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告别日落》作者：半月半蕉 　　文案： 　　唐诺有一家蛋糕店，他总是在傍晚时分打烊，安静地等待天黑。 　　熟悉的客人都说，“再晚一些关门多好，这个时候下班的人最多呢。” 　　只有沈攸宁不同。 　　只有沈攸宁问他。 　　“我，能不能陪你一起看日落？” 　　- 　　温柔深情大暖男×惹人怜爱小美人 　　沈攸宁(攻)×唐诺(受) 　　- 　　副cp 江翊(攻)×都恩雨(受) 　　标签：甜宠、小甜饼、HE、互宠、攻追受、情投意合、天作之合 第1章 翻车 　　十一月，北方踏入初冬。 　　沈攸宁每年最烦这个时候，气温骤降，天色阴霾，室内没供暖，室外闷得慌，整个人的状态也同最近的天气，怏怏不乐。 　　今天是周一，早高峰的地铁人满为患，沈攸宁在始发站上车，有幸抢到了一个好位置。 　　说来有趣，沈攸宁，R.A建筑公司工程技术部的副经理，名下房产就在公司隔壁，两辆私家车轮替着开，如此精英白领，竟然要和广大工薪阶层抢一个座位。 　　但也怨不得他，沈攸宁的父母住在城东，他每个月要回去待一个周末，周一他的辉腾刚好限行，如果要去城西的公司，乘地铁1号线是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不开另一辆车？因为另一辆车是他的生日礼物，送礼物的人是他最好的朋友，安江集团的小老板，江翊。 　　倒不是说多宝贝对方的心意，而是…… 　　开着兰博基尼Aventador去上班，实在有些夸张吧？ 　　沈攸宁为人低调，宁可挤地铁也不开跑车招摇，此刻他满脸苦大仇深，十分怀念兰博基尼柔软的靠背。 　　第三站是换乘站，来往的人陆续多了起来，沈攸宁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思考着一会儿该如何应付那位难缠的甲方。 　　浑沌之间，鼻尖却突然涌过一股浓香，甜中带涩，不知是什么花的味道。 　　睁开眼之前，沈攸宁先打了个喷嚏。 　　“不好意思……”一句少年音脆如银铃。 　　沈攸宁下意识摆手，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前的人，对方先他一步转身离开，站到远处。 　　他背对沈攸宁，一身黑色衬得人有些单薄，握着扶杆的手很白，指节透红，像是冻的，再往上是深栗色的头发，沾了冬天的寒，正微微打着卷。 　　沈攸宁谈过两次恋爱，一次在中学，一次在大学，虽然现在空窗了四五年，但他的审美取向一直都没有变，精致的，娇小的，脆弱的。 　　如面前人般的。 　　即便没见到正脸，听声音，看背影，氛围感已经烘托足了，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不会轻易心动，但看到合心意的人难免会多留几次目光。 　　打着哈欠，沈攸宁理了理帽衫的领口，挺直了后背。 　　下一站是中央商务区，第一批上班族就此到达终点，开启新一轮奔波忙碌的七日。 　　车厢顿时空了不少，对面的男孩刚好坐下，沈攸宁这才看到那束惹他鼻子发痒的鲜花，白色，绿茎，花不大，好几十朵挤成一簇，像拉长了的绣球。 　　也像新娘的捧花。 　　沈攸宁被自己的想法麻了一下，佯装不经意，匆匆扫过对方的正脸。 　　没料想目光落下，一时竟没移得开，那实在是一张……太漂亮的脸。 　　眉如春山，眼如秋水，面如桃瓣，唇如涂朱，再配上打卷的棕发，精致得不像真人。 　　他正抬头看着路线图，嘴唇翕动，好似在数地铁站数，那束花被他立在腿间，香气不减。 　　沈攸宁承认自己没出息，也收回不动心的话，他见过的漂亮男孩不少，还是头一回有要个微信的冲动。 　　要微信得讲究分寸，太唐突容易惹人反感，况且同性之间，上来就要联系方式有些奇怪，沈攸宁总结自己被搭讪的经历，想出一个妥当周全的办法。 　　他掏出平板，打开绘图软件，新建画簿，笔尖轻触屏幕。 　　高中之前，家里原本打算让沈攸宁走艺考，可是无奈孩子文化课太争气，就算参加普通高考也能进全国TOP 2。既然有美术底子，沈攸宁就没浪费，本科和研究生都在A大念的建筑系，毕业之后一直在R.A做建筑设计师。 　　平板电脑像是他的工作簿，里面存满了各类草图，不过从来没有过人像，可能这也是头一回。 　　他用目光描摹对方的轮廓，生动的人形跃然纸上，纤长的脖颈，挺直的脊背，窄的腰，细的腿，时不时扣弄花束的十指，偶尔对视又飞快闪过的眼神。 　　旁边的大娘估计没见过如此阵仗，微侧着身偷看沈攸宁画画，大娘不懂艺术，单纯觉得这个小伙子不简单，画得真像那么回事。 　　“小伙子，你是画漫画的？”大娘没忍住好奇，开口问道。 　　“不是的，就是爱好而已。”沈攸宁大方得体，发现大娘在盯着他的画看，还把平板往一旁偏了偏。 　　“哎呀呀，那你画得真不错。”大娘顿了顿，放低声音指着对面，“画的是……那个小伙子不？” 　　“嗯。”沈攸宁点头，发现对面的人看了过来。 　　“画得真像呦……”大娘给沈攸宁比了个大拇指，沈攸宁回给对面一个微笑。 　　男孩疑惑地偏了偏头，大概觉得沈攸宁不是笑给自己的，便又低下头扣花了。 　　地铁行驶到市中心，才清净不久的车厢再一次喧闹起来，这一站的乘客很多，车厢内只留下一人宽的过道。 　　一位身材魁梧的大哥站在沈攸宁面前，几次挡住了他的视线，手中的画只剩上色，沈攸宁觉得探着脖子瞧人家太不得体，便打算透过缝隙拍张照片做参考。 　　也不算偷拍吧？沈攸宁自我安慰，都是为了艺术。 　　他佯装认真思索，实际摆弄手机，调整角度，十分欲盖弥彰。 　　沈攸宁没干过这种事，按下屏幕之前，指头还抖了几下。 　　“咔嚓。”声音不大不小，但与此同时，手机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 　　？？？ 　　沈攸宁裂了，这是没关闪光灯？ 　　车厢弥漫的困倦好似被这道白光唤醒，刹时，周围的视线不约而同汇集到沈攸宁身上。 　　此时他应该装傻充愣，反正没人知道拍的是什么，可沈攸宁实在心虚，竟下意识去找那道他在乎的目光，结果两人四目相对，简直不打自招。 　　对方的表情十分复杂，因为光看外表，沈攸宁就像个青春洋溢的学生，顶着一张帅脸，浑身写着“好人”，和现在的奇怪行为实在不沾边。 　　拍照，意味不明的笑，频频投过来的眼神…… 　　男生小心打量着沈攸宁，发觉对方的眼神一直钉在自己身上不动，实在吓人。他忽略了沈攸宁的欲言又止，怯怯地溜到了另一个车厢。 　　沈攸宁同时按灭手机和平板，无奈地苦笑。 　　他原先设想很美好，清晨地铁人物写生，利用作品打动芳心，借口把画作发给对方，加上微信简直顺理成章。 　　沈攸宁本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单纯的艺术家，可现在……他好像变成了难缠的变态。 　　他刚才想解释，不过人家根本没给他机会，临走时的表情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二十多年来第一回 主动，谁想竟然翻车了。 　　———————————————— 　　满腔幽怨，沈攸宁下了地铁，也许是太不专心，偏偏还走错了出口。 　　D口出站，比正常路线多500米，沈攸宁今天是掐着点出门的，想着尽量别迟到，只得加快步伐。 　　无奈又遇到一个难等的红灯，沈攸宁在十字路口频频看表，烦躁地倒数信号灯秒数。 　　30、29、28…… 　　直接要微信就好了，耍什么心眼，装什么高雅。 　　20、19、18…… 　　怎么能忘关闪光灯呢，八百年不开一次，恰恰在这个节骨眼上忘了。 　　10、9、8…… 　　刚才应该道个歉的，我这样太没有礼貌了。 　　3、2、1。 　　“您好，请问华康大厦……” 　　沈攸宁刚准备迈腿，身后询问声响起。 　　他止住脚步，转身回头。 　　这…… 　　这不是…… 　　刚才还心心念念的人从天而降，那股花香，再次阵阵萦绕。 　　同样是面对一张熟悉的脸，两人的表情却截然不同，沈攸宁两眼放光，兴奋又惊喜，男孩后退一步，警惕又躲闪。 　　“请稍等一下！”沈攸宁看对方又想跑，先人一步开口道，“实在抱歉，但我并没有恶意。” 　　他语速很快，生怕说慢了就追不上人家，“我不是故意偷拍你的，我平时喜欢画画，刚才在地铁上，只是在人物写生。后来车上人多，为了方便继续画我才拍了张照片，我现在就删……” 　　沈攸宁手忙脚乱，删了照片之后还把手机递过去让对方检查，男孩没接，用余光瞟了瞟手机屏幕。 　　的确删了。男孩的表情松动些许，微微点头。 　　“那个……我刚才画的画，你愿不愿意看一下？” 　　男孩再次打量沈攸宁，看形态，身高腿长，背脊挺拔；看外貌，唇方口正，挺鼻如峰；最重要的是对方眉目神色实在柔和，即便语气急促，那双眼却静如止水。 　　不像坏人。 　　男孩没挪步，沈攸宁便默许对方同意，他打开平板，不好意思地说：“没来得及上色，可能有些潦草。” 　　沈攸宁是单眼皮，低头垂眼的时候沉稳英俊，抬眼笑的时候像韩剧男主，两颊挂着酒窝，周身气息温和。 　　他把平板送到对方面前，男孩迟疑几秒，接了。 　　画面上的人熟悉又陌生，只看外形是自己，但整体的氛围却更加温暖，充满阳光。 　　沈攸宁屏息，注意力全在对方的神色上。只见他眼眸亮了一瞬，怀里的花瓣也跟着颤了颤。 　　“画得真好……”男孩喃喃道，抬头再看沈攸宁，有些难为情，“原来您真是画家，我……刚才误会您了。” 　　沈攸宁松了口气，笑了两声，打圆场道：“我是业余画着玩的，不是什么画家，也是我没礼貌在先，应该向你道歉。” 　　男孩接着看画，沈攸宁乘胜追击，“你喜欢的话，我……发给你？” 　　“可以发给我吗？”男孩说话声音很轻，“那谢谢您了，我……开个蓝牙？” 　　“哦……蓝牙啊，蓝牙……行”，好不容易挽回些许形象，沈攸宁当下不敢轻举妄动，加微信的话说不出口，心无杂念给对方发图。 　　“你刚才是要问路吗？” 　　“对，我想去华康大厦，请问您知道从哪边走吗？” 　　沈攸宁乐了，“我就在华康大厦上班，R.A建筑”，他掏出工牌，证实身份，“要不……一起走？” 　　“我是建筑师，所以平时画画。”沈攸宁补充道。 　　男孩再次道谢，跟着沈攸宁走，他步子慢，总是落后沈攸宁半步。 　　沈攸宁便放缓速度等他，却发觉这半步像是刻意落下的，对方不愿同他并排。 　　沈攸宁主动拉开距离，非常绅士地走在左侧，他一路无言，在路过另一个出站口的时候，给对方指了一下，告诉他从这里出站更近。 　　“你有临时出入码吗？我帮你刷门禁？”走到华康大厦楼下，沈攸宁说。 　　“不用了，谢谢您。”男孩停顿了一下，又说：“我不进去，我去那家店。” 　　他指向大楼左侧，沈攸宁注意到一个橙红色的招牌，问道：“这是卖什么的？我以前怎么没注意过……” 　　“是甜品店。”男孩说：“周末刚开的。” 　　“只卖甜品吗？有没有咖啡、茶什么的？” 　　“都有的，咖啡可以手冲，茶可以手泡，甜品也都是手工做的，有蛋糕、吐司、巧克力……”男孩说了一连串，话明显多了起来。 　　“正好，我喝腻公司的速溶了。”沈攸宁想着反正也迟到了，说道：“我去买一杯尝尝。” 　　“现在……现在可能要等很久。”男孩为难道：“店里只有我一个人上班，要不……我做好给您送上去？” 　　沈攸宁一怔，又快速反应道，“原来你在这儿上班？我还以为你也是顾客呢。” 　　“不用送，太麻烦了，我下午两三点过来？还开门吧？” 　　“开门的。”男孩说。 　　“那下午见，我叫沈攸宁，就在你隔壁上班。” 　　“我……”男孩犹豫一瞬，道：“我叫唐诺。” 　　唐诺，沈攸宁细嚼对方的名字，唤一声，共鸣在喉腔，嗓子发痒。 第2章 我想尝尝 　　“哥，早上好！” 　　沈攸宁刚出电梯，抬头便碰到了赵强。 　　“早。”他不急不慢地走近打卡机，按下自己的指纹。 　　“哇，哥，难得诶，你竟然也会迟到？”