚好也是元旦……”   “能一起吃个早饭。”知道夏青昔心里想的是什么,顾夜尘望了她一眼后又回头。   “你觉得……要是我们……”夏青昔停顿了下,调整了下自己的措辞,“要是我没受伤,有拿这第一的可能吗?”   顾夜尘看着夏青昔,露出了个我就知道的笑来,“没这可能,且不说你和赫连钰那半吊子的拳脚功夫,就拿你们队伍里有两个文文弱弱的,这就不可能。”   “唉……顾大人你这样说话,”夏青昔叹口气后转头一本正经的看向顾夜尘,“还是很伤我这小心灵的!”   “好,那你等我换个说法。”顾夜尘这次到是好说话得很,皱眉想了一会后就又重新开了口,“有可能。”   “好敷衍啊!”夏青昔听完没忍住笑了起来,“顾大人你好不认真啊!”   “那非常有可能。”顾夜尘见夏青昔在寒风红着鼻头与眼眶在笑,于是盯着她,就又缓缓开了口。   “唉……”夏青昔这次终于放过了不善言辞的顾夜尘,看着那赢了的队伍人员个个笑得仿佛春日花开。   “元旦那天早饭,我想在欲上青天吃,”围观的人群发出了热烈的祝贺声,夏青昔跟着也挥舞着双手高声呐喊了起来。   那声音喊得大,夏青昔就像是要把身上压着的所有都给抛出去一般。   “大人!那天我想要带着夏姨,老爷子,还有张阿婆葛大叔,明月,槿云花孔雀太白,安淇阿寻,还有欲上青天那儿的人,秋毫司的人也要!”   “要是行,我想把周明也带上,还有小四们,他们混在人群里来吃顿饭就行……”   夏青昔一个个的数着人名,在京城里的一幕幕也就随着这些名字在脑海里走马灯似地过着。   “还有,大人你。”   眼泪措不及防地落下,众人的欢呼声也到达了顶峰,顾夜尘在那声响里一步步朝夏青昔靠近。   “好的,都带来,我也带着。” 第279章 万里没纤云 生死不由人·贰   那天秦老爷子跟夏慧萍早早地就到了欲上青天。   夏青昔原本以为秦老爷子会跟他说道理的,比如什么,这样的节日就该一家人待一块什么的。   可她没想到的是,秦老爷子答应得很爽快,几乎没有思考与犹豫,就连夏慧萍也是。   其他人也都是答应得很爽快的,但是鉴于这样的节日也的确是该一家人和和美美地一起过,于是夏青昔大言不惭地就连着花孔雀众人的家人都给邀请来了。   欲上青天的那条巷子从头到尾的都摆满了桌子,上面全是各家各户弄出来的菜肴,谁想吃什么就站起来到处走着夹。   开席后夏青昔跟着大家碰杯吃菜也没一会她就借口要去茅厕先溜了。   一步步登上了欲上青天的顶楼,看着楼下的人声鼎沸与热热闹闹,天气还是很冷,但今日的风吹得缓,到没了往日里那般刻骨铭心的冷。   “再吃点。”一个饭碗从后面递过来,里面装的都是夏青昔偏爱吃的那几样。   “你吃好了?”夏青昔笑着接过碗,依旧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没饱。”顾夜尘到是回答得很实诚,于是夏青昔笑得更放开了些,却一个没拿稳,碗就这样直挺挺地落下去!   想哭!   夏青昔捂着脸不敢再往下去看,没一会就被人拥在怀里带着往下蹲去,“做了坏事还不躲?”   夏青昔将手拿下后看见顾夜尘一脸我是个坏孩子的模样,顿时没忍住就笑出了声来,“没想到大人你竟然是这样的大人啊。”   顾夜尘还在笑着,喉咙里的声音轻微压着,就像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孩子,想笑却又怕被人发现。   但是某人不知道的是,顾夜尘笑的是刚才夏青昔她一脸做了错事不敢看的模样。   毕竟这里掉下去的碗,落不到任何人的身上,甚至离一群人热闹着吃饭的地方还有段距离。   傻。   真傻!   夏青昔不知道自己被顾夜尘笑了一通,等过了会没听见下面有什么动静后,才半露了个头在栏杆上吊着,悄悄伸出了根手指着下面。   “大人你还记得那小孩吗?咱两从火里救出来的!对了!说到这个你衣服我还没还你呢!”   “嗯,没事,你留着吧。”顾夜尘跟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后嘴角带了笑,“你当时犹犹豫豫,我差点没被那火烧死。”   “夏姨,你以前去秦府跟她见过,那时候我屁股上开了花,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你还给我砍了根拐杖。”   “是,那时候叶文就开始佩服上了你的心狠手辣。”   “老爷子!欲上青天挂的牌匾上应该留的是老爷子写的字的,结果被花孔雀那傻子弄坏了,后来还是你这个老爷子的忘年交过来救了场。”   “嗯,那时候你还泼了我一身墨。”   “还有……”夏青昔还要再接着说下去却突然反应过来了,拿对大眼珠子瞪着顾夜尘,“怎么说哪件事你都有可以损我的话呢!”   “我说的也是事实。”顾夜尘唇边的笑意更大了,“不然你反驳我也行啊。”   “啧!”夏青昔摇了摇头,的确,顾夜尘说的这些是事实,她也反驳不出什么来,于是这姑娘放弃,继续跟顾夜尘指着认人给他看。   两人就这样一搭一搭地聊着天,说的东西很多,有喜鹊案过后的那次散步赛马聊天,还有张县令贪污案时的一群人庙里打牌。   如此种种,说起来宛如隔世,却又好像是就发生在眼前一般。   天色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沉着,让人难能分出时辰,但夏青昔却知道她和顾夜尘该走了,因为不远处已经传来了赫连钰叫她名字的声音。   小昔昔。   这货还是一样的缺心眼,这名字叫着多难听啊!   不过,算了……爱叫就叫吧……   夏青昔站起身后应了声,随后便叫上顾夜尘要一起下去。   “你先去吧,我一会就来。”   看着顾夜尘还坐在原地,夏青昔一扯唇就笑了起来,“大人你别是想一个人躲着哭吧!”   “嗯,这样说这里还真是一个躲着哭的好地方。”   夏青昔没料到顾夜尘会顺着她这样的一句玩笑话说下去,于是怔了怔后缓缓开口,“我这就是出去躲一段时间就回来了,毕竟大家都还在这呢!可能,其实过不了几天就回来了……”   能回来,但是前面还有个可能二字。   顾夜尘看着夏青昔,没应她的这句话,两人就这样默着,过了会又传来了赫连钰扯着嗓子在叫唤,这次喊的名里多了顾夜尘的名。   这叫唤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无言对望,空气里的那些微妙也全都消散如烟。   “拉我一把,”顾夜尘最先开口,在见到了夏青昔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后,他轻声笑了下,随即解释,“腿麻了。”   夏青昔听完忍不住一笑,随即伸了手过去,“想不到大人这样弱啊!”   不止腿麻,手麻,脑袋里也麻,心也麻。   夏青昔的手触上夏青昔伸来的手时,身上才感觉慢慢恢复了些触感。   借着那力站起来,顾夜尘站稳后抬腿就走,“该走了。”   夏青昔没应声,只默默地跟着那背影走。   一群人里,有人还在闹哄哄地吃菜喝酒,有人因为起得太早回去补觉。   但是夏青昔们,该去围猎场了。   热闹本身并不可怕,怕的是闹后的三三两两与那众人逐渐离场的背影。   夏青昔原本想在离开的时候给今日所有到场的人说上一句“诸位吃喝喝好,我先走了。”   但是事实并没能让她遂愿,有人已离场,有人在醉酒,也还有人在远处坐着吃吃喝喝。   夏青昔看着,最后动了动嘴唇,也只在这不算好的天气里带了个笑容,随后转身上马车,在那摇摇晃晃里朝着她给自己安排的命运走去。   她其实也可以留在京城,但是她也想要离开这里。   为什么?她不知道。   到底是因为自己鸠占鹊巢的惶惶不安?还是答应了却发现自己最终做不到的陈年旧案?亦或是真的怕自己再待下去,会给周边人带去灾祸的真实身份? 第280章 万里没纤云 生死不由人·叁   离开的原因好像很多,但是不想走的理由也不少。   两相对比,夏青昔却发现好像是京城里的人与事更吸引自己。   但是,为什么还是要走?   夏青昔在爬上欲上青天的时候脑袋里还是一片混乱,可是在见到了底下热热闹闹的人群后,就好像明白了。   大概……是一种看不见,也抓不住的东西吧。   那虚无缥缈,却又能紧抓人心的,归属感?   夏青昔笑,不由得有些想嘲笑自己。   人呐……麻烦啊……   摇摇晃晃的马车最具有催眠的作用,夏青昔最近忙着不断地找自己计划里的纰漏,今日又起得早,于是在隔绝了天地间寒冷的马车里,就着那烧着的火盆,昏昏欲睡。   梦里有杭城,也有榕城,最后京都也出现。   但是虚虚晃晃间,夏青昔却都永远只能在这些片段里犹如过路人。   在杭城是,她一个小小的人站在院子外,看阿爹阿娘陪着安淇玩。   后来一场火烧起,杭城的画卷燃烬后,是那人来人往的小地方榕城。   熙熙攘攘的人,夏青昔也只能犹如个外人似的站在外面,看茶楼里说得绘声绘色的说书人,以前同他一起挨打做扒手的小孩……   但是远处传来了厮杀声,有敌人的铁马入梦来,踩碎了一切,最后梦的尽头,是京城。   不管是喊着老爷子但却是自己从不认识的陌生人,还是那些自己原本就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同伴,这些人站在自己的对面大大方方地吃菜闲扯,但是自己,却好像是抓不到的。   沉沉浮浮中,乱得搅人心力憔悴的梦还在一发不可收拾地继续,却有股熟悉的香缓缓而来,带着一如既往的沉稳有力,让人心安。   再次沉沉睡去,这次,夏青昔再没见到那些扰人心神的梦。   马车稳稳停下,夏青昔的瞌睡也差不多散完了。   此时睡意正浅,马车一微微停下,夏青昔就意识到该下车了。   悠悠转醒,还没等到丫鬟要上车来扶人,夏青昔便已坐直了身。   车厢内还残留着股淡香,不是秦府用的,但是梦里遇到的香。   下了车,夏青昔大喇喇地朝顾夜尘的马车走去,一撩开车帘里面就有人要出来,正好撞到了一起。   鼻尖触到的香,正好是自己车厢内要散去的。   想不到大人也有偷偷摸摸的时候。   才在心里感叹完,夏青昔就被撞上的人扶稳站好,接下来就是个板栗敲上,“冒冒失失。”   被那一敲,夏青昔仿佛也被敲定住了魂魄一般,没再动。   她过来干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就是下意识地闻着那香,就想要过来找他,然后呢?该说什么呢?好像也没有事对吧?   夏青昔自己在那天人交战着,顾夜尘见她未再动,就又往她的额头赏了个爆炒栗子,“走了。”   “哎。”夏青昔回过神来,于是连忙跟上顾夜尘的步子。   好吧,管它的了,反正一会都要走了,还想这些干什么?与大家待在一起的时间,应该是有一刻算一刻才对。   刚刚举办过马球赛就来了围猎场,一群少年不管被家里调教出来的性子作何,心里都是兴奋异常着的。   毕竟马球虽也能让人风光无限,但真正能让自己大放异彩的,还是这最后出场的围猎活动。   毕竟皇子皇孙们不会去自降身份地跟群人打马球,但是这围猎会却是遇上皇帝心情好的时候,也会亲自下场去参与的。   各家的孩子参与,不止能在众人面前露上一手,最主要的是,能在皇帝面前展示出自己的才干。   想飞上枝头的人都在摩拳擦掌准备着,那两个争皇帝位的面上虽没有任何举动,但私下里的眼神交流起来还是蛮有杀意的。   夏青昔随着众人溜达进场的时候却只觉得无趣。   但是没办法,她还是得踏踏实实地来这一趟,毕竟若她想要全须全尾地退出这场命运的大转盘,那她就不能是莫名其妙失踪的,得是出意外了。   而且这意外还得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最好是些德高望重,很有身份的人面前,并且确保自己是死了的。   也只有这样,她往后才不会再以如今的身份被带回来。   叹口气,夏青昔又再次在心底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顾夜尘替她找了个穷凶恶极的死囚,而且那姑娘前段时间在牢里与人斗殴毁了自己一张脸。   所以,这死囚安排在还要往后几日的行刑期不得已提前。   当事人听了却是笑,“刚好我也不用再多忍这几日了。”   那死囚手刃了自己的灭门仇人,却发现自己对那人的爱不止一星半点。   她活得煎熬,想自杀又觉得去了无颜面对父母族人,活着,却又总不时想起那人与自己的点点滴滴。   她说,挣扎久了,她也就好像无所谓了,无所谓哪日能生,哪日又该死。   一了百了死后长眠也好,被恶鬼吞噬死后难安也好,这都是她的命。   长呼口气,夏青昔伸出手用力地拍了一下脸颊,强行让自己回过神来。   各人扫门前雪,自家有自家命。   不能想太多。   白洛今日还是照旧地穿了一身白,被安排和秦家人坐一块。   夏青昔看着被自己和秦老爷子收拾得至少面上看着收敛了许多的秦明月就没好心情,于是自然而然地另寻他处,被赫连钰拉着去品赏各种各样的酒了。   参与打猎全凭自愿,但这样露脸的好机会,又会有几人不愿?   于是一群人在自家仆人的整理下翻身上马,夏青昔看着总有自己是要去行军打仗的感觉。   刚要起身,顾夜尘就已不知在何时来到了她身旁,“给你的。”   夏青昔低头去看,是一枚金造的牌子,上面没有任何的字,花纹却是繁杂细致。   是马球赛第一才能拿到的东西。   夏青昔瞧着缓缓抬头,就看到了顾夜尘衬在一张白脸上的红唇轻启,“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可能拿第一吗?”   耳边的声音全部退去,眼里的所有景色也都逐渐化为模糊,现在,夏青昔眼里,耳里所落的,全都被冠了名,叫顾夜尘。   “以后不用问能不能得到,我帮你拿来了。” 第281章 万里没纤云 生死不由人·肆   夏青昔大概以后也没有机会知道那块牌子顾夜尘是怎么拿到的了。   骑马追着人跑了半天,最后说来一场比赛,也是打马球,赢了也不要别的,就要那块牌子。   可是对方答应了以后,顾夜尘才发现自己这边就一个人,于是他就一个人,千辛万苦地仅以一分之差……   输了。   说起来顾夜尘都觉得丢脸,虽然自己是以一敌五,对方还是今年实打实地拿了第一的队伍,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丢人了。   但后来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对方也乐于去交顾夜尘这个朋友,虽然并不知道这个半路跑出来的怪人到底是谁,但还是一经商量后把牌子给他了。   但是现在,这些都可以不用去管了,因为顾夜尘眼前的姑娘在接过那块牌子后就笑了起来,当然,这次没有冒鼻涕泡泡了。   顾夜尘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夏青昔没有问是怎么拿到的而松了口气,还是替夏青昔没有鼻子冒泡而松了口气。   不过这些都已经来不及去多想了,因为围猎马上就要开始。   将那块牌子收好,夏青昔利索地翻身上马,“欲上青天……要是你以后闲了,可以过去转转……张阿婆那边……”   话没说完,夏青昔想说的还有很多,但是鼓声轰隆一声落下,打断了夏青昔的所有,最后她只能随波逐流,骑着身下的马往前跑去,甚至没能看到顾夜尘该给她的回应。   进了林子以后,夏青昔原本是只想瞎溜达两圈后就去“出事”的,但看着硕大无比的林子却就好像只有一丁点大似的,才一会她就看到了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瑞王郑远均。   天地良心,夏青昔从来没觉得靖王有多好,虽然他也算是秦家的血脉,但是这种种的一切在郑远均对比下,她还是觉得郑远万要顺眼一些。   两人都没怎么接触过,但夏青昔就总觉得这个瑞王看着不对劲,不管是从哪个方向看,就算她倒立了看,这瑞王也还是入不了她的眼。   于是念着眼不见心不烦,夏青昔刚打算开溜,那郑远均就跟了过来,“夏姑娘好。”   好你个大头鬼!   夏青昔因为马上要离开心情本就有些复杂,再加上平时对这人没什么好印象。   于是再想着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以后也再不用应付对方了,夏青昔顿时胆子就大了起来,“不好。”   这答案回得大大方方,瑞王早已准备好的话顿时就全部给堵在了喉咙里,咳了半天。   “气不顺就少说几句吧,告辞。”   连看都没看一眼对方,夏青昔拉着自家马儿的缰绳“驾!”了一声就非常洒脱地离开了这里,留下瑞王一人在风中凌乱。   这边夏青昔扯着马儿又溜达了几圈,见叫集合了才拎着从赫连钰那里拿过来的猎物从林子出去。   白洛顾夜尘和木槿云都没去参加打猎,此时正在外同一群人坐着,等林子内的众人回来。   夏青昔运了口气,刚要开始假装自己的马儿失控,却不想,她身下的马儿就真的失控了。   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夏青昔驾着那暴躁无比的马儿撞翻了一名还未反应过来的士兵。   有人叫着企图拦下这马,但发了疯的马儿又怎会如此好控制住。   虽然知道眼下时机不对,但夏青昔也还是不打算放下自己计划,于是勉强控制着身下的马往自己准备好的地方跑去。   顾夜尘看着这一幕,原先是没有反应的,可看着情况越来越不对劲,当他反应过来这不是夏青昔的演戏时,便立马冲了出去要将那马控制住,可惜,隔得远了。   但是顾夜尘所在的位置远,却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远。   白洛不知道夏青昔的计划,所以他是一见情况不对后就立马冲了出去的,刚巧他的位置又离得很近。   马儿嘶鸣一声,夏青昔假装被马儿颠落,在地上滚着就要坠落下悬崖,一人却是飞快地扑来要将她救下。   于是,夏青昔得救,但白洛却因为站在了悬崖边,踩上了滚石,滑下去了。   血液一瞬间冲上大脑,夏青昔的耳内是一片嗡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软着手脚地爬过去,不见白洛的踪影。   夏青昔是早已做好了准备的,顺着崖下的河去找,就会发现一具被摔得浑身是伤还毁了容的女尸,她穿着和夏青昔一样的衣服,带着一样的东西,身形也一样。   而夏青昔,则会在掉下崖的时候用爬山飞爪钩在悬崖上,然后借着此工具往下,就会找到一个被各种藤条爬山虎遮挡住的洞口,顺着路走,能到山脚。   但是现在,她没能掉下悬崖,而白洛,却可能会因她而死。   手脚发麻,血液走不到四肢,所以只有一片冰凉。   夏青昔抓着崖口浑身哆嗦,牙齿间也打起了战栗,动不了半分。   她杀人了,她亲自害死了自己的朋友,刚刚一心想救她的人。   “啊……啊……”张着嘴,哑着嗓子,夏青昔的眼里通红,却痛苦到说不出一句话。   事发突然,但到底也有人能反应过来,顾夜尘指挥着周围的士兵。   一边派人赶紧下去寻白洛,一边命令封锁整个围猎场,找出马儿突然失控的真正原因。   围猎场地面积不小,知道人手一定不够,顾夜尘让人去发信号弹。   弄完一切,夏青昔已被木槿云连哄带骗地从崖边带回,可那突然失控的马儿也未能逃过一劫,带着身上的证据也掉了下去。   于是原本一场世家子弟们费尽心思争第一的比赛场地,现在却可能会变成让人事后想起后背发凉的谋杀地点。   马儿为什么会突然失控?是随便挑中的马?还是对方就是蓄意想要害死夏青昔,还是,杀错人了?   当然,不管最后确定为哪一条都没有意义了,因为很可能凶手还在现场。   若是凶手其实是杀错人了?那么,对方真正想杀的,又会是谁呢?   心思不多的人坦坦荡荡地看结果,想得多的人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第282章 万里没纤云 生死不由人·伍   白洛被找回来了,但是生死依旧未卜,摔断了腿,还昏迷不醒。   放暗针的人也被抓住了,直叫嚣着西丽的人能死一个算一个,只可惜第一次弄那暗器,没直接把夏青昔杀了。   一切结果水落石出,但夏青昔却是把自己锁在了屋里,不肯出去见人。   秦明月面目扭曲,活像一个女鬼,“夏青昔你有本事出来!你就是看不惯我好是吧!你就是老天派来折磨我的!你不得好死!你这个贱人!贱人!啊!我要杀了你!”   不管是云游四方的江湖郎中,还是名声在外的皇家太医,在看过白洛后说的话都差不多,只不过是措辞上的差别而已。   “腿是已经废了,一辈子不能好的,至于……能不能醒过来,那就只能看天意了,要是照顾不好,还可能,就这样睡着……死去。”   所以照这样看下来,要是这婚约依旧,那秦明月就是过去守活寡的,但若解了婚约,一来当初秦明月和她娘亲打的算盘就落空了,二来她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了。   毕竟还定着婚约,自己的未婚夫就遭了这样的横祸,是个人心里都会有想法的,更何况人言还很可畏,传来传去,更会失真。   但是秦明月在门外几乎将那门板敲破,夏青昔也依旧一言不发,直到老爷子闻讯赶来,让人架走了那几乎要疯掉的人。   常年避世不出的长公主这次终于见了众人,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先把秦府的婚退了。   虽都说皇家最是无情,但好歹血缘关系在那摆着,再加上现在白洛又遭了这样一难,而且秦府也没个声响,于是此时也就准了。   但是那一直闭门不出的夏青昔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却是疯了一般地就朝外跑。   守着的木槿云几人知道这消息当即也跟着去追,于是赫连钰几人都跟着夏青昔在那大街上疯跑着,身后还有秦府的家丁跟着。   最后木槿云扭了脚,赫连钰放心不下去看,阿寻身子骨弱也没能追上,那群家丁到底也不是练家子的,最后只眼睁睁地看着夏青昔冲进了长公主府。   夏青昔不顾一切冲进去时,长公主正手持佛珠守在白洛床边闭目念着佛经。   屋里黑沉着,被轰然推开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随后带着大把的冷风与光灌进,屋内的人一个未动。   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白洛,夏青昔心里的酸涩就全部朝着身体四方蔓延而去,最后红了眼眶。   跪下就是三个响头,后面追来的护院被这架势吓住,也不敢再贸然上前了。   “需要清净。”长公主也不看来人是谁,只依旧闭眼念经。   “若白洛一日不醒,我便一日不嫁,若是往后的岁月里……白洛,白洛长睡不醒,那青昔便替他,服侍长公主一世。”   话才说到一半时,那持珠念佛的人便已睁开了眼,但也没打断夏青昔,只依旧安静听着她说完。   后面赶来的人都被这句话唬住,秦明月这个指婚的现在估计巴不得自己从没见过白洛,夏青昔这个可以独善其身,低着脑袋当鹌鹑的,却是发疯似地跑来说自己愿一生不嫁。   疯了,这些个达官贵人,真的是疯了!   过了良久,长公主才将自己的目光落在夏青昔的身上,“犯不着,也不必。”   夏青昔听完却只觉得心里更是抽着的痛,像是要把自己撞死在地上一般,又磕了好几个响头。   等她磕完头,众人又以为她要说什么的时候,她却是一言不发地起身要走,但最后因为脱力,晕死在了长公主府里。   那时候顾夜尘正在秋毫司里坐着,叶文宋洋等人看得心里急,却还被自己的老大数落了一番,“你们在这干着急有什么用?她要是不肯出门即便是把秦府拆了她也不会吃下一口饭。”   一群人听着,自是晓得这个道理,可是心里急啊!而且再怎么说,也得去看一眼啊!   自从出了这档子事,白洛那边顾夜尘到是去过几次,可一直绝食的夏青昔那边他却是连秋毫司里的一个人也没派去看过。   一群人心里难受得抓肝挠肺,顾夜尘却依旧雷打不动地守在他书桌前,处理着那些大事小事,看不出任何一点异常。   “有这闲心去多破几个案子,你们急她也就还是那样,案子破了至少还替百姓办了件好事。”   众人也知道自家老大性子,于是也不好再多说,便一个个地撤出去了。   待人走光,顾夜尘才长长地出了口气,手抖得几乎拿不稳笔。   夏青昔……   心诚则灵说的估计就是这样,顾夜尘才刚刚在心里念了句,那边刚退了出去的叶文就旋风似地冲了进来,“长令她跑去长公主府了!”   按理说这事要放平时也是不值得这样令人着急的,可眼下夏青昔把自己和众人隔绝了好几天后宛若发疯地跑去白洛那里,实在不能不让人担心。   不出叶文所料,顾夜尘即便是说得再好听,心绪压得再好,现在,也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跑了出去。   外面在飘着雪,不同于以往的小打小闹,今日的雪下得格外认真,就好像要把以前攒足的都今日一并下完了。   顾夜尘骑着马也走不快,等到了长公主府的时候,夏青昔对着磕头的人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了几人在那守着床上已瘦得快要脱形的忏悔人。   赫连钰见顾夜尘来,面上已没有了往日的少年模样,平日里笑起来弯似新月的眼里也只剩了憔悴。   看得出来,最近过得很不好。   木槿云平日里就温温柔柔的,现在遇到了这事,话就更少得可怜了。   “槿云腿扭了,我带她回去休息,青昔……到时候她醒来……”   赫连钰开口时嗓子里带了沙哑,多了几分稳重,但说到后面他也再说不下去了。   醒来给她说什么呢?让她想开点,毕竟人生死有命,然后呢?接着再说让她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就当她之前说的话不算数吗?   还是,赞同她做的决定,说做得好?   赫连钰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全部都卡在了嗓子眼里,只轻轻叹了口微不可闻的气,便带着木槿云走了。   屋外雪还在下着,盖了一地。 第283章 万里没纤云 生死不由人·陆   昏昏沉沉里,夏青昔做了很久的梦。   梦里什么人都有,熟悉的不熟悉的,活着的离开的,都到她梦里走了一遭。   她想要抓住什么,最后却谁也抓不住,直到有人在叫她名字,声音从远方模模糊糊地传来,听得不真巧,但夏青昔知道,是顾夜尘。   迷糊中夏青昔应了声,随后就感到有手触上了她额头。   “睡这么久,不饿吗?”耳边的声音更真切了几分,夏青昔知道顾夜尘就在她身旁,却依旧答不上话来。   就这样在半梦半醒间,夏青昔迷糊着睡了好几觉,一直到深夜才醒过来。   秦老爷子们知道夏青昔晕在了长公主府,但是鉴于白洛那事,一群人也不好上门去接回夏青昔,更何况这事还是她自己跑去的。   但是直接把人撂在那里也不对,秦老爷子正思忖着要寻个贴切点的办法,长公主就派人来传话了。   “孩子还小,说的话我也就不当真了,现在刚晕过去身子还很弱,等醒了再接回去吧。”   于是还不知真相的秦老爷一颗心刚落回去,另一颗心就跳起来了。   说话?不当真?这孩子是说什么糊涂话了?   被这话唬得心惊肉跳,秦老爷子也不好进去问,还是招来了当时跟着夏青昔跑进去的家丁才知晓了一切。   听完家丁畏畏缩缩地交代完,秦老爷子一下子气血涌上心头,嘴唇嗫喏了几下,却是颤抖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罢……也罢……老头子我再不济,也能养得起她……”   家丁就看着秦府当家做主的人瞬间矮去了一头,早些时候总有人说恭维话,讲秦老爷子看上起一点也不似着岁数的人,精神头一点也不比年轻人差。   话是恭维话,却也还是说在理上的,但现在,秦老爷子却真的是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仿佛受了一辈子苦的风烛残年之人。   “老爷子……”来传话的人想要说几句客气话,却发现眼下的情况好像怎么说也不对,于是那人最后也只客客气气地行了礼,“外面风大,老爷子早些回去吧,等夏小姐醒后府上就立马派马车送回。”   但是这人没想到的是,夏青昔醒来已是深夜,这时候去敲人大门扰人清梦也实属不妥,于是也就暂且压下了这事,先送了吃食过去。   等饭菜送去以后夏青昔早已被顾夜尘给喂饱了。   绝食了许多天的夏青昔终于开窍,但要不是有顾夜尘在一旁拦着,她估计能把自己吃到撑死。   “其实如果我当时能够干脆点下马,不再去想离开这事,白洛就绝对不会变成这样。”   收拾好碗筷,顾夜尘妥妥帖帖地替夏青昔把被子掖好,还没再坐好,那脸色苍白无比的人就缓缓开了口,气息淡得来一阵风就可以吹散似的。   顾夜尘没搭话,只顿了一下就坐了回去,听夏青昔继续说下去。   “有时候就会很怕……怕继续待下去有朝一日身份曝光,然后,然后身边的人因此遭罪……”   “安淇,小四,阿寻……我真实身份要是被揪出来,他们肯定跟着我是死路一条,而槿云们虽不会伤及性命,却也定会受到波及,你……也是。”   夏青昔全程不敢抬头去看顾夜尘,只一直低着头说,声音轻得好似不想要人听见,却又字字清晰。   “说来也是奇怪,”夏青昔说着冷笑了一声,语气里全是对自己的嘲讽,“从小到大我运气就极差,但是冒着生命危险去秦府扮作大小姐这事,却是一直到现在也没被揭穿……”   “但是我怕……我越是知道夏姨温柔,老爷子护短,从他们那里得到一点家人的感觉,从大家那里找到了同伴的身影,我就怕……”   “怕有朝一日等待我的不止是失去眼前的所有,还有随之而来的灾祸,带给身边人的灾祸。”   “冬日里还想着要骑马去学堂,也只是因为这样我才能想起往日里在寒冬街头,与安淇相依为命的日子……而只有这样,我才能时刻地记着我不是秦府的人,这里的一切也不属于我,到了时间,我也就该走了……”   “往后不管是饿死街头,还是死在战火……那都是我的命……”   难受得快要窒息,夏青昔断断续续,终于说完了所有。   顾夜尘默默听完,却是一言不发,只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张牙舞爪,此刻安静得宛如被抛弃的受伤幼兽。   敏感且担惊受怕着,所有的脆弱一触即发。   从见到夏青昔的第一眼起,一直到现在,顾夜尘的脑海里慢慢回放着,这时,他也才发现眼前的人已在他的心里刻下了许多的印记。   好的,不好的,都有,但也都是她。   “既然这样,那就把你的所有不安交给我,我用所有的心安稳定来换。”   被人拥入怀,夏青昔听见顾夜尘开口,那声音就像是从胸膛里发出的一般,隔着衣料在夏青昔的心里回荡,一声接着一声。   “啊……”开口,夏青昔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涩得发紧,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知道你从未把京都留在自己心底,即便这里的人对你很有吸引,”顾夜尘知道夏青昔现在肯定会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于是也没等她开口便继续说着,“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帮助你离开。”   缓了缓,顾夜尘闭上眼轻叹了口气,“但是如果走哪边你都不能圆满的开心,那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剩下的事,交给我。”   顾夜尘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夏青昔,一番话说完语气却始终是平稳着的,没有急切想要证明什么的慌张,也没有一点也不走心的敷衍。   稳当得,就好像这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后做下的决定。   这个决定很重要,说话的人下在上面的决心也很诚恳。诚恳到,不必一步登天地去把心剖出来,但日积月累的,最后你会知道这结果一定会来。   “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夏青昔的大脑卡了许久后,她才突然想起小时候同小姐妹们一起嬉闹时说的那些玩笑话,于是瞪着眼,这话就这样稀里糊涂地问了出来。 第284章 把酒临风饮 在很久以前·壹   夏青昔提出的问题答案没有让她等太久就出现了。   顾夜尘几乎没有思索,那答案就脱口而出了,“很久以前。”   