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屋怪谈   作者:蓝蓝蓝色的白鸽   灵异 微恐   简介:   目通阴阳能视鬼。   邰逸从小就是阴阳眼,可幸的是在幼年遇上一位老神仙救了他一命,一点香灰点在眼皮上让他成了正常孩子。   本以为可以平安过完这一生,可一场车祸却把这奇异的眼睛还给了他。   邰逸看着站在路口浑身是血的小女孩不动声色的把脸挪开,只要不去看它们就不会有麻烦找上身,十八年来他一直都是这么想,但好像这次.......麻烦是铁了心要找上他了。   前世今生梗   邢阳x邰逸   灵异 微恐   ==================== 第1章 蛇吞象(一)   邰逸把手腕搭在车把上打了个哈欠,一阵凉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今天的天气预报报的最高温是18°,现在这会儿顶多十度,连太阳看着都没那么暖和。饶是校服外面套着外套里面又穿着加绒卫衣还是觉得冷,邰逸有点后悔——临出门的时候他爸问他要不要再加条厚裤子他拒绝了。   地上的纸铜钱被风吹了起来,邰逸把车头往旁边偏了偏躲开了,身边的几个同学也和他一样动作。   去学校的走法有很多条,但是每一条都会经过学校前的这条林荫路。学校旁边不到五十米就是人民医院,医院后面又是殡葬一条街,也许和这个有关这条林荫路每天都有黄白的纸铜钱散落在地上。   邰逸听长辈说过,地上的纸钱不要碰,若是鬼没离开会以为你要和它抢钱,会跟上你的。这句话邰逸一看到路边烧纸的就会想起,心里犯点膈应。   到了班里刚把书包放下就看见同桌刘华风风火火的进了班把书包往凳子上一摔,引得周围同学都扭过头来看他怎么了。   “我真他妈服了,到底谁啊天天烧烧烧烧个鬼啊!”   邰逸心里想,可不就是烧给鬼的,不过还是问了句:“怎么了?”   刘华管前桌的女生借了张湿巾狠狠擦了把脸:“就路口烧纸那个!那么大一片纸钱啪的糊我脸上了,恶心死我了,卧槽我今天不会倒大霉吧!你说谁这么一天天烧有病啊!”   邰逸耸耸肩没理他,刘华的眼珠转了转,手里的笔也跟着转了转,把头凑了过来问他:“邰哥?有无兴趣?晚上来看看是谁烧纸?”   邰逸瞥他一眼警告道:“无,你不要自己给自己找事啊。”   目通阴阳能视鬼。   邰逸是阴阳眼,能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学校林荫路的路口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看身量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样子,面露凶光。纵使邰逸见过的鬼无数这种气场的也是不多见的,他也不能确定这些每日飘着的纸钱是否与这女孩有关,人到底是人,对于这些本不该被看见的事物还是躲得远远的比较好。   说完邰逸看了眼黑板上写着的今日早自习任务,拿出练习册乖乖写题,写着写着思绪就飞了,想起来他爸和他讲过的事情。   他不是足月出生,又是难产,在他向这个世界哭出第一声的那刻他妈就没了气,医生和护士看着这个浑身泛着青黑的婴儿也慌了神,他的姥姥看见女儿的尸体哭着要掐死他这个克命鬼,还是他爸和他姑死死拦下的。   后来,亲戚里闲言碎语多了邰逸他爸就抱着他来到了这个城市生活,又当爹又当妈的给他抚养长大。   出了头一个月邰逸身上的青黑褪了下去,本以为这孩子就可以平安长大了,可没想到的是邰逸身子极弱,不是一直哭闹就是不停生病,有一次差点把自己哭死。   邰爸爸把能跑的医院都去了也没有好转,最后还是单位年长的同事支了法子,让他去找找那种干那活儿的神人给孩子看看。   一来是邰爸爸不太信鬼神之说,二来是他也不知道该从哪儿去找这种人,抱着孩子去了庙里寺里讨两个平安符就被请了出来。   就在邰逸两岁生日那天,碰到一个老头儿非得在邰逸眼皮上抹香灰,怎么拦也拦不住,邰爸爸急得还往人眼眶上打了一拳,一指香灰就这么点在他眼皮上。   但打那以后邰逸身子就好了起来,单位的老人听过之后就说:“小邰呀你以后要碰着人家得好好谢谢人家呀!小孩子阳气弱这怕是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这可是高人救了小逸一命啊!”   可惜的是这老头再也没碰见过。   邰逸就这么平安长到了十二岁,但身子还是照同龄孩子弱许多,就在他十二岁生日那天一场车祸差点要了他半条命不说,把这一对儿阴阳眼又还给了他。   邰逸先是能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后来这些影子就越来越清晰,他能听见这些鬼影在他耳边吵他蛊惑他,邰逸爸爸给他讲了儿时那个神仙爷爷的故事,又认真的嘱咐他:“这件事谁也不能告诉好吗?爸爸给你想办法。”   小邰逸点点头,看着越来越多的平安符法器驱鬼符被放在他的床头,虽然没什么用,还是笑着安慰他爸爸:“好使的,我带上身上什么也看不见了。”   时间长了邰逸也能分清什么样的鬼还有良知,什么样的不能接近,也能做到不去看不去管,偶尔碰到死乞白赖满地打滚非得让他帮忙干点啥的鬼也只能叹口气,看看能不能帮忙。不过最多就是带点东西,烧点纸钱,给活人捎个口信,再多的事邰逸没那个本事去帮,也不敢帮。好在有那么几个好心的“长辈”一直保护他。   邰逸就这么踩在阴阳两界边界上苟活,时间长了在邰逸眼里鬼的世界和人的世界区别也就不大了,偶尔自己也会恍惚寓小言圣,他到底是什么。   思绪被老师敲黑板的声音拉了回来,离高考没有几个月了,现在已经是四月份了,他得把这段日子平安无事的度过。   熬了一天到了下午,早上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大暴雨,还发了红色预警,不过看这大晴天怎么也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班里时不时就有人窃窃私语讨论着今天会不会早放学,校长也是观望了一天要不要给学生提前放晚自习假。邰逸正想着呢就看大东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涌出来一大片乌压压的黑云,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没几分钟这一片的天都被乌云罩住了。   “嗡——”   手机震动一下,邰逸偷摸把手机拿出来发现是学校发了放假通知,自从上了高三也就能指望指望大雨大雪放个假了。   趁着课间邰逸给他爸打了个电话问问今天能不能来接他,可惜的是邰逸他爸有个很重要的会,一时半会走不开。   “儿子你早点跑出去打个车吧。”   邰逸往外看了眼黑色的云层,说:“好吧,那你今天早点回来。”   挂了电话邰逸往书包里摸去的时候才想起来雨伞被落在了鞋柜上,问了一圈也没有多余带伞的。   刘华提醒他:“你要不去门卫问问,我上次没拿伞就是去门口邢大爷那儿借的,他那儿可多伞了。”   邰逸嘴上应了心里还是盘算着外班有谁他认识的能问问,若非实在是借不到伞他还真的不想和这个邢大爷打交道。   具体原因他也说不上来,只是每次经过这个大爷的时候会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并不难闻,但这股香气会像在鼻子里抹满凡士林一样腻在鼻腔里,久久不散,弄得他浑身不舒服。   赶巧了邰逸为数不多的认识的外班同学都没有多余的伞,叹了口气,算了,还是管大爷借一把伞吧。   不到半个小时这四点多的天已经黑的像晚上七点一样了,窗户外的柳树被风吹的不停拍打着玻璃,坐在床边的同学看了眼外面把窗帘来了起来。   邰逸盯着这片黑云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刚打他抓起书包就冲了出去,两只脚刚出了教学楼大门,“唰”一声大雨倾盆而下,被浇了个彻彻底底。   “我这点也太正了。”邰逸心想,一口气冲到门卫室推开门就问,“大爷,那个……我想借把伞,明天来了就还您。”   门卫室里是冲人的烟草味道还有那股香气,邰逸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门卫大爷抽了口自己卷的旱烟没吱声,伸出手点了点墙角那儿放着的一排雨伞。   邰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弯着腰轻脚走过去拿起一把伞试着打开,这时候听见大爷突然问他一句:“小伙子,回家过桥吗?”   “桥?”   邰逸一愣才反应过来大爷说的桥是学校门口正对着的一个小石桥,学校大门外的林荫路是两条窄窄的单行道,中间被护城河的分支相隔。学校门口这条是由东向西的单行道,过了石桥便是反方向的。   邰逸平日里打车都习惯在门口这侧林荫道的路口打,这个方向顺路还便宜,要是过了桥从那条路打车就得往外走很远,价钱也会贵上快一半。不过学校这侧的西路口正对着医院,平日里这些学生们总是不好意思和病人抢的。   邰逸说:“不一定,看能不能打到车的吧,能打到就不过桥了”   不过这天医院那边要回家的病人也不少吧,邰逸在心里说道。   大爷又抽了一口烟才慢慢说出下一句话:“这天,过桥不好。”   邰逸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也不想多问,只得附和的笑笑,想了想大概是说雨天过那个桥会滑吧。   又在门卫室里待了几分钟等着雨势小些再出去,等了一会不见雨小反而越下越大,邰逸默默叹口气认命的走出来,再不走雨更大了就更不好打车了。   出了校门邰逸往西侧看去,果不其然不光学生多从医院出来的人也多,骑电动车的开车的还有想打车的一大帮学生和家长全挤在校门口这条街上,邰逸抬脚往东走了没几步就看见前面的人折返而来。   “同学!前面怎么了?”邰逸大声问到。   那同学跟他摆摆手示意前面过不去:“别走了绕路吧!路口又塌了,积水太多了看不清塌哪儿了!太危险了!”   邰逸往前走了几步仔细看去,那路口真的是又塌了也没辙,看着眼前的小石桥又想起刚才邢大爷的话,虽然有点说不上来的心慌但还是朝着石桥的方向走去。   这石桥建的时候不知道是个什么比例,台阶又扁又多,走一阶脚紧走两格太宽,经历了这么多年行人的行走给石阶磨的很是光滑,这石阶雨雪天的时候是真的滑。   今天这雨来的又急又大,小桥的台阶就像是一个个小瀑布,邰逸把裤腿挽上去一手打伞一手扶着桥,小心翼翼的踩在石阶上。   下了桥往路口走着,突然看见树底下有个小姑娘蹲着,看着也就二三年级的样子,俩手抬起来挡着雨水,这么大的暴雨挡着雨水也不管用啊,眼看那孩子全身是都被雨水浇湿了。   邰逸连忙走过去拿雨伞帮她挡住雨水,那年也是,春末的大暴雨,他没带伞蹲在树底下等他爸,也是那天一辆超速的车撞倒了奔向爸爸的他。   “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站起来抬头看向他:“没来接我,我在等妈妈。”   “你怎么不去学校门卫等着呀?”邰逸猜测这孩子是附近那所小学的,“你家长电话记得吗?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他们什么时候来。”   小女孩摇摇头说:“老师打过了说马上到,我就出来等了。”   邰逸想了一下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披在小姑娘身上,说:“那我陪你等会吧。”   小姑娘道了声谢谢又问他:“哥哥我想去前面一点等我妈妈,她从那个方向来,我不敢过去你能送我过去吗?”   邰逸说:“行,我也要往那儿走要去那边,吧我牵着你走,路太滑了。”   小姑娘乖乖的扯住邰逸的手,那一瞬间邰逸觉得一股子刺骨的阴凉从顺着血管爬上胳膊,没走几步便看到一辆黑车开了过来,黄色的车灯在雨中,小姑娘顿时撒开手往那边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喊:“谢谢哥哥!我叫朵朵!”   邰逸冲她招手再见,扯着嗓子嘱咐她:“你慢点跑!看路!”   “砰——!”   话音刚落,那辆黑车突然提高的车速冲向了朵朵,邰逸抬起的手还没放下去,双眼发愣的看着那辆车,他离朵朵不过几米远,如果......如果他拉住了朵朵不让她跑,她就不会......就不会......嗯?前面没有车。   没有车,没有朵朵,什么都没有。   一股凉意爬上邰逸的后背,他咽了口口水还有些愣神,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冷静了几秒钟再仔细看了看眼前的景象,的确,能视范围内只有他一个人打着伞站在这里,那些同学和行人全都消失不见,没有什么车也没有什么小孩,只有瓢泼的大雨。   “我……对、对我拉着朵朵来着,我的……”   邰逸抬起刚刚扯住朵朵的手,五指轻轻做着握拳张开的动作,但是入眼的却是满手鲜血,血珠顺着手指滴下去,在积水里化作一缕缕红丝散开。   邰逸低头看去,积水不知道何时涨了起来没过脚腕,也不再是混浊的,而是散发着腥气的暗红色,眼前是黄蒙蒙的,像是蒙住一块雾玻璃,暗红的血在这黄色中混出了一种红棕色。邰逸不知道这是血水还是什么,只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定住了,任凭双腿多么颤抖也无法往前迈动一步。   如同当头一棒一样邰逸突然想起这个朵朵分明就是路口那浑身是血的小孩!只是为何刚才没能看出来她是鬼?不知从哪里漂来的纸钱慢慢的漂到邰逸脚边,打了几个旋沉入水底,然后又是源源不断的纸钱漂来绕在他脚边。   “哥哥,你怎么不看看我?”   “哥哥,你为什么不理我?”   “哥哥,你刚才怎么没有拉住我?”   “哥哥!我好疼啊!那车撞得我好疼啊——!!”   朵朵突然出现在邰逸身后拉住他的手,女童稚嫩的嗓音尖锐刺耳,邰逸不敢回头,猛地甩开手丢开伞大步往家跑,两侧的景色变得扭曲,从高楼间涌出的血浪朝他奔来。   也不知跑了多久才到家,只记得这一路来一个人没有,整条街都是血红色,一直到进了家朵朵的尖叫声才听不到。   邰逸来不及换衣服也来不及走回房间,进了家门那种安全感让他卸了劲,随之而来的疲惫感涌上来压住了他,邰逸只觉得眼前一白直接倒在客厅地板上昏死过去,脚底还粘着半片被雨水泡软的纸钱。   邰爸爸拎着蛋糕进了家门一低头就看见脸都烧白的邰逸,急急忙忙把人送到了医院,邰逸这一烧就是连着几天不退,到了第五天晚上高烧才退下去人也转到普通病房。   烧彻底退了已经是第六天的晚上了,邰逸时而醒来时而昏睡,每天醒来的时间十分短暂,刚睁开眼睛没多久就觉得眼皮很沉又陷入 昏睡之中,可一闭眼眼前就是不停地重复着朵朵车祸的场景。   等到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八天上午了,邰逸看见小涵姐坐在他床边盯着他。   “小涵姐你怎么来了?我这是在医院吗?”邰逸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小涵姐是那些保护他的“长辈”之一,只是不常出现在他面前,不过比起其他的已经算是很频繁的陪着他了。   小涵摸摸邰逸的额头说:“别起来了接着躺着吧,谢天谢地你可算醒了,你按下床铃叫护士过来吧,你碰上什么了,你要吓死我了,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邰逸回忆起那天的事情脑子里还有些发懵,前不搭后不搭的讲了一通,小涵捋了捋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小涵面色凝重想了一会说:   “这事不对劲,她在那儿都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动作,怎么就偏偏那天朝你发难了。”   邰逸闻言脸色发白:“小涵姐你有办法吗,我现在一想起来她还在那儿心里边发怵。”   小涵摇头说:“那孩子死的太惨,若我没猜错她身上还有恶咒压身,你上学还是让你爸爸开车送你吧,记住,别看她,实在不行就一直闭着眼。”   护士看邰逸醒了连忙联系了家长,邰爸爸赶来办了出院手续,按他的意思就在家再多休息几天,邰逸想了想落了八天的课就是落了几百张卷子可不敢再歇了。   第二天早上邰爸爸主动要求送他去学校,邰逸生了一周多的病,他这几天也是吃不好睡不好,看着儿子这一周折腾的又瘦了心里满是愧疚,本身邰逸身子就弱,这回都送去医院了。   “儿子啊,爸都想好了,你要是真出什么事了爸就带你去找你妈。”   邰逸呛了口豆浆:“啊?”   到了学校刘华冲他吹个口哨:“黛逸妹妹!”   邰逸翻了个大白眼:“去边儿上呆着吧你,别给我瞎起外号。”   桌子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卷子,邰逸收拾一下卷成一个卷使劲往刘华脑袋上砸过去:“朕一周不宠幸你你就这么无法无天?来卷子都不知道给朕收拾一下!”   刘华也不躲开挡住他的卷子咧嘴一笑:“诶我跟你说,你这一场大病可错过一大事!”   看着邰逸好奇的眼神刘华把声音稍稍压低点跟他说:“数学老师出了场大车祸,这两天都是别的班老师给代的课。”   邰逸吃惊了一下:“车祸?严重么,你们去医院看了吗?”   刘华撇嘴:“那是肯定去了,班委他们几个去的,老师发话了,好好学习不用担心他,不过......你想知道点内幕吗?”   邰逸面无表情看着刘华脸上过分生动的五官,刘华现在的表情在他看来就是那种狂热传销分子才会出现的神情,让他联想到家附近那家美容院每天早上都会组织员工站在门口大喊“努力努力努力!奋斗奋斗奋斗!今天住别墅明天开宝马!”   对上刘华如此期盼的眼神,邰逸只得无奈道:“我好好奇哦,你快告诉我吧!”   刘华看眼前后门没有老师查自习,装作探讨问题的样子凑过来低声说:“数学老师就在烧纸那条路上被撞了,听说肇事车...是鬼车,监控根本看不到,只能看见一道黑影。”   邰逸心里心思转了转问他:“什么意思?什么鬼车?”   刘华说:“就路口那地方,我妈说好多年前那儿轧死过一个孩子,死的特别惨,而且那司机特变态,轧过去了又把车倒回来碾一下,但是那司机家里好像有点背景,我妈说这事连报都没人报,不过从那以后,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路口都会出事,你说是不是那小鬼觉得死的冤年年找倒霉鬼陪着啊。”   邰逸默默把刘华说的事记住了,然后摆出一副不可能的表情说:“你这都从哪听的,你这真假有待考证啊。”   刘华拿手指戳戳桌子:“啧,你别不信,就隔壁班那体委,他爸就是负责这个案子的。”   上课铃打了俩人停止了交流,邰逸一整节课都没上好,脑子里都是刘华说的话。要是没想错这个车祸撞到的那个孩子就是朵朵,仔细回忆一下朵朵的下半身就是血肉模糊的,虽然平常看她是站着的,但是今早朵朵的跟在邰爸爸车后飞速的连爬带滚。   等下课的时候邰逸去办公室勾这几天落下的重点,看见年级主任旁边站着个似乎很年轻的男人,不过背对着邰逸没看清脸,从他俩身边过去的时候邰逸似乎听见年级主任对他说接三班的数学课。   邰逸心想这可能是新数学老师,不禁多看了几眼。   中午放学,邰逸一脸抱歉的和门卫大爷说:“真的特对不起,我那天受凉了回家就生病了请了好几天假,伞让我给弄坏了,我会再买一个新的!”   “买就不用了,也不值几个钱,都是赠品,”话还没说完,邢大爷把头微微向前一探闻了几下,变了脸色,:“你过桥了?”   邰逸闻言脸色一白,邢大爷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说对了,这小子不听话啊。   “咋没听大爷话?”   “路又塌了,绕路过不去,我只能过桥打车。”   “唉,那你碰着啥没?”   邰逸脸又白了一个度,大爷再次叹口气。   “天意啊天意!”   邰逸听大爷这话的意思,像是知道会发生这些事,连忙问他:“不是不是,大爷,您知道桥那边有啥东西?”   “那路口啊.......邪乎的很,你是碰着什么了吗?”   邰逸面色苍白的点头,今早是邰爸爸开车送来的,从进了这条路开始邰逸就一直紧闭着眼睛,但终究是抵不过好奇心,看到朵朵一直追在车后,四肢扭曲的在地上飞速的爬着,隐约能看到身后的血迹,朵朵的眼睛非常大,黑色的瞳孔占了眼球三分之二的面积,从眼角往下留着黑红的血液。邰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的这么清楚,明明那么害怕脖子却僵硬到扭不回来。   邢大爷撕下报纸的一角写上一串数递给他:“这人可能能帮到你,你给他打电话吧,就说是邢大爷介绍的。”   邰逸感动的不停说谢谢,这件事要解决不了邰逸感觉自己被逼疯就是迟早的事。   晚上回了家就见小涵姐在他屋里玩手机,赶紧关上房间门悄悄和小涵姐说话,小涵问了几个认识的鬼,听到的故事和刘华说的大同小异,看样子多半是真的。等小涵走后邰逸就给纸条上的号码打了电话,可连打了三次都提示说这是空号。   “不能吧...我没拨错啊....我再打一遍。”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邰逸一边打一边想:会不会是写错了,哪有电话里是挨着三个零的,正想着呢那边有人接了。   那边没人应声,只有微微的呼吸声,邰逸沿口口水觉得有些紧张。   “喂、喂?”   “什么事?”听起来声音像是在刚睡醒。   “那个,我是邢大爷介绍来的,我最近遇上点事邢大爷说你能帮....”   “映阳街48号,周日早上来。”   电话那边的人说完这句话就挂了。   邰逸忍不住身体前倾了一下:“喂?喂?不是......我还没说完呢。”   对面挂的很干脆,但邰逸心里越发不安,窗外的风吹进来把床头的平安符刮的叮当作响,邰逸走过去把窗户关上。他不知道遇到这种事该去找谁,但现在好像除了这条路再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   --------------------   纸钱的故事是我家里一个老人告诉我的,不但不能踩,别人烧纸的时候也不要看着,那是对鬼魂的不敬,这话从小到大就记了这么多年,看到别人烧纸的时候脑子里就不自觉会想到。   最开始的事情也是我自己的经历,我高中西边旁边不到五十米就是我们那儿的医院,旁边就是殡葬一条街,我上学必经的那条街明明是在学校东边但路口就是有人烧纸,一年365天能有200天的早上我得和纸铜钱斗智斗勇。   还有一次我出去办事也是骑自行车,前面有辆特别大的纯白灵车,后面拉着白色棺材,副驾上的人探着头往外疯狂洒纸钱,那天风也大不管怎么躲也会有纸钱向我吹来,T_T 第2章 蛇吞象(二)   周日一早邰逸就出了门,也没敢骑车,直接打车奔向了映阳街。   映阳街说是街其实就是一条不太长的仿古装修的商业街,其内容和北京的南锣鼓巷南京的夫子庙也差不多,在这个非旅游城市倒也算是一个“景点”,不过这里种满了槐树,到了槐花盛开的时候也算是一景了。   邰逸站在街口看着写着映阳街的牌坊大门,算了算他上一次来这里应该都是小学的时候了,本地人倒是真的不怎么来这里。   临到头了邰逸有些紧张,还夹杂着一丝兴奋,好像只要站在这里事情就已经被解决一半了。他看着商铺旁边的门牌号一家一家走过去,一直走到结尾。   “47号......”邰逸喃喃道。   邰逸咽了口口水又看了眼手机备忘录里记得号码,应该是48号的。这里就是街尾了,面前是死路,邰逸不认邪又从头到尾走了两遍,这回他一家一家看去,甚至去扒着人家门牌号看看是不是两层叠在一起。   还是没有48号,就在邰逸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记错的时候,一个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你在找人吗?”   邰逸转身看去,是47号店铺的老板娘。   “那个......您好,我想问一下,映阳街有48号吗?”邰逸不好意思的挠挠鼻子,面前这个女人看着也就三十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棉麻的长裙,头发也是用一根普通的木簪虚虚的挽着,有那么几缕碎发从额前散下,邰逸不由自主的就沉溺在老板娘的眼睛里。   “48号?你找谁呀?”老板娘说。   邰逸的思绪被老板娘的声音打断,这才发现居然失礼的盯着人家半天,耳朵也红了,连忙说:“不好意思,是邢大爷让我来48号找人的,说可以帮到我。”   老板娘冲他招招手,说:“进来吧,谁告诉你48号只能在外面啦。”   邰逸跟着她进了店里,这是一家书屋,在这种全是小吃和纪念品的地方这样一家书屋很是突兀,里面卖的都是半新半破旧的线装古书,还有装满巨大书架的旧书,玻璃窗里放着一些小人书。   “喜欢?你要买的话可以给你打打折,”老板娘见邰逸一直看着这些书说道,“叫我萍姨吧。”   邰逸微微吃惊:“叫你姨?”   萍姨反问他:“不然呢?你看我有多大?”   邰逸说:“最多三十出头。”   言寓随   萍姨捂嘴笑了笑:“我的年纪都能当你妈妈了!”   邰逸愣了愣露出个礼貌的微笑,心里想着:女人,真神奇。   48号的门牌号在书屋最里面,一扇只够单人过的小门,材质和旁边的木墙一样不仔细看的话真的看不到,一个圆形的小木牌上刻着48号。推开门邰逸才发现这趟门市房原来是和后面的居民楼相连。走进去看了看,大概是套一百三四十平的房子,看这个装修风格感觉这房子年岁很老了,但邰逸觉得这居民楼绝对没有这么老。   地板是那种老式地板,现在人家已经不多见了,长长窄窄,地板缝有点大,像是十几年前流行的那种款式,可能因为总拖地地板四角微微翘起,走上去咯吱咯吱响。   “先坐着,我给你叫小阳去,估摸正睡着呢,茶几上有饮料想喝什么自己拿。”萍姨说。   邰逸点点头坐到沙发上,手暗戳戳的摸着沙发:乖乖……这他妈是一整套红木的家具啊……这也太有钱了啊。   邰逸也不好意思左瞧右瞧的,只是看着自己目光所及之处的装潢想象着邢大爷推荐的这个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茶几上摆着的笔记本旁边还有几听空掉的雪碧和吃了一半的薯片,看起来是个年轻人,但是客厅里没有电视,电视墙那里摆的都是红木书架,书架上放还有吊兰,整个屋子都有一种书卷气。   看见萍姨这样邰逸在想象中把这位“高人”和萍姨相联系起来,可能都是一路的气质,但看样子萍姨也住在这里,这些书也很符合萍姨的气质,难不成是萍姨的丈夫?   正想着呢萍姨从里屋出来:“稍等一会啊,小阳穿衣服呢,不渴吗?我给你开瓶橙汁吧。”   邰逸拘谨的点点头,说了声谢谢,看向卧室的方向心里又开始紧张起来了。   邢阳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先看到的就是邰逸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抓抓头发往邰逸边上一坐,捞过茶几上的橙汁就喝。   邰逸无措的伸手虚晃了一下,想要拦下邢阳的动作:“我、那是我喝过的!”   邢阳打个哈欠挥挥手表示自己不介意,他把脚搭在茶几上又放下,可能是觉得又客人在这里不太好。   邰逸无语:可是、可是我介意啊……   “说吧,什么事?”邢阳看他一脸纠结张了下他尊贵的嘴,“别看了,我长得比较年轻。”   邰逸被人看穿了心思不太好意思,老老实实把朵朵的事情讲了一遍,看着邢阳双手环在胸前,两脚又往茶几上一放,双眼一闭脑袋靠后端着一副马上就要打呼噜的模样,心里也不确定这人听没听见,正想出声再说一遍的时候邢阳出声了:“你是说这小孩你从一开始就能看见她是吗?”   邰逸点点头:“但我能保证上高中之前我没走过这条路,我也是从上高中那天起看见她站在路口。”   “注意过她以前是怎么看你的吗?”   “没有,”邰逸老实的摇头,“说实话这小孩死的挺惨,满身是血,下半身都血肉模糊,我一直不敢看她。”   邢阳想了想说:“我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我得亲自去看眼才能确定。”   邰逸满脸希冀的问:“那我能不去么?”   邢阳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分明像是写了三个大字:你说呢?   “……我知道了,”邰逸叹口气,“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看不见她?或者让她别碰到我,我这一天天的还得上学,真禁不住这么折腾了。”   邢阳闻言伸手从茶几下找出来一个盒子,一边翻一边说:“看不见岂不是更害怕,啧……找到了。”   一个粗粗扁扁的红手绳,邢阳示意他伸出手给他戴上:“先带着吧,至少不敢近你身,你什么时候晚上十二点左右能出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还打这个号。”   邰逸摸着手绳感觉自己心里稍稍放松了一点,说:“这几天应该就可以了,我爸应该最近会出差一次。”   邢阳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临走前邢阳叫住他:“对了,我叫邢阳,问一个,你生日什么时候?农历的。”   邰逸说:“三月三。”   送走了邰逸之后邢阳伸个懒腰,既然已经醒了那便不再睡了,提溜着一个凳子往书屋门口一放,使唤萍姨给他从冰箱拿瓶冰饮料就这么在小板凳上坐着晒会太阳,掏出手机翻开天气预报往回找——农历三月三,暴雨,红色预警。   等刚一到家邰逸就接到了邢阳打来的电话,问他:“你问问你家长是不是看见过这场车祸,或者说亲身经历过这场车祸,我怀疑那小孩的事故不止她一个受害人。”   吃饭的时候邰逸装作不经意提起来:“爸,我们换数学老师了,不过现在还没看到人。”   邰爸爸闻言皱皱眉:“还有不到俩月就高考了现在换什么老师,你们学校怎么想的。”   “数学老师遇上车祸了,就下大雨那天,你说巧不巧,听我班同学说还挺严重的,”邰逸咬咬筷子,“诶爸,你信不信撞鬼这事啊。”   邰爸爸给了他一个笑容,就差没在老褶子里写上:你是傻吗?   “你问我?你不天天撞吗?你一提这事我想起来忘问你了,我刚给你拿回来那符有用吗?”   邰逸往房间看去,看着站在房间门口抱臂玩着手机的小涵姐微微一笑:“挺好使的,谢谢爸。”   邰爸爸松口气:“好使就行啊,爸花了不少钱呢。”   邰逸又把话题绕回来:“刘华和我说,就我们老师出车祸那地方,哦就是学校门口那路的路口,年年这个时候有人出车祸,说是因为好多年前有个小孩直接被轧过去了。”   邰爸爸随口敷衍:“是么,没听说啊。”   邰逸点点头不再说话接着吃饭,等快吃完的时候邰爸爸突然大声来了一句:   “嘶——我想起来了。”   “什么?”邰逸抬头。   “就车祸啊,你那年车祸肇事的那辆车,不光撞到你了后来说是还撞着个孩子,他撞完你就跑了又把那小孩撞了。”   这回轮到邰逸惊讶了:“这么巧?”   事情一旦被想起来就会变得清晰,邰爸爸一边想着一边跟他说:“可不是,我先前也不知道,后来在医院的时候我听见几个小护士唠嗑说这事来着,我就多嘴问了一句,我也没看见那孩子,不过听说是挺惨的,整个腿都没了,没等送到医院就死了,你说说那才多大的孩子骨头还没长硬呢就这么给轧过去。”   邰逸皱眉想了想,说:“那不对啊,我记得清楚着呢,当时除了我之外没有车祸报道了,可我是骨折和脑震荡啊。”   邰爸爸叹口气:“我那时候天天看着你哪有功夫管这些,现在想想也是,一点报道也没有,到现在谁撞了你我都不知道,监控好死不死坏了,警察那边也跟我踢皮球,估摸那缺德司机背景大吧给压下来了,搞不好人家家位高权重要不就很有钱,你看看多少年前就这个风气这能行吗,还说现在社会黑暗啥时候不黑暗……”   邰方和大多数走向中年的男人一样,提起社会新闻军事新闻就会说个不停,打都打不住,邰逸对他爸喜欢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只要他一开话头邰逸就找借口溜开,飞速把碗里剩下的几口米饭扒拉进嘴里,碗一放说:“我吃完了!”   邰爸爸不满的看着逃走的儿子,自己把桌上的饭菜打扫干净,过了一会儿端着水果进邰逸的房间叮嘱他:“我明天出差,就去两天,我把饭钱给你放门口鞋柜上了,记得带钥匙啊回家了把门反锁知道吧?别太晚回家,尽量吃食堂别点外卖了。”   邰逸点点头,听着他爸房间门关上的声音就立马给邢阳打了电话:“喂?我爸明天出差,晚上我能出来,还有我爸和我说当年撞我和朵朵的是同一辆车。”   邢阳:“我知道了。”   第二天早读就是数学,等邰逸看见邢阳带着细边眼镜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刚进嘴里的水差点都喷出来。   邢阳面无表情的看着咳的感天动地的邰逸:“这位同学你要吹吹风缓一下吗?”   邰逸一边摇头一边咳。   妈的。   不得不说邢阳长的是好看的,有点像严宽那种气质的东方美男,五官大气,身量还高,就连和教导主任同款衬衫穿他身上都穿出一股高级打工人的样子。但没有表情的时候就很凶,这种时候就神似教导主任。班里的女生们觉得这节课跟着邢老师都升华了,邢老师长得还帅,教的还好,怎么声音也这么好听啊!   等下课的时候邰逸抱着练习册跟上去装作一副热心学习乖学生的样子。   “邢阳你多大,你有30吗?”   邢阳目不转睛的往前走:“在学校你要叫我老师,还有,我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   邰逸随口一说:“真的假的?比萍姨还大?不能吧,萍姨说她能当我妈。”   邢阳回给他一个微笑。   “真的假的啊……你是不是骗我呢……”邰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正好今晚是邢阳看晚自习,等晚上放学的时候邰逸磨蹭到班里人都走光了才敢去办公室等邢阳,俩人去门卫那坐了一会。   今晚也是邢大爷值班,门卫室里依然烟雾缭绕,邢大爷抽烟的架势好像没有长肺一般。邰逸紧张的深呼吸一口,二手烟被吸进鼻腔里连同着那股异香,邰逸咳了几声,等缓过劲来突然感觉紧张的心和眩晕的头都镇定下来了,一种安心的、舒服的感觉充满全身。   不知道是不是闻多了。   突然间邰逸觉得这种舒服被冷汗代替,那种从尾椎骨直蹿到脑袋顶的冷意让邰逸不自觉靠向邢阳,像是心有灵犀般,邰逸甚至都没有去看向校门口他就知道朵朵站在校门口。冷汗顺着鬓角流下,邰逸两手握拳感受到自己的手已是冰凉,   “她来了她来了,邢阳!她就站在门口......”邰逸把头低下去坐在凳子上,身子开始颤抖,已经年久未换早已高低不平的椅子也随着他一起颤抖。   邢阳站在他前面把邰逸揽进自己怀里,眼睛死死盯着校门口的朵朵,手里像安抚小孩那样拍他的后背:“没事,我在这她不敢过来,还没到时间等一会再出去。”   邰逸不敢再抬头,掏出手机低头玩了一会,他也不知道该看什么,打开朋友圈刷了几下又切出去换成微博,因为害怕眼神甚至都无法聚焦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听见邢阳说:“可以了,该出去了。”   邰逸看眼时间——才过了二十分钟,他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等到抬头时校门口已经空无一人,俩人出了校门沿着路并排走,邰逸一直贴着邢阳挤着他走,快到路口的时候邰逸看到前面有黄光,小声问:“你看前面是不是有光?是不是有人烧纸?”   邢阳没说话自顾自往前走。这条路只有两盏路灯是好的,很幸运这两盏好的灯离路口都很远,不用担心影子会暴露他们。   邰逸有些好奇的看着火光的方向,小心的挪到离那人最近的一个灌木堆后,不过只能大概看清这个人的小半个侧脸和他身旁大大的旅行包。就算是这样邰逸依然觉得这个人很眼熟。   “我看这人很眼熟,我觉得我好像在哪见过他,肯定是最近才见过的。”邰逸小声说。   “和老邢倒班的老头。”   邰逸仔细看了看:还真是!   学校总共有三个门卫,除了邢老头太有辨识度之外其余的两个邰逸只是大概觉得脸熟,不过有一位门卫的右手没有小拇指。这也是有一天邰逸迟到了被这个门卫拿手指过才发现的,如今这个不远处烧纸的男人用右手从包里掏出纸钱,可以明显的看到他的小拇指很短很短。   刚想说点什么就被邢阳捂住嘴,邰逸顺着邢阳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朵朵蹲在烧纸那人旁边。   也许是感受到了邰逸惊恐的目光,朵朵微微抬起头把目光对向他。   邰逸把邢阳手掰下来:“她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   烧纸的人开始说话了,邰逸不在多问,屏住呼吸仔细听他说的是什么。   “对不起…别再…放了我儿子…是我的错…”   邰逸觉得他只是翻来覆去的把这句话说,一点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有,正在心里抱怨着朵朵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几近脸贴脸的距离。   邢阳及时捂住邰逸的嘴,另一只手扶着他,屈膝顶住他大腿防止邰逸摔倒,烧纸的男人听到响动慌忙的把纸钱收起来,踩灭了火抓起包跑了。   邢阳面色不善的看着眼前的小孩,冷声说:“若要求人就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朵朵打一个冷颤往后退了几步,她不怕邰逸,却很怕邢阳,犹犹豫豫的伸出手抓住邰逸的手。又是这种冰冷刺骨的感觉,邰逸的冷汗唰一下又都出来了,小孩手上黏腻又冰凉的血从两人交握处滴下,朵朵微微用力扯着他往前面走,邰逸伸出手抓住了邢阳的衣摆,抬起头用眼神询问着邢阳。   “没事,跟着她吧,”邢阳扯过朵朵的手在她手背上留了一个印记,盯着朵朵说,“做了多余的事你知道什么下场。”   邰逸不可思议:“你不跟着?”   邢阳从兜里掏出来个口香糖塞自己嘴里,又塞邰逸嘴里一个,说:“她又不找我。”   邰逸机械着嚼了几下,直冲后脑勺的薄荷让他打了个激灵,在这个瞬间懂得了他爸爸口中的社会黑暗,踉踉跄跄的跟着朵朵走,就离路口这么七八米的路邰逸看到两边的景色逐渐发生变化,天也从黑天变成了白天。   邰逸低头看前面的朵朵已经不是刚才满身血污的样子,干净整洁的衣服和可爱稚嫩的脸,完全不输给网络上那些萌娃,只是这么一张可爱的脸却没有生气让邰逸心里有点不忍,一股同情从心里升了出来。 第3章 蛇吞象(三)   眼前又是暴雨,就像放假那天一样,雨滴又密又大,眯着眼睛看去这好像不是雨水而是浓雾。   狱严狱严岁   但邰逸和朵朵站着的地方却没有被雨水打湿,好像是立身于一块保护罩里,身前似乎是有一堵玻璃墙将他和这雨景隔开,雨水一点都没有落到他身上,而他也被挡在路口前,无法前行一步。   邰逸向四周看了看,周围的景物看起来很老旧,街边的店铺也不是每天上学所看到的熟悉的店面,他看到离他不远处有一个小女孩,穿着朵朵的背带裤,蹲在树下躲雨。   邰逸心下明了,蹲下去问他身边的朵朵:“你是想给我看当年的经过吗?”   朵朵点点头,示意邰逸向前仔细看去。邰逸把她抱起来让朵朵坐在自己臂弯里,这时对面来了一辆车,从驾驶座上走下一个女人,邰逸眯着略微近视的眼睛想要看清这女人的长相,但好像有一团雾气笼在女人脸上一样,怎么样都看不清她的脸,但这不妨碍邰逸觉得这会是个很美的女人——毕竟没有多少人可以在这种天气下还能优雅的打伞行走。   女人朝着“朵朵”招手,就见那个蹲在树下的小女孩欣喜的站起来朝着车跑去。   看起来好像很温馨,但邰逸皱着眉表示着不满,这种天气孩子也没有带雨伞应该开到孩子面前才对。   就在“朵朵”朝着女人跑去的同时邰逸感受到自己抱着的小女孩抓着自己胳膊的力度渐渐变大,邰逸看向她,仍然是面无表情。邰逸不由得轻拍着朵朵,安抚着她一般。   “朵朵”向前跑去但女人身边的车却突然发了难,朝着奔跑的孩子冲来,“朵朵”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出所料就在下一秒车撞了上来。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但邰逸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这辆没有车牌的车从孩子的身上轧过去之后又倒退,对“朵朵”进行了第二次伤害,邰逸睁开眼清楚地看到她的下半身已经血肉模糊,黑亮的眼睛瞪得老大看向邰逸的方向,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一般。   那女人一直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等到地上的孩子不再挣扎才丢下伞跑过去跪坐在朵朵身旁大声哭泣,这时,从拐角处出现的些许人影也飞奔过来,打电话的打电话,安慰女人的安慰她。   邰逸感受到怀里小朋友的颤抖,抱得更紧了。   “她是我妈。”   稚嫩的嗓音响起,邰逸一愣:“你会说话?”   “她是我妈,是我妈和我爸一起把我害死的。”   故事看完了,身边的景色慢慢变化起来又回到了黑夜。邰逸原本充满同情心但在看到又变成血肉模糊的朵朵时还是瞬间把同情心收了回来,小心且快速的把朵朵放在地上,然后跑回邢阳身边。   邢阳抽了口烟,问他:“看见什么了?”   “当年事故的真相。”邰逸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挺恶心的反正。”   邢阳点点头,把烟掐灭,低头看着还不到自己腰的小孩,说:“那你想让邰逸做什么?”   “帮我报仇!”朵朵毫无犹豫。   闻言,邰逸有些不解:“可是......我怎么帮你,你这算刑事案件了,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连监控都没了。”   朵朵着急的说:“我爸是周浩,我妈是万雅丽,用你们的方式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   邢阳眯起眼睛盯着朵朵看了一会儿没有吱声,给了邰逸一个眼神让他自己决定,邰逸犹豫了一下对着朵朵点了点头,而后又看向邢阳,问他:“可以吗?”   邢阳耸耸肩:“无所谓,你做决定。”   邰逸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邢阳想了想让他跟着自己回书屋去睡,邰逸双手赞成——这种时候让他自己回家还是有些犯怵的。   “那朵朵呢?”邰逸问。   邢阳笑了一下,说:“长点脑子吧,她是鬼睡什么觉。”   邰逸坐上邢阳的车跟他回了映阳街,车只能在映阳街对面的空车位停着,邰逸从来没有晚上来过映阳街,在街对面时往这里看去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暖黄的路灯照着。但等走近了才发现这里竟然是灯火辉煌一片,不同于白天仿古装修的店面,现在看去这些店是真的古朴。破旧的灯笼挂在店家门口,来往是熙攘热闹的人群,这条短短的街在这时竟然看不到尽头。   “这是......?”   邢阳带着他往里走,给他解释道:“障眼法,一般人看不到这些,白天是游客的世界到了晚上就是夜夜开放的集市,跟紧我,这里鱼龙混杂什么都有,精怪,鬼,妖,都有。”   邰逸连忙跟紧几步,看着眼前这些忙碌的长相奇特的生物有些害怕,但还忍不住朝他们投去目光,不过这些东西似乎对邢阳都很恭敬,看到邢阳的都会微微鞠躬说一句“大人晚上好。”   “哎,邢阳,他们为什么给你鞠躬啊?”   邢阳晃晃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一大串钥匙,神色颇有几分炫耀:“因为我是房东。”   邰逸想了想上一次看到这种一大串钥匙大概是在调侃广东包租公的新闻里,连看向邢阳的目光都不免的带了几分慈祥。路边有卖着小吃的商贩在吆喝,邰逸闻着味道香甜忍不住站在摊位前看了几秒,炸的香酥的丸子被放在碗里再浇上汤汁递给旁边的客人。   “邢阳,我能吃这个吗?”邰逸问。   那小贩看见俩人过来更加殷勤且卖力的叫卖起来,连忙捞出来几个炸好的递给邰逸:“香的嘞,大人尝一份?”   邢阳古怪的朝邰逸笑了一下,说:“你确定?”   邰逸被他这么一问又不太确定了,眨眨眼看着那盘肉丸子,这一看不要紧,明明是喷香扑鼻的肉丸子这会儿变成了小鬼头,那打下手的摊贩从桶里捞出新鲜的还在挣扎着的小鬼头滚上面粉和蛋液丢进油锅,仔细一听那根本不是滋滋的油声而是小鬼挣扎的叫声!   邰逸讪笑几下,连忙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减肥,我减肥。”   那小贩失落的把碗收回去,又笑着推销给旁边的客人,邰逸赶紧回到邢阳身后老老实实的跟着。   “你听没听过一个传说,山中的精怪会把奇怪的东西变成美食诱骗人类进了山洞,吃了这些东西的人类会在美好的幻境中死去,这时候精怪就来享用人类了。”邢阳看着脸色发白的邰逸笑出了声,拍了拍他后背带着他来到一个小吃摊前,“喏,这个你可以吃,想吃吗?”   邰逸小心翼翼看去,这一碗碗好像是藕粉一样的东西散发着清甜的味道,上面还有一朵槐花做点缀。   “这是什么?”   那摊主是个年轻的梳着麻花辫的姑娘,大概是吧邰逸也不清楚,摊主闻言连忙回答:“是槐花羹,只有这个季节才有的。”   “想尝尝。”   邢阳冲着摊主抬抬下巴,摊主连忙端给邰逸一碗,邰逸尝了一口冲着邢阳点头:“好吃的!”   邢阳扔给那小老板几个圆润的东珠,又带着邰逸往书屋走去。   店里萍姨正在和一个小鬼因为一本书讨价还价,好像是那小鬼砍价砍得过分了,萍姨柳眉竖起张嘴怒喝,脸也变成了骷髅鬼脸:“有你这么砍价的吗!我赚不赚了!”   邰逸往后退了半步吃了一口槐花羹压惊,邢阳问他:“怎么?吓到了?”   “还好,好看的人连生气都是好看的。”   邢阳翻个白眼。   萍姨看见他俩回来了笑了起来,糊弄那小鬼几句收了钱把小鬼赶了出去,把不营业的牌子往外面一挂大门一关,萍姨看着邰逸笑的有些惊喜,看向邢阳:“怎么今晚小逸在这儿睡啊?”   邢阳“嗯”了一声,又说:“还是来这儿睡安全。”   房子虽大但是能住的房间只有两个,一个是萍姨的一个是邢阳的,虽然邢阳表示无所谓但邰逸还是觉得和数学老师住一起容易产生心理阴影,萍姨给他找了床被褥铺到沙发上。好在沙发够宽,睡一个人也不会觉得地方小。不过毕竟是木质家具,睡这一晚下来邰逸只觉得自己腰和颈椎要废了。这一晚上他在梦里一直反复梦到朵朵出车祸的场景,但这次他是站在万丽娜身边,看着她神色冷漠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可惜的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反复的看着朵朵死亡。   “额......几点了?”邰逸被邢阳摇醒,揉着关节咯咯作响的颈椎问。   “六点半了,你要迟到了。”   邰逸一骨碌爬起来,飞速洗脸刷牙,映阳街离学校开车还得小半个点,早上六点五十是第一节 课打铃的时间,这会儿除非飞过去怎么样都得迟到了。   “你怎么不叫我啊!”   邢阳说:“我叫了你三遍,你不起啊。”   邰逸欲哭无泪,果然进了校门就已经七点十五了,看着站在班级门口的班主任邰逸往邢阳身后错了一步,给了邢阳一个眼神,只见邢阳面不改色的和班主任解释着:“来的路上看到邰逸被电动车蹭了一下,我带他去诊所来着。”   班主任闻言又赶紧去问邰逸哪里被刮到了,邰逸忙说:“额没事了,什么事也没有。”   邢阳拍拍他后脑勺推着他进班:“去上课吧。”   邰逸抱著书包从后门轻脚走进去,第一节 课是班主任的课,第二节是邢阳的课,别的不说邢阳教的还挺好的,邰逸一直仗着自己数学好扯着其他几个科目往前走,平时上数学课注意力也就一般。现在邢阳代班,邰逸感觉这一节课好像都被邢阳盯着,也不敢走神。临近高考班里气氛明显出现分界,学的依然学,不学的已经自我放弃了,邰逸的学习热情一阵子一阵子的让邢阳很不爽,有空了就给人抓到办公室去看着他写数学,弄的邰逸很崩溃。   “邢老师,我觉得给个别学生开小灶的行为是不太公平的,班里有很多同学的数学成绩还有提高空间。”邰逸嘴里还嚼着萍姨切好的苹果,这几天邰逸爸爸忙着工作,大概率是要升职了一时间工作那头没法松懈,在儿子人生的关键时刻不能陪在儿子身边让他觉得遗憾又愧疚,邰逸倒是觉得还不错,借着补课的借口这一阵子就是家和书屋两头跑,如果邰爸爸晚上加班或者出差邰逸就去书屋住,毕竟跟在邢阳身边要安全一些。   如果说之前那场车祸是让邰逸的阴阳眼张开了70%,那这场大病就是把这眼睛彻底打开了,邰逸时不时就会感觉从脚底升起的阴冷感侵入骨髓,邢阳身上火气重呆在他身边邰逸会觉得舒服一点,起码那种环绕在周围的阴冷感没那么强烈了。   邢阳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看了眼手表漫不经心的说:“还有十五分钟,做不完这张卷子中午别吃饭了。”   邰逸敢怒不敢言,萍姨偷偷指着厨房炖骨头的锅示意他快点写。   “咱们不帮朵朵了吗?”邰逸问。   邢阳私心里觉得高考这个节骨眼上不能耽误邰逸的学习,眼看着离高考也没多少天了,朵朵也表示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年这点日子还是等得起的。而且现在只是不让邰逸参与进来但是邢阳对这件事一直在有所行动。解决朵朵的事情真办起来并不难,顺藤摸瓜找到背后给周浩夫妻俩作法的人就可以了,难的地方也就是这个人不太好找,但问题在于周朵朵死了六年之久了,为什么偏偏是在这时候朝着邰逸发难。   他之前审问过朵朵为什么突然招惹邰逸,或者说她背后是谁授意她这么做。   不过朵朵迷茫的想了一会儿什么也想不到,朵朵也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这个举动的确充满着疑点,若非邢阳问起来她自己都没去思考过原因,显然这件事背后是有人故意为之。   中午吃饭的时候邢阳把电脑放到桌子上,几人边吃边聊,朵朵的父母是海市的名人了,周浩是市里很有实力的慈善家和房地产商,而万丽娜是市电视台的主持一姐,这一对明星夫妻也是市里著名的公众人物了,邰逸敢说整个海市的学生就没有一个是没读过浩心基金捐助过的图书的。网络上能搜到的关于周浩和万丽娜的信息虽然多,但是有用的却没多少,大多是重复且充满废话的通稿被本地媒体账号反复的发表。   邢阳用手虚点了几下电脑页面上暂停的视频,说:“你自己看他这段采访。”   萍姨也凑过来跟着看,邰逸把视频挪到开头播放,这段视频的分辨率很低,是零几年的老视频了,时长将近半小时,主要介绍了周氏集团发展史和他个人的创业经历,毕竟这个男人说自己是“靠着500元白手起家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天下”,在一些创业者心中还是偶像的。   【......大家都知道这次金融危机让多少企业受创,想一想当年周氏集团也是走进了绝境,媒体朋友们也都知道那时候我和我妻子也正经历着人生的磨难,我的女儿在车祸中不幸丧生,现在回头看起真的非常感谢一直陪伴我的家人,感谢我的妻子一直守护我,还有我的“战友”们和我一同奋斗到底,以及赵老师给我的帮助,周氏集团能有今天的成绩是完全不能归功于我个人的......】   周浩的这段话邰逸反复看了三遍品出来一些不对劲,这视频里在介绍周氏集团发展的部分说的太夸张了,上一句还是形容周氏集团是如何在崩塌的边缘,下一句便是夸赞周浩的经营能力,而其中的弯曲却仅仅用一句“奇迹一般的机遇带给了周氏集团新的生机”来带过。   邰逸侧头问朵朵:“朵朵,你爸说的这个赵老师你有印象吗?”   朵朵摇头。   他又和邢阳说:“这个、这个赵老师……我感觉很奇怪。”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个赵老师周浩嘴里只提过这一次,我查了查也问了几个人,要是没找错的话应该是这个人,”邢阳点开了海市大学的教职工一览表,“经济系有一个教授叫赵成海,我查到了这个人的人人网账号,已经很久不更新了,但是里面有一张合影是他和周浩的。”   邰逸想到了什么突然提高音量:“周浩是海大毕业的吧!你快看看!我记得前几年海大百年校庆的时候他回去做演讲来着!”   邢阳从海大官网上找到了百年校庆的新闻贴,点进去的第二张照片就是周浩给优秀学生颁发奖学金的照片。   “那这个赵老师应该就是赵成海了,”邰逸叹口气,刚因为激动提起来的肩膀唰一下沉了下去,“我还以为是什么关键人物呢,结果人家就是一个老师。”   邢阳提醒他:“不能这么想,若真是无关紧要的人周浩不可能在这样一个重要的个人采访里提到他,这周末我准备去一趟公墓看看朵朵的墓。”   “嗯?为什么?”   “我接到的消息,周浩这个周末要携夫人一起给死去的女儿上坟,咱们去蹲点。” 第4章 蛇吞象(四)   萍姨似乎很喜欢小孩,吃过午饭萍姨抱着朵朵去客厅看动画片留下邰逸和邢阳两人在厨房洗碗。   “朵朵这件事怎么解决啊?找到了赵成海之后呢?”邰逸问。   邢阳打开厨房的窗户点燃了一根烟:“别跟萍姨说我在厨房抽烟了,先跟你说个别的事,广电418大火你听过吗?”   邰逸想了想说:“有印象,我记得当时挺严重的,好像是一个演播厅先着起来的吧,还死了一个员工呢。”   “我找人问过了,万丽娜当时也受伤了,而且,伤势很重。”邢阳朝着窗户吐了口烟。   邰逸:“嗯?不能吧,我记得火灾后续的采访里她还出来过呢。”   邢阳说:“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万丽娜的烧伤面积没有别人的大,但却集中在脸和脖子上,她的左脸是深二度烧伤,就算痊愈也绝无可能再做这个行业。”   邰逸没说话,他已经能猜到了,前有周氏集团濒临破产,后有万丽娜身遇火灾,他们夫妻两个杀了朵朵能用来干嘛,无非就是用自己亲生女儿的命来改自己的命吧。   看着小孩微红的眼眶,邢阳揉揉他的头,这是邰逸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事情,他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以亲身骨肉为引,把惨死的幼童魂魄困于阴木中进行供奉,驱鬼改运,不过......就算是他俩如今风光怕是也损了大半的寿命,这方子一般人用不了,所以我们得找到这个幕后之人。”   邰逸声音哽咽:“可是朵朵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啊,就算是周浩破产了万丽娜毁容了,但是以他俩的家世生活不会有多差啊,周浩虽然自称是白手起家但是他家境本身就非同一般啊。”   “善恶就在一念间,他们的贪欲占了上风罢了,况且这种事情当然是骨肉至亲的效果才会更好,若是他们有你这样的想法,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驭。艳。穗。”   邰逸仍然皱着眉,邢阳说:“行了,睡午觉休息会吧,下午接着写卷子。”   邰逸:?   还没等两人说完话就听见客厅传来了尖叫声,是朵朵的,邰逸扯下家务手套连忙往客厅跑去,被平放在地上的小女孩不停地抽搐,因为疼痛蜷缩成了一团,暗红的血液从七窍流出。邰逸不知所措,慌乱的看着邢阳。   邢阳说:“大概是她父母又有什么事情有求于她了,魂体的痛,我管不了。”   也许是邢阳见过太多次这种场面,神色间满是冷漠,邰逸看了他一眼抿着嘴唇不再言语,只是在朵朵缓下来之后陪着她坐在地上愣神。   萍姨有些担忧的看着邰逸,用手轻轻推了推邢阳冲着俩人方向使了个眼神,邢阳没理,从冰箱里拿出来一听芬达:“他早晚得习惯。”   疼过一次之后朵朵看起来十分虚弱,似乎连身量都缩小了一圈,邰逸看着窗外阳光明媚,但恰好朵朵坐在了阴影处。   “还疼吗?”   朵朵慢慢摇头:“还好,隔一阵子总会有这么一次。”   邰逸抿抿嘴,抓起朵朵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冰凉的触感,邰逸握得更紧了试图用自己的温度让朵朵暖和起来。   “哥哥,我是鬼,怎么会暖起来呢。”朵朵抬头冲着他笑了,小小的梨涡挂在嘴角。   “我保证,马上你就可以解脱了。”邰逸伸出小拇指,一大一小勾住了小拇指,一个小小的契约成了。   邢阳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看着这一幕无奈的叹口气。   等到周末,邢阳开车带着邰逸去了公墓,今天来公墓的人很少天也是阴阴的,虽然天气预报只报了多云邰逸还是带上了雨伞,让前一阵子那场大雨浇的都有阴影了。   朵朵领着他俩去了她的墓碑,邰逸打量着这个墓碑,别的不说这墓碑弄得很气派,也许是这一片区域的墓价格也高,比起刚进公墓看到的墓碑要干净很多,上面还有新鲜的花。   “你大名叫周一航啊。”邰逸说。   朵朵看着自己的墓碑不开心的皱了皱鼻子,说:“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听起来像男生。”   “来人了。”邢阳突然出声。   邰逸顺着邢阳目光看去,看到了几个穿着公墓管理人员制服的人簇拥着一对夫妻朝他们的方向走来,邢阳拉着邰逸走到不远处一个墓碑前,假装是在给这个人祭拜。   万丽娜站在女儿的墓前,摘下口罩,将自己手中一束漂亮的小雏菊放在了墓碑前。邰逸仔细观察了一番万丽娜的左脸,是真的一点受伤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邢阳,我感觉他们俩身上好像笼着一层黑气,是我看错了吗?”邰逸小声问。   “你没看错,这是恶报。”邢阳随便算了一下,看向这夫妻俩的目光也有些玩味,“他俩生不出来孩子。”   “嗯?”邰逸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他俩就这样造孽,有后代就怪了,万丽娜应该是刚流掉了一个孩子,心里不安吧过来看看。”   邢阳说的没错,万丽娜象征性的对女儿的墓流了几滴眼泪,又拿出干净的帕子擦了擦上面的浮灰,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从朵朵死后她一共怀了四次,没有一个成功长到足月,这次肚子里的这个是小心伺候万般看护,好不容易撑到了第四个月以为万事大吉了,结果还是莫名的就流了,这次流掉的还是一个男胎。   那年赵老师给了他们夫妻俩这个宝贵的选择,但也提前和他们说了,这法子阴毒用了之后再无子女缘,当时他俩只是思考了一会儿便答应了。子女缘与自己的前途命运比起来算什么,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俩也往四十奔去了。   越是年纪大越是平顺,对子女一事也就越执着起来。   人总是贪心的,什么都想要。   万丽娜回想起这个孩子流掉后她去找赵老师时对方讥讽的眼神,脸不由得又臊了起来,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墓碑,不免对朵朵也有了几分埋怨。   赵老师说,没有子女缘的原因是朵朵嫉妒,一个被父母杀害又折磨的孩子怎么会允许母亲再拥有孩子。   她不是不喜欢朵朵,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怎么会不喜欢,但为什么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呢?怎么她生下来之后她的生活就这么不顺呢?先是婆婆的白眼,老公出轨,又是自己在工作上被打压,好不容易好了起来老公也回心转意了,偏偏公司又要破产,她又被火烧了脸。   她还记得在医院里护士给她上药的时候她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甚至有一种快感,都死掉吧。   周浩拍了拍她的胳膊,把她搂在怀中。虚情假意的与身边的人聊了几句,这夫妻俩   朵朵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对夫妻离开走远,她主动牵住了邰逸的手,稚嫩的童声传到邰逸耳朵里:“为什么这种人会是我的爸爸妈妈呢?”   听到朵朵的疑问沉默了一会儿,显然邰逸也想不到什么话去安慰她,邢阳就更不用说了。   邰逸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邢阳说:“去那个赵成海家。”   赵成海住在临近开发区的一个高级公寓小区里,这个小区邰逸知道,因为房价高当时还上了本市的微博排行,没想到赵成海居然住在这里。   一向听说这个小区的安保很严,邰逸走过去礼貌的撒了个谎:“我们来找三栋的赵教授,今天和他约好的下午两点。”   可能是邰逸一看就是学生,态度又很好,保安打量几秒让邰逸在外来人员访问表写个信息就把俩人放了进去,走远了几步之后邰逸还回头看了眼保安:“这么简单?”   俩人朝着赵成海那栋走去,电梯是要刷卡的他俩上不了只能走楼梯,还好赵成海家住的不高只是六楼。进了楼道邰逸就觉得不太对,太过安静了,的确这个时间公寓楼里没什么人走动,但也不该是如此寂静,连窗外的风声和楼下汽车的鸣笛都听不到。   邢阳拉住他的胳膊走在前面,俩人贴着墙根往大门走去,邰逸不安的回头看看总觉得背后像是有人再盯着一样。这一层里只有两户,俩人到了门前才看清门是开了一条缝的。   邢阳用脚尖把门慢慢踢开,一股腥臭味涌了上来。房间昏暗一片,只要稍一打量就能发现这个屋子里所有的窗帘都用的是不透光的厚窗帘,和外面的艳阳不同,只消往这房子里看一眼就好像置身于什么阴暗地府中。   进了大门就是客厅,正中央的椅子上靠坐着一个男人,但因为是背对着的他俩也没法确定是不是赵成海。   但不管是不是,看着这椅子下面的已经凝固的血水也知道这人凉透了。   邰逸问:“是不是得先报警啊?”   邢阳对他点点头,自己朝着那人方向走去。   看脸是赵成海没错,不过死相有些过惨了,从胸口到腹部有一个巨大的伤口,脏器从里面流出摊在他的腿间,这伤口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出来撕裂了这具身体一样。   但赵成海的脸却是平和的,嘴角甚至还挂着笑意。   朵朵看了眼赵成海对着邢阳摇摇头:“没有印象,我没见过他。”   邰逸这边给警察打完电话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一低头突然看到鞋柜的最下层放着一个雕刻潦草的木偶,但进门的时候这木偶好像并不在这里。   “邢阳,你看这是什么啊?刚才好像没看见这东西。”邰逸没敢去碰它,只是招手让邢阳过来,但只是看了这么几眼手就控制不住一般向木偶伸去。   嘴里还小声喃喃:“这木偶真好看......”   邢阳脸色一变,大喊道:“别碰!”   但已经晚了。   拿起木偶的瞬间一股黑气从木偶身上窜出,迅速凝结成了一个人形站在邰逸身后。   邰逸猛然清醒过来,手里的木偶掉落在地上,身后的黑影紧贴着他,黏腻又潮湿的感觉席卷而来,邰逸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一时间僵持起来。   邢阳目光不善的看着黑影,他伸手从空中摸出一把黑色长剑大喊一声“蹲下”,不过眨眼之间就到了邰逸面前。   邰逸下意识的抱头蹲下,这一剑刺中了黑影,但也不过是把它打散而已,黑影又聚成一团窜进了朵朵身上。   朵朵来不及躲开,抖了一下便如被吊着的木偶般以手脚扭曲的姿态走了过来,邢阳把邰逸护在身后快速塞给他一个符纸,说:“站在原地不要动。”   邢阳性格向来张狂,本以为主动找上门来可以占一步先机,没想到对方就在这里准备着,抬起剑划去似乎都能听到划破空气的声音。   “赵老师是吧?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个人物非得撞上我这尊大佛。”邢阳说起话来颇为咬牙切齿。   邰逸蹲在原地只觉得好像置身于冰窖里一样,寒冷冻住了他的鼻子,连呼吸都困难起来,邰逸费力的搓着自己胳膊想让身体暖和起来,抬起沉重的眼皮向邢阳看去——邢阳似乎很顾忌伤到朵朵,明明处于攻势却不得不把握着度量。   “别...伤到朵朵......”邰逸努力发声,可这声音微弱的连他自己都听不到,眼皮昏沉竟是昏了过去,朦胧中只觉得周身时而极冷时而炎热。   邢阳像是有感应一般朝他看了一眼,暗骂一声,看向朵朵的目光也多了很多怨气。   “不过是寄生在别人身上的垃圾,也敢在这里跟我自称‘老师’,当真以为我不敢伤她?”   “朵朵”仗着这具身体身量小,躲避起来很是灵敏,黑雾化成尖锐细小的黑针朝着邢阳射去,闻言变了动作主动朝着剑身冲去,说:   “那你倒是砍啊?打碎了这孩子魂魄,你说到底谁会生气?”   