赵强提着废纸篓，跟在沈攸宁身后傻不呵呵地乐。 　　“嗯，坐地铁出错站了，走了好多冤枉路。” 　　“走错了哥还这么开心？难不成有什么好事？”赵强窃喜道：“莫非……Herman终于肯让一步了？” 　　Herman，一位固执的英国老头，也是沈攸宁那位难缠的甲方。对方具有极高的艺术素养，对沈攸宁提供的方案见解颇多，虽然想法独到，但从不考虑结构力学。 　　沈攸宁身为部门副经理，同时担任此项目的负责人，项目组一共四人，这阵子都被Herman折磨得够呛。 　　“让一步的，大概率不是Herman。”沈攸宁叹气，无奈道：“昨天他又提出两种新构想，跨过我，直接和经理谈的，经理的意思是……能有这么大的单子不容易，希望我们尽力……” 　　“那咱们继续大小周？双休还遥遥无期？”赵强蔫了，他今年刚毕业，一来就是棘手的活不说，部门还要成天加班，饱受心理生理双重折磨。 　　但他也算幸运，能被分到沈攸宁的组。别的小组在业务旺季，单休是常态，沈攸宁体恤同事，组内两人一轮，交替双休。 　　“你要是有事儿就和我说，我替你。”沈攸宁同赵强道。 　　“那可不成，哥你都替大陈多少次了，再替我还有的休吗？”赵强果断拒绝了。 　　赵强提到的大陈，全名陈俊豪，年纪和陈攸宁差不多大，也是小组中的一员。陈俊豪英年早婚，媳妇儿刚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宝宝，这位新手爸爸需要操心家里的事情多，沈攸宁便经常替他。 　　“我一个月休一次就行，除了工作，也没什么要忙的。”沈攸宁继续道：“而且琼姐说，她可以连续单休，正好盯着洋洋写作业了。” 　　“妈呀，琼姐每周都带洋洋来？那哥不就是免费家教吗？”赵强表情浮夸，放下废纸篓，给沈攸宁捏肩膀，“哥，大小周没问题，大小周我已经很满意了。” 　　杨琼，四人组的最后一名成员，一位四十出头的单身妈妈。洋洋是她儿子的小名，今年刚升高中。 　　“没那么夸张。”沈攸宁不给自己揽功，平常道：“我偶尔帮忙看些难题，洋洋只是贪玩，基础还是很好的。” 　　“哥，你这为人，啧啧，真的没话说。”赵强给沈攸宁比了个大拇指，满脸崇敬。 　　沈攸宁觉得他傻，拍了下对方的后脑勺，乐了。 　　赵强的确不属于聪明的那一卦，学习能力也一般，教一个东西得教好几遍。但这大傻子好学、上进、肯吃苦，正好碰上沈攸宁出奇得耐心，两人合作顺畅，既是上下属，也是朋友。 　　赵强知道自己脑瓜转得慢，也因为这个挨过不少骂。可在沈攸宁这儿，赵强从来没挨过批评，别说批评了，沈攸宁连重话都没说过，做错了，找问题，改好了，记住了，这就行了。 　　又是良师，又是挚友，赵强对沈攸宁可谓忠心耿耿，一口一个哥叫得特亲。 　　“哥，上一版图我和大陈改得差不多了，但有几个小问题，感觉还是不太行，回去你帮我瞅瞅。” 　　“嗯。”沈攸宁站在一旁，等赵强倒垃圾。 　　他随意瞟了眼纸篓，意外看到一片熟悉的颜色。 　　“这是什么？”沈攸宁拿起那页纸，带着金黄的澄红色。 　　“路边发的小广告，好像是附近新开的什么店吧？” 　　“嗯，是甜品店。”沈攸宁盯着宣传单看了好一阵，对折，再放入电脑包。 　　“哥不是在健身吗？不用控制饮食了？”赵强问。 　　沈攸宁对保持身材有着非同寻常的毅力，高油高糖都是不怎么碰的，零嘴也很少吃，甜食的话，赵强只见沈攸宁吃过橘子。 　　奇怪，怎么会对甜品店感兴趣。 　　“当然需要控制饮食。” 　　“但我想尝尝。”沈攸宁道。 　　—————————————— 　　下午三点，沈攸宁终于走出经理办公室，理好材料，准备赶赴下一个会场。 　　下一个会在12楼，是P6级以上员工全体大会，小组需要参会的只有沈攸宁和陈俊豪，两人约好在电梯口见面。 　　沈攸宁心里琢磨着别的，见到陈俊豪先和对方道：“大陈帮我占个后排的座，我下趟楼。” 　　“OK。”陈俊豪接过沈攸宁的笔记本和水杯，让他先忙要紧事。 　　“我去买咖啡，你想喝什么？拿铁？美式？” 　　“都行，和你喝一样的就成。”陈俊豪反应了几秒，问道：“你下楼……只是去买咖啡？” 　　“嗯，楼下开了家新店，买来尝尝。” 　　“还要亲自下去？”陈俊豪瞧着沈攸宁跑前跑后，忙了一天，道：“你歇着吧，我和赵强说，让他帮忙跑个腿，这小子正好闲着没事做。” 　　赵强在办公室拽头发玩，收到陈俊豪的微信，风驰电掣地下了楼，沈攸宁还在12层和陈俊豪推诿，赵强已经在群里发了菜单。 　　赵强：@沈攸宁 我到了，哥喝什么？ 　　赵强：@陈俊豪 大陈喝啥？一会儿我一起送到楼上。 　　赵强：@杨琼 姐，还有好多漂亮的小蛋糕，你吃不吃？ 　　赵强：「图片」「图片」「图片」 　　沈攸宁看到群里的消息，没奈何，只得同陈俊豪进了电梯，他自己清楚，下楼有几分是买咖啡，有几分是为了看人。 　　沈攸宁：「红包消息」 　　沈攸宁：@赵强 我和大陈都要拿铁，给琼姐挑一个蛋糕，你自己想吃什么，自己看着买。 　　二十分钟后，赵强把两杯拿铁送到12层，给沈攸宁又退回一个红包。 　　赵强：@沈攸宁 哥，店员小哥说买三送一，我的冰激淋是免费的。 　　沈攸宁回了一个OK的表情，把红包收了。 　　“攸宁，这咖啡豆子不错啊，哪家店？怎么发掘的？”CEO在台上慷慨陈词，陈俊豪和沈攸宁在后排偷偷讲小话。 　　“看到宣传单了。”沈攸宁不懂咖啡，平时只喝个味道，面前这杯奶味醇厚，果香馥郁，十分符合他嗜酸的口味。 　　“用的是高级豆？”沈攸宁问。 　　“我猜是耶加雪菲”，陈俊豪小声道：“咱们一般喝的拿铁，用的都是拼配咖啡豆，也就是好几种咖啡豆混合的。但这一款好像是SOE拿铁，单品咖啡豆，一般成本更高，对烘焙师要求也很高。” 　　沈攸宁点头，又抿了一口咖啡，道：“这家店是楼下新开的，就在卖熟食的旁边，一个橙色的牌子，我办公室有宣传单，回去你看看。” 　　“贵不贵？”陈俊豪问。 　　“不贵，比街上那些贵不了多少。”沈攸宁找出赵强在群里发的菜单，给陈俊豪指着价格道，“还买三赠一，赵强说白吃了个冰激凌。” 　　“手冲咖啡，这个价格已经很合适了。”陈俊豪明显很感兴趣，立刻保存了图片。 　　一场会开了将近三个小时，沈攸宁一边摸鱼，一边改图，耳边嘈杂私语越减越弱，鼻间咖啡芳香愈久愈浓。 　　今晚加班，沈攸宁不想吃重盐重油的食堂，定了一份沙拉外卖。会议结束，他和陈俊豪说不一起吃，要去一楼取外卖。 　　两人分道扬镳，沈攸宁下楼的时候接到骑手的电话，说外卖已经送到前台了。 　　他下到一楼大厅，路过前台，步履却不停，径直走出了写字楼的大门。 　　傍晚，那个橙红色的招牌下，亮着灯。 【吾欢整理】 欢迎加入《欢声笑靥?月费资源群》定时更新广播剧，各种言情耽美小说，各种po文海棠废文，剧集资源，漫画，欢迎你的加入！QQ群号： 652768579 欢声笑靥小说交流群群号： ②群674697568③群101400405④群682021409【详情说明：附：作品仅供预览。感谢对作者的支持，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造成您的困扰，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感谢！注：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3章 英雄救美 　　沈攸宁计划和唐诺打个照面，他说好两三点去，人没到，应同对方讲清缘由。第一印象很重要，沈攸宁一向真诚，不愿显得言而无信。 　　他走到招牌底下，仔细端详着那一行外文。 　　Coucher de soleil，甜品店的名字。 　　透过玻璃门看，店面并不大，靠窗摆了四五张木质桌，大概能容纳十多人。座位旁立着书架，有半面墙高，底层刊物，上层书籍，有一半都是外文原版书。 　　店里的灯光也如门口的招牌，色同夕阳余晖，温暖而平静。 　　沈攸宁在门外没瞧见唐诺，便推门走进店里，吧台边上有另外五六个座位，其中一个位置上有人。 　　那是一个背影，估计是客人。沈攸宁听到说话声，没着急进去，在门口站定，不打扰。 　　“先生……到时间我们的确要关门了……” 　　是唐诺的声音。 　　“小可爱，第一次开店吧？顾客是上帝，没听说过？”对方语气轻佻，油腔滑调，沈攸宁听着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我们的营业时间只到6点，要不……您没吃完的东西我帮您打包，再送您一款甜品，您看行不行？” 　　“不行。”那人道，“甜品店，咖啡厅，花钱只是买东西啊？不得享受享受服务吗？” 　　“那请问您还需要什么帮助吗？” 　　“需要，你坐那儿，陪我聊聊天儿，这不还没天黑呢吗，天黑了，哥哥我送你回去。” 　　沈攸宁听不下去了，径直走到吧台跟前，叫道，“唐诺。” 　　唐诺看过来，神情放松了一瞬，也同沈攸宁打了个招呼。 　　吧台外的人闻声回头，沈攸宁一瞧，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 　　怪不得这腔调耳熟，原来是老熟人了。 　　李回，行政管理部，R.A中国区副董事的大侄子，裙带关系进了公司以后，因为太不思进取，在一个岗上干了五年。他和沈攸宁差不多大，职位要低人家三级。 　　光是好吃懒做也就算了，这人还游手好闲，庸俗猥琐。平时在公司，就喜欢调戏漂亮的小姑娘小男孩，不过多是言语上的逗弄，一般人不愿惹是生非，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不是没动过手脚，有一次，沈攸宁亲眼看见，李回摸一个实习生男孩的腰，结果被对方打了个鼻青脸肿，最后还是沈攸宁劝的架。 　　愚笨、龌龊、还怂，沈攸宁最看不上这种人。 　　“沈经理？”李回不要脸惯了，同沈攸宁问好面不改色。 　　“怎么在这儿？”沈攸宁皱着英俊的眉，淡淡道：“P6会议刚开完，晚上各部门应该都有新的安排，我看商经理挺着急地回办公室了，你不赶紧回去看看？” 　　“沈经理怎么在这儿？”李回不敢顶撞沈攸宁，但必须要贫几句，“工程技术部最近清闲？沈经理还有空亲自买咖啡？” 　　“都是大单子，怎么会清闲？”沈攸宁语气平和，神情冷漠，道：“忙了一天，下来透气，顺便看看朋友。” 　　“哦？合着二位认识？”李回听到了沈攸宁叫人，心里大概有数，但表面还装着一副吃惊模样，十分虚伪。 　　“是我朋友。”沈攸宁上前一步，站到唐诺身边，因为个子比李回高半头，气势上已然压倒对方。 　　“那就都是熟人了。”李回哈哈笑了两声，对沈攸宁换了称呼，“哥，你看咱俩也挺熟，不如……一起交个朋友？” 　　他从下向上扫视唐诺，像毒蛇吐信子似的。 　　沈攸宁立刻挡在唐诺面前，也挡住了李回的视线。 　　“李回，既然你也说了，咱俩挺熟，那现在店要打烊，你要不看在我的面子上，先请回？别为难我朋友。” 　　“为难”一词用得巧，阻断了李回顺水摸鱼说自己只是开玩笑，沈攸宁把立场摆得很明显，你刚才的所作所为，并非玩笑。 　　李回笑容一僵，没想到沈攸宁这么直白。 　　“沈经理言重了，我就是闲着下来转转，哪里能为难您的朋友呢？” 　　“那就先请回吧。”沈攸宁道：“还有两个月就年底了，职级考评材料该准备着了。” 　　李回被噎了一下，没出声。 　　“顺便记得和别的经理搞好关系，毕竟是一票否决制，你光和我熟也没有用。” 　　话里处处藏着暗刺，一边嘲讽李回地位低，一边又用自己的职级压他。也就沈攸宁一向是谦谦君子，不然这话换别人说，还挺欠的。 　　到最后，李回面色铁青，知道自己斗不过沈攸宁，况且是他理亏在先，即便咽不下这口气也只能忍着。留在这里无益，李回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干笑着离开了。 　　沈攸宁没着急挪步，等李回推门而出，走远了，瞧不见了，才从唐诺身前移开，退到合适的距离。 　　