夏青昔被顾夜尘这一连串的话击得思绪不宁,以前被压抑或是被逼到角落里的所有细微的心事现在都被无限放大开来,炸得她原本就混沌不堪的大脑现在更是乱作一团。   “很久……”呢喃着,于是神智不清的夏青昔继续发问,一脸正经的模样完全没了平时各种插诨打科的样子,“有多久啊?”   这次顾夜尘没有直接回答那还在发着懵的夏青昔,而是细细地凝着她,一双丹凤眼里望得就快要能拧出水来了。   夏青昔被顾夜尘看得愣住了,就好像他眼角的那颗泪痣有魔力一样,让她脑袋里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两人就这样默了半晌,夏青昔才蓦地瞪大了眼,“你你你……”   反应过来的夏青昔被吓得惊魂未定,你了半天也依旧没能把自己要说的话理清楚。   于是,这两人间就又静了下去。   顾夜尘见夏青昔终于撤了早些时候就好像失了心智的模样,才继续开口缓缓说道,“如果你在这里找不到归属感,我可以给你。”   真到了这个时候,夏青昔才知道在清醒的状态下听到这句话会有什么样的感触。   早些时候受到的惊吓还没能压下去,这次的话就又如惊雷炸响,而且还是在夏青昔已完全醒过了神,那些平日里没闲心去管的念头也开始四处乱窜的时候。   于是夏青昔努力深吸了几口气才微抬了头去看向顾夜尘。   “小时候有个算命的说我是祸星,容易招灾祸战火,让我爹娘趁我还小赶紧把我丢了,这样方可保平安……结果,我没有被抛弃,他们两人却死在了战火里……”   微凝口气,夏青昔才又继续说道,“就连后来的榕城……也是在战火里一朝覆灭……”   顾夜尘知道夏青昔的话还没说完,于是也不做声,只依旧看着她。   “大人……”最后一字的音略微拖长了些,夏青昔眼里含着光一笑,“你怕不怕……”   明明是在问着的语气,但夏青昔说出来却就好像已知道了答案一般。   顾夜尘见夏青昔说出来的话是这样,于是一口提着的气到底是放了回去,“我这样一个满手鲜血的人,我还怕什么?”   但是这样的一问一答并没有结束,夏青昔提着口气,“但是我怕,大人你得守在京城,守这一方安土,但这一处繁华地,却可能有朝一日会成为杀死我和我身边人的利刃……”   “我很早就派人去处理这件事了,而且即便是以后事发,我再不济也还是能护下我想护的人。”   顾夜尘平日里办起事发号施令时眼里总会带着一股凌冽的寒,即便是平时不说话不做事时,那眼里也是如一道幽深不见底的井一般,冒着森森冷意。   但是现在,那井却是把自己堵上,硬生生地盖全了自身的凉。   “越是对我重要,我就越不会去做没把握的事,青昔,你相信我。”   那声音带着魔力,夏青昔看着顾夜尘的双眼,心里那些被终日疯狂压抑的情愫就好像终于找到了出口,犹如经久不见阳光的向阳植物在云层被剥开后疯狂地涌去,不绝如缕。   “呜……呜呜……”夏青昔就好像刚刚受了委屈就立马见到了家里长辈的小孩,才一张嘴呜咽声就带上了,“那我瞎操心什么……什么啊!还害白洛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我这是干什么啊!”   顾夜尘伸手隔着被子将夏青昔拥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就似大人诓小孩安睡的模样,却一言未发。   委屈的劲头也就是那么一下,夏青昔哭完闹完才觉得自己刚刚那模样太过丢脸,于是就着被子将自己盖住,便不愿再探头出去了,“你快走!”   语气强硬里带着几分害羞,但是不细听的人却定是只能感受到那外放的强硬霸道,但是顾夜尘听完却是笑,“那我出去后你记得把头放出来,小心憋着你。”   于是收拾着碗筷要离开,顾夜尘在踏出房门的时候微微回头,果然就看到了夏青昔掀开了被子一角在偷偷瞧他,于是心里觉得好笑,却依旧不动声色,假装自己没有看到。   于是来接自己老大回秋毫司的叶文就这样看着自家大人满面春光地走出来,手里还端着平时难得会拿的东西。   我这是……撞鬼了?!   但是当叶文看到自己大人在见到了自己后那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脸后就不由得松了口气,呼!没撞鬼,是真的大人!   于是前段日子里还笑自己弟弟的夏青昔也很快地加入到了偷偷摸摸谈恋爱的队伍里去。   一来是夏青昔自己刚做了坏事,心里总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做有些对不住长公主和白洛,二来是眼下时局特殊,槿云对花孔雀那样的心思都得藏着掖着,就更不要说这对象换成是秦府老爷子最疼的孙女和秋毫司监司了。   于是两人默不作声地继续一如往常。   顾夜尘在秋毫司的事依旧多得忙不过来,经常他都是让叶文去送吃的玩的给夏青昔。   而两人的不能见面,到也缓解了夏青昔彻彻底底反应过来后的各种窘迫紧张,以及各种小心思。   于是顾夜尘整日忙于案前,难能脱身,而夏青昔现在则只一门心思地盼着白洛能早点好起来,成日往长公主府跑,跟着下人们照顾那躺在床上一直没动静的木头人。   大半个月跑去,白洛还在尽职尽责地扮演着木头人,京城的雪里也终究带了点喜庆的颜色。   腊八节到,也就预示了春节的不日就来。   孩子们欢欢喜喜地盼压岁钱,等新衣服,那几日还能放鞭炮烟花,吃的大鱼大肉也不是一般的丰盛,就连能吃的糖的种类,也能翻出好许新花样来。   外面热热闹闹欢天喜地,但到了长公主府里却依旧是死气沉沉,没有点住在凡尘里的烟火味。 第285章 把酒临风饮 在很久以前·贰   想着自己来了以后就几乎再见不到影的长公主,夏青昔大手一挥,拿着从欲上青天赚的钱财就带着木槿云赫连钰出门去了。   腊八这日夏安淇难得有日假,阿寻早早地就做了准备,夏青昔见了一面掐着嗓子的戏弄阿寻,在见到自家弟弟于两边为难时,又推着就把人赶了出去,“你带着阿寻那丫头哪热闹哪待着去。”   才刚扮了恶人像,夏青昔转身就看着自己背后那空荡荡的长公主府,于是叹口气就打算去祸害人间了。   赫连钰经过白洛这事性子到也收了许多,但那也只是在面对白洛及有关白洛事的时候。   除开了这些事,他平日里见了夏青昔和木槿云,性子到也就能炸开一些了。   看着赫连钰像个老妈子似的一边在那挑着棉衣斗篷一边碎碎念。   “白洛那个小白面爱耍风头,冬日里总不喜欢穿厚衣裳,而且又不喜欢动,一定是这样把身体给拖垮了,到现在都还不愿醒来……等我给他多挑几件,醒来了管他愿不愿意都要压着穿……”   声音还絮絮叨叨的在耳边响着,夏青昔看着以前只管吃喝玩乐的赫连钰现在活像个已为人母的新手娘,觉得好笑的时候鼻头却是带了酸。   “罗里吧嗦的!快点弄好去吃东西了!”   一群人是打算在长公主府里吃顿饭的,毕竟朝堂上瞬息万变,猜忌与提防是有的,孩子那里四处嚷着是朋友兄弟还好说,若落到了大人头上,只要是多说一句话来,旁边听了的人都能自己脑补出十多种别样意思来。   所以没敢去未出事的哪家里待着,一群人只敢借着白洛的伤来打掩盖,守在长公主府吃吃喝喝了一通。   今年的雪总是下不干净,断断续续的来,唯一不同的也就只有是从一开始的小雪下到了现在动不动就能落上好几天的似柳絮纷飞。   看着雪下得越来越大,怕晚点不好回去,夏青昔让赫连钰就先送木槿云回府了。   看着换了身衣裳,没再穿他以往大红大紫衣服的赫连钰,夏青昔带了寒意的指轻握了一下手中的温酒。   近几日赫连将军旧疾复发,痛得去了半条命,险些在这漫漫大雪里一睡不起。   此事没露出风声来赫连钰也只字未提,夏青昔还是在顾夜尘那里知晓的。   夏青昔总感觉自己身处的京城每天都在变着,或大或小,但都是些难以用肉眼察觉的,但是自白洛掉崖一事后,格局的变化移动也就更加大了起来。   那放暗器原本是想要杀死自己人当初只冷笑着说西丽的人都该死,死谁都是好事。   其实不用再多,只这一句话就已经能知晓这不是本国人了,再加上那特殊的暗器,以及蹩脚的口音,还有其他人几次三番试探着的劫狱。   此事看下来这被关押着的身份必不一般,但其余国家也未见过哪家有头有脸的人有这模样的孩子。   但若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孩子那也是没有资本能跑到西丽来的,也更不会有如此多人费劲心血地要把他救出。   思索下来,到是北华余党的可能性要大些。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别说北华,就连剩余的两个国家都是被西丽压着一头吃的,就更不要说这已经被灭得死死的北华能有什么作为了。   所以当朝皇帝得知这消息后并没有多大反应,只说留着刺杀者,看那些人还能拿出什么来,见识完了无大事,就再抓了当集市杀了。   夏青昔听完后是没有多大感触的,毕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救她的人都还在床上躺着,她也实在是没有那样大度去可怜一个想要自己死的人。   而且弱肉强食,这也本就是各国之间的关系所指。   别说是连苟延残喘都喘不到现在的北华,就是现在西丽出了什么乱子,只要气焰低些,弱到能被其他两国吞下的地步,那他们这些昔日的胜利者,也将成为别国的刀下俘虏。   唉……想什么呢?   夏青昔扯着笑摇了摇头,果真是年岁大了,已经开始在琢磨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了吗?   看着白雪皑皑里点缀着的红,夏青昔走到白洛的房前悄声推门而入,“啧……太白你家院子可太素了,我好不容易给你弄得看着喜庆些,你要是再不醒来瞧,过几天估计就要被摘下来了……”   “花孔雀给你买了堆厚衣裳,说你要面子冬日里也穿得单薄……”说着夏青昔就嘲笑起了赫连钰来“说起来他以前也爱面子,打马球的时候还冷得直打哆嗦,后来扯着我陪他在雪地里练拳脚。”   夏青昔说到这里没再接着说话,放了那瓷瓶里已开始冷掉的酒,搬了凳子就直接坐到了白洛的床边。   “可是他现在穿衣裳再也没那样单薄了……就连花色也变成了赫连伯父一贯喜欢的样子……我以前总觉得他长得也不差,穿上正经些的衣裳肯定好看……但是现在……”   嘴唇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夏青昔再控制不住自己,一股酸意就冲上了鼻子,原先想说的话,也再没能继续,只低低地叹出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   时间晃悠着就到了月底,期间明月也来过,按常理长公主是闭门谢客的,所以即便是达官贵人也少有能进去的。   但现下出了这事,刚好当时夏青昔也在长公主府上,于是也不好拒绝,夏青昔便领着明月去瞧了白洛一眼。   新府邸虽还在建着,明月没能搬过去住上,但夏青昔也已很久没有见到过她了。   于是两人就着纷飞的大雪在长公主府里游着,直到秦府派人来叫回了,夏青昔才与明月一道出了这看着静得了无生气的府邸。   与明月分开后,马车路过秋毫司,夏青昔特意让车夫停了下,探着脑袋望向了那禁闭的漆黑大门。   细细想来,两人自说了那一番捅破窗户纸的话后,见面的次数反而比之以前更少了。   夏青昔正发着呆,却见那大门缓缓打开,出来了个侍卫待着,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   夏青昔继续打着冷风瞧看着,也只不过是一会,就来了辆马车,看着虽朴实无华,但从车上下来的那人却带了让人移不开眼光的一股子出尘气。   好美。 第286章 把酒临风饮 在很久以前·叁   那人才刚下马车,叶文便立马从秋毫司内走了出来,抬头便看到了秦府的马车在门外停着,于是转头对一旁的小斯说了几句话后就连忙朝这边跑了过来。   夏青昔突然就想到了顾夜尘说的叶文佩服她心狠手辣之事,于是摩挲了会下巴,看着刚刚被叶文叮嘱过的小厮引着刚才下车那男子进去,才将目光落到了叶文身上,“何事?”   “那个……长令来了啊?”叶文笑得尴尬极了,一脸的不自在。   夏青昔听完他这样的没话找话顿时就不想搭理他了,难道她人在这坐着,要回他句没来吗?   “嗯。”心里埋汰着,夏青昔却也还是嘴下留情没有说出来,不过她瞧着叶文那反应,到是有些琢磨不透了。   紧张成这样作何?我又不是他顶头上司,他也没理由怕我啊,而且平时抢豆汁喝的时候那个眼疾手快,也没有看出什么尊老爱幼的美好品德啊……   心里琢磨着,夏青昔就利索地下了马车让车夫先回去。   叶文一见夏青昔下车就更是说话结巴了起来,“那,那啥,长令饿了吗?”   夏青昔听完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就更是懒得去答他话,大步大步地就走进了秋毫司,直奔顾夜尘书房。   然而在她停在那书房门前正犹豫着该不该敲门时,刚才那男子就一把拉开了门。   幸好没有设计出来往外推的门!   夏青昔被这样一惊,立马就感叹了一句,不然就这人的力气,撞上不说别的,鼻血也够她流上许久了。   秋毫司从来都是一帮万年光棍汉子组成的,这事众所周知,而夏青昔是秋毫司唯一一个姑娘,现在京城里的人也是知晓的。   不过这刚从四方游历回来的人却明显并不知晓,可是看着夏青昔站在顾夜尘的书房门前,神色间也没有一星半点的局促与紧张,于是随即他便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转头就对顾夜尘说了一句,“不错,挺像我阿姐的。”   这人话说完也没多做停留,侧身就从还没回过神来的夏青昔身旁走开,没带任何多余的感情。   然而周巳人走得倒是洒脱,叶文跟在后面跑进来却是听了一脑门的汗,我的天!这是要闹什么?   夏青昔听完也没对说话,就那样目送了周巳的离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能有多不舍得这人走,叶文看着却是汗流了一脸,要出事了!   虽然夏青昔和顾夜尘目前还没有打算把两人的身份公之于众,但是眼尖的叶文也还是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早就拉着宋洋开始八卦起了各自的上司。   于是等夏青昔面无表情地进了书房,并哐当一声把门关上的时候,他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里。   虽然他很好奇自家老大和宋洋他老大的那些事,但是如果这得冒着被怒火烧身的风险去听,那他还是选择开溜,就是这心里有点痒痒。   唉......不容易啊。   叶文叹口气,又默默地去找宋洋那货打算和他探讨下这事。   夏青昔一言不发地找了处位置坐下,想留点面子地先不开口,但是又沉不住气。   虽然夏青昔打小也没能接触到那些情情爱爱的事,但是她再没接触过,也是能晓得刚才那人说的话有什么含义在里面的。   但是还没等夏青昔先开口,顾夜尘就开始叹气了起来,“我错了。”   夏青昔一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气就这样被顾夜尘一句话卡在了喉咙里,最后只能随着那口水咽回了肚子去。   夏青昔听完顾夜尘这一句话,顿时就觉得整个人的委屈都冲上了头,可是一直以来的倔驴性子又不允许她做出些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举动来,于是红着眼眶憋了口气就要走。   那边顾夜尘才刚认了个错,就见着夏青昔红了眼圈要走,于是见着也是慌了神,连忙追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你个王八蛋!你放开我!”夏青昔一开口话里都带了哭腔了,顾夜尘听见反应过来后却是突然一笑,“你是在吃醋?”   自己在这委屈得要死,顾夜尘却拉着她在笑,夏青昔见了只觉得委屈都没有了,顿时就是怒意冲头,抓着他手臂就一口咬下去了。   “你是被阿黄附体了?”顾夜尘也不抽手,就这样忍着痛让夏青昔咬,“我和周巳他姐姐......”   “如果你是想说什么你们情投意合忘不了她,或者说什么只是一时冲动,那你就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原本夏青昔还怕自己多想,然后纠结着该怎样去问顾夜尘这事,毕竟她也觉得顾夜尘这厮虽然有时候会欺负自己,但是也断不该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可她还在那边斟酌措辞,顾夜尘就在另外一边道起了歉来。   所以鉴于以上种种,夏青昔听着顾夜尘那话也就自然而然地认为不会是些什么好话了,顿时又气又想赶快跑掉才好。   顾夜尘听完夏青昔那番话笑了起来,“你这脑袋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啊?小傻子......”   最后一字的尾音被顾夜尘拖长,就这样慢悠悠地缠上了夏青昔的大脑。   使劲甩了甩头,夏青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狠一点,“那你说!”   只可惜这话说出来带了鼻音,气势上听着就弱了一头。   顾夜尘听着不由分说地就把夏青昔拉进了怀里,一下一下地理着她散在肩后的发,“摸起来和阿黄的差不多,你其实也不用太羡慕它。”   夏青昔:“......”   顾夜尘赶紧见好就收,连忙趁着在夏青昔还没有爆炸前开口,“我和他周巳他阿姐是旧识,他阿姐比我大两岁,在京城中任下的一官半职都是靠自己谋来的,是个很厉害的女子......”   顾夜尘说着换拥为搂,带着夏青昔就走向了书案旁,移了张好坐的靠椅给她后起身去给她寻了牛奶,“前几日来议事的人送的,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那牛奶是温热的,也不等夏青昔犟着脾气的拒绝,顾夜尘就将那装着一汪柔白牛奶的瓷杯递了过去,沉沉浅浅的声音继续落下,开口说起了那些往事。 第287章 把酒临风饮 在很久以前·肆   其实事情很简单,顾夜尘少时在京中闯荡举步维艰,而周巳的阿姐官职虽未多大,但也帮助过顾夜尘。   如此下来两人到也交好,一来二去的京城中便起了谣言。   周巳阿姐一门心思在为民办事上,所以也没这些个闲功夫去管,而顾夜尘见人家姑娘都没说什么,自己也无暇去过多关注这些事,于是也就随便那些嘴碎的人去背后议论了。   但没曾想的是,周巳阿姐后来死在了回乡探亲的路上。   再后来周巳也入了官场,只是一直未与顾夜尘有交集,这次有桩案子要查需用得上他,可没曾想他竟会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夏青昔淡淡地皱着眉听顾夜尘说完,“那叶文为何那样紧张,还有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开口就是直抓命门,顾夜尘想笑又觉得时机不对,于是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汇报,“叶文也是知道那些流言的……”   顾夜尘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下,“而我觉得,要是让你心头添了堵,那就是我的错,这没什么好解释的……”   顾夜尘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到了夏青昔的耳朵里却是如惊蛰炸起,轰了她一顿外焦里嫩,半晌没能开口说出话来。   缓过劲来的夏青昔看着顾夜尘那双带着讨好笑容的丹凤眼,顿时只觉得美色果然能昏头。   于是抬手抓住顾夜尘递过来的瓷杯,拿着喝酒的气势就给一口干了,“咳……”   顾夜尘只望着夏青昔,目不转睛,要不是那眼里带了几分柔,不知道的还要以为这传闻手段残忍的顾大人要把眼前人给生吞活剥了。   想着自己这个兴师问罪的人眼下落得毫无可站的立场,于是揉了揉鼻子,夏青昔就不要脸皮地问了个自己一直纳闷着的问题,“咳咳……那什么,就是,你喜欢我什么啊……”   调子因为紧张而变得四突八起,就连疑问的语气也给埋掉了。   顾夜尘想着夏青昔早些时候在安城赵家布庄里当着一干人跟那找碴妇人讨论贴身小衣时一副臭流氓的嘴脸,以及平时在京遇到好看姑娘总是忍不住去调戏几把的色鬼模样。   此间种种劣迹斑斑的样子与现在快要红得滴血的脸映在一块,饶是顾夜尘,眉眼里也带了几分揶揄的笑意。   “笑……笑什么!再笑我就走了!”夏青昔头一次体会了把脸皮薄的感觉,顿时就为以前说不了几句话就脸通红的阿寻感到了悲哀,这感觉,太不好了!   看着夏青昔都快要脑羞成怒了,顾夜尘才慢慢收了笑意。   “为何喜欢一定要有个时间和理由呢?我喜欢你,自是从第一次见缘分便已开启,而不管是什么,好的便是你发光的地方,坏的就是你可爱的地方。”   “所以,没有什么理由,就是单纯喜欢你而已,喜欢你这个人而已。”   顾夜尘这番话带着真挚的意味说出来,很快就把夏青昔击中,打了她个人仰马翻,恼羞成怒被打得溃不成军,但那张脸却是顿时就红成了个猴屁股。   当然,或许就连猴屁股也没有曾经为非作歹毫不知耻的老流氓夏青昔现在的脸红。   不过这个落到顾夜尘的眼里却是让他整个人都更带了几分柔,要是此刻那些平日里说着顾夜尘是个阎王的人在场,估计从此以后也是再说不出这句话来了的。   但是很可惜,顾阎王的这幅面孔也就夏青昔见到,所以也就没人会去替这阎王洗名声了。   夏青昔正在那边脸红得快要七窍生烟,顾夜尘这厮却突然撑着桌子就将脸凑到了那张猴屁股前,“我可以亲一下吗?”   那语气带着询问,可样子看着就是不容置疑的。   夏青昔看着顾夜尘眼里那缠人的光,心里顿时就是七上八下的,还没理出个头绪来,那带着淡淡凉意的唇就落到了自己额上。   心里紧张了半天,看着顾大人所有的声势浩大最终就止步于此,夏青昔那颗心落地的同时,还带了几分惆怅。   琢磨着自己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夏青昔觉得自己真是色心当头,于是轻轻出了口气。   夏青昔!你要坚守阵地啊!不能这样没骨头!   那唇只留了片刻,顾夜尘便带着凉意退回了自己的原位。   于是夏青昔心里的那些小心思和眼前顾夜尘的那一番平静如水对比下来,饶是这姑娘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是那心思再转了几个弯,却是全部变了意味,“不对啊,怎么感觉大人好淡定的样子,一点过多的开心和喜悦也没有外露出来……”   夏青昔轻轻眯着眼,一副我觉得此事有问题的模样。   见此顾夜尘一笑,一把搂过自己刚刚顺完毛的人,随后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自见了你没几面后我就确定,或许现在对你感情还未至深,但我往后只会越来越喜欢你,所达终点,便是挚爱。”   顾夜尘这番自我剖析让夏青昔明白了他说的“很久以前。”并不是句敷衍话,他的一字一句,都是在带着股认真劲。   不知怎的,夏青昔听完这话后脑海里突然就蹿出了以前顾夜尘老神在在给她说,“而且位居此职,享了此职务所带来的好处,也就该承担其后果。”的模样。   当时夏青昔是一点也没想明白这秋毫司监司给他带了什么好处的,眼下脑袋里不知怎的,她神神叨叨地厚着脸皮就将此话脱口而出了,“在我,入秋毫司之前吗?”   等这话问出口,夏青昔才觉得臊得慌,可顾夜尘听完微挑了下眉后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你进秋毫司便是我跟皇帝要的奖赏。”   “噗……”夏青昔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来,“那我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什么?”那顾阎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只暴露出了自己向皇帝讨赏的这件事,却不知自己实则露出的底更多。   夏青昔听完只高深莫测地眯眼笑着,硬生生地把自己一双杏眼快要笑得找不见了。 第288章 酒面起红鳞 此人被灭门·贰   等到了已被封锁起来的府邸,夏青昔整个人很快地就进入到了状态,“有多少人进去过?”   “封锁前不知道,但封锁后除了我们的人进去过再无他人。”当地的衙门首领规规矩矩地回答着,“尸体在停尸房。”   “嗯。”夏青昔一派老大作风地点了点头,随后才意识到自己背后站的才是秋毫司所有人的顶头上司。   “……”   感觉到夏青昔整个人都僵住了,顾夜尘发笑,伸手就抓住了她一缕头发,“没事,继续。”   真正的老大都发话了,夏青昔这个狐狸也就继续假威了。   “咳咳!”夏青昔也懒得再去管后面那不管事的老大,放手遮在唇边轻咳了几声把众人的思绪拉回来,“我进去看一眼。”   “好,那需要派人陪你一起吗?”那领头的依旧尽职尽责。   “啊……”夏青昔应了一声,随后不用看自己身后那货她都晓得要怎么回答了,“谢谢,不用了。”   夏青昔才说完,顾夜尘就一声不发地先抬腿进了那府邸,夏青昔见此利索地跟上。   “没什么有用的。”顺着府邸到处溜达了一圈,夏青昔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找出来,“去停尸房?”   “好。”顾夜尘点点头,随后又一伸手把她圈进了怀里。   “……”夏青昔再次被吓到,“大人……外面有人……”   “那就等到外面了再说。”顾夜尘依旧嘴角上扬着,手还是搭在夏青昔的腰上不肯放。   好吧好吧,我也打不过……   夏青昔认命,但等快要被人看到了的时候,那手果然就慢慢地收了回去,临了还在她腰上轻轻掐了一下,“肉太少了,多吃点。”   夏青昔:“……”   这厮还蹬鼻子上脸了!   夏青昔一个白眼翻去,随即想着自己还是打不过,于是最后只能作罢,算了算了!我自找的!自找的!丢不掉就忍着吧!   心理建设了一番,夏青昔才平复下了心情,随后带着一张公事公办地脸出去,“劳烦这位兄弟带路去停尸房了。”   那领头的也没多话,简单地点了点头后就开始带起了路来。   见识过了那血淋淋的商人府邸,夏青昔也就再没了心思去看街边的美女们了。   然而夏青昔眼睛得空了,但手里却是开始了一刻也闲不下来的旅程。   顾夜尘说多吃点,就真的沿路给夏青昔买了一堆吃的,吃过的没吃过的,全部都往她手里塞。   “我……我吃不下了……”   夏青昔左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右手捏着一份油纸包着的鸡腿,顾夜尘为了让她能有空去吃东西,后面买的东西都全部自己拿着了。   “身在异乡,叶文他们也早就已经被我派出去做事了,放心,现在就我认得你。”顾夜尘一副放心吃,我知道你饭量的表情,让夏青昔看了真的是,很,尴,尬,啊!   于是,夏青昔就这样在停尸房门前打了个饱嗝,看得路过的人无不露出了浮想联翩又惊恐无比的表情。   得吧,脸都丢出京城了……   夏青昔扶额叹气,利索地戴上手套后开始查看起那遭难的一府人。   刀刀毙命,对方出手很稳。   顾夜尘这次没再压榨自己的长令,也利落地套了手套去看那些男尸,全部看完后两人的结论一致,都是一刀毙命。   来了一趟,看到的消息也就这些,夏青昔觉得有些难办。   “都是一样的。”回到住处,顾夜尘一边低头认真写着些什么,一边伸手捞了夏长令入怀。   “什么一样啊?”夏青昔好奇了,忍不住发问。   顾夜尘的下巴搭在夏青昔的颈窝里,喷出来的热气呼得人直觉得毛茸茸的痒。   “你这从哪学的啊?”发现两人自打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后,自家大人便除了爱没骨头地搭她身上外也就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了,这让她觉得有些无奈,感觉自己像养了个小妖精一样。   “没学,我无师自通。”虽然看不到脸,但夏青昔也还是能感受到搭自己肩上的人在笑。   “呼……”好吧好吧,夏青昔继续告诉自己要冷静,“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啊?”   当初递上去的案卷已经把这个案情说过一遍了,原本夏青昔以为来了能得到更多的线索,但却发现那案卷上给的竟是全部。   除了仵作验尸后给了一个简洁明了的报告,全府人皆死于身上刀伤,未服毒。   当然,也没查出食用过类似于蒙汗药这样的东西。   由此可见,这不是一个人杀上门来,而是一群人有计划性地悄无声息潜入了院子,随后又在对方未察觉到前将人杀死。   不然,全府这样多的人,即便是有一个人叫出声来,这一整个府的人也就不至于会死得这样无声无息了。   “不急。”顾夜尘能察觉到自己的小长令皱眉头了,于是伸出了恶魔的爪子就触了上去,“相信我,会处理好的,我会给他们交代。”   心中的焦急与烦闷就好像跟随着眉间的紧锁被那只手渐渐抚平,夏青昔紧绷的心平复下后,竟不知觉地有了睡意。   困倦袭来,夏青昔打了个哈欠后朦胧的眼里含了些水光,“突然好困啊……”   “那就睡吧。”顾夜尘就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最后在她意识快要抽离出身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明明很柔顺,非要和阿黄比……”   一身玄衣华服的俏公子说完后还轻笑了一声,于是夏青昔在这样的攻势下不由自主地就进入了梦乡。   只不过在最后清醒的意识里,她总感觉自己好像又被某人当成了阿黄揉头。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从停尸房出来后折腾了一会,等到了住处时也已是下午了,所以夏青昔捡了便宜,满足地一觉睡到了第二日,但这就苦了顾夜尘顾大人了。   大人怕小长令半夜饿醒渴醒,于是什么东西都弄了放在屋子里,甚至开窗烧着炉火,以备饭菜凉掉。   可惜,这顾大人煞费苦心备的东西,就这样被睡眠质量极好的小长令给错过了。 第289章 酒面起红鳞 此人被灭门·叁   在这天气和京城形成了巨大反差的地方待了两天,夏青昔觉得,要不是顾夜尘早有准备给她带来了夏日的衣裳,估计现在她能热得七窍生烟。   今日晨起,她伸手在包裹里扒拉了几下,企图看完顾夜尘给她带的衣服样式,结果,她在那包袱底下看到了一片大红大紫。   一瞬的惊讶后,夏青昔就立马想到了当初在安城,顾夜尘让她帮忙挑送给自己妻子的衣裳。   想到这,夏青昔饶是脸皮再厚也一下红成了苹果,还是能落地的那种。   “说实话,”顾夜尘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出现,脑袋就很顺理成章地搭上了夏青昔肩膀,“你给自己挑这么件衣裳,我挺……”   后面的话顾夜尘没说完,但那里面含着的笑意,夏青昔是没错过的。   眼下就这样被人掴在怀里,夏青昔又听着那讨打的话,真是想笑又笑不好,想骂人也骂不出,就跟被人悬起来了似的,力气都找不到点发出来。   只能无奈一笑,夏青昔带着丝毫没有杀伤力的语气骂了顾夜尘一句,“讨打。”   “春香的小婶子脾气很好,不会打我。”这话一出来,夏青昔顿时整个人就红透了。   “臭不要脸……”低低骂了声,顾夜尘听完却是在夏青昔颈窝里蹭了蹭,“是啊,就是不要脸……”   平时看着高冷无比不讲情面的顾大人顾阎王,此刻却化作了一副小鸟依人样,夏青昔又是觉得难为情,又是觉得这厮真的是越来越粘人了。   “老大!老大!”门外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叶文最近被突然变得温柔的顾温柔弄习惯,导致现在性子上已经变得跳脱了些。   不过,他现在好像来得并不是时候。   夏青昔慌得手忙脚乱,想要把身上的那只八爪鱼扒拉下,可叶文还是给全部看完了。   “大……大人……”原本只是想要过来报信的叶文,已经可以预感到自己的未来了,毕竟自己虽然一直有预感,但是自家老大不说,那就是打算瞒着的,可是自己现在……   “那啥……”叶文喉头滚动了一下,“老大你让查的事有眉目了……我一会,再来汇报啊……”   叶文也知道自己现在要是说不出点什么好的,那估计一会宋洋就见不着自己了,但是也不敢说多,于是叶文点到为止地说了几句后就赶紧撒丫子地跑了。   “放心,叶文不会乱说什么的,”顾夜尘说的前半句话夏青昔听完才松了口气,但那后一句话却是让她差点一口气闷着没出来,“顶多就是和宋洋说说。”   老天!跟宋洋说说!那不就等于半个秋毫司都差不多能知道了嘛!   算了……这种事,那家伙应该也晓得严肃性的吧……   “想什么呢?”顾夜尘见自己怀里的人一脸纠结样子,下意识就就抬了手去抚平她的眉头,“再这样多思,就要成老婆婆了。”   “你才老婆婆……”夏青昔伸手去敲他脑袋,“叶文不是说还有事嘛?”   “嗯。”顾夜尘也没因着美色误事成为个暴君,利索地就抽回了手,“那你好好休息。”   说完又像薅阿黄狗头一样地揉了揉夏青昔脑袋才离开,“手感还是和阿黄一样的好。”   “要死啦!你快去!”夏青昔直接转过身推着顾夜尘往外去,把门锁上后才背抵着门心跳如鼓,唉,顾阎王不好伺候啊!   叶文见自家老大走过来,顿时一脸吞了苍蝇的样子往后躲去。   “怎么?不汇报消息了?”顾夜尘挑眉,一副我就是不打算放过你的模样。   “那,那个……老大……”叶文刚才和宋洋说得有多起劲,现在就有多紧张害怕。   “先说。”顾夜尘坐下端茶,一气呵成。   先说……好吧,那就是意味着该算的账一会还是会来。   叶文认命,“货物找到了,预测最迟明晚就要从莲花码头发船。”   说得简短却也清晰,顾夜尘听完就直接挑了重点问,“从这里走最快的路多久到?”   “不出意外明日午时。”叶文虽然爱碎嘴,但是办起事来也还是很靠谱的,身上所有的吊儿郎当都收得一分不剩,“我们留下的人在那守着的,要是情况紧急会拖一下。”   “行。”顾夜尘起身要走,“那你和宋洋就守这吧。”   说完顾夜尘直奔夏青昔所在的地方。   “什么事啊?”夏青昔手上摆弄着把弓弩,“以前抓……抓一真的时候,你跟我换了弓弩,想不到你一直带着啊……”   “还记得这么清楚呢?”顾夜尘轻挑了下眉,“夏长令你可真记仇啊……”   说完也没等夏青昔做出反应,他就立马接着说了句,“不用带东西,该走了。”   夏青昔在玩弓弩的手一顿,“现在?”   “嗯。”顾夜尘点头,伸出了手,“走吧,夏长令大人。”   顾夜尘眼里带着几分笑,夏青昔见了伸手在他掌心里轻打了一下,“很惹人嫌啊你,顾大人……”   两人骑上马便开始朝着莲花码头奔去。   从这到目的地的途中有许多落脚点,所以顾夜尘才没让夏青昔带东西,不过每次休息都是为了换马和让夏青昔休息。   这导致夏青昔都觉得要顾夜尘是一个人来的,估计都不会停了,一次直接到码头。   突然生出股拖后腿了的感觉,夏青昔连忙咽下最后一口吃食,结果反而被呛到,喷了顾夜尘一身。   “没事,慢点……”顾夜尘无奈一笑,伸手在夏青昔身后轻轻拍了拍。   其实叶文给他计算时间的时候有把风险加进去,毕竟如果顾夜尘自己一个人行动的话,是要不了这么多时间的。   不过眼下有了夏青昔的参与,这到中和了时间,等到的时候,到真如叶文所说的那样是午时了。   “老大……长令……”留守原地的小部分人见到顾夜尘夏青昔来,于是连忙起身问好。   “有情况吗?”顾夜尘没注意这些问好,只直入主题地开问。   “目前没有。”为首的开口回答。   “行,带我过去吧。”顾夜尘微皱着眉,“一个人就好。” 第290章 酒面起红鳞 此人被灭门·肆   到了地方,顾夜尘单是看着那搜船就说不对了。   “老大怎么了?”带路的人有点紧张。   “要逃路的人会把目标放这么大吗?”顾夜尘皱眉,随后扔了把弓弩在地上。   是夏青昔的!   对哈!我弓弩还在这厮手里呢!夏青昔才反应过来,然后看了顾夜尘一眼。   “这是谁掉的东西!没人领我就报官了啊!”顾夜尘提高了声音,假装从地上举起那弓弩。   而看到这里,夏青昔也算是明白顾夜尘的意图了,这弓弩明显不会有失主来认领,而两人在这说什么报官,那引来的也就一定会是做贼心虚的人了。   所以,夏青昔决定配合顾夜尘的演出,“再等等吧,或许人家还没看到呢。”   过会来了个渔民打扮的人,但一直没上前,只看着。   “这把枪弄得还是挺小巧精致的。”顾夜尘突然开口。   夏青昔没搞明白顾夜尘要干什么,于是只答应了两声。   那渔民一直站着看了会,随后见顾夜尘一脸不耐烦地起身说等不了了,他才慢慢靠近,“这位公子你好。”   “怎么了?什么事?”顾夜尘挑眉。   “这把弓弩是我的。”渔民指了指顾夜尘手里的弓弩。   “哦,那行吧,那还给你。”说这话的时候顾夜尘一副富家公子不知世事的模样,看起来很单纯。   “谢谢。”渔民接过那把弓弩。   靠!那是老娘的!   夏青昔心里在咆哮,但是又不能发作,于是只能悄悄伸手去拧顾夜尘的腰肉,结果,抓不起来!   气死!   “行!那我们也上船了。”顾夜尘拂了下自己衣服,“什么!我们的船呢!”   夏青昔看着顾夜尘那一脸震惊的模样,自己都快要相信她的船跑了。   行吧!   “天呐!那船怎么都已经开走了!我东西还在上面呢!”夏青昔也开始了表演。   “看你打扮应该有船吧。”顾夜尘扭头,对那刚想要走的人笑。   “是……”说没有那也太显得欲盖弥彰了。   “那可以带我们一程吗?你看我捡了你东西还站这一直等你呢!哦!说起来要不是为了等你,我也不至于错过船了。”此时顾夜尘俨然一个二世祖模样。   夏青昔有点想笑,但又不敢。   “行行行,”渔夫打扮的人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于是不耐烦开口。   “你们是打算去哪?”顾夜尘问。   皱了眉头,渔夫开口,“不管我们去哪都先把你们送到。”   “那多麻烦你们啊!不过既是好意,那我也就不推辞了。”顾夜尘高高兴兴地走过去,跟上渔夫。   “那就麻烦你们了。”夏青昔想扶额,以前竟没看出顾夜尘还有这种作用啊!   跟着渔夫上船,是普通船只大小,成功地和周围打成了一片。   其他人正在往船上搬运东西,看样子过会就开船了。   “我弓弩你就这样给人家了啊?”夏青昔扯着顾夜尘袖子,放低了声音说话。   微微侧身附了耳朵过去,顾夜尘听完笑,“那是我娘子给我的,肯定得拿回来才行。”   被娘子那两字砸得晕头转向的,夏青昔一下子紧张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轻轻拍了下夏青昔的头,顾夜尘伸手反握住了她的手,“走吧。”   “啊……好。”晕头晕脑地答应,夏青昔跟着向前面走去。   等货物全部装上船后就开始扬帆要离开码头了。   “你……你确定就我们两个人?”看着船慢慢离开码头,夏青昔再看看那一船的人,于是她开始慌了。   “那你需要打草惊蛇吗?”顾夜尘挑眉。   “嗯……那,那好吧……”夏青昔说不过,而且看着顾夜尘那胜券在握的样子,她也实在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心情了。   反正总感觉有他事情就没有办不好的。   虽然有这样的感觉很没有依据,也很不对。   等到了晚上,夏青昔和顾夜尘待在渔夫安排给他们的房间里,听水浪打在船板上的声音。   “我都想睡觉了……”夏青昔伸手掩住嘴打了个哈欠。   “以前你可从来不会在意这些的。”顾夜尘挑眉笑。   愣了会夏青昔才反应过来,“那你是想要看我的血盆大口吗?”   “也不是没看过。”顾夜尘继续眼含笑意。   “你迟早有一天要被忍不住怒火的夏青昔打死。”说着夏青昔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了这话顾夜尘却是摇头,“不会的,她是我娘子。”   要命!这人真是给根杆子就顺着向上爬!   夏青昔听了犹豫下,最后还是一巴掌盖在了顾夜尘头上,“你给我注意点,人这么多呢!”   “这里没人。”顾夜尘的眼里带了揶揄的笑,伸手就揽住了夏青昔的腰,把下巴放在了她头上,还是一样的舒服。   “讨打!我们还要去查案子呢!你到底有没有注意这件事啊!”夏青昔伸手拍了下环在自己腰间的手。   “我这不是在等着的吗?算算时间也快来了……”顾夜尘说着嘴角慢慢勾起了笑,“嘘……这不是来了?”   接着,夏青昔就看见了一根竹管捅破了窗户纸进来,接着就是白烟飘来。   这场面,似曾相识啊……   夏青昔突然想到了以前自己去杀陈头的时候,当时还被护院发现,打得可惨了……   唉……说起来都是命啊……   夏青昔就这样掩住口鼻开始了思绪乱跑。   等时间差不多了,那渔夫才慢慢地走进来,手里还拿着捆绳子。   夏青昔两人在装昏睡。   待渔夫伸手过来后顾夜尘就一把抓住,然后夏青昔眼疾手快地把刚刚握手里的布塞进那人嘴里,防止引来更多的人。   于是当初的作案工具成了捆住自己手脚的绳子,渔夫瞪着眼看这群人。   “装货物的地方,你知道钥匙在哪里吗?点头或摇头。”顾夜尘搜了遍渔夫全身,只拿回了自家娘子的弓弩。   而渔夫全程只一直用凶恶的眼神看着两人,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哦?不说是吧。”顾夜尘微眯了眼,夏青昔见着咽了下口水,她觉得自己估计要见血了。 第291章 颠倒白纶巾 重新回京城·壹   专挑流血不多却十分敏感的位置动刀子,顾夜尘神情自若,看着想在研究什么珍贵物品一样。   叫又叫不出来,动也动不了,那渔夫只能死命咬着口中布,青筋皆起。   “反正最后都会忍不住说出来,为何你非要平白受这么多苦呢?”夏青昔叹口气,坐一旁边喝着茶边看顾夜尘施刑,啧啧了半天。   最后那人疼得快要昏死过去,顾夜尘也没能探出点消息来。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顾大人居然也有这样惨的时候啊。”夏青昔说着风凉话。   “是啊,那可以安慰我一下吗?”没想到顾夜尘竟会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夏青昔差点没呛到自己。   最后套不出消息来,顾夜尘只能带着夏青昔去慢慢探情况了。   刚刚避开一队巡逻的人,顾夜尘带着夏青昔悄无声息地从房梁上跳下来。   “应该没有全部吧,这里面。”夏青昔看着上了锁的房间,再细细回想起当初上船时众人搬箱子的样子和那商人丢的货物的数量。   “嗯……”顾夜尘点了点头,“走。”   “嗯?走?去哪?”夏青昔看着顾夜尘朝前走去,随即便想明白过来了,“怎么来?”   “一会就知道了。”顾夜尘故作神秘。   然后,夏青昔就这样看着顾夜尘在船的四周都燃了迷香,最后还点了把火。   看着用火烟味盖住迷香味的顾夜尘,夏青昔笑着感叹,结果那厮回了句,“那次的火里逃生给了我这个灵感。”   “那我是不是还得夸一下你啊?”夏青昔接过顾夜尘递来的解药,然后一口服下。   “既然娘子想夸,那为夫的就应下了。”顾夜尘笑得眼弯。   骂了句不要脸后夏青昔先躲了起来,等烟烧得差不多了才把沾了水的布拿下。   等人迷昏了以后顾夜尘直接粗暴地把门给踹开。   一堆的木箱放在屋子里,顾夜尘用匕首挑开,里面是上好的油漆。   又接着看了好几箱,都是这样。   “杀了人全家,就为了这东西?!”夏青昔话外之意就是还有其它东西。   绕着屋子看了圈,顾夜尘拍了拍箱子,“先去把人绑了,我去开船。”   “开船?”夏青昔没想到顾夜尘还会这个。   “自然,那不然你会开?”顾夜尘笑了。   “去去去!”夏青昔微微仰头摆了摆手让他走,随后自己去找绳子绑人。   船往回开,夏青昔也已经绑好了所有的人。   于是靠着门框便想要休息一下,夏青昔开始了假寐。   没一会周围就开始有了微弱的光亮。   夏青昔睁开眼看,快到岸边了。   不远处是一片灯火通明,还有人在活动。   低头看了眼身上盖的衣服,夏青昔揉了揉眼睛后走到顾夜尘身边,“快到了。”   “嗯,不睡了?”顾夜尘扭头看向夏青昔,随后宠溺地拍了下她头。   “不了。”打了个哈欠,夏青昔伸手从背后抱住了顾夜尘,“突然就觉得好不真实啊……”   “都抱上了,还不够真实吗?”顾夜尘腾出只手握上了夏青昔的腕。   “讨打了啊。”夏青昔用额头敲了下顾夜尘的背。   “轻点,敲着你脑袋怎么办?本来你也没多聪明。”顾夜尘笑了。   “……”   夏青昔觉得以前自己对顾夜尘的印象真的有偏差。   不过没事,这些都没什么问题了,是喜欢的就好了……   “喜欢的只是你,”顾夜尘把船弄好后转身抱住夏青昔,“换个身份,左右也是你。”   “我不是左右,但是允许你叫我前后。”夏青昔转了下眼珠,开始伸手去挠顾夜尘的咯吱窝。   一把抓住那双不安分的手,顾夜尘眼里有光,“再闹我可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啊!”   被吓着了,夏青昔不敢再乱动,可这时后面却出现了骚乱。   “先躲好。”顾夜尘一听那动静就先把人护到身后,拿稳了放在一旁的刀。   结果,夏青昔就目睹了一群人在见到顾夜尘后拼命地往来的方向跑去,“这里不行!快跑!”   嗯?这和一开始的假设不一样啊!   夏青昔呆住。   可是没过一会,便有人提了刀冲出来。   过招不过片刻,夏青昔就发现这些人使的招数不对劲了。   看着和西丽的不同。   掏出弓弩,夏青昔开始躲在暗处伤人。   等箭支没了以后夏青昔才冲了出去。   这时候刚才跑掉的那群人被赶了回来。   “再动手我们就杀人了!”提着刀的人抓着个男子出来,顾夜尘没再动。   两边都停了下来,顾夜尘回过头看向了夏青昔,“我记得你会水,去叫人。”   明白顾夜尘的意思,于是夏青昔趁众人不注意跳入了水里,现在离岸已经不远了。   不知道顾夜尘那边接下来会怎样,但是夏青昔也还是得奋力地朝他反方向跑去。   因为自己信任他,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可是等她带人回去以后,船破了个窟窿,货物也已经去了大半。   不过万幸的是顾夜尘身上无伤。   “没有防备好,被他们跑了。”   夏青昔听完拍了下他肩膀,“当然是你的命重要啊!”   后来剩下的就被交给了地方官员,顾夜尘两人被调回去继续查其它的案子。   在回去的路上夏青昔到底还是问了起来,“我觉得那群人怪怪的。”   “北华国的人。”顾夜尘半瞌着眼回答。   “那他们的目的……就肯定不只是为了抢这批油漆这么简单了……”夏青昔皱紧了眉。   “想那么多干嘛,有我呢。”顾夜尘伸出手去抚平她的眉。   “有句话不是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夏青昔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了。   “那你是想要随鸡还是随狗啊?”顾夜尘眼里带了笑。   “随……”话说到一半就没说了,夏青昔涨红了脸扭开头,“随你。”   马车摇摇晃晃,等外面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夏青昔探头去看,才突然意识到元宵节都已经过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   就好像只是个眨眼间,她就从一个与弟弟相依为命的人变得有家人爱人了……   果然,世事皆无常,福祸也是相依相偎而来的。 第292章 颠倒白纶巾 重新回京城·贰   回去后夏青昔去过明月的新府邸看过,在布置上就像是个大杂烩一样,谁家的风格特色都掺杂了进来。   而明月教她唱戏曲吊嗓时越发地卖力了。   所以回去后夏青昔也就越发地能唱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扯着嗓子干嚎的人。   很快就又到了要去学府的时候,夏青昔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顾夜尘了,最近总觉得他特别忙,忙得昏天黑地的。   平平淡淡的又过了一天,下课后夏青昔吃着从周明那里抢来的点心,慢悠悠地和木槿云们往回家的方向走。   “回来了?顾夜尘那小子让最近闲着没事别到处跑。”秦老爷子吃过饭正在书房里看公文。   “怎么了?”最近夏青昔到也察觉到了京城里有大举动。   不过这三国联会还有些日子,也不至于现在就警戒成这样了吧。   “不知道,那小子也没具体说。”老爷子摇了摇头。   秋毫司有行动竟然没通知自己,于是夏青昔郁闷了。   是怪自己还不够厉害嘛?   “唉……”长叹口气,夏青昔还是决定乖乖听话就好了。   柳如烟托给她的案子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   毕竟是当初皇帝让封下来的事。   想要深挖不容易,而且当初的知情人也已经基本找不到了。   仰头叹口气,夏青昔拍了拍手上的饼渣,柳如烟,你现在能看得到吗?心里会难受吗?   肯定的是现在不会有人能回答她,而夏青昔也收回了视线。   原本一直担心的嫁人问题也在秦老爷子肆无忌惮地大方偏爱下压了下去。   夏青昔的日子过得越发的舒坦。   因着过段时间的三国联会,所以很多重要的地方都在重新上漆,夏青昔有次靠栏杆上休息还带了一屁股的漆回家。   后来还是夏慧萍看到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才发现的。   说起来夏青昔都觉得自己一天天的都快要跟赫连钰一样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三国联会是在六月初一那天,眼下还有两个月这样的时间做准备。   夏青昔也每天地去走街串巷,渐渐的,她发现她越来越爱这里了。   或者说,是爱这里活在烟火气里的人。   当初把自己吓到跑路的阿莲跟她丈夫安安稳稳地开着饺子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天天都是面带笑容。   喜鹊的父亲和弟弟已经失了音信,不知道现在过得好不好,但是听人家说,离开的时候结了工钱,有一大笔。   而派去打探的人回来说赵安城依旧在那寺庙里安安分分地守着塔,也已经有了批追随他的信徒香客。   一真和尚在边疆不知过得如何。   夏青昔坐在窗下扳着手指头数人数事,数着数着周明就一阵风地冲了进来。   “我那东西你找到了没啊!”   嗓门扯得特别大,夏青昔顿时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行行行!姑奶奶!你找到没啊?”周明一听夏青昔吼就立马把声音放了下来。   “找到了,自己在桌子上拿。”夏青昔说着啧了一声,“想不到你也有这样的一天啊,这算不算得上是老牛吃嫩草啊?”   周明听完夏青昔的打趣后竟也是当真了,“说来也是,你说那丫头那样小……我这和她相差了好几岁呢……我……”   夏青昔一听见周明这样说话就觉得难受,于是连忙挥了挥手,“得得得,难得你周大少爷还有这种从良的时候,怕个啥啊!喜欢就行了!”   周明鼓起眼看了夏青昔会才拿了东西要走,“算了,和你这人没话说。”   “拜拜!不送!记得给钱!”夏青昔坏笑着扭回头继续趴着。   说起来也算得上是段缘分,那天夏青昔大冷天时候捡到的小女娃叫安安。   周明把人给带回去后本来是当闺女养的,要啥给啥,还因为她胆子小就什么时候都好好护着。   可是……这最后养着养着就变了味,不过人家小女娃变没变不知道,周明这爷自己到是真的变了。   不过现在,他就是有点不太敢说。   毕竟虽然没差多少岁,可也还是有点距离,自家老爹又是个丞相,要脸面,所以他不敢乱来。   不过没事,他可以再等等。   周明想着提了东西就一步跨上马车,“走!回去!”   等周明走了会后夏青昔不由得就犯了困,趴在窗沿边上就开始打瞌睡了。   可还没等她睡够,耳边就开始传来了尖叫喊救命的声音。   “啊!救命!”   “起火了!快去打水!”   “我孩子不见了!二蛋!你在哪?”   “里面有人跑出来了!”   “那边也开始在起火!”   “……”   耳边的尖叫和着杯水车薪的水被大火吞噬掉的声音,还有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夏青昔被惊醒。   睁开眼就见了对面的楼在蹿火,不止对面,顺着浓烟看过去,还有其他的很多地方也在冒火光!   夏青昔被惊得一下子跳起,连忙推了门就往外跑。   欲上青天里的人全部都被这场大火吸引去了,现在楼里只有她一人。   对面……对面不就是揽月阁吗!   夏青昔随手捞了个盆就跳下那中间隔着的河,上岸的时候还顺手捞着水到进去。   “这是天怒啊!”   听见旁边有人在哭,夏青昔皱眉,“这位大婶,怎么了?”   “好多地方都开始突然冒起了火来!这不是天怒还能是什么啊!造孽啊!造孽啊!”   那被夏青昔问话的大婶一边哭一边伸手拜天,夏青昔听完连忙跑出去找了处高楼登上去。   的确,四周很多地方都在冒烟,不过说是天怒就有些刻意了,毕竟这些起火点虽然乱,可却也是隔不了一段距离就有一把火在燃。   虽然距离不是很精准,但是这人为的痕迹也太重了些吧!   夏青昔看完没有丝毫的犹豫,拿着那盆就直接从高楼上跳入了水里。   火势太严重了!得抓紧救人救火!   这场火烧得声势浩大,也烧得人心惶惶。   毕竟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这都太可怕了。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救人! 第293章 颠倒白纶巾 重新回京城·叁   一群人在这大火面前显得十分的手忙脚乱,也带着各种直达心底的恐慌。   找不到火源,那水泼上去也减不下火势,不止夏青昔,所有的人简直都要崩溃完了!   “大家快帮忙!把火周边的东西全部移开!来不及移的泼水也行!”冷静下来的夏青昔开始扯了嗓子朝着周边的人大声喊去。   “对对对!快帮忙搬东西泼水!”有人反应过来后也开始跟上了夏青昔的步伐。   一群人便开始动了起来,喊人的喊人,搬东西的搬东西,泼水的泼水。   虽然火也没有消下去,但是好歹没有继续蔓延下去了。   夏青昔到底也算是松了口气。   见这边的危机基本解除后,夏青昔朝着下一个起火的地方就跑去,“麻烦大家快去帮忙叫人了!叫人!”   报官到也不必了,毕竟动静这样大,上面的也肯定已经接收到了消息。   但是人能多一些肯定是会更好点的,所以夏青昔一边捡了布条沾水系在脑后,一边朝着众人大声喊去。   “好!这就去叫人!”旁边的人听了立马就应声而动,夏青昔见了便脚尖点地飞奔而去。   浓烟滚得四处皆是,几乎遮盖得不见天。   周围有人身子骨弱的早已呛得受不了倒在地上,还有被火烧伤的,躺在地上等着大夫来救治。   “帮忙!那边的药草捣碎了敷在伤口上能缓一缓!”夏青昔抓了个无伤的人指着路边的一棵绿草,说完就继续往前跑去。   去的下一个着火点有冷静的人,所以也按着夏青昔刚才的方法清场了,于是没有犹豫,夏青昔就朝着下一个地方快速奔去。   “再这样下去里面的人必死无疑了啊!”夏青昔赶到后就听到了周围的人在不断地叫嚷着。   眉头一皱,夏青昔抓着人就仔细询问了起来,“里面几人?多大?”   “有个姑娘!后来进了个男子去救人,还没出来!”旁边的人急着声音回答。   “好!”天气冷,那身湿衣裳还带着凉意贴在身上,冻得透骨。   “啊!姑娘!”旁边见着的人被吓到,毕竟一言不发就往火里冲的夏青昔真的很吓人。   然而夏青昔还没能跑几步路里面就有人出来了。   顾夜尘!?   夏青昔就这样瞪着眼地看顾夜尘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地把人从火里背了出来。   人一离开危险就把背上那还在娇弱着在哭的人放下。   “这位公子……”那被放在地上的女子满眼泪的抓住顾夜尘衣角,然后楚楚可怜地抬头,“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没有给任何的反应,顾夜尘只嫌弃地把自己衣角抽出。   “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从此以后,小女子愿……”   这一番述衷肠的话还没能说完,那高高在上冷得不近人情的人就开了口,“我不愿意,所以你这就不叫以身相许了,是恩将仇报。”   说完顾夜尘冷着脸一甩衣袍,十分嫌弃的样子。   然而这冷面阎王一回头就看到了自家的小妻子正一脸好笑地盯着他看。   微微挑眉,顾夜尘的脸色复杂,各样神色在面上溜了圈,但最后眼光一停落在了衣裳上,所有的表情也都化为了严肃,“怎么穿身湿衣服?染上风寒怎么办?”   说完顾夜尘就已经不由分说地拉着夏青昔去找地方换衣裳了。   “刚刚你是在变脸吗?”夏青昔换了衣裳后才开始嘲笑顾夜尘。   “按理说你不应该吃醋吗?”顾夜尘见夏青昔走过来后抬了下手,最后顾及到周围的人,于是又放下。   “怎么?所以我现在是该揍你一顿吗?”夏青昔扬了扬捏起来的手在某人面前晃了晃。   “虽然妻子很深明大义,但是这样莫名感觉很不舒服啊……”顾夜尘叹气。   “那行,下次我见了就直接二话不说地揍上去!”,夏青昔说完打了下自己右拳,“对了,这次发生的火灾……”   “人为,我也已经让叶文他们派人去四处救火了。”顾夜尘没舍得让自家妻子多说话累着,“安心,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就好了,把这碗姜茶喝了。”   夏青昔挠了下头,最后在顾夜尘的眼神下一捏鼻子把茶灌了下去,然后获得了颗糖,“那我们不是应该去查一下是谁做的?还要哪些……”   “放心,这些我都已经安排好的。”顾夜尘轻轻拍了下夏青昔的头。   “哦……那……那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夏青昔开始变呆。   “还记得上次被灭门的商人吗?”顾夜尘顿了下才慢慢开口。   “记得,怎么了吗?”夏青昔皱眉开始变严肃。   “起火的就是那批油漆。”顾夜尘也收了所有不正经的神色。   “油漆!不应该的!我没有闻到一样的味啊!”夏青昔瞪圆了眼。   “掺了东西,所以味道有改变,不是那些专业的像闻香师这类的人就一般闻不出来。”顾夜尘解释。   “那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夏青昔依旧皱着眉追问,可刚问完她就反应过来了,“对!北华国啊!他们是北华的人!”   说着,夏青昔叹了口气,“所以就和那次狩猎会上我的马被惊一样,他们也是抱着能杀一个西丽人就杀一个的心情来的吗?”   然而顾夜尘的回答让夏青昔微微愣了一下,“不是。”   伴随着顾夜尘的这一声落下,夏青昔听到了一阵大火轰然出现的声音,热浪越来越大!   “怎么了!”夏青昔顺着发生动静的方向望去,是秦府那片的方向。   怎么可能!?   那边的守卫一向都是特别严的,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而且秦老爷子和夏慧萍还在府里!   夏青昔觉得自己血液直冲大脑,已经快要无法呼吸了。   “没事!我们已经找到了灭火的方法,而且那边我也有派人过去。”顾夜尘及时靠向夏青昔低声安慰,也以防她出什么事。   “好。那我赶过去看下,你继续先忙你的……”夏青昔给顾夜尘丢了这么句话就开始跑回去。   放心不下夏青昔,顾夜尘派了人跟过去。 第294章 颠倒白纶巾 重新回京城·肆   等夏青昔跑回去后,火势已经被控制了下来,无一人伤亡。   到底这边住的达官贵人多,所以保护力度也就大了些,守卫工作也就做得详细些了。   夏青昔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更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堵了下。   “行……没事就好……”夏青昔叹口气,然后看着赫连钰和木槿云带着人朝她跑来了。   “早些时候槿云家起火我去帮忙,结果才弄好赫连府那边也开始蹿火了,”赫连钰说完挽起袖子,“所以放心不下说过来看看。”   “伯父伯母们都还好吧?”夏青昔虽然也能猜到,不过也还是问了下。   “都安好,老爷子和夏姨也安好吧?”木槿云点点头,然后四处去看了下,没有找到夏慧萍。   “夏姨她去那边休息了,刚刚有点被吓到。”夏青昔见此了然。   “嗯,今天这事……”赫连钰皱着眉开口,然后夏青昔听见叹气,“这事我得去趟秋毫司。”   “我也去吧。”赫连钰现在已经稳重了很多。   看着已经变得成熟稳重很多的赫连钰,夏青昔笑,“行,那走吧。”   与此同时,周府。   拎着东西的周明才刚到家门口,一缕火烟便已经冒出来了。   门内的人开始惊慌,随后高喊着走水了救火。   一路而来也是看到了很多地方莫名起火,所以周明就觉得有些心慌,等到了地方看到那熊熊烈火时,他已经差点走不动路了。   “我爹娘呢!还有安安呢!”连跌带撞地滚下马车,周明抓着人就在问。   “少……少爷……起火以后夫人和老爷就不见了踪影……那个,安安小姐也跟着不见了……”被抓着的那个下人有点慌,特别怕周明一个不满意就把他给杀了。   “不……不见了……这个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人……”周明手里提着的东西落地,“快!救火!找人啊!”   吼得声嘶力竭,周明跑出去开始到处找人了。   然而他也没有跑多远就在一处小林子里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三人。   一把长剑刺穿周亮的左胸处,血流不止,而旁边的周夫人被绑住了手脚,嘴里塞着布条,满脸的害怕与担心。   “爹……爹……”周明的唇嗫喏着,握着剑的人是他刚刚心心念念的人,周安安。   “来了。”周安安原本带着无知与惊恐的双眼现在只有冷,那种是从整个人心底发出的刺骨。   而不止那眼,周安安的手上动作也十分利索无情。   剑被快速地拔出,那血就似多被打散的花四处飘落。   “安安……爹……”周明大脑一片乱,已经颤抖着手脚地扑了过去。   “来了也好,到省得我一会还要去找了。”周安安就那样冷眼看着周明过来,随后转身,一把将周夫人推下了水。   “娘!”   才刚刚扶住自己父亲,周明就看着周安安将自己娘亲推入水中。   因为被绑住了手脚,周夫人直接没有办法自救!   “救……快救……你娘……我……”周亮一边说着一边捂着自己伤口,嘴里的血也在一蓬一蓬地往外涌出。   “爹!等我!等我!”周明已经哭得不能自己了,泪水滚落,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可惜周明没能救回自己娘亲,因为周安安提剑拦下了他,“不用救了,你们也快团聚了。”   “安安!”周明的声音喊到撕裂。   “那不是我的名字。”   的确,周这个姓也是自己一厢情愿放上去的……   周明苦笑着扯了下嘴角,“行……那你就杀了我吧……就当……从没认识我……”   周明说着仿佛未见那横在自己面前的利器,随后大踏步朝水边跑去。   手抖了下,周安安的剑也因为这一缓而放周明过去了。   “很感谢你,可惜你是我的仇人……”最后那刀还是无比精准地刺入周明心脏。   那里……从此以后,好像不会再跳动了……也再不会为一个叫周安安的姑娘而跳了……   “好……好……愿你能活得安稳开心吧……一生无忧无虑……安康……安……”   握着那剑缓缓跪在地上,周明依旧嘴角挂笑,“快乐……记得常笑……”   他原本以为这小姑娘是需要自己保护的。   他原本也以为,这小姑娘是需要依靠自己的。   他还以为,这小姑娘也是愿意被自己所守护一生的。   所以……所以他托夏青昔帮自己找回自己奶奶当初当掉的传家宝……那是给未来儿媳妇的……   但是……他好像一直以来都算错了……最后……还害死了他的爹娘……   不过,既然自己所爱之人开心无悔了,那他……就下去陪自己爹娘了吧……   突然就觉得好难过啊……好不容易终于学会了要如何去关心人,照顾人……结果,就要这样离开了……   周明的头缓缓垂下去……最后,是了无生息……   周安安把剑缓缓地抽出,最后看着跪倒在地上的人,一直冷着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眸里有东西一闪而过,但最后还是归于平静。   “抱歉,我生于北华,而你生在西丽……这就是……我永远也不可能心软的……原因……”   话才说完,周安安就提着剑转身离开,她得杀更多西丽的人。   毕竟她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去刺杀西丽的达官贵人!尽可能的!   而夏青昔几人看着周明家方向燃起的大火都皱了眉头。   “看着这火势一直未减,不应该啊!”夏青昔看了半天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好像也对,毕竟顾夜尘他们已经把灭火的方法传过来了,不至于这样久还没减下去啊!”赫连钰见了也皱眉开口。   “而且这火势看着越来越大了。”木槿云也开口。   “过去看看!”夏青昔说完就先带着人跑了过去。   赫连钰与木槿云见此也连忙跟上,毕竟好歹也是同过窗的人,而且周明他人也不坏。   更何况,这也是宰相府,要是到时候出事了……这影响也就不止是一星半点了!   这样想着,夏青昔只觉得自己心里越发地急了,步下也加快了不少。 第295章 颠倒白纶巾 重新回京城·伍   等夏青昔们赶过去的时候,那场火已经烧过了它最盛的时候,现在已在逐渐走下坡路了。   不过等到了地方后夏青昔也才明白那火为什么一直不弱反盛了。   因为宰相府里的人几乎为无。   组织着人赶紧灭火,夏青昔扯住个宰相府的家丁问话,“周明他们呢?”   “不知道……”   得到这个回答夏青昔有点急,“在里面没?”   “没有……周小少爷跑出去找老爷和夫人了,还有那个周安安小姐……”   “他们人不见了?”夏青昔皱眉。   “是……”全程的回答都是颤巍巍的,那家丁有些怕。   “行……谢谢了,”夏青昔问完刚要走又反了回来,“知道你家小少爷走的时候是哪个方向吗?”   “不知道……”   呼出口气,夏青昔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毕竟一来这火来势汹汹且又能看出是人为所至。   二来,这几人消失的时机也太不对劲了。   夏青昔想着抬眼扫了遍,随后就看到了当时周明托她找的东西此时正灰扑扑地躺在地上。   那不祥的预感又更加的深了……   夏青昔想着快步走上前去把那东西捡起,“保管好你家公子的东西。”   说完话后夏青昔刚要走就又折了回来,“对你家公子很重要,”说着看了眼那火,“反正就尽力保护好吧……”   认真嘱托完,这次夏青昔没再作停留,随即就跑了出去。   然而忙着去找人的夏青昔几人正好就遇到了四处在找人杀的周安安。   两相对垒,夏青昔看着那提着染血利器的姑娘,一身的白衣也被染红,脸上溅了好许鲜血。   是恶魔,是修罗,却唯独不是最初相遇时看到的柔弱无依,身世可怜的人。   心狠狠地跳了两下,夏青昔的手开始在发凉,“周明他们一家呢……”   话说出口,夏青昔才发现自己嗓子紧得厉害。   “都死了。”三个字说出来说得毫无压力,就好像自己刚刚切好菜一样的轻松。   愣住,夏青昔握了拳,“还需要说废话吗?”   “我觉得不需要了。”随着这话落下,周安安已用着极快的速度冲向夏青昔,最后却在快要得手的时候转向了木槿云。   “该死!”夏青昔来不及救人,于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木槿云跌跌撞撞地想要躲开。   最后赫连钰生生地替木槿云抗下了这一剑。   “阿钰!阿钰!”耳边是木槿云的尖叫,但是夏青昔没敢分神,继续朝着周安安冲了过去。   “周明原本是打算娶你。”夏青昔没打算瞒着这些,虽然她不知道眼前的姑娘是否知道,但是她还是想要说。   没有回应,只有两人相互过招的破风声。   “他托我给他找回他奶奶原本要给孙媳妇的传家宝,然后今天出门就是打算从我那里拿了,然后回来给你。”   依旧不受影响地继续说着,夏青昔感觉到那握剑的手一抖。   顺势夺过剑,夏青昔没有耍过多的花招,直接把剑送到了周安安的脖间,“所以现在,该你了。”   依旧是没有回应,仿佛周安安是个哑巴。   “后悔吗?”话才问出口夏青昔就笑了起来,“算了……我也不该问的……”   “……有些……”出乎意料的,周安安哑着嗓子回答了夏青昔,“但是我很开心……能杀了那么多我北华的仇人!”   “说什么狗屁话!你杀的那是北华的仇人吗!那是个活生生的人!你自己数数,你杀了多少连战场都没有上过的人!那是个人啊!”夏青昔再也忍不住咆哮了起来,“这场火也是你们放的吧……”   “哈……哈哈哈哈……是又如何?”周安安彻底红了眼眶。   “这火烧掉的可能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一个家的顶梁柱,一个老人的精神支柱……最主要的,是一个真实的……努力在活着的人啊……”   夏青昔说着难受得闭上了眼,“杀掉北华了从来不是这群人,他们只是想简单且认真地活着,就像你一样,像你无辜冤死去的家人朋友一样……”   深深吐出口气,夏青昔继续开口,“如果……你还有点良心,说出你们的所有目标……以及,有哪些人……我会争取……保住你们的命……”   “算了……算了……我也累了……真真假假,对与错,又哪能分得清这么多……趁早……解脱了也好……不是吗?”   那脖子直直地朝着剑刃撞去,周安安也伸了手去握剑柄。   那架势看着没有一点对生的留恋,只有一心的赴死之意。   夏青昔来不及阻止,好像也没有心去阻止了……   这场火,惊动了整个京都的护卫。   就连皇宫里专门保护皇帝的护卫军也出动了,毕竟这火都来得突然,也来势汹汹,还有许多人趁乱刺杀人。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地方是在哪,所以都不得不防。   最后一切都大火被扑灭,好好活着的人松了口气,但是那些就此长眠的人,却是再已经等不来春天了。   永永远远的,埋在了这个冷天里。   军队四处搜查线索,还有人在搬运那些尸体,或是被大火烧焦的,也有被乱刀砍死的,还有因为惊慌而被人踩死的小孩。   各种死发不同,可最后的归途却都是一样,夏青昔没忍心再去看。   在兵荒马乱里把这一切处理好,皇帝下令,彻查此事,一定要顺藤摸瓜地把这背后的所有人找出,还得把这群人的所有摸出,然后去彻底粉碎。   不过话是这样说,做起来就很难了。   秋毫司里的人忙得脚不沾地,而才至傍晚,就已经有人传了消息到夏青昔那里。   同伙被揪出来了一批,而有一批的嫌疑人里,就有揽月阁的明月姑娘。   那个无比风流惹人喜爱的明月姑娘。   夏青昔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惊了一下,可随即却又平静了下来。   毕竟这样的事,感觉也会是明月那姑娘能干得出来的。   从第一眼看到,夏青昔就觉得这姑娘一定是个敢爱敢恨的,也是个做事果断的。   最后是这样的结果,好像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了。   是的,无话可说了。 第296章 天若知人意 死时万人悲·壹   院子里的花树都还未到发芽开花的时候,所以大多看着都很冷清。   是孤零零的样子。   此时明月正坐在自家府邸的院子里慢慢喝着茶。   “上妆吧。”最后将那一口茶喝下,明月转身对站在身后的丫鬟说。   “是,姑娘。”   最后明月起身,朝里屋走去。   用朱砂红画唇点美人痣,然后细细地眉描了,明月一点点地画着自己那张受万人追捧的脸。   然后是穿戏服,那衣裳层层叠叠地穿上,每加一层就仿佛在明月的魂里多加了一丝戏中人的真实感触。   衣服的层层叠加,到最后系上腰封,明月轻笑,“好了,你们可以走了,府里的东西想带走的都可以拿。”   “姑娘……”那服侍的丫鬟都被吓了一跳,纷纷跪地。   “我没有开玩笑,是在很认真的说,”明月似觉得那眉间的一点美人痣不如意,最后拿起了画笔染上鲜红,将它绘成了牡丹。   一群人依旧低头跪着,不敢说话。   “全部人都走吧……你们的卖身契我也已经全部烧毁了,不会再有事了……盘缠的话……你们也知道我平日里放钱的地,随便分一分吧……”   话说到这里,明月似乎想到了什么,最后笑了下,“我府里的物件有瞧得上的也可以拿走,不过要当掉的话得尽快出手了……”   想着,明月叹了口气,“不过拿去留个念想也是行的……就是,最好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其实跟你们在一起还是很开心的……也很感谢你们这样尽心地待我……但是我,我却……”   “罢了……罢了……算了,快走吧……”明月起身,朝房门口走去,“从此以后,你们就当从未认识过我吧……今生的缘分,我们也就到这里了,若是有来生,我再还你们的恩与怨……”   明月推门走出,冷风灌了一室,“走!从今往后!我们便是从未谋面的生人!”   服侍了自己主子那样就,所以这群丫鬟也知道明月的性子。   所以起身,所有人齐齐地向着背对她们都明月行了礼,“姑娘……告辞……”   收拾好各自的包袱,每人再按着明月所说的分了银子,最后便一一退出了这大院。   见所有人离开,明月终是松了口气,一直提着的人也顿时就塌了下去,“希望你们以后,永远也不要再听见我一星半点的消息,如此,我便能心安……”   等夏青昔跟着顾夜尘去到明月府邸的时候,她正亭亭地玉立在那院子里吊嗓子。   “来了。”见了人来也没什么反应,这让夏青昔甚至以为自己是如往常一样来跟明月学吊嗓的。   “坐吧。”往石桌那里走去,上面煮着茶。   “杨大虎是受谁撺掇杀人的?”顾夜尘没过去,只冷眼看着眼前的女子。   没有回应,明月只依旧耐心地倒茶。   “还有喜鹊案结束后,我们一车人回去时候,在荒郊野岭遇到你,那时候,你又在干什么?”   知道明月不会回答,顾夜尘依旧继续说着,“刚巧,那日过后几天,我们便发现了一个商人被杀,当时运送的货物全部不翼而飞。”   全程夏青昔都只安静地在一旁听着,刚刚才从周明一家被杀的事里走出,或者说,夏青昔就没敢走进去过。   但是眼下,她身边的另外一个人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她有点不能接受。   “如果明月姑娘没有贵人多忘事的话,那我想,赵安城父亲,你应该也能想起来吧。”   夏青昔所有的强撑在顾夜尘这句话说出来后全部倒塌。   所以……所以赵安城的父亲,也是北华国的人吗?   “不用再说了……”明月笑,“是,你所找到的证据都是真的,那些事也的确是我做的,我是……北华国的人……千真万确的,北华余孽!”   最后那四个字好像是明月咬着牙说出来的话。   夏青昔突然就想到了以前秦老夫人说的,夏慧萍是北华余孽的事。   那个时候她以为北华余孽也就是这四个字这样简单而已,她从来没有想过,这四个字会给自己的生活产生这样大的影响。   同窗因此而亡,那些日日看着的京都百姓死于大火,然后,一直真心相待的朋友是潜伏者,只期望着能把你击垮。   好……好啊……真是好……   眼里突然就蓄了泪水,早些时候看到那些烧焦的尸首她没有哭,看到因为失去家人而痛哭流涕的人她也没有哭,后面看到周明的尸首没有带一点温度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也没有哭。   但是现在,她突然就觉得自己真的撑不住了,好难受啊,觉得已经快要窒息了……   “值得吗?不会心疼吗!不难受吗!明月!你们真的就是没有心吗!满心就只有复仇吗!是这样吗!”夏青昔冲上前去抓住明月的衣领,那满腔的怒火快要把她燃烧殆尽。   “青昔……我很想和你们做朋友……但是……”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夏青昔也知道了。   “哈……所以其实你也不会给我们再多说什么了吧……”夏青昔突然觉得很绝望。   “是啊……”明月闭上了眼。   “好,那不如我就把你斩首示众吧……看看……你的同党会不会有不忍心的人来救你?”夏青昔的声音里含着怒与恨。   “不必了……不会的……”明月依旧在笑着。   “没有心……你们真的没有心……”夏青昔松了手。   “是啊……走到这里的……都是没有心的人……”明月也收了笑,声音里突然就带了哀求,“青昔……帮我个忙好吗……让我在这等一个人,唱一曲……给他听好吗……”   其实夏青昔很想恶狠狠地告诉她不行,她不愿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了个意味,“好……你……你唱吧……但是……你能不能也心软一点,告诉我……你们还要杀多少人……我该……该怎么办!”   语气哽咽,明月听完先是愣着盯夏青昔看了会,最后才仰天笑了起来。 第297章 天若知人意 死时万人悲·贰   夏青昔不知道明月在笑什么,但是,却也好像能明白。   在笑什么呢?笑她的痴?她的傻?   但是都已经不重要了,她们抓出的那些北华余孽无不自杀身亡,速度快得一句话也都没能说上。   眼下的明月,也可以说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了。   夏青昔只依旧望着明月看,“还记得欲上青天的那场宴席吗?那日元旦,我以为自己会离开……”   “不必了……那我还是不等了……”明月突然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将那酒全部泼到了自己身上。   然后夏青昔就看到了前几日那一团团然得遮天蔽日的大火。   只不过,现在这些火最后都落到了明月的身上,“我等不到的……”   那火烧在人身上一定生疼,但夏青昔没有听到一声明月叫疼,她反而唱起了戏曲来。   那是明月教给夏青昔的,只可惜她一直记不全调。   但是现在……她想她应该能记住了……记一辈子,再忘不掉了。   由明月烧起的大火,最后也烧到了她身上。   她死在清明那日,是个万人悲戚的日子,但是她却是遭了世人的唾骂。   明月是北华余孽,一直潜伏着,暗地里害了不少人命却依旧一直未被发现,直到今日。   当然,北华余孽不止她一人,而一群的北华余孽也弄了组织,不停地敛财,杀西丽达官贵人,妄图恢复北华往日的辉煌。   只是现在,北华昔日的样貌并没能恢复,但是西丽很多无辜的人因此死去到是真的。   夏青昔只觉得心里是一片的凉。   复仇……就真的有那样重要吗?   后来在火里忍痛唱曲的声音一直会出现在夏青昔的梦里,就好像是在提醒她什么一样,又好像是在给她述说些什么。   可是梦醒以后又就什么都不能记起明白了。   只有泪与痛。   后来经历了这次的骚乱,三国联会弄得也有些不尽人意。   不过还是个万民欢呼的场面,但夏青昔总觉得能嗅出那股欲盖弥彰的悲痛。   所以夏青昔去打理秦府的一块荒地了。   每日跟着下地干活的农民一起挖坑栽树,夏青昔过得有点避世的感觉。   秦老爷子不敢去多管,只能一日日地看着自己往日活泼灵动的孙女变得越发成熟不言语起来。   那片荒地面积很大,夏青昔去种了桃树,因为她觉得桃子很好吃。   一天挖着坑栽着树,夏青昔发现所有的烦恼最后好像也都被埋在了土里。   明月是死在冷天里,那些死在火里的人也是在冷天里去的。   但是一晃眼现在天气已经转好了,衣裳也已经减得只用穿一件了。   只不过夏日总是爱落雨,她也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一下春日。   秦老爷子要出趟远门去谈生意,夏青昔为了给他送行终于从一片土里回家了。   “丫头……”坐在饭桌旁,秦老爷子欲言又止。   “爷爷……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青昔没有那样脆弱,只不过这段日子,是在思考一些问题罢了。”夏青昔笑得乖巧,秦府里其他的一大群人只安静地坐着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也就夏慧萍神色间染了愁思。   “哎……好……”秦老爷子说着,默了下又开口,“若是丫头在这待得不开心,那我就把这京城里的家业置换成钱,带你回老家吧……”   最后说有的打算出口,一大家子的人都没再有任何动作了。   夏青昔也知道那群人的心思,当然,也知道这是不明智的选择,于是笑得更加柔了,“爷爷,青昔真的没事,青昔还要把爷爷的这家业继续发扬下去呢!最好名扬四海才好呢!”   被夏青昔的模样逗笑了,秦老爷子终于展了眉头,“哎,行!那吃!吃吃吃!别饿着了!”   于是一大家子的人都在各自的心思里吃完了饭。   将老爷子送上马车,夏青昔一直等看不到一点马车影子了才打算去秋毫司,可一转身就被秦明月拦下了,“你别想耍什么花招!”   夏青昔没说话,只神色冷淡地瞟了她一眼,“让开。”   “让开?!夏青昔!我已经忍你很久了!若是你想哄骗老爷子做什么……啊!”   秦明月的话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夏青昔推到在地了,“爷爷他有什么想法我都尊重,同样的!作为他的孙女我希望你也不要去随意指手画脚!”   说完这话夏青昔没去管地上那人就走了。   依旧是如往常一样的忙乱,夏青昔差点以为一切都还是以前的模样。   直到路过的人讨论新任宰相的事。   是啊……新任宰相……   那死去的周亮宰相从此便是在史册里才能看到的人了,还要,周明……   那个害槿云被打,但是后来跑来认错的傻子,以及每次虽然打不过但就是特别爱来招惹人的呆子。   明明人不坏看着却就像是个流氓的二世祖。   这人,原本活生生就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吵死人的人,就这样不见了。   突然有点怀念以前一起打架被罚的日子了。   那时候大家好像都还是很无忧无虑。   赫连伯父未生病,花孔雀每天操心的事也就是如何向自家父亲证明自己不差。   周明没出事,整日就想着要怎样反败为胜,打到夏青昔几人。   白洛也没因自己而出事,只能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槿云那时候也只用做做梦,然后每天安心做菜。   自己则只用每天学堂秋毫司的两边跑,但其实也忙不了什么事。   反倒是顾夜尘,总是三天两头地要来处理自己捅下的娄子……   正想着,顾夜尘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抬起头,夏青昔没有开口,顾夜尘也没有开口,不同的事,那着黑衣的人正大步朝她走去。   “我很想你,昨天想,今天想,每天都在想。”   被那熟悉的味道包裹住,夏青昔忍了很久的泪终于大颗大颗地落下,侵染了那黑衣,“呜……我,我也是……我好想你……好想大家……我想大家一起……”   “小昔昔……我们一直都在啊……”夏青昔才哭着说出那句话,赫连钰就带着木槿云走出来了,一旁还有阿寻跟在夏安淇的身后走出来,“青昔姐……” 第298章 天若知人意 死时万人悲·叁   看着天气也还算是不错,夏青昔穿着劲装就在院子里练起了剑。   同样是竹叶飘落,身边的丫鬟下人们围作一圈,这让夏青昔总感觉她能再像以前一样听到阿寻叽叽喳喳着跑来找她的声音。   可惜……没有了……   现在这丫头也就在夏安淇的面前能表现得活泼些了。   唉……   想到这里夏青昔就感觉又是难受又是开心。   不过,这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了。   “小姐,有您的信。”   才刚收剑,就有个小丫鬟拿着封信进来找夏青昔了。   有点疑惑,但夏青昔也还是接了过去。   “若想保护你弟弟,今日烟花放到第十一响时单独到前散居第三包厢见我,过时不候。”   展开后那信上的第一句话就把夏青昔吓到手心开始冒冷汗,“若想耍花招也行,你可以试试你弟弟的命硬否。”   将纸在掌中捏作一团,夏青昔提剑离去,神情冷得吓退一干下人。   回到屋内把信点燃,夏青昔的呼有些不稳。   为了确保三国联会时万无一失,所以明日会大致走一遍流程,烟花也会放上一遍。   但是烟花具体会放对少响也就只有那些有些许身份地位的人能知晓,虽然并不能排除有老百姓无意间在哪听到。   可是……若是还要能顺便查出夏安淇和自己的身份……那就真不是一般人能查出来的了。   虽然怀疑是秦明月弄的鬼,但是一来夏青昔觉得她没有这样大的本事,二来夏青昔也怕自己这边稍有差池,与自己能扯上关联的人就会有危险了。   所以,今晚上她打算自己单独去跑一趟。   而至于是死是活……那就只能再说了……   轻呼出口气,夏青昔开始去翻自己的暗器装备些了。   虽然不敢乱来,但是保命的家伙事也还是能带就带上一些吧。   对!他也还得跟顾夜尘说上一声,毕竟虽然自己打算单刀赴会,可还是觉得应该给他说上一声才比较好。   于是收拾好一切,夏青昔打算出门,可因为期待着晚点时候的烟火,所以现在路上已经聚集起了很多群众。   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而前散居的方向和秋毫司的位置刚好是背道而驰,眼下如果要先去顾夜尘那里一趟的话,夏青昔很可能在第十一响前赶不过去。   看了看秋毫司的方向,夏青昔再瞧了眼前散居的方向,咬咬牙,最后她还是觉得一个人先去。   毕竟也不敢让别人去传话,这种事,还是得谨慎些最为好。   想好了以后夏青昔就开始奋力地在人群里挤着,朝前散居的方向挤过去。   烟花在人群里的欢呼声放出第十一个的时候,夏青昔刚好满头汗地来到前散居楼下。   下意识抬头往上看去,刚巧有扇窗户关上,正好是夏青昔等会要去的地方。   缓了口气,夏青昔平复好自己怦怦跳的心后迈步进楼。   有店小二迎过来,在问清夏青昔要去哪里后弯着腰把她送了过去。   开门,里面坐了个素未谋面的男子正在对她笑,“你来了!”   一副两人很熟悉的样子。   屏退下店小二,夏青昔一直站在门口未动。   “不要紧张,坐吧。”那笑容坦坦荡荡,反倒是一脸警惕防备的夏青昔看起来更像是个坏人。   “不必了,要什么直说吧。”夏青昔皱着眉,语气不善。   “这么急吗?我反而是想要慢慢谈啊……”那男子叹了口气,随后独自饮了口茶。   “呼……看你送来的信也应该是个爽快人的……”   言外之意就是夏青昔还是希望他能够有话快说。   “你是个好姐姐。”沉默了几许,那男子终于步入正题。   “……”没有接话,夏青昔依旧冷冷地看着对方。   “不过你可不是个好女儿,居然认他们作父母……呵呵……你就不臊得慌嘛?”男子的话里全是讽刺意味。   “那也是我的事,你管不着。”听着这语气,估计要不是有把柄被人捏着,夏青昔能冲上去把这男子给揍一顿。   “呵……今日我回不去,你的秘密就会被公诸于世了。”仿佛也是看出了夏青昔的意图,那男子笑。   自然是知道对方不可能没有准备,夏青昔听完也只冷哼了一声。   “过来吧……不是想要早点解决吗?我也乏了……”那男子再度开口。   迟疑了片刻,夏青昔最后还是走了过去坐下。   才刚入座,那男子就站起了身来,夏青昔微微后仰。   缓步靠近,夏青昔已经紧张得开始去握住袖子里的武器了。   “不要紧张,我没有不会伤害你的……”话才刚落,夏青昔就听到了杯子落地的声音。   一把匕首横在了自己脖间,锋利得已经开始流血了。   没有任何举动,夏青昔只冷笑了一声,“那你知道若今日我没有回去,会有什么后果吗?”   那笑带着几分张扬与漫不经心,很有迷惑人心的作用,只可惜,对方是真的不想取她性命。   刀划开帛衣的声音连同刺入肉体的声音响起,夏青昔被惊到。   连续的拔出在刺入,那血四溅,喷了夏青昔一身。   门被撞开,夏青昔没来得及抓住那疯狂寻死的男子。   “救命!秦府夏青昔要杀我灭口!她买通我……”   声音大得响了半楼,夏青昔知道自己中计,也明白若让那人把剩下的话说出口,那自己往后将死得很惨,于是她连忙冲了过去,“你这个小贼竟敢反咬我一口!”   冲过去扇耳巴的时候塞了块玉到那男子的身下压着,夏青昔开始假装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夏青昔使的力道不小,而又连捅了自己几刀,于是那男子几乎再无力反抗。   将自己的玉佩抽出高高举起展示在众人面前,夏青昔还摸了把自己的脖子,“偷了东西还想杀人灭口,你也不看看你遇到的是谁!”   语气里含着大义凛然,再加上夏青昔往日的所作所为,到底也还是站上了众人心里的对的那方。   暂时是没事了。   然而躲在角落里目睹了一切的某人却缓缓勾起了唇。   很好,计划开始了   夏青昔,接招吧…… 第299章 天若知人意 死时万人悲·肆   回去后被顾夜尘揪着好好教训了一通,夏青昔听得脑壳痛。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一定有什么事都去告诉你!绝对不会再自己单独行动了!”   然而冷面顾大人并不买账,“听着你这意思还很不开心了?”   “没有没有!”说着,夏青昔偷偷瞟了眼顾夜尘,“咳咳……我错了……”   最后我尾音拖长,夏青昔换上了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的错了……”   说实话,顾夜尘心软了,但是……“错哪了?”   “不该单独行动。”认错态度良好。   “还有呢?”顾夜尘并不打算放过某人。   “嗯?还……还有什么……”夏青昔开始迷茫了。   “以后犯错不得狡辩……”说完,顾夜尘轻轻靠过去,一口咬上了夏青昔的耳朵,“这个是惩罚。”   被吓到,夏青昔瞪大了眼。   “干什么啊?是想要把眼珠子瞪出来吗?”顾夜尘刮了下自己怀里人的鼻子。   于是,后来夏青昔就撑着头看向了阿寻,“咳咳……阿寻啊……就是,能和自己一直崇拜的人携老是种什么感觉?”   阿寻那小姑娘姑娘听见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大概就是每日的心心念念终于有了回响。”   “那为什么我想的是橘子,结果老天给我的是个橙子呢?”夏青昔郁闷了,想起了自己经常做的梦。   “不喜欢?”一直站墙根偷听的顾夜尘突然冒出,手里拿着的书都还没放下就挑眉来了这么句。   “橘子好歹是酸甜口的,你这样……”   夏青昔的语气里满满都是嫌弃。   于是,某人开始不服气了,“我也酸甜。”   “你哪酸甜了?”夏青昔插腰。   “你若与其他男的走一道那我就是酸的,但你若只跟我一道,那我就是甜的。”   话才出口,夏青昔的脸已红成了个苹果,然而特别亮的阿寻也早已经跑开了,当然,一直守着看戏的叶文宋洋等人也嘻嘻哈哈地离开了。   不过后面的事情是后面发生的,而现在……夏青昔正在苦哈哈地给顾夜尘写书面检讨。   知道夏青昔最怕的是什么,所以顾夜尘的嘴角挑得更高了。   三国联会那日,夏青昔被压着抹了浓妆,着了华服。   看得赫连钰直啧啧,“果然还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小昔昔你今日这鞍不错啊!”   已不必再多说了,只这句话就能引发一起战争了,但是开打后夏青昔发现自己虽然没有偷懒,但已经与赫连钰拉开差距了。   这开始着素衣,不再穿那些招摇颜色衣裳的少年,已更加沉稳厉害了……   眼里带了欢喜,但更多的却是心痛,夏青昔难得的夸奖他,“行啊不错,你这匹马也不错,都不用靠鞍了啊!”   两人就这样吵吵闹闹地入场,落座后夏青昔发现这场宴席不是一般的热闹,单单是桌椅就一圈又一圈地围了好几层。   依照规矩,她是该坐在最上层的。   落座后便里面换上了正经脸,毕竟她是代替老爷子出席的。   无聊之下,夏青昔开始去看所有在场的人。   有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脸一闪而过。   咦……感觉认识啊……   不过看位置应该是东安国的啊……   我这也没去过东安啊……   想着,顾夜尘也已经过来坐在了她身旁,“再这样我可要吃醋了啊。”   声音不大,但夏青昔听着却像是如雷贯耳,“咳……我没有……”   “那看得如此入神?”语气里已然有了几分耍无赖的意味。   “没……没……就是觉得眼熟而已……”夏青昔连忙摇头解释,一副媳妇你快听我解释,我只爱你的模样。   “嗯,当然认识了,安城里的赌场老板嘛,傅修然嘛。”顾夜尘开始剥水果给夏青昔吃了。   “嗯……”先是点了点头,最后夏青昔才一脸惊讶地扭头,“嗯?那个赌场老板?东华人?”   “是,还是东华的太子呢。”顾夜尘继续吓自己媳妇。   于是夏青昔开始有点懵了。   这是什么世道啊?   人东华太子跑到自己西丽国的一个小地方开了家赌馆,还玩得挺不亦乐乎的……   啧啧……这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啊……   “他……他这种行为……”   “不犯法……只是这样做会有些让人觉得膈应罢了。”顾夜尘才听自己媳妇说了个人开头就立马知道她要问什么了。   “哦……”点了点头,随后夏青昔叹了口气,“唉……”   “干什么呢?”顾夜尘把弄好的果子坚果摆到夏青昔面前,然后再把她那些没弄好的放到自己桌上,“看上人家了?然后觉得是异国,所以有些感叹?”   语气里全是打趣,夏青昔听完又气又好笑,“你可能不能正经点呢?你是冷面阎王啊你可是!”   “在你这里就只有个爱吃醋个胡思乱想的小丈夫,没别的。”   肉麻话说起来完全没压力,夏青昔觉得自己头有点晕。   中间有个大看台,每年各国都会派出人去比武。   作为东道主是不能主动派人出去的,只能接受客人的点名。   而无论来的两国人点到谁,即便是一个小婢女,那也得前去应战,所以三国联会这日,一般都东道主都会把会场里自己国的人都安排上武功高强的。   这样到时候就算是真有脸皮厚的要点婢女下人这些,那也能长点脸面,再不济,也至少保下自己国的一个好名声。   各国的老大分别说了些客套的开场话,接着就是上美食美酒,夏青昔吃得欢快,看那些各国美人跳舞也看得很起劲。   特别是每国都美人与舞蹈都不一样,乐器也不同,夏青昔看啥都觉得新鲜好玩。   直让顾夜尘瞧了无奈一笑。   “控制点!哈喇子都要出来了!”   不知福的人还得以为夏青昔是个男扮女装的人了,看到好看的人比他都还高兴。   摸了把自己下巴,夏青昔才发现自己被骗了,“你很讨厌啊!好好看表演啊!”   这一幕被对面的东安太子傅修然瞧了个正着,轻轻饮了口酒,他笑着玩弄起了手里的铜板。 第300章 天若知人意 死时万人悲·伍   击鼓声一遍又一遍,只不过因着现在只是在击鼓传花定下第一个出场之人,所以那鼓声还算平静。   最后鼓声停下,第一个上场的人是南月一个人高马大的大将军。   此人看着就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于是只见他指了下西丽国一个经常征战四方的将军,“就你了!”   语气豪横得无所畏惧。   见着这样的开场,夏青昔顿时就睁大了眼睛。   有好戏可以看了!   只可惜当初这南月的将军叫嚣得有多厉害,输的时候他看着就又有多难受。   接下来的两场西丽那第一场赢的将军又被叫上去,皆是胜出。   后面第三场那人就没再好意思叫这个将军上场了。   毕竟虽然没有规定过一人不能再次上场,可车轮战的和人家打并且还输在了人家手下,这怎么看就怎么觉得丢脸啊!   于是那人叫了西丽的另外一个将军,虽然结果是胜利,但是那人看着依旧很不高兴。   因为西丽那位被点出的将军并不擅长打斗,而是擅长排兵布阵,这是很多人都知晓的事。   不过这些都是丝毫不影响夏青昔开心观看的。   直到,这战约落到了自己头上。   这场是东安的太子,傅修然。   夏青昔有些头疼,悄悄扭头去看向了顾夜尘。   “东安太子你好,我们秋毫司的这位长令近几日身子不舒服,所以……”一切话语里的暗示已经不言而喻了。   不过很显然那太子并不打算理会,“没事……我们也就是走走过场而已……”   夏青昔看着那人的笑,只觉得脑袋更疼了,她现在想直接晕过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唉……   于是,在众人的面前,夏青昔到底还是接下来,“呼……大人,我去吧……”   看了眼自己的身边人,于是顾夜尘点头坐下,“好的,莫逞强,丢的我会替你找回来。”   