邢阳眼神一变倏的收回剑尖,这一下让“朵朵”得了手,黑真擦着邢阳的脸而过,鲜血从颊边流下,黑针虽细但伤口却深。   邢阳舔了舔后槽牙,抹了把脸上的血往剑身上一擦,抬手拦下了朝着邰逸去的一缕黑雾,心里烦的不行,干脆不管其他与“朵朵”直接对上,一招一式都是下了死手。   沾了邢阳血的剑和刚才比起来完全不一样了,刚才只能把散出的黑雾打散,但现在却可以让它消失。   “朵朵”不可置信的说:“你真的敢杀了她!”   邢阳冷哼一声:“我要不说谁知道是我杀了她,毕竟附在她身上的可是你。”   “朵朵”看了他一眼立马转了方向,不管不顾的朝着邰逸冲去,邢阳脸色一变直接朝着“朵朵”的大椎穴刺去,没想“朵朵”突然回身握着一把黑雾凝成的锥朝邢阳发难。   但没想到邢阳早有准备,他右手拿着长剑但左手又突然多了把短剑冲着咽喉便一下刺穿了。这短剑上包着符纸,不会让朵朵魂飞破散但却可以把赵成海逼困在她身体里无法出来。   “你真当我傻啊,拿这么长这把剑跟你打。”邢阳看着被钉在地上的“朵朵”说道,说罢伸出手指朝着她天灵盖点了几下,那团黑雾便从头顶被强行扯出,被全扯出来的一瞬邢阳就紧握住手指,竟是直接捏碎了。   一股腥臭味道在他手间炸开,尖锐的叫声在屋里回荡着。   邢阳把朵朵收到随身的宝珠里,抱起昏睡不醒的邰逸站在门口等着警察到来,也不过是刚出了门就看见物业和警察从电梯里出来。   警察看着昏过去的邰逸还没等问话,邢阳就解释说:“吓晕了。”   跟着回去做了个笔录就放俩人走了,邰逸一直晕着警察也不敢耽误太长时间,不过邰逸等到晚上才醒,睁开眼还是懵的,侧头就看见翘着二郎腿坐在电脑椅上玩手机的邢阳。   “朵朵呢?”   邢阳见他醒了就说:“饿没?萍姨熬了粥,我给你盛一碗。”   “我不饿,朵朵呢?”   “你又不是她妈你管这么多干嘛啊?朵朵在店里陪着萍姨呢!”邢阳说完这句就起身去了厨房,留下邰逸在房间里迷惑的眨眼:火气这么大做什么。   邢阳面无表情的端着粥进来,萍姨怕他没胃口没敢熬肉粥,只放了点青菜和香菇碎,上面邢阳还给铺了几块咸菜。   邰逸看他脸色没敢吱声,乖乖的张嘴让他喂了大半碗进去,等邰逸摆手表示吃不下了邢阳才开口:“等我给她叫上来。”   邰逸拒绝了:“我下去吧,正好下去吹吹脑子,有点发蒙。”   邢阳扶着他下了楼,还给找了条毛巾被披身上,朵朵见他下来了还不太敢上前来,远远的说了声对不起。   邰逸朝她招手:“来,告诉哥哥,有没有想起来点什么?”   朵朵点点头,看了眼邢阳才张嘴:“我都记起来了,我爸妈说的赵老师不是赵成海,是一个叫赵彦的男人。”   --------------------   朵朵:我只会心疼gieigie! 第5章 蛇吞象(五)   朵朵被几人围坐中间,小脑袋组织了下语言说道:“我爸和赵成海的关系很好,他经常来我家吃饭,后来我家公司出了事情,赵成海给介绍了赵彦给我爸妈,我一直叫他彦叔叔,但我很害怕他。”   朵朵咽了口口水,即便已经死了但还是会感觉到被人扼住喉咙濒死一样的恐惧。   赵彦从见她的第一面就是温和的,有礼的,还会给她带礼物,有时是包装漂亮的糖果,有时候是可爱的玩偶,但朵朵每次看到他的眼睛都会害怕到颤抖。   那好像是什么洪水猛兽的眼睛,只消看这叔叔一眼,自己放佛就变成了被猎狗盯上的兔子。   “有一段时间彦叔叔来的频繁,他和我爸吵了起来,,我在书房门口偷听他俩吵架,就听到了赵彦在劝我爸早点杀了我。”朵朵深呼吸一口气,“其实那天是我偷跑出来的,我偷偷给我妈打了电话让她来接我,但我离近了才发现开车的那个人是赵彦的司机,我其实那时候是想往回跑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动不能动,就看着车压过来了。”   萍姨把朵朵搂在怀里心疼的安慰着她,邰逸说:“你是说赵彦是赵成海介绍给你爸的?”   朵朵点点头。   “赵成海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呢?好奇怪啊。”   “没什么奇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邰逸看去发现是邢大爷来了。   邢大爷拍拍邰逸的头,说:“怎么脸又这么白!邢阳啊,给爷爷倒杯水,渴死了。”   邢阳瞪他一眼连姿势都没换一下,邰逸见状连忙起身:“我去我去。”   邰逸还没起身就被邢阳按住了,还给他把毛巾被裹紧了些,斥道:“去什么去,让他自己倒去!”   邢大爷哎哟哎哟几声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就听邰逸问他:“大爷,你和邢阳是什么关系啊?您是他爷爷?”   遇岁沿遇沿   邢阳立马直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邰逸,往邢大爷身上甩了一个杯子过去,说:“我是他爷爷!”   邰逸本来还想着别给老人家砸坏了,但看见邢大爷灵敏的接住杯子又松口气:能跟邢阳混在一起的怎么会是没本事的人。   邢大爷扯过凳子坐了过来正色道:“我这几天也四处打听了一下,这个赵成海从年轻的时候就对这些奇闻怪事感兴趣,不但感兴趣还自己亲自去接触,光他自己供奉起来的古曼童就有三四个,不过这古曼童是要供奉之人修善行的,他接触的又都是阴私做派的小人,谁知道他请回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要这么想的话他能认识赵彦也不奇怪。”   邰逸了然的点点头,无论如何赵成海死了,而赵彦也被邢阳打散了。   “那朵朵这事是不是就算解决完了?”邰逸问。   邢阳摇头,说:“不算,得把困住朵朵魂魄的木偶拿到才行。”   而且今天遇到的只是赵彦的分身,并不是全部,不过也算是伤了他大半元气,只要能抓住他一丝线索邢阳就能保证让他彻底没有作怪的机会。   大概等了三天左右,又是一个周末邰逸坐在柜台那里写着卷子,看见门口进来一对夫妻俩,正是周浩与万丽娜。   周浩看见这店里只有邰逸一人,犹豫的一下问道:“小伙子,我想问一下这映阳街有48号吗?”   邰逸露出了个礼貌的笑容:“自然有,您二位进来吧,我去叫人。”   就在几天前他问起邢阳怎么才能拿到朵朵的木偶时,邢阳就笃定的说不出三日他俩一定会自己送过来的,果然让他说中了。   周浩拉着万丽娜往里走,邰逸伸手拦住了后面的保镖:“只能他们两个进。”   邢阳交代了,一定要摆出架子,在他们这种人眼里越是有本事的大师架子越大。   周浩想都没想就摆手让保镖离开,两人跟着邰逸走到了地下室。   这个铺面居然还有地下室邰逸也是前几天刚知道的,看着万丽娜不安的眼神邰逸也不着急,只是又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周浩拉住她低声说着:“还想什么呢!快进啊!”   万丽娜看着没有一丝光亮的台阶下意识把手提包搂在怀里,被周浩推着先走进了通往地下室的台阶。   给他俩送到之后邢阳拉住他:“留下来看着吧。”   正合邰逸的意,邰逸坐在稍远的地方安静的当个哑巴。   万丽娜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被包好的木盒,一层层打开之后双手捧出一个木偶来递给邢阳:“就、就是这个。”   邢阳接过,拿着掂量了几番,玩味的看了眼这俩人:“所以......你们想把这个木偶毁了?这请回来的娃娃你们俩人供奉了这么多年,怎么说不供就不供了?”   周浩擦擦汗,他也不想把这么一个好东西毁了,但是在是没办法了,自从那天赵老师受了伤之后这木娃娃像是真的活过来一般,每日每夜耳边都有孩童在耳边哭嚎的叫声。   他们俩人无论是在公司歇息,还是去了宾馆回了娘家,到哪都逃不掉,最可怕的是......   “我...我实在太想要个孩子了,我就求了这个娃娃给我一个孩子吧,可就我求完之后,之后就、我的肚子就变成了这样......”万丽娜恐惧的抚上了自己的肚子,掀开上衣的一角露给邢阳。   邰逸侧探身看去,那肚皮上遍布青黑诡异的纹路,撑起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怀孕四月有余的肚子,仔细看去肚子里好像还有东西再动。   邰逸想到了什么,出声问她:“你是什么时候求的木偶?”   万丽娜说:“大概一周之前。”   邰逸默然,是朵朵痛苦尖叫的那天。   邢阳问:“这木偶是谁给你做的?”   周浩连忙解释:“我女儿出了意外不幸去世了,我舍不得她便求了一位高人强留她在阳间,我知道不该这么做,可这是我女儿啊,她还那么小就走了我怎么舍得!可没想到变成了这样,可能我女儿是想离开吧......是我对不起她,早该让她投入轮回。”   邰逸嘲讽的看了他一眼,周浩对上他的目光心虚的把头扭开,邰逸余光中看到地下室墙壁上挂着的画中人似乎动了一下,连忙抬头打量过去。这地下室面积并不大,也就三十多平,屋里堆叠不少箱子,墙上挂了许多水墨人像。刚一进来还没仔细瞧,这么一打量才发现这些画上之人都是判官还有各式各样的恶鬼。   这些画像原本都没眼睛,听见周浩和万丽娜的虚情假意后竟一个个生出了眼珠朝着这俩人看去。   邰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凝神听这仨人讲话。   邢阳问:“你们两个确定......不再供奉了?”   俩人点头,邢阳起身举起木偶对着灯看了看,说:“好啊,这事好解决,那我就帮你们这把吧。”   还没等周浩和万丽娜的脸上挂上放松的笑容就见这俩人的五官扭曲到了一起,周浩伸出手指颤抖着指着墙上的画,恐惧的看着邢阳出声喊道:“鬼!鬼下来了!”   画上的判官先是转了转眼珠,又动了动脑袋,拢着自己的衣袖一脚从画中踏出,面身赤红,豹头环眼,握着一把长刀就朝着周浩两人走来,紧跟着又有三位判官从画中走下,其余百鬼皆跟在身后。   邰逸定在椅上不敢妄动,看着百鬼自身后画卷走下是连气都不敢喘一下,还好这些东西只是从他这里经过。   突然一只破着肚子扯着肠子的小鬼回头看向他,似是好奇又贪婪的伸手朝他摸去,邢阳看见了立马把茶碗丢了过来,水墨小鬼被砸丢了一条胳膊立马转身逃开,被打散的胳膊变成墨点飞溅过来,邰逸抬手挡住了眼睛,再放下就看到胳膊上豆大的墨点。   周浩看着围住他的这圈墨人吓的腿软,颤抖着声音问:“邢先生,这是...这是?”   邢阳笑了一下,安慰着他:“没事,你让着木偶付出了什么自然得还回来才是啊!”   还没等周浩消化这句话身旁的万丽娜抱着肚子从椅子上滑跪在地上,无法忍受痛意的尖叫,为首的判官两步便跨到万丽娜身前,拧了刀身怒喝一声用刀背朝着万丽娜肚子劈去。   万丽娜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到了极度恐惧的时候是发不出声音的,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颤颤巍巍的看向自己的肚子——并没有破开,反而是那些黑色花纹迅速褪去。   “呕——!”万丽娜扶着椅子腿撑起身子干呕了几下,一团黏腻的黑污之物混着鲜血被吐了出来,剜心的疼痛也慢慢消失,万丽娜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她着三十几年从没如此狼狈过,扭头看向自己的丈夫,那判官微躬身躯几近两鼻相贴的距离看着周浩。   “汝等,罔顾人命,贪恋私欲,该罚!”说罢便伸开五指朝着周浩头上一拍,像是抓走了什么东西一般才把手收回。   随即又带着百鬼转身回到各自的画里去。   等到最后一个小鬼回到画里之时木偶也裂开了,碎成了几瓣,一团雾气从里面飞出被邢阳收走。   “好了,事情都解决了,你们可以走了。”邢阳说。   夫妻俩人喘息片刻互相扶着才堪堪起身,邢阳也不催促,等他们离开了地下室嫌恶的看了眼地上那团污物,邰逸走在最后等着关门,关门的前一刻他又像这些画看去,那些画上的东西又变成了白眼。   周浩不敢在这里多留一刻,俩人直向大门外走去,临走前还保证马上把尾款打到邢阳的账户里。   邰逸看着他俩走远了才开口:“那人从周浩头上抓走的是什么啊?”   “是气运,他用邪术霸占了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自然要还回来。”   “他会死吗?”   “那就说不准了,看他自己造化了。”邢阳本想点根烟但瞥见自己的茶水又把烟盒塞了回去,差使着邰逸把大门关了又让萍姨把朵朵带出来。   还没等邰逸问题要做什么就听见邢阳朝着朵朵发问,语气里压抑不住的怒火:“你到底想做什么?”   朵朵抿着嘴不吱声。   “你明明有能力自己报复回去,我可真是瞎了眼了愣是让你骗了过去,万丽娜肚子里的东西是你做的吧?你既有能力又来找邰逸做什么!”   邢阳把刚才从木偶中收到的魂体拿了出来,死握着盯着朵朵:“你要不说,我现在就让你魂飞魄散。”   朵朵一惊,抬头对上邢阳的目光:“别!”   邰逸没说话,他也不是傻的,听见邢阳的质问也朝着朵朵投去怀疑的目光。   “有人让我这么做的,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是谁!他比我厉害,我不敢不做......”朵朵小声说着。   邢阳又问:“他还让你做什么了?”   “他让......”   没等朵朵说完话就看她白眼一翻只是一秒的功夫这壳子里似乎就换了个人。   邰逸的声音有些犹豫:“你是赵彦?”   “朵朵”抱拳对着邰逸恭敬的鞠了一躬,用着稚嫩的嗓音朝着邰逸说出了恶毒的一句话。   “你这个丧门星。”   说完就瞟了邢阳一样,不等邢阳动手就先朝着自己眉间一击,这一下不光是赵彦死了,连朵朵这一缕残魂也散了。   邰逸眨眨眼,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干什么,邢阳在一旁愤怒的大骂他也顾不上去说几句什么,只觉得浑身疲倦扶着椅子坐在上面发呆。   这句话他已经很久没听过了,上一次听到还是四五岁的时候。他一直都知道他一出生妈妈就死了,看见女儿死了姥姥姥爷便郁结在心没过几年也相继撒手去了,就在姥姥走的那天舅舅神情恍惚开车出了车祸,怀着孕的舅妈一口气没上来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他好像真的是个丧门星。   一大家子因他这一个孩子要绝了,那年他爸带他回去祭拜老人碰见了姑姑一家,姑姑家的小孩看见他就骂道:“你这个丧门星!你害死了姥姥姥爷!你还有脸回来!”   童言无忌,但邰方也能看出大姐看向儿子时眼里的怨怼,这些话也肯定是大人平日里说过小孩子才会学的,打那以后邰方再也没带儿子回去过。   “这个赵彦太坏了,他太知道怎么捅我心窝了。”邰逸强颜欢笑用着开玩笑的语气对着几人说着。   邢阳刚一张口就被邰逸打断了,他问:“我今天想回家住,你送我一趟吧。”   邢阳点点头,拿了车钥匙送邰逸回了家,一路上俩人都没说话。   朵朵的事情这就算告一段落了,那缕逃出来的残魂被赵彦打碎,余下的也没法送去轮回了,邢阳告诉他不用管已经给了专门的人去解决后续了。出车祸的数学老师也查清了,真的是倒霉赶上了朵朵每年忌日诅咒一般的死亡回放,那个烧纸的门卫也弄明白了,他儿子就是当年那个司机,被高昂的报酬蒙了心,虽拿了他想要的巨款人却疯了,在精神病院里每天喊着有恶鬼来找他索命,也算是恶有恶报。   赵彦彻底死后没几天,周浩公司税务出了问题,一时间多方调查弄得他焦头烂额,万丽娜被爆出许多丑闻,一时间负面新闻缠身,邰逸感叹人还是不要贪心,不该是你的东西不要去动。   转眼就是高考,也是赶巧每年的高考总是赶上阴天或者小雨,邰逸冒着小雨进了考场又打着伞走出校门,邰爸爸站在不远处举着伞快步走来,搂着儿子肩膀说要去吃点好的犒劳犒劳这三年的辛苦,校门口堵得人太多邰方把车停在了石桥对岸,父子俩撑着伞随着人流过了石桥,下桥前邰逸还朝着那棵大树看了一眼。   人心不足蛇吞象,吞了象却又被自己撑死,真是不知道值不值。   “怎么了儿子?”   邰逸摇摇头对着他爸笑了笑:“没事,真是饿了咱们去吃什么啊?”   高考完第三天就是毕业典礼和照毕业照的日子,通知了到校时间是九点也就不急着骑自行车去了,邰逸决定坐公交去上学,等到了公交站才发现小区里原来有很多和自己同校的学生。   “石菁?”邰逸看到了同班的一个女生,出声打个招呼。   被叫到的女生似乎是很困,靠着车站旁边的灯杆闭眼休息,听到有人猛地叫她吓的一个激灵。   “哎!邰逸?你住这里啊?”   邰逸点点头:“嗯,我平常都骑车的,今天不是照相么骑车太麻烦,还要去车棚。”   石菁打个哈欠跟他抱怨:“我太困了,这都高考完了还得早起照相。”   邰逸看靠着灯杆又闭上眼的石菁不太好意思继续打扰人家补觉,就在他低头拿耳机的一瞬他余光之中好像看到一个女人挂在石菁背后。   猛的抬头看去,什么都没有。   邰逸无奈撇嘴:自从朵朵这事解决完之后似乎太敏感了,什么东西都能瞎联想,邰逸没看到的是在他低头看手机的时候,一个女人出现在石菁身后,温柔地摸着石菁的头,看着补觉的石菁悄悄说着什么。   “风儿轻……月儿明……树叶儿遮窗棂……”   --------------------   这一节终于完了 第6章 庄周梦蝶(一)   偌大的房子里所有房间的灯都被主人打开了,刺眼的灯光似乎是在这个黑夜中拼力与黑暗对抗一般。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神情呆滞的抱着一个女孩坐在床上,像抱着一个婴孩哺乳般搂着她,右手机械性的拍着女孩的后背给她唱着摇篮曲,看着这家具和房子的地段就知道这是个富贵人家,可瞧着着抱在一起的母女俩皆是面色蜡黄憔悴不堪。   “风儿轻……月儿明……树叶儿遮窗棂……”这一句歌词被女人反复的唱着,唱到嗓子酸涩,唱到嘴唇干裂也没有停下。   窗外的黑夜黑的不正常,连一丝月光都透不出来,浓墨之中的树叶和风似是与女人的歌声应和,微微晃动,也是在这浓墨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窥伺着这母女两人。   女人怀中的女孩面色惨白,在这个打了空调的房间里仍旧出了许多汗,鬓角的头发被汗湿成一缕缕的,两只手死死攥住她妈妈的衣服,好像是快溺死的人突然找到一根稻草那样大口喘息着,嘴唇因为频繁呼吸变得干裂缺水,女孩身体颤抖的幅度并没有因为女人胳膊的束缚而减轻,眼珠上翻,两手颤抖到抓不住她妈妈的衣服。   “妈……她又来了!她又来了!啊!!妈你快救我……快救我……”   女人依然呆滞的抱着她反复的唱那一句歌词。   这样的状况从入夜便一直持续到五点多,就在朝阳的微光投射进房间的那一刻,女孩才停止了颤抖沉沉睡去,那个女人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女儿死死把她搂住,又崩溃的对着空气大喊。   “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他已经死了!”   在她话音刚落的一瞬,床头出现一个美丽优雅的紫衣女。随盐。人,怀中没有东西却好像是抱了一个孩子一样,双臂轻摇,眼睛死死盯住女人怀中的女孩清唱:“风儿轻……月儿明……树叶儿遮窗棂……”   ......   高考完班里那些关系好的关系一般的这时候像是突然变得亲密起来,今天约着饭明天约着KTV的,不过邰逸平日里总是隔三差五的因为生病请假,性格也比其他孩子阴沉一些,朋友自然也少,也就只有刘华孜孜不倦的约他出来。   但是邰逸都给拒绝了,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不想出去。   邰方一回家就看见儿子不是抱着手机玩游戏就是窝在椅子上看书,催了他好几次多和同学出去放松放松,催的次数多了邰逸就跑书屋去躲清闲了。   “你带小逸开车出去溜达溜达,这一天天坐在这也不行啊,哪有小孩子的活力!”萍姨打了邢阳好几下,把车钥匙塞他手里赶着他往邰逸那儿走去。   “他怎么舒服怎么来呗。”邢阳拧了个身躲过萍姨的巴掌,捞过柜台上的芬达喝了一口,“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眼皮子底下也省得危险。”   邢阳是发自内心这么觉得的,邰逸不想去社交那就不去,舒舒服服躺着看电视不比出去玩要得劲?   邰逸听见萍姨在铺子里念叨探个头笑眯眯的说:“没事的萍姨,我明天就有约了,和同学去KTV。”   萍姨听见了说着好呀好呀也不再唠叨了,邰逸把毛巾被往上拉了拉继续在老爷椅上窝着。这老爷椅被他搬到了门口,借着屋檐的阴影躺在上面,阳光也就能晒到小腿,这街上时不时吹来一阵风,躺在上面好不惬意。   邰逸一坐上去就不想下来了,摇晃着老爷椅玩会儿手机要不就从书屋里拿本书看着,困了就睡一会,醒了再接着玩,这阵子成绩也没下来他也没有别的打算,除了脑子防空没别的事做。   萍姨看着他这样还是有些担心,和邢阳说着悄悄话:“你说,小逸好不容易开朗点,都怪那个赵彦非讲这么一句话,又给打回原型了。”   邢阳没接话茬,他也发现了,前一段时间的相处是眼看着邰逸从话少到话多,有时还能开几句冷笑话玩笑,可从赵彦那句话之后邰逸比刚见面那会儿还自闭,经常是盯着一个地方发呆发愣,也不知道想什么。   原本今天的KTV邰逸也不想来,但是刘华跟他说:“以后再想把人聚齐可就不容易了,你都推了好几次了好歹来一次嘛。”   邰逸想了想也觉得有理,推拒了三四次了再不来好像是不太好,不过也是前几天他们聚的太频繁,今天这场KTV之约来的人不算多,要不邰逸还得再犹豫几分。   其实邰逸不愿意参加聚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不熟,如果是他和刘华这种相熟程度哪怕俩人对着玩一下午手机不说话,邰逸也不会觉得尴尬,可和班里的同学出来若是不讲话还不太好,讲了又不知道聊什么。偶尔邰逸也会羡慕刘华,这人好像就不知道生疏两字,不管和谁都能聊上几句,甚至放了学都能再和门卫大爷唠个十分钟家常。   他们约了在学校门口集合然后一起走着去学校附近的一个KTV,有好几个人打扮了起来邰逸乍一看还没认出来是谁。   刘华张罗着团了个六个小时的包间,邰逸走在最后叹口气想着待个两仨小时就找借口离开,没想到这声叹气让石菁听见了,就听她小声问他:“你怎么叹气啊?你是不是也不太想来啊?”   邰逸尴尬的笑了笑没回话。   “我也不太想来,凡凡非得拉着我过来。”石菁也冲他笑笑,正说着话的功夫又打了个哈欠,看起来特别疲惫。   俩人倒是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一路,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石菁提问邰逸回答那么几个字罢了。   怎么说也是十一二个少年,在KTV里扯起嗓子来自然是要吵到翻天,邰逸坐在角落里玩着手机,没意思了就听一会儿其他人唱歌,也不去主动点歌也没表现出不耐烦,刘华连着霸占了几首麦被其他人赶了下去,他一看没他想唱的了就来粘着邰逸。   “咋样啊兄弟,我看你和石菁聊的挺好啊!”刘华搂着他肩膀跟他说悄悄话,眼神还往石菁的方向搞怪的挤了挤下。   邰逸拿胳膊肘怼他:“说什么呢。”   闻言刘华一脸倒是认真起来:“哎,你觉得石菁怎么样啊?”   “挺好的啊。”   “是吧,人家小姑娘是挺好的吧,没感觉?”   邰逸忙看了眼石菁,看见对方还在认真唱歌没听见他俩说话才松口气:“瞎撺掇什么呢!”   “什么叫瞎撺掇啊,人家石菁高二的时候就说过喜欢你,哎你是不是都没看出来啊!”   邰逸还真没看出来,别说这个了,就这三年邰逸感觉好像都没和班里同学说过几句话,平日里提防着不知何时就会冒出来的鬼怪就够费心思了,哪还有精力去想这些事情。   “喜欢我?为什么啊......那她现在呢?”邰逸问。   刘华白他一眼,说:“小姑娘可不就脸皮薄,看你没这个意思就打消念头了呗,虽说你身体素质不好吧但是别说,你这张脸哥哥我也承认比我帅。”   邰逸回他个白眼没理他,可能是刚才聊天的时候刘华提到了石菁的原因,邰逸总是不自觉的看她几眼,倒是真对石菁的了解不多……对这姑娘也没什么印象,就知道她后来学了艺术,高三出去集训也是大半年没在学校,话说她好像很困啊。   刘华正巧也注意到了,石菁唱完一首歌就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你看石菁都要睡着了,他们唱歌这么吵都能睡着。”   邰逸想到前几天刚看见她的样子,问:“她平常也这样吗?照毕业照的时候我和她一起坐的公交,她靠着站牌就睡着了。”   刘华说:“你可真是,上了三年学咱班啥你也不知道,你俩并称咱班俩大神啊,你是病神,她是睡神,主任上课她都敢睡,啧啧啧这姑娘非常有前途。”   邰逸想起那天在石菁背后匆匆一瞥的紫衣女人,又开始怀疑起来到底是真的看见了还是错觉,俩人又唠了一会儿,他和刘华说了一声往厕所走去,走着走着就觉得一阵熟悉的寒意直窜脑顶。   “不是吧……我这都能碰上鬼……”   邰逸觉得内心很崩溃。   邰逸不懂风水,但却能感受到阴气,这KTV的选址怕也是有点问题,他一来就看到淡淡的黑雾罩在这一片,别的不说,就这阴气不养个几个朵朵可惜了。   邰逸停在原地思考着是直接回家呢还是去个厕所,就听见厕所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邰逸抬眼看去就看见石菁昏倒在地上,旁边还有被她碰掉的装饰花瓶。   “石菁!石菁你醒醒!”邰逸也顾不得这是不是女厕所,赶紧给她抱起来往包厢过去。   没走几步石菁就醒了,面色惊恐的大口呼吸,看见是邰逸抱着她连忙挥手示意邰逸给她放下去,她撑着墙深呼吸几次才缓过来。   “邰逸你现在回家吗?你能陪我打车吗?”石菁的声音抖的不成样子,眼睛不时的往厕所那里瞟。   邰逸说:“可以倒是可以,你怎么了?”   石菁咽了口口水,冷静下来扶着墙冲他摆摆手:“没事没事,你玩吧,我先走了你帮我和大家说一声。”   邰逸看石菁总往厕所瞟,也跟着看了眼——那是那天在站牌看到的紫裙女人,果真不是他眼花。   邰逸了然,想了想手上还有邢阳给的手绳,应该没什么大事:“我还是送你回去吧,我也有点累了。”   邰逸在微信上和刘华说了一声,看见对方发来打趣的表情包无奈摇摇头,他坐在副驾,回头看了眼石菁,就见她的状态比刚才在包间里好了很多,至少看起来不那么困了,不过石菁死抓着裙子的手出卖了她紧张的情绪。   石菁对上邰逸的目光扯出个不那么紧张的微笑,许是她这么长时间来被刺激的神经已经悬成一线,又或许是她觉得把事情说出来会放松许多,张了张口才说:“我最近总做噩梦,真的麻烦你了,刚才在洗手间实在是太困了一个没撑住就摔了。”   “没事的,你都梦到什么了?”   “我......我总梦到有个女人跟着我。”石菁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了,低着头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邰逸想告诉她:不,不是你梦到她,而是她一直都跟在你身边。   坐在石菁身旁的紫衣女人对着邰逸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温柔的把石菁的碎发给她拢在而后。   这天晚上邰逸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一个漂亮的卷发女人坐在病床上,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床边坐着一个男人,女人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后来男人抱走了孩子,很多医生进了病房,邰逸听不见声音但看到那女人被强制的绑在了病床上推进了手术间。   今夜另一边石菁的家里,她依然在母亲怀中颤抖,那紫衣的卷发女人还是坐在一边环着手臂空空的做出一个抱着婴孩的动作,背对着 母女俩嘴里轻哼着摇篮曲。   “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啊……”   ......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长时间?石菁自己也忘了。这个女人突然有一天出现在他们家,折磨着她和她妈妈,最开始只有她自己能看见这个女人,后来她快要被逼疯了告诉了父母,那个女强人母亲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个疯子一般,砸东西大吵大闹,又搂着石菁大哭。只要一闭眼这女人就会出现,一遍一遍唱着摇篮曲,还有那双冰冷的摸着她头发的手,每当抚上她的头发时就像是一把冰凉的叉子挠着她的头盖骨,又疼又凉。   石菁觉得自己要死了,也许是被吓死,也许是被逼死,但哪样她都不甘心,她家庭富裕学习优异样貌出众,有着所有人羡慕的未来,是大家眼中的有着得天独厚资源的孩子,她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   石菁受不了了,决定去问问那个女人,为什么缠着她。   当她觉察困意的那一刻她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那女人来了,石菁睡觉轻,稍有响动便能醒来,她慢慢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自己旁边背对着自己,给她把露出的脚盖上被子。   “你是谁?你为什么总缠着我?”石菁颤声说,却不敢张大眼睛看她。   女人闻言回头又把头快速转过去,好像是怕石菁看到她可怖的脸。   “为什么要伤害我妈?为什么把她推下楼?你到底是谁!”石菁看她躲闪的样子说话稍微有了点底气,便把音量提高了点。   那女人起身坐到她学习桌的椅子上,优雅的把一缕碎发掖在耳后。   石菁起身抱着被子向后挪,后背靠在床头时才觉得有了点安全感。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个女人。   从能看见她开始,她就是这件紫色的裙子,她很年轻也很美,比她妈妈漂亮多了,像是上个世纪的港星一般,细眉杏眼红唇,一颦一笑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风情。   但她的肚子却被剖开一个大口子,污血染脏了裙子,仔细看去里面的脏器大多都被取走了,石菁不敢看她的肚子,只能瑟缩着看着这女人的脸。   女人轻声说:“你是我的乖女儿,妈妈当然要来照顾你。”   石菁摇摇头,声音颤抖的很:“你不是我妈,我妈是何欣,你到底是谁?”   女人似是有点生气,嗔怒着看她一眼:“真是不听话,我当然是你妈妈,你可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   石菁摇摇头,声音不自觉拔高:“你放过我们吧!你要什么?你要钱吗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你不要再来缠着我了!”   那女人更生气了,走过来抓住石菁的脚踝面容也变的可怖起来,刀剜一般的疼痛从脚踝传来,石菁绷不住了哭喊这:“妈!救我!!你滚开!”   石菁的哭喊无异于火上浇油,这女人猛地来到石菁面前,眼睛里已经看不到眼白,黑洞一般的双眼往下留着污血,伸出双手死死捧着石菁的脸逼着她与自己对视。   当一个人恐惧到极点的时候反而会发不出任何声音,石菁现在就是这样。像是在冰窖里一样被冻住了,无法动弹,甚至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这女人看见安静下来的石菁扯出了一个还算温柔的笑容,把僵住的石菁如小儿哺乳那样抱在怀里,轻声哼起歌。   石菁觉得头有些发晕,眼皮变得沉重起来,在恐惧之中闭上了眼陷入沉睡。   ......   林梦蝶是这个班里最好看的女生,乌黑发亮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肩上,齐刘海微微遮住眉毛带着一个宽边的格子发卡,穿着朴素简单的体恤和裤子,有点像情深深雨蒙蒙里的方瑜。   若是逮住这个班里的男生问他们想不想和林梦蝶谈恋爱肯定都会猛点头,但再问一句那你愿不愿意娶她,怕是会让他们犹豫几分,原因无他,只是林梦蝶家太穷了,不是一般的穷。   这个年代上师范院校的人大多数是因为家里条件不怎么好,而师范生免学费还有饭钱补助,毕了业还能包工作,可像林梦蝶这样的家境还是少,家里四个孩子她排老大,父母又年老且身体不好,若是娶了林梦蝶可不就是精准扶贫了吗?谁家也不好过,没必要为了一张漂亮的脸搭上自己后半辈子的辛劳。   林梦蝶也是这么想的,自己这个家庭不能拖累别人,就连自己能上这个学校也是在父母面前跪了三天又保证不收学费求来的,现在只想拼了命的学拿到奖学金给弟弟妹妹买点大白兔奶糖。   但石励明和这些男的不一样,他是隔壁马哲院的,家境优渥家里还带点红色背景,他听说师范院的食堂特别好吃和同学相约而来,但在食堂看见林梦蝶的那一眼开始就愣住了,他一直觉得红楼梦里林黛玉与贾宝玉的故事酸唧唧的,但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贾宝玉的那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一见钟情说的大抵就是如此吧。   他不怕这个贫穷的灰姑娘会拖累他。   石励明托人要来了林梦蝶班的课表,有空的时候跑来师范院上自习,坐在教室的后面偷偷看着林梦蝶,偶尔给她桌斗里塞上一把水果糖,或者是时下最流行的卡子发绳,这点东西对他来说不值几个钱,比起追以前那些女朋友来说追林梦蝶简直太省钱了,但是对林梦蝶来说却是像宝藏一样。   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男生,不在乎她的家境,四处打听她喜欢什么偷偷送来,林梦蝶一只手挑着一缕头发玩着,偷偷的看着夹在课本里的糖纸,在自习室里露出了甜蜜的笑。   这天晚上,林梦蝶从自习室回宿舍之后像往常那样整理今天的书和草稿,突然发现书里面夹着一个信封,上面还画了一颗红心,林梦蝶大概猜到了这是什么东西强装镇定的把信封藏在枕头底下,等到室友都睡了的时候蒙住被子打开手电偷偷的看。   【亲爱的林梦蝶小姐:   你好!首先想和你道歉,希望我的这封表白信没有唐突到你!在我第一次看见你的那一眼开始,我就好像......】   林梦蝶和石励明恋爱的消息像是一道风吹遍了校园,贫穷落魄的美丽灰姑娘和一个帅气如王子一般的人在一起,羡慕祝福者有之,嫉妒冷嘲者有之,但是林梦蝶都不在乎,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变成了一位公主,被心爱的王子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上爱着。   可石励明却不是一个一心一意的男人,花言巧语骗着林梦蝶与他偷尝了禁果,在林梦蝶毕业的前夕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林梦害怕的哭了,红着双眼问石励明怎么办,瘦弱的肩膀缩在石励明怀里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石励明把她搂在怀里,亲吻着爱人的秀眉,安慰她等毕了业就赶紧带她回家结婚。   就像狗血言情剧里演的那样,一个纨绔爱玩的儿子背后总有一个严厉强势的母亲把控,石母拒绝林梦蝶嫁进石家,她笃定这个漂亮的金丝雀是故意勾引她儿子妄图攀上枝头当凤凰,她禁止石励明与林梦蝶相见,又逼着儿子和友人家这些门当户对的女儿相亲。   本就自卑敏感的林梦蝶再也受不了这种日子了,在石励明偷偷跑出家和她见面的时候顾不得和爱人互诉想念,她的嘴里只剩下质问和猜疑,石励明明白她的敏感,最开始还有耐心哄她,到了后来也烦躁不堪,林家父母也不是省油的灯,若是他不肯娶自家女儿要给机关写材料举报石励明乱搞男女关系,以此相逼,这么一个好机会他们怎么会轻易放过石励明。   ......   石菁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下午,她许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只是这一觉而已却觉得像活过来一般浑身舒爽,石菁警惕的四周看了看没发现那女人的身影,于是松了口气打算洗个澡轻松一下。   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刚脱下身上这件衣服时石菁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肚子上有一条长长的线,就像是做手术时医生会画的定位线。   石菁轻声说着:“这是什么?”   石菁低头小心的擦了擦那条线发现擦不掉,一时间慌了神,挤了点洗手液用毛巾使劲擦洗着这条线,突然间肚子一疼,那条线竟然裂开来,血水从迸发出来,石菁疼的站不住靠着门缓缓坐下,看着这条血线越裂越大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扯开一般,将里面的内脏拿了出来,石菁疼的昏过去,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   林梦蝶又悄然出现跪坐在她身边,嘴里哼着摇篮曲柔柔的看着石菁,给她的掖了掖被冷汗打湿的头发,石菁虚弱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无力地张嘴说:   “杀了我吧,求求你。”   ......   石励明和何欣的相遇是一场误会,说来也是好笑,原本被石母安排相亲的那个女孩是何欣的闺蜜,可那女孩早有中意的人不愿意来相亲便委托何欣假扮自己,何欣自然是一口答应,她从小性格直率开朗,和石励明一见面便把事情摊开说了,石励明觉得被骗有些拉不来面子,何欣又替好友感到抱歉决定请他吃饭。俩人家境差不多,聊着聊着觉得十分投机,若说林梦蝶是琼瑶式女生的话,那何欣就是于正式女主,前者柔柔弱弱自有一身傲骨,后者大大咧咧开朗又机灵。   石励明和何欣越来越相熟,石母看见儿子和另一个家境合适的女生走得近便也放开了他的门禁,何欣在石励明的引荐下与林梦蝶见了面,年龄算来何欣比林梦蝶大了半岁,宛若大姐姐一样的很轻松就取得了林梦蝶的信任,林梦蝶觉得石励明带她见了他的朋友那就相当于变相的把她纳入他的交友圈,这是一种爱意与信任的表达。   “你俩结婚我肯定要当伴娘的,梦蝶你得答应我,快点快点!”何欣挠着林梦蝶痒痒,催她答应。   林梦蝶摸着略有显怀的肚子笑着倒在石励明怀里,连连点头:“答应你就是了!”   石励明拦住何欣的动作,护着林梦蝶的肚子怕她笑的太开心肚子难受。   提到结婚林梦蝶神色也有些失落,她知道石励明妈妈现在都不同意她进门,石励明安慰她别担心,等再拖一拖月份一大没办法打胎了,不同意也得结婚,到时候他妈也无法再说什么。   何欣有些羡慕的看着他们俩,说:“我什么时候能遇到我自己的真命天子啊,看你俩这模样我也想恋爱想结婚了。”   听到何欣说想恋爱,不知怎的,石励明突然觉得有些烦躁,喝了口水掩饰自己的情绪,何欣见状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平静的日子没有过多久,石母看出了自己儿子的打算,没想到这林梦蝶居然胆子这么大硬拖着不去打胎,于是这天林梦蝶接到了一通电话。   “小姑娘我念在你还年轻的份上不多与你计较,可我儿子和何欣可是已经订了婚的,这才是郎才女貌,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家的生活了!”   林梦蝶两眼发蒙脑子也晕乎乎的,她都不知道石母是什么时候挂的电话,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你和何欣是相亲认识的,为什么还要骗我是多年好友?   --------------------   我今天,特别生气,下午和发小约了个局玩剧本杀随机拼的路人里有一位是个第一次玩剧本杀的男生   玩完之后这个男生加了我微信,问我之后可不可以再约着一起玩   正常寒暄之后跟我输出了三句话:“姐姐有男朋友吗?”   “姐姐下次记得叫我出来玩。”   “我今天可是把第一次给你了呢。”   我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恰好我发小是女生,我就问他:我女朋友好看吗?   随即删除拉黑一条龙   男孩子搭讪的时候,真的,不要用这种带性骚扰的脑残句子 第7章 庄周梦蝶(二)   收到石菁电话的时候邰逸还没睡醒,铃声响了得有十几秒邰逸才从被窝里找到手机,睁开一只眼睛努力的看清来电通知。   “喂?石菁,怎么了?”   一晚上没有碰水的嗓子沙哑的很,邰逸一边清嗓一边坐起来想让自己清醒点,他一看是石菁的电话就觉得是对方出了什么事情——前天分别前邰逸留了个心眼,和石菁交换了联系方式并且嘱咐她若有事给他打电话。   石菁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正常的,她说:“你现在方便出来一趟吗?”   邰逸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眼日期,回答道:“方便的,那就在后门早餐店见吧,我洗把脸就过去。”   挂了电话邰逸就利索的往洗手间走去,一边刷牙一边回忆着他做的那个梦。有了朵朵一事的经验后他猜到这个梦必然和石菁所经历的事情有联系,但具体是什么联系还得再看看,不过在见石菁之前先给邢阳打个电话要个参考意见也是不错的选择。   邢阳被电话吵醒的时候距离他睡着刚过了不到三个小时,他一向作息不规律,困了就睡,醒了就东忙西忙,等再消停了就接着睡,比那大二的学生高三毕业的小孩作息还不规律。   邰逸听见那边咬牙切齿的说话笑了笑:“还记得我和你提到那个同学吗,我晚上梦到了点东西,你说这梦和她有关系吗?”   邢阳抬着眼皮看着表针指着六点半,他是困的连话都讲的含含糊糊,不过这样听来好像起床气更甚了,说:“你问她去别问我!”   说完就把手机一挂被子蒙头接着睡去了。   被挂了的邰逸也不恼,只要让邢阳不爽了那他就开心,收拾完就下楼了。   他和石菁虽住在同一小区,但是这个小区特别大,一共一百多栋分了三个物业管理,他在小区的西北侧,而石菁在小区的东南侧,恰好就是个对角了。   这小区为数不多的几栋大平层的楼都在东侧,而石菁家就是其中一户。   等邰逸到早餐店的时候石菁已经坐在店里了,俩手捧着一杯热豆浆在发呆,连邰逸坐下了都没发现。   “石菁?”   “啊,你来的好快,”石菁一回神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忙着客套了几句,“我不知道你吃什么,我就随便点了点。”   邰逸看着桌上品类齐全的早餐还有些不好意思:“谢谢,都是我爱吃的。”   两人面对面坐着谁也不说话,邰逸看着石菁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没急着说事,拿过一碗豆腐脑先吃了几口,这个点正是早餐店人多的时候,点餐的收拾桌子的还有着急上班匆忙离开的白领,店里热闹的很,倒是显得他俩这桌静的不和谐了。   等邰逸这碗豆腐脑都要喝完了石菁才张了嘴,声音沙哑的让邰逸觉得这杯豆浆她是白喝了:“你是不是……能看见她?”   邰逸和她对上目光,石菁眼里的红血丝在告诉着他眼前人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了,还没等邰逸回答石菁就抓住了邰逸的手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能看见她?”   人在崩溃的边缘这力气也就不可同日而语,石菁的指甲抠在他的手腕上,看着这女孩瘦瘦小小的但是使起劲来也是抓的人生疼,邰逸皱着眉小心的把她的手掰开,又把豆浆塞回她手里。   邰逸说:“你别激动冷静点,我是能看见她。”   听见这一句话一行情泪从石菁眼里流下,她突然间想要卸一口气,医生说她看见的一切都是幻觉,大把的药吃进去也不见好转,现在终于   有个人看见了她所看见的东西。   我没疯,石菁想着。   “邰逸你救救我吧,我真的要崩溃了,我已经、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来……”石菁捂着脸嚎啕大哭,喧闹的早餐店“唰”的就静了下来,大半的顾客扭过头来看着他俩,邰逸看着他们好奇的目光都能猜到已经有人开始给他俩脑补奇怪的剧情了,连忙拉着石菁离开了早餐店,离开前还不忘着把热豆浆给她拿上,人在紧张的时候喝点热热甜甜的东西总归是没坏处的。   邰逸领着人去了小区公园里的僻静地方,这么早除了遛狗的也没几个人,是个说事情的好地方。   石菁被他拉着手腕一路走过来,就像是一个不会自主行动的木偶一样,走的踉踉跄跄膝盖也有点僵直,到了长椅跟前还眼睛发愣,邰逸叫了她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回神的瞬间鸟叫声、鸣车声还有远处的狗叫声一股脑全传了过来,石菁这才觉得自己好像是活着的,那一刻放佛是濒临窒息的鱼突然被放进了水里   邰逸看她脸色又回归平淡,:“发生什么了?”   “我……都忘了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女人就像我们家的第四个人一样出现,和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生活,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但知道有一天你发现全家福里其实只有三个人......现在我家被她弄得跟散了也差不多了。前几天我爸出了车祸,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我爸爸不喝酒不抽烟,累的时候绝对不开车,他不可能是自己的原因出的事,我和我妈去警局看监控,就看见我爸好像是被人勒住脖子那种整个人往后仰,你知道吗那种动作不可能是自己做出来的!”   石菁声音越说越大,大大的杏眼死盯着邰逸放佛只要看到他流露出一点不认同的表情就要杀了他一般,紧握住豆浆杯子的手指尖微微发白,整个人像轻微的癫痫一样抽搐起来,连带着豆浆被晃出来大半泼到地上。   石菁轻声说:“你懂我的意思吗?”   邰逸见她这模样赶紧点头,豆大的汗水从石菁的鬓角流下划过脸颊滴在手上,脖子上也因为太紧张爆出了青筋。   “昨天,我妈去医院看我爸,下楼的时候摔下楼梯,从三楼滚了下去,”石菁深呼吸一口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我妈跟我说她根本就没想走楼梯,她是想坐电梯的,但是经过楼梯口的时候有人推了她一把,我又去查了医院的监控,就在我妈路过楼梯的一瞬间她整个身子弯了出去。”   石菁再一次崩溃的哭了起来。   “我的肚子上有一条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石菁不顾邰逸劝阻把自己的衣服撩起来一点露出肚子的皮肤,原本应该是十八岁少女光滑白嫩的皮肤,现在却像是刚生产完的产妇肚皮一样,松松垮垮的肉皮上有一条做外科手术时才会画的定位线。   石菁倏的抓住邰逸手腕死死扯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肚皮上摸去,邰逸想把手抽走又担心力气太大把石菁带摔,反而让石菁真得了手,她凑近了邰逸的耳朵低声说:“这条线每天都会裂开,然后有人把我的肠子拿走,再把我的内脏拿走,但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就像是被绑住一样,我真的好疼啊邰逸。”   邰逸没想到人生中第一次碰到女生居然是这种情况,听她形容的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石菁看着邰逸有些害怕的往旁边躲着反而笑着松开了手,邰逸立马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两人的距离,他现在都不确定邢阳能不能搞定这件事。   一个牵狗溜达的女人路过了他俩的位置,那条小小的泰迪看见石菁像发了疯般冲过来叫着,女主人拽了几下绳子那小狗也不离开,快步走过来抱着狗抱歉的朝着两人说了几句,邰逸看着那条小狗已经走了七八米了还在朝着石菁吠着。   石菁抿着嘴不快的看着那女主人离去的背影,拿起豆浆喝了一大口对着邰逸露出了一个标准的证件照笑。   像是突然间带上一个面具一样,邰逸见她变化的如此之快还忍不住怀疑自己刚才看见的那个几近疯癫的女孩到底是不是石菁。   看着石菁又陷入了发呆邰逸忍不住打量其她,石菁是好看的,平日里班里同学总是打趣她是班花但大家也是存了几分认真的心,论漂亮石菁不是最漂亮的,她和萍姨一样是气质型的,这种人其实很有魅力。   就好比哪怕她现在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是随便套了一套最普通的休闲装,脚上还是没来得及换的塑料拖鞋,那也是觉得是和谐的,好像她就该如此天然。   “谢谢你邰逸,我没有别的事了。”石菁把一缕头发掖到耳后。   邰逸把手上的手链解下来递给她:“你戴着这个吧,可能有点用。”   石菁接过说声谢谢便先离开了,邰逸本以石菁找他是想要进行求助的,但她这个表现看起来像是想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既然对方是这个态度邰逸也不想去主动管这事。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邰逸也没回家直接骑着车就去了书屋,到了门口就看见带着发箍穿着体恤短裤的邢阳捧着一碗粥坐在门 口,看见邢阳的那一刻邰逸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阳哥?醒了呀。”   邢阳的眼睛生的好,眼裂稍长有点内双,唯一不好的就是有点三白眼,说好听了这符合现在的趋势叫厌世脸,说不好听了就感觉这人好像时刻都在不屑的看着别人。就像这会儿,邢阳半抬着眼睛不爽的看着来人,从鼻子哼出来一个音接着吃早饭。   不过,就他这个吃咸菜的模样邰逸是怎么感觉不到严肃。   “小逸吃没吃早饭呀?我买了茶叶蛋熬了粥,吃点?”萍姨的声音从书屋里传来。   邰逸乐呵的走进去:“我吃过啦。”   八点多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尤其是这些天大太阳前面没有一点云挡着,这书屋里真是凉的舒服,屋里没有风扇也没有空调,但就是   有一种清凉的感觉。老爷椅被邢阳霸占住了,邰逸就搬了个板凳跟他一起坐在门口。   邢阳问:“怎么样?”   他今天被吵醒之后基本上就没怎么睡了,有点担心邰逸把握不好度揽了危险的活计,干脆就直接起来了一直等到他过来。   “石菁说的挺吓人的,不过最后感觉她的意思好像是想让我装作什么没听见,她都这个态度了我也不好多管。”邰逸说着说着就觉得奇怪,“想不明白,我感觉她离疯也就差一脚了。”   “用不着你更好,省的招惹什么东西,你手绳呢?我不是让你天天带着吗?”   邰逸摸着自己的手腕,说:“啊......我给她了,她说她睡不好,我就给她了。”   “哦,你怕她睡不着你不怕自己睡不着?说给就给?都没问问我能不能随便给,你当这些天为什么没有乱七八糟的鬼来找你?你那手绳带着,阎王爷找你我都能给他抢回来半条命!”邢阳训完还是不解气,仰头喝了一大杯茶水接着训,“我真是长八个肝都不够你气的,你怎么这么有爱心啊你!”   邰逸被说的一愣一愣的,眨巴几下眼睛,他是真没想到那红手绳这么金贵,当初邢阳给他的时候可是从一个小盒子里掏了几下就掏出来的:“我看你翻翻就、就挺随便给我拿出来,我以为这东西你有的是呢……”   话是越说越心虚,把自己缩成一个虾米降低存在感。   “缩成团我就看不见你了?是我瞎还是你傻啊?”邢阳又叹口气:“我那不是早把那红绳给你…”   “给我什么?”   邢阳猛扇扇子,说:“没事!插什么话!”   有一点邢阳没想明白,邰逸其实是个自保能力很强的人,相比于其他特殊体质的人来说,能躲则躲是邰逸从小到大一直奉行的准则,不然要是换个好奇心强又喜欢招三惹四的人来,命早就不知道丢几回了。   “你怎么想管石菁这个事的?”邢阳问,在石菁找他之前他其实就给邢阳打过电话问了这件事可不可以管。   邰逸听见邢阳打趣他是不是喜欢这个小姑娘时连忙否认,说:“你别瞎说啊,我还真不是因为石菁才对这件事好奇的,邢阳,你见没见过西方的圣母像?”   邰逸回忆起那个出现在石菁身边的紫衣女人,他只见过这紫衣女人两次且都是在石菁困顿的时候,邰逸猜测只有石菁睡着了她才会出现,比如刚才和石菁见面她就没有出现。   这女人一旦出现就总是温柔的看着石菁,虽然这女人从石菁嘴里说出就放佛恶鬼一样,把石菁的父母弄得遍体鳞伤,也把石菁的心理弄得几近崩溃。   她父母所受的伤邰逸不知道是否是这女人搞得,但令他不解的是,明明该是恶鬼一样伤害石菁的女鬼,为何有着那样一双眼睛——充满同情和悲悯。   “就好像,是美术课上看见的圣母像那样。”邰逸困惑的看着邢阳,“她既然已经要害人了,为何要用那样充满怜悯的眼神去看石菁?”   “圣母像......有意思。”邢阳没见过那紫衣女人不敢妄下定论,不过他相信邰逸的感觉,这样矛盾的特质出现在一个害了人的恶鬼身上显然是不寻常的。   邰逸侧过身,两只手扒着老爷椅的扶手说:“若是石菁再来主动找我,你陪我去看看吗?”   对上邰逸的眼睛邢阳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句要被用烂的形容“像是一汪清泉一样”,但就是这样。   人一出生眼白是泛蓝的,很多人的眼白长大之后就会慢慢变成淡黄色,但邰逸不一样,邰逸的眼白到现在也是微微泛蓝,瞳仁是黑色的,   就算在阳光下也是黑的。   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纯真,清澈。   被这样一双眼睛望着你很难去拒绝他的要求,摸了摸邰逸的脸,声音都放轻了:“可以,但是我得先给你做一根新的手绳。”   何欣接到石励明电话打扮了一番就出去了,临走前还在门口的小镜子那里确认了一下口红涂没涂好。   这是她和石励明的第三次约会了,想起来上一次约会之时石励明体贴的样子心里就有些得意,这个花花公子惯会讲话,那些甜言蜜语有几分真心她不管,起码听起来是舒服得劲的。   想要吸引一个富家纨绔,当然是得陪他一起玩了,就林梦蝶那个观音女的模样,怎么可能守得住石励明呢?   这阵子石励明也很头疼,搞大了林梦蝶肚子的事情原本以为没多少人知道——刚毕业那会林梦蝶还没显怀,俩人也瞒的死死地,毕了业这帮同学们自然各奔东西怎么可能有人知道这事。   最近有了石家小儿子搞大了姑娘肚子的传闻,父母的事业还在上升期这种传闻自然会影响仕途,因为这事他在家已经挨了不知道多少次骂,林梦蝶那张温柔精致的脸如今也让人厌恶起来,这女人怎么好巧不巧这时候怀孕了,他现在十分怀疑这些传闻是林梦蝶家弄出来逼婚的。   何欣挽着石励明的胳膊依偎在他身旁,又聊起来林梦蝶一事,何欣叹口气:“怎么办啊,今天梦蝶给我打电话我都不敢接,我现在觉得好对不起她。”   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显得又可怜又漂亮,何欣在人前一直都是一副强势女人的样子,但自从和石励明确定了关系之后时不时露出几分小女人姿态,这样的反差真是让石励明爱惨了。   “别哭别哭啊,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石励明搂过她柔声安慰着,“我真后悔怎么就招惹了她!要是这个人’砰’一下就消失了便好了,那便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听他这么讲何欣收住了哭声,犹犹豫豫的跟他讲了几句悄悄话,石励明听了之后眼里有一丝动摇思考了一会儿说:“这事儿你先别自己做主,等我好好想想。”   何欣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靠在他肩膀上,俩人享受着热恋期的平静。 第8章 庄周梦蝶(三)   戴上了邰逸给的手绳之后果然睡了一个好觉,石菁躺在床上把被子和玩偶都堆到了自己怀里,这种被紧紧包裹住的安全感让她舒心。   昨夜的梦里依然出现了那个女人,但这次她却无法近自己的身了,从昨日和邰逸分别到现在她一直没看见过那些开膛破肚的幻觉,虽然那女人现在就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但石菁已经满足了。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石菁从床上下来把窗帘打开——这好像是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把窗帘打开,外面的天气晴朗的很,石菁深呼吸一口感觉自己好像都闻到了小区里的花香,好心情的走到厨房给自己冲了一杯蜂蜜柠檬茶,然后坐在沙发上开始点外卖。   她才不去管那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只要碰不到她怎么样都好。   石菁一想到自己可能快要脱离这苦海就觉得心里十分畅快,像是一束强光驱散了眼前的雾那般,等这件事情解决了她就可以安心的准备大学报到的事情,然后再像爸妈安排好的那样出国留学,回家找一份非常好的工作,她的光明未来似乎就在眼前,伸手可触。   邰逸伸着胳膊看着邢阳从盒子里拿出来一卷红色细绳朝他手腕上比量,他还真没想到这手绳居然是邢阳自己编的,毕竟就邢阳这张脸怎么也想象不到他拿着绳子编手绳的样子。   “我看盒里还有个珠子,你给我串上呗。”邰逸说。   邢阳从盒里扒拉出来一个黑色的珠子给他串上,说着:“要求还挺多。”   一张符纸被邢阳折的细细扁扁的包进了手绳里,就见邢阳两个手灵活的拿着线串来串去一条宽扁的手绳就编好了。   “这回别再随便给人了,好好戴着。”   邰逸摇晃着手腕看着新手绳问他:“上一个手绳里面也是塞得符纸吗?我之前洗澡的时候一直都没摘过。”   “没事,这不怕水,该怎么戴怎么戴。”   邰逸摸着新手绳开心的很,对着邢阳的态度都带着几分殷勤:“你要不要喝饮料?我去拿给你,我好像就没看见你喝过水。”   “怎么没有,我也喝茶啊。”   邰逸刚一起身就觉得眼前一黑头也有些微微刺痛的感觉,连忙蹲下来用手扶着沙发边沿,邢阳心里一紧差点以为又有什么东西闯了进来。   邰逸被邢阳拉着胳膊扶着大半个身子被揽进了他怀里,不自在的往前挪了挪,余光瞥见邢阳剑鞘都露了一截出来连忙说:“别别别不至于拿剑,有点起猛了眼前一黑没站住。”   邢阳听了松了口气,还是有点不放心:“真没事?”   “真没事就是起猛了,哎,石菁打电话了。”   邰逸接了电话打开了免提,入耳便是石菁的尖叫,俩人四目相对邰逸看着邢阳的眉头一皱,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邰逸一边走着一边对着手机喊石菁的名字,但对方一次都没有回应过,只能听到她不断的尖叫声从手机传来,这尖叫声听起来也不像是离手机很近的样子。   看样子石菁并没有手里握着手机,最令邰逸感到不安的是,石菁的尖叫声越来越短促且微弱。   他只知道石菁家大致的位置可具体哪栋哪号他也不知,俩人到了小区的时候电话那边的人已经没了声音。   值得庆幸的是这石菁家阴气实在是够重,刚到了这几栋平层居民楼的楼下,邰逸就看见了有一户人家窗户笼着一层黑雾一样的东西,连忙看向邢阳:“那是不是石菁家啊?十三楼对吧。”   看见邢阳点头邰逸才敢往那单元楼跑去,跑了没几步突然想起来自己弱鸡一个,就转个弯又跑到邢阳身后躲着去了。   脚刚踏进进了单元楼邢阳便从身后抽出一把短匕握在手里领着邰逸往前走去,邰逸看见他手里的东西疑惑的看向了邢阳身后,他还是没看清这东西到底是他从哪掏出来的。   好在电梯是随便上的,俩人刚出了电梯就看见那紫衣女人站在几步之外的房门口朝着他俩微微点头笑了一下,还没等邰逸有所反应那女人就消失不见了。   邰逸忙问道:“刚才......你看见了吗?不是我看错了吧?”   邢阳点点头给邰逸护在身后:“你小心点,别乱跑。”   邢阳伸手推了推门把,正想着动手把这门破开就听见电子锁“咔哒”一声,就见面色青白的石菁打开门看着他俩。   “石菁?”邰逸看她脸色差成这样吓了一跳,“刚才怎么了?你给我打了电话怎么叫你都不应。”   石菁虚弱的说着:“进来说吧,不用换鞋了。”   看样子石母应该是在医院照顾她爸,家里就她一个人在,邰逸心里想着红绳在手按理说石菁暂时是安全的才对,眼神往她手腕看去发觉手绳已经不见了。   邰逸问她:“我给你的手绳呢?”   “不小心掉了。”   石菁坐在沙发另一侧满脸疲惫,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情慢慢的讲着事情。   今早石菁起了床之后发觉一夜无梦自然是开心的,眼看着到了中午干脆就点个外卖,手腕上有着这个红绳护着那女人也不能近身,她便坐在沙发上一边等着外卖一边打量着那女人。   她总是反复的做着一个梦,梦里有她的父母和这个人,她听见梦中的父亲叫她“林梦蝶”,这三人间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古早言情电视剧那样,不过结局却和电视剧不同——不是灰姑娘最终和王子生活在一起,而是门当户对的两人最终走到了一起。   若是这梦里梦到的一切都是真的的话......是非对错石菁觉得自己没资格去评判,若没有她妈,她也不会来到这个世上去享受这一切,但若是去责怪她母亲插足的话......   石菁不免有几分恶意的想到,这女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没脑子的啊,怎么会相信家境悬殊过大的俩人会幸福平安的永远在一起。   她就这么打量着林梦蝶,对面那人也不恼,就那么挽了挽碎发有些痴痴的望着石菁,反倒是石菁被她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想着呢听见门铃响了,是外卖到了。   人一放松就想吃点重口的,刚一开门就闻见喷香的川菜味道,石菁不由得笑了出来,和外卖员道了谢就关上了门。   可没想到那手绳下两个抽紧的小绳子挂住了门锁,石菁下意识的把手往回抽了一下,手绳没抽出来倒是没扶住外卖烫了下手,这一下被烫到不要紧,手被刺激的往上一抬这红手绳竟然被扯开了。   石菁慌忙蹲下想把手绳捡回来,甫一低头视野里就出现了一双白色的小皮鞋还有淡紫色长裙的裙边,一滴一滴的鲜血从裙边流下滴在皮鞋上,血滴圆圆的,小小的。   石菁僵硬的抬起头对上林梦蝶的脸,一边尖叫着一边把手里的外卖丢向她,房子就这么大,她不管躲去哪里林梦蝶都会在两步之外的地方跟着她,也不动作,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往后一走小腿就碰到了沙发,石菁跌坐在沙发上扭头看见手机连忙拿起来给邰逸打电话,可接通之后她吓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不停尖叫着,干瞪着眼睛看着林梦蝶坐到她旁边伸出手掀开她的睡衣,用那双冰凉刺骨的手摸着她的肚皮。   她的耳朵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尖叫,手指僵直连手机的抓不住,石菁听见手机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却连转个眼珠的力气都没有了,再然后她便晕了过去什么也不记得。   邰逸听完石菁的讲述感觉哪里不对劲,直到他看向了门口——那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但在刚才石菁的话里她把那份外卖砸在门口才对,又扭头看了一圈客厅也没有那份外卖。   于是他就随口问了一句:“你那外卖呢?”   邰逸还在看着门口没听见石菁的回答又补了一句:“哦我没别的意思,你不是说你把外卖砸在大门上了吗?”   邰逸没等到回答只听见身后的女声叹了口气,一转头看见的却不是石菁,而是坐在沙发上破着肚子的林梦蝶。   “!”   几秒钟之内邰逸的脑子里过了很多东西,石菁不见了,坐在身旁的邢阳神色呆愣,邰逸又往远处坐了点儿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绳警惕的看着林梦蝶。   