“谢谢您。”唐诺一时没回过神，嘴里说着道谢的话，眼睛却尽是顾虑，时不时往门口看。 　　“不谢。”沈攸宁和唐诺一起望向门外，道：“我们公司的，可无赖了，总喜欢骚扰别人。” 　　“你不用太担心，这人还挺怂的，不敢真的怎么样。”沈攸宁宽慰对方，突然冷不丁地问：“有纸笔吗？” 　　“……什么？” 　　“纸笔。”沈攸宁重复道。 　　“有、有的。”唐诺半蹲在吧台后，弯腰找纸笔，他身形纤细，被吧台挡了个严实，从沈攸宁的角度，只能看到深棕色的头发。 　　“本来说下午过来，结果一直在开会，刚结束。”沈攸宁自然地转移了话题，道：“不过同事替我来过了，大家都说你的咖啡很好喝。” 　　唐诺从吧台后探出脑袋，把纸笔递给沈攸宁，心情也跟着变了，有些欣喜道：“真的吗……是哪位客人？” 　　“个头很高，挺壮的一个男孩儿”，沈攸宁比划着，“买了两杯拿铁一块蛋糕，听说你还送了他冰激淋。” 　　唐诺歪头想，想到了，抬起眼帘。 　　“我有印象，原来那位是您的同事。”他声音很轻，缓缓道：“最近刚开业，所有产品都是买三赠一的。” 　　“嗯。”沈攸宁低头写下两行字，佯装不经意地问：“还有宣传单吗？我们部门好些人对你这儿感兴趣，公司的茶水间太一般了，大家念叨了好久，附近怎么也不开个咖啡厅。” 　　“有。”唐诺眸子亮了一下，音量都不自觉提高了些，“……我给您拿。” 　　他又消失在了吧台后，沈攸宁盯着对方毛茸茸的头顶，不易察觉地弯了嘴角。 　　沈攸宁善于察言观色，接触过的人也多，形形色色的人里头，唐诺算得上是十分内向。沈攸宁察觉到他不爱社交，和陌生人话少，可是这种性格，怎么会干服务业？ 　　可能是甜品做得好吃？老板又不想多雇人，让他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 　　沈攸宁觉得他有意思，明明不想说话，却得硬着头皮迎合客人，所以他讲话声不大，可能是逃避的表现。 　　“您要几张？五张……够吗？” 　　嗯，还有明显的拘谨，过于的礼貌，都能看出，他不擅与人相处。 　　“先给我五张吧，不够了再来找你要。”沈攸宁接过宣传单，压下心中的疑问。 　　他对唐诺太感兴趣了，但两人刚认识一天，很多话不能问，问了不绅士，不稳重，不妥当。 　　“这个给你。”沈攸宁转手递过去一张纸条，是他刚才写的。 　　“第一行是公司门卫的座机，第二行是我的电话。” 　　“我会和门卫打声招呼，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找门卫，也可以找我。” 第4章 新邻居 　　沈攸宁留了电话，并没有期盼回音。 　　可以说，他是单纯地担心唐诺，李回今天走了，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来，如果他非要烦人到底，厚着脸皮在这儿坐着，也不能无缘无故赶他。 　　不过，可能是那天沈攸宁的一番话戳中了他的痛处，李回没再自讨没趣，偶尔过来点个餐，也在正常的社交范围。 　　倒是沈攸宁，每天雷打不动地打卡，他一般会在早晨9点左右出现，要一杯热拿铁，再和唐诺问个好，聊几句天气，便离开了。 　　“李回，就是那个赖着不走的，没再找过你麻烦吧？” 　　今天沈攸宁多问了一句，因为不久之前，他看到李回拿着Coucher de soleil的蛋糕盒，十分招摇地请行政部全体吃下午茶。 　　他从未接过唐诺的电话，不知道是平安无事，还是唐诺寻求了外援，亦或是他自己，默默忍着。 　　听到李回的名字，唐诺不太明显地耷拉下嘴角，道：“他来过，但……没做别的，买了东西就走了。” 　　语毕，唐诺顿了几秒。 　　“那天，谢谢您。” 　　又是道谢，明明举手之劳，唐诺足足谢了三次，沈攸宁都不知道该怎么答了，只能如平时一般道，不用客气。 　　沈攸宁安静地站在吧台外，趁唐诺背过身的时候，打了个哈欠，他昨晚没有睡好。 　　说来也挺无奈的，他后半夜听到有人敲门，开门发现是外卖小哥，两人面面相觑，茫无头绪，打了电话才知道，是楼上邻居填错了地址。 　　那会儿是凌晨3点，沈攸宁入眠慢，好不容易酝酿出些许睡意，门又被敲响了。 　　这回是楼上那位邻居，一个年纪不太大的男孩，他向沈攸宁解释，自己是刚搬过来的，没搞清楚地址，表达了歉疚之后，还给沈攸宁送了半只熏鸡。 　　沈攸宁哭笑不得，面对这不合时宜的歉意，却依旧说了没关系，接过了鸡，送走了人。 　　后来就再也没有睡着了。此刻他眼下浅青，略显疲态，为了提神醒脑，沈攸宁一改往常，点了杯冰美式。 　　也许唐诺习惯了给他做拿铁，倒完浓缩之后，条件反射加了奶。意识过来不对，唐诺小声诶了一下。 　　“怎么了？”沈攸宁捕捉到对方的细节，发现唐诺举着杯子，正准备把东西倒掉。 　　“不好意思，我加错东西了，您可能需要再等一会儿。”唐诺转过身道。 　　“不用麻烦了，直接给我吧。”沈攸宁朝他伸手，“没加糖就行，省的浪费了。” 　　“没加……就是做成拿铁了……不过您不是点的美式吗？我还是重做一杯吧。” 　　“真不用，我喝什么都行”，沈攸宁坚持道：“给我吧，一会儿上班迟到了，老板要扣钱的。” 　　话说到这儿，唐诺只能把手上的拿铁递给对方，沈攸宁为了防止他再讲“抱歉”，接过咖啡，先他一步道了“没关系”，不给唐诺回话的间隙，后撤一步，离开了。 　　隔天，沈攸宁照常打卡，一同前来的，还有赵强。 　　他们和Herman的博弈接近尾声，今晚要做最后的敲定。大家都知道，同Herman开会，通宵是家常便饭，赵强未雨绸缪，大清早和他哥一起买咖啡。 　　沈攸宁刚准备扫码付钱，却见唐诺神色焦急，捂住了收款码。 　　“今天的咖啡，是送给您的。”他说话发颤，语气带慌。 　　沈攸宁不解，笑问原因。 　　“昨天那杯我做错了，今天给您补上。” 　　又来了，沈攸宁都想叹气了，却依然浅笑着道：“没关系的，不是迁就你，是我真的喝什么都一样。” 　　“可是……我们这边不是买三赠一吗，您都来过这么多次了，送您两杯也是应该的。” 　　“哪有这么送的，这么送你们店会亏本的。” 　　“那……那就当我谢谢您，那天……帮我解围。” 　　沈攸宁没有立刻答话，和唐诺僵持了一会儿。 　　他在想，对方的态度为何如此谦卑，是性格使然？还是根本不愿接受别人的照顾。 　　如果是后者，那频繁的关照会适得其反，对方可能把善意误解成怜悯，无法从相处中感受到尊重。 　　如果是前者…… 　　欲言又止，手忙脚乱，着急的神情，慌张的口气。 　　说不定对方只是想给予回应，却因毫无经验，不得章法。 　　沈攸宁决心赌一把，他猜是前者。 　　“行，就当你请我的。”沈攸宁服软，柔声道：“不过，这件事儿，从今往后就翻篇了，以后不许再这么客气了。” 　　再看吧台里的唐诺，眼里的局促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如愿以偿的从容，他用力点了两下头，轻弯嘴角。 　　猜对了。 　　沈攸宁也跟着笑了笑。 　　“是啊，真的不用和我哥客气。”赵强在一旁大大咧咧道：“我哥人超好的，老热心肠了。” 　　赵强这孩子自来熟，和谁都能聊两句，他半个身子杵在吧台里，向唐诺问道：“解围什么？我哥又干啥好人好事了？” 　　“你哥靠人情又让你喝了杯免费的咖啡。”沈攸宁把赵强拽了回来，道：“还不快谢谢人家。” 　　“谢谢小帅哥。”赵强嘿嘿傻笑，一句帅哥叫得相当实诚。 　　不过赵强这咖啡也没白喝，遇上Herman真是倒霉催的，预料到要通宵，但是没预料到一个会能开到下午1点。 　　开到小组四人个个头晕眼花，神志不清，再一看Herman，依旧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一手拿着定稿，一手用力拍沈攸宁的肩膀，大喊“Genius”。 　　沈攸宁人都累傻了，散会后回家补觉，顺便和经理请假，多休息一天。 　　他本想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没成想晚上8点竟被饿醒，冰箱里还有半只熏鸡，沈攸宁决定下楼买几张卷饼。 　　去买熟食，自然要路过唐诺的店，沈攸宁习惯性问好，却发现，灯黑着。 　　真关门了？ 　　他原以为，对方那天打烊的说辞，是躲避骚扰的借口，甜品店傍晚关门，会不会有些太早？ 　　可能是生意好吧，东西卖得快。沈攸宁并无过多纠结，提着饼回家了。 　　第二天沈攸宁休假，他闲了一天，下午5点30准时下楼，这回目的性很强，沈攸宁直奔向甜品店。 　　又关门？ 　　站在上锁的玻璃门外，他没来由地不安。 　　是下班了？还是这两天都没来？ 　　不会又遇到什么事儿了吧？ 　　要不和同事问问？ 　　理智告诉沈攸宁不必，不过是两次没见到人，碰巧错过了也说不准。况且人家甜品店可能也会休假， 庸人自扰，哪儿来那么多意外。 　　但感情上，沈攸宁还是旁敲侧击和部门同事打听，得知这几天店里依旧照常营业，才得以释怀。 　　他说不好，觉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又或许唐诺给他的印象太过柔软，一颗心起伏不定，时时刻刻想要保护对方。 　　回到家后，沈攸宁洗了个澡，热气蒸腾，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 　　他的情绪一向稳定，一杯红酒的功夫，便终止了胡思乱想。 　　他打开音响，一边听歌一边擦头发，玄关处貌似有动静，沈攸宁调低音乐，走到门口。 　　有人敲门。 　　不会又是楼上那小子吧？沈攸宁暗道有趣，那孩子挺好玩，熏鸡也挺好吃。 　　“您好，我是楼上的邻居……” 　　不陌生的开场白，熟悉的声音，沈攸宁大敞开门，门里门外的两个人却都愣住了。 　　沈攸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心念着，惦记着，用水汽蒸腾的思绪，用酒精压抑的牵挂，怎就突然站到自己面前来了。 　　“您……您住这里？”还是唐诺先反应过来，有些惊讶道：“我住在楼上。” 　　沈攸宁也觉得不可思议，说话都有些不自然了，“你……一直住这儿吗？以前怎么没见过？” 　　“我才搬过来不久，前阵子都在店里，不经常回来。”唐诺补充道：“我室友在这儿住了一阵子。” 　　“室友？我好像见过你室友。”沈攸宁简单形容了楼上的特征，果不其然，唐诺点了点头。 　　“他和我说过，有一回凌晨叫错外卖了，原来是……送到您这里了。” 　　沈攸宁不信缘分，但屡次相遇，频繁交集，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上天之佑。都送到他门上了，还能不给命运一个机会吗？ 　　他眼睛一弯，温声道：“怎么下来了？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我想借用一下螺丝刀，请问您家有吗？” 　　“有，稍等。”沈攸宁直接拿出了自己的工具盒，递给唐诺道：“你拿去用，过几天再还我就行。” 　　“我用完就给您送下来。”唐诺双手接过工具盒，客气道：“谢谢您。” 　　沈攸宁却没松手，维持原先的姿势，小臂架在空中。 　　“唐诺，你不需要和我说敬语。” 　　他讲话既温和，又坚定，唐诺没料到沈攸宁会这么说，完全出于本能，微微点头。 　　“哦……好的，谢谢……谢谢……” 　　谢了半天，没谢出个所以然来，沈攸宁清楚对方的纠结，替他答道：“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沈……沈……”唐诺又卡壳了，对于年长者，直呼姓名好不礼貌，唐诺斟酌片刻，试探性道：“……攸宁……哥？” 　　沈攸宁英俊地挑眉，简直是意外之喜。 　　“不客气，小诺。” 第5章 邀约 　　日出三竿，Coucher de soleil 迎来了新的一天。 　　