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   作者: 青木北恒   简介:   双主线逆袭——现实+快穿的奇幻之旅,无CP哦。十八线龙套景栗,别名锦鲤,人不如其名,没有大红大紫的命,只有倒霉透顶的运,走红未半中道崩殂,在剧组威亚断裂事故中意外身亡,因具备演技与武术特长,所以被特招进入神秘的解怨事务所,开启组团穿越新模式,助怨灵苦主逆袭复仇,每完成一项任务,便会获得增寿转运惊喜大礼包,变身又红又火又多金的娱乐圈逆袭锦鲤,人生苦短,登巅峰要趁早!   “妖女战神”楚灵犀绝境重生,与“废柴上仙”柳芽灵躯合体,以女二人设,上演女一大戏,可在魔界为后,能在妖界称帝,敢与仙界为敌,闲去人间闯祸,纵横四界,肆意畅快。   双主线逆袭——现实+快穿的奇幻之旅,无CP哦。十八线龙套景栗,别名锦鲤,人不如其名,没有大红大紫的命,只有倒霉透顶的运,走红未半中道崩殂,在剧组威亚断裂事故中意外身亡,因具备演技与武术特长,所以被特招进入神秘的解怨事务所,开启组团穿越新模式,助怨灵苦主逆袭复仇,每完成一项任务,便会获得增寿转运惊喜大礼包,变身又红又火又多金的娱乐圈逆袭锦鲤,人生苦短,登巅峰要趁早! 第1章 走红未半中道崩殂   景栗,别名锦鲤,科班出身的十八线无名小演员,没有大红大紫的命,只有倒霉透顶的运。   “锦鲤”一词爆红网络的那年,她刚好从电影学院毕业,手捧修图千百遍的简历,心怀憧憬亿万遍的星梦,用尽洪荒之力呐喊——   “老娘就是锦鲤本鲤,火过杨超越,富过王思聪,我不大红,天理不容!”   她施展脑洞鬼才神功,为自己规划了一条璀璨辉煌亮瞎眼的星路——   三年国内大满贯,五年冲击奥斯卡!   不幸的是,幻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打脸。   巨星锦鲤,横空出世,猝不及防,啪叽摔地,以极其不堪的姿势,惨遭现实一年又一年的毒打。   闯荡影视圈的第一年,她的状态为“闲鱼”,投向各大经纪公司与剧组的简历百分之九十九石沉大海,剩余百分之一是各类烂剧之中离奇古怪的龙套角色。   当时的她,又傻又天真,心中坚持所谓的艺术理想,宁当闲到蛋疼的闲鱼,也不做放弃梦想的咸鱼。   闯荡影视圈的第二年,她成为了一只“无头鱼”。   穷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由于生活所迫,景栗实在闲不起了,在朋友的介绍之下,她发挥武术童子功特长,开始了替身生涯。   那时的她,十项全能,既可提刀当武替,也可拈花做文替,露背露手露武艺,唯独不露脸,标标准准的无头鱼。   景栗处在娱乐圈价值链的最底端,努爱豆千倍百倍的力,赚爱豆千分之一的钱,做着不露脸的无头鱼替身,当着魔都吃土追梦人。   闯荡影视圈的第三年至第五年,她在社会这个乌漆嘛黑的大酱缸之中,变成一只越来越咸的咸鱼——   管他什么艺术理想,先把后半年的房租挣出来是正经!   演员是碗青春饭,浪费最美好的岁月做无头鱼,着实不明智,趁脸上的胶原蛋白还未完全流失,景栗毅然决然从替身转回演员老本行,以横店为家,辗转于各大剧组,拼尽全力争取演戏的机会。   就是这么点儿背,她恰巧赶上了娱乐圈最浮躁的资本狂欢盛宴,不红是原罪,没有流量不止没有好角色,连镜头都少的可怜。   各个剧组都在挖空心思争强流量明星做主角,那些一线小花和小生们,会不会演戏不重要,甚至有没有时间演戏也不重要,只要化上美美或帅帅的妆,在棚内拍几个场景的正脸即可,其余都交给替身、特效师和剪辑师,视频一键P图换头,轻轻松松狂收万千迷弟迷妹韭菜粉。   可怜的景栗,正经八百的表演系优秀毕业生,能争取到的角色基本只有两类——   一是女主角或女配角身边不起眼的无台词丫鬟,永远站在最角落,稍稍再偏一点点,就入不了镜头。   二是咋咋呼呼惹人厌的奇葩女配,永远都是剧中的首波炮灰,从未活过第五集 ,拍好的镜头还总被剪了又剪,奋战一个月,成片五分钟。   总而言之,景栗人不如其名,她是各种鱼,唯独不是锦鲤,五行缺镜头,八字克好运,剪辑之神垂青的倒霉蛋,想想就是一把辛酸泪。   今天,是她二十七岁的生日,在年龄歧视相当严重的娱乐圈,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高龄”组,如若再不红,“老娘”这个称呼就不再是她霸气的自称,而是人生惨境的真实写照,未来想参加乘风破浪的姐姐都不够咖位。   终于的终于,半生走霉运的她第一次得到老天爷的眷顾,于生日当天迎来了一个小小的转运机会——   在最新的一部悬疑武侠剧之中,她打破个人最高记录,足足活到了第十集 ,领盒饭下线的高光名场面即将开拍。   为何称下线为高光名场面呢?   因为景栗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死之前她会有长达十秒的个人镜头,而且是带台词的那一种,这对于她而言无疑是突破之作。   她所饰演的角色是女十八号配角,一个不顾个人安危,乔装深入虎穴搜集罪证的正义小捕快,由于没有主角光环,所以求死得死,毫无意外地挂了,临终之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讲出了破案的关键线索。   剪辑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剪掉这一断,因为渣渣一般的剧本之中已有满满的逻辑bug,名为悬疑,实为玄幻,线索全靠巧合,破案全靠灵感,为数不多的合理部分必须当大熊猫一般保护,绝对不能删减。   夏日正午的日头火辣辣,景栗和同悲催共命运的十多位群演一起,执刀剑挥挥砍砍,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手慢动作重复,中间穿插多段毫无意义的花式转圈圈,仿佛是成了精的陀螺。   此套敷衍的武打动作毫无技术含量与艺术美感,既不燃情也不热血,还不如第八套广播体操有看头,总导演爱不爱不好说,观众一定是不爱的。   没办法,原定的武术指导因为剧组太抠门而撂挑子不干了,为了不耽误拍摄进度,跆拳道白带的副导演胖虎哥亲自上阵设计武戏。   一部号称投资两个亿的大制作武侠剧,竟然请不起一位像样的武术指导,乍听起来像是笑话,不过此种情况在业界相当普遍,早已见怪不怪,毕竟顶流男女主的片酬就占了三分之二的预算经费,其他环节能省则省,不能省则将就,反正是一部靠流量撑收视率的大烂片,谁较真谁就输了。   副导演胖虎哥,人如其名,又胖又虎,性格暴躁,极度自恋,给他一片竹林,就敢超越《卧虎藏龙》,给他一根绣花针,就敢叫板东方不败。   景栗从武术专业角度给出诚恳的建议,但胖虎哥肉手一挥,不仅全盘否决,而且还阴阳怪气地对她进行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明嘲暗讽。   像她这样的直女,永远都无法理解胖虎哥那样的男人,明明那么普通,却可以那么自信。   不过,世间事往往福祸相依,为十秒特写镜头而忍气吞声的景栗,忽而灵光一现,脑洞大开——   此段极尽敷衍之能事的魔性打戏,极有可能成为本剧一大热门槽点,或许会被各大up主制作成千奇百怪的搞笑视频,通过网络广为流传,满足人民群众不断增长的吐槽需求,她至少能混个黑红脸儿熟。   没错,十八线小演员就是如此卑微,为了能有更多露脸的机会,可以连脸都不要,黑红总好过不红。   千盼万盼,下线的一刻终于要来了。   景栗知道,一柄道具假剑正朝着她后背的血袋直直刺来,在心中默默高呼——   “让特写镜头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景栗正上方的威亚钢绳竟然在此刻突然断裂,她尖叫着从十余米高的空中重重摔下,背部着地,血袋破裂。   红色素调出的浓稠汁液在她的身下缓缓扩散,如果这是一出戏,如果她是女主角,如果她是流量明星,那导演必将360度环绕拍摄八圈,在成片之中,配上如泣如诉的煽情BGM,不仅近景远景加特写一刀不剪,还会重现她生前的一幕幕过往,不管重不重要,不管有没有必要,通通都怼上来,为了拖剧集拼尽全力,还将会有无数铁杆骨灰级粉丝列队留言,直夸我家爱豆死都能死的这么有戏。   可惜,现实没有那么多如果,景栗只不过是一条命不好的十八线锦鲤,还未跃过龙门,就摔成了一条死鱼。   她失去意识之前,脑中最后的念头是——   “走红未半中道崩殂,老娘不甘心!” 第2章 组团魂穿新模式   经过一段冗长且离奇的梦境,景栗的意识渐渐清醒,只觉头痛欲裂,呻吟之中费劲全身力气,眼睛才睁开一条小缝。   她的视线尚且模糊,还未来得及看清周遭,便听到了刺耳的嚎哭——   “小姐呐~小姐!您终于醒过来了,可吓死鸿雁了…呜呜呜…”   声音听着很年轻,还带着几分稚嫩,不过音色甚为尖利,配以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像极了专业哭丧的托儿,这声响比狮吼功的威力还大,景栗被震的脑仁更疼了,只觉耳鼓膜正被刀剑狠狠地剐。   “别嚎了…算我求你行不行…”在苦海之中熬大的景栗不是柔弱的性子,她边说边强撑着乏力酸痛的身子坐了起来。   丫鬟鸿雁连眼泪都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就赶忙周到地搀扶伺候,特意放了两个大大的软丝枕在她的背后,声调之中仍含哽咽,泪光闪闪的双目却显露出三分怨怒的凶相——   “小姐,您须得大补才能尽快恢复元气,我这就吩咐厨房去做参茸当归鸡汤,若是那些恶婆子们再敢推脱刁难,我就豁出命去和她们拼了!”   “等…等会儿…”景栗根本没有听清小丫鬟讲了些什么,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周遭的陌生陈设吸引,使劲揉了揉双,又暗暗在自己的右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疼痛的感觉使她确信这不是梦境,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这是哪儿?你…你是谁?该不会是…是在拍古装版真人秀吧?”   她讲最后一句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因为像她这样的娱乐圈透明咖,根本没有资格上真人秀。   景栗环视一周,发现自己身在一间古色古香的卧房内,雕柜屏风古董床,书案香几官帽椅,样样家具都精致讲究,床边的小丫头梳着利落的双平髻,着一袭豆沙色侍女布衣裙,眼泪汪汪,甚是可怜。   鸿雁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楞楞地瞪着,五秒钟之后紧紧握住了小姐的手,再次施展狮吼嚎哭神功——   “小姐呐~小姐,您不会病傻了吧!咱们本来就斗不过武家那一窝蛇蝎心肠的狐狸,您若是再傻一点儿,那可就彻底没活路了!”   小丫头的话准准扎心,但景栗痛的却是脑壳,她双手抱头,梦中所听到的那些不知所谓的言语,零零散散地重新出现于她的脑海之中——   “剧组威亚断裂,你当场身亡。”   “因你有演技与武艺特长,所以被解怨事务所选中,成为解怨使者,灵魂穿越古今,为枉死的怨灵苦主报仇雪恨。”   “每完成一项解怨任务,阳寿会有相应的增加,可于阳间重生。”   “你的魂灵会穿越入怨灵苦主的躯体之中,时间是其死身亡前的三十天。”   “在这三十日之内,你必须完成全部主线任务,一旦失败,将失去重生的机会,直接踏上黄泉路。”   “解怨事务所的同事会远程为你出谋划策,祝你好运!”   景栗在脑袋即将炸裂的前一刻,忍无可忍地用力嘶吼道:“好运你妹!”   鸿雁以为小姐已经重病到了胡言乱语发疯的地步,再一次厉声催促房门外的其他仆人:“大夫怎么还没来,我家小姐是将军府的嫡女,二品诰命夫人,若是不明不白地死了,你们武家担得起这个责任吗,快快快,大夫,请大夫!”   景栗没曾想,吼叫发泄过后,头痛的症状竟然消失了,她的大脑瞬间升级为电脑,开始以光速“加载”怨灵苦主的背景信息。   苦主名为金莲,乃威远大将军之女,长于西北边疆,擅长武艺,精于骑射,心思单纯,善良宽厚,父亲与长兄在抗辽大战之中壮烈牺牲,三年守孝过后,她与次兄奉皇命入京,获圣上赐婚,于十六岁那年嫁与永昌侯武易,次年即被敕封为二品诰命夫人,轰动了整个汴京城。   她的人生看似春风得意,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内,武场之上英姿勃发的少女,一入深险似海的侯府,便似暮秋娇花,短短的时日,便被冷风酷霜摧残至心交力瘁、奄奄一息。   金莲自幼丧母,在父兄的宠爱之中长大,完全不懂府宅内斗的门道,顶着“将门虎女”的称号嫁入武家,本以为找到了终身的依靠,怎料却深陷龙潭虎穴。   武家的女眷们不佩刀剑,但是唇舌更甚十八般兵器,各个脸上挂着笑、嘴上涂着蜜,心思却比蛇蝎狠毒千百万倍。   金莲着实缺乏宅斗的天赋,嫁入武家已三年有余,却仍旧未掌握内宅争斗的心机诀窍,还是实心眼的豪爽直肠子。   无足轻重的小事,她不愿过多计较,能让则让,能忍则忍,若遇挑战原则底线的大事,最初她也曾硬气地据理力争过,可因对手皆是宅斗十级专业人才,段位极低的她常常越斗越理亏,很多时候甚至连输在哪里都琢磨不清楚。   就这样,可怜的金莲在暗无天日的侯府日渐萎靡,失去第一个孩子后,更是万念俱灰,慢慢变成了一只“忍者神龟”,忍常人所不能忍,只求安安生生过日子。   只可惜,她的退让没有换来安宁清净,反而使恶人愈发猖狂,婆婆变本加厉地欺辱算计她,妾室通房趁机蹬鼻子上脸,寄居于府宅中的丈夫表妹更怀恶念野心,一心筹谋取代她,连仆人都捧高踩低,肆意怠慢,偌大的武家,唯一真对待她的,只有贴身女婢鸿雁。   最终,金莲被武家的毒蛇猛蝎合谋以慢性毒药害死,化为执念幽灵,怨念绵延千年。   “加载”完成苦主信息之后,景栗被诡异阴森的感觉刺激到一连打了好几个冷颤,呆怔了好大一会儿,还未来得及想清楚要不要相信所谓的重生任务,就见一位蓄着长长白须的老大夫气喘吁吁地赶来。   啜泣不止的鸿雁即刻上前相迎,急急描述小姐的病况。   侯府之内,魑魅魍魉当道,忠心何其难得,景栗看着小丫鬟垂泪的模样,不由得心疼,便道:“鸿雁,不要哭了,我没事。”   鸿雁的眼泪却愈发汹涌,紧搂她的胳膊,激动之下声音更尖锐了三分:“小姐,您总算是恢复神智了!”   景栗不再觉得那音调烦心,一来是知晓了鸿雁的忠直人品,二来是因其衣着发式细瞧十分亲切。   景栗作为丫鬟专业户,戏服和发型与眼前的小姑娘几乎一模一样,看来影视烂剧也不全是胡编乱造,至少丫鬟的服化道相当贴近历史。   在接受大夫诊脉的期间,心乱如麻的她忽而感觉右耳微微刺痛,呲呲啦啦的短暂耳鸣之后,就听到了遥远却清晰的声音——   先是中年男人醇厚如酒的音色:“喂喂喂,景栗,能听到我说话吗?”   接着一位年轻人以清亮有活力的声调说道:“喂喂喂,锦鲤小姐姐,收到请回复,over!”   景栗莫名紧张,心跳漏了半拍,紧盯面前的丫鬟与大夫,见二人的神色并无反常,才知这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到,心中不由得暗想——   “我靠,什么鬼,难不成真有现代同事为我提供远程的重生专业指导吗?这到底用的是什么高科技交流手段?”   穿越古今的沟通,彻底打破了她想象力的天花板,不过此种“高科技”似乎颇有接地气的属性,“喂喂喂”像极了在渣信号下打电话时的惯用语,而“over”又像是无线电对讲机的通话模式。   中年男人又道:“如果你现在不方便讲话,请咳嗽两声。”   一阵呼啦啦翻书的声响过后,年轻人苦恼道:“等等…新设备的操作好复杂,这个红色的按钮到底是按还是不按?”   而后,这俩货彻底跑题,开始讨论设备说明书之中的内容,估计还瞎按了不少按钮,景栗甚至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键盘打字声,她强忍骂街的冲动,重重咳嗽了两声。   年轻人很是惊喜,连声道:“咳嗽了咳嗽了,她终于她咳嗽了!”   “我没数清楚她咳了几声,说不定是巧合”,中男人较为谨慎,郑重其事道:“景栗,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请咳三声!”   景栗依言而行,不过心中翻涌着满满的吐槽——   “这俩货单似乎不太靠谱的样子,该不会是猪队友吧?他们到底是出谋划策的智囊团,还是送我上黄泉路的黑白无常?”   中年人放心地舒了一口气,并说道:“景栗,欢迎加入解怨事务所,成为第一批体验组团魂穿新模式的幸运儿!   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先下线重新调整设备,需要支援的时候,请敲左手玉镯联系,连敲两下进入语音通话模式,连敲三下进入视频通话模式,哦哇!”   “哦哇?”景栗暗暗思忖,不知这是何种方言,猜测大概率是英文“over”的迷之塑料读音。   “侯爵夫人…”年迈的大夫本就消瘦体虚,此刻面色愈显惨白,仿佛病人所得的是可怕的瘟疫一般:“您…您的脉象…”   老大夫的语速过于缓慢,景栗的心不由得揪紧,蹙眉暗想——   “他该不会是一位单凭号脉就能诊断出魂魄有异常的神医吧?千年前的大夫能神奇到这个地步吗,一点儿历史局限性都没有,这不科学啊!” 第3章 宅斗战书   鸿雁又急又慌:“刘大夫,您快讲呀,我家小姐到底怎么了?”   老大夫颤颤巍巍地收回了手:“侯爵夫人两年前小产之后,便患了下红之症,气虚血亏,阴损脾弱,近来忧思过虑,又受了寒气,病愈发地沉重,已伤及元气,昨日若非老朽及时施针,恐怕性命难保,至少须得静养三、五年方可恢复,但…但今日的脉象忽而转变,不浮不沉,和缓有力…竟…竟是痊愈了!”   他行医五十载,从未遇见过这般诡奇之事,权贵内眷的隐私,医者本不该过多打听,可他实在按耐不住好奇之心:“老朽斗胆,敢问夫人…是否服用过丹药或偏方?”   “从昨夜到今日,我家小姐只喝过两次药,全都是您开的方子…”鸿雁如实回答,蓦地灵光一闪,猝然清脆拍掌:“我知道啦!”   景栗一脸懵,还带着几分心慌:“你…知道…什么了?”   “去年我有幸在梦中得到过菩萨的指点!”鸿雁双手合十,满面虔诚郑重——   “菩萨娘娘说,只要我每日睡前默诵一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小姐您的病就能好起来,我谨遵神明之意,日日诵经祷告,果然得偿所愿!”   “啊?!…”景栗万万没有想到,小丫鬟的解释竟会是这般,虽然与真相相差十万八千里,但足见鸿雁的忠心和诚意,她当然不能讲出解怨事务所和重生一事,否则定然会被当成疯子,便将计就计道——   “对…没错!一定是你的诚心感动了上苍,菩萨真人才会保佑我,谢谢你,鸿雁!”   “小姐,奴婢哪里受得起您这声谢呢~”小丫鬟反而不好意思了,半跪下身道:“小姐就是鸿雁的天,您若有个好歹,那奴婢也活不成了!”   这不是一个人人平等的时代,为奴为婢皆是苦命人,小丫鬟不过才十五六岁,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被困于深宅大院之中,艰难讨生活,跟着性情软弱的小姐,不知受了多少冤枉气,景栗作为现代人,难免对其境遇心生同情。   从前在剧组演丫鬟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惨到了极致,不过与真丫鬟鸿雁一比,她那点苦完全算不得什么,作为无名且无台词的龙套,站在固定位置打打酱油就可以,好歹每天都能领上两次半凉不热的盒饭。   景栗还未做好充分的准备,侯府宅斗大戏就拉开了序幕。   反派主角们皆在幕后摩拳擦掌,配角率先登场,打头阵探路。   大夫离开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有一位五十多岁的矮胖婆子前来,行礼的动作虽是规规矩矩,可眼神之中并无敬重,语调还带着几分傲慢——   “老夫人听闻大娘子的病情好转,那请安还是依照从前的规矩,请您尽快更衣梳洗,前往寿福堂。”   鸿雁心直口快,见对方那趾高气昂的态度,便气不打一处来,据理力争怼了回去——   “刁妈妈,大夫前脚刚走,我连补药的方子都还没来得及送到厨房,您老就巴巴地赶来了,一句问候都没有,硬生生逼着我家重病初愈的小姐去请安,这哪像是传话的老忠仆,活脱脱是催命的无常鬼!”   刁妈妈被小辈奴婢数落一通,却面不改色,轻声一哼,冷冷而笑:“不愧是大娘子的贴身丫鬟,唇舌之上长刀子,真真是厉害得很呐,我这老太婆可不敢招惹,大娘子不情愿请安那就罢了,奴婢照实回老夫人便是。”   “刁妈妈且慢!”景栗喊住了那心机颇深的恶婆子,刻意放软语气道——   “鸿雁为了照顾我,昨日一夜未合眼,都累糊涂了,胡言乱语,多有得罪,还望刁妈妈大人大量,务要见怪。”   而后她一边用眼神示意一边说道:“鸿雁,还不快给刁妈妈赔罪!”   鸿雁直爽无心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迫于无奈不情不愿地违心认错。   景栗适时咳嗽了起来,还伪装出肺弱咳喘的娇弱模样,实际是在趁此时机思索应对之法。   近些年宅斗题材正热,她参加了无数次甄选角色的面试,永远都尽最大努力准备,如果有原着小说,她还会精读原作,以求更贴近人物,潜移默化之中,她把内宅斗争的三十六计揣摩了个通通透透,已达王者段位,连古风文言词儿对白都能张嘴就来。   她辛辛苦苦近五年,都没能得到一个像样的角色,怎料东方不亮西方亮,宅斗知识储备倒在穿越之中派上了用场。   这位刁妈妈一张口,景栗便知其为老奸巨猾的角色,若在影视剧之中,一般是最后一批领盒饭的反派配角。   宅斗小天才景栗慧眼明心,一眼便看透了套路式反派刁妈妈的险恶用心。   这位恶婆子妥妥是高手,两段话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藏了“无风起浪”与“以退为进”两大计谋——   刁婆婆先是仗着老夫人的势对她这位大娘子颐指气使,目的不是狐假虎威抖威风,而是为了无风起浪、挑拨事端。   鸿雁牙尖嘴利,骂的句句在理,奈何这丫头的技能偏科过于严重,虽然忠心与勇气值爆棚,但是情商值与智慧值双双不及格,头脑一热就跳入了对手所挖的深坑。   宅斗重要原则之一为——真理掌握在得势者的手中,谁有势谁有理。   像刁妈妈那般有强大靠山的老奴仆,在府宅之中的地位可不低,年轻的主子们都给她留三分薄面,仆从大多唯她马首是瞻,妥妥是侯府中的“得势者”。   与之相比,怨灵苦主大娘子金莲则是不折不扣的“失势者”,遭到府宅上下的一致轻视,连奴仆都敢肆无忌惮地折辱她,顶着最闪亮的光环,却沦落至侯府食物链的最底层,真真是人间惨剧。   一出这院子,刁妈妈势必会添油加醋地大肆宣扬遭鸿雁羞辱一事,侯府中人当然会一边倒地谴责小丫鬟欺老犯上,进而非议大娘子软弱无能、驭下无方,到时候一盆又一盆脏水泼来,她们主仆二人纵然浑身张满了嘴,也解释不清真相,因为根本没有人在乎真相。   要想破这“无风起浪”的局,须得用装聋作哑的法子,任对手上蹿下跳、疯狂作妖、掀风起浪,我自岿然不动,没有人配合,单凭刁妈妈那恶婆子一人表演,即便将一把老骨头折腾断了,也扑腾不出半分浪花。   但是,不冷静的鸿雁却着了对手的道,景栗为了补救,只得命其道歉赔礼,竭力避免不必要的风波。   刁婆婆用的第二招,是以退为进,她假装敌不过鸿雁的毒舌攻势,表面退让,实则心里憋着大坏招。   到时候事情闹大,两方对峙起来,理亏的一定是鸿雁,刁婆婆搞不好还得当众表演一出哭天抢地的委屈戏码,显得她比窦娥还冤,以此把鸿雁这个忠心的小丫头逐出侯府,到时候景栗可就成了孤家寡人,根本无法完成帮怨灵苦主报仇雪恨的任务。   刁妈妈一把年纪的人了,颇有“浪后”属性,孜孜不倦挑唆风浪:“大夫说大娘子的身体大好了,可您却仍是一副病殃殃的模样,真不知道该相信谁呢~”   鸿雁险些又落入了陷阱,景栗重重捏住她的手,蹙着眉头以犀利眼神示意其安静。   景栗敏锐意识到,自己眼下正处于完全被动的局面,要想破局,必须剑走偏锋,在这关键时刻,爱看鬼片的她灵感迸发,即兴表演,现编了一段灵异故事——   “即便我只剩下一口气,也得去向母亲大人请安呐~”   她捂着胸口,刻意用气若游丝的喘音讲话,这样的调调和鬼故事很相配,可平添三分恐怖感,听者大多会恍惚心惊,她所说的“请安呐~”三字,莫名像是女鬼的经典颤音出场语——“拿命来~”。   景栗继续道:“昨夜我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在睡梦之中,朦朦胧胧听到阎王爷讲了不少事,说什么侯府之中虎狼蛇蝎齐聚,不少人把我这位大娘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暗暗在我的饮食之中下毒,至于下毒的人究竟是谁…”   说到这里,她刻意顿了顿卖关子,一边揉着太阳穴装头痛,另一边悄悄观察着刁妈妈,那恶婆子果然老脸煞白。   高门大户内眷之间你死我活的争斗,主子无须亲自动手,脏事都是交由心腹下人去办,景栗猜测刁妈妈就是替侯府老夫人下毒谋害金莲的工具人,所以在言词之中暗暗试探,算是赌了一把。   景栗开局的运气还算不错,她从那恶婆子的面色便可看出,这一次赌赢了。   刁婆婆无疑是老手,下毒暗害的事她从前想必做过不少次,总体状态相当镇定,只是脸色有变,她追问道——   “阎王爷讲出的下毒之人究竟是谁?”   “我现在脑子一片混沌,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一时想不起来,反正心里不安得很,须得向母亲大人好好说道说道,最好再把侯府上上下下都彻查一遍,务必得把藏毒下毒的歹人抓出来严惩!”   刁妈妈当然不希望此事闹大,道:“鬼神之说,不可尽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景栗用绵里藏针的方式回怼,并以自言自语之态感叹道——   “俗话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这辈子只行善不行恶,即便被歹人害入阴曹地府,也照样能还阳康复,而那些恶行累累的歹人,即使日日烧高香拜菩萨真人,也逃不过因果报应,必入十八层地狱,入刀山、下火海、受油煎,永世不得超生!”   这一段话,并非无心之言,而是景栗所下的宅斗战书。   在与刁妈妈以唇舌交战的过程之中,她已然下定决心,管那解怨事务所是什么魔鬼机构,只要有一线重生的希望,她都得搏一搏,说不定魂魄重归躯体之后,她的命运就会发生奇迹般的逆转,成为一条大红大紫的真锦鲤! 第4章 侯门深深深几许   恶婆子面色沉重地退下,心思单纯的鸿雁独自纳闷:“真是奇怪,昔日那刁妈妈从咱们屋里离开的时候,总是一脸阴谋得逞的阴笑,今日怎么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老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紫,难不成是被小姐讲的鬼故事吓到了吗?”   “你这比喻真恰当!”景栗夸赞小丫鬟一句,起身下床准备梳洗。   鸿雁圆圆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小姐,老夫人是故意在折腾人,您何必自讨苦吃呢,就算是去请了安,那老乌婆也不会说您一句好话,咱还不如安安生生地养身子呢!”   “老巫婆?”景栗抬臂伸了伸躺酸了的背,笑言:“这称呼挺有意思的。”   “老夫人心如其姓,出身乌漆嘛黑的乌家,心肠比臭水沟还要污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老乌婆…”鸿雁拿起架子上的红色绒披风为她披上,忽而话锋一转,满心不解——   “不对啊,小姐怎么转性了?从前我一叫老乌婆这个称呼,您就会斥责我的…”   景栗这才知晓,原来不是老巫婆,而是老乌婆,她脑子转的快,随机应变道——   “生死边缘走一遭,好多事自然而然就琢磨通透了,我又不是观音菩萨转世,老乌婆对我不仁,我自该对她不义,委屈了自己,便宜了别人,最是要不得。”   “说得好!”鸿雁发自肺腑地拍掌赞同,而后边净手边说道——   “一切都是天意,小姐这病好的真是时候,明天姑爷就回来了,您可得把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好好和他说道说道,让他为您主持公道,另外…”   小丫鬟谨慎地向门外望了一望,附耳低声道:“奴婢先前已按照求子偏方备好了药,今晚就熬给您喝,只要尽快诞下子嗣,咱们在武家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过的!”   在这男尊女卑、母凭子贵的时代,女人要想在贵胄豪族中立稳脚跟,没有子嗣是万万不行的,金莲嫁入武家三年有余,自小产后再无身孕,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不过景栗并未多想生孩子的事,因为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生孩子绝对不是解怨任务之一,期限一共就三十天,生个毛线孩子。   她更关心的是鸿雁口中的“姑爷”,也就是怨灵苦主金莲的夫君,从先前“加载”的信息之中可知,此人姓武名易,爵位是永昌侯,但不知是否有官位,更不知其出门时日长短与所为何事。   景栗的眼珠转了几转,向正在为她打理青丝的小丫鬟问询:“我这次的病奇怪的很,身子确实好了,不过脑子中却仍是一片糊涂,好多事都记不起来了,姑爷这次出门走了多久?”   “足足有半年了,姑爷承皇命前往西北大营督军,因办事得力,还升成了副都指挥使”,鸿雁手脚麻利,梳头讲话两不误,将所知所想道尽——   “姑爷在寄回的家书之中数次提到,这趟差事之所以办的顺利,主要是仰仗咱家先主君在西北军中的威望,小姐您可是助姑爷升官的大功臣,依奴婢之间,姑爷这次返京,必会对您青眼相加,不会再像原先那般冷冰冰了。”   小丫鬟自带话痨属性,话匣子一旦打开便似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把一切都讲的清清楚楚,景栗心中已有数,无须继续套话,真真是省去了不少工夫。   原来金莲的夫君永昌侯是武将,官位还不低,近来又得升迁,可谓前途无量,而且此次升官,还得了金家的助力,鸿雁口中的“咱家先主君”想必就是金莲已经亡故的父亲威远大将军。   古代权贵豪门谈婚论嫁,都将门当户对视为首要标准,婚嫁之事酷似商业合作,双方强强联合,更有利于彼此借力借势,共建一荣俱荣的人情利益网,即便岳父老泰山已过世多年,永昌侯武易还是能够继续沾光升官,足可见权势与门第的影响之深远。   但是,风光和好处全被男人占走了,金莲这位幕后功臣的处境却没有丝毫改变,仍被武家内宅的一群白眼狼欺负,而且从小丫鬟的话语中听的出来,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淡漠得很,武易定然是个薄情寡义、宠妾灭妻的大猪蹄子。   鸿雁那傻丫头还把希望寄托在姑爷的身上,且不说古代男子甚少插手内宅之事,即便他出手干涉,多半也不会向着金莲,八成是替其它妖艳宠妾撑腰的。   对于金莲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性格,景栗只想用八个字评价——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善良若无锋芒,便是愚蠢懦弱,她的内心燃起了斗志,不把武家这些恶人斗倒不罢休,既是为了完成任务求重生,也是为了帮可怜的金莲讨回公道。   善恶到头终有报,景栗既成为了解怨使者,便要替天行道,代表正义消灭恶人!   梳好头之后,鸿雁把珍珠粉与胭脂等各色精致的美妆用品摆成长长的一排:“小姐,您这气色是真的变好了,奴婢帮您画个美美的妆,好好镇一镇那窝蛇蝎心肠的狐狸!”   这个小丫鬟过于直爽,可可爱爱,没有脑袋,更无心机,景栗无奈摇了摇头,否决其提议,借鉴小说与剧本之中的宅斗智慧,道——   “傻丫头,若是得知我的身体已痊愈,那些狐狸们必会变本加厉再使新手段,倒不如继续装病装弱,使出扮猪吃老虎的招数,如此方可事半功倍。”   “奴婢没大听明白…”鸿雁挠了挠头:“不过小姐说的都是有道理的。”   景栗瞧了瞧粉脂的质地,与现代差别极大,而且菱花铜镜的清晰度也无法和镜子相比,她只得把上妆的任务交给小丫鬟,所提的要求为——   “薄薄涂一层粉就够了,显得我越憔悴越好。”   身在权贵豪门做主子就是这点好,怨灵苦主就算日子过得再苦,身边总归不缺伺候的人,景栗端详着镜中的面容,好一阵才适应了魂穿的状态——   魂灵与意识是她自己的,躯体与面容已然成为怨灵苦主。   平心而论,金莲的长相不属于标准的古典美人,而是带有几分英朗硬气的高级脸,很适合上镜,可是缺乏楚楚可怜的娇弱感,样貌生不逢时,颇为可惜。   还好景栗是科班出身的演技派,外貌不足,演技来凑,装病娇她还是拿手的,在电影学院的表演课上,她曾凭借黛玉葬花选段得到了全年级最高分,此时只需把林妹妹的娇柔之风施展五分即可。   按理来讲,贵胄府邸应是奴仆成群,可景栗身边仅有鸿雁一人侍候,虽有两位婆子进来过,先后送来铜盆与茶盏,但并未讲话,行过礼后便退了下去。   奇也怪哉,金莲乃将军府嫡女,陪嫁的丫鬟与婆子至少该有十人,怎的就剩一个小丫头守着她呢?   景栗正思索着,头莫名刺痛,蹙眉闭目片刻,再睁开双眼,惊然发觉自己被赋予了新技能——超级电脑扫描眼!   这名字是她临时现编的,算不得精妙,可是很贴切,她的双目变成了扫描仪与电脑的结合体,只须瞄一瞄眼前之人,便可知晓其生平的全部经历,不单单有出身背景,还有命运结局。   原来鸿雁是金家奴仆之女,与金莲一同长大,名为主仆,情如姐妹,是陪嫁入永昌侯爵府的六位丫鬟之一,景栗顾不得想其他五人现下在何处,因为鸿雁的悲惨人生使她震惊万分。   如此忠心的可爱丫鬟,竟在金莲临终前的半个月,被大猪蹄子武易收了房,两年之后死于难产,一尸两命。   鸿雁茫然不知未来的灾祸,见主子的神情有异,便问道:“小姐,您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景栗摇头间定了定心神,起身更衣,垂眼看着忙前忙后的小丫鬟,暗暗叹息好人无好报,不禁心如刀割。   幸好,人的命,并非天注定,她魂穿而来,就是为了改变与金莲相关的所有人的命运,恶人须得恶报,善人自该得善报,她定要尽最大努力助鸿雁逃离厄运的魔掌。   装扮罢,景栗在小丫鬟的陪同之下前往寿福堂,向侯府老夫人,即“老乌婆”请安。   她的步子特别慢,不是刻意装病态,而是全然不识路,担心莽撞走错露出马脚,便全靠搀扶着她的鸿雁引路。   景栗抚着左手的玉镯,想起那两位似乎很不靠谱的“魂穿猪队友”,思忖再三,认为有队友总比孤军奋战强一些,现在用视频通话模式似乎不大方便,于是用微长的指甲轻轻连敲两下,进入语音通话模式。   大概三秒钟之后,便听到年轻队友的声音:“锦鲤小姐姐,视频模式之下我们能够更好地帮助你哦!具体操作是——先手覆玉镯五秒关掉联络设备,再连敲三下开启视频模式,over!”   这位小哥的用词和客服颇有几分相像,不过语调之中没有职业式的僵硬,而是真诚热情有活力。   景栗依言而行,做好见两位队友真容的心理准备之后,敲击了三次玉镯。   差不多过了半分钟,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没有发现视频画面,只听到中年队友的声音——   “OhMyGod,永昌侯爵府的内宅果然有排场!”   中年队友依旧是塑料味十足的迷之英文发音,很像是爱赶时髦的中年老爹,明明不擅长英文,却很爱时不时拽几个洋词。   景栗脑中冒出了一个念头:“这该不会是单项视频模式吧,他们看得到我,可我却看不到他们?”   中年队友继续道:“你的第一项解怨任务,代号为‘侯门深深深几许’,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诗意?”   他的语气中明显有求赞的意味,不过景栗既不能赞,也不想赞。   “锦鲤小姐姐,你穿古装的样子真好看!”年轻队友嘴甜如蜜,并道——   “稍后你要完成的第一项小任务,是与武家内宅的一群狐狸展开智斗,明日你必须亲自出城接永昌侯武易,绝不能让绿茶表妹陪同,over!” 第5章 第一回合交锋正式开始   景栗心想,此任务的难度最多只有一星,夫君归来,自该是由大娘子迎接,就算心机表妹茶艺再高,也没得戏唱。   尽管,她相当不愿搭理武易那大猪蹄子,可是为了完成解怨任务,夫妻假恩爱的戏码多多少少得演一演。   更重要的是,假如她退一步,狐狸精恶表妹便会进一步,这等损己利人的傻事,明智的女人断不可为。   从前的金莲,是武家有名无实的主子,而今景栗魂穿入其躯,以旧瓶装新酒的方式逆袭复仇,此若为宅斗剧,她妥妥是大女主,每每出场,应会响起专属BGM,权且先命名为——翻身大娘子把歌唱。   倘若做戏做全套,她的妆容也需改变,进阶为烟熏浓妆与烈焰红唇的黑化标配,不过景栗目前尚不清楚侯府之中的水有多深,低调为上上策,扮成病娇白莲花,进可攻退可守,最为稳妥。   她的确选对了策略,中年队友叮嘱道:“切记,万事只可智取,不可强攻,因为你另有一项艰巨的任务,那就是助金家在汴京城站稳脚跟,打入皇城权贵核心社交圈,绝不能落下凶悍霸道的恶名,要用软中带硬的高端手段,把武家内眷的狐狸皮通通都扒下来。”   “软中带硬?”景栗暗自思度,不甚理解其意,只觉解怨事务所的操作极其魔幻,直接从黄泉路上强拉游魂做解怨大使,连培训都没有,就安排人直接魂穿上岗,简直草率到了极点。   路过小花园,抬眼望风景,三月春暮,牡丹谢,芍药落,海棠凋,风过之处,落红成阵,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睹物思人,愈发伤感,金莲香消玉殒时还不足二十岁,陷落污泥遭蹂躏,娇花哪堪风霜摧,明媚鲜妍能几时,花落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空余千年断肠恨。   远而望之,杨柳带愁,残花含恨,景栗目光的尽头,便是西边那一重又一重月亮门,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外面的世界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女人。   豪门大户的内宅并非福地洞天,而是心机角斗场,险如龙潭虎穴,危似刀山火海。   景栗并未在伤感的情绪之中沉溺太久,因为新技能“超级电脑扫描眼”的体验感实在是太爽了。   无论是身旁走过的的侍女,还是远处做粗重活的小厮,她只需看一眼,对方的身侧便会自动出现“弹框”,介绍其名字与背景,就如同游戏中的人物简介。   最有意思的是,并非人人都有名有姓,一列丫鬟走过时,一般只有前两位的“弹框”内容细致,不仅有名字,还会注明是哪位主子的心腹,至于其它人,“弹框”之中只有“丫鬟”这两个大字,远处的小厮也是如此。   在景栗看来,这简直和在剧组时一毛一样,主要配角才配有姓名,其它龙套最多只能叫丫鬟甲丫鬟乙或者小厮丙小厮丁。   不得不说,解怨事务所为她开启的这项新技能非常符合现实,金莲作为侯府大娘子,定然不会记得普通丫鬟与小厮的名字,所以系统索性使用简化模式,以免景栗在使唤下人时出现纰漏。   侯爵府邸气派果然非凡,景栗慢悠悠地走了好大一阵,感觉像是逛了个小公园,大概绕行了将近两千米,才到了“老乌婆”的住处。   两千米的距离,现代人不太当回事,不过对于古代女人来讲,应算远途了,金莲出身于开明的武将之家,并未裹脚,可是托着虚弱的病躯,日日晨昏定省折腾至少四趟,半条命都得搭在路上。   还未踏入福寿堂,便听到一阵笑声,像是两个人的,一个音调张扬,一个音色内敛。   鸿雁的白眼立刻翻上了天灵盖,忿忿然讥讽道:“梅小娘和玉小娘又在假装亲亲热热的好姐妹了,一天恨不能唱十三个时辰的戏,她们两人只做姨娘不做戏子,真真是可惜了!”   景栗暂时不知那两位姨娘的性情与路数,先提醒心直口快的小丫鬟:“以后当着外人的面,你万万不可随便开口,一切看我的眼色行事,明白了吗?”   “是,奴婢遵命~”鸿雁拖着长调回答,而后高高撅起了嘴。   一听便知,小丫鬟平时没少挨小姐的教训,早已听厌了谨言慎行之类的唠叨。   景栗深吸一口气,挺了挺后背与脖颈,换了魂魄的大娘子初登场,气质这块必须拿捏的死死的,正妻的气场可不能被其他狐媚子压下去。   侯府内宅第一回 合交锋正式开始。   景栗以冷冷淡淡的眼神扫视庭院之中的三位姨娘,因有强大的超级电脑扫描技能做助攻,不消半刻,便把她们的底细了解的清清楚楚。   最夺人眼球的,是着一袭娇艳红纱罗衣的姨娘梅春,体态丰盈,媚姿动人。   她原是“乌婆”老夫人身边的婢女,后去了侯爷武易身边伺候,最初只是侍寝丫鬟。   两年前金莲小产后的第二日,老夫人便做主把梅春抬为了姨娘,所给出的理由是,梅春是好生养的面相,能够为侯府开枝散叶。   不过,老夫人看走了眼,梅春至今仍无所出,未给武家添一儿半女,不过因其厨艺正合侯爷武易的胃口,所以也算受宠。   景栗不由得在心中暗骂“老乌婆”歹毒,披着人皮,却不干人事。   在金莲最痛苦的时候,身为婆婆的“老乌婆”非但没有给以安慰,反而还狠狠地在儿媳妇的心口戳了一刀,迫不及待地抬扶姨娘,恨不能早早把金莲气死。   与梅姨娘谈笑甚欢的,是姨娘玉楼,其衣裙的配色颇有雅致诗意,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闲闲而立,纤瘦身段自显弱柳扶风之美态,细观面容,鹅蛋脸秋水眼,淡扫蛾眉,轻施胭脂,冰肌玉骨,清丽绰约,娇娇弱弱,似有三分惹人生怜的怯怯病态。   其造型最妙之处为,一缕青丝轻轻散在额角,似是不经意而垂,不过同为女人,景栗自可瞧得出,那缕发丝应是费尽心思挑出的,想必至少得花费小半个时辰,发型才能有这般浑然天成的风流之感。   玉姨娘出身于落魄的书香世家,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生得一副好嗓子,昆区唱的极妙,是老夫人为儿子精挑细选的良妾,   梅姨娘恰如红玫瑰,艳光四射,玉姨娘美似秋娇菊,亭亭淡雅,景栗暗发感慨,古代有权有势的男人真是艳福不浅,尽揽环肥燕瘦,渣的光明正大。   角落的花圃边,还立有漫不经心地抚花弄草的萍姨娘,其本名为吴萍儿,因吴与武读音相近,为了避免忌讳,所以阖府上下都称呼其为萍小娘。   若以样貌而论,萍姨娘最为出众,国色天姿,美如冠玉,仿佛从绝代美人图中走出来的一般。   但是,她的装扮却异常低调,着老气的黛青色裙衫,周身上下并无首饰点缀,表情略显呆呆木木,全无神采,双目之中满是憔悴的疲惫。   她是老夫人远房亲戚家中的庶女,父兄为了更好地攀上永昌侯府这棵大树,便将她送入武家做妾。   古代人情往来所用的手段,许多都与现代观念相悖,亲族与同僚之间奉赠美女是常有之事。   萍姨娘是个可怜人,被至亲当做棋子,身不由己,只得入侯府为妾,近三年之中有过两次身孕,第一次不幸小产,第二次生下一对龙凤胎,不过男孩刚出生便夭折,女儿如珍虽然勉强活了下来,但体弱多病,恐难以养大。   自此萍姨娘的精神便日渐萎靡,常常会不顾场合地讲一些没头没脑的晦气言辞,惹得全家生厌。   渣男武易恋其美色,曾数次耐心开解劝慰,不过未见成效,慢慢的他也懒得再费心思了,反正他身边从不缺绝代佳人。   见大娘子前来,三位姨娘依次行礼请安。   玉姨娘最先开口,浅浅笑靥胜春花,嗲嗲语调酥人骨:“听闻大娘子转危为安,病情好转,我们姐妹几人心中甚为欣喜,正商量着晚些时候去探望您呢。”   梅姨娘带着三分盲目傲气,晃了晃玉颈,甩了甩粉帕,道:“大娘子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惨白无血色,实该多多卧床休息,何必非得亲自来请安,这若是被外人看见了,还以为咱家佛爷般的老夫人面甜心苦,故意为难大娘子呢!”   这二人相互配合,唱了一出好戏,一个笑里藏刀,另一个明晃晃地挥刀,唯有萍姨娘规规矩矩。   虽说景栗走的是低调路线,可是身为大娘子,该立规矩的时候绝不能放纵,正待她要放大招压制魑魅魍魉时,刁妈妈那恶婆子走了出来,拿腔拿调道——   “老夫人已安坐,请大娘子与各位姨娘入内请安。”   听闻此言,梅姨娘与玉姨娘不约而同地假客气了一句“大娘子先请”,随后她们二人口是心非地抢先一步进了屋。   景栗在风中凌乱,她没有料到武家的妾室竟敢如此张狂地蹬鼻子上脸,金莲这个大娘子简直弱到让人忍不住狂飙脏话的地步。   幸好萍姨娘守规矩,默默在旁侯着,总算没让景栗彻底颜面扫地。   景栗的心中怒火翻涌,多想冲上去使出洪荒之力,手撕了这两只假仁假义的伪善狐狸精。   正当这时,年轻队友的声音响起:“锦鲤小姐姐,别和颜值比你低的人一般见识,冲动是魔鬼,淡定,务必淡定!”   这位很有小鲜肉感觉的队友情商颇高,在哄女人方面很有一手,听到美貌恭维,景栗的火气瞬间就降了三分,冷静下来之后,瞪狠两个狐媚子的背影,默默在心中放狠话——   “哼,暂且先纵容狐媚子几日,待她们完全显露出狐狸尾巴,老娘再用杀人不见血的高招把狐皮扒光剥尽!”   走入房内,见“乌婆”老夫人正坐于罗汉榻上调香,一位端庄贵气的少女陪伴在侧,二人有说有笑,似如母女一般。   那少女便是心机绿茶表妹,一“扫描”出其名字,景栗差点笑出声——   吕茶,谐音正好就是绿茶,难道是姓名决定性格吗? 第6章 金莲和大郎的孽缘   侯府老夫人长了一副慈眉善目的菩萨面容,不紧不慢地调着香,笑容和蔼:“都坐吧,喝茶。”   难怪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位“老乌婆”便是如此,长着好善的一张脸,却怀着好黑的一颗心。   罗汉榻左侧的那个官帽椅空着,显然是留给大娘子的,金莲这位有名无实的侯爵夫人,所拥有的仅仅是毫无意义的空位和空衔。   众人施施然品茶,梅姨娘最会讨老夫人欢心,道:“这白毫银针实属佳品,香气馥郁,回味甘醇,比上次宫里赏赐的更为浓郁爽口,想来是吕大人特意遣人送来的吧!”   景栗不懂茶,不过懂人心,她从方才姨娘梅春的两段话便中可判断出,此人的段位并不高。   无数宅斗题材的小说和影视剧都阐明了同一个道理,内宅斗争之中,最忌自傲自满、锋芒过甚,狂者必亡,傲者必败。   梅香虽有姨娘的身份,可终究是卑微婢女出身,恐怕连个上得了台面的娘家人都没有,唯一的靠山便是老夫人,可她却大有张狂跋扈之势,刚刚那一段话,既是拍“老乌婆”亲戚吕家的马屁,也是在暗暗显摆,宫中贵人所赏的茶,她也有份喝的到,俨然是得宠贵妾的做派。   景栗留心观察,发现坐在斜对面的玉姨娘悄咪咪地翻了个白眼,明显是看不惯梅姨娘的嘚瑟模样,不过这表情只持续了短短的几秒,很快她便恢复了职业假笑,显然既有心机也有城府的主。   三位妾室的脾性与关系,景栗心中已然有数,最需费心应对的,无疑是姨娘玉楼。   吕茶与“乌婆”老夫人坐于罗汉床的一左一右,架势如同侯府的正主一般,气度之中自含倨傲矜贵,言辞却刻意低调谦和——   “白毫银针的确是家父安排人送入京的,一并还带了好些新式样的建盏茶具,阿茶给大娘子和各位小娘都备了一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四位嫂嫂赏个新鲜,莫要嫌弃。”   四位嫂嫂?   景栗敏锐地抓住了她言语之中问题最大的四个字,微微蹙起眉头,在心中反反复复思量,越琢磨越觉此表妹居心叵测,绿茶婊味浓飘十里。   古代最重宗族礼规,妻妾有天壤之别,妾室即便受宠过得风光,终究还是奴婢之身,主子随时可将其发卖。   侯府之中,能当得起吕茶这一声嫂嫂的,仅有金莲一人,绿茶表妹刻意讲这样的话,表面是在抬举其他几位姨娘,实际是在贬损大娘子,讽其妻不如妾。   从目前的现实境况而论,金莲这位大娘子确实没有妾室过得好,三位姨娘请安的标配排场是两位丫鬟与一位婆子,而景栗的身边仅有鸿雁一人伺候,大有寡不敌众之势。   梅姨娘与玉姨娘皆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抱着瞧热闹的心态,巴不得大娘子和吕家表妹争执起来,将无趣的请安升级为精彩的闹剧。   景栗按捺脾气,决意暂先隐忍,静观其变,看看这位表妹的茶艺究竟有多高,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   她装傻缄口不言,一边听着其他几人言语暗斗,另一边通过超级电脑扫描技能中的“信息弹窗”读取“老乌婆”和绿茶表妹的身份背景。   吕茶是“乌婆”老夫人嫡亲妹妹的女儿,吕家与乌家的渊源颇深,景栗一目十行,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这两家均为世代簪缨的文官清流,往前数三代,便开始结姻亲,其后又亲上加亲,两家的利益早已连为一体。   亲族联姻并不符合现代观念,不过在古代很普遍,《红楼梦》之中的贾王史薛四家便是如此,“乌婆”老夫人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想让儿子迎娶外甥女吕茶,如此即可将武乌吕三家的权与利牢牢捆绑在一起。   不曾想,武吕两家还未正式结亲,圣上便下了旨,为武易与金莲赐婚。   老乌婆的如意算盘就此落了空,所以她才会视金莲为眼中钉,恨不能早早将其逼死,好让儿子娶吕茶续弦。   另外,乌家与吕家的子弟一代不如一代,均已开始走下坡路,乌家至少还在汴京城,而吕茶的父亲因受宫闱争权风波的影响,四年前被贬黜到了山高水远的闽州任通判,大有一蹶不振之势。   “乌婆”老夫人自认才比谢道韫,当年依从家中的安排嫁给武将出身的老侯爷,还觉得颇为委屈,而今方才知家人用心良苦。   武家近两代永昌侯均深得圣上倚重,威势极盛,“老乌婆”靠着丈夫与儿子,进阶成为皇城顶流贵妇官眷,乌家和吕家的各路亲戚日日想尽办法巴结,几乎把她当成观音菩萨似的供着。   “老乌婆”相当有家族荣誉感,不遗余力帮衬娘家和吕家,因她与妹妹感情甚深,所以爱屋及乌,把吕茶当亲生闺女一般看待。   吕家当然也想攀附武家,举家南迁赴任的时候,以吕茶身体柔弱受不了旅途颠簸之苦为由,将她寄养在侯府“老乌婆”身边,只盼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旦她做了侯府的大娘子,那吕家返京便指日可待。   吕家的功利之心甚为明显,不过一根筋的愚昧“老乌婆”就是帮亲不帮理,她只认准吕茶做儿媳妇,将金莲视为夺走她儿子的恶人,提起此事便恨的牙痒痒,外表一副菩萨像,内里一副黑心肠,成日使出七十二般手段苛待折磨。   吕茶在侯府名为借住,不过分毫委屈都不需受,衣食用度的花费比大娘子更多,最过分的是,先前“老乌婆”还使计狠狠坑了一次金莲,让她出钱负担绿茶表妹的花销。   可怜的金莲,受婆婆的欺辱也就罢了,还得用自己的嫁妆钱贴补绿茶情敌,不被活活气死才怪。   见眼中钉儿媳一言不发,“老乌婆”自然要无事挑事,道:“金莲,你看起来还是精神不济的样子,听刁妈妈讲,适才你还与她大谈虚幻鬼神之论,仿佛神智也不大清醒了。   这两年为了治你的病,武家遍请名医、寻医问药,流水一般的银子花出去,竟无半点起色,想想便觉得愁闷不已,原以为你出身于武将之家,还习过几年武艺,身体比寻常女子康健,怎料却比文官家的深闺女子还要娇弱。”   景栗只觉洪荒怒火正在她的任督二脉之中烈烈燃烧,恨不能立即撸起袖子、拍断桌子,和“老乌婆”痛痛快快地把恩恩怨怨掰扯清楚——   “臭不要脸的老乌婆!不但暗讽老娘脑子瓦特掉了,还嫌弃我体弱多病、吃药费钱,老娘的病全就是被你这个黑心妖婆气出来的,我不只要你花钱治,更要你拿命偿!”   然而,这些全都是她脑中的狂想,倘若真的彻底翻脸撕逼,在场的侯府内眷皆会站在“老乌婆”那一边,合起伙来颠倒黑白是非,到时候金莲的“不孝”恶名就会传遍汴京城,金家也会因此而受连累,落个教女无方的坏名声,而景栗的解怨任务也将宣告失败。   她暂且先把怨恨一笔一笔地记在小本本上,来日一并清算,先完成既定的解怨任务是关键,于是道——   “母亲,儿媳的病情已有好转,明日即可出城迎接侯爷。”   吕茶第一个表示反对,摆出一副为她好的架势道:“春日的阴冷最是伤身,嫂嫂大病初愈,实该多多修养,不宜劳累出行,接表哥的事,由阿茶代劳即可。”   “没错!”乌婆老夫人帮腔道:“大郎传回书信,说明晚要在家中宴请贵客,金莲你的身子若是真的好了,就留在家中筹备酒席之事吧,好让为娘我也松快松快,因你卧病在床,府中大大小小的事都得由我这位老夫人做主,真是有苦难言、疲惫不堪。”   “大郎?”景栗暗自玩味这称呼,一时间恍然走神。   古代称家中长子为大郎,本无可厚非,可这侯爷姓武,合起来便是…武大郎!   她魂魄的宿主名为金莲,没有潘的金莲,怎的也会和武大郎有一段孽缘呢?该不会后面还会出现西门大官人吧!难不成这是限制级的穿越故事吗?   景栗脑洞大开,不禁噗嗤笑出了声,抬眼一看,方才察觉全场都在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她。   “乌婆”老夫人颇为不悦,板起脸问道:“你因何事而发笑?”   虽然景栗很想当场普及《水浒传》与《金瓶mei》,好让侯府内眷品尝一下超时代精神食粮的美妙滋味,不过这与解怨任务无关,她还是不搞穿越时空的剧透了,专心致志渡过眼前的危机最为要紧——   “哎呀…这件事怎么讲才好呢…母亲您知道我这个人嘴笨…生怕解释不好反而闹出了误会…哎呀呀…好纠结…”   她一个劲儿地绕弯子讲无意义的车轱辘话,目的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绞尽脑汁思索应对之法。   景栗只想狠敲自己的笨脑壳,魂穿之后五行缺心眼,轻视了任务的难度,在最需要发挥智慧属性的时候走了神。   现在的情况对她十分不利,扭转局面的希望十分渺茫,好不容易有个重生的机会,却被她自己作没了,简直欲哭无泪。   也许,金莲命中注定与大郎相克,不是她毒死他,就是他坑死她。 第7章 塑料婆媳情   这时,中年队友化身神助攻,为她提供重要信息:“武易要宴请的贵客,是西北边防军中奉诏回京面圣的三位将领,这些人皆为金莲父亲的老部将,是看着她长大的叔叔们。”   景栗急中生智,刹那间即有妙计,以最快的速度组织语言:“侯爷在家信中提到,贵客是家父昔日的部下,由我迎接自然更为合适。”   “大郎他…”乌婆老夫人的脸色沉了沉,道:“他又单独给你寄信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这问题问的真是怪,金莲是武易明媒正娶的正妻,丈夫出远门办公务,给妻子写信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这恶婆婆委实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什么事都要插一脚。   景栗猜测,“老乌婆”之所以提出此问,定是她先前在书信中向儿子提起过,家信仅送一封即可,所有消息皆由她传达,如此便能够切断武易与金莲之间的直接联系,使得二人的感情愈发淡漠。   景栗点了点头,摆出小白兔的表情,启动小狐狸的脑筋,与“老乌婆”正式开战——   “夫妻久别,自会互通书信,母亲连此等琐事都要过问,难怪会觉疲惫不堪,眼下儿媳的身体已然恢复,总算没有辜负武家那流水一般花出去的银子,日后侯府内的各项事务,儿媳都会亲自打理妥当,无须母亲再费心了。”   景栗堪称记仇小能手,在座诸位的言辞攻击,她字字句句都刻在了心中的复仇小本本上,把对手射来的箭一根根搜集起来,反手直扎“老乌婆”的心窝,演绎宅斗版草船借箭,让这心术不正的恶婆子好好尝尝自食苦果的滋味。   她的这番反击,不仅仅是为了惩恶出气,更是为了化被动为主动,把管家理事的权力从早该退休的“老乌婆”手中抢过来,翻身做名副其实的侯爵夫人,以便顺利展开后续的复仇解怨任务。   年轻队友观看远程视频,送上了跨越时空的赞扬:“锦鲤小姐姐,怼得有理有利有节,我为你点赞比心!”   “老乌婆”哪能轻易让管家大权落在眼中钉儿媳的手中,故意翻旧账说事儿——   “先前你管家的时候,府中的账目一团乱,对外的应酬也处理不好,到头来还是得由我这位老夫人出面善后,麻烦得很,现下你最应该做的,是保养好身体,早日诞下子嗣,延续侯府的香火。”   在景栗看来,这黑心老太婆的话字字都是槽点,金莲堂堂将军府嫡女,承皇命嫁入武家,不是为了做生育ji器,而是要当永昌侯府的女主人,如果不能掌握管家之权,那过的仍旧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的日子,根本没有翻盘报仇的机会。   景栗巧妙应答,破了“老乌婆”的心机:“儿媳虽然缺乏治家理事的经验,但我总不能事事依赖长辈,既嫁入了侯府,便应替母亲分忧,承担起打理内宅的责任来。   另外,倘若府中大小事务始终都由母亲一人掌管,外人迟早会讲闲话,爱嚼舌根的人大多不安好心,他们不会认为您体恤晚辈,只会非议您霸着权柄不放。   母亲在汴京城素有贤德之名,可不能因为此事而落下话柄,所以日后府中费心费力的事交给儿媳就好,我即便身体再弱,终归还是年轻,体力与精力都比您老强一些,母亲仅需松松快快地安享清福,再不用管府宅之中那些有苦难言的琐碎事,岂不美哉!”   “病了一场,倒变得伶牙俐齿了!”乌婆老夫人的菩萨善面越来越僵,双眸之中闪动着刻薄的凶光,她身为宅斗元老,怎会听不出儿媳的弦外之音——   “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但是在忤逆长辈,更是想争抢管家大权!”   景栗外表恭敬,言语却柔中带刺,与“老乌婆”软刚到底,一步不让——   “亲婆媳之间,何来抢权之说呢?母亲将府宅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儿媳佩服不已,此生别无他求,只愿能成为像您这般贤良能干的当家主母,以延续永昌侯府的清正家风。   苍天在上,神明可鉴,自嫁入武家起,儿媳便将婆母视为血肉至亲,方才听您提起治理家宅的辛劳,我心如刀割、愧疚不已,虽知自身尚有诸多不足之处,可也得尽快把管家这份责任担起来,并非是忤逆争权,而是儿媳的一片赤诚孝心呐!”   十八线锦鲤凭借过人的演技,把塑料婆媳情演绎的真挚动人,倘若有不知侯府内情的人在场,定然会误以为她们是一对情同母女的神仙婆媳。   瞧见“老乌婆”那一脸震惊的吃瘪模样,景栗的不禁小小地得意,暗想:“您老人家自己亲口抱怨管家辛苦,我不过是借力打力,让你体验了一回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的刺激感!   您老人家现在的心情,想必是既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火到老血沸腾,气到血压飙升,心脑血管八成濒临崩溃的边缘,最好来个心梗或脑梗,直接半身不遂瘫痪,少造点孽为下辈子积德吧!”   为了宝贝外甥女,“老乌婆”人老心不老,还能和眼中钉儿媳大战三百回合,她暂且先把管家大权之事搁置一边,着眼解决明日迎接武易一事——   “你大病初愈,精神萎靡,样貌憔悴,若是被外人看到了,恐会引出不少无谓的闲话,还是阿茶前往更为合适,而且明日的酒席还未筹备妥当,你身为大郎的娘子,理应留在宅中料理此事。”   “母亲此言差矣~”景栗拿定主意要和这老太婆好好说道说道,让她明白“理”这个字究竟该怎么写——   “我年纪轻轻,就缠绵病榻,看诊的大夫常来常往,消息想必早就传遍了整个汴京城,如若康复之后还躲着不见人,这才容易惹闲话与是非呢!   先前梦中去阴曹地府走了一遭,听阎王爷说侯府之中有歹人要下毒取我性命,此言乍听起来颇为虚幻,可细细一想又极有道理,毕竟我这病甚有蹊跷,过几日须得请几位对解毒之法深有研究的大夫好好诊一诊。   假如确有此事,不管下毒的人是家中的主子还是奴婢,终究都是侯府的大丑闻,倘若有居心不良者借此造谣,侯爷的声誉和前途都会大受影响,越是在这样的时候,我越得多多出门,好让大家知晓我的病情已有好转,这样对侯府和侯爷最为有利。   此外,阿茶表妹待字闺中,尚未定亲,论起身份,是寄居在府中的客,咱们侯府不仅要招呼好表妹的衣食住行,更要为她的清誉名声着想,由她这样一位未出阁的外姓表亲代表武家女眷迎接侯爷,实在是不合常理,指不定明日就能传出不少难听的风言风语,那可就害了表妹一辈子呀!”   瞧见绿茶表妹因恼怒而绯红的俏脸,景栗甚觉畅快,还故意补刀了一句:“表妹,嫂嫂讲话直白了些,也许不是那么好听,不过忠言逆耳利于行,我是真心实意地为了你好,你一定不会怪嫂嫂的,对不对?”   金莲是直来直去的爽快人,心中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每每唇枪舌战,总是吃亏的那一方,吕茶做惯了赢家,难免因傲然自大而轻敌,猝不及防之间,被转了性的“笨嫂嫂”怼到找不着北,瞬间脸如其名,红中透绿。   讲完一大段现编的台词,景栗只觉丹田处升腾起一股痛快的爽感,她无比希望此处是横店影视城,无比希望自己是正在拍戏的角儿,这一次妥妥是有名有姓的重要角色,即便不是女主角,也是番位排在前三的重要配角,侯爵府俨然是她的主场。   姨娘梅春是“老乌婆”的人,自然要为主子帮腔,用讥诮的语气道——   “大娘子平日沉默寡言,今儿却一反常态,道理一套又一套,似是急不可耐想见侯爷一般,多多少少有失体面,难道酒席的事您不打算管了吗?”   “酒席之事,我也会打理妥当,不让母亲费一点心。”   景栗并不懂古代筹办筵席的规矩,不过她作为一名受过高等教育且颇具社会经验的现代女性,最起码的自信还是有的,吃吃喝喝的事总不至于比智斗老狐狸更难。   机智的她转了转眼珠,随即使出高招:“梅小娘擅长厨艺,帮忙一同筹备酒宴如何?”   姨娘梅春专和大娘子唱反调:“妾身恕难从命,我只会做些家常小菜,大场面的宴席可应付不来~”   景栗料到她会拒绝,并未施压强迫,而是说道:“侯爷此次升任副都指挥使,是因在西北督军有功,他所要宴请的宾客,必是西北边境军之中的重要将领,这次的酒席若是办的好,幕后的有功之人自能得到侯爷更多的偏爱,梅小娘不情愿便罢了,不知玉小娘和萍小娘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内宅女人的争斗,归根到底是争宠,景栗有意将宴席和侯爷的宠爱联系在一起,她不信这三位姨娘一点都不动心。   现下她势单力孤,其余女眷结为一派,看起来胜算不大,不过对方阵营之中的蛇蝎狐狸各怀鬼胎,利益存在很大分歧,看似是铁板一块,实则如筛子般处处透风。   于是乎,景栗借鉴书本和影视剧中的宅斗经验,使出这一妙招,只待狐狸上钩。   此计一旦成功,便可一石二鸟,既找到了筹备宴席的帮手,也拉拢到了可以利用的塑料姐妹花。   她的目光扫过三位美娇娘,梅姨娘已显后悔之色,玉姨娘正暗瞟“乌婆”老夫人的脸色,萍姨娘木然呆坐,仿佛毫无兴趣。   这时,跨越时空远程看戏的两位队友也兴致勃勃地参与了进来,开始竞猜谁哪一位姨娘会最先上景栗的“贼船”。 第8章 武大郎盗了西门大官人的号   年轻队友押梅姨娘,中年队友押玉姨娘,赌注是一个月的奶茶。   这俩货的脑回路相当清奇,总在靠谱和不靠谱的边界线上疯狂蹦迪,成功为景栗提供助力之后,又开始跑偏了,热烈地讨论着下午茶吃点啥。   听着他们报菜名,景栗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起来,无比想喝一杯甜甜的芝芝莓莓,再配两个新鲜出炉的热蛋挞,她多希望解怨事务所有跨时空外卖业务,好让她也能蹭上一顿下午茶。   当然,如此扯的妄想型设定根本不可能实现,假如此时突然凭空冒出一个带着黄马甲黄头盔的外卖小哥,别说是武家女眷,连景栗自己都能被惊出心脏病。   下午茶没吃到,计谋倒是成功了。   姨娘玉楼抢在梅香之前开口,道:“这次的酒席的确不能出岔子,不然侯爷和侯府都会颜面扫地,萍小娘还须照顾如珍,不如就由我帮大娘子筹备吧。”   “那就辛苦玉姨娘了~”大鱼上钩,景栗会心一笑,其后又上了一道保险——   “西北军的将领此次是奉皇命入京,侯爷设宴款待,定是有要事相商,倘若席间出了什么纰漏或乱子,恐怕隔天就会被传的沸沸扬扬,侯爷必会因此而遭受同僚非议,如若侯爷在官场不顺,那侯府便风光不再,咱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她讲这番话的目的,是在提醒在座的每一个人,对于筵席,可以不出手帮忙,但千万不要下黑手搞事情。   依照宅斗剧的正常套路,以“老乌婆”为首的反派肯定会在背地里整幺蛾子,搞砸这场酒席,再把黑锅甩到金莲的头上,如此一来便可以进一步证明她的能力欠缺,不配掌管偌大的侯府。   景栗谨慎地跳过可预见的套路大坑,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在酒宴这件事情上,谁都不能动坑她的心思,因为坑她就等于坑侯府。   两位队友远程为她送上掌声,很有默契地齐声道:“恭喜,第一个小任务顺利完成!”   开局大获全胜,景栗拿捏准尺度,不再恋战,装柔弱咳了几咳,还特别添加了手帕捂嘴的小动作,仿佛下一秒就要咯血,捋顺气后才开口说道——   “母亲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儿媳就先退下了,去筹备酒席事宜。”   “老乌婆”阴沉着脸,用鼻子哼了一声,以蔑视的方式表示同意,并说道——   “玉小娘暂且小留,有些事还需叮嘱你几句。”   一般来说,阴谋得在背后暗戳戳地搞,不过“乌婆”老夫人反其道而行之,光明正大地暗示,自己就是要挑唆玉小娘和大娘子对着干,其目的很明确,只为给金莲添堵。   景栗展刻意露灿烂笑容,表情中有五分萌蠢,五分蔑视,既像是没有察觉对手的心机,也像是意识到了却不在乎,总而言之,都能让“老乌婆”所使的那一招虚虚地打在了空气上。   添堵是一门高深的艺术,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景栗不在乎,那“老乌婆”就会被自己的蠢招反噬,自打老脸。   刚踏出福寿堂的最后一道门槛,压抑甚久的小丫鬟鸿雁就兴奋地蹦了几蹦,要不是身边时不时有其他婢女经过,她非得高声喊出来不可——   “小姐您今天太厉害了,怼的她们哑口无言,真是解气!您病好之后似乎脱胎换骨,有如重生一般!”   忽而听到“重生”,景栗的心跳不由得漏了半拍,紧张地瞄了小丫头几眼,才知她不过是无心一说罢了,于是放下心来,道——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我先前宽容忍让,却换来她们蹬鼻子上脸,日后自然要改变应对招数,让武家上下都知道,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人。”   “小姐您终于开窍了!”鸿雁欣喜不已,女人的第六感自古就准,她预感翻身做主人的时刻很快就要来了——   “对于武家那些白眼狼来说,您越是忍让,她们越是猖狂,索性大大地发一发威,看看谁还敢把您这位大娘子当病猫!”   舌战群狐狸大获成功,接下来就该各个击破了,景栗须得了解更多信息,首要的一条便是,哪位佳人最得侯爷的宠爱。   她又揉着太阳穴装半失忆,道:“我这脑子又有些糊涂了…侯爷先出远门归家,第一晚一般在何处歇息?”   “当然在咱们院子里啦!”鸿雁自带话痨属性,不管任何话题,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姑爷虽是性子冷,不大关心您在内宅中的艰难处境,不过总还算是个明白人,不至于做出宠妾灭妻的混账事,每每从外地回来,头一宿都是歇在咱们院子里,您若是身体不适,那他宁睡书房也不去其他小娘那里,终归是顾念着大娘子您的体面。   之后的几日,姑爷会轮流去各位小娘的院里,大多是依照身份高低来的,萍小娘是亲族送来的良妾,还生有一女,姑爷第二晚会去她那里,之后是玉小娘,最后才能轮到丫鬟出身的梅小娘。”   “我勒个去!”景栗在心中默默惊叹一声,三观原地炸裂成渣。   永昌侯武易堪称渣男中的端水大师,将正妻侍妾按照身份顺序宠幸一个遍,万花丛中过,朵朵不错过,景栗严重怀疑,这位武大郎盗了西门大官人的号。   大猪蹄子渣武易,竟能引得多位美女竞折腰,侯府这出戏的狗血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几位妾室已经入了侯府的门,为了生存而不得不争,属情理之中,毕竟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女人没有经济独立的条件。   但是,那位绿茶表妹的思路就很迷了,挖空心思害嫂子,处心积虑嫁表哥,汴京满城权贵,她到底是有多想不开,非得吊死在侯府一棵树上,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时代不同,自有代沟,景栗作为现代人,当然无法完全理解武家内眷的心理,只觉这是一场女人为难女人的无谓争斗。   两位队友远程听的清清楚楚,年轻人啧啧啧了几声,道:“武易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底竟然涌动着难以抑制的羡慕嫉妒恨,像我这样的超级富三代,如果生在古代,是不是也可以像他那样妻妾成群?”   “哼,男人!”景栗尽舒内心的鄙视,评价武易的同时也吐槽年轻队友。   另有一点很奇特,她虽然不认识什么有钱人,可至少看过霸道总裁偶像剧,富豪第三代大多是走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冷面气质路线,直白自爆身份的还真不多见,如果在现实中遇到,景栗必定会毫不犹豫地认定这是个骗子。   中年队友却道:“你们现代人或许无法相信,武易在古代算不得渣男,既有身份又有前途,还是圣上信任的股肱之臣,和他同等地位的贵胄子弟,家中的妾室通房大多不比他少。”   “你们现代人?”景栗暗自揣摩这句话,感觉这位队友的用词像极了古代人,难不成大家都是在跨时空交流吗?   转念又觉不对,这俩货刚刚还在讨论下午茶点什么,明明是在同一时空,她越想越想不通,诡异的解怨事务所外加两位奇葩助攻同事,这远远超越了她思维认知的极限。   “其实姑爷不算是贪好美色之人,家里那些个小娘,全都是‘乌婆’老夫人做主添置的”,鸿雁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话语停了停,思索片刻后更正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男人都容易被莺莺燕燕迷惑心智,萍小娘姿容最为美艳,她刚入府的时候,姑爷痴迷过好一阵子,只是萍小娘因儿子夭折而变得木讷呆滞,常讲些疯言疯语,姑爷这才对她慢慢淡了。”   深深侯府之中的悲情女子,又何止金莲一个,萍小娘也同样不幸,景栗叹道:“想来她也是个可怜人。”   “依奴婢之见,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萍小娘说到底是自作自受”,鸿雁讲出内情——   “梅小娘是明着狠,玉小娘是暗里毒,而萍小娘明狠暗毒全都占了,先前她得宠的时候,不知道有多趾高气昂,从不把您这位大娘子放在眼里,装病的功夫比玉小娘都强,好几次大半夜地遣人把姑爷从您房里叫走,仿佛她那病只有姑爷这一味药可医。   萍小娘有了孩子之后,愈发地张狂了,连‘乌婆’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以保胎为由,三五日才请一次安,那时全家上下都看不惯她那股母凭子贵的矫情劲儿。   狂到头来终是祸,萍小娘的第一胎小产,纯粹是自己作的,她娘家的亲戚病逝,本无须她亲自前去,可这位姑奶奶很想显摆一下自己在侯府的风光日子,胎还没坐稳之时非得铺开摆场去吊唁,怎料半道上拉车的马突然发狂,她既遭了颠簸又受到惊吓,当夜就小产了。   怀第二胎的时候,她小心小心再小心,日日变着花样进补,燕窝翅参顿顿不绝,哪曾想竟补过了头,胎儿过大,导致难产,生产的时候受尽了辛苦,最后只保下一个病秧子女儿,儿子刚落地就夭折了。”   艺术果然来源于现实,几乎每一部宅斗剧或宫斗剧中都会有与萍小娘类似的角色,凭借美貌出圈,荣宠一时,可惜多半是悲剧收场的配角,恃宠而骄,目中无人,作死而不自知。   看来解怨事务所的系统还是有局限性,“弹框”之中仅能显示人物背景与基本性格,至于具体细节,还需通过其他途径打听。   博览宅斗书与剧的景栗,本能地怀疑萍姨娘两次怀胎皆不幸的背后藏有蹊跷,刨根问底道:“萍小娘怀孕期间,侯府内可有异常之事?”   “异常?”鸿雁挠着头琢磨回忆了几秒——   “好像没什么,就是吕家表小姐有些反常,不再摆贵小姐的架子,出手也阔绰得很,三不五时便带着炖好的补品去看望萍小娘,仿佛是在巴结一般,当时谁都没想到补还能补出灾祸来。”   这小丫鬟俨然是心机小白,参不透其中的阴谋。   绿茶表妹所用的手段,无疑是宅斗常规方法之一,令孕期女子进补过度,导致胎大难产,再稍稍使些辅助手段,轻则孩子夭折,重则母子双亡,真真是狠毒。   绿茶眼巴巴地盼着金莲咽气,她好取而代之,做侯府名正言顺的大娘子,她想必是不愿让侯府的妾室先一步生下儿子,如若庶子年长于嫡子,日后也许会有不少麻烦事。   绿茶年纪轻轻的姑娘家,生得一副狠心肠,怀有一颗歹毒心,景栗单是想想便觉得后脊背发冷。   侯府内院,上至“乌婆”老夫人,下至妾室,都是心眼比筛子眼更多的人精,不可能看不出绿茶的歹心,可见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纵容她下手谋害最得宠的萍小娘。   古话说得好,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这一位位心狠手辣的对手,爽直无心眼的金莲哪里能斗得过。 第9章 教科书级别的黑化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跨越时空而来,景栗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那是拆快递包装和戳奶茶吸管的声音,   可怜的锦鲤,没得吃没得喝,还得奋战在智斗狐狸的第一线,简直是欲哭无泪,她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紧紧咬了咬后槽牙,问道——   “筹备酒席要从何处着手呢?”   两位队友吃的正嗨,又开始进入了不靠谱模式,压根儿没有听到她的问题,还半土不洋地玩奶茶碰杯:“cheers,老铁走一个!”   鸿雁答道:“厨房是‘老乌婆’的心腹赖妈妈在管,应该已经开始筹备了,一会儿奴婢过去瞧瞧,实在不行咱们就从酒楼请厨子到府里,多花些钱买个痛快省心,办好酒席最要紧,不和那些捧高踩低的恶婆子们多生闲气。”   难怪古人常说,宁娶大家奴,不娶小家女,小丫鬟虽是直肠子,可是很能分的出轻重缓急,绝不会扣扣搜搜地心疼银子,一切以大事为重。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金家的财力不一般,并不在乎小钱,景栗据此推想,金莲的嫁妆定然丰厚,说不定能奢豪到十里红妆的地步。   中年队友没有完全沉溺于下午茶,抽出了一点点心思关心指点她:“‘乌婆’老夫人的心腹八成会耍手段,你最好亲自去厨房一趟,好好施展一下大娘子的威风。”   要不是身旁有他人,景栗定会狠狠地怼回去——   “侬脑子瓦特了!我去看了能有啥用,厨房是人家的地盘,轻轻松松就可以糊弄过我这个外行人,万一真出了纰漏,明天难道要我硬着头皮亲自掌勺吗?我只会做酸辣土豆丝和西红柿炒鸡蛋,就摆这俩家常菜上桌,是想告诉所有人侯府破产了吗?”   有槽不能吐,她差点憋出内伤,冷静考虑之后,问道:“厨房里有没有和我们走得近的婆子或丫鬟?”   “没有…”鸿雁的声调略显失落,足可见她们主仆二人在府中的困境,好在她想了一大圈之后记起了一个人——   “前阵子范妈妈隔三差五便会送些单做的补汤和糕点来咱们院,许是看着萍小娘指望不上了,所以想来投靠大娘子。”   景栗当然不知此人的底细,疑惑道:“范妈妈?”   “您不记得了,就是萍小娘的表姨母范妈妈呀!”鸿雁的脑回路十分简单,没有对小姐的反常表示任何质疑,有问必答——   “范妈妈是靠着萍小娘的帮衬入府的,直接就在厨房做了管事的小头头,人也算精明强干,之前萍小娘得宠的时候,她差一点夺走连赖妈妈的厨房掌事权,如今靠山倒了,在府中的日子必然不好过,所以就想另换一棵大树来靠。”   在侯府之中,金莲只是一棵势单力薄的小树苗,按理来讲,范妈妈不会主动抱大娘子这条细如麻杆的大腿。   景栗猜测,范妈妈原先仗着萍小娘的势,恐怕把“老乌婆”和其他姨太太都得罪了个遍,所以才会沦落到别无选择的地步,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求到金莲的头上。   她现在身边仅有一个不通宅斗门道的小丫鬟鸿雁,要想在侯府顺利开展解怨任务,多寻几位真正靠谱的队友相当有必要,范妈妈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虽说不似鸿雁那般忠诚,可至少短时间内她没有转投“老乌婆”阵营的条件。   思至此处,景栗道:“我们先去厨房看看,会一会赖妈妈和范妈妈。”   厨房正在备晚饭,来来往往忙碌的奴仆差不多有五十人,见大娘子前来,众人皆诧异生疑。   景栗曾在书中读到过,古时高门大户举办盛大宴会时,须得筹备近十日,还有四司六局的具体分工,四司为帐设司、茶酒司、厨司、台盘司,六局为果子局、蜜饯局、菜蔬局、油烛局、香药局、排办局,从座次高低的安排到酒菜杯盏的选定,样样都有讲究。   武易只宴请几位宾客,不至于搞太大的排场,但也不可过于草率,如果酒席没有办好,那“老乌婆”势必抓住机会到处宣扬金莲的无能,到时候金家也会因此而名声受损,后续的主线任务将无法顺利完成。   主管事赖妈妈行礼后询问详情,才知明日的酒宴换由大娘子筹备,一贯看人下菜碟的她不是省油的灯,化身川剧表演大师,一秒变脸诉苦——   “大娘子有所不知,我们厨房人手不够,每日光是准备府内主子们的饭菜,就已经忙到团团转了,遇上筵席实在是力不从心,明日的酒宴只能一切从简。”   内宅之中,厨房是油水十足的地方,能在这里主事的婆子定是有过人手段的,赖妈妈的表现中规中矩,言辞客客气气,让人一点毛病都挑不出,可就是不安安分分办事,潜台词其实是——   “老娘有理有据地敷衍你,就算你是大娘子也不能把我怎么着!”   景栗在剧组底层摸爬滚打整整五年,什么难缠的妖魔鬼怪都见识过,直接忽略那鬼扯的借口,仅关注结果:“菜单拟好了吗?”   赖妈妈刻意拖延:“还没有,今日怕是来不及了,明日奴婢早些给大娘子送去。”   “既然赖妈妈这么忙,明日酒宴的事便不需要你操心了!”景栗昂了昂头,再不用正眼多瞄她一下,而是问道——   “范妈妈何在?”   其实,她已通过超级电脑扫描系统定位了外形消瘦精干的范妈妈,不过她还是要端起架子问上一问,因为从表演艺术的角度,这是主角的经典装逼方式之一。   范妈妈上前,恭敬行礼道:“大娘子,奴婢在。”   景栗淡淡一笑:“明日会从酒楼请厨子来府中,筵席的其他事宜如果交给你,能办的好吗?”   范妈妈是一个善于抓住机会的聪明人,毫不犹豫道:“多谢大娘子信任,奴婢定当尽力而为!”   “选几位能干的帮手吧”,景栗搞事不嫌事大,特别强调标准——   “选人求精不求多,那些能力不济,只会找借口推脱的人,万万用不得。”   无需指名道姓,所有人都听得出,她就是在光明正大地diss赖妈妈。   范妈妈只挑了四人,道:“听闻酒席仅有一桌,厨子又是从外面直接请来的,府中有奴婢五人招呼足矣。”   赖妈妈不至于猖狂到当面顶撞大娘子的地步,只能把枪口对准范妈妈:“你的意思是,我们其他人都是不中用的废物吗?”   范妈妈不是善茬,巧妙地怼了回去:“筹备宴席本就是厨房份内的事,既然赖妈妈力不从心,那便由我代劳,好为您分忧,绝无半分僭越轻辱之意。”   景栗正需要这样一位给力的帮手,会心而笑,道:“范妈妈,请随我来!”   享用过下午茶的年轻队友重回工作状态,再次施展嘴甜点赞大法:“锦鲤小姐姐好棒,在武家拉拢到了第一波队友,魂穿组队打怪模式正式开启!”   景栗严重怀疑这位小哥游戏玩多了,等干完这一票,她打算争取一下事务所的后勤职位,和两位不靠谱的同事一起,喝着甜奶茶,追着魂穿剧,有心情的时候为解怨使者出谋划策,没心情的时候尽情走神摸鱼开小差。   她重返自己的院子,这时才发现暗红色的匾额之上以飘逸行书写有三个字——“关山居”。   内宅院落一般以绮丽清雅的诗词命名,“关山居”听来颇有几份英气,甚为特别,景栗猜测是金莲自己取的名,这令她忆起昔日背过的一首边塞诗——   愿得此甚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本是巾帼飒爽身,奈何沦落虎狼窝,可悲可叹。   大约一刻钟之后,姨娘玉楼才来到她的房中,还未坐下便开始诉苦:“即便只有一桌酒席,筹办起来也得花费不少功夫,劳神最是伤身,大娘子的确重病初愈,可我这身体也不大好…”   景栗慢悠悠地品茶,趁此时机酝酿情绪,再抬眼看向玉楼的一刹那,无需烟熏浓妆与烈焰红唇的加持,仅凭犀利入骨的眼神,便可以完美展现教科书级别的黑化,翻脸不认人,冷冷道——   “既然如此,酒席的事玉小娘就不必插手了,慢走不送!”   她最初的计划,是和姨娘玉楼结为塑料姐妹花,先利用再报复,不过有了更容易掌控的范妈妈之后,她就彻底改变主意。   玉楼心机深沉且善于伪装,这等口蜜腹剑的人最为危险,一旦疏忽就有被反咬一口的危险,还是单纯地将其视为敌人最为稳妥。   姨娘玉楼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变卦,当场石化在原地:“那…那宴席的事…大娘子独自应付得来吗?”   景栗眼眸中的流光锐利更胜刀剑:“在你眼中,身为侯府大娘子的我,难道连区区一桌酒席都打点不好吗?”   姨娘玉楼被她的眼神震慑,惴惴不安地起身,低声道:“妾身不敢。”   “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没有资格与我平起平坐!”景栗端足了大娘子的款儿,并在对手心口狠狠刺了一刀——   “我的身子不好,需寻一位识时务的妾室,替我多多伺候侯爷,本以为你是合适的人选,可你这拿腔拿调的矫情劲儿着实令我恶心,我把话放在这里,日后侯爷对你的宠幸会越来越少,不信咱们走着瞧!”   “景栗小姐姐,你比套马杆的汉子更威武雄壮!”年轻队友嘴甜不倦,犹豫了几秒,又道——   “另外…你想的挺长远…连伺候侯爷这茬儿都琢磨清楚了,人才!” 第10章 豪门贵胄吃点啥?   景栗只想送他一句:“眼光长远你妹!”   武易明日即归家,夫妻同房之事是个大麻烦,虽然身体是金莲的,可意识却是景栗的,她做解怨使者说到底不过是打工,牺牲太大可就划不来了。   干后勤的猪队友,自然无法理解一线魂穿打工人直面十八般糟心事的苦恼,吃着下午茶说话果然腰不疼。   打发走姨娘玉楼之后,景栗与范妈妈细致商议酒席相关事宜。   她果然没有选错人,范妈妈这位新队友既有实力又肯用心,既雷厉风行又细致周到,完全无需她多费一点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景栗严防“老乌婆”使绊子,为保万无一失,她委婉提醒范妈妈,务必多多留心,要像防贼一样防着“乌婆”老夫人。   夕阳西下,晚霞渐散,迎来了愉快的晚膳时间。   人是铁饭是钢,美食最能治愈坏心情,景栗长舒一口气,准备享用豪门珍馐美味。   古代豪门贵胄到底吃点啥?   这个问题不只她疑惑,两位跨时空队友也兴致勃勃地开脑洞。   中年队友仿佛是德云社退休社员,一秒披上无形的马褂起范儿,用标准的京腔抑扬顿挫地来了一段报菜名:“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晾肉香肠!”   年轻队友的思路再次跑偏,唠起了闲嗑:“相声里总是报到晾肉香肠就结束了,后面的菜是什么?”   中年队友用奇葩的方式掩饰自己对相声贯口的一知半解:“后面的菜全都不好吃!”   年轻队友对于侯府晚膳有不同的看法:“报菜名里的大鱼大肉太接地气了,不像是侯门大户的风格,我猜想应该是走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路线,那句诗怎么说来着…”   他“嗯嗯嗯”了近十秒,有种思维便秘的艰难感,终于想出了所谓的诗词——   “金樽清酒很值钱,玉盘珍羞吃不完!”   正在喝茶的景栗被呛了一口,咳嗽了好几声,她严重怀疑这位队友是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中年队友纠正同事的错误,还说道——   “虽然你背错了,不过能想到这句应景的诗词,就说明你的中文大有进步。”   “What!?同事里还有外国友人,解怨事务所居然是跨国机构!”   景栗不禁双目圆瞪,在心中暗暗称奇,细想又觉不甚准确,事务所何止是跨国,更跨阴阳两界,搞不好是宇宙级五百强组织之一。   关于晚膳的菜品,景栗本以为鸿雁会征询她的意见,怎料小丫鬟问都没问,就直接吩咐守在门外的婆子去准备,想来是金莲口味单一,膳食总是老一套,不大变换花样。   她已然在心中打好了菜单腹稿,却无处发挥,感觉相当郁闷。   她真正想要表演的,不是相声式的报菜名,也不是显摆式的拽诗词,而是黄蓉与靖哥哥初遇时的壕点菜名场面,并根据实际情况与侯爵夫人的身份稍作调整,凡尔赛式的台词都已想好——   “先吃些果子开开胃,要四干果、四鲜果、两咸酸、四蜜饯;热菜简简单单准备八个即可,花炊鹌子、炒鸭掌、鸡舌羹、鹿肚酿江瑶、鸳鸯煎牛筋、菊花兔丝、爆獐腿、姜醋金银蹄子;另外再配八样点心,也就差不多了。”   现实中的景栗,是一个收入不高且不稳定的十八线小演员,必须秉持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但此时的她,已魂穿成为侯府大娘子,在这个没有光盘行动口号的时代,假公济私体验一把奢豪的享受,也算是悄咪咪地为自己谋了一回福利。   万一在之后的解怨任务之中,她穿越入了乞丐的身躯,恐怕得饥一顿饱一顿地熬一整个月,鬼门关前走一遭,她深感及时行乐的重要性,今朝有饭就得吃个饱,谁知明日是否还有享用阳间美食的机会。   此外,这其中还藏有她的私心,景栗最想扮演的角色,是《射雕英雄传》之中的黄蓉,依据她目前的事业发展趋势来看,这百分之九十九是不可能实现的空想,能在魂穿的过程之中顺便过一把戏瘾,就算吃不着,也能稍稍了却遗憾。   然而,现实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盘盘碟碟送上桌,放眼望去盘盘绿,纯纯的纯素,半点油星都不见。   金莲长于西北,按理来说应喜爱肉食,不该一素到底,难道是嫌府中的妾室太少,头顶还不够绿吗?   景栗难以置信,严重怀疑自己身在假侯府,结结巴巴道:“这…这…这么素吗…养生养过头了吧…”   鸿雁讲出缘由:“自从两年前小产之后,您心心念念未能出世的可怜孩子,每逢初一和十五都吃素…”   即便小丫头再迟钝,到这时也能察觉出可疑的反常,她停顿片刻,问道:“小姐…您怎么可能连这件事都记不起来了?”   每月就吃两天素,偏偏让她赶上了,景栗急急开启智慧小宇宙,凭借机智头脑和出色演技圆场。   她垂眼故作伤怀之态,道:“那个…重病昏昏沉沉之中,我顿悟了许多,只有放下旧日伤心事,才能真真正正向前看。”   心思单纯的鸿雁对小姐百分之百信任,也完全不知道世间有魂穿一事,当即便放下了疑惑,道——   “没错,恶人自有天惩,好人会得好报,先前的种种想必是老天爷降赐的磨砺,说明天将降大任于您,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不过您大病初愈,必须得好好补一补,我让厨房去做当归鸡汤了,小姐一会儿多少要喝一些。”   可爱丫鬟的思路相当清奇,堪称正能量小标兵,景栗被她的积极乐观所感染,笑意明灿,招呼道:“坐下一起吃吧!”   鸿雁正要拿起筷子为小姐布菜,怔了一怔,小小的脑袋上挂满了大大的问号:“啊…?”   这时忽然响起三声闷闷的声响,像是手掌拍脑门发出的响动,中年队友无奈道:“小姑奶奶,你身处的时代,主仆尊卑有别,不可同席共餐,赶紧再编个借口把这个失误遮掩过去!”   方才智斗武家狐狸时,景栗可能用光了所有的运气,此刻仿佛被霉运笼罩,一次接一次地失误,心跳的频率一次又一次创下新高。   还好只是在小丫鬟的面前,不然还真不好收场,她将错就错,竭力表现的自然不心虚:“今日我不想独坐用膳,你陪陪我吧。”   鸿雁的言语虽是有些莽撞,不过其他方面极守礼规,坐是坐下了,但仅仅是给小姐夹菜,自己并不吃。   景栗送了一块茶酥到她的嘴里,问出刚刚没来得及深究的一件事:“那个绿茶表妹,为何要上杆子去迎接侯爷呢?”   “绿茶表妹?…小姐您先前从未这样称呼过吕家表小姐…”鸿雁觉这发音怪得很,似乎有深意一般,不过并未追问,重点回答关键问题——   “永昌侯府上下皆笃信道教,每次出远门之前,都会在城外的上清观祝祷许愿,平安归来后也会先至观中还愿,从上清观回府有半个多时辰的路程,吕家表小姐可抓住此时机与侯爷单独相处。   侯爷此次离京,是表小姐相送,现在她又争着去接,八成是打算抢先一步告状,在背后编排坏话、挑拨离间,以此破坏您和侯爷的感情。”   “他们孤男寡女同乘一架马车吗!?”景栗只觉匪夷所思,即便是表兄妹,成年后也不能如此逾矩,堂堂侯爵府怎会如此不守礼规。   鸿雁道出详情:“表小姐喜好骑马,一出汴京城,她便与侯爷纵马并肩骑行,一路有说有笑,小厮们成日在背地里说闲话,说什么侯爷和表小姐青梅竹马、心心相印,本是一对神仙眷侣,却被您插足破坏,诸如此类的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我猜多半是‘老乌婆’和表小姐故意放出的鬼话!”   明明金莲才是正妻,怎么反被污蔑成了第三者,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景栗的父母在她五岁时离婚,原因就是小三插足,她对于绿茶表妹这类处心积虑破坏他人婚姻的女人极度痛恨,攥拳重重锤了锤桌,道——   “这位表妹堪称绿茶中的极品,外表端着清高矜贵的架子,内里却耍着自轻自贱的手段,大好男儿处处有,她却非得惦念着别人的夫君,好生臭不要脸!”   鸿雁附和道:“小姐骂的极有道理,吕家表小姐就是披着人皮的狐狸精,满口贤良淑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处心积虑谋划取代您,我们可不能让她的阴谋得逞,须得尽快想办法把这祸害赶出侯府!”   景栗信心十足:“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这只绿茶狐狸精有好下场。”   中年队友插播消息:“绿茶表妹争抢着去接侯爷武易,不止是告状这么简单,具体情况晚上与你详谈。”   吃过清淡的养生绿色餐之后,景栗放下筷子,右手本能地往边上摸了摸,想要找手机,愣了愣之后才意识到,她身处网络史前时代,手机是没戏了,顶多能玩个斗鸡。   不过,没有手机也好,她可以心无旁骛地专注于解怨任务。   景栗在郁郁葱葱的小庭院中踱步消食并思索后续安排,决定先去萍姨娘那里走一趟,便对小丫鬟说——   “挑几样适合小孩子的补品,我去看望一下萍小娘和她的女儿。”   鸿雁道:“奴婢去送就好了,小姐您歇着吧。”   景栗已谋划好了策略,那就是引鹬蚌相争,她做运筹帷幄的得利渔翁——   “我得好好开解劝慰萍小娘,让她振作起来,好压一压另外两位姨娘的风头。”   鸿雁眉头蹙起,圆圆的脸上写满了反对:“适才小姐对玉小娘说,因身体不适的原因,要找一位与您一条心的妾室伺候侯爷,该不会是真的吧?   您的身体明明康复了,干嘛要给那些狐狸精机会,小姐应多多与侯爷同房,早日生下子嗣,这样才能在侯府稳稳立足!”   小丫鬟诚心相劝,字字出自真心,在这样的时代,在深深的侯门,金莲若无子嗣,便无法稳固地位。   但鸿雁不清楚,眼前的小姐已不再是从前的小姐,皮囊未改,魂魄已变。 第11章 宅斗戏变恐怖片   解怨使者不是一份简单的工作,对演技的考验相当大,非演技派不可胜任。   景栗可不想伺候渣男侯爷,但也不能便宜了其他骑在金莲头上的妾室,于是就把目光锁定到了悲情美人萍姨娘的身上。   这一次,她扮演了知心大娘子的角色,开导并激励萍姨娘振作起来,把梅姨娘和玉姨娘踩在脚下,以此引发妾室大乱斗,不费吹灰之力,便可瓦解对方联盟,引敌人自相残杀。   景栗是正经八百的科班出身女演员,在电影学院的表演课上,诠释过形形色色的各类人物,其中演绎难度最大的,是有严重心理问题的角色。   为了完成表演作业,她查过许多资料,也看过不少与心理疾病有关的经典电影和电视剧,对于抑郁症、躁郁症、强迫症和反社会心理都有比较深的了解,有段时间她甚至觉得自己有走火入魔的风险,再研究和模仿下去没病也得整出点病来。   根据她这位半专业心理医生的诊断,萍姨娘的状态相当符合抑郁症的病状,而且还带有几分阴暗的扭曲,言辞之中颇有厌世的意味。   在和萍姨娘交谈的过程之中,景栗莫名感觉有一股森森的寒气在后脊背处幽幽升腾。   屋内虽点着灯,可在昏黄的烛光之下,半暗半明的房间愈显阴森,随风摆动的树影投射在月白色的窗纸上,如鬼似妖,越发加剧了恐怖之感。   魂穿大戏突然换了剧本,从宅斗戏一秒变为恐怖片。   这种森然诡异的感觉,是源自于萍姨娘的言语,她用有气无力的病娇娘口吻,道出半清醒半疯魔的消极言语,句句细思极恐,有一种求而不得索性毁灭一切的极端意味。   最令景栗鸡皮疙瘩起满身的,是萍姨娘的一段话——   “侯府是一座人间地狱,每个人都是戴着镣铐起舞的恶鬼,未觉悟之人肆意狂欢,已觉悟之人心如槁木。   众人皆深陷于苦海,前路无望,回头无岸,我已疲于挣扎,可又不甘心孤身沉沦,齐齐整整一道赴黄泉,方才不辜负凡间这一场相互折磨的孽缘。”   烛影摇曳间,萍姨娘绝美的双眸晦暗不明,乍一看空空洞洞,没有丝毫温度,细观才可察觉,其中竟沸腾着绝望的怨愤之火,像极了恐怖片之中心怀仇恨执念的妖魔鬼怪。   暮春时节,纵然入夜,依旧天暖风柔,可在这诡奇阴气甚重的房间内,景栗纵然身披锦缎披风,也觉浑身发冷,不禁打了几个寒颤,若不是为了完成解怨任务,她一秒都不愿在此地多留。   她爱隔着屏幕看刺激的鬼片,也很想扮演女鬼过把瘾,可是绝不愿亲身参与现实版恐怖片。   在锦衣玉食却暗无天日的侯爵府里受煎熬,为了争那一点点可怜的宠爱,日日机关算尽,得宠时风光无限,失宠后悲惨凄凉,在看不到光明的压抑环境之中连接受到痛彻心扉的打击,渐渐走向抑郁与癫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是时代的悲剧,更是女人的悲剧。   萍小娘的惨境,有她自作自受的一面,但其女儿如真完全是无辜的,这位年仅两岁的病弱小姑娘,出了娘胎便是药罐子,每日吃的药比吃的饭更多,虽生于侯门贵户,却是庶出之身,即使病愈长大,在婚配之事上恐怕也难顺遂,不过是从一个金鸟笼走入另一个金鸟笼罢了。   在景栗与萍姨娘聊天谈心的过程之中,中年队友插播提醒——   “不同时代的女人,有着不同的处境和命运,不要用现代的观点评价和同情古代的女人,这位萍小娘也是下毒谋害金莲的凶手之一。”   跨越时空的共情确实要不得,景栗和萍小娘身处的时代相差一千多年,二人绝无法实现真正的共情,她魂穿入这个时代,目的不是交朋友,也不是做圣母拯救苍生,而是完成解怨任务续命。   景栗摆正心态,解怨使者其实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复仇工具人。   她劝导萍姨娘的方法也发生了转变,不是一味的善意开解,而是刻意注入了仇恨元素,揭露绿茶表妹送补品的险恶用心,还顺势把“老乌婆”和其他两位姨娘也黑了一把,因为她们不仅仅是袖手旁观的冷眼看客,很有可能还是推波助澜的加害者。   这并非是夸张,永昌侯府的确是全员恶人的奇葩门户,唯有不擅心机且病弱消沉的金莲是格格不入的异类。   景栗将三寸不烂之舌的神威发挥到了极致,成功说服了目标人物。   萍小娘的斗志因报复之心而重燃,愿振作精神再度争宠。   游说成功,景栗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离开,萍姨娘立于院门外,在写有“凝香苑”三个大字的棕红匾额之下久久目送。   解怨事务所的两位同事通过跨越时空的视频将这一过程看的清清楚楚。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中年队友吟诗一句,感慨道——   “凝香苑这个名字,美则美矣,艳则艳矣,可惜古人多借此诗表达红颜薄命之意,不甚吉利。”   年轻队友则将目光聚焦在萍姨娘的神情上,提醒道——   “锦鲤小姐姐,萍小娘不是靠得住的队友,如果你现在回头,就会发现她的表情是标准的毛骨悚然式反派阴笑!”   景栗并未回首,因为她清楚,萍姨娘也是有手段的宅斗高手,不然也不会有昔日的风光岁月,既然其拿定主意戴上假面伪装,那便不会轻易露出破绽,她停步转身的短短几秒之内,对方的脸色足以变三变。   她本就不会完全信任萍姨娘,同争一夫的妻妾,相互之间十之八九无真心,不过是虚情假意的利用罢了,表面姐姐妹妹叫的亲切,其实大多是说崩就崩的塑料情意,所有的宫斗与宅斗剧走的都是这个套路。   景栗作为开外挂的王者玩家,刚刚点燃了侯府内宅之争的第一把火,接下来便该坐山观狐狸斗,待对手斗的N败俱伤,她再揭露每一位的真面目,既可事半功倍,又可高潮迭起。   魂穿的本质就是演戏,侯府大娘子金莲这一人物,可谓是景栗出道以来得到的最有发挥空间的角色。   她趁此机会过了一把戏瘾,唇角笑意愈深,三分冷酷,三分讥诮,四分玩弄人心于股掌间的自信。   这一刻的她,容貌是大娘子金莲,气场却是钮钴禄金莲。   如果这真是一场戏,导演一定会运用近景远景加特写,360度全方位无死角地拍摄此时的景栗与萍姨娘。   两大王者戏骨演技炸裂,眼眸深不见底,心机深不可测,单单是这一长镜头,就可以令观众脑补出一场波澜起伏的宅斗风云大戏。   年轻队友鼓掌称绝,展现超级富三代的壕气超能力——   “锦鲤小姐姐的演技太赞了,只要你能顺利完成这项解怨任务,我就立刻投资开一家影视公司,集聚国内外顶流资源,把你捧成一线当红巨星!”   景栗防诈骗的意识极强,只当他在胡言乱语,猜想这位队友是配着二锅头吃下午茶的,但凡有一盘花生米,他也不至于醉到讲出这么离谱的鬼话来。   在娱乐圈,如何走红是一门玄学,有实力不一定能火,砸钱捧也不一定能红,大红大紫须得有非一般的好运气。   被残酷现实吊打一次又一次的景栗,基本处于半认命的状态,不得不接受自己“体寒”的倒霉命运,朝着“满贯影后”的目标努力了整整五年,结果却发现自己离“万年龙套”更近了一步。   在这个没有手机和网络的年代,贵妇的夜生活乏味到极致,沐浴之后,刚过亥时,便要准备就寝安睡了。   不止膳食纯素,还早睡早起,如果没有解怨任务,她这一趟魂穿纯属是跨越时空的养生之旅。   唯一烦心的是,鸿雁非逼着她喝助孕补药,也不知是什么邪门的老中医偏方,竟然臭中带腥,别说是喝,多闻一闻就会干呕。   景栗紧紧捏住鼻子,满面嫌弃:“这药是用什么熬的,怎么一股臭鱼烂虾的味道?”   “您看过方子之后可能就更喝不下了…”鸿雁尽力屏住呼吸,只在将近窒息时才少少吸两口气,声音显得特别奇怪——   “小姐就闭着眼睛一口闷了吧,良药苦口利于病,这助孕的方子好多人都说有奇效,而且包生儿子!”   景栗绝不会喝这种完全没有科学依据的虎狼药,找理由打发走小丫鬟:“那什么…你去取些甜食,糖果或者糕点都可以,不然我喝不下去药。”   趁着鸿雁离开的工夫,她三步并两步地冲向窗边的佛手柑盆栽,把整碗药倒了进去,一滴都不剩。   烛火熄灭,小丫鬟也退下休息,景栗掀开被子,起身盘腿,借月光细细端详腕间那比智能手表都神奇的澄碧玉镯,此时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和两位同事交流了。   队友进行自我介绍,中年人先开口:“景栗你好,我是解怨事务所的所长,独教授。”   “都教授?”景栗以为他在搞笑:“来自星星的都教授吗?”   独教授解释道:“不是都市的都,是孤独的独,我是来自清朝的独教授。”   景栗还没来得及讲出“什么鬼”这三个字,年轻队友便说道:“小姐姐你好,我的名字叫屠豪。”   景栗的认知再次被刷新:“土豪?这…这是本名还是外号?”   屠豪详述姓名:“屠龙宝刀的屠,英雄豪杰的豪,屠豪。”   这两位同事实乃神人,名字不着调,行事不靠谱。 第12章 主线任务列表   景栗未在同事的奇葩名字上过多纠结,因为这一话题和当前的解怨任务没有任何关联。   她化身福尔摩斯锦鲤,通盘考虑侯府上下的情况,认为妾室的行凶动机并不成立——   “金莲这么好欺负的大娘子打着灯笼都难找,武家那三位姨娘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为什么非要下毒谋害她呢?”   中年队友独教授为她解惑:“毒杀金莲一事,背后的主谋是‘老乌婆’和绿茶表妹,她们二人想出了极其阴损的下毒方法,给三位姨娘一人一张补药的方子,命她们轮流为大娘子熬制汤药,药方单独来看没有任何问题,但却两两相克,搭配在一起就是慢性毒药。   吴萍儿、玉楼和梅春三位姨娘并没有置金莲于死地的心思,只是想让她这位大娘子一病不起且无法生育,她们虽然知道药方有问题,可还是依照‘老乌婆’的吩咐行事,另外还常常往其中加一些有害的药材,所以金莲的身体才会垮的这么快。”   “‘老乌婆’和绿茶表妹利用药物相克的原理,借三位妾室之手下毒,即便阴谋败露,那两位主谋也可以将罪名全推到妾室的身上,真是好毒的心机!”景栗这才意识到,解怨任务的难度明显高于她的预计——   “那我怎么帮金莲报仇呢,难不成要反向下毒,把侯府内宅的女眷都干掉吗?”   独教授讲出复仇的方式:“不是取她们的性命,而是毁掉她们的名声,让所有参与谋害金莲的侯府女眷通通社会性死亡,这在尊崇礼教的古代,是比死亡更残酷的惩罚。”   景栗支起枕头,靠在床栏边思索实现目标的方法:“我的任务就和古代的捕头差不多,寻找证据揭露并坐实侯府女眷的恶行,对吗?”   “没错!”独教授又嘱咐道:“你行事时务必要注意分寸,可以趁此机会搞垮乌家和吕家,但绝不能损害金家和侯府的名声。”   “为什么?”景栗十分费解,她原以为怨灵苦主金莲恨不能把整个侯府都推入地狱——   “金莲的悲剧根源,就在于她嫁入了永昌侯爵府,为什么还要在乎侯府的声誉呢?”   独教授道出权贵豪族婚事背后的复杂利益关联:“金家是武将出身,一直居住在西北边陲,金莲的父亲与长兄已在战场中牺牲,二哥金桦虽在京城为官,可因不善交际且缺乏人脉,所以在汴京城的权贵圈中迟迟无法立稳脚跟,未来的仕途经济都没有倚仗,许多方面还需要武家的助力,如果永昌侯府彻底垮掉,那金家在京城就完全势单力孤了。”   屠豪补充道:“金莲年纪轻轻就暴毙身亡,金家人认为其中有蹊跷,要求彻查其数年来的饮食与药物,侯府的‘乌婆’老夫人颠倒黑白,将金家人污蔑为蛮不讲理的匪莽武夫,自此两家闹翻,再无往来。   一年之后,武易迎娶吕茶,吕家靠着侯府的势力成功翻身,而金家却惨被汴京的权贵圈子排挤,渐渐没落。   在这段悲剧之中,受伤害最深的莫过于金莲和金家,金莲的怨灵很想要改变这一结局,她的死无可挽回,可是金家和侯府的关系还可以继续维持,只要没有‘老乌婆’和绿茶表妹从中挑拨,武易是愿意和金家保持互惠互利关系的。”   景栗疑惑不已:“金莲的二哥金桦就在汴京城,他之前难道没有出面为妹妹撑过腰吗?”   独教授道:“古代女子出嫁之后,未得夫家准许不得回娘家,金莲嫁入侯府之后与二哥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而且她为了不让家人担心,总是把所受的委屈藏在心里,不愿让娘家人和侯府起冲突。   直到丧命之后,金莲才知道自己有多傻,隐忍只能换来更大的伤害,唯有狠招才能真正镇治恶人。”   景栗担心金莲的盘算会落空:“渣男武易这次升官,仰仗的是金家在西北的关系网,可金家搬来汴京三年多了,还没能进入京城权贵圈,显然是侯府没有全力相助。   在这场交易式的婚姻之中,金家明显是吃亏的,金莲活着的时候尚且如此,她死后侯府恐怕更不愿意为金家提供助力。”   独教授的看法与之相反,他对总体形势持乐观态度:“武易这个人明事理且顾大局,排挤金家的事都是‘老乌婆’背地里做的,只要把这个老祸害斗倒,金家和侯府的利益关系就能够维持。   此外,金莲有一位名叫金茜的堂妹,如果你能成功为金茜铺路,助她成为武易的续弦妻子,那就算多完成了一项副线任务,可以增加一年的寿命。”   “什么鬼!?”景栗的三观再一次被刷新,难以置信道:“姐姐惨死于侯府,还要让堂妹续嫁渣男姐夫,这是什么魔鬼操作?”   屠豪叹了一口气:“我也不大能理解,但这是金莲的意愿,根本目的是巩固金家和侯府的关系。   我们事务所仅仅是替怨灵苦主完成未了的遗愿,不评论对错与是非,类似于没有感情的复仇解怨机器。”   景栗猜测,金莲这个傻姑娘八成是被渣男武易给洗脑了,活脱脱是古代典型PUA案例,作为现代人的她,并无资格非议古人所做的抉择,那终究是金家的家事,一切按照怨灵苦主的意思进行即可,她真正关心的是切身利益——   “我今天完成了第一个小任务,从绿茶表妹的手中抢来了迎接武易的机会,可以增寿几年?”   独教授清了清嗓子,道:“这只是小小的分项任务而已,你必须要将主线任务全部完成,才能增寿重生。”   景栗只觉被泼了一大盆透心凉的冷水,严肃追问道:“主线任务到底是什么?”   哗啦啦一阵翻阅纸张的声响过后,独教授开始宣读任务书——   “在这一解怨项目中,三十日之内,你需要完成四大主线任务:第一是揭露‘老乌婆’的险恶用心与卑鄙手段,使她沦为整个京城贵妇圈都唾弃的恶婆子,再无颜面苟活于世;   第二是彻底切断绿茶表妹嫁入侯府的路,并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贪恋权势的轻浮毒妇,再无法嫁入朱门豪族;   第三是让武易知晓家中三位妾室的蛇蝎真面目,并将她们送到乡下的田庄,折磨至死方休;   第四是帮助金家在汴京权贵圈之中稳稳立足。”   前三条真可谓是“以恶制恶”的经典,景栗听着心肝都有点发颤:“这些任务全都是…是金莲本人的意思吗?”   独教授答道:“对,解怨任务全部由怨灵苦主制定,你必须完成四大主线任务,才可以顺利重生,每项主要任务可以增寿两年,合计共八年。”   “等会儿…”景栗须得刨根究底问清楚:“如果我仅完成其中的一部分任务,也是可以重生的,只不过增寿的年限比较短…我这么理解对吗?”   屠豪用抱歉的口吻道:“锦鲤小姐姐,四大主线任务必须全部完成,才能顺利增寿重生,否则你将不得不重新踏上黄泉路。”   “我勒个去…”景栗的信心差点被此残酷的规则完全摧毁:“重生太难了吧…”   屠豪颇具暖男属性,鼓励道:“小姐姐别怕,这是组团魂穿模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是为你出谋划策的跨时空智囊团!”   “明日你去上清观接武易的时候,就有一个打入京城贵妇圈的好机会。”在谋划下一步行动之前,独教授先问了一个问题——   “你会游泳吗?”   “会,不过游的不算很好…”景栗不解此问,还开了一个毫无边际的脑洞——   “难不成古代贵妇的健身项目之中有游泳吗?这也太扯了吧!”   独教授为她“剧透”了更多的情报:“绿茶表妹争着抢着要去迎接武易,不仅仅是想恶人先告状,胡编乱造有关你的坏话,更是得知了远赴青城山清修的庆国公夫人恰好也会在明日返回汴京的消息,还打听到人家也会在上清观落脚歇息,所以才专程前去巴结的。   庆国公夫人是京城顶流贵妇圈的核心人物,只要和她打好关系,那就等于拥有了汴京城的顶配人脉资源。   绿茶表妹的运气相当好,她恰好在上清观中救下了庆国公夫人落水的孙子,摇身变为庆国公府的恩人,一跃而成京圈最负盛名的名媛,风头一时无两。”   景栗这才恍然大悟,两位同事让她去接武易,原来是为了截绿茶的胡:“现在情况已变,明天我将取代绿茶表妹前往上清观,这进入贵妇圈的机会,自然就属于我了!”   “没错!”独教授的语调不由自主地变兴奋——   “只要你成为顶流贵妇,就能够把金家的女眷也带进这个圈子,同时还可以充分利用强大的舆论资源,彻底摧毁‘老乌婆’和绿茶表妹的名声,简直是一举三得!”   这计谋的确妙得很,不过景栗还有几件事想不大通:“绿茶表妹还挺厉害的,古代的女人大多没有游泳这项技能吧…另外…侯府的‘老乌婆’难道不算是顶流贵妇吗,绿茶表妹还有必要去巴结别人吗?”   独教授作出详解:“顶流圈也分三六九等,汴京满城公贵,贵妇数不胜数,侯府的‘乌婆’老夫人心术不正又爱出风头,真正有地位且有才德的权贵内眷根本瞧不上她,那‘老乌婆’在京城贵妇圈之中几乎没有话语权。”   屠豪噼里啪啦敲了一阵键盘,搜到了相关的细致情报资料:“绿茶表妹并不会游泳,不过智商在线,算是古代物理学行为派天才,她借助木板的浮力游到了落水的孩子身边,最后是武易跳入池塘之中,把他们二人拉上了岸。”   景栗心中已有初步计划:“那我明天就紧紧盯着庆国公家的小公子,在他即将落水之时高调出手阻止,便可以避免这一场风波,而且也仍旧能做庆国公府的恩人。”   独教授反对:“不行不行,庆国公家的小公子必须落水,你只有跳入水中去救,才能让庆国公夫人扎扎实实地欠你一份难以还清的大人情!” 第13章 跨时空线上交流会议   虽然队友的话不无道理,可是景栗担心出意外:“那小公子的年纪应该不大,万一出点什么岔子,他真的淹死在池塘中,这不是造孽吗?”   独教授给她吃定心丸:“你相当于拿着剧本在穿越,不可能救不了那个孩子。”   景栗思索片刻之后,认为风险确实不大,于是点了点头:“行,我按照你们说的做。”   独教授继续道:“救下庆国公家的小公子之后,你不要急着上岸,还得再找理由潜入水中,池塘底部有三具尸体,你要大致确定方位,然后想办法让其他人下去打捞。”   “怎么会有尸体?”景栗又一次感觉拿错了剧本,明明是宅斗戏,刚刚和萍小娘聊天时氛围莫名变成恐怖片,现在又好像要往悬疑剧的方向发展。   独教授爆料惊天大消息:“上清观其实已被辽国的暗探控制,那些探子杀了观中的三位道长,易容乔装假扮,目的是接近前来敬香祝祷的达官显贵,以便于套取军政情报。   金莲的二哥金桦是负责抓捕敌军暗探的枢密院官员,因为线索有限,所以一直都未能查出辽国暗探的据点。   十日之后,当朝宰执寇书准将至上清观敬香,他在无意之中发现了异常,深查才知这座道观已被辽国掌控,而且大量机密情报都是通过这一渠道流出的,皇帝因此而龙颜大怒,金桦因办事不利被降职罚俸,这件事是金家走向没落的起点。   反正你都要跳入池塘中一次,在救人的同时可以顺道发现尸体,这样就能从侧面为金桦调查暗探一事提供助力,只要他在十天之内查明情况,一举捣毁此暗探据点,就不会受罚降职,说不定还能加官进爵!”   宅斗之中竟然还穿插有军政大事与外交阴谋,景栗整个人都懵了,在她看来,所长独教授完全是站在情报的制高点上肆意篡改历史人物的命运。   电视剧之中,那些试图改写历史的穿越角色基本都不会有好结果,她心有不安,问道——   “这么任性地改变现实…真的可以吗?…有没有可能遭遇那种…类似于天谴的惩罚?”   景栗的脑子暂时短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遭天谴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死,她又不是没死过。   这么一想,她的心瞬间凉凉,本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怎料却是天谴之人,她严重怀疑自己的命运被老天爷诅咒过千百次,所以才会有惨上加惨的倒霉人生。   独教授详述解怨的玄妙:“解怨事务所负责的怨灵苦主,家族祖先都积有深沉似海的功德福泽,以金家为例,族中三代男儿都是浴血沙场的勇将,为保家国平安立下汗马功劳。   善恶到头终有报,此谓因果轮回,金莲的怨灵之所以能够得到事务所的相助,是因为金家先族的功绩与盛德,我们在为金莲复仇的同时,可以最大限度地扭转金家人的命运,他们本就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不过,对于那些与金家没有关联的人,我们不能够随意改变他们的人生轨迹,不然会被总部罚扣寿命。”   景栗听的云里雾里,尤其好奇最后一句:“总部?…难道事务所还有上级吗?”   屠豪简要介绍道:“我们部门的全名是——冥界阴司黄泉部鬼门关解怨渡灵事务所,上面有三层高级机关,此次穿越结束之后,我会为你细致讲解冥界的机构设置。”   景栗打开了世界观的新大门,她万万没有想到,阴间的部门体系如此庞杂,机构名字比老太太的裹脚布都长,而且因果之论似乎并不合逻辑——   “为什么过了一千多年之后,事务所才安排解怨使者来为金莲复仇,因果报应的周期也太长了吧!”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一言难尽,还是留到任务结束之后再细聊。”独教授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当前的解怨项目上——   “言归正传,你明天的主要任务有两项,一是救庆国公家落水的小公子,二是潜入水中找到尸体。”   景栗猜想,这两位同事多半是是懒得与她多费口舌,如若无法完成主线任务,她直接就挂了,根本没有必要了解冥界阴司下属的各个部门,也不必知道化解怨灵的因果玄妙。   天大地大,不如重生的事大,她专注精神,在脑中迅速整合所有信息,重复了一遍接下来需要完成的小任务——   “我先救出落水的小公子,做庆国公府的恩人,然后再找机会潜入池塘底部确定尸体的位置,为金莲的二哥提供抓捕辽国暗探的线索。”   解怨事务所的任务分为主线与副线两部分,明确最重要的主线之后,屠豪将副线内容告知——   “锦鲤小姐姐,这个项目之中还有两个副线任务,如果能够顺利完成,每一任务可获得增寿一年的额外奖励,不完成也不会削减寿命——   第一,为金莲的堂妹金茜铺路,助她成为武易的续弦妻子;第二,斗垮乌家和吕家,让他们在京城再无立足之地。”   景栗问明情况:“金茜在汴京城吗?”   “在”,屠豪答道:“金茜的父亲早年在战场中牺牲,与母亲一同生活,就借住在金桦的府上。”   “第一项副线任务的难度似乎不大,至于第二项…”景栗不大有信心——   “我魂穿入金莲的躯体,虽然有侯爵夫人的称号,可终究是内院女眷,怎么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打垮两大家族,大女主戏都不敢这么拍吧。”   老追剧人独教授纠正她的错误观念:“你小看编剧的想象力了,大女主全部都是敢叫日月换新天的神角色,莫说是灭掉乌吕两大家族,一发狠连皇帝都能拉下马!   此刻的你就是大女主本主,拥有顶配情报资源,知晓每一个人的命运走向,搞垮已显没落之相的乌家和吕家,完全是小菜一碟!”   屠豪给出切实可行的方案:“乌家和吕家其实与几桩案件有牵扯,不过后来都靠着侯府的关系脱罪洗白了,我们从这个角度想想办法,一定能够找到击垮两大家族的突破口。”   他们的话确实有道理,景栗头顶的光环比剧版大女主更闪更亮,带着智囊后援团魂穿,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尽管两位队友偶尔会不靠谱地掉链子,但她的人设仍旧是开了外挂的神级女主角,斗垮两个家族想来不算难事。   “对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景栗得保证自己在执行任务期间的人身安全——   “侯府的汤药和补药我是不是都不能喝,可不能在完成任务之前被毒死。”   独教授道:“不用担心,三十日之内,你就算顿顿砒霜配鹤顶红,天天被刀砍剑刺一万次,都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任务期限一过,金莲的躯体就会暴毙身亡。”   景栗很满意三十天不死这个设定,简直是复仇大女主的完美保命光环,她又问道:“你们看得到我,可我却看不到你们,事务所的视频交流怎么这么奇怪?”   屠豪解释道:“跨时空沟通的科技水平有限,原先只能音频交流,视频联通模式是刚刚研发出的新技术,目前仅可以实现单向沟通,你是第一批体验者。”   她之前的猜想没有错,这果然是单向视频模式,首波体验者往往都是小白鼠,景栗只求这项新技术是真正靠谱的高科技,不是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伪科学。   她对于跨越阴阳两界的奇幻科技一无所知,不过既然是魂穿,那就意味着魂躯分离,此刻她最关心的问题是——   “我的灵魂穿越了,那躯体怎么办?”   屠豪道:“执行任务期间,你的躯体会保持植物人的状态,在上海元和中心医院的VIP病房接受治疗,护工会二十四小时悉心照顾。”   “元和?VIP病房?护工?”景栗发表惊诧三联,音调一声高过一声。   在魔都最壕的私立医院,住最贵的特殊病房,还有护工日夜照顾,她那点可怜的存款,只怕三天就会花空。   成年人的焦虑,十之八九是缺钱导致的,她魂穿千年都无法摆脱穷的焦虑包袱。   屠豪已帮她打点好了一切:“你住院的费用全部由事务所承担,信用卡和支付宝还款方面也不用担心,我会全部处理好,此外还安排了律师和剧组方面协商赔偿金。   小姐姐你只要安心完成穿越任务即可,其他琐事都由负责后勤的我来解决。”   从这个角度来看,解怨事务所堪称神仙好单位,做解怨使者只需一心扑在工作上,全无后顾之忧。   “那个…我租的房子该续交下个季度的房租了,房东没有发微信吗…”景栗生存压力的主要来源是房租,说到这里,她得先问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我的手机还能用吗?”   “可以,这段时间我将以助理的身份帮你接电话和回微信”,至于房子的事,屠豪建议道——   “解怨事务所福利待遇优厚,会为员工量身定制豪华宿舍,没有必要再另外租房,假如你同意的话,我明天就找房东退掉房子,并把你所有的个人物品都搬到事务所。”   如果完不成任务,景栗会直奔黄泉路重新投胎,没有机会再住阳间的房子,如果顺利完成任务,正式成为解怨事务所的一员,那就直接住宿舍,豪不豪华她并不介意,能省下一笔租金总是好事。   “好,那就麻烦你帮我搬家了,但是…”她认为同事虚构出的“助理”身份不大妥当——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根本请不起助理。”   屠豪轻松的语气回应道:“我会想办法完美圆谎的,小姐姐不必担心。”   跨时空线上交流会议正式结束,所长独教授说道:“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晚安,哦哇!”   景栗正想手覆玉镯五秒关掉联络设备,就听到那边已经嗨起来了,来自清朝的独教授秒变脱僵野马,情绪比听到下课铃的熊孩子还要激动——   “宵夜time,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吃烧烤!”   他依旧是迷之塑料发音,把time这个单词念的极其别扭,中国人迷惑,外国人懵圈。   景栗果断关闭设备,在黑暗之中长长叹息,辗转反侧不成眠。   养生素餐根本不顶饱,为了避免小丫鬟起疑,鸡汤也没敢多喝,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作响,思维完全摆脱了理性的控制,只想吃三斤麻辣和蒜蓉双拼的小龙虾,再配一大杯透心凉的冰扎啤。 第14章 金瓶同人文   景栗不适应古代的作息习惯,晚上早睡睡不着,白天早起起不来,救她出困倦苦海的,是色香味俱全的早膳。   瞧着摆满大半张桌子的青瓷盘盏碗碟,她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完全没有想到金莲的膳食条件如此之好,根本不像是被夫家欺压苛待的苦命大娘子。   小丫头鸿雁一边布菜一边说道:“范妈妈果然是个会做事的精明人,昨日从您这里得了置办酒席的好差事,今儿一大早就亲自准备了早膳送来,全都是小姐喜欢吃的,菜有藕鲊、白玉笋、酥黄独,点心是桃穣酥、芙蓉饼、樱桃焦糖酪,还配了莲子羹和山药鸡丝粥。”   听小丫鬟这么一说,景栗便明白了,昔日是没有如此排场的,今早这一顿算是范妈妈的谢礼。   她无法完全将菜品与名字一一对应,不过并未多问,问多了反而显得怪异,做一个埋头苦吃的干饭人就对了。   干饭人,干饭魂,抽刀断水水更流,唯有干饭解千愁。   鸿雁接过小姐递来的芙蓉饼,圆圆的眼睛笑成了一对弯弯的月亮:“范妈妈还说,除了筵席之外,她还会准备好姑爷喜欢的酒菜,今晚您就可以和姑爷一起享用宵夜啦!”   范妈妈果然靠谱,情商过人,办事周到,得此队友,景栗的生活水平大幅度提升。   她吃的不亦乐乎,还和小丫鬟玩笑谈天:“你都笑成一朵花了,姑爷回来值得你这么高兴吗?”   鸿雁可爱地歪了歪头:“奴婢是为小姐开心,您的病好的正是时候,我昨晚梦到小姐生下了一对大胖儿子,这可是个好兆头呀!”   景栗的笑容霎时僵在了脸上,因为她想到了纯真小丫鬟的悲惨命运。   金莲所定的主副线任务里都没有鸿雁,不知是忘记还是不在乎,这么忠心的好丫鬟,难道就任由她陷入凄惨宿命,做渣男武易的通房丫头,再死于难产吗?   鸿雁察觉她的神情有变,立即关切道:“小姐,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我…我吃饱了…”景栗胃口全无,她非常同情这个善良的小丫鬟,可又不知如何才能帮其改变命运。   鸿雁递上白瓷盏,道:“我特意为小姐熬了冰糖燕窝,滋阴润肺,补气养身,旁的不想吃便罢了,但这碗补品您一定要全部喝光!”   小丫鬟越是忠正纯善,景栗越是于心不忍,梳妆的时候她一直心不在焉,久久之后才定了心神,须得先尽力完成主线任务,保住自己的性命,方有机会扭转这个小丫头的人生。   鸿雁是一个有选择综合征的话痨姑娘,为衣裳和钗环的搭配纠结不已,唠唠叨叨了足足一刻钟,终于替小姐做出了决断——   “要不然戴这套翡翠首饰吧,是去年您生辰时姑爷送的礼物,再配上灿如烟霞的云锦新衣,一定能让姑爷眼前一亮,小姐意下如何?”   “都听你的”,景栗淡淡笑笑,心里却更加感伤难过。   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被残酷的命运吞噬,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滋味苦涩扎心。   鸿雁拿起金镶翡翠的手链,犹豫不已:“小姐,您习惯戴着老夫人留下的玉镯,若是再配手链,未免有些累赘,咱就不戴这个了吧。”   景栗眼前一亮,脑中萌生出了好主意,伸出右手道:“既然首饰是一整套,那就得一件不落地戴上。”   鸿雁依言而行,殊不知,她刚一转身,景栗就悄悄使劲拽了拽手链,把接口处扯的极松。   金莲乃永昌侯爵府大娘子,二品诰命夫人,在府中的日子虽是不好过,可出行时仍有风风光光的体面,乘三匹骏马所拉的华贵车驾,排场鲜有人及。   人前显贵,人后受罪,这样有苦难言的富贵日子,真真是凌迟人心的钝锈刀子。   马车缓缓而行,景栗与鸿雁谈天交心,得知了金家其他陪嫁丫鬟婆子们不在身边伺候的缘故,原来都是“老乌婆”在背后捣鬼。   金莲嫁入侯府时共带了六位丫鬟和四位婆子,可是这些人都被“老乌婆”以各种理由重重处罚,其中有三位因伤病而身亡,四位被发卖,两位“投敌”成了“乌婆”老夫人的心腹,仅剩下鸿雁一位忠仆。   侯府为金莲安排了新的下人,不过她都信不过,平日房中仅留鸿雁一人贴身伺候,这小丫鬟的确是忠心,可是能力有限,难免顾头顾不了尾,金莲的院里一点秘密都藏不住,稍有风吹草动,“老乌婆”便可得知。   “小姐,您嫁入侯府三年有余,消瘦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从西北边境前来的故人见了您,只怕是认不出来了呢…咦…不对呀…”鸿雁说着说着忽而停了下来,后知后觉忆起反常之事——   “姑爷这次出门,单独给小姐寄过三次信,都没有提到要设宴款待西北军将领一事,您却突然在‘老乌婆’面前说起,奴婢奇怪的很,只是昨日忘了问清楚。”   景栗不能透露魂穿与情报外援之事,敷衍答道:“我胡猜的,运气好猜中了而已。”   鸿雁竖起两个大拇指,嘴甜道:“小姐真厉害,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   小丫鬟夸人的用词颇有现代感,那天真烂漫的小圆脸与向日葵颇有几分相像,让人一看便心生欢喜,只可惜红颜命薄,如花易凋,不禁引人嗟叹心伤。   马车再好,防震性也不及汽车,走上山路之后愈发颠簸,即便坐在软垫上,屁股也差点被震成八瓣,若不是受侯爵夫人身份的限制,她都想弃车骑马前行,至少还能舒服一点。   景栗在做替身期间,为了挣更多的钱,和剧组的马术师父学过骑马,她对此颇有天分,能够完成各种高难度马戏特技,不但会打马球,还可以纵马花式耍霸王枪与弯弓射大雕,虽然有时需要威亚的协助,不过总体水平与古代骑兵不相上下。   她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之中,反反复复敲击“跨时空沟通神器”玉镯,不断切换音频与视频模式,可是迟迟没有得到队友的回应。   她以为是设备出现了问题,不由得心慌,今日的任务十分重要,若是出了岔子,那庆国公夫人这根贵妇高枝她可能就无缘攀上了。   苦等了好久,年轻队友屠豪的声音终于响起,大大地打着哈欠。   中年队友独教授的嗓音沙哑,尽显疲态,懊悔道:“昨晚吃完宵夜就该休息了,去夜店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屠豪抱歉道:“锦鲤小姐姐,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昨天玩的太嗨了,今天早上实在醒不来,等我俩喝完这杯续命的咖啡,立刻就进入工作状态。”   原来不是设备坏了,而是坑爹的队友在睡懒觉,景栗一口恶气闷在心头,差点憋出内伤。   马车前行的速度渐渐放缓,小丫鬟掀开车帘子向外瞧了瞧,景栗的目光也顺着望了过去,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排长长的马车队伍,停在窄窄的山路小道边。   屠豪咖啡喝得太急,被呛的直咳嗽,惊讶道:“古代的马车也会堵车吗?”   独教授哗啦啦地翻着资料:“按理来说不可能,情报事务所给的资料我之前都看过,没提到当天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屠豪的起床气还没有散尽,拍着桌子忿忿不平道:“情报事务所不负责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回如果出了岔子,我非得向总部投诉他们不可!”   “情报事务所?”景栗在心中暗暗琢磨,听着似乎是解怨事务所的平级机关,看来冥界的各个机构都不大靠谱。   鸿雁打发小厮问询情况,方才知是禁军在搜捕重要逃犯,路过的每一辆马车都要搜查。   鸿雁探出头去望了望,而后兴奋地说道:“小姐快看,那是西门大人吧!”   “谁?”景栗一时没听清,严重质疑自己的听力:“西门…大官人!?”   “小姐,您不会连西门大人都忘了吧?”鸿雁的双目之中迸发着花痴的火焰,像极了热情上头的追星小迷妹——   “西门安,字淳玉,容貌赛潘安,气质胜宋玉,人送外号‘汴京第一风流公子’!”   “西门…安?”金莲和武大郎都集齐了,西门大官人也来凑热闹,剧情似乎突然向着限制级跨近了一大步,景栗在脑洞之中独自凌乱——   “他…他的名字确定不是…不是西门庆吗?”   她怀疑自己身处的这个故事根本不是什么侯门深深深几许,而是金瓶mei同人文。   鸿雁懵懵地问道:“西门庆是谁啊?”   两位跨时空队友瞬间从信息的制高点跌落谷底,一个急急翻阅纸质资料,另一个狂敲键盘搜寻电子文件,屠豪查不出结果,满心无奈与焦急——   “小姐姐不好意思,情报事务所给我们的资料里没有这个西门大官人,你赶紧和小丫鬟套套话,把这个西门庆…不对…西门安的底细搞清楚!”   独教授也紧张了起来:“看那丫鬟眉飞色舞的八卦神情,说不定金莲和西门大官人有旧情,这段关系也许会成为今天任务之中的一个变数,情报只能靠你自己打探了,加油!”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关键时刻掉链子的队友,景栗抬起拳头在自己脑门上狠狠敲了两敲。   为了重生活命,她强迫自己稳定情绪,开始向小丫鬟探问详情——   “那位…西门大官人…难道…和我很熟吗?” 第15章 恋爱脑西门大官人   在停车等候的间隙,鸿雁重启话痨模式,带着三分感伤的遗憾,详述金莲与西门大官人之间有缘无分的“暧昧”往事。   金莲刚至汴京之时,曾受邀参加皇室举办的贵族马球会,球技精湛的她一鸣惊人,风头无人能及。   她两次上场,首战之时与西门安为对手,二人球艺相当,可是两队实力悬殊,当金莲队中的另一主力意外受伤之后,便彻底没有了取胜的希望,不过她还是努力撑到了最后一刻,只输给对方一球。   第二场时,西门安主动邀请金莲做队友,二人虽是初次相见,除寒暄客套之外并无其他交流,可是在球场上配合的十分默契,强强联手,大获全胜。   得胜的彩头均由圣上亲赐,西门安作为领队,所得的奖赏是极贵重的羊脂玉精雕坠饰,金莲与其余队友亦获金珠翡翠饰物。   马球赛散场之后,西门安特意追上金莲的马车,不顾其推辞,执意将方才赢来的两样彩头全部相赠。   鸿雁追忆此事,双眸之中冒出无数粉红色的少女心泡泡,大发感慨,不过声音始终克制,以防被车外的小厮偷听了去——   “当时的场面,像极了话本中的浪漫桥段,才子慕佳人,百里相追随,信物表心迹,情丝悠悠系。”   爱八卦乃人之本性,打听魂灵宿主的绯闻情史,别有一番酸爽滋味在心头,对于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景栗满心好奇,催促小丫鬟说下去——   “这些我全都想不起来了,快好好讲讲,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第二日西门府便安排媒人上门,欲求娶小姐为妻,只可惜咱家二公子犹豫不决,担心有风流之名的西门大人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唉…”鸿雁摇了摇头,大有扼腕叹息之势——   “二公子托了人打听西门大人的品行,还没收到回信,宫里就来了圣旨,为您和侯爷指了婚,唉!”   小丫鬟没完没了地叹气,似乎眨眼之间就老了十岁,景栗像大姐姐一样摸了摸她的头,继续刨根问底:“那次打马球的时候,侯爷不在场吗?”   提起渣男武易,鸿雁那粉红色的迷妹星星眼就恢复了正常,语气之中明显有嫌弃的意味——   “当年第二场马球赛的时候,侯爷是对方的领队,虽说球技也不错,可是相貌和气度明显输西门大人一大截,那时候的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会成为未来的姑爷。”   西门安头顶男主光环登场,与女主金莲互生情愫,怎知半道却被外貌配置明显低一档的武易截了胡,果真是世事难料   景栗啧啧啧了三声,笑言:“想不到你这小丫头还是个颜控!”   鸿雁不解:“颜控是什么意思?”   “就是坚信颜值即正义”,景栗说完才意识到这句她应该也听不懂,于是补充道——   “比起内在美,你更看重外在美,有趣的灵魂无关紧要,好看的皮囊才是王道。”   鸿雁在颜值的问题上相当拎得清:“问题的关键是,侯爷的外在平平无奇,内在更是不堪一提,府宅内奇葩荟萃,害得您劳心费神,当时小姐如果嫁给西门大人,至少能拥有外在美,总也不算亏。”   小丫鬟心机欠缺,不过见解独到,逻辑清奇,成功刷新了解怨事务所全部成员对于内在与外在美的传统认知。   景栗清了清嗓子,把声音压到最低,更进一步地探问道:“我…那个…之前有没有单独和西门大官人相处过?”   讲出这句话多多少少需要点厚脸皮的精神,毕竟在风气保守的古代,未婚男女私自相会,就是不被抓去浸猪笼,也得被众人的吐沫星子淹死。   “您这‘大官人’的称呼…听着怪怪的…”鸿雁倒没有在此多纠结,答道——   “得知陛下赐婚的消息之后,西门大人曾通过小厮悄悄给奴婢传过话,他很想私下与您见一面,可是小姐并未同意,甚至连马球场都不再去了,只是让我把先前的那两样彩头礼物退了回去,唉…”   小丫鬟再次懊悔一叹:“虽然西门家没有爵位,可是西门大人的亲姐姐是宫中的贵妃,深得圣宠,倘若当时您同意见一面,说不定他有办法能让陛下改变心意,重新赐婚。”   小丫鬟是标标准准的偏心眼,单提起侯爷武易时倒还好,不过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西门大官人一出现,自家姑爷武易就成为了一无是处的渣中之渣,景栗疑惑难解——   “你话里话外都偏向西门大人,只是因为他长得帅吗?”   鸿雁摇了摇头,讲出心里话:“跟随小姐进了侯府后我才明白,嫁人不只是嫁给一个人,而是嫁给一大家子,侯爷不算坏男人,可他的母亲‘老乌婆’却是彻头彻尾的恶婆婆,所以您的日子才会这么不好过。   而西门家不一样,西门大人的父亲与生母已经过世,家中仅有一位继母,一年有大半年都住在道观之中为家族祈福,小姐若是嫁入西门府,直接就是当家主母,根本不用受蛇蝎毒婆婆的腌臜气!”   小丫鬟的分析不无道理,金莲倘若真能嫁给西门大官人,虽说不能保证夫妻恩爱一世,但至少不会落得被全家女眷合谋毒死的悲惨下场。   鸿雁道:“其实奴婢看得出来,小姐对西门大人是动过心的,吩咐我退回彩头礼物的时候,双眼红红肿肿的,显然是哭了大半宿。   想想真是可惜,西门大人年纪不小了,不过一直都未成婚,家里托媒人为他张罗了不少门当户对的女子,可他一个都没有看上,唯一一次主动求亲就是为了娶小姐,这桩婚事如若能成,简直就是话本中的神仙爱情。”   有情人难成眷属,这才是真正的现实,景栗追问:“西门大官人现在应该已经娶妻了吧,娶的是哪家的姑娘?”   鸿雁憾然摇头,模样像极了追CP未遂的小迷妹,磕糖不成磕了一嘴玻璃渣——   “西门大人仍未婚娶,奴婢觉得他应该还是对小姐念念不忘,先前有几次在宴会之中遇到,你们虽不曾有过只言片语,但我发现他的眼睛总会穿过一位位宾客,痴痴凝望着小姐。”   “我的天呐!”年轻队友屠豪有感而发:“金莲竟然是这么一位有故事的贵小姐,皇帝乱点鸳鸯谱,造成了世间多少情爱悲剧,造孽啊~造孽!”   景栗与其观点一致,这纯粹是帝王霸权所导致的时代悲剧。   马球场一见钟情,浪子回头为佳人,奈何天意总爱捉弄人,惹得鸳鸯各心伤。   来自清朝的独教授看待问题的角度与年轻人不同:“鸿雁确为忠仆,可这小丫头委实不靠谱,皇帝金口玉言,一旦降旨赐婚,此事就不再有回转的余地,幸亏金莲是个明白人,没有受丫鬟的煽动私会西门大官人,假如传出流言,后果不单单是身败名裂,还有可能被安一个藐视君威的罪名,金家和西门家都得倒大霉。”   当女人难,当古代的女人更难,婚嫁大事自己做不得半点主,只能听从皇命或者父命,可悲可叹。   车外的小厮道:“大娘子,禁军马上就要开始查咱们府上的车驾了,请您先行下车。”   景栗被鸿雁和一位随行婆子搀扶着下车,尽管这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她已不再是病弱的金莲,可样子该装还得装一装。   古代礼教森严,有身份的贵眷不可轻易抛头露面,搜查马车的禁军皆为男子,自是要避讳,景栗行至边侧的僻静树荫之下,静静等候。   由于缺少情报,当景栗看向禁军的时候,超级电脑扫描眼的“弹框”功能失效,并未提示她哪一位是西门大官人,不过仅凭肉眼就能够锁定目标。   禁军身着统一的玄色笔挺官服,西门安凭借惊为天人的颜值杀出重围,任何人只需扫一眼,就会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是C位。   古代与现代的审美颇有相通之处,西门安与颜值巅峰时期的吴彦祖极为神似,景栗舍不得挪开双目,反正看一眼赚一眼。   独教授提醒道:“再帅也不能盯着看,非礼勿视,假如传出闲话那可就麻烦了!”   景栗撇了撇嘴,打算垂下眼的时候,正与西门安的双眸相遇,仅仅一瞥,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我的天呐~”屠豪追剧时的代入感极强,小拳拳直捶桌面,从男人的角度断言——   “西门大官人一定还爱着金莲,他的眼神之中翻涌着相当复杂的情愫,既有痛苦,也有悔恨,同时还夹杂着不甘和遗憾。”   独教授无奈道:“西门大官人的恋爱脑太严重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深情的眼神太赤裸裸了,难道一点都不在意流言蜚语吗?”   景栗克努力制着占便宜看帅哥的冲动,不过凭借女人的第六感,她能察觉到西门安的眼睛一直都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   她多希望自己有超能力,可以让时光倒流到昔日那场马球赛上,双方看对眼之后就地订婚,一秒都不耽搁,不给皇帝老儿一丁点儿乱点鸳鸯谱的机会。   独教授作为所长,时刻把握任务的大方向:“景栗,千万不要多搭理那位西门大官人,稍有逾矩,你就会被扣上一顶轻浮放浪的黑帽子,侯府那‘老乌婆’如果以此事大做文章,完全可以休掉金莲,整个金家必然颜面扫地!”   景栗的心里也有数,二十七的她早已不是见到帅哥就找不着北的无知小姑娘了,有条件就多看看养养眼,没有条件就少瞄瞄歇歇眼。   更何况,金莲和西门大官人名字就犯冲,如果俩人非得凑在一起,搞不好得遗臭万年,共同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第16章 生猛贵妇神助攻   景栗刻意避开西门安的眼神,望向山脚下,无意间一瞥相隔不远的马车,居然发现一位熟人走了下来,她差点没压抑住暴脾气,只想撸起袖子冲上前干架。   屠豪拍案而起:“我靠,绿茶为什么会来,这个表妹怎么能这么婊!”   “完了完了完了…”独教授心急如焚:“单有个可能会搅局的西门大官人还不够,绿茶婊妹又横插一脚添乱,难不成景栗今天水逆吗?”   鸿雁也腾腾冒火:“昨天明明说好是小姐接侯爷,那姓吕的还来裹什么乱,我现在就去把她赶回家!”   景栗拉住冲动的小丫鬟,思索片刻,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遍览宅斗小说的她怎么可能斗不过区区一绿茶,耳语道——   “你的嘴就算比刀剑更锋利,也赢不过吕茶的阴损手段,去把她请过来吧,态度一定要好一些。”   鸿雁的性格如二踢脚,一爆就熄不了火:“凭什么给她好脸色,她不配!”   “小点声,家丑这点破事没有必要宣扬到人尽皆知。”景栗拍了拍小丫鬟的肩,眼睛一抬恰与西门安的眸子对视。   短短两秒之后,她再次闪躲,对方的双目之中,满满的尽是夹杂着深情的心疼。   景栗有过被渣男欺骗感情的糟心经历,吃一堑长一智,炼就了一双区分真情与假意的火眼金睛,西门安绝非伪装,他对金莲定然是痴情深深。   吕茶前来时,还特意戴上了一顶帷帽,白色轻纱遮面,鹅黄裙衫淡雅,步姿袅袅婷婷,由两位丫鬟和两位婆子陪同,谱摆的比王公贵胄家的娇小姐都大。   趁对方还未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景栗先发制人,明怼直讽:“既然选择了抛头露面,又何必戴帷帽遮遮掩掩,看来表妹专爱做多此一举之事。”   没有错,她把绿茶招呼来,就是为了让其难堪,看这婊妹以后还敢不敢再和她耍阴招。   吕茶的脸色沉了沉,作为宅斗高手,她巧妙地转移了重点,试图占据上风——   “姨母担心您身体不适,特意安排我前来照顾,嫂嫂可以嗔怪阿茶冒失逾礼,但不能无视姨母的一片心意。”   “表妹讲话总是明里暗中带着刺,时不时就搬出老夫人说事,颇有几分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意味~”景栗不用正眼看她,仅以余光不屑地瞟着,从轻纱的缝隙之中注意到其面色如陈年旧茶一般,深绿之中透着暗黑,便觉得分外解气,加大火力猛怼——   “都说相由心生,表妹小小年纪便一脸沧桑之色,就是因为心思太深太重,人心还未算尽,皱纹倒数不清了,只怕最后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个笑话!”   吕茶身边的一位瘦高的婆子插嘴道:“大娘子怎能这般夹枪带棒地讲话,表小姐可是侯府的贵客!”   景栗看了看那位婆子,“弹框”中出现了背景信息,此人为史妈妈,伺候“老乌婆”已十几年有余,算是侯府之中的老奴仆了,后被指派照顾吕茶。   景栗轻蔑一哼,故作不知,向小丫头道:“这位看着眼生,不知是哪位了不得的人物?”   史妈妈屈膝行礼,可是眼中并无恭谨之色,俨然是惯欺善主的刁奴,她自我介绍道:“老身姓史,在老夫人身边侍候近二十年,还在侯爷身边…”   景栗并无耐性听她掰扯资历,径直打断,言辞客气,语气却非善:“请教史妈妈,在侯府之中,我与表小姐,谁是主,谁是客?”   “当然…大娘子是主子…”史妈妈还以为金莲是昔日那个宅斗力为零的废柴,先前因轻敌而张扬过度,此刻被打的措手不及,气焰渐渐弱了下去。   景栗乘胜追击:“您老刚刚好大的口气,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敢驳我这位大娘子的面子,若让不知内情的人听了去,还以为史妈妈是侯府的主子呢!”   她刻意用了话剧腔,抑扬顿挫地训斥其失礼之举,舞台效果满分,   史妈妈这才意识到倚老卖老的手段用过了火,只得道:“老奴…不敢…请大娘子赎罪…”   吕茶总得替伺候自己的奴仆撑腰:“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史妈妈是伺候姨母的老忠仆,嫂嫂不顾后果公然训斥,实为不妥,此事若是被好事之徒添油加醋地传开,外人会以为永昌侯府婆媳失和,借敲打奴仆相互为难,嫂嫂行事如此不顾后果,置侯府的颜面于不顾,可曾想过回府之后该如何交代?”   正所谓一招鲜吃遍天,绿茶的杀手锏说来说去就一招,那就是搬出姨母“老乌婆”说事,之后再巧舌如簧地把绿豆大点的事夸张成西瓜,借侯府的名声来压制金莲。   景栗可不是往昔忍气吞声的傻金莲,今天的事终究是绿茶表妹理亏,她不怕闹大,就怕闹不大,冷冷一笑,甩了甩袖子,稍稍轻晃脖颈,侯爵夫人的款儿摆的更足——   “表妹不止书读的多,心操的更多,连亲事都未定的姑娘家,反倒在嫂嫂面前大谈婆媳之道,真真是有趣,看来是迫不及待想要嫁人了!”   吕茶作为闺阁在室女,听到如此直白的讥讽,自然是又臊又气,红腾腾的脸差点冒出火来:“阿茶的婚嫁之事,自有父母与姨母做主,不劳嫂嫂费心!”   景栗越怼越勇:“表妹若不住在侯府,我自不会多管,可你借住在我家一日,我作为嫂嫂就得负责一日,不仅要承担你衣食用度的花费,还须劝导你谨言慎行,更得帮忙问询合适的人家,让表妹尽快有个合心意的好郎君。”   吕茶仗着有姨母做靠山,平日习惯压金莲一头,丝毫不知收敛:“嫂嫂难道是在下逐客令吗?”   景栗索性把假情假意发挥到极致,拉起绿茶的手,表面亲亲热热,言语却狠狠戳刀——   “表妹的父亲因罪被贬黜到山高水远之地,吕家在汴京城也就只剩侯府这一门靠得住的亲戚了,你借住自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一向心善,绝不会刻意为难驱赶,看在表妹是老夫人外甥女的份上,始终都会以贵客之礼相待。   你已至出嫁之年,在侯府住不了太久,即便日日吃鲍翅燕窝,嫂嫂也供得起,钱都是无所谓的小事,面子才是真正的大事。   表妹方才口口声声提侯府的颜面,其实你真正应该关心的,是吕家的颜面。   先前你亲送侯爷出行,已属冒失逾矩,今日又上着杆子追来迎接,比我这位侯爵夫人还殷勤,此事一旦传开,外人定会非议吕家家教不严,致使儿女举止轻浮,全然不知男女避嫌之道。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女儿家尤其要自尊自重,不可肆意胡来,更不要妄做攀高枝的白日梦,当心一不留神跌下来,把面子和里子通通都摔没了,还连累整个家族名声扫地!”   景栗的这番话堪称暗刀明戳的神作,从两个层次把绿茶表妹讽的体无完肤——   先是挑破其贵小姐的伪架子,吕家已然江河日下,风光不再,吕茶说到底不过是寄人篱下的亲戚罢了,没有骄傲的资本,也担不起“贵客”的名头。   金莲先前对其百般忍让,说到底是顾及着“老乌婆”的面子,景栗把这层窗户纸戳破,变相提醒吕茶——   “老娘之所以对你宽厚,一来是施舍,反正我不差钱,权当是做善事赏叫花子,二来是顾全“乌婆”老夫人的面子,既然你喜欢搬出那尊恶佛爷说事,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些全算是开胃小菜,真正的主菜是那句“人活一张脸”,实际就是在变着法地骂吕茶轻浮不要脸,不顾家族颜面倒贴侯爷武易。   莫说在古代,即便是道德观念逐步开放的现代,女人主动倒追有家室的男人,也是该受千夫所指的。   屠豪远程点赞:“锦鲤小姐姐,怼得好,怼得妙,我要把你的照片设成屏蔽,保佑自己逢怼必赢!”   这时,一位眉目间有飒爽硬气的中年官眷贵妇走上前打招呼,景栗从“弹框”之中获知其身份,此人娘家姓朱,是兵部赵侍郎的夫人。   屠豪担心她来不及看完“弹框”之中的全部信息,便用语音的形式为她播报重点——   “赵夫人的长兄曾为西北军中的将领,是金老将军的部下,赵夫人与金莲的关系不错,曾数次帮她想办法扭转局面,只可惜金莲宅斗的段位太低,斗不过侯府那一窝心机狐狸。”   赵夫人见金莲的气色不错,笑言:“金莲妹妹,你的身体终于康复了,还是应多多休息,何必急着亲自来拜神。”   景栗行礼寒暄:“多谢赵夫人关心,侯爷今日返回汴京,我前来相迎,顺便奉香敬神。”   赵夫人盯着面前的帷帽女瞧了瞧,认出是吕茶,作为金莲的好友,她十分了解侯府内宅女眷的心机,不消多想,便能猜准狐狸精心中的盘算。   赵夫人握起景栗的手,替她好好嘲弄了一番企图挖墙脚的绿茶表妹——   “好妹妹,真是苦了你了,大病初愈便要受颠簸辛劳亲自迎接夫君,不过这实在没有办法,你若是不来,就相当于成全了某些不知分寸与廉耻的歹人。”   她口中“不知分寸与廉耻的歹人”显然就是吕茶,景栗被赵夫人这生猛的“明示”震惊,恨不能当场给她戴上一顶“宅斗战神”的华丽桂冠。   权贵豪门的内宅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女眷们争斗的模式往往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很少明火执仗地撕逼,可赵夫人偏就不走寻常路,张口即又飒又刚,一句就把绿茶表妹贬到了尘埃里。   在推崇女性以柔为美的古代,性子刚烈的赵夫人定然无法融入主流贵妇圈,不过脾气索性硬到底,在夫家也不会受欺负,金莲如果能有她三分的硬气,也不至于活成悲剧。   “不知赵夫人是在讽刺谁不知分寸与廉耻?”吕茶外表虽弱不禁风,但却是不肯吃半点亏的性情,哪里忍得下这口气,直截了当地质问,她不信对方真敢指名道姓地针对她。   景栗机智补刀:“赵夫人随口一说罢了,表妹若是情绪激动,对号入座,反倒显得心虚了呢~”   赵夫人乃实打实的女中豪杰,霸气唇舌可横扫千军万马,怼人不见血,但字字致命,把绿茶撇在一边,仅与金莲交心——   “傻妹妹,狐狸精的良心早就被狗叼走了,不管做多么见不得人的丑事,都不会心虚愧疚,永远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不要脸模样!”   “我勒个去!”屠豪大发感慨:“古代竟然有路子这么野的生猛贵妇,她老公该不会是‘河东狮吼’这个成语的人物原型吧?”   “河东狮吼是贬义词,指悍妒的妻子对丈夫大吵大闹,用在这里不合适”,独教授纠正其用词,并说道——   “绿茶表妹婊出了新高度,赵夫人虽然特立独行,可是话糙理不糙,句句在理,听着真解气!”   屠豪稍稍松了一口气:“今天的开局不大顺利,先是蹦出了西门大官人,后又有绿茶婊妹来搅局,形势对于完成任务很不利,不过这位赵夫人有如天降的福星,我预感她会成为锦鲤小姐姐的神助攻!” 第17章 戏是抢来的   吕茶被唾沫星子怼成了筛子,不知避嫌地出城迎接表哥,不顾身份地顶撞表嫂,此事倘若闹大,她半分便宜都占不到,只会落下轻浮凶悍的恶名。   衡量利弊之后,纵然她是睚眦必报的狠性格,也只能暂时忍而不发。   狠怼绿茶表妹后,景栗故意咳了几咳,还柔柔弱弱地用帕子捂着嘴,仿佛下一秒就会咯血。   她明明是上一局怼战之中的大赢家,却有意摆出弱者的姿态,不了解内情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恶毒小姑狠狠欺负了嫂嫂。   景栗与赵夫人亲亲热热地携手同上了一辆马车,完完全全把绿茶表妹晾在一边。   她心中自是得意,暗暗想:“哼,老娘是正经八百的科班出身,学过四年表演,跑过五年龙套,虽然星运差到爆,但却是实打实的演技派,绝不会输给连《演员的自我修养》都没有听说过的宅斗绿茶婊!”   上车时,景栗的余光注意到了西门安炽热的目光,不过并未与之对视,心中不禁长叹一声——   “唉,风一般的风流公子,偏偏钻进了痴男怨女的死胡同,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同样姓西门,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眼前的西门大官人不再是无耻奸夫,而是人见人心疼的痴情男二,景栗极度怀疑西门安拿错了剧本。   屠豪做了她脑门后的眼睛,实时转播对手的情况:“绿茶表妹此刻的表情,是标标准准的反派震怒,锦鲤小姐姐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这娘们儿满肚子坏水,肯定还会掀风起浪搞事情!”   景栗猜测他十有八九是南方人,儿化音发音特别奇怪,把“娘们儿”三个字生硬地拆开读,同时还特意模仿相声中的油滑京腔,更显得不伦不类。   可转念又一想,先前得知屠豪正在学习中文,那他的身份应该是外国友人,能把汉语讲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长独教授语气略显沉重,叮嘱道:“做庆国公府恩人的机会有且只有一次,你必须要牢牢把握住,千万不能被绿茶表妹抢了先,不然之后在社交方面就会被她完全压制,后续任务实现的难度将进一步增大。”   屠豪为她打气助威:“锦鲤小姐姐,戏是抢来的,抢反派的戏,让反派无戏可演,加油加油加油!”   景栗深深呼吸,振作精神,准备雄起一把。   从前在剧组,她是无背景且无后台的十八线龙套,辛辛苦苦争取到的台词和戏份,往往会被其他带资进组的配角抢走,惨况不忍回想。   然而,这一次却不同,她是带着外援魂穿的绝对女主角,堪称抢戏界的王者,绿茶表妹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侯府小厮在观门外侯着,待武易归来再传信,景栗先与赵夫人进入观中敬香,她担心会错过救庆国公小公子的时间,就以胸闷为借口,未至观中小楼喝茶,而是绕到后花园散步。   “直走,再直走,下一个路口左转,从竹林小道绕进去,拐拐拐,再拐,直走,前面就是庆国公家小公子遇难落水的池塘。”独教授依据资料中的地图为她指路,地道的京腔像极了郭德纲版语音导航,而后道——   “西边小桥的视野不错,你就在那里等着,务必要赶在绿茶表妹之前,第一时间跳水救人。”   暖男屠豪负责扯旗呐喊:“拼速度的时刻就要到了,小姐姐加油!”   独教授强调重点:“一定要记住,救完人后再找个理由潜入水底,确定尸体的具体方位,金莲的二哥能不能扭转官运,就靠你这一搏了!”   景栗天生运动神经发达,是实打实的武术健将,反应能力一等一的快,即便不是专业游泳运动员,PK古代绿茶娇小姐也绰绰有余。   景栗是半个路痴,只知道地图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可是完全分不清现实中的东南西北,目光扫视了一圈,见右手边的石桥附近有几个小孩正在嬉戏玩耍,旁边站着数位丫鬟婆子照看。   或许因为这些小屁孩都不是落水事件的重要人物,所以并未有介绍身份与背景的“弹框”出现。   景栗想着熊孩子都爱扎堆,于是就往那个方向去了,立于石拱桥上,她习惯性地晃了晃脖颈,转了转手腕和脚腕,热身完毕,抖擞精神,时刻准备着。   鸿雁原地懵圈:“小姐,您在做什么,好像要上场打马球一般。”   “没什么…手脚麻了而已…”景栗找理由搪塞,静观赏心悦目的宜人风景,呼吸着纯天然无污染的新鲜空气,她只觉自己的灵魂得到360度无死角的净化,一身文艺细菌蠢蠢欲动——   “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   忠心小丫鬟鸿雁还没听到诗,就吹起了彩虹屁:“小姐不止武艺盖世,还文采斐然,了不起!”   “啊!”景栗先起范儿,而后开始极富感情地背诗,如同参加朗诵大赛的中学生一般——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鸿雁怔了怔,做好鼓掌准备的双手迟迟没有拍响,疑惑问道:“这…这是诗吗?”   在这个时代,诗作都是中规中矩的律诗或绝句,小丫鬟没有太高的文化水平,可她至少知道诗的每一句都该是一样长的,即便是词,也得有固定的格式和声律,自由体现代诗明显超越了她的欣赏范畴。   景栗为小丫鬟普及千年后的文学知识:“这是现代诗,经典名作。”   独教授即刻提醒道:“不要说太多现代的事,绝对不可以泄露任何有关灵魂穿越的信息,否则就算完成任务,也会被总部取消重生的资格。”   鸿雁的眼睛尖得很,套用诗句道:“大白天没有明月,不过楼上倒有一位在怀念旧梦的人。”   景栗抬头望去,见左侧小楼的三层边栏处有一个风姿挺拔的黑色身影,无疑是西门大官人。   此情可待成追忆,奈何月老不成全,而今他所能做的,唯有远远地望一望。   西门安稳稳立住痴情人设,几乎到了死心眼钻牛角尖的地步。   独教授终于琢磨明白信息欠缺的原因:“当年去上清观接武易的人只有绿茶表妹,金莲压根儿没露面,所以禁军搜查车驾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件,西门大官人也不会追到观中远望佳人。   昔日的金莲,临终之前卧病在床将近一年,期间她和武易根本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所以在原版故事里,西门安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自然不会有详细情报资料。”   “这位西门大官人比韩剧里的悲催男二号还招人心疼~”屠豪看戏时的代入感极强,不由得长吁短叹,又道——   “虽然金莲的死期不会变,可是在重生的版本之中,西门安至少还能有机会多看心上人几眼,也算是给这段苦涩虐恋添了一点点糖。”   独教授的话题忽转,问道:“今儿早饭吃点啥?”   屠豪没有选择综合征,干脆利索道:“我还是三鲜生煎和咸豆浆,所长想吃什么?”   “好想念老北京的炒肝儿、豆汁儿和焦圈儿。”独教授的声音沉郁,满怀想吃却吃不着的苦恼。   屠豪挥洒真性情,将壕气与地气完美融合:“这个项目一结束,咱们就打飞的去四九城,喝豆汁儿,吃焦圈儿!”   当然,他的儿化音依旧尬不忍闻,莫名还有几分喜剧效果。   二人跑题了一会儿,屠豪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猛拍大腿道:“咱们的设备有防水功能吗?”   “我不清楚…”独教授瞬间也慌了神:“万一景栗跳进池塘之后,设备坏了怎么办?”   屠豪一边狂翻说明书一边说道:“现在大部分设备都是50米生活,道馆的池塘不可能比50米更深吧?”   “靠…”景栗紧咬后槽牙,竭力抑制叉腰痛骂的冲动,还50米生活防水,敢情队友是武断地把跨时空高端沟通设备和普通的手机手表划上了等号。   屠豪查阅说明书无果,情急之下气愤吐槽其他部门的同事:“科研事务所太不靠谱了,防不防水这么重要的信息都不标注!”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独教授急中生智:“景栗,你先把镯子摘下来,暂时交给小丫鬟保管,尽管短时间内无法和我们交流,但是能够保证沟通设备的绝对安全,不然之后你就只能孤军奋战了。”   “坑爹队友,不要也罢!”景栗被突发情况搅得心绪不宁,一时怒火上头,有了拆伙的心思。   不过她终究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人,冲动是魔鬼,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她首次魂穿,有队友总比没有强,而且对方并不是故意坑她,这两位神奇的同事虽然思路跳脱,可也帮了不少忙,称得上是跨时空神助攻。   独教授的提议确实是当前最好的处理方法,景栗说干就干,开始用力地扯拽玉镯,但因为镯子实在太紧,她费了半天劲,都摘不下来。   鸿雁按住她的手,十分费解:“小姐,这镯子是老夫人的遗物,您一向都贴身戴着,沐浴的时候都不摘,现在为何要急匆匆地取下呢?”   景栗无法说出真实原因,现编也想不出借口,只得说道:“以后再解释,赶紧帮我…”   “小姐姐,立刻看向你的两点钟方向…”屠豪仿佛更换了警匪剧剧本,不过他自己不大能拿得准,又补充道——   “也许是三点或四点钟方向…算了…你干脆直接往右边看,找竹林里穿黄色衣服的绿茶表妹,她正陪着庆国公家的小公子玩藤球,明显是想套近乎,关键是她总把球往池塘的方向扔,好像是在刻意诱导小公子落水。”   景栗不得不一心二用,手仍在努力地摘玉镯,眼睛急急寻找绿茶表妹。   屠豪的确没说错,绿茶表妹正在一步步地把庆国公家的小公子往池塘边引,她的丫鬟和婆子皆在做僚机助攻,正与庆国公府的下人大聊特聊,还拿出了随身所带的糕点蜜饯分给大家,令对方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   独教授恍然大悟:“我勒个去,原来小公子落水不是意外,而是绿茶设的局,婊炸天的表妹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做庆国公府的恩人,以此打入顶流贵妇圈!” 第18章 主角人设大换血   景栗还未从诧异中走出来,便见庆国公家五岁的小公子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栽进了池塘之中。   绿茶表妹当即失声尖叫,目的是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这样她才能轰轰烈烈地做英雄。   此刻若再犹豫,便会错失良机,就算沟通设备不防水,景栗也必须义无反顾地救人。   正如独教授所说,做庆国公府恩人的机会仅有这一次,如果被绿茶表妹抢了先,那景栗就会彻底失去加入顶流贵妇团的机会,在限定时间内完成主线任务的可能性将直接降为零。   假如设备不幸坏掉,从组团变为单机模式,那也没有办法,两害相权取其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让绿茶表妹夺走庆国公夫人这一强大的贵妇靠山,即便队友远程在线,她也难以扭转局面。   吕茶连连高呼“来人呐,有孩子落水了!”,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有人先一步跳入了水中。   计划被打乱,她直接石化在原地,一时没有认出那是金莲,登时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下水一同救人。   鸿雁没有料到小姐会跳进池塘,还楞楞地保持着扶手臂的姿势,隔了大概十秒,她才用狮吼神功尖叫着呼救,急的直跳脚,只恨自己不通水性。   视频的信号一直没有中断,只不过传输的画面每隔三秒左右就会轻微抖一抖,屠豪紧张地询问正在奋力游向孩子的锦鲤——   “喂喂喂,小姐姐,你还能听到我讲话吗,可不可以给个回应?”   景栗趁着换气的空档回了一句:“听得到。”   独教授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提醒道:“你游的慢一点,显得艰难一些,不然太假了,毕竟古代的女人百分之九十九都不具备游泳这项技能,尽管放心,庆国公家的小公子死期未到,他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确实很有道理,金莲作为成长于西北边塞的将门贵小姐,会游泳已经是奇迹了,游得好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景栗改变了标准的自由泳动作,切换至狗刨姿势,以慢速接近小公子,抱住孩子之后,还假装出即将溺水的模样,笨拙地扑扑腾腾了一小会儿。   她在救庆国公家小公子的时候,还悄咪咪地扯断了腕间的翡翠手链,为稍后潜入水中做铺垫。   独教授相当满意她的表演:“景栗,你展现了教科书一般的演技,游泳技能值说降就降,了不起!”   见鸿雁急匆匆地高声呼救,又细细瞧了瞧水中人,吕茶方知那是嫂嫂金莲。   攀附庆国公府的局是她费尽心机所创,绝不容眼中钉嫂嫂截胡,于是乎绿茶提起了裙子,横下一条心也打算跳水,事已至此,做不了救贵公子的唯一恩人,至少要分一杯羹,总不能白忙活一场。   然而,西门安却抢在了她的前面,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来,纵身一跃入池塘,激起半尺高的水花。   吕茶被溅了一身的水,样子颇为狼狈,这下子她彻底没有了下水的理由,否则就不是救人而是添乱。   屠豪一头雾水:“资料里只说武易跳入池塘相助,根本没有提到西门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门安是追着金莲来的,原版故事里当然没有这一段”,独教授重要时刻不糊涂,警醒她注意分寸——   “男女授受不亲,古代礼教森严,你不能和西门安有任何亲密举动,不然会有身败名裂的危险!”   屠豪的智商终于上线:“按照之前的剧情发展,武易马上就会出现了,小姐姐你尽量拖延一下时间!”   景栗依言而行,用力甩开西门大官人扯她胳膊的手,还把小公子塞入其怀中,并狠狠推了他一把:“不用管我,先把孩子送上岸!”   西门安是习武之人,同时救两人并无难度,他右手抱娃,左手拉住景栗的衣袖,眉头紧蹙,目光坚定道:“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下!”   美男西门大官人上演湿身诱惑,俊秀之中添了几分不羁,在不经意间帅出新高度。   可是,此时的景栗全无花痴的闲心,她只想吼一句——   “大哥,这不是言情剧,不需要英雄救美的桥段,你不要拉拉扯扯耽误我的正事行不行?”   正在这时,正牌男主武易不太闪亮地登场了。   心急如焚的鸿雁如见救星,扯拽着他催促道:“侯爷侯爷,我家小姐落水了,您快救救她!”   自己的媳妇儿陷入危险,作为丈夫,不管爱与不爱,不管爱的深还是爱的浅,武易都有义务救妻于危难,他立刻甩下斗篷,跳入湖中。   独教授以任务为重,催景栗展开下一步行动:“武易马上就要来了,你赶紧潜入水中找尸体,可不能这么快就被他拉上岸!”   但是,西门安的手仿佛是铁打的一般,死死攥住她的衣袖,景栗挣脱不开,只得抬脚在水中狠踹其一脚,在心中默默道——   “大兄dei,对不住了!”   西门大官人猝不及防挨了一脚,生疼间松开了手,景栗趁此时机高喊出酝酿已久的台词——   “哎呀,我的手链掉进湖里了!”   其后,她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尽力瞪大眼睛,寻找尸体的踪迹。   值得庆幸的是,池塘与山中小溪相联通,活水较为清澈,寻物并无太大难度,比景栗做替身演员时跳的那些臭水沟强百倍。   很多观众会质疑,为什么电视剧女主角就算落水,也依旧能够保持楚楚动人的四千年半永久式精致妆容,答案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苦活累活和毁颜值的活,全部都由替身代劳,女主只负责戴着光环美美哒。   景栗不按套路出牌,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水面上,武易最先潜入水中追她,西门安把哇哇大哭的孩子递给了岸边人,紧随其后营救心上人。   景栗进入水底之后,两位队友也远程相助,屠豪的眼睛最尖,高声道:“左边左边,你的左前方应该就是尸体!”   景栗首次见识水中沉尸,不免害怕胆颤,但是为了完成任务,还是鼓起勇气游近了一些。   确认无误之后,紧张的心情稍有缓解,正准备游上去,景栗的身后突然出现一只强有力的手,她的腰身被牢牢揽住,不断地向上浮。   “这个人是西门安,快点甩开他,否则会被人传闲话的!”独教授因情绪过于激动,声音都劈了叉,指挥道——   “往右前方游,武易在那个方向!”   景栗严格遵从所长的导航指示,向后一仰头,后脑勺重重磕在西门安的鼻梁上,趁其松了手臂力道的时刻,她奋力游向“夫君”武易。   实话实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景栗对西门大官人满心抱歉,可终究无可奈何,她魂穿的目的是完成任务赚寿命,而不是替金莲了却感情的遗憾。   被武易拉住手之后,她回头望了望悲催的美男,默默送上一句——   “西门大官人,希望你能尽早放下执念,弱水三千,换一瓢饮吧!”   除了内外兼备的满身伤痛,舔狗一无所有,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独教授思虑周全,为她支招:“游出水面之后,千万别像夺冠的运动员那样神采奕奕,你一定要装出疲惫且娇弱的样子,这样庆国公夫人才会觉得欠了你天大的人情,而且还能让武易心疼,后续的任务完成起来会更加容易!”   事实胜于说明书,景栗这一波操作充分证明,科研事务所的水平非同一般,沟通设备具备超强防水功能,实乃灵魂穿越必备神器。   穿越如戏,没有彩排,分分钟都是现场直播。   为了追求更逼真的效果,肺活量极大的景栗刻意呛了两口水,一呼吸到新鲜空气,便攀着岸边的石块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完美诠释了外表柔弱但内心侠勇的巾帼英雄形象,救弱扶危,不计生死,妥妥能入选感动古今十大人物。   武易双臂撑着石头跳上岸,而后把“爱妻”半拉半抱地拽了上来,接过鸿雁递上的披风为她披上,并轻拍后背关切道:“没事了,不要急,慢慢呼吸。”   景栗柔柔倚靠在男主角武易的怀中,假装咳喘之余瞟清了其样貌。   不怪鸿雁花痴偏心,武易的颜值的确不如西门安精致,不过也有其优势,那就是身材高大、体型健硕,目测足有一米九。   如果他穿越到现代,进入娱乐圈,最适合走硬汉猛男路线,上综艺节目的吸睛杀手锏就是撩衣露腹肌。   景栗受刻板观念的影响,怎么着都没办法把武大郎和一米九的身高联系起来。   她不止关注“夫君”武易,还瞄了瞄阴谋未得逞的绿茶表妹,看着她那被气到红中带绿的瓜子脸,感觉甚是解气,不由得在心底小小嘚瑟一把——   “哼,这一局你无论如何都赢不过我,老娘的外号叫锦鲤,水中神兽,所向披靡!”   庆国公夫人惊魂初定,眼含泪花,紧紧抱着宝贝孙儿,上前千恩万谢,还命随行的下人向道观要了三间厢房,分别供自家孙子、武易夫妇与西门安更衣所用。   “等等…”景栗继续发挥戏精本色,目光之中显露惊恐的神色,抬手指出方位,用颤音道:“我刚刚看到…看到水底有尸体,而且不止一具,就在那个方向。”   武易武断否决:“不可能,你肯定是眼花了!”   这类不分青红皂白就否定他人的直男,是景栗最讨厌的类型,她不得不耐着性子演下去:“我看的真真切切,确实是尸体,你再去池塘里确定一下好不好,不然我永远无法安心。”   “我去一探究竟!”西门安显然是痴情暖男界的情商王者,刚上岸的他听到这番话,便毫无犹豫地再次跳回水中。   解怨事务所全员震惊,在此“新版”《金瓶mei》之中,主角人设大换血,堪称颠覆神作——   金莲是忍气吞声且洁身自好的苦命侯府大娘子。   武家大郎武易身高九尺、地位显赫、前途无量、妻妾成群。   西门大官人是爱而不得的痴情种,为心上人而任劳任怨、无怨无悔、无私奉献。   在国外长大的屠豪并不了解《金瓶mei》的具体内容,正拿着一本独教授推荐的经典版本翻阅,却越看越糊涂——   “除了人名之外,其他一切似乎都对应不上,这到底是什么魔幻剧情?” 第19章 如有神助的真锦鲤   武易确有渣男属性,但偶尔也会良心发现暴露几分真心,劝道:“你先去厢房换衣服吧,别染上风寒,我留在这里等结果就好。”   “我再留一会儿,不然没法安心。”景栗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痛骂——   “你丫不是不相信池塘里有尸体吗,等你妹啊等!”   她所附身的金莲,与武易貌合神离,不过此刻的造型倒是很有夫妻相,从头到脚都湿哒哒地滴着水。   这时,生猛的赵夫人再度出现,对好友金莲嘘寒问暖,得知其安好后才松了一口气,又客气地关心了一下庆国公府小公子的情况,随后爆出重磅炸弹——   “适才我在一旁的小楼上喝茶,正好看到了小公子落水前后的情形,是有人屡番故意把藤球扔向池塘的方向,这才导致贪玩的孩子失足落水。”   庆国公夫人差点失去心肝宝贝孙子,本以为只是意外,这时才知是人祸,当即火冒三丈,雍容之态完全被怒气掩盖,誓要追究到底——   “赵夫人快讲讲,害我孙儿落水的歹人到底是谁?”   “距离太远,看不大真切面容,只瞧见是一位身着黄色衣衫的女子。”赵夫人没有指名道姓,可是她的眼睛明显瞟向了吕茶。   与赵夫人一同喝茶的贵妇补充道:“我也注意到了,是淡淡的鹅黄色衣裙。”   好巧不巧,在场仅有绿茶表妹一人着浅黄色衣裳,这无疑于实锤。   吕茶没有想到自己做局的场景会被人发现,瞬间慌了神,为免惹祸上身,她不得不竭力保持镇定,为自己辩解道——   “当时…当时池塘边有好多人…相隔太远根本不可能看清…”   在庆国公夫人的眼中,吕茶辩解的原因就是心虚,愈发认定其有嫌疑,问宝贝孙儿:“刚才是谁在陪你玩球,又是谁把球抛到了池塘边上?”   小贵公子止住了眼泪,还在微微啜泣,他缩在奶奶的怀中,抬手指了指吕茶,奶声奶气道——   “是她,就是这个大姐姐把我的球扔进湖里的。”   这下罪名彻底坐实,吕茶就算再有心机手段,也百口莫辩。   “哪家的蛇蝎毒妇,竟敢谋害庆国公府的公子!”庆国公夫人勃然大怒,身旁的十余位丫鬟婆子也都火气上头,气氛骤然剑拔弩张。   见形势不妙,武易只能想办法圆场,尴尬道:“国公夫人请息怒…这…这其中想必有误会…此为家母的外甥女,不会做出这等歹毒之事。”   景栗恨不能当场用如来神掌扇他十个大耳光,把渣男锤成猪头。   在她看来,武易和吕茶就是一对奸夫**,真想当场送一句发自肺腑的祝福——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独教授却说:“绿茶表妹毕竟是侯府老太太的亲戚,这正是你展露大娘子气度与胸襟的大好时机,你应该立刻上前化解矛盾,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假装大度,最是憋屈,可是独教授所言有理,这确实是难得的展现侯爵夫人宽容胸怀的好机会。   在场的围观者大多非富即贵,此事很快就会传遍汴京城,在这样的时刻,景栗摆出顾全大局的姿态,装样子维护绿茶表妹,必能赢得贤妻的好名声,之后即便她与“老乌婆”斗得你死我活,也能够在舆论方面占据上风。   想通这一切,她走上前拉起吕茶的手,扮成感动中国好嫂嫂的模样,行礼道:“国公夫人,吕小姐是拙夫的表妹,出身世家,知书达理,不会故意伤害人命,想来是与令公子玩闹时失了分寸,还望夫人对其过错宽厚海涵。”   “小姐姐,你的话术水平太高了”,屠豪远程点赞:“既锤死了吕茶的过错,又彰显了侯爵夫人的气度!”   吕茶仍在做无谓的狡辩:“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   庆国公夫人的怒气更盛,作为顶流贵妇的她,脑中有着整个汴京城的权贵人物关系图,仅听方才的那几句,便知晓了吕茶的背景,满目尽是不屑,言辞比暗器更利毒——   “吕家早已没落,而今我耐着性子客客气气与你讲话,全是看永昌侯府的面子,吕小姐若是觉得被冤枉,那就请去开封府击鼓鸣冤,或者我现在就安排人帮你去官府喊冤!”   武易唯求息事宁人,催绿茶表妹坦白从宽:“阿茶,还不快向国公夫人认错!”   见绿茶表妹还在苦着脸惊慌失措地假矫情,景栗好嫂嫂做到底,再次行礼深拜:“国公夫人,我替表妹向您赔罪了,望您大人大量,原谅她的过失。”   “使不得使不得,侯爵夫人救了我家的孙儿,理应是老身拜谢”,庆国公夫人扶住了她,同时狠狠剜了一眼吕茶,并道——   “永昌侯和侯爵夫人都是我们庆国公府的恩人,既然孩子没事,那其他的老身也就不再追究了,明日会登门道谢,可是某些碍眼之人,老身实在不愿再见。”   不愧是京城顶流贵妇圈的领军人物,道谢的言语都能刚硬出新高度,字字句句都显铮铮傲娇之骨,那“碍眼之人”毫无疑问就是吕茶。   赵夫人展现深厚功力,锤上加锤,用巧妙的方法把绿茶的险恶用心揭露的彻彻底底——   “国公夫人有所不知,这位吕小姐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寄居于永昌侯爵府,极受侯府老夫人的宠爱,与武侯爷的表兄妹之情也甚为深厚,每逢侯爷出远门,她都得亲自迎来送往,恨不能取代嫂嫂伺候表哥。”   吕茶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气急败坏道:“赵夫人你…你怎么能公然讲这种损我清誉的胡话!”   赵夫人从不造谣,所言皆有理有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那点小心思和小伎俩谁人不知,借住在侯府,受着侯爵夫人的照顾,却丝毫不知感恩,一门心思地盘算着挖墙脚,看来吕家不止权势没落,连家风也烂到根了!”   屠豪闻到了跨时空的硝烟味:“唇枪舌战,炮火极猛,这位赵夫人是不是和绿茶表妹有过节,不然就算是为了给金莲撑腰,也没必要骂的这么狠吧。”   “我记得背景信息里好像提到过…”独教授翻查文件夹,很快找到了相应的资料——   “两年之前,赵夫人的三弟在办理公务的过程之中与吕茶的长兄发生了冲突,二人大打出手,结果均被降职,那吕家花式作死,为了给自家子弟开脱,四处传播有关赵夫人三弟的黑料,侯府的‘老乌婆’也在背后煽风点火,掀起了一场舆论恶战。   后来全靠武易从中协调,几家的关系才初步缓和,不过暴脾气的赵夫人仍视吕家和乌家人为眼中钉,得此打压吕茶的良机,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金莲最致命的缺点,就是为人处世态度消极,不懂得为自己争取,如果昔日她能硬气起来,与“巾帼女斗士”赵夫人结为同盟,一定可以把绿茶表妹和“老乌婆”秒成渣。   命运,终究掌握在自己手中。   曾经的金莲面对夫家的欺辱,常常选择无原则地忍让,赵夫人纵然有心相助,也无能为力。   如今景栗魂穿而来,化身复仇女神版金莲,眼疾手快抢先成为了庆国公府的恩人,完美打破绿茶表妹自导自演的心机局,目击证人赵夫人自不会错过此等天赐良机,默契地做起了助攻,重拳出击狠锤吕茶,以此发泄对吕家之恨。   景栗由此悟出了一条重要的人生哲理,人只有自己争气,老天爷才会安排贵人为你出气。   女人之间的口舌之争,男人本不该多嘴参与,可因绿茶表妹是亲戚,武易实在不能置之不理:“赵夫人…您…您的话未免太过火了…”   景栗再展“贤妻”风范,尽力调解矛盾,表面平风波,暗里搞事情。   她劝解赵夫人,神态和语气均展现出了个人演技的最高水平,表露七分大气,暗含三分委屈——   “好姐姐,权当是给我个面子,不要再讲这些戳心的大实话了,吕家表妹是我婆母最疼爱的晚辈,她若是伤了心回去哭闹,我可不好交代。”   接着景栗又转回头,笑里藏刀继续道:“表妹,赵夫人刀子嘴豆腐心,你可别往心里去,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你问心无愧,就无须在意流言蜚语。”   她的话外之音其实是——“来来来,再瞎逼逼一句,你勾引表哥的罪名就坐实了!”   屠豪首次见识损人不见血的高段位怼精,即刻化身跨时空迷弟:“锦鲤小姐姐,你不愧是习武之人,暗里戳刀的功夫出神入化,绿茶表妹只配跪地为你唱征服!”   “大家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胡言乱语!”吕茶急于扭转局面、挽回声誉,不仅向众人辩解,还口不择言道——   “嫂嫂…嫂嫂她一直嫉羡我的才情,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故意与赵夫人合起伙来毁我的名声!”   更作死的是,她还快步走到武易身边,像从前在家里时那般,晃着他的袖子撒娇求助:“表哥你可得为人家主持公道!”   武易顿时黑了脸,迎着一道道犀利且异样的目光,紧锁眉头甩开她的手,教训道:“表妹,在外须得谨言慎行!”   屠豪被吕茶的这波神操作惊掉了眼镜,只觉其智商被狗吃了:“我本以为这姐们儿是宅斗王者,没想到却是脑残青铜,她的这种行为不是变相承认了自己和表哥有不正当关系吗?”   独教授一点都不惊讶:“汴京满城贵胄,权贵名媛遍地都是,绿茶表妹根本排不上号,也就是侯府的‘乌婆’老夫人把这个外甥女当宝贝,以她的阶层和段位,只配在内宅里耍耍心机阴谋,根本没有经历过被一众贵妇围攻的大场面,当然会乱了阵脚。”   屠豪是标准的嘴甜好同事,再度盛赞道:“在强大的锦鲤小姐姐面前,一切对手都是弱鸡!”   庆国公夫人与金莲并不熟识,不过她很了解赵夫人,知其脾气虽不好,但性格耿直,从不讲虚话假话,再看吕茶那轻浮的言行,便确信这绿茶婊心术不正。   企图挖墙脚的小三,是所有正室大娘子的公敌,庆国公夫人果断站在金莲这一边,代表正义谴责狐狸精——   “吕小姐闯下弥天大祸,侯爵夫人为了维护你的名声煞费苦心,你不但不领情,还口出恶言诋毁,真没见过品行如此之差的世家女子!”   经过赵夫人与庆国公夫人的轮番狠锤,绿茶表妹算是彻底被踢出了上流社交圈,基本处于社会性死亡的状态,恐怕以后再没有脸赖在侯府。   “我勒个去,成功来的太突然,如有神助!”景栗不由得在心中默默感慨,她的人生从未如此顺利过。   首次执行任务,老天爷就安排了赵夫人与庆国公夫人两位贵人相助,大大提高了她完成任务的效率。   或许魂穿世界才是景栗的主场,直接从万年不红的倒霉蛋,摇身变为运气开挂的真锦鲤。 第20章 大郎,把药喝了吧   屠豪预计任务进度:“锦鲤小姐姐,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你可能十天之内就可以完成任务。”   独教授补充道:“按照事务所的规定,每项任务的期限为三十天,每提前完成五天,就可以获得增寿一年的奖励,如果你真能十天完成这一解怨项目,那寿命就可以延长4年。”   听闻此喜讯,景栗恨不能直接把侯府的魑魅魍魉绑成一捆,直接踹进池塘里,当场溺毙。   想到池塘,景栗忽而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西门安怎么还没从水中出来,难不成淹死了吗?   俊美又痴情的帅哥,不会有这么惨的结局吧,她脱口而出问道:“西门大官人…不对…西门大人为何还没有上岸?”   独教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西门安冒头换过好几次气,不过你们只顾着痛怼绿茶,没有注意到而已。”   屠豪深表同情:“哎呦我的天呐,西门大官人好可怜啊!”   这时西门安浮出水面,高声道:“池塘里确实有尸体,女眷请先退避,稍后禁军会来此地处理。”   小任务顺利完成,景栗十分激动:“我就说有尸体,不会看错的!”   屠豪适时提醒道:“小姐姐,稍微压抑一下激动的心情好不好,你现在的样子有点像是惊悚电影里沉迷死尸和杀戮的变态。”   景栗只得再次化身戏精,双手捂着胸口伪装柔弱无措:“太吓人了,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当着外人的面,武易摆足了好男人的姿态,轻揽着“爱妻”的肩道:“你先去厢房更衣休息吧,我暂且留在这里帮忙。”   鸿雁细心关切道:“侯爷别耽搁太久,您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也要尽快更换衣衫才行。”   景栗偏头望向池塘,又与西门大官人四目相对。   痴情西门的眼神始终环绕着金莲,她每每抬眼,皆会与之对视,无一例外。   武易神经大条,丝毫没有察觉异常,热情上前相助,在岸边伸出手道:“西门大人,我拉你上来!”   景栗据其性格大开脑洞,倘若金莲为不守妇道的轻浮女子,背地里与西门大官人勾勾搭搭,恐怕得等全汴京人尽皆知,武家大郎武易才会意识到自己的头顶有一片辽阔的青青草原。   “不必麻烦。”西门安迟疑片刻,略显冷淡地拒绝,跃身跳出池塘。   景栗转身离开,见吕茶竟然在旁狠狠瞪眼,她当然不能放过此狐狸精,甩着白眼道:“表妹,随我去厢房!”   “不,我要等表哥…”吕茶还在不知死活地作妖,忽而瞥见三具尸体飘了上来,立刻尖叫着冲进了表哥的怀抱求安慰。   武易为官场中人,最重清誉声望,绿茶表妹此举无异于坐实了表兄妹之间不清白的丑闻,“私德不修”的罪名可大可小,也许会对前途与官运产生致命的打击,他当即果断地推开表妹,厉声道——   “不要胡闹,立刻随你嫂嫂去厢房!”   西门安爱金莲而不得,自然痛恨得而不珍惜的渣男武易,冷冷道:“在下早已听闻,永昌侯府门风不正,表兄表妹,关系暧昧,今日得见,果真如此。”   武易那本就不白的脸登时变得更黑,甚至无从辩解。   屠豪远程送上掌声:“今天是个好日子,助攻的贵人一位又一位,不仅圆满完成了既定的小任务,而且还有意外收获,大大加速了绿茶表妹的社死进程,我们事务所终于摆脱了霉运之神的诅咒,正式踏上好运新时代的康庄大道!”   他的话语暴露了一个重要信息,景栗这才了解,解怨事务所原来是不折不扣的“倒霉机构”,和她的昔日的“伪锦鲤”人设极为相似。   或许在霉运界,有负负得正的效应,倒霉的景栗,遇上倒霉的解怨事务所,产生了奇妙的化学效应,从此运气开挂,秒登人生巅峰。   吕茶视金莲为情敌,终是不肯依从其吩咐,在前往厢房的半路上,又耍起了小姐脾气,非要去道观大殿敬香。   她自诩心机与手段皆强过金莲,首次遭遇惨败,颜面尽失,火气上头把脑子也烧坏了,在作死之路上一路狂奔,景栗并未阻拦,任由绿茶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上清观的厢房之中住有几位清修的官眷,庆国公夫人甚为周到,特意派遣奴仆借了衣裳送来,另外还安排了火盆、手巾和脂粉等物件,足见其感激之意。   鸿雁展开衣裙大致瞧了瞧,道:“大小基本合适,奴婢为小姐换上。”   在脱衣服之前,景栗必须得先做一件事,那就是关掉联络设备,队友屠豪想到了她前面,说道——   “锦鲤小姐姐,我们先关掉视频吃早饭,你换好衣服后一定要记得重新开启视频模式。”   屠豪听声音大概二十出头,景栗从近两日的交流中推断,他的风格应属于时下很流行的奶狗暖心小鲜肉,这类同事往往是办公室吉祥物,对于调节工作氛围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独教授插了一句:“你抓紧时间酝酿情绪,在武易面前不能显得太冷淡,他毕竟是金莲的结发夫君,执行任务期间,你可以找借口不和他同房,不过亲热关心的样子总要装一装,不然容易露出破绽。”   渣男大猪蹄子只配得到大耳光,景栗想送给他的只有白眼和重拳。   不过,她作为资深社畜,对待工作的心态无比现实,没有任何一份工作完全称心如意,或多或少都得委曲求全,上演假恩爱的戏码,算不得是难事,发挥三成实力即可。   景栗换好衣衫,头发湿漉漉地散着,她并不觉得冷,但鸿雁担心小姐染上风寒,执意把两个火盆摆在边上,暖身驱寒。   重新敲击玉镯打开沟通设备,她正好听到独教授在边吃边抱怨:“外卖虽然方便,可是煎饼里的馃子都不脆了,遗憾呐~遗憾。”   两位间歇性不靠谱的同事似乎总在变着花样地吃吃喝喝,景栗不禁怀疑,解怨事务所的别称是吃货事务所。   大约一刻钟之后,武易来到厢房,远行初归的他本就带有衣物,先是不咸不淡地关怀问询了几句,很快便话入正题——   “幸亏是你跳入水中救了小公子,不然庆国公夫人必定不会放过表妹,另外这件事也拉进了我们侯府和庆国公府的距离,日后两家多多走动,定有不少好处,我在朝中也能有更大的依仗,莲儿你可真是旺夫旺家的贤妻!”   听到那声“莲儿”,景栗瞬间恶心到胃里翻江倒海,只想吐渣男一脸。   屠豪顿时也没了胃口,把半个生煎甩在盘子里,没好气道:“武易白长了一副硬汉皮囊,实际却是贪权好利的伪君子,已经开始盘算攀附庆国公府之后能捞到的好处了,有个成语是什么来着…蝇营狗苟…用在他身上是不是很合适?”   他充分展现了好学的精神,抓住一切机会提升汉语水平。   “蝇营狗苟这个词用的有些重了”,独教授客观评价道——   “武易算不得真君子,可也称不上是纯小人,属于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善于抓住一切机会争取更高的官位与更大的权势,在原版故事之中,武易最终入阁拜相,位极人臣。”   屠豪的三观极正,忿忿不平道:“好妻无好报,渣男却有好运,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独教授清了清嗓子,声音变得郑重严肃起来:“你们一定要记住,解怨事务所的使命,是完成怨灵苦主所设定的任务,千万不要在工作的过程之中夹杂太多个人情感,否则任务失败的概率将会大大增加。”   心直口快的屠豪已不是首次听这番说教,无奈之下学着机器人的电子音道:“OK,我们是没有感情的解怨机器。”   他的口技模仿能力很强,景栗差点以为是男版Siri乱入。   武易养尊处优惯了,张开双臂,等着妻子伺候更衣,景栗才不愿为了渣男而委屈自己,可她又不好完全置之不理,于是使出了咳嗽扮弱的办法,赖在椅子上不起身,心中悄咪咪地吐槽道——   “你是断手断脚还是脑残瘫痪,连换衣服的自理能力都没有,还配做个人吗,饭要不要老娘帮你吃?”   鸿雁代替小姐为侯爷宽衣更衣,并松了发髻,擦拭头发,她从前显然是做惯这些事的,动作熟练,全无尴尬。   想到这朵忠心的小嫩花终会被渣男武易的辣手摧残,景栗就气不打一处来,在意念之中用眼神冷刀把大猪蹄子千刀万剐。   武易的身材可圈可点,胸肌健硕,腹肌八块,不过景栗恨屋及乌,一眼都不愿多看,趁着其换衣的空档,她更进一步地黑吕茶,目的是让渣男认清绿茶婊的真面目——   “侯爷离开汴京时,表妹专程相送,已惹出了不少难听的闲言碎语,为了侯府和吕家的名声,昨日我千劝万劝,阻拦表妹再做格之事,怎知她竟擅自来到上清观,还当着众位贵眷名媛的面与侯爷卿卿我我,日后流言蜚语恐怕会如洪水猛兽一般,关于此事的处理,不知侯爷有何高见?”   武易听出这番话里含有正室大娘子的怒气,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将此烫手山芋暂时转给了“乌婆”老娘——   “表妹年纪尚小,做事不知轻重,难免犯错,你不要放在心上,阿茶是母亲最疼爱的晚辈,此事禀明母亲之后,再商议解决对策也不迟,最好能想办法平息流言,这样对整个家族最为有益。”   他话里话外明显是在偏袒绿茶表妹,景栗听出其弦外之音,大猪蹄子和吕茶即便关系清白,但从感情上远比普通的表兄妹深厚,估计没少搞暗戳戳的暧昧,事已至此,还在妄想替绿茶挽回名誉。   当侯府大娘子,表面风光无限,实际的日子却似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武易对这笔桃花烂债全无愧疚之心,根本不顾及金莲的感受,仅仅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不要放在心上”。   景栗真想劈头盖脸地质问渣男:“许你不要脸,还不许老娘追究吗?”   假如任务列表之中有惩治武易这一项,她现在就会搞一碗砒霜给渣男灌下去,同时配上那句经典台词:“大郎,把药喝了吧!”   还好,理智的她按捺住了情绪,在男尊女卑的时代,正室大娘子最大的美德是宽容,打碎了牙非得和血吞,若是过于介意丈夫身边的莺莺燕燕,便会有“善妒”的恶名。   景栗把任务摆在第一位,她清醒地意识到,回到侯府之后必须趁热打铁解决吕茶,否则这厮仗着“老乌婆”与渣男武易的势,极有可能会婊气复燃。 第21章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武易多少有些心虚,所以很快便转移了话题:“适才明明已经把小公子救了上来,你为什么还要潜入水中?”   “手链掉进池塘了…”景栗想到这是伪装与侯爷夫妻情深的好机会,于是展现戏精神功,眸间神色忽而黯淡,遗憾道——   “那是去年生辰时侯爷所赠的礼物,可惜我没能把它找回来。”   男人果然都爱吃这一套,武易听闻此言,眼神蓦的柔了起来,理了理衣襟,上前轻揽着她的肩道:“傻娘子,再珍贵的礼物也不值得你涉险,之后为夫多挑几套首饰送给你。”   景栗表面笑嘻嘻,内心却骂唧唧——   “大兄dei,你才是小丑傻夫君,娘子的魂魄换了人你都没有察觉!”   独教授十分关心池塘死尸的情况,因为那会成为扭转金家官运的关键:“你问问武易,尸体的身份确定了吗?”   景栗依言而行:“池塘浮尸的身份查明了吗?”   武易接过鸿雁递上的热茶,边喝边说:“尸首已经开始腐烂,容貌不容易分辨,调查命案并不在禁军的职权范围内,已告知开封府衙前来接手尸体。”   “开封府衙?”景栗低声嘀咕,心中不由得生疑,根据之前的情报,金莲的二哥金桦在枢密院任职,并非是开封府。   “哎呀,失算了!”独教授连连拍脑门,后知后觉醒悟状况不妙——   “汴京城的凶案均由开封府负责,万一遇上不负责任或者贪赃枉法的官差,既懒得细查深究死者的身份,又被潜藏在上清观中的敌国暗探以重金收买,很有可能会草草结束调查,把命案当做普通的凶杀案处理,那有关暗探的所有线索都会被毁掉,枢密院根本接触不到这件案子,金莲的二哥金桦会因此而错失发现暗探据点的大好时机!”   屠豪只觉伤脑筋:“那锦鲤小姐姐岂不是白白潜水忙活了一场,有没有补救的方法?”   独教授思索片刻,只能想出一个办法:“景栗,你得尽快回一趟金莲的娘家,给她的二哥透露点消息,让他好好调查道观池塘的死尸,查不了吃亏,查不了上当。”   屠豪却认为可行性不强:“金莲的人设不是福尔摩斯,她只不过在水里模糊地看了尸体一眼,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杀人凶手是敌国暗探,金莲的二哥八成不会相信,如果他还是不把池塘死尸当回事,那该怎么办?”   “要不然就说…”独教授苦恼抱头,踱步深思,眼下没有上策,只剩下策——   “说是梦中得到了神明的指点,那些尸体就是查出暗探据点的关键证据,劝金莲的二哥务必重视。”   屠豪弱弱地反驳:“做梦…神明…这未免太扯了吧…”   “死马当活马医吧,试一试说不定有转机”,独教授清楚成功的希望渺茫,无可奈何道——   “主线任务的第四条,是帮金家在京城权贵圈立足,我原本的想法是,通过尸体为金桦提供暗探据点的线索,助他尽早立功并晋升官位,以此为支点,就可以更好地提升金家在汴京的地位,但如果金桦执意不接受景栗透露的有用消息,就说明他注定没有升官升职的命,之后我们只能再想其他办法完成第四项任务。”   景栗本以为已经彻底摆脱了霉运,怎知眨眼间就被老天爷一掌从幻想拍回了现实,费心费力寻找尸体,结果却有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提及池塘浮尸一事,武易的心情并不是很好:“方才我好意留下帮忙,可是禁军统领西门大人似乎并不领情,甚至冷言恶语相向,平日里我从未得罪过西门家,真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   “没有自知之明的大猪蹄子,你和绿茶表妹不清不楚,活脱脱是一对‘奸夫**’,竟然还好意思吐槽别人不给你好脸色,老娘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像你这样理直气壮不要脸的,呸!”   景栗心中这样想,不过嘴上并不能直言,稍加修饰,从明骂转为暗讽,很机智地夸大舆论压力,把“老乌婆”和绿茶婊狠狠坑了一把——   “表妹不是第一次做出格逾矩之事,汴京城早已风言风语,母亲一边听之任之地纵容表妹,另一边还向你瞒着这些流言蜚语,每每外出赴宴,总有不少贵胄人家的大娘子明里暗中地探问此事,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自嫁入侯府以来,母亲的吩咐我从不忤逆,可此事非比寻常,若一味放任流言,那咱们永昌侯府恐怕会声名扫地,侯爷的名誉与声望也会受损。   那些忌妒您前程似锦的同僚,说不定正在背后盘算着借丑闻大做文章,恨不能给您戴上一顶‘私德不修’的黑帽子,其他同僚即便没有害您的歹念,想必也会敬而远之,以免被传言波及,毁损清誉,西门大人刻意疏远您,多半是此原因。”   她绕着弯儿地提点渣男武易,重中之重是强调两点——   其一,他和绿茶表妹的暧昧关系已经成为汴京权贵圈中人尽皆知的丑闻,但是表妹仍不知收敛,“乌婆”老娘还在背后助纣为虐。   其二,此事会对他的官运和政途产生致命的打击,未来可能会有更多官员像西门安那样,视他为洪水猛兽,毫不留情地划清界限。   当然,景栗很清楚,西门安之所以狠怼武易,是在为金莲打抱不平,不过她刻意转换角度,把这件事无限放大,上纲上线,使其与官场前途命运牢牢绑定。   老话说得好,打蛇打七寸,每一个人都有软肋,唯有抓准对方的软肋,才能够有的放矢地精准打击。   景栗作为科班出身的专业演员,相当擅长分析角色心理,根据目前所掌握的背景资料,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武易的软肋是官位和权势,他绝不可能为了绿茶表妹而赌上自己一辈子的前程。   “干得漂亮,你简直是天才级解怨使者,话术水平堪称一绝,本年度最佳员工非你莫属!”独教授对她的睿智操作大为赞赏——   “武易最看重权位,你故意把绿茶表妹描述成他官途上的绊脚石,在官运和佳人之间,贪权的他果断会选择前者,说不定明天就会安排人把吕茶送出汴京城。”   暖心小鲜肉屠豪大吹彩虹屁:“锦鲤小姐姐,你比权谋戏中的智慧型大女主还要厉害,现编台词,临场发挥,巧施计谋,力压男主,娱乐圈欠你一个奥斯卡奖杯!”   假如奥斯卡增设最佳龙套奖,景栗确实有得小金人的信心。   她并不是天才,只是应了那句老话,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景栗曾参演过几部权谋大戏,虽然饰演的都是炮灰小角色,不过她始终心怀主角梦,多次在家里对着镜子扮演女主角,为了更好地诠释角色,她把把剧本中的厚黑学三十六计揣摩的通通透透,随手用个一两招便可秒杀渣男于无形。   古人诚不欺我,技多的确不压身。   武易并不知晓绯闻已经严重到会断送他官途前程的地步,疑心金莲小题大做:“表妹只是借住在侯府的亲戚而已,不至于有这么多的闲话吧?”   见这渣男仍心怀侥幸,不见黄河不死心,还欲替绿茶开脱,景栗必须好好说道说道,让他明白“理”这个字该怎么写——   “从前的事不论,单提刚刚那场闹剧,表妹害庆国公府小公子落水,已铸成大错,她不但不道歉悔改,还狡辩顶撞,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你拉拉扯扯…”   她有意停了停,慢悠悠地喝着茶,给足渣男自我反思的时间,才继续说道:“有些流言是捕风捉影,无须多加理会,自可烟消云散,可是今天表妹的所作所为,相当于当众坐实了丑闻,我们费心费力平息风波,可她却一意孤行掀风起浪,到底是为何故?   表妹出身世家,冰雪聪明,不可能不懂瓜田李下、守礼避嫌的道理,但她非要把表兄妹之间的暧昧关系闹到汴京城人尽皆知,既损了自己的名节,也伤了侯爷的颜面,她肆意胡闹的目的,我着实想不明白。”   景栗挑眉抬眼,与“夫君”对视,唇边有笑意,眼中却无爱意,双眸波光流转,尽是冷漠的藐视与不屑的挑衅。   武易终于察觉了“爱妻”的反常:“金莲…你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眼神…更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讲过话…”   “金莲太过宽容软弱,才把你纵容成了这幅臭不要脸的渣德行,真该让你下半辈子天天顶榴莲跪搓板赎罪!”景栗心口不一,心里想的这一套,嘴上说的却是另一套。   她再度展现实力派演技,长长叹息一声,似是满腹苦楚无处诉,委屈可怜的模样甚惹人怜:“作为侯府大娘子,为了顾全大局,很多时候我只能一忍再忍、一让再让,可是在表妹这件事情上,我必须得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或许侯爷并不爱听,可是为了您和侯府的声誉,我不得不硬着头皮讲出口,侯爷若是觉得忠言过于逆耳,或者您根本不在乎清名与前程,那权当我说的是一通无用的废话。” 第22章 努力工作,长命百岁   “娘子莫要说气话…”武易颇觉为难,只得暂时搪塞道:“关于表妹的事,回家后我会与母亲商议。”   景栗作为资深鉴渣达人,一听就知道是敷衍,暗暗送了他一个翻上天灵盖的白眼。   武易提出一项过分的要求:“早就听说赵夫人是炮仗脾气,今日一见,传闻果然非虚,她和吕家有过节,所以才会对阿茶表妹讲出那么多难听的话,娘子你和赵夫人的关系不错,帮忙多劝劝,尽量化解她们之间的矛盾。   另外,庆国公夫人日后定会经常邀请你参加酒宴,到时候你在各府大娘子的面前多为表妹说些好话,吕家毕竟是亲戚,假如阿茶的名誉受损,那对我们侯府也没有好处。”   “你们干尽了不要脸的事,却让老娘收拾烂摊子,痴心妄想,白日做梦!”景栗心中忿忿然暗想,冷冷哼了一声,用言语狠打侯府妖孽的脸——   “我的身体一向不大好,母亲也不愿让我多出门,若不是费尽唇舌争取,今日根本没有机会前来上清观接侯爷,母亲和汴京权贵大娘子们的关系更好,维护表妹名声一事,由她老人家出面更为合适吧。”   她一口一个“母亲”,表面恭恭敬敬,实则是在狠狠地黑那歹毒的老太婆。   “娘她…她…毕竟年纪大了…”武易吞吞吐吐找借口,他很清楚,自己的母亲在京城贵妇圈之中并无地位,和庆国公府及其他京城顶流豪门完全攀不上关系,无力挽救绿茶表妹的名声。   景栗直接打断,边抚弄半湿的头发边说道:“想想还真是后怕,如果我今日不来,表妹闯下的大祸可真就没法收场了,夫君你说是不是?”   事实摆在眼前,武易无法否认,理亏道:“对…没错…”   屠豪拍手大赞:“锦鲤小姐姐,你简直是惩治渣男界的奇才!”   姜还是老的辣,独教授的眼睛更毒:“在感情方面,实践出真知,景栗你在现实之中是不是和渣男有过跌宕起伏的爱恨情仇史?”   屠豪戳了戳他,提醒道:“所长,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之中打探感情隐私,不太好吧。”   独教授清了清嗓子,言归正传:“先忙正事,工作第一,感情第二!”   武易在尴尬之中又一次转变了话题:“今日府中酒宴准备的如何,二哥应该也会来吧。”   “二哥?”景栗脑子发懵,猜测他所指的是金莲的二哥金桦,可又不敢确定,想问却担心惹渣男怀疑。   两位同事也懵了,屠豪挠着头说道:“他说的二哥是金桦吗?”   “八成是…”独教授发现了一个工作上的巨大漏洞——   “既然是宴请西北军中的将领,按理来说应该提前邀请金桦,我们一直都忽略掉了这一点,怎么办?”   屠豪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小姐姐现在的身份是金莲,亲自设筵款待西北军将领,没有理由不请亲哥哥金桦赴宴…这…这个失误该怎么补救?”   幸好,鸿雁及时救场:“二公子前往洛阳办公务,明日才能返京。”   小丫鬟心思简单,并未想太多,只当是小姐忘记此事,所以代为回答。   有惊无险,解怨事务所的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武易起身道:“头发差不过干了,我们整理一下尽快出发吧,入京之后,我须得先与西北军中的几位将领入宫面圣。”   怼够了劲儿,景栗又扮回贤妻:“面圣的大事可不能耽搁,鸿雁,快帮侯爷和我梳头吧。”   武易询问:“表妹去哪里了?”   景栗坐在梳妆台前,不耐烦地回答道:“她非要去大殿敬香,迟迟未至厢房,可能先行返家了吧。”   武易当下便着了急:“刚刚闹出那么大的事,还敬什么香,万一遇上庆国公夫人或赵夫人,再起风波可怎么办,你为什么不劝劝她!”   鸿雁一听这嗔恼的口吻,就气不打一处来,忠心护主道:“我家小姐苦口婆心地劝了,但表小姐是老夫人的掌上明珠,太重的话根本说不得,太轻的话又完全没有分量,我家小姐真真是憋闷委屈得很呢!”   “鸿雁,不要多嘴!”景栗的语气是训斥,眼神却悄然赞许,并道——   “侯爷不必过于忧心,母亲成日夸赞表妹蕙质兰心,懂礼仪识大体,想来不会惹麻烦的。”   吕茶方才的言行均已充分证明,她不仅品行不端,而且难登大雅之堂,景栗的这句话属于标标准准的高级黑,既讽了绿茶表妹,也嘲了“老乌婆”。   武易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只能命令守在门外的小厮去寻吕茶,而后又道:“回京这一路上,西北军中的周将军和齐副将提到不少有关岳父的往事,还说了许多二哥与你的儿时趣事,他们正在喝茶休息,你去见他们一面吧。”   “好。”景栗答的不情不愿,她不想给渣男撑面子,可是该走的过场终究逃不掉。   她低声嘱咐小丫鬟,让她稍后在旁悄悄提醒故人的姓名。   鸿雁耳语道:“真是奇怪,小姐您的气场变强了,记性却变差了。”   景栗笑问:“你更喜欢从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鸿雁挥舞着两指当刀剑:“我喜欢现在的小姐,特别像是话本里嫉恶如仇的女侠,唇枪舌剑,锐利无双,把魑魅魍魉杀个片甲不留!”   和西北军中的故人见面时,不出鸿雁的预料,大家都说“金莲”消瘦了不少,叮嘱她务必要多保重身体。   在寒暄的过程中,景栗瞟了几次武易,发现这渣男丝毫没有惭愧之色,一点儿都不觉得金莲的憔悴有他的责任。   面对这一大猪蹄子死渣男,她越想越气,恨不能替天行道,当场撸起袖子把他的头拧下来。   景栗上了马车,刚刚坐稳,便听到有人在外喊鸿雁的名字。   她掀开车帘看过去,见小丫鬟正在笑眯眯地和一位身着戎装的年轻武将说话,那人似乎官阶并不高,不过样貌英朗帅气,年纪不大,但黝黑的肤色添了几分沉稳之感,很是养眼。   她似乎闻到了小清新恋情的甜甜味道,尖着耳朵努力听,了解了个大概,原来他们二人是在开开心心地叙旧,多半是青梅竹马的故人。   景栗内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对着抱包袱回来的小丫鬟一通猛问:“哎呦喂,刚刚和你聊的热火朝天的小帅哥是谁呀?”   “小姐您难道把往事全都忘记了吗?”鸿雁道——   “他叫肖勇,从前是跟在大公子身边的小厮,因为武艺不凡,后来由二公子引荐入伍,成为西北军中的一员,他这次是跟随周将军一同入京,还给您和二公子都带了礼物。”   小丫鬟边说边晃了晃手中的包袱,继续道:“小姐想现在看看吗?”   景栗眯了眯眼,刨根问底:“这里面应该也有专门送给你的礼物吧?”   “没有…”天生大嗓门的鸿雁主动降低了音量,迟疑片刻,迎着小姐质疑的目光,最终交代实情——   “有…只是一些西北的特产零食而已…”   “哦哟~很有心意哦!”景栗觉得眼前这一对很是相配:“那位小哥看起来人不错,你是不是钟情于他?”   鸿雁红着脸否认:“没有…小姐您别打趣我!”   独教授阻止景栗随心所欲组CP的行为:“你不要乱点鸳鸯谱,这位小丫鬟很快就要成为武易的通房丫头,你如果更改她的命运,会受到折损寿命的惩罚。”   屠豪和景栗一样,都不忍心见鸿雁一步步走向命中注定的悲惨结局——   “鸿雁这么可爱的好姑娘,委身于渣男武易实在太可惜了,她既然是金莲的陪嫁丫鬟,那也算是金家的人,我们难道不能帮她改变命运吗?”   “鸿雁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她的命运和金莲所定的主副线任务没有任何关系,贸然改变她的命数是违规的。”独教授解释原因,又道——   “你们在事务所工作久了就会明白,世人命皆苦,无一是例外,不要在魂穿的过程之中盲目泛滥同情心,不然非得把后三辈子的寿数都赔光不可!”   然后,他带节奏为整个事务所洗脑:“来,大家跟着我在心中默念三遍:“我不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而是没有感情的解怨机器,摒除私念,专注任务,努力工作,长命百岁!”   景栗闭目凝神,默诵三遍,硬起心肠,不做圣母。   话虽如此,可睁眼看到鸿雁的一瞬,她的心里还是五味杂陈,毕竟在这魂穿的世界,小丫鬟是与她最亲近且对她最好的人。   金莲所生活的时代,主仆尊卑有别,她理所当然地接受着鸿雁全心全意的付出,并不觉得愧疚或是亏欠,可是景栗来自现代,在她的观念里人人皆平等,所有的善意都该得到回报。   鸿雁把头伸出马车外,向前后望了望,道:“表小姐的马车没有和我们同行,我猜她肯定是提前回了家,抢先一步在‘老乌婆’面前颠倒黑白,告您的黑状!”   屠豪发表疑问:“吕茶这次犯下大错,沦为整个汴京城的笑柄,‘老乌婆’还会像以前那样护着她吗?”   独教授摇了摇头:“我赌‘老乌婆’不会,对于古代的权贵豪门来说,面子大过天,吕茶的骚操作让吕家和侯府都丢了颜面,那老太婆绝对不可能再盲目护着绿茶外甥女了。”   “我赌‘老乌婆’还会包庇绿茶,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那个…那个什么来着…”屠豪中文俗语的水平有限,一时接不上下一句,临时更换为——   “狗改不了吃屎,那‘老乌婆’一定还会偏袒外甥女,不如咱们赌一把,输的人请吃午饭!” 第23章 平妻风波   面圣后回府,武易本想让“爱妻”同席共饮,但作妖的“老乌婆”却以内宅事务繁多为由,非得让金莲立刻前来福寿堂。   当着西北军将领的面,武易总得维护一下“爱妻”,不准刁妈妈再来催促。   景栗变身二十四孝好儿媳,刻意在众人面前扮出无条件顺从婆婆的模样,安顿好客人过后,一刻都没耽误地直奔“老乌婆”的院子而去。   鸿雁不愧是在侯府待了三年多的丫鬟,料事如神,绿茶表妹果真抢先一步搬弄是非,“老乌婆”雷霆震怒,武断地认定是“金莲”联合外人诋毁吕茶的名誉。   “老乌婆”不问青红皂白,将一桩又一桩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人,景栗压着脾气听了五分钟的训斥,琢磨好对策过后,打断其言语——   “今日上清观之事,儿媳纵然解释母亲也不会相信,既然您认定我身负重重罪责,那儿媳便先去祠堂跪着,免得再惹您生气,不过请母亲务必向侯爷问明风波的具体经过,此事若不能妥善处理,不仅吕家会名声扫地,连侯爷的体面和侯府的声望都会毁于一旦,望母亲慎重处理。”   她撂下威胁的言语后,便潇洒转身离开,不再与“老乌婆”多讲一句废话。   景栗虽然不清楚侯府的祠堂在哪里,不过电视剧里总是这样演,每一位宅斗大女主的挫折经历中都有跪祠堂的桥段。   “等等!”老乌婆叫住了她,阴阳怪气道——   “你嫁入侯府已三年有余,仍未为武家添一儿半女,又一直病殃殃的,不知何时才能为我家开枝散叶,所以老身决定,让阿茶以平妻的身份嫁入侯府。”   “平妻?”景栗不大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独教授提供场外援助:“平妻的地位高于妾室,可以和正室平起平坐,子嗣也与嫡子女地位平等,绝对不能让吕茶当平妻,连妾室和通房丫头都不能让她做!”   景栗的眼珠转了几转,转身道:“母亲是一家之主,此事全由您做主。”   “设备出问题了吗?”屠豪急的直拍桌子:“小姐姐小姐姐,难道你听不到我们说话吗?”   见“金莲”这么痛快地答应,老乌婆颇有几分诧异,变本加厉道:“婚礼越快越好,你尽早把一切都筹备周全,阿茶出身世代簪缨的官宦世家,又是我的外甥女,方方面面都不能怠慢。”   “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像老乌婆这么不要脸的!”屠豪又气又急,用力喊道:“喂喂喂,小姐姐,你能不能听到,拿出你的实力,和恶人硬刚到底,comeon!”   景栗被他的嘶吼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用几秒的时间定了定心神,道:“圣旨一到,儿媳即刻着手准备婚礼事宜。”   老乌婆不解:“娶平妻而已,何须圣上旨意?”   景栗轻哼一声,摆出大女主的架势,抬高下巴开战:“我承皇命嫁入侯府,平妻若是没有圣旨加身,有何资格与我平起平坐?”   屠豪这才明白景栗的厉害之处,激动到不能自己,像看球赛一般地欢呼:“哇塞,放大招了,小姐姐威武!”   金莲向来直来直去、心无城府,老乌婆从未把她当成对手,而今却突然被摆了一道,怒火立刻冲上了头:“你…你…你这是在找借口忤逆婆母!”   景栗拿定主意要去轰轰烈烈跪一场,以便后续计划的顺利开展:“母亲动怒,儿媳罪责难逃,且去祠堂跪着了。”   鸿雁压抑着满肚子的话,强忍到出了福寿堂的院门才讲出口:“老乌婆太过分了,竟然想用平妻这个法子让吕家的狐狸精和您平起平坐,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口气咱们可不能轻易咽下,还跪什么祠堂,直接回娘家请二公子和二夫人出面主持公道!”   “小点声!”景栗抬指在小丫鬟的眉心处轻轻点了点:“傻丫头,接下来咱们二人得配合着演一场大戏,你有没有信心?”   鸿雁一头雾水:“什…什么戏?”   “苦肉计!”景栗道出答案,并耳语指点小丫鬟。   两位队友齐齐往前凑,耳朵贴近音响,听清楚了锦鲤队友的计划,一致表示赞同。   屠豪露出胜利者的得意笑容:“老乌婆对绿茶表妹简直是真爱,不止没有把她赶出去,还要把她娶进来,今天的午饭该由所长请喽,我想吃菲力牛排配82年的拉菲!”   “不,你不想!”独教授断然否决:“我们吃康师傅红烧牛肉面配82年的可乐。”   作为抠门儿且好胜心强的领导,独教授不甘心接受失败,认为赌局还有转机,于是继续说道——   “老乌婆只听信了绿茶表妹的一面之词,等武易把详情解释清楚,那老太婆很有可能会改变主意,把吕茶扫地出门,到时候赢家就是我!”   屠豪顿时失去了兴趣:“既然赌注是泡面加可乐,那谁赢谁输根本不重要。”   正逢暮春暖日,艳阳高照,可是武家祠堂内却昏暗阴森,一排排武家先祖的牌位凭借诡异阴气屏蔽了阳间的光亮与温暖。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景栗狠了狠心跪了下来,尽管有厚厚的软垫,可她仍能感觉到森森寒气自膝盖而入,幽幽蔓延至周身。   她的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又一个鬼故事和一部又一部恐怖片,环视着冷冰冰的牌位与忽明忽暗的长明灯,只觉处处都可能有鬼出没。   为了不再疑神疑鬼,景栗在心中默念“物质决定意识”,以坚定唯物主义者信仰,可是转念又一想,自己如今魂躯分离,灵魂穿越附在古人的身体上,这根本无法用正常的科学原理解释,越想唯物论越觉得心虚。   鸿雁的行动力很强,遵照景栗的指示去筵席那边打探了情况,很快就跑回来汇报:“小姐,侯爷和各位客人车马劳顿,酒宴大概半个时辰后就能结束。”   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钟头,这时间确实有点长,景栗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多和老乌婆吵一会儿,这样可以少受点腿疼之苦。   景栗在跪方面是有点功底的,之前拍戏的时候,她不止为自己的角色跪过,有时还得帮着女主角做跪戏的光替,在没有垫子的情况下跪半个钟头是常事,有软垫的条件下时间加倍并无太大难度。   鸿雁绞着手指纠结:“小姐…我…我有点紧张…怕自己演不好您安排的戏…”   “我给你上一节演技速成课,分分钟变身实力派!”景栗为小丫头传授演戏的精髓,并为她编好台词。   鸿雁在短时间内无法消化太多知识点,惴惴不安道:“这些词儿非得哭着说吗…万一…万一我哭不出来可怎么办?”   “演员的情绪如果不到位,是无法感染观众的,你必须得哭!”景栗高标准严要求,并问道:“你好好回想一下,一般会在什么情况下掉眼泪?”   “我不常哭的…”鸿雁敲着脑壳思索:“大多数是在小姐受委屈的时候,陪着您一起流眼泪。”   “完美!”景栗清脆拍掌:“你的台词就是痛诉我所遭受过的痛苦,正好和泪点完全吻合!”   鸿雁低声演练了一遍又一遍,在“十八线锦鲤”的指导之下进步神速,时间一到,即将奔赴戏台。   “加油,我相信你!”景栗为她鼓劲助威:“大戏开场,action!”   鸿雁听不懂英文:“爱…什么…神?”   “爱…爱拼才会赢!”景栗临时改词,挥拳为小丫鬟应援:“燃烧你的演技小宇宙,我看好你哟!”   鸿雁首次成角儿,紧张到额头和手心全都冒汗,她害怕自己哭不出来,就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两把,这是景栗告诉她的笨办法。   酒席已近尾声,武易见到小丫鬟便吩咐道:“鸿雁,快让大娘子来送一下客人。”   鸿雁因疼而眼泪汪汪,欲言又止,哽咽道:“我家小姐她…她…来不了了…”   贵客周将军是金莲父亲的挚友,他急急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快把话讲清楚!”   鸿雁扑通一声跪地,泪珠很精准地按照要求滑落,拽着武易的外袍下摆道:“侯爷,奴婢斗胆,求您尽快做主请个大夫,救救我们家小姐吧!”   小丫鬟突然来这么一出,搞得武易十分被动,同时也分外疑惑:“大娘子又生病了吗,你直接让小厮去请大夫就可以,专门来求我不是耽误时间吗?”   只要顺利流出第一滴眼泪,那就和拧开水龙头一样,鸿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武易的身上蹭:“老夫人不准内宅女眷在有客人的时候请大夫,可是我家小姐她快不行了啊!”   周将军十分惊讶:“在上清观见面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个多时辰就病重了?”   鸿雁边哭边背台词,演的情真意切:“小姐自从嫁入侯府,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今天又因为跳水救人而沾染了寒气,刚刚老夫人不分青红皂白大发脾气,还决定迎娶吕家表小姐进门做平妻,并罚我们家小姐跪祠堂,她的身子是真的撑不住了呀!”   “娶平妻!?”周将军的脸色骤变,他是豪爽的直脾气,说话从不绕弯子,挺身而出为已故金将军的女儿讨公道——   “金家世代忠良,乃我朝将门表率,金家小姐自幼金尊玉贵,承皇命嫁入侯府,那是陛下对武家与金家的恩典,武侯爷迎娶平妻,不仅有负圣恩,更是在藐视金家!”   “您不要误会,平妻的事纯属子虚乌有…”武易彻彻底底理亏,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不得不先把鸿雁支开——   “不要再胡言乱语了,还不快去请大夫!” 第24章 往事不堪回首   一边是金莲的陪嫁丫鬟鸿雁,另一边是竭力想要维护侯府体面的武易,双方各执一词,在任何明眼人看来,都是前者更为可信。   西北军中的将领们齐齐黑着脸离开永昌侯爵府,这几位武将重臣深得圣上信任,近日将赴大大小小多场筵席,如若他们在王公贵胄的面前痛陈武家蔑视圣上旨意、苛待金家贵女的恶行,后果不堪设想。   景栗想得没有那么深,她只是单纯地要把事情搞大,幸得老天爷相助,效果比预计的强十倍。   鸿雁演戏的空档,景栗独自跪在灵堂,饿的肚子咕咕叫。   虽说早饭没少吃,可是一上午忙了一大堆的事,既做勇救落水儿童的英雄,还当智怼妖孽的复仇女神,体力和智力均有巨大消耗,必须得吃大餐好好补一补。   可惜,此刻的她正处于装病弱的关键时期,什么都不能吃,女人不狠,地位不稳,饿出低血糖,更显得病容憔悴。   演员这个行当不好做,以一己单薄之躯,诠释百样多彩人生,为角色增肥或减肥都是最基本的操作。   两年前景栗为了演好身轻如燕的江湖高手,进行了整整一个月的高强度训练,早中晚只吃煮菜叶,差点变成兔子精。   但坑爹的是,在开机的前一天,她接到临时通知,从演员降为替身,那个角色最终由一位选秀出身的流量女爱豆饰演,人家进组仅仅五天,只摆英姿飒爽的pose,所拿的片酬至少是景栗的十倍。   往事不堪回首,直教人痛苦心塞。   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饿一顿本不算什么,奈何两位队友是吃货,一到饭点就跑题,吃顿方便面都能造作出百般花样。   屠豪模仿电影《喜欢你》里的金城武,压低嗓音尽量彰显磁性,照搬台词道:“多一秒少一秒都不行,因为完美只存在一瞬间,这一秒的面和下一秒的面,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碗面!”   表演完之后,他还乐呵呵地求赞赏:“怎么样,我有没有影帝的风范?”   “马马虎虎,不过比起影后景栗还有很大一段距离”,独教授客观评价,然后着手准备午餐——   “今天所长亲自为你煮最奢华的红烧牛肉面,火腿卤蛋芝士通通都安排上。”   “对了!”屠豪一惊一乍:“我之前从网上买过康师傅高端版泡面,马上就去储藏室找出来!”   趁着这个空档,独教授和景栗聊起了天:“屠豪是壕炸天的土豪,一有空就爱在网上瞎买东西,三个储藏室都堆的满满当当,估计得半个钟头才能找出来。”   贫穷限制了景栗的想象力,她在心中暗想——三个储藏室?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土豪家庭!   她实在不愿受跨时空美食的折磨,带着三分小脾气道:“不打扰你们吃午饭,我先把设备关了。”   “不要关!”独教授阻止:“鸿雁应该马上就要领着大夫赶来了,你下一步的计划是装晕,说不定会有突发情况,我们必须得时刻保持联络。”   “求求你俩做个人吧!”景栗锤着麻痛的腿,气不打一处来,趁着小丫鬟不在的工夫,狠狠发泄心中怨气——   “你们在后方吃香喝辣,我却在前方冲锋陷阵,这破差事老娘干不下去了!”   “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你千万不要生气”,独教授赶忙哄劝,生怕身处魂穿一线的同事因为情绪问题而耽误了解怨任务,郑重保证道——   “实在对不起,我们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一定认真反思,坚决改正!”   屠豪回来的倒是快,声音像是过年放炮仗一般欢天喜地:“来来来,酸菜肥牛、番茄和牛、浓汤豚骨、极品三鲜、经典红烧,肉量爆棚,美味翻倍,任君选择!”   “闭嘴!”独教授捂住他的嘴,义正言辞地说道——   “劳苦功高的锦鲤使者正在水深火热的一线受苦,我们做后勤的怎么可能有胃口,我们两人得陪着她一起挨饿!”   “啊?”屠豪从未见独教授有过这样的操作,愣神片刻,不得不配合:“行…行吧…有福同享,有饿同担…”   经过长达半分钟的尴尬沉默之后,景栗不再毫无意义地为难同事:“用不着这么夸张,各位尽情吃,千万别噎着!”   对于吃货来说,不及时补充美食,智商一定会直线下降,两位后勤队友虽然间歇性不靠谱,但在关键时刻还是可以助她一臂之力,让这俩货按时按点吃饭是十分有必要的。   掐指算一算,独教授和屠豪每天得吃五顿,早中晚饭外加下午茶和宵夜,半夜还去泡吧狂嗨,日子过得简直比神仙更逍遥。   “景栗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同事,我先去煮面了,屠豪你好好守在这里,继续出谋划策。”说着独教授就抱起一箱速食拉面准备去厨房。   屠豪拎出一包酸菜肥牛,低声说:“我吃这个,不放卤蛋放煎蛋。”   独教授大概是年纪大了,听力不济:“后一句是什么?”   景栗听的真真切切,没好气地替屠豪重复:“他不要卤蛋要煎蛋!”   屠豪不好意思地嘿嘿尬笑了几声,套近乎道:“锦鲤小姐姐,我对你的演技特别崇拜,昨晚三刷了你的经典之作,佩服的五体投地!”   “敢问小哥,我的经典之作是什么?”景栗翻了翻白眼,她百分之两百确定,这位队友在讲假大空的客套话。   作为十八线龙套,她几乎永远都是剧中的人肉背景板,完全没有经典代表作,只演过两次有个人发挥空间的N号反派配角,不过戏份被剪到少得可怜,观众眨眼的时间稍微长点,就有可能会错过她,即便是火眼金睛的齐天大圣,也无法从一闪而过的画面之中看出她的演技水平。   屠豪却给出了出乎她意料的答案:“你的毕业大戏,话剧《巾帼英雄花木兰》。”   景栗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知道这部戏?”   她陷入低谷太久,都快忘记自己大学时曾有过这么一段意气风发的光辉岁月,忆及往事,竟恍若隔世,心中百感交集。   毕业大戏可谓是她的高光岁月,独挑大梁,风头无两。   然而,世事真TM难料,她的事业运可以用“高开低走”四个字形容,总体趋势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   一言以蔽之,落无止境。   屠豪道出详情:“冥界阴司下设有人事事务所,专门负责对黄泉路上的各位游魂进行综合考评。   你出道后几乎没演过有特写镜头的角色,大家对你的演技根本没有信心,幸好我从你的微博里翻出了毕业大戏的链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你是被娱乐圈的黑幕乱象掩盖了光芒的演技派明珠,人事事务所所长当场就拍板决定,任命你为解怨使者,只要完成既定的解怨任务,就可以顺利重生续命。”   “这么说来,我得好好谢谢你,如果真能完成任务,实现重生,一定请你吃饭!”   景栗这才了解,自己之所以能获得重生的机会,并不是单纯的运气,更多的是靠演技实力,从这一点来看,冥界阴司比现实娱乐圈要公平的多。   毕业大戏的链接是她四年前发在微博上的,至少得花二十多分钟才能找到,她自己都快忘了,屠豪能翻出来简直是奇迹,确实得好好感谢,不然她很有可能进不了解怨事务所。   “有件很巧的事,我堂姐和你是校友,她读编导系,是你们毕业汇报表演的副导演之一,当时我还去看了演出,印象最深的就是《巾帼英雄花木兰》,最后那个经典画面我还拍了照,你的眼神又A又飒,可是那部旧手机不知道扔在哪儿了,真可惜~”屠豪遗憾叹气——   “见到你照片的时候,我就觉得很眼熟,只是时间太久想不起来,所以才忍不住多花了点时间翻查你的微博,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毕业大戏之中,景栗饰演大女主花木兰,最后那一幕,结束大战的她青丝散乱,脸颊沾有斑斑血痕,仗剑立于气势恢宏的大漠背景幕布前,坚毅的眼神配以肃杀的气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传神地还原了巾帼英雄的风姿气概。   忆往昔峥嵘岁月…算了…还是好汉不提当年勇吧,不然越想越扎心。   曾经的成就愈发反衬出如今的悲催,景栗并没有接话,她默默深刻反思,自己怎么就越混越差,从毕业大戏的C位女主沦落到娱乐圈十八线无名咖。   屠豪感觉到她似乎不大愿意多聊毕业话剧,便将话题引回魂穿任务:“小姐姐,眼下的确是装病装晕的好时机,可是大夫一诊断就会知道你的身体完全没有问题,到时候该怎么圆场?”   景栗并不觉得这是难题:“今天我既跳水救人,又被老乌婆罚跪,还被平妻的事狠狠刺激了一场,肉体和心灵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就算身体倍儿棒,被气昏也是正常的。”   “没错!”屠豪认为很有道理,点了点头认同:“小姐姐集美貌、智慧与武艺于一身,未来肯定能成为解怨使者界的行业标杆!”   景栗的要求并不高:“不求当标杆,只求能重生。”   这时,她听到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立刻按原定计划倒地装晕,还把鬓间的头发扯下了几缕,目的是让模样看起来更可怜憔悴一些。   侯府中的丫鬟和婆子们手忙脚乱地把她抬回房,大夫诊断的结果为“质弱体虚、疲劳过度”,还说了些高深的医学术语,外行完全摸不着头脑。   景栗的文言文水平一般般,对古代医道也不了解,不过假意装病的她完全能够理解大夫的“深意”。   说白了,就是啥实质性的毛病都查不出来,可是大夫又不好意思直说,就故弄玄虚地讲了一大通高深理论,另外还开了补气血的常规药方。   在这一段时间里,独教授和屠豪也没闲着,一边美滋滋地吃着高端版泡面,另一边悠哉悠哉地看着不知内情的一大群人瞎忙活,甚是舒坦惬意。   泡面有种神奇的力量,景栗看剧时总感觉香味能够穿透屏幕飘出来,现在更夸张,味道穿越了古今,狠狠折磨空着肚子躺在床上装晕的她。   鸿雁遵照景栗的吩咐,偷偷去找了新队友范妈妈,让她想办法把侯府闹剧风波的消息传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 第25章 宅斗界的钮钴禄锦鲤   躺着太过无聊,景栗迷迷糊糊睡着了,大概3个多小时之后,独教授把她叫醒:“时间差不多了,装昏装太久容易露馅儿。”   她确实已经饿到头昏眼花,是时候该补一补了,她睁开双眼,有气无力地喊鸿雁。   小丫鬟很有演戏的天分,经过景栗的点拨后,戏精的任督二脉完全被打通,说话时刻意带着关心的哭腔,仿佛完全不知晓小姐是装病一般,就是为了让门外那些耳报神听到。   景栗耳语道:“我快饿死了,赶紧弄点好吃的,要十全大补套餐!”   平时吃不起的补品,趁魂穿的机会好好尝一尝,也算是为自己谋福利了。   鸿雁已经让范妈妈备好了补品,只需吩咐端来即可,她兴高采烈地低声汇报“战况”——   “小姐真是有手段,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侯爷因为平妻之事和老乌婆大吵了一架,表小姐在房里哭着喊着要上吊撞墙,但是无人有工夫搭理她,没有了看客,她的独角戏根本唱不下去。   她见那些威胁的下三滥手段没有用,只能放低姿态哭哭啼啼地跪求侯爷和老乌婆,不过侯爷的态度十分坚决,不止不同意平妻一事,还要立刻把表小姐送到汴京城的另一户亲戚家借住,为的就是避嫌,只求尽快平息流言蜚语。”   金莲所定的主线任务,是要吕茶彻底身败名裂,不止是侯府,所有权贵豪族都不会接纳她,可不能给其翻身的机会,于是追问道:“打算将吕茶送到哪一户亲戚家?”   “吕小姐的堂叔家,那位吕大人具体什么官职我记不清了,反正是个不太有权的从五品小官”,鸿雁把剥好的柑橘送到小姐手中,又道——   “表小姐在堂叔家可过不了什么好日子,她的表婶吕夫人和表小姐的母亲有过节,两家闹的和仇人一样,逢年过节几乎都不来往,我看表小姐在吕府住不了几日,就得离开汴京去闽州找父母了。”   独教授插话道:“可以利用吕夫人传播流言,不止要让吕氏家族都知道吕茶轻浮失德,还要把这个消息传到闽州去,让吕茶在那里也嫁不进官宦富豪之家!”   心软的屠豪有些担心:“我们把事做的这么绝,会不会把吕茶逼到自寻短见?”   独教授陈明厉害:“金莲设定的主线任务白纸黑字地写明,绝对不能让吕茶嫁入权贵豪门,假如我们下手不狠,给了绿茶表妹翻身的机会,那这项解怨任务就会宣告失败,咱们三人得手拉着手直奔黄泉路!”   景栗本以为,任务一旦失败,只有自己去阎王殿报道,没想到居然是组团式丧命模式,整个解怨事务所将会全员覆灭。   面对生死压力,两位同事还能开开心心地上班摸鱼外加吃喝玩乐,真是心大界的典型代表,及时行乐领域的杰出人才。   屠豪心生质疑:“如果吕茶自杀,也变成怨灵,那我们以后是不是还得重新穿越回永昌侯府,帮她反把金莲斗死,这样不就陷入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无限循环之中了吗?”   独教授解释道:“金莲的祖上是积有福荫的英雄,所以才能获得冥界阴司的帮助,而吕家往上数三代,虽说也算达官显贵,可是均为贪权好利之徒,贪赃枉法的事没少做,吕茶更是心机深重、性如蛇蝎,一直都在暗中挑唆侯府妾室给金莲下毒,妄图取而代之。   总而言之,即便吕茶被舆论逼死,也是她咎由自取,就算死后的她幻化成怨灵或者恶灵,冥界阴司也不会帮她报仇,而是直接下狠手将她残存的魂灵法灭。”   说到底还是因果报应,金家祖上种下善因,后代便可得善果,冥界特派使者为金莲报仇解怨。   而吕茶则恰恰相反,原版故事中的她春风得意,不止没有受到惩罚,还在金莲死后如愿成为继任的侯爵夫人,任何了解内情的人都得骂一句老天爷不开眼。   殊不知,老天最是公平公正,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唯一的特别的是,上苍有极其严重的拖延症,一千多年之后才出手主持公道。   听过独教授的话后,景栗坚定了自己的定位,相当于此段故事中的终极boss,任务就是搞死所有谋害金莲的反派。   她用旋风一般的速度,先吃燕窝粥,又喝参鸡汤,当吃到阿胶桂圆羹的时候,鸿雁劝道——   “小姐慢点,一下子吃太多,被外面那些婆子知道,肯定又会去老乌婆那里嚼舌根,只怕到时候她们能借此猜出您装病装晕一事。”   小丫鬟讲的话的确有道理,景栗又喝了一口桂圆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勺子:“味道特别好,浪费了真是暴殄天物。”   “从前厨房做给您的药膳总是偷工减料,多亏您拉拢了范妈妈,这些汤羹都是她亲自盯着厨房的下人做的,参鸡汤里用的是野山参,还加了鹿茸、黄芪、当归,足足炖了两个时辰;燕窝用的是最上乘的官燕,特别用鱼翅和干贝吊了汤,既浓又鲜,是您最喜欢的。”直肠子的鸿雁思维跳脱,说着说着又噘嘴生起气来,压低声音说着私房话——   “想想就恼火,这些好东西大多都是小姐花钱买的,那老乌婆是只铁公鸡,成日里就动一张嘴,变着法儿地让您出钱买各式各样的补品,她就是看小姐带着十里红妆的丰厚嫁妆,所以事事都想坑您的钱。   老巫婆和表小姐心安理得地享用山珍美味,您反倒只能吃她们挑剩下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王公贵胄人家!   她们就是一对黑心的白眼狼,难怪情同母女,近些日子上好的燕盏不好买,只能先用燕条和燕碎替代,表小姐因此还大闹了一场,说您刻意怠慢她,简直是没了天理。   她吕家早已没有了昔日的风光,表小姐即使在家也不见得日日吃得起燕窝,倒来侯府摆起谱了,臭不要脸!”   金莲实在是太窝囊了,什么恶气都能无条件容忍,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景栗替她抱屈的同时,又意识到这是一个撕开老乌婆真面目的好机会,思忖几秒后问道:“买补品有记账吗?”   鸿雁点了点头:“当然,每项开支都记得清清楚楚,厨房说燕窝和阿胶都快用完了,又是一笔大开销,不过表小姐就要离开了,咱们能省下不少钱。”   景栗更进一步地细问:“除了买那些补品之外,老乌婆还打过我嫁妆的其他主意吗?”   鸿雁道:“那心术不正的老乌婆一门心思地算计您,什么歪主意都动过,您嫁妆里好些名贵的玉石和珊瑚摆件都被她以各种明目要了去,就连您后来添置的一些时兴摆设和首饰布匹,好多都被老乌婆搜刮了去,全都白白便宜了表小姐。   这些我都一一详细地记下了,权当留个证据,日后老乌婆再污蔑您忤逆不孝,表小姐再造谣您怠慢亲族,就把所有的账本和记录都拿出来,好堵上她们的嘴。”   “干得漂亮!”景栗盛赞心细的小丫鬟,并说道:“赶快把这些东西都找出来,全都打开摊在桌子上,让侯爷一眼就能看到。”   鸿雁手脚麻利,很快便遵照要求办好,不过她心生了几分担忧:“这样做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只怕侯爷会觉得我们是在蓄意告状,老乌婆纵有千般不是,可她毕竟是侯爷的亲娘。”   “有道理…”景栗沉思过后,有了好主意,又多加一场戏,既可以揭露老乌婆的贪婪恶行,还不会惹武易反感。   她给小丫鬟讲戏的时候,队友也在认认真真地听着,独教授高度认同:“侯府里的女人再会演戏,也比不过专业级实力派老戏骨,你堪称是宅斗界的钮钴禄锦鲤!”   景栗确实很有做解怨使者的天赋,作为专业演员的她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带入角色,充分运用影视知识储备完成任务,的确称得上是“戏骨”,可是前面加了个“老”字,就越听越不对味。   演员是年龄焦虑最严重的行业之一,二十七岁还在打杂的她相当介意“老”这个字,送了独教授一个大大的跨时空白眼。   两位吃货同事在看戏之余并没有亏待嘴巴,把下午茶和晚饭合成一顿,景栗睡得昏昏沉沉时,听到了他俩在悄咪咪地点外卖。   独教授和屠豪很会享受生活,不仅点了老火靓汤,也配了各种广式小吃,虾饺皇、流沙包、豉汁凤爪、金钱肚,景栗恰好全都喜欢,想吃却吃不着,是世间最大的痛苦之一。   鸿雁准备好一切,也背会了景栗安排的台词,戏台已经搭好,就等男主角武易登场。   景栗作为女主角,妆容方面必须精益求精:“我现在气色怎么样?”   鸿雁如实道:“比平时红润很多,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景栗灵机一动:“把粉拿来,帮我把脸涂的苍白一点。”   抹完了珍珠粉,武易便前来,摆出好丈夫的姿态嘘寒问暖:“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吃点东西?”   景栗装作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无力地咳了几声,才说:“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一点。”   前一刻狼吞虎咽,后一刻病娇柔弱,两种状态无缝切换,靠的就是硬实力。   武易忽而蹙了蹙眉头:“怎么会有这么浓的香粉气味?”   景栗的浅笑僵在脸上,心中万分后悔,百密一疏,她只顾着伪装脸色,完全忽略了珍珠粉的气味。 第26章 回娘家   鸿雁机灵地编借口:“都怪我,失手把珍珠粉盒摔坏了,才会有一屋子的香粉气。”   武易怒瞪小丫鬟:“你不止笨手笨脚,还爱乱开口惹祸,之前当着客人的面说了一大通不该说的胡话,侯府的脸面都快被你丢光了!”   他不怪引发家丑的“乌婆”老娘和绿茶表妹,反而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鸿雁的身上。   景栗当然不会让大猪蹄子得逞,硬气地怼了回去:“鸿雁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她犯错是因为我没有教好,侯爷责怪我便好,不必指桑骂槐。”   武易被她呛成大红脸,不得不使出渣男谎话大法:“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舍得怪你呢,千万不要多心多想。”   景栗冷漠以对,不再给他好脸色:“鸿雁刚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她做事确有不周之处,但侯爷百分之百确定,鸿雁所讲的是胡话吗?”   武易不在乎真真假假,仅在意脸面:“不管真话假话,只要是对侯府不利的话,就不能当着贵客的面讲。”   景栗冷冷问道:“难道在侯爷心中,我的性命难道比侯府的颜面更重要吗?”   武易急急辩解:“当然不是…你误会我了…”   景栗质问:“那请侯爷讲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武易从未料到“爱妻金莲”有这么咄咄逼人的一面,登时语塞,支支吾吾接不上话,企图用亲密动作来缓解尴尬。   景栗甩开渣男的手,以不容置疑的语调道:“明日我二哥返回汴京,我想回娘家多住几天,清净的环境更适合养病。”   一哭二闹三上吊四回娘家,这是夫妻吵架时的常规操作,她直接选择第四项,因为本来也得去一趟金莲的娘家,劝金桦查验上清观的湖底沉尸。   昔日的金莲,错就错在忍的太多、闹的太少,明明是尊贵的将门嫡女,却在婆家受尽委屈,但凡她能从朋友赵夫人那里学到五分生猛的精髓,就不至于沦落到年纪轻轻就悲惨丧命的地步。   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金莲的人生悲剧,其实也有她自己的责任。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生在女子依附男子而活的年代,嫁入蛇蝎狐狸齐聚的侯府,要想更好地活下去,无非就是两条路——   一是“师夷长技以制夷”,用“草船借箭”的智慧,揣摩清楚对手的心机套路,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内宅争斗的常规方法斗倒魑魅魍魉。   二是开辟宅斗新路线,金莲本就与寻常女子不同,出身权贵将门,精通骑射武艺,承皇命嫁入侯府,且获封二品诰命夫人,比赵夫人更有资本性烈如钢,只要拿定主意硬气起来,老乌婆也得忌惮三分,妾室和绿茶表妹更不敢蹬鼻子上脸。   可惜的是,第一条路金莲不屑也不愿走,第二条路她又畏首畏尾消极放弃,最终在悲剧的深渊之中越陷越深。   武易向来自私,对于家宅矛盾,他的处理方法三年不变,那就是让大度好说话的“爱妻金莲”继续做“忍者神龟”——   “咱们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外面很快就会传遍风言风语,你如果非赶在这个风口浪尖回娘家,那不是让众人看笑话吗?”   景栗生平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有理的渣式直男,恨不能俩大耳光把他扇弯,但在如今的条件之下,冲动无异于自取灭亡,她咳了几咳,仍走病娇路线,以柔克刚——   “自从嫁入侯府,我便不断做出让步,不仅要为维护侯府的颜面而隐忍,还要为家宅的安宁而不断妥协。   但是,今日表妹的事使我明白,其实母亲真正想要的儿媳,从不是识大体顾大局的我,而是有血缘关系的吕家小姐,不管任何事,我做对也是错,而表妹做错也是对,既然如此,我何必腆着脸继续留在府中。”   见她句句不留余地,武易不禁乱了阵脚::“母亲…母亲只是一时糊涂…她…她其实常常夸你的…”   “真的吗?”景栗显然一脸“我不信”的神情:“敢问母亲是这么夸我的?”   “嗯…那个…嗯…”武易编谎话的能力有限,只得引开话题:“母亲年纪大了,我们做晚辈的应该多多体谅。”   “那是你妈,要忍你自己忍,关老娘屁事!”景栗心中这样想,嘴上反问道——   “难道侯爷的意思是,我还不够体谅母亲吗?”   武易急忙解释:“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解释等于掩饰,掩饰等于确有其事,渣男的鬼话景栗连标点符号都不信,她非得好好掰扯一番不可——   “侯爷的妾室,全都是母亲挑选的,我哪一次反对过?母亲和表妹日日进补,我用嫁妆钱无条件满足,可曾向您抱怨过半句?我陪嫁中的玉石和珊瑚摆件,大多是父母生前极为钟爱的旧物,母亲但凡说喜欢,我通通都慷慨地送了过去,可曾有一次吝啬不舍?”   “什么…”武易没有想到她会翻出这么多旧账,登时懵在原地:“府里的补品用的是你的嫁妆钱…不…不可能吧…”   内宅这些污糟的破事,武易或许是真的不知情,或许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景栗并不在乎究竟是哪一种,反正就要用满满的恶意揣测渣男。   助攻鸿雁按照预设的剧本,一手拿账本,一手提银袋,开口道:“侯爷若是不信,那就请看看我们院的账目,一切都记得明明白白,府里的燕窝又快用完了,倘若买不到上乘的官燕,表小姐又得大发脾气,小姐昨日便叮嘱我给厨房的婆子们送银子买补品,只是琐事太多耽搁了,假如侯爷要查人证物证,那随我去问问采买的婆子便好。”   武易本就心虚理亏,自然不可能查账,单看这阵势便知账目的记录绝无问题,他的面子明显挂不住,把火气全都撒在了丫鬟的身上——   “你这丫头怎么总是多嘴多舌,你家小姐是本侯的夫人,我怎么可能不相信她!”   景栗越瞧渣男越不顺眼,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有本事你就跟老娘耍横,为难小丫鬟算什么英雄好汉!”   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侯府上下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她非得捶死老乌婆和渣男这对母子不可——   “表妹平时在家中便与侯爷过分亲密,我旁敲侧击地提醒过几次,可是母亲却不以为然,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因为纵容太过,所以才铸成如今的大错…”   她蓦地停下,话锋一转,言中带刺:“不对,在母亲和侯爷眼中,表妹无论有任何过失,都不算过错。”   “娘子~”渣男武易企图打感情牌,凑近揽着她的肩道:“不要说气话,我和表妹之间清清白白,绝无暧昧,你难道连夫君都不信任了吗?”   景栗抖了抖肩摆脱那只大猪蹄子,暗暗骂了一句:“呸,我信你个鬼!”   独教授和土豪被渣男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开始了模仿秀,学着渣男油腻的音调唤“娘子”。   不知怎的,画风突然就变了,独教授莫名接了一句“aha!”   屠豪愣了一愣,随后心有灵犀地跟上了凤凰传奇的节奏,眉飞色舞地唱了起来:“youwillnotgethurt~”   独教授摇摆着大展歌喉,不过词已经忘的七七八八,糊弄着唱道:“好想唱情歌…啦啦啦啦啦…我爱上了寂寞~”   两人进入自嗨模式,工作室一秒变KTV,甚至还试图合唱,可是记不清歌词的他们总是无法默契配合,除了“娘子”和“aha”之外没有一句在调上。   景栗的耳朵和心灵备受摧残,加重语气道:“不知侯爷打算如何解决表妹一事?”   两位队友相隔时空也感受到了她的怒意,急忙结束了欢脱的耍宝表演。   武易道:“暂时让表妹住到其他亲戚家,避过流言蜚语之后,再做打算。”   景栗犀利质问:“如果平息流言的最好方法,是让表妹嫁入侯府呢?”   她所提的问题相当现实,眼下闹出了大丑闻,吕茶最好的退路就是嫁入永昌侯府。   武易语塞,吞吞吐吐地说不出所以然:“这…这不可能…”   景栗懒得再和渣男多废话:“我一个妇道人家,见识终究浅薄,侯爷说不可能那便罢了,回娘家的事宜早不宜晚,鸿雁你去准备吧。”   武易劝阻道:“这都快傍晚了,回娘家多不合适,要不然明日我陪你一同出城接二哥。”   景栗冷眉一挑,目凝寒光:“侯爷觉得我这身体还适合颠簸出城吗?”   武易被她怼到毫无反击之力:“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表妹折腾出这么一场大风波,侯爷和母亲须得好好商议对策,我在不方便得很,倒不如识趣一些,主动回娘家,免得碍大家的眼,这算是贤良淑德了吧。”景栗捋了捋鬓边的碎发,捂着胸口娇弱咳嗽几声,继续说道——   “一想到种种不平事,我这心口就疼的厉害,连气都喘不上来,回娘家就是为了能舒舒心心多活几天,侯爷不会连这都不准许吧?”   武易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既然身体不舒服,那就更不应该来来回回地折腾…”   “留在这风波不断的侯府,上上下下折腾我的人更多,还不如及早清清静静地回娘家!”景栗意已决,非得让侯府中人好好受受教训不可,撂狠话道——   “母亲逼迫我同意平妻一事,归根究底是在打金家的脸面,我的父母虽然不在了,可还有兄长在汴京为官,金府纵然不及侯府显赫,但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倘若我轻易点头容忍平妻,便是毁了金家世代先烈的铮铮铁骨,此事我不想再多讲一句,明日待二哥返京,定会前来侯府论是非曲直!” 第27章 狼心狗肺的老乌婆   景栗坐上回娘家的马车,独教授还沉浸在KTV的氛围里,为她倾情配乐,演唱了一首相当暴露年纪的老歌——   “风吹着杨柳,唰啦啦啦啦啦~小河里水流嘛,哗啦啦啦啦啦~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咿呀咿得儿喂~”   他五音有六音都不全,不过演唱的时候极富感情,景栗依稀能够感觉得到,这位奇葩所长边唱边摆出极其老派的动作,胳膊随着音调不停地左右舒展摆动。   屠豪疑惑:“这是什么歌?”   独教授介绍道:“经典名曲,回娘家,你在网上搜着听听,多受一受传统音乐的熏陶。”   屠豪这个心大的二货,说搜就搜,说听就听,竟然还开了公放。   景栗的耳膜再次被摧残,简直生无可恋,重重咳了三声,以表达不满。   屠豪意识到行为欠妥,赶忙关掉了音乐,老老实实地工作。   鸿雁关切道:“小姐,您怎么又咳嗽了,到底是装病还是真病?”   景栗时刻把任务摆在第一位,思索之后开始筹划下一步行动:“稍后你亲自去一趟药铺,多买些能治孩子风寒的药材和补品,别心疼钱,样样都要最好的,送去庆国公府,同时还要把我回娘家的消息传达给国公夫人,另外再去赵府传个信,请她明天来金府做客。”   鸿雁懵懵懂懂问道:“时候也不早了,就怕大药铺已经关门,明天再买药和补品不行吗?”   “不行!”景栗坚定否决:“傻丫头,送药只是由头,关键是让所有人都知晓,我被老乌婆和绿茶表妹逼回了娘家!”   “我明白了!”鸿雁恍然大悟,开了心机智慧的窍:“庆国公夫人说明日会来看望您,我必须得尽早把您回金府的消息传出去,不然她将直奔侯府,万一被老乌婆和表小姐的花言巧语迷惑,那咱们反倒被动了,对不对?”   “小机灵鬼!”景栗欣喜地刮了刮她的鼻子:“那你知道话该怎么说吗?”   鸿雁先挠了挠头,又挠了挠下巴,冥思苦想之后道:“嗯…不能说您是主动回娘家的…得说是…是老乌婆和表小姐欺人太甚,非要您应允平妻一事,您被逼的旧病复发,情况危急,不回娘家就没有活路了…这么讲行不行,会不会太夸张?”   “你真是个小天才!”景栗这才发现小丫鬟极有慧根,只是一直没有人点拨罢了——   “夸张的噱头才能引发舆论的风浪,不要有任何顾虑,放心大胆地搞事情!”   “至于赵夫人…”鸿雁有些费解:“您先前讲过,她是个难得的好人,可是性格过于冲动,若是来往过多,可能会招惹是非,如今为什么要特意请她来金府呢?”   景栗潇洒一甩袖:“与其忍气吞声,不如肆意洒脱,我是越活越明白了,该多学学赵夫人,把委屈送给恶人,把痛快留给自己!”   鸿雁如同小迷妹一般拍掌道:“有道理,小姐我支持您!”   景栗笑言:“不管我做什么,你似乎都很支持。”   “那当然喽!”小丫鬟忠心不改:“小姐就是鸿雁的天,不论您做任何决定,我都会永远追随,咱们主仆二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景栗低低呢喃这一句,不由得悲从心起。   替金莲报仇之后,她的魂魄就可以离开侯府这个虎狼窝,而鸿雁却要一步步走向命中注定的万劫不复,景栗很想帮助小丫鬟,但巨大的代价令她陷入了纠结迟疑。   鸿雁并无未卜先知的超能力,兀自念叨着:“二公子明日才能回来,回娘家少不了得听二少奶奶的唠叨。”   景栗心想,小丫鬟所说的“二少奶奶”,想必就是金桦的夫人,金莲的二嫂。   两位队友立刻忙碌了起来,屠豪敲着键盘说道:“小姐姐你等一等,我们马上就找金家二少奶奶的相关资料。”   闲来无事,心直口快的鸿雁叙起了闲话:“二少奶奶虽然人不错,可就是太急功近利了,每每见面,都不厌其烦地叮嘱,让您尽力讨好老乌婆,以便借着侯府的名号让金家在京城权贵圈中立稳脚跟,一旦她得知您与老乌婆起了争执,那肯定得碎嘴叨叨至少半个时辰,想想就头大。”   景栗探问情况:“你的意思是,二嫂会胳膊肘向外拐,不分青红皂白站在侯府那边吗?”   鸿雁摇了摇头:“那倒也不至于,老乌婆为侯爷娶平妻的事做的太过分了,就是在赤裸裸地打金家的脸,二少奶奶不至于糊涂到黑白不分的地步,再说二公子最心疼您,肯定会向侯府讨公道的。”   既然娘家有人撑腰,景栗更是有恃无恐,现下已做好万全的铺垫,只待明日一爆发,即可灭绿茶表妹于无形。   独教授传递情报:“金莲的二嫂是金老将军部下的女儿,育有两子一女,她的娘家姓刘,在汴京并无势力,金家确为声名赫赫的忠良武将世家,可是多年来远居西北,在汴京并无根基,所以金家的二少奶奶才急于通过侯府立稳脚跟。”   屠豪查资料的过程中有意外收获:“我无意中翻到一件事,或许可以做一做文章,扳倒乌家和吕家。”   独教授翻阅过后点了点头:“这是个重要发现,咱们把所有相关的信息都整理出来,拟一个可行的行动方案,肯定能够事半功倍地完成任务。”   暖心小鲜肉屠豪贴心道:“小姐姐,为了避免打扰你,我们先开静音模式讨论,你那边如果有情况的话,独教授和我会在第一时间支援的。”   见到妹妹,金家二嫂即刻紧张了起来:“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就突然回来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没什么,最近侯府糟心事多,想回娘家住几天养病。”景栗边说边暗暗观察府中的院落与陈设,感觉不比侯府的气派小。   独教授关闭静音模式,发表感慨:“金家的宅子是皇帝御赐的,果然金碧辉煌、排场不凡。”   鸿雁的话的确没错,这金家二嫂简直是神话痨,语速快如连珠炮,景栗被她嘚啵嘚的倍速节奏念叨的脑壳生疼,直接用好消息堵住她的嘴——   “我救了庆国公家的小公子,明天国公夫人会亲自登门道谢。”   “庆国公夫人?我的天呐!”金家二嫂激动不已,语调变尖了不少:“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玩笑”,景栗微微一笑:“招待国公夫人可不能失了礼数,事事都得嫂嫂亲自费心筹备。”   “对对对,我这就去筹备,保证万无一失!”金家二嫂举手投足之间仍有边塞的豪迈之风,瞬间就顾不得多问侯府的事了,立刻高声唤管家,向前走了几步才回头道——   “莲儿你好好休息,我让厨房多做几道你喜欢的菜。”   做戏就要做到底,景栗咳嗽着说道:“我的身子不大好,没什么胃口。”   金家二嫂道:“你多多少少总得吃一些,明日才有精神好好地招呼庆国公夫人,只要和她攀上交情,我们金家就能稳稳地在京城权贵扎根,你也不必在婆婆面前受气了。”   景栗回到金莲的旧日闺房,其中的陈设虽不算华丽,可是精致温馨,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看便知金家很重视金莲。   古代女子身不由己,出嫁即要从夫,娘家再好也难以依靠,而且金莲生前始终心存幻想,以为只要事事依从老乌婆,就可以利用侯府的势力帮助娘家稳固地位。   事实已经证明,这条路行不通,只要把庆国公夫人哄的服服帖帖,那景栗在权社交圈的地位将远在老乌婆和绿茶之上,金家顺理成章便可在权贵界实现逆袭。   金家的氛围比侯府和谐百倍,端茶送水的婆子和丫鬟都热热络络地嘘寒问暖,她还见到了同住在一个府中的金茜母女,都是仁心直肠的爽快人,聊起天来热热闹闹,心情十分愉悦。   景栗亲身体验,才感受到了落差,金莲在家时是被全家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嫁入侯府之后忽而从天堂跌落地狱,成为了凄凄惨惨戚戚的怨妇,怎能不心碎痛苦。   夜晚她又开了一堂表演技巧课,学生是金家二嫂,目的是与其联手演一场大戏,彻底毁了老乌婆与绿茶表妹的名声。   金家二嫂生怕行事不当得罪了侯府,畏首畏尾,屡番犹豫,景栗费劲了口舌才把她引上道。   忙完这一切,已经过了二更,大家各去安歇,而景栗还得和解怨事务所的队友开跨时空小会。   鸿雁特意煮了雪梨百合银耳羹,是为给小姐润肺止咳,景栗其实没吃饱,不过为了装病娇,也就只能半饿着。   她的两位队友稳立吃货人设,宵夜相当丰盛,而且走起了养生风,没点烧烤啤酒小龙虾,换成滋补粥品,荔湾艇仔粥,虫草花滑鸡粥,生滚鱼片粥,清淡却不乏味。   烛火熄灭,房间一片寂静,淡淡的月光轻轻地洒,景栗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跨时空的喝粥声响,她无奈道——   “打扰二位,你们之前说的扳倒乌家和吕家的计划是什么?”   屠豪被呛的咳嗽了两声:“小姐姐不好意思,我们立刻进入正题。”   独教授说明详情:“侯府的老乌婆特别疼爱娘家的大侄子乌伯希,不遗余力地用侯府的人脉和声望为其在官场铺路,可是乌伯希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文不成武不就,靠着家里的钱混进兵部当了官,没有正经本事,只会花天酒地胡混。   他最近和广云楼的一位名叫蕊儿的歌姬打得火热,殊不知对方是西夏的暗探,和他在一起就是为了打探军事情报,这件事很快就被枢密院调查暗探的官员发现,按照原版故事,是金桦出面帮乌伯希摆平了这桩麻烦事,保全了乌家的名声。”   “金桦是缺心眼吗?”景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客观角度,乌伯希那个人渣就该受到严惩,从主观角度,老乌婆是毒害金莲的主谋之一,金桦灭了那一窝姓乌的都还不够,为什么要做烂好人帮乌家呢?”   独教授解释道:“乌伯希出事的时候,金莲只是病重,金桦不知道侯府上下都在害妹妹,还以为只要帮了乌家,妹妹以后在侯府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他根本没有想到,黑心的老乌婆完全不念金家的人情,不仅继续下黑手给金莲下毒,还想尽办法在权贵圈之中排挤金家。”   “狼心狗肺的老乌婆!”景栗恨恨痛骂,又道:“我是不是该劝金桦,尽快把乌伯希依法查办?” 第28章 绿茶表妹怀孕了吗?   独教授正在下一盘大棋:“只解决乌伯希还不够,我们要做个局,让整个乌家垮台,连带着把吕家也拖下水!”   三人将全盘计划商议妥当,时间已经快到午夜十二点,景栗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除了已经议定的事情之外,她还有几分疑虑——   “一会儿是辽国的暗探,一会儿又是西夏的暗探,听着时局很动荡,会不会对我们的任务有影响?”   独教授道:“目前北宋、辽国和西夏正处于表面和平但暗流汹涌的阶段,一年之后才会开战,并不影响解怨计划,各路暗探倒是给我们提供了不少完成任务的新切入点,充分利用已知的情报,既可以助金桦升官,又可以重重打击乌家和吕家。”   谈完正事,屠豪插了个题外话:“锦鲤小姐姐,我准备注册成立一个文化影视公司,你愿意做第一位签约的艺人吗?”   “你确定吗?”景栗以为他在开玩笑:“新影视公司为了打响招牌,都会先签几位正当红的名演员,你为什么要找我这样的十八线无名小卒?”   屠豪不走寻常路:“名气大且流量高的明星最近一个又一个地塌房,而且影视市场最近的走向已经证明,实力才是硬道理,我认定小姐姐就是最佳人选!”   “那…那行吧…”景栗还不确定自己能否重生,就随口同意了。   独教授问道:“你的公司名字想好了吗?”   屠豪得意地讲出苦思两天的公司名:“JYT。”   独教授摸不着头脑:“这英文是什么意思?”   屠豪晃动着右手食指道:“不是英文,是拼音。”   独教授自爆知识短板:“我是来自清朝的独教授,没有接受过现代九年制义务教育,既不懂英文,也不会拼音。”   景栗参透了这并不深奥的玄机:“JY是解怨的拼音首字母,T代表你的姓,对吗?”   “小姐姐,咱俩真是心有灵犀的有缘人!”屠豪变身散财童子,大方赠股权——   “我开这家影视公司,灵感得益于两位好同事,所以我特别决定,赠予缪斯男神和缪斯女神各自百分之五的股份!”   “不用这么客气,只怕我有命挣钱没命花。”天降财富,景栗丝毫不觉兴奋,一来她没有把这件事当真,二来能不能重生还是未知数。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视钱财如粪土的一天。   试问,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对钱失去兴趣?   答案,命都没有着落的时候。   人常说爱财如命,可终究还是命大于财,直面生死的时候才会真正明白,钱财确为身外物。   作为标准的吃土追梦人,景栗的人生信条原本是——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景栗并不算贪财,可是爱财,因为她所面对的现实困境,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缺钱导致的。   她曾无数次幻想,如果一夜暴富,必要一掷千金做投资人,自己捧自己做女主角,再也不用担心戏份被带资进组的女演员抢走了。   也许,她命中注定和名利无缘,生前没有机会进靠谱的专业公司,死后反而莫名其妙成了新影视公司的小股东,景栗不禁怀疑,她的命数没准儿和阳间相克,只有离开人世才能变身好运真锦鲤。   关掉设备之前,景栗顺口一问:“二位今晚还去夜店嗨吗?”   独教授转了性:“年纪大了,禁不起夜夜笙歌的折腾了,今天是所内养生日,清淡饮食,早睡早睡。”   景栗打了个哈欠,不再多聊:“祝两位长命百岁,晚安!”   屠豪乐呵呵地回应道:“咱仨一起长命百岁,白头偕老!”   “傻小子,白头偕老不是这么用的!”独教授替他向景栗道歉——   “不好意思,这小屁孩儿虽然是中国人,但是在国外出生长大,中文水平欠佳,经常乱用成语诗词,你多担待。”   景栗这才知道,屠豪不是外国人,而是在远离中华文化的环境下长大的一国同胞。   第二天清晨,鸿雁依旧按照古代的起居习惯早早叫小姐起床。   今日有大事要忙,不能赖床耽误时间,景栗睡眼惺忪地起身,大脑仍未完全苏醒,伸开双臂如木偶一般,由小丫鬟帮忙穿衣。   鸿雁干活和八卦两不误,口头播报绯闻:“侯府昨天发生的事已经传开了,早上出门采买的婆子们一回来就议论纷纷,我留心听了听,真真是吓了一大跳,闲话越传越离谱,居然说表小姐怀了侯爷的骨肉,所以才急吼吼地要嫁进侯府。”   “我勒个去,这么劲爆吗?”景栗为了掀风起浪,先前特别授意范妈妈把侯府的风波传出去,不过她没有料到,仅仅一夜,流言就离谱到了这个地步。   在这个没有网络和电脑手机的时代,八卦竟能以闪电般的速度添油加醋地传开,作为现代人的景栗实在琢磨不透其中玄妙。   景栗急忙敲镯子开设备,可是迟迟没有得到队友的回应,看来两位同事靠谱的极限只是早睡,做不到早起。   鸿雁一时也有点懵:“听她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该不会表小姐她…她真的有身孕了吧?”   话音刚落,金家二嫂便火急火燎地赶了来,还没进屋就满含怒气地嚷嚷了起来——   “流言是真的吗?吕家那狐狸精当真和侯爷珠胎暗结了吗?难怪你突然回了娘家,这口气换谁都咽不下去,侯府和吕家是不是以为金家没人了,简直欺人太甚!”   二嫂虽然爱唠叨,可还是难得的好嫂嫂,昨晚她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以才会劝“金莲”继续隐忍,现下听闻吕茶有孕的消息,才醒悟事态非同一般,恨不能立刻撸起袖子杀到侯府干架。   景栗安抚道:“二嫂,稍安勿躁…”   “火都烧到眉毛了,怎么能沉得住气!吕茶那狐媚子倘若真能嫁入侯府与你平起平坐,诞下子嗣之后必将压你一头,到时候你这个侯爵府大娘子就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用摆设!”金家二嫂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拍着桌子继续道——   “如果你昨天把吕茶怀孕的事讲清楚,那我非得连夜冲过去要个说法不可!”   没有根据的流言,不可不负责任地乱传,否则有可能会坏了大事,景栗道:“二嫂,我不清楚吕家小姐有没有身孕,也许只是谣传罢了…”   金家二嫂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烈脾气,涉及原则底线的事绝不让步——   “空穴不来风,你昨晚明明说过,吕家的狐狸精当着众人的面就和侯爷暧昧拉扯,背地里少不了做无耻下流的污糟事,竟然妄想靠孩子上位,侯府的老夫人还不分青红皂白地助纣为虐,通通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就这还好意思成日吹嘘自己出身于世代簪缨的清流世家,臭不要脸,呸!”   不愧是边塞女子,炮仗脾气一旦爆发,生猛气势不弱于赵夫人。   景栗浇熄她的莽撞怒火,将其引回计划的正规:“二嫂且听我说,侯府在汴京城的根基比金府深,人脉也比我们广,要想斗赢那窝狐狸,咱们金家万万不可冲动行事,而应以智取胜,只有我们相互配合在庆国公夫人面前演一场好戏,才能真正占据舆论的上风。”   金家二嫂猝而拍掌,醍醐灌顶:“昨天夜里你说要演一场精彩的好戏给国公夫人看,原来是想借助庆国公府的强大势力,压制侯府内的鬼心眼儿狐狸,嫂嫂这才真正理解你的用意,一定全力配合!”   景栗亲热地搂着嫂嫂的胳膊卖乖道:“即便我与侯爷和离,也不能拖累金家,只要庆国公夫人站在我们这边,那汴京城便无人敢非议咱们金家,完全不必担心影响子弟们的名声与前程。”   金家二嫂最在意的就是金家在京城的地位,景栗特意喂了一颗定心丸,目的是让她全心全意配合演戏。   “你想的确实周全,不过…”金家二嫂善言相劝——   “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虽说得摆出硬气的态度,可你的婚事毕竟奉承皇命,能过还是过下去的好,侯爷虽不是十全十美,但终究地位显赫、前程似锦,只要把那位爱作妖的老夫人镇住,你未来在侯府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即便在现代,离婚的女人也难免遭人议论,更何况是思想保守的古代,二嫂讲这番话是真心为金莲好。   她并不知道,金莲的生命已不足一个月,只有现在,没有未来。   “以后的事暂且不提,眼下的关键是,要让整个汴京城都知道老乌婆和绿茶表妹的丑恶真面目”,景栗再次开始演技指导——   “二嫂,您要牢牢记住刚才的愤怒感觉,稍后和庆国公夫人聊天的时候,一定要爆发出相同的情绪。”   “放心吧,人生如戏,深宅大院里的妇人没有一个不会演戏的,昨晚你教的那些词,我全都记在心里了”,金家二嫂转头吩咐丫鬟——   “去准备早饭吧,让厨房多做些小姐喜欢吃的,再把秦大夫请来,让他住在府里侯着,小姐身体本就不好,又气急攻心,病情愈发沉重,须得有大夫时时看护。”   金家二嫂的心眼儿不多,不过头脑并不简单,特意安排大夫住在府中,就是为了把戏做圆满,此时“金莲”越是病弱,就越能获得舆论的支持。   在这个女人没有自立自主权的时代,权贵官眷看似富贵荣华、锦衣玉食,其实各有各的苦楚,都是被困于鸟笼的金丝雀,可悲可叹。   景栗快要吃完早饭的时候,两位队友才哈欠连天地上线,屠豪心生疑惑:“古代人天天早睡早起,享用纯天然食物,呼吸无污染空气,为什么平均寿命那么短呢?”   独教授为他解惑:“因为那时候医学水平不发达。”   屠豪认为说服力不够强:“现代养生学常说,早睡早起加合理饮食,就可以防御疾病、保持健康,但这和古代的情况完全不相符。”   “好好工作,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漫无边际的杂事上!”面对无法回答的问题,独教授选择耍官威,过后发自肺腑地感叹道——   “人生无常,与其无谓养生,不如及时行乐。”   这话很有道理,如果景栗能够回到威亚事故发生的一个月之前,那她肯定会换个活法,想吃什么就吃,想去哪儿就去,想怼谁就怼,坚决不把遗憾带进棺材里。 第29章 完美搞定顶流贵妇   饭后景栗躺回床上,继续扮柔弱病态。   辰时刚过,庆国公夫人便登门,送上谢礼,并深表关怀。   景栗是专业级戏精,没说两句话就又咳又喘,任谁见到都不免心疼,   金家二嫂代替她开口,刻意摆出盛怒不妥协的态度,极富感情地痛诉侯府老乌婆和绿茶表妹的重重罪状,其内容为事先准备好的台词,既谴责了恶人的狼心狗肺,又强调了金莲三年来的退让与隐忍。   除此之外,她还在既定台词的基础之上创造性地自我发挥,添加了不少景栗并不知晓的内情,讲的情真意切,时不时还掉几滴眼泪,演技十分精湛,专业演员都得直呼内行。   当年金莲不幸小产,身体尚未痊愈时,就被老乌婆逼着去山中道观抄经,为武家祝祷祈福,那时冬日刚过,春寒料峭,她在清苦之地受了寒气,发烧数日难愈。   返程之时,黑心老乌婆派了辆漏风又漏雨的破马车接她,不巧半路遭遇大雨,车驾深陷泥潭,可怜的金莲在厉风凄雨之中生生受了一个多时辰的苦。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暖暖的眼泪和寒雨混成一块,遭遇刽子手般的蛇蝎歹人,心如同被刺刀狠狠地宰,自此她的身体彻底垮掉,还患了气虚血弱的下红之症。   老乌婆的手段细思极恐,婆媳矛盾本是寻常事,可是屡番下狠手要人命的,景栗是第一次见到。   归根究底,不是金莲没有尽到做儿媳的义务,而是她的到来,打碎了老乌婆的如意算盘。   吕茶嫁入侯府,是武乌吕三家利益捆绑计划的关键一环,老乌婆自比运筹帷幄的诸葛亮,谋划借助侯府的声望,挽救日渐没落的武家和吕家,她算准一切,却没料到皇帝突然降旨赐婚,使金莲成为了永昌侯府的新任女主人。   这场婚姻的悲剧,错误的源头是乱点鸳鸯谱的皇帝,老乌婆不敢违背圣意,只敢欺负弱者,一步步谋害无辜的金莲,好让吕茶按照原计划嫁与武易为妻。   景栗魂穿进入金莲的躯体,通过一系列神操作,在上清观中揭露了吕茶的绿茶真面目,老乌婆眼见如意算盘将再次被砸个稀碎,不得已想出了“平妻”这一招,无论如何都要让吕茶嫁进侯府。   昔日的金莲,时时隐忍,昔日的金府,屡屡退让,导致老乌婆心怀盲目自信,以为自己所言堪比圣旨,金家还会无条件容忍。   殊不知,任何人都有底线,“平妻”这波操作相当于狠狠打了金家的脸面,即便是真正的金莲,也不可能轻易让步。   讲完一桩桩一件件苦楚之后,金家二嫂道出最重要的请求——   “舍妹幼时习过武,身体的底子极好,但嫁入侯府仅仅三年有余,就被折磨到重病缠身、精神萎靡,金家上下都痛心不已,我们不贪权势,也不求富贵,只愿小妹金莲能在夫家过上舒心日子。   侯府老夫人对金莲百般苛待,而今又提出为侯爷迎娶‘平妻’,背后的原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显然是对圣上所安排的婚事心怀不满,只想让外甥女吕家小姐做儿媳,我们金家虽然不及侯府显赫,可世代皆有铮铮铁骨,绝不会牺牲金莲的幸福攀附权贵。   侯府老夫人的所言所行令金家上下彻底心寒,事已至此,不如商议和离,一别两宽。   不过,老夫人和吕家的小姐全都是满腹心眼的狠角色,善于颠倒黑白、搬弄是非,我们金家先前吃过不少次亏,未免重蹈覆辙,此次想请一位德高望重的贵眷出面做见证人,金家所求,仅为‘公道’二字,须得让汴京城中的各府各宅都知晓,和离的缘由,不是舍妹德行有失,而是侯府欺人太甚。”   庆国公夫人怎会听不出话外之音,“金莲”救下了她的宝贝孙儿,如此大的人情,自该竭尽所能偿还,于是爽快道:“老身可以出面做见证人,不知金夫人意下如何?”   吕茶害庆国公家小公子落水受惊,国公夫人将其视做眼中钉,自不会轻易放过,而且像她这类用下作手段谋夺正室位置的狐狸精,所有官眷大娘子都想重重踩上一脚,算是替天行道、匡正礼法。   戏没有白演,有了庆国公夫人的支持,金家便可打响翻身仗,金家二嫂欣喜不已,起身行大礼致谢——   “国公夫人盛德明断、金口玉言,您愿出面主持公道,是我们金家的荣幸,请受妾身一拜。”   “金夫人无须这般客气,令妹金莲是我孙儿的救命恩人,做见证人这点小忙,老身义不容辞,只是…”国公夫人扶起金家二嫂,迟疑片刻后劝说道——   “金夫人是万中无一的好嫂嫂,见不得妹妹受委屈,可古话说得好,宁破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直接闹到和离的地步,未免有些太过火了。   侯府老夫人确有千般不是,但永昌侯能力卓然、前程似锦,加之这是陛下亲定的婚事,和离终究有负圣恩,此事只要有一分回旋的余地,便不该把事情做绝。”   国公夫人委婉陈明厉害关系,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建议金莲继续与武易做夫妻。   这其实完全在景栗和金家二嫂的意料之中,和离不是小事,庆国公夫人作为外人,首选自是劝和不劝离。   金家二嫂之所以用坚决的态度提出和离,不是真想让金莲离开侯府,而是要向外界表明金家不怕和离的态度。   金家一改软弱风格,以刚克恶,唯有这样才可以死死拿捏住理亏的侯府,不愁老乌婆和武易不低头,吕茶莫说是嫁为平妻,连入府做妾做丫头的机会都没有。   侯府把金莲全家都看做是软柿子,定然料不到金家会突然使出撕破脸和离的狠招,景栗用出其不意的方法,重拳打乱对方阵脚,赢得了绝对的主动权。   只要此局她刚赢,永昌侯府便是她的天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完成所有主线任务。   庆国公夫人阅人无数,女眷们的小心思大都骗不过她的火眼金睛,金家二嫂索性以坦荡为策略,如实交底——   “不瞒您说,金家从西北迁入汴京还不足四年,我出身于边疆武将世家,不大懂和京城权贵官眷打交道的门道,之前为了金莲的事和侯府交涉过多次,可是笨嘴拙舌的我着实没有本事,说不过唇舌如刀的老夫人和吕家大小姐,无法替金莲撑腰。   原先以为,只要事事守礼隐忍,侯府老夫人总会有认可金莲的一天,谁知我们越是宽容退让,对方越是变本加厉,如今金莲被折磨到身心俱疲、重病难愈,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命丧侯府虎狼窝,和离确实不是最好的法子,可是眼下着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烦请夫人指点一二。”   庆国公夫人欣赏她的坦率,不再绕弯子:“问题的症结,在于侯府的老夫人,她的人品与做派我一向看不上,汴京城中的贵眷几乎都不愿与她有过多往来,而今她又折腾出平妻这场闹剧,无度袒护轻浮失德的外甥女,已然沦为京城权贵的笑柄。   其实,金家只需借这件事做些文章,便可完完全全压制住那位老夫人的张狂气焰,未来的永昌侯府便可由金莲当家做主,在金家与侯府论公道是非的过程之中,老身会不遗余力助金夫人一臂之力。”   国公夫人可谓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典范,比江湖女侠更仗义,景栗自得有所表示,不顾其推辞,边咳嗽边下床,靠演技扮作病娇娘,在二嫂的搀扶下向恩人行礼道谢,把姿态放到最低,尽最大努力拍顶流贵妇的马屁——   “能得国公夫人相助,是金莲和金家前世修来的福气,如此大恩大德,在下必将永世铭记在心。”   经过一番交心,庆国公夫人觉与金家女眷甚为投契,特邀她们二人参加三日后的庆国公寿宴。   “完美搞定!”景栗在心中地打着响指为自己的智慧点赞。   不得不承认,绿茶表妹的确是高段位反派,她定是知晓国公夫人的脾气秉性,才自导自演设局,引庆国公家贪玩的小公子落入池塘,再假扮英雄跳水救人,用此阴险手段成为国公府的恩人,一举进入顶流贵妇名媛圈。   景栗之所以能破她的局,是因为有提供资料的外援,相当于带着原剧本魂穿,如果她孤零零地穿越而来,大概率斗不赢吕茶。   成功攀上庆国公府这根高枝,金府上下兴奋的如同过年,金家二嫂恨不能立刻添置佛龛,把“金莲”当做观音菩萨供起来。   国公夫人刚离开,赵夫人便登门,金莲和金家二嫂马上换第二套剧本,用愈发犀利的言辞揭露老乌婆和绿茶表妹的种种恶行。   她们这样做的目的,是想借助生猛赵夫人之口,把侯府这些污糟事通通都传出去,利用群众舆论的力量,使侯府中的蛇蝎狐狸全都身败名裂。   鸿运当头,万事顺遂,一上午收获颇丰,景栗和两位同事均以畅快的好心情享用午饭。   景栗为了演好病弱金莲这一角色,在饮食方面谨慎克制,不能吃的太多,好在金家二嫂命厨房准备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她只需每样尝一两口,就已八成饱。   刚放下筷子,“扫兴鬼”便来搅局,老乌婆身边的刁妈妈上门,请大娘子“金莲”回府。   刁妈妈还不清楚金家已筹备好了反击的坚船利炮,仍是一副狗仗人势的嘴脸,不识好歹地抖威风,讲话的口气极不客气。   金家二嫂根本不给面子,只打发丫鬟去下逐客令,狠狠将了侯府一军。   屠豪对接下来的剧情十分好奇:“武易什么时候会亲自登门道歉?”   独教授预测:“我猜至少需要三天,景栗不顾武易的劝阻,执意回了娘家,让永昌侯府大大地丢了一回人,武易作为位高权重的侯爵,只怕从未受过这种气,不会轻易低头服软的。”   屠豪有不同意见:“我猜武易在两天之内必会低声下气地求金莲回家,因为以汴京城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来看,侯府明天就可能被吐沫星子淹了,要不然咱俩赌一局?”   独教授不禁犹豫,他最近水逆,运势极差,逢赌必输,不得不摆出假正经的姿态,找借口推脱:“工作时间禁止赌博,严于律己,从你我做起!” 第30章 加班搞事业   金桦这些日子奔波于外地,没日没夜追查有关辽国暗探的线索,结果却收获甚微,本就一肚子火气,返家后听闻“平妻”风波,脾气瞬间大爆发,坚定地支持和离,大有与永昌侯府势不两立之态。   景栗完全无须费力激化矛盾,为了下一步计划的顺利开展,她反而劝慰金桦冷静,并编造玄幻之论引导其调查道观池塘浮尸——   “最近我常常做奇怪的梦,梦中所见在现实之中皆会一一应验,其中有一件事关乎二哥的前途。”   金桦急忙抬手摸了摸妹妹的额头,疑心她是因发烧而说胡话:“你该不会…该不会因为心情过于抑郁,所以出现幻觉了吧?”   他忧心不已,吩咐鸿雁请大夫,而后继续道:“莲儿,你想开一些,无论发生任何事,二哥永远都是你坚强的后盾,侯府欺人太甚,那和离便是,天下好男儿何其多,未来一定能遇到比武易强千百遍的好男人,若是你不想再嫁,那就一辈子留在家里,二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金桦确实是个好哥哥,可是他完全会错了意,真挚的兄妹情意的确令景栗感动,可她更关注的还是任务——   “二哥,小情小爱根本不重要,专注搞事业才是重中之重,上清观是辽国暗探的据点之一,二哥一定要尽快去开封府衙细查昨日道观池塘中打捞上来的浮尸!”   金桦刚回汴京,还未听说此消息,一头雾水:“道观中怎会有浮尸?”   景栗将真相和盘托出:“那些浮尸是上清观的道长,下黑手的人为辽国暗探,他们已乔装扮成新道长,掌控了整个道观,二哥快去把他们一网打尽,再晚人可能就跑了!”   如此奇事,闻所未闻,金桦拿不定主意:“做梦…梦到暗探的线索…这…这靠谱吗?”   景栗苦苦相劝:“我的梦准到不可思议,二哥你就去查一查嘛,查到是功劳,查不到也没损失!”   金桦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道:“反正眼下并没有太多有关暗探的线索,权且试试吧。”   景栗继续爆料:“还有,广云台歌姬蕊儿是西夏暗探,她傍上了兵部的乌伯希,打探到了不少军事情报,二哥快去抓住蕊儿,也不要放过乌伯希,泄露军情机密同样是重罪!”   “乌伯希?”金桦追问:“是侯府老夫人的大侄子吗?”   景栗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那个纨绔子弟!”   金桦不由得蹙起眉头,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景栗眨巴着眼睛等了大半刻,耗尽了耐心,催促道:“二哥,侯府那老夫人根本没把金家当成亲戚,我们自然也不必给他们留脸面,善意感化不了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只有抓住乌家的把柄,才能把老乌婆治的服服帖帖!”   金桦并不是心慈手软,而是有更深的顾虑和考量:“侯府老夫人对你百般苛待折磨,我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可若公然针对乌家人,恐会被人非议借公权报私怨,更何况我的职责是搜捕辽国暗探,西夏的探子另有专人搜寻。”   他的思虑不无道理,为官之人最重名声,以权力泄私愤,此事若闹大,也许会影响官途,即便要斗乌家,也不能用这样两败俱伤的笨办法。   景栗犯了难:“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乌伯希那个缺心眼的浪荡子向西夏暗探泄露军事机密吗?”   金桦出身将门世家,深谙为官之道,自有周全法子:“我可以将此消息告知同僚,让他们处理乌伯希之事。”   景栗赞同:“好好好,二哥要记得嘱咐同僚,务必秉公处理,不畏权贵,坚持正义!”   看着眼前挥舞拳头喊口号的妹妹,他深感陌生,心中总不踏实:“还是…还是多请几位大夫给你好好看看吧…以前你从不会把虚幻梦境当真的…”   景栗生怕他不把池塘浮尸当回事,逼迫其起誓:“二哥,你必须发誓,一定要仔仔细细、刨根究底地查,绝不能敷衍应付!”   金桦是标标准准的妹控,从小到大什么事都顺着妹妹,伸出三根手指,依着她的意思立了誓,又叮嘱道——   “你按时吃药,多多休息,不要把无关的杂事放在心上,也不要多想侯府的伤心事,二哥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二哥不必担心,我不是小孩子了”,景栗一心推动其搞事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二哥辛苦一下加个班儿,去调查道观浮尸吧!”   金桦懵在原地:“加班?…什么意思?”   景栗自创解释:“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兢兢业业,不舍昼夜,马到功成,擒获暗探,二哥加油,我看好你哦!”   金桦一走出房门,立刻吩咐下人多请几位名医,再准备些有趣的玩意儿和话本,他严重怀疑妹妹因为受刺激过度,精神濒临崩溃,须得想办法让她的心情尽快好起来。   浮尸那边他还是决定去查一查,妹妹讲的神乎其神,不去瞧瞧不能安心。   今日各项小目标如期完成,景栗住在金府,好吃好喝,舒心自在,千好万好,不如娘家好。   入夜之后,她半躺在铺有厚厚软丝垫的贵妃塌上,悠哉悠哉地读话本闲书,繁体字她并不全认识,不过囫囵吞枣地读下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两位队友颇觉无聊,独教授打着哈欠说道:“我觉得今晚应该没什么事儿了,要不咱们都早点休息吧。”   “这么早睡得着吗…”屠豪先表示质疑,当看到所长眉飞色舞的暗示之后,愣了几秒,心领神会,改口道——   “那个…那个我刚查了黄历,今日宜早睡,明日宜早起。”   这样蹩脚的鬼话,只有傻子才相信,通过这几天的跨时空交流,景栗对队友的性格有了深刻的了解,她敢用全部身家打赌,这俩货肯定不会早早睡觉,百分之两百要出去浪,要么吃宵夜,要么泡夜店。   不过,她并没有戳穿,看破不说破,是做人的基本礼貌。   金家二嫂睡前又来看望了她,顺道抱怨自家夫君金桦,满脑子都是公务,出门近十天,好不容易回到汴京,半夜三更还不着家。   景栗却暗自窃喜,金桦定然是从浮尸之中发现了有关暗探的线索。   其后的一天,景栗开启度假模式,舒舒服服享受古代贵小姐的逍遥日子。   上午她与金家二嫂共同择选送予庆国公的寿礼,压根儿无须出门逛街,只需遣人吩咐一声,各大古玩金器商铺的老板便会将镇店的宝贝送上门来。   金家虽然没有爵位,可是财力方面一点都不弱,金家二嫂的衣饰并不华贵,可是在大事上花钱一点都不含糊,零零总总挑了十余样,既有给庆国公的寿礼,也有赠与国公夫人和其女儿与儿媳的礼物,此外还挑了一份厚礼送给赵夫人,有恩必还,甚为周到。   景栗很想了解一下金家的生财之道,可又怕露出马脚,不便多问。   两位队友照例因贪睡懒觉而迟到,独教授的声音明显有宿醉后的沙哑,强打精神提供背景资料——   “金家世代为将,不仅维护西北一方太平,而且积极开展边境商贸,在富民安民方面立下了汗马功劳,为表彰金家功绩,近二十年来,皇帝每年都将西北互市中超过一成的财税收益赏赐给金家,边境民谣有云——一座将军府,富抵半座城。”   “歌谣的后半句是:姓金不爱财,善名扬四海”,年轻的屠豪声音没有太大改变,就是略有些疲惫,他补充道——   “金家人乐善好施,不但在西北边境设立救济灾民流民的避难所,还建了照顾将士遗孀与遗孤的赈济坊,皇帝的赏赐大部分都花在了这些地方,剩下的虽是不多,可是足以让金家人富足三代。”   景栗这才知道,金家不只有军功,还有盛德,世间有因果,善恶终有报,故而解怨事务所才会派专使替金莲了却生平遗恨。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平日多积德,有空常行善。   景栗没有安心享清闲的福分,魂穿不是为度假,而是为赚取寿命,她不免心急,按照现在的势头,说不定五天就可以完成任务,到时候还能多得一年的命。   趁着睡午觉的工夫,她向队友询问:“有没有什么加快任务进度的好办法,我总不能耗在这里干等着。”   独教授劝道:“欲速则不达,你做梦梦到暗探的事本就很诡异,最好先消停一阵儿,静观其变。”   景栗无奈,只能被动等待,心情不佳,难免抱怨:“金桦怎么还不回来,古代办案效率太低了吧!”   屠豪为调节气氛而转移话题:“小姐姐,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已经请好专业团队,将为你量身打造巨星计划,保你三年国内大满贯,五年冲击奥斯卡!”   “但愿我能有命重回现代,见证你创造奇迹。”景栗已经被残酷现实摧残到不相信好运了,随口敷衍一句,心中想的却是——   “难怪屠豪能成为土豪,敢情是把心思都花在了搞副业上。”   与此同时,她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屠豪影视公司的经营思路不走寻常路,不重流量重实力,在物欲横流的娱乐圈,十有八九前景不妙,不止捧不红新人,还有可能直接破产。   渣男武易今天依旧没有登门,不过侯府老乌婆明显坐不住了,三次派遣身边的婆子与丫鬟前来金府。   不过,金家二嫂的态度相当强硬,丝毫面子都不给,只让侯府的下人带话——   明日未时,金家人将至侯府,商议和离之事。 第31章 但愿命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日的工夫,流言蜚语进一步发酵,鸿雁只要出门小小转悠一圈,就能从各府各宅的采买婆子那里听到最新的侯府八卦。   绿茶表妹败给了外挂版重生“金莲”,一步迟步步错,不仅没当上庆国公府的恩人,还沦为了人人唾弃的轻浮贱类。   人言果真可畏,压根儿不用景栗下狠手黑绿茶,只需稍稍放出些消息,唯恐天下不乱的吃瓜群众就会靠着想象力编造出最不堪的绯闻。   她的境遇惨上加惨,被侯府送到了堂叔家,可是堂婶却将之拒于门外,理由是担心声名狼藉的她带坏家里的姑娘,只派出两个老妈子,要强送吕茶回闽州。   吕茶倘若此时离开,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了失德的罪名,彻底声名扫地,今生再也抬不起头,莫说嫁入权贵豪族,就连山野村夫都不会娶她这样失贞失节的女子。   她不得已返回侯府,可是武易为免再惹口舌是非,执意做主将表妹吕茶送往郊外的庄子暂住,绞尽脑汁苦思解决困境之法。   金莲一天不回侯府,风波流言就一刻不得平息,渣男武易不愿舍下面子恳求“爱妻”返家,而且他认为没有必要如此。   在他的眼中,金莲是难得的“贤妻”,为了维护婚姻,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定然不会在娘家久住,很快就会主动返回侯府,就算金家传话提出和离,他也没有真当一回事。   他万万没能料到,此金莲非彼金莲,金家发起狠来,侯府根本抵挡不住。   景栗午觉睡得太久,晚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透过窗子感觉月色清澈入水,顿时起了兴致,披衣起身,至院中观赏千年前的夜景。   古时的明月与星辰分外璀璨,空气之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淡淡花草香,她悠哉哉前行,一直逛到了后花园。   如此美景,独享未免可惜,她敲击玉镯,打开刚刚关闭的沟通设备,不过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想来两位同事又出去嗨玩了。   景栗瞬间感觉心理不平衡,整个解怨事务所,她的工作时间最长,比996更过分,是灭绝人性的24小时全天候待命。   大约十分钟之后,屠豪的声音响起:“小姐姐,你怎么溜达到院子里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只是睡不着而已”,景栗问道:“你怎么大半夜又上线了?”   屠豪打着哈欠道:“刚看完球赛,来瞧瞧有没有突发状况,小姐姐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作为事务所内最苦命的社畜,连手机都没得玩的景栗自然郁闷,没好气道:“我好的很,您且安心睡吧!”   “小姐姐,我和所长对你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已经准备好惊喜大礼,为你接风洗尘!”屠豪听出了她的小情绪,适时说好话恭维,而后转移话题——   “古代纯天然无污染的月色真美,让我不禁想吟诗一首——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抑扬顿挫地背诵之后,他又有点心虚,吞吞吐吐地问道:“我的中文不大好…这句诗用的合适吗?”   景栗倚靠于平滑的假山石上,顺手摘下一朵不知名的紫色花朵把玩,仰头望星空,圆月皎洁,明澈动人,清风阵阵,蝉鸣幽幽,她蓦地勾起唇角笑了笑,说道——   “诗算是应景,不过以我的情况,应该改为——但愿命长久,千里共婵娟。”   嘴甜的屠豪言辞夸张地拍马屁:“小姐姐你是天才级解怨使者,不止能够长命百岁,向天再借五百年都没问题!”   做解怨使者的风险系数太高,景栗只想在事务所当一条浑水摸鱼的咸鱼,于是询问:“我想打听一件事,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做解怨事务所的后勤?”   屠豪答道:“按照冥界阴司的规定,优秀员工可以向上递交调职申请,小姐姐你如果能够连续完成五项解怨任务,总部一定会批准你成为解怨事务所后勤团队的一员。”   “你以前也是解怨使者吗?”景栗语气中有满满的疑惑,因为从之前的交流中她明显能够感觉到,这位鲜肉土豪是一只没有工作经验的解怨界小菜鸟。   屠豪如实道:“我加入事务所只有两个月,没有执行过解怨任务,能够做后勤是因为有特殊贡献。”   景栗愈发好奇:“你的特殊贡献是什么?”   屠豪卖关子:“我有和Batman一样的超能力。”   “蝙蝠侠?”景栗看漫威电影基本只图个热闹,对超级英雄并不熟悉,疑惑问道:“蝙蝠侠的超能力是什么?”   “Iamrich!”屠豪刻意压低嗓音,显得低调奢华有内涵,不过动作却张扬嘚瑟,高高抬起两只手,大拇指和食指用相当快的频率搓来搓去,如果多给他五分钟准备行头,那一定得是大金链子小金表,外搭一件黑貂袄儿——   “我富在起跑线上,穷到只剩下钱了,捐了一大半财产给事务所,用这份特殊贡献换了一个清闲的后勤职位。”   原来屠豪的超能力,应准确表述为——钞能力。   景栗看不见土豪的动作,不过能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壕气穿越时空,扎心而入,直击天灵盖。   只有常人想不到,没有土豪做不到,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老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阴间的崇富氛围竟然比阳间还要更重,这再次印证,钱确实是万能的,没有钱才万万不能。   但是,她还是有些费解:“阴间的机构难道很缺钱吗?”   屠豪点了点头:“冥界阴司下属的多个部门横跨阴阳两界,各个事务所都欠缺阳间经费,我之所以能够重生,就是因为出手大方,愿意一掷千金买寿命。”   景栗不禁发自肺腑地感慨:“钱果然无所不能…”   “小姐姐,你看左手边…”屠豪的声音骤而尖锐,情急之下说错了方向,改口道:“不对不对,是你的右手边,墙头的柳树阴影下…那…那是不是金茜在…在和一个男人拉着手说悄悄话?”   景栗立刻望了过去,为了看得更真切,还悄悄猫着腰走上前,蹲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张望,果不其然,确实是金茜在私会情郎。   才子佳人的话本中最常见的桥段,便是突破礼教束缚,夜半翻墙相会,情浓私定终身,艺术果然来源于现实,景栗也算撞大运,无意间赏了一出精彩好戏。   金茜听到了动静,虽然没有发现景栗,可是不免心惊,赶忙催促情郎爬树翻墙出府,而她则疾步返回房间。   屠豪敲了一阵键盘之后,读出所查到的资料:“刚才那位男子是原版故事里金茜的未来夫君,名叫朱炜斌,出身寒门,文采斐然,中过进士,不过他为人过于耿直,不懂官场门道,一生不得志,最高官职是从五品的闲职。”   看来这是一对古代自由恋爱成功的典型,朱炜斌没有成为大官,但不代表他不是好丈夫,景栗更关心的是:“他和金茜的感情好吗?”   屠豪快速浏览过后道:“金茜不是主要人物,资料不是很详细,只写了朱炜斌没有纳过妾,和金茜生有两子两女,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你的副线任务是让金茜嫁入侯府,接替金莲成为新任侯爵夫人,那个朱炜斌在新故事里只是炮灰而已。”   景栗于心不忍:“我觉得朱炜斌比渣男武易要靠谱,何必非得棒打鸳鸯,把金茜送到侯府那个虎狼窝里呢?”   “你把侯府里的妖孽都除干净了,金茜嫁进去直接就可以当家做主,不会过得像金莲那么惨,武易的地位和前途比朱炜斌强十倍,她嫁进侯府既能过更好的日子,也可以帮金家巩固地位…”屠豪越说越没有底气,顿了顿过后讲出心里话——   “那什么…这些话听着很功利,不过独教授已经提醒过,在执行解怨任务的时候,不要掺杂太多个人感情,主线和副线任务都是金莲自己定下的,她都能狠下心来让堂妹金茜嫁入侯府,你一个和金家无亲无故的外人,何必多想金茜以后的日子幸不幸福,想办法铺一铺路,促成她和武易日后的婚事,这样你就能多增一年寿命。”   景栗的一个决定,就可能会改变金茜一生的命运,为了不让自己有负罪感,她不得不慎之又慎。   侯府老乌婆心黑手辣,妾室歹毒阴损,金莲的性命断送在她们的手中,武易看似不是凶手,可内宅中的种种,都是他装聋作哑纵容的结果,这个渣男才是幕后元凶。   金茜是个单纯无心机的好姑娘,嫁入侯府之后,确实不需要面对这一批恶人,但天知道未来武易会不会再纳其他妖孽妾室,如果嫁给渣男,金茜未来的命运不见得能比金莲更好。   在任何一个时空,都有数之不尽的无可奈何和艰难抉择,景栗轻轻叹气,抬手抚过一朵粉红色的芍药花,本想摘下来,可忽然又舍不得了,她想要自己静一静——   “我会好好考虑的,晚安。”   一夜纠结辗转,睡得并不安稳,清晨本想补个回笼觉,可是金家二嫂早早就来到了她的房间,将琢磨了半个晚上的“狠怼侯府老乌婆大计”讲给她听。   如今局面已定,金家占据舆论的绝对上风,庆国公夫人和赵夫人也会保驾护航,与金家这场撕逼大战,就算金家二嫂的唇舌工夫弱于侯府老乌婆,也必会取胜,根本无须费心商议台词。   金家二嫂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相当理智,她有着十分明确的目标——   和离是手段,逼武家低头才是目的,假如侯府老乌婆不交出掌家大权,假如金莲不能做侯府说一不二的女主人,那金家绝不让步。   这件事自需金桦坐镇撑场面,眼见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金家二嫂心急地遣人再去催,终于把人盼了回来。   金桦近两日公务繁杂,就住在枢密院,下朝即刻纵马而归,回府后顾不得听妻子的唠叨,直奔妹妹的房间,晃着她的肩膀气喘兴奋道——   “你梦里梦到的事全都是真的,上清观确实是辽国暗探据点,我这次立了一大功,今日早朝,圣上不仅升了我的职,还赏赐了两座田庄,莲儿你真是咱们金家的福星!”   金家二嫂听闻此好消息,心情比过年更激动:“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金家在侯府面前就更有底气了,还要大大地办一场筵席,遍请京中权贵名流,让侯府好好看看我们金家的威风!” 第32章 拍吃戏的惨痛回忆   两位队友边吃早饭边观戏,独教授乐呵呵地说道:“坐等好消息喽!”   金桦带人气势汹汹地前往侯府,金宅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景栗读话本消磨时间,却频频走神,脑子里时不时便会浮现出昨夜金茜和情郎你侬我侬的场景。   不多时,金茜来到了她的房间,表面是姐妹谈心,实则是明里暗里探问,想要确定“堂姐金莲”昨晚有没有去过后花园,有没有看到她与男子私会。   金茜当时的确看到了人影,把全家人都想了一圈,认为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堂姐金莲”或者其身边的丫鬟与婆子。   景栗一个劲儿地装傻,同时还反向打听金茜的择偶观,知其不在乎地位与财富,只想与真心相爱之人相伴一生。   屠豪担心她会因同情而放弃这项副线任务,再次提醒道:“让金茜嫁进侯府是金莲的意思,小姐姐你千万不要心软,务必要按照任务列表行事,千万不要忘记,我们是没有感情的解怨机器!”   独教授听说了昨夜发生的事,也劝说道:“金茜嫁入寒门不一定是真幸福,嫁入侯府不一定不幸福,我们按照金莲的意思办事就好,其他的不要多想。”   送走金茜之后,景栗绞尽脑汁苦思,很想琢磨通透金莲的用意,凡事唯有思量透彻方可不纠结。   思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恨。   原版故事之中,善人无好报,恶人猖狂笑,吕茶如愿嫁入侯府,武乌吕三家实现利益捆绑,在权势方面更上一层楼,而金家则完全被排挤到了权贵圈子之外,日渐没落。   景栗魂穿改了故事的走向,截断了吕茶嫁入侯府的路,也让老乌婆身败名裂,不过武易丧妻之后总是要续弦的,新夫人即便不是绿茶表妹,大概率也是亲族长辈安排的女子,万一是乌家或吕家的其他厉害角色,那日后定会怀报复之心坑害金家,后患无穷。   所以,金莲才想让自己的堂妹金茜占据侯爵夫人的位置,不给乌家和吕家一丁点儿机会。   说到底,金莲是把金茜当做复仇与巩固金家利益的工具人,堂妹过得幸不幸福,她并不关心。   倒不是她心狠,只是金莲根本没有从婚姻中感受过一丝幸福,也许受时代所限,她认为婚嫁与真爱无关,说到底只是家族之间的强强联合,外加恩怨纠葛的报复与清算。   对于金莲而言,定下任务列表,目的是复仇,对于景栗而言,完成主副线任务,是为了活命,但对于金茜而言,这却是她要用一世生命去承受的残酷命运。   鸿雁今日出门打听消息的时间比以往长了一些,回来时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景栗努力使自己脱离伤春悲秋的情绪,打趣道——   “你是不是只顾着和小情郎谈情说爱,所以才耽误了回府的时间?”   “哪有,小姐不要开我的玩笑!”鸿雁急急否认,舌头都快捋不直了。   “你该不会…真见什么人去了吧?”景栗见大嗓门的爽直小丫头罕见地娇羞红了脸,转了转眼珠,猜测道——   “是不是那位帅气的武将小哥肖勇?”   “不不不…”鸿雁连连摆手否认:“我和他只是…只是在街上偶遇而已…”   小丫鬟首次在小姐面前说谎,本想掩饰,却意外失言暴露了实情。   景栗起了八卦的兴致,问道:“你对肖勇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小小的心动吗?”   “小姐~”鸿雁圆圆的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手足无措地否认:“我和肖勇不过是小时候在金府中一起长大,认识的时间比较久而已…绝对没有其他的关系…”   小丫鬟的样子像极了早恋被发现的小女生,同为女人,景栗看得出,她不是不喜欢,而是不好意思承认。   鸿雁急于摆脱尴尬的氛围,把一大包糕点推到小姐的面前,找借口去厨房找盘子装点心,一走又是大半刻。   屠豪十分关心总体事态的进展:“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金桦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发生什么变故了吧?”   “不大可能,所有的铺垫都做好了,金家完全有能力占据主动”,经验相对丰富的独教授最沉得住气,并且再次显露吃货本性——   “人是铁饭是钢,咱先点外卖吧,我想吃螺蛳粉。”   屠豪的思路迅速跑偏:“没问题,我正好也想吃这口!”   景栗的馋虫同样被勾起,只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中原兴不兴嗦粉,于是向小丫鬟打听:“家里的厨子会不会做螺蛳粉?”   “螺蛳粉…是什么?”鸿雁一头雾水,胡乱猜道:“难道是粉面做的狮子头吗?”   景栗放弃螺蛳粉,想着吃完麻辣三鲜米粉之类的也可以将就一下:“平时家里常吃什么粉?”   “桂花藕粉!”鸿雁和穿越而来的小姐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您一向喜欢喝,厨房里是备着的,我让他们送一碗过来。”   不是米粉是藕粉,这和景栗的设想完全不同,她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我不想喝太甜腻的。”   鸿雁道:“二公子和二少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要不然小姐您先喝一碗八宝擂茶垫一垫。”   有机会品尝货真价实的八宝擂茶,也是相当不错的,景栗挑眉点了点头。   她之前演丫鬟的时候,给剧中的小姐端送过八宝擂茶,小成本的网剧没有那么讲究,其实只是一碗冲泡的花生糊,大夏天的剧组蚊子和虫子横飞,只是等开机的工夫,碗中就出现了三只小虫的尸体,主角当然不会真喝,只是用勺子装模作样地搅一搅就够了。   网上有好多关于演员“假吃”的搞笑视频,其实有些时候不是不敬业,而是剧组条件有限,准备的东西根本没法吃,看似满满一桌山珍海味,其实全都是装样子的道具假菜,最多摆一盘花生米,让演员意思意思吃两颗。   当然,也有剧组准备好了真美食,可演员就是耍脾气不愿真吃。   有胆子任性的都是当红明星,导演即便心中有气也得强忍,像供祖宗一样地哄着,实在不行就现场改剧本,艺术标准可以无限度降低,但流量大咖万万不能得罪。   景栗之前参演过一部古装剧,其中的女主角为美食鉴定达人,所找的演员是相当有热度的选秀新星,热衷于在各大综艺展露吃货人设,其工作室砸重金买热搜,所喊出的宣传口号为——本色出演,必属精品。   然而,现实却让人大跌眼镜,这位流量小花的人设纯属虚构,压根儿不是吃货,而是坠落凡尘的辟谷仙女,最强大脑不擅记台词,只热衷于计算卡路里,不管荤菜素菜还是点心汤品,最多只吃小小的三口。   剧组上下嘴皮子磨破了都没有用,导演惹不起当红流量明星,只能另想办法,临时找编剧现场改剧本,淡化女主的贪吃属性,并为其加了一项靠嗅觉就能鉴定美食的技能。   这样一来,流量仙女亲自品尝美食的戏就可以降到最少,但是女主角莫名其妙增加了原剧本中没有的神奇技能,就导致后续剧情出现了多重bug,整部戏的主线逻辑彻底混乱。   既然是美食戏,主题就是吃,而主角偏偏不愿意吃,那导演只能把这个不光荣却十分艰巨的任务交给配角和龙套。   景栗是女主角的丫鬟之一,也是替吃的主力之一。   女主只需要摆出美美的姿势闻一闻,再念两句赞美的台词夸一夸,词错了也没关系,反正有后期配音,其他的就都交给景栗及一众配角。   那部戏景栗拍了半个月,几乎天天吃到吐,刚解决两海碗坨了的牛肉面,就得接着干一大碗凉透了的蛋炒饭,甚至还得抱着一条比她手臂还要粗的烤羊腿大啃特啃,更过分的是那肉还没烤熟,当天晚上拍吃戏的所有演员就因为急性肠胃炎住了院。   景栗的出道经历完美印证了一句话——演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高危行业,遇上不负责任的剧组和主演,配角和龙套的危险系数将直接高到爆表。   那部戏被压了两年才播,流量女主已经过气,炒了两波绯闻都没能翻红,毫无粉丝号召力,一言难尽的烂剧情连导演自己都没眼看,扑街扑的悄无声息,景栗为吃而付出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   往事不堪回首,直教人反胃呕吐。   屠豪点好外卖,郑重承诺道:“小姐姐,等你回到现代,我请你吃奢华版螺蛳粉大餐!”   景栗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作为根正苗红的穷人,她无法想象土豪世界的螺狮粉能有多奢华,难不成用鱼翅代替米粉吗?   更重要的是,屠豪颠覆了她对于有钱人的幻想。   在景栗的认知中,富豪就是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过着高高在上不接地气的生活,吃菜名长到没天理的法餐,喝价钱贵到吓死人的红酒,有着各种各样离奇古怪的心理阴影和心理疾病,成日摆一张生人勿近的臭脸,堪比移动冰山,唯有傻白甜女主从天而降,才能治愈男主的高冷王子病。   屠豪堪称是富豪圈的异类,完完全全跳出了土豪的固定模板,景栗远隔千年时空都能感觉到他的心如小太阳一般温暖灿烂,而且他和绝大多数普通青年一样,吃喝大多靠外卖,一会儿方便面,一会儿螺蛳粉,接地气的程度能和街边撸串的王公子一较高下。   独教授看着喝八宝擂茶的景栗,插了一句题外话:“我如果穿越,最想尝一尝的是《金瓶mei》之中潘金莲给西门庆准备的特制茶——芝麻盐笋栗丝瓜仁核桃仁夹春不老海青拿天鹅木樨玫瑰泼卤六安雀舌芽茶。”   “哪有名字比裹脚布都长的茶…”屠豪深表质疑:“我读书少,所长您不要骗我。”   独教授问道:“我之前送了你一本《金瓶mei》,还没看到这一段吗?”   “那个…”屠豪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坦荡交底:“文言白话我看不大懂,就翻了翻插图看热闹。”   独教授拍了拍他的肩,发自肺腑地评价道:“小土豪,你是一个真实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人!”   古代的糕点与果子也别有一番风味,景栗边吃边等金家人,耳中回荡着两位队友痛快嗦粉并相互玩笑的声音,螺蛳粉那又香又臭的霸气味道有跨越时空的神奇力量,引得她直流口水。   盼星星,盼月亮,金家二嫂终于回来了,她一进屋就催着下人端茶,微哑着嗓子说道:“今天真是一波三折,你二哥又去衙门办公务了,详情稍后我向你细细道来!” 第33章 如真之死   金家二嫂一连喝了两杯茶,今日之战大获全胜,甚是解气,不过脑中千头万绪,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景栗心急不已:“二嫂快讲呀,到底怎么个波折法?”   金家二嫂先道出一则坏消息:“萍小娘的女儿如真昨夜突发疾病,大夫来的太晚,没救回来,已经咽气了,今日我们一登门,侯府老夫人就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说你离开之前曾给如真送过补品,那里面或许有毒物。”   “她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毒害那么小的孩子呢?而且…而且如真前几天明明还好好的,到底是谁害了她?”   老乌婆不分青红皂白泼脏水诬陷,景栗自是怒不可遏,更担心任务会因此而失败。   另外,如真那孩子她虽然只见过一次,可是瘦瘦小小的病弱模样分外惹人生怜,脆弱的小生命猝然离世,怎能不惹人心伤。   金家二嫂讲出后续:“我们相信你绝对不可能干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所以就和那黑心老夫人据理力争,你二哥一气之下命随从去开封府敲登闻鼓,请官府出面调查真相,直接就把侯府中人全都镇住了!”   