啧!这话说得!我就一定会输吗?!   夏青昔翻了个白眼然后接着叹口气,不过好像也的确是打不过啊……这人……   于是结果不出所料,夏青昔完败,根本就没能撑过几招。   后来失败而归,夏青昔整个人都像是被打焉了的茄子,一直闷闷不乐的。   丢脸了……   “没事……安心吃你的东西。”顾夜尘依旧执着地投喂。   后来再来击鼓传花,那拿到花的人刚想要挑人,顾夜尘就直接站了起来,“我和你打吧。”   但是很显然那人并不打算和顾夜尘打,于是夏青昔只见那黑皮肤的人摇了摇头。   “不敢?”顾夜尘笑。   小黑没中这激将法,只忽略了他继续去选人。   “虽然你一定打不过我,但是就连尝试的勇气也没有,你也……太不是男人了吧……”顾夜尘的话不重,但就是莫名其妙地落入了众人耳里。   说完,顾夜尘还特意补充了句,“我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   于是最后,如愿地,顾夜尘上场,胜利。   接着又被揪上去打了几番车轮战,然后没人再愿意选他了。   就在夏青昔刚要夸顾夜尘几句的时候,这货又站起来了,“其实不想说的,但是我觉得我只是活动了下筋骨而已,你们确定不再选我了吗?毕竟和一个很强的人对手那也是一种进步,和我打,我这是在教你呢……”   夏青昔有些怕这货一会被人围着打死了。   然后又是连胜了几把。   再次击鼓传花,这次花落到傅修然的手里后就再没能往下传了。   然后夏青昔就看到了东安太子的隔空喊话,“选顾夜尘,但是我们最后打,我等他休息一下,这样公平。”   “不需要,我现在不休息就是对你最大的公平。”   依旧一语惊人,夏青昔觉得这厮真帅的同时,也为他担了把汗。   全场一片哗然大波。   然后比赛开始,夏青昔就这样看着顾夜尘以几乎废掉了对方右手的动作为结尾。   一群人都被吓到了。   “顾夜尘……你,你受什么刺激了?怎么这样反应大?”夏青昔也不例外,吓到下巴走失。   “刚刚比赛时候,那人用右手摸了把你的腰,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一下,但我能看出他有想要继续的意图。”   看着顾夜尘这挑下巴的模样,夏青昔的脸很不争气的红了,但是也很开心啊,就是莫名的开心而已……   比赛接着进行,最后一轮落到了傅修然的弟弟傅修安的手里。   还没来得及把花传出去的人顿时脸色都煞白了起来。   很显然,他不会武,或者他的武艺很差。   但是不管是哪一项,这都是会让他丢脸,让东安丢脸的事。   最后夏青昔看着傅修然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的肩,然后神色温柔的说了几句话,全程带着笑。   然后那眼里带惧色的少年就忐忑不安地上了台,然后闭着眼转了圈随手一指,是那个连胜三场的将军。   虽然隔得远,但是夏青昔也好像看到了那小少年顿时就又白了几个度的脸。   也是个可怜孩子。   夏青昔叹气摇摇头,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比武。   其实根本就是没有悬念的事。   但是夏青昔也还是尽量给予尊重地去看了。   然而也就是弯腰去捡个梨子瞬间,那东安太子的弟弟就倒地不起了,开始剧烈的喘气呼吸。   “不是我!我没有干任何事!也没有下死手!不信可以检查的!”那将军被吓到了,举起自己的剑并往后退了一步。   而一直备着的大夫也连忙赶来了。   阿寻也在其间。   拨开人群,阿寻急急忙忙地驱赶人离开,“散开!让风透进来,给他呼吸点新鲜空气!”   于是一群人都被这蒙了面纱的姑娘劝退,包括傅修安的亲哥哥傅修然。   抽出裹了银针的布来,阿寻点火烧针,随后找到穴位就开始眼疾手快地插入。   施完针后翻了几瓶药分开喂给傅修安吃,过了会见人好些了,阿寻才提着自己行医箱要离开。   “姑娘请留步!”   被人突然叫住,阿寻有点慌,连忙伸手去摸了下那面纱是否还在。 第301章 夜雨莫倾盆 军官选拔赛·壹   阿寻在京城的身份是换过的,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身份。   对外宣称是从外地来的孤女。   蒙了面纱,再加上阿寻得了营养所以个子抽了些,周身的气质也变了许多。   这让不知道真相的都真以为阿寻是另一个人。   其实害怕被人发现也是因为夏青昔当初说的,要是离开了她就会躲到阿寻医馆那里去。   虽然现在夏青昔不需要了,但是阿寻也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去隐瞒住自己身份。   而阿寻其实会这样做也不全是因为夏青昔,还有一个则是因为她不愿面对以前自己的心理在作祟。   不过,不管是哪个原因,阿寻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就对了。   但是也幸好眼下那叫住阿寻的傅修然并没有提出过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单纯询问阿寻那药的配方。   “我知道这样实在唐突,毕竟每个药的配方都是大夫的招牌,但是我弟弟他常年患有……”   话还没说完阿寻就笑了,“没事的,回去后我就将药的配方写与你,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看着阿寻如此坦荡大方,傅修然的唇边也挂了笑,“不知姑娘尊姓大名,改日我定送上……”   于是说错话的傅修然再次被打断,“不……不必……我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人物,到时候写了药方送去傅公子暂且落脚的地方就好了……不用,不用再送什么来,或表达谢意的。”   阿寻这样生硬的拒绝,傅修然也就没再好说什么,于是只能礼貌地拱手道谢,“在下感激不尽。”   “不必……不必如此客气……”阿寻说着已经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看起来马上就要落荒而逃的样子。   一旁的夏青昔见了连忙上前去打圆场救自家的小阿寻,“看了这么久的比赛也累了,不如吃点东西吧。”   “嗯,也好……”傅修然听此再看着阿寻的动作神情,于是了然答应,然后阿寻得以脱身。   此后便是三国人员就着美酒佳肴聊国事,谈天下事。   不过幸好还有歌舞助兴,所以夏青昔也就还不至于无聊到想要跑路。   三国联会在开始的第一晚和最后的一晚都会燃放烟火,场面很是盛大,夏青昔一直在等。   等得哈欠连连也还没到放烟火的时候。   顾夜尘见着拍了拍夏青昔的头,“睡嘛,一会放烟花了叫你。”   “想回去睡觉了,这里睡着不舒服……”声音里带了困倦,顾夜尘感觉就像是有猫尾巴在扫自己的心尖一样。   “那你靠我身上睡。”顾夜尘哑着声音开口。   “不行……”夏青昔已经开始左右摇摆了,“不行啊……咱两的事可不能被发现……”   继续左右摇摆着,夏青昔的眼睛都快要闭上了。   “怕什么?”顾夜尘笑了,“我又不是保护不了你,老爷子也不是保护不了你。”   “我……我……”夏青昔的脑筋已经在打结了。   “你什么你,睡吧,没事的。”顾夜尘温柔的低声哄道,夏青昔也渐渐支撑不住,慢慢靠向了身边人的肩。   那肩膀靠起来其实不是太舒服,因为常年在外洒血,所以顾夜尘的肩膀练得很硬。   但是靠上去后,夏青昔就是莫名地觉得很安心。   于是意识开始恍惚,夏青昔开始闭了眼,再听不见周围热热闹闹的任何杂音。   过了会有手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拍着自己头,夏青昔转醒,“嗯?”   “起来看烟花了。”声音依旧很温柔,夏青昔听着只觉得甚得她意,舒畅。   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夏青昔甚至还伸了个懒腰,“好……”   大钟在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回荡在整个京城的上空。   每敲一下,夏青昔的心里也就静上了一分。   从前自后一直到现在的所有纷纷扰扰,恩怨情仇,好像都在这钟声里慢慢地沉淀了下来。   当钟声响到第十下时,那烟火开始在黑夜里绽放。   各式各样的烟火自尘埃里开放,把那黑夜映照得如白日一般耀眼。   “好美……”靠在顾夜尘的肩膀处没再抬起头,夏青昔就这样懒懒散散地半掀着眼瞧黑夜。   微微抬头去看顾夜尘,夏青昔却发现这厮竟然一直在看自己,“你干什么啊?”   “我不喜欢看烟花。”顾夜尘的声音冷冷的,却也依旧带柔。   “那辛苦顾大人了,还委屈着陪我看烟花。”夏青昔说着故意皱了下鼻头。   “但是我看到了比烟花还要美上很多很多的事物啊……所以才移不开目光。”   顾夜尘每次单独和夏青昔在一块的时候总是像变了个人似的。   于是早已习惯的夏青昔抬手就扭上了顾夜尘的手腕肉,“不正经……那你好好看吧。”   “好。”话语里带了笑意。   阿寻那丫头早已不见了踪影,估计现在已经跟在夏安淇的身边了。   再细心地去找木槿云,发现她已经不知在何时与赫连钰坐到了一起。   两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天空,但是夏青昔能感受得出来他们的思绪都在四处散着。   “为什么会有这么复杂啊……”没头没脑的来这一句,顾夜尘愣了下。   “没有那样复杂,你想简单点就行了。”顾夜尘还是笑着。   “可是我要想简单了,那就会变危险,不止我……身边的人都会这样……”夏青昔的情绪突然低落了下来,“好累啊……”   顾夜尘继续温柔地理着她的头发,“那你就不想了,以后就交给我就好了。”   “不要。”拒绝得很干脆。   “为什么?”顾夜尘疑惑,最后想到了很多人都会说的理由,“怕我半路跑掉?或者我们不能永远的在一起?”   听完夏青昔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啊……这样压在你身上的事情不就会很多了吗?你肩上的担子也会更重。”   想了想,夏青昔看着那黑色夜幕里的烟火又慢慢补充道,“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想要任何一方背下所有,而是两个人一起努力向前走……”   “我的这点事不算什么,我还能替你分担些呢!”   夏青昔说着一副嘚瑟模样,逗得顾夜尘低笑了声。 第302章 夜雨莫倾盆 军官选拔赛·贰   烟火放到最后原先能听到的欢呼以及惊叹声已经慢慢地平息下去了。   大家都已经开始在安静地看那点点亮色。   有的或者因此而联想到了什么,有的则可能是回忆起了一些往日的记忆。   可能性很多,但此时夏青昔的大脑里只有一片空,她现在静得能入睡,却又丝毫没有疲惫到想要瞌睡的感觉。   真是矛盾啊……   结束后各国使者被安全地护送回了住处。   夏青昔没骑上自家马车,而是要求顾夜尘陪她散步回去。   越走越冷清,毕竟现在也不早了。   所以走在路上就有了狂欢过后落寞的静寂感。   身边的人随着目的地的渐近而从一开始的成群结队变得三三两两,最后就只剩了两人。   想着一出聊一出,两人都没有很刻意地去没话找话,但是意外的竟然没有这种时候会出现的尴尬。   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夏青昔拉住了顾夜尘的衣袖。   “嗯?怎么了吗?”顾夜尘停下转身,微微挑起了眉。   今日精心打扮过后的夏青昔带了不同于平日里的美,顾夜尘微微偏开了些目光。   目睹了全程的夏青昔笑,笑着笑着却停了下来,然后顾夜尘就感受到了一片温热覆上了自己额头。   “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就是想亲亲你而已。”夏青昔收回踮起的脚,这次借着夜色,别人也看不到她的大红脸了。   “我也是。”顾夜尘听完笑,随即弯腰也回了夏青昔一个。   “我……我要回去了……”感受到顾夜尘双唇的离开,夏青昔烫着脸地微微往旁边移开了些。   “好,我看着你进门。”顾夜尘笑着点头,而夏青昔的这些小动作也全部落到了他的眼里,一丝不落。   接下来三国联会的招待就没有夏青昔们的什么事了。   而夏青昔她自从那次被骗去差点万劫不复后就一直在调查那男子背后的人是谁,或者说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可是一直无果,但是也幸好此后没有发生什么反常或不可控的事,不然夏青昔估计会想杀人。   毕竟她一直的执念就是要保护好夏安淇,她的阿弟。   这是她在这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也是父亲和娘亲唯一留给她还有牵连的人。   所以,她得好好保护着。   更何况这事若要被抖出,那牵扯的可就不止是她和夏安淇两个人而已了。   不管其他人知晓与否,那或多或少都会受到惩罚。   所以这几天她都是在思考这件事。   不过她这边干正事到是干得舒畅,阿寻那边已经快要哭了。   自从救了那傅修安以后,这小少年就成天地跟在阿寻身后,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这让阿寻很是害怕紧张啊。   而夏青昔那没心没肺的见了非但没有替自己的亲弟弟操心,还笑了起来。   “也好也好!让安淇那臭小子有些紧迫感也好!不然一天就真的是和那些木头桩子作伴了,阿寻见都难得能见上一面!”   傅修安那傻孩子心思就没有这样多了,他只是单纯地觉得阿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喜欢,所以就跟着了。   不忍受这样心理上折磨的阿寻终于叫来了夏青昔,“青昔姐!帮帮我!”   “不行不行!人家可是东安的太子!而且指名是要你陪着他逛灯会的呢!”夏青昔幸灾乐祸的表情没有藏好。   “青昔姐!”于是阿寻开始了撒娇,开始了泪眼汪汪,“青昔姐那你陪着我嘛……青昔姐……”   真的,比撒娇没人能比阿寻更能深入人心,也就是她不轻易撒娇而已。   唉……夏青昔败……   于是当第二天夏青昔去跟着看灯会的时候,这次就轮到她内心煎熬了,“老天!怎么他哥也在!”   阿寻吐舌头,虽然并没有人能看到,“我也不知道啊青昔姐……”   于是夏青昔紧张,毕竟她跟顾夜尘汇报的时候可是没有把这件事报上去的啊……   然后在经历了内心一系列的挣扎后,夏青昔安慰自己应该没有那样巧会遇到顾夜尘,而且他今日不是公务繁忙的嘛?   再然后,夏青昔就想哭了。   那时候她正咬着颗糖葫芦在吃,然后被吓到后差点吞下去,于是就成功地被呛到了。   “我又不吃你,你怕什么?”顾夜尘十分顺手地走过去替她拍背顺气。   “咳咳……咳……我……”夏青昔急着想说话。   “没事,慢慢来,不急的。”顾夜尘出声安慰,然后换来的也只是夏青昔更剧烈的咳嗽。   等夏青昔恢复后,顾夜尘挑着眉一脸好笑地看向夏青昔,“怎么了?什么事急成这样?”   “我……”   “青昔姐!”   好的……人已经全部回来了,也不用自己去解释了……   夏青昔想哭,他已经能从顾夜尘微眯的眼里感受到那股子冷到不寒而栗的杀气了。   “你上次给我说了以后……咳咳……”夏青昔有些心虚,“我已经和他保持距离了……只不过是阿寻因为……因为……”   “所以现在我是酸的……你该怎么办啊?”顾夜尘没有听完夏青昔说的话,就收回了目光落到她身上,语气里带了几分哀怨。   然后夏青昔呆,“啊?”   “啊什么啊?不想让我变甜吗?”顾夜尘的语气很低很温柔。   “那我……怎,怎么办?”夏青昔发现自己只要一和顾夜尘待在一起就是真的很容易大脑打结不管用。   “你该只跟我在一起了。”顾夜尘又瞅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傅修然,眼里全是敌意。   “好。”夏青昔点头,最后还是决定抛弃自家的小阿寻了,只不过临到时候了也还是没有太亏待她,“派叶文宋洋去陪着阿寻吧。”   “好,行。”顾阎王在自家妻子面前总是这样的好说话,温柔。   不过……对其他人可就没有这样好脾气了。   “你们两不用跟着我了,去陪阿寻吧。”随意挥了挥手就把跟自己后面出来办事的两人赶走。   这让叶文和宋洋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唉……英雄啊!果然还是难过美人关啊…… 第303章 夜雨莫倾盆 军官选拔赛·叁   虽然旅途半路加入了叶文和宋洋两人,但是这依旧不妨碍傅修安对阿寻的好与话痨。   吃了一路,也听了一路,阿寻觉得自己快要撑到爆炸了。   灯会并不是指在一个特定的地方观看,灯会那天所有人都会把自家的等挂出,然后那满大街的剩余空位就都是西丽国出钱挂的灯笼了。   皇室出的灯不参与评选,然后灯会这天制灯最好的将会成为往后皇家灯会的供货商。   若是做工精细的,那一盏灯的价格便已是足够养活一人一月。   那就更别说到时候的工程是如何的盛大。   若是要做,那便是成千上万的工程了。   所以平时,要争第一的都牟足了劲的在制作灯笼,而即便是不争抢这第一的,那也会图个乐呵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去弄。   所以顺着游游街都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灯笼,而这样的灯火下,其实不管是站在哪里随便抬头一看,便也都会是一处美丽至极的景。   那是带着人间烟火与唯有灯火通明处才独有的热闹劲。   不管是谁来,只要往那一站都会觉得人间真好,想要去好好的感受,伸展开手臂就能大声呼喊,我其实还可以!   所以即便是阿寻觉得和傅修然待在一起会觉得有些尴尬不自在,但是慢慢地也被这景吸引,然后放松了下来。   只是没走几步阿寻就在一阵吵闹声里听到了有人被踢打的声音。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因为早些时候还是小乞丐,她就是这样过来的。   几乎没有什么犹豫,阿寻就顺着那声音跑过去了。   一群人正围着一团黑色踢打,分不清男女老少。   阿寻鼓着胆子地就朝着那里过去,叶文几人见了跟上。   “住手!”阿寻这样喊了以后那群人扭头过来看。   人比他们少。   于是那群人就没在怕的了,立马抡着手里的东西就朝他们走去。   然后,完败。   阿寻见那群人落荒而逃也没计较,只关心地上躺着的那人。   “你没事吧。”声音轻柔,但是地上那人显然并不领情,“我不用你管!”   叶文他们都被吓了一跳,按照常理,这人不应该是感恩戴德,激动得涕泪肆流吗?   不过阿寻听了到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是保护费没有交,还是不小心占他们地盘了?”   那团黑色依旧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像我们这样的人,其实就是没有活着的自由……连呼吸都是个错误……”   那话里带了隐忍着的哭腔,阿寻没说话。   隔了会等那人心绪平静下来后,阿寻才蹲下身慢慢靠近他,“这世界,多的是在泥潭里挣扎的人,但是如果你自己觉得活得很开心,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顿了下,阿寻再次开口,“可是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开心对吧,就现在。”   “我……我身边有个朋友,她以前是个小乞丐,也经常被打,被各种人用各种理由的换着打。”   “心情不舒畅了,打。保护费没交够,打。乞讨时候不小心过界了,打。很多很多的事情,都可以成为你挨打的理由……”   “不过我……我那个朋友也还是很开心……因为她还能好好的活着,不像有些伙伴,还没能好好感受一下这世界,就必须得早早地离开了……尽管这世界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可是……可是我们都还活着这不就够了吗?还活着,还能去好好的呼吸,去等待那些能给你带去光明的人或事。”   “可是……可是我难受啊……”哭声渐渐放大,叶文等人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管如何,即便生来平凡,那也有活下去的理由啊……因为你的生命都是父母给你,他们还没有放弃,你也就不能放弃啊……”   “别怕,要是实在你什么都没有,那以后你跟着我也行啊。”阿寻依旧笑得坦诚,没有一丝。   哭声终于放到最大,那缩做一团的男子哭得不能自己。   傅修安全程一直看着认真说话的阿寻,那瞬间,他就好像找到了自己一直想要却没看清楚的东西。   是啊,寻姑娘说的这些话,其实不就是自己一直深埋在心底想要的理想吗?   只不过……只不过是因为一直以来皇族身份的压抑,所以他才说不得也道不得。   那刻,有火光在傅修安的眼里跳动。   而其实夏安淇是一直跟在阿寻身后的。   当然,他能出来也全是因为夏青昔跑去他那里明里暗里地说了一番。   说到他即便再是个榆木脑袋,那也明白了夏青昔的所有话里含义。   于是,刚开始还稳如泰山的夏安淇突然有了丝紧迫感,“她……阿寻她不会的……”   “不会干什么?不会嫌弃你这个榆木脑袋?当初害得人姑娘追得多惨啊你,,现在也没啥长进,天天泡那一群大老爷们里,但是现在守她旁边的还是个太子,对她也好……这可就……啧啧……”   夏青昔说完还象征性地摇了摇头,一副我弟马上就要独守空房了的惋惜感。   “阿姐……我……我这还有点事……改天,再聊。”最后这假老小子终于坐不住了。   然后夏青昔就那样嬉皮笑脸地看着自家弟弟一阵风地跑了出去。   唉……这些小年轻啊。   当然,这些事情作为当事人的阿寻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的是自己搬的救兵说要晚点到。   然后没曾想,现在就坑到了自己。   现下看了这样的一幕,夏安淇也就没再想继续藏下去了,因为他有种自己猎物被其他人猎人盯上的错觉。   “恩……恩……安淇……”阿寻自动结巴,原本的恩公结巴了半天才想起来不能再这样叫了。   “饿了没?”很显然,夏安淇还是改不了话少人冷的性子。   “没……没……有点。”吃得撑到爆的阿寻最后也还是在夏安淇的眼神里改了口。   然后夏安淇顺理成章地带走阿寻。   徒留下手里还拿了一堆吃的东西的傅修安。   他现在有些不懂,寻姑娘早些时候不是说已经再吃不下了的吗? 第304章 夜雨莫倾盆 军官选拔赛·肆   离开后两人在那灯火里慢慢走着。   没有人先开口说什么,阿寻是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夏安淇则是单纯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直到,阿寻因为紧张到手脚不协调,然后差点摔个狗啃泥。   “好好看路。”夏安淇拉着阿寻的手腕,然后眸子沉了下,显然刚才还是有些被阿寻的这一出给吓到了。   “啊……啊,好,谢谢……安淇。”阿寻缩着脖子,貌似只可怜的小鹌鹑。   瞧着阿寻的模样,夏安淇盯着看了半晌,终于没忍住笑了,“唉……怎么还这么怕我啊?我也没有凶过你啊……”   “没……没凶……”阿寻听了这话就更紧张了,连忙摆手,证明夏安淇绝对没凶过自己。   这样就惹得夏安淇更笑了。   过了会,夏安淇终于肯开口,“我这人……不会说话。”   旁边的鹌鹑连忙露出惊恐状摇头,“没……没有!很会说!”   “阿寻你不要紧张,你听我慢慢给你讲。”夏安淇这次收了笑容,是很严肃的模样。   “好……”像个做错事的小孩,阿寻慢慢低了声音。   “我知道我这个人有些……死板,然后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说很多哄人的话……但是,我会去学,所以……所以……”   所以你千万不要嫌弃我好吗?   后面这句话还没能说出,阿寻就已经冒出眼泪花来了,“呜……恩公……”   “你,你怎么了?”夏安淇今日再次被吓到。   “没……就是觉得我能遇到恩公真好……”阿寻继续捂嘴哭。   刚刚说要努力学习的夏安淇现在开始结巴,你了半天,最后也就憋出了句,“不哭不哭,你刚刚不是说饿了吗?我带你去吃东西……”   这话才说完,阿寻就果然收住了眼泪,然后,非常响亮地打了个嗝,“哼……”   然后是两人的相视而笑,“这是哭饱了吗?”   “没……刚刚一路上吃太多了……现在……其实有点撑……”   阿寻红了脸,开始不好意思了。   “那行……那你还想看灯会吗?没看够的话我就带你去看。”夏安淇笑着走过去理顺阿寻被风吹乱的发。   “好,那,那就再看看。”阿寻虽然是出于想和夏安淇待在一起的私心才这样说的,但是刚才她也的确是没有得好好享受,毕竟人太多了。   “放松。”走了没几步夏安淇突然拿了两个面具朝阿寻走去,“陪我戴面具吧。”   其实说实话,戴着面纱出门也还是给阿寻带去了很多目光的,而这孩子一被看就又会紧张。   不过今日灯会,戴面具的人不少,所以夏安淇才去买了两个面具来。   “想要哪个?”夏安淇晃了晃手里的面具,阿寻瞧着憋红了脸。   “怎么了吗?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就说。”夏安淇自然也是看出了阿寻的不自在的。   “都……都好丑啊……”红着脸的阿寻最后说出了句让夏安淇也红了脸的话。   啧……他的小阿寻会嫌弃人了。   但是最后两人还是戴上了面具,虽然之前那两个被嫌弃的给换掉了。   现在虽然脸上依旧有遮盖物,不过看着身边的人和自己一样,周围也有很多和自己一样的人。   阿寻想,自己好像也没有那样难受了。   一直以来困着自己的那些东西,不敢面世的东西,现在好像也没有那样糟糕了。   真的,能够遇到你,我可高兴了。   阿寻回头望过去看着身边人,面具下的那双眼亮晶晶的。   此后夏青昔又因着这三国联会偷空玩了好几天。   不过也就无非是西丽国在另外两国面前展示一下雄厚的国力而已。   不过也是害怕另外两国觊觎,所以哪些该展示,哪些得藏着掖着,都是有讲究的。   但是这些就不归平民老百姓管了,他们这些天就只用晓得可以吃好喝好玩好睡好就行了。   开心得很。   但是平日里吃俸禄的那些人,现在也就该担上自己该担的责任了。   该保护的保护,该照顾外国使者的照顾,话里斗架的去绵里藏针刺人。   反正都在使着各自的浑身解数。   到最后一晚的时候,那烟火照常盛开,夏青昔却突然觉得难受起来。   前几日那一把火一把火的突然冒起,当时看得有多揪心,现在这烟火放出的时候,欢呼的人就能有多高兴。   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   不过这也正是人的本性啊……   是了,开心也好啊,总比天天哭丧着个脸好。   只是那些死在大火里的人,还有那些为了国恨把自己一生都过得无比凄惨的人。   临了到死,都是个不得善终的结局。   明月当初在火里起的舞,唱的戏,现在一幕幕全出现在了脑海里。   忍不住,夏青昔便跳了起来。   当初明月再怎么认真的教都学不会,现如今人死身逝,夏青昔到唱得有了那几分真切的魂了。   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有人站在夏青昔的身后瞧着,看得认真。   跳完,夏青昔回头,正好和那人的眼对上。   相对无言,夏青昔是没想到会有人看自己跳舞,而那人,则只是单纯地看着不太喜欢说话的样子。   于是夏青昔礼貌地行一礼后,转身就要离去。   “跳得很好,唱得……也很好。”身后突然传来这样一句,夏青昔有些不明所以,但最后也还是道了声谢。   莽地,夏青昔突然就想到了明月死前说的等人。   所以,这人会不会也是北华余孽?会不会,也想要杀西丽国人泄愤?   背后一阵凉,于是夏青昔转身要去找那人。   不过也就这么会儿的时间,那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该死!还是不够灵敏!如果是顾夜尘在,就一定不会是这样的了!”跑着追了会儿也还是没见人影,于是夏青昔气到捶墙。   回头刚好遇到帮她端吃的过来的顾夜尘。   “怎么了?看着火气这样大?”顾夜尘放了盘子笑。   “对啊!该死!我现在在秋毫司呢!这里怎么可能会出现陌生人呢!肯定就有问题嘛!”   夏青昔继续气到想要打死自己。 第305章 夜雨莫倾盆 军官选拔赛·伍   给顾夜尘解释了一通,随后夏青昔叹气,“就差那么点!要是我脑袋当时能转快一点,就不会让他跑掉了!”   顾夜尘听完却只是单纯地摸了摸她脑袋,“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那就说明他武功不低,你现在还能活着见到我……这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了。”   求生欲很强的顾大人如是说。   然后夏青昔继续蔫蔫儿的吃东西。   “不管是好是坏,一个人那都总得有,不可能一直是好的或者一直是坏的,对吧?”顾夜尘剥完葡萄皮放在一边的空盘子里。   “啊……也是……那就,行吧……”夏青昔也在努力地说服自己。   于是当初跟在顾大人身后屁颠屁颠跑的人,如今翻身把歌唱,能够整日大喇喇地当老佛爷端着了。   今夜一过,第二日外国来使就都要离开了。   西丽国那边也是大鱼大肉地招待着,但是夏青昔不喜欢这样的场景,所以今晚上就安安心心地待在了秋毫司。   吃着食物,喝着小酒,夏青昔看着那月都觉得有些圆了。   “感觉也还没到中秋啊……这不是,才,才快到端午吗?”夏青昔晃着眼看头顶的那个大红色灯笼,“而且……而且今日这月亮……怎么……怎么会这么红啊?血光之灾……这个就是……血光之灾!”   语气说得笃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认真地说着算命词呢。   顾夜尘听完笑,摇了摇她喝光的酒壶,“才一下没看住……就成了这样。”   说完把人打横抱起,顾夜尘打算送她回房间去睡觉。   “干……干什么呢?赏月啊!月亮呢!那么圆啊!”夏青昔开始闹了。   “好,一会就赏月,这里看月亮不好。”顾夜尘依旧哄。   “哪不好了?那么大啊!看得那么清楚啊!”夏青昔伸出手抱了个大圆形展示给顾夜尘看。   “没,回房间里的月亮更大更好看。”顾某人已经撒谎撒到眼皮都不动下了。   “啊……这样啊……那好,那我们去看吧……你一会记得给我把酒壶也拿过来啊……那酒……不错……”都已经醉醺醺了,夏青昔也还是不忘记要带上那酒。   “行!一会儿就去给你拿。”顾夜尘依旧笑得无奈。   于是心满意足的夏青昔双手抱胸,打算在顾夜尘的怀里入睡。   看着躺得格外舒服,真就是个老大爷样子的夏青昔,于是顾夜尘这次就快要忍不住笑了。   “你啊你啊……真是的啊……”顾夜尘抱着人进了自己在秋毫司的卧房,然后帮她脱了鞋袜放好。   理好被子后把灯灭了,顾夜尘一个人坐在夏青昔的床边,听窗外那烟花在空中剧烈爆开的声响动静。   没有说一句话,一直等到烟花全部燃尽,顾夜尘才低头在夏青昔的额间吻上,然后离开。   第二日早上,那看着一直柔柔弱弱的东安太子的弟弟傅修安做了件大事,惹得一群人很是轰动。   傅修安以后即便是再不济,那也是能混个王爷这些职位当着的。   然后就是这样一个不管是以后还是当下,身份都很尊贵的人,却当着所有人都面,让阿寻跟他一起回东安,无论是要什么地位,只要他给得起,那就给。   然而就是这样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阿寻就这样慌慌张张地跑掉。   然后回答就不言而喻了,我拒绝你,只是不好意思当你面说而已,给你留点颜面。   不过……这东西只要是拒绝了,那基本就都是不能给人留情面了,丢脸就会是肯定的了。   