沈攸宁踏着晨晖走来，步子很慢，脚下散散的。 　　“小诺早。”磁性的声音也是散散的，带着早冬的慵懒，初醒的惺忪。 　　唐诺还没适应新的称呼，等沈攸宁在吧台前站定，才从水池旁直起腰，后知后觉道： 　　“早上好，攸宁哥。” 　　“还是拿铁吗？”他主动问道。 　　沈攸宁嗯了一声，直觉对方的态度，有了细微的变化。 　　说不上是亲近，但同原先相比，少了很多客套，少了很多疏离。 　　事实也的确如此。本来，唐诺是不久之前才来的A市，人生地不熟，只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学长在这里当老师。他害怕社交，独来独往惯了，对谁都十分客气，生怕和别人扯上关系。 　　不是不愿交朋友，而是情绪过于敏感，在相处之中总是担心，自己会不会麻烦到别人，会不会惹别人不快。 　　这样的心态让唐诺感到疲惫，久而久之，便不想与人深交了。 　　对唐诺来说，沈攸宁的出现很让人意外，初遇以为对方臭不正经，没想到事实却恰恰相反。给他指路，帮他解围，夸他的咖啡好喝，唐诺虽然社交经验不足，但也能知道谁真诚，谁对他好。 　　起初，唐诺依旧小心翼翼，沈攸宁待他好，那他收到一分就要回馈一分。后来，他发现沈攸宁的好是不计回报的，比起自己笨拙地客套，对方貌似更希望同他熟稔，同他交个朋友。 　　又是邻居，又在一起工作，而且相处下来觉得很舒服，如果说，要和沈攸宁进一步熟悉彼此，唐诺并不抵触。 　　虽然他还是隐约担心，自己死板的社交之道，但沈攸宁那么好，应该不会介意。 　　他也想同沈攸宁成为朋友。 　　“小诺，给我推荐几款蛋糕吧，不太甜不太腻的，正好下午要去看病人。” 　　等拿铁的功夫，沈攸宁无所事事，盯着蛋糕柜瞧。他不吃甜食，但是几排小点心整齐地码好，真的很漂亮。 　　“病人的话，我推荐这两种，这两种奶油不多，蛋糕胚是主体，口感清甜，不怎么腻。” 　　唐诺站在柜后，细软的手指点在玻璃门上。 　　“OK，那一样来一块吧。”沈攸宁道。 　　唐诺平稳地拖出蛋糕，拿起纸盒，利落地打包，包到一半，系蝴蝶结的指头突然停了，唐诺仿佛想起什么，道：“攸宁哥，你是下午去吗？” 　　沈攸宁很吃这个称呼，心头微微一颤，从喉咙滚出一声沙哑的“嗯”。 　　“要不，你下午再来取吧，室温放半天，口感就没那么好了。”唐诺想法单纯，一心只想着小点心。 　　“行，不过你几点关门？” 　　“我们每天6点打烊。” 　　“6点。”沈攸宁计算着时间，意外道：“诶？那昨天晚上5点30，店里怎么就没人了？” 　　“昨天……”唐诺眨巴着眼，想了想，道：“昨天我搬家来着，就早关了一会儿门。” 　　“嗯，明白了。”沈攸宁难得看他这么生动，一时没忍住，同他开玩笑道：“原来是偷懒早退了。” 　　唐诺一听，下意识接道：“没有偷懒……只是一小会儿。” 　　又委屈，又可爱，一双大眼睛蔫哒哒，湿漉漉的，好似真受了天大的欺负。 　　沈攸宁瞬间不忍，赶忙找补道：“逗你玩儿的，没真说你偷懒，况且早退问题也不大，打工人谁还没早退过呢？” 　　唐诺轻轻点头，稍微没那么蔫巴了。 　　“那我下午4点来找你取蛋糕。”沈攸宁压低声音，和唐诺说着悄悄话：“我也早退一回。” 　　－ 　　沈攸宁这一趟，是去看望他的好朋友江翊。 　　江翊，沈攸宁的发小，安江医疗的总裁，也是送兰博基尼的那位，前阵子因为出了个小车祸，把腿撞断了。 　　小江总最近正在M院养伤，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沈攸宁于心不忍，上赶着给好兄弟送温暖。 　　不过他也挺重色轻友，因为江翊并不爱吃甜食，他却假装不知道，硬给人家送蛋糕。 　　沈攸宁当时想，实在不行，送给照顾江翊的小护士也挺好，劳烦人家多费点心，关照一下这位孤寡青年。 　　他满腔怜悯去看望江翊，不料，小丑竟是他自己。 　　江翊压根就不是一个人，M院可比沈攸宁上心，给江翊配了位专职医生，年纪不大，既温柔又好看，江翊每天都有漂亮男孩陪着，根本不需要沈攸宁。 　　沈攸宁自知多余，去了也是当电灯泡，于是只象征性地去过两回，给江翊解解闷，一来二去，也认识了那位年轻大夫，对方姓都，沈攸宁称他为“小都医生”。 　　沈攸宁和江翊是中学同学，认识十好几年，从未见他对感情上过心，不开窍，也开不动，所有的精力都投身于事业了，铁树工作狂。 　　可唯独对小都医生，沈攸宁觉得不对劲，不就是专职大夫吗，怎么还有上占有欲了？ 　　有一回沈攸宁故意逗他，说要加小都医生的微信，江翊当即竟没同意，还欲盖弥彰地拉了个三人群，说有事儿可以群里聊。 　　沈攸宁不知道这是哪一出，只觉得，每去看望江翊一次，对方就陷得比原先深一截，照这么下去，用不着出院，江翊估计就被完全拿捏了。 　　事情的发展再一次不如沈攸宁所料，他永远无法预测江翊的境况，对方住院还不到一个月，有一天，沈攸宁却收到了江翊的微信：我和小都医生谈恋爱了。 　　沈攸宁当时人都傻了，现在谈恋爱也开始内卷了？他也在追人，可到目前连微信都没加上，江翊这是开火箭了？嗖嗖地赶进度。 　　不过江翊说，不是真的恋爱，是假扮情侣，演给我妈看的。 　　他给的说辞，听上去还挺有理有据。 　　“我妈不是总逼我相亲吗，男男女女都给我相怕了，小都医生知根知底，人美心善，简直是伴侣的不二人选，这不，一举两得。” 　　沈攸宁更不解了，心想，这何来一举两得？按道理说，我和你才情同手足，况且你妈还知道我是gay，不比小都医生有说服力？最佳人选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他当时的确也这么问了，江翊欲言又止，最后告诉他：你好恶心。 　　后来，他脑补了一出和江翊假扮情侣的场面，顿时无比认同江翊说的话。 　　兄弟之间，确实不能说这个，是挺恶心。 　　江翊在医院天天当影帝，沈攸宁看出来了，这就是恋人间的小情趣。 　　他决定，助好兄弟一臂之力。 　　小都医生爱吃唐诺做的蛋糕，沈攸宁便三番五次地给江翊跑腿，我们小诺开心，你的小都医生也开心，看，这才叫一举两得。 　　不过这天挺有意思，傍晚，沈攸宁刚下班，准备去店里和唐诺唠几句闲嗑再走，却听到对方似乎正在打一个纠结的电话。 　　“可以是可以，但……实在太远了，往返估计要两个多小时。” 　　唐诺皱起好看的眉，没拿电话的右手，拨弄着吧台上的笔帽。 　　“原来是这样，那我尽量给您送，您需要附带的卡片吗？或者花？”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唐诺的眼神软了一瞬，接着便应了下来。 　　“好的，我会尽快。” 　　挂掉电话，唐诺在手机上一通输入，沈攸宁走到他对面，关心道：“怎么了？” 　　“一位客人想点外送，可是距离太远了，我看看怎么过去。” 　　“再哪儿呢？叫个跑腿行不行？” 　　“在M院。”唐诺一边看地图导航，一边道：“应该可以，不过客人让我打车去，说可以报销车费，还愿意出五倍的蛋糕钱。” 　　“什么？五倍？”沈攸宁纳闷，这就是顶级吃货吗？还是哪里来的冤大头？ 　　“说是给恋人的，估计是……哄人开心吧。” 　　M院，恋人，五倍……沈攸宁大脑飞速运转，迅速锁定了一种可能性。 　　“让我看一下来电显示。” 　　沈攸宁一瞧，乐了。 　　果真是江翊。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沈攸宁憋笑道：“我认识这位客人。” 　　“你还记得我经常去M院看望的病人吗？”沈攸宁调出他在三人微信群里发的菜单，点着江翊的头像道：“就是他。” 　　“这么巧？”唐诺有些不信，凑近脑袋，低头盯着沈攸宁的屏幕，道：“攸宁哥，你又帮我宣传啦？” 　　“没宣传，是真的好吃，吃过的都说好。” 　　唐诺抬眼，抿嘴笑了笑，用手机挡住脸道：“我、我要赶快叫一个跑腿。” 　　“小诺，用不着。”沈攸宁助人为乐，指着自己道：“这儿有个现成的跑腿。” 　　唐诺疑惑，偏头看他。 　　“我一会儿正要去M院，把蛋糕给我吧，顺路带过去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唐诺一改往常，多问了一句，“去看朋友吗？” 　　按理说，唐诺鲜少关心自己的私事，沈攸宁有些意外，如实点头。 　　“是生病了吗？严重吗？” 　　“不是生病，小车祸，把腿伤了。” 　　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可不知道哪个词戳中了唐诺的神经，对方几乎是剧烈颤抖了一下。 　　“小诺？”沈攸宁下意识扶了对方一把，等他站稳后，又缓缓松开了。 　　有那么两三秒，唐诺目光发怔，小脸煞白，仿佛断片了。不过这一瞬很短，沈攸宁唤他的片刻，他已经回神了。 　　“身体不舒服？”沈攸宁回忆唐诺方才的神色，担心道：“是不是低血糖了？” 　　“没有……”唐诺轻轻摇头，“我刚才走神了，现在好些了。” 　　走神？沈攸宁将信将疑，猜测唐诺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他刚才的反应，不像走神，更像是白日梦魇。 　　可能怕沈攸宁再问，唐诺刻意逃避，躲到书架后剪花。 　　他答应要送客人一朵，也借此机会，缓解情绪。 　　沈攸宁看他比刚才好一些了，却还是担心，另起话题道：“你这里栽了好多花。” 　　“嗯。” 　　他没有问，也是，他那么绅士，怎么会问呢。 　　“第一次见你，你也抱着一束花来着。”沈攸宁向前试探几步，在距唐诺还有两三米的时候，停下了，“那是什么花？是绣球吗？” 　　“不是的，是风信子。” 　　唐诺折断一支白玫瑰，捻掉几片耷拉的花瓣。 　　“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花市。” 　　沈攸宁捡起一片，举到鼻尖，嗅了嗅。 　　“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第6章 小诺的钓系日常 　　沈攸宁的邀约，是一时兴起，也是深思熟虑。 　　他有意创造和唐诺单独相处的时机，却不想，这一刻来得这么早。 　　当时唐诺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说，看看周末忙不忙。沈攸宁观察他的反应，直觉他内心想去，可又在抗拒着什么。 　　沈攸宁处事平和，从不逼人做事，但是，那一刻，他觉得可以轻轻推唐诺一把，不用太大力气，说不准他就会答应。 　　当天晚上，沈攸宁7点从M院离开，吃了一肚子狗粮。 　　不过江翊言出必行，真给沈攸宁转了三个大红包，他这一趟也没算白跑。 　　江翊虽然在感情上愣憨憨的，但是为人处事绝对没话说，他知道沈攸宁不差钱，可如果没有一份收款记录，这个钱，不好给。 　　回去的路上有些堵车，沈攸宁到家已经8点出头了，他放下包，在玄关处照了镜子，直奔楼上。 　　按照他的礼数，以两人现阶段的关系，直接登门是比较冒犯的。但钱这个东西，能不拖尽量还是不拖，他又没人家微信，只能送上门了。 　　开门的是烧鸡室友，那孩子一眼就认出了沈攸宁，问他是不是需要修马桶换灯泡通下水开密码锁。 　　“不是，我来找人。”沈攸宁忍着笑，道：“唐诺在家吗？” 　　“在，我去叫他。” 　　唐诺正在厨房做饭，听到楼下邻居找他，跑出来的时候匆匆忙忙的，他穿着一件居家的黑色卫衣，oversize，衬得人小小一只。 　　“攸宁哥？”唐诺一边擦手一边邀沈攸宁进来坐，“你怎么来啦？” 　　“我来给你送东西，就不进去坐了。”沈攸宁打开微信，把他和江翊的聊天记录给唐诺看，问道：“微信还是支付宝？” 　　唐诺一看金额，好家伙，何止五倍，这都快到十倍了，他摆摆手说不能收，“普通客人都不能要，更何况是攸宁哥的朋友……” 　　“他说了给你，就一定得给你。”