金桦对妹妹完全信任,不过金家二嫂作为嫂嫂,难免存有几分狐疑,压低声音问道:“如真那孩子的补药…你确定没有动过手脚吧?”   “当然没有!”景栗无暇做无谓的解释,追问道:“官府查出头绪了吗?”   金家二嫂含笑点头,告知好消息:“京中名捕宋剑辉是你二哥的好友,他亲自出马,三下五除二就查出了线索!   如真汤药的药渣还未倒掉,宋名捕从中发现了毒物夹竹桃,另外他的手下恰巧在侯府池塘边抓到一位行迹鬼祟的奴婢,是梅小娘的贴身婢女小果,自她身上搜出了一包晒干的夹竹桃。”   景栗变身福尔摩斯,抢先一步展开推理:“是梅小娘下的毒,她见官府来查,担心恶行败露,所以就想让丫鬟把剩下的夹竹桃扔进池塘,不想却弄巧成拙,正好撞在了官兵的枪口上,对不对?”   “妹妹真是聪明!”金家二嫂道:“别看梅小娘平时仗着老夫人的势咋咋呼呼,其实就是丫鬟出身,一点世面都没有见过,宋名捕几句话就把她吓破了胆,语无伦次地认了罪,还把吕茶和玉小娘也供了出来。   据梅小娘交代,毒物是吕茶送的,除了干夹竹桃之外,还有其他好几种毒药,而玉小娘和她相互配合,轮流下毒。   你自从嫁进侯府,身体就越来越差,你二哥怀疑是吕茶伙同这两位小娘动的手脚,宋名捕已将梅小娘和玉小娘都押送到了开封府,至于吕茶,虽然她的父亲被贬至闽州,可吕家好歹是官宦世家,所以不可过于草率,宋名探将会亲自前往她暂住的庄子查问,一旦发现证据,便可以治她的罪!”   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了景栗的预料,金家谈判的过程中顺道还破了个案,几乎把所有的恶人一锅端,顺利到不可思议,她简直不敢相信——   “侯爷和老夫人难道没有阻拦开封府的官员吗?”   按照小说和电视剧的一般剧情,像永昌侯府这样地位的权贵豪门,府衙官差若非承皇命,根本不敢上硬手段,难不成这些都是虚构,古代实际的律法相当严格,皇族贵胄并无特权,犯法后一律与庶民同罪吗?   金家二嫂回想刚刚的场面,仍觉大快人心,既得意又痛快:“侯府那对母子看轻了金家,以为我们不敢撕破脸,等到宋名捕登门,正式开始搜府调查时,他们这才慌了神,开始想办法劝阻,但为时已晚。   此外,我们还有庆国公夫人相助,她三言两语就镇住了场面,话术相当高明,在当时的情形之下,侯府那黑心的老夫人若是再阻拦,便是做贼心虚,他们母子就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完全无计可施!   老话说得好,从来清白无遗祸,自古贪争有后殃,你坦坦荡荡、清清白白,我们金家自然腰杆子硬,有资本和他们侯府硬刚到底,而黑心老夫人那一伙人又贪又恶,背地里做尽了坏事,官府一查一个准,估计现在各个都被吓掉了半条命!”   景栗听这话头,侯府的魑魅魍魉都逃不过律法的惩罚,唯一逍遥法外的,就是老狐狸乌婆,于是说道——   “侯府是乌婆老夫人掌家,吕茶勾结几位小娘下毒行恶,其实都是黑心老太婆默许的,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金家二嫂何尝不知:“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梅小娘交代实情的时候,眼睛一直看向黑心老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不过她最多只敢说出吕茶的罪名,没胆子讲出老夫人的恶行,她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盼着老夫人相助,殊不知侯府那对母子为了堵住她的嘴,恨不能当场就要了她的命。”   讲到这里,她的情绪陡然转变为愤慨,重重一拍桌子,道:“差点忘了一件事,那黑心老夫人起初还想把黑锅甩到你的身上,说妾室下毒完全是你治家不严所致,与她无关!”   景栗的火气腾地也冒了起来:“恶事全是她做的,怎么能反咬我一口呢!”   “不要动气,当心气坏了身子”,金家二嫂抚着她的手安慰,开讲后续反转剧情——   “黑心老夫人此举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以前参加酒宴时,她常常到处宣扬你糊涂无能,没有掌管家宅的才能,满汴京都知道侯府是那黑心老夫人做主,出了事倒想把责任全都推到你的头上,门儿都没有!   庆国公夫人和赵夫人一通狠怼,把武家那对母子说的哑口无言,黑心歹毒的老夫人即便逃得过律法制裁,也逃不过悠悠众口的非议,她这一仗败得彻彻底底,日后再也无法在汴京城抬头做人,等这场乱局平息,你再回到侯府,就是当之无愧的女主人了。”   金家二嫂从未想过让金莲真的和离,一切狠话与狠招都是手段,而非目的,武家毕竟是有爵之家,武易又前途大好,只要压制住作妖的老乌婆,让金莲在侯府当家做主,对金家的未来大有好处。   魂穿的景栗借用了金莲的躯体,既是这个故事的主导者,也是人性的旁观者,可以站在最客观的角度,看清每一个人的内心。   哥哥是至亲,可嫂嫂是隔着一层的,金家二嫂之所以愿不遗余力地为金莲出头,不单单是因为家人情义,更是权衡利弊后的抉择。   若是景栗没有攀上庆国公夫人这根高枝,金家二嫂定然不会如此尽心竭力,从前的金莲忍气吞声,想来既是为家族声誉考虑,也是因为家中的二嫂常常劝她退让忍耐。   世人筹谋算计,终究是为名利二字,金家二嫂是个爽直人,同时也是精明人,金家游离在汴京权贵圈子之外,尽管侯府靠不住,可他们没有其他更好的仰仗,只能委屈金莲。   而今情况已变,被景栗魂魄附身的金莲摇身一变,成了庆国公府的恩人,金家也因此与国公夫人这位顶流贵妇攀上了交情,金家二嫂的底气自然足得很,故而才会尽心竭力地帮金莲伸张正义。   另外,这其实也是变相地向汴京各大权贵传递一个消息,金家实力非比寻常,看看日后哪一豪门大户敢轻视。   金家二嫂继续道:“此次连老天爷都帮着咱们,我们与侯府中人理论时,乌家的人急匆匆地来传信,说他家的大少爷乌伯希被枢密院带走了,罪名是和西夏暗探有勾连,请侯爷速速想办法周旋。   你二哥正好就在枢密院任职,武家那对母子听到消息之后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腆着脸以一家人为由请你二哥出面平息此事,见过脸皮厚的,但没见过脸皮像他们这么厚的!”   景栗担心金桦会心软,忙询问道:“二哥答应帮忙了吗?”   “当然没有”,金家二嫂又喝了半盏茶润嗓子,才说道:“事情既闹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们绝对不能轻易让步,除非侯府拿出诚意来请你回去,否则你二哥断然不会给他们面子!   与外族暗探有瓜葛之事可大可小,说不定会成为牵连整个家族的大案,侯府以及乌家在枢密院中并无可靠的亲信,想要低调解决绝非易事,最后还是得求到你二哥的头上。   这件事可以让侯府那对母子好好清醒清醒,咱们金家是能给侯府提供助力的,不像已经衰败的吕家,只能一味依靠侯府,什么有用的忙都帮不上。”   屠豪反复对照资料,认为其中有疑点:“事情的进展顺利到不可思议,似乎任务马上就可以收尾了…不过…如真的死有点奇怪…”   独教授也想不清楚原因:“根据我们拿到的资料,如真半年之后才会因病夭折,这孩子为什么会提前死了呢?   景栗带着两位队友的质疑,询问详情:“二嫂,梅小娘有没有交代出她毒害如真的原因?”   金家二嫂道:“梅小娘没有讲,不过侯府有位范妈妈出面作证,她前日曾听到梅小娘和玉小娘私下交谈,说萍小娘不再疯疯癫癫说胡话,重新恢复了昔日的美艳模样,而且还利用病弱的女儿如真扮可怜,惹得侯爷心疼不已,近几日都在她的院里歇息,完全不理会其他妾室。   因此,梅小娘和玉小娘才起了歹念,她们想要通过毒害如真再度逼疯萍小娘,而且还把事情做的很绝,在萍小娘最近几日的饮食之中偷偷混入了红花汤,这位美娇娘即便不疯癫,也无法再生育了。   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那侯府真真是蛇蝎虎狼窝,妾室为了争宠,置人命于不顾,无所不用其极,坏了心肠的老夫人和吕茶还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些人通通都该遭报应,下十八层地狱都不够抵偿罪孽!”   两位队友诧异震惊,大家万万没有想到,害如真提前丧命的幕后黑手,居然就是景栗。 第34章 阴间也搞KPI   萍小娘打起精神重新争宠,是景栗费心撺掇的结果,她的本意是借此挑起侯府妾室的内斗,可没料到梅小娘和玉小娘的毒辣手段远远超过了预计,竟让如真成为了无辜的牺牲品。   无论在任何时候,低估人性的恶,都是最大的错误。   景栗以为自己正稳稳操控着整盘棋,但现实并非如此,每一颗棋子都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棋局一旦变化,每个人都会为了自身利益的最大化而改变行动策略。   眼下的局势看似正趋向于任务目标,可是其中暗藏有重重风险。   景栗忽觉自己像极了行驶在苍茫大海中的一艘小船,前方暗夜茫茫,不知何处有礁石,也不知何处有冰川,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有其他“棋子”突然爆发,打破她所有的计划,届时整个棋局都会失控崩盘。   她刚刚有逆袭成为好运真锦鲤的苗头,就被残酷的现实狠狠打击了一把,好惨的一条鱼,好衰的一世命。   金家二嫂见她呆呆沉思,还当是身体并未大好,忧心了一上午,加之久聊费神,所以精神疲乏,便让其稍适休息。   这两日府中事事顺心,“金莲”堪称大功臣,豪爽的金家二嫂认为有必要好好犒劳一下妹妹,就专门派人去樊楼买了几样奢华的招牌菜。   等候午饭的时间里,心中五味杂陈的景栗坐立难安,在闺房外的小院之中来回踱步,她以想吃水果为由把鸿雁支开,想趁着这个时间和队友好好商量一下后续计划。   屠豪抢在她前面开了口:“小姐姐身旁的是葡萄藤吧?”   独教授的思路跟着跑偏,为他答疑解惑,同时还不忘用戏谑的口吻批判一番——   “别人看书,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你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重精华,只记糟粕!”   “二位,能不能有点正经!?”景栗被气到差点吐血,手中一使劲,生生扭断了一根葡萄藤,此刻的她心中既有对如真的愧疚,也有对自身性命的担忧,心态濒临崩溃——   “如真那孩子因为我的策略失误而提前死了,这算任务失败吗,会扣减我的寿命吗?”   屠豪给她吃定心丸:“尽管放心,使者在执行解怨任务时故意伤人或杀人,才会被罚减寿命,如真这样的情况属于意外,和你没有直接关系,因为根据我们所掌握的信息,完全没有办法推测出梅小娘会丧心病狂地下毒手。”   独教授补充道:“如真的命本来就不好,生而多病,早夭短寿,活的很痛苦,终日躺在病床上,老乌婆完全不关心孙女的死活,武易也不怎么在乎这个闺女。   萍小娘之前因为失去儿子而精神受到刺激,成日在病床前对女儿讲一些神神叨叨的消极言论,如真自出生起就在苦海里备受煎熬,倒不如早点入轮回,开始新的人生。”   作为解怨事务所中资历最老的员工,他亲眼见证过无数次生命消亡,已然淡看生死,在他眼中,如真的早亡不失为一种解脱。   “你又不是如真,怎么会了解她快不快乐呢?”景栗作为解怨小菜鸟,生平首次误伤人命,内心的愧疚感如潮汐般翻涌起伏——   “如真的生命已经很短暂了,而我还害她少活了一年,这终究是我造下的冤孽,未来或许会因此而遭报应吧。”   她本不相信因果轮回,可是解怨事务所的存在,使她完全改变了观念,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屠豪安慰道:“小姐姐,你不要太自责,执行任务的过程之中难免会有误伤,不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肩上。   其实仔细想想,萍小娘儿女尽失,确实可怜,但她之前没少作恶,也和吕茶与另外两位小娘一起合谋毒害金莲,往日得宠时更是飞扬跋扈、欺善凌弱,她的女儿如真体弱多病,命短福薄,多半是为娘的造孽太多,报应到了孩子的身上。   而且,梅小娘下狠手害如真,归根到底是和萍小娘私怨极深,与你没有直接的关系,终究是萍小娘自作孽不可活。”   人死不能复生,如真的生命已无可挽回,景栗只能尽力向前看,道出心中顾虑:“事情的发展看似顺利,可是进展的速度与程度完全超乎了我的预料,侯府妾室一个个都是疯子,害人杀人不眨眼,天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会突然失心疯。   假如老乌婆和武易被逼到狗急跳墙,拿刀和金家人拼命,到时候双方也许会斗的两败俱伤,侯府失去权势倒也罢了,金家也会损失惨重,万一因此而惹得各大贵府豪门厌恶,未来还怎么在权贵圈立足,第四项主线任务不就完不成了吗?”   “都是有地位的权贵家族,提刀互砍这种场面不太可能发生,他们都是古代公务yuan,不是暴力古惑zai”,独教授认为她的顾虑过于夸张,不过目前确实出现了不可控的苗头,于是建议快刀斩乱麻——   “眼下的情况的确有失控的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速战速决!   金桦和那位宋名捕是好友,你可以利用这层关系,想办法让府衙严审梅小娘和玉小娘,把下毒的罪名坐实,直接按律法处死,另外她们很有可能会供出吕茶和老乌婆的所有罪行,这两位家族有背景,也许有办法脱罪,但是名声将会彻底被毁。   你回到侯府之后,只需解决势单力孤的萍小娘,难度系数连半颗星都不到,然后再帮助金家稳固住和庆国公府的关系,牢牢扎根于权贵圈,如此一来,所有主线任务就可以全部完成!”   “等会儿…”景栗回想主副线任务列表:“第三项主线任务,是让武易知晓家中三位妾室的蛇蝎真面目,并将她们送到乡下的田庄,折磨至死,可是现在却要改成把梅小娘和玉小娘先送入大牢,再送上断头台,这符合任务要求吗?”   独教授解释道:“任务的主题为复仇,重点就是一个‘狠’字,没有最狠,只有更狠,对仇人的惩罚不能降级,但可以升级,以律法惩恶,比动私刑更显高端,这在年终考评里属于加分项。”   景栗的三观再次被刷新:“阴间的机构居然也搞年终考评?”   屠豪点了点头:“不止是考评,每年还有各部门KPI大排名,咱们解怨事务所是万年老二。”   人类堪称全宇宙生存压力最大的物种,活着在阳间做最惨打工人也就算了,死后进了阴间机构还得继续当社畜,考试和考评如同魔鬼的诅咒,阴魂不散,如影随形。   不过,能进入业绩排名第二的解怨事务所,也算是有运气,景栗还没来得及问位居榜首的部门是哪一个,鸿雁就带着两个丫鬟端送来了水果,还贴心地搭配了几样干果。   好巧不巧,偏偏有一碟红紫色的葡萄干,景栗不由得想起两位坑货队友刚刚讨论的“醉闹葡萄架”桥段,顿时没有了胃口,告诉小丫鬟——   “我不想看到任何和葡萄有关的东西,把所有干果都撤走,现在立刻马上!”   金家二嫂为了给金莲进补,点菜相当大手笔,不仅点了樊楼三大招牌菜——鸡包翅、酒酿清炖鸭子、荔枝白腰子,还配了油盐炒枸杞芽儿等几样精致爽口的素菜,另有蟹羹汤、奶油松瓤卷酥和枣泥山药糕。   这其中的好几样,景栗都在《红楼梦》里读到过,她原本心情不佳,并无胃口,可美食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令人完全无力抵抗。   反正不吃白不吃,说不定下一秒故事的走向就会突变,整体剧情完全崩盘,导致任务以失败告终,她总不能饿着肚子上黄泉路,做饿死鬼可就太冤了。   景栗觉鸡包翅的味道最赞,闲谈时问了问做法,金家二嫂讲了个大概,是将鱼翅先用鲍鱼、火腿、干贝煨烂,再塞进清远鸡的腹中,用去过油的鸡汤文火清蒸,丰腴不腻,入口即化。   确认过眼神,是她吃不起的壕菜,趁着魂穿的机会,能多蹭一顿是一顿。   几乎所有古装戏的片场都有樊楼,大多走千篇一律的伪奢华风,景栗很想亲眼见识一下真樊楼的风采,于是说道——   “这些菜我都很喜欢,不如明天我们全家人一起去樊楼吃大餐吧!”   金家二嫂却说:“你的身体还未康复,不宜去喧杂之处,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下人买回来就可以了。”   金莲这个病娇人设真是碍事,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导致景栗无法进行跨越时空的旅游观光。   屠豪对此不大了解:“樊楼是古代很有名的酒楼吗?”   独教授拿起上周刚题好字的折扇,上有七个洋洋洒洒的行书墨宝——“一心只蹦圣贤迪”。   他摆出文人学究的架势,边摇扇边晃着头科普:“樊楼是北宋都城最繁华的酒楼,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古诗有云,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相传宋徽宗也曾亲临此楼,并留下一段与李师师相约相会的佳话韵事。”   屠豪对古文不大了解,稀里糊涂不解其意,听到最后的人名才眼前一亮:“我在书里读到过李师师,她是四大美女之一!”   独教授用扇子狠狠敲了敲他的脑壳,纠正道:“四大美女中没有李师师,十大名妓里倒是有她,你看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不好意思,读书太多,知识点混淆了…”屠豪嘿嘿笑笑,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我最近只看您推荐的书,书名记不大清了,讲的是一百零五个男人和三个女人的故事,里面就有李师师,她和一点都不浪的浪子燕青是我最喜欢的一对CP!”   这些奇离古怪的虎狼之词把景栗呛的直咳嗽,她高度怀疑解怨事务所不是什么正经组织。   独教授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那是《水浒传》!你去墙角面壁,把四大名著的书名背一百遍!”   景栗一边听两位队友的耍宝,一边听金家二嫂的唠叨,耳朵超负荷运作,脑壳隐隐作痛。   金家二嫂吐槽的主要对象,便是渣男武易。 第35章 烂桃花朵朵开   “侯爷武易外貌英武憨正,当时大家都以为他是忠厚踏实的良配,绝非贪好美色之辈,怎料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表面敬你重你,实则却偏袒黑心老娘、蛇蝎表妹和狐狸精妾室。   你回娘家这么些时日,他始终未现身,只派府里的婆子丫鬟来接,分明就是轻视你,也不重视咱们金家!   这次大大的闹一场,好好压一压武家人的嚣张气焰,以后你回到侯府,便可事事顺心,不用再受恶婆婆的欺负,即便侯爷又纳新妾,也得你点头才行,妹妹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金家二嫂随后又絮絮叨叨了一大通,痛诉武易这个面不渣心渣的大猪蹄子。   但是,在这个女性没有独立地位的时代,她作为深居内宅的权贵官眷,思想不可能超脱于现实,在斥责武易的同时,又颇留有余地,核心思想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武易的确是渣男,可是十男九渣,哪家大娘子的日子都不好过,谁都是难着难着熬过来的,天下女人的命都是如此。   景栗的观念和金家二嫂有千年之差,当然无法接受这番认命式的PUA说教,不过她很清楚反驳没有任何意义,境遇和思想不在同一时代纬度的人,根本无法展开真正的交流,她出于礼貌只能耐着性子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往心里去。   萍小娘姿容卓绝,昔日武易对她痴迷不已,金家二嫂虽为如真的悲剧感到惋惜,可是她认为萍小娘不能再有身孕倒是一件好事,这样就对大娘子金莲的地位不再有影响。   金家二嫂道:“侯府三位妾室全是那黑心老夫人选的,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用狐狸精的招数把侯爷哄的五迷三道,眼下这场风波对你最为有利,梅小娘和玉小娘已无法重回侯府,萍小娘不能生育,没有子嗣傍身,一旦人老珠黄就会失宠,不足为惧。   事情闹到如今的地步,侯府定然清楚了我们金家的刚正厉害之处,武易两日之内必会放下架子前来接你,到时候咱们见好就收,顺着台阶下,这场风波便可顺理成章地平息,到时候你就在侯府里说一不二了。”   她不知金莲已无未来,只待死期,还在描画着将来几十年的愿景。   景栗是目光锐利的鉴渣达人,她精准判定,武易属于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渣男,有需要时情愿放下身段哄女人,但形势一变就有可能翻脸不认人,必须狠上加狠,才能掌握主动权——   “既然高高举起,便不可轻轻放过,得让他多吃些苦头才好,倘若武易一现身,我便迫不及待地跟他回去,未免太掉价了,白白浪费这场精彩的好戏,须得把一桩桩一件件糟心事缕清楚,逼武易明明白白地给出说法来,让他知道挽回我不易,才会真正珍惜,不然他恐怕隔天就会联合老乌婆一起再出幺蛾子。”   “你在侯府待了这些年,心思谋划果然比从前深了许多,你讲的不无道理,不过务必要掌握好分寸,前往别折腾过了火”,叮咛过后,金家二嫂长长一叹,继续道——   “你的婚事是圣上的安排,在外人看来何等风光荣耀,但谁能想到其中会有这么多的心酸苦楚,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你二哥有时也会觉得后悔,当年如果提早应了西门家的婚事,你也许会过得更幸福,那位西门安大人虽有风流之名,可那时对你是动了真心的,他这么些年都未娶妻,说不定就是因为痴情恋旧情…”   世间事无巧不成书,说曹操曹操到,正在这时,管家前来通传,说西门安特来拜会。   私下里八卦归八卦,绯闻男主真的出现,金家二嫂即刻严阵以待,用严肃的口吻对“金莲”道——   “你千万不要露面,这样的时候绝不能传出任何闲话,若是被侯府的老乌婆得知西门安对你有情,非得编排出一段你红杏出墙的丑闻不可!”   “我又没打算去见他。”景栗话虽如此,可是内心还是想去瞧一瞧的,毕竟好奇心难耐。   此外,西门安是这个故事之中颜值最高的美男子,多看看养养眼也是不错的,可是二嫂的话没有错,关键时刻若是不安分,那便有身败名裂的危险,后果不堪设想,“金莲”断然不能再见西门大官人。   景栗唯有在心中感叹,西门安的命也不咋地好,明明长着一张男一号的脸,却偏偏拿到悲催男二的人生剧本,这找谁说理去。   西门安为何会来到金府?难不成是听说了“金莲”要与武易和离,所以抢先一步来求亲吗?   景栗虽然手中翻阅着男女主角一言不合就私奔的话本,可是脑中的想法还是十分理智的。   西门安是仍未婚娶的知名美男子,在禁军内衔级不低,姐姐还是皇帝宠妃,妥妥是躺赢在起跑线上的人生赢家,像他这样的条件,若是求娶和离的金莲,必会引发舆论界的轩然大波。   自古以来,流言蜚语就有性别歧视的属性,对男人分外宽容,对女人相当苛刻。   景栗乃十八线无名咖,从未登上过热搜榜,但她好歹也是混娱乐圈的,对于舆论的风向十分了解,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如果西门安真来求亲,那吃瓜群众们会怎样议论——   在悠悠众口之中,西门安的确会被认为脑子进水了,放着汴京城不计其数的名媛不娶,非得上杆子迎娶有过婚史的金莲,不过,从另一方面看,西门安在美男界的知名度将会因此而进一步提高。   深宅大院内的怨妇何其多,在礼教森严的时代,大家除了看虚构的话本之外,还需要一些现实题材的谈资来满足幻想,西门安若真有胆量公开求娶和离的金莲,那势必会成为古代妇女心目中的白月光偶像,谁不想甩了家里的糟糠夫君,再嫁一位一往情深的绝世美男。   反观“金莲”,即便她是被动的一方,仍会遭受排山倒海的非议,多半会被污蔑成不安于室的荡fu,第一个跳出来把她往死里黑的,百分之两百是侯府那群妖孽。   如果这是一场普通的魂穿,景栗可以代替金莲重生,再活几十年,那她将会毫不犹豫地踹开大猪蹄子武易,选择和西门安双宿双飞。   至于难听的流言,日后有的是时间和办法扭转局面,她作为混娱乐圈的实力派演员,何愁改变不了舆论的走向,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污点明星都有办法洗白,她自然也能让大批群众黑转粉。   当然,难免会有些黑粉钉子户,景栗完全不会放在心上,就由他们羡慕嫉妒恨吧,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名人,无须理会柠檬精喷子,这才是真正的气度。   假如此愿成真,那她简直就是古代反封建婚姻的钢铁斗士,能给所有像武易一样不懂珍惜的渣男敲响警钟——   老娘不是非你不可,没有你老娘只会活的更好!   然而,景栗的魂穿是倒计时模式,仅有三十天的生命,这一切都是空想,根本来不及扭转金莲婚姻与命运的悲剧,稍不留神就会害其与金家声名尽毁。   她在无聊的等待之中脑洞大开,陷入狂想,两位队友一直都保持沉默状态。   大概半个小时之前,独教授前往总部开会,而屠豪见无紧急情况,就和景栗打了一声招呼,开启了静音模式,专心致志开小差搞副业。   金家二嫂一个多时辰之后才返回,进屋时眉头蹙起,嘴里“哎呀呀呀”个不停,一看就是满腹八卦急于倾吐的模样。   景栗疑惑问询:“二嫂,出什么事了吗?”   “你绝对想不到,西门大人他…”金家二嫂嘴快,讲到这一句时才谨慎地停下,让屋内所有伺候的奴仆都退下,连鸿雁都不例外。   待确认绝无耳朵偷听后,她才从宽大的袖中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金丝锦袋,边递给“金莲”边说道:“这是西门大人送来的,说是你前日遗落在上清观池塘中的首饰。”   屠豪嗅到了绯闻的味道,重回工作岗位,精神抖擞地开始吃瓜:“我勒个去,那么大一片池塘,找一条小手链可不容易,西门大官人可真是个好男人!”   景栗拆开锦袋,见手链装在一个精美小巧的檀木盒内,盒子正面描画了一副图,是一位打马球女子的飒爽背影,似与金莲神似,但不能确认是否是她。   画中佳人着淡色衣裙,虽不及胭脂银红亮眼,可也并非寡淡如水,那颜色景栗在剧组时曾听造型师提起过,名为酡色,颇有诗意风情,源自美人微醺、一抹红霞飞上脸梢的俏艳。   金家二嫂压低声音问道:“你如实告诉嫂子,嫁入侯府之后,有没有和西门大人单独见过面?”   “自然没有!”景栗斩钉截铁地否认,一头雾水:“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金家二嫂道出实情:“西门大人不止是来送东西的,他话里话外都在探问你和离的事,还委婉地暗示,仍愿娶你为妻,我的天呐,万万没想到竟会有如此奇事!”   脑洞有多大,现实就有多狗血,景栗泛起了深深的自我崇拜之情,她的大胆猜测居然一点都没有错。   穿越大女主果然都是有耀眼光环的,还未与渣男正式和离,绝色好男人就已经拿着爱的号码牌开始排队等候了。   金家二嫂生怕她犯糊涂,继续道:“你可得听嫂子一句劝…”   景栗已领教够了这位嫂子的唠叨神功,直接开口堵住了她的话头:“嫂子敬请放心,我不会和侯爷和离,也不会与西门大人单独见面。”   “那我就安心了…”金家二嫂长舒了一口气,又道:“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烂桃花朵朵开,刚刚我们家那位从军的旧仆肖勇也来了,你猜猜他所为何事?”   景栗凭直觉猜测,八成和鸿雁有关,不过还是选择装糊涂:“我猜不出,二嫂不要卖关子了。” 第36章 渣男大型翻车现场   金家二嫂道:“肖勇看上了鸿雁,想要求娶,并带这丫头去西北。”   如此直接生猛,景栗都吓了一大跳:“二嫂你…你同意了吗?”   “当然没有,鸿雁是你的贴身丫鬟,要你点头才可以,肖勇只是先来我这里探探口风罢了”,金家二嫂的语气之中明显流露着不满意,关于鸿雁的归宿,她另有打算——   “你自上次小产后就再无好消息,前些日子别人为我介绍了一位推演命理的大师,我顺便把你和侯爷的八字也拿去算了算,大师说你的子嗣缘浅薄,最好先借腹生子,其后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借腹生子?开什么玩笑!”景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封建迷信果然要不得,大师比专家还不靠谱,她实在搞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魔鬼建议。   “这不是玩笑,而是让你在侯府永远立稳脚跟的正道,如若其他妾室抢在你的面前生了儿子,你可就被动了”,金家二嫂偏偏就要信xie,一本正经道——   “既要借腹生子,那必须得选身边最信得过的人,不然生子的妾室或通房很容易踩到你的头上,我觉得鸿雁就是个不错的人选,你可以先让她做通房丫头,待日后生了孩子,她若还像现在这么听话,再把她升成妾室也不迟。”   “我不同意!”景栗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一是接受不了如此荒唐的谬论,二是实在不忍心坑害小丫鬟。   她之前还纳闷,鸿雁怎么好端端的就变成了通房丫头,原来根源就在于二嫂的不靠谱“大师论”。   “小姐姐,你清醒一点!”屠豪适时提醒:“鸿雁的命运就是做武易的通房丫头,你如果强行改变她的命数,会被总部扣减寿命的!”   金家二嫂也在一个劲儿地相劝,核心论点十分明确——鸿雁自幼便入金府,是金家养大的奴婢,自该为了金家的利益而牺牲,在侯府之中做通房或妾室,能得一世衣食丰足,也是她的福气。   “有福你个大头鬼!”景栗在心中暗戳戳地回怼。   她来自现代,自无法接受金家二嫂的封建观念,就算鸿雁在侯府衣食无忧,那也得一辈子伏低做小,何来福气可言。   如若小丫鬟嫁给肖勇,或许日子没有多富贵,但至少能够舒心畅快过一生,比当妾做通房强百倍。   做女人难,做古代的女人更难,武易的那几位妾室未必是本性歹毒,而是被困于深深的侯府樊笼之中,为了活下去,为了活的更好,生生被逼成了人面兽心的蛇蝎毒妇。   景栗魂穿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唯一与她朝夕相伴的真心人,唯有鸿雁,她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来亲手断送小丫鬟的幸福。   更何况她清楚,鸿雁两年之后就会因难产而身亡,一尸两命,到底是意外还是人祸,她不得而知。   更为重要的是,金莲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鸿雁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   正当景栗苦恼纠结的时候,大猪蹄子武易登门。   自从“金莲”回了娘家,侯府的风波一浪高过一浪,武易迫于无奈,不得不放下架子,亲自接“爱妻”返家。   金家占据上风,金家二嫂自然要摆出款儿来挫一挫侯爷的锐气,不过她下手显然留着分寸,为“金莲”原谅渣男做好了铺垫,而后适时离开,留他们夫妻二人独处。   景栗瞧都不愿多瞧大猪蹄子一眼,坐在梳妆台前冷冷淡淡地摆弄首饰,把翡翠手链从盒子中拿出来,没好气地甩在一边,完全不搭理渣男。   武易先是问了问病情,后又装出柔情款款的模样嘘寒问暖。   景栗抖肩甩掉他的猪蹄子,爱搭不理地敷衍答了几句,半点脸面都不给他留。   武易在尴尬的氛围之中没话找话,不知该如何安放的双手顺势拿起翡翠手链,道:“这是二哥和二嫂新为你置办的首饰吗,回府之后我们可得备一份厚礼,好好感谢一下他们。”   景栗按耐住想打人的暴脾气,犀利狠瞪:“这是去年侯爷赠我的生辰礼,救庆国公小公子的时候掉落在了上清观的池塘里,禁军的西门大人无意之中捡到,他与我二哥熟识,故而特意送来金府。”   她思量片刻,决定大大方方讲出实情,这样才显得坦坦荡荡,而且还特别加了一句西门安和金莲二哥关系不错的话,以此避免渣男怀疑她和西门大官人之间有“私情”,与此同时,她的白眼几乎翻上了天灵盖,以刻薄的口吻继续道——   “侯爷所赠的礼物,想来都是手下人挑选的,所以才会没有半点印象。”   礼物不求贵重,但求心意,但渣男是没有心的,武易的渣渣程度直逼批发心形石头广送有缘人的当代海王。   武易心虚之中结结巴巴地狡辩:“怎么可能…送你的首饰全部是我亲自挑选的…只是…只是一时忘记了而已…我平时公务太忙…那个…琐事难免记得不甚清楚…”   古今渣男大同小异,都喜欢以工作忙为借口应付女人。   景栗轻哼一声,道:“侯爷有话请直说,不必绕弯子了。”   武易清了清嗓子,尽量用最柔和的声音道:“近两日风波不断,母亲她老人家病倒了,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都需要由夫人出面料理,别再置气了,跟我回家吧。”   “敢情侯爷是来请老妈子的!”景栗只想啐渣男一脸,毫不客气道——   “昔日婆母满汴京城地宣扬,斥责我能力不济,处理不好家中事务,在这风口浪尖之时,只怕我回去会惹母亲更加不悦,侯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母亲…母亲是爱之深责之切…”武易厚着脸皮为自己的老娘找借口:“母亲相当看重你,她平日之所以苛刻,其实是为了磨练你,好让你能尽早独当一面。”   “原来母亲是为了栽培我呀!”景栗强忍扇他巴掌的冲动,果然人至贱则天下无敌,多不要脸的话渣男都能理直气壮地讲出口,她非得好好教教这大猪蹄子做人的道理不可——   “婆母堪称是汴京贵妇界的表率,哪家的大娘子能做到这个份上,下毒害人的梅小娘和玉小娘全都是她老人家亲自为侯爷选的,吕家表妹也是被她老人家宠的无法无天,最终才惹出大祸。   婆母的眼光简直又准又毒,像我这样心不狠手不辣的善心人,哪里入得了她老人家的法眼,如今我已彻底认清了现实,婆母根本不是在磨砺我,而是想尽早把我这个‘异类’赶出侯府!”   景栗一口一个“她老人家”,表面是尊重,实际为讽刺。   武易是标准的愚孝妈宝男,事到如今还不死心,想要尽力帮黑心老娘洗白:“这…这件事有误会…母亲只是被梅小娘和玉小娘蒙蔽了,她现在已经认清了这两人的真面目,你不要记恨母亲,她毕竟是长辈,所有的事都算做我的错,好不好?”   景栗不依不饶,反问道:“敢问侯爷错在何处?”   她的真心话其实是——什么叫算你的错,明明就是你的错!   武易压根儿不认为自己有错,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想要尽快哄骗她回去平息乱局。   见渣男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景栗又提出更刁钻的一问:“侯爷打算如何处置吕家表妹?”   听刚刚武易的意思,梅小娘和玉小娘她并不在乎,但刻意不提吕家表妹,必是心有在意。   “吕家…”武易果真不舍得,找借口道:“吕家毕竟是亲戚,表妹若在汴京颜面扫地,对侯府也无好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务必要想出个周全的法子,尽力平息此事。”   “满京城都在传吕茶怀了侯爷的骨肉,若是为了平息风波,唯一的解决之法,就是侯爷迎娶吕茶”,景栗不给渣男转圜的余地,把窗户纸彻底捅破,其后撂下决绝狠话——   “终究是我碍事了,不必劳烦侯爷驱赶,我识趣的很,会主动和离,把侯爵夫人的位置让给吕茶。”   “一日夫妻百日恩,白日夫妻似海深,你我曾立白头偕老之誓,怎能轻易断情和离!”武易又扮起了好男人,并非情深义重,而是权衡利弊之后,清醒地意识到唯有金莲出面才可以摆平眼前的种种麻烦。   屠豪被渣男的违心话恶心到隔夜饭都快吐了出来,他之前错用过“白头偕老”,经独教授开小灶辅导,扩展了不少与夫妻有关的成语和俗语,干呕几声之后,他在借鉴经典的基础之上,自编了一句顺口溜——   “说好一起到白头,结果中途结深仇,夫妻本是同林鸟,同床共枕异梦生!”   景栗不得不承认,鲜肉土豪是有几分文采的,再多学几年中文,说不定能做个当红段子手。   她无暇给屠豪点赞,集中精神对付渣男,从大猪蹄子的爪中抽出了自己的手,直言不讳揭露绿茶表妹的险恶用心——   “府衙审讯的结果我已有所耳闻,梅小娘的毒药是来自于吕茶,表妹才是风波的始作俑者,她动这等歹毒的心思,绝不仅仅是为了谋害如真,更主要的目的是除掉我。   而今侯爷失去了女儿,但仍在竭力护表妹和吕家,可见你对吕茶用情已深,甚至到了完全不在意亲生骨肉性命的地步,如果不幸被毒杀的人是我,你恐怕一滴眼泪都不会掉吧,现在返回头来口口声声说与我夫妻情深,侯爷难道不觉得自己的话很可笑吗?”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梅小娘她…她是在情急之中才污蔑了表妹…”武易左右为难,乌婆老娘命他务必保住吕茶和吕家,可是“爱妻”却步步紧逼,非要定绿茶表妹的罪不可。   景栗甩袖而起,抬臂做出送客状:“到底是污蔑还是实情,是非公道自有府衙定论,侯爷静待结果即可,慢走不送!”   “娘子…好娘子…”武易尽力施展渣男的花言巧语神功:“表妹确实有错,不过她已有诚心悔改之愿…”   景栗给出送命题:“是表妹亲口告诉侯爷,她知错了吗?”   武易没有意识到这是陷阱,急急答道:“对,只要你回到侯府,表妹必会向你认错赔罪!”   景栗满是嫌弃的双眸之中嗖嗖发射冷箭:“看来侯爷只是表面着急,实际却消闲的很,如真的丧事想必都未筹办周全,您就有闲心与表妹相见并助她脱罪,真是感天动地的好表哥呐!”   武易既是渣男,也是渣爹,这两种人渣,景栗皆深恶痛绝。   “不不不,是我没说清楚…”武易见势不妙,立刻改口:“表妹已经搬到城外的庄子里住了,我哪有工夫亲自去见,只是家里的奴仆传话而已。”   景栗可着劲儿地挑刺儿:“侯爷刚刚的言外之意是,若我回侯府,还是要和表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想来是下定决心要娶吕茶为平妻了。”   武易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今生今世只有你一位正妻…”   景栗不愿多听渣男鬼扯,打断道:“那就是纳吕茶为妾的意思,她可是婆母捧在手心的宝贝外甥女,做妾岂不是委屈了?”   武易举起三指发誓:“我向你保证,表妹就是表妹,我与她清清白白,既不会娶作平妻,也不会纳为妾室!”   渣男的誓言比草贱,雷公电母如果尽职尽责,现在就该天降五雷,把武易劈到外焦里嫩。   不管是从任务的角度,还是从道义的角度,景栗都得下狠手惩治绿茶,不能让她有丝毫翻身的余地:“杀人犯说一句知错,难道就可以免除刑罚吗?劳烦侯爷为我讲讲,哪朝哪代有这样的混账道理?”   武易已被她连锤到毫无反击之力,呆愣在原地怀疑人生,“爱妻”性情大变,刚不可敌,所向披靡,他完全无法招架。   “KO,小姐姐完胜!”屠豪送上跨越时空的祝贺,只想把经典桥段录下来——   “这场面简直是渣男大型翻车现场,独教授没有看到真的是太可惜了!” 第37章 锦鲤治渣   武易被逼入摊牌模式,强压脾气问道:“金莲,我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你才肯回侯府?”   看渣男想发怒却不得不隐忍的模样,景栗甚觉解气,霸气下最后通牒——   “一边让我受着侯府的苦,另一边又想让我维护侯府的面子,侯爷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精,我并不傻,从前只是念着情分忍让罢了,而今情意已被现实消磨殆尽,再也不会委屈自己成全别人了。   毕竟夫妻一场,你我都是聪明人,最后一点脸面总得留着,若是把大实话全都讲出来,那我们之间就彻底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我想要看到的怎样的结果,侯爷心知肚明,三日之内你若是都能做到,我便回侯府,若是做不到,那就一别两宽。”   成年人之间的爱情,不能看对方说了什么,而要看对方做了什么,说到却不做到,便是实锤的渣。   景栗才不会被大猪蹄子的花言巧语蒙骗,她要做的不是和一群狐媚子抢渣男,而是利用渣男得到掌控侯府的绝对主动权。   “二哥不在府中吗?”武易见此路行不通,便想另换它法,从金桦那里想办法。   “二哥公务繁忙,最近常常不在府中”,景栗明知他的目的,却仍装傻问了一句:“不知侯爷找我二哥有何贵干?”   武易厚着脸皮开口求告:“乌家大表弟遭奸人所害,被诬陷为勾结西夏暗探的奸细,现已被枢密院关押,还需二哥出手相助。”   “切!”屠豪一边咔嚓咔嚓地吃薯片,一边鄙视大猪蹄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乌伯希那好色的蠢材泄露了不少军情机密,到了武易的嘴里,反倒成了被诬陷的可怜人,这个渣男的确是老乌婆的亲生儿子,颠倒黑白的本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景栗无比赞同,她继续用狠手段对付渣男,先堵其嘴,再戳其心:“昌明盛世,朗朗乾坤,既是遭诬陷,那必有真相大白之日,何须靠人情走关系,更何况,婆母常言乌家权势倾天,汴京城哪有衙门敢得罪乌家的公子。   再者说,还有根基颇深的吕家提供助力,更是如虎添翼,莫说是被诬陷,即便真勾结了外族暗探,也可平安无事。   我们金家迁入京城的时间尚短,平日里母亲时常嫌弃金家在汴京无势力,勾连暗探这样的大案,我家哪里能帮得上忙,侯爷莫要再说笑了。”   她言中带刺,故意正话反说,为的就是让渣男明白,乌家和吕家只会依赖和拖累侯府,唯有金家才能给侯府切切实实的助力。   金家二嫂化身神助攻,适时派身边的婆子翟妈妈前来,为“金莲”撑场面。   翟妈妈隔着门高声道:“二公子抓捕暗探有功,陛下赏赐了不少宝物,二少奶奶请小姐先行挑选。”   金家此举,目的就是告诉武易,金莲即便真的和离,金家也会把她当宝贝宠着,她根本不稀罕回侯府做委委屈屈的大娘子。   景栗摆出并不在意金银财宝的骄矜姿态,唤翟妈妈进屋,道:“东西先放着吧,我头昏乏力得很,送走侯爷之后速速请大夫过来。”   武易见她铁了心不回侯府,也只能作罢,假模假式地关心了几句,便离开金府另想法子去了。   “小姐姐,干得漂亮!”屠豪远程送赞,并说道:“我会为你特别定制一个奖杯,上书四个大字——治渣达人!”   古有大禹治水,今有锦鲤治渣,江湖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侯府正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想来武易那渣男撑不了多久就得低头,景栗清楚自己很快就要回到侯府那虎狼窝,所以才要更加珍惜在金莲娘家最后的快乐日子,好吃好喝好玩,不亦乐乎。   金桦是标准的工作狂,公务繁忙且应酬甚多,夜深了也迟迟没有回府,景栗等到哈欠连天,也未见其踪影。   古代人睡得早是完全有理由的,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照明全靠蜡烛和油灯,夜里昏暗到看书容易看瞎眼,除了早睡,实在没有其他趣事可做。   景栗唯一能想到的娱乐活动,就是偷摸去后花园瞧一瞧,看看金茜有没有和情郎再次翻墙相会,不过这个念头略显猥琐,若是被发现,彼此脸上都不好看,事情将会很难收场,所以她只能安安分分地在房里待着。   鸿雁被金家二嫂叫去帮忙,趁着这个空档,从总部开会归来的独教授向两位同事传达会议精神,核心可以总结为八个字——   和谐冥界,人人有责。   独教授在转述会议内容时,带有极强的主观主义色彩,平均每三分钟情绪爆发一次,几乎把冥界阴司的各个部门从上到下吐槽了个遍。   这位所长是标准的老北京腔,抑扬顿挫地施展损人神功,像极了德云社在逃社员,景栗只觉自己免费听了一场单口相声。   至于具体内容,她听的有些糊涂,不过能够知晓大意,最近冥界的各个事务所摩擦很大,彼此之间的工作配合度不高,一言不合就撕逼,而且奖惩机制也不合理,导致整体工作效率大大降低,所以总部才会特别召开会议协调矛盾。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阳间与阴间皆是如此,无一例外。   独教授化身怨妇,除了抱怨之前提到过的情报事务所和科研事务所之外,还重点吐槽了收购事务所,满腹愤慨,似乎有血海深仇一般。   景栗不知道收购事务所的职责是什么,但独教授的语速实在太快,她想问却又插不上嘴,只能耐着性子默默地听着。   小丫鬟大概半个时辰后才回来,话明显变少了,细瞧眼睛也红红的,景栗疑惑询问:“怎么了,难不成是被二嫂责骂了吗?”   鸿雁摇了摇头:“没有…二少奶奶只是…只是和奴婢说了说话而已…”   “二嫂是想劝你做侯爷的通房丫头吧…”景栗看神情便猜出她的心意:“你不愿意,是不是?”   “我…我…”鸿雁扯拽着衣裳下摆,深深垂头,咬着嘴唇犹豫了好大一阵,才说道:“奴婢没有什么情不情愿的…一切…一切全听小姐安排…”   平素风风火火的小丫鬟,此刻委屈隐忍的模样分外惹人心疼,景栗探身上前拉起她的手,忍不住问道:“你中意的人是肖勇,对吗?”   “这…这事和肖勇没有关系…”小丫鬟从未做过非分的梦,既为奴婢,便身不由己,她咬了咬牙道:“鸿雁的终身大事…全凭小姐决定…”   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婚事将决定一生的命运,金莲有家族势力撑腰,尚要在侯府中受欺负,鸿雁作为地位卑微的奴婢,一旦做了通房丫鬟,便陷入水深火热的惨境,金莲亡故之后,她愈发无依无靠,无法在深深的侯府之中久活,景栗实在下不了狠心,需得将其心意问的清清楚楚——   “如果选择权在你的手中,你是选肖勇还是侯爷,或者你有其他想走的路吗?”   “我选小姐!”鸿雁噗通一声跪下,她的忠心坚如磐石,甘愿为小姐牺牲自己的幸福,不会因任何事而动摇——   “我自小就在小姐身边伺候,能遇到您这么好的主子,是奴婢的福气,我早已立誓,要一辈子跟着小姐,而且您也不能没有我,当年跟随您出嫁的奴仆,只剩我一人了,您终究还是要回侯府的,若是一个可信的心腹都没有,未来的日子定然过不好…”   鸿雁呜咽不已,引得景栗也湿了眼眶,像小丫鬟这样赤心忠胆的好人,本该得好报,奈何命苦悲。   烛火熄灭,夜静蝉鸣,事务所夜间交流会正式开始。   屠豪也被小丫鬟的真心感动,不禁犹豫动摇,实在开不了口,把握任务大方向的大旗还是得由所长独教授来扛,他尽力减轻景栗的道德包袱——   “咱们的人生都很惨,一辈子没干过坏事,却偏偏英年早逝,其实命运对每一个人都很残酷,鸿雁的死劫也许注定就是两年之后,无论她嫁给谁都逃不过宿命。”   道理景栗都明白,可是这件事最大的纠结就在于“也许”二字,不尝试一番,谁都无法确定鸿雁的命运是否有被改写的可能。   事务所的短会在压抑的氛围中结束,景栗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其后一日是庆国公的寿辰,景栗思前想后,最终决定装病不赴宴,而是让金家二嫂代送贺礼。   武易提起过侯府的老乌婆生了病,不知是真还是假,此乃拼弱的关键时刻,景栗可不能红光满面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不然会被误以为是她欺负了那恶婆婆。   更何况,宴会之中坐立行走都有礼节,景栗只在剧组里学过一些古典礼仪的皮毛,待在深宅大院里勉强够用,但太大的场面可应付不来,还是宅在家里最为安全。   工作狂金桦终于露面,他难得回家吃午饭,将一重要的新消息告知于妹妹“金莲”——   乌伯希和乌家都倒了大霉,无论谁出手都救不了这个纨绔败家子。   原来,乌伯希出事之后,乌家和侯府几乎倾巢出动,想尽何种办法捞人,他们见金家不肯相助,便琢磨走其他的门路,把能用的关系都发动了起来,怎料却意外踩雷,不知是谁将此事捅到了皇帝那里,君王一怒,后果相当严重。   近来发生了好几起外族暗探用美人计迷惑朝中大臣以窃取情报的案件,皇帝正想杀鸡儆猴,乌伯希就主动露头挨枪子儿,简直是水逆逆流成河。   在这个魂穿的世界之中,景栗宛如好运真锦鲤,本来还担心一个乌伯希搞不垮乌家,现在疑虑全消,老天摆明了要乌家亡,任武易再有本事也挽不回局面。   金桦一顿饭都在做推测,到底是谁在背后置乌家于死地。   景栗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虽然那一个个人名很陌生,可是她基本了解了个大概。   乌家在汴京城中张狂了不少年,地位确实不低,可是名声并不好,与不少权贵都结了仇,金桦分析了整整一大圈,也全无头绪。   破案不是景栗的任务,她并不在乎是哪位好心人出手灭掉了乌家,而今形势大好,她只要顺势再把吕家搞倒,副线任务的第一项就完美完成,一年寿命顺利get。 第38章 是谁杀了绿茶?   景栗嘱咐金桦,务必要让宋名捕彻查下毒一事,使梅小娘和玉小娘交代出所有实情,供出幕后两大主谋——吕茶和老乌婆。   当得知这些毒妇的真正目的是谋害妹妹时,金桦恨不能亲自提刀将她们千刀万剐,依他的估计,那两位小娘根本挨不住牢狱中的酷刑,想来现在已经将事实全部交代,他立刻遣身边的小厮去开封府衙询问进展。   金桦的目标十分明确,侯府内伤害过或者预谋伤害妹妹的,一个都不放过,定要让武家九族都不敢再得罪金莲。   景栗刻意添油加醋讲了不少有关吕茶和吕家的坏话,目的是激金桦对付其家族。   她从金桦处获知,吕家确实没落了,主要的原因是在昔日的皇位之争中站错了队,阖族或被降职、或被贬黜,而今在京城勉强能排上号的,只有吕茶的一位堂叔,不过官阶并不高。   政zhi有风险,站队需谨慎。   吕家号称世代簪缨,但权势塌方不过就是皇帝一句话的事,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难怪吕茶在讨好武易时没有半分世家小姐的矜贵样子,原来是因为吕家当前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唯有侯府。   金桦认为,完全无须出手对付吕家的其他人,只需通过梅小娘和玉小娘把吕茶的罪名做实,然后他再暗中联系私交甚笃的御史,通过其将此事承奏给圣上。   皇帝本就看吕家不顺眼,而今吕家的姑娘竟有胆在汴京兴风作浪,败坏礼教纲常,而且破坏的还是圣上钦定的一段姻缘,堪称古今花式作死第一人,此事一旦闹大,吕家的官途与名声皆会尽毁,恐永世不得翻身。   在原版故事之中,吕茶攀上了庆国公府这根高枝,有了靠山所以才能成功,可她苦心谋划的一切,现在已被景栗完全夺走,她已陷入完完全全的被动局面,毫无反击之力,只能被迫接受身败名裂的新命运。   此外,武易现下的境遇也好不到哪里去,京城公贵们的政zhi敏感度相当高,见金家和永昌侯府大有撕破脸之势,审时度势之后,大多选择站在金家这一边。   一来是因金家有实力强劲的庆国公府撑腰,二来是因侯府正逢多事之秋,自金莲离府之后,就事事不顺,众人唯恐来往太多而沾惹麻烦。   武易因吕茶而落下了浪荡不检点的坏名声,其母老乌婆的大侄子乌伯希还恰好赶在这风口浪尖被发现与外族暗探有勾连,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满汴京城的高官贵胄见到武易都会有意识地绕道走,生怕一个不慎就惹上霉运。   西北军中的重要将领入京,与其熟识的京中官员皆设宴款待,原本大家都有邀请武易的打算,可如今侯府与金家起争执的事已传得人尽皆知,为了避免筵席之中出现不必要的争端,各府不得不做取舍,武易和金桦只能请一人,为保险起见,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刚刚立下大功的金桦。   照这趋势折腾一个月,武易基本就社会性死亡了,他现在必然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经此一番风波,纵然借武家母子一百个胆,他们日后也不敢再轻视金家。   金桦边给妹妹夹菜边说道:“二哥这次立功受赏,全是你的功劳,你的梦实在太准了,不仅让助我发现上清观这个辽国暗探据点,还预知了乌伯希被西夏暗探迷惑一事,简直神乎其神,你最近两天有没有做其他的梦?”   他已把妹妹看做是福星,希望能够再次通过梦境的渠道获得线索。   “没有…”景栗编瞎话搪塞:“可能神明只指点这一次吧。”   金桦道:“你安心在家中修养,侯府那些恶人二哥帮你解决,无须忧心,如果再做梦,务必要第一时间告诉哥哥。”   金家人的确是疼爱金莲的,不过爱的深或浅与现实境遇有直接的关系。   景栗做了庆国公府的恩人,所以金家二嫂才会把她当姑奶奶一般地敬着供着,而金桦作为亲哥哥,想法不会过于功利,不过若是在金家与侯府实力过于悬殊的情形下,他也无法像现在这样硬气。   人的境遇终究是由选择决定的,景栗开启魂穿外挂模式,在每一个关键的时间点都做出了最优决策,故而才能有眼下的有利局面,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如果金莲的魂魄能够看到这逆袭反转的剧情,心中除了有解气的痛快之感,想必还有无尽的懊悔。   假如她能重活一次,必然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怯弱退让,出路不是忍来的,而是拼来的。   形势一片大好,两位队友乐得清闲,吃吃喝喝外加看戏,品着奶茶哼着曲儿。   忽然,二人发现墙上所挂的任务列表发生了变化,第四项主线任务“帮助金家在汴京权贵圈立足”的字迹墨色开始渐渐变淡。   解怨事务所的任务挂表是蕴含冥界法力的卷轴,纸张泛着有历史厚重感的淡淡黄色,每一个新的项目开始时,所有的主副线任务都将自动出现在列表之中,解怨使者完成一项,对应的条目便会消失。   两位同事送上不整齐但十分热烈的掌声,屠豪兴奋欢呼两声后说道:“小姐姐,你已经完美完成了第四项主线任务,另外三项也进展顺利,很快就可以结束魂穿回归现代啦!”   金家二嫂仍未返回家中,景栗不知她与顶流贵妇们相处的如何,本还有些担心,听到好消息之后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误以为两位队友拥有“天眼”设备,能够实时监控金家二嫂在庆国公寿宴上的一举一动,凭此做出任务完成的判断,这更加坚定了景栗想要做事务所后勤员工的信念,有谁不喜欢吹着空调并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看戏呢?   屠豪心有遗憾:“我挺想见识一下古代贵族宴会的大场面,可惜在这个故事里没有机会了。”   独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年轻人,不要心急,来日方长,只要在解怨事务所工作,唐宋元明清外加民国,各个朝代的高中低档筵席你都可以亲眼见证。”   景栗压根儿不知道“法术卷轴”的存在,越听越糊涂,她实在想不明白,既然队友看不到寿宴的场面,那是通过什么途径来确定各项任务的进展情况呢?   在深夜的事务所交流会上,她的疑惑终才解开。   关于卷轴的具体运作原理,技术盲独教授也是一知半解,只能用大白话介绍了个大概——   被施过法术的卷轴相当于自带灵识,能够感知得到解怨项目的进展,会随着任务的进度实时自动更新,最后如果变成白纸一张,就说明主副线任务全部完成。   不听不知道,大千世界真奇妙。   其后一日,阴雨绵绵,宜睡懒觉。   穿越之初忙忙碌碌,如今万事俱备,只等渣男低头认错,景栗进入悠闲躺平模式,睡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回笼觉,两位懒队友已上岗,她还在和周公相会。   俗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她这条小锦鲤享受一把悠闲人生了。   不过,鸿雁急匆匆地跑进屋,又一次施展“狮吼功”,蹲在床边道:“小姐小姐,出大事了!”   景栗的半张脸仍埋在软枕里,睡眼惺忪地问道:“怎么了,天塌了吗?”   鸿雁道:“我刚刚听到消息,吕家表小姐昨夜突发疾病…已经…已经死了…”   “什么?!”景栗几乎从床上蹦了起来,她的确想要下狠手整治绿茶表妹,以免其婊气复燃,可是这一人物毫无征兆地领盒饭下线,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该不会对任务有什么影响吧?”她脑中浮现出了这一重要问题,急忙敲击镯子打开设备,用表达惊讶的方式将此事告知队友——   “吕茶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突然暴病身亡了呢?”   屠豪讲出另一则更具爆炸性的消息:“小姐姐,今天一大早发生了件奇事,主线任务的第一和第二项自动消失,这就说明老乌婆和吕茶全部被你斗倒了!”   好运来了挡不住,不过是睡一觉的工夫,主线任务就只剩下难度最低的一项了。   “现在外面都在传,吕家表小姐死的蹊跷,很有可能是被害死的,凶手也许是…是…”鸿雁欲言又止,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像极了电影院之中看鬼片的少女。   景栗心急催促:“快讲呀,凶手到底是谁?”   鸿雁放胆说了出来:“他们说有可能是表小姐的堂叔和堂婶…也有可能是…是侯爷…”   “这怎么可能…”景栗的话刚出口,便自我意识到了bug。   谋杀吕茶的大概率就是亲人,而非外人。   现在的吕茶,不仅仅有轻浮放荡的恶名,还是侯府下毒一案的主谋,她一个人的恶行,有可能会牵连整个吕家,其表叔和表婶有充分的动机下毒手,趁着吕茶还未被带到官府审问,先下手为强将其杀害,便可死无对证,案件就无法继续追查下去。   武易的嫌疑也很大,眼下丑闻已闹得沸沸扬扬,他断然不能娶吕茶进门,因为这相当于变相承认“私德不修”的罪名,而且对金家也无法交代;但若不娶,陷入绝境的吕茶恐怕依不饶,或许会把所知的侯府丑闻通通爆出来,到时候武家必会有灭顶之灾,武易为摆脱麻烦而杀人,从逻辑上讲完全成立。   谋害吕茶的凶手,无论是吕家人还是武易,都令人细思极恐,最近的亲人,反而成了最狠的凶手。   真正令人恐怖的不是虚构的鬼怪,而是险恶的人心。   鸿雁继续爆料:“这些可不乱传的闲话,今天一大早吕家人就把表小姐的尸体烧了,说是其父母在天高地远的闽州,运送尸首不方便,只能烧成骨灰,这借口牵强的很,分明就是担心被人看出真正的死因!”   这时,屠豪变身柯南,点击播放经典BGM,并讲出那句经典台词——真相只有一个!   他模仿的是原版,日语水平相当感人,中国人听不懂,日本人更听不懂,不过还是凭借配乐成功营造出了氛围,他继续说道:“凶手是武易,我用全部身家押他!”   独教授点头赞同:“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投武易一票,那渣男脸黑心更黑!”   景栗也支持他们的猜想,只是当着小丫鬟的面不方便直说而已。   就这样,渣男武易成为了票选第一的头号嫌疑人。 第39章 珍爱生命,远离渣男   金家二嫂遣人去听了一大圈,一收到准确消息便直奔金莲的房间而来——   “你二哥差人带话,侯爷武易大义灭亲,把吕茶私藏的信件送到了开封府,信里的内容是吕家夫人教女儿如何秘密下毒,而吕老爷专门弄了不少有毒药物悄悄送给女儿,这一家子都是蛇蝎心肠的歹人,侯府那黑心老夫人的眼睛是瞎了吗,居然想让这样的毒妇顶替你的位置!”   独教授连连拍桌:“我勒个去,武易翻脸比脱裤子都快,他不止杀了绿茶表妹,还将下毒的罪名都推到吕家的身上,把自己的乌婆老娘摘的干干净净,堪称史诗级渣男!”   景栗起初还在犯糊涂,不解武易为何突然转性,对绿茶表妹如此心狠,听到这番话方才醒悟,原来渣男为了给母亲脱罪,不惜把吕家彻底推向灭亡的深渊。   梅小娘和玉小娘一定已经交代实情,私藏的毒药来自于吕茶,主要目的是毒害大娘子金莲,而乌婆老夫人一直都在纵容甚至煽动她们的恶行。   武易毕竟在朝为官,打探这些消息总是不难的,他清醒地意识到,如果母亲的罪名被坐实,那对侯府的打击将会是致命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大义灭亲”,把罪责都推给吕家,毕竟那只是侯府的一门表亲而已。   就冲这一点,武易的嫌疑又重了三分,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辩解的,死去的绿茶表妹才是最完美的替罪羊。   他前一日还对绿茶百般维护,后一日就毫不留情地斩草除根,武家大郎武易当真是渣的明明白白,瞧见正面男主的大戏唱不下去,索性露出真面目,绝情无义,杀人不眨眼,一秒黑化变反派。   渣男有如一团烈火,此故事中的女人皆像飞蛾,怀着最美好的幻想,争先恐后地扑火,结果毫无意外地殒命成灰,无一有好结果。   珍爱生命,远离渣男,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绿茶表妹死于心心念念的表哥武易之手,苦心谋划的侯爵夫人梦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对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是比这更讽刺的惩罚了。   屠豪其实也是事务所的新人,不过具备“钞能力”的他比景栗幸运得多,不但被破格特招为后勤,还在总部接受过正式的培训,但当时的他中文水平远不及现在,对很多内容都一知半解,在亲眼见证任务的执行过程之后,才真正明白解怨的含义——   “培训时老师讲过,解怨的前提是透彻分析各个人物的性格与心理,在此基础之上顺势而为,最大限度地利用好人的善良和歹人的恶念,以实现仇目标,那时候我听的糊里糊涂,现在才算理解了真谛,这句话很有深度啊!”   独教授却不以为然,以不屑的语气道:“总部的培训老师大多不靠谱,讲课基本都是照本宣科,一个个都站着胡诌不腰疼,如果你问他们‘顺势而为’的具体方法,十个有八个都答不上来!   咱们事务所重的不是理论而是实践,只有在实践之中不断摸索,才能真正看透人心、把握人性!   复仇解怨说到底就是一场人性的游戏,每个故事都似一盘棋,剧中人物都是棋子,而我们是执子人,要在了解棋子的基础之上步步布局,引棋子主动协助我们实现任务目标。   解怨这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我做了五年所长,都还没有完全参透其中的门道,总部那些一天任务都没有执行过的大话精倒像是行家一样成天大言不惭地瞎逼逼,讲的都是些骗鬼的鬼扯胡话!”   屠豪被所长突如其来的深刻震惊,他越琢磨越觉得这番话有道理,急匆匆地记录:“所长您再讲一遍,我要记在小本本上,反复揣摩,争取早日成为解怨事务所的中流砥柱!”   景栗和两位队友不同,她仓促上岗,既不懂理论,也没有参与过实践,只靠着演技功底和拍戏经验执行解怨任务,现在返回头想想整个过程,发现独教授所言的确精辟。   解怨的过程就是一场人性的游戏,要想以最快的速度稳准狠复仇,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最大限度地释放出人心中的恶。   景栗成功说服萍小娘重新加入侯府争宠大军,这严重影响了梅小娘和玉小娘的利益,此二人生性歹毒,先前暗中下慢性毒药谋害金莲已久,从未被发现过,所以胆子愈发大起来了,丧尽天良地对年幼的如真痛下杀手。   此事出乎了事务所众人的意料,可是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两位小娘的恶行完全符合她们的性格,只是在资料不充分的快穿模式之下,无法准确预判而已。   此外,他们早就看出武易是精致的利益主义者,最重权位和家族声誉,不过没有想到他的利己程度登峰造极,为了保住侯府利益,玩了好一手翻脸不认人,直接将绿茶表妹和吕家置于死地。   人心多变,人性是世间最难把握之事,解怨事务所的三人都没能准确住把握故事中各个人物的性格,好在运气还不错,总体过程算是顺顺当当,照目前的趋势,成功近在眼前。   侯府的范妈妈特意送来了消息,将侯府老夫人的病情告知,景栗这才知晓老乌婆不是装病,而是真病,而且相当严重,听病情描述,应该是中风偏瘫、半身不遂,连话都说不利索,在古代的医疗条件下,绝无好转的可能。   这也难怪,本就是上了年纪的人,最疼爱的外甥女和大侄子接连出事,娘家乌家眼看就要倒血霉,风波若是再不平息,侯府的权势也岌岌可危,在如此情形之下不着急上火才怪,急火攻心,气大伤身,难免突发重病。   没有什么比恶人得恶报更令人痛快的了,像老乌婆这样的狠毒恶婆婆,不配无病无灾安享百年寿命。   屠豪激动地播报法术卷轴的最新变化:“小姐姐,副线任务的第一条也消失了,说明乌家和吕家的势力已经垮台了!”   乌伯希勾连外族暗探,泄露大量军机情报,按律例要诛三族,即便经核查发现他并非故意叛国,而是被敌方细作迷惑,也是要牵连整个家族的重罪,而吕家本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教唆女儿下毒谋害亲族这一项罪名就足以给其以致命一击。   距离任务完成仅有一步之遥,独教授安排下一步行动:“时机已到,武易再来请的时候,你就回武家平息风波吧,金莲的怨灵并不想搞垮侯府,毕竟武易在官场颇有前途,金家和侯府强强联合是最好的选择,接下来你就重点给金茜铺路,好让她将来能嫁给武易做续弦妻子。”   景栗实在无法理解金莲的脑回路,只觉得她酷似社会新闻里那些拎不清的怨妇,先冲入捉jian现场暴打小三,然后做圣母原谅老公,这些女人似乎都忘了一件事,风波的罪魁祸首其实是男人。   如果她是金莲,所定的任务目标只有言简意赅的一项——干掉渣男武易。   这位大猪蹄子侯爷不仅是愚孝妈宝男,还和绿茶表妹有暧昧纠葛,表面对妻妾一碗水端平,实际专坑实诚的正妻金莲,他才是最该遭报应的那一个,只要干掉此渣男,那一群蛇蝎狐狸就立刻失去了依仗,哪里还能掀得起风浪。   可惜,她只是毫无感情和自主权的工作机器,不得不按照金莲所定的解怨列表行事。   武易很快便登门接“爱妻”,专门安排了侯府之中最华贵的三乘马车,气势不输八抬大轿,诚意十足,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闹的女人有福享。   夫妻双双把家还,但是气氛明显压抑沉重,武易道:“母亲病重不能理事,表妹命丧黄泉,梅小娘和玉小娘已被处以极刑,她们还供出了萍小娘也曾是下毒暗害你的同党,回去之后她任由你处置,这样的结果,夫人满意了吗?”   他的声调中有几分沉郁的冷意,经此一番波折,他们“夫妻”之间的虚情假意再也无法继续维持。   渣男永远都不愿正视自己的错误,此刻的他心情分外复杂,既忧心母亲的病情,也在为杀害吕茶一事而心有余悸,更不知未来要如何应对性情大变的“爱妻”,他完完全全地意识到,“金莲”已不是曾经那个任他摆布的傻娘子了,   “你这个大猪蹄子还在人模狗样地装好相公,老娘怎么可能满意!?”景栗心中狠狠地想着,懒得回答渣男的问题,她心里一直放不下可怜的如真,便问道——   “如真的丧事什么时候办?”   终究是亲骨肉,武易虽然不大重视如真这个庶出的女儿,可是想起来不免有些伤怀,黯然道:“如真明日下葬,母亲身边的刁妈妈在主持丧事的料理,恐有诸多不周全之处,还需要你多多费心。”   景栗想借此时机弥补愧疚:“大人之间的争斗,却连累无辜的如真丧命,真真是造孽,丧事务必要办妥当,让萍小娘好好送完孩子最后一程,再谈处置的事吧。”   武易一时间陷入了迷茫,昨日“爱妻”还果决心狠,一副不把眼中钉除尽不罢休的架势,今日却又发了善心,宽厚待萍小娘,女人心海底针,他委实琢磨不透,只道——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以后府中的事都依你的意思办。”   景栗皮笑肉不笑地敷衍,暗戳戳地送了他一个鄙视的大白眼。   武易公务繁忙,过家门而不入,景栗一踏入侯府,立即感觉到氛围发生了变化,婆子丫鬟们不再似往日那般怠慢,均恭恭敬敬地谄媚巴结着。   如果这是电视剧,此刻定会有霸气的BGM响起,曲名就叫——悲催大娘子翻身把歌唱。   这倒不难理解,老乌婆重病不起,侯府就要变天了,以后宅中上下一应事务,全部由“金莲”做主,下人们自得尽力奉承新主子。   不过,景栗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墙头草倒戈的速度如此之快,可见老乌婆平时有多不得人心,而且眼光实在是差,择选的心腹几乎无一忠心。   其中,变脸界的王者非刁妈妈莫属,这个两面三刀的婆子彻底变了态度,使劲浑身解数讨好新主子。   景栗一进屋,便见几张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精致摆件,听过解释之后,才知这些都是金莲嫁妆里的东西,先前被老乌婆搜刮了去,现在由刁妈妈做主全数奉还,算是赠给新主子的“投诚”礼物。   刁妈妈老奸巨猾,此举当然有目的,她话里话外都在恳求,想要换来大娘子这边伺候。   景栗最看不上这类趋炎附势的舔狗,今天有利可图就跪舔,明天反目成仇就有可能发狠咬人一口。   刁妈妈并不在任务列表之中,景栗懒得费心整治她,心生一妙计,还让刁妈妈暂回老乌婆身边,并特别交代了一句——   “只要把老夫人伺候好了,重重有赏。”   刁妈妈还以为事情有望,满口应承,她自是了解此处的“伺候”意为“折磨”。   景栗施计让恶人狗咬狗,到时候一个都别想有好下场。 第40章 怨灵金瓶   在一大堆摆件里,景栗见一金瓶最为亮眼,忍不住拿在手中把玩。   金瓶为荷叶形盖,粗直颈,腹部为三个绹索纹边圆开光,内刻莲花纹、莲蓬和锦鲤,并以七彩宝石点缀,开光外錾鱼子地蔓草纹,造型精巧,纹饰瑰丽,灵动盎然。   景栗对于金瓷古玩一无所知,只觉这只金瓶和当前的《金瓶mei》同人文莫名契合。   鸿雁一边收整屋子一边小嘴不停,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把金瓶的来历讲的清清楚楚——   原来这叫錾刻开光莲花纹带盖金瓶,是金莲出生那一年,其父母特别请名家定制的,为所有嫁妆之中最有纪念意义的一件。   “能见到莲花金瓶千年前的模样,真是三生有幸!”屠豪通过视频赏古董,感叹道:“不愧是价值连城的宝物,简直壕光闪闪亮瞎眼!”   独教授无奈纠正道:“形容古器不该用如此肤浅的词汇,教你两个高大上的新词——鎏光闪耀,华贵夺目!”   屠豪默默记在了心里,佩服地点了点头:“确实显得有深度了不少。”   景栗从他们二人的对话中听出,这金瓶似乎非同一般。   她打发鸿雁去看看如真丧事的准备情况,而后询问队友:“你们都知道这件金瓶吗,是不是古董界特别了不起的宝物?”   屠豪简述金瓶的价值:“你手里的莲花纹金瓶代表了宋代錾刻工艺的最高水平,只要将其中的怨灵之气解除,就可以送到拍卖行定价,一旦成功出手,足够支付冥界阴司下辖各阳间事务所一整年的运营经费。”   景栗本因无聊而用指甲扣金瓶上的宝石,想看看镶嵌的紧不紧,听到这番话后被吓了一大跳,慌不迭地缩起了手指,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摆回桌子正中,碰都不敢再多碰一下,若是不小心失手摔坏,她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而且,金瓶里还有怨灵,听着就邪门,万一被妖魔鬼怪附了身,那还不得立刻上黄泉路。   景栗的脑洞越来越大,转念又质疑起了自己,她目前魂魄和躯体分离,相当于半死不活,约等于半人不鬼,算是妖魔鬼怪的同类,也没什么可怕的。   独教授详述解怨背后的故事:“怨灵一般会附着在生前最重视的物件之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怨念越来越重,最终会成为滥杀无辜的恶灵。   冥界阴司设立收购事务所,负责搜集阳间那些蕴含有怨灵的古董,而我们事务所的任务就是通过穿越来化解其中的怨气,怨念消散,古物即可恢复正常。   以金莲为例,她的怨念分散在两件物品上,一是你手上所戴的玉镯,二是莲花纹金瓶,只要任务完成,这两样古董就可以重回阳间市场,既可供研究观赏,也可供买卖交易,物尽其用。”   景栗听着离奇,不过也不觉得陌生:“很多鬼片和鬼故事里都有类似的桥段,鬼怪往往会藏身于古宅或古董之中,艺术果然来源于现实!”   刁妈妈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一等一的高,见萍小娘即将获罪,对如真的丧事自也不上心,一切从简,草草敷衍,景栗看了看鸿雁拿回的花销账册,零零总总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两。   如真虽是庶出,可毕竟是侯府的小姐,而且大猪蹄子武易到目前为止只有这一个孩子,丧事寒酸至此,纵是路人看到也不免愤慨。   景栗叫来了范妈妈,安排她接手料理如真的丧事,选最好的棺木,做最大的道场,所有的流程都按最高标准筹办,费用无上限。   人死如灯灭,葬礼的排场再大,对于如真而言也毫无意义,可是景栗没有其他补偿的办法,只能借此向如真的在天之灵聊表歉意。   范妈妈纯粹从心机的角度出发,恭维夸赞道:“大娘子这一招用的好,如此善待庶女,整个汴京城都会夸您宅心仁厚!现下老夫人名声已毁,即使不生病也没脸再出去见人了,大娘子您在此时善心施仁德,更能显得胸襟与境界高于老夫人百倍,只有您才是侯府当之无愧的女主人,纵然老夫人身体康复,也无法再夺走您的掌家之权!”   景栗并没有动沽名钓誉的心思,不过这样一来也算歪打正着,能给金莲留个好名声,教女有方的金家脸上也有光。   晚饭后她去看望了一趟萍小娘,卿本绝世佳人,奈何身陷深深侯府,子女接连丧命,她整个人彻底垮了,一双美丽的眼睛呆滞无神,不吃不喝也不睡,只是独自垂泪,无论身旁人说什么,她都充耳不闻,似如木头傀儡一般。   萍小娘昔日确实害过金莲,但她早已遭了报应,三番两次失去孩子,精神时而颓废萎靡,时而癫狂疯魔。   如真的丧事一结束,景栗就得按照金莲怨灵的要求,把萍小娘送到庄子之中并安排人故意折磨她至死。   景栗难免心有不忍,可是没有选择,因为她只是没有感情的解怨机器。   武易忙于给乌家收拾烂摊子,深夜方才归家,先去看望母亲老乌婆,而后来到“爱妻金莲”的房中。   聊了几句之后,景栗发渣男居然打算睡在这里,她差点忍不住洪荒之力,当场就想使出一招排山倒海,把大猪蹄子糊在墙上变遗像。   这一剧本之中完全不存在夫妻温存的戏码,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是——“你丫连个副线任务都算不上,还想上老娘的床,白日做梦!你身边的女人没一个有好下场,莫挨老娘,有多远滚多远!”   可是戏总还得演下去,她耐着性子编借口:“我的病还没有痊愈,夜里常常咳嗽,伺候不了侯爷,您去萍小娘的房里吧,她的精神不大好,您多安慰安慰。”   “养病要紧,那我这几日先睡书房。”武易对于女人并无耐性与常性,他宠萍小娘是因其姿容美艳,而今佳人已成残花败柳,身上还背着下毒的罪名,他不愿再多看这位妾室一眼。   渣男靠得住,母猪能上树,果真是至理名言。   武易又装起了好夫君,握着“爱妻”的手说道:“刚刚我去看望过母亲,她已经睡下,听伺候的人说病情稳住了,而且你今日还特别吩咐人去寻名医前来诊治,辛苦娘子了。”   她才懒得管那个恶毒的老太婆,这话定是刁妈妈为了巴结她而胡诌的,景栗嫌疑地抽回手,暗暗鄙视地瞪了一眼渣男,虚与委蛇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天色不早了,侯爷歇息吧。”   解怨事务所晚间交流会上,独教授说道:“侯府富贵多年,一定有不少的田庄,景栗你向奴仆打听一下,哪里的条件最差,尽快把萍小娘送过去,再安排个刁妈妈那样的狠毒婆子跟着,不出三天就能要了她的命,到时候主线任务就可以全部完成了。”   屠豪为萍小娘的颜值而感到惋惜:“自古红颜多薄命,可惜啊~可惜!”   景栗推开窗子,坐在贵妃塌上赏月,有感而发:“红颜遇渣男,想不薄命都难。”   独教授继续道:“还有,多给金茜和武易安排点见面的机会,另外给金家二嫂点暗示加明示,就说你的身体越来越差,侯府大娘子的位置让给别人太可惜,肥水不流外人田,让金家的姑娘来接盘最合适。”   景栗不屑地“切”了一声:“武易那大猪蹄子能称得上是肥水吗?依我看他更像是毒水,嫁给他的女人多半没有好下场。”   屠豪也越来越看不上武渣男:“我以前觉得武易不算坏,但现在看来,他不止是渣,更是坏,为了保住权势可以不择手段,今天能杀表妹,明天就能杀老婆,金莲所定的解怨任务里怎么就没有干掉渣男这一项呢?”   独教授不得不再次强调:“关于渣这件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或许在金莲看来,武易只是一个被狐狸精迷惑的好男人而已。   再重申一次,我们只是没有思想的解怨机器,照着怨灵苦主的吩咐办事就可以了,不要把个人的价值判断代入到工作之中。”   大道理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景栗需要时间来做心理建设,无精打采地回应道:“我知道了。”   几人又闲聊了一小会儿,屠豪见她兴致不高,只是呆呆地举头望明月,便问道:“小姐姐,你很喜欢赏月吗?”   景栗无精打采道:“在这个没有电脑和手机的时代,大半夜除了赏月之外,找不到其他消遣。”   屠豪好奇提问:“魂穿到古代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   “以前工作特别累的时候,我曾有过一些天马行空的幻想,希望自己能够穿越成为古代贵妇,锦衣玉食,穷奢极欲,轻轻松松即可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现在…唉…”景栗长叹一声,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屠豪追问道:“怎么,体验感不佳吗?”   景栗会心点头:“侯府深深深几许,这项任务的名字取的特别好,武家乍一看处处都好,可是待久了就觉得十分压抑,仿佛置身于金鸟笼,虽然衣食富足,但却没有自由,生活的主题就是为了丈夫和家族不断牺牲,完全失去自我,既可怜又可悲。”   置身于静谧暗夜,唯与昏暗月光相伴,在这一刻,景栗体会到了侯府妻妾心底最深沉的悲凉。   在朱门豪府之中讨生活,日日像演戏一样地过日子,处心积虑,机关算尽,看似身边围着一大群奴仆,真心相待者却少之又少。   常言道,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侯府里的女人更是如此,恐怕连一句真心话都不能轻易讲出口,身在富贵锦绣丛,心在孤岛荒漠中。   多少沟壑难平的欲望,多少求而不得的感情,融汇成悲哀的怨念之河,各有各的艰难苦楚,各有各的偏颇执念,谁都无法解脱。   一夜沉睡无梦,不知不觉已是天明。   在侯府不似娘家那般自在,没有睡懒觉的福分,一大清早便开始忙碌。   她这才知晓,侯府女主人的差事不好干,府中里里外外各位管事人依次前来问安,大大小小的事都得请示一遍,生恐惹新主子不悦。   景栗烦不胜烦,她压根儿不懂古代治家之道,现学既来不及也没必要,就又把范妈妈叫了来,命她全权代理。   除了府内事务之外,她还得处理各种应酬。   金莲是近几日汴京城中的风云绯闻女主,加之又是庆国公府的恩人,各大贵府皆对她高看一眼,邀请的帖子一封接着一封。   景栗一一翻看,发现古代贵妇的消遣活动相当丰富多彩,不仅有宴会茶会和诗会花会,还有观马球的邀请帖,她各个都想去见识一番。 第41章 西门大官人的浓情告白   “去马球会!”独教授帮她做决定:“资料里说金茜也擅长打马球,到时候你安排她和武易一起上场,相同的爱好最有利于培养感情。”   屠豪打趣道:“哎呦喂,所长很有经验嘛!”   独教授得点阳光就灿烂,正话反说,嘚瑟道:“低调,不要暴露我情圣的真实身份。”   英毅伯爵府所办的马球会正巧就在明天,从时间上来看最为合适,是为金茜嫁入侯府续弦铺路的好机会。   不过,谁都无法确定,所铺的这条路对金茜而言是福还是祸。   如真的葬礼,金家二嫂前来吊唁,景栗昧着良心按照独教授的指示行事,不仅嘱咐嫂子明日要带金茜一起来马球会,而且还特别“暗示”,假如她重病不治,永昌侯爵夫人还要由金家的女儿来当。   做这一切的时候,她始终心怀痛苦纠结,感觉自己就是封建势力的恶毒帮凶,处心积虑地拆散自由恋爱的金茜与小情郎。   今日没有太多的紧急情况,两位队友基本处于光明正大摸鱼的状态,工作八小时,走神一整天。   屠豪的心情好的不得了,他的文化影视公司一炮而红,至于到底是怎么红的,他刻意卖关子,只告诉景栗——   “暂时保密,回归有惊喜!”   土豪小鲜肉平时直来直去,此刻却突然风格大改,玩起了神秘,景栗也没有多问,只道:“期待你的惊喜。”   十八线锦鲤魂穿走一回,唯一的旅游休闲观光项目,就是马球赛。   她本有心体验一把真正的古代竞技运动,奈何还得顾及金莲的病娇人设,总不能一夜之间就恢复身强力壮,这会暴露她先前故意装病的事实。   之前独教授说,她被招入解怨事务所,是因为有演技和武术特长,不过在第一个解怨故事之中,武术特长毫无用武之地,发挥演技水平足矣。   景栗化了颇显憔悴的淡妆,选了一身素色的衣裙,把病娇大娘子的路线走到底。   鸿雁细瞧西门安所赠的首饰盒,轻轻抚过其上精致的画作,不禁感叹了一句:“唉,有缘无分!”   景栗不解:“你这番感慨从何而来?”   “初见西门大人的那场马球赛上,小姐穿的正是酡色裙衫,画中人分明就是您!”鸿雁的一双眼睛洞察了一切,其后问道——   “小姐您还记不记得,昔日曾绣过一方和西门大人有关的帕子。”   景栗摇了摇头,好奇问道:“那帕子现在还在吗?”   “您先前让我烧掉,可我不舍得,就偷偷留下了,马上给您取过来!”鸿雁说着便起身跑回自己的房间,拿来了手帕。   帕子为藕荷色,恰如诗中所写,青莲衫子藕荷裳,透额裳髻淡淡妆,少女初恋心事呼之欲出。   手帕的斜下方绣有一位打马球的男子,身着鲜亮的青碧色袍衫,青草碧色,春水渌波,那颜色瞧着便令人心生畅然悦意,绣像男子虽只有背影,但却有说不尽的风流倜傥之态。   金莲绣背影,西门画背影,此二人有缘是真有缘,可无分也是真无分,终究是天意弄人。   若早知是这般结果,当年还不如不相识,金莲每每忆起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想来都会心伤哀叹吧。   这恐怕是金莲的躯体最后一次前往马球场了,景栗决定悄悄带着手帕,说不定还能遇上西门大官人,即便不赠香帕,带着它再多看一眼金莲昔日心动过的人,也可以略略了却遗憾。   景栗因担心失了礼数,所以特意提前叮嘱鸿雁和金家二嫂,说自己因为生病而记忆模糊,让二人在马球会上多多提醒她各家贵眷的身份。   古代的繁文缛节不是一般的多,观赛前行礼就足足用了大半个钟头,不止有各家的贵妇和名媛,还有几位排场特别大的郡主和县主。   景栗没有社交女王的天赋,起初的十几人还勉强记得住,后面就完全是稀里糊涂地机械化行礼寒暄,转脸就很难回想起到底是哪家的夫人和小姐。   不是她记性差,主要是贵妇和贵小姐的风格太过于接近,大同小异的着装,千篇一律的矜贵,刻板迂腐的礼仪,各位人物几乎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一模一样,分不清实属正常。   这是一个不主张宣扬个性的时代,女人尤其如此,必须要磨平所有的棱角,把自己装进礼教的刻板套路之中,如果不然,便会落得离经叛道的罪名,连累整个家族蒙羞。   景栗不禁庆幸,自己还算有运气,生在自由平等的现代,虽然衣食住行都得靠自己辛苦打拼,但却能得到无拘无束的自在。   她不由得想吟诗一首——富足诚可贵,权势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武易姗姗来迟,景栗懒得问大猪蹄子到底在忙些什么,已安排好他和金茜同在一队,稍后便会上场。   她按照独教授的提示,为了完成任务不惜埋葬良心,带着僵化的笑容暗戳戳地拉红线,叮嘱武易要多多“照顾”金茜。   在这一瞬间,景栗感觉自己像极了电视剧里那些甩着艳俗手帕的恶毒老鸨子,正在做着拉pi条的勾当,亲手把无辜少女送入虎口。   金家二嫂初成社交达人,精神头不是一般的大,只在安排好的席位上坐了一小会儿,就又开始了交际social,去庆国公夫人那桌聊起了天。   景栗实在是陪不动了,而且古代贵妇们聊的话题她也插不上嘴,索性不折腾,安安心心坐在位置上喝茶观赛。   今日的马球比赛分外乏味,属于标准的友谊赛,双方极度谦让,进攻和进球时都悠着劲儿,只想打平手,无意争胜负。   屠豪对于古代的马球并不熟悉,现场百度规则,原本拿出了看世界杯的劲头,连助威的各种道具已备好,结果却看了一场所谓的“君子赛”,简直无聊到爆炸。   而且实话实说,武易和金茜虽然是一队,可是整场几乎零交流,二人怎么看怎么不配。   景栗真希望金莲的怨灵能够看到这一幕,意识到之前所定的第二项副线任务纯属乱点鸳鸯谱,最好能够及时删改这一条。   这时,她的脑中浮现出一个问题——“怨灵苦主可以更改已经定好的主副线任务吗?”   她想问却又不能问,独坐自言自语,很有可能会被误以为是疯子。   忽而,身侧一个不高不低的男声响起,接连唤了三次“金小姐。”   景栗足足愣了十秒才转头,一来她不是金莲,二来出嫁之后她就成为了永昌候爵府夫人,“金小姐”这个称呼已经是过去式。   透过分离席位的红纱薄帐,她再见西门安,丰神俊朗,风姿卓然,二人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难怪称呼是“金小姐”,想来西门安一直都不愿接受金莲嫁为他人妇的现实,真可谓是痴情深深。   好男人明明就在这里,只可惜不是金莲的官配。   景栗迟疑几秒,颔首道低声打招呼,说了一句“西门大人”之后,就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定要避免惹出流言蜚语。   西门安也是顾及着这一点,不然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交谈,看似是两桌,实则肩并肩,他将乌家的惨状告知金莲——   “乌伯希已被判流放边疆,其父亲与伯父先前为了给他脱罪,曾重金收买查案官员,圣上知晓后勃然大怒,将乌家三代的功名与官职通通裁撤,世代簪缨的乌家彻底垮台了。”   听到这些,景栗哪里还顾得上扮矜持,瞪大眼睛诧异地望向西门安。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在背后助她搞垮乌家的“好心人”,就是西门大官人。   其实当时只要多琢磨一小会儿,就能猜到是西门安,因为他的姐姐是皇帝的宠妃,传点消息到皇上的耳中,再使些手段挑起圣怒,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只不过,景栗无法准确揣测出他的动机,于是悄声问道:“西门大人难道…难道与乌家有过结吗?”   “我已经听说了,这些年侯府老夫人一直都在欺辱你,如今她的娘家人犯下了与外族暗探有勾连的大罪,我自然要添一把火,为你好好出一出这口恶气!”西门安所为,是一片痴心为金莲,并且他还趁势直白表明心迹——   “金莲,你根本不用再回侯府受苦,也不必担心和离之后会一生无依,我始终都在等你,也一定会娶你为妻,这条路或许不好走,或许会遭受诸多非议,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们注定能够长相厮守、白头到老,相信我,好不好?”   屠豪无比期待冲破礼教的传奇爱情故事,激动地表达吃瓜群众的心声:“我的天呐,西门大官人真是天生的情种,太感动了,我好想替金莲答应他!”   “你脑子里发大水了吗,瞎说什么鬼扯的胡话!”独教授理智犹存,恨不能一脚把屠豪踹出工作室,他重重拍着桌子提醒景栗——   “痴情太过就是毒,这个西门大官人实在太危险了!景栗你务必把持住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要义正言辞地拒绝他,明明白白划清界限,千万不要有任何感情纠缠,不然如今的大好形势就会毁于一旦,如果坏了怨灵苦主金莲的名声,这项任务就会彻底宣告失败!”   其实,独教授的担心是多余的,景栗早已过了痴迷帅哥情话的年纪,心里的那只小鹿早在少女时代时就扑腾乱撞到头破血流,再也蹦哒不起来了。   而且,独教授拍桌子的力度实在太大,她被震的耳鼓膜都要破了,就算是有短暂的痴迷,也能及时清醒。   此外,这场浓情表白来得实在太突然,完全突破了她的心理预期,景栗的震惊远远大于感动,她默默重复着独教授所强调的重点——   正言辞拒绝他,明明白白划界限!   西门大官人,对不住了! 第42章 背对背诀别   一见钟情便痴心至此,西门大官人很可谓是千古第一情种。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景栗深呼吸酝酿情绪,一秒黑化,瞬间改换拜金女二号剧本,以刻薄的腔调道——   “武家乃有爵之家,我一嫁入府便是二品诰命夫人,满汴京城能享这般荣耀的没有几人,而今我已在侯府立稳脚跟,是说一不二的女主人,为何要和离呢?”   当断不断,两相受害,她这样做既是为了金莲,也是为了西门安。   纵观古今传奇爱情故事,十有八九是悲情收场,总而言之一句话,爱情这玩意儿有毒,能不碰就不碰,千万不能轻易玩火。   “你…你…怎么会讲这样的话…我虽然没有爵位,可我能给你真正的幸福!”西门安心目中的金莲绝非贪慕权势之人,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在真心实意地谋划与你的未来…”   “我的未来里并没有西门大人!”景栗绝情了结这段可能会导致任务失败的“痴情孽缘”——   “西门大人将乌家赶尽杀绝,做的未免太绝了一些,不过念在您是好意帮我的份上,此事算我欠您一次人情,日后西门大人若有需要侯府或金家相助之处,我必尽力而为。”   “我对你痴情一片,可你却把这当做人情债交易!”西门安差点一跃而起扯破二人之间的红纱帐,他紧攥的拳头颤动不止——   “你怎能这般伤我的心!”   “大人自重,请您低声些,此刻失态,对谁都没有好处。”事情万不可闹大,景栗提醒西门大官人低调,并道——   “您与小女子的交集,仅仅只是一场马球赛而已,我们对彼此并不了解,您痴恋的那个我,并非真的我,不过是您心中的幻想罢了。”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便知道你与其他女子迥然不同,她们都似画像之中毫无神韵的刻板佳人,唯有你是鲜活灵动的,像太阳般灿烂明媚,我对你一见倾心,立誓此生非你不娶!”西门安仍旧沉浸在痴梦之中,不愿面对残酷的现实——   “你刚刚所讲的无情言语,定不是出自真心,你是不是担心和离再嫁会损毁家族声誉?我会妥善处理好一些,相信我…”   “西门大人,您根本不了解我!”景栗打断他的话语,用第一人称直白道出金莲最为致命的性格缺陷——   “小女子和西门大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我不爱做逆天改命的梦,因为我根本没有逆天改命的勇气,只想恪守本分安然度此生,而今我已成为永昌侯爵府的当家大娘子,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大人所言的一切,在我看来不过是贪求刺激的妄念,请您另觅佳人寻开心,小女子恕不奉陪。”   金莲此生悲剧的根源,就在于消极被动地认命,景栗作为魂穿而来的替身,如实讲出了苦主的心声,既是在嗟叹其短暂的悲催人生,也是在实力劝退西门大官人,他们二人宛如池鱼与飞鸟,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当年马球赛结束之后,他们二人三顾留情,西门安从昔日金莲的眼神中看出,必定是动了情的。   他义无反顾地痴情三年,本以为金莲会心甘情愿地与他共同冒这一场爱情的险,怎料却事与愿违,他着实无法接受此般结局,依旧在最后的努力——   “人活一世,不该做天命的傀儡,只要奋力抗争,就能够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愿不愿意同我一起改写人生?”   “不愿意!”景栗一秒都没有迟疑,就笃定地给以答复,用时还撂下了最伤人的狠话——   “我对西门大人,从无半分动心,望您好自为之,莫要因儿女情长而耽误了前程!”   这句“好自为之”,为两人的情缘画上了残酷的句号。   “终是我看错了你!”西门安愤然甩袖拍案,茶盏被打翻,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   他用最后的理智强忍怒气,没有把事情闹大,给彼此留了最后的体面。   在这样的时候强行断情分手,算是赌了一把,如果西门安当场怒火迸发,那解怨事务所将全盘皆输。   景栗等人敢赌,归根究底押的是大局,不仅是西门安人品有保证,更是因为此刻翻脸对谁都没有好处,毕竟西门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豪族。   相隔赤纱帐,景栗依稀看到西门安的眼眶之中似乎有泪光闪动,多情自古空余恨,便该是此意吧。   纱帐的红,是婚宴喜庆颜色,也是悲情血泪的颜色,他们的结局,不幸正是后一种。   平心而论,西门安有着超脱于时代的反封建先进思想,也许因他本就超凡卓绝,也许因他一生顺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才会有不屈从于命运的狂傲之气。   不过,也不怪金莲迂腐,自古以来,舆论就有性别歧视,对女子苛刻,对男子宽容,如若二人当真为爱不顾一切,万一事情不成,于西门安而言不过是一场风流韵事,可于金莲而言,却是身败名裂的灭顶之灾。   感情事剪不断理还乱,是是非非难以论断,没有谁对谁错,对的人偏偏在错的时间相遇,往事越美好,悲剧越扎心。   西门安含恨而行,景栗也不愿再多留,小丫鬟鸿雁换来新茶,她一杯未品,起身离去。   似是命中注定,金莲和西门安,一个绣背影,一个画背影,他们二人的分别,恰是背道而驰的渐行渐远。   有一件事,金莲做的无比正确,那方绣有西门安的手帕,确实该烧为灰烬,无法成真的奢望,不如当做梦一场。   与西门安的断情大戏圆满落幕,独教授送上掌声:“景栗,干得漂亮,回来之后顿顿给你加鸡腿!”   好心态的屠豪把工作当成看电影,咔哧咔哧地吃着爆米花,变身骨灰级铁杆粉丝:“小姐姐,你和西门安背对背诀别的场面太经典了,你就是我心目中永远的影后!”   景栗喜提人生第一位粉丝,算是十八线龙套锦鲤小小翻了一个略显心酸的身。   在返回侯府的途中,武易对“爱妻”百般关心呵护,景栗见到渣男那副油腻的样子就想吐,直截了当问道:“请问侯爷有何贵干,直言即可,不必浪费时间兜圈子了。”   景栗冷眼瞧着大猪蹄子那支支吾吾且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暗想——“是不是觉得姑奶奶像变了个人一样?嘿,本姑奶奶还真就和金莲不是一个人!真相说出来不止能吓死你,更能气死你!”   武易还没有摸索出应对“逆袭爱妻”的方法,妥妥处于绝对的劣势,在尴尬的“夫妻恩爱”氛围中,他厚着脸皮开口,让金莲出面请金桦以及西北军将领来府中赴宴。   他请客的目的不是单纯的吃饭,而是急于在风波后挽回局面,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侯府和金家的关系还是牢不可破的。   景栗刚魂穿来的时候,还觉得永昌侯爵府有多了不起,而今回过头来想想,其实力也就比纸老虎强一丢丢罢了。   武家是有些根基,武易的官运的确也不错,可是汴京满城贵胄,侯府根本就不在顶流公贵之列,加上老乌婆私心用甚,一门心思只盘算如何帮衬娘家乌家和亲戚吕家,不止和其他权贵世家攀不上关系,还百般折磨暗害奉皇命嫁入府的金莲,简直是作死界的优秀代表。   难怪人说娶错妻毁一生,武易他爹就是因为娶了乌婆这么一个毒妇败家娘们儿,才使得侯府有了今日这番波折,如果武家老爷在天有灵,恐怕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把老乌婆一起带走。   而且,景栗的整个解怨过程有如神助,彻彻底底伤了乌家和吕家的根本,侯府的两大亲族皆获罪,武家虽然没有被直接牵连,但也处在风口浪尖,现在对于武易而言,最靠得住的亲戚就是金家了。   这一解怨项目之中没有让侯府倒台的任务,而是要让侯府和金家强强联手,于是景栗便答应了武易,不过是一场筵席而已,交给范妈妈去办就好了。   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为金茜嫁入侯府铺路这桩糟心事。   这姑娘明显和武易气场不和,培养感情是不可能了,独教授只能让景栗专攻一条路,那就是金茜的母亲以及金家二嫂,反正古代婚姻是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当事人没有自主权,不得不遵从家中长辈的安排。   为如真做的道场今日已结束,明天萍小娘就会被送到乡下的田庄,她新一轮的苦难即将开始。   回府之后,景栗听范妈妈提起,失去女儿的萍小娘前两日一言不发,今日却突然转性开了口,不过讲的都是些大家听不明白的疯癫胡话,另外她还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说是想向侯爷和大娘子赔罪并道别。   萍小娘是可怜人,却也有可恨之处,景栗想到她命不久矣,心中便五味杂陈,同席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拒绝。   无情渣男也不愿再见昔日宠如心肝的爱妾,同为女人,景栗觉得萍小娘这一生实在是悲哀到了极致,心有不忍,便劝武易去和她吃一顿最后的晚餐。   任务接近尾声,景栗心中还扎着一根刺,那就是鸿雁。   小丫鬟忙忙碌碌且絮絮叨叨,一字一句都是真心为了小姐,景栗怎么都不舍得把这个小丫头把死路上坑。   不知不觉就过了亥时,本以为武易还会来假模假式地关切“爱妻”一下,却迟迟不见人影,景栗猜测渣男有可能是在和萍小娘难舍难分地缠绵,临别还要来个春宵一度。   正在这时,婆子来传话,说是如真的灵堂明日就要撤了,萍小娘想请大娘子过去再上一炷香。   鸿雁认为该尽的礼数都尽到了,大晚上没有必要专门为此折腾一趟,不过景栗对如真心存愧疚,还是决定再去祭拜一次。 第43章 疯批美人的火海谢幕   深夜的灵堂阴森可怖,烛火昏黄摇曳,氛围暗黑凄凉,景栗只觉不寒而栗,不祥的预感在她的心头萦绕不绝。   匆匆敬香过后,她便打算离去,可是萍小娘却神秘兮兮地说道:“大娘子,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只想悄悄告诉你一人,先让丫鬟退下,好吗?”   她的颤声浮若游丝,狰狞的笑容如鬼似妖,仿佛自带灵异buff,但凡萍小娘夜间出场,气氛总会莫名向恐怖片的方向发展。   “小姐,该休息了。”鸿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觉此地不宜久留,轻轻扯了扯小姐的胳膊。   作为一名专业演员,十八线锦鲤有着强烈的直觉,萍小娘在侯府谢幕的最后一场戏,将会无比精彩,这位精神已在崩溃边缘徘徊的疯批美人到底会有怎样的疯狂之举,不止是景栗好奇,事务所的另外两位同事也拭目以待。   屠豪怀抱大大的锦鲤形靠枕,做好了看鬼片的心理准备:“小姐姐,这比恐怖片更刺激,留下听听她说什么呗!”   独教授和土豪鲜肉的动作一毛一样,二人乍一看仿佛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他也鼓动道:“听听她的秘密,说不定对于任务的完成有帮助。”   如果这是现实,景栗百分之两百会头都不回地离开,因为无数恐怖片都在不遗余力地告诉凡人一个道理——   好奇心不止会害死猫,更会该死人,鬼片里第一批领盒饭的炮灰角色,都是对恐怖秘密有强烈好奇心但却没有主角保命光环的龙套配角。   但是,此刻的情况完全不同,她已死过一次,当前仅存魂魄,只是借用了金莲的肉躯而已,这样的设定相当适合玩大冒险。   更何况,带着外挂来魂穿的她无疑是侯府大戏的第一女主角,头顶光环足以照亮四海八荒,何惧区区疯批美人。   于是乎,景栗让鸿雁去门外等候,和萍小娘来了一场1VS1的巅峰妻妾对决。   萍小娘从灵案上拿起烛台,以景栗为圆心踱步,行至门边时,抬手把门栓插上,并道:“侯府以后就是大娘子的天下了,恭喜恭喜。”   独教授猜不透其心思:“她为什么要把门插上,是不是想打架?”   屠豪对锦鲤有百分之一千的信心:“小姐姐多彪悍,以一当十,轻轻松松无压力!”   这话乍听来是夸奖,可细细一琢磨就不大对味儿,景栗怒送土豪鲜肉一个大白眼,而后专注与疯批美人“对戏”,伴随着氛围冷冷一哼——   “整个汴京城都知道,我已经成为侯府真正的女主人,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萍小娘猝然靠近,在她的耳边幽幽说道:“大娘子,你不是从前的你了。”   她呼吸中的寒气比冬日霜雪更冰冷,景栗的汗毛根根耸立,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眉头紧蹙,眼神之中写满了惊诧。   屠豪替她讲出心声:“萍小娘该不会有特异功能吧…她…她…难道发现魂穿的事情了吗?”   “傻小子!”独教授半轻不重地拍了拍队友的脑袋:“假如萍小娘真有这样的本事,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这话给景栗送了一刻定心丸,她定了定心神,把刚刚因怯场而输掉的阵势赢回来,甩了甩衣袖起范,向前步步逼近萍小娘——   “我不再是从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你一定很失望吧。”   萍小娘被她逼退了两步,向左一闪身,又站回了门口:“大娘子低调隐忍三年,纵得府里各个都无法无天,人人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待时机成熟,你再一举反杀,三下五除二就把所有人都推入了地狱,真真是好手段!”   明明是自作孽不可活,可她却不愿直面自己的过错,而是把罪责都推到了“金莲”的身上,景栗当然不能背这个黑锅,她反驳道——   “不是我的手段高明,而是你们的贪欲太重,害人不成反害己!”   “贪是人的本性,你不贪只是因为你命好!”突然之间,萍小娘开始神经质地狂笑——   “你生于将门豪族,金尊玉贵,又得圣上赐婚,成为侯府大娘子,还是人人艳羡的诰命夫人,受了委屈更有娘家势力为你撑腰,一个女人最好的命也不过如此,老天爷给了你一切,你当然无须再贪!”   俗话说得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进入侯府为妾,想来并非萍小娘的本意,她亦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被困于深宅大院,人生没有其他选择,只想为自己和孩子谋得更好的生活,说贪是贪,可也不是十恶不赦的贪,景栗一时无言以对。   金莲的人生并不像萍小娘描述的那么幸福,在这深深的侯府金鸟笼之中,没有人是赢家,谁的结局都是满盘皆输。   “我与梅小娘和玉小娘不同,她们二人争来争去,为的不过是宠和钱,但我不一样,我真正想要争的,是逆天改命的机会!男子能够痛痛快快地高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女子为什么不可以?”萍小娘几乎声嘶力竭,她知自己死期将至,这些心里话再不讲就没有机会了——   “我生得一副美人皮囊,被家人当做攀高枝的筹码送入了侯府做妾,但是,我不甘心一辈子当妾室,除了家世以外,我哪一样都比你们这些大娘子强百倍,凭什么要一生屈居人下,凭什么我生的孩子就是低人一等的庶子!   你们都小看了我,以为我只在乎侯爷的宠爱,这种想法真是可笑,但凡有脑子的女人都清楚,男人的心根本靠不住,我真正想要得到的,是大娘子的位置!”   她越说越不甘,越不甘越愤怒,越愤怒越癫狂,周身颤栗,怒吼质问命运:“只有大娘子的位置才配得上我,可是老天爷为什么不肯成全呢?为什么要让贱人害了我所有的孩子,为什么要毁了我的一生,为什么!?”   景栗没有料到她的反抗精神竟会如此之强烈,这个时代的女性主题是认命,可她却有拼尽全力改写命运的意识,如果老天爷分给萍小娘的是女主剧本,那定能成就内宅传奇,只可惜,她注定是炮灰女配。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大概就是如此。   萍小娘发疯,原来不仅仅是因为接连失去孩子,更是因为妄念成空,求而不得,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她渐渐疯魔崩溃。   屠豪感觉情况不妙:“小姐姐你赶快离开吧,萍小娘疯的相当严重,已经没有正常的理智和是非观念了。”   景栗也正有此意,望着萍小娘美艳却扭曲的脸,斟酌片刻后说道:“现在讲什么都晚了,希望你下辈子能有更好的人生。”   “今生都过不好,何谈来世!”萍小娘挡住她的去路,发出阵阵阴笑——   “据说,人之将死,其行其言皆善,可我这辈子从没有被人真心善待过,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只想把心中的怨念发泄个痛快,妾身为侯爷和大娘子各备了一份厚礼,还望笑纳。”   景栗猜不出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厚礼…是什么?”   第一份报复大礼,萍小娘已奉送:“方才我为侯爷做了最后一餐饭,那里面下有蒙汗药,我已手起刀落,送上大礼,即便他有命醒来,也会断子绝孙!”   “手起刀落…断子绝孙…”屠豪边说边在所长的身上比划,手抖如筛糠:“是…是这个意思吗?”   独教授重重地打开他的爪子:“你别在我这里瞎划拉,多不吉利!”故事已然失控,眼看就要有崩盘的风险,他作为所长自然心急如焚,当机立断道——   “萍小娘是真的疯了,看她这架势恨不能毁灭宇宙,景栗你干脆一拳把她放倒,立刻让人把她送到庄子里秘密解决掉,这样主线任务就可以全部完成!”   景栗暗暗转了转手腕做热身,刚想挥拳,便见萍小娘把手中的烛台抛向了门口,瞬间火光骤起,窜起的火苗把门挡的严严实实,疯批美人一定提前在那里泼过油之类的助燃物。   两位队友猛然间从椅子上起身,同时诧异拍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屠豪紧张呐喊:“我靠,这个疯女人是要当灭霸吗?小姐姐挺住,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   疯批美人的复仇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这便是她送给金莲的礼物:“大娘子,你为了赢得宽厚的美名,破财为如真大办丧事,不如做的再彻底一点,和我一起去给她陪葬吧!”   “害死如真的是梅小娘和玉小娘,冤有头债有主,该为如真陪葬的人不是我!”景栗完全无法理解她诡异至极的脑回路,急急寻找冲出火海的办法。   萍小娘从背后死死抱住她往里拽,不共死不罢休:“我三番两次失去孩子,你曾经一定也下过毒手,那两个贱人已经死在牢里,黄泉路上就差你一个了!”   门外的婆子和丫鬟们一见走水了,早已慌成一团,即刻把所有小厮都叫进内院来撞门。   金莲先前久病卧床,肌骨无力,现下两只胳膊又都被疯批美人死死抱住,景栗一时间根本挣脱不开。   二人摔倒在地,疯狂模式之下的萍小娘简直有洪荒之力,一边扭打一边向着火势最大的地方滚去。   独教授能做的只有远程挥拳助威,扯着嗓子高呼:“锦鲤加油,拿出你真正的实力,燃烧你的武魂小宇宙!”   在烈火的灼烧之下,萍小娘终于松了力道,景栗抓住机会,一个反踢踹开了她,而后在没有起火的地面滚了五圈,身上所沾的火苗终才被压灭。   被深深侯府逼疯的萍小娘,在熊熊火光之中被活活烧死,她最后那惊悚的声音令人心惊胆战,仿佛是痛苦的哀嚎,也仿佛是解脱的狂喜。   正在这时,门终于被撞开,鸿雁一马当先,头蒙着一件沾过水的湿衣服,和救火的小厮共同冲了进来,在滚滚浓烟之中扶起景栗。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还未来得及站稳,身后那临时搭建的灵堂架子便倒了下来,鸿雁眼疾手快,惊呼一声“小姐小心”,就把景栗护在了身子下面。   小丫鬟的后背正被那燃着火苗的木头砸中,当场昏了过去。   景栗倒是没有受伤,可她置身火场太久,已被浓烟呛到咳喘不止,鸿雁压上来时,她的头磕在地板上,也失去了意识。 第44章 第一项任务结束   景栗不知睡了多久,才被一阵歌声吵醒,那是屠豪在抱着吉他弹唱,歌词相当单一,反反复复就一句——   “wakeup~wakeup~w~w~wakeup~”   她不清楚这是不是国外的起床歌,昏昏沉沉间见几位丫鬟在屋内轻手轻脚地走来走去,火海的回忆这才袭上心头,也想起了鸿雁奋不顾身救她的那一幕,匆忙起身高声询问——   “鸿雁呢…鸿雁她怎么样了?”   范妈妈上前道:“大娘子不必担心,鸿雁还没有醒,不过伤不算重,只是这几日行走不便,需卧床修养。”   景栗这才放下心来,脑中飘过了“断子绝孙”四个字,于是问道:“萍小娘和侯爷呢?”   “萍小娘那毒妇已经葬身火海,至于侯爷…”范妈妈欲言又止,迟疑片刻后才说道——   “大夫特别嘱咐大娘子要多休息,侯爷那边有人照顾,金大人也在府里上下招呼着,其他事明日天亮再和您详谈吧。”   “哪位金大人?”景栗听着有些糊涂:“是我二哥吗?”   “没错…”范妈妈点了点头:“那个…侯爷的情况…实在是…实在是不方便被外人知晓,幸亏金大人听到侯府走水的消息之后就第一时间赶了来,不然整个府里可就大乱了!”   屠豪向她播报最新消息:“你昏迷的时候,我听到下人们都在窃窃私语地议论,简而言之一句话,渣男武易现在可以直接进宫做公公了。”   “我的天呐!”景栗半捂着脸低声惊呼,碍于有人在身旁,她不得不极力按捺心中的波涛汹涌。   她心目中的第一疯批美人非萍小娘莫属,疯起来六亲不认,一日夫妻百日仇,下手稳准狠,手起刀落,就断了大猪蹄子的命根子,景栗只想用四个字来评价——   大快人心。   如果从萍小娘的角度来重新诠释侯府的爱恨情仇,那故事的名字恐怕得改为——拿什么整死你,我的爱人。   侯府女眷悲剧的根源之一就是渣男武易,可是任务里偏偏就没有干掉大猪蹄子这一项,好在萍小娘疯狂爆发,完美弥补了此遗憾。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恶人皆得恶报。   渣男的报应简直是绝了,断根不断命,下半辈子生不如死,再没有渣的资本。   独教授对情况进行了补充说明:“侯府老乌婆瘫了,侯爷废了,你这个替身大娘子又昏着,全府上下群龙无首,这次金桦帮了大忙,听婆子和丫鬟们说,他正在竭力安稳局面,想尽办法避免武易的丢人丑事传出去,总不能真让侯爷进宫当太监。”   “那我再睡一会儿,你们去忙吧。”景栗打发走房里的婆子和丫鬟,然后向队友问询进展——   “现在情况怎么样,四项主线任务应该全部完成了吧。”   “没错!”独教授望了望仅剩一项副线任务的卷轴——   “如今武易成了废人,金家绝不可能把金茜嫁给他,第二项副线任务注定没戏,我已经向总部递交了申请,你马上就可以结束魂穿,回到现代了。”   “太好了!”景栗差一点就直接蹦下床,她板着指头算了算,心里美得很:“依照你们之前讲的规则,我这次能挣到九年的寿命,对吗?”   “小姐姐,你的寿命延长了十三年”,屠豪送上好消息——   “从你进入事务所到第一项任务完成,共用了九天的时间,按照奖惩规定,任务时限是三十天,每提前完成五天,就可以获得增寿一年的奖励,你这次的奖金是四年阳寿。”   “哇塞,赚大了!”景栗生平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生命比金钱可贵千百万倍。   独教授一身轻松地笑笑:“总部的办事效率很低,估计还得半个小时才能把所有流程都走完,你可以休息一下,或者见一见故事里你喜欢的人,好好道个别。”   “道别…”景栗思索片刻,问道:“那个…武易成了废人,他想必就不会再娶妻、纳妾和收通房丫头了吧?”   独教授对权贵府宅中的各类秘事更为熟悉,讲出了自己的推测:“武易有可能为了隐瞒自己已是废人的事实,刻意纳娶妻妾和通房丫头做摆设,不过这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景栗说出心中最深的忧虑:“万一…万一他选中了鸿雁做摆设呢?”   独教授劝说道:“鸿雁原本的命运,是成为武易的通房丫头,后来因难产而身亡,不过现在的渣男武易已经成了公公,鸿雁即便做了通房,也不可能有身孕,更不可能短寿,完全可以在侯府里安安稳稳地长命百岁,生死富贵皆有天命,你不要再担心这个小丫鬟了。”   “给废物渣男当摆设通房…天呐…这不止是道德的沦丧,更是人性的扭曲!”景栗本就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而且小丫鬟又舍身救了她一命,这更让她背上了沉重的心理包袱——   “如果我帮鸿雁离开侯府,会被扣减多少年的寿命?”   “鸿雁不是重要人物,一般是扣一到两年,具体要看总部的决定…”独教授苦口婆心道——   “听所长一句劝,你的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每一天都很珍贵,不应该随便挥霍!”   景栗不愿背负愧疚感活一辈子,她思忖再三,心意已决:“鸿雁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损失一、两年的寿命,就可以让她拥有更幸福的人生,我认为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   见勉强无用,两位队友便不再多言,独教授无奈道:“你的寿命,由你自己决定。”   景栗高声唤门外的奴仆,让她们速速请金桦前来。   金桦忙的焦头烂额,脑门上写着大大的四个字——我太难了。   眼见妹夫武易一夜变公公,金桦的心态骤然崩塌,遭遇如此飞来横祸,他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和妹妹讲,简直尴尬到脚趾能在原地扣出一座三层大别墅。   他的脑子里飘过一个又一个问题——“要不要劝他们和离?怎么劝他们和离?和外人该怎么解释?”   金桦硬着头皮来到妹妹的房间,内心还在斟酌措辞,苦思冥想如何委婉表达“断子绝孙”之意。   景栗生怕时间不够,并未闲谈其他,直截了当地说道:“二哥,你答应我两件事好不好?”   金桦宠妹无极限:“无论什么事,哥哥都答应你!”   景栗说道:“第一,日后就算我不在了,二哥你也要和侯府好好往来,我们金家在汴京城势单力薄,与侯府交好终归是大有好处的。”   这一条是金莲的意愿,此项解怨任务终于有始有终地顺利结束了。   金桦一直都坚信妹妹的身体定会有完全康复的一日:“大夫说你只是受了惊吓,多修养几日就能恢复,你不要胡思乱想。”   景栗无法向他解释详情,继续道:“第二,鸿雁自小就跟在我身边,至诚至真,我把她当做亲妹妹看待,它日我若离世,二哥你务必要把鸿雁带回金家,至于日后的归宿,全由她自己决定,倘若她出嫁,请二哥代我送她一份体面的嫁妆。”   妹妹所说的话如同交代后事一般,金桦的心没来由地慌了起来,眉头紧蹙道:“你还病着呢,不要劳心劳力操心丫鬟的事,妥妥帖帖地把身子养好,留鸿雁在身边伺候一辈子不就行了吗?”   景栗拉起二哥的手腕晃了晃,央求道:“二哥,你答应我,好不好?”   时光仿佛回到了儿时,金桦亲昵地拍了拍妹妹的头顶:“好好好,二哥都答应你,再多睡一会儿,天亮之后你二嫂也会过来,侯府里的事情你都不用担心。”   在这个故事里,真心诚意之人待金莲的人,除了鸿雁,就是兄长金桦,临别之时,景栗由衷道了一句——   “二哥,有你这么好的哥哥,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   侯门深深深几许,景栗合上双眼,魂魄飞出了金鸟笼。   她感觉自己睡了长长的一觉,意识渐渐恢复,但眼皮仍旧沉重,一时间难以睁开。   景栗隐隐感觉不大对头,因为她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穿恨天高扭了脚,还得痛十天半个月,从十多米的高空摔下,恢复期至少得几个月,怎么可能不疼呢?   当前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的魂魄并没有回到自己的躯体。   景栗不由得萌生出可怕的猜想——“难道…我被解怨事务所坑了,根本没能重生?…又或者…解怨任务根本就是梦一场,我现在已经是黄泉路上的幽魂了吗?”   作为一条挣扎在十八线的龙套锦鲤,用尽全力在娱乐圈扑腾多年,好不容易盼来越过龙门黑红一把的机会,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在人生的关键时刻猝不及防地挂了,来凡间历劫的仙女恐怕都比她的命好。   不知她上辈子究竟造了多少滔天罪孽,今生才会混成一个加粗大写的惨字,景栗满腔的怨愤不甘化为直穿云霄的尖叫,猛然坐起身并睁开了双眼。   她先是眼珠滴溜溜地转,而后缓缓转动头部,茫然地望着陌生的环境。   这不是黄泉路,而是一间古色古香的雅致卧室,光线稍稍有些暗,因为绣有名画的长长垂地轻纱遮住了所有的窗子,画作一为宋徽宗赵佶的瑞鹤图,一为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   雕柜屏风古董床,书案香几官帽椅,所有家具一应俱全,皆为沉稳大气的棕红色,古朴又不失矜贵,像极了老派富人oldmoney,低调之中自显高调,只需一个不屑的犀利眼神,就足以使满身奢侈品logo的网红原地卑微成村姑翠花。   景栗的头脑之中一片混乱,既然震惊又恍惚,疑心自己在做梦,她瞪圆眼睛看着自己所躺的镂雕如意云纹圆月门架子床,抬手抚了抚天青色纱帐和边栏,还轻轻敲了敲,模样很像装模作样鉴定古董的假专家。   对家具一窍不通的她,根本猜不出材质,反正这比剧组那些濒临散架的粗制滥造伪古床强百倍,八成是名贵的黄花梨、金丝楠木或是紫檀木所制。   在如此情境之下,景栗的脑海中又冒出新的猜测——“这里可不像是阎王殿的模样…我该不会…该不会又穿越了吧?”   从窗纱上的画作可知,此朝应是在宋代之后,不知是元明清的哪一段,也有可能是民国。   她习惯性地想要敲击玉镯联络队友,可是手腕上空空如也,而且这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正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旗袍领连衣裙,胸口、腰间和下摆都绣有灵动的红色小锦鲤。   她搞不清楚状况,高声喊了几句“有人吗?”,可都无人应答。   景栗迷茫地下床,见白色的拖鞋上也有锦鲤的图案。   这到底是哪里,锦鲤的国度吗?   她走到窗前,把纱帘拉开一角,眼前的风景令她瞬间石化在原地——   东方明珠居然近在眼前! 第45章 庆功生日宴   她身在魔都,而且是现代化的魔都!   景栗隔着厚厚的玻璃都能闻到陆家嘴寸土寸金的浓浓壕味。   她发现自己正处于高楼大厦之中,至少是二十多层,从此视角向下望去,地面一位位步履匆匆的白领精英像极了奔忙劳碌的小小蚂蚁。   景栗恍然醒悟,答案只有一个——这里就是解怨事务所!   正在这时,红木门打开,一位嘻哈范儿小鲜肉脚踩平衡车进入,笑容之中带着几分坏坏的痞气,张口便是一段rap:“YOYO~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   小鲜肉和所有选秀节目里批量产出的准明星一样,rap水平不咋滴,可是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还配着一大堆毫无意义的耍帅浮夸动作,双手晃来晃去,右手食指上的硕大骷髅头戒指相当抢眼。   不过这个声音景栗还是熟悉的,她说道:“屠豪,对吗?”   鲜肉土豪一秒变风格,摆出九十年代武侠剧的经典英雄pose,正式自我介绍:“屠龙宝刀的屠,英雄豪杰的豪,屠豪!”   景栗只觉自己乱入了某无厘头搞笑剧组,她如果有台词,想必是——“咏春,请指教!   她握了握屠豪伸出的手,客套道:“你好,我是景栗,终于见面了…那个…”   土豪嘻哈鲜肉和房间的古典装修完全处在两个极端,她极度怀疑自己陷入了某种魔怔幻象之中,愣了愣神后才继续说道:“这到底是…是什么情况?”   屠豪热衷于各类浮夸的花式动作,右手在空中晃动了三圈,其后来了一个与少女动漫同款的王子式凡尔赛鞠躬——   “锦鲤小姐姐,欢迎来到冥界阴司黄泉部鬼门关解怨渡灵事务所!”   景栗的推测果然没有错,此地就是事务所,这个和裹脚布一样长的名字她先前还听独教授提起过。   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之中,景栗就发现两位队友会间歇性地不靠谱掉线,而解怨事务所的总体风格又透露着一种浓浓的违和感,她总感觉这不是一个正经组织,得立刻和最高领导所长谈一谈,便问道——   “独教授呢?”   “所长在健身,我先带你去书房”,屠豪长臂一伸,介绍道:“小姐姐,这是为你特别定制的锦鲤平衡车!”   车的外形和普通的平衡车大同小异,差别就是贴了荷塘锦鲤的外膜。   “特别定制?”这样高大上的词汇和景栗平凡的生活相隔十万八千里,她越想越觉得奇怪——   “衣服、鞋和车的上面都有锦鲤,全是定制的吗…这么做是为什么?”   屠豪解释道:“这是我们解怨事务所的企业文化,每一位员工都有自己的专属颜色或图案,独教授是五彩斑斓的黑,我是壕光闪闪土豪金,而小姐姐你是大吉大利红锦鲤!”   景栗首次听说如此奇闻:“你们的企业文化真是个性化…谢谢啊…但是我没玩过平衡车,不太会用,这个就不必了,我想快点见到独教授。”   屠豪脚下的金色平衡车酷似风火轮,抬手抚过吴亦凡同款freestyle风偶像风背头,潇洒转了两圈,说道:“小姐姐跟我来,事务所面积大,走路可能会有点累。”   “之前你们说解怨事务所只有三名员工,大能有多大…”景栗跟着鲜肉走出房间,刹那间彻底呆住,诧异之中完全忘记后半句想说些什么。   眼前是全然不同的风格,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不再是中式古典风,而变为时髦且别致的工业风,粗犷随性又不失精致文艺,冷暖色调大胆碰撞,设计感十足。   更为重要的是,客厅的空间大到不可思议,普通的咖啡馆都无法与之相比,被贫穷限制了眼界的景栗根本无法估量出这是多大的面积。   屠豪把速度尽量放到最慢:“跟紧一点,我家大到会迷路哦!”   他的语气中并无炫耀的成分,只是单纯地温馨提醒。   “你家?”景栗追问道:“你是把公司当成家的爱岗敬业优秀员工吗?”   “事务所租用了我的房子~”屠豪仿佛是陀螺转世,再次花式转圈圈,而后以酷炫拽炸天的动作卡点,抬起右臂搭在1:1全尺寸蝙蝠侠手办的肩膀上,略带显摆地介绍道——   “这是我的好兄弟,Batman!”   景栗只在杂志里见过此等高段位土豪玩具的真身,而另一边还摆着一个同尺寸的钢铁侠,两位超级英雄如左右门神一般,镇守在走廊两边。   壕无人性的顶流壕宅,完全超越了普通人类想象力的极限,景栗还记得屠豪之前讲过的壕言壕语,如今看来并非虚言,发自肺腑道——   “你果然和蝙蝠侠一样,有rich钞能力。”   “Wearerichbuddy!”屠豪自行和蝙蝠侠组CP,在国外长大的他还处在语言过渡期,讲话时难免中英文随机切换,并问道——   “你最喜欢哪位超级英雄?”   景栗对于这方面不大有兴趣,随口说:“蜘蛛侠。”   他们所喜欢的英雄和各自的人设密不可分,俗话说得好,在超级英雄界,富人拼装备,穷人靠变异,屠豪中意土豪蝙蝠侠,而景栗偏爱“草根”蜘蛛侠。   拐进走廊,发现至少有三十米长,两侧均为手办展示区,摆的满满当当,不止有全系列超级英雄,也有火影忍者和海贼王中的全部角色,此外还有好多她叫不上名字的动漫人物。   都说宅男一面墙,北京一套房,这妥妥是N套房。   屠豪的脑洞相当大,笑眯眯地说道:“小姐姐,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组团魂穿模式很像复仇者联盟?”   景栗尬笑两声,并未讲出心里的大实话——   “像你大爷!复仇者联盟是各路超级英雄并肩冲锋陷阵,但事务所的魂穿是我一人独自面对前线的种种险境,你和所长只在背后出谋划策且偷懒摸鱼,如果真遇上灭霸级别的对手,我铁定一秒被KO!”   土豪取下一个1:6比例的蜘蛛侠限量版手办,大方赠礼:“见面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我对超级英雄和手办都不是特别感兴趣…”景栗摆了摆手拒绝,迟疑片刻后忍不住打听道——   “那个…整整一层都是你的家吗?有…有多大面积?”   屠豪小心翼翼地将蜘蛛侠手办摆回去,轻描淡写道:“一整栋大厦都是我的,一共三十九层,每层三千平方,这里的工作区和宿舍区各占一半。”   “什么!?”景栗虽然做好了被震惊的心理准备,可这明显超过了她对土豪的极限认知:“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作为生而躺赢在起跑线上的富三代,屠豪早已习惯接受各种类型的惊诧与尖叫,耸了耸肩并摊开双手道:“在下是货真价实的土豪本豪,请多指教!”言罢,他苦恼长叹一声——   “不管你信或是不信,穷到只剩下钱,也是一种烦恼。”   “真的吗?我不信!”景栗如被鲁豫附体。   处在不同财富阶层的人,对金钱的理解自然天差地别。   前行几步之后,屠豪特别向她介绍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作品:“请欣赏我最新开发的手办系列,四大名著经典人物大赏,弘扬传统文化,树立华夏自信!”   前一刻大爱漫威超级英雄,后一刻醉心中华名著大IP,握拳挥臂的模样像极了五si运动时期的爱国青年,真真是迷一样的小鲜肉。   “了不起!”景栗诚心送上大拇指。   屠豪发问:“你最喜欢哪一位?”   景栗懵圈,单单是水浒传的一百零八将,就把她看的头昏眼花,于是直接把目光锁定在昔日最爱的人物身上——   “我喜欢齐天大圣,挥舞金箍棒的造型霸气外露、威风凛凛!”   “有眼光!”屠豪径直取下孙悟空,递到她的手边:“知音难觅,你务必要收下我的心意!”   “那…谢谢了…”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景栗不好意思不收,只得将那大概有三十厘米长的沉甸甸手办捧在臂弯之中,她严重怀疑土豪小鲜肉有不撒钱送礼就浑身不舒服的毛病。   屠豪打开走廊尽头大大的红木双门,很绅士地说道:“请进!”   “那什么…”人在陌生的环境中难免会没有安全感,景栗停下脚步,立在原地向里望了望,见是一间装饰典雅的中式书房。   这时,所长独教授浑厚的声音响起:“欢迎天才解怨使者归队!”   景栗循声转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号称来自清朝的独教授,压根儿不是她认知里八qi子弟的模样,既没有长辫马褂,也没有提笼遛鸟,而是梳着锃光瓦亮的大背头,戴一条红白相间的宽发带,正中有大大的Gucci字母,身着奢品运动服,土豪金的底色之下,满满的黑色大G标从肩到脚,盯五秒以上就有患上老花眼的风险。   尽管一身运动装,可是独教授丝毫不像爱运动的人,整体形象可以用“圆”来形容,圆圆大大的脑袋,圆圆红红的脸颊,圆圆滚滚的肚子,憨厚加喜庆,胖墩墩乐呵呵的样子酷似中年萌版吉祥物,是cosplay圣诞老人的绝佳人选。   过分夸张的奢侈品并没有提升他的气质,反而突出了土圆肥的缺点,总体可以用三个字形容——   辣眼睛!   景栗的脑袋里堆满大大的问号,只觉所长的风格只有五彩斑斓,没有黑。   独教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管家已经把晚餐准备好了,我们先去餐厅吃庆功宴,再回书房聊工作。”   景栗跟在两位平衡车队友的身后,重走手办长廊,再横穿大到令人发指的客厅,终于来到餐厅,体力好如她,也走的气喘吁吁。   在壕炸天的豪宅里,平衡车不是可有可无的玩具,而是必不可少的代步工具,住在这里根本不需要专门浪费时间健身,各个房间溜达一圈足矣。   踏入餐厅的前一刻,屠豪绕到景栗面前,抬起两只手臂阻拦:“小姐姐,请你闭上眼睛,倒数十个数,一定要慢慢数,真正的惊喜从不怕晚!”   景栗依言而行,再次睁眼时,看到的是七分惊喜三分惊吓。   两位队友带着相当滑稽的彩色条纹尖顶帽,很嗨地齐声道:“锦鲤女神,生日快乐!”   独教授端上火遍全网的花团锦簇蛋糕,上面插着粉蓝色的数字蜡烛“18”,单凭颜值,就能让老夫聊发少女心,他补充道——   “今天为你补办生日宴,祝女神永远十八岁!”   屠豪边唱自创的rap风中英文合璧生日歌,边点燃蜡烛:“让我们高举奶茶,祝寿星锦鲤生日快乐!我说happy你说yo!”   独教授摇摆着圆圆的啤酒肚,积极地与鲜肉土豪配合了三个回合。   寿星景栗却原地呆懵,很难融入这欢庆的氛围:“你们…为什么要给我过生日?”   此二人的热情过于反常,景栗不是第一天出身社会,清楚天上白掉的馅饼多半有毒,她犹如置身传xiao组织,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诈,事务怎么看怎么像是阴间黑店,或是黄泉诈骗集团。 第46章 新一代网红锦鲤   独教授是阳间难觅、阴间难寻的好领导,他大手一挥豪气道:“解怨事务所的员工福利多到不可思议,生日盛宴只是其中的小小一项。”   屠豪的双手围着蛋糕抖啊抖,人肉添加binglingbingling特效:“小姐姐,快吹蜡烛许愿,咱们马上进入下一项惊喜!”   景栗虽然还处在一头雾水的状态,不过还是吹灭了“18岁”的蜡烛,许下27岁的生日愿望——   别无他求,唯有“长命百岁”四字而已。   与此同时,她闻到一股又香又臭的特殊味道,无疑是螺蛳粉,其后的惊喜毫无悬念。   果不其然,屠豪一溜小跑进厨房,端着托盘先来来回回忙乎了三趟,不仅端出三大碗螺蛳粉,还有各式各样的配菜——   “小姐姐,我翻了你的微博和朋友圈,发现你最喜欢藏西南路这家的柳州螺蛳粉,所长和我恰好也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他充分展现暖男属性,亲手切了一大块有三朵完整奶油玫瑰花的蛋糕送上。   同样是吃螺蛳粉外卖,土豪和普通人有天壤之别,不止要换碗装盘,还把店里几乎所有的配菜都点了一遍,不仅有酸笋、腐竹和酸豆角,也有牛腩、叉烧和卤肥肠,大大小小的碟子摆满半桌,平平无奇的螺蛳粉莫名有了满汉全席的排场。   独教授圆圆肉肉的脸被生日帽的松紧带勒出了深深的痕迹,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来,所长为你开一杯奶茶,三分糖的芝芝莓莓,你朋友圈里称之为‘解忧良药,开心必备’!”   在CBD壕宅吃螺蛳粉生日宴,景栗做梦都梦不到如此离奇的桥段,她只觉处处都透着不和谐与不合理——   “你们有钱人的习惯…难道不是开香槟庆祝吗?”   屠豪耸肩并摊了摊手:“小姐姐,你认为哪款香槟能和螺蛳粉完美搭配呢?”   不懂洋酒的景栗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我吃螺蛳粉一般配82年的冰可乐。”   独教授大吸两口奶茶,表情略显苦恼:“我也爱肥宅快乐水,不过为了保持身材,不能随心所欲地喝。”   平心而论,他的身材没有任何保持价值,而且其行为极具迷惑性,景栗戳破真相:“奶茶的热量不比可乐低。”   独教授显然不是敢于直面身材的勇士,吉祥物式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委委屈屈的怨妇脸。   屠豪暗暗踢了踢她的脚,低声耳语道:“小姐姐,为了创建和谐工作氛围,我们事务所有一条铁律——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讲扎心大实话!”   而后他抬高声音,笑嘻嘻地圆场:“小姐姐是在开玩笑而已,所长喝的那款抹茶波波茶不止不会增肥,还有减肥的奇效!”   做戏做全套,他边说还边用眼神疯狂暗示小姐姐。   独教授毕竟是所长,多多少少总得巴结一下,这是职场内不成文的规矩,景栗只得昧着良心附和道——   “那个…从颜色上就能看得出来…所长的奶茶…属于绿色食品…”   独教授堪称史上最好哄骗的领导,一秒变回笑脸,相当享受彩虹屁构建的谎言世界:“没错,有眼光,这四舍五入就相当于吃草!”   景栗嗦了一口粉,仍是熟悉的味道,不过此时的她满脑子都是问号,难免食不知味:“真没想到我的伤好的这么快,能跑能跳能运动,一丁点儿疼痛感都没有。”   独教授说道:“你的躯体还在医院,生日宴结束之后,我们就帮你魂躯合一。”   诧异的景栗被辣椒呛住,咳嗽不止:“那我现在是…是魂魄的状态吗?”   屠豪体贴地拍了拍她的背:“小姐姐,不用担心,一会儿就能…”   景栗一手拿着筷子,另一只手顺势抓住土豪鲜肉的胳膊,重重地捏了捏,完全无法相信所长的话——   “我明明可以摸到一切人和物,不可能是鬼魂!”   独教授解释道:“这一整层都被施过法术,魂魄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触摸人和物。”   “怎么不早说!”景栗啪地放下筷子,双眼圆瞪,心塞不已,她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奇葩队友的脑回路——   “我既然是鬼魂,你们的投喂方式是不是得改一改?何必把美食端上桌,直接一把火烧给我不就行了吗?”   “身死之后的魂才叫鬼魂,你只是暂时灵魂出窍而已”,独教授纠正她的用词,并大表艳羡——   “你现在是最好的状态,可以尽情品尝美味,但完全不用担心发胖,狂吃不胖,给个神仙都不换!”   “狂吃不胖?…”这可是烧香拜佛都求不来的神buff,景栗将信将疑:“这不科学吧?”   “难道灵魂出窍在你所谓的科学范畴里吗?”独教授为她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冥界阴司的科学比阳间的玄学还要神奇千百倍,你慢慢就会知道了。”   阴间的玄妙,任景栗脑洞再大也捉摸不透,事已至此,倒不如随遇而安,吃饱吃好再论其他。   她连吃两大口蛋糕,层次丰富的厚厚奶油治愈感爆棚,味蕾的极致幸福难以用言语形容。   景栗既爱甜也爱辣,不过出于女演员的自律精神,这两种口味她都不能贪食,吃甜太多会长胖,吃辣太多会长痘,美食与美貌总难兼得。   既然回到现代,吃饭的标配就是手机,魂穿的这些日子里,她最想念的就是手机君——   “对了,你们先把手机还给我吧。”   屠豪从口袋里掏出最新款的紫色iPhone12:“小姐姐,你以前的手机太卡了,这是事务所的福利新手机。”   景栗如听天方夜谭:“我入职连一个月都不到,你们阴间机构的福利也太好了吧!”   独教授送给土豪鲜肉一个油腻飞吻,嘚瑟道:“屠豪是冥界阴司的金主之一,咱们事务所的福利水平是所有部门里最高的。”   金钱才是硬道理,阴阳两界皆是如此。   屠豪简述情况:“我以经纪人的身份在你的微信朋友圈和微博里对病情做出了说明,并且替你回复了所有的信息。   由于冥界阴司有保密规定,所以在你的亲戚朋友面前,只能把解怨事务所说成是娱乐文化公司。   你的父母来过一趟,知道你的住院和护理费用会由经纪公司承担之后就放心了,他们因为工作关系已经回了老家。   另外,发微信和打电话问候你的朋友不少,其中有一位叫唐糖的老同学最够意思,在电话里追问了我半个多小时有关经纪公司的情况,我费了半天劲才圆了谎,她还微信转账了5000块钱,托我给你买营养品,还说如果她不是正在坐月子,肯定会赶来照顾你的。”   景栗没有签经纪公司,这些事她早已离婚的父母根本不关心,只有最好的闺蜜唐糖清楚。   独教授见她的情绪有些低落,便说道:“其实,冥界阴司的工作人员家庭背景都大同小异,要么没有亲人,要么和亲人是陌路人,不过没有关系,我们同事之间可以报团取暖。”   屠豪点了点头:“没错,我从小就被家人扔到国外,虽然有花不完的钱,但是从来没有感受过亲情。”   而景栗属于爱和钱都没有的类型,比土豪鲜肉悲催十倍。   屠豪继续说道:“律师已经和剧组达成了赔偿协议,三百万的赔偿金明天到账。”   “三百万,这么多吗?我…我到底摔得有多严重,该不会残疾了吧?”   景栗不是第一天混娱乐圈,她很清楚十八线龙套和替身都属于标标准准的弱势群体,因公受伤后所能获得的赔偿非常少,大部分远远低于流量演员一集的片酬,三百万简直是天文数字。   “尽管放心,不至于到残疾的地步,只是因为多处骨折,所以恢复期比较长”,屠豪边嗦螺蛳粉边把电子版和解书转发给她——   “你之所以遭遇威亚事故,是因为剧组违规使用已经报废的威亚绳,所以剧方应负百分之百的责任,如果闹到法庭,对方必定败诉。   所以,剧方不得不同意我方律师所提出的所有条件,不仅有300万的赔偿金,他们还需要按照三甲医院普通病房的标准赔付医疗费和护理费,直到你康复为止。”   景栗很清楚,剧方不是慈善家,律师一定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你请的律师太厉害了,价钱不便宜吧?”   屠豪摇了摇右手食指,镶了钻的骷髅头戒指闪闪显壕光:“法律诉讼费也属于福利项目,事务所全包。”   景栗的锦鲤运势正式开启,从一个一清二白的十八线龙套,摇身变为坐拥300万巨款的重生小富婆。   一夜暴富的梦想终成真,可转变她一时之间很难以适应。   “你就像是满天撒钱的散财童子…”她快要被一项又一项的福利惊喜砸晕,她快速翻看手机中的信息,当打开微博时,差点惊掉眼珠——   “我的微博怎么…怎么突然之间这么火!?”   身为十八线龙套,她的微博原本是北极圈一般的凉凉,粉丝不多,评论和转发少之又少。   但是,奇迹发生了,置顶的病情进展动态热度高到不可思议,评论和转发的数量即将破千万,而且还关联了一个在热搜排行榜中名列第一的活动——   “‘转发锦鲤,助力好运’…这是什么意思…我的人设和杨超越颠倒了吗?”景栗点开链接,念出微博名——   “JYT文化娱乐有限公司…JYT…这难道是屠豪新开的那家公司吗?”   “没错,咱俩八字互旺,你和公司已经共同登上了大红大紫的巅峰!”屠豪激动之中张开双臂,背后的东方明珠塔恰好在此时亮起了炫目的灯光——   “小姐姐你已经成为新一代网红锦鲤,数以千万计的网友正在翘首期盼你苏醒并康复的好消息!”   他对于自己的中文水平不大自信,话音刚落又向独教授讨教:“翘首期盼这个成语用的对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用酷帅的姿势打了一个响指,餐桌旁侧即刻出现投影画面,中心处有一群游来游去的锦鲤,上方有一排黑色行书大字——   “锦鲤巅峰企划案”。   “等会儿!”景栗顾不上看内容,她首先疑惑的是设备,左右转头仰望挑高至少五米的屋顶,诧异问道:“这是…是PPT吗?”   眼前神奇的一幕,效果与投影PPT颇为相似,可是这里既没有幕布,也没有悬挂投影机,实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高科技设备,她不禁在心中暗想——   “土豪世界的黑科技水平,难道已经完全突破穷人想象力的天花板了吗?”   屠豪用阳间的思维做类比:“这是一种法术,你可以理解为阴间AI版PPT,无须通过电脑操作,完全由意念控制。”   景栗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跟上了土豪鲜肉的清奇思路:“AI?…人工智能的AI吗?”   “bingo!正是ArtificialIntelligence!”屠豪一本正经地理了理仪容,起身走到PPT前——   “接下来请欣赏,业内顶尖团队专为你量身定制的锦鲤版大红大紫专属企划!” 第47章 事务所的财政危机   屠豪显然不是一位事必躬亲的劳模型老板,对于企划案的细节并不太熟悉,基本是在磕磕巴巴地读PPT。   “我大概理解你的意思了…”景栗打断他艰难的介绍,发挥主观能动性,自我总结道——   “捧红我的计划分三步,第一是卖惨,把我包装成一位有实力、有努力、但没运气的倒霉演员,在微博上积极造势,吸引大家转发锦鲤为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我祈福。   第二是卖货,利用我的人气开直播,卖各式各样的锦鲤周边,为了不引起大众的反感,还要把卖货和慈善结合到一起,营销手段堪称一绝。   第三是卖脸,让我靠着前两步积攒的名气去参加各类综艺节目,疯狂刷脸维持热度,我的理解正确吗?”   “小姐姐真聪明!”屠豪先伸出大拇指吹捧,而后纠正道——   “只有两点不大准确:首先,人设无须包装,你的确实力与努力兼备,没能走红不过是因为欠缺了一点点运气;其次,把卖货和慈善相结合,确实是想要赢得舆论的好评,不过更重要的是,我拥有一颗真挚的善心,每年都会给慈善机构捐不少钱。”   景栗做梦都想红,但眼下这条网红锦鲤之路和她的人生规划完全不符合,不禁面露难色——   “你的造势计划确实很成功,利用名气卖货和上综艺我也能理解,毕竟生意人追求的是经济利益,可是走红之后不该把时间都浪费在综艺节目上,我毕竟是一个科班出身的专业演员,主业应该是拍电视剧和电影。”   屠豪讲出自己的看法:“我已经打听过了,现在的综艺都有剧本,人设全靠演,录制周期短,拍摄很轻松,片酬收入高,所以才会有越来越多的演员放弃拍戏,专注上综艺刷脸拼热度,相信我,这条路更好走。”   景栗的职业理想相当坚定,毫不犹豫地拒绝:“但我真正想当的,是一个真正的演员,一个纯粹的演员,一个靠实力说话的演员!”   独教授一针见血地评价:“难怪你红不了,如今的娱乐圈,跟着大势一起浮躁的人才更有机会大红大紫。”   “魂穿的事实已经证明,小姐姐是毋庸置疑的影后级人才,实力派的路线不好走,可是一旦成功,就能把流量明星甩在十八条街之后!”屠豪思索片刻,改了主意——   “我决定,重新为小姐姐规划成名之路,咱们走最高端、最大气、最上档次的实力派影后路线!”   景栗第一次见到如此善解人意的资本家:“像你这么好说话的老板,打着灯笼都难找,改天我送你一面锦旗,上写五个大字‘中国好老板’…不对不对,应该改成‘阴阳两界好老板’!”   屠豪痞痞一笑:“别忘了,你也是JYT娱乐公司的股东。”   屠豪翻到下一页PPT:“这是以你为原型设计的锦鲤卡通形象,我打算推出祈福盲盒手办系列,请锦鲤本尊给点意见。”   “憨态可掬,圆润喜庆,可可爱爱”,景栗并非客套恭维,这些卡通锦鲤一看便知是用心设计的,呆萌惹人爱,走过路过都想买一个,同时她相当佩服土豪鲜肉的经商头脑——   “你设计的周边系列真全面,连手办和盲盒都有。”   屠豪再次翻页进行展示:“目前正在筹划的锦鲤周边共有十五种,欢迎多多提宝贵建议!”   “原来我穿的衣服和拖鞋就是这个系列的…”景栗眼前一亮,而后脑中出现一个重要问题,双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胸口——   “谁…谁给我换的衣服?”   “你现在是魂魄的状态,我们用法术就可以为你一秒变装”,独教授酷似送灰姑娘晚礼服的仙女——   “你喜欢什么风格的服装,我现在就能让你锦鲤变凤凰!”   “不如我们直接进入下一个惊喜环节,庆功颁奖礼!”屠豪兴奋提议,并道:“小姐姐,我送你一身晚礼服!”   说着他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景栗眨了眨眼的工夫,就发现自己的装束已经改变,从锦鲤中式旗袍装,变为长款吊带连衣裙,黑色的酷飒皮质与白色的柔美蕾丝相间,两种截然不同的材质在强烈的冲突之中实现了别具一格的和谐美感。   屠豪见她愣在原地,还以为是不满意,于是道:“不喜欢的话就换一身!”   他再次打响指,景栗的服饰立刻又发生了改变,黑缎拼纱的裤装礼服,上有一朵朵精致耀目的立体刺绣野玫瑰。   这两身衣服景栗都觉得很眼熟,她前不久刚刚在杂志上看到过,讶异问道:“这是…是AlexanderMcQueen的最新款吗?”   屠豪点了点头:“没错,我觉得这种柔中有刚、又A又飒的风格很适合你,如果还不中意的话,那咱就继续换,Chanel、ChristianDior、Valentino、GiogrioArmani、Marchesa、ElieSaab、ZuhairMurad…”   景栗摆了摆手,打断他的报菜名式大牌秀:“大哥你…你以前是不是做过服装设计师或者造型师?”   以她的经验,很大一部分直男对时尚品牌的敏感度几乎为零,而鲜肉土豪却能张嘴就来,而且滔滔不绝,她只觉自己乱入了纸醉金迷的《小时代》片场。   屠豪耸了耸肩,自揭老底:“我大学时换过八个专业,其中就有服装设计,只不过我这个人极度缺乏毅力和耐心,一个毕业证都没拿到。”   “你们有钱人真能造!”景栗在心里暗戳戳地吐槽一句,迟疑片刻后说道——   “你的眼光不错,这两身礼服都很漂亮,我也喜欢AlexanderMcQueen…除了…骷髅头配饰…”   “天大地大,寿星最大,今天整个宇宙都围着小姐姐转!”屠豪虽然是嘻哈酷范儿打扮,但却是实打实的暖男,二话不说就把骷髅头项链和戒指摘了下来——   “稍等一下,我去取你的惊喜奖杯。”   景栗瞥了瞥被扔到窗边沙发上的骷髅头配饰,一段郁闷心塞的回忆袭上心头。   她对AlexanderMcQueen的骷髅头经典系列有强烈的心理阴影,根源在于渣渣前男友。   十八线龙套的收入少的可怜,景栗不得不发扬艰苦朴素的优良传统,虽然混迹于浮华娱乐圈,可是从没有为自己买过一件奢侈品,唯有几次脑子发大水,斥巨资送了前男友三件AlexanderMcQueen的骷髅头单品——围巾、戒指和项链。   往事不堪回首,直教人悔恨泪流。   景栗曾经买的是普通入门款,而屠豪人如其名,是真正的土豪,因为他的戒指是镶钻定制款,手晃来摆去搞花式动作的时候,骷髅头上壕光闪闪的钻石王冠几乎亮瞎了景栗的眼。   之前她在店里碰巧看到过土豪鲜肉的戒指,价签牌上有长长的一串零,像她这样买普通款都得省吃俭用的穷演员,压根儿没有勇气去细数零的个数。   回想人生的前26年,她简直就是一条在挫折与波折的苦海里不断挣扎的可怜小锦鲤,还好如今否极泰来,往日无用武之地的演技特长,竟为她打开了冥界阴司的大门。   她在稀里糊涂中完成了第一项任务,返回阳间便轻轻松松地“名利双收”,再多工作一段时间,说不定真能实现锦鲤跃龙门,登上人生巅峰的梦想。   屠豪捧来了一个快递盒,从里面拿出两尊奥斯卡同款小金人。   他露出标准的八颗大白牙式官方笑容,为锦鲤同事颁发“治渣达人”大奖,这是之前在执行任务时,他和独教授口头答应过的奖项。   紧接着,解怨事务所重量级压轴“巨星”独教授摆出电影中黑帮大佬的霸气姿态,特意绕着大大的餐桌走了一圈,架势有如伴随着《叱咤风云》BGM在走红毯的影帝,过完戏瘾之后,才将“魂穿最佳女主角”的奖杯送到锦鲤的手里。   做戏做全套,屠豪还殷勤地送上了一大束花,向日葵配香槟玫瑰、乒乓菊和尤加利叶,令人一看便心情灿烂。   解怨事务所的氛围与众不同,不像是职场,更像是喜剧真人秀拍摄片场,景栗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参加真正的颁奖礼,既然眼前有“舞台”,那她也就顺势配合着演一把。   她身着大牌华服,左右手各拿一奖杯,臂弯里捧着花,像极了收获满满的实力派影后,她深呼吸起范儿,露出七分惊喜三分矜持的表情,准备按照既定套路,先讲一通感谢这个和那个的官方客套话。   正在这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景栗一头雾水,眼前两位同事的表情更令她摸不着头脑。   独教授和屠豪刹那石化,如闻丧钟,脸色煞白,警报声一停,他俩立刻开始尖叫,忙不迭地踏上平衡车,身后似有黑白无常催命一般,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餐厅。   “出什么事了,你俩干嘛去呀?”   仅有的两名观众莫名其妙离场,景栗的“影后戏”根本没有再演下去的必要,她把奖杯和花全都抛开,追上前去。   冥界的法术实在是神奇,屠豪不止为她换了装,还改变了她的发型和鞋子,景栗脚上的不再是拖鞋,而是JimmyChoo银色亮片高跟鞋,大概有八厘米高,这极大地影响到了她跑步的速度。   由于房间面积实在太大,她追到事务所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还没回过神,独教授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哭腔哀号道——   “锦鲤女侠,救命啊!”   屠豪抓住了她的另外一只手,露出同款哀求哭丧表情:“小姐姐,事务所陷入了非常严重的财务危机,如果不能尽快完成下一项任务,我们都会被总部强行送往黄泉路啊~啊~啊~!”   剧情反转太快,景栗如听天方夜谭,金主屠豪在魔都CBD中心区拥有一栋楼,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缺钱,她以为这二人又在搞笑演戏,便以冷笑话回应——   “事务所为什么会出现财务危机,难道是二位的发胶损耗量太大了吗?”   她的话不是没有根据,眼前的两位队友堪称背头CP,独教授是油光水滑的传统式背头,而土豪鲜肉是时尚偶像风背头,他俩的发型如果一辈子不变,足够养活一个发胶厂。 第48章 新任务即将开启   独教授和屠豪的情绪崩溃,直接抱头痛哭了起来。   不过,他们二人的演技终究有限,哭属于干打雷不下雨的干嚎,明显是在博取同情。   景栗实在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你们坐拥魔都一栋楼,从头到脚全都是顶级奢侈品,怎么可能会穷呢?”   “为阴间的机构工作,目的不是赚钱,而是赚命,我们所说的财务危机,不是金钱上的穷,而是寿命上的穷”,屠豪解释详情——   “我本人是土豪本壕,房间之中你目光所及的一切,全部都是我撒钱买来的,但钱不是万能的,买得来天价奢侈品,却买不来无价的生命。   依照冥界阴司总部的规定,KPI考核不达标的部门,所有工作人员都会受到扣除寿命值的惩罚…而我们部门不幸…不幸就是本年度KPI考核的倒数第一…呜…呜…呜…”   土豪鲜肉的哭戏梨花不带雨,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也没能掉下眼泪。   “阴间真有KPI!”景栗在执行任务时听说过这件事,原本将信将疑,现在看来是事实无疑,不过她脑中的问号更多了——   “你们之前明明说过,解怨事务所是万年老二,排名怎么会突然掉到最后一名?”   “我们的业绩确实是第二,不过是…”性命攸关的时候,最高领导独教授顾不得丢脸,如实交底——   “是倒数第二…万年垫底的科研事务所突然搞出一项新发明,咱们就直接掉到倒数第一了…”   “那…那得扣多少年的命?”景栗刚做了几天好运锦鲤,就被残忍的老天爷一巴掌拍回了倒霉体质——   “我才刚刚加入部门,按时间来算一个月实习期还不到,该不会也要减寿命吧?”   “顺利完成第一项解怨任务之后,你就已经是事务所的正式员工了…”独教授告诉她这个相当不幸的消息——   “只能说…你死的时间点相当不凑巧,恰好赶上了考核季。”   倒霉体质就是如此,生不逢时,死不凑巧。   景栗简直欲哭无泪:“那…那我要被扣减多少年的寿命?”   屠豪讲出规定:“KPI排名垫底的事务所,所长扣二十年阳寿,员工扣十五年阳寿。”   “十五年?!”景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辛辛苦苦才挣来十三年寿命,眨眼间就没有了,还倒欠你们两年的命,这也太离谱了吧!”   没有最惨,只有更惨,独教授说道:“总部给了回复,因为你擅自改动鸿雁的命数,所以被罚扣一年阳寿,也就是说你在上一项任务中只得到十二年的寿命,倒欠冥界阴司三年的阳寿,正常来说需要从你下辈子的命数之中扣除,不过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总部可能会酌情减免罚扣。”   景栗只觉不可理喻,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冒:“你们这简直是不讲理的霸王条款,当初招我进解怨事务所的时候,根本没有经过我本人的同意,凭什么让我白白忙活一场,到头来还得扣下辈子的命?”   “生死是命数,完全由冥界阴司决定,不需要经过本人同意,阳间的劳动法在阴间并不适用。”独教授同样心怀万般无奈,悲叹一句——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屠豪打响指再次开启阴间PPT:“这是总部下发的阳寿簿账本,请看本部门当前账本中的最后一页。”   景栗有轻度近视,身子向前探了探,眯起眼睛才看清表格的全部数字,加粗的一行为剩余生命值,独教授此栏显的数字是12,而屠豪则是50。   鲜肉屠豪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我应该只剩下6年的寿命,怎么一下子就涨成了50,难不成总部的系统出错了吗?”   “你把楼下的三层无偿租给了六个事务所,上个月多个部门联名上报,以你有特殊贡献为由,请求上级延长你的寿命,看样子总部已经批准了。”独教授拍了拍他的肩,神态伤感,语重心长道——   “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你就是下一任所长,请你务必要吸取我的失败教训、继承我的伟大遗志,将解怨事务所打造成为冥界阴司业绩最强的部门,把收购事务所的那帮混蛋狠狠踩在脚下!”   不管在阴间还是阳间,金钱才是硬道理,这一点在土豪鲜肉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屠豪恋恋不舍地与独教授相拥:“我可担不起领导的重任,总部肯定会空降一位大人物来做新任所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一个爱说教的老古板,在那样的人手下工作,简直生不如死!”   “别嚎了,先谈正事行不行!”景栗打断眼前磨磨唧唧的悲情戏码,她可不想刚登上人生巅峰,就摔到粉身碎骨——   “赶紧开始下一项任务,积攒更多的寿命行不行?”   “当然行!”屠豪所演的苦肉计,就是为了激发出景栗破釜沉舟的斗志,他的情绪一秒转变,开始介绍新项目——   “有个和上一任务同时代的项目,怨灵苦主是枢密院中负责抓捕辽国和西夏暗探的秘使。”   “侯门深深深几许”是宅斗型魂穿,故事的背景之中出现过暗探,只是景栗所扮演的贵妇金莲并没有与之面对面的机会,她没有想到伏笔竟然埋在了这里,在接下来的任务之中,她终于有机会和暗探过一过招了。   “不行不行!”独教授否决土豪鲜肉的提议:“那项任务的难度太高,需要进行专业的背景知识培训,贸然魂穿风险太大…”   他边说边在资料柜中迅速翻查项目资料,很快便有了主意,拿起写有《民国版福尔摩斯》的文件夹,拍板决定——   “这项任务正好能用到科研事务所的新发明,而且寿命奖励非常高,只要主副线项目全部顺利完成,我们就能重新夺回倒数第二的宝座,不用被扣减寿命了!”   “民国…不错,至少是有电的…但是…”景栗不禁犹豫:“这任务听着似乎需要破案,可是我不会。”   屠豪胸有成竹:“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咱们是组团魂穿模式,而且拥有最尖端的技术和设备,破民国时期的大案完全是小意思啦!”   他在结尾处刻意改成港台腔,像极了盲目自信的古惑仔。   独教授对土豪鲜肉的措辞相当不满:“只有你是臭皮匠,我和你不是同类,这句俗语用的不合适!”   “敢问二位对于案件侦破有研究吗?”景栗说的是问句,不过直觉告诉她,两位奇葩队友百分之九十九不会破案。   独教授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自我圆场:“对于破案这类专业性极强的解怨任务,我们事务所可以外聘专家进行协助,这方面你完全不用担心。”   土豪附和道:“对对对,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我立刻聘请十位顶级刑侦专家协助此项魂穿任务!”   独教授一挥手,挂在墙上的空白卷轴上便出现了任务,其内容相当简练,题头是一行楷书大字——“民国版福尔摩斯”。   此次的主线任务仅有一项——“破获白玫瑰连环杀人案,将所有凶手绳之以法。”   副线任务更为简明——获得“女神探”称号。   独教授简述项目概况:“这回的怨灵苦主是巡捕房里的一位菜鸟女探员,具备超级大脑,过目不忘,人设特别带感,唯一的难度就在于时间,必须要在八天之内完成这项任务,不然咱俩就得手拉手去喝孟婆汤。”   “等会儿…”景栗越听越不对:“八天从菜鸟变神探?无脑爽剧都不敢这么拍吧!”   独教授对她有满满的信心:“上一个任务里,你能凭一己之力借势扳倒乌家和吕家两大家族,区区女神探称号怎么可能难得倒你呢?”   景栗还有一事不解:“我的任务成功之后,所长可以获得多少年的寿命?”   独教授说道:“我作为所长,增寿的年限与解怨使者相同,屠豪是普通后勤员工,寿命的增加是使者的一半。”   “难道…”景栗又看了看PPT上的数字,发现一件大事:“在我执行完第一项任务之前,所长的剩余寿命是零吗?”   “对…”独教授郁闷叹气:“这些年解怨使者换了一批又一批,绝大部分都不适合这一岗位,任务一旦失败,我就得负连带责任,被总部扣减寿命,一来二去,所有的阳寿都被扣光了。”   屠豪可怜巴巴地央求:“一般来说,每项任务结束之后会有大约一周的休息时间,但这次的情况实在特殊,小姐姐你是我们部门振兴的唯一希望,立刻进入下一项任务吧,好不好?”   天上果然没有白掉的馅饼,解怨事务所之所以提供各式各样的丰厚福利,原来是因为财务危机已经严重到即将全军覆没的地步了。   景栗别无选择,抬手苦恼扶脑门:“我还不想死,除了继续执行任务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你是事务所的大救星!”独教授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大拥抱,而后奔向电脑:“我立刻向总部递交新项目申请书!”   屠豪放下心来,其后清脆拍掌:“走完流程估计得半个小时,趁着这段时间,我们好好搞一搞副业吧!”   景栗觉得土豪鲜肉完全本末倒置:“哪还有工夫管副业,现在不得抓紧时间看新任务的资料吗?”   “总部只要一批准项目,我们就会用法术的形式把所有的相关信息都灌输到你的脑子里,这一点完全不需要担心”,屠豪显然更关心JYT影视公司这项副业——   “小姐姐,我抓紧时间给你录一段视频,剪辑好之后就传上网,告诉大家你已经恢复了意识,正在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锦鲤重生’的新闻百分百能再上一轮热搜,在你执行新任务期间,我就可以安排主播借你的名气直播卖货了!”   景栗无法理解土豪的清奇脑回路:“大兄dei,你又不缺钱,为什么非要往钱里钻呢?”   屠豪心怀豪情壮志:“我努力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证明个人实力,要让所有曾经鄙视过我的人都知道,小爷不是废物富三代!”   景栗不由得啧啧啧三声:“恕我眼拙,真没看出来,你的思想境界居然能与珠穆朗玛峰比高!” 第49章 民国版福尔摩斯   景栗在屠豪的“业余”指导之下,拍摄了一段短小精悍的“锦鲤报平安”视频。   人活一世,全靠演技,她半躺在背景为白色的沙发上,伪装出大病初醒且身体尤瘫的虚弱模样,有气无力但感恩满满地感谢为她转发锦鲤祈福的广大微博热心群众。   尽管这是她躯体的状态,可是此刻的景栗毕竟是无病无痛的魂魄,她总有一种在欺诈的深深心虚感,迟迟无法进入状态。   屠豪很有做导演的天赋,不厌其烦地开导并引导着她,反复强调这是营销手段,不是诈骗手段,几乎所有明星都要立人设,她的人设就是大难不死的好运锦鲤。   土豪鲜肉本着“伪艺术工作者”的严谨态度,再三表明态度,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一定会让景栗的魂魄重回病躯,拍一段真正的劫后余生Vlog,让网友们相信奇迹真的存在。   但是,对于景栗而言,这阴间奇迹的体验感一点都不美好。   半个小时之后,连自己重伤的躯体都没来得及看一眼的景栗,就被队友送入了“小黑屋”。   办公室北边有一扇银行金库同款防盗门,景栗起初就觉得有点突兀,不过没有多问,想着或许是土豪在里面藏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她打听过多难免有探问隐私的嫌疑。   此时她才清楚,原来门的另一侧居然是魂穿中转站,大约十平米的房间内,摆着一个大大的皮质古董椅和一个小巧精致的中式圆形茶几,颜色似乎是棕色,不过深浅看不太出来,因为屋里没有主灯,只是四角亮着地灯,光线相当微弱。   景栗的心里不由得发毛,总感觉这地方透着一股阴森恐怖的感觉。   不过话又说回来,毕竟是阴间的中转站,肯定不可能阳光灿烂,这和吸血鬼总宅在蝙蝠纷飞的神秘古堡里是一个道理。   临别之前,独教授握住她的手,不厌其烦地再次提醒,带着三分托付性命的哭腔道:“你的手里不仅握着自己的命,还攥着所长的命,务必要在八天之内完成任务!”   屠豪拉起她的另一只手,寄予全部希望:“锦鲤小姐姐,拜托了,只要这项任务完成,你个人的各项福利待遇,都将在现有水平之上翻一番,我们等着你凯旋归来的好消息!”   “我…我尽力吧…”景栗只觉压力山大:“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享受福利…”   独教授为她鼓劲助威:“不要讲不吉利的丧气话,跟着我一起喊,加油加油加油,必胜必胜必胜!”   屠豪和所长堪称搞氛围CP,他极其配合地振臂高呼:“加油加油加油,必胜必胜必胜,锦鲤小姐姐威武!”   “加油…必胜…”景栗不好过于不合群,很没底气地敷衍了两句。   随后,屠豪从茶几下的小柜子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盖子后递给她:“小姐姐,这是助眠水,喝过之后你坐在沙发上即可入眠魂穿。”   景栗接过那大概装有200毫升透明液体的玻璃瓶,不禁迟疑:“那个…你们不会是想把我迷魂…然后拐卖我吧?”   她没有被迫害妄想症,不过世道这么乱,社会新闻之中总有各种被拐骗和被坑害的女性,她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独教授一语直扎她的心:“不用担心,你已经超过被拐卖的年龄上限了。”   这话的确没错,拐卖界也是有年龄歧视的,年纪越大越安全。   更何况现在的景栗躯体瘫在病床上,灵魂离体出窍,料想没人会骗这样的她。   她将瓶中水一饮而尽,许是第一次喝的缘故,还不大适应强劲的药效,直接瘫倒在了沙发上,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独教授的嘱咐——   “这次的沟通媒介,是李福尔家传的古董金怀表,用法和玉镯一样,你在新的世界恢复意识之后,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和我们联系,切记,任务期限只有八天!”   “表…表…”景栗晕晕乎乎,信息接收能力明显下降,脑中只有这一个字在徘徊。   沉睡初时,怨灵苦主的信息还未灌输入她的脑中,景栗的思绪在无聊之中开始乱飘,由“表”这个关键字,她莫名联想到了土豪鲜肉左手手腕上的所戴的表。   屠豪指导她拍视频的时候,双手摆来摆去,壕表甚是显眼,是JAEGER-LECOULTRE的大师系列陀飞轮月相机械款限量版,玫瑰金表壳,鳄鱼皮表带,表框和时点标镶钻。   世事无巧不成书,景栗所了解的壕表仅有这一款。   她曾在一部现代偶像剧里扮演过手表店店员的龙套角色,任务就是给男女主角介绍土豪鲜肉的同款名表,台词倒是不短,只是特写镜头少,重中之重是强调价格——80万。   作为一个穷在起跑线上的凡人,百万名表她只听过没见过,眼前的这一块表已经是景栗眼界的极限了。   当时她就在心里琢磨,什么等级的富豪才能带得起这样的名表,而今答案揭晓,是沉迷手办和螺蛳粉的神奇鲜肉土豪。   拍戏的时候,专卖店的店长就在边上眼睛眨都不眨地紧紧盯着她,生怕壕表有分毫闪失。   这也情有可原,毕竟那块表的身价比十个十八线龙套的身价都高,号称“无价”的生命很多时候都比不过一件奢侈品,想想真是讽刺。   更为讽刺的是,她作为只出场一次的龙套,兢兢业业地把台词背的滚瓜烂熟,却还是NG了,因为剧中的男女主角压根儿就不讲词,他们之间的对话是——   “1,123,123456789!”   “AB,ABCDE,ABCDEFG。”   那时的景栗刚出道不久,听说过一些流量明星不敬业的传闻,可是没想到竟然夸张到这种地步,连不到十五个字的台词都糊弄。   被震惊的她呆呆地怔住,没能及时在鸟语台词后面接上人话,被导演骂的狗血淋头,同时还得承受男女主那理直气壮的嫌弃白眼。   励志鸡汤里有一句话,你的努力终有一日会获得回报,但现实却往往与此相反。   景栗勤勤恳恳打拼多年都没能演一次像样的配角,而那位数字女演员却常火不衰,隔三差五就上热搜,广告代言接到手软,虽然所演的戏一部接着一部的扑街,可还有不少剧组抢着请自带流量的她做女主。   正当锦鲤想要感慨天道不公时,怨灵苦主的背景信息开始进入她的脑海。   此次苦主的名字叫李福尔,有过目不忘的超强大脑,以专业课第一的成绩从警校毕业,成为上海法租界巡捕房的首位重案组外勤女探员。   简介听来很酷炫,景栗脑中不由得浮现出英姿飒爽的民国女神探形象,罪恶克星,正义使者,她做梦都想演这样带感的帅气角色。   然而,反转来得猝不及防,随着细节的一步步补充,她发现李福尔这个人物其实并不是乘风破浪的飒姐,而是委委屈屈的菜鸟。   李福尔的文化课成绩虽然名列前茅,可是体能成绩却不占优势,跑步、格斗、射击样样都是刚过及格线,她的条件本身不符合重案组的标准,之所以能成为外勤探员,是因为那时的上海正处在新思想与新观念井喷式发展的年代,各大机关为了避免舆论压力,不得不顺应时势,践行男女平等的招聘标准,巡捕房重案组也需要女性来“点缀”。   简而言之,李福尔在重案组的地位就相当于花瓶,完全无足轻重,做的是纯后勤工作,主要负责查找资料和撰写报告,兼职端茶送水和跑腿打杂,连现场搜证都很少有机会参加。   即便在现代,职场女性都难免遭受歧视,更何况是民国时期。   老天爷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赐予一项过人的天赋,就会附赠至少两项倒霉的设定。   李福尔记忆力非凡,但体能极差,更悲催的是,她的两手掌纹均为断掌,依照封建命理学理论,这代表命格极硬,是不详之兆。   俗语有云,男儿断掌千斤两,女子断掌过房养,即男人断掌,大富大贵,女人断掌,专克至亲。   算命之说多半没有科学依据,但好巧不巧,李福尔出生之时,她的母亲就因为难产大出血而身亡,其后的五年内,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相继去世,在她十四岁生日的那一天,做警探的父亲也在执行公务时意外受伤身亡,这些“血淋淋的事实”,成为了迷信言论的强有力证据。   在那个年代,像李福尔这样“克亲克夫”的女人多半嫁不出去,不过老天爷的安排有时特别奇妙,她的父亲在临终之前为她顺利定了一门亲事,对方名为林摩斯,是天煞孤星之命,克亲克妻,两任未婚妻都死于非命,是名副其实的少女杀手。   据算命大师的“高深”理论,李福尔和林摩斯是百年难遇的命硬CP组合,他俩的命格硬碰硬,谁都克不死谁,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景栗从来不相信没有科学依据的歪理邪说,只把有关命理的事当做玄幻故事听,她已经明白这个故事为何会叫民国版福尔摩斯了,合着就是把男女主角的名字拼在了一起。   李福尔和林摩斯,听这名儿就很般配,资料里并没有关于他们二人感情的信息,景栗只能依靠线索推断,得出的结论是——   命硬CP是玻璃渣里不一定有蜜糖的伪CP。   二人订婚的那一年,刚刚大学毕业的林摩斯前往英国留学,三年后回国进入巡捕房,凭借出色的办案能力,以火箭般的速度升任为重案二组负责人。   而李福尔却在重案一组工作,或许是二人故意避嫌,毕竟办公室恋情有可能影响工作,但这两人订婚已经七年多了,双方都属于标标准准的民国大龄青年,却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实在是不大正常。   更为重要的是,李福尔是因孤身调查白玫瑰连环杀人案而身亡,从正常逻辑来看,放着一位探长男友不组队,反而独自犯险追凶,着实不合常理。   李福尔冒险的理由,原因是她怀疑白玫瑰连环杀人案和父亲当年的死有关,在即将发现真相的前一刻,有人在她背后开了黑枪,她因此而一命呜呼。   景栗魂穿回到的时刻,是李福尔丧命前的一个月。 第50章 解除婚约的危机   景栗睁开双眼,只觉头晕晕乎乎地疼,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好半天之后,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她正式魂穿,成为了李福尔。   住院的原因,讲出来多多少少有点丢人——李福尔在卷宗室查资料的时候,被厚厚的案宗砸中脑袋,因脑震荡而昏厥了大半天。   这剧情一点都不偶像剧,按照正常套路,在千钧一发之时,都有男主角英雄救美,然后来段书架前的亲亲热热小暧昧,然而,现实和剧集相差十万八千里,浪漫都是别人的,怨灵苦主李福尔啥啥都没有。   景栗习惯性地摸玉镯,却发现两个手腕都空空如也,她这才想起,不同的故事有不同的沟通设备,这次不是镯子,而是表。   助眠剂的劲儿比二锅头还要猛,她没有太听清楚独教授所说的最后一句话,顺手抓起床头柜上的警服外套,把各个口袋都摸了个遍,本以为是手表,但最后只从胸前的兜里找到一块金色的古董怀表,外壳有精致的蝶恋花镂空雕刻。   景栗笨拙地扣了几扣才打开表盖,发现是下午两点半,她试着敲击了三下,想与队友尽快取得联系。   独教授的声音即刻响起,喂喂喂了三声之后,直入主题,催促道:“美女锦鲤,不要耽误时间了,赶紧出院忙案子吧!”   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所长独教授是在魔都CBD壕宅里吃香喝辣的得意角色,哪里舍得死,如果技术条件允许,他恨不能也穿越过来辅助任务。   如今的景栗也算是小小富婆一枚,当然要竭尽全力活下去,她把怀表挂在脖子上,边穿衣服边问道:“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   话音刚落,病房门就被推开了,一位身材高大的黑风衣男子走入,外形俊朗,但冰冷的神情中带着几分阴郁。   弹框功能开启,原来这位就是此故事的男主角林摩斯,他虽然是李福尔的未婚夫,不过态度并无半分温存,连病床都不靠近,只是冷漠地问一句——   “你醒了,需要叫医生来吗?”   “不用…谢谢…”景栗搞不清是什么情况,眼前这位“未婚夫”似乎不是来探病的,更像是来讨债的。   李福尔和林摩斯这对未婚情侣,到底是本来感情就不好,还是双方因闹了矛盾而因爱生恨,她不得而知。   林摩斯立在窗边,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面无表情道:“上次我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什么事?…”景栗讲完这三个字后,觉得不大合适,毕竟李福尔的人设是记忆力非凡的天才,为了减少bug,她补充道——   “也许…是脑震荡的缘故,现在我脑子里一团浆糊…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解除婚约。”林摩斯言简意赅,丝毫不委婉。   “啊?…”景栗原地懵圈,刚魂穿就遭遇感情危机,这刺激太强了:“为…为什么?”   “我们性格不合,没有共同语言。”林摩斯惜字如金,却字字扎心,实乃神人。   独教授急急插话:“不要答应,用美人计缠住他、勾引他,让他帮你查案,整个巡捕房没有人比林摩斯的实力更强,也没有人比他更廉洁正直!”   “这不合适吧…”屠豪弱弱地表达反对意见:“李福尔到死都没有解除婚约,想必也求过林摩斯帮忙,可最后还是孤身查案,最后不幸遇险,说明靠未婚夫这条路走不通。”   独教授一时也没了主意:“那怎么办,难不成非得两人分手,林摩斯才愿出手相助吗?”   后勤团队思想不统一,前线的景栗不知该如何抉择,生怕开局开不顺,一出手就奠定败局。   “婚约是双方家长所定,你与我都是封建思想的受害者,我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包办婚姻,就算你再等十年二十年,也完全无用”,绝情的林摩斯不留任何余地——   “我可以给你补偿,开个价吧。”   “开价?”见过渣的,没见过这么渣的,景栗的火气登时上头,一拳头砸在枕头上,愤而质问——   “真可笑,你以为钱是万能的吗!”   烂俗电视剧看多了,张嘴就飘狗血味儿,这样无谓的言语其实没有半点意义,在此剧情紧张的关键时刻,她灵光闪现,有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她双手抱臂,抬高下巴,毫不示弱地问道:“敢问林大探长,你的一周时间值多少钱?”   林摩斯不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想要的补偿数目,就是你一周时间的价钱!”景栗挑了挑眉头,开出条件——   帮我调查白玫瑰连环杀人案,只要在七天内顺利破案,我就同意和你解除婚约,一拍两散,一别两宽!”   这项任务的时限本是八天,不过她有意把时间缩短为七天,如果出现意外,至少还有时间补救。   林摩斯虽然性格渣,但办案能力毋庸置疑,他的资料弹框之中有“工作狂”三个醒目的大字,所破获的大案要案有长长的一串,景栗一目十行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全看完。   破案是专业性极强的工作,连环杀人案的破获难度尤其高,不但需要强大的推理能力,还需要人脉搜集各路相关消息,单靠队友远程帮助是远远不够的,独教授的总体思路没毛病,必须得找一位“本地”的靠谱神探相助。   “开什么玩笑?”林摩斯认为她是在刻意刁难:“白玫瑰杀人案是你们重案一组负责的案件,你作为普通探员,应该听从上司毛探长的安排…”   景栗高声打断这通官方废话:“毛探长根本不是在调查真相,而是在掩盖真相!”   李福尔生前发现,重案一组组长毛飞利用职务之便作了伪证,极力掩盖白玫瑰杀人案的真相,是案件的反派BOSS之一,这些信息已经全部转移到了景栗的脑中。   “未婚妻”爆出如此猛料,林摩斯显然没有心理准备,他并不想蹚这趟浑水,以公事公办的态度道——   “如果你认为上司有徇私舞弊的嫌疑,请依照正常程序写材料检举,不该私下要求我越权调查案件,而且我的公务非常繁忙,再多的钱都不可能买得起我的时间。”   “您的一周时间无价,我的七年青春难道就有价吗?”景栗送了他一个天灵盖式大白眼,满面鄙夷——   “见过双标的,但没见过像林大探长这么双标的!”   “婚约和案件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私事可以用钱来解决,可是公事必须依照流程和原则进行!”林摩斯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逻辑,在他的认知之中,“李福尔”所提的要求非分到了极点,与此同时,他不甚理解其用词——   “那个…你所说的‘双标’…是什么意思?”   “我们之间不止没有共同语言,连三观和逻辑都截然相反,我即使解释也只是鸡同鸭讲罢了!”一切以完成任务为中心,景栗懒得与渣渣多废话,直接上硬手腕——   “如果林大探长不愿帮忙,那我不仅不同意解除婚约,还会到处宣扬你是始乱终弃的海王渣男!”   “海王?…渣男?…什么意思?”民国时代的林摩斯根本听不懂这两个词。   “意思就是负心汉,花心大萝卜,臭不要脸的陈世美!”   景栗狠怼不留情,她猜渣男急着解决婚约,八成是因为有了新欢,所以想要尽快和旧爱李福尔断绝关系。   新的世界,新的渣男,爱情运势简直衰了极点,她不由得怀疑自己有可能是标标准准的“吸渣体质”。   眼前的林摩斯可谓是渣中奇葩,普通男人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渣,而他却是理直气壮、坦坦荡荡的渣,毫无绅士风度,两手空空前来医院看望未婚妻,张口就要解除婚约,冷漠神功世无双,毒舌杀人不见血。   林摩斯怒目冷对:“你在威胁我吗?”   景栗不屑一哼:“只许你用金钱侮辱我,不许我用手段威胁你吗?”   “你…”林摩斯忿然向前两步,抬手直指她的鼻尖:“警探的责任是求真求实、匡扶正义,而你竟然以案件做条件要挟他人,难道不觉得可耻吗?”   “‘求真求实、匡扶正义’这八个字说的真好~”景栗重重打开眼前那根惹人生厌的手指,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在林大探长眼中,是案件的真相重要,还是破案的所谓流程重要?”   林摩斯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探长,他直接规避此逻辑难题,把话题引向有利于自己的角度——   “你虽然是重案一组的成员,可是一直以来只做后勤工作,从没有正式参与过案件侦破,此刻的所言所行纯属不负责任的胡闹,你对毛探长的怀疑仅仅是个人猜测…”   李福尔再次打断他的话语:“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能让我开开眼吗?”林摩斯的语气之中有满满的不信任,还夹杂着几分轻视,他不相信李福尔有能力找到实证。   “您那眼睛多半没救了,恐怕只有雷公电母才能劈开!”景栗压低声音吐槽,仅为撒气,她毕竟不能和冷面渣男彻底撕破脸,因为对方是合作查案的最优人选。   她获知的资料是,李福尔把查到的线索和证据都记在了笔记本上,一般都会随身携带,景栗非得拿出来让渣男好好见识一下,可是她左左右右看了一圈,都没能找到包,不禁心慌了起来——   “咦,包怎么不见了,证据还在那里面呢…”   屠豪适时提供外援:“李福尔是被人直接从卷宗室送来医院的,包和笔记本应该都还在巡捕房。”   “证据都能弄丢,你可真专业!”林摩斯极尽讽刺之能事,并冷言提醒道——   “不要以为读几本侦探小说就能做神探,刚刚那些话你最好不要再提起,否则连工作都保不住。”   “你少看不起人,现在就回巡捕房,我必须要把证据甩到你眼前,好好证明我自己!”   冷面渣男如此目中无人,景栗真想狠狠给他一记如来神掌式的大耳光。   当务之急是把笔记本找到,不然很多已经调查过的信息恐怕都得从头再来一遍,平白浪费时间。   “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吗?”见她穿鞋要离开,林摩斯终于良心发现,稍稍关心了未婚妻一次——   “脑震荡可大可小,不要因为一时置气,就耽误了治疗。”   “您那些扎心的难听话差点把我送上西天,现在倒是装起好人来了,怎么,怕我死后变成恶鬼缠着你吗?”   景栗对他的关怀嗤之以鼻,转身甩渣男在身后。   她没看出林摩斯正直,只看出冷酷绝情,认为请毒舌冷面佛相助这条路八成走不通,还不如及早另想办法。   天底下会破案的人多了,她没必要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李福尔所定的任务列表上压根儿没有林摩斯的名字,说明这个渣男一点儿都不重要。   “等等…”林摩斯喊住了她,迟疑片刻之后,说道——   “如果你手里果真有证明毛探长徇私违规的确凿证据,我可以考虑参与白玫瑰连环凶杀案的调查,唯一的条件是,你必须说话算话,案件结束后立刻解除婚约。” 第51章 潇洒刺激走一回   “和你一刀两断,我求之不得!”   景栗无论如何都得为怨灵苦主争口气,才不会跌份儿地对渣男死缠烂打。   她搭林摩斯的车回巡捕房,二人一路无话,只是时不时鄙视地互瞥一眼。   “歪打正着!”独教授庆幸不已,认为当前的形势发展很乐观——   “对于像林摩斯这样的工作狂来说,也许只想搞事业,不想谈恋爱,女人会影响他拔枪的速度!”   “林摩斯这种严重违背生理学的心态我实在无法理解。”同样是男人,性格却天差地别,屠豪有感而发,而后又开始吹同事的彩虹屁——   “锦鲤小姐姐真棒,再度超水平发挥,刚刚怼人的那一段实在太爽了!”   独教授为了能使此项任务尽快圆满完成,工作积极性无比高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又一个好主意:“美女锦鲤,敢不敢豁出去搞一票大的?”   屠豪洗耳恭听:“所长您有什么推进任务的好点子吗?”   “据资料显示,下午四点巡捕房将召开记者会,由重案一组组长毛正公布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调查结果,锦鲤想不想去砸个场子,尝一尝刺激痛快的滋味?”独教授颇为自己的妙招感到得意,语调中带着几分炫耀——   “这次的副线任务是获得“女神探”的称号,所以得抓住机会多在媒体面前露露脸,以增加知名度。”   屠豪自从做了JYT影视公司的老板,就致力于研究各类名人的走红套路,他认为所长的计划过于铤而走险:“小姐姐刚魂穿到新的时间,还没有正式开始案件调查,贸然用险招求出名,很容易一不留神就玩砸锅。”   独教授对自己的想法相当自信:“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暂时斗不过毛正那帮反派而已,仅仅是丢一时之脸,反正任务期限只有八天,只要最后完美翻盘就可以,跌宕起伏的情节能够使剧情更加紧张刺激!”   “恕我直言,所长您这岁数,不适合玩刺激了…”,屠豪讲出大实话:“万一…万一翻不了盘呢?”   “呸呸呸!”独教授阻止他的乌鸦嘴:“不要说不吉利的胡话,万一我们真的阴阳两隔可怎么办?”   “对对对,呸呸呸!”屠豪也用迷信的土法子趋吉避凶,且挥臂远程助威:“小姐姐加油,小姐姐必胜!”   独教授和土豪鲜肉击掌,并说道:“美女锦鲤,假如同意我的计划,请咳嗽三声。”   如今他的性命掌握在景栗的手中,称呼自然得客气一些,简直是“美女”不离口。   魂穿解怨本就是一场冒险,时间紧任务重,不得不拼一场,景栗决定跟上所长的节奏,潇洒刺激走一回,轻咳三声以示赞同。   接下来的十秒,是彻彻底底的安静,这完全不符合两位队友爱嗨的个性,她正纳闷儿的时候,屠豪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不好意思,刚刚信号太差掉线了,小姐姐你咳嗽了吗?”   不靠谱的事时不时发生,景栗已成习惯,无奈扶额,以慢速度重新咳了三声。   “得嘞,我们两人立刻查阅当年的报纸杂志,总结一下毛正在记者会上所讲的重点,帮助你有的放矢地对付他!”   景栗在心中暗暗感叹,冥界阴司真是了不得,唐宋元明清和民国的各类资料齐备,比普通图书馆的信息规模更海量。   既然要参加记者会,好的形象是成功的一半,她在后视镜中照了照,起初不免愣了愣神,毕竟这是一张全新的面容。   李福尔属于偏可爱的长相,圆圆的娃娃脸,厚厚的齐刘海,及耳的童花头,不像是重案组警探,更像是在校女学生。   从演员的专业角度评价,李福尔中规中矩的乖乖女造型颇显乏味无趣,刘海过厚过长,压的整个人既没有精神也没有自信。   不过,她的整体形象非常有利于在舆论之中占据有理地位,因为公众会本能地偏向外形柔弱纯真的一方,探长毛正和一个弱女子探员PK起来,肯定是女性更能引起人们的广泛同情,这算是性别优势之一。   经过医院的一番折腾,刘海分外凌乱,她用手指做梳子,把头发理了理,心想林摩斯那厮多半偏好美艳妖娆的类型,对李福尔这样清纯可人的姑娘没有兴趣。   林摩斯斜眼瞟了瞟,目光之中厌弃的神色又重了几分,他对未婚妻并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见其一个劲儿地盯着镜子搞发型,便武断地认定李福尔是仅知打扮的庸脂俗粉,只想赶紧甩掉包办婚姻的包袱,耐着性子询问案件情况——   “你似乎很在意白玫瑰连环杀人案,为什么?”   景栗讲出案件详情:“这是一个案中案,凶手不止一人,连续作案大约八年,被害人至少有二十位,我父亲当年的死与此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李福尔生前已经查明,白玫瑰杀人案的根源在于八年前的圣德女中霸凌案,而且还找到了五位嫌疑人,就算他们不是真正的凶手,也一定和真凶有着密切的关联。   “案中案…八年杀二十人?…”这样性质恶劣的连环谋杀,属于大案中的重案,十年难得一遇,林摩斯虽然阅案无数,可也被深深震惊,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得收紧——   “这些你…你都有真凭实据吗?”   再聪明的人也难免会有犯傻的时候,不得不说,这个问题蠢出了水平,景栗的语气之中带着三分明显的报复性嘲讽——   “林大探长,如果我手里掌握着所有的证据,那还有必要请您出马帮忙查案吗?”   林摩斯意识到案件的严重性,开始回想有关白玫瑰案的信息,无暇在意她的态度:“毛探长对外公布的结论是,白玫瑰连环杀人案是国内出现的首起真正意义上的无差别杀人案,凶手是有强烈反社会性人格的狂欢型罪犯…”   “这些玄乎的犯罪学新名词都是他掩盖案件真相的障眼法,他所做出的案件分析,逻辑漏洞大到女娲娘娘再世都补不上!”   景栗不是犯罪学专家,可她之前曾参加过多次悬疑警匪剧的选角,虽然没能得到像样的角色,不过对林摩斯所提到的几个专业词汇十分了解,她试戏的时候全都背过,有理有据地给渣男上了一课——   “首先,所谓无差别杀人,简单来说就凶手在作案现场见人杀人、见佛杀佛的特殊谋杀案,这类案件最大的特点,就是凶手对目标的选择不是有预谋的,而是完全随机的,但白玫瑰连环杀人案不同,被害人全都和圣德女中的霸凌案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根本不符合这类案件的特征。   其次,狂欢型罪犯人如其名,是把杀戮当做快乐源泉的心理变态,从普遍规律上看,他们杀的人越多,心情就会越兴奋,作案的间隔时间将越缩越短,可是在白玫瑰连环杀人案之中,凶案之间的间隔非常长,至少也有半个月,根本不符合此类罪犯的杀戮特点。”   林摩斯足足呆愣了有一分钟,因为走神还差点出了交通事故,若不是景栗及时尖叫提醒,他差点就撞上了一对正在马路中间悠悠然秀恩爱逛gai的中华田园情侣犬。   诧异的他完全把安全驾驶抛在了脑后:“真想不到,你居然对犯罪学中的国际前沿理论有如此深刻的理解。”   “大哥,你先专心开车行不行,难不成想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吗?”   尽管任务期限内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景栗还是本能地牢牢握紧头顶侧方的把手,生怕出意外,万一受了伤很有可能会影响查案进度。   “哦…”林摩斯回神后低声道歉:“对不起。”   他的外号是“案痴”,一遇到新的案件或者与查案有关的新思想和新理论,就会不可抑制地陷入痴迷状态,但凡熟悉他的人,都会避免在他做司机的时候讨论案情。   林摩斯不由得对“未婚妻”刮目相看,首次萌生了了解的欲望:“你平时常看哪些犯罪学专着?”   “咱俩没熟到分享书单的地步吧…”景栗是靠着小说和电视剧自学成才的半吊子神探,压根儿没读过犯罪学专业书籍,再聊下去可就要露馅儿了,于是她又把话题引回到中心问题上——   “白玫瑰杀人案告破之后,我可以考虑把所有的书都送给你。”   “依你所说,白玫瑰杀人案持续了八年,调查时间至少需要一个月,七天绝对不够”,林摩斯越想越觉其中有蹊跷——   “你为什么提出在一周内破案这个时间限制呢?”   景栗不能讲出真实原因,顺口胡诌道:“我相信林探长的能力,也理解您想要解除婚约的迫切心理,七天的时间不短了,您不会让我失望吧?”   林摩斯从不轻许承诺:“看过案件资料之后,我才能给出破案的具体时间。”   景栗只觉此人的思维和机器人非常相似,普通人类很难与之有共同语言,未再多话,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是3点45分,正好能赶得上记者会。   “呀!哎呀呀!”屠豪突然拍着桌子高吼了起来:“我才注意到,资料室起火就是在今天晚上,小姐姐必须把所有与案件有关的资料都提前转移走!”   “我勒个去,怎么偏偏是今天!”景栗一拍大腿,在心里急急筹划对策。   当年就是因为资料室起火,大量旧案宗被烧毁,才导致李福尔查案的难度进一步增大,景栗必须得保住旧案信息,这样才能在八天内完成解怨任务。   林摩斯没听清楚她的嘟囔,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景栗敷衍地回应一句,焦灼地在心中权衡利弊。   记者会的确重要,可是出风头的机会千千万,而卷宗一旦被毁,就无可挽回了,于是她决定放弃记者会,以拯救案宗为先。   屠豪为她补充信息:“小姐姐,我查了一下巡捕房的规章制度,外借卷宗必须要有探长的签字,毛正那边是不可能了,你还是得从林摩斯的身上想办法。”   官大一级压死人,在这样的时候,景栗不得不低头求渣男,皮笑肉不笑地摆出好态度——   “林探长,有一些和案件有关的卷宗,我想以您的名义借出来,应该可以吧?”   “今天下班之前,把申请单交给我”,林摩斯做事一向谨慎,并没有直接答应,须先对其所要借阅的资料进行审核。   景栗哪还有工夫遵守巡捕房流程:“没时间填表走程序了,今天必须把卷宗借出来,你直接和我去资料室好不好,保证有大惊喜!”   林摩斯习惯性地蹙了蹙眉头:“没有惊喜怎么办?”   景栗提出最有诱惑力的条件:“我当场和你解除婚约!” 第52章 机器人型直男   案宗室内的文件,看似码放的齐齐整整,可那些全部是近五年的资料,八年前的卷宗都堆在后面的仓库小屋之中,摆放毫无规律,积了厚厚的灰尘,有些还结了蜘蛛网。   景栗咬了咬牙,边卷袖子边说:“豁出去了,就算一个一个的翻,也非得找到不可!”   林摩斯始终保持着站如松的挺拔姿势,冷漠丢下一句:“祝你好运,我回办公室等消息。”   “等会儿!”景栗难以置信:“你…你不帮帮我吗?”   林摩斯以冰冷无情的机器人逻辑把责任划分的清清楚楚:“找出卷宗资料,向我证明白玫瑰连环杀人案与旧案有关联,是你的任务和义务。”   见过直男,但没见过这么讨人厌的直男,景栗真想用排山倒海神功把他拍在墙上,成为一副等比例遗像。   “不帮就不帮,姑奶奶还不稀罕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不相信依靠自己的力量找不着。   在林摩斯转身即将离开的时候,景栗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立即紧紧拉住他的手腕,说道——   “等等…那个…如果别人问起来,我得说是帮你们重案二组找资料,你必须帮我圆这个谎。”   林摩斯和偶像剧里的霸道男主一毛一样,不仅长着一张冰山脸,还相当排斥身体接触,八成是有什么心理方面的隐疾,他用嫌弃的冷目瞪了瞪景栗的手,见其没有反应之后,直接扬臂甩开——   “我为什么要配合你说谎?而且重案二组并不缺人手,没有必要让你来协助找案卷。”   有关怨灵苦主李福尔的生平经历,已经全部被灌输入了景栗的脑中,由于信息实在太过繁杂,在刚刚的一段时间里,她的大脑基本处在一锅粥的混乱状态之中,现在才开始慢慢沉淀下来,一个又一个关键事件浮现于脑海。   李福尔死于谋杀,有人在她背后开了黑枪,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转头看到了凶手,就是重案一组的探长毛正。   其下毒手的原因并不难推测,毛正不希望白玫瑰案的真相被公之于众,可是李福尔始终不放弃追查,所以最终才会遭遇横祸。   如今故事有了新的开始,景栗抢先一步转移相关旧案卷宗,此事一旦被毛正得知,他定会想尽办法抢走或者毁掉案卷。   为了保险起见,此事必须秘密进行,景栗拽住渣男的胳膊,低声说道:“如果毛探长发现我在追查白玫瑰案的真相,那他势必会从中作梗,为了调查的顺利进行,你必须得扮演一回挡箭牌,帮帮忙吧!”   林摩斯的原则性极强,虽然明白她的担心有道理,可也不免心怀顾虑:“我对白玫瑰案的具体情况并不了解,你所说的不过是一面之词…”   这时,景栗的余光瞟见不远处有两人走了过来,于是她灵机一动,扮起戏精,用楚楚可怜的哭腔道——   “亲爱的未婚夫,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吸引最近处的围观群众。   林摩斯不知她唱的是哪一出,为了避免传出流言蜚语,当机立断把小屋的门关上,厉声质问:“你疯了吗,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此刻的姿势,正是偶像剧必备的霸道男主式壁咚。   不同的时代,同样的壁咚,狗血式剧情终究玩不出什么新花样,不过都是旧梗新炒而已。   脸是个好东西,该厚的时候绝不能薄,景栗为了保护案宗,不得不耍心机和手段,她倒也没什么愧疚感,因为这都是渣男应得的报应——   “你既无情,我便无义,如果你不同意做挡箭牌,那就休怪我在众人面前演一出控诉你薄情寡义的大好戏!”   “你敢!”林摩斯猝然靠近一寸,企图用凌厉的眼神震慑住未婚妻。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女主角应该娇羞闪躲,但景栗偏要反套路,她踮起脚尖弥补身高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头微微前倾,不甘示弱道——   “有本事就试试,看我敢不敢!”   二人的鼻尖仅有一指之隔,面对突然变强势的未婚妻,林摩斯毫无心理准备地败下阵来,向后退了两步,忿然道:“你这个女人怎么…”   “你这个男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景栗没工夫听他的人身攻击,直截了当强调重点——   “你只要做挡箭牌,就能够加快案件的调查进度,只要案子告破,我们就可以解除婚约,这不正顺了你的意吗?”   “你…你…”剧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林摩斯的意料,他无言以对,不得不咬了咬牙,同意做挡箭牌——   “好,我就配合你这一次,倒要看看你能从旧案宗里找出什么了不得的证据!”   他不想再多看刁蛮未婚妻一眼,怒而拉门,不想竟有三位听墙根的同事差点因重心不稳而摔了进来,场面相当尴尬。   没有最尬,只有更尬,林摩斯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正踩在了景栗的脚面上。   她疼的呻吟了一声,现实和偶像剧果然天差地别,没有暧昧的氛围,只有惨重的误伤。   一位探员讪笑着问道:“二位…二位…难道吵架了吗?”   林摩斯一肚子火正愁没处撒,既然冤大头送上门来,他自然横眉冷对:“我的私事和你有关系吗!?”   景栗从弹框中获知,这位探员隶属于重案一组,名叫谢原,简介十分简单,仅有短短的一句——“能力普通,人品不佳,擅拍马屁。”   谢原出现在卷宗室,还多嘴多舌地刨根究底,八成是听从毛正的命令,来监视李福尔私下调查案件的进展。   景栗据目前的线索推测,李福尔肯定已多次对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调查提出过质疑,早已成为了毛正的眼中钉,这位反派小BOSS铁定会对她生防备之心,正在不遗余力阻止她查明真相。   既然戏台已经搭起来了,景栗索性将计就计演下去:“私事都是小事,林探长是请我帮忙查找旧案卷宗。”   谢原虽然忌惮冷面林摩斯,可是为了完成上司毛正交代的任务,他只能硬着头皮把李福尔要查的案卷问清楚——   “重案二组不缺人手,找案宗这点小事,没有必要让一组的探员参与吧,不知是为了什么大案?”   为了避免真正的目的暴露,景栗编造借口搪塞:“我过目不忘,又常来资料室,找案宗的速度比别人快,所以林探长才会请我协助。”   谢原对卷宗的事刨根问底,实属反常,林摩斯起初不大相信旧资料里有决定性证据,可是经这一番折腾,他确信旧案卷中另有乾坤,好奇心和正直心完完全全被勾了起来,一语镇住场面——   “谢探员既然对重案二组的案件如此感兴趣,不妨跟我去会议室,我向您详细汇报一番。”   他的话听来字字客气,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怂胆的谢原不敢再多言,点头哈腰道:“林探长言重了…多有得罪…实在抱歉…”   “我在办公室等你。”林摩斯回头给未婚妻留了一句话,而后径直离开。   旧案卷堆积如小山,封盒外侧标有案件基本信息,可是因为时间太久,墨迹已经开始褪色,加上写的都是繁体字,找起来颇为费力费眼。   好在景栗有最强外援,解怨事务所的数据库之中有巡捕房的所有案卷信息,可以迅速查出每一桩旧案所对应的卷宗编号,依照数字便可用飞一般的速度找到目标资料。   景栗从二位队友处得知,旧设备的数据存储量有限,所以情报事务所不得不对每项任务的背景资料进行删减,这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解怨任务的执行。   科研事务所的最新成果,就是把“魂穿辅助电脑”的存储容量扩大了三倍,与怨灵苦主生活和工作有关的所有信息都可以存入其中。   李福尔具备过目不忘的异能,但凡是她读过的案卷,都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从前的设备不足以支撑这一强大的人设,有了新发明之后,此项解怨任务才有开展的条件。   科研事务所的新突破对于解怨使者来说的确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可也正因为如此,解怨事务所的KPI排名直接垫底,景栗和独教授的生命开启了危险的倒计时模式,真是应了那句古话,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仅仅花费半个钟头,景栗就找齐了所有的案卷,现在时间还不到4点半,说不定还能赶得及去大闹记者会。   她抱起一大摞沉甸甸的资料盒,走出小屋之前,机智地意识到了隐患——   每个盒子上都标有案件名字,如果被毛正的人看到,恐怕免不了一场麻烦,所以必须要伪装一番。   锦鲤的智慧是无穷的,她决定使用障眼法,麻利地把手中的资料和其他资料盒中的案卷对调,这样便可掩人耳目。   仓促之中掉出了三张,景栗捡的时候匆匆瞥了一眼,发现是圣德女中案件的嫌疑人和证人名单,这上面的人均是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单凭这几页案卷,就能够推翻毛正的所有谬论。   真真是老天爷相助,她再次获得好运锦鲤体质,妥妥能在期限内完成高难度解怨任务。 第53章 大闹记者会   在独教授的京腔GPS导航之下,景栗捧着资料盒来到重案二组,探员们看到她,齐齐发愣沉默。   一位身着浅灰色西装三件套,戴着金丝边眼睛的帅哥走上前,笑容灿烂,声音温柔——   “巡捕房的糙汉都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搬卷宗这种粗活怎么能让女士做呢,我来帮你!”   景栗由弹框获知,此人名为华生,既是巡捕房法医,也是林摩斯的知己朋友兼破案搭档。   这名字听着耳熟得很,福尔、摩斯和华生集齐,威力比七龙珠更大,绝对可以召唤神龙。   景栗笑着道谢:“谢谢你,华法医。”   华生迟疑片刻,贴心提醒:“李探员,你的脸上蹭了不少灰,要不然先去洗洗吧。”   “不用了,我急着见林探长。”景栗魂穿的任务不是谈恋爱而是破案,脏就脏点,正事最重要。   走进办公室后,她硬气地把最关键的三张案宗页拍在渣男面前:“林大探长请过目,有没有觉得这上面的名字很眼熟?”   林摩斯刚才已经浏览过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案件概况,一眼便看出重点:“这些人恰好就是白玫瑰连环凶案的受害者…除了…两个人…”   在目前的时间点,名单里的确还有二人未死,景栗之前忽略了这一点,幸好没有说漏嘴,她的大脑高速运转,临时改换台词——   “这两人就是凶手下一步的目标,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华生疑惑发问:“白玫瑰案不是由一组负责的吗?”   这件事属于机密,本不该让第三个人知道,可是景栗因为心急,直接竹筒里倒豆子,一股脑全都讲了出来。   她和李福尔一样,都是菜鸟探员,做事不够周全,顾头顾不了尾。   不过,既然法医名叫华生,景栗认为他应该是正面人物,不可能是反派,算是稍稍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   林摩斯非常信任好友,说道:“华生,你帮忙查一下白玫瑰案中所有死者的验尸报告,务必要尽快找出其中有问题的部分。”   “这是什么情况…”华生一头雾水:“你们二位难道打算组建神探夫妻档吗?”   林摩斯的脸更冷更臭:“你的玩笑非常不好笑!”   华生难得有调侃冰山好友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准确的来讲,是神探未婚夫妻档。”   景栗可不想和渣男组CP,不适合的感情是事业之路的最大绊脚石,于是她坦诚道:“我和林探长马上就要解除婚约了,因为我们性格不合,没有共同语言。”   她直接剽窃渣男的说辞,一字未改,情侣在一起的原因有千百种,分手的理由却往往千篇一律,这就是最为标准的官方论调。   华生吃瓜的积极性异常之高:“你俩挺有默契的,分手的说辞都一模一样,缘分呐~缘分!”   景栗没时间侃大山,语速快如机关枪:“记者会结束了吗?”   “毛探长是出了名的采访话痨,至少还得在媒体面前用中西合璧的方式显摆大半个钟头。”华生边吐槽边看了看资料盒上的标注,神色沉了沉,疑惑道——   “这里并没有圣德女中的卷宗,你手里的那张嫌疑人和证人名单是从哪个案子中来的?”   “天助我也!”景栗探身跨过宽宽的棕色办公桌,从林摩斯手里半夺式的拿走了三页卷宗纸——   “我要拿着这几张关键证据去记者会,其他资料你先看着,切记,千万不能把案卷给其他人,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行!”   “案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不可以贸然去记者会!”林摩斯在后高喊,见无济于事,只得追了上去。   在队友的导航指路之下,景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一楼会议厅。   在此期间,屠豪为她通报重点:“小姐姐,我们已经查过了,毛正的谬论非常容易反驳,只要亮出你手中的证据,无差别杀人的推论就可以轻易被推翻。”   独教授补充道:“八年前的圣德女中霸凌案共有六名死者,一度引起舆论的轩然大波,后被强权干涉才不了了之,你务必要特别强调这件旧案,百分之百能够引起媒体的高度关注。”   “李探员,你是跑步健将吧…”另两人在后面一路跟着,华生气喘吁吁,却还不忘戳好友几句:“老林,这么难追的姑娘,你可不能轻易放手。”   景栗根本没有听到身后二人的对话,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正在台上高谈阔论的毛正吸引,倒不是因为演讲有多精彩,而是因为他讲话的方式相当与众不同。   难怪华生会用“中西合璧”来形容,景栗此时才知,这个词在此语境之下,不是赞扬,而是嘲讽。   毛正像极了如今那些特别爱zhuangbility的伪洋气精,好好的一句中文,非得带几个没有必要的英文单词,给人的感觉real尴尬。   毛正反反复复强调——“Anyway,白玫瑰案件的凶犯既特殊又危险,speciaanddangerous,论及程度,那是veryveryvery,important的事强调三遍,这原本是一件impossible的任务,幸好我是留学归国的精英,拥有international的破案智慧…”   “Ohmygod!”这场面堪称大型文字灾难现场,景栗只觉在场的记者都不是一般人,能忍凡人所不能忍,居然没动手打死毛正那个显摆精,她只want拿起acupoftea,hua地一下泼到毛正的油腻face上,不禁脱口而出——   “这个人是不是得了Chinese里不夹English就会die的病?”   “李探员,这句话太经典了!”华生竖起大拇指点赞,又道:“你就在重案一组工作,应该早就习惯毛探长的说话风格了吧。”   景栗从弹框信息中了解到,林摩斯和华生也有过留学的经历,可他们都能正正常常的说人话,只有毛正嘚嘚瑟瑟的讲鸟语。   发布会已临近尾声,此时正是扭转乾坤的最佳时机,她紧攥案宗,正打算箭步冲上台,不料却被渣男紧紧扯住手腕。   “不准去!”林摩斯看出她的意图,制止道:“既然你请我查案,那就必须用我的方法调查!”   由于力量悬殊,景栗挣扎了两下挣不开,她没有闲工夫治渣男的直男癌,当机立断在其手背上咬了一口,重获自由后挥臂高呼——   “他所说的都不是事实!”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吸引了全场的关注。   毛正洋洋自得的演说被打断,自是火冒三丈,看清说话人之后,当即神色显慌乱,暴怒呵斥:“李福尔你是不是疯了,立刻shutupandgetout!”   毛正的狗腿子即刻下场维持秩序,想要把景栗拖出会议室,并连连说道:“小警探胡言乱语,各位记者朋友请不要介意。”   屠豪远程加油助威:“小姐姐,挺住,用你的真功夫反杀他们!”   景栗正准备飞身来个漂亮的回旋踢,正在这时,林摩斯站出来做护花大使,周身散发着正面人物的耀眼光环,义正言辞道——   “毛探长不分青红皂白,就急着把人赶走,莫不是心虚吧!”   毛正厉声诘问:“林探长,你带着未婚妻来砸巡捕房记者会的场子,到底有何目的?Why,你crazy了吗?”   他的中英文混合语言癌已深入骨髓,句句都不忘夹杂英文词。   记者们的关注重点立刻发生了变化,从案件转向八卦,抓住机会拍照并且七嘴八舌地议论——   “未婚妻?原来这位就是冰山林大探长传闻中的的未婚妻!”   不管在任何时代,颜值都是最好的宣传力,景栗由此方知,原来林摩斯在警界不是无名之辈,而是备受关注的明星型神探。   景栗被照相机的闪光灯晃的睁不开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破局,幸好有一只有力的大手拉起了她,带她穿过人群,这感觉与偶像剧莫名相似。   在此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林摩斯的人设一百八十度反转,从冷面无情的未婚夫,变为力挽狂澜的正义探长。   走上台之后,他先礼后兵,请毛正离开无果后,径直拿起演讲桌上的立式话筒,说道:“今天记者会的重点,是向公众通报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调查情况,此案由重案一组负责,本人无权置喙。   但是,一位匿名者通过李福尔探员给我送了一份证据,足以推翻毛探长所提出的无差别杀人论,虽然证据的真实性尚未得到完全证实,不过我认为此事应及时向公众宣布,以减少社会恐慌。   白玫瑰案的凶犯,极有可能不是反社会性人格的变态,其杀人目标的选择并非随机,这其实是针对八年前圣德女中霸凌案涉事者的血腥复仇!”   记者纷纷询问证据为何,林摩斯吩咐身旁的未婚妻:“把这三张案宗页拿给记者拍照。”   景栗不由得愣了愣神,心中暗想——“竟敢命令老娘,我勒个去,还挺会编瞎话,看来你丫是想抢功啊!”   不过,在当前的形势之下,要想查清案件真相,就不得不借助林摩斯的帮助,查案最重要,功劳的归属日后再论,她铁定不能让渣男占了便宜。   她先吃点亏,扮演冷面神探的小助理,把案宗纸高高举在众多相机之前,让好让记者们拍个够。 第54章 I am the king of巡捕房   记者会在混乱之中结束,毛正差点被气出内伤,油光锃亮的头发上仿佛冒起了缕缕青烟,他用恶毒的目光恨恨瞪着砸场子的二人,决定先从软柿子捏起,攥拳愤然道——   “李福尔,立刻滚来我办公室,now!”   林摩斯把英雄救美的戏演到底:“在记者会上公布新证据是我的决定,毛探长有气可以冲我来,不要为难无辜的同事。”   “李福尔无辜?bullshit!”毛正完全不接受这番说辞——   “这死丫头最近完全不听从命令,一直揪着白玫瑰连环杀人案不放,胡扯出一通新案和旧案有关联的谬论,如今变本加厉,联合着你在记者会上砸我的场子,令整个巡捕房颜面扫地,到底是何居心!”   林摩斯不卑不亢,有条有理地开怼:“李探员关于案情的推论,有切实的证据可以证明,如果毛探长认为这是谬论,请拿出反驳的实证,一次记者会的闹剧丢不了巡捕房的面子,制造冤假错案才会令巡捕房声名尽毁!”   “什么狗屁证据,老子的话就是案件真相,谁TM也别想推翻!”毛正暴跳如雷,记者在场时刻装出的成熟儒雅架子已全然不见,指着鼻子痛骂——   “林摩斯,别以为家里有点背景就能为所欲为,别以为升成探长就能和我平起平坐,别以为破两件大案就能抢光我的风头,这里是我的地盘,真相由我做主,Iamthekingof巡捕房,信不信老子明天就让你卷铺盖走人!”   “Iamthekingof巡捕房”,这句话直接把景栗镇住了,她高度怀疑,眼前的反派毛正是搞笑派中式英语Cnglish的创始人。   她正在心中嘲笑,忽然左脸颊挨了一个重重的巴掌,面对猝不及防的掌掴,景栗完全愣在原地,脑子一时都不转了。   “你怎么能对女人动手!”林摩斯没有想到恼羞成怒的毛正会采取暴力手段,本能地把未婚妻往身后拉。   “李福尔是我重案一组的探员,老子管教下属,轮不到你插手!”毛正大手一挥,想把眼中钉直接踢出局——   “李福尔,你被fire了,立马滚出巡捕房,rightnow!”   “fire?…”景栗从耳光之中回神,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开除我?”   剧情的发展实在是太过刺激,她好想硬气一回,回扇两耳光,潇洒转身说拜拜。   可惜,现实总不如人意,独教授急切地远程提醒:“不能被开除,如果你失去了探员身份,那调查将会严重受阻!”   这话的确没有错,假如她不再是巡捕房探员,那跟进案件的重任就得落到林摩斯的肩上,假如他是靠谱的未婚夫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一心想要解除婚约的无情人。   更何况,俗话说得好,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景栗可不能把宝全押在渣男的身上。   林摩斯和未婚妻之间虽然没有深厚感情,但本性正直的他坚定地站在正义的一方:“毛探长,你的武断做法完全不符合巡捕房的规定!”   “老子就是巡捕房的规矩!”毛正一意孤行,并且发起了人身攻击——   “林摩斯你这个人脑子真的有毛病,stupidandcrazy,拖了好多年不结婚,不就是不满意未婚妻李福尔吗,现在又站出来维护她,到底是几个意思?”   “我们的私事和毛探长无关,noneofyourbusiness!在巡捕房内只论公事,你如果fire我,休怪本姑奶奶撕破face不认人!”关键时刻绝不能怂,景栗发挥英语六级的水平,用“中西合璧”的方法以牙还牙,和恶势力硬刚到底——   “记者还没有走远,我现在就肿着脸、含着泪去向他们哭诉,把遭遇职场暴力的事讲的清清楚楚!”   毛正没想到软柿子女探员居然在一夜之间变身为钢铁女斗士,假如这件事闹大,对他最为不利,不得已扯住其胳膊阻拦并威胁——   “你敢,和老子作对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救命啊,毛正探长杀人灭口啦!”景栗一边闪躲一边高声呼喊,脑袋专门冲着窗外,不远处就有好几位仍在巡捕房门口徘徊的记者。   喜欢在媒体面前出风头的人,必然比普通人更在乎虚名,好运锦鲤准准把握住了毛正的软肋。   其后,场面演变成了老鹰抓小鸡,景栗在会场的桌椅之间灵活穿梭,体型微胖的毛正穷追不舍,而林摩斯如“鸡妈妈”一般,张开双臂在二人中间拦阻。   那三张卷宗虽然是重要证据,可是要想完全破获白玫瑰连环杀人案,这远远不够,而且证明毛正徇私舞弊的实证还不够充足,这个时候把事情搞到无法收场,并非明智之举。   景栗见好就收,停住脚步开始谈判:“让我忍气吞声也不是不可以,条件是我要调去重案二组工作,现在立刻马上,rightnow!”   毛正别无他法,只得喘着气提要求:“我也有条件,你们两人不可以再插手白玫瑰连环杀人案,那是我们一组负责的案件!”   景栗自然不能同意:“毛探长,制造冤假错案的是你,动手打人的也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万万没有想到,林摩斯居然在这时插话:“没问题毛探长,我替李福尔答应你。”   景栗与敌人激战正酣,不料却被猪队友未婚夫在背后捅了一暗刀,心态在风中彻底凌乱,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她恨不能当场就手撕了渣男——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凭我是你的未婚夫!”林摩斯的处理方式简单粗暴,伸臂一把捂住未婚妻的嘴,并对毛正说道——   “不过毛探长,你应该向李探员郑重道歉。”   “你的两任未婚妻都已经死于非命,假如李福尔真有命做林太太,老子可以考虑向她说声抱歉。”毛正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摊开手以强令的语气道——   “把那几页案宗文件交给我!”   景栗下意识按紧右侧口袋,心中暗暗盘算,假如林摩斯真的选择和恶势力站在同一方,那她将果断用武力KO此渣男,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证据。   俗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如若巡捕房里的探长和探员都靠不住,那她就去找私人侦探,在电视剧里,公务员编制之外的名侦探破获的大案要案一点都不比警探少,艺术来源于现实,这事多半靠谱。   林摩斯并未直接答应:“案宗是我从资料室借出来的,理应按照程序还回去。”   “好,那我就派人在资料室等着!”毛正摆出胜利者的傲慢姿态,临走前还撂了狠话——   “奉劝你一句,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水深得很,为了前途和性命着想,不要乱插手,管好你的女人!”   目送毛正离开,林摩斯陷入了深思,暂时忘了松开手,直到被咬一口才回神——   “你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咬我了!”   “咬你都是轻的!”景栗重重在渣男的小腿上踢了一脚发泄怒气——   “姑奶奶真是瞎了眼,竟然没看出你是个臭不要脸的反派…”   林摩斯疼的眉头紧蹙:“我那是缓兵之计,你能不能问清楚情况之后再开骂开打!”   景栗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渣男:“缓兵之计…难不成你是在演戏骗毛正吗?”   “你的眼神里写满了对我的不信任,这是对我人格的莫大侮辱!”林摩斯深表不满——   “我一身浩然正气,怎么可能是反派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悬疑故事里的大反派往往就是看上去最像正面人物的那一个…”景栗无法轻信渣男——   “咱俩虽然有婚约,但是彼此并不了解,约等于陌生人,我是在合理怀疑你的人品和动机!”   林摩斯慎重地望了望窗户和门,把声音尽可能地压低:“拜托你冷静理智地想一想,毛正如此费心费力掩藏真相,就说明白玫瑰案中的隐情极深,如果大张旗鼓地调查,毛正定会派人从中阻挠,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用缓兵之计迷惑对方,然后以退为进,秘密查案。”   “真的吗?”景栗作为一名接过无数诈骗电话和经历过无数骗子星探的现代女性,防备意识极强——   “你看着我的眼睛,发毒誓说没有欺骗我!”   林摩斯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我发了毒誓,你就会完全相信吗?”   景栗的双眸之中闪动着“我精着呢”四个大字,思索后谨慎地摇了摇头——   “不能全信,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们的这段对话毫无意义,纯属浪费时间!”林摩斯最重效率,抛开无谓的话题,直入重点——   “把那三页卷宗给我,我立刻去做一份假文件迷惑毛正。”   “你还会做假文件?”景栗越看渣男越像骗子,必须眼见为实:“我要亲眼看见才能相信你!”   林摩斯用上司的口吻下令:“你回重案一组整理个人物品,十分钟之后来我办公室报道。”   不管在任何时代,得罪领导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即便头顶大女主光环,该受的苦也少不了。   景栗来到一组的大办公室,见一群狗腿子同事正在李福尔的小小办公桌前乱翻文件,一个个的表情都是挑衅式的没事找事、没茬找茬。   这些不重要的资料倒是无所谓,她最在意的是记录着案件调查详情的笔记本,据事务所系统灌输入她脑中的信息,本子的封面是红色的。   “你们太过分了,怎么能乱翻我的东西!”景栗急忙上前查找,翻开杂七碎八的文件纸张,并未见到红色笔记本的踪影。   “这包瞧着真像垃圾袋,留在办公室里真是晦气!”一肚子坏水的毛正把反派的丑恶嘴脸发挥的淋漓尽致,直接将手中的刺绣黑色布包扔了出去。   毫无疑问,那就是李福尔的挎包,笔记本八成在里面,景栗用眼神放狠话“你给姑奶奶等着”,急匆匆地跑下楼确认。   还好老天爷冥冥之中相助,本子果然就在包里。   和电影电视剧里所演的一样,反派永远都是百密一疏,就算费再大的力气搞事情,也总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的疏忽就是主角扭转乾坤的法宝。   景栗刚松了一口气,便有一大盆水从天而降,那感觉相当酸爽——   冷冷的冰水在脸上胡乱的拍,惨惨的心情在挫折中拔拔的凉。   她不用抬头看也知道,肯定是毛正搞的花样,景栗抓着包和笔记本站起身,双眸之中燃起熊熊复仇烈火。   残阳如血的背景之下,新版大女主李福尔浴“水”重生。 第55章 锤渣男大行动   “啊!”   景栗来到洗手间,看着镜子中狼狈不堪的自己,忍不住崩溃大吼一声,三个女同事被她从隔间惊了出来。   被浇成落汤鸡也就算了,脸上因找资料而蹭的灰竟然还顽强地留存着,她当下的这幅尊容,可以直接去恐怖片剧组演女鬼,连妆都不用再化。   最最最不幸的是,她就顶着这么脏的脸,在记者会上大出风头,想到丑照有明日登报的可能性,她就恨不能挖一条地缝钻进去,真真是对不起怨灵苦主李福尔。   屠豪远程送安慰:“冷静,务必冷静,心灵美才是真的美,小姐姐你是解怨事务所永恒的女神!”   卫生间已空无一人,景栗可以畅所欲言:“事务所里就我一个女人,女神称号毫无意义,拜托你夸人的时候走点心好不好?”   “不要开玩笑了,我们要把心思都放在正事上!”独教授把握大局——   “我浏览了所有资料,能够判定林摩斯是可靠的好探长,你对他的戒备心不需要那么重。”   屠豪吞吞吐吐地问道:“小姐姐,你之前是不是被渣男伤害过,所以才落下了不相信男人的心理疾病?”   景栗只觉莫名其妙:“你才有病吧,这是什么鬼问题?”   屠豪讲出关键问题:“小姐姐,有件事你必须如实回答我,赵启阳是不是你的前男友?”   “赵启阳”这个名字是景栗的逆鳞,她一想起来就火冒三丈:“你怎么会认识那个八爪鱼劈腿渣男?”   屠豪如实以告:“你现在是网络红锦鲤,渣男赵启阳企图蹭热度,发了一篇情深意切的微博文章,回忆你们恋情的美好时光,在今天的热搜榜上排名第五。”   “两年不见,这个厚脸皮渣男的段位更上一层楼,不要脸的程度简直登峰造极!”景栗坚决不能让混蛋的心机得逞——   “立刻替我发声明,揭露渣男的真面目,他和我交往的时候,同时出轨了至少四个女人,堪称一代时间管理学大师!”   屠豪说道:“赵启阳打电话联系了我,不怎么关心你的身体状况,只想和你捆绑炒作,我最看不起这种利用感情和女人的人渣,已经斩钉截铁地回绝了,稍后就会安排人出声明,向大众揭露海王渣男的真面目。”   景栗使出杀手锏:“我手里有一份视频证据,只要发出来就可以把渣男的帽子牢牢锤在赵启阳的脑袋上!”   屠豪八卦的心熊熊燃烧:“什么视频,大尺度很刺激的那一种吗?”   “不是!”景栗只想穿越时空,把土豪鲜肉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挖出来——   “我之前从他公寓的物业那里下载了一份楼道监控,里面有一个星期的剪辑内容,他平均每天都至少带三个女人回家。”   独教授被震惊:“我勒个去,渣男都有一对金刚不坏的肾!”   “小姐姐,你以前有没有把视频传到过网上?”屠豪心有不解——   “我查了查渣男的背景,这个赵启阳两年之前因为拍网剧小小地火了一把,如果你当时实名制爆锤渣男,能获得不少关注度。”   “我即便一辈子不红,也不愿蹭渣男的热度!”往事不堪回首,好在情伤已经被时间治愈,再提起海王前男友,虽然心中还有怒气,可该放下的全都放下了——   “刚分手的时候,我的确想报复,所以想办法弄到了视频,但后来本女神想通了,没必要浪费时间和不值得的人纠缠,就没有传视频上网,只是存进了U盘,好像放在床头柜的杂物盒里,当时是你们帮我搬的家,东西应该都没丢吧。”   “当然没丢,我连你没用完的半包纸巾都打包带回来了,一定能找到视频,把赵启阳锤到连渣都不剩!”   “无论如何都不能手下留情!”景栗仅有这一个要求,并在心中默默送渣渣前男友一句狠话——   “想借我的死大红大紫,白日做梦!”   独教授吃的盐比年轻人吃的米都多,思路更为周全缜密:“我最近常看娱乐新闻,很多偶像男明星因情感纠葛塌房之后,都靠着危机公关的神操作成功洗白,最后男方成了受骗的傻白甜,仿佛比窦娥都冤,而女方则会被水军喷成贪图名利的心机婊,咱可得提前防着渣男的阴谋诡计。”   “只有顶流明星才有资本砸大钱搞全网地毯式的危机公关,赵启阳后来拍的戏扑街了一部又一部,早就把人气消耗光了,已经是彻头彻尾的糊咖,所以才会狗急跳墙,厚着脸皮想借前女友翻红一把,他遇到危机根本没有搞公关的实力,根本斗不过我们JYT娱乐公司的锦鲤一姐!”屠豪胸有成竹,俨然有成功企业家的范儿,同时还不忘夸一夸队友——   “独教授,您最近刷新闻的工夫没白费,网络热词张嘴就来,佩服佩服,respect!”   “承让承让,thanks!”独教授抱拳回应,开始和谐互捧:“你的俗语也很有进步,‘狗急跳墙’用的很贴切。”   解怨事务所整个团队的话风似乎都被毛正带跑偏了,非得来个中英文混搭才舒坦。   景栗不清楚屠豪的商业天赋究竟有多高,但她对于土豪鲜肉的财力有充分的了解,娱乐圈说到底是资本的游乐场,有钱才是硬道理,渣男赵启阳注定没有胜算。   景栗基本能够预见到,渣渣前男友很快就会落魄到连她从前送的AlexanderMcQueen骷髅头配饰都得惨惨地当掉。   任务继续,她来到重案二组,在一众警探的注目礼之下,走进林摩斯的办公室。   电视剧里的霸道男主,十之八九有洁癖,这厮也不例外,办公室简约整洁、一尘不染,所有物品的摆放都极有秩序,八成还有强迫症。   景栗把口袋里的卷宗纸递上,在对方即将接过的前一刻,她又迅速抽了回来,为了保险起见,背转过身在三页纸的不同位置用指甲扣出几道划痕。   林摩斯看穿了她的心思,无奈道:“你至于像防贼一样地防着我吗?”   景栗自有道理,振振有词道:“多一分防备,少一分怀疑。”   林摩斯不愧是神探,反向思维做骗子也很有一套,他之前办过几桩伪造巡捕房文书的案子,从收缴的证物中找出了三张做旧的案宗存档纸,发挥出色的笔记模仿能力,开始制作假案宗。   景栗看着他那妥妥能够以假乱真的笔记,由衷感慨道——   “你选择做警探,诈骗界真是痛失英才!”   林摩斯斜眼瞟着她:“你确定要一直站在边上吗?”   “能坐着何必站着~”   景栗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抱起案宗坐在沙发上,拿出红色笔记本开始一一对应着查找并确认。   她的脑子里被灌输了全部的信息,基本处于上帝视角,但目前所处的时间点是李福尔死前的一个月,此刻手中所掌握的证据尚不足以推理出白玫瑰案的全部真相,倘若无凭无据地做推理,不止说服不了林摩斯,恐怕还会引起他的狐疑,不利于调查的进行。   李福尔是兢兢业业的好警探,笔记做的相当细致,景栗看过之后了解到,这位死的极冤的苦主抄录下了八年前圣德女中霸凌案里所有嫌疑人和证人的名字以及家庭概况,还花费了半个多月的时间逐一走访,目的就是详细了解此桩旧案的真相。   此事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其中有好几位在八年中搬了不止一次家,李福尔靠着打听来的消息耐心地一一寻找,而且此过程几乎是与死神同行,因为这些嫌疑人和证人要么是在前些年就已经身亡,要么是在最近接连遭遇不测。   案宗名单之中仍有两人活着,是一对兄妹,不过他们都已离开了原来的住处。   这并不是正常的搬迁,而是在得知圣德女中案涉事人接连死亡之后,因害怕而躲了起来。   李福尔从其亲戚朋友那里问询到了一些消息,推测出那对兄妹的四个藏身地,其中有三个已经被划掉,应是查访无果,仅剩的一个在十八里铺码头。   景栗接棒调查,起点就是此码头。   按照“上帝视角”的情报,这对兄妹将在今晚被杀,景栗不知自己有没有足够的时间救下他们。   救其性命,不在任务列表的范围之内,而且从目前所掌握的资料来看,此二人是圣德女中霸凌案的可耻帮凶,死有余辜。   其实,白玫瑰连环杀人案是一桩充满悲情色彩的复仇,根源便在于八年前的圣德女中案,如今的凶手,就是昔日受害者的至亲。   李福尔也走访了圣德女中旧案中六位受害者的亲人,不过记录下来的信息并不多,可见调查不太顺利。   更出人意料的事实是,掩盖案件真相的毛正只是反派小BOSS,其背后的大BOSS为巡捕房总探长沙英。   沙英是八年前圣德女中案的负责人,他被凶手以重金收买,用尽手段把此案变成了一桩查无实证的死案。   恶人无恶报,而今沙英得到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很快便可以高升进入市政厅,在这节骨眼上,往日的冤假错案绝不能曝光,所以他才会授意毛正捏造白玫瑰案的调查结果,目的就是不让任何人重新关注圣德女中霸凌案。   景栗对林摩斯满怀警惕,不仅仅是信不过渣男的人品,更重要的是,假如总探长沙英出面施压,只怕任何正义英雄都难以抵挡得住。   在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绝对的是非黑白,只有永恒的利弊权衡,林摩斯说不定会在揭露案件真相的前一刻被恶势力收买,那景栗和独教授的命将彻底凉凉。   屠豪边喝珍珠奶茶边好奇询问:“大BOSS沙英怎么一直都没有出现,感觉他好像不在巡捕房,难不成是出差了吗?”   独教授不大关心此事,他心里更大的忧虑是——   “之前李福尔最大的失误,就是太傻天天真,不停地向毛正递交有关白玫瑰案的新证据,并没有抓住记者会的机会将案件实情告知媒体,现在景栗走了这步险棋,有没有可能会使反派势力提前展开报复?”   他的顾虑不无道理,解怨任务的执行,必须充分考虑故事中各个人物的人性,否则很有可能会出现意料之外的惊吓级惊喜。   李福尔是守规矩的内敛型软柿子,与反派对抗的方式太过于柔弱,如今景栗魂穿而来,二话不说就爆发小宇宙,把白玫瑰案和圣德女中案的关联公之于众,反派为了隐藏实情,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会提前动手把她送上西天。 第56章 夜上海   景栗在执行任务期间是不死之身,不过受伤了也会耽误事,须得多加注意人身安全。   她瞥了瞥渣男:“林大探长,还没好吗?”   “不做的精细一点,骗不过毛正的眼睛”,林摩斯做事永远都秉持精益求精的精神,同时还有着专属于成功者的傲娇心态——   “破案不是简单的事,你务必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娇滴滴地喊苦喊累,那请退出重案二组!”   景栗实在看不惯他这幅瞧不起人的傲慢态度,毫不客气地把李福尔的笔记本拍到渣男的办公桌上——   “这是我的调查成果,林大探长请过目!”   李福尔的确只是小小探员,但她对待工作和案件尽职尽责,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轻视她。   林摩斯收笔之后,拿起本子漫不经心地翻了翻。   他本以为李福尔不过是整理资料的文职探员,对其个人调查的结果完全不抱希望,但半分钟之后,就被现实啪啪打脸,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这些都是…是你自己查出来的吗?”   景栗交叠双臂,傲然欣赏渣男惊诧的表情:“我又不像林大探长,手下有那么多的探员帮忙跑腿,这上面的一字一句,都是我李福尔靠自己的本事一点一滴查来的!”   能替怨灵苦主扬眉吐气一回,她自豪的不得了。   “把这么多位涉案人的情况都查的清清楚楚,而且条理清晰地记录总结,水平不一般,以你的能力不应该留在办公室里做文职…”林摩斯显露出三分愧疚之意——   “那个…不好意思…我之前还以为你不懂查案的门道。”   景栗发现此渣男有一个很大的优点,虽说是钢铁直男,可是并不顽固,有错就大大方方地认,不会死要面子嘴硬。   景栗代表怨灵苦主嘚瑟一把,故意正话反说:“我的能力justsoso,受不起林大探长您的称赞~”   “重案二组的成员,不准模仿毛正中英文混杂的坏习惯,这对任何人的耳朵和智商都是折磨!”林摩斯讲出此条不成文的规矩,并对眼前的姑娘萌生了好奇之心——   “不过,能学得到毛正语言风格的精髓,也算有本事,想不到你的英文还算不错。”   景栗耸了耸肩:“一般一般,六级而已。”   林摩斯十分费解:“六级…什么意思?”   面对时代的巨大鸿沟,解释全无意义,景栗直入主题:“这不重要,我们开始查案吧,得尽快去十八铺码头找…”   这时,电话铃响起,林摩斯接了起来,大概十秒之后,回了一句“我马上到”,然后放下听筒,匆匆脱下警服换上藏青色的风衣外套,说道——   “我有急事要处理,案子的事明天再说。”   “你难道要下班了吧?”景栗扯住他的衣袖,满脑子都是问号——   “你不是工作狂吗,怎么能这么不敬业,连996的加班模式都做不到吗?”   “996?…”林摩斯再次懵圈:“你为什么总讲一些奇奇怪怪的词?”   景栗哪还来得及解释,直截了当讲明诉求:“今天必须加班查案,不然一周之内肯定查不出结果!”   林摩斯甩了两下没有甩开她的手,只得耐着性子道:“我手头还有一件紧急的案子,白玫瑰连环凶杀案的调查从明天正式开始,你把那三页假卷宗还回资料室,其他的文件都留在我的办公室。”   景栗反对:“不行,案卷留在巡捕房不安全!”   系统资料赋予了事务所全员未卜先知的超能力,今夜毛正会在资料室放火,以烧毁圣德女中案的旧卷宗,在目前的形势之下,说不定还会连重案二组的办公室一起烧光。   林摩斯当然不知道这些,觉得她不可理喻:“天下难道还有比巡捕房更安全的地方吗?”   景栗不能随随便便泄露“天机”,只得从思虑周全的角度说道:“那…那要是着火了怎么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要把这些都带走,睡觉都得抱在怀里!”   “我的保险箱是德国的最新款,防盗防火防水,文件放在里面绝对安全。”林摩斯指了指书桌旁侧的两个银灰色保险柜,且叮嘱道——   “毛正可能还会找麻烦,你能把自己顾好就不错了,早点回家,路上多留点心。”   “你能不能先查白玫瑰案?”景栗使出杀手锏耍赖皮——   “如果七天内查不出真相,我就坚决不解除婚约,做鬼也得缠你三生三世!”   林摩斯以信心满满的笃定口吻道:“涉案人背景追查是最繁琐且最耗时的部分,你提前完成了此项任务,真凶其实已经基本浮出水面,五天之内我就可以结案。”   此刻的他,有如被狄仁杰、福尔摩斯和柯南同时附体,智慧光环足以点亮四海八荒。   林摩斯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景栗也不好再苦苦相逼,毕竟警局的案子不止一件,渣男也许真有十万火急的重案要办理,如若继续纠缠,说不定会出现无辜的死者,于是她松开了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一定要说话算话!”   林摩斯把案宗放入保险柜,并提醒道:“记住我在记者会上所讲的话,证据是匿名者托你转交给我的,不要向毛正透露你对圣德女中旧案的调查进展,保持一问三不知的状态,把扰乱记者会的责任尽可能地往我身上推。”   之前听他编造什么“匿名者”,还以为这厮有抢功的心思,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景栗挑了挑眉毛询问:“为什么?”   林摩斯道出缘由:“今日你大闹记者会,不仅揭开了白玫瑰案件的真相,还令毛正颜面扫地,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会对你进行打击报复,用我做挡箭牌,你就能最大限度保证自身安全。”   “哟吼,恕我眼拙,真没看出您是有大无畏牺牲精神的背锅侠!”渣男的形象瞬间光辉伟大了起来,景栗有点不太适应——   “你不怕他对你展开秋风扫落叶般的残酷报复吗?”   “背锅侠?…”林摩斯首次听说这个词,不过结合语境和上下文,基本能够推测出含义,他自有无所畏惧的资本——   “我家在军政界多少有些背景,毛正不敢对我动手。”   “你这个理由…”听到他用“低调”的语气“高调”表明家世,顺道还完全扭转了“渣男”人设,景栗差点接不住话,唯有伸出大拇指——   “理由够硬,佩服佩服,respect!”   讲完才想起他不喜欢中英文混搭的风格,所以景栗又用复古的方式抱拳表钦佩:“英雄高风亮节,小女子敬佩不已,大恩不言谢!”   林摩斯被她的一番鬼马神操作折腾的原地懵圈,愣了愣神之后,把“神奇未婚妻”请出办公室,又低声叮嘱了一遍注意安全,其后带着三位探员离开了巡捕房。   任务时间宝贵,景栗就算是回到李福尔的家,也无法安安心心地休息,她决定去一趟十八里铺码头,为李福尔的调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解怨事务所的GPS功能强大到逆天,屠豪仅用了一分钟,便为她安排好出行路线,码头距离不近,可以坐黄包车,也可以转两趟电车。   景栗选择后者,欣然享受民国电车观光之旅。   夜上海霓虹灯初亮,十里洋场,香车宝马,纸醉金迷,灯红酒绿。   她仿佛置身于一场华丽的梦境,此地不负魔都之名,战火纷飞年代的歌舞升平乐土,末日狂欢式的奢靡繁华,不为现实所困的万千风情,能亲身体验一遭,委实不枉此生。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个不夜城~华灯起,乐声响,啦啦啦啦~”屠豪捏着嗓子哼唱了一首刚学的小曲儿,词儿记不大清,不过艳羡的心情表达的淋漓尽致——   “我也想去民国的大上海感受一番!”   “如果咱们事务所能够在年度KPI评比中名列第一,将会得到集体魂穿大奖励,秦汉唐宋元明清和民国,各朝各代,任君选择!”独教授用夸张的语调形容过后,问两位队友——   “怎么样,是不是瞬间干劲十足?”   “奖励很诱人,但现实更残酷…”屠豪没有被大奖冲昏头脑,仍旧保持着理智与冷静——   “咱连倒数第二的名次都保不住,逆袭成第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连梦都不敢做的年轻人,和咸鱼有什么区别!”独教授对他的消极情绪相当不满——   “以后你的外号就叫‘土咸鱼’!”   机智的屠豪用美食缓解气氛:“领导息怒,外卖已到,小的给您端生煎去喽~”   “吃货事务所”今日的晚饭来自老店大壶春,不止有招牌的大虾鲜肉双拼生煎,还有和土豪财力十分般配的鹅肝鲜肉生煎,标配咖喱牛肉粉丝汤,再搭配一块酥脆的炸猪排。   屠豪看着餐巾纸上“百年老字号”的字样,突发奇想:“小姐姐,你所在的时代应该已经有大壶春了,不如我们来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部门聚餐,主题是——穿越时空的魔都生煎!”   “好主意,不愧是土豪界的小天才!”独教授举双手赞成,并对奔赴在解怨前线的锦鲤队友说道——   “磨刀不误砍柴工,吃饱了更有精神查案!”   屠豪说干就干,开始为队友规划路线,不查不知道,一查犯了难:“生煎老店在巡捕房附近,小姐姐要想吃还得坐电车返回去…”   “算了,我随便吃点就行…”景栗走下电车,在换乘的间隙四处张望,目光被不远处的招牌吸引——   “我可以去老半斋吃刀鱼汁面。”   “不错不错”,独教授认可她的选择:“那我们晚饭的主题就改为——穿越时空的魔都老字号!”   景栗平时也爱吃这一家,点了一份三两的刀鱼汁面,外加一份肴肉,鲜汤的滋味中有着浓浓的历史厚重感,感觉妙不可言。   美食时光过后,她继续踏上破案之旅。   夜色已至,十八里铺码头依旧人声鼎沸,景栗初来此地,四顾不禁茫然。   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大多长得凶神恶煞,几乎都穿着黑色的中式短外褂,上衣嚣张地敞着,倒不是因为天气热,而是为了露出青龙白虎纹身,简直和电影中的帮会人物一模一样。   借着昏暗的路灯,她注意到有些人的腰后居然别着斧子,景栗严重怀疑自己误入了凶残斧头帮的地盘。   身着警服的她与环境格格不入,隐约感觉周围的人眼中都藏有杀气,心肝肺齐齐发颤,真担心对方像电影里那样,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势单力孤的她百分之两百会被踩成肉酱饼。   独教授觉得情况不大妙:“这里的治安似乎很不好,赶紧撤吧,明天让林摩斯陪你一起来。”   花了将近一个钟头才来到码头,什么都没查就离开,总有些不甘心,景栗发现右手边不远处聚集着很多位女工,于是便决定上前打听一下,碰碰运气。 第57章 码头枪战   白玫瑰案的嫌疑人和证人名单之中,还活着的那对兄妹名叫陈元生和陈元芳,年龄分别是三十二和二十九。   他们二人的父亲是在码头管理仓库的小头头,对于十八里铺很熟悉,所以李福尔才会猜测这对兄妹极有可能藏身于此。   景栗问了一大圈,几位女工提起最近是有一对兄妹搬来了附近的民房,平时深居浅出,年龄符合,不过并不姓陈。   她疑心陈家兄妹为了隐藏身份而改名换姓,所以没有轻易放弃,专门去民房区跑了一趟。   天色太暗,又没有路灯,此片区的房子布局十分杂乱,景栗绕了一大圈,逢人就问,口干舌燥了都没能找到陈氏兄妹,不得不暂时放弃,垂头丧气地返程。   破案这活儿真不好干,李福尔简直是耐性爆棚的神人,如果她能有施展才能的平台,妥妥可以成为民国背景调查界的一姐。   屠豪暖心安慰:“小姐姐你已经尽力了,陈氏兄妹注定逃不过死神的魔爪。”   突然,一阵刺耳的枪声响起,距离仿佛非常近,景栗下意识捂耳朵:“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乱入了枪战戏片场吗?”   “不要愣在原地,赶紧躲一躲!”独教授急的连连拍桌——   “民国的帮会古惑仔,都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狠角色,这不是假刀假枪的片场,而是真枪实弹的血战!”   屠豪通过视频观察周遭环境:“小姐姐,先往左边跑,那里的货箱多,你可以暂时避一避!”   景栗自幼习武,得过多项市级和省级武术大奖,做替身时还专门学过射击,是天赋非凡的神枪手,如此带感的人设,在现代和谐社会几乎没有用武之地,好不容易在魂穿之中遇到了能够大展拳脚的热血时刻,她舍得错过这个做正义女超人的机会吗?   事实证明,她舍得,相当舍得。   景栗没有丝毫犹豫,怂怂地拔腿就跑,用飞一般的速度躲到了大木箱子的间隙之中。   她毕竟不是神奇女侠,虽然有真功夫,但是武术比赛和射击演习终究不是搏命实战,别说是子弹横飞的凶险场面,真刀真剑真砍的阵势她都没有经历过。   在电视剧里,百分之九十的大女主都有没事找事的正义性格,明明能力不够,但遇到危险非得往上凑,强行为男主创造英雄救美的机会。   然而,在“民国版福尔摩斯”的故事里,男女主角的感情线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林摩斯注定不是脚踩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景栗压根儿指望不上他。   在当前的剧本模式之下,管他是黑白大战还是黑吃黑血拼,连枪都没有的景栗老老实实地怂着最靠谱。   枪声越来越近,她机灵地扯过盖货箱的黄色油布,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完美实现神隐。   厮杀的双方战火极猛,好巧不巧,最终的对峙地居然就在她的身边。   景栗心生不祥预感,动都不敢多动一下,唯有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佛祖、耶稣和真主能够齐齐发力,为她打造专属于大女主的金钟罩铁布衫,不止子弹见了她绕道走,连血滴都不会沾她的身。   枪响停了片刻,正当她以为混战结束时,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黄三爷,柳家的人马很快就会赶来,到时候场面可就不好看了,只要您立刻把人交出来,在下必会尽力斡旋,让这场风波尽快平息。”   另一个音色略显浑浊的男人冷冷而笑:“不亲手毙了郑光这个给我戴绿帽子的小白脸,爷以后在道上还怎么混,此事和巡捕房没有关系,看在令伯父的面子上,林探长只要现在带人离开,码头上的兄弟绝不为难!”   景栗竖起耳朵听了听,心中讶异万分:“我的天呐…不会这么巧吧…林探长…林摩斯!?”   电视剧里的男女主总会没完没了地花式偶遇,想不到魂穿故事也是相同的套路。   两位队友看到的是乌漆嘛黑的一片,屠豪在紧张之中说话的声音也变低了:“小姐姐,你想办法把怀表伸出去,我们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景栗左手撑住油布,右手摘下脖子上的怀表链,小心翼翼地顺着缝隙伸了出去。   独教授揉了揉眼睛,确认男主角近在眼前:“的确是林摩斯,这应该就是他之前提到过的紧急案件,缘分呐~缘分!”   “两方各自都有二十多个人,阵仗堪比黑帮大片,全部都举着枪,小姐姐你可千万别冒头,俗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屠豪对于自己的俗语水平不大自信,忽而转换了话题——   “这句话用在这里合适吗?”   “都啥时候了,还咬文嚼字!”独教授把土豪鲜肉的脑回路板回正轨——   “咱们要不要给锦鲤定个…那个…扑扑扑什么来着…”   景栗只觉他的说法相当不吉利,再多几个扑,只怕她会当场变成死扑街。   “PlanA和PlanB!”屠豪天赋异禀,秒懂领导的心意:“PlanA就是以不变应万变,打定主意藏到底,至于PlanB…好像只有抱大腿这一条路了…”   “好主意,关键时刻,不能太要脸!”独教授拍掌赞同这个不着调的主意——   “不管感情是深还是浅,李福尔终归有着未婚妻的名头,林摩斯不可能见死不救,景栗你万一暴露了,就直接舍脸跪地抱大腿!”   相隔八、九十年的时空,景栗都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馊主意味道,可最坑爹的是,此刻的她别无选择,想破脑袋也没有PlanC。   交涉仍在继续,她从双方的对话之中听明白了案件的大致情况——   黄三爷是帮会中的风云人物,新纳了一位京剧名角儿为妾,可是好死不死,这位妾室居然和旧情人郑光藕断丝连,常常以各种理由幽会,被戴了绿帽子的帮会老大自然咽不下这口窝囊气,直接绑了郑光,不折磨死不罢休。   郑光不是默默无闻的普通人,而是一个有故事的奸夫,他乃上海滩正当红的电影明星,在背后砸钱捧他的大金主是横跨黑白两道的传奇女富商柳惠宁。   郑光是实锤无疑的无耻海王,活该被沉江沉井,可是富婆柳惠宁却犯了傻女人心软的通病,即使被渣男狠虐千万遍,也仍待对方如初恋,不仅剑拔弩张地和黄三爷要人,还特别向巡捕房求助。   这个故事简直狗血滚滚,说不清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景栗作为身处危险地带的吃瓜群众,只盼望这场闹剧能够尽快平息,名言说得好,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就得带点绿,江湖大佬何必为了这点小事而搞得腥风血雨。   黄三爷的火气越来越大,嚣张撂狠话:“我算是听出来了,林探长和柳家那贪财婆娘是一伙儿的,想要郑光可以,但你必须得拿自己的命来换!”   景栗撇了撇嘴,心中暗想——“这么离谱的要求,十级脑残才会答应。”   怎料,林摩斯却中气十足地回应:“好!”   “大哥,侬脑子瓦特了吗?”景栗真想锤着他的脑瓜子狠狠质问。   她搞不清林摩斯在玩什么把戏,难道是仗着自己有男主光环,所以不把命当命,可着劲儿地作死吗?   更重要的是,郑光的人设是无耻渣男,让他死里逃生纯属造孽,正确的操作应当是将其就地法灭。   “啊,不好了!”屠豪噼里啪啦地敲了一通键盘后,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我忘记打印附录资料了,这里面有很重要的一条信息,林摩斯因为救郑光而受了枪伤,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才恢复…这肯定会耽误白玫瑰案的调查…怎么办…”   土豪鲜肉间歇性不靠谱的本性再次暴露,景栗心塞无语,欲哭无泪。   “我靠,你这要人命的倒霉熊孩子!”独教授瞬间感觉自己向着阎王殿迈进了一大步,心慌意乱,嘴里不停地碎碎念:“怎么办…怎么办…”   林摩斯俯身将枪放在地上,抬起两手表明自己没有其他武器,开始缓缓地一步步走向黄三爷。   屠豪再支损招:“小姐姐,要不然咱们赌一把,当林摩斯走到你身边的时候,你直接冲出来把他扑倒,这样至少能让他受的伤轻一点。   另外,巡捕的专业素质总比帮会古惑仔高,你一扑上去,场面立马就会乱,林摩斯的手下肯定有能力趁机反杀黄三爷的小弟!”   景栗恨不能通过沟通设备爬回现代,用大耳瓜子让奇葩队友恢复正常理智,她在心底默默发出咆哮三联问——   “林摩斯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好歹同事一场,你俩一点儿都不担心我会受伤吗?   你们凭什么确定他会全心全意调查白玫瑰案,万一那厮出幺蛾子消极怠工,我是不是还得从病床上爬起来收拾烂摊子?”   独教授仿佛能够听到她的心声,劝说道:“就算你受了伤也没关系,因为在魂穿模式之下,你身体恢复的速度是正常人的三倍,小伤小痛睡一觉就能好,即便是枪伤,两三天也可以恢复元气。”   屠豪附和道:“小姐姐,这一招的确有些冒险,但是白玫瑰案要想尽快取得进展,必须得依靠破案经验丰富的林摩斯,而且看在你舍身相救的份上,他一定会尽心竭力查案报恩的!”   反正执行任务期间她是不死模式,陷入眼下的困局,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拼一场,尽管后果完全无法预料。   屠豪化身战术指导员:“小姐姐,林摩斯还有五秒到达你的扑倒范围,倒计时准备,五、四、三…”   在这几秒的时间里,景栗把怀表重新挂回脖子上,轻手轻脚地掀开油布,做好预备姿势。   明明是事业型大女主,却非得演一段扑倒男主的戏,真是狗血处处有,今年特别多。   当土豪鲜肉喊出“一”的时候,景栗飞身而跃,不止完美扑中林摩斯,还在惯性的作用下滚了三圈。   这场景和偶像剧莫名相似,最大的不同是,没有意外接吻这一茬。   狗血剧里男女主角嘴唇的意外亲密接触,其实全都是导演和编剧为了推进剧情而故意安排的“人工糖精”,只要在剧组待过的人都清楚,那所谓的“意外之吻”,至少得花一个钟头设计和安排角度,才能让观众在俗套中感受到甜度。   现实和偶像剧天差地别,往往只有玻璃渣没有糖,景栗在碎石零落的水泥地上滚了几圈,后背、后腰和手肘都疼的很。   定格的动作是她趴在林摩斯的身上,没有丝毫浪漫的感觉,尴尬指数原地冲破吉尼斯世界纪录。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激烈的枪声便再次响起,林摩斯身手矫健,拽着“未婚妻”起身,并把她重重推向旁侧的大货箱,用命令的语气匆匆说了一句——   “双手抱头躲着,不许出来!” 第58章 天赋异禀的小仙女   景栗暗戳戳地吐槽:“躲还用你说,本姑奶奶可不想被子弹射成筛子!”   千好万好,平安最好,她把怀表重新拿在手上,下蹲抱头,不看血腥现场,只听两位队友的现场直播。   男人都爱紧张刺激的枪战戏,独教授和屠豪看得分外起劲,抑扬顿挫的解说语调像极了游戏主播,不过由于混战的噪音太大,景栗所能听到的仅有只言片语。   屠豪的预测没有错,巡捕房警探的战斗素质确实比帮会古惑仔强,而且柳家的打手很快也赶到,使得黄三爷彻底失去主场优势。   枪声渐渐平息,景栗放下了抱着头的手,悄悄张望战况,只见黄三爷已狼狈地半跪在地,一位身着旗袍和长披风的女人正用枪指着他的头,边上还有几人正在为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西装男子解绳子。   由于距离较远,加上光线不好,她不仅看不清女人和男人的长相,甚至连衣服的颜色都瞧不分明,但从总体情况判断,女人应该是富商柳惠宁,而男人则是渣男郑光。   景栗瞪大眼睛看了一圈,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咦,林摩斯呢…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具尸体…他该不会是其中之一吧…”   万幸,林摩斯的声音恰在这时响起,原来他就站在黄三爷的正对面,只因黑压压的一片人背影分外相似,景栗没有认出来罢了。   林摩斯走上前握住柳惠宁的枪,好言相劝:“柳老板,杀人容易,平息风波难,假如您亲手取了黄三爷的命,不但会与青帮结下血海深仇,各路小报记者也将闻风而动,郑光和黄家小妾偷情的丑事定然会被大肆宣扬,这不是您想看到的结果吧。”   柳惠宁迟疑片刻后收枪:“好,我给林探长面子,息事宁人。”   两位队友远程送上欢呼,屠豪兴奋自夸:“完美,我们是实力与运气兼备的绝世天团!”   景栗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站起身后跺了跺微麻的脚,只想赶快逃离是非之地。   独教授安排下一步行动:“可以让林摩斯帮忙找人,电影电视里的专业警探都有强大的线人团队,说不定他三下五除二就能精准定位陈氏兄妹的藏身地。”   景栗重重拍了拍自己不灵光的脑壳,这一点她明明可以提前想到,假如在巡捕房的时候就向林摩斯发起寻人求助,说不定人家打几个电话就能解决,根本不需要她傻傻跑来码头经历生死枪战。   林摩斯宣布收队,嘱咐受伤的探员及时就医之后,径直走向未婚妻,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景栗如实道:“名单上还活着的两个人可能就在十八铺码头,我来找一找他们。”   林摩斯眉间的褶皱更深了几分:“你自己来的吗,带枪了吗?”   景栗摇了摇头:“就我一个人,没有枪。”   林摩斯的冰山脸更冷了三分,厉声诘问:“你是不是疯了,大晚上独自来上海滩最乱的码头,还穿着一身警服,你的目的到底是查案还是送命?”   虽知他是好意,可是景栗相当不满其居高临下的态度:“吼什么吼,刚才我还救了你呢!”   “你救我的举动更是离谱,莫名其妙地冲出来,不怕被一枪打死吗?”   林摩斯当然不会知道,假如景栗不扑出来,他就会中弹受伤。   “好心当成驴肝肺!”景栗狠狠剜了他一眼,不再多讲废话,直入正题——   “接下来你可以专心查白玫瑰案了吧,就从还活着的这两个人查起吧,说不定今晚凶手就会对他们下毒手,运气好的话咱们也许能够直接擒获真凶。”   “那两人的名字是陈元生和陈…”林摩斯在制作假案宗的时候抄录了一遍白玫瑰案涉案者的姓名,不过当时的他一心二用,脑中同时还在琢磨郑光失踪案,所以印象没有那么深刻,一时想不起另一个姓名。   景栗干脆利索地补充:“陈元生和陈元芳,一对亲兄妹,他们的父亲以前是码头管仓库的,名叫陈威。”   “跟我来。”林摩斯甩下一句,便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他开车来到码头不远处的小街上,停在一家烟酒铺的门口,按了按喇叭,很快便有一位身穿蓝短衫的线人上前,林摩斯向他低语了几句,又递上钞票,那人接到任务后小跑着离开了。   林摩斯往前开了一小段,说道:“我让熟悉这一片的人去打听了,边吃饭边等消息吧。”   按照常规的模式,总得客套问一下女士想吃什么,但钢铁直男林探长不按套路出牌,他下车后直接走进了斜对面的小铺子,扫了一眼墙上贴着的菜单,自顾自要了一碗牛肉面。   景栗跟在他身后,白眼翻到了后脑勺,看着其他客人吃的小馄饨似乎不错,就点了一份。   等待的间隙,林摩斯用审视犯人的目光盯着她,隐约决定眼前的未婚妻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样,可是无法完全确定,毕竟他和李福尔单独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并不了解其真实性格。   景栗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翻着白眼道:“我就是仙女本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你看够了吗?”   林摩斯的鹰眼依旧牢牢锁定着她:“从大闹记者会,到夜闯十八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出人意料,不像是仙女,更像是被鬼附身的跳大神仙姑。”   他毫不掩饰地展现毒舌功力,而且在不经意之中接近了真相,只不过李福尔不是被鬼魂附体,而是被景栗的魂魄附体。   面送上桌,林摩斯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吃饭的速度很快,但并非狼吞虎咽,看得出他多多少少还是有气质包袱的。   因为郑光的案子,他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只能在宵夜的时间两顿合一顿。   景栗忍不住用犀利的目光向对面的人射冷箭,她着实想不明白,李福尔究竟是着了什么魔,为什么要在这位冰山未婚夫的身上耗费整整七年的宝贵青春光阴。   林摩斯放下筷子,询问详情:“圣德女中案发生在八年前,那时候你应该还没进巡捕房,怎么会发现白玫瑰案和它有关联?”   景栗讲出资料中的信息:“我父亲生前是圣德女中霸凌案的负责人之一,当年我在无意中翻看过他所写的报告,了解到了案件的基本情况,那六名女学生根本不是简单的自杀,背后有很深的隐情。   我父亲即将查明真相的时候,遭遇车祸身亡,这件事疑点重重,肇事者弃车逃跑,至今都没能查出结果,后来圣德女中案也不了了之。   我一直都怀疑父亲的死和这件案子有关系,只是找不到证据,直到白玫瑰连环杀人案发生,我注意到死者全部和圣德女中旧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才会想方设法调查。”   作为一名专业的演员,景栗有着极强的表演信念感,尽管她所提到的“父亲”是李福尔的亲爹,不过在伤感表情的诠释上,仍旧十分到位。   只要心中有戏,哪里都是舞台。   “原来如此,难怪你对白玫瑰案这么执着,愿意以解除婚约为条件请我出面查案…”林摩斯顿了顿,说道——   “之前我一提退婚,你就会掉眼泪,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李福尔简直是中了爱情的蛊,此刻的景栗尴尬不已,半捂着脸定了定神,决意替怨灵苦主硬气一回——   “没有谁会死心眼一辈子的,像我李福尔这样天赋异禀的小仙女,值得比你好一百倍的男人!”   “小仙女…”林摩斯对于她的个人定位相当不认同,不过出于礼貌,并未说出扎心的大实话,只道——   “祝你早日找到幸福。”   “不必讲这种没有意义的客套话!”景栗不接受他不咸不淡的祝福,因为李福尔的短暂一生已经来不及幸福,她明明白白地划清界限,为的是让怨灵苦主摆脱怨妇的形象,在人世间留下酷飒的身影——   “我们为破案而合作,是纯粹的同事关系,工作以外的其他交流当免则免。”   林摩斯却提出质疑:“你和我不止是同事…”   他的停顿时间过长,正在吃馄饨的景栗不禁咬着勺子开始胡思乱想——“难不成这厮突然动心了吗?”   在偶像剧里,高冷男主往往都有受虐倾向,不喜欢千依百顺巴结型的女配,只爱骂他打他怼他的真性情女主,景栗极度怀疑,她的这波反向操作也许歪打正着俘获了冰山心。   林摩斯和她对视了足足有半分钟,肃着脸道:“我们是上下级,在白玫瑰案调查期间,你的一切行动都要提前向我汇报,并且无条件听从我的指挥,不准再像今晚这样贸然涉险,你如果出了意外,我还得分心营救,势必会延误办案的时间。”   直男就是直男,脑回路和偶像剧南辕北辙,终究是景栗想多了,她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林摩斯做事永远一板一眼:“讨论工作的时候,不要用这种消极的态度应付上司。”   “领导的命令,卑职谨记于心!”景栗皮笑肉不笑,假意恭敬:“这样您满意了吗?”   林摩斯又一次被她雷到,总感觉未婚妻不正常:“你的言语和性情…真的很奇怪…”   “天生的,没办法,麻烦领导多多包涵”,景栗抓住时机激发他的破案积极性——   “领导您如果觉得我碍眼,就抓紧时间破获白玫瑰案,真相一出,我立马消失。”   “什么意思?”林摩斯不解:“难道你之后打算调职或者辞职吗?”   因为有保密原则,景栗无法告诉他太多,含糊搪塞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正在这时,刚刚那位线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林探长,出人命了,三个人全死了!” 第59章 阴宅之谜   死者有三个人?   除了陈氏兄妹以外还有谁?   难道是凶手吗?   带着满脑子的问号,景栗和林摩斯在线人的带领下一路飞奔,来到一处独门独院的僻静民房。   电灯之前就已经被线人打开了,装饰老旧的客厅内一片凌乱,明显有激烈搏斗的痕迹,两具男性尸体的距离很近,靠近厨房的一侧还有一具女尸。   三人的身上均有多处刀砍和刀刺伤,地上有好几大滩血迹。   景栗在不少剧中演过尸体,千奇百怪的死法都有,但用的都是假血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血,那刺眼恐怖的暗红和难以形容的味道均令她望而生畏,非但没有和冰山脸一同上前,还向后缩退了半步。   茶几正中摆放着一朵小小的白玫瑰,这便是此桩连环杀人案的名字由来,凶手在每一个凶案现场都会留下一朵纯白无瑕的玫瑰。   最纯洁的鲜花,出现在最残忍的凶案现场,背后必然有深意。   林摩斯从口袋中取出一张名片,在上面的空白处写下两个姓名与号码,嘱咐线人:“先联系孟津探员,让他带着重案二组的所有外勤探员立刻赶来,之后打给华生法医,让他在验尸房等我。”   之后,他开始逐一检查尸体,抬眼见未婚妻还站在门口,便催促道:“愣着干什么,你应该对陈元生和陈元芳兄妹的档案照片有印象,过来确认一下是不是他们?”   景栗生平只见过奶奶的尸体,对陌生人的尸首难免心生恐惧,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墙面所贴的十几张符咒上,虽然瞧不出所以然,可是总比看死尸感觉好一些。   但认定死者身份是无法回避的环节,她硬着头皮上前,蹲下身后碰都不敢多碰尸体,一连咳嗽了好几声,请求队友场外援助。   胆大心细的屠豪用最快的速度比对照片,在两分钟之内就把尸体和案件人物完全对上了号。   景栗转述其言:“女尸和那具年青的男尸分别是陈元芳和陈元生,另外那具中年男尸名叫钱墨,他的女儿钱颖之是八年前圣德女中案的死者之一。”   “钱墨…钱颖之…”林摩斯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又问:“你之前见过钱墨吗?”   “我…我…那个…”景栗不确定李福尔是否与钱墨相识,便含糊其辞道——   “我之前在旧案宗里看到过钱墨和钱颖之的照片,还有些印象…”   “好运锦鲤,你的回答没问题,李福尔生前费了很大的力气想要找到钱墨,可惜没有成功。”独教授翻找资料后对情报进行补充,并且告知重要信息——   “根据巡捕房的旧案宗,陈家兄妹的案子是由重案一组接手,毛正隐藏了白玫瑰这一线索,只把这桩案件当做普通的劫杀处理,此次你及时赶到,将会直接改写案件的结局。   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是说服林摩斯接手白玫瑰连环杀人案,完完全全把反派小boss毛正踢出局!”   林摩斯注意到未婚妻面对尸体时无所适从,便问道:“你是第一次来凶杀案的现场吗?”   “嗯…不是…”景栗猜测李福尔作为警探,肯定是亲眼见识过各类犯罪现场的,她急中生智,为自己的怂编借口——   “我…我只是这方面经验比较少…一般…一般只负责做记录而已…”   林摩斯站在领导的立场教育下属:“一个合格的警探,绝不能惧怕尸体。”   “林探长讲的太有道理了,卑职受益匪浅!”景栗先把彩虹屁吹起来,铺垫做好之后,再顺势提出请求——   “放眼整个警局,无论才能还是德行,无人能与领导比肩,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真相,唯有您才能…”   “够了,我不喜欢拍马屁的下属”,林摩斯已然看穿了她的心思,打断戏精表演——   “既然我答应了你,便不会食言,一定可以取得白玫瑰案的调查权,我特意派线人把重案二组的探员叫来,就是为了能够更顺利地接手整个案件。”   景栗恍然大悟,她这时才发现冰山脸不是一般人,妥妥为智慧型大男主,智商界的顶级玩家,不动声色间已经把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千甜万甜不如嘴甜,目的达成的她心情大好,送上两个大拇指:“了不起的林探长,您就是我的职业偶像!”   林摩斯轻咳了两声,并未接马屁茬,而是面无表情道:“值班的巡捕赶来大概还需要十分钟,你先和我一起查验尸体的基本情况。”   他一改高冷寡言风,边验尸边讲解,从创口到尸斑,都说的清楚明白,明显有教学的意味。   根据林摩斯的判断,陈氏兄妹已经死亡超过了十小时,景栗无论如何都来不及救这两个人。   她很努力地跟节奏,可是她并没有专业的刑侦学知识储备,仅仅是从小说和电视剧里了解过一些皮毛,而林摩斯明显高估了她的水平,解释频繁使用大量专业名词,导致她如闻天书,满眼茫然。   林摩斯察觉她的异常:“据说你过目不忘,听一遍记得下来吗?”   “嗯…不太行…我只是过目不忘,不是过耳不忘…”   讲解知识点的冰山脸像极了严厉的教导处主任,莫名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景栗本能地讲出实话,又感觉有点丢李福尔的人,所以在最后加了一句谎言——   “那个…我保证…以后会多看和验尸有关的书,把所有内容都记下来。”   女人的嘴,有时也是骗人的鬼。   “关于尸体的检验,实践大于理论,平时有空多去验尸房看看尸体。”   林摩斯很少主动传授经验,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看出李福尔有成为优秀警探的潜质,他从不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强将手下无弱兵,重案二组的探员来到现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展开现场搜证。   对破案知之甚少的景栗乱入了这支专业素质极高的队伍,只觉手足无措,因担心毁坏证物,所以不敢乱摸乱碰,默默退到墙角,样子很像被罚站的小学生。   屠豪开启神级外挂“钞”能力:“小姐姐,不要慌,各个房间都走一遍,我外聘了五位刑侦专家,只要把现场视频和案情概况发给他们,肯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不是一个人战斗的感觉真好,景栗松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为组团魂穿模式点赞,队友们在关键时刻还是相当靠谱的。   一位探员高呼:“林探长,东边的卧室里好像藏着一个暗室!”   景栗正好就在旁边的杂物间,比林摩斯还早一步赶到。   卧室陈设简单,只有双人床、衣柜和大大的木雕屏风,景栗作为外行,也能看出那屏风有问题——   不止比其他家具新,而且雕刻的两只神兽图案非常特别,不是寻常见的龙凤或者麒麟等瑞兽,外形有些像是狮子,拖着长长的尾巴,眼睛瞪的像铜铃,獠牙森然可怖,均保持攻击姿势,仿佛下一刻便会冲破屏风扑过来。   “那是辟邪和天禄,为古代镇墓神兽,一般仅出现在墓葬之中,有祈护祠墓、冥宅永安之意,可攘除灾难,永安百禄”,来自清朝的独教授见多识广,一眼变看出端倪,同时也满心疑惑——   “陈氏兄妹为什么要在家里摆放墓葬神兽呢,难不成屏风后面是他们为谁安排的阴宅吗?”   暗室就在屏风的后侧,为了保护现场,探员们并没有擅自挪动屏风,均在等待探长发号施令。   屏风的宽度不到一米五,景栗站在正中,静静听着所长的分析,觉得分外邪乎,阳宅里如果真藏有阴宅,当前的剧本将会从悬疑探案一秒切换为恐怖鬼片。   林摩斯立于她身后等了等,又轻轻咳了几声,可是见她还是呆呆地愣在那里,便说道:“让一让!”   景栗回神,赶紧闪到一边,不再碍领导的眼。   林摩斯细致查看过后,让探员先从各个角度拍照存证,再搬开木雕屏风。   众人一边忙活一边讨论着浮雕图案,景栗从他们的对话之中听出,在场无人了解墓葬神兽,连林摩斯也不例外。   此时不显神威,更待何时,景栗清了清嗓子,摆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兼知风水”的专业范儿,转述独教授的分析。   发现未婚妻居然懂得如此偏门的小知识,林摩斯颇感意外,不过他还有一个问题——   “两只神兽形态相似,但是左边的长着一只角,右边的却有两只角,哪只是辟邪,哪只是天禄?”   景栗的伪专业架势瞬间破功,她转头一瞧,才发现确实如此,刚才自己睁大眼睛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没能发觉此细节。   正应了《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的经典名言——   看和观察有天壤之别。   林摩斯不愧是名字和福尔摩斯有一半相似的男人,观察能力异常敏锐,如果玩大家来找茬,绝对是王者段位的大赢家。   她稳住心态,尽量不露怯,依靠独教授提供的场外援助答案渡过难关,回答道:“单角为天禄,双角为辟邪。”   职业习惯使然,林摩斯但凡心中有疑,就会在第一时间追根究底:“真没想到你对古墓神兽也有研究,是从书里看来的吗,书名叫什么?”   景栗的脑子可能是秀逗了,居然没来由地飘过《盗墓笔记》四个字,她当然不能讲出这么无厘头的答案,只得敷衍道——   “一些关于风水和墓葬的闲书,打发时间的时候翻过而已。”   屏风被搬开,一位探员拿出专业工具开始撬锁。   等候的间隙,景栗注意到一位年轻的探员正在左闻闻又嗅嗅,行为酷似警犬。   景栗从弹框信息中获知,此人名为肖然,是重案二组最年轻的探员,特长是嗅觉发达。   特别的是,他还是林摩斯的远房表弟。   这位小表弟身形消瘦,个子较矮,虽已年满二十,但仍有十六、七的稚嫩少年感,在一众精壮的警探之中不太起眼,不过五官非常耐看,皮肤白白净净,只需捯饬捯饬发型,就能完美变身时下最流行的小奶狗型idol。   作为一名出色的领导,林摩斯做到了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他并没有多言,而是静静等待“警犬”的结论。   肖然在屋里走了一圈,以笃定的口吻道:“屋里开着窗户,可是仍有一股烧香过后残留的味道,暗门处最为浓重,那里面有可能是佛堂…”   讲到此处,他犹犹豫豫地停顿片刻,向景栗询问:“李探员…阴宅里是不是也要烧香?”   提起神鬼之论,人们往往既觉可怕又觉刺激,其他完成工作的探员也加入了讨论,七嘴八舌道——   “屏风上的镇墓神兽太邪性了,那里面该不会真是阴宅吧?”   “阴宅一般都在深山老林里,不可能和阳宅相连吧。”   “你还是鬼故事看得太少,很多阳宅里都会有一个不准人进入的神秘房间,那往往是妖魔鬼怪的藏身地,其实就相当于阴宅,李警官你说是吧?”   莫名之间,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李福尔”的身上,期待她解答阴宅之谜。   大家本是抱着猎奇的心态聊着天,偏偏在这时,屋内的灯泡因电压不稳而闪了起来,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每个人的面目都诡异地扭曲着。   “大家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景栗沉着嗓子,音色幽幽森森——   “深夜勿谈鬼,谈鬼则鬼至。” 第60章 偏门知识小天后   “啊!”肖然虽然是男人,可是胆子相当小,尤其怕鬼怪,尖叫着扑到了探长林摩斯的怀里,一把抱紧寻求安慰。   电灯恢复正常,所有人都石化在原地,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恐怖制造者“李福尔”。   景栗没料到会引起众人如此强烈的反应,赶忙解释道:“我…我开玩笑的…大家不会当真了吧…”   其实,“深夜勿谈鬼,谈鬼则鬼至”是景栗拍戏时讲过的一句台词。   那是一部号称鬼片的搞笑网络大电影,官方定位是恐怖片,可是因为逻辑bug太大,服化道太差,所以导致正片效果相当搞笑。   景栗所扮演的角色,是贯穿全局的C位女鬼,一共出场十次,都是近景远景加特写,但坑爹的是,她的造型是劣质假发严严实实挡全脸,连眼睛都不能完全露出来。   她曾多次和导演沟通,希望能增加一场露脸的戏,反正也不需要太高的成本,搞两台吹风机,就可以使披头散假发的女鬼锦鲤露出真面目。   奈何导演异常固执,认定露人脸会削弱鬼怪的恐怖属性,不管景栗怎么软磨硬泡,就是不同意让女鬼露真容。   大导演诠释惊悚,是让甜美可爱的女演员展露暗黑笑容,令观众在反转之中感受直击心灵的震撼,而渣导演拍摄鬼片,恨不能搞成假发大展览,使观众在喷饭之中体验直击天灵盖的视觉刺激。   景栗清楚,这个案子里没有鬼怪作祟,只有人心险恶,所以并不害怕,还兴起表演了一段旧日台词,做一回露脸女鬼,尽管她露的是李福尔的脸。   肖然被林摩斯嫌弃地推开,内心的惊悚余波还未完全平息,委委屈屈控诉道——   “小姑奶奶,你刚刚的声音比恐怖片配音还可怕,别人的幽默逗乐,你的幽默要命!”   最为老城的探员孟津重重戳了戳他,低声提醒着“闭嘴”,并用眼神示意他往斜后方看。   肖然望了过去,当下就被林摩斯既怒又威的冰山眼神震慑住,怂怂地低头道歉:“对不起李探员,我不该用不尊重的态度指责你。”   无论如何,李福尔都是林摩斯的未婚妻,尽管整个巡捕房都知道他们之间毫无感情,但也不能随便造次。   景栗不想给巡捕房同事留下不好相处的坏印象,毕竟她现在代表的是李福尔的脸面,于是诚恳地说道:“是我有错在先,让肖探员受惊了,实在不好意思。”   面对未来“探长夫人”和“表嫂”的低姿态,肖然心有惶恐,鞠躬道:“不不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李探员原谅。”   景栗也随之弯下腰:“别别别,是我对不起你…”   “够了!”林摩斯打断眼前这场马上就要演变为拜天地的闹剧,冷声质问道——   “你们的职业和职责是什么?”   景栗和肖然异口同声道:“我们是警探,职责是查案!”   二人初次见面,默契值就高达百分之百,连回答上司问题的站姿都是同款,不止其他人难以置信,连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面面相觑,二脸懵圈。   这场面荒诞又好笑,但所有人都不敢笑,足以看出重案二组的工作氛围和冰山脸探长的性格完美契合——   严肃且紧张,团结不活泼。   面对这对奇奇怪怪的“默契CP”,霸气探长林摩斯无言以对,强行转变话题,蹙眉问道:“门还没有打开吗?”   开锁的探员面露难色:“门是旧的,不过锁子是新的,打开很有难度。”   十项全能型人才林摩斯接过工具,蹲下身研究锁具,一边开锁一边为下属讲解——   “这是茗玉锁具公司的最新款保险锁,上市还不到两个月,在传统边柱锁芯的基础上做过改造,大大提高了安全性,在短时间内撬开的难度很开。”   他的话音刚落,锁子就“吧嗒”一声开了,无需质疑,这绝对是值得被载入刑侦界野史的装逼神操作。   不过,当一个人足够优秀的时候,即便你知道他有装逼的嫌疑,也依旧会送上佩服的掌声,现在的情况便是如此,景栗跟着大家伙一起鼓掌,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非得再送一束花不可。   “做正事!”林摩斯俨然已是王者段位,赞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连微微一笑的表情都没有,淡漠的冰山脸上仿佛写着一行大字——   “不要赞美哥,哥是一个只想低调的传说。”   他握住暗门的把手,向探员们使眼色,众人立刻会意,均举枪戒备。   场景又切换回了枪战戏,景栗很识趣地闪避到了墙角,她对自己的能力有清醒的认知,把自己顾好,就是对行动最大的贡献。   独教授远程指导行动:“旧案宗里没有提到过这间密室,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你好好躲着,以不变应万变。”   林摩斯右手拿枪,左手用手指倒计时,三二一之后,猛然拉开门。   景栗下意识闭眼,经历大约五秒的安静之后,她睁眼扫视房间,发现所有警探的脸色都变得相当不正常,仿佛见了鬼一般。   肖然的手和声音都在微微发颤:“天呐…我的天呐…鬼故事里的阴宅好像就长这样…要不然就是什么诅咒人的邪恶祭坛…反正不像是正常祭祀的地方…”   景栗探身向里望了望,不禁脱口而出:“我勒个去,什么鬼?”   暗室里是黑洞洞的一片,外屋的灯光照亮了其中一部分,依稀可见有大大的长方形祭台,上面摆着一排东西,形状像是牌位,周边吊着好多桃木剑、八卦镜和铜钱串,加上浓重呛鼻的怪异香灰气味,使得暗室透着一种言语难以形容的阴邪诡异之感。   林摩斯率先走了进去,其他探员依次跟上,很快就只剩下景栗和肖然两个人。   景栗觉得殿后最为安全,于是说道:“肖探员,你先进。”   肖然因害怕妖魔鬼怪而退缩:“这怎么好意思呢,女士优先,李探员请。”   景栗连连摆手:“男女平等,千万别跟我客气!”   暗室里的探员找到了灯的开关,明亮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暗室阴森森的感觉。   林摩斯看清了牌位上的名字,即刻四顾找未婚妻,却发现她正在和肖然扯闲话,冷声含怒道:“李福尔,过来!”   景栗只好先一步走入暗室,顺着冰山脸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一个牌位上居然有“钱颖之”的名字。   她定睛细看,一一读出各个牌位上熟悉的姓名:“周茜、吴欣悠、穆永兰、齐苗、张锦儿…她们…她们全都是圣德女中案的死者!”   昔日的毛正或许也发现了这间暗室,不过他并没有写进案宗里,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铁一般的证据,能够说明白玫瑰杀人案与圣德女中霸凌案密切相关。   这些名字景栗都在李福尔的笔记本中看到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多出来的排位,位置居于正中,她对此人完全陌生,以自言自语的方式向队友远程求助——   “安娜…安娜是谁?”   林摩斯不知其身份,可是直觉感知应是重要人物:“七个牌位并排而放,说明安娜一定和圣德女中案有关系,而且她的牌位被摆在了最中间,很有可能此人就是揭开案件真相的关键。”   队友们也无能为力,独教授说道:“案卷里没有出现过安娜,这个人的身份只能靠你去查了。”   林摩斯让探员把暗室里的各个细节都拍的清清楚楚,并讲出自己的推测:“从客厅开始就有各种各样的符咒,陈氏兄妹要么是特别迷信的人,要么是做了亏心事担心夜半鬼敲门。   暗室里的布置可能是某种祭祀或者辟邪的阵法,虽说都是些封建迷信的糟粕,但真相也许就藏在符篆和阵法的含义之中。”   探员孟津的能力和积极性都是最强的:“我家附近有一位挺有名的风水大师,我可以拿着照片去问一问详情。”   林摩斯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你明天再带三个人走访一下陈元生和陈元芳兄妹的亲戚朋友,重点打听一件事,他们二人为什么会从圣德女中辞职。”   屠豪请专家的钱没白花,他激动地反馈消息:“小姐姐,有一位刑侦专家曾破获过灵异类案件,对于风水和符咒都很熟悉,你现在把周围散落的符纸一张张慢慢拿起来,我远程连线专家,就可以告诉你符篆相应的含义。”   景栗依言而行,本以为记忆难度会非常大,因为符咒上的图案实在太过复杂,她担心自己听一遍根本记不住每张符篆所对应的含义。   但是,事实恰好相反,尽管暗室中的符咒数量繁多,但总体只分两类——驱邪避鬼符和祈祝平安符。   景栗一边听一边归类,左右手各一摞,而且专家还表达了对于暗室各类物品的看法。   所有探员都走来走去地搜查证据,唯有她久久站在桌角边,林摩斯疑惑询问:“你在做什么?”   景栗再次开启编瞎话模式:“我以前看过一些有关道教符篆的书,把这里的符咒归了一下类,稍薄的一叠是驱邪避鬼符,稍厚的一摞是祈祝平安符。”   “你…你看的书相当偏门呐…”未婚妻简直是宝藏女孩,隐藏的技能一个又一个,既懂墓葬神兽,也通符咒法术,林摩斯震惊不已,他粗略翻看过后问道——   “这些符咒的意义你能百分之百确定吗,符咒上的图案各有不同,你确定一厚摞都是一个意思吗?”   景栗发挥出色的台词功底,现学现卖:“道教的符箓宗派主要有三大家,分别是上清、正一、灵宝,各个门派的画符方法不尽相同,这间暗室里的符篆非常繁杂,综合了三大门派有关驱鬼怪和保平安的所有符咒,而且我认为这里的布置也是各门各派驱邪阵法的大杂烩。”   “李探员你太厉害了吧,符咒都能看得懂!”经验最浅的肖然被唬的一愣一愣,很想送上一顶“偏门知识小天后”的桂冠——   “每张符上面都有这么多抽象复杂的图案,你能不能挑几个经典的符咒细致讲讲,说不定对破案有帮助。”   景栗的知识盲点被准准戳中,她发挥聪明才智,借用专家的话,巧妙规避了这个难题——   “符咒是一种古老又神秘的语言,其中包含着天干地支,五行八卦和道教文化,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而且解释太多就会偏离调查重点。”   肖然把憨憨属性发挥的淋漓尽致,懵懵地问道:“调查的重点是什么?”   林摩斯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脑,目的是让这个榆木脑袋灵光一点,而后把所有人的思路拉回正轨——   “如果符咒的含义真的是驱鬼和平安,那就可以证明,陈氏兄妹在暗室中供奉这七个人的牌位,不是因为和她们的关系好,而是担心她们的鬼魂会来索命。”   景栗顺着他的话点明关键:“冤有头债有主,鬼魂只会向凶手索命!” 第61章 冰山的欢脱表弟   陈氏兄妹做贼心虚建暗室,并没有保住自身平安,反倒将旧日所犯的罪行暴露的彻彻底底。   返程的时候,景栗还坐冰山脸的车,肖然也同行。   短短时间的相处,足可以看出肖然和林摩斯是远房表兄弟,而且是远到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那一种,因为二人的性格天差地别。   小表弟肖然外向且开朗,还有较为严重的话痨症,对景栗所掌握的偏门小知识十分感兴趣,一路都在问东问西,并突发奇想——   “李探员,你懂不懂算命,给我算算呗!”   民国的上海,十里洋场的确繁华,但总体的基础设施并不完善,很多路段都没有路灯,景栗坐在后座,望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根本不知自己正处在那条街上,她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想算哪方面?”   坐在副驾驶的肖然瞟了瞟表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双手拢在嘴边,转身悄声道:“桃花运。”   “你是三岁小孩吗,还玩这种掩耳盗铃的把戏?”林摩斯差点被缺心眼的表弟蠢哭了——   “现在是加班时间,你能不能把心思放在案件上,不要讲这些无聊的话题?”   “劳逸结合,效率才能更高嘛…”肖然有些惧怕表哥,不过私下里还是会弱弱地表达一下心声。   “关于桃花运,我有一句话送给你”,景栗已拿定主意,要替李福尔硬气一回,查明白玫瑰案之后就潇洒地解除婚约甩冰山,自然不想和他的小表弟多打交道,一语塞住话痨的嘴——   “话多的男人桃花运多半不好。”   “有道理…”肖然压根儿没听出弦外之音,憨憨的他还多嘴暴露了一个秘密——   “表哥总是冷着一张脸沉默寡言,但喜欢他的姑娘特别多,他简直是我人生的阴影,几乎每一个我暗恋的姑娘都中意他…”   不该说的都说完了,他才意识到不对,赶忙终止此话题,欲盖弥彰地编瞎话,语无伦次,毫无逻辑——   “那个…我是开玩笑的…压根儿没有这回事…李探员你千万别当真…我表哥一向洁身自好,他对女人没有兴趣…不对,话也不能这样说…反正他就是…冰清玉洁…你懂的…”   景栗尬笑几声算是回应,心中想的却是——   中意林摩斯的姑娘到底图什么,图他命硬克妻吗?   肖然又说道:“李探员,咱们以后就是一个组的同事了,称谓方面可以亲切一点,你可以叫我阿然,不知道你喜欢被怎么称呼?”   景栗耐着性子道:“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   “好的,福尔姐姐!”肖然的嘴特别甜,迟疑片刻之后,他鼓起勇气八卦——   “那个…表哥你为什么…突然把福尔姐姐调来重案二组了呢…是不是为了方便交流感情?”   林摩斯伸手重重一拍表弟的蠢脑壳,臭着脸教训道:“你脑子里能不能不要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于刚刚的案件你有什么看法?”   既然说到了案件,肖然清了清嗓子,摆出一本正经的认真态度——   “此案可能属于白玫瑰连环杀人案,不过也不能武断确定,也许是模仿作案,毕竟白玫瑰案是重案一组负责的,很多细节我们并不了解。”   林摩斯说到做到,开始着手安排接下来的行动:“从此刻起,白玫瑰案将由我们二组接手,明天上午你早半个小时到岗,想办法找出八年前的报纸和杂志,把有关圣德女中的报道都剪贴下来,另外,一定要注意‘安娜’这个名字,此人和圣德女中旧案肯定有关联。”   肖然陷入了糊涂:“案件更换调查组是需要申请的,可是总探长去北平开会还没回来,根本没有办法批阅申请文件…”   “巡捕房的各项规章制度我比你更熟!”林摩斯打断表弟的话语——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依照命令把该做的事做好!”   肖然吞吞吐吐道:“今天记者会上的事我听说了一些,一组的人在到处传闲话…说表哥为了出风头而费尽心机抢夺白玫瑰案的调查权…”   林摩斯根本不在乎无聊的流言蜚语,再次打断表弟:“有功夫听这种无稽之谈,说明你还是不够忙。”   肖然委屈的情绪大爆发,气愤中手部的动作变得多了起来,摆来摆去地说道:“自从进了巡捕房,我一周至少加班五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我才是个刚毕业的孩子啊,表哥你这么折磨我良心不会痛吗?”   “都二十岁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孩子,你是脑部有残疾的巨婴吗?”林摩斯对待小表弟冷酷无情——   “以后对外不准说是我表弟,我丢不起这个人。”   “我生气了!”肖然还没有完全褪去孩子脾气,抱起手臂独自赌气,一副等人哄的样子。   独教授在这时插话,告知一沉重消息:“这位小表弟注定没有桃花运了,他三天之后就会在临时行动之中因公殉职。”   景栗不由得愣住,老天不是爱笨小孩吗,呆呆萌萌总被怼的肖然,命怎么就这么惨?   林摩斯晾着小表弟,一句都不哄,景栗知晓其命运后于心不忍,说道——   “阿然,我观你的面相,只有笑口常开,才会桃花朵朵开。”   “真的吗!?”肖然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瞬间又欢脱了起来——   “很多人都说我笑起来特别帅,温暖了时光,温柔了岁月。”   小表弟像表演诗朗诵一般,讲的真诚且富有感情,可同时又像是在一本正经地搞笑。   景栗见过不少自夸的,但如此登峰造极却又不惹人生厌的,肖然是头一个。   “李探员,你对案件怎么看?”林摩斯活脱脱就是一尊冰山,没有正常人类的感情,工作占据他脑容量的百分之九十九。   景栗稍稍欠起身,靠近驾驶座:“从那间暗室可以看出,陈氏兄妹并不清楚白玫瑰案的真凶,还以为是圣德女中案的死者索命,所以才会搞出神神鬼鬼祭祀那一套。   不过,他们的封建迷信举动恰恰说明白玫瑰案和圣德女中的旧事有直接的关联,如今我们已经有了更充分的证据,足以证明毛正之前的调查方向完全错误。”   林摩斯点头认可,继续询问:“你对钱墨了解吗?”   景栗摇了摇头,按照事务所资料里的信息回答:“钱墨是生意人,八年前开着一家名叫‘丽姿’的影楼,但女儿钱颖之身亡之后,他很快就关店并变卖家产,其后不知所踪,之前我打听了很久,都没能找到他的住所。”   “圣德女中当年六位女学生接连身亡,最终都以自杀草草结案,令尊过世前想必已经基本查明了真相,这其中到底有何隐情?”   林摩斯在心中把未婚妻前前后后所说的话都缕了一遍,认为她应该清楚旧案的实情。   “其实是…”景栗刚开口,独教授就用高八度的急促声音制止——   “不要说!资料里对圣德女中案件的判断,是综合各方信息之后所做出的推断,不是绝对的真相,而且李福尔的父亲曾经掌握的证据非常有限,所有的推测都是空中楼阁,你现在讲出来不止没有意义,还容易引起林摩斯的猜疑。”   “怎么了?”任林摩斯再有智慧,他也不会想到未婚妻李福尔已经改换了新的魂灵。   “没什么…”景栗迅速在心中组织语言,既当演员也当编剧,智商压力的确有点大——   “真相我也不太清楚,八年前我还在读书,只是看过一份父亲写的报告而已,那里面并没有详述圣德女中旧案的实情。”   夜沉沉,案深深,她遥望黑暗之中的点点星火,仿佛近在眼前,却又好似远在天边,正如谜案的真相一般。   不管暗夜多么漫长,太阳总有升起的那一刻,但是任务期限一到,景栗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光明了。   回到巡捕房,林摩斯带着他们二人直接前往法医科。   夜间的办公楼静悄悄,楼道的灯光不甚明亮,莫名有种沉重的压抑感,拐进西配楼之后,景栗隐隐约约听到了音乐声。   她对于古典乐并不了解,不过这乐曲听着有些熟悉,感觉像是教堂里的肃穆圣歌,好奇问道:“谁这么晚还在警局听音乐,是什么曲子?”   “莫扎特《安魂曲》的中的《求主垂怜》,MiserereMei,Deus!”肖然顺道还秀了一把拉丁文。   景栗没听懂这段外文,不过看小表弟的架势颇有艺术家的风范:“想不到你的艺术造诣很高嘛!”   肖然嘚瑟地做出弹琴的姿势:“那是当然,我读大学时主修钢琴,辅修小提琴。”   景栗首次见到转行跨度如此之大的人:“做音乐家多好,为什么要当警探呢?”   肖然在各种情绪之间无缝切换,像学生yun动领袖般挥拳表明心志:“乱世之中容不下一架有自由灵魂的钢琴,我辈热血青年,不应沉溺于安逸享受,而应高举正义的旗帜,在这混沌浊世,当警探比做音乐家更有意义!”   小表弟的言辞也许有几分夸大的成分,但眼眸之中闪耀着真诚动人的光,写满了少年的朝气与狂气,景栗不禁想起一句歌词——   “身似山河挺脊梁,心似骄阳万丈光,了不起!”   古往今来,无数年轻鲜活的生命,牺牲在追寻正义和真理的漫漫长路上,百年之后,也许没有人会再记得他们的姓名。   不过,景栗会永远记住肖然,记住他此刻的笑容,但可惜,她所能做到的仅仅是记住而已。   肖然对死神即将到来一事全然不知,向表哥询问:“华大哥一生风流不羁爱自由,按理说不会喜欢《安魂曲》这类宗教圣歌,他为什么常常听这一首呢,难道曲子的背后有什么故事吗?”   “嫌疑人背后的故事怎么不见你这么关注?”林摩斯怼表弟无止境——   “你把喊口号的精神用在正经事上行不行?”   有冷面探长的地方都是低气压,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景栗觉得整个世界都像黑白照片一样沉闷无趣。   下一秒她走入了法医办公室,忽的眼前一亮——   华生身着时髦的白西装三件套,内搭浅粉色衬衫,这样的装扮很容易穿出村口Tony老师的土嗨感,可是他的雅痞气质却实现了完美驾驭,再加上长着一双笑起来能勾魂的眼睛,活脱脱是风流版白马王子。   之前初次见面,景栗仅与华生匆匆说过几句话,并没有特别注意到他的长相和气质,只觉当时的自己可能是瞎了眼。   肖然无比羡慕:“华大哥,今晚又去哪里逍遥了?”   “人生苦短,本该及时行乐,可是…唉…”华生喝完杯中的咖啡,感慨道——   “我还没来得及出家门,就被冷面工作狂一个电话召回了巡捕房,也不知上辈子到底欠了你表哥多少人情,这辈子得狂斩桃花来还。”   林摩斯工作时六亲不认,催促好友:“一共三具尸体,快点验,别废话!”,   “三具?…”华生嘴角的笑容蓦地僵住:“怎么可能?” 第62章 壁咚套餐   “怎么不可能?”林摩斯没有把好友的提问放在心上,又转头对另外两人说——   “不如你们也参与这次解剖,好好学习一下验尸相关知识。”   景栗和肖然再度开启默契模式,肩并肩笃定摇头,动作整齐划一。   林摩斯摆出教导主任脸开始说教:“合格的警探,必须要学会从容面对各种状态的尸体。”   景栗的脸上写满了抗拒:“那个…我一定会努力成为合格的警探…但是…一下子上升到解剖…这…这力度实在太猛了…我脆弱的心灵恐怕hold不住…”   “hold不住?…”对于未婚妻的离奇用词,林摩斯完全摸不着头脑,也不想浪费时间多问,直接安排差事——   “那你们两人就去和孟探员一起整理现场物证,务必要仔细检查钱墨的随身物品,或许能够找到重要线索。”   “保证完成任务!”肖然敬礼表决心,而后一秒都不耽搁,拽着景栗离开,嘴里还悄声碎碎念——   “赶紧逃赶紧逃,万一他改主意就麻烦了!”   华生穿白大褂和戴手套的时间比平时久一些,好多事他不敢去面对,可又不得不面对。   林摩斯没有注意到好友被口罩遮挡的反常表情,先指了指钱墨的尸体,说道:“从这具中年男尸开始验起!”   钱墨的衣物和随身物品被众位探员查验了三遍,发现他从里到外的衣裤都很旧,开线和磨损的地方几乎没有缝补,这很符合单身独居男人的特征。   他口袋里的东西很少,一个棕色的老旧皮夹子,里面装着五块零钱,半盒老刀牌香烟,一盒火柴。   最为特别的是,皮夹子里有一张合照,是他和女儿钱颖之,繁花盛开的背景下,父女俩笑得分外灿烂,和残酷的生离死别现实构成明显的反差。   此刻的他们,已经在阴间团聚,令此段亲情故事悲上加悲。   经验丰富的孟津最先发现了疑点:“钱墨的随身物品里,缺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这件东西的缺失,和我们目前的推测是矛盾的。”   在这个探案团队里,景栗和肖然同为菜鸟级别,他俩在探讨案情的过程之中,都是跟着其他探员的思路在走,不约而同地问道:“什么东西?”   孟津故意卖关子:“我把这个发现问题的机会留给二位新人。”   肖然对自己的推理能力并不自信:“机会应该留给有准备的人…给我…太浪费了…”   孟津代替冰山探长调教小表弟:“严肃点,好好思考!”   这项解怨任务关乎到生死,独教授都没有去夜店蹦迪的心思了,恨不能24小时在线,积极指导行动,不过他不擅长破案,苦思冥想也无头绪,只得说到——   “屠豪忙副业去了,我立刻联系他,找专家来帮你解答难题。”   但是,景栗突然灵光一现,意识到了关键:“是…是少了家门钥匙,对吗?”   她没有学过刑侦,不过独居多年,当单身狗的时间也不短,每次出门前都得确认一遍手机、钥匙和身份证这“三大件”有没有带,其中钥匙最为重要,其他即使忘记,只要钥匙在手,分分钟能回家取。   “没错,就是钥匙!”肖然茅塞顿开——   “犯罪现场发现了一条一米多的拖状血痕,综合尸体位置等因素推断,那条血痕是钱墨杀掉陈氏兄妹之后,从客厅趴向门口时所留下的,这就说明此人在重伤之下还有极强的求生欲,他的目的只是杀人,而不是和对方同归于尽,那就肯定会带着钥匙,不然作案怎么回家呢?所以…他大概率不是独居!”   肖然虽然反应比景栗慢了半拍,但他毕竟是接受过神探表哥魔鬼特训的人,分析的思路清晰且周密。   菜鸟小队二人组欢乐击掌,景栗庆幸能在此魂穿世界遇到默契同伴,不用独自傻傻做小白。   孟津对两人的表现很满意,又补充道:“我怀疑和钱墨住在一起的,很有可能是男人,大老爷们儿同在一个屋檐下,日子过的糙,衣服都是将就着穿,破损了也没有及时缝补,眼下住址没什么线索,只能先去一个地方碰碰运气。”   肖然抢答此题:“火柴盒上有‘老友酒馆’的标记,可以去那里打探消息!”   “聪明,有进步!”孟津不像冰山林摩斯那么冷酷,他教导新人是以鼓励为主,接着说道——   “我知道老友酒馆的位置,现在就过去问问情况,你们…”   这时,楼道有杂乱的声音高声喊着——“着火啦,资料室着火啦,快来人帮忙!”   景栗差点忘记,今晚毛正的人会烧毁圣德女中案的旧案宗,幸亏她已经提前把案宗转移走,站在信息链顶端的女人就是这么有先见之明。   肖然是热心肠,当下就打算冲出去,但孟津却阻止了他,另派了一位探员过去看情况,并说道——   “各个科室都有值班的警员,救火足够了,我们这边安排一个人去帮忙就好,其余人继续归类证物,大家谨记,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能乱了阵脚,先守好自家的门,再去管别人的事!”   他的话乍听起来有各人自扫门前雪的自私意味,但是景栗越想越得有道理,假如一听着火的消息,就全员都跑去当热心救火英雄,那证物谁来看守?   如果被毛正的手下钻了空子,趁机偷走证物,那重案二组哭都找不着墙,此外景栗猜测,孟津以前很可能吃过这样的亏,所以防备心才会如此之重。   林摩斯也修过法医学,和华生合作共同查验了钱墨的尸体,至于陈氏兄妹,他认为疑点不多,便交给好友独自剖验。   返回办公室的路上,他也听到了资料室起火的消息,顺路去查看了一番,不消五分钟便确定是有人故意纵火,目的就是烧毁五年之前的所有旧案宗。   下午他刚和“李福尔”来过这里,所有的旧卷宗都堆在最靠里的小屋之中,而起火点恰好就是这里。   救火的警员说,火势非常猛烈,不到十分钟就把所有的旧资料都烧光了,放火者必定使用了汽油之类的助燃剂。   有谁会在巡捕房内放火呢?目的又是什么呢?   林摩斯认为既有动机也有能力做此事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毛正。   与此同时,他还想到了未婚妻先前的种种异常举动和言语——   “李福尔”不止认为巡捕房不安全,还提到了资料有可能会被火焚毁。   他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保险柜看到圣德女中案的文件还安好,也发现了之前没有过多留意的细节——   所有卷宗的文件盒都被换过了,明显是有意掩人耳目。   林摩斯的脑中骤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难道李福尔一早就知道毛正会派人焚烧旧案宗吗?   思至此处,他立刻打开门喊了一声:“李福尔,来我办公室!”   景栗走进来后,一眼就注意到了桌上摊开的旧案卷,满怀期待地问道:“探长,你从旧资料里发现什么新线索了吗?”   “今晚资料室着火的事,你是不是已经提前知道了?”林摩斯如鹰一般的双目牢牢盯着未婚妻的脸,密切注视着她每一个微表情的变化。   “啊?…”景栗对这个问题毫无心理准备,竭力稳住心态,企图靠着打哈哈蒙混过关——   “怎么可能,我只是平平无奇的仙女,没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   林摩斯目光中的锐利寒气又增了几分,沉默之中自有强大的威慑力,而且像狗血剧里的霸道男主一样,正在一步步地逼近她。   景栗的脑筋以光速运转,既要揣测冰山脸的意图,还要琢磨应对之策,以小碎步向后缩,慌神之中不免有些语无伦次——   “你该不会怀疑我说谎吧…我单纯善良、人畜无害,怎么会骗人呢…咱俩马上都要分手变路人了,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这么近不合适吧…哎哎哎!”   “哎”到第三声的时候,就被林摩斯逼到了墙角,他在心中默默发出呐喊——   “不要壁咚,千万不要壁咚,这又不是烂俗感情剧,简单点,故事的发展简单点,套路的过程请省略,你又不是个演员,别设计这些狗血的情节!”   然而,老天爷注定要十八线锦鲤在魂穿之中体验一回偶像剧女主的待遇,壁咚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林摩斯抬起双臂撑在墙面上,发起犀利三联问:“你之前为何那么着急地取旧案卷?为什么要换资料盒?为什么会认为卷宗存放在巡捕房不安全?”   独教授远程支招:“你…你…你装可怜吧,最好哭出来,越是直男,越受不了女人的眼泪!”   景栗也就只剩下扮弱装哭这一招了,好在她有专业功底在,能够一秒变戏精,瞎话张嘴就来,啜泣着说道——   “毛探长威胁过我…他说假如我再敢私自调查圣德女中案…就…就会把我找到的所有案宗都烧掉…还要用硫酸毁了我的花容月貌…嘤嘤嘤…”   果然还是男人了解男人,林摩斯的冷峻气质骤然破功,当下就向后退了两步,略显手足无措,紧蹙眉头,语气生硬道——   “说话就好好说话…哭…哭什么…我连骂都没骂你一句…”   老天爷可能突然起了兴致,要将恶趣味进行到底,直接安排了个“壁咚套餐”——   没有被外人撞见的壁咚,不算真正的虐狗级暧昧。   在景栗哭的梨花带雨时,肖然敲了三下门后习惯性进入,眼前的场面显然不在他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手中的资料夹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愣神片刻后他费解地问询——   “你们怎么了…福尔姐姐哭什么?”   和小表弟共同进来的还有一位名叫铁荃的探员,他明显更懂职场潜规则,扯起肖然的袖子就打算把他拖出去,并留下一句——   “不好意思探长,我俩一会儿再来。”   景栗可不想绯闻满天飞,她是即将潇洒和冰山男说拜拜的酷飒版李福尔,立马用袖子蹭掉眼泪,解释道——   “我只是迷眼了而已,没有哭。”   “屋里又没有风,怎么就能迷了眼呢?”肖然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讨嫌不罢休。   “怎么没风!”铁荃真想一铁拳锤爆小表弟的蠢脑壳,他相当有下属的自我修养,为了保全领导的面子,不惜冒着被雷劈的风险睁眼说胡话——   “我一进来就觉得冷风嗖嗖的,肯是窗户有问题,明天我就好好替探长修一修!”   林摩斯心塞不已,只想赶快跳过这个尴尬的话题,没好气道:“说正事!”   铁荃递上证物清单,而且说明了“老友酒馆”这个关键性线索。   林摩斯把验尸报告拿给他们:“钱墨的解剖已经完成,他虽然年约五十,但是身材很健硕,一定是常年坚持锻炼,除此之外,他的肝脏体积缩小,重量减轻,质地变硬,是明显的肝硬化,可能是饮酒过度导致的。   根据目前所掌握的种种线索推测,钱墨失去女儿后销声匿迹八年,一方面因悲痛欲绝而大量饮酒,另一方面又在有意识地强健体魄,其目的大概率就是为了复仇。”   他安排下一步的行动,派铁荃带人从明天起在老友酒馆的周围三公里展开排查,查问是否有人不常与邻里交流,但是有跑步之类的锻炼习惯,他认为凭借这两条特征应该能够追查到钱墨的栖身之所。   他们的讨论接近尾声的时候,值班警员来传话,说分局的辖区出现一起恶性入室抢劫盗窃案,因人手不够,所以希望总局派两名探员协助调查。   林摩斯答应了,接过便签条查看地址,浅蹙的眉头又深皱了起来:“安福弄太平巷六十八号…你确定是这个地方吗?”   “安福弄太平巷六十八号…”景栗在心中悄悄念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五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是李福尔的住址——   “那是…是我家呀!” 第63章 画在我在,画亡我亡   查案查的好好的,家怎么就被偷了呢?   虽然景栗嘴上说的是“我家”,可是心里很明确那是李福尔的家,而且她压根儿不知道魂穿世界的“家”长得什么样子。   对此时的她而言,“家”不是一个具体的概念,而是一个抽象的存在,很难代入感情,一时不知该怎么演,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冰山脸的意思——   “确定是我家遭贼了吗?”   林摩斯把所有旧案卷重新锁回保险柜,见她还失神地杵在原地,便说道:“别愣着了,我陪你回去看看情况。”   关键时刻,冰山脸还是有一丢丢人情味的,至少没把这件案子丢给别人处理。   下楼的时候,景栗开始琢磨一件重要的事——   李福尔家有钱吗?被盗损失大吗?   回想资料内容,李福尔的父亲做了一辈子警探,兢兢业业,公正廉洁,家庭属于小康水平,并非大富大贵,不过她的爷爷生前是沪上书画收藏界的名人,留下了不少古画,其中有三幅为稀世珍宝——   南宋画家马远的《岁寒三友图》、明末清初画家名朱耷的《竹石鸳鸯》、扬州八怪之首金农的《墨梅图》。   景栗不懂书画,估量不出这几幅画作的价值,只记得以前在新闻里看过,名家古画的拍卖价动辄就几千万甚至上亿。   她在剧组摔成重伤,得到三百万的赔偿,乍一听挺多的,但在这些古画面前简直不值一提,恐怕连个边角都买不起。   