然后夏青昔那个时候就叼着块蛋糕,被吓得目瞪口呆的目送了自家阿寻跑走。   她是该感叹她家阿寻出息了,会跑路了,还是……还是该感叹她家阿寻出息了,不再似以前像个假小子一样,看着,不如眼前有吸引力……   虽然她是一直觉得她家阿寻不管怎样都很好看,各有各的看法。   不过那些人啊……口味好像都比较单一了……嗯……她阿弟算个例外……   然后,还在望着她小阿寻背影出神的夏青昔顿时就被人拉过去了,“还不快去帮阿寻她处理烂摊子!”   是慌得无法的赫连钰。   难得能看到赫连钰认真的样子,夏青昔挑眉,“安心啦,那人不会怎么阿寻的,性子好得很。”   好歹也是跟各色人物打交道过的,所以夏青昔清楚地知道傅修安不会干什么。   果然,那小子被拒绝后没有说什么,只是略微低下了头,“哥……我们走吧。”   语气里的低落是丝毫也掩盖不住的。   傅修然眯着眼望了下阿寻离开的方向,然后将目光落到了夏青昔的身上,“很喜欢?”   “哥……走吧,我这个,只是欣赏而已……”傅修安低回了头。   “行,走吧。”傅修然笑,细细地在手里把玩着枚铜板。   然后东安国使者离开。   后面看热闹看完的南月使者带着那浩浩汤汤的队伍也紧跟着离开。   等所有使者离开后,夏青昔能很明显地感觉到那坐在高位上的人松了口气,顿时感觉就矮去了一大头。   仔仔细细地去看,夏青昔觉得,当初她们一口一个皇帝老儿喊着的人,好像也挺不容易的。   以前一群人还说着要是可以,一定要体验一把当皇帝的感觉。   不会愁吃穿,不管是衣食住行也皆是用着上好的东西。   就连穿个衣裳,写个东西也得有人在旁边伺候着。   当初想的时候觉得可真好真舒坦啊,甚至多的都不敢去细想,也细想不出来什么。   不过现在,夏青昔突然有点想笑了,果然是什么都是能对得上的。   有了怎样的王权富贵,那也就会相应的有与之匹配的责任压力。   除非,有人愿意替你抗下所有。   突然就觉得没有那样好羡慕的了。   反正,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与痛苦。   不过肯定的事就是,她现在相比于以前的那种生活,是幸福了的。   夏青昔这样想着,又再拿了块糕点放嘴里咬下,“这个不错,槿云要不要来尝一尝啊?”   “然后回去后好学了做给你吃对吧?”赫连钰在一旁听了毫不犹豫地嘲笑。 第306章 夜雨莫倾盆 军官选拔赛·陆   吃饱喝足又送走了另外两国的使者,于是夏青昔愉快地离开。   前几天收到老爷子的书信,说端午一定回来陪她过,虽然过年那几日她跟着顾夜尘跑了,但是自己不会跟自家孙女一样没良心的。   看完信后夏青昔就又是无奈又是开心。   这老头子,还是一样的爱记仇。   不过等几天就能见到秦老爷子了,夏青昔始终还是很开心的。   整天东走走西跑跑,到处去搜罗好吃的。   以前天天见到不觉得,现在突然消失了许久,她还有些不习惯了。   在端午的前几天,还有一场军官选拔赛。   最后的决赛就正好定在端午节那天。   本来夏青昔也顶多就是去看个热闹,不会再有更多关注的。   但是赫连钰那花孔雀却说他要去参加,可是最后让夏青昔第一瞬感到意外的,是赫连伯父没同意。   在家卧床许久的人现在也养得差不多了,能够正常地下地走路,逗鸟遛弯。   唯一可惜的就是,赫连伯父在家养病的这段时间,他手上的权利也已经被架走不少了。   如今再看着赫连伯父如此反对赫连钰参加军官选拔赛的模样,夏青昔顿时想通了。   树大招风,以前树欲静而风不止,现如今刚好风止了,那树又怎会去壮大呢?   可是这是赫连钰一直以来的心愿,他就只是单纯地想要让赫连伯父知道,他,赫连钰,也可以担起自己父亲以前责任的。   他一点也不弱,也不是只会捣乱而已!他的父亲也不必去惧怕皇权!因为他以后一定可以保护下赫连一府的人!   就像他父亲以前一样。   可惜赫连伯父不同意,不过从小到大一直没人能压住性子的赫连钰,此时又怎会轻易低头。   毕竟每个人年轻时候,谁不是血气方刚,总觉得自己可以有无限可能!也觉得,自己努力去做了,那就一定能够得到想要的答案。   可惜,并不是每个年轻人的梦都能成真。   他赫连钰,现在也只是一半一半的机会。   但是他还是想要去试一把,他不想一辈子就这样了。   像个老鼠一样躲着,只能在黑夜里出行,躲着人类走。   看着一路和自己打到现在的人,夏青昔没说什么,只有一句,“尽力就好。”   “你这也太敷衍了吧!”于是夏青昔被顾夜尘嫌弃。   “咳咳,那你争取给我把第一拿回来,到时候我好给人炫耀,就说这个第一是在我手底下练出来的。”夏青昔不为所动,挑了下眉。   “行!那就到时候让你们都跟着风光一把!”赫连钰抬下巴,一脸傲娇样。   其实说实在的,夏青昔自己是替赫连钰他捏着把汗的,因为花孔雀平时的学习状态她也不是没见过,虽然有些东西是从小在赫连府里就耳濡目染的。   但是……军官选拔赛没有那样单一,项目其实还是蛮多的。   虽然这家伙为了这次比赛,发挥了自己平日里和老师斗智斗勇的劲。   而且也经常在书桌前一坐就是一整天,在练武场也能待上大半个月,去军队里看别人演习指挥也很求知若渴。   但是……毕竟这孔雀也是临时抱佛脚的,虽然资质不差。   所以夏青昔是一边替他担心,也一边给他打气说一定能赢。   第一轮就是赫连钰最怕的文试,不过这一轮刷人的几率不大,所以赫连钰踩着线勉强晋级。   看得夏青昔手里都攥了一把汗,反观木槿云到是冷静得多,虽然也只是表面上的而已。   后来便是单人武试,这次虽然是他拿手的东西了,可胜出也胜得很侥幸。   夏青昔全程围观过来,只觉得这些参赛的人都不弱,这样的场面,要比她当初给赫连钰预料的下场还要惨上一些。   难啊……只是希望到离场的时候,可以不要太难堪就行了。   夏青昔摇了摇自己脑袋,她这是在想什么丧气话啊……比赛也才进行了一半而已……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于是拍拍脸,夏青昔上了马车要去下一场的观赛地。   之所以还要用到马车,是因为这下一场的比赛是在林子里。   一群人进到林子里,每个人进去的时候都带上一块令牌,一共八十人,二十种类型的令牌。   在林子的另一个路口处就是终点,而从路口出来的人,只要带着至少八块不同的令牌出现,那就是成功。   也就是说,最后剩下的,只会有十人。   而这十人,最后就会去到朝堂上,与一群文臣武将议论当今时事。   最后再决出一二三名。   想着上场武斗勉强胜出的赫连钰,夏青昔就是一脑门的汗。   虽然这一场比的不只是单纯的武功,还有埋伏,算计这些东西。   但是夏青昔也还是觉得很险,毕竟那个孔雀,一直以来看着也都是城府不深的感觉。   简单来说,夏青昔就是觉得赫连钰不够聪明,斗武这边斗不过,也靠不了聪慧来补分。   唉……   第一个出来的人用时很短,惊呆了一群人。   夏青昔再次捏汗。   看着人陆陆续续地出来,夏青昔聚精会神地数着,现在还剩一个名额。   旁边的木槿云一下捏拳,一下又深呼吸地放开手叹气。   夏青昔听着也跟着揪心,“槿云,没事的。”   话才说出口,夏青昔就看到了两个人扭打在一团滚了出来。   “是谁是谁?花孔雀!有孔雀在里面!”夏青昔激动得跳起来。   一旁的木槿云见了也激动得站起来,结果差点被桌腿给绊住。   好家伙!夏青昔被吓到,但是幸好身手也还算快。   等官兵上前去把两人分开,夏青昔才看清花孔雀浑身都是血。   鼻血流了一嘴,眼睛也被打肿,额角被弄破,血顺着脸往下淌,糊了半张脸。   夏青昔看得心惊肉跳,结果那货还冲自己笑了一下。   大口地喘着气,夏青昔再仔细去看,那脸上手上都是划痕,有细微的小血珠在往外冒出。   夏青昔都被吓到,就更别说木槿云了,可接下来一起滚出来的那人说的话,则更让夏青昔心里一紧。   “他只有七块令牌。” 第307章 天意未应许 世事皆无常·壹   那人高声把话一喊出口,夏青昔都觉得一阵心酸。   看着赫连钰那傻子还笑得这样开心,夏青昔就更是难受。   “那就……呼……那就看看吧。”赫连钰说话带着大喘气,夏青昔怀疑他身上哪里有受伤,还不轻。   赫连钰说完掏出自己身上的令牌,一块块往地上扔。   一旁的那人也赶紧在自己身上找令牌。   当赫连钰扔到第七块的时候,跟他一起滚出来的人慌了,“你作弊!”   然后赫连钰就这样当着所有人都面扔出了第八块令牌。   接着便是是奸计得逞后的笑。   夏青昔松了口气,“干得漂亮啊!花孔雀!你可以了啊!可以了啊!”夏青昔冲过去,一副激动得可以把赫连钰吞掉的感觉。   事后夏青昔问赫连钰,他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赫连钰一副孔雀开屏的嘚瑟样,“我还差块令牌,然后当时出来的时候遇到那人,就冲过去和他打在了一块。”   “然后呢?”夏青昔追着问。   “然后我就用跟你学的那一招,把他身上的令牌摘下来了。”赫连钰笑得挺欠揍,但是夏青昔觉得优秀!   不过后面的事是后面的,现在夏青昔正在戳赫连钰的肋骨,“刚才不挺厉害的吗?叫你逞强!现在舒服了吧!”   痛得赫连钰嗷嗷叫。   端午就在后头,正是秦老爷子答应夏青昔回来的时间。   于是夏青昔一边跟夏慧萍布置秦府准备食材,一边去看赫连钰准备最后一关。   “那照这样说赫连伯父明天也会和你在朝堂上一起论时事了?”夏青昔一边感叹赫连府的厨子厨艺进长,一边口齿不清地开口。   “嗯。”看得出来,赫连钰很紧张。   “都敢跟伯父叫板然后背着去报名比赛,现在你还慌什么啊?”夏青昔无情嘲笑,木槿云给他递茶水。   于是灌了口茶水,赫连钰叹气,“我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但这也不正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夏青昔难得没有嘲笑他。   “是……”一直想在自己父亲面前证明自己。   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啊。   叹口气,赫连钰放弃挣扎,“算了,我还是接着去准备吧……至少明天看起来能更厉害一点。”   然后夏青昔笑着目送这憨憨离开。   等到了端午那天,夏青昔安安心心地在秦府替夏慧萍打下手做吃的,耐心地等赫连钰的结果和秦老爷子回来。   然后做了一大桌的菜,等到中午过去,赫连府的小厮跑来报信,拿了甲等。   夏青昔笑,那家伙,到底梦想成真了,也算是给赫连伯父长脸了。   虽然知道赫连钰往后不管需要面对什么都一定会很困难,不容易,但是此时此刻,夏青昔也还是为他感到高兴。   今日端午,各家各府都是自己团聚,所以要给赫连钰庆祝最早也得等明天了。   不过这都不是事,只要是晓得他成功了的就好,现在夏青昔的任务,就只用等老爷子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夏青昔今日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还要想见到老爷子。   那急切的想法,迫切得就好像,今日见不得,就再也见不到了一样……   呸呸呸!   夏青昔这样想着连忙摇头,不能瞎想。   爷爷一定能长命百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一定一定!   然而那顿饭从早饭变成晚饭,到最后变成夜宵,夏青昔就是没能等回来秦老爷子。   “爷爷是不是在路上发生什么事了?”夏青昔急得团团转,顾夜尘在一旁轻声安抚她,“一天怎么净瞎想啊?有时候路上被耽误了也很正常嘛。”   夏慧萍在一旁点头,“是啊是啊,青昔你不要急,或许明日老爷子就回来了呢?”   然而第二日秦老爷子也的确是回来了,不过不是走回来的,是被人抬回来的,身上盖着白布。   熬了一晚夜的夏青昔脸色苍白,最后看到秦老爷子尸体的那一刻终于撑不住,直接昏死了过去。   等夏青昔醒来后她两眼呆滞着,最后见顾夜尘走过来,她才慢慢开口,“顾夜尘,我好像做了个噩梦……”   没有回应。   夏青昔扭过头去看向一旁的人,胡子拉碴,也是满脸的倦色。   “我说过,我就是个灾星……啊!我就是个灾星!我这样的人怎么还配活在这世上啊!”   哭喊着,夏青昔被顾夜尘一把拥入了怀里,“你不是。”   “那你告诉我!现在白洛醒来了吗?爷爷还能睁眼看我,陪我说话吗?我……我好难受啊……”   “都是意外,想哭你就哭,别忍着了,我在呢。”顾夜尘像哄孩子一样的,轻轻拍着夏青昔的背。   “哭不出来!没脸哭了!”夏青昔话里带着哭腔,可就是一直没能流下泪。   “我真的……怎么能这样……”夏青昔咬上顾夜尘肩膀,“我真的撑不住了……”   “如果害怕,那我就带你走……但是如果只是觉得自己有罪,那我不会让你离开的,我陪你,赎罪也好,干什么都好,反正我一直都会在……”   这次夏青昔没再搭话,只靠在顾夜尘怀里,像是具没有意识的傀儡。   过了会儿,她才特别疲惫地从顾夜尘怀里挣脱出来,“我想睡觉……”   “先吃点东西。”顾夜尘说着不由分说地端过洗漱的用具,然后把饭菜也抬了过来,“如果想让夏安淇阿寻他们担心,想让老爷子走得不安心,那你就尽情糟蹋自己吧。”   一直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夏青昔终于有了动静,开始哭起来了,“爷爷不可能死!不可能死的!他还答应我回来陪我过端午。今年的毛香草成熟我也没能赶回来给他弄饼吃,我当时还说没事,时间还有很多……”   眼泪一旦开了闸,那就再没了止住的可能,一直忍着的夏青昔终于爆发,抱着被子痛哭起来。   “没事没事,哭过就好了,没事的,我在,我在……都会过去的……老爷子以后也依旧会看着你的,别怕,没事啊……”   最后夏青昔在那安慰声里又慢慢睡了过去。   无梦好眠。 第308章 天意未应许 世事皆无常·贰   第二日起,夏青昔平平静静地洗漱完,看起来就跟没事人一样。   夏慧萍看着心里难受,但是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洗漱完一言不发地吃过早饭,秦老爷子的尸首现在停在秋毫司,因为是他杀,并不是自然死亡。   昨天顾夜尘过来后给她说的。   原本以为自己再面对秦老爷子的尸首时可以表现得平淡些,可当她真的过去时,却是连那遮尸布也不敢掀开。   “伤……伤口有多少?”颤抖着声,夏青昔差点说不出话来。   ……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接着顾夜尘才开口,“看不下去就不看了,我来就行。”   “伤口大吗?”夏青昔还是固执地问。   于是顾夜尘无奈,伸手扶住夏青昔,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慢慢地掀开白布。   身上一共受了三刀,最致命的那刀正中心脏。   多疼啊……   夏青昔突然有些头晕脑胀,身上就跟力气全部都被抽走了一样似的。   “我要把这人揪出来!我要他死!我要他死!”   全身的力气都被吼出来,夏青昔脖子,额头上的青筋皆起,顾夜尘无言,只能抱着她轻轻哄着。   接下来的每一天,夏青昔都像是上了发条一样,每日每夜的找线索,查案子。   一群人在旁边看得心痛,但是劝说的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现在好像除了这件事他们也找不到其他的任何事可以让夏青昔提起兴趣,从而不会每天了无生气地躺在房间里,不吃饭也不说话。   找到将刀子捅进秦老爷子身体的人没花费多少力气,但是后面买凶的人是谁,目前还没有结果。   都是些小喽啰,审问的时候说自己老大已经很久不见踪影了,而至于背后的人是谁,就只有他们的老大才晓得了。   于是根据凶手的口供,秋毫司的人去到了他们老大,王光鼎的家,只可惜已是人去楼空。   夏青昔这边忙着找凶手,秦府那边的一大家子却是在争家产,打得不可开交。   夏慧萍没有话语权,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们争抢,而夏青昔则直接是不去管。   家产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她现在只想找出凶手,让他去陪葬!   然而等秋毫司的人根据那群人的口供和不断拿图去给他们对比观看后画出了王光鼎的通缉令后,夏青昔有些手脚冰凉。   虽然不是特别像,但是仔细分辨后也还是能看出,王光鼎就是前几日自杀身亡的人,那人临了到死,还想要污蔑自己一把。   好……她大概已经能明白了,有人设局想杀了老爷子然后再栽赃给自己。   若是只单说杀老爷子,那她还可以去怀疑是老爷子以前的那个仇家。   毕竟一个人活了大半辈子,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喜欢。   而如今再加上这一步栽赃在自己身上和秦府人面对老爷子死后的态度,那夏青昔就已经基本明白了。   买凶杀人者,就出在秦府!   如今理顺了一切,然而夏青昔还没能把证据找出来去抓人陪葬,那找击鼓申冤找麻烦的人就来了。   有个妇人手里拿着封信,直接站在秋毫司的大门口就开始了哭诉,“夏青昔!你还我丈夫!还我丈夫!”   那声音喊得撕心裂肺,妇人狰狞的面孔仿佛能吃人。   夏青昔听了动静然后走出去看,是个穿着朴素的妇人,但是此时眼里却全是凶狠。   “王光鼎是你丈夫?”夏青昔走出来,声音不大不小,让人刚好能听清。   “是!”妇人咬牙切齿,“就是你杀了我丈夫!”   “证据。”夏青昔摊手,示意妇人交出证据来看。   “这个!是我丈夫离开时候给我的,”妇人将手里的信举起,“他告诉我,要是他很久没能回来,那就打开……”   声音里带了呜咽,听起来情真意切。   夏青昔拿过拆开,里面的字迹看着十分潦草,还有错字。   不过即便是再潦草,夏青昔也还是能看得出写信人对自己的指控。   写信者在信里说了自己受夏青昔所雇去刺杀秦老爷子。   若是没有回来,那估计就是被夏青昔灭口了。   而如今王光鼎的确是被灭口,但却是与夏青昔无关的。   不过有没有关众人不知道,前些日子夏青昔与王光鼎闹的那一出,现在所有人都还记着。   而如今再加上妇人的这一击鼓申冤,几乎所有人看向夏青昔的目光里都带了疑惑和紧张。   不过大多数的人都是带着看戏的心去对待。   知道自己被人设计入局了,夏青昔没有一丝慌张,反而笑了起来,“那这样说……我是不是写封信说我父亲为了家产让我杀害老爷子,而如果我以后失踪了,那就是被灭口了……”   “如何?这样的信我要几封有几封!你们也全都信吗?”夏青昔看着周围的一群人,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那妇人的身上,“直说吧,背后之人是谁?别让我动手!”   “好你个夏青昔!事到如今你还要演!老爷子对你那样好!现如今你居然为了家产去杀害他!你还有没有良心!”   秦明月带着一群家丁护卫过来,来势汹汹。   身后跟了一群人,都是秦府的。   秦老夫人哭得凄惨,走路都是踉跄着,“啊!夏青昔!你好狠的心呐!你好狠啊!”   夏青昔只冷眼看着这群人走来,一言不发。   直到秦明月让护卫上前去压夏青昔回府处置,她才开始有动作。   “没有证据不要乱说话,小心我拔了你们舌头!还有,老爷子才走没几天,我现在还不想和你们吵,饶了老爷子清净!”   恶狼似的眼神吓得那群护卫不敢再上前,秦明月却是突然掏出了一叠书信扔向夏青昔,“你和那王光鼎来往的书信都在这了!还敢狡辩!”   夏青昔打开来看,字迹的确和自己写的一模一样,若不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没有写过这些信,估计她都要相信了。   “噗……哈哈……这次长进了啊,这一场戏下来我都无话可说了,聪明了啊……”随着最后一字的落下,夏青昔的眼珠满是血丝。   这时候,皇上驾到。 第309章 天意未应许 世事皆无常·叁   一个接一个的证据朝夏青昔砸去,围观都一群人也都看得惊讶声连连。   最后在皇帝面前,夏青昔被判入狱,若是半月后不能推翻现如今的证据,那就当街问斩。   赫连钰一群人急得差点没去当街拦下皇帝的轿子。   然而还没等来证明夏青昔清白的证据,秦明月等人又连着上交了夏青昔冒认秦府大小姐秦雪身份的证据,雪上加霜。   于是皇帝下令彻查此事,唯一值得庆幸的,也便是顾夜尘通知得及时,让夏安淇带着阿寻先跑了。   然后剩下的赫连钰几人,因为身份都不一般也不能乱动,再加上赫连钰和木槿云也的确是不知晓夏青昔的身份,被蒙在鼓里,所以到也没什么大事。   而白洛如今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所以也怪罪不上去,也就是顾夜尘背了个办事不力的罪名,被罚闭门思过一个月。   但是他等不起了,要是等一个月后他才出来,夏青昔的尸首早已经凉了。   可是不管他再怎么抗旨,偷偷摸摸地去查线索,都是毫无进展。   于是,他打算劫狱。   既然这次找证据找不出来,他也没有时间再等,那就直接一点,把人平平安安地带走行了。   至于他在京城里的这些东西,不要也罢了……   反正这些年来他一直有心培养,宋洋叶文两人以及司内其他人的能力,已足以担起一切了。   这样想着,顾夜尘便一门心思地去思考劫狱的事情了。   这件事,有他一个人去冒险就够了,所以他没打算告诉赫连钰他们,只说自己有办法。   于是行刑前一夜,顾夜尘靠着之前买通的守卫溜进了地牢,只可惜被发现得早,出来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放下我,你能走掉……”夏青昔被人打得遍体鳞伤,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染了顾夜尘一身衣服。   “我来就是带你走的,所以如果带不走你,那我也就不用走了。”顾夜尘一手托着夏青昔,一手提剑抵挡那些刺来的刀剑。   本就双拳难敌四手,现如今还有夏青昔拖着,出去的希望渺茫。   看着晃眼睛的刀光剑影,夏青昔忽然想起了顾夜尘以前说过的话,“你不是曾说过,有些人注定护不了,能力不够,便该放过自己吗?”   “可是有的人,是我能力不够,即便拼上性命,也想要护个周全的。”顾夜尘咬牙,生生地硬抗下了一刀。   “若是……若是我们就此长眠于此……”夏青昔没再说下去,她叹了口气,最后缓缓开口,“顾夜尘……我心悦与你……”   “我也是。”背着她的男人落着最狠的剑,却说着最温柔的话语。   只可惜再怎样的情真意切,最后两人也被困住,然后重新押回地牢。   夏青昔经此一折腾更是疲倦,被顾夜尘抱着便入睡了。   而这边所发生的一切,也早已传到了赫连钰和木槿云那里。   两人乱做一团。   “我要去进宫,见皇上一面!”赫连钰忍不住,开始叫人去备马车。   “你这是在寻死!”赫连兆一巴掌甩到赫连钰的脸上,“你说要去参加军官选拔赛,好!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去完成心愿了!你现在还想要做什么!你是想要害死赫连一府的人吗?啊!”   从小被自己父亲打到大,按理说赫连钰应该不会再觉得有什么了,可这一刻,他只觉得委屈,“我的心愿?我的心愿不就是让你为我感到骄傲吗?可是你有吗?你有过吗!”   赫连钰到底是成熟了不少,自己的情绪发泄也只是点到为止,马上他就回归到了正题,“现如今老爷子身死,而害死他的凶手正逍遥法外,一心为老爷子的夏青昔被下入大牢明日行刑,顾夜尘为了救她明日也得死!”   说到这,赫连钰先恢复了下自己的心绪才又接着说,“作为赫连钰我无法坐视不管,即便是搭上我自己的性命!但如果是作为赫连府未来的继承人,那我得为府里上上下下的一群人做打算……”   “所以……所以如果有必要,父亲可以将我逐出赫连府,就当……我不再是赫连府的人……”   话都没说完就已经转身离开,赫连钰怕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最后会忍不住说不下去。   但是今天,他又必须得说下去!   通关文牒递了一次又一次去盖章,关卡处等了一次又一次的宣传,等就快要见到皇上了的时候,一位公公出来告诉赫连钰他可以回去了。   于是情急之下赫连钰直接跳下马车,“请公公帮帮忙!这是关乎性命的大事!”   那一直伺候在皇帝旁边都快成了人精的公公直淡淡地一笑,“赫连公子不必着急,赫连将军已经在里面和皇上面谈公子所担心的事了,回去等消息吧……”   于是赫连钰瞪大了眼,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   也是,如果是赫连兆,自己的父亲来,那的确是没有那么多关卡要过,会快上一些。   可是如今父亲这般做……   赫连钰突然便为自己刚才激烈的语气而感到了后悔,他不该那样说自己的父亲……   然而此时屋内,皇帝与赫连兆正相对而坐,两人的面前都放了茶盏。   “喝点。”皇帝最先开口,单看着眼,瞧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臣谢过皇上,”行礼,赫连兆最后直接开口,“臣今日来,是为夏青昔之事。”   “怎么?求情?”皇帝的表情依旧未变。   “是。”赫连兆的话语里没有丝毫的慌张。   话到此处,皇帝没再接话,过了会儿才盯着赫连兆笑了起来,“为何要这样做?朕记得赫连爱卿最近可是不喜插手政事的啊……”   “……”回应皇帝的是一片静,一旁伺候的丫鬟太监都绑紧了身体,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便会命陨于此地。   “是啊……老臣近几日身体抱恙……往后,怕也是好不起来了。”   皇帝一言不发,眼神示意他继续。   “臣有一要事相告,需要一个无他人的地方……”赫连兆闭了下眼后睁开,接着开口。 第310章 天意未应许 世事皆无常·肆   皇帝听见赫连兆这样说后突然就笑了下,然后放下茶杯挥手屏退了所有人。   见人全部走完,赫连兆叹了口气,“当初的太子案……”   开口便已是让皇帝的笑容更深了。   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他当初就猜想赫连兆或许会知道内情!这个老狐狸,现在终于肯开口说了吧……   于是皇帝笑着,等赫连兆继续说下去。   “当初皇帝不是一直在找柳家藏起来的那笔宝藏吗?”赫连兆把话扯到正题上,然后接着说出自己这趟来的目的,“如果皇上愿意放过夏青昔和顾夜尘,往后不再追究他们的事,那我就带皇上去找。”   “你这个是在……跟朕谈条件?”皇帝眯了眼。   “臣不敢!只是当初柳府……只是当初柳府死去那样多人,那笔财产,我实在是,不愿去动了……”赫连兆不在沙场上杀敌,退回到朝堂上其实也只是个空有正气的老人。   “哦……那朕就是不近人情了?”皇帝突然抬起茶杯喝了口,然后伸手将茶盏扔了出去。   杯子碎了一地,发出巨响,外面的人慌了,能说得上话的连忙去问皇上是否安好。   然后皇帝冷笑了一声,“无事,没我吩咐不用进来。”   赫连兆自是知晓皇帝会是这个反应,所以轻轻叹了口气,“臣绝无此意,一国之君自是得顾全到大局,而像臣这种只会上阵杀敌的自是只会意气用事,而人老了也就带了些妇人之仁了。”   一番话把自己贬低,再将皇上抬高,坐赫连兆对面的人却是冷笑了一声。   “行,明日就放那里两人回去,至于……”   “臣带人去把那比财产找到上交后就会自动辞去官职回去养老,年纪大了,脑子也会时常犯糊涂了。”赫连兆不等皇帝说完就连忙把话接了过去。   “行,那就去吧。”皇上一下一下地玩着桌上的茶壶,然后淡淡开口。   “臣告退。”赫连兆起身行礼,然后后退着离开这里。   随后夏青昔与顾夜尘被接出来。   顾夜尘与夏青昔都回了顾府去养伤,因为虽然皇帝成功借着自己权利捏造了证据推翻此案,然后也说了不再追究夏青昔冒名顶替的事,随后放出了两人。   但是现在的秦府,已经换人当家了,已再没了夏青昔的位置,回去,就只有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的份。   不过夏青昔醒来后对这样的局面到是没有说什么,因为秦老爷子下葬的时候到也是风风光光的,秦府一群人没敢苛刻他。   不过也是,毕竟那群人也怕落了闲话。   秦老爷子离开,夏青昔也没能留下什么东西在身边做念想,也就是欲上青天楼和那块种了来年才能盛开的梨树地早些时候已经算到了她的名下。   不过现如今人已经没了,夏青昔空守着这些死物,也没什么意义了……   但是可笑的是……她现如今也需要这些死物才能对秦老爷子有个念想了……   真是可笑啊……可笑至极……   夏青昔想着,以手撑柱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不禁苦笑,以前还一大群人在这吃过东西呢……   原本明月那件事闹过以后欲上青天就已经没有那些客人会来了,现如今再加上夏青昔出了这件事,老爷子也身死,现在这座楼已经没有任何盈利的可能了。   顾夜尘也被撤职,往后,也再不能继续待在秋毫司做事了。   夏青昔深吸口气,不管如何,无论现如今的情况再多糟糕,她都要撑着,一直到把现在的秦府扳倒,把凶手送去陪葬,这样她才能安心!   于是调整好心绪,夏青昔抬头,却刚好瞧见了挂在墙上的那幅开业画,上面的少年郎们看着都是没有烦恼的样子,但是瞧着,都已经觉得很开心了。   但是现如今……   夏青昔还记得那天的牌匾是赫连钰笨手笨脚弄坏的,来救急的是当初没有人情味的顾夜尘,白洛和木槿云带着阿寻跑来跑去的帮忙。   后来红布还被风吹跑……   那么多的事情,那么多的少年欢喜,现如今……都没有了。   再往里间走去,这最顶层原先是明月待的地方,不过也是几人经常一起聚的地方。   有方纸,被压在了墨石下。   轻轻吹去灰,夏青昔打开,是明月的字迹。   “那时候我以为他是来把我从这苦海里拉出来的,可最后才发现不过是落入了他这无边苦海儿里。”   “小时候我听被爹伤透的娘唱戏,那时候在一片空地上架起戏台,衣袖一甩便是一出大戏,还有堆在桌子上的零嘴,但是那时候我的耳里只有娘亲的声音。”   “那时候我听得茫然,她唱得悲凉。”   一句接一句的话慢慢看来,夏青昔对明月的了解就又多了几分,可最后的那两句,直接看得夏青昔感到窒息。   “头顶星辰春夏秋冬,然而在风流云散之时,我终究是看尽了世间悲凉。”   “这世间的烟火太过于滚烫,烧得我灰烟殆尽。”   苦,太苦了……   然而真正的苦还没到来,就正如夏青昔到现在也不知晓她到底为了什么能够逃脱此劫。   不过就来连赫连钰他也不知道。   他知晓的,也就只是自己的父亲这几日忙了起来,常常未在家中见着。   然而还没等他琢磨透,边关起了战乱,朝堂上以前一直追随赫连兆的人都在高声呼着让赫连钰出征。   毕竟赫连兆的辞退信已经在写着了,那些人也是清楚的。   赫连兆当时在外处理柳家当初遗留财产的事,所以没能驳下这个提议,最后皇帝看不出情绪地在一片大臣的呼声中准了此事。   事后赫连兆也只有沉默,听了这事后没跟赫连钰说好,但也没说不好,然后就一声不吭地把自己关进了宗司里,一天一夜。   后来在欲上青天住了许久的夏青昔听见这事,只觉得皇上不会坐视不管此事,就看花孔雀赫连钰能不能把这险局拨回来了。   然而,这些事情现在都是未知的了。   当然,也包括她是否能扳倒现在的秦府。 第311章 天意未应许 世事皆无常·伍   今日天气不错,夏青昔正在欲上青天门前的那块空地里躺在贵妃椅上晒太阳。   “姑娘……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点钱……要不那拿着吧……”   正在闭眼假寐的夏青昔被这声音弄醒,结果醒了以后发现隔壁的那位大婶朝自己摊开了手,里面放了些铜板。   “是啊,不多,但是也够一阵了。”旁边的人也递了些铜板过来。   人越来越多,那凑出的铜板也越来越多,弄得夏青昔有些哭笑不得,“各位……”   声音才说出来就已经带了几分颤抖,这时顾夜尘刚好过来,“替青昔谢过大家了,但是我们过得很好铜板,拿一杯留下做纪念就好了,就不费大家的钱了。”   伸手取过一枚铜板,顾夜尘转身把夏青昔抱起,那开始掉泪的眼被埋到了结实的胸膛里。   “我已经全部弄好了。”进了屋,顾夜尘把夏青昔温柔的放下,然后给她倒了杯水。   “好……那就……明天开始吧……”语气里冷得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跟平日里的夏青昔截然不同。   第二日晨,看着也是个和往常无异的日子,但是秦府的铺子却是几乎遭到了全面的攻击。   大量的客户带着问题跑来。   其实顾夜尘都没怎么弄,只是轻微动了些手脚。   秦府里养的一大家子本就几乎是混吃等死的,所以秦老爷子死后众人贸然接下这样大的家业,虽然最后到是从一开始的一片混乱演变成了现如今的面上看着还过得去。   但是都不用顾夜尘去使坏,他都只需要钻点空子,就能去派人找麻烦了。   顾夜尘虽然面上看着是被革职再无能力养活自己的,但是他却不知道从哪变出了钱,不止留下了欲上青天和顾府所有做工的人,包括那大片梨树地耗费的人力财力,都是他在撑着。   不过顾夜尘没说,夏青昔也就没有去细问了。   但是等当她提出自己的想法时,顾夜尘到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下来并告诉她等她会儿就行了,用不了多久。   夏青昔从没有想过这一天会这样快的到来。   有些是先订了大量商品,然后再因为现如今的秦府人不懂,于是弄出来商品质量不过关,所以顾夜尘再让那些人去退货,不交付定金。   懂的人都知道,谈约的时候是需要交一半押金的,要不就是材料钱是对方出。   可是顾夜尘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到秦府那群人那里去演戏洗脑,再切断了他周围能求助人的信息,于是,这件事就成了。   毕竟现如今秦老爷子离去,想等着去分一杯羹的人不止一星半点。   秦府现如今,已经不需要顾夜尘去参与都会撑不了多久了的,只可惜夏青昔等不了了,所以他才需要去加快速度,早点去把导火线给点燃了。   而现如今,兵败如山倒,一边出了问题到是没有什么,但是当四面八方的困难都出来后,那就让一群人都开始措手不及了。   这时候夏青昔再让那些欲上青天的街坊邻居去买下秦府那些亏损的店铺,卖回来后再签回夏青昔名下,但是那里的居民都可以在每月时候分到钱。   于是秦老爷子留下的那些产业,也就在这样的转移下慢慢一点一滴地回到了夏青昔手里,毕竟为了去填补那些亏空,秦府的人现在也只能去大把大把地卖商铺来补空。   产业有多大,当时签合约时想着能赚多大的一笔钱,现如今秦府的人就忙得有多焦头烂额。   在这样的情况下,秦老夫人病倒了。   再后来人没熬过几天就没了,夏青昔那日穿了身喜庆的大红衣服去参加老夫人的葬礼,笑得张扬。   那时候秦时大吼着让家丁把夏青昔赶走,然后顾府的护卫就围了上来,把夏青昔和一群人隔开了。   “大伯,最近熬夜操心店铺的事身体本就不好,还是少动火气为最好。”一番话说得嘲讽。   秦时也顿时就知道一直以来的这些事情是夏青昔在捣鬼了,“你这个贱人!”   “大伯这样骂自己娘亲可不行啊!老夫人还看着呢!”夏青昔笑,“老爷子的家产,你们不就是不要脸地给占去了吗?怎么现在还有脸去骂人啊?”   “你给我滚!”秦时气到手哆嗦。   “马上就走,我今日也只是单纯来让你们看看,让你们心里添些堵而已。”夏青昔的笑声放大,看着她的一群人神色各异,却都是扭曲至极的。   “真好看啊……好看……等着吧……我会让你们再说不出话来的……”   后来夏青昔回去后用跟秦老爷子那里耳濡目染学到的方法造出了质量过关的商品,然后再底价买出去。   这样相比之下,秦明月那边经营的商铺质量差又价格高,没有脑子的人也都知道该选那边了。   虽然最后那边也相应地降低了价格,但是夏青昔却都会压下去比他们还要低,最后甚至压到了亏本价以下。   秦明月见了直骂夏青昔是疯子。   再后来那边入不看敷,秦府的商铺正式被散出去圈财,一群人打算分了各去各的了,连秦家宅子都打算给卖了。   当然,这些所有的种种最后都落到了夏青昔手里,虽然没有达到将店铺全部收回,最后都被其他虎视眈眈的人分了些羹,但是夏青昔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派人半路拦下那些各跑各的秦府人员,夏青昔让把所有人都聚到了一起。   “说吧,老爷子是被谁害死的?”语气依旧还能保持着冷静。   没有人回话,有些人的眼里全是厌恶,但有些,则已是带了害怕。   “好,不说是吧,那一会哭了可别叫我啊!”匕首入手,秦时叫得痛不欲生。   “现在呢?要说吗?还是一定得我把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血孔?”语气冷得过分,夏青昔仿佛变成了以往的那个顾阎王,冷酷,不近人情。   “是她!一切都是她干的!”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开始哭喊出了声音。   夏青昔见了,扯唇冷笑。 第312章 南极见祥光 恶人皆恶报·壹   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夏青昔自然是早就猜到了的。   而她现在需要的,不过是个证据罢了。   是的,她需要证据,一个可以把秦明月直接打入地狱的证据。   “谁第一个说出秦明月的证据,我就放了谁,后面的,那可就没有机会了啊。”夏青昔开口,目的明确。   “我!我知道。”夏青昔看看着自己的“父亲”开口,那也是秦明月的父亲啊……真是好笑了。   “行,那你说吧。”夏青昔依旧笑得张扬似魔鬼。   “我……那个王光鼎是我当初托黑杀楼找的人……如果,如果你可以的话,那就能从那里找到证据……”秦商说得断断续续,但是对夏青昔来说,也已经够了。   “还有什么证据吗?没有我就要杀人了啊!”杀人二字说得轻描淡写。   有人开始慌了,秦时怒目圆睁,“你敢!杀了我们你也跑不掉!”   “哈哈……我一条命换你们一大家子,够了……”话是这样说,可最后夏青昔又转了个弯,“不过……还是谢谢关心了,毕竟当初我能从那地牢里走出来,现如今杀了你们,我也就能够再全身而退一次……你们说,对吧……”   说完,夏青昔直接开始冷声倒数,“三……二,一……”   “有!有!秦明月后来有和那个王光鼎单独见面,然后我还看到秦明月给了那个人钱!”有个平时叫不出名来的秦明月堂弟开始喊出了声来。   “这个我可以作证!我亲眼看到的!我能做人证!”   “我也是!我也可以!”   “我还知道其他的事!”   “……”   于是一时之间众人开始争先恐后地把秦明月的罪名往外抖,不管是有的还是没的,所有人都在往外说着。   其实从秦商开口的那一刻,秦明月和她的生母就已经开始慌了神的,更何况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的声伐。   “不……不不不!你们不能这样做!我们是一家人,我们都姓秦啊!”秦明月开始哭吼,可惜势单力薄,没人会听她的。   “秦明月,早些时候做这些,你就该想到这个下场的,还知道是一家人?那当初你又是如何想到要杀死老爷子的呢!秦明月,我会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感觉的!”   声音不大,秦明月听完这番话却是已经被震到再说不出话来了,她半张着嘴,就像个哑巴一样。   最后秦明月被押回去,本是要判死刑,夏青昔却笑着,开口说要把她制成人彘。   特别是,要当着那秦府的一大家子面。   于是后来秦明月被当着她所有血亲的面砍去手脚割了耳朵。   夏青昔说,要留她只眼睛,好好的看看出卖她的家人们。   然后秦明月的生母被吓得当场昏过去,再醒过来后,便成了个疯子,天天说秦明月变成了鬼,要来找她报仇。   夏青昔见了只说便宜她了,一句话说得剩下的人都不禁离了几步远。   此后,夏青昔单独去看过秦明月一次。   这个一直以来心里只有恨的姑娘。   “为什么一定要下手杀了老爷子呢?”语气里是难见的疲惫,秦明月听了却是狂笑不止。   “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你有想过被老爷子宠着,甚至打算把往后家产都要给你的感觉吗?同样都是孙子孙女,为什么!就要如此的偏心!如此的偏心啊!”   那声音沙哑地吼着,下夏青昔只一直安静地听着。   “还有……还有我都要嫁人了!你却要让我守活寡!即便是后来被退婚了……但是我也再一辈子都嫁不出了啊!”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你一个外人!你凭什么能霸占我们秦家的财产!凭什么!凭什么啊!为什么我那样努力,却什么都不能得到!啊!你告诉我啊!”   虽然夏青昔没有吩咐过,但是那些看守行刑的人为了讨好夏青昔,自作主张地把秦明月的牙给全部拔了。   怕她咬舌自尽。   夏青昔看着身上全部染了血的秦明月,她从没有想过一个人的怨气能有那样大。   就跟……自己现在这样一样,恨,恨到想要把这群人抽筋剥皮,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一样。   可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了呢?   顶多就是自己心里会舒坦些了吧……会觉得,自己终于替老爷子报仇了。   呵……人呐……   夏青昔转身离开,“给秦明月行死刑了吧,死前……算了……”   死前让她吃好些吧。   这话夏青昔到底没有说出口。   要当恶人,就彻底点吧,不然那边都难受,“其他人,收了所有值钱东西,然后男的发配边疆做苦力,女的……就送去纺织司当苦力吧。”   案子判下来后,皇帝下令说,因为她受了冤枉,所以此事可以全权交给她处理。   所以,她最后想着,这样,应该就是最好的安排了吧。   老爷子心善,她也没有必要浪费这样的一群苦力,就让他们去为民做事吧,也算是给他们积些德了。   老爷子……这样的安排,你应该,会觉得还行的吧……   回去后夏青昔让人把老爷子的坟给刨开,然后移过去和老爷子的前任妻子合葬了。   而至于现如今的秦老夫人,夏青昔把她移去与秦明月葬到了一起。   “祸害凑一双……你两先去吧,在地狱里一个个等着自己的家人吧……”   那天下着雨,夏青昔也不愿多留,也就撑着伞冷冷地看着那群做事的下人,最后离开了。   再然后,夏青昔说往后每年秦府的那些商铺赚的钱,除了能保证基本运营的,其他都将捐给每年的灾民难民或者贫苦人家。   一时间名声大噪。   其实夏青昔也没有做什么,她只是把老爷子以前做的善事给加大了。   她重新拿回商铺的那一天她就想着,老爷子一定也会想要这样做的。   因为有时间喝醉了酒的老爷子会与她说那些民不聊生,那些穷苦老百姓的疾难。   那时她就能听出,老爷子话语里恨自己身已老无法报效国家为民做大事的心,因为毕竟那时候,他身上也还背着一整个秦府,一大家子人。   而现如今,夏青昔微微抬头望天。   爷爷,我替你做了。 第313章 南极见祥光 恶人皆恶报·贰   斗奴场再往外走上半天都郊外,此时一群人正在土里挖着什么。   工程很浩大,来的人已经上了千。   最近那里都被围了起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就连斗奴场也被迫下令关了,等过几天这边完工了才能再继续开。   一群人很是好奇,可惜有个人就因为好奇所以偷跑去看,然后下了地牢。   至于再往后的处罚,还没有动静。   所以这导致一群人也顶多就是在外猜测下而已,再多了,也就不敢去看去听了。   这边才挖出一些东西,弄好了以后就开始封上往皇宫里运送。   马车浩浩荡荡又断断续续的,连着持续了好几天。   而那几天里夏青昔忙着处理秦明月一家子的事所以没有去看,再加上赫连兆也没有说什么,所以也就什么都不清楚了。   等她得了空把一切事情处理好时,赫连兆那边的工程就已经全部弄好了,那片地都矮下去了很多。   而当初夏青昔出事后顾夜尘让夏安淇带着阿寻先走,他留下救人。   现如今夏青昔安全了,那夏安淇也早已带着阿寻回来了。   只是这段时间夏青昔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复仇世界里,谁都说不上话来。   所以等她反应过来以后,一切好像都已经恢复到了正轨。   赫连伯父好像什么也没有干过一样,只安安静静地回了家。   夏安淇和阿寻身上也没有发生被官兵追杀的情节。   然后,白洛好像过段时间就可以带着赫连钰来找她玩了,老爷子,老爷子也是……   来找她喝酒聊天……   这样想着,夏青昔苦笑了一声。   算了……算了算了……何苦这样折磨自己,活着,不就已经很好了吗?   于是夏青昔开始过上了秦老爷子以前特别羡慕的日子。   整天也就早上起来后去弄弄养在欲上青天的那些花花草草,然后再去逗逗鹦鹉小蓝,和大阿黄玩。   最后躺在欲上青天的门口晒太阳,等一天里的黑夜到来。   然后行尸走肉般地去睡觉,在黑夜里数星星看月亮,等第二天的到来。   她不再了无生气地整日睁眼躺着,但是她的活动轨迹却是莫名的没了希望的感觉,整个人都暗了下去。   顾夜尘不知道能做什么,木槿云一群人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于是,只能陪着。   后来赫连钰打仗胜利归来,那天夏青昔笑着说要让大家都去欲上青天聚一次。   接着大早上就开始起来忙活了。   把夏慧萍从梨树地里修的房子里接过来,然后开始去逛那带着烟火味的菜市场,跟去的人全部都提了满手来。   鹦鹉小蓝跟着自己的主人都被请了过来,然后葛大叔也带着阿黄来。   还是如元旦那天,一群人在欲上青天的门前摆起了长桌。   看着热热闹闹的,但大家却都知道她憋着口气。   于是看着夏青昔吃到一半就走人上了楼,顾夜尘跟上去。   “看到那个人了吗?”顾夜尘走上去后看到了头抵在围栏杆上的夏青昔,双眼呆滞。   没有回应,但是顾夜尘依旧在继续说着,“那个可以说是老爷子一手带大的孩子了……他是个孤儿,被老爷子救下了,一齐养的,大概还有十多个。”   “还有那个,那个是喜鹊案里被一真和尚劫走过的姑娘,现在已经找到自己喜欢心悦的人了,过得很幸福。”   “然后那个,那个小姑娘的妈妈患了病,然后秦老爷子给钱医治好了……”   “难受……难受……”夏青昔的眼泪开始往下掉,面上却露不出一点表情来了。   “回来吧,好不好,我在这呢,我在呢。”顾夜尘轻轻拍着夏青昔的背,这个小姑娘,一直以来背的东西都太多了,现在被压坏了,不过没事,他会慢慢陪着她变回去的。   以前那个小姑娘多好啊,会哭但是也会笑,能打败但是从来不会被打倒。   但是现在,他却是真的喜欢怀里的人能被打倒,然后倒入自己的怀里,往后便什么就都不用再想了。   可惜,他的小姑娘很倔强。   不过也没关系,他会一直在就好了。   这场饭宴的后半场气氛明显比前半场好了很多。   后来第二日上朝,赫连钰被一群人推崇,说可以加官进爵给个赏赐。   虽然那群老狐狸的话一个说得比一个好听委婉,但是抛开那些七零八碎的东西,意思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赫连钰当时带着从战场上遗留下来的一身肃杀之气,然后礼貌有加地拱手,“谢过各位老前辈的抬爱,只不过赫连钰如今的实力只单是担任现在的职位就已经是高攀了,万不敢再多说什么的,请皇上明鉴。”   一番话既把一帮替自己说话的人那边礼数办周到了,也把皇帝会起的其他心思给按灭了。   现如今自家父亲告老还乡,虽然还没回去老家,但是官的确是给辞了的。   赫连钰从来都不傻,现如今的局面他知道如若自己声势壮大那就很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但是知道归知道,他也不想退。   所以,他打算慢慢来。   现如今的赫连钰,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打架帮倒忙的人。   现在,他已能够在朝堂之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然后能够在那群老狐狸之间周旋,开始会慢慢地自己的算盘,也变得沉稳了许多。   这样的赫连钰,再加上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那怎么收也收不住的杀意,夏青昔只觉得有些感慨。   果然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更何况,她和花孔雀也已经很久没有能坐下来好好地谈一次话了,上次的接风宴,也是办得很是不尽人意。   于是等夏青昔提了两坛好酒去赫连府找他的时候,两人见面先是对视了会,接着便是大笑了起来。   旁边服侍的丫鬟下人们都被吓了一跳。   一切言语都已不必再说,两个捧着酒坛开封后就开始喊干了。   喝了好几口然后把酒放下,两人就那样拳拳到肉地打了起来,看起来不像是两个久别重逢的好朋友,到像是分外眼红的仇人。   吓呆了一群人。 第314章 南极见祥光 恶人皆恶报·叁   两道身影在那院子里蹿来跑去,如今看着,赫连钰的出手都是勉强收着的。   “可以啊!孔雀你现在真的可以了啊,真的变了!”打到最后夏青昔认服连连摆手,体力已经不够了。   “小昔昔你也不差啊,比以前好,只是没味厉害罢了。”赫连钰还是保持着他的本性。   “切,开始蹬鼻子上脸了啊你,孔雀!”夏青昔笑。   “我什么时候不这样了?小昔昔你才多久不见就这个样子,这可不行啊!”赫连钰依旧是讨打的作风。   得得得,现在这小子嘴巴厉害了,能说会道的,比不过了。   于是夏青昔失笑,“行,你厉害,我不跟你说。”   “也行,打不过就跑,这是个好想法,以后也要这样哦。”赫连钰继续没脸没皮。   “啧啧啧……”夏青昔搓了下自己手,“算了,懒得跟你说!我去找槿云,她说今天给我弄好吃的。”   夏青昔是一副嘚瑟样。   然后赫连钰咽口水,“走走走!现在就去现在就去!我都已经很久没有吃到槿云做的东西了。”   “也的确是很久了。”夏青昔不知道是被扯到了哪根神经,低声说起了话来,刚才兴致高涨的模样也没了。   “但是现在可以去吃了啊!”赫连钰连忙转移话题。   点了点头,夏青昔又重新笑了起来,“也是!那快走吧!不然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   然后两人乐颠颠儿地就开始朝着木府奔去,一边跑还一边打一边闹。   有路人瞧见了原先是觉得看着好笑,然后就不自觉地在嘴角带了笑。   但是等过了会儿反应过来后,她们就发现这两人已经很久没有闹在一起了。   而且以前两人一路上打打闹闹,好像也都是有其他人跟着的。   但是距离上一次两人边走边掐架,好像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看着的人,想得浅的也只是觉得有几分伤感罢了。   而那些想得深的,则会感受到最近的不太平,会有大乱了。   毕竟,这些整日嘻嘻哈哈闹着玩的人身世都不浅,每一个人的举动背后,或许都会影响到这个国家。   比如,前段时间死去的周明一家。   宰相逝去,皇帝立马就扶持了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寒门弟子上位。   虽然那人为官时日也不短了,但是为人刚正不阿,一直不愿意去和哪一派哪一党为伍。   而这一出再加上后来秦老爷子身死,秦府里一群人闹的那一场大戏,则是让靖王的支持者少了许多,势力比瑞王要低了很多,基本就要无缘于皇帝继位之争了。   所以平常人的爱恨情仇只是单纯的爱恨情仇,而这些达官贵人的爱恨情仇,只要稍不注意,那最后便就会成为党派之争甚至家国仇恨。   所以,像赫连钰和木槿云他们这样人的一生,其实一直都是走在别人的视线里的。   只要稍微一不注意走错了哪一步便会有不可控的场景出现。   或大或小,反正都是会有的。   但是夏青昔没有思考那么多了,以前总是畏首畏尾,做一件事都是要去顾虑重重的,想这想哪。   但是现在,夏青昔不想再去想那么多了,她现在只想开心点,自己能开心点,身边的人也开心点。   她不想要再让自己等失去了重要的人后才会后悔还有什么答应着的事没有做到。   毕竟若一件事情后悔再多次,也不如当初就把它做踏实满意了。   这样想着,夏青昔突然就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也就还是有很多的了。   她也就不再是像以前,秦老爷子死去后了无生气,感觉自己好像就除了复仇再没有事情可做。   顾夜尘说得对,爱自己的人不会想要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而恨自己的人,则是巴不得自己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所以她不能,她得撑住!   她得活得好好的,不止活得好好的,还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不止把自己的这一份活了,还要替爱自己关心自己却再看不到这世界的那些人,好好地把这世界给看个够!   所以想通后的夏青昔就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无所不往的夏青昔。   心里面有着东西,就好像人有了支撑点,可以一直把自己撑着不倒。   这样的感觉真好,也是夏青昔所想要的。   等两人嘻嘻哈哈地闹到木府时,木槿云刚刚好把弄出的第四道点心弄出来。   “槿云,我可想死你了!”夏青昔一见到人就飞奔了过去,扑了个满怀。   “我也是!我可想死这些吃的了!”赫连钰也蹿过来,手还没洗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拿块糕点吃。   “你个呆子!”   “先去洗手!”   夏青昔和木槿云同时开口,赫连钰拿着那糕点连蹦带跳地跑去洗手。   “青昔!”   “槿云!”   赫连钰走了以后两人又抱着叫了遍名字,然后哼哼着跳了起来,气氛顿时就被拉到了小女孩的状态。   一群下人见了嘴角都不自觉地染了笑意。   等两人都冷静了下来,夏青昔才被木槿云揪去洗手,“快点洗了回来吃啊!不然阿钰抢得可凶了!”   “那槿云你给我护着点!”夏青昔回过头去朝木槿云眨了眨眼。   “不行!我打不过他的啊!”木槿云笑,一副惨兮兮的样子。   “别怕!赫连钰那花孔雀是不敢打女生的!而且槿云你撒撒娇,那小子肯定就不敢动了!”夏青昔越说到后面语气越低,面上的笑也就越大了。   然后反应过来的木槿云开脸红,“好啊青昔!你一天就是拿我寻开心!亏我还弄了这么的久的点心就等你来吃,害怕阿钰那家伙给你吃完了。”   于是夏青昔赶紧见好就收,“我错了我错了槿云,那你就帮帮忙,帮我把糕点给守住!千万别让那花孔雀给我全部抢吃光了!我去去就回!”   然后木槿云点头,这时候和连钰也跑过来了,“好啊!你们两人在我背后商量着想要计划我呢!”   然后夏青昔自然是不肯认。   接着两人就是左一句白鹤展翅,右一个二龙戏珠地给闹起来了。   木槿云看着只觉得两人幼稚又好笑。 第315章 南极见祥光 恶人皆恶报·肆   等夏青昔与赫连钰打完了,木槿云蒸着的另外的糕点也可以出锅了。   看着香味随着腾腾热气跑出来的糕点,赫连钰等得口水直流,于是等不急的人就开始打算先下手为强了。   然后被木槿云敲了一筷子,“等等青昔。”   “唉……果然有了新欢就给忘了旧爱,想当初槿云你练厨艺的时候都是拿的我试吃,现如今厨艺好了,也还学会人家的区别对待了,我好惨啊,我……呜……”   一块糕点及时的出现,然后赌注了赫连钰接下来装腔作势的哭腔,“吃,你先吃一块吧……”   木槿云败。   不过幸好目前也只丢失了一块。   但是很显然,木槿云低估了早已不是以前样子的赫连钰了,很快,有了第一块,夏青昔就给让出了第二块第三块……   不行了不行了!   木槿云溃不成军,“不能再吃了!在吃青昔就没有了!”   “唉……果然吧,你还是心向着小昔昔一些……不像我,爹不疼娘不爱的……还得整天惨兮兮地在外领兵打仗,刀尖上舔血……唉,想当初行军时候……”   “不行!别想再忽悠我!剩下的全部都是青昔的!”木槿云终于反扳了一局。   “就最后一块!”赫连钰的神色里已带了可怜。   “不……不可以……”木槿云已经在把糕点全部放到一个盘子里,然后打算转移阵地了。   然后赫连钰继续可怜巴巴地伸出手,“就最后一块!”   木槿云叹气,然后再想想夏青昔当初走的时候把糕点放心交给自己的模样。   “不行!”木槿云想拿着装了糕点的盘子就跑,可惜忘记了赫连钰还抓着……   然后,悲剧发生,木槿云往旁边倒去。   也没再管那盘子糕点了,赫连钰连忙就是去伸手抓木槿云回来。   然后,两人就这样倒在了一起。   啊……啧啧啧啊……想不到到底还是槿云主动了啊……   刚刚洗完手慢悠悠走来的夏青昔叹气,接着她就看到了一地的糕点!   啊!我的点心!算了算了……为了槿云……我今天就不吃这糕点也罢了……啊,心痛啊……   夏青昔在这边祭奠她半路死去的糕点,然后木槿云与赫连钰在那边进行大脑死机比赛。   一个比一个反应慢,到现在了都还没有一个人先开口说话,也还没有一个人有动作。   直到有下人路过,“啊!对……对不起……小姐……赫连公子……我,我我……”   夏青昔看得直扶额,快点跑开了啊!这种时候,解释了只会更尴尬啊!反正槿云家规矩也不严,对下人也是很宽容的。   然而夏青昔在那边再急都没有用,因为木槿云已经很快地就从赫连钰的身上爬起来了。   赫连钰也很快地站起,然后整理自己的着装,“那个……你家小姐刚才差点摔倒了……”   “嗯嗯……嗯,是的是的。”那下人赶紧答应,话说这些事她一个下人也管不到啊!完全没有必要给她解释啊!   为什么要给我解释啊!我是不是一会儿就得死了啊!   那下人开始感到绝望。   “所以,所以千万不要乱说……毁,毁了你们小姐的清白……”现在处在朝堂上就能够舌战群儒,拳打武将的赫连钰居然开始了结巴。   一旁目睹了全程的夏青昔是觉得又好笑的同时又觉得这孩子实在是不争气啊!   然后夏青昔刚要假装自己刚回来的去救场,就看到了赫连钰那个憨憨结巴着说时间不早了,他该回去了。   嗯……嗯?!他个大老爷们的时间不早了?长这么彪悍,一身腱子肉,是怕人家抢他钱还是劫色吗?人家也打不过他啊!   别走啊!咱趁热打铁啊!   夏青昔在心里无助地呐喊。   唉……   然后走出来的夏青昔被木槿云带去坐好,然后这姑娘就又跑回去了厨房,开始给夏青昔重新弄糕点了。   看着下人在哪收拾沾满了灰的点心,夏青昔开始走神。   唉……为什么这么难啊?赫连钰那呆子为什么这么木头脑袋啊?槿云这丫头怎么这么害羞啊?他两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啊?   毕竟就连当初看着最难成功的阿寻和夏安淇都成功了,这两人又还能有什么理由不成功呢?   夏青昔想不通。   然而等夏青昔带着吃的去秋毫司时,顾夜尘敲了敲夏青昔的脑袋,“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啊?为什么就是为什么,而且你真以为个个都是像你……夫君我这般果断决绝的吗?”   夏青昔愣了顾夜尘一眼,“早些时候你对我可凶了!”   “那我总不能对这哪个陌生人都特别关心吧……我的关心爱护自然是只能给一个人啊,然后那个人现在就是你。”   顾夜尘继续化险为夷,各种说辞信手拈来。   夏青昔听完摩挲着自己下巴,“总感觉哪怪怪的。”   “哪怪了?”曾经的顾阎王温柔提问。   “对!怎么感觉你不管什么时候那话些说出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啊!”夏青昔反应过来。   “这不是为了哄妻子高兴,所以有去好好专研过嘛。”顾夜尘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一副在讨论重大案情的严肃样。   然后夏青昔就笑了,“你!去研究这个了!”   “对啊!”顾夜尘想想自己也给弄笑了。   “行行行!真不愧是你了!”夏青昔笑得睁不开眼。   然而此时,木府里来了客人。   当木槿云被自己父亲叫出来见客人的时候她还疑惑是谁,可等她看到那带着虚假笑容的人时,她差点转身就跑。   是尉承平!   “女儿,这位现如今是靖王殿下的座上宾,尉承平尉公子。”   木尚书还不知道自己女儿身上发生过的事情,所以只当两人第一次见的介绍了。   “尉公子,这位是家女,木槿云。”   介绍完见自己女儿还呆着没有反应,于是木尚书开口,“女儿,快向尉公子问好啊。”   于是木槿云回过神来,轻轻咬唇,“槿云,见过尉公子……”   声音低不可闻,但是尉承平依旧笑得很开心,“木姑娘,不必多礼。” 第316章 南极见祥光 恶人皆恶报·伍   那天木槿云看着尉承平那带着笑的面容时心里已是在怕了的。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更怕的居然在后面。   尉承平说要娶自己,木尚书当然是不同意,可是作为靖王拥护者的他在听到尉承平说自己已经获得靖王同意时,木尚书慢慢闭上了眼。   木槿云开始有些慌了,“爹……爹……女儿不想要嫁人……女儿不想嫁人的……”   木尚书看着自己女儿慌了神的模样,其实自家女儿心里打的算盘他也不是不知道,但是他也清楚木槿云和将军府在一起不是最好的可能。   所以他自己也一直在替女儿默默择良婿,但是不管从哪方面说,这个尉承平也的确是没有达到他心里标准的。   于是看着女儿那已经带了泪光的眼,木尚书缓缓开口,“尉公子也知道槿云是我独子,所以我也还想让她再多陪我些时日……”   拒绝的意味不言而喻,那尉承平听完却是笑,他很久以前就想要把这女子霸占了的,只可惜没能成功。   而这次凭着运气来了京城再次遇到木槿云,他就没打算放手过!   于是尉承平笑,“尚书大人说得有理,要是我家里有这样一位知书达理且貌美如花的女儿,我也不愿意她早嫁……”   一番话被尉承平说出来就带了股挥之不去的猥琐感,木槿云打了个寒颤。   木尚书听完这话也觉得打心眼里反感,但是他也没说什么,只敷衍地朝尉承平笑了下,“那这事,就再议吧!”   “我不介意先把婚约订了,或者,先向外界宣告一下槿云的所有权。”尉承平一副小人嘴脸。   “她是我女儿!她的所有权只在她的手里!”木尚书突然站起,伸手指上了尉承平的鼻子就开骂,“我女儿不是个物件!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地谈所有权!”   原本以为成了靖王的座上宾就可以有恃无恐,但现在尉承平发现自己错了,所以看着暴跳如雷的木尚书,他连忙带笑,“岳父大人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笑里全是谄媚,木槿云实在是觉得没眼看了。   然而木尚书也是个这感觉,“我今日乏了,尉公子,这事,到时候我会亲自与靖王说的。”   他现在是越看越觉得这尉承平入不了他的眼了!   “我想尚书大人……”   “我现在胸闷气短……”木尚书开始装病赶人走。   “行,那我就先告退了,改日再来拜访。”尉承平勉强行个一礼,然后离开。   等微承平离开后木槿云整个人都松了口气,“爹……”   “不用说了,你心里的那些小九九我还能不知道吗?”木尚书坐下喝了口茶顺顺气。   “爹……”这次木槿云不好意思了。   “我知道你喜欢赫连钰那小子,但是……”木尚书把茶盏放下,然后揉了揉眉心,“但是你知道你们两个是不可能的……”   末了,木尚书又补了句,“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也是从心里看不起刚刚那小子,还没有赫连钰那小子会做人,看起来贼眉鼠眼的。”   “你放心,我会替你择一个好夫君的,我的女儿,不能过得差。”   说完木尚书拍了拍把手挽在自己臂弯间的那双手。   “女儿……”话没再继续说下去,木尚书笑了下,“安安心心的。”   “好……”一瞬间就涌上来了许多委屈,木槿云点头说好。   委屈什么,委屈自己的父亲要辛辛苦苦的照顾自己,委屈自己要被迫不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委屈的,委屈的可太多了。   但是她能清楚看到的事,自己的父亲已经有白发了,还不止一颗。   老了。   “父亲……”木槿云的眼泪一下就冒了上来,喉咙也哽了一下,“父亲……”   “没事没事,父亲在啊,在的在的。”木尚书哄着自己的亲闺女,脸上带着慈祥的笑。   第二天夏青昔知道了木槿云经历的这件事,随后气呼呼地就跑去了木府。   “他是癞蛤蟆吃天鹅肉吃惯了,所以见着好的姑娘就以为自己真的能吃上了吗!”   夏青昔插着腰,声音大得出奇。   “青昔呀……没那么严重,你也不要这样激动的。”木槿云看着又想笑又觉得感动。   “不过……我估计也不会再等,再等阿钰了。”   这话说出来比木槿云预想的要简单上许多,好像也没有那样难。   但是夏青昔被吓到了,“嗯……所以,所以槿云你……”   “我过段时间估计就会选个好人嫁了。”木槿云笑得温婉。   夏青昔觉得自己心里憋着口气,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让槿云再等会儿吗?还是说祝槿云能择到自己的良人?   都说不出口啊。   “啊……好,吃,吃点东西吧,我们,吃点东西。”夏青昔最后也还是不知道能说什么,于是转移了注意力。   心不在焉地把这顿饭吃完,夏青昔便开始朝着赫连府跑去。   “花孔雀!你再不去争取!你就真的得打一辈子光棍了!”声音大得惊人。   然后冲进去后夏青昔才发现赫连兆也在里面,正在跟赫连钰说话。   场面一度尴尬得很。   “你们聊吧,我先走了。”赫连兆起身。   “赫连伯父再见。”夏青昔礼貌地问好。   等人走后夏青昔才跑了过去,“怎么了?”   “我爹他要带着我娘回乡了。”赫连钰的语气里全是低落。   “今日?”夏青昔今天再次被震惊到。   “是。”赫连钰叹了口气,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对了青昔,你刚刚找我什么事啊?”赫连钰开始回过神来。   “啊!对对对!”   然而还没等夏青昔接着刚才的话说,就有个身着黑甲的人跑进来,“将军!皇宫里有急事召!”   看了眼夏青昔,赫连钰连忙起身,“青昔,改日再聊!”   说着赫连钰便站了起来,“怎么了?”   “守军防图的那位老将军突然发了急疾,皇帝下令调你进宫去顶上。”那穿黑甲的人连忙边走边解释。   “老将军还好吧?”赫连钰记得那位守军防图的将军,是个很严谨的人。 第317章 南极见祥光 恶人皆恶报·陆   于是夏青昔只能看着赫连钰步履匆匆地网门口停的马车处赶去。   “唉……”   莫名地觉得自己好没用啊。   “叹什么气呢?”自从来了自己这秋毫司后便一直叹气,顾夜尘有些不知道夏青昔在想什么。   “觉得自己好没用啊……”夏青昔接着叹气。   “怎么就没用了?”顾夜尘想笑。   “你看啊,槿云已经在尝试着放下,然后要找人嫁了,花孔雀也已经成了将军,整天忙东忙西的……但是我……”   夏青昔说着又叹了口气,“我什么也没有啊……”   “怎么就没有了?我不还在这的吗?”顾夜尘还是笑着。   “你一天就会逗我了,按你以前的话就是,有这精神还不如去多破几个案子了。”   “你看,这进步不就来了吗?”顾夜尘的笑变大了,“你瞅瞅,这架势拿得多好啊!到时候顾夜尘见了都有叹声好!”   然后夏青昔这次没忍住笑出声来了,“讨嫌啊你。”   “不讨嫌。”顾夜尘坐下来,“他们是他们,你是你,然后你有我。”   “好了好了,知道了!啰嗦了啊,顾大人!”夏青昔推着顾夜尘的背,让他快回去办案子。   “行,有事就找我,别自己一个人闷着想。”顾夜尘说话的声里都是带着笑意的。   “知道了知道了。”夏青昔把人推进书房以后就又去了趟赫连府。   这次赫连钰回来了。   “那边弄好了?”夏青昔问。   赫连钰一脸倦色,“是,另外一个将领和我换班。”   “有事和你说……”夏青昔想着觉得自己是时候开口了。   “怎么了?”两人在一起都是难得有正经时候的,于是见到夏青昔样子,赫连钰也摆了正色。   “槿云估计过段时间就要嫁人了。”夏青昔看着赫连钰的眼,那双眼平日里笑起来就跟轮月牙似的。   “嗯?槿云?嫁人?过,过段时间……过段时间就要嫁人去了吗?”赫连钰的神色不止带着疲惫,现在还有些慌张了。   “是,所以,如果你们两个再把心里的事憋着……那么……”   那么就可能往后都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后果没有说,但是夏青昔知道赫连钰能晓得。   “啊……嫁人,其实也挺好的,不止槿云,小昔昔你也差不多该嫁人了嘛……只不过是白洛……老爷子……不,我,那个我现在有点累,脑袋好像有点不清醒……我,我去休息会儿啊……”   赫连钰说话开始颠三倒四起来,原本是想说夏青昔一直不嫁人是因为白洛还在床上躺着,也因为夏青昔还得给老爷子守孝。   但是他那昏昏沉沉地想明白过来这话不该说时,就又连忙换了措辞。   所以一番话说下来便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夏青昔知道的,所以她没有多说什么,“你好好想想吧,你们两命都只有一条,活也只活这一辈子,所以该怎样活,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话说完,夏青昔离开,赫连钰也关上了门。   陪着自己走了这么久的人,突然就要从自己生命里离开了,多难受啊……   此后便没有人在赫连钰面前提过此事了。   浑浑噩噩的过了段时间,赫连钰打算把木槿云的东西都从自己的生命里剔除。   这样,应该就会好受些了吧。   然后赫连钰就收出了一包又一包的东西,可惜最后也还是没舍得自己丢去烧了。   可是等他以为自己全部收完以后,他发现自己用的剑穗是木槿云亲手做的,柜子角落里一直放着没舍得穿的鞋是木槿云亲手弄的。   荷包是木槿云亲手秀的,佩戴的玉佩是木槿云选的。   很多很多东西,自己生活上的一点一滴,慢慢地都融入了一个叫木槿云姑娘的身影。   后来赫连钰就像是魔怔了一般,不时地便会想起这个即将离开自己的姑娘。   温柔笑着的,知书达理的,骑马奔腾而过的,英姿飒爽的,耍酒疯哭泣的。   然后就是,一直关心着自己的。   突然就觉得好难受了。   为什么要顾虑这样多啊!青昔说得对啊,我命就这么一条,为什么要让自己活得不开心啊?   所以,我是应该去,去争取一下的对吗?争取槿云的喜欢,槿云的原谅,原谅我让她等得,太久太久了。   于是等赫连钰紧张兮兮地找到夏青昔的时候,她正在秋毫司晒太阳。   “小昔昔……”语气有多娇羞就有多娇羞。   “嗯?”夏青昔掀了只眼,“躺着晒会太阳吧……舒服。”   她是真的越来越喜欢晒太阳了,就跟顾夜尘喜欢喝茶一样,毫无理由,却又极其喜欢。   “我……我有急事……”赫连钰乖乖找椅子躺下。   “不知道该怎么给赫连伯父还有木伯父说?”夏青昔一语点破。   “是。”赫连钰回答得很老实。   “多大点事啊,这不就是死皮赖脸追着说的事吗?一日不答应就说两日,两日不答应就说三日,反正一直说到答应为止啊!”   夏青昔一副只要把赖皮方法用到底,你就是最厉害的样子,“都是自家孩子,那个父母不愿意自己孩子过得幸福啊?”   “好!我知道啊!”赫连钰从那椅子上跳起,然后风风火火地就跑出去了。   接着木府就开始每日都收到赫连府送来的东西,有时候是些女儿家用的首饰布料,有时候又是些木尚书喜喝的好酒。   反正杂七八乱的东西一堆,赫连钰得空了也跟着那堆东西过去。   不过刚开始还能进门,后来就直接连门都瞧不开了。   但是这并不影响赫连钰的毅力与信心,他始终觉得这是自己未来岳父刻意对自己的考验。   然而殊不知,木尚书是真的被赫连钰吵烦了,“唉……这倒霉孩子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呱噪啊!”   木槿云悄悄捏了把汗,“那,那父亲……”   “唉,算了……算下来再过几日他就要送到田守居的酒了,等他把那家的酒送来,我就开门跟他好好谈一谈,女儿你可不许去偷偷帮那小子啊!”木尚书喝了口赫连钰送来的酒,“好酒啊……”   “父亲……”木槿云笑,又是喜悦又是无奈。 第318章 南极见祥光 恶人皆恶报·柒   木槿云在等赫连钰送田守居的酒来。   而赫连钰则等来了入狱令。   军防图失踪,赫连钰有监守自盗的嫌疑。   当初听到这里的时候夏青昔提着口气,却也松了一口气,可当另外一个轮班值守的将军出事,然后赫连兆与赫连伯母一起被押回来后。   夏青昔才发现,这事情不简单。   军防图在赫连兆的马车内搜出来,罪名坐实。   皇帝没有一丝犹豫,下令赫连家满门抄斩。   夏青昔收到这消息的时候还在替赫连钰找有利证据。   “他姥姥的!这狗皇帝是想要干什么!”夏青昔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真当他可以随心所欲了吗?”   当初秦明月冤枉她,她后来查出来就知道靖王也有参与其中,虽然没有动手,但是后续的处理也都是有参与到的。   不然当初他们不至于连点证据也套不出来。   可惜靖王是皇室人员,她动不了,也还不能动。   但是现在,这皇帝老儿已经要直接杀赫连一府的人了。   忍不了。   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这也总比窝窝囊囊地活好吧!   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这边就会败!   于是夏青昔找到顾夜尘,“后天就要行刑了,我们时间不多了。”   “感觉我这才刚劫完一个狱就要奔赴下一个监狱了,马不停蹄啊我这是。”顾夜尘失笑。   “怎么?不愿意了?”夏青昔伸手去拧顾夜尘的胳膊,没有肉能揪起来。   “愿意,只要是和你,怎么都愿意。”顾夜尘还是笑着的。   “你这功力见长了啊!你看看我这鸡皮疙瘩!都可以铺一地了啊!”夏青昔搓了搓手。   “夏安淇那边我已经通知了的。”顾夜尘笑着转移话题。   “嗯……阿寻知道花孔雀被抓了肯定也是很难受。”夏青昔点了点头,“要是这次能跑出去,那……”后面的话夏青昔没有能描述出来,因为光是想想就已经觉得很美好了。   “要是能跑出去,嫁给我好不好?”顾夜尘轻轻把人拥进了怀里。   “不正经啊!劫狱这多严肃的事情!”夏青昔轻笑一声闭上了眼。   “好的,那我严肃一点,”顾夜尘把语气放得一本正经又说了一遍,“这位姑娘,劫狱以后要是能跑得出来……我一定会带你出来的,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扭过头去瞅了眼顾夜尘此时的神色,夏青昔的笑又张扬了几分,“死也跟你在一起。”   可是一群人都想错了,皇帝提前行刑,不用等明天的行动了,因为等到了第二日晨的时候,赫连府一家的人尸首都被挂了出来。   一堆人围在菜市场那里,夏青昔手脚发凉,木槿云直接连地方都还没到就已经唇色发白地昏死过去了。   “不!不是!那不是花孔雀!”夏青昔到底经历了遭老爷子的身死,所以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不堪一击,然后也凭着好眼力发现事情不对劲。   “怎么说?”夏安淇看向了自己阿姐。   “虽然体形这些很像,但我知道这不是,那也就是说,花孔雀,他,他可能还活着!”   但是除了他那具尸首被划得血肉模糊之外,赫连府的其他人脸上基本也就是染了血污而已,认不了错。   “去乱葬岗!”顾夜尘反应最快,然后带着人就朝乱葬岗跑去。   一具具的尸体摆着。   鲜活的,发臭腐烂的,都有。   夏青昔们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可他们还是用面纱捂住口鼻不断地翻找着。   然后,在一堆尸体里看到了那个以前总爱穿一身大紫大红的大男孩。   “花孔雀!”夏青昔没忍住,眼圈先红了起来。   “还有气!先救人!”顾夜尘依旧沉着,能让人感到心安。   于是夏青昔就那样手脚麻木着地站在旁边看着两人先简单地帮赫连钰处理了流血最厉害的伤口。   “他醒了该怎么活?”看着夏安淇背着赫连钰朝阿寻的医馆飞快跑去,夏青昔被顾夜尘带着也往那走。   “能活下去的。”   “怎么活啊?”   “放心,他一定能活下去,一定能。”   “他怎么活啊?怎么活啊?”   夏青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最后被风呛到,捂住胸口弯腰使劲地咳嗽了起来。   “这京城不好……它真的会吃人……顾夜尘……怎么活啊……”   夏青昔想抓住顾夜尘递过来扶她的手,可惜最后全身的力气散去,直接朝地上倒去了。   “怎么活?可怎么活啊……”   后来赫连钰醒来,那时候赫连府死去的人已全部被情理走了。   被放在外面摆了一天一夜不准任何人来收尸,任由风吹日晒,皇帝说是要让所有人都长个记性。   赫连钰醒来后直接带着剑就要冲出去,被顾夜尘拦下了。   “你让我去!我杀一对就赚一个!我要让他死!那个狗皇帝!他陷害我!他陷害我赫连府!”   “我赫连府世世代代皆为忠臣!为他郑家打了一辈子的江山,保了一代又一代的太平!最后得到的就是这个下场!凭什么凭什么阿!”   那剑挥着,赫连钰的左臂被自己割伤。   “我当初……果真就该听我父亲的话……安安心心的窝囊一辈子,因为这样至少还能让他们安心度过晚年……还有那些无辜死去的人……”   “这不是你的错,”木槿云心痛地抱着赫连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有的一切,或许早已是命中注定了的,不管再怎么逃,都会绕回来。”   木槿云在这边轻轻拍着赫连钰的背安抚,可是着一身军装里打底红衣的人却已经红了眼,“槿云……我,对不起你。”   赫连钰知道自己现在这样一个身份定是娶不到木槿云也不能娶的,木槿云她也知道,可是她想陪着现在怀里的人。   “你走吧。”赫连钰闭眼,伸手推开木槿云。   “不……阿钰,你让我,再陪着你,那怕……只有一段时间也好啊……阿钰……”   “不用了,你快回去吧,别让木伯父担心。”   “阿钰……阿钰!阿钰!”木槿云这次没忍住,难受得眉头蹙动着,眼泪糊了整颗心。   “走!走啊!”赫连钰这次直接扔了刀推着木槿云往外走,然后走到大门口时他把人推出去,就使劲地将门合上。   从此,便是缘断了。 第319章 南极见祥光 恶人皆恶报·捌   后来赫连钰失踪了。   什么东西也没有留下,整个人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当然,皇宫里目前也还没有传出什么消息来。   夏青昔一群人一边替他担心,一边又因为皇宫里没有传出任何一丝消息而感到高兴。   至少他还保持理智,还没有傻到一个人单枪匹马地闯进皇宫去杀人。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早些时候被找回来的军防图再次不见。   这次原本存了军防图的地方被写了话。   “不是说我赫连家偷盗军防图吗?既然你都说了,那我不去做这件事岂不是白费你弄了这样的一出戏了吗?”   每个字都是蘸着人血写上去的。   这事一时间轰动了整个西丽。   有人讨论的是赫连一家背负了冤屈,所以人死后便有了怨念化作厉鬼回来。   也有人说是赫连府还有幸存的人,这次来就是要报复的。   当然,也有人害怕那军防图真的被送去了敌国。   毕竟这种事,开不得玩笑!   然而西丽国的文臣武将为这事吵得不可开交,也抓紧了时间的去变换军防布阵,可惜没赶上南月进攻的速度。   因为有了军防图,再加上赫连钰原本就是西丽的带兵将领,所以一路杀下来南月兵贵神速。   这时候靖王开始造反。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可是最让夏青昔没有想到的是,白洛站起来了。   他站在靖王的背后,穿着一身黑衣,帮靖王起兵造反,要逼皇帝下位。   “你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暗棋!你怎么敢!”那皇帝披散着头发,双眼瞪着,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白洛。   “是,我是暗棋,但是皇上你要知道,暗棋暗棋,他不止是颗棋子,他也在暗处啊……”   不再是以往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哥。   后来夏青昔才知道,白洛是长公主抱养来的,然后就被皇帝看中拿去培养做暗棋,表面上碌碌无为,实则在暗中帮他平衡两个皇子的斗争。   可惜,这刻他的皇子和暗棋都已脱了他的管束,不再是以前丝毫也反抗不了的样子。   “现在南月进犯,你此时登位有什么好处?”皇帝笑了,那眼里泛着精光。   “这个皇上就不必担心了,我和南月那边已经交谈过,等靖王上位后他们离开,我割八座城池给他们。”白洛还是笑得彬彬有礼,此时让人看着却是觉得一阵后怕。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朕的结果了吗?算了一辈子……算了一辈子啊……”皇帝疯疯癫癫地一步步朝着靖王走去,眼里全是血丝。   “去吧,说了你该说的话,我放你出这皇宫。”白洛笑,鲜红的唇带着诡异。   “名不正言不顺……我不同意!”皇帝最后止了那疯癫着的笑,然后转身,传国玉玺落地,碎了一。   “你给我敬酒不吃吃罚酒!”靖王双眼暴红,冲上前去就抓住了那一身黄袍的人衣领。   “来!那就再加个弑父!”黄衣裳的人笑得更夸张了。   “你以为我不敢?”刀剑比划上去,靖王青筋暴鼓。   “那就来啊!”   最后那剑入吼,血洒了面前人一脸。   最后就是这场暴动平息下来,靖王上位,南月军如约退去。   毕竟南月的人也知道,若真的要打下去,或许他们还讨不到现在这种程度的好处。   此后赫连钰算是真的在西丽国消声灭迹了。   不止,就连在南月,也已经打探不出来他的任何一点消息。   一系列的变动让人措手不及,然而就在这动乱还未平息下来时,那尉承平再次向靖王……不对,这时候应该是叫皇帝了。   尉承平再次请求赐婚,而当初靖王逼宫时他也出了力,所以现在已在朝堂上谋取了份不错的官职。   再加上他总是能给郑远万出一堆很合他心意的小人奸计,所以现在他已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了。   这次,是直接把圣旨下到了木家。   瑞王郑远均早在动荡开始后便被迫逃离京城,不见了踪影。   现如今登基上位郑远万丝毫没有后顾之忧,他也就很乐意去举办一场婚事让自己瞧个高兴。   嫁?不嫁?   难题抛在木槿云眼前,她看着自己愁得满头白发的父亲,终究是应下了这桩婚事,“父亲不用为女儿担心了,槿云……嫁。”   一年后。   距离新帝登基已过去了很久,夏青昔也已将秦府原来的店铺全部挑了人来打理后她就不再过问,成日只靠着她那块梨树地和欲上青天勉强过活。   顾夜尘则是也已经离开了秋毫司,然后开始认认真真地经营起他的八方楼。   也是直到了这个时候,夏青昔才晓得顾夜尘不用靠秋毫司那点工资养活的原因。   有着全西丽国最大的情报楼,他不有钱谁有钱阿!   “可以啊!顾大人你藏得挺深的啊!”夏青昔伸手就是一个核桃砸过去。   “你也没问过夫君我啊。”顾夜尘笑着抓住那核桃。   “想槿云了。”看着那吃的,夏青昔突然就觉得难受了。   那尉承平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官职一路高涨,但是对木槿云的管束也越发地严了,夏青昔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准确地说,是自从确定木槿云有身孕后,这整整半年来,夏青昔都没能再见到她人。   夏安淇到还在安安心心地当他的兵,阿寻也在尽心尽力地医治着病人。   不过白洛……好像都没能怎么见到过了……   他现在成了国师,基本见不到人影。   夏青昔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活成了个老年人的样子。   整天无欲无求,就只喜欢晒着太阳看路过的人。   然后每天抽出些时间去祸祸一下顾夜尘,然后看下阿寻和安淇两人待一起。   最后,去花大把的时间去回想自己生命里那些重要的人。   如果此后她的一生都要这样渡过,那夏青昔觉得到也还好,可惜,后来南月开始了第二次进攻。   军队一路直杀到京都。   那些南月军人到处杀人,不管是军人还是百姓,都无一幸免。   然后鹦鹉小蓝跟着自己的主人死在了那个常年带着食物香味的小屋子里。   喜欢跟夏青昔玩的阿黄替葛大叔挡下攻击,死前还不忘对主人笑。 第320章 大结局·可以送余年·壹   战火四起,皇帝却带着钱财与自己的妃子要跑。   夏青昔只笑,穿着一身甲衣用长枪指着来犯的军队,“这是我西丽的国土!而你们,不是我西丽的兵!”   八方楼的所有人也都穿上了铠甲,一齐打这场看起来毫无胜算,但却是抵着心里那口气的仗。   可以战死!但不可以逃!   夏青昔扭过头去看自己身后,欲上青天的街坊邻居里,那些身强体壮的中年人们也都拿上了武器。   “陪你,我们,大家一起!”   那声音大得能盖过远方的炮响。   可惜散编的队伍始终比不上那些正规训练过的。   于是一群人被逼得节节败退,背后不知是谁的刀剑划过来,夏青昔被砍得向前踉跄了几步。   刚刚站稳,夏青昔便感到一道银光从眼前快速的飞过,过了会儿便是一阵模糊感袭来。   有东西从紧闭的眼里流出,湿了一脸。   难受得想吐,夏青昔昏过去的最后一刻,她感觉好像有人在靠近自己,那熟悉的感觉像白洛,是穿着一身黑衣的白洛。   醒来后便是无尽的黑暗,夏青昔有感到眼上蒙着白布。   所以她现在……是已经瞎了吗?   然而还不等夏青昔开始有难受的情绪漫上心头,她就听到了脚步声来,“谁?”   “是我。”白洛的声音。   “那群南月的人……”   “离开了。”   夏青昔得到这个回答后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那……”话才刚开了口,白洛就已经搬来了把椅子坐到夏青昔旁边,“其他人你都已经不用再去关心了。”   “白洛……”夏青昔有点被这语气给吓到,身旁的人就好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器械一样。   “我原先以为夏安淇是北华将军的孩子……”   这话一开口,夏青昔就已经不止是失去视觉这么简单了,连带着声音,呼吸,好像都停下来了。   “白洛你这是什么意思?”   床边穿着黑衣的人笑,“知道他是北华将军之子后,我去了榕城,然后找到他并救下了他。”   这样的话一说出来后,夏青昔知道,远处有个深渊在等着她了。   “我教导他,并且一遍又一遍的给他洗脑,让他知道自己应该保护西丽,生是西丽国的人,死,也该是西丽的魂!”   “知道为什么吗?”若是之前的白洛也只是丢了谦谦君子的感觉而已,那现在,他就是彻底的入魔了。   “因为……相比于把他杀了,我更希望看到的是当他护了西丽一次又一次后,突然发现他一直护着的人是有着自己灭国毁家之恨的仇人啊!”   那笑声癫狂,白洛几乎已没了神智,“可是!可是到头来我发现我才是北华的人!夏安淇他不是北华将军之子,而我才是!我设的局,最后竟然应验到了我的身上!”   “我被灭了北华的人带回来,然后成了皇帝手里的棋子,一直在暗中帮他平衡朝堂之事,处理各种不听话的人……”   “包括那段时间的昏迷……那段时间过于显得突出而让朝堂上的很多人注意到,所以皇帝让我想办法假死,以后在暗中帮他做事就行了……”   “你要逃走的计划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替你去假死,但是掉下去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想要就此解脱了,但是最后我也还是抓了绳索,然后从开出的密道去了崖底……”   “做了那么多!帮着他做了那么多啊……结果我发现我的家人早已深埋地底,而杀死他们的,竟然是一手把我养大的那群人!”   夏青昔没了眼睛,看不到白洛的神色,但是那些悲伤与怒火,她能很清晰地感受到。   “没关系啊……就跟我跑来秦府一样,不管顶着什么身份,你都是你啊……重要的不是你是谁,而是你想要去做什么……”夏青昔双唇泛白,说出的话也有气无力的。   “真的吗?”白洛的声音里好像含了几分笑意,夏青昔总感觉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那如果我给你说,你是北华皇帝的女儿呢?这样,你也还会这样想吗?”   这声音就好像雷霆入耳,夏青昔僵了脸,“白洛……你在说什么啊?”   “原先我被北华的人找到,他们说我是北华皇子,该带着他们光复北华才行。”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当初北华皇后生下的只是个女孩,但因为怕这影响自己地位,所以慌称是个皇子……”   “可惜……后来西丽入侵,是男是女,已经不再重要了……”   “证据……证据呢?”夏青昔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着。   “夏慧萍,你夏姨还记吧。”白洛晓得夏青昔定会这样说,所以拍手,下面的人立马就带着夏慧萍进来了,“她是从北华皇宫里逃出来的侍女,侍奉的,就是当时的皇后,而当时战乱她逃出来的时候,带着尚在襁褓里的皇女。”   “夏姨,你说是吧。”白洛抬头看向刚进来的夏慧萍,眼里的光能噬人。   “这些旧事已经没有必要再翻出来了……白洛,你已经杀了够多的人了……”   听到这话夏青昔已经不淡定了,“白洛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拿回原本属于北华的东西而已。”白洛笑出了声来,“刚刚那群南月的兵,其实是北华剩下的人组成的。”   “当初西丽对北华做了什么,现在,我也会让西丽经历什么。”   “白洛……”夏青昔突然就想到了老爷子死后自己的满腔怒火。   仇恨这个东西,好像真的得靠自己想明白走出来,不然那口气,就真的会散不去。   夏青昔听完白洛说的这些,她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份的改变而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战争从来就不该属于那些无辜的百姓。   有些时候夏青昔就觉得,那些恩恩怨怨,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可是现在的白洛不这样觉得。   “顾夜尘呢?”夏青昔没打算再继续和白洛探讨这些问题。   “去战场上了。”白洛的语气又恢复了冷静。   “阿寻他们呢?”夏青昔还是慢慢地问着。   “夏安淇和阿寻跟着顾夜尘去了,木槿云,不知道。”夏青昔听到白洛起身的动静。   不对!去什么战场?白洛不是说那些北华冒充的南月兵已经离开了吗? 第321章 大结局·可以送余年·贰   白洛看着夏青昔的反应,依旧没停下离开的步伐。   “我联合了南月国,他们从外面打,而我,从里面打。”   走到了门口,白洛停下后才又开口,“你不是调查太子一案吗?整个真实案卷在桌子上,我相信夏姨会愿意为你读的。”   等白洛离开后,夏慧萍才慢慢地向夏青昔说起了那卷宗。   原来当初太子母妃一族势力过大,而皇帝还不想太早下位,所以,他让自己的忠臣赫连兆出手,帮他设计了太子一党。   所以这案虽疑点颇多,但因为惧怕皇权,也就一直没有人去翻案了。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啊……   “夏姨……现在前线,如何了?”夏青昔摸索着要坐起。   连忙把人扶坐好,夏慧萍才缓缓开口,“情况,不容乐观。”   现如今顾夜尘们还不知道白洛的真实模样,而夏青昔一个瞎子显然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看着这样的困境,夏青昔有些绝望,不过白洛困着他,即便她不瞎能行动,那也可以说是没用。   两人的关系降到最低点是夏青昔的爆发,“白洛你知道你这样做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北华,而只是单纯地见不得人好!想要毁了一切吗?!”   装药的碗被摔碎在地,白洛那边没有声音传来。   “我知道了。”然后是收拾碎片的声音。   “那么,那么停下来吧,停下来……”   “可是我的确就是享受毁灭的过程啊……”夏青昔的话没说完就被白洛打断,他说,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   夏青昔一下子愣住,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我……白洛,我希望你能做自己,不要……不要再试图把那个最真的自己藏起来……我们都在的啊……”   有一片温柔落在额头。   “白洛……”   再后来她就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白洛了。   夏青昔再接到消息,便是夏安淇的死讯。   白洛最后丢了踪迹,阿寻找到傅修安,然后东安派兵增援。   而至于西丽国内,顾夜尘早有准备,让瑞王登位先稳定了民心。   于是没有了内忧,顾夜尘们也就只用专心解决外患了,但是,战争到了最后,夏安淇却被箭雨射中,成了个筛子。   阿寻说要为夏安淇守一辈子的墓,夏青昔不管,她好像,得到了所有,最后,却什么都没有了。   再后来有人找到了赫连钰,常年喝酒混迹在赌场,他已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可是这个少年在听到木槿云这三个字的时候,眼里的光也还是盖不住的。   可惜报信那人说的事是坏消息。   木槿云早产,再加上因为一直以来被尉承平的长期殴打欺辱,所以时日不多了。   到底最后,相爱的人也还是没能长相厮守,万幸的是,也就是一伙人可以陪另一个人一辈子了。   剩下的,那就下辈子再说了吧……   夏青昔跑去了四国的中间地界,那里四不管,不用过得太压抑。   春去秋来,今天太阳好,今日是何昔的老板娘在店门口处坐着晒太阳。   “陪我去看梨花好吗?”一个高大的阴影投来,那躺着的老板娘呆住了。   “梨花开了,陪我去一起白头好吗?”那男子又再问了一遍,躺在椅子里的老板娘突然笑了,“好啊,顾大人。”   此时的一处小镇上。   “着何衣?”一个穿着一身白的男子将酒一口饮下。   “一身张扬耀目的红。”黑衣的男子话少,人也冰凉凉的。   “样貌当如何?”   “眼里是灼灼其华,万里星河,还有,我一人……”   “……你,还爱着她?”   “是辗转反侧的……日思夜想……”   “……”   白衣的男子不知该再怎么说下去,隔离会儿扭头一看,却发现那黑衣的已经走了,“白洛白洛……唉,又是何苦呢?一个女子,值当吗?”   —   安城,寺庙。   大钟撞了三下,一个小和尚正在扫地,他身后的那做塔前放了把伞,撑开便是有一男一女。   那是他小师哥的遗物,早些时候南月进攻,他师哥为了保护人,离开世界了。   —   西丽京城,市集   逃出那个高门深院的阿莲现在正笑着,他的夫君此时正温柔的看着她。   她过得很好,也很幸福。   —   西丽边疆。   光着头的和尚正在转佛珠。   他想那个要替他承受那一半苦楚的姑娘了。   很想,很想……   又是一个多雨的季节,夏天到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