沈攸宁早准备好了说辞，道：“我朋友是安江的小老板，一来他不缺钱，二来做生意的，讲究诚信，你要是退给他，他肯定也不要。” 　　唐诺还想说什么，沈攸宁轻点微信对话框，示意他看。 　　江翊：不准私吞，不准转回，转交甜品店。 　　江翊这句话帮了大忙，沈攸宁顺势同唐诺道：“你收了款，我截图发给他，这事儿就算完了，不然他以为我私吞讹他，得成天躁扰我。” 　　唐诺一听，登时不敢和沈攸宁推了，这些钱对他来说数目不小，但对沈攸宁和江翊来说，也许就是几块钱的事，要是为了这个，三番五次拒却，人家只会觉得他麻烦。 　　“那……我微信收，攸宁哥你也方便截图。”唐诺进屋取手机，沈攸宁心里暗自庆幸。 　　终于是微信了，想加个好友，真是曲折。 　　“你扫我吧。”唐诺调出二维码，沈攸宁发送请求，历时一个月，终于加到了人。 　　唐诺的头像是一小片光晕，看着很干净，微信名就是本命，但沈攸宁还是改了备注，小诺。 　　“小诺，顺便帮我瞧瞧，这花是什么品种？” 　　沈攸宁点开沈馨宁的头像，他的亲妹妹在一小时之前，发给他一张花卉的照片。 　　“是蝴蝶兰。”唐诺都没点开大图，轻轻扫了一眼，便给了答案。 　　“蝴蝶兰。”沈攸宁重复着花的名字，继而问道：“好养吗？” 　　“不太好养，很娇气，喜暖畏寒，病害多。” 　　一提到花，唐诺总会多说几句，“谁养呀？攸宁哥要养吗？” 　　“我不养，我想给我妈挑一盆，我妹刚才给我发微信，说我妈在餐厅看到了这个，特别喜欢，想给家里也添几株。” 　　“嗯……这个不太好活，而且品质参差不齐。花卉市场很多都是骗人的，可能瞧着开花好，放回家，不过几天，就都谢了。” 　　“还有这种讲究？”沈攸宁佯装惋惜，道：“我还以为挑盆漂亮的就行了，没想到水这么深？” 　　“攸宁哥？”唐诺突然如梦初醒，“你刚才和我说，周末去花卉市场，是去挑蝴蝶兰吗？” 　　“对。”沈攸宁福至心灵道：“除了你，我身边好像没人懂这个。” 　　“那没问题呀，我关半天门就好了。”唐诺答应得极其爽快。 　　“是不是要请假？老板不扣钱吧？” 　　“不用请假。”唐诺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这是我自己的店。” 　　沈攸宁愣了一下，他以为人家是辛勤打工人，没料到，也是一位小老板？ 　　“这么厉害？我真是有眼无珠，竟没认出来唐老板。”沈攸宁反应极快，说玩笑话逗他。 　　唐诺听不出打趣的意味，以为沈攸宁以后真会这么唤他，急忙摇头道：“攸宁哥别这么叫我，不好听……” 　　“故意寻你开心的。”沈攸宁笑道。 　　“嗯，还是小诺好听。”唐诺也弯了弯嘴角。 第7章 挺可爱的 　　沈攸宁当即心塌下去一块儿，他知道自己说这种话，容易引人遐想吗？ 　　他当然不知道，沈攸宁别有深意地瞧了他一眼，却只看到，少年满目清朗，简单纯粹。 　　他是真的喜欢，别人这么叫他。 　　花卉市场每日开放两次，上午5：00-9：00，下午14：00-18：00，沈攸宁顾及唐诺的时间，问他要不要上午去，回来以后蛋糕店可以照常营业，两不耽误。没成想唐诺拒绝得很干脆，说好不容易熬到周末，睡个懒觉吧。 　　沈攸宁算是参透了他的性子，服务业，哪分什么周末不周末，睡个懒觉的主语是谁，唐诺并没有讲。 　　你说别耽误他营业，他会让你注意休息，你要是说自己想赶个大早，他二话不说就会陪你过去。 　　至此，沈攸宁也摸清，唐诺刚开始的顾虑究竟为何。 　　这个邀约不合时宜，在最初的情景下，唐诺认为沈攸宁说的一起去，是陪自己去，等核实了对方是需要自己帮忙后，他慨然应允。 　　明明该是被呵护的对象，却处处为他人着想，沈攸宁无比怜惜，实在心疼。 　　周六下午2点，唐诺敲开了沈攸宁的门。 　　开门的瞬间，沈攸宁有些恍惚，仿佛唐诺并不是住在楼上的邻居，他是从天而降的礼物。 　　最近天气愈发寒冷，唐诺也把自己裹得很厚，面包服配运动裤，又保暖又可爱。 　　沈攸宁发现唐诺特别会穿，什么风格都能驾驭，还是小朋友脸长得好看？披麻袋都衬得起来。 　　不过唐诺不爱穿亮色，所有的衣服，几乎都是黑白灰，碰巧沈攸宁今天卫衣短褂牛仔裤，两人看上去非常搭。 　　“攸宁哥，冷不冷呀？” 　　往车库走的路上，唐诺冻得直跺小脚，沈攸宁听到身边哒哒响，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 　　“我还行，跑两步吧？马上就到了。” 　　“北方的冬天好冷啊，这已经是我最厚的衣服了。” 　　唐诺步子小，想和沈攸宁并排，脚下就得倒腾得快，他小跑着，时不时拨弄刘海，担心自己会不漂亮。 　　“现在还不是最冷的，等1月的时候，快过年那会儿，那才冷。”沈攸宁道。 　　“我得买件羽绒服。”唐诺被风吹得眯起眼睛，“这边风好大。” 　　“你是刚来A市吗？”沈攸宁问。 　　“嗯，我之前一直在S市。” 　　可能连唐诺自己都没发现，他同沈攸宁，话总是很多，如果是别人，这句话到嗯就完了，如果是沈攸宁，他会不自觉多补半句。 　　“S市好，肯定能养很多漂亮的花。” 　　说到花，唐诺便想到了沈攸宁想要的蝴蝶兰，北方室内外温差大，稍不留神花就冻死了，蝴蝶兰冬天不好活，得有经验的人仔细打理。 　　“阿姨……之前养过花吗？” 　　“养过，我妈是老园丁了，只要给她挑一盆品质好的，问题不大。” 　　“那就好，阿姨都养过什么花呀？” 　　唐诺一边问，一边在副驾驶坐好，腰板挺直，十分乖巧。 　　“我有些记不清了，不过，好像也是个什么兰来着，叶子很长，可以垂到阳台上。” 　　“不会是……吊兰吧？”唐诺正在拉安全带，听到沈攸宁的话，双手停在半空。 　　“对，就是吊兰。”沈攸宁逮着机会就夸他，“小诺真是行家，只听描述就能知道是什么花。” 　　很意外，这回听到夸奖，唐诺的雀跃并不明显，他偷看了沈攸宁几眼，每眼都是欲言又止。 　　沈攸宁察觉不对，试探到：“吊兰和蝴蝶兰，难度差距大吗？都是兰，应该差不多吧？” 　　唐诺斟酌着措辞，嘟囔道：“怎么说呢，蝴蝶兰，成活不容易，吊兰吧……想让它死都难……” 　　沈攸宁先是一愣，继而毫不掩饰地笑了。当下的唐诺太鲜活了，直白的俏皮话，俊俏的小表情，都是骨子里透出的伶俐。 　　熟悉之后就是如此，唐诺的形象一下子变得立体起来，现在有很多面，未来还会有更多面。 　　沈攸宁把车开进胡同，这一带花店很多，分布密集，和花市差得不多，只不过都是独立店面。 　　胡同口的几家店，唐诺都没让沈攸宁下车，自己进去瞧了一圈，便出来了。 　　“品质太差了，不能要。” 　　后来转到一家不太起眼的小店，门口连个牌子都没，只笼着一对鸟，唐诺招呼沈攸宁进来，指着一盆蝴蝶兰，同老板问道：“老板，这盆多少钱？” 　　花店的老板坐在角落，手里捧着本杂志，都没正眼瞧唐诺。 　　“800。”对方道。 　　唐诺仔细看花，绕着花盆转了几圈，一脸义正辞严：“能不能便宜点？” 　　老板满不在乎地睨了他一眼，道：“不讲价。” 　　余光瞟到沈攸宁，老板翻了两页杂志，推了推眼镜，补了一句，“送花盆。” 　　“攸宁哥，我们走吧。”唐诺佯装毫不留恋，好像是刻意说给老板听的，他背地里偷扯沈攸宁的袖口，悄咪咪道：“这家店的所有花种，品质都不错，但是价格虚高，咱们看的那盆蝴蝶兰，最起码还能砍200，也送盆。” 　　袖子晃，心里也晃，沈攸宁没控制住自己的目光，好几眼落在他腕边的指头上。 　　“攸宁哥，我去别的店探探价格，你盯着点这家店的蝴蝶兰，别被买走了。” 　　沈攸宁这才回过神来，诶了一声。他乐意被唐诺安排，安逸地在花店门口踱步，瞧瞧云，逗逗鸟。 　　和心上人出门，沈攸宁心情大好，他本意是哄哄唐诺，这一来，竟搞不清到底是谁陪谁。 　　站久了，都觉得冷了，唐诺还没回来，沈攸宁刚准备发个微信，对方一个语音通话先打了过来。 　　“喂？小诺？”沈攸宁接起电话道。 　　“攸宁哥，你……哪里……”他的声音听着有些喘，再加上这会儿起风了，传到听筒里，有一句没一句的。 　　“什么？我这头听不太清。” 　　“你、在、哪、里、呀。”唐诺把嘴唇贴近话筒，一字一句道。 　　“我没动，还在那家花店门口。” 　　“那家花店……在哪里呀？” 　　沈攸宁十万个纳闷，使劲琢磨这句话的意思，猜测道：“你是找不到路了吗？” 　　“……是。”唐诺小声说。 　　“你在原地别动，开个位置共享，我去找你。” 　　“还是我去找你吧，别家的花都不行，我去找你，咱们接着和老板砍价。” 　　手机里的风声听着更响了，沈攸宁感觉唐诺在跑，他会被吹得直眯眼睛吗？还会一边跑一边拨弄头发吗？ 　　“也行，那你按位置共享走，不用着急，花我看着呢。”心里又在晃，没拿电话的手，食指微蜷，沈攸宁面朝唐诺会来的方向，轻刮了一下袖口。 　　界面上两个小蓝点间隔有一段距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唐诺的移动路线，好家伙，怎么越走越远了？ 　　“小诺？你是在朝我这边走吗？” 　　两人刚挂语音，沈攸宁又给唐诺回拨了一个。 　　“是呀，这里小胡同好多，我都绕迷糊了。” 　　得了，要是让小朋友自己过来，估计他俩明天都见不着面，沈攸宁直接道：“你打开视频。” 　　“开视频？” 　　“嗯，开视频，然后照我说的走。” 　　唐诺很是听话，毫不耽搁地开了视频，调转摄像头只需要一秒，沈攸宁先看到一双漂亮眼睛，又看到远处，谁家门口，正开的早茶花。 　　沈攸宁对这一带不太熟，但他方向感极强，只要走过几次，就能认出大概。 　　他远程指导唐诺，发现对方不分东南西北，只晓得前后左右。 　　花店老板在旁边瞧了老半天，这一趟折腾，人家都在屋里直叹气，同沈攸宁道：“你去接接他吧，我这花给你留着还不行吗。” 　　等唐诺红扑着脸，忽闪着眼跑进来后，气还没喘匀，第一句话就是“能不能再便宜点。” 　　老板爽快道：“你出个价吧。” 　　“600。” 　　“行，我给你包起来。” 　　这回换唐诺傻眼了，刚才还一口咬死不讲价，现在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早这样，他哪里用绕那么一大圈。 　　老板帮忙把花搬到后备箱，唐诺和沈攸宁站在一旁小声说话。 　　“攸宁哥，对不起，我有一点路痴。” 　　唐诺先开口道，他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傻，又给沈攸宁添麻烦了。 　　沈攸宁丝毫不介意，无所谓道：“没事，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同事，就是经常和我一起的那个男孩，和我说，一条路正着走和反着走，对他来说是两条路。” 　　唐诺顿了顿，如实承认：“我也差不多是……这种程度。” 　　“怪不得第一次见面，你问我路来着。” 　　回想初遇，除了尴尬荒唐，沈攸宁最能忆起的，是唐诺怯生生的模样，无措、慌张、不谙世事、警惕设防。他像一只遇到陌生人的小猫咪，有人说他怯，有人却能捕捉到，他瞳仁里闪过的纯真，神情中流淌的善良。 　　“这种小问题，挺可爱的。”沈攸宁道。 　　唐诺朝他羞赧地笑，笑过后又盯着花瞧，与其说是花，不如说是盆普通植物，蝴蝶兰当下不在花期，只有枝叶，平平无奇。 　　但唐诺侧脸恬静，呼吸都放轻，好似众多鲜艳，唯独他能看到。 　　沈攸宁不忍打扰这份美好，他向后退了几步，远远地瞧。 　　装完花，沈攸宁说要去趟银行，让唐诺在车里等着。 　　他好像有些累了，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后背靠着座椅，不像来时挺得那样直。 　　等沈攸宁的功夫，唐诺偷偷眯了会儿，不过他回来得很快，并没有让唐诺等久。 　　“小诺，拿着。”沈攸宁回到驾驶位，先递给唐诺一个东西。 　　唐诺怀里一热，低头。 　　冒热气的烤红薯。 第8章 唐诺答应了 　　沈攸宁处事周到，待人妥帖。