李福尔的怨灵就附着在那三幅古画上,景栗还从事务所的资料里了解到一件事,怨灵附着的古物,有一个特有的称呼,叫“解怨标的物”。   解怨任务完成,相应的标的物就可以进入阳间流通环节进行买卖。   前一项任务中的古董金瓶,此项任务中的珍奇古画,全都是解怨标的物。   一心二用,难免脚下不稳,景栗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踩了空,差点摔倒,幸亏冰山脸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怎么连路都走不稳,呆呆地在想什么?”林摩斯表达关心的方式与众不同,无论谁听都像是嫌弃。   “你才呆,你全家都呆!”景栗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嘴上没好气道:“我家被偷了,连伤感一下都不可以吗?”   小表弟肖然总算是识眼色了一回,主动说:“表哥,把车钥匙给我吧,我来开。”   “李福尔”和林摩斯,婚约期长达七年的未婚夫妻,在夜色冷风之中相隔一米沉默而立,莫名像是一对爱情葬在婚姻坟墓里的七年之痒老夫妻。   坐上车后,肖然询问路线,景栗转述GPS独教授的远程导航内容:“右拐,第二个路口再左拐。”   相当巧的是,林摩斯居然和她罕见地默契了一次,在同一时间说出了相同的话语。   “表哥,你常去福尔姐姐家吗?”肖然多嘴多舌的老毛病又犯了。   肖然作为下属,堪称职场反面教材典型,作为表弟,实乃讨打的熊孩子。   林摩斯面无表情地回应道:“拜年的时候去过两次而已。”   景栗不清楚他所说的“两次”是实词还是虚词,反正回数肯定不多。   订婚七年,连去对方家里拜年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们这纸婚约真真是笑话。   突然,独教授发出一声土拨鼠式的刺耳尖叫,景栗的耳鼓膜差点被震裂,她恨不能用毛正式的中西合璧语风吼一句——   whatareyou弄啥嘞!   “原来的故事里根本没有这场盗窃案,难道是毛正为了报复你而做的吗?”独教授心慌意乱,连连拍桌——   “完了完了完了,如果解怨标的物不幸被毁,咱们事务所全员都会被扣减三十年的寿命!”   景栗身在汽车后座,心却悬在峭壁边缘,离崩溃仅有半步之遥。   部门KPI评比垫底,她倒欠了解怨事务所三年的命,现在可倒好,一番操作猛如虎,欠寿增成三十三。   正在此时,林摩斯说道:“分局送来的地址仅有一个,也就是说整条弄堂只有你家遭了贼,而且他们给出的定性是恶性盗窃案,说明折腾出的动静不小,匪徒声势浩大地偷抢一户普通人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除了毛正那个徇私枉法的混蛋,景栗版李福尔还能得罪谁,百分之两百就是那个人渣!   独教授的姿势比葛优瘫更颓废,他的预感相当不妙:“总部早上9点开始办公,如果明天他们发现李福尔家的古画凭空消失,就说明这一突发事件毁掉了解怨标的物,到时候咱俩也不用再执行什么任务了,直接手拉手上黄泉路,排队等喝孟婆汤吧。   眼下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盗贼的身上,希望他们是目不识丁的粗人,不懂得古画的价值,没有偷走名画,再或者,希望他们是慧眼识宝物的神偷,不会毁掉古画,而是把它们卖给真正的收藏家,只要在解怨标的物在任务期限内完好无损,就算是落到了盗贼的手里,咱们事务所也不用承担责任。”   盗贼靠得住,公猪母猪全都能上树,明天9点很有可能就是景栗的死期。   她的愤怒情绪如火山般大爆发,攥拳怒吼一声:“毛正,老娘要和你拼了!”   开车的肖然被吓了一大跳,方向盘突然一转,差点撞在路旁的树上。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林摩斯扭身努力安抚她的情绪:“冷静,务必冷静,你是一个专业的警探…”   “我不专业,我也不想做警探!”景栗把火气一股脑地撒在冰山脸的身上——   “就是因为查案,我把家查没了,更画查没了,还把命查没了!”   林摩斯眼中的未婚妻,永远都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样子,而今这河东狮吼的一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无所不能的冰山神探生平头一次手足无措。   终于来到李福尔的家,刚走下车,四周的街坊就哗的一下涌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讲述各自的见闻,说的全都是上海话,语速奇快,聒噪至极,听得景栗脑浆都快沸腾了。   大家都是好心,话里话外基本是一个意思——那伙恶人是帮会打扮,比起小偷更像是强盗,明目张胆地一通乱砸狠摔,声音大到隔壁巷子都能听得到,幸亏“李福尔”不在家,要不然就有可能被活活打残打死。   景栗徘徊在生死边缘,实在没有心情和根本不认识的邻居交流,此时的她如同被私生饭围堵的当红明星,在人群之中艰难穿行,林摩斯和肖然变身保镖,费力地为她开道。   李福尔的家是石库门小二层,低调的大门并不宽,走入才会发现面积一点都不小,院里既有花花草草,也有石桌石凳,还有一个精致的木质摇椅秋千,向屋里望去,分局的探员正在忙碌地搜查取证,所有灯都大亮着,远远便可看到屋内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古画古画古画…”景栗以最快的速度冲入房中,她顾不得其他,一心寻找解怨标的物,同时低低问道——   “画放在哪个房间?”   独教授无能为力:“不知道,资料里没有李福尔家物品的具体摆放位置,得靠你自己找。”   景栗欲哭无泪,只能先向搜证的警员询问:“你们有没有看到我家的画?”   一位警探指了指右边的房间:“书房的墙上挂了好几幅画,不过都被撕碎了。”   “什么?…”景栗瞬间腿软无力,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不是自己倒下的,而是死神借了雷神的大锤,把她锤到骨碎筋断。   独教授在绝望的深渊之中艰难求生:“景栗,我们还有最后一线生机,只要画不残缺,就算是被撕了,也可以找修复专家拼起来,价值的损失不会太大,总部也许会考虑放我们一条生路。”   林摩斯蹲在一旁劝慰,绝望的景栗起初充耳不闻,当得知还有活下去的一丝希望时,立刻改变了态度——   “扶我起来,我要去看画!”   林摩斯怀疑未婚妻的精神受到了严重刺激,暂时事事都顺着意,把她像老佛爷一样地搀扶了起来。   景栗走进书房,踏入门的前一刻,屏气静神闭上眼睛,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之后才睁开,五秒之后,她再次瘫倒摔了个屁股墩。   画不仅仅是被撕碎,而是被撕的碎碎的,不太碎的部分都被揉成了团,更过分的是,盗匪还把整瓶蓝色和红色的墨水都泼了上去,古画被毁的彻彻底底,一丁点儿挽救的余地都没有。   俗话说得好,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阎王爷他老人家已然提笔在生死簿上写的明明白白,明早9点就是景栗和独教授的死期。   独教授悲恸哀嚎:“天要亡我,天妒英才啊~啊~啊!”   “李惜白仿作…”林摩斯捡起脚边的一个纸团,展开后发现是画作的落款,他读出了上面的字迹,可是对这位画家的名字很陌生——   “李惜白是什么时代的画家?他是很有名气还是和你家里有渊源?”   独教授有点懵:“李惜白?…我好像在资料里看到过这个名字…”   “李惜白是…是我爷爷…”景栗的脑子里加载了李福尔的全部背景资料,所以立刻就能把人物对上号,不过她的声音有气无力,不似平日那般中气十足,毕竟人之将死,活力已荡然无存。   她终究还是一条有名无实的倒霉锦鲤,好运从来与她无缘。   “等会儿!”独教授意识到了问题——   “李惜白仿作…意思是那幅画是李福尔爷爷画的,并不是真迹!”   眼尖的肖然意外发现异常之处:“表哥,这个书柜的后面有夹层,里面好像装着不少东西…”   柜子被翻倒在地,边侧的木板已经开裂,肖然上前查看一番,从里面抽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长方形盒子,顺便还发挥“警犬”特长闻了闻——   “是檀木盒,里面还有不少,装的都是画吗?”   “真画很有可能在那里面!”独教授清脆地拍响脑门——   “我怎么这么笨,名贵的真画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挂出来,肯定得藏在隐秘的地方,你快去把那里面的画都展开,我通过视频确定一下!”   生生死死的来回折腾,即便是强心脏也得折腾成心肌梗塞,生死就在最后一举了,景栗捂着心口,又一次在“小林子”的搀扶下起身,催促道——   “快快快,把里面的画展开!”   林摩斯见她的脸色灰白,好心劝道:“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命总比画重要…”   “画在我在,画亡我亡!”   “老佛爷”景栗摆手甩开啰啰嗦嗦的“小林子”,上前拿过肖然手中的盒子,一边祈祷一边打开。 第64章 民国的摩登“同居”生活   万幸上苍有好生之德,没有把他们逼上绝路。   景栗一口气展开五幅画,终于把三幅宝贝古画找齐,她和独教授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了。   独教授兴奋欢呼:“菩萨保佑,如来庇护,玉帝施恩,王母关照,我肯定还能再活五百年!”   景栗也想载歌载舞嗨一场,但是一抬眼,却发现周围的警探都在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她。   在众人眼中,她的的确确不正常,家被毁成了这个鬼样子,前一刻说瘫就瘫,后一刻因为几幅画就恢复元气,没完没了地傻笑,活脱脱像是地主家缺心眼的傻白甜。   景栗意识到了失误,立马一秒进入状态,继续扮演“李福尔”这一角色。   在魂穿的世界,没有导演喊action,解怨使者必须二十四小时全天候沉浸在所扮演的人物之中,工作压力非同一般的大。   景栗凭借智慧和演技挽回局面,把刚刚的狂喜解释为劫后余生的庆幸,眼波一转,便有了三分悲情的感伤——   “这些画全都是我爷爷生前的挚爱,比我家的房子更为重要,我曾经对爷爷和父亲发过誓,必会竭尽全力保存好画卷,画在我在,画亡我亡!”   见她讲的情真意切,似乎即将哽咽流泪,一群大老爷们儿探员不便过多追问,纷纷客套地地劝慰。   危机顺利解除,接下来就进入正题,分局负责人陆洲简述基本案情——   “盗匪把能砸的地方都砸了,从我们搜查的情况来看,这伙人不像是普通的小偷或强盗,他们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威慑与警告,因为李家看似一片狼藉,可是一些贵重物品都还在,卧室的地上甚至散落着几件被踩坏的首饰,这些东西我都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了,李探员你之后可以清点一下。”   林摩斯认定此事是毛正所为,担心这个无耻的人渣会施压阻挠分局对盗窃案的调查,于是说道:“谢谢陆科长,这个案子由我来接手,明天会安排人把交接文件送到你的办公室。”   陆洲已察觉此案不简单,能移交出去自然是最好,欣然点头,并把下属的现记录本递上——   “这是我们勘察现场时所做的记录,如果林探长需要了解其他细节,随时可以联系我,另外…那个…”   林摩斯和李福尔的关系同行都清楚,陆洲做事一向周全,犹豫片刻之后问道:“需要我的人留下帮李探员收拾整理吗?”   “不用不用,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   景栗谢绝好意,房子连窗户都被砸的稀碎,短期肯定是住不了,而且这个地方实在太危险,要是毛正的人再来闹一回,虽然她保得住命,但不一定保得住清白。   她要守护的,不止是自己的魂灵,还有苦主李福尔的躯体,瘦弱的肩膀上担着两份沉甸甸的责任,委实不容易。   分局的警员收队,林摩斯和陆洲低声交流了大约五分钟,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对于他们谈论的内容,景栗很好奇,可又不好太靠近,努力竖起耳朵,但什么都听不到。   肖然走到她身旁,问道:“福尔姐姐,这里今晚肯定是没法住了,你家还有其他的房子吗?”   “年轻人,你看我像土豪吗?”景栗瞥了他一眼——   “这里可是魔都,房价高高飘在云端上,普通人即便有购房资格,买房都得三代供,哪里还有余力买二套房?”   高房价是劳苦大众心中最大的痛,她一时思路飞飘,不留神就讲出了超越时代的吐槽。   “魔都?…购房资格?…三代供?…”肖然一脸懵逼:“福尔姐姐,你在讲什么胡话,是不是受刺激太严重,脑子瓦特了,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   “你脑壳里都发洪水了,还好意思说别人…”景栗怼人的功力不弱,不过想到小表弟命不久矣,便不忍心过于毒舌,大发慈悲放了他一马,没有继续讲下去。   “我可以找个宾馆将就住几天。”景栗看得开,反正任务期限短,魔都那么大,何愁找不到栖身之处。   她盯着茶几上的几样首饰和两块手表,脑中叮地响了一声,开始琢磨一件事——   李福尔的积蓄如果没有被盗匪抢走,她完全可以使用,假如数额较大,那她就可以体验一回民国五星级酒店的奢华享受,算是在魂穿出差之中为自己谋一把福利。   世间最大的悲哀,是人死了,钱却没花了,景栗将替李福尔了却这一遗憾。   林摩斯走来,并不认同她的打算:“宾馆和旅馆客多人杂,毛正若是还想找你的麻烦,会更好下手。”   他所言不无道理,景栗不禁犯了难:“那我…临时租个房子吗?”   她不知道民国有没有拎包入住的精装修公寓,也不清楚这个没有网络的年代是通过什么途径寻找待租房源的,不由得犯了头疼。   “等等…”肖然从他们对话中听出端倪——   “表哥你所说的毛正,是重案一组的探长毛正吗?难道是他派人砸了福尔姐姐的家,为什么?”   “这件事尚没有真凭实据,你务必要保守秘密,管好自己的大嘴巴!”叮嘱过小表弟之后,林摩斯顿了顿,对未婚妻道——   “现在最安全的办法,是你搬来我家暂住。”   景栗和肖然蓦地呆怔,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面面相觑后发现对方的脸上有着同款惊讶表情,她着实猜不透冰山脸那谜一般的脑回路——   “大哥,你觉得现在是幽默的合适时机吗?”   林摩斯并没有搞笑的意思,一本正经的风格雷打不动:“肖然和华生法医都住在我那里,你可以把我家当做临时的安全屋,住进来既可以保证安全,也方便讨论案情。”   林摩斯长着一张人畜勿近的冰山脸,横看竖看都像是偶像剧里那种独居大别墅的高冷总裁,景栗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性格并未遵循套路,竟然是“群居性动物”。   “表哥说的太对了,福尔姐姐你搬过来住吧,我们三大美男一定能够护你周全!”   肖然适时煽风点火,实际是抱着一种挑事不嫌事大的心态,酷帅表哥和未婚妻李福尔会在“同居”模式下发生怎样奇妙的化学反应,他将拭目以待。   独教授在幕后操盘:“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你委屈一下答应他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委屈的,看着林摩斯那张公事公办的严肃脸,就知道他家是绝对没有风险的“安全屋”,这位男主角自带绝缘体属性,和任何女人都不来电。   景栗同意“未婚夫”的提议,而且提前把界限划的清清楚楚:“那好吧,谢谢你,白玫瑰案一破,我立刻就会搬走。”   而后,她上楼一趟,去李福尔的闺房寻找是否有还能穿的换洗衣服。   衣裳大部分都被丢在地上,上面有一个又一个脚印,足见盗匪的粗暴,她在衣柜里翻了翻,发现最里面的一摞内衣旁有个小铁盒,打开便见两本存折和一些现金,算算差不多是一万块。   景栗不大了解当下的物价,不过看李福尔藏的如此深,想来这是她全部的积蓄,而且绝对能算得上是一笔小小的“巨款”。   除此之外,她还在地上看到了一个被撕成两半的笔记本,翻了翻才知是李福尔的日记,便也装进了行李箱,景栗猜测里面也许记录了一些和案件有关的线索。   瞬间变身民国万元户,她提着小皮箱下楼的时候走路都带着风,俗话说得就是好,千好万好不如经济独立好,有钱的女人腰杆才能真的硬。   到一楼之后,她见冰山脸正在书房搞“拼图游戏”,试图把散落满地的画作残片拼起来,她有些疑惑:“你在做什么?”   “这些画被撕毁的太严重,上面还沾了不少墨迹,没有修复的可能了。”林摩斯站起身,声调比平时暖柔了一些。   画作被毁和破案并无直接关联,他考虑修复的问题,只可能是想帮未婚妻。   刚刚景栗为了画而两次瘫倒在地,差点当场心脏病发,纵然冰山脸是铁石心肠,也难免不生怜香惜玉之心。   景栗最初心怀偏见,认为林摩斯是一个拖婚的渣男,但相处过后才知,其实他并不是渣性格,冰山外表下还藏着一颗有热度的心,比上一个故事中的武家大郎武易强千百倍。   李福尔和林摩斯的婚约纠葛,没有谁对谁错,归根到底,是有缘无分。   景栗刚才情绪差点崩溃,并不是因为李家爷爷李惜白的画,而是解怨标的物,她无法讲出实情,只是豁然笑笑——   “谢谢你,无法挽回的事没必要执着,我有其他几幅做念想就够了。”   她带着行李和古画搬离李福尔家,坐车来到了林摩斯的三层独栋别墅。   不得不说,这个故事里的人物财力都不一般,林摩斯显然是不差钱且有背景的主儿,李福尔看似普通,可也是房产有古董的低调小富婆,像景栗这样根正苗红的穷三代,只能仰望男女主的壕人设。   别墅的装修风格既时髦又有品味,主要是黑白灰三色,不过并不显冷清单调,因为在细节上还特别点缀有墨绿色和宝蓝色,沉稳大方且别具一格,妥妥是民国最摩登的风格。   景栗环视整个客厅,当目光扫视到北边的小沙发边时,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哎呦”——   那里赫然立有一具骷髅。   她之前演恐怖片的时候,曾多次抱着骷髅头吊威亚,所以并不太害怕,只是眼前这一具分外特别,不止斜戴了一顶西式礼帽,还打着黑丝绒领结,搭配相当违和。   “那位是华法医的好朋友,名叫Mr骨,骨骼的骨”,肖然为她介绍,而后又贴心地补充了一句——   “第一次见肯定觉得诡异,时间久了就会习惯。”   景栗顺着此话题玩了一把黑色幽默:“看那身装扮,他叫‘Gentleman骨’似乎更为合适。”   肖然堪称神奇少年,总是能跨越时代鸿沟,和景栗实现观念上的默契:“华法医常常会给Mr骨变装,还专门定制了一套铠甲,装扮之后就会成为‘Hero骨’。”   寻常人至多是给宠物变装,比起给骷髅朋友定制造型的法医华生,简直弱爆了。 第65章 为了过审而存在的工具人女主   华生对于“李福尔”的到来颇感意外,和肖然自发组成吃瓜小分队,积极围观万年冰山铁树林摩斯开花的罕见名场面。   景栗暂住于三层,住宿条件完爆现代社畜打工族,卧室大约30平,独立卫生间,小巧衣帽间,白色欧式家具,从床到柜一应俱全,如果这不是快穿,她肯定会开始琢磨有没有低价长租的可能性。   从前的她,看到如此等级的别墅,必会感叹一番奢华,可是,现在的她已经完全实现了眼界的升华——   自从体验过土豪鲜肉的壕无人性风CBD大平层,其他豪宅在她眼中都变得平平无奇。   因为见过世面,所以云淡风轻。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接近十点。   这次的任务压力山大,景栗背负着生存还是毁灭的沉重心理包袱,火急火燎魂穿至民国新世界,一睁眼就进入忙碌模式,先是大闹记者会,再经历码头枪战,最后还有家被反派砸成渣的悲剧波折,细细一想,这半天的时间还真干了不少事。   效率高不高,主要看死神追的紧不紧,她目前的状态几乎是和黑白无常并肩同行,除了玩命拼生路,别无其他选择。   景栗并没有休息,而是拿出李福尔的日记本开始翻看,结果却大失所望。   里面根本没有与案件有关的线索,从头到尾都是单相思恋情的心酸点滴,可谓页页沾满眼泪,每周至少写三篇,内容不少,可是内核相当单一,总结来看就是三大主题——   第一,我的工作狂高冷未婚夫。   基本的内容是:这个周末我们没有约会,这个假期我们还是没有约会,我生病了他没有来看我,在巡捕房的走廊擦肩而过,他也仅仅是微微一颔首,几乎没有言语交流。   第二,这些年我所遭遇的拒绝。   具体详情为:约他吃饭,被拒绝:约他看电影,被拒绝;给他送爱心宵夜,被拒绝;想要照顾受伤的他,被拒绝。   第三,是自我麻痹式的鼓励。   日记之中大段大段地记录着无法排解的伤感忧郁,其中还有不少读爱情诗词与小说之后的感悟。   让景栗印象最深的是这一段——   “清秋对燕西说,不一样的人是不能在一起的,就像我家的葡萄藤永远长不出百合花。   然而,燕西并未放弃,他在清秋家的葡萄藤上挂满了百合花,以此告诉她,不一样的人也可以真心相爱。   就如同我与摩斯,看似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但我通过努力一定可以走进他的世界,一定。”   “救命啊!!!”景栗越看越郁闷,走到梳妆台前,用手指戳着镜子中自己的脑门,实际就是李福尔的脑门,无奈道——   “天下又不是只有林摩斯一个男人,你何苦如此执着!”   而且,鸳鸯蝴蝶派的小说那么多,李福尔偏偏借用了《金粉世家》里冷清清和金燕西的爱情故事,这二位可是爱情幻灭于婚姻的代表人物,此选择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说明她和林摩斯的结局注定不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过话又说回来,景栗站在上帝视角,清楚李福尔的痴恋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故而才会认为其傻傻错付了真心。   其实,每个活着的人都是试图挣脱命运牢笼的盲目之徒,遇到真心想追的梦,遇到真心喜欢的人,都会奋不顾身地执迷一场,没有人能够提前预知生命的结局,皆是在用今天赌明天,永远怀抱最美好的希望,全然不相信命运的结局会是满盘皆输的残酷。   同为女人,景栗最心疼李福尔的一点,是她太过于自卑,明明有过目不忘的异能,明明工作能力很强,却因为性格太过于软弱,沦为了职场小透明,事业不得意,感情更悲催,委委屈屈地做着望夫石,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能换来心上人的一回顾。   景栗已下定决心,不止要完成解怨任务,令所有人都看到李福尔真正的实力,还要在感情里替她硬气一把,让冰山脸林摩斯知道,错过李福尔绝对是他一生的最大遗憾。   她抱着日记本睡着,再醒来时是早上六点半,洗漱过后下楼,走到餐厅门口时,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因为眼前的画面莫名养眼——   清晨灿烂的阳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倾洒在雕花圆餐桌上,林摩斯和华生对坐,一边读报纸一边喝咖啡,二人的长袍式丝质睡衣是同款不同色,冰山脸是深蓝色,华法医是浅蓝色,求同存异,相当和谐。   景栗的腐女思维立刻上线,“慧眼”一秒识破眼前的“兄弟情”真相——   林摩斯对李福尔无感,很有可能不是性格不合,而是性别不合。   一不留神就发现了了不得的大秘密,她当然想在第一时间和两位队友分享,但是她打开沟通设备已有十五分钟,都没有听到独教授和屠豪的声音,想来这俩货又在睡懒觉。   林摩斯注意到了表情微妙的她,合上报纸说道:“一日之计在于晨,你为什么要浪费如此宝贵的时间发呆?”   好好一个帅哥,毁就毁在长了一张嘴,说话总有一股浓浓的教导主任范儿,景栗在心中默默感叹了一句——   “我的性别不配得到你的温柔,对吗?”   华生很有风度地替她拉椅子,景栗道谢后落座,很有创意地委婉表达心中所想:“在明媚的sunshine下,二位身着couple款睡衣,悠闲地喝着coffee,静静地读着newspaper,画面sosweet,我实在不忍心乱入打扰。”   她的存在,仿佛是dan美剧中为了过审而存在的工具人女主,往往难逃一死,双男主才是真爱,女主女配全是意外。   毛生的中英文混杂式语风仿佛有魔性,很容易出现人传人的现象,景栗就在莫名其妙间被洗脑,三不五时就想来一段调节气氛和心情。   “毛探长实乃神人,以一己之力带偏了整个重案一组的语言风格,你这一段堪称经典,恐怕连正主都得甘拜下风。”玩笑过后,华生把报纸推到她手边——   ”今天《申报》的头条新闻中,刊登了你的照片。”   “什么!?”景栗重重一拍,手掌遮住报纸内容,回想昨天脏着脸大闹记者会的失误,她简直后悔到心态原地爆炸——   “华法医,请你如实回答一个问题,照片里的我…很丑吗?”   作为一名来自美颜时代的女性,她能够勇敢直面生活的惨淡,却不能直面既没有修图也没有加滤镜的丑照。   华生答道:“怎么会丑呢,很可爱。”   景栗悬着的心彻底凉凉,男人这种生物,一般只有在面对不漂亮的成年女性时,才会用到“可爱”这个词,属于标准的客套风贬义词。   林摩斯无法理解未婚妻的清奇脑回路:“为什么要关注外貌这种肤浅无聊的细节,关键是内容…”   景栗再次拍响桌子,声明自己对于颜值的执念:“人活一张脸,我是要面子的!”   她在心里反复默念,“李福尔,我对不起你”,做好心里建设后,鼓起勇气缓缓移开手,先是提心吊胆地远远地瞄了一眼照片,发现形象似乎不算太差,这才敢拿起报纸细瞧——   老天保佑,民国的照片是黑白的,她脸上的灰几乎看不出来,头发稍稍有点乱,不过并不影响整体颜值。   照片抓拍的是她举起圣德女中案嫌疑人名单的那一刻,郑重蹙起的眉头并未完全掩盖圆圆娃娃脸的青涩,俨然是十分讨喜的菜鸟警探形象,懵懂却无所畏惧,心怀正义,勇往直前。   景栗惊喜不已:“照片挺不错的…”   林摩斯忍无可忍,含怒打断道:“你能不能把注意力放在报道的内容上!”   “探长息怒,卑职遵命。”景栗暗悄悄地翻了个白眼,开始专心读报。   不看不知道,惊喜在眼前。   头条新闻不止声讨了制造冤假错案的毛正,还写明白玫瑰连环杀人案和圣德女中的旧案有直接关联,报道的最后,记者发出呼吁,请求“正义神探”林摩斯出面负责此案。   “真是天助我也,媒体的报道对我们太有利了!”景栗心是激动的,手是颤抖的,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任务胜利的曙光。   但是,事情的发展超乎寻常地顺利,令她感到几分忐忑不安,担心有隐藏的陷阱:“毛正做事不择手段,他连我家都砸了,怎么就没想到耍手段控制一下舆论呢?”   林摩斯道出实情:“毛正企图花钱买通记者,出一篇抨击我为名利而争夺案件调查权的报道,好在我预料到了他的阴谋诡计,及时联系报社更换了新闻稿。”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但景栗听得目瞪口呆:“你也太神了吧,新闻稿都能说换就换!”   男主有光环正常,可是在这出大女主解怨戏之中,林摩斯的光环简直闪亮到不合常理,景栗感觉他来做解怨使者似乎更为合适。   华生替好友高调了一把:“你还不知道吧,摩斯的舅舅已升任新闻局一把手,是沪上主流舆论界的龙头老大,哪家报社都不敢随便刊登林大探长的丑闻,毛正以为在黑白两道有点人脉就能一手遮天,纯属不自量力。”   林摩斯曾提起家里有背景,景栗当时不以为意,现在才知冰山脸的后台居然强大到能够掌控舆论界的地步。   景栗瞬间放弃了大女主包袱,愿意接受眼前这逐渐走向大男主剧的现实。   如果魂穿是一部戏,她绝对不和林摩斯产生番位之争,将会心甘情愿把一切光环拱手让给冰山男主角。   在民国的乱世之中,有权势有靠山的林摩斯明显占据优势地位,有能力以最快的速度查明案件真相,景栗至为明智的选择,就是抱大腿,这也是她在一周内完成任务的唯一办法。   人生是一场打怪升级的游戏,没有背景的人只能遵守规则,有背景的人则可以创造规则,输在起跑线上的平凡景栗,如果没有亲身经历此一遭,绝对想象不到还有这种玩法。   林摩斯强大的家族背景帮了大忙,现在重案二组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手白玫瑰连环杀人案,冰山脸一言九鼎,截止到目前为止,案件的进展与他的先前的许诺完全吻合。   景栗本以为反派BOSS毛正是王者,怎料此人一夜之间就被林摩斯秒成青铜,这波舆论攻势之后,巡捕房迫于压力,势必会追究毛正的责任。   怨灵苦主所定的主线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查清白玫瑰案的真相。   在原版故事之中,恶人毛正未得恶报,不仅成功掩盖案件真相,还下狠手谋杀了李福尔,继续风风光光地在警界做蛀虫。   杀人凶手要受到惩罚,蓄意扭曲案件实情的毛正也休想逃脱法律的制裁,景栗要借助天时地利人和,将有罪之人一网打尽。 第66章 女中鬼谈   真正的高手,往往会保持不显山不露水的低调姿态,林摩斯也不例外,他再度展现zhuangbility神功——   “即便我在出版界没有后台,公众的眼睛总是雪亮的,毛正的阴谋绝不可能得逞,他的罪行必定会败露,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邪恶终究无法战胜正义!”   他讲话时流露出一种略显老派的大义凛然之感,像极了八十年代的正剧男主角,让人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直击天灵盖的正能量冲击波。   若是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傻白甜,很可能会被冰山脸这一套“正义之光”的说辞打动,原地变身铁杆粉小迷妹,但景栗却只想送他一句话——   “我信你个鬼!”   作为被残酷现实暴击过千百次的倒霉锦鲤,她觉得冰山脸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林摩斯显然对于普通人的艰难生活一无所知。   同样是剑指罪恶黑幕,有权有势者多半能做英雄,无权无势者却大概率是烈士,李福尔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而且她更惨一点,为了查明白玫瑰案件的真相,死在了毛正的枪口下,没有人深究她的死因,也没有人为她送上烈士称号。   面对恶势力,单枪匹马挑战是莽撞的孤勇,组团打怪才是正道,独教授和屠豪所指引的大方向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和背景像钢铁一样硬的“正义神探”林摩斯组队,确实是最优之选。   景栗想起李福尔日记里最后的内容,她之所以坚持追查白玫瑰案,不仅仅是想查清父亲身亡的真相,还想让未婚夫对她刮目相看。   李福尔面对心上人时,过于害羞被动,都不敢把自己的调查笔记本拿给林摩斯看,这份爱最卑微到了泥土里,开出了无望的暗恋之花。   景栗为她了却此桩遗憾,主动出击,成功得到了冰山脸的欣赏和帮助,李福尔若是在天有灵,见到这一幕想必会既欣慰又心酸。   接下来的主线,就是抱好林摩斯的大腿,借助他的破案能力和强大后台,在一周内完成所有解怨任务。   “完了完了,迟到了迟到了…”肖然边系制服扣子边跑下楼,一路自言自语地碎碎念,来到餐厅之后匆匆和大家说了一声“早”,抓起两片面包就打算出门。   华生把牛奶杯推给他:“急什么,还没到上班时间。”   “表哥让我今天提前到岗,有好多旧报纸需要查。”肖然说完后吨吨吨三口就喝完大半杯,又顺手抓起一个大苹果,像踩了风火轮一般冲出了家门。   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男人们,性格天差地别,林摩斯和华生皆是绅士优雅范儿,腔调十足,而肖然的突然乱入,直接打破了这如唐顿庄园一般的高大上氛围,为民国摩登式生活增添了几分接地气的趣味。   华生用打趣的口吻道:“阿然小表弟太可怜了,不止晚上加班,早上还要提前到岗,在魔鬼表哥的手下讨生活真是不容易。”   林摩斯如此对待表弟,自有良苦用心:“你又不是不了解阿然,能力一般,心态超凡,成天瞎乐呵,就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身上的骄娇二气太重,不经一番磨砺,难成大器。”   而后,他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子,用通知式的语气对未婚妻说道——   “十五分钟后出门。”   景栗询问:“今天的调查重点是什么?”   “你和我一起去圣德女中,查出安娜的真实身份。”言罢林摩斯便起身去换衣服。   他不多做解释,也不给对方留拒绝的空间,就是完完全全的领导式下令。   景栗冲着冰山脸的背影撇了撇嘴,猜测他八成是狮子座里最强势的那一类,女人若是“有幸”嫁给他,恐怕会一辈子生活在被支配的恐怖阴影之下。   不过,对于林摩斯的调查方向,景栗还是相当认可的,在陈氏兄妹的密室里,安娜的牌位被摆在了正中间,此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以她博览悬疑剧的经验来看,破案是抽丝剥茧的过程,关键是找准下手的突破口,而这突破口往往是看似和案子没有直接关联的事件或人物。   艺术来源于现实,景栗相信,真实的罪案大多也是如此。   圣德女中的旧案卷里从没有出现过“安娜”这个人物,她仿佛从天而降,在牌位区稳站C位。   自古C位不寻常,此人百分之九十九是突破口。   圣德女是颇有名气的教会贵族学校,紧邻天主教堂,校舍建筑是富丽堂皇的巴洛克风格,学生们的校服不是常规的布制蓝褂和黑色长裙,其材质为织锦缎料,上衣是天蓝色,领口和袖口都有精致的花纹刺绣,裙子是象牙白,外层缀纱,移步似云起云飞,愈显身姿袅袅婷婷。   景栗不由心生羡慕,她想起了自己的中学校服…   算了,还是不想为好,男女统一的宽松版短袖、外套和裤子,与眼前洋娃娃一般的精致女学生根本没法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队友终于上线,屠豪本在打哈欠,但见此场面后,立刻来了精神:“OMG,民国女学生好漂亮!”   “正经点,专心工作!”独教授虽然起得晚,但是在死亡的压力之下,工作态度变得相当积极。   圣德女中负责人朱校长热情接待,在其与林摩斯的对话之中,景栗又得知了一件事,林摩斯的伯父任财政司司长,姑母是十大富商之一,林家曾给学校捐过一栋艺术楼,冰山脸的三位堂妹和一位表妹都在这里读书。   今天注定是被林摩斯强悍背景震惊的一天,景栗对于有钱有势者的认知直接上升了三个档次。   独教授气鼓鼓地重摔资料:“情报事务所总是不靠谱,居然没有查清楚林摩斯的家庭背景,他们才应该是KPI评比里的倒数第一,凭什么是我们垫底,凭什么!”   “凭情报事务所的周所长是冥王秘书的二舅姥爷呗”,屠豪无奈道出心声——   “咱们部门虽然不差钱,可是背后无靠山,斗不过那些有后台的事务所。”   景栗万万没有想到,冥界阴司的KPI排名居然有黑幕,看来不止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也能使鬼推磨。   朱校长把他们带到资料室,并安排工作人员把八年前的学生资料全部都搬了来,总共有厚厚的三大摞。   景栗想从校长这里打听点消息:“校长,八年前学校里有六位女学生…”   林摩斯却打断了她,对朱校长说道:“谢谢配合,有其他需要的话我们会再请您协助。”   目送朱校长离开后,景栗十分不解:“校长肯定了解旧案的内情,你为什么不让我问呢?”   查案经验丰富的林摩斯对人性有着更深层的了解:“朱校长五年前才来到圣德女中,并不是旧案的见证人,他也许从其他老师那里听到过一些与案件有关的事,可是并不愿意告知警方。   刚刚聊天的时候,我一提到旧案,他就有意识地岔开话题,在没有掌握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下,即便我们追问也无济于事,他说出口的多半是假话。”   “有道理,不愧是正义神探!”景栗恍然大悟,顺便还拍了拍马屁,既然要决定抱大腿,那就得有巴结的觉悟,千甜万甜不如嘴甜。   “开始工作”,林摩斯永远都是一副不为马屁所动的冷峻模样,拍了拍资料盒上的灰尘,说道——   “我们要尽快找出安娜的学籍资料,她的家人有可能就是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策划者或者参与者。”   查阅档案是一件极其枯燥且费眼睛的工作,不过景栗却分外轻松,因为她有事务所的神器相助——冥界阴司特质扫描仪。   独教授和土豪可以利用扫描仪将视频中出现的全部文字资料扫描入电脑,并设定“安娜”为关键词,只要出现“安娜”这个名字,系统就会自动提醒,景栗根本不用费神真看,摆摆样子就可以了。   而林摩斯只能凭借一双肉眼努力查找,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他抬头活动了一下脖子,见未婚妻看过的资料已有厚厚一叠,速度居然比自己快一倍,他对其工作质量深表质疑——   “你确定查仔细了吗?”   有强大的科技成果做后盾,景栗决定露一手,代表李福尔展示一下过目不忘的神技——   “探长随便抽一张,我可以背得出资料里所有的内容。”   林摩斯将信将疑,从资料中抽出一份,念出名字:“金绣婉。”   景栗装模作样地闭上眼思索片刻,听着队友屠豪噼里啪啦地输入名字,然后复述其语言——   “金绣婉,满族,民国五年三月五日出生…”   她慢慢悠悠地讲了五分钟,连老师对于学业课程的评价都说的一字不差。   林摩斯目瞪口呆,又问了一个:“赵云薇。”   景栗依旧完美应答,望着对面那张差点惊掉下巴的冰山脸,嘚瑟地补了一句——   “没什么好惊讶的,我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记忆天才。”   林摩斯曾对未婚妻过目不忘的异能有过好奇,李福尔谦虚地表示自己只是记忆力比较好,没有传言中的那么神奇,他误把这番自谦当做大实话,此刻才意识到是自己草率了。   谦虚是优点,但过分谦虚却是缺点,李福尔生前最大的失误,就是过于低调内敛,明明身有超凡异能,却不懂得利用长处为自己争取机会,一直当着职场小透明,被谋害后都无人为她伸张正义。   资料看了一多半,都没有找到与安娜有关的任何线索,中途景栗去了卫生间,一走就是半个多钟头。   林摩斯越想越不对劲,还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正想找人帮忙去查看,便见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只穿着衬衣,警服和警帽都拿在手中。   景栗没等气喘匀,就急急讲出新发现:“我在女厕所里听说了一件事,这个学校闹鬼,鬼的名字就叫安娜!” 第67章 坑未婚夫第一人   “女鬼?”林摩斯如听天方夜谭:“你…你是认真的吗?”   景栗凭借女人的第六感,相信这个故事不是空穴来风:“女鬼安娜和八年前的案子有关系,我刚刚向学生们打听了一大圈,了解了这个鬼故事的基本情况…”   “等等…”林摩斯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你穿着警服,学生们不害怕吗?”   景栗言语中带着几分得意:“我从没锁门的杂物间找到了一件外套,以勤杂工的身份和学生套话,问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是不是很机智?”   “机智…真机智…”林摩斯脑子有点懵,回神后回归正题:“那个女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领导请坐,且听我慢慢道来!”景栗清了清嗓子,踱步开讲——   “安娜是在圣德女中就读的第一批学生,她毕业后出国留学三年,学成归国,至母校任教,兢兢业业,尽职尽责,她不仅仅是学生的好老师,更是大家的好朋友,还会特别热心地帮助有困难的同学,简直是天使一般的存在。   一次偶然的机会,安娜老师路过三楼的学生厕所时,听到了里面有喧闹和打斗的声音,她立刻进去制止,学生们一哄而散,剩下的仅有三位遍体鳞伤的可怜女生。   安娜老师询问过后,明白了事件详情,原来学校之中家庭背景最好的一批女生成立了一个组织,名为玫瑰社团,会徽是白玫瑰,她们利用家族权势,从校领导手中得到了诸多特权,从课程设置到评奖评优,学校里的大事小事,她们都有权利干预。   当时的圣德女中特别黑暗,玫瑰社团一手遮天,内部成员的地位堪比女皇,普通学生要想有安生日子,就必须得做社团成员的小跟班,有敢不从者,就会收到可怕的‘白玫瑰令’。   所谓白玫瑰令,就是一朵沾了红墨水的白色玫瑰,收到此令者,将会受到玫瑰社团和全校学生的欺凌,厕所里的那三位女生便是受害者。   安娜老师听闻此事后非常愤慨,立誓要尽最大努力肃清校园乱象,她一边向校领导反映情况,另一边积极保护每一位收到白玫瑰令的学生。   但是,她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因为玫瑰社团中的学生皆出自非富即贵的家庭,学校的领导根本不敢约束惩罚,只能任由她们肆意妄为。   很快,学校便出现了一起人命案,一位被折磨到精神崩溃的女生在宿舍割腕自杀,死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一朵沾满血迹的白玫瑰。   这是第一桩惨剧,但不是最后一桩,很快又有其他女生自尽,或跳楼或上吊,方式不尽相同,可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们死时都带着一朵白玫瑰。   警察前来调查,校方和玫瑰社团为了避免陷入舆论非议,就强令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保持缄默,不准任何人透露白玫瑰令一事。   偌大一所学校,唯一坚守正义原则的,唯有安娜老师一人,她不顾校方的阻拦,向前警探揭发了玫瑰社团的恶行与校领导的包庇之举,还把这件事告诉了记者。   可是,不幸也在此时降临,第二天安娜老师就因车祸而身亡。   自此之后,三楼西南角的那间女厕所里就开始有闹鬼的传闻,大家都说那是安娜老师的灵魂,而且她留在学校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帮助受欺负的学生。   依照传言,如果有人在学校遭受了欺辱,那就于午夜十二点去三楼西南角的女厕所,对着镜子把委屈讲出来,安娜老师便会伸张正义。   这件事听着玄乎,可是结合案情想一想,白玫瑰案的死者中有十一人是当年圣德女中的学生,她们很可能就是玫瑰社团的成员,全部都因为旧日的恶行而遭到了报应!”   “霸凌…白玫瑰…”林摩斯低声念着几个关键词,又道:“这些特征确实能和案子对得上,不过杀人的肯定不是鬼,而是装鬼的人,定是有人假借安娜的名义装神弄鬼。”   “英雄所见略同!”景栗已经有了查案思路——   “如果在这些文件里找不到安娜,那我们可以查八年前的教师资料,或者查女中第一批学生的名单,假如真的找到了安娜,那就说明这个鬼故事的可信度非常高。”   林摩斯点了点头:“你先看剩下的资料,我去联系校长要新的文件。”   上苍相助,无意中从厕所听来的鬼故事,竟然真的成为了案件的突破口。   他们二人从第一批学生名单和八年前在职教师的名册之中都找到了安娜的名字,激动的差点拥抱旋转举高高庆祝。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景栗转头望去,见是一位高挑时髦、珠光宝气的美女,身后还跟着四位女学生。   美女倩笑嫣然:“摩斯哥哥,你来圣德女中办案,怎么不联系我帮忙呢~”   听到她这声嗲掉人鸡皮疙瘩的“摩斯哥哥”,景栗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此人和林摩斯的关系一定不寻常,至少得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哼,男人,每一个好东西!”景栗在心里悄悄吐槽一句,然后很识趣地拉远和冰山脸的距离,走到桌边整理所找到的有用资料。   无视是最大的藐视,她才不在乎冰山脸渣男有几个好妹妹,反正等案子一破,就头发甩甩,大步地离开。   四位女学生依次走入,站成一排,其中三人先颔首齐声喊“堂哥”,最后一位姑娘单独喊“表哥”,所有人的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接受过军训一般。   原来她们就是林摩斯的堂妹和表妹,难怪五官颇有相似之处,发型虽有差异,不过都带着同款不用色的格纹宽发箍,从四位小姑娘的眼神之中可以看出,她们皆对冰山脸哥哥心存敬畏。   “正好下课,我就把妹妹们都带来了,学校附近有家西餐厅不错,我们一起去吃吧!”而后美女看向景栗,问道:“不知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我姓李,是林探长组里的探员。”景栗敷衍地自我介绍,连全名都懒得讲,她并无兴趣和冰山脸的红颜知己social。   美女娇媚轻撩大波浪卷发,语气中带着三分傲娇,递上名片道——   “幸会,我是孔琳,圣德女中副校长,上海对外文化交流协会副理事长,南方慈善总会副会长。”   一口气讲三个高大上title,绝对称得上是装逼界的王者,景栗本来不想多搭理,可是此人的矫情劲儿完全是在挑战人类的忍耐力底线,她非得替天行道怼一次不可——   “孔小姐真了不起,好几个‘副’字把我都听懵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探员,和您可没法比。”   她的重音特别放在“正”和“副”这两个字上,刻意贬损。   望着孔琳阴沉下来的脸色,景栗露出戏精式的无辜笑容,仿佛刚才那句只是纯粹的玩笑,不掺杂丝毫恶意,但是转念之间,她回想起了学籍文件里的内容,即刻停止表演,问询道——   “孔琳…八年前你是圣德女中的学生,对吗?”   景栗看资料靠的是后援设备,不过最初的两份她刚好扫了几眼,其中就有“孔琳”这个名字。   孔琳的语气已不似方才那般客气:“没错,我父亲是圣德女中的校董,这里就是我的母校,有什么问题吗?”   “你应该知道玫瑰社团吧!”林摩斯即刻便理解了未婚妻问题之中的重点,以刘琳的家庭背景,她应该是玫瑰社团的成员,可是奇怪的是,圣德女中旧案的嫌疑人和证人名单之中并没有她的名字。   “什…什么?”孔琳显然对此问题没有心理准备,她本以为玫瑰社团这个名字已经被八年的漫长时光深深掩埋,下意识间慌了神——   “没…没听说过…学校里社团五花八门,我不一定每个都有印象…”   林摩斯看出她在说谎,开始了犀利的鹰眼威慑神功,孔琳的眼神越是闪躲,他眼中的利箭越是锋利。   他们说话的过程之中,四位小姑娘也没有闲着,一直在窃窃私语,趁着这一安静的空挡,个子最高的堂妹开口问景栗:“姐姐,你是今天《申报》头条照片里的那位女探员吧…叫…叫李福尔…对吗?”   仅仅上了一回报纸,知名度便如此之高,景栗心中难免有些小得意,笑靥绽放如花:“没错,是我本人。”   表妹好奇追问:“是…是表哥的未婚妻李福尔吗?”   尴尬来得猝不及防,景栗被噎了三秒,关键时刻林摩斯出马,直接以扎心质问堵住了妹妹们的嘴——   “你们上一次考试在全校排第几名?”   四位妹妹齐刷刷地低头,不敢再多嘴。   “原来你就是摩斯哥哥的未婚妻啊~”孔琳上下打量着眼前人,脸上有大大的“讨厌”二字。   “我和林探长即将解除婚约,孔小姐对我没必要有这么大的敌意。”分手这件事必须要抢夺主动权,景栗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李福尔先甩了林摩斯,这样才有面子,与此同时,她还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我有一个提议,林探长和孔小姐单独去西餐厅享受二人世界,而我和四位美女妹妹一同去学校食堂吃饭,体验一下圣德女中的美味,如何?”   她这看似是提问句,实则是设问句,两秒钟过后,不待冰山脸提出反对意见,就抢先自我回答:“大家肯定没有意见,让我们向着美食出发吧!”   林摩斯猜出了她的意图,不过不敢完全肯定,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先下楼,我和需要李探员单独谈一谈。”   景栗清楚冰山脸要问些什么,其他人一离开,她便眉飞色舞地说道——   “我去食堂,是为了深入人民群众,打听更多和安娜与玫瑰社团有关的消息,而探长您就专攻孔小姐一人,我觉得她必定知晓当年霸凌案的实情,以您的魅力,只需稍用美男计,就可以获知真相。”   “美男计?…”林摩斯心塞不已:“你确定不是在搞笑吗?”   “干嘛装出一连为难的样子,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又吃不了亏,为了破案,一切牺牲都值得!”景栗攥拳挥臂为冰山脸鼓劲:   “加油,证明魅力的时刻到了,我看好你哟!”   她成为了民国坑未婚夫第一人,反正也没有真感情,坑起来丝毫没有心理包袱。 第68章 最快的男人   四个妹妹在林摩斯面前安静乖巧如小猫,一离开其视线即刻变身校园女王,四人并排走出最霸气的步伐,头顶的发箍似是光耀九州的王冠。   不止如此,时不时还有小迷妹跟上来加入她们,这些姑娘共同的特点,就是带着各式各样的发箍。   想必发箍就是这个女生小团体的标志,景栗一晃神还以为自己乱入了《绯闻少女》的片场。   为了避免引起学生的抵触心理,她刚才在下楼的时候就再次脱了警服外套,只穿朴素白色棉布衬衣,夹在一大群“发箍洋娃娃”中间,显得分外突兀。   不愧是贵族学校,食堂俨然是高档自助餐厅,中餐西餐齐备,点心水果丰富,甚至还有冰激凌,如果放在现代,至少得是188一位的标准。   四个妹妹的性格确有富家小姐的娇骄之气,不过总体来说都是善良单纯的女生,对哥哥和未婚妻李福尔谜一般的感情状况特别好奇,一个劲儿地八卦。   景栗绕过这些次要问题,把话题的重心放在女鬼安娜的故事上。   女生们七嘴八舌地补充着有关女鬼安娜的细节,从人生经历到性情外貌,无一不有。   突然,一位女学生轻咳了三生,仿佛是暗号一般,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一秒变身冷淡系贵小姐,默然挺直腰背,吃相优雅斯文。   景栗一头雾水,正想问怎么回事,就听到身后有一个严厉的女声响起:“这位是谁?”   高个子堂妹放下刀叉,起身回答道:“苗主任,这位是巡捕房的李探员,她因办案需要而前来学校查阅资料。”   另一位堂妹补充道:“李探员还是我们的准表嫂,所以特意请她在餐厅吃饭。”   景栗受氛围影响,也站了起来,和年约三十、一袭古板黑色套装、不苟言笑的苗主任握手打招呼。   苗主任态度高冷,寒暄两句之后便转身离去,她背着的手中拿着一根小小的教鞭,所到之处学生皆鸦雀无声,明显是灭绝师太级别的教导主任。   她一走远,女生们都长长吐了一口气,心情不再紧张。   一位女生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笑容:“今天我忘记戴校徽了,还好没有被苗主任发现,真是万幸。”   表妹提醒道:“下午一定要记得戴,苗主任的眼睛特别尖,你今天能逃过一劫,真是运气好。”   高个子堂妹忽而想到一件事:“对了,苗主任也是圣德女中第一批入学的学生,和女鬼安娜是同级同班。”   两位队友的午饭也是西餐,听到这一新消息之后,正在吃法式香煎鹅肝的屠豪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开始在文件中进行搜索——   “你刚刚看的资料里,只有一个人姓苗,名叫苗英。”   景栗向学生们确认:“苗主任的名字是叫苗英吗?”   表妹点了点头:“没错,不过苗主任从不提其女鬼安娜,也不准我们讨论这些虚无缥缈的神鬼话题。”   女鬼安娜了解的差不多了,景栗开启下一话题:“你们听说过玫瑰社团吗?”   她的话音刚落,全桌女生都不约而同地对她做出噤声的姿势,发出一片“嘘”的声响。   景栗分外不解:“怎么了,这难道是禁忌话题吗?”   邻座的表妹凑到她耳边悄声道:“玫瑰社团是学校八、九年前的一个组织,据说成员大部分都惨遭不测,有些甚至家破人亡。”   景栗深挖秘密:“社团成员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们了解内情吗?”   高个子堂妹说道:“八年之前学校接连有学生身亡,巡捕房判定是自杀,不过据传她们实际是被玫瑰社团逼死的,冤魂重返阳间索命,有罪者皆不得好死。”   矮个子堂妹竭力压低声音:“玫瑰社团霸凌同学的恶行多年前曾被报纸和杂志报道过,不过后来新闻全都被压下来了,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谁都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景栗进一步打听:“玫瑰社团的成员总不会都死了吧,孔副校长八年前就在学校读书,她是不是社团的成员,你们知道吗?”   性格坦率的表妹知无不言:“我从别人那里听说,孔副校长之前是玫瑰社团的副社长,但她后来绝口不提这件事,别人若是提起来她就会大发脾气。”   一位女生补充:“据说孔副校长做玫瑰社团副社长的时候,谱摆的比女王都大,随随便便出趟门,至少得有三个小跟班跟着,一个打伞,一个拎书包,一个背化妆包。”   另一位女生提出疑问:“说来也奇怪,玫瑰社团连普通成员都被冤魂取了性命,怎么副社长反倒没事呢?”   高个子堂妹越想心里越发慌:“玫瑰社团邪门的很,当时她们的会徽是白玫瑰图案,连这种花都成了学校的禁忌,几年前有个女生带了一束白色玫瑰来学校,当天晚上就中了邪,高烧不止,胡言乱语,我们还是不要聊这么恐怖的话题了…”   堂妹正和景栗贴的很近说话,突然一只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在讲恐怖故事的过程之中忽被“鬼搭肩”,堂妹一时无措,高呼了一声“啊!”。   在如此气氛之下,刺耳的尖叫立刻出现人传人的现象,整桌女生均发出不同音色和音调的“啊!”,如同惊悚合唱曲,之中还穿插着叉子掉落在餐盘中的碰撞声。   林摩斯独自在“啊”声中凌乱:“你们…到底怎么了?”   表妹心有余悸:“堂哥,你怎么不出声,我还以为是鬼呢!”   林摩斯肃着脸道:“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夜半不怕,就怕青天白日时无聊的鬼到处游荡以吓人取乐。”景栗脱口而出这一句,看到冰山脸比平时更冷了几分,自知失言,赶忙补救道——   “该去办案了,时间不等人,领导走着,属下跟着!”   她麻利地拿起搭在椅子靠背上的衣服,并和学生们挥手说再见。   林摩斯向前走了两步,回头见她手中只提着制服,无可奈何道:“帽子!”   景栗没听明白冰山脸的意思,以为还得给他拿帽子伺候着,于是乎假意巴结,实际暗戳戳地损他:“领导的帽子恐怕有千金重,卑职帮您拿着。”   “你的帽子!”林摩斯怒瞪她一眼,特别想狠狠戳一戳她的脑门,不过还是忍住了冲动。   表妹把警帽送上:“姐姐,你忘记拿帽子了。”   作为十八线不知名小演员,景栗平时出门都不戴帽子,难免丢三落四。   这场面好尴尬,她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算起来这顿饭也就吃了半个钟头多一点,景栗点好的甜点还没来得及上,没有吃到民国的提拉米苏,真是遗憾。   “孔琳读书的时候做过玫瑰社团副社长,据她讲自己后来因病退社,并没有霸凌过同学,但是…”林摩斯将新得到的消息告知于她,没有讲出后半句,不过这一转折词已经说明了所有。   “你不相信她吗?”景栗有几分意外,她本以为冰山脸对女神范儿的孔琳多多少少是有好感的。   林摩斯反问:“她的这番话你相信吗?”   景栗不好做判断:“我怎么会知道,我和她又不熟。”   林摩斯打开车门,声无波澜道:“我和她也不熟。”   景栗坐上车,甩了一句:“你们熟不熟跟我有什么关系!”   屠豪似乎闻到了一股八卦的气味,晃着红酒杯道:“咦,这奇怪的氛围,酸中莫名飘着一点甜,你们是在打情骂俏吗?”   景栗也觉得不大对,她的任务是搞事业,不是搞暧昧,当下就收敛思绪,集中精神谈案情——   “学生们有些道听途说的消息,说孔副校长以前读书的时候还挺张扬高调的,不过旧案的嫌疑人和证人名单里都没有她,凶手也没有把她当做报复对象,或许她真的和案子没有关系。”   “我不这样认为”,林摩斯讲出自己的看法:“准确的来说,是凶手还未对她下手。”   “你怀疑她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吗?”景栗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紧张了起来——   “那…那我们怎么能离开学校呢,应该保护她呀,说不定可以当场擒获凶手!”   “孔琳已经请了十位保镖,她的人身安全不需要警探保护”,林摩斯牢牢把握侦查大方向——   “我们目前的重点还是应该放在安娜和其他六位受害人的身上,白玫瑰案的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她们的亲属。”   而后他一手扶车把,一手从口袋中掏出照片:“这是圣德女中第一届毕业生的照片,下方按顺序标注有名字,安娜就在里面,不过因为时间太久,图像模糊,已经看不大清楚长相了,回去之后我会安排人按照学籍资料里的旧地址寻找安娜的亲人。”   不过半个小时,他既和孔琳共进了午餐,还向学校要到了照片,简直神速,景栗由衷道:“你也太有效率了吧,堪称是全世界最快的男人,闪电侠都没法和你比!”   “最快的男人…闪电侠…”林摩斯懵的找不着北:“你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屠豪插话开玩笑:“小姐姐,你这句话神了,上一句像损人,下一句是夸奖,可惜他只能听得懂前半句。”   “咦!”景栗无法解释,只能无视,强行变换话题:“站在安娜旁边的人叫苗英,现在是圣德女中的教导主任,同学们都特别怕她…”   她眯起眼竭力观察细节,继续道:“照片里她们两人好像是拉着手的,很有可能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能不能把苗英请来警局问问情况?”   “苗英?”林摩斯看照片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无论干什么都手拉手是女生表达友谊的方式,男人大多不会理解,忽视也输正常,他努力回想苗英这个名字却无果——   “我翻阅的学籍文件里没有这个人,她是什么背景?”   景栗在屠豪的助攻之下,复述出了苗英资料中的所有内容,而后又说——   “照片虽然看不大清,不过依稀能看出安娜长得非常漂亮,在学校流传的鬼故事里,安娜并不是披头散发、七窍流血的模样,而是外形貌似仙女的女鬼,大概像是王祖贤版的聂小倩。”   林摩斯再次陷入迷茫:“你说的是《聊斋志异》里的聂小倩吗…但…王祖贤是谁?”   “这个不重要…”景栗真想掌自己的嘴,心中默默发誓,绝不能再缺心眼地讲现代词汇,她接着谈论正题——   “关于女鬼安娜的情况,我吃饭的时候又问了好几个人,大家的说法和之前我给你讲差不太多。”   林摩斯蹙眉思忖片刻,察觉到了很大的疑点:“你的意思是,女鬼安娜的故事只有一个版本吗?…或许…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第69章 巡捕房火拼   景栗没能跟上冰山脸的思路:“没有谁规定鬼故事非得有多个版本吧?”   林摩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出另一个问题:“你认为黑白无常是什么形象、什么关系?”   “黑白无常是阴间鬼差,衣服颜色一黑一白,身材一胖一瘦,手执叮当作响的脚镣手铐,带着高高的帽子,帽子上面还有字,不过我记不清写的是什么了…”景栗回忆曾经看过的鬼故事和恐怖片,与这对无常鬼有关的内容还真不少——   “他们应该是朋友吧,要不然就是业务搭档,一般是一起行动,不过也有一种说法,他们二人分别负责白天和黑夜,轮班休息,最有意思的是,在《画江湖之不良人》里,黑白无常是一对邪魅兄妹…”   一不留神又扯远了,景栗赶紧刹车,与此同时,机智的她意识到了关键所在,猝然拍掌道——   “鬼故事虚无缥缈,人们在口口相传的过程之中往往会添加许多主观的想象因素,可是女鬼安娜的故事却不同,所有学生的说法都是统一的。   而且,大家都认为安娜是貌若天仙的善心鬼,仔细想想非常可疑,因为在普通人的心目之中,鬼怪的形象大多是阴森可怕的,除了聊斋里注孤生的书生之外,世间没几个人会真的相信鬼怪的真面目是善良美女吧。”   林摩斯赞许地点了点头:“一点就通,孺子可教。”   “听探长这口风,像是想要收人家为徒呢~”景栗半打趣半认真道——   “可惜卑职命小福薄,消受不起这天大的福分。”   林摩斯模仿着她略显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我不过是平平无奇的正义神探,不配拥有过目不忘的天才徒儿。”   景栗噗嗤一声笑了,这是她首次见到冰山脸开玩笑。   上海的初秋多阴云,但今日是难得的艳阳天,烂漫的阳光为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勾上了金边,自然美颜,天赐滤镜,颜值翻倍。   独教授慢悠悠地插话:“小锦鲤,你和林摩斯之间越来越有粉红色的浪漫氛围了呢,要不然你就留在民国,以李福尔的身份继续活下去,怎么样?”   “还有这种操作吗,太神奇了!”景栗在心中暗暗惊叹,可是细琢磨又觉得不大对,这明显和之前独教授所讲的重生规则相矛盾,不禁默默思忖——   “他莫不是在耍我吧?”   “你是不是在怀疑,我有可能是耍你呢?”独教授如同她肚子里的蛔虫,先卖个关子,反手给以心灵暴击——   “不要怀疑,我就是在耍你!清醒一点,你是解怨使者,不是花痴傻白甜!任务高于一切,一旦失败,咱俩就真得去见黑白无常了!”   要不是林摩斯在身边,她真想用尽洪荒之力吼回去:“老娘清醒着呢,不就是多看了几眼帅哥吗,小题大做!”   “越是生死关头,我们越要淡定从容,明前龙井配莲子糕和蟹粉酥,清心降燥精选套餐,所长请慢用!   锦鲤小姐姐是百年难遇的解怨天才,她肯定能把任务节奏拿捏的准准的,咱们事务所绝对可以安然度过这次生死危机!”屠豪变身端水大师,尽力协调矛盾,营造和谐工作氛围,并讲出自己对于此次任务的想法——   “这个故事的终极反派大BOSS是总探长沙英,当年圣德女中案的负责人是他,让毛正捏造白玫瑰案真相的人也是他,小姐姐是不是该把这件事告诉林摩斯,这样可以更好地安排下一步行动。”   “不行!”独教授认为此举过于冒险:“正义往往是有边界的,林摩斯的势力强于毛正,所以他才敢无所畏惧地争取案件调查权,如果对手换成总探长沙英,那可就不一定了。   为了降低风险,现在还不能直接把窗户纸捅破,要借助林摩斯的力量查出更多的线索,找到真正的凶手,在此过程之中要尽可能地把案情进展告知媒体,事情闹得越大,沙英就越无法轻易掩盖真相,即便林摩斯最后向恶势力低头了,我们至少还有扭转局势的资本。”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独教授的观点明显更为稳妥。   屠豪醍醐灌顶:“所长的意思是,我们要充分利用林摩斯做破案工具人,对吗?”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独教授点了点头,并咬了一大口莲花酥,坏心情被甜食治愈,平复情绪后向景栗道歉——   “对不起,刚刚是我态度不好,男人嘛,每个月总有心情不好闹脾气的几天,善良又大度的锦鲤美女一定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景栗没有过多计较,回了一声“嗯哼”做答复。   实话实说,像独教授这样愿意主动低头认错的领导基本和大熊猫一样珍稀,再加上解怨事务所的福利好到不可思议,在就业环境如此严峻的当下,能有解怨使者这样一份保命的好工作已属不易。   她没有过多奢求,现在总比她以前在剧组当十八线龙套的日子好过得多,而且在魂穿的过程之中扮演苦主的角色,也相当于变相实现了自己的女主梦。   作为一名出色的警探,林摩斯的双眼比雷达更敏锐,时时刻刻都在观察身边的人事物,他感觉到李福尔的身上有诸多反常之处,不探究个明白简直抓心挠肝,这属于典型的职业本能强迫症——   “你常常会发呆,过程之中表情还不断有变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景栗无法如实以告,就把独教授的话改了改应付:“女人嘛,每个月总有心情不好爱发呆的几天。”   说完她还甜甜一笑,圆圆的脸,弯弯的眼,活脱脱是心无杂念的纯真少女,她所说的话,但凡有人往歪处想,那铁定怪其心思龌龊。   这是她根据李福尔的外形特别设计的表情,娃娃脸堪称装无辜的神助攻,可以在雷区边缘调皮蹦迪,闯祸后用人畜无害的笑容化解危机即可。   林摩斯本就不太擅长和女人谈天说地,而今遭遇“每月那几天”这种杀伤力极强的梗,他直接败下阵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阅人无数,在识人断事方面的经验十分丰富,还是第一次见识“李福尔”这样的女人,十句闲谈,至少有五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未婚妻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不过他也不敢完全确定,因为之前两人相处的时光少之又少,他前思后想一大圈,最终只能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福尔”决定和他解除婚约后,涅盘重生,开始了放飞自我的新旅程。   二人回到巡捕房,从踏入办公大楼的那一刻起,就发现周围所有的人都向他们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无一例外。   作为十八线无名小演员,昔日的景栗非常想体验一把备受瞩目的风光感觉,而今梦想成真,不过体验感并不好,心里莫名一阵阵地发毛。   她本与冰山脸并肩而行,可是很快就故意放慢了脚步,还有意往边侧挪了挪,与其拉开距离,眼睛滴溜溜地转,观察着周遭的每一个人。   林摩斯发现余光看不到她,回头满目疑惑地问:“怎么了?”   景栗上前两步低声道:“我想验证一下,大家到底是在看你,还是在看我。”   林摩斯被她的清奇脑回路折服:“结论是什么?”   “似乎更关注你一些…等等…那个…”刚走上二楼楼梯,景栗便见毛正带着一帮人从走廊的另一头气势汹汹地走来,准准地踏着《乱世巨星》BGM的节奏,虽然身着巡捕制服,可明显就是古惑仔血拼的架势。   她可hold不住群架的阵仗,提出重要一问:“被普通人打可以报警,被巡捕打该怎么办?”   林摩斯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稍稍松了松领带,面无表情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确定吗?”景栗难以置信:“这…这似乎不大像是领导您的风格…”   “你对我真正的风格一无所知!”林摩斯转了转脖脖颈,骨头发出咔咔的声响,蓄势待发,只等干架——   “一会儿躲远点,受伤了不好,溅一身血也不好。”   景栗来自社hui主义法治社会,不大能接受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场面:“就没有和平解决的方法吗,你就算再厉害,终究寡不敌众…”   话还没说完,就见冰山脸的副手孟津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率重案二组探员霸气迎战。   一看这场面,就知道巡捕房平时也不太平,景栗不再多嘴多舌相劝,不熟悉情况的她明哲保身才是正道——   “有多远我就躲多远,你自己多加小心!”   听说出了乱子,一楼和三楼的巡捕们都一窝蜂地跑来瞧热闹,景栗为了视野更好一些,选择跑上三楼,趴在栏杆处观战。   她真正的打算,不是完全袖手旁观,而是静观其变,万一林摩斯落了下风,那自幼习武的她必须得上前帮忙,无论如何都得保护好破案工具人。   两个重案组省略互撂狠话的无谓环节,直入主题,二话不说就开打,狠拳飞腿,重打痛踹,场面比电影里的黑帮火拼更劲爆,她今天真真是开了眼界。   重案二组的成员的身体素质和搏击水平明显更强,从头至尾都占上风,尤其是林摩斯,格斗功底极深,动作似行云流水,堪称暴力美学的标杆式男神。   毛正节节败退,前胸后背和腿关节都挨了不少次痛击,最后拼死一搏,踉踉跄跄地冲着林摩斯扑过去,重重挥了一拳。   景栗看得清清楚楚,冰山脸绝对有时间避开,可是他并没有,左嘴角红肿,还淌下了血。   林摩斯是故意受伤的,景栗的心被疑惑填满——   冰山脸反转正直人设,在巡捕房内武斗,还刻意让脸上挂了彩,他到底有何目的? 第70章 神级智慧大腿   火拼还没有完全结束,肖然就带着记者赶来了。   巡捕房武斗这么劲爆的新闻,各家报社都不会放过,记者们高举相机,闪光灯亮成一片,走廊瞬间变为电影节红毯。   此刻的场面,恰是两位重案组组长在互攥领子对峙,见到记者前来,二人同时放手。   毛正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圈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大喝一声“撤!”。   林摩斯作为男主,如此时刻怎能没有台词,他虽然面部带伤,但是高大上的形象屹立不倒,气贯丹田,声如洪钟,义正言辞道——   “执法者枉顾正义,是对法律最大的践踏!我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在蓄意捏造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真相,只要我还穿着这身警服,就不容你如此败坏警界风气!”   “林摩斯你这个混蛋,sonofabitch!”毛正气急攻心,又折返回来,骂人时都保持着中英文混杂的独特语风,试图再次挥拳,不过被其他巡捕拼力拦下了。   这一幕也被记者们拍了下来,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善恶黑白一目了然。   明明是两个重案组约架,责任应当均摊,但记者们是在火拼的尾声时才出现,他们的“眼见为实”,其实是林摩斯有意而为之的一场戏,把毛正推至舆论的风口浪尖,将其反派本质揭露的彻彻底底。   冰山脸抬起左手蹭掉嘴角的血渍,动作酷似电影里的主角专属慢镜头,伤不仅没有降低冰山脸的颜值,反而还衬托出了他伟岸光辉的形象,孤胆英雄,为求正义,不计生死。   而且,他这美强惨的“破相”形象准准戳中了女性观众的心,伤并不重,血流的也并不多,但他的演技相当到位,不用脱衣露胸肌腹肌,荷尔蒙值也能原地飙升,堪称禁yu系武力男神。   周围的女同事们大都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声惊呼,其中夹杂着心疼、仰慕、崇拜等多种复杂情绪。   平心而论,从伤势程度来看,毛正被打的更惨,前胸和后背处肯定有不少淤青,全是内伤,但由于他的脸上并无伤痕,双眼还露着匪气满满的凶相,一看就是活该遭万人唾弃的反派。   悲催的是,他无法脱衣服向媒体证明伤势。   林摩斯那样身材好的帅哥,脱衣属于送福利,可像毛正这样从脸到身都乏善可陈的油腻男,衬衣扣子少扣一刻,都属于蓄意耍流氓。   景栗对林摩斯甘拜下风,只想说一句——   佩服佩服,respect!   冰山脸如果如果进入娱乐圈,绝对是影帝级人才,他极有做演员的潜质,无论是演技、形象、气质还是台词功底,都是一等一的好。   另外,他不止是影帝,还是出色的编剧和导演,影视圈全能型人才。   景栗通过冷静观察与缜密分析,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场闹剧是林摩斯一手策划的精彩大戏,连记者全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其目的不难猜测——   他不仅要取得白玫瑰案的调查权,还要让毛正社会性死亡,再也无法继续做警探。   林摩斯带队回到办公室,记者们追在他身后不停地提问题,孟津变身重案二组新闻发言人,反复讲着官方标准应对语——   “有关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调查进展,巡捕房会以新闻发布会的形式向公众宣布,其他无可奉告。”   景栗跑慢了一步,落在了记者的后面,怎么都挤不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眼看门就要被关上了,她只能蹦着高挥舞手臂求助——   “喂!喂!我在这儿,帮帮我!”   还好肖然注意到了她,趁着维持秩序的机会把她这只漏网的巡捕锦鲤拽进了办公室。   “大家辛苦了,休整一下,十五分钟之后开会,交流上午的调查情况。”林摩斯又恢复了高冷领导的风范,说完就转身走进了里间办公室。   景栗还没来得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肖然就把一个小药箱塞到她的怀里——   “表哥受伤了,福尔姐姐你去帮他上药吧!”   林摩斯可不是好伺候的人,景栗果断拒绝此项艰巨的任务:“脸上的伤还是去医务室吧,留下疤可就不好了。”   肖然变身为没有翅膀而且耳背的丘比特,根本不听她所说的话,连拉带拽地把“准表嫂”送进了表哥的办公室。   景栗差点被她推倒,站稳之后无奈道:“肖然让我给你送药…”   她突然停了下来,因为看到冰山脸的桌上就摆了一个药箱,小表弟搞这出纯属多此一举,她立刻识趣地说道:“我不打扰了,领导您好好休息。”   “等等!”林摩斯叫住了她:“拿包棉签出来。”   景栗取出来递上,只见冰山脸接过之后,取出两根在医用酒精瓶中沾了沾,走到边侧的全身镜前,用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在伤口上涂了涂,便算是完事了。   景栗本以为日常头发丝都不乱一根的冰山脸是精致的猪猪男孩,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把自己的脸当回事——   “探长,您这伤处理的太草率了吧,明天肯定会肿的,要不要冰敷一下或者用鸡蛋揉一会儿?”   林摩斯低着头收整药箱:“不用,肿了也没关系,你出去吧。”   景栗走了两步之后停了下来,她越想越不对,感觉林摩斯心中另有盘算,不问清楚着实心中不安——   “探长,卑职冒昧一问,您这出戏难道还打算继续演下去吗?”   “戏?”正在重新系领带的林摩斯玩味挑眉:“此话怎讲?”   景栗直言不讳:“我刚才在旁边看得很清楚,领导您是故意受伤的,而且记者来的时间未免也太巧了,也是提前就安排好的吧?”   “眼力不错!”林摩斯浅浅一笑,嘴角上翘的弧度很小,不细看很难发现。   他这等于默认了是戏,景栗又往深想了一步:“二组的探员都在配合你演戏,只有我被蒙在鼓里,是吗?”   林摩斯点了点头:“你进组的时间短,怕你演不好这场戏。”   “老娘是科班出身的专业演员,你不能侮辱我的人格,更不能侮辱我的演技!”景栗在心里悄咪咪地怒吼,开口说的是——   “探长真是思虑周全,不知卑职是否有幸参演您接下来的大戏呢?即使不能参与,总该有知情权吧,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重案二组的一份子?”   “接下来的戏,我一个演就可以…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林摩斯倒了两杯茶,继续道——   “毛正心思险恶、睚眦必报,定会用阴险的手段胡搅蛮缠,阻碍案件调查,所以必须先把他这块绊脚石移开,而且他这样的人留在巡捕房,会制造更多的冤假错案,一定要尽快把此蛀虫逐出警界。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毛正交际甚广,他出事后必会有人来做说客,试图调停我与他之间的矛盾,旁人倒也罢了,若是我家里的亲戚出面,那就不好解决了。   所以,我特意安排人向重案一组挑衅,以此引起两组内斗,故意在脸上挂了彩,还引记者拍下证据,这样一来,打算为毛正说好话的人只要看到我受了伤的样子,就会开不了口,所以我的伤须得留的久一些。   此外,这件事还会引起媒体对于白玫瑰案的进一步关注,舆论的声势越大,对我们查案越有利,就算沙总探长返回上海,也没有办法把白玫瑰案从重案二组的手中抢走。”   冰山脸实乃深谋远虑的智慧典范,堪称警界小诸葛,方方面面的因素都考虑的周全细致,还暗示了总探长沙英会干扰案件调查,原来他已经推理出了沙英才是真正的幕后大BOSS。   仔细想想,这其实完全在情理之中,毛正捏造白玫瑰案的真相,目的就是防止圣德女中的霸凌旧事被重新翻出,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圣德女中案件的昔日负责人——沙英。   以林摩斯的智商,稍稍一转脑筋便能想得到,毛正只是个小角色,沙英才是幕后黑手。   整个事务所都严重低估了冰山脸的智慧水平和正义程度,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企图把他当做破案工具人来利用,并对他多有防备,现在才明白小丑原来是他们自己。   屠豪被冰山脸的实力深深折服:“有没有什么办法把林摩斯招进解怨事务所,我们就缺他这样的智商担当!”   独教授满心遗憾:“根据资料,林摩斯九十九岁离世,早已入了轮回,他注定与我们无缘。”   林摩斯见未婚妻久久神游,便问道:“你怎么又在发呆?”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演戏智斗毛正这些事你是什么时候安排的?”   景栗昨晚住在冰山脸的家中,今天上午又跟他一同外出查案,竟然对于其计划完全不知情。   林摩斯说道:“有些是昨晚想到的,有些是在圣德女中时想到的,打电话回来通知大家配合就可以,我答应过你五天内破案,就绝不会食言。”   鲁迅先生讲的果然没有错,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挤总是有的,冰山脸便是这句名言的完美践行者,利用点滴碎片化时间闷声做大事。   景栗发自肺腑道:“领导,你是我永远崇拜的男神!”   “男神?…”林摩斯不习惯现代词汇:“你的用词总是很奇怪。”   景栗展现迷妹的笑容:“特别的词,才配的上特别的你!”   有这么一条神级智慧大腿在身边,何愁任务完不成,真是天助解怨事务所也。   “时间到了,去开会吧。”林摩斯仍旧是高冷的模样,不过嘴角还是翘了翘,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蹙了蹙眉头。   刚走到会议室的门口,便听到肖然在声情并茂地朗诵着一首诗——   黑夜给了我们黑色的眼睛,   阳光给了我们火热的心灵,   生而为人,   立身于世,   仰望苍天,   脚踏厚土,   既见不公,便该呼吁,   既听呼救,便该相救,   黑白善恶,混沌难辨,   初心永存,虽死无悔。 第71章 见鬼行动   读罢,肖然挠了挠头:“这诗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孟津打趣道:“你不是自诩为艺术小王子吗,怎么连首诗都理解不了?”   肖然为自己辩解:“我是主攻音乐的艺术小王子,诗歌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林摩斯走入,询问道:“诗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肖然递上一张发黄的报纸,并说道:“我兢兢业业看了一上午的旧报纸,眼睛都快瞎了…”   林摩斯打断叫苦连天、东拉西扯的小表弟,肃声教训道:“讲重点!”   肖然这才话入正题:“这首诗的作者是安娜,名字边上有标注,说她是圣德女中的老师。”   “初心永存,虽死无悔…这两句话我好像在哪里读到过…”林摩斯反反复复念了三遍,但都记不起出处。   他又从头到尾把诗浏览了一遍,眼睛一亮,脑中有了新的思路,对小表弟说——   “‘既见不公,便该呼吁,既听呼救,便该相救’,把这几句抄在黑板上。”   肖然照办,但十分费解:“这几句有什么深意吗?”   林摩斯给出提示:“白玫瑰连环杀人案之中的第四、五、九、十三、十五、十八起案件。”   会议室的黑板很大,占据了墙面的四分之三,右侧已经罗列了八年来凶案现场有白玫瑰的二十一桩案件,其中包括陈氏兄妹被杀案。   普通人的记忆力有限,各位探员翻查案宗,以寻找这些案子的共通点。   景栗有开外挂的最强大脑,一分钟便琢磨出了门道:“这六起案件的死者之中,四人是圣德女中旧案的证人,两人是嫌疑人,他们的死法非常相似,都是被挖了双眼、刺伤双耳、缝了嘴巴、切下双手,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   “挖眼、刺耳、缝嘴、切手,太残暴了!”肖然五官都蹙在了一起,可是就在此刻,他的“艺术小王子”天赋发挥了作用,刹那醒悟了诗句和案件的联系,用红色的粉笔圈住了四个关键词,分别是——   见、呼吁、听、相救。   他边圈边解释:“见用眼睛,呼吁靠嘴,听用耳朵,相救可以理解为施以援手,对应的也就是手,这也就意味着,六起案件中死者的死法,和诗歌中的内容是完全对应的!”   “没错”,林摩斯认可小表弟的看法,并更进一步道——   “白玫瑰连环杀人案,本质为复仇凶案,综合目前的线索,我认为凶手至少有四人,刚才的六起案件是二十一桩案子中最为特别的,杀人手段极其残暴,带有强烈的报复意味。   结合细节判断,这六起案件可以归位一小类,凶手是同一个人。   最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凶手杀人的手法非常专业,缝死者嘴部的线,是医用手术线,另外,死者眼窝和手腕处的伤痕切口很平整,说明凶手挖眼睛和切手时的动作娴熟且流畅,用的很有可能是手术刀,普通人根本无法完成这样的犯罪。   眼下我们唯一知道的凶手,是已死的钱墨,他从前是开照相馆的生意人,手指处并没有长期使用手术刀所留下的茧,刚才提到的六起案件肯定不是他干的,而是他的同伙所为。”   林摩斯罗列出所有的线索,他心中已有了推理的结论,但并没有直接讲出,而是引导全组成员思考——   “你们讲讲对于钱墨同伙的看法。”   五秒钟之后,他最先指了指未婚妻。   “我…我暂时还没想好…”景栗不是刑侦专家,忽然听到一大堆信息,只觉千头万绪,脑中一滩浆糊,很不讲义气地坑了小表弟一把——   “要不…肖然先谈谈高见吧!”   昨天还是相互扶持的菜鸟小伙伴,今天就开始相互伤害了,肖然满面怨念地瞥了她一眼,嗯了两声加紧思索,而后道——   “那六起案件的凶手,很有可能是杀人如麻的惯犯,所以手法才能如此娴熟,我们可以排查一下近几年来的凶杀重案,找出凶手在逃的案件,说不定能够找到突破口。”   林摩斯高标准严要求:“多说几种可能性。”   肖然支支吾吾答不上来,铁荃接话道:“能弄到医用手术线,还可以熟练地挖人眼、切人手,凶手很有可能是西医,大概率是外科大夫。”   孟津的思路更深一层:“把案件和诗歌结合起来解读,就能够基本分析出凶手的心理——   他认为这六个人是害死安娜的罪人,他们所犯的罪行,是明明看到却熟视无睹,明明听到却置之不理,明明可以善意助人,却选择了默然以对、袖手旁观。   凶手行凶的方式,和安娜的诗作高度吻合,这是他祭奠的方式,也是他复仇的方式。   凶手肯定和安娜有着很深的感情羁绊,也许是亲人,也许是恋人。”   其他几位探员也先后道出心中所想,基本上是对以上三人观点的扩展与补充。   “你们讲的都有道理,孟津的分析最为深刻”,林摩斯轻轻点头,言简意赅地点评众位属下的观点,又翻了翻案宗,把被害人的信息重新过了一遍——   “六个案件中的受害人有些是圣德女中的学生,有些是校方领导,皆出自名门望族,但近八年以来,这些人的家族全都陆续破产或者衰落,这其中或许有隐情,有可能是凶手所为,我可以找熟人查一查。”   他出身于权贵之家,身边的亲戚朋友大多为官商界名流,相比较于其他探员,林摩斯对上海上流阶层的家族兴衰史更为熟悉,打听相关消息的渠道也更多。   景栗不是专业警探,随便讲话又怕露出马脚,故而在讨论的过程之中一直保持沉默。   屠豪连线了多位专家,为她提供场外专业援助,很多分析和刚刚各位警探们所讲的相同,删除所有重复信息之后,景栗终于发现了一个案情“新大陆”。   此时,各位探员已经准备进入分享调查结果的环节了,孟津把探员们的简报都收起来,送到林摩斯的手中。   她左右看看之后,之后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一般举起了手:“探长,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小想法,现在可以说吗?”   钢铁直男林摩斯一语致命:“思考成熟之后再讲。”   景栗的说法本是自谦,怎知竟遭遇了如此硬怼,她心头不由得窝火,暗戳戳地白了冰山脸一眼,忍气道——   “领导不点拨,下属的想法怎么可能成熟呢?”   好脾气的肖然打圆场道:“说吧说吧,集思广益嘛,不要有太多顾虑。”   景栗清了清嗓子,一秒端起专业范儿,腰杆挺的比新闻联播的主播都直——   “二十一件凶杀案的现场都留有一朵白玫瑰,从此特征来看,凶手们应该是一个团伙。   但是,仔细分析所有案件,不同凶手的杀人方法有天壤之别,刚才我们分析的那六件属于专业性很强的虐sha案,可是昨晚钱墨杀陈氏兄妹时,用的却是最粗暴、最原始的刀砍和刀刺的方式。   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分析,行凶模式是凶手性格和心理的直观反映,从这一角度分析,钱墨和另外六起案件的凶手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他们在现实生活里连成为普通朋友的概率都很低,怎么会结成犯罪团伙呢?”   她提供的这一角度的确新颖,为大家开启了思考案情的新大门,孟津很是佩服:“李探员,你的想法似乎比我们的都要成熟,想不到你还精通犯罪心理学。”   景栗保持理智,没有把牛皮吹的太大:“不敢说精通,只是看过几本相关的书而已。”   林摩斯最大的优点是从善如流,他再次对未婚妻刮目相看:“李探员的分析确实很精彩,她提出了几个我们都忽视了的问题——   白玫瑰案的凶手团伙是怎样形成的?他们内部的关系究竟如何?   这些凶手使用了相同的犯罪标记,也就是白玫瑰,可是他们的杀人手段却天差地别,由当前的线索分析,行凶的过程之中,凶手们都应是独行侠,并未相互合作。   换句话说,这些凶手之间虽然存在着某种关系,可是他们的个性迥异,关系也并不密切,这样的犯罪团伙模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大家又发表了新一轮的看法,不过目前的证据和线索都有限,没能讨论出确定的结论。   其后警探们开始汇报调查成果,总体形势并不乐观——   安娜的家人三年前均已离开上海,搬去了香港,唯一获知的准确消息,就是安娜曾在英国的剑桥大学留学四年,读的是教育学专业。   圣德女中旧案里另外五名死者的家人也寻不到下落,这一调查方向是条行不通的死路。   对于钱墨藏身处的搜寻还在继续,暂时未有结果。   最后,林摩斯将圣德女中流传的女鬼安娜的故事告诉了大家,众人讨论过后一致认为,眼下应该集中精力在一个人的身上下功夫——   安娜的昔日同班同学,现任圣德女中教导处主任的苗英。   肖然思维活跃,脑中冒出了一个好主意:“要不然我们碰碰运气,派人假扮成被同学欺凌的学生,夜半十二点去闹鬼的那个厕所,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好主意!”景栗相当喜欢这样天马行空的刺激想法——   “我自告奋勇扮演女学生!”   肖然平日里所提的点子多半带点馊味儿,首次获得支持激动不已,不待表哥同意,就自嗨了起来:“我们给这个行动取个代号吧!”   景栗是个起名废,琢磨几秒后兴奋道:“叫…叫见鬼行动,怎么样?” 第72章 正义神探趴女中墙头   “见鬼行动!?”   听到此名字,会议室中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活脱脱像是见了鬼。   肖然彻底懵圈:“这个名字…你是认真的吗?”   景栗觉众人大惊小怪:“假扮女学生不就是为了见女鬼安娜吗,叫见鬼行动有什么问题吗?”   “先审苗英,至于见…”林摩斯实在无法把那么不靠谱的名字讲出口,顿了顿之后才说——   “至于其他行动,过后再议,散会!”   众人各自忙碌,景栗的任务是翻查近十年的重案卷宗,寻找是否有和白玫瑰案犯罪特征相似的案件。   有解怨事务的高科技装备相助,她只需要摆摆样子假装看就可以,主要精力都放在听刑侦专家的分析上。   专家们的观点和林摩斯一致,认为凶手共有四人,判断的依据是犯罪现场记录和尸检报告。   从陈氏兄妹案中的细节可以看出,钱墨是左撇子,据此推测之前有四件案子是他做的。   六件带有虐sha性质的案件是第二名凶手所为,专家的分析和探员们的观点相同,凶手要么是经验丰富的职业杀手,要么是西医。   第三名凶手的武器是枪,共杀五人,被害人皆是手脚被绑,嘴被胶布封住,姿势统一为行刑式枪决。   第四名凶手的凶器也是匕首,不过从被害者身上的伤痕来看,这位凶手是右撇子,另外他和钱墨的屠杀习惯不大相同,倾向于刺人的颈部与胸部,而非腹部,从种种细节线索推测,此人是比钱墨个子更高、身体更强壮的男子。   现在钱墨已死,也就意味着她需要找到三个人才能完成主线任务。   中途华生前来,请她至法医科帮忙。   有三具女尸在停尸房搁置了三天,由于重案一组的探员集体消极怠工,导致尸体身份迟迟无法确定。   因景栗有过目不忘的最强大脑,所以华生想让她看一看尸体的容貌,说不能与她之前看到过的档案照片对应上。   景栗对尸体有很强的抵触心理,可是华生开口,她不好意思不帮,更重要的是,如果能以阴间先进技术助巡捕房一臂之力,加速无名女尸案的破获进程,也算是功德一件。   走入解剖室,尸体散发的腐臭味令她一阵阵地犯恶心,景栗硬着头皮来到第一具尸体旁,万幸女尸的面部腐烂并不严重,她咬牙看了五秒,之后就闭起眼来摆出思考的样子。   因为闻不到气味,所以屠豪和独教授看尸体基本和看电影和电视剧是一个状态,他们难得有机会参与跨时空破案,积极性非常高,使用出另一神奇软件——   阳间面部识别系统。   先扫描尸体的脸部特征,然后和电脑中所存的档案照片进行自动比对,眨眨眼的工夫即可确认身份。   因为巡捕房的绝大部分案卷资料都在事务所的电脑之中,所以事情的进展十分顺利,两分钟便有了结论——   此人名为夏瑞,二十四岁,生前是惠民菜场的会计,已婚,一年半前失踪。   使用同样的方法,第二具尸体的身份也被查出,是一位闸北贫民区的姑娘,名字是周巧妹,年仅十九岁,档案资料上并没有受教育和工作情况,两年前失踪。   到第三具尸体时,华生掀开白布前提醒道:“这一具是从江里捞上来的,被泡的时间久,面部腐化非常严重,你要提前有心理准备。”   景栗深呼吸做心理建设,默默在心中为自己加油打气——   “看恐怖片受得住,看真尸体一定能撑得住!”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现实狠狠打了脸。   女尸的面部肿胀腐烂,连五官都已经看不清楚了,皮肉外翻,之中还有一条又一条白色的蛆虫蠕动。   在令人作呕的气味刺激下,仅仅看了一眼,景栗就支撑不住了,胃里翻江倒海,冲到一旁的水池大吐特吐。   两位队友也被这场面震撼到,连连发出干呕,屠豪对此无能为力:“我勒个去,华法医是把你当神吗,这具尸体的样貌根本看不清,怎么可能确定身份。”   为了帮景栗缓解情绪,暖男华法医陪着她聊了一会儿天,从日常琐事到白玫瑰案件的进展,私事和公事都谈了谈。   离开法医科后,景栗又吐了三次,直至胃里空空,只能呕得出胆汁和酸水。   那三具女尸到底经历了什么,失踪的背后有何隐情,她不得而知,只是愈发感觉生命可贵,还能活着便是最大的幸运。   对苗英的审问结束,她坚称和安娜只是普通同学关系,对其并不了解,也不清楚八年前的旧案真相。   林摩斯是巡捕房的审讯高手,他越审越觉此人有嫌疑,可是在羁押时限内未能让苗英交代出实情,只得另想办法。   他回到组里后向众人简要说明情况,之后让各位属下先去吃晚饭,一个小时后返回办公室,商讨下一步行动。   肖然笑眯眯地道:“福尔姐姐,一起吃饭去呗!”   景栗吐到浑身无力,什么都吃不下,摆了摆手:“没胃口,你去吧。”   林摩斯看出她的脸色不大对:“你生病了吗?”   肖然代为解释:“福尔姐姐去法医科看了几具尸体,回来之后就一直吐个不停,和我之前的情况差不多。”   林摩斯思忖片刻,说道:“案子还未找到突破口,眼下什么方法都得试一试,你们所提的‘见鬼行动’,今晚可以进行,但是李探员的状态不佳,似乎不太适合承担假扮女学生的任务。”   “我可以,绝对没问题!”景栗拍案而起,打起一百倍的精神——   “走着,食堂去,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此任务是破解女鬼安娜之谜的唯一希望,她必须要亲自参与。   说大话总是容易的,实战时难免露怯。   进入食堂,一闻到荤腥味,景栗立马重回弱鸡模式,奔到旁侧的洗手池边吐起了酸水。   大约五分钟后,她才直起了腰,一时间晕晕乎乎,环视一圈,没有找到林摩斯和肖然的身影。   这时,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声响起:“怎么吐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孕了呢~”   景栗看了过去,通过弹框得知,此人名为吴惜,是后勤科的科员,简介名副其实,简单到不可思议,只有八个字——   “与李福尔关系不合。”   就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全然没有背景提示。   女人闹矛盾一般为何故?   原因清单恐怕三天三夜都列不完,有时候甚至没有明确的理由,就是相互看不顺眼而已。   听说话的口气,就知吴惜不是善茬,对付这样的人,忍让只会使其变本加厉,硬刚才能让其心服口服。   景栗扬眉质问:“你是医生吗?”   “不是啊。”吴惜不解此问。   景栗迈步将其逼退一寸:“我们关系很好吗?”   吴惜退了两步:“不好啊…你…你的问题很奇怪…”   景栗狠怼不留情:“既然不是大夫,凭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讲不负责任的话?既然不是好朋友,为什么要多嘴多舌多管闲事!”   从前的李福尔,总是以息事宁人为守则委委屈屈,一朝易魂爆发,势不可挡,吴惜惊诧无言,只能吃哑巴亏。   “福尔姐姐!”肖然已经打好了饭,就坐在斜对面的桌子,向着她挥手示意。   小表弟刚刚围观了此场小小的骂战,对“准表嫂”的印象大有改观:“恕我眼拙,居然没看出你是小辣椒性格,霸气开怼,气场十足!”   “不要被甜美的外表迷惑,你对真正的我一无所知!”,景栗玩笑一句,见晚饭只有素面和三个素菜,便问道——   “今儿是吃斋的日子吗?”   肖然把筷子递给她:“刚受过尸体的刺激,你应该吃不下肉吧,如果想吃的话我去点份红烧肉…”   “不要!”景栗高高抬起手,差点就捂住了小表弟的嘴——   “求你了,最好连荤菜的名字都不要提!”   单听“红烧肉”三个字,她就开始反胃,又记起了女尸血肉模糊的脸。   “被表哥逼着观摩验尸的那个月,我顿顿吃斋,生生瘦了八斤。”肖然分享自己的经验,并再次丘比特附体——   “我和表哥今天都陪着你吃素,我表哥这人虽然看着面冷,其实心热…”   林摩斯呵止口无遮拦的小表弟:“食不言寝不语!”   安静了没有三分钟,话痨肖然就再次张口:“这是我的计划第一次被采纳,有没有奖金?”他挠着头嘿嘿笑了两声——   “月底了,手头紧。”   林摩斯无情回应:“你一个月缺钱三十天,哪分什么月初和月底。”   肖然闹起了小脾气:“我警衔低、薪水低,爸妈给的钱又都被你扣下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呀!”   林摩斯对小表弟的态度像极了严父:“我是在替三姨监督你,以防你变成只会挥霍的纨绔子弟。”   肖然求助“准表嫂”:“福尔姐姐,你帮我劝劝表哥吧。”   “小兄dei,你找错人了,去求华法医帮忙可能还有点用。”   景栗又想起了早饭时林摩斯和华生的睡衣couple兄弟情,她特别想告诉肖然,她的“表嫂”大概率是法医华生。   林摩斯未闲扯其他,又谈回工作,他推测女鬼安娜有可能是圣德女中内部的人假扮,所以“见鬼行动”不可以惊动校方,必须秘密进行。   他的想法是,让自己的堂妹帮忙,送一身校服出来,再把“李福尔”悄悄带进女中,而他则带探员翻墙进入学校,以保证计划秘密进行。   听过此番大计,景栗不由得开了脑洞:“正义神探趴女中的墙头,这画面太美我不敢想象…”   话已出口,才意识到失言,立马道歉挽回局面:“对不起探长,卑职不该胡乱想象!”   性情跳脱的未婚妻时不时就皮一下,林摩斯的脸上挂着三道黑线,无言以对。 第73章 女鬼安娜落网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高个子堂妹林雨薇送来衣服,景栗摇身一变,扮嫩演一回民国在校女学生。   林雨薇笑问:“堂哥,福尔姐姐穿校服的样子好不好看?”   “美丑不重要,任务成功最重要。”林摩斯完全不解风情,递给未婚妻一个系有黑色长绳的金属小哨子——   “如果遇到危险就吹哨,比呼救更有效。”   “堂哥,你们到底…”林雨薇很是好奇,忍不住打听。   林摩斯抬指点了点堂妹的额头,肃着脸道:“不要忘记你的承诺!”   小女生林雨薇对于协助破案一事很兴奋,积极提供协助,不过冰山脸和她约法三章在先,不准她探问任何和案件有关的情况。   林雨薇撇了撇嘴,转换目标,向“准堂嫂”打听八卦:“姐姐,堂哥以前送过你首饰吗?”   “没有。”这个细节景栗并不了解,但她回答的很笃定,因为冰山脸绝不是随便送女人礼物的人。   “姐姐,当冰山神探的未婚妻,委屈你了…”林雨薇摇头叹气,抬眼瞥见堂哥的冷脸,小胆一颤,立马改口为——   “哨子项链,别致新奇,独一无二,是女人梦寐以求的礼物!”   林摩斯又翻出两个哨子,递给了堂妹:“巡街的巡捕人手一个,我送你一对儿,当做你今年的生日礼物。”   冰山脸是百分百魔鬼哥哥,把妹妹弟弟们治的死死的。   景栗跟着林雨薇混入圣德女中,来到粉红公主风的宿舍,和林摩斯其他几个妹妹一起,吃吃喝喝,玩玩闹闹,聊聊女鬼安娜的故事,说说冰山神探的坏话,不亦乐乎。   当然,还是破案的正事最重要,她担心假扮女鬼安娜者就是学校内部的人,对学生很熟悉,为免露出破绽,景栗请四位妹妹帮忙,乔装打扮了一番,变身为一位名叫穆小柔的同学,夜色昏暗,长发遮面,即便是鬼也看不出破绽。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生平头一遭,她无比希望自己“撞鬼”。   作为受正统唯物主义教育长大的社hui主义新青年,虽然看恐怖片的时候会害怕,可是她并不相信世上真有鬼怪,肯定是有人装神弄鬼,而这个“鬼”有可能就是揭开旧事秘密的关键。   十一点四十分,她来到了教学楼前。   校舍如欧式古堡,阳光下观之浪漫,月色下观之惊悚,像极了吸血鬼主题的恐怖片,景栗不由得心惊胆寒。   她总感觉,下一秒就会有一群蝙蝠飞出,衣冠楚楚的吸血鬼随之而来,邪魅一笑,亮出白森森的獠牙,冲着她的脖子狠狠咬去。   她自己的想象吓的一激灵,环顾四周昏暗路灯下黑黢黢的灌木丛,未见有任何人影,不知林摩斯有没有如约爬墙头进来。   她不停地安慰自己,冰山脸虽然不近人情,可是对待工作和案件是百分之两百认真负责,肯定已经埋伏在了某个隐秘的犄角旮旯,女鬼一现身他便会即刻出现。   两位队友为她加油打气,用的方式相当不着调——   独教授倾情献唱一首老歌,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   景栗确实不那么担心吸血鬼了,因为独教授五音有六音不全,歌声跑调跑到了外太空,比鬼更可怕,别人唱歌要钱,他唱歌要命。   其后屠豪也一展歌喉,是古惑仔电影中的经典曲目——《乱世巨星》。   他好歹唱的在调上,而且这霸气侧漏的BGM非常适合壮士气,前奏一响起,便有浑身是胆不畏死的气势,天不怕,地不怕,世界为我颤三颤。   正如歌词所写,我任性以天性亡命搏命,用实力争胜,横行全凭本事,战无不胜,叱咤风云。   此刻的景栗,气魄凌云,心比天大,敢以一己之力单挑东兴和洪兴两大帮派,区区鬼怪能奈她何。   她一甩纱罗裙摆,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为见鬼而来,为抓鬼而拼。   穿过树影斑驳似鬼魅的长长走廊,她来到了三楼闹鬼的女厕所。   景栗看了看怀表,差八分钟十二点,深深呼吸三次,迈腿之前,紧紧握住了脖子上的哨子。   关键时刻,“哨子项链”比钻石项链实用得多,实乃破案历险必备,她希望这件神器真的能够在危机时刻召唤来林摩斯。   景栗一步步走入女厕所,在正中的洗手台处停下脚步,缓缓转身,面相镜子。   起初她深深低着头,不太敢抬头看,因为夜半黑暗中的镜子往往会给人极强的恐惧感,那里面或许会出现惊悚的鬼妖影像,或许再邪门一点,直接有黑长直遮面的贞子从里面爬出来。   屠豪做她的助攻:“小姐姐不用怕,镜子里只有你自己。”   景栗这才放心地抬起头,在心中酝酿与女鬼安娜交流时的开场白。   据学校的女生所讲,十二点钟一到,只要对着镜子讲出在学校所受的委屈,就可以得到女鬼安娜的帮助。   独教授30秒倒计时,景栗暂闭双目,努力抑制越来越快的心跳,凝神静气,蓄势以待。   身后的隔间里传来了滴滴答答的水声,每两秒落一滴,临近第十五滴的时候,独教授正好说道:“三、二、一,叮,十二点整!”   景栗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安娜前辈您好,我是中二三班的学生,名叫穆小柔。”   足足等待两分钟,并未得到回应,她的心正紧紧地悬着,突闻一声尖利的猫叫,不禁吓得一激灵。   “难道女鬼安娜的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概不负责吗?”景栗不免有些丧气,低低念叨一句。   不过,她转念又想,来都来了,不如多试几次,于是乎提高调门重复了三遍和鬼怪的寒暄语。   忽而,一个幽幽阴森的女声响起:“你有何冤屈要诉?”   这既属于惊喜,也属于惊吓,景栗完完全全愣在原地,不确定是否为幻听。   两位队友远程听得真真切切,屠豪全身寒毛耸立:“这声是…是人还是鬼?”   景栗这才确定声音真实存在,她用发颤的声音问道:“安…安娜前辈…是您吗?”   鬼魅女声再次响起:“讲出你的冤屈,说出欺凌你的恶人。”   景栗听音辨位,发现声音是从镜子里传出来的。   人不可能藏身于薄薄的镜中,难不成真的有鬼,安娜的灵魂被禁锢在镜子里了吗,偏偏还是厕所的镜子,这简直是一个自带味道的惊悚风悲剧。   景栗竭力稳住心神,和女鬼安娜套话,讲出冥思苦想的应对词——   “仇怨我想自己报,恶人我要自己惩,我希望能够成为和前辈一样的人,面对残酷的现实和冷酷的恶人,既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余力帮助他人。”   女鬼安娜沉默良久,叹息之中声愈幽魅可怖:“你怀助人之心,人却总无情以对,孩子,世间善恶全无报,天地神明皆虚无,生命若茫茫苦海,自渡尚且不易,渡人者多半葬身于海,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不希望圣德女中有下一个为正义而牺牲的安娜。”   鬼心难测,鬼言难懂,景栗听得云里雾里,她鼓起勇气抬手抚摸镜子,并且继续与之攀谈——   “前辈,您愿对我施以援手,不就是在帮助我渡过苦海吗,我也想成为像您一样…”   突然之间,隔壁房间传来了咣咣的踹门声,与此同时,景栗面前那大大的镜子莫名从墙面掉落,玻璃的碎裂声分外刺耳。   她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啊!”地惊呼了起来。   门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响,很快她便清晰地听到了林摩斯那如洪钟一般的肃声——   “双手抱头,出来!”   屠豪最先反应过来:“他们是不是已经抓到女鬼安娜了?”   景栗听后马上踩着一地的玻璃碴子奔了出去,刚出厕所门,还没来得及讲话,就听到肖然的一声大呵——   “不许动…你…你是人是鬼…厕所里另一个人呢?你…你有没有把她怎么样!”   不止是肖然,重案二组好几位探员都在这里,见大部队已到,景栗心中的恐惧便一扫而空,听刚刚的响动,他们应该已经抓住假扮女鬼安娜的人了,她一时开心,就兴起耍了小表弟一把,压低嗓音扮鬼声——   “厕所里没有人,圣德女中也没有人,只有鬼~”   胆小的肖然失声尖叫,林摩斯大步上前,一把就把他的枪卸了下来,并且说道:“瞪大眼睛看清楚,那就是李福尔!”   “至于你…”冰山脸心累的很,教训完表弟,还得教育未婚妻——   “执行任务不是儿戏,吓唬一个手里有武器的人,你不怕他在惊慌失措下真的开枪吗!”   他讲的的确有道理,景栗把假发摘了下来,颔首道歉:“对不起探长,卑职知错了。”   林摩斯点了两位探员的名,让他们把教学楼的电闸打开,再通知校服负责人尽快赶来,而后又下令搜查厕所和储藏室。   景栗很想知道假扮女鬼安娜的人究竟是谁,趁着冰山脸说话的空档,她踮起脚尖往向隔壁的储藏室张望,可惜光线太暗,看不分明。   林摩斯转身想要进厕所查看,却被未婚妻拦了路,他无奈道:“你和肖然两人,站到墙角去!”   他的口气就像是惩罚学生的严厉老师,景栗在整个九年制义务教育阶段都没有被罚过站,想不到魂穿做警探居然得受这样的惩罚,她忿忿不平,表面恭敬,言语暗戳戳地扎冰山心——   “挡着探长进女厕所的道儿了,对不起!” 第74章 自首疑云   在“罚站”的过程之中,景栗从肖然那里了解到,冰山脸的行动计划非常周密。   林摩斯带探员翻墙进入圣德女中,不仅安排人埋伏在厕所周围的教室里,还亲自潜伏在闹鬼厕所的窗外。   听到女鬼安娜讲话之后,他判断声音是从镜子后方的储藏室中传出来的,而且观察力敏锐的他还特别注意到,厕所和储藏室之间的墙壁明显过厚,应是藏有暗室。   林摩斯果断采取行动,确认暗室所在,踹门抓人,一气呵成。   至于厕所的镜子,是由于他踢门时力度极大,所以被震落。   景栗知晓了全过程之后,进一步追问:“假扮女鬼安娜的人究竟是谁?”   肖然答道:“就是下午我们审过的那位教导处主任,苗英。”   景栗颇为意外:“苗英!怎么会是她?”   肖然讲出自己的判断:“苗英在警局时口口声声说和安娜不熟,可是转脸就假扮安娜的鬼魂为学生伸张所谓的正义,我觉得她不止是装神弄鬼那么简单,八成和白玫瑰凶杀案也有关系。”   独教授无比希望小表弟的推测正确:“苗英如果真的是白玫瑰案的凶手之一,那我们离任务完成就又进了一步!”   教学楼的电闸被打开,黑暗的楼道终于迎来了光明。   景栗终于看清了储藏室中戴着手铐的苗英,其神情异乎寻常地平静,整个被捕的过程之中,她仅仅有过短暂的惊诧,除此之外,既没有反抗,也没有辩解,仿佛早已预料到终会有这一日。   办事的探员匆匆跑回来,向林摩斯汇报:“刚刚我请门卫联系学校领导,朱校长并不在家中,据他的太太说,是去了医院看望病危的孔副校长。”   “孔琳全家必死无疑!”苗英一语石破天惊,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下毒杀她的人,是我。”   警探都还没问,罪犯就主动坦白,如此场面可不多见,在场的探员们甚为惊讶,纷纷开始低声议论。   站在墙角的景栗和肖然没有听到孔琳亲口认罪,不过发现其它探员的状态都有变化,便也凑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   林摩斯质问嫌疑人:“你为什么要杀孔琳和她的家人?”   苗英和盘托出,语调平静和缓,深沉的眼眸之中却激荡着惊涛骇浪——   林摩斯目光如炬,心思缜密,他认为苗英所言不可尽信,白玫瑰案的凶犯肯定不止一人——   “你杀了多少人,你的同伙是谁?”   苗英笑意阴冷:“没有同伙,所有人都是我亲手杀掉的,代表玫瑰社团的白玫瑰,终于被鲜血染成了罪恶的红色,死于此刻,我别无遗憾。”   听到这里,独教授恨不能立刻放礼花庆祝:“我的天呐,案子破了,咱们事务所有救啦!”   “不可能这么简单吧…”屠豪没有一起嗨,他隐隐感觉其中有蹊跷——   “所有专家都认定凶犯不止一人,而且死在犯罪现场的钱墨也是凶手之一,苗英的供述明显和现实不符。”   林摩斯的想法也是如此,他执着地追问嫌疑人:“回答我,你作案多少起,杀了多少人?”   苗英迟疑片刻:“我想先去卫生间。”   在场只有景栗一位女探员,陪同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她的肩上。   那间满地碎玻璃碴的“闹鬼”厕所断然不适合,暂换同层的其他卫生间使用。   林摩斯为了保险起见,先带人进去查看了一番,而后才把手铐钥匙交给未婚妻,并叮嘱道——   “苗英的状态不大对劲,你务必多加留心,我们就在外面守着,一旦有异常情况,立刻呼救,明白了吗?”   景栗点了点头,带着苗英走了进去,细思刚刚所听到的那番话,她的脑中浮现出一个问题,在打开手铐之前,询问道——   “你刚才提到的那位姓李的警官…名字是叫李元中吗?”   “对…”苗英的眉头骤而深蹙:“难道你认识李警官吗?”   “他是我父亲。”   李元中,就是李福尔的父亲。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苗英的情绪猝然波动,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景栗被惊了一下,不理解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是何意:“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说来话长…而且…我没有颜面也没有勇气重提旧事…”苗英漆黑的眸子之中有点点泪光闪动——   “我家书桌的抽屉里有一本日记,看完之后你就会明白了…对不起…我…”   林摩斯生怕有闪失,敲着门问道:“李福尔,有异常情况吗?”   “没有,我会尽快带人出去的!”景栗解开了手铐,对苗英说道——   “案件详情去巡捕房之后可以慢慢讲。”   走进隔间前,苗英又一次满怀愧疚道:“我对不起李警官,也对不起你,我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原谅。”   景栗陷入了迷茫,两位队友也糊涂,谁都不清楚苗英这份深深的歉意究竟是因何事而生。   这时,“咚”的一声闷响从隔间中传来,景栗连忙拍了拍门:“苗英,你还好吗?”   一连问了三次,都没有回应,她立刻叫门外的人进来帮忙。   大长腿林摩斯果断施展踹门神功,但为时已晚,苗英已经倒地,嘴角还淌着血。   孟津即刻对身后的探员说道:“快把车开进来,立刻送人去医院!”   林摩斯摸了摸苗英的颈动脉,知已无力回天:“没用的,她已经死了,应该是服用了氰化钾一类的毒药,不可能救活。”   嫌疑人前一刻招供,后一刻就自杀,这会使得案件完全陷入扑朔迷离之中,孟津情急之下迁怒于李福尔,忿然诘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人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苗英的死太过于突然,景栗首次见到活生生的人眨眼间就离开了人世,久久没有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结结巴巴道——   “我…我一直在就在这儿等着…她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林摩斯替未婚妻说公道话:“苗英随身带有剧毒,说明她已有必死之心,无论换成谁做看守,结果都一样。”   景栗的思路渐渐清晰,讲出关键信息:“她死之前说…说她家书桌抽屉有一个日记本…里面应该记录了一些和案子有关的事情。”   林摩斯先让孟津安排人把尸体抬出去,最后拉住未婚妻,单独询问:“苗英还和你讲其他事情了吗?你把她单独和你说过的话全部复述一遍,一个字都不要落。”   景栗照做,把每一个细节都讲的清清楚楚。   林摩斯一时也无头绪,不过他认为苗英和李福尔的父亲之间应该存在着某种密切的关系——   “你父亲生前有没有和你提起过苗英,或者是其他姓苗的人?”   “没有…”景栗答的不是很有底气,李元中生前也许和女儿说起过苗英,只是这样的琐事资料之中不会有记录,她无从得知。   “你可以仔细回想一下,如果想到就在第一时间告诉我。”林摩斯言罢迟疑几秒,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之前怀疑父亲的死另有隐情,现在此事已经有了眉目,坚强点,打起精神查下去。”   此刻的冰山没有平时那么冷酷不近人情,景栗有些不习惯,呆怔过后才意识到,原来林摩斯是在安慰她,于是回应道——   “哦…谢谢…我会的…”   “坚强点”乍听来不太走心,但对于高冷孤傲的林摩斯来说,能讲出这三个字已属不易,而后他又问道——   “接下来要去搜查苗英的住所,你想要参加吗?”   景栗笃定回答:“我参加!”   如果是真的李福尔,得知有关父亲死因的消息,情绪一定会有很大的波动,或伤悲,或愤怒,一句轻描淡写的“坚强点”恐怕难以抚慰。   她现在之所以能够保持冷静与理智,是因为躯体中的灵魂已变为景栗。   景栗确实为李元中的不幸而感到伤心,但这远不及丧父之痛那般刻骨铭心,她心中排位第一的依旧是解怨任务。   林摩斯将探员分为两队,一队由孟津负责,调查孔琳及其家人的中毒案,另一队由他亲自带领,对苗英的住所展开细致搜查。   屠豪敲了一阵键盘之后说道:“白玫瑰杀人案的旧卷宗里没有孔琳的案子,不过我查了一下其他的资料,发现孔琳一家确实是死于中毒,不过被当做了一桩独立的案件来处理。”   独教授分析出了原因:“当年这件案子肯定又是毛正在搞鬼,他为了不让媒体和公众继续关注白玫瑰连环杀人案,就对外隐瞒了在孔家发现白色玫瑰这一线索。”   景栗魂穿成为外挂版李福尔,将林摩斯“套路”进了白玫瑰杀人案的调查,由此也揭开了孔家灭门案的真相。 第75章 拜伦式英雄   苗英独居,住所是临近圣德女中的一间公寓,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大概四十平左右,仅有寥寥几件半旧的家具,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完全是艰苦朴素的老干部风格。   景栗不大了解搜证的方法,和所有人一起戴上白色手套之后,没有乱摸乱碰,担心会破坏证据。   她见卧室的床头柜上摆着一本《拜伦诗选》,好奇之下就拿起来翻了翻,发现其中夹着一枚精致的手工书签,上面写着几行字——   “致吾友苗英,愿友谊如诗,炽热真诚,安娜。”   看来书签和诗集都是安娜送给苗英的礼物,书的边侧已经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放在床头即意味着主人很珍视这本书。   景栗翻开扉页,见其上写着——   “它日在阴间重逢,   我将以何面目见你,   以眼泪?   以沉默?”   这字迹与书签上的并不相同,景栗以直觉判断,苗英写下诗句,是为了祭奠死去的安娜。   景栗草草翻过整本书,发现诗集的最后一页还写着一句话——   “我从没有爱过这世界,因为世界从不曾爱过我。”   这句读起来颇有消沉厌世的意味,特意写在了书的尾页,仿佛是对诗作的感悟,也仿佛是对自己命运的感叹。   景栗不大懂诗,也不大了解民国闺蜜交流感情的方式,从这本书看来,总体比现代更讲究,她和知心好姐妹相互送礼物时,祝福语一般都是简单粗暴的风格,基本套路是四暴——   暴红,暴富,暴美,暴瘦。   两相比较,昔日更重文化,今日更重实惠。   林摩斯走入,问道:“你在看什么?”   景栗把书递给他:“这本诗集是安娜送给苗英的礼物。”   林摩斯将三个厚厚的日记本交到她手上:“苗英的日记我大致看了看,里面的内容可信度很高,”   此外,日记中还有对安娜的悲恸怀念和对往事的深深愧疚,翻查第二本日记后,景栗终于明白,苗英为何多次对她说对不起。   起初苗英坚定地站在安娜这一方,因为她们是十年挚友,从年少纯真一路相伴长大,自该携手共击黑暗势力。   但恰好在那个时候,苗家的生意陷入困境,濒临破产,孔琳的家人便抓住机会,以提供贷款为条件,对苗英威逼利诱。   后才得知,安娜和李元中已在车祸中身亡。   苗英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生离死别、阴阳两隔的惨烈结局,悔恨之痛锥心刺骨,但一切已无法挽回,空留余恨。   她挽救了家族的生意,却葬送了自己的良心。   八年漫漫时光,苗英每一分每一秒都生活在悔恨痛苦的囚笼之中,苟活只为复仇与赎罪。   她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继续在圣德女中工作,白天是教导处主任,晚上则扮演“女鬼安娜”,默默帮助每一位不幸同学。   苗英表面不准学生谈论妖魔鬼怪,可是每每以“女鬼安娜”的身份帮助学生之后,她都会讲一个小故事。   故事里是安娜生前最美好的一面,她是上帝派来凡间的天使,用温柔的笑容抚慰每一颗受伤的心,用温暖的双手帮助每一位受难的人,她如同沉沉夜色中的启明星,身在黑暗,心存光明,初心永存,热血永在,不死不熄。   这些故事在学生之中不断流传,一千个人眼中或许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是圣德千百位学生心中只有一个安娜——   身为鬼魂,心如天使的安娜。   真正的安娜死后,苗英变成了另一个安娜,只出现在暗夜、披着鬼魅外衣的安娜。   她厌弃自私卑鄙的自己,索性放弃了自我,只为挚友安娜而活。   她一边扮成女鬼,将安娜的善心传递下去,热心帮助每一位遭受欺凌的学生,另一边展开血腥屠戮,杀光了昔日每一个直接或间接导致安娜死亡的罪人。   林摩斯翻看诗集,对其中的一句深有感悟,便读了出来:“生如白驹过隙,此身乃是草芥,任死神随意收割。”   无论是圣德女中案还是白玫瑰连环杀人案,都有太多的人丧命,即便是见惯生死的他,也痛心不已。   “死神收割?…”景栗正在关注看日记,只是没头没脑地听到了后面的几个字,脑洞大开——   “今年播种一条人命,明年收割许多的许多的鬼魂吗?”   “你的脑回路真是…无比奇妙…”纵然林摩斯词汇量丰富,也琢磨不出合适的词形容未婚妻。   而后,他一边翻诗集,一边讲出心中对案件的感悟:“圣德女中一案的真相被强权掩盖,无权无势的受害者枉死,有权有势的施暴者皆未受到惩罚。   在法律之光无法照亮的黑暗角落,有冤无处诉的弱者被迫拿起屠刀,用暴力血腥的方式复仇解恨,这恐怕是残酷现实之中最绝望的悲哀了。   看完日记,再读诗集,突然发现,从安娜到苗英,再到其他复仇的凶手,都有拜伦式英雄的影子。”   景栗不甚理解:“拜伦式英雄是什么意思?”   林摩斯解释道:“是拜伦作品中的一类人物形象,他们是孤独且倔强的叛逆者,与罪恶现实势不两立,孤军奋战和命运抗争,即便清楚结局注定是悲剧,也义无反顾。”   “如果…”因他此番话,景栗恍然间心生惆怅,她只顾完成解怨任务,却没来及思量是与非——   “如果我们没有插手白玫瑰案,任由毛正曲解真相,把案件变成一桩无法追查的死案,那苗英和其他凶手就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他们的结局将不是悲剧。”   无论是钱墨还是苗英,都是被黑暗现实逼上犯罪之路的可怜人,他们不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而是被上帝抛弃的迷途人,只能用魔鬼的方式书写血腥的正义。   像这样的罪犯,不会引起人的痛恨,只会勾起人的怜悯。   林摩斯摇了摇头,并不完全认同此观点:“苗英为什么会随身带着剧毒?因为替安娜复仇是她剩余人生的全部意义。   从日记内容推断,苗英所理解的报仇,不单单是杀掉所有的罪人,而是想为安娜正名,让所有人都知道,枉顾法律的黑暗势力,曾经无情地吞噬了一位心灵比天使更纯粹的姑娘。   尽管苗英的杀戮有着看似正当的理由,但她自己很清楚,这是在以罪治恶,她并不害怕落入法网,她甚至在期待落入法网的这一天。   其实她早已做好打算,要死在被捕的这一天,自首的连环杀人案嫌疑人突然自杀身亡,这绝对是可以轰动上海滩的大新闻。   关于苗英的杀人动机和自杀理由,巡捕房必须要给媒体和公众一个合理的解释,在这一过程之中,她的日记内容也会被曝光,圣德女中旧案便可以真相大白。   更有可能的是,她上了双重保险,把日记的复印本交给了同伙,如果巡捕房隐瞒了其中内容,那苗英的同伙将会代为向媒体披露圣德女中案件的实情。   只有用此方法,安娜的美好与不幸才会被更多人知晓,这样的死亡在苗英看来才真正有意义的。   苗英说了很多次对不起,不单单是对你父亲的死有愧疚之心,也是对你怀有抱歉之意。   她清楚在卫生间自杀可能会连累到你,可是她不得不这样做,因为这是她人生最好的谢幕方式,也是她的赎罪方式,因为她认为自己也是罪人之一,复仇结束之后,便不配继续苟活。”   冰山脸对苗英的心理分析十分透彻,景栗迷茫的心豁然开朗,被其智慧光环彻底折服——   “不愧是正义神探,不止知识广博,而且思虑深沉,真了不起,佩服佩服!”   林摩斯一贯谦虚:“不敢当,对于风水墓葬和符咒知识,我一无所知,这一点远不及你。”   “年轻人大都不懂风水符篆,我也一样…”景栗一不留神差点讲出大实话,还好反应得快,及时收住了嘴,绞尽脑汁圆人设——   “其实…我…我只是脑回路…无比奇妙,平时爱看闲书,对于杂七杂八的事略知一二而已。”   未免遭到冰山脸盘问,她立刻转移重点:“搜查快结束了吧,探长您快检查一下有没有落下什么!”   独教授插话,语调之中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刻薄:“你俩差不多从诗词歌赋聊到了人生理想,一会儿是不是还得手拉手看星星看月亮去?”   景栗走到卧室的小阳台上,假装找线索,趁机与队友交流:“说事儿就说事儿,冷嘲热讽算怎么回事儿!这项任务用的是抱大腿模式,我不得多和林摩斯这条大腿套套近乎嘛!”   此次任务事关生死存亡,独教授本以为苗英自首之后便大功告成,谁知美梦落空,又重新陷入焦躁模式——   “主线任务还在卷轴上,就说明苗英不是真凶,又或者除了她之外还有其他凶手,破案的万里长征才走了一半,即便你是天才,也要学习鲁迅先生的精神,把喝咖啡和谈恋爱的时间全部都用在工作上!”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开始咔哧咔哧地啃薯片,时间已接近半夜两点,必须得依靠零食来提神。   景栗倍感无语:“敢问所长,您是把喝咖啡的时间都省下来吃薯片了吗?”   “不许和领导耍贫嘴!”说着独教授又悄咪咪地喝了一大口咖啡。   下属才需要努力工作,领导则可以为所欲为。 第76章 事业型新女性   从苗英的住所中搜到了枪、子弹和麻绳等物品,与凶案现场的证据完全对应,可以确定她就是白玫瑰连环凶杀案的凶手之一。   尽管她在自首供述之中把整个白玫瑰案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但是林摩斯仍旧坚持最初的判断,认为一定还有至少两名凶手未落入法网。   警探这份工作极其辛苦,一遇到大案重案,直接超越996和007模式,基本是白天黑夜连轴转。   回到家已经是夜半三点,景栗和肖然都累的无精打采,只有钢铁战士林摩斯屹立不倒,他用领导的命令式口吻道——   “尽快休息,明早十点钟前到巡捕房。”   肖然叫苦连天:“表哥,明天下午再上班好不好,杀猪还得喘口气呢!”   景栗为了保命不怕辛苦,劝道:“年轻人想开点,死后必会长眠,生前何必久睡。”   “等等…嘘!”肖然一惊一乍地紧张了起来:“Mr骨…他…他好像动了…”   “你是不是太累眼花了…”   景栗不以为然地看向骷髅架,那个小客厅的灯并没有开,清冷月光之下,森森白骨愈显恐怖诡异。   忽然,Mr骨真的颤了几颤,头顶歪戴的礼帽直接滑落,景栗和肖然本能地“啊!”了一声,齐齐往林摩斯的身后躲。   胆子最小的肖然瑟瑟发抖:“会不会是尸变…骷髅头马上就会变成僵尸,一蹦一跳来吃了我们?”   景栗的想法与他不同:“蹦蹦跳跳的话骨头不就散了吗,我觉得更有可能是嗖的一下飞过来!”   剧情总是莫名其妙乱入恐怖元素,她着实心累。   林摩斯无奈地甩了甩两只被扯住的胳膊:“你俩放手,我去开灯!”   危难时刻,能撤就撤。   肖然用小碎步往后缩,只留一句:“表哥,上帝保佑你,Godblessyou!”   景栗也跟着小表弟一起怂:“探长,佛祖保佑你…”   为了保持队形,她也得讲一句英文,不过一时间记不得佛祖的英文单词是什么,迟疑两秒之后变换同义句——   “Goodluck!”   关键时刻身边人一个个都变成了不靠谱的非坚强后盾,林摩斯秒变光杆司令,好在他既不怕妖魔鬼怪,也不怕装神弄鬼,大步上前打开了灯。   窝在Mr骨旁边沙发上睡觉的华生被惊醒,抬手挡了挡刺眼的灯光,问道:“你们怎么才回来?”   肖然急急招呼道:“华大哥你快过来,Mr骨可能尸变了,刚才一直在动,帽子都掉在地上了!”   林摩斯不负其名,有着和福尔摩斯一样强大的推理头脑:“以他刚刚的睡觉姿势,手和头很容易和骷髅架发生接触,所以才形成了Mr骨在颤动的假象。”   “原来如此!”明白闹鬼是一场乌龙,肖然终于放下心来,走上前说道——   “人吓人吓死人,华大哥你干嘛要在骷髅旁边睡觉呢?”   “你们都不在,剩我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只能和Mr骨一起观月赏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忙到这么晚,一定是案子有进展了吧。”华生抬眼发现“李福尔”衣着反常,疑惑道——   “李探员为什么会穿着圣德女中的校服?”   “我们今晚去圣德女中抓鬼了…”肖然打了两个大大的哈欠,实在没力气详述细节,只道——   “明天再聊吧,我连说话的精神都没有了。”   华生下意识皱了皱眉头,竭尽全力保持平静,追问道:“什么鬼,抓住了吗?”   “女鬼虽然抓住了,可是离完全破案还有一段距离”,林摩斯没有讲太多案件详情,问道——   “你为什么不开灯?”   华生捡起帽子,掸了掸细尘,为Mr骨重新戴上:“皎皎明月,点点星辰,是无边暗夜的宝贵点缀,灯光会破坏星月的美感。”   肖然边上楼边苦着脸感慨:“华大哥的生活精致且有诗意,而我却被沉重的工作压力磨平了棱角,日子过得粗糙且悲催,悲哀啊~悲哀!”   林摩斯狠瞪叽叽歪歪小表弟:“再抱怨就把你送去法医科工作。”   “我只是在这里暂住一、两年,总有逃脱冰山魔掌的一天”,肖然觉得“准表嫂”比自己更可怜,悄声道——   “福尔姐姐你就比较惨了,得和我表哥过一辈子。”   景栗送了他一个白眼:“我马上就要和探长解除婚约了,所以还是你更惨。”   “解除婚约!”肖然分外惊讶,声音不由得变高:“为什么?”   “因为…”景栗又A又飒地甩了甩留海:“我心里只有事业,不需要爱情!”   见冰山脸和华法医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她又补了一句:“探长和我一样,心无旁骛,专注探案,我们两人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   景栗讲完之后自觉得意,主动和冰山脸划清情感界限,算是替李福尔硬气了一把,头发甩甩,大步潇洒,直奔房间而去。   “等等…”肖然喊住即将开门的她:“福尔姐姐,你心里确定只有事业吗?”   华生挑了挑眉,再提一问:“你确定和林大探长仅仅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吗?”   景栗还以为眼前的几人已把她奉为新思想、新潮流的弄潮儿女神,嘚瑟道——   “没错,本人是思想超脱于时代的事业型新女性,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一个传说~”   林摩斯沉声提醒:“这里是二楼!”   “我就住二楼啊!”景栗开门而入,顺手开了灯,下一秒她便石化在原地,因为眼前的一切都陌生的——   “房间…房间怎么变样了?…重新装修了吗?”   林摩斯抚额无奈:“你的房间在楼上!”   “呀!对对对…”景栗这才清醒过来,她以前租的房子是在二楼,可是来冰山脸这里住的是三楼,真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她羞愧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我刚搬来还不太适应…”   华生煽风点火:“要不你俩再聊会儿工作呗~”   肖然积极吃瓜:“这主意不错,我帮你们把门关上!”   “我看你是关门关太多,把脑壳挤坏了吧!”景栗把气撒在小表弟身上,其后用最快的速度冲上楼去。   丢脸丢到了民国,她依旧是名不副实的锦鲤,点儿不是一般的背。   做警探的工作强度太大,整个解怨事务所都没有精神另外再开会,互道晚安之后,连睡衣都没换,全员和衣而睡。   早上八点四十五,肖然就敲门叫她起床。   景栗洗漱过后睡眼惺忪地下楼,见小表弟独自在吃早餐,便问道:“冰山探长还没有起床吗?”   肖然无精打采道:“表哥已经去巡捕房了,他的身体和意志力都是由钢铁铸造而成的。”   景栗没有铁人那么强大,她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要求十点上班,这起得太早了吧,至少能再睡十五分钟。”   “孟探员通过线人找到了和钱墨一起租房住的人,表哥出门的时候把我叫醒,让我早点去巡捕房…那个…”肖然把咖啡杯推给她——   “表哥虽然没有提你,但是你作为重案二组的新成员,晚到总不合适,更何况你还是事业型新女性,更应该一心扑在工作上!”   小表弟明显是忽悠她一起早早上班,不过景栗并不介意,睡醒一觉就听到案件有新进展,惊喜程度堪比天上掉馅饼,她举起咖啡杯,精神抖擞道——   “效率太神了吧,干了这杯咖啡,即刻奔赴破案战场!”   两位队友也凑热闹碰杯,独教授放豪言:“干了这杯咖啡,破案如有神助!”   分属两大时空的四个人,在此刻实现了与众不同的诗意场面——   天边升朝阳,天涯共咖啡。   临出门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肖然接听后说道:“表哥让咱俩直接去吴淞码头,估计是找到新线索了。”   他放下听筒的时候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传话人的声音听着耳生,组里难道又来新人了吗?”   肖然驾车来到码头,周边的人见他们穿着警服,便殷勤地指路。   二人来到一间大大的仓库前,小表弟四下望了望,隐约感觉不大对劲:“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呢?”   景栗对此处的治安情况不了解,随口玩笑道:“只怕方圆十里的人兽鸟畜都被探长的冰山气场吓跑了吧。”   肖然的能力不及表哥,可毕竟是有半年经验的警探,他拉住准备入内的“准表嫂”——   “这里是黑龙帮的地盘,最近帮会的各个堂口为了争地盘而闹得不可开交,表哥如果真来了这里,一定会带足人手,不可能门外连个守卫都没有。”   景栗的脑子有点懵:“我听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危机当前,肖然不再是平时孩子气的模样,当机立断道:“这里是陷阱,走!”   他们还没跑两步,身后便响起了枪声。   这不是枪战片现场,也不是真人版CS,而是真真正正的生死时刻。   景栗埋头跟在小表弟身后狂奔,她搞不大清楚当前的状况,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必须尽快离开码头。   眼看快要跑到汽车停的位置了,另一群帮会打扮的人冲了出来,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肖然拉着“准表嫂”步步后退,摆着最凶的脸,拿出最强的气场,高声责问道——   “我们是中央巡捕房警探,你们想干什么!”   对方阵营之中走出一位满面横肉、嘴镶金牙的流氓,似笑非笑道:“肖家小少爷,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想请您和林探长的未婚妻喝杯茶,不会不赏脸吧?”   身后就是黄浦江,他们即将退无可退,景栗望着眼前手执真刀真枪的三十多个人,腿不由得发软——   “他所说的‘喝茶’是…是绑架的意思吗?”   “对”,肖然绞尽脑汁苦思脱身之法:“这些人不想要我们的命,刚刚开的那几枪全都是朝天放的空枪。”   景栗迷茫不解:“那…那他们想要的是什么?”   “我们绝不能落入这帮豺狼虎豹的手中!”肖然权衡利弊,认为断然不能束手就擒,询问道——   “你会游泳吗?”   景栗点了点头:“会。”   “跳!”肖然猝然转身,将她一并拽入江中。 第77章 我为重案二组代言   景栗极度怀疑自己和水有不解之缘,两次魂穿都有落水的戏码,而且一次比一次惊险。   首次魂穿时,做足万全准备救个孩子便足矣,而这次居然直接升级成为黑帮围堵。   好在这些帮会成员都不是真的拼命,可能是因为黑帮没有给他们买保险的原因,并没有人跳江追赶,只是朝着水面开两枪便敷衍了事。   黄浦江有多宽?   具体数字景栗不是很清楚,她以前在江边看夜景的时候,感觉对岸的繁华霓虹近在眼前,怎知游起来就仿佛相隔十万八千里,她活脱脱就是一只在大风大浪里无助挣扎的倒霉小咸鱼。   独教授为她加油助威:“锦鲤,你是一条可以跃龙门的女神鱼,区区黄浦江不在话下!”   屠豪振振有词,挥臂呐喊:“形如疾风,势如闪电,洪荒之力,谁与争锋!”   景栗的游泳水平普普通通,在游泳池里还好一些,但滚滚江水浪打浪的场面对她来说过于难应付。   队友们的远程加油并没能给她提供动力,更出乎意料的是,蓦然一转头,竟发现肖然不见了,她急急问道——   “肖然的死期是今天吗?”   屠豪找到资料重新确认了一次:“不是,按照命书所写,他还有两天的阳寿。”   “我得把他找回来!”景栗掉头往回游,她必须得尽力保住小表弟的命。   队友们也支持她的决定,一来肖然是个挺招人喜欢的短命小鲜肉,二来其为林摩斯的表弟,假如他命丧黄浦江,冰山脸说不定会迁怒于景栗,撂挑子不查案可就麻烦了。   放眼整个上海滩,破案界再也找不出一条像林摩斯一样粗壮有力的大腿了。   景栗边游边喊,呛了好几口水,终于找到即将溺水的肖然,这才发现他的右侧上臂中了枪。   她本来觉得自己是倒霉人设,现在看来小表弟的运气也不咋地,对手随随便便开几枪,偏偏就打中了他。   万幸不是伤在要害部位,并无性命之忧,景栗用尽全身力气,拉着他一起游,却只能以龟速前进。   肖然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便说道:“要不然你先游上岸,再找人来救我吧。”   景栗觉得他的想法不靠谱:“等我上了岸,你就该下地狱了!”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只听几阵悠长的汽笛声响起,一艘豪华观光游轮远远驶来,俨然是天赐的顺风船,景栗激动到差点锦鲤打挺从水中蹦了出来——   “我们再往前游一游,可以求助船上的人!”   肖然也觉庆幸,拼力游了一会儿之后,他看清了船身上深蓝色的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那是柳氏商会的船,我们真的有救了!”   景栗询问:“你和这个商会很熟吗?”   肖然奋力划了两划,以便缩短和船之间的距离:“柳氏商会的董事长柳惠宁和肖家与林家的关系都不错,前两天我表哥还帮了她一个大忙,到柳董事长还人情的时候了!”   “柳惠宁…听着怎能这么耳熟呢?”景栗低低嘟囔着。   独教授道出答案:“柳惠宁就是十八里铺码头那个救小白脸的女富婆呀!”   景栗这才把人物对号入座,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她觉得这个魂穿世界中的自己和码头八字相克,只要靠近就得体验惊魂时刻,必须敬而远之。   船终于驶到了她的身边,景栗用力拍着船身喊了三遍:“你好,听得到吗?”   高高的船上伸出几个脑袋,她终于见到了希望的曙光,立刻扯着嗓子吼道——   “我们是巡捕,现在有人受了伤,想借用你们的船快点上岸!”   开船人却无情拒绝:“谁知道你是真巡捕还是假巡捕,我们的船上正在开酒会,不能随便放人上来搅局。”   肖然有伤在身,体力透支,没有体力大声讲话,只能有气无力地提醒“准表嫂”:“报表哥的名号,说你是他的未婚妻。”   景栗景栗觉得未婚妻这茬不够硬,毕竟冰山脸没有把李福尔当做真正的未婚妻,于是改换了说法——   “受伤的巡捕是林摩斯的表弟,就是正义神探林摩斯,他是你们商会董事长的朋友!”   船上的人却不再答话,沉默了大概两分钟。   在这样危急的时刻,两分钟比两年的时间都长,景栗打算再拍船身试一次,实在不行就另想办法。   正在这时,一根麻绳被抛了下来,船内有人喊着:“把绳子绑好,我们拉你上来!”   绝处逢生是幸事,但景栗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吐槽,这个世界没有一点点爱和人情味,有钱有势有背景的人才有被救的资格,假如没有林摩斯的这层关系,她和肖然恐怕得尸沉黄浦江。   负伤的肖然还在发挥谦让精神:“你先上去。”   景栗却把绳子牢牢缠在他的腰间:“还是你先吧,我没有受伤,在下面还能托你一把。”   他们两人先后被拽上了船,景栗刚喘匀了气,就被眼前的场面惊到——   这居然是一场游轮大party,在场宾客皆身着晚礼服,手拿高脚杯,珠光宝气,衣香鬓影,好不奢华。   她和肖然狼狈的模样与此氛围格格不入,如同两只走错了片场的落汤鸡。   还没等景栗反应过来,多位宾客就上前嘘寒问暖,不过大家的目标全都是肖然,争先恐后地寒暄关怀——   “肖家小少爷,您怎么受伤了呢,严不严重?您还记不记得我,我是…”   景栗好像透明人一般,直接被挤到了最边边,连个扶她起来的人都没有。   她只能自己撑着船沿站起来,有两个人来问过她和林家与肖家的关系,她统一回答只是林摩斯的下属,然后就彻彻底底变成一只落单的落汤鸡。   众人贴心地把肖然扶坐在椅子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催促——“用最快的速度靠岸,送肖家小少爷去医院!”   景栗这才发现,原来肖然是家世背景不凡的贵少爷,脑中一时陷入了混乱。   昨天的肖然,还是一个月缺钱三十天的可怜小表弟,眼巴巴求着冰山表哥给经济援助,而今天的他摇身一变,成为被众位名流争相追捧的贵公子,不知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船上还有几位受邀前来的记者,争先恐后地询问肖然中弹落水的原因,并打算拍照记录这颇有新闻价值的一幕。   一位艳光四射的妖娆美女拦住了记者,柔声细语地征询肖然的意见。   “麻烦大家让一让,你们这么围着,我都喘不过气了!”肖然不堪过分关注之扰,待人群散开,他环顾周遭,见身后有一个小小的演讲,便说道——   “我要在那里接受采访,扶我起来。”   在妖娆美女的搀扶之下,肖然走上了台,此刻的他,虽然制服全湿,发型凌乱,脸色苍白,可是瞳孔之中闪动着专属于正义英雄的熠熠光彩,像极了电影主角以一身正气击败反面人物后的高光时刻,他强打精神向记者说明情况——   “我与同事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之中,在吴淞码头遭遇黑龙帮伏击,不幸中弹坠江。   黑龙帮实乃社会毒瘤,不仅危害公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而且还肆无忌惮地挑衅警方,目无法纪,无法无天!   我加入巡捕房的初衷,就是铲除所有黑恶势力,还上海一片朗朗乾坤,一定会重拳出击,将黑龙会等罪行滔天的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他义正言辞的演讲赢得满堂喝彩,唯有景栗独自在江风中凌乱,脑中飘过一个又一个大大的问号——   刚刚搏斗了吗?   我俩难道不是直接跳江逃生的吗?   肖然明明是先跳了江,运气不好才中弹的呀,顺序怎么就颠倒了呢?   而且,铲除黑恶势力…这不像是肖然该说出的台词,他俩纯粹是被人骗来码头的,要是早知道情况如此凶险,估计小表弟怂的比她都快。   到了拍照环节,站在演讲台旁的妖娆美女本已拍好了pose,想要蹭一把英雄警探的热度,怎知肖然直接请她离开,又招手把“准表嫂李福尔”叫了过来。   景栗懵懵地走上前,从头到脚全都湿哒哒的她,所走之处皆会留下一片片水痕。   肖然拉着她背转过身,悄声商议台词:“我们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高喊‘重案二组与罪恶不共戴天’,你觉得怎么样?”   景栗认为不大妥:“是不是有点…太夸张、太高调了?”   “平时英雄都是表哥当,咱俩好不容易有个出风头的机会,可不能错过!”肖然追求的是枪伤的舆论价值最大化,不待“准表嫂”多想,就直接开始了拍照指导——   “一定要注意眼神,务必要体现精英警探的风度和罪恶克星的气场!”   景栗心想,事已至此,演就演吧,让李福尔多点在报纸上露脸的机会也好,这样有助于副线任务的实现。   于是乎,她和肖然联手合作,共拍正义英雄照,为重案二组代言。   肖然把所剩不多的精神都用在了凹造型上,船一靠岸,他就昏倒在地,幸好岸边停有各位宾客的车,在第一时间把他送去了医院。   景栗内心慌的一批,一路都在默默祈祷,希望小表弟能够平安无事。   两位队友远程懵圈,独教授说道:“原来的剧情里,根本没有黑龙帮这一茬,到底是怎么回事,吴淞码头的陷阱是谁设下的,究竟有什么目的?” 第78章 权利与势力的游戏   肖然被推进了手术室,景栗马上给林摩斯打电话,将情况告知。   江风一吹,路上一跑,景栗的衣服已经半干,她随手把制服外套搭于窗边晾晒,在手术室外焦急地踱步等待。   她打开怀表想要看时间,只见针盘上是湿漉漉的一片,用袖子蹭了蹭之后惊然发现,秒针已经停止了转动。   怀表没有抵御住江水的考验,已经毫不英勇地就义了。   景栗顿觉不妙,这可不是一块普普通通的表,而是与解怨事务所的沟通联络器,她和队友联系不上了,这该如何是好!   虽说整个事务所都是不怎么靠谱的风格,三个臭皮匠好歹能和诸葛亮比肩,眼下只剩她一人孤军奋战,生路简直一片渺茫。   正当她心慌意乱时,屠豪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小姐姐不用担心,肖然只是手臂中弹,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景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原来只要怀表在手,不管坏与不坏,她都能和事务所保持联系。   靠人不如靠己,工作设备的各种神奇性质终究还是得靠她自己揣摩。   船上的那位妖娆美女走来与她打招呼:“不知警官该如何称呼?”   “李福尔”,景栗自报家门,虽然她不是很关心,但出于礼貌还是客气地问了一句:“不知小姐尊姓大名。”   妖娆美女对她的问题深表诧异:“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们以前…认识吗?”景栗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骤然紧张了起来,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美女的身边都没有出现弹框。   “我是明星玉如虹!”妖娆美女面露愠色,含怒道:“满大街都有我的电影海报,电台天天放我唱的经典名曲!”   原来是一位对自己的名气有着迷之自信的艺人,景栗这才放下心来,为了不显得自己太过于脱离当前的时代,所以她假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   “哦~原来是大明星啊,你本人没有照片上好看,我都没认出来…”讲完之后她才发觉不大对,赶忙改口为:“不好意思,您本人比照片漂亮百倍,我眼拙没有认出来。”   玉如虹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傲娇地晃了晃天鹅颈:“我问几个问题,只要你如实回答,就能得到我的亲笔签名照哦!”   古往今来,当红明星都这么病态自恋的吗?   景栗昔日拍戏的时候,见过不少流量明星的自恋奇葩名场面,最夸张的需要八个助理围在边上不停地花式吹彩虹屁,仿佛赞誉和关注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空气。   玉如虹吧啦吧啦讲了一大堆问题,全都是有关于林摩斯的,从兴趣爱好到生活习惯,事无巨细都想打听。   景栗这才明白,这位明星之前对肖然那么殷勤,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冰山神探也。   不过,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景栗都爱莫能助,因为她对冰山脸的爱好和习惯完全不了解。   玉如虹越问越失望,最后没有送她签名照,只送了一个翻到后脑勺的白眼。   林摩斯匆匆赶来,问询小表弟的情况。   玉如虹抢先开口:“肖家小少爷中枪坠江了,幸好我在参加柳氏商会的游轮酒会,这才把人救下来,他被送进手术室快半个小时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与此同时,她还注意到了神探脸上的淤伤,嗲嗲关切道——   “林探长您的脸是怎么回事,是在执行公务的时候受伤了吗,真的好让人心疼呀!”   玉如虹明显夸大了自己在此次事件中所发挥的作用,而且她的语调和肢体语言之中有明显的浮夸话剧腔,景栗作为专业演员,就凭此一段话便可以确定,这位当红明星的演技相当一般般。   林摩斯昨天刻意没有好好处理伤口,今天果不其然肿的很明显,他听过明星的话之后愈发糊涂,跨步绕过玉如虹,直接问景栗——   “开枪伤人的是谁?你和肖然怎么会去江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玉如虹再次抢答:“是黑龙帮的人伤了肖家小少爷…”   林摩斯忍无可忍,冷脸厉声道:“小姐,警探在交流案情的时候,麻烦你走开好吗!”   玉如虹的明星病又犯了,一脸委屈地质问:“林探长,您不知道我是谁吗?”   林摩斯的声音又冷了十度:“我只对犯罪嫌疑人和证人有兴趣,如果你不是,请立刻离开,不要打扰警探工作,谢谢配合!”   景栗莫名感觉,这个故事之中长得美的姑娘似乎都比较悲催——   之前的孔琳登场时名媛气质尽显,头顶仿佛有女王光环,怎知她转眼间就下了线,还是全家遭毒杀灭门的顶级惨剧模式,现在又冒出一位自以为很红的明星玉如虹,被冰山脸三言两语就怼到找不着北。   这时,肖然被推出了手术室,他的手术很成功,半个小时之后就会苏醒。   “谢天谢地!”景栗深感庆幸,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送肖然进入病房之后,林摩斯先打电话通知了肖家,然后听未婚妻把事件的经过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   他思索片刻后问道:“打电话让你们去吴淞码头的人,具体讲了些什么,声音有什么特征吗?”   “我不清楚,电话是肖然接的。”景栗摇了摇头,话刚说完就打了一个大喷嚏。   虽然在魂穿模式之下,她的身体素质非同一般地强大,可是大秋天在黄浦江里泡了那么久,又靠着体温把衣服烘干,难免会着凉。   “你没有受伤吗?”林摩斯并非铁石心肠,脱下外套递给了她。   “没有…咦…我的警服去哪儿了?”景栗并没有接过,她愣了愣神之后才想起来,外套还在走廊窗台上搭着,急忙一溜烟儿地跑出去取。   林摩斯递送衣服的手尴尬地僵了几秒,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把外套给姑娘,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惨遭无厘头式拒绝。   景栗重新穿上制服,回病房后百思不得其解:“探长,黑龙帮的人为什么要设陷阱绑架我和肖然呢?肖然家里好歹有钱有势,可是我两袖清风,什么都没有啊!”   “你手里有名画”,林摩斯一本正经道:“我对书画略有研究,你家里收藏的古画价值连城,单是一副八大山人的《竹石鸳鸯》,就足以在黄浦江边最好的地段买栋楼。”   “我家的画藏的那么深,挂都不挂出来,其他人怎么会知道呢!”景栗大张嘴巴,惊诧万分——   “难道我家被砸的那一天,我展开画的时候被别人看到了吗?可当时在场的全都是警探,里面不会有坏人吧…探长,您快帮我分析分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还挺好骗的。”林摩斯绷紧嘴唇,矜持地抑制上扬的嘴角。   “合着你…你刚刚是在骗我逗我吗!”景栗这才反应过来,嗔恼蹙眉,狠拍椅子把手——   “讨论案子的时候能不能严肃点!”   正经人犯起坏来,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他们二人的人设骤然突变,景栗成了不苟言笑的工作狂,而冰山脸则是吊儿郎当的不着调警探。   林摩斯回归正题,他已经想通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是毛正指使黑龙帮干的,绑架你和肖然,以此作为威胁,逼迫我放弃调查白玫瑰案。”   这确实是最合理的解释,景栗心中怒火熊熊燃烧:“毛正太过分了吧,简直阴魂不散,砸了我的家还不够,现在又想通过绑架我来威胁你,他到底是警探还是流氓!”   林摩斯继续道:“还有一种最坏的可能,沙总探长和黑龙帮老大的关系十分密切,也许他和此事脱不了干系,这件事幕后的真正黑手,不是毛正,而是沙英。”   “探长,你可不可以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景栗琢磨出了这其中的另一番权势门道——   “你的背景是不是强大到连沙总探长都不敢动你,所以只能用迂回的手段威胁?”   当前调查案件的主力是林摩斯,但无论是毛正还是沙英,都没有直接对其下手,而是搞迂回战术,一会儿砸李福尔的家,一会儿又勾结帮会搞绑架,明显是对林摩斯有所忌惮。   林摩斯点了点头,他的身家背景的确强悍,而且他很清楚沙英和毛正这伙人歹毒的心机——   “八年前沙总探长徇私舞弊,将圣德女中霸凌案变为一桩无从追查的死案,而今他指使毛正扭曲白玫瑰案的真相,无非是想掩盖昔日所犯的罪行,以便顺顺利利升官。   林家在政界的势力比他更强大,得罪我于他而言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所以他不敢直接对我动手。   但是,从现在的形势来看,沙英已经乱了阵脚,黑手不止伸向了你,还算计到了肖然的头上,害他中了枪伤,肖家绝不会善罢甘休,沙英的如意算盘打不响。”   听完这一番话,景栗在震惊之余,恍然醒悟了李福尔人生悲剧的根源。   在这是非黑白混沌的乱世,没有绝对的公理与正义,即便是高举公正大旗的巡捕房,其实也藏污纳垢,内部的较量从不是能力与良心的角逐,而是权利与势力的游戏。   无权无势的李福尔误打误撞进入了这场残酷的游戏,最终的命运难逃一死。   李福尔是以一己之力挑战警界黑幕的孤胆英雄,最终求死得死,而且死的默默无闻,没有人在乎她遇害背后的真相,包括未婚夫林摩斯。   正义在权势面前是不堪一击的脆弱,景栗之所以能够扭转局面,是因为她成功抱上了林摩斯的大腿,像冰山脸这样既有权势又坚守正义的高智商警探,是比大熊猫更稀有的物种。   如果真正的李福尔能够得到林摩斯的帮助,那她的人生结局便不会是英年早逝。   只可惜,真实的人生没有这样的如果。   景栗觉得自己眼下的魂穿运势与“锦鲤”人设基本相符,总体比怨灵苦主要强一些——   “我稀里糊涂地跟着肖然跳了江,现在回头想想,这个决定实在是太明智了,假如我俩真的落到了黑龙帮的手里,肖然有家族背景当保命符,肯定会平安无事,而我八成凶多吉少。”   “你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林摩斯并不知道李福尔真正的命运是被毛正谋害,此时的他对破案惩恶怀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站在信息链顶端的景栗是标标准准的人间清醒:“巡捕房里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你既不喜欢我也不在乎我,未婚妻这个名号毫无价值,毛正和沙英倘若真有心杀我,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自信的强者或多或少有几分自负,林摩斯便是如此,他郑重承诺道——   “无论如何,只要有我在,你绝对不会有危险。”   景栗所扮的李福尔,在这个世界仅能停留短短的八天,期限一到,她便会离开,命中注定的生命结点,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她没有对冰山脸的许诺做回应,也无法做回应,只能另换话题——   “听说和钱墨住在一起的人找到了,他是白玫瑰案的凶手吗?” 第79章 冰山宝藏boy   林摩斯告知案情进展:“和钱墨同住的有两人,他们被捕之后始终一言不发,目前还没有得到有用线索,我怀疑这二人都是圣德女中死者的亲属,已经安排人开始比对户籍照片了。”   离破案又近了一步,景栗由衷送上两个大拇指:“厉害,不愧是正义神探,闪电侠一般的神效率!”   “咳咳咳…不好意思…”病床上的肖然苏醒,可怜巴巴地求关注——   “二位能不能稍稍关心一下中弹的电灯泡表弟?”   林摩斯起身走上前,绝情大哥的人设稳立不倒:“恢复的不错,还有心情讲笑话,赶紧起来上班吧。”   “表哥,你有没有人性?我这是枪伤!枪伤!枪伤!”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肖然在激动之下扑腾着起身,不留心牵扯到了伤口,疼的哇哇叫。   景栗把他按回病床上:“你老老实实躺着吧,探长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肖然脸上写着“生无可恋”四个大字:“我表哥没有玩笑技能,他只是单纯的冷酷无情。”   林摩斯罕见地展现了一回兄弟温情:“医生说你至少需要住院十天,你终于可以睡觉睡到自然醒了。”   “住院十天!”景栗越想越觉不对:“是十天都不能离开医院的意思吗?”   “当然是啊…”林摩斯疑惑:“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奇怪。”   景栗陷入了迷惑,她记得队友之前提到过,肖然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之中不幸身亡,可他如果连病房门都出不了,怎么撞死神呢?难不成死亡方式变成了医疗事故吗?还是说医院里出现了什么危险事件?   看到此处,独教授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从目前的剧情走向来看,肖然很有可能是万中无一的重生彩票中奖者!”   景栗一头雾水,她不知道“重生彩票”到底是什么鬼,从名字来推断,奖金很可能是寿命而不是金钱。   林摩斯见未婚妻呆呆愣在原地,像极了断电的机器人,他一连喊了三声“李福尔!”,音调一句高过一句。   景栗终于回神,懵懵地问道:“啊…怎么了?”   女人心海底针,实在难以琢磨,林摩斯对未婚妻的心理活动十分好奇:“你怎么又发呆,究竟在想什么?”   总回避这个问题也不合适,景栗干脆使出甩锅技能,把责任推给了冰山脸——   “你…你吼的那一声吓到我了,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表哥你能不能温柔点,福尔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肖然坚定地站在了“准表嫂”这一边——   “多亏她发扬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在水中不离不弃地施以援手,我才能平安渡过此次生死劫,如果她不是准表嫂,我可得以身相许报恩情。”   “以身相许受不起,以钱报恩更实在。”景栗只觉小表弟脑子进了水,她的追求更务实,情爱如云烟,金钱永留存。   “哦哟哟~哦哟哟~我家宝宝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   人未到话先到,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贵妇推门而入,踩着高跟鞋三部并两步地冲向病床,悉心查看宝贝儿子的伤势,心疼地唠叨——   “好好的钢琴不谈,非要做什么警探,差点连命都陪上了,你哪有表哥那么强的能力…”   景栗猜到这位应该就是冰山脸的三姨,肖然的母上大人——肖家太太。   肖太太说着看向林摩斯,不由得怔了怔:“摩斯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我看今早的报纸说你和毛正在巡捕房大打出手,因此而受了伤,本以为记者是胡乱瞎写的,以你的身手不可能打不过毛正,怎么会弄成这幅狼狈的样子,是不是他使了阴招?需不需要家里出面替你出这口恶气?”   霸气的长辈果然与众不同,不在乎晚辈有没有打架,只在乎有没有打赢架。   而且,景栗从话中可以听出,肖家太太很宠外甥林摩斯,丁点儿委屈都舍不得让他受,恨不能即刻把造次的毛正碾压成渣。   肖太太是个急性子,还没等到回答,便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咦…这位女警官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因为林摩斯和李福尔之间感情淡漠,所以即便有婚约,也很少去彼此的家中,肖太太上次见李福尔已经是三年之前的事了,一时间难免认不出来。   八卦小王子肖然立即接话茬:“她是表哥的未婚妻李福尔,这两天就住在表哥家,今天还救了我一命。”   小表弟此举无异于自取灭亡,景栗目光中的冷箭嗖嗖地射向他,林摩斯的表现更为直接,抬手狠狠在其脑袋上敲了敲,解释道——   “李福尔的家被毛正的人砸了,而我那里正好有空房间,出于安全考虑她只能暂时住在我家…”   “什么!”肖太太的情绪当场如火山一般大爆发,精致的烫发上差点升腾起丝丝白烟——   “毛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敢砸摩斯未婚妻的家,打狗也要看主人…”   “三姨!”最后那句话实在是失了分寸,林摩斯当即打断。   贵妇这才意识到了问题,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情绪一激动就容易说错话,其实没有恶意,福尔你一定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古往今来的长辈用的都是同一个套路,我说错做错但我理直气壮,晚辈但凡介意就是不识好歹,这属于赤裸裸的道德绑架。   在魂穿的世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必要争这口闲气,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景栗假意大度地笑笑——   “没关系,不介意,你们聊吧,我先回巡捕房了。”   “等等,我和你一起走”,林摩斯喊住了未婚妻,又和肖太太说道——   “三姨,毛正最近一直都在针对我,不仅毁了李福尔的家,还打伤了我的脸,肖然中枪这件事也是他在背后搞的鬼。”   此刻的冰山脸风格大变,带着三分委屈和两分撒娇,像极了遭受欺负后向家长告状的孩子。   景栗几乎看呆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冰山神探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男人就像一本书,林摩斯堪称章章有惊喜的孤本,这个宝藏boy有点东西。 第80章 惨遭催婚   俗话说得好,大丈夫能屈能伸,林摩斯在家人面前用的是“屈求支援”这一招。   不管正招歪招,只要有用就是好招。   听到小辈受了委屈,肖太太的火气一秒即上头:“我会把此事转告给你的姨姨和舅舅们,必须要好好教训毛正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张狂鸡,顺便儆一儆巡捕房里其他的猴子,保证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们!”   景栗这才知道,别看毛正总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拽的架势,其实根本就入不了肖太太的法眼,肖家人动动手指,就能让其身败名裂。   林摩斯平时在巡捕房里不和毛正多计较,不是因为他的势力弱,而是他不屑和那路货色争高下。   景栗首次亲眼见识特权阶层的霸气,真真是开了眼界,林摩斯和肖然出身在这样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家庭之中,还能脚踏实地地做加班加点的事业型社畜,简直是世界第九大奇迹。   林摩斯早已想好了整治恶人的办法:“近些年毛正很有可能办了不少冤假错案,对付他无须用太多手段,只需让市政警风巡查组依法依规羁押调查他就好。”   “没问题,就按你的意思办。”肖太太对冰山外甥百依百顺——   “巡查组的张处长前两天在饭局上提起,要尽快抓几个徇私舞弊的典型立一立威,毛正恰好在这个节骨眼上高调作死,活脱脱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靶子,他自己找死,我们便借巡查组的力往黄泉路上送他一程!”   林摩斯更进一步道:“毛正胆敢如此嚣张,背后必定有靠山,他说到底仅仅是一只仗势作妖的狐狸,隐藏在他身后的人,才是真正为难我和肖然的大老虎,得让巡查组细细审、好好查。”   “毛正背后的人是谁,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总探长沙英吗?”肖太太对巡捕房高层十分了解,轻而易举便猜中大老虎的身份,她一时间犯了难——   “沙英可不太好办,他的背景可比毛正强得多。”   “沙英和毛正是一丘之貉,他们今日胆敢伙同黑龙帮向肖然开黑枪,摆明了就是不把肖家和林家放在眼里,如果我们一味退让,只怕下一个住进医院的人就是我,如若运气差一点,直接躺在停尸房都有可能。”   林摩斯不是在危言耸听,反派的恶行明显有不断升级的趋势,眼下沙英不敢伤他,可是随着案件调查的深入,天知道这帮无法无天的狂徒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   “不要胡讲这些不吉利的话!”肖太太最担心晚辈的安危,而且宝贝儿子受枪伤这件事确实让她火冒三丈——   “亏得肖然命大,子弹若是打在要害部位,后果不堪设想,你尽管放心,三姨会和家里人一起想办法,绝对可以压制沙英的嚣张气焰!”   “谢谢三姨,您好好照顾肖然,我先回巡捕房了。”言罢林摩斯还低声对小表弟嘱咐了几句。   景栗不知他们两个大男人在讲什么悄悄话,正想竖起耳朵听一听,手却被肖太太握住了。   肖太太和所有的长辈一样,催婚之心昭然若揭:“你的父母都不在了,女孩子独居很危险的,你就安安心心在摩斯家里住着,反正以后那就是你的家,提前适应一下也好,或者干脆早早把婚事办了,订婚都七年多了,再不抓紧办喜事别人会说闲话的。”   景栗深陷无奈苦海,急急说明情况:“您误会了,我和探长…”   肖太太打断她的话,嘴角流露出老司机专属笑意:“不用不好意思,三姨是过来人,你心里想的我都懂!”   林摩斯强行打断这场尬聊:“三姨,我们真该走了!”   区区年轻人哪能镇得住中年妇女的强聊神功,肖太太不理外甥的劝阻,用语速奇快的上海话疯狂输出。   景栗从读大学起就来到上海,能听得懂正常语速下的方言,可是肖太太三倍速攻击火力实在太猛,她脑瓜子嗡嗡的,脑浆都快沸腾了,恍惚之间感觉置身于无厘头电影之中,对方讲的每一个字都自动配以五毛钱特效,把她的脑壳砸出一个又一个大坑。   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催婚。   还没到过年就遭遇了催婚,这让她找谁说理去。   至于具体细节,景栗只能听懂个大概,肖太太主要是在夸自己的外甥,虽然是冰山工作狂,但同时也是没有花花肠子的靠谱好男人。   终于的终于,肖太太的机关枪式言语冲击波降低了马力,最后说了一句——   “摩斯,别忘了今天晚上的慈善舞会,我要照看肖然没有办法参加,可是你不能不给肖氏基金会面子,务必要带福尔一起去!”   “我们肯定会去的,三姨再见。”林摩斯说完即刻拽着未婚妻逃离现场,耳根子终于恢复了清净。   “等会儿…”景栗使劲晃了晃发昏的脑袋,觉得不大对劲——   “参加舞会的‘我们’里…该不会有我吧?”   林摩斯不是随口应承,而是心有成算:“你做我的舞会女伴,对于破案有利。”   “为什么?”景栗想不明白其中的逻辑:“难道你怀疑凶手也会去参加那场舞会吗?”   医院的走廊人来人往,时不时就有医生护士推着病床匆匆而过,林摩斯把她往里侧拉了拉,并说道——   “现在肖然住院,沙英和毛正要想阻止白玫瑰案的调查,就得找我们两人的麻烦,相比较而言,你比我更危险,说不定绑架的戏码还会重新上演一次,所以当前有必要让大家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是重要的,这样他们才不敢轻易对你动手。”   景栗觉得这很有可能是无用功:“做一次女伴,就能显现出我对你的重要性吗,这也太玄乎了吧!”   眼下的形势,有没有用都得试一试,林摩斯问道:“不然你有更好的方法吗?”   “没有…”景栗转着眼珠思考片刻,万一真落到了坏人的手里,破案进度势必会被拖慢,只能暂且死马当活马医——   “那就这样吧,一切都是为了案子。”   走出医院大门,呼吸到了没有消毒水气味的新鲜空气,她的思路完全变清晰,想想眼下的处境,坐上车后不禁感叹——   “白玫瑰案本身不难破,但坑就坑在内部阻力太大,我们的主要对手不是凶手,而是恶势力警探,这剧情比小说都离奇。”   林摩斯心怀壮志,目光长远:“我们现在不仅仅是在破一件案子,而是在和巡捕房内部的黑暗力量做斗争,只要沙英和毛正的势力倒台,警界的歪风邪气就会被遏制,未来像圣德女中霸凌事件的冤假错案将会越来越少。”   “探长境界之高,我等凡夫俗子望尘莫及…”景栗感觉冰山脸颇有成为伟人的潜质,只是办案的过程不够独立自主,似乎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家族势力,她特别想了解一下正义神探的心声——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林摩斯刚直回应:“不当问。”   “不问就不问。”景栗瞥了冰山一眼,闷闷悄声吐槽一句。   林摩斯一边开车一边瞄她的脸色,犹豫两分钟之后说道:“以后有话直接讲,有问题直接提,不要搞没有意义的铺垫,更不要浪费时间绕弯子。”   见冰山脸勉强铺了台阶,景栗顺势而下:“探长,你破案的时候经常会借助家族权势的力量吗?”   “平时不会,这次是特殊情况”,林摩斯如实以告——   “在沙英和毛正百般耍手段的情况下,要想于五日之内破案,不得不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原来如此!”   景栗茅塞顿开,自认为完全摸透了冰山脸的心思——   林摩斯如此积极地破案,连向家人告状这种小学生手段都使了出来,不单单是为了兑现承诺,更是想要尽快和她解除婚约。   林摩斯的话题重点重新回到工作上:“你的审讯水平如何?”   “不怎么样…”景栗编造出了相当保守的答案:“我一般…只负责记录。”   林摩斯提问考验她的能力:“和钱墨同住的两名嫌疑人拒不开口,你认为该如何处理?”   景栗不假思索道:“交给领导处理呗!” 第81章 平平无奇的卖惨小天才   景栗根本不懂审讯,企图通过刚才那一句俏皮话搪塞过去,不过她发现林摩斯的冰山脸沉了沉,形势似乎不大妙,只得厚着脸皮道——   “我是开玩笑的,幽不幽默,有不有趣?”   林摩斯再次变身教导处主任,不理会她插科打诨那一套:“五分钟之后给我答案。”   屠豪马上联系刑侦专家,为陷入困境的锦鲤恶补审讯知识和技巧。   俗话说得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倒霉的是,这句老话在此时完全失效。   专家和教授皆为神一般的物种,其中一位先介绍了审讯学之中的经典理论,名叫“九步审讯法”,专业性极强,什么夸大策略,什么试探摸底,什么对抗相持,什么动摇反复,全都是抽象名词。   景栗听的云里雾里,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记全。   接下来又一位专家上阵,用慢条斯理的标准教授腔为她简述审讯七大技巧,什么单刀直入法,引而不发法,抽丝剥茧法,激将法…吧啦吧啦一长串。   不幸遭遇刻板填鸭式教育,景栗有限的脑容量濒临崩盘,精神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   林摩斯发现她的神情越来越不正常,五官几乎扭曲成了一团,心不禁软了下来,不再强人所难——   “你…你想不出答案就算了,千万不要掉眼泪。”   听到这句话,被审讯知识折磨到差点抓狂的景栗总算是勉强松了一口气。   演戏演全套,她再现戏精本色,一秒起范儿,扮出一副苦恼自责、痛心疾首的模样,轻锤着胸口道——   “我…我只是恨自己不争气,无法做一个让领导满意的好下属!”   “没有这么严重,你不要妄自菲薄…”林摩斯被她套路,心生愧疚,努力用最柔和的语气劝慰道——   “你是有潜力的,未来会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危机顺利解除,景栗故作感动,假意走心立flag,敷衍的套话张嘴就来——   “多谢领导赏识,卑职感激不尽,肝脑涂地,无以为报,一心扑在工作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宇宙不爆炸,我就不放假,宇宙不重启,我就不休息!”   “少一点空话,多一点真诚!”林摩斯阅人无数,基本能够看穿未婚妻百分之八十的小心思——   “你嘴上乖乖说着领导和卑职,心里其实总在偷偷地鄙视我,对吗?”   “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景栗悄咪咪地自我反省了两秒,而后露出恭维的尬笑,说道——   “怎么可能,卑职对领导的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您如果不相信这份诚心,那就是狠狠伤了我的心。”   她的套路水平比冰山脸先进将近一百年,轻轻松松即可完胜。   林摩斯和未婚妻聊天总有悬疑剧的感觉:“你讲话的用词常常很奇怪,很多我都听不大懂,比如之前提到的‘英语六级’和‘闪电侠’,到底是什么意思?”   面对时代的鸿沟,景栗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使出拖延计:“等案子破了之后,我再给探长您好好解释。”   “我可以承受一切,除了疑问”,林摩斯自爆性格弱点——   “每当有解不开的疑惑时,我就会难以抑制地焦灼不安,梦里都会反反复复出现这些奇奇怪怪的词汇,你现在用几分钟时间说明词语含义不行吗?”   “您这是强迫症,一种心理疾病,尽早就医,千万不要放弃治疗。”   景栗觉得冰山脸病的不轻,可是,讲完之后才想起对方很可能对强迫症也一无所知,当场后悔到恨不能头撞南墙。   上一次的任务里,侯门宅斗总体节奏缓慢,她身穿绫罗古装,头戴华贵珠钗,扮相决定心态,一言一语都有身在舞台的觉悟,并没有露出太多破绽,即便偶尔现出马脚,身边萌萌懵懵的小丫鬟鸿雁也不会多追究,所以她才会顺顺当当地完成了一系列主副线任务。   可是在当前的解怨项目之中,民国的生活与交流模式与现代较为接近,着警服的感觉也和平时穿牛仔裤和衬衣没有太大的区别,这才导致她频频嘴瓢,时不时就蹦出几个现代词汇。   更重要的是,这次陪在她身边的不是普通人,而是自带敏锐雷达和中度强迫症的正义神探,这直接导致任务的难度翻倍,时间若是长一些,以林摩斯的强悍大脑,说不定连魂穿一事都能推理得出来。   做菜鸟使者解怨,难;当菜鸟警探,难;菜鸟使者扮演菜鸟警探,难上加难。   面对冰山脸的质疑,景栗得琢磨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不然嘴瓢一次解释一次,所露的破绽只会越来越多。   千灵万灵不如脑子灵,她灵机一动,决定打苦情牌,即刻入戏,摆出黯然神伤的模样编故事——   “我生来命硬,八字克亲,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只能和洋娃娃玩过家家,为了排解寂寞,就编创了许多新词汇,作为我和娃娃之间的秘密交流语言,久而久之成了习惯,和人讲话的时候也会偶尔说出一些怪词…这些傻事说出来挺难为情的…”   身为演技派,层层递进式的情感渲染必须得到位,她讲着讲着就红了眼眶,用央求的口吻继续道——   “胡乱编造的词,含义并不重要,你不要再追问了,好不好?”   “好好好…我不问…不问…”林摩斯能处理一切,除了女人的眼泪,看着情况不大妙,他哪还敢再逼迫。   景栗深深垂着头,留海和短发遮住了表情,冰山脸以为她在独自伤心,不由得满心歉疚,殊不知此时的她正在努力克制小阴谋得逞后的欣喜。   十八线锦鲤,平平无奇的卖惨小天才。   只要演技出神入化,走遍魂穿世界都不怕。   林摩斯并不擅长安慰人,不过他于心有愧,总觉得该讲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   “我…那个…我其实和你一样,也是天煞孤星的极硬命格…所以…你孤独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如果早知道那些词背后的故事,我是不会问的…对不起…”   人心都是肉长的,听到他郑重的语气,景栗难免不好意思:“探长您不用道歉,这其实是我的问题,以后我会多加注意,尽量不说自创词汇。”   虽说封建迷信不可信,命理之说多虚幻,可是有些邪不信不行。   林摩斯和李福尔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命硬CP,双方家人之所以为他们订婚,是因为二人八字双硬,谁都不怕谁克,堪称命中注定的绝配。   虽然林家的背景强于李家,可是林摩斯之前已经“克死”过两任未婚妻,其家人一致认为,唯一能活着与他结为连理的人只有李福尔,故而肖太太才会待她热情如火,卯足了劲儿催婚。   然而,人力终究敌不过天命,李福尔红颜薄命,林摩斯即将三度“克死”未婚妻,只怕将来再也不会有女人敢与他谈婚论嫁。   景栗侧着脸瞄了瞄林摩斯,心中暗想——   “冰山脸的弹框介绍我之前没有看完,不知道他最后究竟娶了哪一位不怕死的女壮士。”   初次见面时,弹框内容她看过一部分,由于林摩斯的破案功绩堆山码海,翻了好几页都没有结束,当时时间太紧,景栗读到一半就不得不放弃,并未看到其命运的最终结局。   猝不及防间,弹框重新出现。   毫无心理准备的景栗被吓了一小跳,才知这神奇的弹框居然有心灵感应功能,真真是神一般的黑科技。   景栗从头到尾细看之后才发现,林摩斯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工作狂,人生经历只有一件又一件无缝衔接的案子,一直读到尾页,才找到他感情生活的简短概述,仅有八个字——   一生未婚,孤独终老。   林摩斯实乃帅强惨的典型代表,好俊的一张脸,好惨的一世命,景栗不禁一声叹息。   回到警局之后,孟津向冰山探长汇报案件进展——   通过比对户籍照片确认,和钱墨同住的两人均是圣德女中旧案死者的亲人,一为割腕自杀的女学生穆永兰的父亲穆雷,一为上吊自杀的女学生张锦儿的哥哥张远程。   在他们的住所的后院之中,警探发现了一个废弃的汽油桶,里面有大量灰烬,翻查过后找到了不少未被完全烧毁的纸页,上面写有不少文字,从残片内容可以判断,是对圣德女中旧案涉事人的跟踪记录。 第82章 苦肉计   综合目前的线索推断,钱墨、穆雷、张远程三人是杀手团伙,他们以复仇为目标,跟踪每一位应为旧案负责任的罪人,掌握对方的行动规律之后,再痛下杀手取其性命。   独教授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们三人再加上苗英,正好是四位凶手,这案子不就破了吗!”   “所长,不要高兴的太早…”屠豪指了指墙上的任务卷轴,讲出大实话——   “主线任务并没有消失,这说明他们两人可能不是凶手,也有可能还有其他凶手。”   景栗心中刚腾起了欢庆的小火苗,眨眼间就遭到了土豪鲜肉透心凉的冰水袭击,简直欲哭无泪。   独教授的暴脾气说炸就炸,抓起刚啃完的炸鸡腿骨头扔到卷轴上,咬牙切齿地痛骂——   “这个坑爹的法术卷轴,它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可就是不把名字显现出来,非得让我们费尽心力苦苦调查,老子严重怀疑这破玩意儿成了精,心理扭曲的老妖精,臭不要脸的死变态!”   屠豪无奈之下只能牺牲自己,以血肉之躯挡在卷轴前面,承受暴风雨一般的鸡骨头攻击——   “毁坏法术神器会被总部罚减寿命,所长您冷静,务必冷静!”   此刻的他无比后悔,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叫外卖的时候他一定会选无骨炸鸡。   独教授越疯越起劲:“待老子取来桃木剑,劈死你这卷轴妖孽!”   景栗听出他说话的状态和平时不大相同,大舌头发音混沌不清,想着八成是醉了,趁着去洗手间的工夫,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小角落,和土豪鲜肉说道——   “所长是喝大了吗?但凡有一盘花生米,也不至于喝成这样!”   屠豪郁闷道:“所长最近的压力太大,心情不好,借酒浇愁,炸鸡配啤酒,一不留神就喝多了。”   一线打工人景栗实名制羡慕后勤团队,吃着炸鸡,喝着啤酒,吹着空调,抖着小腿,烦了闷了还能耍酒疯排解,日子不要太逍遥。   两相比较,时时刻刻处在高压状态下的她简直是魂穿界第一命苦人。   “所长发起酒疯来可了不得,家里的手办恐怕都有生命危险,我先过去看看,小姐姐你加油,我会尽快回来的!”   屠豪撂下这么这么一句,不待锦鲤回应,就一溜烟儿地去拯救手办的英雄了。   “我和任务加起来都没有手办重要吗?”景栗的思维在风中凌乱,问出问题却无人应答,组团魂穿瞬间降级为单人打怪模式。   她只觉心中有一万匹羊驼呼啸而过,差点气出内伤,吐血三升。   孟津带人已经审问了一轮,穆雷和张远程始沉默,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组内探员开了一个短会,各自发表对于案件和审讯方式的看法。   从目前搜集到的资料来看,穆雷患有肺病,身体较为虚弱,他直接参与杀人的可能性很小,应该只是做跟踪工作。   而张远程体格健壮,又是右撇子,在他的身上还发现了一把匕首,此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之一。   不过,他们二人都没有学过医,林摩斯认为,至少还有一名凶手在逃,就是那位挖人眼、缝人嘴的残忍凶徒。   此外,他还提出一种设想,穆雷和张远程的沉默别有深意,有可能是在为那位凶手打掩护,这一团伙还有要杀的仇人。   孟津犯了愁:“圣德女中旧案的嫌疑人和证人都已经死光了,刚刚丧命的孔琳并不在旧案宗的名单上,说明杀手团还有其他想杀的人,但我们对此毫无头绪。”   景栗有一点想不明白:“孔琳曾经是玫瑰社团的副社长,按理说当年应该有警探向她了解过情况,怎么案宗里一点记录都没有呢?”   林摩斯办案经验丰富,对特权类事件更为了解:“孔琳的父亲是校董,只要稍稍想点办法,就可以不让女儿接受警探的询问。”   景栗之前以为冰山脸和孔琳之间或多或少有暧昧情愫,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从得知孔琳死讯一直到现在,林摩斯的情绪都没有任何反常的波动。   孟津说道:“圣德女中是贵族学校,背景和孔琳相当的学生不在少数,当年玫瑰社团的真相我们又不了解,根本推测不出下一位受害人究竟是谁。”   “我们目前只能从一个地方找线索,就是苗英的日记,我之前大致翻过,里面对于旧事的记载很详细”,林摩斯已经有了想法,直接安排任务——   “孟津你带三个人,把日记里和圣德女中霸凌案有关的人物名字都找出来,说不定能够查出头绪。”   至于审讯,林摩斯决意亲自上阵一试,告诉另一位探员:“你立刻去证物室,把从陈氏兄妹暗室中带回来的牌位都搬去审讯室,稍后我亲自审问穆雷和张远程。”   用死者牌位做审讯道具,这种招数闻所未闻,景栗很想见识一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正在琢磨之时,只听林摩斯说道——   “李福尔,你来审讯室做记录。”   “好!”,心想事就成,景栗心情大好。   然而,五秒钟之后,她就意识到了问题——   审讯记录应该怎么做?   要把嫌疑人所有的话都一字不差地记下来吗?   不止如此,还有一个更大的危机——   她的字迹和李福尔完全不同,甚至连繁体字都不怎么会写,只要一落笔就会露馅。   这该如何是好?   景栗立于会议室门口,心搜肠刮肚苦思脱困之法。   两位不靠谱队友齐齐不在线,手办有人救,锦鲤无人理。   她左眼一瞟,见边侧摆有暖壶和茶杯,向后一望,发现林摩斯还在和探员商议案情,景栗急中生智,想出一招苦肉计。   她倒了满满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握着杯子把手静静等待时机,当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时,猛地一个转身,手肘故意和身边人相撞,开水四溅,瓷杯摔地。   景栗碰瓷的不是别人,正是冰山脸。   “对不起对不起…探长您没事吧…”她一边连声道歉,一边暗自庆幸计谋成功,手被烫伤,自然就不用做记录了。   林摩斯只是衣服湿了一片,看到她两只手的手背已被烫红,比生气更多的是心痛,习惯性蹙了蹙眉头,说道——   “你不用来审讯室了,去医务室上药吧,以后做事小心点,不要这么莽莽撞撞的。”   危机顺利解除,景栗忐忑的心终于重新归位。   她的烫伤并不严重,而且离开队友的GPS导航,她根本不知道医务室怎么走,就用凉水冲了冲就算了事,回到办公室和大家一起看日记。   众人分工合作,很快就从苗英的日记中发现了新大陆。   当年玫瑰社团的正社长名叫欧阳雪,据苗英的记录,当年圣德女中多位女生被迫自杀身亡后,欧阳雪担心会被警方调查,就匆匆赴美留学,再无音讯。   “欧阳雪…这名字挺眼熟的…”孟津念叨着人名,翻出了这几天的报纸,很快便找到相应的新闻,读给大家听——   “万豪集团三小姐欧阳雪学成归国,进入肖氏慈善基金会工作,成为最年轻的善心理事,负责海外宣传与筹款项目。”   另一位探员也找到了一条相关的报道:“肖氏基金会将于九月十五日举办年度慈善酒会…这不就是今天晚上嘛!”   世间事真是无巧不成书,景栗要和林摩斯一同参加的,正是这场酒会。 第83章 第三位认罪者   根据苗英的日记内容,欧阳雪是当年霸凌事件的主导人,刚刚回国的她极有可能是复仇杀手团的目标。   孟津将查到的重点匆匆写下来,派景栗送往审讯室。   神探的名号真不是吹的,还不到一个小时的工夫,林摩斯便成功让犯罪嫌疑人开口认罪。   景栗对冰山的神技佩服不已,假如这是普通穿越模式,她得在民国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那铁定要拜林摩斯为师,好好学学破案的真本事。   穆雷的自首模式和苗英如出一辙,把所有罪名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事实果真如此吗?   当然不是,林摩斯击破其谎言:“张远程也认罪了,所说的话和你几乎一模一样,从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证据来看,你、张远程和钱墨是制造白玫瑰连环凶杀案的同伙,以你的身体状况,所做的应该仅仅是跟踪而已。”   人性都是自私的,在杀人团伙之中,相互推卸罪责的场景常见,争相承认罪名的情况罕见,可是在白玫瑰案之中,争相认罪的场面却接连发生三次,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从苗英,到张远程,再到穆雷,自八年前挚友和至亲离世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心就已经死了,如行尸走肉般苟活,只是为了让罪人付出血的代价。   他们根本不在乎身上背有多少命案,从拿起复仇屠刀的那一刻起,便已踏上不归路,全然将生死置之度外。   穆雷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久久方才平息。   他已病入膏肓,咳出斑斑血迹,沾于唇角的殷红鲜血,和煞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见者皆觉触目惊心,虽知其为参与凶案的罪犯,但又不免心生同情。   绝望的羔羊被迫拿起锋利尖刀,屠杀一只又一只道貌岸然的豺狼,这不是人类本性的恶,而是黑暗现实的罪。   对于林摩斯的推断,穆雷并未反驳,他喝了一口探员递上的热水,惨然而笑,提出条件——   “我看了报纸,知道你就是发现白玫瑰杀人案和圣德女中旧案有关联的正义神探,如果你能让我手中的照片见报,那我将会把真相和盘托出。”   林摩斯询问详情:“什么照片?”   “我女儿穆永兰曾用微型相机拍下了玫瑰社团霸凌同学的场面,交给过巡捕,寄给给过报社,但根本没有人理会…”穆雷的双拳越攥越紧,他已时日无多,只想尽快实现生命中最后一个愿望——   “世人的眼中只有权势和利益,没有人在乎正义和真相,我不是嗜杀的恶魔,而是在报仇雪恨,替天行道!   我希望圣德女中霸凌案的真相能够被更多人知道,希望我女儿和其他可怜姑娘的遭遇能够被更多人了解,希望那些用权力和金钱扭曲真相的恶人能够遭到更多人的唾弃!   整整八年,我和同病相怜的知己一同隐姓埋名,苦心复仇,如今报仇大业即将完成,接下来便该让世人知道这一切…咳咳咳…”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穆雷再次咳喘不止。   景栗不禁忆起苗英写在《拜伦诗选》最后的那句话——   我从没有爱过这世界,因为世界从不曾爱过我。   看着眼前为复仇赔上一生的可怜人,她忽而明白了诗句背后的深意——   他们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世界,只因被世界狠狠伤害过。   在是非黑白混沌颠倒的浊世,除了用罪恶的方式伸张绝望的正义,苗英和穆雷等人别无它路可走。   “即将?”林摩斯准准把握住关键词,提出质问——   “你们还有其他的同伙,还有要杀的人,例如昔日玫瑰社团的社长欧阳雪,对吗?”   听到此名字,穆雷的眼神下意识闪躲,犹豫片刻之后,他重申条件:“你早一日让照片登报,就可以早一日得到所有的答案。”   林摩斯从其神情判断,欧阳雪大概率就是杀手团的下一个杀戮对象,他询问:“照片在哪儿?”   穆雷答道:“在大华银行的保险柜里,开户人用的是我女儿的名字。”   林摩斯再提一问:“穆永兰曾经把照片给过哪位巡捕?”   “沙英”,穆雷的双眸之中闪现点点寒光——   “他现在已经成为巡捕房总探长,听说未来还会继续高升,这样的恶人掌权,世道只会越变越坏!”   “沙英会不会也是杀手团的目标?”屠豪终于重回工作岗位,提出心中疑问,噼里啪啦地敲键盘,然后说道——   “之前我没怎么看补充资料,现在才发现沙英和毛正全都不得好死,在李福尔死后不久,就被挖眼、刺耳、缝嘴、切手,明显是杀手团的人干的。”   这两个警界败类公权私用,为一己私欲而扭曲案件真相,最终死于杀手团之手,纯属罪有应得。   思至此处,景栗脑中又冒出一个问题——   假如一举抓获所有的凶手,那毛正和沙英的命运也许会改写,他们说不定还能继续活下去。   这两个恶人明明死有余辜,他们多活一天,就会多造一天的孽。   不过转念一想,林摩斯打算借警风巡查组的力量压制毛正,也就是要用法律手段来惩恶,只要圣德女中旧案的真相被揭露,毛正和沙英想必都逃不过律法的制裁。   可是,她同时又心存疑虑,在当下的乱世,法治化水平并不高,沙英和毛正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恶事,还能在巡捕房稳坐高位,也许未来他们小施手段,就可以逃脱法网,继续为非作歹。   景栗的思绪纷乱如麻,她魂穿来此,目的就是破案,假如有罪之人未能受到惩罚,那即便查出真相,又有何用?   审讯结束,她跟着探员们一起走出审讯室,由于心事重重,所以比别人慢了一大截。   在下楼的时候,景栗无意中一转头,发现华生正站在楼梯口的角落,她好奇上前——   “华法医,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白玫瑰案有新进展了,我正好有空,就来看看情况。”   华生说话时嘴角习惯性上翘,可是他此刻的笑容不似从前那般潇洒,而是带着几分僵硬的苦涩。   景栗发现了他的反常:“华法医,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华生又恢复了平时的雅痞姿态,以玩笑的口吻道——   “你真正应该关心的,是摩斯的心情好不好。”   “能让林大探长心情变好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哦!”景栗总感觉此二人的兄弟情非同一般,便打趣了一句,而后道——   “我要回组里了,晚了会挨骂的,之后再聊。”   她的嘴可能被开过光,专克自己,匆匆回到重案二组,在门口差点和冰山脸撞了个满怀。   林摩斯的脸愈沉几分,教训道:“怎么才回来?你工作的节奏很有问题,要么慢慢吞吞,要么莽莽撞撞…”   讲到此处,他莫名语塞,话说得太轻恐怕没有效果,话说得太重又担心太伤她的面子,委实进退两难。   破案最要紧,其他委屈当忍则忍,景栗态度相当端正地颔首认错:“对不起探长,我一定积极努力改正缺点。”   五点已到,巡捕房下班铃声响起,林摩斯把几项重要任务交代给孟津,之后向未婚妻使了个眼色:“你跟我走。”   由于两人默契度不足,景栗并没有领会到他眼神中的含义,依旧愣在原地。   林摩斯向前走了两步,发现她没有跟上,停步无可奈何道:“又发什么呆,案子不等人!” 第84章 人性之恶   景栗跟着冰山脸来到大华银行,取出了以穆永兰名义所存的一厚叠照片。   苗英日记中记载了不少玫瑰社团霸凌作恶的细节,但文字的视觉冲击力远不及图片,景栗翻到第八张的时候,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双手忍不住地颤抖——   “怎么能对同学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天呐…太可怕了…”   真正的恐怖,不是虚无的鬼怪,而是邪恶的人心。   林摩斯也感受到了极大的生理不适,假如照片之中受欺辱的女生是他的至亲,那他很可能也会像钱墨与穆雷等人一样,被这样的毫无人性的画面折磨到丧失理智,走上以恶制恶的不归之路。   他在心中反反复复地提醒自己,作为警探,必须要有以公正之心直面罪恶的勇气,每张照片中的每个细节,他都需细致观察,不能有半分敷衍马虎。   他确信照片并非伪造,而且施暴者的长相也能和白玫瑰案受害者的资料照片一一对应,目前唯一活着的人,就是霸凌事件的主导者欧阳雪。   法律尚且不公正,更何况是舆论,景栗心里没底:“这些照片真的能登报吗?”   “一定要登报,只有这样才能杜绝类似的霸凌事件再次发生!”   林摩斯语气坚定,拿起装有照片的资料袋,大步流星地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现在就去《申报》报社,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圣德女中旧案登上明天的新闻头条!”   校园ba凌事件,即便成为新闻热点,将来有可能不再发生吗?   来自未来的景栗清楚地知道答案——绝不可能。   即便是近百年后的现代,霸凌依旧泛滥。   在网络飞速发展的今天,每每出现此类新闻,有的不仅仅是文字和照片,更配有施暴视频。   平时刷到这样的新闻,景栗会对受害者报以深深的同情,但很少有勇气点开视频看内容。   从前她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回避些什么,此时方才真正明白,她是不愿正视人性最残忍的一面——   人心之恶,比野兽更狠,比鬼妖更毒。   认清如此冰冷的真相,会使人对整个世界心生绝望。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我们身边环绕着形形色色的同类,但他们的人形皮囊之下,究竟是兽还是妖,完全无法判定。   这便是令人心灰意冷的现实,重新坐上车之后,景栗望了望神色执着的冰山脸,问道——   “探长,你真的认为,只要将圣德女中旧案的真相公之于众,就可以杜绝霸凌事件再次发生吗?”   林摩斯一向秉承实事求是的准则,从不妄言:“残酷的刑罚都无法消除罪恶,舆论的作用更是有限,人力终究有限,只能惩治恶,无法根除恶。”   原来他心如明镜,清楚曝光圣德女中案无法从根源解决校园ba凌事件,不过他在讲这番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沮丧的情绪,反而是平静之中蕴含着坚毅的力量,景栗对他的心理活动十分好奇——   “当警探那么辛苦,每日加班加点地破案,但却无法尽除罪恶根源,只能看着相似的悲剧一幕又一幕上演,你有没有因此而产生职业倦怠,或者对社会失去希望?”   “职业倦怠?…”林摩斯感觉这个词听着颇为耳生,不过结合上下文能够推测出含义,他坦诚心中所想——   “人活于世,至多百年,即便是伟人,也无法给世界带来绝对的光明,我辈平凡人,只要尽己所能,驱散世间黑暗,哪怕仅可以贡献一点点力,便是不枉此生。   生于怎样的时代,生在怎样的社会,这不是我们能选择的,当前的现实确实不尽如人意,可越是这样,越不能怨天尤人和消极避世,多解决一件案子、多帮助一位善人、多惩治一个恶人,世间至少可以多一分光明,警探这份职业在我看来很有意义,我永远都不会心生倦怠。”   “哇…”景栗听呆了,她终于体会到了何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你这番话讲的真好,听完之后我心里有满满的正能量,领导的思想境界就是不一般,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林摩斯对未婚妻的胆识颇有几分钦佩:“不敢当,其实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坚信自己的判断,坚持不懈调查白玫瑰案,即使住所被砸,即便险些遭遇绑架,你都没有过丝毫动摇。”   面对恶势力的残酷打击,正常人都会胆怯,景栗之所以不惧怕,是因为她压根儿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魂穿来此一遭,目的是为了完成解怨任务,所以才会卯足了劲儿和恶人作斗争。   两相比较而言,林摩斯明显是形象更为高大上的正义英雄。   来到报社,林摩斯进主编办公室商议照片登报一事,景栗暂且在走廊等候。   圣德女中作为贵族学校,爆出丑闻可不是小事,依照景栗的预计,需要花费的时间肯定短不了,所以她就决定四处溜达溜达,来个民国报社半小时游。   逛到三楼的时候,她发现好多人围在一个房间外,以女人居多,都在兴奋地窃窃私语,上前一打听,才知是男明星郑光前来接受采访,大家工作之余顺道追个星。   郑光?   不就是在富婆柳惠宁手底下边吃软饭边偷腥的小白脸吗!   景栗看这阵仗,便知郑光的知名度不低,而且其丑闻并没有被传扬出去,属于尚未塌房的人气流量明星。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热闹正好凑一凑解闷,顺便了解一下民国的男神标准。   于是乎她挤进人群,争做前排吃瓜群众,看清郑光的长相之后,不由得眼前一亮——   明明长着一张浓眉大眼的正派脸,怎么偏偏是个吃软饭的败类呢! 第85章 冰山的思想教育课   民国的明星访谈模式和现代大同小异,记者所提的问题基本是在花式吹彩虹屁,而郑光则在装模作样地立纯情好男人人设。   眼前这出戏精彩绝伦,郑光虽然人品不咋地,可是演技出神入化,完美塑造出了不油不腻专惹人爱的贵气白马王子形象。   作为跨时空演艺界同行,景栗由衷地想拱手抱拳客气一句——   佩服佩服,respect!   郑光颇有宠粉意识,主动提出从围观群众之中挑选一位幸运迷妹,赠送十张签名照并合影留念。   身着酷飒警服的景栗在人群中很是显眼,毫不意外地中了头彩。   身为一只倒霉伪锦鲤,她二十七年的人生之中从未中过一次奖,连毛巾肥皂这类安慰奖都和她没有半毛钱缘分。   万万没有想到,她的运气在魂穿世界支棱起来了。   惊喜降临的太过突然,此时此刻,景栗激动的心情无法用言语形容,恍惚之间四周仿佛出现了五毛线欢庆特效,为她登上好运巅峰而放礼炮加撒花花。   郑光问了她的名字,现场签下十张照片,而后二人摆好pose,准备拍照。   摄影师按下快门的前一秒,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蓦然响起,明显带着三分怒气,中气十足的嗓音压制了现场迷妹的嘈杂——   “李福尔!”   循声望去,是臭脸堪比西伯利亚冷空气的林摩斯,还没等景栗反应过来,郑光就抢先一步殷勤地上前打招呼——   “林探长,好巧啊,您是来警局办事吗?”   “我来找下属”,林摩斯的态度相当冷淡,并未与之握手,瞪着不省心的未婚妻,眉头紧锁下令——   “走!”   记者相当没有眼力界儿,热情地招呼道:“林探长,您大驾光临,报社蓬荜生辉,要不然大家一起合个影吧!”   景栗瞧着冰山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很有眼色地代他向记者解释:“不好意思,我们还有案子要办,没有时间拍照,再见!”   其后,她小跑地跟在冰山脸身后,询问情况:“探长,霸凌案的照片明天可以登报吗?”   林摩斯带着明显的小情绪甩下一句:“你做无脑追星少女就好,还关心什么案子!”   “我只是闲来无事凑个热闹,没想到一不留神竟被选为幸运观众,还得到了签名照和拍照的机会,今天的总体运势相当不错,接下来的调查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景栗边说边摆弄手中的明星签名照,像握扑克牌似的把照片搞成扇子状,嘚嘚瑟瑟地晃着扇了扇凉风。   走到一层楼梯口的时候,林摩斯猝然停住脚步,质问道:“那天在十八里铺码头,你应该听到了不少事情,当真不清楚郑光被绑架的原因吗?”   “当时我听了个大概…郑光他好像…”这时身边恰好有人走过,景栗的音调转低,把照片扇子遮在嘴边,说道——   “吃着商界富婆的软饭,勾搭着黑道大哥的小妾,对吗?”   “没错…所以…”听着她堪称经典的总结,林摩斯楞了两秒之后才回神,提出犀利一问——   “这种明星有什么好崇拜的!?”   “我不是郑光的粉丝,只是被选为幸运观众时很有中大奖的刺激感,而且还能得到免费的签名照,天上掉馅饼,不要白不要…”   景栗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她发现冰山的脸越来越冷,余光瞟见旁边有垃圾桶,为了扭转当前的凝重氛围,她急中生智将照片丢了进去,并说道——   “签名照我本就打算扔的,只是一路没看到垃圾桶而已,郑光没什么值得崇拜的,和正道之光林大探长相比,他的外貌气质平平无奇,道德品质更是不堪一提!”   俗话说得妙,只要马屁拍的好,搞定领导没烦恼。   林摩斯知道她的话之中至少混有七成耍贫嘴的成分,板着脸肃声上起了思想教育课——   “作为一名警探,不仅要有出色的办案能力,更要有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既不能被无耻小人蛊惑,也不能被歪风邪气迷惑!”   林摩斯实乃一分钟正经六十秒的正道之光,比高中教导主任还严肃谨慎、上纲上线,区区几张明星签名照都能被他上升到三观的高度,景栗听得一愣一愣,最后只能回一句——   “领导的教诲,卑职谨记于心,您所讲的名言警句,我会一字不落地记在小本本上,每日早晚诵读,陶冶情操!”   坐上车后,林摩斯讲出下一步行动安排:“圣德女中霸凌案件的照片会是明天《申报》的头条,现在我们去肖氏基金会的酒会,找欧阳雪谈一谈。”   “那个…酒会上想必有很多你的亲戚朋友…我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去参加不合适…”   景栗脑中又浮现出了被肖太太催婚的名场面,她可不想再多添其他心理阴影。   “去酒会主要是为了案子,至于我的亲戚…”林摩斯也不想被催婚的尴尬场景重新上演,思索几秒后道——   “亲戚我来应付,你不必担心。”   “那行吧…”和欧阳雪见面说不定能聊出重要线索,景栗也就勉强同意了。   林摩斯问道:“你有合适的晚礼服吗?”   “没有…”景栗摇了摇头,她搬进冰山家的时候,只从李福尔那里随便拿了两身便装——   “穿警服不行吗,反正是为了办案。”   “警服不合适,临时买一身吧。”林摩斯把车停在一家成衣店门口——   “我的西服是在这里订做的,隔壁店里有女装,你去选一身,十五分钟够吗?”   “十五分钟!?”   景栗严重怀疑他在开玩笑,到底是对女人有多不了解,才会讲出这样的话,随随便便化个妆都不止十五分钟。   林摩斯将直男属性发挥到极致:“我们已经迟到了,最多二十分钟。”   “行行行,我尽快。”景栗没有再多说什么,反正不是见公婆,随便挑身礼服将就得了。   “等等…”走进时装店的前一刻,她才想起囊中羞涩,今天压根儿没有购物的打算,早上出门的时候只带了点零钱在身上,至多也就二十块——   “我带的钱不多,探长您能借我点钱吗?”   林摩斯倒是大方,直接掏出钱包递给了她,虽然并无言语,不过神情和动作皆流露出壕气的三个字——   随便买。   时间有限,没有精挑细选的条件,店员推荐了三身礼服,景栗选中一条清丽藕粉色的中长裙,领口为旗袍式设计,下身是前短后长的伞裙,中西合璧,颇为别致,搭一双同色系的鞋子,装扮任务便算是完成。   店员建议再配一套首饰,不过被她拒绝了,因为脖子上的宝贝怀表万万摘不得,那可是她和事务所联系的沟通设备,尽管两位队友时不时会掉链子,但在很多时候也能帮上不少忙。   完成变装后,她和西装革履的林摩斯共赴酒会。   挽着冰山脸的臂弯步入会场,景栗发现四周的宾客都向他们投来了异样的目光,这使她浑身不自在——   “咱俩有什么不正常吗,大家为什么会盯着我们看呢?”   林摩斯淡定依旧:“我很少带女伴参加晚宴,大家觉得好奇罢了。”   景栗感觉自己像极了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当你女伴的心理压力太大了,这差事我绝对不干第二回 。”   路过甜品台的时候,林摩斯说道:“我先去和亲戚朋友打声招呼,你如果不想一起的话,就留在这里吃点东西。”   “得嘞,我正好饿了!”   吃吃喝喝永远都是最令人心情愉悦的环节,而且景栗今儿折腾了一整天,连中午饭都没顾上吃,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补充能量。   酒会餐点是品类繁多的蛋糕和水果,从其精致的造型便可以看出宴会的档次非同一般,景栗开开心心地挑了一大盘,顺手还拿起一杯香槟,坐在旁侧小阳台的藤椅上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屠豪被她的举动惊呆了:“小姐姐,这里是晚宴会场,不是自助餐餐厅。”   周遭无人,景栗可以短暂地畅所欲言:“只要心中有美食,哪里都是餐厅。”   “在场那么多女宾,唯有你专注于吃喝”,屠豪大发感慨——   “一位吃货的自我修养,是把别人social的时间都用在了吃饭上。” 第86章 法医的托付   此时的景栗,有“狂吃不胖”神符加持,准确的来说,无论怎么吃,肉都不会长在她的躯体上,胖也是胖李福尔的,不过生命只剩短短的几日,即便一天吃八顿也长不了几斤。   趁着美食休闲时间,屠豪为她普及了何谓“重生彩票”。   解怨使者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之中,会直接或间接改变许多人的命运,有些幸运儿会在机缘巧合之下扭转悲剧人生,典型代表就是小表弟肖然。   在原版故事之中,李福尔孤军奋战,虽然手握证据,但根本斗不过奸诈的毛正,深陷无助困境,沙英完全没有必要对她动手,黑龙帮绑架一事并未发生。   而在新版剧情之中,景栗所扮演的李福尔联手正义神探林摩斯,深度揭露了白玫瑰案与圣德女中旧案的关联,逼得沙英不得不动手,使出绑架威胁的阴招。   肖然表面是倒霉蛋,意外被子弹击中,差点葬身黄浦江,实际却因祸得福。   他受伤住院,便无法执行巡捕房任务,顺理成章地与死劫擦肩而过,能够继续留在阳间乐乐呵呵地生活下去。   老子他老人家的确有大智慧,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世间诸事的福祸凶吉着实难料。   小表弟肖然即为“重生彩票”的中奖者,果然不出景栗之前所料,中这份大奖的人,得到的不是金钱,而是寿命。   细细想来,在这一故事之中,命最好的人就是肖然,生于权贵之家,是赢在起跑线上的投胎小能手,看似在冰山表哥手下苦哈哈地当社畜,三不五时便抱怨连天,其实内心非常享受警探英雄梦,如同地主家的傻儿子,呆呆萌萌,没心没肺,日子过得比谁都快乐。   原本他会英年早逝,而今中了“重生彩票”,喜获增寿大礼包,能够无病无灾地长命百岁,这才是百分百锦鲤体质。   景栗无比羡慕小表弟,边吃边琢磨神奇的“重生彩票”,忽而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看来蛋糕的味道不错。”   她回头见是熟人,含笑打招呼:“华法医,这么巧!”   华生斜倚铁艺栏杆,打趣道:“真没想到摩斯会带你来参加肖家的晚宴,看来二位的好事将近了。”   “我和林探长解除婚约的好日子的确将近了”,景栗差不多吃饱,该做点正事了,便问道——   “我来酒会是为了案子,华法医认不认识欧阳雪?”   华生的视线在会场内扫视一圈,指了指人最多的方向:“那位身穿白色裙子、手捧红色玫瑰、正在接受记者采访人的就是欧阳雪,难道她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景栗稍稍凑近,低声道:“欧阳雪极有可能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她对华生并无防备之心,因为华生既是白玫瑰案件的法医,又是和林摩斯同住于一个屋檐下的好兄弟。   华生说道:“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应该是欧阳家的保镖,凶手恐怕没有机会下手吧。”   “那可不见得!”景栗吃完最后一口蛋糕后放下了叉子——   “上一位死者孔琳出行时也有保镖随行,却依旧难逃一死,而且是全家人齐齐整整被毒杀,欧阳雪恐怕也凶多吉少。”   华生将尸检结果告知:“孔琳及其家人的验尸结果已经出来了,是氰化物中毒,毒药源自于苗英送给孔家的糕点。”   得知此信息,景栗基本还原出了苗英的犯罪过程:“孔琳是圣德女中副校长,而苗英是教导处主任,她们本就相互认识,也许苗英很早之前就开始有意识地讨好孔家,目的是便于日后下杀手,孔琳和家人对其所送的糕点完全没有疑心,压根儿想不到吃一口就会下黄泉…”   “你和摩斯的性格太像了,脑子里时时刻刻都装着案子”,华生打断了她的推理,转移话题道——   “现在是下班时间,聊点轻松的话题不好吗?不如我给你讲一些有关摩斯的小秘密。”   景栗的腐女狂想又上了头:“是专属于你们二人的小秘密吗?”   林摩斯和华生的西服一黑一白,并排而立定然分外养眼,堪称绝配。   华生当然不会知道她脑子里这些奇奇怪怪的小想法,侧身望着层层乌云遮蔽的晦暗星空,笑意之中泛起淡淡苦涩——   “摩斯对你一向冷淡,不是因为讨厌你,而是担心你会遭遇不测。   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专克至亲,虽然命理之说多为迷信妄言,可是有些事邪门得很,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后来两任未婚妻接连丧命,这一桩又一桩悲剧,让摩斯觉得自己一个不详的人,他不愿害了你,所以才会远离你。”   “真的吗?”首次听闻冰山脸背后的故事,景栗一时难以置信。   “摩斯外表高冷,其实内心很孤独,他父母双方的亲戚虽然待他都很好,提供了非常优渥的物质条件,可是大家或多或少都对他的命格有所顾忌。   摩斯懂事早,自尊心强,不愿在亲人家久住,七岁起就去了寄宿学校读书,也不大愿意交朋友,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亲戚们觉得他的性格过于阴郁孤僻,也许早些成家会比较好,摩斯中学刚毕业的时候,家里就急着为他张罗婚事,前两任未婚妻都是通过测八字找的,他对此相当抗拒,连姑娘的面都不愿意见。   可是,邪运始终跟随着摩斯,他的第一任未婚妻因车祸而身亡,第二任未婚妻失足落水丧命,之后他的家人找遍了上海所有的算命大师,最终发现了命格和他一样硬的你,从八卦命理学的角度,整个上海滩没有人比你们更相配。”   “实话实说,我的命硬不过林探长。”   景栗所讲的是客观事实,林摩斯命中注定是“少女杀手”,李福尔很快就会成为他的第三任惨死未婚妻。   华生变身丘比特,恨不能拿一把AK47强迫林摩斯和李福尔跳入爱河——   “你们订婚已经七年,双方不止身体健康,而且还因为案件的关系越走越近,这就是缘分呐!我用生命做担保,林摩斯绝对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你如果错过必会抱憾终身!”   “华法医,你打算改行当媒婆吗?”景栗万万没有料到,气质风流的华生居然干起了保媒拉纤的活计,而且以女人的直觉,她莫名感觉法医反常——   “你今天的状态似乎有点奇怪…讲刚刚那些话的时候好像…好像…是要把林探长托付给我一样…”   “摩斯只有我一个好朋友,如果我离开,他连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华生的语调略带哽咽,长长一叹,竭力平稳情绪——   “我觉得你是能够理解和陪伴他的人,即便做不成夫妻,当朋友也好,有空的时候经常和他见见面,好吗?”   景栗不由得犯糊涂:“华法医,你要去哪里?”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华生卖了个关子,勉力展露笑容,说道——   “记者对欧阳雪的采访结束了,你可以去和她谈谈案子。” 第87章 命硬CP斗恶女   欧阳雪的身边围绕着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好姐妹,亲亲热热地嗨聊,景栗走上前也插不了话,就先在一旁悄咪咪地潜伏听墙根。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这俨然是恶女塑料花姐妹团,实力演绎何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自诩为顶流名媛的贵小姐们,各个都怀着恶意满满的脏心,用最刻薄的语言对每一位宾客评头论足,从衣着打扮到绯闻八卦,肤浅至极的话题她们一个都没有放过。   景栗足足听了十分钟,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欧阳雪的人渣性格一丁点儿都没有改变,这厮不仅在背后嚼人舌根,还煽动姐妹团一起搞事情,打算从宾客之中挑几个家世背景不强的软柿子,好好欺辱一番,以此取乐。   这帮恶女名媛商议了一会儿,其中一人提出——   “林家的克妻探长破天荒地带了位女伴,听说是他的未婚妻,叫李福什么,这两天还上了报纸头条,特别出风头,不过那女人的家世很普通,据说今天打扮的也相当寒酸,一件首饰都没戴,脖子上只挂了一块怀表,我们玩玩她怎么样?”   吃瓜吃到了自己的身上,这还了得!   景栗的火气直冲天灵盖,为了怨灵苦主李福尔的颜面,她不争馒头也得争口气,一口干掉杯中香槟,在心中咬牙切齿地放狠话——   “居然有胆量玩我,姑奶奶非得玩死你们不可!”   她扬甩留海,高声霸道质问:“我是警探李福尔,不知各位想怎么玩?”   欧阳雪横眉冷对:“你在偷听我们讲话吗?”   景栗不屑轻哼,反问道:“大庭广众之下,何来偷听之说?”   欧阳雪目露不可一世的凶光:“你以为傍上林家少爷,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吗?林探长已经克死了两任未婚妻,你最好不要太张狂,当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景栗针锋相对,傲然狠怼:“我有手有脚有工作,能文能武有本事,不是攀高枝的麻雀,而是自由翱翔的雄鹰,尔等区区鼠辈,竟敢在我面前放肆叫嚣,好大的胆子!”   立于欧阳雪身边的跟班闺蜜愤愤质问:“你骂谁是鼠辈!?”   景栗甩给她一个翻上天灵盖的大白眼:“谁接茬我骂谁!”   “敢情你是来找茬的!”欧阳雪的妆容服饰酷似白雪公主,眼神却比恶毒后妈更阴戾,向前两步逼近景栗——   “你知道本小姐的身份吗?你清楚招惹我会有怎样的下场吗?”   “玫瑰社团欧阳雪社长,您的身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前期的情绪与台词铺垫已到位,接下来便是放出演技大招的决定性时刻,她抬手从一旁的水晶花瓶之中取出一枝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轻轻抚了抚之后递给她——   “这朵玫瑰的红色与众不同,酷似沾满鲜血的白玫瑰,恰如圣德女中的玫瑰令,六位冤魂,索命八年,下一位以死偿罪的恶人会是谁,欧阳社长是否有胆量猜一猜?”   十八线锦鲤演技大爆发,声音阴沉似地狱之主,眼神幽魅如索命冤魂,微微上翘的唇角愈添三分诡异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来人,立刻把她拖出去!”   听到玫瑰社团和六位冤魂这两个词,欧阳雪心底最深的恐惧即刻爆发,她暴跳如雷,歇斯底里喊叫保镖的同时,还将杯中红酒泼向对面人的脸。   景栗习武多年,危急时刻的反应速度快于常人,她稍稍蹲身并偏转头部,完美闪避红酒袭击。   欧阳家的保镖依照吩咐“请”她离开会场,所用的方式不是客气的言语交流,而是粗暴的生拉硬拽。   依照正常套路,女主遭遇危急,男主必须在五秒内到达战场。   这一次的剧情终于和偶像剧并轨,盖世英雄林摩斯虽然没有脚踏七彩祥云,但速度至少能达到脚踩风火轮的水平,勇救未婚妻于水火,用霸气眼神逼退保镖之后,询问发生骚乱的原因——   “发生什么事了?”   欧阳雪恶人先告状:“她…她装神弄鬼…还口出恶言顶撞我!”   恶女姐妹团立即狗腿地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地帮腔,中心主旨就是一个意思——   千错万错都是“李福尔”的错,是她顶撞了高贵美丽纯洁善良的欧阳雪。   对方战队人多势众,形势明显不利于己方,景栗忽视了恶女姐妹团颠倒黑白的能力,实乃失算。   好在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边有最强队友冰山脸。   “顶撞?这词用的真有意思!”林摩斯素日冷漠寡言,可是一旦开怼,便势不可挡——   “想来是欧阳小姐自认高人一等,聊天时发生几句口角,便不管不顾地大动干戈,谱摆的比慈禧太后都大,需不需要在场宾客行三跪九叩大礼,尊称欧阳大小姐为老佛爷?”   “算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剧情的发展越来越有意思了,景栗周身的戏精细胞全都被勾了起来,为了让这出戏更加跌宕起伏,她扮出柔柔弱弱、善解人意的模样,明里平事,暗里挑事,轻晃着冰山的手腕,委委屈屈地说道——   “欧阳小姐多多少少有几分好心,特意讲了探长您克妻的事,让我多加小心,以免遭遇不测,我一时情绪激动,就辩解了几句,不曾想竟得罪了欧阳小姐…”   “无需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林摩斯何等聪明,一眼便看出她在演戏,即刻变身影帝与未婚妻搭戏,轻揽着她的肩膀体贴安慰,而后又冷着脸向欧阳雪追问——   “你所说的装神弄鬼又是怎么回事?”   玫瑰社团是欧阳雪竭力隐瞒的暗黑秘密,她实在不愿讲出口,塑料花姐妹团大多不了解这段旧事,谁都无法回答此问题,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的沉默。   肖氏企业的总经理上前圆场:“林探长,欧阳小姐是慈善基金会的新任理事…”   林摩斯打断此番说辞:“欧阳小姐在酒会上耀武扬威,显然并不在乎基金会的声誉,除此之外,她还当众让我的女伴颜面尽失,俨然没有把林家和肖家放在眼里,更重要的是,她的言行完全与慈善理念相违背,我并不认为她能够胜任基金会理事的职位。”   他条理清晰地揭露了欧阳雪光鲜外表下的丑陋内心,不止如此,最后还狠狠戳了一刀——   “对了,欧阳小姐,巡捕房正在调查的一桩重案和你有直接关联,晚宴结束之后,希望你可以积极配合调查。”   风波暂时结束,命硬二人组大获全胜,成为全场最亮眼的CP。   两人相视而笑,碰杯庆成功。   言入正题,景栗把刚才欧阳雪和姐妹团的对话内容简要转述给了冰山脸,并讲出自己的判断——   “我觉得欧阳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女,她对之前逼死过同学的事毫无愧疚之心,之所以听不得玫瑰社团,不是因为有良心,而是因为心里有鬼,担心被冤魂报复!”   林摩斯认同她的观点:“肆意行恶但未受到惩罚的人,往往会抱着侥幸心理在邪路上越走越远,欧阳雪便是如此。”   景栗望着不远处脸色灰白,却还在勉力撑面子的欧阳雪,询问冰山脸:“万一她提前离场回家,会不会正巧和凶手撞上?”   天才警探林摩斯已然做足万全的准备:“我已经在周围安排好了便衣,如果凶手选择在今晚动手,一定逃不过我设的埋伏圈。”   景栗再次开启马屁模式:“不愧是正义神探,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林摩斯对其演技颇为赞赏:“想不到你还挺会演戏的,刚刚装委屈告状的那一段十分精彩,如果你外形条件再一点,可以考虑转行做演员。”   “你这话什么意思?…”景栗越听越不对味儿,CP组一秒翻脸拆伙——   “是在嫌弃我长得丑吗!?” 第88章 有缘无分的探戈   “你误会了…”林摩斯一脸认真地解释道:“演员毕竟是特殊职业,对形象的要求比较高…”   “前方舞台的左侧,大明星玉如虹正在脉脉含情地望着你”,景栗手臂一挥,强行打断其直男言论,没好气道——   “你去找影星美女谈天说地呗,何必浪费时间和颜值欠佳的我多讲废话呢?”   林摩斯瞄了瞄她气鼓鼓的娃娃脸:“真生气了吗?不至于吧…”   “这还不至吗?…”景栗恨不能撸起袖子亲自改造他的直男脑回路,可是转念一想,她和冰山脸也就相处这几日的工夫,没有必要白费力气,脖颈傲娇一扭,抛下一句——   “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林摩斯瞟了她好几眼,不知该说些什么,听到探戈舞曲响起,便伸出手道——   “做戏做全套,跳支舞吧。”   景栗拒绝:“我不和讨厌的人跳舞!”   林摩斯没有收回手,独辟蹊径编借口:“我们参加酒会是为了案子,严格来讲,现在是执行任务的工作时间,你作为下级,必须无条件服从上级的命令。”   此理由过于硬核,完全出乎景栗的预料:“领导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为所欲为倒不至于,但在跳舞这件事情上,我有要求你配合的权利”,林摩斯在行使所谓领导权力的同时,还配合使用激将法——   “探戈难度大,你是不是担心跳不好?”   “切~”景栗看着翩翩起舞的一对对嘉宾,信心十足道:“少瞧不起人,我跳的不比他们差,更何况…”   此情此景之下,她脑中冒出一段《闻香识女人》的经典台词,既然眼前有机会,便讲了出来——   “探戈和人生不一样,无所谓对与错,即便踏错步也无妨,只管继续下去就好了。”   话都说到了这里,她决定替李福尔展现一回魅力,放下酒杯,将手搭于冰山脸的掌心,自信道:“跳就跳,谁怕谁!”   景栗没有自夸,无论探戈还是伦巴,不管华尔兹还是恰恰,她都信手拈来。   读大学的时候,她曾参演过一部大型歌舞剧,为此接受了长达两个月的高强度专业培训,虽然水平不及专业舞者,但足以应付舞会的场面。   景栗越来越感觉,解怨使者是一份神奇的工作,无论她之前学过什么技能,在魂穿世界中都能找到用武之地。   在大荧幕之上,探戈总是热情且性感,诱人且挑逗,如同麦家在《暗算》中所写的那样——   探戈是绝望里喷发出来的奔放,男人和女人永远风度翩翩,上身保持距离,脚下却是激烈无比的欲望。   不过,热烈与感性不是林摩斯的风格,景栗与她搭档,配合颇有默契,舞步进退之间,比起激情迸射的火花,更多的是含蓄内敛的宣泄。   景栗曾在书里读过,探戈是绝望悲伤中喷发出的奔放纵情,舞步里浸润着哲学般的忧伤,这种忧伤里既有命运坎坷的艰辛,也有对人生的痛苦思考。   舞台演绎时,着重表现探戈的烈火燃情,她全然不解舞蹈沉郁悲情的一面,可是在与林摩斯共舞时,随着眼神一次又一次交错,她在不经意之间理解了这份悲情。   探戈是情人之间错综复杂难以割舍的惋惜,近在眼前,却又触不可及,汇聚成生命难以承受之重。   景栗回想华生所言,字字句句都与舞蹈深意契合。   林摩斯和李福尔既是订婚七年的未婚夫妻,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巡捕房同事,彼此本该亲密无间,奈何“命硬克妻”的八字成为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林摩斯刻意的疏远,表面是冷酷无情,实则为好意善心,生怕自己天煞孤星的不详命格会再“克”死一位未婚妻。   先前景栗误以为冰山脸是渣男,现在回头想一想,林摩斯除了思维和语言方式很直男之外,在其他方面都是能力极强的负责好男人,李福尔痴恋其多年,不是没有理由的,奈何造化弄人,有缘无分。   舞曲结束,二人相握的手松开。   这支舞,是他们今生最近的距离,却也改变不了即将阴阳两隔的悲剧结局。   宾客们的指指点点,令欧阳雪彻底崩溃,慈善拍卖和募捐活动还未正式开始,她便提前离开了酒会。   林摩斯和景栗见状紧随其后,去欧阳家走了一趟,向其询问玫瑰社团的旧事,以了解全部真相,或许旧案之中除了欧阳雪之外,还有其他尚在人世的霸凌罪人,他们也会是凶手的目标。   但是,欧阳雪拒不透露任何信息,其父母也竭尽全力帮忙遮掩,景栗和林摩斯最终一无所获。   巡捕房便衣被安排在欧阳家附近轮流守夜,以防凶手对欧阳雪下手。   回到家中,景栗和冰山脸在客厅聊了一会儿,案件的话题结束之后,两人大眼瞪小眼,莫名都有些尴尬。   林摩斯剥了一个橘子递给她,没话找话道:“肖然在的时候我总嫌他聒噪,现在那小子住了院,又觉得家里安静的有点反常。”   景栗吃着橘子尬聊:“华法医怎么还不回来?”   林摩斯很想尽快结束这段极不自在的相处时光:“他一般回来的晚,时间也不早了,休息吧…那个…手烫伤的地方记得再上一次上药…”   这时,电话尖锐的铃声躁动地响起,他接了起来,表情很快又变成了严肃的工作状态,对未婚妻说道:“帮我拿一下听筒。”   景栗照办,做握听筒的小助理,看着他用潦草的字迹记下电话中人所说的信息。   突然,林摩斯手中的笔停了下来,问道:“等等,你确定是中央巡捕房的法医华生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记录的速度明显放慢,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   景栗十分好奇:“华法医出什么事了吗?”   他并没有回答,反而陷入了沉思,大约两分钟之后,林摩斯答非所问地低吟:“初心永存,虽死无悔…”   景栗觉得这句话相当耳熟,在外挂系统的帮助下忆起了出处:“这是安娜诗作的最后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林摩斯再次无视她的问题,起身说道:“你到书房来,帮我找一本书。” 第89章 诗句书签   景栗追在他的身后问:“你要找的书是和案子有关系吗?”   “安娜所写的那首诗我感觉很熟悉,刚才忽然记起,以前我在书签上见到过最后两句话,书签就夹在书里。”林摩斯立于书房正中努力回忆,然后指向右边的书架——   “从那边开始找!”   冰山脸的藏书量堪比图书馆,每一个书架都高到屋顶,每一层都堆的满满当当,景栗目测工作量不小,总得先缩小范围——   “书名叫什么?”   由于时间久远,林摩斯的记忆早已模糊:“是我在英国读书时收到的一本英文书,名字记不起来了,这里所有的外文书都得翻一遍!”   “那至少可以排除中文书…”景栗本以为能省至少一半的力,怎知走近一看,目光所及的书脊处所印的全都是英文,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情况没有最坏,只有更坏,林摩斯用力拽书架后方的把手,又拖出了隐藏的两层架子。   所需翻查的书量顿时增加两倍,景栗的双眼之中满是生无可恋的绝望——   “探长,你买这么多书看的完吗?”   林摩斯颇有学而不倦的精神:“人生这么长,总有看完的这一天。”   景栗在心里悄悄咪咪地发问——“你是不是已经预感到自己将孤独终老,业余生活没啥别的可干,所以只能以书为伴?”   林摩斯安排任务:“你从最左侧开始找,每一本书都要翻,其中很多都有书签,务必要看仔细,找出写有‘初心永存,虽死无悔’的书签。”   “安娜发表在报纸上的诗应该是原创的,怎么你的书签上偏偏就有最后一句呢?”景栗决定按照从低往高的顺序找,盘腿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拿出最边侧的一本翻了起来,边干活边说道——   “安娜曾经在剑桥读书,而你也在英国留过学…这…也太巧了…你…你不会之前就认识她吧…”   她讲这番推理时本是无心,但是言至此处,忽而冒出一个把自己都吓了一大跳的想法——   “为安娜报仇的那位凶手…该不会是…是你吧!?”   “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索性摊牌…”林摩斯是从书架的最上层开始找书签,他沿着梯子刚走上去,便遭遇信任危机,干脆顺着她的猜想“认罪”——   “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主谋,就是我!”   景栗在诧异之中全身僵硬,呆呆地仰头望着他,厚厚的书本从手中滑了下去,发出闷闷的声响。   看着愣神的她,林摩斯挑眉道:“这种时候你居然还会发呆,难道不应该迅速制服我或者报警求支援吗?”   “我…我恐怕没有制服你的能力…而且…我的腿…有点软…站不太起来…”好在景栗的脑子还没有完全糊涂,她怎么琢磨都觉得逻辑不通——   “如果你真的是凶手,我早就死八百回了…探长你…你一定是在逗我…对不对?”   “你虽然没什么良心,但好在脑子转的快,想清楚自己的推断有多荒唐了吧!”林摩斯无奈道——   “假如我是凶手,绝不会请你来家里住,直接任你游荡在外,被沙英和毛正的人杀掉,对我更为有利。”   冰山脸讲的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他绝对不可能是真凶。   景栗也有自己的理由,她没有学过专业刑侦知识,可是侦探小说和电影电视剧看过不少——   “我没有质疑探长人品的意思,完全是就事论事,作为一名警探,在侦破案件的过程之中,必须要进行360度全方位推理,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即便再不可思议,也是真实答案。”   林摩斯觉得她的言辞很值得反复回味:“你刚刚那句话很有深意,再重新讲一遍。”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即便再不可思议,也是真实答案。”这是福尔摩斯的经典名言,景栗又重复了一遍。   她的脑子里随即冒出一个问题——冰山脸有没有读过《福尔摩斯探案集》呢?   景栗不清楚这部小说出版于何时,不知和眼前的时代能不能对上号,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探长,你平时看侦探小说吗?”   “几乎不看”,林摩斯给出机器人模式的标准应答——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侦探小说会有逻辑漏洞和常识性错误,我建议你也不要看。”   “哎呦我这脆弱的小心脏呀!”远程支援的屠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反转剧情差点把我的心态闪崩了,幸亏林摩斯不是真凶,要不然他就算不杀你,也非得囚禁你不可,到时候任务可就泡汤了!   小姐姐,你可得多长点心,尤其在这种危机重重的破案悬疑环境之中,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景栗轻轻咳嗽了三声,表示信息已收到。   景栗是解怨菜鸟,第一次接触破案任务,做事难免会有不周到的地方,她没有经过专业培训,只能在实践的错误之中不断积累经验,摸着石头过河。   接下来的一个多钟头里,林摩斯和景栗一直都在机械式地重复翻书的动作,一本一本又一本,两本三本四五本,始终不见那枚诗句书签的影子。   景栗无意之中注意到,架子上的绝大部分书林摩斯都是看过的,很多地方还有笔记和批注。   名言说得好,优秀往往不是源自于天赋,而是源自于努力和自律,林摩斯就是典型代表,妥妥是励志型正能量人才。   华生晚归,看到在书房中忙活的两人,疑惑不解:“你们在做什么?”   林摩斯并未回答,而是询问:“华生,‘初心永存,虽死无悔’,这句话你有印象吗?”   华生怔了怔,而后才摆出思索状,抚着下巴想了半分钟:“没什么印象,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景栗甩了甩微酸的手,说出实情:“这是安娜生前写的诗,探长说他曾经在书签上看到过,我们要把那个书签找出来。”   “这里的书足以堆山填海,找书签恐怕不容易”,华生并未上前帮忙,而是淡淡一笑——   “我负责后勤,帮你们做宵夜吧。”   望着好友离去的背景,林摩斯若有所思,他问未婚妻:“这两天华生向你打听过案件的进展吗?”   景栗记不大清了,随口答道:“聊过一、两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翻书翻到怀疑人生的景栗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她不由得多吸了吸鼻子——   “有葱油和油炸的味道,华法医在做什么美食?”   林摩斯对好友的厨艺十分了解:“葱油拌面和炸猪排。”   “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我们先去吃宵夜呗!”景栗在酒会上吃了太多齁甜的点心,很想尝点咸的中和一下,不过注意到冰山脸一副神情凝重的模样,还以为他工作狂的本性大爆发,不愿浪费时间吃宵夜,便补了一句——   “磨刀不误砍柴工,吃好喝好才能工作好!”   林摩斯没有讲话,从梯子上走了下来,眉心的褶皱比平时更深一些,默默走向了餐厅。   华生的手艺相当不错,炸猪排酥脆喷香,拌面葱香四溢、浓油赤酱,还放了辣肉糜提味。   吃饭的时候,华生讲了不少他和林摩斯在英国牛津读书时的趣事,两人因为受不了天天吃西餐,不得不自己动手做中餐,林摩斯在厨艺方面实在没有天赋,所以做饭的重任就落在了华生的肩上,在异国他乡,他从一个厨艺小白成长为了家常菜大厨。   俗话说得好,三人行,必有一灯泡。   林摩斯吃面的速度明显比平时慢不少,景栗发挥九年制应试教育中阅读理解的技巧,get到冰山脸想和贤惠华生享受二人世界的心声,很识眼色地速战速决解决掉一碗面,放下筷子说道——   “你们慢慢吃,我继续去找书签了。” 第90章 青山社往事   功夫不负有心人,十五分钟之后,景栗从一本烫金封面的英文书中翻找出了诗句书签,激动到恨不能原地蹦高高。   不过,她的英文水平仅限于六级,看不懂书名,只得寻求场外队友的帮助,悄声问道——   “这本书叫什么名字,所讲的内容是什么?”   “ChildeHarold'sPilgrimage”,在国外长大的屠豪用标准的美音腔读了一遍,并翻译道——   “书名为《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作者是拜伦,至于讲了点啥呢…”   他憨憨地嘿嘿笑了两声,才继续说道:“我的文化和文艺水平相当有限,没怎么读过有深度的名著,小姐姐你稍等,容我查一查。”   生活在网络时代的年轻人,看快餐爽文的都不多了,认真研读名著的更是屈指可数,景栗对此深表理解。   她没有惊动餐厅的宵夜CP,而是先仔仔细细地观察微微泛黄的书签。   书签是纯手工制作,长约十厘米,款约五厘米,一面纵向写着楷体的“初心永存,虽死无悔”,上下两侧均有精美的水彩画,图案是傲雪红梅和空谷幽兰,另一面还有行书体的两句古诗,“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所配的图画为清雅修竹和凌霜秋菊。   除此之外,书签两面的右下角都写有一个小小的英文字母,分别是“M”和“W”。   屠豪将百度到的内容重点读给她听:“《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有‘抒情史诗’之称,不仅表现了对拿破仑侵略、英国干涉民族独立运动等暴政的愤怒;还有对反抗压迫、争取独立的各国人民的赞美和鼓动…”   他磕磕巴巴地念了这几句,之后便下结论:“我感觉这书和案子没有直接关系。”   景栗也这样认为,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好好翻一遍书,内容虽然看不懂,可是说不定能在边边角角处找到蛛丝马迹。   果不其然,她在扉页下方看到了一个名字——Watson.H。   Watson这个名字相当眼熟,她没有读过《福尔摩斯探案集》的英文版,不过在电影和电视剧里多次看到过此人名,就是华生医生的英文姓氏。   林摩斯的英文名叫Watson吗,这难道不该是法医华生的名字吗?   惯性思维有着强大的力量,景栗越想越不合理,顺手又翻看了边上几本书的扉页,发现上面写的名字都是——Morse.L。   屠豪也关注到了此细节:“名字结合姓氏来看,Morse.L是林摩斯,Watson.H是华生,他们两个人住在一起,书混着放倒也不奇怪,不过那枚书签怎么偏偏就出现在了华生的书里?上面的W会不会代表他英文名字的首字母?他有没有可能认识安娜?”   景栗抚著书签和华生的名字,倏而回想起林摩斯之前的推理,他认为挖人眼、剁人手的那位凶犯很有可能是医生。   法医也是医生,而且是对谋杀案更为了解的医生!   一时之间,景栗陷入了推理猜想与自我否定的无限循环之中——   华生的确符合凶犯的特征,私下里还多次向景栗旁敲侧击地了解过案情进展,酒会上所讲的那番话也十分可疑,仿佛是自首前的临别语一般。   但是,以林摩斯的敏锐洞察力,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同住的好友是连续作案多起的连环杀人犯呢?   他从未将华生列为嫌疑人,究竟是被友谊和感情蒙蔽了双眼,还是他在调查之中故意装防水,为好友脱罪呢?   另外,景栗从心理上很难接受华生是反派的现实。   小说中的华生医生是她最喜欢的人物形象之一,魂穿世界里华生法医的人设也很招女人喜欢——   不仅英俊潇洒、热情温柔,而且幽默风趣、厨艺非凡,这样的男人怎么能是反派呢?   林摩斯重回书房,见未婚妻又在痴痴发呆,先是咳了几声,发现没有效果,只得叫了一声:“李福尔!”   “唉呀妈呀!”沉思中的景栗被他这一嗓子莫名其妙惊出了东北腔,如同是从象牙山那旮沓魂穿来民国的老铁。   她定了定神,把书和书签一起递给了他:“探长,我找到了。”   林摩斯倍感惊喜,接过后匆匆查看,很快眼眸之中的光便开始慢慢转暗,声音微微有些颤动:   “这本是华生的书…书签上也有他的字…”   “书签上的诗是华法医写的吗!”景栗不由得惊讶,还以为华生的罪名即将石锤——   “他…他和安娜到底是什么关系?”   “古诗是华生的字迹,不过‘初心永存,虽死无悔’这八个字不是他写的。”林摩斯努力压制感性因素的干扰,冷静理智地做出判断。   书和书签如同记忆的钥匙,令他回想起了与之有关的往事——   “当年在英国读书的时候,青山社把《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改编成了话剧,华生是导演,我是编剧之一,这出戏很受中国留学生的欢迎,华生还带着演员们去了很多所大学巡演,书签上的古诗,就是青山社名字的由来。”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景栗又念了一遍诗,只觉一头雾水:“这诗和青山有什么关系?”   林摩斯解释道:“郑板桥有一篇名为《竹石》的名作,‘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青山’二字出自诗的第一句。   青山社是当年留英学生自发组织的爱国团体,我和华生都是社员,那时之所以改编《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这部作品,其实是想借用其中的独立精神内核来响应当年国内如火如荼的反帝爱国运动。”   “原来你们曾是动荡年代的文艺有志青年,了不起!”景栗对二人的高尚情怀深表佩服,不过她更关心的还是眼前的案子——   “华法医的字迹出现在了书签上,那他一定知道背面的诗是谁写的,那个人就算不是安娜,应该也和安娜有密切的关系,我去把华法医叫进来!”   林摩斯拉住了未婚妻,他想要先依靠自己的力量回忆出更多的细节:“书签是华生巡演回来之后送给我的,他说剑桥大学的戏剧社社长很喜欢那部话剧,所以亲手做了十个书签,特别送给导演、编剧和主演…社长的名字华生以前念叨过好一阵…叫…叫…”   他绞尽脑汁片刻,书签下方的字母“M”提示了他:“Mary!那位社长的名字是Mary,中国人,不过我不知道她姓什么,也不清楚她的中文名字。”   景栗猜测道:“Mary会不会是安娜的好朋友?”   “也许…”林摩斯提出一个更为大胆的推理:“安娜的英文名就是Mary…”   “不可能!”景栗并未多想,便武断否决。 第91章 黑白对立的好基友   林摩斯刨根究底:“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   景栗振振有词:“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和中文名读音相似的英文名,比如你叫Morse,华法医叫Watson,安娜的英文名字是Anna才合理,怎么会是Mary呢?”   林摩斯反对:“大部分不代表全部,你的推论不合理。”   景栗追问:“你为什么认定安娜就是Mary呢?”   林摩斯的理由简单粗暴:“直觉。”   “直觉!?”景栗不敢相信这是专业警探的台词——   “你在逗我吗,直觉难道不是女人的更准吗?”   林摩斯并不认同:“直觉不是凭空而来的灵感,而是经验积累出的判断,在直觉面前男女平等!”   华生轻轻敲了敲门,问道:“二位…吵架了吗?”   盲目猜测毫无意义,景栗从冰山脸的手中抽回书签,走到本主的面前询问:“华法医,这枚书签你还有印象吗?”   华生接过端详片刻,讲话时并未抬头:“这是好多年前的旧东西吧,记不大清了,古诗的确是我的字迹,想必是以前在青山社时写的。”   林摩斯直截了当地问道:“我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书签是剑桥大学戏剧社社长Mary亲手做的,另一面的字应该就是她所写,Mary的中文名字叫什么?”   “Mary?Mary…”华生低低地念了几次名字,做出努力回想却无果的样子——   “名叫Mary的姑娘特别多,在今晚的酒会上我还新认识了一个,实在回想不起来…”   林摩斯感觉好友愈发可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有一阵子你经常提起Mary这个名字,回国之后好像还特别找过她,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你的记性真是好,这件事我原本不想再提…”华生向上推了推金丝边眼镜,迟疑过后另换了一套说辞——   “做书签的这位Mary,是我之前追了很久都没有追到的姑娘,讲出来多多少少有点不好意思。”   五分钟之内变换两种说法,景栗觉得法医的可信度直线下降,她重新把话题拉回正规——   “Mary的中文名字到底叫什么?”   “她姓马,至于中文名…”华生打起了马虎眼:“她在所有场合都用英文名Mary,我对她的中文名字没有印象,假如Mary和案子有关系的话,我可以找些老朋友打听一下她现在的住址。”   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林摩斯接起,本就沉重的表情更添了几分铁青,只回了一句:“我马上到!”   放下听筒之后,他看着眼前的二人犹豫几秒,而后说道:“欧阳雪突发疾病,被送往了医院,你们和我一起过去看看情况。”   景栗疑心是凶手再次作案:“什么病,是被下毒了吗?”   “具体病情还不清楚,立刻去换制服,五分钟之后出发。”林摩斯堪称工作狂界的时间管理大师,几乎事事都能精确到分秒。   同样的三个人,前半个钟头共享宵夜,有说有笑,其乐融融,此刻坐在车上,却各怀猜疑,闷闷寡言。   秋雨又起,暗夜添寒,路灯昏暗,前路不明。   林摩斯已将华生列为怀疑对象,他不愿相信好友是连环杀人犯,可是作为警探,面对一个又一个可疑的巧合,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残酷的现实。   坐在后排的景栗同样是心绪起伏,眼睛在前排的二人身上瞟来瞟去,她真正担心的,不仅是华生是否为凶手的问题,还有林摩斯对于好基友罪行的态度。   当前的形势,俨然是一出冲突感十足的兄弟情大戏。   林摩斯和华生,一警探一法医,在工作上是对抗黑恶势力的默契搭档,在生活中是亲密无间的“同居密友”,在这是非黑白混沌的乱世之中,他们二人看似都站在正义光明的一方,殊不知,华生的内心其实隐藏着极其暗黑的一面。   如果华生真的是凶手,那他足足欺骗了林摩斯八年。   八年,好基友的一生能相伴几个八年,此案的真相恐怕会使林摩斯遭受致命的心理打击。   这样相爱相杀、黑白对立的兄弟情,拍成注水电视剧至少得演五十集,即便最终是光明战胜黑暗的主流大结局,林摩斯大义灭亲逮捕华生,景栗也等不了这么久。   在当前的任务模式之下,她要想活命,必须得是节奏超快的电影模式,最好篇幅能再短一些,精简为歌曲MV的长度。   在原版故事之中,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真相被沙英和毛正联手隐瞒,所有真凶皆未落网,根据弹框所提供的信息,旧版的华生,半年之后远赴英国,一生未归。   他为什么远走他乡,在英国生活的如何,具体详情一概未知。   如果是最坏的结局,林摩斯放弃原则,选择为好兄弟华生隐瞒罪行,那景栗该如何是好?   论实力论背景,林摩斯妥妥是立于金字塔顶端的男人,他坚持正义的时候,邪恶势力便不堪一击,可他若投身黑暗,后果将不堪设想,动动手指就能将正义的光明力量摧毁殆尽。   景栗脑中不禁飘过仙侠剧的经典台词,套用在冰山脸的身上无比合适——   我若成佛,天下无魔,我若成魔,佛奈我何。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祈祷,把佛祖真主耶稣和太上老君都求一遍,希望新版故事是一部符合和谐社会真善美标准的主流电影,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必胜,浩气长存。   景栗的目光牢牢锁定正在开车的林摩斯,用意念大法对其寄予厚望:“黑化一时爽,悔改火葬场,千崩万崩人设不能崩,千垮万垮原则不能垮,冰山神探,你是光明与正义的化身,绝不能被兄弟情的糖衣炮弹击垮,挺住!”   虽然时间已临近午夜,可是医院门口还是围着不少记者,一见大名鼎鼎的正义神探现身,就一窝蜂地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提问,还好有保安和重案二组探员维持秩序,他们三人才得以顺利进入医院大楼。   在这一故事之中,时不时便会冒出一大帮记者,娱乐圈小透明景栗相当不习惯这种阵势,耳根刚刚清净,脑子却又糊涂了。   记者们的众多提问之中,有三个最让她感到迷惑——   第一,欧阳雪是否为白玫瑰案的凶手?   第二,欧阳雪住院的原因是否为吸du过量?   第三,欧阳家是否在暗中进行着贩卖ya片和du品的勾当? 第92章 病房囚禁   这家医院景栗并不陌生,因为肖然就在此处住院。   她满脑子都是问号,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询问,前往病房的路上,孟津一直都在向林摩斯汇报案情。   欧阳雪的状况不容乐观,面部有大大小小多道血口,身体上也遍布血痕,均是被碎玻璃渣刮划所伤,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这些可能导致毁容的皮外伤还算是小事,据医生诊断,她最大的问题是注射了过量du品,导致器官急性衰竭,可能会有生病危险。   孟津已安排人初步勘察了事发现场,欧阳雪卧室和阳台相隔的玻璃门碎裂,地面的残片上沾有大量血迹,血泊之中放着一朵外侧花瓣已被染成红色的白色玫瑰。   极为巧合的是,欧阳家附近除了重案二组的探员在埋伏之外,还有缉毒组的警员在监视,欧阳雪出事被送入医院,警界的这两支队伍也分别派人跟随前来,各大报社的记者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消息,皆在第一时间蜂拥至医院,抢拍重要新闻。   关于缉毒组的监视目的,孟津并不了解,不过他认出参与行动的大多是精英骨干,这足以说明欧阳家和涉du重案有牵连。   谁都没能想到,今日名流云集的慈善酒会,成为了欧阳雪结束光鲜人生的告别晚宴。   酒会之前,欧阳雪是头戴光环的顶流名媛,上海滩最年轻的慈善基金会理事,在上层社交圈中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酒会之中,景栗与林摩斯强强联手,揭露了欧阳雪鲜亮外表之下的丑陋真面目,使其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   最惨的是酒会之后,欧阳雪的人生彻底跌落谷底,单单是吸du这一桩丑闻,就足以让她身败名裂,如若欧阳家果真参与了贩du的生意,那将彻底家破人亡。   这般置罪人全家于死地的狠辣招数,景栗觉得分外熟悉——   挖人眼、剁人手的那位凶犯,作案手段最为特别,方式残忍且赶尽杀绝,不但要惩罚圣德旧案中的罪人,还要让其全家人都付出沉痛无比的代价。   缉毒组和记者的出现都太过于巧合,景栗猜想,定是凶手在背后推波助澜,设下了这个能够使欧阳雪和欧阳家共同毁灭的连环局。   思至此处,她抬眼瞟了瞟身边的华生,另一个巨大的疑问浮现于脑海——   据孟津所说,一整晚都无外人出入过欧阳家,那也就意味着,即使欧阳雪是受人强迫注射过量du品,动手的也不是华生,而是欧阳家内部的人。   这使得整个事件愈发破朔迷离,欧阳雪的惨剧乍看起来像是豪门内部恩怨,但事发现场又出现了白色玫瑰,说明这的确是白玫瑰连环杀人案中的报复事件。   难道白玫瑰案的凶手之中,有欧阳家的人吗?   可是这从逻辑上讲不通,景栗越想越糊涂,脑中千头万绪,莫名感觉与真相的距离越来越远。   欧阳雪的母亲因受刺激过大而心脏病发,医生正在抢救,她的父亲和哥哥均在南京谈生意,目前警方唯一能问询的,只有她的妹妹欧阳冰。   欧阳冰的穿着打扮不像欧阳雪那般时髦招摇,着一身中规中矩的藏蓝色套装,在病房外泣不成声,柔弱无依惹人怜,貌似非常担心母亲和妹妹的病情。   华生低声说道:“我听朋友提起过欧阳家的情况,欧阳冰是外室所生,几年前还被家人强迫嫁给军阀头子做四姨太,和欧阳太太以及欧阳雪的关系一向不好,她的眼泪似乎并不真诚。”   这一背景信息补充的相当及时,林摩斯以审慎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好友华生的双眼,想要穿过眸子看透其内心,不知他到底是真心帮助破案,还是有意提供干扰调查的假情报。   此外,林摩斯觉得欧阳冰有些眼熟,回忆之后想起了关键:“我在霸凌照片上看到过欧阳冰,她是被玫瑰社团欺辱的对象之一。”   景栗不由得诧异:“这也就是说…欧阳雪曾利用玫瑰社团社长的身份,煽动同学霸凌同父异母的妹妹吗?”   她因为心理素质不够强大,并没有细看所有的照片,冰山脸讲出的这件事再次升级了她对恶的认知——   欧阳雪昔日所犯下的累累罪行,不仅是道德的沦丧,更是人性的扭曲。   华生建议:“要不然让李探员和欧阳冰聊一聊,女人之间比较好沟通,说不定能够在交流之中发现与案件有关的线索。”   林摩斯的眉头蹙的更深了一些,并未同意:“安慰女人是你的特长,你去和欧阳冰聊更合适,至于李福尔,我另有安排。”   言罢他向孟津耳语了几句,而后示意未婚妻跟上他的脚步。   景栗本以为冰山脸将对她委以重任,便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准备大展身手,谁知绕了几个弯之后,她居然被带进了肖然的病房。   病号肖然正悠哉悠哉地享受生活,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小曲儿,一边美滋滋地吃着点心水果,见到表哥和“准表嫂”十分意外,自恋地玩笑道——   “这么晚了还过来,是不是不见我一面就睡不着觉呀?”   “你就待在这间病房里,之后我会来接你”,林摩斯先叮嘱未婚妻,过后向小表弟下命令——   “交给你一项任务,不要让李福尔走出这间病房,除了我本人之外,她不能和其他任何人离开!”   景栗当然不能任他摆布,紧拽其衣袖愤然质问:“你是想把我囚禁在这间病房里吗!为什么?”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怀疑林摩斯正在筹谋为华生脱罪,为免她碍手碍脚,故而才使出囚禁这一招。   林摩斯通过身高优势和强大气场力压她的咋呼声势,郑重其事道——   “白玫瑰连环杀人案扑朔迷离,真凶也许就在我们身边,凶手可能会和沙英与毛正一样,通过绑架你来威胁我,到时候事情会更加复杂,眼下形势太乱,你保住自身安全就是对案件最大的贡献,等到缕清头绪之后,我会来接你的。”   冰山脸的解释确实合情合理,不过景栗还是心存狐疑:“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这个问题完全没有意义,如果你不愿意相信我,就算我指天发毒誓也无用”,林摩斯的绝对理性直男思维时时刻刻在线,刚刚那番言论已属客气,接下来便是“硬手段预警”——   “门外有肖家的保镖,就算你想出也出不去,不要白费力气,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第93章 异父异母的至亲兄弟   林摩斯已经出了门,却又折了回来,再次叮嘱:“除了我以外,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对方是警探或法医,明白了吗?”   尽管他没有明说,可是景栗心知肚明,此处的“法医”,特指华生。   这时,她的戒心才完全放下,尽管林摩斯在友情和真相之间有所摇摆,但他心中的天平始终都偏向正义的一方。   肖然不解言中深意,高举着手凑热闹:“我也是绝对可信的好男人!”   他抬手的动作太大,扯动了伤口,疼的哎呦喊叫了两声,憨憨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   冰山脸离开,景栗就安安生生待在小表弟的病房里,听听收音机,蹭蹭病号专属美食,再聊聊闲天消磨时间。   肖然在“准表嫂”的面前自然得多讲表哥的好话:“很多人说我表哥八字带煞,命中克亲,和他走的太近容易遭遇不测,但这些全都是胡编乱造的,我从小就喜欢和表哥一起玩,后来还在他手下当探员,不还是活蹦乱跳、健健康康的吗?”   讲完最后一句,他觉得言语和目前的处境不甚相符,于是补了一句:“眼下虽说是受了点小伤,可这和表哥没有关系,纯属意外。”   景栗的大实话只能默默在心里讲——“大兄dei,你本是英年早逝短命鬼,即将入土为安做烈士,我魂穿来到这个世界,你才有阴差阳错转运延寿的机会,本仙女是你的专属观世音菩萨,还不速速手执佛香参拜,感谢姑奶奶的大恩大德!”   案子是当前最要紧的事,她还想多了解一些有关华生的事:“华法医为什么住在探长家里呢,他们两人的关系比亲兄弟还要亲近吗?”   肖然边啃苹果边说道:“华大哥和表哥是多年好友,小时候同读寄宿学校,长大后结伴出国留学,毕了业又一起进入巡捕房,工作上是最默契的破案搭档,生活中是无话不谈的知心好友,尽管异父异母,却情如至亲兄弟,所以一直都住在一起。”   林摩斯和华生之间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友情,更像是彼此依赖的亲情,景栗真心希望华生不是凶手,否则这对林摩斯来说,将会是极为致命的心理打击。   见她沉默不语,肖然放飞思绪乱猜女人心:“福尔姐姐放心,华大哥在上海有房子,表哥结婚之后,他肯定会搬出去住,绝不会做影响你们浪漫生活的电灯泡!”   景栗被他清奇的脑回路折服,简直无言以对,接着她打听起了华生的感情生活——   “华法医那样的男人,应该挺招女人喜欢的吧,他一直都没交女朋友吗?”   “华大哥是情场风流浪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身边莺莺燕燕无数,但真心交往的女朋友屈指可数,在他心里真正占有一席之地的,可能只有两个女人…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千万不要外传!”,言至此处,“绯闻小王子”肖然眉飞色舞地八卦道——   “有一次华大哥喝醉,我听到他反复喊着两个女人的名字,一个是Mary,另一个是娜娜。”   “Mary…娜娜…”景栗低低念了几遍,越琢磨越觉其中暗藏着了不得的故事——   “你见过Mary和娜娜吗?”   “没有”,肖然摇了摇头,作为非专业爱情大师,他的判断为——   “我感觉她们可能是华大哥的初恋,爱而不得的初恋最刻骨铭心。”   景栗相当无语:“是批发模式的初恋吗,一次恋两人,这合理吗?”   “说不定华大哥的初恋策略是遍地撒网、重点捞鱼,没曾想两条鱼都漏了网…”肖然毫无根据地胡乱猜测,又道——   “也说不准Mary和娜娜就是同一个人,一切皆有可能。”   小表弟的无心之言,猛然点醒了景栗。   林摩斯为什么会提出Mary和安娜是同一个人的猜想呢?   华生酒后的醉言醉语,林摩斯听到的次数一定比肖然多,也许他早已意识到,Mary和娜娜是同一个人。   而那个娜娜,十有八九就是安娜!   肖然看出她的表情有些反常:“福尔姐姐,你呆呆地在想什么?”   景栗没有多讲有关案件的事,只道:“没什么,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   肖然贴心关怀:“你在另一张床上睡会儿吧,养足精神才能更好地查案。”   景栗记起有件事还没来得及问:“对了,之前肖太太在病房的时候,林探长和你说了几句悄悄话,我很好奇你们男人之间的小秘密是什么?”   她没有打听隐私的癖好,但在当前形势之下,她必须充分了解林摩斯的全盘谋划,毕竟人心难测,冰山脸徇私的可能性虽然不大,可也不是完全没有,景栗必须得有所防备。   “那不算什么秘密”,肖然如实以告:“表哥就是让我多讲一讲沙英和毛正所过的贪赃枉法混账事,并且鼓动我妈把这些全都转述给警风巡查组的熟人,尽快把那两大蛀虫逐出警界。”   景栗不解:“既然你们知道沙英和毛正做过很多违法的坏事,为什么之前不向巡查组举报他们呢?”   “我们手里没有实质性证据,再加上沙英和毛正在黑白两道都有些背景,脱罪很容易,举报他们完全是无用功”,肖然讲出旧日的无奈,同时又为今日的转机而欣喜——   “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白玫瑰案和圣德女中案是判定沙英和毛正渎职徇私罪名的铁证,再加上他们还勾连帮会势力伤了本少爷,绝对难逃法律的制裁!”   八年前沙英玩弄权术掩盖圣德女中霸凌案的真相,这才导致以复仇为目的的白玫瑰连环杀人案发生,为了保住官位与前途,他又命令心腹毛正继续扭曲白玫瑰案,甚至多次使用卑鄙手段阻止他人追查真相。   沙英和毛正虽然不是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但他们无疑是导致杀戮惨案一次又一次发生的幕后黑手,此二人若是未受到应有的惩罚,白玫瑰案便不算是真正的完结。   独教授终于酒醒,重新回归岗位,再燃工作积极性:“我酒后初醒有了灵感,想到了一个加速主副线任务顺利完成的好主意!” 第94章 花钱买美名   肖然安然入睡,景栗则躲在卫生间和事务所队友悄悄开小会。   独教授为她支招:“你把李福尔的房子和古画通通卖掉,所得的钱全部捐出去,实名制高调做慈善!”   景栗被这个“天才”般的好主意震惊:“所长,您确定酒醒了吗?”   “我的酒量赛李白,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饮三百杯,今天只是状态不好影响了发挥而已!”独教授颇有领导形象包袱,强行为烂醉失态编借口,并有理有据地讲出自己的理由——   “根据附录资料,和李福尔亲属关系最近的是同住在上海的堂叔李元敬,她遇害身亡之后,所有财产都归堂叔所有,可那位堂叔是一个既好赌又抽大烟的人渣,在其后的几年里,不仅败光自己的家当,还把李福尔的房子和古画全都卖光了。   与其把这些钱留给大烟鬼挥霍,还不如由你替李福尔捐出去做善事,肯定能换得‘善心女神探’的美名,副线任务不就顺理成章地实现了吗?”   景栗觉得可行性不强:“捐钱确实能体现善心,可是这和‘女神探’没什么关系吧。”   “小姐姐,你对名利圈的潜规则套一无所知,难怪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都不红。”屠豪直白道出扎心大实话,并说道——   “你私下给记者塞一笔钱,让他把你写成善心女神探不就行了吗?”   景栗的三观几乎被震碎:“用贿赂记者的方式得到美名,这也算完成任务吗?”   屠豪解释道:“正常情况下不行,不过这次的任务特殊,在有限的时间内,任何人都不可能成为破案无数的真正神探,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你适当使用合理的手段完全不违规。”   “锦鲤使者,你换一个思考角度就会发现,为李福尔买美名的这笔钱花的其实相当有积极意义!”酒后的独教授文学功底大爆发,条理清晰地陈述了充分的理由——   “首先,李福尔是中央巡捕房首位女警探,这是男女职业平等史上的里程碑式突破,她的这份勇气难道不值得被歌颂吗?   其次,李福尔不仅有过目不忘的异能,还有坚韧不拔的毅力,不畏强权,排除万难,细致调查了圣德女中案件里的每一位嫌疑人和证人,为真相和正义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份坚持难道不值得被赞颂吗?   再次,你代替她捐出真金白银做慈善,可以切切实实地为乱世之中需要帮助的人尽一份力,这样的慷慨难道不值得被赞扬吗?   在新旧思想激烈碰撞的乱世,最需要弘扬正能量的时代偶像,你难道不认为李福尔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景栗被高大上的主旋律四连问整懵圈了:“所长,您以前是专做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吗?我恍惚感觉这是感动中国十大人物的颁奖词…那个…等会儿…容我自己思考两分钟…”   不知为何,景栗莫名有种被洗脑的错觉。   经过冷静的思考之后,她确定两位队友的话真的没啥毛病,花钱为李福尔买“善心女神探”的美名,手段看似不正当,可是意义十分远大,完全不是沽名钓誉的虚伪之举,便接受了此建议——   “那行吧,我明天就着手卖房子和古画。”   独教授又提醒道:“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你得多提一提圣德女中案和白玫瑰案,让记者把案件的最新进展写出来,只要调查情况见报,就会给巡捕房带来巨大的舆论压力,林摩斯必须要以更快的速度查明真相,而且他包庇凶手的可能性将大幅度降低。”   在会议开始之前,屠豪已经把华生可疑的事情告诉了独教授,尽管大家都希望真凶不是他,可是从当前的种种线索推测,华生无疑是案件的头号嫌疑人。   会后景栗在病床上小憩,本以为林摩斯会在半夜前来带她回巡捕房,怎知再睁眼已是大天亮。   她迷迷糊糊间摸出怀表,看到一动不动的秒针,才想起表已坏掉。   肖然打着哈欠说道:“福尔姐姐,你醒了吗,早饭想吃什么?”   “几点了?”景栗揉着眼睛起身,顺便草草理了理发型。   肖然答道:“七点半,估计表哥快要来接你了。”   “七点半!?”景栗心里一惊,不禁心生被林摩斯排除出案件调查队伍的危机感,匆匆穿鞋打算杀回巡捕房——   “不行不行,我得去看看案子怎么样了!”   肖然阻止:“表哥昨晚交代过,让你在病房等他,你出不去的。”   “腿长在我的身上,要去哪里是我的自由!”景栗说着便拉开了白色的房门。   一位身形壮硕的黑西装保镖一秒上前拦住她的去路:“小姐,林少爷吩咐过,您不能离开病房。”   景栗强调自己的身份:“我是警探,我要去办案!”   保镖却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小姐,林少爷吩咐过,您不能离开病房。”   接下来的交流令景栗相当心塞,不管她说什么,保镖都像被复读机附体似的不断以同一句话应对。   景栗被逼无奈,只想撸起袖子展现武术真功夫,但是,这时又有两位保镖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   从体格来判断,她一打三并且取胜的概率相当渺茫。   鸡蛋碰石头并不明智,景栗转换目标,从小表弟身上想办法:“你和你表哥凭什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这是非法拘禁,而且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肖然无辜地耸了耸肩:“表哥让他们拦着你的,和我没有关系,你如果非要追究责任的话,就让我表哥以身相许赔罪吧。”玩笑过后,他好意劝说道——   “沙英和毛正那伙人本就不择手段,现在又被逼上了绝路,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干得出来,病房是最安全的地方,案子的事由我表哥处理就好,你就和我安安心心享受这带薪休假的美好时光吧!”   “不行,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我参与破案!”景栗生怕案件调查出岔子,她必须全程参与才能安心。   “李探员,早上好!”谢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在门口隔着保镖和她打招呼。   景栗不由得一愣,十分费解:“你怎么会来这里?”   谢原满面油滑笑意:“沙总探长昨晚从北平回到上海,点名要见你,我一夜没合眼地到处找,想不到你居然在肖探员的病房,快点和我回巡捕房吧!”   谢原是毛正的狗腿子,如果跟他走,百分之九十九会落入火坑,可如果不走,总被困在病房也不是办法。 第95章 作案方式的新变化   走还是不走,这是一个令景栗纠结的问题。   她还没来得及想出结果,保镖们便出手了,并排把门挡的严严实实,说道:“这位小姐不可以离开病房。”   谢原摆出警探的身份压制保镖,结果却全然无用,他和景栗相同,都遭遇了复读机式回复   不过,他的待遇有所“升级”,除了“这位小姐不可以离开病房”这一句之外,还有“无可奉告”四个字。   谢原被这两句没完没了的车轱辘话磨没了耐性,索性拔枪,企图用极端威胁手段解决问题。   这个年代的枪支不受管制,肖家的保镖相当有排面,人人配枪,不过小弟们刚准备举枪,领头大哥便呵止,六名保镖全员皆以血肉之躯面对枪口,面不改色,临危不乱,尽管一言不发,但阵势明显在放狠话——   “有本事就开枪,躲一下算老子输!”   来自和谐法治社会的景栗哪见过如此场面,看得心惊胆战:“这…这属于暴力对抗执法吧…你家保镖不怕惹麻烦吗?”   肖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谢原依照程序亮明警官证件了吗?”   “好像没有…”景栗又追问:“如果谢原亮了证件,你家保镖就会让道吗?”   肖然边翻报纸边轻描淡写地说:“我家保镖既没见过世面也不识字,不认识警官证。”   景栗不清楚保镖的文化水平,可是看这一位位的架势,显然都是经历过风雨的,怎么可能连警官证都不认识,呆萌警探小表弟摇身一变成为法外狂徒,她的心态彻底在风中凌乱——   “你和我明明都知道谢原的身份…”   “我病得这么重,那有精神看门口的人是谁,至于你…”肖然挑了挑眉发问——   “福尔姐姐,你确定要帮着谢原说话吗?你确定他带你回警局是为了执行正常公务吗?”   谢原是色厉内荏的小人,遇弱他变强,遇强他则弱,见肖家保镖的阵仗,他不禁胆怂,没敢开枪,而是决定搬救兵,为了保面子还甩下一句——   “你们都给老子等着!”   肖然全然不把谢原放在眼中,气定神闲地晃了晃报纸:“恭喜福尔姐姐,再上新闻头条,你和我表哥共舞的照片太美了,真是天作地和的一对璧人!”   “等会儿…”景栗愈发感觉事情不妙,一把抢过报纸匆匆翻阅:“头条新闻难道不是圣德女中霸凌案的照片吗?”   肖然道:“圣德女中案是法制版头条,你和我表哥是社会版头条。”   景栗先找到案件新闻,四张霸凌照片赫然见报,从中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施暴者之中有孔琳和欧阳雪。   此外,报道之中写明,八年前圣德女中案件的负责人是沙英,玫瑰社团欺凌同学的真相之所以被掩盖,极有可能是沙英被涉事学生的家长以重金收买。   她恨不能插翅回到巡捕房:“照片已经登报,穆雷应该依照约定交代案件实情了!”   他会不会如实讲出杀手团的所有成员?这其中有没有华生?林摩斯得知此事后会有何反映?   景栗的脑中充斥着一个又一个疑问,不能亲耳听到穆雷的认罪坦白词,她着实无法安心。   肖然不知“准表嫂”内心的真正忧虑,慢悠悠地说道:“表哥说不定正在忙着审问穆雷,你耐心地等一等,或者打电话回重案二组问问情况。”   “对,电话!”高级病房配有电话,景栗把这茬忘了,三步并两步地冲向茶几,拿起听筒后问道:“重案二组的号码是多少?”   她根据肖然报出的号码打过去,却被告知林摩斯不在办公室。   景栗坐立难安,对品类丰富的早餐全无兴趣,只是囫囵吃了个肉包子,每隔十五分钟重拨一次电话,但得到的回复一直都是林摩斯未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即将十点,对案情进展一无所知的她焦灼如热锅上的蚂蚁。   肖然被走来走去的她晃的头晕,打趣道:“福尔姐姐,你的状态不大正常,到底是在担心案子,还是迫不及待想见到我表哥?”   景栗先是白了他一眼,转念又觉得这是一个逃离病房的好机会,于是顺势承认——   “我想林探长想得抓心挠肝,一分钟不见他,就浑身难受,让你家保镖送我去巡捕房行不行…”   忽而,她蓦然停住夸张的戏精表演,因为余光瞟见林摩斯已然站到了病房门口。   “哇哦,缘分呐~”肖然吃瓜吃到最甜的一块,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表哥,福尔姐姐念叨了你整整一个早上!”   “好好养你的伤”,林摩斯对小表弟的关怀问候仅有这一句,其后面无表情对未婚妻道——   “走吧。”   刚刚演戏那一幕正巧被冰山脸撞见,景栗多多少少感觉有点丢人,不过比起案件真相,脸面一点都不重要,她屁颠屁颠地追在其身后询问——   “探长,欧阳雪的案子查的怎么样?穆雷那边有没有交代出其他同伙的身份?”   林摩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会开车吗?”   “会…”景栗下意识答复,可当面对冰山脸递上的车钥匙,她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结结巴巴地现编借口——   “那个…我…我好久都没碰过车…不记得怎么开了…”   景栗虽然有驾照,可是她的水平只能驾驭现代自动挡,hold不住民国汽车。   “抓紧时间学好开车。”林摩斯对她下达任务要求,坐进驾驶位之后,并未发动汽车,而是闭上双眼,两手交替揉着太阳穴,声音之中透露着疲惫,说道——   “从目前的证据来看,欧阳雪是被同父异母的妹妹欧阳冰所害。”   真相出乎景栗的意料,她追根究底:“那现场为什么会出现白玫瑰呢,难道欧阳冰是杀手团的成员吗?”   林摩斯摇了摇头:“凶手对欧阳家的内部矛盾十分了解,蛊惑且利用欧阳冰动手伤害欧阳雪,而且从当前的情况推断,凶手根本没有把欧阳冰当做自己人,而是想把她送进监狱。”   景栗满心不解:“白玫瑰案凶犯的目标是霸凌案的施暴者,但欧阳冰分明是被凌虐的受害人,她为什么会被针对呢?另外,前面的案子都是凶犯亲自动手杀人,为何在欧阳雪这里改变了作案方式呢?”   “或许凶犯因为身体等原因不方便亲自作案,又或许…”林摩斯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凶手清楚警方已在欧阳家附近埋伏,他无法自己动手,便改为利用欧阳冰。”   景栗试探性地问道:“对警方部署如此了解的…想必…是内部的人吧?” 第96章 毛正领盒饭   “凶手可能在巡捕房内部,也可能有获知警方消息的特殊渠道。”林摩斯给出相当正统的官方论断,结束短暂的休息后开车,并继续说道——   “穆雷交代出了另外一名同伙,名叫郑钰,是当年自杀女学生吴欣悠的母亲,一年前已因病去世。”   景栗俯身紧盯着他的双眼发问:“郑钰是挖眼剁手的凶犯吗?”   “穆雷说是…”林摩斯的音调不似从前那般坚毅笃定,在犹豫后半句要不要说的时候,未婚妻的目光令他十分不自在——   “你干嘛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老话说得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但我始终对探长心怀百分之百的信任!”景栗转了转眼珠,装出诚挚的态度打出一张感情牌,继而才问道——   “你认为穆雷的话可信吗?”   林摩斯并未给以明确答复:“我已经安排人去核实郑钰的情况了,一切都要凭证据说话。”   景栗不依不饶地探问:“依探长敏锐的直觉,穆雷有没有说谎?白玫瑰案是否还有其他的凶手?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林摩斯使了一招乾坤大挪移,反问道:“据说女人的直觉更准,你先讲讲自己对这三个问题的看法。”   “我…”景栗被摆了一道,相当心塞,试图把问题再抛回去——   “我正因为没有想法,所以才向探长您请教。”   “你心里暗藏了不少对于案件的猜想,只是不愿意说而已”,林摩斯审问过的犯人不计其数,怎可能看不出她心里的弯弯绕,试图用领导权力逼问出未婚妻的真心话——   “如果不回答就扣半个月奖金。”   “扣就扣,我又不差钱!”   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景栗坚决不说出华生的名字,哪怕要付出金钱的代价,反正她在这个世界也没有时间买买买,做财迷并无意义。   混账俗话有云,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万一林摩斯也是这种想法,他定会为了保好兄弟华生的周全,毫不留情地手撕了未婚妻这件“衣裳”。   此话题到此中止,其实二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林摩斯心知肚明,以未婚妻的聪慧,肯定已经意识到了华生身上的疑点,只是不方便直说而已。   当然,他的智商再超凡也想不到魂穿解怨一事,对于未婚妻旁敲侧击式的绕弯子话术,林摩斯理解为体贴的好意,以为“李福尔”之所以不直言,是担心他接受不了好友华生参与犯罪的事实。   他确实需要时间去消化残酷的现实,所以才一直不愿提华生的名字,直至此刻,他仍心存一线希望,想要尽最大努力证明好友是无辜的,猜测这也许是真凶故意陷害栽赃。   凶手的事暂时放一边,景栗开始琢磨如何变卖李福尔的家产。   这件事操作起来颇有难度,毕竟房子和名画不能用沿街叫卖的方式,民国时代似乎也没有中介,她两眼一抹黑,只能向冰山脸打听——   “我想把我家的房子和古画卖出去,探长您能不能介绍几个好渠道?”   林摩斯极为费解:“你为什么要卖房卖画?”   “因为…”景栗发挥编剧才能,杜撰理由:“我想起房子被砸的事就心有余悸,想要换个地方住。”   “房子卖掉没什么,随时随地都能买到很好的,可是你那些家传的古画都是无价之宝,一旦出手,未来恐怕用五倍的价钱都收不回来”,林摩斯以为她是一时冲动,善言劝阻,并慷慨道——   “你缺钱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那个…”景栗耗损脑细胞接着编故事:“万一以后我得罪了其他恶势力,房子被人一把火烧光,古画就彻底毁了,这将是人类文艺史上不可估量的损失,还不如尽早找一位有能力保存画作的有缘人,我也省去了战战兢兢的烦恼。”   林摩斯觉得她有些反应过度:“像沙英和毛正那样无法无天的狂徒在上海滩屈指可数,巡捕房内警探众多,房子被砸被烧的不足五人,你的遭遇属于小概率事件,一般来说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你没有必要非得卖画。”   景栗决绝道:“我天生运气差,不想让家传名画和我一起遭罪,还是卖掉省心。”   林摩斯见她已拿定主意,思索片刻后道:“我伯父对书画很有兴趣,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了,可以约个合适的时间谈谈价钱,至于你家的房子,位置不错,面积也不小,出手很容易,在报纸上登广告就可以。”   “对,报纸登广告!”景栗一拍大腿,想到了电视剧剧情,民国时代租房卖房大多是靠报纸广告,她决定今天就抽空跑一趟报社,而古画卖到林家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和令伯父见面或多或少会尴尬,能不能麻烦探长您做个中间人,替我把画卖出去?”   她这买卖做的相当不精明,林摩斯好意提醒:“书画古董没有固定的价格,你不亲自谈价,不怕被坑吗?”   在钱的方面,景栗相信冰山脸不会欺诈:“你们林家是赫赫名门,总不至于坑我一个平头百姓吧,我只有一个要求,越快越好。”   林摩斯总感觉她变卖家产的事处处透着蹊跷:“为什么这么急?”   “嗯…”景栗当然不能直接讲出花钱买名气的直接目的,便从慈善的积极意义方面美化了一下说辞——   “卖房卖画的钱我打算捐出去做善事,在这乱世之中,有无数流离失所的难民,也有无数挣扎在饥饿贫困线上的孩子,我早一天捐钱,就能早一日拯救更多的人!”   她的形象骤然高大辉煌了起来,林摩斯由衷赞誉:“想不到你的思想境界如此之高,佩服佩服。”   景栗一点儿都不客气,替怨灵苦主稳稳立住人美心善的人设——   “我李福尔是心灵和外表一样美的小仙女!”   林摩斯不由自主地笑了,今日的天气虽然阴郁沉闷,但好在心情还能享受这灿烂轻松的一刻。   车驶入巡捕房大院,正见一队身着蓝色制服的人押着毛正走出办公大楼,景栗惊喜地问道:“那些人是谁,警风巡查组吗?”   这两日的苦心筹划有了成效,林摩斯的笑容愈深,:“没错,终于毛正把这只蛀虫驱逐出警界了!”   没有什么比恶人得恶报更大快人心的场面了,景栗迈着欢跃的小跳步上前,用中英文混杂的方式送此混蛋最后一程——   “Bye bye了您呐,一路走好,God他老人家绝对不会bless you这样的警界人渣!”   林摩斯从不喜欢中英文交杂的语言风格,不过为了送别警界蛀虫,他破了一次例——   “手铐和你很match,you deserve it!”   毛正依旧心存妄念,扯着嗓子叫嚣:“别得意的太早,沙总探长不会放过你们,老子还会回来的!”   这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像极了灰太狼,唯一不同的是,灰太狼每一集都会回来,但毛正已经彻彻底底领盒饭了。 第97章 大女主要挂了吗   目前警局内部的重要反派只剩下沙英一人,之前他出差在外,属于操控全局的隐形大BOSS,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想到此人,景栗心中不免有些发怵,向冰山脸问询应对之法:“早上谢原到过医院,他说沙总探长要见我,如果他又来找我怎么办?”   “我去总探长办公室,连你的那份一起见”,林摩斯立于二楼楼道口,歪了歪头示意她回组——   “你就待在重案二组,把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卷宗重新捋一遍,不要和任何人随便离开。”   不得不说,此刻的巡捕房危险系数相当高,因为总探长沙英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景栗越想心里越没底,走了几步后忍不住回头,看到挺拔如松的林摩斯仍在目送着她,心中莫名有了满满的安全感。   无论世道多么纷乱,无论黑白多么混沌,总会有人义无反顾地站在光明的一方,林摩斯便是如此。   李福尔的日记之中,字里行间皆是对林摩斯的仰慕,比起喜欢,更多的是崇拜,从前景栗只觉这份痴恋缘盲目,而今渐渐体会了其中滋味。   随着一位又一位凶手落网,白玫瑰连环杀人案有了重大突破,当前唯有六件惨案的凶手成迷,分别是第四、五、九、十三、十五、十八起案件,这位挖眼、刺耳、缝嘴、剁手的凶手到底是谁?   第四起案件发生在八年前的冬天,死者是圣德女中的后勤主任朱佳文,第十八起案件距今仅有三个月,死者是圣德女中的校董之一范佩西,   根据验尸报告,六起血案是同一人所为,而郑钰在一年前就已病逝,不可能是凶手。   穆雷违背了承诺,虽然霸凌照片登报,但除了郑钰之外,他拒绝再透露其他同伙的名字。   这六起案件除了杀人方式相同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六个对应的显赫家庭在八年之内均因丑闻或破产而衰败,这和欧阳雪一案有很大的相同点。   据缉毒组传来的消息,已经查到欧阳家参与贩du的确凿证据,涉案者将会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欧阳家将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欧阳雪尽管苟活,但比死更痛苦,不仅家破人亡,而且容貌被毁,更重要的是,因一次性注射的du品浓度过高,她的思维和行动能力都会受到严重影响,即便能度过危险期,未来也将是个废人。   探员们一致认为,此案也是挖眼剁手的凶手所为。   经过一整夜的连环审讯,欧阳冰的精神防线终于被攻破,承认了为欧阳雪注射du品一事,并交代出,之所以用如此极端的手段对待同父异母的姐姐,主要是受到了居心叵测之人的蛊惑。   欧阳冰描述了挑唆她犯罪的人的样貌,画像师画出草图,景栗发现那并非是华生。   看到素描图的那刻,她暗暗松了一口气,以为法医华生的嫌疑被洗清了,之前所有的疑点不过只是巧合。   然而下一秒,探员铁荃却又将问题拉回了原点。   铁荃认识画像中的人,是拆白党小混混黑龙,因为敲诈和伤人罪坐了三年牢,半年前才被放出,并无医科背景,不可能像真凶那样干脆利索地完成挖眼和剁手等需要解剖学专业知识的犯罪行为,肯定是真凶不愿暴露身份,所以才雇佣黑龙接近欧阳冰。   由此可见,这位凶手不仅精通解剖学,还具备极强的反侦查意识,同时具备这两个条件的人,不大可能是普通医生,法医是真凶的概率更大了几分。   分析案情之余,一位探员提起最近报纸上正在连载的破案故事,真凶就是法医,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起来,不过大家都将此视为消遣话题,没有人对华生起疑心。   书签的事林摩斯尚未告知组内探员,让孟津安排人秘密跟踪华生时,所给出的理由是,担心凶犯会对法医下手,再加上华生一向与人为善,人缘很好,所以大家完全不认为他有嫌疑。   林摩斯迟迟不归,探员们先从食堂打回了饭,景栗和大家一起在大办公室里吃。   冰山脸不在,众人的气氛明显活跃了起来,玩笑地打听着探长和“准探长夫人”的八卦。   景栗一再地强调即将与林摩斯解除婚约,不过这并无法打消大家磕伪CP的热情。   此外,聊天还有意外收获,孟津说起想要在复兴路或衡山路附近买套房子,而李福尔的家恰好符合他的条件,景栗连报社都不用去,买家便找到了。   锦鲤属性再次归体,滚滚好运挡不住。   任务期限越来越近,吃货CP独教授和屠豪的食欲明显下降,午饭仅吃方便面将就,逐个连线刑侦学专家,认真听取各方对于案件的看法,众人一致认为华生就是最后一名凶手。   饭后景栗左等右等都等不回林摩斯,差点变身“盼夫石”,最烦人的是,谢原平均每隔半小时就来传一次“圣旨”,非要让她去见总探长沙英。   谢原本是毛正的狗腿子,如今旧主子倒了大霉,必须得尽力巴结新主子沙英,恨不能立刻绑了“李福尔”去邀功。   在遭遇“李福尔”一次又一次的推据之后,谢原狗急跳墙,带着重案一组的乌合之众前来挑事。   重案二组自然也不甘示弱,混战一触即发,暴力相向,拳脚横飞。   天才警探林摩斯的招数也不是次次都灵,他显然没能镇住反派大BOSS沙英,就算景栗和他在酒会上共舞的照片已经登上报纸头条,恶势力团伙也依旧敢为所欲为。   不过细想,反派的心里其实比吃了黄连更苦,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谁都懂,但由于林摩斯的背景势力太强,导致他们没有胆子直接针对,只能挑“李福尔”这样的软柿子狠捏。   在此魂穿世界之中,没有背景简直是实名制的惨。   准确的来讲,背景普通的人在哪个时代都不好混,只是乱世之中表现得更为明显而已。   尽管之前亲眼见识过一场巡捕房大乱斗,可是景栗还没有完全习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场面,恍惚之间感觉自己不是身处巡捕房,而是乱入了古惑仔片场。   假如林摩斯在场,他会阻止这场闹剧吗?   景栗猜测八成不会,毕竟打上一场架的时候,冰山脸是主力演员,绝对的C位男主角。   都说不破不立,眼下林摩斯俨然有大破大立的阵势,法律和规章惩罚不了的警界大小蛀虫,他便用剑走偏锋的办法解决。   景栗的确有武术功底,可是从没有打过群架,出于人身安全的考虑,她始终都以闪避为主,见哪位同组探员落了下风,才小小出一出手相助。   这时只听楼道里有人连声高喊“总探长来了!”,景栗顿觉情况不妙,沙英毕竟是巡捕房一把手,假如他狠下心要置人于死地,林摩斯根本来不及救场。   千钧一发之时,华生拽住了她的手腕,说道:“先去法医科躲一躲!”   当务之急是先避开反派大BOSS,景栗没有想太多,便跟着华生在楼梯间一路狂奔,最后进入了光暗昏暗且尸臭味浓重的停尸房。   她的气还没喘匀,就不得不屏住呼吸说道:“我们换个地方吧…”   景栗的话还没讲完,便听到独教授和屠豪的尖声吼叫提醒:“小心身后!”   她刚想转头,右脖颈处就被扎了一针,意识即刻变模糊,瞬间瘫倒在地。   景栗昏倒前所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手执注射器的华生,晦暗光线之下,他那被阴影遮蔽的面容像极了恶魔。 第98章 求主怜悯   景栗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好不容易睁开灌了铅似的沉重眼皮,随即就被刀锋似的阳光刺的再次紧闭双目。   她的脑子昏昏沉沉,在肃穆且熟悉的音乐声之中,喃喃低语道:“我死了吗?”   “没死!”独教授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解怨使者重新上岗,他使出洪荒之力为下属打鸡血——   “你是生命力最顽强的锦鲤,赶快清醒过来,为事务所的美好明天和反派硬刚到底!”   屠豪也在一旁加油助威:“小姐姐必胜,come on,fighting!”   重生的日子实在太艰难了,景栗使劲晃了晃一团浆糊似的脑袋,想要挪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在了椅子上。   她睁开眼睛四下环顾,周围的一切从模糊渐渐变清晰,才意识到当前正身处高楼空旷的楼顶,华生与她的距离,仅仅相隔十步远。   此刻的华生,身着纯白衬衫与黑色丝绒西装,正在独自享用下午茶。   他面前铺有象牙白桌布的圆形餐桌上,有两杯香气四溢的卡布奇诺,和两块浓郁微苦的提拉米苏,对面的椅子无人落座,只摆放着一大捧白色玫瑰花。   餐桌旁侧的架子上,有一便携式唱片机,悠悠播放着曲调沉郁的乐章,正是那夜景栗在法医室外听到过的《安魂曲·求主垂怜》。   还记得当时,肖然曾对华生的音乐品味提出过质疑,想不通他为何会常听基督教圣歌。   说者无心,听者也无意,他们就这样与真相擦肩而过,直至此时,景栗方才恍然大悟,她从音符之中听懂了华生深掩于内心的祷告——   “恳求圣主怜悯,让我亲手惩治有罪之人;恳请圣主慈悲,将我的罪孽洗除净尽。”   这首圣洁庄严的圣歌,是他心中奢望的遥远天堂,而旁侧所立的骷髅架Mr骨,则是他无法逃避的现实地狱。   华生放下咖啡杯,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哀然叹气:“你醒来的时间比我预计的早。”   “这儿是什么地方?你为什要带我来这里?”景栗隐隐有预感,此处很有可能是华法医所选的人生落幕之地。   “你和摩斯应该都猜到了,Mary就是安娜的英文名字,她是我的一生挚爱…”   摩斯用餐巾拭了拭嘴角,缓缓起身,扣上西装扣子,行至白玫瑰花束旁,轻轻抚摸间,嘴唇微微上翘,眉梢眼角中却满是浓烈的心酸苦涩,继续道——   “八年之前,这天台是一家露天咖啡馆,能够欣赏到最美的黄浦江夕阳和最绚烂的夜空星幕,我本打算在这里向安娜求婚,但是…”   他哽咽垂泪,紧攥的双拳不停地战栗,与挚爱阴阳两隔的悲恸分离,是他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每每忆起,便觉锥心刺骨,痛不欲生。   华生眺望黄浦江,滚滚浊水混沌东逝,他最后一次回忆往事:“我和安娜初识于英国,一见钟情,相见恨晚,彼此约定,毕业后回国,她做老师,我当法医。   那时候的我们,心怀最美好的梦想,希望能够成就更好的自己,也盼望能够创造更好的世界。   圣德女中玫瑰社团的事你想必都清楚了,安娜生前向我提起过校园霸凌一事,她对此义愤填膺,努力帮助受欺凌的无辜弱者,竭力感化道德扭曲的社团学生,昔日的我还傻傻地鼓励支持她,直到悲剧发生,我才真正明白——   披着人形皮囊的,不一定是有热血和良知的同类,也有可能是丧尽天良且不知悔改的恶魔,上帝无暇惩恶,便由我替天行道,用最残忍的手段送魔鬼入地狱!”   华生颤动的音调之中,既有悔恨,也有解脱——   他痛恨目盲心愚的自己,没能帮助安娜及早看清玫瑰社团恶女们的真面目,他独活的最大动力,就是让每一个掩盖安娜之死真相的人都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他所言无异于认罪,为了完成任务,景栗须得切切实实问清他究竟与哪几桩凶案有关联——   “你在这八年之中,用挖眼、缝嘴、刺耳、剁手的方式杀过六个人,并彻底毁了他们的家庭,除此之外,还挑唆欧阳冰用注射过量du品的方法虐sha欧阳雪,对吗?”   “没错!”华生坦率认罪,安娜之仇得报,他的心愿皆了,已无隐瞒的必要——   “毁掉欧阳家,我的复仇就正式结束了。”   他踱步至Mr骨的身边,介绍道:“这一具骸骨的真实身份,是朱佳文。”   “朱佳文!?”景栗讶异万分:“圣德女中的后勤主任朱佳文吗?”   “对!”华生摘下骸骨所戴的礼帽与领带,扬手扔下楼去,又取了骷髅头,像玩篮球似的在双手之间不停地抛掷——   “他是我杀的第一个人,我特意把他做成骷髅标本,专门摆放在家中,目的就是提醒自己,一旦踏上复仇这条路,便似身入无边苦海,回头已无岸,往后余生,我只能与杀戮和罪恶为伴。”   话音刚落,他的右手便重重施力一拍,左手没有再接,骷髅头在天台的边沿打了几个转,最终滚落坠楼。   华生顺手还推到了支撑骸骨的架钢架,森森白骨四散零落,他仰天长笑,癫狂痛快之中亦有苦悲哀恸。   景栗还有一事不解:“你为什么要利用欧阳冰呢?她不是玫瑰社团的成员,而是受霸凌的无辜者。”   “欧阳冰根本不无辜,她是害死安娜最直接的凶手!”华生满目毒恨,愤然咬牙道——   “欧阳冰是私生女,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都饱受欺辱,昔日安娜最关心的学生就是她,待她如同亲妹妹一般,可她却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当年圣德女中想尽办法为玫瑰社团成员遮掩罪行,校方领导见安娜执意要将此事告知警方与媒体,便起了杀心。   欧阳冰被校领导收买,编造理由在深夜引安娜前往偏僻的城郊,她明明知道那里是鬼门关,却还是和恶人同流合污,使得安娜死于人为制造的车祸,她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欧阳冰或许可以找很多借口,什么年纪小,什么受逼迫,但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她!   有罪但未受到惩罚的人,会变为越来越可怕的魔鬼,她被家人逼迫做了军阀的姨太太,表面看起来可怜,其实暗地里一直在悄悄做着贩du的勾当,大发肮脏财,我已将证据交给了缉毒组,欧阳冰就算不被判死刑,也得在大牢里蹲一辈子!”   见其情绪愈发激动,屠豪担心事态的发展会失控:“华生的双手已经沾满鲜血,他会不会杀红了眼,拉小姐姐做他的垫背鬼?” 第99章 华生的落幕大戏   “不过…”屠豪深思两秒之后又改变了想法——   “反派死于话多,电影里像华生这样絮絮叨叨的反面人物,一般都是大结局送人头的典型代表。”   “有道理!”独教授认同此观点:“锦鲤小仙女,想尽一切办法和他聊天拖时间,我相信林摩斯会赶来英雄救美的!”   华生走到景栗的背后,双手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不必害怕,我不会杀你,只是希望你能配合我演一场戏。”   “演戏?…什么戏?”景栗不由得头脑发懵,还以为自己的演员身份暴露了。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在乎的人,除了安娜,就是摩斯…”华生自嘲般地轻笑,眸子之中翻涌着五味杂陈的惊涛骇浪——   “我心里很清楚,只要摩斯着手调查白玫瑰案,所有的复仇罪行终将败露,真相大白的这一天,我既害怕,又期待。   之所以期待,是因为案件的真相里藏有安娜最纯洁的灵魂,我希望更多的人了解她、赞颂她、崇拜她。   之所以害怕,是因为…我不知道该以何面目见摩斯…他其实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也找到了我和白玫瑰案有关联的证据,不过他暂时还对所有人隐瞒此事,也许是对我依旧心怀信任,也许是过不了内心纠结的那道坎…但其实…我不值得他如此…”   华生心如刀割,搭在景栗肩头的手也越收越紧,几滴眼泪无声滚落,沉默良久之后,才继续道——   “我人生最后的心愿,是希望摩斯把我当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魔,日后即便想起我,也只有恨,没有遗憾和惋惜,我不想他因为我而内疚或是痛苦。”   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应是林摩斯带人前来营救。   华生的独白委实感人,他不是嗜血嗜杀的恶魔,其罪行背后有着深沉的无奈与苦痛,景栗对法医报以深深的同情,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后脑勺就被枪口抵住了。   “你…你刚刚明明说不杀我的!”   景栗知道自己目前是不死之身,可是她不清楚脑壳上挨枪子的情况到底该怎么收场,如果这都死不了,别人肯定会把她当做怪物。   华生执枪的右手尽显冷酷,抚着她肩膀的左手却温柔如旧:“三面都有更高层的建筑,十分钟之内,就算我不自杀,也会有狙击手将我击毙。”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景栗感觉他似乎正在静待死神的降临,可又不敢完全确定。   林摩斯终于抵达楼顶,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的情况,眼前这一幕无疑是最坏的一种,尽管事已至此,可是他依旧相信挚友良知尚存,忿然怒吼,既是威慑,也是劝诫——   “华生,立刻把枪放下!”   “向后退!”华生不由分说便朝天开了一枪,架势像极了要与警方拼至鱼死网破的凶残罪犯。   持枪的警探们不得已后撤几步,负责狙击安排的孟津则直接退下了楼。   毫无预兆的枪声极为刺耳,这不是在拍戏,枪枪都是开脑壳的实弹,景栗被吓到缩着脖子惊恐大叫了一声。   然而,林摩斯与其他人不同,他不退反进,无论如何都举不起手中那把重似千金的枪,眼前的挚友既熟悉又陌生,他惯常的冷静与理智皆化为云烟,痛心嘶吼道——   “华生你不要再疯下去了!”   “我已经疯了八年,也骗了你八年!理性是上帝赐予人类的礼物,但残忍和疯狂是我送给自己的礼物!”华生彻底摊牌,在好友面前摘下戴了八年之久的面具——   “安娜是我的爱人,为了给她复仇,我联合圣德女中霸凌案受害者的家属,共同策划了白玫瑰连环杀人案,你在寻找的最后一名凶手,其实就是我。”   此案的真相,其实已在林摩斯的预料之中,事已至此,他只想竭尽全力将误入罪恶深渊的挚友拉回正途——   “你现在回头,我可以为你争取…”   “不需要!”华生断然拒绝他的好意:“复仇已结束,这世上再无任何人与事值得我留恋。”   “难道我不值得吗!?”林摩斯无法接受挚友的绝情,厉声诘问——   “我们两人八岁相识,风风雨雨二十多年,这份友情在你心里难道一点地位都没有吗!”   “如果我在乎你,就不会选择欺骗你!华生所言一句更比一句无情——   “你根本不了解我是怎样的人,我的双手已经沾满了血,不介意再开一次杀戒,假如你在乎李福尔的命,立刻向后退十步!”   见林摩斯伫立不动,华生冷冷一笑,不由分说,便在景栗的右脚边开了一枪。   景栗虽然没有受伤,可是再次经历近距离子弹惊吓,小心脏还是遭受了巨大的刺激,免不了尖叫。   这一次的魂穿故事,本质为兄弟深情互虐,景栗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为了过审才存在的炮灰女主,华生和林摩斯黑白对立、虐心摧肝,而她则夹在中间被子弹折磨,这找谁说理去?   “上一枪是警告,下一枪就该见血了!”华生扶了扶眼睛,嘴角泛起斯文败类式的残酷阴笑。   “好…好…”林摩斯不愿见无辜的人受伤,也不愿挚友再多背负一项罪名,边退后边说道——   “你冷静,现在回头真的还来得及…”   “永别了兄弟,欠你的来世再还。”   华生兀自喃喃,这声低语唯有景栗能听的清。   “他难道要自杀吗?”景栗脑中刚冒出这个问题,便听到枪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空枪,因为粘稠温热的血喷溅在了她的脸颊上。   华生把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射入了自己的太阳穴,点点滴滴的鲜血飞溅至花束,在纯白无暇的花瓣上留下斑斑刺目锥心的殷红。   “华生!”林摩斯用尽全力奔向挚友,撕心裂肺的声音无比凄哀。   但是,无论他怎样呼喊,无论他流多少眼泪,都无法改变阴阳两隔的兄弟情结局。   绑在景栗身上的绳子被其他探员解开,她呆愣楞地望着尸体,恍然理解法医所谓的“戏”究竟是什么——   在生命落幕的时刻,华生换了一副恶人的面具,他希望林摩斯能够恨他入骨,恨到永远都不愿再想念的地步,这是他能够为挚友做的最后一件事。   鲁迅先生说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此刻的情况便是如此。   民国的天台凄凄惨惨,现代的事务所中欢呼声响彻云霄,独教授兴奋高喊——   “卷轴上的主线任务消失,我们都能活下来了!” 第100章 跳海谢冰山   白玫瑰连环杀人案告破,但重案二组的氛围却异常压抑。   林摩斯亲自将华生的尸体送入停尸房,久久未出。   众警探皆知此二人情如亲兄弟,并没有贸然打扰,皆回办公室各司其职地完成案件收尾工作。   沙英和毛正一样,也被警风巡查组带走,巡捕房内人心浮动,警员们均对此议论纷纷,有人认为沙英会被依规处罚,上级将彻查他所经手的一切旧案,以核查此蛀虫是否有其他渎职与受贿的罪行,可也有人认为沙英能够靠着岳父家的势力化险为夷、东山再起。   大约两个钟头过后,林摩斯重回办公室,强撑着精神,不露萎靡颓废之态,不过红肿的双眼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深深悲怆。   孟津将做好的案件简报送入探长办公室,想要安慰一番,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同组的探员皆是如此。   下班时间已过,同事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只有景栗一人留到最后,时不时就望一望林摩斯办公室那道久闭不开的红棕木门。   善良的屠豪心有不忍:“法医好基友惨变连环杀人案凶犯,林摩斯太可怜了,估计他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托他卖画的事要不然就算了吧。”   独教授见锦鲤也因华生之死而情绪不高,便说道:“这次的主线任务顺利完成,你能增加十年的寿命,扣除部门KPI倒数第一的惩罚,能增七年阳寿,暂时够用了,副线任务可以放弃。”   “十年?”景栗一直没顾得上细问此次解怨项目的寿命奖励,不禁诧异,此刻大办公室空无一人,她可以和队友直接交流——   “上一回每项主线任务的奖励只有两年,这次怎么一下子就增成了十年?”   独教授解释道:“悬疑推理类解怨项目的难度系数高,相应的寿命奖励也高,副线任务完成的话可以再增三年阳寿,不过没有必要为了这三年纠结郁闷,早一天回到事务所,就能早一天开始新任务,也不算亏。”   景栗犹豫片刻,询问:“我如果提前中止任务离开这个世界,李福尔是会以意外死亡的方式结束生命吗?”   独教授答道:“对,一般都是突发疾病身亡,名医环绕都救不了的那种危险性急症。”   “可是我死…不对不对…”景栗将表述改的更为精准一些——   “李福尔毫无征兆地病故,林摩斯不就成为连害三位未婚妻的克妻狂魔了吗?”   虽说她之前和冰山脸口头约定,案子一破就解除婚约,可是共舞的照片刚刚登报,外界肯定以为他俩是一对正处于热恋期的情侣,倘若“李福尔”突然命丧黄泉,这事铁定能成为社会新闻中的灵异奇闻,景栗甚至能够想象得到新闻标题——   正义神探深陷克妻诅咒,三位妙龄佳人惨聚黄泉。   再多死一个,就能在阎王殿凑成一桌麻将了,这还了得。   未来必定没有女人再敢接近林摩斯,毕竟谁也不想去阴间做麻将搭子。   除了正义神探之外,林摩斯可能还会多一个外号——   可远观但不可亵玩的“克妻”神探。   