前几次见到这女人时她都是远远的站着不说话也不做什么,邰逸见她没动也不敢轻举妄动,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和林梦蝶对视。这一回她突然变了副面孔,脸上那温柔微笑的表情收了起来,冷淡的看着他。   原本在旁坐着的“邢阳”不知何时也变成了林梦蝶,邰逸看着一坐一右两个女人盯着自己突然觉得这眼神有些熟悉。   他随父亲去庙里参拜的时候曾见过一尊十几米高的大佛,那佛像雕的与寻常见到的很不同,那佛像的嘴唇并非是圆润饱满微微上翘,而是走线平直且嘴角向下,配上那对低垂的眼睛曾让邰逸晃了神。   那样一副面孔的佛像让邰逸不禁想到,这佛究竟是慈爱的看着世人,还是冷漠的看着这些挣扎的被困于现世的可怜虫。   如今这林梦蝶的神色便如此,充满悲悯的眼神却让人感到寒冷,放佛是在用眼睛告诉你:你快要死了。   邰逸被着两对眼睛盯着觉得极不舒服,慌乱一瞥却看到从这房子的各个房间里走出了许许多多的林梦蝶,她们走到他的身边将他围住,几十双这样的眼睛冲向他不言不语。   这些人在邰逸眼里逐渐变得高大,自己好像变成了一粒微小的尘埃一般,要费力的抬头才能看到林梦蝶的脸。   邰逸突然想到一个词,巨物恐惧症。   他被数不清的这个女人围在这里,一股压迫感和恐惧感爬了上来,邰逸被困于原地,往后一靠便是皮沙发冰凉的触感,可沙发后面也站着林梦蝶,不出几分钟邰逸便受不住了,崩溃的叫了出来。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啊——!!”   时间又回到刚才,邢阳和邰逸一前一后出了电梯站在大门前,邢阳握着门把试着推了几下没推开,正想着怎么把这门破开的时候就见邰逸把手覆在他手上。   邢阳问:“你干什么?”   邰逸另一只手挎上他胳膊亲昵的用手指在他大臂上画着圈,抬眼给了他一个眼神,说:“不干什么啊,帮你试试这门能不能打开。”   邢阳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把胳膊抽出来让他往边上靠:“老实离远点站着,我把这锁弄开。”   邰逸听话的往后走了几步,正想转身回来的时候就见一把黑色长剑从自己胸口穿出,还没等痛感反应过来身后的人又将剑抽了出去。   “你是什么恶心人的小东西在这恶心我?嗯?”邢阳面色复杂的看着这个神态之间带着几分妖艳的“邰逸”,略带嫌弃的拿着帕子擦了擦抽回来的剑身,被刺中的只是一个幻象剑身并没有沾上脏污,“换张脸,嗯?”   “邰逸”抬手遮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似是对自己被认出来这件事毫不惊讶,那眼睛放佛是会勾人一样看了眼他然后一抬手朝着邢阳脸上甩了一把土,邢阳抬手一挡再放下时眼前人就不见了,周边的景色也变了,原本该是站在楼道才对现在竟然是在单元楼口。   看来他二人一进单元楼便进入了幻境。   “邰逸!”   邰逸昏倒在几步之外的地上,邢阳连忙给人扶到电梯旁边的墙边坐下,看着邰逸冒着虚汗浑身颤抖的样子一时间懊恼几分,以梦织幻,这样的人才可是很多年都没有见到了,空气中还有淡淡的不易察觉的香气,他这真是大意了这才疏忽的中了陷阱。   使劲拍了几下邰逸的脸仍不见人醒来,邢阳一狠心一巴掌糊了上去,邰逸紧皱着的双眉一松猛一下睁开了眼睛。   邰逸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死死抓住了邢阳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缓了几秒就向他求救:“我看见特别特别多的林梦蝶,她们一直看着我不走,就那么一直看着我!”   邢阳搂着他像是哄小孩那样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邰逸自认从小到大还算是个情绪波动比较小的人,因为阴阳眼的缘故对于一些东西带来的恐惧感都更迟钝一些,很少有什么东西可以真的吓到他,但刚才看见的场景是真的让他发自内心的觉得恐惧。   那不是寻常受到鬼怪惊吓所感到的害怕,而是如跗骨之虫一样慢慢的蚕食着人的理智,就看这个人的那根弦什么时候绷不住。   邢阳的体温偏高,俩人挨着的地方这一会儿便有了汗意,邰逸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寒冷在慢慢缓解,受惊的人总是会贪恋有安全感的地方,邰逸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抱住了邢阳想要获得温暖。邢阳感觉自己的肩膀似乎被邰逸的泪水打湿了,面色也难看起来,搂着邰逸的手也不自觉的收的更紧,连带着身旁的匕首都震颤起来。   俩人这么坐了两分钟一个提着菜的阿姨走进了单元门,一进来看见坐在电梯旁的邢阳俩人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们好几眼,加快了小碎步走向最里面的一个电梯,忙不迭连按了好几下电梯键。   两个看起来长得还不错的男孩,一个搂着一个哭着,旁边还有个管制刀具,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要多想几分。   邰逸注意到有人来了连忙起身擦了擦眼睛,想到刚才居然给吓哭了只感觉脸上臊得慌,说:“先上去吧,石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电梯一到那阿姨就赶紧走了进去,眼看着邢阳也要跟进去邰逸赶紧给人拽住了,小声和邢阳说:“我们还是坐旁边那个电梯吧......”   --------------------   某不知名阿姨:当时我也挺怕的。 第9章 庄周梦蝶(四)   俩人在电梯里看着数字从一慢慢上升,邰逸看着电梯门总觉的这门要被人从外面强行掰开,瞧见邰逸紧张的模样邢阳无声的拍拍他胳膊。   一出了电梯就看见刚才那个拎着菜的阿姨站在石菁家门口正按着密码锁,邰逸有些尴尬的把脚收进了电梯里挠着头看着按键板想着先去几层躲躲。   “您是......?”邢阳问那阿姨,看着对方警惕的眼神连忙解释,“我们是来找石菁的。”   喻严sandy   “你们是来找石菁的?你俩是菁菁什么人啊?”阿姨问。   邰逸被邢阳从电梯里抻出来,他怼怼邰逸让他跟着阿姨掰扯。   “哦哦、我俩是她同学,她刚才哭着给我打电话我,就、就不放心过来看看。”邰逸怕这阿姨不信赶忙把手机里的班级合照给那阿姨看去。   那阿姨点点头继续重新按着密码锁,说道:“我是菁菁家请的阿姨,说好了下午过来给石先生煲个汤的,那你们是菁菁同学就进来吧。”   现在已经是六月底了,海市每日的最低气温都都有二十五六度更别提这正是下午两点的光景,邰逸这种怕热的人在家里空调都得调到16度。可一进屋这三人就被一股热气蒸的冒了汗。   “这怎么这么热啊。”那阿姨换了拖鞋把菜肉往餐桌一放赶紧来客厅找空调遥控器,“菁菁?”   阿姨叫了几声石菁没人回应,邰逸脸色古怪的看着掉落在门口的外卖袋子抬脚跨了过去,客厅空无一人他便走到一个紧闭的房门敲了几下,一推开就感受一股热浪袭来,低头便看见昏倒在床边的石菁。   “石菁!邢阳,邢阳!”邰逸没敢去扶她,看着石菁手里握的遥控器上显示的36°连忙把温度调低。   邢阳和那阿姨闻声过来,阿姨看见倒在地上的石菁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   “先去医院!阿姨您知道她父母在哪个医院吗?给石菁也送过去。”邰逸看见邢阳已经把石菁打横抱起,赶紧嘱咐阿姨去联系她父母。   阿姨忙划着手机找着石菁妈妈的电话,从旁边扶着石菁跟着他俩去了医院。   何欣这段时间忙的都要头大了,老公出了车祸又正逢女儿要高考,她是公司医院和家里三头跑,到了夜里女儿那疯病又夜夜犯着,结果前几天还从医院楼梯上跌了下来,何欣被折腾的瘦了十几斤。   好在女儿现在高考完了她能省点心,那一跌看着危险也只是崴了脚,亏她福大命大。   正想着呢就看见家里阿姨打来了电话,她心里一紧连忙下楼去医院门口等着,折腾一番给石菁安排进了病房,何欣跟邰逸二人说了几句感谢的话,邰逸看她焦心女儿就先离开了。   邰逸说:“走吧咱俩,我给石菁留了微信消息,让她醒了就联系咱们。”   邢阳说:“你回家还是回书屋?我先给你送回去,有点事要去办。”   “什么事啊?”   邢阳从裤兜里摸出一些尘土和砂砾放他手心里,邰逸看着这点土碾了碾又闻了一下,说:“这是什么?”   “刚才不光是你中了幻觉,我也中了,那东西在我的幻境中变成了你的模样,不过漏洞百出。”这也正是邢阳困惑的地方,能用幻术骗过他的可没几人能做到,但既然已经用了没图他的命也没套他的话,却卖了那么明显的一个破绽给他,那是图什么呢?   他原本怀疑林梦蝶是石菁一家的心魔修成了实体,可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人物,邢阳猜测也许和狐狸有关,不免又头疼几分——那帮狐狸向来护短,若非必要是真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邰逸还是不解:“那这土怎么了?光看这个土你能认出来是谁做的?”   邢阳点点头,说:“八九不离十吧,你仔细看这土是不是带着微光闪烁。”   邰逸仔细看了看没瞧出什么,现在日头正大他连忙把手放进副驾下面的阴处才隐隐看到这土还真的是有些发亮,再放到阳光下照去又看见这混在里面的砂砾晶莹剔透,不像是寻常间的半透明石砾倒像是碎玻璃。   “这是什么土?”   “我所识一族狐妖专修幻术一道,他们生活的地方恰好是这种土,我过去查一查。”   “狐妖?涂山苏苏?”邰逸想起来自己看过的国漫觉得这种现实与想象居然联系到了一起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邢阳看他一眼:“不是涂山一族,是青丘一族。”   邰逸没想到居然真的有,顿时起了兴趣连忙问他:“还真的有啊,那我能跟着去吗?”   对上邰逸期盼的眼神邢阳想了想还是拒绝了,邰逸被拒绝了也没有失望,便让邢阳多给他讲讲这些事,就跟听小说一样有趣。   “青丘和涂山早就不在了,他们都搬去了新的地方避世修炼,如今人间灵气稀少,现在的世道对他们来说很不友好。”邢阳瞥了眼邰逸兴致勃勃的样子又说,“不过他们很会种地,我可以给你讨些他们种的水果,还挺好吃的。”   邰逸听着邢阳讲了几个以前和狐族打交道的故事对邢阳更加好奇了,他和邢阳认识到现在不过俩月,对于邢阳究竟是做什么的他现在都没搞清。这人隔三差五失踪几天,偶尔会有一些看起来很厉害的人来找他打听一些奇怪的书,或者拜托他看个东西算个风水,但大多数时候邢阳都是在睡觉,时而高深莫测时而过分的接地气,赖床赖到中午十二点,酷爱垃圾食品和碳酸饮料,为了一碗据说好吃的臭豆腐开车从城南跑到城北。   邢阳半天听不见旁边人声响,趁着红灯一扭头就看见邰逸盯着自己发呆:“你看我干什么?有事说事。”   就听邰逸问他:“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卖书的啊,不然呢?”过了红灯一拐就是邰逸家小区,邢阳把车停在他家楼下,“行了上去吧,没事别自己出来溜达。”   邰逸撇撇嘴下了车,不愿意说就不说,我才不好奇呢。   待回了书屋邢阳直奔地下室而去,那些堆在地上的箱子里竟装的都是大小不一的画卷,虽然这箱子看起来年岁久远但这些画被保存的极好,别说没有虫蛀的小洞了,连纸张的颜色看起来都像是近几年的新纸。邢阳连着开了箱子翻了半天终于翻到一个画卷,打开便是一副山水画,层叠的山峦间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偶尔能看到隐匿在丛林间的河流。   仔细看去,这河流竟像是流动一般真实,若是细听甚至还能听见这画中的飞鸟鸣叫的声音。   邢阳把画卷展开挂好,张开五指轻抚上去不过一瞬周身的景象就变了,和刚才画中的风景一致。   邢阳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从远处走来两个穿着长衫的赤足少年。两个少年对着邢阳行了个礼便引着他去了族长所住的地方。   “你看看这土是不是你们这儿的。”甫一见了青丘的族长邢阳就抬手打断了这老头的场面话,直接开门见山的把兜里那些土渣渣都掏了出来递给他。   这地方难得来外人,邢阳一来青丘的一大帮小狐狸崽子都跑了过来好奇的看着他,有几个大胆的还未修炼出人身的小狐狸抓着邢阳裤脚就想往上爬。   邢阳难得好脾气的抱起来一个,也不知道邰逸喜不喜欢这种小玩意,要是给他养这么一个倒也挺有意思的。   族长看着小狐狸在邢阳怀里撒娇求摸连忙给抱了回来,嘴里还说着:“这些年青丘香火微弱,有新生命已经是不易,邢大人还是做别家打算吧,我听闻涂山一族最近倒是添了好几个。”   “啧,我又没说要,你至于么。”邢阳把那小狐狸又抓回来放手里搓着,“到底是不是你们这儿的土?”   “是,不过大人这是哪里得来的?”   邢阳把刚刚发生的事一说,在场的这些面面相觑,刚才引路那少年出声说道:“我们一族的基本都在这里了,青丘一族自古以来出生死亡都有记录,如今避世修炼出入也有记录,可是近百年都没人出去过了。”   族长听了也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说:“多年以前还没避世的时候,有个叫南风的族人失踪了,这么多年从未与我们有过联系,是生是死也不知道,若真是青丘狐族那也只能是他了。”   青丘之地虽然消失了,但如今这块地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皆是他们从青丘搬来的,既然那人用这些土把他引来了这里,到底是想告诉他什么呢。   “这个南风是怎么失踪的?”   “倒也不能说是失踪,他当年为了修道不惜走了歪路,是被我爹逐出去的,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族长说道,当年出这事的时候他年纪还不大,对这事了解的也不太多。   邢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从兜里拽出来个塑料袋让他们给装了点水果,临走前还劝那族长:“出来走走没有坏处,外面都不这么穿衣服了,你看看这些小姑娘穿的多土啊。”   族长笑着抬手快步送他去了结界处,表示着好了我知道了您快走吧。   出了画卷就接到邰逸的消息,说石菁醒了问他要不要现在去医院,邢阳给他回了消息让他下楼等着。   石菁看见他俩来了就让她妈先去她爸那里,石菁的手绳是怎么断掉的与邰逸在幻境中看到的竟一模一样。   “......我觉得全身都冷,把家里所有的空调都调到了最高也不管用,再然后我就不知道了。我该怎么办?她到底想做什么啊!”   邢阳说:“很简单啊,解铃还须系铃人,一报还一报,恩怨了了她也就完成了心愿。”   石菁尴尬的看着邢阳,她已经知道了邰逸和她做的梦一模一样,估摸这梦里的内容就是林梦蝶怨恨的真相,可这若是让她报了仇怕是她父母的性命也没了。   一时间三个人都不说话,石菁猛地想到一件事连忙说:“那不对啊,我父母的确做的不对,我妈当年插足的他们的感情,我爸也做的不对,可感情上的背叛,也不至于让她这么报复我家啊!”   邰逸听她这番话心里疑惑的很:“嗯?只是感情上背叛吗?那当时在医院里你爸为什么让人带走了林梦蝶?”   这回轮到石菁疑惑了:“什么医院?”   邰逸见她神情不似作伪就把自己梦到的讲给她:“我梦到了林梦蝶生完孩子就被绑在病床上又推进了手术室,再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石菁听他说脸色也不太好看,若着梦真是真的,也许自己的父母对林梦蝶做了更过分的事情,可是她毕竟都是一个死人了,纵然父母对不起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真的去死吧?   “这没有别的方法了吗?对不起她我承认,可她毕竟已经是个死人了,再怎么道歉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可以让我爸妈找到林梦蝶的家人多给点补偿,可再多的就没法给了。”石菁看出来这个邢老师才是真正能解决这件事的人,又连忙去看他,“拜托你了救救我吧!多少报酬都可以!我家有很多钱的。”   邢阳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因果轮回没错,但是绝不是让林梦蝶这样肆无忌惮的害人报仇。   “林梦蝶说穿了就是怨鬼,虽以梦为托但若是此人死后魂魄皆散也无法存在于世上,必定是还有什么物品与林梦蝶有关,使她留了一丝怨气苟活下来。”邢阳没什么情绪的说完这些话之后扯着邰逸就告辞了,“等你找到了东西再联系邰逸。”   邰逸坐在副驾驶上情绪也有些低落,他觉得石菁父母的罪过不该连累她,可林梦蝶又十分可怜。救了石菁,林梦蝶又该怎么办?让她魂飞破灭吗?   邢阳把后车座的塑料袋拿过来,塞他手里一个果子,说:“人若是没有贪欲,就不是人了,人间有人间的规矩,阴间有阴间的限制,石家对不起林梦蝶是真,我知道你可怜林梦蝶,但若是任由她自己报仇,等来日她去了十殿阎王那儿怕是下几个辈子都不好过,因果皆有轮回,不能让林梦蝶为了仇恨搭上自己。”   邰逸想了想也对,他就一普通人,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更何况他呢。   “这什么果,好甜啊。”邰逸咬了几口打量着,“这就是狐狸种的?”   “好吃就多吃点,我拿了一兜子回来。”   石菁第二天就办了出院手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她爸妈房间里找东西,石菁趁着两个大人都没在家赶紧行动,希望能找到一点关于林梦蝶的蛛丝马迹,只要能找到林梦蝶是寄托在什么地方一切就能解决了。   对于林梦蝶,石菁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虽然林梦蝶令人害怕但她却有一种林梦蝶不敢伤她的底气。   最初石菁怀疑自己是林梦蝶生的那个女儿,但是她和何欣年轻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打消了她的怀疑,而且这么想的话实在是对不起她妈妈。   在房间里翻了一通什么也没找到的石菁有些泄气,她不信真的半点林梦蝶的东西都没有留下,就在准备重新翻找的时候石菁突然想起来如今这个房子是她很小的时候搬过来的,以前的那个老房子还没有卖掉,那个房子是在旧城区的一个老小区里,那套房子是爷爷奶奶给父母新婚时买的,后来爷爷奶奶去世了那套房子也没舍得卖,权当做纪念了。   石菁翻到旧房子的钥匙就打车赶了过去。   这个小区太老了,住在这儿的大多都是老人了,年轻一代有能力的都在新城区买房子。这套房子的门都还是那种老式的双层门,外面的门打开之后还有一扇铁门。锁孔有些锈住了,捅了半天才捅开,推开门激起一层灰尘,石菁也顾不得脏不脏的捂着鼻子赶紧去翻东西。老房子的东西基本都收拾好装在了箱子里,   石菁一个个打开箱子,很多都是她奶奶留下的遗物,还有她小时候用过的东西,可能是她妈不舍得扔就都放在这里。   有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是他爸爸的东西,石菁定下心来仔细翻,在箱子最底下有一个已经纸页泛黄发皱的日记本,这本子还是以前的单位里统一发放的笔记本。   石菁有一种预感,所有的答案都会在这本日记本里,用手擦了擦上面的浮灰,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本子。   “199x年x月x日,我今天在食堂看见到了那个很有名的林梦蝶,她真的很漂亮,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但是听说她家条件很差,我妈说过这样的女生要不得,会斤斤计较…….”   “199x年x月x日,我和朋友们打赌谁能先追到林梦,我赢了,她今天拿着那封情书来找我,我一定好好对她……”   “……梦蝶今天告诉我她怀孕了,我有点害怕,但我已决心娶她……”   “……今天丢了面子,被个相亲的女人甩了,不过这个叫何欣的人还挺有意思,她很会喝酒也会聊天,我们在餐厅里聊了许多,算起来她爸还是我妈的领导……”   石菁有些震惊的看着日记,这些事情与她梦中看到的出入不大,只是日记太过简略,每天她爸也只记录寥寥几行字,石菁镇定下心神往后迅速翻着。   “……我已决心娶何欣,但何欣有严重的心脏病,我知道现在已经可以做心脏手术,但何欣是熊猫血,我们找不到适配的心脏……”   石菁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害怕的合上日记,她已经猜到了之后会写什么了,她不住的在心里祈求:这不是我爸爸做的,求求你千万不要是我爸爸做的。   “……老天都在帮我,林梦蝶是熊猫血!我的何欣有救了,我已和林梦的父母签好协议,只要等到林梦蝶把孩子生下来,她的心脏就可以给何欣……”   石菁呆坐在地上,茫然无措的自言自语:“这不可能,我爸妈绝对不是这种人…对了,孩子!还有个孩子,孩子去哪了。”   她又开始翻日记,但可惜的是这本日记本到了最后一页也没有提到林梦蝶当年生下的那个婴儿的去处,皮质的日记本因为这么多年的存放已经变得干脆,石菁摸着本皮里面似乎有东西,撕开了本皮发现了一张照片。   那是林梦蝶与石励明的婚纱照,照片中的林梦蝶捧着已经很大肚子坐在凳子上露出甜蜜幸福的笑容,旁边是英俊帅气的石励明。   石菁抱着日记本浑浑噩噩的出了小区,一想到那个日记本里写的一切就觉得从胃里向上翻腾的恶心,她蹲在路边干呕,觉得一阵气血上涌,从嘴里和鼻腔里流出很多血。   ......   石励明在何欣和其他几个友人的见证下,向林梦蝶求了婚。带着求婚钻戒的林梦蝶还有些不真实感,一边感动到流泪一边问石励明是怎么说服了石母。   石励明摸着她的肚子笑着说:“哪有母亲拗得过儿子的,你现在月份大了离临产也没多久了,这事是我对不起你,挺着肚子办婚礼你肯定要被别人笑话的,咱们先安心把孩子生下来,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定会补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你若不信我明天我带你回家,让我妈再跟你讲一遍。”   林梦蝶闻言又觉得鼻酸,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问石励明:“我们可以拍一套婚纱照吗?我想带着这个孩子拍,也算是纪念。”   如今的林梦蝶提的要求哪敢不答应,石励明点点头温柔的把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口。   林梦蝶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刚出生的小孩就能看出来这是个随了母亲的美人坯子,刚生产完的她虚弱得很,看见石励明走进来连忙问他:“孩子呢?你看见咱们的女儿了吗?”   石励明说:“看见了,很漂亮,像你。”   跟着石励明进来的还有几个医生和护士,林梦蝶看着这几个医生冰冷的眼睛有些不安,拉住石励明的手问他:“这么多医生是干嘛的?”   石励明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没什么,你跟他们去好好检查一遍身子,为了生宝宝辛苦你了,怕你留下什么病根。”   林梦蝶累得很动都不想动,检查身体又不急于一时:“现在吗?这么着急?等我休息一下的。”   石励明给护士使了个眼神,那几个护士立马走过来按住林梦蝶给她绑上精神病人的束缚带,林梦蝶挣扎着尖叫着想要拉住石励明的衣袖,可石励明现在却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神色和这些医生一样冰冷,眼睁睁的看着护士推入了一针安定。   一对眼角膜便可以使一个人看见光明,一个器官或许就能挽救一个家庭。器官捐献无论何时都是珍贵的。   躺在手术室的林梦蝶就像一个拍卖会上的竞拍品,她的一寸一寸都被标上了价格,流向了不同的人,这是一场疯狂的派对,直到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   石励明站在医院门口抽烟,事情尘埃落定他也说不上心里是怎么个滋味,即心虚又觉得松了口气,原本想着林梦蝶生的是个男孩,那便抱走托人养着,可惜了生下来的是个女儿,他看了眼表想到那对拿了钱的林家父母,如今怕是已经到了其他城市了吧。   邰逸正吃着晚饭呢,听见屋里手机一直在响。   “喂?华仔,我今天没空不去网吧。”   那头刘华的声音慌乱至极,背景也吵的很不知道在哪儿呢:“哎呀不是!我刚才在路边看见石菁倒地上了!满脸都是血,我现在送她去医院的路上呢,她手机我解不开联系不到她爸妈,你和她不是一个小区的吗?你知道她家地址吗?你快去找她家长!”   邰逸几口扒拉完米饭抓起钥匙就往外跑,邰爸爸在客厅喊:“哎!你干什么去这么晚了?”   邰逸提着鞋跟跟他解释:“我同学住院了我赶紧去一趟看看,我拿钥匙了不用给我留门!”   一边下楼一边给邢阳打电话,俩人约到医院汇合,等到了医院就看见刘华等在手术室前。   “她爸前几天出事故了也在住院,我跟她妈联系了从那边医院往这边赶呢。”邰逸拍拍刘华肩膀,“你回家歇着吧我在这等着就行了,怎么衣服上都是血啊。”   刘华低头看了看这些血迹说:“别提了,我在大马路上走呢就看见前面一堆人围那儿,我就凑了个热闹结果看见石菁满脸是血的晕地上了直接一路抱着打车,沾了我一身。”   “行了,赶紧回家洗洗吧,我在这儿等就行了。”   “那我走了啊,有事再给我打电话。”今天这场景给他吓够呛,回去得喝热牛奶压惊。   送走了刘华邰逸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等邢阳过来,坐着坐着不知怎么就睡着了,他梦见他和林梦蝶并排躺在手术台上,许多医生围在手术台旁,他侧身躺着看着林梦蝶被剖开肚子,脏器被一个个取出来整齐的放在一边的托盘里,原本闭着眼的林梦蝶慢慢转过头睁开眼与他对视着。   明明该是诡异的场景可邰逸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他感觉林梦蝶像是有话要对她说,他在梦里问着林梦蝶:“你想告诉我什么?”   林梦蝶看着他轻唱出了摇篮曲。 第10章 庄周梦蝶(五)   邰逸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靠在邢阳肩膀上,有些尴尬的活动活动肩膀,连忙坐直了身子,悄悄抹了把嘴角:还好没流口水。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睡多久了?”   邢阳说:“就十几分钟吧。”   “石菁她妈来了吗?”   见邢阳点头邰逸才放心,邢阳问他是不是又梦到了什么,邰逸琢磨着刚才的梦越想越觉得林梦蝶好像要和他说什么,但是他问了,只给他唱了一首歌而已。   “梦见林梦蝶破着肚子给我唱了好几遍摇篮曲,心灵暴击。”邰逸睡得不太得劲,脖子也酸后背也酸,一敲后背才想起来刘华走之前给了他一个本子让他放身后了,说是遇见石菁的时候她怀里就死死抱着这个。   邰逸将书放到腿上小心翻开,本皮上还沾了一点石菁的血,本子虽厚但写东西的页数却不多,俩人飞速浏览完这日记本里写的东西皆是脸色不虞,正巧看见何欣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看见他俩还在这里等着连忙过来道谢。   “邰逸是吧,还有邢老师,真的是太感谢你们了,我现在忙着照顾菁菁爸爸要不是你们在这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邢阳打断了何欣客气的感谢,直接抛出了他的问题:“石菁的心脏是谁的?”   何欣愣怔的看着邢阳,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个失败的笑容,对上他那双眼睛竟觉得自己好像被看穿了一样,她慢慢说道:“菁菁有先天性心脏病,小时候做过心脏移植手术。”   邢阳舔了舔后槽牙,他没那个耐心陪着何欣打圈子,敛了神色不耐烦的又问了一次:“石菁的心脏,到底是谁的。”   何欣心里一紧突然有一种感觉,眼前这两个人知道了他们所有的事情,虽然不清楚他俩是从何而知的。   “那我能怎么办.....菁菁才那么小,就有那么严重的心脏病,我这个当妈的我能怎么办啊!”何欣流着眼泪哭诉,扶着墙慢慢蹲下,这个往日里凌厉干练的女强人在被几个月的折磨下终于崩溃了,护士本想来说一句家属保持安静,但看见这女人是蹲在手术室前终究是忍住了。   邰逸震惊的看着这个女人,他都被气乐了,又顾忌着不远处的护士和探头看来的病人压着声音质问她:“你那是谋杀!她想活那那个孩子不想活吗!心脏移植也不是让你现杀现换啊!你当这是什么,买菜吗?”   这场小范围的闹剧被手术室的灯打断了,石菁被推了出来,她还在昏迷着脸色蜡黄干瘪,不过是短短一天没有见到,若非呼吸机上还能看到水汽,邰逸都要以为这是个死人。   何欣见女儿出来顾不得在这和他俩耗,连忙起身跑到女儿身边又看着她被推进了病房,何欣还尚存一丝理智,回头看见了站在远处的俩人连忙走过来就要跪下。   “你们是不是有办法救菁菁,我求求你们救救她吧,我们的错不能让她来承担啊!”何欣哭的眼泪鼻涕混到一起,她想去拉着邢阳的手缺被他甩开。石菁的病来的突然,几乎是瞬间发生的多器官衰竭在一点点蚕食这个女孩的生命。   医生给她下了最后通牒,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她的菁菁刚十八岁啊,又漂亮又乖巧,学习向来是她们夫妻俩自豪的资本,可如今娇花一样的生命就要这么消失了。   邰逸能看到有一股死气笼罩在石菁身上,那死气一分分的变得明显,石菁的脸色就一分分的变差,他喃喃道:“救不了了,林梦蝶想要回她女儿的心脏。”   闻言何欣停止了哭泣,从女儿第一次说看见那紫衣女人开始她就知道是林梦蝶回来报复了,她回头望去,透过病房的玻璃她也看到那个女人。   很多年没见了,她还是那么好看和最初刚认识她的时候一样,就见坐在病床旁边温柔的摸着自己女儿的脸,似是感觉到何欣在看她,林梦蝶扭过头来对她露出一个微笑,然后伸出食指在石菁的心脏处慢慢打圈。   “你放开她!你有什么事冲我来!你冲着我来……”何欣向着病房跑去,邰逸连忙从身后给她拉住防着她再伤到石菁,不到几秒就被赶来的护士训了一顿。   “麻烦病人家属不要在这里大声喧哗!医院里还有其他病人!”   也许是何欣这段日子太过疲劳了,这么一哭也跟着昏了过去,医院给她安排到了其他地方挂着葡萄糖让她休息。   一路折腾给邰逸折腾一身汗,趁着可以休息一会儿邰逸重新打开那日记本,从封皮里拿出来一张照片。这照片已经有些褪色了,但不难看出来照片上的俩人是石励明与林梦蝶。   “林梦蝶是不是依托这张照片而存的?”   邢阳拿过照片闻了闻,一股臭气直入鼻腔,熏的他皱犯恶心,邰逸看他变了脸色也凑过来闻闻。   “没味儿啊。”就只有书本放久了那股霉味,“那石菁还救不救了?”   “得救。”   按邢阳说的,林梦蝶肯定知道他们俩人要护着石菁,她若想拿回她女儿的心脏,必定得在阴气最重的一刻出现才有把握。他俩就在病房长椅前一直等着。   十一点的医院走廊十分安静,医院大部分的灯都关了,除了值班处的护士翻着纸页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邰逸还从未在医院待过这么久,看着到了夜晚莫名有种诡异气氛的医院想着,难怪那么多鬼故事都发生在医院。   这地方到了晚上还真是瘆人。   邢阳抱着胳膊垂着头在椅子上一直睡着,邰逸无聊到玩消消乐玩到手机没电,赶着自动关机前赶紧给他爸发了消息知会一声。看着邢阳睡得这么香邰逸也感觉眼皮沉了起来,闭上眼没一会儿就被邢阳摇晃醒了。   “十一点五十了,可以了。”   “但是咱俩怎么进去啊?”邰逸刚问完就看见邢阳大喇喇的朝着值班处去了,那两个护士以为邢阳有什么事情,刚一抬头就见这男人在自己面前打了个响指,而后便像是没看见邢阳一般低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邰逸看邢阳冲他招手赶紧小跑过来,试探的在护士面前晃晃手发现真的看不见自己一般,惊喜的看着邢阳:“这是什么?真看不见咱们了?”   “一点障眼法。”邢阳站在病房门口掐了个手决将石菁的病房封住,这样他们在里边闹出多大动静外面也不会发现,也省得林梦蝶跑出来害了无辜之人。俩人进去的时候正巧赶上石菁清醒的那一瞬,看见是他俩进来又放心的昏睡过去。   已是深夜了,病房里只有床头的灯亮着,邰逸感觉屋里有一股潮湿的气息,看向墙壁发现竟然有水珠从墙上渗出。   这在他们这个干燥的城市可是不多见的事情。   还有一分钟就到零点了,病房里越来越阴冷,冷的邰逸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正觉得困意涌上来的时候突然感觉到熟悉的寒意窜上后脑,邰逸一下子就精神了死死盯住病床。   一个长发紫衣的身影逐渐清晰从墙壁钻出,整个人用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的,好像趴伏在墙壁上的蜥蜴一样。   林梦蝶没有看邢邰两人,眼只死死盯着石菁,看着石菁皱起的眉毛和紧闭的双眼轻声唱着摇篮曲。   “风儿轻月儿明……树叶儿遮窗棂……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呀那个睡在梦里……”   林梦蝶伸出手轻轻的摸上石菁的脸,好像是想把石菁皱起的眉头揉开,邢阳事前在病床前缠绕的红线起了作用,那红线给石菁附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保护着她,林梦蝶的手被这层金光灼烧,邰逸都看见了那碰到红线的肉变得焦黑腐烂,但她却不在意。   林梦蝶摸着石菁的动作很是轻柔,但她看向石菁的眼神就像是恶犬看到一盘生肉一般,充满着贪婪,邰逸觉得一阵恶寒。   林梦蝶慢慢抬头对着邢阳俩人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一边盯着俩人一边毫不犹豫的将手探向石菁心脏的位置,邢阳看准了林梦向石菁心脏出手的那一瞬间突然敲响了木鱼。   邰逸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个木鱼,忍不住出声呼道:“你又从哪掏出来个木鱼啊?”   石菁身上的金光随着木鱼声大盛,林梦蝶被烧的痛呼弹开,林梦蝶揉着受伤的手掌恶狠狠的盯着这两个讨人厌的家伙。   眼神在俩人间游移几个来回林梦蝶毫不犹疑的伸出手奔向邰逸,邰逸抬起手露出手腕的手绳妄图抵挡一下,另一侧邢阳在虚空中拿出那把黑色的剑用剑身狠狠敲了一声木鱼,林梦蝶终于被木鱼声所影响身形不稳了一下,邰逸趁机快步躲到邢阳身后。   这木鱼里刻的是楞严咒,对于林梦蝶这种怨气深重的恶鬼最是有效,但林梦蝶的样子似乎并不为这木鱼声所动,只有狠敲木鱼时才能感觉大林梦蝶的动作有所迟缓。   邢阳戒备的看着林梦蝶,林梦蝶也不急燥站在原地任由怨气从身上泻出。这些怨气和邰逸以往见到的不同,像沥青一样黏腻又透着阴冷向邢阳俩人的方向流去,从这些怨气中有小小的手臂伸出,慢慢的一个个小小婴孩从怨气中爬出。   不光是从这沥青中爬出无数鬼婴,林梦蝶坐在怨气之中用尖锐的指甲划破自己的肚子,一个个更加强壮丑陋的婴孩从她肚子里爬出,拉扯着林梦蝶的脏器凶恶的扑向邢阳。   邰逸惊了,低声喊道:“这是什么!”   他见到这一幕第一反应是恶心,邰逸捂着自己的嘴忍不住干呕,那股腥臭从怨气里升出   传说南海有鬼母,一日诞十子,朝产之,暮食之。   邢阳把剑一横将木鱼丢给邰逸,一剑砍过这些鬼婴的头被削掉了一半,林梦蝶捂着嘴笑了笑轻轻挥手又有无数泛着青黑的柔嫩藕臂从下面伸出,还好这间病房还算宽敞邢阳活动起来不至于束手束脚。   原本邢阳对于林梦蝶的经历还有一丝怜悯,可林梦蝶因为怨气竟催生出如同鬼母一般的能力,既然已成了魔那就没法再放过她了,不知道这些鬼婴是林梦蝶从何处弄来的,又或者说他并不确定林梦蝶是否有了鬼母一般的能力。   邢阳深呼吸一口,暴躁的用手指敲了敲剑身。   “谁教你的?驭鬼婴之术,谁教你的!”邢阳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字质问她,幽蓝的火焰包裹着剑身向林梦蝶砍去,剑光接近林梦蝶的时候地上的鬼婴快速爬起筑起一道墙挡住了他们的“妈妈”。   鬼婴们因为疼痛和兄弟姐妹的死去发出哭嚎,刺耳的哭声让邢阳更加烦躁,林梦蝶捧起一个被削掉一半的头颅悲悯的看着,两行血泪从她眼中流出,只见她亲吻着鬼婴的残破的额头,然后张开嘴啃食着。   她现在的模样已经变了,双眼变得混浊眼球不住的翻白,嘴巴咧的老大连嘴角都裂开了,腐烂的牙床和舌头随着她的动作散发着恶臭。   俗话说阎王易见,小鬼难缠。   邢阳一直在和这些鬼婴纠缠,林梦蝶时不时出手偷袭,神态还有一副娇憨的小女儿作态,邢阳又要提防鬼婴对邰逸出手,又要分心看着林梦蝶的下一步动作,一心三用有些力不从心,邰逸见自己影响邢阳发挥,连忙主动上了病床躲在红绳里。   鬼婴虽是婴,却是一嘴的尖牙和满身的怨气,再加之数量众多即便邢阳再厉害也不能就这样无头无脑的打下去。   不过好在林梦蝶似乎满心的兴趣都在与邢阳缠斗之上,至少现在对石菁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了。鬼婴的惨叫凄厉,邰逸听了只觉得头疼,又有几分熟悉。   好像什么时候也有过这样的场景,无数恶鬼盘旋在身下发出尖叫,而他坐在高处垂首看着恶鬼挣扎。   邰逸一手抱着这个破木鱼,一手重重的打向自己的头,脑子里好像有什么要钻出来一样,撕扯着神经一般的疼痛。   邢阳的手被鬼婴咬破了一个口子,脸上也有几道细细的血痕,林梦蝶的样子更加狼狈,她的一个耳朵已经被邢阳削掉了,掉下的耳朵被地上的鬼婴接住囫囵塞进了口中。   突然林梦蝶发出尖叫,邢阳猛然回头看见邰逸盘腿静坐在病床上,低垂着头,用手指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   “......所谓地狱恶鬼畜生盲聋喑哑,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大小诸横同时解脱.......”   手指敲木鱼的声音比不得楗槌的声音清脆,少年的声音清亮,邢阳舔了舔嘴唇看着这个样子的邰逸心里五味陈杂。   林梦蝶趁着邢阳愣神的空挡探向了石菁的心脏,邢阳哪会给她这个机会,甩出红绳套住林梦蝶的脖子向后拉拽,龙鳞剑直直穿过她的身子将她钉在地上。   随着念经的声音鬼婴越来越小,怨气也越来越稀薄,那些鬼婴变得虚弱围在林梦蝶周围贪恋的搂着她。林梦蝶无力的挣扎着看向床上的石菁,邰逸似是知道林梦蝶现在已经无力反抗停下了念经,睁开眼看着林梦蝶问她:“林梦蝶,这些是谁教你的?”   邢阳抱着长剑站在邰逸身边听着他审问,林梦蝶靠在门上,从自己的肚子里抱出来一个大声啼哭的婴儿,痴痴的看着这个孩子说:“没人教我,我想要我的孩子,我太想了,我的孩子就回来了。”   邰逸冷声说:“不对,鬼母之能岂是你自己就能获得的。”   林梦蝶抱着孩子不言不语,像是打算把这个秘密永远保存了,任凭这俩人怎么威胁也不说。   邰逸给邢阳递了个眼神,邢阳点头从虚空之中拿出来一张空白画卷熟练的抖开,林梦看着画卷流下眼泪,轻声问着:“为什么他们害了我我却只能认命,为什么我连报仇都不行?”   邢阳看着瘫坐成一团的她,声音既严厉又刻薄,说:“天地有道万物轮回,有因必有果,既然石菁一家已种下因那恶果自然要他们去偿,你又何苦用轮回去换入魔。”   林梦蝶的眼睛不甘的看着床上的石菁,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拿回女儿的心脏,认命的伸出手摸向画卷,就在画卷将她扯入的瞬间林梦蝶抛出怀中的鬼婴向石菁扔去,鬼婴化作一缕黑气钻入石菁头中。   而她也直直冲向了邢阳的剑身。   业火锤炼龙骨做身的剑岂能是她现在这个虚弱的样子能承受的,林梦蝶倏然变成一缕黑烟消散了。   “啪”一声,一个什么东西从那黑烟中掉落出来。   邰逸身子一抖也清醒了过来,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一清醒就看见化作黑气的鬼婴钻入石菁头中,他抱着木鱼茫然不知所措,一扭头看见邢阳脸上的伤口赶紧丢掉木鱼紧张看着他,邢阳摆摆手表示这点伤没什么事。   邢阳看着空白的画卷没说什么,卷起来又收好,他捡起地上掉落的东西仔细看去。   那是一片成人巴掌大的鳞片,片身厚实但边沿锋利,上面有着一圈一圈的刻文,还泛着青色的光。   邰逸问他:“这是什么?”   “是龙鳞。”邢阳神色一凛,事情又变得麻烦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刚才和林梦蝶一番缠斗,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将林梦蝶收走,但没有邰逸帮忙的话可能还要费一番功夫。   “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邰逸低头看着木鱼也很茫然,摇摇头说着:“我不知道.......我刚才头特别疼,然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闻言邢阳又追问几句他头疼的事情,俩人休息一番就离开了医院——林梦蝶死了,石菁自然也没有了危险,剩下的就该是警察管了,不过石家和何家虽不比当年,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加上林梦蝶当时那些器官流向了其他有利益牵扯的人家,警察能不能管就是另一回事了。   回去的时候邰逸问他:“石菁会好吗?林梦蝶最后....不是还把那个孩子丢了出来吗?”   邢阳停下车伸手捏住邰逸的下巴看了他几秒钟认真的说:“邰逸,你不是救世主,我还是那句话因果轮回,石菁一家不会逃过去的,至于后续怎样你就别管了,为了这个事你管的已经够多的了,还有,晚上回书屋住。”   “?”   管石菁的事和去书屋住有什么必然联系?   既然石菁的事不让管了,那......   “邢阳,这个木鱼怎么办啊?上面都是裂纹了。”邰逸有些心疼的看着这个木鱼,虽然看起来破旧但他觉得这东西肯定是什么宝贝。   邢阳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爆着青筋,不耐烦的看着他:“你哪儿那么多为什么?”   邰逸抱着木鱼撇撇嘴小声嘀咕:“你为啥这暴躁啊一天天的。”   映阳街还是一片平和景象,高挂的灯笼满街的鬼怪精灵,邰逸还是很喜欢来晚上的映阳街,看着这些鬼和人一样因为一点小东西讨价还价还有的大打出手邰逸忍不住笑出来。   邢阳问:“笑什么呢?”   “没什么,就觉得特有意思。”邰逸答道,他往映阳街深处看去,晚上的这条街很长,长到很不见尽头,“邢阳,映阳街那头是什么啊?都看不见头。”   邢阳淡淡答道:“没什么,民居,鬼也是要买房的。”   邰逸露出个悲伤的表情,人真是可怜,哪怕变成鬼也逃不掉买房,他已经想好了死之前一定多买点纸钱让孩子给烧了。   第二天再去医院的时候石菁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并且奇迹一般的在迅速好转,医生也只得迷茫的看着石菁的检查报告,具体怎么样只有这几个当事人心里明白。   石菁昨天还是灰白的脸色今天就已经变得红润起来,邰逸看他脸色放心的点点头。   “你昨天睡得怎么样?还梦到林梦蝶了吗?”   石菁没答话只是看着邰逸微微一笑。   邰逸变了脸色。   “我觉得林梦蝶挺可怜的,”石菁用手指绕着头发说,“是我替她女儿活下来的,我得,好好活着。”   邢阳拉着邰逸走了,关上病房门的时候里面的石菁轻唱起了歌,邰逸走出房门时不知道为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石菁——她和邰逸的眼睛对上嘴里轻轻唱着歌,她的腿上似乎还趴着一个小孩。   “风儿轻,月儿明,树叶儿.....吹窗棂......”   邰逸打了个寒颤,石菁的笑和林梦蝶的笑实在是太像了,而且那绕着头发掖到耳后的动作,分明是林梦蝶常做的动作!   这件事在邰逸的记忆中很快就翻篇了,后来没多久石菁就搬家了,搬家的那天邰逸还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搬去哪里也不知道,只是多年以后的同学聚会在大家的讨论中又提到石菁的名字。   ......   “邰逸你听说了吗?石菁改名了叫石梦,去南方上学了。”   “石菁一家全疯了,闹得可惨了!”   邰逸叹口气没说话,只是朝着南方看了看。   到底是你变成了林梦蝶,还是林梦蝶变成了你?就算不入轮回也要扑入这仇恨的火焰中。   --------------------   我的妈呀这个故事终于写完了,写的我自己都累了   本来应该把石菁安排进icu的,但是考虑到icu还有其他病人,他俩一进去搞不好再带一身细菌,就给她安排到了单人病房。 第11章 长恨歌(一)   邰方寻思着让儿子趁着暑假赶紧把车学了,刚开着车给人拉到驾校门口,邰逸开了车门就跑了,抓都抓不住。跑的速度之快让邰方怀疑起来这么多年邰逸身子骨不好是不是他装的。   萍姨瞅着又在老爷椅上摊成一团的邰逸觉得好玩,问他:“学个开车挺好的呀?怎么不愿意学啊。”   邰逸摆摆手:“不行,我有阴影,要是我开车的时候碰见鬼你说我是先踩刹车还是先跳车啊。”   萍姨让他逗得捂着嘴乐,转身去屋里给他盛绿豆汤去了。   邰逸叹口气把身上的被子紧了紧,从朵朵和石菁的事情之后邰逸发现自己越来越“阴”了,别说是他自我感觉了,就连小涵姐都说他闻起来越来越好吃了。这也意味着邰逸的生命安全出现了红灯,红绳已经无法再那么完美的保护邰逸了,隔三差五会出现一些红绳无法挡住的鬼怪来找邰逸,虽然有恶意的是少数但也不能任由邰逸这么过下了。   邢阳也再为这事想解决办法,还有那片龙鳞和失踪的青丘狐狸。挂了电话走过来,见着邰逸给自己裹的紧紧的样子皱了皱眉,把手伸进他后背贴了一下,照比普通人的体温是要低了点:“头还疼么这几天?”   “不疼了,我想着去医院做个检查,我爸说我这是低头玩手机玩的颈椎压迫神经了,我这几天都没敢玩手机。”   “是没敢玩手机,改看电视了。”邢阳没好气的接过话茬,“这几天有空吗,我明天要进京办点事,带你出去玩玩。”   现在学生们的这个高考,那重要程度和以前的乡试会考那是一样的,这苦读十几年怎么也得带着孩子放松放松才是,既然邰逸他爸抽不开身邢阳想着就让他带着出去玩玩。说起出去旅游这事昨天邰逸他爸还跟他提了一嘴,让他出去和朋友旅旅游,不过关系好到能让邰逸一块出去旅游的朋友也就刘华了,但是刘华练车呢出不来,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邢阳一提倒是给他那点想出去旅游的心思勾出来了,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出过市,以前是不敢出去,现在邢阳在身边那安全程度就不用提了。   邰逸见邢阳已经定好车票了想起来自己没有行李箱,这东西迟早都得买,上大学也得用不如就现在一块买了得了。   “那正好你陪我去买个行李箱吧。”   按邰逸的意思随便买个行李箱就行,反正他大学也不会报太远,按他估分的成绩就上临市的大学没问题,那么近开车一个点就到了拉着行李就去了。按邢阳的想法就是要买就买个好的,买个贵的,买个大的,买个能用十几年的。   俩人走了三个商场,看中的行李箱要么是邰逸有不满意的地方要么就是邢阳有不满意的地方,好不容易有个箱子俩人都满意,邰逸当即拍板决定就这个了!   “您好,您确定要这款黑色的吗?库房里还有一个黑色我去给您拿。”售货阿姨拜托隔壁店的店员帮忙照看一下店里,今天一起工作的小姑娘请了假,就她自己在店里,去拿货来回得个二十多分钟。   邰逸坐在店里的休息椅上无奈叹气,这哪是陪他买行李箱啊,分明是他陪邢阳买衣服来了!   走了三个商场,拎了六个袋子,两双鞋三套衣服还有一个墨镜。邰逸感觉腿都要走断了,瞥见邢阳神采奕奕的跑对面的男鞋区又去试鞋了,邢阳隔了过道给他展示着脚上这两只鞋哪只更好看。   邢阳发来微信:【左脚右脚?】   邰逸回:【都好看】   一看就十分敷衍的回答,邢阳没理他又让售货员给拿了另一双鞋。邰逸从远处看他这模样,像是个花孔雀,突然意识到这么久了,每一次和邢阳见面这人还真的是从未穿过重复的衣服。   又等了一会儿刚才离开的售货员回来了,把行李箱从纸箱里拿了出来让邰逸检查有没有划痕什么的。   “那我就开票了啊!”   邰逸点头,接过小票问她去哪结账,就在这时他凑近了这个阿姨突然闻到了一丝淡淡的味道。   似香非香,好像在哪闻到过。   正想着呢就见邢阳也拿着张小票过来了,说:“走啊?结账去了。”   俩人往付款台走去,邰逸瞄了眼邢阳的小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又买双鞋?”   “不然呢?那么多钱,不花留着看吗?”   邰逸被噎的说不出来话,这话没毛病,赚钱不就是为了花么,他一个裤兜比脸干净的人哪有资格说邢阳,脑子里又响起邢阳那一把钥匙晃动的声音,忍不住对邢阳说:“你能让我再听听,你那一大堆钥匙碰撞的声音吗?”   结了账把大包小包往后备箱一放俩人就去吃饭去了,邰逸刚和刘华提了要去北京,对面立马啪啪啪发来一堆北京美食探店旅游线路推荐什么的,正当邰逸想点开的时候又闻到了刚才那股熟悉的味道,抬头看去就见一个男人拎着刚打包好的饭菜从他俩这桌前面经过。   邰逸仔细看着那男人终于觉着出来哪儿不对了,那男人怎么感觉像是两重影,好像身上有什么东西一样。   “看什么呢不吃饭?”邢阳见他举着筷子发呆也顺着他目光看去,“什么啊?”   邰逸回神说:“没,刚看见个男的特奇怪,身上好像有东西。”   邢阳看过去的时候刚才那男人已经走了,听邰逸形容感觉多半是这人自己招了什么东西,这种人多了去了要管也管不过来,“吃饭吧,一会儿回去你收拾东西,明天下午的高铁。”   等第二天到了宾馆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了,宾馆是邢阳让邰逸定的,定之前邰逸问了邢阳有没有位置要求,得到了随便的回答之后他就挑了自己喜欢的定了。   这宾馆是个四合院改的,位置着实是不好找,藏在一个民居巷子里,俩人左拐右拐才找着。门口挂了一排红色灯笼,按理来说该是古色古香的但是恰逢阴天又是傍晚,这几个灯笼倒是显得格外诡异起来。   “是我看错了吗?还是这宾馆的服务员穿的工作制服啊。”邰逸强颜欢笑,他刚才看见一个小丫鬟打扮的人,姑且说她是人吧,这小丫鬟把一盆水泼向了门外而后进了院子关上大门,似是没见到站在一旁的两人。   邢阳没忍住笑了,揽过邰逸靠在他肩膀上笑着,说:“你怎么订个宾馆,都能订到鬼屋啊哈哈哈哈哈。”   邰逸也很崩溃,这谁能想到呢,暑期北京景区附近的宾馆本身就价高,他可是挑了半天才挑中这个的。   “那怎么办啊,这、这还能住吗?我可是在美团上看见的啊!怎么能是鬼宅呢?”   邢阳摇摇头拉着他往宾馆里走,给他解释到:“准确来说是这个房子上面还叠了一个鬼宅,简单来说就是两个空间相叠互不干扰,不过那是对普通人,对你就不一定了,进去了别自己在外面乱走。”   前台是个长发披肩的女孩,他俩进去的时候还在捧着泡面看电视剧,见有客人来了麻利的录完入住信息立马坐回去接着看电脑:“东边左数第二个屋,有需要可以按铃,走的时候麻烦把门儿带上谢谢。”   推开前台屋子的门往里走去时邰逸还半眯着眼,生怕一进去就进了什么盘丝洞黄风洞一样,可一进去就好像进了菜市场,一股西瓜的清甜味飘过来,带着各种语言的喧嚣。   邰逸一睁眼,看见不算大的露天院子里有人喝酒唠嗑,还有个老外说着拗口的中文,有鬼还穿着今不今古不古的衣服散步,有妖怪看到邢阳尖叫着躲开,邰逸看到一个鬼的身影和一个人重叠起来,那人似乎没有任何感觉,倒是那鬼觉得有趣跟着那人的脚走来走去。   阳界阴界在这个院子里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分界,虽然互不干扰,但重叠在一起却有一种别样的热闹。   原本邰逸把里面想象的是一副恶鬼纵生的地方心里还慌得很,一看见这幅样子松了一口气,为自己刚才的想象感到好笑的摇摇头,邢阳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了,一看身边人没了回头就见着那小孩在原地发愣,招呼他:“发什么呆呢!不刚和你说完跟紧我吗?”   “来了来了!”   计划是就在北京待上三个白天,但是邰逸想去的地方不少,放好东西就拽着邢阳出去了。北京这地方邢阳来过太多次了,从以前到现在,这地方的一砖一瓦是怎么垒成的又是怎么被推平变成了洋房和高楼,他都见过。   但是他没见过这样的邰逸。   如此活泼的,可爱的。   “我都叫你好几遍了,你吃不吃这个肉串啊,吃我就买两个了。”邰逸看着邢阳莫名奇妙的站原地就开始发呆,他闻着这个红柳肉串香的很,招呼邢阳三四声也不搭理他。   对于口欲,邰逸是没什么追求的,基本上食物都是能吃就行,加之邰爸爸实在是厨艺有限,这父子俩日常都是下馆子和食堂解决。   但邢阳可不一样了,他那张嘴在吃上可是挑的很,这种给游客开的美食街他没什么兴趣,看着邰逸这个摊逛逛那个摊瞅瞅:“你要想吃就吃点好吃的,这地方的东西都是给游客的也不好吃。”   邰逸举着双皮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好了我不说话了。”   晚上的后海真的是人挤人,再加上晚上看人不清楚,就站在小店门口排队等吃的这一会儿功夫,再一回头就走散了。邰逸挪到人少的角落刚准备打个电话给邢阳,就见着邢阳站在自己面前。   邰逸说:“刚想给你打电话呢,我刚才一走神就和你走散了。”   邢阳笑了笑拉住他的手说:“没事,跟紧我就行了。”   “我又不是小孩了你别牵着我走,忒奇怪。”   邰逸心里不自在,俩一米八大个的男人牵着手走一起多显眼,放眼望去这么多人也没见着哪有俩大男人手拉手的,邢阳好像没听到他说话一般闷头往前走,邰逸把手往回撤,没想到邢阳攥的更紧了,邰逸只当他是怕俩人再走散,也不好意思再把手拿开。   小声嘀咕:“算了你爱拉就拉吧。”   俩人就这么往前走了一会儿,走着走着邰逸觉出不对劲了:这两边的店怎么这么眼熟啊!   邰逸原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过了几分钟他确定了——这些店铺他已经看见过一次了,就像是鬼打墙一样走过一百米又是重复的景色,而且他们俩走的一直都是一条大直道。   “邢阳,你觉不觉得有点不对劲?邢阳?”邰逸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往街道两边撇,“你轻点拽的我手疼。”   邢阳还是没回话,甚至连头都没回。   这回是真的不对劲了,邰逸一切的底气都在于邢阳在身边,但若是他出了问题......邰逸顺着自己被拉住的手往前看去,注意到邢阳的走路姿势一道冷汗从鬓角流了下来。   这个背影有些跛脚,是那种老年人走路不稳又走的快的时候那种样子,慢慢的“邢阳”的背弓了下去,拉住他的那只手也变得粗糙。   邰逸嘴里不停和他说着话假装自己没有发现邢阳的不对劲一样,右手伸进兜里小心地推开折叠刀——这是出门之前邢阳不知道又从哪掏出来的。左手使劲把“邢阳”的胳膊往回拽右手飞速往“邢阳”胳膊上划去,“邢阳”吃痛撒开手邰逸趁机回头猛跑。   身后的不明物体发出尖叫追了过来,邰逸不敢回头,刚才收回手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也划到了,身后传来一股腐朽的霉味,一只带着冷意的手碰到了邰逸的胳膊,惊的他只能再加几分力气往前跑去。   邰逸跑的再快也不过是普通人,身后的东西再次碰到了邰逸,不过这次邰逸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那只手抓住了邰逸的衣服往回一拽邰逸被摔到了地上,这才看清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假扮邢阳。   说是东西不为过,这面前的到底是什么邰逸根本看不出来,若是说是人吧这好像是一团烂肉,黄白的疑似脂肪一样的东西混着血往下滴,但若说不是人偏偏大概能看出来是个人形,面皮还是个满脸皱纹堆叠的老鬼。   刚才发疯的跑几乎耗尽了邰逸所有的体力,对上这怪物的时候邰逸没有一点力气挪动身体,好像所有的肌肉都不属于他,甚至连眨一下眼都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怪物对着他伸出手,就当这怪物马上要碰到邰逸的心脏的时候一把短匕从后方飞了过来,一下子就划破了这怪物的脖子。   那堆黄白脂肪从伤口喷涌而出,邰逸近距离看见这一幕干呕了好几下,起码这几个月他是一点也不想吃肉了。   怪物吃痛的抓了抓自己的伤口,回头向着来人看去。   就在十分钟前,邢阳看见差点走散的邰逸站在路边,刚想走过去就看见邰逸跟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走了,他伸出手的手还悬在空中,正想拉住邰逸的时候就见眼前一晃多出许多影影绰绰的人影鬼影。   人就不见了。   邢阳舔舔嘴唇,北京这个地界遍地大能,一个砖头掉了砸下来都不一定能砸到什么人物,敢在这儿作妖的只有两种,要么傻,要么是真傻。   不过破了障眼法看见邰逸被那东西逼压在身下还是忍不住检讨自己应该再快一点才对。   怪物被邢阳吸引走了兴趣,这东西解决起来倒是简单,就是有点恶心。邢阳将那短匕召回,一只手掐了个决朝着这怪物张开五指又收紧握拳,那怪物就随着他慢慢上升的手而双脚离地,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一般。短匕在空中打了个回旋,带着寒光朝着怪物心脏处飞去。   那东西真就成了一团脂肪在空中化开变成一滩。   邰逸闭着眼睛崩溃的又干呕了几下,他就不该晚上吃那么多,现在要吐不吐的真是憋屈死了。   邢阳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走到邰逸身边蹲下来问他:“怎么样?”   邰逸扶着他胳膊起身,一起来看见不远处那一滩赶紧把眼睛闭上:“这也太恶心了.......咱这是跑哪来了?”   邢阳说:“不清楚,附近的一个巷子。”   邰逸掏出手机看了眼地图找怎么回宾馆的路,他俩现在的位置离后海美食街有个一公里远了,刚才摔的太狠连着手机屏也裂开了。   那一滩红红黄黄白白的东西还隐隐发散着恶臭,邰逸问:“那这怎么解决啊?这玩意就放在这?普通人不会看到吗?”   邢阳:“不用管,我打电话了一会儿有人来处理。”邢阳检查了一下他那红绳,看来这红绳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得尽快换一个。   这一通折腾下来回了宾馆都过了零点了,没成想院子里还里还有人在聊天,虽说这店里也不是很太平但邰逸还是松了口气,起码这店里的鬼是人模人样的。   邢阳说和人家约了早上八点见面,催着邰逸赶紧去换衣服洗澡,他刚一进浴室邢阳就把刚才他穿的这套衣服给扔了。虽然没沾上那东西身上的脂肪和粘液,但还是恶心。   等邢阳洗完澡出来,邰逸已经睡熟了,楼道里传来小孩玩闹的声音,开了门看去是两个小鬼在楼道里跑来跑去,翻了张门神贴画贴了上去,瞬间安静。   早上出了宾馆俩人就近找了个早餐馆解决早饭,这附近居民还是不少的,看着早餐店里的人大多都是附近居民过来排队买早饭,邰逸一合计这店肯定好吃忙拉着人过去了。邰逸不信邪非要来一碗豆汁尝尝,邢阳劝阻无果就给他点了一份。   按邰逸的话说就是:“来都来了不得尝尝本地特色啊。”   结果这碗豆汁他就喝了一口就安安静静摆在原地没有动过。   吃完早饭邢阳带着邰逸去了东交民巷,大早上的人也不多,他俩就站在那路牌旁边,不一会一个梳着三七分油头的男人就出现在俩人身旁,还没等邰逸闹明白这男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看见这油头男打了个响指,身边的行人和街景都变得模糊起来,空气也出现了波动,就好像走在酷暑的街上可以看到空气在晃动那样。   两边的建筑物之间出现了不一样的景色叠在现实中的街景之上,周围开始变得模糊,邰逸知道他们现在一定是又进了一个奇怪的结界里面。   “邰大人好,邢大人好,在下王发财。”油头男人恭敬的对着俩人鞠了一躬,伸着手指引这两人往里走,表情动作及其到位特别有“为民服务我光荣”的味道,邰逸看王发财这个标准化的亲切笑容忍不住想起来课本上公社化那会儿的宣传画。   邰逸拽拽邢阳袖子小声问他:“他为什么管我叫大人?”   邢阳斜着眼看他:“叫你你就受着呗,他管谁都叫大人。”   往里走了没几步就能感觉到结界稳定了,原本两个不同的街景叠在一起的虚幻感消失,两边的景色彻底变了,有明显一看就是中国风的建筑,也有更现代感的,还有欧式一点的。   邰逸两边来回打量着,这些建筑上都挂了牌,什么“阴界驻京办事处”、“吸血鬼驻京管理协会”等等,就还,挺魔幻的。   从各个建筑里有着各式各样的人物进进出出,各有各的长相穿着特点,倒是都挺统一的,一边夹着公文包一边打电话的。   若非个别实在气质独特长相诡异,这场面和早上八点的办公楼没什么区别,都是996之人。   “我的天,北京还有这地方。”邰逸有些吃惊。   王发财笑眯眯的回头解释:“毕竟是首都,这么多国家要员和上边下边的大人都在这个地方,自然阴界也要规范管理,也是为了群众办事方便,一切为六界服务嘛。”   邰逸也跟着他的笑容笑了几下,走到最里面是一幢气派的五层高的建筑,错落的窗子看起来有些纷乱,但却有一种奇怪的和谐感。   “没有牌子,这什么地方?”邰逸问。   王发财解释说:“这是咱们自己阴界的总办事处,处长在办公室等您二位,麻烦跟我来登记一下。”   俩人登记完王发财就离开了,邢阳熟门熟路地带着邰逸直接进特殊通道的电梯去了顶层,这一层就三个办公室还都没标牌,邢阳走到一个屋前也没敲门,推开门就进去了。   “我进来了啊!”邢阳说。   一推开门正对着大门摆着的一张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精致西装扮相的男人,看见邢阳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模式化笑容。这男人长得很有攻击性,和邢阳的攻击性不同,邢阳只是气场比较强但是五官相比之还是柔和许多的。   但这个西装男却是长相带有攻击性,薄唇,丹凤眼,额间有一状似羊角的尖角,就算有着镜片做阻碍也丝毫没缓解这男人眼神中的压迫感。   这办公室倒是很大,装修的很是古色古香,门口斜着摆着一个屏风,上画着什么邰逸没看懂,两侧的墙是两个巨大的顶天书架,很有压迫感。   “邢阳,你知道门的作用就是让进来的人敲一下吗?”西装男推了一下眼镜,走上前对邰逸伸手,“你好,我是总阴办的处长,白泽。”   邰逸礼貌的微微点头伸出手回握一下,然后问:“您能帮我选个彩票号吗?”   邢阳讥笑一声。   白泽的模式化笑容更大了:“……”   邢阳非常自然的从酒柜里掏出酒,然后说:“我让你帮我看看他有没有哪儿不对劲的,怎么这么招不干不净的东西惦记。”   白泽闻言一笑,略带嘲讽地说:“你不也是不干不净的东西么。”   邢阳瞪他一眼让他少废话。   白泽让邰逸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轻声说:“稍微有一点刺痛,你有个心理准备。”   “闭上眼睛。”邰逸听见他说。   邰逸有些紧张地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紧张的抓着衣摆,邢阳不动声色的往他身边站站,邰逸好像感应到了一般伸手抓住了邢阳的裤子。   白泽在他面前的空中画了一道符,微微的白光罩在邰逸身上,他倒是没说错,真的就只是刺痛而已,像是有细针时不时扎你一下那种,过了几分钟白泽说结束的时候邰逸才把手松开,邢阳侧头看向白泽,邰逸也跟着抬头看去,就见他抿了一下嘴有些严肃的表情对邢阳摇摇头。   邰逸看俩人打哑谜心里也突突的,这就好像在医院等医生的检查结果一样。   “怎么样大夫?是癌症吗?”邰逸问。   邢阳拍了一下他后脑勺:“瞎说什么呢!你出去等我一下,我和他说点事。”   邰逸点点头走出去就站在门口,这门倒是厚的很,里面是什么声音都传不过来,过了没几分钟突然里面传来一声惨叫。   然后邰逸就看见邢阳推开门揽过他的肩膀就往前跑,顺便还扭头对里面喊了一声:“多谢!”   邰逸听着办公室里传出一声野兽一样的吼声,震得他感觉是灵魂跟着颤抖,想回头看看出什么事了,邢阳把好奇宝宝的头扭过来警告他:“别瞎看快跑快跑!抓紧我,我说跳你就抬脚!”   邢阳带着他一路冲到一扇窗前,听见邢阳说了一声“跳”邰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玻璃但脚还是听话的跳起来了。   想象中撞玻璃的疼痛没有传来,邰逸睁开紧闭的眼睛回头看去,刚才那扇玻璃就像是不存在一般,俩人在空中迈了几步,邰逸看着搂在自己腰间的手又侧头看向邢阳,总共在空中踏了没几步但邰逸却感觉这几步的时间特别长,长到邢阳蹭过自己耳边的头发的触感好像都停留了很久,也不知道这耳朵是怎么了,直觉着烧的慌。   烧的他耳朵疼,烧的他心发慌。   俩人刚一落到地上,就见跳出的那扇窗户探出了白泽的头,没有形象的对着邢阳破口大骂。   直到跑出了东交民巷邢阳才松开他,扶着墙大笑起来。邢阳从兜里掏出来一大团微微发着金光的白毛塞到邰逸手里,说:“我给你揪了一撮白泽的毛,有了它就不用手绳了,防身效果更好,你一定要贴身装着。”   邰逸看着手里这一大团毛惊恐地看他:“这是一撮!你是生薅的吗?”   邢阳倒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不然呢?”   --------------------   这一part整点温情的,前两个故事我自己都恶心了   过了个生日给自己放了两天假,说一句迟到的儿童节快乐啊诸位! 第12章 长恨歌(二)   按照计划是第三天晚上回家的火车,为了玩个爽邰逸把行程安排的满满的,后果就是前两天日均三万步走猛了第三天早上一起来,脚踩在地上就觉得脚底板酸疼。   邢阳让他歇歇,睡个懒觉再起来逛。   “景点又不会跑,你是来旅游的还是来遭罪的啊?”邢阳看着摊在被子里的人拍拍他,把空调往低调了调,“你就睡吧,刚八点,我出去一趟十一点回来带你吃午饭去,你就老老实实在房间里别出去知道吗?”   邰逸眯着眼睛点点头,听着邢阳开门出去的“咔哒”声立马就进入了睡眠。   邢阳直奔着白泽那儿去了,进门的时候显然对方也早知道他回来,俩人不复前天见面时那么逗闹,白泽给自己的房间落了禁制邀着邢阳坐到沙发上详谈。   邢阳显然更不放心,又加了一道禁制才安心坐下,还没等白泽张嘴邢阳就抬手打断他,拿出那片巴掌大的龙鳞质问他:“你保证他没逃出来吗?”   白泽见到这鳞片显然更加震惊,连忙问他:“我能保证,但是这个鳞片你哪来的?”   不等白泽摸到鳞片邢阳连忙又将他收回,两只眼睛紧盯着白泽的脸,妄图从他脸上找到一点细微的惹人怀疑的变动,他说:“你要是能保证,为什么这鳞片根儿上的血是新的。”   俩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再三和邢阳确认了是新血之后白泽连忙写了封急召令烧去,这纸变成灰烬不过几个眨眼间一只金翅小鸟从灰烬中生出,俩眼睛一转瞧见白泽二人立马变成了人形对他二人打招呼。   “邢大人,我能看看那鳞片吗?”金翅小鸟问道。   邢阳没将鳞片递给他,而是放到自己的手心让他看,盯了这鳞片有一会儿这小鸟的脸色也不对劲了。他是奉命看押一恶龙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这龙是个惯会油嘴滑舌搅得翻天覆地的主,若真让他逃了出来那这责他可担不起啊。但这鳞片确是这条恶龙的,这血也确是新鲜的。   “可每日三巡检查没有一次落下过,这敖婴确确实实是在牢里啊!”金翅小鸟又认真回想了一下,他能肯定敖婴就在牢里。   白泽挥手让他退下,再三和邢阳保证他会亲自去一趟东海确认敖婴之事,邢阳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颇是郑重的和他说:“白泽,我是信你的。”   “你放心,谁出问题,白泽永远不会出问题。”   如此邢阳才点点头离开了这里。   那边,邰逸睡这个回笼觉睡得全身难受,他感觉邢阳走了都没个十秒他就又睡着了,他也忘了到底梦到的是什么,反正就是漆黑一片好像一直有很多人在他周围吵嚷,然后就是疼。   他应该是疼的,虽然在梦里没有痛感但是能感受到自己是痛苦的,等到被这种奇怪的感觉磨醒的时候一翻身才感受到自己全身的肌肉酸疼,甚至感觉是连着骨头都泛着酸劲。   邰逸心想,真是缺乏锻炼,一下子走猛了怎么能疼成这样。   在床上刷了会儿手机,看着快十一点了又想起来邢阳走的时候说差不多这时间回来,赶紧翻身起来去洗漱。两脚刚一沾地,从脚底板窜上来钻心的疼,一下子就跪坐在地上了,正巧邢阳开门进来了。   “怎么了?”邢阳脸色一变直接冲过来扶着他。   邰逸一手抓着他胳膊一手撑着床沿艰难的起身又坐回去:“没事儿,你怎么进来的?房卡不是没拿走吗?”   邢阳说:“我找前台又要的。怎么摔地上了?”   他见邰逸揉着腿和脚也伸手揉了揉,看着邰逸脸色好了点:“腿疼?还是脚疼?”   邢阳的手比他的手大了一大圈,虽然俩人身高差不过小半个头,但邢阳的身量就是看起来很像“成熟的男人”,现在瞧着他把自己的脚抬到腿上揉着脚腕和脚底,邰逸不自然的把脚往回收了收,只觉得耳朵和脸臊得慌。   “没、没事,哎呀你不用揉了,我就是刚才一踩地脚特别疼没站住,可能走多了吧。我刚才一睁眼,就觉得全身酸疼酸疼的,好像刚跑完一千米一样。”邰逸说的轻巧,刚才也就突然疼了那么一下,现在缓过劲来了倒是有点想不起来到底有多疼了,“我从尾巴根就开始酸得慌,我回去还真得锻炼锻炼。”   邢阳没言语,又给他捏了捏小腿,等了一会儿见邰逸是真没事儿了才松手。   本来下午邰逸还想去趟天坛转转,一查发现天坛比故宫还大,觉着自己走下来估摸就得让邢阳抬回家了,只好在附近转了转吃了点东西就上了火车开始了回家之路。   晚上八点多到了家又吃了顿邰爸爸做的饭,邰逸把相机撇给他爸让他自己去翻拍的照片,他就进屋赶紧先躺着去了。没想到多日不见的小涵姐也来了。   “小涵姐,今天怎么过来了?”邰逸压低了声音问道,看见客厅里他爸正认真的翻着相机把门轻轻合上就留了一条缝隙。   小涵正盘腿坐床上招呼他过来,她可是有一阵子没过来见邰逸了,正巧今天他回来想找他说点事,手刚一碰到邰逸就觉得疼的一激灵:“你带了什么!我怎么碰不了你了!”   邰逸一愣想起来自己身上有一团白泽的毛,连忙想掏出来放一边:“邢阳给我找了白泽的毛,红手绳对我没用了已经。”   小涵闻言赶紧让他收好:“别拿出来了就这么说吧,你还是贴身放着好,别这么一会儿出了岔子。”   邰逸感觉说的也有道理,又赶紧装回小布袋里放好:“小涵姐,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就在大概一周之前,小涵在街上瞧见一个生魂在街上走,生魂离体可是大事,有的人八字轻生魂总在睡觉时脱离身体,若是在外面待久了身子里没有魂魄就容易被周围的野鬼夺了身子。见着那生魂在大街上就那么大喇喇的溜达,小涵连忙过去想带着它回去,可刚一凑近却闻见爱那生魂带着一股死气。   这分明是新死鬼才会有的味道啊!   她心里一愣,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凝神一看分明就是生魂嘛!   还没等小涵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就瞧见前方不远处有个人和这生魂一样往前走,看着这衣服和样貌分明就是这生魂的肉身,小涵就眼睁睁看见这生魂与肉身的距离越来越近然后融为一体,又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我活了这么久,第一回 看见这种事情,我肯定没看错。我知道那邢阳是个有本事的大人物,虽然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对,你哪天去找他跟他说说这事。”小涵嘱咐他。   说了正事儿之后俩人又聊了几句闲磕小涵便离开了。   这边儿前脚刚走后脚邰方就进来找儿子交流感情,就这么几天没见他就感觉儿子瘦了一大圈,顿时心里纠结起来,早知道不让儿子出去旅游了,怎么玩几天还给累瘦了。   邰逸这大旅行箱去的时候就装了点衣服,回来的时候塞的满满的,什么真空包装的鸭子、冰箱贴、小摆件、茶叶......   “儿子你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回来?”   邰逸也无奈的眨眨眼,他是真没想到居然买了这么多东西:“没寻思买这么多东西啊,一瞧见就感觉不买可惜了。”   邰方看着大半个行李箱的东西哭笑不得。   等邰逸洗完澡躺床上睡着前还想着,旅游是真的累人。   一夜无梦,早上一睁眼已经快十点了,邰逸伸个懒腰感觉那点疲惫缓过来了,本来是想着下午去一趟书屋跟邢阳说一说小涵姐看见的事,但实在是懒病犯了,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把这事儿一讲。   邢阳也是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种事,他没亲眼瞧见过不清楚是个什么状态,便让邰逸转告小涵若再遇到这种事先联系他。   不过还没等小涵再碰到这种事,倒是先让邰逸瞧见了。   起因还是刘华约邰逸出来吃烧烤,就在他俩等菜的功夫邰逸隐约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环视了一圈瞧见了坐在他们斜前桌的一对夫妻,正当邰逸觉得这夫妻俩人都十分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时候,他看见从冰箱处走来一个拿着两瓶饮料的男人,问题就在于这拿着饮料的男人和坐在桌子上埋头帮妻子剥龙虾壳的男人分明是一个人啊!   邰逸瞪着双眼震惊的看着那拿着饮料的男人坐到了剥虾壳的男人身上,而后俩人融为一体,但仔细看去像是有个重影一般。   邰逸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那男人身上又没了重影。   “哎刘华,我突然有点事我先走了啊!”邰逸握着手机看着那夫妻俩人的方向然后转身跑开了,刘华还在原地发懵。   “不是!你什么事儿啊!”刘华看着邰逸一溜烟就没了还纳闷这小子什么时候跑这么快了,他连生气都没生起来,“这孙子还现场放鸽子啊!”   邰逸也没走远,走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奶茶店刚好能看见烧烤店里的夫妻俩,他给邢阳打了个电话:“喂?邢阳,我看见小涵姐说的那个情况了,你赶紧过来吧,我把定位发你微信了。”   --------------------   邢阳:你也别说我买衣服败家,你出去旅个游拦都拦不住的买纪念品。   邰逸:=_= 第13章 长恨歌(三)   在等待邢阳来的这一会儿,邰逸偷拍了一张那男人的侧脸发给小涵,问她那天见到的是不是这个男人。   小涵几乎是秒回了一句“不是。”   正巧这时候那女人回了头,邰逸这才认出来这女人就是买行李箱时的导购,那个男人是那天晚上在饭店遇到的男人,没想到这俩人是夫妻俩。这俩人吃的速度挺快,眼看着他们就要结完账了邢阳才来,邰逸给他指着:“喏,就那俩,你还记不记得买完行李箱去吃饭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看见一个人不对劲,就是这个男的。”   邰逸的直觉还是九分准的,之前是觉得自己瞎碰招惹东西的人太多了管可管不过来,但是这回既然和小涵说的事也联系到了一起,还这么巧的让邰逸撞上,邢阳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到底是巧合还是谁故意把这东西摆到邰逸眼前的。   那夫妻俩从烧烤店里出来就挽着手沿着街边散步,他俩也从奶茶店出来跟在这对夫妻身后,前后隔了大概二十米左右。虽然邰逸从小没有过母爱,他爸这么多年也没有过女朋友,但不妨碍邰逸知道大部分夫妻之间相处模式是什么样子的。   但看见前面这对夫妻还是忍不住感叹一下可真是恩爱。   这对夫妻看起来大概是四十多岁,样貌平凡,看着穿衣打扮也是普通人家。那女人总是不停的讲着话,神情间不像是四十多岁的女人,倒像是十七八的少女,有一种这个年纪的人脸上少见的天真和娇俏,那男人也是紧紧握着妻子的手安静的听着妻子讲话。   这个时间点刚好是晚饭后适合遛弯的时间,路上也不乏夫妻成对的出来,但眼前这对的相处模式还是格外显眼。   不多时走到一个花店前,那男人对女人说了几句什么便自己进了花店,瞧见女人落了单俩人便走了过去。   邰逸主动打了个招呼,显然这女人已经忘了这个顾客了,尴尬的对着邰逸两人回了个礼:“你是......?”   “哦,我前几天买了个行李箱是您卖给我的,我瞧您眼熟就打个招呼。”   “哦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买黑行李箱的那个小伙子。”   邰逸点点头,女人还是有些懵,她是第一回 碰见只见过一次面的顾客在大街上打招呼的,还没等她说下一句话就听见这小伙子旁边那个面色冷淡的年轻人对着她说了一句话。   “你丈夫要死了,你知道吗?”   恐慌从女人眼角流出,一瞬间放佛时间都静止了,她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喉咙像是堵了块大石,发出呵呵的声音。   “你们是?”男人的声音打断了这不正常的安静。   邰逸对上男人的目光露出个没有攻击性的笑容,语气有些安抚:“我之前的行李箱是阿姨卖给我的,阿姨态度太好了我就记住了,遇上了打个招呼,阿姨的服务态度真的太好了。”   那男人的神情放松下来,听见邰逸夸自己的妻子也跟着露出个骄傲的表情,既然人家的丈夫来了有的话也不好多说了,邰逸拍了拍邢阳让他把名片给自己。   邰逸把名片递给这女人:“我们也是做小买卖的,有空可以来玩玩。”   挥手告别之后邰逸依旧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二人,那女人的情绪似乎是缓了过来,又是惊喜又是羞涩的接过那粉红色包装的花束,等回过神时那夫妻俩早已经没有人影了,抬头对上了邢阳的目光,他问:“怎么了?干嘛盯着我?”   邢阳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沙哑:“没,你今天怎么这么活泼。”   “有吗?”   邢阳摸摸邰逸的头,说:“这样挺好的,上了大学外向点能交到朋友。”   邰逸疑惑的看了眼邢阳,总感觉他说话的语气怪怪的,不过还没等他去仔细琢磨的时候小涵打来了电话,邰逸开了免提,挂了电话后俩人马上打车去了小涵说的地点。   这是一个六层的独栋空楼,因为这片区域正处于城市和郊区边缘不仅人烟稀少连过去在这里零星的居民楼都没人住了,他俩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拉上了警戒线,警察们忙进忙出。   小涵从三楼的阳台探出身子招呼着他们二人上来,但毕竟不是警务人员不能随便出入,正当邰逸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邢阳瞧见了一个认识的男人,冲着他招招手。   那男人样貌打扮皆平平但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且一举一动像极了他在总阴办见到的那些工作“人员”,听了邢阳和那人说了几句话,果然就是总阴办的人。   这男人和警察打了个招呼,给他们二人递上了鞋套和手套示意他们戴上才放人进去。   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刚才那点残存的夕阳已经完全消失,这楼周边都是生着半人高杂草的空地,风一吹过来就有令人阴测测的声音。邰逸跟着他们俩上了三楼,进了一个敞着大门的民居里,一进来就闻到了那股似臭非臭似香非香的味道。   就是刚才那夫妻俩身上的味道,只不过这里是百倍的浓烈。   这楼早就断水断电了,众人只能打着手电检查着地上的尸体和房间的细节,按理来说如今正是炎夏,尸体在这种闷热的没有空调的房间放置个一天半天的就会开始腐烂,但这尸体的样子活像死了很久的样子,不光是皮肉烂了,连森白的小腿骨都烂了出来。   小涵走过来和他们二人说了些发现这具尸体的过程,自从小涵那天瞧见那个奇怪的人之后便有心留意他,发现这人每日的行动轨迹基本不变,早上出来买早饭,然后去上班,晚上下了班就直接回家。直到今天这男人下了班,从单位出来之后往着反方向走去,小涵连忙跟上看他想到做什么。   没想到这男人从市中心一路走到这个楼,走了两个多小时连歇一下都没有。而后,她便看见这人推开房门,从屋子里搜罗几张破报纸铺在地上,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像个木偶一样面无表情的躺在地上。   小涵站在一旁等了几分钟,越等越觉得不对劲,一探,别说鼻息了,连魂都没有了。她立马给总阴办在警局的分部打了电话,随后又给邰逸打了电话。   邢阳和带他们上来的男人在聊天,看起来很是严肃,他不好插话就和小涵观察着这具尸体。   “这样的尸体已经是第四具了,不符合死亡日期的溃烂,异香,我们也都调查过了,死者尸体被发现的地点无一不是偏僻、人少、难发现的地方,且死者生前从未来过,也不知道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邢阳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但还是问了一句:“你们有没有想法?”   那男人看了他一眼,那张嘴角向下耷拉的嘴唇张开,吐出来两个字:“借寿。”   邢阳点点头,和他想的一样,邰逸闻言对着邢阳露出个不解的目光,就听邢阳解释:“有的濒死之人为了多活一段日子,向他人借寿,但死后尸体的溃烂程度和他本该死去的日子一样。”   邰逸倒是懂了这个,但是还是没能理解邢阳为何还是这么严肃。   “但是他们的魂魄都没了。”那男人补充道。   借寿损阴德,大部分借寿的人都是余念未了,小心翼翼的借上短短几天,但那种为了长寿而不停夺人寿命的便是邪术了。眼前这具尸体包括这人刚才跟他讲的前三具尸体,比寻常借寿时间要长些,但也没长多少,也不是那种为了长生的贪欲而用邪术之人,怎么会没有了灵魂。   邰逸和邢阳想到一起去了,这事得从那对夫妻身上入手,现在他们已知的借寿人仅有那俩人。   回了书屋邰逸被萍姨赶着先去洗了澡,按萍姨的话说不知道从哪沾了一股狐臊味,邰逸没觉得自己身上有味倒是邢阳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自打去北京这一趟,邰逸感觉他和邢阳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变短了,就像他现在敢和邢阳挤一个床一样,要按之前他虽然知道已经和邢阳很熟了,但还是不免有些发怵,但现在哪怕邢阳一脸嫌弃的看着他顶着往下滴水的头发上了床他也敢坐。   “你就不能把头发擦干了?你这都什么毛病啊邰逸。”邢阳看着床上的小孩像是没听见一样糊弄的擦着头发认真的玩着手机,露出个不可理喻的表情进了浴室。   眼不见心不烦。   等邢阳出来俩人就着今天的事情聊了几句邢阳就不让邰逸接着想了,早睡早起是大事。   关了灯刚要睡,邰逸就感觉今天闻见的那股味道似有似无的围绕在他身边,使劲嗅了嗅又好像没有,邰逸推了推邢阳低声问他:“邢阳,你有没有闻到那个味?”   邢阳没回他,邰逸借着月光看去发现这人已经睡熟了。邰逸回想了一下,从这人沾枕头到睡着,有两分钟吗?不过见邢阳毫无防备的睡着了大概就是没什么问题了,邰逸也放心的接着躺了回去。   困意渐渐上涌,眼皮也沉了起来,邰逸记得上一次这种及其疲累的困劲还是梦到林梦蝶的时候。   他想出声把邢阳叫醒,或者是自己掐自己一下,可怎么也无法醒来,眼皮就像是被粘住了一样,身体也一动不能动。一股腐肉的味道钻进他的鼻腔了,呛得邰逸直犯恶心,这股恶臭太过强烈竟给他激的睁开了眼睛。   邰逸正庆幸眼睛能睁开了,就见一个长发浑身赤裸的女人从他脚底的位置爬了过来,坐在他的腿上不停的扭着腰,手也不老实的钻进他的睡衣里摸着他胸口。   邰逸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他连岛国动作片都没看过,只觉得脸皮发烫,立马把眼神挪开不敢盯着这女人,坐在他身上的女人轻笑一声轻柔的摸着他的脸,用着娇柔的嗓音不停跟他说“看看我。”   邰逸快速的扫了她一眼,这一眼不要紧,差点给邰逸吓过去。这女人身上光滑白嫩的皮肉开始绽开,露出黄白的脂肪还有腐肉,掉落在邰逸身上,腐肉内里的血肉有着小小的蛆虫四处爬窜。美人面也变成了一半美人一半枯骨。   邰逸能清楚感受到一只蛆虫在他的脖子上爬着,最可怕的是他现在除了眼珠什么也动不了。   身上的女人瞧见邰逸惊恐的眼神从喉咙发出了不满的声音,像是野兽低吼一样,根本想不到这是个女人能发出的声音。邰逸看这她慢慢伏身,像是想要亲吻他一般,眼见着这脸离自己越来越近,邰逸甚至听见自己脑子里的尖叫声。   醒了。   冷白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邰逸脸上,他坐起身来五力的靠在床头大口喘息,他不知道这个梦又预示着和什么事情相关,但是刚才那个女人......刚才那女人绝对不是想亲他,他不自觉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刚才那女人伏身下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她摸上了自己心脏的位置,而且那种指甲穿破皮肉的疼痛感让邰逸确定这女的就是想要他的心脏。   冷汗消了下去,拿出手机一看已经凌晨两点的,邰逸也不敢闭眼,一闭上眼眼前放佛就是刚才梦到的那一番景象,他寻思往邢阳身边凑凑,这人百毒不侵就像那门神一样好使,刚一扭头邰逸就愣住了。   刚才梦中的那女人取代了邢阳的位置躺在他身边,像是狐魅一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那眼神,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再看一个死人。   --------------------   12号要搞六级,更得慢了点。 第14章 长恨歌(四)   邰逸屏住呼吸,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和这女人四目相对,那张半是腐烂半是妖媚的脸在这惨白的月光下泛着青色。   俩人僵持了几分钟,直到邰逸的眼睛睁得干涩实在是受不了了才没忍住的眨了下眼睛,眨眼间眼前的景象变了——眼前是天花板,自己也成了平躺着的。   邰逸望着天花板有些愣神,他这是......刚醒?   他能感觉到邢阳的脸现在离他很近,邢阳睡觉喜欢斜着睡,不像他怎么睡着的就会怎么醒,一整晚都可以保持一个姿势。   记起刚才的梦心里还有几分发怵不敢扭头看旁边到底躺的是个什么,做了一阵子心理建设才敢用眼睛飞速瞟了一下,是邢阳没错。   邰逸松了口气撑起身子靠着床头,天已经微亮了,他猜测应该已经快到早上五点了,一时间也没法再入睡又不想玩手机只好靠在这儿发呆。   那是梦中梦吗?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梦,就像曾经看过的那个电影盗梦空间一样,又逼真又可怕,刚才在梦里的那个触感,感受到的气味,还有侧头发现女鬼躺在自己身边的恐惧感,太像真的了。   邰逸忍不住幻想万一哪天自己沉浸在梦里了怎么办?或者说,谁能跟他保证他现在是在现实世界里而不是在梦里。   来自早上五点的胡思乱想被邢阳打断,他半眯着眼看见邰逸低着头靠在床头发呆,皱着眉含糊着问他:“这么早不睡觉干嘛呢?”   而后伸出胳膊搂住了邰逸的大腿,把自己的头贴在邰逸腿侧又睡着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太过自然,邰逸摸了摸邢阳的头发神情有些复杂,他总觉得从认识邢阳认识书屋一众人等的初始,他们对自己就表露出一种亲近感,现在回想起从前的种种,邢大爷在学校总是有意无意与他对视或擦身而过,站在书屋门口向他搭话的萍姨放佛是早有准备站在那里等待一样,还有邢阳......   这个人有意无意的对他表露出的亲密,就像现在这样,明明才认识了两个月却可以抱着他的腿睡觉,动作自然到好像原本就该这么做一样。要是换成邰逸自己,哪怕是和刘华这种认识了五六年的朋友他也不觉得自己会抱着人家大腿睡。   和容易暴躁的性格相反,邢阳的头发格外柔软,尤其是靠近耳边的这一圈,邰逸玩了一会儿看见邢阳被他扰的微微皱了下眉才松开手。   他相信这些人对他都没有恶意,但邢阳不主动说他也没那个兴致主动提这件事,算了,等到邢阳想说的时候再说就好了。   清晨的太阳升的很快,那点暗蓝色的天已经慢慢泛白,外面时不时传来鸟叫声,邰逸眼皮又沉了起来钻进被子里任由邢阳搂着他的腰进入了睡眠。   这一觉无梦。   邰逸是被斗地主的背景音乐吵醒的,睁开眼就看见邢阳的手机背面对着自己,手机壳上悲伤娃的大眼睛放佛在控诉邢阳。   “你干嘛拿我手机打斗地主!”邰逸抢了一下手机没抢回来,“你怎么不拿你自己手机下,还有,你怎么知道我锁屏密码的?”   邢阳翻了个身拒绝邰逸妨碍他沉迷游戏,说:“六个1啊这有啥猜不到的,我不想让这种无用软件出现在我的手机里。”   “......”神经病。   邰逸从枕头底下摸到了邢阳的手机,随便试了个123456也解开了,看着如此简单的密码邰逸突然有点语塞。邢阳手机堪称一片空白,除了微信淘宝和几个必备功能的图标外什么也没有,相册里也都是乱七八糟的照片,还有很多张虚影的不知道他想要照什么内容的奇怪照片。   但邢阳的相册里有个分组,里面都是男装穿搭的截屏还有各式各样的男装男鞋图片。   “......”真无语。   突然想到这人衣柜里令人震撼的一排白衬衫,明明看起来都差不多,这种被称之为基础款的衣服邰逸觉得只要备一两件就完全足够了,但邢阳居然有二十多件,而且这个数量是仅以白衬衫来说。在他表现出无法理解的表情之后邢阳还难得耐心的给他解释每一件在牌子用料设计上的差别。   邰逸在邢阳手机上下了个B站看起了动漫,俩人这么换着手机玩了快两个点听见萍姨喊他俩吃饭才从床上起来去洗漱,下了地邰逸才知道自己原来一直憋着一泡尿,一直起身才感觉到膀胱要炸了。   邰爸爸发了信息说晚上在家吹,邰逸决定下午就回家待着了,查借寿的事情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要在家等指挥就好,邢阳和总阴办负责这个案子的人联系好了下午要过去一起行动,连萍姨都被邢阳安排了活计,难得这书屋会歇业休息一次,萍姨也在感慨这么多年书屋还是头一次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连忙指使邰逸给她和这木牌拍照留念一下。   三人兵分三路个忙个的去了。   邰逸到家了就接着回床上躺着去了,躺了没一会儿小涵就来了,她来也没什么事和邰逸聊了几句案子的事就坐在电脑椅上看着一条手链发呆。   邰逸好奇的看了眼那手链,细细的红绳没有任何的花纹和技巧的穿着一颗圆润小巧的珍珠,是个十分普通也不吸引人的手链样式,可邰逸觉得这手链十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要过这条链子仔细看了看想起来——他梦见的那个只有半张美人脸的女人手腕上就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你这哪来的?”邰逸问到。   小涵也没遮掩,说:“捡的,我总觉得这手链我在哪里看到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邰逸虽然认识小涵姐也六年了,但对她的了解还仅存于表面,连小涵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毕竟这事小涵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不找到不罢休的那种,不然她为什么这么抗拒入轮回。   可当邰逸问到她到底要找什么的时候她也很迷茫,小涵什么都忘了,连自己当了多少年的鬼都忘了,但是她觉得如果某一天自己遇到了想找的那个人或物就一定会有感知。   所以在见到这个眼熟的手链时她毫不犹豫的捡了起来。   邰逸把他昨晚做的梦给小涵讲了,问她:“有印象吗?一半美人脸一半腐肉的脸,我觉得你要是见过这人的话一定印象深刻。”   小涵摇摇头,咬了咬嘴角:“没印象,但我觉得只要查到这个案子的真相我就可以知道我到底想找什么了,那些尸体上的闻到我很熟悉,这个手链我也很熟悉,味道和手链......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看着小涵又陷入沉思邰逸也就不打扰她了,可能是吃饱饭血糖一上来就容易犯困,这离吃完午饭还不到一个小时他又困了,还没等放下手机就睡着了。这回倒是没梦到什么东西,就是感觉一直有个人在唱着音调奇怪的歌,听的并不真切声音也是忽远忽近。   另一边邢阳坐在办公室和负责人聊着这个案子,从昨天发现的第四位死者之后他们联系了当地的警方联合排查了市里很多类似的地方都没有再发现新的死者。   “我们查过这四个死者之后发现,他们都是因为车祸、癌症等原因时无多日,但是在短时间内病情突然快速好转甚至恢复到与常人无异,不过还是在月余后找一个僻静人少的地方安心等待死亡。”负责人拿出一个薄薄的册子递给邢阳,这是他从地下借来的生死薄,“您看第一位死者的死亡日期应该是在5月28日,但是原日期被遮挡住了改成了6月14日,还有这里,这是第二个死者的。”   生死薄自然不能全借来,这人也是打了申请单独把这四人的份借调出来,看着这册子里的几张薄纸邢阳突然有点感慨,人类这一生到了地下,不过这一张纸,何时出生何时死亡,做了什么有损阴德阳寿的事情也都在这寥寥几笔中写完了,不管你是经历了什么,是否有波澜壮阔般的经历还是见过什么大江大河,就这七八行字这一生就讲没了。   负责人看邢阳盯着一张纸像是发呆的样子,出声问:“邢大人?”   邢阳把册子合上还给他,问:“我跟你说的那对夫妻呢?”   “他们二人的在这里,这二人与前四位死者的情况不太一样,很是奇怪。”负责人对上邢阳询问的眼神又继续说道,“前四位死者的仅是自身的寿命有了更改,但这对夫妻......您看这里,丈夫的寿命多了十年但妻子的寿命少了三十年。”   邢阳听懂了这人的意思,借寿自然是你多几天我就少了几天的事情,这对夫妻的情况明显是妻子把自己的寿数分给了丈夫,但是为何分了十年却少了三十年,差出的二十年到哪去了?   “林建平,程艾。”邢阳默念了几遍这夫妻俩的名字,离开前嘱咐说这对夫妻他亲自去盯,让他们去另一个“鬼市”去找找线索,有一点他没和负责人说——昨天在废楼的时候他总觉得这尸体上有一股若隐若现的狐狸味,邢阳不能百分百保证是真的闻到了,但他现在对和狐狸有关的事情都十分敏感,多一份线索总归是没错的。   至于他说的另一个鬼市是真正意义上的鬼市,他的映阳街鬼市在最初就是几个围着他的书屋摆的小吃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多了很多来讨生活的鬼怪精灵,况且映阳街有他坐镇虽然鱼龙混杂但没什么傻子敢在这里造次,说是鬼市倒像是个有管理的商业街,但真正的鬼市那就是什么都有了。   连他去了都能碰见真不怕死的闯上来妄图在他身上分一杯羹的。   眼见着要六点半了邢阳看着微信聊天记录邰逸已经四个多小时没给他发消息了,直接拨了个语音聊天过去,等了得有一分钟才接起来,听着声音邰逸就是还没睡醒,邢阳也纳了闷了一天24小时邰逸这得睡了18个小时了吧:“你今晚还睡不睡了?”   邰逸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说:“今天特别困,什么事啊?”   “晚上带你去鬼市转转?”   “鬼市?不去。”   像是料到了邰逸会拒绝一样,邢阳又补充一句:“不是映阳街,真正的鬼市,带你开开眼。”   真正的鬼市?   邰逸点点头,想起来这是打电话对面也看不见,又说:“那你得等我爸睡着了的。”   俩人说定就挂了电话,邰逸伸个懒腰从床上下来,刚才醒了就听见厨房有动静,推开门就闻到米饭的香气。   邰方听见动静从厨房探个脑袋看:“醒了啊,菜还没炒好呢,我还想等菜好了再去叫你。”   邰逸顶着鸡窝头盛饭,和他爸聊了一会儿天,上一回俩人坐在一起吃饭都是好多天前的事情了,要不就是他爸加班,要不就是他在书屋吃了。   邰方给他夹菜,问:“你去那书屋老麻烦人家吃饭能行么?”   “还好,萍姨说我要不吃的话她做人少的饭也不太好做,我也帮忙洗碗来着。”   “行,别太给人家添麻烦就行,钱还够不够?不够和我说啊。”   邰逸点点头,吃过晚饭他爸在沙发上开着电视玩手机,他就在厨房洗碗,其实他刚才想问他爸有没有觉得感觉还不错的异性,若是他愿意再婚他也不会反对,妈妈也不会觉得什么,但是话到嘴边上又停了,这是他爸自己的选择他该尊重的。   等到十一点多的时候邢阳还没发消息联系他,正在邰逸想发消息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敲窗户的声音,这种深更半夜有人敲窗的声音还是很吓人的,邰逸一下子就毛了,鸡皮疙瘩往上窜,正琢磨用什么东西挑开窗帘的时候听见了邢阳的声音。   “你能不能快点开窗户?你十二楼上什么锁啊。”   闻言邰逸赶紧把窗帘拉开,就看见邢阳不耐烦的站在窗外,还好他卧室窗户下面有个小台子可以站人,不过这也挺吓人了。   “你神经病啊,你为什么不走正门啊?我下去也行啊,哪有翻人家窗户的?”   邢阳从窗户翻进来打量一圈邰逸的卧室,看见床头那一大串奇奇怪怪的符刚想露出个嘲讽的表情就瞥见邰逸抱着臂像看神经病一样看自己,于是闭了嘴从身后拿出来一个画卷,展开是一幅工笔画,画上是一棵歪脖柳树,柳树后面隐约能看见些许平房,还没等邰逸问他这画又是哪掏出来的时候就被邢阳拽着进了画里。   也没什么感觉,只是一睁眼就看见俩人身旁就是刚才画里那棵柳树。邢阳拿出一片柳树叶子塞在邰逸嘴里,让他压在舌头底下好好含着能挡住身上的活人味儿,俩人一前一后往里面走着,这柳树长得十分粗壮高大,邰逸跟着邢阳往里走了很远再回头也还是能看到这棵柳树,像是告诉误闯进来的行人该从哪里离开一样。   如果说映阳街是灯火明媚熙熙攘攘的地方,那这个鬼市就是完全相反的。从脚底升起的薄雾笼着这里,鼻腔间都是腥湿的感觉,脚下踩的也不知道是泥还是什么,软塌塌的又黏鞋底,沿街的店铺紧闭着大门,虽然透过油纸窗户能看见里面明亮的灯,比起店铺这里更多的是流动的摊位和贼眉鼠眼在街上寻摸顾客的卖家。   邰逸紧跟着邢阳一步也不敢走远,邢阳见他这样干脆就直接拉着他的手领他往前走。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认得邢阳的,虽不会跟他打招呼但也不凑近他身边,不过还是遇到了几个不认识邢阳的小子闻到了邰逸身上的活人味不要命的伸手想给他拉走。   邢阳给邰逸拉到身侧拿出小刀一刀一个,两个小鬼就魂飞魄散了。   小鬼的惨叫也没能引起周围的注意,这样的场面在这鬼市里太常见了,没开灵智的小鬼就像是在街上疯咬人的野狗一样,哪里都敢去招惹,最后都没有好下场。邢阳站在一个店前敲了五下门后直接推门而进。   和外面诡异的气氛不同,店里很是温暖明亮,店里没有人在只有一个纸人傻愣愣的在柜台后面,看见来了客人也不知道打个招呼。邢阳听见邰逸松了口气的声音捏捏他的手难得语气轻柔的问他:“吓着了吧,坐这儿歇会。”   他俩坐在椅子上,看见那纸人僵硬的从柜子里拿出来小茶壶和茶杯,端着热水壶颤颤巍巍的冲了壶茶,呆呆的眼睛还有脸上两团滑稽的大红腮红配上这套动作显得可爱又诡异,邰逸感觉下一秒这茶就得被纸人端洒连忙起身接过,也不知道这纸人能不能听懂他说话,连声说了几句谢谢便看见纸人僵硬的冲他点点头。   坐了得有十几分钟才见着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儿从楼上快步走下,小碎步倒腾的邰逸都怕他给自己绊倒,跟着邢阳这么久了见过的人也多了,瞧见这老头的长相心里边就猜测这可能是个耗子精,这小豆眼尖鼻子凸嘴巴凑一起那就像是一个大耗子。   “哎哟哎哟邢大人这来的也太快了,这位也是生的俊俏漂亮啊!不知小兄弟叫什么?”这人走近了邰逸才真切感受到是真的矮,脑袋顶才到他胸口,邰逸刚想说自己叫什么就被邢阳打断。   “别扯那没用的,我问你,最近这儿有没有卖寿的。”邢阳给这老鼠精扯到椅子,他一脚踩在这老头两腿之间的空地儿居高临下的盯着他,邰逸对着小老头说了声抱歉拿出绳子给他绑在了椅子上。   民间有人借个三五天的寿,不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地底下也就闭一只眼睁一只眼了,可卖寿性质就不一样了,这是和下边对着来啊。   这小老头苦着脸对着邢阳求饶:“邢大人我的好大人!这小老儿怎么能知道呢,这鬼市这么大一天天人进人出的我哪盯地过来啊!这就是长了十只眼睛不也还得转转才能看见嘛!”   那纸人看见主人被绑捧起地上半人高的金蟾蜍像就要砸过来,邢阳甩出一个钉子给它定在柜子上动弹不得,金蟾蜍像掉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小老头心疼的皱着眉哎哟哎哟。   “你别放屁了你那一堆徒子徒孙可哪儿钻,哪有你不知道的事,不说是吧,行,邰逸你去开柜子,看上哪个拿哪个。”邢阳侧头给邰逸个眼神,“别开第一个,没值钱的,开第三个,对就那个玉如意拿走拿走,还有里边那些个石头印章摆件都拿走!”   这耗子精被这红绳绑着也动弹不得,也不敢动弹,心疼的看着柜子里的东西被拿走急的直晃腿,看见邢阳略带玩味的目光也只得赔笑求饶,看起来很是心疼被邰逸拿走的宝贝,但这眼神流转之间反而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邢阳摸了摸下巴,蹲下来问他:“宝贝被拿走了也不肯说是谁卖寿?不说是吧,邰逸,你面前那个花瓶顺时针转半圈。”   邰逸把手里东西放在地上,听话的把面前的红色花瓶转了一下,只是轻轻一转就听见机关“咔”的一声,放着花瓶旁边的格子里弹出来一个小盒子,邰逸一打开是一个有些发乌的纯银平安锁放在红色绒布里,样式很是普通下面缀着的小银铃声音倒是清脆。   “邢阳,是这个吗?”   邰逸把锁举起来给邢阳看,小老头刚才听见邢阳说碰那瓶子的时候神色就已经慌张起来了,瞧见邰逸拿着平安锁要送给邢阳立马顾不得那么多了奋力挣扎起来。   “哎哟这破锁哪值钱了,我那那么多好玉石好翡翠,还有一对杨贵妃用过的杯子邢大人您要喜欢都拿走!就别拿这不值钱的了......”   邢阳提溜着平安锁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眯眯眼问他:“你说不说,不说我就直接给它融了。”   “哎哎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邰逸抬手示意要不要把绳子给他解开,邢阳朝他摇摇头,老鼠这种东西窜的比谁都快,现在可不能给他松开。手掌一翻手心就是一团青紫色的火苗,眼见那平安锁要挨上火苗了就听这老头喊道:“是只狐狸在这儿卖寿每天行踪不定也不知道所求是什么哎哟邢大人我发誓我就看见过这小狐狸一回您说这鬼市天天进出这么多人光靠我这两只眼睛怎么盯得过来诶!”   邢阳把手心里的火苗一收,皱着脸拿起茶杯赶紧给他灌了一口:“喘口气,这一大串子也不怕缺氧,本来脑袋就够大了再缺氧,更大了。”   邰逸接过他扔过来的平安锁,看着这老头听见邢阳说话脸色都紫了,邢阳说话可是真损啊。他也看出来了这平安锁只是对这老头重要,对邢阳可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反正也问出来了想知道的事情邰逸就把平安锁又给人老老实实放回盒子里。   刚解了绳子这大老鼠就呲牙咧嘴的揉着胳膊腿,又迫于邢阳淫威不敢表现的太放肆,作了个揖问他:“大人是还有事吗?”   平安锁是不要了,但是别的好东西不能不要,不占便宜王八蛋,前人说的有道理。邢阳当没看见小老头的表情一个个把刚才邰逸挑的东西都装了起来,一边装一边说:“这几天会有总阴办的人过来查案子,我先他们一步去找那只狐狸,你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吧?”   “知道知道,不耽误邢大人做事。”   “知道就好。”邢阳冲他笑了笑又给他正正帽子,领着邰逸离开了。   俩人顺着来路回去,那歪脖柳树就是这鬼市大门一样的存在,也不知道在这地方待了多长时间了邰逸感觉有点犯困,手表在这儿就是个摆设,手机也落在卧室里了,抬头看去也是黑压压一片月光时隐时现,他怀疑这地方就没有白天。   刚把头低下来余光里就瞧见一个女人,他太熟悉了,就是那个卖他行李箱的女人。   “邢阳!我看见卖行李箱那个女的了!”   邢阳拉着他朝着他指的方向跑去:“没看错?”   邰逸肯定的点点头,说:“绝对没有,我看见她脸了!”   --------------------   我为了六级都停更了,努力学习,信誓旦旦赌今年的翻译考的是中医,还挺有信心的上了考场,去教室之前特意买了一杯益禾堂的柠咖,无糖,多冰。   拿著作文我就在思考:我为什么要来考这个六级?我直接毕业回家了它不香吗?   今年难得考了图表,十年没考了   我最擅长的作文就是图表作文,那个套话一套一套的,结果题目我看不懂啊!!   China's achievement of poverty alleviation。   我记住你了,poverty是贫困,   我这回刻烟吸肺记住这个单词了,   写了满篇的城镇化,   我最后一段还在那儿哔哔:任何变化都有两面性,我们要辩证的看待事物发展   全面扶贫有什么两面性!有什么两面性!!!!! 第15章 长恨歌(五)   林建平半年前被诊断出了尿毒症,夫妻俩从医院出来一路沉默的回了家,程艾拍拍丈夫的肩膀跟他说:“你歇会儿吧,今天我给你做顿饭。”   程艾进了厨房拧了几下煤气灶也没打开才想起来做饭得先把天然气打开,看着厨房里的锅碗瓢盆突然有些慌了神,她不知道该怎么做饭,突然想到结婚这么多年她都没给自己丈夫做过一顿饭。   林建平走过来把妻子手里的刀拿了出来,说:“别切到手,我来做饭吧。”   听到这句话程艾忍了一路的泪水终于绷不住了,他俩都无父无母,也没有儿女,年少相识一路走到现在,怎么就...怎么就这样了呢!   “别哭了,眼睛一会儿哭疼了,医生不是都说了吗,只要咱们治疗的好我还能陪你个十年呢,咱在等个合适的肾源我不就病好了嘛!”林建平抱着妻子,哄着她,心里一时间也愁了起来。   他也知道这些话都是说着好听,肾源哪能那么容易就排到他了,尿毒症这个病是得了就拖一辈子的病,吃药的钱透析的钱,哪怕有医保对于他们家来说也是一笔负担,万一他走了程艾怎么办,妻子性子这么软他不在家会不会挨人欺负,去超市买点重东西万一提不动怎么办?他不在,谁给她做饭?谁接她下班?晚上一个人,她万一害怕了怎么办。   程艾在丈夫怀里无声的哭着,眼泪打湿了林建平胸口的衣服,他紧紧抱着妻子,贪恋着可能是再也不会有的时光。   没想到的是林建平的病恶化的特别快,原来150斤的男人被病痛折磨的不到120斤,原本随着年级上来出来的肚子现在也成了干瘪的皮,挺直的背也变得佝偻,程艾跪在寺庙里看着眼神悲悯的佛像突然想到:要是现在有个恶鬼要她的命来换林建平,那她也愿意。   南风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你听过借寿吗?”   那张漂亮的脸是程艾活了四十多年见过最漂亮的人,她听老家的老人叨叨过借寿的传说,但她从未当真过。   “你要是愿意把你的寿数分给你丈夫,他就能活了,我可以帮你,但是我得再要你一份寿数作为交换。”   她已经意识到了眼前这个漂亮男人就是她想要的恶鬼,那双黑眼仁直直的看到她心里,看得她打了个寒颤。   程艾听见自己说“我愿意”,而后一只脚走出了佛殿,背对着佛祖踏入了黑暗。   ......   林建平的病情控制的特别好,身体也在慢慢好转中,医生说他从没见过哪个尿毒症病人可以恢复到这个程度,程艾笑着接过检查报告附和着医生的话:“是啊我家老林命好,祖宗保佑啊,真是谢谢医生了。”   程艾看着丈夫笑着挽上他的胳膊,说:“想吃冬瓜排骨汤,去趟市场吧?”   ......   程艾走的特别快,这鬼市的路也是七拐八拐,前一眼还看见了程艾的衣服边后一眼人又不知道哪去了,这么一转眼的功夫人就跟丢了,邢阳让邰逸随便选一个方向。   邰逸:“我要选错了怎么办?”   邢阳说:“你就随心选就行,别想太多。”   邰逸扫了眼这个岔口,瞧见有朵白色野花生在路边,在这阴森的环境里倒是显得格外清新,他一指这野花后边的路,说:“那就这条吧。”   邢阳二话没说领着他就往这条路上走,这一片看起来也是鬼市里相对偏僻的地方了,卖货买货的照刚才比少了一大半,走了没多远就瞧见程艾的背影——她站在一拐角处不知道和谁正在说什么。   邢阳随手一挥烧掉张符纸,把俩人身形隐匿住,找了个三人抱的大柳树后面躲着,这柳树后边正好能听见程艾和那人说话。   这是程艾第二次来鬼市,上一次是眼前这个叫南风的男人领她进来的。   从答应了借寿之后林建平就好了起来,在她眼里和正常人无异,可这一阵子她发现丈夫总是在发呆,原本想着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生了场大病,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人的精神气散了点反应慢点也是正常的,可就在前不久在丈夫发呆的时候她推了他一下,林建平就这么直愣愣摔倒在沙发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全身僵住了一般。   程艾害怕的摇晃几下丈夫的肩膀也不管事,颤颤巍巍的把手指伸到林建平鼻子下面一探,程艾吓得尖叫起来。   也就在这时林建平恢复了正常,看见妻子跌坐在地慌忙起身扶住她,问:“怎么了?”   好像刚才只是睁着眼睛睡了一觉一样。   程艾不知怎么就想起来那天在街上碰到的两个年轻人,那个个子稍高一点的对她说她的丈夫要死了。程艾心想,她必须得再来一次鬼市,她要问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市不好找,阳气重的活人轻易进不去,上次她能进来是因为这男人在鬼市门口接应,这次她在约定的柳树前守了四个晚上才碰到鬼市的大门打开。   活人的味道实在是太好闻了,那些鬼怪盯着她拉住她,天知道她是怎么一路跑过来的,这个南风就站在这石墩旁边笑着看着她狼狈的跑过来,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一样。   “你不是说我丈夫会和正常人一样吗?那他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南风拿着一把轻罗小扇轻轻挡着自己的嘴笑了笑,一双狐狸眼在她身上打了几个转,说:“他不是还会说话会喘气吗?怎么了?跟活人不一样吗?”   程艾说:“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可不知道,你都得到你想要的了,你还想做什么?”南风语气一变有点质问的说,“我连阴曹都帮你瞒过去了,要不是我林建平早该死了。”   闻言程艾脸色凄然,南风说得对,要不是他丈夫早就没了,哪还能过的上现在这种生活:“可......你拿了我的寿命啊,他不该是这样的,他不该是这样的......”   南风用扇子点点程艾的肩膀而后离去,在经过这柳树时还往邰逸俩人隐匿的位置瞟了一眼,不知道说给谁听:“人啊,不能太贪心,死了就不该想他活着,也不该插手死人的事。”   他的这句话是看着邰逸说的,邰逸对上南风的目光的瞬间以为他们俩被发现了,连忙屏住了呼吸扭头看去邢阳的脸色臭的很,等南风走远了邰逸看着蹲在原地大哭的程艾拿胳膊肘怼怼邢阳,说:“带她出去吧?她在这儿一会儿就得被盯上。”   程艾瞧见他俩出现在面前也没觉得惊讶,神情恍惚的被邰逸扶着走出了鬼市,走过那棵歪脖老柳邰逸回头一看,才看出来这不是城中村旁边的废火车道么!   三个人沿着街走了半个多点终于找到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给程艾买了杯热橙汁,三人坐到便利店的椅子上小声聊着。邢阳问了几个关于南风和借寿的问题,从哪认识的,怎么借寿的,等等。   “......他和我说要想让建平活下去最好是把我的寿命给他,但是还得付给他二十年寿命作为交换,他说我能活到八十岁,我给建平十年,给他二十年,这样我就能和建平一起走了,多好。”   程艾把知道的全说了,她现在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顾不得去琢磨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为什么这么关注她的事情,南风说得没错,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还求什么呢?人不能太贪心,反正最后的结局就是林建平死去,她什么都没有了,什么害怕的事都没有了,要是丈夫走了那她也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不过是陪他一起走罢了。   “他还给了我这个,说是每隔十天给我丈夫喝一滴,可以凝魂不散。”程艾从手提包里拿出来一个绒布袋子,能看出来是很仔细的在保管这样东西。   邰逸接过打开袋子是一个简朴的玻璃密封瓶,只有小指大小,里面装着暗红色的液体,怎么看怎么像血。   “邢阳!你怎么了?”本来想问邢阳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没想到看见的却是一张满是怒火的脸,邰逸第一次看见这个样子的邢阳。   认知中邢阳向来都是个表情波动不太大的人,不管是不耐烦还是冷嘲热讽的时候,那张脸上的五官顶多是皱皱眉毛撇撇嘴吧,他是第一回 看见明明是面无表情却能明显让人感觉到愤怒的脸。   邢阳拿过瓶子嗅了嗅,问程艾:“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程艾见他如此严肃也有些不安,摇头说:“他没告诉我。”   “这是龙血!这可真是凝魂不散啊,这当然凝魂了,也不怕凝出胆固醇来,行了你都给林建平喝这个了,你不用担心他死了,他会不老不死不腐不僵得以永生呢!”邰逸看见邢阳的嘴唇上下一碰,说出一句有些恶毒的话,“然后,变成怪物。”   一声没被呼出来的尖叫被程艾自己憋回嗓子里,在这个被货架挡住的角落里这个女人无声的流着泪,她相信眼前这个第三次见面的男人的话,一个濒死又复生的人,一个睁着眼睛没有气息发呆的人,一个只要入睡就会冰凉如尸体的人,她的丈夫从她做了那个决定之后就已经成了怪物。   邰逸不知道为什么两分钟的功夫就变成了这样,邢阳小心的握着玻璃瓶的动作有些扎眼,就在邢阳那一句带着怒意的话说完之后这个男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弓着背垂头坐着,邰逸竟从邢阳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伤心。   他忍不住把手覆上了邢阳的手,轻声问他:“这个血你知道是谁的对吗?对你很重要是不是?”   邢阳没有回答他,翻过手握住了邰逸的手,看着他虎口前几天不小心被刀划伤的伤口问他:“疼吗?”   “不疼,一点都不疼。”   这句话说完,邢阳好像更难过了。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程艾止住了哭声,她从包里拿出来纸巾压了压眼角的泪水而后抬起头问邢阳:“他会痛苦吗?”   邢阳:“会,他会慢慢感知到自己变成怪物,活不畅快,死不利索,他会如正常人一样衰老,但却只能苟活在床上,可以不吃不喝,却也不能行动。”   程艾把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她原本是没有白头发的,但从林建平生病之后她几乎是一夜白发,前一阵子刚染完的黑发现在发根已经有了丝丝白色,她叹了口气,邰逸看见程艾眼角的细纹随着她叹气动了动,整个人突然有了一种平和感。   “那你可以帮我吗?”   邢阳:“你确定?你的寿数已经给了南风,收不回来了,而且林建平的阳寿早已过去。”   “但这样他会舒服不是吗?”眼泪又从程艾的眼角流下,她用纸巾擦了几下发现泪水越擦越多,干脆一直用纸巾捂着眼睛,嘴里还不停说着抱歉。   程艾和他们约定三天之后去她家结束这一切,眼见天要亮了俩人把程艾送回小区门口就此告别,邢阳又拿出一个小小的画卷,展开就是邰逸房间的样子,邢阳把他往画卷里一推,不过一瞬邰逸就出现在了自己卧室床边。   他们走之前摆在桌上的画卷已经消失了,邰逸换了睡衣钻进被窝里,这一宿折腾的累劲这一躺下才返上来,外面已经有鸟鸣了可还是毫无睡意,邰逸盯着天花板发呆了有一会儿才觉得有些困了,朦胧中听见他爸醒来洗漱的声音,他梦到邢阳坐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摩挲着那个玻璃瓶子,又看见他把瓶子放到了一个木桌上,然后慢慢走远。   转眼到了和程艾约定好的那天,程艾说今天有重要的客人来让林建平去市场买点好肉好菜,邰逸他俩到的时候家里就程艾一个人。   “我给你们俩准备了新拖鞋,喝点什么吗?家里有乌龙茶和铁观音。”   邰逸忙摆手:“白开水就行。”   这房子不大,八十平左右,住两个人绰绰有余了,这房间采光很好客厅有一大半都是有阳光的,淡黄色的墙壁和木地板显得很是温馨。邰逸看着随处可见的淡色碎花的装饰和桌布,这个家的装修很有程艾的感觉,能感受到这里的一点一滴都是主人用心装饰的结果。   程艾端着两瓶冰红茶和白开水走过来,看见邰逸站在柜子前面笑着说:“那些都是我和建平出去旅游买的纪念品,去一个地方就买一个有当地特色的,这么多年也攒了这么多了。”   “挺好的,很有意义。”邰逸附和道。   待了一会儿林建平就回来了,瞧见这俩人一愣:“这不是那天在街上......”   邰逸礼貌的跟人家伸出手握了一下:“对,缘分,都是缘分。”   中午林建平下厨做了满满一大桌子,又从冰箱里拿出来一个小蛋糕,邰逸这才知道今天是林建平的生日,这顿饭吃的没有想象中沉重,林建平和外表的憨厚笨钝不同,他是一个非常健谈又幽默的人,整顿饭几乎都是林建平在找话题,逗得程艾不停地捂嘴笑着。   吃完饭程艾表示她去刷碗,林建平拦住她说:“小艾,再让我刷最后一次吧。”   说完他没去看愣住的程艾自己端着盘子进了厨房,邰逸也帮忙捡碗,林建平瞧见他也进了厨房眼神有些抱歉的对他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邰逸反问他:“你都知道?你知道我们来是做什么的?”   林建平点头:“猜到了,你不用动放着我洗就行,哪有客人洗碗的道理。”   “没事,不能白吃饭,”邰逸直接站到旁边帮着洗了起来,“你怎么猜到的?”   听他这么问林建平叹口气,用小臂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从我病好了之后小艾就变得特别奇怪,我也能感觉到自己不太对劲,肾衰竭的那些症状都有,但检查结果却是健康的,是人都能感受到不正常对吧?三天之前吧,她出去了一整宿再回来人就不对劲了,总是背着我哭,今天你们一来我就明白了。”   他不知道妻子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一夜之间病痛全无,既然程艾不想说那他就当做自己是被佛祖眷顾的人,可好了没几天那些痛苦又卷土而来,他不停地干呕恶心,可检查结果却告诉他他现在病情快速好转,可若真是好转了又怎么会这样子?但显然,妻子并不知道他的这些事情,那他就当做自己病好了吧。   “就是小艾自理能力比较差,我有点担心我不在了她自己怎么办。”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仰起头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了回去,“可能得麻烦你们多多关照一下了。”   邰逸没接话,他想,若是你走了程艾多半也活不长了。   洗完碗林建平进卧室换了一套衣服,又去洗手间弄了弄头发,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老婆笑了笑,他和程艾青梅竹马,从小时候见她的第一眼他就想要娶这个小丫头当婆娘,程艾给他当了三十年婆娘,值了。   ......   他躺在程艾的怀里,这个不到一米六的小姑娘身上总是热热乎乎的,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又热情又开朗,就是太阳。   程艾吻着他的脸颊,她总是觉得在外面接吻太亲密了,太害臊了,可现在她顾不得旁边还有两个人,她只想一直这样抱着林建平,一直亲着林建平,她甚至后悔为什么没有再早一点和他谈恋爱,为什么不能再早出生三年。   程艾颤抖着声音问他:“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没和你说就给你借了寿命,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你是不是每天都特别疼啊。”   “别哭了,脸该哭花了。”林建平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还想着在爱人怀里死去并不是件痛苦的事情,他太卑鄙了,居然先走一步,可怜了他的小妻子要承受失去爱人的痛苦,眼前像是过了走马灯一样突然见到了结婚那天的程艾,和现在一样可爱,穿着白色的婚纱,带着小王冠的发卡,“你真...好看...”   红润的脸色变得灰白失去了光彩,许是因为他喝过龙血尸体并没有出现腐烂,连皮肤都是丰满的,若非脸色太过难看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死去的人。   程艾一遍遍描摹着爱人的轮廓,过午的阳光照在她的背后把头发映出了金色,阳光透过沙发边上的金鱼缸映出了一片彩色的水波纹。   邰逸感觉这像是一幅画,又忍不住想这要真的是一幅画就好了,没有真的发生这么伤感的现实,只是一幅画该多好。   “我和建平是一个村里长大的,我俩都年少失孤就这么互相帮衬着长大了,他比我大三岁先我一步去县里打工供我读完了高中,然后我俩就一起来城里拼,一打拼就是这么多年,从十四岁和他谈恋爱到四十二岁,这三十年过得也挺快的。”程艾抱着林建平语气平和的讲着她的故事,她也不知道和邰逸他们说这些话有什么用,但是有人听他们的故事,这让她很开心。   “我俩结婚以后发现我输卵管堵塞严重,动了手术之后还是受孕困难,医生说想要孩子可以做试管,他怕我遭罪就说讨厌小孩,不想要孩子,这假话谁信啊,结婚这么多年,在他生病之前没让我下过一次厨,我连垃圾都没到过几回,我下班就来接我,我想吃什么他就去买,我一个农村的姑娘让他养的这么娇气,动不动就跟他发脾气,他说,他就喜欢我这样。”   程艾低头看着林建平灰白的脸,把他死死抱在怀里,终于哭出了声:“我还没和你过够呢,你怎么比我先走了呢,我还想和你过下一个三十年......”   瘦小的女人抱着她的爱人嚎啕大哭,像是三岁的孩子失去了珍贵的玩具那样,随着大哭耸动的肩膀看起来这个人就要散架了一般,邰逸刚才见到了程艾以前的照片,那是个有些圆润的女人,和现在这个瘦弱的女人判若两人。肉眼可见的生命力从程艾身上消褪,佝偻的身躯像是八十岁的老人那样,邰逸甚至觉得下一秒程艾也会跟着林建平就这样死去。   脸颊有些冷意,邰逸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反应过来他也流了眼泪,他从没感受过这样的悲伤,有那么一刻他以为自己就是程艾,那种心脏绞痛无法呼吸的感觉让他迷茫。   “邢阳,原来真的有人会为了爱人做到这种地步。”   邢阳伸出手摸着邰逸的脸,帮他擦去了眼泪,眉眼间是一片温柔,他说:“有。”   邰逸一动不动的流着眼泪看着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蹭着邢阳的手贪恋着他抚摸自己脸的触感,问道:“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接近我吗?”   过了许久他才听见邢阳的回答。   “好。”   --------------------   温馨的小故事结束啦~ 第16章 贪欢(一)   联系了总阴办的人处理林建平一事的收尾工作之后俩人直接回了书屋,萍姨瞧见他俩回来忙说:“正好,我刚煮的绿豆汤一会儿放凉了你俩自己盛啊!”   邰逸对着萍姨勉强一笑也没回话,就直接进屋了,萍姨瞧着氛围不对劲赶紧拉住了邢阳小声问他:“小逸这是怎么了?挨欺负了?”   邢阳叹口气,握着萍姨的手放下来,说:“没事,跟他摊个牌。”   “啊?怎么这会儿要说这个事啊!”难得萍姨慌了神,连忙把店门关上落了暂停营业的牌子,“用不用我跟你进去?”   “没事儿,你忙你的吧,别瞎想。”   就算邢阳说没事萍姨心里也不安稳,也没心思去开店,坐一会儿就看看屋里,趴门上一点儿也听不见他俩说什么,萍姨心里开始埋怨邢老头当初装修非得安这么个门。   邰逸坐在红木沙发上有些拘谨的看着邢阳,就好像他第一次来见邢阳那天一样,邢阳叹口气从身后摸出他那把漆黑长剑放在茶几上。   这还是邰逸第一回 这么近的距离看这把剑,每次见到这把剑的时候它总是包裹着一层蓝色火焰,在邢阳手里的时候这剑仿佛就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灵巧又锋利。   邰逸忍不住去触摸它,在手指摸到剑身的一瞬邰逸能感觉这把剑在微微颤抖,这感觉很奇妙,像是和它有了共鸣一样。   “这剑是龙骨做芯,81片龙鳞为皮,才成了它。”邢阳说。   邰逸拿眼神示意他这什么意思,就听邢阳又叹了口气接着说:“这剑是你送我的,用的是你族人的骨,拔的是你的龙鳞。”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邰逸收回手老老实实的坐着,抿着嘴唇想了一会儿,张了几下嘴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就闭口不言了。   “本来,不该现在就找到你的,但是你这一世的魂魄实在是不稳,再加上有人从中作梗所以……”   邰逸打断了他的话,问:“那我现在是什么?”   邢阳与他目光相对,邰逸满脸都是茫然,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还没等他回答邰逸又连着抛出来好几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是龙?怎么、怎么会有龙呢?那我为什么现在是人?所以我能看见鬼,都是因为这个?”   邢阳点点头。   邰逸垂头抠着手指,他一想事情的时候就无意识的抠着自己的指甲,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那种八字轻命格阴的人才会这样,现在突然告诉他这么……非正常?的事情,一时间还真的有些发懵。   他说:“你从头给我讲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邢阳把龙麟剑收了回去,琢磨着该从哪给他讲起这个事。   “这世间原本有五支龙族,但唯独黑龙一支行为最是出格,遭了天罚,四十九道天雷落下黑龙一支就全没了。”   黑龙一族与其余四族生来便不同,并非如青龙盘踞东海赤龙掌管南海,黑龙是活在北方大荒之地信奉鬼修。那年恰逢乱世,天上地下的气运都是相通的,人间乱,上边下边也跟着乱,黑龙造了大孽天道看不过去了,一场天雷一场业火,烧的一干二净,自此这场闹剧才算完。   “后来过了很久,从龙冢中突然生出一条黑龙,就是你,那时候你还叫敖逸。”从时间上来说邢阳诞生的时候是在黑龙覆灭之后,恰好见到了邰逸出生时天上地下紧张一团的样子,许是黑龙覆灭之后其余四族日渐猖狂天道又给了黑龙一线生机用以平衡,总之,邢阳现在还能记得他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跑去了大荒见到那个高高坐着的小黑龙时的场面。   滑稽,又好笑。   这么多人,竟怕这一个新生的小东西。   但不得不说,为了这五族之间的平衡与牵制,黑龙哪怕只有这一颗独苗苗,也会让他们忌惮万分。   “你那会儿聪明得很,知道要是还按黑龙以前的活法他们定会联合起来解决你,所以你在地府里边儿找了个三不管的地界儿当个纨绔,每天吃喝玩乐活的自在。”   讲到这儿邢阳一直都是在说“你”怎么怎么样,奈何邰逸实在是对于以前世没有实感,虽然听的极其别扭但又不好打断,往后的事情他也能猜到个大概,无非就是又出了什么变故受了惩罚才会变成人,电视剧里不都是演犯了错才被贬下凡间么。   听着他的猜测邢阳点点头,说:“不错,的确是受了罚,那会儿你有个毛病,喜欢往家里捡人,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回弄,但又不能保证捡回来的每一个都是好的。”   黑龙对于鬼怪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加之他愿意往家里捡人的名声打了出去越来越多的小鬼来他这儿讨生活,邰逸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你选择了信任我,那我就给你庇护。   时间长了,竟也有了自己的追随者,也成了一方小小势力,祸事也就这么出了。   邢阳还记得他和邰逸吃饭的时候他提起了那个谣言:“最近一直传你要自成一派和阴司分庭抗礼。”   敖逸一脸不可思议,跟他说:“我有病?没事给自己找麻烦?”   “这事儿从初七身上传出来的,你自己解决吧。”   一听是初七,他就没声了,过了一会儿说:“这死孩子,回去揍他一顿省得他乱说。”   虽然嘴上说的严厉但邢阳还是能看出来他对这个孩子有多溺爱,初七和别的阿猫阿狗不一样,这是他捡回来的第一个小孩,且还是个人类。   是他一口米一口汤亲手喂大的小孩,说是半个子也不为过,为了初七的修行和延寿,是恨不得把天上地下好的东西全捧给他,即使这孩子天生反骨。   但也没想到,最后领这一群人造反逼他与阴司为仇的是他,顶着他的名义抽了人家西海三太子龙筋的也是他,跑去人间闹事逼得百姓祭活牲给他修炼的也是他。   “初七背着你擅自走了鬼修的路,坑杀无数修者,连小仙都不放过,你押着他和天庭阴司谈判,最后你亲手解决了他,判了他轮回百次畜牲道才可再为人,你要轮回七次人间替他赎罪,还有……补偿他当时祸害的那个县。”   邢阳最后一句说的含糊,邰逸也没听清,问他:“什么补偿?”   “拔逆鳞,抽龙骨,削龙角,恰好海市是入关前最后一个城市,把你的龙气镇在这里也算是保这地方太平了。”   听到此处邰逸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这听起来就很疼:“那我现在是第七次吗?”   “嗯。原本不该打扰你的,你还记得朵朵那个事儿里碰见的赵彦吗?”   邰逸点点头。   邢阳说:“赵彦背后的人是敖婴,当时初七突然转了性子一样去惹事就有敖婴的撺掇,但是你们龙啊一个个护短的厉害,那敖婴也不傻光指使没自己动手,只能把他压在东海派专人看守,那南风在以前的事情里从来没出现过,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突然出现,现在看来这个南风和敖婴肯定是一起的,总而言之别看敖婴现在是被关着的,但是东海那一群惯是两面派也不知道背后什么样,冲着你来的意味太强了,所以不得不提前让你结束轮回。”   邰逸听着不对劲:“你等会,什么意思,什么叫提前结束轮回?”   “就是让你三魂七魄重归以前啊?”   邰逸打了个响指,说:“就是说这个啊,什么叫重归以前?”   “你之所以能见鬼,不光是因为你身份特殊,更是因为你有一魂不在身上,只要把你的龙骨什么的拿回来,再把那一魂拿回来你就可以恢复原身了,不过那一魂被你藏了起来,你当初连我都没有说藏在哪儿不过我一直都让邢老头去找。”   邰逸皱起眉毛,有些烦躁不安,说实话他对邢阳说的这些事没有任何实感,这就是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一样,他作为邰逸在这个世上活了十八年,现在让他回想他可以清楚的记着这过去的十八年是怎么过来的,但现在有个人告诉他,你其实不是你,你的十八年仿佛是虚幻一样。   “那我变成敖逸了,邰逸怎么办?”邰逸问。   这个问题邢阳也被问懵了:“邰逸就是敖逸啊?”   “不是!这不一样!”邰逸站起身大声反驳他,“我是我,敖逸是敖逸!我们不一样的。”   邢阳不明白为什么邰逸如此抗拒,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人,连长的都一样,芯都是一样的。   邢阳困惑的表情太过明显,邰逸见了有些烦闷,他问:“你很想敖逸回来?”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你迟早要回来的,只是因为现在的局面我们得提前一步把这个进程加快,不耽误任何事情的,你还是会保留你现在一切的记忆。”   “不一样,这怎么能一样呢……”他握住邢阳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就像是那天在程艾家他抚摸着自己一样,“你想要的是敖逸,不是我。”   那双如同孩童一般干净的眼睛现在盛满了眼泪,邢阳突然感觉一阵揪心,拇指轻轻抚了上去。   “别哭,别这样。”邰逸闭上了眼睛,那一滴眼泪随着他闭眼落了下来,邢阳小心的揉着他的眼皮想把邰逸眼睛里的悲伤揉走。   邰逸感觉自己进了一个死胡同,他没法去细想,他一回想这几个月的一切……从刚认识的时候他害怕朵朵的时候邢阳就会默默拍着他的背,邢阳开着车带他满市溜达,起早去城南的早市给他买他爱吃的那家油条,去北京的时候嘴巴再讨人厌也乖乖陪他逛景点排小吃的队伍,走夜路的时候会拉着他。   太多太多了,这些事情多到他数都数不完,他曾因为这样的一双眼睛愤怒过,难过过,但遇到了邢阳直接他又感激这双眼睛。   他一直没有和邢阳戳破这层窗户纸,享受着邢阳对他的一切好,但是现在只要一想到邢阳所有的好都是对着敖逸而不是因为他,想到刚才邢阳说起只要那一魂归位敖逸就会回来时的喜悦神情。   不行,这事不能去细想,他感觉离自己崩溃只有一根弦在这绷着。   “我、我想回家待着,我有点难受。”邰逸低着头快速走到门口开始换鞋,越是着急越穿不上鞋,平时感觉一脚就蹬着走的鞋这时候怎么提也提不上来,邰逸气得直接踩着鞋帮趿拉着往外走。   邢阳拿起车钥匙说要送他被他给拒绝了,“你别跟过来,让我自己待会。”   邢阳抿了抿嘴,叹口气,他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但一时间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不对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萍姨在店里等得焦心,看见这俩人好不容易出来的结果脸色比进去还难看,尤其是邰逸那对发红的眼圈。   “小逸,晚上萍姨做炸猪排呀?”萍姨哄着他。   邰逸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着萍姨摇摇头:“谢谢萍姨,我不吃了,我想回家待会。”   萍姨说:“哦哦、行,好好休息,不舒服了就给萍姨打电话啊。”   邢阳跟在他身后一直送到了映阳街入口看见他上了出租车才放心。   面对萍姨担忧又疑问的目光邢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摆摆手示意自己会解决好。   坐上出租司机问他去哪,邰逸也不是很想立马回家,就说:“您看着开吧,四处走走。”   大概也不是第一回 拉到这种要求的乘客,这司机开的也不快挑着这个点不堵车的路慢慢开着。   “小伙子这是失恋了?人生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时间一长就都忘了,叔叔开了几十年车什么没见过,我这又丑又穷不还是活这么快乐?人嘛还得好好生活,得往前看,乐观点!”   听着司机开导邰逸就跟他笑笑也不吱声,绕了几圈邰逸随便找了个地方就下车了。在身边的男同学慢慢学会了抽烟喝酒的时候他一直拒绝接触这些东西,没什么别的理由,单纯是觉得对身体不好,那会儿也不明白这两样东西有什么吸引人的。   但现在,邰逸低着头看着自己刚从便利店买的一包烟和打火机,鬼使神差的撕开塑料包装抽出一根烟来生涩的点燃一根。   不知道该怎么夹着它,也不知道第一口该抽多少。   “咳、咳!”   辛辣的味道刮过嗓子,激的喉咙猛烈收缩,那股烟从鼻腔里被他咳了出来,连着眼角都泛着湿意。   “靠,我这是在干嘛啊。”   只抽了这一口邰逸就把烟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突然感觉自己傻登登的,被自己矫情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了一圈还好路上没什么人,没有人瞧见他刚才犯蠢的样子。   这条街离他家不算远,也就差不多两公里的距离,但是平时很少往这边走,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共享单车,邰逸拿出耳机戴上抱着胳膊往家走去。   这条街不是很繁华,路边都是普普通通的店铺,什么药房啊电动车店之类的,所以这样一家装修精致的咖啡店出现在这里还是很突兀的。   邰逸站在门口好奇的看了看,这家店走的是复古风,不是那种欧式复古,而是民国感,透过落地的玻璃外墙看去店里人不少,看样子也是可以吃饭的咖啡厅,不过他现在没什么胃口,而且这家店门口的立牌上写着今日特价冰美式20元一杯。   邰逸不由得想,连特价都20一杯,那别的得多贵。   不过,他还是进了店里,不为别的,他看到了穿着旗袍的小涵姐坐在最里面的位置。   这很奇怪,小涵姐是鬼,店员怎么会看到她呢?   --------------------   这一章改了好几天了,越写越俗了,苦恼 第17章 贪欢(二)   复古的留声机吱吱呀呀的唱着邰逸没听过的歌,料理台后面的服务生看见他进来对他微微点了下头,用手指着吧台的菜单示意让他先看着。   邰逸随便翻了翻菜单点了个冰淇淋,他走到小涵姐身后瞧见她正翻着一本外文小说读着,时不时喝一口桌上的咖啡,盘起的头发上别了一只简单的珍珠发卡,在这咖啡店的暖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她显然是没发现身后的邰逸。   门口的迎客铃铛响了几声,邰逸下意识回头看去,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卷发女人气冲冲走进来,直冲着邰逸的方向走来,邰逸瞧见这气势连忙往旁边让了几步,没想到这人连看都没看她直接坐到了小涵的对面,精致的手包往圆桌上重重一扔惹得旁边几桌客人都投来目光。   “你还看,我都气成这样了你都不看看我!”这卷发女人的声音有些娇憨,把小涵眼前的书强行合上了,小涵这才抬头看向她。   “怎么了?气成这样。”   “跟她们打牌打了七八圈一把都没赢,烦死了。”   邰逸看着眼前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环顾一圈店里才发现,这店里的其他桌子都是方桌,唯独这俩人坐的这张桌子是圆桌,上面还铺着精致的绣花桌布。   这一角这两个穿着一绿一白旗袍的两人与这店里格格不入,但却没人注意到这里,好像也没人注意到他。   回过神来她俩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邰逸犹豫着要不要跟上,那卷发女人挽着小涵的胳膊往外走着,走出店门的时候把鬓发挽到耳后回头看了一眼邰逸,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就这一个动作邰逸发现了她手腕上戴着的那个手链。   就是小涵姐捡到的那个。   邰逸想都没想抬脚快步跟了上去,清脆的迎客铃铛被他撞开了几声铃铛铃铛的响,推开门刺眼的落日晃着他抬手挡了一下,再落下手时一辆黄包车刚好从他身前跑过。   这条街完全变了样,也不是刚进咖啡店时太阳已经消失的黑夜,夕阳打过来街上穿着旗袍洋装还有西服的人走来走去,像是着急回家吃饭,偶尔会有小童从他身上穿过,邰逸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街上的人,他好像又进了奇怪的地方。   在这街景里他突兀的出现在这里,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仿佛站了个透明人一样。   邰逸摸了摸胸口,装着白泽毛发的小袋子他还贴身戴着,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从这地方走出去,不过白泽的毛在这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眼看小涵姐和那女人已经走远了,邰逸连忙又跟了上去。   这俩人在一家餐厅停下说了几句话,看样子小涵不是很想在这里吃不过还是没拗过那卷发女人,被她拉着进了店里。   邰逸也跟着进去了, 坐在她俩身旁的空桌上听着她俩聊天。小涵姐似乎是已经嫁人了,而且和这卷发女人嫁的是同一个人,邰逸瞧她俩相处的这么愉快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他看这电视剧里的姨太太们一个个说起话来都是暗枪夹棒的,这俩倒像是好姐妹一般,这会儿她俩正商量着丈夫明天从外地回来给他亲手做点什么菜,邰逸了然的点点头,还真是共嫁一夫啊,看样子小涵姐是大老婆,这卷发女是姨太太。   不过,他是真没想到小涵姐那个脾气居然还忍得下姨太太。   这顿饭吃完了外面的天也黑了,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餐厅外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在这儿接这对儿姐妹回家的。   司机拉开了后座的门,小涵先上了车,那卷发女人也跟着坐在后座,她坐下的时候停了一下又抿着嘴笑着看了眼邰逸像是特意等他上车一样。   邰逸按下心中的不得劲趁着关门前的这一停顿跟着进去。   很快就到了一个气派的白色洋楼门前,还有专门的人给拉开洋楼外的铁门,甫一进了主楼眼前那对挽着手的姐妹花就不见了,往前走几步这俩人又出现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不过样子和刚才遇见的是大不同——小涵姐扶着已经隆起的肚子靠在沙发上,那女人接过下人端来的补品放到桌上轻轻搅着让它快点凉下来。   邰逸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猜测可能是刚才推门进来是又进了新的一个时空,就像是沉浸式的剧场一样,每一幕观众都可以参与进去。   他慢慢往这房子深处走去,静谧中突然听到了一声小提琴的声音,顺着声音走到了饭厅看见一个五六岁穿着西装的小男孩闭着眼睛拉着简单的旋律,小涵姐和那女人认真的听着,一曲拉完那女人搂着男孩夸了又夸,亲了好几下,亲的那男孩害羞的转身扑倒小涵姐怀里不好意思的看着她。   穿过饭厅就是这房子的后门,连着漂亮的花园,欧式的喷泉边一个浑身湿透脸色青白的男孩被小涵搂在怀里,她的哭嚎和那卷发女人的怒斥声逐渐消失,眼前的场景像突然破碎的玻璃一样崩裂。   再回头这洋楼张灯结彩,邰逸又从后门穿回大厅,一对儿新人被众人围在中间接受着祝福,找了一圈也没找见小涵姐俩人的身影,抬头看见有下人在二楼的一个房间进进出出,邰逸从人群中挤过上了二楼。   和大厅的热闹不同,二楼可以说是静谧都不为过,这家里的下人都去了后厨和大厅帮忙,只留下两三个在这二楼待着。   邰逸随着一个下人进了一间卧室,进去了便瞧见小涵姐闭着眼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那卷发女人坐在床边的沙发椅上轻声给她读著书。似是瞧见了邰逸,抬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读着。   邰逸现在是万分肯定一定是这女人想找他做什么,但鉴于前几次事情都和他的“过去”扯上了关系,而且这件事又扯到了小涵姐,一时间也没法判断到底和他以前有没有关系。   心里边不安的想着,要是邢阳在就好了,还好这女人看起来并不想伤害他。   只是一时半会他不知道该怎么样离开这里,那女人也就刚才撇了他一样再无动作,邰逸离开了这房间趴在廊道的围栏上看着下面的热闹。   刚才上楼的时候还是这对新人接受祝福,这会儿已经开始挨桌敬酒了。   “也不知道这是第几个姨太太。”邰逸嘟囔着。   邰逸总觉得下边怪怪的,看了一会儿也没觉出来哪奇怪,来回扫了楼下宾客许久才觉出来是哪里不对劲——这桌宾客里怎么坐着两具骷髅!   这两个骷髅一个穿着长衫套西装,一个穿着旗袍配礼帽,只有那两个骷髅脑袋露出来并不显眼,这才让邰逸没第一眼就发现。   这两个骷髅抬起头对上邰逸的目光,从椅子边一人拿起来一个乐器,那男骷髅抱着三弦,女骷髅抱着琵琶,就这么吱吱呀呀的讲了起来。   拨了几下三弦,那男骷髅说:“这周家娶了六房姨太太,一房可比一房娇。”   他这停了,那女骷髅立马续上:“你瞧这六姨太穿金戴银乐的眼睛都没了,真是可怜,不知自己进了虎狼窝。”   男骷髅:“为何是进了虎狼窝?”   女骷髅瞧了他一眼,快速拨了几下弦,说:“这六姨太进门怎么瞧不见前面的三四五呢?这都是让二姨太吃了呀!”   一阵寒气从他脚底升起,一只嫩白藕臂从他身后伸来搭在他的肩膀上,手指顺势摸着他的下巴和耳垂,邰逸只觉得一阵恶寒,这人就是那卷发女人,亲昵的搂着他的脖子却强硬的按着他的头看向楼下那对新人。   “好看吗那女人?”   邰逸咽了口口水不知道说什么。   “你别害怕呀,你说,这女人好看还是我好看?”   邰逸使劲想脱离女人的束缚却没挣开,那女人又问了一遍,他说:“你好看。”   桎梏住脖子的手拿开了,邰逸往旁边错开几步,那女人被他逗笑了,捂着嘴笑了几声用手指在他嘴唇上一点,说:“你躲什么,你可真好玩。”   一语完,这女人靠在栏杆上笑着看他,邰逸就见她的皮肉一点点腐烂,掉落,油脂与鲜血混在一起像是没有干的沥青一样从她身上流下,唯独那张脸只烂了一半。   邰逸一怔,这人是他前些日子梦到的那个半面女!   ……   “您好?您好?”   服务员瞧这个进店的男生从坐在位置上就开始趴着睡了起来,他点的冰淇淋都化了一半,眼见着这位顾客睡了二十分钟了,店员突然想起来曾经看过一个新闻,一个上班族在麦当劳内睡觉结果竟是猝死心里边也担心起来,连忙推了这男生几下。   邰逸醒欲延欲延欲延随来的时候使劲闭了几下自己的眼睛,看着店员担心的表情还有些迷茫:“我睡着了?”   “是的,我看您睡了二十分钟了怕您出事。”   “哦……不好意思啊,实在是太困了。”   店员瞧他没事就松了口气,又给他端上来一杯热可可。   他也有好几天没瞧见小涵姐了,想到刚才所见,也许弄清楚来龙去脉,就能知道小涵姐一直滞留在阳间不愿离去的原因。   往后几天邰逸有些鸵鸟心态一直在家里没去书屋,也没主动联系邢阳,倒是邢阳时不时给他发消息。   这会儿瞧见邢阳突然打来的电话,邰逸立马从床上坐直,清了清嗓子才接:“喂?”   “我刚接到消息,程艾死了。”   邰逸一愣,问:“怎么死的?”   “昨天她同事想给她送点水果看望她一下,敲门一直不开,电话也不接,等报了警打开门人就已经没气了,医生说是没了活的念头,自己在睡梦里就走了。”   闻言邰逸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虽然是早就知道的结局,但没想到程艾会怎么早就离开,只得呐呐:“睡梦里走的,也算喜丧了。”   “是,晚上要过来吃吗?我去接你。”   说这话的时候邢阳其实正在邰逸家楼下,站在车门外抬头看着邰逸的卧室,他猜,这小孩正懒散的躺在床上跟他打电话,估摸空调又开得很低。   “不去了,我在家吃。”邰逸说。   许久都没听见邢阳说话,邰逸也沉默着,两个人谁也没说挂电话,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突然电话那边传来了邰方的声音。   “邢老师怎么在这儿呀?是来接小逸吗?您吃没吃呢,我正好今天买了鱼,一块儿吃吧!”邰方举了举手里拎着的一条大鲤鱼,又劝了几句。   邢阳笑了笑:“那就打扰了。”   “哎呀这算什么打扰,小逸天天去书屋麻烦老师才叫打扰呢!”   邰逸挂了电话叹口气,他爸这可真是……他都还没想好怎么跟邢阳说话,邢阳进门的时候他只能假笑着过来打招呼。   好在邰爸爸着急做饭没注意儿子的反常,邰方在厨房忙活,邰逸陪着邢阳坐在沙发上,这个点正是新闻联播,邰逸心想他得有四五年没看过新闻联播这东西了。   一顿饭下来邰逸也没说几句,邰方和邢阳倒是唠的不错,等吃完邰逸赶紧自觉去洗碗留下俩人接着唠。   平日里儿子对什么时政新闻不是很感兴趣,回了家也没人和他聊这些,难得来个人能和自己聊天邰爸爸嘴就碎了起来,从时政又聊到给邰逸选学校选专业。   有客人在邰逸回屋自然是不礼貌,只好陪在他俩旁边玩手机,等回过神都九点多了。   邰逸被他爸赶下去送老师下楼,他拿着钥匙小媳妇模样低着头跟了出去,俩人一前一后走着,到了车旁边邢阳无奈道:“还不想和我说话吗?”   邰逸一窘,摸着鼻子脑袋也垂得更低了:“没、没有。”   “哎,”邢阳叹着气摸摸他头发,“上去吧,好好歇几天。”   “嗯。”   转过身的时候邰逸没由来的觉着有些委屈,拍拍自己的脸暗骂几声“矫情”,到家的时候邰方已经回自己卧室床上躺着看电视了,跟儿子聊了几句就催他洗澡去。   邰逸嘴里应着往自己房间走去准备拿浴巾,推开门就看见小涵姐倒在自己屋地板上。   低声惊呼道:“小涵姐——!” 第18章 贪欢(三)   小涵躺在地上痛苦的抽搐着,邰逸慌忙给邢阳播去了电话,那边几乎就是秒接。   “怎么了?”   “你快来!小涵姐在我房间晕倒了,一直在抽搐,我怎么感觉她好像慢慢变透明了!!”邰逸想把小涵姐扶起来,但没想到手竟然直接这样从小涵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小涵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变得虚弱,手里还紧攥着那个珍珠手链,几乎是挂了电话的下一分钟邢阳就出现在房间里。   邰逸:“怎么办?”   邢阳蹲下来仔细看了一眼,二话没说拿出一个空白画卷,展开的一瞬小涵被收进了画里,邰逸连忙收好画卷紧紧抱在怀里。   邢阳拉着邰逸进了新展开的画卷,不过一瞬便到了书屋的地下室。   小涵被他从画卷里放了出来,抱着平放在了地上摆好的锁魂阵里,邢阳嘴里念念有词,安魂咒念到了第三遍才见小涵颤抖的身子平静下来。   邰逸看邢阳对他点了头,才伸手拉住小涵的手,轻声问她:“小涵姐,好点了吗?”   小涵睁开眼反握住他的手挣扎着撑起身子,仍是虚弱的身子连说话都不利索:“快点……通汇路洋和新村的废弃幼儿园……快、快去!”   俩人对视一眼邢阳拉起他就往屋外跑,出门前还不忘让萍姨下去照顾小涵。   俩人上了车邢阳嘴里念念有词,开着导航往这个小区开去。这地方从来没去过用不了画卷进行穿梭,邢阳只能尽可能压缩距离上的空间,邰逸扶着把手试图坐稳一点,窗外的景象用着近乎扭曲的速度略过。   导航上这个洋和新村在护城河的另一头,从映阳街开过去显示要15分钟左右,等下了车的时候邰逸捂着嘴压住反胃的欲望看眼时间,还不到五分钟。   这个小区也是个老破小了,小区里的楼层高都没有超过七层的,社区幼儿园看起来早已荒废,外面墙皮已经有些脱落,大玻璃门还贴着告示写着幼儿园搬迁的新地点。   邢阳掂量着大门上挂着的被砸开的锁,看了眼幼儿园里面,肉眼可见的死气从漆黑的走廊漫过,他跟邰逸说:“甭进去了,给总阴办打电话吧。”   ……   还是那个负责人领着人来了,邢阳递给他一根烟,俩沧桑成熟男人蹲在幼儿园旁边的台阶上吞云吐雾。   “第五个,啧。”   这案子毕竟邢阳也跟着掺和过,前四个死者死后魂魄消失不见,阴司那边也没有找到,林建平的死法虽然和这四个一样,但林建平的魂魄完好,南风只拿走了程艾的二十年寿命。   所以林建平案不能和前四个合并调查,第四者死者出现之后过了一个星期第五个死者又出现了。   邢阳把烟头踩灭,问:“有南风消息吗?”   负责人摇头,有些烦躁的挠着头发,虽然是非人类但也架不住这么小半个月连轴转,不光是他,整个组都为了这案子到处奔波:“那狐狸难找的很,他在鬼市的宅子就是一个空宅,除了点狐骚味什么也没有,为了找到有关他的线索,这一阵天天跑青丘,那老狐狸都要烦死我了。”   邰逸和小涵发着微信,小涵已经稳定下来了,跟邰逸说着刚才发生的来龙去脉。   从她看见第四个死者的死状之后总是感觉自己好像见过这种死法,脑海里总会闪过一些画面但就是连不到一起去。   直到今晚,她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找了一圈便看到一个老太太的生魂在街上晃荡,她连忙跟了上去。   跟着生魂走了一会儿就看见了他的肉身,这么一前一后的进了幼儿园,那老太太捡起地上的废砖头砸开了绑着大门的破锁,找了间还算干净的教室躺在地上,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这老太太脸上就出现了尸斑。   小涵记得邰逸跟她说过前几个死者的魂魄不知为何没有了,她决定在这里守株待兔看看是谁拿走了死者的魂魄。   已经废弃多年的幼儿园满是灰尘,整齐摆在墙边的小凳子还贴着孩子们的名字,幼儿园的教室为了方便孩子们行动都很大,在夜晚显得更空旷了。   小涵躲到空书柜后面,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老太太的尸体又很难被外人发现。   这么安静的地方,只要有人过来那必然很显眼。   一个黑影从窗沿探进来,像是一条紧贴在地上的黑色藤蔓一样,在伸到尸体前停住了,警惕的在尸体四周探了探而后游到尸体头顶像是小勾子一样从头顶勾出来一条黑色细线。   那就是魂魄了。   小涵紧握着短刀在黑影把魂魄勾出一半的时候从柜子后面跳出来,一刀把那黑影钉在地上。   黑影被定住那被勾出来的魂魄又回到了尸体里,小涵不敢大意,她只有这把短刀做武器轻易不敢松手,显然对方也不只是有这一条黑影。   从床沿又钻进来几条黑影,快速朝着小涵的方位游来,这几条黑影只要碰到了小涵的脚就可以从她的脚往上爬撕扯着她的身体。   她本就是鬼,若是被撕破了魂魄肯定受损,好在她身子灵巧躲避的及时,但这黑影根本没法杀掉。   就算刀划破了它们也只是被打散而已,不出一秒又会恢复原状,最让人担心的是,这些黑影还会从地面上钻出来,格外难缠。   小涵摸了摸刚被划破的胳膊,她已经有点撑不住了,费力的连续划破黑影之后趁着这个空档破窗而出——跟影子缠斗没有意义,擒贼先擒王。   小涵还庆幸着得亏她是个鬼,过窗户不用费劲,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个翘着二郎腿的男人,很是悠闲的举着把扇子点着鼻梁。   月光下正好照出来他的影子有着四条晃动的像是尾巴一样的东西,另有四条影子便是刚才缠着小涵的那四条。   “南风……”小涵盯着他喃喃道,她没想到会是南风,短刀对他肯定是没有用了,她想,哪怕是那个邢阳对上南风都不一定会讨到几分好。   但作为鬼,她最不缺的就是恶意。   怨气如同炸开的烟雾从小涵身上散开,凝成一根根细针一样的东西朝着南风袭去,显然对方也没想到小涵居然会用这种不留后路的方式。   但实力上的差距太大了,根本不是小涵自己可以对付得了的,前后两个黑影把小涵扎了个对穿。   老人的魂魄已经被南风的影子勾了过来,南方蹲下来歪头看着虚弱的小涵,抬起她的手腕看着那串手链:“已经拿到了?”   闻言小涵瞪大了双眼,话语都卡在喉咙,虚弱的一句话都讲不出来,小涵以为她今天就要交待在这了,没想到南风松开了手转身就直接走了。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回了邰逸家,再然后的事邰逸就都知道了。   邢阳看完俩人的聊天记录把手机还给邰逸,南风这个狐狸出来的实在蹊跷,哪个族没有几个走歪路被逐出去的,只是这些的下场都不太好,若是这条歪路真走成功了那必然是搅起腥风血雨的大人物,可南风居然还活到现在。   借寿卖寿的勾当也做了,现在又扯上和地府抢鬼魂,这还只是他们知道的,背后干了什么更出格的还不清楚。   当年邰逸出事,什么人在背后搞鬼邢阳心里门儿清,确实是没有南风这号人,这会儿又搀和进来一脚也不知道做什么。   “青丘狐狸生来就是九条尾巴吗?”邰逸问他。   “对,九尾狐族么,你是想说南风只有八条尾巴的影子吗?”   邰逸点头,说:“若是断掉一条尾巴,说明什么?”   “不一定,可能是打斗中伤掉的,也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让他损失了修为,但是不管怎么说尾巴对于他们来说十分重要。”   邢阳连着抽了好几根烟,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十分不爽,现场已经没他俩什么事了,邢阳用画卷给邰逸送回家,邰逸坐在床上叹口气,他倒是想多当几天鸵鸟,可现实就摆在这里,因为他的过去麻烦永远会不停找上门来。   第二天他去书屋找小涵把那个带珍珠手链的卷发女人一事告诉了她,小涵哑然一会儿才说:“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呢,你梦见的带手链的这个人,既然找上你那就肯定有求于你。”   “问题就在这,现在根本不知道她找我做什么,我可能还得再进梦里见她一次才行。”   坐在一旁的邢阳面色复杂,握住了邰逸的手问他:“你……已经可以自己控制入梦了吗?”   邰逸点点头轻轻把手抽走。   这也是他前不久刚发现的,他只是正常午睡前脑子里多念叨了几遍便真的梦到了自己所想之事。   原本以为是巧合,但从邢阳跟他交底之后他才明白,这不是巧合。虽然还不甚熟练,但总归也是能帮上点忙的。   邢阳看着空落落的手,捻着指尖,突然有些后悔和邰逸实话实说,邰逸又变成了刚见面时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小小年纪看着心事重重,问他也只是笑笑什么都不说。   邰逸躺在床上看着旁边坐着的几个人,这还是人生第一次体验,在众人的注视下入睡。   “我要是没做梦怎么办?”   “凉拌,”邢阳找到了一块犀角香点燃,犀角可以引梦,“没梦到就没梦到,这有什么的。”   困意渐渐涌上,邰逸放空脑袋努力捕捉着那一点梦意。   还是那个洋房,和上一次梦到时那种富丽堂皇不同,这次洋房透着一股沉闷的死气还有别样的寂静。   邰逸心里默念“这是梦这是梦这是梦”然后大步走进洋房。   天有些阴,洋房里不但没有开灯,连一个下人都看不见,上次梦到的时候起码还能看见不少下人在忙碌。   把一层绕了个遍,一个人影都没瞧见,邰逸上了楼梯去二楼看看,手刚扶上楼梯把手就觉得指尖有些沙感,抬手就看到手心沾了一层浮灰。   邰逸走到印象中小涵姐的房间,这房间已经空了,那张看起来巨大宣软的床消失不见,这房间里其他物品也照比之前少了大半,留下的都是些不贵重的东西。   难道是搬家了?   邰逸出了房间继续往里走,这层最里面的房间是这家的男主人住的,想到这里邰逸心里也嘀咕,都民国了还搞这套,五个姨太太和一个正房每天翻牌子接自己房间来。   这洋房的布局邰逸已经搞明白了,一层就是吃饭和办宴会的,二层是主人家住的,三层是书房和下人们住的屋子。   邰逸推开一扇门,蛆虫从他脚边爬过,一个干瘪的女人尸体出现在眼前,上半身瘫在床上,两条腿无力的垂落在地上。那种干瘪像是瞬间抽走了这个人身体里的水分一样,比那考古发现的干尸还要可怖几分。   身后传来几声清晰的三弦声,猛然回头看去,那滑稽装扮的男骷髅坐在他身后,白骨摸在弦上,刺耳的声音伴着奇怪的唱调,在这空旷的洋房里倒出了些回音:“二姨太吃人啊!”   邰逸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看着这女人睁大的眼睛抬手慢慢给她合上。   他不理会那骷髅去了下一个房间,不出所料又看见了一模一样死状的另一具尸体。   身侧突然出现了那个抱着琵琶的女骷髅,接着唱:“二姨太是要报复她们啊!”   邰逸看向这具骷髅,一张一合的下颌骨像是要给他扭出个笑容一样,他问:“报复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段三弦琵琶合奏的调子,曲调急转直下合奏出一段诡异的音阶,邰逸感觉胳膊上是一片鸡皮疙瘩。   “那三姨太害死了大少爷!”   “那四姨太笑着说她不下蛋!”   “五姨太的孩子被二姨太抢走了,她想给大少爷换壳子!”   “六姨太想翻身当夫人!”   “太太们的血呀真好喝!”   邰逸瞧着这对骷髅一唱一和心里一阵恶寒,这唱的乱七八糟的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也捋不明白,果不其然,在其余的几个房间里看到了另外两具具死状奇特的女性尸体,这四个女人应该是那几位姨太太了。   但剩下的房间没瞧见那位二姨太,也没找到小涵姐的身影,邰逸心里担心了起来。   最里面的房间是男主人的,对于这种楼层深处的房间邰逸总是觉得不吉利,拧了一下门把没推开,心里一紧攥着胸前的白泽毛给自己做了几句心里建设又使劲推了推,这一次好像里边有人把门锁打开一样,“咔哒”一声过后门轻易就开了。   其他房间的装修都很欧式,唯独男主人这间,半西半洋,拉着纱帐的中式木床隐隐约约透出两个人影,暧昧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这床离房间的门也就十几步的距离,但却觉得这床离人很远,有一种虚幻感,从踏进这房间的第一步就有一种朦胧的错觉。   房间的窗户大开着,风吹开了轻薄的窗帘,又吹开了围在床上的纱帐,暖色的纱帐里一个丰腴美人骑在一具骷髅上做着那档子事,被风吹气的如藻般的卷发露出了女人腐烂的半张脸,瞧见邰逸进来,她亲昵的亲吻着身下的骷髅扭过头对着他笑了笑。   在腐肉的映衬下,那半张美人脸也格外慎人。   那对唱着评弹的骷髅从邰逸身后走过来面朝着他,抱着三弦琵琶问他:“你晓得这是个什么故事?”   邰逸接道:“什么故事?”   两具骷髅对视一眼,又继续弹了起来,唱到:“这原是一个报恩的故事。”   “报什么恩?谁报谁的恩!”邰逸焦急问着,床上的女人掀开纱帐下了床,赤脚走了过来接过女骷髅的琵琶唱到:“这当然……报的是养育恩,报的是救命恩啊。”   “小乖乖,你帮帮姐姐吧!”   尖锐如兽爪的指甲穿破了皮肉,无法承受的剧痛让邰逸直接跪在了地上,还在跳动的心脏被那女人捧在手上,温热的鲜血从伤口流到地上,没有几秒身下便是一滩。   邰逸觉得眼皮渐渐变沉,从某一个瞬间开始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了,从这种濒死感中莫名生出一股平和。   “好像就这样死了也挺好。”他想。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蓝色的火焰包裹住他的身体,像是回到母亲子宫的婴儿那般充满安全感。   是邢阳来了。   --------------------   邰逸忒可怜又受伤了,本来昨天这章就能更新,写完了怎么看怎么别扭,我直接把后半段大纲全改了导致了更新延迟   我的作息时间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半夜更新对我来说就相当于你们的白天了XD   有没有人看过《血观音》这个电影,里面讲述故事线的旁白就是借用评弹的方式,我可是太喜欢电影里加的那几段评弹了。 第19章 贪欢(四)   小涵和邢阳就守在床前看着邰逸以免有什么意外,床头柜上的犀角香升起了细细的一道直向上的烟,再散开成一片笼在邰逸头上。这香也不单单是为了更快引梦点的,若邰逸在梦里真有了什么意外这香也能把邢阳引到他的梦里。   邢阳看着倒在地上眼神已经发直的邰逸心有余悸,还好早有准备点了犀角香,若是他进不来这梦里,后果他不敢想。   小涵不放心的也跟着他进了梦里,虽然邰逸总是叫她姐姐,但她心里一直是把邰逸当儿子一样看待的。   所以她看见邰逸皱着眉面色痛苦起来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以她这个状态本不该犯险进来的。   那女人根本不是邢阳对手,已经是冒着被打到魂飞魄散的风险和他对招,但手里还是紧握住邰逸的心脏不肯讨饶。   但看她的样子又十分小心着生怕这心脏被碰坏,束手束脚的搞得邢阳都自我怀疑到底是对方太菜还是他太厉害。   邢阳已经看出来了这女人的心思在于怎么拿着心脏脱身,只可惜他一招一式咬的太紧她找不到机会,干脆直接一剑把这女人握着心脏的手砍断,残肢飞出去的时候他立马接住了,心脏在他手中化成一个光点飞回邰逸体内。   伤口是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血也止住了,邰逸的脸色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小涵跪坐在地搂着邰逸嘴里忍不住念叨着“谢天谢地佛祖保佑”。那女人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邢阳也就收回剑站在原地把两人挡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她。   断掉的手被随意扔在地上,那女人也毫不在意,似乎是没痛觉一般,只是眼含不甘的看着邰逸与小涵,不难看出她有些焦急,但又考虑到自己敌不过邢阳只能愤愤的咬着嘴唇离去,留下一具挂着腐肉的白骨。   心脏被生剖的剧痛还没缓过劲来,看着自己身下的一大滩血赶紧把眼神转到旁边。   不看还好,一看感觉更疼了。   “小涵姐,你要不四处走走,说不定能想起来什么。”邰逸说,又问邢阳,“这不是梦吗?怎么她还能逃走呢?”   邢阳扶他站起来,给他解释道:“的确是梦,但她不是梦的一部分,只是感知到了你在做梦钻进来代替了这个梦里原有的她自己,要不然她不可能伤到你。”   “懂了。”   小涵把邰逸交给邢阳,听话的自己去这洋房里四处看看,邰逸被邢阳扶着到了这房间里的沙发上坐着,在这儿坐着总比在地上和血水坐在一起强。   邰逸歇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好点了,说:“不坐了,我带你去看看我刚才看见的几个尸体,说不定你一看就知道这女的想做什么。”   邢阳扶着他去了那几个房间,邢阳嫌弃的用手指勾着尸体的手串把胳膊抬起来看了看,说:“就是很普通的死法,精气被吸走了而已。”   “四个都是吗?”   “都是。”   邰逸点点头,小涵姐也不知道走去哪了,这么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邰逸想起来好像还有阁楼没有去看过,又招呼邢阳扶着他往楼上走。   邰逸问:“我在这里受的伤会对外面有影响吗?”   他现在是走一步就得歇三步,虽然伤口愈合了但是一低头看见衣服前面这些血,邰逸觉得自己也有这个一秒就晕的能力。   “没什么事,顶多虚几天,多吃多睡就行了。”   听邢阳这么说他心里也就放心了,四楼只有一个面积还挺大的阁楼,邰逸一看阁楼里的家具就认出来这些是小涵姐原来房间的东西。   看来是之后她单独搬到了阁楼住,不过换句话说,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大太太,怎么搬到了阁楼?   邰逸瞧小涵站在首饰台前摆弄桌上的东西,便问她:“怎么样?能想起来什么吗?”   “我对这个房间有印象,”小涵的语气很笃定,“我要是没记错,这个盒子里放着一个玉镯。”   说罢她便打开一个红色丝绒外壳的盒子,里面果然是一个镯子,小涵把镯子拿起来戴上,冰凉的触感让她陷入沉思。   这个房间甚至这个房子的一切,她都有印象,就像她见到这个盒子就知道里面有玉镯,看见那个花瓶就知道背过去的那一面其实有一道裂痕,但她唯独想不起来这里面的人。   小涵瞧见邰逸脸色实在苍白,放好镯子说:“咱们走吧,你快回去歇着。”   邰逸点头,看向邢阳。   邢阳:“你自己来试试,你自然能感觉到该怎么做。”   邰逸虽然不太懂什么叫自己感知,但闭上了眼努力想着离开,等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身处一个裂缝,跳出裂缝再睁开眼就是邢阳房间的天花板。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起身扯开衣服看向自己的心脏,没有一点伤口,连红肿都没有,邰逸松了口气。   邢阳让他仔细复述一遍他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回忆起那女人对邰逸心脏的重视程度还有那份焦急,近期内这女人一定会找机会再对邰逸出手。   “心脏能做什么?”邰逸问。   “你的心脏可大有用处,别有用心之人得了你的心脏,不管做什么都可以事半功倍。你本就是多梦的体质,我一会儿就出去给你找让你不做梦的法子,要是她下一次还像今天一样在梦里对你出手,我不能保证每一次都赶到的很及时。”邢阳说,“她肯定最近会对你再出一次手,要把她从现实世界里逼出来才好解决,我也和小涵商量过了,这段时间她会一直在你身旁,你和她才是这女人真正的目标。”   邢阳看他乖乖点头隔着被子捏了捏他的手,又说:“这人很忌惮我,若我在你身边她不会贸然出手,所以这几天我不和你见面,但你放心,要是她来了我会第一时间出现。”   邰逸表示自己知道了。   又交代几句话邢阳就起身离开,小涵看他望着卧室门外邢阳离开的地方发呆,问他:“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邰逸摇摇头没说话。   “想什么呢?”   “没有,我就是……突然觉得,我好没用啊。”   小涵给他把挡眼睛的头发拨开,小孩说张开就张开了,感觉脸颊那点婴儿肥去年还挂在脸上,现在就没有了,这小孩有一种一夜之间变成大人的感觉。   “怎么会这么想啊?”   “我要是像以前那个我那样厉害,就不用你们这样了。”   邰逸的事情她也从邢阳那里知道了,小涵搂着他的肩膀跟他头靠头,低声安慰他:“不要钻牛角尖,每一个阶段的你都有自己的任务,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享受你作为邰逸的一切,包括接受自己的平凡,别忘了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邰逸侧过头对着小涵扯出个微笑:“谢谢你,小涵姐。”   ……   邰逸没想到的是,梦里那位二姨太没等到,倒是先等来了南风。   “呃……”邰逸看着南风站在他家门口,突然不知道该先开门还是该先做别的什么,握着钥匙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再抬起来再放下。   钥匙串碰撞在一起哗啦哗啦的声音把邰逸混乱的脑子拉回了点,小涵一直跟在她身旁才对,不可能现在只有他和这个南风在这里。   “所以,这是幻境?”邰逸的问句里又包着一丝肯定。   南风怀里捧着一个布包,什么也没说把这东西强行塞到他怀里,邰逸手里还拎着一大兜雪糕,慌里慌张的接过来,这东西一点也不沉裹得严严实实的也掂量不出来是什么。   南风送完东西就要走,邰逸连忙叫住他:“南风!”   没想到南风真的停下了,转过身一言不发的看着他,邰逸见他停了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舔了舔嘴唇犹豫的问了句:“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只要开了个话头想说的话就都说出来了:“你在帮敖婴做事吗?那你为什么总这样……对我们?”   这个南风因为走了歪路被逐出青丘,又莫名和敖婴搅在一起,该是个令人警惕的对象才是,可邰逸每一次见到南风的时候他心里都有一种感觉,南风不会那种本性凶煞的修歪门邪道的人。   他好像不在意任何事情,并不在意敖婴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也不在意他们想做什么,只是因为他自己有更在意的事情才会和敖婴站在一起。   尤其是前几天他和小涵姐那次碰面事情过后他这样的感觉就更强烈了,他完全可以把小涵杀了,但什么都没做,拿了那老太太的灵魂就走了。   这很矛盾。   “我和敖婴不是一起的,我只是在赌。”   “赌什么?”   南风没搭理他,转身走了,幻境散开他一看这哪是家门口啊,这明明是单元门前。   邰逸站在树下一手拎着雪糕一手抱着这大布包撇了撇嘴,又和第一次见他时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中的招。   “刚才南风来找我了,给了我这个。”   小涵见他恢复了正常松了口气,跟他说着抱歉:“我没感受到恶意所以一点也没察觉到他在附近,让他钻了空子,这什么?”   邰逸说:“我也不知道,刚才他二话不说直接把这个东西塞到我手里,然后就走了。”   一个大活人手里平白无故突然出现个布包堪称灵异事件,还好这几分钟一个人也没有。   回了家邰逸把布包放在写字桌上小心翼翼的打开,一层布里面是一条薄被,打开了三四层才看见这布包里的真容。   是一具小孩的骨架。   邰逸脸色复杂的看着这种东西出现在自己的书桌上,自己家里摆着骨架的感觉还是有几分奇妙的。   小涵盯着那个小小的骷髅骨眼都盯直了,邰逸看她神色从好奇疑惑到震惊,再到现在这样——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无措的看着他。   邰逸脑子里飞速转了几个弯,他记得之前的梦里有个孩子,后来这孩子就没再出现过,那个唱评弹的骷髅还唱过一句什么大少爷死了。   难不成这具尸骨是……   小涵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事一样,连忙潦草的拢住这一层层布,把这具骨架胡乱裹紧,把布包抱在自己的怀里,看着邰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嗓子只能憋出来几个气声。   邰逸连忙说:“别着急别着急,小涵姐你想说什么?”   小涵急喘了几声才觉得好像通了口气一般,声音刮过声带发出尖锐又生涩的声音,言语模糊的重复着说:“孩子……这是、这是我的孩子!”   --------------------   我就不能给自己修眉,自己修100次就会有101次划出血 第20章 贪欢(五)   小涵死死抱着这布包不肯撒手,指甲抠进胳膊,眼神渐渐失了焦距涣散的看着前方。   邰逸扶上小涵的胳膊想问她怎么样,没想到小涵像受惊的野猫一样躲开警惕的看着他,把布包抱得更死了,那眼神仿佛在警告他不要试图抢走她的孩子。   周身的怨气都要溢了出来。   这还是邰逸头一回看见小涵姐散发怨气的模样。   邰逸往前走了半步,说:“……小涵姐?你还认得出来我吗?”   小涵露出个有些狰狞的表情,把布包又抱紧一些,那是在电视里会见到的雌兽保护幼崽时会出现的表情。   邰逸后退到房间的角落,安抚着她:“我不碰你我不碰你,没有人想抢走你的孩子,你冷静。”   邰逸一边从兜里往外拿着手机一边注意着小涵有没有应激一样的反应,用着余光点开了视频软件找出来一个小孩子啼哭的音频循环播放,果然小涵有了反应,但她现在已经混乱了,分不清这啼哭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下意识的认为是自己怀里的孩子。   小涵连忙掀开布包的一角,亲昵的用着鼻子蹭着那小小的骷髅头,哄着:“哦哦不哭不哭……”   邰逸松了口气,吧手背过身后小心的撕破一张折叠的符纸,这是邢阳之前给他的,说是只要撕破他就能知道邰逸这里出现了状况,很快就能赶来。   小涵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注岁芋沿意自己身后的玻璃窗外出现了一个人影,邰逸紧张的看着邢阳抬起手在玻璃上画着什么,心里又忍不住担心,这大白天的可千万别有邻居闲着无聊站床边观察世界啊,万一谁一眼瞧见十二楼的窗户外居然站着一个男人……他可不想上同城热搜。   邢阳观察着小涵的状态手里飞速在空中画着安魂咒,画好后轻轻往前一推,咒符穿过玻璃印在小涵的后脑,过了十几秒小涵摇了摇头,眼神也恢复了清明。   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怀里的尸骨,叹了口气对着在角落里的邰逸招手:“我没事了。”   邰逸往前走了半步试探着,看见她无奈的表情才相信她恢复正常了,赶紧走过去把窗户打开让邢阳进来。   “你为什么不直接进屋里啊非得走窗户。”邰逸小声嘀咕,“谢天谢地没人看见你站在外边。”   邢阳没吱声,眉头一皱闻了闻:“碰见狐狸了?”   “嗯,把这孩子的尸骨给了我就走了,他还跟我说了一句话……”   邢阳问:“什么?”   “我问他是敖婴那边的吗,他说不是,只是在赌,你知道他说的这什么意思吗?”邰逸说。   邢阳想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关于南风他们知道的太少了,连青丘那边都没有什么线索,当年南风被逐出去的时候他也才会化形不久,相当于还是孩子,一个孩子的事族里哪会有人注意到。   也差不多是刚修得道法就走了歪路。   这时候小涵长了嘴:“或许……可以不用从南风入手,我知道该怎么找到她。”   这个“她”说的是谁都知道,邰逸先是有些不解又高兴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你都想起来了?以前的事情!”   小涵点点头,说:“不是全部,但是也想起来很多,现在过去吗?”   邢阳抬手拦住这准备出发的俩人:“不急,你先说你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吗?”   小涵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感慨了几声“这都是孽缘”,表情也有几分愧疚:“萦萦她就是想让我活过来。”   邰逸认真的看着小涵听她讲以前的事,摸着身后的电脑椅顺势坐了下去,小涵也坐在床边跟他俩解释。   “当年我儿子死了之后我也没有想活下去的希望了,其实当时我的寿数已尽本就不该再活下去,但是萦萦不知道从哪得了续命借寿的方子,我就一直那么苟活着,直到有一天,我没法再承受这种偷别的人命带来的负罪感,就选择了自己了断自己。”   但没想到的是,江萦萦早就走火入魔了,哪怕江天涵死了都不肯让她轮回,江萦萦抱着已经冰凉的尸体眼含恨意的看着外面——是这个家毁了她的姐姐,是那些女人害死了她的小外甥,如果没有他们江天涵也不会寻死。   江萦萦报复了整个周家,其实她也明白江天涵寻死的根源是什么,但她总要找一个宣泄口,把这些愤怒、悲伤发泄出来。   如此,周家变成了人间炼狱。   魂魄被困在江萦萦手中的小涵崩溃的看着她大开杀戒,连这个家的园丁都没放过,这样的滥杀还是打着“为了她”的旗号。   被夺走寿命的周家人在死后把这份因果报应到了她的身上,她也因此变成了怨鬼。   “我当时受的刺激太大了,忘了很多事情,南风把我儿子尸骨送来,我一下都想起来了。”小涵的思绪飞远了,萦萦一直都在做错事,她不能让她继续错下去,“我也想起来我为什么一直留在这儿了,我要亲自押着萦萦去地府认罪,或者和她同归于尽。”   ……   小涵一路指挥下三人开车到了一个茶馆,这个茶馆邰逸有印象,起码开了十几年了吧,从他有记忆开始这个茶馆就一直开着,毕竟这个店离他家步行大概只有二十分钟的距离。   但是他和他爸都没有喝茶的习惯,茶馆这种地方自然是不会去的。   邰逸坐在副驾看着这家店,问:“确定这个茶馆吗?”   小涵点点头,说:“这个位置就是以前周家的原址,我的尸骨就埋在这房子下面,所以我一直被困在海市不能离开。”   茶馆主人像是预知他们会来一样,挂着歇业的牌子但当小涵走上门前的台阶时,木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迎面走来的是一个穿着旗袍的服务员,什么也没说,微微弓腰伸手示意这三人跟她走。   服务员把他们送到上二楼的台阶前就离开了,旋转的木楼梯往二楼延伸着,从楼梯间的缝隙向上看去是漆黑一片。   黑暗中仿佛有千百双眼睛恶意又贪婪的盯着他,邰逸一激灵慌忙退后一步撞上了邢阳,身后的人连忙扶住他低声问:“怎么了?”   邰逸摸了摸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让他把剑拿出来:“我觉得有点危险,心跳的厉害。”   邢阳点点头,对于邰逸的第六感他是十分相信的,从背后的虚空中拿出长剑抬手把邰逸推到自己身后。   小涵也把准备好的匕首握在手里,第一个上了楼梯。   还没有走到二层三人就已经淹没在黑雾中,邰逸不安的往前伸手想要拉住邢阳,挥了几下却什么都没摸到。   “邢阳?”邰逸定在原地不敢动弹,“小涵姐?”   又叫了几遍,不光是没人回应,他甚至还隐约听见了自己声音的回音。   手机的手电筒打开了也照不到什么,能见度看起来不到两米。邰逸咽了口口水,喉咙吞咽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邰逸小步小步的往前挪,都没有办法判断走的是不是直线,突然感觉脚底的触感不太一样,低头用手电筒照了下地面,是整齐的青石砖,再把光往前照去,地上画着奇怪的像是什么阵法一样的东西,红线和铜钱围在四周。   中间躺着的人是小涵姐。   一阵寒意从背后传来,邰逸猛地转身正对上江萦萦的脸。邰逸惊到腿软踉跄的后退几步。   江萦萦看着他舔了舔嘴唇,艳红的嘴巴看起来像是沾了鲜血,还没等反应过来脑袋一晕,再然后的事邰逸就不知道了。   邰逸是在疼痛中醒来的,后脑勺传来的痛感让他怀疑刚才是不是直接后脑勺着地晕的。侧头看去就是紧闭双眼的小涵姐,邰逸听见铜钱撞到一起清脆的声音就知道自己也被弄到这个阵法里。   江萦萦见他醒了也只是瞟了一眼,继续弄手里的东西。邰逸这样躺着什么也看不清,手脚又被绑住像毛毛虫一样努力扭动着才能坐起来。   “别白费力气了。”江萦萦把五个小巧的陶罐摆在阵法里,又从一个木盒里拿出来还新鲜的脏器,邰逸大概能辨认出那些内脏都是什么,但惟独少了心脏。   邰逸说:“你想让小涵姐活过来?”   江萦萦没理他一对儿丹凤眼不怀好意的在他心口打量,想着从哪个角度下手把这小黑龙的心脏掏出来。   邰逸继续说:“她什么都想起来了你知道吗?你想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吗?”   闻言江萦萦看了他一眼,蹲下来心情颇好的看着他,还掏出张酒精湿巾擦着手,说:“她说什么了?”   “她想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你,”邰逸一边慢慢说着一边观察江萦萦的脸色,果然听他说完这句话江萦萦的嘴角就翘得更高了,赶紧又胡乱编几句,“她给我讲了很多你们在周家的事,她说你陪她儿子一起玩,看着喷泉在花园里吃点心,还说你送她的礼物……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邰逸假装紧张的不停躲着她往后蹭,感觉胳膊碰到了红线的时候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外翻滚撞破了阵法外的红线。   江萦萦柳眉一横伸手就抓向他,邰逸低着头两眼闭的死死的,是生是死就在这一下了希望小涵姐给点力!   还在昏迷的小涵倏然睁开双眼,一把短刀从江萦萦后背捅穿,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冒着寒光的刀尖眼神一暗直接握住刀尖,小涵往回抽刀抽了一下没拔出来连忙松了手往后翻滚立马撑起身子跳出阵法。   跳出去前还不忘捞住一个陶罐狠狠砸碎。   就在刚刚江萦萦忙着把东西摆出来的时候邰逸看看小涵悄悄睁开了眼睛对他使了个眼色,他把江萦萦往外引走一分,小涵得手的几率就大一分。   但这把刀对她造成的伤害可以说的是微乎其微。   “你看看你把自己弄的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小涵瞧她也有几分痛心。   短刀从她身上掉落在地上,江萦萦红着眼睛看着碎掉的陶罐,捡起来握在手中看着已经被打乱的红线口气有点无奈:“打碎也没事,不过是你变成痴儿罢了,只要你能活过来变成什么样都行,姐姐你要是不配合我我就只能和你动手了。”   小涵咬牙切齿的冲她喊:“江萦萦你清醒一点吧!你都看看你做了什么!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我到宁肯你把我教坏我就不用变成这样了!”江萦萦反握住短刀冲向小涵,两个女人扭打起来,一百多年的时间江萦萦一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能这样维持着活下来用的自然是阴毒的术法,吃着鬼怪的怨气和血肉成了这样不人不鬼的东西。   小涵裹着一身怨气和她对上她可是不利,她越阴江萦萦就越盛,邰逸帮不上一点忙,这绳子怎么挣也挣不开,只能握着拳头暗骂自己没用。   小涵被她甩落在阵法中心,一刀插在心口钉在地上,魂魄被灼烧的痛感激的她周身黑气四盛,仿佛失了理智一样发出野兽的嘶吼声,小涵忍着疼痛拔出短刀扑向江萦萦。   一个宁肯杀了想要复活之人都要把她按在阵法里。   一个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反咬回去。   邰逸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小涵痛苦的闭上眼睛,他什么都帮不了,只能看着像亲人一样抚育他的人奔向彻底的死亡,那么一个瞬间邰逸感觉天旋地转一样坐都坐不稳,胸口被什么搅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想从他的身体里挣开一样。   邰逸感觉自己就好像在沙滩上搁浅的鱼,呼吸不到氧气,挣扎着大口呼吸,摆着尾巴无力的拍打着沙滩,任凭沙砾把尾巴划破。   直到邢阳带着满身的戾气抱起他。   听见他用低沉的嗓音飞快的念着安魂咒,见邰逸平静下来才松手,绑住手脚的绳子被割开,邰逸顾不得自己赶紧去看小涵怎么样了。   变成利刺的怨气穿破江萦萦的身子,小涵死死抱住她不让她逃开,而江萦萦手里的刀也从小涵的腹部来了个对穿。   “邢阳——!快点!”小涵余光看见邢阳赶来大声喊到,她的刀不会让江萦萦魂魄皆无,但邢阳的可以。   就像她之前和邢阳商量好的计划那样,若是江萦萦不肯和她去认罪,那她就用尽方法困住她,抱住也好缠住也好,只要能让她无法脱身。   带着蓝色火焰的长剑穿破这两具身体,剧痛让江萦萦五官扭曲在一起,充满不甘的眼睛看着邢阳,她听见江天涵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赢了,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回家。”   她不再挣扎了,松开了握着刀的手紧紧回抱住了自己的姐姐,像小时候江天涵抱着她那样。   破碎的魂魄如冰晶一样炸开,江萦萦的身体快速的腐烂只留着一具挂着腐肉的骨架倒在地上,而小涵则是什么都没有了。   消失的无影无踪,邰逸伸出手想要接住这些散落的冰晶,但什么也摸不到。   “那场车祸之后我就能看见鬼了,不敢去上学,也不敢出家门,借着身体不舒服天天请假,小涵姐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邰逸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几步之外的残局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邢阳握住他的手才知道邰逸抖的有多么厉害。   “她……就代替了我妈妈陪着我,我害怕的时候,觉得孤独的时候,只有小涵姐陪着我。”   “我该怎么样才能变回敖逸?”   邢阳听见邰逸这么问,他没有回答只是把这个小孩搂在自己的怀里,感受着肩膀被眼泪打湿。   ……   “我去青丘没打听着南风,倒是在鬼市一个卖花的老太太那儿打听到了,南风的确有个十分想复活的对象,就是他亲妹妹。”邢大爷喝着邰逸给他冲的茶说着,“我说小邢子你也太抠了吧,这茶都一股霉味了你给我喝!南风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双胞胎的青丘狐狸那多罕见啊!他亲娘生他俩的时候就难产死了,他爹当年为了偷族里的仙草救老婆也死了。   就这俩小崽子相依为命长大了,可惜啊,双生子的狐狸从来没有能两个都平安长大的,他那个妹妹天生体弱都没能活到化形,他求族长用仙草给他妹妹续命,青丘一族的宝贝哪能就用来救一只小狐狸啊人家族长就没答应,他妹走后南风就开始修邪术最后被逐出族。”   萍姨最喜爱小孩,听不得这种故事,心里不免的对南风生出几分同情:“也不容易,至亲全都没了。”   邢大爷打住萍姨的伤春悲秋,接着说:“还有个事儿,就你们去茶馆那天有个命案就发生在茶馆后面那个小区,一个叫周维杰的年轻男人死了,死相极惨,我也是赶巧儿了跟总阴办他们喝酒的时候听他们叨叨一句,也就多问了一句,你们猜怎么着?”   在场的三人就邰逸给他捧场,认真的看着他等着他揭秘,邢大爷看着萍姨和邢阳对他翻白眼也不在意有个小乖乖给他捧场就够了。   “这个周维杰啊就是你那个小涵姐嫁的那个人的转世!”   “那他是江萦萦杀的?”邰逸忙问。   “对,就在你们去茶馆找她的前两个小时,这周维杰就被她给杀了,我还去判官那儿瞅了一眼,这不愧是一个魂儿,都换一辈子活了还是这么好色,有名的花花公子了,我听总阴办的人说排查仇家的时候,好家伙,盘问了二十多个前女友,这人吧还仗着家里有点小权势做过些不太道德的事情,也是个人物了。”   邰逸听完了第一反应就是觉得,那天江萦萦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等他们的吧,在可能的死亡来临之前完成对那个周公子这一世的报复。   “有一点我不明白,江萦萦为什么执着于要把小涵姐复活呢,她就这样成个鬼待着也很好啊。”邰逸看向邢阳等他个解释。   邢阳说:“鬼就该老老实实入轮回的,她这种执念太深的鬼没有办法进轮回的,就只能游荡在人世间,最后什么也不记得,慢慢消失。”   邰逸了然的点点头,邢老头实在受不了这股霉味了,老老实实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邢阳的那些好茶离他都不到一臂之远,架不住人怂啊也不敢拿。   邰逸问他:“那江萦萦和小涵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邢大爷嘬了口热水,假装这是那高级茶饼:“江萦萦是被江天涵捡回家的,是乞丐还是流民来着忘了,反正就是江天涵一个富家小姐瞧她可怜就给捡回家养着了,虽然是个贴身小丫头但据说是当亲妹妹养都不为过,她嫁进周家之后周家大少爷瞧上了她这个贴身丫头,就给弄成了二姨太,自作孽不可活哦!”   小涵姐的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小涵是鬼死了什么都没剩,连给她立个衣冠冢都立不了,邰逸把她儿子的尸骨葬在了公墓,落了他们母子俩的名字,又放了些纸扎的漂亮衣服和化妆品。   