这个时间点，吃饭尚早，胃里却觉得空，如果一同用正餐，倒像刻意想请人家吃个饭。别人他倒无所谓，可唐诺…… 　　还是换成甜甜的烤红薯，保暖、扛饿，也能让人心安理得。 　　唐诺抱着红薯捂了会儿手，看到沈攸宁开始剥红薯皮了，才慢吞吞地解开袋子，在塑料袋里摸索，窸窸窣窣。 　　“找什么呢？” 　　沈攸宁一般不吃这个，今天特地陪陪唐诺。 　　“找小勺。”唐诺道。 　　沈攸宁疑惑地微抬双眼，唐诺摸完了塑料袋，也跟着不太明白，推测道：“这边的烤红薯……是没有小勺吗？” 　　“没有，你们那儿的有？”沈攸宁抽出两张纸巾，擦净了指头，道：“我去要个一次性的。” 　　他说着便要开门下车，唐诺赶忙拦住人，飞快说道：“不用了不用了，太麻烦了，没勺也行，我可以不要勺子。” 　　漂亮小朋友注意形象，沈攸宁相当理解，储物盒里有几包一次性手套，上回户外烤肉时剩的。 　　“给你这个。”沈攸宁道。 　　北方人吃烤红薯格外豪迈，双手朝两头一掰，把红薯拦腰截断，撕掉的皮先啃干净，糊满嘴，粘一手，再往冷风里哈几口热气。 　　但唐诺的吃相斯文可爱，他极安静，咀嚼几乎听不到声音，吞咽的幅度也不大，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在这样平淡的周六午后，成束的阳光洒在他的侧脸，温暖恬静，纤长的睫毛轻颤，打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沈攸宁就这么看出神了，他突然想到甜品店醒目的招牌，澄红的宣传单，色同余晖的灯，都和此时唐诺身上的颜色一模一样。那是一个巨大的光圈，笼罩着唐诺的浑然不知，克制着沈攸宁的万次心动。 　　“有没有人说过，你……有些像外国人。”沈攸宁突然说道。 　　“不常有。” 　　唐诺咽下口中的东西，小幅摇头。 　　“你是混血吗？”他接着问。 　　“可能是吧。”他接着答。 　　这样的回答太不同寻常了，沈攸宁没懂唐诺的意思，却察觉对方语气低沉。 　　“我爸爸应该是白人，但是从出生起，我就没见过他，妈妈也很少提，所以，我不太清楚。” 　　原来是这样。或者真的毫无印象，或者有什么不愉快的回忆，可见唐诺并不愿聊起父亲，沈攸宁便迅速转移了话题。 　　“妈妈是中国人吧？” 　　“嗯。” 　　唐诺一边应声，一边把剩下的半个红薯包好，重新握在手心。 　　“那妈妈在B市吗？还是和你一起过来了？” 　　“她之前一直在老家。” 　　唐诺只说了一半，还有半句像是哽在了喉咙，沈攸宁意识到气氛不对，刚准备聊些别的，却听唐诺几不可闻地说道： 　　“她半年前，过世了。” 　　沈攸宁料到是难言之隐，但是没想到实情如此残酷，他无从补救，条件反射道：“对不起，小诺，我不是故意——” 　　“没事的攸宁哥，我知道的。” 　　唐诺从未打断过沈攸宁说话，这是头一回。 　　他佯装无事发生，低头把垃圾归拢到一个袋子，他欺骗自己，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话题，为何要沈攸宁向他道歉。 　　此刻，他并不想被怜悯。 　　时间过了很久，车里都没有人再说话。最后还是唐诺先开口，问沈攸宁需要不需要扔垃圾。 　　沈攸宁说我和你一起下去，区区二三十米的路，他讲的话比开车来时都多。 　　“店里有红薯味的蛋糕吗？”沈攸宁没来头地问。 　　“目前还没有。” 　　“可以弄个新品，冬日限定，肯定很多人喜欢。” 　　“好，我会试试的。” 　　“我不太吃甜食，但是红薯热量低，减脂利器。” 　　“我们公司的食堂重油重盐，吃一星期胖五斤。” 　　“改天我带你尝尝吧，你这么瘦，适合你。” 　　沈攸宁一向健谈，此刻却自乱阵脚，从红薯蛋糕到单位食堂，几句话聊得驴唇不对马嘴。 　　一面不想让对方伤心，一面自己的心却拧得酸，当下的唐诺就像一颗洋葱，表面都是云淡风轻，剥一层，是失落，再剥一层，是难过，最后剩下的，可能是他不得而知，却无尽的哀痛。 　　回去的路上，沈攸宁打开了广播电台，试图驱散车里暗藏的阴霾。 　　唐诺比刚才好一些了，他不再强行自己维持无所谓的状态，自然地放松下来，时而会被路边的景色吸引目光，时而会指着几个独特的建筑向沈攸宁询问。 　　等红灯的功夫，唐诺看了眼时间，沈攸宁顺势说道：“你平时休息吗？还是每天都上班？” 　　“累的时候会休息，不累的时候就一直去店里。” 　　事实上，一个多月以来，唐诺只休息过这半天，缺少生活的日子，他已经习惯了。 　　“我前阵子天天加班，几乎不怎么休息，人都憋傻了，现在项目完工了，报复性娱乐。” 　　沈攸宁单手打着方向盘，余光观察唐诺的反应。 　　唐诺知道他是本地人，随口问道：“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吗？” 　　“好玩的还挺多的。”沈攸宁详细道：“能逛的，公园、景点、名胜古迹，能玩的，猫咖、陶艺、主题乐园，能吃的能看的也很多，时不时有个什么展，娱乐生活还是挺丰富的。” 　　沈攸宁这话说得相当有水平，每一个例子都不是白举的。他在猜测唐诺的喜好，试图恰好撞上，衍生话题。 　　“猫咖……是那种可以和小猫咪一起玩儿的地方吗？”唐顿问道。 　　唐诺的娱乐生活很匮乏，大学也不太有空四处转转，他听室友提起过猫咖，听说可以吃喝东西，也可以逗猫咪玩儿。 　　别的都没问，单捡出来一个猫咖，沈攸宁了然于心，答道：“对，一杯饮料钱，比普通咖啡店贵点，就可以把一屋子猫撸一整天。” 　　“攸宁哥去玩儿过吗？”唐诺明显很有兴趣，问沈攸宁的同时，自己拿手机搜着。 　　“当然去过，我特别喜欢小猫，最喜欢英短和布偶。” 　　沈攸宁大言不惭，实际他对宠物了解极少，猫咪里唯二知道的两个品种，就是英短和布偶。 　　“我也喜欢英短，我最喜欢乳白。” 　　提起猫咪，唐诺语调都上扬了些，看得出是真的喜欢。 　　“那等你哪天累了，想休息了，叫上我吧。”沈攸宁再一次发出邀请，“我们一起去猫咖。” 　　“好呀，我们一起。” 　　这回，唐诺答应了。 　　“明天就可以。” 　　他接着说。 第9章 猫咖日记 　　这是沈攸宁最近过的，最窝心的周末。 　　没有工作骚扰，不会昏昏欲睡，有自己完整的娱乐时间。虽然花店和猫咖并不是他感兴趣的休闲方式，但是和唐诺待在一起，他总是开心的。 　　第二天两人上午出发，唐诺确实太喜欢小猫了，听说猫咖10点开始营业之后，兴冲冲地同沈攸宁道：“那真的可以和小猫咪玩一整天诶！” 　　沈攸宁临阵磨枪，昨晚恶补动物常识，认全了常见的猫咪品种，以防聊天的时候露馅儿。 　　不过他想多了，唐诺压根没空和他聊天，对方连饮料都顾不上选，目光全被店里的一只小奶猫吸引了。 　　沈攸宁给唐诺点了杯燕麦奶，看他心不在焉，笑着让他自己先去玩儿。店里人不少，唐诺站在沈攸宁旁边不肯动，非要等他一起。 　　这家店猫咪的品种很多，英短、加菲、田园、布偶……大大小小有二十多只。 　　有些人可能自带吸猫体质，唐诺和沈攸宁并排走，一手拿着燕麦奶，一手随意晃悠着逗猫棒，就有几只小猫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再反观沈攸宁，手里举着两盒刚开封的猫罐头，却无猫问津。 　　唐诺先和两只蓝猫玩了一会儿，这两只猫是兄弟俩，性子非常活泼，有一只直接跳到唐诺肩上，另一只拆散了逗猫棒上的羽毛。 　　不一会儿又迎来一只加菲，这是店里有名的干饭王，它坐在唐诺腿上，吃了三盒猫罐头。 　　镇店之宝是一只帅气的缅因，平时非常高冷，一般不主动接近客人，走到唐诺脚边，难得停了一下，唐诺去摸它，它便把脑袋靠在唐诺手心里蹭了蹭，傲慢地晃了晃尾巴。 　　“你身上是不是有猫薄荷？”沈攸宁好奇地问道。唐诺就像住在迪士尼的小精灵，所到之处，总能引来一群小动物。 　　沈攸宁跟着他沾光，趁几只小猫在唐诺脚边撒娇的时候，也跟着摸了几把，还有那只肥肥的加菲，在沈攸宁开了第四罐猫罐头之后，唐诺向他求助道：“攸宁哥，我腿麻了……” 　　沈攸宁把加菲接过来抱着，这头……这只猫咪只懂干饭，猫罐头吃完了，还想喝唐诺的燕麦奶，工作人员看它捣乱，赶忙把它抱走了。 　　沈攸宁发现，虽然唐诺和每只猫咪都玩得很开心，但他的眼神会时不时停在不远处的圆桌，那里坐着两位姑娘，正在逗弄一只小奶猫。 　　沈攸宁认出来了，这就是唐诺进门前，一直在看的那只。 　　凭借昨晚紧急补课的残留印象，沈攸宁确定，它是唐诺昨天说的英短乳白，也是他最喜欢的小猫。 　　同种类的猫，店里目前仅有一只，原本小猫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但前阵子得了急性肠胃炎，当下正在养病，不接待客人。 　　这种小奶猫深受女孩青睐，小姑娘们和它拍照合影，对着它摸摸亲亲，猫咪玩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觉，女孩们小声惊呼它好可爱，顺着它头顶上的毛。 　　如果沈攸宁没记错，从他进门之前，小奶猫身边就是这两位女孩，现在猫咪也睡着了，他想着能不能和姑娘们商量一下，让唐诺过来一起玩。 　　唐诺正被缅因猫缠住了手脚，沈攸宁没同他说，直接去隔桌同两位姑娘打商量，姑娘们很好说话，都是爱猫人士，当然理解沈攸宁的心情。其中一位爽快同沈攸宁道：我们去撸其他几只，你们坐过来吧。” 　　“小诺，我们去那边。” 　　女孩们腾出空位，沈攸宁给唐诺一指，对方眼睛登时亮了，他揉了揉手边缅因猫毛茸茸的脑袋，便把人家抛下不管不顾，急匆匆地去看那只小乳白了。 　　沈攸宁有些不好意思，朝缅因猫抱歉地笑笑，不料这大家伙对他非常冷漠，都不正眼瞧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另一边，唐诺正趴在桌子上，专心致志地看猫，他的呼吸都变轻了，生怕吵醒猫咪睡觉。 　　“你试着摸摸它。”沈攸宁被现下的氛围感染，也小声同唐诺道：“它应该不会醒的。” 　　唐诺屏着气，轻刮了一下小猫的额头，猫咪果然没有醒，甚至打起了小呼噜。 　　沈攸宁学着唐诺的样子，摸了一下猫咪的屁股，小猫当即不干了，一个激灵起身，朝沈攸宁凶凶地呲牙。 　　“有些猫咪不喜欢被摸屁股。”唐诺一边安抚小猫，一边缓解尴尬，他挠了挠猫咪的下巴，给沈攸宁示意道：“刚认识的时候，可以先摸摸脑袋，它一般是不会拒绝的。” 　　沈攸宁自有他的办法，他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瓶羊奶粉，放到小猫嘴边逗弄人家。 　　猫咪果然轻易被收买，不过小家伙拎得很清，吃完奶就立马去找唐诺玩，翻脸不认人的速度极快。 　　这只小猫很亲人，和唐诺玩熟了以后，把肚皮露出来给他摸，主动去亲唐诺的脖颈，最后躺在唐诺怀里睡大觉。 　　一猫一人，这幅景象实在岁月静好，沈攸宁盯着唐诺出神，被对方逮了个正着。 　　唐诺却是完全误会了，以为沈攸宁馋他怀里的小猫咪。毕竟对方的目光实在炙热，唐诺怎么也想不到，这种眼神，会是看他的。 　　“攸宁哥，你要抱会儿它吗。” 　　唐诺也发现了，沈攸宁不太招猫咪喜欢，小猫咪都不愿意和他玩儿，这对一个爱猫人士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呀。 　　小猫又睡着了，唐诺很贴心地凑到沈攸宁身边，示意他可以摸摸自己怀里的猫咪。 　　唐诺从没有离他这么近过，只要他低头，鼻尖就能碰到对方的发顶，还有一阵难以捕捉的香气，正似有若无地往他鼻子里钻。 　　唐诺心无旁骛地同他分享猫咪，沈攸宁伸手，一个温热的小毛团子便落入自己怀中，好似还带着唐诺的体温，沈攸宁的心尖都被烘暖了。 　　“它好像要醒了。” 　　离开了唐诺，小家伙迷迷瞪瞪地摆起来尾巴，看清抱着自己的换了个人，它也没撒腿跑，先在沈攸宁怀里打了个滚，又定睛仔细瞧着对方。 　　