屠豪没能理解她所表达的重点,自顾自地说道:“虽说封建迷信不提倡,可是林摩斯的确有克未婚妻的属性,他本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注定孤独终老,这一点你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景栗有理有据地反驳:“李福尔是被毛正那伙恶人谋杀的,她的死和林摩斯没有直接关系,这个锅不该由林摩斯来背。”   独教授心中不由咯噔一声,还以为锦鲤使者动了危险的“跨时空凡心”,苦口婆心劝道——   “你不会对林摩斯动心了吧?你俩根本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人,古今中外的禁忌之恋都没有好结果,重则天打雷劈…”   “打住,我又不是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认识连一周时间都不到的男人!”景栗打断所长莫名其妙的强拆鸳鸯说辞——   “我只是觉得这次的任务能够顺利完成,全靠林摩斯大力相助,总得做点什么表达感激的心意吧。”   屠豪赞同她的观点:“小姐姐说的没错,如果没有林摩斯,单凭我们的力量,根本斗不过沙英和毛正,也不可能这么快查出真相。”   少数服从多数,独教授只得问道:“你想用什么方法感谢林摩斯?”   “我可不可以选择最低调的死亡方式,比如…”景栗思索片刻,有了灵感——   “独自跳海!”   独教授和土豪目瞪口呆,先后以中英文表达震惊的心情——   “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Are you kidding me?”   景栗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有根有据:“李福尔在日记里写过,她特别喜欢回老家崇明岛看大海,因为海风可以吹散世间所有的忧愁与烦恼,比起方寸棺木,那片海更适合做李福尔的墓地。”   屠豪终于领会了她的意思:“你所扮演的‘李福尔’悄然葬身大海,林摩斯就可以摘下‘连环克妻’的倒霉黑帽子了。”   景栗征求领导的意见:“所长,我这样做不违背事务所的规定吧?”   “虽然没有人这么干过,但的确不违规,随你放飞自我吧,不过…”独教授刨根问底——   “我不大明白你的真正用意,难不成是想帮林摩斯扭转孤独终老的命运吗?”   “没错!”景栗干脆大方地承认——   “尽管这个方法不一定有效,但我也算尽己所能了,老天爷赐予林摩斯的人设是帅强惨,他这么好的人不该承受注孤生的悲惨人生,希望他将来能够娶到真心相爱的姑娘,也可以再遇到一位像华生那样的知己好友,当然,愿老天保佑,新的华生千万不要再是罪犯了。”   正在这时,林摩斯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看到她之后怔了怔:“你怎么还没走?”   景栗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起身上前:“我在等你…一起回家…”   因为华生一事,林摩斯的心情跌落谷底,他甚至忘记家里还有“李福尔”这位临时住客,回神后才低声说道:“走吧。”   “李福尔”的那一句话,莫名又让他的心疼了一次——   “我等你一起回家”,这句话华生曾讲过无数次,林摩斯本以为稀松平常,谁知再也听不到了。 第101章 告别   走出巡捕房大楼后,林摩斯把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交给了等候在外的年轻人。   景栗之前在报社见过那人一面,知其为申报记者,不过她猜不出纸袋里的东西是什么,也不方便细问。   林摩斯一路无话,到家之后径直上楼回房。   他本就不是开朗的性格,从前的心事只与华生倾诉,而今万丈苦海唯可只身孤渡。   景栗思度良久,决定明天再留一日,后天再奔赴大海的方向。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事务所全员抛弃副线任务,独教授和屠豪开启奢华大餐加夜店狂嗨模式,痛快排解工作压力。   深夜细雨淅沥,景栗辗转难眠,下楼到厨房喝水,听到没有开灯的偏厅有响动,她猜定是林摩斯,便送了一杯水过去。   没有了骷髅架Mr骨,即便在黑暗之中,也不再似从前那般恐怖,她走近后闻到了酒味,发现小茶几上的一瓶威士忌已经空了大半。   半醉的林摩斯罕见地显露颓靡的一面,平日里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颇显凌乱,凌厉锐气不再,冷峻气场全无,沉哑着嗓子问道——   “一起喝吗?”   虽说借酒浇愁愁更愁,可是心情不佳时至少可以发泄一番,景栗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水,坐在毛绒绒的厚厚地摊上,倒了小半杯酒,打算感受一把民国的微醺滋味。   林摩斯不仅有酒,还有故事,只缺一位倾听者。   醉酒后的他,一改寡言性情,将心里话一股脑儿地倾吐,娓娓讲述着他和华生的兄弟情点滴。   八年之前,他感觉到华生遭遇了某种打击,当时以为只是普通的失恋,见好友不愿多提,他也没有多问,哪知此事的背后竟藏有圣德女中霸凌事件的残酷真相。   从前华生经常独自坐在这个角落看星星,林摩斯清楚他有心事,也曾多次询问,而今答案以最惨烈的方式揭晓,他委实难以承受。   “对不起。”   听完这段长长的故事,景栗心中满是强拆兄弟CP的愧疚感。   林摩斯迷离的眼眸之中写满了费解:“你为什么要道歉?”   景栗喝了一大口威士忌,辛辣的酒味刺激着喉咙,咳嗽了两声之后,她才歉疚道——   “如果不是我非要查白玫瑰案,那华法医也许就不会死…他不是坏人…只是…在黑暗现实中找不到伸张正义的阳关道,迫不得已才走上了以罪治恶的独木桥。”   “这不是你的错”,尽管伤心醉酒,但林摩斯理智仍存——   “你的父亲曾因为调查圣德女中霸凌案而遇害,其实说到底,你和华生一样,全都是旧案的间接受害人,整件事的罪魁祸首,是八年前掩盖事实真相的沙英。   假如沙英没有徇私渎职,华生和其他失去女儿的父母就不至于有冤无处诉,也不会被迫走上以暴制暴的犯罪之路…”   言至此处,他心头的怒火越烧越烈,恨不能亲手将此恶人千刀万剐,重重将酒杯摔向墙角,愤然立誓——   “我一定要让沙英付出代价,他这辈子都休想再踏出深牢大狱一步!”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沙英的报应迟到了八年,终究还是来了。   没有了酒杯,他索性直接拿起酒瓶,景栗的劝说全然无用。   林摩斯仰脖喝光整瓶酒,沉默许久,才再次开口:“华生在自杀之前,好像讲了一句话,你有听到吗?”   景栗迟疑几秒,吐露实情:“他说…欠你的来世再还。”   林摩斯擦去悄无声息滚落的泪珠:“华生之所以绑架你,是想在我面前做一个坏人,好让我能够没有愧疚感地放下这件事,对吗?”   原来他早已知晓一切,生死知己,默契自成。   华生虽然身故,但在林摩斯的心中,他今生今世都不会远去。   第二日,白玫瑰案件的调查结果在《申报》刊登,内容占据了两大版面,景栗细读过后,发现报道的内容有明显的倾向性——   新闻严正控诉了掩盖案件真相的沙英和毛正,严肃斥责了校园霸凌的特权施暴者,但是提及连环凶杀案的凶手时,字里行间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同情,还特意用很长的篇幅讲述他们失去至亲与挚爱后申诉无门的困境,与此同时,还不忘呼吁公众要通过法律手段伸张正义。   另外,《申报》报社特决定设立“正义邮箱”,欢迎群众举报与冤假错案有关的证据与线索,发挥舆论的力量压制执法和司法乱象。   联想到昨天林摩斯交给记者的资料袋,景栗确信这一切都是林摩斯的安排,华生与其他被逼迫成为凶手的受害者,终于等来了期盼八年的光明与正义。   华生的尸体在上午火化,林摩斯将其骨灰撒入黄浦江,因为安娜也葬在这条江中。   肖然虽然身体尚未痊愈,可也赶来送了法医最后一程。   憨萌暖男小表弟为了安慰表哥,悄悄和景栗商议,提议共同做一顿饭,好让林摩斯感受到身边依旧充满爱。   大采购的时候,景栗发现了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原来民国时期可口可乐就已经开始流行,广告代言人还是当红影星阮玲玉。   望着海报之中风情万种的传奇影后,她只觉民国与现代仿佛实现了跨时空奇妙联动。   景栗发挥时代优势,做了一道民国尚未出现的创意菜——可乐鸡翅。   林摩斯并非脆弱之人,送走挚友华生之后,拥有钢铁强心脏的他开始努力振作,恢复正常生活。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道别的一刻终于来临,景栗清了清嗓子,宣布道——   “我明天就要离开上海了,世界这么大,我想走出看一看!”   “你不会是要出国吧,旅行还是读书?那…”肖然嘴里叼着的鸡骨头掉了下来,诧异问道——   “那我表哥怎么办,你们不结婚了吗?”   景栗又给他夹了一块鸡翅:“我和林探长有约定,白玫瑰案一破,就解除婚约。”   肖然一个劲儿地识眼色:“表哥,你不劝劝吗?”   林摩斯也觉意外,以为她是对住所被砸一事留有心理阴影:“沙英和毛正的势力已经垮台,你即使搬回原来的家也不会再有任何危险。”   景栗讲出预先编撰的台词:“这是我很早之前就决定好的事,想要出去见见世面,先到广州去找好朋友,然后再决定之后的行程。”   “旅行或是读书…其实都很好…”林摩斯见她去意已决,一时间找不出任何理由挽留,只得说道——   “假如你有留学的打算,可以考虑去英国,我在那里不少老同学,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景栗含笑婉拒:“谢谢探长,不过我不是很喜欢英国,我更中意四季如春、阳光灿烂的地方。”   肖然无奈叹气:“福尔姐姐,你一定要常给我们来信。”   “我不爱写信…”景栗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如果我过得不好,会写信向你们大吐苦水的。”   肖然甚为不满:“你的意思是,过得好就会忘了我们吗?”   景栗半玩笑半认真道:“很有可能!”   书信无法穿越时空,这一场相识于她而言,终究只是难忘的梦一场。 第102章 身归大海,春暖花开   饭后,景栗把古画和房契都交给林摩斯,托他卖掉之后再把钱捐出去做慈善。   林摩斯分外诧异:“你这些东西价值不菲,交给我处理不大合适吧。”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景栗认定冰山脸百分之百靠谱:“我相信你,另外我在上海没有其他比你更靠得住的亲戚朋友了。”   虽然林摩斯出身富贵,可也差点被她的无私慷慨程度惊掉了下巴——   “全部钱都捐出去,你确定不留一些吗?”   不是自己的钱,景栗大手一挥,毫不心疼,顺口编理由道:“家父所留的遗产足够我丰衣足食活一辈子了,在动荡的乱世,留太多身外物容易招惹祸事,不如捐出去做善事,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林摩斯思索片刻,说道:“华生之前说过,他想设立一个慈善基金,救助难民并资助爱国学生运动,我想帮他实现这个愿望,你有兴趣加入吗?”   “我加入!”景栗欣然同意,钱花在有意义的事情上,总比让李福尔的大烟鬼亲戚挥霍了强,此外她还想再为副线任务争取一把——   “为了纪念合作,探长你能不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林摩斯没有多问,便点了头:“好。”   景栗也就不客气了,直白讲出诉求:“我想要一个‘女神探’的名号,登在报纸上的那一种,不需要是头条,小小的豆腐块新闻就可以。”   “女神探?”林摩斯愈发觉得她脑回路清奇,言行总在他的意料之外——   “既然是神探,新闻内容里总需要写你的破案功绩,可是你并没有做过任何一件案子的负责人。”   “那就是不行喽?”撒了钱却没办成事,景栗不免失望。   李福尔是圆圆的娃娃脸,嘴巴稍稍一嘟,更显清纯无辜,林摩斯的心不由得软了下来,问道——   “你为什么想要‘女神探’的名号?”   “因为…家父留有遗愿,希望我能够成为功绩卓著的神探,目前我的能力和成绩的确配不上‘女神探’的称号,不过…”景栗再次发挥编剧天赋,杜撰出了缘由,并且顺势卖了个惨——   “白玫瑰案告破,我父亲的死因也真相大白,我想烧一份报纸以告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假如报上能有我是女神探的新闻,那就再好不过了,念在我父亲是因公牺牲的份上,探长您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   “可以…”林摩斯为她破了一次例,不过随即又讲出一转折词——   “但是…关于你是‘女神探’的新闻报道可能不太好写,得晚几天才可以登报,你推迟一下离开的时间吧。”   自古“但是”无好话,景栗听冰山脸的弦外之音,似乎三两天之内办不成,她总不能在这个世界里一直耗着,垂头丧气道——   “我走的时间不能变,女神探的事就算了。”   “那个…”林摩斯想到一个解决的办法:“要不然这样,把你和你父亲写在同一条新闻里,主旨是不懈追寻真相的神探父女,行吗?”   “太好了!探长您简直是天才!”景栗激动拍掌:“明天能见报吗?”   林摩斯好事做到底:“我联系一下报社的熟人,应该可以。”   景栗的心情堪比过年,很想在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两位队友,可是独教授和屠豪根本不在线,八成又去了夜店纸醉金迷。   她不禁在心中吐槽,男人,不靠谱者十之八九,林摩斯倒是罕见的好男人,可惜不在同一时代。   独教授和屠豪嗨玩一夜,第二天九点半才回到工作岗位,惊喜地发现卷轴上的副线任务已消失,而景栗正身处熙熙攘攘的火车站。   林摩斯帮她把行李提进卧铺包厢,道别的口吻还是很有教导主任的严肃正经范儿——   “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不要总是发呆,凡事多留点心。”   景栗伸出手,配合冰山脸的风格,一本正经地握手道别:“探长多保重,不要总是板着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脸,再见面的时候,希望能见到你阖家欢乐的幸福模样。”   恶人皆得恶报,好人也该有好报,天煞孤星的命理之说终究虚幻,她选择静悄悄地离开这个世界,就是希望林摩斯能够摆脱“克妻”的帽子,未来可以顺利找到情投意合的另一半,扭转其孤独终老的命运。   “我等你…”林摩斯握住她的手,刚讲出这三个字,便被身后人撞了一下,重心不稳,前倾时半抱住了眼前人。   他僵了两秒之后,索性顺势将此巧合变为离别拥抱:“我等你重归上海,重回警队,做名副其实的女神探。”   景栗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再见!”   “再见…”林摩斯直起了身,嘱咐道——   “安顿下来之后,一定要寄信告诉我地址,我会把慈善基金的进展写信告诉你。”   景栗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她下一站即会下车,前往崇明岛,改写李福尔的离世方式——身归大海,春暖花开。   李福尔的死,没有人会知道,包括林摩斯,她用最潇洒的方式离开,留下了女神探的传奇故事。   李福尔的身躯葬身大海,景栗的魂灵重回事务所。   她又在古色古香的房间中苏醒,身上所穿的依旧是熟悉的锦鲤连衣裙,作为一只稍有经验的菜鸟,她无须再呆呆发愣,直接穿上同款锦鲤拖鞋,去见两位专职掉链子的队友。   她觉浑身又酸又疼,边走边晃脖子并活动胳膊腿儿,动作和晨练的大爷大妈莫名相似,过了好一阵,景栗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魂魄是感觉不到疼痛的,现在的情况说明她的灵魂已经重新回归肉体了!   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重生,景栗兴奋到差点失声尖叫,她在心里高声呐喊——   “姑奶奶就是锦鲤本鲤,好运之神二十七年不曾露面,这次终于放了大招,十八线倒霉锦鲤起死回生了!”   为了庆贺第二项解怨任务顺利完成,两位队友特意在和平饭店华懋阁订了晚餐,非专业设计师屠豪还贴心地为她准备了一身美美的香奈儿套装。   在员工福利方面,解怨事务所绝对做到了极致,没有任何一家公司能与之PK。 第103章 来了个急活儿   解怨事务所首次以全新阵容招摇出街,排场自然得高调摆起来。   两位男士身着定制款西装,独教授圆圆滚滚的吉祥物身材都被修饰的挺拔有型,由此可见必定花了大价钱。   为景栗准备的显摆款“员工服”也丝毫不含糊,香奈儿白色斜纹软呢套装裙,配Jimmy choo经典裸色高跟鞋。   在大牌奢服的加持之下,照镜子的她不由得做了一个小小的白日梦,仿佛已经实现了明星梦,时时刻刻盛装打扮,随时随地记者跟拍。   假如没有记者拍,那就自带团队拍美照,专业精修之后,再配上几句小仙女不会凹造型和修图的矫情假感悟,“低调”发布完美到极致的“日常丑图”,坐等粉丝们花式吹彩虹屁。   毕竟是混娱乐圈的,景栗深谙明星的自我营销套路,她缺的只是一个走红的机会。   乘坐专属电梯踏出CBD奢华大楼,她深深呼吸,倍感舒畅——   对,她所生活的阳间世界就是这个味儿!   比起宋朝和民国,现代的空气质量自然要差不少,但景栗就生在PM2.5超标的后工业时代,她最为熟悉的就是这带有“污染气味”的空气环境。   和平饭店是有远东第一楼美誉的百年传奇酒店,景栗曾来过这里两次,当然不是为了消费,而是在民国年代剧里跑龙套,作为收入徘徊在温饱线水平的十八线小龙套,人均消费超过三百的地方,都不是她的主场。   饭店的黄铜旋转门与彩色玻璃穹顶是各大导演的宠儿,在众多电影电视剧之中都有特写镜头,戏份比酱油配角重的多,景栗对此无比羡慕嫉妒恨。   南入口处的古铜雕花门框高贵典雅,复古气息浓郁,电影《听风者》里一袭酒红色晚礼服的周迅,就是穿过此门步入酒会,风情万种,顾盼生姿,那一幕是景栗心中永远的白月光经典桥段。   在大堂经理的引领下,他们穿过一条典雅的艺术长廊,走向电梯的方向。   长廊两侧悬挂有许多黑白老照片,景栗漫不经心地瞟了几眼,惊然发现其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停下脚步,细细端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立于合照C位的人居然是林摩斯,而且肖然也在其中!   照片的拍摄地是和平饭店宴会厅,一排人的身后挂着大大的横幅,上书——斯尔华慈善基金会创立两周年庆典。   “斯尔华?”独教授好奇地折回来与她共同看老照片,即刻解读出基金会名字的奥妙——   “这不就是林摩斯、李福尔、华生三个人名字的合体嘛!”   “我试试看网上能不能搜到这个基金会的详情。”屠豪边说边快速地打起了字,五秒之后便如愿找到相关词条,念道——   “斯尔华慈善基金会创立于1935年10月,由时任中央巡捕房总探长的林摩斯先生发起,主要出资人为女神探李福尔和法医华生,该基金致力于改善民生,并大力支持爱国学生与工人运动,极大地推动了先进新思想的传播,被誉为近代慈善史上的里程碑…”   “等会儿,我看看!”不等屠豪说完,景栗就迫不及待地抢过手机,逐字逐句详读。   独教授背着手发表感慨:“看来林摩斯成功取代沙英,当上了巡捕房一把手,这完全在情理之中,像他这样能力强、背景硬、长得帅的男人,注定是上天的宠儿、人生的赢家!”   景栗翻查了半天手机,疑惑不已:“百度上怎么没有林摩斯的个人介绍,我有改变他孤独终老的命运结局吗,事务所的系统能查到吗?”   “没法查!”独教授摊手耸肩,解释缘由——   “任务一结束,跨时空搜索系统就会关闭,故事人物的新命运如何,我们无从得知,无论是宋朝的丫鬟鸿雁,还是民国的神探林摩斯,他们的人生轨迹可能会因你而改变,也可能依旧逃不脱既定宿命的安排,你只能尽人事,其他一切自有天命安排。”   景栗这才明白,原来解怨任务是开放式结局,她为扭转人物命运所做的努力,也许仅仅是徒劳而已。   不过,她并不为此而后悔,鸿雁和林摩斯皆对她真心以待,她也当真情以还,方可全无遗憾。   屠豪把墙上的照片拍下来保存,内心有满满的骄傲感——   “我们解怨事务所让历史朝着更好的方向前进了一大步,斯尔华慈善基金会就是最好的证明!”   独教授轻咳几声,用欠欠的耍帅姿势捋了捋油光锃亮的大背头,嘚瑟地问道:“这件事主要是谁的功劳呢?”   屠豪相当上道,只要领导有需要,马屁随时拍到爆:“将李福尔的家产捐投慈善事业,是所长的英明决定,我等佩服不已,诚心膜拜!”   气氛烘托到了这里,景栗不得不表示一下,为领导捧场,是社畜下属应尽的义务,她附和着夸赞——   “菩萨在世,绝代善人!”   离开之前,她冲着照片中的林摩斯会心一笑,以不期而遇的方式再见,也算是为这段故事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坐于华懋阁露台,黄浦江景近在眼前,脚下是百年的典雅奢华,对面是今日的繁华霓虹,在绚烂如火的晚霞之下,景栗一时恍惚,仿佛仍身在民国的十里洋场,但放眼眺望高楼大厦与万家灯火,分明是富强和谐的中华新时代。   两位队友不愧是吃喝玩乐的行家,和平饭店可谓是绝佳的解怨庆功地,告别民国,回归现代,感觉无比奇妙。   事务所不差钱的壕性在点菜之中发挥的淋漓尽致,和牛、鹅肝、龙虾通通都上,鹅肝、松露、鱼子酱样样不缺。   在如此高级的场所,景栗本想端起范儿装一把造作名媛,可是面对一道道听过没吃过的壕菜,她着实把持不住自己。   在美食面前,气质完全是浮云。   独教授晃着红酒杯说道:“解怨任务完成,怨灵苦主附着在古董和古画上的怨念就会自动解除,和金莲与李福尔有关的古物会在明天拍卖,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古玩珍宝如今的身价?”   “当然有兴趣!”景栗还没有去过拍卖会,果断选择前往长见识。   屠豪告知另一个好消息:“小姐姐,接下来你可以暂停任务,先休息一周,再去总部参加专业培训。”   作为无证上岗的解怨菜鸟,景栗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经常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能够顺利重生完全是靠好运之神庇佑,她清楚自己必须尽快恶补理论知识,对于培训非常期待——   “培训期是多长,具体要学哪些内容?”   这时,独教授的手机响了,他瞄了一眼屏幕,神情当即郑重了起来,立马放下刀叉,对同桌的两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清了清嗓子之后接起电话,毕恭毕敬道——   “陆主事,您好。”   大约半分钟之后,他面露难色道:“后天?这未免有点太赶了吧…”   可是,不到十秒钟,他就改变了态度,笑容之中浮现出了三分谄媚:“我怎么可能推脱呢,领导的要求就是我们的追求,别说是后天,就算是明天开始任务,我们事务所也毫无怨言…”   “什么?…真的改成明天吗?…”独教授万万没有想到,他不过是客套一句,可是对方却毫不客气地没有按套路出牌,满心无奈的他不得不妥协——   “好…好…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独教授在解怨事务所内部是叱咤风云的最高领导,手下的能兵强将高达两人,可是纵观整个冥界阴司,他仅仅居于领导层食物链的下游,上面有好几座大山压着,关键时刻唯有屈服上级这一条路可以走。   景栗有强烈的不详预感,果不其然,独教授挂掉电话之后,就嘿嘿地冲她“不怀好意”地笑着——   “锦鲤小仙女,来了个急活儿,休息和培训的事只能先往后推一推。” 第104章 too young too simple   景栗脑子里堆满了问号:“陆主事是谁?”   屠豪答道:“冥界阴司的二把手,总部的实权派。”   独教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之前提到过,咱们部门不缺钱,但缺靠山,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和总部领导套近乎的机会,我们必须要牢牢把握住,亲爱的锦鲤,事务所的前途全都指望你了…”   “等等,您先不要急着煽情!”景栗打断了演技浮夸的领导,她对仓促的魂穿之旅充满了抗拒——   “所长,我一直以为您是文化人,按理说应该有不畏强权的风骨,怎么能对上司如此卑躬屈膝呢?”   屠豪莫名其妙插了一句话:“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   独教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才学了几天中文,就会拐弯抹角骂人了,你小子是想揭竿起义造反吗!?”   “不敢不敢…”屠豪连连摆手澄清:“我只是背俗语正好背到了这一句,还不大清楚是什么意思,脑子一时短路就说吐噜嘴了,不好意思。”   “说吐噜嘴?”他的大碴子味儿语言表达模式令景栗无比迷惑——   “你的中文老师来自东北那旮沓吗?”   屠豪是自学成才,带着三分小傲娇道:“我跟着所长看过两季的《乡村爱情》,东北话水平杠杠的!”   俩大老爷们在魔都CBD壕宅磕大东北乡土剧,这场面违和到景栗不敢过多想象:“你没有把英文名改成尼古拉斯赵四吗?”   屠豪品味比骨骼清奇百倍:“我更爱象牙山首席作精大宝贝谢广坤。”   “你俩能不能把心思用在正经事儿上!”眼瞅着话题跑偏,独教授力挽狂澜——   “有一句英文名言说得好,叫土羊土…土什么来着?”   屠豪和独教授是妥妥的逗逼二人组,一个中文不好非得拽俗语,另一个英文不济硬要秀洋词。   屠豪救场:“too young too simple,太年轻太单纯。”   “没错,就是这一句!你们还太年轻,没有遭受过社会毒打,对残酷现实一无所知!”独教授说话时挥舞着餐刀,大有谁不服就直接干死谁的架势,随即展开说教——   “没有资本的清高只是一盘散沙,陶渊明有田有地,才有底气不为五斗米折腰,首富坐拥金山银海,才有资格把一个亿当小目标!   二位和总部领导硬刚,靠的是什么资本?你们的爹是冥界当权派吗?你们当真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吗?你们确定不想在阴司升职加薪走向人生巅峰了吗?”   领导的水平就是不一般,所提的质问一个更比一个犀利,三下五除二就将景栗有点飘的任性心态治的服服帖帖。   景栗扪心自问,她生和死都未赢在起跑线上,能进解怨事务所工作,纯粹是机缘巧合,如同奈何桥边的孤苦无依小野草,能活多久全仰仗老天爷的心情,和上司对着干绝对没有好结果。   更何况,她还想争取一个后勤职位,不和领导搞好关系绝对没戏。   不管在阴界还是阳间,社畜的升职之路都是由委屈和血泪铺就的。   “我没招谁没惹谁,怎么就躺枪了呢?”屠豪一脸无辜——   “自从进入事务所以来,我从没有违背过总部的命令,勤勤恳恳做各位领导的狗腿子…”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重新斟酌措辞:“狗腿子太难听了,该换个什么褒义词?…”   “左膀右臂”,景栗帮他选了一个体面些的表述,而后火速和两位队友站在了统一战线上——   “做下属最重要的就是觉悟,对不起所长,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日后领导的想法就是我的做法,领导的意向就是我的方向,领导的鼓励就是我的动力!   所长既然如此信任,那我一定努力不辜负您的期待,力求完美完成下一项解怨任务!”   “不愧是表演系科班出身,台词功底棒棒哒!”屠豪送上掌声,并讨教道——   “真正的人才,是能用最真诚的态度讲出最违心的言语,小姐姐你能不能传授我一些实用的演技技巧?”   土豪鲜肉憨起来如同地主家的傻儿子,对于看破不说破的社交潜规则一无所知。   “知错就改的积极性值得表扬,以后继续保持。”为了避免场面持续尴尬,独教授无视土豪的憨憨拆台。   他并非是理想派领导,深知让人心悦诚服并非易事,下属愿意在言语和行动上配合已是一大成功,其后他开始介绍新解怨项目的概况——   “新任务的难度不大,就是魂穿到唐朝,做拯救家族酒楼生意的商界女强人。”   景栗并不认为此事简单:“我对做生意一窍不通。”   独教授对她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在执行前两个项目之前,你对宅斗和破案也并不了解,但都能顺利完成任务,这充分说明你是天赋型解怨使者,做点酒楼小生意,怎么着都比破连环杀人案容易。”   屠豪建议道:“所长,下一项任务的事,回到事务所之后再谈吧,我们不如先把惊喜礼物送给小姐姐,怎么样?”   “好!”独教授爽快同意,他打开微博,翻翻点点之后将手机递给锦鲤——   “控制好心跳,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景栗原本和其他现代人一样,不握着手机就没有安全感,可是接连魂穿两个没有手机的时代之后,习惯成自然,她在不经意之间戒掉了手机瘾,出门时连带都没带。   她吃完最后一口榛果巧克力蛋糕,稀里糊涂地接过所长的手机,发现正是自己的微博页面,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我的微博粉丝有600多万,这是…是你们花钱买的吧!”   屠豪骄傲地理了理西装和偶像风潮流背头发型:“歪门邪道的钱一分都没有花,为锦鲤祈福和爆锤渣男这两个大招一上线,粉丝数量就以火箭的速度蹭蹭往上涨!”   转发锦鲤祈福这件事她之前就已经知道,至于狠锤渣男,必定是针对她的前男友赵启阳。   置顶的一条微博是八爪鱼海王赵启阳与多人搞暧昧的铁证视频,配文的内容为严正斥责渣渣前男友借她受伤一事炒作蹭热度的无耻行径。   从评论内容来看,绝大多数网友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仅有个别渣男的脑残粉在阴阳怪气地对她发起人身攻击,不过完全掀不起风浪。   反观赵启阳,简直被锤成了千疮百孔的纸片人,已经到了不得不关闭评论的地步,真真是大快人心。   景栗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一旦分手,前任在她心中就会成为火化后的灰渣,不过赵启阳非要死灰复燃,舔着脸来蹭热度,那结果只能是求锤得锤,乱锤凿心,万劫不复。 第105章 游龙戏凤   爆锤渣男是第一份大礼,接着还有第二份礼物——报纸加手办。   在上一项任务之中,她所扮演的李福尔多次在报纸上露脸留名,俨然是明星警探,独教授特意将那几份重新印了出来,纸张经过做旧处理,仿佛就是民国保存至今的报刊。   屠豪在经营JYT影视公司之余,兼做手办生意,不仅开发了锦鲤系列配合宣传之外,还特意准备了独一无二的魂穿系列——   手办人物的五官依照景栗的长相复刻,衣着装扮仿制穿越故事人物,即金莲和李福尔。   景栗执行任务时为魂穿模式,外貌长相都是怨灵苦主的模样,这些小小的手办弥补了她不能露脸的遗憾。   其中最为灵动可爱的,是打马球的“金莲”和飒爽执枪的“李福尔”,怨灵苦主的身份,景栗的容貌,二者合二为一,这是最好的魂穿纪念礼物。   除此之外,景栗还得知,之前那间古色古香的房间只是魂穿归来的休息室,并非是她真正的宿舍。   当看到自己房间的那一刻,她简直惊呆了,大张嘴巴说不出话,眼前这分明是公主房——   蒂芙尼蓝配樱花粉的色调,洛可可式的水晶吊灯,连床上四件套都缀着层层叠叠的花式蕾丝边。   “不满意吗?”负责后勤的屠豪讲出他装修宿舍的参照——   “大概两年前你转发过一条家装微博,说是喜欢这种类型的风格,家具都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就是添了几样公司新开发的锦鲤摆设。”   景栗对那条微博的印象已经不深了,当时只是随手转发而已,不曾想二维图片居然变成了三维现实,怎能不让她目瞪口呆——   “满意…很满意…只是…太惊讶了…谢谢你。”   “不客气,独教授特意嘱咐过,你是事务所的王牌解怨使者,衣食住行通通要以最高标准准备!”,屠豪在撒钱方面一点都不含糊,又道——   “小姐姐,你的个人物品都在里面的小衣帽间里,如果有其他需要随时告诉我。”   当然,福利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所有的一切都要建立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之上。   三人回到客厅,独教授介绍最新的解怨项目,他打了一个响指,“阴间PPT”便再次出现,其上有七个黑色大字——   游龙戏凤美食记。   “游龙戏凤…”景栗看着眼熟:“这个故事我好像听说过,不过内容记不大清了。”   “游龙戏凤是发生在明朝正德年间的一段传奇故事。”独教授说着打开了扇子,乍一看颇有文化人的气质,但折扇上的五个字充分暴露了他不着调的性格——   “还是空调好”。   “正德年间…”屠豪边吃薯片边琢磨:“我在电影里好像听过这个词。”   “‘正德’是明武宗朱厚照的年号,他是一位极具争议性的皇帝,少时聪慧却玩物丧志,称帝后任情恣性,荒淫无度,宠信宦官,以致朝政败坏。”独教授的文史底蕴相当深厚,正史野史无所不知,他继续道——   “明武宗常常微服私访,至民间游乐,行至山西大同时,在酒楼偶遇女掌柜李凤姐,一见钟情,一眼万年,沉迷不能自拔。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帝王亦不例外,明武宗借呼茶唤酒之际与美人调情,不料轻薄之举惹恼了对方,李凤姐怒斥明武宗浪荡轻浮。   其后帝王坦诚身份,李凤姐心中十分惶恐,以为自己犯下了冒犯君王的死罪,可是明武宗非但没有怪罪她,还将她带回宫中封为妃子,这就是游龙戏凤的故事。”   “原来如此,就是臭流氓皇帝调戏民女,并依靠权势终成眷属的故事呗!”屠豪根据自己的理解重新解读传奇,并提出质疑——   “清宫戏主角至少得斗三十集才能从答应熬成宠妃,明朝的民间女子一进皇宫就被封妃,这合理吗?”   独教授满心无奈地纠正他的清奇脑回路:“传奇多半是野史,不要去想合不合理,这个故事的核心思想是,爱情的力量可以跨越身份、地位和阶级的鸿沟。”   “明武宗和李凤姐之间有爱情吗?屠豪没有从故事的内容之中感受到半分真爱的存在——   “准确的来说,是皇帝的绝对权力和荷尔蒙力量可以为所欲为。”   抱着锦鲤靠枕的景栗意识到土豪鲜肉把话题拽跑偏了十万八千里,重新回归重点——   “之前不是说穿越到唐朝吗,和明武宗有什么关系?”   “我的确不该讲游龙戏凤的故事,对牛弹琴!”独教授狠瞪曲解故事的屠豪一眼,而后说出新任务的时代背景——   “下一位怨灵苦主,生活在晚唐的唐文宗时期,名字叫楚凤鸣,被选为了郡王李正德的妃子,但是婚前被继母下毒暗害,含冤而死,怨灵千年不散。”   景栗越听越糊涂:“之前您说穿越是为了帮怨灵苦主经营家族酒楼生意,那也就是说楚凤鸣出身于商贾之家,可是古代商人地位很低,她怎么可能被选上做郡王妃,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越阶层的爱情故事吗?”   “听我为你慢慢道来~”独教授端坐于正中的沙发,晃着扇子开讲。   楚凤鸣的父亲名叫楚子濂,出身于败落的书香之家,家境贫困但才华横溢,写得一手好文章,被富商王川看中,王川不止出钱资助他读书考科举,还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他。   楚子濂的确才华过人,高中探花,平步青云,一路升至御史中丞,是朝中左右逢源的实权派。   不过,楚子濂此人品德不佳,忘恩负义,一边花着发妻王氏的陪嫁在官场为自己铺路,另一边又接二连三地纳妾,王氏心伤成疾,早早亡故,只留下一个女儿楚凤鸣。   楚凤鸣六岁的时候就没了娘,外祖父王川担心她留在楚家会遭受继母欺辱,便把她接回王家抚养,王家虽是商贾之家,但对楚凤鸣的教养非常尽心,专门请老师教导她规矩礼仪和琴棋书画。   后来王家的生意每况愈下,商铺大多入不敷出,唯有凤临阁酒楼尚可盈利,于是王川决定将其他店铺关停,专心致志经营凤临阁。   奈何好人无好报,在回乡探亲的路上,王川意外坠马,坠崖身亡,他膝下无子,女儿已故,凤临阁和王家所有财产皆归其外孙女楚凤鸣所有。   这时楚子濂又跳了出来,渣完结发妻子再渣亲生闺女,他半哄半骗地夺走了王家的产业,只留下零头给女儿楚凤鸣置办嫁妆。   楚凤鸣之所以能被选为郡王妃,一来是其父楚子濂在朝中有些势力,二来是她的八字与郡王李正德相合而且性格柔顺,郡王的母亲深信命理之说,所以才会选中她做儿媳。   听过这番讲解之后,景栗终于明白独教授为何要将此项目命名为“游龙戏凤”。   郡王的名字是李正德,正好和明武宗的年号相同,怨灵苦主楚凤鸣的名字里恰好有个“凤”字,而且还和酒楼有关系,从人物名字来看确实和游龙戏凤这一传奇很有缘分,可是她魂穿回唐朝,要做的事肯定不是嫁人这么简单——   “我的任务难道是一边做郡王妃,一边经营酒楼吗?” 第106章 新任务列表   独教授再打一响指,PPT的页面变成了任务列表——   主线任务有三项:   第一,重振凤临阁昔日雄风,并从王家的亲族之中择选人才接手酒楼。   第二,保住王家的剩余财产,绝不能让楚家人将之私吞。   第三,揭露继母刘氏的累累恶行,将其赶出楚家。   副线任务有两项:   第一,报复继母的亲生子女,男不得考科举,女不得嫁入良家。   第二,为姑姑的儿女谋得好前程。   主线任务每项可获寿命奖励三年,副线任务每项两年。   景栗提出疑问:“‘重振凤临阁昔日雄风’这一条具体是什么意思?”   独教授解释道:“凤临阁曾经有‘长安第一酒楼’的美誉,是那个年代的高端网红美食城,外地人到都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酒楼打卡,只不过当时没法拍照发朋友圈和微博而已。   但是,长安城的餐饮业竞争非常激烈,凤临阁的经营模式过于传统,菜式的花样少而且定价高,慢慢的名气就大不如前了。”   “意思是我要帮凤临阁重回‘长安第一酒楼’的巅峰状态吗?…”景栗的心瞬间凉了大半截:“这也太难了吧!”   屠豪的心态相当乐观:“凤临阁没落的原因是缺乏创新,我们有先进于时代一千年的商业经验,分分钟就能把凤临阁打造成为唐朝五百强之首!”   景栗有着穷二代的绝对理智:“冒昧地问一句,你是白手起家的商业天才吗?”   做生意不是容易的事,她的奶奶生前开了一家小面馆,辛辛苦苦半辈子,老顾客确实不少,可是连胡同最强都算不上,景栗根本没有信心让凤临阁重登神位。   屠豪摇了摇头:“我有过白手起家的愿望,不过家庭条件的局限让我失去了梦想成真的机会。”   景栗顿时语塞,出身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鸿沟,虽然双方讲的都是中文,可是思想维度的差距至少有一百光年,交流难度非同一般地大。   屠豪被家庭背景“拖累”,年纪轻轻就“被迫”继承魔都CBD一栋楼,立于财富巅峰的他独自矫情嗟叹——   “坐飞机空降在金字塔顶端的我好苦恼、好空虚,多想感受一下平凡人从山脚一路爬上来的滋味,可惜我没有这个机会,躺赢在起跑线上的郁闷,世间有几人能懂?”   独教授将复杂问题简单化:“不会做生意没关系,我们可以外聘商业顾问嘛,钱能解决的通通都不算事儿!”   有专家做后援,景栗心中的疑虑总算是少了一些,又问:“楚凤鸣和郡王的成亲时间定了吗,是在任务期限内吗?”   独教授开始安排具体行动计划:“楚凤鸣遇害身亡的时候,距离婚期还有小半年,为了方便执行任务,你穿越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郡王解除婚约,李正德在这个故事里无足轻重,他和楚凤鸣完全是包办婚姻,最多是在宴席上见过几面,一点儿感情基础都没有。”   “这不合适吧…”屠豪并不赞同:“人脉对于生意至关重要,有郡王未婚夫保驾护航,对酒楼的生意有益无害。”   “古代一旦定亲,就意味着女人一只脚已经踏进夫家的门了,楚凤鸣抛头露面做生意,郡王府势必不会同意,所以只能先解除婚约,不然她根本没有办法出面经营凤临阁。”   屠豪恍然大悟,又拍起了马屁:“原来是这样,不愧是所长,思虑周全,了不起!”   独教授一听赞美就心情大好:“今天大家早点休息,明天以饱满的精神迎接新任务!”   景栗为了保持身材,已经好久没有碰过垃圾食品了,尝了一口薯片之后欲望彻底爆炸,一片一片又一片,简直停不下来。   “到底还是年轻,大晚上吃薯片都不怕胖,这个场面实在太罪恶,我看不下去了。”独教授起身回房间。   “薯片在厨房零食柜的最上层!”屠豪最了解所长贪吃的本性,特别补了这一句,发现眼前的薯片袋已经快空了,便说道——   “我再去拿一包吧,小姐姐你喜欢吃什么口味?”   景栗恋恋不舍地吃着最后一片,使出洪荒之力克制克制再克制:“不能再吃了,我毕竟是个演员。”   屠豪贴心道:“在执行魂穿任务期间,你躯体的各项机能都将保持最低限度的消耗,期间无须进食,正常情况下体重会减轻,现在多吃点完全没有关系。”   “这么神奇吗?”景栗做梦都不敢相信有如此奇妙的好事,索性吃个痛快——   “原味和烧烤味各来一包,谢谢!”   屠豪踩着风火轮款平衡车去了厨房,回来时捧了个大箱子,里面不仅有包括薯片在内的一大堆零食,还有可乐雪碧和啤酒,更夸张的是,一言不合还叫了炸鸡和奶茶。   难怪独教授是圆圆滚滚的吉祥物身材,天天这么吃谁都得胖成球,屠豪如今还年轻,过两年新陈代谢变慢,身材八成会向所长看齐。   在畅享零食之余,景栗向土豪鲜肉打听起了独教授的身份:“所长之前说自己是来自清朝的独教授,这是开玩笑的吧。”   “千真万确”,屠豪嗦了嗦手指,再次踏上平衡车:“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大约五分钟之后,他捧着一个黄铜制的沉甸甸姓名牌回来,放在了一大堆零食的前面,介绍道:“这是独教授的名字。”   极富年代感的铜器上雕刻着四个飘逸端方的行书大字——独孤忞珩。   后两个字景栗完全不认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尴尬之下只能把关注点放在另一处——   “独孤…难道不是复姓吗?”   “独孤忞(min)珩(heng),所长说他的名字里有生僻字,大部分人都不会读,看来他没有骗我。”   屠豪已经看出景栗和后两个字完全不熟,于是科普读音,而后清了清嗓子,开讲独教授的传奇生涯——   “独教授本姓爱新觉罗,满洲正黄旗贵族,昔日是四九城内最有名的古董商人,可惜生不逢时,恰遇清朝覆灭,父母亲属先后在战乱之中离世,他万念俱灰,悬梁自尽,踏上了黄泉路。” 第107章 我养你呀   景栗猜到了接下来的剧情:“独教授死后被冥界阴司看中,获得了重生的机会,对吗?”   “bingo!”屠豪有轻微的多动症,讲话时手部总有花式动作,冲她伸出两个大拇指,继续讲道——   “正巧在那时,解怨事务所急缺古董鉴定专家,所以就向独教授抛出了橄榄枝,他为了古物文化的传承,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毅然决然带着伤痛加入了事务所,由于亲人离世、知音难觅,他常常会有独活于世的孤独感,所以改姓为独孤,原本大家都尊称他为独孤先生,不过现在他更喜欢被叫做独教授。”   鲜肉土豪的语调抑扬顿挫,串词张嘴就来,一点都不像是对中文不熟悉的样子,景栗不禁猜测,他很有可能是通过听单田芳评书学汉语的,而且这段词八成是提前背下来的。   景栗越听越觉不靠谱,实在无法轻易相信这一离奇的玄幻故事,用调侃的语气问道:“为什么要用独教授这个称呼?难不成真的是在模仿来自星星的都教授吗?”   然而,只有她想不到,没有奇葩做不到。   “没错!”屠豪边喝奶茶边说:“有一段时间独教授特别沉迷韩剧,所以才改了名,最近他转战现代职场偶像剧阵地,想要从中借鉴一些先进经验,提升事务所的fashion感和professional水平。”   “独教授的新目标难道是当油腻霸道总裁吗?”景栗委实无法理解两位队友的清奇脑回路。   众所周知,现代百分之九十的职场剧都是披着工作的外衣在玩偶像剧的套路,上至霸道总裁,下至打杂小妹,没有一个人正经忙事业,都是挤出工作的时间全身心谈恋爱,傻白甜女主闯祸,霸道总裁救场,傻白甜女主遇险,霸道总裁救美,几乎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在伟大的爱情面前,区区几百亿的公司不值一提。   被这类毒剧迷惑心智的老板百分之百会患上脑残癌,景栗对事务所的前途十分担忧。   外卖炸鸡摆上桌,屠豪举着手机寻找最佳拍摄角度,并说道:“小姐姐,来录个吃鸡的视频吧!”   “为什么?你打算转行做吃播博主吗?”景栗刚准备咬鸡腿,就停了下来。   “我这是为了宣传你嘛!”屠豪说着就开始摆弄各种零食包装袋的位置,力求拍出最好的效果——   “你如今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网络红人了,我本来打算这几天给你安排几次采访和几场直播,但紧急任务完全打乱了计划,只能对外说你还在复健期,先录几个小视频发一发,展现你真性情的一面,千降万降热度绝对不能降!”   景栗对他的安排深表质疑:“吃个炸鸡就真性情了吗?如今的人设这么好立吗?”   屠豪摆出老板的架势,为她普及人设新观念:“我仔细研究之后发现,娱乐圈是最不讲逻辑的疯狂之圈,话题明星越任性越有热度,无论是疯癫搞事,还是耍脾气不敬业,通通可以靠着‘真性情’三个字搏好感。   这其中的秘诀,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专干那些普通人认知里明星不该做的事,比如不保持身材反而胡吃海喝,靠着吃鸡的视频,明天我就让团队帮你立一个‘真性情吃货’的人设。”   景栗啃着鸡腿翻白眼:“立吃货人设的女明星数不胜数,一个个比麻杆都瘦,但是有事没事就说自己暴饮暴食外加一天八杯奶茶,观众得多缺心眼才会相信这些鬼话。”   “吃货千千万,套路随时换,咱们可以搞新颖一点的噱头,比如…”屠豪边吃边琢磨,炸鸡赋予了他无穷的智慧——   “为吃鸡而退圈的真性情锦鲤!”   “退圈?退娱乐圈吗?”景栗当然不会同意,脾气瞬间上了头——   “当演员是我的梦想,我辛辛苦苦魂穿挣命,就是为了能有重新追梦的机会,你凭什么让我退圈,我要和你解约!”   “不要激动,不是真让你退圈,那不过是博人眼球的标题而已”,屠豪化身为导演,为锦鲤谋划走红大戏——   “录视频的时候,你一边吃炸鸡喝奶茶,一边讲自己曾经为了保持身材而多么努力地克制对高热量美食的欲望。   在这个过程之中,你顺势说出愿意为了美食而退圈的想法,语气和情绪务必拿捏到位,发挥出演技最高水平,半玩笑半认真,既要让观众感觉真实有趣,又要让观众觉得遗憾惋惜,大家肯定会一窝蜂地留言,期待你重回娱乐圈,这波操作妥妥能上热搜,等你结束下一项任务回来,微博粉丝数铁定破千万!”   景栗非常厌恶套路式的人设营销:“这不是骗人吗?”   “请如实回答三个问题”,屠豪开启连环提问模式——   “你有没有为了身材而节食?面对美食的时候,有没有过短暂的放弃演义梦想的念头?看到其他明星吃人设红利的时候,你有没有过一点点羡慕嫉妒恨?”   “有…”景栗迟疑片刻,实话实说。   “那不就得了!”屠豪在商言商,引导她踏上走红的“主流”大道——   “你讲的全部都是如假包换的大实话,至于视频如何剪辑,话题度如何提高,舆论方向如何引导,这些都是经纪公司的工作,由老板我全权负责,保证安排的妥妥当当!   哪个圈都有潜规则,要想混的好,前提就是接受规则,娱乐圈是现实且浮华的名利场,你不接受包装就没有热度,没有热度就无人问津,无人问津就无戏可拍,酒香也怕巷子深,要想跳出恶性循环,你就必须配合公司的宣传思路。   而且,事实证明,我的造星计划相当成功,截止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九个剧组联系了我,争先恐后请你做主演,有些甚至愿意为了你而推迟开机时间。”   “什么!”景栗差点被天降的好消息砸晕:“都是什么戏?我真能演主角吗?过了这村还有还有这店吗?”   屠豪从手机中找出一份文件,递给她看:“都是网剧,制作班底不太行,请你就是为了蹭热度,目测没有一部戏能火,我都帮你推掉了,咱们要走的是高端演技派影后路线,不能被烂剧拉低了形象。”   景栗快速翻看着一个又一个请她出演的邀约,只觉心在滴血,差点把茶几掀翻:“好剧可遇而不可求,如今影视业大环境这么不好,真正的影后都少不了拍烂剧,我一个十八线无名小演员哪有什么挑三拣四的余地,一口气推九部戏,你当我家有矿吗!?”   屠豪露出真诚的土豪微笑:“我家有楼,我养你呀!” 第108章 被财神爷眷顾的锦鲤宠儿   气氛瞬间急转,景栗莫名有种被bao养的错觉。   她之前就算混的再惨,至少是堂堂正正的独立自主大龙套,猝不及防被潜规则了个彻彻底底,这还了得?   但是,还没等她发脾气,屠豪就改了口:“不对不对…应该是你养我。”   “侬脑子瓦特了,吃软饭都不挑对象吗?”景栗很想敲开他的脑壳研究一下构造——   “我哪能养得起您这尊专注烧钱一百年的大佛?”   “你是JYT娱乐公司旗下唯一一位艺人,当然要承担起养活整个公司的重任。”土豪鲜肉没有吃软饭的心思,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他打了一个响指,“阴间PPT”便再次出现——   “公司最近的运营情况不错,锦鲤系列产品的直播收入一路走高,这是直播卖货的收益报表,按照合约规定的分成标准,本月你的税后收入是五万八千八百二十五块六毛,钱已经转入你的账户。”   “五万八千八…钱这么容易赚吗?”景栗难以置信——   “我一直在魂穿,压根儿没有参与过公司的任何活动,怎么会有工资呢?”   在年少无知的时候,她最期盼的工作是事少钱多的美差,但经历现实世界的毒打之后,她明白天上掉的多半是毒馅饼,即便没有毒多半也是馊的,吃一口的代价说不定就是半条命。   “直播所卖的商品主要是锦鲤系列,而你是‘好运锦鲤’的人物原型和热度来源,获得收益分成理所应当,直播前期投入高,而且还有慈善捐助部分,所以前几个月的分成收入比较低,只要保持住如今的势头,半年之内收入至少能够翻两番。”   屠豪边说边翻PPT,清清楚楚地向她展示公司的每一笔收益和开支。   景栗没有学过财务知识,完全不懂账目,被一大堆数字冲击的脑仁疼,当看到最后的收入栏时,她才想起来自己不仅是JYT娱乐公司的艺人,还是股东之一,两份钱加起来一共是五万八千八百二十五块六毛。   她在剧组起早贪黑跑两个月龙套,都不一定能赚到这么多,而这居然还是屠豪口中的低分成收入,景栗的三观和财商再次被刷新。   她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世界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而是资本的。   尽管重生之路充满波折与坎坷,可是景栗的财运发生惊天大逆转,成为了受财神爷眷顾的锦鲤宠儿。   难怪明星会扎堆投身直播卖货行业,这个行当真的很好赚,连十八线锦鲤都能分到一杯羹。   屠豪畅想美好未来:“你的商业价值只被开发出了十分之一,将来大有钱途,让我们一起携手登上福布斯财富排行榜吧!”   景栗对他的经营策略感到迷惑:“我时不时就要执行魂穿任务,你不考虑多签几位艺人吗?”   屠豪晃了晃手指手指,阐明心中远大理想:“我之前投资过餐厅、游戏和健身房,没有一个成功,砸了不少冤枉钱,这次我打算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誓要在浮躁娱乐圈摸索出一条独一无二的高品质造星之路!”   景栗被他的高大上境界折服,抱拳道:“佩服佩服,respect!”   “承让承让,thanks!”屠豪什么俏皮话都能接得住,一秒变身专业导演——   “炸鸡都快凉了,开拍吧!”   “你定外卖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拍视频这出了吧!”景栗这才意识到,她其实一直都身处于土豪鲜肉的套路之中——   “虽然你不是白手起家,但真的有商业天赋,炸鸡奶茶的钱一分都不白花,转手就能十倍百倍地赚回来!”   “欢乐吃喝的同时还能顺道赚钱,何乐而不为!”屠豪有家族遗传的商业基因,他并不缺钱,但非常享受赚钱的过程,在拍摄开始之前,补充提醒道——   “魂穿解怨是绝对机密,对于你不能参与直播的原因,我对外的解释是正在进行复健治疗。   很多网友提出,希望你能够直播复健的全过程,为了解决这个麻烦,我已经为你立好了坚强且淡泊的人设,不以伤病卖惨,不以眼泪赚同情,身体康复之后,再以最佳状态回归。   一会儿录视频的时候,你可以把这段穿插进去,告诉网友们你近期还是以恢复身体为主,不会参加直播等商业活动。   不过,还是得小小宣传一波锦鲤系列产品,重点放在慈善捐款上,网友在锦鲤直播间花的每一分钱,都会有四分之一被捐入慈善机构,截止到目前为止,累计的慈善金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老话说得好,买的不如卖的精,景栗今天终于领悟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屠豪所谓的的坚强人设,看似不卖惨,其实是卖惨的最高境界。   直播之中玩卖惨套路的网红一抓一大把,面对那些一把鼻涕一把泪刷屏比惨的人,观众早已出现审惨疲劳,但她的这波坚强操作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越是神隐,越是能够勾起网友的好奇心和同情心。   而且影视公司包装和推广艺人都需要狠砸重金,百万级别都是常规操作,而屠豪仅仅靠着二十多万的慈善捐款,就能最大限度地提升景栗的知名度,与此同时还可以积攒一大波观众好感度,等她真正“复出”的那一刻,极有可能一举冲入顶流行列。   景栗这才发觉,自己小看了土豪鲜肉,从前以为他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哪知商业智慧一旦爆发,分分钟化身造星吞金兽,名利双收so easy。   她按照“屠导演”的要求拍摄了一段小视频,作为科班出身的实力派全能型女演员,只要上镜就不糊弄,哪怕面对的不是摄像机而是手机。   为了形象更加丰满真实,景栗决定将人设调整为“劫后余生型乐观吃货”,主导思想是——   姐虽然只是小小龙套,虽然因为剧组事故而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可是既不怨天,也不尤人,未来要以更加积极乐观的态度面对每一天,绝不消费热度做网红,努力朝着实力派演员的目标前进。   她的话八分真两分假,这在虚伪人设泛滥的娱乐圈,绝对算得上是一股真实不做作的清流。   从前的她知套路而不套路,一旦展露真正的实力,分分钟能把低段位网红和流量小明星挤兑到无路可走。 第109章 不同的世界,同样的渣爹   视频录制完成,屠豪相当满意,反复看了两遍,确定没有问题,进度条妥妥闪着金灿灿的人民币之光,嘴角上翘的弧度和百元大钞上的毛爷爷一模一样。   临回房休息前,他说道:“锦鲤小姐姐,你父亲联系过我几次,说是想要卖家里的老房子,需要你本人签字,我一直以你恢复期状态不好做借口拖延,你回电话联系一下吧。”   “卖房?…我知道了…”景栗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薯片炸鸡奶茶通通都不香了,皱着眉头思索几秒,嘱咐道——   “如果我爸开口向公司借钱,你千万不要答应!”   “好。”屠豪点了点头,并未过多追问缘由。   景栗担心土豪队友撒钱成习惯,就又叮嘱了一次:“不管我爸讲出什么理由,你都不要心软,钱绝对不能借,一切等我魂穿回来之后处理!”   “那个…”见她态度如此决绝,屠豪讲出另一件事:“这些天你父亲经常给我发微信,问剧组的赔偿款有没有到账,还说想用家里的老房子做抵押,向公司借二十万,我不大清楚怎么处理才合适,就没有讲出实情,暂时也没有同意借款。”   景栗受伤差点一命归西,她的父母却漠不关心,在电话里简单过问情况之后,就全权委托经纪公司照顾,至今都没来上海探望过一次,只是隔几天发微信问问情况。   当景栗有了人气与热度之后,她父亲打电话的频率明显变高,比起亲闺女的身体,这位渣爹更关心钱的问题。   渣爹担心公司侵吞剧组给景栗的赔偿金,时不时就明里暗里地威胁屠豪,说女儿完全恢复之后他会带律师来上海,细查医疗费用清单,并且伪装出一副很懂行的样子,一口咬定治疗费最多占赔偿费的三分之一。   此外还大放厥词,等景栗完全恢复之后,他会来取剩余的赔偿金,如果公司给不到他满意的数目,那就法庭见。   光是这些也就罢了,奇葩贪财老爹还隔三差五开脑洞,一会儿说公司的直播活动是打着景栗的旗号做宣传,所以收益应该都归他女儿所有,一会儿说女儿的人气已经直逼一线明星,需要和公司重新谈续约费用,如果达不到他的心理预期就直接解约。   每次和这位奇葩渣爹交流过后,屠豪都是满肚子冤枉气,但是为了维持和谐的工作氛围,这些糟心事他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和景栗直说。   不过,知父莫若女,景栗清楚自己老爹的脾性,比苏大强更能作妖,比谢广坤更能整事,她告诉屠豪——   “我爸那个人吃硬不吃软,别人的态度越好,他的无理要求就会越多,以后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多理会,如果他真干了出格的事,就帮我请位律师,直接走法律途径!”   “没问题。”屠豪没有讲任何劝善良和劝大度的傻白甜废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了解内情的他多说无益。   回到房间,甜萌的公主风装饰没能让景栗的心情缓解半分,和渣爹通了电话之后,她的情绪直接原地爆炸。   景栗五岁时,父母就已离婚,很快就各自另组了家庭,谁都不愿带拖油瓶,她只能跟着奶奶一起生活。   奶奶有退休金,还开着一家小超市,收入不算少,可是景栗不成器的渣爹专注败家五十年,生生把好日子给折腾没了。   渣爹志大才疏,小钱看不上,大钱赚不到,做了一辈子生意,欠了一辈子外债,被债主逼急了就舔着脸啃老,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卖了家里的门面房才堵上了高利贷的窟窿。   景栗本以为渣爹会自此消停,不过看如今的架势,肯定又是欠了债,居然打起了老房子的主意。   她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奶奶因病过世,生前把唯一的房子过户到她名下,十八线城市的小房子,最多只值十万块,渣爹开口就和公司要价二十万,无疑是老忽悠的惯用伎俩。   这些年老房子一直出租,租金都是渣爹在收,可这都无法满足他作妖烧钱的坏习惯,还一心琢磨着卖房换大钱,在电话里和女儿花式哭穷,而且还暗戳戳地威胁,假如景栗执意反对卖房,他就要去上海好好和她说叨说叨,显然有找茬硬磕的意思。   她明白渣爹没有和大公司对着干的胆子,只是单纯放狠话吓唬人而已,真正令她生气的是,渣爹各项要求都提的理直气壮,不止要卖掉老房子还债,还劝她治疗差不多就行了,应该趁着有热度尽早拍戏和上综艺。   渣爹字字句句都像是梦话,认为按照娱乐圈如今的行情,一部戏能赚一个亿,一档综艺至少一千万,在医院多耽搁一天,损失至少得几十上百万。   更不着调的是,渣爹还盘算着来上海做她的经纪人,美其名曰家人比外人靠得住,肥水不流外人田。   景栗当然不会同意,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渣爹只要一插手,妥妥能以最快的速度毁掉她高飞的隐形翅膀。   对于渣爹啃完老娘又啃闺女的无耻妄想,景栗坚决不惯着,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吵了几个回合之后,决绝地挂掉了电话。   世间事无巧不成书,现实中的她因为渣爹而烦心不已,在接下来的魂穿任务之中,她还要替怨灵苦主楚凤鸣和渣爹大战三百回合,真真是同病相怜。   不同的世界,同样的渣爹。   整夜辗转不成眠,万般委屈无奈在心头。   好在第二天清晨,一顿奢华美味的践行大餐治愈了她的坏心情。   两位队友破天荒地早起,特意出门为她从网红店买回了蟹黄捞面,色泽金黄的厚厚浇头里浓缩有6公6母12只大闸蟹的精华。   民以食为天,美味是跨越时代的最佳语言,景栗心满意足地放下现代的筷子,踏上了征服唐朝吃货的伟大征程。   再次坐在“小黑屋”中的魂穿沙发上,喝下了酷似矿泉水的魂穿水,她的新身份便是大唐商界女强人。 第110章 偏心眼渣爹   因为怨灵苦主的背景资料过多,导致景栗每一次魂穿都是在剧烈的头痛之中苏醒,有限的脑容量着实难以在短时间内迅速消化大量信息。   她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便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响起:“大小姐醒了!”   景栗的目光从朦胧转为清晰,晃了晃昏昏沉沉的头,发现床边空无一人,不由得愣住。   按照正常剧情,她作为官宦人家的大小姐,身边时时刻刻得有丫鬟伺候,卧病在床时更是如此,怎么现在一个人影都不见呢,刚刚说话的人去了哪里?   景栗双臂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望了望屋内的陈设,发现质朴之中透着寒酸,家具全半新不旧,虽然有雕花,可是做工相当粗糙——   博物架上空空荡荡,一件摆设都没有,边侧的书架仅摆有寥寥几册书,书桌上摆了一个缺了角的细颈象牙白花瓶,里面并没有插花,床边只吊着青纱帐幔,不止没有绣花,摸起来也硬的扎手,显然是极便宜的纱料。   不华丽也倒罢了,舒适度也极低,房间内阴潮湿冷,褥子薄到和硬板床没有什么分别,旧棉被中的棉絮也硬得很,不知多久没有晒过,边角还破了几个洞。   她不由得生疑,还以为是队友操作失误,没有让她魂穿成大家闺秀楚凤鸣,而是误成了出身清贫的农家女。   在第一项任务之中,侯府大娘子金莲纵然日子不好过,但屋中的陈设样样都是最体面的,景栗算是在那里见过了世面,觉得此刻眼前的种种都不成体统,根本不像是大家小姐的闺房。   但是,刚才确实有人称呼她为大小姐,身上所穿的淡黄色襦裙是上好的绮罗缎料所制,绣工繁复华美,并非寻常人家姑娘的装扮,景栗根据这些线索,确信自己穿入的就是楚凤鸣的身躯。   紧接着,她的脑子里冒出一个问题——这里是楚家还是王家?   依景栗猜测,大概率是楚家。   根据资料,王川生前对外孙女楚凤鸣极尽宠爱,断然不可能让其在这样寒碜的闺房中受苦,这种臭不要脸的事只有渣爹楚子濂才能干得出来。   瞅瞅居住环境,景栗觉得故事名字不该叫游龙戏凤,改成唐朝灰姑娘更为应景。   趁着这个四下无人的空档,她打算打开联络设备,和两位队友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此次的沟通设备,是楚凤鸣随身佩戴的一枚南红玛瑙戒指,景栗伸出了双手,顿时愣住——   十几根手指上都没有戴戒指!   玛瑙戒指去了哪里?   难道是丢了吗?   组团魂穿秒变孤军奋战模式,难道是老天爷一时无聊,打算恶作剧整蛊她吗?   景栗情急之下脑子短路,脱了袜子连脚趾头都确认了一遍,却依旧不见戒指的踪影。   “来人呐!”她一边喊一遍头脑风暴,记起楚凤鸣之所以会昏倒,是因为被同父异母的妹妹楚鸾合推入了家中花园的池塘。   这一刻,她似被柯南附体,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戒指掉进了池塘里。   屋外的丫鬟走了进来,询问道:“大小姐有何吩咐?”   景栗光着脚跳下了床,急促道:“我的南红玛瑙戒指不见了,快安排人去池塘里面找,快点!”   “戒指…”丫鬟一脸懵:“明明就在小姐您的脖子上挂着。”   景栗一摸,果不其然,项链坠就是一枚戒指,她即刻摘了下来,看到那温暖人心的朱红色,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   背景信息里有提到,这枚戒指上镶嵌的南红玛瑙,是最上乘的锦红,红艳如锦,光灿似霞,是从楚凤鸣曾外祖母那一代传下来的,她极为珍视。   万幸是虚惊一场,景栗突突猛跳的小心脏终于重归平静,用指甲敲了三下,而后便听到两位队友熟悉的声音先后响起——   “喂喂喂,锦鲤美女,能听到我说话吗?”   “喂喂喂,小姐姐,收到请回复。”   景栗,无视丫鬟的疑惑眼神,背转过身,按照之前惯用的暗号咳嗽了三声,以示一切正常。   这时,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关切道:“凤鸣,你怎么光着脚就下地了,快回到床上去,千万不要再着凉了!”   景栗根据弹框提示,知道这位就是楚子濂,渣爹中的战斗机,属于“隐渣”一派,外表慈祥正派,内心贪婪狠毒,一心只想把王家的家产占为己有。   景栗躺回床上的时候,故意把被子开洞破损的边角晃了晃,可是渣爹毫无反应,仿佛没有看到一般。   更有可能的是,他因为不在乎,所以视若无睹,前来探望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判断一个人的好坏,不能看他说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鉴定渣男如此,判定渣爹也不例外。   “快把药喝了吧”,楚子濂装出一副好爹爹的模样,从丫鬟的托盘中拿起碗,假模假式地用调羹搅了几搅,不待药汤变温,就把汤碗送到了女儿的手中——   “以后在池塘边散心时可得当心一些,不要再失足落水了。”   景栗再次回忆楚凤鸣摔入池塘前的画面,当即反驳渣爹的谬论:“不是我不小心失足,而是楚鸾合把我推下水的,当时周围有很多人都看到了!”   “鸾合性格温良贤淑,不会做这等阴毒出格之时”,楚子濂更为偏袒楚鸾合,只想息事宁人,根本不在乎真相和大女儿的委屈——   “奴仆们都说是你没站稳而摔进水塘里的,许是你刚刚醒来脑子还糊涂,记错了。“   “我差点死在池塘里,事关生死的大事,怎么可能记错!”景栗不给偏心眼渣爹留糊弄的余地,不把事情查清楚不足以平心中之愤——   “不如现在就把当时在场的奴仆叫来,一个一个地单独审问,让他们讲一讲我落水时的位置和姿势,我倒想听听这些人能编出几种谎话!”   楚子濂大言不惭地发表谬论:“即便自家姐妹真有争执,那也不能大张旗鼓地闹,传出去白白惹人非议,你是姐姐,何必和妹妹多计较,就算鸾合做算失了分寸,她也没有歹心,家里的池塘那么浅,哪里能淹得死人。”   渣爹赤裸裸地偏心眼,他明显清楚事实为何,却仍旧百般袒护二女儿楚鸾合,根本就不在乎大女儿楚凤鸣的死活。   娘不在,爹不爱,楚凤鸣的日子岂一个惨字了得。 第111章   111.PUA渣爹   楚子濂实乃骨灰级渣爹,披着人皮,不说人话,景栗非得好好教教他做人不可,针锋相怼——   “既然您认为落入池塘是小事,那我也推楚鸾合落水一次,好姐妹自该有难同当,妹妹既然温良贤淑,想来也不会和我这个当姐姐的过多计较吧!”   “你就是让王家人宠坏了,一身市井俗气,睚眦必报,不顾大局,全然没有大家闺秀的气度!”楚子濂板起了脸,蹙着眉头教训道——   “都是要出嫁的大姑娘了,居然还这般不识大体,难怪你母亲近来日日忧虑,担心你改不掉商贾之家斤斤计较的小家子习气,嫁入郡王府后会丢尽楚家的颜面!”   心机型恶人最常用的招数,就是颠倒黑白加先发制人。   楚凤鸣明明是被推入池塘的受害者,可是渣爹不仅不为她做主,还通过诡辩给她扣上一顶黑帽子,更摆出严父的架子大发脾气,占据对话地位的制高点,把女儿反驳的门路堵的严严实实,真是好一波臭不要脸的骚操作。   而且他话里话外都有贬低王家的意思,“市井俗气”和“小家子气”这两个词无疑都是在针对王家。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这句俗话用来形容楚子濂再合适不过。   他从读书到升官,花的全都是王家的真金白银,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反手还嫌弃王家的商贾身份上不得台面,景栗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知之人,活脱脱就是一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除此之外,他口中的“你母亲”,自然不是指楚凤鸣已经过世十多年的亲娘,而是恶毒继母刘氏。   楚凤鸣的继母显然用三寸不烂之舌挑起了不少是非,这完全在情理之中,亲爹都不把女儿当回事,难道还指望后娘散发母爱的光辉吗?   楚家的内情渐渐明朗,下毒谋害楚凤鸣的人为继母刘氏,不过渣爹楚子濂对女儿的死至少应该承担一半的责任。   楚子濂的表演还没有结束,道貌岸然地一通说教:“你自幼多病体弱,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王家,你外公目光短浅,只知一味宠溺,根本没有为你的未来做过打算,致使你规矩礼仪没有学好,女红刺绣马马虎虎,诗词歌赋不甚精通,琴棋书画艺技平平,放眼长安城朱门贵户,且不论嫡出的名媛,即便是庶出的姑娘,气质文才也比你强不少。   你之所以能高攀入郡王府,全靠为父在朝中的地位,再加上你的运气好,生辰八字正与德郡王相配,才得了这份好姻缘。   如果因为姐妹争执这点小事就闹到家宅不宁,流言蜚语传了出去,你必会被冠上‘凶悍恶妇’的骂名,不止郡王府会退婚,将来长安城哪一户人家都不会愿意娶你进门!”   渣爹俨然是嘴炮界的高手,熟练地耍着危言耸听的花招,但是他的区区手段,只能吓唬单纯善良的闺阁女子楚凤鸣,完全镇不住思想独立的穿越大锦鲤。   因此一番鬼话,景栗对渣爹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楚子濂俨然是PUA圈的鼻祖,把楚凤鸣贬损到泥土里,重拳摧毁其自信与自尊,以此阴招将女儿死死掌控于股掌之间。   普通渣男是通过PUA招数骗一个又一个女友,而这位大唐渣爹的段位登峰造极,连亲闺女都不放过,生命不息,渣行不止。   “冷静,务必冷静!”独教授审时度势,制止景栗和渣爹开撕——   “你在楚家势单力孤,逞一时口舌之勇并不明智,目前尽量低调一点,先把总体情况摸清楚。”   所长的提醒确实有道理,景栗把嘴边的怼言怼语都咽回了肚子里,改用扮猪吃老虎的招数,让渣爹再嘚瑟几天,待时机成熟,再出狠招整治PUA妖孽。   见女儿沉默不语,楚子濂以为奸计得逞,心中不由窃喜,得寸进尺道——   “大婚之前,你就不要再回王家了,安安心心跟着母亲学规矩,至于你外公留下的店铺、房产和古董,爹爹会出面替你全权料理。”   这个软饭硬吃的大猪蹄子渣男,就是想把王家的财产都收入自己的腰包。   楚凤鸣生前始终傻傻相信渣爹良心未泯,景栗才不会犯这样的糊涂,她对亲爹都当狠则狠,更不要说楚子濂这位假爹。   她隐藏锋芒,暂做傻白甜,询问道:“外公留下的商铺,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理?”   楚子濂的核心思想便是“折现”二字:“王家早已没有了昔日的风光,店铺仅剩凤临阁酒楼一家,生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越早出手卖掉越好。”   长安城皆知,凤临阁是王家的产业,外人一论起楚大人的发迹史,便会提起他吃软饭这段黑历史。   直至今日,楚子濂府上的风光门面还是得靠着发妻王氏陪嫁的田产和铺子支撑,丧妻十余年,软饭犹不绝,这么有福气的渣男,上下五千年恐怕不足十人。   软饭的滋味,尝过才知真香,楚子濂不知不觉吃上了瘾,不把王家的最后一笔钱榨干不罢休。   作为贪婪界的杰出代表,他想要得到的不单单是楚家的钱财,还有官场的美名。   吃软饭的人设显然不利于混官场,所以他需要想尽办法把王家的资产改姓为楚,这样便可又当又立——   既当享软饭福的八爪鱼渣男,又立独立自主的正面人物牌坊。   凤临阁姓王没有关系,他转手一买,金银便归楚家所有,堪称古今中外吃绝户界的神级不要脸大佬。   听到渣爹的折现谋划,景栗的脑子不禁石化六十秒。   她担负着重振凤临阁雄风的艰巨任务而来,本以为一穿越就能够踏上商界女强人的辉煌大道,怎料开局的第一项任务居然是保住酒楼。   凤临阁是她的主线任务目标,假如目标不存在了,她还瞎忙乎个鬼,只能眼一闭腿一蹬,直接下黄泉做真鬼。   “凤临阁是外公的心血,只要我还剩一口气,就不允许任何人卖掉酒楼!”景栗迫于无奈,以死相逼——   “店在我在,店亡我亡!” 第112章 武术技能闪亮登场   “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楚子濂又使出惯用的阴招,丝毫不顾及楚凤鸣与外公之间的深厚感情,卯足了劲儿抹杀女儿的自主意识和反抗精神——   “民分四等,士农工商,商贾位居末流,终究上不得台面,你母亲的出身是楚家的污点,你外公留下的商铺断然留不得,否则日后进了郡王府的门,你一定会被王侯贵眷们看不起!”   “一边吃王家的软饭,一边向王家泼脏水,这位大猪蹄子爹简直可以渣入史册,万古留名!”   屠豪可算是开了眼界,用禽兽不如来评价楚子濂,都是对禽兽的莫大侮辱。   根据事态的发展,景栗果断抛弃扮猪吃老虎的策略,必须要亮一亮不好惹的硬脾气,至少得让渣爹的无良心肝颤上几颤,使他不敢轻易再动卖酒楼的心思。   她把握在手中的戒指项链重新戴回脖颈,正式开战:“楚家从府宅院落,到日常花销,用的都是我娘的嫁妆,如今您还想把我外公的遗产尽数收入囊中,嘴上嫌弃商贾的钱财,身体却很诚实地享受着金银带来的舒适安乐,得了好处又不念恩情,敢问您这身白眼狼的本事是从哪本圣贤书里学来的?”   “放肆,竟敢污蔑上亲!”楚子濂骗人骗久了,完全听不得真话,气急败坏之下抬手狠狠扇了女儿一个耳光,然后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厉声道——   “来人,押住小姐按手印!”   “按什么手印?那张纸到底是什么?”两位队友远程懵圈,独教授急急嘱咐道——   “渣爹肯定没安好心,千万不能按手印!”   楚子濂话音刚落,门外的两位嬷嬷和两位丫鬟便冲了进来,各个都板着反派人物的经典恶脸,作势便要钳制住“楚凤鸣”。   景栗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心中的怒火腾腾燃烧,拿定主意硬刚到底,必须要让楚家的恶人见识一下何为正道之光。   她被特招入解怨事务所,原因是具备演技和武术两项特长。   前两项任务凭借过人演技即可镇场,在此次任务之中,她的武艺特长终于有了闪亮登场的机会。   当然,作为一只略有经验的解怨菜鸟,她不至于傻到当下就来个前空翻、后空翻外加侧空翻的惊艳亮相,表演方式必须贴合人物,身为专业演员的景栗,很清楚当前的角色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楚凤鸣,所以武术动作绝不能太过夸张,否则就会露出大破绽。   她的脑筋以光速运转,当机立断采用本能式打法。   所谓本能式打法,就是肢体动作刻意笨拙莽撞化,看似是出于本能的乱拳乱脚,其实招招暗藏技巧,唯有武术行家才能看得懂其中奥妙。   此技巧在喜剧类的武打戏之中应用的十分普遍,成龙大哥早期的很多部电影即为经典,那些滑稽搞笑的桥段,普通观众看后只是哈哈一笑,以为主角是凭借运气侥幸脱险,但在学武术多年的景栗看来,每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值得反反复复地揣摩,她小时候在武术班的才艺表演秀就是模仿其中精髓。   魂穿解怨就是如此神奇,无论多么奇奇怪怪的技能,都能有用武之地。   四位冲来的恶人分前后两排,两个年轻的丫鬟腿脚快,跑在前面,另两位婆子则殿后压阵。   景栗重重抛出枕头,精准怼在一位丫鬟的脸上,此人被砸的发昏,不由得慢下了脚步,后方的婆子因为惯性而难以及时“刹车”,直直撞了上去,两人双双跌坐,疼的哎呦乱叫。   另两人见队友莫名出现内部伤亡,不由得呆呆愣住。   真正的高手,一秒即可转变局势。   景栗抓准时机,先是扬手高甩棉被,站着的丫鬟和婆子眼前突然一黑,慌乱之间也都摔了屁股墩。   紧接着景栗用力扯下青纱床帐,完全盖住地上的小丑们,顺势还拉紧,并麻利地打了一个死结,将四人困在其中。   面对女儿突然爆发的战斗力,楚子濂惊诧成了蜡像,大张着嘴巴一动不动。   景栗假装没站稳,斜斜向他倒了过去,渣爹没有牺牲自己保护女儿的慈父意识,下意识侧身闪躲。   一切都在大女主的意料之中,景栗的大长腿微微一伸,看似不经意地使了个绊子,轻轻松松便让渣爹以狗吃屎的不雅动作重摔在地。   在楚子濂倒地之前,景栗还眼疾手快地夺过他手中所拿的那张纸,抱臂以胜利者的傲然姿态藐视一大群自食苦果的狼狈恶人。   如此精彩的表演,创意别出心裁,令人拍案叫绝,此处怎能没有掌声。   两位队友激动拍掌,由衷吹起了彩虹屁——   “小姐姐威武!”   “大锦鲤威武!”   楚子濂毕竟是文人出身,做官多年养尊处优,老胳膊老腿哪里禁得住摔,像乌龟似的趴在地上,四肢瞎扑腾了半天都起不来,嘴里不停地高喊着:“来人,快来人呐!”   景栗送给他一个翻到后脑勺的大白眼,重新坐回床上,边穿鞋袜边看纸上的内容。   虽然之中有她不熟悉的繁体字,不过整体通读下来,理解意思还是毫无难度的——   那是渣爹替楚凤鸣写的古代版授权书,大意是她同意将王家财产的处置权移交给父亲。   “立刻撕掉!”独教授最先意识到这张薄薄的纸张里蕴藏着巨大的隐患,必须立刻毁掉。   景栗一秒都不耽误,三两下就把纸撕成了碎片,特意运足气息吹向乌龟渣爹所趴的方向,为他来了一场并不唯美的纸片雪。   独教授哗啦啦地翻着资料,其后讲出重点:“楚凤鸣的外公王川虽然是死于意外,可是他很早之前就立好了遗嘱,还请王家的宗亲耆老做过见证。   遗嘱大意是,在他百年之后,全部遗产都由外孙女楚凤鸣继承,楚家其他人不得染指。   换句话说,现在的楚子濂无权处置王家的任何财产,只有逼迫楚凤鸣在授权书上按了手印,他才能名正言顺地接手王家的产业。”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王川必定是料到楚子濂有霸占财产的心思,所以才立遗嘱提前提防。 第113章 渣爹终结者   景栗在头脑之中迅速把时间线缕了一遍——   此刻是楚凤鸣丧命前的一个月,其外祖父王川意外坠马离世,是在半年之前。   这半年的时间里,渣爹楚子濂一定想过不少侵吞王家家产的办法,但碍于王川的遗嘱,迟迟没能成功,所以才想出逼楚凤鸣签授权书的阴招。   渣爹最初的想法,是用PUA的方法诱骗女儿签字,可是此时的楚凤鸣已经变为景栗,对软硬两套花招都有超强的抵抗力,楚子濂最终露出了狠毒真面目,用强硬的下三滥手段狠狠威逼。   这一故事中的楚凤鸣和之前的金莲颇有相似之处,明明握着一手王炸好牌,却因性格软弱和盲目善良而输的彻彻底底,连性命都赔了出去。   人的命运,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遭遇不平事,若是自己都畏畏缩缩不敢反抗,那结局必定是悲剧。   人世之所以苦,是因为不存在万能的救世主,苦海无涯,唯有自渡,世事多艰,唯有自救。   楚子濂呼唤来了反派团队,为首者是楚凤鸣的继母刘氏,其身后站着一大堆衣着花花绿绿的女眷——   既有最受渣爹宠爱的楚鸾合,还有存在感并不强的楚家庶女楚丹灵,楚子濂的六位妾室也赶来凑热闹。   楚子濂连亲生闺女都渣,对其他女人更是不会留情,有名有姓的妾室已有七位,无名无分的通房丫头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   虽然三妻四妾,可是生儿育女的寥寥无几,楚子濂当前仅有三女一子——   发妻王氏生嫡长女楚凤鸣,续弦继室刘氏生龙凤胎,分别是女儿楚鸾合和儿子楚瑞桐,因难产而亡故的妾室周氏留有一女楚丹灵。   花心的楚子濂深信多子多福的古话,人老但是花花肠子不老,两个月前又新纳了一位年龄和女儿一样大的小妾胡氏。   胡氏不负期望地有了身孕,正在安心待产,并没有前来瞎掺和府里的闲事。   楚家一大帮女眷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主要人物的身边和头顶都有简介弹框,景栗只觉眼花缭乱,根本看不过来,那一堆不重要的小妾完全来不及细瞧,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名字。   在场的六位妾室都没有一儿半女,景栗猜测多半是正室大娘子刘氏搞的鬼,拦不住花心的丈夫纳妾,只能想方设法阻止妾室生育。   豪门内院是女人的修罗场,各朝各代鲜有例外。   楚子濂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扶起来,气到吹胡子瞪眼,再也无法伪装君子之态,破口大骂——   “攀上了郡王府的高枝,就敢不敬亲爹,忤逆不孝的东西,你想反天吗!”   刘氏也跟风怒斥:“没脑子的蠢货,真以为攀上高枝就变金凤凰了吗,没有楚家撑腰,你能在郡王府过上好日子吗!”   楚鸾合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尖酸刻薄道:“明明我才是配得上德郡王的大家闺秀,楚凤鸣却靠着生辰八字就把郡王妃的位置抢走,她迟早有一天会被休弃,丢尽楚家的脸面!”   楚子濂揉了揉老腰,唯恐断送了继续风流的根本,恨不能将大女儿千刀万剐:“要不是看在婚事已定的份上,我非得把你赶出家门不可!”   景栗冷眼看着一群黑心猴上蹿下跳地乱吵吵,眼前这茬正好能和她的任务目标相符合,便硬气地回怼道——   “我不稀罕当郡王妃,更不愿留在楚家这虎狼窝,从今日起,我和楚家断绝关系!”   楚家内院显然是妻妾成群的烂摊子,她可没有工夫和这帮又恶又闲的人搞宅斗,索性和渣爹一刀两断,专心致志搞事业。   “难不成你想回王家吗?”楚子濂看她的模样不像是单纯说气话,心中难免发慌,若是大女儿离家并退婚,那他便失去了成为郡王岳父的机会,不得已之下再次用起威胁的招数——   “你母亲出身卑贱商贾之家,郡王府本就对此颇为介怀,如果你执意要住回王家,消息一旦被传开,德郡王必定会退婚…”   “退就退,我不在乎!”景栗穿越的目的不是嫁人,而且她在这个世界根本活不到出嫁的那一天,莫说是郡王妃,纵然是做皇后,对她也完全没有意义,借此事来给恶人们添堵倒是很合适——   “鸾合妹妹似乎对郡王情有独钟,郡王妃的头衔她有本事就去抢,我不屑于蹚这滩浑水!”   景楚家最受宠的女儿是楚鸾合,按理说渣爹应该力推她当郡王妃,而且从刚刚的对话之中听得出,楚鸾合确有攀附皇亲国戚的心思,之所以未能如愿,是因为生辰八字与郡王不合。   在命理之说盛行的古代,八字不合的男女即便有缘也无分,景栗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就算她“谦让”,楚鸾合也做不成郡王妃。   她所需完成的副线任务之一,是让楚鸾合无法嫁入良家,眼下虽然还没有想出办法,不过这个一脸刁钻相的姑娘言行都十分惹人讨厌,抓住时机先把她气到眼斜嘴歪也不错。   “今天你若敢走出楚家的大门,就再也别想回来!如果真敢回王家,那王家也将成为我的眼中钉肉中刺,以后休想在这长安城中开门做生意!”   楚子濂怒撂狠话,他心知大女儿楚凤鸣的胆子小,又极在乎王家,所以势必会服软。   独教授远程坐镇,鼓动景锦鲤重拳出击:“别听他瞎咋呼,就算王家和楚家当真撕破脸斗了起来,有顾忌的终究是有官职的楚家,不要害怕,和他硬刚到底!”   屠豪插话问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句俗语用在这里合不合适?”   “合适!”独教授为队友加油鼓劲:“战斗吧锦鲤,做最霸气的渣爹终结者!”   在听远程指导的两分钟之内,景栗一直都以鄙视且不屑的犀利眼神扫视在场众人,收到所长的开战命令后,她的嘴角泛起暗黑女神的同款微笑,痛怼无良渣爹——   “满口官宦大道,满肚子男盗女娼,这比垃圾堆还污糟的楚家,我一刻都不想多留!你若想对王家动手,尽管放马过来,我奉陪到底!” 第114章   114.我要退婚   景栗甩了甩衣袖,霸气离开灰姑娘配置的破房间,大步踏上做自己之路。   楚家人仿佛都有做跟屁虫的癖好,上至楚子濂和刘氏,下至丫鬟婆子,全都追在景栗的屁股后面骂骂咧咧。   楚鸾合对魂穿大女主的实力一无所知,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叨逼叨个不停——   “仗着生母家里有几个臭钱,就敢如此嚣张,装出一副不在乎郡王的清高样子给谁看,我就不信你真敢和楚家一刀两断,有你哭着回来求爹爹和我娘的那一天!”   面对如此执着的烦人精,景栗决定做一回“好人”,让其明白什么叫不作就不会死。   她在池塘边停住脚步,冲着恶女勾了勾手指,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有一个和郡王有关的秘密,你想听听吗?”   楚鸾五官乱飞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切~你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长安城的侯门贵眷都认不全,能知道什么秘密!”   景栗编瞎话的能力越来越强:“我与郡王八字相合,你以为只是单纯的巧合吗?”   “你这个贱人,到底做了什么手脚!”楚鸾合娇纵有余,智商不足,脑子一抽便信以为真,迈了两大步上前,一副要逼问的架势。   景栗轻巧一侧身,找准角度,重重将此烦人精推入水中,痛痛快快地替楚凤鸣出了一口恶气。   刘氏对亲闺女爱若珍宝,急的直跳脚,贵妇的架子也端不住了,边跑上前边斥责奴仆:“你们都是瞎的吗,还不快去救人!”   “死丫头,你疯了吗!”楚子濂觉得眼前的大女儿甚为陌生,就像变了一个人,完全不似从前那般软弱好拿捏。   景栗利落地拍了拍手,以嘲讽的语气道:“家里的池塘那么浅,哪里能淹得死人,我一个温良贤淑的大家闺秀,能有什么出格过分的坏心思呢,不过就是和妹妹开个玩笑罢了~”   她使了一招“草船借箭”,借用渣爹的原话,重重在其心口戳了一刀又一刀。   “你这个毒妇,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刘氏说着便扑了上来,架势比手撕鬼子的神剧英雄还勇猛。   自幼习武的景栗怎么可能在她手底下吃了亏,微微一晃身,便让身材发福的刘氏摔了个狗啃泥,场面顿时更加混乱。   一家之主楚子濂扶着生疼的老腰发号施令:“把这个忤逆不孝的死丫头捆起来!”   以景栗的武术实力,对抗丫鬟和婆子完全没有问题,不过为了避免露出太大的破绽,她只能躲不能打。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赶快离开楚家这个是非之地是上上策,景栗立马提起裙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起来。   屠豪通过资料中的楚家宅院布局图为她指路:“往左边跑,穿过那个圆圆的月亮门,就是前院了,然后再右拐顺着直路冲出去,小姐姐加油,你就是大唐博尔特!”   丫鬟婆子们见抓人无望,便把家丁们也喊了来,乌泱泱一群人你追我赶,乍一看像极了穿越版的马拉松比赛。   景栗终于到了楚府大门口,狂奔的她回头看了看情况,一个不留神,就被高高的门槛绊倒。   由于速度过快,她整个人几乎飞了起来,此刻的心不由得凉凉,就这么摔出去,样子得比刚刚的恶后娘刘氏难看十倍。   万幸,大女主或多或少都有光环附体,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箭步上前拽住了她的左手手腕。   只不过,这位英雄救美救的不够彻底,景栗还是扑街了,只是扑的姿势相对比较体面,右膝跪地,右手手掌在地上蹭出了血。   “哎呀呀呀…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救她的人出手纯属意外,被惊到结巴,扶她起来后愈发懵圈——   “楚家大小姐?…你…你唱的是哪一出”   景栗看了看眼前高高大大但鲜亮打扮略显浮夸油腻的年轻公子,弹框并未出现,想来是与楚凤鸣相识的非重要酱油角色。   楚家人呜呜渣渣地追了出来,看阵势是要把她五花大绑带回去,既然他们不仁不义在先,景栗自不能白白受冤枉气,见大门前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便顺势来了一出博同情的轰轰烈烈大戏。   她周身的戏精细胞瞬间爆发,以娇娇柔柔的话剧姿势跌坐在地,凭借过硬的基本功一秒落泪,梨花带雨,弱小无助,人见皆怜,与此同时,还用中气十足的高嗓门哭诉冤屈——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爹要活活逼死我,哪位好心人能帮帮我,快快从官府请人来主持公道!”   楚子濂见她不顾颜面大闹的模样,气的脸都要绿了:“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个发了疯的孽障给我绑回来!”   景栗自不会束手就擒,站起身跑来跳去,灵巧闪避扑上来的丫鬟和家丁,嘴里还不闲着,誓要在众人面前撕下渣爹的伪君子假面,将楚子濂送上社会性死亡的绝路——   “堂堂御史中丞,为了霸占发妻的家产,居然狠心谋害亲女,天理何在,公道何在,这样道德败坏的人渣,不配为官,不配为夫,不配为父!”   她把这段声讨词足足念了三遍,四周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   正当她得意之时,只听一阵不急不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扭头望去,见是一队官兵前来,为首者玄衣金冠,英气逼人。   景栗一时看呆了,不是因为那人有多帅,而是其身边出现了系统弹框——   原来他就是德郡王李正德。   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艺术果然来源于现实,男女主永远都是在冲突氛围最浓的时候相识或者偶遇。   她分神之际,胳膊不幸被两名家丁扭住,无论怎么挣扎都挣不脱。   楚子濂厉声催促:“赶快把这个丢人现眼的死丫头拖回来!”   景栗还在做最后的努力,扯着嗓子呼救:“救命啊,杀人啦!”   刚刚英雄救美的男子着实看不下眼,阻拦道:“楚大人,您这样对待亲生女儿不合适吧。”   楚子濂却道:“此乃楚家家事,游公子莫要插手为好。”   李正德勒着缰绳放慢速度,蹙了蹙眉头,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家里的一点小事而已,…”楚子濂即刻变了一副嘴脸,快步上前,尬笑行礼,为保脸面无法将实情告知,只道——   “德郡王您想必有公务在身,千万不要耽误了时辰…”   对于景栗而言,李正德是她摆脱困境的救命稻草,此刻并无时间组织语言,她直接吼了一嗓子——   “德郡王,我要退婚!” 第115章 当街下跪   一语破天众人惊,刹那间世界如被玉皇大帝按了暂停键,主角、配角、龙套无一例外地呆楞。   “小姑奶奶,求你停下作死的脚步!”独教授重重拍桌提醒——   “李正德是皇帝的堂侄子,正经八百的皇亲国戚,而且官任大理寺少卿,实权在握,而你和楚家断了关系之后只是一介民女,见了郡王是要下跪的!   你当街冒犯皇亲贵胄,说不定会被安一个不敬皇室的罪名,不杀头也得蹲几个月大牢!”   屠豪忙问:“小姐姐现在应该怎么补救?”   独教授言简意赅地给以指导:“跪下,求原谅,求退婚!”   景栗当然不乐意,偶像剧大女主十有八九是凭借不畏强权的刚正虎劲儿出圈的,怎么到她这里就改套路了呢?   而且,她作为新时代女性,双膝之下有黄金,能随随便便下跪吗?   答案是肯定的——   能…   不就是跪嘛,她又不是没跪过。   谁都想站着挣钱,可是景栗作为十八线龙套,基本只有跪着挣钱的份儿。   傲然屹立怼天怼地怼空气,是女主的特权,景栗能够争取到的角色,基本都是跪着认怂的小龙套,除此之外,她当武术替身时还常常兼做重要角色的光替,跪个十几二十分钟配合灯光师调整设备是常规操作。   她瞄了瞄骑着高头大马的李正德,此人的脸色果然不大好,寒光四射的眼眸似在嗖嗖向她射冷箭。   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也不例外,当怂则怂,以绝后患,只是她作为魂穿大女主,绝不能白白跌份儿,必须得拉渣爹做垫背。   趁着家丁手劲儿松了的空档,景栗摆脱禁锢,奔向马前,扑通一声跪下,发挥个人演技的最高水平,以凄凄切切之状道——   “德郡王赎罪,民女无意冒犯,委实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说话间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万般委屈尽在哽咽中。   “你是…”李正德先前仅在宴会上见过她两次,印象不是太深——   “楚家长女楚凤鸣吗?”   “正是民女,但如今我已与楚家决裂,将回到母家王家,接手外祖父生前的生意!”景栗字字句句掷地有声,不过腮边仍旧挂着眼泪,强装坚强的模样愈发惹人生怜——   “民女自知身份卑微,不敢高攀郡王,特在此请求退婚,事发突然,礼数不周,望您海涵!”   楚子濂眼看事情越闹越大,急急冲上前捂女儿的嘴:“这孩子受了些刺激,患上了失心疯…”   “我确实疯了,如果不疯,就会像我娘亲那样,被你吸干了血逼死!”景栗推开魔爪,经过前面一番铺垫,情绪顺理成章地大爆发,声泪俱下痛斥渣爹——   “楚家能维持风光体面,用的是谁的钱?您养了满院子的小妾,花的又是谁的钱?”   她当然不会给渣爹狡辩的机会,设问句之后停顿不到两秒,便用撕心裂肺的声音道出答案——   “那全都是我娘的嫁妆钱!”   实锤楚子濂是软饭渣男之后,她即刻开启证明其为渣爹的话题——   “我娘过世之后,继母对我百般欺辱,可你却听之任之、不闻不问,外公不忍心见我受委屈,才将我带回王家抚养,而今外公他老人家过世,特意将王家家产留给我傍身,可你却诱骗并强迫我在文书上签字,想要将王家财产据为己有,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步,哪怕拼上名声与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有前面两次任务做铺垫,她此次演技的发挥更加淋漓尽致,人物形象塑造生动丰满且极富有层次感,既表现出了无助可怜的脆弱,又展现出了奋起反击的无奈。   人心都是肉长的,天性便同情弱者,比起颐指气使、咋咋呼呼的楚子濂,围观者更倾向于相信弱女子楚凤鸣的哭诉。   “一派胡言!”楚子濂眼看脸面即将丢光,情急之下重踹身边的小厮两脚——   “你们都是木头吗,还不塞住她的嘴,把她拖进去!”   渣爹急于编造说辞解释,不过英雄救美的游公子先开了口:“等等,有件事在下需得问清楚,楚大人是否有权利出售王家的凤临阁酒楼?”   “当然没有!”景栗果断给以否定答复——   “凤临阁是我外公留给我的产业,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无权处置!”   “可是楚大人已经收下了三千两定金,约定今日便将凤临阁的地契和房契交给我,这件事还能作数吗?”游公子边说便从衣袖之中取出契约书——   “我早已听说王老板将家产留给了外孙女楚家大小姐一事,之前还特意问询过,楚大人说王家的产业皆由他全权处置,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渣爹已经迫不及待要卖掉酒楼了,景栗深感庆幸,倘若她稍迟一步,凤临阁极有可能就会落入他人之手。   屠豪为“酱油龙套”送上掌声:“这位游公子是老天派来的救星助演吧,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是姓‘尤其’的‘尤’,还是姓‘游泳’的‘游’?”独教授翻遍了材料也无头绪——   “资料里根本找不到,八成是情报事务所又出纰漏了,这次必须要投诉他们!”   坏事做尽的楚子濂遭遇祸不单行的囧境,只想尽快把实锤他为渣爹的证人赶走——   “游公子,这是楚家的家事,你多言恐惹非议,还是尽快离开为好,其他事改日再议!”   游公子却不依不饶:“楚家的家事在下无权置喙,可是您与我已签订书面契约,违约者需赔偿订金的五倍,您堂堂御史中丞,不会耍官威赖平民百姓的钱吧?”   这出闹剧本已足够精彩,不过老天爷还嫌不够热闹,王家人在这时登场,一位身着棕色衣裙的中年女人满目关切地从马车上疾步跑了过来,关切道——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景栗通过弹框得知,这位是楚凤鸣的奶娘祝妈妈,其夫为王家远亲,是绝对可信的忠仆。   祝妈妈深知楚家一向苛待楚凤鸣,故而前来送被褥器具等一应物品,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何事,但这情景无疑是自家小姐受了委屈。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立马和另外两名王家家仆一起,与楚家人针锋相对地吵了起来。 第116章 大唐米其林   王家与楚家水火不容,方才吃了大亏的刘氏与楚鸾合换好衣裳之后也来迎战,双方的争执很快便从单纯的吵架变为手脚并用,一时间骂声不绝,硝烟四起。   围观的吃瓜群众越来越多,此事无疑会成为轰动长安城的豪门恩怨大事件。   楚子濂毕竟是御史台官员,为了家产钱财闹到如此地步,简直是丢尽了当朝公务员的颜面,李正德不得已命手下上前制止混战。   纵然楚家人多势众,即便楚家看似力压王家一头,可是楚子濂还是最大的输家,因为这场闹剧彻底撕碎了他伪君子的假面,且不说他的的确确是人渣,就算他是无辜被冤枉,那也难逃悠悠众口的议论。   官员乃民众之表率,混官场的首要前提,是品行正直,即便本性是渣渣,外在的刚正人设也必须立起来,楚子濂辛辛苦苦搞了十多年面子工程,经此一番折腾,形象彻底毁于一旦,后果比因丑闻而塌房的偶像还要严重。   景栗跪地掩面而泣,之所以捂脸,和哭的丑不丑没有关系,只是为了挡住幸灾乐祸的偷笑表情。   在所有人之中,游公子的脑回路最为清奇,他无意欣赏混战,一门心思谈生意,弯着腰在景栗身边碎碎念——   “楚小姐,你一个姑娘家既不懂酒楼生意,也不方便抛头露面,就把凤临阁卖给在下好不好,我十分有诚意,价钱好商量!”   景栗一口回绝:“不卖!”   游公子锲而不舍,从左边晃到了右边:“凤临阁已经没有了昔日的辉煌,照如今的态势勉强维持,酒楼的声誉会越来越差,能卖的价格也就越来越低,现在是你出手卖掉的最佳时机,再好好考虑一下呗?”   景栗只觉烦不胜烦,蹭了蹭脸上假委屈的眼泪,怒目而视:“公子,咱俩很熟吗?”   游公子如实道:“不熟…”   “你根本不了解我,凭什么认定我经营不好凤临阁?”景栗嗔恼质问,并道出任务目标——   “我能让凤临阁在一个月之内重新成为长安城最好的酒楼!”   游公子全然不相信她的能力:“大小姐,做生意可比绣花难的多,讲这样的大话当心被风闪了舌头。”   景栗甩给他一个天灵盖式大白眼:“我的舌头不劳公子费心,你还是先找大夫治眼睛去吧,这乱糟糟的情景适合谈生意吗,你啰啰嗦嗦说那一大通有什么用处?”   封建社会男权占据绝对主导地位,女人的地位远低于男子,方方面面都会遭受轻视,在这样的文化环境之下,绝大多数女子没有勇敢挥洒真性情的勇气,楚凤鸣便是如此,即使知道亲爹是贪财的人渣,但始终逆来顺受,最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景栗与怨灵苦主自是不同,她的思想超前于唐朝一千余年,男尊女卑和男强女弱的歪理邪说通通都唬不住她,作为解怨使者,她的任务就是打破桎梏、放胆颠覆。   游公子执念不消,心心念念得到凤临阁:“在下米子游,是米麒麟饭庄的老板,楚小姐若是改了主意,想要卖掉凤临阁,请务必遣人告知在下。”   听到他的名字,景栗不由得好奇:“你不姓游而姓米吗?”   “我在家族中排行二十二,‘米家二十二少爷’太绕口,为了方便大家都习惯称呼我为游公子。”米子游解释过后,又开始了新一波的劝解——   “楚小姐想必对生意经完全不了解,恐怕连长安城内的酒楼老板都认不全,这样根本做不好买卖,就把凤临阁卖给我吧,好不好?”   “不卖不卖就不卖!”重要的事情强调三遍,其后景栗没好气道——   “请你以圆润的姿势走开,好吗!”   “圆润的姿势…是滚的意思吗?…”米子游也是有脾气的,露八颗牙的商业笑容即刻消失——   “买卖不成仁义在,骂人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这时,吵闹声渐渐止息,李正德的手下已控制住了局面。   李正德始终未下马,一直保持着高高在上的皇室贵胄风范,眉头微皱,肃声道——   “既然楚家大小姐提出请求,那婚事便作罢,明日郡王府会安排人前来退还生辰贴和婚约书。   至于楚家内部的纷争,闹到这个地步着实有伤体面,依本郡王之见,应先让大小姐回到王家,而后由楚王两家的族长耆老出面,共同协商家产的分割,各位意下如何?”   景栗恨不能举双手赞成,颔首道:“郡王英明神武,裁断公正,民女感激不尽!”   眼下她有两大目标,一是退掉婚约,二是回到王家,李正德一番话让她所想皆成真。   坐上王家的马车,景栗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她奔着做商业女强人的目标魂穿,怎料开局惨遇渣爹,生生斗了几个回合的法,波折不断,费心费力,好在结果喜人,没出什么大岔子。   任务有既定期限,一分一秒都很珍贵,她迫不及待想要先去看看凤临阁的模样,便说道——   “先不回府,直接去凤临阁。”   陪着她的周妈把话传给车夫,然后便开始了长辈专属的苦口婆心式唠叨,其想法相当矛盾,一方面认为“楚凤鸣”不应轻易放弃成为郡王妃的好机会,另一方面又觉得嫁入朱门侯府也未必会幸福。   景栗并不多说什么,就像对待所有和她大谈婚姻理论的长辈那样,采取“三不两出”原则——   不同意,不拒绝,不回应,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米子游报出大名,独教授才在资料里找到了他的身影:“米家是长安城五大富商之一,在原版故事里,米子游买下了凤临阁,把这家老字号和自己的米麒麟饭庄融合到了一起,打造出一家网红新店‘凤麒麟’,不过在新版剧情里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米麒麟饭庄?”屠豪觉得这个名字颇为有趣:“读音和米其林一样,这个米子游该不会是从现代穿越去唐朝的吧?”   “有可能!”独教授玩笑道:“大锦鲤,下次再见到米子游,多和他聊聊套套话,说不定他和你是穿越同行人!” 第117章 长安CBD   景栗没有兴趣组建穿越者联盟,万一不幸遇上敌对组织的骨干人物,那她很有可能任务未成身先死。   尽管这个想法脑洞有点大,可是万事以稳妥为首要原则,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瞎搞和任务无关的闲杂事。   马车停在凤临阁门口,景栗走出车厢,便被金光灿灿的招牌底色晃疼了眼睛,不愧是曾有长安第一酒楼美誉的名店,光看门面即有浓浓的壕味,一瞟就知道是普通人消费不起的地方。   酒楼内部的装修也极尽奢华,古色古香,韵味十足,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曲栏回廊,移步异景,此外还设有小桥流水和曲水流觞,宛如桃花源仙境一般。   景栗脑中的资料里有凤临阁的详细情况,了解到这里有十大招牌菜,名字个顶个的诗意,其中相对朴实的,是百花烧麦。   景栗曾去故事游龙戏凤的发生地山西大同拍过戏,那里也有一家名叫凤临阁的酒楼,招牌菜之一就是百花烧麦,真可谓是跨越时空的联动。   她非常喜欢美味与颜值兼备的烧麦,形如石榴,洁白晶莹,顶端蓬松束折如盛放的花朵,色香味形俱佳,每每忆起,仍流口水。   当时她吃的是大众版普通口味,不过在菜单介绍之中读到过慈禧太后最爱的顶配百花烧麦——   用鸡、鸭、鱼、虾等九种肉馅,捏出牡丹、荷花、芍药、秋菊等九种花形,馅内浇以相应的花形果汁,寓意长久兴盛,鲜香四溢,剔透晶莹,皮薄如蝉翼,柔软而有韧性,用筷子挟起来垂垂似悬胆,置于盘中团团如花绽放,故而有百花烧麦之称。   景栗从事务所资料获知,长安凤临阁的百花烧麦与此大同小异,都是相当费工的壕奢美食。   现实生活中的她是十八线小龙套,没有财力品尝顶配烧麦,但穿越后的她是凤临阁大小姐,所有好的贵的通通都得安排上,算是跨时空出差的特殊福利,于是便和周妈妈说道——   “我想吃百花烧麦。”   两位队友稳稳立住吃货人设,立刻拿起手机开始点烧麦外卖,不过上海的几乎都走糯米加酱油的风格,和北方如花朵般薄皮大馅的烧麦完全不是一个路数,二人只能换成生煎包子,并约定下次团建一定要打飞的去凤临阁吃烧麦。   景栗坐在三层靠窗的位置,居高临下,放眼远眺,长安城布局方方正正,恰似白居易诗中所写,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九年制义务教育培养的诗词基础犹在,她还记得“十二街”的含义,虚指长安城内十一条南北向的大街和十四条东西向的大街,再加上纵横交错的小街小道,把长安城切割成一百零九个方形区域,商业区分东西两市,坊市若围棋棋盘,似种菜田畦,望之齐齐整整,赏心悦目。   凤临阁的位置,正在东市最繁华的中心地段,楼下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正是古文之中所写,二百二十行,四面立邸,四方珍奇,皆所聚集。   来自清朝的独教授诗文功底更深,得赏古长安美景,有感而发,悠悠哉哉地吟诵了一首卢照邻的名诗——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在美国长大的屠豪中文水平有限,如坠云里雾中:“这诗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独教授雅的起来,也俗的下去,一句话精辟总结:“长安CBD,权贵数不尽,繁华无极限。”   不过,眼前所见也不全是那么和谐,街上除了有衣着光鲜的富贵阶层外,也有不少衣衫褴褛的流民沿街乞讨。   此时为唐朝中晚期,早已不复盛世繁荣,景栗脑中莫名飘过一句读书时背过无数次的历史知识点——   安史之乱是唐朝由盛转衰的转折点。   “斜对面就是米麒麟饭庄,四周还有好几家大大小小的酒楼,唐朝的餐饮行业竞争很激烈啊!”屠豪重点观察周边的商铺,又道——   “你坐着有二十多分钟了,连凉菜都没有上,这速度不太行,顾客的满意度一般会随着等待时间而不断下降。”   景栗让祝妈妈去把厨房的管事请来,想要好好问一问详情,趁四下无人时,和队友说道——   “说不定是因为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所以上菜也不快。”   独教授摇了摇头:“就算车马很慢,岁月也经不起等待,感觉凤临阁的服务确实不大行,茶怎么样?”   “我不懂茶,觉得味道有点怪,说不出是好还是坏。”景栗边说还边摆弄着桌上各式各样叫不出名字的茶具,并用茶铛吊炉中的长柄勺又添了一杯新茶。   独教授科普历史小知识:“唐朝茶艺以煎茶为主,茶味和现代确实不大相同,诗中有云,白瓷瓯甚洁,红炉炭方炽,沫下曲尘香,花浮鱼眼沸。”   景栗鉴赏无能:“白瓷碗和红炉炭挺贴切的,味道方面我实在品不出来。”   秋风徐徐,夕阳西下,已然近黄昏,食客们三三两两地走入酒楼,貌似是正对面的醉仙居生意最好,其他饭庄皆宾客寥寥。   祝妈妈还没有回来,凉菜先上了桌,是几样精致的素菜和点心。   景栗爱荤胜过素,无肉不欢,不过也没多说什么,想来这是楚凤鸣的口味,也许是吃腻了山珍海味和大鱼大肉,所以更偏爱素食,要吃得健康、吃得清新、吃得脱俗。   她先尝了尝状似白玉点翠的山家三脆,几口之后即知三脆为何——山笋、小蘑菇、枸杞芽。   这道菜的调味确实清新爽口,可是主料山笋却并不鲜嫩,她吃了三块,一块比一块老,最后一口柴到咽下都咽不下去。   独教授立刻便知菜品翻车翻的彻彻底底:“笋为傍林鲜,从冬笋到春笋,吃的就是那口脆嫩,真正的老饕行家,尝一口就得摔筷子走人。”   摆盘最美的是置于花形盘中的五彩花馔,共有五种和花果有关的甜品,既有东篱菊花酥,也有花王牡丹饼,还有蜜渍梅花糕,另配樱桃煎和莲子玫瑰果羹。   屠豪说道:“小姐姐,看你的表情,似乎不大喜欢。”   景栗实事求是地给出评价:“不能说味道不好,只不过每样都是甜食,腻到齁得慌,我感觉自己已经没有胃口吃热菜和主食了,还不如简简单单上份山楂糕开胃。”   独教授对美食一向高标准严要求:“单看这五种甜食的搭配,就知道凤临阁水准欠佳,生意不好是在情理之中。” 第118章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烂摊子   独教授为满清贵族,又吃遍古今,美食观已达登峰造极的高度:“五彩花馔颜值虽高,但是毫无特色,只是毫不走心的大杂烩,仅有菊花酥呼应了秋季,其他都是普通酒楼常见的花形糕点,全无意趣。   这道花馔有很大的改良空间,应该特意挑选应季的花材做点心,这样才能让客人感受到新意,之后你可以把牡丹和梅花改成更有秋日特色的花,比如菊花、桂花、木槿花和木芙蓉,每一种都能变换出好多种花样。   譬如菊花,最起码就有黄菊白菊绣球菊,另外还有不少珍奇品种,不如借古诗菊花的寓意,开发一整套创意菜品,轻轻松松即可成为大唐美食界的一股清流!”   “不愧是所长,吃货之神,美食之王!”景栗把这些记在心中的小本本上,筹备日后付诸实践。   百花烧麦送上桌,外皮混着各色蔬果汁,五颜六色,如百花团簇,分外养眼。   景栗挑了一个青青翡翠色的烧麦,蘸上醋和辣椒,先在薄薄透亮的水晶外皮上小小咬了一口,想要品一品馅汁精华的浓厚味道。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烧麦的肉馅干干巴巴,几乎没有汤汁,吃了一口后发现,羊肉的膻味非常重,辣椒都盖不住,纯腻不香,远不及普通版烧麦。   其后,她又尝了其他几种烧麦,三鲜根本不鲜,鱼虾肉腥气很重,素料寡淡无味,其他肉馅根本尝不出是什么肉。   随后还上了两道热菜,菊花茄子和荷塘清欢,景栗各样都吃了两口,心不由得拔凉拔凉——   茄子炸的太老而且勾芡太厚,彻底失了本味,荷塘清欢是莲藕马蹄和几样蔬菜蘑菇的素炒,味道平平无奇,就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   景栗清醒地意识到,雕梁画栋的凤临阁其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烂摊子,她的内心濒临崩溃——   “整整一笼烧麦,没有一个好吃,到底是唐朝人的口味和现代完全相反,还是凤临阁昔日那长安第一酒楼的名号是砸钱买来的?”   独教授稳住心态把握大局:“凤临阁的金字招牌货真价实,只是如今没落了,需要我们齐心合力扭转乾坤。”   景栗感觉任务难度大大超过了预计:“如今的凤临阁,从服务到菜品,没有一样能过关,我有一种无力回天的不详预感。”   说着她倒了一杯酒,郁闷之中一饮而尽,惊喜发现葡萄酒的味道比菜强了不少,于是提议道:“要不然把凤临阁改成酒铺算了,经营成功的概率或许更大一些。”   见到唐朝葡萄酒,屠豪便开了小差,把话题带跑偏:“我前几天读到几首李白的诗,里面有一句是——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来…一口光…”   他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心虚地问道:“我背的对吗?”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独教授纠正他的错误,不过还是给予了暖心鼓励——   “尽管你没有背会诗的内容,不过比起以前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至少诗词的选择很靠谱。”   “改天另选良辰吉日讨论文艺好不好?”眼见两位不靠谱队友跑题十万八千里,景栗只想翻桌暴走,耐着性子发挥创意——   “眼下任务的难关该怎么渡过,酒楼的厨子的水平根本不行,唯一可圈可点的就是酒,我之前看过一档节目,说唐朝人已经开始调制简单的鸡尾酒了,要不然把凤临阁改成酒吧,绝对是大唐独一份!”   屠豪一秒嗨了起来:“酒吧这主意不错,在大唐开夜店,想想就刺激!”   “不可以,酒铺和酒吧通通都不可以!”独教授否定二人的想法——   “任务目标是让凤临阁重新成为长安第一酒楼,菜品不行就换大厨,但是不能直接转行。”   屠豪也觉得形势不大乐观:“好大厨可不容易找,估计得花大价钱。”   独教授认为钱不是问题:“我通过资料大致算了一下,楚凤鸣外公留下的资产不少,可以把田地和田庄卖一卖,钱全部投入在酒楼之中。”   这时,厨房的郑管事跟随祝妈妈前来,此人身材微胖,圆圆胖胖的脸似大圆盘,笑容之中带着三分拿腔拿调的倨傲,行礼后道——   “见过大小姐,您对今日的菜品满意吗?”   “不满意!”景栗直白提出质问:“怎么能连招牌烧麦都做的如此难吃,羊肉馅膻气很重,完全不新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管事怔了怔,他从前见过几次楚凤鸣,说不上有多了解,不过清楚其为娇柔温吞的性子,而今却突然以咄咄逼人的态度发起了火,着实令他措手不及。   郑管事解释道:“咱们店的羊肉烧麦,从前是特选祁连山的上等羊肉做馅,可是近来边疆不太平,从草原运来中原的好羊数量越来越少,价格也翻了整整一倍,所以我们的用料不得不将就一些。”   “这不是将就,而是糊弄,烧麦馅从选材到调味通通都有问题!”   景栗一语戳破其借口,尽管她没有开过饭店,可是逢年过节常常和奶奶一起包羊肉馅饺子,所用的肉并不是出自名产地,但只要新鲜而且把配料放足,就不会有那么重的膻味。   郑管事面露不悦之色,但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强压着脾气说道:“大小姐,您一年也难得来几回店里,并不了解维持酒楼的辛苦,老板过世半年,生意越来越差,店内人心浮动,厨子接连走了好几个,菜的味道自然也大不如前了,听说店铺很快就会转手卖掉,能撑一日是一日,您何必吹毛求疵、过多苛责。”   景栗此时的身份是凤临阁新任接班人,而郑管事只是酒楼高管,二人身份高低有别,可是她一个堂堂老板,却被下属用“吹毛求疵”这样的词怼到颜面尽失,简直是没有天理。   “直接开除他!”屠豪从现代管理学的角度建议锦鲤快刀斩乱麻——   “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管理者,首要的前提是树立威信,对待不把老板放在眼里的倚老卖老型员工,绝不能手下留情!”   景栗对于企业管理一窍不通,她感觉土豪鲜肉讲的有道理,可是又忍不住犹豫,刚一来酒楼就开除厨房高管,是不是有点太冒进了? 第119章 铲除蛀虫大行动   见小姐遭怼,祝妈妈当然不依,皱眉道:“郑管事,你怎么能这样和大小姐讲话!”   “大小姐赎罪”,郑管事不以为然,表面道歉,实则倨傲之气愈增——   “在下是个粗人,不懂礼仪规矩,但在后厨做事十年有余,论起酒楼经营,自是比深居闺中的大小姐懂的多一些。   您仅能尝出菜品选材与做法是好还是坏,而我和其他几位管事却得扒拉着算盘计算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价钱,大小姐在富贵锦绣丛中长大,口味比宫里的娘娘都挑剔,可咱这店毕竟不是御膳房,若是按照您的要求做菜,不止赚不了钱,还得大大地赔一笔。”   他啰啰嗦嗦地讲这一大通,主旨核心十分明确,就是吐槽大小姐站着说话不腰疼。   独教授的怒气也上了头:“这厮大嘴叭叭叭,简直分不清大小王,他吃准了楚凤鸣软弱可欺,所以才敢这样嚣张,立刻开除他,杀鸡儆猴,好好在酒楼立一立威,让大家认清楚谁才是凤临阁真正的主人!”   但是,景栗仍旧心有顾虑,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嚣张,郑管事如此肆无忌惮,底气到底从何而来?   不查明详情,她始终心有不安,并没有采纳两位队友的建议,打算暂且先忍下这口气,日后再找时机一并清算——   “郑管事今日真是给我上了一课,你先去忙吧,不要耽误了生意。”   待其离开,景栗问询祝妈妈:“您在酒楼里有没有相熟的人?”   祝妈妈答道:“奴婢不常来凤临阁,唯一熟悉的人就是王敬,他是王家的本家亲戚,两年前来店里做事,老爷生前常常夸他既有经商头脑又忠厚可信,有意栽培他做酒楼的总管事,但老爷过世之后,店里上上下下的事务就被郑管事把持,王敬不受重用,只能做些跑腿打杂的活计。”   景栗细思片刻,吩咐道:“把王敬叫来,我有些事想要问一问他。”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王敬的确是个实在人,对王家忠心耿耿,面对大小姐“楚凤鸣”的盘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半年前楚凤鸣的外祖父王川意外身亡,郑管事趁着店中混乱之际,通过玩弄手段掌握了管理凤临阁的大权,其后便开始明里暗中地在采买和入账时做手脚,不断坑骗酒楼的钱财,而且还找各种理由把对王家忠诚的老管事赶走,顺势安插了不少对他言听计从的亲信。   简而言之,郑管事占山为王,凤临阁内小人横行、乌烟瘴气,若是继续放任,必然无药可医。   郑管事之所以张狂,是因为店里一多半的人唯他马首是瞻,他料定“楚凤鸣”拿他毫无办法。   “原来混蛋郑管事一直在借职务之便搞经济犯罪,这可不是简单开除的事,必须得让他把私吞的酒楼公款还回来!”义愤填膺过后,屠豪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是现代思维,于是向所长打听——   “就算在古代,他这种行为应该也算是犯法吧!”   来自清朝的独教授思虑比年轻人更为周全:“确实犯法,不过光有王敬的证词还不够,最好能拿到郑管事坑骗凤临阁钱财的实质性证据,比如找到他采买食材的地方,打探清楚进货价格,再和酒楼的账本对应,这其中的差价就是他私吞公款的数目。   整个暗查过程中所获知的线索,都要写成纸面文书,让相关的证人和涉事人按上手印,上了公堂后这些都是铁证,郑管事就算浑身是嘴也赖不掉。”   这番话确实有道理,不过实施起来却有难度,这里不是古装偶像剧拍摄现场,而是真真正正的古代,假如景栗自己奔来跑去地调查,必定会招惹闲话,此事需得另寻可靠之人相助。   “小姐?…小姐您不舒服吗?”见“楚凤鸣”久久发呆,王敬疑惑发问。   景栗思忖再三,心中有了主意,正准备开口,余光便见店小二在楼梯口鬼鬼祟祟地张望,八成是郑管事派来偷听的。   她安排祝妈妈去把趴墙根的人赶走,过后才压低声音对王敬说道:“郑管事在一日,凤临阁就得萧条一日,我想尽快把这个大蛀虫赶出酒楼,并让他把贪的钱全部吐出来,你愿意帮忙吗?”   “当然愿意!”王敬笃定回答,他等这一日已经很久了——   “我幼时家贫,父母重病无钱医治,全靠王老板善心相助,我们一家才能渡过难关,而今仍留在凤临阁做事,就是想为酒楼尽一份力,小姐有需要尽管吩咐,在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王敬是由祝妈妈引荐,而且言辞与态度也都给人一种稳妥可靠的感觉,故而景栗决定信任他,将其拉入自己的团队。   她将独教授的方法复述了一遍,并且嘱咐道:“这件事办的越快越好,而且事成之前不要让郑管事知晓。”   “小姐放心,在下一定竭尽全力!”王敬抱拳颔首,又道——   “我有两位同乡也在酒楼打杂,他们都曾受过王老板的恩惠,特别想把所有蛀虫赶出凤临阁,不如让他们二人同我一起暗查郑管事,小姐意下如何?”   “可以!”人多力量大,景栗点头应允:“最好能在两天之内找到郑管事的罪证,过程之中若有需要花钱打点的地方,不必迟疑犹豫,我之后会让祝妈妈给你们每人送来二十两银子,事成之后另有奖赏。”   景栗不是理想派傻白甜,深知重赏之下出勇夫的道理,而且要想让更多的人画押指证郑管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砸钱。   只要能尽快铲除蛀虫,把凤临阁大权牢牢掌握在手中,无论花多少钱都值得。   交代完一切之后,景栗起身下楼,这才发现凤临阁生意不是一般的差,三楼和二楼都空空如也,一楼仅有两桌客人,别说是赚钱,恐怕维持成本都有困难。   她问祝妈妈:“现在长安生意最好的是哪家酒楼?”   祝妈妈抬手指了指:“就是咱们对面的醉仙居。”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景栗认为有必要搞一波市场调研,当机立断道:“我们去那里尝一尝招牌菜。” 第120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屠豪对景栗的做法给以高度认可:“在处理凤临阁蛀虫这件事情上,小姐姐比我们更冷静、更有智慧。”   独教授用赤裸裸的金钱表达惜才的情怀:“解怨天才,魂穿女王,任务结束之后给你发奖金!”   没有遭遇片场事故之前,在景栗眼中,千言万语不如红包赠予,没有什么比钱更能激发她的积极性。   但是,在阴曹地府走了半圈之后,她的心态不知不觉地发生了改变,意识到生命比金钱珍贵千百倍,她只想稳妥地完成任务赚寿命,不在乎有没有奖金。   当然,视钱财如粪土也是要有经济基础的。   昔日的她,是徘徊在温饱线上的十八线沪漂龙套,不得不为了五斗米而折腰,可是如今的她,已摇身变为网红小富婆,阳间的银行卡上足足有三百多万,拿着这笔钱回到老家,妥妥能买一套不错的房子而且滋滋润润地活到九十九。   钱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数字,从前的景栗,压根儿没有料到自己会有这么超凡脱俗不接地气的一天。   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怎样才能活到九十九?   这个目标不太好实现,因为目前的情况并不乐观——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醉仙居宾客如云,一层仅剩两三处空桌,四、五位店小二正在忙忙碌碌地往楼上送菜,可见上面几层也几乎满座。   祝妈妈本想让跑堂安排一间清净些的雅阁,不过景栗却选择坐在一楼大堂,想要好好取一取生意经。   刚刚坐定,便听一旁桌的客人抱怨道:“一品羊肉锅不仅涨了价,肉也越来越小,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二好声好气道:“最近边境不太平,运来长安城的草原好羊越来越少,价钱自然也飞涨,小店调价是迫不得已,请您多担待。”   另一位客人说道:“不单单是菜变少了,米也没有香味,你们店用的该不会是陈米吧?”   小二赔着笑脸解释道:“南方闹水灾,大批流民涌入都城,官府四处调粮赈济,各位想必都清楚,近来长安米面短缺,陈米都得靠抢才能买得到,小店实在没有办法,不得不将就着用,为给各位爷赔罪,每桌特赠一道凉菜,希望各位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景栗通过这番对话得知,郑管事之前所说的并不全是假话,羊肉的确货源变少而且价格上涨。   让她分外闹心的是,当前的经济大环境相当不好,边疆有战乱,都城有难民,米面肉类全线短缺,受冲击最大的无疑是餐饮行业。   在这样的悲催形势之下,她能维持住凤临阁已属不易,谈何振兴?   按照独教授先前的说法,这是只一个so easy的小任务,景栗被坑来唐朝才发现,此项目的难度几乎能和实现赚一亿的小目标持平。   独教授仓促开启新任务,主要目的是巴结领导,头脑一热错估了项目的难度等级,此时心中万分后悔,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拍出去的马屁,就算是跪着也得带领队友克服千难万险。   “那什么…”独教授满怀愧疚之情,厚着脸皮鼓舞团队士气——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任务开篇的种种困难,都是日后逆风翻盘的铺垫,让我们燃烧小宇宙,群策群力,携手并肩,称霸大唐商界,书写美食传奇!”   捧场王屠豪适时送上热烈的掌声:“说得好,所长英明,所长威武!”   “携手你个大头鬼,并肩你奶奶个腿儿!”景栗咬牙攥拳,在心里恨恨痛骂。   虽说是组团魂穿模式,可是冲在前线的只有她一人,独教授和土豪仅为跨时空幕后智囊团,而且还是时不时掉链子的那一种,何来携手并肩一说。   景栗无法直接表达对所长的不满,只好暗戳戳地发脾气,在桌沿边剐蹭联络器南红玛瑙戒指,为两位队友送上跨时空的刺耳噪声。   她的脑中莫名想起了《我的滑板鞋》的旋律,并默默即兴改词——   我的红戒指,时尚时尚最时尚,摩擦摩擦,似魔鬼的噪音,摩擦摩擦,我给自己打着节拍~   两位队友不堪忍受,摘下了耳机,屠豪被刺啦的声音震的脑仁生疼:“小姐姐,手下留情,我们的耳朵快要废了!”   景栗没有再继续,她清楚一味发泄情绪并无用处,把心思用在任务上才是正道。   醉仙居上凉菜的速度很快,小二忙而不乱,服务热情,几乎能和海底捞的水平相媲美,比凤临阁那些走高冷风的跑堂强十倍。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里的店小二随机应变的能力也很强,方才面对客人的埋怨与诘问,既条理清楚地说明了缘由,又赠送凉菜平息食客的怒火,一看便知店老板在提升服务质量上下了不少功夫,员工业务培训相当到位。   景栗特意点了一道山家三脆,为的就是做对比,结果发现人家这里的山笋又脆又嫩,小蘑菇也比凤临阁的新鲜,高下优劣立判。   她还点了九珍花果馔,从名字来看就比凤临阁的五彩花馔有排面,实物更是让她大开眼界,所用的精致铜盘有上下三层,和现代酒店下午茶的排盘有异曲同工之妙——   最上层是四样点心,皆与菊花有关,分别是晶莹剔透的雪梨清菊糕、造型别致的东篱菊酥,融合两种秋日花卉的金菊桂花糕,最后是酸爽开胃的菊酿山楂卷。   这创意与独教授的菊花宴不谋而合,景栗不由得怀疑醉仙居的老板是所长素未蒙面的唐代祖宗。   第二层是干果和蜜饯,分别为荔枝干、桂圆干、咸酸砌香樱桃和姜丝梅儿,干果甜醇味美,蜜饯微酸带咸,味道完美互补。   最下一层是时令鲜果葡萄,三层相合恰好有九样美味,故而名为九珍花果馔。   “我的天呐~”这几道凉菜让屠豪的雄心壮志瞬间凉凉——   “咱们遇上硬茬了,凤临阁和醉仙居根本不在一个段位上,恐怕一年半载都难以超越。” 第121章 羊蝎子之父   “不要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志气!”独教授对低迷的士气深表不满——   “凉菜和点心算什么,主菜才是检验一家饭店真正实力的硬指标,放眼看其他桌的菜品,热菜和主食相当一般!”   然而,五分钟之后,所长惨遭打脸。   为了做对比,景栗特意点了一道菊花茄子,不比不知道,差距贼啦大,醉仙居的这道菜无论是从火候还是调味,都堪称完美,狂甩凤临阁十条街。   紧接着,店小二送上镇店招牌——佛手观音莲。   景栗初看名字,以为是把花卉当食材炒的美食,一尝才知,主料原来是雕琢成成莲花与佛手状的白菜。   浓香高汤使平平无奇的白菜变得与众不同,鲜的足以让人吞掉舌头,菜名看似寡淡,可是配菜分外丰富,莲花白菜之下铺着一层咸香回甘的金华火腿片,四周还摆着一圈红润鲜美的大虾仁,连那看似不起眼的小小丸子都是鲜鱼蓉所做,可谓是口口有惊喜。   接下来的一道,是花开富贵牡丹鱼,三朵鱼肉片拼成的洁白牡丹花盛放于冬瓜皮所雕的绿叶丛中,清新隽雅,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又不忍下箸,生怕破坏了浑如天成的风雅名花,可谓是色香味俱全的巅峰之作。   景栗曾在电视节目上看到过此名菜,鱼肉花瓣造型的关键在于高超的生敲技法,需要用特质的小木槌将鱼片敲打至薄厚均匀且晶莹剔,炸制时也非常有讲究,既要将鱼肉炸透,又不能失了本身的鲜香。   她三下五除二就把两朵鱼片牡丹花吃的干干净净,恨不能顿顿都来一份,试问天下谁不喜欢颜值高而且不用挑刺的鱼肉呢?   其后是传奇名菜太白鸭子,据说李白曾用这道菜征服了唐玄宗,景栗的舌头自然也为之而下跪。   菜好也就罢了,连酒都比凤临阁的强,景栗点了大名鼎鼎的三勒浆,滋味比凤临阁的葡萄酒更为醇厚,正如诗中所云——   岂知用外藏妙理,琼醴蔗浆非所敌,谁传酿法自太古,满瓮春云元化湿,就中至味真玄酒,豁达灵根三益友。   这下可好,凤临阁卖酒创收这条路也被堵死了。   菜越是好吃,酒越是好喝,景栗就越是绝望。   她吃到最后,只觉窒息般的心塞,要想迅速超越醉仙居,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去皇宫绑架御厨。   祝妈妈注意到她心情不悦,而且也猜出了原因,便劝解道:“前些年咱们凤临阁兴盛的时候,客人比这里还要多,只不过花无百日红,任何生意都有起起伏伏,解决掉郑管事之后,我们的买卖也会好起来的,小姐若是觉得管店太辛苦,把酒楼盘出去也未尝不可,凤临阁的金字招牌总是值不少钱的。”   虽说唐朝是封建社会之中思想相对开放的朝代,但在男权社会,女人抛头露面做生意总不是容易的事,祝妈妈其实是在委婉地劝小姐尽早卖掉店铺。   景栗带着振兴凤临阁的使命穿越而来,卖店是不可能的,即便生意惨淡也坚决不能卖,她想要把竞争对手了解透彻——   “醉仙居的厨子是哪里请来的?”   祝妈妈道:“醉仙居的老板是安平侯,这里的大厨原先是宫中的御厨,菜品自是比民间壕奢讲究。”   景栗的心被重重戳刀,现在连从御膳房绑人这条违法疯狂之路都走不通了,老天爷可能真有亡她之心。   这可如何是好?   景栗一时想不出超越醉仙居的办法,郁闷之下喝了一杯又一杯。   两位队友也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薅着头发琢磨振兴酒楼的点子。   屠豪竖起耳朵听了听旁边几桌客人闲谈的内容,基本都是在抱怨醉仙居的菜价贵而且菜量少,他灵光闪现,商业天赋大爆发——   “人民群众总体的消费水平普遍有限,对于价格十分敏感,要不然我们改走亲民路线吧,主攻创意低价美食,生意肯定能比醉仙居更红火!”   “思路不错,但是唐朝的食材没有现代丰富,又赶上了米面羊肉全都缺的点背时候,我们能发挥什么创意呢?…”独教授握紧小拳拳轻锤脑门,没想到还真砸开了智慧之窗,双目骤然聚光发亮,清脆拍掌道——   “羊蝎子!”   屠豪一头雾水:“羊蝎子在唐朝算是创意菜吗?”   独教授提问:“你们知道羊蝎子之父是谁吗?”   景栗不由得犯了糊涂,她不知道这是一个真实的历史偏门知识点,还是所长纯粹的恶搞。   “苏轼!”在半分钟的安静之后,独教授自爆答案:“苏轼在美食界有两大里程碑式贡献,一是东坡肉,二是羊蝎子!”   屠豪一脸懵:“东坡肉难道不是苏东坡发明的吗,怎么变成苏轼了?”   正在喝酒的景栗听到后被呛住,咳嗽不止。   在外国长大的土豪鲜肉对中国文化一知半解,在他看来,苏轼和苏东坡,鲁迅与周树人,都是完全没有关联的人。   “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他就是苏东坡本坡!”无奈科普历史知识过后,独教授平复情绪,大谈奇思妙想——   “唐朝人最喜欢的肉类是羊,开发出了羊肉的多种花式吃法,不过很少吃脊椎骨这个部位,羊肉的价格很高,但是羊蝎子却很便宜,一般人都抛之不食。   北宋时期,天才美食家苏轼研发出了羊蝎子的神仙吃法,自那之后这道菜才逐渐登上大雅之堂,你可以把苏大师的创意借鉴到唐朝,我和屠豪立刻去查羊蝎子的具体做法。”   “唐宋元明清…”屠豪念叨朝代顺序之后,举双手赞同——   “把宋朝的美食提前搬到唐朝,一定能够火遍长安城,小姐姐你可以取代苏大师,当羊蝎子之母!”   景栗细细琢磨,羊蝎子之母的称号当然是鬼扯,不过这个创意的确很靠谱,说不定能够开启物美价廉的美食新风尚。   执行任务期间可不能犯拖延症,她开始琢磨接下来的计划——   得找到羊蝎子的货源,还需要有合适的锅…   想到锅,景栗犯了难。   饭店的羊蝎子,一般是放在涮锅式的金属锅里,加热都用电磁炉,这在连电都没有的唐朝肯定无法实现,再不然就是加木炭的传统铜火锅,可是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唐朝有铜火锅吗? 第122章 砂锅羊蝎子   景栗向祝妈妈问了一大通,得知唐朝其实已经有了铜火锅的雏形,名叫暖冬锅,十多年前流行过一阵子,不过如今已退出了网红美食的行列。   “火锅居然在历史上被冷落过?”川味火锅死忠粉屠豪为美味打抱不平——   “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这句话难道不适用于唐朝吗?”   “古代没有空调,火锅店只在冬天生意好,所以大部分店家不愿意开”,独教授讲出自己的看法,与此同时,还展露了千年不变的吃货本性——   “羊蝎子外卖怎么还没到,边吃边想才有灵感。”   他们二人都没有意识到锅的问题,景栗无奈之下只得借和祝妈妈讲话的机会提点队友——   “我想出一个能让凤临阁生意变好的主意,只是没有合适的锅。”   说着她又在桌沿边摩擦南红玛瑙戒指,故意制造噪音,目的是引起二吃货的注意。   “锅?”屠豪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小姐姐找不到合适的锅怎么办,我们又不能跨时空送快递。”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景栗注意到店小二所端的砂锅,下面的底座很厚,从镂空的地方可以看到有火光闪动,她猜测那里面可能放了灯油。   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独教授脱口而出:“砂锅羊蝎子!”   美中不足的是,那砂锅的大小有点尴尬,如果放羊蝎子的话,一人份太多,两人份又太少,景栗询问——   “祝妈妈,长安买的到比那个更大的烧锅吗?”   祝妈妈有几分疑惑:“砂锅大大小小的尺寸都有,咱们府上就有大砂锅,逢年过节时会用,小姐您不记得了吗?”   “我一时忘记了…”景栗随口应付,并道:“一会儿回家之后,让人多买些羊脊椎骨回来,我想试着做一道新菜。”   祝妈妈十分费解:“羊脊椎骨上没有几两肉,能做什么菜?”   “到时候您就知道了。”景栗卖了个关子,主要是很难凭借语言向唐朝人解释清楚香辣羊蝎子的美妙滋味。   远程坐镇的两位队友也没闲着,屠豪一边吃着羊蝎子,一边和开饭店的朋友打电话,让对方帮忙找一位做羊蝎子的顶流大厨,他要出高价买秘方。   不同财富阶层的人思维有天壤之别,如果是景栗做后勤,只能上网搜炖羊蝎子的方法,钱多人脉广的土豪鲜肉则不同,能用金钱解决的事从不多浪费时间。   走出醉仙居,景栗刚准备上马车,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真是稀奇,方才折腾那么一大场闹剧,楚家大小姐居然还有胃口,而且没有选自家酒楼,而是白白往别家饭庄送银子,是为何故?”   冤家路窄,此人正是一心盘算买下凤临阁的米子游。   见对方言语带刺,景栗自然也不会客气:“游公子,你真是吃萝卜沾酱油,闲得慌,我在哪里吃饭与你有何相干?”   游公子先前被骂,现在又遭怼,他是长安城风流阔少圈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从没受过女人的气,心中自然怒火翻涌——   “传闻楚家大小姐温良贤惠、知书达理,想不到只是徒有虚名,嘴巴比刀子更锋利,脾气比炮仗更火爆!”   他说话时一直晃着画有锦绣百花图的折扇,可是并无半分文人气质,倒是有着和年龄不符的做作油腻感,晃扇子时的内心OS仿佛是——   我命油我不油天,油光普照,腻绝九州。   景栗眼下的身份是大唐淑女楚凤鸣,当街撕逼有失身份,她以沉默表达最大的藐视,仅甩给油神一个藐视的白眼和一声不屑的“哼!”。   她的表现,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要不是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非得…”米子游啪地合上折扇,恼怒中差点捏碎扇子的檀香木骨,可他不得不强忍火气,身为男人,总不好当街和女人一般见识,只得强行把话题拉回买店铺一事——   “凤临阁如今的饭菜又贵又难吃,连你都嫌弃了,确定不考虑卖给我吗?”   景栗不懂他的执念:“长安城内酒楼无数,你为什么非要买凤临阁?”   米子游如实以告:“凤临阁是颇有名气的老招牌,如今日渐没落着实可惜,我想接手过来,让老字号重新成为长安第一酒楼!”   景栗没有料到,油神竟有继续保留凤临阁招牌的想法,不过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在眼前的世界,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有动力和能力在一个月之内重振酒楼,于是斩钉截铁地再次拒绝——   “我家的酒楼,由我亲自振兴!”   米子游絮絮叨叨不放弃:“你一个女人,嫁进郡王府过富贵日子多好,经营酒楼纯属自讨苦吃。”   景栗作为思想独立的现代女性,最听不得这样打着为女人好的旗号禁锢女人的歪理邪说,针锋相对回应——   “你一个男人,入赘到富婆家吃软饭多好,何必辛辛苦苦做生意?”   “你…你!”米子游被她的清奇脑回路镇住,简直无力反驳,唯有撂狠话——   “听说你们凤临阁已经入不敷出,声誉也越来越差,等金字招牌彻底砸了,你恐怕哭着都卖不出去了!”   景栗目露鄙视地向旁侧的店铺瞟了瞟:“米麒麟饭庄生意惨淡,游公子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虽说发生了口角,但景栗至少获知了一个好消息,凤临阁的名气尽管不如从前,不过仍在长安城的饮食界占有一席之地。   屠豪边吃羊蝎子边开脑洞:“小姐姐,你和游公子的相处很有欢喜冤家的感觉,他名字里的‘游’正好对应游龙戏凤的游,冥冥之中或许有缘,要不然你和他合作组队吧,集中资源共抗醉仙楼!”   找合作伙伴不是不行,可是景栗不大信任油神游公子,自己的生意还没做好,一门心思惦记收购别家的酒楼,简直是在破产的边缘疯狂作死。   回府的途中,她的听力备受挑战,左耳朵要听祝妈妈的唠叨和关怀,右耳朵得注意两位吃货队友所提的美食新想法,一心二用,脑力全开。 第123章 阴魂不散的楚家人   景栗来到楚凤鸣在王家的闺房,虽然是商贾之家,可是陈设摆件都华美精致,不比金莲在侯府的房间排场小。   两相比较,便可看出差距,楚家拿楚凤鸣当根草,而王家却把她当块宝。   而楚家居然还有脸阴魂不散,派了下人守在王家门口,只要“楚凤鸣”一现身,就逼她返家请罪。   景栗在府宅大门口下车的时候,就听到楚家的婆子和丫鬟阴阳怪气地高声叨逼叨,说什么她若接手王家的生意,就从官宦人家的小姐变成了自轻自贱的商人。   景栗只送给楚家下人一个翻到后脑勺的白眼,便吩咐门外的王家家丁:“把这些晦气的牛鬼蛇神通通都赶走!”   羊脊椎骨还没有买回来,在等候的间隙,景栗对祝妈妈说道:“楚家对我外公的遗产虎视眈眈,王家的地契和田契现在在哪里,我得把这些东西都保管好,绝不能落在楚家人的手中。”   祝妈妈边为她斟茶边说道:“老爷留下的所有家产,老奴都好好保管着,这就去把金银珍宝明细清单和地契田契都取来。   自老爷过世之后,小姐您便日日伤悲,无心料理家业琐事,而今总算是振作了精神,是该尽快把王家名下的财产都梳理清楚,这些都是老爷给您留的嫁妆,可不能被楚家人霸占了去!”   这时,丫鬟小珍急匆匆地跑来说道:“小姐不好了,楚家的下人非要往府里闯,叫嚣着要把您带回去,还说一会儿会来更多的人,这可如何是好?”   王川在世时,为了外孙女楚凤鸣的名誉着想,对楚子濂多有忍让,楚家人被纵的无法无天,尽管景栗版的楚凤鸣已然化身为霸气女神,但绝世渣爹依旧贼心不死,以为再靠强硬手段逼迫一把,就能让群龙无首的王家乖乖就范。   景栗皱了皱眉头,她没想到楚家居然不要脸到如此地步,不过细想也在情理之中,楚子濂如今是面子丢光了,钱也没捞着,不得不破罐子破摔,继续耍阴险手段为难王家。   既然楚家要闹,景栗就奉陪到底,索性把阵势搞得更大一些,她思索片刻之后说道——   “祝妈妈,立刻让人从后门出去报官,说有贼人擅穿闯私宅,图谋不轨。”   尽管这是她第一次来到王家,对于府宅内外的构造并不了解,但她知道古代大户人家的宅院都有偏门和后门,妾室一般是从偏门进府,奴仆采买往往从后门出入。   祝妈妈心有忐忑:“自古官官相护,报官可能对我们不利。”   景栗决意硬刚到底:“楚家人气势汹汹地在王家门口大闹,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谁是谁非,长安城是天子脚下,难道还能没有王法吗?若是我们此刻软弱退缩,将来楚家的恶人更会蹬鼻子上脸!”   事情闹到如今的地步,楚家还敢如此猖狂,无非仗着自己有权有势,从古代社会地位而论,王家确实矮一头,可是景栗从目前的种种状况分析,认定渣爹楚子濂的权力还没有大到可以只手遮天的地步。   楚子濂之所以挖空心思霸占王家的财产,说到底是因为楚家财力不足,再往深想一层,根源在于他的权势还不够大。   绝对的权力,才能带来绝对的财富,普通的权力,变现能力相对有限。   以楚子濂的渣渣道德品质,必定没少干收受贿赂的脏事,他之所以还吸王家的血,自然是因为贪来的钱不够养那一宅子的三妻四妾。   绝世渣爹品阶不低,在朝堂之中是有些地位,但却算不上顶流权臣,即便他肆无忌惮地贪,所能得到的钱财终究有限,“致富”的最快方法就是坑占王家家产。   向楚子濂这样的官员,在权谋剧中并不少见,拿着半大不小的权势鸡毛当令箭,最终的结果都是被权力反噬,死于不自量力,一般都是第一批领盒饭的炮灰,主角的正义光环妥妥能将其秒杀于无形。   “干得漂亮!”独教授支持大锦鲤的刚硬态度——   “楚凤鸣悲剧的根源,在于不敢挺直腰杆和渣爹抗争,你要充分吸取她的经验教训,彻底撕破脸和楚家闹到底,最好能把楚子濂的名声和官途通通毁掉,这样也有利于其他几项任务的顺利开展。”   屠豪从商业的角度分析:“和做官的渣爹断绝关系,以一己之力撑起母亲家族的生意,上下五千年,有如此魄力的女人少之又少,妥妥是人设大亮点,这场闹剧肯定能登上长安城的热搜榜,小姐姐你最好想点办法,借这波热度好好宣传一把凤临阁酒楼。”   土豪鲜肉有家族遗传的经商天赋,挖掘出了闹剧之中潜藏的广告效应。   景栗被他点醒,盘算片刻后说道:“楚家的人堵在门口,少不得会讲难听的话污蔑王家,祝妈妈你带着府里所有能说会道的人都过去,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把全长安的人都引来瞧热闹,当着众人的面揭穿楚家的虚伪嘴脸,一点情面都不要留,顺便再告诉所有人,我不会再回楚家,而要亲自经营凤临阁。”   祝妈妈善意相劝:“小姐,楚家那虎狼窝的确不值得留恋,可是酒楼三教九流的客人都有,您一个姑娘家独撑大局恐怕不容易,要不然…”   景栗打断她的话,以笃定的语气表明决心:“凤临阁是外公的心血,我已拿定主意,必要竭尽全力振兴酒楼!”   祝妈妈见她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作为王家的忠仆,眼下所能做的,就是和小姐共进退,取来装有王家地契田产的檀木盒子之后,就集合府中所有战斗力最强的王者,和楚家的下人正式开战。   王家的宅院大门不宽,古朴低调,但院落实际面积不比楚家小,府外骂战轰轰烈烈地开场,内院的景栗根本听不到动静。   粗略看过王家的财产之后,景栗愈发明白绝世渣爹为何会选择和女儿楚凤鸣死磕到底——   王家是不折不扣的实力派富商,纵然这些年生意在走下坡路,可是家底仍旧丰厚,田地、店铺、房产都有不少,单单是商铺收租这一项,每年就能进账千余两。 第124章 毁三观的剧情   王家的宅院大门不宽,古朴低调,但院落实际面积不比楚家小,府外骂战轰轰烈烈地开场,内院的景栗根本听不到动静。   粗略看过王家的财产之后,景栗愈发明白绝世渣爹为何会选择和女儿楚凤鸣死磕到底——   王家是不折不扣的实力派富商,纵然这些年生意在走下坡路,可是家底仍旧丰厚,田地、店铺、房产都有不少,单单是商铺收租这一项,每年就能进账千余两。   换句话说,楚凤鸣是有万贯家财的包租婆,根本没有必要受楚家的恶气,甚至可以任性地不出嫁。   当逍遥快活的单身富婆不香吗,天下帅哥千千万,何必急着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   当然,这是景栗作为一个现代人的观点,千年前的女人不可能有这样惊世骇俗的念头。   古代女子所受的教育是三从四德,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楚凤鸣受时代限制,被此观念洗了脑,迫于压力屈从于渣爹,最终不仅没能守住王家的财产,连性命都被继母谋害。   这时,景栗的脑海之中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继母刘氏为什么要下毒谋害楚凤鸣呢?   根据原版故事,楚凤鸣签下了授权书,把外公遗产的处置权交给渣爹,也就是说楚家已经得到了王家的钱,继母刘氏何必要再害人呢,楚凤鸣死了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景栗打发丫鬟小珍去看看门口的情况,趁着四下无人,向队友提出疑问。   独教授也犯了糊涂:“不清楚,或许刘氏担心楚凤鸣成为郡王妃后会报复她吧。”   “附件里写了一件事,楚凤鸣死后半个月,楚鸾合就进了郡王妃给李正德做妾,婚后八个月生下了一个女儿…”屠豪念着念着便发觉了蹊跷——   “都说怀胎十月,八个月就生了孩子不正常吧,这明显是奉子成婚,先上车后买票!”   “李正德和楚鸾合有私情!我勒个去,剧情这么毁三观吗?”景栗感觉一大盆狗血迎头泼来——   “难怪楚鸾合之前一副只有她才能配得上李正德的嚣张嘴脸,原来这俩人早就有一腿,我说要解除婚约的时候,李正德痛痛快快就答应了,敢情他想真正娶的人是楚鸾合!”   “这从逻辑上好像说不大通…”屠豪越想越费解:“如果李正德当真对楚鸾合动了真心,那应该娶她当郡王妃,怎么会让她做妾室呢,难不成只是因为八字不合吗,这也太扯了吧。”   “楚鸾合出生的时候是庶女,但随着刘氏被扶正,她和楚凤鸣一样都是楚家的嫡女,从身份来说和郡王也是般配的,怎么就成了妾室呢?”独教授前思后想,做出最为合理的推断——   “楚鸾合可能是通过耍手段才怀上了李正德的孩子,李正德对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所以只是当她进府做了妾室。”   屠豪认为合理:“这么说来,李正德只是一个被心机渣女骗了身子的傻白甜,犯下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   “你俩是李正德花钱雇的公关洗白团队吗?”景栗被土豪鲜肉的脑回路雷的外焦里嫩——   “虽然我看楚鸾合相当不顺眼,但在关系越界这件事情上,男女双方都是有责任的,李正德在人心诡谲的官场都能混的风生水起,他会轻易被深闺弱女子轻易套路吗,肯定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大猪蹄子和小浪蹄子,天生一对!   他俩究竟有几腿这件事,我没有兴趣了解,只想知道这和刘氏赌杀楚凤鸣有什么关系。”   屠豪推理出了原因,嘴动配柯南专属BGM,而后才说道:“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刘氏想让楚鸾合代替你嫁入郡王府,成为郡王妃,可是最终她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楚鸾合只做了李正德的妾室。”   尽管他讲话时的状态不大靠谱,不过观点还是有些道理的。   古代贵族和官宦之家的婚事,都带有政略联姻的性质,谁家的第几个儿子配另一家的第几个女儿,没有太大所谓,只要能实现两个家族的利益绑定即可。   不过,恶继母刘氏算错了一件事,李正德的母亲选楚凤鸣做儿媳妇,最看中的其实不是楚子濂在朝中的地位,而是楚凤鸣那与李正德完美相配的生辰八字。   对于封建时代的中老年妇女来说,命理八字玄学是世间唯一的真理。   景栗还有一个问题:“楚鸾合是楚家最受宠的女儿,楚子濂好歹是握有实权的官员,即便楚家没有爵位,可是多多少少也有办法给郡王府施一施压,这位渣爹怎么能容忍最疼爱的女儿去王侯贵胄之家做妾呢?”   “从时间推测,楚鸾合是先有身孕,后入郡王府为妾,她这步棋完全走错了!”独教授点明问题所在——   “古代女子视名节胜过性命,未婚失贞而且珠胎暗结,是败坏整个家族名声的丑事,楚鸾合的肚子一天天变大,楚家比郡王府着急的多,哪还有资格多谈条件。   古代的婚姻终究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李正德的正妻要由家中长辈选定,像楚鸾合那样未婚先孕的女人,在郡王府长辈看来就是恬不知耻的狐狸精,断然不会让她成为郡王妃,能容她入府做妾都算是大度了。”   楚鸾合真可谓是自作孽界的杰出人才,景栗询问:“楚鸾合最终的命运结局怎么样,她不会在郡王府实现了逆袭,由妾室一跃成为郡王妃了吗?”   “怎么可能,真实的历史不是爽剧,没有那么多超越常理的逆袭”,独教授翻到资料的最后,念出主要人物的命运——   “这个故事主配角的结局一个比一个惨,两年之后发生了甘露之变,楚子濂和李正德在党政之中都站错了队,楚子濂被宦官一党砍死在衙门,李正德在政变的混乱之中坠马,脊柱受了重伤,腰部以下瘫痪,他无法接受现实而自杀,楚鸾合带着女儿在郡王府守寡,不到三十岁就因病去世了。” 第125章 暗黑历史故事   从头到尾看完附件资料后,屠豪认为这份足以上演大唐版咒怨的怨念很值得同情——   “楚凤鸣心结的根源,也许在于渣爹的态度,楚子濂在大女儿死后的两年里几乎没干过一件人事,我如果是楚凤鸣,非得掀起棺材板和他大战三百回合不可!”   独教授接过iPad,看了看土豪鲜肉用红圈圈标注出的部分,也气愤到差点翻桌——   “楚凤鸣死后第三天,楚子濂就花重金悄悄替长安城的花魁俞紫鸢赎了身,还把王家的宅院变成了藏娇的金屋。   之后又是一系列骚操作,卖掉了王家包括祖坟在内的所有田产和房产,所得的钱财,一半用于重修楚家祠堂,一半用于巴结各路权贵。   也算老天开眼,没让狼心狗肺的混蛋渣爹有好下场,住进新祠堂的楚家祖宗也没能保佑他安享荣华富贵,宦官派势力一刀就把这个人渣送进了地狱。”   景栗在新闻里看到过无数吃绝户的凤凰男,可是像楚子濂这样完完全全吃干抹净,连女儿性命都不在乎的黑心渣男,上下五千年都数不出几个,她对导致故事反派被团灭的甘露之变充满好奇——   “刚刚所长提起的甘露之变,我听着有点儿耳熟,可是记不起具体的内容了。”   独教授颇有范儿地清了清嗓子,顺带还理了理发型和衣领,拿起折扇悠悠然地扇着,酷似百家讲坛的学术大咖——   “唐朝中晚期,政局逐渐陷入混乱,既有朋党争权,也有宦官干政。   朋党势力主要是牛李两党的朝臣相争,斗得不可开交,而宦官派也不甘示弱,频繁干预政务与军务,把整个朝堂搞得乌烟瘴气。   楚凤鸣所在的时期对应的皇帝是唐文宗,他为了肃清朝政乱局,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先引宦官和朝臣争权,然后再利用朝臣除掉宦官。   唐文宗解决问题的思路没有问题,可惜他只懂帝王之道,没有帝王之才,本想用观赏祥瑞甘露一事设局,发动朝臣的力量诛杀宦官,但由于用人不当,导致过程之中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实权派官宦仇士良发现端倪,召集神策军反杀朝臣,士兵一路从皇宫杀到各司衙门,在乱局之中,楚子濂被砍死,李正德坠马重伤,和他们同样倒霉的官员数不胜数,很多无辜百姓也在混乱之中丧命,长安城内尸体狼藉,流血遍地。   这一事件史称甘露之变,唐文宗的谋划落空,惨遭宦官软禁,很快便抑郁而终。”   “宦官就是太监吧…”屠豪目瞪口呆,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   “古装戏里不是常说宦官不得干政吗,唐朝的太监怎么能嚣张到这个地步,不仅可以指挥军队,而且还大肆砍杀官员,连皇帝都敢囚禁…这…这太不可思议了…我读书少,所长你不要编故事欺骗人家!”   独教授科普历史背景知识:“唐朝中晚期的宦官地位非同一般,甚至凌驾于皇权之上,掌握着皇帝的生杀废立大权,最主要的原因是,皇宫禁军的指挥权就掌握在宦官的手里。   唐朝宦官领导禁军,发端于唐玄宗,定型于唐德宗,成熟于唐宪宗,掌握武装力量之后,官宦就拥有了守卫自身利益的终极武器。   比如甘露之变里的官宦仇士良,檀权揽政20余年,贪酷残暴,横行霸道,先后杀过两个皇帝和四个宰相,晚年虽然被排挤,不过告老还乡后舒舒服服活到六十多岁才去见阎王爷,如果不是史书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任谁都不敢相信。”   “单纯善良的我不适合听这样暗黑的历史故事”,屠豪短时间内难以消化信息量巨大的历史知识,开了一个奇奇怪怪的脑洞——   “宦官团队明显占据上风,副线任务里有一条是为楚凤鸣姑姑的儿女谋得好前程,是不是得让这家的男人自宫变成太监,才能在官场上有前途?”   “加入宦官党不需要自宫投诚,只要愿意效忠宦官头头就可以…”独教授无意多解释怎样才能成为太监的队友,他把话题拉回正规——   “副线任务先放一放,主线任务才是我们的重点目标,我详细看了看绝世渣爹楚子濂的履历,发现他属于政zhi中的投机分子,在牛李党争的两派之中反复横跳、见风使舵,目前已经和寒门官宦为主的‘牛党’彻底决裂,投靠了世家贵族子弟为主的‘李党’阵营。   这个时候朝廷崛起了以李训和郑注为首的新势力,他们二人深得唐文宗的宠信,掌权后重拳打击牛李两党,几方斗的不可开交,楚子濂估计是本着明哲保身的态度,并没有直接参与其中。   我们可以想点办法,把楚子濂提前推进党争漩涡的中心地带,按照历史发展,李训和郑注是赢家,牛李两党和他们斗的官员没一个有好下场,这样就可以提前把楚子濂和楚家人送上绝路。”   景栗认为这个想法相当不现实:“我已经离开楚家,也不再是郡王的未婚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酒楼女老板,朝堂的事距离我十万八千里远,我哪有本事鼓动渣爹楚子濂提前加入党争?”   屠豪为她加油打气:“小姐姐,不要妄自菲薄,古装电视剧里的大女主都是无所不能的!   重振凤临阁之后,按照常规套路,肯定会有一批皇亲国戚和达官显贵拜倒在你的围裙之下,而你可以利用现代智慧为他们出谋划策,一跃成为王侯将相的首席谋士,动动手指就能灭掉整个楚家!”   景栗郁闷扶额:“大兄dei,少看点没营养的脑残剧吧,这种全剧高富帅都爱我的剧情在现实里百分之两百不可能发生!”   独教授却选择和土豪鲜肉一起做梦:“如果凤临阁重新成为长安网红大酒楼,唐文宗很有可能微服私访来尝鲜,说不定还会对你一见钟情,上演大唐版游龙戏凤。   到时候你虚情假意地和皇上谈几天恋爱,顺道借助皇权的力量为所欲为,完成主副线任务目标完全是小菜一碟!”   屠豪问道:“唐文宗当时多大岁数,不会是糟老头子吧?”   独教授眉飞色舞道:“唐文宗驾崩的时候才三十二岁,现在差不多刚满三十,据野史记载颜值还挺高,妥妥的风华正茂轻熟男,有颜有钱更有权,和我们大锦鲤正好般配!” 第126章 唐朝居然没有辣椒!?   “够了!”这段痴人说梦的戏码把景栗听的脑瓜子嗡嗡疼——   “你俩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   好巧不巧,丫鬟小珍正在这时进屋,听到没头没脑的一声吼,脑子不由得发懵:“小姐,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景栗强编借口:“就是嗓子不大舒服而已。”   小珍体贴道:“奴婢让厨房去准备冰糖枇杷雪梨汤。”   景栗本身是没有什么胃口的,不过她只喝过银耳雪梨汤和川贝雪梨汤,对于枇杷和雪梨的组合感到十分好奇,便有了尝一尝的兴趣,说道——   “多煮一些吧,等祝妈妈他们回来一起喝。”   无论在任何时候,美食都是治愈坏心情的最好礼物。   小珍简述战况,楚家人态度强硬、霸道嚣张,见到武侯铺的官兵前来,更觉有恃无恐,吵吵嚷嚷就要动手,官兵清楚楚家是官宦之家,不过碍于围观的民众太多,无法公然偏袒,只能尽力劝和。   屠豪费解:“武侯铺是什么意思?”   独教授用类比的方法做解释:“唐朝的武侯铺类似于今天的派出所,里面的兵士相当于现在的片警,主要负责维护城内治安。”   “每天都能学到新知识,开心、充实、满足、自信!”屠豪边说边喝了一大口冰雪碧。   热辣鲜香的羊蝎子搭配透心凉心飞扬的雪碧,酷爽滋味妙不可言,给个仙庭神位都不换。   小珍又道:“小姐,羊脊椎骨买回来了,不知您要那些骨头有何用?”   “我要做一道新菜,至于做法…”景栗说着用指甲重重剐蹭戒指,一字一顿道——   “做法我还在琢磨。”   她制造噪音的目的,是提醒队友尽快办正事,语音传送制作羊蝎子的秘方。   在家靠父母,工作靠外援,屠豪翻着微信说道:“朋友帮我从北京羊蝎子名店大厨那里要来了一份据说价值百万的秘方,让我们一起踏上穿越美食之旅吧!”   祝妈妈终于返回,因为刚刚的骂战而口干舌燥,一连喝了三杯茶,才开讲战况——   一言以蔽之,王楚两家的嘴炮功夫势均力敌,祝妈妈的团队不算大获全胜,可也没让楚家占了便宜。   听着过程描述,景栗后悔没有亲自前去观战,那场面似乎和周星驰的电影有异曲同工之妙,每一位骂战斗士都自带五毛钱特效,只要开口就能蹦出一连串字块,把对手锤到怀疑人生。   大战楚家反派团队的第二场战役正式结束,景栗不再多想那些倒胃口的恶人,全心全意投入到跨时空美食研发的伟大事业之中。   穿上围裙,她就是大唐美食界最靓的厨神,出场自带360度柔光美颜滤镜的绝代美厨娘。   依照屠豪的远程指导,景栗先让厨子将羊脊椎骨剁开,泡出血水,然后在锅中倒入放凉的绿茶水,焯羊骨头去除腥膻味。   用绿茶水焯煮羊骨头的操作,景栗闻所未闻,她不方便多问队友,问了八成也得不到答案,想这也许是大厨的私藏美味小秘密,便照做了。   圆圆胖胖的中年大厨老张依照吩咐一步步进行,点起火后问道:“小姐,这骨头要煮多久?”   景栗复述屠豪所言:“三分钟。”   “分钟?…是什么意思?”唐朝并没有分钟这一计时单位,大厨老张呆呆发问。   “就是…”景栗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卡了壳,只得说道:“就是…在心里从一默数到一百八十。”   大厨老张做了一辈子饭,第一次感觉厨艺是一门玄学。   但小姐有吩咐,他也只能照做,如同回到儿时捉迷藏的岁月,数到一百八十后把骨头取出控水。   其后把茶水换成清水,加入花椒、香叶、葱姜和料酒,水开后再次放入羊蝎子。   问题再次随之而来,屠豪食谱中的调料都是以克和毫升计量,可是这两种单位在唐朝根本不存在,景栗不是专业厨师,根本拿捏不准分量,天知道十克盐是多大一勺,她干脆把决定权交给老张——   “张大厨,您的经验丰富,调料具体加多少,由您自由发挥!”   大厨老张只觉和玄学的距离更近了一步,加料的时候心里相当没有底。   大火烧开之后,再次捞出羊脊骨,把上面的浮沫冲洗干净。   非专业厨师景栗根本搞不懂先后煮两次的意义何在,也许繁琐的程序才能体现出牛逼的专业性。   接下来就进入了炒的环节,屠豪的原话是——   “锅中加入适量的底油,先放入洋葱片和香菜小火翻炒,再放入羊脊骨,煎出油脂。”   香菜是不可能加的,因为景栗是厌恶香菜星人,而且她知道自己并不孤独,好多人和她一样,闻到香菜的味道就浑身不自在。   于是她简化内容,告诉张大厨:“加洋葱把羊脊骨煎炒一下。”   张大厨再次懵圈:“洋葱?…是什么?”   难道唐朝没有洋葱吗?又或者洋葱在古代还有其他的名字?   景栗边比划边夹杂着歌词解释:“洋葱圆圆的,最外层是紫色,一层一层一层剥开它的心,你会鼻酸会流泪的那种蔬菜。”   大厨老张陷入深深的迷惑:“小姐…您确定这是菜吗…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独教授读出百度到的信息:“洋葱传入中国的时间在学术界有争议,大部分学者认为直到元朝时期,人们才把洋葱加入菜谱。”   屠豪通过视频画面远程指导:“小姐姐,你的左前方就是香菜,单用用它炒就可以,有没有洋葱应该没大所谓。”   “我闻到香菜的味儿就浑身难受!”景栗心塞之余拿碍眼的菜撒气,没好气地将盛香菜的小竹篮甩到了长桌的最边边。   “香菜?…小姐,那是芫荽…”大厨老张愈发迷乱,总感觉大小姐的言行分外反常,还以为她仍没有从失去外公的痛苦之中走出来,便说道——   “小姐一向不爱吃芫荽,这是给府里其他人做饭用的,您如果闻不惯这个味道,我立刻把它拿开。”   独教授为队友补充背景知识:“古代人把香菜叫做芫荽。”   屠豪作为香菜死忠粉,替最热爱的蔬菜打抱不平:“香菜多好吃,为什么会有人嫌弃它呢,我涮火锅的时候一个人能吃一大盘香菜。”   就凭这一句话,景栗就认定她和土豪鲜肉成不了知心朋友,这辈子都不可能,三观有差异可以勉强,但是口味不同无法容忍,尤其是在香菜这样的原则性问题上,没有半点妥协的余地。   因为食材匮乏,所以制作过程只能将就,用葱姜蒜加黄酒把羊脊骨煎炒了一番,加水开始焖煮。   然后就是最为关键的环节,配置调料包,景栗在屠豪的版本之上还加了点自由发挥的内容——   “花椒、小茴香、肉蔻、丁香、辣椒,辣椒一定要多加,羊蝎子越辣越香…”   “等等…”大厨老张细问:“小姐,您说的辣椒是什么,和越椒是一个意思吗?”   景栗陷入了糊涂,她猜越椒也许是辣椒在唐朝的名字,呆怔了几秒,等待场外援助。   “小姐姐,辣椒明朝才传入中国,在这之前都是用…茱…”屠豪读出百度的答案,不过由于中文水平有限,中途卡了壳——   “茱后面那个字怎么念?”   独教授说道:“茱萸,也叫越椒,在明朝中期之前它是最常用的一种辣味调料。”   景栗如遭晴天霹雳,唐朝居然没有辣椒!?   茱萸?   遍插茱萸少一人的茱萸吗?   那玩意儿怎么可能有辣味? 第127章 唐朝小烧烤   别的大女主,不管穿越到什么朝代,分分钟都能搞出一大桌五星级现代美食,要啥啥不缺,想啥啥能成。   而到了景栗这里,却要啥啥没有,想啥啥不成,她又没要自行车,就辣椒这点小小的要求,魂穿的世界都无法满足。   尽管有了重生的机会,可她还是她,那个被霉运附体的糟心大锦鲤。   屠豪一通搜索之后把结果告诉了她:“据史料记载,唐朝没有辣椒,但是唐代人喜欢吃辣,调节辛辣味道的食材主要是花椒、姜和茱萸三种。”   独教授来自清朝而不是唐朝,对于唐代的生活并不完全了解,也需要靠网络查询信息,念了一段古文——   “《本草纲目》记载,茱萸味辛而苦,土人八月采,捣滤取汁,入石灰搅成,名曰艾油,亦称辣米油。”   石灰?   景栗彻底懵圈——   是现代意义上的石灰吗?   生石灰还是熟石灰?氧化钙还是氢氧化钙?   这玩意儿能吃吗?不会中毒吗?   “辣椒原产于美洲,明朝末年传入中国,最初被当做花卉来栽培,直到清朝才走上了餐桌”,屠豪越查越觉得有意思,脑洞一开就合不上——   “花园里种辣椒观赏,屋里摆放辣椒盆栽,左辣椒又菊花,这比左青龙右白虎更刺激,哈哈哈!”   景栗身在解怨最前线,没有兴趣了解偏门小知识,只想尽快解决眼前的麻烦,她拿起小瓷罐闻了闻,茱萸制成的辣米油气味和辣椒的确比较相似,只是味道更冲一些。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挖了一小勺打算尝尝味道,祝妈妈见状赶忙阻拦:“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我想试一试到底有多辣。”景栗伸出舌头舔了舔,当下就被呛出了眼泪,咳嗽不止。   她的运气还不至于差到极点,上帝虽然为她关上了一扇门,但好在留了一扇窗。   茱萸的味道和辣椒非常相似,不过带着一种很特殊的淡淡苦味,多放点花椒和葱姜应该可以把苦味除去。   小珍送上温热的枇杷雪梨汤,景栗一口气喝光一整碗,询问道:“厨房有晾晒干的茱萸吗?”   “有的。”大厨老张点了点头,把另一个盛放调料的瓷罐递给她。   景栗用干茱萸替代辣椒,继续配炖煮羊蝎子的调料,把它和辣椒、茴香等等的调味料一起包在纱布里,放入了锅中。   而后便是等候美味奇迹出现的时刻,屠豪开始下一项目:“接下来,让我们做碳烤羊蝎子吧!”   景栗这才知道,土豪鲜肉搞来的那据传价值百万的秘方,不止有炖羊蝎子,还有烤羊蝎子。   既是开店,菜谱丰富一些自然是好的,于是乎景栗道:“张大厨,剩下的羊脊骨可以烤着吃,家里有烧烤的炉子吗?”   “有小烤炉,不过…”大厨老张犹犹豫豫道:“羊脊骨肉少骨头多,烤着恐怕不好吃。”   景栗作为羊蝎子推广大使,各种做法都得尝试一遍:“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   景栗按照队友的语音提示,一步步进行操作,到了刷酱的时候,她有些犯难,没有合适的刷子该怎么办?   烦恼不过五秒,便见大厨老张取出两支大大的毛笔,把酱均匀地刷在了羊脊骨上。   古代人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景栗觉得十分有意思,亲自体验了一把在羊蝎子上挥毫泼墨的乐趣。   独教授趁着空闲,又科普起了新的小知识:“唐朝人对烧烤有谜之热爱,边塞诗人岑参曾有诗云,浑炙犁牛烹野驼,交河美酒归叵罗,这里的‘浑炙犁牛’就是烤整牛,霸不霸气!”   “不爱大金链子小金表,只想一天三顿小烧烤,完美!”屠豪竖起大拇指,随即有了新的想法——   “要不然我们再开发几个牛肉的新菜吧!”   独教授否决了他的想法:“古代为了保护农业,禁止屠杀耕牛,违令者会被处以重刑,一般的酒楼根本不卖牛肉。”   “不可能吧…”屠豪不大相信:“《水浒传》里的梁山好汉明明人均每顿二斤牛肉。”   独教授纠正他的思维误区:“水浒好汉哪有天天吃牛肉的条件,下馆子点牛肉的场景也就十多次,基本都发生在偏僻的乡野小饭馆,很多还是黑店,避开官府偷偷摸摸地宰牛卖肉,而都城大酒楼就在天子脚下,根本不敢违反法令卖牛肉。”   屠豪由衷感慨:“虽然有葡萄酒,但不能配牛排,古代人的日子终究没有现代好。”   “这次任务的开篇还算顺利,不过有一个问题…”独教授开始为下一步而发愁——   “人接受新事物都是需要时间的,咱们必须想点办法推广羊蝎子,在唐朝该怎么做广告呢?”   屠豪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要不然试一试对比反差销售法!”   独教授不解:“反差销售法是什么意思?”   “就是寻找适当的参照物制造反差感,刺激消费者购买目标产品!”屠豪打了一个响指,PPT上出现了酷似餐厅菜单的图片——   “比如,一份牛排98,而带沙拉、例汤和甜点的牛排套餐108,二者一对比,你更愿意选择哪一个?”   独教授没有丝毫犹豫:“当然是套餐,明显更划算!”   屠豪晃了晃手指,讲出其中的套路:“买的永远不如卖的精,其实那类牛排成本价最多50块,标成98块就是为了和套餐价格形成鲜明的反差对比,通过这样的方法诱导顾客购买套餐。”   “你的意思是…要搞成套餐卖吗?”独教授觉得实现起来颇有难度——   “把羊蝎子和什么东西拼在一起搞套餐才合适呢?”   屠豪的想法暂时还没有成熟:“套餐似乎不大合适,不过我们可以借鉴这种商业思维,容我好好琢磨琢磨。”   “李白斗酒诗百篇,咱俩也搞点小酒喝喝,说不定就有灵感了!”独教授兴起欲小酌——   “去酒柜帮我拿瓶酒,要剑南春,那可是盛唐时期的宫廷御酒。”   “我酒量一般,红酒还行,白酒…”屠豪刚站起身,创意的好点子就破脑壳而出——   “唐朝人有没有用红酒做过菜?” 第128章 雅骨铮铮   “红酒炖雪梨!”景栗远程get到了土豪鲜肉的创意,说出一道她会做的快手菜。   大厨老张疑惑:“红酒是什么酒?”   “就是葡萄酒,用酒炖雪梨,您吃过吗?”景栗说着拿起一旁的大鸭梨,在手上抛了抛。   大厨老张摇了摇头:“葡萄酒和梨,味道不搭吧。”   景栗拿起小刀开始削梨皮,并说道:“准备葡萄酒、冰糖、桂皮和丁香,我为你们做一道葡萄酒炖雪梨!”   “老奴来切吧”,祝妈妈接过了刀,心中满是疑问:“小姐,您怎么突然开始做这些奇奇怪怪的菜了?”   景栗再次发挥自己的编剧才华,挑了挑眉毛神秘兮兮地说道:“最近有神仙入我梦中指点,教了我几道可以振兴凤临阁的新菜!”   “红酒炖羊肉也好吃,我让朋友帮忙去找秘方!”屠豪说干就干,立刻发微信联系好友,并提出新想法——   “可以同时推出两道新菜,一是红酒炖羊肉,一是羊蝎子,把二者的价格差拉的大一些,来下馆子的人大多吃惯了羊肉,可是现在整个长安城的羊肉都涨价了,唯有羊蝎子便宜,在这种情况下,很多消费者必定会抱着尝试的心态选择羊蝎子,从而爱上羊蝎子!”   不得不承认,尽管土豪鲜肉看似吊儿郎当,不过商业头脑非同一般,妥妥是事务所的财富担当。   景栗在米黄色的小砂锅里放入雪梨片和各种配料,之后倒入葡萄酒,用小火慢。   过程中最好加一次柠檬汁,不过她想到唐朝的长安肯定没有柠檬,只得省略此步骤。   二十分钟之后大功告成,她之所以会做这道红酒雪梨,就是因为简单,平时盛出来后放在冰箱里冷藏冰镇一夜就好,可此刻是古代,条件有限,只在放在阴凉的地方等待入味。   她请大家品尝,众人的味蕾即刻被征服,赞不绝口,几筷子过后梨片便被一扫而空。   新菜开发成功,景栗自是欣喜不已:“不要心急,泡一夜更好吃,张大厨您照着刚才的样子再做一份,明早大家可以试试更入味的梨片。”   大厨老张尝了一口温热的红酒汁,吧唧着嘴回味了几秒,惊喜道:“想不到葡萄酒和黄酒一样,加热之后别有一番风味。”   “热红酒!”景栗又有了新点子,再度借鉴现代创意,不过操作起来依旧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困境——   “那个…有橙子吗?”   大厨老张答道:“春天和冬天才有南边运来的新鲜橙子,现在长安城并没有,柑橘倒是买的到。”   独教授把现查的信息告诉队友:“橙子原产地就在我国东南部,运到北方之后价格会贵一些,不过当时的中产阶层大多能吃得起。”   景栗见朋友做过热红酒,放几片橙子在其中可以增加果香,只可惜古代没有大棚种植技术,水果的季节性太强,虽有橙子却不应季。   好在带有雪梨味道的热红酒也很不错,她尝了几口,觉得可以再加一些苹果片和柑橘汁一起熬煮,果味会更加馥郁,再搭配丁香和陈皮等配料,滋味必然妙不可言,妥妥能成为长安创意酒中的新贵。   大厨老张被新菜新酒折服,一边切梨一边说道:“神仙指点的菜品就是不一般,把葡萄酒梨片拼成牡丹花的形状,即可成为一道夺人眼球的新凉菜,而炖梨的葡萄酒也不浪费,放入琉璃壶之中加热,比寻常的黄酒更有风味。”   祝妈妈提议:“小姐,您为新酒和新菜取个名字吧。”   “叫什么名字好呢?…”景栗是起名废,而且古代的菜名大多走诗情画意风,最起码也得是红嘴绿鹦哥和在天愿作比翼鸟那一挂的名字,这着实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畴,只能等待场外援助。   独教授作为团队的文化担当,自然要肩负起取名的重任,他晃着折扇闭目思索片刻,微微一笑,说道——   “红酒炖雪梨更名为‘微醺玉美人’,热红酒可以叫‘琥珀酒中仙’!”   屠豪琢磨菜名的含义:“梨肉是白色,比作玉美人确实合适,泡过红酒之后便是微醺,这个名字很不错,至于‘琥珀酒中仙’…我好像在诗里读到过‘酒中仙’这个词…是什么诗来着?”   独教授解释道:“‘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这一句是杜甫赞颂李白洒脱不羁情怀的名句,而琥珀是形容葡萄酒的颜色,取自诗词‘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二者相合,即可凸显热红酒的与众不同。”   满腹诗书果然不一般,景栗将新菜名告知祝妈妈等人,获得了一致好评。   炖和烤的羊蝎子也散发出了浓浓的香气,她觉得也该给压轴新菜起一个响亮的新名头,便说道——   “羊脊骨和羊蝎子似乎都不大好听,需不需要改个名字呢?”   她看似是在询问张大厨和祝妈妈,实际是远程向队友征求意见。   独教授认为有道理:“古代上层人士偏爱有诗意、有内涵的菜名,羊蝎子确实不大好听,可以改叫…叫…”   他苦心深思,大约两分钟后奇思妙想萌生:“雅骨铮铮,风雅的雅,羊脊骨的骨!”   屠豪不解其意:“羊蝎子似乎和风雅不沾边儿吧。”   独教授自有一番道理:“羊蝎子的形状和树的枝丫很像,枝丫的‘丫’通风雅的‘雅’,唐朝人风骨坚毅,这一酷似‘铁骨铮铮’的名字应该会大受欢迎。”   菜名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屠豪的配方相当靠谱,价值百万绝非夸张,在调味料不足的情况下,出锅和出炉的羊蝎子依旧美味,不比现代饭店的差。   府里的不少仆人都寻着香味前来围观,景栗把大家一起叫进来品尝,并且逐一询问“吃后感”。   厨房一片热闹的时候,管家王忠言前来,行礼后道:“小姐,凤临阁的郑管事差人带话,说官府贴出了告示,近来涌入长安城的受灾流民数量不断增多,府衙赈济之力不足,希望各大商铺能够捐钱捐粮。   虽说并非强制,可若不捐日后恐怕会被官府为难,咱们酒楼是否捐钱捐粮,倘若要捐具体捐多少,郑管事想问问小姐的意思。” 第129章 凤临阁的后厨风波   管家王忠言是祝妈妈的丈夫,夫妻两人均对王家忠心不二。   景栗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在现代社会,每逢天灾人祸,都会有不少企业家慷慨解囊,所捐赠的钱财常常是几十万或上百万,但这类慈善活动在唐朝到底要该按照什么标准搞,她完全不清楚,好在脑子转的快,问道——   “外公从前是怎么处理这些事情的?”   管家王忠言答道:“老爷乐善好施,生前曾数次捐钱捐物或开粥棚赈济难民,大多捐五百两左右。   另外,这次的捐增与以往不同,不是各店派人将银子送至京兆府,而是让店铺老板于明日巳时至申时之前,亲自前往鼓楼赈济所捐赠银钱与粮食,不知如此安排是为何故。”   “捐!”财商担当土豪鲜肉豪爽拍桌——   “不止要捐,更要高调地捐,在做善事的同时还可以打一波广告,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凤临阁的实力与霸气!”   屠豪的提议确实有道理,不过景栗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   怎样才能高调搞慈善呢?   在这个相机和网络都未出现的时代,不仅无法拍摄慈善美图做宣传、立人设,连热搜都没有地方买,在这做了好事难留名的时代环境下生活,真是令人苦恼至极。   俗话说得好,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但坑爹的是,景栗作为解怨事务所的苦命打工人,没有放弃任务的条件,只能沿着迎难而上的独木桥一条道走到黑。   她顺手拿起一把芹菜,边拽叶子边冥思苦想,生生把每一根菜都薅成了秃瓢。   慈善的本质是助人而非作秀,可是迫于任务压力,景栗不得不挖空心思往作秀的路上走,她绞尽脑汁回忆之前看到过的所有“图谋不轨式”的网络慈善大秀,暂时只琢磨出了一个办法——   只捐钱整不出什么大动静,一车一车地拉物资才显得有排面,于是她说道——   “王管家,您派人去一趟粮店,多买些米面回来,越多越好,明天通通捐出去赈灾。”   管家王忠言面露难色:“长安城和临近郊县粮店里的米和面已被官府大批征调,现下粮食短缺,各大粮店纷纷贴出告示,民众买米面每人每次不得超过两斤,而且还不一定能买的到,就算咱府上所有人都去粮店,最多只能凑一百斤,半多不少的捐出去不大好看,倒不如都折成银两,既方便也体面。”   他对景栗的“作秀心态”一无所知,如实道出心中所想。   景栗再次犯了难,在没有网络的时代,作秀和显摆咋就这么难呢?   独教授支招:“凤临阁那么大的酒楼,或多或少得囤备着粮食,你可以先挪一部分捐了,米面以后再买,但赈灾做广告的好机会就这一次。”   眼下只能这么办了,景栗说道:“王管家,您让人去凤临阁问问郑管事,看看酒楼里有多少库存的粮食。”   管家王忠言正好了解此事:“一个月前长安城里就有缺米缺面的苗头了,郑管事从隔壁县亲戚的粮店里进了一大批米面,米虽然是陈米,不过面粉是今年的新麦子磨的。   这些粮食不止够凤临阁后半年用,多的还能在粮价变高时卖给其他酒楼饭庄,这件事当时征询过您的意见,小姐不记得了吗?”   “前些日子我的心情不大好,生意上的事都没往心里去。”零碎的琐事资料中并未提及,景栗自然不清楚,她编借口搪塞,思索片刻后道——   “您立刻遣人去凤临阁问清楚,店里的米和面还剩下多少。”   她的计划是,仅留面粉和少量陈米,其他全部捐出。   今日在醉仙居时,她见到客人对陈米甚为不满,要想重振凤临阁的金字招牌,必须走品质路线,米不好索性就不卖,而且吃羊蝎子一般也不配米饭,用面点做主食即可。   古时长安,今日西安,实乃面食爱好者的天堂,唐朝就已经有了面点的花式吃法,还可以结合实际情况加几样现代糕点,没有米照样可以把店经营的红红火火。   祝妈妈劝道:“小姐,您在厨房忙了将近两个时辰,赶快歇着吧,千万不要累病了。”   “我没事,不累”,景栗不似楚凤鸣那般柔弱,精神头十足,有一个问题她白天没有来得及问——   “凤临阁的饭菜实在不像样,用的应该不是从前的厨子吧。”   祝妈妈觉她的状态甚为反常:“小姐,关于酒楼厨子的事您难道忘记了吗?”   景栗不得不再次杜撰理由,扶额皱眉道:“在楚家时我意外落水,头到现在还时不时地隐隐作痛,过去的记忆好像一团浆糊,很多事暂时记不起来了。”   祝妈妈赶忙扶她回房间休息,还催促丫鬟小珍请大夫前来看诊。   景栗不愿如此大动干戈,此刻的她是无敌版楚凤鸣,不要说掉进小池塘,入刀山火海闯一遭都妥妥没有问题,超能力直逼齐天大圣,不过最终还是没能拗过祝妈妈。   等候大夫的间隙,景栗得知了酒楼后厨的风风雨雨——   凤临阁最早的大厨是有‘百花神厨’之称的百里益,百花烧麦和一系列招牌菜都是出自他之手,后来百里神厨身体欠佳,就举荐徒弟尹焕做酒楼新大厨。   然而,尹焕厨艺虽好,但人品不佳,忘恩负义,贪财好利,暗中筹建新饭庄锦绣楼,把凤临阁招牌菜的秘方全都偷了去,还加了不少创意新菜。   经此一事,凤临阁受到不小的打击,百里神厨见状再度重新出山,用生命最后的时光培养了三位新徒弟,其中二弟子汤宗厨艺最佳。   楚凤鸣的外公王川生前极为重用汤宗,可这引起了郑管事等人的嫉妒,酒楼内各位管事勾心斗角,汤宗因遭受排挤而负气辞职。   自那之后,凤临阁的大厨换了一任又一任,招牌的经典菜变了味道,创意新菜又不受欢迎,生意每况愈下,不复昔日长安第一酒楼的风光。   听完这段故事之后,解怨事务所三人一致认为,要想真正振兴凤临阁,单靠现代美食远远不够,必须得有能镇住场子的传统菜大厨,这才能体现出老字号金招牌的历史厚重感。   最为合适的大厨人选就是汤宗,据祝妈妈讲,此人离开凤临阁后便回了城郊老家,如隐居的侠客一般,收起菜刀,退出美食江湖。   景栗决定,这两天定要抽空亲自跑一趟,请汤宗出山重振凤临阁,一次不成就去两次,两次不成就去三次。   古有诸葛亮三顾茅庐请孔明,今有景栗三赴城郊请大厨。 第130章 长安街景   130·长安街景   明明没有病,可是大夫还是开了药,美其名曰益气补血。   景栗好想蹦起来打一整套咏春拳,让大夫好好看看她的生龙活虎精气神儿。   穿越来的第一天总是异常忙碌,不免乏累,夜里和两位队友开了一个小短会之后,她便开始睡养精蓄锐的美容觉。   第二天一早,景栗起床洗脸过后,便开始挑选衣裳,她多次敲击南红玛瑙戒指,都没有听到回应,想来是两位队友又在睡懒觉。   王家将楚凤鸣视作小公主,华服美饰自然少不了,绮罗锦衣,钗环珠玉,令人眼花缭乱。   景栗看花了眼,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祝妈妈便让丫鬟将几身男装拿上前,说道:“小姐今日要去赈济所,那里想必灾民众多,着男装更为方面一些。”   景栗曾在书里读到过,唐朝风气开放,女着男装是一大潮流,而且服装风格深受胡服影响,襟袖窄小,外袍为左衽翻领,内着圆领内衬,腰间系有皮革蹀躞带,革带上有若干条小带垂下,脚蹬绣花锦靴或软履,利落飒爽,英气十足。   景栗选了一件淡雅的竹青色男装外袍,翻领绣有繁复精致的祥云图案,此衣所配的腰带上缀有华丽的雕花玉片,尽管她很喜欢那条衣带,可是太过奢华的配饰明显与慈善的主题不符,所以就换了一条黑色蹀躞带,其上仅有一枚小巧的银制花朵形搭扣,靴子也没有选绣花的,嘱咐丫鬟小珍帮她梳最简单的发髻即可,从头到脚将低调进行到底。   昨夜卸钗环时,因为烛火太暗且铜镜清晰度有限,她并没有看清楚楚凤鸣的五官,此刻迎着朝阳的光芒,方才把怨灵苦主的长相看得一清二楚。   楚凤鸣样貌温婉,鹅蛋脸、丹凤眼配远山眉,是十分标准的古典美女形象,右眼角处有一颗胭脂泪痣,平添三分略带凄婉的苦相。   假如她成为现代演员,最适合的就是一集哭三次的苦情角色,如果生在琼瑶戏正红的七八十年代,妥妥能成为挑大梁的女主角。   此外,楚凤鸣弱柳扶风的身材也非常适合悲情角色,但这一点和以丰腴为美的唐朝格格不入,瘦的不合时宜,可悲可叹。   郑管事昨晚便回了话,说凤临阁的库房之中有米面各六百斤,景栗和两位队友在晚间会议之中商定,捐出五百斤米赈灾,另外再出五百两银子,目的是好好让凤临阁出一回风头。   梳洗过后,景栗安排管家王忠言去找郑管事,将五百斤大米装车,稍后她将带队前往赈济所。   王管家迟疑几秒,讲出心里话:“小姐,五百两银子已经不少了,没有必要再捐那么多粮食,倘若城中缺粮的情况一直持续,酒楼里仅剩的一百斤米恐怕撑不了太久。”   景栗说道:“陈米的口感不好,与其把这些米卖给客人落埋怨,倒不如捐出去为酒楼换个好名声,在买到新米之前,酒楼的主食以面食为主。”   王管家见她态度坚决,便不再多言,领命退下,依照吩咐办事。   吃罢早饭,景栗先是去厨房把各种尺寸的砂锅都看了一遍,特别挑选了四个,作为特大、大、中、小四类羊蝎子锅的参照,并让人把锅搬去凤临阁,作为采买新锅的参照。   四种锅型参照饭店的普遍标准,特大锅适合八到十位客人,大锅适合六到八位客人,中锅适合四到六位客人,小锅适合两到四位客人,单身狗类型的顾客不予考虑。   倒不是歧视单身狗,因为据来自清朝的独教授所说,古代下馆子都是呼朋唤友,孤身一人正常情况下只会去小酒馆,不会来大酒楼,没有必要像现代饭店那样专门搞单身狗套餐,更不必模仿海底捞在单身狗对面摆一个巨大的陪伴玩偶,让孤单的场面变得尴尬且滑稽。   另外,古代单身群体的数量非常小,男男女女基本都是早早被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安排,年纪轻轻都走进了婚姻的围城,所以古代商业策划完全可以忽略掉单身狗这一小众群体。   其后她坐马车来到凤临阁,一路都掀着车厢的小窗帘子观赏景色——   秋日的长安,天空深邃而高远,清灵的阳光透过薄薄的浮云洒向大地,为万物镀上了一层生机勃勃的金色,坊市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酒楼茶馆、绢布店、珠宝铺,书画坊、乐器行一应俱全,令人眼花缭乱。   早市已开,大道小巷中满是脚步匆匆之人,或去上工,或去采买,当然也有不少尚且悠闲之人,在路边的铺子吃着刚出炉的焦香胡饼,喝着香味浓郁的热辣羊汤。   四周的行人不仅有中原人,也有不少服饰各异的外国人,此时的长安,是名副其实的世界中心,苏特人、波斯人、天竺人、日本人、新罗人、高句丽人皆有,大唐之盛,在于海纳百川的胸襟,实景所见比书本所写更为震撼。   但是,盛唐终究不再,都城繁华的表象难以掩盖渐渐衰败的迹象,细细观之,道边不止有乞讨的乞丐,还有面黄肌瘦的流民,更有不少招牌半落的破产商铺。   眼前所见的一切,似是大唐盛世的一缕执念幽魂仍存于世,自欺欺人地延续瑰丽幻梦,蓦然梦醒,唯留长长嗟叹。   一支西域商队进城,十几只满载货物的骆驼在街道边侧缓步前行,这时懒觉队友终于上线,睡眼惺忪的屠豪被视频画面吓了一跳——   “哎呦我去,骆驼!这是大唐动物园吗?”   因为祝妈妈坐在一旁,所以景栗没有办法和队友直接交流,只能把手搭在窗棂外,让土豪鲜肉看清楚坊市街景。   屠豪满心疑惑:“小姐姐怎么穿男装呢,街上也有不少人女扮男装,这是为什么,唐朝的丰腴美女难道不该穿开放的低胸装吗,我本以为场景是粉胸半掩疑暗雪,谁知却见安能辨我是雄雌的名场面。”   果然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屠豪被诗词经常张冠李戴,可是“粉胸半掩疑暗雪”这一句却无比精准。   哼,男人! 第131章 女老板的款儿摆起来   独教授混沌的意识在咖啡的刺激下渐渐清醒:“腮不施朱面无粉,女儿也着男儿裳,女穿男装是唐朝的流行趋势之一。”   这时,一阵吵闹声由远及近,景栗歪着头望去,见王管家和郑管事在凤临阁门口发生了争执。   又出什么岔子了吗?   解怨的过程,就是应对一波又一波突发状况的过程,景栗的心理素质在一次又一次磨炼之中渐渐走向强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意料之外的场面见识多了,从容应对不在话下。   马车停稳,她边下车边问道:“出什么事了?”   郑管事抢先开口道:“小姐,王管家说您要捐五百两大米赈灾,这决定未免太过草率了吧,您有没有想过酒楼以后的生意该怎么办?”   他的语气是生硬且不客气的质问,在凤临阁作威作福久了,郑管事完全将自己打工人的身份抛之脑后,根本不把“楚凤鸣”放在眼里,其言外之意为——   “不懂生意门道的废柴败家娘们儿,不要指手画脚瞎指挥!”   身为专业演员,景栗深知言行需符合角色人物特征的道理,她此刻是楚凤鸣,王家财产继承人,凤临阁的新主人。   在酒楼管事的面前,她必须把老板的款儿摆起来,即便撕逼,也得她来带节奏,轮不到其他人造次。   景栗一语戳中要害:“郑管事,凤临阁的老板是你还是我?”   郑管事答道:“老板当然是小姐您,可是…”   景栗不听他的辩解,继续发问:“酒楼生意做不下去赔钱,是赔你的还是我的?”   郑管事的眼神之中满是不甘被压一头的豪横:“盈亏自然都是老板的,但是在下作为酒楼的老管事,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姐您把凤临阁的家底都挥霍出去。”   “您可真是一片忠心为酒楼的好管事!”景栗冷言讥讽一句,而后犀利提问——   “敢问郑管事,我外公过世这半年以来,凤临阁在您的管理之下,生意是越来越好,还是越来越差呢?偌大的酒楼每天有几桌客人,每日进账是多少,米面粮油的耗费又是多少?”   郑管事为自己的经营不善找借口:“王老板在世的时候,酒楼的生意就已经走下坡路了…”   “我问的问题是…”景栗不给他狡辩的机会,一字一顿强调重点:“自您接手以来,生意更好还是更差!”   “稍稍…差一些…”郑管事没有料到平日似病猫一般的大小姐发起威来竟比母老虎更咄咄逼人,继续强辩道——   “我毕竟只是一个管事,王老板走的又突然…”   景栗乘胜追击,狠狠贬损了他一通:“您时不时就在我面前理直气壮地抖威风,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不该称您为郑管事,换成‘郑老板’才能配得上您的身份!”   郑管事是欺软怕硬的脾性,见大小姐不好惹,姿态不由自主地放低,不敢再过多冒犯——   “不敢不敢…在下只是…只是经营酒楼多年,多多少少有些经验,才斗胆给大小姐提些意见和建议。”   景栗驳斥他的谬论:“酒楼若是生意兴隆,您的意见自是宝贵的经验,可如今凤临阁萧条至此,您的建议最多只能算是失败的教训!”   “库房米面满仓,生意至少能够持续,而且现在长安粮食短缺,大米和白面价格飞涨,把米面卖出去能赚到不少钱,可是小姐您就这样白白地送出五百斤大米,着实不明智!”郑掌柜表面态度恭敬,内心却仍旧不服,大嘴叭叭叭个不停,并且使出杀手锏——   “另外,三天后是酒楼发工钱的日子,酒楼账上剩的银子不够付,我本想用卖粮的钱填补亏空,可是您却大手一挥把米都捐了出去,灾民是能吃饱肚子了,但酒楼上下辛苦奔忙的管事和伙计可都喝西北风了!”   “酒楼被你经营到需要卖粮维持的地步,真是悲哀至极!”景栗不吃威胁这一套,以王家的家产,足够填补凤临阁生意上的亏空,她扫视站于郑管事身后的酒楼中人,斩钉截铁道——   “诸位敬请放心,只要是兢兢业业为凤临阁做事的,我绝不会亏待,但若与小人为伍行不轨之事,我绝不会纵容!”   “开粮仓门!”郑管事犹豫片刻后,吩咐身旁的伙计开门,他听出大小姐字字句句都是在针对自己,不过依旧无所畏惧,他不相信“楚凤鸣”有能力撑得起酒楼,更不相信这位深居闺中的姑娘能斗得赢他——   “看小姐的架势,是真的要出面经营凤临阁,您的吩咐在下全部照办,小姐财大气粗,莫说凤临阁亏一个月,就算是亏一整年,您也填的上这无底的窟窿。”   他明显是在暗戳戳地诅咒,不过景栗懒得再和他多讲废话,眼珠一转,心生一计——   “我带来四个砂锅,郑管事您按照尺寸各采买五十个,都要最好的,今天之内能办好吗?”   “可以!”郑管事的小眼神又嘚瑟了起来,认定凤临阁离不开他——   “小姐的吩咐,在下克服千难万险也保证办到,只是不知您为何要买这么多砂锅?”   “我自有用处。”景栗故意卖关子,并说道——   “尽快把米装车,我在店里喝茶等着。”   上一次她坐在三楼,这次想看看二层的布局有何不同,便走上了楼梯。   祝妈妈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姐,郑管事不可信,您又眼看要和他撕破脸了,怎么还让他去采买呢?”   “这是一个陷阱,就看他上不上钩,您等着看好戏吧!”景栗神秘兮兮地一笑,又道——   “对了,您把王敬叫来一趟,我有些重要的事要和他讲。”   王敬很快便前来,祝妈妈守在楼梯口,以防有郑管事的人偷听。   王敬的办事效率很高,已经基本摸清了郑管事贪污酒楼公款的门路,今天就想办法搜集证据。   景栗虽然没有做过买卖,可是从常识推断,采买肯定是贪钱的重要环节——   “我刚刚让郑管事去买了一批砂锅,他想必又会从中做手脚,你暗中跟着,好好盘问一下他采买砂锅的店铺老板,最好能把他之前从锅碗瓢盆中贪的钱全部都查出来!” 第132章 慈善擂台   独教授送上掌声:“陷阱设的妙,大锦鲤威武,商战戏都难不倒你!”   屠豪跟风吹彩虹屁:“小姐姐,我觉得你不止有演技,还有做编剧的才华,你完全可以筹划一部自编自导自演的影视作品。”   景栗重新坐回马车,趁着祝妈妈还没上来,开玩笑自黑道:“我的人生梦想之一是,集齐各型各款的帅哥美男,拍一部超越《西门无恨》的神剧。”   “《西门无恨》?”屠豪对神剧一无所知:“电影还是电视剧,所长您看过吗?”   “是电视剧…”独教授坑人之心顿起,把后半句大实话咽进了肚子里,拿起平板就开始搜剧——   “旷世神作,震撼眼球,净化灵魂,保证能够让你体验直击天灵盖的震撼刺激,我不允许任何人错过这部经典,你专心看剧,工作全部交给我!”   “所长您真是体恤员工的好领导!”屠豪对接下来所要遭受的心灵暴击一无所知,憨憨乐乐似过年——   “我去拿爆米花和可乐,追剧套餐搞起来!”   景栗发自肺腑地感叹:“所长你好毒,事务所的财神爷究竟犯了什么罪,你居然要用奇葩神剧毒害他的眼睛和心灵?”   独教授坑人坑到底:“我不能一个人瞎,必须把队友也拉下水!”   景栗的马车后面跟着长长一排凤临阁小工,各个都手推装粮小车,浩浩荡荡踏上高调慈善之路。   景栗依旧一路看景,距离赈济所越近,四周难民的数量越多,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她想着应是到达了目的地,便放下帘子。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快走快走快走,这倒霉的出头鸟谁爱当谁当,小爷还想痛痛快快多活几年呢!”   景栗重新掀起帘子,见到米子游一边吐槽一边走上旁边的马车。   米子游的余光也发现了她,出于好心提醒一句:“不想倒大霉就赶紧走!”   景栗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听车下响起音色颇尖的男声——   “哟,游公子,好久不见!”   “出门没看黄历,真TM点儿背!米子游紧蹙眉头,悄声咒骂一句,回身却一秒展露偶像营业式的官方笑容,热情中透着浓浓的虚伪——   “见过小仇大人,我今儿左眼皮一直跳,是遇贵人之兆,果不其然就见到了您!”   小仇大人说话的调调像极了唱戏,拿腔拿调道:“游公子想必已经捐过钱了,不知捐的是南衙北司哪一家?”   米子游讪笑道:“实不相瞒,在下昨晚喝的烂醉,到现在头都还昏昏沉沉,居然忘了带银票,正准备快马加鞭回府去取,让小仇大人见笑了。”   “游公子财力雄厚,整个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何必跑来跑去如此麻烦,先去捐赠簿上留下大名和款额数目,过后派下人把钱送来即可。”小仇大人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又问道——   “这是哪家商铺的马车,我见这队伍浩浩荡荡,送来的粮食至少有四五百斤吧!”   王家赶车的小厮答道:“回大人的话,小人来自开凤临阁的王家。”   景栗隐约感觉此处的水很深,但话已至此,她不得不走下车,见到小仇大人的真容——   此人年约三十,样貌平平,眼神之中透着一股不似男人的阴柔之气,头戴乌纱帽,身着紫色圆领窄袖官服。   她不是什么历史知识小能手,不过看得出小仇大人品阶不低,因为“紫袍玉带”这一词汇是高官专属,三品以上的顶流官员才有资格着紫色官服。   景栗下车站定后行礼:“民女见过大人。”   小仇大人上上下下地打量,揣测她的身份:“这位该不会是凤临阁王老掌柜的外孙女,御史中丞楚大人家的大小姐吧?”   “正是民女。”景栗惴惴不安,眼前人的身边并未出现弹框,她着实猜不出这位讲话怪里怪气的官员是何身份。   小仇大人哈哈笑了几声:“楚小姐而今是长安城的大红人,昨日与楚家决裂且和德郡王退婚,魄力非同寻常,大有女中豪杰之风,看样子是真打算接手凤临阁的生意了。”   景栗凭借深厚的台词功底完美应对:“大人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只是不愿见外公一生的心血付之东流,所以想放手一搏,尽全力经营好凤临阁。”   小仇大人颔首称赞:“巾帼不让须眉,楚小姐的豪情壮志着实令人佩服,心系受灾难民的善心更是让人感动不已,日后本官必会吩咐北司的官员多多光顾凤临阁。”   “北司?”独教授看到这里才恍然大悟:“这位小仇大人八成是宦官!”   景栗的脑子里出现两个大大的问号——   北司是什么机构?和宦官有什么关系?   世界真是小,好巧不巧,另一位熟人也登了场。   “小仇公公来的真是早!”李正德骑高头大马而来,跃身下马时玄色披风在空中划出了半圆的弧度。   公公?   这下实锤了,原来小仇大人真的是太监!   李正德和小仇大人相互行礼,还不咸不淡地寒暄了几句,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人不对付,分分钟都有撕逼的可能性。   他们二人先一步走上赈济所的高高台阶,景栗和米子游跟随在后。   米子游瞄了瞄“楚凤鸣”,压低声音问到:“大小姐,你该不会还没意识到前方是龙潭虎穴吧?”   景栗不解:“什么意思?”   米子游耐着性子解释道:“小仇大人是神策军中尉仇士良大人的侄子,代表北司募集善款,而德郡王则是代表南衙筹集善款,近几年北司和南衙斗的不可开交,不管大事小事都要争高低。   我刚才进去之后才发现,今日表面是官府筹措赈灾物资,其实是南衙与北司在打擂台,攀比谁收到的钱粮更多,我们这些经商的平头百姓只能被迫站队,但那两方都是得罪不起的势力,这是天要亡我啊!”   他顿了顿,望着身旁人一声叹息:“准确的来说,是老天要亡我们,别家商户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唯有咱们二人咱俩傻乎乎地打头阵送死。”   “北司…南衙…?”景栗懵懵地低声重复这两个词,急等队友的场外援助。   “唐代以宰相为首的政府机构为南衙,由宦官管理的部门是北司,朝臣和宦官的斗争名为南衙北司之争。”文化担当独教授科普历史知识,他的神色不由得沉重了起来——   “米子游说的没错,眼下的情况对于你们来说无异于死局,无论得罪南衙还是北司,日后在长安城的生意都不会好做,用什么方法才能破局呢?” 第133章 左右为难的难兄难妹   景栗这才明白,米子游刚刚说没有带银票,纯属是借口,他其实是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另外,米子游这个人尽管看上去油腻讨人厌,但心地并不坏,离开之前还劝她赶紧走,免得落入这一左右为难的困局之中。   可惜,他俩谁都没来得及撤退,沦落为一对难兄难妹。   赈济所内人声嘈杂,见有官员前来,难民一窝蜂地冲上前,不过全部被卫兵拦了下来。   景栗仔细听了听难民所讲的内容,基本都是在哭诉赈济所中缺衣少食,看来朝廷赈灾银粮的确短缺严重。   她生长于小康社会的和谐大环境之下,看到一位位面如菜色、衣衫褴褛的饥民,着实同情不已,甚至想把捐款的数目增加一倍,好帮助难民渡过难关。   但是,她转念一想,认为官府未必会把收到的钱全部用在赈济灾民的正道上。   唐朝中后期的宦官大多横行暴虐、作恶多端,而朝臣也非善类,在他们眼中,政zhi利益远远高于百姓安危,否则也不会在募集赈灾善款时搞出南衙和北司对峙的场面。   无论是李正德还是小仇大人,他们亲自出面筹集善款,最为重要的目的,不是单纯地救助灾民,而是彰显权势与拉拢商业派党羽。   古代商贾地位极低,为了保证生意顺利经营,少不得要拍官府和官员的马屁。   譬如米子游,他对小仇大人的热络态度并非出自真心,纯属不得已而为之,从其竭力想要避开南衙北司的慈善擂台便可以看出,他压根儿不愿蹚朝堂纷争这滩浑水,只求安安生生做生意。   可是,面对权势,庙堂高官贪如饕餮,不但在朝堂争权,还在民间争势,不遗余力扩大势力范围,用慈善擂台的方式逼迫商户站队,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所募集到的善款,有多少耗费在了朝廷内斗上,有多少进了官员的私人腰包,有多少切切实实用在了灾民的身上,此问题的答案,出钱的商贾永远不会知晓。   如此黑暗的社会现实,景栗只能感叹,无法改变。   即便是战天斗地的大女主,也无力扭转时代的悲剧。   她实力的极限,只是化解苦主楚凤鸣的怨念,惩治楚家恶人,重振凤临阁金字招牌,没有能力像观音菩萨那样普度众生。   独教授提出一个想法:“要不然你把要捐的钱和物平分成两部分,向南衙和北司各捐一半,谁都不得罪。”   这确实是个脱身的办法,景栗打算联合米子游一起行动,这样才不会显得太突兀。   听过她的方法之后,米子游一秒都没有犹豫便否决:“南衙和北司摆出对立的阵仗,就是逼迫我们站队,你如果带头一碗水端平,人家两方完全争不出高低,到时候还不得把怨气都撒在你的身上!   在如今的形势之下,你越是想两边都不得罪,就越会把两方势力得罪的彻彻底底,还不如从南衙和北司之中挑一条大腿抱着,至少另一方想拿我们开刀的时候,或多或少会有些顾及。”   不得不承认,他的顾虑很有道理,难题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景栗苦恼地问道:“你选择抱哪一条大腿?”   米子游郁闷到即将提前谢顶,扇扇子的幅度越来越大,心却越来越燥:“南衙和北司两条腿都靠不住,我恨不能自断双臂,好名正言顺地拒绝抱腿。”   断臂实在太过于血腥,景栗思前想后,决定实在不行就扮柔弱装晕,一头栽倒在地假装人事不知,拿出演技的最高水平,只求躲过此劫。   赈济所是标准的三进院,外两层挤满了难民,官衙在最里面,外有官兵把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景栗进入里院才发现,这里比外面宽敞得多,古代官员的排场果然大,任由灾民在外人挤人,也不肯让出一半的官衙多修一处供难民容身的棚屋。   一众官职低微的官差小跑着前来迎接南衙与北司的两尊大神,李正德黑着脸发起了脾气——   “大唐乃巍巍盛世、浩浩强国,但近来赈济所的灾民频频在都城内游荡乞讨,着实有损我朝威仪,让你们尽快在城郊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置灾民,不准这些人再入城内,怎么还没有办好?”   小仇大人难得和南衙官员站在同一战线,摆谱讲话时嗓音愈发尖锐——   “万岁爷本想出宫微服私访,我费劲口舌才劝住,为的就是替你们遮掩赈灾不利一事,一个个的居然还不长心,非得等龙颜震怒才肯用心办差吗?”   赈灾所的官员赶忙点头哈腰地解释,千句万句融成两个字——缺钱。   景栗从小官们的站位推测,赈济所的官员应该一半属于南衙,一半属于北司,分别跟在李正德和小仇大人的身后。   不是人生性偏爱搞小团体内斗,而是朝堂因官员争权夺利而变得乌烟瘴气,连商贾都被逼着站队,小官们要想就在官场继续混,就不得不前赴后继地加入抱大腿的队伍。   听到这里,米子游忽而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啪的一声合上折扇,低声道——   “一会儿好好配合我,本小爷带你脱身!”   景栗很想细细询问他的计划,可惜时间不允许。   李正德和小仇大人已入屋落座,一左一右,摆开阵仗,二人神情复杂的双眼齐刷刷地盯着“楚凤鸣”和米子游这两只待宰的“商贾肥羊”。   官员送上两套笔墨纸砚,分别置于两尊大神的正前方。   李正德道:“二位请在善心簿上留下姓名与所捐赠的金银与物资数目。”   小仇大人也不甘示弱,做出请的手势:“本官代表灾民感谢二位的善心。”   单从态度来讲,小仇大人明显更好一些,而且刚才还在门口对“楚凤鸣”一通夸奖,为了还这一份人情,景栗似乎更应该把钱捐到北司这一边。   反观李正德,端坐如松,气场十足,从头至尾没有任何诱导性的言语,似乎把选择权完全交给了前来捐钱捐物的商贾,不过,大家都是智商在线的成年人,谁都能读的懂其倨傲眼神之中的潜台词——   “只要你承担得起后果,不给本郡王面子也无妨。”   “游公子,您先请!”   景栗果断把当出头鸟的机会让了出去,静待米子游的表演。 第134章 坑人的晦气太监   景栗完全呆楞,她只想送油神一句——   “大哥,你的计划如果是作死,小女子恕不奉陪!”   她还当米子游有什么了不起的好办法,合着就是为了逃避麻烦而干脆拒绝捐款,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样做的下场比把钱平分成两半捐还要惨一百倍。   李正德剑眉一挑,眼眸之中隐隐闪动着肃杀之气:“游公子,你确定不捐了吗?”   情商非凡的小仇大人以打圆场的方式继续表达拉拢之意:“游公子惯常爱开玩笑,但赈灾一事并非儿戏,还是慎重对待为好。”   米子游作揖行礼,而后侃侃而谈:“在下虽为一介草民,但也读过几年圣贤书,略懂家国天下的道理,国好家才好,民安国才安。   而今灾民衣食不足,成日游荡于都城内,一来有损我朝颜面,二来容易出现偷盗抢劫之祸事。   灾民不安,则长安民众不宁,民众不宁,则都城商业不兴,商业不兴,则朝堂税赋大减,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若想保长安太平盛世长长久久,必须尽快解决灾民之事。   赈济所空间有限,无法容纳更多的灾民居住,官府在城外搭建临时棚屋,既费银钱又费时间,面对此情此景,在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认为单单捐钱捐物还远远不够。   在下愿无偿将城郊的庄园租借于官府,供难民流民暂住,饮食与衣物等一应支出,均由米家承担,必定竭尽全力为朝廷和二位大人分忧。”   景栗这才意识到自己小看了米子游,此人实乃天才,用田庄完美破局,只要眼前两尊大神一点头,米子游就完美跳出困局,无须再做眼前这道二选一的送命题。   更重要的是,米子游的嘴皮子不是一般的溜,尽管略带着些油滑气的贫,可是讲起大道理来深入浅出,句句都能落到实处,李正德和小仇大人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这份有理有据的慷慨。   “游公子好口才,做商人可惜了”,李正德的脸色有所缓和,此事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终归对大局有利,便点头同意——   “米家愿以田庄容留难民,解了官府的燃眉之急,此法确实可行,小仇公公意下如何?”   所以人都用“小仇大人”的称呼,唯独李正德张口闭口地“小仇公公”,显然是有刻意嘲讽其“一剪梅”短处的鄙视之意。   老话说的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可是李正德却专用戳心窝子的称谓没完没了地刺激小仇大人,有爵位且有权力的男人就是如此任性。   景栗立于上帝视角,知晓在两年后的甘露之变中,宦官一党取得了最终的胜利,李正德在兵乱之中坠马瘫痪。   她极度怀疑,李正德的坠马不是意外,而是小仇大人的报复,甚至还脑洞大开地为其创作了内心OS——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嘲笑老子的下半身,老子直接废了你的下半身!”   “游公子所言有理,如此甚好”,小仇大人也想尽快把城内的灾民打发到城外,认同了米子游的提议,接着把目光转向“楚凤鸣”——   “那就请楚小姐捐钱捐物吧。”   米子游抢先开口:“大人,难民数量众多,在下庄园的房屋有限,只怕容纳不下,正巧王家的田庄与米家的相邻,若是楚小姐愿出借房屋,并共同负担灾民的衣食费用,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愿意!”景栗这时才真正理解他所说的“配合”是何含义,大好台阶近在眼前,她岂有不下之理,赶紧搭上米子游的顺风车逃离困局才是正理——   “二位大人日理万机之余,还要为难民一事劳心劳神,亲自出面筹措善款,这份心怀天下子民的胸怀着实令小女子钦佩不已。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在下虽是女子,可既担起了王家的生意,便该承袭王家乐善好施的祖训,为安置灾民之事尽微薄之力,敞开田庄大门,为难民提供遮风挡雨之所,至于衣食用度的费用,我可与游公子各出一半。”   她有意先抬举两尊大神一番,目的是求不被为难,毕竟千甜万甜不如嘴甜。   小仇大人微微眯起了眼,用极为八卦的语气道:“楚小姐和游公子甚有默契,二位不会是提前商议好了吧~”   独教授生怕爱将大锦鲤折在此风波之中,提心吊胆地观战,被这位晦气的公公气到胸口疼,拍案怒骂——   “这死太监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商户好心来捐钱,他却非得泼一盆绯闻的脏水,之后你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收拾收拾这个败类!”   景栗内心的小火苗也腾腾地冒,无比想一拳把这个娘里娘气的阉人打进墙里直接变遗像。   可是,为了保住凤临阁,她不得不隐忍火气,拿出话术最高水平,有礼有节地回应——   “商贾人家,有的不过是金银田产,在赈济灾民时所能付出的也仅仅是这些身外之物,即便今日站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其他商铺老板,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小仇大人搞这出幺蛾子戏码,其实是为了暗戳戳地羞辱李正德。   昨日“楚凤鸣”当街高调与德郡王解除婚约,此事被传的沸沸扬扬,如果她转脸就和米子游暧昧不清,那无疑是狠狠打了李正德的脸,仿佛他堂堂郡王,还不如一介商贾有魅力。   景栗的回怼相当有水平,既打破了绯闻,又稳稳立住了柔中带刚的慈善女老板人设,小仇大人的诡计未能得逞,李正德自是心情大好,微微一笑道——   “灾民数量不少,单凭游公子一人之力,恐难照顾周全,米家和王家均是长安城中颇具声望的善心商贾,集两家之力共同赈济难民,确为稳妥之法,辛苦二位了。”   前有狼后有虎的困境危机平安渡过,景栗终于暗暗松了一大口气。   小仇大人推卸赈济重担时相当豪爽,微翘着兰花指的大手一挥,便道——   “既然如此,那就命官兵将一半的难民送到城郊米家和王家的田庄,游公子和楚小姐想必需提前准备一番,不知要耗时多久?”   米子游将积极有担当的正能量态度保持到底:“在下抓紧时间筹办房屋与粮食,明日一早,田庄即可收容难民。”   小仇大人又道:“最近长安城中缺米缺面,楚小姐送来的粮食正好可供应急之用,就都留在赈济所吧,至于田庄那边所需要的米面,二位皆是大酒楼的老板,定然有门路能弄得到足够的口粮。”   景栗的脾气差点大爆炸,只想拎起死太监的衣领破口大骂——   “我勒个去,还有没有天理!我们生意人又不领朝廷的俸禄,主动出钱赈济灾民已属仁至义尽,现在你连老娘的米都要全部坑走,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做这种恶心人的亏心事不怕断子绝孙吗…”   悄咪咪地发泄到这里,她不禁卡了壳,小仇大人本就已断子绝孙,还真没啥可顾及的。 第135章 官府的慈善合作伙伴   看赈济所灾民的状态,恐怕一天仅能喝上一碗稀粥,若把五百斤大米留在这里,恐怕绝大部分都会落入宦官奸臣的腰包,到难民肚子里的至多只是零头。   景栗本想狠狠怼一通,怎么着也得把大米要回来一半,怎料米子游又一次抢在她前面开口——   “小仇大人言之有理,在下的酒楼里还有些库存的粮食,这几日再安排人去外地多采买一些,应该足够田庄的难民用。”   “明明是老娘家的大米,凭啥由你做主?”——景栗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环境不允许,她非得卷起袖子,掐着米子游的脖子,好好逼问一番不可。   “淡定,务必淡定,就当粮食被耗子精偷走了,千万别和妖孽多计较!”独教授见大锦鲤的脾气似乎濒临爆发的边缘,立马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古话说得好,宁惹十君子,不惹一小人,小仇大人那厮一看就是笑里藏刀的百分百纯小人,得了好处未必会帮你,但得不到好处必会害死你。   以你现在的身份,根本斗不过他,就当用五百斤米买个教训、买个平安,以后见到宦官一党,长点心绕道走,惹不起咱躲得起。”   “楚小姐似乎不大情愿啊!”小仇大人实乃不要脸界的王者,不止白白坑占商贾的粮食,还非得强迫受害者强颜欢笑屈服,心理暗黑扭曲的程度不亚于炸糊了的麻花。   “怎么会呢,大人误会民女了~”势不如人矮一头,景栗咬碎了牙只能和血吞,心里骂唧唧,表面却不得不笑嘻嘻——   “民女是担心今日带来的米不够赈济所使用,正在琢磨筹措粮食的方法,可是一时没有头绪。”   小仇大人对她识相的态度相当满意:“楚小姐年纪轻轻,便有商界巾帼的风范,说话办事既豪爽又周到,难怪昔日德郡王府千挑万选,最终择定你为郡王妃的人选,你和德郡王未能喜结连理,本官深感遗憾呐~”   这厮不存好心,不把场面搞尴尬不罢休,景栗堪称最惨大女主,得罪不起官宦,也冒犯不得郡王,唯有忍气吞声自黑一条路可走——   “大人谬赞,民女资质浅陋,本就配不上德郡王,二位大人想必还有公务要忙,若无其他吩咐,小女子就不多打扰了。”   米子游也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安置难民之事请二位大人放心,在下和楚小姐必会齐心协力办的妥妥帖帖。”   小仇大人占尽了便宜,转脸又口头做好人:“有劳游公子和楚小姐,在安置灾民时如遇难处,尽管前来赈济所,此处的官员定会尽力协调解决。”   他随便说说,景栗等人随便听听,谁认真就输了。   “辛苦两位。”李正德微微颔首,惜字如金,端茶杯之际,目光扫过了小仇大人的脸,眼底尽是鄙夷的不屑。   他一向看不起宦官阉党,面对小仇公公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阴险手段,总是以无视表达最大的藐视。   嗜财如命的小仇公公借赈灾之名坑占商户银粮,李正德发自内心地憎恶此等厚颜无耻之人,不过他并没有选择站出来维护正义,主要原因有二——   第一,朝臣与宦官两党对立多年,任何一次小的冲突都有可能引发大局的动荡,小仇公公毕竟是手握实权的内官,在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李正德对其恶行只能暂时持纵容态度。   作为皇族宗室之后,他生于政zhi漩涡的中心,是无比精明的政客,在他的心中,权势与利益永远居于第一位,正义、公理乃至人命都不及权力大局重要。   第二,“楚凤鸣”当街退婚,不做郡王妃,转而当酒楼女老板,此事背后究竟有何隐情,吃瓜群众们主观臆测出了五花八门的绯闻小故事。   此事对于李正德而言,或多或少有损清誉,为了让舆论风波尽快过去,他须得尽可能地与“楚凤鸣”保持距离,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可能公然维护或偏袒她。   难兄难妹终于踏出官衙,劫后余生,万分庆幸,不约而同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景栗最初的计划只是做捐钱捐粮的大户,但稀里糊涂之间,直接升级成为了与官府共同赈济灾民的商户之一。   她冷静下来细细分析,尽管损失了粮食,但目前事情的进展比预想的要顺利很多。   景栗大方撒钱捐款的根本目的,是为凤临阁赚美名,眼下她成为官府的慈善合作伙伴,承担起赈济一半灾民的重任,广告效应必定非同一般,效果百分之两百杠杠的。   另外,她本就有与楚家决裂和退拒郡王府婚事的热度,如果唐朝有报纸,铁定是社会版新闻的头条人物,今日慷慨接收难民之事一传开,她又能在报纸的商业版中占据一席之地。   放眼整个长安城,哪家商铺老板的风头能比她更盛。   从现代视角分析,景栗无疑是长安商界顶流网红,这对于凤临阁的生意将会有莫大的好处。   虽然她不精通经商门道,可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清楚老板的形象对于企业发展有重大意义,无须举什么高大上的例子,单看看接地气的典型即可——   夜市美食街如果有肤白貌美气质佳且有“某某西施”称号的网红女老板,摊位前一定大排长龙。   景栗版的楚凤鸣是高段位正能量慈善名人,带货能力稳稳比普通网红强一倍,凤临阁的老招牌火出圈指日可待。   二人并肩前行,米子游对“楚凤鸣”刮目相看:“真没想到,楚小姐随机应变的能力如此之强。”   在各大重要人物之中,景栗也就能以平等的身份和油神唠唠嗑:“真没想到,从前的游公子如此眼拙。”   米子游无视她的揶揄,以邀功的口吻道:“大小姐,你今日能全身而退,最应该感谢的人是谁?”   景栗轻甩唐朝版空气刘海,偏就不讲对方想听的答案——   “感谢老天爷赐予我聪明不绝顶的智慧。”   “从未见过如此忘恩负义之人,我的心在滴血。”米子游自是不悦,边说还边捂着胸口,仿佛真的被扎心了一般,显然是戏精无疑。   景栗被他油腻的拙劣演技辣伤了眼睛,不再打趣绕弯子:“今日我没有得罪南衙和北司,的确是游公子的功劳,可是我的五百斤大米没有了,之后赈灾的事情怎么办,总不能让灾民在城郊庄园靠西北风充饥吧。”   “我店里囤了不少米面,本来打算趁着价高的时候转手卖出去赚一笔,如今既然接下了赈济灾民的差事,直接拿出来用就好,应该能撑一段日子,楚小姐按照粮食的市价出钱即可…或者…”米子游话锋一转,笑容意味深长——   “不给钱其实也可以…” 第136章 赈灾潜规则   天上白掉的馅饼,没有剧毒,也有馊味。   景栗警惕地瞥着油神:“你什么意思?”   米子游旧事重提:“把凤临阁卖给我就成!”   “你这人怎么这么轴呢?”景栗的嗓音不由得提高了一个调门——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卖不卖就不卖!”   旁边几个孩子听到后鹦鹉学舌地叽叽喳喳道:“不卖不卖不卖就不卖~”   尽管有卫兵维持秩序,不准灾民阻拦正中的主道,但个子小的孩子总能在人群缝隙之中钻来窜去。   景栗看这些孩童都穿的破破烂烂,有些甚至没有鞋子,光着脚丫到处跑,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之后得给孩子们做些新衣新鞋。”   米子游并不赞同她的提议,语气中带着七分无奈和三分郁闷说道——   “大小姐,您是观音菩萨转世,降临人间普度众生的吗?”   景栗乃犯罪心理学业余十级大师,根据她博览悬疑探案剧的经验,缺乏正常同情心的人,往往都是心理阴暗的反社会性变态,眼前的油神无疑是典型代表,她翻着鄙夷的白眼展开批判——   “为富不仁,必遭雷劈,给孩子们做衣服的钱我出,不用你花一个铜板!”   “你以为我在乎的是钱吗?我好歹是坐拥十多家店铺的人,怎么可能小气吧啦地心疼做衣裳的小钱?”米子游被冤枉,十分委屈,重新展开折扇,半遮住嘴后放低声音道——   “大小姐,拜托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你把灾民的衣食标准提高一个档次,哪些人会被重重打脸?”   “赈济所吗?”景栗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可这算不得打脸吧,毕竟德郡王和小仇大人都点了头,让我们安置一半的难民,可不得尽心竭力把赈灾一事办好吗,做点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米子游抬手示意让她等一等,快走几步出了赈济所的大门,确定守卫听不到他们讲话,才继续道——   “楚大小姐,咱俩算是共经患难的交情,上辈子兴许有五百次回眸的缘分,看在有缘的份上,哥和你讲几句掏心窝子的大实话。   圣贤有云,身居高位者,应担君之忧,解民之困,但这年月的官员,无论是在南衙还是北司当差,全都是一般黑的乌鸦,他们不止不把难民的命放在心上,甚至连商贾的命都不在乎。   德郡王和小仇大人同意让我们在庄园安置灾民,并不是给你和我展现个人实力的舞台,而是利用咱俩的庄园解决难民积聚都城的麻烦,顺便再从我们这两只肥羊身上薅点油水。   换句话说,咱们难兄难妹就是替虎狼官员跑腿办事的肥羊,要想平平安安保命,必须时时刻刻牢记两大生存法则——顺从和低调。   所谓顺从,就是不能和官府对着干,咱们商贾是弱小的蚂蚁,而高官各个如狼似虎,实力悬殊巨大,我们不能干拿鸡蛋碰石头的傻事,要想保住家中的产业,该向恶势力低头的时候,绝不能端着清高的架子硬刚,否则转眼就可能落得家破人亡的悲惨下场。   所谓低调,就是不要和高官抢风头,拿这次赈灾来说,尽管我们出钱出力、鞠躬尽瘁,可是对外必须把功劳说成是德郡王和小仇大人的,而且咱们为难民提供的衣食标准,不能比赈济所的高,不然消息一旦传开,官府的面子可就挂不住了。   官员最在乎声誉,那些贪污了赈灾款的贪官尤其害怕被非议,假如咱俩做的太好,就会反衬出其他人的差,到时候虽然百姓会夸赞我们,但负责赈灾的官差却会视你我如眼中钉,日后必会用尽手段打击报复,咱们谁都别想安安生生做生意。   纵观古今,锋芒毕露的商贾无一能得善终,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商人,不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按照官府的标准让灾民活着渡过难关就好,旁的事最好不要多做,即便你想帮那些可怜的孩子,也不能大张旗鼓地行事,施与难民恩惠的事,做的越低调越好,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明白了。”景栗不是敷衍,而是心服口服,她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圣母心过于泛滥,差一点就给凤临阁招来大祸。   偶像剧里的大女主都有一颗感天动地的圣母心,男主和男配的主要任务是协助她完成一项又一项救人救世的圣母任务。   而到景栗这里,套路再次失效,她身边这位说不清是男主还是男配的米子游,堪称摧毁圣母心的绝世高手。   米子游看似油腻浮夸,可是心思缜密深沉,对局势与人心的分析相当透彻,一言一行皆会权衡利弊,算不得堂堂正正的正面人物,可至少是有血有肉的实诚人。   在生活的重压之下,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一步步走向庸俗,许多人会选择以虚伪假面掩藏内心的世俗算计,很少有人像米子游这样坦坦荡荡地直诉心中的谋划盘算。   他讲的话无比现实,尤其是最后一句,既是精辟总结也是神预言,明初富可敌国的沈万三,清代风光一时的红顶商人胡雪岩,归根到底皆死于锋芒过甚,在以农耕为本的封建社会,地位卑下的商贾阶层只能夹起尾巴低调做人做事。   最传奇的商人,是通过“奇货可居”走上政坛的吕不韦,一路豪赌一路爽赢,封侯拜相,权倾朝野,直登人生巅峰,甚至还是秦始皇存在于野史中的亲爹,但最终也只能落得饮鸩酒自尽的惨烈结局。   无论是米子游还是景栗版的楚凤鸣,都没有吕不韦的智慧、魄力与运气,二人所求并非是改变阶级,而是踏踏实实做生意,仅此而已。   高官欺压民商的社会现实,他们二人无力改变,所能做的只有在既定游戏规则下谋求出路。   景栗从米子游那番话之中悟出了一个重要道理——   不切合实际的圣母心必须舍弃,在当前的任务模式之下,面对一重又一重现实难关,她自保尚且不易,哪还有余力顾及其他。   至于米子游,他之所以把赈灾背后的潜规则告诉“楚凤鸣”,主要是因为二人即将合作安置灾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圣母大小姐”做得罪官员的傻事,万一真出了事,他也会受牵连。   另外,他纵然是俗心俗肠,但并非坏人,没有普度众生的高尚情操,可是在不影响自身利益的情况之下,见到深陷困境之人,能帮还是会帮一把。 第137章 大唐下午茶   多位商户聚集在赈济所外,消息灵通的已经打探到此次募捐实为南衙北司打擂台,故而未敢擅入,皆在外观望。   见米子游走出,众人赶忙上前询问,知晓详情之后,均对他以田庄容留难民的妙计赞不绝口,纷纷表示要借鉴此方法,多花些钱无所谓,只要不得罪南衙和北司即可。   景栗不知眼前一位位老板姓甚名谁,米子游为她简单介绍了一番,打招呼行礼过后,其他老板先后走入了赈济所。   景栗觉得形势一片大好:“这么多人愿意开放田庄容留灾民,这样一来,我们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大小姐,你太天真了!”米子游一语打碎她的幻想——   “咱俩之所以能用这个方法脱身,是因为德郡王和小仇大人都急着把城里的灾民移送到郊外,我们二人运气好,抢占了先机,才能通过揽下这件差事而脱身。   接下来,南衙和北司将正式开始打擂台,他们已不需要更多的田庄,只想逼迫各大商户加入自己的阵营,为下一步的朝堂争斗寻找更多的钱袋子。”   他讲的的确有道理,景栗不禁感慨:“在官商地位悬殊的大环境下,做生意太难了!”   “谁说不是呢~”米子游的车轱辘话又饶了回来——   “女人做生意更是难上加难,楚小姐没有必要迎难而上,倒不如急流勇退,把凤临阁卖给在下,好不好?”   “你就算再问一百遍,我的回答也是不卖!”景栗转身便想登上自家的马车。   米子游被打击了一次又一次,心理素质已经锻炼的相当强大,并没有被此次拒绝击垮,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道——   “咱们两家的田庄相邻,一起筹办安置灾民的事更为方便,楚小姐不如中午带几位管事一同来米麒麟饭庄,我们边吃边谋划,怎么样?”   “谈事便好,吃饭就不必了。”景栗还有好多事情要忙,不愿浪费时间。   米子游小用激将法:“不少食客评价,我家饭庄的菜品,味道不输鼎盛时期的凤临阁,楚小姐确定没有兴趣尝一尝吗?”   独教授插话劝大锦鲤:“赏脸去吧,就当多了解一下同行,我觉得米子游这个人不错,以后说不定还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景栗的眼珠转了几转,听从建议,对米子游说道:“游公子盛情邀请,小女子却之不恭。”   广泛考察调研,方可博采众长,她昨日去了醉仙居,今日体验一回米麒麟,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另外,“米麒麟饭庄”这个名字,现代人听着就觉搞笑,试问谁不想品尝一番“大唐米其林”盛宴的滋味。   思至此处,景栗脑中莫名浮现出事务所队友之前所开的玩笑——   米子游该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   她按耐不住好奇心,问道:“游公子…你…想念手机吗?”   “手机?”米子游一头雾水:“是什么?”   景栗猜想他也许来自更早的时代,于是比划着打电话的手势继续发问:“电话,大哥大,或者传呼机,你知道哪一个?”   米子游一脸懵地摇头。   “电报呢?…”景栗说出口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脑子可能进水了,电报是主流沟通方式之一的年代,压根儿不存在米其林。   “啥啥啥,你说的都是些啥?”米子游的大脑在风中凌乱——   “是吃的吗?…但听着似乎不大像。”   “没什么,就当我胡言乱语好了。”景栗寻找同类的行动以失败告终。   时候已经不早了,景栗没有回王家,而是前往凤临阁,把整理田庄和安置灾民的重任交给了管家王忠言,命他多带些得力的家仆和家丁,务必办好赈济灾民一事。   其后,她便开始查看凤临阁的账目,可惜隔行如隔山,翻了大半天也看不出门道。   她问祝妈妈:“酒楼的账房先生是我外公在世时一直用的人吗?”   “原来的老账房回乡养病了,现在的账房先生是郑管事的亲戚,恐怕…不太靠得住…”祝妈妈讲话时特别留心看了看周围,唯恐有人听墙根,又道——   “小姐,咱们府上的周账房之前在酒楼里整理过账目,您如果要查账的话,让他来帮忙就好。”   有可信可靠的人才,一切都好办,景栗决定先按兵不动,等王敬那边查出了眉目,再搞突然袭击,把账目之中的问题查的清清楚楚。   临近午时,醉仙楼生意红火,而凤临阁和米麒麟饭庄却宾客寥寥,看着这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的场面,景栗不由得心塞。   米子游性格敞亮大方,既然说要请客,排场必须得摆出来,筵席设在三楼雅阁,里外共有两张雕花木桌,米家的管事把景栗请入靠窗的里桌,安排王管事等人坐在外桌。   关于赈济灾民一事,米子游提了几点想法和要求,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考虑的相当周到,而且整个过程非常给景栗面子,时不时就问一问她的意见。   景栗对于古代赈灾一窍不通,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能不懂装懂,就让王管家一同拿主意。   大约两盏茶的工夫,众人便达成了共识,王家和米家的两座田庄用同样的标准为灾民提供衣食,相互扶持照应,共同完成赈灾重任。   在愉快的气氛之中,午饭正式开席,祝妈妈行事极有规矩,一直站在景栗的身边伺候。   景栗认为没有必要拘礼,毕竟这是普通酒楼而非皇庭贵府,便说道:“祝妈妈,您也坐吧。”   见祝妈妈犹豫推辞,米子游适时热情劝道:“请坐请坐,您也尝尝我们家饭庄的菜,欢迎多多提建议。”   冷盘与点心先上桌,荤素甜咸搭配得当,颇为开胃,其中景栗最喜欢的,是软滑细嫩的杏仁豆腐,以及茶味浓郁且夹有酥脆坚果仁的太白茶香酥。   米子游特别介绍:“我们米家是做茶叶生意起家的,昔日我特意花费重金,请皇宫御膳房的面点师傅制作了一系列以茗茶为主题的点心,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这道太白茶香酥,别看我这里现在的客人不多,午后就会渐渐热闹起来,不少人专门来此喝茶并品尝茶点。”   景栗这才知晓,原来米麒麟饭庄最为有名的居然是下午茶。 第138章 点评米麒麟   米麒麟的各色茶点确实极具特色,甜而不腻,香而不俗,摆放点心的器具也十分别致,是竹子与淡色原木拼接而成的旋转形托盘,景栗猜测应暗含“节节高升”或“平步青云”的寓意。   搭配的酒不是白酒或葡萄酒,而是清新甘甜的荔枝酒,米子游还晃着扇子配了一句诗——   红透蝉纱裹玉肤,酿成香味胜芙蕖。   关于古代的果酒,景栗从前只知煮酒论英雄中的青梅酒,想不到中晚唐时期连荔枝都已入酒。   深思后又觉得合情合理,杨贵妃酷爱荔枝,留有“一骑红尘妃子笑”的传奇,这时的普通中原人无福享受岭南鲜果的美味,品一品荔枝酒也是极好的。   在这一点上,凤临阁就比米麒麟差一些,景栗翻过酒楼的菜单,果酒只有诏安青梅酒一种,明显没有跟上特色酒发展的步伐。   热菜陆续上桌,米子游相当有诚意,鸡鸭鱼肉齐备,鸡为三鲜扒鸡,鸭是宫廷酥鸭,鱼为松鼠鳜鱼,肉是秘制羊肉,另外还有红烧大虾、文思豆腐和时令菜蔬。   平心而论,每一道菜都不错,色香味俱全,可是从头吃到尾,都没有太大亮点,唯一让景栗味蕾感觉到惊喜的,就是秘制羊肉,其中既有浓浓的姜味也有甜甜的蜂蜜味,原本冲突的两种味道,却被厨师的妙手完美融合,滋味妙不可言。   在就餐环境方面,米子游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二层和三层都设有表演台,乐姬歌姬悠然演唱,每一隔间都能听到风雅丝竹音。   不过,景栗没有听小曲儿的福分,她的耳朵里充斥着屠豪的哭嚎声——   “我的眼睛,我这双明辨美丑的大眼睛,彻底被《西门无恨》毁了!所长,你严重伤害了我脆弱且纯洁的心灵,快带我去医院洗眼睛!”   独教授辣手摧土豪:“用西门无恨的洗澡水给你洗洗呗!”   这句话令屠豪再次回忆起了西门无恨洗澡的名场面,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   “男儿有泪不轻弹,当心西门小姐姐亲自来收了你这个小哭包~”独教授打趣了土豪一阵,最终话题又回归到了吃上——   “好了好了,大锦鲤那边都快吃完午饭了,咱们也定外卖吧。”   屠豪的心理和生理遭受了360度全方位立体化的重创,双目无神地瘫坐在沙发上,仿佛身体完全被掏空:“还点啥外卖,我这辈子恐怕都告别吃饭了。”   独教授成功坑人后胃口大开:“把你手机拿来,我今儿心情不错,可得多点点儿好吃的。”   屠豪展开了报复:“不给,你陪我一起饿着。”   独教授上手开抢:“别闹,快把手机给我!”   景栗看不到画面,只能听响动,先有水声,之后不知是谁开始咣咣砸东西,局势十分紧张,一场由西门无恨引发的恶战似乎即将拉开帷幕,她生怕奇葩队友打架打出个好歹来。   幸好,这二位都是只动口不动手的“嘴炮君子”,纯玩口头攻击,最多也就手指头戳一戳,再半轻不重地扒拉几下。   从他们的对话之中,景栗方才得知情况,原来是城门失火,殃及手机。   不差钱的土豪鲜肉为了不让所长点外卖,残忍地对手机进行了非人道性毁灭,先是浇了一大杯水,之后还在大理石茶几的边沿可这劲儿地狠砸。   作为根正苗红的穷三代,景栗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这种用手机发泄情绪的疯狂之举,一边吃着扒鸡,一边在心中默默为可怜的手机默哀三十秒。   “菜品如何?”米子游再次摇起了扇子,征询顾客建议——   “小店的不足之处,敬请二位提出,在下洗耳恭听。”   祝妈妈客套道:“很好,味道不错。”   景栗也得客气一下,把祝妈妈的话反着说了一次:“不错,味道很好。”   “二位的夸奖似乎不大走心呐~”米子游不愿活在谎言之中,只想让真相的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   “咱不搞假客气那一套,说点发自肺腑的大实话还不好?”   他此刻的样子,像极了求骂求虐的抖M。   既然如此,景栗便讲出了心里话:“除了秘制羊肉之外,其他菜都中规中矩,缺少惊喜的感觉。”   “惊喜?”米子游陷入了迷惑:“什么样的菜才能给你带来惊喜,能举个例子吗?”   景栗如实道:“醉仙居的佛手观音莲和花开富贵牡丹鱼。”   米子游对她的品味提出质疑:“佛手观音莲的本质就是上汤白菜,只是摆盘和配菜比较出彩而已,花开富贵牡丹鱼和椒盐鱼排也没有太大差别,变了变造型,价钱就涨了两倍,通通华而不实!”   景栗发现他的经营思路相当有问题:“敢问游公子,米麒麟饭庄的定位是什么?目标客户群是哪些人?”   “定位…目标客户群…”米子游完全懵圈:“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   景栗只得用语言填补时代的鸿沟:“定位就是酒楼档次,高档、中档、还是低档小摊?目标客户群是指你的生意主要针对那些食客,王侯高官还是普通百姓?”   米子游答道:“我的店和你们凤临阁一样,砸了大笔银子装修的金碧辉煌,就是为了走奢华的高档路线,吸引权贵豪族前来放肆挥金,当然也有价格实惠的普通菜品,寻常百姓也可以来享用美味。”   景栗凭借从商战类小说和电视剧中学到的知识,认为油神最大的问题在于野心太大,想要同时吸引两大财力极其悬殊的社会阶层,结果注定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有钱有权的人,鸡鸭鱼肉早已吃腻,人家下馆子追求的就是华而不实的新鲜感,而且用‘华而不实’这个词来形容醉仙居不大合适,人家的菜品不止有别致的造型,还有出众的味道,更打着宫廷御菜的招牌,当然更受权贵偏爱。   至于囊中羞涩的普通百姓,远远看一眼酒楼壕奢的排场,就捂着钱袋子走远了,基本不会来消费。   总而言之,米麒麟凤临阁面临着相同的困境,上吸引不了王侯富豪,下吸引不了百姓,不尴不尬地卡在中间,被上下两道瓶颈死死卡住了命脉。” 第139章 豪门考验制   “你的话太犀利了,上下两道瓶颈不止死死卡住了我的命脉,更牢牢掐住了我的喉咙,我甚至感觉快要窒息了!”米子游仰脖痛饮一杯酒,心中萌生疑惑,问道——   “楚小姐似乎并不焦虑,难道已经想出打破瓶颈的方法了吗?”   景栗当然要保守羊蝎子的秘密:“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咱俩已经是联手赈灾的关系了,不要那么冷漠绝情嘛~”米子游打探“楚凤鸣”的商业规划——   “看在我诚心诚意准备这顿饭的份上,至少透露一点点呗,上下两道瓶颈你打算突破哪一个?”   想着今日脱困都靠油神,景栗小小交底:“先突破下瓶颈,打破菜品价格壁垒,重塑酒楼品牌价值,面向大众,吸引百姓。”   “价格壁垒?…品牌价值?…”这俩词米子游闻所未闻,不过他大致猜得出意思,觉得“楚凤鸣”纯属瞎胡闹,苦口婆心相劝——   “难道你打算降价,高档转低档吗?大小姐,你可千万别瞎折腾,一个不留神就容易把金字招牌变成破铜烂铁!”   “你的担心相当多余,我怎么可能亲手砸了自家招牌!”景栗感觉油神对凤临阁的执念十分不正常,追问道——   “你自己明明开着酒楼,为什么总惦记凤临阁呢?”   “事到如今,我只能舍下颜面,如实和你交底…”米子游郁闷长叹,全无附庸风雅的心情,扔下了手中的扇子——   “我们米家历代经商,为保证家业传承,族中所有年满十七岁的男子,必须依照家规接受考验,选择三个行当,用家中所给的五万两本金经营生意,五年之后计算盈利,三个行当各自的获利必须是本金的两倍,没有完成此项任务的子弟,将会被剥夺家族生意继承权。   我所选择的行当,是绸缎、香料和酒楼,前两项生意的进展非常顺利,唯独酒楼的买卖不温不火,我的任务截止期是明年三月,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唉…想想就扎心…”   景栗今日算是长了见识:“你们米家的先祖太有智慧了,用考验制检验子孙的经商实力,将家业留给实力最强的后代,这样就可以完美打破富不过三代的魔咒!”   电影电视剧以及现实生活之中,充斥着形形色色的无才无德二世祖,假如各大豪门借鉴米家家规培养下一代,那全球败家富二代的数量将会大幅度下降。   “大小姐,你是坐着评价不腰疼!”米子游连喝三杯酒排解重如泰山的压力——   “做男人难,做米家的男人难上加难,日子过得比下凡渡劫的神仙都难,因为米麒麟的生意,我愁到头发都一把一把地掉!”   景栗出于礼貌,绷紧嘴唇强忍着不笑出声,瞟了瞟油神的发际线,的确比一般年轻人高一些,放在现代妥妥就是秃头青年。   米子游继续说道:“为了米麒麟饭庄能有起色,这些年我不断地调整经营策略,可惜都没有明显效果,最为根本的原因,就是缺少夺人眼球的劲爆噱头。   醉仙居之所以生意兴隆,是因为老板面子大,能请来宫中御厨做主厨,主打帝王级奢华享受,我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只能另辟蹊径。   从目前情况来看,最为可行的方法,就是直接买下老字号名店,借用别家的金字招牌,混合米麒麟的创新风格,打造长安美食新传奇,我细致且全面地考察过都城所有的老字号酒楼,最终选定凤临阁为目标。   你家酒楼招牌的含金量虽然不及从前,可总归还是长安名店之一,不过恕我直言,凤临阁的菜品越来越差,口碑一落千丈,单靠旧日的名气撑不了多久,假如楚小姐再降质降价,凤临阁无疑会沦为商界笑柄。   对你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把酒楼卖给我,米家做生意以诚信为本,我保证出一个让你满意的价钱!”   景栗不得不承认,油神的口才相当不错,说起话来不止一套又一条,语调还抑扬顿挫,倘若他生在现代,进德云社当个捧哏绝对不成问题。   不过,景栗是带着解怨任务而来,无论如何都不能卖掉凤临阁,又一次无情地拒绝了油神。   事务所两位队友的相处模式如同小学生,五分钟前吹胡子瞪眼,五分钟后便握手言和、亲如一家,其乐融融地点起了外卖。   至于那可怜的手机,有没有熬过狂风骤雨的洗礼,景栗不得而知。   独教授越想越觉得米家的家规有意思,问土豪鲜肉:“你家有没有对继承人的磨砺考验机制?”   “我家代代单传,到我父亲这一辈,才依靠现代科技有了我哥和我两个孩子,根本不适合搞考验制,用力稍稍一过猛,就有家族灭亡的风险。”屠豪自爆家秘史,并分析道——   “米家采取考验制选择家产接班人,我认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人丁过于兴旺,米子游在家族中排行二十二,他下面可能还有其他弟弟,多大的家业都禁不起平分二十多份,所以才需要从中子弟之中择选最优秀的代表继承家业。”   独教授认为他讲的有道理,另外还对一件事起了八卦之心:“你和你哥是现代科技的产物?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兄弟俩难道是机器人吗?”   “当然不是,我如果是机器人怎么会死呢?”屠豪讲出自己的“传奇身世”——   “我哥是正常的,而我的降生靠的是试管技术,我出生的时候我爸已经快七十岁了,多亏赶上了高科技新时代,不然这世界根本就没有我。”   土豪鲜肉平时几乎不提家事,独教授乍一听觉得分外有趣:“你母亲当时多大年纪?”   “我妈挺年轻的…”屠豪不愿多提母亲,转移话题道——   “外卖差不多快到了,我去门口看看。”   酒足饭饱后,景栗忆起一件事:“之前你打算从我父亲手里买凤临阁,还给了定金,那笔钱要回来了吗?”   米子游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挑了挑眉说道:“你猜。” 第140章 集可爱与美味于一身的鸭叽和兔叽   景栗对渣爹楚子濂的人品不抱任何希望:“他肯定不会轻易给你的。”   “知父莫若女!”米子游满心无奈——   “你闹着要和楚家决裂的时候,我故意在众人面前讲出楚大人收取订金的事,就是担心他仗着官威不环钱,可结果还是没有用,楚家的账房推三堵四,就是不愿把钱退还给我。”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干脆去官府告他,当官不止不为民做主,还坑占百姓财产,不如回家卖红薯!”   景栗讲这番话的时候特别痛快,当注意到油神和祝妈妈异样的目光时,才意识到情绪的表达有些过火。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楚凤鸣,尽管与楚家的关系不好,但毕竟和楚子濂是如假包换的父女关系,讲这样的话或多或少不太合适。   不过,转念又一想,她反正和楚家划清了界限,对渣爹的态度狠一点完全在情理之中,于是继续说道——   “我已经和楚家断绝关系,连姓都想一并改掉,想起那位恬不知耻的渣爹,我的心里就充满恨意,希望所有被他坑骗欺压的人都能早日站起来,合力把这个人渣拉下马!”   “看来你不是闹脾气这么简单,是真的和楚家翻了脸…”清官难断家务事,米子游作为外人,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提醒道——   “楚小姐,你的勇气和胆魄令人钦佩…只是…你若真和楚家闹僵,那在官府方面就彻底失了倚仗,说不定日后会有官差故意来你店里找麻烦,为了名誉和生意着想,只要有和解的可能,还是尽早化解矛盾为好。”   景栗明白油神是出于好意,客套回应道:“谢谢,你所讲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   她真的会考虑吗?   并不会。   能够以和为贵固然好,但怨灵苦主楚凤鸣惨死的结果已经证明,楚家上下皆是狼心狗肺的恶人,如果她稍作退让,那群白眼狼就会扑上来把她啃的骨头渣都不剩。   面对楚家人,景栗必须硬钢到底,除此之外,别无他路可走。   独教授一边吃烤鸭一边说道:“米子游这个人挺不错的,但按照原版故事的剧情,他买下凤临阁之后,并没能让老字号的金招牌重现光芒,得到家族生意继承权的事肯定是泡汤了。”   “在新版故事里,米子游连买都买不到凤临阁,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其他让酒楼迅速盈利的好办法。”屠豪看了看教授,发现他盯着手中的烤鸭卷直撇嘴,便问道——   “所长,今天的烤鸭不好吃吗?”   独教授对**益求精:“在店里吃烤鸭,有八种调料,八种吃法,我最喜欢的是鸭皮蘸糖和鸭肉蘸蒜泥,可是外卖一切从简,配套送来的除了荷叶饼之外,只有甜面酱,黄瓜丝、密瓜丝和京葱丝,总差那么点儿意思。”   景栗远程暗悄悄地羡慕嫉妒恨,她在美食方面的见识远不及两位队友,回想生平所吃过的烤鸭,配菜里一般连蜜瓜丝都不会有,就是完完全全的低配普通版。   “烤鸭…”她在返回凤临阁的路上突然意识到了商机,立刻向祝妈妈询问——   “长安哪家酒楼烤鸭做得最好?”   “烤鸭?…”祝妈妈有些犯糊涂:“小姐说的应该是炙鸭子吧,有些酒楼里有这道菜,不过鸭肉发柴,口感欠佳,绝大部分食客不喜欢。”   屠豪颇为惊喜:“看来唐朝人还没有发现鸭子的神仙吃法,我去找烤鸭的做法,再为凤临阁添一道新菜!”   独教授百度之后开始科普:“烤鸭源自春秋时期,最初名为炙鸭,北方地区食用较少,宋氏南迁之后,鸭子逐渐有了多种做法,其中最为有名的是南京盐水鸭,明清时期才开始用炭火烧烤整只烤鸭,后来逐渐发展出荷叶饼卷鸭肉的吃法。”   唐朝不仅没有羊蝎子,而且没有烤鸭!   这对于景栗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比起羊蝎子,烤鸭更适合作为上档次的筵席主菜,片片削好的烤鸭如花瓣层叠在盘中,卷饼的吃法在唐朝想必也是独具一格,另外鸭的多个部位都可以充分利用,盐水鸭肝和鸭架汤都是人间美味。   她恨不能现在就抓几只鸭子放入烤炉,即便鸭叽和小兔叽一样可爱,为了完成任务,她都不能手下留情,“残忍”地问了下去——   “那其他大酒楼有用兔子肉做的菜吗?”   小兔叽,集可爱于美味于一身的小兔叽,可以做成冷吃兔、香辣兔肉、香卤兔肉,样样都是征服味蕾的王者。   “兔兔那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兔~”屠豪嘴上用矫揉造作的强调模仿着电影台词,手却很诚实地给朋友发微信,向大厨询问兔肉的做法。   “兔子肉?…”祝妈妈愈发感觉“楚凤鸣”反常——   “大酒楼不多见,一般野味馆里才有兔子肉…小姐…您这两天是不是太累生病了,怎么总想些奇奇怪怪的吃食呢,难不成又是神仙在梦中指点的吗?”   “没错,神仙托梦,不可辜负!”景栗借神鬼之说引进现代美食,而且行动力极强,说干就干——   “回家之后,让人买几只鸭子和兔子,我要做烤鸭和爆炒兔肉!”   祝妈妈道:“要想烤好鸭子可不容易,只怕家里的厨子应付不了,要不然就在酒楼做吧。”   这句话点醒了景栗,凤临阁如今的大厨能力不济,想必应付不了高难度的新菜,还需要另请高明。   外聘主厨不确定性太强,还是把前任主厨汤宗请过来最为合适,景栗迫不及待想要踏上三顾茅庐寻厨神的路——   “祝妈妈,之前听您说汤宗汤大厨隐居在城郊,您知道具体的地址吗?”   胡妈妈答道:“过年过节送东西的时候我去过几次,从城里坐马车过去大概需要半个多时辰。”   任务模式之下容不得拖延症,景栗风风火火,说走就走:“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城郊请回汤主厨!”   祝妈妈迟疑:“今日有些晚了,不如我们明日再去,而且这件事交给我家那口子办就好了,不必小姐亲自去请,城外道路颠簸,老奴担心您的身体承受不住。”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说干咱就干,一刻都不拖!”景栗决心不改——   “我亲自去才显得有诚意,无论如何都得把汤主厨请回来!” 第141章 路遇劫匪   而后,景栗踏上了说走就走的寻人之路。   一路上,她向祝妈妈打听了许多有关大厨汤宗的事,为的就是充分了解对方,有的放矢地把大厨请回凤临阁。   景栗暗暗琢磨策略,决定打感情牌,发挥演技最高水平,哪怕声泪俱下哭求,也务必要达到目的,实在不行,一行人今晚就赖在汤宗家不走,搞轮番式的疲劳轰炸。   为了完成任务,脸皮和节操通通都得豁出去。   中途休息时,趁着祝妈妈不在身边,景栗和两位队友小作沟通,请他们尽快多找一些唐朝没有的创意菜做法,务必要让凤临阁的菜品独树一帜。   队友皆是吃货界的扛把子,在景栗提要求之前,就已经开始琢磨搞全鸭宴,连菜谱都拟好了一大半,其中有鸭汁金汤鱼头、芝麻鸭方、盐水鸭肝、芥末鸭掌、火燎鸭心、椒盐鸭架等等。   屠豪回想生平所吃的各类鸭肉美食,忽而打了一个响指:“外滩十八号的Hakkasan餐厅有两道菜不错,一个是烤鸭皮配鱼子酱,另一个是鹅肝脆皮鸭卷,肥嫩的鹅肝和鸭肉鸭皮简直是绝配…”   “你清醒一点!”独教授打断他的狂想——   “鱼子酱和鹅肝在唐朝根本不存在,你讲的这两道菜完全不现实。”   屠豪据理力争:“鱼子酱确实有难度,但鹅肝一定是有的,我背过‘鹅鹅鹅,曲项向天歌’那首唐诗,总不至于唐朝人对鹅只欣赏却不吃吧,铁锅炖大鹅难道不香吗?”   景栗相当佩服土豪鲜肉的跳跃性思维,上一秒还是高端的鱼子酱和鹅肝,下一秒就提起了接地气的铁锅炖大鹅。   独教授作为事务所的文化百事通担当,科普了鹅肝制作的残忍过程:“要想让鹅肝有丰腴的口感,必须要对鹅进行惨无人道的过度饲养,把一根二三十厘米长的管子插到鹅的食道里,拿漏斗强行喂食,每天会灌进两公斤左右的食物,才会使鹅肝急剧膨胀,最终达到原本体积的十倍大小。”   他边说还边在土豪鲜肉的身上比划,仿佛想要把他当大鹅喂。   “天呐…我以后再也不吃鹅肝了…”屠豪听着有些反胃,但与此同时,他又很有自知之明,觉得抵御不了美食的诱惑,补了一句——   “那个…尽量…尽量少吃鹅肝…”   独教授又有了新想法:“大锦鲤,你也可以发展下午茶业务,把现代的先进经验全部搬到唐朝,这一阵特别流行把点心装在珠宝盒子里,小姑娘们看见都激动的不要不要的,你把这一套引进大唐,绝对可以迷倒万千名媛贵妇!”   来自清朝的独教授,人老心不老,对撩妹的套路门儿清。   屠豪进一步扩展思维:“早茶市场也不能放弃,广式烧麦、虾饺、肠粉、叉烧包、流沙包、核桃包,通通全都安排上!”   早茶景栗觉得不现实,直到现代北方人也没有喝早茶的习惯,不过倒是可以把广式点心加到下午茶套餐之中。   马车继续前行,景栗欣赏四周的山野美景,听着两位队友商议食谱,还决定晚饭要吃铁锅炖大鹅,贴饼子和锅巴都得点两份。   忽然,马车骤然停下,景栗毫无心理准备,一个不稳差点摔出轿厢。   还没来得及回神,便听到一阵杂乱的嚷嚷声响起——   “车上的人都下来,交出金银珠宝,就饶你们一命!”   独教授不由得一惊:“怎么着,难道遇见劫匪了吗?”   屠豪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大唐的社会治安这么差吗,离开都城还没多远,就遭遇强盗了吗?”   景栗和祝妈妈惴惴不安地走下马车,她忐忑地望着眼前的劫匪,唯一让她感到庆幸的是,这伙匪徒看上去相当不专业——   十多人衣衫破烂如难民,各个骨瘦如柴,像是很久都没有吃过饱饭的样子,而且装备极差,大部分人只有木棍,仅有两人拿着大朴刀,刀刃都已经豁了口。   景栗的脑子里不禁冒出几个大大的问号——   唐朝的黑道什么难混吗?盗匪生活条件这么差吗?   盗匪的头目是一位长着大长脸的中年人,高声道:“我们的目的是劫财,只要你们主动交出财物,就能保住性命!”   “给给给,我们给钱!”眼下破财免灾是上上策,祝妈妈立即解下腰上挂的钱袋递上——   “我们只是普通商户,出城是为了寻人,所带的银两不多,全都在这里了,求求各位高抬贵手,放我们走吧!”   王家虽是富商,可是行事并不张扬,下人们的衣饰都颇为低调,而景栗今日的打扮也未显出富贵本相,实乃万幸。   盗匪头目打开钱袋看了看,又道:“把身上戴的金银珠宝也都交出来!”   祝妈妈立刻摘下银钗和玉镯,景栗今日所著为男装,头发上仅簪玉钗,她也取了下来。   盗匪头目还不满足:“你的戒指!”   独教授急急道:“戒指不能给,那可是沟通联络器!”   屠豪也支招:“盗匪如果硬抢戒指,小姐姐你就和他们战斗到底,据我目测,那些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景栗被土豪鲜肉气到脑仁疼,就算对方实力不行,但是人家人多势众,古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眼前明摆着有二十多只手,她又没开武术光环buff,一个人哪能干的过。   更重要的是,楚凤鸣压根儿没有武艺,如果景栗逞能来一套标准的武术动作,左勾拳右勾拳外加三百六十度回旋踢,那王家人还不得当场吓傻,铁定会认为她中了邪。   敌众我寡,硬碰硬并不明智,景栗先走服软路线,好声好气地求盗匪——   “大哥,这戒指是我母亲的遗物,本身并不值钱,您就让我留下这一样东西吧!”   盗匪头目并未在戒指上多纠结,而是说道:“你留在这里,让你家赶车的小厮立刻回程,去长安的药房买二十副给孩子吃的风寒药,另外再买二十石米,两个时辰内回来,若是敢带报官,我立刻要你的命!”   景栗一时没了主意,觉得留在这里风险太大,便周旋道:“大哥,你家孩子生病了吗…要不然…要不然你带着孩子和我一起进城,咱找大夫好好治病,行不行?” 第142章 大理寺官差现身   盗匪头目并未在戒指上多纠结,而是说道:“你留在这里,让你家赶车的小厮立刻回程,去长安的药房买二十副给孩子吃的风寒药,另外再买二十石米,两个时辰内回来,若是敢带报官,我立刻要你的命!”   景栗一时没了主意,觉得留在这里风险太大,便周旋道:“大哥,你家孩子生病了吗…要不然…要不然你带着孩子和我一起进城,咱找大夫好好治病,行不行?”   盗匪坚决不进城,景栗没有办法,只能按照对方的要求派小厮进城买药买粮。   屠豪心急不已:“怎么办怎么办,我好想远程给唐朝警局打911!”   土豪鲜肉在美国长大,情急之下脑子一抽,连报警电话号码都记岔了。   “傻小子,中国的报警是110!”独教授被雷到外焦里嫩——   “景栗在穿越中遇险,别说是警察叔叔,就连蝙蝠侠和钢铁侠都没办法解决!”   景栗和祝妈妈被困在山洞之中做人质,她一直留神听着匪徒们的对话,才知这些人全都是南边来的难民,前几日在赈济所和官兵发生了冲突,迫不得已才出城躲在山林之后,而且的确是有孩子生了病,急等着药救命。   他们本不是亡命徒,而是被灾情逼上绝路的可怜人。   受困于此,难免生变,景栗想尽快用和平方式解决风波,故而说道:“大哥,王家和米家的郊外田庄从明日起开始赈济灾民,如果你们不想回都城的赈济所,可以暂住那里,也会有大夫给孩子看病的!”   她没有讲出自己是王家田庄的主人,这种时候还是不露富为好。   盗匪头目痛诉苦楚:“赈济所再多都没有用,赈灾款都流入了狗官们的腰包,我们灾民每天只能喝两顿米汤,有时候碗底连一粒米都没有,就这样还得挨官兵的白眼和欺辱,天理何存,公道何存!我们宁可饿死在山林里,也不会回赈济所向狗官摇尾乞怜!”   “城郊的赈济所是商贾办的,并没有官府的人…”一阵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景栗不明情况,停下了话语。   “你家小厮是不是把官兵引来了?”盗匪头目说着便拿起了刀,大有一刀就结果了她们的架势。   景栗被堵在山洞里,压根儿没法儿逃跑,祝妈妈慌忙解释道:“我家小厮刚走没多久,现在恐怕还没到城门口,怎么可能报官呢?”   正在这时,几支箭嗖嗖地飞来,多位盗匪受伤倒地,景栗本能地蹲下身并双手抱头,见祝妈妈还呆呆楞在原地,急忙扯着衣服把她也拉了下来。   独教授的心突突的跳:“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来的人究竟是白道还是黑道的?”   “等等…那是…”屠豪的眼睛更尖,从视频之中看到了熟悉的服装——   “是官兵,穿的官服和李正德的属下一模一样!”   “咱们大锦鲤果然运气好,得救了!”独教授稍稍放下心来,但随即心中生疑——   “大理寺的官员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是王家的小厮路上恰好遇见他们,所以才求救的吗?”   大理寺专门负责刑狱案件的审理,相当于今天的最高人民法院,捉拿盗匪并非此衙门的职责,事出反常必有妖,独教授觉得这其中或许另藏玄机。   训练有素的官兵们三下五除二就将灾民匪寇制服,见到景栗和祝妈妈时不由得愣了愣,因为从服饰便可看出,她们二人并非是盗匪的同伙。   “楚家大小姐?”一位官兵认出了她,询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景栗劫后余生,狂跳的心还未完全恢复平稳,看着眼前人感觉有些熟悉,经屠豪提醒之后,才想起是跟在李正德身边的心腹。   祝妈妈先开口说道:“官爷,我们原本要去青竹村,可是路上被这些盗匪劫了财物,谢天谢地,总算等来救星了!”   李正德的心腹思索片刻,说道:“真是巧,我们也去青竹村,那就一道同行吧。”   “多谢大人!”中晚唐治安的确堪忧,看来古装电视剧里女主动不动就遇险的桥段并不是编剧的凭空想象,与官员结伴共行,安全系数肯定是最高的,景栗总得和对方客气一下,并问道——   “不知您尊姓大名?”   “郑泉。”李正德的心腹无意浪费时间闲聊,讲出姓名之后,转头看向盗匪头目,厉声质问道——   “和你一起走的,共有十六人,其中还有女人和孩子,她们在哪里?”   见对方闭口不答,郑泉冷冷一笑,继续说道:“刚刚中箭的人还有几个仍在挣扎,或许还有救回来的希望,只要你交代实情,我就让手下给他们上药包扎。”   盗匪头目的臂膀被两名官兵死死钳住,看着不远处呻吟的兄弟,犹豫几秒,不得不屈从于胁迫:“从西边树林的小道走进去,很快就可以看到一个岩洞,其他人都在那里。”   郑泉满意地点了点头,派一队人去搜寻,另外安排两人为仍活着的人上药,   过后,他示意押着盗匪头目的官差松手,笑容之中满是自视甚高的骄傲:“马啸天,听说你从前参过军,见过不少世面,可知本官来自哪个衙门?”   景栗这才知道,原来盗匪头目名为马啸天,而且还意识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大理寺的官员并非路过,而是专程为了这伙灾民盗匪而来,他们到底有何目的,就连独教授一时都捉摸不透。   马啸天是一条硬汉,即便落于下风,态度依旧不卑不亢,:“从官服来看是大理寺官员,真是奇怪,缉捕草民的差事居然要大理寺亲自出手,我们几人真是好大的面子!”   “有胆子在赈济所里带头和官差打架的,可不是普通的草民!”郑泉抬脚重重踢在马啸天的膝盖上,肃着阴沉的脸问道——   “在赈济所里苛待灾民的,是南衙还是北司的官员?”   马啸天挨不住疼痛,半跪在地,咬牙答道:“都有!”   郑泉紧紧攥住他的衣领,以威胁的口吻道:“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路上好好想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要你回答的好,就能保住所有人的命。” 第143章 我就是傻白甜本傻   官兵将躲在周围的难民全部押了出来,准备启程前往青竹村。   被遣去买药买粮的小厮还没回来,郑泉猜测“楚凤鸣”和祝妈妈两位女流之辈并不会驾车,特意安排了一位官差帮忙。   尽管景栗版楚凤鸣已当众和楚家断绝关系,并且推掉了与郡王李正德的婚事,可她如今有了新的身份,那就是协助官府赈灾的商界代表,郑泉的态度总归是客气大过傲慢。   灾民之中有两位抱着孩子的女人,面有病容,虚弱不堪,根本走不了远路,同为女人,景栗于心不忍,便说道——   “郑大人,让她们上我的马车吧,这样前行的速度能更快一些。”   善良是每一位大女主必备的优良品质,景栗也不例外。   郑泉思忖几秒,点头同意。   两位女灾民对景栗甚为感激,含着眼泪屡番道谢,她们怀里的孩子只有三、四岁,本是活泼调皮的年纪,但此刻却一动不动地缩着。   景栗询问过后才知,原来是因风寒而重病发烧。   秋日天寒,成年人栖身于荒山野岭中都难免生病,更何况是孩子,加之缺衣少食又没药,病一日更比一日重,景栗看着两位可怜孩子的煞白脸蛋,心中五味杂陈。   论及治国大道与圣贤大论,文武百官皆可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但言行如一者,能有几人?   景栗回想此故事中的一位位高官,无一是清廉刚毅、一心为民的好官——   渣爹楚子濂,薄情寡义,贪财好色,不顾发妻之恩,不念父女之情,为霸占王家家产不择手段,对外贪赃枉法,对内妻妾成群,骂他猪狗不如,都是对哺乳类动物的侮辱。   宦官小仇大人,全然无视灾民生死,公然私吞商贾捐赠的救命粮,这仅仅是他所造罪孽的冰山一角,以断子绝孙之身,做尽禽兽不如之事。   至于郡王李正德,表面正义凛然,仿佛既不贪色也不爱财,但事实并非如此,他既与楚鸾合有私情,还把赈灾当做扩大势力范围的跳板,满心皆是权谋算计,对受灾百姓漠不关心。   在这样一个官员没有为人民服务意识的时代,广大人民群众真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马车忽而提速,景栗疑惑间探出头去前前后后望了望,发现队伍分成了两个部分——   郑泉带队在前,将马啸天五花大绑置于马背,领着景栗的马车,开启全速前进模式,其他官差与灾民在后步行。   景栗不清楚郑泉为何要如此,难免心有不安。   “我猜出大理寺的意图了!”独教授冥思苦想,终于茅塞顿开——   “赈济所的官员苛待灾民,南衙和北司的党羽都参与其中,出逃的马啸天等人正是此事的重要证人。   按理来说,大理寺作为南衙的重要机构,找到马啸天之后的第一件事,应该是杀了他以绝后患,以免其向外宣扬此事。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完全相反,郑泉并没有除掉这些难民的意思,他对马啸天所讲的话明显有诱供的意思,肯定是想借这些难民大做文章,郑泉所谓的“好”答案,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是——   大理寺想要借马啸天的嘴,把苛待灾民的罪责都推在北司官员的头上。”   “我明白了!当问到赈济所内的情况时,郑泉想要从马啸天那里得到的答案是,只有北司的官宦苛待灾民,对不对?”屠豪恍然大悟,不过仍有一点费解——   “郑泉直接把话讲明白多好,何必非得让马啸天自己琢磨,多浪费时间。”   “非也非也,你还是太年轻,对于权术心机套路一无所知!”独教授又晃起了扇子,扇面上有“城市套路深”五个大字,继续道——   “宁可没有队友,也不能随便交猪队友,郑泉是在试探马啸天,看他是否有做南衙棋子的资格,如果马啸天连这一点都悟不出来,那就说明他没有利用价值,大理寺会杀了他和他所有的同伴。”   “原来如此…”屠豪这才想明原委——   “大理寺想让马啸天作伪证,其他难民都是人质,对不对?”   官府之阴毒,更甚盗匪千百倍,景栗越深思越觉可怕,同时对马啸天萌生了深深的同情。   摆在马啸天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昧着良心做南衙的棋子,二是眼睁睁看着多位同甘共苦的灾民同伴与自己一同枉死。   在这场权贵操盘的残忍游戏之中,马啸天作为一颗小小的棋子,根本无力掌握自己的命运,要么任人摆布,要么任人宰割。   而景栗目前的处境,比起灾民也好不到哪里去。   眼前的暗黑世界,酷似暗流汹涌的深潭,平民百姓如无根浮萍,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强大的权贵势力吞噬。   屠豪担心地问道:“小姐姐误打误撞卷入了这件事,郑泉不会对他怎么样吧?”   “大理寺官员追捕马啸天,应是秘密行动,可是景栗偏偏意外成为了目击者,这件事的结果不太好预测…”不过独教授预感形势不太乐观,叮嘱道——   “大锦鲤,你干脆采取装傻策略,表现得对政局时事一无所知,完全不懂马啸天被捕一事背后所隐藏的政zhi阴谋,这样大理寺的人有可能就不会多找你的麻烦。”   “装傻,装傻,装傻,我就是傻白甜本傻!”   景栗将这项重要的保命计划在心中默念三遍,顺道还把太上老君、佛祖、上帝、真主阿拉通通都求了一个遍,希望走过路过且有闲暇的神仙都能小小眷顾一下她这条无助的小锦鲤。   最初她以为,这项任务只是做商界女强人,现在才明白,商政不分家,她首先得在风波诡谲的政zhi风云中活下来,然后才能顺顺当当地接手酒楼生意。   景栗只想仰天长啸,高呼一声——“我太难了!”   “我觉得李正德就在青竹村,要是实在不行…那什么…”屠豪开始出损招——   “要不然你试试美人计,撒娇发嗲卖卖萌,男人多少都吃这一套。”   景栗郁闷扶额,脑瓜子嗡嗡疼,她刚和李正德解除婚约,回头就使美人计勾引,这是什么脑残的神操作? 第144章 一秒变反派   马车驶入竹林深处,停在一处宅院外。   景栗下马车前心里有点发怵,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郑泉做出请的手势:“楚小姐,进去便可知晓。”   表面看着客气,但他的口吻明显带有强制性。   景栗只得走入宅院,见同车的两位女灾民身体虚弱,咳喘不止,她和祝妈妈便帮忙抱着孩子。   此宅并无雕梁画栋的奢华,却有移步异景的雅趣,亭台楼阁与山水曲桥都颇具巧思,想来应是权贵富豪的山野别苑,景栗猜测府宅的主人有可能就是李正德。   行至内院,郑泉说道:“楚小姐,请把孩子交还给灾民,你且在西厢房稍等片刻。”   景栗心里实在没底:“我到底要见什么人?”   郑泉依旧神秘兮兮地卖着关子:“稍安勿躁,请耐心等待。”   马啸天被官差推搡着前行,最后回头喊道:“小姐,你是一个难得的好人,今日抢你的财物实属无奈,只要我能活着,就一定会把银子和首饰都还给你!”   景栗莫名心痛,她不知道马啸天能否活下来,即便躲过这一劫,沦为南衙的棋子之后,未来也许会有更多的凶险在等待着他。   祝妈妈是标准的古代妇道人家,对于政事并不了解,不清楚此事与南衙和北司之争有关,只觉被变相软禁于私宅恐怕凶多吉少,等候期间心焦不已,踱步不停。   景栗也心烦意乱,一边思索如何做不露破绽的傻白甜,另一边又忍不住想象最坏的可能——   万一大理寺的官员一刀把她的脑袋砍下来,那可怎么办?   按照独教授的说法,她在魂穿期间是不死之身,难不成头身分离之后,下一秒就可以自动合体吗?   这事听着比僵尸尸变都瘆人,估计砍脑袋的人当场就得吓晕过去。   另外,这个时候的李正德和楚鸾合,究竟有没有勾搭成奸?   景栗回忆相关信息,楚凤鸣死后半个月,楚鸾合就进了郡王妃给李正德做妾,婚后八个月生下了一个女儿,她吧拉着指头算来算去,却仍无头绪——   怀孕和生孩子的事都有不确定性,有些一夜春宵即可有孕,有些一年半载才能有喜,而且生孩子也有早产的情况,单凭这些信息,景栗无法做出准确推理。   她诚心向各路神仙祷告,希望大猪蹄子德郡王和小浪蹄子楚鸾合仍未来得及有一腿,因为楚鸾合视楚凤鸣为眼中钉,如果这个恶女吹枕边风搬弄是非,李正德很有可能会刻意加以为难。   过了大约半小时,郑泉再次现身,景栗随之走向东边的宅院。   她前思后想,觉得有必要拍一拍郑泉的马屁,以便从侧面打探一些消息,于是说道——   “郑大人,今日多亏您相助,我才能平安脱险,改日您有空时,务必要赏光前来凤临阁,给小女子一个设宴答谢的机会。”   “不必如此客气”,郑泉的言语停了停,瞟了她几眼,说道——   “假如楚小姐仍旧是郡王的未婚妻,完全无须向官位低微的我道谢,经过此番波折,想必你后悔解除婚约了吧。”   不怪其他人八卦,依照楚凤鸣的身份,能嫁入郡王府实属高攀,可是景栗魂穿来的第一天,就上演了一出当街高调求退婚的大戏,此举着实超越了古人的思想认知范畴,包括郑泉在内的所有人,都无法理解“楚凤鸣”退婚经商的另类抉择。   景栗答道:“走好未来的路,便不会因往事而后悔,我不求荣华富贵,只想打理好王家的生意,平平安安度此生。”   郑泉有意识地把话题引向灾民:“想不到楚小姐既豁达又善良,看你和马啸天那些难民相处时的样子,感觉你非常同情他们。”   景栗心有提防,敏锐地意识到这是陷阱,故意说道:“盗匪头子马啸天拿刀指着我的时候,我的魂都快吓飞了,现在依旧心有余悸,我总感觉他并非善类,不过女人和孩子没有参与抢劫,我真正同情的是那几个生病的无辜小孩。”   郑泉进一步问道:“马啸天有和你提起过赈济所的事情吗?”   “他提过一两句,说是赈济所伙食不好”,景栗为了增加可信度,并没有完全否认此事,她刚刚已经在心中打好了腹稿,以尖酸守财奴的姿态道——   “马啸天实在是贪得无厌,他来到长安是为逃荒,在赈济所能有口饭吃就该感恩戴德了,难不成还指望朝廷顿顿大鱼大肉地供着吗?”   景栗不愿昧着良心抹黑马啸天和其他灾民的人格,可是她为求脱身,不得不和黑心官员站在同一战线。   另外,景栗十分清楚,自己人微言轻,无论说什么都影响不了此事的结果,马啸天是生或是死,归根结底要看他有没有向李正德展现出自己有利用价值的一面。   是堂堂正正地死,还是卑躬屈膝地活,这一问题的抉择难度不亚于生存还是毁灭。   在没有遇到生死危机的时候,谁都能不痛不痒地唱高调,大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可当死神立于面前时,大丈夫也难免会生贪生怕死之心,为求苟活,能屈则屈。   景栗为了任务能伸能屈,此刻的她“屈”无底线。   郑泉事无巨细地盘问:“马啸天有和你提起过苛待灾民的都是那些官员吗?”   “他怎么可能和我说这些呢,我又没在赈济所里住过,根本不认识里面的官差,他讲了不也是白讲嘛~”景栗又继续编撰细节——   “马啸天绑架勒索我的时候,话是没少说,不过十句里有九句是威胁,凶神恶煞的,特别吓人,刚才又莫名其妙地向我表达感谢,我猜他八成是想在官差面前假装做好人,以求朝廷宽大处理。”   郑泉的双目一直注视着她,目的是通过表情来验证她言辞的真伪。   景栗做为科班出身且经验丰富的龙套演员,演戏糊弄人的本事还是十分拿手的,骗过郑泉的眼睛完全不成问题。   屠豪精神高度集中,入戏太深:“小姐姐的演技真不错,一秒变身刻薄惹人厌的反派,我好想冲着她的脸扔爆米花!” 第145章 没有光环的悲催大女主   按照眼下的趋势,景栗的确是在步步往反派的黑路上走,大女主当到她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   进入书房,端坐于书桌执笔写字之人,果不其然就是李正德,景栗行礼道——   “见过德郡王。”   郑泉走上前,耳语向郡王简述详情。   景栗表面规规矩矩,实则竖起耳朵细听其讲话的内容,不过听不大真切,只能悄咪咪地细致观察,试图读唇语。   她懂唇语吗?   当然不懂。   唇语这项专业度极高的技能,景栗自然不具备,她只是看多了警匪剧,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该试一试解读唇语。   回想电影和电视剧主角,深陷危机时总能通过唇语或其他神技脱身,可是到了景栗这里,此套路却完全失效。   史上最惨大女主,当之无愧。   景栗正蹙眉琢磨着,倏而与李正德锐利如鹰的目光相遇,她下意识闪躲垂眼。   其后,她不禁心慌了半分钟,生怕自己的行为在对方看来是心虚的表现。   景栗方才在心里编撰了大半刻的台词,只为塑造傻白甜形象,可不能一秒破功。   不过,她转念深思,回避目光对视才为合理。   古代礼教森严,景栗版楚凤鸣为经商民女,李正德乃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依照礼规自不可直视,假如她强行装傻充愣地卖萌直瞪,后果可能有两种——   其一,李正德会像偶像剧俗套霸道男主那样,一眼万年,不可自拔,其贱嗖嗖的内心OS为:“从没有女人敢瞪我,这感觉比老坛牛肉面更酸爽,世间庸脂俗粉无一能与你媲美,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人,我会为你承包整个长安城的鱼塘!”   其二,李正德不是缺心眼的中二抖M男主,而是心智正常的霸道郡王,会将她的直视理解为冒犯,立刻以不敬皇室为由把她就地正法。   以上两种情况,景栗会遭遇哪一种呢?   作为一名没有光环的悲催大女主,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被直接咔嚓的概率更大,而且此刻的她并没有古装戏大女主标配的卡姿兰大眼睛外加浓密长卷翘睫毛,征服男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听过郑泉的汇报之后,李正德起身缓步上前,问道:“楚小姐,你前来青竹村所为何事?”   景栗如实答道:“凤临阁之前的主厨汤宗隐居于青竹村,我来是为了请他重新出山。”   李正德疑心她在说谎:“请区区一位厨子,需要楚小姐亲自出马吗?”   “汤主厨是…是…”他越靠越近,景栗被迫向后退了两步,稳住心神继续道——   “他是我外公生前十分看重的大厨,我亲自来请显得比较有诚意。”   见她这般,李正德停下了脚步,背起手道:“近来灾民积聚,都城内外都不大太平,还好你今日遇到的并不是真正的劫匪,不然恐有丧命之险。”   “不是真正的劫匪?”独教授把握住了其言语中的重点——   “他的意思是,马啸天不是匪徒,换句话说,马啸天已经同意做棋子,配合大理寺对付北司了!”   李正德又道:“楚小姐,你具体讲一讲刚刚被马啸天一党劫持的过程。”   景栗的思绪在风中凌乱,恨不能甩一句——“你都说马啸天不是劫匪了,还让我讲啥被劫持的经过?”   可惜,这样的话也就只能想一想,她一时间摸不清楚郡王的心思,只能先尽力周旋——   “那个…我平时出门不多,从前也没有过遭劫遇险的经历,回想刚才发生的事,脑子里简直如同浆糊一般。   马啸天的确从我这里拿走了一些财物,不过他后来又说会把东西还给我,律法我不大懂,不清楚这算不算抢。   另外,我的确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仔细想想,他并没做任何伤害我的事,我浑身上下一点儿伤都没有受。   说句实在话,马啸天他们确实有苦衷,那些生病的女人和孩子们着实可怜得很,只是他们用的方法不大妥当,有困难应该找官府,一意孤行胡来不可取。”   景栗句句留有余地,没有一口咬死马啸天等人就是劫匪,也没有一味盲目同情灾民,她就是想进一步探探郡王的口风。   谁都想做正义使者,谁都相当圣母白莲花,可是像景栗这样运气不够好、光环不够强的女主,如果选择正义或圣母模式,分分钟得把命搭进去,为了保命,她不得不走上奸诈反派之路,向权贵势力无条件低头。   “马啸天所用的方法的确不可取,不过他毕竟是流离失所的难民,一时糊涂犯些小错也情有可原”,李正德抬手示意郑泉递上东西——   “楚小姐心系灾情,慷慨捐助,想来能够以宽宏大量之心对待灾民,这些财物本郡王替马啸天退还给你。”   “郡王过奖了,关心灾民是每一位大唐子民应尽的义务!”毕竟有从小写主流作文的功底,景栗整两句口号式的高调言论完全是小菜一碟。   眼下情况明了,李正德已将马啸天‘收编’,他此番谈话的目的,就是为了给马啸天“洗白”。   景栗看了看金银和发簪,迟疑片刻之后,认为不收更为妥当,干脆将人情做到底:“我与难民中的孩子们挺投缘的,这些不如就留给他们治病吧,我清楚官府会照顾好难民,但我也想尽一份心意,望郡王成全。”   李正德眉间泛起淡淡褶皱,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中的冷意愈增三分:“本郡王没有治马啸天的罪,你似乎对此毫不意外,想必已经琢磨通透背后的玄妙了。”   他在权利的漩涡中与魑魅魍魉缠斗过久,疑心十分重,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什么玄妙?”景栗开启傻白甜模式:“我只是深闺弱女子,对朝廷律法一无所知,马啸天等灾民在走投无路之下犯了些小错,也许本就不到需要治罪的地步,加之郡王您英明神武、睿智明察,既然您都说他们没有罪,那马啸天自然是清白的,这件事能有什么玄机呢?”   李正德阅人无数,一般的谎言逃不过他的眼睛,不过他首次与现代女演员对阵,短时间内无法确认“楚凤鸣”所言的真伪。   他只觉这个姑娘与众不同,乍一看娇柔普通、懵懵懂懂,但言行却果敢且有智慧,决定换一个问题试探——   “今日在赈济所捐赠财物时,如果一定要你当场把财物捐出来,你会选择捐给本郡王还是小仇公公?” 第146章 辣手郡王的花式威胁   景栗试图以装傻大法回避此难题:“郡王和小仇大人都代表官府,我们这些商户捐给谁不都一样嘛~”   李正德不给她投机取巧的空间:“必须选择其一!”   “我选…选…”景栗甚为迟疑,难的不是做抉择,而是完美地解释选择。   “你就选他呗,多简单!”屠豪又开始出搜主意:“紧握他的手,深情且坚定地告诉他——郡王,我选你!”   “拉什么手,楚凤鸣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做如此轻浮掉价的事!”独教授否决了土豪鲜肉的建议,并提示道——   “大锦鲤,你就单纯地说选郡王,一切只为哄他开心!”   然而,景栗却说:“我会把钱和物捐给小仇公公。”   屠豪被惊到泼了半杯冰咖啡:“小姐姐,你清醒一点,这不是任性的时候!”   李正德眉间的褶皱更深了几分,眸子如深不见底的黑潭:“为什么?”   景栗已然准备好应对之词:“由于解除婚约一事,出现了不少风言风语,这场退婚风波是因我而起,无论旁人如何非议,我都甘愿承受,可是郡王您的清誉万不可因此而受损,所以小女子认为应当尽可能地与您保持距离,捐善款一事也该避嫌。”   她的目的,是向李正德展示,自己是只懂感情不懂政局的非权谋型大女主,对朝政风云一无所知,所做的一切抉择,都仅仅是出于情感的考量。   李正德将信将疑:“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理由了吗?”   “没有。”景栗摇了摇头,展现演技的最高水平,一双澄澈的秋水眼坦坦荡荡,语气真诚且笃定。   李正德的疑惑仍未全消:“令尊为朝中重臣,你对于朝局大事多多少少应有些了解,当真不知本郡王和小仇公公的背后各自有什么势力吗?”   “背后的…什么势力?…”景栗实力装傻,微垂的眼睛里有七分迷茫三分惶恐——   “民女幼年丧母,自小在经商的外公家中长大,平时很少与父亲见面,不似其他官宦子弟那般见多识广,对于朝局政事一无所知…不瞒郡王…直到现在我连小仇大人的官职都不清楚…”   “本郡王生平最恨谎言,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胆敢有半句虚言,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说话间,李正德展露狠厉暴虐的一面,抬手紧紧掐住了景栗的脖颈。   他习武多年,力道准准拿捏着分寸,能够给人以极强的震慑力。   生死危机来的太突然,景栗不禁惊慌失措,下意识挣扎,可是辣手郡王掌中的力度越来越大,她明显感觉到了缺氧的窒息感。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两位队友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无计可施。   在任务期限内,景栗确为不死之身,可若得罪了德郡王这尊大神,就算死里逃生,恐怕也无法再留于长安城中安心做生意。   在此危机时刻,景栗是坦白实情,还是嘴硬到底?   命悬一线之时,智慧小宇宙全面爆发,她决意死扛到底——   “我…我说的全都是真话…没有半分虚假…就算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骗郡王…”   李正德不可能有证明她说谎的证据,如此威胁说到底只是试探,假如景栗松口承认说谎,只会让其疑心更重。   景栗算是赌一把,只求老天爷能够赐予好运。   万幸,她赌赢了。   在李正德看来,像楚凤鸣这样柔弱的闺阁女子,面对危及性命的压力,断然不敢有半句谎言。   他缓缓松手,并未道歉,仅以倨傲的态度道:“得罪了,楚小姐不会因此而记恨本郡王吧。”   死里逃生,景栗狂跳的心久久难以平息,双腿不由得发软,郡王的话无疑是赤裸裸的道德绑架,她恨不能啐这厮一脸。   可惜,此等解气的痛快事只能在脑子里幻想,现实中的大锦鲤仍旧只有忍气吞声这一条路可走——   “民女不敢。”   她不是不记恨,而是不敢记恨。   这“不敢”二字,令李正德十分满意,愈发觉得“楚凤鸣”单纯坦率,并非虚情假意的心机逢迎之徒,实为值得拉拢的可信之辈,便说道——   “日后你的生意如果遇到难处,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向本郡王开口。”   “上一秒差点掐死老娘,下一秒就变脸假装好人,我TM信鬼都不信你!”景栗在心中默默痛骂,嘴上还得尽力保持客气——   “多谢郡王。”   李正德又道:“若有人询问有关马啸天的事,你想好如何回答了吗?”   景栗沉思几秒,大概猜出了他的意图:“我一个姑娘家,遭遇劫匪的事传出去终究不好听,要不然就当从没有发生过这场风波,郡王意下如何?”   李正德将马啸天收为己用,目的是对付北司的宦官一党,在正式行动之前,自然要验守秘密,万不可提前走漏了风声。   “如此甚好”,李正德满意地点了点头,并道——   “马啸天不是普通难民,今日之事原本是误会一场,但若被不怀好意者知晓,添油加醋胡编乱传,恐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楚小姐也脱不了干系。”   辣手郡王花式威胁,景栗迫于其淫威再次保证:“郡王请放心,民女绝不会向外透露半句,权当做了一场梦,连马啸天是谁都不会记得。”   “本郡王最喜欢和楚小姐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通过这番交谈,李正德认定“楚凤鸣”是难得的女中俊杰,挑眉浅笑道——   “不如留下用饭吧。”   就冲这句话,景栗即确认这位道貌岸然的郡王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眼看天都要黑了,居然还开口留孤身的良家女子用饭,动机百分之九十九不纯,她毫无犹豫地婉拒——   “郡王公务繁忙,小女子不便过多打扰,先行告辞了。”   “既做酒楼女掌柜,三教九流的客人都需应酬,本郡王善意提醒一句,宦官一党阴险狡诈,万万不可与之有过多来往。”   景栗心中不屑,表面却恭敬颔首:“郡王金口玉言,小女子谨记于心。”   以小仇大人为首的宦官确实没几个好东西,但李正德和楚子濂这些朝臣同样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天下乌鸦一般黑,双方不遗余力地互争互斗互泼脏水,景栗压根儿不愿加入此乱局,她只想置身事外,一心扑在美食事业上。 第147章 卖惨请大厨   风波有惊无险地渡过,李正德安排了两名官差将景栗送到汤宗的住所,不仅是出于安全问题的考虑,也有监视的意图。   朝堂局势混乱,党派斗争激烈,为了监察竞争对手的动向,权贵常常会在对方阵营的关键人物身边安插探子。   在如此背景之下,李正德或多或少患上了被害妄想症,感觉每一位接近自己的人都不怀好意,最近两日和“楚凤鸣”相遇三次,此事过于巧合,直接勾起了他的疑心病,必须要把“楚凤鸣”来此山村的目的查的清清楚楚才罢休。   而在景栗看来,就算楚凤鸣能够活着嫁入郡王府,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李正德这个男人太可怕了,楚楚衣冠之下隐藏着一颗随时会爆发禽兽本性的心,就看他刚才不由分说就掐女人脖子的狠劲儿,八成有家暴倾向,哪个女人不幸成为了他的老婆,必会享受伴君如伴虎终身套餐的悲惨滋味。   “我现在才琢磨过味儿来…”独教授终于想明白景栗刚刚为什么要走那步险棋——   “如果面对二选一的问题,大锦鲤回答把钱捐给李正德,那就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嫌疑,不符合我们之前指定的‘装傻战略’,以避嫌为理由选择把钱捐给小仇大人,是最明智的决定!”   彩虹屁专业大师屠豪立刻捧场:“天才解怨师威武!”   车走到汤宗的家门口,景栗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既有酒酿的甜香,也有蒸肉的醇香,令人垂涎三尺。   谢过两位官差之后,景栗和祝妈妈一同敲响了汤家的大门。   前来开门的是汤宗的夫人,她与祝妈妈相识,十分热情地将她们二人迎进屋。   汤家的院子里挂着不少香肠和腊肉,景栗先前听祝妈妈提起,汤宗离开凤临阁之后并未去其他酒楼,而是回到了老家青竹村,用家传的方子制作腊肉腊肠,在十里八村颇有名气。   汤家宅院不算太大,不过屋舍宽敞整洁,在庭中嬉闹玩耍的三个孩子都衣衫鲜亮,俨然是悠闲小康的田园生活。   无论在任何年代,有手艺且有本事的人,总能过好日子。   汤宗的形象特别符合赵本山的描述——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   当然,他的段位更高一层,是小有家产的名厨,而今改做居家好男人,系着围裙在厨房做家庭大餐,对于“楚凤鸣”的登门,他颇感意外。   景栗特别喜欢酒酿,她好奇地问道:“汤大厨,您在用酒酿做什么菜?”   “酒酿清蒸鸭子,是我闲来无事琢磨的新菜品,不一定好吃”,汤宗一贯低调谦逊,又道——   “大小姐您且先在正屋喝茶,我再添几个菜,寒舍简陋,您多担待。”   “酒酿清蒸鸭子?”屠豪挠了挠头——   “我好像没有吃过这道菜,可是听著名字却感觉非常熟悉。”   吃中行家独教授晃着扇子道:“《红楼梦》里有这道菜,配的是绿畦香稻粳米饭、虾丸鸡皮汤、胭脂鹅脯和奶油松瓤卷酥。”   “我想起来了!”屠豪中文水平有限,对于《红楼梦》的内容一知半解,唯独印象深刻的就是美食——   “酒酿清蒸鸭子是贾宝玉的丫鬟嫌腻不愿意吃的那道菜!”   “不是菜腻,而是大观园里的姑娘们个顶个地爱挑剔!”独教授为名菜打抱不平——   “我很喜欢吃酒酿清蒸鸭子,鸭肉性寒,酒酿性温,二者中和,酒香四溢,肉嫩鲜醇,既美味又养生,记得要把这道菜加到菜单里,一定会大受欢迎。   话说酒酿能做不少美食,比如酒酿八珍鸡、酒酿火腿蒸鲈鱼、酒酿花雕蒸白鱼、酒酿汁蒸糟五花膏蟹、酒酿板栗南瓜、糯米酒酿南瓜饼,数不胜数。”   “我没有吃过酒酿美食,今晚必须弥补这一遗憾!”屠豪说干就干,开始搜索带有酒酿的外卖。   热菜很快便上桌,荤菜除鸭子之外,还有爆炒兔肉、青蒜炒腊肉、茄子猪肉盒,另配数样素材,外加一道酸笋鸡皮汤,摆盘简洁又不失风雅。   汤大厨仿佛和《红楼梦》有着解不开的缘分,酸笋鸡皮汤也是书里出现过的菜,据说不止美味,而且还有解酒的功效。   景栗尝了尝酒酿鸭子,即刻被味道征服:“鸭肉又嫩又滑,酒酿的味道完全融在了肉里面,简直是美食中的极品,而且鸭子还剔了骨,这道菜很费功吧。”   汤宗谦虚道:“小姐过奖了,剔骨是我们厨子的基本功。”   景栗每道菜都品尝了一遍,样样都有惊喜,普通家常菜就已经达到了大观园的水平,在酒楼大展身手还不得直逼皇宫御膳的标准,这更加坚定了她请回汤大厨的心。   得知“楚凤鸣”打算亲自经营酒楼时,汤宗诧异不已,在他的印象之中,大小姐是酒楼生意全无兴趣的大家闺秀。   景栗舍下美食,充分酝酿情绪,开始情真意切地卖惨,先是痛斥意图坑骗王家财产并预谋卖掉凤临阁的渣爹楚子濂,后又讲自己有多么挂念离世的外公,不忍见酒楼的金字招牌没落,为了守住王家最重要的生意,甚至斩断姻缘一心经商。   最终的落脚点,在于请汤大厨出马重回凤临阁,和她一起重振金招牌。   情到深处,她声含哽咽,泪珠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情绪打动了在场所有人。   汤宗仍有犹豫,可是汤夫人已然心软,不停地劝说丈夫出山帮一帮凤临阁。   景栗知晓汤宗犹豫的原因,为他吃下定心丸:“汤大厨尽管放心,从前为难您的郑管事虽然还在店里,但我已经派人搜集了他贪污酒楼公款的证据,很快就可以把他踢出酒楼并送进大牢,未来凤临阁厨房上上下下全都是您说了算!   另外,您不必费心在长安城找住处,为表诚意,我送您一处宅子,夫人和孩子们直接搬入即可。”   舍不得钱财,哪能吸引得到人才,景栗在查看王家财产时发现有多张房契,只要从中择一赠予汤宗便好。   房子再贵也有价,而汤大厨的手艺无价。   反正那些房产地产她也带不回现代,为了完成任务充分利用未尝不可。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说,汤宗迟疑甚久,迟迟拿不定主意。 第148章 跨时空美食知音   人心都是肉长的,一人难敌满桌嘴,最终汤宗同意重回凤临阁。   喜大普奔,景栗恨不能放漫天烟花庆祝。   几人商议妥当,饭后她和祝妈妈先回长安,明日派车来接汤宗,过几日等一切安顿妥当之后,汤夫人和孩子再入都城。   席间,祝妈妈笑言:“汤大厨重新出山坐镇,近来还有神仙入梦教小姐做菜,我们凤临阁重振威名指日可待!”   “神仙教做菜?”汤宗不禁讶异:“难道是厨神托梦吗?”   “的确是厨神,在梦中向我展示了不少闻所未闻的新菜品!”世间不存在鬼神,不过景栗为了便于引进新菜品,仍用神仙之说编故事,并小小露了一手——   “神仙昨夜传授了我一道大菜,名为茄鲞,是将削皮的茄子切成小块,先用鸡油炸,再把鸡胸脯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和各色干果子切成碎丁,用鸡汤煨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丁一拌即可。”   景栗大学时参演过话剧红楼梦,饰演王熙凤一角,这段茄鲞做法的台词她背的溜溜熟,虽然时隔多年,但依旧能够讲出个大概来。   她之所以记得,是因为想着啥时候有钱有闲,吃饭不再是为了活着而是为了生活,就亲手做一做这道工艺复杂的名菜,权当以美食陶冶情操。   世间事奇妙无比,现实中的她未能如愿,倒是穿越来唐朝实现了美味梦想。   “妙哉妙哉,这道神仙茄鲞定能够成为凤临阁的最新招牌菜!”汤宗连连点头,身为大厨的他,一听便知此做法不一般,   不过,夸赞过后他迟疑了片刻,说道——   “小姐,关于酒楼的菜品,在下有些心里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景栗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按照惯常套路,当讲不当讲的话十有八九都不当讲,而且开口准没好事。   可是,她如今作为酒楼女老板,必须敞开胸怀接纳有关菜品和经营管理的意见建议,做足心理准备之后说道——   “汤主厨但说无妨。”   汤宗放下筷子,尽述心中所想:“昔日盛世气象犹在,自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莫说是富豪权贵,就连中上层百姓也吃得起大酒楼的宴席。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眼下时局混乱,民生多艰,百姓们都得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哪里还有闲钱去酒楼吃招牌大菜。   凤临阁自创立以来,一直保持豪贵之风,招牌菜主要分两类,一是鲍参翅肚等奢华大菜,二是精雕细琢的巧心创意菜,小姐刚刚提及的茄鲞便是第二种,看似是平平无奇的茄子,但至少需要一整只鸡来调味,价格自然不会低。   依在下之见,而今要想酒楼生意红火,就不得不改变菜品思路,奢华精致的大菜确须保留,但与此同时,还得尽快推出一批物美价廉的新菜。   富豪权贵终究是凤毛麟角,他们府里的私厨皆技艺过人,这些客人下馆子不过是图新鲜消遣罢了,一个月来不了几次,毕竟长安城酒楼林立,人家总是要去别家尝尝鲜的。   我们酒楼数量最大的一批客人,实际是中上层的士族和百姓,这类人小有资产,却又达不到挥金如土的地步,如今羊肉价格飞涨,山珍海味也都比从前贵了不少,他们下馆子的次数当然越变越少。   所以在下认为,凤临阁的菜品需得结合现实情况及时做出调整,尽可能地把菜价降下来,偷工减料这等砸招牌的做法不可取,最为可行的方法就是充分利用价格低的食材研制新菜。   譬如,长安人下馆子常点的荤菜是羊肉和鸡肉,这两种肉的价钱颇高,而猪肉和鸭肉相对比较便宜,只要用心烹调,猪和鸭的味道不比羊和鸡差。   离开凤临阁的这些年,我居于山野研究出不少寻常食材的新做法,酒酿清蒸鸭子便是其中之一,吃法新鲜且价格实惠,小姐如果有兴趣,我明日便多做几道新菜,您品尝后若是满意,就可以加到新菜单之中。”   “太好了,汤大厨您就是凤临阁的厨神!”景栗发自肺腑地赞叹,汤宗的想法和她的思路有异曲同工之妙——   “研制新菜不止可以用价格低的食材,还可以充分利用高价食材的低价部位,先前我炖烤了羊脊椎骨,府里的人都很喜欢,这类物美价廉的新菜必会大受欢迎!”   她与汤宗就此展开深度讨论,堪称跨时空美食知音。   景栗占据时代优势,自有无数来自于现代的新想法,而汤宗则是真正的高手,在美食方面全无历史局限性,创意层出不穷,实乃人间食神。   由于相谈过于投机,不知不觉时间已晚,夜间赶路不甚安全,景栗和祝妈妈便改变了原先的计划,在汤家住了一夜。   汤宗专门为她们准备了宵夜,是桂花酒酿糯米丸子,另配百合绿豆糕和玲珑剔透的水晶蒸饺。   百合绿豆糕清新爽口,绵绵沙沙,回味悠长,属于现代流行的减糖版轻盈甜点;小巧的蒸饺为素馅,脆脆的豆芽配嫩嫩的蘑菇,口感妙不可言。   人间至味是清欢,用此诗句形容眼前美味再合适不过。   宵夜美食人人爱,克制只因身材故,汤宗所做的糕点和蒸饺都属于健康减肥美食,食客尽可毫无负担地享用,试问谁能抵挡此般美食的诱惑。   征服味蕾只是美食的第一层,打动人心才是美味的最高境界,汤宗实为傲立于金字塔顶端的高段位大神,有此厨仙坐镇,凤临阁的金字招牌定可重现光芒。   两位队友也在嗨吃,烧烤啤酒小龙虾,宵夜标准配备,屠豪边吃边说:“顿顿大鱼大肉太有负罪感了,改天咱吃两天素斋呗。”   “改天…改天再说…”独教授无肉不欢,对于吃素的提议采取消极搪塞态度,真正的心里话其实是——   吃素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下辈子再说吧。 第149章 清理门户大行动   第二日清早,景栗和祝妈妈、汤宗一同坐马车返回长安城。   她刚回到王家,王敬便送来了好消息,郑管事中饱私囊、克扣公款一事已查到了实证,相关涉世人皆按手印画押。   景栗迫不及待惩治蛀虫:“我们现在就去凤临阁,把郑管事送去官府治罪!”   王敬道:“小姐,酒楼中有不少郑管事的心腹,欺上瞒下协助其做假账,在下认为应将这些害群之马一并赶出酒楼,不可留有后患。”   “有道理!”景栗点头认可,吩咐道:“你先去凤临阁传话,今日闭门不营业,把酒楼上下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该是清理门户的时候了!”   汤宗对酒楼蛀虫深恶痛绝,非常支持此举:“大小姐雷厉风行的气魄,颇有老板在世时的风采。”   景栗首次扮演古代商界女强人,得到如此褒奖,当然喜不自胜。   不过,她并未得意忘形,因为清理门户大行动的帷幕还未正式拉开。   祝妈妈说道:“酒楼事务繁杂,小姐想必没有时间亲上公堂与郑管事理论,不如请柳讼师出面代为解决,老爷生前遇过几桩官司,柳讼师都处理的极为妥当。”   讼师即为古代的律师,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确实可以实现效率最大化,景栗相当赞同此提议——   “现在就派人把柳讼师请来,稍后让他和我同去凤临阁。”   天助大锦鲤,律师已到位,郑管事等蛀虫必然难逃法网。   今日是景栗正式接手酒楼的大日子,如果这是一部电视剧,此集必会出现大女主霸气崛起的名场面。   此等重要时刻,外在与内在都需要做足百分之百的准备。   首先,行头必须配得上身份。   景栗回到楚凤鸣的衣帽间,检阅件件华服,依旧选择男装,特意挑了一件颜色甚为亮眼的外袍,海棠红底色配银丝祥云刺绣,高调奢华走一回。   唐朝流行女着男装,衣衫的样式与男子装束无异,但料子的颜色大多是女儿家偏爱的鲜艳色调,景栗所选的海棠红是秋日海棠花盛放时的颜色,较桃红略深,为淡淡的紫红色,妩媚娇艳,如晓天明霞,似胭脂点点。   景栗所扮演的楚凤鸣,即将踏上商界女强人之路,着明艳红色以图吉利好彩头,她站到哪里,哪里就是独一无二的C位。   在大锦鲤换衣装扮的过程之中,两位队友预测了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并给出相应的解决办法,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硬气硬气再硬气。   景栗也在心中坚定信念,默默放狠话——   “凤临阁是老娘的地盘,容不得他人造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哪怕把凤临阁的伙计全都打发走,也绝不能留居心叵测的小人,再招聘一批新员工,肯定比倚老卖老的旧人更好管理。   祝妈妈一边为她梳头一边说道:“郑管事能言善辩,没理也能狡辩三分,这桩官司恐怕一时半会儿很难有结果。   而今小姐与楚家决裂,老奴担心楚大人会从中作梗,要不然我们花些银子打点一下审案的官员,好让他们尽快将郑管事绳之以法,不给楚家人可乘之机。”   景栗不解此逻辑:“这件事明明是我们占理,现在手中还掌握着证据,郑管事贪污酒楼公款是板上钉钉的事,咱们完全没有必要贿赂官府。”   “小姐,您久居深闺,不知世道黑暗”,祝妈妈轻轻叹气,继续道——   “如今的父母官不是为民做主的官,而是需要百姓孝敬的官,打官司时,谁贿赂的钱多谁才占理。   其实咱们打点官府这笔钱也不白花,案子早一日了结,就能早一日把郑管事贪的钱追回来,若是拖延下去,其家人多半会想各种办法把钱转移走,我们到时候即便赢了官司,也要不回钱财,白白折腾一场。”   景栗来自社hui主义法治社会,发自内心地排斥干预司法的暗箱操作,但俗话说得好,入乡即须随俗,她思忖过后同意了打点办案官员的做法。   祝妈妈的担忧不无道理,假如臭不要脸的渣爹楚子濂滥用职权插手官司,那事情的发展必定对凤临阁不利,还是花些银子快刀斩乱麻为好。   另外,景栗惩治郑管事的主要目的,不单单是为了追回被坑骗的酒楼公款,更是想杀鸡儆猴,这条大蛀虫越早受到严惩,就越能震慑凤临阁中人,看看日后谁还再敢动歪心邪念。   前期筹备工作完成,景栗率队前往凤临阁,虽称不上浩浩荡荡,但也相当有排面。   她的团队共有十五人——祝妈妈、王敬、汤宗、账房先生、柳状师以及身强力壮的王家家丁们。   郑管事尚不知危机已来临,与“楚凤鸣”讲话的口气一如既往地不客气——   “大小姐,您突然关店到底想唱哪一出,有客人提前订了宴席,难不成我要将人家拒之门外吗?”   有客人预定了位置,景栗之前并未预料到这一点,微蹙眉头思索片刻,随机应变道——   “今日只招待订过筵席的客人,由汤大厨掌勺,王敬你选几个人帮大厨打下手。”   郑管事厉声反对:“汤宗早已离开酒楼,他凭什么再进厨房!”   景栗落座起范儿,杏目含怒,正式开战,张口便是一波猛烈的炮火:“汤大厨有真本事,不像郑管事找来的厨子,所做的菜品徒有其表,根本配不上凤临阁的金字招牌!”   “这活儿没法干了,钱大厨我们走!”郑管事脾气比本事大,当下就发了火。   他还将对方看做是百无一用的大小姐,以为随便吓唬几下就能让“楚凤鸣”哭哭啼啼地乖乖低头。   他咋咋呼呼地走了几步,仍不见“楚凤鸣”出言劝阻,多多少少觉得颜面无光,停下脚步回头叫嚣道——   “自老板过世之后,我尽心竭力、兢兢业业地支撑凤临阁大局,而大小姐却毫不留情地拆台,看来您是完全不把我们这些人的辛苦放在眼里,这份工不做也罢,大家说是不是?”   他的言语带有明显的煽动性,显然是想联合众人的力量一致对抗大小姐,他不相信“楚凤鸣”有胆量将所有人都赶走。   王敬针锋相对反驳:“你的所作所为配得上‘兢兢业业’这四个字吗…”   “王敬!”景栗打断其言语,给所有人一个自由站队的机会——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郑管事是否尽心尽力为酒楼着想,大家皆心知肚明,认为他劳苦功高的,就站在其身后,认为他言过其实的,请站在王敬这一边。” 第150章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站队”这招是景栗从李正德那里学来的。   这种拉拢党羽、排除异己的手段,一般是反派专属,不过景栗没有大女主的善良包袱,无论白招黑招,有用就是好招。   凤临阁内的管事、厨子、伙计、采买等共计四十余人,大约有一半坚定地站在郑管事的一方,王敬的身后仅有三人,其余的皆犹豫不决。   “是非公道在人心!”郑管事得意不已,还借用景栗的话犯嘚瑟,左手叉腰,右手摆来摆去瞎比划,嚣张道——   “大小姐,虽然凤临阁归您所有,可是经营中的大事小事都离不开我,您如果把我赶走,半个店的人都将离开,酒楼会彻底垮掉!”   景栗不屑冷笑,对身边的王敬说道:“支持郑管事以及不做选择的人,我一个都不要,结完工钱后就打发他们走。”   见“楚凤鸣”不按套路出牌,郑管事不由得乱了阵脚:“大小姐,胡闹也得有限度,这店您当真不打算开了吗?!”   “凤临阁既归我所有,是开门迎客,还是闭门关张,全由我说了算,容不得外人指手画脚!”景栗气场全开,语气斩钉截铁,不留半分回旋的余地,下令道——   “来人,把郑管事送去官府!”   郑管事全然不知大祸已临头:“官府?去官府做什么!”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景栗轻晃茶杯,讲出港片大佬专属台词,并道——   “这些年你从酒楼坑骗了多少钱财,是时候算算总账了!”   “污蔑,纯属污蔑!”郑管事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气急败坏道——   “我在凤临阁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这样侮辱我的人格!”   “谈人格,你配吗!”景栗甩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一切用事实说话——   “王敬,念几条查到的证据,让郑管事好好听听!”   王敬从怀中拿出一摞当事人画过押的凭证,上前向郑管事展示了几张,又在众人面前晃了几晃,高声道——   “大荣米铺、顺记肉店和永发干货行的老板交出了为凤临阁供货的明细账目,和酒楼入账的记录有很大悬殊,单单是这几笔买卖,郑管事就至少贪了二百两!”   郑管事扑身抢夺证据,但是没能成功,尽管铁证如山,但他还是嘴硬:“假的,这些都是假的,是有人陷害我,小姐您听我解释…”   “本小姐没工夫听狡辩,你的三寸不烂之舌留到公堂上用吧!”景栗锐目扫视众人——   “站在郑管事身后的人,有不少是贪赃的同党,此事既然闹到了公堂上,就得查的清清楚楚,但凡坑骗过凤临阁钱财的,一个都别想逃,本小姐的眼里可容不得一丁点儿沙子!”   放过狠话之后,她又对讼师说道:“柳讼师,这件事劳您费心,务必谨记,大小蛀虫都不要放过!”   郑管事的支持者皆为贪财怯懦的小人,一看“楚凤鸣”动了真格,立马倒戈相向,纷纷与郑管事划清界限,争先恐后向大小姐表忠心。   在群魔乱舞的闹剧之中,酒楼的账房表现最为突出,他心知做假账一事将要败露,便抛下尊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主动坦白罪行,声称伪造账目的原因是受到了郑管事的胁迫。   墙倒众人推,此般场面真真是大快人心。   郑管事差点被唾沫星子淹死,他破口怒斥猪队友,可惜一嘴难敌众舌,反被骂到狗血淋头。   他见势不妙企图逃之夭夭,却被王家家丁拖了回来,模样极其狼狈。   狠锤恶人之后,景栗想到还有定好的宴席,如果现在真把绝大部分厨子和伙计都打发走,势必会怠慢客人,于是她改变策略,先用折中的法子稳住局面——   “本小姐并不是赶尽杀绝的恶毒性子,在公堂之上检举郑管事有功者,以及今日宴席操办尽心尽力者,我均会网开一面,诸位假如想继续留在凤临阁,请抓住这最后的宝贵机会。”   而后,她把王家的账房叫上前,吩咐道:“从此刻起,凤临阁的账目由你管理,支持王敬的三位伙计都是难得的正直忠义之人,各奖他们五两银子。”   景栗先狠狠惩治郑管事,再大手笔奖励王敬的支持者,就是为了让酒楼上下都知道,她“楚凤鸣”才是凤临阁真正的主人,僭越背叛者绝无好下场,忠心耿耿者方可得重重奖赏。   权谋剧和宫斗剧都不是白看的,她即便达不到梅长苏和钮钴禄甄嬛那样的水平,至少也略懂心机三十六计的皮毛,使两招狠手段整治酒楼乱象,完全是小菜一碟。   郑管事的狗腿子们各个眼红,暗恨昔日站错了队,绝大部分人不愿离开酒楼,都幻想着哪日也能得一笔大大的奖赏。   其实,景栗那一番话不过是权宜之计,她心中很清楚,人品败坏且与郑管事有密切关系的厨子和伙计,一个都不能久留。   归根到底还是那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大反派郑管事先落法网,他的那些狗腿小弟们总有一日会跟着倒霉。