但可惜,这回不管再怎么芋沿的岁烧纸,小涵再也收不到这些东西了。   --------------------   又死一个;   小邰邰让我写的好爱哭哦,莫得办法,他还是没有完全成长,不过经历小涵这件事之后就会飞速成长了!   我这几天送走了好几个朋友,喝的有点猛,头疼并快乐着 第21章 金玉在外(一)   小涵已经成为了邰逸心里的一根刺,不能提起,也不愿想起。   邰逸看着挂在床头的那一串平安符也有些恍惚,好像又看见小涵姐把玩着那些没用的平安符笑着问他邰方又被骗了多少钱,离小涵姐离开不过三四天,他都开始怀疑:小涵姐真的存在过吗?   空调的风吹在他的腿上,开了23°有些冷,遥控器就在旁边的书桌上只要伸手就能碰到,邰逸把被子蒙过头顶身子蜷缩在一起,屋里冷的让他发抖,但这种冷气中被被子包裹的感觉又让他安心。   眼皮沉了起来,邰逸进入了沉睡,梦里他站在一个典雅的宅子外,一片淤泥中居然还会有这样一个干净的宅子,白墙青瓦,还有一株高大的合欢树从院墙里探出来,红色的合欢像是一团团火苗一样挂在树上。   邰逸推开院门才知道这宅子居然这么大,宅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房间与房间之间隔着长长的长廊,一个院落套着一个院落,邰逸一边逛着一边试图推开这些房间门。   可惜,这些房门一个都推不开,尝试了几次之后邰逸就放弃了,走回刚进宅子的地方,躺在合欢树下的老爷椅上休息着,再次进入了沉睡。   刘华找了份兼职,在一个幼儿表演培训机构当前台老师,邰逸拎着奶茶去看他的时候他正围着三个家长费尽口舌推销机构的课程。   “你怎么在这儿找了个工作上啊?”邰逸把奶茶戳开递给他,刘华这种网瘾少年跟他说他在培训机构上班的时候邰逸还有些不可置信,要是告诉他在网吧找了个网管的活儿他倒是相信。   刘华看着纸吸管皱着脸接过奶茶,狠狠喝了一大口,直接半杯干掉了:“这不,内谁在这儿当老师么。”   “谁?”   “就那谁...谷清玲么。”刘华难得不好意思起来,含含糊糊的说了个人名,邰逸啥也听不清又问了一遍。   刘华咬着牙说:“谷清玲谷清玲谷清玲!”   “好了好了我听见了,”邰逸把头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说,“你在追她?”   谷清玲不是他们班的,但是在全校都鼎鼎有名,从高一开始,学校里但凡有个文艺表演的活动她不是主持就是独舞,漂亮到什么程度呢,就是高一刚开学军训的时候他们班的方队因为谷清玲一个人从第一天就在阴凉的地方训练。   “你怎么认识的她啊,你俩也没交集呀!”邰逸八卦的大眼睛看着刘华不停眨巴眨巴。   刘华轻咳几声让他小声点,说:“就学车的时候碰见了,我俩一个教练,我的天啊你知道吗,我本来这种仙女一样的人是那种都不能和我等凡人一起说话的,她特别温柔,还问我要不要用她的防晒霜!”   刘华在那里滔滔不绝谷清玲有多么多么好,邰逸听的直皱眉,这不都是普通人的正常操作吗?   邰逸一语点破刘华:“你就是看中人家的脸了,这要换成我这么对你你能爱上我吗?”   “呸。”   谷清玲是艺术生,这个兼职是她老师推荐她来的,教教小孩子基本功,教室都是半开放式的,邰逸顺着走廊走过去发现有不少看着是学生样子的人在这里兼职。   刘华已经殷勤的点好了谷清玲的午饭外卖等着下课,要不是因为中午他约了邰逸吃饭,这一阵子都是他都是和谷清玲一起吃的。   下课铃一响一群小豆丁从各个教室跑出来,邰逸看见个还不到他大腿高的小孩忍不住问刘华:“那么小的孩子过来学这些?”   刘华见怪不怪了,说:“这算啥啊,之前有个幼儿园的小孩,被选成话剧主演了,人家家长给送来学了一个月呢。”   邰逸啧啧几声,现在的小孩也太不好混了,他俩正说着话呢谷清玲从教室过来了。   “今天你定的什么呀?”谷清玲的声音就和她名字一样,清脆的,像小鸟一样。   是好看,邰逸心想,但是他不喜欢这种款的女生,他的审美是萍姨和小涵姐那样的,有点年纪的,温柔的,按刘华的话说就是太缺母爱了。   刘华立马抛弃好友把外卖从保温袋里拿出来——这袋子还是他特意准备的,就怕哪天下课晚了谷清玲吃不上热乎饭。   “厚蛋烧三明治,我看是新开的店评价还不错。”刘华把包装袋撕开递给她,“你尝尝。”   谷清玲笑着说谢谢,看着外卖袋上的小票把钱转给他,这才注意到坐在招待椅上的邰逸,她刚才没仔细看还以为是哪个学生家长。   谷清玲跟他打招呼:“你是邰逸吧?”   邰逸一愣:“你认识我?”   “我和石菁在一个机构培训的,我听她说过你。”谷清玲解释道。   提起石菁邰逸尴尬的笑笑,看着谷清玲吃上饭了刘华也就放心了,推着邰逸往饭馆走。邰逸瞧着这俩人互动的模样感觉刘华能成功的希望还是很大的,不过他这种母胎单身的人也没经验。   刘华:“想什么呢?我问你呢你听没听我说话啊!”   “嗯?”   邰逸眨着眼睛看着他,刘华叹口气:“我刚才问你,你觉得我和谷清玲有没有可能啊?”   邰逸不好意思的一笑,给他夹了几口菜以示赔罪,说:“我觉得有可能,她刚才眼睛就没离开过你。”   刘华美滋滋一笑说:“我也觉得有可能。”   瞧着自己朋友傻乐邰逸也跟着乐,刘华话题一转问他:“过几天班里说想去金鸣山爬山,凑了七八个人吧,你来吗?”   “我就不去了吧。”邰逸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上次班里聚会去KTV那次他也融不进去,只能坐在角落里玩手机,要是爬山的话那不得更尴尬。   而且这山简直就是海市所有学校春游必有项目之一,邰逸爬了没有十次也得有八次。   “啧,邰逸,去吧,散散心也行啊,你跟我出来这一会儿眉头就没松过,我也不知道你一天天忙什么呢放了假连个声都不吱,本来就自闭再在家憋出抑郁来怎么办。”刘华嘴上是这么说,眼睛里的担忧不是假的。   邰逸心里一暖点点头,松了眉头,说:“行,我去。”   金鸣山离市区十几公里,好在公交车可以直达,坐了一个半点的公交坐到邰逸下了车缓了好一会儿胃里才舒服。   刘华把谷清玲也带来了,看着好友围着女神跑前跑后邰逸冷哼一声,什么兄弟,都是假的。   他们赶着最早的一班车来的,到了景区才八点,太阳这会儿只是刺眼但照在身上柔柔的舒服得很,这山也不高还有人工修好的石阶,这些人说说笑笑的走一会儿歇一会儿的倒也轻松。   半山腰的位置有一处给游客的休息站,还有便利店和公厕,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在这儿休息一会儿。看着周围的人已经凑好堆了邰逸也不想挤进去凑热闹,自己在这附近走了走。他们爬的这座山是这山群中最高的一个,旁边还有两个矮很多的小山,但因为没有开发完全去的游客少了大半。   邰逸溜达到石阶处迎着阳光闭着眼睛站了会儿,觉得周身那些寒意都被驱散了,站了一会感觉出汗了邰逸伸个懒腰准备去长椅上休息会儿,睁开眼睛眼前突然暗了一下,邰逸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还好刘华及时扶住了。   “你这虚的,我就说让你来吧,锻炼锻炼吧!”刘华说。   谷清玲把手里的水递给他:“没事儿吧?这没开封呢你喝一口吧。”   看着他俩围着邰逸,原本在长椅上休息的同学也过来了,都来问他怎么样,闹得邰逸脸一红忙说没事儿。   邰逸坐在椅子上歇着,指着前面那个山的半山腰的庙说:“那是哪儿啊?以前就有吗?”   有个同学回答他:“法云寺,好像还是个什么古寺呢,保护建筑来着。”   “哦哦......”邰逸对那古寺有些好奇,但架不住离他们实在太远了只能作罢。   玩这一天别人累不累邰逸不知道,反正他知道刘华不累。   他都看见了,刘华偷拉谷清玲的手人家还没甩开。   萍姨瞧见这小孩一边吃饭一边发呆一边傻乐,赶紧推了几下:“怎么了这是?”   邰逸一乐扒拉几口米饭,说:“没,好事将近。”   --------------------   最近发现了个还蛮好看的韩剧《逆转命运的一年》,去年的了,还没看完,希望不要高开低走;   我超喜欢合欢花,我家这边有个小区,对着种了两排合欢树,到开花的时候超好看,结果为了修停车位都给砍了   (╯-_-)╯╧╧ 第22章 金玉在外(二)   江萦萦当初摆的那个阵法里有五个陶罐,他们走之前邢阳把罐子里的东西都拿走了,里面装的是那五具尸体丢掉的魂魄中的主魂。   至于剩下的魂魄去了哪里......   “哎邢阳,我还没问你,那天为什么来的那么晚啊?”邰逸回忆起在茶楼的那天邢阳赶来的时候颇为狼狈,虽然没有什么伤,但看出来也是经历了一番。   邢阳擦着龙鳞剑脸色也有点黑,那天也算是他自负轻敌了,其实刚上二楼那片黑雾就像三道门一样把他们隔开了,他也是往后伸手想给邰逸拉到身边的时候发觉手感不对,才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他只顾着和江萦萦对线,却看轻了她的旁门左道,比如咬住他小腿不放的小鬼。   这群小鬼不知个数,一打眼看过去得有个百八十个,个个凶狠如同饿了多天的野狗丧志了理智,带着亢奋,直直的往他身上扑来,长着恶臭的嘴巴妄图扯下他身上的肉。   俗话说阎王易躲小鬼难缠,邢阳解决这帮小鬼就花了不少时间,等看见那陶罐里的东西再一琢磨就知道了,这些鬼是拿这五个人剩下的魂魄新喂的。   总阴办那边也总算能把这案子结了,负责人为表感谢自掏腰包买了一大堆水果保健品什么的送了过来,萍姨看着那两大瓶鱼肝油就觉得眼角的青筋在跳。   “......总之这段时间你注意着点情绪,别太激动,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立马告诉我。”邢阳弹了他一个脑瓜崩,邰逸揉着额头躲到柜台里面。   刚才邢阳跟他说了那五个罐罐是做什么用的,人有个词叫五阴炽盛,这个“五”说的便是色受想行识,人生来本是根洁神净的因心中有了妄念便会生出五阴,这是一个人诞生的本源,七情六欲也皆因五阴而起。佛家所说的修五阴指的就是断了色受想行识对人的影响,了却心中杂念。   江萦萦抽走这五人的欲念加之那个周家公子转世的脏器,她想用这个方法让小涵重新为人,且先不说复活之术有多难,从古至今也没见到哪个人真做成了这事,就说那哪吒死后用莲藕做骨又活了回来,可那哪吒也是女娲的童子转世,怎么可能真的会像人类一样死去。   哪怕她真拿到了邰逸的心脏估摸也没什么用。   也许江萦萦心中早就料到这样的结局,她的执念就是永远和江天涵在一起,她成了非人非鬼的东西永生的苟活在六道的夹缝之中,自然也希望小涵能常伴她左右,既然大局已定小涵又劝她一道赴死她自然是挣扎都没挣扎就同意了。   但通过这件事还有南风的事邢阳对他们这帮人在做什么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南风大概真的如他所说并非为敖婴做事,只是谁真能掌握复生之术他就帮谁,他既然帮了敖婴那就说明敖婴也想复活谁。   他到底想复活谁不知道,但无论如何都与邰逸有关,毕竟让邰逸糟了难的那场灾祸起因就是敖婴看上了这小黑龙的天生修为。   尤其是临近邰逸快要“醒来”的关窍,邰逸的情绪稳不稳定直接关系到他的魂魄是否稳定,只要稳定,那还有几分安全,对方也不会找到空隙。   邰逸想到那天去金鸣山无缘无故头晕的事情就和邢阳提了一嘴,倒是邢阳皱着眉反问他:“你去金鸣山怎么不跟我说啊?”   “这......我和同学出去玩还和你说啊。”   邢阳被噎了一下,解释道:“金鸣山你还是别去了,那个寺里就镇着你的龙鳞龙骨什么的,可能是最近这些事闹得你状态不好,它们感应到了想要早点回到你身子里,你暂时还是离那里远一点吧。”   邰逸对上邢阳认真的目光心里有点别扭,小声嘀咕:“你不挺想让敖逸回来的么。”   这人之前讲到让他提前恢复以前的时候那兴奋的表情邰逸可还能清楚的想起来呢。   邢阳伸长胳膊薅了一下邰逸的头发趁着对面没有一巴掌打过来的时候赶紧走了,之前和邰逸摊开之后他是真的没能理解邰逸的反应,其实不光是那天,从以前的时候对于邰逸的一些想法他就不太能理解。   比如,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捡回家,为什么要养个人。   比如,为什么邰逸和敖逸明明是一个人他却觉得是两个人。   萍姨当时和他说了一句话,她说:“你知道一直以来小逸都比你多了什么吗?他比你重情。”   他是正儿八经的天生地养,一缕古战场的战意生了神智也成了这天地间的一员,没有父母没有族亲感情上钝了不止一点半点,若非遇到邰逸,他不知道要孤独寂寞的活着到什么时候。   邢阳的心里的确是希望邰逸早点回到以前,这代表着他不用再经历一次面对爱人生老病死的恐惧,他已经经历六次了不想再看见一次了,哪怕这是最后一次。   但邰逸说得对,他现在是邰逸,他着十八年的成长轨迹和记忆里原本是没有他邢阳的,他对自己邰逸的身份更加熟悉。   人么,对于未知都是恐惧的。   尤其是邰逸想到这份邢阳的偏爱的源头并非来自“他”,这就像那种替身梗一样虐的读者死去活来。   我替我自己?邰逸脑海里突然飘过这么个念头,被自己恶心的起了鸡皮疙瘩,他看了眼开始发呆的邢阳叹口气,起身去帮萍姨擦书架上的浮灰。   萍姨瞧见他又不知道从哪找到个衬衫套在身上,忙问他:“冷吗?是不是感冒了呀?”   书屋向来不打空调的,这里边有萍姨这么个阴气源坐镇何愁夏天热,不过这大夏天的邰逸穿着长袖体恤外面还套着衬衫,她看着都觉得热。   “没感冒,就是感觉阴阴的。”邰逸说着还吸了吸鼻子,萍姨生怕他感冒把手贴他脑门上才想起来她一个鬼哪来的什么温度,又支使邢阳赶紧去药店借个体温计。   萍姨轰着邰逸进屋歇着,把抹布从他手里边拿走,看见人老老实实躺床上裹着被玩手机才放心走了,顺便去了趟厨房翻翻冰箱里还有没有生姜。   “喂?小阳啊,你回来顺便买两块生姜再买包红糖,我记着家里有包红糖啊怎么瞧不见了?是不是又让老邢头给我拿走了!”   萍姨骂着邢大爷越骂越来劲忽的想起来邰逸在屋里躺着赶紧又把声音降下来,邰逸听着萍姨在厨房打电话絮絮叨叨笑了笑,这才刚躺下看手机还没个十分钟眼皮就开始打架了,连手机屏幕关没关都不记得就这么睡过去了。   萍姨烧了热水给他送进来放床头,一进屋发现邰逸又睡着了轻手轻脚的把养生壶放在桌上给他关上门,邢阳拎着东西回来的时候萍姨还让他走路轻点别吵醒了邰逸,邢阳一听人又睡着了觉得不大对劲。   邰逸就不是觉多的人,之前看着他复习高考的时候一天睡五个小时也不见他有多困,怎么现在十几个小时不够睡的,这才刚睁眼没几个点啊。   推门进屋仔细看了看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退出来给白泽发了微信。   那边也差不多是秒回:别担心,这就是要醒了,人类的身子哪撑得住一条龙啊。   邢阳听他这么讲松了口气,又和白泽聊了聊别的事。   邰逸这一觉睡得安稳,倒是又梦见了那个宅院,这回他推了一次房间门发现推不开就没再往宅子里边走,还是向上次一样走到前院的合欢树下坐着,看着那棵合欢像是复制粘贴一样反复的从同一个地方落花,像催眠师的怀表一样,盯着盯着就困了,又一次从梦中进入了睡眠。   --------------------   我家一直都是信佛的,但是我自己并没有任何宗教信仰,我妈并不支持我因为家里的影响去信什么,所以涉及到佛教知识的地方,可能说的也不是很准,要是有了解的可以评论里进行补充,我再进行修改 第23章 金玉在外(三)   邰逸拎着午饭去刘华上班的地方找他,去了才知道刘华今天请假了,他今天来也是没提前和刘华说,出了培训班给刘华打去了个电话才知道谷清玲昨天从楼梯上摔骨折了,他正在医院陪着呢。   “这么突然?”邰逸说。   刘华也说:“可不是么,昨天上午还好好的!”   邰逸看着手里的午饭想着这点这俩人估摸也没吃呢,赶紧问:“你俩吃了吗?你问问谷清玲吃什么,我顺路就一块儿送过去吧。”   “没事儿,她妈一回儿给她送午饭,你直接来吧。”刘华说着,正好一会儿谷清玲家长来了他也不好意思在这待着,他也就是在她妈妈去买饭的空档来照顾一下,这才确定关系没几天这么快见着家长他也是没想到,虽然是以这个方式吧。   他到的时候刘华正给谷清玲剥桔子呢,赶巧了他前脚刚进来后脚谷清玲妈妈就来了,几个人问了声好刘华就和邰逸出去了,俩人去了医院餐区吃饭。   “严重吗?住几天院啊?”   “好在是不严重,再住两宿看看有没有别的情况,要没事儿的话后天就能出院了。”刘华往嘴里扒拉几口饭,他今早一起床给谷清玲发消息才知道昨天她摔骨折了心悬了一上午,“这事闹的,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都给我吓着了,怎么突然就骨折了。”   邰逸随口问:“脚滑了啊?”   刘华点头,说:“她昨天回她那个艺考机构看老师结果就踩空了直接从三摔下来,得亏是没伤到脊椎,要不她这还跳舞呢可怎么整。”   邰逸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突然闪过石菁妈妈在医院被推下去的事,晃了晃脑子,总不能身边什么事都和神神鬼鬼的有关。   吃完饭刘华又从糕点铺子给谷清玲买了盒泡芙,说:“她就爱吃这个甜的,平常她也不敢多吃趁着生病感觉吃点好的,你说她也不长肉,都那么瘦了还嚷嚷减肥。”   邰逸翻个白眼拿肩膀撞他:“行了啊你,秀恩爱秀个没完了。”   谷清玲妈妈看着女儿吃完午饭就走了,他俩回去的时候都没碰见她家长,刘华还小声跟他叨咕谷清玲家长对她是有多不上心。   “你都不知道她妈多狠,为了她艺考减肥,一天就给她闺女一根黄瓜一袋酸奶,发现偷吃就骂。”刘华说完推开病房门换上一张小脸对着谷清玲摇晃手里的泡芙盒子。   “天哪!你买了泡芙!”谷清玲开心的直晃腿,一下子碰到伤处疼的皱眉。   刘华赶紧走过去让她别动,一边给她把盒子打开一边说:“你说你,走了台阶还能摔下来,让鬼追了啊。”   谷清玲面色一僵,不安的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随予Yankee   这点动作刘华低着头没看见,但邰逸看了个清清楚楚。   仔细看去,谷清玲的腿上隐约有层薄薄的黑气罩着,若不是邰逸觉得她神情古怪有心观察了一下还真的发现不了。   邰逸揉着鼻梁心里叹口气,不会又是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他状似无意的提起来:“你是在哪个机构上的啊?是不是咱们年级这些艺术生都   是一起的?”   “不是,就石菁跟我在云河。”谷清玲说。   “广场旁边那个?我好像有印象,好像是开了好多年的学校吧。”   谷清玲点点头。   人家俩小情侣在这腻歪邰逸也不好一直待在这,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出了医院直接上了门口的出租车:“师傅,去人民广场东门。”   下了车走不到五十米就是云河教育的大门,夹在这一排小吃店文具店的中间,门脸窄的很进去了直接就是通二楼的台阶,邰逸上去了才知道这机构竟然租了整个二层。   里面的人不多,可能因为是暑假刚送走一批考完的艺术生,只有几个教室亮着灯在上课。邰逸走了一圈没觉得哪里不对劲,纵然他很抗拒那个敖逸的身份,但不得不承认,他离敖逸“越近”就越能感觉到阴气的存在,若这机构真有什么古怪他现在肯定能感觉到的。   但是这里非常干净,什么都没有。   那谷清玲腿上的阴气是从哪沾的呢......   邰逸垂着头思索着往外走,正巧路过厕所,犹豫了一下借了这儿的厕所一用。   这机构的厕所是男女共用的,邰逸犹豫了一下进去了,这种男女共用的厕所他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好巧不巧的这厕所的声控灯坏了俩,整个厕所都暗暗的,就算才过了中午没多久这阴面也是暗的。   邰逸把马桶圈立上去刚解开扣子就感觉余光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扫过去,但是一点声音都没听到,邰逸停下动作拿出手机打开手电对着厕所间四周照了照。   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厕所每个门都是打开的,没有人,而且他也没听见之后又有谁进来。   每个隔间共用的那道板子下面有大约两厘米的缝隙,邰逸刚才就是在这缝隙里好像见到什么东西掠过去。   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邰逸抿抿嘴把手机收好又解了扣子,上完厕所准备按冲水键的时候邰逸愣住了——他左侧的板子下面露出来两只脚尖,一只脚是正常的,另一只好像微微踮起,脚下还有一滩血迹。   这回他是真真切切的看见了,僵硬的按了冲水键尽量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邰逸不安的舔着嘴唇,慢慢摸上身后的门把手眼睛紧盯着这双脚,生怕有什么他来不及躲避的情况发生,他推开这扇门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开门就会碰见脏东西,只要他速度够快......邰逸把装着白泽毛的小袋子从兜里拿出来握在手心。   “晚饭吃什么啊?我前几天发现一家特别好吃的鸡公煲,订吗?”   “疯了吧,被老师看见你吃鸡公煲肯定要骂你的。”   进来两个女生,聊天的声音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氛围,邰逸没被那双脚吓到,被这两个女生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   这一分神再看向左侧板子,那双脚已经不见了。   邰逸靠在门上闭着眼平复着呼吸,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有些害怕了,他不该自己过来的,是他有些不自量力了。   回了家他发现刘华把他们三个拉了一个群,群名叫“王者荣耀上分群”,一看就很有刘华的风格。这游戏邰逸玩的一般般,他不像刘华对游戏那么有天分什么都能玩,也就那么两三个英雄比较擅长,倒是谷清玲他没想到,玩的挺好。   刘华的微信头像已经换成了谷清玲的自拍,他点开大图看了看,终于知道了他为什么觉得谷清玲奇怪了。   正常人发自内心的笑起来眼睛也是会弯的,就像那句形容一样:笑弯了眉眼,但是谷清玲的笑很奇怪,她是甜美系的那一挂长相,眼睛大大的,有点神似赵薇,但就像这头像上的自拍一样,谷清玲的笑只动嘴巴不动眼睛。   他还记得在那个机构第一次见到谷清玲的时候,她看向刘华给她订的午餐露出甜甜一笑,那笑容就像是计算好的一样。   嘴角抬到这个位置,苹果肌提到这个位置,要露出牙的哪一块才会最美。   谷清玲的朋友圈非好友也可见,她倒不是喜欢发朋友圈的人一个月也就一两条,邰逸往下划了划看见一个很奇怪的文案配着两张照片。   【希望你到了另一个地方也会幸福开心】   点开第一张图片是谷清玲和一个女生的合照,另一张是那个女生的自拍。   这句话其实可以理解成好朋友去了别的城市生活她表示祝福,要是往坏处想,也可以说是这个女生去世了,生者表达祝福。   让邰逸肯定是后者的原因就是,这合照里露出的那女生的脚上穿的鞋正是今天邰逸在厕所里看见的。   一双米色的舞蹈练功鞋。   邰逸把手机放到一边思索着,舞蹈练功鞋他也知道,就那么几个颜色,刚才那合影里谷清玲穿的也是同色同款的练功鞋,要是说谷清玲的文案的确是纪念已故的朋友而这朋友就是他在厕所里遇到的那个脏东西未免太绝对,没有证据证明这些,但邰逸就是觉得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之前邢阳说过,他的直觉很灵,邰逸决定这次也相信自己的直觉一次。   困意来临之前邰逸努力凝神想着照片里那个女生的样子,为了怕自己忘了他还把那张照片保存了下来特意多看了几遍。   但这一次邰逸的梦不管用了,无论怎么想他都抓不住那一丝感觉,最后是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邰逸还有些郁闷,这种可以看见过去的梦做多了现在猛一下没做,倒是不自在了。   邰逸给自己冲了杯豆浆坐餐桌旁吃饭,家里除了一点菜和鸡蛋什么也没有了,得想着去趟超市,正想着呢听见开门动静,他爸拎着早饭回来了。   邰方看见餐桌有人还愣了一下,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邰逸无语:“我昨天就回来了啊,咱俩晚饭不还一起吃的吗。”   “哎哟,我这记性,你老住书店我总感觉你不在家,”邰方看手里的一人份早餐咂咂嘴,“你先吃着,我再买一份去。”   邰逸:“别麻烦了我煎俩鸡蛋吧,爸你别是要老年痴呆啊,我用不用给你买点药啊,我都在家住好几天了。”   邰爸爸哈哈一乐含糊过去:“哎呀忙忘了忙忘了,太忙了最近。”   吃过早饭没一会儿邰逸又开始困了,往床上一躺开始酝酿困意,他换了个思路,这回不想那个女生改想谷清玲,说不定就能梦到。   再睁眼时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有些出神,还是什么都没梦到。   这不对劲。   邰逸想了想给邢阳打了个电话说这事,连着他昨天在云河碰见的那个鬼也和他说了。   “邢阳,我不是应该越临近‘醒来’对这些事感知越强吗?怎么还会梦不到?”   邢阳说他去和白泽问一下怎么回事再告诉他,邰逸说:“行,还有一个事,那张照片的背景我认出来了就是金鸣山,我感觉我得去一趟,你能陪我吗?”   邢阳思索了一下,答应了他。   “那就下午去吧,早一点去我心里还踏实点。”   “嗯,吃完饭给我发消息,我来接你。”   ......   金鸣山的垃圾桶很有特色,桶身都是彩绘的十二生肖,按着顺序沿石阶一路往上排列,那合影正好照到了垃圾桶的一角是勾起来的猴尾,邰逸看着照片找到了俩人合照的位置,站在那里。   “有什么感觉?头晕吗?”邢阳问。   邰逸摇摇头,觉得还差了点什么,来回走了几遍瞧见一侧的树丛里有一块还比较显眼的告示牌,写着“注意安全,禁止通行”八个字,邰逸把高高的野草拨到一边露出了告示牌后面的一条破旧又陡峭的石阶路,那石阶交错的排着,有的已经裂开了,有的看起来连站一个前脚掌都站不了。   邰逸顺着石阶往上看,头仰起好高看见了一个亭子的一角。   “邢阳,是那上面。”邰逸招手让他过来,语气很是笃定。   恰好工作人员路过看见他们俩站在告示牌前过来提醒:“您好,这里不能上去的。”   “好的好的我们就是看看,这路以前就有吗?怎么不记得。”邰逸说。   工作人员看他们态度很好露出个职业假笑:“因为太陡了怕不安全这路就一直没修,之前的牌子太旧了总有游客冒险上去看看,这告示牌才换了没几个月。”   “这样啊,看着是挺陡的,那些敢上去的胆是真大啊。”邰逸一边说着一边后退,好像被工作人员劝服一般离这里远远的。   “是啊,这就是不拿自己生命当回事,之前就有一群小丫头不当回事要上去录什么舞蹈视频,结果就摔下来一个...还是按景区规划好的路线走,总归是安全的。”工作人员不再多说就走了。   邰逸看向邢阳,对方点点头拉着他站在那告示牌旁边等到这一小波人流过去之后迅速掐了个决,让他二人存在感第一点,邢阳搂着他的腰往上一提,三步并作两步上了那石阶。   --------------------   今天奇了怪了,海棠上不去了,晚上那会儿长佩也上不去了,微博一搜都说崩了 第24章 金玉在外(四)   等上去了邰逸就明白了谷清玲他们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地方录视频,他还记得那张合影里穿的衣服是那种像汉服一样的衣服,这亭子虽然破旧但配合周边的植物很有一番意境。   这里以前可能也开放过,铺的砖石看起来并不老旧,只是杂草多了些,邰逸小心的踩着已经微微松动的砖绕了绕。这块地方好像是从山上支出去的,半个亭子悬在外面,邰逸踩了半脚上去又下来,这儿没什么东西,还有一个碎了一半的石碑上面模糊的字迹大概是说这个亭子是何人立的。   邢阳问:“怎么样?”   邰逸摇摇头:“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脚边的一块砖石松动的厉害,邰逸踩在上面差点摔了慌忙之间扶住了石碑才站稳。   “嘶——”   血丝从伤口渗出,邰逸无奈的看了眼划破他手掌的位置——就他扶住的那一小块地方比较锋利,“真倒霉。”   邢阳皱着眉要看他伤口,就见邰逸脸色一变抬手让他原地别动,邰逸又摸上了那块石碑。   “......就在这里,她们吵架了,那个女生推了别人一把在这里磕伤了。”邰逸睁开眼不安的看着邢阳,往前走了几步,“她生气了走到这里,被推倒的女生走过来接着和她吵。”   邰逸又往前走了几步,这位置离台阶只有两步远了,他伸出手指着这个位置看着邢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是在这里被推下去的。”   邰逸扭过头直愣愣的看着眼前像走马灯一样的场景,尖叫,哭声,还有被推下去的那个女生的痛呼。   谷清玲呢?   邢阳见他目光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出声叫了他几声,邰逸没有回应,在他眼里他看的不是邢阳,而是站在这里的谷清玲。   以害怕的姿态躲在了另一个女生的身后,放佛是不忍又带着好奇的探头看着石阶,邰逸困惑的歪着头,他怎么觉得谷清玲是笑着的呢?   忽然一下邰逸感觉自己好像是躺在地上的,全身的骨头像是被人一块一块敲碎一样疼,手指都没有力气抬起来,只能转着眼珠看着围上来的人,这些人好吵,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   好吵。   “研研,还能动吗?”   邰逸看向这个从人群里走过来的女生,她被簇拥着来到她面前,像是施舍一般问了这一句。   好恶心,不是你推的我吗?   “邰逸!看着我!不要沉溺进去!”邢阳紧握着他冰凉的手,看着他从面无表情到面色狰狞不过是一瞬的光景,脖子上隐隐有鳞片的印记出现。   一个手刀给人打晕抱着就去了白泽那里,也顾不上什么规章制度。   白泽正倒着茶呢看见突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的俩人吓了一跳,邢阳给人放到沙发上平躺,给邰逸两手四指并拢握住大拇指成拳,白泽瞧见邰逸身上的鳞片已经爬到了下巴二话不说立刻掐诀念起安魂定魄咒。   “疼......邢阳......我好疼......”   邰逸眼里布满了血丝,他的身子被定住一动不能动,求救般看着邢阳。   念到第二遍快结束邰逸不停颤抖的身子才平复下来,眼神也恍惚起来,邢阳捂上他的眼睛慢慢阖上低声说:“睡一会儿吧。”   白泽给邢阳倒了一杯热茶:“歇歇,你们去哪儿了?”   “金鸣山,”邢阳一口气喝完示意他再到一杯,缓下来才知道自己冒了一身冷汗,“我以为我在旁边陪着不能有事,没想到......”   “那也不可能这么大的反应,当初他藏起来的那一魂你们找到了吗?”   邢阳:“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这小孩......一点线索都不留啊。你给我打个申请,我要去趟东海见敖婴。”   白泽皱着脸拒绝他的提议:“为什么不让你去你不知道吗?再说了你信不过我?我去就行了,再不济让老邢去呗。”   “信不过,我只信我自己。”   白泽被噎的说不出来话,从他们前阵子来北京找他过后,关敖婴的大牢比过去管的更严了,他也亲自去看过,出了敖婴那张嘴仍然欠打之外别的照旧。   敖婴这个人物就算邢阳不嘱咐他他白泽作为总阴办的负责人也会重点监视他的,按现代一点的话来说这个敖婴好像就是反社会人格一样,当年出事之后也审问过他,到底是为什么。   做什么事总得有个由头,就像那个初七,为了自己的贪欲一样。   但敖婴不一样,他所求就是为了快乐。   他看见天地混乱众生挣扎他就会觉得快乐,所以他要搅这一趟浑水。   “我不管,你想个办法让我混进去,或者我直接打进去,你二选一。”邢阳   白泽叹口气:“行吧行吧,真是烦死人了你,要不是能打得过你的太少你早就被五马分尸了。”   邢阳又把邰逸梦境出了问题的事和白泽说了,白泽想了想说:“他这是真的快醒了,看严点吧,别让他情绪太激动以致魂魄不稳,敌在暗我在明给他们可趁之机就不好了。你那边也再找找敖逸那一魂放哪了,只要一找到就立马安排他醒过来,怎么引敖婴出来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好了。”   邢阳突然想到那天邰逸知道往事的反应,有些犹豫:“还是尽量不要用到这个法子吧,我们能解决就别非让他醒过来。”   “嗯?怎么了?”白泽不解,敖婴放着总有一天会酿成大祸,怎么解决这件事早已经是他们商讨过很多遍的问题了。   按照原定的计划,找到那一魂之后就可以着手引敖婴出来,不管敖婴的目的是什么,他觊觎邰逸是确定的事情,到时候邰逸和自己的一魂还有被夺去的三物归一,理所应当的提前“醒来”,两龙相争就是天道要罚他们都罚不了。   又能让邰逸回来,又能解决敖婴。   这计划早就确定了。   邢阳的态度很坚决:“若非必要不要让他醒过来,这一辈子他能没有大灾大难的过去就行了。”   “这......你要是确定了也可。”   等抱着睡着了的邰逸回了书屋的时候,萍姨看着面色苍白的邰逸眼圈也红了,他脖子上的鳞片还没完全褪下。   邢大爷瞧了一眼看着邢阳:“这......”   邢阳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一句说:“没,他还是邰逸。”   萍姨看他一眼表情没什么波澜,但在场这两人对她太熟悉了,这样的萍姨才是真生气了。   萍姨抱过邰逸带他去了里屋,看了一样邢阳,说:“我管他是敖逸还是邰逸,他就是我的小逸,你舍得让他疼我不舍得,再有下一次饶不了你。”   萍姨走了邢大爷才敢出声:“你说你这是何必呢,借此让他重回旧身时机正好,把所有事情都能推到敖婴强行引魂身上,量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邢阳知道邢大爷所言很有道理,为了保护邰逸不魂飞魄散让他提前恢复:“他不愿意就不强迫他了。”   邰逸从到了书屋就醒了,只是脑袋昏昏沉沉眼皮也抬不起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有力气睁开眼,看见萍姨坐在床边心里边突然有些委屈:“我疼,萍姨。”   萍姨心疼的一直哎哟哎哟,给他把被子捂得严实点搂着他轻拍着后背:“不疼了啊,萍姨在这儿呢。”   “我想吃葱油饼。”   萍姨偷偷抹着眼泪哄着:“萍姨给你做。”   拍了他一会儿萍姨就去厨房忙活去了,邢阳听见厨房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才敢过来,看着只露着一个脑袋在外面正发呆的邰逸,觉得有点可爱。   “怎么样?还有哪不舒服吗?”   “冷,特别冷。”   “空调开高点?”   邰逸摇摇头:“不是,骨头缝里就冷。”   邢阳沉默了一下,说:“没有办法,你越是要醒来,这具身子越没法承受你的阴气。”   邰逸无奈的扯了下嘴角,让邢阳离他近一点,他能舒服些。   “这个谷清玲有问题,我怕刘华被牵连,所以......”   邢阳答应了他帮他这件事,说来也巧这天晚上刘华就给他发了消息,说是谷清玲的老师带着这些学生排了一个舞剧,谷清玲给了他几张票让他邀请自己的朋友来支持一下,原本这舞剧的女主是谷清玲,可惜她的腿还没全好,就算她想强撑着跳完但还是被老师拒绝了,只能在台下当观众了。   刘华给了邰逸票让他感兴趣的话就去看看,反正他是要陪谷清玲去的。   刘华:“亲友票呢,还是第一排,你就去看看吧当给我个面子了。”   邰逸一看这是送上门的接触谷清玲的机会,立马要了两张。   “你要两张干嘛?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你要带谁啊?女朋友?”   “......邢老师。”   “我靠,你跟他关系这么好了吗?”小刘震惊。   舞剧连演三天,邰逸俩人是第一天去的,刘华约了科四来不了只能错过首演了,谷清玲提起来这事儿还挺失落的。   邰逸问:“你爸妈没来吗?”   提起这事谷清玲也有些尴尬,原本是答应她来的,但现在女主不是她来跳她父母就没来看,瞧她这样邰逸想起来刘华跟他说过,她父母对她好像挺不上心的。   谷清玲给他们俩拿来了零食和饮料,然后仨人就这么坐在观众席相顾无言,邰逸他俩来的早,没想到谷清玲也来的这么早,观众大多是亲友团都窜去后台唠嗑去了观众席上人并不多。   本就是不太熟的人又都是不爱说话的人,一时间有些尴尬。   邰逸摸摸胳膊觉得屋里有点冷,他看这气氛实在是太尬了忍不住挑起了话头:“你们这空调打的真低,我都觉得有点冷了。”   刚才没人说话谷清玲便处于放空阶段了,一听他说话还给吓得一激灵,回过神来说:“是有点。”   邰逸继续尬聊说:“呃,还没恭喜你呢,我听说现在就有剧组录你了。”   说到这里谷清玲神色骄傲又有点不好意思,用手拢了拢头发笑了:“运气好罢了。”   邰逸实在不知道聊什么了只好低着头尴尬的玩着手机,好在快开演了,观众席上人也多了起来。   这剧是谷清玲老师原创的,除了年纪稍大的学生还有许多教育机构的小朋友,邰逸也没有看舞剧的经验,也欣赏不出来个好坏。   反正周围坐着的家长们挺激动,他都看见了一个爸爸扛着巨大的摄像机在录。   “吱——”   邰逸扣扣耳朵扭过头问邢阳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邢阳摇摇头比划着“嘘”了一声,邰逸这句话没控制好音量前座的观众扭头拿谴责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邰逸不好意思的笑笑赶紧又坐好不说话了。   “吱——”   又一声,这次邢阳也听到了,但看周围人的表情好像除了他俩没人听到,俩人对视一眼,小心的扭头查看是什么声音。   舞台上的灯光变得暗淡柔和,配角优雅的小跳退场准备切换下一个场景,突然,配角被裙底绊倒一下子摔倒在舞台上,还没等那个演员反反应过来怎么把这个演出事故巧妙的解决掉就见舞台上面的灯架掉了下来直直砸中她的头。   尖叫声在剧场四处响起,一时间慌乱无比,台上刺眼的鲜血直晃眼,在场的孩子都被吓哭了,血水从头的位置向四周漫延,他们仨坐的靠前看的清清楚楚那红红白白的东西,被砸到的女演员的眼睛还死不瞑目的看向观众席。   谷清玲捂着嘴不停干呕着,强压下恶心和害怕站起来在骚乱中寻找着老师的身影。   “邢阳......”邰逸瞪大眼睛看着那掉落下来的灯架,他要是没看错,刚才这灯架上坐着一个人,就是谷清玲照片里一起合影的那个!   邢阳也看见了,趁着人群还没大乱赶紧推着他出去,低声说:“我看见了,先出去再说。”   邰逸不放心,在剧场对面找了个咖啡店坐下,盯着剧场的一举一动。警察和医生没多久来了,那边一片热闹,邰逸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无意识的搅动咖啡。   “你说,谷清玲这事跟那个敖婴会有关系吗。”   邢阳沉声道:“有可能。”   邰逸微微皱了下眉头,难得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脖子间隐约有着鳞片的影子:“真烦啊,没完没了了。”   邢阳看着邰逸的表情有些怔愣,邰逸和敖逸还是略有些不同,敖逸因贵为龙族,就算脾气秉性再怎么温和有礼身上自有一股傲气,连带着平日里说话也是一副微抬着头的骄傲模样;但邰逸是规规矩矩现代社会长成的孩子,又因阴阳眼打磨多年,性格沉稳有些拘谨,脾气也少见的好,很少出现这样的小表情。   邰逸一直扭着头看着对面剧场的状况 ,丝毫没有注意到邢阳的眼神。   邰逸想了想给谷清玲打了电话,让她来对面的咖啡厅有事和她说。   谷清玲从剧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邰逸看着她过马路神情玉衍。书恍惚的样子都怕她这几步再被车撞到。   谷清玲身上裹着披巾不住的颤抖,精心打扮的妆容已经花乱,晕开的眼影眼线看着来憔悴万分。   邰逸贴心把热饮推到她面前,俩人也没催着谷清玲说话,半杯热可可下肚了谷清玲也缓过劲了。   谷清玲露出个训练过的标准微笑说:“谢谢。”   邰逸看她好像正常了,对着她笑了笑,说:“你旁边有一双肉色的练功鞋,我看到了。”   闻言谷清玲手里的杯子没有拿稳,杯子里的热橙汁从桌子上洒到她的腿上,烫的她一激灵。   服务员连忙过来清理,邰逸对着她说:“麻烦你了,可以再上一杯热水吗?”   其实谷清玲身边干净的很,什么都没语.阎书有,只是邰逸在吓她。   “她在我、在我旁边吗?”谷清玲的眼睛有些失神,大眼睛里充满着恐惧,睫毛微微颤着。   邰逸假模假样的朝她旁边看了一眼,说:“嗯......现在没了,你害怕?”   谷清玲没有回答。   “是你把她推下去的?”   “我没有!”谷清玲激动的喊出声,抓着桌沿站起来大声反驳着,“不是我!”   店里零星的几个客人和店员惊讶的往他们这桌看过来,邰逸回了个歉意的表情又和她说:“别太激动,这是在外面。”   “你想说吗?我说不定可以帮你。”邰逸的手指敲着杯壁眼睛和她对视,看着她从慌张躲闪到害怕,每一丝变化都没能逃过邰逸的眼睛。   邢阳冲她微抬下巴示意可以开始讲了,谷清玲结果服务员拿来的热水喝了一口稳定心神,张口低声说:“刚才那个人…叫王悦,她不是第一个出事的人。”   邰逸问:“第一个是谁?也是你们剧场的吗?”   似是想到了可怖的画面又瞪大了双眼,半晌才张口接着说:“第一个人是齐琪,在十多天前被......被剥了皮,在她自己家衣柜里发现的。”   --------------------   聊点什么吧,这几天家里出了大事跟着忙了几天,我一算五天没更新了,家里一个长辈去世了,特别突然。   突然的休克被送进医院,突然进了ICU,好转不过一个下午人就没了,我到现在对这事还是懵的,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虽然知道人总会有这么一天,但还是感觉太突然了。   原定这几天有另一个亲戚家办红事,连着两天一家是白事一家是红事,一家迎来新生一家面对死亡。   说不上什么感觉,有些感慨。 第25章 金玉在外(五)   邢阳拿出手机翻了翻本市的公安公众号,找到一条消息递给邰逸——“开发新区一高中毕业女生家中被害”。   邰逸接过手机瞄了一眼,这案子的通报是他俩在车上听广播的时候听见的,因为当时这则通报没有细说而且他俩是拿广播当背景音乐随便放的也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竟然还能眼前事联系起来。   “那天我和几个玩的来的同学出来小聚一下,晚上散伙的时候有点晚,齐琪说她家离得很近就是起步价的距离,我们也就放心让她自己打车回去了,但是到了第二天中午她妈妈给我们几个挨个打电话,才知道昨天齐琪晚上根本就没回家。平常我们几个都会互相在谁家里住,她妈妈以为齐琪在我家住了就没在意,一直到打了十几个电话打不通才着急了。   但是没过24个小时没法立案,我们几个陪着阿姨回了家,我看见齐琪衣柜边上红红的,看着特别显眼,我一打开衣柜就看见人......呕......”   谷清玲说不下去了,恐惧占据了满眼,眼前放佛又重现那一幕,没了皮的少女蜷缩着被折叠着安放在衣柜,昂贵的衣服浸在血水中,突起的两个眼珠直勾勾盯着她。   “下一个可能就是我了。”谷清玲喃喃道。   许是他们这里的气氛太过奇怪,惹得服务员频频看过来,还装作擦桌子的样子一边擦一边警惕的看着他俩,邰逸觉得再待下去服务员可能就要报警了,想到谷清玲的东西都还在剧院就说先离开这里再说。   “为什么要推那个叫研研的下去?”   “陈子研吗?不是推她,我们吵了起来,齐琪有些激动就搡了她一下,没想到她会摔下去。”   “她后来怎么样了?”   “她摔断了脊椎,就瘫了,一个没看住......自杀了。”   这几句话她说的甚是平静,却把邰逸激出一身冷汗。他突然想起一些谣言,曾在课间补觉的困倦中隐约听前桌的女生小声聊过谷清玲和另几个外班女生似乎对某些同学有过一些过分的行为,但从来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没人瞧见过提的人也少,加上那两个女生的聊天被他层层困意掩盖住。没想到这时候突然想起来这一茬事情,这份模糊的记忆好像冲破了层层障碍一般显得格外清晰。   邰逸眼神有些冷,又问了她一遍:“她真的不是你们故意推下去的吗?别骗我,我什么都能看见。”   “真的不是!”谷清玲压低声音咬着牙说出来这四个字,“我发誓齐琪当时真的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就那么怼了一下她的肩膀,谁知道陈子研她站不稳直接就滚了下去!那台阶那么陡,又不是傻谁真能用那么大的劲去推她啊!我们也知道万一出了意外那就要担责任的!”   “真的?”   “真的是这样,我没有说假话,但是我站着的地方离她最远,除了齐琪就没人动过她了!”   再三追问下谷清玲还是这几句话反复的重复,邰逸深知问什么她都不会讲真话了那就没必要聊下去了,临走前邢阳给她一道护身符保她这一晚上的安全,其余的事情还得商议。   三人分开后邢阳问邰逸是不是知道些别的事,邰逸就将那传闻跟他说了一遍。   邢阳嘲讽的向谷清玲离开的方向瞟了一眼:“这世上最可怕的不过嫉妒,人一旦有了嫉妒,便会催生恶鬼。”   谷清玲和邰逸很有默契的像是约定好一样,他们在咖啡店里聊的事情谁也没有和刘华说,刘华只知道那天出了意外。   心里又有点庆幸谷清玲受了伤不用去舞台上,不然谁知道这灯会不会砸到她。   刘华这么想着,又唾弃自己这么想对不起意外砸死的那个人。   他问:“之后怎么处理了?”   谷清玲:“只能停了,原本那个剧场就很老旧了,我老师也是为了省些成本去的这个小剧院,你都不知道有多小,王悦她爸妈让我老师和剧院各赔一百万,现在还在掰扯这事呢,可能要打官司吧。”   “真能赔?”   “不知道,这么多钱让我老师拿她也一下子拿不出来啊。”   另一边邰逸也有了大收获,这事说来也巧,本来是想找一个关系可以的同学问问有关谷清玲的事情,正在思考怎么张口显得不突兀的时候刷到了一条朋友圈——这个男生是他爸同事的儿子,初中的时候在一个补课班上过课所以认识,但并不是很熟,听说后来也去艺术了,好像是学的模特?   邰逸刷到这男生给自己在的艺考机构打广告的朋友圈顿了一下,这不是谷清玲在的那个学校么!   点开对话框俩人的上一句聊天记录还是中考完之后互相问了一下报了哪个高中,邰逸立马厚起脸皮开始套近乎。   “......我倒是认识谷清玲,不是很熟,你看上她了?她好像有对象了吧。”   邰逸:“不是不是,我就是问问。”   “你要喜欢她我也不太建议你追,她其实挺功利心的那种,她挺拼的就是拼的让人不太舒服。”   邰逸往下问为什么这么说,那男生就给他讲了一件事,他的老师的朋友想找一个美瞳模特拍广告,是要投放到商场美瞳专柜里的那种,要求就是眼睛大瞳色浅表现力强,老师之间关系又不错就把这个消息给了谷清玲的老师,于是他们模特班的一个女生和谷清玲被选中了。   实拍的那天模特班的女生偏偏就出了意外,她们俩一个往外走一个往里进就撞上了,模特班那女生好巧不巧的磕到了架子眼睛当时就肿了,还擦伤了小口子,最后当然是用的谷清玲拍的。   “要非说故意吧还太巧合了,但是我班那女生180的个头啊,比谷清玲高了大半个头呢哪能说撞一下就给人撞摔的?而且俩人要撞到了肯定会下意识躲一下吧,她不是,我班女生后来跟我们说的,她其实已经往后错开半步了谷清玲硬往她身上撞的。”   问完了谷清玲他又问了问陈子研的事,没想到的是这些话让邰逸起了很久的鸡皮疙瘩。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了解,说是陈子研那会儿出意外是脊椎摔断了,后来去医院住的是五楼,你也知道吧咱们那个二院的住院部五楼有多高,她进医院的第三天吧就自杀了,从五楼跳了下来,人直接就没了。”   结束了聊天邰逸立马去百度“人脊椎断了还可以站起来么”,看了会儿百度出来的答案沉默了一下,给邢阳去了个电话。   邰逸:“咱们就假设,谷清玲如果真的是这样的一个为人性格的话,她和她的那些好姐妹欺负了陈子研导致她的死亡,现在陈子研回来找她们报复,那为什么那两个人死了,而谷清玲从楼梯上滚下去却只是骨裂呢?”   邢阳反问他:“你能理解人与人之间这个因果吗?”   “能。”   而后邢阳说出了一个邰逸已经想到却不想承认的答案:“谷清玲真的没有主动对陈子研做什么,起码不是她直接出手的。”   所以就算陈子研想报复回来,也没有办法真的杀了她。 第26章 金玉在外(六)   谷清玲一口咬定她什么都没对陈子研做过,许是邰逸的怀疑惹恼了她,谷清玲一改温柔的态度有些委屈又有些愤怒的攥着拳头:“邰逸,我看在你是刘华朋友的份上我不和你生气,你要真能帮到我就别在这用审问的语气和我说话,连警察都没你这个态度。”   邰逸见她恼了便认真的道了歉,谷清玲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咽下心里的不愉快告辞了。   邰逸看着人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确定的问着邢阳:“这办法可以吗?”   见邢阳十分确定的点了头邰逸才放心,今天他用给她一个安神符的理由约她出来,实则是想要一根她的头发。   从他发现自己不能控制梦境之后已经过去一周了,不能入梦就少了很多线索,他后来又去了两次那个机构想碰碰运气,可惜的是他能感觉到陈子研就在他附近,但不想见他。   邢阳出了主意,拿到谷清玲的头发或是指甲一类的东西说不定会有用,邰逸约她来的这家餐厅的沙发椅质感是法兰绒样的,又爱起静电又粘头发,邰逸小心的从靠背上拿下两根长发装进袋子里。   邰逸:“你不觉得这种做法特别变态吗?”   邢阳:“那你还有什么法子?”   邰逸叹口气小心的把袋子揣进兜里,能不能入梦就看这两个小东西了。   ......   “谷清玲站前面来,做个示范!”老师单手揉着太阳穴坐到椅子上喝了口水,“停!保持住!看看谷清玲脸上的表情还有胳膊的高度!要一直注意脸上的表情练习的时候也不能忘,不要总想着上台了再笑,你现在不产生肌肉记忆上台更会忘!”   老师还在训着其他学生忘了谷清玲还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她的手臂已经在颤抖了,抬起的苹果肌僵硬起来,汗水也从鬓角流了下来,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这滴汗水在她脸上的行动轨迹。   但谷清玲是兴奋的,这种小小的虚荣感和骄傲让她把胳膊绷的更直了。   老师终于想起来这边谷清玲还在保持着姿势,让她赶紧放下来休息。   这些学生们分成了几个小团体靠在墙边分散坐开,谁和谁关系好一目了然,谷清玲身边围了几个女生都在请教她刚才的姿势。   “子研,我昨天逛淘宝看见你当模特的店了!”   陈子研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妈妈朋友开的店,我去帮忙拍一下。”   “拍的真好看,我本来还没敢认你,看照片上那个痣越感觉越像你。”   陈子研道了声谢就把话题岔开,她不是很想和她们聊这些,尤其是不远处还坐着个谷清玲的时候。   谷清玲听见那边聊的话题瞄了那群人一眼,坐她旁边的女生注意到了也跟着看了陈子研一眼,小声说:“显摆多少天了,没完没了的。”   听见她的话谷清玲连忙拉拉她胳膊,说:“嘘——你小点声,别让人家听见。”   “听见就听见呗,许她显摆不许我说啊。”   她们几人的声音不算小,陈子研听得清清楚楚,背着谷清玲几人翻了个白眼,和她对面的女生无声做了个口型:“一群神经病。”   他俩不对付是老师都有所耳闻的事情,这个班里别的人还好,就那几个分别和她俩关系好的学生也分了小团体一般。   陈子研倒是不在乎,她已经考上了心仪的学校,甚至已经托了弯弯绕绕的关系在一个电影里拿了一个几秒的角色,不是什么名导但团队是出了名的用心。   有想法的人都在往前走了,哪有心思跟谷清玲在这斗。   下课的时候老师交给了谷清玲和陈子研一个任务,最近短视频平台上有个很火的中国舞片段,老师让她俩负责带着排练,然后选地方录一个发到她们机构的短视频账号上,俩人对视了一眼应了下来。   “排练好跟我说一声,我来看看。”   陈子研点点头,待老师走后自觉地把这份任务让给了谷清玲,谷清玲向来喜欢当小队的领头人,她可不想跟谷清玲争这个辛苦。   ......   邰逸从睡梦转醒揉着脑袋,这一阵子不做梦睡眠质量提升了不止一个等级,这样又做梦倒是不适应了,脑袋沉沉的隐隐作痛。   邢阳递给他一杯水,问:“如何?”   邰逸叹口气:“没梦到关键的地方,让我歇歇再睡一次,脑袋胀。”   预研杜佳虽   ......   “谷姐,你看这上边行吗?我之前看过金鸣山的航拍,这条路上去有个亭子,特别有感觉。”一个女生拉住了谷清玲指着这条被杂草挡住的小路。   一个男生先上去探探路,从微信上给她发了上面的视频。   “好看是好看,这条路不好走,我都走地很费劲呢。”那男生说。   谷清玲有些犹豫,这石阶看起来真的不太好走,但这上面的景色的确是她最满意的一个地方。   陈子研几人看大部分人都举手同意去上面拍无奈的叹口气,她还是没忍住说了句:“我觉得咱们还是别上去,那里有个小牌子写了不让上,不让游客去的地方肯定是有道理的。”   听陈子研说也有几人面露犹豫,谷清玲脸色有点不好,刚才上去探路的男生已经下来了,她问:“除了难上还有什么别的吗?”   “那倒没有了,上面的空地也挺大,还铺的大块的青砖,咱们跳肯定是够了。”   “那小心点上去。”谷清玲说。   陈子研直接对着她翻了个白眼,他们分了几批趁着人少的时候偷偷溜了上去,这地方的确是美的别有感觉,明明只是上了一段石阶却隐隐有着雾气,看着很有气氛。   大家休整一番,热身的热身,换鞋的换鞋,自拍的自拍。   陈子研趁着这会儿功夫四处走了走,看着脚下松动厉害的砖石她还是觉得不安全。   “不行,这砖都松动了,也不知道多久没有维护过了,万一崴脚了下去都不好下去。”陈子研找了谷清玲小声劝她。   谷清玲:“陈子研,上都上来了,你就非得跟我过不去吗?”   “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能说你担得了这个责吗?”陈子研瞧她还在纠结这种事脸色也不太好,拿出手机点开录音机,“我现在录音,你就说出现任何情况由你谷清玲承担,你同意录这个音我就老老实实听你安排。”   陈子研情绪上来了声音不自觉的大了起来,齐琪看她俩像是要吵起来走过来劝架。   陈子研给她推开把手机话筒怼到谷清玲嘴巴边上,说:“说啊,你敢说你能承担这个责任,我就什么话都不说了。”   “陈子研你有点咄咄逼人了吧?”齐琪被她推了一踉跄腿磕到了旁边的石碑上,已经破碎风化的石碑边缘锋利的很,这一下就擦伤了微微渗着血珠,齐琪情绪也跟着上来了。   “这是我咄咄逼人?你们不拿自己安全当回事我还要命呢,拜托你长长脑子吧,不要谷清玲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她是你谁啊?”   “那你刚才怎么不反对?”   陈子研都气笑了,拿起背包准备离开:“你们爱在这拍就在这拍,我不玩了。”   谷清玲想拉住她被她甩开,像是这么久的矛盾突然在这一刻爆发一般,陈子研这一瞬忘了她平时保险的思路,指着谷清玲说着她心里憋了很久的话:“你别在这又装的好像我欺负你一样,我说的话到底有没有道理你自己心里知道,你不就是想和我斗吗?我不奉陪了,你爱怎么耍威风就怎么耍,你看看谁爱搭理你。”   齐琪过来想说些什么,不知怎么脚就正好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砖石,陈子研下意识的伸手扶住她却没想到对方突然发力把她推了下去。   眩晕和剧痛让她连声音都没办法发出来,身边有同学的尖叫,也有路人的尖叫,她眼里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直到人群分开谷清玲红着眼圈惊慌的走过来问她:“研研,还能动吗?”   ......   “邢阳,我还得去一次金鸣山。”   和上次一样的操作,俩人站在这亭子前,邰逸站到陈子研被推下去的地方:“邢阳,你假装是齐琪,推我一下。”   邢阳轻推了他一下,就这一下邰逸感受到了一股强力拉扯住他的力量,这一瞬像是场景重现一般站在身前的不是邢阳而是差点摔倒的齐琪。   没看清。   邰逸说:“再来一次。”   邢阳又轻推了他一下。   “再来一次。”   重复了几次之后邰逸终于看清了当时的真实状况,齐琪摔倒的时候不光是陈子研出手扶了她一下,谷清玲也是着急的出了手拽住齐琪的衣服后摆。   也许是谷清玲太慌张了被自己绊了一下,这一下不光是没拽住齐琪反而把她往前推了半步。   陈子研也就这么被推了下去。   “我...感觉谷清玲不是故意的,至少推她的这一下不是故意的。”邰逸回忆着他看到的谷清玲的状态,那的确是震惊又害怕的表情,加之这一套动作的连锁反应实在是太过巧合。   “但陈子研的确因为她的不小心死了。”邰逸想到这一点心情也是颇为复杂,“我刚才有那么一瞬是站在陈子妍的视角的,是我无法控制住的恨意,我想陈子妍也清楚谷清玲没有这个胆子去推她,但她一个前途光明的舞蹈生因为这一摔摔断了脊椎,换谁都接受不了吧。”   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让已经瘫痪在病床的她站起来走到窗前,也不知道是多大的绝望让她纵身一跃结束了这一生。   怨恨,无助,种种负面情绪涌上来,邰逸垂头看着自己半只脚已经悬在石阶外面。   只要这一步踩空,我就可以解脱了......只要这一步迈出去......   “邰逸!”邢阳一把捞住他搂在怀里,“我们先离开这里,邰逸,你已经被这种情绪影响了。”   邰逸闻言如当头棒喝一样,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我刚才是想跳下去吗?”   “不光和陈子研有关吧?是不是和那个寺有关?”   见邢阳点头邰逸不安的看了眼寺庙所在的方向,这里被山体挡住了根本看不到那寺庙的位置,但邰逸就是觉得好像有一种引力在拉扯着他注意着那里。   邰逸抓着邢阳的衣服缓着后劲,若不是邢阳手快他怕是真的会摔下去,这长阶简直就是个凶器一样:“邢阳,我刚才突然间想到一件事,南风是狐狸精对吧?那程艾是怎么能在寺里面遇到南风的呢?他怎么能进庙里?”   邢阳回答他:“我也想过这点,程艾说过她在法云寺遇到的南风之后我就让邢老头去查了,这个寺从你的三宝镇在那里的那天起,每一个僧人,每一任主持都要由我同意才可以。”   “那万一这个寺从一开始就不对呢?”   邢阳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说的有道理,咱们先回去。”   一路上邢阳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当年是先把邰逸身上的三宝抽了出来再商讨怎么处理的,放到法云寺也有他推动的一部分功劳,海市这个地方位置独特,于公,初七害了这里的百姓让邰逸的三宝镇守在这里很合理;于私,这里是入京的最后一关,这个关口独特的军事位置带来的气运可以反哺邰逸的三宝,是互相助益的事情。   若真的是从一开始就有问题,那......   邰逸趁着红灯握住了邢阳的手,担忧的看着他:“你别给自己压力,我也就是想到一种可能性而已,也不一定对。”   邢阳点点头反握住他的手,他明白这种可能性很小,但若是真的,那这失误可以说是有他的一部分原因,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从金鸣山回到市里刚好是晚饭点,俩人在这个艺考机构附近随便吃了点就进去躲着了,最后一节课是晚上八点二十下课,他俩在二楼到三楼的楼梯拐角待着,看到最后一个老师拿着钥匙准备锁门前,邢阳走到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就见她呆愣的握着钥匙站在门口,邢阳直接把钥匙卸下来拿在手里又打了个响指,老师像木偶一样僵硬的转身离去。   邰逸又指了指这里的几个摄像头,邢阳示意他不用担心。   “把谷清玲的头发给我,我做一个纸人代替她引陈子研出来。”   邰逸把小袋子递给他,邢阳拿出一张方纸把谷清玲的头发包在里面,几下折了个简易的纸人立在地上,邰逸就看着纸人慢慢变大幻化出了五官与谷清玲有六分相似。   “这能行吗?”   邢阳点头:“足够了。”   俩人站在门口看着纸人一步一步慢慢的在走廊上走着,只有外面的路灯从走廊尽头照过来,墙边上发着绿光的安全出口标志看起来万分诡异,邰逸紧张的看着纸人离他们越来越远,邢阳的左手五指微微晃动控制着纸人的行动,俩人像是钓鱼人紧盯着浮标一般,感受到无名指被迫扯动的那一刻邢阳的身影快的出了残影。   陈子研依然穿着那双肤色的练功鞋,她的手抓着纸人,而她被邢阳抓着。   邰逸想,这怎么还套娃了呢?   摸上纸人的一刻陈子研就知道被耍了,还是撕碎了手中的纸人,却没想到撕碎的纸人变成了泛着红光的锁链反捆住她。   红色的锁链和楼道里幽绿的光交织在一起,看着陈子研在被捆住挣扎的样子邰逸还心生可怜,展开空白的画卷准备把她收进去,却没成想陈子研的身子四分五裂成好几块烂肉从锁链里逃了出去,又快速的拼合成一个更加血肉模糊的人形。   “我去,大意了......她从楼上都摔成好几瓣了.......”   自然是谁弱抓谁,陈子研奔着邰逸就来,吓得他抓着画卷就往回跑,邢阳叹口气拿出龙鳞剑和她缠斗在一起。   坠楼造成的尸块被入殓师缝在了一起,病号服下粗糙的缝线如今却像是藕丝一样把她串起来,被邢阳一剑砍断的地方又能再连接上。   “你要不给她切碎一点吧!”邰逸喊道。   邢阳脸色一黑,这实在是太恶心了,龙鳞剑上的鳞片间隙里还有从陈子研身上削下来的肉沫,若不是这把剑不会说话,邢阳觉得它也要吐了。   邢阳又从身后拿出来那个破木鱼丢给他:“自己百度楞严咒,照着念!”   木鱼滚了几圈滚到邰逸脚下,连忙捡起来百度去了,邢阳挡在他面前拖延着时间,一边和她斗着一边刺激着她:“你和谷清玲之间因果不够,任你怎么使劲都只是徒劳,根本伤不到她!你在这里费尽心思推了她,也只是让她轻微骨折一下什么都没有用,被你害死的那两个人却只是她的伥鬼罢了。”   陈子研倒是沉得住气,听见邢阳这样刺激她也是毫无反应,邰逸已经开始念起了楞严咒,他虽然不是佛门中人但原身的三宝在寺里镇压多年,每日听经受香,这份缘也让他念出的经文效果更好。   陈子研的动作已经有了几分滞涩,被砍断的肢体恢复速度也慢了下来,若是被邢阳俩人抓到躲不过被送到阴司清算的后果,不如自毁魂魄强拉她和谷清玲间的因果。   只要能报复回去,怎样都好。   毕竟她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甘心跳下去的。   邢阳看出她的想法低骂一声,来不及让邰逸停下,俩人眼睁睁看着陈子研消失在眼前,那根早已掉到地上的头发漂浮到空中变成了一条黑线从窗户缝隙跑了出去。   “这怎么办?”邰逸问。   邢阳:“没招。”   “那那根头发就会回到谷清玲那儿?之后呢?”   “我不清楚她把什么样的念想附到了上面,总归不是什么好的。”   邢阳抖了抖手里的剑烧了一张符,立马变得干净,心里还是觉得恶心万分拿到水龙头下面冲了冲。   ......   “嫉妒......贪欲,报复,色欲,痴恨。”   邢阳听见邰逸嘴里念念有词神情一凛,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嗯?”   “你刚才说的都是什么?”   “没什么啊,法云寺的公众号突然推了一篇文,我就看看,大半夜的发什么公众号啊,诶?邢阳,这怎么...都能对上呢?”   一阵寒意钻了上来,邰逸胳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朵朵那事是贪,周浩夫妻两人又想要名又想要利,才会杀了自己女儿做木偶,林梦蝶那事是为了报复才弄得对吧?还有江萦萦,源头的源头是因为那个周家少爷太好色了吧。”   邢阳顺着他往下说:“没错......程艾是爱欲,贪爱痴恨都有了,谷清玲是嫉妒,都有了...”   邰逸复制了推文的标题又百度了一番,连锁推荐里有一条人生七苦便点了进去。   贪嗔痴恨爱恶欲,他只听过生老病死没听过这个,但真的,每一条都和他这两个月经历的事情离奇的对应上了。   说巧合,也太巧合了。   “邢阳,这是什么东西?”   