这是一只小母猫，沈攸宁怎么着也是个帅哥，猫咪看清了他的脸，估计觉得挺满意，一翻身，又睡着了。 　　“它喜欢你。”唐诺很惊喜地朝沈攸宁道。 　　“嗯，但它更喜欢你。”沈攸宁微微颔首，轻蹭猫咪后颈的绒毛。 第10章 炒米粉日记 　　沈攸宁这么做是有私心的，小猫刚才蹭过唐诺，他再贴贴小猫，也算和唐诺间接挨过了。这种想法不够体面，但唐诺勾他却不自知，他是真的扛不住。 　　转眼到了饭点，猫咖中午闭店两小时，唐诺却意犹未尽，在窗台边和那只暹罗打猫猫拳。 　　小朋友正在兴头上，沈攸宁不忍打断，但工作人员来催了几次，沈攸宁只好如实转告。 　　“小诺，先吃饭了，猫咪也要休息一会儿，吃完饭下午再过来玩。” 　　唐诺恋恋不舍地和暹罗道别，猫咪好像能听懂似的，舔了舔唐诺的手心。 　　沈攸宁问他和猫咪说什么了，唐诺说他答应那只暹罗，下午也会来看它。 　　“攸宁哥，中午饭我请客。” 　　两人走出猫咖大门，唐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饮料钱和猫罐头都是沈攸宁出的，和对方AA均摊显得太生分了，不如互相请客，有来有往。 　　沈攸宁同意得也很快，即便他更想让人家心安理得地花自己的钱，但当下没有什么立场。 　　“攸宁哥想吃什么？”唐诺拿出了要请客的姿态，抢先一步问道。 　　“我没什么忌口，你呢？有什么不吃的吗？” 　　“我不吃姜，其他没了。” 　　姜，沈攸宁琢磨着，随口问道：“你能吃辣吗？” 　　“我特别能吃辣。” 　　唐诺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看了沈攸宁一眼，又好像有些骄傲似的，微微扬起下巴。 　　“好，那我们去吃炒米粉。”沈攸宁百般纵容，存心随他的意，“我看看你有多能吃辣。” 　　沈攸宁极会选地方，他要带人吃的炒米粉，属于新疆美食，唐诺原先在S市，大概率没尝过。而这种胡同小店，味道不输米其林餐厅，价格却非常亲民，吃的就是市井情怀。 　　店面临街，生意火爆，老板和店员都是新疆人，每逢周末便忙不过来，一位大眼睛的姑娘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正在给沈攸宁和唐诺点单。 　　“有微微辣，微辣，中辣，特辣，爆辣五种。”服务员介绍着口味，把菜单递给两人。 　　“我要个微辣吧。”沈攸宁不看菜单，直接要了最经典的鸡肉芹菜，在选辣度之前，先征求了唐诺的意见，“小诺要哪种？” 　　“爆辣。”唐诺不假思索。 　　服务员看唐诺一张小脸白白净净，怎么瞧也不像战斗力强的，便善意地提醒道：“呃……咱家的辣度比普通的要辣很多，没几位客人能吃得了爆辣，您如果喜欢吃辣，可以先试试中辣或者特辣，觉得不够再加。” 　　“不用，我要爆辣。”邻桌的客人朝这边看了几眼，唐诺下意识提高音量。 　　想吃就吃，大不了再重点一份，沈攸宁向着唐诺，合上菜单，交还给服务员。 　　“就点爆辣吧，一个爆辣一个微辣，两份馕，一瓶乌苏一瓶奶啤。” 　　等饭的功夫，唐诺脱下外套，一小撮一小撮地，捻针织衫上的猫毛。 　　沈攸宁单手撑着下巴，同他聊起闲天。 　　“你养过猫咪吗？”沈攸宁问道。 　　“没有诶。”唐诺把捻落的猫毛攥在手心，团成了一个小毛球，挺可惜地垂下嘴角。 　　“为什么不自己养一只？”沈攸宁好奇原因。 　　“我室友对猫毛过敏，养不了。” 　　怪不得呢，瞧这副可怜模样，应该想要一只猫咪很久了吧。 　　沈攸宁将心比心，安慰对方说：“我也一直想养，但是没空照顾，心有余力不足。” 　　“唉。”唐诺小声叹气，再看沈攸宁的时候，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 　　十分钟后，炒米粉上桌，暗红的辣椒酱和嫩绿的芹菜混在一起，鲜艳诱人，粉都埋在下面，搅合匀了以后，每一根粉上，都裹着浓厚的酱汁。 　　沈攸宁这碗还能看得见粉，而唐诺那碗，几乎是酱比粉多，不过唐诺完全不怵，挑起两根，细细吹了几秒，就往嘴里送。 　　沈攸宁打开奶啤，推到对方手边。没想到唐诺一口下肚，脸色不红热气不喘，甚至有些欣喜道：“好好吃啊！” 　　他没说大话，他的确特别能吃辣。 　　沈攸宁原先吃辣椒也还行，北方人里，算比较能吃的，不过这几年肠胃不太好，吃多了总犯胃病，只好一直控制着。 　　越控制，味蕾的承受能力就越低，再加上沈攸宁这阵子吃健身餐比较多，清淡饮食惯了，偶尔吃个微辣，都觉得口中嘶嘶直冒火。 　　再反观唐诺，嗦粉不带停的，他的嘴唇发红，沾了不少辣酱，嗦一根，舌尖探出来舔舐，再继续嗦下一根。 　　沈攸宁瞧见这一幕，嘴里好像更辣了，他咽下几口酒，清了清嗓子，道：“你是哪里人？吃辣好厉害。” 　　“郎州索县。”唐诺吃得有些出汗，用面巾纸揩了一下鼻尖，补充道：“是H省的一个小县城。” 　　听到H省，沈攸宁便不觉得新奇了，接着道：“A市的口味没那么重，吃不到辣椒憋坏了吧？” 　　“嗯，S市的口味更清淡，我原先读书的时候，妈妈经常寄辣椒酱给我吃。” 　　提到家人，沈攸宁比唐诺更紧张，不过，后者好像全心专注于面前的美味，并没有想到其他。 　　沈攸宁不敢多说，赶紧换了别的聊。 　　“老板都看呆了，估计没见过这种阵仗。”他给唐诺使眼色，老板正站在收银台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唐诺嗦粉，唐诺看了那老板一眼，他还给人回了个大拇指。 　　“好过瘾啊。”唐诺感叹道，他擦擦嘴巴，小口啜着奶啤，双手捧着易拉罐问沈攸宁：“我们附近那边有吗？” 　　沈攸宁顿时想再要一罐啤酒。 　　“有，馋了叫我。” 　　第一次去猫咖，第一次喝奶啤，第一次在外地吃到和家里差不多的辣，第一次知道，原来馕要泡在米粉酱里，主食和主食，也是可以一起吃的。 　　唐诺是开心的，具体地说，是雀跃的。 　　回去的路上，车载音响流淌着轻快的曲调，唐诺轻敲食指，跟着节奏打起拍子。他依旧喜欢趴在车窗边上，瞧到新奇玩意儿就会小声惊呼，回头和沈攸宁的眼神撞上，又会情不自禁地笑。 　　沈攸宁被当下气氛感染，一路上，两颊始终挂着酒窝。 　　他知道，唐诺是快乐的。 　　他不知道，这是唐诺两百多个日夜以来，头一回这么快乐。 第11章 夸夸日记 　　两天单独的相处过后，沈攸宁和唐诺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会养花，喜欢猫咪，爱吃辣，这些很私人的小习惯，是交好的朋友，才配拥有的秘密。 　　与此同时，江翊那边也进展飞快，沈攸宁几天没问，对方再把他叫出来，竟直接商量起告白的事了。 　　按照江翊的说法，就算心知肚明两情相悦，也不能少了仪式感。天下总裁一条心，江翊不免落入俗套，豪车后备箱，花海白玫瑰，十分气派，阔绰非常。 　　不过这个想法，的确太心血来潮。江翊是周五晚上想的这出，但他周一就要和人家表白，两天时间，去哪儿整一车玫瑰花？ 　　沈攸宁替他发愁，愁得在Coucher de soleil直叹气。 　　“攸宁哥？你没事吧？” 　　这会儿店里人少，唐诺趁着没人点单，坐到沈攸宁的对面。 　　沈攸宁现在是店里的常客，不仅早上来，只要他不开会，手上没急活，就会下来坐着，要么修方案，要么改图，跟甜品店的气氛组似的。 　　“是……工作上的事吗？” 　　唐诺刚才就发现了，这大周六的，沈攸宁来得倍儿早，坐在那儿眉头紧锁，不知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沈攸宁有苦难言，他，江翊唯一的朋友，在好兄弟的终身大事面前，当然要尽心尽力。好兄弟在前方突击泡老婆，他负责做好后方保障工作。其他的都好说，江翊用钱就可以解决，唯独重头戏白玫瑰，沈攸宁没法下手，求助无门。 　　“小诺，你说，我有一个朋友准备周一告白，现在需要一后备箱的白玫瑰，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打消他这个念头？” 　　不求唐诺排忧解难，光是和他说会儿话，焦虑的心情便平静许多。 　　沈攸宁今天喝的茶，唐诺看他杯快空了，把杯子端走给他续水。 　　“为什么要打消这个念头呀？是因为价格吗？” 　　唐诺在吧台忙活，沈攸宁跟在他身后，接着道：“不是，价格正不是问题，问题是今天已经周六了，我去哪儿帮他弄一车的白玫瑰呢。” 　　“去花卉市场呀。”唐诺并不觉得这是大问题，不明白沈攸宁为何会束手无策，不过对方着急，他便跟着体谅，说话的声音更柔、更软了。 　　“我问过了，量这么大的，一般都要提前预定，两天……可能有些来不及。” 　　沈攸宁握着滚烫的手机，通话记录里一连串的呼出号码。 　　“攸宁哥，你有没有问过，上次我们买蝴蝶兰的那位老板？”唐诺不急不慢，同沈攸宁坐到一侧，道：“我加了他的微信，发现他有自己的花圃，如果预算高的话，我们可以问问他。” 　　唐诺用纸巾擦了擦屏幕，把手机递给沈攸宁，“攸宁哥，打电话试试吧。” 　　说实话，沈攸宁没报太大希望，但唐诺歪着头，一副热心要帮忙的可爱模样，让他实在没办法拒绝。 　　电话接通，沈攸宁简单说明了情况，果不其然，得到的答复依旧是时间太紧。唐诺见对方眉头轻蹙，料到应该没谈拢，给沈攸宁比了个口型。 　　“价格好说。”沈攸宁看懂了唐诺的意思，照他的提醒说道：“溢价百分之40，不成问题。” 　　接着，沈攸宁便没再说话，停了有一会儿，突然意外地挑了下眉。 　　“最晚周一上午，我可以亲自开车去拉。” 　　锁着的眉头揉开了，额间的褶皱也抚平了，沈攸宁挂断电话，说：“多亏有小诺。” 　　唐诺知道，这是谈成了。 　　从出生到现在，除了妈妈和几位老师，唐诺很少收到别人的夸奖。 　　但沈攸宁是个例外，他们认识也就一个多月，唐诺却数不清沈攸宁夸过自己多少回。有时候，很多称赞甚至都是没有逻辑的，唐诺自认为的普通小事，沈攸宁都能变着法儿地说他做得好。 　　不过，被夸了肯定开心，唐诺有些脸热，有些害羞，但还有些想再接再厉的意思，同沈攸宁道：“攸宁哥，你找花卉师了吗？没找的话，我可以帮你画图。” 　　沈攸宁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不禁云里雾里，怎么还需要花卉师？画的又是什么图？ 　　“花卉装饰不是推在那里就行了，要有设计地放，有层次地摆。即便送的是白玫瑰，也不能只有白玫瑰，还要有配花，星星点点交错着，这样才能好看。”看出了沈攸宁的迷茫，唐诺主动解释道。 　　“这对我来说……超纲了。”沈攸宁不好意思地笑笑，谦虚道：“现在玫瑰已经搞定了，请问下一步我该怎么做呢，小诺老师？” 　　一句小诺老师，明摆着沈攸宁又在逗人玩儿了，唐诺咽住话，低了头，刻意不去看对方，缓了几秒才接着道：“我先画图，然后让你的朋友看看行不行，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再买配花，等玫瑰到了之后，按照图纸摆放就可以了。” 　　“原来如此，小诺老师真是大有学问。” 　　“攸宁哥……”唐诺软乎乎地怨他，“你又拿我寻开心了……” 　　“没有，是真觉得你厉害。”每一句称赞，沈攸宁都不是白说的。他察觉到唐诺不太自信，甚至可以说，有些自卑。语言的鼓励未必坚如堡垒，但也能在凄风苦雨之中，成为他的屋檐。 　　“每个人都有擅长的方向，你做甜品和咖啡很棒，对花卉也很有研究，普通人不懂这些，所以你在自己的专业领域，的确很厉害。”沈攸宁真诚道。 　　“我的专业是建筑设计，那我也可以说，我在建筑上很厉害。”为了让这番话更有说服力，沈攸宁还拿自己比了个例子。 　　“还有画画，也很厉害。”没想到，唐诺竟然礼尚往来。 　　“嗯。” 　　“还有认路……” 　　“嗯。”沈攸宁瞧他一本正经，不禁有些想笑。 　　“还有魅力。” 　　“……” 　　沈攸宁笑不出来了，他的小祖宗唐诺，又在口出狂言了。 　　