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做足铺垫之后,景栗起身背手踱步,正式宣布酒楼最新人事任命:“从今日起,我正式接手凤临阁的生意,汤宗任酒楼主厨,王敬为总管事,老字号若想有新气象,就必须有新规矩,心里藏着花花肠子的人尽早离开,否则休怪本小姐不客气!”   队友们送上了热烈的掌声,捧场王屠豪大吹特吹:“酒楼立威,酣畅淋漓,小姐姐威武,绝代影后,解怨天才!”   风波终止息,郑管事被送去官府,王敬和汤宗开始为宴席而忙碌,好在提前预定的只有两桌,筹备的压力并不算大。   一楼东侧的房间是楚凤鸣外公王川生前的办公室,景栗坐在宽大的黄花梨木椅子上,双手轻轻拍了几拍棠紫色的书桌,瞬间便有化身CEO的高大上之感。   屠豪站在企业家的角度发表观点:“小姐姐,郑管事虽然不在了,可是酒楼肯定还存在着大大小小不少问题,我建议你关店几天,一边加强管理,一边研发新菜。” 第151章 跨时空美食大赏   土豪鲜肉说的确实有道理,虽然解怨任务有期限限制,但磨刀不误砍柴工,要想真正振兴凤临阁,必须先把方方面面的工作理顺。   几人商量一阵,认为停业三天最为合适。   屠豪通过朋友要来了不少大厨私藏的食谱,远程为凤临阁的美食事业做贡献。   景栗没有最强大脑,需得找个小本本记下来。   屋中笔墨纸砚齐备,她拿起狼毫笔沾了沾徽墨,刚想在宣纸上落笔,就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我没有练过毛笔字,也不会写繁体字,字迹和楚凤鸣完全不一样,怎么办?”   “你编一编理由,比如说…”独教授开脑洞杜撰借口:“你的菜谱是神仙传授,天机不可泄露,所以需要用特殊的字体和符号记录。”   领导就是领导,三言两语便用胡诌大法解决了难题。   景栗执笔的姿势像极了才女,但其实她对毛笔完全不熟悉,字迹丑到人厌狗嫌,为了加快速度,能用抽象简笔画代替的就不写字,总体视觉观感像极了鬼画符。   两位队友分工明确,屠豪读菜谱,独教授在旁配诗词并取名,充分展现文化底蕴,不负事务所文化担当这一响亮名号。   譬如说到秘制鲫鱼脍,独教授提议:“鱼脍可以附赠芹菜为主料的汤,应和杜甫的名诗‘鲜鲫银丝脍,香芹碧涧羹’,上菜的时候让店小二念出诗句,绝对能将菜品的逼格原地拉高三个档次。   又或者摆盘的时候把香芹和其他绿色蔬菜摆在鱼的下方,搭配白居易的诗作‘青青芹蕨下,叠卧双白鱼’,要么干脆把诗写在菜谱上,食客一看即心动!”   除此之外,他还从诗词的角度对菜品加以改造和混搭,比如烧鹅配糯米饭和青笋,便是白居易笔下的美味——“粽香筒竹嫩,炙脆子鹅鲜”。   甜点的名字更是诗情画意,比如“游蜂掠尽粉丝黄,落蕊犹收蜜露香”,再如“融雪煎香茗,调酥煮乳糜”,景栗最喜欢的是“碧桃初熟荔枝红”,读来便觉活色生香。   除诗词之外,宗教元素也可以融入菜品,唐朝尊崇道教,独教授特别找了与之相关的美食,分别是八卦豆腐和八卦香粥。   这两道菜做法并不复杂,主要是靠造型取胜,都摆成八卦的形状,豆腐的四周还得用各色蔬菜摆出干、震、坎、艮、坤、巽、离、兑八种卦象,着实煞费苦心。   至于八卦香粥,其实是梅氏鸡粥,在鸡肉粥上勾一层蔬菜芡汁,特别制成八卦的造型,据说京剧大师梅艳芳先生每天都要喝一碗。   一道又一道美味跨越时空而来,大唐人民因大锦鲤而有了好口福。   写到东坡肉的做法时,景栗内心对美食家苏轼充满了愧疚之情,之前偷了他的羊蝎子创意,现在连东坡肉也没有放过。   但是她转念又一想,自己的行为并不会影响到历史的发展,也许到了战乱频发的唐朝末年,这些跨时空菜品会全部失传,未来到了北宋时期,苏大师还有再次施展美食神技的空间。   景栗惩治酒楼蛀虫一事折腾出了不小的动静,周围的商铺很快便得知了消息,米子游觉得分外稀奇,特意前来凤临阁,一见面便说道——   “哎呦喂,听说楚小姐派人把坑骗酒楼钱财的总管事扭送到了官府,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姑娘家居然有如此硬的手腕,佩服佩服!”   “游公子谬赞,您有何贵干?”景栗将写有菜谱的一摞宣纸背扣在桌上,严防商业机密泄露。   “我刚从田庄返回,赈灾之事进行的还算顺利,你家的王管家办事十分尽心,另外朝廷还专门派了官兵维持秩序,我们只管出钱出人即可,旁的事无须过分担心。”   米子游讲话时习惯性地花式摇扇子,衣衫的颜色保持一贯的鲜亮大胆风,葱绿外袍配柳黄镶边,《红楼梦》中形容此配色为雅致风,不过游公子的做派略显轻浮气,离“雅”有相当一段距离,还是用“油”来形容更为合适。   聊了聊赈灾的话题之后,米子游道:“我进店的时候正巧遇到前来订宴席的客人,可是你店里的伙计说后几日店铺不开门迎客,难不成打算关张吗?”   “只是关门三天准备新菜而已”,景栗说明情况,其后又补了一句——   “我绝对不会卖掉凤临阁,请游公子不要再提买店铺的事情了。”   米子游对凤临阁的金字招牌怀有深深执念,景栗已被他问到烦不胜烦,索性直接回绝。   米子游未在老问题上纠结,另换新话题:“重新开张可是大事,需要设宴款待各路达官显贵,楚小姐准备好请帖了吗?”   “我不过是歇业三天,不用搞这些无用的排场。”景栗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心中不由得生疑,担心大宴宾客是唐朝的习俗,可她对长安城的达官显贵几乎一无所知。   “不把场面搞得热闹一些,谁会知道凤临阁出了新菜品呢?”米子游主动承接此项任务——   “楚小姐对生意场的规矩并不了解,想必也不清楚哪些高官显贵喜好美食,如有需要在下帮忙之处,尽管开口,无须客气。”   景栗感觉他不会白白学**做好事,此举背后必有目的,婉拒道:“不劳游公子费心,宣传新菜品不仅仅有大宴宾客这一种办法。”   尽管她还没有想出其他方法,不过现代广告学已成为一门独立的专业学科,多费点心思总能想到好法子。   米子游心有无奈,讲明真实目的:“即便不摆宴席,总得应付三教九流的客人,你一个姑娘家终归不大方便,我有一个提议,把凤临阁卖给我一半,我们共同经营,你主内我主外,如此可好?”   “不好,慢走不送!”景栗坚定拒绝,不过想到油神之前帮了不小的忙,还是发出了客气的邀请——   “凤临阁重新开张的时候,游公子若是愿意赏光,小女子必会盛情款待。”   “好!”米子游的希望再次落空,不过他仍旧不看好“楚凤鸣”的经商能力,认为她很快就会因经营困难而出售酒楼。   他心里想一套,嘴里却说着另一套:“在下确实想好好感受一番,女老板掌舵的酒楼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第152章 在美食的海洋中尽情遨游   两位吃货队友当然不会光说不吃,午饭特别点了红楼美食,不止有酒酿清蒸鸭子、茄鲞、松穣鹅油卷和酸笋鸡皮汤,此外还配了豆腐皮包子,胭脂鹅脯以及鸽子蛋。   景栗从没有在普通外卖软件上见到过如此段位的奢华美食,猜测屠豪八成用的是土豪专属美食APP。   俩败家队友吃这一顿得花多少钱?   穷人出身的景栗不敢妄自揣测,毕竟《红楼梦》里的鸽子蛋一个就值一两银子,折合成如今的人民币肯定不便宜。   但是,最贵的不一定是最好的。   两位吃货大神对于这顿饭相当不满意,独教授只吃了一口酒酿鸭子,便胃口全无,原因是鸭子没有剔骨,而且酒酿的味道淡到几乎尝不出。   听过独教授的差评,景栗越发觉得汤大厨了不起,虽然没有英俊的外貌,但凭借非凡的实力足以稳坐大唐厨界男神的宝座。   送走米子游和宴席的客人之后,凤临阁正式开始了人事大变革。   有十二位厨师想继续留在凤临阁,大厨汤宗考察众人的厨艺基本功,发给大家一人一个土豆,让厨师们以最快的速度清洗并削皮,一半切细丝,一半切小方块。   利落的切菜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景栗在旁围观,从业余角度来看,眼前的每一位厨子都刀功不凡,切菜的速度至少是她的五倍,土豆丝粗细均匀,土豆块小巧玲珑。   但是,隔行如隔山,普通人所认为的优秀,在行家的眼里往往连及格都算不上。   汤宗皱着眉头逐一检查,当场就开除了六位能力不达标的厨子。   王敬上前耳语几句,提醒他剩下的人之中有一位是郑管事的堂弟,心术不正且阴险恶毒,如此人渣断然不可留。   汤宗听取了王敬的意见,不管在哪一行当,人品和能力一样重要,留人渣无疑是留祸患。   以凤临阁的规模,大厨仅有五位帮手可不够,昔日汤宗曾亲自带出一批学徒,这些人都已被郑管事排挤出了酒楼,他还想把这些旧人重新召集起来。   景栗相当赞同,毕竟俗话说得好,衣服是新的好,人是旧的好,她安排王家的家丁按照汤宗所给出的地址尽快寻人,重建最强厨艺天团。   王敬在凤临阁多年,对酒楼上上下下的情况十分熟悉,他果断将所有不称职的伙计都打发走,计划立刻招一批新人进行培训。   酒楼伙计不像厨子,专业性并不强,只要态度端正积极,就能做好工作,从这一角度来看,新人比旧人更好管理。   招聘等杂事都交给王敬,景栗和大厨汤宗一起,专心致志研究美食。   汤宗艺高人胆大,将今日宴席菜单中的清蒸鲈鱼换了一个特别的做法,取名为玉石青松,以晶莹的鱼片做“玉石”,脆嫩的青菜当“青松”,并配词“冰肌玉骨,松柏长青”,既显风雅,又含风骨。   果然,哪一行到头来都得拼文化,此菜名无疑为菜品插上了火出圈的翅膀。   玉石青松得到了客人的一致好评,汤宗重新做了一份,摆盘如诗如画,鱼片鲜香嫩滑,景栗吃后赞不绝口,当即便决定把菜加入新菜单。   除此之外,汤宗还对宴席中的油爆大虾做了改动,变为梨球果仁虾,景栗迫不及待地尝了尝,酸甜可口的浓汁浇在弹牙的虾仁和脆脆的梨球上,配着酥酥的果仁碎一同入口,好吃到炸裂,味蕾跪地唱征服。   真正的厨神,食材分毫不浪费,汤宗建议把削梨球后剩下的雪花梨熬成汤,里面加入做其他菜时剩下的银耳碎,便是一道清嗓润肺的小吊梨汤。   他刚刚已经煮了一小锅,让厨子盛出端来,景栗仅喝一口便深深爱上——   银耳碎已经完全被熬化,和梨汤融为一体,粘稠滑腻,既滋润又清爽。   屠豪的商业头脑开始转动:“小吊梨汤几乎没有成本,不如每桌赠送一壶,这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吸引更多的消费者。”   景栗十分认同,立刻和汤宗商议,一致决定将这道汤定为赠品。   玉石青松和梨球果仁虾都是定价颇高的大菜,接下来便到了钻研平民菜的时刻。   景栗将炖羊蝎子和烤羊蝎子的方法复述了一遍,先让厨子们做起来,之后和汤宗一起琢磨鸭肉美食。   烤鸭果断得安排上,今日厨房的鸭子偏瘦,汤宗认为炙烤过后口感不佳,便让人重新去集市采买,特别嘱咐要买最肥的富态鸭子。   独教授给以高度评价:“汤宗确实是行家中的高手,烤鸭好吃的秘诀,就在于要用肥鸭,不然达不到肉嫩皮脆的效果,烤鸭馆里的鸭子都是用填鸭的方法强制灌食,目的就是让鸭子尽快长肥。”   这方法听着过于残忍,爱吃烤鸭的景栗不免萌生了深深的负罪感。   但是,尽管如此,她也不得不继续对鸭鸭下杀手,因为菜品如果搞不出名堂,任务失败的她就得去向阎王爷报道。   她和鸭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伙计很快便拎着两只沉甸甸的肥鸭回来,厨子们麻利地褪毛并掏空内脏。   景栗特别叮嘱,鸭肝、鸭心、鸭胗、鸭肠全部都要洗干净留着,这些稍做加工便是一道又一道美味。   唐朝时期的上层人士很少吃内脏,可是景栗相信,只要把味道做到极致,内脏也能在宴席之中风风光光地占据一席之地。   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别拿内脏不当美食。   接下来的关键一步,就是要给鸭子充气,这样烤熟之后皮和肉才可以更好分离。   她之前没有预料到的一点是,充气在古代是个大难题,因为这时并没有打气筒,纯粹用人工吹气,既消耗肺活量,又不卫生,有谁会想吃别人唾沫星子沾过的东西。   汤宗的美食探索之路还没有发展到烤鸭这一步,并不清楚大小姐究竟想做什么,不过他比郑管事有觉悟得多,从不轻易质疑老板的指示,而是全力完成老板的要求。   他极富创意地用风箱为鸭子充气,还以铁签缝合鸭子腹部的开口,完美解决困难。   俗话说的好,没有解决不了的困境,只有不肯用心的打工人,像汤宗这样能力与觉悟兼备的优秀员工,假如生在现代,肯定能够得到公司的股权奖励。   景栗忙得热火朝天时,祝妈妈却神色凝重,凑在她耳边传话:“大小姐,账房说酒楼的钱不够给厨子和伙计结工钱了,怎么办?”   遨游在美食海洋中的她心情瞬间不美丽了,这咋突然遭遇财政危机了呢? 第153章 缤纷鸭肉美食   细细想想,凤临阁每天只有三五桌客人,最多只能维持成本,几乎没有盈利,账上自然缺钱。   此刻的景栗,不是一穷二白的自己,而是坐拥王家丰厚财产的楚凤鸣,之前她看过那一大摞房契田契,比真金白银更值钱。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她让祝妈妈传话给账房,暂时用王家的钱填补凤临阁的亏空。   在大多数人眼中,此时的“楚凤鸣”颇有破釜沉舟的架势,为振兴凤临阁,不惜散尽家财,完全采取高风险运营模式,似透着三分败家式的盲目,唯有极少数明眼人才能看出,景栗走的是“千金散尽还复来”的经营正道。   汤宗即为明眼人,通过惩治郑管事与开发新菜品这两件事,他便认定大小姐“楚凤鸣”的商业天赋非同一般,必可重振凤临阁雄风。   他决意使出浑身解数相助,又做了一道酸萝卜老鸭汤。   这对于唐朝人来说是新菜,可在现代并不稀奇,酸爽鲜辣都是景栗爱的味道,她每次吃酸萝卜老鸭汤的时候都得喝两碗汤,虽说时间相隔一千多年,可是她相信古人与今人对美食的赏鉴品味仍有共通之处。   大厨对于食材的要求精益求精,汤宗打发厨子去西市的一家酱菜店买腌萝卜,他特别强调,只有那家的萝卜才够酸爽。   看着剩下的半只鸭,景栗又安排了一道大菜——芝麻鸭方。   全聚的德芝麻鸭方价钱不低,主要贵在选材和工艺上,必须用鸭脯肉,处理过程包括腌、晾、烤、脱骨、镶入虾滑等多道工序,其后还需过油炸一遍,再细细密密地撒上一层芝麻。   这类价高的菜品,古代的普通人几乎吃不起,属于权贵上层人物的专属美食。   由于这道菜的程序过于复杂,景栗单靠脑子记不住,正想拿出“鬼画符”式的小抄念时,队友屠豪开始了语音步骤提示。   组团魂穿模式就是好,两位队友状态在线的时候,都能助她一臂之力。   虽然景栗目前的主攻方向是物美价廉的大众美食,可是高端菜品也需要推陈出新,毕竟凤临阁有过“长安第一酒楼”的名号,少不了达官贵人登门,这类一掷千金的大客户相当于是一尊尊大财神爷,酒楼必须得尽力款待好。   最后就剩下鸭内脏了,屠豪提供的菜谱里有推荐的最佳做法,油爆鸭胗花、盐水鸭肝、火燎鸭心、辣卤鸭肠,每一道菜都得安排上。   这边还没忙完,烤鸭的香气便钻入了大家的鼻子,厨子把鸭子从炉子中取了出来,汤宗操刀按照景栗的要求切片。   在讲究的馆子,一只鸭须切成一百零八片,厚薄相近,片片有肉有皮,切好后摆成牡丹花状,既养眼又美味。   杨宗初听数字,皱眉楞神片刻,方才下刀,并问道:“小姐,为什么要切成一百零八片,有零有整的,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这是因为…”景栗之前在电视里看到过原因解读,尽管只是传说,可在逻辑上说得通——   “从前有座山,山里没有庙,只有一百零八位好汉,有一次他们下馆子,酒楼只剩一只烤鸭,于是大家就把鸭子切成一百零八片分食,后来这逐渐成为了约定俗成的烤鸭切法。”   汤宗好奇追问:“山是什么山,那一百零八位好汉有何英雄事迹?”   “传说而已,不辨真假,不必深究。”   景栗含糊搪塞了过去,北宋末年梁山好汉的故事,讲给唐朝人听实在太过于超前,而且英雄好汉的数量实在太多,三天三宿都讲不完。   屠豪首次听说烤鸭和梁山好汉有关联,边喝奶茶边消化这一有趣的知识点。   厨师端上刚蒸好的荷叶薄饼,又把糖、甜面酱、葱丝和黄瓜条备上,景栗带领众人吃起来,鸭皮蘸糖,鸭肉卷饼,美滋美味妙不可言。   “大小姐真厉害,这道菜必须得加在菜单里!”汤宗被烤鸭折服,又发挥创意——   “剔过骨的鸭架熬汤味道也很好,里面可以加些青菜、豆腐和冬瓜,点烤鸭的顾客每桌都可以赠一道汤。”   真真是心有灵犀,景栗正想讲出鸭架汤,倒被大厨抢了先,她补充道:“再撒一点胡椒粉,味道更棒!”   鸭肉美食齐备,汤宗开始忧心下一个问题:“长安人不大爱吃鸭子,就怕顾客不愿意点烤鸭和酸萝卜老鸭汤,要不然让跑堂推荐菜的时候多讲一讲鸭子的好处。”   如此美味的鸭子怎么能遭受冷落呢?   景栗好想跨越历史的距离,把在曾经在烤鸭店看到的顺口溜分享给长安人民——   成祖迁都燕京城,焖炉烤鸭随御驾。清朝皇帝乾隆爷,三膳两头必食鸭。玉泉周边封御地,种稻养鸭供皇家。   皇帝都抵御不了鹅的诱惑,更何况是普通百姓,景栗认为汤大厨的建议非常好,边思索边询问:“鸭肉有什么优点呢?”   她看似是在自言自语地思索,实际是在求队友的场外援助。   独教授变身及时雨,念出了百度到的信息:“从中医的角度,鸭肉主大补虚劳,滋五脏之阴,清虚劳之热,补血行水。   从西医的角度,鸭肉养胃生津,含有蛋白质、脂肪、维生素B1、维生素B2、矿物质等多种营养素,而且的脂肪酸熔点低,易于消化,还能抗衰老,含有较为丰富的烟酸,是构成人体肉两种重要辅酶的成分之一,对心肌梗死等心脏疾病患者有保护作用。”   所长念得很起劲,但是后半段基本全都是无用的废词,唐朝人连维生素都不知道是什么,更别说什么B1、B2和烟酸,唯有减肥这一个点可以利用。   不过,唐朝以胖为美,恐怕减肥的功效客人不会喜欢。   于是乎,景栗只讲出前半段,让会写字的厨子找纸笔记下来,准备之后安排伙计们背会,大力向食客推荐鸭肉美食。   汤宗又提出,可以把药膳和鸭子结合在一起,特别做几道养生创意菜,比如人参当归鸭肉汤等等,景栗欣然赞同。   鸭肉美食自此告一段落,而后他们马不停蹄地向猪肉进军,景栗在心中振臂高呼呐喊——   “东坡肉,我来啦!” 第154章 桃花泛与樱桃笑   好食材成就好菜品,东坡肉须用猪皮、肥膘、精肉、薄层肥肉、薄层精肉五层皆有的五花肉,猪肋条中间靠头位置的肉层次分明,为上上之选。   将五花肉切成二寸许的方正形大块,以葱姜垫锅底,加上酒、糖、酱油、水,文火慢焖。   东坡肉的制作难度不大,不过非常考验耐心,慢火、少水、多酒,是制作这道菜的诀窍,正如苏东坡大神在名作《食猪肉》中所写的那样——   “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它自美。”   按照屠豪的食谱,东坡肉需小火焖烧3小时,切忌加过多香料,融入少许葱姜解腻去腥即可,否则会失去猪肉的原汁原味。   最完美的东坡肉成品,带有酒香,色泽红亮,用手碰一下猪皮,感觉类似嫩豆腐,而且肉块会自然地抖动几下,入口滑嫩软糯、香浓不腻。   这边东坡肉慢慢地炖着,那边汤宗用剩下的五花肉做了一道高端版的酸菜白肉砂锅。   酸菜白肉锅是典型的东北菜,景栗的奶奶是东北人,生前最常做的菜之一就是酸菜炖五花肉,锅里还会加粉条、冻豆腐和血豆腐,酸爽开胃且简单易做。   汤宗作为一代名厨,他所做的菜品必然有别于普通家常菜,汤底即显水平。   凤临阁的厨房角落里咕嘟咕嘟地煮着三锅高汤,听过汤宗的解释说明之后,景栗才知高汤原来不止一种,不同的菜品需配不同种类的汤——   左边锅里的是奶汤,选用鸡鸭猪骨、猪爪、猪肘、猪肚等容易让汤色泛白的原料,滚水先烫过,放冷水旺火煮开,去沫,放入葱姜酒,文火慢滚至汤稠呈乳白色。   汤宗的酸菜白肉,用的便是这种奶汤,其浓郁的香气与酸菜和五花肉相得益彰。   最右边的锅里煮的是素高汤,用黄豆牙、胡萝卜、芹菜、冬菇蒂等素食熬煮,味道清爽鲜甜,主要用于做精美素斋。   屠豪所给的菜谱中有一道八卦豆腐,景栗觉得用素高汤煮再合适不过。   正中那一锅是高汤中的极品,名为精制清汤,以老母鸡、金华火腿和干贝为主材,小火煮成普通清汤,之后将鸡脯肉斩成肉茸,用纱布包好放入清汤,目的是吸附汤中的浑浊悬浮物。   这一过程叫吊汤,精制过2次的清汤名为双吊汤,乃汤中上品,状若白水却清澈鲜香,常用于高端菜肴的制作,比如名字普通但味道和价格都不普通的开水白菜。   景栗终于明白,大饭店贵有贵的理由,做菜用的汤都是极有讲究的,熬高汤所用的食材、所费的柴火,全都摊到了菜的成本之中。   汤宗还打算再加一锅普通高汤,成本低于奶汤和精制清汤,专用于做面向大众的菜品。   此外,他对于酸菜的选择也十分苛刻,打发厨子去的不是之前采买酸萝卜的那家店铺,而是南市和北市的另外两间小铺子,一家菜梗脆嫩,一家菜叶爽口,二者合为一锅才是最完美的酸菜白肉。   这是景栗见过的最讲究的酸菜白肉,两家店铺的酸菜都仅有一半有资格入砂锅,不过其余部分也不会浪费,汤宗打算把剩下的酸菜混合猪肉做成馅料,为百花烧麦添一种新的口味。   景栗提了两个建议,均被采纳——   一是搭酸菜的顺风车,再加一道酸菜鱼;二是配酸菜的馅料最好从猪肉改成猪油渣。   唐朝没有酸菜鱼,汤宗听过做法后连连点头,从具体操作上讲,酸菜鱼和酸菜白肉的汤底大同小异,而且鱼选用草鱼即可,价格远低于鲈鱼等高价鱼,妥妥是一道大众美食的主菜。   景栗没有吃过酸菜做馅的烧麦,不过小时候常吃酸菜馅儿大饺子,在各种搭配里,她最爱油渣和酸菜的组合。   汤宗没有试过用猪油渣做烧麦馅料,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决定尝试一番。   作为事务所文化担当,独教授对酸菜白肉锅提出整改意见,借鉴清朝宫廷菊花锅,将酸菜和粉条铺在最下层,上盖腌渍过的五花肉,正中再放一朵黄橙橙的娇嫩菊花,一来可应和秋日的时令,二来五花肉沾染菊花的香气后,别有一番风味。   既然提起了菊花,景栗便讲出菜谱中的另一道菜,名叫菊花肉,主料为猪里脊,以横纵错刀轻划,但不要完全切断,粘上面粉后抖一抖,便有了菊花的雏形,入锅炸定型,最后浇上糖醋肉的浓汁,既好看又好吃。   汤宗的奇思妙想颇多,又把猪里脊切成小小的块状,裹上面粉入锅炸成小小的球型,最后用红盈盈的酸甜酱汁一炒,乍看似樱桃一般莹润,便取名为樱桃肉。   独教授之前还在菜谱里加了一道清宫御菜,名叫荷包里脊,是猪里脊肉混合香菇丁、玉兰片丁和绍兴黄酒做馅,包在黄灿灿的蛋皮之中,用细韭菜系住口,做成荷包的形状,上锅蒸熟后再浇高汤,色香味形俱全。   美食陆陆续续做好,大家一边吃着香辣羊蝎子,另一边品尝着酸菜白肉汤,欢乐快活赛神仙。   红烧肉随后出锅,众人皆被味道征服,纷纷表示想来一碗米饭配着肉汤吃。   米是一个大难题,现在不止买不到新米,连陈米都被小仇大人那个死太监坑走了。   好在人的智慧是无穷的,没有大米可以用白面,景栗提出做贝壳状的小饼,米饭配红烧肉香,换成面饼照样也不差。   由此她又有了好主意,除白面小饼之外,还可以做粗粮主食,玉米面小窝窝头配尖椒炒肉丁也是人间美味。   可当她把这一想法讲出之后,整个厨房瞬间陷入了寂静。   汤宗疑惑地询问:“大小姐,什么是玉米?”   什么是玉米?   唐朝难道连玉米都没有吗?   景栗忽然记起,她高中时背过一个历史知识点,玉米是明朝才传入中国,唐朝人当然不知道有这一物种。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不得不放弃玉米面窝头的创意。   买不到新米,直接蒸陈米饭又容易引起客人的不满,汤宗据此提议,将陈米与糯米混合做成米饼和米糕,用糖的甜味来掩盖大米味道的欠缺,并将这些定为特价推荐主食,如此一来,绝大部分客人就不会选择再点米饭。   除此之外,他还提出可以变换米的做法,比如把蒸米换成炒饭,又或者做成锅巴,和其他合适的食材搭配成新菜品。   “锅巴!”景栗清脆拍掌,汤宗若是不说,她差点就忘记食谱里还有一道锅巴美食,名字特别好听,叫桃花泛,另有诗句相配——   脆嫩鲜香浓,含笑桃花泛。   具体的做法,是将锅巴铺在深盘的盘底,然后浇上刚出锅的浓汁虾球,脆脆的锅巴会在噼里啪啦之间变成一个又一个小块,并沾上粉色的汤汁,酷似桃花一朵朵,故而名为桃花泛。   锅巴的焦香加上虾球浓汁的鲜香,可以完美掩盖陈米的不足之处,而且这既是菜也是主食,客人吃过之后就没有再点米饭的必要了。   汤宗时刻不忘面向百姓的经营新策略,大虾球固然味道好,可是价格不低,他想要同时推出另一道新菜,名为樱桃笑。   所谓樱桃笑,就是把刚刚的樱桃肉浇在锅巴上,比起桃花泛,成本至少可以降低三分之一。   桃花泛和樱桃笑,一个定位高端,一个面向大众,不同阶层的食客均可选到心仪的菜品。   景栗还没来得及夸赞这是多么好的创意,就见王管家匆匆而来,说是朝廷关于赈灾有了新令,有件事急等着她拿主意。   景栗一口吞下一大块红烧肉,恨恨地嚼着,心中暗骂道:“古代的朝廷好烦人,能不能少出点幺蛾子,让人民群众好好过日子!” 第155章 解决就业问题   王管家所传达的消息,是与长安商户有直接关联的朝廷新令。   北司宦官头目仇士良向皇帝提出建议,难民中有不少壮劳动力,完全有能力在各大商户做劳工。   如此一来,既减轻了赈济所的压力,也能给难民自力更生、重建家园创造条件。   凤临阁被分配的任务,是至少为二十名灾民提供工作岗位。   仇士良那厮的想法乍一听合理,但推行政策的手段却是强行摊牌,这无疑是在变相转移本该由朝廷承担的义务,强迫商贾出钱出力解决灾民的就业问题,根本不管各大商户是否有招聘新人的需要。   此刻的景栗,入戏太深,作为楚凤鸣的扮演者,她深为古代商贾阶层抱屈。   赈灾款不足靠商贾,拉动灾民就业也靠商贾,可是行业等级划分时,却把商人排在了最末的一等。   在“士农工商”的排位制度之下,商人成为了惨遭盘剥的弱势群体。   商贾费钱费力,到头来却没有地位,如此际遇,活脱脱是倒霉的冤大头。   话又说回来,她本也不该对宦官仇士良抱有期待,独教授之前就讲过,这厮是彻头彻尾的反面人物,玩弄权术界的典型代表。   景栗如今的身份是寻常商贾,也许整个任务期间都没有亲眼见到大宦官仇士良的机会,最多就是和其侄子小仇大人再多打几回交道。   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看小仇大人那连赈灾粮都要贪污的可恶嘴脸,她就知道其靠山伯父仇士良不是什么好货色。   但是,景栗作为大时代中的小人物,想要闯出一番名堂,就难免得在方方面面受大大小小的委屈,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收容难民就业一事,她不得不照办。   解怨使者大锦鲤的使命,不是改变黑暗的时代,而是经营好酒楼凤临阁。   在南衙和北司的高官面前,景栗弱如小小蝼蚁,更惨的是,她所拿的不是常规大女主剧本,并没有靠谱的主角光环保命,盲目以螳臂当车,结果必然是惨上加惨,不止小胳膊会被卸掉,脖子上分分钟得留碗大的疤,即便想做好汉,也得重新投胎之后再熬二十年。   在解怨模式之中,该向黑恶势力低头的时候,万万不能高昂起头颅做正义使者,不然脆弱的脖颈立马就会挨大刀,要想保住小命,就必须乖乖臣服。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谁都做不了盖世英雄,不要说救别人于水火,自己活出个硬气的人样都是奢望。   王管家所给出的建议是,从灾民中选些年轻力壮且踏实肯干的,安排在王家的各个田庄做杂活。   景栗忽而想到,眼下凤临阁正缺人手,如果灾民之中有酒楼行业的熟练工,那招来应急再合适不过。   细细想来,这也勉强算是因祸得福,既完成了官府的任务,也兼顾了自家生意。   正当她心情由阴转晴时,王管家讲出了下一个坏消息——   眼下王家出现大额赤字,相当极其特别地缺钱,已经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了。   “这怎么可能?!”景栗如遭晴天霹雳。   她的脑子一时发懵,楚凤鸣明明是富贵人设,怎的一下子就沦落成落魄千金了?   她听完解释才知道,王家的钱财来源是田地和商铺,近两年天灾人祸不断,农田的收成并不好,收入比往年减少了大概三成。   至于店铺方面,凤临阁几乎没有盈利,有好几个月还亏钱,其余外租的铺子有不少都拖欠着租金,现下经济大环境不好,一时半会儿很难收回欠款。   若是如往常那般过日子,进账少些也无妨,可是眼下接了协助朝廷赈灾的差事,不仅开放田庄,还得出钱供难民吃饱穿暖。   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节骨眼上五百斤白花花的大米被小仇大人坑了去,不得不重新采买。   当前米粮价涨,田庄中灾民所吃的主要是米子游之前囤积的粮食,由于人数众多,即便是每日两顿稀饭或两个杂粮馒头,米面的消耗量也非常大。   米子游动用关系,从周边的各个州县收粮,作为共同赈灾的合作伙伴,买粮的钱王家需得承担一半。   就因为这件事,王家那本就不厚的家底瞬间崩盘。   景栗刚刚还让账房回王家取钱,此刻才知,王家现在的情况极其不妙,已经陷入了钱袋比脸更干净的窘境。   独教授出主意:“把王家的房产和田产卖一卖,渡过眼下的难关,反正楚凤鸣也没有后代,这些身外物留着没有意义,说不定她死后还会被渣爹楚子濂抢走。”   景栗认为可行,就把卖产业的想法讲了出来。   一不能让灾民饿死,二不能影响凤临阁的振兴大业,变卖产业换钱是唯一的可行之路。   “小姐请三思…”王管家犹犹豫豫地斟酌措辞,从保守的角度提议道——   “凤临阁已没有了往日的辉煌,勉强开下去只怕会越亏越多,依在下愚见,不如趁着金子招牌还值些钱,干脆把酒楼卖掉或者租出去,其他产业您还是留在手里为好。”   王管家的言辞委婉含蓄,但所表达的意思相当明确,他觉得凤临阁振兴无望,如无底洞一般,即便投再多的钱也无法重振名声。   景栗知管家是好心,可是她为了解怨任务,必须走破釜沉舟保酒楼这步险棋,坚定地表示绝不会出售或出租酒楼。   王管家没有办法,只得遵照吩咐行事,在田产与商铺之间,他建议先卖店铺,因为近两年收成不好,田地的价钱降了不少,此时出手太过吃亏,相比较而言,出售铺子更适合一些。   景栗对于大唐的房价和田价并不了解,全权委托王管家办理出售事宜,并让王敬尽快去田庄一趟,从灾民之中选择几位合适做酒楼伙计的带回来。   这时,游公子摇着扇子再次出现:“楚小姐,收到信儿了吧,你计划让灾民干点什么?”   “看情况吧,要么安排到田庄做杂活,要么安排来酒楼做工,不知游公子有何打算?”   景栗并未隐瞒,如实以告,一来是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二来是因为她越来越感觉,游公子虽然略显油腻,但人品并不坏。   方才王管家提到,赈灾卖粮的钱全由米子游垫付,换而言之,油神现在是她的债主。   不过,米子游并没有仗财欺人,见王管家提到摊钱时面露难色,便大度地表示买粮的钱无须急着还,赈灾结束之后一并算总账即可。   以米子游的聪明,必定已经发现王家现银短缺,他心心念念买下凤临阁,完全可以借此机会施一施压。   可是,油神并没有选择乘人之危,足见其本性坦荡,绝非不择手段的小人。 第156章 宦官纳妾   在为灾民安排差事的问题上,商户们的处理方式大同小异,或者把人打发到田庄,或者将人带入城中做些杂活。   聊着聊着,米子游的鼻子突然抽动了几下:“好香啊,有羊肉味,也有酸菜味,还有…还有很特别的一股肉香…你外面贴的告示上说近三日不营业,厨房怎么还做着好吃的,难不成真的在研究新菜吗?”   他所谓特别的肉香,其实是东坡肉的味道,由于唐朝没有这道菜,所以米子游讲不出名字。   “商业机密,恕不奉告,欢迎在凤临阁重新开业时赏脸前来品尝!”景栗卖关子,同时对他的嗅觉深表佩服——   “游公子,你的鼻子和警犬有的一拼。”   米子游一头雾水:“什么是警犬,我没听说过狗里有这一品种。”   “警犬是…是犬类里嗅觉最灵敏的一种…”把人和狗做类比,景栗感觉不大礼貌,于是补了一句——   “我没有贬低或者辱骂的意思,只是发自肺腑地夸奖你嗅觉灵敏。”   “可我怎么听着不太对味儿呢…”米子游狐疑地盯了她几秒,不过最终也没有多计较,转而谈起另一话题——   “今日仇中尉纳妾,这件事你听说了吗?”   景栗一脸懵:“哪个仇中尉?”   看她懵懵懂懂的样子,米子游无奈做解释:“小仇大人的伯父,神策军中尉仇士良大人。”   “等会儿…”景栗愈发糊涂:“仇士良…大人…不是太监吗…怎么可能纳妾呢?”   米子游晃着扇子向她普及社会阴暗面:“仇中尉不是一般的太监,而是一人下上万人之上的大太监,滔天权势弥补了身体的缺憾,正常男人该有的排场人家一样都不缺,三妻四妾满院子美人,另有无数狗腿子排队哭着喊着要认他做干爹。”   “没有腿的人,就算屋里摆满了金银做的鞋,不也是自欺欺人吗?”景栗着实不懂这其中的逻辑,难不成只要有钱有势,古代的太监都算高质量男性吗?   “对于没腿的人来说,再好鞋子都是摆设…”米子游忍不住噗嗤一笑,抱拳以表佩服——   “想不到楚小姐损人的功力如此之高,我曾误以为你是那种左手《女德》、右手《女诫》的迂腐闺秀,失敬失敬。”   景栗不由得心生悔意,古代不比现代,女人的言行务必谨慎谨慎再谨慎,不该对太监的事过多评价,她即刻板起脸来挽回局面——   “公子自重,你我二人的关系没有好到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地步。”   “失礼失礼!”米子游油则油矣,但不至于孟浪放肆,拱了拱手道歉,又道——   “我正要去仇中尉府上送贺礼,楚小姐要不要也送一份?”   景栗迟疑片刻,给出否定的答复:“我与仇中尉素不相识,没有送贺礼的必要。”   她心中真正的顾虑,其实是不愿蹚朝堂党争的浑水,也不愿在南衙与北司之间站队。   之前李正德半威胁式地提醒过她,不要与宦官一党走得太近,如果她给仇士良送了礼,很有可能会得罪德郡王那尊大神。   “绝大部分商贾没有见过仇中尉的真容,不过大家都得有所表示…”看“楚凤鸣”一副不懂人情世故的单纯样子,米子游觉得这傻丫头迟早得吃大亏,干脆讲的明明白白——   “楚小姐是敞亮人,我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仇中尉乃宦官,本无须娶妻纳妾,可他偏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办喜事,其目的就是大肆敛财,送了礼的人他不见得会关照,但不送礼的人他一定会为难,要想好好做生意,有些财不破不行。”   景栗从他的言语之中推测道:“这么说来,在南衙和北司之间,游公子你更倾向于支持北司。”   米子游摆了摆手:“我一个买卖人,不参与朝堂党争的乱局,只求南衙和北司两边都不得罪,明日户部尚书卫大人办寿宴,照例也得送一份礼。   咱们这些没有站队投靠心思的,贺礼不必太贵重,中规中矩即可,关键是一碗水端平,给南衙和北司官员的礼物需得同价同质,才能保证平安不出事。”   景栗打听详情:“游公子所谓中规中矩的礼物,具体是什么标准?”   米子游答道:“一百两银子左右。”   “一百两?”景栗蹙起眉头,内心满是抗拒。   今日太监纳妾,明日官员过寿,眨眨眼的工夫二百两就没有了,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王家眼下本就缺钱,哪禁得住这么乱花。   另外,她那五百斤大米白白被贪走了,按理说小仇大人应该把其中很大一部分“孝敬”给了仇士良,若还指望着她再送礼,也太不地道了。   见她迟疑不情愿的样子,米子游耐着性子劝最后一次:“王老板在世的时候,各路官员都打点的很周到,若是楚小姐接管生意之后突然间改了规矩,只怕会得罪不少人。”   景栗觉得他有危言耸听之嫌:“我遵照国法本本分分地经营酒楼,总不至于因为不给宦官送纳妾礼这么一件小事而遭遇横祸吧。”   立于旁侧的王管家本想等客人走了之后再与大小姐细谈,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稍稍凑近低声道——   “小姐,游公子讲的没有错,之前南衙和北司高官家中但凡有红白喜事,老爷回回都是送贺礼的,依照从前的旧规矩送礼的确更为妥当。”   每一个世界都有不同的潜规则,放弃原则无条件捧各路官员的臭脚,大概就是这个世界的潜规则。   打脸来的如此之快,景栗不禁郁闷,在这样的经济环境下做生意,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打点各路官员的隐形成本非同一般的大。   她不得不同意送礼一事,让王管家按照从前的标准去采买贺礼,同时对米子游长篇大论劝解的原因产生了好奇心——   “游公子,你为何要专门来和我讲这些呢?”   米子游坦率讲出缘由:“前些年我刚刚独立做生意时,对人情世故不大了解,差点惹出大祸,多亏有王老板善心指点,我才得以逢凶化吉。   楚小姐初入商界,和昔日的我有几分相似,对方方面面的情况都不大了解,为了报答王老板的救命之恩,我多提醒你一些是应该的。   另外,将来你若是打算卖掉凤临阁,总该第一个考虑我吧。”   他讲话时永远都是笑眯眯的模样,最终的落脚点又回到了买凤临阁的问题上,不过没有任何强制之意,给足了“楚凤鸣”面子。   原来如此,老话说得好,种善因,得善果,王川所做的好事,为外孙女楚凤鸣积攒了福报,景栗作为魂穿替身,充分享受了这一波好人好事所带来的福利。   这时,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了凤临阁大门口,王管家望了望,说道:“小姐,好像是上官家的车。”   上官家?   从哪里冒出来的上官家? 第157章 极品表哥   未免被人看出破绽,景栗表面竭力保持冷静,心中焦急地琢磨着与“上官家”有关的信息。   她脑中被系统灌输的资料过多,检索功能又不给力,短时间内记不起有关“上官家”的任何情况,只能等待队友提示。   好巧不巧,俩坑货队友在此时全部离岗,原因是他们搜到了一种羊肉新吃法,叫冰块红酒煮草原牛肉,一时兴起非得DIY一把,全都跑到厨房忙乎去了。   景栗生无可恋,只希望科研事务所能够尽早发明出类似“紧箍咒”的设备,强迫解怨事务所的后勤人员佩戴,当他们擅自离岗的时候,解怨使者可以通过意念召唤不着调的队友回归正途。   好在不幸之中有万幸,人物弹框功能帮了大忙。   马车上的人物一进门,景栗即从弹框中得知,那是楚凤鸣的姑姑以及表哥和表妹。   楚凤鸣的姑姑嫁入了上官家,生有一对儿女,名为上官云天和上官云绣。   楚凤鸣所制定的副线任务之一,是帮助上官家的表哥与表妹谋得好前程,由于景栗一颗心都扑在主线任务上,所以暂时没顾得上这一茬。   楚家姑姑一袭老气的深檀色裙衫,除发鬓边的玉簪之外,周身别无其他饰物,不似其他官家太太那般雍容华贵,她的年龄仅比弟弟楚子濂大三岁,但容貌却像似年长十载的模样。   俗话说得好,女人过得好不好,从脸上就能看得出。   楚家姑姑嫁入的上官家曾显赫一时,但如今已然没落失势,其丈夫由于在党派斗争之中得罪了当权派,最终落得被连贬三级的下场,如今只在工部任闲职。   在派系斗争激烈的年月,因站错队而被贬的官员数不胜数,这倒算不得什么大事,官途不顺,过好小日子也无妨,可是楚家姑姑和丈夫以及婆婆的关系十分不睦,成婚后的十多年中绝大部分时间处于分居状态,她带着两个孩子常居于楚家府宅的偏院之中。   虽为至亲兄妹,可是性情却截然相反,不同于渣渣楚子濂,楚家姑母性情仁厚,昔日见侄女楚凤鸣幼年失母着实可怜,便时时处处关照呵护。   当年年幼的楚凤鸣不堪忍受恶毒继母刘氏的虐待欺辱,移居至外祖父家中,不愿与楚家有过多来往,唯与姑母一家亲近。   景栗猜想,楚凤鸣应是觉得姑母这一辈子过的实在太苦,所以想借助解怨事务所的力量,为表哥和表妹的争取到更好的前程。   米子游见有客前来,便起身告辞,他与上官云天相识,两人在店门口还寒暄了几句。   景栗身处局势纷杂的乱世,酷似湍急河道中的无根飘萍,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黑暗势力吞噬,自保尚且不易,哪里还有余力为其他人筹谋远大前程。   更重要的是,那位表哥上官云天并不是有出息的潜力股。   景栗根据弹框信息得知,上官云天个性浮躁,贪好游乐,无甚才学,既学过文也学过武,但到头来却文不成武不就,是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   人若自己不争气,即便身边围满了贵人,也终究是一滩糊不上墙的烂泥。   景栗在心中默默叹息,糟心表哥一看就是扶不起的刘阿斗,此项副线任务是实打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已是临近晚餐时,景栗将楚家姑母等人引入雅阁,并吩咐伙计备饭。   跑堂一退下,楚家姑母立刻拉起了景栗的手,眉头紧紧蹙起,露出恨铁不成钢式的长辈专属表情,痛心疾首道——   “凤鸣,你实在是太糊涂了,嫁入郡王府是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事,你怎么能当街主动退婚!   近一个月来我时常做噩梦,总感觉家中有大事要发生,这才会去城外的青峰道观住几日清修,虔诚参拜三清以求驱灾避祸,怎料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出了祸事,若我当时在楚家,断然不会容你如此胡闹!”   景栗这才清楚,前几天之所以未见楚家姑母的身影,原来是因为她出城去了道观。   上官云天满腹怨气,重重一摔茶杯,没好气地教训道:“女子婚嫁,不是一个人的小事,而是关乎整个家族的大事,我本还指望着在你出嫁之后,借助表妹夫德郡王的势力在朝中谋个好差事,但现在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你任性胡闹倒是痛快,有没有想过家里人会因此而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景栗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堪称不要脸界的王者,她自是不会惯着口出狂言的嚣张表哥,回怼道——   “凭真本事建功立业者,方为好男儿,靠攀关系投机取巧者,算什么真男人!”   上官云天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当即拍案而起:“楚凤鸣,你这丫头是不是疯了,不做高高在上的郡王妃,偏要自甘堕落当酒楼女掌柜,传出去多让人笑话,如果今天不把你骂醒,以后你指不定还要做出多少离经叛道的丑事!”   张狂表哥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景栗决意好好教一教他做人,起身不甘示弱地与之对阵,尽管身高并无优势,可是气场丝毫不输——   “我脚踏实做生意,每一分每一厘都赚的堂堂正正,靠自己的双手就能撑起一片天,无须厚着脸皮攀龙附凤!   表哥论文读不通圣贤书,考取功名无望,论武学不好兵法功夫,驰骋沙场亦无望,实乃自甘堕落,品行更是不堪一提,不知努力奋进,只想依靠表妹攀高枝,这才是真正离经叛道的丢人丑事!”   眼看两人冲突渐深,楚家姑母立刻相劝,懂事的上官云绣也尽力缓解矛盾,好说歹说劝了一通,这才暂且平息了风波。   自古慈母多败儿,楚家姑母话里话外还在维护着儿子,对“楚凤鸣”说道:“你表哥性子耿直,言辞的确欠妥,不过他的心是好的,我们这些亲戚能不能沾上光都是后话,主要是你做了郡王妃之后就能一跃成为皇亲贵胄,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这桩婚事不知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我之后和你爹好好商议一下,请几位有身份的人出面再去郡王府说一说情,兴许事情还有转机。”   上官云天附和道:“没错,就算做不了郡王妃,当个妾室也比嫁入寻常人家好千百倍!”   为了攀附权贵,不惜劝表妹做妾,面对这样的极品人渣,景栗完全不想再多费口舌争论,只想狠狠扇他两个大耳瓜子,她直接断了楚家姑姑的幻想——   “姑母不必费心了,我后来又见过德郡王两次,他已知晓我接手凤临阁一事,婚事绝无继续的可能。” 第158章 坑妹的极品哥哥   上官云天失望至极,只能另寻其他做官“捷径”:“看来德郡王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只能让云绣嫁给郑大人的堂兄了!”   坑不成表妹,转头又从亲妹身上想办法,景栗猜不出这位极品人渣又要搞什么把戏,询问道:“哪位郑大人?”   上官云天摇头晃脑得意道:“太仆卿兼御史大夫郑注大人,当今圣上最为倚重的肱股之臣!”   “郑注?”独教授终于重新上线,一边调火锅蘸料一边说道——   “是治好皇帝风疾的郑注吗?”   景栗把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同时回想曾经历史课上所学过的内容,毫无意外,学过的知识点大多还给了老师,她完全记不起来郑注是谁。   “那是自然,朝中只有一位郑注大人!”上官云天相当嘚瑟,双手晃来摆去——   “郑大人如今在朝中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般人可攀不上郑家的关系,全靠我交友广泛,才和郑大人的堂兄攀上了关系!”   上官云绣生得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性情怯弱,不敢直言反驳哥哥,只是红着眼眶轻轻扯了扯母亲的衣袖。   楚家姑母知晓女儿的心意,劝说女儿不要心急:“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还是多打听打听为好,主要是郑大人的堂兄已近不惑之年,有三子两女,云绣年纪尚小,只怕她嫁过去应付不了局面。   而且,郑家出身卑微,子弟大多没有读过书,眼下虽得圣上恩宠,一门风光荣耀,但未必能长久得势,贸然与之结亲,恐怕不太稳妥。”   上官云天已走火入魔,一门心思巴结权贵:“圣上当年患上风疾,口不能言,多亏有郑大人诊治才得以康复,就凭这一份功劳,就足够郑家上下吃三代皇粮,长安多少女人挤破了头想嫁给郑氏子弟,母亲若是再犹豫不决,就会错过这个让全家翻身的好机会,到时候连哭都来不及!”   接着他又斥责妹妹云绣:“怎么老是这幅委委屈屈的苦相,我费尽心思都是为了你好,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没有哥哥疏通关系,你哪有资格在郑氏豪族中做当家主母!”   人渣表哥明显动机不纯,想要拿妹妹的一生为自己铺路,但楚家姑母却愚昧至极,一味地用不咸不淡的话在儿女中间和稀泥,不知是真不懂儿子的心思,还是懂却装作不懂,也动了以女儿的幸福换取家门荣光的心思。   楚凤鸣与姑母的感情颇深,想来和表哥和表妹的关系也不错,完全被感性迷惑了双眼,丝毫看不出这家人所存在的问题,仅对其一味同情。   景栗作为外人,短短交流之后,便认清了楚家姑母与其子女的本质——   母亲糊涂透顶,儿子心术不正,女儿懦弱无能,这样的人家断然过不上好日子,别说是解怨使者,即便神仙下凡也拯救不了这样的家庭。   唯一庆幸的是,楚凤鸣未将表哥和表妹的事定位主线任务,不然景栗非得精神崩溃不可。   菜陆续送了上来,大厨汤宗很有保密意识,并未做刚刚研发的新菜,而是依照旧菜谱安排菜品,其中便有景栗之前吃过的那道菊花茄子。   之前的厨师水平太差,不止面粉裹的太厚,火候也没有掌握好,炸的太过失去了茄子的本味。   今日汤大厨亲自出马,色香味自是不必说,酥酥脆脆且茄味浓郁,酸酸甜甜的浇汁十分提味,更为难得的是,造型也分外新奇亮眼。   菊花茄子不再是从前那一朵单调的“大菊花”,而是一朵又一朵灵巧精致的“小菊花”,既好看又方便入口,盘底还巧用各类蔬菜拼出枝丫的形状,用筷子夹取茄子的过程如同在花园采摘菊花一般,别有一番意趣在其中。   招牌菜百花烧麦自然也少不了,景栗上次品尝惨遇车祸现场,至今仍旧心有余悸。   她夹起一个被蔬果汁染成淡粉色的烧麦,小小咬了一口,惊喜发现居然是酸菜油炸馅的,汤宗实乃神厨,首次调制此馅料,便将材料配比拿捏的十分精准,景栗恨不能立马冲到厨房,向他比心并点一百个赞,此外还要送上一句——yyds!   之后,她又尝了一个外皮是红润胭脂色的大烧麦,是胡萝卜羊肉馅的,肉完全没有膻味,食后满嘴留香。   景栗整个下午都处在做饭和吃饭交替进行的状态,原本一点都不饿,可是因为大厨汤宗的手艺太绝,她依旧吃的不亦乐乎。   此刻的景栗,能够放下一切,除了筷子。   其实仔细想想,魂穿“出差”是放肆享用美食的最好时机,因为她作为穿越而来的魂魄,可以享受“光吃不胖”的神级特权,即便胖也是胖怨灵苦主的肉体。   反正苦主的生命即将走向重点,胖几斤也没什么,吃得饱一点,在黄泉路上能更有底气,绝对能把一票饿死鬼气到再死一次。   吃饭的过程之中,楚家姑母又讲了一通女人要收守三从四德的封建大道理,劝侄女“楚凤鸣”放弃酒楼生意,尽早嫁人,景栗用过年应对长辈催婚的态度消极敷衍,左耳进右耳出。   上官云天则时不时吹牛,一会儿说认识南衙的高官,一会儿又说和北司的官宦关系好,仿佛南衙和北司都把他当做香饽饽捧着一般。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屠豪回忆之前背过的国学知识点,确定了不惑之年的具体岁数,愈发鄙视上官云天,重重地“呸”了一声——   “云绣这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和四十岁的老男人怎么可能相配,上官云天简直是臭不要脸,他根本不是为了妹妹好,而是想借着妹妹的婚事攀高枝,自私自利,卑鄙无耻!”   他边说还边搜索资料,找到了相关信息:“在原版故事之中,上官云绣的确嫁给了高官郑注的大老粗堂兄,婚后半年就暴病身亡,上官云天的如意算盘并没有打响,赔了妹妹又折兵,没能混上一官半职,当了一辈子啃老族。”   真真是一出人间惨剧,想想真是气人,可怜的上官云绣红颜薄命,坑惨妹妹的上官云天却安安生生啃老啃到死。 第159章 girls help girls   文化担当独教授补充历史背景知识:“郑注本是江湖医生,为人狡险,善于钻营,和诸多官员关系匪浅。   唐文宗曾身患严重风疾,御医束手无策,郑注经高官推荐进宫诊治,奇迹般地治愈了病症,从此他便深得皇帝信任,从赤脚大夫一跃成为朝中重臣。   后来郑注参与策划了甘露之变,不过最终没能斗得过官宦的力量,在事变之中惨死,脑袋被吊在城墙上三天三夜,郑氏九族全都为他陪了葬。   郑家根本不是一条靠得住的大腿,上官云绣出嫁半年而亡看似悲哀,但命长的话她将会更加可悲,再多活两年赶上甘露之变,不止她本人会死的更惨,连上官家都得跟着倒大霉。”   景栗听的一愣又一愣,只觉甘露之变堪称魔鬼事件。   掐指算一算,故事中的主要人物几乎在事变之中被团灭,什么位高权重的郡王,什么皇帝宠信的重臣,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有好下场,笑到最后的只有宦官仇士良和小仇大人。   这样的结局任谁都预料不到,明明是一段正史,却比野史更让人难以置信。   景栗忽而心生感叹,生不逢时呐…   咦…似乎不太对…   应该改为——   穿越不逢时呐!   假如晚两年来到这个世界,她根本无需费心惩治渣爹,随便找个角落悄咪咪地猫着,就能看到楚子濂一家在甘露之变中惨遭报应。   渣爹全家明明都不得好死了,楚凤鸣何必非得变身怨灵、积怨千年?   经过这几日的重重波折,景栗认为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   甘露之变中,众多朝臣被宦官一党诛杀,这属于政变背景之下的无差别屠杀惨案,虽然渣爹楚子濂被砍死,可是其生前所造的一桩桩罪孽却被历史的灰烬掩埋。   楚凤鸣直到离世那一刻才明白,无论是母亲,还是王家,甚至包括她自己,不管怎样隐忍退让,都换不来渣爹楚子濂的半分真心。   她死不瞑目,滔天恨意千年不消,一生的委屈化为至毒执念,不止要渣爹死,更要他身败名裂地死,不止要恶毒继母刘氏的命,更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最爱的儿女一生被毁。   除了深沉的恨,楚凤鸣还有无尽的遗憾,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她所做的选择断然不会是嫁人,而是不让外公一生的心血付之东流。   身已死,心方明,她的外公早早立下遗嘱,一片苦心深沉似海,只为助她将王家财产牢牢握在手中,出嫁之后能够在婆家人的面前更有底气。   然而,她却辜负了外公的期望,不仅将王家家产拱手让给渣爹,还白白赔出一条性命。   楚凤鸣深觉愧对外公,故而想要借助解怨事务所的力量弥补此生遗憾,重振凤临阁金字招牌,让外公生前最在乎的店铺重新成为长安城第一酒楼。   思至此处,景栗不免长长一叹,怨灵苦主的恨意与遗憾,皆重重压在她的肩头,解怨使者这差事实在是太难了。   美食都堵不住上官云天的嘴,除了吹牛侃大山之外,还讲出了另一件事——   “你那天当街和楚家断绝关系并向郡王提出退婚,这件事轰动了长安城,据说茶楼说书先生已经开始用这段奇闻编故事了,那些段子虽然不敢指名道姓,但众人皆心知肚明所指为何人,如果胡编乱造的故事把你描述成蛮不讲理的悍妇,那你这辈子都别想嫁人了!”   景栗满不在乎地回应:“毫无依据的茶楼段子,多缺心眼的人才会当真。”   突然之间,她眉头一皱,妙计闪现于心。   比洪水猛兽更为可怕的,无疑是舆论的力量,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古语有以讹传讹,现代网络世界更是将“人言可畏”这四个字的真谛发挥到了极致,在流言蜚语面前,吃瓜群众几乎全无理智,比起索然无味的真相,大家更愿意相信刺激离奇的谣言。   古代并无网络,各类社会新闻主要靠口口相传,渣爹楚子濂的寡廉鲜耻的恶行,景栗无法逐一告知长安城中的每一个人,但是上官云天的话给了她新的思路——   在当前的时代,茶楼先生无疑是坐拥万千粉丝的八卦界大V,只要能充分利用他们的唇舌,就可以轻松把握舆论的总体走向。   景栗挑了挑眉,问道:“长安城最红的说书先生是谁?”   “日升酒楼的莲先生,舌灿莲花,妙语连珠…”上官云天回答之后,心生疑惑——   “你为何要打听说书先生?”   天机不可泄露,景栗含糊道:“没什么,随口问问而已。”   上官云天并未过多追问,一边大嚼羊肉一边说道:“酒楼换大厨了吧,菜的味道比之前好了不少,既然你接手酒楼的心意已决,那表哥也不能不帮忙,这几天我多带些有头有脸的朋友来,你多招待他们几顿,未来一定能够财源滚滚。”   景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些所谓“有头有脸”的人物,其实全都是上官云天的狐朋狗友,来了只会白吃白喝,她果断拒绝——   “我只想本本分分做小生意,无意和大人物攀交情,表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带朋友来大可不必。”   上官云天蹭吃蹭喝的计划失败,愤愤然诅咒“表妹”:“就你这死脑筋,能做好生意才怪,我劝你还是早点把凤临阁卖出去吧,免得到时候连王家的家底都赔的一干二净!”   楚家姑母来来回回说的都是车轱辘话,见“楚凤鸣”铁了心要经营酒楼,只能劝她尽量少抛头露面,大大小小的事情尽量都交给下人去办,女人还是应以嫁人为重,不可因生意而耽误了终身大事。   在男尊女卑的古代,根本不存在独立女性的概念,评判女人过的好不好,最重要的指标就是嫁的好不好。   时代不同,观念天差地别,多言争论全无用处,景栗嘴上并未反驳,但姑母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往心里去,眼前的三人之中,她唯独看上官云绣可怜的很——   小小年纪的一个姑娘,惨遭无良兄长逼婚,母亲又糊涂不明事理,最终被亲人亲手推进了火坑。   景栗为她夹菜,并说道:“表妹有空可以常来,品品美食,谈谈心事,总比闷在家里要好。”   她心中真正的想法是,假如上官云绣有心上人,勇敢逃婚追求幸福,那景栗肯定会给以财力物力的全方位帮助。   这与任务无关,而是现代girls help girls的女权主流思想,姐妹舍得一身剐,能把顶流拉下马,可把渣男锤成猪。 第160章 大唐事业型灰姑娘   送走姑母一家后,晚霞散去,天色暗了下来。   景栗本想继续和汤宗等人一同做美食,可是祝妈妈却力劝她回府。   古代女子要守数之不尽的繁文缛节,即便唐朝是礼教较为开放的朝代,女子也不得不谨言慎行,入夜后还和男厨子在一起,传出去必然会招惹闲话。   景栗入乡随俗,并没有再坚持,她还有一个美食大招,那就是火锅,不过现在缺少器具,需得汤宗想办法解决。   九宫格和小火锅的花式套路她暂且不搞,先得把最基本的铜火锅和鸳鸯锅安排上。   尤其是鸳鸯锅,造型和八卦图有异曲同工之妙,既然唐朝以道教为尊,这样造型的火锅必然会大受欢迎。   而且,涮火锅的食材不止有普通的肉和菜,还有毛肚、鹅肠、鸭血、猪肉丸子等等,只要锅底调的好,各路低价美食通通可以安排上。   她连画图带比划,把诉求讲的清清楚楚,在与汤宗的交流之中,景栗得知唐朝其实已有铜火锅雏形,只需稍加改造外形即可。   至于鸳鸯锅,汤宗闻所未闻,他认识专业打造各类炊具的工匠,可以帮忙联系现做几个样品,不过至少得等三五日。   古代的工艺水平有限,没有机械化设备,锅具得靠铁匠一锤子一锤子地敲,速度自然快不了,好在羊蝎子砂锅能先撑场面,火锅等等也无妨。   交代完这些之后,她特意让祝妈妈拿了两坛最好的酒,上了马车之后才讲出用途——   “祝妈妈,你亲自去日升酒楼跑一趟,问清楚说书人莲先生的住址,把这两坛酒送过去做见面礼,请他尽快来府里一趟。”   祝妈妈坚决不同意:“如今老爷已经不在,府中是小姐当家做主,怎么能在大晚上随随便便让男人来!”   景栗觉得这都不算事儿:“你领着他从后门悄悄进来,不要让别人看到就行。”   “不行!”祝妈妈坚守原则:“小姐,您如果想听说书,明日老奴去茶楼包一间雅阁,绝对不能把说书先生叫来府里,就算咱们府上的人都瞒的严严实实,可是说书先生很有可能会四处张扬此事,到时候小姐您将会名声尽毁!”   她的顾虑的确有道理,景栗陷入了思索。   “大锦鲤为什么要找说书先生呢?”独教授又吃一块羊肉,既补身又补脑。   屠豪和景栗实现了跨时空心有灵犀:“小姐姐是不是想借说书先生的嘴,用舆论的力量把楚子濂那个渣爹置于死地?”   人生难得遇知音,景栗恨不能和土豪鲜肉击个掌,祝妈妈是绝对可信之人,她并无隐瞒的必要,将计划和盘托出——   “听说有人想把我的经历编成故事,与其让他们胡乱编造,倒不如我直接把事实告诉说书先生,这样就可以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我推掉婚事经营酒楼,实际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我那渣爹之所以有如今体面的日子,之所以在官场混的风生水起,靠的全都是王家的钱,可他不止不念恩情,还企图把王家的血全部吸干,我如今已忍无可忍,绝对不会再忍!   这些污糟的脏事脏账该到清算的时候了,当前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说书先生的嘴把一切都宣扬出去,撕下渣爹的伪善假面具,让他声名尽毁,最好连乌纱帽都一并丢掉!”   “这…这是不是有点太狠了…”祝妈妈担心事情闹得太大不好收场——   “小姐,既便您与楚家人之间亲情浅淡,但楚大人只要稳稳戴着乌纱帽,府衙的官差对凤临阁就多多少少有几分敬畏,楚家垮了对我们没有太大好处。”   景栗已然看透了局势:“普通的官差就算来闹事,总是好打发的,对付德郡王和小仇大人那些贵胄高官才是大难题,在这方面我那渣爹一点忙都忙不上。   更重要的是,渣爹即使能帮也不会帮,他此刻恐怕在一门心思琢磨着如何拆我的台,与其被动等待,不如先下手为强,恶人就得用恶招治,不怕招狠,就怕招软。”   “您说的确有道理,这些年来楚大人没少给王家使绊子,目的就是为了多搜刮些钱财,凤临阁他既然惦记上了,就不会轻易罢手…”祝妈妈三思过后说道——   “小姐您如果真拿定主意,就把找说书先生的事交给我,老奴保证把实情转达的明明白白,而且绝不透露这件事是小姐的意思,就说是我家那口子和楚大人有私怨,所以才把楚家的家事讲出来报复。”   祝妈妈虽为王家家奴,但也是见过世面的,尤其精通人情世故,方方面面的考量都十分周到,景栗对此颇为佩服。   不过,论起利用舆论,来自现代的景栗明显更有经验,当了这么多年的吃瓜群众,她在网络上看过不少高手过招撕逼的案例,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必须得有技巧地展现事实,才能让情况更有利于己方——   “单单讲实情是不够的,首要任务是立稳我在故事中的人设…我该是种什么形象呢…”   她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屠豪及时提供思路:“大唐灰姑娘,Cinderella in Tang dynasty!”   作为海龟人才,土豪鲜肉张口便把故事的中英文名字同时拟好。   “太妙了,大唐灰姑娘!”景栗拍手赞同,并补充道:“而且是事业型灰姑娘!”   祝妈妈的思维与她有时代鸿沟,迷茫地问道:“灰姑娘…是什么意思?”   “灰姑娘是一个惨遭后妈欺负的可怜小女孩”,景栗言简意赅,然后从“专业写手”的角度开始规划故事构架——   “您和说书先生讲述我的故事时,不要漫无目的提供零散信息,而要按照时间顺序,分成三个部分依次讲述:   首先,介绍我父母各自的家世,务必要说明渣爹一穷二白的家底,以及他利用王家钱财飞黄腾达的事实,重中之重,是强调渣爹有钱有权立刻变坏,沉迷美色,接连纳妾,生生气死了我娘。   其次,详细讲一讲继母欺负我的狠毒手段,也不要忘记说我父亲对此事的纵容和默许,在事实的基础上可以适当夸张,把我讲的越惨越好。   最后,讲明渣爹多年以来一直都在不择手段地坑骗王家家产,不止花光了我娘的嫁妆,还想把外公留给我的最后一笔遗产夺走。   故事最终的落脚点,是我不堪忍受渣爹一家的欺辱,奋起反击,与楚家决裂,接管外公留下的凤临阁,从此走上事业型大女主的康庄大道!” 第161章 家庭伦理狗血大戏   景栗讲述的过程之中,祝妈妈补充了不少有益的观点,比如——   像楚子濂那样有官有职的人物,说书先生不敢用真名,不过可以借其他名字来影射故事原型。   昔日楚凤鸣母亲的陪嫁之中有三家王家的老店铺,一为酒馆、一为首饰行、一为胭脂店,在长安城颇有盛名,但如今都已改姓为楚。”   祝妈妈建议,可以把商铺的真实名字用在茶楼段子里,这样大家就可以更清楚地知道,故事里的渣爹就是楚子濂,而且三间铺子就是他侵占发妻嫁妆的铁证。   这一想法妙哉,承袭此思路,整个故事之中可以不断地明示加暗示,目的就是实锤楚子濂为臭不要脸的渣男加渣爹。   面对这样的茶楼段子,楚子濂无论作何反应,都会陷于被动——   如果他置之不理,人民群众的八卦的脑洞将会自由放飞。   如果他用强权封禁此故事,那就说明是做贼心虚,无疑从反面印证了段子内容的真实性。   而且,越是被禁的故事,越能勾起人的好奇心,这位说书先生闭口不讲,还有其他说书先生大谈特谈,只需更换主角名字即可,至于原型人物的身份,大家都心知肚明。   楚子濂的恶行将无处遁形,除非他把整个长安城的说书行业取缔,景栗晾他也没有这个本事。   除这些之外,景栗还根据任务补充支线剧情,增加了恶毒继母刘氏以及其子女的戏份。   恶毒后娘该造的孽刘氏一样都没落下,视嫡长女楚凤鸣为眼中钉,抓住一切机会欺凌暗害,是彻头彻尾的黑心反派,中国版的后妈茶话会中必定有她的一席之地。   解怨主线任务之中,还有毁掉刘氏子女前程的内容,景栗必须得在故事里狠狠黑他们一把。   楚鸾合不是什么好货色,不止常常仗着母亲的势欺辱楚凤鸣,在原版故事中还和“准姐夫”李正德勾搭成奸,景栗若不借着段子撕开她的真面目,怎解怨灵苦主楚凤鸣的心头之恨。   故而,她特别叮嘱祝妈妈,一定要在故事之中加入楚鸾合恬不知耻勾搭“准姐夫”,给同父异母的大女主姐姐楚凤鸣戴绿帽的桥段。   当然,段子里的“准姐夫”不能是大权在握的郡王,万一激怒了李正德,那将会吃不了兜着走,必须得该换其他身份,这一点就交给说书先生去进行艺术加工,景栗相信专业的人有专业的办法完美处理这一情节。   在目前的时间点,楚鸾合和李正德到底有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景栗无从得知,这其实也不重要,只要通过段子让所有人都知道楚鸾合不守女德、不知自重,使出狐媚子的招数勾引“准姐夫”即可。   在女子清誉大过天的古代,小小的流言蜚语就有可能毁掉女人的一生,这样传遍全城的八卦段子无疑会给楚鸾合致命的打击,她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更何况,楚鸾合也没有狡辩的底气,这可不是平白无故给她扣屎盆子,而是真实揭露她的狐狸精真面目。   更重要的是,像李正德那样的皇亲贵胄,莫说是娶妻,即便是纳妾,也不会要名声败坏的女人。   原版故事之中,未婚先孕的楚鸾合入了郡王府做妾,可是在丑闻满天飞的情况下,景栗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郡王府为了颜面着想,断然不会轻易接纳坏了名声的楚鸾合。   楚凤鸣所定的任务内容,是让楚鸾合无法嫁入良家,只要茶楼计划进展顺利,此任务便可以圆满完成。   祝妈妈尚不知楚鸾合和李正德之间有私情,听到此桥段大为震惊,觉得不像是杜撰,便刨根问底细打听。   景栗不能透露消息的真实来源,就杜撰为在楚家时无意中从楚鸾合的贴身婢女处听说了奸情。   祝妈妈听闻后愤慨不已,大骂奸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勾搭成奸这种事双方皆有责任,小浪蹄子和大猪蹄子通通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祝妈妈原本还为“楚凤鸣”退婚一事而感到惋惜,现在只觉庆幸,一个连小姨子都不放过的渣男,怎么可能是良配。   至于继母刘氏的儿子楚墨轩,景栗尚未见过面,从资料可知,此人年纪不大,刚满十四岁,是性情跋扈、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即便是本性好的孩子,生活在母亲心术不正且父亲不断纳妾的恶劣环境之中,也会渐渐变成品行不端的歪脖子树。   楚凤鸣所定的任务,是断了楚墨轩的科举之路,这件事似乎不太容易办到,眼下景栗只能借故事渲染他的草包形象,其他事后续再行安排。   除这些之外,景栗还嘱咐祝妈妈转告说书先生,这一故事越快开篇越好,如果莲先生能在明日轰轰烈烈开讲,便能够得到重金酬谢。   看起来时间很紧张,不过说书每天只讲一、两回,对于专业人士来讲,完全可以一边创作一边开讲。   凡事都要讲求热度,趁着她当街和楚家断绝关系的新闻仍在长安城热搜榜单上,故事果断得速速安排,而且这些段子还具有广告效应,会让更多人对“楚凤鸣”这位酒楼传奇女掌柜萌生好奇之心,进而光顾重新开张的凤临阁体验美食。   对于即将新鲜出炉的家庭伦理狗血大戏,景栗充满期待,好希望能够亲眼见证说书先生的精彩演绎。   不过,她的头脑仍旧冷静且理智,明白自己不能出现在茶楼,若是大张旗鼓乐颠颠地跑去听说书,众人一定会猜想此事是她设的局。   对于茶楼故事,她所要摆出的态度就是装傻,扮出一副对事情一无所知的模样,躲在纷纷扰扰的背后笑看风云。   打点说书先生又是一笔开销,景栗想到了楚凤鸣奢华衣帽间中的首饰和衣裳,如今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寿命,那些华服美饰留着也无用,便让祝妈妈挑出一部分不常戴的当掉换钱。   祝妈妈不愿如此:“眼下府里确实缺现银,可也不至于落魄到典当小姐东西的地步。”   景栗不能透露解怨实情,只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后酒楼赚了钱,我自可以买更好的衣裳和首饰。”   祝妈妈提着酒去寻说书的莲先生,景栗回到房间后也没有闲着,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创意菜准备,用狗爬式的“神仙字体”,记录队友所提供的一道道新菜。   屠豪对于火锅有迷之热爱,他找来了一系列灵魂汤底配料,从清汤讲到香辣,从三鲜说到菌汤,从乌鸡猪肚讲到经典番茄,各种口味,任君选择,俨然是要开火锅店的架势。   独教授残忍否决了一项:“明朝末年番茄才传来中国,在唐朝吃不到,不要浪费时间记了。”   屠豪一声长叹:“大唐人民太可怜了,居然连西红柿炒鸡蛋都吃不上!” 第162章 商界巾帼林雅传   景栗有个问题一直没来得及深究:“这次的穿越为什么是紧急任务呢?”   独教授说道:“请看你右后方的博物架,正中是出自名家之手的唐三彩摆件,楚凤鸣死后的怨灵就附着在这两件艺术品之上。”   景栗回身一望,便见造型与釉色皆精美绝伦的三彩骏马俑和骆驼俑,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惟妙惟肖的摆件,生怕碰坏了赔不起。   独教授喝的有点懵,说话时略显大舌头:“唐代三彩工艺繁荣,名工匠辈出,其中有五位合作烧制了十二生肖三彩俑,代表了唐代动物俑的最高水平,眼前的这两样便是其中瑰宝。”   屠豪露出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所长,不要以为我读书少就好骗,十二生肖里哪有骆驼!”   “不好意思,我喝的有点多,微醺中带点儿飘,漏讲了一段…”独教授吃冰块红酒煮羊肉吃的不够过瘾,把剩下的半瓶红酒全都喝光了。   他恋恋不舍地放下高脚杯,拿起屠豪的冰啤酒放在脑门上,让晕晕乎乎的脑袋恢复清醒,才继续说道——   “骆驼是唐三彩之中最常出现的动物形象之一,当年烧制生肖俑的五位工匠各自制作了一尊骆驼俑,选出其中最好的一个保留,其余四个当场砸掉,我们能够亲眼见到这尊传奇骆驼俑在大唐时的模样,实乃三生有幸。”   景栗抚了抚骆驼高昂的头颅,又碰了碰其背上搭挂着的兽面纹饰驮囊,感叹道:“我还能亲手摸到,算是六生有幸了吧。”   屠豪不解:“工艺品造型一般都是龙凤麒麟,唐三彩为什么常有骆驼呢,这是唐朝人的特殊审美爱好吗?”   独教授又开始了扇子大秀,展开一把上面写有“朕生平不负人”的折扇,晃着脑袋说道——   “唐三彩有唐代社会生活百科全书之称,艺术品造型基本都是直接来源于生活,马和骆驼是丝绸之路的主要交通工具,在唐朝对外商贸之中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唐三彩动物佣之中最为经典的形象,就是这一对商路好伙伴,它们两个的价钱加起来,比其他十一个动物俑的总和更贵。”   景栗重新把话题拉回重点:“唐三彩和紧急任务到底有什么关系?”   独教授开始回归正题:“收购事务所已经集齐了其他十一个生肖动物俑,有位富豪买家对这套唐三彩摆件很感兴趣,如果能把马和骆驼集齐,对方所出的价钱将会翻一倍,直接打破冥界阴司拍卖品的最高记录。”   景栗还是不大明白:“买古董需要这么急吗,难不成是富豪将不久于人世,想要这套唐三彩做陪葬品吗?”   “不是富豪急,而是我们的顶头上司陆主事急!”喝高了的独教授绕了半天弯子,终于讲出“急”在何处——   “冥界阴司的高层领导也有KPI考核压力,陆主事想要借生肖俑这项功劳在年度考评之中加分,以稳固自己的地位,不做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   原来如此,景栗听后心累不已:“活在阳间压力山大,入了阴间还得操心KPI,人生实在太难了!”   而且无论在阳间还是阴间,都有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潜规则,景栗在唐朝执行解怨任务,不得不曲意逢迎李正德和小仇大人等实力派高官,回到解怨事务所,还得面对冥界高层强行安排的紧急工作,这次是为了唐三彩,下次指不定还会为了啥其他幺蛾子临时强制她穿越。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但好死终究不如赖活着,为了赚取寿命,景栗只能选择做抗压型忍者神龟,改变能改变的,忍受不能改变的。   最后,屠豪分享了一道美食,就是今天他和独教授DIY的冰块红酒羊肉。   据说这种做法源自于成吉思汗的时代,寒冬行军打仗的时候,士兵偷懒用冰块煮羊肉,意外发现味道竟然比水煮的更好吃,因为冰块可以让羊肉收缩保持水分,并且肉不会外面熟了里面还是生的,煮好的羊肉鲜嫩多汁,再加入葡萄酒后,风味更加独特。   之前他们就提起过做红酒羊肉,现在可以直接升级,器具就用唐代的铜火锅,先倒入一层冰块,再铺一层羊腿肉块,之后倒入适量葡萄酒,其后再加入姜片、红枣、枸杞等配料即可。   独教授刚介绍完做法,景栗和屠豪就先后提出了问题——   “唐朝有枸杞吗?”   “古代没有冰箱,大秋天的去哪儿找冰块?”   这两问恰好都在独教授的知识覆盖面之内,他得意摇扇,神似诸葛亮,开始答疑解惑——   “枸杞是我国本土的物种,最早见于殷商时期的甲骨文,《诗经》之中还有与之有关的诗句,比如‘南山有杞’和‘言采其杞’。”   “原来唐朝养生就可以保温杯里泡枸杞了…”景栗转念一想又觉不大对头——   “唐朝没有保温杯,只能瓷杯泡枸杞,我明天问问看大唐有没有这样的养生喝茶法,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创新推广一下。”   独教授继续回答问题:“至于冰块,古代人民智慧多,自商代起就建有冰窑,可以制冰存冰,到唐朝时更是了不得,研究出了用硝石和水的化学反应制冰的方法,大大提高了制作冰块的效率。”   景栗不得不承认,在解怨事务所工作特别涨知识,再这么发展几年,她自己也有望成为行走的古代知识小百科。   祝妈妈返回王家,她已和说书人莲先生谈妥一切。   莲先生对于她的爆料相当感兴趣,毕竟说书这一行竞争也分外激烈,必须得紧跟热点,不然“收听率”会大幅度下降,祝妈妈所讲的楚家家事于他而言如及时雨一般。   莲先生会连夜拟稿,明日下午正式开讲楚家的狗血大剧,并将此故事命名为——   《商界巾帼林雅传》   祝妈妈转述莲先生的创作构想,这是一部大女主励志传奇,楚凤鸣在故事之中化名为林雅,凤临阁更名为凤栖梧酒楼,渣爹楚子濂改叫林子胥。   “林雅?”屠豪对此名字不甚满意:“听着似乎不怎么响亮,不如直接叫林木兰,朗朗上口,霸气无敌。”   “林雅…林子胥…”独教授反复琢磨这两个人名,明明下巴干干净净,可还是做了几个京剧老生捋长胡须的动作——   “这位莲先生不寻常,取名相当有水平,你们这一代的年轻人理解不了其中玄妙。” 第163章 南山东篱醉   独教授讲出人名所蕴含的深意:“楚的下半部分疋也是一个汉字,有三个读音:shū,yǎ,pǐ,古通文雅的‘雅’,《尔雅》亦作《尔疋》,‘林雅’这个名字其实就是‘楚’字的上下拆解。   另外,疋字还有小吏的意思,后作‘胥’,林子胥这个名字对应的也是楚,虽然故事讲的是林家的种种纠葛,但从主角名字来看,明明白白就是在影射楚家。”   屠豪又学到了新的知识点:“楚的下半部分居然是一个独立的字,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别说是在国外长大的土豪鲜肉,连景栗都是第一次听说‘疋’这个字。   她心中的预感相当极其特别的好,说书先生的水平越高,《商界巾帼林雅传》这部作品就会越红,楚家上下就会被黑的越惨。   她梳洗过后按照古代的作息习惯睡下,但两位队友身在灯红酒绿的现代魔都,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刚才提到枸杞泡茶的时候,屠豪搜到了多种养生茶的配方,从三花枸杞茶到天雁枸杞茶,从山楂枸杞茶到枸杞菊花茶,味道与功效各有不同。   独教授去厨房溜达了一圈,返回时脚踩平衡车,手推小推车,把枸杞和其他所有能泡茶的东西全部搬了过来,一边看着茶料配方,一边自创解酒大补枸杞茶——   红枣、菊花、桂圆干、玫瑰花、茉莉花、川芎、西洋参、决明子、山楂,能和枸杞搭配的一个都不放过,浓缩百种营养于一壶。   独教授和屠豪俩人一杯接一杯,还根据各种配料的功效胡乱推断,认为这壶枸杞大补茶最大的功效,是滋养肝肾、益精补齐、延缓衰老、养血固精,对于治疗虚劳精亏和肝损肾xu有奇效。   区区一壶茶,被俩人吹嘘成了灵丹妙药,景栗觉得喝大的人不只有独教授一个,土豪鲜肉也不怎么清醒。   而且她越琢磨越觉两位队友不对劲儿,吃补药喝补汤,向来是哪儿虚补哪儿,这一通听下来,她感觉奇葩队友全身上下最虚的地方,极有可能是…肾…   对于这个问题,她实在不好多问,唯恐戳到男人最痛处。   独教授和屠豪的清奇脑回路时不时便会震撼景栗一把,俩人走的不是普通养生路线,而是躁嗨的朋克养生——   一边大补,一边大损,放下枸杞茶杯就商量着去哪家夜店逍遥。   “喝最补的茶,作最深的死,你俩不虚谁虚!”景栗躺在桂花熏香馥郁的暖暖被窝之中,低声送了队友一句发自肺腑的大实话。   长夜无梦,醒后又是忙碌的一天。   两位队友照例迟到,凡事习惯成自然,景栗对此已经没有了脾气。   她并未浪费时间在王家吃早饭,梳洗好后直接前往凤临阁,因为今天依旧是吃吃喝喝不停歇的新菜筹备日。   大厨汤宗实为教科书式的优秀员工,昨日在厨房忙到半夜,今晨又早早来到酒楼继续新菜研发,堪称劳模打工人。   汤宗之所以如此用心,一方面是他的确对美食有着深深的热爱,另一方面是因为景栗实乃大唐好老板——   不但诚意满满地亲赴城郊相请,而且在新菜的研发过程之中充分尊重大厨的意见和建议,此外还相当壕气地赠予宅院,就差把“求贤若渴”四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试问哪位打工人会不珍惜像“楚凤鸣”这样的感动大唐好老板!   酒楼大堂正中的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皆为造型各异的小架子,或是木制,或是铜制,上面落了不少灰,看上去脏兮兮灰扑扑的。   景栗好奇间细看,发现有圆月型,也有弯月形,还有寿桃形,匠心独运,精致灵巧,她疑惑询问——   “这么好看的架子是从哪里买来的,怎么不买干净的呢?”   汤宗讲明原委:“小姐,两年前王老板计划筹备一批新菜,特意请巧手工匠定制了这批架子,以求形色香味标新立异、与众不同。   那时在下本想全心全意研发菜品,奈何郑管事等人屡翻从中作梗,我一气之下便离开了凤临阁,后来酒楼新请的厨子仍旧延续旧菜谱,这些架子就闲置了。   如此精巧的美食架若不能善用,着实可惜,在下擦洗出了几个,并做了一些点心摆在上面,只等小姐前来品尝。”   景栗充满期待:“汤大厨所做的点心,一定是极好的!”   现代下午茶甜品比古代更为丰富,景栗林林总总吃过不少,也去过一些热门网红点,说实话味道独特的并不多,基本都是走靠造型取胜的路线。   如今大唐定制甜品架从天而降,显然是老天爷赏赐商机,下午茶业务妥妥能起飞。   搞点什么夺人眼球的别致糕点呢?   景栗托腮回想自己吃过见过的美美甜点,有锦鲤形的,有兔子形的,还有…   她在思索之中轻轻一抬眼,思绪戛然而止,双眼知瞪,嘴巴半张——   大厨汤宗送上的糕点,完爆她贫乏的想象力!   三层的花型甜点架是由竹枝和藤蔓编成,不知用的是什么神奇的植物处理技术,明明在暗无天日的库房之中落了两年的灰,色泽却仍旧青翠如澄碧美玉。   竹架之上点缀着三朵露珠犹在的玲珑秋菊,花生青篱间,天然去雕饰,娇嫩隽永,诗意盎然,看似是无心闲插,实则心思奇巧,多一朵则乱,少一朵则空,极其考验厨师的审美功力。   甜品架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色精致甜品,正中是一碟与嫩菊同色的花型水晶糕,四周的甜品碟略小,造型绝美,创意精绝——   上有飘逸洁白的云朵,下有峰峦起伏的高山,之中还有一只只惟妙惟肖的飞鸟。   融无限诗情画意于方寸竹架之中,见者无不拍案叫绝,景栗不是文艺女青年,可是此刻不禁想吟诗一首。   到底是什么诗呢?   她莫名有点懵,诗句隐隐约约徘徊在脑中,可是一时间恍恍惚惚,怎么都记不起到底是哪一首。   大厨汤宗介绍菜名:“王老板生前为这道糕点取名为——南山东篱醉。”   “南山东篱醉…”景栗反复念叨了三遍名字,终才恍然大悟:“出自陶渊明的名作《饮酒》,对不对!”   细数甜点中的种种特殊造型,有青篱,有菊花,有峰峦,有飞鸟,与陶渊明的传世名作高度契合——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在古代如果文化水平不够高,连顿饭都吃不明白。   在义务教育阶段,景栗不止学过唐诗,还背过宋词和元曲,可那全都是为了应付考试而埋头懵记,一丁点儿诗意情怀都没有被培养出来。   若是换成她,想破脑袋都很难琢磨出“南山东篱醉”这样美的甜品名字,最多只能到达“一人饮酒醉”的打油诗水平。 第164章 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绝世锦鲤   景栗轻轻拿起一只青红相间的小鸟,捧在手心左右端详:“汤大厨,您的手是被神仙点化过吗,鸟儿捏的栩栩如生,我都舍不得吃了。”   汤宗谦虚道:“小姐谬赞,这飞鸟不是完全用手捏成的,主要是靠模子,蒸好出锅后用各色蔬果汁上色即可。   在下闲居山野时做了一些新奇的点心模子,飞鸟便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凤凰、仙鹤、喜鹊和鸳鸯。”   如果唐朝有创意厨神大比拼,冠军非汤宗莫属。   现代许多造型奇特的美食都华而不实,景栗不知古代是否也如此,咬了一口飞鸟,惊喜发现内有乾坤,鸟儿不是一个普通的面团子,其中还有甜甜的红豆沙馅,最为特别的是,隐隐还有些爽口解腻的酸酸果香,她疑惑问道——   “豆沙里是不是混了酸果子之类的东西?”   汤宗答道:“飞鸟外皮的红色是用山楂汁染成的,所以在味道上会有一点点山楂果的微酸,正好可以中和豆沙的甜腻。”   “山楂的酸味是点睛之笔,太妙了!”景栗赞不绝口,接着拿起了盛有菊花水晶糕的碟子,拨弄着边沿的黄色与白色花瓣,说道——   “这一盘摆在最中间,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汤宗详述其中奥妙:“这道点心名叫木兰秋菊糕,名字出自《离骚》名句,‘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是汉朝的宫廷点心,做法本已失传,在下的师父经多番尝试,方才复原了古方,这在如今的长安城应该是独一份。”   景栗迫不及待尝了一大口,曼妙花草清香绽放于舌尖,淡淡的花雕醇味融贯其中,身虽仍在纷杂闹市,心却飘至芬芳百花园,不愧出自宫廷,果真是帝王级的美味。   “味道简直绝了,绝绝子,yysd!”景栗的诗词水平有限,只能用大白话表达激动的心声——   “‘南山东篱醉’一定要加在菜单里,绝对能够火遍长安城!”   汤宗不懂“绝绝子”,更不懂“yyds”,不过他并没有追问这些细枝末节,而是讲出一个现实性难题——   “‘南山东篱醉’相当费工,我粗粗算了算成本,单单是材料就得三百文,寻常客人大多点不起,有钱的奢豪食客未必日日都有,我们若是常准备着这些糕点食材,恐怕会浪费不少。”   “成本太高怎么办?…”一分价钱一分货,顶级的美食大多有不接地气的价格,景栗不由得苦恼。   两位队友今天上线分外地晚,直到现在还不见踪影,三个臭皮匠的集思广益模式无法开启,景栗孤军奋战,苦恼不已。   她在郁闷之中取下一块山峰形糕点,尝了尝发现是芝麻馅的,味道确实不错,不过她还是更喜欢红豆沙馅。   思至此处,绝妙灵感猛然如火山般大爆发。   或许是苍天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奋战在魂穿最前线,委实是大写加粗的惨,所以给她开了一次智慧buff。   景栗的双眼骤然间璀璨如星,拿起几块飞鸟点心在空盘子之中比划——   “一整套糕点自然贵,但如果我们把点心单独拆分来卖,价钱就可以大幅度降低!   比如将鸟一对一对地摆着,盘底用菜叶拼成柳树的形状,便是‘两个黄鹂鸣翠柳’,或者干脆再简单一点,飞鸟连颜色都不用上,斜着摆成一排,取名为‘一行白鹭上青天’!”   无须等别人夸赞,景栗就已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折服,在心中暗暗得意——   “我是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绝世锦鲤!”   “小姐果然冰雪聪明、智慧不凡!”汤宗作为神级大厨,菜品和糕点均追求标新立异,再美味的点心,如果中规中矩地码一碟子摆着,在他看来都是失败之作。   糕点与主食不同,不是生存的必须,而是生活的点缀,无论是味道还是造型,必须要给食客以锦上添花的惊喜感。   他做点心的首要原则,是造型和口味绝不单调平庸,即便是最平常的豆糕,也得是红豆、绿豆、黄豆三色豆糕混搭而成,从不会一整盘只有一种口味。   但是,“楚凤鸣”方才的想法委实绝妙,只要在造型上多费些心思,即便盘中只有一种糕点,也可以呈现与众不同的诗意——   “把整套糕点进行拆分,搭配成不同价位的点心组合,各个阶层的食客都可以选到合心意的糕点,酒楼也可以最大限度减少食材的浪费,的确是好主意!”   糕点的难题就此解决,汤宗打算再做几道创意新菜,并建议道——   “厨房油烟重,小姐不宜久待,您满腹诗书,才华横溢,不如先为新菜品和新糕点拟定名字,食客特别偏爱那些名字吉利动听或如诗如画的菜品。”   景栗不过是会背“两个黄鹂鸣翠柳”而已,离“满腹诗书”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事务所文化担当独教授的身上。   她把祝妈妈也打发去厨房帮忙,独自在“办公室”之中召唤队友,一遍又一遍地开开关关戒指联络器,足足忙活了十分钟,都没有收到回音。   正当她以为设备坏了的时候,屠豪的声音终于响起——   “小姐姐,早上好。”   “早你个头,太阳早就晒屁股了!”景栗气不打一处来:“你俩昨晚究竟在夜店玩到多晚?”   屠豪有气无力地诉苦:“别提了,那十全大补枸杞茶有毒,害的我和独教授整整一夜没睡,前半宿在夜店的厕所上吐下泻,后半宿转战医院打点滴,实在是太惨了!”   “你们现在感觉好点了吗?”景栗不是缺乏同情心的人,可是两位奇葩队友的遭遇却让她莫名想笑。   “勉强还活着…”屠豪喝了两口白粥,稍稍恢复体力。   景栗说道:“我急需独教授的帮助,他不会还在医院吧?”   “所长也回家了,他是上了年纪的人,恢复的慢一些,我马上用最温柔的方式唤醒他。”说着屠豪拿起手机,按响了豪宅警报系统。   景栗看不到土豪鲜肉的操作,只听到警铃大响,心不由得一惊:“你们是不是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坏事,警匪片里特警出动都没有这么大响动!”   “relax,淡定,只是内部安保系统的声音而已”,屠豪左手拿勺,右手抬起——   “让我们一起为所长倒计时,五、四…”   “三”的声音还没发出,头发乱如鸟窝的独教授就脚踩平衡车冲了进来,紧张地询问——   “出什么事了,解怨任务失败了吗?”   景栗说明诉求:“任务的进展还算顺利,就是急等着所长发挥文艺才华给美食起名字。”   独教授高高悬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抬手狠狠在屠豪的后脑勺上给了一巴掌:“你个倒霉的熊孩子,瞎按什么警报,吓得老子垂死病中惊坐起!” 第165章 一菜一意境,一肴一诗语   景栗翻看凤临阁的旧菜单,发现每一道菜的名字都分为三个部分——   首先是雅名,譬如“凤舞九天”;   然后是俗名,即对雅名的解释,凤舞九天其实就是“九珍烤鸡”;   最后是配诗——“有凤来仪栖梧桐,舞瑞呈祥颂今朝,九州百鸟齐来贺,天下谁与我争锋。”   难得有屠豪一听就能明白的诗,他对此给以高度评价:“词句霸气,我喜欢!”   另有一道锦绣三春鱼,所配的诗中还出现了景栗的外号锦鲤——   “碧池似鉴清如许,锦鲤悠然逐浪中,静看三春烟水暖,锦鳞行处绿波摇。”   来自清朝的独教授所见的世面最多:“一菜一意境,一肴一诗语,这是古代高端酒楼的常规操作。”   翻到糕点的部分,景栗发现名字取的明显不如菜品用心,绝大部分都是直白的俗名,什么芙蓉酥、榛子酥、芸豆糕、栗子糕,全无新意。   景栗准备从甜点着手,开始改菜名大业:“对于糕点来说,好的名字是成功的一半,接下来把舞台交给所长,请您尽情爆发文化底蕴的小宇宙吧!”   独教授还处在体力恢复阶段,不过并不影响智力的发挥,一边喝粥一边通过视频审视菜单——   “和菊花有关的糕点,名字都比较有诗意,比如‘郁金伴孤霜’,取自白居易《重阳席上赋白菊》中的名句,‘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造型应该是一圈黄菊糕围绕着白菊糕。   桂花甜点的取名也很讲究,‘馥馥丹桂酥’也是源自白居易的名句,‘有木名丹桂,四时香馥馥’。   此诗另有名句‘风影清似水,霜枝冷如玉’,古代不少文人出身的权贵偏爱清冷风格的词句,可以借这两句做一做文章,在盘底画上枝丫的形状,之后摆上玲珑小巧的桂花糕,主要是卖意境,取名‘冷如玉’。”   “冷如玉,听着挺像高冷美女的芳名”,景栗一边记录一边评价——   “不错不错,原来唐朝就已经开始流行xing冷淡风了,这样的诗意甜点利润肯定高,比脸都大的盘子上零零散散摆上几块点心就行,专收富豪阶层的智商税。”   景栗终究是俗气的普通凡人,比起文艺诗词,更在乎酒楼收益。   说话间她又有了新灵感:“有没有菊花桂花和鸟或者其他动植物一起出现的诗,做成混搭创意甜品也不错!”   独教授拍了拍队友的肩:“背一背上周我教你的《鸟鸣涧》!”   屠豪清了清嗓子,用小学生背课文的调调开始背诵:“《鸟鸣涧》,唐代王维,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出鸟涧中…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景栗作为应试教育模式下培养出的人才,名诗名作曾默写过不止一次,印象当然比纯靠口头记忆的土豪鲜肉更深——   “我怎么没想到这首经典名诗呢,桂花、月亮、飞鸟、山水全部集齐,名字就叫‘鸟鸣涧’,完美!”   菊花和桂花都与秋日有关,而后“三个臭皮匠”扩展思路,计划来个四季名花系列甜品,春日首选灼灼桃花。   凤临阁有关桃花的糕点仅有桃花酥一种,就干巴巴的一个名字,连诗词都没有配,独教授对此大为不满——   “桃花明明是诗人的宠儿,怎么在凤临阁的菜单里这么没有排面,最起码也得有‘桃之夭夭’这样的名字吧。”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屠豪急于扭转自己的“文盲”的形象,插话吟诗——   “这首诗我背的没错吧!”   但景栗认为此名不可用:“《桃夭》虽然是诗经中的千古名篇,可是普及度太高了,我之前在醉仙居的菜单上见到过‘桃之夭夭’,有没有其他适合的诗词?”   “不如叫‘笑春风’,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独教授刚起好名字,随即便摇头自我否决——   “这首诗的背后是悲剧故事,食客宴饮只为取乐,悲情菜名实在不妥。”   所长身体欠佳,睡衣皱巴巴,头发乱蓬蓬,可是文人包袱犹在,折扇必须得应景,今天扇子上所提的大字为——“明明可以靠颜值”。   “桃花嫣然出篱笑,似开未开最有情”,独教授的脑中内置诗词宝库,名句轻轻松松张嘴就来,并根据诗句改造甜点造型——   “让大厨把点心做成桃花花苞将开未开的形状,取名为‘嫣然笑’,肯定是长安独一份。”   “嫣然出篱笑…”景栗执笔快速记录,并有了新的灵感——   “这首诗不一般,不止可以是单独的一道甜品,还能用‘南山东篱笑’的竹架子,搞一整套和桃花有关的糕点!”   “也可以叫‘春色暖’”,独教授越显摆文艺底蕴越起劲——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我更喜欢这一首!”景栗埋头苦记,又说道——   “到时候用模子做出桃花从含苞待放到灿烂盛放的不同状态,每一种都搭配不同的诗句,妥妥能在长安城的甜品界C位风雅出道!”   其后独教授提供了更多的诗意甜品创意——   譬如“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   再如“双飞燕子几时回,夹岸桃花蘸水开,春雨断桥人不渡,小舟撑出柳阴来。”   还可搭配竹叶青酒组套餐,取意自“犹有桃花流水上,无辞竹叶醉尊前”。   景栗潦草的爬爬字龙飞凤舞,除了她自己以外无人能认清,一张张堪比“鬼画符”的宣纸上,写满了糕点的诗意营销策略。   四季繁花系列拟定完成,春有桃花夏有荷,秋有桂菊冬有梅,一个不落全都安排上,以“有花堪折直须折”为名,希望走过路过有财力的食客全都点上一份,免生无花空折枝的遗憾。   除了甜品之外,补品的雅名和诗词也全面升级——   传统的金丝燕窝羹中加入鸳鸯元素,配诗“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具体的操作,就是把燕窝和鸳鸯形状的糕点搭配,点心的配料里可添加滋补药材,档次和价格即刻便可飞升。   各类花茶和糕点在菜单的同一页,独教授顺手也把名字和配诗改了改。   比如莲子百合茶,原先搭配的吉祥话是“百年好合,喜事连连”,独教授却认为过于流俗,更名为“一片冰心在玉壶”。   单子上还有一种名为“芷兰汤”的香草茶,解怨事务所全员都没有喝过,想必是唐朝特色,下书屈原的名句,“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景栗瞧着眼熟:“我在醉仙居的菜单上也见到过芷兰汤,所用的都是同一句诗。”   “换!凤临阁的菜名必须别出心裁!”独教授的知识储备用之不尽——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屠豪感觉诗中暗藏故事:“这是一首讲暗恋的诗吗,谁暗恋谁啊?” 第166章 接地气的神仙红烧肉   “我暗恋你!”独教授没好气地回应岔开话题的土豪鲜肉。   屠豪戏精上身,警惕地双手抱胸,用做作的话剧腔哀嚎:“如今的世道太可怕了,对我这样秀色可餐的小鲜肉一点都不友好,连男领导都对我起了潜规则的邪念!”   “你的厚脸皮切一切能抵十斤猪头肉!”独教授吐槽过后提出一个新想法——   “大锦鲤,加一道新菜,爆炒小鲜猪头肉!”   三人边开玩笑边改菜谱,气氛十分欢乐。   不一会儿,大厨汤宗便送上了新菜品,景栗的目光先被其中一道放在月牙状甜品架上的花状美食吸引,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肉食,闻起来和东坡肉特别相似。   她疑惑问道:“这是什么菜?”   汤宗端起其中的一个小碟子双手递上:“就是按照昨日的方法新制的烧肉,在下把肉切成长长的薄条,并卷成了花形。”   “我的天呐,大厨您的刀功太神了!”景栗接过细细端详,发现汤大厨仅仅用两根小小的竹签,便把红烧肉的薄片变成了牡丹花的形状,她捏起竹签尝了一朵“花”,其味妙不可言——   “这样吃东坡肉不但不油腻,而且还有一股隐隐的花香味,您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什么改进了吗?”   “做法没有变,可能是造型让您有了花香的错觉”,汤宗解释过后问道——   “小姐,您把这道烧肉叫做东坡肉,不知‘东坡’二字是何意?”   “东坡…”景栗不禁犯了难,东坡大神并不生活在这个时代,费口舌解释全然无益,还是直接更名为好——   “我打算换一个菜名,改叫…叫…”   她放慢语速,等待场外援助。   独教授思索几秒后拍板决定:“神仙红烧肉!”   “神仙红烧肉?”景栗难以置信,低低嘀咕了两遍,她在诗词的海洋中畅游了大半日,突然听到如此朴素的名字相当不习惯。   屠豪也很不适应:“菜名的风格怎么忽然从云端跌落凡间了呢?”   “东坡肉是面向广大人民群众的平价菜,没有必要搞花里胡哨的名字,越接地气越能够扩大知名度!”独教授思路清晰地进行营销“双标”,根据菜品的档次制定不同的名字和价格——   “但是,做成花型的东坡肉明显上了档次,价格至少得涨三分之一,目标客户就是不差钱的富豪,这个菜名得适当矫情一些,可以叫…国色浓香!”   牡丹被誉为国色天香,牡丹形的红烧肉取名“国色浓香”倒也恰当。   独教授把“神仙红烧肉”的接地气路线进行到底,搭配两句大白话赞美词——浓香飘满城,神仙寻味来。   至于“国色浓香”,配诗为刘禹锡的名作——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除牡丹状东坡肉之外,汤宗还做了四道新菜,分别是话梅排骨、清炖蟹粉狮子头、雪花鸡淖和水晶肴肉。   在四海美食相融的现代,这几道菜都算不稀奇,可是在信息相对闭塞的古代,汤宗通过不懈尝试,成功将创新巧思融入了各地的特色菜,实属厨中之神。   雪花鸡淖是不麻不辣的特殊川菜,有“食鸡不见鸡”之称,是用鸡糁、蛋清、湿淀粉调制成浆,以软炒烹制法成菜,细嫩软滑,状似云朵,色白胜雪。   食色性也,晶莹纯白的雪花鸡淖令独教授联想到了冰雪美人,便为此菜取名为“冰肌玉骨柔”,诗则选用曹植《洛神赋》中的经典名句——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古代酒楼的食客大多是男人,想必会偏爱此七分风流三分香艳的菜名,景栗推测这道“冰肌玉骨柔”极有大红大紫的可能性。   至于水晶肴肉,又名水晶肴蹄,是以猪蹄为原料制成的,肉红皮白,光滑晶莹,卤冻透明,犹如水晶,酥香嫩鲜,食时佐以姜丝和香醋,制作成本并不高,也属大众美食。   独教授未改菜名,诗词用的是古人夸赞肴肉的原话——不腻微酥香味溢,嫣红嫩冻水晶肴。   汤宗询问:“小姐,菜品和甜品的名字取好了吗?”   “好了…”景栗瞄了一眼书桌上的狂草“鬼画符”,这可不能被人发现,她强装镇定地迈了两大步,返回桌前将那叠宣纸翻了过来,编造借口道——   “我…我方才倒茶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手,写字多有不便,找位字写的好的伙计来帮忙誊写菜单吧。”   祝妈妈关切查看,虽见不红不肿,可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提议请大夫前来开药。   景栗当然没有同意,几句话敷衍了过去。   王敬风尘仆仆地返回凤临阁,他从灾民之中选出了六位曾在酒楼做过工的青年,已全部带回。   此外,他还讲了一个大大的好消息——   郑管事认罪伏法,获刑三年,且需归还坑占凤临阁的所有财物。   祝妈妈的建议的确靠谱,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真金白银打点官府,案子果然进展神速。   渣爹楚子濂并未插手案件,想来因为这仅仅是一桩小事,所以懒得理会。   耀武扬威的大蛀虫郑管事被关入大牢,凤临阁上上下下皆深刻地意识到,大小姐“楚凤鸣”是万万不能得罪的狠角色,在凤临阁之内,顺其者昌,逆其者亡,任谁也不敢再造次。   俗话说的没有错,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在这样的时刻,作为酒楼新任老板的她,自得高调抖一抖威风,以免酒楼之中再出现其他分不清大小王的翘尾巴蛀虫。   景栗先把撰写菜单的事放在一边,深吸一口气酝酿情绪,昂首挺胸走出“办公室”,脖颈傲娇地晃了几晃,大脑飞速运转,现场构思“立威”宣言。   大女主的高光时刻终于要来了,她于凤临阁立威的这一段必将成为此次穿越的名场面!   但是,万事就怕但是。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她注定不是光环型大女主,倒霉人设时时相随。   景栗还没走到大堂,便听到门外传来了刺耳的叫嚣声——   “楚凤鸣,开门,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酒楼!你有本事和楚家翻脸,怎么没本事开门呐!”   景栗原地蒙圈,堵门痛骂她的人是谁?   大唐男版雪姨吗? 第167章 纨绔败类(加更感谢白银盟小草啦啦啦)   祝妈妈眉头紧皱:“小姐,听声音好像是楚家少爷。”   楚家少爷?   是楚凤鸣同父异母的弟弟楚墨轩吗?   十三、四岁的年纪,毛都还没长齐,就敢如此嚣张吗?   景栗作为心智成熟的二十七岁现代事业型女性,尽管演艺事业发展的相当不顺,可也不至于被一个小屁孩唬住,她丝毫不慌乱,吩咐王敬道——   “开门之后你带人严防死守,绝不允许楚家人进入凤临阁!”   酒楼的雕花木门被伙计们缓缓推开,景栗拿出女大佬的气场,双手抱臂,下巴高抬,横眉冷对,犀利的双眸直盯门外之人。   果不其然,来者正是楚墨轩,这位作妖的小少爷已经凭借雪姨式的敲门神功吸引了半条街的围观群众。   这厮的弹框简介短小精悍——“楚门刘氏之子,纨绔子弟,不学无术。”   楚墨轩年纪不大,个子倒不低,至少有一米八,身形瘦如麻杆一般,缎袍银冠,手执宝剑,人模狗样,单看长相,算是面如冠玉的小鲜肉,但气质轻浮张狂,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架势。   若是没有老爹楚子濂在背后撑腰,像他这样的作死狂人,一天至少得挨八顿打,如果他生在现代,妥妥是坑爹的guan二代好苗子。   楚墨轩双手摆来摆去,张牙舞爪地大放厥词:“楚凤鸣,立刻把凤临阁交出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景栗完全不能理解这个熊孩子的脑回路:“凤临阁是我的,凭什么给你?”   “一派胡言!”楚墨轩蛮不讲理:“王家一门已经绝户,所有的产业都由我们楚家接手,包括凤临阁,这间酒楼现在姓楚不姓王!”   景栗不屑轻哼,白眼狠瞪:“你既然说酒楼姓楚,那就拿出凭证来,房契或地契只要你有一样,我就立刻把凤临阁拱手相让!”   她讲这番话时,有百分之两百的底气,因为房地契全都在王家,先前她还亲自核对过。   “我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楚墨轩一味胡搅蛮缠——   “你外公把家产留给了你,而你姓楚,所以这些产业全都是楚家的!”   世间最愚蠢的事,莫过于和不讲理的人理论,景栗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跟这个脑子和三观都有问题的小屁孩多讲,对伙计下令——   “关门,放狗!”   她不清楚凤临阁里有没有养狗,也就是顺嘴一说,主要是楚墨轩这样的败类值得被凶猛恶狗咬千百回。   楚墨轩见酒楼大门真要被关上了,立刻率一众爪牙向里冲,王敬和伙计们自然要拦阻,双方不可避免地推搡扭打了起来。   “你活腻歪了吗,竟敢对本小爷动手!”楚墨轩被推了两把,瞬间火冒三丈——   “小爷的爹是御史台高官,再动我一下试试,明天就让你们一个个的脑袋都挂在城门上!”   “这熊孩子脑子有病吧!”独教授完全搞不清楚楚墨轩的脑回路——   “长安城是天子脚下,眼下朝廷党派斗争又那么激烈,所有官员都战战兢兢、慎之又慎,可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胡作非为,目无法纪胡言乱语,是想把自己的老爹坑死吗?   是不是因为楚凤鸣的性格太过于懦弱,平时只要一被威胁就退缩忍让,所以楚墨轩才会胆大妄为抢酒楼?”   屠豪猜想道:“渣爹楚子濂没有来,会不会是这个缺心眼的纨绔少爷自己来找事的?”   “很有可能!”独教授点头认同,短暂的头脑风暴过后,他开始指导下一步行动——   “大锦鲤,不要退缩,和熊孩子硬刚到底!事情闹的越大,对楚家越不利,但你和凤临阁却可以在此风波中进一步提升知名度!   除此之外,古代犯罪获刑者将会被剥夺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高官子弟也不例外,主线任务里有一项是断了楚墨轩的科举之路,不如趁着眼前的机会完成这一高难度任务。   反正你当前是不死模式,正好和纨绔熊孩子死磕到底,此时不拼,更待何时!”   加油专业户屠豪为队友鼓劲助威:“反派主动送人头,这剧情太刺激了!小姐姐加油,以你的不死之身和他拼了!”   “王敬,你们先让开。”景栗收到所长的指示,稍稍活动肩膀,做好正面迎敌的准备,轻提鹅黄色裙摆,跨出了凤临阁的门槛,满目鄙夷,冷声对纨绔熊孩子说道——   “你若是真有本事,就先把我的脑袋砍下来。”   “哎呦喂,几日不见,你的脾气就抖起来了!”楚墨轩对长姐没有半分尊重,继续口出恶言——   “别以为当街说几句话,就能和楚家了断关系,你生是楚家的人,死是楚家的鬼,手中的财产一分一毫都姓楚,立刻把王家酒楼和店铺的房地契全部交出来!”   景栗与之针锋相对:“我不给,你能怎样,难不成还想拿剑架在我脖子上不成吗?”   她是在有意激将,刺激纨绔败类出剑,只要动了兵器,矛盾就会进一步升级。   围观群众这么多双雪亮的眼睛都在看着,楚墨轩表现得越是狂妄,对景栗来说就越是有利。   她毕竟有从小练武的底子,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有没有武术根基,楚墨轩瘦胳膊瘦腿,走路一副抖抖嗖嗖的虚浮样子,显然没有真正习过武,手中的剑只不过是摆设。   景栗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就算她把脖子主动伸出来,楚墨轩都没有能力一刀砍断。   “你真当小爷不敢动手吗?”楚墨轩是楚家单传,自幼被亲人捧在掌心,是楚家宅院中的小皇帝,脾气像极了炮仗,一激就噼里啪啦地开炸,不由分说便拔出了明晃晃的宝剑——   “我要是不好好管管你,本该属于楚家的这份家业迟早得被你败光!”   王敬赶忙上前劝阻,几位灾民也尽力相助,大家不知景栗的谋划,只想尽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楚墨轩嫌弃地用剑鞘戳开灾民,不可一世的表情愈发扭曲,狠狠“呸”了一声,开始大肆造谣污蔑——   “看这些人破破烂烂的打扮,肯定是灾民,想不到楚凤鸣你居然把难民里的精壮男子都带回了店里,失贞失德、恬不知耻!” 第168章 大锦鲤的精彩演讲   景栗猝然抬手,左右开狠狠甩了纨绔败类两巴掌。   她本想激楚墨轩先出手,但是这个混蛋欺人太甚,小小的年纪,居然出口成脏、肆意污蔑,哪像是读过圣贤书的样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景栗若不亮一亮脾气,无异于默认放荡罪名,为了怨灵苦主楚凤鸣的名誉,她必须得使出狠手段和纨绔败类硬刚到底。   “你…你居然敢打我!”楚墨轩被两个大耳光打懵,甚至都没能在第一时间还手,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怯懦的楚凤鸣竟会在突然之间变身狠手小辣椒。   “你就是因为挨打挨的太少,所以才会变成下作无耻、满嘴胡吣的败类!”开弓没有回头箭,景栗既已甩出了巴掌,便得一路硬刚下去。   不过,即便是硬碰硬,也得讲究方式方法,景栗的真正目的,不单单是教训楚墨轩,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纨绔败类的真实嘴脸,更要设计断了这个混蛋的科举前程。   依照楚墨轩的智商和性格,即便向天再借五百年,也无法通过科举取得功名,不过因犯罪而彻底失去科举资格,这在士大夫阶层可是天大的丑事,楚家全家都会因此而蒙羞,其亲姐姐楚鸾合的婚嫁之事必会因此而受阻。   要想实现既定目标,接下来的一步便是争取人心,需得让舆论更有利于自己,所以她开始广泛利用围观群众的力量,条理清晰地痛诉纨绔败类的种种罪名——   “诸位都来评评理,天下哪有像楚墨轩这样的官宦子弟,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率爪牙抢夺他人商铺!   世间哪有像楚墨轩这样的禽兽弟弟,不仅目无长姐,还无凭无据肆意辱人清白!   凤临阁乃王家家产,楚家上下处心积虑争抢,我已被迫和楚家断绝关系,可还是逃不脱这些吸血鬼的魔掌,天理何存,公道何存!   御史台高官楚子濂仗势欺人,为钱财不惜把亲生女儿逼上绝路,并纵容儿子楚墨轩横行霸道、胡作非为,不仅不配为官,更不配为人,大家说是不是?”   景栗是科班出身的专业演员,台词功底分外扎实,演讲字正腔圆、掷地有声,语调六分激昂、四分委屈,内容层层递进,有理有据地申诉对渣爹和渣弟的恨意。   做戏做全套,除台词精彩之外,她的表情也相当到位,眼眶之中有脆弱的泪光闪动,但竭力强忍不让泪珠落下,坚决不在家族恶势力面前垂泪低头,既显铮铮傲骨,又不失柔弱无助,任谁见都会心生怜惜之意。   吃瓜百姓绝大多数都是无权无势的平民,在这黑暗的世道之中,或多或少都有过被官员欺压的遭遇,经景栗这一番直击人心的“煽动”,围观群众的情绪即刻被调动了起来,纷纷高声附和,指责楚墨轩欺人太甚。   见形势一片大好,屠豪啧啧啧个不停,心悦诚服地送上热烈掌声——   “小姐姐的演技太赞了,我一定要尽最大努力,为她争取到最好的角色,把她送上影后的领奖台!”   独教授也随之鼓掌,而且提议道:“咱们的大锦鲤只当演员有点屈才,她还有做编剧的实力,不如你出钱投资一部戏,景栗自编自演,由我出任导演。”   屠豪不认为所长能够担得起导演的重任:“您具备做导演的专业知识吗?”   “我看过娱乐新闻,对行业潜规则门清儿,好多导演根本不怎么去片场,具体拍摄全由副导演负责”,娱乐圈乱象层出不穷,独教授打算暂时放弃三观,大捞一波无节操“红利”——   “我这位总导演的职责,就是从美女的海洋之中挑选适合的演员,女一号内定是大锦鲤,女二号到女十八号都需要我亲自费精费力…不对…是费心费力挑选。”   独教授大开脑洞,越想越美,搓着手心痒难耐:“海选美女,我的天呐,想想就刺激!”   屠豪无奈翻白眼:“怎么着,您这戏里是没有男演员吗?”   独教授大手一挥,直接放权:“男演员你决定呗,再不然就由大锦鲤来选,这是事务所为优秀解怨使者安排的特殊福利。”   屠豪讲出扎心大实话:“所长,如今的娱乐圈是资本的时代,您知道烂剧为什么层出不穷吗?   因为选择演员的权利往往不在导演的手里,主要角色基本都由投资方决定,在选女演员的问题上,我比您更有发言权。”   “不行!”独教授坚决不认同这一操作模式,一副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慷慨大无畏模样——   “你还太年轻,在美色面前没有足够的定力,一不留神就容易犯错误…”   “得了吧,我看您更有和‘签签君子’成为狱中好友的潜质!”屠豪又往队长心口重重插了一刀——   “这些年您常在河边走,没有一次不湿鞋,被女骗子诓钱的经历足够出一本防诈骗指南,心和钱被骗了百八十次,只有肉体能够全身而退,您如果加入娱乐圈,不止得把百年家底全部赔光,还有可能吃着窝窝头唱铁窗泪,多长点心吧,好不好?”   “你个倒霉孩子,能不能给领导留点面子!”独教授的颜面荡然无存,斜着眼恨恨吐槽——   “要不是看在你有钱的份上,本所长非得直接把你遣送到十八层地狱不可!”   景栗自从加入解怨事务所,就无缝衔接一项又一项任务,根本没有时间做网络吃瓜群众,完全不知道最近现代娱乐圈发生了地震式的塌房,也不清楚“签签君子”是什么梗,她甚至没有精力细听队友在聊些什么,因为解怨前线的场面实在是太过混乱。   楚墨轩不但不知收敛,还愈发张狂霸道,时不时就像蚂蚱似的一蹦三尺高,一会儿要挥剑砍人,一会儿又和围观群众互呛。   当然,他骂的更多的还是“楚凤鸣”,言辞极为恶毒粗俗,完全不像是读过书的官宦公子——   “你娘是商贾出身的贱坯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假扮成活菩萨,大把大把地撒钱赈灾,还把一车车粮食送给阉党宦官,目的就是为了把王家的财产花空,不愿让楚家占一分一毫,你的小算盘绝不可能得逞,今日不把钱财和店铺都从你手里撬出来,小爷我誓不罢休!”   都城CBD中心区发生骚乱,官府自不会置之不理,很快便来了一队官差,一边驱逐吃瓜百姓,一边阻止闹剧继续。   官差的头头是一位身形魁梧的的络腮胡子大汉,他站在景栗和楚墨轩的中间,像是要主持公道的模样,开口却说道——   “楚小姐,这场风波若是持续,您将身败名裂,不如识相一些,尽早把王家的财产都交给楚家,这样便可皆大欢喜。” 第169章 挨了一个大耳光   屠豪愤然狠摔马克杯:“这官差怎么回事儿,明不明事理,会不会说人话,他八成是楚家找来的托儿!”   事实的确如此,有官差撑腰,楚墨轩更是猖狂到要上天:“爹的话你不听,我的话你还是不听,现在官府发话了你敢不敢不听?假如违抗官差的命令,即刻就会被抓进大牢,一百八十种酷刑轮番受一遍!”   自古官官相护,眼前的官差摆明了偏袒楚家,景栗是继续硬刚,还是临阵退缩?   她不禁犹豫迟疑,倘若真的被关进大牢,申冤至少得十天半个月,解怨任务怎么办?   独教授及时提供场外支援:“大胡子从衣着和武器配备上看就不是什么大官,最多只是武侯铺里维护治安的小头目,这种级别的官差就算耀武扬威,也不过是纸老虎而已。   你和他死磕到底,尽可能地把事情闹大,大到楚家的权势压不住,这样才有可能争取到公平正义的机会!”   景栗权衡当前形势,如果选择向恶势力屈服,凤临阁断然保不住,结果和被关入牢房是一样一样的,眼下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唯有放手一搏才能拼出真正的生路。   她拿定了主意,方才稍稍驼下的腰背重新挺直,完全无视助纣为虐的络腮胡官差,而是吩咐身边的王敬——   “立刻派人报官!”   “我就是官!”络腮胡官差声如洪钟,瞪着铜铃大的浑浊双目,试图震慑“楚凤鸣”。   景栗不卑不亢,昂首挺胸正面刚:“做权贵走狗的不是官,为百姓做主的才是官!”   “你这小丫头片子…”络腮胡官差忿然伸出手指对她指指点点,不过暂且还压着脾气——   “好,本官今日就好好为你做一做主!楚少爷,你把事情好好讲一讲,本官今日非得好好断一断是非不可。”   古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楚墨轩飞扬跋扈缺心眼,所找来的帮手同样也是脑子缺根筋,明明是蛮不讲理的强取豪夺,却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论公道,这俩人的智商值加在一起估计都不够100。   景栗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届反派的智商明显不行,她懒得和络腮胡官差多废话,选择淡定静看傻缺反派团队表演花式作死大戏。   楚墨轩愈发嘚瑟了起来,恨不能把“我有权、我有势、我有理”这九个大字刻在脸上——   “长安城中只有两家商户开放田庄赈济灾民,你就是其中之一,又不是什么名商巨贾,却非要充大头撒银子,今早我还听说你卖了两处商铺筹钱,显然是想把王家的财产挥霍光,不给楚家留一分,你承不承认!”   景栗这才知晓,原来楚家人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王家的家产,她前脚出售商铺,楚家后脚就收到了消息。   对于楚家人的强盗逻辑,她义正言辞地反驳:“王家财产的继承人是我,不是整个楚家,属于我的钱,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你没有资格插手,更不要妄想霸占!”   “楚小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络腮胡官差昧着良心、咧着大嘴叭叭说瞎话——   “自古女子需遵三从四德,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你尚未出阁,万事应听从父亲与兄弟的安排,你手中的所有财产,全该由楚家支配,如有不从,即为不孝不义!”   “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您却三言两语为我定了罪,究竟凭的是哪一条律法?”景栗硬气质问,同时借机不遗余力地塑造王家和自己的慈善正面形象——   “我既承王家遗产,便需遵王家祖训,忠厚仁慈,乐善好施,面对遇难的灾民,自当鼎力相助,所做的一切皆是为国为民的好事,我问心无愧!   楚家虽是官宦之家,却无半点仁善慷慨之心,钱如果落入了楚家人的腰包,不会有一分一毫用于善事,全部都会浪费在在骄奢淫逸的浮华享受之上!”   慈善的最高境界,是做好事不留名,但景栗在解怨任务的条件之下,无法达到圣人高度,她捐钱捐粮的善举,从一开始就有极强的目的性,一切都是为了重振凤临阁的金字招牌。   但是,从客观的角度分析,她捐出的财物尽管被贪官坑了一部分,但剩余的确实救助了不少灾民,绝对称得上是善心小仙女,比楚家的一位位败类强千百倍。   景栗的嘴皮子工夫极强,批判楚家过后,见楚墨轩还企图强辩,她便抢先开口询问黑心官差——   “敢问这位官爷,您的父亲纳过几房妾室?”   “什么?”络腮胡官差一脸懵逼,不解她此问的含义。   “我父亲已有七房妾室,却还不知足,一门心思从我身上搜刮钱财,筹谋再纳青楼花魁做小妾!”景栗有意自揭家丑,为的是让吃瓜百姓都知道楚子濂的真实嘴脸,使渣爹臭名远扬、身败名裂,这样她便可以顺势稳稳占据舆论制高点。   单纯高八度的声音不足以带动气氛,她还特意用上了二人转式哭坟的调调,锤着胸口抑扬顿挫地悲叹遭遇,以求获得最大范围的同情——   “御史台高官楚子濂,昏庸无耻,贪好美色,为了得到王家的钱财,不惜放纵儿子逼死女儿,我的命怎么这么惨~偏偏摊上了这样的人渣父亲和弟弟~哎呦我的天呐~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今生摊上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渣爹…”   楚墨轩措手不及,在他的印象之中,楚凤鸣是在外人面前话都不会多说一句的懦弱闺秀,可是今日却似被鬼附身一般,骤变夸张表演型人格,不止牙尖嘴利,而且花样一出又一出。   眼看局面越来越不利于自己,他试图再使一招颠倒黑白的诡计扭转局势——   “别在这里装好人、扮可怜,你专挑年轻力壮好皮相的难民带回酒楼,明显是有放浪不轨的私心!”   景栗驳斥其谬论:“朝廷有令,各大商户均要为灾民提供差事,我从难民之中挑选精明强干者来酒楼做伙计,何错之有!”   楚墨轩死活都要把黑帽子往楚凤鸣的脑袋上扣:“这是北司阉党宦官所想出的馊主意,其他商户怨声载道,迟迟拖延不办,可你却迫不及待把这么些男人都招来店铺,哪里是招伙计,明明是在恬不知耻地豢养小白脸!”   这纨绔别的本事没有,污蔑的工夫是一等一的高,三两句便栽赃“楚凤鸣”有搜罗美男建“后宫”的嫌疑。   络腮胡官差多多少少比纨绔草包聪明几分,急忙提醒道:“此处人多耳杂,楚少爷慎言,不可妄议朝政。”   尽管此时的宦官一党无好人,但是在朝中的权大势大,敢与之对抗者无一有好结果。   反派团队一通自杀式操作,让景栗萌生了新的思路——   在当前的情形之下,可以借楚墨轩藐视北司宦官一事大做文章,利用太监的手灭掉整个楚家。   于是乎,她不依不饶地抓住对方的致命过错:“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都是钉,你公然污蔑北司官令,在场众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我们现在就去官府好好论一论孰是孰非!”   楚墨轩自知失言,不由得乱了分寸,宦官的阴毒手段无人不忌惮,他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猪队友。   络腮胡官差蹙眉思索几秒,打算速战速决,用强硬手段威逼:“楚小姐,你当真已和楚大人一家断绝关系了吗?”   “对!”   景栗的话音还没落,左脸就重重挨了一个大耳光。 第170章 官宦和宦官   两位队友被突如其来的耳光震惊了,屠豪忍不住撸袖子,只想穿透屏幕去干架——   “竟然打女人,他算什么男人!”   刚刚那一巴掌,络腮胡大汉一丁点儿都没有客气,抡圆了膀子使尽洪荒之力招呼,比对待阶级敌人更狠。   景栗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双眼直冒金星,脑瓜子嗡嗡作响,一时间视线模糊,左耳一阵阵剧烈耳鸣,连站都站不稳,若无祝妈妈扶着,她非得跌坐在地不可。   之前做替身的时候,景栗当过替主角挨打的“打替”,可那毕竟是拍戏,对方即便真动手,总也会保留三分力气,不会把她打到这个地步。   在这之前,她人生中挨过最重的打,是后妈的两耳光,但后妈就算再恶毒也是女人,力道不及恶官差的一半。   络腮胡官差一副恬不知耻的小人嘴脸,颇为自己的恶行感到得意——   “既已离开楚家,那你便不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而是身份卑微的寻常商贾,胆敢冒犯朝廷官差,给你一巴掌都是轻的,假如还不同意把财产移交给楚家,老子就把你这凤临阁一把火烧光!”   见到大小姐受了欺负,凤临阁的人自然也按捺不住脾气,立马和官差吵吵了起来。   络腮胡官差的衣领被王敬攥住,但他却并不还手,而是以藐视且嚣张的态度放狠话——   “有本事你就打,老子是朝廷命官,而你不过是区区草民,我打死你不用偿命,你只要敢动老子一个手指头,就会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屠豪预感不妙,任务眼看就有崩盘的风险:“怎么办怎么办,硬刚不赢了怎么办?”   “淡定淡定,开动脑筋想办法…”独教授抱头冥思苦想,觉得眼下只有一个方法能保住凤临阁——   “实在不行,就去北司衙门击鼓申冤,状告楚墨轩污蔑朝廷政令,或者直接去找小仇大人,他之前从景栗这里坑走了五百斤大米,多多少少得帮忙办点事。”   屠豪临时抱佛脚,双手合十,只求能够出现奇迹:“古装电视剧里只手遮天的官员在大街小巷都有耳目,艺术来源于现实,希望围观人群里就有北司的宦官,求你们速速现身,把楚墨轩和帮凶都收了吧!”   他的话刚说完,便听到视频中传出拖着长调的尖嗓声音——   “哟~敢问您是多高品阶的朝廷命官呐?”   独教授看了一大圈也没找到声从何来:“说话的人在哪里?”   土豪也是同款懵圈脸:“这声音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听着调调有点像太监…”   不仅仅是他俩,大唐现场版的人们也费解不已,左看加右看,都毫无头绪。   景栗大半晌才从掌掴冲击之中缓过来,暴脾气差点按捺不住,只想一记飞腿把络腮胡官差和楚墨轩踹到阴曹地府的油锅里。   忽然,一个拳头大的苹果从天斜降,狠狠砸在络腮胡官差的头顶。   景栗再次石化,完全不解目前的状况——   这是来自上帝的温柔惩罚吗?   还是老天爷打算砸出一个大唐版牛顿?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见枫露茶楼的二层露台边站着一位身着墨绿色官服的中年人,再仔细一瞧,还有一人坐于稍里侧品茶——   天无绝人之路,那俨然是小仇大人。   景栗难得有了一次真锦鲤的运气。   宦官团队一出马,混蛋楚墨轩必然没有好下场。   她怎么都想象不到,救她出危难的盖世英雄,不是脚踩祥云的白马王子,而是弄权干政的奸诈宦官。   阿甘说的没有错,人生果然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都猜不到下一颗的味道,永远都预料不到下一秒会发生多么诡异的事。   独教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抬手捏了捏土豪鲜肉的脸:“乖乖,你的嘴是不是被开过光,说什么来什么,以后可得多讲点吉祥话!”   “小仇大人…”络腮胡官差认出了此“大神”的身份,心知闯下大祸,双腿抖如筛糠,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卑职参见小仇大人!”   独教授的预计没有错,这厮就是一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敌弱他就强,敌强他就怂。   其余官差皆随之下跪,楚墨轩的腿犹犹豫豫地抖了几抖,最终还是决定站着,不过不是英雄式的傲然挺立,而是狗熊式的畏畏缩缩,跪觉得丢面子,不跪又担心丢性命。   不过,他到此刻还能站得住,勉强称得上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蛮勇,算有那么一丢丢纯爷们儿的气概。   但是,整个解怨事务所一致认为,楚墨轩这位败类式的“纯爷们儿”,马上就要死于非纯爷们儿的宦官之手了。   独教授预测人物命运:“历朝历代,宦官的整人手段最为阴损,楚墨轩这个草包熊孩子八成活不到明天,而且渣爹楚子濂也可能被这个宝贝儿子直接坑死。”   屠豪极为期待此结局:“那不正好嘛,只要楚家垮掉,多项主线任务就可以一并完成!”   小仇大人缓步下楼,端着顶流男主角的架子,脚步慢到几乎能和电影慢镜头有的一拼,任由众人惴惴不安地侯着。   跟随小仇大人一同走出酒楼的,有两名伺候的随从和十位英武的保镖,真真是有排面。   哪一行做到极致都能出人头地,即便是太监也不例外。   小仇大人最先做的不是发脾气,而是关心“楚凤鸣”的伤势:“哟哟哟~楚小姐你受苦了,不仅脸颊红肿,嘴角也渗出了血,狠心对无辜女人动手的男子,算什么真男人!”   古往今来,打女人的男人都注定会遭到全社会的鄙视,连太监都认为络腮胡官差不是纯爷们儿。   小仇大人对“楚凤鸣”分外照顾,下令道:“阿忠,派人带御医前来凤临阁,为楚小姐悉心诊治。”   景栗心中莫名不安,总感觉此人不安好心,婉拒道:“多谢大人关怀,区区一点小伤,不敢劳烦御医诊治。”   “那怎么行!”小仇大人对她的态度相当和善热情——   “楚小姐虽为女流之辈,虽以经商为业,但面对国难民忧,比男儿与朝臣更为慷慨,既捐钱捐物赈灾,又积极响应朝廷政令,为灾民安排差事,助其自力更生,实乃当朝巾帼表率!   楚小姐尽心竭力为国分忧,朝廷自然不会怠慢于你,御医很快便会到,至于今日这场风波,本官必会为你讨回公道。”   景栗摸不透眼前人的心思,只得与其客套周旋:“大人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在下仅仅做了些力所能及之事而已。”   “楚小姐过谦了”,至此客套结束,小仇大人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背着手走向了楚墨轩——   “本官原以为,楚小姐的善心与慷慨源自楚大人的悉心教导,今日方知并非如此,楚公子似乎对商户赈灾一事满腹牢骚,对于北司的政令尤为不满。”   楚墨轩哪敢承认,为了保命不得不怂,高抬双臂行礼,脑袋抬都不敢抬:“在下不敢…刚刚是…是一时失言…望大人看在我年少无知的份上,高抬贵手放在下一马…”   “年少无知?哼!”小仇大人拒不接受此鬼扯借口——   “官宦子弟大多五岁便开蒙,跟随名师习圣贤大道,楚公子已学了将近十年的诗书礼仪,即便年少,也不该无知,一言一行都得负起责任来,你方才的确口出狂言污蔑政令,而且对北司和官宦有很深的成见。”   “非也非也…”楚墨轩终究还是站不住了,双膝跪地,颤栗辩解——   “在下对北司衙门怀有一百万分的敬重…”   “既然如此,那楚少爷不如来北司当差,本官定会好好关照”,小仇大人已然笑容全无,阴沉着脸吩咐道——   “阿忠,明日一早便安排楚少爷净身!”   净身?   故事的走向堪称魔幻现实主义力作,大大出乎了解怨事务所全体成员的预料。   楚墨轩今日还是官宦之后,明天就会直接沦落为宦官,   官宦和宦官,虽然只是前后颠倒,可是含义却有天壤之别。 第171章 左右为难的大女主   “净身?我勒个去!”   景栗在心中暗暗惊呼,这一瞬间连疼痛都已忘记。   吵一架就把对方的命根子吵没了,这也算是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口味的一笔。   楚墨轩被吓的连话都说不利索,连连求饶却无果,无能怂包本性全面爆发,伏地痛哭,鼻涕一把泪一把。   如果络腮胡官差一并被净身,那景栗这一巴掌真就没白挨,一下子就替大唐扫除了两个祸害。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只想送给这对败类一句话——   “该!活该!”   另外,她还特别想对小仇大人喊话——   “净身难道需要预约排号吗?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儿,还等什么明天,现在就给败类个痛快行不行!”   屠豪在电视剧里听到过“净身”这个词,不过不敢确定此处就是他所认为的意思,于是在所长的身上边比划边问——   “净身是断了命根子吗?”   “没错,就是变太监的意思。”独教授嫌弃地推开他那姿势极不吉利的手。   屠豪好奇发问:“太监能考科举吗?”   “古代命根子一断,直接就能端铁饭碗,根本没有考科举的必要”,独教授抚着微有胡子茬的下巴,揣摩故事的后续发展方向——   “小仇大人绝对不会允许楚墨轩进北司衙门,这就是赤裸裸的惩罚加报复,如果这个纨绔子弟真的被净身,楚家的脸面将荡然无存,渣爹楚子濂估计得当场吐血身亡,不过…”   他深思几秒,担心事情不会如此顺利,继续说道:“楚子濂在朝中的势力虽然不及仇士良和小仇大人这些官宦,可毕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总觉得楚墨轩不会这么轻易变太监。”   楚家一家子全都是人渣奇葩,景栗先斗渣爹楚子濂,再斗渣弟楚墨轩,后面可以预见的还有渣妹楚鸾合以及恶毒继母刘氏,光是想想就心累到崩溃。   她此刻最大的愿望,是小仇大人能够充分施展大反派的神威,拿出顺我者昌、逆我者全家灭亡的气魄来,直接把楚家败类打包送上黄泉路。   景栗向小仇大人发出无声的殷切呐喊:“答应我,做一个合格的魔头大反派,让楚家家破人亡,好吗?”   假如真能如愿,她的任务压力直接就能降低一多半,解怨大业的进度条立刻将进入三倍速模式。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什么事如此热闹?”   那浑厚的男声无疑是郡王李正德,景栗不由得纳闷儿——   今儿难道是大唐全民逛街日吗,怎么朝廷的大人物一个个都在CBD中心区轧马路呢?   李正德乃皇亲贵胄,排场自然不输小仇大人,这两位政敌大神狭路相逢,会让形势发生怎样的变化,任谁都无法准确预料。   在场众人行礼,李正德倨傲颔首,眼眸扫过景栗的时候,目光不禁停了停,因为此刻的她红肿着半张脸,嘴角还有血迹,既狼狈又可怜,在人群中甚为显眼。   小仇大人的表情明显不悦,言辞也并不客气:“德郡王真有意思,没有打听清楚是什么热闹之前,您怎么会贸然来凑热闹呢?”   李正德自不会被官宦轻易拿捏,四两拨千斤地回击——   “赈济所内北司的官员欺辱灾民,圣上下令严惩,小仇公公折损了多位得力干将,心情不悦完全在情理之中。”   “马啸天!”独教授听后顺势想起了这位灾民——   “李正德先前的谋划成功了,利用灾民马啸天作伪证,成功打击赈济所中的宦官一党,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小仇大人有不少亲信都受得了牵连。”   此推断的确合理,景栗的脑中浮现出了马啸天等人的身影,他们受黑暗现实所迫,从灾民沦为劫匪,又在万般无奈之下,成为李正德的棋子,卷入了朝堂党争的漩涡之中。   棋子的命运,十有九悲,马啸天等人是否还安然地活着,那些重病的孩子是否得到了救助,景栗不得而知。   生在腐朽的时代,即便是与世无争的普通人,也逃不过被黑暗洪流吞噬的悲剧命运。   棋子命如草芥,执子之人也未必能笑到最后,在这一局较量之中,李正德占了上风,但笑到最后的人并不是他。   此刻的李正德,矜贵浅笑之中暗藏胜券在握的信心,身为天之骄子的他从没有输过,他坚信自己终将是党争风云的最终赢家。   但是,在立于上帝视角的景栗眼中,李正德的骄傲实为盲目自信,他自以为能够将一切牢牢掌控于手心,殊不知自已也是天命的棋子,这一刻所有的风光荣耀,都不过是悲剧命运的残忍铺垫。   李正德和小仇大人不仅言辞针锋相对,眼神的对峙更是硝烟味十足,单看此时的画面,酷似双男主相杀不相爱的电影大片。   楚墨轩视李正德如救命稻草,如丧家之犬似的向前爬了几步,扯住其外袍下摆哀求道:“德郡王…求求郡王…救救我…”   李正德嫌弃地蹙了蹙眉头,其随从即刻上前,将楚墨轩这一纨绔怂包拖到一边。   小仇大人说道:“楚公子于光天化日之下率爪牙横行霸道,伙同武侯铺官差抢夺他人财物,此等罪行,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郡王意下如何?”   李正德如鹰般的犀利目光怒瞪络腮胡官差等人,果决下令:“官欺百姓,罪无可赦,参与今日之事的武侯铺官差,为首者斩立决,其余人发配边疆服苦役十年!”   屠豪深感意外:“我的天呐,络腮胡就这么下线了,好突然,说杀就杀,都不用走司法程序的吗!?”   “背景不硬还肆无忌惮,他不当炮灰谁当。”独教授更关心的是楚墨轩——   “因为马啸天的事,小仇大人狠狠吃了一亏,他不可能白白咽下这口气,肯定要想尽办法报复。   眼前就是一个好机会,楚子濂和李正德身在同一个阵营,小仇大人整治楚家的纨绔儿子,其实就是在变相打压朝臣一党,所以他才会对楚墨轩不依不饶。”   “李正德会不会想尽办法保下楚墨轩?事情已经闹的这么大了,他能用什么办法力挽狂澜呢?”权谋剧情过于错综复杂,屠豪想想都觉得脑仁疼——   “这些人每天斗来斗去,互拼心机,活的到底累不累,大家都端着铁饭碗安安分分赚俸禄不好吗?”   “至于楚中丞家的公子…”李正德故意装傻,询问道:“他欲夺何人财物?”   “楚公子威逼凤临阁楚小姐交出全部家产,一言不合还动起了手,不但指使帮凶将楚小姐打伤,而且还大肆诋毁朝廷有关赈灾的政令,目无律法,嚣张至极!”小仇大人说着抬手指了指“楚凤鸣”——   “楚小姐是此项赈灾中的大功臣,她无端遭受天大的委屈,朝廷自当为她做主,严加惩处犯恶施暴之人。”   “想不到小仇公公和寻常男子一样,颇有怜香惜玉之心~”李正德似笑非笑,有意内涵小仇公公,嘲讽他不是真男人,而且极其睿智地找准了扭转局势的切入点——   “楚小姐与楚公子是姐弟,今日的风波想必是因家事而起,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楚家的家事当由楚大人出面解决,外人不应随便插手。”   不得不承认,他所用的方法相当巧妙,把风波描述为楚家内部家事,确实能够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小仇大人不依不饶:“这并非是家事,因为楚小姐已与楚家断绝关系!”   “不如听听楚小姐的说法”,李正德看似把话语权交给了“楚凤鸣”,实则却在暗戳戳地威胁——   “你与楚公子终究是血脉至亲,一家人损则俱损,荣则俱荣,楚小姐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小仇大人不甘示弱,也上前引导:“真正的亲人,不会逼迫你,更不会伤害你,楚家人似豺狼虎豹,你若此刻屈服,将来迟早有一日会被所谓的至亲生吞活剥!”   一边是郡王,一边是宦官,景栗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从情感和任务的角度,她更倾向于接受小仇大人的观点,可又不敢得罪权势滔天的郡王,毕竟她还得开门做生意。   电视剧里的大女主,是男主男配齐齐保驾护航,而她这位大女主,却是男主男配双双苦心刁难,同人不同命,怎一个惨字了得。 第172章 郡王的公主抱   屠豪急的直拍大腿:“怎么办,小姐姐该怎么选?”   独教授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是一个死局,怎么选都是错…”   俩人正在发愁时,突然见景栗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屠豪双眼瞪的溜圆:“怎么就晕倒了呢,那一巴掌后劲这么大吗?”   姜还是老的辣,独教授看出了玄机:“大锦鲤是在装晕吧!”   屠豪一拍脑门,佩服不已:“小姐姐太机智了,装晕是破局的唯一办法,晕倒就啥也不用选了!”   景栗的确是在演戏,左有狼右有虎,除了装晕逃避,别无它法。   她现在的身份是深闺娇小姐楚凤鸣,破天荒地挨了一记大耳光,在精神压力巨大的情况之下,晕倒完全在情理之中,不会有人对此产生怀疑。   李正德习武多年,身体反应比一般人迅速,当景栗瘫倒的时候,他下意识扯住了其胳膊,最后干脆一把抱了起来,送回了凤临阁。   公主抱的桥段虽迟但到,不过景栗一点都不觉得甜蜜,她竭力放慢呼吸,以克制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生怕被李正德看出破绽。   无论如何,这出装晕大戏都得演到底,就算是扁鹊重生来扎针,都别想把她的眼皮撬开。   此故事之所以被命名为大唐版游龙戏凤,是因为李正德的名字和明朝的正德年间有奇妙的巧合,她起初以为这位德郡王即为故事男主。   可是,随着剧情发展,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味儿。   从事业角度分析,李正德是一心谋权的腹黑心机高手,从男女关系方面深究,此人并非传统的禁yu系冷面男神,在原版故事之中还和准小姨子楚鸾合有一腿,无论由哪个角度分析,他都不具备男主角的优秀品质。   更准确的讲,他完全不具备正面男主的特质,而且人物形象也没有从反面向正面转变的苗头,刚刚他暗中施压时的眼神,冷的没有一丝丝温度。   景栗与其对视不足十秒,心底最深处便不由自主地战栗,肝脾肺肾无一不随之而颤,李正德的目光酷似死亡凝视,若为之配一句台词,应为——   “顺从或者毁灭,你只能选择其一。”   万幸景栗依靠跨时代最强大脑,开辟出了第三个选项——   老娘选择晕倒!   最最重要的是,故事已经进展到了这个地步,李正德和她之间仍没有半分真心真意的感情交流,和女主没有明确感情线的,断然不会是男主。   那这个故事的男主究竟是谁,难不成是宦官小仇大人吗?   绝不可能,这实在太毁三观了。   还不如干脆没有男主,她作为大女主独自美丽,任务名字不叫什么游龙戏凤,改换“斗战凤魂之美食篇”。   她紧闭双眼狂想,不一会儿竟然晕晕乎乎入睡,心这么大,也是没谁了。   待她迷迷糊糊醒来,睁开双眼发现天色已暗,才知自己生生睡了一下午,梦中还痛痛快快吃了一顿火锅。   不是景栗有吃货属性,而是环境让她有了沉浸式火锅体验——   独教授急急催促:“快捞毛肚,再煮就老了。”   屠豪吧唧着嘴边吃边夹菜:“鹅肠也可以吃了,所长您先请!”   俩队友的心比她还大,居然美滋滋地涮起了火锅,他们并没有将联络器静音,只是把声音调低,以免装晕睡着的大锦鲤被馋醒,殊不知这通操作直接送给了景栗一个口水直流三千尺的美梦。   只有尽快回到现代,才能让火锅梦成真,她迅速恢复清醒,先是环顾周遭,确认自己躺还在凤临阁“办公室”的软榻上。   屋中并无他人,只有祝妈妈在旁侧的茶桌边轻手轻脚地整理一本本册子。   听到几声轻轻的咳嗽,祝妈妈才注意到小姐苏醒,赶忙放下册子奔来,还没张嘴,便见“楚凤鸣”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景栗压低声音问道:“德郡王和小仇大人已经离开了吧。”   祝妈妈受她的感染,走上前咬着耳朵说话:“他们早就走了,小仇大人真把御医请了来,御医说您的身体无碍,晕倒是因为受了惊吓,还专门遣人送来了药膏,说是有助于脸上的伤恢复。”   讲完这些之后,她顿了顿发问:“小姐,咱们为什么要像做贼似的讲话?”   景栗没有透露装晕一事,只道:“今日德郡王和小仇大人一同逼问我,差点把我吓破了胆。”   此刻她心中真正琢磨的问题是——“小仇大人为啥对我这么好,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祝妈妈说道:“大夫开了安神的药,厨房已经煎好,老奴去端来。”   “只要日子太太平平,我的精神即便不喝药也安逸得很”,景栗摇头拒绝苦药汤,并说道——   “药就不用了,我饿了,有什么好吃的吗?”   祝妈妈答道:“老奴让厨房炖了野山参虫草当归鸡汤,大补元气,再配几样清淡的小菜,如何?”   野山参、虫草、当归,这些全都是景栗听过没吃过的名贵补品,她生平离补品最近的时刻,就是喝过几次西洋参片泡的茶,但那人参片不一定货真价实。   逆天大补的机会近在眼前,景栗可得好好享受一把,当下便同意了奢华参鸡汤的安排。   吩咐过厨房之后,祝妈妈向她讲起了八卦:“小姐,楚家公子前来酒楼闹事,我越想越觉得蹊跷,便让人想办法打听了一下,这才知晓原委。   楚大人去洛阳办差,最快明日才能返回,楚公子私自在外花天酒地,欠了赌坊一大笔赌债,他自己填不上这个大窟窿,所以才想到强抢王家财产的法子,他今天之所以死命相逼,就是想在店铺和钱财到手之后,自己先偷偷昧下一笔,其余的之后再转交给楚大人。   幸好老天开眼,没有让那纨绔子弟的奸计得逞,他还因此得罪了朝中的大人物,我听说小仇大人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但凡得罪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楚家的独苗被净了身也是活该。   楚家公子折腾这出闹剧,连他的母亲刘氏都不清楚,得知消息之后,那黑心妇人急的上蹿下跳,正在想办法疏通关系,尽力平息这场风波,不过我猜这件事未必能够善了。”   景栗恨不能看楚家立刻垮台,不过她感觉事情不会如此容易:“今儿德郡王的意思,显然是偏向楚家的,有他出面,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   祝妈妈则认为楚家在劫难逃:“德郡王和楚大人确实有几分交情,若是您与郡王的婚约尚在,他出于颜面考虑定会力保楚家,不过如今已经退了婚,我看德郡王未必会尽心竭力相助。   而且,今日围观闹剧的百姓众多,即便您迫于无奈不与楚家公子计较,悠悠众口也会把这件事传到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莫说是德郡王,即便是当今圣上,也无法轻易平息流言蜚语。”   这番话的确有道理,景栗思索片刻,决定为这场尚未完全过去的风波再添一把火。   她让祝妈妈想办法多打听一些有关楚墨轩的黑料,通通都告诉说书的莲先生,并让其在段子之中刻意说明,这个纨绔熊孩子之所以敢如此霸道放肆,原因在于渣爹楚子濂的无度纵容以及包庇。   不把楚家父子都钉在舆论的耻辱柱上,景栗誓不罢休。 第173章 大唐的物价   喝过参鸡汤之后,景栗便回了府,离开之前特别嘱咐汤宗和王敬,不要被任何事情打扰,全力筹备凤临阁重新开业一事。   祝妈妈把一大摞账本一并带了回去,说这些是府中账房已经核对过的酒楼账目,需请小姐再度核查。   既然要做生意,自然少不了看账,不过景栗没有学过会计,而且从小数学就不大好,一看数字就头大,顿时犯了难。   屠豪提议:“要不然把账本的每一页都截图,发给公司的会计帮忙查一查。”   “唐朝的物价我们并不了解,古代的记账方法和现代也不一样,就怕会计也看不懂”,独教授认为这一方法不可行,他觉得根本无须在账本上多费神——   “大锦鲤已经在凤临阁稳稳立住了老板的威信,重新开业的头一个月不会有人敢在账目上做手脚,意思意思翻翻就行了,记账查账的事交给账房和王敬就可以。”   事实的确如此,郑管事刚被丢进大牢,其他人哪敢造次,景栗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在睡前随便拿起一本采买的账册信手翻阅,权当消磨时光。   账目记录十分详尽——一口铸铁大锅,四百一十文;二十个白瓷炖盅,五百八十文;五斗粳米,四百文;十斗大米,三百八十文;鸡蛋三十个,一百二十文;老母鸡五只,一百五十文…   景栗并非唐朝“土著原居民”,对物价一无所知,看来看去一头雾水,试探性地问了问祝妈妈:“酒楼采买的开支不少,米和肉的价钱似乎都挺高的。”   “谁说不是呢”,祝妈妈一边叠衣服一边说道——   “近两年世道不太平,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价钱越来越高,我听家里的老人讲,安史祸乱之前,一斗普通的新米只要五文钱,后来价钱一路飞涨,一斗陈米都得二十文,上好的新米至少得三十多文,粳米更是涨上了天,以前本还有一种更贵更好的红稻米,也就是胭脂米,现在就算是拿着钱也买不到了,若是再无明君创盛世,只怕过几年就得吃糠咽菜了。”   因为保密条款,景栗无法告知她实情——大唐气数已尽,盛世一去不复返,国运江河日下,民生一日更比一日难。   屠豪通过网络搜索唐朝的物价变化,和祝妈妈的描述基本相同:“唐玄宗统治前期的开元盛世,一两银子的购买力大概相当于今天的2500块钱,安史之乱后,唐朝由盛转衰,物价不断飞涨,白银的购买力降到了原来的一半。   小姐姐现在正处在南方发生水灾的特殊时期,米面粮油又进一步涨价,在这样的形势下干餐饮行,实在是太难了!”   独教授引经据典发表感慨:“古人有云,长安百物贵,居大不易,果然如此,杜甫在诗中写道,早来就饮一斗酒,恰有三百青铜钱,这价格一点儿都没有夸张。”   景栗对着账本长叹一声,抱头苦恼。   俗话说的没有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独教授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这只是一个so easy的小任务,殊不知实际难度系数却是hard模式中的顶级,被诓来大唐的景栗简直欲哭无泪。   祝妈妈铺好了被褥,为大小姐卸珠钗并梳洗。   故事进展到此刻,虽说波折不断,但总体还算是有惊无险,在背后为她提供莫大助力的人,便是祝妈妈,好人就该得到好报,景栗想要尽力回报她一番,便问道——   “祝妈妈,您有什么特别想实现的愿望吗?”   “愿望?”祝妈妈觉得这个词颇为新鲜,不过能够理解含义,说道——   “我这辈子只生了三个女儿,老大和老二已经嫁出去了,过的都不错,只剩下身体不好的小女儿,我们老两口想招个上门女婿,只是挑来挑去都没有合适的人选。”   招赘婿,这件事听着挺有意思的,景栗细问:“您想找一位什么样的上门女婿?”   祝妈妈笑言:“没什么过高的要求,家世清白、秉性宽厚、性格体贴便好,最好是读过书识些字的,最近相看了几个,总感觉油滑不可靠,女子婚嫁是一辈子的事,宁可成婚晚一些,也不能仓促交代了终身。”   景栗无比赞同此观点,尽管祝妈妈出身卑微,文化水平也不高,但在女儿的婚事上相当理智,比楚凤鸣那位嫁到上官家的糊涂姑姑强百倍。   景栗在大唐没什么人脉,无法帮祝妈妈招赘婿,不过她初步打算,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把王家珍藏的珠宝古董送给祝妈妈一些,以表感谢之情。   屠豪去洗手间的间隙,手机响了起来,独教授高声喊道:“你的电话,朱美兰打来的,这是不是你新认识的美女?”   听到“朱美兰”,景栗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因为她的后妈就叫这个名字。   是她后妈本人,还是重名呢?   屠豪手都没擦干净就从卫生间冲了出来,“嘘嘘嘘”个不停。   这因为有这一小细节,景栗才百分百确信,打电话的人就是后妈朱美兰。   她的后妈不是省油的灯,作妖程度和楚凤鸣的继母刘氏有的一拼,打电话准没好事。   待祝妈妈吹熄烛火离开房间,景栗便发起了追问。   屠豪本想在任务期间隐瞒此事,实在没办法才吐露事情——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景栗奶奶留下的房子,最初是渣爹时不时联系屠豪,要求女儿签房屋转让协议,从昨天起后妈也加入其中,一逼二闹三痛哭,一副要冲来魔都把东方明珠塔拆了的泼妇架势。   为了不让执行任务的大锦鲤分心,土豪鲜肉独挡压力,瞒下了消息。   解释完这些之后,屠豪又道:“我暂时告诉你的家人,说你在国外接受脊柱治疗,身体状况不好,不能接电话也无法签协议,他们向公司借钱的要求我暂时还没有同意,不过…他们说债主天天想尽办法逼债,你同父异母的弟弟都没办法去上学…”   单单是景栗的父亲还好对付,但那位后妈胡搅蛮缠的嚎哭狮子吼功杀伤力爆棚,屠豪有点顶不住了。   景栗态度坚决,绝不给渣爹一分一毫:“那对夫妻的话没有一句可信,钱绝对不借,你不用多理他们,直接拉黑!”   屠豪心有顾虑:“如果直接拉黑,我担心你父亲会找律师告公司,或者在微博之类的平台上散布一些对你不利的言论…其实…你的父亲和后妈已经撂下狠话了,拿不到钱和房子,就会找媒体揭露你不孝的真面目。”   “不是我不孝,而是他不配!”景栗心塞到几乎要爆炸,右手重重一拍,雕花床栏差点折断。   她不是好欺负的楚凤鸣,面对渣爹的无理要求寸步不让——   “你转告我父亲一句话,假如他敢公开诋毁我名誉,那我就立刻卖掉老房子,用这笔钱和他打官司打到底!” 第174章 唐朝的设计业与广告业   独教授站在长辈的角度劝解道:“大锦鲤,咱们都是在阴曹地府走过一遭的人,和亲人朋友之间的旧日矛盾,能放就放,能忘就忘,没有必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   “所长!”景栗打断他的言语:“我只是死过一次,但没有羽化升仙变圣母!”   在多数人眼中,家是温暖的避风港,但是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家是暴风骤雨的发源地。   屠豪也出生于不幸福的原生家庭,他在和景栗父母交流的过程之中,非常直观地感受到对方并非是心怀善意的亲人,要么贪图景栗的钱,要么对她的生死与病况漠不关心,这样无情的家人,确实不值得被宽容善待。   于是他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锦鲤小姐姐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   景栗清楚不该将情绪发泄在队友的身上,稍稍平复心情之后,无奈解释道——   “我家里的事情很复杂,一言难尽,我爸和楚凤鸣的渣爹一样,无情无义,贪得无厌,只要他从公司拿到一次钱,那就会想方设法坑骗一辈子的钱,到时候我把自己卖了都填不上他造孽造下的窟窿!”   景栗不是樊胜美,她明白自己无力拯救好吃懒做又爱财如命的家人,也不愿为渣爹和后妈的一夜暴富狂妄梦买单,划清界限是她所能做出的最明智的决定。   此夜注定辗转难眠,她的脑中不断浮现与渣爹和恶毒后妈的一幕幕相处往事,多年之前本已立誓不再为这些不值得的人掉眼泪,可是泪水还是在黑暗中不争气地默默滑落。   接下来的一日,景栗抛开家事烦恼,集中精力完成解怨任务。   她担心被两方势力刁难的场景再次重现,便推迟了前往凤临阁的时间。   在梳洗之前,她安排人去楚家查探情况,看看纨绔草包楚墨轩是不是真的被带走净了身。   吃过早饭后,祝妈妈应她的要求,找来府里写字最好的外管事誊写菜单。   更准确的来说,是景栗念菜名与诗句,外管事一句句记录,因为她用毛笔写的鬼画符爬爬字无人认得。   派去楚家的人很快便传信回来,楚墨轩因担心变太监,已经躲藏了起来,渣爹楚子濂连夜赶回长安处理烂摊子,楚家上下忙作一团,临时采办一份份厚礼,谋划请朝中大人物出面救独苗爱子。   至于小仇公公那边,尚未遣人至楚家找麻烦,景栗听着很是心急,只想找个大喇叭冲他喊话千百遍——   “作为一个标准的反派,你给点力好不好,拿出睚眦必报的狠劲儿来,楚家不灭,你的威信何在!”   景栗身为小小商贾,朝堂党争的事完全插不上手,只能静观其变,眼下她做能做的,就是把凤临阁重新开业一事办的尽善尽美。   菜单拟好之后,便需为菜品定价,景栗对于大唐酒楼的价格行情一无所知,此事必须要和汤宗与王敬一同商量。   她低调出行,未走正门,从王家的侧面离府,再由凤临阁的后门进入,以免撞上李正德和小仇公公这些大人物。   至于队友那边,独教授先行上线,告诉她屠豪外聘了一位对餐饮行业颇有研究的专家,正在书房突击学习酒楼管理相关专业知识。   这简直是临时抱佛脚的最高境界,有着一股浓浓的草台班子味儿,景栗唯有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三个臭皮匠真能顶个诸葛亮。   汤宗和王敬经验丰富,为菜品定价这点小事,不出半个钟头便完成,而且还提出两个建议——   其一,是请擅长书画的名士前来,设计两份菜谱,一是针对普通食客的纸质菜单,二是专供权贵豪客的锦帛菜单。   其二,是挑选出最具代表性的新菜,制成醒目的木牌,于重新开业那日置于店门口招揽食客。   听过他们二人的观点之后,景栗算是大大地长了见识,原来设计业和广告业在大唐时期便已经有了较高的水平。   一些书画功底极深但未能考取功名的文人墨客开辟了赚钱的新门道,迎合商业发展趋势,专为商铺设计夺人眼球的文字或图案标识,开辟出了一条艺术与商业高度融合的创意之路。   具体到餐饮业,大部分酒楼都会请“设计师”撰写别致菜单,之上不仅有雅正端方的字体,还搭配有赏心悦目的画作。   景栗自然同意此提议,即刻派人去请最好的“菜单设计师”,又和汤宗商议挑选新菜,制作木牌打广告。   酒店管理学速成归来的屠豪,满脑子都是沉甸甸的知识,急于大展拳脚,重新回到魂穿后勤岗位的他,很快便发现了问题——   “广告木牌的安排不合理,满满当当写一长串新菜,根本没有重点,吸引不了走过路过的客人。”   他不仅指出了问题,还讲出了改进方案——   可以采用对比反差法,选择价格悬殊巨大的菜品,两两组合配对,醒目地标注菜价,给客人以强烈的视觉刺激。   比如将秘制蒜香羊排和神仙红烧肉组一对CP,羊肉价高,猪肉价低,刻意拉开二者的价差,羊排比红烧肉整整贵一倍,这样就会使食客产生好奇之心,各个阶层的客人都能选到合心意的菜品。   同样的道理,冰块葡萄酒羊肉和砂锅羊蝎子也可成为CP,前者面向不差钱的土豪,后者的目标客户群是钱财有限的普通人。   此外,还要把赠送的菜品饮料都写的清清楚楚,先前决定每桌赠银耳梨汤,屠豪提出新想法,重新开业的酬宾期还加送各色小菜,不遗余力招揽客人。   现代火锅店一般都有这样的操作,凉菜的成本并不高,一小碟一小碟地每桌免费摆一圈,能够极大地提高顾客满意度。   景栗本以为速成的商业指导不靠谱,但屠豪妥妥为天赋型人才,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餐饮广告的精髓,字字句句都是教科书式的经典。   其实,这也不完全是天分,屠豪之前投资过包括餐饮在内的不少行业,成功的经验几乎没有,但失败的教训相当丰富,结合昔日的实践学习理论,自然事半功倍。   菜单设计和广告推广的部分完成,其后的重点便是提升服务质量。   在店小二培训方面,屠豪提出一个景栗完全没有听过的概念——   非标准化贴心服务。 第175章 屠老师商业大讲坛   景栗没有学过管理学,不过多多少少听过一些理论,现代商业为了提高效率,都推行标准化管理,可是屠豪却反其道而行之,搞起了“非标准”化服务,这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借口有些乏累,让其他人先忙,自己独自回办公室,细听“屠老师商业大讲坛”。   土豪所谓的“非标准化贴心服务”,实质是标准化与个性化经营模式的结合体,点菜、传菜、上菜、结账这一传统的链条制度化模式依旧保留,重点是在过程之中增强店小二的贴心服务意识,密切关注不同食客的特殊需求——   比如有客人反映菜品过辣,那可以多赠一壶梨汤,若有客人夸小菜味道好,就大方多赠一碟。   除此之外,当得知客人是因喜事而庆祝,不管是生辰、升官、发财还是生儿添女,通通赠菜送惊喜。   当然,这一计划要想顺利进行,不仅需要适当增大店小二的权限,让他们有赠送饮料和小菜的权利,还要制定适当的激励奖金制,让员工更有积极性。   景栗越听越觉得这和海底捞的服务模式相似,如果大唐流行美甲,那她还得在门口安排美甲师为排队等位的客人服务。   将此现代服务理念引入古代,应该能够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不过在实施方面,远隔千年时空的屠豪爱莫能助,还要靠景栗想办法落实——   到底要给店小二放多大的权?   哪些小菜可以由店小二赠送给客人?   该怎样确定激励奖金的标准?   怎么才能更好地监督店小二的工作?   这些细节性的问题都需要由景栗来拿主意。   此外,屠豪还有一个构想,那就是把凤临阁和慈善事业绑定,对外打出宣传语,每桌食客的花费,酒楼都会捐出一成,用于赈济因水灾而流离失所的灾民。   这样一来,食客来酒楼吃饭就相当于做善事,这会使得客流量进一步增加。   “一成…也就是百分之十…这比例实在太高了,恐怕不止不盈利,还会倒贴钱,捐钱的数目得适当降一降,不然凤临阁支持不了一个月就得倒闭”,景栗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认为这是自杀式的疯狂慈善之举——   “淘宝上参与慈善活动的产品,每卖出一件商家才捐两分钱,我们不能不顾凤临阁的经营状况盲目慷慨!”   屠豪一语点破重点:“小姐姐,开放田庄赈灾花的就是王家的钱,与其默默做慈善,不如借机为酒楼增加人气。”   “对对对,是我犯糊涂了!”景栗这才恍然大悟——   “我如今遍卖王家家产赈灾,酒楼每一桌的利润估计至少有五成补贴给了灾民,在宣传语里不应该说只捐一成!”   屠豪虽然常常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在大事上相当清醒理智——   “最好不要太高调,等水灾过去,难民重返家乡,朝廷还要拨款进行灾后重建,万一官府财政紧张,或者不想拿这笔钱,还会从商贾的身上继续剥削。   你如果对外把捐赠的比例提的太高,官府看凤临阁生意兴隆,还以为你借着慈善的名头赚的盆满钵满,到时候他们可不管你之前捐了多少,肯定会继续在凤临阁这头肥羊的身上薅羊毛,其他嫉妒你生意好的商户还会趁机推波助澜,你必定得被大大地坑一笔。”   “失敬失敬”,景栗对土豪鲜肉的远见佩服不已——   “恕我眼拙,没有看出你的真身是商界小诸葛,商业布局极富先见之明,有如高手下期,走一谋三步!”   “过奖过奖”,屠豪谦虚道:“我只是以前吃过这方面的亏,本是好心做善事,但最后却被一些小人敲了竹杠…唉~往事不堪回首!”   屠豪是钱多人傻的放养型富二代,未入冥界阴司之前,一直活的稀里糊涂,被各路人马以各种理由骗走过不少钱。   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劫后余生的他才渐渐打开了脑中的智商开关,从前一次次被坑被骗的经历,成为了后半生防骗防坑的重要素材。   景栗前脚学了商业理论,后脚就付诸于实践,和王敬商谈酒楼服务改革大业。   经过一番深入讨论,决定将可靠且有丰富经验的五位伙计提拔为领班,分别安排在酒楼的一到三层,负责总体情况的把控,并给每一位店小二的服务打分。   为了增强公平性与激励性,特在后院店伙计休息的房间内挂上服务计分表,上有每人每天的分数记录,月底累计分数最高的六位伙计,能够得到一贯钱的额外奖励,年底另有年终奖,每人所得的具体金额也以日常服务分为基准进行发放。   放眼整个长安城,任何一家酒楼发给伙计的奖金都没有凤临阁高,有钱才会有积极性,其他店里的优秀店小二说不定也会纷纷跳槽前来。   至于赠送的小菜,汤宗自有降低成本的妙法,那便是物尽其用。   凤临阁昔日的定位相当于现代五星级酒店,食材的选择极其严苛,青菜只用最嫩的部分,芹菜要掐头去尾,油菜只取菜心,其余的部分往往都会浪费掉。   那些从前不能入菜的部分,口感的确相对较差,但只要烹调得当,也可成美味,将其做成小菜赠送给客人,并不会增加太多的成本。   食客对于花了钱的菜品自然要求高,百般挑剔也不为过,可是对于免费赠送的小菜,正常情况下都会都宽容以待,开开心心吃就得了,反正不花钱,还要啥自行车。   汤宗对于小菜还有新创意,那就是用类似川味泡菜的方法腌制新鲜蔬菜,仅腌渍一到两夜,既入味又不至于过咸,正是爽口开胃的佳品。   至于菜蔬的选择,萝卜、荠菜、豆角等等哪种便宜就选哪种,在保证味道的基础上,尽可能地降低赠菜的成本。   忙忙碌碌又是一天,不知不觉间已日落月升。   零零总总的事务都已料理妥当,景栗离开酒楼之前,特别嘱咐王敬带着伙计们把菜单背的滚瓜烂熟,每一道菜品从主料到配料都要记得清清楚楚,以方便为客人做介绍。   剩下的一些零碎琐事明日再办即可,后天便可如期重新开业。   景栗疲惫且充实,她已尽最大努力将筹备工作做到了极致,不出意外的话,凤临阁必可重登美食顶流宝座。   回到王家,她刚走下马车,小跑出来迎接的丫鬟小珍便低声说道:“小姐,楚家三姑娘来了,一个劲儿地哭,怎么劝都劝不住。”   “楚家三姑娘?”   景栗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称谓,几秒之后才想起,此人应该是楚凤鸣同父异母的庶妹,楚丹灵。 第176章 伦理孽缘(加更感谢白银盟小草啦啦啦)   楚凤鸣所定的解怨任务之中并没有出现楚丹灵这个名字,系统资料对于这位楚家三姑娘的介绍也不多,只说她是楚子濂的妾室所生,生母早已亡故。   景栗综合种种信息推断,楚凤鸣与楚丹灵这对姐妹的关系并不亲近,既无深情也无仇怨,类似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她魂穿来到大唐之初,把楚家折腾的天翻地覆,当时楚丹灵就站在女眷人群之中,微微垂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讲过。   景栗仔细回想,那日的楚丹灵身着半旧素色衣衫,发鬓间只插了一支小小的银簪,周身并无显眼饰物,装扮不似官宦之家的小姐,倒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想来是那恶毒继母刘氏平日对此庶女多有苛待。   从此角度来看,楚丹灵比楚凤鸣更为可怜,其母多半出身微寒,她无论在楚家受多少苦,母亲的家人都不可能像王家那样把她从火坑之中接走,只能任由她留在渣爹楚子濂的府中受尽委屈。   景栗依稀还记得楚丹灵的长相,五官灵秀,眉眼之间自含三分楚楚可怜的娇弱之象,未施粉黛,但皮肤底子极好,如瓷娃娃一般白净,用肤如凝脂形容也不为过。   楚家三位姐妹,单以外貌而论,楚丹灵最为出众,楚鸾合穿红挂绿、披金戴翠,一副俗不可耐的模样,而楚丹灵则似施施淡淡静放的白莲,浓妆淡抹总相宜,越看越有韵味。   屠豪从电脑资料的附录中找到了与楚丹灵命运有关的信息,扫了一眼之后,双眼圆圆地瞪了起来——   “我勒个去,这楚丹灵居然是大唐不伦恋的女主角!”   “什么意思?”独教授急急凑近看,读出内容——   “楚丹灵嫁给父亲的上司做填房,婚后与年迈的丈夫感情不合,和继长子勾搭成奸,事情败露后被沉塘处置。”   楚凤鸣正要迈入三进院,正听到这劲爆的一段,一个不留神,差点被门槛绊倒,幸亏边上有祝妈妈和小珍及时搀扶。   面对此人伦悲剧,任谁都会忍不住发问,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屠豪刨根究底:“填房和妾室是一个意思吗?”   独教授答道:“不是,填房是古代男子原配死后续娶的妻子,也是正室大娘子。”   几人还没从这波伦理孽缘的震惊中走出来,便见楚丹灵扑倒在景栗的脚下,痛哭哀求道:“大姐姐,求你救我一命吧!”   这时的楚丹灵,还不是犯下大错的罪妇,而是未出嫁的少女。   景栗赶忙弯腰相扶:“你不要哭,有什么事慢慢讲。”   楚丹灵执意不起身:“大姐姐若是不答应,我便在此长跪不起,姐妹一场,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无疑是道德绑架,但美女落泪,梨花带雨,男子见之皆怜,两位远程观戏的队友不由自主地生了怜悯之心。   屠豪劝道:“小姐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帮帮她吧!”   独教授也帮腔:“没错,楚丹灵的眼泪太让人心碎了,尽管原版故事之中她犯下了大错,可是罪魁祸首是渣爹楚子濂,如果他不强迫花儿一般年纪的女儿嫁给糟老头子,就不会发生那桩伦理孽缘!”   景栗最不喜欢搞道德绑架的人,可是细细想想,古代弱女子并无独立的能力,楚丹灵别无他法,只能卑躬屈膝、死缠烂打,着实可怜,她也不由得心软——   “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力相助。”   楚丹灵讲出请求:“父亲要把我送给小仇大人做妾室,当太监的妻妾,与死何异!求大姐姐把我送出长安,再为我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好不好?”   “什么!”景栗难以置信:“他怎么会让你嫁给小仇大人呢?”   楚丹灵哽咽着道明原委:“弟弟闯下大祸,小仇大人放话要净他的身,父亲今日求了好多人,但无一愿意出面调解此事,他只能以珍宝贿赂北司的宦官,最后小仇大人仅答应退一步,要楚家送一位女儿给他做妾,此事才能罢休。   楚家只有三个女儿,大姐姐你已与家族断绝关系,二姐姐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只有我孤苦无依,被牺牲的人一定是我,大姐姐若是不施以援手,我就只有死路可以走了!”   “帮!必须要帮!”独教授当机立断,他做此决定,并不仅仅是因为楚丹灵漂亮——   “楚丹灵一脱身,给小仇大人做妾的楚家女儿就是楚鸾合!”   楚凤鸣所制定的任务之一,是阻断楚鸾合嫁入良家之路,假如恶女楚鸾合当真做了宦官的妾室,这项任务便可以顺利完成。   将花季少女推入太监的内宅,此举着实残忍,可是回想楚鸾合的丑恶嘴脸和无耻行径,景栗便觉这一切苦果都是她应得的。   更何况,得罪小仇大人的是楚鸾合的亲弟弟,楚家三姐妹之中若是非要牺牲一个,那就该是楚鸾合本人。   这其实也是在恶毒继母刘氏的心口狠狠插一刀,她作孽多端且教导子女无方,恶报正在快马加鞭地向她袭来。   景栗即刻便向祝妈妈和王管家问清周边几个田庄的情况,选了一处合适的,连夜便将楚丹灵送了过去,并嘱咐府内之人,不要将其来过王家的事外传。   独教授反复揣摩楚丹灵刚刚所说的话,发现了大好苗头:“楚子濂最初求的人肯定是南衙高官,但是无人愿意插手管这桩破事,李正德在很可能在权衡利弊之后也决意置身事外,换句话说,楚子濂已经被南衙势力抛弃,他的官位恐怕保不了太久。”   景栗打发祝妈妈去备宵夜,独坐屋中和队友交流:“小仇大人不是真男人,压根儿没有娶妻纳妾的必要,他指明要纳楚家的女儿为妾室,其实和净楚墨轩的身一样,都是在为难并羞辱楚家。”   独教授点头认同:“的确如此,寻常的官宦清流之家,即便是庶出的女儿,也不会送入朱门贵府做妾,可是渣爹楚子濂却舍得把亲生女儿塞给太监当小妾,这件事只要传开,他在朝中的脸面就彻彻底底丢尽了,而且南衙的官员必定会认为他是北司宦官的狗腿子,把他当做阶级敌人一样狠狠打击。”   因为有坑爹的宝贝儿子楚墨轩,楚子濂已步入穷途末路,解怨事务所全体静候渣爹遭报应。   屠豪还对美女念念不忘:“我们还改变了楚丹灵的命运,摆脱渣爹的掌控之后,她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人生结局会被彻底改写!” 第177章 重新开张的凤临阁   如此说来,楚丹灵和上一个故事中的小表弟肖然一样,都是运气爆棚的真锦鲤,在景栗解怨的过程之中,他们的命运意外地发生了逆转。   之后的一天,景栗和太阳公公一同起床,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凤临阁开业前最后的筹备工作之中。   有王敬和汤宗两位得力干将坐镇,酒楼的各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景栗没有当过领导,并无电视剧霸道总裁的沉稳冷酷范儿,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放心,难以在办公室安坐,时不时就得在酒楼中上上下下转几圈。   她本以为楚家会来砸场子,或者冲来向她询问楚丹灵的去向,本已筹谋好应对之策,但是左等右等都不见楚家来人。   想来是楚家当前已焦头烂额、自顾不暇,没有工夫来找她的晦气,而且楚凤鸣和楚丹灵昔日的关系并不亲近,所以楚家纵然全力寻找楚丹灵,一时半刻也不会查到她这里。   傍晚时分,王敬和汤宗郑重其事地摆好丰盛贡品,诚心诚意参拜财神爷,以求明日开张大吉。   景栗作为老板,自然要站在参拜团的中心位置。   立于C位,她感慨万千,差点落下眼泪——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姑奶奶今天终于支棱起来了!”   她不信佛也不信道,所参与过的参拜活动,只有剧组的开机仪式。   不过,作为十八线龙套,开机的祈祝活动之中她永远都只能站在最后排的最边边,很多时候连两根香都分不着,眼巴巴看着一大堆记者高举长枪短炮可着劲儿猛拍第一排的主演。   现实亏欠她的,魂穿故事都会一一补偿。   魂穿就是一出戏,此时此刻,她实现了心中的小愿望之一,在祈福活动之中占据了一排C位,虽然没有闪光灯,但她就是当之无愧的一番大女主。   独教授显然不能理解大锦鲤内心起伏澎湃的情愫,闲来无事和土豪鲜肉开玩笑——   “快看,中间的祭品和你长得好像!”   至于供台正中的祭品,是一个赤红色的红烧大猪头,屠豪的白眼直接翻上了天灵盖。   祭拜过后,王敬迟疑甚久,终于单独向“楚凤鸣”吐露了心中所想——   “大小姐,您最好不要轻易在酒楼公开露面,一层您的房间内有一扇雕花的窗户,可以通过它来查看酒楼的情况,有任何吩咐,直接让人传话给在下即可。”   至于原因,他的解释为,长安城的大酒楼唯有凤临阁是女老板,可能会有不少客人接着酒劲提出一些轻浮的要求,不与“楚凤鸣”共饮一场不罢休。   为了避免此麻烦,王敬建议,大小姐在幕后运筹帷幄便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抛头露面,若是客人问起,酒楼上下将统一口径,就说小姐身体欠佳,正在府中修养,很少前来酒楼。   此番言语确实有道理,酒楼中三教九流齐聚,免不了有龌龊油腻的客人想要以消遣女掌柜为乐,景栗也不愿应酬这些无聊之人,于是同意了王敬的建议,做一位低调且神秘的幕后掌柜。   这一夜,事务所全体成员齐齐整整地早早休息,独教授和屠豪抵御住了夜店的诱惑,即便睡不着,也都安安分分躺在了床上,为明天的开业大作战而养精蓄锐。   解怨事务所的三人都睡的不安稳,因为明日意义重大,假如凤临阁无法于重新开业时一炮打响名声,那在任务期限内可能再难有好机会翻身。   第二天,鸡还没叫景栗就起了床,梳洗过后连敲戒指联络器三次,本以为要过好久才能等到队友上线,不想今日的独教授和屠豪不到五分钟就手捧大杯咖啡上了岗,陪她一同见证开业倒计时。   “三个臭皮匠”实现跨时空智慧合体,气势和排面完胜一个诸葛亮。   景栗乘马车来到凤临阁,发现店里已经热火朝天地忙起来了,汤宗带领厨子们准备一样样菜品,王敬细致检查每一个雅阁和每一张桌子,并抽查各位伙计的菜单背诵情况。   临近午时,一切筹备停当,厨房中文火炖着的羊肉、羊蝎子和红烧肉已经开始散发诱人的香味,伙计们也全部拿出了最抖擞的精神面貌,只待大展身手。   正式开门之前,景栗作为老板,依照惯例应发表一番鼓舞士气的演讲,在这样的时刻,长篇大论不如实实在在的激励。   为了弥补身高的不足,她特意站在楼梯台阶上,振臂高呼——   “今日开门红,当晚发奖金,加油加油加油!”   词俗则俗矣,但胜在实惠,每一个社畜打工人都厌恶空画大饼的老板,虚话万句,不如纹银一两。   大小姐所说的现代词汇,伙计和厨子们听着都觉得新鲜,不过基本意思大家都是懂的,奖金激励人人爱,众人随之举臂高呼——   “加油加油加油!”   景栗对外将低调路线进行到底,和祝妈妈一起回到办公室,打开书桌边靠里侧的枣红色小木门,通过镂空朱雀形雕花架的空隙紧张地注视着酒楼状况。   伙计们将一个个披有艳红色绸缎大花的广告木牌抬出,震天的鞭炮与锣鼓声过后,王敬朗声向围观与走过路过的所有潜在客户介绍酒楼的新菜品和酬宾期的各色赠菜。   王敬用中气十足的声音足足讲了三遍,之后还留了三位伙计在街边继续吆喝,力求把广告效应发挥到最大。   事务所队友焦急等待,度秒如年,屠豪的小拳拳连连轻锤桌面——   “怎么还没有客人上门呢,不应该呀,难道宣传还不够力度吗?”   “淡定,古今成大事者,须得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急急燥燥像什么样子!”独教授言辞稳重,可是与平时不同的语气和语速在不经意之间暴露了内心的焦灼。   其实等待的时间还不到十分钟,景栗的情绪也被队友感染,看着空荡荡的大堂,不由得越来越焦虑,坐也不坐不稳,站也站不住,在雕花窗前来回踱步。 第178章 开门红   正在这时,局面有了反转。   三位食客登门,看穿着打扮并非达官显贵,但能够实现零的突破,已是令人万分欣喜的大事。   高官富豪乃凤毛麟角,广大的普通人民群众才是消费潜力的真正所在。   第一桌客人如自带旺店体质一般,眨眼间的工夫,便有其他食客三三两两地进店,各位伙计们热情接待,原本冷清的大堂瞬间有了人气。   “我们成功了!”尽管目前还有大半的桌子空着,但屠豪已和独教授激动击掌,他对接下来的生意形势相当看好——   “餐饮业有一个特点,店内的客人越多,对店外的路人就越有吸引力,只要开局顺利,客人翻一倍不成问题!”   “难怪新闻里常说,网红店常常会在开业时花钱雇托儿排队,原来玄机在这里,早知道让大锦鲤也用一用这招!”   独教授后悔没能早点借鉴这一投机取巧的“高招”。   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不管阴招损招,只要管用就是好招。   屠豪并不是不知道此方法,之所以没有在之前的“屠老师商业大讲坛”之中提出,自有合理的原因——   “讲餐饮业经营理论的教授提到过,雇托儿营造虚假繁荣的方法,在人情关系密切的古代无法实现,造假的消息当天就会传开,这会给凤临阁的声誉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有道理,教授不愧是专家!”独教授受教,视线转向视频时,发现生意状况有了愈发喜人的新变化——   “客人又多了几桌,正往楼上去的那几位锦衣光鲜,八成是土豪贵客,重振凤临阁金字招牌的大业即将完成,我们太了不起了!”   他所言不是自夸,凤临阁的买卖果然如屠豪所料,客人实现成倍式增长。   不过,土豪鲜肉的预计还是略显保守,大约半个钟头的工夫,食客的数量不止翻了一倍,而是足足三倍。   不仅楼上楼下坐的满满当当,而且一楼那几桌最先落座的客人酒足饭饱离开之后,还没等店小二收拾干净桌子,便有新一波的食客迫不及待顶了上来。   开业首日就迎来了翻桌!   如此开门红,就问你红不红!   先前的焦虑一扫而空,兴奋的独教授高举双手欢呼,并说道:“开瓶香槟,我们好好庆祝一番!”   屠豪贴心建议:“不如换成红酒,小姐姐也可以和我们同乐!”   景栗身在大唐,即便是穿越成武则天,也喝不到香槟,不过葡萄酒倒是古今共通。   “葡萄美酒夜光杯,人逢喜事来两杯!”景栗欣喜之中也起了畅饮的兴致,说道——   “祝妈妈,斟酒!”   独教授和屠豪同向视频举杯,景栗虽然看不到两位队友的动作,但合作至今,多多少少培养出了默契。   她拿着琉璃樽微倾,与事务所队友实现跨时空碰杯。   时空相异情相同,共饮葡萄酒!   尽管祝妈妈对王家忠心耿耿,可是她一直都认为大小姐“楚凤鸣”难撑酒楼大业,今日方知其实力非凡,欣喜到几乎老泪纵横——   “小姐,您果真得了老爷的真传,生而有做生意的天分,凤临阁已有两年没有像今日这般热闹过了!”   “这并非我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大家群策群力的结果!”景栗心中虽有小得意,可是表面还是得摆一摆从容谦逊的姿态,望见大门外似乎有不少等位的食客,便说道——   “门口是不是有排队等候的客人?您去告诉王敬一声,让他尽快找些桌子椅子摆在外面,再备一些茶水,不要怠慢了客人。”   若生意持续火爆,就要对“等位区”进行改良,用叫号的方式避免混乱,而且还得准备一些小零食,让食客等的开心、等的值得。   看着客人们大快朵颐、好不畅快,景栗也有些饿了,她点了一份羊蝎子,打算边享受吮骨美味,边欣赏火红生意。   但是,祝妈妈去了半晌,端来的却是另外两道菜,她解释道——   “砂锅羊蝎子和炙烤羊蝎子已经全部卖光,神仙红烧肉也快要没有了,只能换成古法养生羊肉和菊香鸡汁鱼丸,小姐您先将就着吃,现在厨房忙成一团,实在抽不出人手,晚上再好好准备您爱吃的美食。”   在经商方面,把握准市场脉搏是成功的关键。   先前事务所全体成员根据种种信息推断,当前的大唐不复盛世,已然在国衰民弱的下坡路上一去不复返,越来越多的人吃不起奢华大餐,平价美食才是王道。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此预测简直神准,羊蝎子和红烧肉这些低价美食最先售罄,而价格偏高的羊肉和鱼类则仍有剩余。   那道古法养生羊肉,是凤临阁旧菜谱中的招牌菜之一,为名副其实的养生大菜,配料尽是大补的药材,党参、黄芪、当归全部都有,还要加入浓浓的精酿糯米酒提味,足足炖满两个时辰才能上桌。   像景栗这样日常不吃补品的劳苦大众,冷不丁享受一次如此级别的养生大餐,很有可能会当场飙鼻血。   菊香鸡汁鱼丸,也是一道昔日便有的高价菜,景栗之前没有具体细问过贵在何处,待看到真容之后,终才明白一分价钱一分货,这不单单是一道菜品,更是一件艺术品。   将剔骨黄鱼肉剁成细鱼茸,调味加生粉后制成乒乓球大小的鱼丸,每一个丸子都被放在由蛋皮、香菇和火腿拼成的花型底座上,并点缀有翠绿的青豆,而后加入鸡汁高汤和鲜菊瓣清蒸,这样鱼肉便会充分融合鸡肉的浓香和菊花的清香。   出锅之后,鱼丸带着花状小托盘摆成一圈,一朵娇嫩欲滴的绣球菊置于正中,赏心悦目,颇具风情。   景栗数了数,总共只有八颗丸子,可是这道菜的价钱至少能买十条活鱼。   鱼丸的味道鲜的足以让人吞掉舌头,不过这道菜主要贵在人工上,把整条黄鱼的鱼刺挑的干干净净,就得下不少功夫,衬托丸子的底座由各色食材拼接而成,同样也耗时耗力。   富贵之人宴客重排场,此般堪比工艺品的功夫菜定然少不了,不过在景栗这样的普通人看来,宁愿不要大菊花和底座,多加两个实在的大鱼丸比啥都强。   不得不说,魂穿走一遭,景栗真真是开了眼界、享了口福,按照这排场吃上一个月,回现代之后恐怕一时半会儿很难适应将就型快餐。   凤临阁如今的定位,不再是超五星的空中楼阁,各个梯度的美食应有尽有,从下里巴人到阳春白雪,没有酒楼玩不转的美味。   富贵客配富贵菜,平民客选普通菜,菜品缤纷,任君选择。   当然,按照大唐如今的国运趋势,奢侈大菜的销路将越来越窄,物美价廉的新颖美食才是势不可挡的发展潮流。 第179章 依托名人效应的顶流网红店   米子游晃着扇子走入凤临阁,笑言:“哟,生意真不错!”   王敬与之相识,热情招呼道:“游公子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里面请!”   米子游四顾后问道:“楚小姐不在店里吗?”   王敬并未讲出实情,而是说道:“小姐身体不适,并未前来凤临阁。”   米子游没有过多探问,示意随从递上礼物,并道:“贵店重新开业,我作为同行街坊,特备薄礼一份,既祝凤临阁生意兴隆,也愿楚小姐早日康复。”   游公子作为生意人,有爱财算计的一面,不过性情中也有与慷慨游侠相似的一面,办事既敞亮又体面,尽管同行是冤家,但他还是选择大大方方送上礼物。   他方才已在门外观察多时,酒楼重新开业,不请各路贵客捧场的情况实属罕见,更为特别的是,凤临阁招揽客人的方法别具一格——   先是摆出一整排特价菜和赠菜的广告木牌,后又借慈善一事大做宣传,完全颠覆了老牌高端酒楼在大众心中的固有印象。   走入凤临阁的一位位食客,其实更多的是被好奇心驱使,想要看看这家老店究竟能玩出什么新花样,到底是脱胎换骨更上一层楼,还是旧瓶装新酒纯玩噱头。   如此巧妙的营销手段,米子游闻所未闻,他此次登门,其实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想要亲身感受新凤临阁还有何玄妙之处。   米麒麟饭庄一直不温不火,从未有过客似云来的火爆场面,这让他极为头疼,不得不想方设法博采百家之长,需得向凤临阁好好取取经。   不过,米子游心中很清楚,凤临阁这样的开门红盛况奇景极难复制。   放眼望一位位食客,他们的好奇心不仅仅在特价新菜上,也在女老板楚凤鸣的身上。   楚凤鸣乃长安热搜榜中的大红人,自带百万级流量,从当街退婚并与楚家断绝关系开始,她就在离经叛道的独木桥上一路狂奔。   古代女子不守三从四德,势必会遭受万众唾弃,有关楚凤鸣的风言风语已然传遍都城。   正当舆论如无头苍蝇般乱窜时,长安最有名的说书人,日升茶楼莲先生推出了紧跟热点话题的精彩新作——《商界巾帼林雅传》。   心明眼亮者皆知,此作品所影射的便是楚家家事,女主角林雅的原型即为楚凤鸣。   故事是从林雅失去母亲开始讲起,小小年纪的她惨遭无良生父和歹毒继母的虐待,幸得外祖父相护,不然早已命丧黄泉。   莲先生作为大唐最强说书人,语言渲染能力非同一般,故事依托于祝妈妈所讲的事实,但其中加入了诸多极富感染力的催泪细节,不止女人听了流泪,七尺铁骨男儿也不免会红眼眶。   自此,舆论风向有了本质性的转变——   古有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而楚家的情况,则是父逼女反,女不得不反。   楚凤鸣独自咽了十多年的辛酸泪,而今她不再寂寞,广大吃瓜群众陪着她一同泪水涟涟。   好巧不巧,纨绔草包楚墨轩偏要在这种时候往舆论枪口上撞,收买武侯铺的九品芝麻官,让楚凤鸣挨了一个大大的巴掌,目击群众因此对楚家人的厌恶愈增了几分。   大V莲先生的引导加上楚家人的作死行径,导致长安越来越多的百姓对楚凤鸣既同情又佩服,将她视为出淤泥而不染的坚强莲花,不仅奋然反抗恶势力,而且为报答外祖父的养育之恩,不惜亲手毁掉大好姻缘,用柔弱的肩膀担起了王家的家业与生意。   如此绝代奇女子,抛却郡王妃头衔,步入商坛变身女掌柜,谁人不好奇她所经营的酒楼是何模样。   故而,前来的食客大都带有浓重的八卦之心,不单单是为了品尝新菜,更想见识一番商界巾帼楚凤鸣的风采。   一言以蔽之,如今的凤临阁,不再是单纯的金子老招牌,而是建立在名人效应基础上的顶流网红店。   听闻女老板不在店中,客人们本有些失望,但尝过红烧肉、羊蝎子和其他一系列新菜之后,皆将不满情绪抛诸九霄云外,满心满口都是大写加粗的赞。   王敬双手接过贺礼,以实际行动表谢意:“在下替小姐谢过了,今日小店请客,感谢游公子一番盛情!”   凤临阁整顿后重新开张,或许会有王家的至交亲朋前来赠礼道贺,王敬先前就与大小姐“楚凤鸣”商议过,还依照王老板生前所定的规矩,以酒席大方款待登门送礼的贵客。   米子游客气道:“多谢,我对贵店新出的招牌菜颇有兴趣。”   王敬抱歉道:“不好意思,新出的招牌菜已全部售罄,不过一些老牌经典菜换了新做法,游公子不妨赏脸尝一尝。”   米子游不敢相信:“招牌菜都卖光了?这事听着真是新鲜!”   王敬解释道:“今日宾客众多,楼下的桌已经翻了两翻,招牌新菜供不应求,实在对不住。”   “我就是为新菜来的,不如晚上给我留一桌吧!”   米子游仅对新菜感兴趣,先前“楚凤鸣”提起,凤临阁下一步的策略是打破“下瓶颈”,即从高端逐渐往接地气的大众化方向走,他原以为只是玩笑,但门外的广告牌着实令他吃惊不已,单以“神仙红烧肉”而论,价格比羊肉整整低一半。   方才他亲耳听到好多位食客大赞红烧肉和羊蝎子等新菜的美味,不亲口品尝,岂能甘心。   王敬应承了下来:“没问题,今晚恭候公子大驾!”   “大堂的散桌翻了两翻,了不得!”米子游摇着扇子转身,低声羡慕地感叹一句,抬眼便见阴着一张脸的楚子濂大步走入店中。   游公子一向奉行礼多人不怪的准则,啪地一声合上扇子,想要行礼打招呼,不料楚子濂连正眼都没瞧他,而是气势汹汹地命令王敬——   “让楚凤鸣立刻滚出来!”   来者明显不善,王敬依旧给出官方回答:“楚大人,小姐不在酒楼。”   “她不在王家老宅,不来酒楼能去哪里!”渣爹楚子濂一副耀武扬威之势,带着一众家仆,大有拆掉凤临阁之势。 第180章 被请喝茶的渣爹   “前日楚公子来酒楼闹事,小姐被打成重伤,身体尚未痊愈,正在养病。”王敬依旧坚称大小姐不在店中,并且有意提起纨绔草包楚墨轩的恶行。   “放肆,楚家少爷岂容你污蔑!”楚子濂偏宠爱子楚墨轩,即便如今其已臭名昭著,他也依旧袒护。   有这样无原则宠溺的好爹爹,儿子何愁不倒大霉。   渣爹对独苗儿子百般疼爱,对长女却狠绝无情,威胁道:“楚凤鸣今日若不现身,酒楼的生意就不要想继续做下去!”   说话间,楚家的家丁便要动手掀桌子,食客纷纷起身退避。   祝妈妈依照景栗的吩咐适时登场,有意把事情闹大——   “楚大人,您堂堂御史台高官,怎么总和平民百姓过不去,我们真是有冤无处诉呐!”   楚家家仆狐假虎威地叫嚣道:“疯婆子胡言乱语,诋毁朝廷重臣,你有多少个脑袋够砍!”   “讲几句真话就得被砍头,天理何在,王法何在!”祝妈妈和楚家人的斗争经验十分丰富,心知退让只会让恶人变本加厉,唯有硬刚才能使歹人知难而退。   她虽为奴婢,可多少也是见过世面的,明白楚子濂即便再放肆,也不敢在闹市取人性命。   而后,她按照景栗刚刚的指示,扯着嗓子高声发动舆论攻势——   “近几日以来,凤临阁大小姐和楚家的恩怨纠葛闹的沸沸扬扬,诸位贵客想必都有耳闻,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大家都来评评理,是不是楚家欺人太甚?”   景栗先前已有预感,楚家人早晚会来酒楼作妖,她昨天就做好了充分准备,不想渣爹迟了一日,非得在重新开张的大好日子里来触她的霉头,不愧是人渣本渣。   她原以为渣爹是擅使阴招的心机狠角色,但从此刻的情况来看,楚家父子无疑是一对彻头彻尾的傻缺,非得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地作恶,不作死自己不罢休。   景栗先前以为,楚墨轩的蠢是基因突变,现在才知是祖上遗传。   反派主动送人头,景栗自然要成全。   她派祝妈妈出马,故意以言语激将,目的是刺激渣爹狂上加狂,愈发口不择言,最好能像纨绔草包楚墨轩一样,祸从口出得罪北司权臣,到时候父子双双被净身,创一出笑话版千古佳话。   天要其亡,必纵其狂,便是此理。   她不禁思索,就楚子濂这脑子,是怎么当上大官的?   深究其原因,在于渣爹生而逢时。   若遇明君盛世,楚子濂那些小人伎俩断然没有用武之地,但此时恰是奸臣当道的乱世,渣爹算是屎壳郎喜逢大粪堆,不费吹灰之力便混的风生水起,靠着溜须拍马的功夫一步步登上高位。   古语说得好,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在新版故事中,景栗魂穿入楚凤鸣的躯体之中,不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可是渣爹一家眼盲心也盲,所用的仍旧是从前那些老掉牙的低级硬手段,殊不知如今的“楚凤鸣”已化身解怨战神,事事都敢豁出性命硬刚,楚家人在她面前狂妄,无异于自寻死路。   屠豪说道:“楚家父子看着咋咋呼呼,实际相当缺心眼,这届反派智商不太行啊!”   独教授认为反派另有其人:“事实证明,楚家的反面角色都是不入流的小喽啰,李正德和小仇大人才是真正合格的大反派。”   屠豪感觉前途一片光明:“那两尊大神和任务没有关系,咱们只要振兴凤临阁并干掉楚家人,这出游龙戏凤的大戏就可以顺利杀青了。”   楚子濂宽袖一挥,厚颜无耻地施展颠倒黑白神功:“前日的风波全因楚凤鸣而起,她别以为躲起来就能置身事外,小仇大人执意要纳楚家的姑娘为妾,如果楚凤鸣不想办法平息此事,那被送去做妾的就是她!”   渣爹居然公开强迫长女去给太监做妾,景栗只想用千百万个如来神掌狠狠招呼这个无良禽兽。   结合楚丹灵一事想来,渣爹最初的打算是牺牲三女儿楚丹灵,不过这位姑娘机智地在第一时间出逃,渣爹舍不得让最爱的二女儿楚鸾合受委屈,那就只能把目光转向大女儿楚凤鸣。   祝妈妈只觉不可理喻:“这明明是楚公子惹的祸事,凭什么要我家小姐出面解决?”   楚子濂盛怒之下口不择言:“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楚凤鸣和北司的宦官关系不一般,小仇大人甚至把宫中的御医请出来专为她看病,谁知道这背后有什么蝇营狗苟的龌龊事,那天的风波八成是她联合北司宦官设的局,为的就是毁掉楚家!”   如此暗黑的阴谋论脑回路,简直贻笑大方,祝妈妈以事实反驳,不给楚家留一点脸面——   “前日围观百姓众多,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楚公子闹事闯祸的全过程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家小姐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一切都是楚公子咎由自取!”   楚子濂在口舌之争中落于下风,只能使出仗势欺人的蠢招,向身后的家仆下令——   “给我砸!凤临阁是我的店,老子想怎么砸就怎么砸!”   都到了这种时候,贪财的渣爹还不忘抢夺王家家产。   不过这也不奇怪,他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岌岌可危,若想保住官位,断然少不了钱财相助。   店若是此刻被砸,开门红的大好局面将毁于一旦,王敬等伙计自是全力护店,景栗心中万分焦灼,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急和队友商量对策。   还没等他们讨论出个所以然,意想不到的转折出现了。   门外传来一个拿腔拿调的尖利男声:“楚大人好大的官威,敢问您所谓的龌龊事,究竟指的是什么?”   如此有特色的音调,无疑是官宦,景栗听着不像是小仇大人,不过也有几分熟悉。   她趴在雕花木窗边伸长脖子细看,才知来者是那日陪在小仇大人身边的公公,回想过后记起,其名为阿忠。   “忠大人…”欺软怕硬的楚子濂一见此人,当即脸色煞白,耀武扬威的嚣张之气荡然无存,双膝一软差点跪下,结结巴巴解释——   “在下只是教训女儿,言语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宦官阿忠今日未着官服,身穿浅蓝色纹绣缎袍便服,轻蔑一哼,说道:“楚家真是了不得,父子二人皆敢当街非议北司官员,好在小仇大人心胸似海,不止不计较,而且还大度请楚家喝茶。”   楚子濂的声音发颤,他极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喝…喝茶?”   “传小仇大人的话,请楚家全家至日升酒楼喝茶,半个时辰内若是人聚不齐,后果自负!”宦官阿忠顿了顿,又补一句——   “楚家大小姐已和楚家断绝关系,就不必去了。”   凭借楚子濂在官场混迹多年的经验,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小仇大人的茶中暗藏杀机,其中很可能混有包括鹤顶红和断肠散在内的九九八十一种毒药,他不敢再多做停留,面如土色地逃离凤临阁。   吃瓜群众们没有回到桌前,仍分散在四周窃窃私语,今日大家下馆子的钱花的相当值,不止尝到了美食,还免费看了一场官员斗法的大好戏。   王敬尽管年轻,但在酒楼做事也有些年头了,虽不知这位宦官阿忠及其随从的官阶,可能看得出眼前人全都是万万不能得罪的狠角色,尽力客气招呼——   “各位大人,赏脸在小店用饭如何?”   “本官有公务在身,无暇久留”,宦官阿忠冲王敬勾了勾手指,待其附耳过来,方才低声道——   “本官知道,楚家大小姐就在酒楼之中,立刻带我去见她。” 第181章 唐朝版厂卫公公(加更感谢白银盟小草啦啦啦)   解怨事务所的三人全都竖起了耳朵,可还是听不到官宦阿忠究竟和王敬耳语了些什么。   “多亏有官宦阿忠现身,不然渣爹楚子濂非得把酒楼祸祸了不可,不过…”屠豪心中满是疑惑——   “这些公公真奇怪,不在宫里伺候皇上,成天溜溜达达逛大街,唐朝太监活的这么逍遥自在吗?”   独教授推测道:“太监正常情况下不能随意出宫,不过皇上有时会把一些重要政务交给心腹官宦处理,从前面的情况来看,小仇大人是负责赈济灾民的重要官员之一,他和他的手下应该是借着赈灾的由头常常在宫外行走。”   屠豪变身十万个为什么:“电视剧里的太监都自称‘咱家’,为什么小仇公公这些人不用这个称呼?”   独教授乃杂学知识小百科,摇晃写着“有才任性”的折扇为队友科普宦官知识——   “明朝的宦官才用‘咱家’自称,明代之前‘咱家’其实不专指太监,最初是和尚和道士对自己的称呼,有淡泊寡欢之意。   太监因为没有生育能力,只能清心寡欲过一生,所以后来才会借用‘咱家’这个称呼。   宦官的心理大多自卑且扭曲,但凡混出个样子的太监,都希望外人能把他们当做真男人看待,小仇大人和官宦阿忠都以‘本官’自称,其实是想向外界显示他们不比朝中那些真男人朝臣差。”   “小仇大人的势力明显强过百分之九十的朝臣,随随便便就能胁迫御史台高官把女儿送到他府里做妾…”屠豪屡次被故事中的宦官权势震惊——   “尽管他要女人没什么用处,只是当花瓶摆着,不过这种行为和清心寡欲没有半毛钱关系,难怪他们不用‘咱家’做自称。”   “你们有没有觉得…”景栗身在解怨最前线,而且身为女人,她的直觉比队友更准,心底隐隐出现不详的预感——   “宦官阿忠的出有种卡着点登场的感觉,会不会是小仇大人一直都在派人监视楚家人…甚至…包括我?”   “楚家人得罪了他,小仇大人绝不会善罢甘休…至于你…”独教授越深思越觉有玄机——   “仔细想想,小仇大人似乎对你特别关照…他会不会有什么其他企图?”   说是“关照”的确没有错,先前特意请御医为她诊病,今日以喝茶做借口为难整个楚家,还特别将她排除在外,小仇大人做这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来了他来了!”屠豪突然发现了新情况——   “宦官阿忠朝着你的房间走来了!”   景栗定睛一眼,发现确实如此,她顿时心慌慌,实在琢磨不透这位公公的意图:“王敬办事太不靠谱了,之前明明讲好,对外统一口径说我不在酒楼的!”   其实,王敬也有苦难言,对方显然清楚“楚凤鸣”身在何处,隐瞒只会让事情更糟,将宦官阿忠引入内室之后,他用介绍的方式给大小姐提示——   “小姐身体欠佳,不便处理酒楼事务,故而避不露面,并非有意隐瞒,还请忠大人见谅。”   景栗听后心里有了数,恭恭敬敬地行礼,再次致歉过后,吩咐王敬:“去准备些上好的茶点。”   “楚小姐不必客气,本官无暇饮茶”,宦官阿忠婉拒后,很突兀地感叹了一句——   “本官为朝廷当差,终日因公务而劳碌,时常连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也不知辛辛苦苦为谁忙。”   王敬立即领会其意,识趣地说道:“而今盛世太平、百姓富足、商户安乐,全都是大人们的功劳,在下这就去多备几份特色糕点,忠大人您务必要赏脸收下,礼物虽不贵重,却是小店的一片心意。”   “既是如此,本官却之不恭”,宦官阿忠对他的“上道”表示相当满意,夸赞道——   “楚小姐别具慧眼,所选的管事不但精明强干,更通人情世故,令人见之如沐春风。”   独教授直言道破此番客套背后所隐藏的猫腻——   “糕点里百分之百会夹裹着金银,这位阿忠公公是在暗戳戳地索贿,王敬之前肯定见过不少类似的贪官,一下子就能听懂索要贿赂的‘黑话’。”   景栗本是稀里糊涂,经所长点拨才恍然醒悟,身为普通群众,她本对贪污受贿的乱象深恶痛绝,可是她此刻身在大唐乱世,为了顺利完成任务,不得不入乡随俗。   她索性做的更彻底一些,告诉王敬:“不要忘记给小仇大人也备上一份厚礼。”   她请宦官阿忠落座,并道:“前日小仇大人特派御医前来,民女感激不尽,本该亲自道歉,可是身体迟迟没有完全恢复,不知忠大人能否替民女将礼物转交给小仇大人。”   “当然可以!”官宦阿忠欣然同意:“楚小姐心思细腻、办事周到,小仇大人私下里可没少夸奖你。”   被奸臣官宦表扬,可不算什么光荣的事,景栗的笑容微微僵硬,可又不得不与之周旋——   “民女刚刚接手生意,很多事情做的不够周全,承受不起大人们的夸赞。”   官宦阿忠看了看王敬和祝妈妈,发号施令道:“你们先退下吧,本官有要事需与楚小姐单独商谈。”   他在小仇大人面前是点头哈腰的狗腿子,但在他人面前,出于补偿心理,往往会变一副嘴脸,张扬跋扈地翘尾巴,举手投足间的架势和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员无甚差别。   官宦阿忠略带三分阴沉之气的浅笑意味深长:“小仇大人请楚家人喝茶,特意选在日升酒楼,楚大小姐可知其中深意?”   景栗和日升酒楼唯一的联系,就是说书人莲先生。   难道她收买莲先生,利用说书故事黑楚家人的事被小仇大人发现了吗?   大女主可不是被吓大的,景栗竭力稳住心态,装傻道:“民女愚钝,请大人明示。”   “《商界巾帼林雅传》是以楚家家事为蓝本撰写,其中的种种细节,全都是楚小姐安排人透露给莲先生的”,宦官阿忠的语气十分笃定,不是试探,而是陈述事实——   “仇大人的耳目遍布天下,长安城内的大事小事隐秘事,通通都逃不过北司衙门的眼睛。”   屠豪难以置信:“这些宦官的侦查能力太强了吧,他们是锦衣卫吗?”   独教授纠正他的思路:“锦衣卫都是纯爷们儿,你应该把这些宦官和明朝的东厂西厂太监做类比,想不到大唐版厂卫公公就已经有这么强的实力了。”   暗中谋划的黑楚家大计被宦官揭穿,景栗不清楚对方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更让她恼火的是,两位队友居然在此生死攸关的时刻莫名其妙提起了锦衣卫和东厂西厂!   景栗不想知道仇大人这帮宦官更像是哪伙势力,她只想知道该如何渡过眼前的危机。 第182章 大女主的宦官助攻   两位队友终于言归正题,独教授细致观察宦官阿忠,得出结论:“我觉得这太监不像是来找麻烦的样子。”   屠豪心里没底:“太监的心理活动,咱们正常男人恐怕揣测不准。”   宦官阿忠轻轻笑了几声,说道:“楚小姐不必紧张,利用说书先生报复楚家,这一招实在是高明,小仇大人对此赞不绝口。”   “让大人见笑了…我…我…”景栗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宦官阿忠道明意图:“从赈灾款募捐开始,小仇大人便看出楚小姐是大智若愚的聪慧之人,故而有意招揽,为表诚意,特命本官送上一份大礼。”   当初南衙和北司借筹措善款一事打擂台,景栗搭着米子游的顺风船摆脱了两难之选,贡献出田庄和钱粮,只为不被卷入党争乱局。   她本以为这一切做的天衣无缝,殊不知小心思未能逃过小仇大人的眼睛,可能连她前日装晕,对方都是看破不说破。   小仇大人是沉浮宦海多年的老狐狸,怎会看不穿她傻白甜的伪装。   他们二人之间的心机段位有天壤之别,景栗在小仇大人面前耍心眼,无异于在千年狐妖面前玩聊斋。   一个不留神,她就栽在了小仇大人的手中。   “招揽?…”剧情的发展出乎意料,景栗的心态完全被对方按在地上摩擦,但她心中仍存最后的理智,坚决和宦官一党划清界限。   碍于身份悬殊,她只能以自贬的委婉方式拒绝:“大人说笑了,民女只是普通商贾,对政事一窍不通,哪能入得了小仇大人的眼。”   “小仇大人看人从未走过眼,楚小姐过于自谦,那便是不给北司衙门面子!”宦官阿忠明显不给她留回绝的余地,言语之中的隐含之意为——   能被小仇大人看上是你前世休来的福气,若是不识抬举,后果自负!   官宦阿忠尖声尖气地威胁过后,便讲出了所谓的大礼:“小仇大人赠与的礼物,是楚家人的性命,那一家子的生与死,全由楚小姐决定。”   以人命作礼物,景栗闻所未闻。   活生生的人命,在权臣的眼中,与猪狗全无差别,有官职在身的楚子濂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平民,此事细思极恐。   不过…   这份大礼和解怨任务高度契合,她只要收下礼物,多项任务便可一并完成,到时候即可拍拍屁股以死亡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从此角度来看,当前假意为小仇大人所用,是她最好的选择。   楚家的人渣死有余辜,景栗硬起心肠,说道:“民女已与楚家断绝关系,楚家人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那便是不留他们的性命了”,宦官阿忠领会她的言中之意,嘴角翘了翘,眼角的鱼尾纹愈深——   “乱世之中,若无狠厉之气,难成大事,楚小姐不怀妇人之仁,果决性情不输男子,委实难得,小仇大人果然没有看错人。”   “我…只是讲出心里话罢了…”景栗心怀重重难解疑团——   “忠大人,民女无甚本事,小仇大人盛情招揽,到底是为何故?”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南衙那帮狗熊朝臣更是容易栽在美人的身上”,宦官阿忠慢条斯理地黑对手,与此同时,从袖中拿出一把闪着银光的小锉刀,开始习惯性地精心打磨指甲,模样酷似现代热爱美甲的老妹儿,他继续说道——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楚小姐当初执意与德郡王退婚,想必是知晓他与楚鸾合暗里苟合的丑事了吧。”   宦官阿忠修指甲时那娘里娘气的样子颇为辣眼睛,嘴里还讲着“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样的话,景栗恍惚感觉,这诡异的氛围竟和闺蜜聚会吐槽男人有几分相似。   真男人也许没几个是好东西,但宦官这伙伪男人难道是什么好东西吗,不过都是半斤八两,乌鸦笑猪黑罢了。   “我推掉婚约,只是为了更好接手王家家业,和其他事无关…那个…德郡王和楚鸾合…他们…是真的吗?”   景栗再次装傻,真正的楚鸾合的确到死都不清楚这件事,她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站在信息链顶端的秘密。   宦官阿忠道出“奸情”实锤:“一个月之前,德郡王陪同母亲至北山清心观祈福,在道观中小住了几日,期间有不少心怀攀龙附凤之梦的女子主动投怀送抱,有几位甚至爬上了他的床,其中便有你同父异母的妹妹楚鸾合。”   如此说来,大猪蹄子和小浪蹄子有一腿的时间相当之早,楚凤鸣即便有命活到出嫁,得知此事也非得被活活气死不可。   知晓此事后,景栗认为灭掉楚家一事恐有难度:“既然德郡王和楚鸾合有私情,他想必会竭尽全力救楚家于水火。”   “私情哪算得上是情,不过是一夜春宵罢了,德郡王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他根本没有把楚鸾合放在心上”,宦官阿忠道出李正德的渣男本质——   “楚大人与德郡王身处同一朋党,楚家纨绔少爷在凤临阁门口惹出祸事的时候,德郡王起初本有力保之意,但楚家人心急之下似被猪油蒙了心,竟借楚鸾合之事向郡王府施压,不料直接惹恼了傲娇郡王。   德郡王不仅彻底撒手不管楚家那摊子烂事,还勒令南衙高官皆不准施以援手,楚大人因此孤立无援,沦为了南衙朋党的棋子。”   真相揭晓,难怪渣爹楚子濂急不可耐地要将女儿送给北司的宦官做妾,原来他已走投无路。   宦官阿忠接着又爆出大料:“对了,德郡王府即将有一场大热闹,楚夫人会带着楚鸾合去向郡王讨要说法,楚小姐想去瞧瞧乐呵乐呵吗?”   景栗无法理解楚家人的愚蠢脑回路:“德郡王显然不愿被风月之事要挟,楚家再闹一场,不是自寻死路吗?   有私情这件事即便被坐实,于德郡王而言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但对于楚鸾合来说,却是身败名裂的大丑事,即便身死也要背负放浪失贞的恶名。”   “楚夫人若有你一半的智慧,就不会被我们派去的人轻易煽动”,宦官阿忠吹掉指间碎屑,边欣赏指甲边说道——   “解决楚家众人,对小仇大人而言易如反掌,再趁此机会让众人看清德郡王的花心薄情真面目,何乐而不为。” 第183章 大唐版抢红包   楚家已成为北司宦官的掌中玩物,楚凤鸣的继母刘氏以及恶毒妹妹楚鸾合在临死之前还得大大地丢人现眼一回。   “我原先毕竟是楚家人,不便前去瞧热闹…”景栗没有兴趣看楚家的跳梁小丑式表演,她还是不明白小仇大人的招揽中暗藏怎样的玄机——   “忠大人,您刚刚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究竟是何意?民女姿容平平,琴棋书画全不精通,可配不上美女的称号。”   “依本官之间,楚大小姐的容貌远在楚鸾合之上。”宦官阿忠说着又上下打量了她几番。   被太监赞扬容貌并不是什么值得傲娇的事,景栗被盯的浑身不自在。   小仇大人难不成想让她去勾引李正德吗?   电影电视剧中反派使美人计,所派出的都是花魁级别的美女,一笑倾城,再笑勾魂,不可能是楚凤鸣这样外貌清汤寡水型的内敛型闺秀。   现实和艺术作品的差别怎么会这么大!   宦官阿忠又道一句:“更重要的是,楚小姐的凤临阁能派上大用场。”   景栗实在参不透这句话:“民女愚钝,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凤临阁新出的招牌菜别具新意,小仇大人很感兴趣,明晚将来此品尝美食,敬请楚小姐诚意相待,届时大人会将全盘计划告知。”宦官阿忠卖了个关子,起身掸了掸衣袖,离开前冷冷甩下威胁——   “顺北司者昌,逆北司者亡,是给楚家陪葬,还是借我家大人的东风扶摇直上,楚小姐是聪明人,定能够做出明智抉择。   今日本官所讲的这些话,半句都不可外泄,尤其不可让南衙的朝臣知晓,否则…”   宦官阿忠变脸的功力可谓一流,停顿几秒之后,从阴沉冷面转为阴险笑脸,拱手道——   “后果楚小姐心知肚明,难听的话本官就不多讲了,告辞!”   独教授说的没有错,小仇大人这伙人才是真正的反派,名为“招揽”,实际就是强迫。   景栗要么顺从,要么丧命,别无它路可走。   这些宦官到底想借凤临阁做什么文章?   送走宦官阿忠之后,解怨事务所三巨头展开了360度全方位立体式的头脑风暴,但啥成果都没讨论出来。   独教授出主意:“楚家人如果真被团灭,主线任务就只剩下重振凤临阁雄风这一项了,要不然你尽力和宦官一党周旋,想尽办法拖延时间,抓住一切时机让酒楼重新登上长安餐饮业的巅峰,一旦事成,立刻结束任务回现代。”   屠豪担心反派出幺蛾子:“那些太监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比法外狂徒更狂,万一他们看出小姐姐在故意拖延时间,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凤临阁砸的彻彻底底?   另外,任务里说的是让酒楼‘重振雄风’,并没有客观标准,我们到底要把凤临阁经营到什么地步,才能算是达到怨灵苦主的要求?”   独教授苦恼抱头:“没有标准,卷轴上重振酒楼的任务消失,我们才能算是大功告成。”   景栗仰天长叹:“太难了…这项任务太难了…”   任务前途渺茫,解怨事务所的三个臭皮匠集体陷入薅头发模式,如果还是找不到解决困境的办法,仨人的发际线都得大幅度后移。   楚家人会被宦官整的多惨,这还是个未知数,景栗让祝妈妈安排人去日升茶楼和德郡王府门口,查探第一手消息。   客人三三两两离去,嘈杂的酒楼渐渐安静,王敬将账册送入,并说道——   “小姐,今晚酒楼无法正常迎客,只能招待提前预定过晚饭的客人。”   “为什么,出什么事情了?”   景栗以为中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魔咒,宦官那头的破事还没解决,酒楼事业又遭遇了滑铁卢。   王敬满面喜色地回道:“中午生意太好,所有食材都卖光了,汤大厨只能临时采买菜肉现做,招待不了太多客人,明日一定准备充分,让晚市和午市一样红红火火。”   景栗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买卖太火爆,食材和菜品供不应求,她抛开烦心事集中精神——   “务必要把订桌的客人招呼好,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你给厨子和伙计们都发些赏钱,以后都得按照今天的样子好好招待客人。”   “赏钱不太好办…”王敬面露难色:“咱重新开业才一天,赏钱给的多了不合适,给的少只怕伙计们会不满,尺度实在不好拿捏。”   商业小天才屠豪支妙招:“多做点红包,里面写上不同的金额,就像微信抢红包一样,让厨子和伙计们抽,不管钱多钱少,大家都能开心乐呵。”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红包金额的多少主要靠运气,抽到大红包的人开心,抽到小红包的人也不会对酒楼有怨言。   王敬认为“抢红包”的做法既新奇又实用,大赞小姐睿智,还说道——   “中午的客人对新菜赞不绝口,晚上想必会有不少食客慕名而来,在下有一个想法,把今晚无法招待的客人名字一一记下,待他们明日再来时,酒楼可以加赠热菜或者适当降价,不知小姐是否准许?”   “想法不错,具体是赠菜还是打折,你来决定就好。”有这位好帮手,景栗省了不少心力,任务列表里有一项内容,是从王家找一位有能力的人才接手酒楼,王敬便是合适的人选。   她询问具体情况:“王管事,你来凤临阁多久了?”   王敬道:“在下十二岁便来酒楼打杂,至今已有九年光景,承蒙王老板栽培,多多少少学了些打理店铺的本事,当然还有许多不足之处,有任何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请小姐尽管责罚。”   景栗对他的工作表示高度认可:“你做事很用心,凤临阁今儿开门红,你是大功臣之一,只要把这股势头维持下去,咱们凤临阁定会重新成为长安第一酒楼。”   “承蒙小姐重用,在下定当全力以赴,助酒楼重现昔日辉煌!”而后王敬迟疑片刻,问道——   “小姐,忠大人今日前来,可有为难您?”   “没有,只是聊聊罢了。”景栗还没搞清楚宦官一党的真正目的,也不想多提这件糟心事。   王敬看出事情并不简单,建议道:“开门做生意,难免会被官府势力刁难,对面米麒麟饭庄的游公子定了一桌晚上的酒席,小姐若是得空,可以和他好好聊聊。   游公子处事八面玲珑,和官府各方势力的关系都不错,他也许可以帮您协调好与各大官衙的关系。” 第184章 人设大逆转   米子游表面一副吊儿郎当的油腻富豪模样,但其情商的确非同一般,在应付权贵方面颇有手腕。   先前南衙和北司打慈善擂台,如果没有米子游仗义相助,景栗当场便会深陷党争漩涡。   然而,暗黑漩涡虽迟但到。   小仇大人既然看破了景栗傻白甜的伪装,自然也可以看穿米子游心中的小九九。   景栗脑中不禁浮现一个猜想——   米子游是不是和她一样,也在遭受小仇大人的威胁?   如果二人当真是同病相怜的倒霉商贾,那不妨组个队,合力与权贵势力作斗争。   关于楚家的消息传了回来,情况比她预想的更要刺激。   小仇大人所请的茶,必然是不怀好意的鸿门茶,渣爹楚子濂不敢贸然赴约,情急之下决定背水一战,沉入水底丧命之前再奋力抓一次救命稻草。   他所选择的稻草,是德郡王李正德。   渣爹楚子濂让夫人带女儿前往郡王府,称楚鸾合已怀有李正德的骨肉,欲破釜沉舟搏一把,借此事要挟李正德出手相助。   然而,此等愚蠢的“如意算盘”根本打不响,楚家母女被郡王府的家仆驱赶了出来,狼狈至极。   下令赶走她们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正德本人。   楚鸾合此人,既可恨又可悲,误将郡王当做一生可依的高枝,直至今日才醒悟,自己挖空心思攀上的,不过是一个无情渣男罢了。   她陷入深深绝望,当街痛诉李正德始乱终弃,可是最终没能胜过郡王府中巧舌如簧的家仆。   郡王府的下人们,按照李正德的要求,狠狠向楚鸾合泼脏水,将其污蔑为玷污皇亲贵胄清誉的下贱之人,高攀郡王府而不得,就怀着野种前来碰瓷。   其实,围观的明眼之人都看得出来,楚鸾合必与李正德有私情,不然长安满城公贵,她为什么非得碰德郡王府的瓷。   但是,舆论的风向永远都掌握在强者的手中,弱者所面临的处境,往往是墙倒众人推。   更何况,楚鸾合所采取的极端策略完全是自爆污点,她和李正德之间本是准小姨子和准姐夫的关系,楚家和郡王府的婚约解除还没几天,她便声称有孕而且公然大闹,这无疑是主动往自己的头上扣屎盆子。   即便没有郡王府的家仆恶语诋毁,楚鸾合也会稳稳戴上一顶“荡妇”的黑帽子。   智商如此堪忧,居然还选择做恶毒反派,她不倒霉谁倒霉。   围观群众看了大大的一场好戏之后,不免会把闹剧和楚凤鸣当街退婚之事联系到一起。   嫁与大权在握的皇亲贵胄为妃,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可是“楚凤鸣”却毅然放弃郡王妃的头衔,众人原先甚为不解,经此事后方才“恍然大悟”。   将楚家一桩桩一件件风波联系起来,所能得出最合逻辑的推理是——   楚凤鸣得知同父异母的妹妹楚鸾合与自己的未婚妻德郡王有染,故而愤然退婚,并与整个家族决裂。   楚鸾合和李正德如苍蝇和臭鸡蛋,皆不值得同情,这个故事之中最大的受害者,应是楚凤鸣。   就这样,楚家恶毒且愚蠢的母女折腾了好一场闹剧,结果却意外激起了广大群众对楚凤鸣的广泛同情。   景栗所“扮演”的楚凤鸣本属于大唐叛逆型网红,经此事之后,其离经叛道背后的“真实原因”被揭开,引得看客唏嘘不已。   尽管,这一切都是“眼睛雪亮”的吃瓜群众的猜测和狂想,但世事真真假假本就混沌不明,即便是荒诞谣言,只要人们愿意相信,也会变成事实。   景栗人在酒楼坐,啥事都没干,人设就发生了360度大逆转,成为勇于抗争不幸婚姻的巾帼女强人,大批吃瓜群众对她路转粉,甚至黑转粉,恨不能立刻飞来凤临阁打卡,一睹偶像真容。   楚家人迟迟不敢前往日升酒楼,最终小仇大人命令北司官兵将楚子濂及妻妾子女一并押走,躲藏在城外别苑的楚墨轩也没能逃过此劫。   将朝廷命官及家眷打入大牢,总需要有合适的理由。   小仇大人最擅长为朝臣罗织罪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这一次他不必如此费心费力。   楚子濂本性贪婪且道德败坏,为官期间贪污腐败和徇私渎职的事没少干,满头都是小辫子,恶事做尽终有报,北司衙门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把他推上断头台。   小仇大人将其罪名再升一级,对外宣称楚子濂授意妻妾与子女广收贿赂,犯罪情节极其严重,犯罪性质相当恶劣,罪无可赦。   景栗不清楚大唐贪腐案件调查的程序与效率,询问祝妈妈后才知,这件案子压根儿不用走什么标准流程。   北司衙门以残暴酷刑闻名天下,即便是铁骨铮铮的硬汉,被折磨三天也难免会松口,而楚家那些软骨头怂包,恐怕撑不过三十分钟就会认下所有罪名。   想想真是讽刺,前天纨绔草包楚墨轩还在凤临阁门口肆意叫嚣,扬言要把“楚凤鸣”抓入大牢,并以一百八十种酷刑轮番伺候,万万没有想到,真正在地狱牢房中受刑受罪的,竟会是他自己。   逃过这场劫难的楚家人只有两个,一是楚凤鸣,二是楚丹灵。   楚家倒了大霉,而凤临阁却因此而热度更强。   临近晚饭时,一批又一批客人慕名而来,可惜不能进店,最早明日中午才能如愿品尝美食。   歪打正着,食材供不应求的凤临阁搞了一波饥饿营销,吊足了食客的胃口。   依照王敬的筹划,今晚只接待提前定位的客人,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有三桌宴席他不得不接。   订筵席者,一为穆国公府,一为弘远将军府,最后一家未透露身份,但其地位必定非同一般。   凤临阁新菜单之上最贵的席面,是三十两一桌,定位的前两户贵府出了两杯的价钱,最后一家直接涨到三倍。   《红楼梦》中刘姥姥说过,二十两银子足够庄户人家过一年,三十两的宴席已是民间壕奢的巅峰,在此基础上继续翻倍加价,简直闻所未闻。   穷了二十七年的景栗无法理解富人的脑回路,她不由得心慌慌,严重怀疑那些有钱人是撒钱来砸场子的。 第185章 硬着头皮迎贵客   王敬应下三桌宴席,不是被金钱诱惑,而是不敢得罪权贵。   那些立于金字塔尖的贵人们,往往有着蛮不讲理的霸道思维逻辑,他们的心理活动多为——   爷来此地用膳,是看得起凤临阁,酒楼若是执意拒绝,便是不识好歹!   惹怒王侯贵胄的商铺,会有多么悲惨的下场,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王敬只能硬着头皮迎贵客。   这里的“硬着头皮”,不是艺术夸张,而是令人绝望的现实。   景栗从大厨汤宗那里获知了一个不幸的噩耗——   宴席的菜品,是东南风炝炒西北风。   凤临阁开门红太过火爆,整个厨房食材空空,加急做出的菜品,只够应付提前定位的客人。   如果是普通的酒席,汤宗想想办法还能解决,但顶级宴席,他实在无能为力。   最奢华的美食宴,需要最严苛的选材和最复杂的烹饪过程。   可是,此时已近黄昏,卖菜肉鱼的摊子几乎全空,剩下的只有烂菜死鱼,汤宗无处挑选合适的食材,巧大厨难为无米之炊,而且烹调时间也根本不够。   王敬提议:“咱们只做能做好的菜,在摆盘和造型上多花点心思,向客人解释清楚状况,并把多余的钱退回去。”   汤宗建议:“不如借用‘诗酒清流宴’的方法,至少场面上能过得去。”   “诗酒清流宴…”景栗头一次听说这个名词:“什么意思?”   汤宗解释道:“‘诗酒清流宴’是前些年长安城中颇为盛行的一种宴席,很受清贫文人的追捧,席间无奢侈菜肴,只是把普通菜品做出别致造型,再搭配一首首诗作,营造出诗情画意的氛围,而且也算是抛砖引玉,酒席上的客人常常会因菜肴而大发诗兴,留下一首首名作。”   城里人会玩,文化人会玩,城里的文化人更会玩。   古代无数名诗名词,都是在酒宴之上兴起而作,给后代的学生们带来了巨大的背诵压力。   景栗询问:“听着挺有意思的,难道近些年这类诗酒宴席不流行了吗?”   汤宗回道:“诗酒清流宴定价不高,利润微薄,各大酒楼慢慢都不愿意做了,咱们凤临阁也一样。”   以清贫文人为目标客户,利润自是难以保证,以获利为主要目标的酒楼老板并不愿倒贴钱支持此类文艺事业。   眼下做不出龙筋凤髓类的奢华大菜,只能走普通菜品配诗词的小清新路线,景栗思索片刻之后做出决定——   “汤大厨,您把所有能做的菜列个单子,我搭配些合适的诗词,尽量让宴席的场面好看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能太丢凤临阁的面子。”   景栗本人不具备才女属性,不过她有诗词最强外援。   屠豪乖巧识趣地站起身,走到所长的背后为其捏肩:“又到您老展现文化底蕴的时刻了!”   “才华越高,责任越大!”独教授晃着招摇的折扇,略显嘚瑟地感叹,扇面上书——十亿少女的梦。   独教授诗兴大发,景栗奋笔狂记,屠豪在旁端茶递水,三巨头忙的不亦乐乎。   论起诗词文艺,屠豪是标标准准的外行,不过作为事务所的商业担当,在经商策略方面他能够提供不少高招——   “今晚这三桌筵席不如干脆免费,权当是和豪府权贵交个朋友。”   景栗作为劳苦大众的一员,没有土豪那么大气:“凤临阁上下辛苦一整天赚的钱,都不一定够那三桌宴席的成本,哪能这样漫天撒钱!”   屠豪重申任务要求:“锦鲤小姐姐,我们的目标是让凤临阁重现昔日辉煌,不是获得最高利润!   现在王家还有不少家产,索性就用这些钱为酒楼的发展铺路,做东请贵客品尝新菜,未来他们都有可能成为凤临阁的常客,还可以发挥名人效应吸引更多的食客,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经营策略。”   “有道理!”独教授表示高度认可:“利润无关紧要,让凤临阁的金字招牌重现光芒才是重中之重!   那些权贵食客早已尝遍世间珍馐美味,普通平民菜再变造型也很难镇得住场面,单依靠诗词恐怕也救不了场,最好的方法就是如实说明情况,并且三单全免。”   景栗被两位队友说服,意识到自己之前受困于穷人思维,只太在意盈利有多少,一直没有发现任务目标其实和利润并无直接关系。   现实中的她做惯了低层草根,如今身份突然变为大唐餐饮业富三代,思想境界跟不上财富增长的速度,致使解怨思路出现大幅度偏差。   “本姑奶奶不差钱!”景栗在心中把这句话默念了三遍,主动进行深度自我催眠,以便更好地开展下一步行动。   景栗的毛笔字着实见不得人,她还以手疼为借口,叫来一位会写字的伙计,把诗句一一记下,交给大厨汤宗去摆盘。   穆国公府的贵客最先到达,王敬前来禀报,说来者皆为女客,点名要大小姐“楚凤鸣”亲自介绍菜品。   既是女性贵客,理应由女老板出面招待,景栗理了理仪容,接过被套上锦缎硬质封皮的诗词“小抄”,深呼吸三次做足心理准备,迈着古典轻盈小碎步走向三楼雅阁。   来客为穆国公府夫人及五位闺蜜,景栗进入房间后略略扫视贵客,低眉顺眼恭敬行礼。   眼前的一位位贵妇,和博物馆里的唐朝陶俑颇为神似,样貌与身材都高度符合时代主流审美,珠圆玉润,面如满月,或梳倭堕髻,或梳堕马髻,以繁复钗环装饰,珠光玉翠,贵气十足。   景栗经这番亲眼见识,方才真正体会古诗“云鬓花颜金步摇”的奢丽旖旎风情。   独教授为宴席取名为‘流年清欢’,全部菜品共分春、夏、秋、冬四大主题,整体的思路不算别出心裁,主要是受菜品类型的限制,过于高大上的诗词创意很难套用其中。   在上菜之前,景栗先向诸位贵妇道明店中情况:“各位夫人,实在抱歉,凤临阁重新开业,宴席方面尚未筹备周全,菜品主要以新颖菜肴为主,今日的酒宴全由小店做东,斗胆请诸位尝尝鲜,若有不周之处,望众位贵人海涵。” 第186章 八卦贵妇团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景栗开始文艺式报菜名——   “开胃菜,桃花源记。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   打头阵的这道菜,是置于花型木架上的缤纷精美小食,所谓“芳草”和“落英”,是绿蔬和花馔,搭配栩栩如生的桃花状糕点,以及黄莺、俏燕以及蝴蝶形小点,内馅是由酸酸甜甜的山楂或酸梅制成,既爽口又开胃。   “第二道,冰肌玉骨。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轻云蔽月,回风流雪,杏眼朱唇,凝脂雪肤,灿如春华,皎如皓月。”   这是高端版的杏仁豆腐,其中特别加入了燕窝和古代版奶酪,景栗昨天尝过一次,堪称味蕾的极致享受——   鲜嫩爽滑,入口即化,温润浓甜的杏仁香在口腔中悠悠荡荡,讨喜的奶香馥郁绵长,丝丝燕窝若隐若现,其中还辅以酒酿与桂花蜜,各色食材融会贯通,令人在不知不觉间沉醉其中。   杏仁豆腐本有美容之效,添上燕窝更是功效加倍,配诗以美人作比,女客食之心悦,男客品其风情。   “第三道,玉梨朱颜醉。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质傲清霜冷冷姿,玉颜微醺袅袅意。”   这是红酒雪梨的奢华改良版,似玉无暇的水晶梨被大厨的巧手雕成一朵朵雪白的小小梨花,花瓣薄如蝉翼,先在南北杏、莲子、川贝、罗汉果熬制成的汤中浸泡,然后再分多次淋上冰镇过的西域葡萄酒。   普通的红酒炖梨,是红彤彤的一片片,实在但缺乏美感,大厨汤宗改为浇淋红酒的形式,可以使花形的晶莹梨片出现渐变的梦幻效果,恰如美人醉酒的桃粉红晕,煞是动人。   菜的摆盘也极为用心,微醺梨花旁配有弯月型浅汤盘,盛有莲藕百合瘦肉汤,上浮与柳叶形似的翠嫩青菜,恰好应和诗中那句“柳絮池塘淡淡风”。   春日是花的季节,形似水仙和玉兰的冷盘过后,便是创意热菜樱桃笑,取意——   樱桃落尽春归去,绿树阴浓夏日长。   夏季篇开启,开场为凌云盘旋架,上有小碟盛放的各色热炒菜蔬菌菇,道道精致悦目。   之中不仅有汤宗研发的新菜“玉石青松”,还有做成小小钱袋状的荷包里脊。   观赏度极高的一道为“竹君节节高”,是将黄瓜段掏空,将炒制的鸡肉丁、笋丁、蘑菇、木耳、松仁等碎丁放入其中,再一节节地摆成竹子的形状,边上还点缀有黄瓜皮雕成的竹叶,甚为逼真,其名取自诗词名句——   破土凌云节节高,寒驱三九领风骚。   之中还有一道药膳,是蔷薇露火腿豆腐。   蔷薇露是蔷薇花的蒸馏液,具有开郁理气、透散风热的作用,景栗并未品尝过这道菜,闻着芬芳扑鼻的味道,不由得暗暗流口水。   大厨汤宗还加了一道自创的面点,名叫鸳鸯蒸饺。   饺子做成开口的扁舟形状,边缘处捏成波浪,之所以有“鸳鸯”之名,因为蒸饺之中有两种馅料,分别是猪肉香芹和羊肉胡萝卜,绿红二色碰撞,乍一看如娇花出绿荫,颇为养眼。   以上两道菜的配诗为——夏莺千啭弄蔷薇,鸳鸯相对浴红衣。   夏去秋来,先前的菊花和桂花美食通通都安排上。   秋日菜肴以飘香菊花锅收尾,其实就是酸菜白肉锅加娇娇嫩嫩的菊花。   由于眼下正是秋季,所以有关秋的美食最为丰富,包括桂花木熏制的烤鸭,、雕琢成花状的东坡肉、玲珑小巧的彩虹烧麦,整体应和诗作——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   最后是以梅花为主题的冬日美食,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冬日主题的最后一句又回归至春季,四季轮回,周而复始。   最后是六道收尾的甜品,其中有三种内含大厨汤宗独有的创意——   其一是红豆沙,除了加入陈皮之外,还添有精磨的淮山药,可益肾健脾、舒缓虚劳,配诗——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其二是栗蓉玫瑰饼,乍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普通的白皮酥饼,但味道妙不可言,以汤宗特调的百花蜜酱代替砂糖,甜味清新自然,并无寻常糕点的甜腻,景栗先前尝的时候,一口气连吃了三个,亦有诗词与之相配——   折得玫瑰花一朵,凭君簪向凤凰钗。   最后是一道以造型取胜的糕点,汤宗用特指的模子做成振翅翱翔的飞鸟。   每个盘中仅有一只鸟儿,四周以各色配料描画山水浮云,取自两首名诗拼合而成的意境——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飞鸟惟妙惟肖,由蔬果汁上色,酷似陶俑艺术品,内馅口感丰富,枣泥绵软细滑,芝麻香,蜜糖甜,山楂酸,酥脆喷香的榛子碎和松仁碎更是点睛之笔,各种味道层次分明,在舌尖跳跃起舞,令人久久难忘。   景栗起初心有忐忑,毕竟有钱人都不好伺候,留心观察食客们的脸色之后,她才放下心来。   满桌贵妇均对菜品十分满意,虽说各个都端着傲气的架子,但每一样菜至少会接连品尝两三口,时不时还相识点头,以示认可。   不过,自谦的场面话总得讲一讲,景栗道:“小店菜品粗陋,让各位夫人见笑了。”   穆国公夫人施施然放下调羹,点评道:“民间酒楼仿制朱门豪宴,即便山珍海味堆满桌,也总有不伦不类之感,凤临阁的宴席倒是另辟蹊径,将寻常食材与诗意巧思相结合,别有一番清新滋味。”   其他贵妇纷纷附和,景栗将假意谦虚的路线进行到底,未表露半分骄傲,尽力放低自身姿态,竭力高捧诸位贵客。   顾客就是上帝,虽然这桌是免费,但在座的各位都是在权贵内眷圈极有号召力的财神爷,笼络好这批贵妇,凤临阁日后八成会贵客如云。   很快,穆国公夫人话锋一转,说道:“楚小姐,令尊入狱的风波不会牵连到你吧。”   话题的转变相当突兀,景栗怔了几秒,才回道:“小女子已与楚家断绝关系,专心经营外祖父所留的酒楼凤临阁。”   另一位贵妇追问:“传闻德郡王与令妹有染,此事是否属实?”   当然属实,怎么可能不属实。   可是,景栗不能把话讲的太直白,如今小仇大人已经盯上了她,若是口不择言乱讲大实话,只怕李正德也会来找她的麻烦。   她真想冲贵妇团嘶吼一句——   “各位大婶儿,你们来凤临阁的目的是吃饭还是打听八卦?做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贵妇不好吗,为什么偏要往长舌妇的不归路上走呢?” 第187章 大唐权贵圈的内卷   “德郡王和楚家的小姐有染…”景栗再次使用装傻战术,表情是萌萌蠢蠢的诧异——   “这怎么可能呢?”   贵妇们都是内宅中的人精,一眼便看出她的迟疑中隐藏有真正的答案,穆国公夫人刨根问底——   “楚小姐主动退婚一事颇为蹊跷,想来是发现了家中姐妹与德郡王之间的丑事吧。”   “并非如此”,景栗否认,并编造理由——   “小女子在外祖父的灵前发过誓,一日不重振凤临阁,一日不论婚嫁之事,故而才主动提出退婚。”   贵妇们还不罢休,七嘴八舌地探问八卦猛料,景栗死不松口,始终坚持三大原则——   我不知道。   我不了解。   与我无关。   景栗好不容易敷衍过这一波,没想到下一波还是贵妇团,而且套路一模一样,逮着她可着劲儿打听绯闻。   景栗扮傻冲楞,费力应付了过去,回到办公室后,口干舌燥的她一口气连喝两大杯凉菜。   王敬一直陪在她身边,说道:“小姐,今晚有不少客人都向伙计们打听过有关楚家的事,也问了德郡王和楚二小姐之间的关系。”   景栗闹心不已:“告诉所有伙计,有关楚家和德郡王的事,对外一概回答不知道,多嘴多舌乱讲话的,立刻赶出酒楼。”   王敬领命,又道:“订宴席的第三桌客人还没有来,游公子已经先到了,小姐要去见见吗?”   景栗自然要去见米子游,她得向这位左右逢源的情商大神好好请教一番,到底该如何摆脱权臣的魔爪,安安心心经营生意。   唐朝的权贵大婶儿各个似八卦之神,屠豪被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的脑仁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难道唐朝贵妇的生活过于乏味单调,就靠着八卦流言消磨取乐吗?”   姜还是老的辣,独教授最先察觉端倪:“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那两桌贵妇好像和李正德有仇,话里话外都想把他私德不修的罪名坐实。”   景栗被热爱绯闻的古代大婶儿们逼问到一个头两个大,听所长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确实如此——   难不成贵妇们的老公都是李正德的政敌吗?   倘若推测为真,两桌有十多位权贵家眷,李正德可真没少树敌,如果这是电视剧,他分分钟都要面对仇家的明刀暗箭,哪个月都得遭遇百八十回暗杀。   可是景栗再一琢磨,又觉得不大对头,因为贵妇们一个个都是纯粹的吃瓜脸,并非是逼问,而是单纯的八卦,不像是和政治斗争有关。   她带着满脑子的问号走入二楼东侧的雅阁,打算从游公子处寻求答案。   米子游正在大啃特啃羊蝎子,双手并用,吃相相当豪迈,见“楚凤鸣”前来,便送上一个油腻腻的大拇指,由衷夸赞道——   “楚小姐啊楚小姐,你真了不得!”   屠豪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没来由地唱起了西游记动画片的主题曲:“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啦啦啦啦啦~”   后面的词他记不清,就用啦啦啦糊弄,但调调依旧抑扬顿挫。   景栗对土豪鲜肉的脑洞深表无语,远程送上暗戳戳的白眼,而后一秒变脸,展露商业客套笑容——   “游公子对菜品可满意?”   “何止是满意,简直是嫉妒!”米子游吃兴正浓,言辞率直——   “羊身上那么多部位,你怎么就能想到在脊椎骨上做文章,味道竟比炖羊腿肉更绝!   还有这道‘国色浓香’,居然能用普通猪肉做出令人称奇的美味,你家酒楼的大厨到底是何方神圣?”   “游公子过奖了”,景栗凡尔赛一把,挑了挑眉故作谦虚——   “平平无奇的厨子,马马虎虎的菜品,仅此而已。”   “在下需得向姑娘道一声抱歉”,游公子接过伙计递上的热帕子,一边擦手一边说道——   “先前在下眼拙,以为楚姑娘担不起凤临阁经营大业,今日方才知晓何谓巾帼不让须眉,佩服佩服。”   景栗礼貌回应:“游公子客气了,欢迎日后常来。”   她隐隐闻到,送给客人擦手的帕子上有类似茉莉花的香气,想来是凤临阁原先便如此周到,带着花香的手巾能够更好去除客人指尖的油腻膻味。   不愧是大唐老牌五星级酒店,即便没落已久,但在服务细节方面依旧有水准。   景栗一抬眼,正与游公子意味深长的目光相遇,她疑惑发问:“公子为何这样看着我?”   “楚家今日遭遇大祸,而楚小姐却依旧气定神闲,此等定力着实令人钦佩。”   米子游说话间微微蹙了蹙眉头,因为“楚凤鸣”的淡定完全不合情理。   大唐无人知晓景栗是穿越而来的“魂替”,只当她还是楚家的嫡长女,眼下亲生父亲和家人皆命悬一线,可是她的心情却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还带着几分欣喜,这在外人看来,简直是冷血无情。   景栗意识到问题之后,脑筋飞速运转,立即现编了几句词儿,合理解释自己的冷静——   “楚家人大都心怀歹念,也屡犯恶行,我积攒够了失望才与之断绝关系,同时也是为了自保,因为那一家人不止想骗光我手中的钱,还密谋要害我的性命。   多行不义必自毙,我早就料到楚家会有垮台的一天,看到他们如今的下场,尽管心里不大好受,可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唉…不提也罢…”   她刻意装出一副沉重的样子,深深叹气,似是满怀愁苦辛酸泪,却只能在心中默默流。   十八线锦鲤再次依靠演技化解难题,米子游真当她是愁苦藏心不外露的坚强性格,暗恨自己失言,立马另换话题——   “我刚刚看到穆国公府和弘远将军府有女客前来,她们想必向你盘问了有关不少德郡王的私事吧。”   “没错”,景栗点了点头,询问道——   “看来公子对这两户贵府很熟悉,那些夫人为何对德郡王的私事如此关心?”   “长安满城公贵,男人在朝堂相争,女眷也不甘示弱,每逢宴会总得折腾出些大大小小的风波。   近两年来德郡王在朝中势力渐大,其母在常常在各种场合夸赞炫耀,偶尔还会暗中贬损其他权贵之家的子弟不争气,这自然会引起诸多贵妇的不满。   今日楚家在德郡王府大闹一事已传遍都城,穆国公夫人与弘远将军夫人都和老郡王妃有过节,听闻德郡王惹出丑闻,她们自然要在第一时间探究详情,看看能否从你这里打听到更为劲爆的内幕消息。”   景栗这才明白,原来大唐权贵圈的内卷如此严重,男人在朝中争权夺利,女眷在大后方勾心斗角,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第188章 权谋大女主太难了   楚子濂生了个坑爹的儿子,而李正德则有个坑娃的妈。   坑货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看来是老郡王妃嘚瑟过度,给儿子李正德招了不少黑,致使长安众多贵妇排队等着看德郡王的笑话。   谜底揭晓,原来是贵妇内斗引发的绯闻舆论战。   米子游善意提醒道:“德郡王不是好惹的角色,有关桃色丑闻的事,不管外人怎么问,楚小姐最好都不要多说,以免祸从口出。”   景栗以茶代酒致谢:“多谢游公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心里有数。”   米子游一饮而尽,轻晃酒杯说道:“我猜不出半个月,凤临阁就可以超越醉仙居,重新成为成为长安城第一酒楼。”   虽然这是景栗最大的愿望,可是她感觉游公子话里有话,便说道:“听闻醉仙居的大厨是宫中的御厨,我这小店恐怕无法轻易赶超。”   “看来楚小姐并不清楚醉仙居兴盛的真正原因…”米子游看了看房中伺候的伙计,话说半句留半句。   景栗领会他的意思,让王敬带人退下去,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她必须得把唐朝酒楼生意红火的“潜规则”了解的清楚透彻。   将自己的随从也打发出去后,米子游才道出实情:“醉仙居的美味佳肴,其实与鼎盛时期的凤临阁不相上下。   醉仙居当年之所以后来居上,强压凤临阁一头,是因为背后有南衙权贵的支持,王侯公贵连连捧场,所以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打响名气。”   “你的意思是…”景栗揣测他言语中的深意:“醉仙居是南衙的…的地盘吗?”   “地盘”这个词颇有黑帮片的感觉,但她一时想不出更合适的说法来表述。   “没错”,米子游又吃了一朵东坡肉卷成的牡丹花,谨慎地瞟了瞟门外,压低声调道——   “近两年南衙官员宴饮皆在醉仙居,席间难免会讲出一些与政事有关的秘闻,北司的宦官们为了获知南衙的秘密,就想尽办法在醉仙居里安插探子,最后甚至收买了酒楼掌柜。   德郡王是南衙的实权派之一,他已经发现醉仙居中尽是北司的眼线,所以需要另寻一家可靠的酒楼作为南衙的宴客之所,凤临阁很有可能会成为他的首选。”   “游公子的米麒麟饭庄也很不错,德郡王为何会将凤临阁作为首选?”   景栗觉逻辑不通,没落的凤临阁菜品一言难尽,与米麒麟相比颇有差距,如今重新开业才一天,南衙的高官们尚未亲口品尝过新菜,怎会把宴请宾客的地点选在她这里。   就算是以讨论政事为目的的酒宴,总也得对饭菜高标准严要求,如果连吃都吃不好,哪还有心情和精力玩权谋战术。   “因为你是女子,男人普遍认为女人更好掌控”,米子游索性将话说尽说透——   “即便不是真男人的太监,也会觉得女人更容易被利用,今日小仇大人的跟班忠公公在凤临阁停留甚久,想必是有意拉拢你吧。”   景栗的眉头下意识蹙了几蹙,眼眸中不由得添了几分警惕。   游公子不止情商高,更料事如神,也许他不是单纯的商贾,而是南衙或北司的党羽。   倘若果真如此,景栗所面临的情况将会更加复杂。   米子游自斟自饮一杯,继续说道:“生意人应明智远离朝堂纷争,可若实在躲不过,从当前的形势来看,比起北司的小仇公公,南衙的德郡王更靠得住一些。”   李正德明明是个心狠手辣的大渣男,指使手下对情人楚鸾合进行荡妇攻击的时候,一点情面都没有留,哪里有靠得住的样子。   景栗才不会盲目上当,挑了挑眉头,说道:“游公子讲这样的话,倒像是南衙的托儿一般。”   米子游笑容之中带着几分苦涩:“我若是真与南衙势力交好,米麒麟的生意怎会那般萧条。”   这个理由确实很硬,景栗竟无言反驳,假如游公子当真是南衙党羽,那米麒麟饭庄才应是李正德的首选。   景栗如今的处境相当不妙,一边是强势招揽的北司宦官,另一边是可能突然伸来橄榄枝的南衙德郡王。   这两大势力仿佛发现了她是穿越大女主的秘密,非得上演一出得女主者得天下的俗套戏码不可。   做权谋剧大女主,实在是太难了,总有权臣想害她。   米子游讲出自己的判断:“我的消息来源比大部分商贾广一些,根据最近的种种情形推测,北司的宦官清楚南衙将放弃醉仙居,另寻新酒楼宴客,便把宝押到了你的身上。   小仇大人先是没有任何避讳地尽力招揽你,之后多半会策划一出好戏,要求你扮出不依从北司的模样,跑去向德郡王求助,并顺势加入南衙的阵营,自此你就会成为北司安插在南衙高官身边的探子。   北司的人会通过你将密探安排在凤临阁之中,日后南衙高官宴饮时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在第一时间传到北司宦官的耳朵里。”   景栗如听天方夜谭,她恍惚感觉自己误入了谍战剧的片场:“这…这怎么可能…而且…德郡王不是好欺骗的人,如果他拒绝了我的投靠,那小仇大人的谋划不就全盘落空了吗?”   “北司既已对你有所行动,那就意味着在他们看来,计谋成功的概率至少有八成”,米子游对朝堂各方势力的实力了如指掌——   “宦官擅长揣摩人心,更善于捏准软肋,德郡王最为致命的弱点,是过于在乎清誉名声,尽管他做过许多不那么光明磊落的事,但次次都会费尽心思将事件对声誉的不利影响降到最低。   北司近些年豢养大批探子,密切监视朝臣的一举一动,德郡王与哪些女子有染,他们都一清二楚,楚家二小姐之所以大闹郡王府,定是受了北司探子的挑唆。   眼下长安城内流言四起,德郡王若想继续维持冰清高洁的美名,最好的方法就是从你的身上想办法。   你作为楚家的一员,又是长安城的风云人物,言辞和态度对于流言蜚语的走向能够起到关键性作用。   德郡王会把你拉入南衙阵营,也将大力扶持凤临阁,重要目的之一,是借你的嘴向外做解释,好让天下人都知道,不是他薄情寡义,而是楚家人污蔑诋毁。”   景栗结合这番话细思前因后果,脑中终于行成了逻辑闭环,将李正德和小仇大人这两位大人物的行为动机琢磨的一清二楚。 第189章 双男主大戏   景栗对当前局势进行横观纵观加斜观,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啥大女主剧,而是双男主戏。   当前局势似一盘大棋,对弈的双方是小仇大人和李正德,楚家上上下下,包括景栗所扮演的楚凤鸣,全都是他们二人指尖的棋子。   景栗后知后觉,方才醒悟小仇大人早已开始布局,而且棋艺明显比李正德更高一筹。   楚家人倒大霉,不单单是因为纨绔草包楚墨轩出言不逊,得罪了北司,更是因为楚家和李正德有着极深的牵连。   渣爹楚子濂是南衙官员,而楚鸾合和李正德有私情,小仇大人拿楚家开刀,一来可以打击南衙的势力,二来可以利用愚蠢的楚鸾合爆出有关李正德的丑闻,让其人设与美名面临全面塌房的风险。   小仇大人看似在打击楚家,实则是在针对李正德,但并不是毁其名誉那么简单,而是利用他在乎君子虚名的性格弱点,一步步引之进入圈套。   景栗不仅是主动提出退婚的德郡王前任未婚妻,而且是凤临阁新老板,更是与楚家断绝关系的叛逆大小姐,从她在赈济所出现的那一刻起,便成为了小仇大人眼中的完美棋子。   那时小仇大人坑了她五百斤大米,现在想来未必是因为贪,而是想试探她“上不上道”。   景栗将米拱手让出,在小仇大人看来,这样的“屈服”,既是识趣,也是在向北司示好。   以德郡王为首的南衙高官需要一家新的宴客酒楼,必会严防北司力量渗透,小仇大人则先下手为强,选定“楚凤鸣”和凤临阁作为棋子,步步为李正德设局。   为了计划能够顺利开展,就算楚家不作死,小仇大人也得掀风起浪,不知死活的愚蠢楚家人大大省了反派的力,前赴后继送人头。   先是渣弟楚墨轩当街藐视北司,被小仇公公死死拿住了把柄,后有渣爹楚子濂大闹凤临阁,被宦官一党请去“喝茶”,一系列骚操作之后,楚家人生生把自己变成了不作就不会死的宇宙级典范。   其后,北司又安排人教唆楚鸾合,激她使用以卵击石的极端方法求渣郡王负责,轰轰烈烈自爆丑闻。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南衙折损党羽楚子濂事小,毕竟有的是人排着队等待接手其职权,最让南衙权臣德郡王闹心的是,自己辛苦维护多年的孤傲君子人设全线崩塌。   堵住悠悠众口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请与楚家断绝关系的“楚凤鸣”出面,由她来揭露楚家人厚颜无耻的真面目,并力证私情一事完全是楚鸾合的恶意杜撰。   小仇大人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故而才会在前期光明正大地袒护“楚凤鸣”,楚家前来凤临阁找麻烦的人,来一个他灭一个,来两个他灭一双,最后干脆放出团灭楚家的大招,期间还专请御医来前来酒楼为“楚凤鸣”诊治。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铺垫,一切只为后续剧情反转而服务。   小仇大人若是改行做编剧,绝对是一把好手。   北司施与如此之多的恩惠,摆明是要告诉所有人,“楚凤鸣”是我们看上的人。   而小仇大人接下来所安排的剧情,则是“自打脸”,让“楚凤鸣”背弃北司,投奔德郡王。   如此一来,北司自导自演了一出颜面扫地的大戏,好让南衙的高官们傻傻乐呵一番,放松其对“楚凤鸣”和凤临阁的警惕,以便开展下一步安插密探、窃听秘闻的大行动。   此事若顺利进行,那北司即为棋局赢家。   若是不幸被南衙发现端倪,那小仇大人也不会有太大损失,直接牺牲掉“楚凤鸣”即可。   景栗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就是小仇大人这个死太监的套路。   她在心中愤愤然问候小仇大人的十八辈祖宗,并咒他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算了,断子绝孙没有必要咒,太监本也没有生儿育女的功能。   她稍稍冷静,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也许不是小仇大人棋高一招,而是李正德还没有使出真正的杀手锏,双男主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说到底,李正德和小仇大人,一个费尽心思立伪君子人设,一个机关算尽强迫商贾做密探,好似屎壳郎与大臭虫,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脱脱一对人中之渣。   在景栗看来,这两货坏的不相上下,她对游公子先前的建议甚为不解:“你为什么认为,德郡王比小仇大人更可信呢?”   趁着她深思的工夫,米子游又啃了两块羊脊椎骨,还喝了一大杯梨汤缓解舌尖的辛辣。   他草草擦了擦手,略显贼眉鼠眼地四下张望一圈,展开置于旁侧的折扇,遮住大半张脸,将声调压到最低,说道——   “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小仇大人也许即将遭遇大劫,具体详情我不方便讲,你也不要多问,更不要外传。”   “打劫?哪个不要命的敢劫他…”景栗没有听清他的蚊子音,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   “你说的是‘大劫’吧…到底是什么劫?”   米子游规避此问,顾左右而言他,一边吃一边说道:“你酒楼里赠送的小菜简直绝了,想不到芹菜叶和萝卜秧能做成如此爽口开胃的凉菜。”   景栗拿不准他的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忍不住追问:“皇宫里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看在咱俩有缘的份上,我稍稍向你透露一点点秘密”,米子游缓缓摇扇,娓娓道来——   “依照惯例,皇宫每隔三年便会征召一批秀女,这些姑娘的家世背景各有不同,世家豪族出身的仅占少数,大多是出自低阶官宦之家,还有一些来自三代清白的书香平民之家。   皇庭深深,佳人无数,秀女若想得到皇帝的宠幸,单凭容貌和才艺远远不够,还得花钱上上下下打点,不然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圣上一面。   我家会通过一些门路,暗中资助那些姿容出众却囊中羞涩的秀女,好让她们在宫中有更多露脸的机会,这些姑娘有些能够成为妃嫔,有些则会被安排进王公贵族的府里。   作为回报,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姑娘常常会派人把各种重要消息送出来,所以我们米家往往能够先人一步获知有关朝政大局的最新变化。”   从古至今,世界的运行规律都没有变过,万事万物终究是资本的游戏。   这波操作完全突破了景栗的想象力天花板,她不禁对米子游言论的真实性产生了质疑——   “游公子,你我相识不过短短几日,也无过深交往…你…你如此轻率地把秘密告诉我,难道不担心我说漏嘴传出去吗?” 第190章 事业版烈女怕缠郎   “你若不仁,我便不义”,米子游微微板着脸,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假如楚小姐把米家收买秀女的事情传出去,那我就一口咬定此事你也有参与,要死一起死,黄泉路上至少有个伴。”   景栗没好气地甩了一个白眼:“大哥,你这睚眦必报的狠劲儿像极了爽文大男主。”   “爽文…”米子游和她的思维相隔时代鸿沟:“什么意思?”   “这不重要…”景栗不聊闲天,盯着游公子足足看了有半分钟,感觉此刻的他不再油腻,越看越有腹黑男主那味儿——   “游公子,你今日告诉我如此多的秘闻,到底有何目的?”   “同为商贾,理应互相扶持,互通消息,在下并无非分目的,不过…”米子游嘿嘿一笑,大白牙分外闪耀——   “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公子不必绕弯子,直说吧。”景栗就知道,天上从不白掉馅饼,游公子定有所图。   米子游道出真正的意图:“在下本想买下凤临阁,但酒楼如今生意兴隆,这个愿望难以实现,可是楚小姐终究不便出面应酬三教九流的客人,也对都城权贵不甚了解,只靠管事和伙计无法将方方面面的关系理顺。   在下有一互利共赢的提议,楚小姐不如把酒楼卖一半给我,日后凤临阁的人情往来和贵客招待,全都包在我的身上,保证把场面上的事办的妥妥帖帖。”   景栗不留余地地摇头:“不卖!”   她已经拒绝到心累,可是游公子依旧锲而不舍,景栗不禁怀疑,这厮可能是想上演事业版的烈女怕缠郎。   米子游再退一步,尽力争取:“不愿意卖一半,那就三分之一,价钱任你开,行不行?”   景栗耐着性子道:“游公子,长安老字号酒楼不止我们凤临阁一家,你何必如此执着。”   “老字号也需分三六九等,在长安美食界,近二十年来真真正正靠口碑立起金字招牌的,唯有凤临阁一家”,米子游晃着扇子盛赞酒楼,并道——   “而且,先前同楚小姐讲过,在下初入商坛时,有幸得到过已故王老板的指点和帮助,这份恩情我始终感念于心。   当年我开米麒麟饭庄,还得到过王老板的鼓励,他说长安美食业应百花齐放,只可惜我能力不足,所开的酒楼含苞待放将近两年,都快枯萎了也没个起色,很想从凤临阁这里沾沾灵气和财气,看在在下一片诚心的份上,楚小姐能否给个机会?”   景栗展露专业级客套笑容,答复却并未改变:“不好意思,不能。”   其实平心而论,游公子的提议有可取之处,古代女子抛头露面经商确实会遇到诸多困境,如果景栗须以楚凤鸣的身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那她将会大刀阔斧地把凤临阁改为“股份制”。   到时候转让一部分股权给游公子,由他负责外部交际,而景栗自己则主抓内部经营和美食研发,男女搭配,合理分工,互惠互利。   可惜,此时的她是快穿模式,魂灵最多只能在大唐停留一个月,任务目标是重振凤临阁,并把酒楼交给王家有能力的人打理,不能随随便便把凤临阁卖一半给外人。   米子游再退一步:“凤临阁昔日兴盛的时候,开过两家分店,不过后来都关张了,要不然让米麒麟饭庄做凤临阁的分店,如何?”   景栗又一次摇头:“我的店新开业才一天,虽说生意不错,可是还没有到考虑开分店的时候。”   米子游一退再退:“假如真开分店,最先考虑让我做合伙人,可以吗?”   “如果公子所给的建议对凤临阁有帮助,这个条件我可以答应。”   用开分店的形式合作倒不是不可以,尽管在任务期限内不大可能实现,但景栗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可以嘱咐王敬推行此事。   游公子有强大的信息网络,为人处世又八面玲珑,与他这样的人联手做生意,对凤临阁日后的发展大有益处。   米子游的死皮赖脸战术好歹算有了些成效,他嘴角上翘的弧度愈深几分:“在下前来与楚小姐共享消息,就是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所有情报均千真万确,切记切记…”   他照例又用扇子遮住了嘴,低声缓速重申重点:“小仇大人即将大难临头,千万不要加入他的阵营。”   小仇大人今儿刚把楚家人送入大牢,俨然是大权稳稳在握的模样,更何况他的背景极硬,哪能说垮台就垮台,景栗放低声音问道——   “小仇大人不是仇士良大人的侄子吗,有如此厉害的叔叔做靠山,什么大祸躲不过?”   独教授科普过大宦官仇士良,此人先后杀过两任皇帝和四位宰相,堪称千古宦官界的最强王者,这么一位狠角色怎么可能保不住侄子呢。   米子游对当朝权贵的脾气与秉性皆有所了解,又透露了更多的秘密:“小仇大人近两年春风得意,行事张扬跋扈,甚至常常忤逆仇大人的命令,仇大人的眼中一向不揉沙子,早已对这位侄子心存忌惮。   据可靠消息,仇大人有意借最近的宫闱风波做文章,尽快铲除小仇大人在宫里和宫外的势力。”   游公子所提供的种种秘闻信息量太大,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真假难辨的情报,屠豪越琢磨越糊涂,脑壳里似有一团浆糊。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他不是事务所的智慧担当,也从不为难勉强自己,注意力不一会儿就转移到了其他有趣的地方,拍拍独教授的肩膀,说道——   “游公子每次出场拿的扇子都不同,看来他和所长一样,是折扇十级收藏家,如果你们生在同一个时代,完全可以组成一对扇子CP。”   “的确是跨越时空的有缘人,他今天的扇面是顾恺之的《洛神赋图》精华节选,我也有同款,这就把扇子取来,让你好好感受一下国画的魅力。”   独教授说着就踏上平衡车,哼着小曲儿离开工作室。   景栗的心态在风中凌乱,比任务更让她闹心的,是两位间歇性不靠谱的队友。 第191章 神秘贵妇   定宴席的最后一位客人姗姗来迟,为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尽管衣衫都是上好的料子,也佩戴了钗环收拾,可是并无先前两桌贵妇那般锦缎华服、珠光宝气的排场,怎么看都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富太太。   最为奇怪的是,贵妇未请其他宾客,一人独享整桌宴席。   难道眼前这位是贵妇圈中扫地僧一般低调的神级人物吗?   她如果出生在现代,会不会是挎着菜篮子抢购黄金的非典型性土豪大妈?   土豪鲜肉都惊呆了:“唐朝有钱人这么豪横吗?老阿姨的败家段位更胜我一筹!”   城中灾民吃不饱穿不暖,而神秘贵妇却大肆铺张独享美食,真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奈何入门即为客,景栗总得周到招呼,尽管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可是为了凤临阁的长远发展着想,这桌宴席依旧得免费招待。   再次确认无其他宾客之后,伙计开始上菜,景栗担任美食诗词解说。   神秘贵妇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处处透着诡异,她对饭菜的兴趣并不大,只是挑了几样略略尝几口,心思根本不在吃上,一双眼睛牢牢盯着女老板。   景栗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幸亏诗词之前已经读过两遍,不然非得因为别扭而卡壳不可。   神秘贵妇打断了她的话语,说道:“我对诗词没什么兴趣,不如聊聊天。”   景栗只得暂停数词秀,硬着头皮和贵妇展开尬聊。   严格来讲,她们之间的交流压根儿不能算是聊。   聊是双方平等的沟通,你一言我一语,有来有往。   可是此时的场面却并非如此,景栗的提问都石沉大海,神秘贵妇连姓氏都不愿透露,只是一个劲儿地强势发问,唇齿利如刀刃,炮火比之前两桌富太太加起来都更猛烈。   问题毫无新意,除了八卦还是八卦,不厌其烦地变换各种角度,没完没了地探问和李正德有关的种种流言蜚语。   眼前人仿佛是八卦幻化的妖怪,景栗相当极其特别不愿伺候,如果是真实的她,早就甩袖子走人了,连句再见都懒得多说,反正她也不想和这样的人再见面。   可是,她现在的身份是凤临阁老板,肩负着沉甸甸的重担,不管是多么难缠烦人的顾客,她都得笑脸相待,唯有默默心中含泪叹一句——   客人虐我千万遍,我待客人如初恋。   这就是专业的服务精神。   经此一遭,她深刻地意识到,在现实生活中,即便成为总裁,也很难霸道,顶多能在属下面前耍耍威风,面对金主爸爸的时候照样还得装孙子,电视剧里的假大空高大上百分之九十都是纯扯淡。   忽而,她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拍掌声,回头一看,竟是渣男本渣德郡王。   景栗怔了几秒后才行礼,脑中接连飘过多个疑问,如弹幕一般——   李正德怎么会来?   难不成他和这位神秘贵妇相识吗?   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王敬和其他伙计都一言不发…   也不能怪他们不吭声,景栗定睛一看,才发现郡王所带的侍卫都高抬拿剑的手,挡在凤临阁伙计们的胸前,虽然兵刃未出鞘,可是颇有震慑力。   这阵仗到底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要干架吗?   李正德的眼中并无杀气,背着手走上前,吩咐道:“周奶娘,如实向我母亲回禀此事即可。”   神秘贵妇已然起身,行礼领命而去。   景栗这才明白,原来那位客人不是什么贵妇,而是德郡王府的奶娘。   独教授最先反应过来:“郡王府的人是在试探,看你会不会乱说话,如果一不留神讲了有关李正德的坏话,立马就得被抹脖子灭口!”   这到底是什么没有王法的鬼世道?   景栗听的心肝都颤了两颤,幸亏她有觉悟,清楚皇亲贵胄都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没有讲一句对德郡王不敬的言语。   李正德落座后示意随从退下,王敬和酒楼的伙计们也不得不暂时退到门外。   李正德上上下下打量了“楚凤鸣”几番,他从前并未发现这个寡言内向的姑娘有任何特别之处,婚约不过是遵从母命而已。   但是,从当街退婚一事开始,他便渐渐察觉,前未婚妻实乃宝藏女孩,次次现身都能给人以意想不到的“惊喜”。   “楚凤鸣”对绯闻一问三不知,令李正德相当满意,他倨傲浅笑道——   “灾祸多从口舌出,楚小姐与楚家其他人不同,是难得的谨言慎行之人,确为识时务之俊杰。”   “郡王谬赞,民女愧不敢当。”景栗强颜欢笑应付。   “不必拘束,坐吧”,李正德展现平易近人的一面,看了看满桌菜品,问道——   “凤临阁的菜肴似乎和从前大有不同,哪些是新菜品?”   景栗本不愿和渣男同坐一桌,可是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屁股刚一沾凳子,就不得不再次站起,为其介绍菜品。   她没有再费口舌搞诗词那一套,只是对菜名和主要食材进行简略说明。   听过之后,李正德道:“那道做成竹子状的节节高似乎不错。”   他话虽如此,但并未提起筷子,景栗在旁愣了足足十秒,才意识到高高在上的郡王爷是在等着她伺候。   “你是胳膊断了还是生活不能自理,装模作样扮什么大爷,姑奶奶又不是你家丫鬟!”   这样的心里话,景栗只敢暗戳戳地在心里骂唧唧,表面却还得笑嘻嘻,魂穿打工人的日子实在是太憋屈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的大女主光环不大靠谱,如果贸然得罪权贵,所得到的大概率不是男主的青睐,而是下线的盒饭。   她忍气吞声顾大局,从女老板降级为小丫鬟,夹菜盛汤忙不停,悄咪咪的白眼几乎飞上了天,暗暗诅咒——   “寡廉鲜耻大渣男,吃菜噎死你,喝汤呛死你!”   李正德显然是被伺候惯了的,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只是不疼不痒地问了一句:“楚小姐不吃吗?”   景栗客气敷衍,真正想说的大实话为——   “看着你这张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脸,姑奶奶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吃你妹啊吃!”   比渣男更可恨的,是立高洁纯情人设的渣男,这类虚伪无耻、臭不要脸的生物,应该用非人道的方法通通法灭。   景栗最想送渣男郡王的一句话是——   在立人设之前,先学会做个人,好吗?!   “新菜都不错,想不到楚小姐在经营酒楼方面天赋异禀”,李正德吃过烤鸭卷之后,用帕子擦了擦手,言入正题——   “事到如今,许多事无须再多隐瞒,楚鸾合先前的确勾引过本郡王,不过我一向不喜轻薄放浪的女子,从未与她有过逾举背德之行…”   他有意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若是旁人再问起此事,楚小姐知道该如何回答吧。” 第192章 楚家反派祭天   “若再有人问起,民女会依照郡王的意思答复。”   德郡王的暗示再明确不过,景栗怎会不理解。   她心如明镜,清楚李正德正在谋划洗白大业,把一场男渣女贱的奸情,改写为心机biao勾引正人君子而不得的“正能量”狗血故事。   明知是谎言,可是景栗不得不配合。   一来,胳膊拧不过大腿,若是忤逆了郡王的意思,不仅她会倒霉,凤临阁也将受牵连。   二来,楚鸾合貌似是受害者,可这一切终究是她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景栗魂穿大唐的任务之一,就是重锤楚家人,关键时刻绝不能手软,而且勾搭准姐夫的楚鸾合根本不值得同情。   李正德认为她的说法仍有不足之处,加重语气强调:“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货真价实的事实!”   “民女失言…”景栗咬了咬后槽牙,遵照其意重新陈述——   “倘若再有人问起楚家之事,民女必会据实相告,绝不会令郡王失望。”   “好,很好!”李正德十分满意,心情大悦,胃口也大开,不断支使景栗夹这夹那。   此时的景栗,迫不得已化身“忍者神龟”,外表好声好气地伺候着,内心却只想把这个死渣男一角踹到墙上变遗像。   李正德问道:“圣上已下旨严惩楚家,详情你听说了吗?”   景栗摇了摇头,颇感意外。   她没有想到大唐皇帝的工作效率如此之高,楚家人下午才被关进大牢,晚上处罚结果便已出台,简直是神一般的速度。   李正德道出楚家人的下场:“楚子濂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罪无可赦,其妻刘氏及子女楚墨轩和楚鸾合,广受贿赂、仗势欺民、为非作歹,种种不法之举致使民怨沸腾,故处以极刑,明日午时三刻问斩。”   “问斩?…明天?…”   反派的报应来的太快,楚家恶人全部祭天,景栗一时难以置信。   李正德讲出重罚楚家的缘故:“官员贪腐,致使朝纲败坏,圣上正有彻底整治乱象之心,楚家恰好在这时出了事。   北司官员只审了半个时辰,楚家人便把一切罪名都认了下来,这其中有不少是小仇大人的诬陷,不过一旦签字画押,便都成了铁板钉钉的铁证,圣上得知此事龙颜震怒,故而从重严惩,以儆效尤。”   景栗这才清楚缘由,楚家之所以落得如此惨境,一是因为小仇大人的栽赃陷害,二是正好赶上了朝廷整治贪腐的“严打”时期,皇上需要宰一只肥鸡来儆猴,楚家不偏不倚撞到了枪口上。   李正德提及此事时,神情和语气皆无波澜,楚鸾合的生死,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景栗猜测,李正德很可能为了自证“清白”,还落井下石狠踩了楚家几脚,把楚家往黄泉路上多送了一程。   从古至今,渣男的路数大同小异,李正德就是典型的“三不渣男”——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而且,他比传统渣男更恶劣,不止不负责,更不认账,还反手狠泼脏水,送给旧情人楚鸾合两件大礼——   一是身败名裂大礼包,二是家破人亡大套餐。   “楚家妾室和其余女眷,皆入贱籍,遣送至官ji营…”李正德注视着“楚凤鸣”,其骤然煞白的脸色正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很享受预知一切、掌控一切的感觉,继续说道:“楚小姐不必害怕,因为你已与楚家断绝关系,而且在赈济灾民一事上大有功劳,圣上宽厚仁德,断然不会为难你,不过…”   他刻意停下话语,悠悠品酒。   景栗的确深深陷入震惊之中,她没有想到此事会牵连楚家所有的女眷。   根据资料,渣爹楚子濂的妾室们并不是坏心肠的毒妇,大多是在大娘子刘氏的手底下忍气吞声委屈过活的可怜人,被飞来横祸殃及,沦落为官ji,未来的日子必将生不如死。   魂穿任务的进行过程之中,很可能会出现“误伤”,使一些人的命运走向发生根本性逆转,楚家的女眷便是“解怨受害者”。   尽管在楚家全家获罪这件事情上,景栗所起的仅仅是催化作用,罪魁祸首是作孽无数的楚子濂,可是作为女人,她心中不可抑制地泛起了强烈的愧疚与同情之感。   李正德故意吊胃口的停顿,让景栗莫名心慌——   “不过什么?”   李正德这才说下去:“楚家的庶女楚丹灵失踪,你应该知道她身在何处吧。”   “我…我…我不知道楚丹灵在哪里…”景栗的双拳下意识紧握,她迟疑过后决定说谎,楚家无辜的女眷能保住一个算一个——   “楚丹灵和楚家的罪行完全无关,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受牵连。”   景栗的演技再好,仓促编谎话时也难免露出破绽。   “你和楚丹灵的感情似乎不错…”李正德看出她在说谎,嘴角的笑意却愈增三分——   “处置楚家女眷的差事是由南衙负责,楚小姐既然有意保护楚丹灵,本郡王便给你这个面子,不再追究她的下落。”   景栗忐忑的心稍稍安定,一边斟酒一边说道:“多谢郡王。”   李正德玩味而笑:“你不陪本郡王喝一杯吗?”   “不要喝!”通过视频密切关注进展的屠豪强势给出建议——   “他的眼神明显不对劲,慢慢开始不正经了,你只要喝一杯,就得一杯一杯接一杯!”   都说男人最了解男人,景栗明智采纳队友建议,双手端起茶杯道:“实在抱歉,小女子不胜酒力,以茶代酒敬郡王。”   李正德并未强迫,双眸深若寒潭,饮尽一杯,说道:“小仇公公的人来找过你吧。”   景栗如实以告:“对…忠大人今日来过凤临阁。”   “小仇大人明显有意招揽你”,李正德犀利发问——   “你愿意投靠北司,和那些太监为伍吗?”   被迫站队的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景栗尚未做出最终的决定,只能先用保守策略应付——   “民女是普通商贾,不懂政事,也无意参与政事,不管南衙还是北司的官员前来,我都会尽心竭力好好招待。”   “楚小姐,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李正德采取猛攻战术——   “南衙和北司,你究竟投靠哪一方,此时此地,必须做出决断!” 第193章 被轻薄了怎么办   被迫站队的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景栗尚未做出最终的决定,只能先用保守策略应付——   “民女是普通商贾,不懂政事,也无意参与政事,不管南衙还是北司的官员前来,我都会尽心竭力好好招待。”   “楚小姐,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李正德采取猛攻战术——   “南衙和北司,你究竟投靠哪一方,此时此地,必须做出决断!”   南衙和北司,一饿狼,一毒蛇,该如何抉择?   独教授和屠豪实在拿不定主意,俩人想出了一个馊点子——抛硬币。   更坑爹的是,这俩人一时间还找不找硬币。   身在前线的景栗被俩不靠谱队友气到差点心肌梗塞,抬手扶额遮住半张脸,故作思考状,掩饰崩溃成渣渣的内心。   就算是有硬币,抛的结果也不可信。   景栗活了二十七年,最差的就是好运,抛硬币的结果百分之九十九不可信。   屠豪翻出来了一颗银行纪念金币,权当硬币来抛,正面是南衙,反面为北司。   他轻轻一弹,黄灿灿的金币在空中急速旋转,随后屠豪啪的一声把决定命运的宝币按在掌中,揭晓答案——   “反面,北司!”   李正德催促道:“楚大小姐不像是优柔寡断之人,还未做出决断吗?”   “我…我选择…”景栗放下了捂着脑门的手,长吁声,气沉丹田,说出答案——   “南衙!在民女看来,郡王比小仇大人更值得信赖。”   “大锦鲤怎么这么任性,一点都不尊重抛硬币的结果,那可是天意的指点呐!”独教授转念一想,觉得这可能是权宜之计——   “她是不是担心李正德找凤临阁的麻烦,所以先说谎敷衍。”   “说句实在话…”屠豪左思右想,开始质疑“天意”——   “虽然抛硬币的结果是北司,但是我怎么都感觉宦官那伙伪男人不可靠,另外游公子说小仇大人即将倒台,我看他的样子很真诚,不像是在编谎话,综合种种情况,小姐姐当前站在李正德的一方更为安全。”   “游公子做派那么油腻,讲的话多半不可靠,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独教授本想黑米子游,一不留神把自己也黑进去了,反应过来之后,不由得卡了壳。   景栗之所以做出和金币相反的抉择,没有多么复杂的原因,只是因为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运气差到爆,所以才“逆天而行”。   前半生顺着老天爷,劫难一重又一重,这次试试和老天爷对着干,说不定能够摆脱噩运的魔咒。   “冰雪聪明,独具慧眼!”李正德盛赞做出明智抉择的“楚凤鸣”,不过他生性多疑,并未轻易信任,需得把所有事都问的清清楚楚——   “忠公公今日和你说了些什么?”   “零零散散说了不少,有些话我并没有太听懂…”景栗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讲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主要是来传话,说小仇大人明晚会来凤临阁。”   “他能不能活到明晚,都是个未知数。”李正德轻蔑而笑,再饮一杯。   景栗听着糊涂:“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正德难掩得意之色:“小仇公公给楚家安了不少莫须有的罪名,想利用此事大做文章,扳倒南衙一批权臣,幸好本郡王早有防备,这阉狗的阴谋未能得逞,还大大地栽了一个跟头,很快就得去见阎王爷了。”   这个“跟头”究竟是什么,景栗十分好奇,不过努力克制,并未张口多问,因为依照故事的正常逻辑,知道秘密越多的人,领盒饭越快。   李正德麾下党羽众多,他最为看重的,是有头脑且知分寸的智者,眼前沉默不语的“楚凤鸣”正是此类,他先把丑话说在前面——   “本郡王的性情,你应有所耳闻,真心归顺我者,必得重赏,寡义背叛我者,必以死偿罪。”   朝局越是动荡,就越需要手下绝对忠诚,李正德对待党羽,一向是恩威并重,其中“威”远多于“恩”,威胁只是第一步,其后他还会逐步控制党羽的至亲,任何背叛他的人,都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渣男郡王冷冰冰的语气之中流露着恐怖统治的意味,景栗唯有暂且屈服这一条路可以走:“民女即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0不敢背叛郡王。”   “只要你一心一意效忠,本郡王必不会亏待。”李正德醉眼微醺,说着大掌便覆上了她的手背。   景栗自小习武,身体的本能反应快于常人,在渣男施加力道握紧之前,不仅把手抽了回来,还似弹一般地起身,并后退了两步。   李正德到底是醉后失态,还是有意轻薄?   后者的概率更大,因为这厮最多也就喝了二两,明显没有上头,就是纯粹耍流氓。   她的内心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呼啸而过,就算是在风气开放的现代,男人没来由地乱摸女人的手,都算是猥亵,更何况是在礼教森严的古代,   她作为解怨打工人,在魂穿的过程中遭遇xing骚扰,这糟心事儿该如何解决?   独教授生怕她当场动手,立马劝说道:“大锦鲤,冲动是魔鬼,如果你现在脾气大爆发,可能会被渣男的侍卫砍成肉酱,咱先把这口气忍着,之后再找合适机会狠狠报复他,好不好?”   对于李正德的不要脸行径,是可忍孰不可忍,若不是景栗闪的快,这厮的脏手肯定会更下作。   不过,景栗的理智还没有被怒火焚烧殆尽,如果现在立刻和渣男发生冲突,无异于以卵击石,确实需要另想办法报复这个臭不要脸的混蛋。   李正德身为皇亲贵胄,又年少得志、手握大权,自有一身傲慢之气,认为天下没有任何女人会拒绝他。   在他看来,“楚凤鸣”的闪躲,不过是欲擒故纵、自抬身价的俗套招数而已,也不屑于强迫,只是言语点拨,他相信“楚凤鸣”很快就会主动向他投怀送抱——   “姑娘家经营酒楼,难免会遇到诸多难处,有本郡王保驾护航,凤临阁的生意会顺遂许多。” 第194章 阶段性胜利   解怨大锦鲤惨遭咸猪手,这笔账可得好好清算,深夜事务所的内部会议上,全体成员一致决定,任务列表中再加一条——   除掉渣男郡王,造福大唐女性。   冥界阴司本有规定,不可在解怨的过程中报私怨,否则会被扣减寿命。   不过,这次任务是应顶头上司陆主事的要求而仓促开展,万事都有上级撑腰,事务所仅需在任务结束之后递交一份报告,说明李正德对解怨标的凤临阁有巨大威胁,自然可以免受处罚。   就算描述有所夸大也无妨,只要任务顺利完成,解怨事务所就会成为“上面有人”的重点部门,不愁报告批不了。   这一整套操作都是独教授琢磨出来的,景栗听完简直惊呆了,对冥界“潜规则”的认知又加深了一重——   无论阴间还是阳间,权力的力量都是无穷的。   屠豪专注思索报复郡王的方式,在身份地位悬殊的情况之下,拿刀明晃晃地砍人肯定不行,须得用迂回曲折的“高级”方法替天行道,惩罚猥琐渣男。   古装电视剧里有五花八门的复仇方式,从雇杀手到下毒,屠豪一一分析可行性,最后遗憾地发现,绝大部分法子都不适合,找杀手没有门路,下毒如果被发现又会牵连凤临阁,真真是难办。   尽管没有商讨出实质性结果,可是景栗的情绪好了很多,只觉心里暖暖的。   真诚的关怀最能抚慰人心,尽管远隔千年和千里时空,但景栗能够感受到两位队友为她撑腰做主的满满诚意。   女性在职场中往往是弱势的一方,在拍戏的过程中,女演员遭遇咸猪手的事情并不罕见,景栗曾经也中过招,向剧组申诉多半毫无用处,有时还会被骂成是大惊小怪的矫情精。   万幸,如今的她走出人渣圈,有了独教授和屠豪这样三观正直且真诚善良的同事,对此景栗感到万分庆幸。   接下来的一日,楚家反派果然全部祭天。   既然皇帝的谋划是杀鸡给猴看,在处斩之前,游街示众的场景自然少不了。   囚车中的楚家人渣,已全然没有了昔日的得意风光,囚衣污渍斑斑,头发蓬乱似鬼,头顶和脸上还有不少臭鸡蛋液和烂菜叶,有如过街老鼠,狼狈至极。   这才是反派应有的下线方式。   景栗立于凤临阁二楼的窗台,喜观反派祭天这大快人心的场面,若非碍于楚凤鸣的身份,她非得亲自下场砸臭鸡蛋不可。   负责押送楚家人的官员,是李正德。   衣冠禽兽德郡王骑于高头大马之上,威风凛凛,一脸正气,扮演冷傲君子时的演技堪比影帝。   景栗看到这个虚伪精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买尽天下臭鸡蛋,把他的五官砸到模糊。   楚家人之中,最先注意到“楚凤鸣”的,是楚鸾合。   昔日金尊玉贵、飞扬跋扈的楚家二小姐,而今已沦为受尽万人唾弃的放荡yin妇,即便身死,也将永留骂名。   真正将她推入地狱的人,不是景栗,而是李正德。   渣男有风险,谈情需谨慎。   景栗很想把渣郡王也一并送走,楚鸾合和李正德,一个是攀龙附凤的心机女,一个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酷似苍蝇喜逢臭鸡蛋,天生一对,臭味相投,去阴间做一对比翼双飞的鬼鸳鸯,再合适不过。   但话又说回来,此时的楚鸾合,想必已经认清了李正德的真面目,对其只有恨没有爱,死前最后的愿望,恐怕是化作厉鬼也不放过负心渣男。   渣女遇渣男,拼的是段位。   人不怕不聪明,就怕自作聪明。   楚鸾合就是自作聪明的典范,既渣又傻,自作自受。   她不自量力地套路李正德,以为德郡王这条肥鱼上了自己的钩,殊不知对方是无情无义的大鲨鱼,不止会咬碎鱼钩,连钓鱼人都能一口吞下。   在原版故事之中,有身孕的楚鸾合没有成为李正德的正妻,只是入府做了妾室,这和她最初的预想定然有巨大落差,可是至少保全了性命和名声。   而在新版故事之中,景栗版楚凤鸣横空出世,改变了楚家的命运,渣男李正德原形毕露,不但没有出手相助,反而亲自将情人全家送上黄泉路。   渣爹楚子濂仰头甩掉菜叶,目光正与“楚凤鸣”相遇。   景栗冷笑以回应,这一表情令渣爹楚子濂大为震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的楚凤鸣很可能不是自己的女儿。   他与长女楚凤鸣并不亲近,只知其为逆来顺受的软柿子,在他的心里,这个女儿只是他夺取王家家产的工具。   楚子濂至死不知悔改,见性情大变的楚凤鸣安然无恙,就怀疑一切都是女儿的阴谋,愤然嘶吼质问——   “是不是你在做局害楚家,是不是…”   恶人有恶报,一颗臭鸡蛋不偏不倚地砸进了他大张的嘴巴里,堵住了所有的言语。   刘氏和楚墨轩也随之咒骂,可是声音完全被吃瓜百姓此起彼伏的谴责声掩盖。   真正锤死楚家人渣的,不是景栗,也不完全是小仇大人和德郡王,更是他们自己。   楚家人德不配位,身在党争漩涡的中心却不知收敛,沦为被小仇大人玩弄于鼓掌间的棋子,陷入危机之后,完全失去理智,以私情一事威胁极重声誉的德郡王,全家轮番上演不作就不会死的大戏,将一手好牌打的稀烂,丝毫不值得同情。   午时三刻,阳气最盛,死于此刻,魂魄消散,怨灵无法幻化鬼怪。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队友送来好消息——   法术卷轴之上的条目大幅度减少,三大主线任务消失了两项。   根据解怨规则,对怨灵苦主仇人的报复,只能重,不能轻。   楚凤鸣所设定的主线任务,有保护王家财产不被楚家侵占,也有把刘氏赶出楚家,如今楚氏人渣集体掉脑袋,此两项任务便随之消失。   副线任务中的第一条是报复刘氏的亲生子女,使楚墨轩科举无门,令楚鸾合无法嫁入良家,现下二人丧命,此项任务自然终结。   “游龙戏凤”的解怨项目取得阶段性胜利,而今景栗只需再完成一件大事即可,那就是重振凤临阁金子招牌。 第195章 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托楚家的福,“大唐网红”楚凤鸣的热度进一步增强,强势占据长安热搜榜榜首之位,凤临阁也成为了都城潮人们的热门打卡地。   凤临阁的生意红火到炸裂,食客络绎不绝,门口大排长龙,大家宁愿耗时等待,也不去其他地方将就。   前来的食客,有些是纯粹的吃瓜跟风,想要见识一番网红楚凤鸣经营的店铺是何模样,但更多的人,是因为亲朋好友的大力推荐,前来拔草凤临阁的两大新菜,神仙红烧肉和砂锅羊蝎子。   老店出新菜,味美又价廉,获得了食客味道一致好评,大家纷纷变身凤临阁义务宣传大使,大力推广新美食。   照如今的趋势发展下去,不出半个月,长安百姓见面的打招呼语,就会从“你吃了吗?”,升级成——   “凤临阁的招牌新菜,你吃了吗?”   同处一条街,冰火两重天,前任网红店醉仙居生意萧条,本就冷清的米麒麟饭庄更是空无一人,仿佛即将倒闭。   凤临阁的事务自有王敬和汤宗打理,景栗则继续神隐模式,将神秘低调风进行到底。   在办公室的她并没有闲着,仍在努力忙事业,整理之前记录的火锅“秘籍”。   她的目标是,让“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这句话红遍大唐。   改良版铜火锅和定制版鸳鸯锅已经送来了店里,唐代巧匠的手艺不错,成品完全符合景栗的要求,她又加订了一大批,在这之前,可以采用每日限量的方式进行火锅推广。   看到那锅,她就条件反射似的吞口水,大铜锅,红炭火,配上切得整整齐齐的羊肉卷,再蘸上鲜香味醇的麻酱,这热乎劲儿带来的满足感是什么山珍海味都替代不了的。   独教授和土豪都是重度火锅爱好者,又一次点了火锅外卖,一边吃一边筹划大唐火锅伟业。   独教授原本爱吃麻辣口味,不过今天点的是番茄口味,原因是最近吃的东西太重口味,脸上冒了痘痘,所以最近几天打算清淡养生。   景栗有一个大大的疑问,不过为了维护事务所和谐的工作氛围,最终决定把问题留在心底——   痘痘是年轻人的专属,来自清朝的独教授长着一张标准的现代中年男子富态脸,怎么可能会长痘呢,难不成返老还童了吗?   景栗以前对番茄锅底没有特殊偏爱,可是在没有西红柿的唐朝,越吃不到越是想念,琢磨着回到现代之后,首先得吃一盘番茄炒蛋解馋。   考虑到唐朝的食材和条件,事务所三巨头在五花八门的火锅汤底之中选出了四种经典口味——   清汤、香辣、菌汤、海鲜。   其中,香辣锅底具体又分四种,微辣、中辣、重辣、秘制麻辣,誓要将人性化服务理念贯彻到底。   除此之外,还有三种特色火锅——凤舞九天养、胡椒猪肚鸡、老坛酸菜鱼。   “凤舞九天”这一锅底名字是独教授所起,可与凤临阁的店名相应和,“凤”为乌鸡,“九”是当归、黄芩、沙参等九种滋补药材,为特色高端养生药膳锅。   在火锅菜品方面,肉类主要有羊肉、猪肉和各种内脏。   羊浑身都是宝,适合刷锅的是八个部位——羊上脑、羊三叉、羊里脊、羊磨裆、一头沉、黄瓜条、羊腱子、羊筋肉。   景栗最爱吃羊上脑,是羊脖颈后的嫩肉,因接近头部故称上脑,此处脂肪交杂均匀,肉质最为细嫩,仿佛专为涮锅而生的一般。   独教授和屠豪在吃的方面都是讲究人,羊肉的各个部分怎么切都交代的清清楚楚,景栗不是专业厨师,听后完全懵圈,只能一字一句地记下,转达给大厨汤宗执行。   从前她看菜谱的时候,就对“顺着纹理切”和“逆着纹理切”这样的表述感到迷惑,肉又不是大理石地板砖,哪里来的纹理?   现在的景栗理解不了切羊肉的方法,完全在情理之中。   羊肉味美价高,要想让火锅成为真正的唐代大众美食,还得从便宜的猪肉身上想办法。   猪肉不如牛羊肉顺滑,不过五花肉切成极薄的肉片,口感也很不错,定价和比羊上脑肉低一半。   另外,屠豪给出建议,可以借鉴潮汕牛肉丸的做法,把猪肉做成丸子,既可提升口感,也可丰富菜品。   至于丸子的种类,最起码能够做出或软嫩和弹牙两种,可以是纯肉丸,也可以加入芹菜等蔬菜做出各种花样,又或者仿照撒尿牛丸,在丸子里加入虾肉做的包心。   丸子大军不止有猪肉,还可以加入现代的鱼滑和虾滑,或者直接做成海鲜丸,繁多的美食品类,总有一种能够打动顾客的心。   至于内脏方面,现代涮锅必备的毛肚是牛的百叶,在不能随便杀牛的古代,注定无法成为火锅店爆款。   独教授提议用羊肚,口感不如牛肉脆嫩,不过重在养生,据古代医书所说,可补虚健胃,治虚劳不足。   吃不上毛肚不要紧,黄喉的味道也不错。   黄喉是猪或牛等家畜的大血管,一般为主动脉,又称心管,屠豪查资料发现,猪黄喉约有60至70厘米可食用,无疑是一道物美价廉的火锅美食,妥妥得加进菜单里。   此外,猪腰子和羊腰子也是宝,切成腰花或腰片下锅涮后,腥臊味大幅度降低,入口爽滑脆韧,是景栗吃火锅时的必点菜之一。   但好多人对于腰子很抵触,就算在麻辣锅里涮,也还觉得有怪味,有些餐厅会在腰片边上配一碟蛋液,腰片沾蛋液后再涮,一来可以进一步降低腥味,二来还可以让口感更滑嫩,如此妙的方法,景栗当然也要借鉴。   火锅菜单一步步丰富,还加了鸭肠、鸭胗等等和鸭子有关的内脏,这样就可以把做完烤鸭之后所剩的东西充分利用起来。   除此之外,猪大肠也可以善加利用。   按理来讲,在当前的时代,高端酒楼里不会出现猪大肠这样接地气接到地平线的美食,不过景栗很想挑战一番,既然红烧肉和羊蝎子能够走红,猪大肠也一定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春天。   猪大肠直接涮很难掌握火候,景栗打算让大厨汤宗将生大肠做成卤大肠,客人在锅里小涮一下就可以吃,味道还会更加独特。   锅底和菜品过后,还需安排蘸料。   对于大部分北方人来说,麻酱料是电是光是唯一的神话,为火锅永恒的绝配,不过也有很多人吃不惯麻酱,喜欢海鲜料、香油碟或者豆花料。   由于现代火锅在唐代属于新事物,景栗计划把各种蘸料都安排上,到时候用小碟子分装,赠送给客人试尝。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口味,食客可以根据喜好选择适合的蘸料。   做完所有事之后,景栗看著书桌上的一厚摞“鬼画符”笔记,畅想着将来更红火的生意,不禁伸出两手的食指,做出“完美”的得意动作。 第196章 糟心事一桩接一桩   大网红的广告效应果然非同一般,由于食客太多,午市结束的时间比预计晚了近一个时辰,每一桌都至少换了三波食客。   昨天的尴尬再次上演,晚市的食材又一次提前卖光,只能招待少部分提前订位的客人。   大厨汤宗也很无奈,他今日采买的数量已经比昨天多了整整一倍,可还是不足以应付火爆的场面。   凤临阁重振旗鼓,汤大厨满怀信心,不过在他的预判之中,酒楼重登顶流,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哪知重新开门营业才两天,就直冲巅峰,生意一日更比一日红火。   既然如此,就只能沿用之前的方法,今晚不招待没有提前定位的散客,但要记下客人的名字,等到他们下次光顾凤临阁时,特别给以打折优惠。   景栗本想趁着晚市前的空档和汤宗商议火锅大业,但看他的样子颇为疲惫,就暂且把计划后延,简单了解过今日的午市情况之后,便让大厨先去休息。   大厨是酒楼的灵魂,必须得当做大熊猫保护,让其充分养精蓄锐,凤临阁才可以实现可持续发展。   不过,一些得罪不起的贵客还是得硬着头皮招呼,先前忠大人传话,说小仇大人今晚会前来酒楼,尽管景栗相当极其特别不愿招待这位满腹阴谋算计的太监,可是身为平民的她并没有拒绝的权力。   景栗嘱咐汤宗,按照昨晚的标准准备一桌宴席,南衙和北司她都开罪不起,明面上务必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   当然,大女主也不是吃素的,在景栗看来,小仇大人和李正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很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两只心机狐狸一并干掉。   王敬年纪轻,又刚被提拔到总管事的位置上,干劲十足,有如永动机,神采奕奕不知疲倦,满面喜色地说道——   “小姐,今儿有不少客人说起,如果凤临阁保持如今的势头,很快就可以重开分店了。”   提起分店,景栗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米子游,她说道:“游公子有意参与凤临阁分店的经营,此事你认为如何?”   王敬如实回答:“游公子处事八面玲珑,又不失诚信仁厚,王老板在世时对他的评价颇高,加之米家在长安商界很有地位,如果真能与游公子联手开店,对我们而言大有好处。”   景栗心里有了数,原来油腻公子米子游是一位相当不错的事业合作伙伴,算得上是大唐商界的青年才俊。   这样说来,游公子所提供的秘密消息可信度很高,难道小仇大人真要倒大霉了吗?   结合李正德的说法推测,小仇大人今晚有可能根本来不了凤临阁。   现实果真如此吗?   夜幕降临,乌云遮星,月色黯淡。   景栗等啊等,一直到将近亥时,都不见小仇大人的身影。   这位权臣太监当真遭遇大祸了吗?   抑或是,已经得知景栗决意加入南衙阵营一事,所以不会再来凤临阁,正在密谋如何报复她吗?   宵禁将至,景栗惴惴不安地返回王家,猜不出明天太阳升起后究竟会发生何事。   独教授提笔准备大写特写一番:“我得把这些艰难险阻全部都记下来,写成报告交给陆主事,让他知道咱们事务所为了完成任务做出过多少努力!”   之前错估任务难度,其实也不是所长的错,楚凤鸣所制定的解怨条目里,重点是打击楚家,谁都想不到故事里的大反派居然会是小仇大人和李正德。   楚家人渣领了盒饭,但是楚丹灵还在王家的田庄里住着,尽管李正德说会放其一马,可是景栗认为渣男的话十有八九不可信,便让祝妈妈明日安排人去田庄送消息,并问明楚丹灵未来有何打算。   日有所忧,夜不成眠,景栗辗转反侧,睡的极不安稳。   早上她赖了一会儿床,临近巳时还没起。   中间祝妈妈叫过一回,但想着小姐连日劳累,多多休息于身体有益,便未再多加催促。   独教授和屠豪难得早早上线一次,可是迟迟等不到大锦鲤开联络器,还以为是设备出了问题,立刻联系科研事务所整修仪器。   好巧不巧,凤临阁今日偏偏出了大事,王敬等不来小姐,就打发伙计来王家送信。   祝妈妈得信之后,不敢有半分耽搁,赶忙唤小姐起床。   景栗吃火锅的美梦被打断,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了?”   祝妈妈语速极快地说道:“京兆府的官兵把凤临阁围了起来,不准我们开门做生意,王敬也不知是何原因!”   “什么!”景栗被此重磅消息惊到困意全无——   “凤临阁之前有得罪过京…那个…京什么兆府吗?”   她对京兆府这个机构名字感到十分陌生,不清楚这个机构的职权到底是什么。   祝妈妈道:“哪有商贾敢招惹京兆府,这件事蹊跷得很,小姐您如今是凤临阁的老板,得赶快过去主持大局!”   糟心事一桩接一桩,景栗立刻掀被子起床,也没有心思对衣裳挑挑选选,祝妈妈拿来了一身石青色的男装,她匆匆换上,并连敲戒指打开联络器。   她借着和祝妈妈说话的时机,变相向队友求助:“京兆府若是找麻烦,我们该如何是好?”   她念念叨叨了三遍,都没有得到队友的回应,还以为那两人昨晚又去夜店嗨玩,至少得睡到中午才能起床上线。   殊不知,此刻解怨事务所的工作室如五金店一般,满地摊的都是各种零件,科研事务所派来的维修人员为了找出设备故障原因,将跨时空沟通器全部拆开,逐一排查各个电子元件。   独教授和屠豪在旁焦急踱步,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景栗的运气一如既往地差,她联系队友的时候,机器刚刚被大拆百十来块,根本接收不到信号。   在前往凤临阁的路上,景栗问过祝妈妈才知,京兆府主管都城治安,类似现代的首du公an局。   级别如此之高的衙门,公然为难大唐人气最高的网红酒楼,到底有何目的? 第197章 微服私巡   由于京兆府的官差挡了路,导致大唐CBD中心区大堵车。   官府乱作为的威力不容小觑,在以马车为主的大唐,都能堵出现代大都市早晚高峰期的感觉。   景栗实在等不及,便下车步行前往凤临阁。   没有网络的时代,群众吃瓜主要靠围观,京兆府的官差出动,必然是有大事发生,于是乎,闲来无事的百姓便都聚在此处看热闹。   景栗先是在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艰难穿行,后又被手执红缨长枪的官差阻拦,前往自家酒楼之路,难似上西天取真经。   景栗把自己是凤临阁老板的事告知官差,可是对方并未轻易相信,而是用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她,幸好王敬提前在附近侯着,这才证实了她的身份。   她急急问询:“京兆府的官兵为什么会来,整条街只封了我们一家酒楼吗?”   “不是查封,只是今日不能开门迎外客,京兆府的官员都在米麒麟饭庄,游公子让您到了之后先过去一趟”,王敬把声音放低,又补了一句——   “起初我以为是衙门的人来找凤临阁的麻烦,但后来发现米麒麟饭庄和街上其他几家茶楼酒铺也被告知今日不得开门迎客,实在不知京兆府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截止目前为止,唯一的好消息是,凤临阁至少不孤单,还有其他店铺也遭遇了相同的困境。   可是,景栗的内心却有一种没着没落的孤独感,她一个劲儿地悄悄摆弄戒指联络器,开开关关好几回,都没有听到坑货队友的声音,她莫名感觉自己被事务所抛弃在了唐朝。   倘若此时是盛世大唐,那她在长安定居也无妨,生活滋润又没有减肥压力,小日子妥妥赛神仙,可是眼下偏偏是时局日益动荡的中晚唐,商贾须得在夹缝中求生存,一不留神就可能家破人亡,比起社hui主义和谐社会差远了,她无论如何都必须重返现代。   她来到米麒麟酒楼,跟随跑堂走向二楼,心中惴惴难安,脑中思绪纷乱,不知将面对什么,也不知自己是否有能力转危为安。   她深呼吸数次,按捺紊乱的心跳,每一步都走出了奔赴刑场的慷慨壮烈之感,走道两旁肃立的佩刀官差愈发加剧了她的忐忑。   然而,世事总难免出人意料。   步入雅阁,眼前所见与景栗的预想完全不同,并无严肃紧张的氛围,“交际达人”游公子正在谈论趣事,几位身着不同样式官服的官员皆欣然而笑,似乎和寻常的朋友聚餐没有太大差别。   “楚小姐,你可算是来了!”米子游起身招呼,并为她介绍在座的各位大官,不仅有京兆府的秦府事和尉迟少尹,还有金吾卫的祁副将和兵部的赵侍郎。   景栗对古代官职并不了解,拿不准眼前的各位官员究竟掌有多大权力,暂且先逐一恭敬行礼。   她本以为将遭遇官员们暴风骤雨般的冷脸打击,不想在座的各位都十分和气,全都客客气气地与她打招呼。   还没等景栗落座,便有一位官差入内,在金吾卫祁副将的身侧悄声耳语。   此消息必定极其重要,祁副将听后即刻与其他几位同桌的官员低语几句,景栗隐隐听到只言片语——   “今儿也许难有空闲…说不定明日或后日才能出宫…路线还需重新商定…”   “出宫?”景栗悄咪咪地揣摩这个词,再结合当前的阵势,不禁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不成皇帝要微服出巡吗?   秦府事放下茶杯,对“楚凤鸣”说道:“官府有一项重要任务需要凤临阁的配合,楚小姐不会不给面子吧。”   “官府的要求,民女自当全力配合。”景栗若是不给面子,就会保不住脑袋,她完全没有拒绝的权力。   秦府事先是含笑点头,而后抬手拍了拍米子游的肩膀:“具体详情,请公子代为向楚小姐转达,我等有重要公务在身,先行告辞。”   景栗和米子游送诸位官员出门,目送各位大人物坐上马车,她急不可耐地问道——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官府为什么不让我们两家酒楼做生意?”   米子游晃着扇子转身走回酒楼,卖关子道:“楚小姐不妨猜一猜。”   景栗没有猜谜的心情,没好气地随口道:“我猜是当今圣上即将微服出巡,要来我们两家酒楼品尝美…”   她的话还没说完,米子游的脸色已经大变,即刻“嘘”个不停。   “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景栗觉得游公子大惊小怪,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   “我…我难道猜对了吗?”   “高手,一猜就中!”游公子冲她竖了竖大拇指:“我们去里面详谈。”   景栗的小心脏突突乱跳,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恨不能高声呐喊——   “OMG,大唐皇帝要来我做老板的酒楼!这简直是神一般的运气,有天子加持,凤临阁必成天下第一酒楼!”   但是,孤独的伤感随即再次袭上她的心头。   如果独教授和屠豪在线,他们一定会为此而兴奋欢呼。   之前景栗还嫌弃两位队友聒噪,可当真的无人分享快乐时,她又觉冷冷清清没有动力。   人总是要经历失去,才会更懂得珍惜,她一边听着游公子的话,一边祈祷两位队友尽快上线。   原来,皇帝已经知晓她和米子游贡献田庄大力赈灾一事,认为他们二人是商界年轻一辈中的仁善典范,故而才有微服出巡的想法,一来想尝尝凤临阁和米麒麟的美味,二来是为巡视赈灾情况并体察民情。   米子游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圣上预计会在临近午时出宫,眼下京兆府和金吾卫忙成了一锅粥,所有圣上有可能光顾的店铺,都需提前清场,以防有谋逆恶徒趁机兴风作浪。”   景栗大概明白了任务:“原来如此,那我们要做的,就是准备好美食,空着店等圣上驾临,对吗?”   米子游摇了摇头:“怎么能空着店呢,皇帝若是看到萧条之相,还不得龙颜大怒。” 第198章 为皇帝造梦的大型表演秀   米子游道明缘由:“官府会安排合适的客人,咱们就负责把酒菜准备好,重点是敬献圣上的那桌宴席,若能得天子赞誉,凤临阁和米麒麟在酒楼界的地位百年内无人可撼动,未来的生意…”   讲到这里,他稍稍平复激动的情绪,实事求是道:“凤临阁的生意会越来越好,米麒麟将一改冷清现状,成为酒楼业龙头老大…之一…”   “之一”两个字是他停顿两秒后才加的,不然会有吃独食的自私嫌疑。   在景栗听来,这段话的确有些道理,获天子盛赞,得金口玉言加持,凤临阁必将更上一层楼。   不过“地位百年内无人可撼动”,这句话未免过于夸张,属于时代局限性下的虚无狂想,景栗的心里藏着无法讲出口的大实话——   大唐所剩余的命数,已经不足百年,被大唐皇帝赞誉的酒楼,又怎可能兴盛百年。   过去已逝,未来缥缈,不管身处任何时代,人真正拥有的,唯有当下。   游公子有一句表述,令景栗感到十分费解:“‘合适的客人’是什么意思,官府请的群演吗?”   接下来换米子游懵圈:“群演…什么意思?”   “就是…戏子…”景栗尽量用古代词汇做说明:“那些官府派来的客人,他们的任务是做戏给皇帝看吗?”   “没错”,米子游点了点头,向她详述其中的门道——   “前来酒楼的客人,全部都经过官府的层层筛选,有些是乔装打扮的武艺高手,有些是擅长歌功颂德的文人墨客,既可以防止刺客偷袭,又能够使龙颜欢悦,两全其美。   另外,我们两家酒楼也要共同做戏,全部都要装出对天子驾临之事一无所知的模样,既要周到招待,又不可过于殷勤奉承,务必要让圣上感受到最热情、最淳朴的民风。”   景栗认为这完全不合理:“一大堆官兵明晃晃地拦在门口,可我们还要扮出正常做生意的模样,圣上难道不会对此生疑吗?”   米子游解释官府“潜规则”的具体操作:“京兆府和金吾卫正在封路,圣上车驾所经过的长街将会全部戒严,驱赶所有闲杂人等,然后一一核查商铺和小摊店主的身份,只留三代家世清白的店家,再由身着便服的官差扮为平民,为街市营造繁荣之相。   封路结束后,店门口的官兵会换上平民百姓的服饰,分散埋伏在四周,此外官府还会排遣精通毒理的医官前来,对菜单和食材进行严格核查,以防酒楼暗藏逆贼,下毒谋害圣上。”   “有必要搞这么大阵仗吗…”景栗如听天方夜谭,而且越想越不对味儿——   “圣上出宫的目的之一是体察民情,但所见的一切全是官府安排的大戏,并非是百姓的真实生活…这…这难道不算是欺君吗?”   米子游自有一套“灰色”逻辑来将此事合理化:“从古至今,哪个皇帝不喜欢活在盛世幻梦之中,我们所做的事,并非是欺君犯上,而是为圣上圆梦,即便其中有欺骗的成分,那也是善意的谎言。”   于乱世中谋生,须得放弃非善即恶之念,黑白不再泾渭分明,世界早已成为一团混沌的灰色迷雾,真假是非全无所谓,唯有利益才是永恒。   识时务者为俊杰,米子游便是“灰色”时代中的“暗黑”俊杰。   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也算不得十恶不赦的坏人,而是一个顺时代潜规则而行的生意人。   对于官府用托儿欺骗皇帝一事,米子游有着与众不同的独特见解——   “圣上怀着激动雀跃的心情出宫,名为体察民生疾苦,实则却希望明君盛世无疾苦。   天子想要看到的,不是街边哭诉冤情的冤民,不是衣衫褴褛讨饭的灾民,也不是萧条败落的商户,而是锦绣山河,是繁华市集,是感恩戴德的百姓。   假如官府不戒严街道,不管制酒楼食客,万一圣上微服私访的消息传开,冤民纷纷赶来告御状,这场景恐怕会成为永载史册的大唐污点。   尽管贪赃枉法的罪行是官员所犯,可追根究底是圣上用人失察,这无异于当众打天子的脸,圣上在震怒之下的确会处罚贪官,但却无法彻底根除官场乱象,那些受牵连的官员会把满腹怨气都撒在平民百姓的身上,到时候咱们百姓的处境只会更惨。”   无力改变时代,唯有适应时代,尽管这是一场大型作秀表演,可是对于振兴凤临阁有着相当大的积极意义,景栗将脑中的有关真假是非的杂念清除,只专注于解怨任务目标——   “官府的戏台已经搭好,我们小老百姓除了配合唱戏之外,别无其他选择,但愿这场戏能使龙颜大悦,也让酒楼有更大的名气。”   米子游叮嘱道:“这出大戏,只许成功,不能失败,刚刚我在各位官府大人的面前替你打过包票,你如果出了事,我也得倒大霉。”   景栗忍不住叛逆一遭:“听公子这么一说,我还挺想搞出点风波,黄泉路上至少能有个伴儿。”   “如此吓人的玩笑可不能随便开!”米子游发起“财迷式”合作宣言,举起茶杯道——   “与其同年同月同日死,不如同年同月同发财!”   “同年同月同发财,说得好!”景栗与他碰杯,将茶一饮而尽,而后顺便向他打听有关小仇大人的消息——   “小仇大人今日会陪同圣上一同出宫吗?”   “他怕是这辈子都出不了宫了~”米子游将最新情报告知——   “小仇大人昨夜已被关进皇宫内狱,仇大人亲自为侄子定了罪,说他是用丹药暗害郭贤妃子嗣的主谋,可能不出三日就会被酷刑折磨死。”   反派下线速度堪比龙卷风的情景再次上演,景栗诧异之余深思,只觉小仇大人像极了工具人,帮大女主解决掉楚家人渣之后,一天都不多耽搁,直接拿号去阎王殿排队。   之前游公子提起,仇大人与小仇大人这对叔侄,本质的矛盾在于权力之争,侄子妄图取代叔父,不料被叔父反手铲除。   说到底,小仇大人和楚家人渣一样,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景栗无比希望,李正德也会如此,被自己所犯下的罪孽重重反噬,唯有亲眼看着死渣男遭报应,她才能痛快解气。   事务所那边终于完成了机器的重新组装,开始调试设备,沉思中的景栗毫无心理准备,耳鼓膜差点被响亮且尖锐的滋啦声震碎,不禁捂着耳朵呻吟了几声。   米子游被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了?”他即刻起身上前,略显手足无措,毕竟这是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他高声唤门外的随从——   “来人,快去请大夫!”   “不必了,只是突然头痛而已”,景栗摆了摆手,说道——   “我先回凤临阁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安排。” 第199章 凤临阁片场   景栗终于听到了两位队友的声音,解怨三巨头重新合体。   时间已经不早了,方方面面都得迅速准备起来,她把王敬和汤宗叫来办公室,将皇帝要前来酒楼的大事告知。   为了保证戏剧效果,此事要对店中其他伙计保密,不过需得督促他们更为热情周到地待客。   凤临阁上上下下热火朝天地忙碌了起来,解怨三巨头则开起了小会。   当独教授和屠豪得知,早上的失联全因景栗贪睡懒觉引起,齐齐无语,三人跨时空云拉钩,一致决定把这件事定为解怨事务所的一级机密,绝对不能外泄,不然派来一批维修员忙活一早上的科研事务所非得投诉他们不可。   皇帝微服私访,对完成解怨任务有巨大的推动作用,独教授提议,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请唐文宗亲笔为凤临阁题字“长安第一酒楼”。   天子墨宝高高悬挂,酒楼地位牢固不可撼动,主线任务即可全部完成。   这一想法虽是好,但能否找到合适的时机请皇帝题字,还是个未知数。   “群演”客人陆陆续续粉墨登场,男女老少皆有,在服化道方面相当用心,衣裳与饰品比现代粗制滥造的古偶剧精细得多,每一位群演都有自己的身份定位,搭配适当的衣饰,乍一眼看去,酒楼内各个阶层的客人齐聚,完全不像是在演戏。   群演们的职业素养也很高,仿佛都经过演技专业培训一般,从入店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表演,架势和普通食客一模一样,时时刻刻准备着接受皇帝的微服私巡“检阅”。   令景栗没有想到的是,群演之中竟有两位熟人,是楚凤鸣的表哥上官云天和表妹上官云绣。   上官云天仍旧是一身纨绔浪荡之气,行事不似其他群演那般稳重,一进门就东张西望,要求王敬带他见“楚凤鸣”。   走入办公室后,他盯着景栗看了足足十秒,嘴里啧啧啧个不停——   “凤鸣表妹,你可真是个狠人,楚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我母亲听到消息后昏厥的旧病当即复发,直到现在都卧床不起,而你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做生意,我从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狠心决绝之人!”   “我已与楚家断绝关系,他们是生是死,与我无关”,景栗厌弃地瞥了他一眼,想到加入上官家的姑母曾对楚凤鸣关怀有加,便说道——   “最近店里太忙,我实在抽不开身,明日会安排人送些补品给姑母。”   楚凤鸣所定的副线任务之一即与姑母一家有关,可是这位姑母的存在感实在太弱,前期在道观清修,而今又因受到打击而病倒,前前后后就露过一次脸,明明拿着主演的剧本,可是真实戏份比龙套更少。   “做商贾做到能入圣上眼的地步,你也算是有本事”,上官云天酸溜溜地夸了一句,又道——   “我们好歹是亲戚,圣上驾临凤临阁,如此重要的消息你居然隐瞒不告,若不是我交友广泛,便会错过这一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景栗不解:“圣上是否前来酒楼,与你有何相干?”   “圣上为体察民情而微服私访,很有可能会与酒楼食客闲聊谈天,如果我有幸能与之畅谈,或许可得天子青睐,将来必可在朝中谋一个好官职!”上官云天活在白日梦之中,并且做好了两手准备——   “另外,我还特别把妹妹带了来,听说圣上极为偏爱楚楚可怜的娇柔女子,云绣恰好就是此类,假如她被圣上一眼相中,入宫做贵妃,那我们上官氏一族便可飞黄腾达!”   景栗恨不能用尽洪荒之力,甩无耻渣哥十个大耳光。   上官云天无才更无德,一心盘算着卖妹求荣,之前打算把妹妹嫁给权臣郑注的大老粗亲戚做填房,而今又筹谋把妹妹送进宫里做妃子,真是好生臭不要脸。   景栗很想敲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是一团浆糊还是汪洋大海。   她看着垂头不语的上官云绣,不由得泛起同情心,劝阻猪油蒙了心的渣哥——   “后宫佳丽三千,能成贵妃者恐怕不足三人,即便像杨贵妃般三千宠爱在一身,到头来不还是繁华落尽一场空。   云绣性格如此内向,深宫中的争斗她怎么可能应付得来,好男儿应凭真本事谋出路,你总是谋划着牺牲利用妹妹,算什么男人!”   “妇人愚见,丧气至极,扫人兴致!”上官云天满心歪念,真话一句都听不进去——   “今日凤临阁和米麒麟所有的客人,都是花钱托关系从官府买到的座位,皆怀着和我一样的心思,这么好的机会岂能白白拱手让人!”   他所言有夸张之处,那些武艺高强的群演,无需花钱买座位,均是官府直接安排,不过其他带着年轻女眷前来的,想必有不少确实怀有和上官云天一样的目的。   这趟活儿景栗不一定能从官差的手中收到钱,府衙高官倒是趁机通过售卖酒楼座位赚了一大笔,实为空手套白狼的行家。   难怪范进中举后会当场兴奋至疯癫,有功名即有官位,有官位即有一切,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群演均已到位,酒楼一层和二层的大厅中坐的满满当当,景栗作为老板,时不时得按照“剧本”要求出去晃悠一圈,假模假式地询问众位食客对菜品的意见和建议。   此刻的凤临阁如同拍戏片场,京兆府的汪少尹为总导演,安排着各位群演的一举一动,连上菜的速度都要控制,在皇帝大驾光临之前,热菜只能以龟速上桌。   王敬唯恐得罪了乔装打扮的官差,时不时便去对面的米麒麟看看状况,那边怎么招待,凤临阁便有样学样,在和官府打交道方面,游公子更有经验,模仿他准没错。   在这一过程之中,心细如尘的王敬发现了一件事,官府派来验毒并监督厨房菜品的医官共有四位,按理来讲应是每家酒楼分两名,可是米麒麟那里仅有一名医官,其余三人全在凤临阁,再三查验厨房的食材和菜品,甚至连调料都不放过。   景栗得知此事,觉合情合理,凤临阁和官府的交情不深,加之楚家人渣刚被斩首,所以官员们对她的戒心极其深重,生怕她突然失控,产生反社会心理,下毒谋害皇帝。   左等右等,前等后等,主咖皇帝迟迟不登场,各位群演的也渐渐疲惫萎靡。   事务所队友的川味豪华午餐已经结束,屠豪打着嗝问道:“皇帝是不是早饭吃的太撑,所以午饭一点儿都不着急?”   独教授无奈道:“你的想法敢不敢再俗气一点?”   屠豪耸了耸肩,摊开手道:“敢是敢,但是能力达不到,这是已是我俗气的巅峰。” 第200章 被皇帝放了鸽子   苦等甚久无果,景栗记起了方才从官员那里听来的没头没尾言语——   “今儿也许难有空闲…说不定明日或后日才能出宫…路线还需重新商定…”   难不成唐文宗日理万机,没工夫微服私访,所有这些全都白忙活了吗?   正在这时,“总导演”汪少尹告知景栗,因有紧急军务,故而圣上暂时无法出宫。   景栗算是猜对了一半,圣上的确来不了酒楼,不过微服私访计划并未取消,而是暂且延后。   至于延后多久,汪少尹也不清楚,搭好的戏台子还不能拆,须得多等一等。   “总导演”喊了卡,群演们如释重负,纷纷起身活动僵麻的胳膊腿。   其中有大约三分之一的人离开,下一波群演接替上阵,这些人皆为各个衙门中武艺高强的官差,为了保证其警觉性,不可搞疲劳战,需轮番上阵、轮流休息。   剩下的群演基本都和上官云天一样,期盼着能够获得圣上青睐,拖关系并花大钱才买来座位,不坐到今日宵禁,绝不离开。   由于“总导演”对热菜的上菜速度严格控制,导致大家都没怎么吃饱,趁着休息的工夫,纷纷催促伙计快些上菜,不过这一要求被“总导演”无情驳回。   此刻午饭时间已过,按照planB剧本,凤临阁应进入“下午茶”环节,食客只可点茶水和糕点,热菜与普通主食通通不能上桌,“总导演”认为这样才合情合理。   汪少尹并不知晓,凤临阁近两日生意爆火,压根儿没有空闲发展“下午茶”业务,午市至少得再持续一个钟头才能结束。   不过,景栗并未反驳“总导演”的规划,由着官员去折腾,即便出了纰漏也怪不到她和凤临阁的头上。   除此之外,官府还临时加入特别环节,安排歌姬弹曲助兴。   前来凤临阁的艺姬共有八名,皆粉妆玉琢,绰约多姿,并无俗艳风尘之气,可是一颦一笑之间自有勾魂夺魄之风情,备好瑶琴、古筝、琵琶和笛萧等乐器后,皆以轻纱掩面,以增神秘诱惑之感,纤纤玉手抚弄琴萧,悠悠歌喉雅唱诗作。   景栗从几位官员的对话之中得知,这些姑娘皆是权贵豢养的全能型“艺术人才”,不仅通晓音律,而且擅长歌舞,坐于正中弹奏瑶琴的那位名叫玉儿的绝色美人,恰出自德郡王府。   提起德郡王李正德,汪少尹等人下意识地看向“楚凤鸣”,显然有所顾忌。   于是乎,景栗识趣地退下,不过她着实难耐心中好奇,便在雅阁外偷偷听了一小会儿。   一位官员说道:“郡王府艺姬众多,听说最属玉儿姑娘得宠,想不到德郡王竟舍得派她来此,看来是有意把这位美人儿送到陛下身边。”   汪少尹早已见怪不怪:“德郡王一贯如此,即便是貌若天仙的艺姬,与他而言也不过是寻常玩物而已。”   “皇亲贵胄的风流,咱们这些普通朝臣可比不了~”官员的声调之中难掩艳羡,又道——   “德郡王和楚家二小姐有奸情一事传的沸沸扬扬,纵然他亲自送楚家人上了刑场,流言蜚语也依旧没有止息,德郡王苦心维护的冷傲君子形象,怕是会因此而毁于一旦。”   汪少尹冷冷一哼,说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德郡王品行如何,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御史台楚大人死的一点都不冤,明知德郡王是何性情,还非得把两个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满脑子都是攀龙附凤的邪念,最终连性命都赔了进去。”   官员道:“现在回头想想,楚家上下唯有大小姐楚凤鸣是个明白人,不仅主动退了婚约,还明智地和楚家断绝关系,不然非得被牵连不可。”   忽而,景栗的余光瞟见楼梯口处有人影闪动,未免惹麻烦,当即快步离开。   经这一番偷听,景栗才知自己之前的种种“出格”之举是多么的明智。   楚家和郡王府全都是火坑,楚凤鸣注定红颜薄命,即便她命长一些活到出嫁,多半也得不到渣男夫君李正德的善待,迟早有一天会被活活气死。   屠豪的三观在风中凌乱:“从血缘关系上讲,李正德是皇帝的侄子,侄子把玩弄过的歌姬转送给叔叔…这…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独教授为他科普唐代宫廷奇事:“这类事在唐朝皇室算不得稀奇,武则天先后嫁过唐太宗和唐高宗父子,杨贵妃最初是唐玄宗的儿媳,后来入宫做了老公爹的宠妃,和祖辈们相比,李正德所做的事一点儿都不算出格。”   “真的吗?我不信!”屠豪唯恐被骗,立马拿起手机开始百度,足足看了有十多分钟,最终发自肺腑地感慨——   “我的天呐,古人的狂野程度,现代人望尘莫及。”   糕点已提前做好,摆好盘端上桌即可,厨子们连轴转地忙了两天,今日的工作量于他们而言相当于半放假的养生状态。   时间不能这样白白浪费,景栗将凤舞九天、胡椒猪肚鸡和老坛酸菜鱼的做法讲给大厨汤宗,趁着空闲将这三种特色火锅做出来,以加快美食大业的进展。   “下午茶”期间,景栗的剧本内容和午饭时完全相同,隔一小会儿就得楼上楼下地绕一圈,稳稳立住酒楼劳模女老板的人设。   这一表演任务对于专业演员来讲全无难度,可是她绕来转去,腿都溜细了一圈,也不见九五之尊现身。   在此过程之中,她发现有一位客人颇为眼熟,细瞧之后才发现,是先前在城郊劫过她的灾民马啸天。   这时的马啸天,身着簇新缎衣,头戴青黑幞头,腰间挂有翡翠玉饰,俨然一副富贵模样,任谁都猜不出他几日前是衣衫破陋、身无分文的灾民。   景栗原先便猜到,马啸天投靠了李正德,从其穿戴可看出,尽管德郡王本性为渣渣,可是在钱的方面相当大方,可使穷苦灾民瞬间变身暴发户。   她并未与之打招呼,装作素不相识,因为李正德已用威胁的方式告知过她,那日遇劫一事是绝不能外泄的秘密。   傍晚时分,宫中传来消息,皇帝今日无暇出宫,微服出巡一事暂延至明日。   一大群人劳心劳力忙乎了一整天,最后却被皇帝放了鸽子,大家或多或少都心怀怨念,只不过无人敢讲出口。   景栗本以为晚上可以正常开门做生意,怎料官员并不准许,理由是担心逆党趁乱混入酒楼。   “总导演”汪少尹下严令,皇帝一日不来,酒楼一日不可对外迎客。 第201章 分店计划   景栗敢怒不敢言,她如今方知,皇帝微服出巡一趟居然如此劳民伤财,以凤临阁生意的火爆程度,两日不正常营业,将会损失一大笔利润。   酒楼的亏损,官府百分之百不会赔偿,在高高在上的官员看来,皇帝能选中凤临阁,便是“楚凤鸣”的福气,即便倾家荡产也得赔着笑脸贴钱配合府衙演戏。   幸亏王家家底厚,就算耗着等一个月也无妨,若非如此,接待皇帝一遭,酒楼的资金链就有直接断裂的风险。   景栗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让皇帝留下赞誉凤临阁的墨宝,这样酒楼的损失才有价值。   众位群演满怀希望而来,满载失望而归,大都没什么胃口,三三两两地离开,不过凤临阁和米麒麟也不冷清,大堂基本全部坐满,客人都是假扮平民的官差,结束任务后开始吃“工作餐”,汪少尹等高官则在楼上雅阁中享用宴席。   餐费由谁来承担,是官员个人出钱,还是官府总体包揽,景栗一概不知,也无法张口问,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笔钱都得由凤临阁倒贴。   凤临阁的新菜品轰动了长安城,在米麒麟“片场”坐镇的官员也来尝鲜,其中有人提出要女老板楚凤鸣陪同宴饮,她以身体不适推脱,而米子游默契配合,用高情商化解了高官们的不悦,并与众位官员共同畅享美食美酒。   走入雅阁的前一刻,米子游回头挑眉而笑,景栗相当了解他眼神之中的含义——   “开分店优先考虑我哦!”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屠豪刚学的俗语有了用武之地,他对米子游给以高度评价——   “游公子的外表和做派略显油腻、略带油滑,但本质是暖男型君子,和李正德是完全相反的类型,小姐姐你不如在结束任务之前就和他把开分店的事情敲定。”   “爱扇者,皆为真君子!”独教授原本觉得米子游不靠谱,如今也黑转粉,顺道还夸了自己一把,悠哉晃动“人帅路子野”的折扇,说道——   “凤临阁空间有限,总要排队等位,会让顾客失去耐心,干脆早一点把米麒麟饭庄变成分店,这样凤临阁在长安城的影响力将会更大。”   景栗认为队友的建议不错,看在米子游数次相助的份上,分店计划的确可以提前开启。   景栗走向厨房时,扫了几眼大堂中喝酒划拳的一众官差,并未见到马啸天的身影,猜测他应是赶着去向李正德复命了。   汤宗从下午起便开始准备特色火锅,将官员和官差们所点的餐食准备妥当后,凤舞九天、胡椒猪肚鸡和老坛酸菜鱼这三道美食也熬炖够了火候。   接下来,景栗带领整个后厨召开新奇美味研讨会,商议特色火锅是否还有改进的空间,各自最适合搭配哪些菜品,蘸料应调制几种口味。   大家围着砂锅边吃边讨论,把羊肉和猪肉的各个部位切成薄厚不同的片状,逐一在各个锅中尝试,鱼虾蟹以及菌菇菜蔬也逐一品尝,最后选出口感最优的套餐组合。   鱼羊合而为鲜,在酸菜鱼锅里涮薄薄的羊肉片,味道鲜美绝妙。   将鱼虾做成软嫩的丸子,吸饱胡椒猪肚鸡的浓汤,好吃到简直停不下来。   对于凤舞九天这类药膳锅,景栗吃不大习惯,无论涮什么都觉得味道诡异,配菜就由大厨汤宗来决定,这类锅底是有钱人的专属,总体的原则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其后,景栗把清汤、香辣、菌汤和海鲜四种经典火锅底料的做法讲了出来,准备在明天进行尝试。   但是,汤大厨提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凤临阁不仅是酒楼,还是茶楼,花茶和各式茶点曾风靡一时,汤宗花费心思制作各式各样的糕点,其实主要是为“下午茶”这一时间段服务,中午和晚上的正餐时间段,大部分客人更愿意点普通主食,只有少部分会选择甜点。   如果真把火锅加入菜单之中,那午后来喝茶的客人势必会减少,原因是火锅的味道太重,将会直接影响“下午茶”的体验感,从成本方面考虑,糕点的花样必须在现有的基础上进行删减。   听完汤宗的一番解释后,景栗又获知了一个小知识——   酒楼午市结束之后,伙计们会在店内点上熏香,目的是去除餐食的油腻余味,为来喝茶的客人营造更好的环境。   可是火锅的味道实在太重,用任何熏香都无法完全驱散味道,客人必然不愿来此喝茶。   尽管最近的凤临阁忙到没有时间开展下午茶业务,可是网红店的热度一旦退去,午市的客人会大幅度减少,为了火锅而放弃下午茶业务,从盈利的角度考虑,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景栗起初也犯难,但结合分店计划一同考虑,困难便迎刃而解,她顺势想出了一个极妙的好主意。   由于明日还需继续导演大戏,众位高官没有过多饮酒,宴席很快便结束,景栗和游公子一同送官员离开,官差们也随即散去,酒楼由嘈杂转为宁静。   景栗发出邀请:“游公子,我店里又出了几道新菜,有没有兴趣尝一尝?”   米子游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客气拱手道:“楚小姐盛情相邀,在下却之不恭!”   景栗让伙计把火锅搬出厨房,银丝炭铜火锅中的是凤舞九天,鸳鸯锅之中是胡椒猪肚鸡和老坛酸菜鱼。   米子游第一次见鸳鸯锅,觉分外新奇:“这锅的造型十分别致,是从哪里买来的,名字该不会叫八卦锅吧?”   “它的官方名字叫鸳鸯锅。”尽管易经八卦蕴含无数玄妙,可是景栗之前被唐朝的八卦贵妇搅的烦不胜烦,实在是听不得“八卦”二字。   “鸳鸯锅,好听!”米子游吸动了几下鼻子,先从酸菜鱼尝起——   “这酸菜闻着够味儿,我先试试汤。”   他是吃中行家,知晓精华都在汤中,两口便喝下一整碗,赞不绝口:“酸爽鲜香,不止好喝,而且解酒!”   而后他又迫不及待地品尝胡椒猪肚鸡汤,同样给出盛赞:”浓醇鲜美,胡椒点睛,绝了!”   最后他喝下凤舞九天,一过舌头便知其中的药材都是上乘佳品:“十全大补,一口活到九十九!”   景栗莞尔一笑,说道:“我想出了近十种火锅创意,打算开一家专营火锅的分店,游公子有兴趣加入其中吗?”   “等会儿…”米子游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满面严肃地说道:“你再把刚刚的话重讲一遍!” 第202章 楚丹灵的进宫梦   景栗将提议复述了一遍,并问道:“你的反应很奇怪,难道是不想和凤临阁合作开分店了吗?”   “当然不是!”米子游喝下一杯茶,将残余的醉意驱散,自我打趣道——   “之前你拒绝过我千百回,没来由地主动一次,让我不由得怀疑自己大晚上做起了白日梦。”   景栗讲明关键:“强调一点,分店并非与凤临阁一模一样,而是以火锅为主。”   “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分店若想真正成功,需要的是超越或新意,超越凤临阁难如登天,用火锅另辟蹊径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米子游颇具商业头脑,已将分店一事琢磨透彻,他一边吃着弹脆的牛肚,一边说道——   “昔日国盛民富,自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可如今时局动荡、民生艰难,上档次的酒楼生意越来越难做,绝大部分百姓已无力承担奢华宴席的开销。   重新开业的凤临阁之所以能够迅速火遍长安城,是因为楚小姐慧眼辨形势,艺高人胆大,主推物美价廉的创意美食,分店要想一炮而红,也应延续此思路。   这三种火锅,除凤舞九天之外,其他成本都不高,既味美又独特,一定能够风靡长安城!”   游公子确为商界才俊,对于唐朝餐饮业大环境和凤临阁经营策略的分析头头是道,景栗发自内心地为他点赞。   另外,还有一件事她需要征询对方的意见:“依公子的意思,是直接把米麒麟改为分店,还是另选它处建新店?”   “索性…换掉米麒麟的招牌吧!”米子游三思过后做出决断,他对自家酒楼的短板有清晰的认知——   “米麒麟饭庄最大的缺陷是缺乏特色,即便得到圣上金口玉言的夸赞,多半也只能兴盛一时,倒不如壮士断腕,大刀阔斧彻底革新。”   “我倒觉得米麒麟这个店名很不错…”对于现代人来说,一听这个名字便会直接想到“米其林餐厅”,换掉名字未免可惜,于是她建议道——   “不如咱们两家店都在招牌上加一只凤凰,指代凤临阁,你的酒楼可以更名为‘米麒麟精选火锅’,如何?”   “不错不错!”米子游欣然同意,又问道:“分店的利润楚小姐想要如何划分?”   如此专业的财务问题,准准触及到了景栗的知识盲区,她并没有直接给以答复,而是说道——   “有关利润分成,我需得和店里的管事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好,凤临阁所提的条件我必定全力满足!”米子游在意的不是蝇头小利,他真正看重的是与凤临阁合作后的发展前景,既然要改为火锅店,那就要趁早造势——   “能不能现在就把火锅配方告诉我,明天米麒麟就用这些美食招待圣上。   圣上既尊道教又重养生,肯定会喜欢八卦状的鸳鸯锅,也会爱上十全大补的凤舞九天锅,只要获天子盛赞,咱们的火锅新店必会一炮而红!”   “今日太晚了,明天一早我让汤大厨去你那里调制汤底并安排配菜。”景栗另有一件要事需游公子相助——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圣上为凤临阁亲手写一幅字,内容最好是‘长安第一酒楼’,天子墨宝悬挂于店中,生意定然兴盛无忧。”   只要得到皇上御笔亲书的赞誉字幅,景栗便可以潇潇洒洒离开大唐。   “这个我们主动提不大好,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之嫌…”米子游想出一个妥当的方法——   “到时候我打点一下陪同圣上的官员,借他们的嘴向天子提出请求。”   在这一方面,游公子为行家,如果连他都做不到,就说明求皇帝墨宝这一招行不通。   谈妥开设分店的基本事宜之后,景栗赶在宵禁前回到了王家,惊讶地见到楚丹灵正在垂泪等候。   楚家一众女眷均被楚子濂等人的罪行牵连,楚丹灵也在获罪者之列,此时的她应低调躲藏,重回长安着实不明智。   楚丹灵再使柔弱可怜大法,即刻扑过来跪下,求长姐“楚凤鸣”为她谋一条生路。   景栗是接受人人平等观念长大的现代人,着实不习惯跪地哭求的场面,赶忙连拉带劝地把她扶了起来,并把李正德说不予深究的事告知楚丹灵。   但这只是空口白牙的一句话,其中暗藏诸多隐患,万一渣男李正德翻脸不认人,极有可能会给“楚凤鸣”安一个窝藏逃犯的罪名。   “德郡王?…”楚丹灵得知李正德愿放她一马时,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德郡王这么做…或许…或许另有深意…”   “她的眼神很不正常!”屠豪发现异常,大胆做出推测——   “难道李正德和楚丹灵有非同一般的关系吗?楚家三个姑娘他都祸害了个遍吗?”   景栗的脑中也浮现出了相同的猜想,斟酌措辞后问道:“你…你和德郡王…很熟吗?”   “在楚家的时候,我曾见过德郡王一次,那时他曾说…说…”楚丹灵顿了顿,神情明显缺乏底气,可还是继续讲了下去——   “他说我如果愿意进宫,极有可能会得到圣上的宠爱,那时楚家没人把这些话当回事…假如…郡王所言非虚,我真能入宫做嫔妃,就不必再担心会受楚家的连累了!”   “进宫当秀女?”景栗认为她过于天真——   “德郡王亲自把楚家人送上了刑场,你还相信他吗?”   “我没得选…”楚丹灵也知这是一步险棋,可她并无其他更好的选择——   “姐姐你只是普通商贾,在朝中并无势力,无法帮我彻底摆脱当前困境,我不如放手一搏,进宫谋一条出路!”   唐文宗是短命皇帝,即便楚丹灵真能得宠,也不过是一时风光、半生凄凉罢了。   根据事务所保密条例,景栗不得泄露未来之事,只能委婉提醒:“听闻圣上龙体不甚康健,你纵然进了宫,也不一定能得圣宠,而且德郡王心机深沉,他很可能不会真心实意帮你入宫。”   屠豪开脑洞狂想:“有没有可能,楚丹灵进宫后得宠生子,母凭子贵,即便当不了皇后或太后,也会有不错的人生结局。”   独教授摇了摇头:“不可能,唐文宗一生只有两个儿子,但全都短寿早夭,皇位最终由他的弟弟李炎继承,倘若楚丹灵真进了宫,命运只能是青灯古佛了残生。” 第203章 赈灾田庄片场   景栗好劝歹劝,结果全无用处,楚丹灵誓要进宫“闯荡”一番。   在与其交流的过程之中,景栗发现楚丹灵此人有“两副面孔”,表面单纯柔善,实则暗怀巨大野心。   祝妈妈提出,可以帮楚丹灵寻一户远离长安的好人家,改名换姓嫁过去,平平安安度余生。   景栗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愿出钱为她添一份嫁妆。   可是楚丹灵毫不犹豫地拒绝,景栗从其态度中可以看出,她并不想过普普通通的生活,极度渴望飞上枝头变凤凰。   从现代心理学的角度分析,楚丹灵是在既缺爱又缺钱的恶劣环境下长大,原生家庭的环境相当之差,生母因病早亡,渣爹楚子濂对她不闻不问,渣继母刘氏对她百般苛待,虽有楚家小姐的名号,但日子过得还不及府中体面的婆子和丫鬟。   楚家已垮台,母亲家中的穷亲戚根本不会收留她,楚丹灵所拥有的资本,只有年轻姣好的容颜,她想用这老天爷赏赐的皮囊,去搏一把前程。   在她看来,只要这一局赌赢,命运便可以彻底逆转,既拥有天子盛宠,也可享荣华富贵。   殊不知,逆天改命之路充满荆棘坎坷,世间没有几人能够真正扼住命运的喉咙,绝大多数只能被命运薅住头发狠狠玩弄。   楚丹灵不在解怨任务的名单之上,景栗已仁至义尽,最后再送一次良言——   “德郡王未必可信,深宫的生活也不会像你想象的那般幸福,如果我是你,绝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楚凤鸣含着泪水的双眼中写满了不甘心:“姐姐,你不是我,也不了解我所受过的苦,为了能有更好的生活,我甘愿付出一切代价!”   她的心意已决,今夜在王家留宿,明日前赴郡王府投靠李正德。   景栗也不再多言相劝,人的命运都是由自己决定的,眼前人一心只想踏上踏上繁华虚无的死路,旁人的拦阻全然无用。   原版故事中的楚丹灵,被父亲嫁给了年迈的老头子做填房,后因与继子发生不伦关系而被浸猪笼,新版故事中的她,人生结局也依旧是悲剧。   从前楚丹灵没得选,现在她虽然有的选,可最终结果仍会是悲惨收尾,或许应了那句老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第二日清晨,景栗刚刚吃完早饭,便收到京兆府官差送来的最新“剧本”。   皇帝在用早膳时提起,不仅想来酒店体察民情,还希望看一看“楚凤鸣”和米子游田庄赈灾的情况。   皇帝的筷子还没放下,消息便传出了宫,景栗和米子游需得尽快打理好酒楼事务,然后前往田庄等候接驾。   换而言之,赈灾田庄将成为微服私访大戏的新“片场”。   景栗和米子游同行,一乘马车,一骑骏马,赶往城郊田庄新“片场”。   她一直为酒楼而忙碌,并未亲自来过田庄赈灾地,与灾民有关的大小事务均由王管家代为处理。   她远远便看到庄子外有大批人马聚集,想来是官府所安排的便衣官差,正在新片场中执行搭建戏台的紧急任务。   景栗刚走下马车,便见几位官差拖出了两位被鞭打至血肉模糊的男人,她和米子游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田庄中出了什么乱子。   听王管家解释过后才知,被打的两人是赈济所派来监督赈灾的官员,平日行事飞扬跋扈,常以欺凌灾民为乐。   今早这两个败类正在虐打灾民时,被前来布置“片场”的李正德和京兆府官员发现,李正德一怒之下命随从狠狠给了这二人一顿鞭子。   他铁拳重罚,不是因为同情灾民,而是为了肃整赈灾乱象,说白了就是杀鸡给猴看。   以李正德为首的南衙势力,日日在圣上面前吹嘘赈灾功绩,怎料手下的小喽啰居然肆意妄为破坏大局,此类事件万一被圣上目睹,或者被北司宦官呈奏至御前,后果不堪设想,必须从重处罚,方可杜绝后患。   走入田庄之后,景栗被官府的神操作亮瞎了眼。   赈灾钱粮经官员多重贪污克扣,落到灾民饭碗里的只有每日米粒数的清的稀饭,田庄这边本有能力为灾民改善伙食,可又担心此举会惹赈济所的官员不悦,所以只能按照最低标准提供衣食。   灾民对此自有怨言,未免有人在圣上驾临时乱讲大实话,京兆府干脆把各大衙门之中体型消瘦的官差全部调集来,换上有补丁的旧衣服,再把发型搞的微乱,假扮成灾民的样子,排位在前面的人还被安排了台词。   为了讨圣上欢心,官员甚至还颇有创意地从附近村子找来了一群六、七岁的孩子,也都乔装打扮成难民的样子,还教他们唱歌谣,内容为——   “太和开成皆盛世,抑豪扶弱与民安,武功文治万方乐,日月朝朝仰帝颜。”   独教授适时科普,唐文宗先后用过“太和”及“开成”两个年号,这首童谣的内容,就是在为皇帝歌功颂德。   前来视差的皇上根本不会知道,真正的灾民都被圈禁在后院,他来到田庄,本以为是亲切慰问难民,殊不知所见皆为作假戏的演员,连小孩子所唱的歌谣都是戏的一部分。   这届官员的套路之深,完完全全突破了景栗的想象力天花板。   李正德和京兆府官员安排好一应事物后,便先行离开,整个过程中李正德都没有多看景栗一眼,正人君子的架势装的有模有样。   景栗和游公子也有台词,主旨大意是,他们之所以愿意开放田庄并捐钱捐物,一是被圣上仁政政策感召,二是被尽心竭力救助灾民的南衙官员感动。   这虚伪的破词儿让景栗心中极其不爽,出钱出力的明明是她和米子游,官员所做的只是从中克扣,而皇帝仅仅是走过场看戏,到头来功劳却都计在了他们的身上。   一大批演员在田庄进入“候场”模式,装扮为灾民的官差很多连九品芝麻官都算不上,不过架子倒是不小,时不时便吆五喝六地指使田庄管事做这做那,一会儿要茶,一会儿要酒。   不过,京兆府官员很清楚这帮官差的德行,离开之前特意叮嘱过米子游,绝不能给茶给酒,以免露出破绽,如果圣上午后才来,那所有官差都要吃大锅饭,不得为任何人私开小灶。   米子游只得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力,不厌其烦地解释无酒无茶的原因,并好声好气地安抚一众官差的情绪。   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游公子为了避免麻烦,宁忍着气也不轻易得罪这帮官府中的“小鬼”。   临近午时,城中传来消息,皇帝出宫后先行前往坊市,用膳过后才会启程前来田庄。   景栗得知此事,恨不能立刻拉起米子游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回酒楼,想办法求得天子亲书的“长安第一酒楼”墨宝。 第204章 万事最怕但是   然而,景栗的如意盘算不幸落空。   传信人还送来了李正德和其他高官所设计的最新“剧本”,其中要求米子游即刻回酒楼,而景栗则需留在田庄敬候皇帝驾临。   很明显,他们二人被强制分工,一个回店铺招待皇帝,一个留在田庄“片场”继续候场。   而且由次推测,皇帝应在米麒麟用午膳,晚间是否有时间品尝凤临阁美味,还是一个未知数。   得到天子墨宝的概率骤然直降,景栗不禁烦闷,重振凤临阁雄风的任务,不知何时才能完成。   还有一种最坏的情况,那就是皇帝头脑一热,为米麒麟饭庄提字“长安第一酒楼”,那她的解怨任务将会彻底宣告失败。   凤临阁昔日为长安餐饮业之首,假如“第一酒楼”的宝座被米麒麟饭庄夺走,怨灵苦主楚凤鸣必然不会满意。   “圣上即将前来巡视,官差们不会有过分之举,尽量应付着就可以,如有需要尽管吩咐我田庄的夏管事…”米子游离开之前叮嘱了几句,但见“楚凤鸣”正在皱着眉头呆呆发愣,便问道——   “楚小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景栗眼珠转了几转,为了解怨任务,她决定从游公子昨日的承诺入手,刻意为其施压——   “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凤临阁再现辉煌,重新成为长安城第一酒楼,所以才希望得到天子墨宝,公子昨夜说会帮忙,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米子游点了点头:“没问题,我一定尽力。”   为确保万无一失,景栗还加了一句明晃晃的阴间警告,沉着嗓音道——   “如果其他店铺得到圣上亲书的‘第一酒楼’字幅,那我做鬼都不会放过那家的老板!”   米子游下意识愣了愣,他不知“楚凤鸣”的情绪为何会突然发生180度变化,莫名心肝一颤,再次郑重表示自己会尽百分之百的努力。   其后,便是三个多钟头的漫长等待。   田庄“片场”开饭,今天的大锅饭是白粥和大白菜烩豆腐。   白粥比平时给灾民喝的稠很多,由于等待天子驾临的时间太久,粥在灶上热了好几次,已成半米糊状,烩菜特意用了荤油,运气好的话还能在碗里找到肉片,比灾民平日的伙食好十倍。   但官差们对此并不满意,不仅抱怨不休,还强烈要求田庄悄悄开小灶,王管家和游公子那边的夏管事费劲口舌,才把事情平息。   景栗实在见不得这些狗官差的嘴脸,也没有胃口吃饭,离开前堂,去后院转了一圈,见到厨房给真正灾民准备的午饭,远不及“剧组特餐”,稀到不像话的粥里加了些白菜帮子,便算是一餐。   她实在看不过眼,平时的赈灾水平只能与官府保持一致,今日为特殊情况,至少能让灾民吃的好一点。   景栗吩咐王管家,让厨房晚上按照“剧组特餐”的标准为灾民准备一顿饭。   平日多行善,强过临时抱佛脚。   景栗无比希望老天爷能够关注到她以“楚凤鸣”的名义所做的一桩桩善事,但愿这些能够使上苍开眼,保佑凤临阁尽快拥有“长安第一酒楼”的荣誉称号。   在这没有手机和网络的时代,景栗只能抓心挠肝地苦等消息,幸亏屠豪远程送上好消息,缓解了她焦躁的心情。   中国好老板屠豪密切关注影视资源,认为当前有两个角色特别适合景栗——   一个是S级大制作仙侠剧中的女四号,另一个是小成本悬疑网络剧中的女二号。   这两个角色虽然番位不靠前,戏份也不算太多,但是人物个性极强而且都有独立的故事线,只要演技足够强,再配上适当的宣传,至少能小火一把。   说来也巧,仙侠剧女四号的那个角色,景栗一年前曾去试过镜。   作为一名毫无名气的十八线龙套,很难在大制作影视剧中争取到角色,当年她之所以能够进入面试,是因为这一角色属于全剧女性人物中的武力担当,基本每次出场都有动作戏,所以导演要求演员必须要有武术功底,这才让景栗有了试镜的机会。   那时的景栗满怀期待,因为选角导演亲口说,她是试戏演员之中最出色的一位。   但是…万事最怕但是…   从她试戏结束的第二天起,那部剧就频频爆出负面消息,先是原著作者退出编剧组,并发文抨击主编剧魔改原剧情,激起大批IP原着粉的不满;后又有男女主为争番位而闹不合的新闻,双方的粉丝和水军纷纷下场,掀起了舆论的腥风血雨之战;其间还有各种零零碎碎的小道消息,什么男二带资进组加戏,什么资方为捧新人而强行增加新人物。   戏还没开拍,负面热搜就一个又一个,后来导演迫于压力退出剧组,该戏的筹备工作也宣布暂停。   景栗没有想到自己和这部戏如此有缘分,该戏重新投拍,她还能有机会面试相同的角色。   她让祝妈妈去看看后院的灾民是否有其他需要,趁四下无人,将之前的试镜经历告诉了队友。   屠豪感觉胜算又大了几分:“你既然试过戏,剧组应该还保存着视频资料,这一次的试镜时间是三天后,万一你赶不回来,我可以想办法让片方先参考旧视频,之后再约时间单独面试你。”   “新的选角导演不一定愿意看旧视频,而且像我这样没有人气的演员,剧组绝不会单独安排我试镜…”最靠谱的方法就是按时参加新面试,景栗的脑中响起了滴答滴的倒计时声音——   “三天…我拼尽全力试一试,尽可能在三天之内结束任务!”   屠豪讲出刚刚那番话,不是不懂影视业行规,而是打算走一走亲戚的后门——   “那部戏最新的投资方老板,是我的大侄子,虽然我们关系一般般,可他多多少少会给我点面子。”   “大侄子?”景栗只觉他在开玩笑:“你刚二十出头,你侄子才多大,怎么可能是投资方老板呢?”   “我的大侄子,比我年长七岁”,屠豪简述原因——   “我爸生我太晚,他爸生他很早,导致我和大侄子的辈分与年龄彻底混乱。”   豪门奇事,果然远在凡人的意料之外,景栗恍然有逆袭飞升为“背景咖”和“资源咖”的错觉,不过做惯了草根的她还是保持有最基本的理智——   走后门终究不是正道,如期参加试镜才是最好的选择。   加快任务进度的方法不是没有,面圣的机会近在眼前,她暗下决心,到时候定要厚着脸皮求天子赐墨宝,实在不行就掉几行眼泪,不信皇帝不心软。   面子是小,任务为大,事业更是大过天。   十八线锦鲤好不容易盼来像样的角色,可不能让机会白白溜走。   午后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天色阴阴沉沉,可是景栗心中却燃烧着熊熊火焰,埋头苦思向天子求墨宝时的台词。   但是…万事最怕但是… 第205章 赘婿说客   临近傍晚时分,京兆府官差传信,因天气不佳,圣上不便出城,已由坊市返回皇宫。   于景栗而言,此消息如晴天霹雳。   不过下了点连伞都没必要打的毛毛雨,皇帝居然就不来了?   她的心愿落空,欲哭无泪,只想仰天长叹——   “苍天呐,你为何总有亡我之心!”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在三天之内使凤临阁稳坐长安餐饮业头把交椅?   请最红的流量明星来代言吗?   唐朝有没有流量明星?   即便有,这法子似乎也不大靠谱。   万一唐朝当红偶像的素质和现代流量明星有的一拼,隔三差五就塌房,那凤临阁势必会受连累。   返程的一路,景栗始终处在冥思苦想的状态,两位队友也积极出谋划策。   可惜,这一次的“三个臭皮匠”模式不如先前好使,迟迟想不出加速任务进度的合适方法。   帝王微服私访大戏结束,各大“分剧组”宣告杀青,先前封路搭建的“戏台”也恢复正常,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不再是衣着光鲜的“群演”,而是货真价实的老百姓。   凤临阁恢复正常营业,苦等多时的真正食客蜂拥而至,不少晚到的客人只能在门后的等位区喝茶等候。   看到这一幕,景栗郁闷的心情稍稍缓解了一些,至少目前的凤临阁还维持着网红店的热度,只要再添一把火,就能够登上神位。   关键的问题是,这把火要去哪里找。   王敬将天子微服访酒楼的详情告知,皇帝在米麒麟饭庄用午膳,游公子办事相当讲究,并未独占这份荣光,特意安排了一场“组合宴”——   席上不仅有火锅和米麒麟的传统招牌菜,还有凤临阁的特色新菜肴。   王敬作为凤临阁代表,亲自将美食送往米麒麟,并为皇帝逐一介绍菜品。   当然,他得和游公子一样,上演傻白甜大戏,假装不知坐于雅阁主位、被众位高官环绕的贵人是天子,必须配合官府剧本,让皇帝充分感受“淳朴”民风。   据王敬所言,天子对新式菜肴和火锅十分满意,在游公子特意强调这些都是物美价廉、面向工薪百姓的菜品之后,愈发赞不绝口。   屠豪听着有些糊涂:“这皇上挺有意思,贵为九五之尊的他,难道更喜欢接地气的便宜美食吗?”   独教授晃着扇子科普:“唐文宗是出了名的‘节俭皇帝’,厉行艰苦朴素之风,衣食住行从不奢靡,若遇自然灾害,还会主动减少膳事,意在与灾民同甘共苦,宫廷宴席中的荤菜相当有限,每年的寿宴都是纯素餐。   游公子想必对天子的性情极为了解,才会特别说明菜品廉价,为大众美食,皇帝听到这些自然会心情大悦,说不定会以为在自己的英明统治之下,百姓的生活水平比贞观和开元两大盛世时更高,顿顿都吃红烧肉配羊蝎子。”   “这位皇帝的脑回路太奇葩了…”屠豪着实无法理解——   “慈禧太后逃难时都能吃得上百花烧麦,天子在宫里吃的再省,也不可能做到和濒临饿死的灾民同甘共苦,他即便一辈子不吃肉,剩下的钱也是白白便宜了贪官,灾民和百姓一个铜板都分不到,皇帝不至于昏庸到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吧?”   独教授却认为,多数皇帝都逃不过“昏聩魔咒”:“皇帝居于至尊之位,日日活在朝臣营造的盛世幻梦之中,微服私访都只能在官员搭建的‘影视城’中晃悠,根本无法体会真正的民生疾苦,难免会一步步走向昏庸。”   景栗认同独教授的观点,皇帝好做,明君不好当,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未必是真傻,很有可能他认知之中最差的吃食就是肉粥。   随后,王敬讲出一件令景栗希望之火重燃的要事——   未表明身份的天子答应游公子,将亲手写两幅匾额赠予米麒麟和凤临阁。   景栗的精神陡然一振,可随即又有担忧,万一皇帝送给“楚凤鸣”的牌匾是“大唐第一慈善家”,那对重振酒楼雄风似乎并没有太大作用。   牌匾内容到底是什么,独教授和土豪展开了脑洞大开的热烈讨论。   这时伙计来报,说王家的六阿公来到店中,有事与大小姐“楚凤鸣”相商。   事务所的资料中并没有王家六阿公这个人物,景栗装随机应变,装出头疼且记忆模糊的样子,向王敬和祝妈妈套话。   原来,六阿公是王家辈分极高的一位长辈,在王氏宗族中有一定的话语权,不过这位长辈名声并不太好,颇为贪财,昔日曾想把大孙子过继给楚凤鸣的外公王川,好让自家的后代做凤临阁的新主人,不过王川并为同意,执意把所有家产都留给外孙女楚凤鸣。   景栗心中大致有数后,便让祝妈妈收拾了茶桌上的东西,又吩咐厨房上几道招牌菜,就在这里招待六阿公。   刘阿公年近花甲,但身体康健、精神矍铄,狭长的眼睛之中流露着精明市侩的神采,古代人均寿命偏短,这位长辈应算是养生有成的代表人物。   他此次登门,主要有两件事,一是劝说“楚凤鸣”改姓为王,并用招赘婿的方式为外祖父王川延续香火,二是想替小孙子在凤临阁谋个差事。   从前楚家有官职,王家自是多有忌惮,而今楚家刚垮台,六阿公便抢先来做说客,让接手了王家产业的“楚凤鸣”改姓为王。   从情感的角度来讲,“楚凤鸣”和外公的感情很深,她应会同意改姓一事,不过由于她红颜薄命,即便现在改姓也来不及成亲,更不可能有后代,王川这一脉的香火依旧无人传承。   现代人的香火观念已然淡漠,不过景栗清楚,香火延续在古代为头等大事,在当前的条件之下,如果想让王川这一脉延续,过继是唯一的办法。   任务列表中并无此项内容,景栗对王家亲属的子弟也不熟悉,在景栗看来,过继一事有条件可以办,没有条件便不办。   王川宁可把家产送给外孙女做嫁妆,也不愿过继,想来并不是在意香火的迂腐之人。   刘阿公的嘴皮子功夫极好,吃和说两不误,对小孙子一通猛夸。   如今酒楼生意红火,可以多招一些信得过的伙计帮忙,景栗本想给王家长辈一个面子,把这件事应下来,可是她越听越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刘阿公把自家孙子吹捧上了天,特别强调像这样的人才,尽管没有在酒楼做过工,可是完全无需从底层做起,直接就能够担起总管事的重任。   单是想让孙子空降做管理层也就罢了,还话里话外地暗示,他的孙子是万中挑一的好男人,显然有意让“楚凤鸣”招其为赘婿。   听懂画外音的景栗只想吐槽他一句“孙子”,爷爷推荐孙子做赘婿,实乃千古奇闻。   景栗果断出手,看在他是长辈的份上,委婉回绝:“六阿公,改姓的事我会慎重考虑,不过酒楼重新开业前刚招了一批新人,上上下下的管事职位并无空缺,令孙实乃人中龙凤,我这小庙容不下大佛,请您为其另寻它处高就。”   六阿公不由得拉下了脸,见软手段不见效,便懂了耍阴招的心思:“王敬年纪轻轻便被提拔成了总管事,恐怕难以服众,将来也许会有心坏不满之人编排他与大小姐的闲话。”   眼前这位六阿公,就是典型的变老的坏人,用倚老卖老的方法不择手段威逼晚辈,委实可恨。   “王敬的年纪的确不大,可是令孙也并非七老八十,为何凤临阁总管事您的孙子当得,旁人就当不得呢?”景栗犀利质问,气场全开霸道撂话——   “王敬在凤临阁做工多年,是我外公亲自教导出的人才,足够资格任总管事一职,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从在意小人的流言蜚语,更不惧怕歹人的恶意威胁!”   她霸气直盯,一直瞪到对方的眼神退缩闪躲,又浅浅一笑,问道:“六阿公,您还吃的下吗?” 第206章 香火继承计划   六阿公是欺软怕硬的老坏人,将“楚凤鸣”视为软弱可欺的妇道人家,企图以威逼骗诱的方式套路其招赘婿,借由此手段一步步蚕食王川所遗留的巨额财产。   做女人难,做有钱有颜且正值妙龄的单身女人更是难上加难,总有心机叵测之徒,既觊觎她的人,又惦记她的钱。   从总体比例来讲,像六阿公这样惦记钱的占据大多数。   好在景栗的霹雳手段既酷又辣,瞄准六阿公一通猛攻,让其既没有胃口吃饭,也没有脸面久留。   六阿公被怼到怀疑人生,差点当场心梗,夹着狐狸尾巴灰溜溜地败落而逃。   之前的景栗,一心和楚家人渣缠斗,将王家视作坚强后盾,可是楚家一垮,王家的魑魅魍魉即刻便坐不住了,急不可耐地露出贪婪真面目。   六阿公打头阵,后面还不知会有多少妖魔鬼怪接连登场。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无论在哪朝哪代皆是如此,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心累不已。   但是,就算身心俱疲,景栗也不会选择躺平模式,必须战斗战斗再战斗,不仅为了任务,更是为了自己。   倒霉锦鲤跃龙门走红的机会近在眼前,十八线事业型女星,从不轻言放弃,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她的试镜之路。   三天,七十二小时,倒计时滴答滴。   依照电影套路,一旦进入倒计时模式,大女主的潜能便会如火山喷发般无限爆发,神挡杀神,魔挡杀魔,一路开挂,爽赢到底。   她虽然是非典型性大女主,头顶的主角光环不足以照亮四海八荒,但基本的排面总还是有的,即便过程不够酷爽刺激,可故事最终的赢家必定还是她。   凭借阅览小说剧本无数的经验,景栗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在当前没有第一男主的故事构架之下,作为大女主的她百分之一百二会赢得逆袭翻盘大礼包,不然此故事毛线意义都没有。   主线任务第一条,在重振凤临阁雄风之后,她还需要从王家的亲族之中择选人才接手酒楼。   论功绩、论能力、论忠心、论经验,这一人才非王敬莫属。   不过,作妖的六阿公给景栗提了个醒,假如她仅仅以遗言的方式将凤临阁留给王敬,王氏宗族中难免会有人因眼红而出幺蛾子,说不定还会和老不正经的六阿公一样,以龌龊脏心扭曲楚凤鸣和王敬之间的关系,凤临阁的名声也必会因此而受损。   她借怨灵苦主楚凤鸣的身躯在大唐走一遭,为凤临阁振兴大业不懈奋斗,对这间酒楼已有了非同一般的感情,离开大唐之前必须要尽力把一切隐患扼杀在摇篮之中。   景栗和队友商议对策,在他们之中,对封建社会了解最深的人,莫过于来自清朝的独教授。   所长并没有让两位下属失望,轻轻松松便想出了破局的好办法——   “可以让王敬继承王川的香火,请王家有威望的长辈出面做见证人,在族谱里把王敬的身份改为王川的孙子即可。”   “等会儿,我脑子有点乱…”屠豪只觉此操作过于魔性——   “楚凤鸣的外公王川已经去世,而王敬已经是二十大几的人了,随随便便在族谱上改一改,他们就能变成爷孙关系吗?”   “古代亲缘关系的改动,只要上了族谱就有绝对的权威性,景栗现在的身份是王川遗产的唯一继承人,只要想一个合适的理由,就可以代表外公王川认下王敬这个孙子”,此事从逻辑上讲完全成立,但实际操作有一定难度,独教授继续说道——   “当然,这件事若想办成,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王敬本人同意,二是务必要多请几位镇得住场子的长辈做见证人,以防六阿公那类满肚子坏水的倒霉亲戚编闲话和搞破坏。”   假如此事成真,王敬将会成为百年难得一遇的解怨红利大锦鲤,打工人秒变CEO,无须迎娶白富美,便已直登人生巅峰。   善人应得善报,幸得王敬忠心相助,景栗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将凤临阁各项事务打理至井井有条,重新开业后的大事小事及零碎琐事,他也都料理的妥妥当当,智商情商双高,谦逊低调睿智,凤临阁CEO一职,王敬值得拥有。   景栗还没来得及多想推进此事的具体方法,便听到一阵敲门声响起。   还没等她说话,楚丹灵便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兴奋小跑上前,拉住长姐“楚凤鸣”的手说道——   “姐姐,德郡王已经同意助我一臂之力,我将搬去郡王别苑暂住,精学宫廷礼仪和琴棋书画,很快就可以进宫参加选妃了!”   “傻姑娘,渣男不可信,他大概率不是送你上天堂,而是推你下地狱。”   这句大实话景栗不便明讲,她委婉道:“进宫选秀是决定人生命运的大事,你对德郡王并不了解,贸然接受他的帮助,未免太过草率了吧。”   楚丹灵的决心更胜钢铁:“想要成为人上人,少不了要冒风险、付代价,我甘愿孤注一掷赌一场!”   “那…好吧…”心被欲望填满的人,完全听不进良言善语,景栗仁至义尽,也不再多劝,只道——   “凡事多留点心,照顾好自己。”   楚丹灵笑靥之中忽而多了几分算计:“我来是与姐姐道别,并且替德郡王传话,希望姐姐尽快备好宵夜,亲自送往郡王府。”   大晚上要求酒楼女掌柜亲送宵夜,此事非臭流氓不可为,脑残都能看出郡王那厮不怀好意。   景栗看着表情故作纯真的楚丹灵,下意识蹙了蹙眉头,迟疑片刻后道——   “凤临阁本不做宵夜,但德郡王既然提了,我便让厨子备几样清淡的招牌菜,不过今日时间太晚,为郡王清誉着想,我不便登门,会派管事尽快送过去。”   “郡王特意点名要姐姐送,许是有要事相商,若是我请不动姐姐,势必会被郡王怪罪”,楚丹灵扯住景栗的衣袖,一边晃动一边以嗲腔哀求撒娇道——   “为了妹妹的前程,姐姐就去一趟吧~只要郡王爷鼎力相助,我入宫后必能得圣上宠眷,到时候各大衙门的官员不都得捧着凤临阁嘛~” 第207章 身体被掏空的大瓜   “姐姐妹妹,叫的可真是亲热~”景栗作为二十七岁的现代女性,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怎会看不穿楚丹灵这小妮子的套路——   “你我虽为姐妹,但是感情一向寡淡,你落难投奔,我善心相救,已是仁至义尽,自问对你并无半分亏欠,可你却执意帮着郡王为难我,这算哪门子好姐妹?”   如此姐妹情,比时代姐妹花更塑料,还是不可降解的劣质塑料。   想想楚凤鸣真是悲哀,不仅有渣爹渣弟,还有一对渣妹,这到底是多么奇葩倒霉的渣命。   景栗若深夜前往郡王府,会遭遇怎样的不幸,楚丹灵不会不知道,但她依旧选择做渣男李正德的帮凶。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更何况还是于她有恩的女人。   景栗此刻才真正认清了楚丹灵的真面目,她就是一只擅长用眼泪进行道德绑架的白眼狼,一攀高枝便翻脸不认人。   楚丹灵振振有词:“不是妹妹强人所难,而是郡王指名道姓要姐姐,还以我的前程做威胁,妹妹着实无可奈何。”   “姐妹做到这份上,比陌路人还不如!”景栗不再给白眼狼好脸色,决绝道——   “你的前程如何,与我毫无关联,纵然你日后母仪天下,我也绝不会沾你半分荣光!”   “此刻的我,人微言轻,不怪姐姐看不起~”楚丹灵如今的腰杆硬了起来,不似从前那般悲戚可怜,语调甚为阴阳怪气——   “但姐姐有没有想过,一旦我把你方才所讲的话一五一十转告给郡王,凤临阁和整个王家会是何下场?”   楚丹灵一分恩情都不念,赤裸裸放言威胁,景栗猜得到,她所言的“一五一十”,八成是“添油加醋”之意。   早年间的偶像剧,总有白莲花女主以圣母脑残大爱包容感化各路奇葩精怪,近些年爽文大行其道,套路渐渐转变为黑莲花手撕绿茶心机biao,景栗作为博览群剧的专业演员,具备充分的治婊理论知识储备,随随便便拿出两招即可震慑渣妹。   她掷地有声地发起质问:“郡王为了见我一面,便以前程为条件逼迫你前来,咱们二人之中,他更看重谁,你难道心里没数吗?   我如今是长安城赫赫有名的慈善仁商,圣上微服私访都会赏脸品尝凤临阁菜品,而你不过是刚刚投靠在郡王门下的罪臣之女,能否进宫为妃,还是未知数,如果我们两人只能留一个,你认为郡王会选择除掉谁?”   景栗反手把楚丹灵送来的威胁变本加厉地还了回去,此心机女还未立稳脚跟,断然不敢和她硬碰硬。   “姐姐可真是了不得,既不把郡王放在眼中,也不在乎得罪权贵的下场,妹妹甚为佩服。”楚丹灵不愿妥协,却又不得不妥协,恨恨地咬了咬嘴唇,暗黑眸子幽深阴沉,她极度厌恶“楚丹灵”的高高在上。   楚丹灵空有楚家三小姐之名,却从没有享受过官宦小姐应有的体面,她没有嫡女的尊贵身份,也没有母亲家族势力做保护伞,在楚家委曲求全讨生活,连婆子和丫鬟都能压她一头,“楚凤鸣”傲娇拒绝权贵的底气,她永远不可能拥有。   更准确的来讲,她对楚凤鸣的“厌恶”,源自于羡慕与嫉妒。   楚丹灵已被残酷的原生家庭折磨至心灵扭曲,长姐“楚凤鸣”的善意与骨气,在她看来皆为高高在上的傲慢。   故而,她才想借德郡王之手,彻底毁掉长姐的清白与傲娇。   无数人曾把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她的心在黑暗绝望的生活之中渐渐被横生的恶念占据,唯有把所有人踩在脚下,唯有将全部高于自己的人推向地狱,她才能从中感受到刺激的满足。   可惜,现在的她羽翼未丰,不得不在长姐面前再次低头,咬了咬牙道——   “毕竟姐妹一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郡王的两位手下护送我前来,姐姐不妨把不送宵夜的理由同他们讲一讲,也许那两位官差有办法劝你改变主意。”   楚丹灵的目的十分明确,搬出官差故意吓唬长姐。   但是,就算她搬出皇帝也没用,景栗绝不可能傻到把自己这头小肥羊主动送到渣男李正德的嘴边。   但令景栗感到意外的是,楚丹灵走出办公室之后,招呼进来做说客的官差竟然是马啸天。   “楚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此时屋内仅有他们二人,马晓天无须再像昨日那般伪装陌生人,直言不讳道——   “德郡王如凶猛恶兽,被他看中的人,要么屈从,要么横死,并无第三条路可走。”   景栗的眉头不由得蹙的更紧了一些,这番言语的威胁力度,明显比楚丹灵的强十倍。   可是,她越细琢磨越觉不对味,因为其措辞完全是对渣男郡王的批判,正常情况之下,狗腿子应在外人面前不遗余力吹捧主子,他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马啸天接下来所讲的话,更在景栗的意料之外——   “郡王府堪比龙潭虎穴,楚小姐千万不要入内,凤临阁只管做好宵夜,在下带给郡王即可,旁的事无须忧心,我会在郡王面前替您圆场。”   “你…你为什么帮我?”景栗将信将疑,不问明缘由着实无法安心。   马啸天诚挚回答:“因为楚小姐是万中无一的好心人,不仅出钱出力赈济灾民,先前还不计前嫌地请灾民中的女眷和孩子坐马车,您的仁德善心,所有灾民都会铭记于心,也会尽力报答。”   世间善意,多有回报,如楚丹灵那般心理扭曲的白眼狼,终究少之又少。   “至于郡王的宵夜,我只有一个要求”,马啸天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道——   “想办法在粥菜中加入最烈的酒,再用调料和香料尽量掩盖酒味。”   “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景栗一头雾水——   “在菜中加烈酒的人,应嗜酒如命,但又为何要用香料掩盖酒味呢?”   “刚刚我说过,被德郡王看上的人,没有第三条路走,除非…”马啸天坦诚以待,只是将嗓音进一步放低——   “郡王遭遇不测。”   “你…你难道打算谋害郡王吗?”景栗听的心惊胆战,可又对其下毒方式不甚理解——   “就用…用烈酒吗?”   马啸天道明缘由:“郡王服用房事丹药频繁,我无意中听大夫提起,服药期间最忌烈性醇酒,丹药配烈酒,便为致命毒药。”   屠豪费解:“啥叫房事丹药,治什么病的?”   独教授无奈解答:“和肾气大补丸差不多,治男人身体被掏空的病。”   屠豪差点被这一绯闻大瓜噎住:“什么?李正德年纪轻轻,居然就…就不行了吗?!” 第208章 毒杀郡王   李正德乍看来样貌堂堂、身形健硕,想不到竟是个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听到“身体被掏空”这几个字的时候,景栗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   李正德对伪男人宦官极尽鄙视,可他自己却得靠吃丹药才能变成真男人,乌鸦嫌猪黑,简直令人笑掉大牙。   想想倒也不奇怪,李正德虽然年轻,可是生活作风相当成问题,在外时不时和楚鸾合等官宦小姐暗中苟且,府内还养着一大群绝色艺姬,日日声色犬马,他不虚谁虚,活该!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马啸天为什么要毒杀郡王?又为什么把这个天大的秘密告诉她呢?   有没有可能,马啸天是李正德故意派来试探她的人?   景栗实在拿不定主意,就使用从悬疑剧中学到的方法,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看他是否会躲闪。   按照推理剧心理学理论,假如马啸天心虚,那他的眼神必会闪避,还会有挠鼻子之类的说谎典型小动作。   景栗实验了一波,结果发现,马啸天肃立如松,没有一丁点儿多余动作,而且眼神也没有分毫闪避。   谋害皇亲贵胄可不是小事,弄不好连凤临阁都得搭进去,景栗依旧不放心,询问道——   “你为何有毒杀郡王之心?”   马啸天道明缘由:“我不愿做权贵走狗,但德郡王以我妻儿兄弟的性命胁迫,我迫不得已才任他驱使,帮他做一件又一件脏事,眼下我的手上还没有沾过血,仍有退路,只要德郡王丧命,我和家人就可以趁乱离开长安、逃离魔爪。”   他所言有理有据,跨时空观察员独教授和屠豪一致认为不是谎言。   景栗接着问:“谋害皇亲国戚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   马啸天算准了她会加入毒杀郡王小队:“因为楚小姐和之前的我一样,都是被德郡王盯上的猎物,彻底脱身的唯一办法,就是送他上西天!”   对于渣男郡王,景栗确实恨的牙痒痒,可她并没有想到用杀人的狠手段,又或者说,她还没来得及想到这一步。   毒杀的手段委实极端,可若想完全摆脱德郡王,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但是,还有一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万一李正德在吃完宵夜之后暴毙,那景栗和凤临阁的厨子必定是第一嫌疑人。   “楚小姐尽管放心,这件事绝不会牵连到您和凤临阁”,马啸天猜得到她的顾虑,具体解释原因——   “对于外面买的吃食,郡王府会有专人提前试毒,混在饮食中的是烈酒而不是毒药,任何人都查不出问题,而且烈酒催化丹药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没有人会怀疑到凤临阁的身上。   即便此事中间出了岔子,我以妻儿和兄弟的性命发誓,会一人承担所有责任,绝不牵连楚小姐和凤临阁!”   将一切情况说明之后,他见“楚凤鸣”还在犹豫,并未强迫,而是说道——   “谋害郡王并非小事,楚小姐一时之间恐怕难以做出决断,我在大堂之中等候,是否在餐食之中加入烈酒,楚小姐您自行决定。”   马啸天离开,景栗和两位队友开了一个简短的紧急会议,三人讨论过后,达成的一致意见为——   放手一搏!   首先,马啸天所给出的理由无懈可击,他一定不是李正德派来试探景栗的,但凡他对李正德有一点点忠心,都不可能讲出其服用房事丹药的秘闻,这若传出去可是一桩比风流花心更难听的丑闻。   其次,马啸天出手谋害李正德的理由相当充分,而且方法也十分巧妙,不是直接下剧毒,而是巧用烈酒和丹药相克的原理取人性命,只要不出其他纰漏,此事定可成为完美犯罪的代表案例。   另外,从解怨任务的角度出发,李正德丧命,对景栗和凤临阁有百利而无一害,正因为如此,即便景栗参与毒杀一事,也不会被扣减寿命。   五分钟之后,景栗做出最终决定——   毒死渣男,既为己除害,也为民除害!   她叫来大厨汤宗,让他亲手做这顿烈酒宵夜,并对其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对外泄密。   景栗当然不会讲出真实目的,只说这是德郡王的秘密要求。   餐点备齐,她亲手将沉甸甸的食盒交给马啸天,二人相视一望,一切尽在不言中。   间接将死神号码牌送到渣男郡王的手中后,景栗开始琢磨之前的一件事,怎样才能使王敬顺利接手凤临阁酒楼。   回到王家,她向祝妈妈打听王敬的家事,得知其父母都已过世,并无兄弟姐妹,为大龄孤儿,从这一点来看,他大概率会同意做王川的后人,为其延续香火。   除此之外,景栗还特意询问,楚凤鸣的外公王川在世时和王氏宗族中哪些长辈关系较好,之后可以请这些人出面为更改族谱一事做见证。   剩下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为此事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景栗作为楚凤鸣的替身,如果没头没脑地提出要把王敬加入族谱,做自己外公的后人,旁人一定会觉得她发了疯病。   她一边思索一边躺进了暖暖的被窝,突然间灵感萌发,一个绝妙的主意出现于她的脑海——   托梦!   明天一觉醒来,她可以用外公托梦为理由,将王敬描述为被王川在天之灵选中的后人,这样就可顺理成章地提出更改族谱一事。   景栗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自夸——   “不愧是我,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大锦鲤!”   在夜间会议中讲出计划之后,两位队友还建议她装病,不把王敬加入族谱就好不了的病。   装病这招的确不错,还有一石二鸟之效,不仅可以加速族谱更改一事,而且明天渣男郡王如果没有死,追究她不亲自送宵夜一事,景栗也可以身体不适作为借口。   任务进行到这一步,凤临阁的生意已无须她忧心,有王敬和汤宗按部就班经营即可,她当前所要做的,除了更改族谱外,主要是“两等”——   一等圣上赐牌匾;   二等渣男郡王暴毙。 第209章 糊涂姑母和可怜表妹   接下来的一日,计划正式展开。   景栗起床后便摆出病殃殃的模样,讲出外公王川托梦一事,早早便让祝妈妈把王敬叫来,征询他的意见。   王敬一副“开什么玩笑?”的惊诧表情,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何德何能,哪有资格做王老板的后人,王家族中有不少才德兼备的读书人,他们比我更适合…”   景栗对他的能力给予充分肯定:“凤临阁不需要读死书的书生,只要懂经营的能干掌柜!”   王敬思忖良久,最终道:“王老板托梦选中我,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愿意做王老板的后人,但是,小姐您才是王老板真正的血脉至亲,是凤临阁永远的主人,我必会遵照您的吩咐,尽心竭力打理酒楼事务。”   无论身处逆境或顺境,王敬始终谨守分寸,他的这番话足见忠心,表明自己即便入族谱成为王川的后人,也绝不会有霸占凤临阁之心,只会尽守本分管理酒楼。   事不宜迟,景栗让王敬先回凤临阁把今日的事情提前安排好,之后让祝妈妈派人把住在长安的王家宗族长辈尽快请来府中,好吃好喝外加厚礼招呼着,争取今日就把族谱一事办妥。   此事最宜速战速决,等六阿公和其他对楚凤鸣财产有觊觎之心的长辈反映过来,事情已是板上钉钉,景栗一离开这个世界,王敬就是凤临阁名正言顺的老板。   安排好事情之后,景栗便开始构思见到王家亲族长辈后的台词。   独教授对封建礼规研究颇深,从周礼到清朝礼教,无一不通,协助景栗完善台词,而且还准备了A、B、C三套方案,以防前来的王家长辈反对更改族谱一事。   他们做足万全准备,但凡有长辈提出异议,景栗就引用周礼以及儒家孔子孟子和其他各种子的言论展开犀利回击。   这个计划最大的难点在于,古代名人名言实在难记,景栗埋头苦背,仿佛回到了语文考试前疯狂背古文的高中时代。   不过,比考试好的地方是,就算她到时候卡了壳,独教授也可以提供场外援助。   景栗独自在房中刻苦背诵名言,手边茶水、糕点、鲜果、干果一应俱全,但她还是感觉缺点什么,很长时间之后才反应过来——   “怎么一直没听到屠豪的声音,他今天不在吗?”   独教授轻咳两声之后才说道:“他…那个…公司有点急事,今天就我一个人做后勤。”   “公司出什么事了,严重吗?”景栗难免有点小紧张,虽然屠豪的影视公司还没有正式接到电影或电视剧资源,可是直播收益还不错,她还从锦鲤系列产品中分到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   独教授含糊其辞:“没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   景栗并未多想,继续在名言的海洋中徜徉。   奈何,学习的道路上总有拦路虎,楚凤鸣的姑母带着女儿上官云绣前来探病。   姑母因楚家的灾祸而连病数日,身体刚好一些,便赶来了王家,想看看侄女的状况如何。   尽管上官云天告诉母亲,“楚凤鸣”好得不得了,丝毫不受楚家事件的影响,一门心思开酒楼发大财,可是姑母仍旧放心不下。   楚子濂虽说是人渣,对子女、妻妾和妹妹都有薄情寡义的一面,但终究是血脉至亲,姑母提及此事,数度流泪。   景栗为了不显得楚凤鸣过于铁石心肠,也假装陪着姑母伤了一会儿心,时而还拿起手帕装模作样地擦擦眼角,尽管根本没有眼泪。   身为科班出身的专业演员,她的泪腺酷似水龙头,眼泪说来就来,说收就收,只是她懒得为楚家人渣掉眼泪,随便应付一下足矣。   上官家虽然没落,可好歹是昔日有名望的官宦之家,故而姑母并未因楚家罪行而受连累,不过她与丈夫和夫家的众位亲戚向来不合,从前常住在楚家别苑,现在楚家的房产全部被官府查封,她只得搬回上官家,忍受丈夫和妯娌们的苛待与奚落,提及此事,姑母刚止住的泪水又滚滚而落。   楚凤鸣在副线任务之中特意提到姑母一家,足见她对其有深厚感情,奈何上官云天是心术不正的纨绔子弟,景栗实在没有办法为他谋到好前程,而且在当前这朝堂派系斗争激烈的大环境之下,天知道抱哪一派的大腿才能确保他官运亨通。   此项副线任务放弃,不过看在姑母对楚凤鸣是真心实意关心的份上,景栗打算用另外一种方式做补偿,主动提出让姑母去王家的另一处小宅院住,省得在上官家受委屈。   姑母又提起了上官云绣的婚事,上官云天前两日费力折腾了一番,但没能实现让妹妹入宫做贵妃的美梦,只能重打旧算盘,让云绣嫁给权臣郑注的大老粗堂兄。   上官云绣原本的命运,是嫁入郑家后受尽折磨,不到两年就香消玉殒,景栗想想便觉心疼,竭力劝说姑母拒绝这桩魔鬼婚事。   在聊天的过程中,景栗得知了一件事,原来上官云绣的父亲曾为她订过亲事,对方是上官家旧友的独子,那家人之前在党争之乱中丢了官职,现下开了一间学堂,虽不算大富大贵,可至少衣食无忧。   姑母本性善良,可是处事却糊涂,而且嫌贫爱富、嫌民爱官之念深重,絮絮叨叨抱怨了一大通,主旨核心是责怪丈夫狠心,竟把女儿嫁给无官无职的教书先生。   景栗的观点恰与其相反,她认为上官云绣的父亲极其明智,在混乱的时局之中,官员有风险,不如教书匠,他选这样的女婿,是真心为女儿的幸福考虑,比楚子濂那般卖女求荣的渣爹强千百倍。   奈何姑母是不明事理的母亲,执意把好好的亲事推掉,非要给女儿寻一户高门大户,虽然也觉郑家名声不够好,可是见其家族掌权得势,便认定是良缘好归宿,一门心思把上官云绣往火坑里推。   景栗费劲口舌相劝,结果全无用处,根本无法撼动姑母脑中根深蒂固的固执理念,她只好另寻切入点。   上官云绣频频默默垂泪,显然不愿嫁入郑家,景栗就借着逛花园的由头询问表妹的心里话,并暗暗盘算救其逃离包办婚姻火坑的各种方法。 第210章 天助自助者   可是,聊了十多分钟后,景栗的心情越来越郁闷,最终在无奈之下放弃了帮助上官云绣的想法。   更准确的说,不是她放弃了表妹,而是表妹放弃了自己。   女孩子乖巧是好事,但凡事过犹不及,上官云绣的乖是毫无主见、消极认命、自我洗脑式的乖,几乎每一句话都令景栗无言以对——   “我不想嫁入郑家,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母亲和哥哥选中了郑家,他们一定是为我好,我不能忤逆至亲的好意。”   “自古女子嫁人,都需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离经叛道者必遭非议,我没有表姐的勇气,也没有表姐的能力,只想平平凡凡相夫教子,无论嫁到哪家都一样。”   上官云绣甘愿弃主见于脑后,完全听从家人摆布,拱手将自身命运托付于天意,纵然景栗不断暗示加明示,直言郑家是堪比地狱的火坑,但其依旧执迷不悟。   古语有云,天助自助者,放弃自我者,上苍尚且不能救,更何况是景栗。   虽说古代礼教对女子多有束缚,可是像上官云绣这样被礼矩荼毒至棱角全无的乖乖女,也属凤毛麟角。   从某种程度讲,上官云绣甚至还不如楚丹灵。   尽管楚丹灵在作死的独木桥上一路狂奔,可她至少没有放弃抗争之念,尽管人生终将以悲剧收尾,可她至少没有沦为楚家人渣的陪葬品,还可以多做几年贵妃的美梦。   有关上官家的副线任务,景栗实在无能为力,她所能做的,就是替楚凤鸣把王家的一处小宅院送给姑母,权当是圆了亲人一场的情意,即便她有预感,那房子将来很有可能会被纨绔败类上官云天卖掉换钱。   送走姑母,又迎来了和王家长辈,景栗喝了一碗浓浓的参汤,抖擞精神投身于战场。   这一仗关乎主线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由外孙女做主,为已故外公过继孙子,此种情况着实不多见。   尽管景栗以外公托梦做借口,可是王氏宗族的尊长们还是颇有非议,绝大部分人认为楚凤鸣改姓为王,招赘婿为外公延续香火,才是合乎常理的做法。   言语交锋几个来回,景栗虽是占了上风,可是架不住固执的长辈倚老卖老,其中有些人尽管先前与楚凤鸣的外公交好,可是在如今的情形之下却也动了和六阿公一样的歪心思,想让自家子弟做赘婿,以图占据楚凤鸣名下的财产。   眼见常规招数失灵,景栗急中生智,使出了老本行招数——演戏。   她忽地一阵猛烈咳嗽,上气不接下气,还刻意用丝帕捂着嘴,仿佛即将吐血一般,好大一阵才缓过来,借由惯用的神仙论诓骗老顽固——   “自从外公过世,就常有神仙入我梦中指点,不仅教我如何摆脱楚家灾祸,教我如何守住王家家业,还教我如何经营凤临阁。   前日神仙再次降梦,说我外公在阴间得罪了恶鬼,鬼妖为报复而降灾祸于王家,化解此劫唯一的方法,就是择选生辰八字适合的族中子弟,将其加入族谱成为我外公的后人,如此便可与我共担劫难。   我一人应劫,必死无疑,不过才拖了一日,便没来由地患上了咳喘症,倘若再拖个三五日,也许就一命归西了。   王敬是我外公在天之灵选中的人,也是能够挽救我性命的人,各位长辈若是执意不允,那便是置小女子于死地!”   说着她又连咳带喘地演了起来,依靠神演技骗过了所有的长辈。   如此一来,局面渐渐发生扭转,长辈的倚老卖老,敌不过景栗的倚病卖病,她牢牢咬死一个核心观点——   若是长辈们不同意王敬做王川的后人,便是有意置她于死地。   另外,她还吩咐祝妈妈,让她去请京兆府官员前来主持公道,并且刻意提起皇帝对她的赈灾善举格外赞赏,且对凤临阁菜品十分满意,因此各大衙门总要给她这位商界翘楚几分薄面。   其实,这些话明显有夸大的成分,她和京兆府的高官完全不熟,甚至连府尹的姓氏都不清楚,不过是搬出这些人来为自己镇个场子。   天子微服出巡的消息大家都已听说,也知晓其虽在米麒麟饭庄用膳,但席间不少菜肴来自凤临阁,圣上对菜品的确赞不绝口,凭借这层硬关系,王家中人相信,官府或多或少会对“楚凤鸣”加以关照。   年纪越大,顾虑难免越多,在座的众位长辈均不愿惊动官府,更不愿得罪官府,迫不得已同意更改族谱一事。   景栗趁热打铁,让祝妈妈将王敬再次叫回府中,当着王家长辈们的面,向王川的排位磕头行礼。   自此,王敬便成为了王川的正式继承人,景栗以死离开这个世界后,他即可名正言顺继承凤临阁,王家其他亲族即便眼红到滴血,也无法夺走酒楼。   另外,这样也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护楚凤鸣的名誉。   如果景栗仅以遗书的形式将凤临阁留给王敬,势必会引起王家其他近亲的不满,他们不仅会质疑遗书的真伪,还会怀疑楚凤鸣和王敬有不正当关系。   人言可畏,不得不防,景栗把王敬的名字加到族谱中,本身就是一种澄清,以她的强势和能力,若是真与王敬有情,直接招之入赘便可,没有必要费心费力其将变为外公的后人。   所有的一切,都是神仙的指引和王川在天之灵的意愿,王敬就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旁人即便羡慕嫉妒恨,也根本找不到诋毁造谣的缝隙。   景栗通过唇枪舌战和演技爆发,终于将酒楼继承大业解决妥当。   由于赶着回现代参加试镜,她如同不知疲惫的永动机,耸了耸任务包袱轻了不少的肩膀,开始琢磨后续安排。   不知李正德那厮现在如何,他昨晚到底有没有吃烈酒宵夜,今日究竟有没有毒发,景栗对此一无所知。   被动等待的滋味实在痛苦,她多希望自己也有强大的情报网,能够随时随地获知各大人物的动向。   想到这里,她倏而有了一个好主意。 第211章 大唐畅销书   族谱一改,景栗如服神药,不再假装病态,立刻活蹦乱跳,留王敬招待王家的诸位长辈,她则坐马车直奔坊市,来到了午市刚刚结束的凤临阁。   她的火锅大业只完成了一半,清汤、香辣、菌汤和海鲜这四种经典口味的汤底还没来得及做。   景栗本想在自家酒楼开火锅品鉴会,但见大厨汤宗和其他厨师都因红火的生意而忙到心力交瘁,便决定转移阵地至米麒麟饭庄。   由于天子驾临的巨大广告效应,米麒麟的买卖瞬间火了起来,不过由于其招牌菜仍旧是从前的高价菜肴,所以客流量明显比不过每桌至少翻三番的凤临阁。   真真是风水轮流转,凤临阁、米麒麟、醉仙居三大酒楼呈三足鼎立之状,景栗初来大唐之时,醉仙居俨然是业界领头羊,然而,不足十日的工夫,此店便一步步沦为垫底羊,冷清的如同即将倒闭一般。   米子游翘着二郎腿,边嗑瓜子边读话本,见景栗前来即刻起身招呼,请她落座之后,取出一叠画纸逐一摊开——   “楚小姐,我正想去凤临阁找你,快来看看这些凤凰图样,哪一个最合你的心意?”   之前景栗提议,可以在两家店的招牌上刻画凤凰图案,以示米麒麟为凤临阁分店。   游公子是十足的行动派,已安排画师赶制出十余种图样,尽可从中选优。   画稿即为匾额形式,每一张都有上下两个招牌,上书“凤临阁”,下书“米麒麟精选火锅”,各有不同样貌与姿态的凤凰图样装饰。   凤凰并非真实存在,而是古代传说中的百鸟之王,关于其外在形貌,不同古籍之中有不同的说法,认可度较高的是《说文解字》中的描述——   凤之象也,麟前鹿后,蛇头鱼尾,龙文龟背,燕颌鸡喙,五色备举。   景栗一一细看画稿,觉各个都画出了凤凰气宇轩昂的神韵,一时间犯了选择综合症,不知该如何取舍。   独教授帮她做决断:“选第二排第三个!”   景栗拿起所长指定的那一幅,她在国画方面的鉴赏能力有限,所能看出的只有一点——   此牌匾有两只振翅翱翔的凤凰,一在左上,一在右下。   她不禁猜想,难道文化人独教授和普通俗人一样,也追求越多越好吗?   就像她逛超市买酸奶,基本不看品牌和口味,永远都选买一赠一的款,这样就等同于打了五折,当下的情况便是如此,别的只有一只凤凰,而这幅画买一赠一。   独教授摇扇解释原因:“‘凤’为雄性,‘凰’为雌性,这幅图中凤与凰遥相呼应,昂首嘶鸣之状颇为传神,而且成双成对也是吉利的好兆头。”   原来如此,景栗不由得暗自羞愧,决心以后不再以俗人之心度文化人之腹。   米子游亦是中意“买一赠一”凤凰图:“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最喜欢这一副,明日就安排工匠赶制新招牌。”   在游公子收整画稿的时候,景栗无意中看到了他书桌上的话本,书名居然是《商界巾帼林雅传(第一卷 )》,她惊讶地问到——   “这不是茶楼说书的段子吗,什么时候编撰成书了?”   米子游详述此事:“《商界巾帼林雅传》这一茶楼故事火遍长安城,说书人莲先生每日只讲两小段,期待后续的听客们急的抓心挠肝,青山书社发现其中蕴含商机,就与莲先生携手合作,让代笔写手撰写了后续的部分,装订成册售卖。   今日清晨,青山书社正式开售《商界巾帼林雅传》第一卷 ,两百多册书在半个时辰内一售而空,我出了三倍的价钱才从书贩子手里买到一本,听说书社正在火速加印,按照这一趋势发展,极有可能会重现洛阳纸贵的盛况。”   景栗难以置信,草草翻阅书卷并问道:“话本一共有多少卷?”   “据说最初的计划是三卷,不过按照如今这爆火的形势,我猜至少得增加到五卷”,米子游哗地一声展开折扇,继续说道——   “读书人嘴上说什么视钱财如粪土,但是真见到钱眼儿钻的比咱们这些商贾还要快!   这次书社和说书人的合作玩出了新花样,话本之中刻意省略了诸多细节,只留故事发展的大致脉络,看客若想知悉详情,还得去茶楼听莲先生的说书段子,这样书社和说书人两头都能赚的盆满钵满,这招简直绝了!”   景栗当初利用说书人莲先生黑楚家人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故事居然会被出版成书,独教授也颇为意外,不过细想倒也在情理之中。   东汉蔡伦改进造纸术,纸张迅速普及,唐朝又出现了雕版印刷术,并在中后期普遍使用,使得印制书册的效率更高、成本更低。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爆火的茶楼段子十之八九会被装订成册出售,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空闲日日在茶楼追更故事新进展,买本书在闲暇时翻阅更为方便。   景栗选了几页一目十行地浏览,发现这一卷的主要内容是女主林雅的“委屈史”,别名完全可以叫“大唐灰姑娘”,主要内容是女主林雅惨遭恶毒继母与其子女的花式折磨虐待。   “那什么…这个故事以楚家家事为蓝本进行改编,不过话本里向来都是胡说八道的内容居多,你看多了也许会闹心…”米子游见“楚凤鸣”的神情似乎不大对,还以为是书中的桥段勾起了她伤心的往事,故而尽量描述积极话本正能量的一面——   “不过不用担心,你作为话本女主角的原型,正面形象永远屹立不倒,是真善美的化身,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是傲雪凌霜而不凋的梅花…是…是…下一句是啥来着,我再翻书找找这句…”   游公子没有过目不忘的异能,背书一旦卡壳就很难接上。   景栗才不会因为话本而闹心,因为泄露楚家家丑内情给莲先生的,就是她本人。   她做这件事的最初目的,是为了扳倒楚家,想不到在楚家人渣下线后,此故事却意外爆火,摇身一变成为大唐畅销书。   这部集宅斗、商战、亲情、爱情、扭曲不伦恋情的旷世奇作,定会为唐朝民间世俗文化添上了浓墨狗血的一笔。   景栗不再多想话本,一门心思搞事业:“干正事吧,我还有其他几种火锅底料配方,想在你这里调制出来,让厨子尝尝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   特别感谢书友【白马少年黄金刀】,多次提出宝贵意见,使我受益匪浅,这一章里所写的造纸术和印刷术就是来自于白马书友的创意,再次感谢 第212章 大唐希望工程   景栗大爱美食事业,酒楼内部会议的主题不是吃吃喝喝,就是喝喝吃吃。   米麒麟雅阁中摆有三个大大的鸳鸯锅,清汤、香辣、菌汤、海鲜四种口味皆有,其中辣锅的各种辣度齐备,边上还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配菜盘子。   起初两间酒楼的厨师和伙计也在,大家伙儿围在一起开开心心吃火锅,既提意见改进口感,又不断增加新涮菜,好不热闹。   晚市即将开始,厨子们陆陆续续回到厨房,战斗力最强的两位老板从开始吃到最后。   在这期间,景栗还突发奇想,让伙计找来细竹签,把普通火锅提升为串串香,完美解决肉丸鱼丸和其他食材丢进锅里就捞啊捞啊捞不着的困扰。   米子游左手拿竹签丸子,右手把鸭肠提提放放,严格遵守“七上八下”的原则,只为吃到口感最佳的爽脆鸭肠,同时还不忘盛赞“楚凤鸣”——   “天降英才,美食仙女!”   景栗来找他不止是研究火锅这么简单,另外还有事相求:“游公子,我想请你帮个忙。”   米子游吃到满脸油光,不过嘴比蜜甜:“能为仙女效劳,是我等凡人的荣幸。”   “如果你有门路,能不能帮我多打听一些有关德郡王的情况?”   景栗迫不及待想见郡王渣男下线,唯恐这个伪君子找自己和凤临阁的麻烦。   “为什么?你具体想知道哪方面的情况?…”米子游脱口而出询问,不过转念又觉不该打听过多,毕竟每个人都有不可与外人道的秘密,于是说道——   “你我如今合作开店,消息理应共享,我多想想办法,把有关德郡王的事全都打探清楚。”   景栗还有一疑问:“圣上何时才能赐我们牌匾?”   “天子日理万机,给我们这些商贾写牌匾的小事,还不知道得拖到什么时候”,这一问题米子游也无法给出准确答复,不过他对酒楼的发展前景充满希望——   “凤临阁如今已是长安城生意最兴旺的酒楼,即便没有没有御赐牌匾,也是老百姓心目中的都城第一酒楼。   新订的鸳鸯锅和铜火锅三天之后才能全部做好,等圣上亲笔所书的牌匾一到,米麒麟饭庄再正式更名为米麒麟精选火锅店,一定可以创造美食新奇迹!”   景栗并没有被游公子激动的情绪感染,她现在最为担心的不是火锅店,而是电影电视剧试镜。   做龙套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来两个像样的角色,错过此机会她必将抱憾终身。   火锅大餐结束,景栗回凤临阁查看生意情况,大厨汤宗已经完全适应网红店的火爆节奏,晚市不再搞订位预约制,所有客人均可招待,只是等位的食客太多,为了在宵禁前结束生意,伙计不得不劝说后到的客人明日尽早光顾。   从口碑上讲,凤临阁已是实打实的长安第一酒楼,可是事务所卷轴上的振兴酒楼任务仍旧没有消失,景栗不禁暗自吐槽怨灵楚凤鸣过于苛刻,心中的郁闷化为两句悲情歌词——   “你还要我怎样~要怎样~   我还能怎样~能怎样~”   她只求皇帝给点力,麻溜地把牌匾赐给凤临阁,而且所写的内容务必要和酒楼生意有关,不然楚凤鸣的怨灵恐怕难以满意。   这一日在忙忙碌碌中度过,第二天屠豪依旧不在岗,还在忙影视公司的私活。   值班的独教授见她这边没什么紧急事件,便一心二用,开始追霸道总裁偶像剧,美其名曰是学习现代先进管理经验。   碍于祝妈妈在身边,景栗没办法告诉所长大实话,国产职场剧里的霸道总裁,只会围着灰姑娘女主打转,其他啥正事都不干,像这样的人学管理,迟早得把事务所管崩盘。   整个解怨事务所,除了在前线奔命的她以外,其他人都可以自由自在开小差,这更加坚定了景栗未来转为后勤岗的决心。   作为一名十八线龙套,她在挫折迷茫期经常处于深度焦虑状态,不知该不该继续走演员这条路,如果不做这行,她又能干点什么?   万万没有想到,在鬼门关溜达一遭,倒是意外走上了一条全新的阴间职业道路,假如未来在阳间的娱乐圈实在混不出头,干脆就踏踏实实在解怨事务所做后勤——   免费住魔都CBD顶层宿舍不香吗?   享受360度全方位顶级福利不香吗?   工作钱多事少还能随便开小差不香吗?   想到这里,景栗突生放弃演员梦想的冲动,如果混不到日薪208万的顶流级别,还是在解怨事务所工作日子更好。   临近出门时,府中来了客人,是一位着半旧竹布青衫的年轻书生,气质儒雅,言行谦恭,前来王家是为送私塾账本。   景栗一脸懵圈,又装头痛失忆,向祝妈妈询问详情。   原来,楚凤鸣的外祖父王川多年前曾在长安城郊的老家建了一所私塾,每年出钱补贴各项花费,只为家乡的孩子都能读书识字。   这无疑是大唐希望工程,王川虽遭遇横祸惨死,可是善人终得善报,他最疼爱的外孙女楚凤鸣,获得了冥界阴司提供的逆袭转运大礼包,由解怨使者楚凤鸣替她完成所有未了的心愿、痛报所有未尽的仇恨。   私塾的教书先生,是王川的昔日旧友周夫子,他每隔三个月便会派人送账本到王家,每一笔钱用在何处都记录的清清楚楚,此次前来的书生,是周夫子的得意门生,名唤萧季白。   景栗看不懂古代账目,便叫来府内的账房详查。   祝妈妈招呼萧季白喝茶,顺便还问了问他是否有妻室,当得知其尚无婚约时,瞬间来了精神,开始查户口一般地盘问对方家中情况。   景栗笑而不语,心知祝妈妈是找到了合心意的女婿人选。   先前祝妈妈提到过,为小女儿所选的女婿,家境并不重要,关键是性格仁厚,最好是读过书的文化人,眼前的书生恰好符合此标准。   萧季白并无清高架子,尽管有些局促紧张,可还是耐心地回答每一个问题,言谈举止落落大方,祝妈妈越看越满意。   正在这时,米子游也登门,平时他见人即是三分笑,今日却甚为严肃,还微微蹙着眉头,匆匆颔首行礼过后,说道——   “楚小姐,我有十分重要的事,需要与你单独商谈。” 第213章 牡丹花下死   祝妈妈带其他人离开房间,景栗的心扑通扑通乱跳,生怕出了什么影响任务的大乱子,急急问道——   “出什么事了?”   “你一个姑娘家…有些话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讲…”米子游吞吞吐吐间眉头皱的更紧,压低声音问道——   “你有没有听说过…马上风?”   景栗完全没有get到重点:“有话就直说,你要是再磨磨唧唧,我马上就得疯!”   “大锦鲤,他说的马上风,应该是牡丹花下死,沦为风流鬼的意思!”独教授适时给以提示,并猜测道——   “马上风的人…会不会是李正德?”   景栗这才被点醒,她在电视剧里听到过马上风这种香艳且诡异的死法,立刻细问游公子——   “我理解马上风的意思了…只是你…你什么提起这个?”   米子游爆出大新闻:“昨晚德郡王在自家别苑的床上出了事,正是马上风,尽管勉强保住了性命,但会留下与中风相似的后遗症,很可能这辈子都无法下床正常行走。”   “你的消息可靠吗?”天降渣男遭报应的大好消息,景栗恨不能当场放鞭炮庆祝。   “如此惊天丑闻,我怎么可能乱讲!”米子游一本正经地传递八卦消息——   “德郡王的母亲慌了神,见御医束手无策,就把全城的名医都请到别苑诊治,消息一下子就传开了,据说德郡王出事的时候,床上…”   言至此处,他止住了话头,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道:“那个…具体的细节…我不太方便和你多讲…”   “说说说!”来自现代的景栗压根儿没有古代女子的娇羞,满怀猎奇心和好奇心,瞪圆眼睛刨根问底——   “这事太稀奇了,快给我好好讲讲!”   米子游用折扇半遮着嘴,低声道:“出事的时候,德郡王床上有三个女人,两个是府里的艺姬,一个是青楼花魁俞紫鸢,至于郡王为何年纪轻轻就马上风,据大夫猜测,可能是助兴的丹药用多了,也可能是饮酒过度。”   渣男郡王马上风真正的原因,景栗比游公子更清楚,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在背后动手脚的人,是马啸天。   马啸天知晓李正德纵yu过度且频繁使用房药,所以想出了烈酒催化这一招数,下毒方法极其巧妙,足足延迟了二十四小时才毒发,所以他不会被郡王府的人怀疑,提供烈酒宵夜的“楚凤鸣”和凤临阁也不会被牵连进此事。   完美犯罪,顺利收官,景栗只想送给马啸天一句话——   干的漂亮!   当然,这也离不开老天爷帮忙,偏巧就让李正德死在了有三个女人的床上,此等震天动地的丑闻一出,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八卦之上,谁都不会猜到幕后下毒者是名不见经传的马啸天,更不会想到德郡王的前未婚妻“楚凤鸣”也参与其中。   细细想来,世间千百种死法,唯有马上风和李正德最般配。   此禽兽渣男以君子假面示人,一边做尽龌龊歹毒事,一边不择手段立高洁人设,而今塌房塌成渣,不仅贻笑大方,更遗臭万年。   景栗另有一疑问,喃喃自语道:“俞紫鸢…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呢?”   独教授还记得此人物:“在原版故事中,楚凤鸣死后,渣爹楚子濂霸占王家财产,娶俞紫鸢做妾室,想不到这位花魁还和李正德有交情。”   景栗这才记起花魁的身份,看来此女子不是寻常风尘艺姬,而是大唐高端交际花,游走于达官显贵之间,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可惜的是,新版故事中的她不再幸运,大概率会成为背锅侠,郡王府的人断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米子游晃动扇子为八卦之心降了降火,又道:“未来长安城求姻缘的姑娘,恐怕不止要拜月老,还得拜一拜你的画像。”   “拜我?”景栗一头雾水:“为什么?”   “拜月下老人,可得姻缘,拜商界巾帼,可得慧眼,明辨良缘孽缘”,米子游自创一套歪理,而且还说出了一直压在心头的大实话——   “你主动提出与德郡王退婚,是无比明智的决定,原先世人皆道你疯癫,而今方知你乃大智若愚之奇女子。”   景栗本想假客气谦虚一把,奈何实力不允许,回想此次任务中所经历的种种风波,她次次都完美避坑——   她与渣爹断绝关系,楚家全家获罪时,唯她置身事外,笑傲商坛。   她和德郡王解除婚约,其后李正德的倒霉事便一桩接一桩,先是被爆出风流绯闻,而后又闹出马上风的丑闻,生不如死地瘫在床上,简直是大写加粗的惨。   除此之外,“倒霉大锦鲤”在这次任务之中运势变好了不少,老天爷屡屡给以关照——   小仇大人以胁迫的方式拉拢景栗做暗探,当晚这厮就被关进了宫中大牢,再无兴风作浪的权柄。   李正德动手动脚耍流氓,没过两天就以最难堪的方式瘫痪,再无祸害姑娘的本事。   这一故事中的大小反派,都有一个极大的共同点,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各个都似被猪油蒙了心,削尖脑袋争先恐后地往作死的独木桥上狂挤,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狱无门硬要闯。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但景栗今日罕见地运气大爆发,还没从郡王渣男瘫痪下线的喜悦中走出,就迎来了下一个好消息。   祝妈妈激动且急切地敲了敲门,高声道:“小姐,宫里来了几位大人传话,说圣上亲赐的牌匾即将送至凤临阁和米麒麟,您和游公子赶快去店里准备准备吧!”   唐文宗尽管政绩平平,可是工作效率杠杠的,亲书的牌匾隔日便送了来,米子游自是兴奋且欣喜,手臂一展道——   “楚老板,请!”   景栗听着有些别扭:“你对我的称呼为什么变了呢?”   米子游笑言:“从前我有眼不识泰山,只当你是闺阁大小姐,相处过后才知,你的能力、眼界与见识皆非同一般,‘楚小姐’这一称谓不甚合适,‘楚老板’才是最为适合的称呼。”   景栗挑了挑眉,收下他的夸赞,并客气回敬道:“游老板,请!” 第214章 仁心至善,美食至味   既得御赐牌匾,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场面自是少不了。   两家酒楼的管事在第一时间请来了最高规格的“民间艺术团”,大大小小的锣鼓乐器在店门口齐齐整整摆成一长排,鼓手乐手们都身着亮色衣衫,有些还画着红扑扑的腮红,做足准备,蓄势待发。   游公子交际颇广、本事过人,还请来了需提前半个月预订的舞狮团,舞狮人全身披包狮被,下穿着与狮身相同毛色的绿狮裤和金爪蹄靴,手中的彩雕的狮子头金镀眼睛银帖齿,威风凛凛,惟妙惟肖。   从舞狮人的站位上可以看出,既有一人舞的小狮,也有多人舞的大狮,另有手握旋转绣球的引狮人,待锣鼓一响,众位狮子郎便会随着引狮人的指示表演腾翻、扑跌、跳跃、登高、朝拜等等花式动作。   先前凤临阁重新开业时,也放了震天响的炮仗,当时景栗并未细瞧,现在才注意到唐朝的炮仗和现代有很大区别,从外形上看就是一个个绑着麻绳的普通竹筒。   虽然无人提问,但独自值班的独教授还是开始了科普:“古代人最初是把真的竹子放在火里烧,发出类似爆破的声响,以驱除山鬼和瘟神,唐代初期,火药制造技术渐渐普及,人们将硝石、硫黄和木炭填充装入竹筒中燃放,便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爆竹’,你们现在用的就是这一种炮仗。”   比起听百家讲坛,穿越更涨知识。   伙计们忙的热火朝天,有的布置香案,有的扯红纸包红包,景栗作为老板也不得闲,王敬和汤宗时不时便来征询她的意见,从如何招待道贺贵客,到供桌上三牲五果究竟摆哪几样,无一不问。   这些专业性极强的问题,别说是景栗,连独教授都无法回答。   景栗急中生智,想出一个超简便应对大法——“抄袭”米麒麟。   她让王敬和汤宗立即去米麒麟“考察”一圈,所有一切照搬即可。   御赐牌匾能为酒楼带来无限荣光和滚滚财源,不过万事有舍才有得,在接牌匾这一日,酒楼需得“大放血”一回,空出所有的雅阁,只为款待达官显贵。   护送天子墨宝的队伍,必是浩浩荡荡,其中既有宫中宦官,也有京兆府、金吾卫和其他衙门的官员,对于商贾来说,官府的大小人物各个都得罪不起,皆需当祖宗般地供着。   招待官员最大的难点,不在于饭菜,而在于“端水”的艺术。   米子游与景栗共同商议此事,先是列出可能前来酒楼的官员名单,然后开始琢磨如何分桌,其中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关系——   张三与李四政见不合,王五与赵六面和心不合,孙七与钱八由合转不合,周九与郑十则由不合转合。   这一大串人物听下来,景栗一个头涨成三个大。   古代如果有微信,五个官员恐怕得建十个微信群,勾心斗角的复杂关系堪比塑料姐妹花的真挚友谊。   这些死对头型的大人物绝对不能安排在同一桌,不然分分钟会掀桌,最好把他们分隔在两个酒楼,凤临阁和米麒麟用同一套标准招待,不管南衙北司还是其他衙门,通通一碗水端平,哪路大神都不得罪。   景栗对这些都不大关心,全由游公子做主,她最为在意的一件事是——   牌匾上写的究竟是啥?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   “上帝保佑…不对…应该求更符合时代特色的神仙…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观音菩萨和佛祖共同保佑,愿凤临阁能得‘长安第一酒楼’美誉…急急如律令…波若波罗密…跪求九天神明齐齐显灵…”   她不信佛也不信道,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祷告词全部是脑洞大开的瞎编胡凑,如果这都能灵验,凡人还有什么好悲哀。   景栗在意念中跪求神明,现实中跪的却是太监。   千等万盼,送牌匾的“皇家卫队”终于驾临,为首者是骑高头大马的忠公公,行至凤临阁和米麒麟两家店的中心位置时,他勒住缰绳,一甩玄色披风,踩着伏于旁侧的小太监的脊背,傲然下马。   这位忠公公可是了不得,先前是小仇大人的狗腿子,还做传声筒威胁过景栗,如今小仇大人倒台,他随即取而代之上位。   米子游已经猜到,送牌匾的宦官会是忠公公,还和景栗分享了一个小秘密——   原来忠公公是宦官仇士良安插在侄子小仇身边的探子,当仇士良发现侄子有异心后,即刻辣手灭亲,转而栽培忠公公。   景栗被这曲折反转的背景剧情惊呆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美甲爱好者忠公公居然是宦官团队内部的两面派间谍。   她庆幸这次任务只是做酒楼老板,如果当参与权谋斗争的宫廷女官,以她和后勤团队的智商战斗力,铁定得被心机宦官团队玩死八百次。   景栗和游公子并排而立,余光瞟见他跪了下来,自己也只能随之行跪礼。   她其实并不明白,到底为何下跪?是为天子墨宝,还是为代表天子的太监而跪?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跪一下也不会少块肉,即便少也不少她自己的,拿到牌匾才是关键。   独教授倒是心大,打趣道:“我要把这一幕截频,给你和游公子P上一身红衣,妥妥是当街拜堂名场面!”   景栗无心理会玩笑,她的注意力全部在盖着红绸布的牌匾上。   侍卫将两块御赐牌匾分抬至景栗和米子游面前,忠公公微翘兰花指,最先掀起了右手边的红绸,只见棕褐色的檀木之上有八个金灿灿的正楷大字——   “鸳鸯巧思,妙味无双”。   米子游先前的猜想没有错,尊崇道教的皇帝确实对形似八卦的鸳鸯锅十分中意,念念不忘,御笔盛赞。   接下来,便是见证凤临阁牌匾的时刻,景栗握紧拳头,在心底声嘶力竭地呐喊:“第一酒楼!第一酒楼!第一酒楼…”   红绸落地,答案揭晓,果然…   不是“长安第一酒楼”…   而是八个大字——   “仁心至善,美食至味”。   但是,景栗的眼睛仍旧为之一亮,一边学着游公子的动作行礼谢恩,一边暗暗思索——   “美食至味…不就是味道最好的意思吗?和长安第一酒楼也差不太多,楚凤鸣的怨灵应该会满意吧!”   正在这时,她听到了独教授的土拨鼠式高分贝长调尖叫——“啊~~~!” 第215章 完美的下线方式   景栗耳朵受虐也就算了,心也高高地悬着,还以为是事务所出了什么意外。   独教授终于结束尖叫,告知大好消息——   “卷轴上的主线任务全部消失,大锦鲤你可以回归组织了!”   “本锦鲤终于熬出头了!”景栗的第二人格仰天长啸,激动到差点直接从跪姿蹦成站姿。   接下来,她所要思考的核心问题是——我该怎么死呢?   直接倒地,因激动过度而死吗?   不行不行,如果死在酒楼门口,很有可能会影响凤临阁未来的生意,万一激怒了楚凤鸣的怨灵,消失的主线任务又全部重现,那可如何是好。   暂时想不出完美的下线方式,她只能继续扮演楚凤鸣的角色,和游公子一起招呼众位贵客。   平时她可以找理由不应酬客人,但今天是例外,总得喝几杯应付一下。   景栗的酒量其实还不错,可她现在借用的是娇弱大小姐楚凤鸣的身躯,对酒的承受能力大打折扣,好在游公子颇有绅士风度,尽全力帮她挡酒。   她和游公子在两家酒楼的各个雅阁之中绕来绕去,与各位高官显贵客套寒暄,这感觉莫名有点怪,仿佛是婚宴上逐桌敬酒的新郎新娘。   有几位官员甚至搞起了玩笑式撮合,认为“楚凤鸣”和游公子十分般配,完全可以进行女强男强的商业联姻。   面对此等尴尬状况,景栗和米子游不约而同地采取“配不上战略”,分别给出的回应为——   “游老板睿智机敏,乃商界天才,我哪里配得上。”   “楚老板才貌双全,乃商界巾帼,我哪里配得上。”   官方回应词默契十足,二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起初,整个事务所都以为此项任务的男主角是郡王李正德,然而故事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郡王的君子人设完全崩塌,渣男本性显露无疑,马上风的结局大快人心。   而米子游这位在资料中仅有寥寥数语描述的小小配角,却随着剧情的发展不断逆袭,最终成为和大女主并肩立于大唐餐饮金字塔顶端的男人。   如果景栗发表致谢文,不得不提的人便是游公子,这位外表油腻浮夸的扇子boy,看久了居然还挺顺眼的。   米子游不仅多次助景栗摆脱困境,还教会了她不少唐代“潜规则”,从某种程度上讲,称得上是大女主的最强大唐助攻。   未来米子游的米麒麟会和凤临阁一同创造美食新奇迹,只是景栗所扮演的楚凤鸣即将以死亡的形式消失在这个世界。   送走官员后,景栗长舒一口气,发自肺腑地对游公子说道:“游老板,谢谢你!”   “楚老板,你我二人即将成为共同开店的合作伙伴,说谢可就见外了!”米子游已经喝的晕晕乎乎,脸颊自带腮红效果——   “我今儿喝的有点多,咱们明天好好把火锅店的事敲定!”   景栗笑笑:“好,明天见。”   话虽如此,不过明天他们再也不会见了。   不能死在凤临阁,那就死在王家,还用最常规的套路,当晚突发疾病暴毙。   不过,独教授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认为景栗如果用暴毙的方式下线,以六阿公为代表的王家反派有可能会集体攻击王敬,一口咬定是他下毒谋害。   假如这是一部悬疑剧,家财万贯的大小姐“楚凤鸣”离奇暴毙,百分之九十九是被人谋害,而王敬无疑是最大嫌疑人。   王敬刚刚成为王川的后人,但所有的财产还掌握在楚凤鸣的手中,倘若他是无耻贪婪之辈,很有可能会为财而谋害人命,犯罪动机相当充分。   在刑侦科技水平低下且法治体系不健全的情况之下,六阿公等王家长辈完全可以通过贿赂官府的方式定王敬的罪,到时候凤临阁和王川的其他家产将会被他们这伙贪财好利的反派瓜分殆尽。   这样恶人逆袭的结局,景栗断然无法接受,她午后便返回王家,专心致志思索下线方式。   祝妈妈对小姐的心事一无所知,边做针线活边唠叨有关萧季白的事,她对这位书生甚为满意,打算尽快安排个时间让女儿亲自见见,若是两厢情愿,便定下婚事。   在包办婚姻占据绝对主流的古代,这样开明的父母可不多见,楚凤鸣的姑母如果有祝妈妈一半开明清醒,也不至于把女儿推入火坑。   萧季白的确优秀,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但并不愿踏入黑暗政坛,只想在家乡安安生生做教书匠。   物欲横流的纷扰尘世中,淡泊与风骨最为可贵,景栗对萧季白也颇为欣赏。   祝妈妈与其丈夫王管家皆为王家忠仆,为任务的顺利完成立下汗马功劳,景栗自要重谢。   她把装有家产的匣子取了出来,翻了翻房契和田契,其中有一处小田庄就在王川的老家,便送给了祝妈妈——   “您女儿若是真与萧秀才喜结良缘,可以在这里开一间新学堂,每年拿出一部分田庄收益贴补学费,让更多的孩子念得起书,学堂的名字就叫…川鸣学堂。”   “川鸣”是王川和楚凤鸣名字的结合,这相当于继承王川的遗志,多设一间“大唐希望小学”。   其余的财产,都留给王敬,凤临阁将来若想做大做强,回归到从前有多家分店的巅峰状态,必须要有雄厚的资金支持。   面对如此大礼,祝妈妈诚惶诚恐,连连推拒。   “您先收着,说不定明天我就后悔了。”   景栗话虽如此,不过即刻叫来账房,立了一份书面证明,并按上手印。   祝妈妈察觉小姐今日颇为反常,只当是喝醉了酒,也许明日真的会改主意收回田庄。   傍晚时分,景栗正为下线方法伤脑筋的时候,丫鬟小珍来报——   “楚三小姐又来了,在堂屋哭的昏天黑地,小姐您快去看看吧!”   景栗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出来,楚丹灵肯定是因德郡王势力倒台,所以才又求到了她的门上。   她一眼都不想多看绿茶心机女,可在此特殊时刻,她灵光一现,想出了下线新创意——   楚丹灵进宫做贵妃的白日梦破碎,再无锦绣前程可言,说不定会横生歹念。   如果楚丹灵真敢动手,景栗必不会躲闪,正好借此机会离开大唐。 第216章 重返现代   景栗还未走进堂屋,就听到了楚丹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姐姐,求你救救我!”   如果绿茶界段位,楚丹灵铁定在垫底的那一档,用来用去只有掉眼泪这一招,着实令人生厌。   景栗冷漠回应:“我既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也不是普度众生的佛祖,没有义务三番五次向你施援手。”   “姐妹一场,血脉至亲,姐姐如果不出手相救,妹妹只有死路一条,如果我死了,姐姐难道不会心有不安吗?”楚丹灵紧紧扯住她的衣袖,又一次试图道德绑架,并哀求道——   “德郡王纵yu过度、瘫痪在床,老郡王妃下令严刑重罚别苑的艺姬女眷,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除了姐姐这里再无容身之处…”   “等等…你是逃出来的?”景栗意识到其中暗藏风险——   “郡王府的人很有可能正在四处搜捕你,你跑来我这里求庇护,是想把整个王家都拖下水吗?”   楚丹灵仍在暗打如意算盘:“德郡王瘫痪和我毫无关系,我不过是刚入别苑的无名小卒,就算真有府兵来王家抓我,只要花钱打点即可解决,姐姐家财万贯,破费点小财救救妹妹吧!”   “我有钱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景栗断然拒绝她的请求——   “入郡王府是你的选择,代价也该由你自己承担,我帮不了你,也不想帮你,若你不主动离开,我只能派人把你押送回郡王别苑!”   “老话说的没有错,商贾无义更无情…”楚丹灵见寻常手段无用,只能使出下下策,神经质地大笑几声,借机绕到姐姐的身后,右手猛地从袖中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匕首,死死抵在景栗的脖颈间,目露凶光,厉声威胁下人——   “谁敢靠近一步,我就杀了她!立刻准备一架马车,再把你们府里所有的金银珠宝都交出来,快!”   楚丹灵之所以带凶器前来,是因为已经料到姐姐“楚凤鸣”很有可能会拒绝提供帮助,她已走投无路,不得不铤而走险,有钱才有生路,为此她甘愿不择手段。   景栗自小习武而且有多年武术替身的经验,她凭感觉便能准确判断出对方的战斗力——   楚丹灵明显力量不足,而且并无胁迫抢劫的经验,动作极其不专业。   应对的方法相当简单,景栗只需用左手肘发力向后重击楚丹灵的腹部,然后再趁其重心不稳的时机夺下刀即可。   但是,她并没有这样做,因为她此刻的诉求,是以死下线。   她故意用最笨的方法,抬起左手用力拉扯楚丹灵拿刀的手。   “不要伤害我家小姐,给钱,我们给钱!”祝妈妈慌了神,立刻吩咐丫鬟:“愣着干什么,快去准备马车,再去账房拿银子!”   因景栗不断挣扎,所以楚丹灵把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执刀的右手上,她的气息不稳,但语调中充满了贪婪的恶:“再乱动我真会杀了你…”   话音未落,利刃就真的插入了“楚凤鸣”的脖颈,直刺大动脉。   这是景栗故意而为之,在刀尖对准颈部要害部位的时候,她猝然松开了手,命绝于此,瘫软倒地。   从理论上讲,这种死法并不痛苦。   但亲身体验才知,理论全TM是鬼话,景栗即便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在脖颈处被刀刺入的那几秒钟时间里,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此生最大的痛苦。   楚丹灵尽管已有鱼死网破的决心,可她从未杀过人,当温热殷红的鲜血迸射到手上时,她的心态骤然崩溃,失声尖叫,连连后退,仿佛她不是凶手,而是凶案受害者。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从楚丹灵将匕首架在姐姐脖颈间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便再无回头路。   景栗借楚丹灵之手下线,王家不会受任何牵连,王敬将会是王家的新主人,凤临阁的新老板。   恶人皆得恶报,善人皆得善报,尘埃落定,任务完成。   她如同一颗流星,划过大唐的星空,此段经历,虽短暂,却璀璨。   景栗再次睁开双眼,周遭的一切皆在昏暗之中,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脖子,还好,没有伤痕没有血,只有轻微的颈纹问题。   定了定神之后,她才彻底从大唐幻梦之中苏醒过来,意识到这里是自己的公主风宿舍。   粉蓝色的窗帘隔绝了大部分阳光,她看了看床头的电子钟,时间是清晨6点15分。   “试镜!”景栗惊呼一声,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穿着睡衣就冲出了房间。   真正使她清醒的,不是闹钟,而是梦想。   试镜就在今天,她一秒都不敢耽搁,必须立刻准备起来。   然而,走出房门之后,方向感不强的景栗很快便陷入晕头转向的囧境,事务所豪宅的面积实在太大,尽管之前屠豪带她参观过一次,可她仍觉如迷宫一般。   情急之下,她只好没头没脑地乱走,见到门就敲,同时还不停地高声喊着——   “独教授!屠豪!”   大约十分钟后,口干舌燥的她走到了客厅,见大理石茶几上并排摆着三个马克杯,颜色和图案各有不同,中间黑色的杯面上画着一把展开的折扇,左边白色的杯面上有蝙蝠侠肖像,右边的天青色杯面上画着一条红金相间的锦鲤。   毫无疑问,这三个杯子分别对应独教授、屠豪和景栗,事务所的人性化、个性化管理理念不是空谈,而是真真切切地落实到了生活的每一个细节。   景栗拿起锦鲤马克杯,环视一圈都没找到饮水机,但发边了一个小巧的磨砂黑冰箱,打开发现里面放满了各式饮料和水果。   贫穷限制了景栗的眼界,饮料十个有九个她都不认识,最后只拿了一瓶巴黎水。   有钱人的生活,难道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她坐在沙发上边喝水边琢磨,两位坑货队友是不是还没从夜店回来?怎么找这俩货呢?   一分钟之后,她狠敲自己的笨脑壳——   这又不是古代,直接打电话找不就行了吗! 第217章 热搜锦鲤   “我的手机在哪儿?”景栗自言自语,摸了摸空空的口袋,打算回宿舍找一找。   这时,脚踩风火轮平衡车的屠豪出现,边打哈欠边说:“小姐姐,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美容觉吗?”   原来队友就在家,只是一如既往地贪睡懒觉,景栗无奈道:“今天不是有电视剧试镜吗,我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正因为有试镜,所以才要睡饱睡足美美哒。”   屠豪瘫坐在沙发上,抱起一个大大的靠枕,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就差把头顶上挂着的眼罩摘下来戴上,再睡一波回笼觉。   独教授也踏着平衡车出场,睡眼惺忪地抱怨:“大锦鲤,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起的比我这个老人家都早。”   景栗这时才发现,事务所全员的睡衣高度统一,全部是土豪鲜肉开发的锦鲤系列,图案为白底红锦鲤,只是样式有区别,她是及膝睡裙,屠豪是半袖睡衣和短睡裤,而独教授则是长袖衣裤。   工作服随意,睡衣倒是高度一致,事务所的企业文化有点意思。   要想重新找回现代生活的感觉,手机必不可少,景栗问道:“我的手机在哪里?”   “等等…”听到“手机”这两个字,屠豪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你现在不能看手机…那个…我去拿试镜剧本,你抓紧时间好好研究一下。”   景栗感觉他的状态极其反常:“我总得看看这段时间谁联系过我吧。”   屠豪即刻摆脱萎靡犯困的状态,如喝下一整箱红牛般精神,坐直身子,严肃认真的表情明显有力过猛——   “你的手机信息一直都是我代为处理,任务期间没有任何人联系过你!”   “真的吗?”景栗直直注视土豪鲜肉五秒,确信其在说谎:“我不信!快把手机给我!”   她虽然不是朋友遍天下的社交女王,可也有几位知心好闺蜜,近十天没有任何人联系她,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独教授戳了戳土豪鲜肉:“大锦鲤这两天一直在热搜榜上,去剧组面试的时候对方可能会问到相关问题,你瞒着不大合适。”   “我又上热搜了,为什么?”   景栗难以置信,她去古代走了一遭,现代的热搜门槛就降到比演员门槛都低了吗?   “我回房拿手机…”屠豪叹了一口气,不得不重登平衡车,并说道——   “所长你先简单讲一讲,好让小姐姐有个心理准备。”   “那个…”独教授在心中斟酌措辞,可是实在想不出合适的方法委婉表达,只好直言——   “你父亲和你后妈…在网上发文谴责你霸占家产而且不尽赡养父母的义务…不过不用担心,屠豪找了最好的公关团队,目前总体形势对你十分有利。”   难怪前两天屠豪一直不在线,原来是在帮她解决渣爹所惹出的麻烦。   景栗的心情顿时因糟心的家人而差到极点:“这件事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   独教授解释道:“主要是怕影响你执行任务时的状态,而且艺人的负面新闻大多是由经纪公司出面解决,屠豪已经基本掌控住了局面,他原本计划试镜之后再和你详谈解决方法。”   景栗总觉得这其中有蹊跷:“我又不是什么当红明星,家里的房子最多只值十万块钱,这么点儿事至于闹上热搜吗?”   独教授说明详情:“公关公司调查发现,你父亲为了从你这里拿到更多的钱,找了行内人帮忙,既发视频扭曲事实,还雇水军煽动言论,而你前一段时间接连出了好几个大新闻,是颇有热度的网红,各种因素交织在一起,霸占家产的事就被媒体炒作成了热搜头条。”   为了钱不惜毁掉女儿的名誉和前途,真真是亲爹。   景栗本以为自己是即将越过龙门走红的大锦鲤,谁知却被渣爹一把拽上岸,距离成为红烧锦鲤只有一步之遥。   “你可以大致看看事情的进展,目前我们在舆论和法律方面都占据绝对优势!”屠豪拿来了她的手机,还贴心地帮她点开微博页面,又问——   “早饭想吃点什么?”   “随便。”景栗根本没有心思吃早饭,紧蹙眉头翻看微博内容和评论。   不到三天的时间里,渣爹阵营和屠豪战队之间交手不下三十次,烈烈战火在虚拟网络平台上熊熊燃烧,一方控诉,一方驳斥,一方发视频,一方发声明,一方恶语相向,一方发律师函警告,战况激烈,硝烟弥漫。   大约十五分钟后,她基本摸清了事件的进展,屠豪的确占据上风,渣爹专为手撕女儿而开设的微博已经被骂到关闭了评论功能,可是最新发布的一条内容依旧态度强硬,一副不拿到钱不罢休的架势。   屠豪所找的公关公司实力确实不一般,在极短的时间内找来了多位证明人,录制了一段有力的反击视频,其中既有景栗家的亲戚,也有老房子的老邻居,一致证实渣爹嗜赌贪财,啃老多年败光家产,还曾骗走女儿的大学学费做投资,最后赔到血本无归。   除此之外,景栗奶奶所留的老房子一直都在出租,公关公司从租客那里拍到了租赁合同,收款账户人的名字是景栗的后妈,这就说明房屋虽然归景栗所有,但是收益多年来都被渣爹霸占,这导致舆论进一步倾向于同情景栗。   这家神级公关公司不仅调查能力堪比柯南,写手的实力也非同一般,替景栗撰写的声明书篇篇精彩,冷静、克制又不失感性,既不卖惨,也不绝情,精准描述了景栗面对原生家庭压榨时的痛苦与纠结。   无论做龙套的日子有多难,景栗都没有想过卖掉老房子,因为那里有她和奶奶所有美好的回忆。   这件事她并没有告诉过屠豪,可是却被公关公司的写手在文章中表达了出来,她恨不能立刻送上一面“灵魂写手”的大锦旗。   放下手机,她烦躁的心情舒缓了一些,虽然风波还没有完全过去,可是现在的她已然不是从前那个任由渣爹和渣后母欺负的小女孩了。   走出过去阴影的最好方法,就是尽力过好眼前的一分一秒。   景栗闻到了一股葱油的浓香,循着香味走到厨房,见早饭已经准备好,独教授和屠豪吃的是葱油面配豆浆油条,为她准备的那一份却是油绿绿的西餐。   景栗疑惑不已:“为什么我们早餐的风格差距这么大?”   屠豪起身笑眯眯地介绍:“这是本经纪人按照维密超模食谱准备的试镜专属早餐,土司酪梨炒蛋、虾仁蔬菜坚果沙拉、凤梨黄瓜苦瓜汁,高蛋白、高纤维、低碳水,保你美丽动人一整天!” 第218章 锦鲤的影后之路   “高蛋白、高纤维、低碳水…”景栗重复重点,但在喷香葱油面的反衬之下,绿汪汪的维密餐着实无法勾起人的食欲,她发自肺腑道——   “但是…碳水是治愈心情的良药…”   资深减肥失败专业户独教授附议,一边嗦面一边说道:“没错,戒碳水的日子生不如死,在好身材和好心情之间,我果断选择后者。”   “那个…”屠豪不是一位有原则的经纪人,犹豫过后说道——   “今天情况特殊,你也吃葱油面吧,心情好才能状态好…”   “不!”景栗抬手打断了屠豪的话,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她最终决定用意志力战胜馋嘴妖魔——   “作为一名女演员,我有义务进化成为靠菜叶子维生的高级生物!”   屠豪竖起大拇指:“我家大明星真有觉悟!”   景栗觉他用词过于夸张:“我算哪门子大明星。”   屠豪有一套独特的捧星逻辑:“心理暗示具有重塑人格的强大力量,后勤团队会为你量身定制巨星待遇,久而久之,你就会具备‘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的巨星范儿,无论去哪个剧组面试,无论参加什么商业活动,无论红摊上有多少女明星争奇斗艳,你都能够拥有大杀四方、独占C位的气场!”   “重塑人格?…听着瘆得慌…”景栗首次听说此理论——   “说的一套又一套,好像心理学家似的,靠谱吗?”   “我正样八经地学过心理学,只是…没有坚持到毕业而已…”屠豪稍稍有点心虚,不过盲目自信的状态仍旧保持——   “尽管这样,我在心理学方面的专业水平也比普通人高很多,相信我,没错的!”   “我有一个问题”,景栗担心演员事业难以顺利开展——   “演戏和执行解怨任务之间如果有冲突,上级会同意我请假拍戏吗?”   “时间管理学大师”屠豪早已做好规划:“按照事务所规定,连续完成三项任务的解怨使者,可以获得三个月的假期奖励,你面试的电视剧女四号总体戏份不多,差不过两个月就能拍完。”   景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个月假期!福利也太好了吧!”   “连续完成三项任务的难度很高,像你这样实力与运气兼备的优秀解怨使者并不多见,长假期是为了让你以更好的状态迎接新任务”,独教授又往面里添了两大勺肉丁辣酱,边搅拌边说——   “另外,冥界阴司十分支持员工加入阳间娱乐圈。”   景栗颇为费解:“为什么?”   屠豪解释道:“冥界阴司在阳间有多个事务所和办事处,每年需要大笔运营费维持,为了创收,上级部门在阳间投资了不少生意,花在请代言人上的钱不是个小数目,领导们衷心希望你能够大红大紫,未来无偿担任冥界生意的阳间广告代言人。”   独教授补充道:“也不算完全无偿,上级部门虽然不会付钱,但会给你额外的寿命奖励。”   对于死过一次的景栗来说,寿命比金钱更为宝贵,老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得不说,经历过生死劫难之后,她的运势渐渐有了转变,不再是从前的24K纯倒霉大锦鲤,慢慢有了好运锦鲤该有的排面,妥妥的因祸得福。   想到这里,寡淡菜叶子的味道也变好了不少。   关于微博,景栗仍存疑惑,迟疑过后还是决定问出口:“微博里有几位我家的亲戚出面帮我说话,还包括我妈…那个…你们是怎么说服我妈的?”   景栗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离婚,妈妈改嫁给了一个机关小领导,狠心和她划清界限,一个月也难得打一次打电话,逢年过节都不常见面,这次突然站出来为她撑腰,怎么想都不大合常理。   “你妈妈…其实…是有条件的…”屠豪讲出真实原因——   “你妹妹考电影学院落榜,艺考成绩不合格,打算复读一年再考,为了让成功的几率大一些,想要找机会在电影电视剧或者广告里露一露脸,我牵线搭桥为她争取了几次面试机会,所以你妈妈才同意出面为你说话。”   大实话不好听,可是屠豪却不得不讲,他顿了顿之后继续道:“说句实在话…你妹妹各方面的条件都很一般,面试通过的概率并不大,这些话我不好意思和阿姨明说…那个…”   景栗的手不由得越收越紧,几乎要把叉子捏碎,她明白土豪鲜肉的潜台词:“你的意思我理解,我会把情况告诉我妈,她不会再因为这件事烦你的。”   当年她考电影学院之前,很想参加一次专业艺考培训,奶奶为此攒了一年的钱,可是还差两千块。   还是高中生的景栗迫不得已去妈妈家借钱,结果不止没有拿到钱,还听了继父一个多小时的教训,说什么演员不是正当职业,想做明星纯粹是白日梦。   然而,现实总是充满了讽刺意味,景栗没有上培训班,但还是成功考进了电影学院,继父看不起演员这个职业,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却为了上电影学院而煞费苦心。   屠豪担心她误会,特别说道:“我不是怕烦,只是能力有限,毕竟影视公司刚刚成立,目前我在影视圈并没有太强的资源和人脉。”   “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谢谢…”景栗心中五味杂陈,她竭力压抑因烦心家事而生的负面情绪,将注意力集中在关键问题上——   “我吃好了,试镜剧本放在哪儿?”   “你先去换衣服吧,咱们影视公司的工作室在十八楼,为了让试镜表演完美无瑕,我专门约了业界有名的表演老师和武术指导。”屠豪说完后吃了两大口面,抖擞精神踏上造星之途。   景栗难以置信:“你还特意找了老师为我做试镜指导!?”   “怎么…”屠豪因她的反应而感到迷惑:“难道你不需要专业人士指导吗?”   “需要,特别需要,只是我以前没有这样的条件。”幸福来的太突然,景栗疑心自己在做梦。   屠豪财大气粗:“咱JYT影视公司不差钱,你是我签的第一位艺人,公司将砸血本重金培养包装,不把你捧成影后不罢休!” 第219章 试镜风波   作为JYT影视公司的一姐,景栗所享受的待遇堪比国际级影后。   不仅有专业老师为她进行试镜指导,还有设计师和化妆师为她量身定制造型,如果不是试镜要求有武术表演,她极有可能穿一身高定礼服,如维密超模一般走秀登场,戴一对天使翅膀也不是没有可能。   下午三点,解怨事务所三巨头闪亮登场,霸气走下劳斯莱斯,以同款动作潇洒帅发并戴上墨镜,出场自带叱咤风云BGM。   这一场景,别名可以叫做——锦鲤影后和保镖双人组   屠豪的心态其实一点都不酷,不停地碎碎念:“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他主要是在安抚自己,尽管他投资过不少生意,可是真正亲力亲为付出百分百心血的,只有JYT影视公司。   景栗被他越说越紧张,信心值急剧下降:“我受伤之后在床上躺了太久,肌肉都僵了,虽然武术指导帮我设计了一套不太容易暴露缺陷的动作,但选角导演很有可能会看出破绽。”   屠豪将忐忑藏在心底,积极给以鼓励:”你从小学武术,拿过的奖杯能绕独教授的腰围五圈,就算实力有所下降,也比那些风吹就倒的网红脸美女强一百倍,我对你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加油!”   “有没有可能,导演一眼看上了我?”独教授一边欣赏来来往往的试镜美女,一边美滋滋地做着白日梦——   “很多明星都是陪朋友参加试镜时被导演选上的,说不定我也会有这样的奇遇,到时候JYT影视公司一哥的位置非我莫属!”   两位队友无力吐槽,同时送给所长一个翻上天灵盖的大白眼。   试镜马上开始,景栗即将进入内场,独教授和屠豪分别送上最后一波爱的鼓舞——   “大锦鲤,你是解怨事务所的骄傲,也是冥界阴司的希望,加油!”   “小姐姐,你是影后本后,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角色,相信自己,加油!”   景栗参加过无数次试镜,唯有这一次,她的心是温暖且踏实的。   演员这条路不好走,她没有父母的支持,很多同学好友也因看不到走红的希望而选择退圈,景栗在迷茫中艰难前行,而今终于苦尽甘来,在阴阳两界的交接处收获了两位绝世队友。   面试的过程一切顺利,景栗按照要求演了两个小片段,一为文戏,一为武戏。   现代玄幻剧基本都是棚拍,能用特效的就不摆道具,主要考验演员的无实物表演能力。   她所选的文戏片段,是角色因爱生恨而堕入魔道的名场面,水龙头泪腺搭配病娇风的执念癫狂眼神,短短五分钟便将人物塑造的丰满立体。   至于武戏部分,她所演的是角色下线前孤身大战三百天兵的惨烈场面,因为身体状况不如从前,所以她重点诠释腹背受敌却仍奋战不息的片段,这样就可以利用情节来掩饰动作的不足。   景栗如今已不是从前的十八线透明咖,而是热搜榜上的知名网红,选角的武术指导知道她受伤的事,也看得出她在做翻滚等动作时会因力不从心而出现小瑕疵。   被问到身体状况时,景栗并未隐瞒实情,也没有必要隐瞒,她清楚只要坚持锻炼半个月,就能重回巅峰状态。   试镜结束,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自己的总体发挥还算满意。   在穿越解怨的过程之中,她纵跨三个时代,接连任三位怨灵苦主的“魂替”,演技得到了进一步的磨炼,实力更上一层楼。   刚走出试镜棚,便有一位西装笔挺的工作人员上前,客气地说道:“景小姐,屠总裁有请。”   “屠总裁?”景栗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她猜测应该是屠豪的大龄侄子。   她跟随指引走进大厦的顶层办公室,见屠豪和独教授也在这里,他们二人皆是满面激动笑容,并冲她伸出了大拇指。   景栗这才发现,房间内的电视和试镜棚的设备相联,在办公室中就可以看到面试的全部情况。   屠豪认为事情已十拿九稳,欣然为景栗介绍自己的大侄子,华晟娱乐公司总裁屠铭中。   尽管景栗早已知道屠豪的家世不简单,可听到“华晟”的名号时,还是被震惊到呆怔了几秒。   华晟是业内最大的娱乐公司,旗下有一大批当红明星和流量爱豆,号称捧谁火谁,创造过一个又一个业界神话。   屠铭中辈分小但年纪大,脸型与五官和屠豪有三分相似,不过叔侄二人风格完全不同,他是偶像剧式的标准霸道总裁,气场强大,不苟言笑,不多言其他,合上手中的资料夹之后,直入正题——   “景小姐的表现很不错,但是…”   万事最怕但是,更怕但是之后漫长的停顿。   屠豪的心骤然收紧:“但是什么?”   屠铭中微微挑起的眉毛流露出几分戏谑,故意吊着小叔叔的胃口:“我想单独和景小姐谈一谈。”   他不是在商量,而是下达命令,助理直接上前请屠豪和独教授离开。   屠豪临走前蹙眉瞟了瞟大侄子,特意对景栗说:“我们在门口等你,有事就喊我。”   屠铭中目送二人离开,才开口道:“景小姐,你面试的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是人设十分出彩,我本打算留给本公司的演员,试镜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无论如何准备,到头来还是输给潜规则,景栗一瞬间重新被打回倒霉锦鲤人设。   “不过,景小姐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屠铭中话锋再一转,玩味而笑——   “只要加入我的公司,你就可以得到这个角色。”   景栗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但我和屠豪已经签约了…JYT和华晟算是一家公司吗?”   “JYT不过是屠豪的又一次胡闹罢了,怎么可能和华晟是一家!”屠铭中鄙夷轻笑几声,将话说的更直白——   “只要你同意进入华晟,我的人会替你解决和JYT公司的合约问题。”   景栗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屠铭中是在挖屠豪的墙角,想让她抛弃JYT,加入华晟娱乐。   “华晟和JYT,一个是业内最强,一个是草台班子,这还需要犹豫吗?”见她久久不语,屠铭中继续加码诱惑——   “华晟有多部待拍的电视剧和电影,只要你加入我的公司,能够得到的不仅仅是今天试镜的角色,公司所有投拍的戏任你挑选,这样的机会对你而言可遇而不可求,如果拒绝我的诚意邀请…”   他不仅伸出橄榄枝,同时还给以威胁:“听屠豪说你还打算参加一部网剧的试镜,那边的投资人是我的朋友,你入选还是落选,我一通电话就可以决定!” 第220章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屠铭中的意思十分明确,景栗要么转公司,要么被封杀。   他不是危言耸听,华晟娱乐的确有能力把大锦鲤本就不顺畅的星途堵上九成。   景栗会屈服吗?   绝不会!   尽管她相当极其特别想走红,但还不至于被名利迷了心窍。   景栗能够看得出来,屠铭中邀请她加入华晟,并不是看中她的能力,而是在蓄意打击屠豪。   屠铭中此刻讲的天花乱坠,什么华晟投拍的戏任由景栗随意挑选,可一旦签了约,他未必会真的履行承诺。   景栗不是刚出身社会的傻白甜少女,在娱乐圈混了七、八年,好人没见过几个,骗子倒是遇过一箩筐,她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不是巩俐章子怡,没有挑捡角色的权力,屠铭中不过是在给她空话大饼罢了。   “谢谢邀请,但我不会离开JYT!”她断然拒绝,起身便打算离开。   “你最近热搜上的不少,但充其量只是网红,而且负面新闻居多,一会儿是海王前男友,一会儿是吸血渣爹,屠豪显然没有足够的公关能力平息风波,假如你选择留在JYT故步自封,即便红也只是黑红,未来演戏的机会将越变越少!”屠铭中性格如猎鹰,咬紧目标就不会轻易放弃——   “完全没有演技的花瓶,华晟都能捧成一线明星,你有演技有实力,甘心放弃走上大荧幕的机会,一辈子只当小网红吗?”   景栗不再低调,亮出另一重她自己都不大适应的身份:“我不止是JYT的签约演员,还是JYT的股东之一,无论屠总裁画出多么诱人的大饼,我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公司!”   “比麻雀还小的公司,你即便占一半的股份,能值多少钱?”屠铭中极尽鄙视,眼见猎物得不到,便索性毁掉——   “假如你执意拒绝华晟,JYT未来所有的演员,我都会不遗余力打击到底!”   他衣冠楚楚配金丝边眼镜,行事做派却与斯文败类无异,景栗最恨这种自以为高高在上,把所有人的命运当玩物的资本家,事已至此,干脆痛痛快快回怼——   “华晟的花瓶艺人,演技全网群嘲,热度全靠炒作,这难道不是黑红吗,又比网红高贵多少呢?   不管当演员还是做总裁,归根结底都要先学会做人,如果走红的代价是出卖朋友、放弃底线,那我宁愿一辈子默默无闻,宁愿关掉公司彻底退圈!”   如今的娱乐圈,越来越像是大染缸,资本掌控一切,有演技的艺人没戏演,没演技的爱豆天天露脸,正因为有屠铭中这样道德败坏的业界大佬存在,风气才会越来越差。   景栗不相信这样的人真能永远一手遮天,天要让其亡,必先纵其狂,就看他几时完!   此刻的景栗,比任何时候都有底气,因为她不止有娱乐圈这一条路可走,在解怨事务所做“魂替”使者也能成就演员梦想。   更重要的是,屠豪尽管偶尔不靠谱,但却是一位真心实意待人的好队友,景栗不可能为了走红而抛弃朋友。   在浮华且浮躁的娱乐圈,屠铭中见过无数为争抢角色而不顾一切的艺人,从未遇到过像景栗这样毅然决然放弃好角色的无名演员,他所能想出的唯一理由是——   “你和屠豪想必有特殊关系吧,把大好青春年华浪费在他那样的纨绔子弟身上,不觉得可惜吗?”   “我和屠豪只是朋友兼同事,他是尽职尽责的JYT影视公司老板,不是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景栗对他的厌恶更增三分——   “JYT公司不是乞丐,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争取角色,但绝不会求你施舍角色,既然选角只看公司背景不看实力,那我也没必要再多浪费时间,再见!”   景栗又刚又飒,头发甩甩,大步地离开。   自做解怨使者以来,她学到的最重要的道理,就是绝不能活成软柿子。   怨灵苦主明明都是赢在起跑线上的幸运儿,却因性格软弱而将一手好牌打烂,既可怜又可悲。   景栗可不愿活成被恶人压榨至死的苦主,必须直起腰杆和资本恶势力斗争到底。   屠豪因心急而不断踱步,见到大锦鲤便问:“屠铭中他为难你了吗?”   景栗一脸小傲娇:“我是专为怨灵苦主出气的解怨使者,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阳间的凡人为难?”   “干得漂亮!”独教授已经大致猜到发生了何事——   “解怨事务所掉血掉泪不掉价,那破总裁一看就不是好人,区区女四号咱压根儿不稀罕演!”   “没错!”屠豪十分后悔找无良大侄子的决定,如此角色不要也罢——   “我刚才看了看已经确定的主演名单,一水儿的无演技流量明星,这种破戏百分之百会扑街,爱惜羽毛的实力派演员才不会蹚这滩浑水!”   独教授附和:“这种破剧组,哪能配得上冥界阴司首席影后,咱们大锦鲤可不能有拍扑街烂片的黑历史!”   “说得好,我才不想跟这破剧组和破总裁一起当死扑街!”景栗生平第一次畅快拒绝角色,这感觉燃到炸裂——   “不想闹心糟心的破事了,咱吃饭去呗,今儿我请客!”   独教授欣然同意:“吃点儿什么,要不然去大锦鲤喜欢的店吧?”   景栗决定“大放血”一回:“我喜欢的小馆子怕是伺候不了二位的贵族胃,如今我也算是小小的富婆一枚,咱去外滩吃点好的,屠豪之前说过烤鸭皮配鱼子酱,我还没吃过鱼子酱呢,咱就去那家店呗!”   屠豪却提出了更好的创意:“总在外面吃没什么意思,不如今天我们自己做饭吧!”   “同意!”独教授举双手支持——   “所长给你们做炸酱面,老北京口味,根正苗红的皇城根儿美食!”   屠豪也不甘示弱:“我是法国蓝带厨艺学院的优秀肄业生,大餐甜点信手拈来!”   景栗只听过优秀毕业生,不曾想竟还有优秀肄业生,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搭配实在过于奇特——   “炸酱面配法式大餐…这组合…一言难尽呐…”   屠豪耸了耸肩:“我可以中西合璧,做出和炸酱面般配的中式法餐。”   景栗的厨艺不及队友:“我拿手的只有醋溜土豆丝和西红柿炒鸡蛋,你们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也可以添两道菜。”   独教授张开双臂揽住二人:“咱仨是亲如家人的队友,相亲相爱,互不嫌弃!”   解怨事务所三巨头之中,独教授没有家人,景栗和屠豪虽然有血缘上的亲属,但情感上远不及陌路人。   不过幸好,他们有彼此,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第221章 三巨头大展厨艺   事务所三巨头在超市完成大采购,回到CBD豪宅大展厨艺。   独教授所穿的黑布围裙上有大大的“厨神”二字,还特意换了一身浅灰鹤纹的蚕丝中式唐装,架势如同京城老字号大厨,边切菜边讲炸酱面的门道——   “一碗地道的炸酱面,面要透亮,酱要滋润,菜码布的要讲究,小料配的要精细,配菜须得‘七碟八碗’,随季节应时搭配。   春天吃豆芽菜、萝卜缨儿和香椿芽儿,初夏配新蒜、黄瓜丝和韭菜段,秋天是胡萝卜丝和芹菜末,冬天配萝卜丝和白菜丝,再加上通体碧翠的腊八蒜,讲究!”   他一口京片子抑扬顿挫,多添几个搞笑包袱就能在德云社登台表演。   屠豪准备的是勃艮第红酒炖牛肉,景栗没有吃过,不过在电影《朱莉和茱莉娅》里见到过。   尽管土豪鲜肉穿的是颇具喜感的钢铁侠围裙,可是做菜的场面和电影中温暖的画面极为相似,掀起红色铸铁锅的锅盖,轻薄的水气袅袅散开,锅里的牛肉胡萝卜在红酒香料配制而的酱汁中浓浓交融,散发出阵阵诱人香气。   另外,他还做了一道电影《料理鼠王》里出现过的普罗旺斯炖菜,以及《天使爱美丽》里有特写镜头的法式焦糖烤布蕾。   景栗高度怀疑,屠豪的厨艺主要不是从蓝带学校学的,而是边看电影边积累食谱。   与两位队友相比,景栗所做的就是平平无奇的快手家常菜,耗时最短,上桌最快,还在独教授的指导下熬了一锅老北京酸梅汤。   菜品备齐,三人举杯共饮酸梅汁,大口吃炸酱面,大块吃炖牛肉,好不惬意。   独教授突发奇想:“娱乐圈水太深了,要不然咱们改行开饭店吧!”   “餐饮行不好干,我开过两间餐厅,赔到差点卖手办抵债”,屠豪在投资生意方面踩过不少雷,失败的经验十分丰富,他认为娱乐公司这条路还应该继续走下去,至少盈利可观,而且他对前景依旧抱有希望——   “华晟再了不起,也不可能垄断整个娱乐圈,后天那个网剧的面试咱不去了,之后我再给锦鲤小姐姐找其他演戏机会,实在不行我们就自己找本子投拍,如今很多用心拍摄的小成本网剧比S级大制作口碑好多了。”   屠豪和大侄子屠铭中聊天的时候,已经知道另一部戏的拍摄班底和华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景栗即便参加试镜也选不上。   “说的对!”景栗赞同土豪鲜肉的想法——   “没戏拍的时候,我们可以做做直播、拍拍短视频,收益应该也不错,与其做低质量演员,不如当高质量网红。”   “我有一个好主意!”屠豪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小姐姐准备试镜的过程我全都拍了下来,把视频好好剪辑一下发到网上,真实记录演员面试所要经历的酸甜苦辣,点击量一定能创新高峰!”   景栗欣然同意:“视频素材越多越好,我不如参加一下新试镜,能不能被选上不重要,权当是积累经验,还可以丰富视频内容。”   “有道理!”屠豪点头赞同:“咱们还按今天的规格,找最好的指导老师和造型团队辅助,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JYT是真正重视实力的高水平公司,一姐大锦鲤是有扎实演技的高质量演员,凭借两点就能狠狠打华晟虚伪的脸面!”   三人吃的正嗨时,独教授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显示后不禁紧张,起身去旁边安静的厨房接电话,边走还边自言自语——   “这是尚主事第一次单独联系我,他有什么急事吗?”   “是管阳寿审核的尚主事吗?”屠豪随口问了一句,并打趣道——   “他该不会也和陆主事一样,也有什么紧急任务需要我们配合吧?”   话刚说完,他调成震动模式的手机也躁动了起来,是公关公司打开的电话,说景栗的渣爹在微博发布了最新文章,老家那套房子已经被纳入拆迁范围,渣爹声称自己对补偿款有百分之百的支配权。   屠豪转述了这件糟心事,并对景栗说道:“房子写在你的名下,拆迁款理应归你所有,需要我让律师发一份法律解释的声明吗?”   老房子对景栗而言,不仅仅意味着金钱,更蕴含着旧日的美好回忆,她的情绪再次崩盘,啪地一声摔下筷子,思索几分钟后给出答复——   “让律师写声明,假如房子真被拆迁,所得到的钱除了付律师费之外,其余全部捐给慈善机构!”   景栗一分钱都不会给渣爹,因为她太清楚父亲的性格,只要闹一场能拿到钱,以后隔三差五就会掀风起浪。   把钱捐给慈善机构,既可以帮助更多的人,也有利于重塑她被渣爹毁掉的形象,这是当前最明智的决定。   因为渣爹,重归现代的景栗心态崩了一次又一次,但她从无歇斯底里式的感性发泄,始终都能能够理智应对,因为她对渣爹从未心怀过希望,也就无所谓希望。   渣爹无论做出多么恶劣的事,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而且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渣爹还可以坏上加坏,所以她一点余地都不能留。   原生家庭可以压榨她一阵子,但不可能压榨她一辈子,面对比苏大强更奇葩、比乔祖望更会吸血、比谢广坤更能作妖的渣爹,景栗绝不逆来顺受,更不会无原则妥协。   屠豪劝说道:“慈善捐款的声明一出,就意味着你要和你父亲斗争到底了,要不要再多考虑考虑?”   渣爹之所以挑事不怕事大,说到底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认定景栗为了形象和前途,会选择出钱平息风波,未来他只要缺钱,就可以用相同的套路闹一闹,女儿会成为他永远的摇钱树。   “我想的很清楚,如果这一次不和渣爹划清界限,下一次他肯定会变本加厉!”景栗偏不顺渣爹的意,狠砸其如意算盘,又说道——   “我想尽快回老家一趟,现在应该可以申请假期吧。”   在老房子拆迁之前,她想再去看一看充满回忆的一砖一瓦和一草一木。   还没等屠豪回答,独教授就重回餐桌,圆圆的脸上浮现略显夸张的笑容,本就不大的眼睛被挤的更小了:“亲爱的大锦鲤,所长再敬你一杯!”   大家都是成年人,只要对视一眼,就明白对方的笑意并不单纯,景栗和他碰杯,直截了当问道——   “所长,您有事请直说,好吗?”   独教授讲出实情:“上级又派给我们一个急活儿,你能不能缩短假期配合一下?”   屠豪比景栗还要惊讶:“天呐,我的嘴被开过光吗!?” 第222章 梁祝化蝶长生祸   景栗无奈抱头:“为什么又有急活儿?”   独教授说明详情:“这次是尚主事请我们帮忙,他想要尽快化解附着在汉代四灵仙灯上的怨念,赶在下个月的拍卖会上出手。”   “仙灯?”屠豪觉得很有趣:“类似阿拉丁神灯的仙灯吗?”   “没那么神奇,只是鎏金铜灯,但制作工艺相当精妙,是汉武帝赐予道教丹术名家英元的奖赏。”独教授拍了三下手,随即用意念令神奇的阴间PPT出现在队友面前——   “仙灯造型源自上古四灵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分别悬挂于道馆丹房的东、西、南、北四大方位,据传能够吸纳四方灵气、汇集日月精华,常燃不息,聚福降瑞。”   “即便皇帝御赐,也不过是铜灯而已,有这么神奇吗?”景栗对此深表质疑,并问道——   “这次的怨灵苦主,是道教大师英元的后代吗?”   独教授点了点头:“没错,怨灵苦主是英元的小女儿,名叫英台。”   “英台?”景栗听名字就猜出了大概——   “这次任务该不会叫翻版梁祝吧?”   独教授再一拍手,PPT上出现一行飘逸的行书大字,他已为任务取好名字:“梁祝化蝶仙丹记!”   景栗询问:“怨灵苦主只是名字和祝英台相像,不会真的需要女扮男装去求学吧?”   “不必去书院求学,但必须女扮男装”,独教授阐述故事背景——   “英家世代修道炼丹,秘术传男不传女,英元一生娶过三位妻子,所生的前九个孩子全都是女儿,最后好不容易盼来一对龙凤胎,男孩叫英布,女孩叫英十娘。”   景栗不由得费解:“咦,英布怎么变成男人了呢?”   “年轻人,要有耐性,且听我慢慢道来”,独教授不是故意卖关子,只是单纯地口渴,喝了半杯酸梅汤之后,才继续讲下去——   “英布自出生起就体弱多病,在炼制丹药方面全无慧根,但和其样貌相似的英十娘却是炼丹小天才,英布十岁时因病身亡,英布为了不让家族丹药秘术失传,就要求小女儿英十娘女扮男装换身份,以英布的名字继承英家的丹药房。”   景栗终于了解了背景,“原来如此,那英台是怎么冤死的呢?”   “英台患有咳喘症,每天都得服用丸药,有人在她的药里动了手脚,但她也不清楚下毒的人究竟是谁”,独教授又拍了拍手,解怨任务列表出现在PPT上,其内容为——   主线任务:   第一,查出在丸药内下毒的凶手,并取其性命复仇。   第二,平息‘药人之祸’,以火焚毁长生灵山中所有药人。   第三,烧毁英家祖辈撰写的全部长生丹药典籍。   副线任务:   查找药人亲属,用英家财产给以补偿。   景栗逐一看完任务条目,满脑子问号:“‘药人’是什么?”   独教授放了几张美剧《行尸走肉》的图片,解释道:“根据资料描述,英台所说的药人,和电影里的丧尸很类似,相当于活死人,已经没有人类意识,极具攻击性,被药人咬伤者会成为新的药人。”   “汉代就有丧尸了吗!?”屠豪难以置信:“丧尸是…是穿越过去的吗?”   独教授摇头否认了他的脑洞:“英元在晚年时接诊过一位特殊的病人,那人五脏六腑早已坏死,也没有正常的思维意识,像凶猛猎犬一样见人就撕咬,可是仍能站卧行走。   他细致研究后发现,病人体内有一种源自苗疆的蛊虫,其实就是现代人所说的寄生虫,这种虫子会在人体内迅速繁殖,并积聚在大脑和四肢部位,人会因此而死亡,但是肢体却可以在寄生虫的刺激作用下出现异变,成为活死人丧尸。   英家世代致力于研究长生丹药,英元受蛊虫启发,提出一种可能实现长生不老的方法,那就是用少量的蛊虫辅以适当的丹药,既保证躯体的存活,也不至于意识受损失去人性。”   屠豪阅丧尸僵尸类末日电影无数,抢话猜测后续剧情:“英元将这一想法付诸实践,找来一批人做药物实验,这些试药的小白鼠就是药人,但结果情况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药人变成了不受控制的僵尸,大肆屠杀人类,引发了可怕的末日危机!”   “不可能吧…”景栗认为逻辑不成立——   “假如英元是药人之祸的始作俑者,他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冥界阴司怎么会为恶人的后代报仇解怨呢?”   屠豪耸了耸肩,半玩笑半认真道:“假如那四盏铜灯价值连城,冥界阴司很有可能会放弃原则,上级领导们能够抵御一切,除了金钱的诱惑。”   “今晚罚你面壁一小时,端正一下个人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不准随随便便妄议冥界高层,大实话只能留在心里!”独教授对屠豪进行了一通极其敷衍的三观教育,而后讲述故事后续——   “大锦鲤的推测正确,虽然英元提出了利用蛊虫的想法,但他清楚这种方法过于危险,所以只在兔子之类的小动物的身上试验过几次,结果并不理想,最终他没有把此偏门长生法录入丹药典籍之中,并且毁掉了所能找到全部蛊虫。   可是,在英元过世之后,他的大弟子谷升为求高官厚禄,擅自将‘蛊虫长生法’手稿敬献给汉武帝,并在皇帝的授意下于长生灵山中开始了药人试验。   最终,被当做小白鼠的五十名药人全部变成丧尸,还祸害了四周村庄将近两百位无辜村民,官府只能派重兵将长生灵山团团围住,以防丧尸再度伤人,在这一过程之中,死伤了大批官兵,状况极为惨烈。”   屠豪想出了一劳永逸的简便方法:“任务列表要求焚烧所有药人,意思就是药人怕火,直接放火烧山不就行了吗?”   独教授摆了摆手:“药人彻底变为丧尸之前,汉武帝十分疼爱的外甥桓钧侯进入了山中,生死未卜。   皇帝为了外甥的人身安全考虑,不准放火烧山,命令英台带队进入长生灵山,尽最大努力救出桓钧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且还要诊断出药人变异的原因,景栗穿越到汉朝的时间点,就是进山的前一天。”   景栗总算明白了任务主题:“我要…要男扮女装打丧尸…这…这也太难了吧!” 第223章 末日生存最强硬核指南   独教授相当乐观:“你的武术技能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呀!”   景栗心塞不已:“我的武术水平只能和人打一打,在丧尸面前毫无优势!”   独教授给她吃定心丸:“皇帝专门派了一支三十人的高端精英小分队,由广陵王刘胥亲自带队,你只需运筹帷幄、指挥大局即可。”   “广陵王刘胥?…”屠豪听名字感觉十分陌生:“是汉武帝的儿子吗?”   独教授点头道:“刘胥是汉武帝的第四个儿子,据史书记载,他力能扛鼎,空手可搏熊彘猛兽,打丧尸这种体力活儿交给他妥妥没问题。”   “人家是皇子,怎么可能听从我的吩咐卖力气打僵尸!?”景栗脑门上差点出现三道黑线——   “上个任务里的李正德不过是个郡王,就差点坑死我,这次货真价实的皇子登场,我被他指挥的团团转还差不多!”   独教授认为这都不是问题:“他是皇子又如何,你才是整个队伍里最熟悉丧尸习性的人,而且还有我们做外挂,皇家精英小队要想活着走出长生灵山,必须绝对服从你的领导!”   景栗脑中的疑问越来越多:“原版故事里的英台真的进山了吗?和丧尸搏斗了吗?救出皇帝的外甥了吗?”   独教授答道:“英台带队进入长生灵山,和丧尸搏杀了二十三天,最终成功救出躲在地窖中的皇帝外甥,整个过程相当惊险,她没有意识到日常所吃的丸药被人动了手脚,出山后才知中毒已深,药石无医。”   屠豪凭借阅览灾难片无数的优势,发现了“投机取巧”的好方法——   “我们的资料中有怨灵苦主的全部记忆,换句话说,咱们手里有长生灵山的丧尸地图,只要避开英台之前走过的丧尸集中区,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救出皇帝的外甥!”   这样说来,任务难度的确大幅度下降,景栗的心稍稍安了一些,不过对于整件事的逻辑依旧心存质疑——   “汉武帝不是有雄才大略的好皇帝吗,怎么会被如此离谱的长生方法欺骗,还同意炼丹师用活人做实验呢?”   独教授开启历史科普模式:“汉武帝在政治和军事上确实有很大成就,但他十分崇信方术,晚年愈发迷信鬼神,整日求仙炼丹,痴迷永生之术,只要能够实现长生的目的,多么离谱邪门的方法他都愿意尝试。”   “鬼迷心窍的皇帝好可怕!”屠豪啧啧啧了几声,他对主线任务的第三条极为不解——   “英台为什么要让解怨使者烧毁长生丹药典籍?那些都是英家祖辈的心血,说不定里面真的有能够延年益寿的神奇古方。”   独教授说道:“科技发展到今天的水平,都不可能实现长生,更何况是汉代,英台早已发现家传典籍中记录的方法根本无法使人长生,甚至很多还会导致神智错乱,她一直都想焚毁长生术典籍,只是生前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所以希望解怨使者帮忙了却遗憾。”   景栗能够理解英台的做法:“古代对长生术感兴趣的帝王贵胄数不胜数,他们很可能会按照英家典籍中记载的方式一一尝试,可结果不但没有像神仙一样长生,反而变成了六亲不认的疯子,英家炼丹世家的名声必会毁于一旦,还不如尽早毁掉,一了百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独教授嘿嘿笑了两声,模样酷似吉祥物,继续说道——   “尚主事的意思是立刻开始新任务,不过我尽力拖延了一周,大锦鲤可以用这段时间处理好个人事务,然后全身心地投入到任务之中,怎么样,所长贴不贴心?”   “三个月的假期缩短成一周,你是史上最贴心的好领导!”假期大幅度缩水,景栗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刚才屠豪说尚主事主管阳寿审核,解除古董怨灵的事应该和他没有关系,他为什么要急着催我们开始这项任务?”   “尚主事的儿子是冥界阴司对接阳间事务所的负责人之一,很想升职但业绩欠佳,最近有一位对古代道教宝器很感兴趣的收藏家出高价求购四灵仙灯,尚主事想趁这个机会帮儿子冲一波业绩,所以才找到咱们事务所帮忙”,独教授除了说明原因之外,还陈明利害——   “和尚主事搞好关系,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在今后执行解怨任务的过程之中,假如你犯了一些会被扣减寿命的小错误,尚主事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帮你把失误遮掩过去。”   独教授抬手抚了抚大背头,一脸社会人的嘚瑟,眼神中流露的台词是——   “本领导英明神武,才不会白白被上级牵着鼻子走,没有好处的任务我绝对不接!”   尽管尚主事以权谋私的方法不可取,可是他一心为儿子谋前途,称得上是冥界第一好爸比,景栗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专业坑娃的渣爹,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同样是爹,差距怎么这么大。   眼下演艺之路受阻,多执行一项任务赚寿命也不错,休息一周的时间足够她把家事处理好。   在PPT的最后,文化担当独教授和队友分享了一首诗,是明朝诗人茅大方的《登陉州回山》——   回山楼观拥烟霞,即是瑶池阿母家。   万里不来青鸟使,千年空老碧桃花。   汉朝天子求丹药,瀛海神仙望翠华。   欲问安期杳何许,沧溟清浅几桑麻?   “除了那句‘汉朝天子求丹药’之外,其他几句我都不是特别明白…”语文水平最差的屠豪对诗词理解无能,不过他想到了一件“宝物”——   “我有一本末日生存红宝书,里面的内容绝对能在打丧尸任务中派上用场!”   说着他立马踏上平衡车,不一会儿就拿来了一本厚厚的红色硬质封皮“宝书”,书名叫《末日生存最强硬核指南》。   景栗翻了翻前言,基本确定这是一本实打实的伪工具书。   书的主要内容,是教读者如何在外星人攻占地球或者丧尸病毒席卷全球的情况之下避险求生,所针对的读者群体是灾难片重度爱好者和杞人忧天的焦虑症患者,以及像屠豪这样有钱没处花的猎奇爱好者。   “手电筒、荧光棒、对讲机、多功能斧头锤…”景栗读出书中所写的末日必备工具,简直无语至极——   “汉朝去哪儿找手电筒和对讲机,我能不能背个装备包穿越?” 第224章 英台和伯山   独教授遗憾地说道:“在魂穿模式下,你带不走现代的任何东西。”   景栗注定无法像古墓丽影里的劳拉一样,拥有酷炫的装备和显身材的服装。   接下来的一周,她参加了一次入选无望的网剧试镜,参与了三场带货直播,还回老家为奶奶扫了墓,并去即将拆迁的老房子重温了旧日岁月。   独教授和屠豪闲来无事,也去景栗的老家逛了一圈,体会了一把北方小镇的风土人情,这算是解怨事务所三巨头首次旅游团建。   屠豪的生意头脑越来越灵光,将此行的点点滴滴都用DV记录了下来,还极富创意地想出了一个好点子,特别拍摄了大锦鲤的“穿越”vlog系列。   这里的“穿越”,不是解怨式的跨越时空,而是景栗的回顾旧事之旅,她不仅在老房子里追忆了和已故奶奶的点点滴滴,还在小学、初中和高中的校园中回忆童年与青春时光,此外又选了多家老馆子,回味记忆中的熟悉味道。   景栗怀念奶奶的字字句句,从侧面内涵了渣爹和渣妈,从小到大,为她开家长会的人,爱她宠她的人,支持她追求演员梦想的人,只有奶奶,没有父母。   屠豪把视频发回公司,让专业剪辑师和公关公司共同制作短视频,既要展现景栗的坚韧乐观,也要点明渣爹不负责任的吸血鬼本质。   舆论之战圆满成功,谎话连篇的渣爹很快便被网友锤到了注销微博的地步。   坐车离开家乡的前一小时,渣爹发来微信,低三下气认错并求借钱,景栗强忍着没有心软。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就是因为奶奶一次又一次心软,才导致渣爹变本加厉地放纵,此刻的她必须拿出铁石心肠的态度,不然渣爹一辈子都不会老老实实地走正道。   当然,平息舆论风波是需要代价的,景栗后三个月的工资基本泡汤,因为请公关团队和律师的费用都不低。   但是,她认为这笔钱花的相当值,一分价钱一分货,屠豪所找的公关团队不愧是业内顶尖,号称能把墨黑洗成雪白,对于像景栗这样本来就不黑的网红,不但能够重归清白,知名度还可以更上一层楼。   景栗试镜准备的vlog也随之走红,许多IP书粉对她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十分满意,而华晟恰在此时宣布那一角色将由本公司的一位流量爱豆出演。   幸运儿爱豆演技堪忧,之前所拍的两部剧和两部电影全部扑街,一时引发网友热议,选角究竟重流量还是重实力的话题一度被顶上热搜。   事情之所以能引起轩然大波,主要归功于爱豆的大批骨灰级脑残粉,这些粉丝不分青红皂白地在景栗和JYT公司的微博下留言谩骂并肆意造谣。   解怨事务所三巨头坐飞机回魔都,中间只关了两个小时的手机,落地后就接到了公关公司和律师的电话,才知多条谣言信息已被转发超过五百次,依照法律可以以侮辱罪或诽谤罪追究对方的刑事责任。   对家大张旗鼓白送人头,屠豪和景栗怎好意思拒绝,他们没有多做无谓解释,直接上法律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诉了流量爱豆的一批造谣大粉。   事件愈演愈烈,成也粉丝,败也粉丝,爱豆的风评岌岌可危,景栗倒是收获了一大波流量,苦偶像烂剧久矣的观众皆站在大锦鲤这一边,多家官媒也下场痛批浮华的流量经济和畸形的饭圈文化。   网络舆论大战的硝烟渐渐散去,景栗终成逆袭大赢家。   眼见自家用资本砸出来的人气偶像有陨落的风险,屠铭中迫不得已放下身段,向年龄小于自己的叔叔屠豪低头。   尽管屠铭中不义在先,可是屠豪并未无情以对,他拿出长辈应有的气度,与华晟达成了平息风波的协议,对外公开发文,称景栗还需继续复健治疗,近期不适合进组拍戏,并代景栗表达了对流量爱豆的虚伪欣赏,双方在商业尬夸中握手言和。   屠豪在占优势的情况之下选择让步,不单单是因为血缘亲情,作为JYT老板的他,有着更长远的打算,要求大侄子屠铭中在未来两年内至少给景栗三次演出大制作剧集主要角色的机会。   就这样,倒霉大锦鲤的事业危机顺利解决,在执行“梁祝”任务之前,还挤出时间拍摄了一个短剧式的网游广告。   尽管此时的景栗还没有影视代表作,可是已经顺利走出网红圈,一步步向影视圈迈进。   忙忙碌碌的一周很快便过去,景栗再入穿越小黑屋,一觉魂穿至汉代,成为女扮男装的天才炼丹师英台。   她照例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这已经是她执行的第四项任务,习惯成自然,心无波澜,淡定坐起。   还没等她看清周遭,便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惊喜道:“二师兄快来,公子醒了!”   景栗提前看过资料,猜到说话的人应是英台的丫鬟阿妙,她所喊的“三师兄”,是英台父亲英元的三弟子梁伯山。   梁伯山与化蝶故事中的男主梁山伯仅仅是名字颠倒而已,和英台一听就是绝配。   英台是女儿身一事,除了至亲之外,只有阿妙和梁伯山知晓。   丫鬟阿妙比英台年长两岁,自小便贴身伺候,自是知晓秘密,而梁伯山则是英元在世时亲选的女婿。   英元离世前已安排好了一切,命英台年满二十时对外宣称迎娶丫鬟阿妙为妻,实则嫁给三师兄梁伯山,有身孕后便入山中道馆闭关清修,以钻研丹药为由秘密生子,这样便可以确保英家香火传承。   可惜,人意终究敌不过天命,英台十九岁时即遇害身亡,其父瞒天过海的大婚谋划全然落空。   与其他几项任务相同,景栗穿越至汉朝的时间点,是怨灵苦主英台身亡前的一个月。   梁伯山匆匆走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满眼关切道:“小英,你终于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英?…这昵称听着似乎有点怪怪的…令景栗莫名想到百变魔法小樱…   不过,似乎比“小台”顺耳一些。   英台和梁伯山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感情颇为深厚,不止是恋人,更是彼此信任的亲人。 第225章 谁是背叛者   英台之所以晕倒,是因为炼丹时炉鼎突然炸裂。   好在炸的只是小丹炉,不然今日就是她的死期。   古代的炼丹术,熔炼金石矿物质于一炉,极易引发爆炸,火药便是在此过程中应运而生。   古人怎会盲目认定丹药有长生甚至升仙之神效,生于现代的景栗百思不得其解。   时间已至傍晚,梁伯山告诉她,进山团队已将一切准备妥当。   据资料显示,入长生灵山打丧尸小分队共有五十人,其中三十人是广陵王刘胥所率领的大内高手团,另外二十人来自英家和清风派。   道教流派众多,其中专研炼丹长生的宗派统称为丹鼎派,英家即为西汉丹鼎派之首,另有不少以武术见长的门派,清风派便是其中之一。   英元在世时与清风派梁掌门交好,两派亲如一家,梁伯山是梁掌门的侄子,少时本为清风派弟子,因对丹药颇感兴趣,故而才拜英元为师,成为了英台的三师兄。   因药人之祸十分凶险,清风派“四灵剑”齐齐出动,与英台共赴长生灵山。   所谓“四灵剑”,和解怨标的物四灵仙灯有异曲同工之妙,是清风派祖传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柄灵剑,每一代都会选出四位德才兼备者继承宝剑。   此次前往长生灵山的,是年轻一代的四灵剑执剑人,皆不到而立之年,是清风派最年轻、最有冲劲的新生代力量。   与丧尸血战,结局注定惨烈,在原版故事之中,青龙剑执剑人令狐清身亡,玄武剑执剑人卫士玄痛失右臂,清风派其余弟子折损了一半多。   从清风派所安排的人手来说,对英家可谓是仁至义尽,但奇怪的是,英台所定的解怨条目之中,并没有尽力保清风派弟子性命的内容。   事务所三巨头讨论过此问题,可是并未得出确切结论,也许是丧尸的攻击性过于强大,英台心知解怨使者不可能完成保护队友性命的任务。   英家自己的情况更惨,除了三师兄梁伯山之外,英台还带了二师兄,外号是刀疤的巴蓝,以及其余七位身手好的弟子,结果巴蓝和五位弟子阵亡,门派元气大伤。   所有的悲剧,都是长生术惹的祸,难怪英台所定的解怨主线内容之一,是焚毁英家所有长生典籍。   除此之外,根据资料内容,英台在长生灵山时曾怀疑过大师兄巴蓝,认为他有背叛师门的嫌疑,可是巴蓝死后,仍有人在持续给她下毒。   她怀疑错了凶手,又或者,凶手不止有巴蓝一个人。   综合分析局势,英家内部必有暗藏歹心的背叛者,而且就潜伏在英台的身边,连梁伯山和丫鬟阿妙都有可能是反派。   不过,从景栗目前的感觉来看,此二人并无嫌疑。   梁伯山不但外貌俊逸出众,性格也温柔体贴,倒杯茶都得吹凉了再递给英台,称得上是理想男友天花板,景栗从专业演员的角度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没发现他的关怀之中有做戏的虚伪成分。   性格开朗活泼的阿妙言行举止都是标准忠仆的模样,不似有二心。   背叛者到底是谁,这个问题伤透了景栗的脑筋,猜测人心远比打丧尸更难。   明日即将踏上险途,“最后的晚餐”自然丰富,英台在昏倒前特意吩咐过厨房,要备最好的席面给英家和清风派的打丧尸小队。   若与众人共同吃饭,少不了得来一段鼓舞士气的动员词,初来乍到的景栗对汉代语言并不熟悉,和人简单聊聊天还行,公开发表非正式演讲很容易露破绽,于是她便以身体不适为理由,让三师兄梁伯山招呼众人,自己留在房间悠闲独享美食。   丝绸之路自汉武帝时期才开辟,很多源自西域的美味在此时还没有完全普及开来,菜蔬水果和调味料的种类并不丰富,大部分菜品都味道平平,只有一道豆豉蒸鸡令景栗感受到了意料之外的惊艳,滑嫩入味,鲜咸微辣,她不仅一口气吃了两个大鸡腿,还就着汤汁干掉半碗米饭。   事务所两位队友的晚饭是港式料理,一人抱一碟豉汁凤爪啃,算是和景栗实现了跨时空呼应。   独教授边吃边科普历史美食小知识,原来汉代制酱和制豉的工艺已经达到很高水平,豆类、谷类、肉类和鱼虾类都能制成各式各样的酱,据《汉书》记载,都城有一户姓张的人家,单靠卖酱便发家致富,堪称汉代老干妈。   干饱了饭有精神,景栗细看悬挂于房间中的长生灵山地图,和资料图中的一模一样,之前她已和两位队友一起在图中标注出了每一日丧尸所出现的具体位置,规划出了一条最完美的救人路线,预计只需不到十天就可以成功解救皇帝的宝贝外甥。   为了提前了解队伍中人的性格,饭后景栗特别把英家明日进山的人都叫了来,再次商讨打丧尸大行动的具体计划。   她简单讲了几句,抛砖引玉,重点听大家的想法。   最积极莫过于梁伯山,他所提的观点基本与现实相符——   因蛊虫有昼伏夜出的习性,所以药人丧尸也应该在夜间更为活跃,另外五官之中眼睛最为脆弱,人死之后眼球很快便开始浑浊腐化,故而丧尸的视力定然不好,攻击人类应主要靠嗅觉和听觉。   难怪英元选中梁伯山做女婿,单从他条理清晰地推测丧尸习性这番言论来看,的确是聪明不绝顶的典范。   老话说相由心生,若以此角度而论,大师兄巴蓝无疑有最大嫌疑。   巴蓝高大壮硕,往那里一站,其他师兄弟都显得分外娇小玲珑,他的外形不像是炼丹师,更像是练硬功夫的武林高手,左脸颊处有一道很长很深的疤痕,所以才有了刀疤这个外号。   面部有疤的原因,是他年少入山采药时不小心掉入猎户的陷阱,被尖刀重重划伤,不苟言笑的紫棠色严肃面孔,配着略显可怖的长疤,莫名生出几分山贼的匪气,倘若圆瞪双目多看几眼孩子,指定能把小孩吓哭。   他的样貌着实不像正面人物,而且景栗敏锐地发现了一件事,当梁伯山侃侃而谈时,巴蓝斜眼狠瞪数次,眼神中既有不屑也有不满,二人的关系明显不咋地。 第226章 花瓶军团   解怨事务所的晚间会议上,屠豪再次传授从末世电影中学到的经验:“按照灾难片的一般逻辑,人心远比丧尸更可怕,一定要严防身边人,给英台下毒的不是丧尸,而是人类!”   “按照原版故事的结局,打丧尸小队没有几位幸存者,凶手肯定就在活着的两位英家弟子之中,他们的名字叫…”景栗不太擅长记人名,想了想才回忆起来——   “个子高高的高阳,身材胖胖的庞德!”   屠豪怀疑面更广:“不止是他俩可疑,我总感觉那个梁山伯…不对…梁伯山也不大对劲,他对英台的好很像是偶像剧里的情节,方法多半是从言情话本里抄袭来的。”   独教授赞同:“我同意,这厮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虚伪做作劲儿,很有可能是反派。”   “虽然前几个故事里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奇葩渣男,但不代表所有男人都是渣男!”景栗的观点完全相反——   “非得抽烟喝酒泡夜店才叫真实吗,有些人天生就是洁身自好的温柔好男人,你俩的非理智喷子行为像极了柠檬精!”   “看来锦鲤小姐姐喜欢梁伯山这种类型”,屠豪兴起提出赌约——   “女人的第六感准,但男人才真正了解男人,敢不敢打个赌,赌梁伯山是否是真正表里如一的好男人。”   作为天生的倒霉伪锦鲤,景栗的运势极差,未免破产,平时从不沾赌,不过最近她的运气有所好转,赌一把也无妨——   “赌就赌,谁怕谁,赌注是什么?”   屠豪转着笔痞痞一笑:“输家无条件答应赢家一个要求,怎么样?”   景栗爽快答应:“没问题!”   独教授理了理大背头发型,浪心又起:“大锦鲤一旦开始和丧尸战斗,整个事务所就要进入高度紧张状态,在这黑暗的前夜,我和小豪豪再去夜店潇洒走一回!”   作为队友,景栗翻着白眼送建议:“注意身体吧,上一个故事里的李正德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第二日一早,景栗和英家以及清风派的所有人卯时便起床收整装备。   女扮男装甚为不易,景栗在丫鬟阿妙的帮助之下,花了接近半个钟头的时间裹xiong,为了避免被外人看出破绽,布条紧紧缠绕,她不禁想起了一句古文——   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景栗作为英家门主,率队于辰时之前到达南城门,大内精英小队也未迟到,为首者是羽林军总统领张文才。   此名字与梁祝故事里的马文才如出一辙,不过这项任务的主题是打丧尸而非谈情说爱,羽林军的文才不是三角恋中多余的那一个,根据资料显示,他是打丧尸小队里第一个壮烈牺牲的倒霉鬼。   由此可见,皇家小队的实力相当不咋地,刚和丧尸交手,就变得群龙无首。   当时独教授开玩笑,为皇家大内高手团取了一个响亮的外号——花瓶军团。   望着浩浩荡荡皇家小队,景栗眼睛都直了,不得不承认,“花瓶”这名字取得简直绝了,这波人从长相到装备,都狂拽酷炫到令人发指。   景栗的脑子里飘过一个又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些兵将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为什么非要舞刀弄枪呢?   何必豁出命和丧尸干架,傍富婆吃软饭不香吗?   他们的金色盔甲到底使用什么材质做成的,怎么会那么闪那么亮?   老实交代,你们的计划是不是用美男计诱惑丧尸?   你们是不是以为颜值高就能做主角,就能拥有主角光环,就能在打丧尸的战役中活到最后?   最后一个问题,景栗可以负责任地给以准确答复——绝不可能!   因为“花瓶之首”张文才在首轮血战中就不怎么光荣地下线了,在这一问题上,老天爷酷似《权力的游戏》的作者和编剧,一点都不心疼帅哥的命。   和总统领张文才行礼过后,景栗偷瞄他一眼一眼又一眼,其五官与颜值巅峰时期的钟汉良甚为神似,眉眼间的英气和荷尔蒙迸发的俊挺身材可与彭于晏媲美,实属极品级“花瓶”。   景栗不禁萌生了“女汉子”的保护欲,像张文才这等品级的帅哥,多留几天养养眼也是好的,可不能让他早早下线。   她也确实有能力暂时保住张文才的命,因为她手中握有长生灵山的丧尸地图,运气好的话整个小队都可以有惊无险地完成任务,齐齐整整携手出山。   不过,老天爷若是不愿慷慨施舍好运,张文才等帅哥仍有可能命丧长生灵山。   毕竟红颜薄命,这条定律也许男女平等,说不定颜值和寿命真呈反比例关系。   梁伯山一句话重复了三次,景栗才反应过来,懵懵地问道:“你说什么?”   景栗不算是标准的花痴颜控,可是张文才的外形条件过于逆天,准准地踩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老话说得好,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帅哥也分三六九等,景栗昨天觉得梁伯山帅帅惹人爱,但此刻在美男花瓶军团的反衬之下,他显得那么的平平无奇,甚至于景栗在不自觉间“屏蔽”了他的脸和声音。   梁伯山在她耳边低声道:“广陵王怎么还没到,再拖下去,只怕傍晚时分才能到达灵山,进山实在太过危险。”   根据资料,打丧尸小队第一天压根儿没进山,原因就是广陵王刘胥拖延了启程时间。   景栗知道自己完全可以多睡一个时辰再起床,只不过为了避免其他人对她的未卜先知产生质疑,所以才按部就班行事。   张文才派手下前去广陵王府查看情况,得到的回报是这位不靠谱的王爷压根儿不在府中。   景栗之前特别百度过广陵王刘胥,知道他是一位风评极差的纨绔王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奢侈无度,贪色爱权,甚是觊觎皇帝宝座,好在晚年的汉武帝虽然昏聩,但不至于完全糊涂,从未把这个儿子当做过皇位接班人。   广陵王压根儿不愿参与打丧尸这类危险系数极高的行动,加入此队伍完全是因父命难为。   若是用活人做长生试验的事外泄,皇帝的一世英明将毁于一旦,汉武帝不相信外人,才专门派来自己的儿子坐镇,   皇亲特权阶级害死人,皇帝的外甥桓钧侯好死不死地进入了丧尸山,需要一批又一批人前赴后继用命把他救出来,而皇帝的纨绔儿子不顾大局,关键时刻玩失踪,肆意拖延救人计划,生生把整队人晾在城门口,老天若是开眼,真该降道雷劈死这些作死作妖的神经贵族。 第227章 “皇子和巫女   众人在南城门边的茶摊耗了一个多时辰,皆默默在心中把广陵王刘胥的十八辈祖宗全都问候了一个遍,不过谁都不敢把心里话讲出口。   各型各款的帅哥近在眼前,没有手机的等待也并不无聊,景栗和张文才作为合作打丧尸的头头,二人同坐一桌,开始了亲切且友好的会谈,交流彼此对于长生灵山情况的初步想法。   景栗和美男聊天聊的正嗨,也不大在乎广陵王刘胥迟到了多久,除非他的长相更胜张文才一筹。   两位昨晚在夜店嗨玩的同事终于现身,独教授打开设备,发现景栗身后的背景是城墙,便对正在煮咖啡的土豪鲜肉说——   “大锦鲤正在城墙根儿下翘首企盼不靠谱的纨绔皇子,咱俩上线上早了,还来得及享用一顿丰盛的早餐,给我来一杯香气四溢的热拿铁,上面一定要有美美的拉花哦~”   屠豪十分配合,用夸张语调说道:“好的所长,即刻为您送上八星八钻豪华早餐,今日特别有美男专属折扣,不要三四千,也不要一两千,只要998,就能带回家,价格不浮夸,大家都爱它!”   景栗平时总用手机或者平板看视频,已经好几年没怎么看过电视了,本以为电视购物这种销售模式早已退出历史舞台,不想其精髓居然被年纪轻轻的ABC屠豪模仿的惟妙惟肖,不知这位热衷乱花钱的富三代队友在电视购物上浪费过多少冤枉钱。   “哎呦喂~皇家小队的颜值真是高!”屠豪端来咖啡,定睛一看屏幕,即刻感受到了美男冲击,对其装备特别感兴趣——   “他们穿的盔甲是什么材料制成的,自带反光板效应,直播都不用开美颜,我也想要一身那样的行头!”   独教授无法解答此问题,他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咖啡,没有破坏正中的心形图案——   “我作为晚清时代的八旗子弟,对烟杆子比枪杆子熟悉,压根儿没练过骑射,也没穿过战甲,盔甲材质触及了我的知识盲区,你自己百度去查吧。”   身在汉朝的景栗,喝咖啡是不可能的,不过她体验了一回口味奇异的“暗黑”特色茶。   她之前在书里看到过,西汉时期的茶和现代差别很大,人们会把茶叶和葱、姜、盐、枣、橘皮、茱萸、薄荷等等的东西一起熬煮,用这些佐料和刺激性调味品的气味掩盖茶本身的苦涩。   书卷诚不欺人,现实的确如此,景栗此刻所喝的“茶”就是此类,味道一言难尽,她贫乏的语言很难描述清楚其中滋味。   这完全不是现代人所理解的茶汤,倒像是正餐里的茶味不怎么浓郁的特色混合汤,葱姜和盐的味道特别突出。   准确的来讲,这不叫喝茶,而是吃茶,因为茶汤里有好多她叫不上名字的东西,要想一一辨认清楚,得要个勺子或者筷子把里面的渣渣全都捞出来。   千熬万盼,终于等来了广陵王刘胥的华丽马车。   人家再混账也是皇子,其他人唯有忍气吞声的份儿,车驾还未停稳,张文才便率大内军团列队行礼,景栗自然也得带领自己的人马参照其阵势行跪礼。   两支队伍一着华丽铠甲,一着浅竹色道袍式青衫,并非同道中人,却因丧尸而集结成为战斗小队。   马车缓缓停下,车厢的雕花木门打开,走出的并非是广陵王刘胥,而是一位身着古希腊风朱红长裙、头戴夸张孔雀翠羽头冠的绝色美女,丹凤眼中满是不可一世的嚣张神色,傲然扫视下跪众人,传令道——   “广陵王有令,即刻启程,英家人快马先行,羽林军随驾护卫!”   女子重新返回车中,明显是要随行前往,众人均以眼神表达不满,却是含怒而不敢言。   所有人皆知这位女子的身份,景栗也从资料里了解过详情,此女名为赤焰,是一名巫女,据传有通灵之神力,名为广陵王门客,实则是广陵王没名没分的侍妾。   鬼神通灵之说向来虚幻,十有八九是诓人骗钱的谎言,赤焰也不例外,原版故事中她是第二波死在丧尸獠牙下的倒霉鬼。   广陵王的脑子确实不大灵光,他以为赤焰真有超自然神力,能够和活死人丧尸一决高下,所以才携之入山。   其他所有长眼睛且有头脑的人都看得出,这位奇装异服且浓妆艳抹,艳红眼线飞到鬓角的女人,绝非有真本事的正经人。   从赤焰的服饰来看,她第二波才死都算是运气,别人要么穿便于战斗和逃生的窄袖简装,要么穿防御性极强的盔甲,唯独她像是登T台走秀的模特,衣饰累赘繁复,为了美不要命,企图用时尚品味打动丧尸,她不死谁死。   “巫女?…”屠豪不大理解这个词,问道——   “巫女是指年轻漂亮的巫婆吗?”   这一问题恰在独教授的知识体系内,他晃着写有“江山美人我全要”的折扇,科普道——   “巫婆是纯粹的贬义词,但巫女最早是褒义,据《周礼》记载,巫女是掌管礼法、祭典的官职之一,能以舞降神、与神沟通,祭祀社稷山川,通常负责驱邪、洁净、祈雨、祝祷风调雨顺。   但是,后世巫女的形象渐渐发生了改变,越来越多的和怪力乱神有了牵扯,汉武帝晚年昏庸迷信,后宫的妃子和有夺权野心的皇子为了讨好皇帝,各处搜罗可通鬼神的巫师和巫女,企图用邪门歪道的方法满足私心贪欲,广陵王刘胥就是痴信巫术的代表人物。”   在景栗看来,这位不靠谱的皇子简直脑子有大病,虽然资料之中对于各个人物下线的原因记载的并不是很详细,可是她隐隐有预感,脑残广陵王恐怕会像灾难片中的经典拖后腿角色一样,不坑死几个重要人物不罢休。   屠豪调整视频角度,并说道:“这次的簪子通讯器不错,位置好、视野好,利用360度无死角解怨全能镜头,我们可以成为你后脑勺上的眼睛,随时随地为你大战丧尸而助力!”   以景栗对两位队友的了解,他们的确能够助力,但是“随时随地”未免太过夸张,这俩人基本都是吊儿郎当随性工作的态度,迟到早退都是常规操作,连996工作制都做不到,怎么可能随时随地在线。   皇子之命不可违,景栗带队先行出发。   之前的古装故事里,她的身份不是贵妇,就是大家闺秀,出行都坐马车,骑马技能在此次任务中才派上了用场。 第228章 全员BE的惨烈现实   景栗带人率先抵达长生灵山,来到了山脚下被官府临时征用的小酒楼。   这里的驻军刚刚经历过一番血战,皆人心惶惶。   驻军将领中的迷信者认为药人丧尸为妖魔鬼怪,便用起了过年驱鬼逐瘟神的法子,把大量竹子放入火里烧,爆裂声震山鸣响,结果鬼妖没有被驱逐,反倒震醒了正在白日休眠期的丧尸。   大批丧尸循声冲下山,和官兵大战十几个回合,近五十位兵将被咬死,变为新的丧尸,其余受轻伤重伤者不计其数。   驻军之首,为中郎将孟维,他满头满身都是丧尸腥臭的血迹,乍看起来如厉鬼一般,见英家的人前来,愤怒的情绪似火山大爆发,但碍于四周人多,他不得不暂时压抑脾气,攥拳咬牙道——   “英门主,本将有要事需与你单独商谈!”   景栗的声音有些发颤,但竭力稳住心神,目光并未闪躲:“好。”   孟维比她足足高一头,体格是她的两倍,加之武将独有的杀伐果决气场,威慑力非同一般,景栗被震的心肝齐颤也在情理之中。   不单单是孟维,所有驻军都对英台恨之入骨,因为如今的祸事,根由即为英家长生术。   梁伯山拉住即将上楼的“英台”:“别去,先等等广陵王。”   景栗笑笑,示意他放心:“不用担心,我正好也有事要和孟中郎将相谈。”   孟维即便恨意滔天,也不可能真的动手杀她,因为景栗所扮演的英台,是承皇命前来救人并镇压药人之祸的炼丹师。   景栗跟随孟维上楼,望着他伟岸的背影,不由得心生怜悯。   根据原版故事,孟维的亲弟弟孟纶在此次丧尸之战中被咬伤,伤口在不显眼的后腰处,医师并未及时发现,而且创口较浅,虽然已经感染了蛊虫,但没有立即变为丧尸。   孟纶将在今日深夜发病,彻底沦为丧尸,大开杀戒,咬伤多位兵将,其中也包括亲哥哥孟维。   打丧尸小队虽然没有因此事而折损人手,可是兄弟相残的剧情实在太过残忍,景栗很想尽全力改变悲惨现实。   依照冥界阴司的规定,解怨使者不可以随意改变人物命运,不过此次打丧尸的任务特殊性极强,特殊情况可特殊处理。   孟维所统领的驻军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进山打丧尸行动,可他们是强大的后备力量,如果景栗等人遇险,便需要驻守官兵入山营救。   在原先的剧情之中,英台等人陷入了丧尸包围圈,广陵王发信号弹求救,驻军随即入山,但没能到达指定地点便被丧尸团灭,最终是打丧尸小队自己折损了半数人手才得以突围逃生。   换句话说,眼前所有的兵将,很快都会命归西天。   面对此等全员BE的惨烈现实,任何正常人都会心生不忍,解怨三巨头商议过后一致决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减少官兵的伤亡。   向上级申请时,可以驻军是协助任务的重要后援力量作为解释,尽管从客观角度来讲这一理由并不充分,不过解怨事务所利用上一项任务成功解锁了陆主事这一大靠山,只要借领导的光走一走后门,就可以“为所欲为”,尽可能多地挽救兵将的性命。   之前见独教授不遗余力拍领导马屁,景栗总觉得他多多少少有些投机取巧的俗气,但经历过这件事后,她才真正明白,无论在阳间还是阴间,靠山和人脉都极其重要,不然便不会有善加利用潜规则的机会。   在休假的一周时间里,解怨三巨头抽出了一些时间提前看任务资料,积极性主要是源自于对汉代版丧尸的好奇。   不过,从客观角度来讲,这是他们准备最为充分的一次任务,对于故事中的各大转折点事件,他们都已提前想好了应对策略。   景栗要完成的第一项任务,就是解决掉孟纶这一隐患,其躯体必须被焚毁,这样才能防止他体内的丧尸蛊虫扩散。   经事务所三巨头共同商议,认为孟纶即将变为丧尸一事,绝对不能被其兄长孟维提前知晓,毕竟血浓于水,中郎将孟维很有可能会为了保护弟弟而与英家人发生冲突,最好的办法,是由景栗暗中出手,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孟纶提前上黄泉路。   景栗没有亲手杀过人,也没有胆量杀人,她的计划是,寻找合适的时机借刀杀人。   这对孟纶来说的确残酷,可是被丧尸咬伤的他已无药可医,要想保护驻军整体的安全,必须有所牺牲。   全部驻军之中,唯有中郎将孟维知晓药人之祸的真正缘由,他所收到的命令,是必须对此严格保密,故而他即便怒火滔天,也不能在手下面前痛斥“英台”。   进入三层的房间之后,他才咬牙切齿地泄愤,指着景栗的鼻子呵责道——   “短短几日的工夫,我手下的兄弟已经死了两百多人,全都和山里那些药人一样,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这一切惨剧都是因为长生邪术而起,你们英家人一定会遭报应的!”   冤有头债有主,景栗据理力争,道明原委:“把人变成活死人的蛊虫确实是英家发现的,但是我父亲清楚这一方法不可能实现真正的长生,特别在临终前毁掉了中原地区的所有蛊虫!   今日的灾祸全因谷升而起,他从苗疆找来了新的蛊虫,并把长生邪术献给了陛下,也是他提出以活人试药,才引发了今日的灾难!”   袍泽兄弟伤亡惨重,孟维胸中的愤懑之火熊熊燃烧:“谷升是英家的弟子,他的长生邪术源自于英家,这笔血债就记在你们英家的头上,无论你怎样狡辩都逃不过天理报应!”   如此之大的黑锅,景栗可不能替英家背,她犀利质问:“长生灵山是皇家圣山,只凭谷升,只凭英家,可能闹出如此之大的祸事吗!?”   药人之祸的罪魁祸首,不是谷升,也不是英家,而是鬼迷心窍求长生的皇帝。   孟维何尝不知这一点,但他一直不愿直面内心承认。   他出身于武将世家,“忠君爱国”是深深刻在血液之中的信念,可是一场药人之祸,令他的信仰轰然崩塌。   君王昏聩贪婪,为一己私欲而弃千百子民性命于不顾,面对如此情形,是否还应继续尽忠效忠?   这一问题,全然无解,忠或不忠,似乎都是错。   见孟维负气沉默,景栗言明重点:“你带兵驻守在此,是为抵御药人,我带人前来支援,是为镇治药人,药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此刻我们最应该做的,不是追究责任,更不是内讧,而是齐心协力根除药人之祸,不再让无辜的兵将和百姓因此而丧命!” 第229章 血流成河的营帐   中郎将孟维不是有勇无谋的兵卒,发泄完情绪的他稍微冷静了一些,明白“英台”所言有理,从书桌边的一摞文书中抽出了一本,面无表情道——   “经过几番交手,我们摸清了药人的一些特征,全部记录在上面。”   景栗拿起翻了翻,她不大认识隶书,不过这部分内容资料中全都有。   驻军已经发现,药人习惯昼伏夜出,视力不佳,但对声音十分敏感,被药人咬伤者,一刻钟之内便会成为活死人。   景栗有一事不解:“既然知道药人听力敏锐,而且一般不在白天出现,你们为什么要选择在下午放爆竹呢?是有意引药人出山,想在山脚下将他们一举歼灭吗?”   “药人根本没有意识和痛觉,即便断胳膊断腿,也还像疯狗一样继续扑咬,我们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之所以放爆竹,是因为…因为…”孟维难以启齿,可又无法隐瞒,停顿几秒之后,眉头深锁,继续说道——   “药人夜夜侵扰,全军上下几乎都被吓破了胆,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不得已同意了将士们放爆竹驱邪的提议,没想到声响竟会召来大批药人…我的错…这全都是我的错…”   他痛心疾首,后悔不已,万般无奈之下的糊涂决定,造成了驻军极其惨重的损失。   “这不完全是你的错,大家都是第一次面对药人,出现失误在所难免”,景栗安慰了他,并说道——   “尽快告诉所有兵将,砍手砍脚无法制服药人,最好的办法是直接砍头,或者刺穿他们的喉咙,药人是通过嘶吼声召唤同伴,断绝他们发声的机会,更有利于我方逐个歼灭药人。”   “你怎么会知道的如此详细?…”孟维不禁起疑:“难道英家以前用活人试过这种长生邪术吗?”   “药人的攻击性有多强,孟中郎将比任何人都清楚,假如英家真用活人做过长生试验,恐怕早就被药人灭了满门。”景栗有理有据地反驳了对方的猜想,她不能透露解怨使者的身份,便另找理由解释——   “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曾用小动物试过药,和用在人身上的效果基本一致,因此我能够推测出药人的基本习性。   此外,还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动物被药人咬伤之后,也会变得和药人一样丧心病狂,而且具有相同的传染性,但凡从山上下来的动物,无论是大老虎还是小白兔,通通都要斩杀焚烧,一只都不能留!”   只有用砍头斩脖的暴力手段,才能取丧尸性命,这是英台在后续的战斗之中总结出的经验,景栗提前告知,是为了帮助驻军提升打丧尸的效率。   关于动物丧尸的信息也是如此,原版故事里,英台等人在山中被数只丧尸化的动物围攻,差一点全军覆没。   孟维想到了之前发生的怪事:“山里的动物确实蹊跷得很,体型大的不太正常,前日两只比猫还大的老鼠撕咬卫兵,其中有一人受伤,很快全身就布满了和药人一样的灰蓝色斑纹,那名卫兵因忍受不了痛苦而自刎,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因为被老鼠咬伤而变成了药人!”   景栗按照资料内容提醒道:“长生灵山自秦朝时便为炼丹圣地,几乎所有洞穴之中都放置有丹炉,这里的动物都吃过不少丹药残渣,在药物的催化作用之下,体型会变大不少,务必要谨慎提防。   总而言之,只要是被咬伤的兵将,不管是被药人咬还是被动物咬,九成以上都会变为新的药人,受伤者的身体上只要出现灰蓝色斑纹,就意味着已经无药可救,必须尽快焚烧其躯体,否则所有兵将都会有危险!”   孟维将其嘱咐记在心中:“好,我会尽快把这些消息传达给每一位将士。”   交代完所有事情之后,景栗正式开始执行下一步计划:“刚才有不少兵将受伤,我想去看看他们,顺便问一问有关药人的具体情况。”   她真正的目的,其实是解决隐患孟纶。   受伤的兵将全都在后院临时搭建的营帐之中,远远便能听到哀嚎呻吟声不绝,走入所见更是触目惊心。   一旦感染蛊虫变为丧尸,不但嘴中会长出獠牙利齿,手也会变成猛兽的利爪,轻而易举便可撕破人的衣衫与皮肉,受伤的兵将大多被抓的皮开肉绽,伤口深及显骨,更惨的甚至被抓瞎了眼睛,尽管医官已敷上棉布,但是鲜血仍旧源源不断地从眼窝处向外涌。   景栗既不是冷血杀手,也不是专业医生,很难忍受这血腥的场面,胃里翻江倒海,随时都得做好冲出账外呕吐的准备。   独教授和屠豪正在吃港式下午茶,见到这般血流成河的惨状,两人不约而同地把面前的红豆沙推远,完全没有了胃口。   这不是假血浆横飞的恐怖片,而是将士真实的鲜血与痛苦,他们二人的心情既压抑又愤怒,恨不能穿越到西汉未央宫,把皇帝五花大绑带到营帐前,让他亲眼看看自己造下的罪孽。   孟维问询过几位重伤员的病情之后,便来到了弟弟的身边,满目担忧与关切:“阿纶,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没有?”   为了锁定目标孟纶,景栗一步不离地跟在孟维身后。   与健壮的兄长相比,孟纶颇显瘦弱,不像武将,更似书生,乍看起来他的伤并不重,只是被药人抓伤了左肩和右小臂,可是他连坐起身都很困难,明显是腰腹处有重伤,脸色虚弱惨白,眉宇间流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气若游丝道——   “大哥…我…我有件事想要和你单独说…这里不太方便…”   “好,去我房间!”孟维说着便搀扶兄弟起身。   营帐人来人往,最好下手,景栗自不希望孟纶离开,即刻编造理由阻止:“他现在血还没有完全止住,最好不要随意挪动,多躺一、两个时辰休息为好。”   “没关系,我背他走…”孟维是宠弟的大哥,想让弟弟在安静的房间内好好休息,可是他的话语突然间停了下来,整个人如石化一般。   景栗顺着他微垂的视线看去,赫然发现在孟纶的右手手背处,出现了柳叶状的灰蓝色斑纹,显然是蛊虫已在其体内扩散。 第230章 乱成一锅粥的人类战队   孟维一把按住弟弟孟纶的手,把斑纹遮的严严实实,并对景栗说道——   “英门主,舍弟伤势不重,我来照顾即可,麻烦你留下协助医官,为其他重伤兵将诊治。”   显然,孟维打定主意要隐瞒弟弟的伤势。   此处人多耳杂,景栗暂且不便多说,孟纶要到深夜才毒发变丧尸,她还有时间想更好的方法说服孟维。   皇家小队终于赶到,美男张文才颇有敬业精神,尽管已近傍晚,可还是提议进山救人。   “我父皇又不在,你瞎积极给谁看!”广陵王刘胥走下马车,懒洋洋地伸胳膊晃脖子,语气中尽是轻蔑与嘲讽——   “太阳公公它老人家都要歇了,山里乌漆墨黑,连人影都看不清,救人救个大头鬼!   成日里净会搞这些无用的花架子工夫,标榜什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王何等尊贵,绝不会和你们这些小小侍卫一起吃苦邀功!”   广陵王刘胥长着一张花花太岁的脸,宽大的体格像极了相扑手,脑门上深深刻着“酒囊饭袋”四个无形大字。   巫女赤焰担任拍马屁捧哏:“王爷英明,有些没脑子的人恐怕是担心药人饿得慌,急着伸长脖子去喂呢!”   广陵王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可是景栗不得不承认,他此时的主张无比明智,大晚上进山,不止救不出皇帝的宝贝外甥,倒有可能成为丧尸獠牙下的亡魂。   皇家小队统领张文才身兼重任,不止要救出皇帝的外甥桓钧侯,还需保护皇帝儿子广陵王的安全,就算他救人之心再急切,只要纨绔王爷不同意出发,他就无法如愿入山。   美男受委屈分外惹人生怜,待广陵王离开,景栗特别上前劝慰并解释,讲出丧尸进攻驻军造成大批伤亡的事,说明此时按兵不动方为上上策。   张文才的定力极好,依旧面不改色,广陵王的藐视与诋毁,他不是第一次遭遇,也不会是最后一次遭遇。   他作为羽林军中的一员,日常与皇室贵胄抬头不见低头见,在外人看来,他是年少得志的禁军英才,可在不可一世的广陵王眼中,他不过是靠拍皇帝马屁才上位的宫廷侍卫。   因为打丧尸小队是皇帝钦点的精锐,驻军方面自不敢怠慢,景栗等人被安排在酒楼的房间休息,其余兵将则在四周扎营守卫。   地位最高的广陵王待遇自然最好,居于三层最大最豪华的上房,恰好就在中郎将孟维房间的隔壁。   孟维心神不宁,一边应付着广陵王的各项吩咐,一边暗中观察景栗的脸色,想要确定她是否看到了弟弟身上的蛊虫斑纹。   他的担忧之中还包含着深深的恐惧,作为驻军统领,私自隐瞒亲人被丧尸咬伤的消息已属大罪,方才还因心急而乱了方寸,把随时有可能变为丧尸的弟弟带回了自己的房间,距离广陵王仅有一墙之隔,万一王爷因此有个好歹,他全家九族都得掉脑袋。   又或者,不必等他的弟弟孟纶真变为丧尸,只要“英台”此刻把事情嚷嚷开来,孟维立马就会被羽林军的乱刀砍死。   景栗只想在伤亡最小的情况之下和平解决问题,始终揣着明白装糊涂,走入房间之前,留给孟维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见“英台”和张文才相谈颇为投机,正牌男主梁伯山心生不满,劝说道——   “先门主在世时,一向与朝廷官员保持距离,我们最好也不要和羽林军中的将领走的太近。”   景栗瞄了瞄他的脸色,猜测其言中有五分诚意、五分醋意,她刚刚确实有些过分关注美男,以至于忘记梁伯山是自己的秘密未婚夫,没有做到“雨露均沾”,的确为失策,立刻编借口合理化自己的“花痴”行为——   “药人极其危险,我们必须与羽林军通力合作,才能够顺利救出桓钧侯,此刻和兵将搞好关系,更有利于下一步行动的开展。”   “门主言之有理!”二师兄巴蓝无条件支持“英台”,同时还不忘明晃晃地吐槽师弟梁伯山——   “与官府走的是远还是近,完全门主决定,不需要旁人指手画脚、多嘴多舌!”   他若是再直白一点,恐怕就得指着梁伯山的鼻子骂——   “教门主做事,你也配?!”   梁伯山不吃哑巴亏,针锋相对道:“二师兄,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为何你与我讲话时总要夹枪带棒?”   巴蓝黑着脸没好气道:“我天生不会讲违心的漂亮话,不像某些人,嘴上抹着蜜,心中揣着坏,你做过什么缺德事自己心里没数吗!”   梁伯山拍案驳斥:“你血口喷人…”   “好了好了好了…”景栗站起身挡在他们二人中间,被迫做和事佬——   “同门师兄弟,应以和为贵,这其中必然有误会,大家不妨坦诚布公地把话说开,矛盾自然而然就可以化解。”   到底有啥“缺德事”,她好奇不已,只待两位撕逼的师兄大神讲出答案。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俩人居然同时选择了沉默,相互用眼神甩飞刀的非和谐式沉默。   男人心也似海底针,景栗着实捉摸不透。   都说女人之间的关系多为塑料姐妹花,现在看这情形,男人们的塑料兄弟情也不在少数。   眼下的形势相当不乐观,人类小队的战斗力比不过丧尸也就罢了,连团结性都比对方差了三个档次。   丧尸们只要发现攻击目标,就会乌央乌央地往一个方向冲,可是景栗目前所处的人类战队,等同于一块用劣质胶水勉强粘成形的稀碎玻璃——   英家内部两位师兄相互敌视,皇家小队广陵王和羽林军的关系也不咋地,根本做不到心往一块想、劲往一块使,假如这两股力量之间再发生点冲突,那局面将彻底乱成一锅粥。   为了维护大局的和平安定,景栗叮嘱两位师兄:“告诉咱们的人,凡事多忍多让,千万不要与朝廷势力交恶,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消灭药人,二是救出桓钧侯!” 第231章 定时丧尸炸弹   此时距离孟纶这颗丧尸“炸弹”爆炸还有大约五个钟头。   晚饭时间临近,景栗打好劝解腹稿之后,来到了孟维的房间,见他正打算把弟弟孟纶背下楼,卫兵想要帮忙,但被他拒绝了。   见“英台”前来,孟维当即改变计划,将已无意识的弟弟重新放回床上,还把床帘拉的严严实实,并让卫兵全部退下。   景栗背着手踱步,步态与站姿刻意摆出硬朗的架势,稳稳立住女扮男装的人设,直截了当道——   “孟中郎将,您一定要自己背弟弟,想来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害怕有人发现他已被药人咬伤,其二是担心他突然间狂性大发,咬伤其他兵将,对吗?”   孟维无法再隐瞒,心狂跳似战鼓,竭尽全力保持镇定,冷脸质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如果真想怎么样,早就向广陵王和羽林军告密了,怎么会单独来与您商谈呢?”景栗全无敌意,尽力用平和的方式解决问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孟中郎将,您痛苦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血浓于水,谁都不愿和至亲生死相隔,但是天灾人祸在所难免,您弟弟随时都有可能变为药人,到时候不仅会伤及无辜,还会惹怒广陵王,孟家九族都有可能因此而丧命,孰轻孰重,您务必要权衡清楚。”   “舍弟的事…”道理孟维都懂,可就是难以狠下心肠送弟弟上黄泉路,他咬了咬牙,说道——   “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为保万无一失,景栗在离开之前又留下一句:“让他以人的身份好好上路,总好过变为永世不得超生的活死人,你们下辈子也许还会有缘分继续做兄弟。”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营帐之外的空地处燃起熊熊烈火,正在一层吃饭的众人并没有太当回事,只有几位消息灵通的羽林军在低声议论,说孟中郎将的弟弟在抵御丧尸一战中受了重伤,因医治无效而不幸身亡。   景栗的第一项小任务圆满完成,解决掉了“定时丧尸炸弹”孟纶,中郎将孟维和驻军中的多位兵将都保住了性命,除了为兄弟伤心的孟维之外,其余人今晚都可以睡个安安生生的好觉。   在座者大多报以同情之心,可是广陵王所带的两位随从却毫无人性地蔑视惨剧,对驻军的实力冷嘲热讽,并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认为自己的能力足以一人团灭丧尸。   这些吹牛皮的混账胡话,包括景栗在内的正常人都听不顺耳,恨不能把这俩缺心眼的傻帽扔进山里,看看双贱合璧的威力究竟有多大,到底是他们把丧尸送上天堂,还是丧尸把他俩拉下地狱。   二位傻缺的智商和性格像极了主子广陵王,名字分别为猛龙和威豹,一听便知不是真名,而是外号。   根据原版故事,这俩货在山里活了十日,但并不是凭借自身的真本事,纯靠厚脸皮怂能力,遇到危险就和广陵王一起躲在羽林军的身后,迫不得已和丧尸对战一次,实力弱似豆腐渣,没过两招就丢了性命。   饭后众人皆早早回房养精蓄锐,出乎景栗意料的是,夜间发生了一件资料之中并没有记录的荒诞奇事——   小酒楼隔音极差,广陵王和巫女赤焰在房中肆无忌惮地嬉笑调情,响动越来越不堪入耳,不可描述的声音传遍了三楼和二楼,一楼的人只要竖起耳朵,也能听得五分真切。   这不合时宜的噪音,男人听了沉默,女人听了无语。   远程吃瓜群众屠豪大发感慨:“我的天呐,这王爷太不着调了,诚心不让其他大老爷们儿好好睡觉吧!”   广陵王还真就没打算让众人安睡,身体倍儿棒,没完没了,折磨人的声音直播持续了将近两个钟头。   景栗翻来覆去睡不着,只恨身边没有耳塞可用。   夜深之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梁伯山边敲边问:“门主,睡了吗?”   景栗以为有什么急事,立刻批衣起身开门询问详情。   “小英~”梁伯山走入后低低唤了一声爱称,人前他称英台为“门主”,人后则用亲昵的“小英”——   “我猜你可能睡不着,要不然我陪你说说话吧。”   “大半夜孤男寡女说说话,呵呵!”独教授一语戳破其委婉言辞,省略五百字的内容全部浓缩在“呵呵”二字里。   屠豪嘚瑟的不得了:“我早就说过,梁伯山不是什么正经的人儿,赌局我赢定了!”   独教授为赌局主持公道:“年轻男女,干柴烈火,亲密一些也在情理之中,完全是本能使然,这不能证明梁伯山就是渣男。”   屠豪自有一套鉴渣理论:“不能够自觉自主压抑本能的,都不能被叫做好男人!”   独教授由衷道:“好男人的标准太高了…难怪咱俩都做不到…”   实话实说,景栗确实睡不着,而且她也想问清楚梁伯山和巴蓝之间到底有何恩怨,可是正如独教授和屠豪所暗示的那样,深更半夜男女同处一室,谈的多半不是正事而是情事。   她魂穿入英台的身躯,骗其他人容易,骗梁伯山不易,毕竟其与英台是秘密恋人,很容易看出破绽。   故而,景栗婉拒了“说说话”的请求:“明日即要进山,今晚尽早休息为好。”   果不其然,梁伯山发现了异常,拉起她的手说道:“小英…我感觉你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景栗编造理由解释:“我…我只是太担心药人的事了…”   突然之间,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传来,而后又出现了诡异的低沉嘶吼声,隐隐还有锁链的脆响和重物倒塌的闷响。   屠豪最先察觉到情况不妙:“电影里丧尸发出的声音和这个特别像,是不是营地被丧尸攻击了?”   “不应该呀…”独教授再次翻阅资料确认:“当天晚上只有孟纶变成了新丧尸,山里的丧尸并没有出现,大锦鲤你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拜广陵王所赐,打丧尸小队全员清醒,听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声,全部在第一时间冲出房间。   景栗跟随张文才等人一同下楼出店查看情况,营帐中的士兵也被惊醒,众人循声前行大约一千米,走入一片小树林,惊见令人惊骇的一幕——   惨白的月光下,一男子飞身挥长刀,斩下了眼前人的头颅,飞溅的血迹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的身边还有两句尸体,均已身首异处。   男子缓缓回头,在昏暗的光线之下,景栗足足用了半分钟才看清,那人竟是中郎将孟维。 第232章 中郎将蹩脚戏   大家下意识握紧佩剑与佩刀,头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   难道孟维变成丧心病狂的药人了吗?   当然,景栗并不在此列,因为她清楚,丧尸仅仅是赤手空拳加獠牙,唯有人类才会使用武器。   她从没有直面过如此血腥的场面,根本不敢多看地上那三具无头尸,声音莫名发颤,问道——   “孟中郎将…你…你为什么要杀人?”   凄凄月光之下,鲜血自孟维的刀尖一点一滴地滑落,他并未收刀,头微微低垂着,嗓音甚为沙哑——   “一位…一位重伤的士兵有变为药人的危险,所以我用铁链把他绑在了这里,还安排两位卫兵看守,刚刚伤者失去理智开始疯狂扑咬,卫兵全部受伤…我迫不得已只能…只能杀掉他们三人…”   张文才为验证其言真伪,上前细致查看,发现其中两人的脖颈和肩膀处确有被撕咬的痕迹,可是胳膊上和腿上缠着铁链的那名无头尸却无明显的咬伤,他疑惑道——   “这人似乎只是肩上和手臂处有被抓破的伤痕。”   “他的咬痕在…在后腰…”孟维回答的声音很低,流露出难掩的心虚,不由得瞟了几眼“英台”。   “肩膀和手臂有抓伤…丧尸的咬痕在后腰…”——景栗暗自琢磨这几句关键信息,猛然间反应过来,被铁链捆绑的人,必定是孟纶!   为了验证,她还壮起胆子往前走了几步,将视线集中在那具可疑的尸体上,其左肩和右小臂之上的伤痕皆是她之前看过的模样,眼前的无头尸无疑就是孟纶!   原来,晚饭时的那场烧尸大火不过是做戏,孟维不忍心杀亲弟弟孟纶,他仍存一丝侥幸,希望弟弟能够平安无事渡此劫。   景栗万万没有想到,外表英伟坦荡的中郎将孟维,居然会策划出这样一场掩人耳目的大戏。   在人类的世界,心机与欺骗的确能够掩盖事实,可是丧尸一旦出现,所有的谎言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蹩脚戏。   唯一庆幸的是,经过景栗之前那番苦口婆心的劝解,孟维明智地用铁链拴住了弟弟,大大减少了受害者的数量,他自己也逃过了一场生死劫。   但是,尽管这样,还是死了两名无辜的卫兵。   此刻的悲剧,和药人之祸的根由一样,归根到底是源自于人性的自私——   孟维明知弟弟已无药可救,但仍不舍手足亲情,痴心期盼奇迹发生,导致两位卫兵因此而命丧黄泉;皇帝明知长生之术多虚幻,可依旧妄念不灭,授意专研邪门歪道的炼丹师以活人做实验,引发了这场惨绝人寰的灾祸。   古今多少冤魂,不是因天灾而生,纯因人祸而致。   孟维发现“英台”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孟纶的尸首,担心真相被揭穿的他急急说道:“诸位请回房休息,我立刻安排人将尸体烧毁!”   羽林军先撤,景栗却伫立不动,死死瞪着中郎将。   “英门主…我…我…”孟维的眼神先是闪躲,万般无奈之下才开口,但因顾忌英家其他门人,吞吞吐吐无法直言。   “我有些话要单独和孟中郎将讲”,景栗对身后的两位师兄说,示意他们先行离开,而后向前走了两步,以冰冷无温度的口吻将一句话回敬给中郎将——   “两名卫兵无辜丧命,这笔血债记在你的头上,你无论说什么都逃不过天理报应!”   这是他们初次见面时,孟维斥责“英台”的言语,此刻景栗将其原原本本地还了回去。   “弟弟被咬的伤口不深…我…我本以为他有可能会复原…都怪我太糊涂…全都是我的错…”孟维痛心疾首,懊悔不已,同时心怀恐惧——   “英门主,求你高抬贵手,千万不要把事情真相告诉广陵王和羽林军…不然…不然我全家都会因此而死的!”   要不是英家门人尚未走远,他很有可能会跪下哀求,因为此事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之前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你,我来到长生灵山,不是为了制造风波,而是想平息灾祸并救更多人的性命!”景栗重申自己的目的,并用威胁的方式催促孟维焚烧尸体——   “事已至此,即便我说出真相,也不会让死者复生,实情我可以帮你隐瞒,但你必须立刻将尸体焚毁,尸身内的蛊虫只有用火才能彻底根绝,别想着什么入土为安,你若是把你弟弟的尸首埋在这里,不出三天,所有人都得死,包括你自己!”   古代土葬为主流,景栗之所以讲这番话,就是担心孟维再犯糊涂,舍不得烧掉兄弟的尸体,悄悄将其掩埋在山下。   倘若如此,蛊虫会在土中大量繁殖,方圆百里皆会遭难。   低估人性的黑暗与自私,是世间最大的错误,景栗若是早点明白这一道理,也许就能够早一些识破孟维的心思。   “烧!烧!我立刻就烧!”孟维即刻向不远处的兵士高喊道——   “来人,快点火,把三具尸体全部烧掉!”   景栗没有直接返回酒楼,而是在旁确认,亲眼看到孟纶身首异处的尸体在烈火之中化为灰烬,才真正安心。   事务所的两位队友也在密切关注事件进展,屠豪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孟纶被哥哥孟维绑在一棵大树边,那么粗的树几乎被他拔出了一半的根,他就像是《三国演义》的倒拔垂杨柳的花和尚…叫鲁…鲁什么来着…?”   “哎呀我的老天爷,出门不要说你的中文是我教的,我丢不起这个人!”独教授郁闷至极——   “倒拔垂杨柳的是《水浒传》里的花和尚鲁智深!”   “花和尚出自哪本名著不重要!”屠豪认为文化水平不是关键——   “重要的是,身材瘦弱的孟纶生前不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丧尸化之后,他的战斗力明显有了增强,丧尸的攻击力也许大大高于我们之前的预计。”   独教授倒是乐观得很:“大锦鲤在任务期限内是不死之身,而我们团队又拥有现代智慧,丧尸再了不起,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还未正式进山,便遭遇此番波折,景栗没有被所长的盲目乐观心态感染,不详的预感莫名越来越强烈。   “小英,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梁伯山送她回房,握着她的手问道——   “你有心事从不瞒我的,到底怎么了?”   情侣之间拉拉小手很正常,可是对于魂穿的景栗来说,梁伯山只是有男主头衔的陌生人而已,这样的亲密动作令她十分不适。   景栗抽回自己的手,勉强笑笑:“没什么,我只是累了而已,三师兄不必担心,回房早点休息吧。” 第233章 分裂的打丧尸团队   夜半起雨,清晨时分,阴云暗暗沉沉,日头迟迟不出。   依照原定计划,应是卯时起床,辰时之前进山,但荒淫广陵王昨夜消耗过度,过了辰时才打着哈欠出了房门,其后摆开阵仗用早膳,足足拖延到了巳时才动身。   从亲缘关系上讲,被困在山中的桓钧侯和广陵王是亲表兄弟,可是广陵王却丝毫不忧心亲人的处境,仿佛巴不得让表弟死在山里一般。   极为讽刺的是,广陵王得知昨夜的事情后,认定孟维乃忠心功臣,提出回宫后会在皇帝面前为其请功。   孟维下跪谢恩,不过脸上并无正常的惊喜神色,因为他清楚自己有的不是功劳而是过错。   起身之时,他下意识瞟了瞟“英台”,唯恐其讲出真相。   因为心虚和愧疚,孟维主动请缨,希望跟随打丧尸小队一同入山,并提出带营中擅长弓箭的兵将同行,便于远距离钳制丧尸。   广陵王欣然同意,景栗也觉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因为从打丧尸小队的整体装备来看,大家要么佩刀,要么佩剑,无人像侠盗罗宾汉一样背大弓和箭筒,有弯弓射丧尸的人才加入,不失为一件好事。   除此之外,昨晚景栗辗转难眠时,想到丧尸怕火这一特性,觉得可以带些油之类的助燃物,万一不幸陷入包围圈,可以用此反攻丧尸。   她将想法说出,但广陵王压根儿没搭理,仍旧把她视为马赛克,好在美男张文才表示支持,孟维为了让“英台”帮他保守秘密,便使出讨好大法,立马吩咐手下兵将——   “把方便绑在身上的水囊和酒葫芦都找出来,将酒楼后厨的油通通灌进去!”   在半阴不晴的天色之下,打丧尸小队正式启程。   进山的路共有三条,究竟走哪条路,要由罗盘来决定。   罗盘乃道教玄门神器,盘正中有磁针,底纹是一系列同心圆圈,其间还有各种各样的繁杂纹饰,从河图洛书到阴阳八卦,从天干地支到星曜符号,无一不蕴含于其中。   古代有名望的玄门人物,皆崇信八卦风水,出门在外比带银子更重要的,就是带一个质量上乘、度量准确的风水罗盘,用以立坐定向、趋吉避凶。   小小罗盘,真有如此神奇吗?   答案很遗憾…并没有…   在原版剧情之中,英台等人一路前进的方向全都是罗盘指引,结果却是大写的惨,在山里二十多天,没有一日消停,天天都能踩中丧尸的雷,那倒霉的罗盘似乎成了精,疯一般地往死里坑人。   英台用血的教训提醒景栗,不要轻信罗盘,否则会变得不幸。   解怨三巨头已规划好了安全的规避丧尸路线,不过景栗为了不惹人生疑,还是得摆弄几下罗盘。   为了演的像模像样,景栗提前百度了一下罗盘的用法,可是由于这玩意儿的设定是融宇宙万理于方寸之间,根本无法速成,单是方位和八卦的对应,就把她彻底绕糊涂了,事务所的文化担当独教授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把罗盘的玄妙全部搞清楚。   最终,景栗放弃学这套又复杂又不准的玄学罗盘理论,在实践之中只能进行悬浮式糊弄表演。   作为小队中的“道家权威”,她接过梁伯山递上的纯铜精巧罗盘,闭目装模作样地默诵法门咒诀,而后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向指针处轻轻一点。   和原版故事相同,罗盘指针指向了西北方,而景栗悄咪咪地冲其翻了个白眼,然后说道——   “走东北边的那条路!”   “等等…”美男张文才略懂八卦风水,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罗盘,他分外疑惑——   “指针明明指向西北,我们为何要走东北侧的小路?”   “因为…”景栗现编造理由:“我测的是凶吉,罗盘所指的方向为大凶,只有东北侧的路最为安全。”   “你确定吗?”广陵王明显不信任她——   “你们这些炼丹的臭道士,每年花我父皇成千上万两银子,但一直炼不出管用的丹药,通通都是废物,你当真懂风水凶吉之术吗?”   手握丧尸地图的景栗斩钉截铁道:“广陵王,在下敢用性命担保,东北侧的山路最为安全,遇到药人的可能性最小。”   “区区平头百姓,命能值几个钱!”广陵王对她的保证不屑一顾,并且质疑之心深重——   “本王昨夜听驻军校尉讲过长生灵山的地形,进山的三条路之中,东北侧的小路最为狭窄崎岖,四周树木甚为繁茂,假如真与药人狭路相逢,根本无法迅速逃生撤退!”   景栗讲出之前就准备好的说辞:“正是因为周围树木丛生,所以当药人进攻时,我们可以通过声音及时获知他们的方位,以便提前筹划防御策略。”   广陵王偏就不接受她的建议,对巫女说道:“你来测一测,走哪一条路更为合适。”   巫女赤焰领命,闭上双眼且双手合十,大约十秒钟之后,两手开始秀花式动作,绕过去晃过来,如同原地立定版的跳大神,折腾了大概两分钟,最后得出结论——   “神明指引,应向西北前行!”   懒觉解怨队友在此时上线,屠豪恰好听到了这一句,没好气地怼道:“哪门子神明给她的指引,死神吗?”   为了不让打丧尸小队踏上危险重重的老路,景栗苦口婆心力劝:“广陵王,西北方向那条路万万不可行…”   “英门主,你是在藐视我通灵的能力吗?!”巫女赤焰横眉冷对,转脸向广陵王撒娇告状——   “王爷,那炼丹的臭道士看不起人家!”   纨绔广陵王抬臂搂住“受委屈”的巫女,发起一“天才”级提议——   “本王有一个好主意,不如我们兵分两路,英门主你带自己的人走东北侧小路,其余人马随本王走西北的坦荡大道,看看你是否有命与我们在山顶汇合!”   王爷发话,无人敢不从,景栗恨不能一脚踹醒广陵王的混账脑瓜,但她为了保住英家上下的性命,不得不克制克制再克制。   就这样,打丧尸团队在山脚下分裂成为两支队伍——   以景栗为首的英明小队,和以广陵王为首的死神小队。   景栗本想救下更多的人,奈何天不遂人愿,纨绔广陵王似被死神附了体,不坑死一票人不罢休。 第234章 斗丧尸的第一场战役   真真应了那句老话,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   景栗有心救众生,奈何生死有命数。   两队人马分道扬镳,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挨千刀的广陵王率队奔赴阎王殿。   在一众即将屈死的皇家小队成员之中,最令景栗感到惋惜的,就是高颜值美男张文才。   马文才尽管没能得到祝英台的心,可好歹也和女主经历了半场婚礼,同样是文才,姓不同命更不同,张文才空长了一副力压男主的好皮囊,却从开局起就被步步往黄泉路上坑,可悲可叹。   踏上东北侧的山路,英家门徒做先锋,清风派高手殿后,景栗所扮演的英台作为英家门主,和两位师兄走在中间的位置,山道崎岖,石阶陡峭,前行甚为费力。   根据资料,英台虽然习过武艺,但只是练练八卦拳之类的功夫强身健体,并非飞檐走壁型的武林高手,景栗的武力值以及身体素质基本与其持平,就算真的和丧尸动起手来,旁人也看不出大破绽。   爬山大约一个钟头,临近正午,太阳光越来越强烈,景栗见大家都有些乏了,便让众人暂且停步歇歇脚。   梁伯山将水囊递给她,并在耳边低声道:“小英,你先前嘱咐大家要尽量与官兵和谐共处,可你自己怎么犯起了糊涂,为什么非要和广陵王起冲突呢?”   还没等景栗开口,一旁的二师兄巴蓝便怼了回去:“门主所为,自有道理,我等听从便是,山中危险重重,我方必须齐心协力,你莫要多嘴多舌动摇军心!”   梁伯山蹙眉生怒,声音立即高了三度:“我讲出大实话,全都是为了门主和门派好!”   巴蓝压着嗓音,正话反说:“你再大喊大叫,把药人全招来,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不要吵啦!”景栗夹在塑料师兄弟中间颇为无奈——   “两位师兄,大家都是同门,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至于这么剑拔弩张的吗!”   梁伯山和巴蓝相互冷哼一声,再次进入互不搭理模式。   景栗只觉自己身处小时代片场,身边这二位像极了狗血版塑料姐妹花,一言不合就撕逼外加冷战,要不是顾忌周围有丧尸,估计当场就得互扯头发打一架。   此处的“胡扯头发”不是夸张,古代的男子也长发飘飘,当真动起手来,除了挥拳头之外,理应还有拽头发的常规动作。   屠豪咔嚓咔嚓啃薯片,声音穿越时空直入景栗的耳朵,她不由得也犯了馋。   可以预见的是,她在长生灵山之中所要遭受的磨难,不仅仅是和丧尸血战到底,更要忍受吃货队友的美食攻击。   大战丧尸不是春游野餐,即便在现代条件下伙食水平也一般,可是好歹能吃上午餐肉罐头,有余力的情况下多背几个自嗨锅,隔三差五还能吃上一顿小火锅。   但是,在此刻的汉代,进山即为百分百纯吃苦模式,景栗看过干粮储备,除了大饼就是黑乎乎的咸味肉干,要想改善伙食,得在山里自力更生打猎捕鱼。   尽管纯天然飞禽走兽的味道极好,但他们也不能随随便便搞BBQ派对,因为香味很有可能会找来大批丧尸。   景栗的悲催穿越生活由此开始,每到饭点,她只能一边啃干大饼充饥,一边听队友胡吃海喝的欢乐之声。   屠豪并非不务正业的纯吃货,他吃薯片是为了提神,在跟进任务进展的同时,还转动360度全景镜头,赏一赏古代原生态森林的美景。   突然,眼尖的他发现茂密的丛林之中似乎有异动,拉进镜头放大细瞧,赫然发现竟是丧尸,立即甩开薯片桶,拍着桌子模仿警笛声提醒大锦鲤——   “维呜唯呜维呜,警报警报!你的右后方…啊不对…是左后方有丧尸出没!”   景栗不禁后脊背寒毛耸立,腾地一下从大石块上跳起来,转身的同时握住了佩刀刀柄,一秒进入战斗状态。   “门主,怎么了?”其他人也纷纷警惕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询问。   “嘘!”景栗以动作示意众人安静,指了指屠豪所说的方向,并下令道——   “有药人的动静,大家做好准备!”   倏而起风,四周的树叶沙沙作响,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顺着景栗的目光紧盯前方,仿佛草木皆丧尸一般。   屠豪可以随意拉进拉远镜头,完全占据上帝视角的优势,他通过不甚科学的目测播报情况——   “丧尸与你的距离…大约是…五百米…四百米…咦…这丧尸看起来呆呆萌萌不大聪明,开始转起了圈圈,可能是你们太安静了,他无法通过声音进行定位,原地懵圈迷路了…”   根据原版资料,丧尸应集中在广陵王所行的那条山路上,怎么会绕来他们这边呢?   景栗琢磨片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丧尸不是绝对的群体行动物种,尽管其中一大批向西北方聚集,但仍会有少部分丧尸掉队或者“叛逆”,游荡在山中的其他角落。   换而言之,景栗小队并非绝对安全,只是风险系数低于另一作死小队而已。   这一波丧尸的数量有多少?   碍于四周有人,景栗不方便和屠豪交流,不过从他的语言描述来看,应该仅有孤零零的一只丧尸。   就在这时,屠豪又有新发现:“注意注意!丧尸不是孤军奋战,共有三…三…不对…四…五…五只丧尸!”   景栗顿时心塞加心慌,二师兄巴蓝是嘴开过光,而她是脑子开过光,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五只丧尸还有可能是不完全统计,以他们的力量能够斗得过吗?   景栗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紧握剑柄的手微微抖了几抖。   百年古树繁茂的枝叶阻碍了众人的视线,梁伯山探长脖子望了又望,轻声问道:“确定有药人吗?”   巴蓝狠瞪师弟一眼:“小心驶得万年船,一切听门主号令,你休要自作主张!”   “药人…那就是药人吧…?”清风派青龙剑执剑人令狐清最先看清了丛林中的“人”,不过他不确定那步履蹒跚诡异的人形物是否是危险的活死人。   “没错!”景栗给出肯定答复,缓缓拔出佩剑,并做开战前的最后叮嘱——   “他后面还跟着其他药人,大家谨记,速战速决,不要给他们发声的机会,直接砍头或者刺穿喉咙!”   斗丧尸的第一场战役,由此拉开序幕。 第235章 首战告捷   第一位冒头的丧尸,脸和脖子上布满了灰蓝色的斑纹,五官扭曲,容貌可怖,看不出原本的年岁,身着半旧粗布衣裳,生前应是山下的农民。   从其缓滞的行动速度来看,攻击性并不强,小队成员虽然紧张,但还不至于惊恐。   令狐清低声建议道:“英门主,在当前的距离之下,可以让擅长飞剑和飞刀的高手出手,取药人首级不在话下。”   “好!”景栗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药人的耳力敏锐,听到他们的交谈声,行动速度变快了几分,另外四位丧尸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齐齐以酷似半残机器人的步伐开始小跑,诡奇的姿势很难用语言形容。   令狐清下令:“四师弟、九师弟,动手!”   他所指的四师弟和九师弟,一为清风派玄武剑执剑人卫士玄,一是有“飞刀小侠客”之称的李宵赫。   话音刚落,三道寒光即飞出,其中最为神奇的,是回旋弧形剑所形成的炫目冷光,状若流星,势比闪电,威力极强。   景栗被阳光晃了眼睛,短暂闭目不到五秒钟的时间,再次睁眼时,发现那柄神奇的弧形剑竟如自带GPS导航似的,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度,不费吹灰之力即将三位药人的脑袋齐刷刷砍下。   回旋剑外狠内乖,秒杀药人后,又听话地绕回了主人卫士玄的手中。   另外两道利器寒光,来自李宵赫的短飞刀,双刀并发,直直刺入另外两名丧尸的喉咙。   其精准度和小李飞刀有的一拼,不过比起炫目的玄武回旋剑,终究是略逊一筹。   根据背景资料,清风派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灵剑稳立江湖第一梯队,先前景栗看到这部分内容时不以为然,还当是大同小异的四柄长剑,此时她终才开了眼,诧异地半张着嘴巴,怔怔地盯着卫士玄那雕有龟背蛇身玄武神兽的弯月型剑鞘。   玄武剑原来是一柄异形奇剑,这大大出乎了景栗的意料,至于其他三灵剑有何玄妙之处,想象力贫乏的她着实猜不出。   屏幕前的屠豪彻底看呆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拍着手大赞清风派的逆天实力。   原版故事之中,令狐清丧命,卫士玄失去右臂,此二人遭难,实乃江湖之悲恸损失。   好在景栗的到来扭转了剧情走向,此二人避开了死神之路,想来能够平安渡生死劫。   风声渐小,树林深处再无可疑响动,巴蓝主动提出带人上前查看,确认四周再无丧尸。   首战告捷,不过景栗完全处在懵逼的状态,因为赢得太快太容易,还没来得及问开始了吗,赫然发现战役已经结束!   仅仅是换了一条路,打丧尸的难度就直降八级,这样的穿越战斗模式,轻松的让景栗难以置信。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大女主光环吗?   那两具喉头插刀的活死人尸体仍不老实,尽管发不出声响,但四肢疯狂蠕动,仍想重新站起来再战,如同被开膛破肚的鱼一般,即便被丢入油锅或滚汤之中,还得扑腾几下做最后的挣扎。   “三师兄,就近找空地点一把火,立刻把这五具药人的尸体烧掉!”景栗安排梁伯山处理丧尸,并向功臣郑重致谢。   “英门主不必如此多礼,清风派弟子此次入长生灵山,目的便是为平息药人之祸尽绵薄之力”,卫士玄客气颔首,他的心中萌生一疑问——   “药人似乎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驻军为何损失如此惨重?”   其余人纷纷附和,大家看到刚刚那五位药人的状态,皆认为丧尸不堪一击。   古语有云,骄兵必败,景栗必须在此刻强调一下丧尸真正的实力,讲出英台经过数次血战才得出的经验——   “药人本是尸体,之所以能够站立行走,全是因为体内有蛊虫集聚,尸身内的蛊虫越多,药人的战力就越强,方才制服的那五位,明显是躯体内蛊虫数量较少的普通活死人,攻击性不强,说到底是我们运气好,其他药人不会如此好对付,大家绝不能掉以轻心!”   “这些药人全都是从西边过来的…”梁伯山据方位推测——   “西边那条路附近会不会有药人的聚居地?假如真是如此,广陵王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景栗云淡风轻地违心道:“广陵王吉人自有天相,身边还有大内高手环绕,即便路遇药人,想必也能化险为夷。”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她的主线任务不是做圣母白莲花,广陵王执意拉着一票人作死,她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拯救。   烧毁丧尸过后,一行人又前行了半个多钟头,总体风平浪静,未再遇到散兵游勇式的丧尸,只是路上时不时会窜出一些奇形怪状的可怕毒物,譬如粗大如蛇一般的异形蜈蚣,再如状似蝎子却突兀地长了一对翅膀的怪虫。   长生灵山之中丹炉众多,炼丹废渣和一些炼制失败的丹药总被人随手丢弃,山里的飞禽走兽和蛇虫鼠蚁不知吃过多少奇奇怪怪的丹丸药渣,结果变得和遭遇核辐射差不多,模样越来越怪异,加之杂交等因素,叫不名字的离奇新物种日渐增多,即便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贝尔前来,恐怕也不敢随便吃此处的活物。   很快,景栗小队便到达了一处小小的炼丹窟。   在丧尸满山的情况之下,皇帝的宝贝外甥桓钧侯要想活下来,大概率是藏身于某一炼丹窟之中。   一行人进入其中找寻桓钧侯,景栗仅仅是随便晃晃摆样子,作为掌握剧本的女人,她十分清楚,目标任务压根儿不在这里,而在山顶最大炼丹窟的地下室之中。   这次的拯救行动,和游戏非常相似,非得打到最后一关,才能英雄救美。   不对,应该改为美救英雄,不过这也不甚贴切,因为桓钧侯是一心扑在修道上的道系文弱贵族,不适合用“英雄”这个词来形容。   管他救什么,反正都得闯过重重丧尸关卡,玩到山顶打通关才算完。   和游戏最大的不同是,他们真的是拿血肉之躯在玩命,舍命救贵族,配角接连卒。   寻桓钧侯无果,众人在此炼丹窟之中稍作休息并吃午饭,并未劈柴烧火,只是简单吃些随身携带的干粮。   梁伯山向窗外望了望,说道:“西边有烟升起,是广陵王他们在焚烧药人的尸体吗?”   景栗无奈地瞟了瞟,大实话藏在心底不便吐露。 第236章 救还是不救   广陵王不是在焚毁丧尸,而是在作死招惹丧尸。   按照原剧本,死神小队为了伺候好尊贵的广陵王,不得不开火做饭,期间王爷与随从欢声笑语,不像是打丧尸,更像是搞团建。   当时英台提醒过此举十分危险,可是广陵王任性依旧,最终毫不意外,成功引来大批丧尸。   死神小队经历的第一场战役,是真真正正的血战,比景栗团队艰难百倍。   再次出发前,梁伯山贴心递上丸药和水囊,让心上人“英台”尽快服下,以免在山中旧病复发。   景栗接过服下,在梁伯山转头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容蓦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狐疑。   英台所服用的丸药,名叫玄元雪灵丸,是她亲手调制淬炼的,资料里附有配方,制作工艺极其复杂,主材为天山雪莲、沙参和冬虫夏草,搭配熟地、当归、白芍、桔梗、麦冬、百合等辅材细细研磨,而后入丹炉先后炼制四次。   最为神奇的是,其间所添入药材中的水颇有讲究,需依次加入雨水节令的雨水、白露节令的露水、霜降节令的霜华、小雪节令的雪水,丹丸每半年炼制一次,每次需耗时整整一个月。   结合英台肺弱咳喘的病情来看,此丸药应有止喘养肺之用,景栗既不懂炼丹也不懂中医,不清楚此丸药的功效究竟如何,不过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只要这方子管用,冥界阴司那些“爱财如命”的高层领导百分之两百会把药方卖出去变现。   根据资料,英台之所以红颜薄命,是因为有人在她的丸药中下毒,这药她一般都随身携带,另外梁伯山那里也会常备着一瓶,以防英台出门忘记带药。   刚才景栗吃下的那颗丸药,就来自于梁伯山的药瓶。   她在任务期限内是不死之身,纵然那丸药里加了鹤顶红和断肠散,景栗也丝毫不怵,吃毒药和吃糖豆对她来说没有本质区别,只是口感不同而已。   英台至死不知,有毒的药丸究竟来自于何处,到底是她自己随身带的药出了问题,还是梁伯山手中的那瓶药有蹊跷。   不管哪一种情况,梁伯山都是嫌疑最大的人,作为与英台关系亲密的秘密未婚夫,他完全有条件在两瓶药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   “在药里下毒的人,绝对是梁伯山!”屠豪对自己的判断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锦鲤小姐姐,赌局我赢定了!”   景栗却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从客观角度分析,梁伯山并无谋害英台的动机,英台的死对其并无好处,他何必下此毒手。   休整过后,景栗小队继续爬山前行,按照他们目前的速度,不出意外,两天之内就可以完成解救桓钧侯的艰巨任务。   她无比期盼此任务为速战速决模式,尽快离开这座危机四伏的丧尸山,回到魔都CBD豪宅舒舒服服享受现代文明。   今天的后勤只有屠豪,他一边嗦螺蛳粉,一边哀怨地抱怨——   “独教授和女神甜甜蜜蜜约会,独留风华正茂的我独守工作室,悲哀啊~悲哀!”   独教授的女神是谁?女朋友吗?   景栗满脑子问号,但无法开口询问。   忽而,梁伯山慢下了脚步:“停一下,西边的声音似乎不大对劲!”   众人随即细听,确有厮杀与惨叫声从远处传来,山林的那一端无疑正在激战。   “广陵王是不是遇到药人了?”梁伯山眉头下意识深锁——   “听这动静,他们所面对的很有可能是数量众多的药人,我们要不要改道往西走,去支援一下广陵王?”   第一波药人的凶残,资料之中记载的清清楚楚,在原版故事里,团队因此战而损失惨重,全员都被吓破了胆。   景栗完美规避首波风险,可不想返回头主动凑上去找虐,而且她不确定自己所带领的小队是否有能力救他人于水火之中,送人头的傻事万万做不得,在战力强悍的丧尸面前,人类比蝼蚁更为脆弱。   她思忖几秒后说道:“广陵王的手下带着求救响箭,假如真遇危险,定会放箭求助,没有见到响箭之前,我们还是以救桓钧侯为主,尽快把所有炼丹窟都搜寻一遍。”   在原版故事之中,求救响箭都在广陵王的废柴随从猛龙那里,这厮在躲避丧尸的时候摔下山崖,被石块撞昏迷,所以没能及时放箭求救。   猛龙的实力虽然不猛,可是生命力和运气都算不错,其余人付出血的代价击退丧尸之后,他奇迹般地苏醒,还从山崖陡坡边爬了上来,跟着大部队继续前进。   广陵王团队需要救援,却苦于无响箭可用,知晓全盘剧本的景栗利用了这一点,说服队友相信,广陵王并未陷入危险。   但梁伯山凭借声音判断,另一支队伍凶多吉少,力劝“英台”带队搭救——   “假如广陵王在山里出了事,就算我们救下桓钧侯,出山之后也不好向官府交代!”   景栗编理由搪塞:“王爷乃陛下之子,自有天神庇佑,定能够逢凶化吉、平安无虞。”   在场之人只有她清楚,无论死神小队的死伤有多么惨重,广陵王都能活下来,因为这位纨绔王爷的死期未到,他还有好些年的寿命可以折腾作妖。   广陵王刘胥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夺皇位专业户,最初他想接老爹汉武帝的班做皇帝,可惜没能成功,之后他又谋划夺弟弟汉昭帝的权,结果再次失败,直至其侄孙汉宣帝继位,刘胥实在等不下去了,既请女巫诅咒皇帝,又积极联络各方势力造反,但谋反大业又一次崩盘,他最终被迫自杀。   他耗尽一生苦心筹谋,只为实现帝王美梦,结果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他用实际行动阐明了一个深刻的道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此刻广陵王作妖的人生才初起步,他绝不可能死于丧尸之祸,还有多项史诗级笑话等着他去创造。   令景栗没有想到的是,二师兄巴蓝一反常态,与梁伯山站在了一边:“门主,我赞同师弟的意见,广陵王若是有个好歹,朝廷必会迁怒于英家。”   清风派的大师兄令狐清也持相同观点:“广陵王一行人平安无事最好,如果他们不幸遇险,我们近在咫尺却不相救,不仅有违道义,在官府那边也无法解释。”   重要人物依次发表看法,景栗小队内部意见出现分裂,坑爹的是,只有她一人主张放任不管,其余人皆认为应立即改道西行,与广陵王的队伍汇合。 第237章 救援猪队友   作为小队之首,违背民意是大忌,但此时真理明显不掌握在多数人手中,景栗一时犯了难。   她踯躅再三,最终决定做出让步,听取队友的不明智建议。   她之所以做此选择,其一是因无可奈何,如此形势之下她若固执己见,很容易使团队成员心生不满,其二是救援存在时间差,等他们到达广陵王所在的西侧山路时,对方差不多已经结束了激战,她的小队基本就是做做收尾工作,预计应无伤亡。   达成一致意见之后,小队开始研究路线,西边丛林繁茂,直接穿行势必会影响速度,据地图显示,向前再走一小段,便会有一条与西侧山路联通的小路,那是眼下最适合的路径。   景栗小队踏上支援猪队友广陵王之路,越往西走,惊叫和惨叫声越清晰,其他人因担心而脚步加快,景栗有心拖延,但无计可施,只得随众前行。   很快,他们发现前方浓烟升腾,显然是焚烧了不少树木的样子。   巴蓝猜测道:“广陵王的人是不是已经击退了药人,正在焚烧他们的尸体?”   原版剧情里,首战丧尸极其慌忙仓促,英台和广陵王能够脱身,全因张文才率皇家小队精锐筑成人墙,用自我牺牲的壮烈方式,为纨绔王爷铺就了一条逃生血路。   景栗细细想来,真是替美男张文才不值。   张文才年纪轻轻便可在禁军之中崭露头角,实乃大汉青年公务员中的翘楚,在皇权专制的背景之下,他能有如今的地位,全因天子施恩。   古诗有云,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为报答皇帝盛恩,张文才将“忠君”二字深深刻入骨血之中,不畏千难万险,不惧刀山火海,一心完成帝王嘱托,拼死保护王爷性命。   他的忠诚既纯粹又盲目,尽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广陵王是无才无德、荒淫放浪之辈,可还是义无反顾地献出了生命。   在景栗看来,为广陵王而死委实不值,可是张文才却从未想过值不值,在他的观念之中,死有轻如鸿毛,有重如泰山,唯有因圣命而牺牲,才是死的有意义、有价值。   眼下情形似乎有变,也许他有活下来的希望。   烈火浓烟与原故事有偏差,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景栗边走边想,一心二用,脚下一时不稳,差点摔倒,幸好梁伯山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很快便琢磨出了问题所在,这场火的起因,很有可能和队伍成员携带的助燃油有关。   在原剧情之中,英台一行人并未带油等助燃物,没有条件用火攻的方法对付丧尸。   但在最新的故事之中,中郎将孟维及其手下听取了景栗的建议,背着油葫芦或者油囊入山,很容易便可燃起大火抵御丧尸。   现实果然如景栗所料,来到西侧的山路之后,她往下一望,只见熊熊大火已经阻挡了绝大部分丧尸。   但是,丧尸无意识无痛感,搏杀起来相当可怕,有十几位活死人穿过了火墙,满身火星,循声扑咬广陵王等人。   景栗小队中的成员见状立刻上前支援,梁伯山带英家人挡在广陵王面前,助其后撤躲避,巴蓝则和清风派的英雄们一起,尽力帮大内高手和驻军斩杀丧尸。   这一波丧尸的攻击力极强,好在穿过火墙之后实力下降了不少,分裂的两小队齐心协力,最终顺利脱险。   第一波危机终于完全平息,两只小队的外在形象与精神面貌截然相反。   景栗队伍中的成员无一伤亡,与上山时无甚差别,只是有些人的衣衫上沾了丧尸的斑斑血迹,经过一小一大两场战役,大家对丧尸的恐惧之念渐渐消散,信心越来越强。   纨绔王爷带领的死神小队则恰恰相反,包括广陵王在内的所有人,各个狼狈如丧家之犬,不少兵将都受了伤,清点人数后方知,皇家小队四人战死,驻军两人丧命。   让景栗感到分外惊喜的是,美男张文才竟然平安无事,只是受了轻伤,想来是火攻的方式帮他保住了一条命。   肥硕的广陵王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一个劲儿喘气,惊魂久久未定。   中郎将孟维也还活着,喘匀了气之后问道:“英门主,你们那条路难道没有药人吗?”   “我们的运气不错,只遇到了五位药人,都很好对付,听到你们这边有反常的动静,就赶过来看一看。”景栗简单说明情况,其后吩咐自己小队的成员——   “你们帮受伤的官兵上药包扎一下…”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了“啪啪”两声响亮的耳光。   挨打的人是巫女赤焰,打人者为火冒三丈的广陵王,他双手叉腰怒斥道:“红颜祸水,果然不假,都怪你这妖妇胡言乱语,说什么神明指示走这一条山路,给你之路的莫不是阎罗王吧!”   纨绔王爷是甩黑锅界的一把好手,明明是他不相信景栗在先,巫女赤焰只不过是顺着他的话“施法”选择山路而已,眼下有了波折,他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将责任全都推给女人。   不得不说,广陵王刘胥虽无帝王之才,可是甩锅的方法和历代皇帝颇为相似。   在古代男权社会,多少美女被扣上了红颜祸水和祸国殃民的黑帽子,夏朝覆灭怪妺喜,商朝灭亡怪妲己,西周毁灭怪褒姒,唐朝衰败怪玉环。   盛世皆由男人所创,灾祸均由女人所致,深居后宫的宠妃到底有多大的神力,才能够以一己之力颠覆整个皇朝,了不起的男人为何不力挽狂澜,偏要听之任之呢?   此等男权强盗逻辑的精髓,广陵王学的透透彻彻,他光打还不解气,甚至还想挥刀斩了巫女赤焰。   尽管景栗不喜欢赤焰,但她更讨厌广陵王,实在见不得多一位死人,便劝解道——   “广陵王息怒,药人越是来势汹汹,我们越不能自乱阵脚,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此时万不可乱开杀戒,以和为贵是上上策。”   广陵王总算是对她客气了一回:“看在英门主救驾有功的份上,本王就给你一次面子,暂且不杀这贱人!”   经过此番波折,景栗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有了明显提升。   大家皆认为她似料事如神的神明一般,不仅极有先见之明地让人带上助燃油,还提前预知到此条山路有大凶之兆,真真是了不起的人物。 第238章 脚底抹油的纨绔王爷   药人的群体攻击,比厉鬼索命更为可怕,色厉内荏的广陵王胆战心惊,劫后余生的他打起了退堂鼓——   “山中的药人恐怕成百上千,我们根本应付不了,为稳妥起见,本王即刻下山搬救兵,张统领、孟中郎将,赶紧带人护送本王离开这鬼地方!”   “王爷…”狗腿子威豹哆哆嗦嗦地阻拦——   “刚刚燃起大火的时候,好些药人四散逃跑了,如果原路返回的话…也许…也许在途中还会再遇凶险…”   经此一难,广陵王不再妄自尊大,为求保险,他将希望寄托在“英台”的神术之上——   “英门主,你立刻拿出罗盘算一算,返程的路是凶还是吉?”   张文才并不同意纨绔王爷草率下山的决定:“广陵王,陛下有旨,命您带队入山搜寻桓钧侯的踪迹,此刻离开有违圣意…”   “混账,你眼里只有陛下的命令,没有本王的性命吗!”广陵王厉声斥责,三步并两步上前,抬手直指张文才的鼻尖——   “方才多亏英门主救援及时,本王才得以安然无恙,再往上走恐怕还会有九九八十一难,本王若是丧命于此,你全家九族都得一同陪葬!”   丧尸山可不是吵架的好地方,景栗不得不提醒道:“王爷,请您低声一些,不然还会招来更多的药人。”   广陵王无甚耐心,催促道:“你速速为本王测凶吉!”   景栗只得再次将罗盘捧在手中,表面闭目默诵经文,实则绞尽脑汁权衡利弊——   广陵王无疑是拖后腿的猪队友,没有他的乱指挥,小队的整体战斗力必能更上一层楼。   但是,听纨绔王爷的意思,他需要大内和驻军的兵将护送,换而言之,其会带走所有朝廷兵将,这样一来,山里就只剩下英家和清风派的人,对战丧尸难免力不从心。   左右两难,抉择不易,景栗思前想后,最终决定放手搏一把,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罗盘之上晃动不止的磁针,说道——   “返程途中可能会有波折,但只要安静且迅速地撤离,王爷便不会有危险。”   在原版故事之中,英台等人一直被丧尸追着跑,想尽办法东躲西藏,根本没有办法走回头路,所以广陵王才和团队一起“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而今情况已变,火攻暂时压制住了药人,遥遥往山下一望,返程之路畅通无阻,广陵王既已生动摇退缩之心,便不会安安分分地和队伍一同赴险,强行留下他有害无益。   队伍成员减少,进攻和抵御能力会下降,可是灵活性却可以大幅度增强,景栗只要率领小队避过丧尸集聚地,就能以最快的速度解救桓钧侯。   她将利与弊琢磨的明晰透彻,最终决定支走广陵王这个麻烦精,仅留自家精锐小队,速战速决完成任务。   “还等什么,快走!”广陵王闻之大喜,丝毫不客气,迫不及待地脚底抹油开溜,极不走心地留下一句——   “英门主,你们在山里一定要挺住,本王会尽快派精锐前来支援。”   张文才无力劝阻纨绔王爷,但他有自己的坚持:“王爷,卑职请求留在长生灵山,遵从圣命搜救桓钧侯!”   “返程的阳关大道你不走,偏要去闯阎罗殿的独木桥…”广陵王一不留神讲出了心里话,他认定留在山中必死无疑,不仁不义地后撤偷生,独留英家人送死。   他自知失言,蓦地停下话语。   总要有人拼死相救桓钧侯,假如英家人也退缩,那广陵王将很难向皇帝老爹交差,于是他奸诈地改口道——   “灵山本是凶险之地,但英门主本事过人、料事如神,一定能够制服药人,张统领武艺无双且勇气可嘉,既然你主动请命留下,那就代替本王协助英门主,尽早找到桓钧侯的下落!”   他的这番鬼话无人相信,可也无人敢反驳。   这对景栗而言倒是一个好消息,与美男张文才结伴同行,一边打丧尸一边养眼,应是极好的。   “王爷,求您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巫女赤焰扑通一声跪下,扯着广陵王的锦袍下摆哀求道——   “我愿留在灵山,为平息药人之祸尽微薄之力,望王爷成全!”   景栗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明确表示反对:“山中药人众多,武功不济者难以应付,巫女还是跟随王爷下山为好。”   依据资料信息,巫女赤焰并无功夫,看其穿着打扮也不是能吃苦的样子,很有可能会拖慢队伍前进的速度。   巫女赤焰先前傲慢张狂,皆因有广陵王做靠山,而今纨绔王爷弃她如敝履,致使她再无骄傲的资本,只得含泪卑微苦求——   “英门主,你就留下我吧,权当是积德行善,求求你了!”   积德行善?   留在山中明明是九死一生,何来积德行善之说,景栗不禁犯了糊涂,但她稍稍深思,便想明原委。   广陵王并非善类,得罪他的人定然不会有好下场,巫女赤焰如果随其下山,下场唯有死路一条。   对于赤焰而言,待在山里凶多吉少,但出山必死无疑,眼下她最好的选择就是留在“英台”身边。   “罢了罢了,英门主你就留下这贱人吧,当个引诱药人的诱饵也不错!”广陵王昨夜还和巫女打得火热,今天就翻脸不认人,挥臂命令兵将:   “还愣着做什么,走走走,快走…”   他最后一个“走”的音还没发完,便惊恐地喊了一声“啊!”,本能地乱踹了几脚,然后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双左手捂着心脏,右手指着山路的一侧——   “刚才有东西抓了一下我的脚腕…好像…好像是人手…是不是药人又来了?”   “是我…王爷…是我…”狗腿子猛龙费尽力气从山沟中爬了上来,有气无力地表明身份。   此人实在是倒霉,因摔下山坡而昏迷许久,好不容易手脚并用爬出来,又差点被纨绔王爷一脚重新踹入谷底。   因广陵王一惊一乍,四周的兵将皆举刀举剑严阵以待,见是队友后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将利器收回剑鞘。   可是,中郎将孟维却与他人不同,他毫无征兆地跃步上前,高高挥舞利剑。   一道寒光闪过,猛龙身首异处。 第239章 打丧尸小团队   残忍血腥的一幕发生的太快,景栗毫无防备,被刺激到心惊肉跳。   她见过被斩首的丧尸,可还没有亲眼目睹过活生生的人被砍头,这一幕怕是会在她后半生的噩梦之中反反复复出现。   在原版故事里,猛龙虽然没能活着出山,可是死的没有这么早。   出现这一变化的根源,在于中郎将孟维。   原版剧情之中,孟维并没有跟随英台等人入山,自然也不会有杀掉猛龙的机会。   广陵王也目瞪口呆,质问道:“你…你疯了吗…为什么要杀他?”   孟维收剑后回禀:“王爷,卑职率军在山下驻守数日,见过多位被药人咬伤的兵将和百姓,他们可能暂时保留有正常的意识,但很快就会失控,如发疯一般胡乱扑咬。   此人刚刚的动作像极了那些即将变为药人的兵将,为了保证您的安全,卑职只能先下手为强取其首级!”   听到此理由,景栗莫名感觉后脊背升腾起阵阵寒意,孟维的狠决性情,远超她的想象。   猛龙的身上根本没有出现感染丧尸蛊虫的灰蓝色斑纹,孟维居然只凭其动作便轻率做出杀人的决定,简直是草菅人命。   中郎将之心,细思极恐。   在他心里,亲弟弟孟纶的生命无比珍贵,哪怕已经全身布满丧尸斑纹,哪怕会威胁到全体驻军的性命,孟维也仍旧心怀侥幸,妄想弟弟能够恢复如初。   至于其他人的命,在他眼中一文不值,杀猛龙时既没有分毫犹豫,也没有一丝愧疚,只有心机与算计,他如此狠心,不单单是为了除掉隐患,更是为了在纨绔王爷面前表现自己。   丧尸的狠与恶,不及人心的万分之一。   “原来如此…”自私自利的广陵王极度珍爱自己的生命,觉孟维的举动相当值得褒奖——   “干得好…赏…重重有赏!”   心腹惨死,纨绔王爷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无情至此,哪会有人真心追随。   广陵王争抢皇位几十年,最后落得被迫自杀的下场,只因他身边围绕的尽是虚与委蛇的心机小人。   纨绔王爷头也不回地返程,望着官兵飞奔离去的背景,景栗小队的成员皆愤愤不平。   为了安抚队员的情绪,景栗说道:“目前我们已经完全了解药人的习性,也成功击退了对方的两次进攻,接下来只要多加小心,定能够顺利救出桓钧侯!”   “倘若我们遇险,官府的援兵当真会进山救援吗?”巴蓝边说边狠瞥了一眼张文才。   广陵王之举,着实令小队成员失望,此刻大家不仅对纨绔王爷有恨意,对朝廷官兵也失去信任。   “我已经嘱咐过手下兵将,他们护送王爷下山之后,即刻会重新上山与我们汇合!”张文才做出解释,但见眼前诸位的目光之中都有深深的不信任神色,便走到猛龙的无头尸体边,将其背上的弓箭与箭筒取下,抽出一支响箭说道——   “桓钧侯深得陛下宠爱,官府绝不可能弃之不顾,只要我们发出求救信号,援兵必定会进山相助!”   他的话很有现实说服力,平头百姓的死活官兵不甚在乎,可是桓钧侯的性命金贵的很,找不到这位小爷,别说是朝廷将领,就连广陵王都没法向皇帝交差。   景栗统一小队思想,鼓舞成员士气:“越是大敌当前,我们越要众志成城,张统领既然选择留下来,必有与我们同生共死的决心,大家都要放下偏见与成见,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任务!”   打丧尸小队的规模大幅度缩水,不过小团队更好管理,很容易即可统一思想。   其他队员虽然尚未将张文才当做自己人,但为了维护大局,都自觉主动地维持表面和谐。   此时真正令景栗感到棘手的,是挂着两行清泪的巫女赤焰,她紧蹙眉头,把丑话说在前面——   “药人绝不会被眼泪打动,你不如把哭的力气都攒起来,待逃生时用到正经处!”   巫女赤焰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用袖子擦去了泪珠,并说道:“我生在大山深处的小山村,自幼便擅长爬山爬树,保证不拖英门主和各位英雄的后腿!”   先前她狐假虎威,称呼景栗为“臭道士”,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中,她并没有想到,报应居然来的如此之快,为求一条生路,此刻的她不得不卑躬屈膝。   但是,就算赤焰嘴再甜,小队成员也不愿多抬眼皮看她一眼,大家心里都清楚,她名为巫女,实为ji女,均满心鄙夷轻视,将她视为累赘包袱。   景栗不确定赤焰所言的真伪,但只要她以积极的态度配合团队行动,整体就不会出现太大问题。   打丧尸小队再度启程,景栗照例用罗盘糊弄,“天意”的指示是,不可再返回原先的陡峭小径,沿着当前的大路前行才能规避丧尸军团。   梁伯山对风水之术钻研颇深,常用罗盘占卜测并测凶吉,他被爱人“英台”的神操作搞晕,怎么都弄不明白其选择路径的依据,悄声问道——   “小英,你到底是怎么从罗盘中看出路线与凶吉的?”   景栗手中的罗盘完全是糊弄人的道具,哪能解释得清道理,只能搪塞道:“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下山之后再和你细说。”   按照原剧情,英台等人在大路遭遇丧尸攻击后,改道走去了东北边的小路,不幸再次踩雷,又遇到了一个丧尸集中的大窝点,景栗吸取此经验教训,再次规避掉一场与丧尸的血战。   路上先后经过两个炼丹窟,其中并无桓钧侯的身影。   大路的总体局势平稳,不过也出现了数次小风波,游荡的弱攻击性型丧尸时有出没,景栗团队牢牢把握致胜秘诀,下手稳准狠,不待丧尸发声召唤同伴,便将其斩首并焚烧。   临近傍晚,他们到达一处较大的炼丹窟,边上还建有雅致的竹屋小院。   张文才一心找寻桓钧侯,想要在天完全黑之前,到达半山腰的炼丹窟。   景栗并不赞同:“越往上走山路越为险峻,仅看地图会觉另一炼丹窟近在咫尺,但真的走起来至少得花费半个多时辰,入夜后药人的攻击性会比白天更强,这里是今晚最好的休息处,为了防御药人进攻,我们应趁着天亮在小院周围设一些陷阱。” 第240章 易燃易爆炸   自进山以来,景栗所做的每一项抉择都无比明智,智慧光环点亮整座长生灵山,张文才从善如流,听从了她的建议。   在原版剧情之中,英台等人第一晚是在东北边的简陋小药窟中休息,夜半不幸遭遇丧尸围攻。   景栗所居的竹屋小院位处灵山西侧,按理来说附近应无大批丧尸,不过保不齐有一些脱离大队伍的活死人在附近瞎溜达,万一真动起手,打斗的声响很有可能会引来其他丧尸,那样的话整个小队将凶多吉少。   广陵王带官兵撤离,打丧尸队伍的人数大幅度减少,可禁不起损兵折将,景栗命人去附近的药窟找工具,在竹屋门窗多的三面挖出数个大坑,里面多铺一些易燃的干草和树枝,夜晚一旦有丧尸掉入其中,他们便可立即察觉,并放火将其制服。   此方法并非是景栗原创,她只是人类智慧的搬运工。   原版故事里,英台等人和丧尸斗智斗勇十天之后,才想出了这一挖坑设陷阱的办法,极大地提高了根除丧尸的效率。   景栗直接借鉴经验,在第一晚就把大坑挖好,用守株待兔的法子,等待丧尸主动送人头。   小队成员皆十分赞同景栗的计划,商量好分工之后便忙活了起来,热火朝天地挖大坑。   为了显示自己有价值,巫女赤焰四下找事做,她发现厨房存有粮食,就向景栗询问,能否生火做些简单的吃食。   此时天还未黑,生火做饭应无问题,人是铁饭是钢,大家吃饱吃好才更有精神和丧尸斗争到底,于是景栗就把做饭的任务交给了赤焰。   堂屋的西侧角落有一处梯子,张文才最先登上查看,随后招呼景栗也上去。   那是一处阁楼杂物间,高度大约一米六,四周全是架子,堆放了不少竹卷书籍和瓶瓶罐罐,四个方向皆有小窗。   身高至少一米八的张文才在低矮的阁楼里根本站不直,他在窗边坐下,望了望窗外说道——   “阁楼窗户的位置极好,药人一旦摔入坑中,我们就可以从这里将点燃的竹简丢出去,假如能找到弓箭和弓弩,此处也是绝佳的攻击点,一定能够抵御药人的围攻。”   “好主意,我刚刚在楼下的架子上见到了几张大弓,应该是竹屋主人打猎用的,夜晚我们可以轮流在阁楼中守夜,用火烧加弓箭射击的办法对付药人,但凡靠近竹屋的活死人,都会变成真正的死人!”   景栗说着也走上前,双膝跪在旁侧的蒲团上,将头探出窗外四下张望,新开挖的大坑就在正下方。   张文才出身于武将世家,年幼时在边关长大,虽然没有亲身参与过戍边战役,但是通晓兵法谋略,接下来他提出不少实用的建议,从如何斩杀更多丧尸,到火燃起时小队成员该如何安全逃生,方方面面都想的周到细致。   景栗与他在此畅聊,二人甚为投机,嘴角上翘的弧度在不经意之间渐渐同步,乍看起来颇有夫妻相。   “哇哦~夕阳西下,俊男美女,这画面养眼得很呐~”屠豪如看电影一般,边吃爆米花边带着姨母笑点评,后觉自己的用词不大准确,便改为——   “不对,是俊男和俊男…也不对…是真俊男和伪俊男!”   这话的确没毛病,张文才是货真价实的古风美男,而景栗所扮演的英台则是女扮男装的伪俊男。   假如这是一部古装偶像剧,不管张文才是不是男主角,以他惊为天人的样貌,绝对值得拥有最完美的特写长镜头。   柔和夕阳的逆光之下,他逆天的颜值熠熠生辉,景栗一时竟看痴了,这一故事里没有美食,却有美男,秀色可餐,胜却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按照正常剧本套路,大女主和非官配男主在一起时,总会有人出现搅局,此人多半是男主角。   毫不意外,梁伯山突然登场,他的脸色明显不大好看,瞥了张文才一眼,语气生硬道:“门主,我有事要与你单独谈!”   张文才是宫廷禁军出身,相当识眼色,以帮忙挖坑为由起身离开。   在这不甚宽敞的空间里,俩大男人在楼梯口四目相对,空气中莫名飘荡着醋味。   此刻最摸不着头脑的人是张文才,他能感觉到氛围异常,可他不清楚“英台”是女儿身,也不知道“英台”和梁伯山的真正关系,脑中冒出一个又一个问号,三个大男人同处一室的情况他不是没有遇到过,但气氛如此微妙的情形还是首次经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难道三个男人也能凑成一出大戏吗?   张文才转身下楼时,剑鞘不小心撞到架子,碰掉了两个灰色的陶罐,好在罐子封的很紧,里面的东西并没有撒出来。   “当心些!”梁伯山没好气地呵斥,蹲下身细看陶罐上标注的字,而后道——   “这是硫磺和硝石粉末,一不留神就有可能着火爆炸!”   “硫磺…硝石…”景栗听到他的话之后不由得愣了愣,想起以前在历史书上看到过的古代黑火药配方,喃喃自语道——   “易燃易爆炸…”   “收到歌曲点播请求!”屠豪完全会错了意,还以为大锦鲤想要点歌做BGM,不到十秒便开始播放陈粒的《易燃易爆炸》——   “盼我疯魔还盼我孑孓不独活,想我冷艳还想我轻佻又下贱,要我阳光还要我风情不摇晃…”   景栗的脑门上即刻出现三道黑线,右手忍不住攥拳在窗棂边砸了几砸。   都已经是第四项任务了,解怨团队的默契居然还是如此之差,屠豪完全没有get到景栗所说的“易燃易爆炸”是何意。   待张文才离去,梁伯山醋味十足地说道:“小英,你和禁军的那位张统领似乎十分聊得来…”   景栗可没工夫谈恋爱,她径直打断其言,询问道:“竹屋和药窟里的硫磺和硝石多吗?”   “灵山附近有硫磺矿和硝石矿,这些东西丹药窟中都有不少储备…”梁伯山回答了她的问题,但话锋一转又绕了回来——   “硫磺硝石有什么要紧的,你和张统领…”   景栗又一次无视了英台情郎的醋意,灵光闪现,一心一意搞大事——   “把所有硫磺和硝石都找出来,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大事!” 第241章 DIY火药   梁伯山满心不解:“你要硫磺和硝石做什么,现在哪还有功夫炼丹?”   “你先把东西找齐,具体怎么用,我还得再好好想想”,景栗的脑中千头万绪,她尽力理顺思路,又道——   “对了,还需要木炭,你立刻把所有的硫磺、硝石和木炭都找出来!”   屠豪终于理解了景栗所说的“易燃易爆炸”是何意,关掉音乐问道:“大姐…你…你该不会是想自己配黑火药吧?”   打发走梁伯山,四下无人,景栗可以和队友自由交流。   “我不喜欢大姐这个称呼,请继续叫我小姐姐!”即便经历过生死,景栗仍未完全放下年龄焦虑,无法接受“大姐”这一显年纪的称谓,她要当燃炸小姐姐——   “唐朝典籍里记载有黑火药配方,简单来说就是‘一硝二磺三木炭’,即用1:2:3的比例混合硝石、硫磺和木炭,西汉人没有发现这一配比,但所需的材料全部都在手边,轻轻松松就可以做成炸药。   之后我想办法引出丧尸,一批一批地炸,比手动砍头的效率高十倍,后面的山路上就不用再担心遇上成群结队的丧尸了!”   “小姐姐…你的语言描述…好凶残…”屠豪的心肝齐颤,火药的威力确实大,不过相比较于刀剑之类的冷兵器,危险系数也非常大——   “一硝二磺三木炭…这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我去确定一下,可别一不留神炸塌了整座山,人和活死人手拉手去见阎王爷。”   景栗开始逐一查看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并催促道:“你快一点查,我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易燃物。”   屠豪敲键盘搜索之余还不忘吐槽:“古代炼丹师真是艺高人胆大,丹炉天天烧着火,边上还放硫磺和硝石,是想让生命在爆炸中轰轰烈烈地终结吗?”   景栗在穿越之前简单了解了一下炼丹术,对冠以道家之名的先驱化学家充满敬意,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看,古代丹术名家几乎各个都是置生死于度外的化学狂人。   阁楼之中有大量朱砂,即红色硫化汞,不少炼丹师认为朱砂与人血颜色相同,乃天地血气所化,所以这种物质成为了炼制丹药的主要原材料之一。   朱砂加热后分解出水银,水银与硫磺化合物会生成黑色硫化汞,再加热至升华,就会恢复到朱砂的原状,古人称此过程为“还丹”,说白了就是把朱砂烧成水银,再想办法把水银还原成朱砂,看似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等同于白折腾一场,但炼丹师却从魔幻的角度给出了相当高级的解释——   朱砂与水银相互转化,似生命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容颜永驻,所以历代长生不老神丹的标配原材料就是朱砂。   守在炼丹炉边烧制水银还不是最魔性的操作,丹药里还要加入其他要人命的东西,比如铅等各种重金属,景栗光是想想就觉得毒到辣脑浆。   因服用金石类丹药而身亡的人不计其数,历代炼丹师在失败之中不断改进,确定硫磺和硝石等物有毒之后,就摸索出一种名叫“伏火”的炼药法,即先用特定的方法烧制,使有毒物质减少或失去原有的毒性。   由于古人的科学水平有限,“伏火”这一降低矿物质毒性的法子多半属于“作死”性实验,譬如将硫磺和硝石混合,点火燃烧,火熄后再用生熟木炭搅拌,此操作光是看着就心惊肉跳,丹药房之中失火或爆炸是常有的事。   炼丹术发展到隋唐时期,丹药师没有做出长生不老药,倒是歪打正着地造出了黑火药——只要把硫、硝、碳三种物质按比例混合,即可成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为了对付丧尸,解怨使者景栗让火药提前在西汉登场。   屠豪百度之后纠正了大锦鲤的错误:“小姐姐,‘一硝二磺三木炭’的意思和你之前理解的不一样,硝石、硫磺和木炭的比例不是1:2:3,而是16:2:3。”   景栗费解不已:“16?怎么会是16呢?你查的结果靠不靠谱?”   屠豪具体解释:“黑火药的配比,是一斤硝、二两硫和三两木炭,古代的一斤是十六两,所以比例是16:2:3,换算成百分比大概是75%:10%:15%。”   “原来如此!”景栗把科学比例记在心中,翻箱倒柜之后找出了两样有用的易燃物——松香油和白磷。   俗话说得好,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景栗是文科生,数学和物理都不怎么样,不过她很喜欢化学,读书的时候最爱上化学实验课。   毕业多年,知识基本都还给了老师,现在的她写不出几个化学方程式,不过多多少少还记得一些基本知识。   松香油是松树脂加水蒸馏而成的物质,燃点极低,在常温下甚至可以自燃,航空公司的易燃违禁品里就有它,白磷也是如此。   景栗已想好了这两样东西的用处,只要丧尸敢来,她就在箭头上涂抹松香油或白磷,箭在飞行的过程中便会开始燃烧,刺入丧尸的体内即可将其制服。   对于用火药这一招,屠豪总感觉不太放心:“古代化学物质提炼的技术还不成熟,硝石粉和硫磺粉里可能都混有杂质,万一影响了功效,不能正常爆炸可怎么办?”   景栗对自己的计划十分有信心:“一会儿我先少配一点做个实验,实在不行就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比例,总体问题不大,硫磺和硝石混在一起,不可能炸不了。”   屠豪还有顾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谁来点炸药呢?在你当前的条件下,点燃炸药的人肯定会被炸死。”   “用长一点的引线不就行了嘛…”景栗讲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傻,西汉时期连火药都没有,哪里来的引线。   不过,她既然连炸药都能配出来,DIY引线应该没有太大难度,于是她说道:“赶快搜一搜,怎么做引线!”   屠豪百度之后不禁犯了难:“做引线需要纸,但造纸术是东汉蔡伦发明的,你所在的年代根本没有…”   他忽而觉得不大对,顿了顿之后才继续说道:“等会儿…你刚才翻架子的时候,我好像看到纸了…这是怎么回事,历史书上的内容难道是欺骗我的吗?” 第242章 牺牲   “蔡伦不是发明造纸术,而是改进造纸术!”尽管景栗不是学霸,但毕竟是应试教育模式下培养的人才,不少高考历史知识点直至今日仍记忆犹新——   “西汉时期已经有了麻质纤维纸,但质地粗糙而且成本高,所以不大普及。”   她说着便拿起了架子边侧的一叠黄色粗纸,见上面有用朱砂画的图案,想来应是汉代的符咒,方才她在药窟里也见到了符纸,正好可以拿来做引线。   屠豪又涨了知识:“独教授不在,小姐姐你就是事务所的文化担当!”   尽管独教授不是百分之百靠谱的好领导,可是长时间听不到他的声音,景栗心里还是挺没底的:“整整一天都没有听到独教授的声音,他该不会今天不回来了吧?”   屠豪啪的一声双手合十,祈祷道:“上帝、菩萨、真主、玉皇大帝保佑,愿独教授约会顺利,今晚外宿,获得梦寐以求的幸福,阿门~阿弥陀佛~拜托拜托~老天保佑!”   他把中西方熟悉和不熟悉的神都拖着长调求了一个遍,态度极其虔诚。   景栗疑惑:“为什么不想让独教授回来,你在家里闯祸了吗?”   “我作为解怨事务所的元老级前辈,怎么可能闯祸犯错!”屠豪自抬地位,他所谓的“元老”资历,只是比景栗多一年工作经验而已——   “你有所不知,情场失意的独教授简直比哥斯拉更恐怖,好几次把握折磨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哎…一把辛酸泪,谁解其中味…”   土豪鲜肉的中文水平类似玄学,基本功并不是很扎实,但因天天和文化担当独教授相处,时不时还受一受评书之类的传统艺术形式熏陶,偶尔也能拽出几句十分应景的诗词。   大事当前,二人不再讨论独教授今晚回不回家的八卦,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火药和引线的制作之上。   引线有很多种做法,最简单的是直接用纸把火药卷成细细的条状,景栗说干就干,在院中空地开始了小试验,确定配方比例之后,便让一部分人停止挖坑,配合她一起轰轰烈烈搞炸药。   多炸飞一个丧尸,前路的凶险就会减少一分,众人积极配合,不消一个钟头便以“一硝二磺三木炭”的比例配好了所有的原材料。   开炸丧尸的地点,大家一致决定选在五百米开外的大药窟之中,那里周围都是坚固的石壁,能够最大限度减少爆炸的误伤,而且还可以在洞口撒易燃的硫磺和硝石粉,待丧尸进洞之后,战斗小队投火把燃起大火,轻轻松松就能团灭一批活死人。   除此之外,景栗还让巫女赤焰用面粉熬出一锅浆糊,找出所有符纸,全力制作并拼接长引线。   张文才看过景栗的试验,小小一撮粉末便有巨大威力,这令生活在冷兵器时代的他惊诧不已,好奇问道:“想不到丹药材料还可以配制火器,英门主是如何想出这一方法的?”   “我…我平日闲来无事,就喜欢捣鼓一些新奇玩意儿…”景栗现编理由,并与事实相结合,半真半假地杜撰故事——   “启程的前一日,我不小心把硫磺和硝石同时投入火中,丹药房即刻便发生爆炸,这也许是上苍降赐的神旨,冥冥之中教导我用此方法对付药人。”   这一虚构的故事说服了在场所有人,大家的心中又多了几分信心,毕竟在古人的心中,老天爷的指示是世间最神圣的指引。   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怎么才能把药人引到药窟之中。   梁伯山最先提出,可以抓几只山鸡之类的野物,将其绑在药窟之中,用其啼鸣声引丧尸上钩。   可是,这个办法的可行性并不强,一来在山中打猎过于危险,二来山里几乎没有正常的活物,山鸡这类脆弱的生物,大多被丧尸咬断了脖子,他们这一路走来已见过不少动物的尸体。   “铃铛!”二师兄巴蓝想到了好主意,他指了指书房架子上的几串铜铃说道——   “我们可以把作法的铃铛挂在药窟之外,声响一定可以吸引药人!”   梁伯山未给师兄面子,当即轻哼一声,拆台道:“铃铛有风才会响,我们总不能耗在这里眼巴巴地等风来,要不然就得选人去摇铃铛,这个人八成会凶多吉少,被药人啃的骨头都不剩,试问在场谁愿意主动做此牺牲?”   这对师兄弟的塑料情意算是实锤了,两相比较来看,梁伯山的心胸和能力其实不及二师兄巴蓝,这一段话更是将他的性格缺陷完全暴露,自己想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一门心思专找别人的茬。   景栗不禁在心中暗想,英台为什么喜欢上梁伯山?   梁伯山确有优点,尽管外貌不及张文才,但也称得上是俊秀公子,对待英台温柔体贴,妥妥的暖男一枚,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他是表里如一的真暖,还是口蜜腹剑的假暖。   假如英台是普通女子,和梁伯山这样的夫君在一起应会幸福一生,但英台偏偏不平凡,她是女扮男装的英家门主,丹鼎派的天才代表之一,要嫁的男人必须得是识大体且顾大局的良配,梁伯山明显不够格。   感情之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动心即深陷,在英台眼中梁伯山千好万好,天下无人能及,但景栗与梁伯山并无感情基础,越相处越感觉他不是适合英台的人。   巫女赤焰前来换茶,梁伯山正好说到要“牺牲”人摇铃铛一事,莫名其妙间,大家的目光逐渐开始往她的身上集中。   赤焰准备饭菜的空档,顺便还变了个装,先前所带的夸张羽毛头饰已不见,浓密微卷的秀发高高挽起,衣裙原是累赘曳地的朱红长裙,现下裁掉短了一截,并用裙摆的布条绑住宽大的袖子,看上去利落了不少。   她的容貌与身段皆是万中无一,属于典型的一眼惊艳型美女,假如穿越到现代娱乐圈,绝对能成为红毯杀手,回眸一笑即可艳压女星无数。   正常情况之下,男人或多或少道有怜香惜玉之心,但此刻大家身处丧尸横行的山野之中,无人有心思顾念情爱之欲,唯一的信念就是活着走出去。   假如非要有牺牲,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巫女赤焰,毕竟广陵王离开之前,便说过可以把赤焰当做诱饵喂丧尸。 第243章 独教授的坎坷情路   赤焰也觉自己凶多吉少,不由得战战兢兢地发抖。   巫女此前种种狂狼举动着实惹人厌恶,但她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景栗不是冷血动物,断然不会做出轻易牺牲队友的决定——   “牺牲任何人都是下下策,大家集思广益想一想,肯定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令狐清提出一可行的方法:“药窟里有不少麻绳,可以用长绳把铃铛穿起来,我这边派两个轻功好的人躲在树上摇绳震铃,便可以把丧尸吸引入药窟。”   这法子比牺牲巫女好十倍,大家一起行动,找出大大小小所有铜铃,用绳子一串串穿好备用。   准备好一切之后,众人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恨不能立即动手,将丧尸炸到灰飞烟灭,但是景栗理智地选择等待,说服大家明日一早再行动。   根据英台的战斗经验,丧尸属于夜行性物种,晚间的战斗力明显强于白天,日落月升之后,长生灵山便会成为丧尸的主场。   在原版故事之中,英台等人在夜间伏击过丧尸,结果却反遭一大票活死人围攻,逃生时由于天色太暗,队伍中的不少成员与大部队走散,致使团队战斗力进一步下降。   景栗充分吸取怨灵苦主的经验教训,晚上就老老实实地躲着,充分养精蓄锐,待天亮再与丧尸大战一百回合。   巫女赤焰备好了饭,不仅有热腾腾的粥,还有腊肉烩菜,原料都来自竹屋后院,哪里不仅挂着腌制好的腊肉腊肠,还有一片未遭丧尸踩踏的小菜园。   赤焰挑水做饭样样家务都做的来,想来先前她说自己出生于小山村的话不是谎言,在这样的时代,像她这样出身卑微的美貌女子,沦为贵族玩物也许是逃脱不掉的宿命。   她先前的嚣张跋扈,说到底只是极度自卑心理之下的扭曲假面,真实的赤焰比蝼蚁更为脆弱,根本无力主宰自己的命运。   夜色渐深,风声渐停,丧尸可怖的低吼声不绝于耳,听的人毛骨悚然,唯一令小队成员心安的是,从声音的远近判断,竹屋的附近并无丧尸。   安排好守夜的次序之后,众人便抓紧时间休息。   竹屋内并没有足够的床铺,不过英家和清风派都是道教门派,一贯崇尚质朴,小队中全都是吃得苦中苦的精英,席地而坐,闭目小憩,无人有一句抱怨言。   看到眼前这一幕,景栗万分庆幸,还好先前做出明智决定,没有强留广陵王同行,假如纨绔王爷和他那帮矫情的狗腿子在场,肯定会叽叽歪歪抱怨个不停。   巫女赤焰凑上前,以讨好的语气轻声道:“英门主,您今日辛苦了,去里屋我帮你松松筋骨吧…”   “不用!”景栗断然拒绝她的“按摩”提议,女儿身的她当真没有这一需求,清了清嗓子道——   “抓紧时间休息,明早还要继续赶路。”   赤焰垂首嗫嚅:“我…我只是想报答您…”   此言出自真心,她生平所见的男人,对她不是玩弄就是利用,景栗所扮演的英台,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既接纳她加入队伍,又没有把她当做诱饵抛给丧尸。   虽知这不是示好的最佳时机,但赤焰还是主动贴了上来,除了真心感谢之外,她暗暗怀着求庇护的私心,希望对方能够一直像现在这样关照她。   景栗示意她去里侧的角落休息:“我不需要你报答,你只要一切行动听指挥即可。”   入睡之前,梁伯山又一次为她送上了药和水囊,不过其并无一句多余言语,之前吃醋的劲儿明显还没过去。   男人也是需要哄的,只是景栗不清楚怎么哄才合适,毕竟对她而言梁伯山约等于陌生人,天知道这位醋坛子爱吃哪一套。   坐在另一侧的张文才偏偏在此时开口聊天,向她询问吃药的缘故。   “此刻的画面像极了电视剧海报!”屠豪抱着半个冰镇大西瓜,边拿勺挖着吃边调侃道——   “女扮男装的大女主居中,一左一右两位帅哥献殷勤,单看这静止的一幕,三角恋的剧情便呼之欲出!”   他兴致勃勃地八卦,不料乐极生悲,不幸的事,下一秒便发生——   独教授没有外宿,垂头丧气地返回了家,在推开工作室门的那一刻,开始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哭。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而独教授…   也不能说他不是男人…他只是…男人之中相当奇葩的一个物种。   独教授已经喝醉,还一个劲儿地嚷着要酒,屠豪把葡萄汁倒入高脚杯,假装是葡萄酒应付他。   手下有两员大将的堂堂解怨事务所所长,一边痛饮伪葡萄酒,一边追忆生平情伤。   来自清朝的独教授从自己十七岁情窦初开时讲起,作为与皇帝同姓的爱新觉罗氏贵公子,鲜衣怒马的他是京城各大豪府宴会的座上宾,自诩万花丛中过,莺莺燕燕皆不放在眼中,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蓦然回首间,一朵清雅脱俗的绝世白莲花闯入了他的心扉。   那位姑娘是钮钴禄家的小姐,好巧不巧,独教授家和心动女孩家有世仇,二人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活脱脱演绎了一出清朝版罗密欧与朱丽叶,最后那位小姐被选入宫,做了皇帝的女人。   屠豪显然已经听过不止一遍,无奈地做起了剧情解释员,譬如特别告诉景栗,独教授所说的不是钮钴禄甄嬛的钮钴禄,这段故事的背景是清末光绪皇帝时期。   独教授的狗血感情经历一段又一段,失去钮钴禄小姐之后,失意的他和一位佟佳氏小姐不打不相识,在相处中暗生情愫,可是他的母亲非逼他娶富察家的表妹,于是乎,年轻的独教授为了争取婚姻自由,和家人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斗争,这其中时不时还蹦出一个又一个新人物。   景栗越听越觉离谱,和独教授有瓜葛的女孩凑齐了满族八大姓,他仿佛像是雨露均沾的海王一般。   景栗听到一半时迷迷糊糊睡着了,大约一个半钟头后醒来,发现独教授还在大着舌头絮絮叨叨,感情故事已经讲到了新中国成立,他在红霞和爱民两位好姑娘之中犹豫不决。   屠豪说的没有错,情场遇挫的独教授确实比哥斯拉恐怖,怪兽杀人好歹给个痛快,而独教授是用唠叨的钝刀子要人命。   为了睡个好觉,景栗果断关掉设备,独留屠豪一人听所长的坎坷情路历程。   前半夜总体风平浪静,只是有三名游荡的丧尸落入了陷阱大坑,守夜的队友及时射箭并扔火把将其焚烧。 第244章 提前行动   身处危机四伏的丧尸山,人在睡觉时也得强打十二分精神,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刻便会惊醒。   叫醒打丧尸小队的,不是清晨的熹微阳光,而是夜半的恐怖惨叫。   众人皆被惊醒,双目圆瞪,手握兵器,下意识间做好了血战的准备。   梁伯山细听过后说道:“这…这好像是人声…山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吗?”   “声音是从山下的方向传来的,难道是…”张文才奔到窗口处细听,顿时有了极强的不祥预感——   “难道是援军吗?”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一支求救响箭腾空,确为援军无疑。   远方的声响越来越令人不安,除了人的尖叫哀嚎之外,还有丧尸的低沉嘶吼。   丧尸是在用声音召集同类,已经处于劣势的援军很可能撑不过半个钟头,便会被丧尸团灭。   张文才即刻紧张了起来,恨不能插翅飞下山:“援军很有可能陷入了药人的包围圈,我们必须赶去支援!”   可惜,梦想越是美好,现实越是残酷。   张文才向门的方向急急前行两步,回头却见其余人皆伫立不动。   再聪明的人,情急之下也难免讲出傻话,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   他和英家人并无过深交情,不过是“塑料队友”而已。   英家人均未言语,不过内心翻腾的吐槽出奇的一致——   “‘我们’个大头鬼,你想送死莫拉老子!”   梁伯山率先开口,打破尴尬的沉默:“官兵和英家人之所以进山,最重要的目的是营救桓钧侯,大家好不容易才到达现在的位置,走回头路着实不明智,官兵骁勇善战,想来应无大碍,我们会按照原计划于天亮时行动,张统领若是不放心援军,尽可自行前往相救。”   “我去助援军一臂之力,各位保重!”张文才进退两难,陷入纠结,犹豫再三,做出最终决定,将手中所提的响箭箭筒交给景栗,抱拳躬身郑重托付——   “英门主万事小心,务必要尽快寻得桓钧侯的下落!”   明知凶多吉少,但他还是毅然决然选择救人,因为援军中定有禁军中的袍泽兄弟,他无法弃之不顾,只能将寻找桓钧侯的重任托付给“英台”。   景栗接过箭筒,只觉分外沉重,贪生怕死的小人数不胜数,为义赴死的君子凤毛麟角,如张文才这般不畏生死的高洁英雄,不应在最好的年华葬身于丧尸之口。   “等等!”她实在不忍心见美男统领丧命,迟疑过后做出决定——   “我们提前行动,摇响铃铛把药人引来药窟!”   梁伯山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门主,你之前明明说过,晚上行动太过于危险…”   景栗抬手打断他的言语:“援军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他们被咬伤之后,会变为新的药人,如果我们现在不营救,未来几日将会面对数量更多的药人,即便找到桓钧侯,恐怕也无法安全下山。”   她不是纯花痴,不会因一时冲动而率队赴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任务大局着想。   巴蓝永远都无条件站在“英台”这一边:“门主思虑周全,我赞同提前动手的计划!”   令狐清思索过后也表示赞同:“英门主所言的确有理,而且官兵遇难,我等有余力却不出手相救,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梁伯山冷着一张脸,心里不痛快,可是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反对。   景栗让巴蓝重新拿出地图,嘱咐所有队员:“爆炸的声响会将山中所有药人都引来这里,炸药一响,我们必须立刻撤离,下一处安全的藏身地是东南方的药窟,若是有人与队伍走散,千万不要惊慌,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跑向这座药窟,又或者就近爬到树上藏身,过程中一定要保持安静,尽量不要发出任何响动,明白了吗?”   就这样,炸丧尸计划提前两个钟头仓促开始。   配制好的火药之前已被装入药窟中的木箱和竹篮之中,众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串好的一串串铃铛搬入其中,挂在石窟内壁的铁钩上,又把与之相联的长长麻绳交给清风派的两位轻功高手。   其余人以最快的速度铺设引线,并在石窟周围撒了一大圈火药粉末。   准备工作完成之后,令狐清发出鸟鸣般的口哨音,轻功高手闻声跃上树木顶端,用力扯动麻绳,顿时铜铃大响,震动山谷。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细听铃声之外的动静,发现丧尸的低吼声越来越近。   计划已然成功,大批活死人被吸引来药窟,援军那边应该能够暂时喘一口气,或及时撤退,或就近藏身。   一个又一个药人用骨头散架般的机械步走来,这诡异的场面令人寒毛竖起、脊背发冷。   打丧尸小队连大气都不敢喘,静静地等待药窟中的丧尸越聚越多。   活死人已没有人类的敏锐意识,走入石窟后绕来绕去找不到可以下嘴撕咬的对象,疑惑之中高声吼叫召集同伴,两位摇铃铛的高手飞身从大树上跃下,轻手轻脚返回竹屋。   药窟几乎已全满,后到的丧尸只能在外部打转,景栗见时机成熟,便吩咐道——   “点火!”   巴蓝点燃引线,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于地面那快速窜动的蓝色小火苗,翘首企盼炸药声响彻云霄的那一刻。   奈何好事总多磨,引线燃烧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断掉了。   不幸之中有万幸,此情况大锦鲤早已料到,匆忙自制的引线质量肯定一般般,她立刻施行Plan B,沉稳下令道——   “向石窟洞口放火箭!”   她所说的火箭,不是现代能冲上宇宙的火箭,而是箭头上沾了松香或磷粉的古代弓箭,在飞行的过程之中其会因摩擦力而起火,只要外围的一圈黑火药爆炸,便能够继续点燃引线,从而使药窟中的大批火药炸裂。   射箭团队埋伏在屋顶,巴蓝吹口哨发讯号,两秒钟之后,嗖嗖的射箭声即响起,箭头的火苗触碰火药圈的一刹那,大火即刻熊烧,并且发出了比跨年烟火秀更大的声响。   “撤!”景栗高喊一声,率队从厨房宽大的后窗撤离。 第245章 奇葩桓钧侯   此刻的情形,像极了战争片,身后炮火轰鸣,主角狂奔逃生。   丧尸团与援军打斗的声响已吸引了山中所有的活死人,现在丧尸都集中在山腰以下的位置,景栗等人登山的一路都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不消半个钟头,小队全员便抵达了新药窟。   男女的体力有差距,景栗耗尽洪荒之力才勉强跟上小队的步伐,过程之中还得时不时拉拽一把巫女赤焰,差点累掉半条命,好一阵才喘匀了气。   梁伯山拍着她的背帮忙顺气,同时又递上一枚丸药。   景栗不好拒绝,只能吃下,但心中不免暗暗琢磨——   “他为什么把喂我吃药当做头等大事?难道他真是下毒的人吗?”   假如事实确实如此,那她就是赌局的输家,天知道脑回路清奇的屠豪会要求她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不靠谱杂事。   她无奈地望着梁伯山,用眼神传达殷切希望——   “哥们儿争点气,不要做反派,算我求你了,好吗?”   张文才连放两支响箭,意指此处安全,指引援军前来汇合,并想使用其他更具指引性的信号,向景栗征求意见——   “天亮之后可不可以燃篝火,这样援军就可以更加明确我们的位置…”   突然,角落的地板吱吱呀呀地响了起来,其中一块木板居然缓缓翘了起来。   “有药人!”   巴蓝一声大喊,坐地休息的众人立马以最快的速度起身,挥剑拔刀,欲与藏身于地下的活死人决一死战。   “不是…不是药人!”只见一个满头是灰的脑袋从地板下钻了出来——   “张…张统领…是你吗?我…我是守山的驻军校尉石磊!”   原来不是药人,而是人。   危机解除,大家纷纷收起兵器,谁都没有料到此处的地下室中竟然藏着幸存的官兵。   “石校尉,你居然在这里!”张文才见是熟人,立刻上前把他拉了上来,迫不及待地问道——   “桓钧侯入山的时候你应该是随行护卫的一员,侯爷此时身在何处?”   “就在这里…”石磊出来后指了指下方,他的嘴唇干裂,说话有气无力,显然是断水断粮数日,强撑着精神说道——   “张统领,你快下去扶侯爷!”   “桓钧侯怎么会在这里!?”这和原版剧情明显不同,景栗讶异不已,甚至怀疑此为陷阱。   张文才不解此问:“侯爷为什么不可能在这里?”   “因为…因为…”景栗不知该如何解释,恍然意识到问题所在,结结巴巴地圆场道——   “没什么…我就是太惊喜了…”   在原版故事之中,英台等人和丧尸奋战了近二十天,才在山顶的大药窟中找到了桓钧侯,根据背景资料,侯爷并非一直在山顶,而是在躲避丧尸的过程中一步步从半山腰爬上来的。   现在才是救援的第二天,桓钧侯躲在此处合情合理。   景栗差点当场向老天爷磕响头,感恩上苍眷顾,侯爷的出现早于预计,打丧尸小队当下便可返程,这将会大大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她也能尽早结束任务返回现代。   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找到桓钧侯,即意味着此行的目标已实现,只要把这位爷平平安安带下山,便是大功告成。   张文才跳入地下室,高高托举出虚弱的桓钧侯,其他人皆上前相助。   若非禁军统领张文才认证,景栗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一道士打扮的文弱年轻男子是皇帝的亲外甥桓钧侯。   难不成侯爷皈依道门了吗?   放着皇亲国戚的荣华富贵不享,偏偏踏上修道之路,这位侯爷有点意思,景栗断然无法理解他那高入云霄的精神境界。   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桓钧侯对修道炼丹不感兴趣,安安分分在长安城做安逸侯爷,也就不会闹出如今这一出,更不会有那么多救援官兵白白丧命。   无论如何,人家都是唐赢在人生起跑线上的尊贵侯爷,景栗和在场所有人都必须恭恭敬敬地向灰头土脸的桓钧侯行礼。   “我已斩断凡尘俗念,请称呼贫道无为散人。”   桓钧侯尽管外貌狼狈,可是皇亲贵胄的气度犹在,极有架势地晃了晃拂尘,不料却扬起一阵尘土,自己把自己呛的咳嗽了好几声。   喜剧气氛出现的猝不及防,景栗绷紧了嘴唇,才没有笑出声来。   张文才先为侯爷简略介绍在场众人,而后说道:“侯爷,想必您这几日受了不少委屈,卑职尽快为您准备餐食,天亮之后就赶路下山。”   桓钧侯却摆了摆手:“吃食不重要,本侯…哦不对…贫道辟谷已久,本就无需日日食用凡俗五谷。”   大概是因为正式入道门的时间不长,所以他在自称的问题上还会犯糊涂,但其精神状态的确比石磊等官兵要好很多,看来确实是已经习惯了辟谷的“半成仙”状态。   景栗轻敲玉簪三下,打开联络器,希望醉酒的独教授还没有讲完情史,这样她就可以及时让解怨队友知晓任务的最新进展。   可惜,世事总难遂人愿,设备的另一头异常安静,独教授和屠豪肯定已回房间休息,等这二人再上线,最早也得是上午九点,说不定到那时大部队已下山返程。   景栗正琢磨着,忽然双手被侯爷紧紧握住。   “英门主,久仰大名!”桓钧侯见到“英台”颇为激动,现场吟诗一句——   “长生之念多虚妄,何如珍惜眼前人。”   “啊…?”景栗原地懵圈,使了使劲想抽回手,却没能成功——   “侯爷您…您这是何意?”   “张统领,快把下面的几卷竹简取上来!”桓钧侯的双目牢牢盯紧景栗,眼神之中满溢着崇拜,如中二追星少年一般——   “贫道在药窟之中看到了几卷英门主所书的药经,其中有不少发人深省的诗句,将这些书卷承奏陛下,应可使其放下长生执念!”   “啊…?”景栗万万没有想到,道服侯爷竟然是反长生妄念的先进人物。   “张统领”,桓钧侯接过张文才递上的竹简书卷,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讲出一段足以令所有人肝肺炸裂的话——   “陛下是否同意本侯退婚一事?若是陛下执意强逼,贫道宁愿死在长生灵山之中!”   搞什么大头鬼!?   一大票人豁出命来救他,而奇葩桓钧侯却身在福中不知福,为情爱婚嫁这点破事就随随便便放弃生命,到底闹的是哪一出? 第246章 道可道非常道   皇亲国戚皆有肆意任性的权利,张文才听到桓钧侯大言不惭的胡话也觉心塞不已,可他总不能把侯爷打晕扛走,不得不单膝下跪行礼,力劝道——   “侯爷,长生灵山中有数百名药人横行,本应烧山以绝后患,但陛下为了您迟迟不忍心放火,不仅调兵遣将驻守于山下,还安排英家人与禁军精锐一同入山找寻您的下落,现下已后几十名兵将因药人而丧命,您若是不与我们共同离山,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牺牲!”   “死了几十个人!…我的天呐…造孽啊造孽…”桓钧侯双手合十,低诵经文片刻,而后道——   “贫道已然看淡生死,陛下何苦为了我而牺牲如此之多的无辜人命,罢了,眼下情形特殊,贫道就随你们下山返京吧。”   景栗见状便对二师兄巴蓝说道:“快去生火弄点吃的,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陪着桓钧侯躲在地下密室的三名官兵都饿极了,见英家人拿出随身干粮,根本顾不得客气,抓起干冷大饼就啃了起来。   校尉石磊吃喝几口之后勉强恢复体力,简单讲了讲这几日被困在山中的悲惨经历。   药人之祸爆发时,他和十五名兵将正跟随桓钧侯登山,他们起初是想尽快下山,可是在与药人的打斗过程之中死伤惨重,只好暂时躲藏在药窟的地下室之中,听四周无动静时,才敢冒头查探情况并寻食物果腹。   小药窟内存量极少,再待下去迟早得饿死,他们本准备今日走出药窟,拼尽全力逃出丧尸山,假如实在无法突围,至少要换个食物储备多的大药窟藏身。   景栗听后还明白了一件事,桓钧侯之所以无明显饥饿状,主要不是因为习惯辟谷的原因,而是因为兵将们把绝大部分干粮都供给了他吃。   桓钧侯生而尊贵,自幼享受惯了众星捧月的优待,是被过度保护的傻白甜,理所当然地接受着兵将们的牺牲,依旧悠哉悠哉地活在自己神奇的精神世界之中,对现实反而极其淡漠。   众人或忙碌备饭,或休息养神,唯独奇葩侯爷嘚嘚嘚说个不停,一个劲儿地和“英台”讨论道教理论的深奥玄妙。   景栗对道家学说并不了解,所知的只有“道可道,非常道”之类的零散名言,聊的越多越容易露馅,只好说道——   “侯爷,药人的听力分外敏锐,我们在山中越少说话越好,下山之后我再向您讨教道家玄理。”   “英门主过谦了”,桓钧侯又一次拿起药经,颇为珍惜地抚了几抚——   “你所著的这几卷书册,看似是药学专着,实则蕴含了极深的道学玄理,看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陛下若是肯静下心来细细阅览此卷,便会明白世间并无长生灵丹,万物生死兴衰自有时,凡体肉躯怎可能永存于世。”   景栗仅知英台是炼丹小天才,不想她还是哲学小天才,居然能够在药学书卷之中阐明如此深刻且超越于时代的先进理论。   先前资料中写明桓钧侯深得皇帝舅舅的宠爱,现在来看确实不假,他对长生术的质疑之中亦有对皇帝的批判,假如换成旁人,断然不敢讲此类大不敬的言论,分分钟都有掉脑袋的风险,可是侯爷却我行我素、毫无顾忌。   神奇侯爷是位不折不扣的话痨,嘴一刻都闲不了,仅仅是声音低了一些,心有所想,口有所述。   他也略通炼丹的门道,昔日还曾把英台的父亲请入侯府请教丹药之术,当得知皇帝舅舅有意在长生灵山试验蛊虫长生法时,多次苦口婆心劝解,奈何未能如愿阻拦。   桓钧侯之所以专程来灵山,就是想看看身中蛊毒的试验品情况如何,假如这些“小白鼠”出了问题,他将在第一时间告知皇帝,以求停止荒谬的长生实验。   好巧不巧,他偏就陷入了药人失控的危机之中,而且还见到了让他连做两夜噩梦的可怕一幕——   背叛英家,将蛊虫长生术敬献给皇帝的谷升,在下山逃生的途中,被自己亲手造出的药人活活噬咬而死。   这是谷升应得的报应,若世间真有因果,谋害百余条人命的他死后应入十八层地狱,受尽百种酷刑,永世不得超生。   “唉~”桓钧侯说着说着,莫名长叹一声。   景栗疑惑问道:“不知侯爷有何烦恼?”   “回到京城之后,又要面对难以推拒的糟心婚事,烦心呐~烦心!”   桓钧侯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在乎漫山遍野的丧尸,一来他从未习过武艺,拿不动刀、舞不了剑,打丧失这样的体力活他根本干不来,二来他早已习惯做被保护的柔弱美男子,很清楚所有人都会以保护他为重,所以根本无需担心生存问题。   景栗按照电视剧剧情猜测:“侯爷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所以不愿接受陛下的指婚。”   桓钧侯摇了摇头:“我对女人没有兴趣。”   “啊!?”景栗震惊不已,以为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更讶异于桓钧侯的坦诚,在思想保守的古代,特殊癖好可以随随便便当众讲出口吗?   她耐不住好奇,询问道:“敢问…侯爷对什么感兴趣?”   桓钧侯再甩拂尘,目无杂念:“贫道已然看淡凡俗红尘,只愿与道观青灯相伴,平平淡淡度此生。”   景栗这才知道,原来侯爷对男男女女都不感兴趣,堪称贵族中的道系奇葩,不愿在长安城做锦衣玉食的侯爵,只想长留深山当清心寡欲的道士。   简单吃早餐补充体力过后,天已蒙蒙亮,众人重整行装准备出发。   正在这时,一阵高昂的嘶吼声响起,与丧尸的叫声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不像是人发出的,更像是某种野兽。   “先别出去!”景栗制止打算推开门的梁伯山,轻声道——   “先隔着门缝看清楚是什么!”   巴蓝的眼睛最尖,发现不远的丛林中有一只巨大的野兽,黄色的皮毛之上布满了灰蓝色的斑纹,他一时无法完全确定是何物种——   “那是…是老虎吗?” 第247章 景栗打虎   “老虎?…完了…”景栗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在原版剧情之中,英台等人所遭遇的最强危机之一,是在临近山顶时遇到三只丧尸化的大老虎,整个队伍差点全军覆没,清风派的令狐清死于猛兽利爪之下,卫士玄因此战而失去右臂。   本以为提前找到桓钧侯就可以避免和丧尸老虎对战,怎料该来的无论如何都躲不过。   不了解情况的梁伯山不以为然:“老虎不可能比药人更凶残,我们所有人一起上,肯定能够轻轻松松将其制服!”   “你错了…”景栗挥手示意大家重回里屋,郑重道出真相——   “沾染蛊虫的猛兽比普通药人的攻击性更强,我们加起来都不是老虎的对手,而且老虎很有可能不止一只。”   原版故事里是三只老虎,此刻不知另外两只在何处游荡。   巴蓝最后一个走进来,他的慧眼又有了新发现:“门主,我看清楚了,总共有两只老虎,全都受了伤,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   景栗的额头不免出现三道黑线,脑中回荡起了《两只老虎》的歌词,不禁说道——   “它们不仅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还跑得快跑得快,真奇怪真奇怪。”   众人皆是黑人问号脸,不明白她什么要把同一个词重复两遍。   景栗重新说回正题:“那些老虎即便受了伤也感受不到痛,它们最大的优势,是进攻速度快而且有獠牙和利爪,我们必须想办法拖慢老虎的速度!”   梁伯山提出质疑:“我们进山以来所见的药人,行动的速度都比较慢,被药人咬过的老虎怎么可能有快速进攻的能力呢?”   景栗小队所遇到的丧尸,都是战力极差的散兵游勇,致使梁伯山做出了过分乐观的错误判断。   校尉石磊认同景栗的看法:“药人比豺狼更凶猛,绝大部分速度快如猎豹,猛兽的攻击力也不容小觑,硬碰硬对我们而言十分不利。”   不能强攻,只可智取。   人类与动物相比最大的优势,是会制造工具,景栗沉思几秒,决定找出药窟中所有可用材料,搞一波打老虎装备。   众人即刻开始轻手轻脚地翻箱倒柜,寻到了不少有用的物件——   五张捕兽网以及各式各样的丹药材料,其中既有可制作炸药的硫磺、硝酸和木炭,还有易燃的松香和磷粉。   此时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在现有的简陋条件下充分利用物资。   捕兽网是用细麻绳编成的,只能抓山鸡和兔子之类的小动物,根本束缚不了猛兽,不出半分钟就会被丧尸老虎的利爪撕碎。   配制炸药不是难事,关键是如何把炸弹送到老虎面前,即便有教程,身在汉朝的景栗一时半会儿也造不出手榴弹。   抹上易燃物的弓箭的确可以带着火球刺穿老虎的身体,但根据英台先前的战斗经验,丧尸老虎的生命力极强,厚厚的皮毛堪比铜墙铁壁,即便将死也能扑咬几个垫背的死鬼。   假如这是一场游戏,景栗铁定弃权,可惜现实中的她并无选择的权力,只能硬着头皮咬牙面对。   她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灌了一碗又一碗鸡汤,老话说办法总比困难多,拥有现代智慧的她不可能斗不过汉代版丧尸老虎。   打丧尸小队集思广益,眼下没有一招致胜的高招,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用连环招。   经过大约半个钟头的商讨,三步走打老虎计划新鲜出炉——   第一步,将配制好的火药灌入竹筒和葫芦之中,将其抛到老虎附近。   第二步,射出涂抹有松香或磷粉的箭,点燃火药,炸飞丧尸老虎。   第三步,全员趁爆炸发生之际突围,沿小路前往东北边的小路,从那里全速下山。   这是最理想的Plan A,但考虑到射箭的精准度和火药爆炸的延迟性问题,炸老虎计划也许无法一次成功,到那时就立马改换Plan B。   Plan B属于血腥搏命的“下策”,若爆炸发生之后,丧尸老虎还有攻击性,那就由队伍中功夫最强的一批人迎战,轻功高手用捕兽网罩住老虎拖延时间,刀剑高手趁此时机猛砍野兽脖颈。   老虎嗅到了人味,一直在药窟之外打转,从最初的两只变成了三只,好在丧尸化的它们视力退化严重,并没有发现景栗等人就在石窟之中。   小队成员着手准备炸药,这样的粗活自然不能劳皇亲贵胄动手,桓钧侯对此也没有兴趣,盘腿独坐于旁侧的蒲团上,面对三清神像诵念经文。   宗教信仰是一种心灵的寄托,虔诚固然是一件好事,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桓钧侯仍心大地务虚不务实,景栗只想冲他大吼一声——   “大哥,你念经能把老虎念走吗,能不能干点儿靠谱的正经事?”   一个钟头之后,所有事宜准备妥当,在正式行动之前,景栗重新捋了一遍Plan A和B,并鼓舞士气道——   “只要大家按照计划行事,我们一定能像武松那样成功制服老虎!”   激昂的气氛骤然凝滞,众人面面相觑。   刚从蒲团上站起的桓钧侯问道:“武松…是谁?”   “是…是一位打虎的英雄…”景栗好想狠敲自己的蠢脑壳,汉代人哪里会知道水浒好汉,她只得另换说法——   “幸得老天保佑,我们一路顺顺当当且平平安安,相信这份好运会继续跟随我们,加油,必胜!”   小队成员伸出手叠成一摞高高的小山,压抑嗓音道:“必胜!”   张文才和巴蓝担任先锋,他们二人通过门缝观察了大约五分钟,当看到老虎绕开之后,当即开门出屋,一向左,一往右,蹲身借门外的石狮子做掩护,奋力将腰间所挂的火药桶甩至预订位置。   随后两位箭术最好的弓箭手就位,同样也是半个身子躲在石狮子后面,拉满弓时刻准备放箭。   三只丧尸狮子嗅着味道聚集在火药桶周围,见时机已到,景栗悄声下令:“放箭!”   箭精准无误地飞到了火药边,也确实带去了火球,不过因为竹筒和葫芦的外壁较厚,所以没有立刻爆炸。   丧尸老虎害怕火的高温,当即散了开来,它们左嗅又嗅,缓缓向药窟走来。   梁伯山有强烈的不祥预感:“如果火药迟迟炸不了…我们该怎么办?” 第248章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没有理由不炸,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景栗当机立断——   “继续放箭,把老虎困在火药周围!”   两位弓箭手遵照行事,连射十支箭,形成一个火圈,将丧尸老虎围在其中。   老虎不明情况,先是愣了一愣,大概十秒之后,体型最大的一只在环视周遭时发现了药窟外的人影,血红的铜铃眼当即圆瞪,怒吼间前半身微躯、脊背高耸,猝然腾越而起。   景栗等人自不会坐以待毙,立刻拔剑迎战。   极为巧合的是,正当他们打算与丧尸虎决一死战时,火药发生了爆炸。   巨大的声响震的药窟顶上的碎石和灰尘止不住地掉落,众人下意识抱头自卫。   “走!”计划顺利成功,景栗大喊一声,率先冲了出去,按照原定路线撤离下山。   众人一路狂奔,在这拼体力的关键时刻,体能最弱的桓钧侯完全暴露废柴属性,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巫女赤焰更弱,没跑多远就崴了脚,张文才不得不把他抗上了肩。   突然,所有人的脚步不约而同地停下。   因为,身后又响起了熟悉的野兽嘶吼声。   景栗等人猛然回头,惊见那只最大的老虎居然没有死,尽管全身大部分都已被炸伤,乌黑中泛着血腥的焦红色,可是眼神里的凶狠更甚,大张的嘴巴中口涎直淌,恨不能一口将所有人吞入腹中。   “网…”景栗的声音忍不住发颤,竭尽全力保持镇定:“网还带着吗?”   “网在我这里。”令狐清是身经百战的武林豪杰,自有临危不乱的定力,从肩上取下捕兽网,并说道——   “按原定计划,我和卫师弟撒网,其他人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砍掉老虎的脑袋!”   “英门主,麻烦你照顾好侯爷”,张文才把肩上的桓钧侯放下,而后手握剑柄,目光坚定地冲令狐清点了点头。   丧尸老虎身上少数没有被大火烧光的毛根根耸立,在它即将扑来之时,令狐清和卫士玄抢先一步,撑着网跃身而起。   其他高手紧随其后,举剑挥刀砍向老虎。   丧尸虎发怒后战力更强,两下便抓破捕兽网,张开血盆巨口咬向令狐清,幸好卫士玄及时出剑,才让大师兄有脱身的机会。   没能如愿束缚住老虎,这使得打丧尸小队陷入危机,六位高手的刀剑都无法刺中其要害,反倒进一步激发了老虎的凶残兽性。   丧尸老虎既无痛感也不知疲乏,越战越勇,打丧尸团队则完全相反,从主动进攻变为被动防御,再僵持下去必有死伤,   景栗见状只得下令:“射箭!”   弓箭手却说:“令狐师兄等人就在老虎周围,这时候射箭很容易误伤!”   景栗急急思索,蹙眉道:“再上三个人,暂时把令狐师兄替下来,我有要事与他相商!”   小队成员团结一心,听命行事,令狐清气喘吁吁地返回与她商谈对策,二人最终决定,以号令协调高手,好让弓箭手有施展的空间。   令狐清重返打虎战场,边打斗边将筹谋告知众人,很快他便用最大的声音喊了起来——   “一、二、三!”   “三”响起的一瞬,高手们同时向后闪身,弓箭手趁此时机放箭,十支箭成功射中丧尸老虎。   尽管如此,没有痛感的老虎依旧生命力顽强,愈发猛烈地左扑右咬,一跃便抓伤了卫士玄的右臂。   景栗的心中不免一阵冷颤,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无论做多少努力,都改变不了故事中人物的命运,卫士玄断臂似乎是逃脱不了的宿命。   令狐清再次带头喊响口号,弓箭手又一次默契配合,可那丧尸老虎仿佛成了精,怎么都死不了。   “啊!药人!”   正当景栗全神贯注观战时,忽听巫女赤焰惊吼一声,她转头看去,见丛林中有十几个丧尸正向他们逼近。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用这句古话形容景栗目前的困境再合适不过。   “杀药人,直接砍脖子!”景栗先拽着桓钧侯和赤焰退到路边的一块巨石旁暂时躲避,其后拔剑与队友一同大战丧尸。   这波丧尸和之前遇到的那些憨憨呆呆的药人不同,不仅行动速度快,而且战斗力极强,枯黑可怖的手似被安装了金刚狼爪外挂,无需兵器便可重伤对手。   进山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丧失,当砍断其中一位的脖颈之后,她拿剑的手忍不住地抖动了起来。   景栗心中的感觉五味杂陈,那些丧尸几天前还是有意识且有理智的人类,残忍痛杀终归良心不安,但她此时完全来不及多想,为了自己和小队的成员活命,只能机械式的不断砍杀。   张文才生恐桓钧侯有闪失,决意放胆搏命,不再浪费时间和丧尸虎纠缠,索性兵行险着,高声道——   “我跳到老虎的背上,你们抓住时机把它的脑袋砍下来!”   未等令狐清等人回话,他便冒死飞扑,一把抓住了虎背上的两只箭。   丧尸老虎震怒而吼,左摇右摆,想把他甩在地上狠狠撕咬。   趁老虎分神之际,巴蓝和令狐清同时挥砍利器,一攻头部一攻脖颈,终于把丧失虎送上西天。   干掉老虎之后,几人连气都来不及多喘一口,就上前支援景栗等人,终于击退了药人的进攻。   可是危险还未完全过去,因为四周的山林中各处都有丧尸的低沉吼叫声,大有围攻之势。   此地不可久留,景栗回想地图,说道:“我记得不远处有一处药窟,我们暂且去那里藏身更为安全!”   一行人重启飞奔模式,大约二十分钟后到达新的临时避难所。   四周暂无丧尸出没,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不少人都发出了低低的呻吟声。   打丧尸小队齐齐整整,没有一人因丧尸或老虎而死,但是不少人都挂了彩,身上脸上大多血迹斑斑,利用此空档相互包扎伤口。   令狐清作为清风派大师兄,甚为关心师弟们的伤势,逐一看过之后说道——   “卫师弟,你这伤口挺深的,先别急着用布条缠,等会儿再上一遍金创药。”   卫士玄洒脱地笑笑:“只是被老虎爪子抓伤而已,看着吓人,实际不严重。”   “只是抓伤?”景栗既惊讶又惊喜,有几分不敢相信——   “你…你确定吗?” 第249章 男怨妇和女渣男   “确…确定啊…怎么了?”卫士玄不大理解“英台”的问题。   “没怎么…不严重就好…”景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不禁欣然一笑,然后细致询问其他队友的伤情。   卫士玄不用做汉朝版杨过,令狐清也未死于丧尸虎的利爪之下,这就说明景栗的扭转现实计划完美成功,大大减少了打丧尸小队不必要的伤亡。   桓钧侯待其他人皆淡漠,唯独对英台与众不同,满心关切道:“英门主你的手背也受伤了,贫道帮你包扎吧!”   人与人的缘分特别奇妙,只是因为几卷药理经书,桓钧侯便认定英台是他修仙之路上的灵魂知己。   醋王梁伯山立马上前阻止:“不敢劳烦侯爷,在下为门主上药即可。”   而后,二人离奇地开始了争抢,所用的语言相当贫乏,相互一个劲儿地说着——“我来!”   “我自己来!”景栗实在看不下眼,用一句话终止了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   “Good morning…”屠豪终于上线,边打哈欠边打招呼,待看清视频画面时,眼睛瞪的比嘴巴更大——   “这是咋地了,难不成昨晚和丧尸干了一架吗?”   他讲话莫名有一股东北大碴子味儿,景栗猜测,他昨晚多半是重温了《乡村爱情故事》。   屠豪继续发问:“你边上的道士是谁,打丧尸时顺便捡了个新队友吗?”   这些问题他都得不到景栗的直接答复,只得守在屏幕前乖乖听对话,五分钟之后才明白了状况,恨不能当场手舞足蹈——   “我勒个去,小姐姐你太牛叉了,我们睡个觉的工夫,你就把桓钧侯救出来了!我现在就去把好消息告诉独教授,今早不喝咖啡,直接开香槟庆祝!”   他刚走两步,又折返回来,展现暖男马后炮式贴心:“锦鲤小姐姐,最贵的那瓶香槟我一定留着,等你凯旋归来再举杯畅饮!”   远有不靠谱解怨队友,近有神话痨桓钧侯,景栗不由得暗暗翻了个白眼。   桓钧侯以修道者自居,在寻常“凡人”面前寡言冷淡,可是遇见道门知己“英台”,便化身为神级话痨,甚至还像沉迷追星的小迷弟一样,吹了一波彩虹屁——   “英老门主过世时,不少人认为年纪尚轻的少门主撑不起英家的大业,经过长生灵山这一番波折,贫道才知流言蜚语皆是无稽之谈,英门主少年有为,不仅是炼丹制药的天才,更是运筹帷幄的将才,指挥队伍与药人及老虎对战时,风姿丝毫不输沙场战将!”   景栗自谦道:“侯爷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她不是在虚伪客气,而是对自身能力有清醒的认识。   打丧尸小队之所以无一人牺牲,不单单是因为景栗掌握有丧尸地图,很重要的是全队成员在行动时极为团结,清风派的武林高手们不止无条件听从她的指挥,在对战丧尸和老虎时还相当有不惧生死的大无畏精神。   想到这里,景栗的脑中恍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清风派的高手为何如此给她面子?   根据背景资料,英台的父亲和清风派掌门为至交,但是英台一向仅对药理和道经感兴趣,不大喜欢抛头露面,属于汉朝版宅女,和清风派一众高手并不熟悉。   在武侠剧里,江湖豪杰均轻利益、重义气,清风派英雄可能也是如此,但景栗依旧觉得逻辑上说不通,总感觉令狐清等人的境界高得不像是凡人。   清风派明明与丧尸一事无关,也知长生灵山凶险万分,为何一路上从无怨言,还无条件配合所有行动,始终冲在危机第一线,大有心甘情愿抛头颅洒热血之势。   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从药窟的门窗之中看不到丧尸的踪影,为了保险起见,需得派几人出外查看一番,才能放心带桓钧侯下山。   景栗自告奋勇,并点了梁伯山同行,主要是为了问清有关清风派的事。   梁伯山和清风派掌门是亲近,与令狐清等人的关系也不错,应该是最了解内情的人。   