邢阳发动车往书屋开去,让他给邢老头发消息回书屋,他说:“你就把这七个字发给他,他能明白,等会到了和你解释,我知道敖婴要干什么了,被他骗了,从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邢阳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次的思路没有错,想到之前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竟然都被敖婴带偏了方向泄愤的锤了一下方向盘,周身的蓝色火焰控制不住一样往外冒,眼看这车越开越暴躁电子狗不停尖叫着超速超速邰逸赶紧出声喊道:“邢阳!你清醒一下!”   火焰瞬间消失,十二分保住了。   距离前面的车只有一指的距离。   邰逸松了口气,看着红灯还有二十多秒赶紧和邢阳说话:“现在是人类社会,你能不能注意一下!”   邢阳闭着眼揉着鼻梁点点头,他也知道得冷静,人不抗撞,就是这心里一想到被耍了那敖婴指不定在背后笑了多久他就压不住怒火。   “武夫!”邰逸小声叨叨,心里紧跟一句,就是不行。   他算是发现了,邢阳就是能打,能吃能喝能打,情绪管理等于无,极其容易冲动。   “邢阳你是白羊座的吧?”   “什么?”   “没什么,开车吧。”   到了书屋邢老头已经在地下室等着了,不光是他还有匆匆赶来的白泽。   --------------------   没有说白羊座不好的意思。 第27章 寒来暑往(一)   七是一个很特别的数字,无论是在东方思想里还是在西方世界里,上帝用了七天创造世界,佛祖向四方位走了七步步步生莲,七是一个轮回的结束也标志着一个轮回的起始。   敖逸为了赎罪被罚转生七世,每一世洗去初七的一分罪孽。   贪嗔痴恨爱恶欲生自人心,这是人性必有的东西,人要活在这世上必定会产生欲念,欲念所带来的选择和因果便如入水的石头一般,荡起无限波纹。   但这个欲念带来的恶有多大就要靠个人了。   邢阳手指敲着桌子,从朵朵的事情开始一件件数:“嗔,差一个嗔。”   邰逸和邢大爷在纸上勾勾画画反复写来写去,确定了没有一个事件可以与“嗔”对上。   “你能确定这个思路是对的吗?”邰逸烦躁的拿着笔杆挠着头发,“嗔……嗔……我想不到身边有谁能对上这个字,法云寺肯定有问题,为什么这么巧的大晚上的发这么一篇推文?”   邢大爷脸色也不好看,他们几人的分工明确,有关法云寺的事情大部分归他管,这就像是给他脸上打了个巴掌一样。   “我再去查。”他说。   邢阳瞧着邰逸呼吸急促起来:“没事没事,至少这一回咱们走在前面了。”   邰逸心知自己光着急也没什么用,灌了几口凉水感觉那股燥热的劲下去了才好受,只剩下冰块的玻璃杯还有这水珠,邰逸感觉指尖已经被冰到发疼,仍然不想松开手,像是自虐一般握得更紧了,任由手指疼到麻木。   有的时候情绪的崩溃就在这一瞬间,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根导火索被点燃。   就像邰逸现在这样。   邢阳一个手刀给他敲晕了抱回床上,白泽瞧着邰逸还在微微颤抖叹口气拿出了安魂香点上了。   “七苦为基,轮回转生,敖婴这次是兜了大圈子也要用敖逸的身子转生,他要大闹天宫啊?”白泽说,“现在想想,敖婴这个计划怕是从他刚认识初七开始就在盘算了。”   萍姨脸色也不太好,补了一句:“说不准连认识初七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这个猜测不无道理,邢阳甚至开始怀疑初七当年作恶会不会也在敖婴的计划里。   邰逸意识还是清醒的,知道大概是邢阳给他打晕了,心里边也是无奈,他知道自己情绪不对可就是控制不了。   看着眼前的合欢树心里边惴惴不安的,无他,这里太真实了,真实的让他怀疑到底是不是在梦境里。   这个宅子他已经来了很多次了,除了这个小院里面的房间门他一个都推不开,邰逸走出宅子看着四周的环境,一片淤泥里只有这宅子孤零零立在这里,往远处看就是天蒙蒙亮那样的雾气一片。   邰逸回头看了眼火红的合欢树,头也不回的走进雾色深处。   湿软的淤泥还带着一股韧劲,没让他的脚往下陷反而托着他行走。邰逸意识到这点后低头看着脚下,这不光是淤泥,还有一团团头发样的东西混在其中,偶尔能见到头发下会露出张开嘴像是呼吸的骷髅,就像是鱼儿从水底游到水面上汲取氧气一样。   邰逸露出个嫌恶的表情,恨不得踮着脚走,不该低头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走的直线,反正四周除了雾和脚下的泥巴什么都没有,邰逸感觉自己好像丢失了“害怕”的感觉,走在这里除了恶心脚下的东西之外他别无其他想法了。   出现了一块青石板。   踩在上面接着往前走,每块石板间的距离越来越小最后连成一条长路。   “这是……”法云寺前的石板路。   邰逸看着隐隐可见的寺庙大门长叹一口气往前走去,寺里空无一人,只能听见自己踩在沙砾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大雄宝殿的大门敞开着,邰逸没进去,只在外面看了看,寺里的牡丹开得正艳,一簇簇的开在黄墙前面显得格外红艳。   邰逸站在花丛前看了几秒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没有风。   这里的一花一木也不会动,像是固定好的角度一样就那么立在那里,邰逸伸手摸上花瓣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扭头向身后望去所见之处都是牡丹花丛,好像就是这眨眼的功夫就开了满园,这些花宛若复制粘贴一样,一模一样的角度和颜色诡异至极,邰逸摸了摸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被花丛簇拥着往唯一的一条空路走去。   那是一条通往佛塔的小路。   走到了佛塔最上层邰逸看见了三个紧闭的木盒被供奉在台上,邰逸猜这就是“他”身上的三宝。   邰逸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房间里关着灯,伸手往旁边摸了摸邢阳就躺在他旁边。   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往地下室走去,晚上的时候萍姨总是不在家,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反正萍姨也不是人不需要睡觉。   又突然想到邢阳也不是人,怎么还天天睡觉?之后再问他吧。   纵然是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地下室满墙的百鬼图吓到了,邰逸打开灯仔细打量着地下室里的东西。   巨大的木箱打开后装得是满满登登的画卷,看颜色已经泛黄了,有的打开后还有霉点。   “这都是小阳画的。”   邰逸回头看见是邢大爷,松了口气:“吓我一跳。”   邢大爷哈哈一笑端着茶杯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这些画:“怎么来地下室了?冷不冷?”   邰逸摇头,说:“不冷。我也不知道,睡不着了下来看看。”   邰逸展开手里的这副画一愣,这是一幅人像的工笔,大概能看出来是以前的他。   邢大爷看他表情给他解释:“这几个箱子我要没记错的话都是小阳这些年画的,你每一次轮回他都会去找你,但是他不能插手你的生活,所以只能是在远处看着你,装作路人,装作商贩什么的。”   邰逸抿着嘴没有应声,一张张看着这些画,衣服从古到近,再往下的小盒子里装得就不是画了,是泛黄的黑白照片,被好好的保存在相册里。   照片比画更直观,邰逸摸了摸自己的脸仔细端详着照片里的人,长得并非一模一样,但眉眼间很相似。   邰逸问:“这些箱子呢?”   邢大爷打开他指得箱子翻了翻又给合上了:“都是初七的,你当年不舍得扔就留了这么多年了,没什么可看的。”   邰逸对这位没什么兴趣闻言也就不去看了,想了想问道:“邢大爷,初七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邢大爷摇摇头,眉头蹙了起来,看起来对这位颇有微词:“是个劣根的孩子,但是你很喜欢他。”   “为什么?”   “大概......你当时太想要个家人了吧。”   ......   知道了敖婴的意图之后邰逸对身边出现的任何一位有交集的陌生人都保持着关注,一根弦时刻绷着,萍姨瞧他一直盯着进店的客人赶紧拽拽他胳膊,小声说:“你别老这么看着客人,都让你吓跑了。”   邰逸叹口气,也很无奈:“我太着急了,我现在巴不得现在马上进来一个人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萍姨也叹口气揉揉他脑袋,劝他:“你现在这么紧张到时候该找的人站你面前了你都精神疲惫了,去旁边玩会儿去,放松放松。”   邰逸听话的走到门口的老爷椅上躺着,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副墨镜带上,有墨镜挡着眼神就光明正大的观察着来来往往的路人,萍姨探头看了他这小模样摇摇头,给邢阳递了个眼神。   邢阳拿着车钥匙给人拽起来:“出去转转,碰碰运气说不准就遇上了。”   邰逸本来还不想动弹,一听这话立马起身跟着走了,邰逸说不要开车就一直这样溜达碰到的几率说不定会大一点,邢阳也就随他去了。   邢阳感觉邰逸现在的模样,就像是猫鼬群里总会有那么一个监视周围环境的那只猫鼬一样,提溜着大眼睛到处看,特别好玩。   “我知道‘嗔’是谁了!”邰逸抓着邢阳的手臂张大眼睛,紧盯着前面一处不放。   正往前走着呢邢阳被他这么一拽带着一踉跄,闻言顺着邰逸的目光看去——前面的果摊好像是客人和小贩起了争执,两个人吵得脸都胀红,这个顾客他们俩都太熟了。   “张老师?”邢阳说。   邰逸的数学老师,邢阳的前同事。   这位老师在朵朵一事中恰好被朵朵怨气造成了地缚灵而出了车祸,也是因为他的车祸才让邢阳有了正经的借口来他班里接任数学老师。   在看向这个还在争吵中的张老师的那一瞬邢阳就知道为什么邰逸笃定的说他就是那个“嗔”,因为在张老师的旁边站着的是南风。   邢阳说:“闭环出现了。”   南风像是早就知道他俩会出现在这里一样,见到邢阳不善的目光反而他二人做了个微微鞠躬的姿势后就消失不见了。   邰逸说:“邢阳,咱们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   邢阳眉头紧蹙着没有说话,脸色阴沉的看着吵到脸红脖子粗的张老师。   从很可能一早就有问题的法云寺,到这一世邢阳想要提前保护邰逸而去了学校,他走出的第一步就在对方早就布好的局里。   邢阳和邰逸的相遇中有一个因果关系,不是因为朵朵一事威胁到了他邢阳才去当老师的,而是邢阳早就打点好了在邰逸人生的关键点上出现且正好撞上了朵朵出事。   邢阳觉得自己的头上笼着一张大网,这张网不知道敖婴从什么时候开始布下的,只知道现在这张网已经在他头上悬着触手可得。   邰逸抬头看着难得的好天气,却觉得吹来的微微暖风带着寒气激得他浑身都起了起皮疙瘩。   --------------------   因为卡文所以很多天没有更新,有点自暴自弃了,其实这个文的后半部分已经是我第三次大修了,结果修来修去觉得还不如第一版的好呢。很害怕看见读者失望,这几天连长佩的app都没敢点开。   昨天晚上的时候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点开了app,没想到涨了一点收藏还多了两位的留言。   一时间很愧疚,思路也出来了,恢复更新,十分感谢点进来的各位!   ====================   【番外】   ==================== 第28章 邢阳的身后有什么?   邰逸一直有个十分好奇的问题埋在他心里,那就是.....邢阳的东西到底是从哪掏出来的?   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邢阳的那把龙鳞剑的时候就很疑惑,这么大一把剑是从哪拿出来的呢?还有那个木鱼,那么大一个木鱼,装在哪儿的呢?还有那一堆画,他一掏就是一个画卷!   但他不提,他也没好意思问,好像自己很没见过世面一样,虽然事实上他的确没见过什么世面。   这天邰逸终于忍不住了,他拉着邢阳坐在沙发上,神色认真的问他:“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邢阳警惕的喝了一口芬达看着他,问:“你想问什么?”   “就是......我能看看你那把剑吗?”   邢阳松了一口气,从身后把剑拿出来放在茶几上,趁着邰逸端详的时间迅速的把相册里的照片放进了隐藏相册里。   “我能看看那个木鱼吗?”   邢阳把手机收起来,说:“当然可以。”   又把木鱼掏出来。   “可以去白泽办公室的那个画你带了吗?我能看看吗?”   邢阳把画卷掏出来塞他怀里,问:“不是,你到底想干什么?”   邰逸眼神愈发迷茫,干脆贴着他坐着死盯着邢阳的手:“你、你再随便掏点啥出来呗?”   邢阳:?   邰逸张着大眼睛看他:“你到底是从哪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的啊?”   邢阳语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东西,毕竟他不是人不是?   “这......这么一摸,就拿出来了,”邢阳又给他示意了一下,摸出来一颗大珍珠,见他没看清又摸出来一块好看的石头递给他。   邰逸看着像是魔法一样突然会出现在邢阳手上的东西,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如不问,问了更迷茫了,他抱着龙鳞剑,两个胳膊一边夹着木鱼一边夹着画卷手里还握着珍珠和石头。   邢阳就像是耍戏法一样面无表情的从身后拿出一样样奇奇怪怪的东西放在茶几上,甚至特意用了慢动作让邰逸看清楚点。   “还有想问的吗?”   邰逸傻愣愣的摇着头,直到邢阳在他面前把这一堆东西一件件再收起来。   “我还是去睡觉吧,这是我没有办法理解的世界。”   邰逸在梦中梦到自己被邢阳定在原地不能动弹,只能看着他从身后拿出一罐又一罐的芬达玩叠叠乐,一摞一摞的叠叠乐围着他摆了一圈又一圈......   萍姨买菜回来瞅了眼正在熟睡的邰逸,有些担心的招呼着邢阳:“小阳你快过来看看!小逸怎么睡得浑身冒汗啊?”   --------------------   更一个短短的小番外娱乐一下 第28章 寒来暑往(二)   俩人站在原地一句话没说,沉默着看完了张老师和小贩的这场闹剧,看着他推着眼镜气愤的离开走远,直到隐匿在人群中看不到身影。   邢阳:“你和张老师关系怎么样?”   邰逸说:“不是很熟。”   邰逸数学一直是弱项,越是考得不好越是不想去办公室找老师问题,邰逸的战略一直都是先问同学再自己解决,实在不行了才去办公室找老师,所以就算这个老师带了他近两年也是非常一般的师生关系。   “他倒是脾气一直挺不好的,偶尔上课也会讲一些不太好的话,班里边对他也挺......所以你接手之后大家都特别喜欢你。”邰逸想了想曾经听到过的传言,“他偷偷开了补习班么,不光收班里的,其他班的或者外校的也收,听说他私下里教学生特别狠,教生气了就骂的挺狠的。”   邢阳觉得这个张老师还有待观察,若只是这种程度称不上犯了嗔罪。   邰逸倒是松口气,不管是不是张老师的吧,他这一天脑子就没放松过,这一下子看到了苗头一样整个人都松快了,从里而外的泛着一种疲惫感:“我要回家睡一觉,困了,脑子胀胀的。”   把邰逸送回了家邢阳开车去了法云寺,僧人给他把佛塔的门打开了就在外面等着,邢阳检查完木盒里的东西他就管僧人要寺里的名册。   “这......”那僧人犹豫的看了眼住持,“检查名册都是邢老先生与我们对接的。”   住持对上邢阳不耐烦的眼睛回以微笑,看了眼小僧人说:“无妨。”   邢阳接过名册仔细翻看着,一边翻着一边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南风这几天来了吗?”   “南施......!”许是邢阳问得语气太过自然,这僧人没反应过来说漏了嘴,瞧见邢阳似笑非笑的表情连忙把头低下不再言语。   住持还是那副沉稳的样子望着邢阳,看他毫不心虚的样子邢阳也不恼,名册往他怀里一扔说:“我知道你们有办法联系到南风,帮我替他带一句话,若是世上真有转生之术那邰逸当年何必在那荒芜之地躲着。”   邢阳也没走远,坐在车里思索着怎样把敖婴引出来,如今七欲只差一个嗔字,到了敖婴这个计划的最后一环这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状态了,东海大牢层层把关也没什么用,怕是敖婴早就有什么方法进出自由了。   三宝镇在法云寺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敖婴想要的转生大法必须有这三宝,他要么来法云寺把三宝偷走,不过这不可能,白泽和他的监察重点早就放在了法云寺,若是偷走风险太大得不偿失,要么......   从法云寺内部乱起来。   邢阳透过车窗看了眼佛塔的方向而后驱车离开。   ......   邰逸睡了一觉起来家里安静的很,习惯了书屋热热闹闹的一回家这么冷清还有点不适应,他爸还没下班家里是一点人气儿都没有,邰逸故意趿拉着拖鞋发出声响,这样听起来好像还好点。   邰逸决定下楼溜达一会儿打发时间,上一次在小区里玩闹好像还是小学的时候了,那会儿他还没出车祸,看不到鬼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经历什么。   这时间小学已经放学了,小区里面成群的孩子在疯跑,邰逸看着小孩在一起闹腾觉得很有意思,再回神发觉自己走到了一棵合欢树下,这个月份合欢早就不开了。   “这儿居然还有棵合欢……”邰逸喃喃自语。   他又想起来那个宅院里的那棵合欢,不知年份不知月份,好像永远不会谢一样。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拿着一杯奶茶在他眼前晃晃,是邢大爷。   邰逸接过奶茶:“你怎么过来了?高三不是都开学了吗,不去值班了?”   邢大爷:“你都毕业了我还在学校干什么,辞喽!大爷我又失业了。”   邰逸笑了笑,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招呼邢大爷也过来,他问:“邢大爷,你知知不知道一个白墙围成的院子里面有红色的合欢花,那是什么地方啊?”   “啊......你去过了呀,那是你以前住的地方。”   “不是去过,是梦到了。”   “哦,那地方就是你以前住的宅子,在三不管地界,想去看看吗?”   邰逸点头:“有点好奇,我在梦里只能在前院走走,那些屋子的门我一个都打不开,有点想进去看看。”   “老宅的钥匙归小萍管,等我管她要来的大爷带你去,里面也不剩什么了就是一些家具还有你以前剩的东西,都现代了以前那些老东西也是中看不中用了,木头床哪有乳胶垫舒服,”邢老头叹口气,“我和你萍姨也好久没去了,怕触景伤情,也就邢阳总去看看。”   “是吗。”   邰逸不太想接着聊这话题了,说着他爸该到家了便借口离开。   他还没问刘华这几天谷清玲怎么样,从他俩谈了之后刘华恨不得一天发四五条朋友圈全是关于他俩的恋爱小纪,看他朋友圈今天发了三条,那应该没什么事。   邰逸这么想着,也就没去问,若是有问题他自然会找他倾吐。   --------------------   我初中隔壁班有一位数学老师,教课能力非常好但是脾气很爆,而且喜欢扇巴掌,曾经数学办公室堪称名场面的一幕就是隔壁班近一半的学生排着队等着被扇巴掌,给当时的我造成了非常大的心理冲击。 第30章 寒来暑往(三)   邢阳从地下室取了一个灯笼,点上蜡烛,走出书屋向映阳街深处走去,渐渐隐匿在黑暗之中。   引路灯引的自然是去大荒的路,走对了方向灯便会明亮,走错了,自然也就暗淡下来。   看着眼前古宅的大门邢阳把灯挂在门口,推门而入。   穿过大门和长廊邢阳直奔一间屋子进去,这是邰逸以前的房间。   这个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他都熟悉,恨不得每一块砖他都要扒开瞅瞅,就是找不到当年被邰逸藏起来的一魂。   这么重要的东西绝不可能藏在邢阳不知道的地方,一定是还有什么地方他没想到。   邢阳拽了最近的一个椅子坐下,玩着桌上的杯盖仔细回忆着还有哪个地方他没找过。   忽然,有一道视线从门外刺来,邢阳脸色一变冲到门口——什么都没有。   邢阳警惕的环顾四周,大荒连一丝风都没有,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便是心跳的声音在耳朵里回荡。   小心的关了屋门邢阳一步三抬头的观察着周围直到离开。   回到书屋邢阳坐在地下室里摸着自己的胸口心脏位置沉默不语,从老宅那道他感觉到的视线过后它就砰砰跳个不停。   像是一团火在他胸口不停搅动,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旁边装着下火的菊花茶已经空了三壶了。   邢阳拎着茶壶上楼从冰箱拿了一听冰芬达捂在胸口。   萍姨瞧他皱着眉不停走来走去出声问道:“怎么了?你别一直转悠了,转的我心烦。”   邢阳长叹一口气,忍不住把龙鳞剑抽出来烦躁的用剑身往墙上磕。   “这儿,烦的慌,静不下来。”   邢阳:“对了,最近你和邢老头儿去过老宅吗?”   “我是好久没去了,他我不知道,怎么了?”   邢阳摇摇头说了句没事儿,既然萍姨没去他就不跟她多说了,免得萍姨又瞎想。   “我去找邰逸。”   说完拿出画卷直接钻去邰逸卧室,这是一刻都不想等。   “哎!现在是凌晨三点!小逸睡觉呢!”萍姨翻个白眼。   月亮已经下沉,入了秋的天晚上开窗户睡都觉得满屋凉意,偶尔有凌晨回家的人在小区里发出阵阵声音,从十二楼的房间居然听得格外清晰。   邰逸盖着棉被蜷缩着睡着,眉头紧皱。   邢阳坐到床边看见邰逸了才觉得心脏好受点,伸出手指揉了揉他眉间,没成想给他弄醒了。   “邢阳……?”   “再睡会吧,我就是来看看你。”邢阳说。   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总是格外脆弱,邰逸主动握着邢阳的手让他离自己近点,就这么握着手又闭上眼睛。   “……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我去了老宅,我站在院子里看着你从我身边走过去,我怎么叫你你也不理我,”邰逸深呼吸一口气,“我就看着你进了屋子,那个屋子我怎么也打不开门,只能站在门口等着,一直等着……等到你走了我却被困在院子里出不来了。”   邢阳用另一只手再覆上邰逸的手,低声哄着:“我看见你了,所以我来找你了,谁告诉你的那是老宅?”   邰逸往他身边蹭着,头贴着他的腿侧:“邢大爷告诉我的。邢阳,若是敖逸回来了,你会忘了我吗?”   “我不会,七个你,我都记着。”   邰逸闭着眼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容,又喃喃:“我好冷。”   “我知道。”   邢阳摸着他的手眉头微皱,怎么这么凉,把手伸进被子里一摸才知道邰逸不光是盖了个棉被,里面还有一条毛巾毯。   更畏寒了。   这些,邰逸都没对他说过,邢阳叹口气脱了外衣进了被窝,尽可能的让邰逸暖和一点。   金鸣山,悠然亭,南风盘腿坐在亭中,石桌上放着七个颗翡翠珠子,其中六个隐隐发出荧光,南风把玩着黯淡无光的那一颗,眼睛望向市里的方向。   额角一突一突的疼痛扯着他的神经,南风轻轻揉着,像是在对谁说话一般说着:“别着急,马上了……”   ……   邰逸醒来的时候邢阳已经离开了,还以为自己只是昨天做了个梦,看见自己枕头下的安神符才知道邢阳真的来过了。   要确认张老师是不是那个“嗔”就得去接触他,谢天谢地今年张老师还带毕业班,刚送走一批没歇多久新高三就已经开学了。   邰逸一边刷牙一边跟刘华打听着最近班里有没有想回学校看老师的,一问还真有。   刘华还奇怪怎么邰逸主动提了这事,转念一想说不准是邰逸想开了,想和外界交流一下,遂积极的攒人组成看老师的队伍。   邰逸看着群里定好的回校看望老师的时间连忙截了图给邢阳发去,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邢阳回了他个“做得好”的表情包嘱咐他别在学校里轻举妄动:“快走的时候给我发消息,我在学校外面等你。”   离大学开学不远了,也还是有几个学生想趁着走之前来看看老师,继续带新高三的老师总共就俩还有一个是这个张老师,这几个来的自觉的默认不去看张老师,就在邰逸琢磨着该怎么找借口去看看他的时候就在走廊上遇见他了。   这下是不去打个招呼都不行了。   邰逸松了口气,走在最后面默默地听着他们聊天,他摸了摸鸭舌帽,借着整理帽檐的姿势盯着张老师的脸,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   等要走的时候邰逸如约给邢阳发了消息,在学校旁边的一家奶茶店里坐着等他。   “如何?”   邰逸摇头:“很正常,特别正常,反而显得不正常了。”   邢阳没懂,歪头看了他一眼等他解释。   “你和张老师接触的多吗?”见邢阳摇头邰逸接着说,“那就对了,他这个人说话小表情非常多,包括动作,之前我们还开过玩笑说‘把张老师的手绑起来他就不会讲课了’就是指他肢体语言很多,但是今天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脸还是一样的,说话声音也一样,但就是不像他了,跟咱们那天在街上看见的时候都不一样了。”   和张老师别过之后他们几个都面面相觑,刘华甚至说了句:“他是不是出了一回车祸性情大变啊?”   也是听了刘华这句话,邰逸才确定了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对张老师的变化感觉敏感。   非正式开学时间是没有晚自习的,他俩就在学校附近随便转了转打发时间,等张老师下了班他俩便跟上去。   路上的行人很好的遮掩住他俩跟踪的路线,前后隔了大概十米,看着张老师在路口拐了个弯一下子和一个骑幼儿车的小孩子撞上了。   “!”   就在邰逸以为张老师会冲着孩子家长破口大骂的时候,他只是面色不好的看了那母子俩一眼就离开了。   邢阳与邰逸对视一眼,这下邢阳也相信了张老师是真的不太对劲。   张老师进了小区之后他俩就不再跟了,邢阳差了人从明天开始轮流盯着他,一举一动都要记下来。   ......   张传胜回了家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他摸上自己的嘴——讲了一下午的课忘了喝水嘴唇都干裂到起皮了,镜子里的那个自己也摸上了嘴巴。   他老婆在厨房做饭,咖喱的香气从厨房飘到了这里,玻璃破裂的声音打破了家里的平静。   “传胜?”女人恍惚间好像听见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但是隔着厨房门她又不是听得很真切。   推了推门发现丈夫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了,她手里还拿着锅铲不时的瞟向厨房害怕咖喱糊锅,“传胜?什么碎了?”   张传胜跌在地上手掌压在一块玻璃上面,锋利的边缘瞬间将他手掌割开了一道口子。   “没事,我不小心把镜子打破了,你快点做饭吧。”   女人有些疑惑,怎么能把镜子打破呢?她想让张传胜开门给她看看,又担心像以往被丈夫嫌弃多嘴而挨训,想了几秒还是什么都没说继续回厨房做饭了。   不对!   你不能走!   说话的不是我!   嘴巴张开却无法说出一句话,甚至连喉音都发不出来,像是直接被夺去了说话的能力一样,嘴唇因为表情的挣扎裂开了几道细小的血口。他捂着自己的脖子抬头看见镜子里的那个自己,一只手和他一样捂着脖子,另一只手却扒着破碎玻璃的边缘放佛要从里面跳出来一样。   刚才就是这个人回答的他的老婆。   恐惧感席卷而来使他几乎不能呼吸,过了一会儿那个俯视着他的镜中自己消失了,他颤抖着扶着马桶站了起来,伤口流下的血水被按在白瓷上,成了刺眼的一道红。   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张传胜被冷汗慢慢消退而显现的冷意冻的一激灵,连握住门把的手都控制不住的颤抖,他狼狈的走向厨房希望找到一点安全感。   “饭做好了吗?”   女人见他从卫生间里出来,便好奇的探头想要去看看卫生间什么情况,看见丈夫神色有异连忙把视线收了回来:“好了,你去盛饭吧。”   张传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勾勾的看着妻子的背影,女人被他的视线盯得浑身发毛,还以为他不想盛饭,转过头不满的小声嘟囔几句认命的拿着空碗去盛饭。   说话的不是我!   他僵硬的走到饭桌,看着女人把碗筷在他面前一一摆好,他用着求救的、渴望的眼神看着妻子,希望这个女人能发现出他的不对劲,哪怕是一丝丝的不对劲也好。   “帮我倒杯水。”   张传胜绝望了喻严sandy,他又一次听见他自己的声音从喉咙发出,又一次感受到了不被自己所控制的嘴唇上下碰动。   就像是儿时庙会上看见的木偶戏一样,嘴巴被细线勾着,一张一合,由着背后的人替他说话。   --------------------   我好无语啊!!!!!!!又一次!手滑!鼠标按了返回!我没存稿(还好养成了打几行字就存一次稿的习惯,不然是真的要崩溃) 第31章 寒来暑往(四)   已经麻木了。   张传胜两眼空洞的拿着勺子朝嘴里喂着汤,坐在他对面的女人狐疑的看了他几眼。   最近丈夫很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不过这男人的话可是少了很多。   以往一回家嘴就不闲着,要么跟她骂今天的学生有多么气人,同事又怎么惹到他了,要么就是菜咸了菜淡了桌子上有水了,怎么不上班连这点家务都做不好,总之,在张传胜面前她永远是这个不对那个也不对。   这几天虽然丈夫话少了让她担心哪里出了问题,但内心里还是舒坦的,没人叨叨她了。   吃过早饭张传胜提着包去了学校,打完上课铃之后这张嘴巴的控制权才回到他手上。   教书十几载,张传胜是第一次体会到原来讲课的滋味是这么舒坦,可就当他想说点别的事时,又发不出任何声音了,连嘴唇他都无法控制,只能不停的在这四十五分钟里说着教案上的东西。   下课铃响了,他连拖堂都做不到,这张嘴好像被定了时钟一样,学生们开始躁动起来走廊里已经有了孩子打闹的笑声。   张传胜合上书仿佛认命般的长叹一口气,走向了办公室。   托那个镜中之人的福,他最近说出口的话“温柔有礼”了不少,至少不是以前的自己就说出来的内容,连他在办公室的待遇都好了起来。   坐他对面那个去年来的小年轻,今早还递给他一块饼干,闹得他反而不适应了。   嘴说不了话心自然也就静了,张传胜难得的开始反思自己以前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知道自己说话不饶人,好像从小时候他就这样 ,他家境不错学习不错,甚至当年跨了两个年级从小学直接去了初中。   那可是十里八乡的神童。   倒是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这张嘴就愈来愈不对了,有时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过分了,话说出口就会后悔,但他拉不下来这张脸跟人家道歉。   我说的又不是假话,凭什么我低着个头?你有错还不让人说了?   就像前一阵子,他忘了因为什么事和妻子吵了起来,骂了她一句“生不出蛋的老母鸡”,他说完就后悔了,但不想道歉,他又没说错,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也就他这种大度的男人会留着她,还准许她在家当一个轻松的家庭主妇,看看这学校里的年轻女老师,哪一个不是挺着大肚子还得教课上班?   没有他在外面办课赚钱,有她这样的日子吗?   可是这会,张传胜盯着办公桌上那一块饼干真的琢磨出了一丝意味,难道我现在这样就是对我过去的惩罚?   越琢磨越能清晰的回忆起妻子满是泪光的双眼。   要不……晚上回去给妻子写封信吧,说说这些事。   张传胜这么想着,在脑海里已经开始构思了信的内容。   ……   “什么意思……!你是说敖逸那一魂就在你身体里?”白泽惊了,心中又有些狂喜,若是这样那这一局敖婴无论如何都不能先他们一步了,白泽忍不住起身走来走去,拍着手念叨着太好了。   只要在合适的时间带邰逸去了佛塔,前一步引魂后一步三宝归于元身,那就大功告成了!   纵使他敖婴百般武艺也用不出来一分!   邢阳:“也只是一种猜测。”   他摸上心脏位置,这会儿这小东西又归于平静一点都不跳了。   这颗心脏原本只是一块灵石罢了,过去他不理解为什么邰逸如此向往人的生活,人类太渺小了,忙忙碌碌的苟活在天地间,不过数十年就要化为微尘,一代代的重复的活着,却偏偏有无限的欲望。   他只是一缕精魂,有内丹却无心脏,若没有邰逸出现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生出“情欲”这种东西。   邰逸给了他一颗灵石放在他的心脏。   “感觉怎么样?”   “很沉。”邢阳记得自己当时如是说。   他见对方笑眯了眼,说:“这就是当人的感觉,很沉,但踏实,会觉得你是一个活生生存在这个世间的生命,有情,有欲。”   白泽相信邢阳的推测,的确,若是傲逸的一魂在灵石里很多事就能明白了。   邢阳当然受不住龙族的一魂,这也是为什么从敖逸走了之后邢阳变得嗜睡。   萍姨对上白泽的目光也是立马就懂了他的意思,补充到:“所以你那天心慌不已其实是因为小逸的情绪不稳,他在无意识的想要把自己的一魂收回来,所以这颗灵石才会跳动。”   邢阳点头:“我也是见了他之后发现灵石不再躁动,我才想到这一点的。”   白泽绕着地下室走了一圈,看着画卷上的判官怒目圆睁,他说:“时间不多了,还有五天就是七月十五,百鬼夜行,也是敖逸当年被打入人间的日子,他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那个张老师怎么样了?”   邢老头说:“基本可以确定是他了。”   “好,邢阳,你得提前知会敖逸一声,别让他慌了阵脚。”   邢阳点点头,眉头微皱,他觉得邰逸这段时间心思重了起来,虽然不再纠结那个“敖逸是敖逸,邰逸是邰逸”的问题,但这种接受的态度让他觉得不安。   到底是哪里不安他又说不上来。   等众人离开邢阳开着车去了邰逸家,他没上楼看着他那屋的灯亮着,在车里默默抽了根烟。   邰逸正在厨房切水果,他爸还在书房忙着报表,端着西瓜进去的时候也没给他个眼神。   “爸,别忙了。”   邰方感觉到有人站在他旁边,停下工作看着儿子,邰逸看着他爸像是看陌生人的表情鼻头一酸。   “爸,我是邰逸,吃点西瓜吧?”   邰方茫然的表情终于露出笑容,揉了揉鼻子接过盘子:“谢谢儿子啦,真是长大了都会给爸爸切水果了!”   邰逸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些,说:“你忙吧,别弄到太晚。”   邰方点点头,等到邰逸走了之后看着手里的西瓜又琢磨起来,我什么时候切的西瓜?   撇到了桌上摆着的他和邰逸的合影,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哦,我有个儿子,我儿子给我切的西瓜。   邰方无奈的摇摇头,拿手机给自己挂了个号,最近这脑子怎么了,有个儿子都能忘了!   邰逸忍着眼睛里的泪水回了屋,拆开纸包拿出他今天打印的一打照片,贴在这个家的各个地方。   他知道邰方总会有一天彻底忘了他,那一天大概就是他变回敖逸的那一天。   他没法接受这件事发生。   哪怕他俩同处在一个房间,只要他不和他爸说话,邰方就像自己的生活里完全没有他这个儿子一样,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他。   邰逸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邰方做了自己一个人的饭端到餐桌上吃着,哪怕他这个儿子就坐在他对面。   贴完照片邰逸调整了一下情绪,推开书房的门问着:“爸,我这两天老是睡不好,我晚上能和你睡吗?”   ……   张传胜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厨房里忙活的妻子一个微笑,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回到房间里郑重其事的摊开本子写着信。   他已经在心里打好草稿了,一会儿吃完饭就要给这个女人看看,他都能想到妻子看完这封信后会感动到什么地步!   在饭桌上,女人温柔的看着丈夫大口大口吃着饭,她有些走神。   最近丈夫真的变了好多,不过这要是几年前说不准她会快乐,但是……   “传胜,我们离婚吧。”   张传胜愣住了,嘴里还有没嚼完的饭。   “咱们结婚十三年了,这些年好像也没有一天不是吵架度过的,离婚这事不是我闹脾气,是我考虑很久了,我知道你一家对孩子这事都很有意见,既然这样咱们就好聚好散吧。”   女人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一样长舒一口气,她看着张传胜,想知道他的答复,不过不管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这个婚她铁了心的要离了。   张传胜瞪大眼睛对她摇头,快速的把嘴里的饭咽进去,他想说不是的,他反思了自己,是他的不对,他真的知道错了!   “你还有脸提离婚?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花了我这么多钱这时候你知道生不出孩子了?想离婚,不可能!”   寓小言圣   不对!你别听!我求求你不要听我说话!   这不是我想说的话!   我给你写了信,对,我给你写了信!   张传胜站起来想要回屋把那封信给她看看,这些都不是他本意,他真的反思了很多!   他们会好好的,他们的未来一定会温馨的充满爱的!   “啪!”   女人捂着脸震惊的看着他,嘴角微微的颤抖,火辣的痛感从脸颊反上来:“张传胜,你居然打我?”   张传胜绝望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看着女人快速的收拾好行李离开了这个家,关门的声音响起,他像是卸了力般瘫倒在地上。   他打着自己的嘴,泄愤一般把拳头砸在地上。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   我这几天吃肉太多了,就便秘了一天,虽然只是一天但肚子特别不舒服,陷入了自己会不会因不能拉粑粑而死的恐慌里,好在晚上恢复正常了,在马桶上码完最后一个字。   便秘,真的很痛苦。 第32章 寒来暑往(五)   刘华大早上五点半就给邰逸打电话闹醒了,说什么现在也要找他来,邰逸靠着床头打着瞌睡撑到刘华敲门脑子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你有什么事啊,我都要困死了。”   刘华也不吱声,就是握着手机叹气,隔几分钟打开手机划拉划拉他和谷清玲的聊天界面又关上,套动作反复了三四次。   邰逸给自己冲了一大杯咖啡一口气灌下去,咖啡因还没发挥作用,眼皮还在打着架。   他问:“怎么了?吵架了?”   刘华点头,又摇摇头余彦征里虽:“也不是吵架,就是拌了几句。”   “那到底怎么了,你要没什么事五点多给我弄醒,你以后别指望我搭理你啊。”   刘华纠结的望着他,俩手抓着头发,思想来想去还是说了:“我想跟玲玲分手了。”   邰逸立马坐直了,唠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为什么?你俩不挺好的吗,我昨天还看你发她照片呢。”   “是挺好的,就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特别奇怪,她跟以前的她差得特别多,不管是脾气还是别的什么的,我有点受不了了。”   邰逸:“展开说说?”   “你也知道,女孩子嘛,她们之间有点小吵小闹的隔一会儿也就好了,她那群小姐妹也不是啥关系特铁的那种,这个今天买什么了,明天玲玲就得买个更好的,这都没啥,又不是负担不起,她不舍得花就我给她买呗,但是吧......”刘华皱着脸想着该怎么说这件事,他又觉得谷清玲这事做的不太好,又不想在朋友面前把自己女朋友说的太不好,“哎算了,反正就是她真的大变样,以前这些小毛病她也有,那都不算事,现在有点严重了,我有点看不明白她了。”   邰逸脑中灵光一闪,神色古怪的试探着问他:“是不是,嫉妒心很强?”   刘华怔了一下,点点头,说:“是这么个意思,有点过了,我怕她这个心态再这么继续下去会出事。”   事情的起因在一个女生身上。   很巧的是刘华和谷清玲有一个共同认识的女生,这个女生是谷清玲曾经一个集训课上的同学,是刘华妈妈朋友的女儿,虽然不熟但也算从小认识。   谷清玲拿着刘华的手机检查他的朋友圈时刷到了这个女生的自拍,拎着一个奢侈品包笑的甜美。   谷清玲问他:“你怎么认识她啊?”   刘华给她解释完又怕谷清玲吃醋,连忙又加了一嘴:“我都好多年没跟她说过话见过面了,我妈跟她妈关系好我也就没好意思删她。”   谷清玲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刘华见她暗戳戳的放大照片看着那个包估摸着谷清玲可能是有点羡慕,算着自己手里的零花钱想着攒到圣诞节可以给谷清玲买一个当做惊喜,反正这包是这牌子的入门款他还能买得起,多少钱他也知道,这包还是他陪他妈还有那个阿姨逛街的时候一起买的。   那个阿姨说是送给女儿高考完的礼物。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过了几天谷清玲突然跟他说了个八卦:“你还记得你朋友圈那女生吗?你可得离那她远点啊,别给你影响了,你知道她那包是怎么来的吗?她做校妓诶。”   看着谷清玲漂亮的脸蛋上生动的表情,刘华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他什么也没说转了个话头把这件事带过去了。   这样的事情在发生第三回 的时候刘华没忍住问了她一句:“你说的这些事都是听谁告诉你的啊?你自己亲眼看见的吗?”   像是一根导火索被点燃一样,谷清玲脸色不虞的看着他,勾起漂亮的嘴唇有些生气的问他:“你觉得我在骗你?我为什么要拿这种事骗你?”   “没,我的意思是这些事别人说了你就听听得了,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万一是假的你再往外说那多不好,人家到时候听说了不得说你啊。”刘华哄着她,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也不是傻,也不是没谈过恋爱,别的女生之间相处模式也没有这样的,刘华不知道是谷清玲以前就这个样子现在慢慢在他面前放开自己了,还是她的那个姐妹团有问题,充满了这样的勾心斗角和诋毁。   但是他很累,每天要被迫听女朋友说这个人怎么样,说那个人又怎么样。   这些事刘华没跟邰逸说,邰逸虽不清楚到底他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谷清玲的变化应该就是陈子研对她的报复。   嫉妒。   陈子研因为她们的嫉妒而死,现在又把这份罪恶报复回来,嫉妒心很可怕,当嫉妒达到峰值这个人可能会因此做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邰逸现在有些担心刘华的安全。   “你要不找个借口躲几天?先别见面了。”邰逸说的委婉,心里其实恨不得让刘华直接去外地待几天,他是真害怕谷清玲对刘华做出什么事。   刘华点点头,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行,我要有事我再找你。”   给刘华送走也到了邰爸上班的时候,邰逸赶紧去厨房弄了个简单的早餐,送走邰爸上班,邰逸在厨房一边洗碗一边和邢阳视频。   “那我就是这几天都住书屋呗?”   邢阳点头:“对,这样比较方便保护你,毕竟还有两天就...”   “嗯,我知道了,那你等我收拾一下的我再给你打电话。”邰逸对他笑了一下不等邢阳说完就挂了电话。   邰逸靠在旁边架子上叹了口气,每个人都很忙,邢大爷一直在张老师那儿盯梢,白泽忙着跟所谓的上层打机锋,萍姨也去了东海两三天没见着了,所有人都为了“他”在忙碌,唯独他自己一个人还躲在家里逃避着。   邰逸洗干净手去收拾东西,也没什么拿的,洗漱用品书屋那儿也都有他一份,好像就拿个充电器就行了。   卧室被他收拾的干干净净,衣柜里的衣服他都难得给叠得整整齐齐,邰逸给自己写了一封信,一封长达十几页的信,把他这短短十八年发生的能想起来的一切都记了下来。   他没法确定敖逸回来之后他是否会真的记得这十八年发生的事,虽然邢阳跟他再三保证过,但他在这件事上并不信任邢阳,这也算是给自己留一个底。   邰爸工作总出差,要是他不在家怕是做饭也糊弄,邰逸想了想准备去超市多买点速冻食品备着,万一邰爸彻底忘了他好歹这几天不能饿着。   想到这邰逸就觉得接受不了,眼睛也开始发酸,他从床头扯了个邰爸给他求的护身符戴在了脖子上。   现在的他像是精神分裂一样,内心矛盾至极,就算在家邰逸都能感受到法云寺里的东西在召唤他,那种迫切的呼唤带着一种暖意,他没办法拒绝甚至说甘愿被吸引。   但同时,这十八年的生活是真实的,敖逸的身份离他太远,太过虚幻,但是邰逸的这个身份却是真实的,面对可能失去这十八年过往的可能,邰逸又觉得他对他和邰方之间的感情大于一切。   “不行,再瞎想容易出事,我得出去走走。”邰逸自言自语。   邰逸买了一堆东西,从吃的到日用品,光是速冻饺子他就买了五袋,好在超市就在家附近,那他也因为东西太多交了押金把购物车给推了回来。   把这些都规整完邢阳也到了家楼下,等到了书屋邰逸才知道这些人已经紧张到了什么程度。   书屋来了很多他不认识的人,或者说是别的什么物种,邰逸虽被他们围在中心却一句话都插不上,听着他们在一遍遍盘着计划查漏补缺。   邰逸拽了拽邢阳,低声问他:“我该做什么?”   邢阳:“你到时候就一直跟着我就好,我带你去佛塔让三宝归位。”   邰逸压下心里的不安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总觉得邢阳他们把一切都推演的太过顺利,邢阳握着他的手不言语像是在给他安慰,邰逸本想把手挣开,挣了几下没挣开又作罢,由他拉着。   --------------------   大概今天是中元节?经过了高中附近的基督教堂,门口好多纸铜钱,中西碰撞有了。   我妈和我强调好多遍今天晚上不要出去瞎走,今日迷信有了。   这篇快收尾了。 第33章 尘埃落定(一)   邰逸手握着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灵石,闭着眼努力感应着它。   “你凝神感受它,你的那一魂就在这块灵石里,它想回到你的身体里,你慢慢的去召唤它。”白泽像是催眠师一样诱导着邰逸的情绪。   看起来通透的玉石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又在众人惊喜的眼中变得平平无奇,邰逸又试了几次摇着头把石头还给邢阳:“不行,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邢阳还没说什么白泽先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邰逸默不作声,有些心虚的坐到一旁听着他们商量还又有什么办法,他承认,他胆怯了。   那块石头初拿到手上时是冰冷的散发着寒意,但当他试着和石头建立联系的时候,他能感受到这块石头在手里逐渐变得温暖,像是一只幼鸟被握在手心。   像真的心脏那样会微微跳动。   但当他再努力呼唤着灵石里面的东西出来时,它又变成了普通石头,感受到它变得冰凉的那一瞬邰逸有些庆幸,同时又为自己的“背叛”而心虚。   邢阳看了眼邰逸什么也没说,站到他旁边揉了揉他的头,邰逸借着拿水杯的动作躲开了,起身去书屋外面站着。   邢大爷见他兴致不高,提议陪他在街上走走,邰逸不知道有多少人得知了敖逸要回来的消息,起码映阳街上的鬼怪们知道了,张灯结彩的装扮着整条街要欢迎他的“归来”。   邰逸看着时不时跑来书屋附近偷偷打量他的小鬼们觉得十分有趣,但想到这份欢喜是建立在他的离开之上,又开心不起来。   “不逛了,我就在这松松气。”   邢大爷:“你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万事顺其自然就好。”   邰逸转头看他:“你不希望敖逸回来吗?”   邢大爷拍拍他肩膀,从兜里拿出来一个小小的折纸灯笼递给他:“你就是他,他就是你,本就是一个人哪分你我?你要记住这句话,默念几遍,这灯笼可以引你去老宅,要是想不开了去那儿或许会有答案。”   邢阳看见邢老头他俩窃窃私语也走了过来,邢老头瞥见邢阳往这边走赶紧让邰逸把灯笼收好,快速的嘀咕一句:“你快点收好,快点,小阳不让我给你,怕你胡思乱想。”   邰逸也没明白这有什么不让他去老宅的,反正都在梦里去了无数遍了,不过看邢老头认真的神色还是迅速把纸灯笼塞进了衣袖里。   “在聊什么?”   邢老头打了个哈哈扯了几句皮走开随预研拯里了,邢阳看了他几眼也没说什么。   邰逸:“没什么,就安慰安慰我。”   邢阳能猜到几分邰逸心里的想法,于是对他说:“你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就不回来,我照样打得过敖婴,没关系的。”   听到邢阳这么说邰逸到不是很吃惊,只是神色认真的看着邢阳。   你打不过的,邰逸在心里说。   白泽曾私下里找过他一次,他俩认识这么多年白泽早摸清了邢阳的脑子,明明白白的告诉邰逸他必须让敖逸回来。   只有龙杀了龙,才不会遭天谴。   这世上的所有的人,哪怕是白泽自己,虽然杀得了敖婴,但扛不住天罚。因为龙的背后是人皇撑着,千年的运气在龙族身后,没人承受得起这份后果。   “所以,你若不回来单凭邢阳自己,他必死无疑。”   白泽这么跟他说。   邰逸想到此处伸手抚上邢阳心口,说:“让我再试试吧。”   邢阳依着他把灵石取出来递给他,映阳街灯火通明,到处挂着红色的灯笼,他已经许久没在这条街上看见这样喜庆的一面了。   整个金鸣山已经被白泽找了理由强行封了起来,游客一概不许进去,法云寺外围已经被青丘一族和金乌的后人围住了,时刻为了明天做准备。   往后的几天天气预报都是晴天,但在邢阳一行人眼里,整个海城分明是被乌云笼罩着,漫天的黑气盘旋在上空,在法云寺那里尤其浓重。   ......   “张老师,你这么说话有点过分了吧!”   办公室里已经吵成一团了,几个老师围在保洁阿姨身前为她愤愤不平的训斥着张传胜。   和他办公桌相对的那位老师说:“你这几天变化挺大,我们还以为你终于知道反思自己了,没想到你还是那样的人!”   从他妻子和他提出离婚的那一刻起,张传胜前几天的被迫消音像是反噬了一样,他终于可以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也比以往说出的话更加没有道理的伤人。   就像是网络上的杠精一样。   办公室的人已经忍了他两天了,终于在今天爆发了。   因为张传胜低头看手机的时候撞到了扫地的阿姨,先恶语相向对人家骂了一句:“老不死的。”   正好让结伴过路的几位老师听到了。   这不是师德的问题,这是一个人没有素质的问题。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张传胜一张嘴骂不过他们好几张嘴,不情愿的闭上嘴离开了,连一句道歉都没有留下。   那几位老师气不过一边安慰着保洁阿姨,一边商量着明天要把这件事好好跟校长说一说,这样的人迟早会出大问题。   这一路上张传胜的嘴就没有停过,他那满是怒火的脑子也没有空下来过,这该死的一天,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不想回家的贪玩孩子被奶奶的训斥的大哭,张传胜被孩子的哭声吵得心烦:“不会看孩子就别生,一点规矩都没有!”   他快步离开身后传来了那家大人的声音:“你怎么说话的!有没有礼貌啊!”   张传胜不理他,心里想着,比你家孩子有礼貌。   家里空无一人,本该是一回家就有热腾腾的晚饭等着他,现在却只能从冰箱里拿出速食放进微波炉里。   听着那声清脆又带着几分孤独的提示音,张传胜面无表情的从微波炉里拿出热好的盒饭,吃了几口把筷子摔在桌子上。   太难吃了,他有些想念妻子做的饭。   转念一想,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她回娘家就该有自知之明,回去耍两天脾气就得了,还真指望他去岳父家给人请回来吗?   不可能的,别痴心妄想了,他没答应离婚已经是够给她家面子了,要是真离婚了那邻里间得怎么对她家指指点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多可怜啊。   张传胜愤愤不平的吃完了这份盒饭,细数着今天所有让他生气的事情,在心里大骂着这个社会要完了,随即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过了十二点,客厅的电子钟响了十二下,张传胜睁开眼慢慢起身靠着床头坐着。   白天发生的一切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内展开,他说的每一句话,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无比清晰的回忆起来。   张传胜难以置信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他都做了什么......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胃突然有些胀,好像下一秒就要吐出来,张传胜连忙下床跑向卫生间蹲在马桶边上干呕。   一团穗渝衍渝衍虽污血包裹着一小块烂肉一样的东西从他喉间滑出,散发着恶臭,张传胜看见这东西觉得更恶心了,泄愤般抠挖着自己的喉咙逼着自己接着吐出来。   又是一团一模一样的东西被他吐出来。   张传胜吐到只能吐出水来才停下,他冲掉马桶站起来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的自己。   嘴角生了一圈的燎泡,红肿着,又有些邋遢,胡子也是几天没刮了,嘴唇上还有着丝丝血迹。   “我是要死了吗?”他问。   镜子里的自己对他摇头,张传胜丝毫不觉得害怕,他已经习惯了镜子里的人和他做完全不一样的动作。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死。”   镜中人的脸开始有了变化,头发变长了,眼睛也变得细长上挑,下半张面部往外凸起,棕黄的毛从脖子长到额间。   不到一分钟镜子里的人就变成了一个狐头人。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   张传胜扯过毛巾胡乱擦了擦嘴巴,弓着背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家门,像是电影里的丧尸一样,张着嘴流着口水两眼无神的朝着法云寺走去。   在张传胜家蹲守的人给邢阳他们发去了信号,发完消息便小心的跟在张传胜身后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   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尖刀从他胸口穿过,鲜血顺着刀刃汇成一滴滴的血珠落在地上。   身后的男人拖着四条尾巴无声的笑着,尖刀收回手中,刚才还在跟踪张传胜的人变成了一条鲤鱼的尸体躺在地上。   敖婴拿起这条鲤鱼抠挖着他的鳃,把里面的内脏和血肉搅成一团烂泥,然后丢在身后,被那一群恶鬼分食。   另一边,邢阳收到信息和书屋的众人交换了眼神。   从现在开始,整个海城的人都将沉浸在黑暗的睡梦中,街上是万鬼狂欢,剩了半条命从东海逃回来的梅萍躺在老爷椅上,破损的人皮里露出惨白的骸骨。   邢阳拿着一张嫩皮握着毛笔给梅萍补着伤口,梅萍问他:“小逸呢?”   “我让他睡一觉,白泽看着呢。”   萍姨点点头,闭眼休息,脑中复盘着和敖婴打的那一架,那根本不是万民敬重的龙,那分明就是从十八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明亮的月色中天上的云层清晰可见,映阳街没了往日的喧闹,只剩下大红灯笼高高挂。   倒是显得有几分可怖了。 第34章 尘埃落定(二)   法云寺大雄宝殿前的平地上,地砖上雕着一朵盛开的七瓣莲花,阵法南风站在莲花中央看着痴傻着走来的张传胜,还有身后的敖婴。   “喏,尾巴还你。”敖婴把手里拖着的四条尾巴甩到他面前,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南风看着自己的断尾面无波澜,给踢到一边,从暗处走出来的住持合掌对着敖婴行了个礼。   得到了住持的允许,跟在敖婴身后的小鬼自然也能踏进这寺里,住持还是那副笑眯眯的和蔼模样,往旁边挪开一步给小鬼让开路去了后面的僧舍。   睡梦中被众鬼惊醒的僧人慌乱的逃生,血腥味从后面僧舍飘来,南风被尖叫声吵得头要裂开了,不耐烦的朝那方向瞥了一眼。   一个恶鬼咬着一条胳膊跑到敖婴面前献宝一样把残肢放在他身边,殷勤的跪在地上等着侍奉,敖婴嫌恶的看了一眼让它拿走。   恶鬼见主人不吃便欢喜的自己吃了起来,鲜血溅到住持的脸上,那一瞬狂风袭来吹开了两个偏殿的大门。   青白的脸配着獠牙,怒目圆睁,血红的嘴唇还往下滴着血,背后伸出的千手个个端着人头。   这哪里是怒目金刚,这分明供的是不知道哪路来的邪祟。   张传胜躺在地上,眼睛瞪的老大,下巴脱臼一样大张着兜不住里面的舌头。   脸色从红润变到青灰,随着呼吸起伏的肚子也没了动静,两个眼珠往外凸着震惊的看着南风的方向。   南风撇了一眼没了气的张传胜,拿出那六颗滚圆的玉珠,最后一颗暗淡的玉珠亮了,阵法就差一个阵眼了。   现在只要等着邰逸来就好了。   大街上看不见人影,偶有几只野猫路过,蹲在墙沿张着一对儿圆圆的猫眼盯著书屋的方向。   邰逸披着毯子和邢阳并肩站在书屋门口,看着夜空中清晰可见的翻卷的云层,心里的不安大过了紧张。   邰逸问他:“现在走吗?”   邢阳说:“嗯。”   “小阳......”萍姨叫住他们。   邰逸看她还虚弱的样子让她在书屋好好休息,萍姨答应了,她现在这样去了也只会拖后腿,不如就老实待在这。   萍姨还是不放心,交代着:“万事小心,十殿被敖婴偷走了本该中元回家的鬼,你们一定要小心。”   邢老头拍拍她肩膀,让她锁好门好生休息。   法云寺白泽带来的人已经没了踪影,大概是已经和敖婴他们对上了。邰逸深绷着全身的劲踩上了去法云寺的第一阶石阶,他扭头看向邢阳。   邢阳握住他的手,暖意从掌心传来,邰逸觉得身子好像都跟着暖了起来。   俩人并肩往上走着,微风夹着腥气从上面飘下来,邰逸突然看见滔天血水从上奔来,血浪里有着一条翻滚的龙。   邢阳见他走到半截停下了,就问:“怎么了?”   邰逸回过神,眼前什么都没有,刚才的好像就是幻觉。枝繁叶茂的树种在石阶两侧,晚上叶子是漆黑的,风吹过树梢却听不见树叶碰撞的声音。   邰逸按下心中不安接着往上走:“没什么,接着走吧。”   邢阳走在最前,邰逸随后,邢大爷在最后。   三人小心的一步一停,到了寺前,大门敞开着黑红的血水已经流到了寺外,。   邰逸看着脚边被恶鬼啃食的只剩半张脸的人头,吓得慌乱后退几步,还好邢阳拉住他要不然就得摔了。   法云寺不大,进了寺里第一个是天王殿,过了天王殿就是大雄宝殿。   哪怕是邢阳也被眼前景象弄得一愣,拿出龙鳞剑挡在身前,和邢大爷一前一后护住邰逸。   “这可是寺院啊,恶鬼怎么能进来呢……”邰逸自言自语。   他们仨一进来就被零星的小鬼盯上了,已经被血气和怨气刺激的早就没了神志,闻到活人气息便想要扑上来。   邢阳抬手就解决掉了这几个胆大的,挥剑砍下一鬼的头颅提溜在手里,原本混乱的局势在看见他三人出现时变得安静,敖婴抬手让小鬼们都回来,白泽也示意停下动作,警惕的看着敖婴。   “张老师!”   邰逸看见莲花阵法中间的尸体惊呼一声,南风面前七颗玉珠浮在空中,他看见邰逸来了勾起嘴角冲他点头致意。   邰逸一直搞不清南风这种暧昧的立场,他皱着眉看着南风,敖婴站在远处,脸藏在阴影下晦暗不明。   南风拿着扇子对着他的方向虚点几下,问他:“邰逸,你兜里的是什么?”   兜里?我兜里有什么?   邰逸下意识的把手伸进外套的衣兜拿出来一个红色的纸灯笼,这是邢老头给他的那个。   忽然这小巧的灯笼飘了书欲.演起来,红色的纸皮里有火光在跳动。   邢阳惊觉不妙挥剑就要把灯笼砍碎,还是晚了一步,小红灯笼直冲着邰逸眉间飞来,化成一道红光消失不见。   下一秒,就见邰逸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眼睛瞬间布满血丝。   “邰逸!”邢阳把邰逸搂在自己怀里,“南风!你做什么!”   南风歪头露出个困惑的表情,神情格外无辜:“我什么都没做,灯笼又不是我给的,你可别冤枉我。”   灯笼!   邢阳脑子快速转起来,邰逸几乎是没离开过自己的视线,他聪明得很也懂得避险,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都会跟自己说一声,谁会给了他灯笼却让他不告诉我呢......除非是,邰逸信任的人。   邢阳紧紧搂住怀里的人,转头拿眼睛在白泽和邢老头俩人身上转了一遍,笃定的眼神锁定了邢老头。   “邢敢当!”他说。   邢老头收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对邢阳说:“若要和我吵,等小逸回来了再说,我有我的理由。”   邢阳咬着后槽牙恨恨说着,这时候又不能起内讧,见邢老头这样也不是说当了叛徒或者是倒戈。   “你可真能关键时刻添乱!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没懂他的意思!”   邢老头沉默不语,白泽也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本以为万无一失结果是他们自己这出了问题。   当即结印困住邢老头防着他又有什么动作。   邢老头也不反抗,站在原地任由白泽发落。   敖婴玩味的看着他们这里小小的混乱,呼吸急促起来,凝神看着邢阳的心脏处。   他在等着邰逸崩溃的那瞬间,召唤邢阳心脏里那缕残魂的时刻。   这里的局面僵持着,邰逸被那红光一刺眼前便是漆黑一片,伴随着剧痛周遭慢慢清晰起来,但还是昏暗的。   这里好像是那个老宅的院子。   邰逸喊了一声,没有回应,强忍着疼站了起来,这一起来不要紧,不光是头疼,心脏也开始撕裂般的疼痛,耳边出现震耳欲聋的耳鸣声,缓了一会儿耳鸣声消失又听宅子深处传来阵阵杂乱无章的风铃声,吵得很。   眼前像是过去洗照片的暗房一样,暗红色的光笼着这里,邰逸踉跄着摔在地上喘了几口气,感觉好像没那么疼了又颤颤巍巍的起身往前走去。   眼前还是看不太清,邰逸是第一次觉得房子太大也不好,走半天看不见人,邰逸突然怀疑以前的自己不会是房子嫌太空了才不停往回捡人吧。   虽然捡回来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间屋子亮着灯,邰逸想了想这好像是他以前的房间,扶墙慢慢挪过去推开门还没等张口喊人先入眼的是躺在床上的一个男人。   和他长着同一张脸的男人,而坐在床边的邢阳双手握着那人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看起来十分虔诚。   太乍眼了。   已经停止疼痛的心脏和头又开始疼了起来,这个关卡邰逸突然想起以前看过一个奇闻异事的文章,说是吃猴脑的吃法是把桌子中间扣个洞,把小猴子的头卡在洞里,直接敲开猴子的头生挖鲜嫩的猴脑而食。   他想,那被取食猴脑的活猴大概也就是这么疼吧。   邰逸又开始自嘲,疼成什么样了还能去想猴脑。   