走出药窟后,他们二人蹲身在草丛中四下张望,景栗趁势委婉打听——   “自进山以来,清风派鼎力相助,现下又有不少人受了伤,不知令狐师兄等人是否有怨言,我先前并没有想到,清风派的弟子愿意为平息药人之祸置生死于不顾。”   梁伯山实乃山西老陈醋,酸里酸气地说道:“我也没有想到,入山之后你和禁军的张统领以及桓钧侯走得越来越近,似乎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   景栗聊的是事业,可梁伯山说的却是感情,驴唇不对马嘴,二人压根儿不在同一个频道。   景栗被醋王气的脑壳痛:“药人满山遍野,你竟还有心思顾念小情小爱,能不能以大局为重?”   梁伯山没好气地甩脸色:“你已经开始嫌弃我了,对吗?”   景栗努力把话题拉回重点:“这是无理取闹的时候吗,你能不能理智一点!”   “我和你谈感情,而你却和我谈理智!”梁伯山阴阳怪气道——   “你变了,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英台了!”   “你…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景栗的肺都快要被气炸了,渣男语录脱口而出。   这番交流全无意义,想要获知的信息半点都没有了解到,白白受了一肚子气。   屠豪精准点评:“你们俩人吵架真有意思,男女身份完全颠倒,梁伯山是怨妇,锦鲤姐姐是渣男。”   为了庆贺解怨任务出现突破性进展,屠豪一个电话请来名厨,安排了一场仓促却不失格调的早午餐。   他的主菜是经典班尼迪克蛋及和牛三明治,独教授则选了草莓奶油法式吐司,少女心满满的摆盘和他宿醉的肿黑眼眶相当不配。   为了避免刺激到风餐露宿的大锦鲤,后勤二人组全程悄咪咪地享用美食。   历经生死战斗,队伍成员之间的感情渐渐有了升华,特别是巴蓝和张文才。   巴蓝本不愿与官府中人有太多交往,起初对张文才的态度不冷不淡。   不过,在打丧尸虎的过程之中,巴蓝差一点被老虎咬到,多亏张文才及时拽了一把,他才幸免于难,因此巴蓝视张文才为恩人,二人聊天颇为投机,还相约离山之后找时间切磋武艺。   景栗并为发现周围有异常,全队可以再次出发,此刻形势与氛围双双大好,众人满怀信心,相信胜利就在眼前。 第250章 丧尸蟒   打丧尸小队开启二倍速逃生模式,撒丫子向山下狂奔。   只要救出了桓钧侯,其他丧尸都不是问题,出山后放火烧山即可根除隐患。   综合考虑距离和速度,小队半个小时即可出山,不过路上时不时会出现一些大大小小的阻碍,拖慢了整体的速度。   大批的丧尸未再遇到,不过零零星星的“散步”式活死人倒是不少,这些都不是问题,高手手起刀落就能够解决,对团队最有威胁的,还是丧尸化的猛兽。   这一次,他们不幸与巨型丧尸蟒狭路相逢。   通体翠绿的巨型蟒蛇出现时,大家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一般形容蟒蛇,只说是碗口大的粗细,而眼前这只至少有五个海碗那么粗,壮汉的水桶腰都没法和它相比,其躯干盘绕在大树上,众人一时判断不出蛇的体长,但估计至少得有十多米。   景栗恍惚感觉自己穿入了科幻片剧组,现实中的蟒蛇怎么可能有如此逆天的体型,一口吞下一只狮子完全不成问题,普通人类只够给它塞牙缝。   据资料信息,长生灵山中的动物因吃过不少丹药料头,所以在很大程度上发生了变异,体型普遍比一般的动物大,眼前这条蛇便是体型变异的代表。   最最坑人的是,英台当时并未遇到过巨蟒,所以景栗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解怨队友也被震惊,扔下香槟杯和刀叉,狂翻背景资料,但没有找到任何可用于抵御丧尸蟒的实用***。   霉运光环重新出现在了大锦鲤的头顶,英台在山中二十多天都没遇见的丧尸蛇,竟然被她撞了个正着。   丧尸蛇吐信子的嘶嘶声相当诡异,酷似啃噬骨头的恐怖声响,作为山中的高段位猛兽,它不像普通兽类那般急于进攻,而是以丛林霸主的姿态挡于路中间,灰白浑浊的腐败眼球虽已看不到任何东西,可却莫名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时不时便大张獠牙密布的大嘴,似乎在说——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快到老子嘴里来!”   硬汉张文才也慌了神,轻声问道:“英门主,怎么办?”   景栗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头脑一热说道:“打…打蛇打七寸…”   这话傻到她都觉得无地自容,此时连蛇的长度都不清楚,怎么可能知道七寸在哪里,就算已知一切信息,计算出了巨蟒七寸的位置,以他们的条件也很难实现精准攻击。   正面硬刚绝无胜算,此刻的上上策为后撤,景栗尽力保持冷静,大脑高速运转思索对策,眼下她只能想出一个办法——   “松香和白磷粉还带着吗?”   巴蓝答道:“都在我这里。”   景栗吩咐:“立刻撒出来,我们后撤的时候丢个火折子,暂时用火墙拦住蟒蛇!”   巴蓝缓缓取下肩上的包袱,摸出了其中装着的数个竹筒,逐一递给身边的队友,当拿到第三个竹筒时,巨蟒突然开始向前窜,惊的他手掌一松,掉落了盛装松香的小筒。   竹筒沿着石阶滚下,发出了叮叮咣咣的脆响,这声音吸引住了丧尸蟒,巨蟒暂时停止了对人类的进攻,先是嗅了嗅小筒,然后一口将其咬碎。   景栗见机便说:“快撒,点着火就跑!”   众人立即行动,火折子一扔,转头便奋力登山。   通过打虎的经验可知,那点小火根本拦不了丧尸蟒太久,他们必须得尽快寻找安全的藏身地。   不幸之中仍有万幸,小队恰好途径一处大药窟,于是毫不犹豫地躲了进去。   小队成员差点跑炸了肺,梁伯山用后背抵住门,惊魂未定,上气不接下气道:“我的天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蟒蛇!”   剧版男主一般都是十项全能,智力和体力双绝,梁伯山显然不符合此标准,一路上智力贡献几乎为零,体力也算不得顶流,扛着桓钧侯的张文才跑的都比他快。   令狐清趴在窗口张望片刻:“蟒蛇没有追来,但它挡在山道上,我们根本没法下山,这可如何是好?”   梁伯山提出使用老办法:“这里肯定也有能够配制炸药的硫磺和硝石,要不然我们藏到一旁的小茅草屋里,用铃铛把蟒蛇引入药窟,直接炸死!”   巴蓝因地制宜提出改进意见:“那蛇的身子比石门更宽,根本进不来,把炸药放在茅草屋更为合适。”   这是当前最好的办法,众人分头行动,寻找制作炸药所需的材料。   但是,此次他们的“炸裂好运”已无余额,偌大的药窟之中居然没有硝石,炸蛇计划根本无法开展。   众人一筹莫展,张文才放出最后一支响箭,向山下的驻军求援。   丧尸蛇的攻击性很可能强于丧尸虎,在没有炸药的情况下,单凭小队的实力根本无法对付,须得有军队支援才能摆脱危机。   大家围坐在两人高的青铜丹炉旁,一边等待救援,一边商议是否有自救的法子。   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丧尸蟒那恐怖的吐信子声再次传来,大家往窗外一望,见蟒蛇已寻了过来,就在距离药窟大概两百米的地方徘徊。   桓钧侯被吓呆了,脱口而出:“苍天呐…”   “嘘!”其他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做出噤声的手势,阻止侯爷再发声。   要想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悄咪咪地躲着,等候援军前来再合力作战。   打丧尸小队连大气都不敢出,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牺牲,全员明智避战。   丧尸蟒越来越近,大家齐齐握紧兵器,尽管小队成员都清楚,普通刀剑砍在蛇的身上只相当于给它做按摩。   “大锦鲤不用怕,你是不死之身,桓钧侯寿数也未尽,你俩都能活下来,至于其他人…”独教授送上安慰,不过他说着说着自己也没了底气,只能感叹生死无常——   “生死有命,强求不得,在原版故事里,你带领的这支队伍在山中阵亡了一大半,也许长生灵山注定就是他们人生的终点。”   “有件事情很奇怪…”屠豪从资料之中发现了蹊跷——   “队伍里侥幸逃生的人,绝大部分都在离山的一个月内死于非命,只有四个人是例外——梁伯山以及清风派的白虎、朱雀、玄武三剑的执剑人。” 第251章 雷神之锤   一支二十多人的小队,只有四个人活到了最后,这实在令人费解。   不过景栗并没有时间多想,正当她的心悬到嗓子眼时,一阵低低的铃声传来,她疑惑间向窗外一看,发现是茅屋外沿所挂的铜铃在微风的吹动下叮当作响。   丧尸蟒自然也听到了声音,猝然发起猛攻,狠狠撞向茅屋,其攻击力堪比坦克,承重的木柱瞬间断裂,蟒蛇几个摆动,整间小屋全部坍塌。   见此一幕,打丧尸小队更被吓的一动不敢动,人的血肉之躯比茅屋更为脆弱,丧尸蟒都不用开口咬,单单是一个摆尾,就能把他们甩到九霄云外,落地时会摔的肝胆俱裂、骨头全碎。   撞毁茅屋一无所获后,丧尸蟒的脾气大爆发,如发疯一般重重撞击周围的树木泄愤,震得药窟内灰尘碎石不断掉落,景栗等人咬紧牙关抱头强忍。   大概十五分钟后,蟒蛇终于消了气,转头打算离开,笨重的躯体蜿蜒向丛林深处而去。   正在这时,景栗听到了极其微弱的木头碎裂声,她转头一看,发现边侧墙面的三层木质小药架摇摇欲坠,眼看就要从墙面上砸落下来。   令狐清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拖住了木架。   众人的心这才稍稍安定,然而,该来的总是逃不掉。   猝不及防间,里屋响起了瓷器碎裂的声音,听其响动,不是一只瓷瓶碎掉,而是一整排瓷器先后全部变为碎片,声响比鞭炮声更大。   景栗绝望地向外一看,果不其然,听力敏锐的丧尸蟒调转头攻了回来。   如此情形之下,打丧尸小队生存的唯一希望,就是石窟的天然优势,张文才说道——   “蟒蛇根本进不来,我们就在这里躲着,援军应该很快就会到!”   他的话音未落,蟒蛇便发起攻击,狠狠朝门撞了过来。   众人立即散到两边,眼睁睁看着厚厚的木门晃了几晃,轰的一声倒下,当下就摔成了三半。   碍于石门宽度有限,丧尸蟒无法钻进来,它把头抵在外面,嘶嘶地冲内吐起了鲜红的信子。   信子无规则地上下抖动,腥臭的口水和毒液四处喷洒,所有人都缩成一团努力躲避,娇生惯养的桓钧侯忍无可忍,下意识惊呼一声——“啊!”   桓钧侯着一身道袍,张口闭口不离道经,看似是一副普度众生的神仙模样,实际却如地狱使者一般,仿佛肩负着为阴间输送更多人才的重任,活生生要把整个小队坑死。   听到人声,丧尸蟒的捕食本能被完全激发,将此地视为绝对目标,怒吼一声,玩命地猛撞石壁。   没有痛感的蟒蛇是真的莽,像着了魔似的,撞击石壁一次又一次,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眼尖的巴蓝发现了更坏的征兆:“石壁…石壁出现裂缝了…蟒蛇会不会把整个石壁撞开?”   丧尸蟒的撞石窟暴行完全没有停止的苗头,这不应是问句,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按照现在的趋势,丧尸蟒预计十分钟就会进入药窟,他们怎样才能逃生?   藏是藏不下去了,只能正面迎敌,景栗急急扫视石窟内的器具,迅速调动脑中所有的知识储备,危机逃生类的电影画面一幕幕闪过,很快她便有了主意,目光停留在正中的青铜炉上,急中生智道——   “那个炼药炉,几个人能推倒?”   巴蓝凭经验推测:“至少得四个人。”   景栗把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交给他:“你带五个人站在药炉后面,石壁即将碎裂时就开始发力推,务必要砸到冲进来的蟒蛇!”   其后,她又对令狐清说道:“外侧石壁不可能一下子就彻底开裂,蟒蛇进来之后很可能会被卡住,我们必须充分利用这点时间,在鼎砸下去之后,你带十个人朝着蛇的头部附近位置猛砍,用最短的时间把它砍成两半!”   卫士玄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把大锤子,他拿在手上掂了掂分量,决定用此作为兵器——   “对付猛兽,大锤比刀剑很适合,我争取把蟒蛇的脑袋锤成肉馅饼!”   “雷神之锤!”超级英雄小迷弟屠豪在危急时刻仍不忘开脑洞,盲目信心值瞬间拉满——   “我感觉画面越来越有复仇者联盟的架势了,最终的胜利必定属于你们!”   如果超级英雄真能来助阵,景栗最希望从天而降绿巨人,把丧尸蟒像根麻绳似的狂甩个百八十回,然后直接手撕。   可惜,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没有超级英雄,没有雷神之锤,他们只是肉体凡胎的普通人,各自发挥有限的智力和体力优势,竭尽全力与怪兽级丧尸蟒决一死战。   张文才问道:“英门主,我能做些什么?”   景栗果断道:“你找合适的机会带桓钧侯离开,立即下山,不必等我们!”   丧尸蟒在原剧情中并未出现,万一桓钧侯因蛇而丧命,皇帝一旦追究下来,整个小队都得为其陪葬。   “可是…”张文才很想留下尽一份力,但他心中明白,救桓钧侯才是第一要务——   “好吧…我先送桓钧侯下山,你们一定要挺住,我会尽快带援兵前来营救!”   桓钧侯生怕失去难得的知己:“英门主,你和我一起走吧…”   景栗无暇与他讲太多,只道:“侯爷您先行离开,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带所有人撤离!”   丧尸蟒的撞击一直都没有停歇,石壁的裂缝越来越大,景栗抓紧最后一点时间,让大家把所有瓶瓶罐罐中的粉末都倒出来,并把里屋炉子里的柴火掰断撒在石窟四处。   虽然造不出火药,但不少化学物质都有易燃易炸的属性,她告诉队员,最后离开的人逃出石窟之前,务必要把火折子扔下,这样被卡在门洞中的丧尸蟒就会因爆炸而彻底凉凉。   一切准备就绪,石门即将被攻破,时机已到,景栗向巴蓝下令——   “推药炉!”   巴蓝等人立即发力,青铜制的药鼎死沉死沉,他们几人用力到脖子上的青筋都完全暴起,终于使得药炉稍稍发生倾斜。 第252章 不死之身   景栗担心错过砸晕蟒蛇的最佳时机,匆忙道:“再上三个人帮忙…”   话还没说完,丧尸蟒便冲破石壁闯了进来,两秒之后,青铜药炉准准地砸到了蟒蛇的脑袋上。   巴蓝和其他几位推药炉的人差点没站稳,都高高地抬着手,且一脸错愕,模样颇有些滑稽,因为药炉不是被他们推倒的,而是丧尸蟒自作自受,由于惯性的作用直冲上前,一头撞断了炉子的一只脚,重重地挨了砸。   开局大吉,不过无痛感的丧尸蟒并没有被药炉砸晕,晃了晃脑袋,便把青铜炉甩到了一边,好在它粗大的身子的确在短时间内被卡在了门洞,所以下一步计划仍可顺利进行。   第二小队立马冲到一线,对丧尸蟒展开狂砍乱捶,没有啥技巧,没有啥方法,用尽全身力气疯狂乱杀就对了。   但是,事情的进展没有想象中顺利,丧尸蟒的变异程度超过了景栗的想象,不止体型大,而且皮肉硬如铁,十几个人拼尽全力,刀剑都砍的卷了刃,也没能把它的脑袋砍下来,卫士玄挥锤挥到断了木柄,也只在它的身体上留下了一个略深的大坑而已。   遭受攻击的丧尸蟒狂性大发,剧烈地扭动着身躯,震得石窟顶端的大小碎石不断掉落,石门对它的禁锢作用越来越小,蟒蛇的头左摇右摆,大张血口猛咬狠撞。   大家越来越难近丧尸蟒的身,令狐清抬头见石顶已出现巨大的裂纹,觉情况不妙,高声道:“药窟好像要塌了!”   人力杀不了丧尸蟒,让石窟把它埋了最好,于是景栗说道:“撤,我来点火!”   大家通过石壁缝隙撤离,令狐清先让师弟们离开,而后将两个火折子全扔了进去,点燃了石窟地上的木炭。   景栗丢了一个火折子,但用力过度,先点着了里面的木炭,外围一圈易燃的硫磺和松香并没有燃烧。   现在两边都没有火势熊燃的迹象,若是没有爆炸加速药窟塌陷,丧尸蟒很可能在几分钟之后就摆脱禁锢,一路追他们下山,到时候整个小队都得在黄泉路上再聚首。   景栗改变策略,不断抓起一旁的干树枝,用仅剩的一个火折子将其点燃,一股脑全都抛到药窟之中,只为加速燃烧和爆炸。   丧尸蟒露在外面的十多米躯体左右狂摆,被这玩意儿抽一下当场就得耗尽半条命,逃生的队友们连跑带跳地躲避,令狐清无意间一回头,才发现景栗仍未离开药窟,赶忙高喊:“英门主,快走!”   在生死攸关的危机面前,绝大部分爱情不会像电影里那么感天动地,更多的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梁伯山便是如此,他以神速撤离,听到令狐清的声音后才回头,相隔至少八百米,远距离表达伪深情:“小英,快走!”   直到火完全烧起来,景栗终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离。   出乎她意料的是,炸裂来的实在太快,还没跑两步,药窟便剧烈爆炸,景栗被一股强大的气流震飞。   她最后的记忆,是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渐渐恢复,发觉丝丝冰凉细雨不断落于面部,耳边回荡着一首小黄人调调的欢快网红歌曲——   “我是一条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我是一只黄焖鸡,又黄又闷又辣鸡,我是一张豆腐皮,又逗又腐又很皮,我是一条土豆丝儿,又土又逗又屌丝…”   毫无疑问,这是两位解怨队友的不靠谱选曲杰作。   在睁开沉重的眼皮之前,浑身酸痛且饥肠辘辘的景栗暴脾气上头,只想甩一记跨越时空的如来神掌式大耳光——   “换歌!你们有没有人性,是想把我馋死在汉朝的丧尸山里吗?”   “锦鲤小姐姐,你凯旋的庆功宴上这些美食通通都安排!”屠豪豪气十足,并感叹道——   “不死之身的设定果然厉害,不到半个小时你的身体就完全恢复了!”   景栗这才睁开眼睛看清周遭,发现自己正半躺在一个大坑里,不禁有点发懵——   “我从天上掉下来砸出一个大坑吗?”   “小姐姐,清醒一点,你穿越去的不是卡通片片场”,屠豪向她说明情况——   “你意外掉进捕野兽的陷阱坑了,赶紧想办法爬出去下山吧。”   景栗扶着隐隐作痛的腰站起身,发现坑比自己高将近一米,徒手根本无法脱困,不由得脑壳发痛——   “我又不是蜘蛛侠,这么高怎么爬!”   “我俩刚刚合计了一下,想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案”,独教授略显骄傲地说出后援团的智慧结晶——   “你用身边的树枝努力刨土,混着雨水把土捏成台阶,一点一点往上爬!”   “徒手把土捏成台阶…”景栗被气到心塞——   “你们以为土是橡皮泥吗?二位是不是没有看过古装偶像剧,男女主掉到坑里根本逃不出去,都得坐等场外救援!”   “电视剧里孤男寡女在坑内独处,赏星谈天,好不惬意,从人生阅历聊到风花雪月,从冤家仇人聊成知心爱人,人家不是出不去,而是压根儿不想出去!”独教授直白讲出影视剧潜规则,其后又道出扎心大实话——   “可你现在是独坐大坑,能来陪你的大概率是走过路过的踩坑丧尸,除了积极自救出坑之外,你别无它路可走。”   “也不要指望英雄救美的桥段在现实中上演,梁伯山那厮怎么看都靠不住”,屠豪讲出最坏的一种状况——   “如果官府放弃搜寻你的下落,雨一停就强行烧山,你得在浓烟滚滚的环境下待几个钟头,那感觉恐怕生不如死,早点出坑下山才是王道。”   独教授为她鼓劲:“雨会持续到明天早上,你有将近二十个小时个小时自救,加油,我们看好你哦!”   “我恨这个世界,更狠坐着说话不腰疼的你们!”景栗忿忿不平,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如土拨鼠一般开始刨土大业。   她抓起身边最粗的一根树枝,才发现自己的手和衣服都脏出了新境界,满是黑黑黄黄的泥浆,尽管看不见到自己的脸,不过她猜测样貌好不到哪里去,生无可恋地问道——   “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特别丑?”   屠豪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因为大锦鲤此时的形象狼狈的一塌糊涂,他巧妙地从事业角度给出答复——   “闯过刀山火海还妆发不乱的是偶像派流量明星,你作为演技派实力女星,必须要有为角色而牺牲形象的觉悟和行动!” 第253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灰头土脸的景栗极为悲催,郁闷间很想放弃合格演员的自我修养——   “如果有来生,我要当流量艺人,只拍美美的特写,脏戏累戏打戏和背影戏全部都让替身来演!”   “说什么来生,多不吉利,你今生的命还长着呢,和我一样活个百十来年完全不成问题!”独教授展现领导级人文主义关怀——   “为了表达对你精神上的支持,今天中午我和屠豪会辟谷与你同甘共苦!”   “所长,我第一次听说辟谷只辟一顿”,景栗双手握木棍刨土,顺道来了一波大实话攻击——   “二位是早午餐吃的太丰盛,所以中午没胃口吧。”   “听一首励志的歌曲振奋士气吧!”屠豪转移话题,送上周杰伦的《蜗牛》——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任风吹干流过的泪和汗…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总有一天我有属于我的天…”   这是景栗最喜欢的歌之一,可是此刻盘腿坐在泥坑里刨坑的她却越听越烦闷,要求另换BGM,她万万没有想到,响起的会是郑智化的《水手》——   “屠豪你不是在国外长大的吗,怎么会知道这么老的中文歌?”   屠豪耸了耸肩:“这首来自独教授的歌单,喜欢吗?”   “歌应景的很~”景栗边挖土边低低哼哼,改编歌词道尽艰辛——   “身在风雨中,刨点土算什么,除了累,还有苦,无数丧尸等着我…”   大概半小时之后,她扔下树枝,晃动疲劳过度的胳膊和肩膀,把刨出来的土堆成一堆,尽量用石头砸实,目测仅能增高不到五厘米,她甩了甩被磨破的手,顿生绝望之心——   “按照这速度,还没爬出去我就累残了!”   “等等…嘘…”屠豪最先听到异常的声音——   “好像有人在吹口哨,是视频里的吗?”   景栗竖起耳朵听了听,确实有断断续续类似鸟叫的口哨声,不由得大喜:“丧尸不会吹口哨,肯定是英家的人来救我了!”   她登时蹦了起来,情不自禁地高喊:“我在这儿,快来救我…”   “安静!冷静!克制!”屠豪拍着桌子制止她的“作死”之举——   “小姐姐,大喊大叫会引来丧尸的!”   “对哦…”景栗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改换方式:“做了半天刨土的地鼠,脑子都退化了,我也吹口哨!”   然而,又一个问题出现了,她压根儿不会吹口哨,费了半天的力,只能发出很低的嘘嘘声。   “你这口哨声真是…”独教授不好意思直接讲出“利尿”两个字,只说——   “我去上个厕所先。”   屠豪同样尿意十足:“快点回来,我也要去洗手间!”   “不吹口哨了,我学布谷鸟叫!”景栗灵机一动改换方法,发出“布谷布谷”的声响。   功夫不负有心人,救她出大坑的英雄终于现身。   解怨三巨头都没能想到,来者竟是驻军中郎将孟维。   “孟中郎将,怎么是你!”景栗分外惊喜,她本对朝廷不抱希望,以为官兵根本不在乎她的生死,不曾想孟维居然是第一位前来救她的人。   孟维看了看距离,说道:“英门主稍等,我去找根藤条把你拉上来!”   很快景栗便欢天喜地地攀着藤条而上,几下的工夫便接近了地面,右手拉住孟维的左手,正准备施力一跃而上,忽而眼前寒光闪动,脖间一阵剧痛,她在惊诧之中大脑一片空白,重新跌入坑中。   上厕所回来的两位队友见此一幕大为震惊,屠豪满脑子都是愤怒的问号:“孟维疯了吗,他为什么要杀人?”   景栗的双手下意识紧捂被割断大动脉的脖颈,很想嘶吼质问为什么,但一时间根本发不出声音。   “英门主,不是我心狠,而是你知道的太多了!”孟维和所有故事中的反派一样,在送主角上黄泉路时,还会附赠坦白大礼包——   “我隐瞒弟弟被药人咬伤一事,致使无辜兵将身亡,这是会被杀头抄家的重罪,所有知晓此秘密的人,必须都得死!”   阴沉的天色下,孟维的五官暗黑且混沌,景栗看不分明他的表情,即便看得清楚又能如何,知心知面不知心,她因一念之善而选择为孟维隐藏秘密,结果却成为了农夫与蛇的故事主角,被无情毒蛇狠狠反咬一口。   孟维用火折子点燃一把树枝,绝情地抛入坑中,欲毁尸灭迹,最后留下一句——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不要怪我,这场药人之祸,归根到底是因英家而起,长生灵山是最适合你的坟墓!”   他转身离去,以为一切秘密都将在大火之中灰飞烟灭,殊不知,此时的英台实为不死大锦鲤。   正常人脖颈大动脉被划破,撑不了几秒就会上西天,而拥有不死之身的景栗却只疼不死,连晕都不晕,一脚把刚才刨出的小土堆踢到燃烧的树枝上,又就地打了几个滚压灭了身上的火苗,拳头愤然狠捶土壁,恨恨骂道——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出去之后一定不会放过他!”   独教授啧啧啧地大发感叹:“人心险恶,更甚豺狼,太可怕了,你出山之后的首要任务,就是除掉孟维这个蛇蝎败类!”   短短的两个钟头之内,景栗两次起死回生,简直不能更刺激。   五分钟之后,脖子上的致命伤自我愈合,一切由回到了起点,在越来越大的雨中,她唯有刨土自救这一条路可走。   独教授把BGM换成了刘德华的老歌冰雨,的确相当符合景栗此刻的心境——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悔恨的心情跟寒雨混成一块,眼前的色彩忽然被掩盖,孟维像一个刽子手把人出卖,她的心仿佛被刺刀狠狠地宰。   正当她愤懑时,口哨声再次响起,和孟维吹的有所不同,这一次不知又是谁,还不会不会再挥刀把她灭在深坑之中。   “愣什么神,赶紧布谷布谷呀!”屠豪催促道——   “老天爷坑人总得有限度,我预感这次是靠谱的救美英雄!”   善心被摧残的景栗心态极丧:“老天爷坑了我二十七年,至今都没打算罢手,鬼知道这次来的人会出什么幺蛾子!” 第254章 奔跑吧,大锦鲤   “门主?门主你在哪里?”   一阵低低的声音传来,景栗听出是巴蓝。   老天爷总算眷顾了她一次,综合种种情况来看,英家上下对她最为忠心的人无疑是巴蓝。   她无需再苦哈哈地做刨土地鼠,在巴蓝的帮助之下从捕兽大坑中脱身,踏上了下山的路。   二人疾步而行,趁此时机景栗问出了一直都没来得及深究的问题:“二师兄,你与三师兄的关系似乎不大好,究竟是什么原因?”   “我一向不喜欢在背地里讲人坏话…可是…伯山的所作所为似乎越来越出格…”巴蓝迟疑几秒,终说出实情——   “当年大师兄利欲熏心,盗走与长生蛊虫术有关的所有文卷丹方,将其献予圣上,老门主临终前怀疑英家内部有人与他是同党,故而命我暗中调查此事。   但后来老门主突发疾病身亡,此事便不了了之,前一段时间我无意中发现伯山和大师兄私下仍有联系,虽然我没有查到直接证据,可是从种种线索推测,伯山很有可能就是协助大师兄偷文卷的人。   另外,入山之前我还注意到一件事,伯山表面装作和兵将素不相识的样子,深夜时分却进了广陵王心腹侍卫的房间,二人私聊甚久,像是在密谋什么大计划,他有向门主提起过此事吗?”   “没有…”景栗摇了摇头,内心不由得沉重了几分。   外表温文尔雅的梁伯山,难道是暗藏心机的双面人吗?   仔细想想,人类其实比丧尸更为可怕,丧尸的獠牙明晃晃地外露,可防也可躲,但人类的歹毒心机却包裹在一层又一层的假面之下,阴险至极,防不胜防。   “我素来心直口快,今日索性把话说尽,为了英家大局着想,即便得罪门主也顾不得了”,巴蓝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门主一向最信任伯山,先前我旁敲侧击地提起过他可能怀有异心,可你都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越来越信任他,给了他更大的权力,长此以往,整个英家都会被伯山控制,门主恐会沦为任他摆布的傀儡!”   “这么严重吗!”屠豪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变换各种关键词搜索,却没有查到任何相关内容——   “背景资料里没有提到梁伯山偷盗长生典籍并与朝廷官员有往来的事,会不会是巴蓝在说谎?又或者是英台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生前完全没有察觉梁伯山有异心?”   “据本所长的慧眼判断…”独教授眯着眼睛深思片刻——   “不是巴蓝说了谎,而是英台犯了傻…唉…爱情是令人眼盲心瞎的魔鬼…”   他的深深叹息中充满了故事,大有悲从心来之感,主要是因为又忆起了前两天被女神无情拒绝的惨痛经历。   景栗还没来得及多想,便听到丧尸的吼叫声响起,而且是此起彼伏,像是动物世界中的狼群商议搞捕猎大行动一般。   她和巴蓝断然斗不过大批丧尸,此时逃为上计,二人立马开启风火轮模式,用最快的速度飞奔下山。   “我的天呐!”联络器自带360度全景摄像头,屠豪能够在视频中将景栗身后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他不断调整镜头角度,将紧急情况告知——   “你身后大概一千米左右的位置,有十几个…二十几个…数不清的一大波丧尸袭来,快跑,run,大锦鲤,run!”   眼见丧尸大军袭来,独教授也心急地催促:“奔跑吧,大锦鲤,快快快,加油!”   丧尸白天应处于休眠状态,不曾想个别活死人的几声低吼,竟会在短时间内造成如此之大的连锁反应。   好在他们离山脚已经不远,几分钟后便远远看到了驻军。   山下的驻军听到丧尸的嘶吼声后即刻进入战斗状态,张文才望见了狂奔逃生的“英台”和巴蓝,即刻命令弓箭手和弓弩手放箭射击丧尸。   张文才既有未雨绸缪的远见,也有学以致用的智慧,他下山后第一时间安排兵士去近邻的道观和炼药房,将所有的松香、磷粉、硫磺、硝石、木炭都集中起来,已备抗击丧尸所用。   带着火光的箭嗖嗖袭来,景栗起初还以为是官府要灭口,抱头闪避后才发现,箭都是从她和巴蓝的头顶以及身旁飞过,张文才的目的是用带火的箭阻拦丧尸,为他们争取更多逃生的时间。   由于雨天的关系,火攻的效果没有之前强,很多箭头上的火苗在刺入丧尸的身体之前就已熄灭,不过也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丧尸的进攻态势。   除此之外,张文才还让兵将把按比例配好的炸药搬到山脚下的密林之中,并命全军有秩序地逐步后撤,而后亲自牵马等在山道旁。   景栗和巴蓝跳下最后五六级石阶,爬上马背成功逃离,撤到安全位置之后,回头见大批丧尸即将冲下山。   张文才一声令下,弓箭手接连不断地射出带有火苗的长箭。   大约一分钟之后,震天的轰鸣声响起,火药将丧尸们炸到四分五裂,火势在树林中缓缓蔓延,不过很快就会被雨水遏制。   驻军兵将搬出一个个临时征调的大油桶,如果丧尸再次进攻,便用油助燃反击。   现下桓钧侯已被救出,可以毫无顾忌地使用火攻,下一步便是雨停后放火烧山,彻底平息药人之祸。   眼下局势暂稳,该算的账必须得算清楚,景栗扫视了一圈兵将,询问:“孟中郎将人在何处?”   张文才道:“广陵王和桓钧侯撤往二里之外更为安全的客栈休息,孟中郎将带兵前去护卫,不知英门主寻他有何事?”   “我想立即见广陵王和桓钧侯!”景栗迫不及待要撕开孟维的伪英雄假面,不过她没有冲动地在此时曝光其罪行,万一驻军有兵将通风报信,孟维很有可能会畏罪潜逃。   “广陵王有令,命我们彻底烧山后才可离开此营地”,张文才先是传令,而后客气且周到地说——   “剩下的事在下会指挥驻军办妥,英门主和英家与清风派的众位英雄近两日辛苦了,安心在酒楼休息即可。” 第255章 温柔暖男变油腻渣男   广陵王和桓钧侯这些贵族都惜命的很,毫不犹豫地离开凶险之地,将长生灵山的烂摊子交给驻军和英家人处理。   景栗又回到了出发前住过的酒楼房间,巫女赤焰殷勤地端茶送饭,又烧了洗澡水,要伺候她沐浴。   此刻的她满身泥土,洗澡是必须的,但消受不起美女伺候,英台女扮男装的秘密万万不可被外人知晓。   在沐浴之前,梁伯山又来展现了一波深情,柔情款款地关心“英台”的身体状况。   果然是男人更了解男人,屠豪之前说梁伯山的温柔好男人形象十分虚伪,景栗本不以为然,这时警惕的雷达全开,才察觉这厮的言语行为确实都有矫揉造作的油腻成分。   景栗决意先探一探他的底,故意说道:“二师兄,进山的前一天夜里,我看到你走进了广陵王侍卫的房间,一直都没来得及问,你们之前是不是相识?”   “哦…那个…”梁伯山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总体的状态还是镇静的——   “我与钱侍卫并非旧识,只是他对炼丹很有兴趣,所以找我聊一聊而已。”   景栗眉峰一挑,用明显质疑的语气问道:“真的吗?”   凭借阅侦探片无数的经验,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眼前这厮在说谎,判断的依据不是第六感,而是影视剧科学。   梁伯山答话的时候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眼睛,手部的小动作没来由地增多,还用手指蹭了几下鼻尖,这些都是他编造谎言时心虚的铁证。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梁伯山再次紧握“英台”的手,施展他惯常使用的迷魂记——   “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吧,你怎么能不信任我呢,这样我会很心痛的,不信你摸一摸,我的心都要碎了!”   独教授和屠豪集体发出干呕声,景栗也被恶心到差点把刚喝下的一碗粥全部吐出来。   温柔暖男梁伯山的真面目竟是油腻渣男,景栗恨不能自戳识人不清的双目。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梁伯山也许正在暗中勾结官府,秘密做一些对英家不利的事,可他到底做的是什么事,景栗暂无头绪。   在英台的丸药里下毒的人,会是这个油腻渣男吗?   洗澡木桶的水已倒满,景栗把梁伯山和赤焰打发走,插上门之后和队友展开讨论,说话间没太多想就开始脱脏衣服,中衣脱到一半的时候才发觉不对,赶紧把露出的肩膀重新遮上,抬手便要关掉发簪联络器——   “那个…你俩先探讨,我洗完澡再上线。”   在前三项任务之中,她洗澡之前都会关闭联络器,这次脑子一时短路忘记了。   “我和独教授都是有节操的人,怎么可能无耻偷看女人洗澡,已经转成语音通话模式了,我们看不到视频画面,你一边泡澡一边和我们聊就好!”屠豪一副正人君子的高尚姿态,顺道还忍不住吐槽了一把——   “在思想开放的现代,穿露肩装的美女数不胜数,小姐姐你完全没有必要在小露香肩之后匆忙遮盖。”   他的话里存在着巨大的bug,景栗送上跨时空白眼:“你不是调成语音模式了吗,怎么会对我的动作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我看到你的肩膀之后才想起来关视频”,屠豪的心大过天——   “小姐姐不用尴尬,反正现在的躯体也不是你自己的!”   景栗实在无法理解土豪鲜肉的清奇脑回路,顺嘴编鬼故事镇了镇他:“在英台这个年代,被男人看到肩膀可不是小事,当心今晚她的冤魂去找你们的麻烦!”   “不带你这么吓唬人的,还能不能好好做队友!”怕鬼的屠豪歪着头靠在独教授的肩膀上求庇护——   “所长,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独教授却嫌弃地推开了他:“走开,我和你不熟!”   屠豪再开神奇脑洞:“要不然今晚去夜店吧,那里光线暗,英台的怨灵很难发现我们!”   “这个提议不错!”独教授清楚怨灵不会因为这些芝麻绿豆点的破事儿现身人间,不过他也动了去夜店玩的心思,甩甩头发,忘记旧女神,渴望新感情——   “饱受情伤的我也该有新的开始了!”   “我真是…无语…”对于两位不靠谱队友,景栗的白眼翻到了后脑勺——   “你俩去夜店嗨吧,我独自面对任务中的艰难险阻,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景栗说的不是真心话,而是讽刺反语。   两位队友明明知道,却不约而同地选择装傻,屠豪嘿嘿笑了两声——   “小姐姐辛苦了,年底的部门劳模奖非你莫属,会有五年的寿命奖励哦!”   就这样,三个臭皮匠模式暂时中止,又剩下大锦鲤孤军奋战。   好在今晚是难得的风平浪静之夜,油桶火药阵已摆好,山中的丧尸只要现身,便会粉身碎骨。   张文才安排了现有条件下最高规格的酒宴,在山中同经生死的打丧尸小队,举杯共庆全员顺利脱险。   第二日清晨,连绵秋雨停歇,驻军燃火烧山,所有药人在烈火之中灰飞烟灭,这场因荒谬长生术而起的祸事终于画上了句号。   解怨主线任务的第二项,平息‘药人之祸’,以火焚毁长生灵山中所有药人,景栗圆满完成。   一行人离开已成焦土的灵山,前往客栈向广陵王复命。   纨绔王爷日上三竿才起床,正在打着哈欠和桓钧侯共吃早午餐。   孟维侍候在侧,正在盛汤的他抬眼正见“英台”似笑非笑地走入,还以为大白天见到了索命的厉鬼,下意识惊呼一声,失手砸碎了碗。   他是武将出身,刀下断送的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对“英台”动手时,他十分确定自己深深划破了颈部要害,眼前的“英台”除了鬼魂之外,没有第二种可能。   “大胆!”广陵王甩了甩宽大袖子上所沾的汤汁,呵责道:“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景栗冷冷注视着孟维,用略显阴森的沉沉嗓音说道:“在孟中郎将眼里,我是寻仇的冤魂,此刻的他三魂已吓掉了六魄!”   “什么意思?…”广陵王一头雾水:“英门主,孟中郎将得罪你了吗?”   “他并没有得罪我…”景栗一步步靠近面如土色的孟维,爆出令在场所有人惊掉下巴的事实——   “而是挥刀杀了我!” 第256章 血色清晨   “他…杀了…你!?”广陵王更懵了,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英台”的胳膊——   “你…你是人还是鬼?”   “王爷有所不知”,景栗抱拳颔首,禀明情况——   “进山前一日深夜突然发狂的那名兵士,真实身份是孟中郎将的弟弟孟纶,中郎将隐瞒兄弟被药人咬伤一事,导致两名无辜兵将遇害,还差点引发驻军营大乱。   我虽知晓实情,但为大局稳定着想,当时并未拆穿中郎将的谎言,万万没有想到,中郎将为了掩盖秘密,竟在长生灵山中对我痛下杀手,全靠我命大才侥幸逃生,求王爷为在下做主,依律法严惩中郎将孟维!”   广陵王横眉怒目,将茶盏重重砸在孟维的脚下:“英门主所言可当真?”   “不是…不是…这样的…”孟维双膝瘫软下跪,为保命强行狡辩:“污蔑…他…他在污蔑我…”   景栗当即反击:“驻军之中兵将众多,我为何偏要污蔑你呢?”   见孟维脸红脖子粗,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广陵王便确信其罪行为真,重重拍案下令——   “把孟维拖下去,即刻杖毙,孟家三族流放至北疆为奴!”   广陵王刘胥残暴绝情,杀孟维一人不够,非得让其全家遭罪方才痛快解气。   在掌控欲极强的纨绔王爷看来,孟维杀英家门主事小,欺瞒真相事大,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部将欺上瞒下、肆意妄为。   孟维的哀嚎求饶声凄惨至极,但景栗对其毫无同情,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桓钧侯生在皇家,尽管手上没有沾过血,可也早已见惯生死,从不把无关的人命放在心上,继续做小迷弟,热情地请“英台”落座,并说道——   “贫道此次能够死里逃生,全仰仗英门主拼死相救,乡野小店的厨子手艺差得很,我们立即启程回长安,届时贫道在府中设宴,款待英家及清风派英雄,以表诚挚谢意!”   “英家丹药举世无双,有传言说英家祖上曾得过神仙指点,今日看来果真如此。   长生灵山凶险异常,英门主带人在其中奋战近三日,竟未折损一位手下,实乃奇闻,真真有如神仙指路一般!”广陵王本是不可一世的傲慢性子,先前看景栗很少用正眼,此时却突然变脸盛赞“英台”,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奇闻,他又道——   “虽是乡野小店,不过面的味道很是不错,回程需近两个时辰,诸位不如品尝一番再上路。”   桓钧侯瞟了瞟边上的碗,那是他吃了一口便嫌弃推远的卤肉面,疑惑道——   “这面…好吃吗?”   “好不好吃,尝尝就知道了!”广陵王示意手下去厨房传话。   景栗一行人已吃过早饭,可又不好直接拒绝广陵王的提议,大家隐隐感觉面中藏有玄机,相视而望,目中尽是疑问。   这其中,有五个人深深低着头,回避与任何人的目光接触,他们是梁伯山和清风派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位掌剑人。   但是,无人注意到此细节,包括景栗。   “你们起的可真早,已经和纨绔王爷汇合了…”屠豪这时才上线,伸着懒腰打哈欠,晃了晃宿醉胀痛的头,见视频中的店小二端出一碗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腹中馋虫被勾了起来——   “今天早饭我和独教授来一顿久违的泡面大餐吧,深夜的酒,不如清晨的面!”   然而,景栗吃的却并不舒心,因为获广陵王好评的汉代卤肉面远不及现代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好吃,汤水油汪汪,味道却异常寡淡,若不是她和王爷坐在一桌,不好意思不多吃几口,早就把筷子放下了。   堂堂王爷,对美食的认知如此扭曲吗?   屠豪纠结要吃哪种口味的方便面,报菜名似的唠叨,什么老坛酸菜,什么番茄牛腩,什么叉烧豚骨,什么海鲜浓汤,景栗越听越觉眼前的面难以下咽。   突然,竹筷落地和碗杯摔碎的声音接连响起,不少人开始倒地呻吟,景栗不知发生何事,赶忙起身快步到隔壁几桌查看情况。   “门主…面…面里有毒!”巴蓝攥住“英台”的衣角,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这一句话,其后便吐血身亡。   英家和清风派的门人接连不断地口吐鲜血丧命,这场面对景栗而言是莫大的刺激,她手背上沾有巴蓝所吐出的血迹,黏稠血液由温热渐渐转为冰冷,震惊之中她双腿发软,扶着桌子才能勉强站住。   看视频的屠豪也被惊呆,发出疑问三联:“面里怎么会有毒?下毒的人是谁?下毒的动机是什么?”   “面…面有毒?那…那我们是不是也中毒了?”桓钧侯慌张不已,感觉自己下一秒也要吐血了,晃动广陵王的胳膊问道——   “表哥…表哥我们该怎么办?”   广陵王冷酷一笑,云淡风轻道:“放心,你的面里没有毒。”   “表哥怎么会知道我的面有没有毒,下毒的人又不是你…”讲到这里,桓钧侯猝然止住言语,他从王爷表哥的脸上看出了真相,刹那间浑身止不住地战栗,连嘴唇也颤个不停——   “是…是表哥下的毒…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要毒死他们…”   “他们知道的太多了!”广陵王对生死漠然的态度像极了地狱魔鬼——   “为保我父皇万世圣名,所有知晓皇家以活人试炼长生蛊虫术的人,必须都得死,除了…”   他扫视眼前的六位幸存者,露出了残忍且满意的笑容。   广陵王缓步上前,抬手搭在梁伯山和令狐清的肩膀上,继续说道:“英家的梁伯山、清风派掌门以及四灵剑的掌剑人从很早之前便开始秘密为朝廷办事,他们都是可信可靠的忠犬,自然可以活着,至于英门主…”   “表哥!”桓钧侯忍无可忍,猛拍桌子爆发——   “你是不是疯了,不管有任何理由,都不能如此滥杀无辜…”   “傻表弟,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不是我,而是你!”广陵王神经质地哈哈大笑几声——   “如果不是你被困在山上,这些人根本就不用进山,也不会知道活人试药的秘密,此刻所有的人命血债,都有你的一份!”   凯旋之日的清晨,在满室血色之中,景栗终才明白,真正可怕的不是丧尸,而是皇室毫无人性的阴谋。 第257章 皇恩浩荡   桓钧侯瘫坐在地,他的身体没有中毒,但是心已被滔天的负罪感吞噬,此事将会成为他后半生挥之不去的血色噩梦。   广陵王吩咐手下将其扶起,以“好表哥”的姿态阴阳怪气道:“表弟不必担心因果报应,你如今以贫道自称,日日诵经学道,年年修筑道观,花重金为各路道尊神仙敬献香火,老天爷定会被你的道心诚意打动,不舍得让你以命偿命。”   “禽兽王爷,反社会人格的变态!毒杀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丁点愧疚感!”屠豪觉剧情正在朝着恐怖片的方向一路狂奔——   “他不会连锦鲤小姐姐也要杀吧!”   假如此猜想为真,景栗将会第三次体验起死回生的解怨福利,而且此次过程可能会更加玄幻。   毒药迟迟不起作用,广陵王很有可能会直接挥刀取了她的性命,到时候在场所有人都将迎来见证生命奇迹的时刻,无论刀剑砍在景栗身上哪一处致命位置,都不会把她送上黄泉路。   屠豪直接想到最坏的一种情况,还慌中偷闲开了个脑洞:“如果小姐姐的头被砍下来…那…那是会像断尾的壁虎那样重新长出一个头…还是…掉下来的脑袋会自动归位?”   “大锦鲤的头会像自带吸铁石一样,重新稳稳当当地回到脖颈上!”资历最深的独教授在昔日的任务中亲眼见识过此般奇景,预计会震撼到一批大活人——   “估计广陵王当场会被吓掉半条命。”   “至于英门主,无需害怕,本王不会伤害你”,广陵王续上之前未讲完的话,走到“英台”面前,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道——   “虽然你一直不愿完全臣服于朝廷,但你炼制丹药的本事着实了得,据传英家家传密卷之中还有不少与长生有关的丹丸药方,蛊虫之术失败不打紧,换法子再炼仙丹即可,我父皇千秋万代的长生梦,全都要靠你来实现!”   药人之祸中无辜惨死的一条条人命,在皇室贵胄的眼中贱如蝼蚁,熊熊大火烧得光丧尸,却烧不尽长生妄念,帝王为了实现长生美梦,还会制造无数诸如此类的人间惨剧。   看似一模一样的卤肉面,实则被广陵王的手下精准投了毒,景栗所扮演的英台,不在朝廷的死亡黑名单之上,并非是皇帝仁慈,而是她仍有利用价值。   倒地的一位位无辜者,皆是在长生灵山中与她并肩作战过的队友,景栗心痛滴血,她一路苦心筹谋,只为能让更多的人摆脱死神的魔爪。   可惜,所有的努力皆付之东流,从踏入长生灵山的那一刻起,他们就陷入了朝廷的圈套,早已在劫难逃,躲得过丧尸的攻击,躲不过人心的险恶。   “在圣上和王爷的眼里,英家弟子难道是利用完就可以肆意宰杀的猪狗吗?”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景栗的心态濒临崩溃,如此惨无人道的毒杀恶行,与禽兽何异,假如此刻她手中有刀,也许会忍不住替天行道干掉广陵王——   “我不会再为皇帝炼长生丹药,绝对不会!”   “你若不遵照炼丹,英家其他人的命都保不住,从亲人到门徒,本王都会一一杀尽!”广陵王突然出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威胁道——   “你该对圣上和本王感恩戴德,不要不识抬举、自寻死路!”   “大锦鲤,冷静,一定要冷静!”独教授生怕景栗挥拳重击纨绔王爷——   “广陵王身边侍卫众多,你就算武功盖世也惩罚不了他,千万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毁了解怨任务!”   为了长生仙丹,广陵王不会轻易杀她,可是有一百种方法关押折磨她,这势必会影响到后续的解怨任务进行。   景栗在半窒息之中强忍痛打人渣的冲动,在地位和权势有巨大悬殊的现实之下,她贸然反抗皇室权威等同于自寻死路。   更何况,广陵王死期未到,还有无数可耻又可笑的恶事等着他去做。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或许就是此意。   景栗的穿越,只能扭转怨灵苦主身边那些无名小卒的命数,不可能完全改变大人物的命运。   见“英台”不再言语,似是顺从屈服的模样,广陵王终才送开了手,回头下令——   “梁伯山、令狐清,把所有尸体处理掉,对外就说他们是为平息药人之祸而葬身灵山,每条人命五两银子,由你二人发给死者亲属,让他们明白何为皇恩浩荡!”   多么可笑的皇恩浩荡,在这一瞬间,景栗分不清广陵王是在帮皇帝亲爹,还是黑万古圣君。   绝情王爷下令启程返京,可是许多人永远都回不去了。   她和桓钧侯被侍卫强行推入了马车内,两人如行尸走肉般,一路各怀心事,默不言语。   在颠簸之中,景栗心中的诸多疑问一个个被解开。   原版故事中,打丧尸小队中幸存的队员是陆陆续续遇害,并非是被毒杀团灭。   造成此差异的原因,是时间。   之前英台等人在山中被丧尸围困二十多天,广陵王吓破了胆,所以下山后未能在第一时间大开杀戒。   新版情况则不同,广陵王早早便撤离了灵山,在等待“英台”下山的两天内,他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策划团灭知情人。   巴蓝的猜测没有错,梁伯山果然和朝廷有勾结,但他没有想到,这厮居然狼心狗肺至此,任由广陵王毒害同门,却隔岸观火、袖手旁观。   清风派之所以在此次行动中鼎力相助,不是出于两个门派交好的情义,而是遵照朝廷命令进山营救桓钧侯。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剑的掌剑人和梁伯山一样心狠手辣,明知带进山的同门师兄弟全都会命丧黄泉,但为了巴结皇室权贵谋取利益,他们都选择了葬送良心。   这一次,从景栗的解怨行动之中获利的,不是值得善报的好人,而是令狐清和卫士玄这两位被狗屎运砸到的坏人。   原版故事里,令狐清丧命,卫士玄断臂,可如今此二人只是受了轻伤,既未死也未残。   恶人得利,善人惨死,如此结局,景栗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 第258章 凶手是谁?   桓钧侯终于开口,垂泪悔恨道:“对不起…全都是我的错…”   尽管此次营救风波是因侯爷而起,但他入山的意图是为阻止荒谬的长生蛊虫试验,只是好心办了坏事,和广陵王和梁伯山那些蓄意做恶的人有天壤之别。   逝者已矣,无论如何巴蓝等人都无法死而复生,景栗所能做的,是尽快完成任务,并在此过程中找机会惩罚那些作恶多端的歹人。   她问道:“侯爷,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好好好”,桓钧侯急于做些什么弥补过失:“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景栗依据副线任务提出要求:“不管怎么说,长生蛊虫术都是我父亲提出的,英家对此也有责任,被送入长生灵山试药的那些人,我想知道名单,给其亲人以补偿。”   尽管药人之祸是因皇室的贪婪与疯狂而起,但英台对此仍怀深深歉意,所以才特意将补偿药人亲属这一项加入任务列表之中。   有愧疚慈悲之心者,方可称之为人,皇室贵胄人性尚存者凤毛麟角,他们自诩为高高在上的神,随心所欲安排他人的生死,与地狱恶鬼无异。   桓钧侯点了点头:“可以,没问题,我立刻派人查明试药人的身份!”   回到长安英家,广陵王留下一队侍卫,名为保护,实为软禁。   原版故事中的英台,由于在长生灵山中停留的时间过长,下山时已毒发病入膏肓,任由梁伯山的谎言摆布。   她至死不知情郎梁伯山的真面目,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在朝廷的阴谋之中,无知无觉间毒发身亡,徒留无尽怨念。   自从她踏入英家大门起,便不断有门中弟子上前问候,除此之外,还会说一句——   “门主,其他师兄弟呢?”   除她和梁伯山之外的师兄弟,已全部丧命,不是死于药人之口,而是死于皇室之毒。   但是,景栗无法道出实情,因为知晓真相的人定会被朝廷灭口,她所能讲的唯有谎言,不如不说。   她沉默着走入自己的房间,只给丫鬟阿妙留下一句话——   “等梁伯山回来,让他来见我!”   丫鬟阿妙备好丸药和餐食送了来,并贴心劝慰,但景栗此时的心里乱的很,无法与其交心聊天,很快就打发她离开,独自在房中思索下一步的任务计划。   从目前情形来看,在英台的丸药里下毒的人百分之五百是梁伯山,景栗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干掉这个狼心狗肺的死渣男。   解怨三巨头开会商议铲除渣男大计,可不能让他死的太痛快,这个天杀的梁伯山,千刀万剐都不能让人解气。   屠豪的神奇脑洞在此关键时刻发挥了重大作用,他提议道:“电视剧里炼制邪门丹药的时候,经常用活人生祭的方法,干脆把渣男扔进窑炉里变成真渣渣吧!”   “活人生祭炼丹,一般都用童男童女,把梁伯山那么老大的人丢进药炉,总得有个由头…”独教授摸着下巴琢磨,打了一个响指之后说道——   “有梁伯山的生辰八字吗,我可以从命理学的角度编一个理由,把他送进药炉!”   “哇哦,你们简直是天才后勤组!”两位队友今天爆发的智慧小宇宙远超景栗的想象,她说干就干,即刻吩咐人把门中弟子的名录取来,并且特别吩咐要有生辰八字的详细名册。   “梁伯山…梁伯山…”景栗拿到名册后立马开始查,她看不惯竹简上的字迹,而且隶书认起来颇为费劲,一边念叨一边瞪大眼睛找渣男的名字,十五分钟之后终于有了结果。   “丙寅年,丙申月,甲寅日,壬申时…”,独教授念出渣男八字,右手晃着写有“神机妙算”的折扇,左手像算命先生一样掐指测算,很快便得出结论,啧啧啧几声后说道——   “难得啊~难得~他的八字里没有一丝阴气,是四柱纯阳格!”   “四…什么…纯阳是什么意思?”屠豪对天干地支完全不了解——   “他的八字很厉害吗,是电视剧主角那种注定飞黄腾达的命格吗?”   独教授摇了摇头:“阴阳调和方为世间正理,纯阳或纯阴的命格都是不吉之相,资料里没有梁伯山的人生结局,但我估计他八成会不得好死。”   “我们把他的死期提前吧!”屠豪迫不及待想把所有混蛋一并变成真真正正的人渣——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命格纯阳的理由把渣男推到药炉炼成渣,顺便让清风派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剑一起陪葬!”   把这五位黑心的朝廷狗腿子都除掉,才是真正的爽文,但具体的实现方法,需得再好好策划一番。   梁伯山焚毁尸体后也回到了英家,衣袍上同门的血迹仍未干透,便戴上虚伪假面,装出一副悲悲戚戚的样子,将师兄弟战死于长生灵山的假消息告知英家众人。   而后他来到英台的房间,又打算再使渣男深情那一套,走上前柔情款款道:“小英…”   景栗将手边的竹简狠狠甩到他的身上,怒斥无良渣男:“你还有脸这么叫我?可笑至极、无耻至尤!”   梁伯山还欲强辩:“小英,你听我解释…”   “你的狡辩鬼话留给阎王去听吧!”景栗不是被爱情迷了双眼的英台,听到渣男的声音即觉反胃,看到他的脸更是想吐——   “但凡你有半分良心,就该以死向所有师兄弟谢罪!”   梁伯山厚颜无耻道:“不要再意气用事了,没有人能斗得过朝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英家好!”   “为了英家好?我感谢你八辈祖宗!”景栗怒怼回击,顺带试探他是否为真凶——   “你下一步,是不是还想杀了我?”   她说着悄悄把身后的铜烛台握住,假如梁伯山敢动手,景栗就先下手为强。   梁伯山摆着手否认:“我怎么忍心杀你,你是英家的掌门,是当世丹鼎派唯一有可能炼成长生仙丹的天才!”   景栗不由得愣住,意识到之前推断有误,梁伯山渣归渣,可他不是下毒的人——   要想巴结好皇室,梁伯山须得促成长生仙丹的炼制,绝不可能在这时下手毒害英台。   谋害英台的凶手究竟是谁? 第259章 撞破狗血奸情   “谁是凶手”这四个大字一直在景栗的脑中徘徊,与此同时,梁伯山还不停地叨叨劝说,让她尽快开始炼制新长生丹药。   “我的药快吃完了…”景栗必须得挖出新的凶手线索——   “去灵山时所带的那些,药口感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样,是谁做的?”   “二师兄…”提起已故的巴蓝,梁伯山下意识顿了顿,即刻转换重点——   “你之前总说丸药太苦,所以我特意让阿妙在调制的时候多加了些蜂蜜。”   “阿妙?…”解怨三巨头不约而同地转换了怀疑对象,屠豪说道——   “在侦探小说里,凶手总是那个最不起眼的人,从这个角度来看,阿妙的嫌疑非常极其特别的大!”   阿妙是英台的贴身侍女,几乎时时刻刻陪伴在旁,此人若是一颗怀有杀心的定时炸弹,那对景栗必有威胁,她当即便说——   “你立刻出去,把阿妙叫进来!”   梁伯山急迫地想用丹药向皇室邀功:“小英,广陵王催的很紧,现在没有时间做其他的事,你务必要尽快拟出新的长生丹药方子!”   景栗对他的嘴脸厌恶至极:“广陵王把你叫做忠犬,这个称呼果然没有错,你真的是一条对朝廷唯命是从的狗!”   “英台!”梁伯山彻底摘下好男人的温柔假面具,重重拍着桌子露出丑陋真面目——   “你已被官兵软禁在府中,门主头衔不过是空架子而已,英家上下早已唯我马首是瞻,做不出新丹药,你休想踏出英家一步!”   巴蓝说的没有错,英台确实已被梁伯山架空,这一点傻姑娘直到死都还被蒙在鼓里。   “了不起,你可真了不起!”景栗冷冷一笑,为最佳男主送上掌声——   “一边用甜言蜜语迷惑我,另一边处心积虑夺英家的权,从前的我真是瞎了眼,这么多年都没能看清你的真面目!”   “只要你乖乖听话,遵从我的吩咐为朝廷炼药,我保证会对你好一辈子!”梁伯山软硬兼施,放完狠话后又玩伪深情哄了起来。   只是,这哄骗在景栗听来分外讽刺,梁伯山给朝廷当狗,返回头又想让英台做他的顺从忠犬。   景栗不再与他进行无意义的争执,顺势推动下一项主线任务,故作屈服之态,问道:“英家所有的长生典籍,都在书房吗?”   梁伯山对她配合的态度很满意,答道:“有些典籍被送进了宫里,那些书卷里的内容你都可以倒背如流,没有必要取回来吧。”   景栗转了转眼珠,现编理由:“我虽然一字不差地把书背了下来,但是没能融会贯通,所以想要再看一遍典籍,不然想不出新的长生仙丹配方。”   “好吧…”梁伯山听她这么说只能同意:“我去禀告广陵王,取回宫中所有的长生典籍。”   渣男离开,景栗高声叫了几遍阿妙,都没有听到回音,她走出房门,在院子里四下转了转,希望能有点意外收获。   这一次,她的运气相当不错。   在后花园的小树林里,她看到了正在拉拉扯扯的梁伯山和阿妙。   “稍等稍等,我把镜头拉近!”吃瓜专业户屠豪顿时来了精神,开始现场解说——   “阿妙双眼含泪,死死拉着梁伯山的手腕,而梁伯山却一脸不耐烦,只想甩开阿妙,哟哟哟,情况发生了变化!   梁伯山瞪着眼、黑着脸,一手叉腰,一手比比划划,明显是在生气,阿妙仰着脖子不退缩,显然有鱼死网破的架势!”   “噔噔蹬蹬~”独教授嘴动配音效,并讲出自己的判断——   “这俩人的关系百分之两百不清白,而且矛盾已经发展到了即将爆发的时刻,梁伯山简直是渣男中的战斗机,不仅利用英台掌控了英家,还背着英台胡搞瞎搞!”   屠豪又发现了新情况:“呀呀呀…阿妙好像看到小姐姐了…但是…但是她非但没有收敛,还抱住了梁伯山,我的天呐,这是狗血剧里的常见桥段,小三要向正宫宣战呐!”   此类狗血三角关系,朝三暮四的渣男是罪魁祸首,最该被手撕的人是梁伯山,但景栗的主要目的是查验阿妙是否为凶手,所以她只能像电视剧里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只追着小三喊打的疯魔正妻一样,把炮火对准阿妙。   景栗晃了晃脖颈,撸了撸袖子,做足准备后大步流星走上前,气势汹汹撞破奸情——   “你们两人在做什么!”   阿妙的回答相当露骨:“孤男寡女在一起能做什么,门主还需要问吗?”   眼前这对男女真真是天生一对,演技双一流,进入娱乐圈肯定是影帝影后的好苗子。   在和梁伯山与阿妙初次见面时,景栗完全没有看出他们的本性,只觉一为柔情好男人,一位忠心好仆人,但现实却重重甩了她两个巴掌。   “你是不是疯了,闭嘴!”梁伯山厉声斥责阿妙,转头安抚“英台”——   “小英,你别听她胡说…”   “不要白费力气解释了,门主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相信你的狡辩!”阿妙如被疯批附身一般,彻底撕破了脸面——   “门主,我和伯山大哥两年前就已经背着你在一起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梁伯山还需指望英台炼制丹药,绝不容许小丫鬟坏了大局,立刻甩了一记无情的耳光,企图用威胁堵住她的嘴——   “再敢胡说八道一句,我就把你的脖子拧下来!”   阿妙不甘示弱,双手开弓给了渣男两耳光,盛怒之下气场至少两米八:“是真是假你心里清楚!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今天就要一句话,你到底娶不娶我!”   “什么孩子?一派胡言,鬼才相信你怀了身孕!”梁伯山死不负责——   “就算你肚子里有孩子,也是别人的野种,休想赖到我的头上!”   剧情的发展全然出乎景栗的意料,本该是正宫和小三撕的不可开交,结果却是正宫在边上眼睁睁看着小三撕渣男,实乃狗血奇闻。   而且,二人互扇巴掌的场景像极了魔性泰剧,景栗亲身围观,感觉无比酸爽。 第260章 胜利在望   按理来说,阿妙此刻处于绝对劣势,应如狗血宅斗剧中的标准炮灰反派一样,像疯婆子似的哭天抢地,无效痛斥渣男。   但是,她非但没有落泪,反而仰天大笑,似是痛快解脱一般,而后直指渣男鼻尖,阴笑道——   “你既无情,我便无义,别以为甩开我就能过上好日子,你的死期也不远了!”   梁伯山猛然掐住她的脖子,在下狠手之前最后一次警告:“现在滚出英家,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阿妙已然无所顾忌,这时的她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想把渣男一起拉进地狱,在半窒息之中自爆罪行——   “十天前你密会官差,我悄悄跟在后面把一切听的清清楚楚,一年之内你若无法让门主炼出新的长生丹药,广陵王就会要你的命,而我已经在门主的药里暗中下了毒,如果没有解药,门主一个月内必会身亡,到时候拿不出长生仙丹,你也休想逃过王爷的惩治!”   梁伯山惊诧不已,掐人脖颈的手颤了几颤之后松了力道——   “立刻把解药交出来,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阿妙已近疯魔,神经质地笑了几声,提出条件:“我要你娶我,拜堂成亲之后,我自会把解药给你!”   景栗如果是家长里短节目的调解员,这时候定会提出发自灵魂的一问——   “明知道渣男是垃圾,还非得上杆子嫁,姑娘侬脑子是不是瓦特了?”   还没等她想完,便见寒光一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梁伯山将随身所带的匕首捅进了阿妙的小腹。   “啊!”景栗虽然在魂穿的过程中亲眼见证过生死,但仍未习惯杀戮与血腥,不禁尖叫一声,连步后退。   “小英,不用害怕,解药不在她的身上,就在她的房间,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梁伯山已不是第一次杀人,有着超乎寻常的冷静,蹲身在阿妙的尸体上上下摩挲寻找解药。   他所说的不会让英台出事,说到底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搜寻无果后,梁伯山拉着景栗回房,并令人速速请大夫。   景栗冷眼看着急如热锅上蚂蚁的渣男,心中一阵阵痛快。   人终究都会被自己所作的恶反噬,梁伯山始乱终弃,致使情人阿妙做出疯狂之举,害英台身中剧毒。   英台死后,梁伯山对广陵王而言再无利用价值,必定会被铲除,归根到底是他亲手把自己推上了绝路。   景栗高度怀疑,阿妙所说的解药根本不存在,只是诓骗渣男的手段而已,即便有解药也无济于事,英台的命数将近,仙丹也无法使她长命百岁。   “消失了消失了!”屠豪宣布大好消息:“卷轴上报复下毒人的任务已经消失了!”   给英台下毒之事是阿妙一人所为,她已身死,此项任务便宣告终结。   独教授拍着折扇欢呼:“胜利在望,大锦鲤即将回归团队!”   如今,景栗只需烧毁英家所有长生典籍,三条主线任务即可全部完成。   此时的景栗是不死之身,任何毒药进入她体内都会自动烟消云散,大夫诊脉过后给出的诊断是,“英台”身体倍儿棒,不仅没有中毒,连天生的哮喘症都奇迹般的痊愈了。   梁伯山松了一口气,还以为阿妙的下毒言论纯属子虚乌有,又打算在“英台”面前装好男人,编故事美化自己的形象。   景栗才没有心情听他的鬼扯,径直打断,并说道:“立刻把宫中的长生典籍取回来,若不能尽快重新研读古书,我无法在一年之内炼成长生仙丹。”   梁伯山颇有几分意外:“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想通了,愿意全心全意为朝廷炼丹。”   景栗意味深长一笑:“除了向权贵屈服,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小英你终于成熟了,不再是那个不识人间烟火的天真小姑娘…”梁伯山说着还想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景栗毫不客气地打开他的脏手,黑着脸道:“以后请称呼我为‘门主’,而且尽量不要出现在我眼前,有像你这样恶心的苍蝇在身边乱飞,会影响我炼丹的心情!”   “好,谨遵门主吩咐!”梁伯山咬着牙回答,脸上的表情却道出另一层意思——   “假如你没有炼丹的本事,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英台若是在天有灵,认清爱人梁伯山真面目的这一刻,定会痛彻心扉。   渣男将在“英台”身边伺候的人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景栗在英家完全失去自由,连在后花园散步都不可以,活动区域仅限于卧室、书房和炼丹房,这样三点一线的日子过久了,精神非得崩溃不可。   好在景栗过不了几天就能结束任务离开这个糟心的世界,她托腮坐在木榻的矮桌边,喝茶吃点心,顺带和队友聊天解闷。   屠豪在关注任务进展的同时还抽空翻看了简述西汉历史的书,有一点相当不解——   “书上说汉武帝采纳董仲舒的建议,推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统治政策,照这么说汉武帝应该推崇儒家思想,怎么会对道家炼丹长生术如此沉迷呢?”   独教授摇扇科普:“汉武帝虽有雄才大略,但同时也有穷兵黩武、好大喜功的一面,儒家的春秋大一统思想恰好与他的壮志野心完全契合,所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理论才会被大力推行。   简而言之,所谓统治政策,只是帝王为了实现政治目标而出台的政策而已,皇帝往往说一套做一套,汉武帝对外推崇儒术,其实本人对道家方术异常痴迷,为求长生成仙做过不少荒唐事,这才是帝王的真实面目。”   “太涨知识了,活到老学到老!”屠豪像小学生似的认真点了点头,脑中浮现了一个生意好点子——   “所长,你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公司当主播,我专门为你开设一档直播历史文化知识的科普节目,名字就叫…‘独家讲坛’,怎么样!”   景栗预测这桩生意必赔无疑:“你确定独教授能竞争得过其他直播间里那些穿着清凉、载歌载舞、嘴甜如蜜、一个劲儿感谢榜一大哥的网红小姑娘吗?” 第261章 和影帝组CP的大锦鲤   屠豪更具商业头脑:“国家正在重拳打击低俗劣迹网红,眼下正是推出正能量高知网红的大好时机,独教授很有可能会一炮而红!”   “真的吗?”独教授甚为惊喜:“我也有机会成为像大锦鲤那样的网红明星吗?”   景栗怎么听都觉得别扭:“我又没有很红,所长您还是另换参照人物吧。”   独教授戳了戳土豪鲜肉:“你还没有把拍戏的好消息告诉大锦鲤吗?”   屠豪无奈摆了摆手:“我那晦气的大侄子昨晚打来电话,邀请大锦鲤参演一部大制作电视剧,但是连都剧本都不发,八成是排不上号的小角色,我琢磨了一整天,决定义正言辞地拒绝他,咱们的大锦鲤是影后级人才,凭什么去扑街小破剧里打酱油!”   “干得漂亮!”景栗举双手赞同,并不是不在乎失去演戏的机会,而是认为屠豪的大侄子屠铭中不可信,她很有骨气地放话——   “你那总裁大侄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晦气混蛋,他肯定是想通过施舍破角色来羞辱我们公司,我宁愿这辈子无戏可拍,也不会演华晟娱乐公司投拍的破剧!”   “说曹操,曹操的微信到”,微信的叮咚声响起,屠豪看到大侄子的名字就撇起了嘴——   “他把剧本大纲发过来了,那倒霉鬼该不会是真心诚意想邀请大锦鲤演戏吧?”   独教授对电视剧很好奇:“演不演另说,先看看是什么角色。”   屠豪边翻看边说:“是大女主复仇武侠剧,女主角是当红明星赵蜜儿,大锦鲤的角色是…是…是她的娘亲…”   “娘亲!?亲娘的娘亲吗?”景栗只觉不可理喻,怒拍桌案发火——   “开什么国际玩笑,赵蜜儿都快三十了,而我才二十七岁,她再装嫩也演不了我的女儿,当观众的眼睛都是瞎的吗!?”   独教授也怒气上头:“混球大侄子摆明了是在欺负人,多少年过三十的女演员还在瞪眼噘嘴强行扮少女,凭啥咱们大锦鲤年纪轻轻就得演老娘!”   “稍安勿躁!”幸亏屠豪压抑脾气多翻了一页剧本,才发现角色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坏——   “这部剧里的娘亲,因生女主而难产身亡,也就是说只有年轻时期的戏份…而且…女主的爹是由胡华出演…该不会是影帝胡华吧…他之前好像只拍电影不拍电视剧的…”   “胡华是我的电我的光我生命中唯一的男神!”景栗激动到差点蹦起来,她一秒转变态度,为了男神无条件自打脸放弃原则——   “你快去确定一下是不是胡影帝本人,只要能和他演对手戏,别说演女主的妈,演奶奶我都没问题!”   “稍等,我打电话问清楚!”屠豪快步走到窗边,拨通了大侄子的电话。   景栗急不可耐:“他说了什么,对方到底是不是影帝胡华?”   独教授暂时也不清楚状况:“屠豪只发出了几声‘嗯’的声音,猜不出是什么情况,我也是胡影帝的粉丝,假如你真能和他搭戏,我去剧组探班的时候能不能和偶像合个影?”   胡影帝的迷妹和迷弟组建等待联盟,眼巴巴地盼回音,大约十分钟之后,屠豪结束了和大侄子的通话,立马又打给自家娱乐公司的工作人员,让他们立刻搜集网上有关影帝胡华的最新消息。   独教授紧张地询问:“怎么了,你家大侄子的戏有什么问题吗?”   屠豪清了清嗓子,简述当前情况:“据我大侄子说,和大锦鲤演CP档的男演员就是影帝胡华,胡影帝开了自己的影视公司,那部戏里好几个重要角色都是由他旗下的新人扮演,影帝这次在电视剧里属于特别出演,主要目的是捧自家公司的艺人。”   “天呐~能和胡影帝演CP,我真的要转运了吗?”景栗不敢相信老天爷会如此眷顾她——   “你大侄子的话可信吗…他…他会不会是在耍我们?”   “我已经安排人去确认消息了,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屠豪使劲晃了晃脑袋,以确保自己不是在做梦——   “我大侄子说,是胡影帝提出希望与你合作,他看过你的试镜准备短视频,很欣赏你的演技。”   “真的吗!!!”景栗用高八度尖叫表达兴奋,甚至把守在门外的仆人都引了来。   在她打发闲杂人等时,听到了屠豪的惊呼:“真的,这居然是真的!影帝胡华今天在微博上发布了电视剧宣传照,而且他三天前还转发评论了你的试镜短视频,这么重要的大事件我居然现在才发现!”   “什么!?”景栗的心情如中彩票头等奖一般:“胡影帝评论了什么,快念给我听听!”   “每一位努力的演员都是夜空中最闪亮的星!”屠豪读出评论,又看了看词条相关的推送,明白了基本情况——   “胡影帝自家公司的多位新人在前几天也发了歌舞演技方面的培训视频,他主要是在为自家艺人做宣传,顺道也夸了夸热度和实力兼备的你!”   景栗被突如其来的好运冲击了天灵盖,晕晕乎乎道:“我的演艺生涯…就这么…轻轻松松走上巅峰了吗?”   “你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连个像样的露脸角色都没演过,如今的好机会可不是轻轻松松的成功,而是厚积薄发的努力回报!”屠豪对大锦鲤的实力百分百认可,起身摆出霸道总裁的架势说道——   “我马上带着律师去找大侄子,尽早把这部戏的角色敲定,让大锦鲤迈出通往影后奖杯的第一步!”   景栗身在汉朝,此时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快结束任务,立马让仆人给梁伯山传话,让他抓紧时间把英家典籍全都搬回来,此外,还提出要请桓钧侯来府里吃晚饭。   渣男梁伯山前来刨根问底,明显不想让她和任何外人见面,不过景栗见招拆招,说是回程的路上已与侯爷相约商谈补偿药人之祸遇害者亲属一事,假如今日她不请侯爷,那明日侯爷必会邀她入府做客。 第262章 化蝶长生法   梁伯山迫于无奈,亲请桓钧侯入府。   景栗之所以请侯爷前来,是想让他做见证人,加速任务进度。   饮过第一杯酒之后,她便直入正题:“侯爷想必清楚,我如今已是失去自由的笼中鸟,补偿药人之祸遇害者亲属一事,只能麻烦您费心操办,我会尽快把银子送到侯府。”   而后,她看着旁侧名为伺候实为监视的梁伯山,吩咐道:“两天之内,送一万两银子到侯爷府上。”   景栗并不清楚英家的家底有多厚,故意狮子大开口说出一万两的巨款,若有则全部用于补偿,若没有至少能促使梁伯山把所有钱都交出来,免得这厮暗中贪走英家的财物。   “一万两!?”梁伯山分外诧异:“英家没有这么多现银…”   “那就卖房、卖地、卖古董,必须在两日内凑出一万两,不然我良心不安,根本无法专注炼丹!”景栗再以炼制丹药做威胁,还故意斜眼瞟着渣男,冷声质问——   “怎么,我这个门主说话一点分量都没有吗!?”   桓钧侯也有用钱弥补过失之心:“英门主,你不必为此散尽家财,贫道也会出钱…”   “侯爷!”景栗打断他的话,直白讲出目的——   “而今我不过是空有名头的英家门主罢了,门中上上下下的大小事务都是旁人说了算,我半点都做不了主,钱财留着还不知便宜了谁,倒不如全部作为赔偿金送出去,至少能换一份心安,请侯爷务必出面代为督促此事。”   “好,英门主放心,贫道定会尽力。”桓钧侯说着还瞪了梁伯山一眼,他很清楚“英台”言语中暗骂的人是谁。   侯爷的心情也差得很,几乎没怎么吃菜,连饮数杯闷酒,长叹一声说道——   “今日是我最后一次以‘贫道’自称了。”   景栗不解:“我不明白侯爷的意思。”   “我已接了圣旨,下个月迎娶南越国昭德郡主为妻…唉…”一心学道修仙的独身主义者桓钧侯郁郁嗟叹,既为皇室贵胄,婚事便身不由己——   “我对朝堂政事完全不感兴趣,对于南越国和我朝的纠葛纷争也不甚了解,陛下告诉我,这桩婚事有利于维持我朝与南越的和平大局,由战转和,即可避免众多将士战死沙场,也算是功德一件…”   他原本有自己的坚持,一直在与皇帝舅舅抗争,坚决不踏入婚姻围城,拿定主意一辈子学道修仙,在外人看来也许是痴狂疯癫,可他却无比享受这样的人生。   但是,长生灵山之行彻底改变了他。   全因他不顾凶险执意进山,英台等人才不得不冒死相救,英家和清风派的众多英雄丧命,皆与他有直接关系。   他心怀深深负罪感,面圣时一听到婚事可避免边境生灵涂炭,便不忍心再次推拒,生恐因自己的一念之私,害更多无辜者失去性命。   桓钧侯已然微醺,又饮两杯,自嘲般地笑笑:“生在皇家,谁又能随心随意地生活呢?这一世成仙无望,权当是体尝俗世凡苦,只愿来生能得自由身!”   细细想来,这一故事之中,无论主角配角,全无赢家,不是被阴谋夺走了性命,就是梦想幻灭、心如死灰。   也许这才是最真实的人生,从古至今,有几人能无愁无憾地圆满度一生呢?   在送桓钧侯时,景栗请他帮忙做最后一件事,邀广陵王明日前来英家。   侯爷一离开,梁伯山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请广陵王来府里,而且这点小事有必要请桓钧侯出面吗?”   景栗故意卖关子:“稍安勿躁,明天答案即会揭晓!”   她所要做的,是说服广陵王把渣男和清风派四大狼心狗肺的掌剑人都丢进药炉里炼成渣,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景栗重回房间,时间紧任务重,今晚她要做好两件事——   第一,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破绽,她必须套用合适的长生丹药炼制配方,有理有据地对渣男和禽兽进行非人道毁灭。   第二,务必要想出能够百分百说服广陵王放弃梁伯山等狗腿子忠犬的理由。   屠豪去见大侄子还没有回来,景栗和独教授分工合作。   独教授熟悉隶草行书各类字体,他负责阅览长生术竹简,景栗只需按要求逐一展开竹卷即可,她重点琢磨如何与广陵王周旋。   “庄周入梦化成蝶,吾沉梦中悟生死”,独教授读出竹简上的一行字,啧啧啧地大发感慨——   “英家先祖的脑回路实在太清奇了,居然想出了类似神话故事的‘化蝶长生法’!”   “什么意思?”景栗觉十分新奇:“是用仙丹把人变成蝴蝶,然后飞上天变吧啦吧啦小蝶仙吗?”   独教授简述内容:“据这卷竹简所写,以长寿著称的神仙彭祖曾在西南蝶谷中修炼百年,那山谷内的蝴蝶吸纳了仙气神力,成就永生不死之身,每每寿命将至,就会蜕化为蛹状,一个月之后即会重新破蛹重生,周而复始,可与天地同寿。   英家先祖在这一传说的基础之上,结合庄周梦蝶的故事,创造化蝶长生术——   活捉蝶谷各色蝴蝶一百只,当它们变成蛹状时生磨成粉,以纯阳十牲的骨血为引,再辅以金石药材,七七四十九天即可炼成‘化蝶长生丹’,人服下之后将如仙谷的蝴蝶一样,能够通过化蛹重生的方法逃离轮回、永生不死。”   “这应该叫幺蛾子长生术吧,真是鬼扯他妈给鬼扯开门,鬼扯到家了!”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如此离奇的长生丹药炼制法,景栗觉英家先祖的脑洞大到女娃娘娘都补不上。   “被长生不老迷了心窍的皇帝就信这些幺蛾子,你可以把化蝶长生术里提到的‘纯阳十牲’发挥一下,换成梁山伯那群狼心狗肺的混蛋。”   景栗顿时来了精神:“所长,您先给我讲讲,什么叫‘纯阳十牲?’”   独教授解释并提出绝妙方案:“就是出生在阳年阳月阳日的十种活的公牲畜,而梁伯山的命格纯阳,正好能对得上!”   “完美,天才所长!”景栗把这卷竹简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摆在桌子正中,计划明天用它诓骗广陵王。   “铛铛铛铛!”屠豪终于归来,他自配音效,晃着手中的酒瓶说道——   “I am back!” 第263章 顶流巨星的美梦   看土豪鲜肉那眉飞色舞的欢脱模样,独教授还以为他喝嗨了:“看样子和你大侄子喝的很尽兴呐!”   “屠豪醉了吗?”景栗感觉不大妙——   “总裁大侄子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儿,屠豪清醒的时候都不一定能应付得了,喝多了肯定会被对方算计!”   “我只喝了半杯红酒,没有醉~”屠豪完全处于清醒状态,坐回办公椅上转了两圈,脸上仍挂着兴奋的笑容——   “我和大侄子话不投机半句多,谈妥戏约后象征性地喝了两口而已,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快乐,我要和解怨队友们一起享受!”   “你还把没喝完的酒打包回来了吗?”独教授打趣一句,拿过酒瓶瞧了瞧,不大了解洋酒的他看不太出门道——   “这是什么牌子的名酒?”   “1990年的罗曼尼·康帝蒙哈榭园干白葡萄酒,大侄子刚从佳士得拍卖会上拍到的”,屠豪在转椅上美滋滋地回味刚刚体验的巅峰时刻——   “多亏了锦鲤小姐姐,我才能享受到被大侄子奉为贵宾的高光时刻!   那家伙平时眼睛长在天灵盖上,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臭架子,但今天为了让我同意签约,他事无巨细地顺着我的心意,我不过多看了这瓶酒两眼,他就大方把酒送给了我,小爷切切实实体验了一把当叔叔的优越感!”   独教授抚摸着光滑的酒瓶询问:“上过拍卖会的葡萄酒,了不得,很贵吗?”   “十多万吧,钱并不重要,关键是这个年份的La Romanee-conti白葡萄酒可遇而不可求!”屠豪不是有意凡尔赛,生而富贵的他选酒向来只重口味,价钱如浮云,反正他也不差钱——   “等小姐姐结束任务归来,我们就开这瓶酒庆祝,怎么样?”   “对红酒一无所知的我不配喝这么贵的酒,按三分之一的价钱折现给我就好!”景栗不是什么高端名媛,比起舌尖上稀里糊涂的享受,她还是更喜欢实实在在的人民币——   “那部电视剧的合约你签了吗,确定大侄子不会在背后动手脚坑你吗?”   上一次总裁大侄子屠铭中软硬兼施挑唆她离开屠豪的公司,就冲这一点,足以看出这厮算不得什么正面人物。   “我找了很靠谱的律师,确认合约没有问题,我已经签过字了,三天后拍定妆照,一周后进组拍摄,现在微博的宣传就可以搞起来了。”屠豪强调进度——   “小姐姐,你现在只剩下最简单的一项主线任务了,三天之内一定要烧光所有的长生典籍,副线任务不影响大局,该放弃就放弃,越早回来越好!”   景栗倒霉了27年,面对突如其来的好运总不免怀有警惕,像是患有被害妄想症,疑心是老天爷在戏弄她——   “我还有一件事想不大通,和胡影帝搭戏这么好的机会,应该有好多人抢角色才对,这馅饼怎么就砸到我的头上了呢?”   屠豪之前有过相同的疑问:“这个问题我问过大侄子,你演的这个角色戏份不多但难度很大,很多打戏要求有特写镜头,能用替身的场景很少,基本都要亲自上阵,大牌演员不愿受这个苦,连名气不算太大的流量艺人都不乐意演,大家都更偏爱那些番位靠前而且拍摄轻松的角色,所以机会就落到了你的身上。   这个角色的要求,是演技过硬、哭戏感染性强、有武术或舞蹈功底,你不仅完美符合条件,还自带演技派复活锦鲤的热度,又是胡影帝亲自点名认可的演员,放眼整个娱乐圈,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一角色!”   景栗终于完全放下心来,当晚就做了一个美的冒泡泡的梦,梦中她成为娱乐圈顶流巨星,片约一个一个又一个,在家看电视,随便换到哪个台,都有她主演的戏;出门看电影,一整排宣传海报上全有她的身影;走在大街上,目光所及之处的广告代言人无一例外都是她。   清晨梦醒,现实照进荒诞的美好幻想,虽知不可能实现,但仍觉意犹未尽。   景栗本以为行事散漫的广陵王得拖延到下午才能来,不想他早早便登门,身着板板正正的朝服,俨然是刚下朝。   广陵王在书房落座,一脸不耐烦:“英门主,本王公事甚为繁忙,今日前来算是给桓钧侯一个面子,以后除非长生仙丹的炼制有进展,否则不要随便打扰本王!”   景栗暗戳戳翻了个白眼,表面却还得恭恭敬敬行礼:“长生丹药的研制若无进展,在下岂敢叨扰王爷。”   “哟~”广陵王颇有几分惊讶:“本王还以为英门主得在痛失同门的悲恸之中消沉一阵子,想不到短短一日便想出了新的丹药方子。”   “逝者已矣,我总得尽力保住英家其他弟子的命”,景栗先得把碍事的梁伯山支走,便说道——   “你先退下,我有要事需与王爷单独商谈。”   梁伯山想要把“英台”牢牢掌控在手掌心,不愿让她和王爷单独相谈:“我在旁为二位斟茶吧…”   “下去!”广陵王亲自开口,渣男只得退出房间。   景栗双手将竹简递上:“请王爷过目。”   “化蝶长生术!”广陵王一目十行浏览,将信将疑道——   “西南边陲当真有蝴蝶谷这个地方吗?”   景栗再编故事,点头道:“有,我家先祖曾亲眼见到过仙谷中长生不老的蝴蝶,只因身体抱恙所以当时未能炼制丹药。”   “那还等什么,我立刻传信给西南驻军,让他们找出长生蝴蝶谷的准确位置!”广陵王丝毫不觉得此法荒诞,恨不能立刻就把永生不死的蝴蝶捉来,另外,他思索片刻后特别强调了一点——   “关于化蝶长生法,暂且严格保密,不要让其他人知晓,包括梁伯山和其他官府中人。”   “好。”景栗应了下来,可这要求着实反常,她隐约感觉王爷似乎有独占长生术之心。   广陵王又看了一遍竹简,说道:“这上面说需要纯阳十牲做药引,你先把十种牲畜找到,蝴蝶谷那边本王会派人抓紧确定位置。”   景栗提出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王爷,有比纯阳十牲更好的药引子。” 第264章 反派大锦鲤   见她迟迟不语,无甚耐心的广陵王说道:“当然要用最好的药引,有什么问题吗?”   “以活人的身躯做药引,药效方可加倍。”这句话既残忍又变态,景栗今天所要扮演的角色,是一位为求仙丹不惜草菅人命的“反派”炼丹师。   “活人?…”残暴的广陵王一点都不在乎他人的生死,没怎么犹豫便说——   “这倒不是不可以,我尽快从牢里弄几个犯人出来。”   “在牢房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久了,人体内的元丹阳气会不断减弱,这样的人不但不能增强药效,反而会毁了宝贵的金石药材,须得用命格纯阳且身体康健的男子,最好习过武艺,阳刚纯元之气方才最重!”   景栗胡诌理由否定此提议,接下来便用冥思苦想半个晚上的理由开始把王爷往“沟”里带——   “在下有一个一石二鸟的好办法,于王爷、于英家皆有利。”   广陵王好奇:“什么方法,速速道来!”   景栗直白道出重点:“梁伯山即为纯阳命格,其身躯是万中无一的丹药好材料。”   而后,她递上门中弟子的名录,特别指出渣男的名字和八字所在。   广陵王高度怀疑她的动机:“梁伯山秘密与本王合作,暗害英家一众门人,你是想报复他吧?”   “没错,我的确怀有复仇之心!”景栗摊牌,因为这一点越掩饰越容易惹人生疑,她阴冷一笑,双目没有任何温度,反派的架势十足——   “梁伯山如果只杀几个人也就罢了,可他还夺走我在英家的大权,如今门中上上下下都唯他马首是瞻,我这个门主反倒成了无用的摆设,这口气无论换给谁,都很难咽的下!”   广陵王双眼微眯,端详着她面目的细微表情:“丹鼎派中人皆言,英门主是只是炼丹研药的呆子,不甚通人情世故,本王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有如此狠决无情的一面。”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我在灵山中吃了大亏,才真正明白了这一道理,从前的我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只是懒得为此费心,外面的事习惯性交给师兄们去办,不料竟给了某些小人可乘之机,而今我已完全看透了梁伯山的真面目,但恐怕王爷还未真正看穿…”景栗用谎言一步步勾起王爷对渣男的猜忌——   “王爷,您该不会以为,梁伯山是真心为您所用吧?”   广陵王生性多疑,蹙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景栗正式开始黑渣男大行动:“从长生灵山返回长安的一路上,我始终不敢相信梁伯山和清风派四灵剑是王爷的人,因为我曾不止一次听过他们暗中讲您的坏话,在灵山抗击药人时,他们夜里还在悄悄商议,哪些事可以告知王爷,哪些事需得绝对保密。”   “保密?他们隐瞒了什么事?”广陵王最恨手下人不忠,天生神力的他手掌猛然用力,白瓷茶杯刹那碎裂。   “王爷想必会好奇,我为何要通过桓钧侯请您前来,又为何非要支走梁伯山”,景栗把编故事的能力发挥到极致——   “我在灵山时就和梁伯山等人提到过化蝶长生术,但深夜时他们几人暗中商议,说此事暂时不可被王爷知晓,至于原因,我听的并不真切。   自从回到英家,我的行动便受到梁伯山的严格限制,提出想与王爷面谈,但他并不允许,只说任何事都必须通过他传达,我担心他还会向您隐瞒化蝶长生术之事,所以才不得不求助于侯爷邀请王爷。”   让桓钧侯出面请广陵王,起初只是因为她不想和梁伯山多说一句话,所以才托侯爷帮忙,不过后来想到,此事只要善加利用,就可以成为狠戳渣男的一柄刀。   广陵王将信将疑:“欺骗本王是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从亲眼看着小客栈中十多人吐血身亡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王爷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人物!”景栗殷勤倒茶,扮出狗腿子相——   “王爷难道不觉得,在下比梁伯山更可信吗?”   广陵王思忖几秒,问道:“梁伯山暗地里有没有和什么可疑的人联系过?”   “这个…”若是梁伯山当真和王爷的政敌或对头有瓜葛,那他将必死无疑,不过景栗并不清楚王爷有哪些死对头,她急急转动脑筋,忽而灵光一现,说道——   “我不大清楚…但是…我的丫鬟阿妙怀了梁伯山的孩子,可姓梁的人渣却始乱终弃、不愿负责,阿妙迫于无奈,讲出不少狠话,说什么她知道梁伯山的秘密,似乎和朝廷的各方势力的纠葛有关,不过讲的很含糊…”   广陵王急欲知晓详情:“你把丫鬟的话原原本本复述给我听!”   “阿妙还没说几句,就被梁伯山捅死了…”景栗故作伤心状叹息,而后才继续说道——   “王爷如若不信,可以详查,肯定能够找到梁伯山埋阿妙尸体的地方,最关键的问题是,梁伯山若是不心虚,怎么可能下这么重的狠手?”   阿妙的死也被她利用了一把,目的就是加深广陵王对梁渣男的怀疑。   “朝廷的各方势力纠葛…各方势力…”广陵王反复念叨,本就不展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句词是景栗现编的,代指王爷在朝中的政敌,幸得老天爷保佑,此招数相当奏效。   广陵王已经动了除掉梁伯山的心思,不过他对“英台”还不能完全放心:“你怎样证明你的忠心?”   景栗眼珠稍稍转了几转,以诚恳之态道:“梁伯山交际甚广,方方面面的人都熟悉,所受到的诱惑也多,所以很难对王爷一人忠心。   但是,我与他完全相反,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炼丹房里度过,也不愿浪费时间和太多人来往,只要王爷能够惩治梁伯山,助我夺回英家的掌控权,那在下必将全心全意忠于王爷!”   广陵王仍有犹豫,毕竟梁伯山和清风派四灵剑为他办过不少事,是能力颇强的可用之人。   景栗继续煽风点火:“对于不忠的手下,宁可错杀千人,不可放过一个,稍有心慈手软,便会后患无穷!” 第265章 算命半仙大锦鲤   “宁可错杀千人,不可放过一个…”这句曹操的经典名言说到了广陵王的心坎上,在说话间他点了点头,做出最后的决断——   “梁伯山夹在我们中间做传声筒,确实颇有隐患,像他那样的忠犬,本王身边有的是,但像英门主这样的炼药天才,当世唯有一人!”   景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来王爷是同意把梁伯山用作药引了,清风派四灵剑掌剑人也一并除掉吧,扶持一批不知药人之祸内情的新人,王爷用起来想必更为得心应手。”   广陵王询问:“你知道清风派那四个人的生辰八字吗,他们也是纯阳命格吗?”   景栗编起瞎话来一套又一套:“在下略通八卦命理之术,给清风派的四位掌剑人都算过命,故而清楚他们的八字,虽不像梁伯山那样命属纯阳,可是阳气都不弱,加之武艺非凡,其筋其骨均可使丹药效力增强,都是不可多得的仙丹药引。”   把活生生的人推入药炉炼丹,这在正常人看来是毫无人性的残暴之举,不过野心勃勃且生性嗜血的广陵王对生命并无半分怜悯之心。   在他眼中,人只分为两种,一是有利用价值的,二是没有利用价值的,前者必须做绝对服从于他的忠犬,后者则如蝼蚁草芥,可以随意斩杀。   广陵王既起杀心,便绝不留情:“一次杀干净也好,斩草除根,方才稳妥,你打算何时动手?”   景栗急赶着回现代踏上影后之路,迫不及待地加速任务进程:“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准备起来,今日三更,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送入药炉,熔炼药引子至少得三十日,越早开始炼制越好。”   “雷厉风行,敢想敢干,英门主的行事作风,本王很是欣赏!”广陵王越聊越觉“英台”为知己,他向来不爱和优柔寡断之人打交道,率直果断才是他中意的风格。   在王爷眼中,处事直来直去的人,心中的花花肠子最少,自然也最易于掌控。   广陵王绝不会想到,眼前的“英台”体内蕴藏着解怨使者大锦鲤的灵魂,他以为收服了一位新的忠犬,殊不知,其实是大锦鲤反耍了他,马上就会将他忠诚的左膀右臂们都变成药炉里的渣渣。   “本王现在就命人将梁伯山等五人关押起来。”广陵王说着便打算吩咐门外的侍卫抓人。   “王爷莫急!”景栗制止,提出一个“天才”的报复方法——   “现在就扣押那五人多没意思,不如让他们亲自去准备炼制药引所需的材料,三更更鼓敲响的那一刻,再告诉梁伯山等人真相,岂不是更刺激、更有意思吗?”   和广陵王这样冷血的变态套近乎,最好的方法就是扮成和他一样的绝情禽兽。   “高手,英门主真是报复人的高手!日后本王若想惩治仇人,定会先来向英门主讨教几招狠决的好手段!”广陵王对新忠犬“英台”无比满意,此外,他还提出一项要求——   “英门主既精通八卦命理,不如给本王也算上一算。”   景栗不是真的算命先生,专业术语压根儿不会几句,唯恐露馅,只得说道:“王爷乃天子之后,命数贵不可言,在下哪里敢为您算命。”   如果现在有独教授做场外援助,说不定还能帮她编几句忽悠人的词,可是俩坑货队友还在睡懒觉,直到现在都没上线,算命戏单靠景栗一个人很难hold住。   广陵王却不依不饶,将右手伸到她面前:“本王准你畅所欲言。”   景栗骑虎难下,不得不硬着头皮演算命半仙,轻轻扶着王爷的手腕,假意细细观察手相,实则挖空心思琢磨台词。   要命的是,她脑中所能想出的,只有两句电视剧经典算命台词——   一是,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   二是,红鸾星动,将交桃花好运。   这两句话明显都不适合广陵王,要想讨其欢心,必须讲合他心意的好话。   正在这时,景栗想到了独教授之前所讲的历史背景小知识,广陵王最大的愿望就是登基做皇帝,为此孜孜不倦谋反几十年,顺着此思路回答,应该能够渡过此劫。   景栗假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几番欲言又止,广陵王紧张不已:“怎么,难不成本王近日将遭遇劫难吗?”   “不是大劫,而是…”景栗故弄玄虚地闭眼掐了掐手指,满面郑重道——   “您命数中的尊贵不仅仅止步于当前的爵位,未来的地位还可以更上一层楼…天机不可随意泄露,在下只能言尽于此,王爷定能够明白其中深意。”   王爷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高一层,无疑是九五至尊,她几乎是在明示,广陵王能够登上王位。   当然,这是诓骗野心王爷的谎话。   广陵王果然大喜,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英门主果然是神仙般的人物,慧眼识天机,了不起,不过…这些话你可不能对除本王之外的第二个人讲。”   景栗颔首道:“王爷放心,在绝不会泄露半个字。”   “不仅仅是算命的内容,化蝶长生术也不可告知任何外人!”广陵王对保密工作的要求相当严苛,至于理由,他没有必要向通晓天机的“英台”隐瞒——   “父皇若是长生不死,本王的地位怎么可能更上一层楼?”   景栗这时才明白,王爷之所以隐瞒长生术,原来是为了阻止皇帝亲爹永生不死,这样他才有机会上位。   广陵王的真正目的,是让自己成为世间第一位长生不老的皇帝,他心情大好,哈哈大笑几声后道:“临近三更时,本王会派侍卫前来协助英门主!”   “多谢王爷!”景栗见时机不错,又提出下一项要求——   “在下还有一事相求,关于长生仙丹药引子的辅料,我还需翻阅旧书卷再斟酌一番,但英家有不少长生典籍都在宫中,不知可否劳烦王爷出面,让在下在今日之内把所有书都取回来。”   虽说取长生典籍的事交代给了梁伯山去办,可是那厮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办妥,不如由她开口请王爷协助。 第266章 虽生犹死   广陵王痛快答应,离开英家时送给梁伯山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景栗送王爷出府,梁渣男不敢阻拦,在大门口的时候,正与张文才相遇。   张文才是朝廷的人,并不在广陵王的毒杀范围之内,他虽然还活着,但是心中忠君爱国的信念却已灰飞烟灭,仅仅一日的工夫,人就显得颓废了不少。   英家的小厮原本按照梁伯山的吩咐,劝离所有前来见“英台”的客人,若不是正巧遇到,景栗将没有机会与美男张文才再见。   广陵王傲慢地瞄了瞄他,问道:“你不在宫中当值,来英家所为何事?”   张文才抬臂抱拳行礼,答道:“回王爷的话,卑职今日休沐,前来见英门主是为…求药…”   “求药”二字声音很低,景栗能够感觉的出来,这不是他的真正目的。   广陵王上马车之前,抬手搭在景栗的肩上,手掌暗暗发力,在她耳边威胁道:“不要忘记你和本王的约定,祸从口出,谨言慎行!”   张文才是皇帝的人,广陵王不免担心其会发现化蝶长生术的秘密。   “王爷放心,在下定然守口如瓶。”景栗肩膀处的骨头都快被他掐碎了,咬着牙应答。   广陵王一走,梁伯山立马又当家做主了起来,张文才还没有落座,他便提前下起了逐客令——   “门主事务繁忙,请张统领长话短说。”   张文才看向他的眼神,满是愤恨与鄙夷,任何三观正直的人,都对梁伯山这样残害同门的人渣极尽鄙视。   景栗不惯着梁渣男的臭毛病,直接把化蝶长生术的竹简丢给他,用命令的口吻道:“立刻把这上面所有的药引材料准备齐全!”   见梁伯山还立在原地,她恨不能一脚把其踹出去:“还愣着做什么,你成日张嘴闭嘴都是长生仙丹,怎么现在反倒不急了?”   “英门主,你还在研炼长生仙丹吗?”待渣男离开,张文才先是提出一问,不过即刻便意识到此问题着实傻的很,自嘲般地笑笑,感慨道——   “不过…这也由不得你…人生在世,皆身不由己。”   景栗递上一杯茶:“张统领前来所为何事,但说无妨。”   张文才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先前意气风发的英武之光,他解下腰间装有金锭的钱袋送上,带着青色胡茬的嘴角抖了抖,询问道——   “有…有助眠安神的药吗?”   景栗对英家的丹药种类不甚了解,但想着失眠是古今人类都会遭遇的问题,安神的药总该是有的,便说道——   “我们在长生灵山共经生死,算是有朋友的交情,提钱可就见外了,我这就让人去准备丹药。”   这一故事中的朝廷中人,唯有张文才是集人性光辉于一身的正面人物,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流数不胜数,如他这般外表俊美、内心纯善的英雄,世间能有几人。   “在长生灵山并肩携手战药人,我看的出英门主是重情重义之人,您想必有办法知道巴蓝等人的尸骨葬在何处,祭奠的时候烦请替我为大家烧一份纸钱、添一份贡品,另外死者的家人若有生活贫困者,请门主将这笔钱转交。”张文才将那沉甸甸的一小袋金子又往景栗面前推了推,苦笑着继续说道——   “其实…我睡不着完全是心病,因为一闭上眼就会想起巴蓝等人吐血身亡的场景,门主收下这些钱,把它们用在排解死者的后顾之忧上,至少能让我心安一些。”   景栗这才明白,张文才来英家的主要目的,不是买丹药,而是买心药。   血色清晨的毒杀事件,张文才完全不知情,他所受到的精神冲击,不比当时的景栗小。   说起来他与巴蓝等人并无太深的交情,初进山时彼此还因身份不同而互有提防之心,但在血战丧尸的过程之中,他与大家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在血色清晨的前一夜,还与巴蓝愉快地切磋武艺并谈天交心。   然而,这份难得的友情却猝然终结于皇室权贵的阴谋。   张文才作为羽林军的一员,在皇宫中当差多年,亲眼见识过不少权谋的黑暗面,但是心底善良的他始终天真地相信,皇室绝不会无故残害任何一位无辜者。   但是,巴蓝等人的惨死,让他真正清醒,所谓的太平盛世,实则酷似鹅毛大雪后的世界,看上去一片冠冕堂皇的纯白,但其下隐藏着无数见不得人的肮脏龌龊。   巴蓝等人的尸体由梁伯山处理,张文才不知这些朋友被葬在了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他也无法开口向任何人询问,因为此事的真相,已然成为不能说的秘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不是古书中空洞的一句话,而是当权者的驭人厚黑学,人性中的自私与阴暗面,唯有亲身体验方知其恐怖可怕之处。   “我一定会按照你的意思妥善安排这笔钱。”景栗最好的选择就是收下钱,并安慰道——   “已经发生的事无可挽回,那毕竟不是张统领的错,你要多保重身体。”   景栗并不属于这个时代,所以更容易走出血色清晨的阴影,而张文才则不然,他没有其他选择,不得不继续留在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皇宫之中。   “我本有辞官之心,可是…”张文才身在苦海中央,回头已然无岸——   “灵山药人之祸,事关明君盛誉,所有知晓实情的人,若是不听从朝廷安排,就只有死路一条,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尽管这样活着与行尸走肉无异,可是我还有亲人,总不能一死了之…唉…”   他的长叹之中,有无尽的郁闷与无奈。   在原版剧情里,张文才战死在了长生灵山,新版故事中,他作为幸存者活了下来,可是后半生的日子恐怕会如被钝刀子凌迟一般痛苦。   他和桓钧侯一样,都将沦为被命运和皇权玩弄的可怜傀儡。   张文才离去的背景,颓然且落寞。   目送的景栗不禁心生后悔,或许天意才是最好的安排,张文才作为英雄战死在长生灵山,可能会比如今这虽生犹死的惨境强千百倍。 第267章 走红是一门玄学   解怨使者能力有限,景栗无力帮张文才摆脱被朝廷摆布的困境,她做能做到的极限,就是让梁伯山和清风派四灵剑掌剑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有关长生仙丹之事,梁伯山都无比积极,很快就按照典籍上的记载,备齐所有金石药引材料,在丹药房之中开火炼制,并且告知“英台”,纯阳十牲最迟明日傍晚前即可筹备周全。   景栗冷眼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心中泛起一阵阵报复的快感。   当渣男知道烧制药引的丹炉其实是他的火化池时,会有怎样惊诧绝望的表情,真真是令人期待不已。   景栗说道:“纯阳十牲就不必了,广陵王的侍卫会在今夜三更送来更好的仙丹药引。”   梁伯山好奇不已:“到底是什么稀罕的丹药材料,还需广陵王的人亲自相送。”   “不要心急,答案今晚便会揭晓!”景栗皮笑肉不笑地给他来个一个死亡预警式表情,而后道——   “你去清风派传个话,王爷有令,三更时分四灵剑的四位掌剑人必须前来英家,以保药引万无一失,另外你把所有长生典籍都搬去丹药房,一卷都不能少!”   梁伯山认为不妥:“丹药房很容易失火,典籍放在其中太不安全。”   景栗为了任务而任性:“我就要在药炉看书,要不然想不出改进长生丹药方子的办法!”   梁伯山只觉眼前人分外陌生:“小英,你变得越来越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明明告诉过你,不要再用‘小英’这个称呼叫我,你的语调令我恶心至极!”景栗抬脚狠踹渣男膝盖泄愤,笑容之中带着五分状似黑白无常的阴森——   “从前那个单纯善良、软弱可欺的英台,已经死在长生灵山了,现在的我是阎王派来取你性命的索命使者!”   她说的话有七分真,不过在不明内情的梁伯山听来,这仅仅是寻常的言语威胁而已。   景栗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梁渣男为了长生仙丹不敢动她半分,在这厮临死之前,多气一气他解恨也是极好的。   因为丹炉点着火,所以丹药房的温度比其他地方高很多,一摞摞记载有长生秘术的竹简搬进来之后,屋子满满当当,愈发闷热了起来。   景栗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吹凉风,面前的小案几上摆着两卷书装样子,她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摆弄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药瓶之上。   把梁伯山等人炼化成真渣渣之后,她将会炸毁丹药房,英家所有的长生典籍也将灰飞烟灭,到时主线任务即可全部完成。   景栗又开始了火药的配制,此处的硫磺和硝石并不多,她为了不被他人察觉计划,特意杂七杂八地挑了一大堆药瓶,将火药原材料也混在其中,让梁伯山通通再去采办一批。   午饭她独自在房里吃,或许是英台爱吃素,也或许是梁伯山有意苛待,三菜一汤全是素,绿油油的蔬菜配零星的豆腐和蘑菇,对于爱吃荤的景栗来说,无疑是酷刑般的折磨。   更要命的是,俩坑货队友上线迟也就算了,还少心没肺地搞起了双人烧烤派对,和牛、牛舌、松茸、黑虎虾轮番畅吃,美其名曰是为大锦鲤拍新戏而庆祝,其实在另一个时空的景栗连香味都闻不着。   最可气的是,不停吧唧嘴的屠豪还提到了赌约的事。   之前他俩以梁伯山打赌,怎料这厮徒有主角名字,实际却比反派渣十倍,景栗看走了眼,不幸成为赌局的输家。   不过,郁闷吃素的她倔强赖皮,梁伯山渣归渣,但不是下毒杀英台的凶手,所以这场赌局她死不认输。   屠豪并没有多计较,送上了一个让景栗吃素比吃肉更香的好消息——   人气影帝胡华首次出演电视剧,实乃重磅级热搜新闻,和其搭档演CP的景栗也颇受关注,网友热议的同时,厂商也迅速行动了起来,截止到目前,大锦鲤已经收到了三项代言邀约。   景栗差点被这一好消息砸懵:“如今的大制作电视剧也有不少会扑街,厂商看到新戏宣传微博就来找我代言,是不是有点草率,那些是有营业执照的正规企业吗?”   她听人讲过,艺人走红是一门玄学,现在看来的确如此,简直玄幻到她自己都讲不出所以然。   从前景栗马不停蹄地奔走于各大剧组,苦哈哈地做龙套和替身,累死累活也没能得到一个像样的角色,就连老家的乡镇小企业也绝不会找她做代言人。   然而,只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就莫名其妙地越来越红,之前吃了一波直播带货的红利,现在还没有进组拍戏,就成为了受厂商追捧的影视红星。   当然,她的走红除了运气因素之外,更重要的是队友屠豪在背后默默力捧。   屠豪创立JYT娱乐公司时多多少少带着几分冲动,那时的他对娱乐圈的明规则和潜规则不甚了解,初期的探索是摸着石头过河,如今已经基本摸清了演艺圈的各种套路,将厂商的心理摸的门儿清——   “不管戏扑不扑街,那部剧从阵容上讲肯定有热度,即便是烂也能烂的轰轰烈烈,你拍完之后身价立马就会水涨船高,所以不少厂家都想赶在你进组之前签广告合同,这样对他们而言能省不少钱。”   爱看社会新闻的独教授提醒道:“不要为了钱什么广告都接,一定要做好厂商的背景调查工作,最近好多明星都因为代言的产品有问题而翻车,咱们JYT公司可不能走这样的弯路。”   “放心,我已经让员工查过厂商和产品了,只有一个广告适合接”,屠豪进入商业报告会模式,放下筷子,打开手机文件,介绍代言的基本情况——   “第一个代言是保健品,深海鱼油、燕窝、胶原蛋白三合一,宣传词很夸张,功效等同于返老还童,这广告绝对是个骗子大坑,我已经pass掉了。   第二个代言是小鱼干,号称香辣酥脆,但我尝了之后发现既不香也不脆,典型的扑街零食,绝对不能昧着良心代言坑害消费者,只有最后一个最靠谱,小姐姐你猜猜是什么商品。”   屠豪的选品比带货主播还严格,景栗发现前两样产品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和鱼有关,她顺着这个思路推测——   “该不会是…什么新品种的锦鲤,又或者是水产市场…我猜的对吗?”   “小姐姐,你的脑洞该补一补了!”脑洞担当屠豪反倒嫌弃起了大锦鲤,他不再卖关子,说出选定的代言产品——   “是生态水族箱,我之前用过这个牌子的鱼缸,虽然因为喂食太多把鱼养死了,但是水族箱本身还是很不错的!” 第268章 你的报应就是我   “我决定了!”景栗一拍大腿,拿定主意——   “明早我就要炸掉英家丹药房、烧毁所有长生典籍,彻底结束任务,你们明天必须得在九点之前上线,现在就把闹钟调好时间!”   “perfect!”屠豪立马安排起了后续工作——   “我去和厂商协商广告拍摄时间!”   现代的璀璨星途已经张开了热情的怀抱,景栗哪里还在汉朝待得住,恨不能现在就插着翅膀飞回魔都。   此刻的她对吃根本没有兴趣,配着素菜草草扒了两口饭填饱肚子,然后就开始准备炸裂计划,不仅孜孜不倦配火药,还把所有化学性质易燃的矿物质都挑了出来,誓要轰轰烈烈炸一场。   时间一晃而过,临近三更时分,广陵王派遣亲信穆统领前来,此人生就一副黑脸无情相,已知晓将以五位活人入药炼丹一事,来到英家后未多言其他,只是问道——   “英门主,什么时候动手?”   梁伯山和清风派四位掌剑人已到齐,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不过,为了避免引起英家其他弟子恐慌,景栗特别嘱咐穆统领:“此事不可被过多人知晓,尽量不要弄出太大声响。”   穆统领向手下交代了几句之后,向英台点了点头,暗示一切就绪。   令狐清萌生不祥预感,先与梁伯山低语几句,而后道:“门主,英家炼丹,为何要我清风派弟子来此?”   景栗做出请的手势:“进入丹药房,一切秘密即可揭晓。”   五位渣男面面相觑,在穆统领的催促下,踏入了于他们而言是地狱的丹房。   门关上的一刹那,兵将突然出手,将手帕塞入了五位祭品的口中,阻止其发出声响,并用麻绳从后牢牢禁锢住他们的手臂。   兵将们的动作极其利落,明显不是第一次杀人灭口。   梁伯山等人讲不出话,只能“呜呜呜”个不停。   景栗背手踱步上前,冷冷一笑,揭晓答案:“要想炼成长生仙丹,单单有纯阳十牲不够,还需要命格至阳的五人生祭,五位自愿做朝廷忠犬,自然也应有为陛下长生大业牺牲的觉悟,有谁愿意主动进药炉,做第一位生祭者呢?”   他们五人当朝廷走狗,为的是荣华富贵与飞黄腾达,而不是被送入药炉做药引。   他们这才意识到即将大难临头,出于求生本能,疯狂扭动身躯,只想尽快逃离此地。   论起狠决无情,无人可与残暴广陵王的得力心腹相媲美,穆统领直接拔刀,捅向离他最近的令狐清的腹部。   利刀刺穿人的身躯,闪着寒光的刀尖上血一滴滴滑落,穆统领的表情却比杀了一只鸡还淡定,扭头问“英台”——   “英门主,他只是受了伤,但是命还在,用这样的人炼丹,应该不影响药效吧?”   “无妨…”在她目前所经历的所有故事里,这无疑是最血腥的,广陵王及其心腹皆如恶魔一般,景栗的视线下意识避开血迹,努力镇定心神,保持住反派人设,清了清嗓子之后说道——   “顺着药炉两边的梯子上去,打开上面的盖子,把祭品送进去即可。”   她白天见英家的弟子就是这样往两米多高的药炉中添材料的,还爬上梯子瞧了瞧,只要挪开盖子,即可将人丢入其中。   梁伯山本以为性情软弱、不食人间烟火的“英台”是任由他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被软柿子以极其残忍的方式反杀。   景栗以胜利者的姿态送了他最后一句话:“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欺骗了英台感情,并坑害英家十余位弟子性命的渣男梁伯山,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其后,她背转过身,很快便听到五声闷响,打丧尸小队中的五位反派逐一被丢入大药炉。   刚入炉的他们,还在做垂死的挣扎,不停踢踹狠推,使得沉重的青铜炉鼎发生了轻微的晃动,不过下有熊熊火焰烧炙,上有士兵死死按住炉盖,不到十分钟,炉内便不再有响动。   丹炉中飘出了一股奇异的味道,焦糊的肉味混杂着各种金属材料的怪味,委实令人生理不适,在场的不少兵将都发出了干呕声。   景栗也觉得阵阵反胃,不过穆统领就在身边,为了保持专业性,她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送走穆统领等人,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此项任务正式进入结束前的倒计时模式。   张管家陪她回房,一路左右张望:“怎么不见伯山公子?”   景栗斜眼瞥了瞥他:“梁伯山得罪了广陵王,已经被送去阎王殿了!”   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位张管家一定是梁伯山的亲信,她统共也没见过管家几眼,想来府中大小事务都是由此人直接向梁伯山汇报。   张管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那…那尸体…在哪儿?”   “怎么,你在质疑我吗?”景栗故意以蛮横的态度怼他——   “既然如此,那你不如现在就离开英家,我绝对不会用对我不忠心的人!”   张管家急急辩解:“怎么可能…我…我对门主忠心不二!”   景栗顺势道:“好,那你把府里的账本拿来,我要查一查英家的账面上有多少钱。”   “现在太晚了吧…”张管家犹犹豫豫道:“要不然等明日再…”   景栗冷脸质问:“这就是你忠心不二的做事态度吗?”   “我去我去,我现在就去拿账本!”张管家不敢忤逆,只得小跑着去找账房先生。   长生典籍烧毁后,景栗将以英台的身份离世,到时候英家的财产还不知会落入谁手,她查账本的目的,就是要把钱花在怨灵苦主英台所希望的地方。   之前她让梁伯山筹措一万两交给桓钧侯,用以补偿药人的亲属,张管家已开始办这件事,目前英家能拿出的现银是六千两,再多就需卖地卖店铺。   她又让张管家去了渣男的房间,从其中找到不少银子和名贵的玉器摆件,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千多两。   景栗望着满满一桌子的金银宝物和房契地契,抱头熬夜琢磨该如何钱尽其用。 第269章 凯旋归队   清晨时分,景栗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双手拍桌叫醒在旁打盹的张管家——   “快醒醒,立刻帮我写两封信!”   第一封信,写给桓钧侯。   景栗在信中揭发了广陵王隐瞒化蝶长生术的野心,并谎称遭到了王爷的死亡威胁,担心命不久矣,所以将家产托付给桓钧侯,请他将财物用于补偿因药人之祸而丧命的死者亲属,剩余的部分则分给英家其他亲属。   如无意外,桓钧侯定会将信转呈给皇上,广陵王虽说阳寿未尽,不会因此事被处斩,但至少会受到严厉的惩处,这是景栗离开前送给无良王爷的一份大礼。   第二封信,写给张文才。   在信中景栗说自己预感到即将离开人世,故而将张文才先前所给的金子原数奉还,此外还多给了三千两银子,又将打丧尸小队中无辜死者的家人资料誊抄了一份送给他,请他用这些钱好好照顾死者亲属。   对于张文才来说,能有机会替巴蓝等人关照亲属,对于治愈心病应大有好处。   做完这一切,时间已经是八点半,屠豪早早上线,等待迎接大锦鲤凯旋。   张管家卷信件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门主,您在两封信里都提到了命不久矣…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不用管这些,立刻把信送出去!”景栗不做解释,仅下命令——   “另外,今天我要研究丹药,任何人都不许靠近丹药房的院落打扰!”   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尽可能地避免爆炸的误伤。   万事俱备,只欠一炸。   景栗重回气味怪异的炼丹房,把装在箱中的火药粉末从药架后面推了出来,又将一堆又一堆长生典籍全部拿出来放在药炉边,先抛了近十卷入火堆,让火苗越烧越旺。   在忙这一切的时候,她还哼着一首自我改编的小曲——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搬出炸药包~我要炸丹炉,轰轰又烈烈,爱工作爱任务,惩恶扬善努力做贡献~   屠豪的造星商业头脑再现灵光:“小姐姐,你唱歌还不错,演而优则唱是大趋势,之后拍戏演主角的时候,我帮你争取一下唱歌的机会,唱不了片头片尾曲,至少能唱首插曲!”   “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演上主角,演戏的老本行都还没干出名堂,唱歌这条路恐怕更走不通。”景栗边忙活边说话,已然气喘吁吁。   屠豪却说:“说不定东方不亮西方亮,歌唱红了对演艺事业也有帮助…”   “等会儿…”景栗坐在丹炉旁,准备推炸药入火堆:“有关事业发展的相关问题,等回到现代之后咱们再面对面地讨论,我这里即将开炸,你做好准备了吗?”   “OK!我先把声音调小,一不留神容易把耳朵震聋…”屠豪比更年期的女人还善变,正说着就改了主意——   “不,我要把声音调到最大!”   景栗实在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大哥,你是没吃药还是吃错了药,打算当史上第一位身残志坚的娱乐公司聋哑总裁吗?”   “no!no!no!”屠豪自有原因,虽然这理由极其幼稚——   “三个闹钟都没把独教授叫醒,我想试一试来自汉朝的爆炸声能不能把他震醒!小姐姐你五分钟之后再行动,我去把耳塞和降噪耳机都戴上,去独教授的房间门口看他多久才能对爆炸有反应!”   景栗的脑门上不由得出现三道黑线,此时没有手表,她根本没有办法准确掐点五分钟,只能无奈地干坐着,在心中默默数数,当数到三百时,用力将装满火药和易燃物的箱子推进了火堆。   五秒钟之后,炸药爆炸,巨音震天,火光冲天而起。   丹药房在大火之中被烧的干干净净,唯剩焦黑的青铜大药炉,英家长生典籍皆化为灰烬,未来不会再有无辜者因其中的虚妄长生术而丧命。   景栗最后的感觉,是四分五裂的剧痛。   再在解怨事务所多干几年,各式各样的死法她都能集齐。   从前景栗做龙套的时候,演的最多的就是下线的身亡戏。   但那毕竟是纯表演,在经历完四项任务之后,她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次又一次死亡,戏剧来源于生活,现在她再去演生离死别的悲情戏,诠释能力必然更上一层楼,保证让电视机前所有观众都会为她的领盒饭而吃不下饭。   当景栗再次睁开眼睛,已身在魔都CBD豪宅。   刚刚穿越归来的她头还有些昏昏沉沉,不过身体上的不适丝毫不影响心理上的兴奋,她腾的一下坐起身,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男神胡华,我来了!”   下一秒,她便发出了追星迷妹的疯狂尖叫。   因为,影帝胡华就在她面前。   当然,不是活生生的影帝,而是手绘海报上的人物。   最为重要的是,海报上不只有白衣飘飘的古装胡影帝,还有造型美如九天仙女下凡尘的大锦鲤,二人在璀璨星空下甜蜜依偎,执子之手,深情相望,俨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与偶像男神如此亲密,是景栗做梦都不敢幻想的美事,她小心翼翼地取下海报,双手提着走出房间,直奔餐厅。   准确的讲,她是顺着火锅的香味走到了餐厅。   “欢迎天才使者大锦鲤归队!”正在调麻酱料的独教授放下了勺子,打算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把海报弄皱!”景栗当即抬手无情拒绝,并问道:“这海报该不会是手绘板的电视剧宣传照吧?”   屠豪点了点头:“没错,是宣传照,下面还有影帝胡华的亲笔签名。”   “签名在哪儿?”景栗刚才只顾着看脸,没有发现签名,再次细看海报才发现右下角确实有胡影帝龙飞凤舞的签名,她激动到再一次发出了尖叫。   她不是普通的追星族,而是要和男神胡影帝共用演绎海报中浪漫一幕的女演员。   光是想一想,景栗的少女心就狂冒粉红色泡泡,直想原地转圈圈。   收好宝贝海报后,凯旋火锅宴正式开始。   屠豪将开瓶器插入葡萄酒的木塞中,景栗见状立马拽住了他的胳膊:“这该不会是大侄子送的葡萄酒吧?”   屠豪的笑容中壕光四射:“对,这就是今天的凯旋庆功酒!”   景栗怎么都感觉自己不配喝这种档次飘在云端的酒:“十多万一瓶的酒配火锅,合适吗?” 第270章 “大明星”的繁忙日程   “只要开心,没有什么不可以!”屠豪的手快,“砰”的一声便开了酒——   “小姐姐,从明天起,你就要正式进入拍戏前的冲刺准备阶段,为了呈现最佳状态,只能吃低脂瘦身减肥餐,今天的美食你且享受且珍惜。”   屠豪身兼数职,既是老板又是经纪人,连旗下艺人的饮食都要亲自监督,堪称业界劳模。   “今天这顿火锅注定会让我永生难忘!”景栗拿起倒好天价酒的高脚杯,学着电影里行家的模样边轻晃边闻了闻,不懂门道的她只觉壕味扑鼻——   “金钱的味道,果然不一般!”   “我先宣布一个好消息!”独教授放下手机,举杯露出吉祥物式的笑容——   “怨灵苦主英台所定的副线任务,是查找药人亲属,并用英家财产给以补偿,大锦鲤虽然在离开汉朝之前没有把钱送到药人之祸受害者亲人的手里,不过将这件事委托给了靠谱的桓钧侯代为处理,尚主事和陆主事联名向上级提议,将此项副线任务认定为完成状态,总部已经批准同意。   这次的项目,主副线任务加提前完成的时间奖励,大锦鲤一共增寿15年,我和屠豪也能沾光分成,为了庆祝,让我们连干三杯!”   屠豪以为他搞错了酒的类型:“所长,这不是白酒,是葡萄酒。”   怎料独教授豪饮的兴致完全不受酒的品类影响:“管他是什么酒,怎么开心怎么喝!”   反正这瓶来自拍卖会的白葡萄酒注定要被挥霍,是配着麻辣毛肚一口口慢慢喝,还是痛痛快快地连干三大杯,都没有太大区别。   有钱人的午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不论价格,只求开心。   独教授作为事务所的最高领导,虽然在解怨过程中时常掉链子,可是在掌舵把握大方向上妥妥没毛病。   他果断接下大领导陆主事和尚主事所提的紧急任务,尽管有巴结狗腿之嫌,不过确实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如果没有那两位大神的鼎力相助,这次副线任务的寿命八成会泡汤。   古今皆有“潜规则”,在不违背原则的基础上,当一个圆滑的社会人不失为明智之选。   在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冥界社会人”问题上,来自清朝的独教授吃的盐比年轻人吃的米更多,景栗和屠豪这批解怨新人需得向老前辈学习学习再学习。   毗邻东方明珠的陆家嘴商圈,是景栗从前很少踏足的地方,总感觉这里有一种超现实主义的魔幻奢豪氛围,似乎是普通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金字塔顶。   如今,历经生死的她运气大逆转,住在能够平视东方明珠塔的CBD顶层豪宅,吃火锅搭配“平平无奇”的拍卖会红酒,还将和男神胡影帝甜甜蜜蜜演CP。   飘飘然的她莫名感觉,自己仿佛不在人间,而在天堂。   对于即将进入“吃草”瘦身期的景栗来说,今天是她“最后的狂欢日”,主题就是吃吃喝喝外加喝喝吃吃,结束了火锅凯旋宴,就溜达去江边喝下午茶,浓油赤酱的本帮菜不能少,夜宵的烧烤和小龙虾也必须得安排上。   解怨三巨头潇潇洒洒出门去,酒足饭饱欢乐归。   从第二天开始,景栗就按照屠豪制定的计划表开始了“大明星”的生活——   每日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的时间都满满当当,既需健身恢复体能,又要研读剧本揣摩角色,抽空还得拍广告并且参与直播带货为公司创收。   在所有的工作里,最轻松的就是拍广告,只须美美哒站在产品面前摆几个姿势,外加一句简单台词——   “天一生态水族箱,好运锦鲤最爱的水族箱!”   这一产品还安排了直播卖货,代言人景栗担任特约主播,由于新戏为她增加了不少人气,所以直播间的热度非常高,水族箱的销量相当不错,销售额远超厂商预期,品牌方因此主动提出加价续约。   这波商业操作的收益,着实吓了景栗一大跳。   拍广告时从进棚化妆到拍摄完成,总共耗时不到3个小时,她个人就能从第一波广告费中分到足足15万。   难怪那些虚假宣传和有明显安全隐患的产品都有大把明星愿意代言,因为这钱赚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在巨大的经济诱惑面前,良心很容易变得无足轻重。   直播带货也不费什么力气,有专业主播掌控节奏,景栗只需要简单介绍产品,再和观众互动开开玩笑,随口说点在水族箱里养田螺能变出贤惠田螺姑娘、养锦鲤会成变美女锦鲤姑娘之类的搞笑段子,销售量就蹭蹭往上涨。   多亏屠豪在选代言产品时慎之又慎,不然景栗还真不敢闭眼吹,生怕一不留神就变诈骗犯。   在娱乐圈,不红是原罪,人气是王道,只要有热度有流量,人在家中坐,钱就会从天上来。   相比较而言,拍戏都显得“苦不堪言”,既要研究角色,又要背台词,比摆姿势拍广告和随心所欲做直播辛苦很多。   当然,把拍戏的辛苦程度降到最低有的是办法,台词有功没心情就记,没心情就混,反正现在十部戏中有八部都靠后期配音;角色诠释方法有工夫就琢磨,没工夫就凭感觉随意演,用同一套表情演一百部戏的当红明星遍地都是,谁认真谁就输了。   好在景栗和屠豪都是清醒人,坚持走品质路线,绝不靠消费热度捞快钱,没有再多接其他广告和活动,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新戏的准备工作上。   景栗坚守女演员的自我修养,扎扎实实地为角色做准备,不仅兢兢业业钻研剧本,还健身节食外加美容spa。   到正式开机的这一天,她的状态好到自己都觉得整个人在发光,中国好老板屠豪亲自为她保驾护航,独教授也跟去剧组凑热闹。   景栗所要拍摄的第一场戏是女扮男装遇真爱,造型是精干利落的天青色衣袍,衣装与前一项任务中的英台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觉得梁祝的任务还没有结束,但回头一望,见两位队友不在遥远的时空,而是近在咫尺做后援团,心里不禁既踏实又舒畅。 第271章 开机仪式的风波   开机仪式在有浓浓武侠古风氛围的竹园之中举行,记者蜂拥而至。   娱乐圈浮华且现实,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能体现出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的人气差距。   该剧集合了三大人气明星,分别为影帝胡华、当红女星赵蜜儿、新晋小生肖艺伦,他们在戏里的关系有两大热门看点——   一是仅有八岁之差的胡影帝和赵蜜儿扮演父女,二是赵蜜儿和肖艺伦这对在上一部戏里演豪门姐弟的顶流,如今一秒变身情侣档。   超过百分之八十的记者都围在此三人身边,争先恐后地采访,以戏中角色为核心展开发散式提问,问题越问越没有营养,一会儿关心胡影帝和肖艺伦有没有露胸肌和腹肌的镜头,一会儿追问吻戏是真亲还是借位,甚至连赵蜜儿用的防晒霜品牌都得刨根问底。   只要明星咖位够大,无论大事小事还是鸡毛蒜皮的琐事,都有记者以百分之百的热忱关注,其他普通演员只有在旁羡慕嫉妒恨的份。   个别配角也有人采访,不过这些记者大多是配角公司花钱请来的,目的是营造出有名气、有热度的假象,同时也方便出新闻通稿包装吹捧。   解怨三巨头冷冷清清地站在树荫下,一会儿看看左前方真有人气的三位主角,一会儿看看右边假装有人气的几位配角,脸色和心情一样郁闷。   路过的记者中有几位认出景栗是网红锦鲤,匆匆忙忙问了她几句和胡影帝搭戏的感想,而后就马不停蹄地挤进旁边的人群中,找各种角度拍摄三位大咖的英姿靓影。   直播的成功让景栗产生了错觉,她恍然感觉自己已经红到足以叱咤风云的地步。   然而,一旦脱离虚拟网络,来到众多演员云集的剧组,她就冷不丁地挨了来自残酷现实的如来神掌,发现自己还是和从前一样,是平平无奇的十八线小透明龙套,至多因为网络人气能升咖成十六线半透明演员,依旧处在娱乐圈的最底层。   屠豪是娱乐圈中的小学生级别总裁,压根儿不知道有提前请记者访问艺人这一操作,此刻后悔莫及,他恨不能当场撒人民币把所有记者都吸引过来,可又担心会适得其反,出现网红大锦鲤傍上土豪金主的负面新闻。   景栗倒是看的开,毕竟她早已习惯在剧组当透明人,对撒钱撒不出去急到抓耳挠腮的土豪鲜肉说道——   “舆论的关注点都在三位大咖的身上,其他小演员出了通稿也得不到太多关注,我们就算请记者,钱也是白白打水漂,起不到任何助长人气的作用。”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冰火两重天的场景实在是扎心,哪怕搞点虚假人气的套路,也比真实的无人问津要好得多!”屠豪心塞不已,他决定吃一堑长一智,不再让此类“人气事故”重新上演——   “下部戏开拍的时候,我要花重金请一大堆记者专门围着你做采访,一个劲儿地提问,可着劲儿地拍照,艺人的面子工程必须做好,输什么都不能输阵仗!”   景栗随口玩笑道:“说不定演完这部戏我就会大红大紫,不用花钱请就会有记者主动围上来连我家祖宗十八代都问的清清楚楚。”   正聊着天,转运的机会便降临,开机仪式即将开始,剧组的工作人员请她到指定位置就位。   做十八线龙套时的景栗,即便有幸参加开机仪式,也是在最后面的最边边位置,基本等同于围观群众,从未享受过被专人请入列的待遇,她凉凉的心不由得雀跃了起来。   两位队友也分外兴奋,独教授猜测演员的正式站位很可能会按照CP来安排,那大锦鲤的指定位置就在影帝胡华的旁边,妥妥是合照的黄金C位。   他俩迈着激动的大步跟过去围观,还拿出了手机准备拍下C位大锦鲤的美照,并且商量着买热搜来一波涨人气大宣传。   可惜,还没过五分钟,他们三人刚刚由凉转热的心就重新返凉。   工作人员口中的大锦鲤“指定位置”,和影帝胡华相隔了足足六个人,不仅如此,十八线配角之间的竞争也异常激烈,景栗还没站稳,就被坐右两边的人推来推去,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排挤到了最边边。   至于和胡影帝的距离,她探着头望了望,见中间还有好几人在挤来挤去抢好位置,具体的人数她数不大准,目测至少得隔十二个人。   这要不是法治社会,景栗真想当场撸起袖子和刚才推她的人干一架。   骨感的现实和丰满的幻想差距太大,两位队友高举着手机的手直接僵住,这时他们才意识到,所谓的“指定位置”,其实就是勉强站在第一排,稍不留神就会被挤到广角相机都拍不到的小角落。   正在此时,导演、制片人和投资人也来到现场,其中就有屠豪的大侄子屠铭中,他作为电视剧的主要投资人,在一众“金主爸爸”中稳站C位,金钱的世界比娱乐圈有秩序的多,周围的人别说是挤他,连轻轻碰一碰都不敢。   仪式中最重要的环节就是敬香祈福,演员依次走到供桌正中那大大的烧猪头前执想拜神,虽说香火多多益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上前烧香。   场务的手里仅有两盒香,发给主演、主要配角以及离他们近的几位演员,只有这些人才有资格到供桌前敬香,四周的记者都举着相机狂拍这几位重要人物,其他演员在他们眼中完全是透明人。   开局即不利,屠豪急于扭转局面:“不行,剧组里的潜规则比我想象的多得多,抢不到拍照C位事小,万一戏份被抢怎么办,我立马想办法找专业人士来帮忙!”   说着他就开始狂打电话摇人,发动一切人脉找有丰富经验的经纪人前来救场,不单单要保住既有戏份,还要多拍一些花絮素材,以便于开展后续宣传,必须要把开机典礼时没有搞上去的热度炒起来。 第272章 十八线影后本后   怀着惨淡的心情,景栗开始了新戏的拍摄。   剧组的拍摄计划,都是以当红明星为核心进行全盘安排。   三位大咖在接受采访时面带微笑回答了半个多小时的问题,敬香的时候还弯了三弯腰,如此工作量足以使巨星疲惫不堪,需要好好休息一番,景栗等小角色的戏份被排在了最前面。   这部戏的大背景,是江湖正邪两分、恶斗不休,景栗所饰演的角色为邪道精通毒术的女杀手,冒用小门派弟子的身份,前往英雄云集的武林大会,伺机暗杀正道江湖盟主慕容白。   杀手生于无情,死于动情,她和一位正道少侠不打不相识,二人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就对对方的身份存有质疑之心,为了试探和利用而刻意接近,却在不知不觉间动了危险的真心。   那位少侠由影帝胡华扮演,在戏中的真名为慕容君玉,是正道盟主慕容白的儿子。   景栗和胡影帝所扮演的角色,一邪一正,本为敌人,奈何双双中了爱情的毒,一个放弃任务,一个抛却身份,私奔后隐姓埋名居于山野,本想此生不问武林事,但江湖子弟江湖死,二人最终被仇家所害,只留下一个刚出生的女儿。   这个女儿,是电视剧的女一号,由红星赵蜜儿饰演。   景栗扮演的人物,主要穿插在武林中人的回忆之中,加起来大概有三集多一点的篇幅,由于不是主角,所以人物经历的过度部分只用旁边叙述,所演出的全都是表现正邪两派冲突的打戏,以及爱情在矛盾之中不断升华的重要感情戏。   第一场戏很轻松,是一众配角和龙套在酒馆听说书先生讲正道十大英雄的光辉战绩,以故事的形式交代出正邪恩怨,导演的设置是一镜到底展现各个门派的众生相。   根据剧本设定,景栗在这里有大约十秒的特写镜头,需要以深沉且复杂的眼神戏来向观众暗示,她的身份并不单纯。   越是情绪内敛的戏,诠释的难度就越大,不过景栗已经对着镜子练习了不下一百次眼神和微表情,只需发挥正常水平即可。   现场演员有四十多位,任何人的动作或表情有差池都会影响整体观感,开拍的第一场戏,导演自然要精益求精,足足拍了十一次,才终于拍出理想的效果。   过程中有不少演员挨了导演的骂,准备充分的景栗自然不在此列,她在有限的时间内充分展现了扎实的演技。   接下来的戏还是在酒楼,依旧是同一批演员,要拍的内容是,一楼分属正邪两派的几位弟子因琐事起了冲突,江湖子弟本着能动手就不动口的原则,二话不说即开打,在场众多门派的高手都参与其中。   景栗在这一段戏里有接近两分钟的动作戏,但不是参与混战,而是在其他人打成一团的情况之下,以专业杀手从容不迫的姿态走下二楼离店。   当然,她不能大摇大摆地走,几乎每隔五秒就要有一个游刃有余的闪躲动作,完美避开所有的刀剑与暗器。   景栗习惯候场的时候在原地等,独教授带着助理苗小夏来到她身边,二人兢兢业业做好后勤工作,一个扇扇子,一个递水。   独教授的折扇千千万,今天其上的题字为“影帝本帝”,尽管他不参演任何角色,但他是自己世界中的影帝。   解怨事务所的企业文化,是在关键时刻无条件给以队友爱的鼓励,独教授伸出大拇指说道——   “大锦鲤,你演的太棒了!”   景栗清楚他是在尬夸:“我坐在二楼,而你站在一楼大门口,应该只能看到看到我的背影吧。”   “我这是在给你爱的鼓励!”独教授的好心被辜负,气鼓鼓的脸莫名像河豚——   “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   “开个玩笑嘛,谁都知道你是全天下最有爱的领导~”景栗笑言——   “改天麻烦您帮我写幅‘锦鲤本鲤’的扇面呗!”   独教授傲娇地晃了晃脖子:“本所长有先见之明,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更适合的折扇!”   助理苗小夏从背包的边侧拿出一把扇子,并贴心地展开,上面赫然有四个大字——影后本后。   景栗立马把扇子拿过来合上,尴尬道:“咱们低调一点好不好,我在这部戏里连女五号都排不上。”   独教授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偶尔会犯说教唠叨的毛病:“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年轻人敢想才敢拼,敢拼才敢赢!”   景栗今天连草都不用吃,有这碗鸡汤就够够的了。   苗小夏是屠豪公司新招的员工,刚刚大学毕业,没有工作经验,但是做事很细心,屠豪安排她做全程陪同大锦鲤拍戏的专职助理。   苗小夏是一位瘦瘦的文静姑娘,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工作态度相当端正,背了一个大大的双肩包,里面装了所有她认为可能用得上的物品,单单是水就准备了三种,矿泉水、柠檬蜂蜜水和保温杯里泡着枸杞和菊花的热水。   十八线龙套景栗从没用过助理,有种受宠若惊之感,喝了两小口柠檬水之后说道——   “穿着戏服上厕所不方便,我在拍摄的时候一般不喝水也不吃东西,你们回酒店休息或者在周边玩玩吧,不用一直陪着我。”   独教授完全不想离开,做起了白日美梦:“片场就很好玩,说不定我还有机会被导演选中,未来成为真正的影帝本帝!”   他想的比长得更美,景栗和苗小夏同时露出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第二场戏开始,主拍打戏的十多位演员中有几位是之前和景栗合作过的熟人,大家都有武术功底,拍起来十分顺畅。   剧中飞来飞去的暗器全靠特效,闪避的动作完全是无实物表演,需要按照武术指导设定的节奏精准卡点,景栗已经提前练习了很多次,自我设计了多个既符合剧情又能展现自身优势的动作,其中有不少得到了导演的高度认可。   另外,见景栗身手不错而且也愿意尝试挑战性大的打戏,武术指导还对动作进行了升级,使得这段武戏更加精彩。 第273章 偶遇大明星   这场打戏结束,景栗上午的工作告一段落,不过还不能卸妆,因为下午两点还要换场地继续拍摄。   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剧组马上会放饭,但吃货独教授委屈什么都不会委屈自己的胃,他对半热不凉的盒饭没有兴趣,早已做好了美食攻略,誓要把方圆五千米内的美食店都尝一遍。   屠豪用微信给独教授发定位,神秘兮兮地说准备好了两大惊喜。   景栗等人顺着定位一路走到剧组外的停车场,远远就看到脑回路清奇的土豪鲜肉在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前瞎折腾,时而手插口袋斜靠,时而一只手撑车、一只手叉腰,似乎是在找最佳凹造型角度。   景栗走近,看清那是一辆宽大的奔驰保姆车,疑惑问道:“大哥,你是在蹭车摆拍吗?”   “以小爷的身家,摆拍还用蹭车吗?这是我新买的车!”屠豪高调炫富,壕气十足道——   “准确的说,这是JYT娱乐公司的最新保姆车,大锦鲤你的拍戏专属座驾!”   “什么!?”景栗难以置信:“我不过才演了一个小小的配角,有必要配保姆车吗?”   屠豪摆出老板的架势向她灌输娱乐圈“潜规则”:“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没有信心做主角的艺人不是好演员,你现在最缺的就是叱咤风云的贵气巨星范儿,所以在开机仪式上才会被人挤到角落里,我必须得帮你把排面和气场都撑起来!”   正在这时,一辆丰田白色保姆车停在了旁边,两位年轻女孩走下车,一位站在车门的左边拉开遮阳伞,一位站在右边抬起手臂。   看这架势二人应是艺人助理,大家不禁好奇,很想看看车里究竟是哪位大明星。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人走下车,凶巴巴地向景栗等人吼道:“让开让开!不允许拍摄,我们会追究偷拍者的法律责任!”   说着这人就举起了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左右前后移动寻找最佳拍摄角度,看来是不准外人拍照,以防没有修图的照片被传上网,影响艺人的完美形象。   大明星千呼万唤始出来,一身行头相当抢眼,脚踩过膝白色镂空细高跟长靴,身穿复古且夸张的亮黄色Zimmermann迷你立领蓬蓬连衣裙,手拎造型别致的Chanel鸟笼状晚宴包,所戴的超大墨镜上挂着硕大的珍珠链,集所有当季流行元素于一身,仿佛是即将上T台走秀的模特。   大明星下车后依旧扶着助理的手臂,姿态仿佛是西太后一般,发号施令道:“把相机拿来,我看看拍的怎么样。”   拍照助理恭恭敬敬地凑上前,把刚才的照片一张张翻给明星看,还不停地吹彩虹屁——   “这张的腿部线条太美了!”   “这张的侧脸杀太绝了!”   “这张的蚂蚁腰简直是yyds!”   精益求精的大明星却依旧不满,大发脾气道:“好什么好,没有一张照片突出我的包包,这个限量款Chanel鸟笼包是我今天造型的重中之重!”   这位明星的装扮理念是疯狂堆砌所有时尚元素,很想营造全身上下都是亮点的巨星质感,但结果却适得其反,给人一种眼花缭乱的审美疲劳感,莫名有种潮到极致就是土的观感。   拍照助理立刻赔着笑脸提出补救方案:“后面的山林背景不错,要不然去那里多摆几个造型,保证能把人和包都拍的美美哒,怎么样?”   另一位助理看了看表:“约了记者做进组采访,马上就要迟到了。”   大明星显然更重视拍照:“让记者多等一会儿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的这些照片今天就得发在微博上,修图还得几个钟头,现在不拍什么时候拍?”   而后她轻甩靠假发片营造丰盈浓密感的大波浪长发,或许是咖位造就了她目中无人的习惯,又或许是墨镜影响了她视力,直到这时大明星才注意到景栗等人正在旁围观。   见屠豪和独教授的手里都拿着手机,大明星那涂有三层粉底的脸立马变黑。   拍照助理立刻会意,气势汹汹走来,指手画脚没好气道:“你们怎么还不走,把手机拿出来,我要检查你们有没有偷拍照片和视频!”   这默契的程度,令景栗叹为观止,这并不是简单的看眼色行事,因为大明星的墨镜乌漆嘛黑,眼神神马的根本看不到,完全是玄妙的看脸色行事。   屠豪哪里受过这种无名气,打开拍照助理那只差点戳到他鼻尖的手,怒道——   “你是不是有病,你家艺人到底是谁,连知名度都没有小艺人,我们有必要拍吗?”   就在屠豪抬起左臂的那一刻,景栗发现女明星的脸色又发生了变化,甚至还摘下了眼镜,以土豪鲜肉的手表为中心开始上下打量。   景栗不想让冲突继续,上前扯了扯屠豪的袖子劝说,顺道也看了看他的表,不过什么门道都没看出来。   作为根正苗红的穷人,景栗压根儿认不出屠豪所戴的是号称值一线城市一套房的名表Richard Mille,而且也不知道他今天穿的浅灰色休闲西装是Dior的最新秀款。   钻石级土豪的生活,壕到分分钟都能突破普通凡人的想象力天花板。   女明星喊住还在咋咋呼呼的助理,上前打招呼,微笑唇似笑非笑,端着巨星架子问道:“你好,请问怎么称呼?”   “屠豪。”屠豪面无表情地自报家门,尽管名片就在西装口袋里,可是他并想拿出来。   “屠先生…”女明星揣摩着这个姓氏,追问道:“你和华晟娱乐公司的屠总裁认识吗?   “不认识!”屠豪不想提起糟心的大侄子,懒得和眼前这位自以为很红的女星多讲话,径直走到新车前拉开车门,对景栗说道——   “大明星,拍戏辛苦了,上车!”   景栗一行人坐上了车,望着女星带着四位助理远去的背影,独教授一脸懵:“那明星我从来没见过,她到底是谁?”   “她叫朱心悦,是选秀出身的明星,刚和华晟娱乐公司签约,在这部戏里演女主角的表妹。”整个车里只有景栗知道女星的名字,讲完之后她又补了一句——   “剧组官微里有所有演员的定妆照,我是看了微博才认识的她,据说很有人气,是新晋流量小花,你们难道都不认识吗?”   屠豪拿出手机搜索,并且吐槽道:“这种素质的艺人都签,我看我那大侄子离破产不远了!” 第274章 金牌经纪人   “我找到朱心悦了!”独教授从电视剧官微里翻到了女明星,忿忿不平道——   “她演胡影帝妹妹的年轻时期,在配角里都不太能排的上号,戏份说不定还不如大锦鲤多,凭什么跩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屠豪细看有关朱心悦的新闻,愈发不屑一顾:“她在一个我听都没听说过的破选秀节目里得了第三名,最初是以女团出道,前一段时间在不知名偶像剧里客串了一个小角色,靠着和男主角的绯闻才有了一点点黑红的人气,新闻通稿里天天写她艳压各路女明星,谁红她就碰谁的瓷,一看就是无下限炒作的招数,假装什么当红流量小花,其实就是无良黑料艺人!”   独教授本着对女团的热爱,特别搜了照片,结果大失所望:“她之前的那个女团真是绝了,团里的十八个成员就像批量生产的洋娃娃,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一水儿的尖下巴大长腿,完全分不清谁是谁,朱心悦如果不炒作,根本不可能比别人有人气。”   “可是…”看过剧本的苗小夏低声插话:“锦鲤姐在戏里和朱心悦有几场对手戏…和对方关系闹得太僵会不会不大好…”   “朱心悦和大锦鲤还有对手戏吗?”心大的屠豪不记得这些小事,好在他另有准备——   “没关系,我安排了两大惊喜,第一是保姆车,第二是金牌经纪人,如果朱心悦敢在剧组作妖欺负大锦鲤,我绝对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景栗疑惑:“已经请到专业经纪人了吗,怎么一直没听你提起过?”   “我今天上午才找到的人,从开机仪式就能看得出来,剧组的水太深了,没有专业人士协助很容易吃亏!”屠豪轻轻拽了拽西装领子,摆出经验丰富的总裁架势——   “这位经纪人叫白清,在圈内很有名气,捧红过不少明星,有她为大锦鲤保驾护航,十个朱心悦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景栗依稀记得有听过“白清”这个名字:“这么有名的经纪人,请她得花不少钱吧?”   “白清亲自出马捧你,分文不收!”屠豪对着后视镜理了理发型,不仅对自己的颜值满意,更被自己的智慧折服——   “去年白清自己开了一家经纪公司,但是运势相当之差,力捧的几位艺人接连闹出丑闻塌房,导致公司陷入困境,正在四处找新投资人。   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投资机会,不过需要先考验一下白清的真正实力,只要她能让你成为真正的影视巨星,我就出资做她公司的大股东。”   “天呐!”景栗真心为他的这波操作点赞:“虽然你平时吊儿郎当,可是做起生意来还挺有模有样,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你可能很快就会超越你大侄子,成为娱乐圈第一霸道总裁!”   “借影后吉言!”屠豪像武侠英雄似的拱手抱拳,又道——   “我中午约了白清吃饭,从今天下午开始,她就会陪你进剧组,协调各方面的关系。”   独教授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开始抗议:“我饿了,赶快开车去饭店呗!”   “再等会儿…”屠豪一边拨电话一边说道:“我开不了这么大的保姆车,临时请了位司机,应该马上就会到,我再联系一下。”   比起其他的创业型企业来说,JYT公司最大的优势是不差钱,有钻石级富三代屠豪坐镇,上百万的保姆车说买就买,连眼睛都不多眨一下,不过人力资源和软件资源却不太能跟得上节奏,在细节方面总会时不时显现出草台班子的不专业感。   “那个…”苗小夏看了看表——   “锦鲤姐下一场戏是在下午两点,最晚一点四十五就要进组化妆,中午如果去饭店的话会不会来不及?”   拍戏日程这样的大事,屠豪还是心中有数的:“酒店开车十多分钟就能到,不会耽误拍摄的进度,大锦鲤你如果累的话,就先在车上眯一会儿。”   “上午没拍什么费体力的戏,一点儿都不累。”景栗第一次做保姆车,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忍不住这里摸一摸,那里按一按。   贴心的苗小夏把保温杯递给她:“下午有两场打戏,其中一场还是在大雨里,应该很挺费体力,姐你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   “下午动作戏的背景,是我被江湖正道门派追杀了一个多月后的正面对战,有一点疲惫感更符合角色形象”,作为专业演员,景栗对每一场戏都心中有数,同时她对苗小夏也有很高的评价——   “小夏虽年轻,可是做事既周到又细心,屠老板真是慧眼识珠,请到了一位宝藏助理。”   “我的眼光自然非同一般!”屠豪不由得有几分嘚瑟——   “小夏,既然锦鲤姐对你有这么高的评价,那你的实习期就算是过了,从明天就是JYT公司的正式员工,只要用心好好干,下个月就有加薪和奖金大红包!”   对于刚参加工作的新人来说,最能刺激积极性的动力就是加薪,苗小夏自是欣喜——   “谢谢屠总,谢谢锦鲤姐,我一定加倍努力工作!”   看着学生青涩感犹未完全褪去的苗小夏,景栗不由得想起自己刚走出校门的那段岁月,满怀希望地参加一场又一场角色面试,结果却是一次又一次失望,只能靠跑龙套和做替身维持生活。   那时为了给导演留个好印象,她还经常加班加点但不加价地拍危险性很高的打戏,不少导演说以后有机会肯定会再找她合作,但是这只不过是空画大饼而已。   从这个角度来看,苗小夏比她幸运的多,屠豪所说的加薪发奖金绝不是空头支票,只要员工工作做得好,大方的土豪绝不会亏待。   等来司机老刘后,一行人前往酒店见金牌经纪人白清。   离开之前,屠豪瞥了一眼旁边的白色保姆车,想到刚才那位指头在他鼻尖前乱晃的助理就来气,壕气万丈道——   “提个Chanel鸟笼包,就敢耀武扬威,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明星!明天我就买一柜子的Hermes限量款,大锦鲤你每天换三个包,专门在朱心悦面前晃,不把她和她那帮狗腿子助理气吐血不罢休!”   “剧组是拍戏的地方,何必浪费时间精力跟不值得的人置气”,景栗当然不会配合这一幼稚报复计划,并且说道——   “你可前往别火气上头真去买鳄鱼皮铂金包,即使买了我也不会背出门,像我这种名气不大又没有背景的演员,突然提着奢侈品包包招摇过市,很容易传出被土豪富商包养的绯闻,还没走红就被黑,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第275章 化妆间的档次   金牌经纪人的排场不一般,白清不仅一身奢侈品大牌,还自带两位助理,阵仗一点不比明星小,不知内情的人根本看不出她的公司已经濒临倒闭。   娱乐圈既浮华又现实,捧高踩低的人到处都有,面子和里子一样重要,内在越是艰难,外在就越要强撑脸面,这样才有可能迎来转机。   白清此时便是如此,尽力不让任何人看出她已山穷水尽,仍以造星界第一女强人的身份自居,席间侃侃而谈、滔滔不绝,专业词汇一个又一个,为大锦鲤规划了一条迅速通往顶流之路的康庄大道,屠豪被她唬的一愣又一愣。   金牌经纪人的观点是,实力不重要,演技不重要,作品不重要,资本才是永远的王道,只要有资本砸钱撑腰,造星捧星易如反掌,仅需短短三个月,大锦鲤即可红遍大中华。   这些话乍一听是吹牛,可是仔细想想,如今的娱乐圈的确如此,一批又一批流量明星横空出世,各类无脑吹捧式的新闻漫天飞,明明唱跳一般般,可是专辑销量却高的吓人,明明没有实力,却可以空降演主角,在综艺里立立人设或者卖卖萌,轻轻松松就能收获一大批无脑疯狂韭菜粉。   在乱象丛生的娱乐圈,流量明星是玄幻加魔幻的存在,红的毫无理由,也完全不需要理由,经纪公司所要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为旗下艺人造势,不遗余力利用饭圈文化捞红利,谁有流量谁就是巨星。   屠豪完全被白清这套理论忽悠住了,可是景栗总感觉金牌经纪人在很多方面过分夸大其词,显得浮躁且虚伪。   她可不想成为朱心悦那样所谓的流量明星,活在公司营造的虚假人气氛围之中,一朝被资本抛弃,便会一无所有,还不如踏踏实实好好演戏,至少能留下几部证明专业实力的作品。   白清自诩为精通人情世故的人精,她见JYT影视公司只有景栗一位艺人,而老板屠豪很像是人傻钱多的纨绔富二代,便误以为他们二人有特殊关系,武断认定不差钱的屠豪力捧大锦鲤,不是为了发展事业,纯粹是为了泡妞。   因此,她对于景栗的表情和心情都十分关心,特别问道:“景小姐一直不大讲话,是不是对我的规划有什么意见,我可以根据您的要求随时调整计划。”   独教授从吃货的角度替大锦鲤回答:“她沉默多半是因为心情不好,天天被迫吃草的人难免会郁闷寡言。”   景栗嚼着只加了一点点油醋汁的小份果蔬藜麦沙拉,充满怨念地瞪了一眼嗨吃蟹粉捞饭的所长。   她为了能以最佳状态上镜,不得不克制克制再克制,唯一的荤腥是两小片低脂鸡胸肉和两只寡淡的水煮虾。   对于景栗来说,此时的吃不是享受,而是以维持体力为目的的进食活动。   单这么吃倒也没什么,尽管分量少,可也算有肉有菜有海鲜,真正让她感觉糟心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满桌佳肴美味,别人都在自由畅吃,唯有她得边吃边心算卡路里。   该死的摄像机,总是把人的脸拍大一圈,她绝对不允许自己顶着一张肿肿的脸和男神胡华演CP。   景栗对白清还不完全了解,些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炒热度之类的事我不是很有兴趣,只是想多接一些好的剧本,多演一些有挑战性的角色。”   白清又把话题拉回到她自己的理论之上:“好剧本可遇而不可求,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人气搞上去,如今的剧组选演员看重的不是演技,而是流量!   在娱乐圈里最不吃香的就是一门心思追求艺术的演技派演员,他们十有八九都一辈子默默无闻,既演不到好角色,也赚不到大钱,最多能给流量明星当陪衬的绿叶,景小姐你可千万不能傻傻走这条冤枉路!”   对于演艺界不重演技重流量的畸形现状,每一位专业演员都深恶痛绝,可是人往往无力改变现实,只能尽力适应现实,一想到这些,景栗的心中就满是无奈。   在吃饭的间隙,屠豪低声询问:“你觉得这位经纪人怎么样?”   “我也说不大好…”景栗不是很喜欢白清的言辞风格,不过鉴于对方是知名经纪人,她还是决定再看看情况,另外特别嘱咐——   “你千万别急着给她的公司注资,至少等我拍完这部戏,再慎重决定要不要投资。”   大锦鲤之所以提醒,是因为见土豪鲜肉大有被白清忽悠瘸了的趋势,担心他会因一时冲动而盲目提前投资。   饭后她回到剧组,首先进化妆棚补妆。   白清正想施展手腕,机会便送上门来,她立刻说道:“这待遇也太差了,我去找剧务协调化妆间!”   “不用了”,景栗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在哪里化妆都一样,反正妆发都是开拍前都决定好的。”   一般剧组的化妆间分三个档次,最高的一档是室内化妆间,主演和重要演员才有资格使用;第二档是临时棚搭的化妆室,主要供配角上妆;最差的一档是露天化妆,面向的对象是龙套和其他非重要角色。   景栗从前一直都是最低的化妆档次,现在提升到了第二档,已经很满足了。   这部戏的服化道设计不是流水线工程,造型完全依照人物形象定制,她的角色是邪道女杀手,大概一多半的戏份都是男装出演,不是深眼线、长睫毛、粉红唇的糊弄式伪男装,而是英姿飒爽的真男装,只需化十分钟淡妆即可,完全没有必要争取室内化妆间。   “不行!”白清坚持要让大锦鲤的化妆待遇上一个台阶——   “你在这部戏里和影帝胡华演CP,在妆发方面怎么能马虎,我现在就去想办法!”   景栗不想因为化妆间这点小事而和剧组闹矛盾,可还没来得及拉住白清,武术组就喊她去吊威亚。   对化妆间门道完全不懂的屠豪脑子有点懵,不过他认为经验丰富的白清对剧组更为熟悉,应该不会闹出什么风波,就劝大锦鲤安心拍戏,不要担心其他杂事。 第276章 流量明星拍戏法   下午的戏,从一场街头混战开始。   景栗所要完成的部分,是在不同的场景之下拍摄追逐与动作戏。   这一部分和游戏闯关任务有些相似,最开始是在闹市的大街上,她先以躲藏为主辗转在各个摊位之间,暴露后试图抢马车逃离,因未能成功,所以迫不得已飞身跃上屋顶。   在连成一片的坊市屋顶上,她需要接连不断地和三位高手过招,中途因受伤而坠入一个窄巷,其后展开激烈巷战,最终成功脱身。   景栗自拍戏以来,第一次接触真真正正的大制作电视剧,连配角的打戏都设置的如此用心,这在粗制滥造成风的古装偶像剧之中实数罕见。   和上午一样,下午的打戏也全部是配角和龙套参演,不过其中有位配角身份不一般,是号称坐拥百万粉丝的男团艺人赵祺轩。   赵祺轩是童星出道,刚满十八岁,自身确实带有一定热度,有不少狂热的妈妈粉和姐姐粉,粉丝数量是否真能达到百万级不好说,不过人气值的确不低。   刚才在剧组门口,景栗还看到有一帮赵祺轩的粉丝正举着条幅为他首次进组拍戏而呐喊助威。   偶像对比,即见人气差距,假装很红的朱心悦,进组拍戏并无粉丝列队加油,甚至连围观拍照的狗仔都没有,全靠助理扮演的摄影师撑场照相,和赵祺轩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以唱跳出道的流量明星参演电视剧或电影,已经是当下的大趋势,他们和剧方从某种程度上讲是彼此成就的关系,人气偶像希望有更多的机会走影视歌全面发展的路线,而剧方则能够借助明星的流量收获更高的关注度。   这部电视剧的宣传卖点之一,是超豪华阵容,除了出演是当红巨星之外,还有一众和赵祺轩与朱心悦同类型的流量偶像客串,虽然他们的戏份都不多,但足够让剧方收割一波又一波的饭圈韭菜粉。   另外,参演本剧的所有偶像,要么是大侄子屠铭中旗下公司的新艺人,要么是影帝胡华公司的演员,总之就是两大公司借助资本的力量努力往剧中塞人,让每一位新人都有露脸的机会。   多亏娇贵的人气偶像们不愿真刀真强上阵拍打戏,所以才出现了角色的空缺,不然景栗根本没有参演的机会。   演员们按照导演和武术指导的要求开始走戏排练,熟悉流程后正式开拍,赵祺轩本人迟迟不到,不过不影响总体拍摄,因为有危险的部分原定就是由替身代拍,偶像本人最后来补几个特写镜头即可。   这部剧的武术指导名叫杨凯文,曾参与过不少香港动作片的武打戏拍摄,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是做事并不默守陈规,会依据演员的功夫水平和特长现场设计新动作。   景栗以前总在小破剧组里打转,从没见过如此负责且有创意的武术指导,拍摄过程非常开心,杨指导的塑料港普更为整个剧组增添了不少笑点。   中间休息的时候,剧务喊大家来领奶茶,景栗上一秒以为是大剧组的下午茶福利,下一秒就听到剧务说——   “这是景栗为大家买的奶茶!”   景栗听后直接懵在原地,她甚至怀疑剧组里有和她同名同姓的演员。   苗小夏上前低声说道:“锦鲤姐,奶茶是白经纪人提议买的,她说这样可以让整个剧组对你的印象好一点,以便之后争取更多戏份。”   景栗从来没有想过争抢戏份,只想本本分分拍好剧本要求的部分,请全组喝奶茶本是主角专属,像景栗这样的小小配角,太过张扬很可能会引人反感。   她正想找白清问明情况时,就已经有几位以前认识的配角过来感谢她,大家还半打趣地说她阔气了不少。   在上次剧组事故之前,景栗还是一个需要为房租精打细算的十八线龙套,但现在突然之间就壕气到请全剧组喝奶茶,这样异常的反差很容易惹人非议。   景栗只得略显尴尬地尽力圆场,说是因为在意外之中大难不死,能再回到剧组很开心,所以才会请客。   白清和导演套完近乎就来向大锦鲤邀功,兴奋道:“景小姐,我刚刚费尽口舌争取,总算让导演同意帮你多拍一组特写镜头,这么辛苦的打戏,如果只有剧本里原定的露脸机会,实在是太亏了!”   “你做事之前可不可以和我商量一下?”景栗并不认同她的观点——   “原剧本的设定很合理,这场打戏的重点是动作而不是人物心理,强行多加特写镜头会影响整体的观感!”   “视觉观感是导演要考虑的事,你作为演员,重点是尽力多争取特写!”白清的目光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你本身有很好的条件,外形不错,演技过硬,武术功底好又愿意吃苦,但是演戏演了这么多年都出不了头,错就错在观念有问题,拜托你多看看其他流量演员怎么拍戏,用他们的方法才能真正走红!”   剧务喊演员就位,景栗没工夫和白清说太多,只能匆匆丢下一句:“不管争取加戏还是买奶茶,以后你在剧组做的所有事,都必须提前和我商量!”   好巧不巧,接下来她就亲眼见证了流量明星的神奇拍戏法。   人气小生赵祺轩终于进组,在八位助理的簇拥陪伴之下,开始补拍镜头,景栗等配角需要重复刚才的部分武打动作,为的就是给大明星做背景板。   这种事情大家不是第一次遇到,即便有怨言,也都忍气吞声配合,包括景栗在内的所有配角全都顶着大太阳吊在威亚上。   剧本上赵祺轩在这一段有五次近景特写和两句短台词,一般来说最多半小时就可以补拍完成,可是这位人气小生和整个团队着实离谱,根本不在乎有多少人为他们受苦受累,一个劲儿地摆谱作妖。   赵祺轩的经纪人站在摄像机后,话比导演更多,对于拍摄角度提出各种各样的无理要求,说什么拍侧脸一定要以45度斜拍右脸颊,拍正脸必须用65度仰拍,这样才能在充分展现大明星完美下颚骨的同时显得身形更加挺拔。   流量明星本就不能随便得罪,明星的粉丝更不好惹,半年前有一位老艺人在综艺节目里对赵祺轩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结果生生被人气小生的众多粉丝网爆了一个多月。   导演不想招惹麻烦,只能无底线纵容,但实在忍受不了那位指手画脚的经纪人,干脆把补拍的任务全权交给副导演,躲去休息室乐得清闲。 第277章 打戏风波   流量明星的事精团队花样频出,除了插手拍摄角度之外,还要强行改剧本加台词,不停地和副导演以及编剧协商。   偏偏赵祺轩并不会演戏,连“快追”这样两个字的台词都得拍七八遍才能过,编剧迫于无奈临时多给他加了三句词,其中最长的是——   “大师兄,我和二师兄从后面包抄!”   景栗从来没有见过说话这么费劲的人,吐字发音不仅有气无力,还含糊不清,最要命的是赵祺轩特别容易笑场,仿佛是被自己的神演技逗乐了,拍了十多次都没法好好念顺一句长台词。   他的团队酷似溺爱巨婴孩子的妈妈,只要副导演一喊“卡”,就在第一时间围上来撑伞鼓励外加补妆喂水,仿佛流量明星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一般。   赵祺轩不觉得NG十多次算什么大事,在团队和副导演交涉时,他若无其事地坐在助理随身携带的便携式椅子上,不是练台词,而是躲在伞下开开心心地打游戏。   景栗等人则像吊死鬼式的风干肉干,被吊在威亚上整整一个半钟头,才终于等到流量明星拍完了地面部分的特写。   赵祺轩第一次尝试吊威亚,从离开地面的那一刻起,就捂着胸口一惊一乍地叫唤个不停。   景栗斜眼瞥着不远处这位粉底比自己更厚的人气男偶像,其叽叽歪歪的怂样根本不像是个爷们儿,而他的两个助理还在下面一个劲儿地拿相机拍,并且夸赞道——   “表情可爱,动作完美,把这段放到网上肯定能爆火!”   景栗快被这娘里娘气的一幕恶心吐了,不过她知道有不少人就好这一口,而且还能够猜出不少无脑粉丝的评论内容——   “我家崽崽真敬业!”   “我家崽崽真努力!”   “我家崽崽真辛苦,麻麻好心疼!”   好不容易等他上了屋顶,景栗等人还以为利索地拍完最后一个镜头就能休息,怎料赵祺轩一屁股坐在了屋脊上,以恐高症为由死活不站起来摆姿势。   武术组只要上去两个人,试图扶起他适应这个高度,可是流量偶像如同被烂泥精附体,怎么都站不稳。   武术指导没有办法,只好为赵祺轩设计了一个单膝跪在屋顶的静止动作,至于从地面飞上去的部分,全都由替身完成,金贵的流量偶像只需面无表情地摆pose定格,摄像机就会围着他进行三百六十度旋转式拍摄。   在粉丝眼里,偶像完美无瑕,即便专业能力欠缺,他们也会理直气壮地回怼——“你们知道我家偶像有多努力吗?”   但只有亲眼看过现场的人才会知道,剧组的摄像机都比流量艺人更努力。   原本半个小时就能拍完的戏,生生被流量偶像拖沓了两个半钟头,一众配角就在后面活受罪,最多能下来上个厕所。   相比较而言,景栗作为现场的唯一女演员,算是遭罪最少的,在赵祺轩玩手机的时候,剧务也会把她放下来休息,好歹能让她喝点水外加补喷防晒喷雾。   当然,不是因为剧组工作人员有怜香惜玉之心,主要是奶茶起了作用,喝了人的嘴短,大家多多少少会更照顾她一些。   助理苗小夏兢兢业业地守在现场做后勤,脖子上还挂着一个DV,目的是记录大锦鲤的片场花絮。   至于独教授和屠豪,平时习惯在室内做解怨任务支援的两人吃不了风吹日晒的苦,都回到了保姆车里休息养神。   大街和屋顶的戏份好不容易完成,最后就剩下了小巷子中的打戏。   这里赵祺轩也有重要镜头,是用巷中的长竹竿攻击景栗。   巷子的宽度正好和景栗一字马的长度吻合,所以武术指导特别在原有动作的基础上进行了升级,让景栗用一字马的姿势居高临下和赵祺轩对打,收尾的时候再漂亮地踩着晾衣杆向上翻腾三周半,而后按照剧本设定逃之夭夭。   起初拍的很顺利,因为打斗部分是由替身代劳,十五分钟之后就完成了既定动作,之后赵祺轩才亲自上阵,手执竹竿拍特写。   为了镜头不穿帮,景栗还得以一字马的姿势配合当背景板。   赵祺轩拿着竹竿轻飘飘地比划了几下,根本不像是打戏,倒像是晃悠着晾衣杆在挂衣服。   武术指导点播他发力的技巧,不过流量偶像学了几下之后就失去耐性,一个劲儿地喊胳膊疼,奶妈似的经纪人见状立马再次上前,态度强硬地要求改动这一部分打戏。   经纪人的不满情绪,不止在于累到了他家的宝贝艺人,也在于武断地认为此段武打戏的设计不合理,太过于突出女演员景栗,使得赵祺轩存在感极弱。   武术指导杨凯文从剧情的角度做解释:“景栗是这段戏里的核心人物,所有正道江湖人士都在抓捕她,突出她的角色是理所应当,而且人家从头到尾都没有用替身,亲力亲为从头演到尾,可是你家的艺人只拍特写,我没有办法给他安排更好的武打动作,不然后期剪辑会出现很大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我家艺人现在有多红,来客串这部戏是给导演面子,你们后期剪辑多费点心难道不是应该的吗?”经纪人不但理直气壮,并且还提出相当非分的要求——   “如果实在没办法设计动作,这一段就全部重拍,不要让那个女演员搞什么一字马的花式动作,随随便便打两下走个过场就可以,反正多位演员同框的时候,我家赵祺轩的风头绝对不能被其他人抢走!”   白清自然要维护大锦鲤,冲上前和赵祺轩的团队理论:“靠替身拍戏的艺人算什么演员,拍戏都要按照剧本,你凭什么随便改动我家演员的戏!”   流量偶像那边更不好惹,双方大战一触即发,激烈程度不输景栗所拍的打戏,周围的人纷纷上前劝架。   正当激战即将从动口升级为动手时,只听一声杀猪般的“啊!”声响起,众人回头一看,见是赵祺轩正在哀嚎。   流量偶像的团队立刻抛弃“战斗”现场,齐齐奔去看情况,发现赵祺轩拿竹竿的右手被扎进一根竹刺,立刻大惊小怪地嚷嚷了起来。   关键时刻显人品,赵祺轩的经纪人转了转眼珠,使出一招奇绝的手段,迅速脱下衣服盖住流量偶像的整个右臂,并大声呼喊——   “武术指导和女演员景栗的团队害得赵祺轩受了重伤,快叫救护车,必须把救护车叫进剧组!” 第278章 恶评如潮   这波操作简直把景栗看懵了,竹刺小到得用放大镜才能看清楚,如果这都要叫救护车,那被太阳晃了半天眼睛的配角们,通通都得进手术室重换眼角膜。   赵祺轩一离开,拍摄就不得不中止。   原定下午还有一场在竹林暴雨中的打戏,尽管流量偶像耽误了不少时间,可是全组人抓紧进度更换场地,倒也勉强来得及。   但关键问题是,赵祺轩也要参演竹林武打戏,如果矫情的他因受伤而退出拍摄,还需更换角色演员,所以剧方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   此外,最最坑爹的问题是,赵祺轩经纪人最后喊的那句话,显然是在有意栽赃景栗和武术指导杨凯文,他如果故意把这件事宣扬在网上,那大锦鲤就会成为下一个被网暴的对象。   景栗提早收工,卸妆之后怀着沉重的心情坐回保姆车。   听白清讲述事件经过后,屠豪气愤不已:“别说是流量明星,就算是国际级巨星,也不能颠倒黑白,我就不信这世界没有王法…”   “屠总…”用手机刷娱乐热点的苗小夏骤然眉头紧蹙,不得不打断他的话——   “您快看赵祺轩的最新新闻!”   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距流量偶像手扎竹刺还不到一个小时,“赵祺轩因戏重伤”的消息就在网上传了开来,新闻里还明明白白地写道,据剧组可靠人士透露,是女演员景栗和武术指导杨凯文蓄意施暴。   所谓的“可靠人士”,百分之两百是赵祺轩的经纪人,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颠倒黑白,而是明晃晃的诽谤,手上扎根毛刺算哪门子重伤,而且景栗和杨凯文当时离赵祺轩至少有五米远,怎么可能故意施暴。   可是,流量明星的脑残粉们并不管真相是什么,一看自家偶像受伤,完全不问青红皂白,就轻率认定景栗和杨凯文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并且已有大批人马开始在大锦鲤的微博评论下留言谩骂加诅咒。   “这件事怪我,当时不该一时冲动和他们发生争执…”白清不禁自责——   “可我真的没想到赵祺轩会受伤!”   “这件事错的不是我们,而是对方在胡编乱造诬陷!”看着一条条无理无据的恶评,屠豪火冒三丈——   “赵祺轩是哪家公司的艺人,我非得和…”   他忽而止住言语,因为看到赵祺轩的微博简介里赫然写着“华晟娱乐公司知名艺人”这几个字。   屠豪心中的怒火更盛:“倒霉的晦气大侄子,这次我要是争不回公道,老子TMD跟你姓!”   他被气到智商短路,说话根本不过大脑,已然忘记他和大侄子屠铭中原本就同姓。   正在这时,他接到了剧务打来的电话,对方用冷冰冰的声音说道——   “景栗后三天的戏停拍,能否继续扮演当前角色,需要等待剧组的下一步通知。”   屠豪还没来得及争辩,剧务就无情地挂了电话。   要想解决问题,还得从大侄子身上入手,因为屠铭中不仅仅是赵祺轩的老板,还是电视剧的投资方之一。   屠豪联系屠铭中,一边狠戳手机一边放狠话:“如果华晟娱乐公司不在一个小时之内发澄清声明,我就亲手把那个倒霉大侄子的脑袋拧下来!”   然而,大侄子却在此重要时刻选择神隐,屠豪只能冲手机另一段的助理发火:“开什么董事会,少跟我来这套,让屠铭中本人接电话,现在立刻马上!”   毫不意外,倒霉大侄子半分面子都不给,拿定主意要把小叔叔屠豪往死里坑。   白清提议:“我们应该尽快找公关团队,马上对舆论走向和负面消息进行控制!”   “我们是被诬陷的受害方,还用什么公关手段,直接走法律途径!”受挫的屠豪硬气了起来,决定和大侄子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   “我通知律师处理,一定要告到赵祺轩和华晟娱乐公司身败名裂为止!”   微博恶评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透过景栗的双眼直戳心窝,她恨不能像鬼魂一样,顺着网络WiFi信号报仇,从一位位恶毒键盘侠的手机或电脑屏幕里爬出去,敲断他们那双伤人于无形的手。   奈何,这样爽值爆表的超能力并不存在,眼下景栗所能做的唯有管控自己的微博,她心中既有委屈更有愤怒,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微博评论功能该怎么关,这些恶毒的留言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为什么所有人都相信赵祺轩的一面之词!?”   人气偶像的无脑粉丝团使出洪荒之力,不停地在景栗每一条微博下狂刷恶评,让她滚出剧组都算是客气,更多的是咒她早日横死、永不超生,这些留言的核心思想高度一致——   你伤我偶像一只手,我变死神收你一条命。   “微博评论功能不能关!”屠豪心中已有筹划,要用欲让其亡、先纵其狂的策略——   “任何一条诽谤信息实际被点击、浏览次数达到5000次以上,或者被转发次数达到500次以上的,都可以构成诽谤罪,到时候我让律师挨个告,有一个算一个,搞事的键盘侠谁都别想逃!”   之前景栗因为渣爹的诋毁而遭受众多非议,是屠豪出面用公关加法律手段平息了事态,所以他对于相关法律条文十分了解,并计划再用此方法整治恶评键盘侠。   苗小夏轻轻拍着景栗的肩膀安抚:“现在舆论的风向是一边倒支持赵祺轩,很可能是他的团队在带节奏,锦鲤姐你暂时不要上网看这些没有意义的假新闻。”   白清是在娱乐圈闯荡十多年的专业经纪人,她一看网络舆论的传播势头和速度,就知道幕后的操盘人不仅仅是赵祺轩的小团队,华晟娱乐公司肯定也在推波助澜。   面对如此不利的情形,白清正面硬刚的勇气已烟消云散,她认为眼下只有忍气吞声一条路可以走——   “走法律途径耗时长而且费用高,现在最好的方法是出钱和赵祺轩团队和解,把负面新闻压下去,这样既可以继续拍戏,也可以趁着这波热度多接一些活动和综艺…”   “我出钱和他和解!?”景栗坚决不同意——   “明明是赵祺轩的团队诬陷我,哪有受害者掏钱和解的道理,大不了就上法庭,我不相信世界上所有人都像键盘侠一样不分黑白是非!”   “没错,真正的英雄,绝不能在牛鬼蛇神面前低头!”屠豪也下定决心和大侄子公司的艺人死磕到底——   “拍戏现场既有摄像机也有人证,是非公道自有证据,我不相信一个娘里娘气的流量艺人能只手遮天!” 第279章 疯狂粉丝的攻击   要想反攻胜利,弹药必须备足。   法律方面已安排公司法务积极应对,搜集证据一事委托给白清办理。   屠豪让白清重回剧组,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充分的视频证据和人证,再利用娱乐圈人脉深挖赵祺轩的黑料,不把其团队锤死不罢休,并派苗小夏前去协助。   解怨三巨头惨遭挫折,返回酒店时三人的表情都是既愤懑又郁闷。   剧组安排的住宿有两个档次,一是专供主演大明星的五星级大酒店,二是普通演员和工作人员的住的普通快捷酒店。   景栗的房间原本是后者,不过屠豪自补差价让大锦鲤搬进了主演同款五星级套房之中,主要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住不惯小旅馆,团队分散在两处又不方便工作讨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大锦鲤的住宿条件升级,顺便还能彰显JYT娱乐公司的雄厚实力。   剧组方面当时很支持景栗换酒店,还一次性把十天的快捷酒店房费都转给了屠豪,原因是组里某位巨星的狗突然生了病,爱犬如命的大明星执意带狗拍戏,另外还加了两位专职照顾宝贝狗的助理。   增人就得增房,但附近的快捷酒店都已满员,屠豪恰在此时提出要为公司艺人升级住宿,正好解了剧组工作人员的燃眉之急。   不幸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酒店的变动使得本就不顺利的一天又多了一重波折。   娱乐记者向来围着大明星打转,没日没夜地蹲守在此明星云集五星级酒店之外,希望能够抓拍到独家新闻。   记者们的辛苦倒是没有白费,大明星没拍到,惹了大明星的人倒是撞到了长枪短炮的枪口上。   这个倒霉蛋,就是锦鲤本鲤。   记者的眼睛都毒的很,而且相当关注圈内的最新消息,景栗刚走下车,就有人认出她是对赵祺轩施暴的女演员,立马冲上来开始采访。   一众记者如被打了鸡血一般,七嘴八舌地追问个不停——   “请问你和赵祺轩之间有什么矛盾,为什么要对他使用暴力手段?”   “有传言说你有武术功底,两脚就把赵祺轩的肋骨踢断,这一消息是否属实?”   “你和武术指导杨凯文合谋殴打赵祺轩,据传你是该武术指导的婚外情对象,这件事属实吗?”   假新闻被爆不过短短一个小时的工夫,居然就出现了这么多离谱的传闻,手扎竹刺的赵祺轩被夸张成肋骨断裂也就算了,景栗居然还莫名其妙变成了武术指导的第三者。   两位队友先护着景栗走入酒店大堂,其后屠豪以经纪人的身份做出简明扼要的回答——   “网传的全部是假消息,景栗小姐会用法律的武器追究赵祺轩团队蓄意诽谤的…”   这边话还没说完,景栗的后背就收到重击,忍不住“啊”地呻吟了一声,转头才发现,身后有位年约三十的女人发了疯似的甩动沉甸甸且带铆钉装饰的包,甚至还想把包甩到她的脸上。   疯子不止一个,另一个看起来还未成年的十五六岁小姑娘扑上前来,把手里拿着的一整杯奶茶狠狠泼到了景栗的脸上。   她们之所以疯,全是因为赵祺轩,二人红着眼怒视景栗,如对待阶ji敌人那般,恨不能食之肉、饮之血,先后叫嚣道——   “丑女人,竟敢对我家赵祺轩动手,我要送你下地狱!”   “老女人,竟敢伤害我家赵祺轩,我和你拼了!”   幸亏酒店的保安赶来,不止拉住了闹事的疯女人,也拦下了所有保安。   难怪如今国家要整顿饭圈文化,力量明星的无脑粉丝简直比xie教更可怕,完全是社会公害。   大堂经理立刻上前引他们走入电梯,缓缓合上的电梯银色金属门终才将他们与荒诞和疯狂相隔。   事态的发展完全失控,不止有键盘侠在虚拟网络上攻击她,还有对家疯狂粉丝对她大打出手,景栗头发上沾的奶茶还在一滴滴掉落,她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恶化到如此地步,一时间脑子一阵阵发懵。   屠豪拽过经理递上的纸巾递给大锦鲤,恼愤间对其大发脾气。   作为一家坐落在影视城旁边、三不五时就招待明星的五星级酒店,保安出动控制骚乱局面的速度着实太慢,正常情况下在泼奶茶女动手之前,大堂经理就该带人上前拦住记者和疯子。   住豪华套房的客人各个都得罪不起,经理不敢过多辩解,只是不停地道歉。   电梯到达顶楼,门打开的一刹那,景栗恨不能当场撞墙,因为好巧不巧,电梯之外站着的人,偏偏就是影帝胡华。   “你是…和我搭戏的演员景栗吧?”胡华对她有印象,但不清楚她为何如此狼狈——   “出什么事了吗?”   影帝胡华显然不是时时在线的5G冲浪人,对赵祺轩引发的剧组风波一无所知。   景栗这幅满头满脸奶茶的鬼样子,都不好意思抬眼看男神,抬手半挡着脸,语无伦次道:“没事…没事…再见…”   进组之前,她曾幻想过无数次和男神胡华初次见面的场景,每一种都极致梦幻,怎料白日梦都是反的,现实残酷到她的血肉心脏差点原地崩溃。   “我们不幸遇见了几个疯子…”独教授强行解释,并情不自禁地表达心声——   “胡老师您好,我特别喜欢您演的戏!”   “谢谢…”胡华脑中有无数问号:“那个…你们…”   景栗不愿以此糟糕的形象在男神面前多停留一秒,果断离开电梯,并低声说了一句:“胡老师再见!”   再见?   还是不再见了吧,她在男神心目中的形象恐怕已经碎裂成了渣渣。   虽然死里逃生了一次,可是景栗还和从前一样,是一条彻头彻尾的伪锦鲤,没有大红大紫的命,只有倒霉透顶的运。   回到房间,她直奔卫生间而去,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尊容”,先是低沉抑郁了两分钟,而后打不死的小强精神重新占领理智的高地,心中斗志重燃,高声吼道——   “啊~~~!赵祺轩,老娘和你拼了!” 第280章 拯救自我的新任务   如今的景栗,已经社会性死亡,她现在所要做的,是澄清事实,暴锤栽赃精,让自己重获新生。   从这一角度讲,她所面对的其实是一项解怨任务,特别的是,怨灵苦主就是她自己。   景栗草草洗了把脸,打开了卫生间的门,不想两位队友已等候在外,共同振臂高呼:“赵祺轩,我们解怨事务所和你拼了!”   在每一项任务之中,都是三巨头共同面对,唯一的区别是,这一次他们不再相隔遥远时空,而是真正的并肩作战。   一直以来,景栗的演艺之路走的艰难且孤独,她劫后余生最大的收获,就是有了两位永远在她身后做坚实后盾的好队友。   这一刻,她的鼻子忍不住发酸,和队友们来了一个大大的三人拥抱。   解怨三巨头重新忙碌了起来,在网上搜集所有与此次事件相关的消息,景栗也改变心态,怀着粉碎虚假新闻的必胜信念,直面有关自己的所有虚假丑闻。   解怨事务所的别名是吃货事务所,不论在任何情况之下,都少不了美食的陪伴,屠豪不仅点了酒店的下午茶豪华套餐,还买了一大堆外卖零食。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能畅吃,屠豪没收了景栗刚吃两口的薯片,把水果沙拉和酸奶推给她——   “三天之后你一定能够重新回到剧组继续拍戏,难道想顶着一张胖胖肿肿的脸和你的男神对戏吗!”   “屠嬷嬷,我心情不好,只有甜食才能治愈,至少让我吃一块提拉米苏吧~”景栗已节食一周,在这郁闷的时刻急需糖分——   “晚饭之后我跑步一小时,好不好?”   她并没有自暴自弃,作为解怨天才,迄今为止她没有失败过任何一项任务,此次景栗也有必胜的信心,离开剧组的人不会是她,而是赵祺轩。   “减肥监督员”屠豪不是铁石心肠的容嬷嬷,点头同意了她的甜点请求。   独教授左手滑动手机,右手带着塑料手套拿香辣鸡爪,时不时还喝两口冰啤酒,他着实不理解现代粉丝的脑回路——   “脑残粉们的思路一个赛一个的清奇,甚至有人提议参照岳庙为赵祺轩建纪念馆,门后摆上你和杨凯文的下跪雕塑,以便走过路过的粉丝都能狠狠啐上一口。”   “神经病!”景栗翻着白眼吐槽——   “赵祺轩为国为民有什么贡献,脑残粉居然敢把他和岳飞相提并论,我和杨指导什么坏事都没做,莫名其妙就和遗臭万年的奸臣秦桧画上了等号,这世道还有天理吗?”   “我们和武术指导杨凯文组队怎么样,他也是无辜的网暴受害者,肯定愿意…”屠豪提出寻找友军共抗敌人,不过他搜索名字之后才发现,情况和预想完全不同——   “武术杨指导既没有微博,也没有SNS,脑残粉想骂都找不到阵地,我第一次觉得不用网络社交工具是件好事。”   景栗替杨凯文鸣不平:“杨指导不仅专业能力很强,人品也很好,对所有配角和替身都一视同仁,赵祺轩的经纪人空口白牙诬陷这么好的武术指导,真是葬良心!”   “等等!”屠豪刷新时发现了一条重大新闻——   “最新消息,电影《潜龙勿用》爆冷提名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杨凯文就是影片的武术指导兼副导演,外国媒体称他为‘中国新派武侠掌门’,很多国外动作大片的剧组都有和他合作的意向!”   “这么厉害!”景栗分外诧异:“这样一来,杨指导不就摇身一变,成为流量偶像得罪不起的人了吗?不过…明星的脑残粉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估计在他们眼里,奥斯卡的地位也不敌自家偶像的颜值高。”   独教授插话道:“我刚看到一条一个多月前的新闻,武术指导杨凯文是这部戏的导演和制片人专门请来的,杨指导虽然在内地名气不大,但是在香港动作片界属于重量级幕后人物,只是人家性格低调不爱宣传而已,现在他的电影又被提名了奥斯卡,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这位武术指导都是流量偶像得罪不起的大咖!”   “我有一个想法!”屠豪响亮拍掌道——   “我今天在片场看了一小会儿,感觉杨指导对大锦鲤的印象很不错,咱们现在就想办法联系他,联手共同撕破赵祺轩团队的谎言,如果杨指导能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夸一夸大锦鲤,那可就不得,以后我们就可以顺着这一方向正式往大牌武打明星的方向发展!”   “这…这不好吧…”景栗却犹豫了起来:“现在有绯闻传我是赵祺轩的婚外情对象,和他联手会不会让流言蜚语越传越夸张?”   “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些造谣你是小三的记者和网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通通往死里告!”屠豪执意硬刚到底——   “咱们就大大方方地和同为受害者的杨指导一起,共同应对这一次的诽谤危机!”   “等会儿…”独教授发现新闻的趋势出现了变化——   “突然之间出现了一批新的澄清性新闻,说是对赵祺轩施暴的人只有景栗,武术指导杨凯文没有参与…而且…而且大锦鲤被泼奶茶的照片已经出现在网上了,标题是‘施暴女演员惨遭偶像粉丝暴打’…”   “这哪叫澄清新闻,明明就是往大锦鲤的身上泼更多脏水…”屠豪忽然间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们肯定是看到了杨指导获奖的消息,不想让这位大神离开剧组,所以才玩这一手,让大锦鲤背所有的黑锅!”   “什么!?”景栗难以置信,但是目前的舆论走势的确如此,赵祺轩团队的力量大到超乎常人的想象,铺天盖地的新帖子涌现,打的解怨三巨头措手不及——   “这下可好,我一个人扛下了所有…不知道白清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从剧组拿到视频证据,视频是我翻身的最后希望了。”   “所长,你打电话给苗小夏问问进度”,屠豪踱步左思右想,觉得之前的计划仍有实现的空间——   “就算赵祺轩团队发布了最新新闻,但他们的旧帖子仍旧对杨指导造成了名誉损害,我得尽快去见见杨指导,说不定他还会愿意和我们一起揭露赵祺轩的虚伪真面目!”   他猜测杨指导应该就住在这家酒店,立刻以剧组工作人员的身份联系前台,询问杨凯文的房间号。   两分钟后,独教授用手机急急拍桌子:“小夏说白清从剧组工作人员那里拿到了视频证据…但是…人却不见了…”   屠豪一头雾水:“人不见了是什么意思?联系不上吗?手机没电了吗?”   “是不是…”景栗想到了最坏的一种可能:“也许拿到视频证据的白清…被赵祺轩的团队收买了…” 第281章 惊喜贵客   猜想和言辞一样,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白清共有两部手机,无论苗小夏和屠豪打哪一个号码,始终都无人接听。   屠豪不禁陷入颓废状态,整个JYT公司似被噩运光环笼罩,托熟人请来的外援白清,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刻背叛,加入了敌方阵营。   “视频是最关键的证据,赵祺轩团队连我们这边的白清都能成功收买,剧组那边的视频资料他们肯定也有办法全部删除…”独教授越想越不妙——   “我们…翻盘的希望是不是越来越渺茫了?”   “小夏!”景栗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之前所有人都忽视的细节——   “在剧组的时候小夏脖子上挂着一个DV,她会不会拍下了赵祺轩团队作妖的全过程!”   “没错,我特意给了她一个DV拍花絮!”屠豪一拍脑袋,立马给苗小夏打电话,边拨号边说——   “要不然我亲自去剧组接她吧,万一她也被赵祺轩的人收买了可怎么办?”   联系过后才知,苗小夏已经在返回酒店的路上,DV还在她的身上,不过现在开不了机,应该是没电了。   苗小夏一整天忙忙碌碌,她记不起来关掉DV的时间,很有可能一直都没有关,所以电才会全部被耗光。   解怨三巨头重燃希望,一心期盼从DV里找到关键证据,屠豪穿着拖鞋就冲下了楼,守在酒店门口等苗小夏。   拿回DV,插上电源,四个人围在一起眼巴巴地等着。   三分钟的时间似乎比三百年更长,DV终于重新开机,土豪用颤抖的手按键,结果却发现,里面一段视频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苗小夏自己都不敢相信:“我不大会用DV,开始的时候特意拍了两小段尝试,全都保存下来了,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呢?”   屠豪   “内存卡不见了…”屠豪摆弄DV后找到问题所在,在当前的情况之下,他不禁对小助理心生怀疑——   “你是不是…把内存卡买给赵祺轩那边的人了?”   “没有!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公司的事!”苗小夏急急发誓表清白,她猛然间回想起一件事——   “刚才白经纪人和剧组摄影师协商完视频的事之后,就让我去剧组外的小店卖一箱矿泉水,当时她特意让我把包和DV都留下,说是背着重的东西跑来跑去太累…她…她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拿走内存卡的!”   “还有一种可能…”屠豪刚被白清欺骗,不免疑心深重——   “你收了白清的钱,把内存卡卖给了她,转头回来又在我们面前演戏!”   “我刚成为JYT的正式员工,怎么可能帮着外人害公司的艺人呢?”苗小夏急的差点掉眼泪——   “屠总你可以查我的所有东西里,包括微信和支付宝的转账记录,我真的没有受过任何人的钱!”   景栗见状把屠豪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小夏如果真的把内存卡卖给白清或者赵祺轩的团队,她怎么会回来呢?”   “说不定是白清让她回来假装无辜,顺便监视我们这边的动向,以防咱们找到新的证据!”屠豪认为现在必须慎之又慎——   “在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之前,我可以暂时不解雇苗小夏,但她不能继续留在酒店,我们现在已经很被动了,任何一点点风险都不能容忍!”   他的话不无道理,知人知面不知心,苗小夏表面看起来单纯无辜,可是景栗等人和她认识不过才短短两天的工夫,对其品行的了解终究有限,确实不可盲目信任。   解怨三巨头经过短暂商议过后,由景栗出面,让苗小夏先返回上海,暂且在公司继续做原来的文案工作。   景栗如今是被媒体围追堵截的“风云人物”,只能把苗小夏送到电梯口,看着小姑娘委屈抹泪的样子,她总能想起自己刚出身社会时的艰难岁月,实在心有不忍,便安慰道——   “屠总不是质疑你的人品,只是一桩桩不顺的事都赶到了一起,公司不得不谨慎行事,关于内存卡的事我们一定会查清楚,你回去之后好好工作,不要多想其他杂事。”   “锦鲤姐…我刚刚特别想辞职…可是…”苗小夏尽管在哭,可是心中有坦荡的底气——   “这时候离开好像显得我心虚一样,在事情查明之前我不会离开公司的!”   赵祺轩的团队先下手为强,毁掉了视频证据,三巨头手里只有一个空空的DV,没有任何能够自证清白的有力证据,屠豪无奈之下只能联系之前合作过的公关公司,请他们想办法扭转眼下的局面。   目前的情况实在太糟糕,在证据缺失的情况之下,谁都没有百分之百成功澄清真相的把握,归根到底还是要想办法找到当时片场的视频或者音频,公关公司那边会召开紧急会议谋划对策,解怨三巨头唯有焦灼等待。   大锦鲤万万没有想到,拯救自己名誉的这一项任务,难度竟然比之前所有解怨项目加起来都大。   郁闷心塞的屠豪需要烈酒缓解心情,打电话叫了一瓶白兰地,没过半分钟,门铃便响了起来。   离门最近的景栗站起身,垂头丧气的她并没有多想,还以为五星级酒店的送餐速度本就快如闪电侠,可当她打开门的一刹那,无精打采的眼神骤然呆住,足足过了十秒才开口——   “杨…杨指导…您怎么会来?”   武术指导杨凯文因她的反常状态也愣了几秒,用塑料港普问道:“不好意思,我突然过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没有…请进请进…”面对惊喜贵客,景栗有些语无伦次,将人请到房间之后立刻后悔,因为客厅完全是一团乱,餐盘和零食袋堆满了半张茶几。   大人物登门,以北京瘫姿势赖在沙发上的屠豪和独教授立马支棱了起来,立马冲上前和杨指导握手。   屠豪的演技也不差,一秒摆出霸道总裁的架势,自我介绍道:“杨指导您好,我是JYT娱乐公司的负责人屠豪,房间太乱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去楼下的咖啡厅好好聊聊怎么样?” 第282章 贵人   杨凯文询问:“景栗小姐是贵公司的演员吗?”   屠豪点了点头:“没错,景栗是我们公司目前力捧的实力派演员!”   虽然有关大锦鲤的流言蜚语已经铺天盖地,但是屠豪的语气依旧坚定且自豪,眼下局势确实堪忧,甚至整个团队都陷入了短暂的颓丧,不过把超级英雄视为偶像的他坚信正义终将战胜邪恶,转机或许就在眼前。   杨凯文说道:“我有些重要的事想要和景小姐以及屠先生谈,咖啡厅可能不太合适,听说刚刚楼下还闹出了不小的乱子。”   “要不然去隔壁我的房间聊吧!”景栗说着就去拿包找房卡。   壕气的屠豪定了两间豪华套房,一间是他和独教授住,另一间给景栗和苗小夏。   今天早上,景栗和苗小夏还为人生第一次住五星级套房而激动,谁知还没到晚上,苗小夏就被打发回了上海。   正在这时,服务生送来了酒,杨凯文笑言:“好巧,我也喜欢干邑白兰地。”   “知音呐,我们边喝边聊!”屠豪竭力抑制兴奋的心情,尽力维持专业总裁的气质和风范,让服务生准备配酒的餐点送到景栗的房中。   生意场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管大事还是小事,只要对方表达出愿意喝一杯的意向,商议的结果总不会太差,屠豪预感风波将会出现180度大逆转。   独教授被介绍为公司副总,他留下和公关公司对接,两巨头和武术杨指导喝酒谈大事。   屠豪没有多绕弯子,开门见山说道:“杨指导,您大驾光临,是不是因为赵祺轩受伤一事的不实传闻?”   杨凯文对流量鲜肉不屑一顾:“手上扎根刺而已,那算什么受伤,赵祺轩根本称不上是演员,他的团队更是没有职业道德,网络传闻的事我已经安排律师去处理了,你们打算如何应对?”   屠豪告知实情:“赵祺轩的团队拿走了所有的视频资料,剧组也不站在我们这边,只能请公关公司想办法解决。”   “这个好办!”杨凯文微微一笑:“我的助理拍下了赵祺轩团队无理取闹的全过程,现在就可以给你们拷贝一份。”   “真的吗!?”景栗和屠豪又惊又喜,异口同声。   因为视频,解怨三巨头的心情大起大落,此刻却收获天降馅饼,得来全不费工夫,真真是正义者天助。   喝了几杯过后,杨凯文讲出他参与此部戏的原因:“一直以来我都在香港拍电影,之所以接下这部电视剧,是因为制片人和我有交情,而我个人也想感受一下新鲜的氛围。   开机第一天,上午拍的很开心,演员和替身都很专业,但下午那位偶像艺人一来,就把拍摄计划搅的一团糟,架子摆的比国际巨星还要大,我已经尽力迁就,可是对方却得寸进尺,事情闹到这一步,我绝不会继续忍气吞声,必须要追究责任到底!”   “我们也会追责到底,坚决遏制娱乐圈的不正之风!”屠豪决定和恶势力死磕,并向杨凯文敬酒——   “杨指导,我刚看到新闻,您的电影《潜龙勿用》入围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恭喜恭喜!”   景栗以为杨凯文还不知晓舆论风向转变的消息,一五一十讲出实情——   “赵祺轩团队最初造谣我和杨指导共同打人,杨指导获奖的消息公布后,那边就改口说是我一个人施暴,之前的很多诬陷帖恐怕都被删掉了。”   杨凯文其实十分清楚对手团队的花招:“对方声势浩大地栽赃,网上的旧帖子一时半刻很难全部删除,我的律师已经截图保存了证据,像赵祺轩那样名不副实的演员,长久留在娱乐圈会祸害很多同行,我手中既然有铁证,那就必须告到底,让所有人都了解这位人气偶像的真面目!”   “杨指导,您的铮铮铁骨真是令人佩服不已,我干了,您随意!”屠豪又喝一大杯,并感谢道——   “杨指导是JYT娱乐公司的贵人,如果没有您提供视频,我们根本打不响翻身仗。”   “那我贵人做到底,再为景小姐引荐一个拍电影的机会!”杨凯文向大锦鲤伸出橄榄枝——   “有一部我做武术指导的电影,已经拍摄结束,可是其中一个配角女演员被爆出丑闻,这个角色的部分需要立刻重拍,虽然戏份不多,但是人物性格和打戏很出彩,景小姐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合适,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演救场?”   “当然有兴趣,只是…”景栗自然想要拍电影,不过担心时间会和当前的剧出现冲突——   “那部电影需要什么时候进组?现在因为赵祺轩的事,我的戏份全部被延后,不清楚电视剧什么时候才能拍摄结束。”   “赵祺轩团队在网上大肆造谣,剧方却无动于衷,一直不出面澄清真相,我不愿和这样不辨是非的剧组合作,已经提出了解约,明天就会回香港。”杨凯文行事颇有江湖好汉之风,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而且还向大锦鲤发出邀请——   “我希望景小姐明天和我一起去香港见导演,只要各方面谈妥,后天就可以进组开拍,因为赶档期上映,你的戏份会压缩在三天内全部拍完,拍摄强度比较大,会有一点辛苦,另外电影总体的投资额不高,配角的片酬会比较少,不清楚你们介不介意?”   “只要电影好,再辛苦都值得,片酬高低也不重要,只不过…”贵人送的这份厚礼实在太过于贵重,屠豪本能地担心天上掉的馅饼有毒,所以提出——   “我们想先看一看剧本。”   “没问题,我马上让助理打印好剧本送过来!”杨凯文对电影很有信心——   “虽然我和景小姐只认识了短短的一天,可是我感觉你会很喜欢这个角色。”   景栗诚心诚意致谢:“感谢杨指导为我介绍这么好的演戏机会,不过关于时间问题,我们可能需要和这边的剧组再协商一下。”   屠豪很有魄力地拍板做出决定:“这边剧组的事我有办法解决,如果电影角色适合景栗,我们明天就出发和杨指导一起去香港!” 第283章 翻身做主人   送走杨凯文之后,景栗细问屠豪:“你是不是想和电视剧剧组解约?万一风波平息之后剧组不同意解约,会不会闹到打官司的地步?”   屠豪生在富豪之家,尽管多年来做生意不大成功,但在商业手段方面耳濡目染精通不少高招,他心中已有全盘计划,胸有成竹地说道——   “为什么要解约,电视剧和电影我们全都要拍,而且我还要狠狠耍屠铭中一场,让他知道谁是叔叔谁是孙子!”   景栗最关心的是鱼和熊掌兼得的方法:“你到底想怎么做?”   屠豪故意卖关子不讲:“大明星只需安心看剧本,其他事老板全部替你摆平!”   他先把杨凯文发来的视频转给公关公司,让他们对内容进行剪辑,重点突出赵祺轩团队的丑恶嘴脸,再撰稿发布澄清新闻,同时让律师公开发函追究诽谤方的法律责任。   在这一段时间里,他联系剧方的副导演,以强硬的口气对剧组黑白不分、包庇赵祺轩团队的行为提出批判,故意激怒对方,刻意诱导其讲出要力保流量艺人、不管无名演员死活的言论。   由于剧方以为景栗的团队没有视频证据,所以副导演极其嚣张,最后还撂下狠话,说景栗不是停戏三天,而是被彻底赶出剧组。   电话交流的全过程屠豪一字不差地录了音,他要的就是剧方翻脸要和景栗解约的狂言,这样一来,大锦鲤就可以挤出时间去香港拍电影。   至于电视剧合约,放狠话并无法律效应,一切都得落实到白纸黑字上,屠豪相信,只要爆出手中的视频证据锤死赵祺轩,捧高踩低的剧组立刻就会跪求大锦鲤返工拍戏。   至于景栗是武术指导杨凯文小三的不实传闻,JTY公司根本无需回应,因为杨指导的电影入围奥斯卡之后,摇身一变即为娱乐圈中得罪不起的幕后大咖,借赵祺轩团队和剧组一百个胆,他们也不敢再用这样的假新闻造谣。   屠豪猜测,此刻大侄子屠铭中正在想尽办法挽留武术指导杨凯文,不希望这尊噱头正盛的财神爷离开剧组。   而再过半小时,当公关公司用真相视频击垮流量谎言之后,屠铭中会愈发焦头烂额,不得不派人返回头来请大锦鲤回剧组,到时候拒接电话的人将从大侄子变为小叔叔屠豪。   忙完这些事,屠豪见大锦鲤已经翻到了剧本的最后一页,便问道:“怎么样,电影角色你喜欢吗?”   “这个女杀手的角色简直酷炫到炸裂,连下线戏都轰轰烈烈!”景栗看完剧本即觉心潮澎湃,预感此电影必将大火——   “我真的可以去拍吗?”   “当然可以,果断拍!”屠豪还有另一重商业化的考量——   “现在积压不能播的电影电视剧成千上万,如果运气不好赶上拖延好多年都不能播的作品,大好年华会被白白浪费,而杨指导的这部戏急赶着上映,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拍完之后立马就能在大荧幕上露脸,从此升级电影咖,知名度蹭蹭往上涨!”   “杨指导刚入围奥斯卡,这部电影百分之一百有热度,说不定大锦鲤可以直接进军好莱坞!”独教授在畅想美好未来的同时,还非常有忧患意识——   “不过角色怎么又是女杀手,戏路似乎有点窄,会不会不利于未来的发展?”   “电视剧里是古代女杀手,电影中是现代女杀手,风格完全不一样!”景栗大爱此部电影,其中的杀手正是她梦想中的角色——   “这部电影属于暴力美学风格,我演的角色是外表柔弱、内心毒辣的双面杀手,能把身边的一切都变成武器,无论是筷子还是叉子,无论是高跟鞋还是睫毛刷,皆为致命利器,谈笑间血浆迸射!”   说着她还抓起了茶几上闪闪发亮的银叉,帅气地摆弄挥舞了几下。   独教授听后不禁胆颤:“在你拍完电影之前,我尽量和你保持五米远的距离,以防你入戏太深误伤了一把年纪的我。”   屠豪又现吃货本性:“现在传闻还没有澄清,大锦鲤不方便出门,我们叫顿大餐在房间吃,为新电影而庆祝,怎么样?”   “你俩总打着为我庆祝的名义大吃大喝,而我却只能吃草嚼菜叶!”景栗提出抗议,身为即将进组的女演员,她没有权利大肆吃喝,只能把口水往肚子里咽——   “你们出去享受美食吧,我叫份沙拉在房间吃,之后跟着视频临时学几招泰拳的招数,为电影做准备。”   两位队友高举双臂向她夸张比心,屠豪笑嘻嘻地夸赞:“既自律又努力,不愧是我家大明星,加油加油加油!”   澄清视频一经发布,便在公关公司的运作之下抢占了各大媒体的头条,屠豪和独教授的牛排还没吃完,舆论风向便发生了逆转。   有视频有真相,赵祺轩不仅不敬业,而且放任团队蓄意栽赃陷害其他演员和武术指导,诸多网友深感被骗,开始调转枪口抨击恶人恶行。   不过,仍有个别选择性失明的铁杆脑残粉还在负隅顽抗,倔强地为心爱的偶像giegie赵祺轩洗白,胡编乱造各式各样有关景栗的丑闻,最终他们都如愿以偿地收到了律师函。   而武术指导杨凯文的一方,不仅通过助理的微博发布和剧组解约以及追究造谣者责任的消息,同时还发表一篇长文,既批判了无德艺人赵祺轩,也抨击了助纣为虐的无良剧组,同时对景栗与其他敬业配角和替身给予了极大的肯定,并表达出未来会和这些出色演员继续合作的意向。   幽默智慧在民间,视频发布不到半个小时,赵祺轩系列表情包就出现在了网络上——   他多次补妆的画面被截频并拼接,配文是“整条街粉最厚的崽”,另有一版的文案是“猜猜粉底厚还是脸皮厚”。   他在屋顶以恐高症为由拒绝被工作人员扶起的狼狈一幕也逃不过截频,配文为“我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另一版是“别扶我起来,靠脸吃饭的人不需要工作”。   最最经典的,是他张大嘴巴、五官扭曲哀嚎的一幕,配词是“遇刺重伤”。   此外,“遇刺重伤”还成为了最新网络热词,释义为娇生惯养的娘娘腔流量艺人扎毛刺即为致命重伤,极尽讽刺。   甚至几家大媒体也亲自下场痛批流量艺人的不敬业及不道德乱象,把赵祺轩和一众近期塌房的艺人归为同类,将其称为娱乐圈毒瘤。   屠豪很快便接到了赵祺轩经纪人的电话,对方一改在片场时的嚣张态度,低三下四求和解,他们打算用赵祺轩身体状态欠佳作为借口强行洗白,求景栗方面发文配合。   如此非分的要求,屠豪半分面子都不给,断然拒绝并把此人的号码拉黑。   剧组方面变脸比翻书还快,一改冷漠绝情的态度,制片人亲自来到酒店,请景栗明天就回剧组拍戏,还带来了一个大大的慰问果篮。   屠豪把人和果篮通通拦在门外,而且放出之前的电话录音,里面有副导演用字正腔圆的京味普通话说的一句句炸雷言语,翻身做主人的他霸气说道——   “是剧组毁约在先,扬言把我家艺人赶出了剧组,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和解的可能,我方公司的律师会联系剧方处理合约问题,慢走不送!”   这段音频他暂时不会对外发布,此时播放的目的是牵制剧组,让剧方不敢撕破脸和景栗真解约。 第284章 正义战胜流量   局面反转之后,屠豪一直握着手机,一方面拒绝剧组各路人马的好话,另一方面等大侄子屠铭中亲自联系。   他不会接大侄子的电话,只想享受拒接的乐趣。   还没等大侄子打来,消失的白清就自动现身,屠豪看着电话上闪动的名字,忍不住“呸”了一声泄愤。   他原本不想再听到白清的声音,不过有一件事需得问清楚,所以还是接了电话,打断其虚伪的道歉,直截了当提问——   “你先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苗小夏DV里的内存卡为什么不见了?”   真相终于大白,不是苗小夏吃里扒外卖了卡,而是白清居心叵测偷了卡。   白清抛下脸面回头认错,不是良心发现,而是墙头草的逐利本性。   她之所以背叛,是因为对方是当红流量偶像赵祺轩和财大气粗的华晟娱乐公司,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之下,深谙娱乐圈规则的她毫无犹豫地选择接受赵祺轩经纪人所给的好处,背弃了势单力薄的JYT娱乐公司。   然而,这一次“奇迹”出现,正义战胜流量,赵祺轩彻底塌房,其团队已完全崩溃,华晟也无力挽救此作妖作翻车的偶像艺人,白清所期待的好处根本没有得到,不得已返回头重求屠豪,希望这位人傻钱多的土豪能注资拯救她濒临破产的公司。   屠豪的确钱多,处事大方厚道不爱计较,但是并不傻,在挂掉电话之前,他对白清说道——   “关于你的做事风格,景栗从开始就不认同,就我个人而言,你辛苦帮忙一场,终归是有交情,三、五百万在我眼里不算大钱,如果不出背叛这件事,我肯定会出钱投资你的公司,但是你自己亲手堵死了这条财路!”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顺应娱乐圈畸形规则的白清、赵祺轩团队和华晟娱乐公司,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在和另外两巨头商议过后,屠豪联系了苗小夏,向她道歉并发出邀请,问她愿不愿意出差香港继续做大锦鲤的小助理。   初入职场的苗小夏在一日内经历了心情的大起大落,好脾气的她最终决定留在JYT娱乐公司,做好“巨星”锦鲤的后勤工作。   第二天一早,三巨头和武术指导杨凯文一同前往香港。   杨指导已经提前把电视剧片场的打戏片段发给了导演,景栗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目前热度不低而且在片酬方面也不大开海口,所有的一切都符合剧组条件,不到半个小时就谈妥合约,当日下午即进入开拍前的训练阶段。   目前网友对于惨遭诬陷的大锦鲤充满同情,在此大好时机之下,屠豪公布了景栗救场参演电影的消息,并发了一段她和武术指导对打的片段,其中大锦鲤连续做了三个高难度回旋踢,仿佛自带抗拒地心引力的异能一般,令人拍案叫绝。   电影的消息终于让大侄子屠铭中坐不住了,之前以为屠豪只是单纯地和他置气,现在才发现这位“废柴小叔叔”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为旗下艺人找到了更好的拍戏机会,大概率会和电视剧剧方以撕破脸的方式解约,在当前的形势之下,闹到最后吃亏的必定是他所投资的大制作热剧。   屠铭中没能留住武术指导杨凯文,总不能再失去升档为实力电影咖的景栗,而且景栗一旦正式退出电视剧拍摄,就坐实了剧组偏袒流量艺人、打压实力演员的传闻,这对未来的收视率将有很大影响。   屠豪咸鱼翻身,终于体会到了接连挂断大侄子电话的快乐,兴起时偶尔接一两次,故意用嘚嘚瑟瑟的语气说道——   “不好意思,手滑点错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拜拜了您呐!”   第二天景栗正式进组拍戏,由于她是救场补怕,所以戏份在原剧本的基础之上做了改动,最大限度减少了她和其他角色的互动,重点拍个人的打戏部分,正好可以彰显她的个人优势。   导演和武术指导的要求很严格,每一个武打动作都要做到细节绝对完美,为此打戏需一遍又一遍重拍,在此过程中不断打磨完善。   景栗虽然快被累散了架,可这短短三天的时间里收获很大,比她之前在烂剧组混打戏三年学到的东西都多,感觉相当充实。   由于她吃苦耐劳而且配合度高,原定三天的压缩戏份在两天半就全部完成。   正在上升期的年轻导演对景栗的能力与态度均给出了高度评价,还许诺下一部戏的时候会给大锦鲤预留一个重要角色。   景栗一身疲惫地从剧组返回酒店,吃了一顿久违的牛排大餐,偷得浮生半日闲,和苗小夏打扮美美的在泳池边晒太阳,充分养精蓄锐,准备晚上杀去商店买买买,享受购物天堂的极致乐趣。   屠豪特意定了既有无遮挡海景也有无边泳池的酒店,三巨头进入身心全面放松的休假模式。   大侄子屠铭中迫不得已亲自来到香港,面对面交涉电视剧的拍摄问题。   着一身板正西装的大侄子和欢乐气氛格格不入,他黑着脸站在泳池边,苦等穿大花泳裤的小叔叔屠豪用自由泳、蝶泳、蛙泳游了好几个来回。   屠豪直到游痛快了才停下,明明知道大侄子在边上,但就是假装看不见,摆着出水芙蓉的姿势悠哉悠哉地喝鸡尾酒。   屠铭中一句寒暄都没有,强忍火气道:“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   “我开口提条件多没意思~”屠豪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摆架子机会——   “先让我听听你的诚意!”   屠铭中先做出一大让步:“景栗原来有大约四集的戏份,现在涨到八集,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向跟组编剧提出,随时可以修改剧本。”   “嗯哼~”屠豪用鼻子哼了哼,一副不大满意的表情。   屠铭中再退一步:“景栗在剧组的衣食住行和化妆间都提升为主演标准,片酬提高百分之五十。”   “嗯哼~”屠豪仍不满足。   屠铭中咬了咬牙,亮出最后底牌:“后天上海有一个Chanel古董珠宝展,我可以动用关系让景栗做特邀嘉宾!” 第285章 因祸得福   一线国际大牌的高定展嘉宾向来只请重量级巨星,景栗若能参与其中,不仅可以在各大时尚媒体的主版面上露脸,自身形象也将连上三个台阶,直接迈入奢侈品顶流圈,对日后的商务代言大有益处。   屠豪的眉毛挑了挑,这一项才真正打动他的心,不过博弈还未真正结束——   “顶级奢侈品的高定展众星云集,我们家大锦鲤的装扮比不上其他明星可不行!”   屠铭中第一次感觉废柴小叔叔不好糊弄,只得讲出具体标准:“我向你保证,景栗的服装和珠宝绝对不会比华晟的一线明星差!”   “这还差不多~”屠豪终于松口:“另外还有一个条件。”   屠铭中的忍耐力已经突破极限,一脚把碍眼的鸡尾酒杯踹进泳池:“我劝你适可而止,你公司的艺人又不是国际巨星,还想摆多大的谱?”   “那你去找赵祺轩那样的流量巨星演戏呗,何必求我家大锦鲤重返剧组!”屠豪有恃无恐——   “既然谈崩了,那就各走各路,老死不相往来!”   “说说说!”屠铭中不幸被小叔叔拿捏的死死的,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底线。   屠豪露出灿烂得意的笑容:“把我在酒店的账结了再走!”   屠铭中的脑门上差点出现三条黑线:“酒店才能花多少钱,你这个条件摆明了就是在故意气我!”   “没错!”屠豪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子,可着劲儿地给大侄子添堵——   “气你气你就气你,气死我还不偿命!”   屠铭中不和他进行幼稚的争吵,直接逼问重点:“景栗什么时候能回到剧组拍戏?”   屠豪耸了耸肩:“只要Chanel的活动顺利,我大后天就带着实力派巨星大锦鲤闪亮回归!”   屠铭中另有要求:“你的公司还需要配合发文案,这次的风波完全是赵祺轩团队挑起,剧组没有任何偏袒过错方的不当行为!”   “一派胡言!”屠豪故意重重用胳膊拍水,溅了大侄子一头一脸,才似笑非笑道——   “虽说你的话全部是鬼扯,不过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本叔叔就委屈一点做出让步,勉强配合一下满嘴胡话的大侄子!”   他使出阴阳怪气十级功力,不把大侄子气吐血不罢休。   “好处都被你占尽了,返回头来却假模假式地喊委屈,全家都以为你是纨绔废柴,今天我才发现你的心机比任何人都深!”屠铭中其实完全清楚小叔叔心中的盘算——   “你根本就不打算和电视剧剧方撕破脸,只是想电影、电视剧一起拍,否则不会到现在也不对外发布副导演的那段电话录音!”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屠豪以痞子之态油滑应对怒发冲冠的大侄子——   “关键的问题是,我的手里握着揭露剧组真面目的证据,不再是任由你们欺负的弱势方,选择不撕破脸,是我给你和剧组面子,假如我一个不开心选择鱼死网破,在当前的形势之下,吃亏的是剧组和华晟,而我家的艺人大锦鲤则可以在风波中再涨一波热度!”   “好…这一局算我输!”做惯赢家的屠铭中怒不可遏,咬牙攥拳撂狠话——   “屠豪,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望着大侄子愤愤离开的背影,屠豪的心情大好,高声说道:“小夏,立刻打电话叫room service,红酒、白兰地、威士忌各要一瓶,不求最好,但求最贵,你们想要什么也赶快点,千万别给我大侄子省钱!”   一直面无表情装巨星的景栗绷不住了,瞪圆眼睛冲向泳池边:“大侄子讲出第一个条件的时候,我就差点傻了眼,戏份居然能增加一倍,还可以随意改动剧本,我如今在剧组的待遇已经升级到一线大咖的档次了吗!?”   “‘因祸得福’这个成语用在此处再合适不过!”屠豪惯性伸手取酒,才想起酒杯已被大侄子踹飞,不过一点都不生气,反正他才是这场斗法的大赢家,继续说道——   “如果拍摄风平浪静,咱们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在演艺道路上摸索,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从电视剧屏幕走上电影大荧幕。   好巧不巧,半路杀出个主动送人头的作妖赵祺轩,这货一番神操作,牺牲了自己,成就了我们,使咱们既有了拍电影的机会,名气和人气也水涨船高,原先的电视剧剧组为了声誉考虑不得不大送好处跪求你回归拍摄,此时不敲大侄子竹杠,更待何时!”   景栗不免心生忧虑:“这次我们虽然占上风,但也得罪了屠铭中,他在娱乐圈的地位举足轻重,未来耍手段为难我们可怎么办?”   屠豪心大想得开:“我和大侄子既是亲人也是仇人,就算没有这一次的风波,他也恨不能天天找机会触我的霉头,反正我们是坦坦荡荡的实力派,不怕他那些搞蝇营狗苟的龌龊手段!”   独教授一门心思欣赏四周的比基尼美女,偶尔才分神听一听队友聊天,插话夸奖道:“屠豪你的中文进步很大,讲起成语俗语来一套又一套!”   屠豪一激动就开始胡乱套用名句:“我不止天生丽质难自弃,更是天生智慧难自弃!”   景栗怎么想都觉得像是做梦,她坐在泳池边,两腿在水中缓缓晃动:“Chanel…香奈儿…做顶级奢侈品高定展览的特邀嘉宾,这是我在梦里都不敢幻想的场景!”   最主要的问题不是不敢想,而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她连Chanel入门款的包都没背过,根本幻想不出奢侈品高定到底是什么模样。   “也许我们冥冥之中就和Chanel有缘分!”屠豪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神秘,走出泳池后披上花蝴蝶一般的招摇浴袍,向一旁的服务生低声耳语了几句。   很快服务生便从他房间搬来两个大大的盒子,屠豪壕气宣布:“我准备了电影杀青礼物,送给团队最美的两位仙女!”   其实,也无所谓最美,因为不算天生丽质难自弃的他,团队里只有景栗和苗小夏两个女人。   景栗和苗小夏拆掉霓虹色的包装纸,便看到黑色盒子上大大的白色Chanel标志,开盖发现是经典菱格纹绗缝包,一为黑色,一为奶茶色。   苗小夏大张嘴巴,难以置信:“这礼物…太夸张了吧…”   “这是土豪老板的基本操作,总有一天你会习惯的。”景栗已经多次见识屠豪的“撒钱”壕举,基本已练成见怪不怪的神功,半玩笑半认真道——   “谢谢屠总,以后我一定好好拍戏,为你多多挣钱!” 第286章 屠家秘闻   从香港回到上海,便迎来了参加珠宝展的大日子。   这平平无奇的一天,如果用凡尔赛式的文学表达法,应该是——   穿香奈儿Vintage,走出魔都CBD顶层豪宅,参加名流云集的奢侈品高定展,这样的生活真是枯燥又乏味。   这是景栗在时尚圈正式亮相的首秀,衣着装扮前一日就已确定,大侄子屠铭中没有食言,主办方安排给大锦鲤的珠宝,奢华到她试戴的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喘。   那是香奈儿N°5香水上市100周年时推出的纪念版项链,55.55克拉的无暇巨钻,配104颗圆形配石和42颗长方形钻石,淋漓尽致再现了经典香水瓶的形状。   景栗查了查价格,发现这条项链是Chanel珠宝工坊的收藏品,并不对外售卖,据业内人士估算,至少值800万美金。   她看到数字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大口凉气,万一活动的时候珠宝有个好歹,她十辈子的命都赔不起。   如今景栗已是小有名气,屠豪专门为请来业界知名的设计师,为她量身打造时尚造型。   造型师不仅仅是服装搭配的行家,还是明星人设形象之路的引路人,他建议景栗以此次高定活动为契机,主走高端路线,每月至少拍一组奢侈品大片。   这一人设方向听起来就很烧钱,景栗本想否决,可是屠豪却说:“我有不少奢侈品牌十多年前的限量款衣服、包和珠宝,能不能用这些做搭配,多拍一些照片?”   “当然可以!”造型师举双手赞同此提议——   “现在很流行复古风,国内外不少大牌明星都穿古董衣、背古董包致敬经典,奢侈品大牌的经典旧款很难借,你们自己如果有就再好不过了!”   景栗疑惑地戳了戳屠豪:“你说的那些奢侈品是女装吗…难不成…你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她一边说一边想象屠豪男扮女装的模样,以为现实和电视剧一样,有钱的土豪或多或少都有点奇奇怪怪的小癖好。   “东西都是我妈妈留下的…”屠豪一向嘻嘻哈哈,不过此刻神情颇为沉郁,转身回房前说道——   “衣服和包都在武康路的房子里,我们换衣服出门吧。”   为了避免景栗多问其他会勾起屠豪伤心事的问题,独教授悄悄告诉了她几个有关屠家的秘闻——   屠豪的妈妈是选美出身的模特,并没有名分,但因为给屠家生了一个儿子,所以还是得到了丰厚的经济补偿,可以随心所欲周游世界并买各式各样的奢侈品。   但是钱并不能买到幸福,屠豪的妈妈并没有从买买买中得到快乐,反而罹患抑郁症,十年之前在武康路的别墅中割腕自杀。   屠豪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了美国,他的妈妈很少前去看望,母子亲情十分淡漠,但毕竟血浓于水,武康路旧房子中的所有布置依旧保持原样,每年清明节和母亲祭日,他都会去那里住一晚。   车驶入梧桐掩映的武康路,道两旁多是有近百年历史的海派老洋房,这些别墅见证过上海滩无数纸醉金迷的传奇。   曾经景栗多次漫步在这条充满历史感的街道上,很是羡慕住在洋房中的老派富人,现在才明白,原来住在如梦似幻的房子里的人,不一定都有童话般的完美结局。   屠豪妈妈过世的地方,是有精巧尖顶的三层西式花园洋房,身在其中,酷似穿越进入民国老电影,一个个圆拱形的窗户,镶有瑰丽的彩色玻璃,在阳光照射下散发出斑斓的幻影色调。   造型师对老洋房极其痴迷,从走进院子起就连声“oh my god”,来过这里两次的独教授做向导带他逐一参观每个房间。   景栗轻轻摸了摸摆花瓶的高案几,其上一尘不染,肯定是有专人定期打扫,她被墙上所挂的老照片吸引,缓步一一欣赏。   屠豪一路沉默,将顺路买的一捧红色玫瑰放入花瓶中,淡淡一笑,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   “独教授把我妈妈的事都告诉你了,对吗?”   “对…那个…”景栗看得出他心情不好,但不知该如何安慰,而且觉得用朋友母亲的遗物张扬拍照片不大合适——   “你妈妈的遗物应该好好珍藏…我穿着拍照…恐怕不大好吧…”   “你说话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十年过去,再深的母子亲情也早已释然,更何况我和我妈的关系并不是很亲近”,屠豪洒脱中透着三分心酸——   “我妈爱珠宝华服胜过我,她的那些奢侈品遗物我一直都不想不到合适的处理方法,让它们在镜头前重现光彩,总好过留在屋子里蒙尘。”   他妈妈的身份见不得光,就算买下所有高定礼服与珠宝,也只能躲在金鸟笼中孤芳自赏。   屠豪无法帮妈妈弥补人生遗憾,他如今可以做的,是让妈妈真心爱过的美衣美包重见天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景栗不方便再多说什么,转移话题道:“照片里的人是你妈妈吗,长得好漂亮。”   “是我妈妈,她生前特别喜欢拍照”,屠豪抬手抚了抚照片,银制的相框冰冰冷冷,一如他记忆中母亲的眼神——   “我妈妈原本心怀明星梦,但十八岁选美大赛夺冠之后,她没有选择做模特或者演员,而是当了我爸爸的金丝雀。   这栋酷似梦幻童话屋的洋房,实际是金鸟笼,世上没有人情愿被笼子困一辈子,当我妈妈醒悟自由比奢侈品更珍贵的时候,才发现翅膀早已成了摆设,最后只能在这囚笼里郁郁而终。”   说着他取下一个相框递给大锦鲤:“我妈妈十六岁的时候曾在一部古装戏里演过龙套,这是剧照,看看她的衣服和发型,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照片中屠豪母亲着一袭嫩黄色裙衫,梳着娇俏的百合髻,景栗看着确有几分眼熟,回想片刻后记起——   “我从威亚上掉下来的那一天,所穿的戏服和这件衣服很像,发型似乎也差不多。”   “没错”,屠豪点了点头,讲出一个秘密——   “冥界阴司总部会定期把解怨使者候选人的资料送来事务所,由独教授和我负责筛选,你是我一眼就选中的人,因为资料里你的照片,就是摔下威亚那一刻的场景,无论是衣服还是发型,都和我妈妈当年一模一样,而且你恰好也是龙套。” 第287章 高定大锦鲤   “你选中我加入解怨事务所…是…是因为我像你妈妈?”景栗一时发懵,她不由得怀疑屠豪有恋母情结。   “你和我妈妈既像又不像”,屠豪挂回照片,继续说道——   “我妈妈十六岁出道,运气比你好的多,十七岁就和杂志签约做封面模特,十八岁从龙套升为女三号,还在选美比赛中夺冠,称得上是星途坦荡、前途无限,只可惜她太早放弃事业,最后落得悲剧收场的结果。   看到你照片的那一刻,我感觉这似乎是冥冥之中的缘分,翻过资料才知道,你已经跑了四、五年的龙套,事业毫无起色,却还在苦苦坚持。   当时我脑子里莫名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你能顺利留在解怨事务所,我就开家娱乐公司专门捧你,让你成为蜚声影坛的一线巨星!”   景栗越听越懵,很难理解他的逻辑:“只是因为一身戏服,你就决定要捧红我?”   屠豪摊开手耸了耸肩:“我钱多人闲,又曾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做再奇怪的事都不奇怪。”   他曾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母亲事业心强一些,不做依附屠家的金丝雀,人生轨迹或许会完全不同。   而景栗正是一心一意坚持走事业路线的演员,在剧组事故中丧命时又恰好穿着和屠豪母亲旧戏服完全相同的衣服,算是两重巧合叠加,屠豪所动的心思,其实是想在景栗的身上,看到母亲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景栗从前以为土豪鲜肉是傻白甜类型的富家子弟,现在才知他也有不为人知的深沉伤痛,更有与众不同的清奇脑回路,好似迷一般的男人,不禁心生好奇——   “你之前是怎么死的?”   “车祸”,屠豪带着她上楼,边走边说:“我从小在美国野蛮生长,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回国之后也没用心做什么事业,每天和各路狐朋狗友没日没夜地瞎混,在山道玩赛车的时候,一时失误翻车坠崖,多亏冥界阴司看中了我的财富,不然我现在就是骨灰盒里的渣渣,名下的财产还会被大侄子和其他讨人厌的亲戚瓜分!”   在那次事故之前,他本是游戏人生的纨绔子弟,不在乎生命,也不珍惜生命,可真正在阴曹地府走了一遭,他才发现自己对人间还有深深的留恋。   他发自内心地热爱解怨事务所,因为这里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洋房三楼整层都是屠豪母亲生前的衣帽间,需要他本人的指纹外加密码才能解锁进入。   枣红色双开木门打开的一刹那,景栗和造型师瞬间呆怔,五秒之后才齐声感叹——   “Oh my god!”   在普通人的眼里,这接近一百五十平米的空间不是衣帽间,而是奢侈品博物馆。   造型师惊喜万分,在透明的推拉式珠宝柜、包柜、鞋柜和衣柜之间旋转跳跃不停歇,嘴中不停地念叨着各大品牌的名字和眼前经典单品的年份。   景栗对奢侈品了解不多,不过还是被整面墙的各色各款爱马仕铂金包镇住,巫婆拿着这些恐怕能够收买全世界一半女人的灵魂。   个人风格雌雄莫变的男造型师被惊出了兰花指,连连惊呼感叹:“我的天呐~喜马拉雅、鳄鱼皮、蜥蜴皮、鸵鸟皮、Shadow Birkin、流苏Birkin、刺绣款Birkin,我的天呐!!!”   “各种包都大同小异,有必要买这么多吗?”直男独教授满心不解,走到摆满异形包的柜子前,左手拎一个“香水瓶”,右手提一个“摄像机”,迷茫地问道——   “这俩也是包吗?能装什么?”   “那些都是Chanel的经典创意包!”造型师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开始琢磨搭配——   “这两个包包很适合景小姐近期背,香奈儿5号香水瓶包和她在高定展上的珠宝完全呼应,而摄像机包正好符合演员的身份!”   景栗在买衣服和包的方面,思维无限趋近直男,重在实用,她之前在杂志上看到过Chanel香水瓶包,小小的一个树脂玻璃包,居然要7万多块,曾经的她满脑子问号,不知道脑回路多么神奇的土豪才会把这样坑钱的包买回家,此刻答案完全揭晓。   因为景栗要参加的是香奈儿展,所以造型师的计划是让她近期和Chanel这个牌子牢牢绑定,拍一系列相关照片做宣传,这样品牌在后续的活动中大概率还会继续邀请她做嘉宾。   这里的服饰足够她搭配成百上千个造型,而且完全有条件从头奢侈到脚,不过景栗实在不适应酷似暴发户女儿的装扮,和造型师反复讨论之后,最终确定了适合的时尚风格——   接地气基本款混搭顶流高端大牌。   最终她选择了一件复古剪裁的Chanel经典黑白千鸟格软呢外套,斜挎透明香奈儿5号香水瓶包,搭配自己的普通牛仔裤和白T恤,在武康路的梧桐树下来了一组随性风街拍。   此风格进可攻退可守,整体率性自然,没有刻意炫富的痕迹,但时尚行家一眼便可以看出其中玄机。   整体造型最壕的部分,是红色菱格纹皮质手镯式腕表,表盖镶嵌红蓝宝石,据造型师说这是Chanel的高定限量款,因稀少而名贵,他都无法估算出准确的市价。   经过香水瓶包包的预热之后,她正式参加Chanel高定展,戴上了致敬Chanel5号香水的独一无二的名贵钻石项链。   为了充分突出珠宝,她的衣着是上身黑衣下身白裤的利落飒爽装扮,样式虽简单,但都是最新秀款,景栗悄咪咪地百度了一下,确认过价钱,是她买不起的款。   苗小夏帮忙打理白色复古高腰阔腿裤上的刺绣时怀着十二分小心,因为抽一根丝就有可能要她一个月工资才能赔得起。   担任高定展的嘉宾比拍戏容易的多,一切听主办方安排即可,主要环节只有三个——   一是在指定位置摆造型拍照,二是听品牌设计师介绍经典珠宝,主要是在各个橱窗前照相,三是接受采访谈一谈对于品牌的看法,词全都是活动方准备好的,背会之后自我发挥一下即可,最后收尾还是拍照。   在大约两个钟头的工夫里,景栗用光了生平所知的全部pose。   卸下珠宝的那一刻,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无风无险收工,坐等修图师P照发图。   第二天一早,解怨三人组外加苗小夏以王者之姿重返影视城,享受主角同款待遇,住进了剧组付钱的五星级豪华大套房。 第288章 重归剧组   重归的景栗迎来了重头戏,和男神胡华的CP桥段终于开拍。   再遇男神,之前电梯中的一幕重新浮现于脑海,景栗不免尴尬。   好在胡华颇有人格魅力,善谈幽默且有绅士风度,二人的距离很快就拉进,演起对手戏来十分顺畅。   中场休息的时候,苗小夏在她耳边低声打趣:“锦鲤姐,你看着胡影帝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一定很喜欢他吧!”   景栗和她咬耳朵犯花痴:“有胡影帝这样的绝世男神在眼前,现场哪个女人不是心里小鹿乱撞、眼里万丈星光!”   屠豪咳了几声,加入悄悄话的行列,以老板的身份提醒道:“大锦鲤,你正处于事业发展的关键时期,不能过因为感情而耽误了前途!”   “你怎么跟高中教导主任似的”,景栗为他普及新趋势:“你的观念落伍了,现在娱乐圈很多情侣都可以爱情事业双发展!”   “好像也是哦…”屠豪被绕了进去,半分钟后才意识到问题,微蹙着眉头问道——   “这么说你真的打算追胡影帝吗?”   “小点声!”景栗差点直接捂住他那突然提高声音的嘴——   “和胡影帝谈恋爱的女人,八成会被狂热女粉丝网暴,我刚刚从键盘侠的攻击中死里逃生,可不想再次经历被全网黑的倒霉时刻!”   想到被流量偶像脑残粉在线上线下围攻的场景,她仍旧心有余悸。   “你清醒有觉悟就好,心无旁骛搞事业最靠谱!”屠豪为自家艺人的发展操碎了心,而后把手机递给她,谈起了下一件事——   “律师起诉了之前对你动手的两位脑残粉,她们录了一段认错的视频发到网上,态度诚恳地求和解,你想怎么处理?”   景栗看了看视频,甩铆钉包打人和无情泼奶茶的二人不再是凶神恶煞的嘴脸,她们一位是有两个孩子的家庭主妇,以为是尚未毕业的大学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原谅,不仅说自己被流量偶像的伪人设蒙骗、被网上的虚假新闻误导,还各种买惨说生活困难,希望景栗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过她们。   苗小夏如实讲出心中疑惑:“宝妈不在家照顾孩子,学生不在校读书,看到假新闻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酒店大厅,对着锦鲤姐不顾后果地疯狂撒泼,怎么想怎么奇怪,她们不会是在说谎吧?”   “你说的有道理!”屠豪看到视频里的女人哭哭啼啼就心软,并没有想太多,现在才醒悟对方的道歉词里藏有很大水分——   “我让公关公司那边想办法查查这两个人,假如她们说谎骗人,咱们必须要追究法律责任到底!”   “如今惹事的明星脑残粉越来越多,搞出事情被起诉之后,大多都会卖惨逃避责任,她们把视频发在网上摆明了是想道德绑架,如果我不原谅就会被骂摆明星架子、得理不饶人!”景栗在新闻里看到过不少类似的情况,她很讨厌这些在胡闹的同时又逃避责任的成年脑残粉,思索片刻后决定——   “我们还起诉了不少造谣的网络喷子,如果轻易松口原谅这两位,估计接下来的几天里其他人都会假惺惺地在网上发视频,到时候我们这边实在不好应付。   屠豪你先把这两位出头鸟好好查清楚,假如证实她们在说谎,我们就态度坚决告到底,这样也能震一震其他脑残粉,让他们不敢随便模仿这一招!”   屠豪点头认同她的观点:“没问题,我这就联系公关公司,保证把网暴事件处理的妥妥的,让未来所有想黑你的喷子都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苗小夏的注意力被不远处的独教授吸引:“你们看独教授,他在剧组拍照拍的好欢乐!”   独教授来剧组纯粹是抱着度假旅游兼追星的心态,不单单见缝插针和喜欢的男演员胡影帝合了影,还在各种道具前摆pose拍照。   更夸张的是,有社交牛逼症的他迅速和剧务以及管服装造型的工作人员打成一片,照相时还穿着龙套戏服,好像真的是剧组演员一样。   屠豪笑笑:“独教授一百多岁的人了,还能对生活保持好奇与热情,实属不易,随他去吧。”   苗小夏惊讶:“独教授怎么可能有一百多岁,屠总你在开玩笑吧。”   屠豪挑了挑眉毛,顺着她的话圆谎:“没错,玩笑一下、轻松一刻!”   女人的第六感很准,苗小夏能感觉到团队中的另外三人不是简单的同事关系,而且这三位各有各的神奇之处,仿佛都有另一重特殊身份似的。   不过,景栗告诉过她不要多问和工作无关的事,所以尽管苗小夏十分好奇独教授的年纪,但也没有继续深究。   剧务走来客气问道:“接下来拍落水戏,景小姐要不要替身代拍?”   “不用。”景栗摇头回答,同时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她和剧组签的合约里明明白白写着,这部戏的全过程都不用替身。   屠豪摆出专业的架势交叠双臂,一副掌控全场的模样:“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是剧组巴结我们,大锦鲤你想要替身代拍完全没问题!”   原来是剧组看如今的大锦鲤得罪不起,故而特意给以优待。   景栗并未因红而飘,还是踏踏实实地亲力亲为:“全程自己上阵,镜头也能多几个,而且现在天气不冷,拍落水戏也不遭什么罪。”   她的话音刚落,只听另一个尖利男声传来——   “开什么国际玩笑,这么低的气温,这么脏的池塘,我们家大明星怎么可能亲自演落水戏,在船上的时候多给我们拍几个特写,其他全部用替身!”   这声音莫名熟悉,几人望了过去,见说话的原来是女明星朱心悦身边那位兼职做摄影师的男助理。   朱心悦还和之前一样,高高端着“宇宙巨星”的架子,身穿古装戏服,但戴着大大的异形时尚墨镜,四位助理在边贴身伺候,一撑伞、一举镜子、一拿水杯、一握风扇。   屠豪这辈子在阵势方面就没输过,胜负心原地爆发:“咱这边的排场是不是太小了,要不然我立马摇人来撑场子,直接安排十位助理加保镖,无论你走到哪里他们都浩浩荡荡地跟着!”   “我既不是慈禧太后,也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要那么多助理干什么!”景栗制止他的疯狂念头,她向来坚持务实主义——   “胡影帝也就带三位助理而已,我有小夏一人足矣,省下来的钱干点什么不好,何必做无用的面子工程!”   那边男助理的大呼小叫还未停歇,手指在剧务的鼻间前晃啊晃——   “想要骗人的话拜托你多用用脑子,屠总裁怎么可能亲自关心这么小的事,我家艺人什么身份咖位,如果拍落水戏都得亲自上阵,传出去多丢人,我们不要面子的吗!” 第289章 影帝落水   苗小夏脖子上挂的DV一直都开着机,看到那边有热闹,便全部拍了下来,有感而发道——   “现在的娱乐圈的确风气不正,什么三观扭曲的牛鬼蛇神都能见到!”   屠豪满目鄙夷地瞥了瞥目中无人的朱心悦:“倒霉大侄子是什么破眼光,签下的演员全都是人品有问题的歪瓜裂枣,刚有流量小鲜肉倒下,紧接着又有自以为全宇宙最红的偶像女星在剧组搞事情,假如再闹出大新闻,估计他接手屠家家业的事八成会泡汤。”   “接手家业?”景栗听着这个词就很有豪门风范——   “你们屠家家大业大,在选新任家族产业继承人的时候,会不会像狗血电视剧那样,一大帮亲戚费尽心机展开撕逼对决?”   “屠家的现实比电视剧更狗血!”屠豪不想多说家事:“不提也罢,想起那些晦气的亲戚我就恶心的想吐!”   “你们快看,朱心悦的演技不错,变脸的功夫实在是太强了!”专注拍摄剧组乱象的苗小夏又有新发现,并说道——   “屠总,刚才朱心悦从前面走过去的时候还狠狠瞪了你一眼,估计是记恨你那天对她爱答不理。”   此时的朱心悦的确是罕见地露出了笑脸,和助理一起提着咖啡讨好影帝胡华,奉承加拍照,一样都没落下。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胡影帝很勉强,全因有涵养才没有拒绝,可是朱心悦相当没有眼色,还一个劲儿地往上贴。   “小家子气的势利眼做派,就买几杯咖啡送导演和胡影帝,当剧组其他人都是空气吗!?”屠豪最讨厌看人下菜碟的烦人精,说着打开外卖APP,准备报“一瞪之仇”,来一场排面对决——   “我现在就点更贵的咖啡,以大锦鲤的名义给全剧组每人送一杯,一定要压制住那位朱变脸妖的风头!”   景栗劝阻道:“你低调一点好不好,在剧组好好拍戏最重要,没有必要搞花哨的面子工程,更没有必要浪费钱和那种不敬业的流量艺人置气!”   屠豪并不觉得这笔钱白花:“接下来几天你的戏份很重,导演和摄影多用心一点点,你的镜头画面就会好看一点点,爆红的概率也会更大一点点,剧组所有工作人员都很辛苦,我们花些钱表表心意也是应该的,人家以后也会更关照你,怎么想都划得来!”   富得流油的屠豪不在乎小钱,他的宗旨就是不遗余力捧红大锦鲤。   “假如我们和朱心悦一样买咖啡,既没有新意又好像是故意挑事,要不然换成其他的东西吧!”苗小夏结合剧组实际提建议——   “水果怎么样,切成一盒一盒的果切,既健康又有营养,大家可以配着午饭一起吃。”   “好主意!”屠豪觉得不错:“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去完成,选最好的水果,剧组上下一个不能少,全部都要送到!”   有如此壕气的老板,对于正在事业上升期的景栗而言,在很大程度上是好事。   船戏开拍,小小扁舟上坐着三个人,正中是朱心悦,分居船头和船尾摇桨的是景栗和影帝胡华。   朱心悦在戏里的角色是胡华的妹妹,人物性格和她本人颇有几分相似,既自以为是又刁蛮任性。   根据剧中设定,朱心悦从第一次见面起就讨厌景栗,在船上各种无理取闹,结果自作自受落水,还把景栗也扯入了湖中。   演员就位,还没开始演,朱心悦就展现了神级双面人功力,看向景栗时白眼翻上天灵盖,但转头面对胡影帝的时候,就是露八颗烤瓷大白牙的标准偶像式营业笑容。   景栗懒得搭理她,反正剧中二人的关系就不好,本色出演就可以呈现最完美的效果。   摄影师还在调整机位角度的时候,导演就发现了问题,拿着大喇叭在岸边喊道:“朱心悦,你的妆为什么不按剧组的要求化?”   这一场景栗和朱心悦都是男装打扮,全应为淡妆,而且是剑眉入云鬓的英气风格,可是朱心悦却画的是全套娇小姐桃花妆,眼影腮红粉粉嫩嫩,美瞳假睫毛一样不少,是标准的把观众当瞎子式的女扮男装。   “宇宙巨星”朱心悦无需费嗓子直接回答问题,一切都由助理代劳。   男助理解释了一大通,说什么美美哒更符合名门正派大小姐的身份,其中最具说服力的是,重新化妆至少要耽误半个小时,会影响整体拍摄进度。   其他人多延误一会儿无所谓,但胡影帝的时间分分秒秒都宝贵,导演迫于无奈只能让步。   第一场戏里朱心悦的台词比较多,主要是和戏里的哥哥胡影帝交流,说一些山美水美景美的泰词。   她并没有受过专业演技训练,但是表现欲非常强,演的十分用力,瞪着卡姿兰大眼睛五官乱飞,可是词却怎么都念不顺,第一句话就卡壳加笑场了三次。   副导演在临近的船上按照导演的要求努力教,可是朱心悦沉浸在自我演技的世界之中,怎么都点拨不通,她和胡影帝对戏时的实力差距更是大到触目惊心,景栗简直不忍直视。   导演心塞却又无可奈何,朱心悦是资本方强塞进来的,他只能将就着用,见其水平实在无法提高,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强拍下去。   而后朱心悦按剧本和景栗纠缠扭打,做了做样子之后,就摆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架势下了船,替身上船代为落水。   替身圈男多女少,骑马和落水的戏份大部分都是身材瘦小的男人代拍,这次也不例外。   景栗和这位替身祥哥是熟人,二人合作很默契,祥哥先入水,大锦鲤也按要求晃了几晃之后被拉入湖中。   接下来,景栗拖拽住替身,游回船边重新爬上船。   这一过程因为朱心悦用的是替身,所以露脸的只有锦鲤,虽然仅仅是短短十秒的镜头,不过对于跑了多年龙套还出不了头的景栗来说,每一秒都至为珍贵。   胡华按照剧本要求拉拽水中的二人,景栗则一手扶船沿,一手托替身祥哥。   这是古装戏里很常见的桥段,但偏偏事有凑巧,这次的船因为体积小所以重量轻,三个人又在同一边发力,猝不及防间,船居然翻了,胡华因此而不幸摔入水中。   景栗和替身都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开始救人。   之前流量鲜肉手上扎了一根小毛刺,景栗就被脑残粉折腾的焦头烂额,这一次害人气爆棚的影帝胡华落水,说不定会被全网声讨,到时候她未必能再有翻盘的运气。   她只想仰天长啸问上苍:“苍天呐,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第290章 有惊无险的落水戏   胡华拍戏出意外,是足以震动娱乐圈的大事件,导演也差点被吓出心脏病,立马喊人救影帝,七、八个剧组工作人员都先后跳进了池塘中。   景栗和替身祥哥各拽着影帝一只胳膊,像托国宝似的惴惴不安,同时还不停地道歉。   胡华的手臂被他俩攥的生疼,起初因呛了水而咳嗽不止,之后不得不说——   “没有必要这么紧张,我会游泳,而且这只是单纯的意外,不是你们的错,不用道歉!”   话虽如此,可是天知道他是真的大度原谅,还是在众人面前做做样子,景栗和祥哥的心高高仍旧悬在嗓子眼。   剧组的一群人簇拥了过来,把景栗和替身祥哥挤到一边,仿佛整个世界都围着影帝转,而景栗二人则是被千人嫌、万人恨的罪人。   “不要慌不要慌…”屠豪在岸边急的团团转,拽了两下景栗可惜没拉动,一个劲儿地念叨,既是安慰大锦鲤,也是安慰自己。   独教授唯恐再次横生波折,情急之下碎碎念求助神明:“老天保佑,网暴事件千万不要再发生第二次,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正在这时,胡华高声发话:“等等,都先别急着上岸!”   景栗心中一沉,还以为影帝非得把他们两位“罪人”沉塘才罢休。   然而,影帝胡华的思路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周导演,我觉得刚刚那场意外很有意思,可不可以把剧本改一改,就按照三人都落水来处理!”   影帝不仅没有生气,还将错就错为这场平平无奇的落水戏增加了看点。   景栗和替身祥哥的心直到这时才稍稍安了下来,总算是有惊无险,大锦鲤不会因此而遭受网友口诛笔伐的暴力攻击。   导演因影帝的建议而打开思路,到摄影机前迅速看了一遍回放,而后快步回到岸边说道——   “翻船落水的场景其实很有意思,接下来的部分可以改成三位演员游上岸,最好是正面多拍几个镜头,背影部分替身代演就可以,胡老师麻烦您多在水里多做几个动作,我们这边抓紧拍摄!”   胡华一点巨星架子都没有,对戏十分负责:“反正我已经在池塘里了,没有必要用替身,从船的位置游到岸边没有任何难度,全部正面拍摄也没问题!”   “最好三位演员全部亲自上阵!”导演看向一旁的朱心悦——   “胡老师都亲自拍落水戏,你不要用替身了行不行,游泳不好没关系,另外两人可以拉着你游。”   “我…我怕水…而且…”朱心悦既不愿吃苦,也有沉重的偶像包袱——   “而且…我的妆不防水,一到水里就全花了,正面拍实在太丑了…”   “那就算了,还是替身继续拍,副导演快想办法找一个不穿帮的角度!”导演连连催促,一秒都不敢多耽误,毕竟胡影帝本人就泡在水里。   如今不少演员拍戏都最大限度地让替身代劳,剧组工作人员处理类似的情况很有经验,让替身披散头发遮脸,之后尽量以背对镜头的角度被景栗和胡华托拽上岸。   在商议具体动作的时候,胡华见另外两人仍旧忐忑且拘谨,还因刚才的事充满歉意,便主动开玩笑缓和气氛,景栗和替身祥哥因此很快进入状态,在和谐的氛围中完成了这场临时改动的落水戏。   一直以来,胡华都被称为是最顺风顺水的影帝,出道十六年来,每一部电影都是口碑与人气兼具的双冠王,圈内无人不羡慕他的运势。   经过这次合作,景栗才真正明白,胡影帝的人气长火不衰,不单单是因为运气好,像他这样颜值绝、演技好、人品佳且情商高的德艺双馨型艺人,不红才是天理不容。   拍摄完成上岸,浑身湿透的三人裹着工作人员送上的毯子,在岸边的休息位喝姜茶驱寒。   姜茶都是明星的助理自备,细心且贴心的苗小夏因为今天大锦鲤有落水戏,所以提前备好了冲饮,还给替身祥哥也倒了一杯。   影帝胡华喝着自家助理准备的热饮,提议来一张“落汤鸡三人组”的上岸合照,景栗和祥哥自是开心配合。   上午的最后一场戏,是上岸后浑身湿哒哒的景栗不顾胡华劝说,决绝离开。   这段戏的重点不在于台词,而在于矛盾纠结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表情,作为专业演员,景栗和胡华都能够准确把握人物心理,而且也提前做过充分准备,只拍了一条即完美完成。   谁都喜欢敬业且负责的搭档,彼此互不耽误时间,以最高的效率保质保量地完成工作,几场拍摄下来,胡华对景栗的印象很好,二人的默契度也越来越高。   此刻的朱心悦,主要是晕倒在岸边做背景,不过也有一个面部特写镜头。   她的原则是晕着也要美美哒,由于不拍身体部分,所以她只要肩膀以上有刚从水里出来的感觉就好。   在化妆师往朱心悦脸上和头发上喷水的时候,她不停娇气地叽叽歪歪,分外担心会影响颜值,始终手握镜子照来照去。   景栗和胡华拍完了其他所有镜头,朱心悦还在为脸颊边粘几根湿头发以及口红要不要补颜色这些小问题和造型师争执不休,自私惯了的她,对身穿湿衣服等候在旁的同组演员视而不见。   剩下的镜头很简单,就是景栗和胡华围在朱心悦身边,一个探探她的鼻息,一个拍拍她的脸,确认她平安无事。   影帝胡华受不了流量演员的矫情做派,直言不讳道:“周导演,这个场景没必要拍我和景栗的脸,有手入镜就可以,找两个替身拍也一样,我们两人如果继续耗在这里吹冷风,一旦感冒很可能会影响后面的戏份!”   听到这话,朱心悦的娇气矫情病立刻痊愈,她可不想少任何一个和影帝同框的镜头,急忙说道:“我已经准备好,现在可以拍了!”   上午的戏份终于结束,下午休息,晚上继续拍摄。   一行人坐上保姆车,屠豪一边大呼庆幸,一边翻看胡华的微博,打算来一场高质量社交,为影帝准备一份大礼,争取在他面前留一个好印象,为大锦鲤日后的发展铺路。   胡华不止是影帝,如今还开演艺公司并做投资人,趁着这次的机会和他搞好关系,对景栗和JYT公司都大有益处。   景栗不太擅长社交,不过今天她的失误害得男神喝了好几口池塘里的脏水,终归过意不去,送点东西也是应该的,就和屠豪一起讨论要买什么礼物。   屠豪很快就选定了最佳礼品:“Glenfiddich40年威士忌,我发现胡华两张在餐厅吃饭的照片里都有这款酒,肯定是他喜欢的,如果酒店没有的话我可以让上海开酒行的朋友送一瓶过来,傍晚前就能到。”   景栗压根儿听不懂酒品牌的英文,不过猜到价格肯定不低:“这酒很贵吧。”   “大概3万多,这算是一种投资,胡影帝只要在之后的电影或电视剧里多提携你几次,咱们就能赚到3万块的十几倍甚至几十倍!”屠豪账算的很清楚——   “买酒的钱你和公司一人一半,怎么样?你身为一个女明星,送礼不上万终归拿不出手。”   景栗只觉肉疼:“当明星好难,赚的是挺多,但花销也不少。”   苗小夏插话道:“你们快看朱心悦的微博,我从没见过像她这么厚脸皮的人!”   其他几人一看,才发现这位“宇宙巨星”新发了两条微博,一是和胡华同框的九宫格,二是湿着头发的照片,自称刚结束落水戏的拍摄,好冷好累但充实有收获。 第291章 人间富贵大锦鲤   朱心悦根本没有下水,只是头发被喷的半湿而已,她所发的微博纯粹是谎言。   独教授点开评论翻了翻:“朱心悦所发的合照,都是和胡影帝有暧昧感的那一种,评论虽然不少,可是差评占比很大,胡华的不少粉丝都在吐槽,说她倒贴影帝炒绯闻。”   屠豪一眼就看出了朱心悦的心思:“这是小艺人的常规炒作手段,不怕差评如潮,就怕无人问津,看来大侄子的华晟也没什么了不起,旗下艺人搏出位用的都是下三滥手段。”   “有一个好消息!”苗小夏又有新发现——   “朱心悦进组那天发了时尚造型的微博,评论只有两千多一点,而锦鲤姐参加Chanel高定展和街拍的微博完全爆火,发布不到二十四小时评论就已经过万,而且还有不少时尚界大V转发!”   “真的吗!?”屠豪惊喜不已:“难怪单是今天一上午,公司就收到了七个商务合作的邀请。”   “七个!”景栗仿佛听到了金币哗啦哗啦掉落的声音:“都是什么类型的商务合作?”   屠豪讲出详情:“产品主要是化妆品、首饰和服装,有广告也有现场推广宣传活动,我已经告诉公司的人要细致筛选合作品牌方,你代言和站台的产品绝不能有任何质量问题,而且我们还要尽量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方向发展,你以后的形象就是人间富贵大锦鲤!”   景栗只听过人间富贵花,从没听过人间富贵大锦鲤,这称呼听起来似乎很像年夜饭压轴菜。   更何况此刻的她,穿的全都是以前的旧衣服,牛仔裤、普通卫衣外加帆布单肩包,全身的行头加起来都不到500块,和“富贵”两个字实在不沾边。   但不管怎么说,她如今的事业运总算是支棱起来了,不过景栗最想走的还是影后之路,她问道——   “有收到其他电视剧和电影剧组的试镜邀请吗?”   屠豪得意地点了点头:“目前有两部电视剧和一部电影有意向请你出演重要角色,等他们把剧本大纲发来之后,你可以看看是否满意。”   这简直是事业全面起飞的节奏,景栗激动到恨不能唱一首《今天是个好日子》来庆祝。   苗小夏像极了专送好消息的喜鹊:“锦鲤姐,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快看胡影帝的新微博!”   胡华发出了一组照片,是他和景栗以及替身祥哥从水里到岸上的各个有趣画面,所配的词为——   “久违的落水戏,苦中作乐的三只‘落汤鸡’。”   巨星人气非凡,评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蹭蹭网上涨,几乎是清一色的好评,粉丝盛赞影帝敬业,在替身盛行的不正之风中坚守底线,所有戏份全部亲力亲为上阵拍摄。   这本是作为一个演员的基本底线,但在如今娱乐圈的扭曲大环境之下,却被吹捧成了职业道德天花板。   由于上午拍落水戏体力消耗大,所以今天的午饭景栗可以稍稍放纵一些,除了沙拉之外,还吃了四分之一块菲力牛排,外加一碗补元气的广式靓汤,光是听听石斛花旗参煲乌鸡汤这个名字,景栗就感觉滋补到了骨髓里。   下午景栗先把夜间戏的台本重温了一遍,之后就开始和团队成员一起看新的电视剧和电影剧本,结果无一满意。   这些剧全属于捞快钱的类型,故事内容既老套又有明显的抄袭热剧嫌疑,请景栗出演主要是看中她最近小有人气、自带流量,能够为对剧集的后续宣传提供助力。   屠豪开JTY娱乐公司的初衷,并不是赚快钱,而是要把大锦鲤打造成为实力派影后,和大侄子交手几次之后,他的目标又更上一层楼,立志要让大锦鲤的作品和名气力压华晟公司旗下的所有一线艺人,狠狠杀一杀倒霉大侄子的锐气。   另外,从成本收益的角度讲,刚走红就接拍烂戏,尽管能够增加短期收益,但是长远利益却将大大贬值,会使得大锦鲤刚刚塑造成功的演技派打星形象毁于一旦。   屠豪萌生跨界新想法:“要不然找一些好的小说或者剧本,我体验一把做投资人的乐趣,而大锦鲤就是资本方内定的御用女主角!”   听到此计划,独教授和苗小夏比景栗还激动,他们一个是解怨事务所文化担当,百年来博览群书,一个是狂热的文学爱好者,都争先恐后地推荐有影视改编价值的小说。   景栗刚开始出演重要角色,电影和电视剧都还没有上映,当前所能得到的影视资源终究有限,而且好的戏可遇而不可求,终究急不得,而商务代言则不同,只要有人气,就有商家找上门。   JYT公司的员工筛选过后,发来了四个品牌的活动,分别是化妆品、服装包具、饰品和低脂零食。   景栗看了看时间,又否决了一个:“化妆品广告的拍摄时间和现在的戏有冲突,我后面的戏份都是和胡影帝的对手戏,根本没有办法请假。”   苗小夏从消费者的角度给出意见:“这个牌子的化妆品最近很红,好多明星和网红博主都大力推荐,说是什么大牌平替之光,但全部都不好用,那些口口声声说没有收厂家的钱、纯粹是良心推荐产品的博主完全是在骗人!”   “这个产品pass!”屠豪果断做出决定,坚决不当助纣为虐的骗子,另外他还否决了另一项代言——   “服装包具厂商资料图里的照片你们有没有觉得眼熟,他们的新款衣服和包几乎跟大牌一模一样,Chanel、Dior、LV,所有爆款都抄袭了一个遍,大锦鲤的时尚定位是顶流顶奢,接这样的广告纯属自降身价!”   屠豪高标准严要求,宁可眼下少赚钱,也不盲目乱赚钱,如果始终坚持此选品标准,景栗绝对有底气说一句——   大锦鲤代言,必属精品。   商务代言瞬间减少一半,只有饰品和低脂零食幸存,屠豪让员工联系两个品牌寄样品,试戴和试吃之后再做决定。   尽管还没做出最终决定,可是拒绝剧本和商务代言的操作令景栗有一种莫名的爽感,这大概就是顶流巨星对浮华娱乐圈不屑一顾的高傲态度。   名酒送到,屠豪又从网上订了一个美美的大果篮,和景栗一起送去胡影帝的房间,打算来一场人类高质量社交。   然而,解怨事务所似乎被诅咒光环笼罩,越是关键时刻越会出现意外。   屠豪和景栗刚站在影帝房间门口,齐齐绽放灿烂的商务式笑容,刚想按门铃,门就开了。   下一秒,屠豪脸上的笑意烟消云散。   因为,眼前人正是他的晦气大侄子屠铭中。 第292章 反派皇叔   胡华送屠铭中出门,见到景栗后询问:“景小姐,有事吗?”   景栗怔了怔,才回答道:“嗯…那个…今天让您意外落水实在不好意思,所以我准备了一点礼物表达歉意。”   “没错没错!”屠豪上前一步,毫不客气地扒拉开大侄子,而后立刻变脸,笑着递上名片——   “胡老师您好,我是景栗所在的JYT影视公司的负责人屠豪,今天剧组的意外实在是抱歉,这是我们的小小心意,聊表歉意!”   胡华十分大度,很有风度地说道:“落水完全是巧合,并不是景小姐的错,礼物也完全没有必要,更何况我不大爱喝酒,你们没有必要把落水那点小事放在心上。”   礼物总不能一样都送不出去,景栗递上沉甸甸的果篮,诚心诚意道——   “胡老师,其实我是您的粉丝,害您落水的事我实在觉得过意不去,请您至少收下水果,补充维C,预防感冒,好不好?”   “那好吧,谢谢,你的演技很不错,和你合作拍戏很愉快!”胡华接过果篮,并说道——   “拍戏期间有空闲的话,我请你和屠先生吃饭,另外…”   他怎么看都觉得眼前两位姓屠的人关系似乎不一般,顿了顿之后问道:“屠先生和屠总裁认识吗?”   然而,屠豪和屠铭中却在同一时间给出了完全不同的答复——   “不认识。”   “亲戚。”   见场面陷入尴尬,景栗只得说道:“胡老师您休息吧,我们先走了,片场见!”   胡华关上门的一刹那,屠豪甩给大侄子一个翻到后脑勺的大白眼,而后大步流星地离开。   “喂,等等!”屠铭中端着总裁的臭架子没好气地下令,见小叔叔置之不理,只好提高声音喊道——   “屠豪,我让你站住!”   屠豪猝然转身,把手中抱着的木质威士忌酒盒重重砸向大侄子,回敬道——   “屠铭中,我让你滚!”   屠铭中练过击剑,反应速度很快,稍稍侧身就躲过了名酒攻击。   那倒霉的酒盒,砸在了窗台边沿的凸起上,而后跌落在厚厚的走廊地毯上,发出了几声沉重的闷响。   景栗最心疼的是钱,她不由自主地跑上前抱起酒盒,很想对屠豪吼一句——   “败家玩意儿,吵架就吵架,为什么要砸东西撒气,就算要砸你能不能选便宜的砸!”   屠铭中压着火气整了整领带,发号施令道:“我有重要的事需要和屠豪谈,麻烦景小姐回避。”   还没等景栗做出反应,屠豪突然冷笑两声:“大侄子你听清楚,我绝对不会把手里的股份给你,如果再让我看到你这张目中无人的臭脸,我就直接把股份卖给你的好弟弟屠铭祺!”   屠铭中并不相信他的威胁:“我们之间确实有矛盾,但是你和屠铭祺的关系更差,你绝对不可能把股份让给他。”   “我和屠铭祺在美国读书的时候,确实斗的你死我活,可那全都是老皇历了,商场如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人际关系也并非一成不变…”屠豪双手插口袋,走向大侄子的步伐中透着张狂的痞气——   “最近两天我收到了不少屠家亲戚的问候,屠铭祺和屠铭意全部开出优厚条件买我手中的股份,而你却完全相反,三番两次触我的霉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股份!”   屠铭中和叔叔展开谈判:“只要你把手里百分之十三的屠氏集团股份全部卖给我,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屠铭祺和屠铭意的实力都不如我,这一点你很清楚。”   “你的能力的确强,强到让你的父亲忌惮甚至憎恨,用历史故事做比,你就是备受皇帝老爹白眼的太子,而屠铭祺则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王爷,在这场王位争夺战之中,他的胜算比你更高一筹!”屠豪以言语为刀狠戳大侄子心窝——   “俗话说得好,落了架的凤凰不如鸡,而被赶下台的太子,结局恐怕比丧家之犬还要更惨!”   屠铭中的脸色略显阴沉,不过他仍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你说这些羞辱我的话不过是泄愤罢了,我相信你不会糊涂到帮杀母仇人的孩子登上屠家的继承人之位。”   他从西服内侧的口袋中取出一张折叠的A4纸,见屠豪不接,就放到了景栗所抱着的酒盒上——   “这是我能开出的最好条件,里面有部分内容和景小姐有关,请你务必说服屠豪看完上面的内容。”   屠豪存心刁难:“你公司的那个朱心悦我看着实在是不顺眼,只有她在剧组消失,我才有心情考虑你的条件。”   屠铭中并未给出准确答复,而是面无表情地走向电梯。   这段豪门叔侄的硬核交流,听的景栗一愣又一愣,电梯门关上之后,她才感觉到小腹湿湿凉凉,低头一看可了不得——   “哎呀呀,酒瓶破了,快按门铃让独教授开门!”   一瓶酒3万多,一口至少得上百块,白白流光实在太可惜,能救一杯是一杯。   进房间后景栗用茶壶加暖水壶救下了剩余的多半瓶名酒,看着自己米色卫衣上的深红褐色污渍,不由得一阵阵心疼——   “屠豪你真是败家精,随随便便一砸,至少损失了一万多块钱!”   “年轻人,不要为损失的酒而懊恼,我们好好享受剩下的两万块就好了嘛!”说着独教授就从茶壶中“斟”了四杯威士忌,送给每人一杯,他坐回沙发后翘着二郎腿品了品——   “不错,口感如丝般顺滑,浓烈的干果味之中透着一丝微苦的黑巧克力香味…”   苗小夏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点评,边咳边说:“这哪叫顺滑,我的喉咙里好像着了火!”   景栗从小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给她降火,这时才注意到大侄子的A4纸已经半泡在了吧台上残留的酒液之中,赶紧拿起来展开甩了甩——   “屠豪,你大侄子给的这张纸被酒弄湿了,也不知道上面的字还能不能看清楚…”   说话间她无意中瞄到了其中的一行字,瞪大眼睛确认后诧异道——   “我的天呐,大侄子竟然愿意把华晟娱乐公司拱手让给你!这…这真的是他做总裁的那家华晟吗?是娱乐圈三巨头之一的华晟吗?”   豪门亲族争斗的筹码大到足以震碎平凡人想象力的天花板,华晟娱乐公司仅仅是条件列表中的其中一项而已。   屠豪拿过纸看了几眼,挑了挑眉毛笑笑:“看来大侄子的确有失去太子之位的危险,否则他不可能如此大放血。”   景栗莫名感觉他此刻的笑容像极了电影电视剧里的终极反派大boss,忍不住脑洞大开——   “你…你是不是宫廷权谋戏里常常会出现的反派皇叔,表面是富贵闲人,实际暗藏夺权之心,低调蛰伏,悄然搅弄风云,当皇子们斗到两败俱伤之时,你将横空出世,一举夺走皇位,对不对?” 第293章 现代任务   屠豪让苗小夏先回房间休息,屠家的恩怨纠葛内情,被外人知晓恐生事端,他真正信任的,只有解怨事务所的两位队友。   套房中只剩解怨三巨头,屠豪才向大锦鲤讲出实情:“你的猜测,半对半错,我的确不是无欲无求的闲散皇叔,但我对于屠家的王位没有兴趣,只是想耍一耍屠家的讨厌鬼而已。”   景栗很难理解豪门子弟的脑回路,甚至不清楚屠氏叔侄的对决有没有分出高下——   “你们叔侄俩互斗,何必把朱心悦卷进来呢,而且我看刚刚大侄子的态度,应该是不同意你的要求,你俩的谈判算是谈崩了吧?”   屠豪边喝酒边晃了晃食指:“假如屠铭中不同意我的条件,一定会当场表示反对,他的沉默其实意味着同意,毫无表情的死人脸代表着算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走上电梯时心里所想的,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让朱心悦离开娱乐圈。”   “离开娱乐圈?…至于这么严重吗…”景栗越听越迷糊——   “你提的要求,明明只是让朱心悦失去这部戏的角色而已。”   “大侄子要想得到我的股份,至少得拿出百分之两百的诚意”,屠豪算了一笔神奇的账——   “把朱心悦赶出剧组,诚意值只有百分之一百,把朱心悦赶出娱乐圈,才算是百分之两百的诚意!”   景栗不敢相信屠家叔侄的几句话就能决定一位艺人在娱乐圈的生死——   “有必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吗?而且…朱心悦是华晟的艺人,大侄子怎么可能把自己公司的人驱逐出娱乐圈?”   “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这是屠家特有的处事风格”,毕竟血脉相连,屠豪对大侄子的心思了如指掌——   “像朱心悦那样半红不红的选秀明星,对公司并没有太大价值,牺牲一个小艺人,就能换到决定命运的股份,这笔买卖对屠铭中而言划算极了。”   “你为什么非要把朱心悦牵扯到这件事情里…”景栗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就因为她在片场瞪过你一眼吗?”   “我看起来像是小肚鸡肠的记仇精吗?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真正决定朱心悦在娱乐圈命运的人是屠铭中。”屠豪又从茶壶中‘斟’了一杯酒,晃着玻璃杯继续说道——   “当然,不排除另一种可能,屠铭中会深查我以及我身边人的黑料,以此作为威胁,这样一来,他既能得到我的股份,也可以保下朱心悦的前途。   综合目前情况来看,大侄子最有可能从大锦鲤你的身上下手,挖一些性质恶劣的负面新闻当威胁的把柄,所以小姐姐你必须好好想一想,人生履历中有没有会影响演艺事业前途的黑料和污点,你老实交代,我尽力平事,绝不能给大侄子可乘之机!”   “老实交代?”气氛毫无征兆地转变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审讯模式,景栗生平第一次被当做有黑料前科的坏人看待,心情相当不好,阴着脸“认罪”——   “我杀过人、放过火、踢过寡妇门、挖过绝户坟,罪行罄竹难书,恶行数不胜数,你们二位想先听哪一桩伤天害理的坏事?”   独教授安抚大锦鲤抵触的小情绪:“屠豪并没有恶意,他只是想问清楚你的情况,以便于提前消灭所有隐患。”   “在进解怨事务所之前,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十八线小龙套,人生之路平平无奇,既没有亮点也没有污点”,景栗这时才发觉自己前27年的人生平淡且乏味,唯一勉强称得上是黑料的事只有一件——   “如果非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就是我曾经瞎了眼,交过一个特别渣的海王男朋友,不过这件事情之前闹过一场风波,你们已经帮我解决了。”   没有黑料,自是皆大欢喜,接着屠豪讲出了他的“天才大计”:“在走廊和大侄子对峙的时候,我灵感迸发,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可以通过解怨让屠家争权夺利的局面乱上加乱!”   独教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用闹鬼的四合院做文章吗?”   “闹鬼四合院?”景栗觉得十分稀奇——   “类似恐怖片《京城81号》演的那种鬼宅吗?”   独教授眼中不自觉地散发艳羡的光芒:“前清贝勒府,二环四合院,是屠豪父亲留给他的遗产之一,那宅子堪称四九城一绝,就连满族正黄旗贵族出身的我都羡慕不已。”   景栗再一次被屠豪的家世震惊:“不止在魔都陆家嘴有栋楼,还在帝都二环有套四合院,屠家到底是什么家庭、做的是什么生意?”   “要不是四合院闹鬼,屠家其他人才舍不得让给我,其实宅子里根本没有鬼,只是怨灵在作祟”,屠豪简述怨灵详情——   “屠家人曾经住在那处四合院里,十六年前宅子里发生火灾,死了一位年仅十四岁的远方表亲,警方判定是意外,但真相却是有人故意杀人纵火,那位表亲的怨灵一直留在四合院里不肯离开,只有查明真凶并惩罚复仇,才能化解她的怨念。”   “十六年前?”作为没有经过专业培训的“野生”解怨使者,景栗问出了一个相当业余的问题——   “解怨居然还有现代任务!”   独教授点头说道:“解怨任务各个时代都有,反正是灵魂穿越,你在任务期间借用苦主的身体,返回后重归原本的躯体,就算遇上任务中见过的人,也不会穿帮。”   “两个星期之后我在剧组的戏份结束,就可以开始这项现代任务,亲身感受一回豪门的奢华!”景栗对屠家颇为好奇,很想体验一次魔幻且狗血的豪门生活,不过她并不是很理解屠豪的计划——   “我在任务期间做的事,不大可能影响到十六年后的现在吧?”   屠豪倒出一小滩酒,在茶几上画了一道线和几个点的示意图:“火灾发生的前三天,我爷爷因病去世,临终时做了最后一次遗嘱修改,而你能够穿越到火灾前的一个月,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差,完全可以搞出几件直接影响遗嘱内容的大事,把屠氏集团内部长子一家独大的传统局面变为混乱三足鼎立,这一变革的影响绝对可以持续十六年!”   一家人之间究竟有怎样的深仇大恨,才会使得屠豪有不搞乱家族不罢休的心思?   景栗不方便多问,答案想必会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之中逐步揭开。 第294章 命好的私生子   景栗准点来到片场,刚走进化妆间,便听到朱心悦吵吵嚷嚷的声音——   “公司为什么不让我继续拍戏,连下星期的综艺也取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立刻打给何副总,我一定要问清楚!”   助理焦急却又无可奈何:“何副总说这是屠总裁的决定,他也没有办法,我们尽快赶回公司当面问清楚比较好。”   “屠总裁见都没见过我几次,怎么可能亲自发话让我离开剧组,肯定是公司其他嫉妒我的人在背后搞小动作,我一定要查出是谁在使阴招,然后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朱心悦名气不大,脾气不小,外表柔柔弱弱,但盛怒之下破坏力极强,先是把化妆台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觉得不够解气后又举起折叠椅一通乱砸,好几面镜子都被她砸的稀碎。   化妆间不是她一个人使用,其他演员见状都退了出去,挤在门口看热闹,朱心悦的助理中途关了两次门,不过都被八卦的围观群众再次悄悄打开。   她的另一位助理说道:“屠总裁很重视这部戏,今天早上还特别让何副总传话,提醒心悦姐尽量要亲自上阵拍摄,假如合作的演员有用替身代拍的情况,就让我们全部录下来,再配合视频发一些有关心悦姐敬业的通稿进行宣传,是不是上午的落水戏找了替身,所以才会惹恼屠总裁?”   “你有没有脑子,这怎么可能!”朱心悦粗暴否定助理的观点——   “拍戏用替身的演员千千万,他们都能舒舒服服地捞钱,凭什么我就得吃苦受累亲力亲为,公司不让我继续拍戏肯定另有原因!”   第三位助理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在微博上发了和胡影帝的合照?评论里差评的比例特别高,很多评论都说是…是心悦姐故意炒绯闻…而且…还说你配不上胡影帝…”   “网友都眼瞎了吗,我是人气偶像,肤白貌美大长腿,和胡影帝是男才女貌的天生绝配!”朱心悦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坚信倾国倾城的美貌必可征服胡影帝,而且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   “明明所有艺人都炒过绯闻,比我过分的人有的是,凭什么公司偏偏要针对我!”   具体原因,在场者只有景栗最清楚。   屠家叔侄斗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朱心悦就是那条倒霉的炮灰鱼。   屠豪果然了解大侄子,猜的相当精准,朱心悦电视剧和综艺的拍摄计划全部被公司叫停,这明显是要雪藏的节奏。   屠铭中的手腕确实狠绝,彻底牺牲小艺人朱心悦,以百分之两百的诚意向小叔叔屠豪示好,目的是得到更多股份。   “好狗不挡道,滚开!”朱心悦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她最后一次假扮“宇宙巨星”出现在众人面前,趾高气昂的狂妄态度依旧,从景栗身边走过的时候,还故意狠狠撞了一下。   景栗原本对她还有几分同情,经此一撞后彻底看清其本质。   像朱心悦这样热衷于从不正之风中捞名捞利的无德艺人,迟早有一天会以最狼狈的姿势离开娱乐圈。   这部备受关注的仙侠剑自开拍起便波折不断,先是流量小生假装受伤栽赃诬陷,导致国际级武术指导杨凯文解约离开,后又有朱心悦通过暧昧合照和胡影帝炒绯闻,转眼即被公司全面雪藏。   此外,还有冉冉升起的打戏新星景栗趁着和剧组闹别扭的工夫,见缝插针参演电影,并在奢侈品高定展上崭露头角,爆冷成为全剧最受瞩目的演员之一。   这一桩桩一件件新闻,尽管负面居多,但因剧组的公关水平很高,所以在舆论方面总体无风无险,而且始终维持着很高的网络讨论度,不出意外的话必会成为年度爆款热剧。   此剧堪称流量终结者,有人气小生和偶像小花先后翻车的前车之鉴,其他来串戏的艺人都不敢再出任何幺蛾子,全员本本分分敬业拍戏。   忙忙碌碌中两周的时间匆匆而过,景栗剧组交到了不少朋友,戏份杀青的那一天,她做东请客,影帝胡华也很给面子地赴宴,大锦鲤人生第一部 担任主要配角的电视剧拍摄圆满落幕。   其后,她又用了三天的时间拍广告和直播带货,外加拍摄古董奢侈品高定加持的时尚大片,立稳人间富贵大锦鲤人设。   在繁忙日程之余,景栗利用碎片化时间了解了屠家的整体情况,为下一项任务做准备。   她这才知道,屠家不单单是有钱那么简单,而是真真正正的名门望族,之前屠豪说自己是富三代,听起来像是显摆,清楚其背景后,才明白这其实是谦称。   屠家不止富了三代,家族中的许多人物都是百度百科中查得到的名人。   屠家原本从政,光辉岁月可以追溯到辛亥革命时期,屠豪的太爷爷最早涉足商业,到他爷爷那一代,已经富甲一方。   50年代屠家移居香港发展,在美国也投资了不少生意,80年代中期全家陆续迁回大陆,商业版图横跨港澳台和国内外,屠氏集团名下子公司众多,直接和间接投资的行业超过30个,从房地产和科技,到化妆品和食品,景栗所能想到的赚钱行业,屠家全部包揽。   与此同时,她也理解了大侄子屠铭中为何如此壕气,大手一挥就把鼎鼎有名的华晟送给小叔叔屠豪,因为这家公司不过是屠家商业大蛋糕之上的一朵奶油花而已。   另外,大致知晓屠家家底之后,景栗才明白屠豪所分到的足以吓死普通人的财产,其实仅仅是屠家资产的九牛一毛。   按照屠家规矩,外室所生的孩子没有资格参与家族企业经营,所能分到的财产也十分有限。   由于屠豪的母亲无名无分,所以他的身份只是屠家私生子,不过相比较于其他相同出身的亲戚来说,他在财富方面幸运的多,原因归根到底是两个字——   命好。   屠豪的父亲笃信易经风水,家族中每一位后代出生,都得请大师来算上一算,而屠豪的生辰八字正蕴含富贵大吉之兆,降生即被命理大师称誉为可旺家族运势的贵子。   命理之说本虚幻,但巧合的是,屠豪出生的那一年,屠家旗下两家正在走下坡路的大公司恰逢政策红利而重振雄风,重新成为业内领头羊。   正因为这件事,屠豪的父亲认定这位他是家族的福星,一直怀有偏爱之心,在世时便瞒着家族其他人给爱子在国内和国外购置了多套房产,立遗嘱时也多有偏袒。   屠豪自黑为“屠家私生子圈的富豪”,在屠家各代的私生子之中,分到财产最多的人就是他,而且他还是唯一拥有屠氏集团股份的私生子。   但是,世间有利即有弊,钱给屠豪带来的不单单只有好处,也有来自父亲正室一家的嫉妒毒箭。 第295章 屠家风云录   在屠豪这一代,家族的接班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哥屠征。   用古代的说法,屠征是正室嫡出,但由于有一位风流父亲,所以这位屠家大少爷的日子并不好过,在为家族生意奔忙的同时,还得抽出工夫解决勾引父亲的“狐狸精”们,以及压制同父异母的私生兄弟姐妹。   最让屠征恼火的是,在他35岁生日宴的当天,自美国疗养归来的花心父亲送上一份有惊无喜的大礼,他这才知道自己多了一位刚刚满月的同父异母弟弟。   这个小奶娃就是屠豪。   屠豪比大哥屠征小35岁,甚至比大侄子屠铭中还小8岁,襁褓中的他令整个屠家无比尴尬。   父亲老当益壮的程度远远超过想象也就罢了,更令屠征感到不安的是,这位顶着“贵子”名头的弟弟屠豪很得爷爷和父亲宠爱,长久留在屠家恐怕会成为祸患。   为了解决隐患,屠征联合一众亲戚施压,最终成功把还不满一岁的屠豪“流放”到了美国,送到一位无儿无女的表亲家代养。   屠豪在放养式的教育下长大,一年也难得见几次亲人,衣食住行都有千依百顺的保姆照顾,从未任何人管束他,致使他从小就生活的浑浑噩噩,成长为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十五岁那年他无意中听到亲戚家的电话录音,才明白这一切其实都是大哥屠征安排的“捧杀”手段。   屠征有意让美国的亲戚无底线宠溺纵容屠豪,为的就是把他培养成百无一用的“废人”,这样就算屠豪是得父宠的“贵子”,也绝对不可能进入屠氏集团和他争权。   得知真相的屠豪气愤至极,但年纪尚小的他没有办法直接报复远隔千里之外的大哥,那时爷爷和父亲也已经去世,他在屠家孤立无援,只能和在美国留学的侄子侄女们置气。   后来屠豪发愤图强过一阵子,大学特意选了管理学,打算学成归国和大哥屠征一决高下,但心急的他过于浮躁,学了半年就觉得经济学可能更适合复仇,于是就转了系,几个月后又改主意学金融,折腾来折腾去,到头来没有任何一个专业拿到毕业证。   他曾像无头苍蝇似的各种尝试,回国之后以手中的股份为筹码,尽力争取加入屠氏集团,结果却被大哥屠征狠狠耍了一通,最后心灰意冷的他自暴自弃,重新过回纨绔子弟的日子。   直到飙车时出了意外,加入解怨事务所捡回一条命,屠豪才重新振作了起来,不过他还是没有放下和大哥屠征的恩怨,仍在苦心谋划复仇。   屠豪称不上商业天才,但也不是一无是处的真纨绔,为了更好对抗大哥屠征,重生后的他借用独教授的身份收购了屠氏集团百分之五的散股,再加上他继承的百分之八的股份,总持股比例达到百分之十三。   屠豪起初采取低调战略,直到收到大哥屠征淋巴癌病情恶化的消息,才把新收购的股份转到自己名下。   屠征命不久矣,家族内部争抢继承人之位的战争进入白热化阶段,屠豪持股的比例骤然增加,着实出乎屠家人的意料。   在此争权的关键时刻,屠氏集团内部的各方实力派不得不改变冷漠态度,主动向屠豪示好,都希望得到他手中的股份为自己增加筹码,就算做不到这一点,至少也要把屠豪拉入自己的阵营。   如今屠氏集团中实力强劲的继承者候选人有三位,分别是屠豪的大侄子屠铭中、二侄子屠铭祺以及外甥女屠铭意。   这三位各有所长,整活儿的本事一个赛一个强。   屠铭中是屠征第一任妻子的儿子,在同辈的兄弟姐妹之中综合实力最强,其母早亡,不过母亲的家族在商界颇有地位,舅舅和姨姨们是他坚强的后盾。   屠铭祺是屠征第二任妻子的儿子,是私生子逆袭为得宠实力派的心机角色。   屠征虽然不像父亲那么风流,但也算不得专一好男人,在第一任妻子重病之时,和家庭护士有了私情,还生下私生子屠铭祺。   这件事情里受伤最深的是当时年纪尚小的屠铭中,他对屠铭祺母子恨之入骨,可也无法改变这对眼中钉在他母亲过世不到三个月就搬进屠家的现实。   屠铭中因此事而深深记恨父亲屠征,父子关系颇为淡漠,一直以来都和母亲的家族更为亲近。   虽然心有怨恨与不满,但父子毕竟是至亲,加之屠征对屠铭中怀有愧疚之心,所以一直以来都把这位长子当做未来接班人进行培养。   而屠铭中却始终放不下对父亲的恨,在很多事情上都会有意无意地和父亲对着干,尤其抗拒家里所安排的相亲,父子二人的关系越闹越僵。   而屠铭祺则不同,他从读书到结婚事事都顺着家中长辈的心意,因此深得父亲宠爱,加上还有亲妈在旁做助攻,所以在屠氏集团之中地位扶摇直上,实力直逼大哥屠铭中。   不了解内情的人以为,屠铭中和屠铭祺二人为龙兄虎弟,皆是商界将才,但屠豪比任何人都清楚实情——   屠铭中确实优秀,读书时是神级学霸,工作后为实力霸总,是能够担得起屠氏集团重任的实力派接班人。   而屠铭祺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表面是正人君子,背地为花花公子,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就闯了不少祸,全靠家里砸钱才平息风波,其性格狂妄自大且刚愎自用,如果把屠氏集团交给他,不出十年就得倒闭破产。   但是,被花言巧语蒙蔽了双眼的屠征越老越糊涂,对长子屠铭中百般嫌弃,对小儿子屠铭祺极为倚重。   近四年来,屠铭祺在集团总部舒舒服服做副总经理,而屠铭中则被安排去完成一项又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出任华晟娱乐公司总裁,所肩负的责任是要在两年之内使企业利润翻倍。   他签下一大批偶像艺人,借助饭圈文化的流量力量提升利润率,仅用一年半的时间便完成目标。   不过这一方法仅能保证公司的短期盈利,因为能力与品德皆不配位的流量偶像并没有长远发展潜力,赵祺轩和朱心悦的接连翻车即为最好的证明。   娱乐圈的流量时代即将过去,华晟接下来需要进行大刀阔斧的业务改革,但志在整个屠氏集团的屠铭中无暇亲自谋划此事,索性就把公司让给屠豪做顺水人情,以换取其手中的集团股份。   “高冷太子”屠铭中与“得宠王爷”屠铭祺斗得不可开交,殊不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从三年前开始,集团内部又崛起了以“长公主派”屠铭意为首的第三方力量。   屠氏集团的“长公主”,是屠征的亲妹妹屠昭。   屠昭是事业型女强人,负责屠氏集团的财务,她并未出嫁,而是招了赘婿,所生的三个孩子全部都随屠家的辈分取名,其中二女儿屠铭意能力最强,是集团营运部的现任负责人。   早年间屠征并没有意识到亲妹妹屠昭有掌控集团的野心,对其十分信任,当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危机时,屠昭已经笼络了一批股东和高管,在集团的地位坚不可摧。   为了不让屠家继承人的位置被妹妹屠昭的子女抢走,屠征在被诊断出淋巴癌后的第一时间,就以强硬到近乎撕破脸的姿态强逼屠昭离开公司、提前退休。   不过,他的方法治标不治本,屠昭确实离开了集团,但财务部上下全都是她的人,而且她的二女儿屠铭意还掌控着整个营运部,这位“长公主”退居二线却仍可发号施令,酷似垂帘听政的太后。 第296章 屠家风云铡美案   目前屠铭中、屠铭祺和屠铭意三人的势力基本均衡,相对而言屠铭中直接控制的子公司最多,不过他在股权比例上并不占优势,所以才迫切想要得到屠豪的股份。   之前屠豪扬言要把股份卖给屠铭祺,屠铭中并不相信,因为屠铭祺的母亲和屠豪母亲的自杀有直接关系。   当年屠豪的母亲饱受抑郁症折磨,熟人为她介绍了一位心理医生,但是诊疗过后,病情反而急剧恶化,两个月之后便自杀身亡。   屠豪的母亲原先不常和他联系,但在郁抑症最为严重的阶段,几乎每天都会给儿子打电话,希望借助亲情的力量战胜心理疾病,可惜最终还是走上了绝路。   那时的屠豪总感觉母亲的自杀另有隐情,回国奔丧时秘密请私家侦探调查,才发现那位心理医生大有问题,所诊治的多位病人都以自杀而终结生命,而且他还特别找专家化验过母亲的药,得知那是治疗狂躁症的处方药,长期服用会加重抑郁症患者的病情。   经过深究细查,他终发现全部真相,原来幕后黑手竟是屠铭祺的母亲。   那时屠豪把大哥屠征故意“捧杀”他的消息告诉了母亲,他的母亲因十多年对亲生儿子的状况漠不关心而深感愧疚,母爱爆发之下数次冲到屠家质问,但她根本见不到屠征,只能和其妻子,也就是屠铭祺的母亲理论。   争执之中,自是恶言不断,她说了许多直戳屠铭祺母亲心窝肺管子的话,讽其最初不过是屠征的情妇,全靠着曲意逢迎的手段才成为了正式的屠太太,并诅咒她坐不稳屠家女主人之位,迟早会被其他女人取代。   她当着屠家所有佣人的面,将屠铭祺母亲虚伪的高傲面具撕的粉碎,因此而遭到了恶毒的报复。   屠铭祺母亲找了一位“药到命无”的冒牌心理医生,又买通屠豪母亲身边的朋友,把害人的医生送到其身边,导致她的郁抑症不断加重,最终在痛苦中自杀。   查明一切之后,屠豪把心理医生和屠铭祺的母亲告上法庭。   但是,他没有料到,医生被屠家暗中买通,当庭翻供,扛下了了所有罪名,屠铭祺的母亲逍遥法外至今。   以上这些事,一部分来自解怨资料,另一部分是屠豪口述。   屠铭中知晓旧事原委,所以那天在走廊上,他才会笃定地认为,屠豪不会把股份卖给杀母仇人的儿子屠铭祺。   屠家人的关系错综复杂,如今屠铭中、屠铭祺、屠铭意三局鼎立、争斗不休,但屠豪仍旧认为局面不够乱,还要在解怨的过程之中为屠家再添几把火。   据屠豪所说,他的目的,是想利用解怨改变过去,让屠家人好好吃一吃苦头,但是景栗隐隐感觉,他真正想要做的,不仅仅如此。   任务正式开始的前一夜,魔都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望着窗外风雨飘摇中的繁华霓虹,景栗莫名萌生不安之感。   晚饭由屠豪安排,照例是高奢壕宴,主菜是千金难买的南非溏心两头鲍,特请名厨前来烹饪,所用的是白兰地明火盐烤的新式做法,醇美的酒香渗入鲍肉,别有一番鲜糯爽脆的奇妙滋味。   景栗以前只吃过小的鲜鲍鱼,第一次吃号称一口鲍鱼一口金的大干鲍,就觉得味道还不错,品不出更多玄妙门道,基本和猪八戒吃人参果差不多。   下一道是软嫩荷包蛋配白松露,景栗也是稀里糊涂地囫囵吃着,她犹豫再三后向屠豪询问——   “这一次的任务,不仅要查出杀害怨灵苦主的凶手,还要让屠家乱上加乱,但屠家究竟要乱到什么地步才是你想要的呢?”   “这个问题,我暂时还没有想好…”屠豪轻摇杯中白葡萄酒,晃动的晶莹液体一如他纠结翻涌的心绪,苦笑几声之后,他说道——   “我对屠家了解的并不多,小时候只去过四合院老宅两次,住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月,在你执行任务的这段时间里,我想好好看清他们每一个人的嘴脸,最后再决定要用多大的力度对屠家人下手。”   景栗和独教授相视一望,谁都没有继续说话,他们清楚,任何言语都无法解开屠豪的心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屠家的这本经更像是利与欲的魔咒。   屠豪生在魔咒风暴的中心,尽管继承了丰厚遗产,可是私生子的烙印却将伴随他一生。   扭曲的亲情已在他心底形成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深深伤口,除了报复,没有什么能够抚平他的伤痛,   身为解怨队友,景栗和独教授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在任务之中尽力帮屠豪解开心结。   此次的怨灵苦主,是屠家一位年仅十四岁的远房表亲,和屠铭中同辈,名叫单子悦。   单家的背景比屠家更为显赫,先祖曾是清末实力派汉族高官,自洋务运动起便开始创办家族企业,在民国时期发展成为横跨政商两界的顶级豪门,后因当时国内局势过乱,30年代末就开始将资产逐步转移至香港,后来又在英国和美国投资了不少产业。   昔日屠家能在香港立稳脚跟,全靠单家相助,所以对于屠家人而言,单家不止是远亲,更是恩人。   景栗魂灵所附身的单子悦,是单家同辈人之中年纪最小的孩子,也是备受长辈宠爱的小公主,自小在香港长大,假期来北京旅行度假,暂住在屠家,却不幸把命丢在了这里。   这一任务的名字,是由屠豪所起,叫做“屠家风云铡美案”。   之所以和铡美案扯上关系,是因为单子悦的怨灵认为,凶手最有可能是屠家的赘婿——   陈世嵋。   陈世嵋是屠家长公主屠昭的赘婿,也是争权三巨头之一屠铭意的父亲,他的名字乍听起来和千古第一负心汉“陈世美”颇为相像,所以就借用“铡美案”为此任务命名。   单子悦丧命那晚,凶手悄悄在她睡前所喝的牛奶之中下了安眠药,导致她并不清楚真凶是谁。   不过,在死之前的两天,她无意之中发现了一个与陈世嵋有关的秘密,也许就是这个秘密为她带来了杀身之祸。   陈世嵋在进屠家做赘婿之前,曾有过一段婚史,并生有一子一女,多年来他不止瞒着现任妻子偷偷关照前妻和孩子,还暗中贪污屠氏集团的钱为前妻的子女买别墅和豪车。   好巧不巧,单子悦朋友的家和陈世嵋子女的别墅就在同一小区,她去做客时意外撞破真相,陈世嵋苦苦哀求她保守秘密,但她并没有同意,打算等屠昭出差回来后便将真相告知。   两天后单子悦便遇害身亡,综合所有情况来看,陈世嵋的确最有嫌疑,除他之外,屠家无人有杀害单子悦的动机。 第297章 单家小公主   陈世嵋这名字,就不大像是好人,正经人谁会起谐音酷似陈世美的大名?   但是,人既不可貌相,也不可“貌名”,景栗在任务之中见识过朝三暮四的渣男武大郎,也遭遇过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梁泊山,充分说明不能以名字论善恶。   陈世嵋到底是心狠手辣的负心汉,还是暗藏苦衷的无辜赘婿,答案只能在任务之中揭晓。   此次怨灵苦主单子悦所设定的主线任务仅有两条——   第一,查明杀人凶手并让其以命偿命。   第二,收回单家在北京的所有产业。   每完成一项任务可获得6年寿命增值,这是景栗所接受的任务之中单项增寿最多的项目。   每一豪门都至少有一段狗血往事,单家也不例外。   多年前单家在北京投资设立了瑞德酒店和瑞德旅游公司,总负责人名叫洪念善,他的真实身份是单子悦爷爷的私生子。   单老爷子一直小心翼翼地隐瞒此事,但还是被家人发现了端倪,单家正室全员团结一心、一致对外,发动强大的人脉关系,不断给洪念善施压,逼他交出从单家得到的一切财产。   受单家的影响,洪念善投建的新酒店不得不停工,损失惨重,但他仍在苦苦坚持,不向单家正室低头。   单子悦尽管只有十四岁,人人都称她为单家小公主,但她却生而是女王的强硬性格,这一点像极了她的奶奶。   她此次孤身来北京,旅游观光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做压垮洪念善的最后一根稻草。   洪念善的女儿颇具音乐天赋,有小提琴公主之称,他即将为女儿举办盛大的及笄音乐会,单子悦届时也会出席,不过她不是为了欣赏音乐,而是为了砸场子。   砸场子的任务对单子悦而言既是挑战也是机会,因为奶奶已经许诺,只要她办妥此事,北京所有的单家资产都将转移到她的名下,未来由她进行管理。   单家在商业策略方面与时俱进,可是在家族传承方面仍旧保留着重男轻女的习惯,一直以来只有男人才能进入集团管理层,不过单子悦的奶奶很有女强人作风,多年来任丈夫的贤内助,从幕后一路走到台前,成为单氏集团之中说一不二的“太后”级人物。   与此同时,单老太太还进行了一项重要改革,规定单家子弟未来不论男女,有能力者均可进入集团管理层。   在家族所有女孩子里,老太太认为小孙女单子悦最具潜力,这次的任务即是对她的考验,只要成功压制洪念善,她就可以获得进入家族集团企业的入场券,将来大学毕业,便能够顺理成章进入董事会。   对于这一波操作,出身寻常人家的景栗看得一脸懵,14岁的她,是一个只知道为中考发愁的懵懂少女,而14岁的豪门公主单子悦,已能够披挂上阵对战爷爷的私生子,两人若是做对比,只能印证一句话——   人和人的差距,有时比人和神兽的差距更大。   可惜,人力终究抵不过天命,单子悦的人生在14岁就画上了休止符,她注定没有成为霸道女总裁的机会。   第二天一早,景栗进入小黑屋,回到2005年,成为豪门小公主单子悦。   单子悦抵达北京,刚走下飞机,便因低血糖而晕倒,被紧急送往医院,大锦鲤的魂灵在此时进入了她的躯体。   大约半个小时后,景栗终于苏醒,睁开略显沉重的眼皮,便看到一堆人围在床边。   起初她还以为是眼花,看人有重影,定了定神后才发现,那不是重影,确实是屠家一大帮人都很紧张地守在边上。   屠家“长公主”屠昭最先开口:“醒了醒了,子悦可算是醒了!”   屠夫人,也就是屠铭祺的母亲随即关切问道:“子悦,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屠征吩咐道:“快去请大夫,再做一次全面检查!”   屠铭祺立刻领命:“好的爸爸,我现在就去叫医生!”   一群人中唯一沉默的,是十七岁的屠铭中。   而立之年的屠铭中,是标标准准的霸道总裁,表情刻板严肃,西装一丝不苟,按理说人都有年少轻狂时,按照资料描述,十七岁时的他相当叛逆,以忤逆父亲为人生重任,景栗猜测屠霸总此时多半是杀马特造型,就算没有五颜六色的绚烂,至少也得是人群中最夺目的炸毛头。   然而,她的猜想完全跑偏。   屠铭中的成长是神奇的等比例放大,17岁的他和30岁不仅长相一模一样,连神情都几乎没有差别,唯一不同的,就是发型——   17岁的屠高中生,是清爽利落的少年短发,30岁的屠霸总,是把刘海用发胶梳成大人模样的成熟造型。   景栗第一次见到如此暮气沉沉的17岁少年,他深邃眼眸中的神色,像极了青春伤痛小说中的男主角,似有逆流成河的悲伤在涌动。   屠铭中被她直勾勾的眼睛瞪的心里发毛,疑惑道:“表妹…该不会是晕倒的时候摔成脑震荡了吧?”   屠夫人似比亲闺女出事还担心,大呼小叫道:“哎呀呀,脑震荡可大可小…”   屠昭以轻蔑的口吻打断她的话:“消停点,高声嚷嚷只会使病人病情加重,你又不是医生,咋咋呼呼装什么专家!”   这位小姑子明显是不好惹的狠角色,屠夫人在她面前不敢耍半分嫂子脾气,而屠征早已对此类情况见怪不怪,他一味纵容偏袒妹妹,对妻子毫不关心。   这个时候的屠征,还没有意识到妹妹屠昭的野心是得到整个屠氏集团,并未对手足至亲生提防之心。   豪门媳妇不好当,屠夫人虽从情妇转正,可是摊上屠昭这么一位公主脾气的小姑子,富贵日子没有一天能过得舒心。   景栗从短短的一段对话中就可以听出,屠家内部的人际关系远比资料中描述的更复杂。   联络设备已调试完成,屠豪不想让屠家人的日子好过,煽风点火道:“小姐姐,你有事要找事,没事就挑事,千万别让屠家任何一个人舒坦,看到他们活的舒服,我就浑身难受!”   这一次的联络器,是单子悦从小就贴身戴着的坠子,玉制的雕叶纹底座之上镶嵌黄金制的枝干,取意金枝玉叶,是彰显豪门公主身份的定制珠宝。   景栗不想在医院里浪费时间,坐起身说道:“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可以出院了。”   但屠家所有人都表示反对,连劝带哄,非让她重新做全套体检,从头到脚都要查的清清楚楚。   对待单子悦,屠家人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止因为单家是屠家的恩人,更是因为屠家想要参与单家在上海的大型房地产投资项目,所以必须得关照好单小公主。   景栗的胳膊腿都没毛病,精神好到立马能蹦起来打一整套咏春拳,可是屠家人非得用轮椅推着她去做检查。   在所有人里,最高冷寡言的是屠铭中,最积极表现的是屠铭祺,他甚至夸张到提着一大袋零食,时不时就问单小公主渴不渴、饿不饿,一口一个“子悦表妹”,嘴比抹了蜜还甜。   屠夫人在边上尽职尽责做捧哏:“我们家铭祺的个性最是温柔体贴,这一段时间就让他陪着子悦好好逛一逛北京城!”   屠夫人和屠铭祺这么做,无非是想通过单子悦直接和单家攀上关系,以此扩大人脉网。   景栗看着这对母子的虚伪热情劲儿,忍不住直犯恶心,本着让队友屠豪痛快的原则,她故意不留情面地怼道——   “铭祺表哥的体贴我消受不起,这些零食偏巧都是我最讨厌的。”   屠铭祺韧性极强,仍不气馁:“表妹喜欢吃什么,我立马都去买来!”   “我不爱聒噪,更喜欢安安静静的美男子”,景栗笑中带着三分坏——   “不必兴师动众,接下来的检查有铭中表哥陪着我就好。” 第298章 2005年的复古回忆杀   屠豪猜中了景栗的心思,拍着手说道:“先怼屠铭祺,再耍屠铭中,大锦鲤干得漂亮!”   屠铭中的冷脸上挂着大大的问号,因为眼前这位单家公主表妹的行为举止实在奇怪,先是莫名其妙死盯着他,后又毫无缘由地要求他陪同做检查,一切行为都毫无逻辑。   不过他无法拒绝公主表妹的要求,只得做任劳任怨推轮椅。   景栗悠然自得地坐在病娇公主的专属座驾上,变着法儿地指挥少年版屠霸总,一会儿嫌弃走太快,一会儿嫌弃慢吞吞,一会儿让他唱个小曲儿,一会要他表演一段单口相声。   屠铭中并无巴结单家表妹的心思,只是一味隐忍,但最后实在忍无可忍——   “单大小姐,这里不是旧社会的天桥,小曲儿、相声、杂耍通通都没有,适合你的可能不是医院,而是穿越!”   景栗以戏谑的语气自爆:“本小姐的确是穿越而来的仙女,你想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吗?”   这虽然是事实,但任何思维正常的普通人都不会相信,屠铭中也不例外,他认为公主表妹纯属满嘴跑火车,皱了皱眉头说道——   “敢问来自一千年以后的仙女,你穿越的目的是为了当算命的神婆吗?”   他所说的“一千年”,不是信口而言,主要是受环境的影响,因为走廊的电视中正在播放歌曲《一千年以后》的MV,深情演唱的林俊杰的头顶上方,有着醒目的六个字——   最新热歌推荐。   由于仅仅穿越了十六年,身在医院的景栗并不觉得有太强的时空穿梭感,四周的一切仿佛和2021年差不太多,直到这首歌出现,她才找到了一点怀旧的感觉。   在2021年,《一千年以后》早已不是新歌,应属于经典金曲的范畴。   此情此景,令27岁“高龄”的景栗重回少女时代,跟着哼哼了起来——   “因为在一千年以后,世界早已没有我,无法深情挽着你的手,浅吻着你额头~”   昔日的她一度相当痴迷林俊杰,这首许久未听的歌时至今日依旧能够令她的粉红少女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慢一点慢一点!”景栗指挥屠铭中放慢速度,想看一看电视节目里的下一首热歌是什么。   她思索几秒,认为周杰伦的可能性最大,因为2005年是周董封神的一年,专辑《11月的肖邦》堪称屠榜神作。   果不其然,下一曲是周董的经典《夜曲》,这首直到现在都还在景栗的歌单之中,歌词已经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完全可以张嘴就来——   “为你弹奏肖邦的夜曲,纪念我死去的爱情,而我为你隐姓埋名,在月光下弹琴~”   她正晃着脑袋轻唱的起劲,却被冷脸怪屠铭中扫了兴致——   “单大小姐,医院是检查身体的场所,不是KTV会所!”   景栗刻意话中带刺开怼:“屠大少爷,你这不会笑的臭脸和讨人厌的脾气,吃什么药才能改掉?”   瞧着屠铭中强压怒气时的憋屈表情,她和看戏的屠豪都爽到不行。   还记得在不久前,她和屠豪曾被屠铭中狠狠耍了一通,那时他们只能忍气吞声,可如今不管在现实里还是在穿越任务之中,解怨团队都把屠铭中压制的死死的,这也称得上是一种大快人心的逆袭。   景栗又路过了一台电视,正在播放本年度重要新闻集锦,其中有两位宇航员招手的画面,下方大大的标题写着——   “神舟六号载人航天飞行圆满成功!”   来自2021年的她,还记得在不久前看到过神舟十二号发射成功的新闻,倒退16年的2015年,神舟系列还只在六号,在时空穿越中直观感受科技的跨越式进步,令她不由得萌生“厉害了我的国”的感叹。   除此之外,还让她直观感受到时代差距的,是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所用的手机,或是翻盖,或是滑盖。   这时苹果 iPhone 还没有问世,手机界基本是诺基亚和摩托罗拉的天下。   景栗还记得,这一年的她曾悄悄用奶奶的翻盖诺基亚手机给李宇春投过好几次票。   2005年内娱最火的节目莫过于《超级女声》,她正想着,电视里的娱乐新闻就开始播放李宇春、周笔畅、张靓颖和何洁同框唱歌的画面,真是好一波回忆杀。   屠铭中不耐烦地催促东张西望的她进诊疗室:“单大小姐,看病要紧!”   他的语气,显然是觉得公主表妹脑子有大病。   “表哥难道有其他急事要办吗?”景栗再次施展气死少年版霸总不偿命的模式——   “你急也没办法,反正我不急,就算你是催命鬼,也休想打乱本小姐的悠哉度假节奏!”   不过,她并没有戏弄少年霸总太久,主要的原因是饿,单子悦可能在飞机上几乎没有吃过东西,还没体检完,肚子就本能地咕咕叫。   屠家人确定“单子悦”身体无恙后,终才放心地带她回了家。   屠家接待团共开两辆豪车,景栗和屠昭以及屠铭中同乘,一路上“长公主”屠昭热情地向她介绍北京城的名胜古迹和美食小吃。   她已经替单家小公主安排好了观光日程,并打算让自己的两个女儿陪同,屠昭所打的如意算盘和屠铭祺母子一样,都是想要通过单子悦和单家的关系更近一层。   景栗无暇多想游遍四九城的事,她心中最大的问题,是在帝都的午高峰时段,究竟要多久才能到达目的地,吃上屠家给她安排的豪门接风宴。   终究还是她见识短浅了,刚远远看到天安门和故宫,还不到十分钟工夫,车就驶入了红墙黄瓦环绕中的金属门,进入地下停车场。   “已经…到了吗?”景栗愣了愣之后询问,她还以为是屠家人特意订了一家能够规避拥堵路线的私房菜餐厅。   屠昭答道:“这里是屠家老宅,饭后让表姐和表妹陪你在宅子里逛逛,虽然比不上单家的半山豪宅,但老北京特色四合院应该能让你有新鲜有趣的感觉。”   屠家的四合院原来就在这里!   景栗的确听独教授提起过,屠家老宅在二环的黄金地段,但不熟悉北京城的她对二环并没有具体概念,直到置身此处才恍然大悟——   原来二环离故宫如此之近,溜达几步就能去金銮殿串个门!   景栗走下车,在宽敞的地下车库四下张望,她不大懂车,但直觉告诉她,身边的十多辆豪车绝对一辆比一辆更贵。   她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疑问是,这些都是屠家人的车吗?   下一秒她就意识到这是一个愚蠢透顶的问题,住在二环故宫边的屠家,怎么可能和其他人共用地下车库,眼前所见的豪车百分之一百都姓屠。   “来到屠家千万别见外,有什么不满意尽管告诉姑姑!”屠昭亲昵地挽起她的手,将她引入电梯。   四合院里居然有电梯!   壕气冲击一波又一波,景栗被惊到脑袋发木、神情发愣,独教授适时提醒道——   “大锦鲤,你现在的身份是单家大小姐,财富值比屠家至少高一个段位,应该对尘世间的奢华富贵不屑一顾,赶紧收敛一下你那刘姥姥进大观园的表情!”   景栗这才意识到自己完全出了戏,赶忙调整心态进入角色,紧急进行表情管理,三秒即摆出顶级豪门千金的架势。   虽然,她根本想象不出比屠家更高段位的豪门究竟是什么样子,不过专业演员出身的她装装样子的功夫总还是有的。   然而,下一秒她就差点破防。   电梯门打开,眼前所见简直是真真正正的大观园,厅殿楼阁,峥嵘轩峻,树木山石,蓊蔚烟润,北京的初冬寒意料峭,园内百花已凋,但修挺的翠竹只是微微泛黄,丝毫没有萧瑟之感。   屠昭介绍道:“这是正厅的小花园,喜欢吗?”   景栗克制克制再克制,在心中反复催眠自己,这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乏味豪宅,完全不值一提。   她借四下环顾之机稳定心绪,而后轻描淡写道:“还可以,和电影场景有几分相像。” 第299章 接风宴上的重头戏   本应获爆棚好评的顶级四合院,景栗却只能装腔作势地给中评,平心而论,她都觉得嘚嘚瑟瑟的自己十分欠揍。   “火灾之前的屠家四合院,实在是太美了!”独教授感慨之余还吟诗一首——   “衔山抱水建来精,多少工夫筑始成,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锡大观名!”   屠豪对诗词古文理解无能,挠着头问道:“啥意思?”   “这是《红楼梦》里题咏大观园的诗”,独教授对土豪弟子的文学水平不甚满意——   “四大名著你不是全都读过吗?”   “读过和读懂是两回事,读懂和记住又是两回事,《红楼梦》连文学家都研究不明白,我怎么可能看得懂!”屠豪讲出学渣经典狡辩言论,此时的他也没什么心思讨论文学——   “不懂诗词是小事,不懂人心是大事,我现在必须全神贯注观察屠家每一个人的微表情,读懂他们内心的丑陋欲望,这样才能更有针对性地展开报复!”   说完他清了清嗓子,像导演似的cue流程:“锦鲤小姐姐,下一场是开怼屠家全员的重头戏,你的情绪一定要饱满且有爆发力,表情务必要做到天下最跩,拿出‘本公主在此,尔等皆为贱婢’的霸道气场来!”   他在剧组混了一个多星期,把导演的说辞学的门儿清,再夹杂着宫斗剧台词,拼凑出了这么一段夸张的演技指导词。   屠豪所谓的重头戏,是原剧情中单子悦给屠家人的下马威。   单家小公主遵照奶奶的意思,在接风宴上用强势的态度向屠家施压,目的是要联合楚家的力量共同打击洪念善。   步入宴客厅,一边是黄花梨木的雕花圆形餐桌,另一边是红棕色沙发与宽大的茶台,墙边立的三扇纱制屏风之上绣有宋代工笔画风的雅致山水和花鸟,景栗抬头细瞧,见高高的屋顶木梁上还雕刻着祥云瑞兽等图案,真真是精致到了骨子里,每一个细节都能彰显出老派富贵之家的奢豪与讲究。   接风宴之上辈分最高的长辈,是屠家老爷子,即屠征和屠豪的父亲。   此时的老爷子已过古稀之年,虽已满头华发,却并无龙钟老态,依旧精神矍铄且颇具王者风度,着中式衣衫,左手执一串佛珠,像极了电影里最后出场压轴的boss级人物。   一见“单子悦”,屠老爷子便慈爱又不失风趣地寒暄,并问询她的身体状况。   正所谓人不可貌相,老爷子乍看起来是一位颇具人格魅力的幽默老爷爷,若非提前看过资料,景栗绝对想不到其年轻时是万花丛中过、朵朵不放过的花心海王。   当然,谁都没有金刚不坏的肾,年事已高的屠老爷子再浪也不可能突破人类生理极限,小儿子屠豪是他风流人生的里程碑式休止符。   屠昭的两个女儿陪着屠老爷子一同前来,她们的名字分别叫屠铭真与屠铭意,与单子悦的年龄相差不大,不过因为先前从未见过面,所以表姐妹之间并不熟络,只是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接风宴的菜品是屠铭中的母亲所准备,尽管她已转正为屠夫人多年,却还没有修炼出豪门阔太应有的矜傲气质,段位比“长公主”屠昭至少差三个档次,对待“单子悦”的态度过分热情,攀附单家之心表露无遗。   