他蜷缩在地上因为剧痛流着眼泪,但眼睛还死死盯着眼前那对相拥的恋人。   我就是敖逸......我就是敖逸......邰逸这样劝着自己。   心口的灵石在不住的颤抖,表面出现了裂痕,里面的白色像玉石纹路一样的线在游动,邢阳的手抚上心口,灵石从他身体里浮出来,那些纹路活像是一条条小蛇在灵石里左冲右撞想要破壳而出。   但好像还差临门一脚。   邢阳强行把灵石收回体内,抱着邰逸后撤一大步,邰逸抓着他衣领大口呼吸着,几个呼吸间人就清醒了。   出了幻境刚才那股滔天的妒意才下去,邰逸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影响了,心有余悸的看着南风。   他回头看向邢大爷,希望从他嘴里听到些什么,只可惜邢老头一直把头偏了过去不肯看他。   敖婴眼看着那一魂要破石而出又安静下去,翻了个白眼提起刀就朝邢阳砍来,邢阳反手把邰逸推给白泽拿起龙鳞剑迎击。   刀刃和剑身相互碰撞,俩人皆被震得往后一退。   他俩就像是被摔碎的玻璃瓶一样打破这个僵局,邰逸被白泽护在身前一步不敢乱动,白泽也不敢带着邰逸掺和进去,他看了佛塔一眼又看眼虎视眈眈南风,南风身边被层层小鬼围住一时间也近不了他的身。   “邰逸。”   南风又张嘴了。   邰逸直接捂住耳朵自我催眠:“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南风也不恼,拨弄着眼前的珠子笑了一声,又问:“你知道你妈是怎么死的吗?”   邰逸一愣,捂着耳朵的手又紧了紧,他怕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不想听到的事。   “是你害死的。”南风说,“你以为她一个凡人之躯,怎么扛得住你这个‘龙胎’呢?你一家的气运都被你吸走了,你的姥姥,你的舅舅,还有你那个未出世的小外甥。”   邰逸放下手,肩膀耷拉下来,他叹了口气:“南风,你怎么总这样......我有的时候觉得你不是狐狸。”   是毒蛇。   邢阳的心脏一阵剧痛,他捂着心口忙看了眼邰狱严狱严岁逸方向。   那一魂在挣扎着要破石而出。   敖婴抽出刀听着邢阳的闷哼,刀尖上的血滴在他脚面,瞥了眼那边,对上邢阳带着怒意的眼神他觉得好玩得很:“哎?你没有告诉敖逸他妈是怎么死的吗?”   如当头一棒,邢阳不管刀伤发了狠的每一招都对着敖婴死穴,敖婴舔着嘴角兴奋起来,这才对嘛,要全力的认真打才对。   这空地上都快没有好砖了,该碎的碎,该倒的倒。   白泽不敢离开邰逸,只能几步之内动作还是以护着邰逸为主。   不管邰逸表现的如何镇定,但灵石骗不过敖婴和南风,邢阳的动作有了越来越多的破绽,每一剑的动作都因为疼痛出现滞涩。   看着邢阳脸色越来越难看,敖婴嘴角也咧的越来越大,表情因为兴奋而崩坏,接到敖婴信号的南风对着邰逸丢出了最后一个炸弹。   “邰逸,刘华死了你知道吗?是被谷清玲杀了。”   邰逸闻言抬头看向南风。   白泽忙捂住他眼睛:“敖逸你别看他!”   来不及了。   邰逸已经分不清他看到的那一幕是幻象还是真实,血泊里的刘华和疯癫的谷清玲。   仿佛有人贴在他耳边冲他喊着丧门星,他看见了小姨怨怼的眼睛,看见了眼前那几座挨在一起的坟。   他甚至在那一瞬间看见了刚刚吻过被医生抱着带着胎脂的他就咽气的母亲。   那一根扯着邰逸神经的弦,终于断了。   --------------------   我今天去吃了一个云南火锅,也太好吃了吧!建水豆腐还有各种蘑菇!但我还没去过云南T_T   推荐个音综,阿B出的《我的音乐你听吗》,有许嵩哦 第35章 尘埃落定(完)   青丘来的狐狸也不多,为了防着南风的幻术都在寺里各个角落布局,也不知道南风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硬是让这幻术成了,同时隐匿在角落里的青丘狐狸皆被反噬的咳出一口血。   邰逸对上南风双眼,被迷惑着挣扎着要脱离白泽向阵法走去,力气大到给白泽拽的胳膊都疼。   “邰逸你别听南风瞎说,你那个小朋友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白泽死死拉住他快速说道。   “他说的,我妈妈的事,是真的吗?”邰逸反手抓住他衣袖,抓得白泽也忍不住倒吸了口气,妈的这事邢阳怎么不早点跟邰逸讲!早点让他崩溃也比现在被南风捅破了强啊!   白泽回了句:“没有,他瞎掰扯的事,你信了就是上他当了。”   邰逸看他这样瞬间就懂了,对自己的怨恨就像随月亮高升而出现的阴影一样,越来越大,腐蚀着理智。   在莲花阵法两侧的两个邪祟像手里捧着的头骨好像哨子,有风经过就会发出瘆人又尖锐的声音。   邰逸朝着其中一个看去,看到了那主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削去了半只脑袋,正盘腿坐在邪祟像前的蒲团上,红白的汤水从他头上流下弄脏了他手里的木盒。   邢阳想快点回到邰逸身边,奈何敖婴这个疯子越打越亢奋,好像吸了粉一样,刚才他得手削掉敖婴一只耳朵,敖婴连顿都没顿一下。   这会功夫邢阳也忍不住走神一下想着,龙族吸毒警察会不会管。   白泽也觉出来不对劲了,看着敖婴眼睛像是发着红光,转头看向偏殿里那两尊高大的邪祟立像,心里警铃大作:敖婴要入魔了!   怪不得法云寺里作怪的小鬼数量和地下丢的对不上数,他还以为是对方留了一手,敢情都是让敖婴吃了!   现在能使唤的只有金乌那群看着像激素打多的多张一条腿的三足鸟。   可惜了这些激素鸡身体里也只是有上古金乌的一缕血脉而已,根本无法压制龙,不然也不能在这里只和小鬼缠斗。   要是金乌知道邢阳心里怎么形容他们的估摸当场就得撂挑子不干。   “你接我手一把!”邢阳对白泽喊着,一边和身旁的金乌打着配合,想借着金乌扰乱敖婴的间隙和白泽交接,他好能去邰逸身边。   那块灵石他要收不住了,魂魄寻主的欲望越来越强。   白泽也冲他喊:“你脑子糊涂了吧 !我怎么出手!”   话音刚落,他的一只镜片被一颗石子砸中,若是仔细看去,那也不是石子而是一截被啃得干干净净的指骨。   白泽瞬间就恼了,侧头看着远处一个龇牙咧嘴挑衅的小鬼没忍住露出一瞬的原型对着那小鬼一吼。   手还不忘捂住邰逸耳朵。   整个寺庙都好像因为这吼声一震,连着邢阳和敖婴都被吼声所含的威压定住了一下身子。   趁这个功夫邢阳立马甩了敖婴冲到邰逸身边,白泽破了规矩,他一个代表中立的身份却帮了邢阳一方,当即黑暗夜空中出现一条闪电。   白泽皱眉看着天上,这是警告,他不能再掺和进来了。   南风依然站在阵法里,寺外有他族人压制着他 ,南风看着敖婴流血的耳朵又看了眼邰逸,叹了口气抬手又断了自己一条尾巴扔在阵中。   阵法的范围竟是扩大了罩住他们所有人。   南风忍着喉中腥气,把想咳血的欲望硬是咽了下去。   邰逸跪在地上疼得抬不起头,他知道敖婴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也知道他现在所有的情绪都是南风搞的鬼。   可就是控制不住。   七情六欲在这一瞬好像被放大到了极致,母亲难产死去后对自我的怨恨,对邢阳的爱欲,对那个敖逸的嫉妒,对为什么是自己遭遇这一切的愤怒。   邰逸看着不远处站在莲花石柱上的敖婴,怒火像是要冲破胸膛,吵嚷的环境里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噼啪”声。   灵石碎了。   宛若游蛇的魂魄破壳而出,邢阳挡在邰逸面前接下了敖婴一击,魂魄入体本该是一下就可以顺利的事情,南风手里的七颗珠子在这时终于发挥了真正的用处。   七颗珠子入了地上的莲花中央,早已被脏污腐蚀的莲和两侧的邪祟像应和着,邰逸还没等适应这奇怪的感觉就觉得自己的灵魂要被全部扯出去一样。   敖婴余光见南风即将得手,拧身就往邰逸身边冲去,不顾邢阳的龙鳞剑从他肩骨穿过。   那一魂又被南风弄了出来进了敖婴体内,邰逸体力几近透支,看着敖婴恢复原身张开大嘴就要将他吞食而下。   可幸的是,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能碰,邰逸那一魂非但没被敖婴逼着相容,反而闹得他自己剧痛不已。   迫不得已又将那一魂吐了出来,邰逸立马伸手,指尖与那一魂相撞,邢阳挥剑清除着身边不断涌来的恶鬼,紧张的看着邰逸的方向。   风瞬间停了,而后狂风四起在这院子里拧成了一股旋风,搅得四周树木枝叶掉了大半。   一条黑龙盘在佛塔之上,冲着下面发出一声龙吟,敖婴吐了一口血沫,瞬间一黑一青两条龙在上空缠斗起来。   龙爪攀着对方的伤口,敖婴咬住了邰逸身上一处动着脑袋想要直接扯下一块血肉,邰逸也不甘示弱直接抠着他肩膀那处被邢阳刺伤的地方,成人巴掌大的龙鳞还带着鲜血从上面掉下,两条龙的压力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住的,尚还几分清醒的小鬼四处逃散,已经杀红了眼的还在坚持。   下面一片混战,上面也两条巨龙搅动着云层瞬息变换。   胶着之际一只小鬼偷袭咬住了邢阳的胳膊,还不等他甩开就见那小鬼的身子直接爆开,黏腻的黑血甩到他身上,不光是这一只小鬼,回头看去刚才那一瞬在场的这样死了将近一半。   南风勾着嘴角口中念念有词,这些打上敖婴烙印的东西如数祭给他,像是供奉的活牲一般,刚被邰逸弄得有些狼狈的他立马扭转了局势。   邢阳站在原地,看着不好近身的南风,那些源源不断的鬼就是从南风身边爬出的。   这一晚他试着对付南风两次,都没得手,光他一人想动南风有些难。   邢阳喘着快速恢复着体力,盘算着怎么样能先把南风解决掉。   “小阳!”   邢阳回头看见是萍姨,她身上还带着伤,心里一惊想问她怎么来了,还没等问出口萍姨从身后甩出画卷,画卷落地便展开,四个浓墨重彩画出的判官从画中拢着衣袖踏步而出,一执笔,一握刀,一扶扇,一执卷。   邢阳看着这四个脆皮也不知道好不好使,毕竟不是真的判官,但对小鬼也该是有几分恐吓,萍姨也从身后抽出长刀和邢阳一对视,四位判官为首阔步向前,邢阳和萍姨从两侧朝着南风和群鬼而来。   邰逸盘在一棵巨柳上,余光看到了下面邢阳他们,喘着粗气,他的爪子生疼,好像指甲掉了。   敖婴也不是全然占了上风,俩人默认休局一样对立而视。   邰逸心里想着,不能这么干打下去,这样没有个头儿,纯耗体力。   敖婴鬼魅一般扑上来,这龙说白了就是大蛇,盘旋游走好不灵活,龙鳞坚韧如钢划上去也只有一道划痕罢了。   逆鳞在颈下他不好得手,只有眉心一击才能至敖婴于死地。   南风被邢阳和萍姨牵制住,没有阵法里的恶鬼给敖婴供养,邰逸心知时间不多了,缠斗一晚不管是谁都要体力散尽。   晨光初升,天地间被一缕金光劈开,转而又被无尽的黑云压住,邰逸向下看去,法云寺一片狼藉,大雄宝殿的门早已倒下,露出的佛像黯淡无光。   低眉菩萨,怒目金刚,一个怜悯众生,直指人性之善;一个面向人间至恶,拔除苦难。   既然敖婴想借人心恶欲完成这个大阵,那......   邰逸盯着破损的偏殿露出的一角,邪祟立像被落石砸出了个洞,露出一线金光。   他相信自己的感觉没有出错,腾空而上冲着偏殿而下,龙尾一摆打碎了邪祟立像,露出邪祟壳子里面的半个碎掉的金刚像。立这邪祟像的时候多亏哪位偷了个懒,只砸了一半的金刚像在外面重塑的泥身。   邰逸恢复人身站在怒目金刚的手背上,变成人身才知道自己一条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是脱臼还是折了他现在分不清。   这寺早已被邪祟占了,只剩他身下这残了的金刚像还有一丝佛光。   低眉菩萨不管,他不信金刚也不管这恶龙。   佛像手里半把残剑被邰逸提在手里,直冲敖婴面门而去,邪不压正是千百年来的道理,他不信这一回天道还不站在他这一边!   敖婴吐出一口龙息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邰逸的三宝镇在法云寺几百年,日日受香火供奉,受僧人诵经熏陶,这点佛性借着金刚宝剑刺入他眉心。   巨龙从空中倒在地上,龙头砸碎了偏殿,金刚残像全露了出来,邰逸盘腿坐在佛像前歇着力气,那一击用尽他所有力气,硬是憋着一口气才不至于倒下,抓不住的剑掉在地上震起一片浮灰。   同时南风吐出一口血,萍姨的长刀直入他胸口又抽出,顿时摊倒在地,阵法碎了小鬼也知大势已去,四散奔逃被白泽带人一个个抓了回来。   四个判官早已在恶战中被损坏,化成墨迹落在石砖上。   刺眼的太阳破开云层一半照在上,一半打在他的脸上。   邢阳走过去抚上他明暗之中的脸,隔着手背在嘴唇位置轻吻了一下。   死不瞑目的敖婴看向的是他所站的方向,白泽已经开始指挥人处理敖婴的尸体了。   邰逸抚上自己的心脏,他能感受到大荒深处的龙冢,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地方,好像投石入湖一样泛起阵阵涟漪。   他侧头看向邢阳,说:“邢阳,我赌赢了。”   只要忍过抽筋拔角之苦,熬过这七世,他越是卑微越是可怜,敖婴越是猖狂,待到他反杀的那一刻黑龙一族能重新得到的生机也就越大。   天道向来是这样。   在荒无人烟的大荒深处,被一片死气笼住的森白龙骨中缓缓开了一朵白色的小花,就在阴影里。   南风像是早料到结局一样,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原地盘腿坐了下来,捆仙索绑他身上他也不反抗。邰逸示意邢阳给他扶起来,朝着南风的方向走去。   “南风,后悔吗?”   邰逸走到他身边坐下,抬手拦住了旁边想要护着他的激素鸡,他看着南风,南风也看着他。   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南风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他总要试过才知道,小妹就是撑着他活着的意义。   他还记得那天,小妹在痛苦中向他哭吼,她说,哥,我想活着。   就这五个字南风记了几百年,一闭眼就能看见小妹在雷劫中浑身是血的样子,这几个字像魔咒一样困住了他。   不光是他,困住了他们一家。   邰逸朝他伸手:“我看看小妹的残魂。”   南风示意他自己拿他脖子上的挂坠,邰逸取了挂坠仔细看着,这是个有些粗糙的狐狸卧趴样式的坠子,能感觉到里面封着的残魂已经碎的所剩无几。   哪怕南风真的求得了转生之法,怕也只是个痴傻的结果。   “邰逸,我愿意被镇在法云寺代替你的三宝。”南风说。   邰逸倒是不意外,说:“你可要想好了,你回牢里也许有机会赎罪,若是进了法云寺当镇物,你这辈子所剩的年岁里可是连佛塔都踏不出一步。”   若他还是九尾,怕还能活的时间长点,可惜了,一只仅剩三条尾巴的九尾狐什么风浪也掀不起来了。   南风说:“我想好了。”   邰逸点点头,跟白泽对了个眼神。   以前用他的三宝当做镇物,如今三宝没了自然要换其他的三个东西来代替,敖婴的龙骨,南风的真身,还有一个......   邰逸叹口气:“邢大爷,什么时候和南风上的啊?”   邢老头也没吱声,他俩对视一会儿邰逸抬手拍拍他胳膊:“我一直没骗你,我是真的不想搞什么叛逆,就这样吧。”   邢老头点头跟着白泽身后离去,萍姨擦着眼泪和他目光错开不愿去看他,他是开了神智修成人身的泰山石,有他镇在这邰逸是最放心的。   可惜了。   天已经亮透了,邰逸躲在树荫下摸了摸鼻尖出的汗,早上的日头最晒了,虽然不热但晒一会儿就会出一身薄汗。   他看着在场的人忙忙碌碌的收拾着残局,白泽头疼的打着电话想着什么借口能解释半个寺没了,邢阳就默默站他身边陪着。   突然,邰逸想到了什么,赶忙问:“那我是不是不用去上大学了啊?我都恢复了真身了!”   邢阳好歹也是考过教资的人,某种程度上有着人民教师的坚持:“你寒窗苦读十二年都熬过来了,高考都挺过去了,差这大学四年?你不是喜欢当人吗?念书去吧,呵呵。”   “我喜欢当人但是不代表我喜欢念书啊!而且,为什么给我报审计专业啊?给我报个历史啊考古啊什么的不好吗?他们想挖哪个我都能告诉他们!”   邢阳:“问你爸。”   邰逸:“这是让历史界放弃了一颗活化石!”   “嗯嗯,厉害厉害。”   “有些许敷衍了兄弟,走吧,我想吃油条,南边早市那家。”   俩人一句接一句搭着嘴的往外走,走到了停车场才想起来他们不是开车过来的。   邰逸叹口气认命的往公交站点走去,最早的一班车到这也得八点了,他们还要等一个多小时。   “哎,”邰逸抬头看着这蓝天白云心里一动,拽拽邢阳袖子,滴溜溜的大眼睛一转像是做贼一样,“想不想刺激一把?”   还没等邢阳问什么意思就被邰逸拽着上了天,眨眼间就见一条黑龙在云层中若隐若现,至于被市民看到了怎么办,那就是白泽负责的事情了。   -------------------完-------------------   --------------------   完结啦~剩的就是番外了,我自己给这个文七分满意度吧,后续会给前文稍作修改捉虫啥的,感觉还有很多要打磨的地方,但是不会动剧情,所以看过的各位也不用再来一遍了,感谢现在的157个收藏,谢谢大家! 第36章 后记(可以不看)   最后一章修了又修,最后还是觉得只写出来我心里半个想象吧。   所以说到底还是我需要磨练,脑子够大但是写不出来我想要的效果。   这篇文我最初是在晋江连载的,我看了看日期是2017年,这几年前后三次大修吧,再重看第一版的时候真的是文笔小白,虽然现在也说不上多好,但还是有进步。   我写这个故事的很多点都是和我的现实生活相呼应的,比如每天出现在路口的纸钱,比如说那场诡异到爆的大雨,比如最后的残破佛像。   我看耽美的年头很久了,大概是小六就开始看了,现在我都大学毕业了,反正这么多年我最爱的题材还是灵异向,又有一种古老的神秘感,又有一种映射现实的荒诞。   人类总是惧怕死亡的,死亡后的世界是未知的,一个人精神和肉体的消散带来的恐惧感有时候是超越很多东西的,所以想象出死后的世界来宽慰自己,并按照现实所存的一切在想象中的亡灵世界一一对应,甚至在各个宗教信仰中用死亡来完成教义框架、精神世界构建中的一种完整性。   这个时候死亡就带有一些超越现实的神性在了。   我的老家是东北,老一辈有很多这方面的规矩,也不是说完全相信鬼神存在,但就是图个心安,供奉保家仙啊,请神驱鬼,这些都是我从小就见过很多次的,包括一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的事情(不是发生在我身上)。   当然,我身上从没发生过任何奇怪的事情。   说起来我也觉得很好玩,又供保家仙又供佛像,就很矛盾。   说回这篇文,我不确定我展现出来的邰逸与敖逸的性格差别大不大,但是我的内心里把他俩分的是很清的,邰逸是邰逸,敖逸是敖逸,邢阳对他们的感情都是真的,因为在他心里这就是一个人,包括他收集邰逸前六世的画像啊相片啊什么的,这对他很新奇的,就像是陪着爱人活了六次,但是对于邰逸的种族认同感来说,他和敖逸是完全不同的。   我对敖逸的人设定义就是,仙胎托生,修鬼道,却有一颗佛心。   所以他对很多人很多事的态度都是暧昧的,因为强到谁也不怕,但心里又向往人类向往善意,这也影响到了邰逸,就像南风并不是个好东西,他杀了很多生命,但是邰逸对南风的态度是很温柔的,因为他知道南风是为了他妹妹。   但是对敖婴就不一样了,敖婴的设定就是纯坏,放在人身上就是反社会人格,没有理由的去坏,去布局做这一切。   还会有几个番外交代我想写的小故事,不管怎么说这篇文缺点很多,但却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宝贝。   感谢大家!   2021年9月2日   蓝鸽 第37章 以前的日子   邢阳把天上地下觉得能找到邰逸的地方都找了一圈,愣是连人家一根头发丝都没看见,按人间的日子来算邰逸已经“离家出走”一个月了,弄得邢阳看见老宅床上空荡荡的一侧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他只是懒了点不喜欢往外跑,又不是说真的不希望出去玩不带他。   邢阳叹口气,整理好衣服又把剑别在腰侧——明明是可以收回去的,邰逸看见人家的侠客这样佩剑硬要他也这样,说看起来风流。   算了算了。   还是萍姨给他传了消息告诉他邰逸在哪呢,要不然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见人。   这会儿正是人间初夏的时候,也是游西湖的好时节,见到邰逸的时候他正怀里抱着个小娃娃坐在茶楼里听戏,瞧见邢阳来了石敢当立马黑了脸。   不对,应该叫他邢敢当了。   邢阳把剑往桌子上一扔,又要了壶茶,故意使着劲把椅子拉出来闹出那点声响,邰逸一个眼神都没说给他。   “行了,养就养了,我这不也没拦着你吗?”邢阳从怀里掏出包松花饼掰下一点递到邰逸嘴边,语气也软了几分,“我排了好些时间呢。”   邰逸一早就闻见松花饼的甜味了,心里憋着一口气就是不想搭理他,看见邢阳示好也就顺坡下驴张嘴咬住了,拽着怀里“儿子”的手给邢阳作了个揖。   萍姨用烟杆碰碰桌沿,冲着邢敢当说:“老邢头儿,还愣什么啊,给钱啊。”   邢老头黑着脸掏出来一包东珠扔到萍姨怀里,随即就跑了说要出去散散心,散散火。   邰逸问:“怎么了?怎么叫他老邢头了?”   邢阳笑而不语,他又等着萍姨给他解释。   萍姨说:“他和小阳打赌,小阳说你肯定得养这个孩子,他不信,就说赌输了跟小阳姓,这不,输了。”   邰逸哈哈大笑,怀里的小孩儿抬着头不解的看着他,这娃娃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眨着实在是可爱,邰逸忍不住抱着亲了好几口。   这孩子他给起名叫初七,因为是初七那天在路边捡着的,像只死猫一样被丢在乱葬岗就盖着一层破被,身上生着烂疮瘦的不像样,蛆蝇遍布,邰逸路过那儿听见有什么响动才看见的他。   养了几天没想到真给养回来了,邰逸心下一软说什么也得自己亲自养。   原本萍姨他们仨都不同意的,毕竟是个凡人,不该和他们混迹到一起,凡人的寿命太短了与他们相比真的是眨眼之间,邰逸是个重情义的人,到时候这孩子寿命到了又要受离别之苦,且这孩子不是个修道的料。   邢阳倒没怎么阻拦,邰逸什么性子他知道,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改,更何况这初七和邰逸儿时几乎是长了一张脸,按老邢头的话说就是“让小逸自己生都生不出来这么像的”。   他就提醒了一句:“这孩子天生反骨,你自己想好。”   邰逸气他不帮着自己抱着孩子就“离家出走”了,一走就是一个来月。   邰逸支使着邢阳给他剥瓜子,跟他商量:“我打算就在临安买个宅子,就在这儿陪初七了。”   “是打算买还是已经买完了?”邢阳问。   邰逸心虚了一下,又立马挺直坐着说:“买完了,昨天刚买的。”   邢阳笑着摇头,愿意养就养吧,又不是养不起这一张嘴,至于以后会不会闯下什么祸事就再说吧,总不能把这天捅破了。   “对了,这个给你。”邰逸拿出一个精致的布袋递给邢阳,邢阳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发现是几个漂亮的珠子。   “嗯?这干嘛的?”   邰逸说:“我看人间流行女子给心上人穿手串,我瞧着好看就买了这些珠子,你快去找人学学,我也想要个。”   邢阳捻着这几个漂亮珠子想象一下自己坐在那儿编手串的样子,觉得十分奇怪:“我去那金店给你编不是更省事?不比我编的好看?”   “那能一样吗!”   初七听见伸出莲藕一样的小胖手,奶声奶气的讲:“初七也要。”   “好~让娘亲给你编。”邰逸忙哄他。   “娘亲?你可比我像娘亲。”邢阳小声嘀咕,认命的摆弄着这几个珠子。   邰逸买下的这个宅子是好,面积不大却极精致,邰逸不习惯养下人那一套,哪怕是养了初七也都是亲力亲为,初七躺在他二人中间睡得香,手抓着邰逸的小指不愿松开。   邰逸压着声音小心掀开被子招呼邢阳过来看:“你快看啊!他抓着我的手呢。”   邢阳看着这个小娃娃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奇妙,这是个活生生的小人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把他二人当做父母一样依赖着,今日见了面还不到一个时辰初七就会粘着他让他抱了,倒是真香他俩生的孩子一样了。   他曾问过邰逸为什么那么喜欢人,他说人活着有盼头,人的心是暖的,那会儿他不懂。   看着邰逸盯着初七笑的模样,好像有点懂了。 第38章 南风灼灼   青丘有件大喜事,有只小狐狸怀了一对龙凤胎,这对人丁稀少的青丘来说有喜有忧。   喜的是龙凤胎是祥瑞之兆,青丘向来是一胎只有一个,这种双胎并不多见。   忧的是双胎养不大,族史上所记载的双胎没有一对是平安长大的。   胎儿在母体内相互争夺养分,生下来必定一强一弱,而到了狐族修成人形必经的那道天雷之时,弱的那个可活不下来。   但是青丘还是为这对龙凤胎操办了庆典。   这对怀了龙凤胎的小夫妻一个叫青竹,一个叫溪风,说起来这对夫妻还和邰逸邢阳二人有牵扯。   那日邰逸给邢阳扔了一袋子珠子非要他去学编手串,邢阳也不知道该去找谁学这个,他人际关系淡淡,相熟的不过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且都没有会这手艺的。   恰逢白泽办了个品酒宴,请来了四方八面的酒罐子,白泽邀了几次邢阳都让他推拒了,白泽就说:“你不是正愁怎么给那小祖宗编手串吗?我这回还邀了个青丘的小狐狸,她那编东西的手艺可是出了名的。”   邢阳立马收了帖子说准时到场,也就这样认识了青竹。   青竹修为不高,但擅编织,织出来的布料那是一斗东珠都求不来,编出来的东西放在货架上是一票难求。   青竹看见这有名的黑面神直直的朝她走来脚都要软了,吓得抓住溪风的手大气不敢喘一声。   看见邢阳毕恭毕敬对她行个礼的时候狐都吓傻了,听见邢阳的请求青竹松了口气,编手串啊,简单得很。   于是,热闹的品酒宴的一个角落,一只小狐狸坐在邢阳面前教他编手串,另一只拿着蒲扇给自己夫人扇风。   这会儿青竹和溪风刚刚成亲不久。   邰逸为了感谢青竹,在庆祝龙凤胎的那日携着邢阳过来送了贺礼。   一块昆仑玉。   这玉灵气多的要溢了出来了,是妖族修炼的大好东西,青竹知道这是邰逸给那孩子保命用的,感激的道了谢。   邰逸拎着一大筐的水果便告辞了。   后来再听见青竹这个名字,就是听人提起她生产那天走了,说是连孩子都没看见就断了气。   过了吊唁的日子邰逸才去青丘看这俩孩子,溪风朝他行礼,都瘦脱了相,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邰逸说:“我看看,是哪个?”   溪风抱起妹妹给他看,小小的狐狸比起她哥哥小了一大圈,连呼吸都微弱许多。   他问:“起名了吗?”   溪风抱着女儿露出一丝微笑:“儿子的名字取好了,南风,小妹的还没给取,大人给小妹起个名字吧。”   妖族起名大多是见到什么就起什么,多是些花草树木的名字,请人给起个名字可是大事。   邰逸看看狐小妹又看看外面漫山遍野的桃花,说:“桃花灼灼,就叫灼灼吧,小女孩该活的明亮些,你……节哀吧,逝者已矣。”   再后来,听说溪风闯了青丘禁地想要把灵草偷出来救他娘子,却死在禁地里,留下这对兄妹相依为命。   转眼这对龙凤胎就长大了,妹妹就如她的名字一样,活泼,明亮,在青丘到处都留下她的笑声。   哥哥随了父亲,沉稳不爱言语,只是默默跟在妹妹身后,妹妹爬树他就在下面等着接住,妹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溪风对妹妹的偏爱已经到了一种程度,好像是把那份亏欠和内疚用这种方式补偿给灼灼。   但就如以往的双胎一样,灼灼在修炼一事上比她哥哥慢了一大截,不过南风的天资可真是少见,连族长和长老私下里都悄悄商量,待南风以后历练归来,就让他接任这个位置。   南风抗过雷劫顺利化为人形之后过了许久,都等不到灼灼的雷劫。   但青丘其他族人却松了口气,他们巴不得灼灼永远长不大永远修不成人形。   可这是狐族必经之路,在灼灼入定的那一天南风拿着到处搜罗来的宝物堆在灼灼身上,求得为她挡一下雷,哪怕只挡了那么一下下也好。   可这次的天雷太重了,族长说他活了这么久都没见到过哪位族人经过这样的雷劫。   火焰包裹住灼灼小小的身子,被雷火灼烧的痛苦让灼灼恨不得马上死去。   与衍与衍虽但她好不舍得。   这大千世界她还没去看过,她若死了便只剩他哥哥了,哥哥该有多孤独。   朦胧中她看见她哥哥跪在她面前流着泪,灼灼用劲最后一点力气喊出声来:“哥——!我不想死!”   南风跪在地上,指甲抠破了掌心。   灼灼死后的第四天,南风翻了禁书废了自己一根尾巴把灼灼散到天地间的魂魄收到了玉石里挂在脖子上。   灼灼死后的第十五天,南风闯了禁地被抓了回来,在族谱上勾了名字从此被逐出青丘一族。   不过听说灼灼历劫那天的天雷之所以那么重,是因为那位大人的养子闯了大祸惹怒了天道。   听说那位大人替他养子赎罪,被活生生抽走了龙骨削去了龙角,血水流满了诛仙台。   又听说另一位大人发了怒,为了这条龙大开杀戒闹得天翻地覆差点入了魔。   南风在鬼市里买了个院子,听着街上的鬼怪妖精小声嘀咕着那些八卦,对这些事他从来都是没兴趣的,就收了扫落叶的笤帚准备回屋躺会。   听见有人叫他名字,南风回头看去:“你是谁?”   来人不等他同意就踏进了他的院子:“我叫敖婴,找你说个有趣儿的事。”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街坊邻居见这只小狐狸跟着那条青龙走了,打这以后是真的再也没人见过南风了。 第39章 过客   “刘逸!中午来大娘家吃呀!”一个农妇站在门口冲着不远处的一个少年郎喊着,手里还端着面盆和着玉米面。   被叫到的少年郎朝着大娘挥手,又婉拒了她的好意。   他是孤儿,吃着百家饭长大的,整个刘家村总共四十来户人家,家家都条件平平,没有特别富裕的也没有特别穷的,总的来说是个比较团结的村子。   刘逸他娘生他那天难产,接生婆子看着母子马上都要被憋死让他爹快去十里外的邻村请那个有名的接生婆来救人。   夜里路急又下了雨,平日里好走的平路竟成了催命鬼,刘逸他爹心急之下从马上跌落,摔进了一个野泡子里再也没回来。   刘逸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娃娃,刘家村的村民平日里对刘逸他爹多有敬重,毕竟是村里唯一一个有学问的人,自家孩子多少都被送去他那儿读过书。   可怜刘逸没人养,就一家一家轮着喂,就这么给喂大了。   刘逸感念各位恩情,时常帮着砍柴种地,他家就他一张嘴,在院里种的菜就够他吃了,稻谷也吃不了多少,省了不少力气和时间,干脆就帮别人干活努力报答各位乡亲。   邻村有个怪老头,听说曾经也是十里八乡的风云人物,是如同仲永一般的神童,考去了京里做大官又穿着破烂衫回了这村里当个山野农夫,闲来无事教教孩子写字吟诗。   刘逸去拜访这老头之后才知道,居然还和自己的爹认识,论起来亲戚关系竟也能叫一声叔叔。   加之刘逸脑袋还不错,这老头就认真教导起他来,没成想刘逸第一年去考就中了秀才,老头连忙带他去他为数不多的清廉旧友那儿拜了师准备起了乡试。   还有月余就是乡试的日子了,刘逸连砍了五天的柴送到各家当谢礼,告别师父揣着乡亲们给的干粮上路了。   刘逸折了木枝拿在手里背着包袱往乡里赶路,偶尔也会碰到零星几个和他一样的学子,打过招呼又各自前行,若遇到野狗就让小狗作陪,要是运气好能碰到驴车马车,规矩请求几番还能稍他一段路。   这世道百姓对于读书人总是善意的,加之刘逸年纪轻轻就考上秀才。   也算是一番千辛万苦刘逸终于进了省城,拿着他老师给写的信住进了专门给考生准备的客栈里。   刘逸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从行李里拿出来一张画,这是赶路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以作画为生的男人给他的,他们俩结伴而行了三天之后分别,一个北上,一个南下。   刘逸给画展开小心的铺平,这是一张他的人像,说来他是不好意思收的,萍水相逢却赠了他这份大礼,说不感动是假的。   叫什么来着?   刘逸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位画师叫什么,不禁有些懊恼,责备自己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又把画小心的卷好收了起来。   住宿的地方是几个学生拼一间,屋子里都给隔开算是各个学子的私人空间,这会儿就已经吵嚷起来了,有结伴相约想要去逛逛的,也有互相辩论展示才华的。   像刘逸这样穷哈哈的指望靠读书翻身的也不在少数,凑成一团规规矩矩吃着这里提供的简单味道也不怎么样的吃食,胜在免费。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刘逸从乡试闯到了会试,又穿着朴素的新衣和众学子一起走上千步廊,走了不知道多远,也不知道穿过了多少扇门,刘逸把考卷交上殿外候着的时候才觉得有了些实感。   他小心的抬头看了看蓝天,红墙绿瓦,这黄宫怎么这么大,大到他觉得自己只是这儿的一粒沙。   天下也太大了,他只求自己能做的一个小小的官,哪怕只护得了几个百姓也好。   刘逸晓得自己的能耐在哪,他在三甲的名单里也没觉得失落,喜滋滋的领了旨,于遇岁沿遇沿是这世上多了一个贫穷又乐观的小官。   ——————   “老人家,在晒太阳啊。”   刘逸抬抬眼皮看着眼前的男人,伸手一摆:“是啊,再不晒该看不见太阳喽。”   男人扯过墙根放着的小板凳坐在刘逸身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嗑。   “小伙子,我看你又点眼熟,我肯定在哪看过你。”   男人说:“是吗,说不准是什么时候你在路上看见我的呢。”   已经很久没人和刘逸说这么长时间的话了,他有点开心,精神头都好了许多,觉得身子骨都轻了,他絮絮叨叨说了好多也不见这年轻人不耐烦,便又得寸进尺的说着许多话。   快到深秋的太阳已经没那么暖和了,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已经下了不知道几场秋雨了。   刘逸觉得身上有点冷,是那种从里到外透出的凉气。   刘逸伸着皱巴巴的手指点了点这个年轻人,笑道:“你这么好看,可是什么无常来收我的不成?”   男人哈哈大笑,问他:“哪有什么无常,老人家,你想回家吗?”   “回家?回哪去,我的家早就没了,都让清军踩没啦!”   男人还问着:“那你想回家吗?”   刘逸看着他,眼里也有些湿润:“我想啊,我想回家,我看你就是无常,比那话本里的好看多了。”   “好好好,我就是无常,你闭上眼罢,我带你回家看看。”   说罢刘逸还真的闭上了眼,困意慢慢卷上来,眼皮沉的睁不开,他喃喃着:“我想去看看村子里的桂花,该开了。”   老人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邢阳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看见了那棵桂花树,他看着躺在老爷椅上的小老头一点点发生变化,白发慢慢变黑,脸上的沟壑也逐渐变平,从一个佝偻老人变成中年人,又变成青年、少年的模样,最后像还在母亲肚里的胎儿一样蜷缩着。   再变成点点星光回到天地间。   邢阳摸着老爷椅上的毯子发呆,上面还留有余温。   水珠落在毯子上晕开一块印记,邢阳面无表情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哭了。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眼睛是酸的,心也是酸的。   这是敖逸的第二世,他看着他少年意气风发,背着行囊一路走进奉天门,跨马游街好不风光。   言寓随   又看着他棱角被一点点磨平,身姿逐渐佝偻告老还乡。   尝尽人间酸甜苦辣。   邢阳目送着一个个他离开。   他参与了敖逸每一世的时时刻刻,但他也是他生命里的过客。   第七世,邢阳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手机震的茶几上的茶杯也跟着叮啷响。   装作刚睡醒的声音按了接听:“什么事?”   他听着电话那头的少年紧张的说着话,等挂了电话觉得嘴角有些酸,才反应过来他竟是笑着打完的这个电话。   --------------------   重新编辑一下作者有话说,有些碎碎念,我不知道看到这里的小朋友们有多少还是学生,如果你还是高中生的话一定要努力学习,坚持学习,不要后悔,在学历上吃的亏总有一天要补回来的,不是说这世上只有读书一条路,但是那些没怎么读书也取得成功的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还是普通人,所以,一定要好好念书。 第40章 密室大逃脱(1)   大学开学一个月就是国庆七天乐,放假的前一天邰逸也没有课,作为新生完全没有守规矩的自觉,作为班长顶风作案撺掇整个宿舍的人没和老师请假就提前跑了。   说起邰逸当班长这事还挺乌龙的,开学之初彼此都不了解,破冰会上班导让每人来段自我介绍,想竞争班干部的再来一轮竞争宣言。   邰逸根本没想当这个自我介绍也就随意说了说,奈何个人魅力太大了(加上长的好看),唱票的时候邰逸名字下的正字整整齐齐一大竖列,比第二名多出来一倍。   班导和根本没参与竞选的邰逸大眼瞪小眼,邰逸摸着鼻子挺不好意思的谢谢大家捧场。   跟邢阳说起这事还感叹自己怎么这样厉害。   恢复真身以后邰方也还是那样,邰逸不和他说话他就想不起来生命里还有这么个儿子,不过邰逸之前在家里贴满照片的行为还真有点效果。   邰逸差不多天天晚上都得和他爸视频,汇报这一天都发生什么了吃什么了上什么课了,还得问候问候他爸这一天都吃什么了去哪了,他舍友都开玩笑说他是“爸宝男”。   邢阳告诉他,这辈子可能都得这样了,毕竟邰逸已经恢复了原身,邰方一个凡人能有仙人当儿子是他们间的缘分,如今缘分到了该断的时候了。   邰逸失落了一会儿,他好不容易能感受到这种父子之情,他太喜欢这种凡人情感上的连接了,邰逸大手一挥说:“那我就强行给这缘续上不就得了?”   于是,邰逸回家的第一天就当了一整天邰方的跟屁虫,爸爸爸爸的叫个不停,邰方还挺开心觉得这大学上的是真不错,这才一个月儿子就这么开朗了。   刘华还说呢,说邰逸这性格变得有点大,跟以前好像不是一个人了一样。   邰逸打着哈哈给糊弄过去,又警觉几分,还是得演一演,别让人家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刘华终是和谷清玲分了手,都没熬到开学,刘华说谷清玲的脾气越来越古怪,还总说奇怪的话,到了后来刘华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谷清玲之前都伪装的太好,和他在一起后露出了本来性格,还是发生了什么让谷清玲性情大变。   邰逸悄悄探查过刘华一遍,刘华身上也沾染了一些谷清玲身上被诅咒的怨气,还好不严重,邰逸手指动了动就给驱走了。   “分都分了,别再想了,说不定鬼上身呢。”邰逸劝他。   刘华默不作声点点头,他总觉得邰逸好像知道点什么,但他不想点破。   萍姨瞧见邰逸就不开心了,非说邰逸瘦脱了相,立马就要关店去陪读做饭,邰逸被她念的脑壳痛。   “哎呦吃的真的挺好的,五个食堂呢,我一天恨不得吃八顿,军训肯定瘦了啊!一天天累成那样了要不瘦才奇怪呢,萍姨你可饶了我吧!”   萍姨笑骂他:“个小没良心的。”   邰逸笑嘻嘻躲到邢阳身后,邢阳反手给他搂怀里抱了抱:“是瘦了。”   “不都说了嘛,军训呢,训了十多天呢。”   “真不用我去陪你?”   邢阳本来想着把店搬去他学校旁边,这映阳街他晚上也不是来不了,有什么事从画里穿过去就好。   邰逸说:“等下个学期的吧,你让我先爽爽大学生活,你自己来就行了让萍姨留这儿吧,她走了心里还惦记邢老头,走了心里更得难受。”   邢阳点点头,一切都随邰逸来。   邰逸没什么朋友,就刘华一个,国庆七天乐和刘华见了一面聊了聊也就没别的社交活动了,照样是书屋家里两头跑。   刘华怕他无聊,问他去没去玩过密室逃脱,没去过就约一次。   邰逸还真没去过,以前是怕这种地方混进来个真的,他没法躲开,现在是觉得万一碰见真的也不抗打,没劲。   不过他不好拂了刘华好意,于是问邢阳想不想去,见邢阳点头他就问刘华能不能带个人。   刘华自然是满口答应。   “你没和我说你要带的人是邢老师啊!”刘华瞧见邢阳连忙给邰逸拽到旁边小声嘀咕,殊不知这大嗓门十步开外的邢阳听得一清二楚。   邰逸说:“这么大反应干什么,一起玩呗。”   “!”刘华想说这怎么能叫他大惊小怪呢,那可是跟老师一起玩啊,他都害怕玩着玩着邢阳让他背公式,那可就真不知道是密室令人害怕还是数学令人害怕。   店是邰逸选的,刘华也没来过这家,到了店里的时候正好还有四个人,是两对情侣,看起来也是学生。   这家店的主题都是最少六个人才可以开启,正好邰逸三人来了可以凑一局玩,那四个学生也是胆大的,要选一个恐怖主题带NPC的密室,念及邰逸和邢阳是新手,最后商量着选了一个微恐的密室。   故事简介很简单,背景设定在民国,一个家里小有资产的人家娶一个美貌惊人的卖花女,但没想到大婚这天整个府上没有一个人活下来,要求玩家还原故事真相。   七个人给了两个对讲机,有三次场外提示机会,若是感到恐怖气氛太足也可以和工作人员要求降低恐怖感。   店员给他们都带上了眼罩带进密室里,等让摘下眼罩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邰逸有点兴奋,黑暗中和邢阳牵着手拉着他主动摸索起来,邢阳怕他磕着碰着使劲往回拽,就像大街上看见那些家长用牵引绳拴着小孩胳膊,一个疯狂往前跑,一个努力往回拽。   “啪!”   有人摸到了灯的开关,邰逸心里叨叨:这灯开了还不如没开,又昏又暗,看东西很费眼睛。   几人打量了一圈第一个房间,看样子是新娘子出嫁前的卧室,有一个破木床,一个看起来不怎么结实的柜子,一个梳妆台,别的就没了。   房间只有一个带文字锁的门,看样子是要解开这个锁才能进下一个房间。   邰逸顿觉无趣,兴致缺缺的翻了翻明面上的东西,那两对情侣倒是很起劲,恨不得把墙皮都要给翻开,惹得店员姐姐从对讲机强调三遍房屋两米五以上地方没有线索不要踩桌子去扒拉墙。   刘华又菜又爱玩,明明被告知了第一个房间不会有NPC还是贴着邰逸行动,也是灯光太暗,他看不清另一侧自己的好兄弟和数学老师手牵手的样子。   “哎呀你要来玩密室的,你还害怕。”邰逸吐槽他。   刘华反驳着:“这又不冲突!就这气氛你不害怕吗?”   邰逸不搭理他拉着邢阳也去看线索,有个女生从衣柜里找到一个册子,上面交代了解字谜的步骤和古诗,邰逸看他们几人弄得起劲就不想掺和,目光被梳妆台上的一个小镜子吸引住了。   这是个真家伙事。   就是说这个小镜子可有年头了,上面还有点脏东西。   他和邢阳对视一眼拿起镜子仔细看着,突然镜面一花,一张人脸一闪而过。   “邢阳,你看见了吗?”   邢阳点头,拿过镜子感受了一下,小声说:“是个女人。”   那边有人看见邰逸他俩拿着镜子,好奇着问是发现什么了吗,邰逸说:“没,就看看。”   说罢让邢阳把镜子收起来,说不定一会儿会用到。   邰逸心想,这镜子不比密室恐怖多了?   第一道锁被成功打开,推开门是一个过道,两侧有架子上面摆着蜡烛,不远处有间屋子亮着红光,那就应该是他们要去的第二个房间了。   只是店员只保证了第一间屋子没有NPC,谁知道会不会一进新的房间就会被NPC堵个正着,每一个敢打头阵的。   邰逸推着邢阳往前走:“我们打头吧。”   刘华紧紧跟在邰逸后面,恨不得挂在邰逸身上,最后一个人出了房间时房门被控制着关上了,发出“砰”的一声。   而后尖叫声一声接着一声,邰逸没让密室吓着,让刘华的尖叫给吓了一跳。   邢阳感受到自己手里拉着的人被吓得一激灵,忍不住笑了笑,这过道不长,走的这几步邰逸一直看着两侧会不会有隐藏好的暗门,果然让他猜对了。   “小雅,是你碰的我吗?”   走在最后男生问他女朋友,叫做小雅的女生声音颤着说:“我没有啊,我站你前面怎么能碰到你呢?不是我碰的你。”   那男生发出尖叫往前挤着跑着,不敢回头,前面几人被他弄得也慌张起来,在害怕与好奇中回了头,一个穿着红衣的长发女人站在他们身后。   邰逸和邢阳已经走到新房间的门口了,被后面的人一挤差点磕到门框上,一回头看见NPC在兢兢业业的演着戏。   不对啊?不是说好就一个NPC吗?怎么屋里这个也动了?   新房间是婚房的布置,一进门就是婚床,上面坐着个盖着红盖头的人,刚才邰逸看见屋里这人抬手来着,还以为这个是NPC呢。   再定睛看去,屋里这个手老老实实放在腿上,一动不动。   后面的人被红衣女吓得冲进新房间火速关了门,还没等喘口气又看见婚床上坐着的人,又是一身冷汗伴着此起彼伏尖叫,外面的红衣女还在疯狂锤门。   见门被锁的死死的,便把脸贴在旁边的玻璃窗上面目狰狞的看着他们,血浆都蹭在了玻璃上,一直这样过了小一分钟才离开。   “我日妈,这是微恐?”一个男生都吓出了脏话。   刘华后悔了,他不该在这个举国欢庆的大喜日子来玩密室逃脱,有这功夫在家舒舒服服的玩FF14多好。   刚要找好友寻求安慰,就看见邰逸倚着邢老师怀里站着,还牵着手,邢老师的手还搭他腰上,像极了土匪和他刚抢来的老婆。   眼神略带嘲讽的看着狼狈的他们。   刘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个嘲讽。   是嘲讽他们菜,还是嘲讽他眼瞎。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密室都不恐怖了。   有什么能比疑似我的好兄弟和数学老师在一起还要恐怖的事情吗?   那可能就是邢老师在此刻突然让他被公式了。   邰逸看他愣住还困惑了一下,顺着刘华目光看见他和邢阳牵着的手,也露出个尴尬的笑容,但是没把手收走。   他招手让刘华离他近点,刘华僵直着走过去,若是此刻这个密室招聘僵尸扮演者,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胜任。   邰逸拍拍他胳膊:“别瞎想,我就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说这件事。”   这等同出柜一样的话砸在刘华心上,他想,你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为什么!   于是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刘华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向婚床上坐着的人,伸手掀开她的盖头。   那一刻,仿佛他是世界上胆子最大的人。   --------------------   在前一段恋情中,我当时的对象非要在凌晨档玩密室,但是他真的是胆子很小,我说了他肯定不敢玩还不信,最后挑了微恐的没有npc的密室,进去之后,尸体是我掏的,棺材是我开的,花轿是我掀的,我还记得我摸着穿着喜服的假人姐姐从她身上搜到线索,哎呀…… 第41章 密室大逃脱(完)   是个假人。   回过神来的刘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好是个假人,天知道他脑子怎么想的直接就给人家盖头掀了。   这假人还是那种x趣娃娃改的,硅胶材质,在这种灯光环境下格外逼真,刘华一个晃神真以为这坐了个真人,吓得往后蹭了一步。   邰逸还是第一回 看见这种娃娃不免心里有几分好奇,试探着摸了摸假人的脸。   软软的,但还有硅胶的那种韧劲,他看着邢阳小声说:“哎,你过来摸摸,居然是这种手感!”   余光中那假人的眼睛动了一下,好似撇了他一眼,邰逸立马看过去又什么都没发现。   邰逸心里念叨:第一回 你动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第二回可就是你自己露尾巴了。   有个男生颤着声伸着手指指着假人,说:“动了!她、她手动了一下!”   邰逸离假人最近,闻言用了点力气捏上假人的脸,若这是个真人这力度脸颊都该被他捏的通红了。   “没有吧,你看错了,我离她这么近都没看见。”邰逸说着眼睛还盯着这假人,他能感觉到假人里面有东西,被他掐着无法脱身,好像还生气了。   这几人的心一上一下,那个叫小雅的女生有点受不住了,小声询问着要不要和店员讲调整一下npc的恐怖感。   邰逸二人没有意见,他觉得在这屋里吓人的鬼没有恶意,就像是在和你玩捉迷藏一样。   他选这家店并非是随意选的,在刘华提议要来玩这密室逃脱的时候他只是随意从大众点评上搜了搜哪家店的评分高,但却见到有十几条低分评论说回来之后大病一场,每日噩梦不断,感觉招惹了什么东西上身,不敢再去了。   十几条玩家评论,按最低6个人开启房间来算,也要小一百人了,这可是大事。   邰逸第一反应就是这家店不干净,顾客被缠上了,可来了之后才发现这店虽然不干净,但不至于让顾客生病梦魇,应该还有别的东西在,只是他现在没有什么头绪。   “滋啦——滋啦——您好——滋啦——”   不知道是对讲机坏了还是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的店员的声音从里传来,刘华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沟通上,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清。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气氛诡异起来。   一女生打破僵局,提议道:“我们、我们先找线索吧,把门打开再说。”   邰逸也不方便直说“这屋是有鬼但是你们放心对方很友善”,也就默不作声跟着翻找起来线索。   那硅胶假人是女生身子,邰逸不方便摸着找线索就叫那两个女生过来,邰逸还贴心的把假人的头捂住。   叫小雅的女生闭着眼苦着脸从假人胸前拿出来一张写着血字的纸还有一张一男一女面对面站着的小像,信纸上面的内容大概是哭诉并不想嫁给这个少爷说她原本有一个订了婚的青梅竹马。   房间里还有一个嫁妆箱需要玩家打开,密码又隐藏在那封血书上。   嫁妆箱扣的并不严实,强用力可以微微抬起一条缝,可惜这屋里的灯光太暗了,又没有手电筒什么也看不清。   邢阳对箱子里的东西很好奇,又不好意思挤进一群年轻人中间去参与解谜,于是蹲在嫁妆箱旁边扒着那条缝。   邰逸用膝盖磕他肩膀一下,小声问:“你干嘛呢?能看见里面有什么吗?”   邢阳:“看不见,但是很好闻。”   邰逸来了兴趣,也蹲过去闻着箱子缝里传来的味道。   只闻了一下他便面色古怪的看着邢阳,又像是确认一般凑的更近深吸了一口气,邰逸把箱子盖上让邢阳别闻了。   这什么好闻的味道,一股血腥味,邢阳他一个战场上生出来的东西自然对血腥味有好感。   正好刘华他们几人走过来准备试着开锁,邰逸说:“你们念我开吧。”   “6249?你试试。”   邰逸试了一下没打开,又报了几个数,最后一个数试过后听见“咔哒”一声,邰逸慢慢打开箱子心里感叹到千万别是什么血淋淋的东西啊。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和一把钥匙在箱子里,钥匙应该是打开通往下一个房间门的,至于人头……   “假的,别看了,钥匙你试试能不能打开门。”邰逸抢先一步说话把钥匙递给刘华,一边说着一边把箱子快速合上。   许是邰逸的语气太笃定又或是害怕刚才那一眼带来的害怕,这几人真就相信了邰逸的话,都没说要好奇的上来摸摸看。   一个热知识:人不好奇就不会害死猫。   至于到底是真是假也就只能是邰逸与邢阳俩人知道了。   上一步从硅胶假人胸口搜出来的画像上没有五官,但是能看清男人的脸上有一颗痣。   “哦!我明白了!嫁妆箱里的那个人头是这个新娘子那个青梅竹马吧!”一个男生说。   那边拿着钥匙去试门锁的人说这把钥匙不是开门的,于是几人又到处找这屋里还有哪里是带锁头的东西。   邢阳要过钥匙又去试了一遍门锁,钥匙插进去很顺滑也能拧动,但锁就是不会弹开,他又蹲下仔细看了看这个锁。   既然能听到通开锁头的“咔哒”声,那就是这把钥匙没错,除非……有什么东西在捣乱。   刘华甚至连床下都找了,还是什么都没有:“哪都没有啊,这屋里能拿钥匙开的锁就门上那个,你们找到了吗?”   那几个学生也摇头,商量了几句决定再用一次用对讲机的机会,这一次信号好多了。   “你好,这屋里还有别的锁吗?我们真的已经找得很仔细了,没找到第二个需要用钥匙的地方。”   工作人员说:“实在不好意思,可能是那个锁时间长有些锈了,嫁妆箱里的钥匙就是用来开门锁的。”   得到了肯定答案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拿着钥匙的邢阳,邢阳又插进钥匙,仍然打不开。   邰逸觉得不大对劲,他离得近,开锁的“咔哒”声他听得一清二楚,用身子使劲撞了几下门试图把锁扣撞松,这几下不要紧,原本就昏暗的灯开始一跳一跳的闪着,窗户外传来了急切的鞋底死死蹭着地的声音。   一张惨白的脸贴在小小的窗玻璃上看着他们。   那两对情侣缩到门旁的墙角处,墙面透过体恤传来凉意,但背后是实心的感觉却格外有安全感。   邰逸往前半步微抬着手给刘华护在身后,和窗外那双眼睛对视,小声地问着刘华:“你还记得进屋之前追着咱们的那个NPC穿的是什么衣服吗?”   刘华点点头,他因为好奇回头了好几眼所以记得格外清楚:“是个红色的长裙。”   邰逸又说:“那你看现在外面这个,穿的是什么?”   “是、是婚服!”刘华扒着他的肩膀低声喊了出来,他说完就把眼睛闭上额头顶在邰逸肩膀,好像这样就不会害怕了一样。   “啊啊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窗户这的人脸还没走,他们紧挨着的这个门外又突然有砸门的动静。   拿着对讲机的女生立马按着键喊着:“你们不是说只有一个NPC吗?!”   语气里是害怕又愤怒。   这回对讲机连滋滋啦啦的声音都没给,干脆就没有回音。   邢阳皱着眉叹口气:“别按了,没信号,店员没说错这就只有一个NPC。”   邢阳的声音低沉,若放在平时是会令人脸红的成熟男人的嗓音,可此刻他这冷静的说出来这句话让人寒毛立起。   刘华看着邢阳问出了在场大家都想问的问题:“那……哪个是NPC,哪个是、是那什么……?”   邢阳冲着刘华咧嘴笑了一下,说:“Surprise,现在的两个都不是NPC。”   邰逸:“……”   他给了邢阳一个眼神,这也太直接了吧万一给人吓出什么事怎么办。   邢阳挑了下眉走到那四人面前抬手一划,这四人像是被定住一样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邢阳又看向刘华:“你想跟我们一起?还是和他们待在这?”   刘华慌乱的看眼邰逸,又看那四个人:“我、我、我也在这待着吧!你等我找个姿势!”   邢阳点点头,他也觉得刘华在这更安全一点,待刘华紧贴着那四人抱膝蹲下后,也是一抬手的功夫刘华便和那四个人一样。   邰逸走到小窗户边微蹲下来和鬼脸对视,他和邢阳说:“你觉不觉得她们没有恶意,感觉更像是拦着我们不让出去。”   邢阳从兜里拿出来第一个房间里见到的小镜子,开合式的圆镜只消一只手就能抓住,盖子上的雕花里有着日积月累的油垢的脏灰。   邰逸拿过来打开镜子,镜子里出现一张清秀的女人脸,蹙着眉有些郁气。   这张脸和小窗外那张一模一样。   邰逸没打算让她进来,敲了敲玻璃问她到底要做什么,窗外的女鬼张开了嘴给邰逸看,她的舌头已经没有了,没办法说话,眼神有些哀怨的看着他。   “唉,那你进来吧。”邰逸只好打开门让她进来,女鬼一进来另一扇门外的拍门声也停了。   “会手语吗?”邰逸问。   女鬼摇摇头。   “巧了,我也不会。”   邢阳:“……”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女鬼坐到木床上拢了拢鬓发朝着邰逸点头,看见站在另一侧的邢阳有些害怕的往旁边挪了挪。   邰逸问她:“你是这个镜子上带来的吗?”   见她点头接着问:“这里不只有你一个鬼对吗?”   女鬼点头,伸出两个手指给他看。   “包括你在内有两个是么……”邰逸说,“你是不想让我们出去对吗?那个是男是女?”   女鬼在自己手心写下个“女”字,侧过头有些担忧的看向另一个门的方向,似乎是很怕另一个鬼过来。   “之前来的人里发生了什么?”   女鬼张着嘴想说点什么,又记起自己已经没了舌头只好朝着他俩伸出手,示意俩人把手放在她的手上。   邢阳和邰逸对视一眼双双伸出一只手搭在她手上,零碎的不太清晰的画面冲进他俩脑子里。   她是这个小镜子的主人,忘了为什么附在镜子上一直不肯离去,浑浑噩噩的待在世间,直到被这家店的老板捡走。   老板在乡下老家见到这满是灰的镜子时也只是觉得和自己的店很搭,也没多想就当做道具放在这里。   老板为了更有氛围,这个店里的许多物件都是他从旧物商那里寻来的,或者去乡下收来的,免不得有些不干净的东西。   除了镜子鬼外的第二只鬼便是这个情况。   邰逸问她:“她附在什么上?”   镜子鬼跟他俩比划半天你画我猜才猜出来是个屏风,又确定了这个屏风刚好就在这个密室主题里,邰逸给这四人衣兜里一人塞一个鳞片,龙鳞护着没什么敢来找事。   邢阳把龙鳞剑抽出来破开门锁,一道阴风直冲俩人面门而来,像是恶作剧,又像是挑衅,俩人小心的踏出房门进入第三个房间。   第三个房间很小,若是六个玩家都进来差不多就要塞满的那种程度,房间里只有一口贴着墙放着的棺材,棺材盖开了一道半个巴掌宽的缝。   邰逸从兜里掏出来几个豆子撒在地上,黄豆落地成鼠蹿向房间四角,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后又被他指挥着钻进棺材。   老鼠进去了又出来,一个接一个爬回到邰逸手心又变成了黄豆模样。   邢阳给棺材盖推开才看明白这为什么要紧贴着墙放——棺材是空的,靠墙一侧的棺材板被掏成方形的洞和下一个房间相连,要去下一个房间就要钻进棺材再蹲着挪进第四个房间。   邢阳吐槽说:“这不活该招脏东西吗?这老板脑子有点问题吧,让活人钻棺材?”   邰逸也很是无语,这可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突然有点郁闷,这种自己给自己找事弄出来的麻烦他可真懒得管了。   邢阳捏捏他脸跨进棺材,说:“行了往前走吧,咱俩也算同棺一回了。”   邰逸垮起小狗批脸:“你不要在这种地方搞浪漫好不好。”   邰逸握着邢阳的手站起来,感觉自己裤腿被抓住低头一看是刘华。   “我的妈呀这也太吓人了吧!邰哥你扶我一把啊!”刘华哭丧着脸像是腿吓软了站不起来一样。   邰逸挑了下眉毛有些玩味的看着他,拽着刘华的衣服给他拉起来,跟在刘华身后的那四个学生也一个个从洞口爬出来,看样子已经吓懵了。   邰逸和邢阳小声嘀咕:“你说之前来玩的那些人,到了最后和他们组队的到底是人还是鬼啊?”   邢阳撇撇嘴:“谁知道呢。”   俩人说完悄悄话邢阳就朝他们五个走去,刘华看见他还往后退了几步:“邢老师你干嘛啊……你这样好吓人啊!”   邢阳有些怜爱的拍拍刘华脑袋瓜:“装得还挺像的,都没什么脑子。”   说罢一剑一个,五个上一秒还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变成了五张泄了气的皮堆在地上。   “有点恶心。”邰逸总结。   第四间屋子布置的像是一个会客厅,一个四扇屏风摆在房间最里面,邰逸想,这应该就是镜子鬼说的屏风了。   屏风上的画怪异诡谲,扇扇图案不同但内容相连,第一扇是一树红的诡异的桃花;第二扇是桃花下的石桌站着一具白骨,白骨在给人皮描眉;第三扇是几张美人皮被架在一旁,个个美艳绝伦;第四扇是许多美人被捆着站在一起,个个哭得面目狰狞。   邢阳:“画皮鬼啊,萍姨本家啊。”   邰逸摇头,反驳说:“不是画皮鬼,是画成精了。”   邰逸点破了精魅真身,就见屏风上的骷髅把石桌上人皮往身上一套,画笔一扔,不知从画的哪里跑出许多小鬼扑在那一群美人身上要生生把人皮扯下,那些美人的惨叫也真的从屏风里传出,源源不断的血水从绢布渗出,邢阳一剑划破屏扇,画上的画皮鬼便施施然从画上走下和他二人缠斗起来。   画中精魅不同于一般鬼怪,他们身形缥缈如雾如风,又像是海中人鱼一样充满诱惑,引诱着可怜的猎物钻进他们口中。   虽然邢阳和邰逸不会被迷惑,可打起来还是有些费劲。   身后那五张瘫成一团的人皮也立了起来,身体柔软关节却格外僵硬的闯进战局捣乱。   邰逸把屏风鬼交给邢阳转身去解决这五个,画皮鬼的弱点就是心脏,内里中空唯有心脏有精魂,邰逸伸出长剑朝其中一个心脏处刺去,果然就像预料中那样变成空皮一张摊在地上。   邢阳最初也朝着屏风鬼的心脏处攻击,三剑都刺中同一个位置也不见它有变化,邰逸提醒他:“邢阳!试试丹田!”   屏风鬼侧身躲过邢阳一剑,快速回头看了眼站在屏风前的邰逸,招手把屏风里剩下的那几个画皮鬼都叫了出来。   原本就不大的房间乱成一团,最初邰逸还担心把屋子里的道具碰坏了再赔钱,到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赔钱就赔钱吧,反正邢阳有钱。   他和邢阳一前一后给屏风鬼来了个对穿,在它消失的那一刻那几个画皮鬼也跟着消失了。   看着屋里一片狼藉邰逸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邢阳,说:“掏钱吧。”   邢阳给剑收起来,叹口气,俩人回到刘华他们在的房间,镜子鬼见他俩平安无事松了口气,邰逸朝她晃了晃镜子说:“我得给你带走,你不能总在这待着,伤到人就不好了,ok吗?”   镜子鬼点点头,老老实实钻进镜子里。邢阳给那五个解开禁制,刘华起身朝着邰逸扑过去,结果蹲太久了腿麻直接摔倒在地上,那四个学生看起来也不好受,僵着一个姿势待了这么久。   “都走吧别解谜了,解不了了。”邰逸催着大家往外走,五个人小鸭子一样紧紧跟着鸭子妈妈(邰逸)往前走大气都不敢喘,到了最后一个屋子也就是屏风那屋看见这副惨样都不知道说什么,道具都毁了大半,也不知道开门的线索该去哪找。   邢阳按了传呼机叫店员给开下门,店员从终于恢复正常的监控里看见这乱七八糟的一片也有些懵,不知怎么处理,邢阳让店员给老板叫来商量赔偿的事。   那四个学生不停的给邰逸道谢,邰逸从前台抓了把糖给他们一人一个,给四人送到店外交代着说:“吃个糖缓缓,别在外面瞎走了直接回家吧,听见了吗?”   四人点头乖乖的把糖吃了,还没过几秒就看他们四个面面相觑都有些茫然。   “咱们要干什么来着?”   “我也忘了,怎么走到这儿了啊。”   “刚才咱们干嘛了?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吃完午饭咱们去哪了?”   “不知道……但是我好累啊要不回家吧。”   听着四人边说话边离开,刘华惊得睁大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又看邰逸一眼,邰逸勾过刘华脖子笑眯眯递给他一块糖。   “吃吧?吃颗糖缓缓?”   刘华面色复杂的看着邰逸张口欲言,长了半天嘴脸都红透了才憋出来半句话:“你刚才……还有你和邢老师,你俩……”   邰逸快速帮他把糖纸撕开塞进嘴里,怜爱的摸摸他脑袋,也是过了没几秒刘华茫然的看着他,问:“邰逸?你干嘛呢在这,我干嘛呢我怎么在这……?哎?邢老师怎么也在这?”   邰逸说:“你傻了吧,你不刚跟我说你要溜达回家么,都要吃晚饭了你再不回去你妈该说你了。”   刘华一拍脑门,好像真想起来一样:“哦哦哦对对对,我这脑子,那我先走了啊!”   邢阳走过来捏了把邰逸脸,邰逸问他:“都解决完了?这么快!”   “没,老板在外地呢,我留了联系方式等老板回来说赔偿的事,走吧吃晚饭去,想想吃什么。”   邰逸拍他胳膊一下,嘱咐着:“你别光傻着给钱,帮了他个大忙呢,他请人解决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呢何况还是你出手,听见没。”   “嗯嗯听见了,想吃炒菜还是吃西餐?”   “吃西餐吧,吃点萍姨不会做的。。”   商业街人来人往,因着放假街上年轻人不少,邰逸和邢阳挤在人群中拉着手,就像那些男女情侣一样说着好玩的事,北方的夏天夜色来的晚,商场前的喷泉刚刚亮起灯,这平淡的一天又要过去了。   --------------------   我给这后半截没写完的事忘得特别干净………年前是没什么时间修前文了,年底考完试再说吧,各位加油学习,寒假就在眼前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