屠昭及她的两个女儿都看不惯屠夫人那赤裸裸巴结的做派,皆认为其丢了屠家的脸面,时不时就甩几个白眼以示鄙视。   屠铭祺自是站在亲妈这边,和姑姑一党暗中进行着没有硝烟的眼神对战,一旁少年老成的屠铭中不屑于参与此战,满面轻蔑不屑。   镜头之外的屠豪不断转动360度镜头,将屠家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每一位的小心思都值得细细揣摩,酷似豪门版最后的晚餐。   众人入席,菜肴上桌,屠夫人说道:“屠家的厨子是老馆子萃华楼的大师傅,今天的菜品既有传统京菜,也有新式创意菜,子悦你都尝一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她款待的周到且殷勤,每上一道菜,不仅详细介绍,还要亲自给单家公主夹在碟子里。   吃饱才有力气演好重头戏,景栗埋头吃饭,先吃芙蓉鸡片打底,再尝两个宫保荔枝大虾球,补元气的葱烧海参和烩乌鱼蛋不能少,桂花糖醋鱼是她的爱,美味烤鸭不吃即是亏。   她最近和鲍鱼特别有缘分,昨晚刚在解怨任务开始前的送行宴上吃过奢华溏心鲍,转眼就在屠家的接风宴上再见两头鲍,只不过二者的做法有所不同。   据屠夫人讲,这次的鲍鱼是用一泡二煨三焗的古法工艺处理,需耗费整整七天的时间反复慢煨,颜色才鲜亮醇厚,味道才地道讲究。   这是她第二次吃大干鲍,还是吃不出什么门道,反正味道极鲜极美,往嘴里送就对了,又不做美食博主,没必要瞎耽误工夫细品。   屠昭看不惯屠夫人的谄媚劲儿,不给面子地拆台:“单氏集团旗下有两家米其林星级餐厅,家族子弟什么美食没见过,论起鲍鱼的门道,子悦恐怕比你精通百倍,嫂子还是不要班门弄斧为好。”   屠夫人心有怨气,但不敢回怼小姑子,只得阴着脸忍气吞声。   远程监控的屠豪急不可耐地推进度:“小姐姐,还没吃饱吗,早点开工演重头戏好不好?”   景栗顶着队友催命的压力,喝光一碗香滑浓厚的杏汁炖燕窝,才正式进入战斗状态,首先来一招欲扬先抑,笑里藏刀地夸赞——   “辛苦屠阿姨,您安排的菜都很可口。”   “不必客气,你喜欢就好!”受到好评,屠夫人欢欣不已——   “你难得来北京一趟,阿姨每餐都为你安排不同的菜式,再让铭祺表哥带你去各大名店尝尝鲜!”   景栗却一秒变脸,放下汤匙,正式进入攻击模式:“听说屠阿姨经常和洪太太打牌购物,他们家的厨子该不会是您介绍的吧?”   她所说的洪太太,是洪念善的妻子。   “不是…当然不是…”屠夫人瞬间慌了神,结结巴巴地否认,饭桌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景栗借用单子悦讲过的台词放狠话:“如今我爷爷重病在床,集团的全部业务均由我的奶奶和父亲处理,单家如今变天了,今后但凡继续关照洪家的亲戚,单家都将与其一刀两断!”   年仅十四岁的单子悦,是典型的面甜心毒,行事果断不留情,在接风宴上便兴师问罪,实乃狂傲小公主。   单老爷子曾经特意嘱咐过屠家,要尽力关照其私生子洪念善,先前单老太太为顾全大局不得不隐忍,而今她翻身掌权,自要秋后算账,不止要让洪念善一无所有,连帮过这位眼中钉私生子的亲戚朋友都要挨个给苦头吃,不然不足以解心头之恨。   最毒妇人心,更毒的是被男人辜负的贵妇心,单子悦之所以在屠家怼天怼地,为的就是帮奶奶报仇。   景栗继续照搬单小公主的台词,以咄咄逼人的口吻追问:“屠阿姨,您以后还打算继续和洪太太来往吗?”   屠太太察觉态势不对,立马选择做墙头草:“不了不了…其实…其实我和洪太太一点儿都不熟!”   一向看不起嫂子的屠昭趁机落井下石:“大嫂,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和洪太太那种身份上不了台面的人有过多来往,可是你偏要一意孤行,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这件事深究起来,屠家没有一个人逃得过清算,景栗的枪口开始调转目标——   “多年来屠氏集团和洪家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商务合作,屠爷爷、屠叔叔和屠姑姑分别是集团的董事长、总经理和财务总监,这些合作项目应该是由三位共同决定的,对吗?” 第300章 砸场子小公主   “子悦你误会了…”刚才还在幸灾乐祸的屠昭转眼就自陷危机,强行解释道——   “屠氏和洪念善合作,是因为瑞德酒店和旅游公司都是单家的产业…”   “没错没错!”屠征急急接过话茬:“屠氏说到底是和单家在合作,咱们两家才是真正的亲戚!”   “哦,是吗?”单子悦打的不是无准备之仗,在来北京之前已掌握了一切情况,景栗只需按照她的原版台词撕开屠家的虚伪假面即可——   “洪念善投建的新酒店,并不是单家的产业,屠氏却还是选择投资入股,这一点各位如何解释?”   “子悦…屠家和洪念善合作,说到底都是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屠征见瞒不过去,只得半交实底——   “你年纪还小,对许多旧事并不了解,大人们的事情就交给大人处理,在接风宴上不要多提这些不开心的话题,好不好?”   “对对对!”屠昭附和道:“子悦,有关洪家的事,之后我们会打电话和单老太太交代的清清楚楚,你安安心心在北京度假就好!”   冰雪聪明的屠铭意适时插话:“今天天气不错,下午咱们姐妹三人去逛什刹海吧,子悦表姐是想先坐船游湖,还是先参观恭王府?”   年仅十三岁的屠屠铭意,察言观色和转移话题的水平相当之高,难怪未来会成为争夺屠家继承权的一匹实力派黑马。   好在砸场公主单子悦技高一筹,当时并未被此问题带跑偏,景栗自然也不会踩坑——   “哪敢劳烦铭意表妹和铭真表姐,假如你们两位邀请好朋友洪淼淼一道游湖,我哪里还有游览观光的兴致?”   她所说的洪淼淼,是洪念善的女儿。   屠家姐妹和洪淼淼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三人都是校音乐团的成员,也是关系亲近的闺蜜。   从纯粹情感的角度,屠家姐妹更倾向于站在闺蜜洪淼淼的一边,可是豪门人情,终究要以利益为先,出于和单家关系的考虑,屠家姐妹不得不对单小公主示好。   单老太太先后请过三位私家侦探,把洪家上上下下查的清清楚楚,与其有密切往来的屠家也没有放过,所有这些情报,都是单子悦的武器,此刻由景栗代为开火猛攻。   “她们姐妹俩和洪淼淼只不过是校友而已,平时都没什么交往。”屠昭为女儿圆场,同时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因为单小公主的情报能力简直比特工还要强大。   屠铭祺跳出来想要捡个便宜:“子悦表妹,游湖就由表哥陪你去,怎么样?”   “不怎么样~”景栗依照原台词继续在屠家人的心口戳刀——   “铭祺表哥的两个舅舅都在洪念善管理的酒店中任高管,而我来北京的主要目的是把洪念善手里的单家资产收回,咱们两人不适合走得太近。”   “什么!?”屠昭的长公主脾气立即发作——   “大嫂真有本事,你那两个哥哥去年刚因为私吞采购款被屠氏集团开除,转眼就去洪念善那边做了高管,你可真会打着屠家的招牌为娘家人谋福利!”   “不是…不是这样…我的哥哥都是走正常应聘途径进入瑞德酒店工作的!”屠夫人急急辩解,可是她的心虚很难完全掩藏。   她如今看似飞上枝头成为阔太太,可是一大帮不争气的娘家人总是死死拽着她的翅膀,屠夫人为了帮衬自家亲戚,不得不使劲浑身解数,想方设法靠着屠家的关系安顿各路亲人。   静观乱局的屠家老爷子终于发话,点破单家小公主的终极目标:“子悦,屠爷爷明白了,你这次来北京,主要不是为了旅游,而是替你奶奶解决洪念善,对吗?”   “对的呢~”景栗稍稍歪了歪头,笑容之中透着唯恐天下不乱的邪气。   不过,单子悦齐齐的刘海和胶原蛋白满满的圆脸颇具迷惑性,莫名有三分不谙世事的纯真无辜之感,她顺势向下一位开火——   “铭中表哥的舅舅也投资了洪念善的新酒店,看来屠家对我爷爷的嘱托十分尽心竭力,动员了所有力量不遗余力扶持洪念善。”   屠铭中对屠家众人心存怨念,一直抱着看戏的心态,欣赏一位位亲人的囧态,没料到突然间风向一转,火就烧到了自己的身上,不过他还能够游刃有余应对,轻轻皱眉之后说道——   “我母亲的家族做生意向来以利益为重,如果单家当真出手打击洪家,我舅舅绝对不会趟这摊浑水,必定会在第一时间撤资中止合作!”   “子悦,你就当是给屠爷爷一个面子,咱们先好好把这顿饭吃完,其他事情之后再谈,好不好?”   长辈已经退让到了这个地步,晚辈总不好继续为难,砸场子小公主单子悦当时也不例外,出于礼貌,她选择在此刻偃旗息鼓。   但是,景栗却反其道而行之,乘胜追击,再次发动一波猛攻。   因为在原剧情之中,屠家人事后一直在打太极应付单子悦,拖了半个多月都不肯直接出面帮她重锤洪念善,后来她又一次脾气大爆发威胁,才迫使屠家出手。   解怨任务有时间限制,凡事赶早不赶晚,景栗将单子悦第二次向屠家施压的方法搬到了此刻使用——   “不好意思,屠家轻视、欺骗我奶奶在先,我若是顾及颜面无底线退让,外人会以为我们单家人都是软弱可欺之辈!”   屠昭和父亲与哥哥交换眼神之后,才开口说道:“子悦,这之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屠家人一向对单老太太极为尊重,从未轻视,更未欺骗。”   景栗冷笑一声道:“屠家人经常打电话问候我的奶奶,逢年过节的贺礼也从没有缺过,但这只不过是表面工夫,当我奶奶问起有关洪念善的事情时,屠家没有一个人讲出过真相,这难道不是欺骗吗?”   实话实说,屠家人也有难处,先前单家是老爷子做主,他们自然得帮忙在单老太太面前隐瞒洪念善一事,而今屠家和洪家的生意联系十分紧密,打击洪念善的同时屠家自己也会损失惨重。   “看各位的态度,明显更偏向于支持洪念善,既然如此,也不多勉强,谢谢招待,我在酒店住就好,不多打扰各位~”景栗含笑使出杀手锏——   “对了,关于上海的房地产投资项目,我奶奶原本有意和屠家合作,不过诸位如此没有诚意,单家只能另寻更适合的商业伙伴!”   屠家和洪念善决裂的确会有损失,但若与单家撕破脸面,不止大陆的投资项目会受影响,连在香港和国外的产业也可能在短期内遭受巨大冲击。   两害相权取其轻,屠家人的最终抉择,一定舍弃洪念善,并狠狠回踩两脚,景栗此刻所要做的,就是加速此进程。   她越想越佩服单家老太太,这位传奇女强人型贵妇的手段的确不一般。   以单家的实力,完全可以让洪念善在商界失去立足之地,可是单老太太却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安排单子悦来向屠家施压,借屠家的刀杀人,一来不影响自己的名声,二来可以让处事两面三刀的屠家人好好长长记性。   选择小孙女做先锋战将,也是老太太的计谋。   14岁的单子悦在为人处世方面肯定会有不成熟的地方,但年纪小且胆子大是她最大的优势,无论闹出多么大的乱子,事后单家一句“年少轻狂爱冲动”便可替其圆场,而屠家人也不可能小气到真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多计较,单家注定是这场风波中的赢家。 第301章 牛市小吃街   景栗作势便要离开,屠家人连忙劝阻,好说歹说把她留了下来。   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单子悦来自财大势大的单家,作为客人为所欲为,连屠老爷子的面子都不给,可是屠家却还得曲意逢迎地捧着。   屠昭计划先把单小公主哄好,然后从长计议,便说道:“子悦你放心,屠家人百分之百会站在单老太太这一边,只是我们和洪念善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总需要一点时间梳理解决,你暂且先放下这件事,开开心心玩几天,好不好?”   “洪念善的事情一刻不解决,我的心就一刻不得安宁!”景栗不给屠家人拖延的机会,直接规定时限——   “奶奶常说屠家人行事果决,这点小事一定可以在24小时之内做出决断,我暂时在屠家住一天,如果明天中午各位不能给出令我奶奶满意的解决方案,那我就会搬出屠家,其他有意入股单家最新投资项目的人,正排长队等着招待我舒舒心心玩遍北京城呢!”   这段是单子悦第二次爆发时所说的原话,目的是让屠家人明白,犹豫拖延的后果和直接拒绝一样严重。   景栗看资料的时候,只觉这一段爽炸天,充分展现了富豪小公主的霸道带感人设,用连珠炮的语速噼里啪啦讲出来之后,自我感觉简直好到炸裂,双脚明明还踩在地面,但心态已高高飘在云端,若为此时的内心戏配词,最适合的莫过于之前屠豪信口胡诌的那一句——   “本公主在此,尔等皆为贱婢!”   作为毫无家世背景的凡人,景栗在百分之九十的场合都或多或少需要退让与隐忍,人生之中没有任何一刻能如此肆意,有机会在解怨任务中感受一回做刁蛮霸道公主的滋味,也算是不枉此生。   单家小公主下达最后通牒,屠家人进入二十四小时倒计时模式,需要立刻商谈对策,屠夫人按照丈夫的眼色行事,说道——   “子悦,你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阿姨这就带你过去,你上午晕倒住院,下午该多多休息。”   “下午闲着也是闲着,出门逛逛也不错~”景栗按照屠豪的意思,事事都和屠家对着干,屠家人陪她出去玩,她偏不答应,屠家人让她在休息,她却偏要出门逛,而且还故意问道——   “不知道哪位亲爱的表哥、表姐或表妹愿意陪我去呢?”   她把屠家同辈的几位表亲都怼了一个遍,大家都知道单小公主不好惹,刚刚积极的几人态度大变,都不愿主动陪同。   景栗料到会是如此,她提此要求就是为了给屠家人添堵。   出乎她意料的是,屠铭中居然主动承揽下了这一重任:“我陪你。”   “哦呦,大侄子竟然自己往枪口上撞!”屠豪越发觉得这出戏有意思——   “大锦鲤,就让大侄子做你的导游,看看这厮能搞出什么花样!”   景栗跟着屠夫人穿过大概800米长的游廊,仅仅是这一段路,又让她大开眼界。   走廊的立柱之间不仅加了落地玻璃,还和室内一样配备了中央空调和地暖,无论春夏秋冬,都恒温恒湿,只要足够有钱,一辈子都能当温室里的娇花。   景栗分不大清东南西北,听屠夫人介绍才知她的房间在西跨院之中,屠家的几个孩子都住在这里。   屠家的东西跨院都是二进院,一进是匠心独运的花园,二进便见三面均为中式小楼,景栗的房间在西侧楼的二层,大概有接近60平米,屋内的装饰是色调清雅的新中式风,两侧的窗子分别对应一大一小两花园,视野极好。   行李已被送了进来,是三个沉甸甸的大箱子,屠夫人离开之后,景栗打开箱子,见其中不仅有衣服、配饰和护肤品,还有笔记本电脑和英文原版书,不是小说或散文,而是管理和经济学类的专着,由此可见单子悦是铁了心要成为女强人的富家千金。   若不是因意外而命丧屠家,单小公主必定能够成为商界大名鼎鼎的女霸总,只可惜命运对她过于残忍。   屠豪和独教授挖空心思讨论游览地点,不是为了让大锦鲤玩好,而是为了让屠铭中闹心。   最终他们做出决定,认为牛街最为合适。   北京的小吃街不少,王府井、三里屯、南铜锣巷都很有名气,但屠豪偏偏选中了牛街,原因是2005年的帝都各大小吃街之中,市井烟火气最重的就是牛街,还保留着好多装修简陋的小店和小摊,主要是以地道的老味道取胜,而屠铭中既挑剔又有洁癖,被迫吃路边摊对他来说是莫大的折磨。   豪门公主单子悦的行李箱里全部是名牌衣包,景栗挑了一件米白色的MiuMiu翻领羊毛中长款大衣,配Burberry卡其色围巾和Chanel黑色菱格纹双肩包。   从财富值的角度来看,单子悦是典型的投胎赢家,她人生的起跑线是很多人努力一生都很难抵达的终点线,景栗14岁的时候连Chanel都不会拼,而单小公主已然集齐了各型各款的大牌包,这便是投胎能力差异所导致的人生巨大差距。   在这大到突破常人想象力天花板的四合院里,人和人的交流需得借助通讯工具,屠铭中拨通了景栗房间的电话,和她约定好出门的时间。   二人均分秒不差地下楼,相互看第一眼时就愣了五秒,因为他们两人居然戴着一模一样的同款围巾,像极了情侣出街。   也许在豪门子弟的世界,Burberry卡其色经典格纹围巾是人手一条的爆款。   “等我一分钟。”屠铭中显然不喜欢这一巧合,面无表情地转身回房间,56秒的时候重新出现,换了一条黑白条纹围巾。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你是因为尴尬才匆忙换的围巾吧。”景栗抓住机会就得损他一通,而后提出要求——   “我要去牛街吃小吃!”   “牛街?…”屠铭中对此颇为意外:“你确定吗?”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景栗大步先行,顺道简单参观了一下屠家豪宅。   帝都二环三进两跨的四合院,尊贵奢豪的气派景栗做梦都想象不出,这次任务可算是大大地开了眼界。   她之前来过北京两次,一是旅游,一是拍戏,去过一些景点,不过没到过牛街,这次正好可以弥补遗憾。   最好的地方是,现在的景栗无论怎么吃,肉都不会长到自己身上,此时不放纵,更待何时。   司机把他们送到牛市街口,景栗还未下车就闻到了浓浓的香气,那是美食热情的召唤。   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景栗迈着欢快的步伐寻味而去。   独教授担任远程美食向导:“右前方,马记糖葫芦,必须来一串!”   开什么玩笑,一串怎么能够!   景栗记忆中儿时的冬天,永远飘着引人流口水的糖葫芦香,红彤彤的山楂果子,裹着晶莹剔透的糖挂,一口甜到心坎里。   多年以前的糖葫芦,只有山楂一种口味,而2005年的情况已不同,十多个品类看得景栗眼花缭乱。   她挑了几串最合眼缘的,既有山楂原味和豆沙夹心山楂,也有草莓和山药的糖葫芦串,一次吃个痛快。   屠铭中对小吃毫无兴趣,只当付钱的金主,但大锦鲤硬是把三根冰糖葫芦塞到了他的手里。   “我不吃这些!”他觉得自己举着这玩意儿的样子肯定蠢透了,立马送还到单家小公主面前。   景栗又耍他一次:“想什么美食呢,只是让你帮忙拿着而已,不许偷吃!” 第302章 暗黑豆汁儿   14岁的少女景栗开启了逛吃逛吃的愉快旅程,在北京老饕独教授的指引之下,样样美食都没有错过。   先买白记年糕,江米和紫米各一大块,年糕软糯有嚼劲,豆馅甜而不腻,上铺一层酸爽开胃的山楂糕,丰富口感直击味蕾。   名小吃驴打滚也得买一大盒,大咬一口,牙齿率先突围外层薄薄的细腻黄豆粉,随后刺穿一层糯米,最后直达中间卷夹的满满豆沙馅。   大顺斋的糖火烧是京城一绝,据独教授说,它与普通的糖火烧不同,所用的面粉只占25%,芝麻酱、红糖、桂花香油等辅料反而占了75%,所以味道才分外浓郁,刚出炉时外焦里嫩,香气令人垂涎欲滴。   吃腻了甜,需要咸来中和,景栗先尝宫廷香酥牛肉饼,饼外皮薄如纸片,口感酥脂,内里柔软细腻,肉香四溢;而后又坐在路边摊吃起了牛肉大葱包子,尽管卖相并不好,没有讲究的十八个褶,但馅料扎实醇香,灌汤流油,喧腾的面皮被肉汁浸透,沾上醋和辣椒,味道简直绝绝子。   吃包子的时候,有洁癖的屠铭中把椅子擦了又擦,刚刚坐稳,坐在对面吃肉包子的景栗大口一咬,滚烫的汤汁直直溅向了他的下巴和围巾。   “对不起…”景栗看着他那吹胡子瞪眼却又强忍怒气的模样,不禁噗嗤一笑——   “大表哥心胸宽广,一定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屠铭中摘下脏围巾扔到一边,冰山脸比初冬的天气更冷:“不要给我戴高帽子,如果你吃够了,我们现在就找个安静的地方谈重要的事!”   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景栗蔑视地“切”了一声:“你一个17岁的小屁孩儿,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背着人谈?”   屠铭中回击道:“你一个14岁的小屁孩儿,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自以为是?”   景栗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暗戳戳地吐槽:“老娘是27岁的预备影后大锦鲤,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   这不是夸张,而是事实,不知屠铭中是用什么特殊材料制成的铁人,可以完全抵御美食的诱惑,直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只担任挑夫的角色,帮大锦鲤提着一大堆没吃完的零食。   “我才刚垫了个底,离吃够还早着呢!下一家我要选…”景栗又吃了一个包子,转头看了看周围,一家大名鼎鼎的老字号吸引了她的眼球——   “奶酪魏!”   屠铭中的嘴毒得很,损人不带脏字:“你打算变成体重上的千金小姐吗?”   景栗犀利反击:“古代太子都能够和光同尘、与民同乐,你不过是有钱人的少爷而已,至不至于摆谱摆到对平民美食不屑一顾的地步?”   “我不是摆谱,而是对食物的卫生标准、制作流程、烹饪方式和摆盘样式不满意!”屠铭中对公主表妹的品味深表费解——   “你怎么会喜欢吃路边摊小吃?”   在景栗看来,吃路边摊还讲究摆盘的人,脑子多少有大病,她起身奔赴下一项美味,甩下一句——   “美食不分高低贵贱,我今天要从街头一直吃到巷尾!”   景栗先前来北京时就想尝一尝奶酪魏,只是时间来不及,这次正好可以弥补遗憾,她不止吃了细滑如凝脂的招牌奶酪和杏仁豆腐,还点了新奇的奶卷,冰冰凉凉的奶皮里包着白芝麻和山楂,奶香浓郁且酸酸甜甜。   一直不耐烦的屠铭中莫名殷勤了一次:“豆汁儿是老北京特色,走过路过不能错过,那家宝记是老字号,去尝尝吧!”   景栗看着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知道这厮不怀好意,肯定是以为单子悦不知豆汁儿的暗黑味道,想要戏耍她一番。   北京的豆汁儿,旗人的命根儿,景栗虽然没见过太多世面,不过以前来北京的时候“不幸”尝过豆汁儿,那灰白透绿的液体有股直穿天灵盖酸腐味,只抿半口就差点当场呕吐。   确认过味道,是她这样的普通汉人消受不起的特色小吃。   “屠铭中喝不了豆汁儿,他连那酸味都不能多闻!”屠豪说起一件往事——   “小时候我回国在屠家老宅住过几天,对豆汁儿特别好奇,就让佣人买回家里来,当时屠铭中嫌弃味道太重,甚至都不愿意进餐厅吃饭!”   景栗转了转眼珠,计上心来,装傻道:“早就听说过豆汁儿,不品尝一回枉来北京城!”   二人走进宝记,找了张空桌子坐下,屠铭中的表情很是不正常,景栗看得出他在憋气,故意慢悠悠地看墙上贴的菜单。   为了不耽误时间,屠铭中直接替她点:“老板,一碗豆汁儿,一份焦圈!”   “老板,两碗豆汁!”景栗即刻追加一碗——   “表哥对这家老字号这么熟,一定是豆汁儿重度爱好者,怎么能让你看着我喝呢?”   很快满满两大碗豆汁儿便送上桌,景栗受到气味冲击,不由自主地间歇性憋气。   屠铭中迫不及待坑单家小公主一回,催促道:“表妹,快喝!”   景栗和他周旋了起来:“这味道似乎有点怪,表哥你先喝!”   “豆汁儿和榴莲很像,虽然闻着臭,但是入口香!”屠铭中胡编劝豆汁儿词,要不是还顾及一点绅士风度,他恨不能捏住公主表妹的鼻子把一整碗都灌进去。   “你好像是在套路我,这豆汁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景栗提出质疑,并悄悄挖坑——   “表哥,只要你喝一口,我就喝一整碗!”   17岁的屠铭中防骗的警惕意识不强,被大锦鲤忽悠住了,脑子一时短路,采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办法,屏住呼吸喝了一小口,还没等开口说话,就干呕了两声。   景栗揣着明白装糊涂:“表哥,是不是你那碗不好喝,尝尝我这碗呗!”   屠铭中五官几乎蜷成了一团,可还在继续嘴硬演戏:“特别好喝…我只是…只是胃不舒服而已…”   “这味道我不喜欢,实在喝不下去,全都让给表哥,据说豆汁儿养胃解毒又清火,你可得一滴不剩全都喝光!”景栗把碗推给他,而后又根据独教授的推荐另外点单——   “老板,炒草莓和炒红果各来一份!”   屠铭中这才恍然大悟:“是你在套路我!”   景栗耸肩得意:“亲爱的表哥,我不止套路了你,还差点把你忽悠吐了!”   屠铭中愤然拍桌出店,走了大约500米,又咬牙攥拳折了回来,站在豆汁儿店门口赌气等待。   生气归生气,他还不至于失去理智,把人生地不熟的公主表妹丢在闹市,万一有个好歹,屠家可没法向单家交代。   景栗超常发挥,沿着小吃街一直吃到夕阳西下,还觉得意犹未尽,开始琢磨晚饭吃点啥。   独教授力荐三家餐厅,分别是大盘鸡和羊肉串极为出名的清真吐鲁番餐厅,羊蝎子老店老诚伊,以及聚宝源铜锅涮肉。   景栗三家都想吃,决定今天采取碰运气式吃法,沿着大路一直走,碰到哪家吃哪家。   五分钟后结果揭晓,今日晚饭聚宝源涮羊肉!   “等会儿!”双手提满大小袋子的屠铭中抬起手臂拦住她,不可思议道——   “你已经吃了整整一下午,难道还要继续吃晚饭吗?”   景栗振振有词:“我还在长身体,得多吃多补!”   “你再这样吃下去,就只能横着长了!”屠铭中着实无法理解她的贪吃少女心,不过还是退了一步——   “这里太挤太吵,我带你去其他安静的餐厅,顺便谈一些很重要的正事。”   景栗猜他的正事八成没好事,拒绝改变行程:“又挤又吵才能证明味道好,我就要在这家老店吃!”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补了一刀:“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这感觉是不是特别酸爽?” 第303章 屠铭中的合作提议   火锅,是寒冷冬日中暖意盈盈的人间烟火气。   炭火铜锅热气腾腾,周遭食客热闹喧腾,这是景栗最喜欢的氛围,可是偏好安静与私密的富家公子屠铭中却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美食家独教授强烈推荐手切羊肉和牛百叶,还介绍了铜火锅的行家吃法——   夹着肉在热汤沸腾的锅里“飞”个十来秒即可,此时的肉夹着点粉色,蘸上醇厚的芝麻酱,最嫩、最香、最入味。   景栗吃的不亦乐乎,两位解怨队友也点了炭火铜锅涮肉外卖,在工作室里和她来了一场跨越时空的美食联动。   反观屠铭中,明明和景栗面对面,可却生分的如同中间有结界阻挡一般。   少年老成的他严肃抱臂,碰都没碰筷子,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大锦鲤看,不是欣赏,费解的注视——   像屠家和单家这种等级的豪门子弟,自出生以来便生活在云端,几乎不沾烟火凡尘,按理来讲不会对路边摊和人声嘈杂的老馆子有兴趣,即便是为了体验生活,也不大可能有如此沉浸式的享受态度。   景栗本想无视眼前人,可是这厮的眼神让她的心理和生理都双重不自在,无奈之下开口说道——   “古有望梅止渴,今有看肉止饿,别人是干饭人干饭魂,而你是看饭人看饭魂,一口不吃难道是在cosplay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吗?”   “干饭人…干饭魂?…”屠铭中一脸迷茫,毕竟2005年还没有这一网络热词。   “这是…是粤语,你没有必要深究含义。”景栗胡诌敷衍,而后转移话题——   “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事,难不成有上亿的大生意要谈吗?”   尽管拥挤吵闹的环境不理想,但是屠铭中并无其他更好选择,只能在这里展开“商务”交流——   “我们联手合作,共同对付屠家人,怎么样?”   “什么?…你…你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这一段完全脱离原剧本,景栗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   独教授原地懵圈:“屠豪,大侄子被你附体了吗,怎么他也要报复屠家人?”   屠豪同样是一头雾水:“这货是饿傻了吧!”   屠铭中重复了一遍提议,并解释道:“你的诉求是,让屠家直接出面施压,以便尽快收回洪念善手中的单家资产,可是屠家人和洪念善的关系匪浅,他们很可能会联手演戏,以项目合约期等理由不断拖延,在这一时间段里,洪念善完全有机会大量转移财产,未来你即便把瑞德酒店和旅游公司收回单家,也不过只是得到了空壳子而已。   只要你同意合作提议,我可以把屠家人的全部盘算都查出来告诉你,作为交换,你需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等等…”景栗无法理解大侄子的脑回路——   “你为什么要和我联手对付自己的亲人呢?”   “我和屠家人只有血缘关系,没有亲人的感情”,屠铭中清冷的神情像极了冷血动物,不会爱,只知恨——   “我最厌恶两种人,一是勾引有夫之妇的女人,二是贪得无厌的私生子。   洪念善就是后者,我之前听人提起过,洪老爷子原本是想低调地给他转移一部分房产和钱,但是洪念善并不知足,非要做瑞德酒店和旅游公司的负责人,正因为他过于张扬,所以才被单家人发现了身份。”   他的恨意起源,是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屠铭祺。   屠铭中作为正室嫡出的长子,因花心父亲而在童年时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恨在所难免,可是他口中所说的“私生子”三个字,会不可避免地刺痛在屏幕外旁观的屠豪。   每个人都是爱恨世界中自舔伤口的井底之蛙,只顾自己的伤痛,无视他人的悲喜。   没有人愿意做私生子,说到底是不负责任的大人把自己的错误转移到了孩子的身上,使得子孙辈都有不同程度的心理扭曲。   从中午那顿接风宴可以看出,屠铭中不仅仅对父亲、继母以及同父异母的弟弟心怀恨意,对爷爷和姑姑也冷漠得很。   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屠铭祺和屠铭意等人背后都有母亲撑腰,只有他在屠家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亲妈早逝,亲爹凉薄,他在家中全无依仗。   景栗以单子悦的身份向屠家人下达最后通牒之前,屠铭祺和屠铭意都拿出了十二分的伪热情巴结,唯有屠铭中冷眼旁观。   不是他不想和单家这棵大树攀上关系,而是他的具备冷静且理智的判断力,清楚势单力孤的自己根本争不过其他双眼放绿光的狼亲戚。   但是,局面从接风宴开始后便步步反转,景栗所扮演的单家小公主对屠家人的奉承完全不屑一顾,从长辈到小辈通通怼了一个遍,这才让屠铭中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主动提出合作提议。   可是这一部分,在原版故事中并没有出现过,景栗深思原因,认为问题应是出在打击屠家的力度问题上。   从前单子悦在接风宴上向屠家施压时还留了三分情面,正因为如此,屠家其他人还是围着她可劲儿地讨好奉承加迷惑,屠铭中根本没有机会向她提出合作的建议。   而景栗从单子悦失败的教训中获知,屠家人并不能完全信任,所以她的第一仗就结结实实地打到了底,让包括屠铭祺和屠铭意在内的屠家人都对她畏而远之,而这正为屠铭中创造了机会。   此时的关键是,他的两个条件究竟是什么。   “先说说你的条件咯!”一心不可二用,景栗在思索时无法兼顾吃,一块煮老了的羊上脑肉在麻酱碗中蘸了又蘸,放到嘴里时已是又柴又凉。   屠铭中先讲第一项:“我舅舅的公司想要在香港发展,有意向入股单家的几项新投资,先前托屠家帮忙牵线搭桥,希望能与单老太太详谈,可是屠家推三堵四不愿真心相助,我希望你能够出面,劝单老太太在百忙之中抽空见一见我舅舅,任何时间都可以。”   景栗听后不由得一怔,她万万没有想到,有钱人的人脉关系居然内卷到了这一地步,而且单家的实力再一次震撼了她,寻常富人连见单老太太一面都是奢望。   见她似在犹豫,屠铭中补充道:“和单家的合作最终能否成功,要看两家商议的结果,你只需要帮忙向单老太太引荐即可。”   景栗仅需做中间人,这听起来似乎不难,不过她对于豪门世界的运行规则并不了解,不知能够成功促成此事,所以并未多说什么,只问道——   “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屠铭中眼眸中闪动深邃暗光,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道:“我手中掌握着不少和屠家人有关的秘密,但不方便直接和家人撕破脸,想要麻烦表妹代劳,多搞几场和今天类似的大风暴。”   景栗思索几秒,明白了他借刀杀人的意图——   “你是想借我这把刀,去报复屠家所有的眼中钉吗?”   屠铭中点破条件的实质:“从你今天对屠家人的态度来看,单家对屠家十分不满,你来北京的重要目的之一,是替单老太太教训屠家人,本质就是报复,第二项条件说到底,是我们二人通力合作、互惠互利,只是所扮演的角色有所不同,表妹当先锋,而我做幕后军师。”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景栗万万没有想到,富人家的孩子思想也会早熟到这个地步,屠铭中的深沉心机和处事方法完全不像是一个17岁的孩子,灵魂27岁的她都难以招架,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此刻的屠铭中,看似恨透了屠家所有人,但也不排除一种可能,这厮其实和屠家站在同一战线,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骗取公主表妹的信任而已。   “先不要答应,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耍一耍他!”屠豪短时间内也做不出决断——   “屠铭中长大之后老奸巨猾,17岁的时候至少也是少奸巨猾,是否同意他的合作提议,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第304章 考验大侄子   在景栗看来,豪门都是神奇的存在,屠家尤为奇葩。   屠豪和屠铭中都向她表达了报复屠家人的心思,而且此二人全有一种不把亲人斗垮不罢休的狠劲,肩负解怨任务的大锦鲤立于豪门风暴的中心,深觉无所适从。   解怨任务之中并没有直接针对屠家的内容,整治屠家人的行动,其实是屠豪怀公报私仇之心所做出的特别安排,处在解怨第一线的景栗所要做的,就是按照队友的决定行事。   大锦鲤能在娱乐圈混出头,离不开屠豪的鼎力相助,这次任务是她回报队友的最好机会。   解怨事务所所长独教授也没有阻止屠豪的报复行动,毕竟屠豪是部门的财神爷,具备任性的特权,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无论在阴间阳间都适用。   “你所提的合作建议,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景栗依着屠豪的意思展开耍屠铭中的整蛊行动,询问道——   “酸甜苦辣咸,表哥最讨厌哪一种?”   “我不喜欢吃甜食…”屠铭中十分不解:“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对表哥不大信任,需要考验一下你的诚意!”景栗胡编理由,向服务员要来了几个碟子和碗,将刚刚买到的甜味小吃各取出一个,蜜麻花、艾窝窝、豌豆黄、芸豆卷、银丝卷全都有——   “每种表哥都吃一大口,我就相信你的合作诚意。”   屠铭中发自内心地拒绝:“这种考验人的方法既幼稚又离谱!”   “你吃这些甜食,不代表百分之百可信,但如果不吃,就代表百分之百不可信”,景栗用神逻辑对付他,还坏笑着补了一句——   “吃或不吃随你的便,表妹不敢强迫表哥。”   大锦鲤口口声声说不强迫,可是此时的屠铭中压根儿没有选择权。   在逛小吃街的这几个钟头里,屠铭中左思右想,将屠家和单家的全部情况都琢磨的通通透透,认定公主表妹必会同意与他合作,所以才讲出真心话,可是他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件事——   表妹单子悦的行事方式和品味喜好完全不像是富家千金,浑身上下都有一股不合常理的疯劲儿,逻辑思维很可能也和正常人完全不同。   屠铭中不由得后悔,但此时已无退路,假如公主表妹把他刚刚所说的话转述给屠家人,定会引发轩然大波。   “既然表妹想玩,我奉陪到底!”说着他便拿起手边的一大块豌豆黄,全部放进嘴里。   既然没有退路,那就孤注一掷向前冲,不遗余力达成合作。   景栗所提的要求,只是让他每种甜食吃一大口,可是屠铭中却主动做出升级,把所有的小吃全部吃光,包括倒在碗里的甜腻炒草莓和炒红果。   对于嗜甜如命的吃货来说,遍尝眼前的各类小吃是享受,可是对于厌恶甜食的屠铭中而言,简直是莫大的折磨,景栗看着他紧皱眉头吃的样子都觉得痛苦。   大锦鲤想起之前屠豪所讲的神奇逻辑,即刻明白了屠铭中此举的意图——   每种甜食各吃一口,只是百分之一百的诚意,全部都吃光,才是百分之两百的诚意。   豪门屠家子弟的脑回路,像景栗这样的凡人永远无法理解。   屠铭中吃完最后一颗泡在糖水里的炒草莓,感觉自己已经患上重度糖尿病,一口气喝下一整杯水,用被腻到微微变了音的声音说道——   “单大小姐,你满意了吗?”   “我…那个…”景栗觉得他表达诚意的方式多多少少带着几分令人生畏的极端,迟疑几秒之后说道——   “我会好好考虑你的提议,尽快给你答复。”   屠铭中没有再多言,有洁癖而且不喜欢火锅的他此刻顾不了太多,从锅里捞出两块羊肉,先后蘸满辣酱油和芝麻酱,囫囵吞了下去,就是为了用辣味和咸味中和甜腻。   独教授用折扇戳了戳屠豪:“你大侄子真是个狠人,这简直是在用甜食自虐!”   “他活该!”屠豪对大侄子全无同情心:“大锦鲤,干得漂亮!”   从前屠豪在美国的时候,和留学的屠铭中发生过大大小小多次冲突,二人之间的仇恨心结一时半刻很难化解。   饭后返回屠家,屠夫人依旧以殷勤周到的态度相迎,问询了她游玩的情况,景栗简单答了几句,便以累为理由回房间休息。   屋子里地暖的温度很高,景栗走到卧室的小阳台上透气并整理解怨思路,正想和队友说话,便听到了独教授的声音——   “无巧不成书,原来大侄子就住在你对面的房间!”   景栗刚才仰头望了望星星闪亮的天空,低头赏了赏别致花园的夜色,就是没有平视,后知后觉才注意到屠铭中就站在正对面的阳台。   两人隔空对望片刻,正在这时,景栗听到电话铃声响起,转身回了房间。   她从包里取出翻盖手机,见屏幕上显示着“奶奶”两字,第一反应不是接听,而是把电话扔在了床上,急急和队友商议对策——   “是单老太太打来的,我该和她说些什么?单家一直住在香港,家人之间的交流是不是要用粤语,可是我对粤语一窍不通,怎么办?”   之前她执行的都是古代任务,思维惯性使得她完全忽略了单家人可以和她用手机联系的事。   景栗的粤语水平,只是能唱几首粤语经典歌,以及模仿几段发音不大标准的港片经典台词,其中大概有百分之四十是黑帮片里的脏话,根本无法和长辈交流。   “不要慌,你讲普通话就可以!”屠豪给她吃定心丸——   “我认识单子悦的堂哥,他曾经告诉过我,单老太太在北京长大,说话是标准的京腔,后来虽然移居香港,可是亲戚之间的交流基本全用普通话。”   景栗松了一口气,不过交谈的内容她依旧拿不定主意——   “单老太太肯定要问屠家的情况,我该怎么回答,要不要把屠铭中的合作提议告诉她?”   屠豪说道:“先不要讲,合作这件事我再好好考虑一下,你暂时只把屠家不愿完全配合的事告诉单家老太太就好。”   景栗的心里有了底,组织好语言之后,重新拿起已经安静了的手机,按照来电提示回拨,扮好乖孙女的角色,并向单老太太抱怨屠家众人。   单家老太太不是一般人,除了有奶奶的慈爱之外,更有女强人的硬派作风,在挂电话之前,她用半命令式的口吻向孙女下达命令——   “越有难度的事,越可以锻炼你的能力,如果连连洪念善这点事都解决不好,你将来绝对没有办法在单氏集团立足,继续加大力度向屠家施压,闹出再大的乱子都不怕,出了事奶奶为你撑腰!”   从血缘关系上讲,洪念善是单子悦的叔叔,不过豪门仿佛完全不在乎亲族关系,年仅14岁的单子悦所需完成的任务,是让爷爷的私生子一无所有,此事在外人看来实在离谱,可是单老太太却把这当做一项考验,敦促孙女不计后果地达成目标。   电视剧里的豪门霸总和千金大多都有心理问题,景栗从前以为这只是编剧的虚构设定,当身在两大豪门的斗争漩涡之中时,她才发现艺术果真来源于生活,在单家和屠家的生活环境和教育模式之下,子弟的心理不可能不扭曲。   晚间会议中,解怨三巨头深入讨论当前形势,最终一致认为,和屠铭中联手利大于弊,可以采取合作的策略。   不过,在合作的过程之中,万万不能放下提防之心,因为屠豪坚定地相信,“少奸巨猾”的大侄子屠铭中极有可能使出诓骗的花招。 第305章 豪门早餐   谈完正事,解怨三巨头聊了聊闲话。   景栗像小火车一样逛吃逛吃一下午,在独教授的推荐下没有一项踩雷,她问道——   “所长,你以前是不是一直住在北京,会不会也有一处四合院?”   “唉~往事不堪回首!”独教授伤感嗟叹,讲述搬迁史——   “我家原本有一套比屠家老宅还大的四合院,但百年前我在战乱中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因意志消沉而沉迷赌博,输光了所有的家产。   进入解怨事务所之后,最初几十年住在冥界阴司北京办事处,2008年才搬到上海分部,后来屠豪加入事务所,我才离开宿舍楼,住进了CBD顶层豪宅。”   景栗这才知道,原来独教授过上富贵日子也没有多久,她又对另一件事心生好奇——   “冥界阴司的宿舍楼长什么样子?”   独教授答道:“和大学宿舍楼差不多,最多能混个小小的单间住,大锦鲤你的运气好,赶上了解怨事务所的财富巅峰时期,要不然哪能住豪宅吃大餐。”   实话实说,景栗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事业运完全逆袭,既能在解怨事务所工作赚寿命,又遇到了屠豪这位贵人,不仅可以享受衣食住行的顶级福利,而且演艺事业也蒸蒸日上。   她刚关掉联络器准备洗澡,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开门后才知屠铭中上吐下泻极为严重,症状类似食物中毒,屠家正准备把他送去医院,屠太太来问她有没有身体不适。   景栗在任务期间百毒不侵,身体棒棒赛神仙,把小吃街的美食尝了一个遍,连撑的感觉都没有,依旧身轻如燕、通体舒畅。   她唯一不舒服的地方,是良心。   屠铭中的情况应该没有食物中毒那么严重,但肯定和刚才吃的东西有关,说到底是景栗整蛊害了他。   这一夜景栗睡得不是很好,虽然她很讨厌长大后的霸总屠铭中,可是因此而把17岁的屠高中生折磨到住院,终究于心不忍。   第二天一早,她不到7点就自然醒,洗漱过后打开联络器,本以为会像以前一样,懒觉队友在一、两个小时之后才会开工,没想到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她第一时间就听到了屠豪的声音——   “锦鲤小姐姐,早上好!”   景栗自是诧异:“你怎么这么早上线?”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人儿办大事!”因为和屠家人有关,所以屠豪这一次的工作态度分外积极,边喝咖啡边说——   “屠家人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早饭很可能就是一场战役,我实在没法安安心心睡懒觉!”   景栗告知他昨晚的变故:“你大侄子昨晚上吐下泻被送去了医院,不清楚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此消息对屠豪而言比咖啡更提神:“看来昨晚你的甜点攻势很有效,再接再厉,继续整他!”   景栗心生犹豫:“屠铭中现在只是一个17岁的孩子,咱们趁着解怨的机会折磨他,终归胜之不武,如果隔三差五把他折腾住院,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屠豪和大侄子有着难以化解的血海深仇:“再过三个月大侄子就会到美国留学,这厮三天两头触我的霉头,别看他长得浓眉大眼、人模狗样,可是阴招一招接一招,从来不讲武德,我做梦都想穿越回去多教训这个混蛋几顿,你一定要替我完成心愿!”   见大锦鲤没有接话,他赌气质问:“真正的朋友,任何时候都要无条件支持对方,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作知心好友?还是说你被屠铭中17岁的鲜肉颜值迷惑了,想要当我的侄儿媳妇?”   “侄儿媳妇是什么鬼,你大清早就开这么大的脑洞合适吗!”在屠家叔侄的跨时空战役之中,景栗无法保持中立,必须要选择一方战队,无可奈何道——   “我永远无条件站在你那边,行不行?”   景栗扎起齐肩发走出房间,一楼的佣人引她前往正厅吃早饭。   “佣人”这个称呼很有年代感,不过老牌富人屠家仍在使用。   这四合院里究竟有多少佣人,景栗一时半会儿数不清楚,从昨天到今天的种种情况推测,最起码得有20位。   今天是个大日子,因为反派男主陈世嵋将会结束出差,回到屠家老宅。   原版故事中,一个月之后单子悦才遇害身亡,如今拿着剧本穿越的景栗将全面加快进度,争取在十天之内逼真凶现身。   见单小公主前来,和佣人一起准备早饭的屠夫人问道:“子悦,怎么起这么早,昨晚睡得怎么样,早餐你想吃中式还是西式?”   有钱人家就是有排场,早餐就中餐西餐齐备,景栗选择了中餐,接着又回答了一长串问题,在牛奶和豆浆,粥和馄饨,小笼包和蒸饺之中做抉择。   屠夫人刻意的讨好相当絮叨,景栗被问出了选择综合征,最后干脆放弃回答,直接按照自己的口味提要求——   “我想吃豆腐脑、油条配甜豆浆,有吗?”   小公主的要求,屠夫人有条件要满足,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满足:“只要你想吃,什么都有,先喝豆浆,其他马上就准备好!”   当公主就是好,动动嘴皮子,豆腐脑就能送上桌,遥想昔日“凡人”时,景栗早上还得穿着人字拖、打着哈欠去楼下小摊买早点。   “那个…”穿越做豪门公主的机会可不多,她得把想吃的都点一遍——   “我还想吃玉华台饭庄的野菜虾皮团子和椒盐牛舌饼,听朋友说味道特别好。”   “朋友说”是她顺嘴编的,这两样美食她都亲口尝过。   以前她来北京旅游,路过百年老店玉华台饭庄时看到排队的人挺多,早餐价格也实惠,就凑热闹吃了一顿,那味道她至今难忘,尤其是菜团子,里有满满的野菜虾皮,将田野和大海的味道融为一体,既清爽又鲜美。   宽大的红木长餐桌空空荡荡,景栗疑惑发问:“其他人不吃早饭吗?”   屠夫人把水果拼盘和蔬菜沙拉放到她面前:“爷爷一向在房间吃早餐,你屠叔叔和屠姑姑要接待一位国外来的重要客户,早早就已出门,铭祺他们几个差不多也该起床了,马上就会过来。”   景栗前一阵拍戏的时候吃沙拉吃伤了,现在连看到都觉得生无可恋,伸手把那盘绿不拉几的菜叶往远推了推,并询问——   “铭中表哥怎么样了,今天还在医院吗?”   “昨晚医生说没什么大事,今天应该可以出院,不过不一定会回来,他平时常去他外公那里住”,屠夫人明显不大关心屠铭中,她更在乎财大势大的单小公主——   “真是万幸,你没有身体不舒服,要不然我们可没法向单家交代!”   屠铭祺、屠铭真和屠铭意也来到正厅,又恢复了最初的热情态度,轮着番的向单小公主推荐必打卡的景点和美食,如同打擂台PK的旅游美食博主一般,百分之两百是屠家的长辈要求他们如此。   专注吃早饭的景栗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究竟选哪一位的观光方案,最终还是要有屠家复仇终结者屠豪来决定。   豆腐脑送上桌,小碟小碗一大堆,阵仗直接把景栗惊的不会吃了。   屠夫人为她介绍:“这是豆腐脑的老北京吃法,卤汁是用口蘑、猪肉片、黄酱、大料熬成的,另外还有酱豆腐汁、卤虾油、韭菜花、芝麻酱、辣椒油做配料,你根据自己口味加就好。”   在景栗的认知中,豆腐脑只有北咸南甜两种吃法,而且全都是一碗直接端上来,哪至于和碗碟开会似的搞这么大排场。   她莫名感觉凡人和豪门仿佛生活在两个平行世界之中,日常生活习惯有天壤之别。   众人正吃着,屠铭中从医院返回,脸色和唇色都发白,身体状态显然不大好,精神也略显萎靡,坐下后只对佣人说了两个字:“白粥。”   整桌无人问询他的病况,屠铭中也没有任何期待,看向公主表妹的那一刻,他拿餐巾的手直接僵住。   此时的景栗,左手握着菜团子,右手拿着半根油条,吃的不亦乐乎。   屠铭中认为这相当极其特别的不科学,用看怪物的眼神瞅着她:“你的胃是什么做的,一丁点儿不舒服都没有吗,早饭居然还能吃这么多!”   景栗按照屠豪的要求继续耍他:“不是我强悍,而是表哥太柔弱,吃几块甜点就住院,简直是天下奇闻,年轻人你还需要锻炼呐,今天再陪我出去玩怎么样?” 第306章 狗血剧从早餐开始   屠铭祺插话道:“大哥一看就不行了,还是我陪表妹玩吧,王府井和南铜锣巷都有不少名小吃,去那里怎么样?”   好家伙,屠铭中不过拉个肚子而已,就被弟弟屠铭祺诊断为“不行了”,这到底是哪门子阴间兄弟情。   屠家远程发话:“先和屠铭中把合作的事情谈妥,从他的嘴里把屠家人的秘密都挖出来!”   “我上午想休息休息…”当着众人的面,景栗无法直接讲出合作一事,便绕着弯说道——   “铭中表哥昨天提到的几本书很有意思,一会儿我去你房间借来看看,可以吗?”   屠铭中智商在线,当即意识到公主表妹有事要和他单独谈,便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屠铭祺又讨嫌地横插一脚:“我那里也有不少书,不知道表妹喜欢读什么风格、哪位作家的书?”   屠铭中刻意说了一长串英文,插话精屠铭祺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景栗也完全没有听懂,不过她尽力演出了一副无所不知的文化人模样。   屠铭祺自爆草包属性:“显摆什么英语,用中文好好说话不行吗!?”   “Gunter Grass,君特·格拉斯,1999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代表作是《铁皮鼓》和《猫与鼠》,其作品将现实主义描绘和现代主义手法融为一炉,在戏谑中蕴含着深刻的社会批判”,屠铭意将刚刚那段英文翻译了一遍,顺势还对屠铭祺冷嘲热讽——   “铭祺哥哥,就算你和舅妈一样不爱读书,至少也该听得懂英文大意,很快我们兄弟姐妹就要一起去美国留学了,到时候你连基本交流都成问题,这不是给屠家丢脸吗?”   屠豪讲的果然没有错,屠家人的战争从早饭就已开始,屠铭意实为硬核派选手,一段话不但嘲笑了不学无术的哥哥屠铭祺,顺带还把舅妈屠夫人也损了一通。   屠夫人却敢怒而不敢言,还要制止亲儿子屠铭祺,不让其继续和家人争执。   屠家撕逼战的狗血系数的确和韩剧有的一拼,经过这一顿早饭,景栗愈发深刻理解了各个人物的性格——   屠铭中在屠家人缘极差,但学霸光环闪闪发亮,还是暗中挑事的高手。   屠铭祺是肤浅的绣花枕头,标标准准的纨绔草包,但他处事的目的性很强,为达目标不惜用尽死皮赖脸的花式手段。   屠铭意虽是女孩,可是强硬作风丝毫不输两个哥哥,她完美继承了“长公主”母亲的性格与胆色,同时也有高高在上的傲慢,连现任舅妈都不放在眼里,言语夹枪带棒,不留分毫情面。   屠夫人在外人看来是情妇转正的宅斗赢家,可在屠家的地位却基本等同于女佣,不止要承受小姑子屠昭的冷言冷语,连屠铭意等晚辈也不把她放在眼里,日子过得简直比旧社会的受气媳妇还要惨。   十六年之后,在屠家继承人之战中,屠铭中、屠铭祺、屠铭意三方对决,景栗原以为争的不过是钱和权,但现在看来,情况远远不是这么简单。   细细一算,此三方的仇恨已累积近三十年,一朝赢家上位,必会清算旧恨,情形和历史中皇子混战夺嫡颇为相似。   在法治社会,失败者虽然不会掉脑袋,可是至少会被流放于家族财富核心圈之外,像屠豪母亲那样死于暗中的毒手也极有可能。   初冬的和煦朝阳,为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意滤镜,但却无法为屠家人的心增添一丝人性的温度。   饭后景栗来到屠铭中的房间,其内的布置和他的学霸人设高度吻合,外间的三面墙全都是高至屋顶的书架,正中是中式书桌,两边靠窗的位置设有摆着矮桌的木榻,左边的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右边的桌上有一套天青色精致茶具,在此练练字、看看景、喝喝茶的确惬意得很。   房间好虽好,可是和屠铭中17岁的年纪相当不搭,景栗四下看了看,说道:“你这里怎么和老爷爷的屋子似的。”   独教授也打着哈欠上了线,他的看法和大锦鲤一模一样,还开脑洞猜测道——   “我这样一百多岁的老人家,房间布置的都比屠铭中的有朝气,难道他小小年纪就看破红尘,打算青灯古佛渡一生吗,他如今30多岁还没有结婚,是不是压根儿对异性没有兴趣?”   “他只是喜欢与众不同的风格而已,和淡泊的心态毫无关系!”屠豪把大侄子贬到泥土里——   “屠铭中这个人眼睛长在天灵盖上,漠视宇宙间的一切生物,他这种人活该做一辈子单身狗!”   “既然你以借书为借口,总要装装样子”,屠铭中没有回应公主表妹对他房间的评价,从书架上取下两本书递给她,并问道——   “你想找我商量什么事?”   景栗坐在了他的书桌椅上,欢快地旋转两圈:“我同意你的合作提议!”   “明智的决定!”屠铭中忐忑的心终于放下,不过他的外表始终保持着胸有成竹的高冷模样。   景栗直入主题:“你现在就把所知道的屠家秘密都告诉我呗!”   头脑冷静的屠铭中秉持互惠互利的条件原则,谨慎道:“你什么时候和单老太太提我舅舅的事。”   景栗和他展开谈判博弈:“我奶奶是务实的性格,你的手里如果没有能让我完全压制屠家人的劲爆秘密,她老人家是绝对不会同意和任何人见面的。”   屠铭中思索过后决意先奉送一项秘闻表诚意:“你想先听哪位屠家人的秘密?”   屠豪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屠铭祺的恶毒老娘!”   景栗转述道:“屠夫人。”   屠铭中不解:“为什么是她?”   单小公主的目标是向屠家人施压,依照正常逻辑,她应从屠老爷子或者屠征的秘密入手,没有必要多了解家族地位最低的屠夫人。   屠豪之所以选择屠夫人,是因为六年之后,这位毒妇会痛下杀手谋害她的母亲,假如能够利用解怨的机会提前解决屠夫人,那就可以避免这场悲剧发生。   景栗清楚屠豪的心思,可是她不能将此理由说出口,于是现编借口道——   “屠夫人是屠家的软柿子,从她下手敲山震虎,于我而言最为有利。”   她摆出影视剧中权谋行家的架势故弄玄虚,屠铭中确实被她这忽而老成严肃的样子唬住了,在此一瞬间,他认定公主表妹是外在乖张,但胸有成算的王者级人物。   景栗为了能够获知最有价值的消息,还小小威胁了他一把:“屠夫人的秘密算是开胃菜,如果平平无奇,就会使我对后面的主菜失去兴趣,合作的事一笔勾销!”   屠铭中缓缓踱步,思忖再三,最后坐在了书桌另一边的椅子上,开始爆猛料——   “你已经查到我继母把她的两位哥哥安排进洪念善的公司任高管,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单靠她一个人的能力办得到吗?”   这的确是一个景栗没有意识到的bug,屠夫人在屠家并无地位,就算她和洪念善的太太关系好,最多也只能把亲戚安排进洪家企业,但没有实力让这些人快速升为高管,更何况她那两位拖后腿的哥哥还在屠氏集团有贪污的前科。   景栗急于知道真相,催促道:“不要卖关子,讲重点!”   屠铭中深不见底的暗黑眼眸之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全因有我那位无情无义且贪财好利的老爹做后盾,屠铭祺母子的阴谋诡计才能得逞。” 第307章 毒妇的黑料   屠铭中大大地坑了一回亲爹,讲出一件对单小公主而言十分有用的秘密消息——   屠老爷子相当了解单老太太的性格,很早就嘱咐儿子屠征和洪家划清界限,可是屠征和洪念善的交情甚深,他不仅没有按照父亲的吩咐行事,还投资了洪家的新酒店,并暗中协助洪念善转移单家在北京的各项资产。   当然,作为一个商人,屠征并非无条件相助,洪念善许诺,事成之后会以百分之十五的新酒店股份做酬谢。   在幕后推波助澜促成此事的,正是屠夫人,尽管她在屠家没有话语权,可是察言观色的本事极强,吹枕头风的功夫更是一绝。   为表感谢,洪念善才把屠夫人的两个废物哥哥提拔成了高管。   听罢秘闻内幕,景栗分析出了其中关键:“整件事情里,获利最大的是洪念善和屠夫人,屠叔叔看似得到股份、占了便宜,但却害得屠家在单家面前里外不是人,两家很有可能因此决裂,这对屠家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屠爷爷若是得知此秘密,一定会火冒三丈。”   “没错!”屠铭中点了点头,送上一份大惊喜——   “我这里有音频证据,一份是我父亲和洪念善在商谈转移单家在北京财产的方法,另一份是洪夫人和我继母的聊天内容,其中我继母直白地表达了心声,她根本不在乎屠家的利益,只想背靠夫家的大树为自己和娘家谋取更多的利益。”   “你也太厉害了吧!”景栗没想到他连证据都已经准备周全——   “音频证据是从哪里找来的?”   屠铭中微微一笑:“我托人收买了洪念善的手下,弄几段音频不是难事。”   景栗有一件事想不通:“你既然有音频,为什么不直接向屠爷爷揭露真相?”   17岁的屠铭中已有一套成熟的行事逻辑:“真正的好猎手,最需要的是耐心,狐狸尾巴全部露出来的时候,才是收网的大好时机!”   景栗越想越觉得他精明:“但这次你只是撒网,把收网的任务完全移交给了我,到时候我冲锋陷阵做坏人,而你则可以在一旁气定神闲看热闹。”   “如果我亲自收网,只能在屠家内部掀起小风波,甚至都不能当着你的面公开揭露实情,否则就犯了家丑外扬的忌讳,定会被爷爷狠狠教训,不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且伤敌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屠铭中认定公主表妹是收网的最佳人选——   “这个秘密就像是一柄利剑,能将此宝剑用到极致的绝世高手,天下唯有表妹一人!”   “不要给我戴高帽子,本小姐不吃这一套!”景栗冷静思考的同时慢悠悠地转了几圈转椅。   屠豪果断做出决断:“大侄子虽然有花言巧语的嫌疑,可是他总体的逻辑没有问题,你先把录音拿到手,咱们再具体想下一步行动计划。”   于是乎景栗对屠铭中说道:“好,本小姐就屈尊做一次收网人,你现在就把音频转发给我。”   “我把音频从电脑转到录音笔里,你用起来更方便”,屠铭中说着就拿过桌边的笔记本电脑,又从书柜里取出一支录音笔。   在这个手机功能和内存都有限的时代,传送和播放音频不得不借助第三方工具。   屠豪继续远程指挥:“大锦鲤,把他手里和毒妇有关的黑料全都挖出来,我们索性把事情做绝,趁此机会把那个女人赶出屠家!”   他所说的毒妇,便是屠夫人。   景栗依言行事,对屠铭中说道:“你对继母屠夫人恨之入骨,手里应该还有与她有关的其他黑料,不妨全都告诉我,到时候我集中炮火猛攻,说不定可以一举让她失去屠夫人的名号。”   屠铭中发现她相当针对屠夫人,不禁心生疑惑:“你和我继母之间有仇吗?”   景栗施展编剧才华,谎话越编越顺,摆出大小姐的跋扈架势说道:“屠夫人在背后煽风点火,协助洪念善转移单家财产,我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岂不是丢了单家人的脸,让外人以为我们软弱可欺!”   “黑料有是有…不过…”屠铭中甚为犹豫——   “我继母有些见不得光的丑事,我不太方便告诉你,毕竟你年纪还小。”   “难道…是什么少儿不宜的丑闻吗?”景栗大胆猜想,八卦之心已然爆棚——   “虽然我的外在年龄是14岁,可是心理年龄早已超过40,任何绯闻黑料你都可以毫无顾忌地讲出来!”   “好!”屠铭中走到卧室里间,大约五分钟后拿出两个信封,将其中一个递给了她。   信封里是一叠照片,里面的女主角是屠夫人,男主角不止一位,因为拍摄角度问题,景栗短时间内无法确定二十多张照片里究竟有几个和屠夫人暧昧的男人,不过总体的尺度都不算太大。   她把照片摊在书桌上,好让两位队友也看得清清楚楚:“这也就是眉来眼去的程度,如果屠夫人巧舌如簧,说不定能够想出很多借口解释照片。”   “尺度大的照片在这个信封里”,屠铭中把另一信封推到她面前——   “最好不要打开看,不管你的心理年龄有多大,终究都会脏眼睛,甚至有可能留下心理阴影。”   此番收获远超预计,景栗收好照片,由衷道:“你真了不起,佩服佩服!”   屠铭中提醒道:“屠家人必定会盘问音频和照片的来源,你需要提前想好应对词。”   景栗心中有数:“你安安心心做幕后军师就好,我绝对不会让你暴露。”   这一承诺其实有五分虚假的成分,景栗暂时会向屠家人隐瞒消息来源,不过在故事临近结束的时候,她很可能会按照屠豪的意思,出卖临时队友屠铭中。   录音笔准备好之后,屠铭中询问:“打算什么时候开战?”   “听完录音之后再决定”,景栗还需要和另外两位队友商议策略,不过她的总体思路是速战速决——   “放心,好戏很快就会上演,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她将离开房间时,屠铭中向她伸出了手:“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景栗和他握手,顶着14岁的天真脸,进行着成熟的商务客套:“只要接下来的一场仗顺利打赢,我就会立刻联系奶奶,向她引荐表哥的舅舅!”   上午接下来的时间,解怨三巨头一同听音频并细看屠夫人的丑闻照,包括那些大尺度的脏眼睛污照。   “我勒个去,贵圈真乱!”景栗感叹不已——   “屠夫人外表贤良淑德,想不到背地里还有这样的一面,她和屠征是不是狗血剧里的那种豪门夫妻,完全没有感情,私下里各玩各的?”   屠豪预测形势:“不管这个毒妇和屠征是什么样的夫妻,她公然红杏出墙,就等于打了屠家的脸,我那老爹看到这些照片,肺都得被当场气炸,肯定容不下她继续留在屠家!”   独教授却认为事情并不一定顺利:“屠铭中不可能暗中保存照片16年,他之前肯定当着屠家人的面曝光过这些丑闻照,可是并没有把眼中钉继母赶出屠家,这就说明屠夫人的实力远比我们想象的强大,说不定她知道屠家人的一些秘闻或丑闻,致使屠家不得不继续留她做屠夫人。”   “你这么说,倒让我想起一件事…”屠豪回忆往事——   “多年前有位亲戚在闲聊中提起,毒妇原本在屠家活的像个受气包,可是后来突然间翻了身,我那晦气的大哥屠征莫名其妙转了性,处处维护她,使得她在屠家的地位不断提高,时间好像…好像就在16年前!”   独教授觉得此事有蹊跷:“16年前屠家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我那时候年纪小,又常年生活在美国,对屠家老宅里的事并不清楚…”屠豪抚着下巴琢磨办法——   “我联系亲戚了解一下情况,说不定能够发现线索。” 第308章 藏猫猫的屠家人   综合目前形势,景栗认为当前是揭露屠夫人黑料的最佳时机——   “这一刻的屠夫人,还是屠家的软柿子,此时把她捏爆,她不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吗?另外,屠铭中曝光照片,影响只在屠家人内部,但由我揭开秘密,这桩丑闻的性质会直接从家丑升级为家族声誉危机,屠家人为了保住面子,肯定会把屠夫人扫地出门!”   “有道理,你尽早出击,今天午饭的时候,就可以在屠家掀起一场惊涛骇浪!”屠豪点头认同大锦鲤的计划,并说道——   “我现在去找熟悉屠家内情的亲戚了解情况,所长你协助大锦鲤推进任务,有紧急情况随时联系我。”   待其离开,独教授和大锦鲤私聊:“这次任务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和屠豪有仇的亲戚,他的状态明显不对,时而亢奋,时而抑郁,不知道解怨能不能解开他对家人的仇恨心结。”   景栗预测屠家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冰释前嫌的大团圆结局:“屠家人的亲情关系极其扭曲,屠豪从小就被‘流放’到美国,屠征用捧杀的方法毁了他的前途,屠夫人又用卑鄙的手段害死了他的母亲。   单单是这两件事累积的怨恨,屠豪三辈子都无法释怀,恐怕复仇成功是解开他心结的唯一方法。”   独教授叹息一声:“我们作为屠豪的好朋友,所能做的是在不违背解怨规章制度的前提之下,竭尽全力帮他惩治所有的仇人,但愿能够治愈他的心灵创伤。”   “原来钱真的买不来幸福,不止是屠豪,屠家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真的快乐。”   景栗坐在罗汉榻上,托腮顺着圆拱形的中式木窗眺望花园,她恍惚感觉,这处四合院既像金鸟笼,也似斗兽场。   壕光闪闪的围栏迷乱人眼,所有人都心甘情愿被富贵鸟笼束缚,为利为权埋葬良心,身着华美衣衫,内藏虎狼兽性,在无休无止的争斗与越积越深的仇恨之中度过血色一生。   临近午饭时,景栗打好挑风波搞事的腹稿,想要换一件暗黑风格的衣服,以配合今日的主题,不过她翻遍了单子悦的两个大箱子,都没找到合适的行头。   单子悦虽然是腹黑魔女的性情,可是穿衣打扮却完全走小公主路线,衣服基本都是白粉蓝的柔和浅色,还有蝴蝶结之类的少女风装饰,纯纯嫩嫩,人畜无害。   也许她追求的是反差风,用最纯的公主装扮,做最狠的霸道女王。   景栗干脆将反差路线进行到底,换上白色府绸衬衫,戴学院风黑色蕾丝领结,搭THOM BROWNE灰色V领针织开衫和同色百褶裙,再配黑色长筒袜和Alexandre De Paris的格纹宽发箍,一秒变身贵族学校乖乖女。   看着全身镜中的单子悦,景栗不由得想起读中学时的自己,所穿的是略显肥大的国民版蓝白校服,对贵族学校的认知主要来自电视剧,她做梦都想体验女主角那衬衣短裙配小领结的高端校服,现在虽然借用单子悦的躯体,不过梦想也算成真了一半。   万事俱备,只待开战,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东风相当不给力。   午饭时她刚落座,便发现情况不大对,因为餐具的数量明显变少,她和斜对面的屠铭中交换眼神,同时微微皱了皱眉头。   屠夫人和佣人一起将菜品端上桌,满面歉意地说道:“子悦,实在不好意思,因为今天有外国来的重要客户,是你屠爷爷的好朋友,屠叔叔和屠姑姑需要亲自招待,你昨天所说的事不得不拖到晚上再详谈。”   “外国的重要客户?”景栗拖着长调刨根究底——   “客户来自哪个国家,叫什么名字,谈的是什么生意?”   “那个…”屠夫人现编词应对——   “那个…屠家生意上的事,阿姨一向不多过问,你如果有兴趣的话,晚上可以和爷爷多聊一聊。”   “中午是外国客户,晚上说不定还有外星客人,我这几天恐怕连见屠爷爷一面都难吧!”景栗戳穿屠家的谎言,重拍桌子质问道——   “为了帮洪念善,屠家人居然和我玩起了躲猫猫游戏,你们究竟有没有把单家放在眼里!”   在原版剧情中,这顿午饭屠家人齐聚,出现今天这样的变化,显然是她昨日重击的力度太猛,屠家不得不暂时用躲避的方法拖延。   “子悦你误会了,确实有外国客人…”屠夫人急急狡辩。   景栗抬手制止她的虚伪谎言,尽管状况有变,不过提前准备好的东西还是能够派上用场。   她从左侧口袋中取出一张折起来的照片,直接拍到屠夫人面前——   “晚饭时如果屠爷爷和屠叔叔不出现,后果自负!”   那张是屠夫人的丑闻照,她本打算在和屠家人唇枪舌战的高潮时刻亮出,以掀起更大的波澜,但在此时只能当做威胁利器使用。   屠夫人看到照片,脸色即刻煞白,紧紧攥住单小公主的手,嘴唇哆嗦了几下,但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景栗甩开她的手,给了一个犀利的死亡警告眼神,冷冷而笑,大步离开。   “大锦鲤,干得漂亮,那个毒妇肯定会被吓掉半条命,立马求藏起来的屠家人现身!”独教授开始谋划下一步的行动——   “要是能知道屠老爷子他们在哪里,你现在杀过去,就是真真正正的戏剧效果满分,要不要让屠铭中想办法查一下?”   “瑞德酒店!”景栗灵光闪现,猜出屠家人所在。   “对对对!”独教授赞同:“屠家人很可能在和洪念善一起商议如何解决眼下的危机,地点大概率就在瑞德酒店,那里也是你要收回的单家资产之一,早点过去宣示主权也不错!”   景栗匆匆回到房间,随手拿起一件浅米色斗篷式大衣,边穿边冲出了门。   屠铭中追了出来:“你要去哪儿,我让司机把车开来。”   “不,我要打车!”景栗担心屠家的司机会通风报信,还是打车更为稳妥。   屠铭中只得跟着单小公主上了出租车,当听到瑞德酒店的时候,智商在线的他猜出了表妹的意图——   “你该不会想去那里找我的爷爷和爸爸吧?”   “没错!”景栗讲出实情,并说道:“他们就在瑞德酒店,对不对?”   屠铭中细想片刻:“的确有可能,不过我不敢百分之百确定。”   景栗已做好两手准备:“找不到屠家人也没有关系,我至少可以大闹一场,给洪念善一个下马威,让所有人都知道瑞德酒店姓什么!”   这俨然是砸场子宣言,屠铭中上下打量着她的娃娃脸和公主风装扮,只觉这位表妹无比奇妙,外表是乖巧甜心,内心是狂霸疯批,不仅在屠家老宅掀风起浪,还要风风火火冲去瑞德酒店送洪念善一场大海啸。   景栗斜瞪他一眼:“你瞅啥?”   屠铭中很是意外:“你居然会讲东北话!”   “我是平平无奇的语言小天才,不要羡慕更不要嫉妒!”景栗理直气壮地回怼,丝毫不显心虚。   在短暂的沉默中,她多瞥了几眼17岁的屠霸总,这厮的身高差不多有180,一双大长腿在出租车后座委委屈屈地蜷着,身穿高领白色针织衫和深蓝色牛角扣外套,莫名很有偶像剧校草的范儿。   屠铭中学着她的口气问道:“你瞅啥?”   景栗甩了一个大白眼:“瞅你长得丑!”   屠铭中不满道:“咱们两人是合作的队友,你可不可以不要用对待阶级敌人的语气和我讲话?”   “不可以!”景栗一有工夫就得给他添点堵——   “一会儿我要撕逼好几场,得先拿你来练一练手,要不然找不到感觉!” 第309章 找茬小公主   景栗和屠铭中在瑞德酒店富丽堂皇的大门口下车,她问道:“你应该来过这里不少次,一般在哪个包间吃饭?”   屠铭中摇了摇头:“我只在这里参加过宴会,不清楚洪念善招待客人的固定包厢。”   “我有办法,跟我来!”景栗灵机一动,决定发挥演技特长,摆平眼前困难。   走入酒店后,她闪动着圆圆的无辜大眼睛,对前来招待的侍应生说道——   “你好,我来找我叔叔。”   侍应生询问:“您叔叔贵姓?”   景栗歪着头笑了笑:“他是酒店的老板,洪念善。”   这时大堂经理路过,认出了屠铭中,热情招呼道:“铭中少爷,欢迎光临,您是要去屠先生的包厢,还是单独和朋友用餐?”   侍应生对景栗刚才的话深信不疑,低声对经理说道:“这位小姐是洪总的侄女。”   老板的亲戚自要用心招待,大堂经理立即微微鞠躬道:“洪小姐您好…”   “我姓单!”既然到达战场,景栗当即起范儿,用霸道大小姐的姿态宣示主权——   “我是瑞德酒店未来的主人,单子悦!”   就这样,景栗在经理的引路下,迈着趾高气昂的豪门千金步伐,奔赴撕逼战场的第一线。   独教授在屏幕外化身迷弟:“女神大锦鲤,你的气场足足两米八,旁边的屠铭中只配给你拎包提鞋!”   如果这是复仇爽剧,故事的最终结局,应是大锦鲤利用解怨的机会,把屠家年轻一辈全部手撕成渣渣,助屠豪登上屠家继承人的位置,再把霸总屠铭中彻彻底底拉下马,罚他做端茶送水外加提鞋的卑微小跟班。   虽说白日梦不大可能实现,但却是调剂心情的良药。   服务员推开包厢门,从屠家老爷子到洪念善,看到单家小公主的那一刻,瞬间变了脸色。   景栗挑了挑眉,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围着餐桌踱步:“屠爷爷、屠叔叔,不知道在座的哪一位是你们招待的外国客人?”   屠老爷子试图圆场:“子悦…你听爷爷解释…”   “屠爷爷,事情闹到今天的地步,并不是您的责任,其实您和单家一样,都是受害者。”   景栗在正对老爷子的长餐桌另一端落座,故意卖关子留悬念,并用法语向一旁的服务生说道:“罗西尼牛排、嫩煎扇贝、普罗旺斯炖菜、法式柠檬挞。”   原版故事中,单子悦十天后将会来瑞德酒店砸场子,以上是她点的所有菜品,景栗把此段剧情大幅度提前。   关于法文,大锦鲤原本只会讲一句“你好”,但因为原剧情中单小公主使用纯法语点菜,为了突现豪门的凡尔赛风格,她临时突击学了这段台词,念念叨叨一个星期,今天终于可以顺顺当当不卡壳地表演法文版报菜名。   屠老爷子心烦意乱:“子悦,你刚刚说的受害者,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背后耍把戏、搞阴谋的人,我已经查的一清二楚”,景栗以尖锐如刀的眼神扫视在座所有人,可爱的娃娃脸上透着无情的犀利——   “大实话讲出口实在太伤情面,我暂退一步,等一午顿饭的时间,给幕后黑手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包厢中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众人陷入尴尬沉默,屠老爷子父子与洪念善仅以眼神相互交流,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屠征和儿子屠铭中窃窃私语大半刻问询详情,但得到的回答全部是谎话,他愈发摸不清楚单小公主的心思。   景栗明知眼前无一人有心情吃饭,却故意说道:“几位百忙之中在午饭时相约,总不会是为了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吧,大家继续吃、继续聊,当我是透明人就好!”   作为无法随父亲姓单的私生子,洪念善对强势的单家心存诸多不满,不愿被眼前这一14岁的小丫头摆布,攥拳怒道——   “在长辈面前阴阳怪气地立下马威,这就是单家大小姐的教养吗?”   原故事之中,此人便是这番言辞,而单小公主是遇强则强的硬派性格,分毫委屈都不忍,当场拿起手边的水晶杯,狠狠砸向洪念善,尽管没能精准命中目标,但威慑力十足。   景栗仿照单子悦的做法,也将水杯甩了过去,刻意找准角度从洪念善的头顶飞过。   极为巧合的是,杯中的柠檬片正掉落在洪念善脑门正上方的头发上,定格镜头颇有喜感。   接着,景栗讲出了单小公主的经典台词:“身份上不了台面的人大放厥词,和野狗乱吠一样惹人生厌!”   洪念善大发雷霆,在即将拍桌呵斥的时候,屠老爷子制止了他。   尽管老爷子年事已高,但是头脑并不糊涂,他已经察觉儿子屠征有问题,并猜到单小公主所说的“幕后黑手”,极有可能就是在暗指屠征。   另外,他还清醒地意识到,单子悦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背后应有单老太太安排的高人协助。   但是,老爷子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单子悦背后的高人,其实是背后捅亲人刀子的屠铭中。   景栗和之前的单子悦一样,无视全桌人的目光杀,旁若无人地拿起刀叉。   瑞德酒店西餐厅以法餐为主,景栗从前没有吃过正式的法式大餐,刀叉的用法完全是现学现卖,还好提前百度过,不然面对一整排亮闪闪的银制刀叉,她根本不知该从何处入手。   她的任务,不是享受大餐,而是找茬挑事,照搬单子悦的评价,将瑞德酒店的菜品贬至一文不值。   托这次任务的福,景栗第一次听说罗西尼牛排,先用一片煎面包做底,依序放厚切菲力牛排和嫩煎鹅肝,再浇上牛骨、黑松露和红酒熬煮成的酱汁,高级餐厅最后还会洒再黑松露装饰并提味。   将顶级牛排、鹅肝和松露三种奢华美食融为一体的大餐,是曾经的大锦鲤吃不起的美食,如今她化身为单家富贵小公主,一天三顿全吃罗西尼牛排也毫无经济压力,不过她并不会这么糟蹋钱。   美食鉴赏品味的提高速度,明显跟不上财富的增长速度,景栗并不认为鹅肝和松露等高级食材有传说中的那么好吃,牛排在她看来还不如红烧肉配米饭美味。   做找茬的高手,需要丰富的专业储备和挑剔的味蕾,单子悦是个中行家,景栗只吃一口即放下刀叉,复述原剧情中小公主的差评——   “本该五分熟的牛排,煎的太老太柴,完全没有鲜嫩多汁的口感,鹅肝更是倒人胃口,为节省成本用冷冻库存代替鲜鹅肝也就罢了,煎的过程也没有用心,入口又糙又干,完全是垃圾!”   其后的嫩煎扇贝和普罗旺斯炖菜,也被她批的一无是处,最后的法式柠檬挞,她用叉子轻轻戳了几下便推到一边,连尝都不愿尝一口——   “看柠檬挞的切面就知道,这是从外面买来的成品,回炉一烤即上桌,用这种垃圾甜点敷衍客人的法餐厅老板,比诈骗犯更可耻!”   言罢,她按照单小公主曾经的做法,抓起柠檬挞再次对洪念善发起攻击,准准砸中其大脑门。   “单子悦,你不要欺人太甚!”洪念善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景栗摆出大小姐气定神闲的傲娇,冷哼一声道:“我爷爷在你身上砸了不少钱,供你锦衣玉食,供你游遍世界,可你却管理出这么一家有失水准的餐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奶奶说的没有错,出身低贱的私生子,永远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下等人!”   她重复了单子悦的原话,先前景栗本想把结尾部分做修改,因为那句话很有可能会刺痛屠豪的心。   但此刻她却一字不差地讲出原版,是因为屠豪并不在屏幕前,她仅需考虑戏剧效果即可。   然而,世事总会出人意料,她的话音刚落,返回工作室的屠豪便送上夸奖——   “锦鲤小姐姐,戏演的不错哦!” 第310章 浓眉大眼的反派   景栗当即愣了五秒,心中不由得懊悔加紧张,但作为专业演员,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戏比天大的道理,立刻调整状态,扮回傲娇小公主。   洪念善暴怒质问:“单子悦,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景栗不和他多讲废话:“我的目的你心知肚明!”   洪念善心中对单家人的怨恨如火山般大爆发:“单家一定要把事情做绝吗?”   “单家已经给你留足了情面!”景栗亮出更狠的一招——   “我手里有你偷税漏税的证据,如果不交出单家财产,未来你的午餐将不是垃圾法餐,而是混着铁窗泪的牢饭!”   “小小年纪的丫头,居然敢耍欺诈的手段,有本事你就把所谓的证据亮出来!!”洪念善对威胁不屑一顾,不过他的确不愿再和单家斗下去,摆出一副视钱财如粪土的样子,嚣张道——   “单家的人都是一个德行,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老子根本就不稀罕单家的臭钱,瑞德酒店和旅游公司,你想要就通通拿走!”   单老太太只是从传闻中获知洪念善偷税一事,并未查出真凭实据,单子悦讲这番话的确是在诈洪念善。   和原剧情一样,洪念善并未被唬住,不过此时的大锦鲤有另一项重磅证据。   “不稀罕单家的钱?”景栗放声嘲笑——   “你已经暗中转移走了酒店和旅游公司的大笔资产,只把烂摊子和负债丢给单家,如意算盘打的可真是精!”   洪念善嘴硬狡辩:“胡说八道,这是赤裸裸的诽谤!”   景栗用事实说话,按开录音笔,放出洪念善和屠征商议转移财产的音频证据。   面对预料之外的铁证,洪念善的阵脚完全被打乱,屠征也慌了神:“这是…是伪造的…”   音频里有他清晰的声音——“不必理会我那位糊涂老爹,屠家如今由我做主!”   “闭嘴!”屠老爷子斥责忤逆儿子——   “你和洪念善到底搞了什么勾当,立刻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景栗开始播放第二段视频,预告词为:“背地里玩阴谋的不止他们二人,每一位作死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推波助澜的女人。”   屠老爷子真是倒了血霉,一把年纪还得被儿子和儿媳坑,一时间犯了偏头痛的老毛病,痛的锥心刺骨,可这烂摊子只能由他亲自收场——   “子悦,这件事情爷爷会尽快解决,先让铭中表哥陪着你散散心,晚上我们再详谈收回单家财产的方法,好不好?”   “除了收回酒店和旅游公司以外,你转移走的四千万必须原数奉还,我爷爷之前常住的那栋别墅也需交还单家,期限是两天,若有拖延,后果自负!”景栗起身走到面色灰中泛青的洪念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撂下狠话——   “我连录音都能弄到手,搜集你偷逃税的证据完全是小菜一碟,就算你没做过,单家也有办法造一口大黑锅牢牢扣在你的脑袋上,如果依旧执迷不悟,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而后,她抬眼警告餐桌另一端的屠征:“屠叔叔,这段音频里你说了不少轻视单家的话,假如两天之内你不能给出让我满意的解决方案,录音笔里的内容将会一字不差地传到我奶奶耳中。”   离开之前,她还不忘假意关怀屠老爷子:“屠家真是家门不幸,大局还得靠屠爷爷苦苦支撑,您老人家一定要保重身体!”   这一场仗景栗打的爽极了,听到音频内容的一刹那,洪念善面如土色,毫无反击之力。   大锦鲤大获全胜,迈着胜利者拉风的步伐,头发甩甩,大步离开。   屠铭中跟在她的身边,低声点赞:“干得漂亮,两天之内,你肯定能够收回洪念善手里所有的单家资产。”   景栗不搞虚伪客气的那一套,傲娇回应:“本小姐出马,一个顶俩!”   屠铭中探问详情:“你真的有洪念善偷逃税的证据吗?”   “不告诉你!”景栗对他心有提防,自不会交底告知详情。   屠铭中对她的态度深表不满:“我们是合作的队友,彼此之间怎么能缺少最基本的信任呢?”   “你天生一副反派脸,我无法信任你!”景栗说完便转弯进了洗手间。   “我长得浓眉大眼,怎么可能是反派!”屠铭中第一次因长相而获差评,跟在她后面大发牢骚,最终被女厕所的标志挡在门外,独生闷气。   景栗来到洗手间,并不是内急,而是担心刚刚所说的话会伤害到队友屠豪,她郑重解释道——   “屠豪,我完全是按照单子悦的台词在表演,所说的话不代表我的个人观点,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她的原声家庭虽然也不幸福,可不像豪门屠家和单家那样有复杂的嫡子和私生子之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景栗作为外人不便评价孰是孰非,她唯一确定的一点是,屠豪是真心待人的好队友加好朋友。   “我像是斤斤计较小心眼吗?”因为是私生子,屠豪从小到大听过无数明嘲暗讽,早已把这些难听的话当做耳旁风,而且他清楚景栗不是有意伤害——   “你如果心有愧疚,就多帮我整一整屠铭中,绝对不要让他有好果子吃!”   景栗依言行事,继续整蛊屠铭中大行动,所用的还是老招数,点名要去南铜锣巷的小吃街,争取让他今夜也在医院度过。   南铜锣巷是唯一保存完整的元代胡同院落,也是规模最大、品级最高、资源最丰富的棋盘式传统民居区,漫步其中即可感受浓浓的老北京风情,景栗先前逛的匆忙,这次正好可以弥补遗憾。   此时的她还饿着肚子,到达目的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再品尝一回念念不忘的两大美食——   栗记仙豆糕和胡同老店炸酱面。   网红炸酱面照例要排队,今天她的运气还不错,前面只有三、四个人在等,景栗边吃仙豆糕边打趣道——   “以你们屠家的人脉,吃碗炸酱面还要排队吗?”   屠铭中手握一块被强塞的点心,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们完全可以去其他不用排队的餐厅!”   “没人排队的餐厅怎么可能好吃!”景栗心意已决,非吃老店炸酱面不可。   小面店看似平平无奇,但肉丁炸酱香气四溢,菜码丰富新鲜,莫名有家的温暖味道,是景栗一直记在心里五年的美食。   看着欢天喜地拌面的公主表妹,屠铭中的脑门出现三道黑线——   “你的性格真奇怪,对法餐百般挑剔,看到小馆子炸酱面倒眉开眼笑。”   “食物不分高低贵贱,只分好吃难吃!”景栗的美食观别具一格,见他光看不吃,便催促道——   “你摆少爷架子做雕塑,弄得我都没有胃口了,赶紧动筷子!”   “我昨天陪你吃出了肠胃炎,三天不能沾荤腥!”屠铭中黑着脸,大有要求她负责的架势。   “你的少爷胃真矫情,把酱扒拉到一边,直接吃面不就行了!”景栗提出“可行建议”,让他吃没有酱的清水版炸酱面。   “谈正事吧”,屠铭中吃了两根毫无味道的面,老成的脸分外严肃——   “你想不想让风波更大一些?”   “想不到浓眉大眼的你,满肚子都是坏水!”景栗不由得新生好奇——“有话直说,没必要绕弯子。”   屠铭中坦率以告:“你一定知道我曾祖父重病的事,他老人家心脏手术后恢复的情况不大好,已经时日无多,我今早收到消息,曾祖父临终前还打算再修改一次遗嘱。” 第311章 心机深沉的大侄子   “你们屠家的遗嘱,和我有什么关系?”   景栗表面质疑,但心里却激动的很,因为屠豪计划的关键一环,就是改动屠家老太爷的遗嘱。   话说回来,屠豪和屠铭中这对叔侄的关系虽然恶劣,可是行动目标却出奇的一致。   屠铭中说道:“我父亲背地里协助洪念善欺骗单家,依照单老太太的脾气,必定会让背叛者付出沉重代价,你不妨充分利用手中的证据,再结合巧妙的方法,先影响我曾祖父的心态,进而使其修改遗嘱,减少我父亲所能继承到的遗产份额,这样就可以替单家大大地出一口气。”   “收起你的花言巧语,少拿单家和我奶奶做幌子!”景栗一秒识破他的心机,——   “屠家的财产就像是一块大蛋糕,你父亲得到的份额变少,你所得的相应就会增加,说到底你是想把我当枪使,为自己谋福利!”   “我确实可以从中得到好处,可是单家和你并不吃亏,说到底是互利共赢!”屠铭中详细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次的事情过后,我父亲表面会向单家赔罪示好,可是屠家和单家之间永远会横亘着一根刺,假如我父亲完完全全掌握了屠家大权,以后一定会有意识地与单家疏远,甚至还可能会暗中使手段报复单家,这对两家而言都不是好事。   最好的办法是,利用我曾祖父的遗嘱,削弱我父亲在屠氏集团的权利,借机让另一位和此次风波没有直接关联的屠家人从幕后走到台前。”   “你所说的人…该不会是你自己吧?”景栗以为大侄子犯了自恋综合征——   “就算你是商业奇才,也不可能17岁就当霸道总裁,这是现实,不是都市爽文!”   “你误会了”,屠铭中道出本意:“我指的人,是我的姑姑屠昭。”   独教授摇动写有“爷是北京人儿”的折扇点评:“为了打虎,选择引狼入室,大侄子没有我想象中的聪明。”   “恕我直言…”景栗不便直说,只能暗暗提示:“你姑姑似乎不是等闲之辈。”   “好眼力!”屠铭中认可她的观点:“姑姑的野心很大,集团内部不少高层都对她的能力极为认可,只有我那糊涂父亲还傻傻地以为,姑姑甘愿一辈子在幕后任劳任怨地为他牺牲奉献。”   “等会儿…这逻辑似乎不大通…”景栗越想越迷糊——   “你和你姑姑的感情好像很一般,为什么要这么帮她呢?我本以为你是志在得到整个屠氏集团的人,这么做不是亲手为自己创造了一块绊脚石吗?”   屠铭中浅淡的笑容里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腹黑:“我至少还要四年的时间才能进入屠氏集团工作,在这之前引龙虎相争,让他们斗到两败俱伤,未来我才有机会从中得利。”   “哇哦~”景栗不由自主地感叹,手指一松,刚夹起的一大筷子炸酱面掉落回碗中——   “你这样的人好可怕,心机实在太深了!”   “大侄子的方法绝了!”屠豪都不由得拍桌赞叹——   “在原本的现实里,我爷爷过世两年之后,屠昭才在多位集团高层的支持下正式加入董事会,如果能利用遗嘱将此进程提前,屠昭很快就可以和屠征实力相当,他们二人斗到现在,应该足以分出高下,如今屠氏的局面将不再是三权分立的乱局,最多是屠铭中和屠铭意的巅峰对决。”   江湖代有才人出,16年前是屠征和屠昭兄妹PK,16年后,登上舞台的将是他们后代中最有能力的强者,屠铭中与屠铭意。   “原来如此!”独教授这才恍然大悟,不过他依旧感觉大侄子走的是一招险棋——   “屠铭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草包,被PK掉毫无悬念,但是屠昭和屠铭意全部是实力派,17岁的屠铭中凭什么能够完全确定,自己斗得过那两位强硬派奇女子?”   “以我对大侄子的了解,这厮从小就不打无准备之仗”,屠豪推测道——   “他手里很可能有能够打击屠昭重要证据,大锦鲤你再套一套他的话!”   还没等景栗开口,洁癖屠铭中就递给了她一张纸巾:“你能先把右嘴角沾的炸酱擦掉吗?”   景栗接过纸后随意地蹭了两蹭,就开始追问:“你姑姑实力不凡且能力出众,如果在斗争中她赢了你父亲,接着把自己的孩子扶持为接班人,你不就没戏唱了吗?”   17岁的屠铭中,自信气场中带着五分年少的轻狂:“我自然有能够压制姑姑的办法,屠家下一代的继承人,非我莫属!”   景栗刨根问底:“你压制姑姑的方法是什么,难不成你手里有她的把柄吗?”   “不告诉你!”屠铭中学着大锦鲤之前的模样,脖颈嘚嘚瑟瑟地晃了晃:“绝对机密,无可奉告。”   景栗提议:“为了合作顺利进行,我们彼此交换秘密,怎么样?”   屠铭中认为事有轻重缓急:“交换秘密的事以后再说,我曾祖父撑不了太久,近两天就会修改遗嘱,你如果同意我的计划,最迟明天中午之前,我们就要想出完善的行动方案。”   屠豪远程指挥:“先答应他,到时候见机行事!”   “搞事情的大计划,我怎么能轻易错过!”话虽如此,但景栗对于此计划的实现方式仍旧心存担忧——   “你曾祖父现在身体状况那么差,如果真把音频和照片送到他面前,万一把老人家气出个好歹,这责任算你的还是我的?”   屠铭中已有高招:“我曾祖父一手将屠氏集团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他老人家视集团重于生命,也十分重视和单家的合作关系,你无需向他展示照片和音频证据,只需要在探病的时候欲言又止地表达出北京之行不愉快即可。   另外,最好让单老太太亲自给我曾祖父打个电话,话不必讲的太直白,隐晦暗示屠家内部有人破坏和单家的关系就好,顺便再夸奖我姑姑几句,我曾祖父最擅长从细节中发现大问题,他会让信任的手下将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   曾祖父的性格都是他谋算中的一环,大侄子的计划堪称完美,景栗顺着他的思路继续说下去——   “你曾祖父查明此事详情之后,会对你父亲十分失望,认为他担不起家族大业,为了屠氏集团未来的发展考虑,他必须要再扶持一位可靠的屠家人,受我奶奶暗示的影响,你姑姑屠昭极有可能会成为幸运儿,借遗嘱的东风直接进入屠氏集团的核心管理层。”   “没错!”屠铭中点了点头:“这一计划需要单老太太参与,你有办法尽快说服她吗?”   “我今晚和奶奶好好聊一聊,之后给你答复。”景栗并不完全了解单老太太的性格,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独教授啧啧啧个不停:“大侄子的心思之深,直让我胆寒肝颤,他这种性格的人万万不能得罪,以后我们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屠豪也深刻认识到了屠铭中个性之中细思极恐的一面,此人的思维完全不受任何感情因素干扰,屠家上下所有人在其眼中皆如棋子——   “倒霉大侄子的心机的确越想越可怕,不过大锦鲤可以肆无忌惮地折磨这个冷血恶魔,反正她现在的身份是单子悦,关于遗嘱的事我需要好好想一想,绝对不能让大侄子白占便宜!”   遗嘱大计由屠豪思考,景栗此刻只需吃吃逛逛外加整整大侄子,迄今为止的任务之中,这是她玩的最爽的一次,有时甚至分不清是在旅游还是工作。   南铜锣巷不止有各式各样的美食和鳞次栉比的小店,还有诸多王府旧宅和名人故居,中央戏剧学院也在这里,俊男美女数不胜数。   景栗在前欢乐地买买买,屠铭中在后苦着脸付钱外加做挑夫,回到现实世界之后,再见30多岁的屠霸总时,她肯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312章 初步成功   景栗今日的南铜锣巷之旅,以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麻辣羊蝎子收尾。   打车返回屠家,在朱红色的广梁大门前,景栗深呼吸两次,做足心理准备。   朱门另一端的世界,是没有硝烟的心机修罗场,也是钩心斗角的权利角斗场。   她的余光瞟见“挑夫”屠铭中变了装扮,立马耍起大小姐脾气:“为什么要摘掉围巾和发箍?”   在逛小吃街的时候,景栗特为屠铭中买了两样礼物,一是大红色围巾,二是有米奇耳朵的荧光发箍。   大侄子既不喜欢红色,也不是戴闪亮发箍的跳脱性格,景栗强迫他戴这两样东西,纯属是出于整蛊的目的。   “这么离谱的东西怎么戴回家,我不要面子的吗?”屠铭中拒不配合——   “屠家人各怀心思地在等你,而你居然还有心情玩!”   “年轻人,你太小看我了!”景栗双手一背,摆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开始讲极有道理的歪理——   “咱们两人的合作关系必须绝对保密,为了演好这出戏,围巾和发箍是不可或缺的道具,屠家人看到你被整的很惨的样子,自然不会怀疑我们的真实关系。”   见大侄子气鼓鼓地沉默,景栗顺势说道:“来来来,善解人意的表妹帮你重新戴上!长这么高和电线杆子似的,弯腰低头,乖乖配合!”   这样还不够,系围巾的时候,她故意紧紧一拉,害得屠铭中窒息了两秒,戴发箍的时候,她顺手一通胡乱拨弄,屠铭中的刘海就乱成一团草。   “大侄子居然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屏幕前的屠豪哈哈大笑,还觉得不够——   “大锦鲤,以后就按照这个标准,每天早中晚至少折磨他三回!”   看到公主表妹一脸坏笑,屠铭中心头的火气就蹭蹭往上冒:“你是不是故意在整我,幼不幼稚!”   景栗大方承认:“我才14岁,幼稚不是应该的吗?”   “没工夫和你闹,说正事!”屠铭中肃穆的黑脸和花哨的发箍明显不搭,莫名有种无厘头的喜感——   “我继母的照片,你打算今晚向全家人公开吗?”   这一问题景栗已经深思熟虑过:“屠夫人还有利用价值,现在还不是公开照片的最佳时机。”   屠铭中猜中了她的盘算:“难怪你早上只把照片给了她一个人,原来是想逼她成为你的棋子。”   景栗笑着耸了耸肩,既未承认,也未否认,屠夫人这枚棋子,是否可信可用,目前还是未知数。   屠家人齐聚于正厅焦灼等待,见到打扮“喜庆”的屠铭中,便知他被单小公主折腾的极惨,的确无人怀疑此二人已结为盟友。   屠征自知理亏,不得放下长辈的面子,赔着笑脸询问:“子悦,今天玩的开心吗?”   景栗高高端着大小姐的架子:“一般般。”   屠老爷子已解决好自家儿子整出的烂摊子,将结果告知:“子悦,屠家已经和洪念善完全划清界限,并且退出了与他有关的所有投资项目,这次的事的确是屠家个别人行事欠妥,类似的情况绝不会再次发生,屠家和单家永远都是建立在亲属关系上的商业同盟。”   屠征递上一份文件夹:“洪念善通过做假账转移走瑞德酒店和旅游公司的大笔款项,这是我所搜集到的账目附录,单家完全可以用这些他送进监狱。”   他翻脸翻的极快,看来之前和洪念善不过是塑料交情。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此次解怨任务取得了初步成功。   景栗一页页翻看写有密密麻麻数字的资料,虽然啥都看不懂,不过架势总得摆一摆。   助攻屠豪将账目资料逐一截图:“我马上就找财务专业人士看账,谨防屠家人弄虚作假敷衍你!”   屠征忐忑询问:“子悦,你对这结果满意吗?”   景栗傲然挑眉,合上文件:“还可以吧,这份账目资料我还需要详细查看。”   屠征又道:“关于收回单家财产的事,需得走法律流程,屠家的律师从明天起开始草拟文件,整个过程至少要耗时一个月。”   根据资料,单老太太已经在北京安排好律师,即刻就可以开始工作,于是景栗说道——   “一切法律事宜都由单家的律师处理,屠爷爷和屠叔叔仅需协助即可,麻烦二位了。”   屠老爷子仍未完全放心:“你奶奶肯定非常关心洪念善一事,不如现在打电话告诉她进展。”   他今天多次联系单老太太,但都没能直接通话,对方明显怒气未消。   “电话我稍后会打”,景栗准备开展下一步行动——   “屠家太爷爷的身体怎么样了,我奶奶特别叮嘱,要我亲自去医院看望他老人家。”   她所说的太爷爷,是屠铭中的曾祖父,资料里单子悦所用的就是“屠家太爷爷”这一称呼。   屠老爷子面露难色:“老太爷已近百岁,心脏手术后状况不佳,不能受半点刺激。”   “尽管放心,我不会在太爷爷的面前提起这次的风波,只是单纯的探望而已”,景栗送上一颗假定心丸,并说道——   “我奶奶也十分担心屠家太爷爷的病况,想要通话问候,到时候屠爷爷也可以直接和我奶奶沟通,解释清楚这次风波的原委。”   “好…”屠老爷子妥协:“我会联系大夫,询问适合探望的时间。”   “谢谢屠爷爷!”景栗假乖巧地歪着头,甜甜笑着:“我先去休息了,各位晚安!”   屠铭中送她回到房间,放下大大小小的袋子,甩了甩被勒疼的手,从大衣内侧取出两张早已准备好的资料纸——   “这是我舅舅公司的基本概况说明,如果你想了解详细情况,就把邮箱留给我,稍后我会把完整版文件发给你。”   景栗不记得单子悦的邮箱号,便用缓兵之计应付:“看完这些资料之后,我再决定要不要把邮箱号告诉你。”   这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屠铭中的脸上露出了若有似无的笑意:“不妨打个赌,猜猜来者是何人?”   景栗不用想也知道答案:“这还用猜吗,百分之一百是你的‘好’继母!”   屠铭中询问:“你想好应对她的方法了吗?”   景栗傲然自恋道:“像我这样的天赋型人才,临场发挥就可以镇压世间一切魑魅魍魉,小中子你且放宽心退下吧!”   屠铭中做了一个清宫戏里臣子常有的拍袖子参拜礼动作,“跪安”之前不忘提醒道——   “我继母不是好对付的角色,骄兵必败,请公主千万不要得意忘形!”   屠铭中离开,屠夫人走进她的房间,脸上写满了焦虑,嗫嚅道:“关于照片…大人的事三言两语很难解释清楚…”   “不必解释,我没有兴趣听”,景栗一句就把她顶了回去,抱起双臂谈条件——   “只要您帮我办成一件事,我就可以当着您的面把所有的照片和底片都烧成灰烬,让它们随风散去!”   屠夫人急不可耐地答应:“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办到!”   景栗说道:“走法律流程耗时很长,可是我奶奶一天好日子都不想让洪念善多过,不知道阿姨是否愿意用推波助澜的本事助单家一臂之力?”   解怨任务的期限只有一个月,她必须在此期间内成功收回洪念善手中的单家财产,不使用特殊手段无法达成目标。   “可以可以!”屠夫人连连点头:“我会竭尽全力为单家办事!”   “竭尽全力这个说法实在太过于笼统!”景栗明确时限:“两天之内,我要洪念善一家搬出我爷爷住过的老别墅,另外他和他所有的亲信全部都要离开瑞德酒店和旅游公司!”   “两天?…”屠夫人十分为难:“这时间未免太短了…” 第313章 挂名夫妻   景栗向屠夫人下最后通牒:“屠叔叔之所以背弃单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您在背后挑唆,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两天是我耐心的极限,如果超过时间事情还没有办好,您的丑闻照片就会出现在每一位屠家人的手中!”   被抓住把柄的屠夫人别无选择,唯有全力以赴摧毁洪念善这一条路可以走。   她走出房间之时,目光中既有畏惧,也有恨意。   凭借女人的第六感,景栗还隐隐感觉到了几分杀气,她会是谋杀单子悦的人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景栗随即否决,因为在原剧情中,单子悦并没有和屠铭中结为同盟,也没有掌握屠夫人红杏出墙的照片,屠夫人根本没有杀人的动机。   随后,解怨三巨头召开短会,商议下一步行动规划,三人一致决定,先按屠铭中的计划行事,稳住这位颇具实力的队友。   屠豪的真实想法是,给足大侄子甜头,在任务结束的最后一刻,再狠狠扇他一个大耳光。   准备好说辞之后,景栗拨通了单老太太的电话,将事情的进展告知,既说明了屠铭中的贡献,又强调了他的深沉心机。   “子悦,洪念善这件事你办得很好,远超奶奶的预期,未来你必定可以在单氏集团中大有作为!”单老太太对孙女十分满意,不过对于干预屠家遗嘱的事,她还需要慎重思索一番——   “屠家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更加复杂,屠征、屠昭和屠铭中这些后辈们,也一个比一个有意思,如何通过搅乱屠家这盘棋让单家获利,我还要好好考虑一下,你明天见到屠家老太爷之后,不要忘记给奶奶打个电话,我有不少心里话想和他老人家好好聊一聊。”   “好,奶奶放心!”景栗努力办好乖孙女的角色,又说道——   “屠铭中手里掌握着不少有关屠家人的秘密,我目前所了解到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这些秘闻对单家未来牵制屠家可能有很大的用处,不如您抽空见一见他的舅舅,算是给他点甜头尝一尝,之后我再想办法从他的嘴里套出所有的秘密。”   “这个办法不错!”单老太太赞同,但她有一个要求——   “屠铭中这个小小年纪的少年似乎既有野心也实力,我对他很感兴趣,你把奶奶的号码告诉他,让他立刻和我联系。”   “这老太太人很强势,她的决定恐怕是影响剧情走向的最大变数”,独教授心生担忧——   “如果单老太太因为这通电话而对屠铭中青眼相加,未来会不会出手扶持他做屠家的接班人?”   屠豪认为所长有些杞人忧天:“不过是打几分钟电话而已,大侄子又不是中老年妇女杀手,再有手段也不可能轻易迷惑顶流女强人单老太太。”   景栗起初打算通过座机联系屠铭中,把单老太太的电话号码告诉他,不过她对于通话的内容心有好奇,思索再三过后,拿着一本书做幌子,迎着寒风小跑去对面的小楼,敲响了大侄子的房间门。   屠铭中刚刚洗过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吹干,深灰色条纹丝质睡衣颇有老干部的感觉,疑惑问道:“有事吗?”   “我想换一本更好看的书!”不等他请,景栗就自顾自地走进了房间。   借书是二人交流的幌子,智商过人的屠铭中即刻猜出了她的来意,关上门之后问道——   “你奶奶那边有消息了,对吗?”   “没错!”景栗斜倚在书桌边,交叠双臂点了点头:“你舅舅有没有机会和单家合作,主要看你和我奶奶交流的情况如何。”   屠铭中自是惊喜:“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直接联系单老太太吗,什么时候打电话方便?”   “现在立刻马上!”景栗拿出手机准备报号码:“我把联系方式告诉你。”   此时的屠铭中终究只是17岁的少年,即将与传说中的铁血女强人单老太太直接通话,心中不免紧张,深深呼吸了三次,才按下拨号键。   景栗一直在他身边晃悠,假意看大鱼缸里的鱼,实则伸长耳朵明中窃听。   单老太太问了屠铭中不少问题,主要是想了解他协助单家整治屠家的原因。   屠铭中逐一如实回答,他所讲的话之中有一句很戳人心——   “坦率的讲,我帮助子悦表妹,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私心,我并不受爷爷和爸爸的宠爱,姑姑和继母总是找各种理由针对我,要想在屠家有出头之日,我不得不用点心机,但是绝无恶意。”   “唉~”独教授不禁感叹:“大侄子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屠豪即刻拉长了脸,质问道:“所长,你确定要同情他吗?”   独教授立马放下高脚杯,胳膊肘果断相里拐:“我喝多了,讲的全都是胡话!”   由于被两位队友的对话分了神,景栗没有听清电话里最后的内容,等到大侄子合上手机盖,她才回神问道:“我奶奶同意见你舅舅了吗?”   屠铭中点头道:“单老太太同意了,谢谢你。”   景栗狡黠的眼珠转了转,借机提出要求:“你至少得用一个秘密来感谢,才显得有诚意吧!”   屠铭中心情大好,问道:“你还对谁的秘密有兴趣?”   景栗按照屠豪的提示说道:“屠昭姑姑。”   “我姑姑可是一位有故事的女人~”屠铭中邪邪一笑——   “她只有一位名义上的丈夫,但所生的三个孩子有三位不同的父亲。”   “什么!”景栗难以置信:“你…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信不信由你。”屠铭中并没有多做解释,也和她一样,抬起手指在鱼缸壁上滑动。   “这么说来…”景栗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屠铭意的父亲不是你的姑父陈世嵋,对吗?”   屠铭中颔首认同,并说道:“看来你对我家做了不少调查,连我姑父的名字都清楚,想必也知道他在屠家之外还有另一个家吧。”   “这件事你也知道吗?”景栗惊讶不已:“大哥你是专门搞情报的特工吧!”   她本以为陈世嵋和前妻仍有瓜葛的事是秘闻,没想到大侄子早已清楚内情,这厮简直无所不知。   屠铭中说道:“我姑父一直在养前妻和前妻的子女,这是屠家上下都知道的事,姑姑和姑父不过是挂名夫妻而已,他们各有各的生活,彼此互不干涉,只在外人面前装恩爱。”   原来电视剧里的豪门契约夫妇在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景栗还有一点想不通:“你姑父陈世嵋又不是什么豪门大少爷,婚姻也不涉及两大家族的利益,你姑姑为什么不离婚呢?”   屠铭中说明原因:“我姑父是屠氏集团的法务部主管,他知道屠家太多秘密,家里的长辈绝不会允许他们离婚,他留在屠家也有金钱和人脉的各种好处,所以他们的假夫妻关系才会一直维持。”   景栗可算是长了见识:“我的天呐,真是大开眼界!”   “这类事情你不会是第一次听说吧?”见她如此诧异,屠铭中很是不解。   大概在豪门之中,扭曲的夫妻关系比比皆是,景栗不想显得自己过于少见多怪,便说道——   “我只是没想到屠昭姑姑是这样的人而已,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屠铭中看了看表:“很晚了,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聊。”   景栗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用指甲敲了敲鱼缸:“这鱼叫什么名字,长相和花纹都好特别。”   “皇冠黑白魟,”缸里的两条鱼都呈扁平的圆形,底色是纯黑,上面有一圈圈白色的斑点,屠铭中放了一勺鱼食,算是给鱼儿加一顿夜宵。   景栗的吃货本性不合时宜地爆发:“这鱼的体型很适合烤着吃,味道应该很不错!” 第314章 破朔迷离的杀人案真相   “你的胃口简直是绝了,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吃!”屠铭中被公主表妹钢铁般的胃震惊——   “皇冠黑白魟尾部的刺有毒,如果你不怕中毒的话,可以试着烤来吃。”   “本小姐体质非凡、百毒不侵!”景栗在任务期间是不死之身,此时不尝试新鲜美味,更待何时——   “既然表哥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赶快把鱼捞出来烤呗!”   “你有没有人性,这两条鱼是我养了两年的宠物!”屠铭中深觉她不可理喻——   “将来我去你家,你会随随便便烤宠物鱼招待我吗?”   景栗再次故意气他:“我养的是求好运的锦鲤,如果你不担心被霉运缠身的话,跳进鱼缸里生吃都没问题!”   “等等!”屠铭中叫住即将离开房间的公主表妹,为她指点夜宵迷津——   “你可以用座机打123这个号码,任何时候都可以点东西吃,除了我的宠物鱼之外,你可以吃屠家的任何东西,我继母养的哈士奇一定比鱼更美味!”   他恨的明明是继母屠夫人,无辜的二哈却遭受连累,被指定为盘中餐,真真是不公平。   今晚的聊天收获颇丰,但单子悦之死的真相也愈发破朔迷离。   之前解怨三巨头以为,是被发现秘密的陈世嵋为了掩藏真相,才痛下杀手谋害单子悦。   可是听完屠铭中的解释,才明白陈世嵋另有一个家的事根本称不上是秘密,他完全没有谋杀单子悦的必要。   杀人凶手到底是谁,解怨三巨头为此费尽了脑细胞。   另外,还有一件事是大大的意外收获,屠铭意居然是屠昭和其他男人所生的私生女。   难怪屠铭中并未将姑姑屠昭和表妹屠铭意视为真正的对手,像屠铭意这样出身有污点的人,断然不可能成为屠家掌门人。   屠豪将过去与现在串联思索,琢磨出了另一个重要问题:“现在屠铭意还活跃在屠氏集团内部争权争利,说明屠铭中仍在暗暗蓄力,他肯定是想在最关键的时刻再揭露屠铭意的身世,以便一举登上继承人之位!”   “屠铭祺不成器,屠铭意又有出生污点,看来屠家的继承人之战,屠铭中是十拿九稳的大赢家!”说到这里,独教授又觉得逻辑不大通——   “这么说来,大侄子占据绝对优势,他根本就没必要收你手中的股份,他开出优厚条件买股份的事会不会是陷阱?”   “不,大侄子所面对的形势并不乐观!”屠豪对屠家风云局势看得更透彻——   “我以前以为,大侄子最大的对手是屠铭意,现在才明白,他真正的敌人其实是屠铭祺。   尽管屠铭祺不成器,可是他的亲妈上下疏通关系的手段十分了得,又花重金雇了一批专业管理人才围在他身边做助攻,很多不了解内情的人会误以为他的实力和大侄子不分上下,再加上我那糊涂大哥更偏爱小儿子,给了屠铭祺更多的股份,使得屠铭中在股权问题上处于劣势,所以他才不得不想办法四处收购股份。”   “我们趁着解怨的机会把屠夫人赶出屠家,就等于斩断了屠铭祺的左膀右臂,这个纨绔子弟八成进不了屠家继承人的候选名单…这也就是说…”独教授分析大局,发现了一个巨大的bug——   “我们的解怨任务反而增加了大侄子屠铭中的胜算!”   “不行不行不行!”屠豪烦躁之下手掌不停地拨弄着头发——   “我看大侄子一百个不顺眼,绝对不能让他顺顺利利接管屠家家业!”   景栗询问:“你之前不是去亲戚那里了解当年的情况了吗,有收获吗?”   “打听到了一些消息,但是各个事件之间的联系我还没有完全想清楚…”屠豪简述收获——   “有几件事特别蹊跷,单子悦身亡之后,屠铭祺母子在屠家的地位直线上升,警方在调查单子悦遇害案的时候,曾认为毒妇是第一嫌疑人,不过没能找到定罪的证据,最后只能当做意外失火来结案。”   “杀害单子悦的凶手,很可能不是陈世嵋,而是屠铭祺的妈妈!”景栗灵光闪现,凭借阅览侦探片无数的经验,在脑中将所有零散的线索串联成了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   “在原剧情中,单子悦没有和屠铭中联手,她查清屠家人真面目的速度比我们要慢很多,直到临死之前,才得知屠征和屠夫人在背后暗中和洪念善有勾结,在屠家老太爷修改遗嘱的关键时期,屠征为了掩盖事情真相,才对单子悦起了杀心,替他杀人放火谋害人命的,就是屠夫人!”   “有道理!”独教授赞同她的推理,并补充道——   “屠夫人帮屠征杀了单子悦,所以她在屠家的地位才能稳步上升,就算屠铭中爆出屠夫人的丑闻照,屠征也不会离婚,因为这对夫妻实际是杀人同谋!”   “合理,完全合理!”屠豪也点头认同,不过烦恼又绕回了原点——   “如果这个推论是事实,那就意味着我们要除掉屠征和他的毒妇老婆,换一个角度看,等同于替大侄子解决掉了两大绊脚石,到头来还是屠铭中那个讨厌鬼占尽了便宜!”   景栗认为不能过早下定论:“任务才刚刚开始,现在一切都只是猜想,从明天起我会密切关注屠征和屠夫人,同时也不放过屠家任何一个人,我感觉他们各个都很可疑!”   夜沉沉,月无光,星黯淡,在这富丽堂皇的四合院之中,究竟隐藏有多少见不得光的暗黑秘密,谁都无从知晓。   第二天的早饭,屠家全家齐聚,在各怀心机的沉闷气氛之中,虚情假意地交流关怀。   屠家的几个孩子很快就要一起去美国读书,最近这段时间都不用去学校,而是在家教的指导下提高英语水平,上课时间完全自由,想学的时候老师随叫随到。   不过,景栗感觉屠家的孩子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专注学习,他们心机盘算不输成年人,说不定全部和屠铭中一样,有特工级别的情报能力,手里掌握着一大堆与家人有关的黑料。   豪门的生活,天天都有凡尔赛的一面,今天上午屠家全员的主要活动,是挑选晚宴的礼服和配饰,无需亲自去商店,会有专人将华服美饰送来四合院。   明晚有一场慈善拍卖会,由于单家老太太是此活动的主要发起人之一,所以小公主单子悦便成为了重磅嘉宾,将在宴会上代表奶奶致辞。   这次任务之中,景栗把电视剧里顶级豪门的享受项目通通都体验了一个遍,选衣服无需再看标价签,甚至都不需要亲自试,看中哪身只要点点头,就有身高和体型与她相似的工作人员代试礼服,她仅需悠哉悠哉喝果汁即可。   屠夫人极度殷勤,在旁一个劲儿地推荐各大品牌的耀眼华服和珠宝,景栗虽然各个都喜欢,可是为了维持单小公主高高在上的人设,她不得不强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仿佛面对的是四季青批发来的100块3件的地摊货。   景栗按照单子悦曾经的选择,挑了一条低调的纯白蕾丝长裙,搭配一整套精巧的白金镶粉钻首饰。   屠夫人说道:“这套是不是有点太普通了,要不要再选选其他的?”   “长公主”屠昭已选定一身黑色丝绒礼服,搭配大方简洁的珍珠首饰,她斜着眼瞥了瞥穷人乍富的嫂子,鄙夷道——   “子悦的品味和眼光都有大家风范,所选的礼服最为得体,在慈善宴会上炫富出风头,那是土老帽和暴发户才会做的事!” 第315章 厕所特工   屠昭一言不合就怼嫂子,屠夫人半句都不敢反驳,只能委委屈屈地忍气吞声。   景栗多留了一个心眼,表面云淡风轻,实则暗中观察每一个人的眼神和微表情。   屠夫人表面对“长公主”小姑子低眉顺眼,可是背地里却暗戳戳地怒甩怨怒眼神,恨不能将屠昭千刀万剐。   屠昭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言辞已占尽优势,可依旧不解气,还时不时用眼神杀藐视嫂子。   屠铭意继承了母亲的“优良”基因,明里暗中地毒舌攻击屠夫人,一会儿讽刺她品味俗气,一会儿吐槽她的气质不佳,把大牌高定穿成了地毯便宜货。   三个女人一台戏,老话说的果然没有错,光欣赏这三位奇女子的精彩撕逼大戏,景栗就整整一上午都不会觉得无聊。   在所有人之中,内心戏和眼神戏最多的莫过于屠夫人,她不仅狠瞪屠昭,还要分神以复杂的目光探查单小公主的脸色。   景栗的第六感和昨晚一模一样,总觉得屠夫人的眼神之中暗藏歹毒杀气。   在原版故事里,单子悦还没来得及完全揭发屠家一众人的虚伪面目,就不幸遇害身亡,新版剧情则大幅度加快进度,还没等屠家众人反应过来,景栗就已经撕开了屠征和屠夫人的假面具。   这一变动会导致屠家众人的行为轨迹出现怎样的变化,景栗目前尚无法准确预料。   昨天她提出要见屠老太爷,理亏的屠家人不得不抓紧时间安排,下午就全家总动员,陪她共同前往医院。   豪门出行也不一般,足足出动了五辆豪车,景栗莫名感觉自己很像新闻联播里的国外政要贵宾,车队的前后说不定还会有警车开道并护卫。   屠铭祺和屠铭意都怕说错话得罪单小公主,一致推举大哥屠铭中做“冤大头”,和“单子悦”同乘一辆车。   因为有司机在场,景栗和屠铭中默契地装不熟,并无言语交流,直到车路过一处大礼堂,她看到一张正在被拆除的巨大海报,才开口说道——   “小提琴公主洪淼淼及笄音乐会…这个洪淼淼该不会是洪念善的女儿吧?”   “没错”,屠铭中面无表情道:“洪念善为这场音乐会费了不少心思,还专门从维也纳请来乐团为宝贝女儿做陪衬,但你的出现完全搅乱了他的计划,洪家全家有可能明天就会流落街头,哪还顾得上办音乐会。”   海报之上,身着淡粉色纱裙的洪淼淼娇俏似出水芙蓉,头戴璀璨皇冠,闭目忘情地拉着小提琴,确实像极了金尊玉贵的豪门小公主,可是单子悦的到来,彻彻底底毁掉了这一场浮华公主幻梦。   洪念善和洪淼淼一家人今后的生活状况如何,资料里并没有提到,景栗猜测他们的日子必定不好过,正所谓由奢入俭难,享惯了福的洪家人恐怕很难适应平民生活,在单家的重拳打击之下,他们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多半会在愤恨之中渡过余生。   豪门的财富令无数人趋之若鹜,洪念善的母亲被利益迷惑理智,做了一辈子无名无分的情妇,背负私生子之名的洪念善欲壑难填,不满足于金钱与房产,不仅想和单家正室子弟一样参与企业经营管理,还暗中转移单家财产,妄图建立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由于张扬过甚,最终激怒了单老太太,落得如今失去一切的悲惨下场。   巨幅海报被工人一撕两半,洪淼淼手中的小提琴和身躯骤然分离。   作为这场豪门之战中最无辜的受害者,她失去的不止是小提琴,还有公主般的梦幻生活。   洪家的富贵,是建立在沙地之上的城堡,一朝梦醒,一无所有。   景栗不禁心有唏嘘,抬眼发现司机正在通过后视镜观察她的反应,只好硬起心肠说了一句——   “私生子的女儿也配自称公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洪家落到今天的地步,完全是他们咎由自取!”   这是单家正室对洪家人的绝情态度,单老太太隐忍半生,为的就是这一刻痛快报复,豪门贵妇的怨念简直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一行人抵达医院,景栗在VIP特护病房见到了推进下一步计划的重要人物,年近百岁的屠家老太爷。   屠老太爷身体虚弱,但头脑并不糊涂,他知道单家小公主今日会来看望,早早就开始等候,慈爱地嘘寒问暖。   景栗展露最乖巧的一面,笑眼弯弯地问候老太爷,但这不过是先礼后兵的招数而已。   当谈及玩的是否开心的问题时,景栗按照计划耍起了心机,装出略显为难的样子说道:“我住在屠家这几天…怎么说呢…有点一言难尽…”   她故意吞吞吐吐地停顿,利用此时机一一瞄着屠家人紧张的神色,而后才说道——   “还算是开心吧,就怕太打扰屠叔叔和屠阿姨,住酒店可能更方便一些。”   在来医院之前,屠征和屠昭已经轮番旁敲侧击地提醒过她,千万不要透露风波的实情,否则极有可能让老太爷一命呜呼。   景栗刻意采用言尽意不尽的表演方法,看似什么都没说,其实真话都藏在暗示之中,她相信屠老太爷一定能够听懂言外之意。   其后,她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单老太太的电话,两位老人通话了大概15分钟,由于身边人太多,景栗不方便凑的太近,无法清楚听到交谈内容,不过她能够看得出,挂了电话之后的屠老太爷心情相当之不好。   中途她离开病房去了一趟卫生间,走出后见屠铭中以万年不变的站立如松的姿势等候在门口,她打趣道:“怎么着,对女厕所有兴趣吗,我带你进去参观一下?”   屠铭中没有回应玩笑,直言重点:“戏演的不错,我曾祖父已经起了疑心,他老人家很快就会把风波的情况查的清清楚楚,另外你奶奶刚才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   景栗又和他谈起了交易:“我又没有顺风耳,哪会知道通话内容,晚上我抽空问一问奶奶,如果你有兴趣知道,就用新的秘密来换。”   “过来!”屠铭中突然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入临近的拐角处。   “出什么事了?”景栗一头雾水,学着他的样子沿着墙根悄悄向外偷看,看到屠夫人走进了卫生间。   景栗不解:“我们不过是在厕所门口说两句话而已,没必要躲起来吧。”   屠铭中心细如尘:“我姑父大概15分钟前离开病房,一直都没有回来,说不定我继母是来找他的。”   “她在女厕所见你姑父…”景栗一时把握不住他话语中的重点——   “这信息量似乎有点大,你能不能说的直白一点?”   正在这时,屠夫人走出了厕所,谨慎地四下张望过后,推门进入了临近的楼梯间。   在这一刻,景栗也和屠铭中一样,认定屠夫人这毒妇有蹊跷。   “跟我来!”屠铭中仿佛被007附体一般,周身雷达立刻全开,大步流星地奔向电梯。   景栗追在他后面问道:“你姑父是不是就在楼梯间里?你的行动计划是什么?”   这一刻的他们,像极了电影里的特工,假如要取名字的话,可以用地点命名为“厕所特工”。 第316章 听墙角的大收获   屠铭中对于听墙角十分有经验,他坐电梯下了两层,而后小心翼翼地推开铁门,带着景栗走进楼梯间。   厕所特工二人组蹑手蹑脚地走上楼,听到了屠夫人清晰的声音——   “真想杀了单家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死丫头!”   先前的推断得到了印证,屠豪拍案断言:“这毒妇就是杀人凶手!”   “单子悦小小年纪的丫头,看样貌乖巧文静,当真有那么厉害吗?”陈世嵋说话时紧贴着屠夫人,手还搭在其肩上若重似轻地不断揉捏着。   景栗在旁悄咪咪地注视,确定眼前的两人百分之一百有不正当男女关系。   她不由得感慨一句,贵圈真乱!   她今天在医院才首次见到“主角”陈世嵋,大有眼前一亮之感。   陈世嵋虽已近不惑之年,可是并无寻常中年人的油腻感,面容和身材都保持着年轻时的巅峰状态,举手投足间又有岁月沉淀的儒雅气度,像极了偶像剧里走出来的魅力型大叔。   他的外貌完全符合剧情需要,没有颜值撑场,怎会成为豪门“长公主”屠昭的挂名丈夫。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当看到陈世嵋和屠夫人暧昧的一幕时,景栗心中的反感如排山倒海般翻涌。   屠铭中一刻都没闲着,先是找准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又从大衣内侧口袋里取出一支录音笔,记录下了这段未来可能大有用处的对话。   他的专业度不输专职特工,景栗佩服不已,默默送上大拇指。   大侄子如果不当霸道总裁,八卦记者可能是最适合他的职业。   独教授真算是大开眼界:“我勒个去,屠家人究竟有多少秘密,居然能把17岁的屠铭中培养出随身携带录音笔的习惯!”   这时屠豪看了看手机,翻着白眼说道:“屠铭中、屠铭祺和屠铭意都约我晚上吃饭,这三位为了得到我手里的股份,真算是使劲了浑身解数。”   独教授问道:“他们是不是在之前所开的条件上又加了码?”   “他们的加码毫无创意,无非是给钱、给房、给公司,丝毫无法打动视钱财如粪土的我!”屠豪手捧限量版蝙蝠侠手办,在转椅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忽然之间萌生灵感,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我今晚同时约他们三个人,那场面绝对劲爆!”   “我好想亲眼围观!”独教授无奈叹气,因为他不得不留守值班——   “这次任务顺利结束之后,我要向上级申请招募新成员,堂堂所长隔三差五值班,传出去实在太丢面子了!”   “屠家这些倒胃口的人在视频上看看就行了,真人版既辣眼又闹心”,屠豪对屠家人心怀一千一万分不满——   “我们专心看任务进展吧,彻底击垮屠家人的戏才真正有意思。”   楼梯间这一边,屠夫人推开腻歪的陈世嵋,急急讲出重点:“单子悦手里不仅有和洪念善相关的录音,还有我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照片,那死丫头用这些做威胁,逼迫我在两天之内帮她收回洪念善名下的单家财产,这该怎么办?”   陈世嵋认为单子悦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归根究底是单家老太太有手段,提前把一切都查的清清楚楚,刚才那小丫头在病房内欲言又止的一番话,八成也是她奶奶教的,老太爷明显已经起了疑,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屠夫人因危机感而焦躁不安:“现在屠征把一切过错都算到了我的头上,如果老太爷因此而修改遗嘱,把本该属于他的那一份给了别人,屠征那没良心的非得和我离婚不可!”   陈世嵋询问:“单老太太究竟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这是问题的关键,你有没有办法从单子悦那里打探到详情?”   “单家死丫头满肚子鬼心眼,怎么可能和我说实话!”屠夫人完全怕了单子悦,此时的她更担心的是利益——   “在老太爷之前的遗嘱里,把接近百分之七十的财产都留给了屠征,万一他老人家改变主意,从其中挪出一部分给了屠昭和屠铭中,我们两人以后在屠家的处境将会更糟!”   “不要慌,老太爷是何等精明的人物,怎么可能被单家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陈世嵋认为遗嘱不会有大变动——   “老太爷重男轻女,就算屠昭所生的孩子全部随屠家的姓,他老人家也不会轻易把大笔家产留给屠昭,而屠铭中还未成年,又胳膊肘往外拐,和母亲的家族更亲近,老太爷完全不信任他,所以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老公屠征所能拿到的遗产份额都不会低于六成。”   “道理确实如此,可是我的心里总是不安的很…”屠夫人忐忑不已,她强定心神说道——   “先解决最紧急的麻烦,你必须在明天之前把洪念善现在所住的别墅收回来,再把他和他的亲信赶出瑞德酒店和旅游公司,不然单子悦那丫头就会曝光我所有的丑闻照片!”   “总皱着眉头,会长皱纹的”,陈世嵋抬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他此时的模样像极了斯文败类——   “洪念善已如丧家之犬,收走他手里的财产不是难事,我会竭尽全力替你稳住单子悦,我们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会惹人怀疑的。”   陈世嵋转身离开之时,屠夫人拉住了他的手腕:“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吗?”   陈世嵋握住她的手,在手背上留下轻轻一吻,用最深情的语气讲着最渣的言语:“屠家上下,愿意把到手财富分给我三成的人,只有你一个,我怎么舍得背叛。”   屠夫人咬了咬嘴唇,讲出心中恶念:“你曾经说过,有办法用伪造意外的方式杀人,替我除掉单子悦怎么样,事成之后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杀了单子悦!?”陈世嵋认为此举过于冒险——   “单家托屠家照顾来北京旅游的单子悦,如果那丫头当真出了意外,单老太太会把这笔账算在屠家的头上,这对我们所有人都不利!”   “把责任都推在屠铭中一个人的头上就好!”屠夫人已策划好后路——   “单子悦那死丫头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外出时总要求屠铭中陪同,正好趁此机会一石二鸟,把这两个眼中钉都除掉!”   陈世嵋一时拿不定主意:“杀人不是小事,需要周密计划,这件事我考虑一下,之后给你回复。”   听到这里,景栗和屠铭中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对视的目光之中升腾着复仇的火焰。   多亏今天偷听了墙根,不然死了也只能做糊涂冤魂。   单子悦之死的真相渐渐揭开,原来凶手不只有屠夫人,陈世嵋很有可能也是幕后黑手之一。   蛇蝎心肠的阴谋二人组离开楼梯间,景栗重锤楼梯扶手泄愤:“太过分了,我一定要让这个恶毒的女人付出代价!”   屠铭中晃了晃手里的录音笔:“把这段音频发给你的奶奶,又能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景栗眯着眼睛思索片刻:“暂且先等一等,看看他们究竟想用怎样的手段除掉我,到时候我再将计就计,一招反杀灭了他们!”   屠铭中轻轻点了点头:“不错的计划,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告诉我。”   景栗一点都不和他客气:“咱俩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共同成为反派团队的眼中钉,有事我不找你找谁!”   屠铭中提醒道:“在北京这段日子你务必多留点心,他们口中的杀人不是单纯的说说而已。”   “难道…”景栗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他们以前杀过其他人吗?” 第317章 玩失踪   屠铭中并没有直接讲出详情,只说道:“屠家人所做的恶事不止一件,三言两语根本讲不完,先回病房吧。”   “下午我们两人再出去玩怎么样,你多给我讲讲屠家的秘密呗!”景栗转念又有了新想法——   “我是不是该让屠铭祺陪吃陪玩,这样屠夫人他们下毒手的时候应该会有所顾忌。”   屠铭中挑了挑眉:“逻辑没有错,不过有屠铭祺那么惹人厌的家伙在身边,你的游览之旅肯定不会愉快。”   景栗斜着眼“切”了一声:“你的性格也相当不招人喜欢,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她先一步回到病房,屠夫人故作关切道:“子悦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刚才我去洗手间并没有看到你。”   景栗编故事的能力越来越强,眼睛都不眨地说谎:“我从楼道口的窗户看到马路对面有一家花店,本想买一束送给太爷爷,可是这家医院太大了,下楼之后完全不知道该从哪个门走,只好又折返回来。”   屠家老太爷笑言:“好孩子,你有心了。”   景栗扮好双面人小公主,甜甜乖乖一笑:“太爷爷您务必要养好身体,过两天我带着花再来探望您!”   陈世嵋虚情假意地奉承:“不愧是单家的贵小姐,真是人美心善!”   “姑父过奖了”,景栗脑中冒出了一个好主意,以傻白甜的模样说道——   “我有一些法律问题需要咨询,不知道姑父能不能帮忙?”   “当然可以!”陈世嵋十分热情:“我下午有个会,晚饭后我们详谈,可以吗?”   这个时间回到屠家未免太过无聊,景栗提出要去后海玩,并指定屠铭祺陪同。   屠夫人生怕她讲出照片的秘密,婉言阻止道:“还是让铭中表哥陪你吧,他年长又稳重,比我家毛毛躁躁的铭祺要好很多。”   “我哪有毛毛躁躁!”屠铭祺并没有领会到母亲的好意,执意往枪口上撞——   “四九城里吃喝玩乐的有趣地方,我比大哥了解的更多,一定可以陪好子悦表妹!”   在前往后海的路上,景栗收到了屠铭中所发的短信,内容只有两个字——   “小心。”   屠铭中对屠家人怀有深深恨意,暗中搜集了许多亲人的黑料,但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报复方法,单子悦的出现正好弥补了此缺憾,这位挑事不怕事大的公主表妹是他搅乱屠家的最佳拍档。   此刻,最在乎单子悦生死安危的人,就是屠铭中。   虽是同一个父亲所生,可是屠铭祺和屠铭中的性格完全相反,不是沉默寡言的冰山,而是多嘴多舌的话痨。   后海是北京城最古老的水域,旧时为皇家独享的一泓清池,穿过冬日萧瑟的树木枝丫,依稀可见红墙金瓦的四合院,仍有浓浓的皇城遗韵之风。   可惜,这大好的景色被屠铭祺的碎嘴毁的一干二净,他没完没了地讲着自以为搞笑的冷笑话,使得冬日的寒风愈发扎心,在游湖的时候,景栗恨不能一脚把他踹下船去。   自说自话的屠铭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表妹,你似乎不怎么爱笑。”   景栗率直地讲出大实话:“你的笑话实在太烂,我笑不出来。”   这时的屠铭祺只有15岁,是个被宠坏的熊孩子,一直碰钉子让他的心情相当之差:“为了哄你开心,我足足说了一个多钟头的笑话,出于礼貌,你多少该有点捧场的态度吧!”   景栗横眉冷对:“你是在指责我没有礼貌吗?”   “随你怎么想!”屠铭祺的情绪控制能力明显弱于屠铭中,一甩头便大踏步前行。   景栗快步跟了一小段,大约两分钟之后,猝而停下脚步,坏坏一笑,转身拐进了小巷子,决定玩一把失踪。   独教授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大锦鲤太坏了,发现你不见之后,屠家人非得急死不可!”   “干得漂亮!”屠豪全力支持她整屠家人的一切行动——   “你在独教授的远程导航下吃吃玩玩,比和屠铭祺那个讨厌鬼在一起强千百倍!”   景栗点起了菜:“我想吃爆肚!”   京城美食百事通独教授立马有推荐:“离你不远有一家老店,爆牛百叶配芝麻烧饼,味道简直绝了!”   “走着…”景栗刚蹦哒了两下,就想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我没带钱,怎么办?”   她虽然全身上下都是奢侈品大牌,可是口袋里并没有一分人民币,出行一直都是屠家人做她的钱袋子。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为陌生号码,她猜应是屠铭祺,不知不接,还直接按键关机——   “今天来一场久违的穷游,不花一分钱逛遍后海!”   不过,还没走几部,她就发现了来钱的门路,因为前方恰好有一家奢侈品寄卖店,只要卖掉所背的Chanel纯白复古圆形包,足够她狂吃一整年的京味小吃。   拿着卖包换来的9000块,她愉快地结束穷游,踏上逛吃逛吃的欢乐之旅,同样是从巷头吃到巷尾的节奏,唯一不同的是,少了黑脸挑夫屠铭中。   火锅是冬天的绝配,傍晚时分她来到老店鸦儿李记,打算美美的吃一顿铜锅涮肉之后,再联系屠家人。   她左手拿着烤肉串,右手拿筷子捞涮好的羊肉片,尽管是荤荤搭配,但怎么吃都不腻。   正当她沉浸在美食的世界不能自拔时,一个火冒三丈的刺耳声音穿过嘈杂的大堂噪音,直击她的耳鼓膜——   “单子悦!”   她循声望去,见黑脸挑夫屠铭中怒气冲冲而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景栗分外不解,猜测道——   “该不会偷偷在我的衣服里藏了定位器吧?”   “你逛街的时候会一直不停地吃,我把周围的老字号都跑了一个遍,终于才找到你!”屠铭中说话时眉头紧锁,双手不停地拍着桌子,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   “你为什么关机不接电话,屠家人以为你出了意外,刚刚已经报警,就差悬赏寻人了!”   “悬赏出价多少钱,我想当好奇自己的身价!”景栗边吃烤串边开玩笑,并说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心情不好消失几个小时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是不是屠铭祺惹你不高兴了?”屠铭中猜出了公主表妹玩失踪的原因,但相当不赞同她的做法——   “你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在北京人生地不熟,怎么能不让人担心,你至少该私下给我发个短信吧!”   景栗振振有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和谐社会,法治首都,怎么可能出意外呢~”   “你…你这性格大概只有吃了亏才能长记性!”屠铭中的手指隔着铜锅的氤氲雾气冲她的脑门位置点了几点,憋了一肚子吐槽却讲不出口,只能先给家人打了一通电话,告知他们单家小公主已找到。   他的冷漠态度更甚往日,不过不是目中无人的高冷,而是火气未消的沉默,一路上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讲,直到在屠家门口下了车,他才又开了口,叉腰以教训的口吻道——   “在医院的时候你已经亲耳听到,我继母和姑父有意联手谋杀你,你玩失踪的时候就是他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第318章 刻骨铭心的早恋   景栗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无所谓,富贵在天,生死有命。”   “我真是多余关心你!”屠铭中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心中不免窝火。   景栗戳穿他的心思:“你是担心失去我这个队友,没有人和你打配合整治屠家人了吧?”   “不仅仅是队友…”屠铭中咬了咬牙,迟疑过后说道——   “我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   他精于算计,惯用心机,很少直白坦露心迹。   景栗权当笑话听:“你对我完全不了解,怎么能确定我们是一样的人?”   “在本该天真的年纪,却像大人一样玩弄心机阴谋,这样的我们,生来注定不幸…”皎洁如水的月光下,屠铭中的脸色莫名阴沉,眉宇之间似有一团浓的化不开的悲郁愁云——   “你我之间确实有互相利用的成分,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的确很有默契…也许将来…咱们两人能够成为彼此坦诚的知心朋友…”   他讲最后那几句的时候,语速明显放缓,不是绞尽脑汁编谎话的慢,而是在斟酌吐露心声的最佳措辞。   景栗能够看得出,大侄子的这番话是出自真心,但正因为如此,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们之间本该是以利益为纽带的利用关系,不掺杂任何感情因素,这样在最后反杀大侄子的时候,她才能毫无负担地下狠手。   受屠豪的影响,景栗一直都把屠铭中看做是大反派,变着法儿地折腾他,知道这一刻才发现,其实大侄子和屠豪一样,都是豪门可怜人。   “你突然失踪,我真的很担心,以后不许再玩这么出格的游戏了!”屠铭中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用半严肃半宠溺的口吻说——   “拜托你少让表哥操点心,公主表妹殿下!”   “氛围莫名有点奇怪…”吃黄鱼汤面的独教授隔着屏幕依稀嗅到了恋爱的味道,像中学教导主任一样,立刻出手制止这段“孽缘”——   “你俩的这波互动有点像甜甜的早恋,可你们明明是血浓于水的表亲呐!”   “血浓于水这个词太夸张了”,屠豪脚踩平衡车取回奶茶外卖,正好听到了大侄子的这段“真情告白”——   “屠家和单家是远房表亲,到我们这一代亲缘关系远到十万八千里,只是因为商业上有合作,所以两家人的关系才走的比较近而已。”   “这么说来,假如单子悦没有遭遇意外,将来她有可能和屠铭中是一对儿…”独教授的脑洞突然跑偏——   “大锦鲤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和屠铭中来一场刻骨铭心的早恋,她回到现实之后,虽然外表发生了变化,但是可以通过穿衣打扮和语言交流等方式勾起大侄子的回忆,使其陷入爱河不能自拔,然后再狠狠地甩掉他,让他深受情伤、痛不欲生,这个报复方法怎么样?”   屠铭中就在身边,景栗无法直接反驳所长的荒谬观点,“刻骨铭心的早恋”到底是什么鬼,简直令人哭笑不得。   独教授宅家时热衷追剧,前一阵看的是都市职场剧,最近喜欢狗血爱情剧,脑回路已都被一波又一波狗血严重污染。   “好主意!”屠豪和独教授一起放飞脑洞,并乱点鸳鸯谱——   “大锦鲤和大侄子结婚怎么样,闪婚闪离,请最好的律师打官司,轻轻松松分走屠家一半家产,让大侄子的心灵和钱包全部受到重创!”   景栗忍无可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送给疯批队友:“神经病!”   “好好考虑一下呗~”屠豪锲而不舍地劝说:“屠家一半的财产到手之后,你至少比我富三倍!”   在巨额财富面前谁都会动心,但问题是刻骨铭心的早恋外加闪婚闪离的方法实在太过于离谱,景栗只不过是借助解怨任务的机会,友情帮助大侄子报复屠家人而已,总不能稀里糊涂把自己搭进去。   屠铭中听到大锦鲤在讲话,不过没有听清内容:“你在说什么?”   景栗一语毁灭若有似无的小暧昧,凶巴巴地说道:“我最讨厌被摸头,离我远一点!”   屠家人因为她的失踪而急如热锅上的蚂蚁,都围上前向她问询详情。   景栗一秒变身委屈的可怜模样,开整屠铭祺:“我说错话惹恼铭祺表哥,他就把我丢在了后海,当时我的手机恰好没电,联系不到任何人,只能独自在那附近走走逛逛。”   屠铭祺立刻辩解道:“我怎么可能丢下她,只是人太多走散了!”   景栗却把黑锅死死扣在他的头上,甩了个白眼佯装怒气未消:“随你怎么说!”   屠夫人催促儿子:“快向表妹道歉!”   “道歉没有任何意义,不必多此一举”,景栗摆明不原谅的态度,并不留余地地离开——   “我回房休息了,各位晚安!”   “子悦…”陈世嵋叫住了她:“你之前说有法律问题要咨询…”   景栗刻意耍大小姐脾气:“我累了,明天再说吧。”   屠夫人和陈世嵋有合谋杀她单子悦之意,景栗要为这份杀心多添几把火,对方越早动手,她就可以越早实现反杀,顺利完成解怨任务。   屠夫人紧张不已,特意送牛奶和点心到景栗的房间,啰啰嗦嗦了一大通,就是为了求她不要在单老太太面前告屠征和屠铭祺的黑状。   景栗嘴上同意,可是心里却有另外的盘算,转脸就把牛奶全部倒光。   根据资料,单子悦遇害当晚喝了混有安眠药的牛奶,在意识不清之中踏上了黄泉路,连真凶是谁都不知道,景栗吸取教训,在睡前坚决不吃也不喝,以免落入凶手的圈套。   她在任务期间是不死之身,但喝安眠药后极有可能会犯困,此刻在屠家睡觉都得留三分心眼,绝不能有半分懈怠。   为了及时获知陈世嵋的谋杀计划,景栗提出一个新想法:“我悄悄把项链联络器放到屠铭中身边,你们持续监听,说不定会有重大收获。”   独教授不大赞同:“这样做太过冒险,万一联络器丢失,我们就没有办法为你出谋划策了!”   景栗实话实说:“在这次任务里你俩不理智的馊主意实在太多,我自己执行任务可能更靠谱一些。”   “你这话太伤人心了!”屠豪双手捂着胸口,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使出老板式报复手段——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JYT娱乐公司的一姐,我要力捧新人取代你!”   “我是锦鲤本鲤,无可取代!”景栗清楚其威胁纯属玩笑,她以任务为重,认为冒险窃听十分值得——   “陈世嵋是屠氏集团的法务负责人,又和屠夫人暗中有勾结,他所知道的屠家秘密肯定比屠铭中多得多,其中说不定其中就有能帮你报复屠家人的重磅消息,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吗?”   屠豪被她说动了心:“只要想出合适且巧妙的方法,就能在保证联络器不丢失的基础上,探听到更多有利于任务和我个人的重要情报,这个方法很值得尝试!”   作为民主型领导,独教授见他们两人意见一致,也就随了大流:“好吧,我们现在就来商量一下,怎样把项链联络器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在陈世嵋身边?”   经过半个小时的集思广益,解怨三巨头一致决定,明天让单家的律师把所有与关洪念善有关的法律文件全都送来,到时候景栗将项链偷偷藏资料夹里,窃听计划就可以正式开始。   最后,独教授温情提示:“大锦鲤,在和我们失去联络的这段时间里,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哦!”   景栗提醒两位懒觉队友:“我明天上午把资料给陈世嵋,后天早上找理由把项链取回来,你们千万不要因为睡懒觉而错过重要情报!”   独教授说道:“屠豪已经连续四天早起上岗,这简直是他职业生涯中的奇迹,有关屠家的任务,他绝对不会掉链子!”   即将散会之时,屠豪突然拍了两拍桌子,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等会儿…这样的我们,生来注定不幸…”   独教授不解:“你为什么要重复大侄子的话?”   屠豪讲出答案:“难怪我觉得耳熟,以前在美国的时候,大侄子也对我讲过这句话!” 第319章 屠豪的心结   景栗原地懵圈:“在大侄子眼里,天下所有人都生来不幸吗?”   独教授也分外费解,戳了戳屠豪问道:“大侄子是不是觉得和你也是一样的人?”   “他生平最恨的就是私生子,怎么可能承认和我是一样的人,当时他说的原话是…”屠豪回忆往事,复述道——   “你我出身不同,性格不同,但有一点相似,我们这样的人,生来注定不幸。”   景栗身在屠家,能够直观地体会到豪门争斗的压抑氛围:“屠铭中虽然生在豪门,可是早早就失去了母亲,屠家上下几乎没有人真正关心他,日子过的确实不幸福。”   “不许你们同情大侄子!”屠豪像是幼稚的孩子,要求队友只能站在他这一边——   “无论从名分还是财富的角度,我和大侄子相比都差一大截,明明是我更不幸!”   “放心,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后援团!”独教授在情感上当然偏袒自家人,不过他心中有一个疑惑——   “你对屠铭祺和屠铭意的敌意似乎都不是很强,只是特别针对大侄子屠铭中,是不是因为他得罪你的次数最多?”   “屠铭祺是经常惹是生非的草包,屠铭意是爱在背后使阴招的心机鬼,我从前和他们两人大战过不下八百回合”,屠豪的脸色沉了沉,取出花瓶中的几支尤加利,边薅叶子边继续说道——   “相比较而言,大侄子从小到大都是冰山性格,和我发生冲突的次数屈指可数,不是我们的关系好,而是他不屑和我有过多来往,我最恨的就是他这种目中无人的狂傲态度,在这厮的眼里,我比泥土更卑微,比空气更没有存在感!”   他越说火气越大,尤加利叶已被撕扯成碎片,白色桔梗花也没有逃脱魔掌,还不到两分钟,层层叠叠的美丽花瓣就变成了化作春泥更护花的肥料。   独教授首次发现他如此记仇:“你现在已经逆袭翻身,大侄子成天追在你屁股后面求股份,这样还不能让你消气吗?”   “二十多年的仇恨怎么可能在二十多天内消除!”屠豪锤了几锤大鸡腿型抱枕,讲出更深一层的原因——   “如今屠家争权的三方力量之中,屠铭中实力最强,就算他得不到我的股份,暂时落于下风,将来也有能力扭转局面、反败为胜,以我的本事根本斗不过他,只能借解怨的机会撒气,至于屠铭祺和屠铭意,他们注定是输家,就算不知道往事的秘密,将来我收拾这两人也易如反掌。”   独教授终于理解了他内心的纠结:“原来对于屠铭中,你是因为赢不了,所以才放不下。”   “你明明已经赢过大侄子了!”景栗认为屠豪过于妄自菲薄——   “咱们JYT娱乐公司虽然规模和影响力还不如大侄子的华晟,可是我们已经成功斗垮了对方的两位偶像艺人,还争取到了更多的演戏机会和更好的商务资源,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尽管屠豪性格开朗,但他在事业方面曾遭遇多次失败,导致严重缺乏商业自信——   “这点小成就根本算不了什么,我清楚自己的能力极限,这辈子都无法让JYT成为像华晟那样的业界巨头。”   “心灵导师”独教授为队友重塑信心:“华晟是大侄子接管的家族产业,而JYT是你白手起家创立的新公司,二者完全不在同一起跑线上,但你现在已经在事业上有了压制大侄子的势头,反超指日可待,所长绝对相信你的实力!”   屠豪觉得这番话太过夸张:“‘白手起家’这个词不大准确吧,我的背景不允许我白手起家,最多算是从零做起、独立创业。”   景栗自然也是无条件站在队友这一边:“我和所长一样,百分百相信你的能力,你永远都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娱乐公司老板!”   “你们说的是真心话吗?”屠豪怀抱大鸡腿抱枕,先看了看身边的独教授,又瞅了瞅屏幕里的大锦鲤,疑心队友的支持完全是出于朋友义气,并不是对他能力的真正认可。   独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解怨三巨头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彼此只有真诚、没有谎言!”   景栗讲出一件事:“大侄子之前想挖角我去华晟,但我一秒都没有犹豫,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因为在我眼里,你是比他强一千一万倍的老板!”   得知此事,屠豪的火气即一秒上头:“臭不要脸的大侄子,明知道我的JYT公司只有你一个艺人,还要故意下毒手挖角,他是想害小爷的公司倒闭吗!”   独教授从因果论的角度展开命运预测:“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像大侄子这样完全不积攒人品的败类,迟早有一天会遭报应,说不定他根本坐不稳继承人的位置,未来你才是称霸屠家的王者!”   “我对继承屠家家业完全没有兴趣,像我这样风一般的风流浪子,不适合强装冰块脸做霸道总裁!”屠豪与其他屠家人最大的不同是,他的本性并不贪婪,绝不会为了钱权而迷失自我,队友的认可和鼓励使他感觉无比温暖——   “绝大部分人都认为我是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想不到你们对我的评价这么高,说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独教授戳了戳他那泛起了“娇羞红”的脸:“你不是挥霍无度、坐吃山空的败家子,而是天赋异禀、慷慨正义的摇钱树,正因为如此,我才把你招进事务所,你是部门的财神爷,未来一定要多多赚钱,不要辜负所长对你的殷勤期望!”   景栗也和所长一样,用施加压力的方法给队友以动力:“作为一名奔三的女演员,年龄焦虑十分严重,我把演技事业翻盘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原来我在你们心里的地位这么重要!”屠豪的信心因队友的信任而重燃,自卑的心结顿生荡然无存,意识到自己其实比屠铭中更加幸福——   “大侄子就算拥有整个屠氏集团又怎样,以他的阴暗扭曲性格,这辈子都不会有真心的朋友,也永远无法像我一样享受真正的自由和快乐!”   踏入屠家争权夺利的战场,即会成为受困于金笼的囚鸟,屠豪明智远离金钱漩涡,在屠氏集团之外的广阔天地自由自在做自己。 第320章 故宫的第一场雪   解开心结后的屠豪豁达了不少,向队友说道:“大锦鲤,你不用再折磨17岁的大侄子了,我要和他在现实世界一决高下!”   独教授还以为他要去轰轰烈烈干一架:“你打算找他决斗吗?”   “大侄子是跆拳道黑带,我打不过他”,屠豪不拼武力拼计谋——   “我用了不少手段才悄无声息地把占股份额提高到了百分之十三,接下来我要想一个绝妙的好办法,充分发挥股份武器的最大效用!”   会议结束,三巨头互道晚安,可是无一人心安。   将项链联络器送到陈世嵋身边,无疑是一招险棋,但目前他们没有其他办法获知陈世嵋和屠夫人合谋杀人的进展,为了加速任务进度,不得不冒险尝试一次,不然就没有办法提前策划反杀行动。   第二天上午,景栗早早联系了单老太太在北京安排的律师,对方拿来了三大盒文件,里面不仅有单家在北京的所有产业的详细资料,还有洪念善转移公司财产的有力证据。   律师简述情况时,景栗把陈世嵋也请了过来,她提前把项链联络器缠在手腕上做手链,在听的过程之中,摆出习惯性动作的模样,反反复复地摆弄项链,最后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把联络器夹到了一摞厚厚的文件之中。   她所听到的最后一句来自解怨队友的话,是独教授的抱怨——   “大锦鲤,你慢一点晃项链,镜头一直转啊转,我一看屏幕就头晕的想吐!”   在这之后,景栗便和队友短暂分别。   在把那叠文件放入资料盒时,她的手莫名有些抖,不知之后能否按计划将联络器取回,在短暂的半分钟内,有过数次犹豫,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开启冒险之旅。   解怨三巨头的组团模式,即刻降级为大锦鲤单打独斗的战役。   陈世嵋问道:“子悦,你对法律方面有什么要求吗?”   “我只关心时间”,景栗牢牢紧抓问题的关键——   “走完全部流程要多久?”   律师回答道:“大约一周。”   “三天之内必须解决!”景栗按照砍价原则,直接拦腰斩——   “有陈姑父相助,三天办好不成问题吧?”   陈世嵋颇显为难:“三天的时间实在是不太够…”   “能成为屠家女婿的人,必有过人之处”,景栗以大小姐的傲慢眼神瞟了瞟他——   “如果三天之内事情没有办好,一定不是因为陈姑父能力不济,而是你根本没有为单家做事的诚意,我奶奶必定会对此非常不满!”   为了尽早使反派亮出屠刀,她将逼迫招数进行到底。   “好…我尽力…”陈世嵋别无选择,唯有妥协。   离开房间之时,他的脸上虽然挂着客气的笑意,但是眼底却隐隐透着愤恨与杀气。   景栗有预感,反派团队很快就将对她痛下杀手。   孤军奋战的第一个小时,耳边没有了独教授和屠豪的声音,景栗既不安又无聊。   她打开电视,重温2005年的热播剧,《仙剑奇侠传》第一部 ,逍遥哥哥和灵儿这一对绝世仙侠CP是她心中永远的白月光。   屠夫人送来了甜点和水果,景栗拿起一个少女心粉的马卡龙,刚准备放进嘴里,手就警惕地僵住,迟疑过后又扔回了点心盘中。   原故事中真凶是在晚上的牛奶里下安眠药,如今情况发生了变化,天知道反派团队会不会在白天的糕点里动手脚。   不一会儿,屠铭中敲门走了进来,瞥了几眼电视,说道——   “这种怪力乱神的连续剧没什么好看的,有兴趣出去转转吗?”   “怪力乱神!?”景栗对他的评价相当不满:“你太没有眼光了吧,这部电视剧将会成为仙侠剧的开山经典之作!”   她另有一句发自肺腑的吐槽无法说出口——“就你这脱离大众的品味,要不是仗着家世好,开娱乐公司非得赔死不可!”   学霸屠铭中对仙侠剧毫无兴趣,自大地断言:“这类剧看第一集 就能猜得到全部剧情,男女主角合力升级打怪,最终以俗套的大团圆结局收尾。”   景栗不屑地甩给他一个大白眼:“这部剧结局不是大团圆,而是生离死别!”   屠铭中并不相信:“你已经看到结局了吗?”   景栗瞥了瞥他,凭借信息优势说道:“没有,我猜的,不信就赌一把!”   “好,赌什么?”能力强的人多多少少会有几分自负,屠铭中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景栗暂时想不到赌注,便说:“输家答应赢家一个条件,怎么样?”   “成交!”屠铭中欣然同意,说话间他看到窗外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景栗也望了望晶莹的飞雪,脑中莫名响起BGM——   2005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   屠铭中询问:“你看到雪一定很兴奋吧?”   景栗不解此问:“冬天下雪有什么好稀罕的,又不是六月飞霜。”   屠铭中觉得她的反应过于冷淡:“香港几乎不下雪,你看到北方的雪不觉得新奇吗?”   景栗是标标准准的北方人,早已对雪见怪不怪,一时间忘记所扮演的角色是来自香港的单小公主,立刻靠智慧圆场——   “我堂堂单家大小姐,是那么没见过世面的人吗…那个…我每年都要去瑞士度假滑雪的!”   她的确滑过雪,但是并没有去过瑞士,这么说只是为了更符合豪门贵小姐的身份,电视剧里的有钱人都是去瑞士滑雪,她直接在此处借鉴。   屠铭中发出邀请:“下雪的故宫特别美,想去看看吗?”   景栗一秒即动心,之前有一系列刷屏的美图,名为故宫的第一场雪,借此机会看一看也算不虚此行。   而且,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屠家最不可能害她的人就是队友屠铭中,于是她打了一个响指,说道——   “好主意,走着!”   她身穿墨绿色学院风大衣,头戴红色贝雷帽,开始了新一天的“公费旅游”。   从天安门进入,穿过端门,目之所望,即为紫禁城午门。   朱墙白雪,金瓦依稀,巍峨壮丽的皇城,在初雪的映衬之下,仿佛重回旧日辉煌时,美的惊心动魄,令人不由得为止屏息凝神。   今天的屠铭中是不举小红旗的导游,他带着景栗先赏中朝的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再游内朝的干清宫、交泰殿、坤宁宫。   景栗从前旅游时来过故宫,但雪后的宫殿更有韵味。   雪落在金瓦飞甍之上,屋檐的神兽披上了洁白的新衣裳;雪落在大殿外积了薄薄一层,为石狮子戴上白色绒帽;雪挂在萧瑟的枝桠上,为百年老树送上一树晶莹。   拐过几个弯,即为西六宫,此处是明清时期妃嫔的居所,必打卡的景点是装饰最为考究的储秀宫,内外陈设均是庆贺慈禧太后五十岁寿辰的原状。   每一座带有神秘色彩的皇城,都会衍生出无数的灵异传说,和故宫有关的鬼故事,多半发生在西六宫。   景栗对恐怖故事和恐怖片有迷之热爱,一走进西六宫区,从前所听过的鬼故事就一个又一个浮现于脑海。   她戳了戳正在摆弄相机的屠铭中,刻意压低嗓音,面无表情地问道:“表哥,你有没有感觉,这里有一股很诡异的阴气?” 第321章 舌尖上的京味大餐   屠铭中一头雾水:“阴气…什么阴气?”   “传说西六宫聚集着无数冤死妃嫔的怨灵…”突然之间,景栗圆瞪双目,惊恐地望向他的身后——   “不要回头看!”   屠铭中被她吓了一大跳:“我身后有…有什么?”   “你如果回头,就会发现…”景栗刻意不讲后半句,拿出演技的最高水平,用表情竭力渲染恐怖氛围。   屠铭中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右手下意识抓紧相机的带子,做好攻击准备,鼓足勇气猝然转身。   然而,下一秒,他就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因为,他的身后除了石灯和朱强之外,别无他物:“回头…会发现什么?”   景栗即刻变脸,坏笑着吐了吐舌头:“发现什么都没有呗!”   屠铭中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冷脸质问:“好玩吗?”   “特别好玩!”景栗心情大好:“你刚刚被我吓到了,对不对?”   “没有!”屠铭中为保面子而坚决否认。   景栗毒舌戳破他的伪装:“中午我想吃鸭子,煮熟仍旧嘴硬的那种鸭子!”   游完故宫,不出所料,屠铭中并没有带她吃鸭子,而是来到京菜名店聚德楼。   这算是折中之选,景栗一门心思吃老字号,而矫情少爷屠铭中受不了嘈杂简陋的就餐环境,于是就选了这家氛围、味道和名气全部符合二人偏好的老店。   吃腻了小吃,换换大餐也不错,更何况景栗在节目《舌尖上的中国》里听说过这家京菜老字号,大厨是宫廷御膳正统传人,尝到就是赚到。   屠家人是聚德楼的常客,经理认识大少爷屠铭中,不仅殷勤地亲自招待,上菜时还耐心地做讲解。   包厢的布置并不过分奢华,但细节颇有古香古韵的宫廷风,按照传统宴席的规矩,进门点心迎客茶,最先送上桌的是两样传统京式糕点,小巧的玫瑰酥和豌豆黄。   玫瑰馅儿清甜不腻,花香四溢,翻毛酥皮更是细腻绵软,如白鹅毛般层层叠叠,豌豆黄也别具匠心,加入了略带酸味的果脯,表面再覆盖富平柿饼,味道层次即为丰富,搭配茉莉香片,满满的幸福感萦绕在口中与心底。   凉菜第一道是温饽荸荠,雪白的荸荠清甜爽口,温饽为满语,是特殊发酵过的山楂酱,酸甜拿捏得恰到好处,清爽开胃,完美中和了糕点的香甜。   接着是看似平平无奇的马莲肉,但肉味之中有一股别致的清香,原来制作的时候要用马莲草将肉扎好再卤制,所以肉的肌理中浸透着马莲草的特殊香气。   另有一道名叫熏鱼儿的菜,实际并不是鱼,而是猪脑门上有筋的一小块肉,先经卤煮,再用杉木和黄花鱼一同熏制,薄如纸,色如花,口感脆爽有韧劲,这是景栗生平吃过的最讲究的猪头肉。   热菜的第一道是酱爆肉丁,从名字到模样都透着普普通通的家常感,但其中却暗含玄机,是早年饭庄会馆考核大厨技能的功夫菜。   肉丁需选猪颈两侧肥瘦相间的肉,一头猪只能出六两,有“黄金六两”之称,在热油和温油里炸五六遍,最后和黄瓜丁一起在黄酒和白糖里爆炒,对厨师的技术和火候要求极高,成品的肉丁外有薄薄的酥脆外壳,而内里的肉质依旧软滑香嫩,据说很多人是因为这道菜慕名而来,果然名不虚传。   接着是芙蓉鸡片,嫩绿的青豆和雪白的芙蓉片置于天青色的釉盘之中,轻轻浅浅,荡荡悠悠,美如一池鸥鹭,呼吸间软嫩香滑已至喉尖。   而后是干炸丸子攒佛手,精肉打成馅,一半做成丸子、一半做成佛手造型,不止焦脆酥香,还配有传统椒盐、浓郁木须卤、辛香老虎酱三种酱料,一次可尝三种味道。   下一道的颜值和滋味双绝的脯酥黄鱼,造型源自“王祥卧冰求鲤”的典故,是慈禧太后寿宴的固定菜品之一,鱼肉没有一丝腥气,像豆腐一样香嫩酥软,关键是没有一根鱼刺,景栗一口气吃了三大块。   紧接着热气腾腾的菊花酸菜炉肉热锅端上桌,这道菜景栗曾在“游龙戏凤美食传”的任务中做过,但听过酒店经理的讲解之后,她才意识到先前的做法实在太过草率敷衍。   作为深受帝王喜爱的名菜,自是要严格遵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原则,锅中的炉肉需用精选猪五花肉,碳烤两遍,烤炙走油,用竹签扎后上锅蒸,最后才能切片放入锅中,搭配自制的酸菜与鲜嫩的菊花,并用高汤煨煮,润香沁脾,入口酸爽不腻,是冬日暖身的绝佳上品。   精美的景泰蓝锅边配有辣椒油、腐乳、苍芹菜末、韭菜花、蒜等多样小料,可以按个人口味自主调配,景栗后悔没有早点来吃这道菜,如果把最正宗的做法搬到唐朝,凤临阁的生意必能够更上一层楼。   屠铭中加了一碗打卤面,如此家常的面似乎和他的大少爷矫情品味不相匹配,景栗猜测面中必有玄机,自然也不能落下。   这家面的卤料相当丰富,除了常规的口蘑、带皮五花肉、黄花和木耳之外,居然还有大虾仁,味道最妙的地方是,花椒油的香气十分浓郁,堪称提味点睛之笔。   周到的京式宴席,须得有首尾呼应的仪式感,进门时糕点打头阵,结束时饽饽四品收尾。   芸豆卷是豆沙芝麻馅,芝麻里加了糖桂花,白芸豆碾磨的很细很碎,入口分外绵密。   满族甜点孙尼额芬白糕也少不了,奶香浓郁的圆圆糕饼,之上装饰有果料拼成的小花,颇为松软可口,是老底子的传统味道。   最后来一碗奶酪果子冰,是奶酪和草莓冰沙的完美结合,底部还有桃仁和杏仁,初尝惊艳,最后一口亦有惊喜。   “怎么样,对这里的菜满意吗?”屠铭中询问她的吃后感,神情甚为傲娇,仿佛在说——   “怎么样,小爷是不是比你有品味?”   “勉勉强强还可以…”景栗偏不成全他这份傲气,昧着良心给中评。   她不禁后悔,之前的策略完全失误,不应该专注于自己也买得起的平价大众化小吃,在这项豪门任务里,专注吃遍京城奢华大菜才是王道,于是她补了一句——   “既然来了北京,就该多尝一尝老字号名店的风味,以后表哥的推荐我都愿意勉为其难地尝一尝。”   这顿借解怨之便品尝的大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两位吃货队友未能远程陪同,没有独教授和屠豪边聊边吃的声音做背景,景栗总觉得美食缺了点滋味。   另外,没有了联络器的她心里总是空落落地没底,不清楚队友的窃听是否有进展。 第322章 双面间谍的潜伏大戏   回到屠家,刚踏进四合院的门槛,就听到一阵吵闹声。   景栗循声走到西园,见屠夫人正在和一个女人激烈争吵,不仅仅是言语攻击,已经上升到了扭打扯头发的程度。   景栗定睛一看,发现眼前的女人极为眼熟,仔细回想,恍然记起,此人竟是屠豪的母亲!   大锦鲤之前在照片里见到过这位绝世美女,只是此刻嘶吼争吵的她五官完全扭曲,像是发了疯的女鬼一般。   屠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披头散发酷似母夜叉,边推搡边尖着嗓子痛骂——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赶在这个时候来,肯定是听说了老太爷要改遗嘱的消息,想要耍花招争更多的遗产,我绝不会让贪得无厌的你得逞!无名无分的情妇,就算生下老爷子的私生子,也休想为所欲为!”   屠豪的母亲不甘示弱,死死攥住屠夫人的衣领怒斥:“你从前也是情妇,现在在屠家也完全没有地位,有什么资格对我耀武扬威!”   屠铭中冷眼旁观,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贪财好利的疯女人齐聚,又有一出好戏即将上演!”   景栗疑惑:“什么好戏?”   屠铭中并未明说:“这终究是屠家家丑,我不方便讲太多,你先房间休息吧,疯女人互扯头发抓挠的场景实在是污眼睛。”   他所说的“好戏”,也许会和解怨任务有关联,又或许和屠豪有直接关系,景栗犹豫几秒之后,决定从大侄子的嘴里套出实情。   她挑了挑眉,说道:“那个女人是屠爷爷的情妇吧。”   屠铭中不由得讶异:“你竟然认识她!”   “在来北京之前,我查过不少有关屠家的事,听说屠爷爷特别偏爱这位情妇以及她所生的孩子,私生子的名字是叫屠…屠…”景栗摆出百事通的架势,又故意扮出忘记屠豪名字的模样,为的就是迷惑大侄子。   由于联络器已经跟着陈世嵋离开了屠家四合院,屠豪不会知道今天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景栗为了推进任务可以毫无顾忌地说话。   “私生子名叫屠豪,虽然年纪比我小,但论辈分却是我的叔叔”屠铭中见状便不再隐瞒,道出实情——   “在屠家所有的私生子里,最受重视的就是屠豪,因为我曾祖父特别崇信的一位大师说过,屠豪是可以旺屠家运势的贵子。   命理之说纯属封建迷信,可是屠家长辈偏要信这个邪,曾祖父之前甚至把上海商务中心区的一栋楼转到了这个私生子的名下。”   这栋楼就是解怨事务所成员所住的CBD豪宅,景栗这才知道,部门之所以能享受顶级办公和居住环境,全都是因为屠豪有着“贵子”的生辰八字。   景栗追问:“你曾祖父之前的遗嘱里,有关于屠豪的内容吗?”   这一点屠豪并没有提起过,也许他认为不重要,也许是不愿多谈家事。   屠铭中说道:“屠豪被我父亲驱赶到了美国生活,我曾祖父在遗嘱里把纽约最好的两套房产给了他,尽管这样,他的情妇母亲还是不满足,这个女人真正想要得到的,是屠氏集团的股份,只要屠豪名下有足够的股份,即便身份是私生子,未来也有资格参与屠家继承人的竞争。”   “她想争的是…股份?…”景栗深思此事,忽然之间意识到,虽说母子连心,但屠豪其实对于母亲的苦心一无所知。   在屠豪眼中,母亲是心中只有华服珠宝的脆弱女人,对亲生儿子的生活和前途毫不关心。   但真相是,他的母亲为了让他和屠家正室所生的孩子有同等的继承权竞争资格,已然拼尽全力,尽管所用的方法相当不体面。   屠豪是屠家唯一拥有集团股份的私生子,尽管他继承的股份并不多,可这已经是他的母亲所能争取到的最大份额。   屠铭中喃喃低语:“在我曾祖父重修遗嘱的关键时刻,利用这位情妇做一做文章也不错。”   景栗离他很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句话,她断然不会让大侄子坑队友的母亲,思索几秒过后,演技派大锦鲤再度上线。   她露出狡黠且腹黑的笑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搞点风波消遣,我配合你怎么样?”   只有和大侄子结成同盟,才可以知晓他的全部计划。   屠铭中微微皱了皱眉头:“小小年纪的女孩子,最好不要参与这样的阴谋。”   景栗的眼珠转了几转,编造完美借口:“单家也有像这位情妇一样讨厌的女人,我很想动手整治,却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方法,正好可以利用此机会向表哥好好讨教一番!”   见大侄子仍有犹豫,她再使一计,右手举起手掌,左手拽了拽其衣角,语气之中带着明显撒娇的调调——   “表哥~你就带着人家一起玩玩嘛~”   屠铭中眉心的褶皱先是加深了几分,不过五秒之后,嘴角就忍不住地翘了翘,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击掌结盟道——   “好吧,跟我来!”   男人果然都吃撒娇发嗲这一套,连大男孩也不例外,17岁的屠铭中,论起腹黑心机,终究略输27岁的大锦鲤一筹。   景栗在前行的过程之中,将脑中的任务背景资料迅速重捋了一遍,屠豪母亲大闹屠家,是原剧情里就有的内容,当时屠铭中利用此事做了什么阴谋诡计的文章?   她左思右想,却毫无头绪,那时的大侄子似乎什么都没有做。   深究原因,在原版故事之中,屠铭中和单子悦并不亲近,他白天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屠家,应是没有及时得知屠豪母亲大闹屠家的消息,所以未能来得及施展手段。   景栗化身双面间谍,将在屠铭中身边上演一出潜伏大戏,誓要把大侄子的如意算盘打的稀碎。   回到房间,心机深沉的屠铭中抚着下巴在书架间来来回回踱步三圈,想出了一箭双雕的毒计——   “我私下把继母的丑闻照送给那位情妇,并撺掇她去医院见我的曾祖父,以老人家目前的身体状况,受到如此大的刺激多半会提前一命呜呼,到时候这两个女人连同他们的孩子,都别想有好下场!” 第323章 躁郁疯批美人   此时此刻,景栗很想送给大侄子一首歌,是张学友的《你好毒》——   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毒。   屠铭中的计谋,不止会把还在厮打谩骂的两个女人变为屠家的罪人,她们的孩子屠豪和屠铭中也会深受连累。   万一屠家人一怒之下把屠豪的魔都CBD豪宅收走,解怨三巨头将流离失所,景栗必须誓死扞卫家园,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大侄子的阴谋得逞。   幸运的是,还没等她开口,屠铭中就摇着头自我否决了此想法——   “不行不行,那个情妇不至于傻到主动气死老太爷的地步。”   景栗坐在沙发上喝着橙汁,眼睛随着踱步的大侄子绕来转去,等着看这个心机鬼还有什么阴毒的招数。   屠铭中注意到了她的小眼神:“你有什么想法?”   “我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为表哥做助攻的,我的想法是不遗余力配合你的想法!”景栗可着劲儿的忽悠大侄子,其实她的真心话是——   “我的想法是用尽一切手段毁灭你的想法!”   “你态度转变的好突然…”屠铭中以男人的直觉隐隐察觉出异常——   “之前你总以气我怼我为乐,现在怎么乖的像小绵羊一样?”   景栗说谎不打草稿,笑眼弯弯地歪着头说道:“因为表哥的人格魅力征服了我呀!”   屠铭中毕竟只有17岁,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女孩子如此盛赞,不免有几分少男的羞涩,清了清嗓子掩饰情绪的尴尬,起身背转过脸,用半吐槽的口吻说了一句——   “想不到你还挺油嘴滑舌的。”   景栗则冲着他的后背猛翻白眼加做鬼脸。   大约五分钟之后,屠铭中有了新的点子:“如果今晚的慈善晚宴上出了乱子,你会不会介意?”   景栗探问详情:“你想在晚宴上做什么?”   屠铭中的谋略毒气不减:“让我爷爷的那位情妇,在名流云集的宴会上曝光我继母的丑闻照,到时候屠家颜面扫地,这两个女人同样不会有好下场!”   “我想当介意”,景栗阻止他的毒计:“今晚是筹集善款的慈善活动,而且我奶奶很重视这次晚宴,你千万不要在宴会上搞事情!”   “募集善款的机会有的是,但整治眼中钉的好时机可遇而不可求”,屠铭中劝说道——   “我继母之前暗中帮洪念善算计过单家,你难道不想狠狠报复吗?”   “报复…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嘛…”景栗否决此计划:“我们不如另想办法,从长计议…”   “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17岁的屠铭中已初步显露总裁式霸道,执意推行自己的想法——   “要不然你现在打个电话,问一问你奶奶的意见?”   豪门中人的脑回路大多相似,单老太太不是省油的灯,多半会同意屠铭中的做法。   景栗左思右想,决定先答应下来,然后再想办法反转局面。   屠铭中走去阳台听了听,之后说道:“情妇应该已经离开屠家了,我们现在就去她住的酒店。”   景栗再次被大侄子的情报能力折服:“你连她住在哪里都知道!”   屠铭中重新穿上外套:“她在北京的时候都住四季酒店,屠家人基本都知道,你和我一起过去,见到单家小姐也愿意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个女人一定会中计!”   就这样,两位塑料队友并肩出门,实则却各怀心思。   向酒店前台问出了屠豪母亲的房间号,二人走上了电梯,屠铭中提醒道:“那个疯女人说话经常口无遮拦,一会儿不管她讲什么胡话,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我有一个问题…”为了任务顺利进行,景栗想要尽可能多地了解情况——   “那个女人生下了屠家的贵子,为什么不能有名分呢,是因为她和屠爷爷年龄相差太大吗?”   “年龄差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屠铭中说出关键核心——   “能在屠家有一席之地的女人,可以出身不好,但绝不能不识大体、不顾大局,我爷爷的这位情妇是标标准准的疯批美人,这些年大大小小闹过不少次事,屠家绝对不会让这样的女人有名分。”   原来,是因为屠豪的母亲做不到像屠铭祺母亲那样忍气吞声、委曲求全,所以才会一辈子无名无分。   说到底,屠豪母亲不是一个聪明且圆滑的女人,用硬碰硬的方法对付屠家人,无异于以卵击石,最终的结果注定是自取灭亡。   屠豪母亲开门时已一身酒气,还拎着一个威士忌酒瓶,见来者是屠铭中后,怒气未全消的她再次火冒三丈,没好气地怼道——   “你想怎么样,帮你的继母出气吗!”   “我来是为了表达感谢,谢谢您撕破了我继母那伪贵妇的面具,让她原形毕露!”屠铭中这番话既是出自真心,也是为了和她拉进距离。   屠豪母亲向来不给屠家人好脸色,蔑视轻哼一声做回应,随后目光落在了景栗的身上,抬手勾了勾她的下巴,脸上挂着神经质的冷笑——   “你是屠铭中的小女朋友吗?告诉你一个秘密,屠家的男人只会给女人带来不幸…”   屠铭中打断她的疯言疯语:“她是单家表妹单子悦,刚来北京度假!”   “单家表妹?”屠豪母亲怔了怔:“是…是香港的单家吗?”   她陪在屠老爷子身边多年,很清楚单家的实力。   屠铭中点了点头:“看来您还没有完全喝醉,我们有重要的事情和您谈。”   屠豪母亲把他们带进房间,不解地问道:“你们两个小孩子,想和我谈什么事?”   一走进套房的客厅,屠铭中和景栗就齐齐愣了至少十秒,因为屋里乱到像刚刚经历过打劫,甚至连墙上的电视都被砸碎,墙边散落着无数酒瓶和瓷器的碎片。   这是屠豪母亲刚才发脾气乱砸的杰作,她其实已经患上了严重的躁郁症,三不五时就会胡砸乱摔一通,而且丝毫不在乎别人怎样看待她,瘫坐在沙发上后,又对瓶吹喝了两大口烈酒。   她的脚边有一束散落在地的艳丽红玫瑰,花如其人,美则美矣,却已失去灵魂,只余病态、绝望与疯癫。 第324章 宴会阴谋   屠铭中废话不多说,直接从大衣口袋中取出装有照片的信封递上。   屠豪母亲抛开酒瓶后又点了一支烟,而后才打开信封,即刻被其中的内容吸引——   “哟,这可真是一份大礼!”   屠铭中说道:“我们不方便直接公开照片,所以想请您出手帮忙。”   “想把我当枪使啊~小小年纪很有心机嘛!”屠豪母亲识破大侄子的盘算,不过她并不在意——   “我恨这个女人入骨,所以不介意被你们两个小鬼利用!”   屠铭中进一步道:“今晚有一场慈善宴会,那是你公布照片的最佳时机。”   “宴会~”屠夫人吐出烟圈,翻看照片时不时以癫狂的状态笑几声——   “宴会的机会的确不错,直接就可以让那个贱人从屠夫人的位置上重重跌落,摔到粉身碎骨,还可以让所有上流社会的人都看一看,高高在上的屠家到底隐藏着多少肮脏龌龊事!”   她的做法相当不明智,基本等同于自杀式袭击,也许她很清楚其中风险,只是报复屠家以及屠夫人心切,故而根本不在乎后果。   屠铭中讲出计划:“晚宴6点开始,5点半的时候你到兰顿酒店的大堂,我会安排人引你进会场。”   “这件事交给我吧!”景栗把握机会插话,并装出一副为大侄子好的模样——   “酒店大堂都有监控,万一屠家追查起来,表哥一定不好交代,倒不如由我出面把她带入宴会会场,屠家人就算知道在背后挑事的是我,也无可奈何。”   其实,她根本不是为大侄子着想,而是为了趁机劝屠豪的母亲跳出此陷阱。   17岁的屠铭中终究还是太嫩,被公主表妹的“好意”迷惑,点头道:“好,那你们两人5点半在酒店大厅碰面,行事务必低调,尽量不要引人注目!”   “哈哈哈哈…”屠豪母亲忽而狂笑不止,尖锐刺耳的声音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女鬼——   “谁能想象得到,高不可攀的豪门少爷小姐,实际全都是心机鬼和阴谋家,这世上谁比谁高贵,谁又比谁低贱呢?”   她的言辞并无正常人的逻辑,不过景栗能够理解她言语中的真正含义。   在屠家和其他所谓上流人士的眼中,无名无分的她低贱如草芥,但其实在这个浮华扭曲的圈子中,无人能做到真正的高贵,不过都是披着上等人皮囊的阴谋家罢了。   “我们回去了,您准备一下,不要迟到!”正室嫡出的屠铭中无意深思情妇的言中深意,说完后就拉着大锦鲤的胳膊离开了房间。   在电梯之中,景栗看着金色镜面雕花门板之上自己和大侄子那略显扭曲的身影,不由得感慨万千。   屠豪的母亲还不到20岁时便成为屠老爷子的情妇,那时的她很可能就是被这镀金的幻影迷乱了理智,走上人生的歧路,自此一步错步步错,沦为受人鄙视的疯批情妇,短暂的人生既可悲又可怜。   在原剧情中,她死于屠夫人的阴险手段之下,如今景栗会利用解怨的机会提前除掉屠夫人,这样一来,她应该就可以逃离红颜薄命的宿命魔咒。   假如她活到2021年并治愈心理疾病,和儿子屠豪的关系想来会像正常母子那样亲近吧。   屠铭中见她一直在发呆,便问道:“在想什么?”   景栗当然不会讲出心里话,随口应付道:“想今晚的宴会而已。”   屠铭中已有周密谋划:“你代表单老太太参加宴会,是今晚的主角,不可以进场太晚,如果等到5点45分,那个女人还不来,就不要在酒店大厅继续逗留,我会安排其他人继续等。”   景栗心事重重地“嗯”了一声,转念又觉得此回应似乎过于消极,为了更好骗过心机深沉的大侄子,她刻意装出一副期待感十足的样子,说道——   “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对吗?”   “当然!”屠铭中自信地抬起手掌。   景栗笑嘻嘻地和其击掌,但在大侄子转过脸的时候,她的笑意便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算计的腹黑眼神。   没有队友的助攻,她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摧毁大侄子的阴谋。   经过做头发、化妆、美甲的一系列名媛流程之后,景栗和屠家人一起,提前来到晚宴会场,开始社交social。   景栗既没有结交人脉的必要,也没有学习上流社会交往法则的心情,和屠征引荐的几人敷衍地寒暄过后,就在屠铭中的掩护下溜去了酒店大堂。   美女大概都习惯吃到,她穿着薄纱礼服,在温度比会场至少低8度的酒店大门附近绕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在5点40分的时候等到了屠豪的母亲。   屠豪母亲身着烈焰红鱼尾长裙,配纯白貂皮短外套,戴着大大的纯黑墨镜,下车时轻甩及腰波浪卷发,以超模的气场摇曳生姿地走入酒店大厅,不止是四周的男人,就连女人都忍不住驻足对她行注目礼。   她有着令所有女人艳羡的容貌与身段,美的如同是上帝亲手所造的完美艺术品,如果当初不做屠家老爷子的金丝雀,一定能够成为星光四射的巨星。   只可惜,人生并没有如果,有些路一旦走错,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你先跟我来!”景栗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靠近楼梯口的无人角落。   屠豪母亲以戏谑的口吻询问:“单大小姐有何吩咐?”   景栗力劝她保持理智:“屠铭中不止是在利用你,更是在害你,假如你当着所有宴会宾客的面公开照片,害屠家丢尽脸面,屠家人必会狠狠报复你和你的孩子!”   “你想怎么样,要我留着那些恶心的照片自我欣赏吗?等等…”屠豪母亲越琢磨越不对味——   “你和屠铭中不是一伙的吗,怎么转眼就反咬他一口?”   “屠铭中只顾自己的利益,你和我都是他手中的棋子,我假意和他合作,只是为了等待扭转局面的机会”,景栗道出大侄子的谋算——   “屠铭中想要整垮的不止是他的继母,还有你,这样他所能分到的遗产份额才会更大,不要傻傻落入他的圈套,只有和我联手,你的利益才能最大化!” 第325章 塑料队友   屠豪母亲分外不解:“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是帮你,而是因为屠家得罪了单家,我咽不下这口气,必须要让屠征付出惨痛代价,他和他所有的孩子,都休想如愿得到期望的遗产数目!”   景栗不能透露穿越者的身份,根本无法解释为何要出手相助,索性另换角度,从报复屠家人的目的出发,使行事动机合理化。   屠豪母亲不了解“单子悦”,对她多有戒心:“老太爷的遗产如果不给屠征,最先便宜的是屠昭,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景栗把话题引到屠豪的身上:“屠家老太爷重男轻女,屠昭不是他心目中接班人的首选,在老人家的心里,假如屠征担不起屠家的重担,接班人顺位的第二人选,大概率是屠铭中或者屠豪,屠铭中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故意设局害你!”   她故意往屠铭中身上泼脏水,目的就是让屠豪母亲远离这个心机鬼。   屠豪母亲无奈摇头:“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老太爷连百分之一的股份都不愿分给屠豪,未来肯定是屠铭中继承家业!”   “那是因为你争遗产和股份的策略失误!”景栗直言不讳地点明她的问题——   “你总是用硬碰硬的手段,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之下,自然会屡屡落于下风,而且屠家老太爷和老爷子还会把你看做是没有能力而且不识大体的疯女人,自然不愿意把股份分给你的孩子屠豪。”   只有让屠豪母亲明白自身的问题在何处,她才会有的放矢地优化策略,这样对她和屠豪都是好事。   屠豪母亲想要先听一听她的计划:“你想让我怎么做?”   “一会儿进入会场之后,你只把照片拿给屠老爷子和屠征看,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张扬出去,之后你在老爷子面前务必要一口咬定一件事——   屠征早就知道老婆红杏出墙,可是他却竭力隐瞒,因为他们夫妻两人勾结着做了许多损害屠家名誉和利益的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他不得不顶着绿帽子容忍出轨的老婆。”   这是景栗利用化妆和做头发的时间,经过深思熟虑后所想出最好办法,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够一举击垮屠夫人。   屠豪的母亲面露狐疑:“你所说的这些事是真的吗,有证据吗?”   景栗微微一笑:“最近屠家发生了很多事,老爷子已经对屠征失去信任,刚刚那件事根本无所谓真与假,就算没有证据,也会让老太爷和老爷子对屠征的失望更深三分。”   她的确是为了黑而黑,没有任何事实依据,但也算是合理推断,毕竟屠征夫妇做出过欺瞒老爷子、合伙帮洪念善坑害单家的蠢事,说不定其他脏事也没少干。   说到底,屠征并没有做屠家继承人的才德,上有老太爷和老爷子这两座大山压着,身边又有屠夫人成日吹枕边邪风,路自然越走越歪。   在原版故事里,屠家内部无人有足够的实力完全碾压他,所以他才能在继承人的位置上安安稳稳地坐十多年,直到野心家屠昭的势力崛起,他才开始步步陷入危机。   而在新版剧情之中,景栗将炮灰命运的屠豪母亲变为利器,提早插入屠征夫妇的心口,促使反派团队提前下线。   屠豪母亲犹豫片刻,最终下定决心:“我相信你一次,但如果没能把屠征夫妻拉下马,我随时会公开所有的照片!”   景栗制止她的疯狂之举:“轻率地公开照片,让屠家颜面扫地,只能说明你是一个不顾大局的疯女人,倒不如把照片变为筹码,以保屠家声誉为由严守秘密,这样老太爷和老爷子才会从心底认可你。”   屠豪母亲心存质疑:“老太爷现在躺在医院,眼看就要去见阎王爷了,这些事他怎么会知道!”   景栗耐心为她做解释:“我昨天刚去看过老太爷,他的身体的确撑不了太久,可是脑子并不糊涂,在最后一次修改遗嘱之前,老人家必定会让可靠的心腹把近期屠家发生的一切都查的清清楚楚。”   屠豪母亲并不是擅用心机的精明人,突然之间面对如此之大的信息量,脑子里不禁一团混乱,好在最终她还是选择站在景栗这一边。   她主要是本着一条原则,“单子悦”和她完全没有利益纠葛,也不会从老太爷的遗嘱中得到直接的好处,从这个角度来看,的确比屠铭中更加可信。   最后,景栗特别提醒屠豪母亲,不要将内情告诉屠铭中,这样她才能继续和大侄子假扮队友。   等待良久的屠铭中焦灼不已,正准备前往大堂,便见公主表妹和屠豪母亲一前一后地步入会场。   景栗冲着他点了点头,暗示进展顺利。   二人相视而笑,屠铭中并没有意识到,公主表妹是一门心思坑他的塑料队友。   晚宴正式开始,最先是三位慈善基金创始人代表致辞,景栗压轴上台,尽管她没有类似经历,不过资料里有单子悦的演讲文稿,她只需复述即可。   站在致辞台上的她,凭借高度优势,将场内的众生相看得清清楚楚。   在她开场向各位到场嘉宾表达感谢的时候,屠家众人注意到了屠豪的母亲,皆一脸错愕。   在她发表善心感言的时候,屠家老爷子为了避免起风波,亲自劝红颜知己离开。   屠豪母亲开始放大招,从手包里取出屠夫人的大尺度丑闻照,笑意盈盈地送到老爷子的眼前。   屠家老爷子毕竟已近70高龄,面对刺激性如此之强的照片,心口突然一阵绞痛,差点心梗倒地。   屠征和屠昭见状上前,看清照片后,屠征一把夺了过来,生恐自己被戴绿帽子的丑事曝光。   不明情况的屠夫人也凑上前,下一秒她就被屠征和屠昭扯拽着离开了会场。   在景栗最后感谢基金会工作人员的时候,屠豪母亲正挽着屠老爷子的手臂,附耳讲着悄悄话。   致辞不过是短短五分钟,屠家人的大戏却波澜起伏,待景栗走下台,精彩剧情已然结束。   不知被耍的屠铭中还以为好戏才刚开始,晃着高脚杯里的葡萄汁,满怀期待地盯着正在爷爷耳边窃窃私语的疯批情妇。   景栗装傻演戏,低声问道:“表哥,那位情妇什么时候才会把照片向所有人公开?”   屠铭中仍以为胜券在握:“她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等着看好戏吧!” 第326章 双面大锦鲤   就这么等啊等啊等啊等,屠铭中望穿秋水,也没等到屠豪母亲爆发疯批本性。   景栗故作迷惑地问道:“她不会被屠爷爷说服了吧?”   “不可能!”屠铭中根据经验断言,可是他看屠豪母亲的神情和从前似乎全然不同,心中不免也起了疑——   “进会场之前,她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没有啊~”景栗的谎话越编越顺溜:“她戴着大墨镜装高冷,迟到了连句道歉都没有,完全对我爱搭不理。”   屠铭中动了煽风点火的心思:“我要想办法刺激一下她!”   “等等…”景栗刚拉住他,就听到主持人说慈善拍卖环节开始,顺势说道——   “先等一等,当心被屠家人发现是你在背后指使她,拍卖是今晚的重头戏,疯女人说不定是在等待最好的时机爆发!”   屠铭中被劝住,暂且观望情况。   拍品是由慈善基金会的成员捐赠,与会者参与竞拍,收入将用于妇女儿童福利事业。   单老太太捐出了一套翡翠首饰和一个古董花瓶,另外,原版故事里单子悦还以300万的高价拍下了一副自闭症儿童所画的油画。   善行积善德,全因单家慷慨行善,含恨而死的单子悦才有资格得到冥界阴司的帮助,由解怨使者景栗出马为她了却生前的所有遗憾。   拍卖会的进展和原剧情一模一样,画作的拍卖是最后一部分,景栗顺利拍下了单子悦买过的那副画,而屠豪的母亲始终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有失体面的举动。   屠铭中的耐心已经耗尽:“那个疯女人今天难道转性了吗,我要去问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淡定”,景栗假好心:“我替你去更合适!”   屠铭中郑重其事道:“一定要不遗余力鼓动她把照片公开!”   景栗一本正经地忽悠:“尽管放心,本小姐是挑事小能手!”   但事实是,身为“双面人”的她不止不会挑事,还会平事,力保屠豪母亲不在宴会之上掀任何风浪。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场有不少人知道屠豪母亲是屠家老爷子的忘年恋情妇,上流社会的交际圈有等级森严的鄙视链,像她这样无名无分的女人,无疑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全场人都像避瘟神似的躲着她。   屠夫人被“押送”回了家,屠老爷子和屠征为了不引人非议,还得继续强颜欢笑与生意伙伴交际应酬。   屠豪的母亲倚靠在会场角落的窗边,身边放着一整瓶红酒,正在自斟自饮。   景栗走上前,微倾果汁杯和她的高脚杯轻轻一碰,笑言:“我一直担心你会因为沉不住气而曝光照片,现在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看到你,我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斗不过屠征和屠昭”,屠豪母亲已带三分醉意——   “你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子弟,从懂事起就要为争权夺利而钩心斗角,像冷血动物一样漠视情感,心中只有利益和算计,在不动声色间就能把人耍的团团转。   你给我支的招数果然高明,屠征、屠昭兄妹从前看我的眼神中只有藐视,而今天却是无法掩饰的恐惧,为了在众人面前封住我的嘴,差点跪下来请求,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但同时也很悲哀,我的心机手段连小小年纪的你都比不过,怎么可能斗得赢屠家那一窝阴险的狐狸。”   她自嘲地苦笑,说话间又拿起了酒。   她既不精于心机谋划,又口无遮拦肆意率性,若是不改变此性格,人生注定还会是悲剧收场。   “你已经醉了,少喝点”,景栗按住酒瓶:“要想斗得赢屠家人,首先要保持清醒!”   “三分醉就是我的清醒状态”,屠豪母亲饮尽杯中酒:“对我而言,绝对的清醒,意味着绝对的痛苦。”   她不仅患有躁郁症,还有严重的酒瘾,为了她的身体着想,景栗建议道:“您最好尽快找心理医生看一看,及早调整好状态,不仅能够更好地应对屠家人,也可以更好地照顾屠豪。”   屠豪母亲对心理医生相当排斥,当即神经敏感地质问:“难道你和他们一样,也认为我疯了吗?”   “您不要这么激动”,景栗不是医学专家,无法从专业角度解释清楚心理疾病和疯有本质的区别,于是编出了善意的谎言规劝——   “在囚笼一般的冰冷豪门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心理完全正常,连屠昭都会定期咨询心理医生,这是排解压力、保持积极心态的最好办法,不要输给屠家人,也不要被他们的一声声‘疯子’逼成真正的疯子!”   “屠昭的心理也不正常吗?”屠豪母亲讶异于她的神通广大——   “有关屠家的事,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只有把屠家人的秘密查的清清楚楚,才可以更好地打击报复,这是豪门争斗最常用的方法之一,您不妨借鉴一下。”   景栗希望未来她不要再用硬碰硬的自我毁灭方式,而是像屠铭中那样多以杀人不见血的心机软手段对付屠家人,既然要参与豪门之争,就必须遵循游戏规则。   屠豪母亲只觉今日的境遇堪称奇遇:“以前常听说,单家人个性孤傲,但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人人都把我看做洪水猛兽的宴会上,居然只有单家小姐愿意和我谈心。”   “屠铭中让我来鼓动你曝光照片,我总得多聊几句装装样子”,景栗担心屠家人将来会再利用伪心理医生谋害屠豪母亲,特别嘱咐道——   “找心理医生的时候,一定要多加留心,屠家人很有可能会借医生的手除掉你,这在豪门争斗中很常见。”   “好…谢谢…”屠豪母亲几番打量,也看不透眼前的这位贵小姐——   “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景栗摆出一副很社会的架势答道:“您所生的儿子屠豪是屠家贵子,未来说不定有机会掌管屠家家业,现在正好有机会,就和您提前攀个交情!”   再多经历几次任务,将来如果人老珠黄还不能爆红,完全可以转行当编剧。   屠豪母亲又倒了一杯酒,美的令人心颤的双目之中写满了忧虑:“加入我的儿子真能成为屠家候选人之一…实在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第327章 高人本人   景栗不解:“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屠豪当真能得到老太爷的股份,很有可能会被接屠家人回国抚养,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堪比龙潭虎穴的屠家,必定会受不少委屈,可如果得不到股份和足够多的财产,他这辈子都会被屠家正室的子孙踩在脚下…”屠豪母亲吐露心声,扬脖将大半杯酒一饮而尽,追悔莫及间眼中闪动盈盈泪光——   “终究是我害了他,有我这样的母亲,他的人生注定不幸福。”   “比起冷漠无情的屠家人,屠豪更在乎的应该是您这位母亲,假如您能够尽量多花些时间陪伴他,他的人生一定能够幸福很多。”   景栗已听屠豪讲过不少往事,说起屠家人时,他总是带着冷漠的恨意,还有一股不报仇不罢休的狠劲儿,但提起母亲时,他几乎没有愤恨的戾气,只有遗憾和无奈。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根本没有办法和儿子太亲近”,屠豪母亲倏而高高仰起头,抵在身后的玻璃上,沉默了足有一分多钟,竭力抑制眼泪滑落——   “只要见到他,我的精神就会被愧疚感击垮,在他很小的时候,我动过好多次带着他一起死的念头,有一次甚至已经抱着他站在了楼顶天台,要不是保姆阻拦及时,我们母子两人早就已经离开了人世。”   在屠豪看来,母亲爱环球旅行和华服珠宝胜过他,对他的生活漠不关心,但事实真相是,母亲避而不见,其实是为了不伤害他。   屠豪母亲一直以来都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又拒绝接受医生治疗,根本无法正常表达母爱,只能向疯子一样,不断大闹屠家,拼尽全力为儿子争取更多的利益。   景栗听后不由得想起了多条社会新闻,有些产后抑郁严重的母亲会做出带着孩子一同自杀的极端行为,屠豪妈妈的症状与此极为相似,必须要及时就医,她努力劝说道——   “您是合格的母亲,也很爱自己的孩子,只是因为压力太大而患上了心理疾病,只有在医生的帮助下,您才能完全恢复正常状态,能给屠豪幸福生活的,不是金钱和股票,而是真正温暖的母爱。”   屠豪母亲微蹙眉头,望着眼前目光真诚的女孩子,垂头沉默良久,说道:“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而后她深呼吸几次,平复心中翻涌的情绪,脸上又泛起了先前那带着讥诮与凉薄意味的笑容——   “看刚刚屠家人的架势,张翠芬那毒妇已经没有了翻身的余地,对我而言,不仅眼中钉少了一颗,而且以后还可以用剩余的照片威胁好面子的屠征,为我的儿子争取更多的利益,你的这份恩情,我会铭记于心,以后无论你有任何需要,我都会竭尽所能配合。”   张翠芬是屠夫人的名字,听着略显土气且有年代感,因为丑闻照片提前于原剧情被送到了屠家人面前,她马上就会失去费劲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屠夫人”名号。   屠豪母亲并未图一时之快而公开曝光照片,而是选择利用丑闻照做威胁屠家的筹码,这无疑是最明智的做法,景栗真心希望,她以后能够摆脱“疯批情妇”的标签,就算不能成为豪门宅斗的大赢家,至少也要治愈心理疾病,和儿子屠豪一起过幸福的生活。   屠铭中一直在不远处观望,见公主表妹返回,急急问道:“情况怎么样?”   景栗展现“人格分裂”式演技,立马扮起了第二角色,沉着脸说道:“那个女人太不好对付了,我劝她喝了一杯又一杯,费劲口舌煽风点火,她却始终不为所动,肯定你因为爷爷和爸爸许给了她什么好处!”   屠铭中被塑料队友摆了一道,却浑然不觉:“疯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理智,难不成背后有高人指点吗?”   “本小姐就是高人本人!”景栗在心里得意地说了一句,开口讲的却是——   “至少疯女人把照片拿给了屠家人看,你继母恐怕明天就会被赶出家门吧。”   “但这和之前的预期相差实在太远,让我如何能甘心!”   屠铭中原本的计划,像是杀伤力极强的核弹,不单单是把张翠芬赶出屠家这么简单,还要让屠铭祺因为有这样的母亲而一辈子抬不起头,此外,害屠家名誉扫地的疯批情妇也不会有好下场,势必会被屠家人狠狠惩治。   可是现在,核弹威力大幅度降级,最多称得上是手榴弹,只炸伤了毒妇张翠芬一人,屠铭祺受牵连的程度大幅度下降,疯批情妇更是绝地逆袭,一切完全脱离了屠铭中的谋划。   看到大侄子的天灵盖上都快冒起了黑烟,景栗假模假式地安慰道:“所有计划都有失败的可能性…”   “我没有失败过,我也不允许自己失败!”愤怒的屠铭中几乎要把高脚杯捏碎。   景栗第一次见到好胜心如此强的人:“淡定,务必淡定…那个…俗话说得好,失败是成功之母…”   屠铭中感觉公主表妹的状态很反常:“你为什么一点气愤的感觉都没有?”   从“单子悦”之前的种种表现来看,她分明怀有报复之心,想要搅得屠家不得安宁,可是此时的她却异乎寻常地洒脱,完全不介意计划失败,屠铭中不由得生疑。   景栗挑了挑眉,变身劝大侄子豁达的哲学家:“有输有赢才是人生,既要有赢得起的信心,也要有输得起的心胸,年轻人你看待输赢成败的眼界相当狭隘,境界有待提升哦!”   说完后她还抬手拍了拍大侄子的肩膀,像是阅历丰富的老者在教导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般。   屠铭中实在无法理解性格跳脱的“宝藏表妹”,可是嘴角却在不经意间上翘,用手指戳了戳大锦鲤的额头——   “小小年纪的丫头,不要学大人老气横秋的语气!”   景栗扒拉开他的手,晃了晃刘海,开始为下一步计划铺路——   “你姑父好像没有来参加宴会,他会不会暗中帮你继母呢?”   陈世嵋和屠夫人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假如他在此事里横插一脚,事情会不会出现意想不到的转折? 第328章 信任的小船说翻就翻   “我姑父今晚没有参加宴会,听说正在忙着协助单家的律师办事”,屠铭中透彻地了解屠家每一个人的性情——   “我姑父奸诈狡猾、贪财绝情,得知我继母出事的消息后,他不仅不会出手相助,还会落井下石,使劲浑身解数撇清和我继母的关系,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受连累,继续做屠家的女婿。”   说话之间,他忽然有了新的想法,四顾之后压低声音继续说道:“那天在医院楼梯间录的音频正好能在这时候派上用场,回家之后我可以想办法悄悄把录音笔放到爷爷的房间,这样我继母和我姑父这对奸夫**就会被一起赶出屠家!”   景栗猜的到大侄子的小算盘,事成之后,他一定会暗中通过各种渠道宣扬奸夫**的种种刷新道德底线的不要脸行径,到时候屠铭祺和屠铭意等人都会受牵连,这样一来,屠家铭字辈里唯一没有身世黑料的只要大侄子一个,妥妥的继承者最佳人选。   景栗有了更好的主意:“不要急,把音频发给我,我有办法让你的继母和姑父惨上加惨!”   屠铭中好奇:“你想用什么方法?”   景栗玩神秘:“天机不可泄露,保证会给你惊喜!”   从晚宴会场回到四合院,因为张翠芬的丑闻照,屠家长辈们的脸色都极其难看,一水儿地铁青,屠征脑门上的青色尤为明显。   屠夫人的批斗大会即将开始,所有孩子们都被要求回房休息,屠铭祺察觉到母亲出了事,不过截止到目前,没有任何人告知他详情。   景栗直接去了屠铭中的房间取录音笔,不得不说,这项任务特别费录音笔,还好富家大少屠铭中有足够的存货。   大锦鲤突发奇想:“表哥,你有没有窃听设备,我想在第一时间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我又不是特工,哪来的窃听设备”,行事严谨的屠铭中在电脑里留下了录音的备份,不过就算不窃听,他也有办法在第一时间获知秘闻——   “家里的老佣人和我的关系都很好,他们稍后就会把听到的所有消息都告诉我。”   景栗离开前特别嘱咐:“队友之间要情报共享,一会儿你不要忘记打电话把内幕告诉我!”   屠铭中点了点头笑笑:“好的,搞事小搭档。”   大侄子的能力和效率双强,临近11点的时候,景栗接到电话,得知屠家已经做出决定,明天屠征即会办理离婚,屠夫人张翠芬一分钱都休想得到。   沦为身无分文的豪门弃妇固然悲惨,可是根据目前的情况推断,张翠芬是谋害单子悦的凶手之一,按照解怨惯例,这样的惩罚还远远不够。   景栗需得再多刺激反派团队一把,逼他们真正亮出屠刀,这样才能把杀人罪名牢牢安在屠夫人和陈世嵋的头上。   不知道两位解怨队友的窃听是否有收获,景栗迷迷糊糊地睡着,做了一个离奇且离谱的梦。   梦里屠豪也来到了四合院,仿佛开了神仙外挂,蹭的一下就像二踢脚似的飞上了天,屠家众人皆抖如筛糠地跪地膜拜,而屠豪却丝毫不为所动,带着灭霸同款宝石手套,一个响指过后,屠氏一族就地灰飞烟灭,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头上多了一顶金灿灿的皇冠,上有钻石拼成的四个足以闪瞎人眼的大字——   霸道总裁。   一夜尽是光怪陆离的奇梦,第二天她早早醒来,直奔屠陈世嵋夫妇所住的西院,想要尽快把项链联络器取回来。   然而,现实总多波折,陈世嵋昨晚并没有在家里休息,屠昭仍旧保持着贴心且热络的态度,立刻联系陈世嵋的助理,让其尽快找到并送回项链。   景栗忐忑不已,生怕联络器丢失,脑中不禁浮现出和事务所彻底失联的种种可怕后果,心里一时间乱极了,并未注意到屠昭正在用意味深长的阴谋式眼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早饭的就餐人数持续减少,被PK下线的屠夫人自然不会再现身,屠铭祺也不见踪影,不知道是不是和母亲一起被赶出了屠家,屠征亦缺席,八成是在想办法洗白头顶的绿帽子,其余人皆遵守“食不言”的原则,一心只吃盘中餐,闭口不问风波事。   终于,屠昭开口打破了沉默,抛出了炸弹式的一问:“子悦,我昨晚查看了宴会酒店大堂的监控,发现你在晚宴之前和周虹影单独聊了十多分钟,你们之前难道认识吗?”   周虹影是屠豪母亲的名字,景栗想不到屠昭这么快就查到了监控内容,骤然紧张,但表面不得不强装淡定,随机应变道——   “我奶奶知道屠爷爷的这位情妇,之前和我提起过几次,昨天在酒店大厅我和她偶遇,当时她可怜兮兮地一直恳求,我心一软就把她带进了会场。”   屠昭并不完全相信:“就这么简单吗?”   “屠姑姑这个问题真有意思”,景栗依靠豪门贵小姐的傲娇态度扭转局面,不好惹的小眼神一瞪,质问道——   “我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和区区一个情妇的关系不简单!”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有些反常…”屠昭疑虑难消除——   “依照你的性格,不应该和周虹影那样的女人多讲一句话。”   “我觉得好玩呗~”景栗避重就轻,以三分调侃、三分戏谑的语气说道——   “之前我一直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屠爷爷焕发第二春,昨天我终于找到了答案!”   这不该是14岁少女的台词,不过单子悦的人设是霸道早熟,讲出此番话合情合理,而且还可以完全打消对方的疑心。   屠昭的确被她糊弄了过去,但是另有一人却不好应付。   饭后,屠铭中再次来到她的房间,这一次不是带公主表妹观光嗨玩,而是刨根究底追问真相——   “你和周虹影那个疯女人,在酒店大堂交谈了有十多分钟吗?”   景栗这时才意识到,这一点和昨晚他所编的故事有明显的出入,她的目光下意识有几秒的闪躲,勉强解释道——   “不至于那么久,你姑姑在夸张而已。”   “真的吗?”屠铭中自懂事起就活在心计算机的漩涡之中,他凭借直觉判断,公主表妹并不是和他一条心的真队友,信任的小船说翻就翻——   “我打算去看一看那段监控,你有兴趣一起吗?”   “你是在怀疑我吗!?”景栗硬着头皮强撑——   “我当时不过是和疯女人重新强调了一遍重点而已,想不到你居然起了疑心,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监控视频是她说谎的铁证,此刻的她只能故作理直气壮,希望能以此手段稳住塑料队友屠铭中。 第329章 新塑料队友上线   假如这是玛丽苏电视剧剧情,大女主提出这样的质问,男主一定会当场认错道歉,要什么理智,当然是选择无条件相信她。   只可惜,解怨使者景栗向来缺乏大女主的气运,而且,由于事发突然,她并没能完全控制住情绪,所表演的那段质问明显用力过猛,没有发挥出演技最优水平,任务里分分钟都是“现场直播”,没有重演一次的机会,真真是懊恼。   屠铭中不是无脑盲目的剧版男主,他有着侦探一般的执着,不探明真相不罢休——   “我现在就要去酒店查监控视频!”   景栗给出最后的警告:“如果你真去看视频,我们的合作关系就此中止!”   大侄子虽有犹豫,可是最终还是选择决绝离开。   景栗以犀利的目光送他离开,千里之外,世界无声黑白。   这一刻的她,远程没有解怨队友出谋划策,身边也不再有塑料队友联手合作,彻彻底底进入了孤军奋战的极端模式。   塑料队友本就不可靠,关系崩了影响也不大,当务之急是先和事务所的24K纯金真队友恢复联络,整合所有信息,谋划下一步行动方向。   景栗向佣人要了陈世嵋的电话,专门打过去询问联络器项链一事,得到一个令她紧张的心情大为缓解的好消息——   原来陈世嵋昨天就发现了文件盒里的项链,已经取出来装在了身上,只是因为太忙没来得及还给她。   项链不仅没有丢,还长时间被陈世嵋随身携带,只要这厮策划过阴谋,解怨队友一定可以知道的清清楚楚。   陈世嵋在电话里还说,他们夫妇打算中午请她单独吃饭,讲出的理由是尽地主之谊。   不过,以景栗对屠家人的了解,猜测事情不会如此简单,这对夫妻的心里铁定是在暗暗打着不为人知的小算盘。   她把饭局答应了下来,倒要看看陈世嵋能玩出什么花样,如果到时候事情的发展不利于她,那就可以亮出医院楼梯间的录音,必然能够牵制住陈世嵋夫妇。   风雪又起,冬寒愈增,但无论天气有任何变化,屠家四合院内的每一个房间都温暖如春。   佣人送来了果茶和糕点,透明晶莹的茶壶在朱红描金的陶制小炉上暖暖地温着,清甜沁脾的果香和茶香随着氤氲水汽弥漫满室。   景栗拿起一块精致的五瓣状梅花酥饼,小尝一口,唇齿留香,不过此时的她无心品尝美食,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推进任务。   怨灵苦主单子悦所设定的任务之中,收回洪念善财产这一条即将完成,但找出并惩治杀人凶手的事进展仍旧缓慢。   从当前的情形看,不止是张翠芬和陈世嵋,甚至连屠征都对单子悦有杀心,很有可能是他们合谋杀人,要想让这些人全部受到应有的惩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午饭屠昭安排在了一家私人会所,位置很隐蔽,招牌不显眼,入内才会发现别有洞天,装修风格不是binglingbingling的耀眼奢华,而是极有设计感的工业风,主色调为高级的黑灰两色搭配,在冷色灯光的映衬之下,氛围像极了电影,有钱有势的反派团队策划阴谋时十有八九就在这样的地方。   景栗终于从陈世嵋的手里拿回了联络器,把玉坠捏在手里的那一刻,她差点喜极而泣,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独教授熟悉的声音——   “大锦鲤,我们想死你了!”   这句冯巩式口头禅十分应景,景栗此时激动的心情像极了过大年。   屠昭开门见山:“子悦,张翠芬暗中帮洪念善坑骗单家,你对她怀怀恨在心,所以才借周虹影的手,通过在晚宴上亮出照片的方式,让张翠芬失去了屠夫人的名号,对吗?”   陈世嵋走妇唱夫随路线,补充道:“查过四季酒店的监控之后,我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慈善宴会那天的上午,子悦你和屠铭中一起去找过周虹影,是你把照片给了她,对吗?”   他和张翠芬有勾结,一早就知道“单子悦”掌握有丑闻照的事,做出此推断合情合理。   此外,这对夫妇似乎对监控有迷之热爱,总能在第一时间通过监控查出事情的端倪,连景栗去酒店找周虹影的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调查能力如此之强,不做刑警真是可惜。   独教授适时提醒大锦鲤:“这夫妻俩才是幕后的大boss,现在没有时间多解释,你先尽力和他们周旋着!”   景栗听从建议,未和面前的蛇蝎夫妻交实底,只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屠昭说道:“我看得出来,你想要狠狠整治和洪念善有密切往来的人,张翠芬和屠征应该都是你的目标,恰好这两人也是我的眼中钉,你和姑姑联手除掉他们,怎么样?”   “原来屠姑姑是想上演手足相残的大戏呐,真有意思!”为了争权争利,血脉亲情都弃之不顾,景栗只觉屠家的黑幕越来越深,不过这有能是她借东风完成任务的大好机会,于是趁势问道——   “二位的计划是什么?”   “在谈具体计划之前,我们需得彼此坦诚”,陈世嵋是谈判的高手——   “屠铭中为什么会和你一起去找周虹影,难道他一直在背后协助你深挖张翠芬的黑料吗?”   屠豪在这时紧急插话:“大锦鲤,你把大侄子保下来,就说照片是你找私人侦探拍的,大侄子只是你的小跟班而已。”   景栗不由得怔了怔,想不到一天不见,屠豪的思维居然发生了180度大转弯,不再坑大侄子,反倒保护起了他。   景栗尽管不解原因,但暂且还是按队友的意思行事:“我对北京不熟悉,出门总需要人带路,正好屠铭中对继母张翠芬恨之入骨,所以我就和他合作了一场,共同鼓动周虹影在晚宴上将照片公开。”   屠昭有一件事想不通:“按照周虹影的疯批性格,应该会把照片宣言到人尽皆知,昨晚她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   “我也十分纳闷…”景栗故作糊涂,然后转移话题——   “虽说我的谋划没有完全成功,但好歹让张翠芬倒了大霉,二位接下来有什么大计划吗?”   “屠铭中本事不大,心眼倒不少,性情阴沉,十分难相处”,屠昭贬低侄子,并发起邀请——   “你不如和姑姑合作,任何计划都可以百分之一百成功,怎么样?”   大锦鲤在此任务中的塑料队友运旺的不得了,刚和屠铭中闹掰,立马就有屠昭夫妇接班。 第330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屠豪远程指挥:“答应他们!”   景栗也正有此意,只有和反派团队结盟,才可以获知他们的全盘谋划。   屠昭的笑容比平时真诚三分:“那天在医院,单老太太给我家老太爷打电话,想必讲了不少对屠征不满的话吧。”   景栗借吃东西的时机深思熟虑,端着大小姐的架子慢条斯理咽下半个蟹粉酿带子之后,才说:“这我不大清楚,觉得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事,就没有多问奶奶。”   不是她不好奇那天的通话内容,而是没能问出真相。   前天在医院看望屠老太爷后,晚上她联系过单家,得知因为生意关系,单老太太和单子悦的父母都紧急前往了美国,近三、四天都没有空闲和她讨论有关屠家的事。   景栗觉得屠昭的猜测相当耐人寻味:“屠姑姑为什么会认为我奶奶讲了屠叔叔的坏话?”   屠昭道明原委:“前年屠征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和一位港商合作,豪掷三个多亿在澳门投资博彩业,从财务报表上看月月有盈利,屠氏集团的股东因此而对他颇为认可。   可是,接到单老太太电话的那天下午,我家老太爷突然派人前往澳门的分公司查账,我今天上午收到消息,原来博彩生意赔的一塌糊涂,屠征一直都在靠做假账和拆东墙补西墙的方法掩盖投资失败的真相。”   “屠姑姑觉得是我奶奶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老太爷的吗?”虽是问句,不过景栗基本能够确定答案,既然屠征是和港商合作,常住香港且神通广大的单家必定知晓内情。   陈世嵋又讲出另一重要消息:“老太爷这两天在和律师讨论重新修改遗嘱的事,我打听到消息,新遗嘱有可能会大幅度削减屠征的继承份额。”   言至此处,景栗猜出了他们的心思:“二位和我合作,是想通过单家的力量查到更多有关屠征叔叔的黑料吗?”   “没错!”屠昭点了点头:“尽管我在屠氏集团工作,可是职权有限,不大了解屠征近年来新投资的各个项目的真实收益情况,不过能够确定他在新加坡和美国的生意都存在问题,单家在这两个国家的人脉都很广,能不能麻烦单老太太尽快帮忙查一查?”   陈世嵋在旁做老婆的助攻:“只要拿到更多屠征投资失败和伪造账目的证据,我们就可以在屠氏集团所有股东面前证明他没有接管屠家家业的能力,到时候单家报复他的目的也可以实现,对我们两方而言是双赢!”   “双赢?切!”屠豪在屏幕前大翻白眼:“这对恶毒夫妻可真会算计,明明是对他们自己更有好处!”   英雄所见略同,景栗将此不满表达了出来:“单家的报复没必要做到把屠征叔叔赶下继承人宝座的地步,这一计划归根到底是对屠姑姑更有利,只有把屠叔叔赶下台,您才有机会上位,不对吗?”   “的确如此”,屠昭并未伪善地掩藏野心,郑重其事地保证道——   “单老太太的助力我必会铭记于心,日后只要我掌管屠家家业,单家的任何要求我都会不遗余力满足!”   “但这一计划有个很大的漏洞”,景栗发现了bug——   “即便我奶奶出手相助,要想查清屠征叔叔在新加坡和美国的投资情况,至少也得一个星期,可是老太爷的身体状况很差,恐怕这几天就会定下新遗嘱,到时候还有可能是屠征叔叔比您更占优势。”   陈世嵋提出第二套方案:“这确实是个大问题,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走一步险棋,但不知道子悦你愿不愿意配合。”   景栗对这位两面三刀的渣男并无好印象,生硬回怼:“卖什么关子,你不说清楚我怎么能确定自己愿不愿意!”   “之前你用照片威胁过张翠芬,她已经对你起了杀心,屠征那边肯定也猜得出自己当前所经历的波折和单家有关,恨不能杀了你泄愤!”分析凶险局势过后,陈世嵋进一步说道——   “眼下最好的办法,是顺势做个局,我想办法刺激他们夫妇动手,在绝对保证你安全的前提之下,坐实屠征和张翠芬杀人未遂的罪名,把他们两人全部送进监狱!”   两位解怨队友不约而同地“切”了一声,独教授怒批渣男:“诡计多端、衣冠禽兽!”   队友只批判不解释,弄得景栗一头雾水,她思考片刻后问道:“在不威胁我生命安全的前提下,可能让他们以杀人未遂的罪名被逮捕吗?”   “绝对可以!”陈世嵋胸有成竹:“我是律师,精通法律,百分之一百能让屠征和张翠芬沦为阶下囚!”   陈世嵋不止是没有道德底线的衣冠禽兽,还是一门心思钻法律漏洞的人渣律师,不趁着解怨的机会干掉此渣男,大锦鲤都觉得自己对不起天地众生。   “偌大的屠家,想杀我的不止是他们夫妻两人吧~”景栗极度怀疑此渣男曾经参与过谋杀单子悦的行动,对其相当之不信任,说话时锐利的目光牢牢锁定他。   这时,屠豪再次给出风险最大的建议:“参与他们的计划,这是完成任务最好的办法!”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景栗心一横豁出去了,反派团队能干掉一个是一个,当场和屠昭夫妇结为同盟。   陈世嵋任行动总策划:“我会在明晚之前安排好一切,到时候会提前把行动计划告诉你。”   景栗迟疑再三,最后决定暂时先不亮出医院楼道的录音,看看渣男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此时她更好奇的是,屠豪昨天究竟窃听到了什么,怎么突然之间风格转变如此之大。   带着满心疑问,她返回了屠家,刚走进所住的小院,就和大侄子狭路相逢。   冤家路窄,这句古话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个人都下意识地呆怔了几秒,假如这是电视剧,必定会有长镜头拍摄二人的微表情。   擦身而过的时候,屠铭中终才先开口:“听说你和我姑姑姑父一起吃饭了?”   景栗现已搭上了另一条塑料队友之船,没有必要和大侄子继续维持虚伪友谊,只甩下一句——   “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跳跃观剧”的屠豪费解不已:“你和大侄子怎么回事,吵架了吗?” 第331章 四位凶手   景栗快步回房,紧紧关上了门,这一刻的她,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和队友谈话——   “你们先讲一讲陈世嵋那边的情况,有没有什么重要发现?”   独教授翻开拿出记录小本本,大爆窃听猛料——   “你绝对想不到,陈世嵋之前和张翠芬暗中勾勾搭搭,其实全都是屠昭的意思,这个女人是万中无一的狠角色,故意让老公和张翠芬暧昧,目的就是打探屠征的秘密!”   “老话说的果然没有错,鱼配鱼,虾配虾,乌龟配王八!”屠豪跟着独教授混,成语和俗语的水平都大有长进,通过此任务,他对屠家人有了更深的了解——   “这对道德崩坏的夫妻简直绝了,婚姻关系完全建立在相互利用的基础上,我原本以为,和无能又爱装逼的屠征相比,屠昭还算是个靠谱的正常人,现在看来这娘们儿的疯批狠毒程度远在屠家所有人之上!”   独教授继续讲述劲爆收获:“刚才陈世嵋说的什么设局和杀人未遂的事,纯粹是忽悠你的说辞,这对夫妻俩的真正计划,是想让你真正死在屠家,他们不会亲自动手,而是煽动张翠芬捅刀,之后再通过伪造证据的方法把屠征诬陷为幕后黑手,这样一来,屠昭不仅能够分到更多的遗产,还可以接替屠征成为屠氏集团的正式继承人!”   景栗被惊的目瞪口呆,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屠昭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与此同时,她对单子悦遇害的真相又有了新的猜想:“难道当年单子悦之死的幕后黑手,是屠昭夫妇吗?动手杀人的是张翠芬,默许并支持恶行的是屠征,在背后蓄意设局挑拨矛盾的,是屠昭夫妇,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   “没错!”屠豪点头认同:“昨天晚上屠昭夫妇已经商议出了基本计划,陈世嵋将用花言巧语挑唆张翠芬杀人,事成之后,他假意留在凶案现场善后,实际却会报警并举报真凶。”   “能想出这么缜密的杀人计划,屠昭夫妇八成有合谋杀人的前科吧…但是…”景栗有些地方还是想不通——   “根据资料,单子悦遇害之后,房内还起了火,她完全被烧成焦尸,现场的证据也彻底被毁,所以警方才没能查出真相,放火到底是谁的主意,应该不是屠昭夫妇吧。”   作为看过三遍柯南全套漫画的男人,屠豪的推理小宇宙大爆发:“真实情况很有可能是,张翠芬并不完全信任陈世嵋,杀完人后的她意外发现,这个渣男其实想要置她于死地,所以临时决定放火,烧光单子悦房间内对她不利的所有证据。”   “合理,完全合理!”独教授竖起大拇指为队友的逻辑点赞——   “必须要把屠昭、屠征、陈世嵋、张翠芬这四个人全部干掉,为单子悦报仇雪恨的目标才算是完全实现!”   “这四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工作量好大…”景栗的脸上写满了社畜的悲哀,不过深思片刻后,她的心态即刻由阴转晴——   “你们刚刚让我和屠昭假合作,其实是想借这对恶毒夫妇的顺风船,把四个凶手全都送进监狱,对吗?”   “聪明!”屠豪讲出谋划详情:“你表面配合屠昭夫妇的行动,暗地里搜集他们策划犯罪的证据,在张翠芬动手杀你的那一刻,你直接发挥武术特长反杀,同时打电话报警,到时候四凶手一个都别想逃脱法网!”   “计划是不错,不过…”景栗仔细琢磨每一个环节的可行性,不禁犯了难——   “该怎么得到屠昭夫妇策划杀人案的证据呢,在他们的房间偷偷装微型摄像头或者窃听器吗,我要去哪儿买这些专业设备?”   独教授支歪招:“老胡同的电线杆子上贴着不少小广告,你去看看有没有卖窃听器的卖家!”   “电线杆上的小广告怎么可能靠谱!”景栗只觉荒唐至极——   “电线杆子上贴的都是老军医治难言之隐和富婆重金求子的广告,怎么可能有人通过这么离谱的方式卖窃听器!”   屠豪年纪最小而且一直生活在远离普通大众生活的云端,根本听不懂队友所说的“小广告”的含义,疑惑问道——   “老军医治病…富婆求子…那个年代的电线杆难道是名医会诊所和软饭男聚集地吗?”   独教授不知道该怎么和眼前的地主家傻儿子解释小广告,只得说道:“电线杆的话题完全跑题,我们先集中精力思考任务。”   景栗在郁闷中甩掉拖鞋,身子一转斜躺在了沙发上,没想到双脚一离地,智商就重新占领了高地,她的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好主意,猝然坐起身拍着大腿说道——   “等会儿…要什么窃听器,用录音笔不就好了嘛!”   屠豪眼睛一亮:“好主意,你悄悄把录音笔放到屠昭的房间,之后再想办法取回来,一定能录到他们夫妻策划阴谋的证据!”   景栗一秒都不耽搁,立马行动起来,直奔西院屠昭的卧室,并以同意合作的话题使对方放松警惕。   见“傻傻小肥羊”上钩,屠昭自是喜不自胜,心机算盘打得啪啪响,脸上却仍旧保持着豪门小姐的优雅笑容,几乎不露丝毫破绽,演技不输实力派影后。   景栗开展下一步计划,一脸欣赏地环顾四周:“屠姑姑,您房间里的摆件很别致。”   屠昭大方地说道:“这些摆件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古董,你如果喜欢的话,不妨挑几件带回香港。”   “谢谢姑姑,那我就不客气了”,景栗开始在房间内踱步,假意看摆件,实则在找藏录音笔的最佳地点。   最后,她选择了摆放在博物架中间位置的一个镂空象牙嵌玉盒,假意打开端详内部,趁着对方不注意,利落地把口袋中的已调成录制模式的录音笔放了进去。   这个博物架是小客厅和卧房之间隔断的一部分,无论屠昭夫妇在房间的哪个位置说话,录音笔都能录的清清楚楚。   大功告成,网已撒好,静待大鱼自投罗网。 第332章 自信点,你已经红了!   和反派团队斗智斗勇结束之后,景栗才和队友说起了屠豪母亲的事。   其实屠豪已经在窃听陈世嵋的过程中大致了解了情况——   “之前听屠昭夫妇说,我妈突然出现在了宴会上,亮出丑闻照片把张翠芬被赶出了屠家,这件事是你做的吗?”   景栗讲明实情:“屠铭中想要借刀杀人,利用你母亲把张翠芬丑闻的事情闹大,我在中间尽可能地周旋,并没有让你母亲掉进屠铭中的陷阱。”   “多亏有你,谢谢…”提到母亲,屠豪的情绪总不免起伏难平,他烦闷地狠敲电脑键盘——   “情报事务所怎么总出纰漏,资料里根本没提到我妈会在任务期间出现在北京的事!”   这个锅不该情报事务所背,景栗解释道:“现在各方面的状况和当年有很大的区别,在原版故事里,屠铭中应该没有和你妈妈见到面,自然无法利用,而且当时你妈妈也没有参加慈善晚宴,和单子悦之死完全没有关系,资料里没提到她是正常的。”   屠豪询问:“我妈现在人在哪里,还在北京吗?”   景栗答道:“这我不大清楚,不过我知道你妈妈住的酒店,要不要现在打电话去问一问?”   “算了,如今屠家人根本顾不上对付我妈,她留在北京也不会出什么事。”屠豪清楚母亲斗不过姓屠的一群狐狸,不过此刻的屠家人陷入内乱,没有人有工夫对付他的母亲。   景栗对一件事十分不解:“以前你一直针对大侄子,怎么一天不见就变了态度,刚才非要让我编谎话保住他?”   “之前完全是意气用事,冷静下来之后,我把屠家有资格接管家业的人上上下下都琢磨了一遍,发现他们全都是心机毒蛇,相比较而言,大侄子顺利坐上继承人的位置,对我来说最为有利。   现在的屠昭和张翠芬都已经疯到策划杀人的地步,如果让她们知道是屠铭中在背后搞鬼,说不定会连他一起杀掉。”   郁闷的屠豪又开始辣手摧花,边说边薅秃了花瓶中的粉蓝色绣球花,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多多少少心怀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继续讲道——   “屠家正室子孙里怎么就没有一个既正直又有能力的接班人,弄得我不得不矮子里拔将军,把希望寄托在屠铭中这种害过我妈妈的讨厌鬼的身上!”   听说17岁的屠铭中算计了他的母亲,屠豪的心中自是有一千一万个不满,可是屠家其他人做这类事情的次数更多,他并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景栗安慰道:“你现在至少可以用手里的股份钳制住大侄子,他为了得到股份,不得不想尽办法低头求你。”   “我已经决定,把百分之七的股份卖给大侄子,自己留百分之六,既可以从屠铭中那里换好处,又可以狠狠气屠家其他人一把!”说完股份安排之后,屠豪送上了一个好消息——   “一部好莱坞动作大片即将在亚洲地区征选女主角,中日韩三国多位知名影星都在争抢这一角色,咱们JYT在业内没有名气,很难和巨星背后的大公司竞争,我施压让大侄子出面想办法,不到半天的工夫,他就利用强大的人脉网打通了关系,把你的视频资料送到了导演和制片人面前,对方对你很满意,只要你能在两周的选角期内参加面试,争取到角色的概率相当之大!”   “两周?我肯定能回去!”景栗瞬间精神百倍,出演好莱坞大片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恨不能当下就手起刀落干掉四位凶手,不过倒霉太久的她本能地对从天而降的好消息持怀疑态度——   “你该不会是在逗我玩我吧,我哪有什么视频资料能给好莱坞的大导演看?”   办法总比困难多,老板屠豪自是有妙招:“之前你录过好多段打戏的vlog,再加上电影和电视剧的一些花絮,剪辑编辑一下就是功夫女星的实力集锦。”   独教授补充:“不止如此,大侄子还下血本送了三个广告合约,全部是知名大品牌,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你的广告将在各大电视台和网络平台循环播放!”   她出演重要配角的电影和电视剧还没播,大牌广告就已经安排到位,这节奏简直爽到飞起。   景栗只觉身在梦中:“我…难道真的要红了吗?”   “大锦鲤,自信点,你已经红了!”屠豪说出更多好消息——   “上一部电视剧和电影在拍摄过程中风波不断,作为大赢家的你不仅收获了好口碑,更拥有了热度和知名度,好多剧组都有意向邀请你出演主角,商务活动的邀约更是一个接一个,要不是有解怨任务,你现在每天的日程都会排的满满当当!”   独教授作为领导,肩负着扭正事务所成员三观的重要任务——   “话不能这样说,要是没有解怨任务,大锦鲤还没走红就已经凉凉,现在差不多该投胎转世重新做人了。”   重新做人,这词听着相当别扭,不过单纯从字面意思理解的话,倒也没有大错。   “听屠昭夫妇的意思,明天晚上就会安排张翠芬来杀我,一切顺利的话,后天我就能回去和你们相聚了…咦…不太对…”景栗因一时高兴而脑子短路,差点忘记解怨任务有两项——   “收回单家资产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办妥,我现在就打电话催一下陈世嵋…”   “等等!”独教授抬眼发现了变化:“消失了,收回单家财产的任务从卷轴上消失了!”   正在这时,景栗的手机响起,是陈世嵋打来告诉她,洪念善一方已经正式在法律文件上签字,交出了手中所有的单家财产和股份,只求单家人能够放他们一家老小一马。   洪念善之前口口声声说什么走完法律流程至少要两周,现在却以闪电般的速度完成,想来是为了让“单子悦”完全放下戒心,彻彻底底进入他们夫妇安排的圈套。   这对景栗而言是大大的好事,任务负担直接减半,专注反杀四凶手的核心目标即可。   另外,她对于事务所的任务卷轴充满了好奇,搞不懂这玩意儿用的到底是什么阴间黑科技,感应力居然能这么强! 第333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屠昭的花招不止于此,她还特意让女儿屠铭真和屠铭意过来,亲亲蜜蜜地和“单子悦”称姐道妹。   接下来,她们三人上演了帝都版塑料姐妹花剧情,亲亲热热地假装知心好友,在一家装修比慈禧太后寝宫还要奢华的高级餐厅,享用皇室风下午茶加晚餐。   投胎当真是一门技术活,景栗奋斗半辈子,也不一定能够到达豪门少女的起跑线。   尽管屠家姐妹对她千依百顺,不过景栗的体验感并不好,相比较而言,还是和屠铭中在一起玩更开心。   屠铭中虽然工于心计,可是17岁的他仍有真性情的一面,不会一味虚情假意地恭维迎合,陪着景栗逛吃逛玩时,四分之三的时间里脸上都写满嫌弃和痛苦。   反观屠家姐妹,屠铭真是标标准准的乖乖大小姐,柔顺到完全没有性格,屠铭意则是另一个极端,满身锋芒且满心算计,她对人的好之中至少掺杂有七分虚伪的心机。   明天即将展开决定性大行动,今天是她在四合院豪宅安住的最后一晚,自然要好好欣赏一番夜色美景。   她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晃啊晃,偷得浮生半日闲,和解怨队友同赏一轮月,天涯共此时。   手机铃声打破了她的宁静享受,来电显示是屠铭中,她下意识转头,见大侄子就站在对面小楼的窗台。   独教授猜测:“大侄子是不是还想和你继续做队友?”   “不行不行,一定要拒绝他!”屠豪担心会横生枝节——   “大侄子与屠昭的关系一直都不好,你现在和屠昭假意结盟,如果大侄子搅和进来,恐怕会节外生枝。”   这话的确有道理,解怨任务发展到这一步,大侄子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既然过了河,就索性狠狠心把桥也一起拆掉。   她接起电话,用不耐烦的口吻问道:“什么事?”   屠铭中不多讲废话,开门见山道:“你为什么突然之间和我姑姑走的这么近?她对任何人都没有真心,只有利用!”   景栗满不在乎道:“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何必五十步笑百步,我们不都是在相互利用吗?”   屠铭中恼火之下啪啪重拍铁艺栏杆:“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景栗把塑料队友关系断的彻彻底底:“收回你的假好心,我不需要!”   “你一定会后悔的!”屠铭中又气又急——   “我完全不理解你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景栗再次打断他的话:“我又不是考试重点,你没有必要理解!”   通话在相当不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二人互甩白眼,从阳台回到房间,用同款动作哗的一声拉上窗帘,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倒也不用老死,景栗作为单子悦的人生,最长只剩下48小时。   景栗虽然言语不留情,但她这样做,既是为了大局考虑,也是为了让大侄子远离风暴中心。   屠铭中此刻的身份有了大幅度提升,不再是解怨事务所的眼中钉,而是JTY娱乐公司的财神爷,解怨三巨头的重点保护对象。   漫长的一夜过去,第二天清晨,和她一同吃早饭的人数进一步减少,只有屠铭真姐妹俩陪着她。   其他人都去了哪里?她没有多问,料想屠家姐妹也不会讲出实情。   饭后她在小花园中溜达一圈消了消食,刚上线的屠豪打着哈欠赏景,还说道——   “四合院荒废了十多年,现在院子里肯定杂草丛生,我的初步计划是,把院子的主体改建成为冥界阴司帝都办事处,东西跨院我私留一处,作为咱们解怨事务所在北京的度假私宅,怎么样?”   景栗感觉这一想法实现的可能性不大:“解怨标的物不都归冥界阴司吗,你确定能私留下一个小院子吗?”   “装修的钱我全出,冥界阴司怎么着也得留个院子给我,毕竟我是四合院的产权人…”屠豪自有办法,他喝了一大口提神的咖啡,咽的时候目光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瞬间被呛的猛烈咳嗽了两声——   “妈…妈!?”   景栗以为他在开玩笑:“大清早别用这么客气的称呼,我可担不起。”   屠豪边咳边说:“别说话,回头!”   景栗转身一看,屠豪的母亲就在她身后大约两百米的位置。   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屠豪母亲走上前,笑问:“单小姐,你怎么在这里自言自语?”   “我无聊的时候就喜欢自言自语…”景栗编谎话应付,并询问——   “您今天来屠家有什么事吗?”   屠豪母亲晃了晃手中的果篮:“我来看看老爷子,他被张翠芬那个贱女人气到心脏病差点复发。”   她此刻的状态完全没有神经质的疯癫,穿着打扮也不像参加宴会时那样高调张扬,盈盈笑意如冬日阳光一般温暖,在没有外界刺激的情况下,她其实是温柔美丽如雪中娇梅一般的女人。   “晚宴的时候多谢你帮我,这是我准备的小礼物”,屠豪母亲递上一个纯白色的礼品袋:“单家大小姐金尊玉贵,也许这份礼物入不了你的眼,不过至少是我的一份心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景栗若是不收,便是辜负了好意,她道谢后接过。   屠豪母亲会心一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最新的消息,屠征在经营中出现重大失误,老爷子决定重新出山,亲自管理屠氏集团内部的各项事务。”   “这…这是真的吗?接替屠征管理屠氏集团的人,不是屠昭而是屠老爷子!”景栗难以置信,解怨三巨头都没能想到,已经退居幕后的屠老爷子竟然会再度出山。   屠豪母亲毫无保留地讲出大实话:“屠家老太爷和老爷子全都重男轻女,不愿把家业交给屠昭,老爷子尽管年纪大了,可是身体还算康健,至少能再撑五、六年,到时候屠铭中那一辈差不多已到能够独当一面的年纪,继承人从他们之中选择即可,我的儿子屠豪很可能也有机会。”   今天的她,心情甚好,最为重要的原因是,屠老爷子毕竟是屠豪的亲爹,老爷子在董事长的位置上多待一天,她就可以为而儿子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第334章 惨遭挨刀的大锦鲤   目送其离开,景栗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和这个时候的妈妈说吗?”   屠豪沉思良久,才问道:“你之前提醒她要小心提防屠家人了吗?”   景栗真心希望他们母子都能过得比原版故事更幸福:“我确实提醒过,但你更了解屠家人的性格,在眼下的乱局中,应该能替你妈妈想出对付屠家人的最好方法吧。”   “我妈妈太脆弱、太敏感,根本斗不过屠家人”,屠豪不希望母亲把人生都虚耗在豪门争斗中,神情罕见地严肃——   “你如果还有机会和我妈妈单独交流,就劝她离屠家越远越好,我不想花她用命争来的钱。”   亲情最大的悖论,是两代人总在不遗余力地用自以为最好的方式对待对方,这种偏执的好意越是深沉,亲子关系就越是疏离。   屠豪母亲因心理疾病而远离儿子,一门心思和屠家众人争钱争权,看似是贪财无情的疯女人,但事实是,她所争抢的一分一毫,都是为了儿子的前途,她生前买过无数限量版奢侈品,其实都是为了变相地给儿子留更多的遗产。   而屠豪在不缺钱只缺爱的极端环境下成长,比起金钱,他更希望得到母亲的关爱和陪伴。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是,不止是他们母子,在屠家畸形的环境之下,没有一个人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   屠豪母亲送给“单子悦”的礼物,是一整套TASAKI首饰,珍珠、钻石与铂金拼接为一朵朵灵动的璀璨铃兰,华贵且高冷,正如古诗所云,铃兰生幽谷,莹洁胜美玉。   铃兰的花语是幸福,传说收到铃兰花的人,会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屠豪母亲的这份礼物不止贵重,更饱含诚意。   景栗轻抚钻石铃兰一遍又一遍,财迷的心痛至滴血:“这么美的贵重首饰,任务结束之后却带不走,实在太可惜了!”   屠豪突发奇想:“要不然你在院子里找个隐秘的地方,把这套首饰藏起来,任务结束之后,我们去四合院说不定还能找到!”   这一建议类似跨时空藏宝游戏,景栗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望了望窗外,脑中萌生一个好办法——   “我在院子的假山边上悄悄挖个深坑,把首饰埋进去,别人肯定发现不了!”   她说干就干,嫌盒子太累赘,就找了塑料袋把整套首饰严严实实地裹了三层,再装进配套的黑色厚丝绒袋子里,在院里溜达了一大圈寻找合适地点,顺道还和正在修剪花枝的花匠要了一把小小的迷你花铲。   最终,她决定把首饰埋在所住的小院的墙根底下,可着劲儿的深挖,力保珠宝百分之一百安全。   古有黛玉葬鲜花,今有大锦鲤葬钻石花。   填上土,埋好坑,大功告成,她搓着几乎快要冻僵的双手,喜滋滋地返回房间。   在她奋力刨坑干体力活的过程中,屠豪和独教授主要做脑力运动,讨论屠家的新局势。   如今屠家老爷子,也就是屠豪的父亲重新出山管理屠氏集团,这对解怨任务并没有什么太大影响,不过很有可能会直接影响屠豪的人生。   屠豪自幼被屠征“流放”到美国,此次任务会把屠征送进监狱,这样一来,小屠豪很有可能就会提前回到中国,他的人生轨迹也许会发生一百八十度大逆转。   景栗大开脑洞:“改变命运的屠豪,会不会延长寿命?当任务结束的时候,屠豪是否会永远地离开解怨事务所,变身屠氏集团的霸道总裁,对独教授和我这样的平凡小人物不屑一顾,未来只能通过看财经新闻来表达对他的深深悼念…啊不对…深深怀念!”   屠豪自黑补充:“不止是财经新闻,如果我和女明星传了绯闻,娱乐新闻里也会有我的身影,为了让你们能更好地‘悼念’,我争取每年换12个明星女友。”   “一年12个…这频率听起来有点怪怪的…”景栗玩笑道:“你确定你约的是女朋友,不是大姨妈吗?”   “年轻人,你们太傻太天真了!”独教授说道——   “冥界阴司怎么舍得失去屠豪这尊财神爷,不管他变成什么样的人,哪怕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男,也会因为火灾等意外事故按时来阴间报道,换句话说,他注定是要被阎王爷狠宰的小肥羊!”   屠豪的脸不由得拉了下来:“我原本是置生死于度外的勇士,但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就是任由阎王宰割的冤大头!”   独教授用“丧理论”开解他:“古话说得好,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世间所有人,都是命运和阎王的玩物,想开点!”   正在这时,景栗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带着凶气的声音——   “单子悦,你给我站住!”   她回头,看到了阴沉着脸的屠铭祺,疑惑道:“你有什么事吗?”   屠铭中步步逼近,暴怒质问:“是不是你指使周虹影那个疯女人害我妈妈的?”   这两天他从屠昭和陈世嵋那里偷听了不少事,把一切都怪在了“单子悦”的头上。   景栗为了避免麻烦,说谎否认:“不是我,你搞错了。”   一直以来,她都把屠铭祺看做是纸片人反派,可是在这一刻,望着15岁稚气未蜕尽的他,景栗不禁心生怜悯。   母亲因为偷情而被赶出家门,这对屠铭中来说,恐怕是一辈子都难以抹去的心理阴影,他不愿恨亲生母亲,只能把恨意的矛头转向“单子悦”。   景栗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转身离开,可她还没走五步,就听到队友的惊呼提醒,下一秒,左侧腰间就一阵剧烈疼痛。   屠铭中,居然从背后捅了她一刀!   今天的她,是惨遭挨刀的大锦鲤。   尽管景栗不会死,可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刀实在太他妈疼了,她在震惊和疼痛之中跪倒在地。   屠铭中第一次用凶器杀人,捅刀之前他的心中只有满满的恨意,捅刀后他陷入了恐慌,看着倒地的单家表妹,完全不知所措。   “单子悦!”又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这个声音景栗熟悉,是大侄子屠铭中。   难不成大侄子要来补刀吗? 第335章 反派团队的内斗好戏   景栗短暂昏厥,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阵低低的争执声中恢复了意识。   她沉重的眼皮刚刚半睁,就听到独教授的命令——   “闭眼,不许动!”   景栗下意识听从指定,莫名其妙间感觉自己像是罪犯,下一步就得高高举起双手投降。   “嘘!”屠昭突然很紧张地示意众人噤声:“单子悦是不是醒了,我好像看到她刚刚动了动!”   屠豪立刻提醒:“大锦鲤挺住,打死都不能动,否则我们就不能继续偷听反派团队策划阴谋了!”   屠昭三步并两步地走到“单子悦”身边,开始迷之操作,从脸起由上而下戳来戳去,甚至还隔着被子在她的腰部的伤口附近捅了几捅。   任务期间的景栗虽然恢复能力极强,不过此刻挨刀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屠昭的手重重地捅来戳去,无异于二重伤害。   景栗全靠意志力强忍,扛过了这一波攻击。   陈世嵋说道:“医生说她最快也得两个小时之后才能醒来,不要神经太敏感,我们还是集中精力想解决问题的办法吧。”   屠征沉重踱步,犹豫不决:“杀掉单子悦是唯一的方法吗?”   屠昭煽风点火:“大哥,如果留下单子悦的命,铭祺就会有杀人未遂的前科,而且这小丫头回到香港后百分之百会鼓动单家报复屠家!”   “杀人灭口…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屠征不愿因此而脏了屠家人的手——   “我们都不能亲自动手,得尽快找个替罪羊!”   陈世嵋为他支招:“单子悦是单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女,单家一定会派人详查她的死因,找其他替罪羊风险太大,我认为最好的人选是张翠芬。”   “什么!”屠征不免迟疑:“她…她不合适吧…”   “没有人比她更合适!”屠昭和丈夫合伙忽悠亲哥哥——   “天下唯一心甘情愿为铭祺遮掩罪行的,就是他的妈妈张翠芬,而且这个女人坐牢之后,我们也不用再担心她会泄露屠家的其他秘密!”   见屠征还在犹豫,陈世嵋发起催促攻击:“大哥,你必须尽快做决断,这件事瞒不了爸爸和爷爷多久,他们肯定不会同意杀掉单子悦,最多会和单家协商不起诉铭祺而已。   更重要的是,如今爸爸重新出山担任董事长,你在集团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如果再加上一条教子无方的罪名,后果不堪设想!”   心机夫妇大唱双簧,屠昭继续灌迷魂汤:“周虹影今天来到屠家,一个劲儿地向爸爸献殷勤,她很可能是想把屠豪从美国接回北京,爸爸本来就对这个私生子极其偏爱,养在身边感情会越来越深,未来说不定会把整个集团都留给屠豪,大哥你能甘心吗!”   陈世嵋使用戴高帽式说服大法:“大哥,爸爸和爷爷一样重男轻女,屠昭人微言轻,只有你才有能力阻止私生子进屠家家门,你可千万不能因为铭祺的过失而被连累!”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对夫妇如果不是身在豪门,搞传销也是一把好手。   最终,屠征被忽悠瘸了,亲自去接离婚手续还没有正式办完的妻子张翠芬,将借她的手送单子悦上西天。   其实,屠昭谁都不会放过,她的真正目的是借此事把大哥屠征完完全全拉下马。   屠征一离开病房,心机夫妇即刻展现变脸奇功,神情一秒转忧为喜,击掌庆祝成功。   景栗遗憾自己无法亲眼目睹此二人的精彩表演,大好的提升演技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陈世嵋以为胜券在握,十分兴奋:“屠征那条傻鱼当真上钩了,我们真该带一瓶香槟来庆祝!”   屠昭一边发信息一边说道:“你再打个电话给管家,问一问家里的情况,一定要多派几个人看好屠铭中,绝不能让他把这件事说出去!”   “放心,五个保镖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房间门口,电话线被剪断,手机被没收,他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把单子悦重伤的消息告诉其他人”,陈世嵋已将屠铭中彻底软禁,见屠昭一直不停地发短信,顺口说道——   “办完正事再和情人聊天也不迟。”   他的语气里没有吃醋也没有不满,平静的就好像在聊家常琐事,各玩各的另类夫妻果然不一般。   “这种夫妻关系…”独教授的三观已然崩塌:“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屠豪掩面没脸多看:“这种女人居然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实在太丢人了!”   然而,只有正常人想不到,没有屠昭这个疯女人做不到,她接下来的话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我请了你的前妻和儿女过来,他们马上就要到医院了。”   “什么!?”陈世嵋惊诧不已:“你…你难道是想把他们牵扯进这件事情里来吗?”   “放心,只是让他们来做烟雾弹而已”,屠昭邪邪一笑——   “大哥带着老婆孩子进监狱,我是最直接的受益人,大家必定会猜到这一切都是我们夫妇在搞鬼,为了掩人耳目,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的前妻带着孩子来病房闹一闹,之后警方和单家来调查单子悦遇害案的时候,你我和你那一大家子全都是嫌疑人,我们越显得狼狈,旁人就越不会怀疑我们是幕后黑手。”   她虽然道德观扭曲,可是智商始终在线,已经完全为自己铺好了后路。   陈世嵋对此相当不满,怒气上涌,语气极冲:“你让我前妻来可以,为什么非要牵连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住别墅、读名校,花的全都是屠家的钱,有得到就该有付出,他们年纪都不小了,也该知道所花的钱从何而来”,屠昭走到挂名丈夫身边,抬手帮他正了正领带,动作看似亲昵,言语却字字是刺——   “让孩子知道爸爸靠吃软饭供家人锦衣玉食,他们应该会更有动力奋发进取,我这全都是为了你的儿女好!”   陈世嵋重重打开她的手,为自己辩护:“我为屠家劳心劳力这么多年,替你们遮掩了无数脏事丑事,我拿的每一分钱都正正当当,从没有吃过一口软饭!”   “你骨子里的贱永远改不掉,过几天舒服日子,就飘到忘乎所以!”屠昭的目光骤然犀利,反手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   “年轻英俊有能力而且愿意为本小姐做牛做马的男人能绕故宫三圈,你算个什么东西!要是没有屠家提携,你到现在也不过是律所里的小角色,背着房贷车贷苦哈哈地过日子,住的起几百万的别墅,戴得起几十万的手表,穿的起几万块的西装吗!”   “傲慢过头就是疯癫!”陈世嵋怒火上头,为了保护和前妻所生的孩子,撕破脸痛斥——   “屠昭,你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把柄在我手上吧!”   反派团队内斗的大戏精彩至极,独教授和屠豪各自怀抱一大桶爆米花,在屏幕前看得不亦乐乎。   心机夫妇的畸形夫妻关系是否会因此而分崩离析,所有观众都拭目以待。 第336章 屠家新版铡美案   “你竟然威胁我!”屠昭如被泰剧女主附体,再甩一击响彻云霄的耳光——   “我所做的只是策划,真正动手做脏事的人是你,那些所谓的把柄,其实都是你自己的罪证!”   陈世嵋顿生鱼死网破之心:“那就一起下地狱,看看谁的损失更大!”   “好!”屠昭摊了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勉强没幸福,如果你不愿意配合我,大可以现在就带前妻和孩子离开医院!”   陈世嵋决绝转身,可当真的走到病房门口时,却又迟疑了起来,手腕仿佛绑有无形的千金重物,刚抬起又无力地放下,棱角分明的中年俊脸上写满了忧虑的纠结——   “你不会这么轻易放我和我的孩子,对吗?”   “尽管放心,好歹夫妻一场,我下手总会留三分情面”,屠昭坐回沙发,双臂傲然交叠,以无情言语讲述她所谓的“情面”——   “身为屠家‘长公主’,我绝不会留不听话的狗在身边,假如你今天当真违背我的命令,我们的婚姻到此为止,离婚后你不止一分钱都得不到,还得把这些年吞的钱全部吐出来,另外你和你的孩子休想继续留在北京过安生日子!”   “这在法律上绝不可能!”陈世嵋回转过身,向挂名妻子撂狠话——   “我是律师,比你更懂法律,就算要离婚,我也必须拿到我应得的那一份钱!”   “你靠钻法律漏洞为屠家做了十多年的脏事,却依然能够大言不惭地讲出这些幼稚的书生言论,真是可笑至极!”屠昭冷冷一笑——   “你现在想怎么做,打电话让助理准备离婚起诉书,然后开着豪车带孩子回到豪宅,继续舒舒服服享受上等人的生活吗?   不要做白日梦了,从你走出病房的一刻起,就会失去在屠氏集团的一切职务,不再有助理,不再有人脉,你现在开的那辆迈巴赫,是我名下的车,你无权再用,你前妻和孩子住的别墅,也是我名下的房子,你无权再住!”   陈世嵋呆愣在原地,高高在上的好日子过久了,难免会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不过是屠家“长公主”的卑微附庸,所有看似光鲜亮丽的一切,其实都如梦幻泡影,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不要怪我狠,是你背叛在先!”屠昭把这笔恩怨账算的明明白白——   “你替我办事的时候,私下里时不时会搞小把戏揩油,三年前年你还悄悄以前妻母亲的名义,买下了一处220平的学区房,并把装修费用混在了集团新公司改建的总花销里报销。   诸如此类的恶心事,本小姐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和你这样的市井小民计较蝇头小利罢了,但如果真要离婚,这一桩桩一件件就必须彻底清算,且不论其他,就以你十多年来挪用贪污的集团公款来说事,在大牢里蹲十年都是轻的!”   陈世嵋不仅高估了自己,更低估了对手,与王者级别的屠昭相比,他连青铜段位都算不上。   此刻的他彻底清醒,明白自己手中那些所谓的把柄,屠昭根本不屑一顾,他的威胁与狠话,不过是以卵击石的可笑闹剧。   “走啊,怎么不走了,刚刚不是很硬气嘛~”屠昭以高高在上的傲慢将挂名丈夫的自尊碾压成渣——   “你的前妻和孩子应该已经上了电梯,你再不去拦可就来不及了!”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陈世嵋的脸色愈发灰白,紧攥的双拳不断颤抖,除了卑微认输求饶以外,他别无选择——   “你怎样侮辱我都可以,但求你放过我的孩子,不要把他们卷到屠家的事情里,好不好?”   “再强调一遍,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的孩子好!”屠昭振振有词——   “越早面对现实的残酷真相,就可以越早认清金钱世界的游戏规则,免得他们像你这个无能的软饭爸爸一样,40多岁还活在不自量力的美梦里!”   “长公主”所言字字如刀,陈世嵋的自尊如遭凌迟酷刑,但他却越来越没有勇气离开,心中的怒火正在一点一点被恐惧感蚕食。   他离不开屠家,不止担心坐牢,也害怕一无所有,享受了十多年“上等人”奢侈生活的他,早已无法忍受无钱无势的清贫苦日子。   他想要给孩子提供最优渥的生活条件,也想保护孩子的心灵不受创伤,但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只有配合屠昭的计划,才能保住前者,否则他亲生儿女将会失去一切,彻底从天堂坠落至地狱。   大约三分钟之后,他的前妻就带着孩子冲入了病房,气势汹汹地声讨屠昭。   从其破口大骂的内容可知,屠昭联系了所有孩子和陈世嵋儿女在同一家私立学校读书的熟人,托他们在校内大肆宣扬,陈家子女一直靠父亲陈世嵋吃软饭蹭来的钱过活,导致两个孩子受到全校同学的排挤和霸凌。   主导这一切的蛇蝎“长公主”屠昭气定神闲地喝着茶,根本不用正眼瞧陈世嵋的前妻和儿女,一句多余的话都不屑多讲,她当然不是任由对方痛骂的软柿子,只是撒泼骂街这类的脏活累活有人代劳罢了。   她的助理以及两位看面相就不善的远房姨母及时赶到现场,和陈世嵋前妻一家激情对骂,陈家十六、七岁的儿女正是自尊心最强的年纪,哪里忍受得了对方的侮辱,忍不住动手推搡厮打,事态越来越失控。   陈世嵋挡在中间努力劝解,尽管他无比心疼亲生儿女,但为了继续做屠家赘婿,他不得不违心替屠昭辩解。   最终,医院的多名保安拉开了双方,在屠昭助理的报警威胁下,陈世嵋的前妻不得不负气而去,临走前还怒甩渣男一巴掌,陈家的两个孩子也因此而对爸爸满心痛恨,大有断绝亲子关系之势。   陈世嵋左右为难,心似刀绞,被两任妻子接连扇耳光的脸更是火辣辣地疼。   “风风光光”做了十余年屠家赘婿,直至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命运的所有馈赠,其实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他不得不为自己的抉择付出代价换而言之,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屠昭静观好戏,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在铡美案之中,公主这一角色是戏份并不多的配角工具人,谋害原配妻子和亲生儿女的恶事全都是渣男陈世美一人所为。   而在屠家的新版故事里,“长公主”翻身变反派女主,陈世嵋则沦落为有苦在心口难开的怨妇型悲催渣男,人设彻底颠覆。 第337章 解救大侄子计划   景栗全程闭眼装晕,靠耳朵欣赏新版铡美案大戏。   屠铭祺所捅的那一刀,扰乱了她原本的计划,不过幸运的是,屠昭夫妇还在继续推行原计划。   景栗现在要做的有两件事,一是继续扮病弱,等待张翠芬痛下狠手,并在关键时刻反杀,二是取回放在屠昭房间的录音笔,并确认录到心机夫妇策划阴谋的证据。   第一项任务很轻松,恢复神速的她,轻轻松松即可制服中年妇女张翠芬,但第二项任务有点难度,也不知道一时半会儿能不能出院回屠家。   不过再难也得克服,她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好莱坞大片的面试。   闹剧结束,景栗被震的嗡嗡作响的耳鼓膜总算能暂时歇上一歇。   屠昭不满足眼前这小小的成功,又继续为事业而忙碌,还给万念俱灰的陈世嵋强行安排工作,很快她自己也打着电话走出了病房,毕竟“长公主”是志在掌控整个屠氏集团的女人。   终于等来了身旁无人的机会,景栗睁开眼睛问队友:“下一步行动你们有什么想法?”   “我猜张翠芬今晚就会动手杀你,安安心心在病床上等着就好,不过…”独教授越想越觉得此计划存在巨大风险——   “屠家人各个心如蛇蝎,说不定还会有其他恶毒计谋,你一个人被动等待似乎不是上策,最好找个可靠的搭档配合行动。”   “屠铭中被软禁,屠家哪还有人能做大锦鲤的搭档。”屠豪边薅头发边想办法,仿佛要从形象上走聪明绝顶路线。   景栗忽然萌生好主意,拍手说道:“你妈!”   独教授听岔了意思:“为什么说脏话骂人,我们哪里得罪你了吗?”   景栗只得完整表达:“屠豪的妈妈可以当我的队友!”   “我妈不行!”屠豪一秒否决此方案——   “她不是擅长豪门宅斗的人,根本不适合加入任务。”   “我觉得…”景栗深思几秒,眼下除了屠豪母亲之外别无其他更好人选——   “你妈妈虽然不像其他屠家人那么有心机,但简单配合一下行动,做一些没有风险的事,应该是可以的。”   独教授提出一个折中的建议:“要不然这样,让屠豪的妈妈把大侄子解救出来,其他事都由屠铭中来干,怎么样?”   “但我和屠铭中已经闹掰了,他不会继续和我做队友的…”景栗这时回想起了晕倒前的最后一段记忆——   “我被屠铭祺捅晕之后,大侄子是不是又冲上来补了两刀?”   “大锦鲤,你可能得了被害妄想症”,伪心理医生独教授武断地做出病情诊断,并告知她真相——   “大侄子相当极其特别关心你,当你倒地不起的时候,是他帮你急救止血,如果不是惨遭软禁,他肯定会跟来医院陪着你。”   屠豪认为屠铭中还有利用价值:“对于大侄子而言,尽管和你的合作不是那么愉快,可你总比屠家其他人可靠,你俩完全有条件复合,继续联手对抗屠家人,而且他的鬼心眼比咱们三个人加起来都多,是这个故事里的最强外援!”   屠豪同意了独教授的想法,让母亲参与计划,不过任务其只是解救被软禁的屠铭中。   景栗下床绕了一圈,在床头柜边的小架子下面找到了被捅时穿的衣服,从外套的口袋里取出手机,屠豪还记得母亲当时的号码,计划的第一部 顺利开展。   屠豪母亲听到景栗所说的情况后一头雾水:“你确定屠铭中被软禁了吗?我现在还在屠家,根本没有听说这件事。”   不止如此,她连“单子悦”被捅伤的消息都不知道,看来屠征和屠昭的保密工作做的相当到位,将相关消息瞒的严严实实。   景栗没有多解释其他,直言重点:“您立刻想办法让屠铭中摆脱软禁,再给他一部手机,让他尽快联系我!”   挂断电话,再次和队友商议之后,她又联系了单家老太太,将屠铭祺捅行凶,以及屠征、张翠芬、屠昭、陈世嵋四人合谋杀她的事一股脑全都讲了出来,让单家派人前来做外援,帮她一举干掉屠家反派团队。   单老太太是见过大风浪的人,虽然对孙女的伤势十分担心,但也没有乱了方寸,嘱咐“单子悦”先装作对一切一无所知的模样,不要引起屠家反派团队的怀疑,她即刻安排单家的“援军”赶来北京支援,到时候再和屠家清算总账。   正当景栗琢磨还有没有其他加速任务进度的办法时,一阵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她立马躺下,并把手机藏进了被子里。   屠昭回到病房,先走到床边看了看情况,然后继续和助理谈下一季度屠氏集团的财务安排。   不得不说,抛开人品不论,她绝对算的上是劳模型女强人。   景栗在被窝里悄悄摸着手机,纯凭触感找到侧边的音量键,关掉了声音,以防屠铭中联系她的时候被屠昭发现。   揣摩时间差不多了,她扮出虚弱的模样苏醒,而屠昭则假装关怀备至,并郑重承诺一定会让屠铭祺受到应有的惩罚。   景栗无心听其鬼话,摆了摆手说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该怎么对付屠铭祺一家!”   这正合了屠昭的意,送上一杯热水和之前就准备好的保温汤桶之后,她毫不迟疑地离开,让“单子悦”独自思考报复屠铭祺的大计。   接下来景栗进入等待模式,握着手机期待屠铭中的电话,翻盖手机被她一遍又一遍地开开合合,心情比当年等初恋对象的电话还要紧张。   “我就说我妈妈不行,快一个钟头了,屠铭中还是没有消息!”屠豪的耐心已耗尽,而且越来越担心——   “说不定我妈也被软禁了,或者被屠昭的人强制送出了国。”   独教授烦恼抱头:“我们只能等单家的援军了吗,他们最早明天上午才能来吧。”   这时一位带着口罩的男医生走进来,烦心的景栗说道:“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想做检查。”   对方却以教训的语气回应:“挨了刀还这么任性吗?”   “大侄…”这声音景栗异常熟悉,她在惊喜中差点把“大侄子”三个字说出口,意识到不对之后才改口——   “屠铭中!你…你怎么没有提前给我打电话…另外…你这身衣服是从哪儿偷来的?” 第338章 塑料队友重新合体   景栗晃了晃脑袋,问出了更重要的问题:“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家医院?”   “不是你让周虹影帮我摆脱软禁的吗?”屠铭中一如既往地思虑周全且能力不凡——   “我猜我爸或者姑姑会守在病房,就没有给你打电话,屠家人最常来这家医院,找到你的病房并不难。”   屠豪难以置信:“我妈居然做到了!她解救大侄子的方法是什么?”   景栗问大侄子:“周虹影怎么样,她没事吧?”   屠铭中简述详情:“她带着我爷爷来到我房间,让我帮在美国生活的屠豪买有助于中文学习的书,一直把我送出屠家,还把手机悄悄塞给了我,保镖们担心惹爷爷怀疑,谁都不敢阻拦,她所用的方法很聪明,既帮了我的忙,也不会给自己惹麻烦。”   在说话的过程中,他不断在病房内转来转去,左看看右找找。   屠豪诧异不已:“我妈能想出这么有智慧的办法吗!?”   他没有和母亲长时间相处过,在他的记忆里,母亲敏感、易怒且暴躁,情绪极容易失控,几乎把所有时间耗费在疯狂买买买之上,根本不会理智思考任何重要问题。   独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妈妈比你想象的要有智慧,通过这次任务你可以更好地了解她。”   景栗疑惑地看着翻箱倒柜的大侄子:“你在找什么?”   “找个能藏身的地方,不能被爸爸和姑姑发现我在这里。”屠铭中掀开长长的白床单,伏身打量床下的空间。   大侄子的嘴可能开过光,话音刚落,便传来了开门声,他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钻到了床底下,慌乱中不小心狠狠撞了一下脑门。   屠昭走入,看到房间中只有“单子悦”一人,暗自松了一口气,问道:“刚刚屠铭中有没有来过?”   “没有啊~”为了显得谎言更真实,景栗还顺嘴编了几句抱怨——   “铭中表哥太没有人情味了,我受伤他都不来探病。”   屠昭担心屠铭中闯来病房坏了她的大事,故意用假消息迷惑“单子悦”:“屠铭中对你也有杀心,如果他来病房,你一定要叫我!”   景栗分外不解:“屠铭中为什么要杀我?”   “那个…”屠昭生造借口:“如果屠铭祺伤人的罪行被曝光,屠铭中作为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也会受连累。”   “有道理!”景栗一听就知道她在鬼扯,但仍装出一副被骗的模样——   “屠铭中来的话我会喊人的,现在我还想一个人待着,下次进来的时候麻烦您敲门。”   屠昭假惺惺地说道:“我叫医生过来再为你检查一下吧。”   景栗拒绝:“不用了,不舒服的话我会按铃叫医生的。”   被捅的伤口已经完全没有了痛感,现在叫医生来检查,估计会被当做医学奇迹案例永载史册。   屠昭又殷勤地询问:“晚饭你想吃什么?中式、西式、日式、韩式…”   景栗打断她的环球式报菜名:“各来一份,谢谢。”   屠昭终于识趣地离开,景栗等了半分钟都不见大侄子钻出来,拍了拍床沿问:“在床底下待着很舒服吗?”   为免再次碰头,屠铭中尽量减少钻进钻出的次数:“你的伤口很深,保险起见,应该让医生多检查几遍。”   “我的身体情况我自己清楚”,景栗抖动床单催促——   “你快出来,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谈!”   这种时候,个子高反而是劣势,屠铭中狼狈地爬出来:“你该不会相信我姑姑的鬼话吧?”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傻的人吗?”景栗刻意拎起脖间的项链吊坠,好让解怨队友以更好的角度欣赏大侄子的窘态。   “你的确聪明过人,暗中拉拢周虹影,在关键时刻派上了大用场”,屠铭中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继续说道——   “我之前不理解你为什么会特别关照周虹影这个疯女人,现在才恍然大悟,所有对屠家有恨意的人,对你而言都是同盟军。”   屠豪自然听不惯“疯女人”这个称呼,隔空怒怼大侄子:“你才疯,你们全家都疯!”   人在发怒的时候总会讲一些缺乏理智的傻话,从血缘关系上讲,他和屠铭中是如假包换的一家人,这相当于把自己也骂成了疯子。   屠铭中用神一般的脑回路,把景栗帮助屠豪母亲周虹影的行为高度合理化,大锦鲤原地震惊,她本以为这件事得费不少口舌解释,万万没有想到,塑料队友居然自我脑补出了答案。   大锦鲤为屠铭中的智慧和盲目自信点一万个赞。   塑料队友重新合体,景栗和他共享重点信息:“张翠芬很快就会来杀我,在背后主导这件事的是屠昭夫妇。”   “张翠芬为了救缺心眼的傻儿子屠铭祺,的确有可能铤而走险杀你灭口。”屠铭中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穿白大褂的他莫名有点像是偶像剧里的鲜肉医生——   “你打算如何应对?”   景栗想要听听他的想法:“我还没想好,你有什么建议吗?”   屠铭中思索片刻,提出和解怨三巨头相同的计划:“我就躲在病房,等张翠芬动手的时候,直接抓她的现行!”   景栗点了点头,提出最低要求:“希望你的身手足够敏捷,不要等我的尸体凉凉再出手。”   “张翠芬那个疯女人会像屠铭祺一样,用真刀真枪要你的命,不要开这么不吉利的玩笑”,屠铭中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   “我是跆拳道黑带,百分之一百能够保护你的安全!”   “希望你的拳脚功夫和嘴皮子功夫一样强。”景栗作为一名心智成熟的27岁现代女性,出自本能地不信任嘴嗨且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   塑料队友二人组等啊等啊等啊等,期间还边看《仙剑奇侠传》边吃了一顿晚饭,屠昭的助理送来了各式各样的美食加零食,足够一个足球队开派对。   啃着薯片的景栗只觉自己在无聊之中虚耗人生:“主角等到头发都快白了,反派怎么还不来搞刺杀?”   “月黑风高的午夜,才是反派的主场,我们至少还要等四个小时”,屠铭中被剧情吸引,现在正演到林月如葬身锁妖塔的悲剧名桥段——   “林月如不会就这么死了吧,我猜她一定会复活。”   景栗剧透结局:“她是三人爱情里多余的那一个,为了成全男女主,身为女二号的她不得不死。”   屠铭中固执于自己的判断:“不可能,我和你打赌,林月如不会死!”   《仙剑奇侠传》恐怕是大侄子的命门,他对剧情的预测没有一项靠谱。   景栗好奇发问:“这部剧里的演员,你认为谁最有发展前景?”   屠铭中再次精准踩中雷区:“我不大喜欢演李逍遥和唐玉小宝的男演员,其他的都还可以。”   “他居然看不上胡歌和彭于晏!”屠豪惊诧中瞳孔地震——   “眼光渣到极致的大侄子,居然能成为业界最有名的娱乐公司总裁,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天理!” 第339章 男人的直觉   独教授“精准”总结屠铭中的成功原因:“大侄子全凭运气好,赶上了国内娱乐业的井喷式爆发时期,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更何况是他!”   “原来现实和偶像剧一样,霸道总裁不需要任何实力技能,只要命好接班就可以!”屠豪瞬间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信心,做出一项重要决定——   “我要接手大侄子的华晟娱乐公司,以小爷我的绝世眼光和聪明才智,必定可以在五年之内把华晟发展成为宇宙第一娱乐公司!”   “宇宙第一?”景栗低声喃喃重复这个神奇的词,内娱和好莱坞已经容不下屠豪的雄心壮志,浩瀚星际才是他野心的最终归宿。   屠铭中没有听清她的嘀咕,问道:“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景栗立刻换话题——   “对了,我在屠昭房间的象牙雕盒子里悄悄放了一支录音笔,应该可以录到十分重要的证据,明天你一定要想办法把它取出来!”   屠铭中竖起大拇指:“想不到你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厉害,佩服佩服!”   “屠昭、陈世嵋、屠征、张翠芬,四大反派谁都别想逃…”说到这里,景栗意识到了计划里的一个重要bug——   “对于你爸爸…你不舍得下狠手吧…”   在景栗看来,亲生父子之间无论有再深的仇恨,总不至于闹到大义灭亲,儿子把亲爹送进监狱的地步。   屠征是纵容并唆使张翠芬对单子悦下毒手的幕后元凶之一,景栗必须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假如屠铭中执意要保糊涂老爹,那解怨三巨头还需另想办法解决屠征。   所幸,善恶到头终有报,屠征的报应已是铁板钉钉。   “我爸从没有善待过我妈妈和我,我又何必对他手软!”屠铭中对父亲只有恨没有爱——   “我父亲如果接手屠氏集团,对我并没有任何好处,因为他更偏爱的儿子是屠铭祺,而且将来他很有可能和我爷爷一样,人老心不老,接二连三地闹出情妇和私生子丑闻,到时候我不仅得不到家业继承权,所能分到的遗产份额也将少的可怜。   眼下的形势对我最为有利,爸爸和姑姑因为参与谋杀而获罪,屠铭祺有了杀人未遂的前科,屠铭真和屠铭意姐妹在重男轻女的屠家根本没出头的机会,爷爷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屠家下一代的继承人百分之百是我,最多我爷爷出于私心,给那位有‘贵子’之称的小儿子屠豪多留些遗产,但无论如何,我所能得到的都会比现在多得多!”   17岁还未读大学的他,就已经对家产算计到了这个地步,想来确实在情理之中,因为以屠家的财富而言,百分之一的遗产数额变动,就有可能涉及上亿的资产。   但是,在出身平凡的景栗听来,这些话颇有几分冷血无情的意味,父不慈子不孝,血缘至亲一门心思地琢磨整死对方,豪门屠家的亲情真相,何其可悲。   屠铭中盯着她看了几秒:“你的表情很奇怪,在想什么?”   “没什么…”景栗凝神专注于任务,开始想下一步的安排——   “既然我们的目标完全一致,假如我再次受伤,你一定要发挥一个顶俩的实力,竭尽全力对抗四大反派!”   她躺在病床上,行动力有限,推进任务进度的重任只能交给塑料队友。   “你可不可以不要咒自己,不吉利的话不要乱讲,好的不灵坏的灵!”屠铭中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然后又把手伸向床头的呼叫铃——   “你差不多该换药了,叫医生进来吧。”   “等等,我不换药!”景栗拽住了他的手,眼珠转几转就编出了合理的借口——   “我担心张翠芬会买通大夫谋害我,所以我今晚不能换药,等明天单家的人来北京之后,自会安排靠得住的医生来给我治病。”   她刚才已经悄咪咪地摸过了后腰,用力按都没有痛感,伤口明显已经愈合。   躯体恢复神速的设定既是福也是祸,确实有助于完成任务,但同时也很容易引人怀疑,回到现实之后,她会向所长独教授反馈这一系统bug,希望今后这一“特异功能”可以根据剧情和解怨使者的需要灵活变动。   屠铭中不免担忧:“但不及时换药的话,伤口会化脓,伤势会加重。”   景栗自有解释的办法:“两害相权取其轻,化脓总比直接被害死强!”   大约九点的时候,屠昭再次来到病房,先是劝她接受医生检查,无果后也不多费口舌,继而将张翠芬的作案计划告知。   据屠昭所说,张翠芬会在今天半夜两点动手,心机长公主声称已安排好了一切,让“单子悦”尽管放心安睡,埋伏在楼道的保镖会护她周全。   她的字字句句,大锦鲤连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在和屠铭中详谈外加听取解怨队友的意见后,景栗确信了两点——   第一,张翠芬动手的时间必定早于夜半两点,屠昭刻意讲出这个时间,目的是让她在此之前放松警惕。   第二,屠昭百分之百有害死单子悦的歹毒心思,就算张翠芬失手,她也会补刀杀人,并把责任全部推在张翠芬的身上。   从这一刻到夜半两点,分分秒秒都是危险时刻,屠铭中换了一个藏身地,从床底下挪到了窗帘后,不仅躲藏方便,而且也更有利于还击反派。   独教授和屠豪也没有闲着,两人直接把咖啡机从厨房搬来了工作室,桌面上还铺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目的是防止犯困,坚守工作岗位。   景栗觉得他们做这些纯属无用功,还不如直接在工作室里安两个夜店风的五百瓦闪耀大灯球,夜生活嗨玩爱好者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最有精神。   12点的钟声敲响,景栗关掉大灯,只留台灯,躺在病床上的她,目之所及几乎全是医院特有的惨白色,在凄凄月光的映衬之下,莫名阴气森森,她的脑海中飘过一个又一个与医院有关的鬼故事。   屠铭中躲在窗帘后,十五分钟之内同一个问题重复了三遍——   “睡着了吗?”   景栗无奈回应:“大哥,你是复读机吗?现在有人要杀我,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我总感觉…”屠铭中觉得公主表妹很反常:“你好像压根儿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男人的直觉,果然不靠谱,我又不是武侠剧里的死士,怎么可能置生死于度外!”   景栗嘴上这样说,但心里话却是——   男人的直觉,怎么能这么准!   两分钟的短暂安静之后,病房门吱呀地低低响了一声。   屠豪激动的心突突直跳:“反派终于要出场了吗?” 第340章 全员祭天了吗?   轻轻的吱呀声后,病房再次回归安静。   景栗屏息凝神,甚至都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不是小鹿乱撞,而是猛虎乱撞。   “难道是虚晃一枪,反派没有出现吗?”独教授瞪大眼睛焦急等待——   “这个故事里的反派怎么一点搞事的积极性都没有,主角伸长脖子等到发际线都后移了,他们为什么还不登场!”   屠铭中也耐不住性子,从窗帘后伸出了头,还没等他开口,门再次响了起来,他赶忙缩身钻了回去   一个鬼魂般的影子闪身进入了病房,景栗闭上双眼装睡,两位解怨队友远程做她的双目。   独教授率先说道:“杀手全副武装,帽子、口罩、手套齐全,不过从身高体型判断,就是张翠芬本人!”   屠豪接力讲述:“她正在一步步逼近你,五、四、三…二…一,敌人就在你的床边!”   景栗从他越来越慢的倒计时速度猜测,张翠芬此刻极其紧张,仍旧心存犹豫迟疑。   独教授提醒:“反派即将动手,为了抓她的现行,你务必稳住,千万不要睁开眼睛!”   景栗在被子里的双手忍不住紧紧握拳,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屠豪连眼睛都不敢眨:“大锦鲤,做好准备,她的刀马上要刺到你时,我一喊‘躲’,你立马右边闪,跳起来反杀反派,明白了吗?”   独教授提出优化行动方案的意见:“搏斗的过程中,大锦鲤最好受点伤,这样给反派团队定罪将会更加容易!”   这的确有道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景栗豁出去了,决定再受一次伤,这样不止有利于坐实反派团队的罪行,更会激怒单家,这样就可以借助单家的力量更好地惩罚四大反派。   “亮刀了亮刀了!”终于等来这一刻,屠豪紧张不已,直接站了起来,手撑桌面紧盯屏幕——   “做好闪躲准备,三、二…”   “二”的音还没发完,暗中观察的屠铭中就已沉不住气,从窗帘后跳出,边冲上前边大喊——   “住手,不许动!”   古有半路杀出程咬金,今有关键时刻杀出大侄子。   鉴于此意外情况,景栗不得不临时调整计划,立刻睁开眼睛,没有闪躲,而是一把抓住了近在眼前的握刀的手。   屠铭中的出现令张翠芬大为震惊,眼看罪行暴露,她气急败坏,一时怒气上头,想要把病房里的两人全部干掉,瞬间进入疯狂模式,一边双手用尽全力和“单子悦”搏力,一边抬脚踢踹屠铭中。   在战斗力大爆发的中年妇女面前,跆拳道黑带完全是渣渣,大锦鲤和大侄子这对少女少男合力,一时半会儿都制服不了疯批张翠芬。   景栗担心把门外的保镖都招进来,猛然发力把张翠芬按在墙上,并对大侄子说道:“快打电话报警!”   警方正义力量介入,绝对能够力压屠家反派团队。   张翠芬疯也似的发力,很快反转了局面,将景栗踹到一边。   大锦鲤的腰正装到床头柜的边角,她在生疼中本能地弯下了腰,说时迟那时快,张翠芬的尖刀准准地扎进了她的脖颈。   她倒地前的最后意识,除了屠铭中吼的“单子悦”之外,就是独教授的惊诧一语——   “我的天呐,张翠芬这娘儿们太狠了!”   颈间大动脉被狠狠捅了一刀,按照常理来讲,就算不死,也得进重症监护室,景栗完全不知道自己得在这家医院耗多久。   恍恍惚惚间时间不断流逝,等她再次苏醒,眼前已不是医院的惨白,而是熟悉的红木床,歪头一看,东方明珠塔近在咫尺。   她居然回到了解怨事务所!   双手摸了摸脖子,一丁点儿伤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解怨任务失败了吗?   “啊!!!”大锦鲤不由得惊呼一声,立马跳下床寻找队友。   她匆匆忙忙跑到客厅,眼前所见使她完全愣在原地。   客厅正中多了一张棕木长桌,上面摆有解怨三巨头各自的照片,上千朵黄色和白色的菊花环绕在桌子周围。   这是…   灵堂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了独教授的哭丧式戏腔——   “大锦鲤呐~~~你可算是醒来了~~~”   景栗摇动所长的肩膀,急切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回来了,任务失败了吗?”   “任务失败的彻彻底底,解怨事务所全员祭天”,独教授双手掩面,声有哽咽——   “冥界阴司最后的温柔,是多给了我们一天的生命,让咱们三人有机会参加自己的葬礼。”   最后的温柔?   阴间的温柔到底是什么鬼!   “一次任务失败,事务所就要全员祭天吗?”景栗在震惊中彻底迷乱——   “任务期限明明是一个月,我在解怨期间又是不死的设定,明明还有机会完成剩余的任务,为什么总部这么草率地认定我失败!?”   屠豪一脸绝望地走来,给了她最后的拥抱:“因为我们的运气太差了,任务失控的时候,冥王正巧来事务所视察,他一怒之下就把我们全都判处了死刑。”   “这么草率吗!?”景栗难以置信:“这个什么…什么冥王太过分了吧…他…他是阴间暴君吗?”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好歹黄泉路上我们三人还能做个伴。”独教授抱住两位队友的肩膀,痛苦干嚎。   景栗完全崩溃,欲哭无泪,她倒霉大锦鲤的人设万年不倒,不止影后和好莱坞的梦想成空,还因为任务失败而连累两位队友一起命丧黄泉,她自责不已——   “都怪我,怪我连累了大家!”   屠豪带着哭腔道:“不不不,怪我,怪我没有做好解怨事务所的财富担当!”   独教授包揽责任:“不不不,怪我,怪我这个所长领导无方!”   尽管命不久矣,但是解怨事务所仍保持着和谐有爱的氛围,泪眼滂沱之中,景栗不经意间瞄了一眼一旁的镜子,不想竟有意外收获。   屠豪尽管呜呜地发出哭声,可是嘴角却疯狂上扬,表情相当扭曲。   这一刻的他,就像是粗制滥造电视剧里的演员,尴尬的表情令人十分迷惑,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景栗脑中出现了大大的问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41章 全员逆袭   景栗拉开独教授挡着脸的手,质问道:“你们怎么回事,表情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   “不行不行,我演不下去了…哈哈哈哈!”屠豪失控笑场,直接笑到飙泪。   景栗原地懵圈:“你俩到底在搞什么?”   “解怨任务已经成功,功臣是大侄子屠铭中!”独教授坐回沙发,翘着二郎腿叙述详情——   “你被捅晕之后,屠铭中制服了张翠芬,警察很快到达现场,单家的人也连夜赶了来,张翠芬供出挑唆她杀人的是屠征和屠昭,屠铭中又取回了录音笔,里面的内容证明一切阴谋都是屠昭夫妇策划和施行,警方介入,四反派和屠铭祺难逃法网,任务卷轴上的所有条目自动消失,我们就直接安排你回来喽!”   “事情…居然这么顺利吗!?”反转来的太突然,景栗着实无法相信——   “所以…你们搞这样的场面…纯粹就是为了耍我吗!?买这么多菊花把客厅布置的像灵堂,你们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这项任务结束,大风确实刮来了一大笔钱,我名下的增加了五倍!”屠豪张开双臂,在东方明珠的映衬之下,一副金钱世界之王的霸气架势——   “四反派倒台之后,我爸重新出山掌管屠氏集团,把屠铭中和我定为接班人的重点培养对象,最终大侄子接手了屠氏集团,而我得到了屠家在国内外最好的房产和地产,你们想不想搬去更壕的壕宅住?”   景栗的见识有限,根本想象不到比如今的CBD顶楼大平层更壕的壕宅是什么样子,对如今的局势也一无所知——   “你…你和大侄子的争斗难道就这么和平结束了吗?”   屠豪洒脱地点了点头:“我如今是屠氏集团的大股东之一,每年都能得到一大笔分红,换句话说,大侄子虽然是家业继承人,但其实是在累死累活地为我打工,我自然乐享其成喽!”   独教授补充:“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屠豪已经成为华晟娱乐公司的总裁,你从JYT的一姐,直接升级为华晟的头牌!”   “华晟那么多大明星,轮得到我当头牌吗?…”景栗越讲越觉得别扭——   “头牌这个说法…太过风尘了吧,华晟到底是娱乐公司还是青楼?”   “当家花旦!”屠豪纠正用词,并说道:“你作为最强关系户,是空降在华晟的当家花旦!”   她的人生仿佛突然转入爽文大女主模式,金手指大到差点把自己的眼睛闪瞎。   屠豪收起解怨三巨头的照片,换上母亲周虹影的遗照,浅笑之中有苦涩更有豁达:“这些花不是单纯的恶作剧,明天是我妈妈的祭日,这些都是为她准备的,摆上咱们三人的照片,只是想和你开玩笑而已。”   “你妈妈怎么…怎么又去世了?”景栗分外费劲——   “张翠芬已经在解怨时被绳之以法,你妈妈怎么还会死呢,是谁害死了她?”   屠豪抚摸着银制相框长长一叹:“我妈妈注定红颜命薄,冥界阴司看在我捐钱多的面子上,为我妈妈延长了两年的寿命,最后她在睡梦中毫无痛苦地离开了人世。”   钱可以买来一切,包括寿命,可是无法换来永生。   “托你解怨的福,四大反派下线之后,我爸正式和我妈妈结了婚,我妈的精神状态因此好了很多,与我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尽管她的一生仍旧短暂,但现实情况改变之后,我的脑中出现了许多与妈妈的温情回忆,也算是弥补了曾经的遗憾”,屠豪一边说一边整理桌上和地上的一束束菊花——   “最有意思的是,单子悦死了之后,我妈每年都会在她的祭日时去香港祭奠,你们还挺有缘分的。”   他早已习惯了没有母亲的生活,对于被解怨任务改变的现实,他心中的庆幸远大于悲伤。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他已扭转了私生子身份,是名正言顺的屠家后代。   “亲爱的队友们,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分享!”独教授放下手机,笑嘻嘻地拍了拍手——   “刚刚收到消息,我已经顺利晋升为主事候选人之一!”   “主事候选人?我记得冥界阴司的规定是,要想成为主事候选人,需要两位现任主事的联名推荐…”说到这里,屠豪突然琢磨明白了原因——   “是陆主事和尚主事在帮你,对不对?”   “陆主事…尚主事…”景栗觉得这两人熟悉得很:“是之前找我们进行过解怨任务的两位主事吗?”   “没错,就是他们!”独教授在兴奋之中摇摆圆圆的腰身,跳出独一无二的夜店舞步——   “原本我只是想给解怨事务所多找几座上层大靠山,没想到他俩还挺仗义,联名推荐我做候选主事,当然,最关键的原因是,我们连续成功完成五项重量级解怨任务,本年度业绩遥遥领先,创造了冥界解怨史上的新纪录!”   景栗询问:“这算是升职吧,所长你会离开解怨事务所吗?”   “我舍不得豪宅,更舍不得你们,绝对不会离开解怨事务所!”除了物质和情感原因,独教授还讲出了现实缘由——   “入冥界阴司,即可长命千岁,现任主事们只要工作不出现重大失误,就能安安稳稳在领导岗位上干满三百年后按流程退休,我作为候选人一时半会儿也上不了位,还要留在事务所继续当所长。”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普通的所长,而是主事候选人级别的所长,咱们部门也不再是平平无奇的事务所,而是霸气的特权级事务所!”屠豪欢快地奔向酒柜——   “这样的大好事,必须开香槟庆祝!”   惊喜一波又一波,景栗只觉自己在做梦:“刚才我以为咱们会全员祭天,没想到却是全员逆袭的节奏!”   “全员逆袭,说得好!”屠豪砰的一声打开香槟——   “独教授地位跃升,我的财富翻倍,大锦鲤的影后之路越走越顺,全员逆袭,完美!”   三人大醉一场、大吃一场、大嗨一场,在狂喜的气氛之中畅谈未来大计。 第342章 再见魔咒   独教授下一步的规划,是把事务所发展壮大,开启解怨使者招募计划,培养后备人才。   屠豪则要兼职做霸道总裁,立志将华晟发展成为国内顶尖、世界一流的娱乐公司。   景栗已提前完成了本年度的解怨任务,剩下的时间可以全心全意投身于演艺事业。   升级为华晟娱乐公司当家花旦的大锦鲤,资源好到炸裂,除了之前定好的好莱坞大片试镜以及广告之外,还有多个电影和电视剧剧组邀请她出演重要角色。   接下来的三天,景栗在高强度突击训练中度过,之后前往北京参加电影面试以及拍摄广告。   在繁忙的日程间隙,解怨三巨头抽空去了一趟屠家老宅。   阳间短短四天时间,于景栗而言整整跨越了十六年的光阴,再入屠家大宅,空置已久的四合院败落萧条,眼前所见恍若隔世,既陌生又熟悉,她不由得感慨万千,只觉如梦一场。   证明是否为梦境的“证据”,就是被她深埋在墙根底下的TASAKI铃兰珠宝,大锦鲤迫不及待地提议:“我们去挖那套钻石首饰吧!”   解怨三巨头在院子角落的花匠工具房中找出已经生锈的铁锹和花锄,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挖土大业。   三人都是第一次玩挖掘寻宝游戏,心情十分兴奋,屠豪边挖还边聊他的“解怨新记忆”。   此次的解怨任务不仅改变了屠家的总体局势,也使屠豪的人生发生大逆转,他的脑中出现了新版本的人生经历——   新版故事里的他,九岁就已回国,接受豪门精英教育,背负父母的期望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学习成绩和大侄子不相上下,本科读金融学,硕士读管理学,妥妥的商业精英人才,优秀到连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   以学历和能力而论,最新加强版的他有实力和大侄子一较高下,不过他放浪不羁爱自由的本性依旧,最终没有成为家业接班人,而是继续潇洒人生。   另外,有一件事很特别,新版故事里的屠铭中对于这处“闹鬼”的四合院相当有执念,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得到这处院子,屡次开出优厚的条件和屠豪交换。   但是,因为屠家四合院是解怨标的,无论大侄子想什么办法,都无法得到宅子。   大半个多钟头过去,解怨三巨头一无所获。   屠豪累的气喘吁吁:“大锦鲤,你确定首饰是埋在这里吗,再挖下去墙都得塌了!”   景栗叉腰疑惑:“我就在前面那棵桃树边上被屠铭祺捅了一刀,怎么可能记错,你们当时不也在视频里看的清清楚楚嘛!”   “八成是被人发现之后拿走了!”独教授扔下铁锹,甩了甩手:“屠总裁,能不能从山东蓝翔空运一台挖掘机过来?”   景栗的心在滴血,扶额哀叹:“现在挖的坑已经深过了我埋首饰的位置,十六年的时间不至于有沧海桑田的变化,珠宝肯定是丢了,好心疼啊!”   寻宝游戏宣告失败,解怨三人组望坑兴叹。   屠豪请来设计师商议重新装修老宅的方案,对传统文化研究颇深的独教授任艺术顾问,景栗对此帮不上忙,就溜达去后海和牛街重温解怨回忆。   十六年的时光过去,牛街仍旧烟火气十足,只是不少小店的装修有了升级,景栗在路边小摊上买了一顶红色贝雷帽,尽管不是名牌,但却是单子悦同款。   时间已是傍晚,两位队友将会前来小吃街与她汇合。   景栗边走边顺道买买不用排队的美食,举着三串马记糖葫芦转身,差点撞上身后的人,她赶忙道歉:“对不起…”   “起”字的音还没发完,她就直接愣住,因为眼前人过于出乎意料:“屠…屠总裁…这么巧!”   屠铭中微微颔首,面无表情:“你好。”   十六年过去,岁月没有在大侄子的脸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只是打磨掉了少年的青涩,如今的他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神情愈发冷峻淡漠。   解怨任务的一幕幕重现于脑海,景栗不禁莞尔一笑。   屠铭中莫名怔了怔,眉头下意识一蹙:“你…笑什么?”   景栗摆了摆手:“没什么,再见。”   一般来说,“再见”是一句客套话,可是在今日的小吃街,却变成了“魔咒”,他们两人仿佛是在命中注定的迷宫中打转,不停地再见再见再次见。   不管是买白记年糕还是大顺斋糖火烧,不论是吃宫廷香酥牛肉饼还是奶酪魏,甚至在宝记豆汁店买炒红果的时候,景栗只要环顾四周,都能和大侄子四目相对,二人的脑子里都有大大的问号,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在猥琐地尾随谁。   最后,二人同时来到聚宝源涮肉店,景栗隐约意识到,大侄子很可能是在缅怀和表妹单子悦。   她明明记得,十七岁的屠铭中逛小吃街的时候全程黑着脸,还吃出了急性肠胃炎以至于大半夜住院,又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有必要缅怀吗,难不成是在忆苦思甜吗?   服务员以为他们是一对,招呼道:“真巧,还剩最后一个小桌。”   景栗识趣地大度让桌:“屠总裁您请,我还有朋友没来,排号等位就好!”   在任务里,大侄子是对她有巨大帮助的工具人,景栗心有感激,让让也无妨。   “谢谢”,屠铭中没有过多客气,但前行两步后又迟疑,回头问道:“你等的朋友,是屠豪吗?”   “对…有什么问题吗?”景栗还以为他打算来一场叔侄大战。   “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屠铭中难得不高冷一次。   “嗯…好吧…”景栗在迟疑中同意,大侄子简直是迷一般的男人,她对其心理活动相当好奇。   加入解怨事务所至今,这是她第一次在回到现实之后再和任务中的人面对面,感觉非常奇妙。   在涮肉店喧闹火热的气氛之中,对坐的二人略显尴尬,点菜过后,景栗不知道该和大侄子说些什么才合适,只好在沉默中吃起了刚买的驴打滚。   “那个…你的脸上沾了豆面粉…”屠铭中作为华晟的前任总裁,有监督艺人的职业病——   “作为女明星,在公共场合应该多注意形象。”   景栗在认为自己还没有红到需要注意形象的地步:“没事,我不怎么红,几乎没有人认识我。” 第343章 尾声   今天注定是奇妙的一天,话音刚落,隔壁桌的一个年轻女生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扰一下,请问你是网上的很红的那位‘好运锦鲤’吗?”   “对…我…那个…我是景栗…”首次被人认出,景栗一时间难以适应,说话都结结巴巴。   “好运锦鲤”是屠豪为她立的人设,之前还专门在微博上搞过转发锦鲤版景栗求好运的活动。   火锅店偶遇喜欢的艺人,女粉丝自是兴奋:“我很喜欢你的vlog,还在你的直播间里买过东西,很期待你接下来的电视剧和电影,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再合张影?”   “可…可以…”景栗受宠若惊,抓起一旁的纸巾潦草地蹭了蹭嘴和脸。   她心情雀跃地完成了人生首次合照和签名,好希望店里有隐藏摄像机,能够拍下这激动人心的一刻。   十八线龙套大锦鲤,重生改运,逆袭走红!   景栗的目光转回大侄子的身上,发现他正呆呆地仰头看着什么,回头一看,高高挂着的电视里正在播放《仙剑奇侠传》,恰是逍遥哥哥和灵儿的生离死别。   这一刻的屠铭中,眼眶红的令人莫名心疼。   景栗以为他是因为电视剧的悲剧结尾而伤感,便说道:“真搞不懂编剧和导演,大团圆的HE结局多好,为什么非要让男女主生死相隔。”   “人生本就悲大于喜,故事也是如此。”屠铭中垂下了眼,不忍看电视中独活于世的李逍遥。   对话突然深刻了起来,景栗完全不知道该接什么。   菜肉端上桌,屠铭中径自涮了起来:“我晚上还要赶飞机出差,先吃了。”   岁月有着神奇的力量,可以使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十六年前的贵公子大侄子明明对铜火锅和小吃不屑一顾,如今性情和偏好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因到底是什么?   吃着吃着,景栗发现大侄子的目光越来越久地停留在她的身上,这使她浑身不自在:“我的脸上又沾东西了吗?”   屠铭中似是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你名字的谐音正好是锦鲤…好巧…”   景栗不明白他的意思:“巧什么?”   “屠铭中,你怎么会在这里?”屠豪恰在此时出现,一向和大侄子不对脾气的他没好气地说道——   “我们这些平凡人何其有幸,竟然有幸和屠大总裁同桌吃饭,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景栗生怕这对冤家叔侄打起来,连忙岔开话题:“相见不如偶遇,吃火锅最重要的是开心,快坐快坐!”   “对对对,没什么矛盾是一顿火锅和解不了的!”独教授虽然不知道大侄子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他也担心豪门叔侄当场大打出手,滚烫的火锅汤底打翻可不是小事。   “我有件事正想问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屠豪拿起筷子,眼疾手快地把大侄子刚夹起的一块羊肉夺走——   “接手华晟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你的隐藏身份竟然是文艺青年,自己曾写过一部名叫《仙剑新传》的电视剧剧本,先后找了五位专业编剧改了整整三年,还曾征多次征选女主角,但就是迟迟不开拍,离开公司的时候你居然把剧本的纸质版和电子版一并销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剧本的制作耗费了公司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就算你写的再烂再渣,那部戏的版权也属于华晟,你个人无权销毁!”   屠铭中冷冰冰地解释原因:“《仙剑新传》是我为了纪念一位朋友写的故事,无论是剧本、导演还是演员,每一个环节我都要追求绝对完美,之所以销毁剧本存稿,就是不希望其他人用随随便便的态度敷衍乱拍这部剧!”   “纪念朋友?你这种冷冰冰的人居然会有朋友!”屠豪甩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仙剑新传》这个名字俗气到爆,我真为你的所谓朋友感到悲哀!”   “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女主角…不过…”屠铭中看向大锦鲤——   “你和我的那位朋友很像,也许你能够演好这个角色。”   “我…我吗?”惊喜来的太突然,景栗刚夹起一个牛肉丸,手一抖又掉进了碗里,蘸酱溅了一身。   “大锦鲤是我慧眼相中并一手捧红的当家花旦,她能够驾驭世间任何角色!”屠豪不遗余力尬夸队友,同时对大侄子的行为动机好奇不已——   “到底是什么朋友,还至于你写个剧本纪念。”   “单家表亲单子悦”,讲这几个字的时候,屠铭中的声音极为低沉,眼眶再次红了起来,漆黑的双眸刹那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你妈妈一定和你提起过单子悦,如果没有她,我和你的地位与财富,都会大打折扣。”   解怨三巨头惊现同款诧异脸,难以置信之下异口同声道:“谁?…你再说一遍!”   屠铭中被他们的样子吓了一跳:“你们…怎么了?”   “他们…他们听我提过单子悦的事…”屠豪现编借口解释,他看看大锦鲤,再想想视频中的单子悦,完全找不出二人的共同点——   “单子悦死的时候才14岁,只是一个小姑娘,景栗到底哪里和她像?”   “景栗的神情、动作、笑容,都和单子悦莫名相似,饮食喜好也几乎一模一样”,屠铭中的目光牢牢锁定大锦鲤——   “单子悦曾说过她喜欢养锦鲤,而且还戴过一顶和景栗同款的红色帽子。”   十六年的漫漫时光,未曾磨灭屠铭中的分毫记忆,有关于单子悦的每一个细节,他全部铭刻于心。   “这么说来…单子悦是你的…”屠豪绞尽脑汁措辞:“白月光吗?”   “也许用‘黑月光’形容更合适,毕竟我和她都有腹黑的一面,成长环境注定我们不会有天真无邪的年少时光”,回忆往事,屠铭中黯然神伤——   “她离开的太突然,留给我的只有解不开的迷题。”   “什么迷题?”作为黑月光本光,景栗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给大侄子留任何迷题。   屠铭中道出心中疑团:“十六年前,她就说过‘干饭人干饭魂’这类如今才红起来的网络流行语,还曾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老宅的墙角埋下了一套钻石首饰,我至今都不明白她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她埋的钻石首饰…你该不会拿走了吧?”屠豪下意识摸了摸右手手手掌上因挥铁锹挖坑而留下的水泡。   “对…”屠铭中点了点头:“我研究那套首饰整整十六年,始终无法参透其中玄机。”   解怨三巨头面面相觑,好想高声告诉大侄子,他之所以参不透,是因为钻石首饰里根本没有玄机,那只是一个单纯的穿越藏宝游戏而已。   屠铭中又看了看大锦鲤,直觉认定她能够演好“黑月光”单子悦,便对屠豪说道:“《仙剑后传》的剧本可以给你,但条件是我要做电视剧的监制。”   “行…行吧…”屠豪犹豫过后同意,主要是看大侄子傻傻念旧的样子颇为可怜,不由得心软一回——   “好歹亲戚一场,叔叔勉为其难给你个面子,不过事先声明,你是义务做监制,一分钱都别想赚。”   屠铭中并未多说其他,直接起身:“我还要赶飞机,先走了,剧本今晚发到你邮箱。”   解怨三巨头目送大侄子离去,在热气腾腾的火锅雾气和人声鼎沸的喧哗热闹之中,其背影愈显落寞孤独。   屠豪戳了戳队友:“黑月光大锦鲤,你真的不考虑做我的侄儿媳妇吗,我感觉你很有希望征服大侄子。”   “我没有兴趣做大侄子的黑月光替代品,解怨任务结束,我就该和怨灵苦主的身份完全脱离关系,我不是单子悦,而是大锦鲤”,景栗不是迷迷糊糊的恋爱脑小女生,现实世界和穿越幻世她分得清清楚楚——   “作为事业型独立女性,我目前的人生规划只有一项,就是做穿越和现实世界的双料影后!”   “本所长兼候选主事要定一个新规矩!”独教授拿筷子敲了敲茶杯,郑重宣布——   “事务所内部婚恋大事讲究长幼有序,在我脱单之前,你们两个不许谈恋爱!”   屠豪郁闷地对大锦鲤抱怨:“独教授的桃花运差到爆,咱俩说不定会因为这个倒霉新规定而孤独终老。”   “什么孤独终老,我们明明是彼此的守护天使!”独教授热血中二了起来,举杯说道——   “事务所的新人征选工作已经提上日程,让我们凝聚慧眼、群策群力,共同征选并培养新一代的解怨中坚力量!”   屠豪却摆起了总裁架子:“具体是什么时候,我接管华晟之后工作繁忙,你最好尽快确定时间,提前一个月和我的助理预约。”   景栗也是一副耍大牌的样子:“我如今越来越红,后半年的日程基本已经排满,不一定有时间兼顾事务所的工作。”   独教授大受伤害:“你们两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太过分了!”   屠豪笑嘻嘻地扶住他即将重重摔下的啤酒杯:“开玩笑而已嘛,所长永远都是我们心中的No.1!”   景栗和二人碰杯,不再演戏,欣然而笑:“解怨事务所既是我们的逆袭大本营,也是我们心中最温暖的家!”   玻璃酒杯清脆相撞,在三巨头欢声笑语中,解怨事务所的逆袭新篇章即将开启。   ★★★★★★★   本文完结,谢谢各位书友的陪伴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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