“大家都说攸宁哥人很好，都愿意和攸宁哥一起玩儿。” 　　原来，魅力是这么来的。 　　沈攸宁不置可否，“是吗？” 　　“但我最愿意和小诺一起玩儿。” 【吾欢整理】 欢迎加入《欢声笑靥?月费资源群》定时更新广播剧，各种言情耽美小说，各种po文海棠废文，剧集资源，漫画，欢迎你的加入！QQ群号： 652768579 欢声笑靥小说交流群群号： ②群674697568③群101400405④群682021409【详情说明：附：作品仅供预览。感谢对作者的支持，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造成您的困扰，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感谢！注：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12章 喜欢的人，也是男生 　　论哄人，沈攸宁是一流的。 　　他和唐诺相处，并不会一味地关照对方，既然与人交好，那平起平坐，关系才能持久，一来一往，互相才有意思。 　　因此他欣然接受唐诺的帮忙，时常不经意提起，让对方在这段关系中，感受到自己的价值。 　　“小诺，特大喜讯。”一大清早，沈攸宁变成报喜鸟，把好消息带到了Coucher de soleil。 　　“江翊告白成功了。” 　　沈攸宁告知了唐诺江翊的大名，同时和他说，当时打电话给甜品店，要花五倍价钱买蛋糕的，也是这位热血小江总。 　　唐诺替江翊开心，但是也略微不解，朝沈攸宁问道：“那会儿不是说……蛋糕是买给对象的？” 　　唐诺格外谨慎，小心试探：“……换啦？” 　　“没有。”沈攸宁自知，江翊的故事太复杂，讲给唐诺，对方也不见得能明白，便长话短说，笼统概括了江翊的心路历程。 　　唐诺果然似懂非懂，咬着唇，心里头想，江翊是总裁，可能……玩得比较花吧。 　　现在江翊比翼双飞，这两位功不可没，江翊托沈攸宁道谢，想请他们二人吃饭，特意嘱咐，一定要叫上唐诺。 　　“吃饭就……不用啦。”唐诺为难，如实道：“我不太习惯，和不认识的人一起吃饭。” 　　沈攸宁没再劝，反而觉得意料之中，自从知道了唐诺的家庭背景，对方社恐的性格，也就有迹可循了。 　　不想和别人一起吃饭，但是可以和自己一起吃饭。沈攸宁心里挺美，这么说来，他现在或多或少，有那么些不一样了。 　　- 　　工程技术部在华康大厦六层办公，沈攸宁的小组集中在楼层东边。他们这头有两个位置，因为靠窗过近，夏天太晒，冬天漏风，一直以来都空着。 　　不过，沈攸宁最近才注意到，临窗的位置，竟然可以直接看到甜品店。运送原料的车，进进出出的客人，如果运气好的话，他挂念的人，还会站在门口。 　　所以，这段时间，他没事就在窗边晃悠。 　　“哥，你坐那儿不晒吗？” 　　赵强刚从楼下上来，一推门便瞧见，沈攸宁坐在窗边的空位，大把阳光落在身上，染亮了他的黑色毛衣。 　　“还行，年纪大了，晒晒太阳，补补钙。”沈攸宁回头，看赵强满头大汗，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便问他道：“干嘛去了？” 　　“帮隔壁小冉取快递。”赵强凑到沈攸宁跟前，给他哥比划着，“小冉妈妈给他寄了一大堆土特产，说是送给单位同事的，我俩搬了二十分钟，小冉说见者有份，估计一会儿就过来分货了。” 　　小冉全名冉宇桐，是财务部今年新招的实习生，全公司属他和赵强年纪最小，属他和沈攸宁长得最帅。 　　“快递员刚走吗？”沈攸宁没提特产，八竿子打不着地问了一句。 　　“啊……应该是吧？哥你要寄快递？” 　　“不寄，我下趟楼。” 　　“要下楼啊？”陈俊豪在对面探了个脑袋，仿佛料到沈攸宁要去哪儿，笑嘻嘻道：“给我带个咖啡呗？” 　　沈攸宁怀疑陈俊豪知道了。 　　大陈这个人，平时看着温温吞吞，其实聪明得很，心里跟明镜似的。 　　知道就知道吧，沈攸宁向来大方，不在意这个，本来就是喜欢，本来就在追，只要不传到唐诺那里把人吓着了，别的问题都不大。 　　今天店里人挺多，吧台前排着长队，唐诺见沈攸宁来了，眼前的客人也不管了，远远地招呼他道：“攸宁哥，喝什么？” 　　就这一句话，沈攸宁便心满意足，他让唐诺先招待别的客人，自己等会儿也无妨。 　　他在书架旁的位置坐下，随手抽了本杂志看。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就发现，店里的书品味都很好，而且大多有阅读的痕迹，难不成，这是小朋友自己的书架吗？ 　　沈攸宁看几眼窗外，看几眼书，期间，唐诺过来给他送了一次茶。 　　最后一块蛋糕被客人买走，唐诺终于忙完了，他见沈攸宁看书专心，便走过来小声问：“攸宁哥，喝什么？” 　　沈攸宁指指面前的杯子，示意茶水就行，他让唐诺先坐，有事要和他说。 　　“小诺，最近你可以会收到包裹，记得留意一下。” 　　“我今天就收到了。”椅子还没坐热，唐诺哒哒哒又跑了回去，他从吧台里拿出来一个快比自己大的快递箱，朝沈攸宁问道：“攸宁哥你是说这个吗？” 　　“应该是。”沈攸宁看了眼寄件人，确定道：“是这个，这是江翊和他对象给你买的，算是谢礼。” 　　“这……不用——” 　　“江翊是特别在意礼数的人，非得给你买个东西，原先不是也打算请你吃饭来着，我说东西都准备了，吃饭就不必了。你要是不收，这顿饭肯定推不掉，你要是推这顿饭，小心他叫厨子上门来给你炒一桌菜。” 　　又是五倍蛋糕钱，又是玫瑰花海，江翊的气派，唐诺是见识过的。沈攸宁的话把人瞬间唬住了，让他觉得，厨子上门，并非不可能。 　　“那我、我收下，攸宁哥，求你帮我说说，千万别让厨子过来炒菜呀。” 　　“嗯。”沈攸宁憋笑，敲了敲手边的箱子，问：“不拆开看看？” 　　“我去拿剪刀，箱子好大……” 　　箱子不仅大，包得还特别严实，唐诺连划拉带剪，半天才弄开一个小小的口。 　　“我来吧。”沈攸宁接过剪刀，掌心擦过对方的手背。 　　“攸宁哥，当心划着手。”唐诺在一旁帮沈攸宁扶稳箱子，神态里满是好奇，却又装作不在意，刻意别过目光，不往箱子里瞄。 　　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装拆掉，一大包黑色的东西掉了出来。 　　唐诺看清是什么之后，眼睛瞬间瞪圆了。 　　“攸宁哥，是……是你朋友送我的？还是你给我买的？” 　　那是一件羽绒服。 　　“不是我买的。”沈攸宁让他看快递单，“这不有寄件人呢吗？” 　　“可是……你朋友怎么会知道我想买羽绒服……”唐诺翻开领后的标签，“还有尺码。” 　　“他之前征求过我的意见，我给了几个备选。”沈攸宁面不改色，“包括尺码。” 　　“真不是你买的？” 　　“真的。” 　　唐诺将信将疑，沈攸宁说要不你给江翊打个电话问问，唐诺一听这话，立刻改口，“不了不了，我只是觉得有一点点巧合。” 　　“巧合多好，省的你自己买了。”沈攸宁连衣服外的塑料袋都拆了，同唐诺道：“快试试合不合身。” 　　穿羽绒服之前，唐诺瞟到了吊牌，偷偷倒吸一口凉气，“好贵啊，我还是回个礼吧。” 　　沈攸宁佯装没听见，继续看人家试衣服。 　　“攸宁哥，上次你这位朋友打电话，是不是说，他女朋友很爱吃店里的蛋糕来着？要不我送一个蛋糕吧。” 　　“是很爱吃你做的蛋糕。”沈攸宁顿了顿，脸上的表情琢磨不透，“不过，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我朋友是男生，喜欢的人，也是男生。” 　　唐诺许久没有答话，正在套袖子的胳膊也停在半空。 　　“不能接受？”沈攸宁眸色一沉。 　　其实他有过心理准备，性向这个东西，能有50%的比率，都算撞大运了，只要对方不反感，就不是没有可能。 　　要是对方反感…… 　　沈攸宁头一回觉得自己够莽的，什么都不知道，人先栽进去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唐诺终于给了回答，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沈攸宁松了一口气。 　　像是怕沈攸宁误会什么，唐诺继续说道：“之前一直以为是女孩来着，没往那里想……” 　　“挺正常的，我原来本科同学，也有好多男生和男生在一起，女生和女生在一起。” 　　“好多？”这回换沈攸宁有些恍神了。 　　“可能是专业原因吧，反正不少。” 　　“你读什么专业的？” 　　“法语。” 　　“你还会法语？” 　　沈攸宁顿悟，怪不得店里的书本本经典，怪不得书架上有一半都是外文原版书。 　　“嗯。”唐诺把拉链拉到下巴，藏着半张脸道：“攸宁哥不要夸我了，我好厉害，我知道了。” 　　他站在沈攸宁对面，衣服很合身，把他包成了小小的、暖暖的一团。 　　沈攸宁没忍住，伸手帮他理好了帽子。 　　“不仅好厉害，而且好可爱。” 　　*远方小剧场 　　江翊刚吃晚饭，把都恩雨搂在怀里消食。 　　“宝贝，你说攸宁买件羽绒服，为啥非要我给他寄过去啊？” 第13章 没什么可惜的 　　赵强没夸张，冉宇桐的特产果真是见者有份，因为和沈攸宁更要好，冉宇桐还多给了他两盒麻花。 　　“太多了吧小冉，我不吃甜的。”办公桌上垒起小山，沈攸宁有些头疼道。 　　“哎呀，哥不吃可以给家里人吃嘛，或者给那个谁谁……” 　　“谁？”沈攸宁挑起英俊的眉。 　　“不知道，我也是听来的八卦。”冉宇桐古灵精怪，双眼四处乱瞟，“隐隐约约有听说，哥最近不太对劲。” 　　沈攸宁看向陈俊豪，对方一边嚼麻花，一边嘬咖啡，一片岁月静好。 　　冉宇桐算是工程技术部的编外人员，和几个大哥哥都玩得挺好，沈攸宁早八辈子就在公司出了柜，喜欢男生这件事，人尽皆知。 　　“自己知道就行了，别出去乱说。”沈攸宁嘱咐道：“李回前不久还去骚扰过人家。” 　　提到李回，冉宇桐的脸色登时变了，“他怎么阴魂不散啊？恶不恶心啊？” 　　之所以反应这么大，是因为，那个被李回摸了腰的实习生，就是冉宇桐。 　　冉宇桐是很直接一小孩，又能打，被揩油之后，当下就把李回一顿狠揍，那会儿沈攸宁恰巧路过，怕李回事后找冉宇桐麻烦，好心拉了架。 　　但这不算完，李回扬言要让冉宇桐等着瞧，不过后来，不知道沈攸宁和李回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总之，李回再见到他时，都是绕道走的。 　　也是这件事之后，冉宇桐和沈攸宁格外要好，他觉得沈攸宁好酷，为人处事，既有成年人的得体，又有不屈服的气节。 　　麻花、果仁、还有各式各样的烤鱼片，沈攸宁一概没留，准备打包给那个谁谁送去。 　　Coucher de soleil 和往常不大一样，漂亮小店长罕见地没在吧台，而是坐在靠窗的位置，不知正同谁聊着天。 　　他的对面坐着一位年轻男士，温文尔雅，清润灵秀。 　　不过唐诺的表情不算好，微低着头，轻瘪着唇，好像在为什么事苦恼。 　　别是受欺负了吧，经过上次的李回事件，沈攸宁生怕他遇到些不正经客人，他下意识担心，快步走进店里。 　　听到门口的动静，原先说话的两人，一齐朝沈攸宁的方向望过来。看清来人是沈攸宁后，唐诺站起身迎他，一如既往地唤道：“攸宁哥。” 　　沈攸宁径直走到桌边，对面的男人也站了起来。 　　“这是我的学长。”唐诺同沈攸宁说完，又转身道：“这是攸宁哥。” 　　他社交经验不足，不晓得该如何给两人相互介绍对方，名字说完便没了下文，甚至连名字还漏掉一个。 　　“乐下蹊。”对面先开口道：“我是唐诺大学时的代班，也是他的学长。” 　　“沈攸宁。”沈攸宁掂量措辞，缓慢道：“我是……经常光顾小诺店里的客人。” 　　“朋友，是朋友。”唐诺挨着沈攸宁，给乐下蹊隔窗指到：“攸宁哥就在华康大厦上班，是R.A的经理。” 　　乐下蹊朝沈攸宁温和一笑，主动接道：“我在A大工作，管行政的老师。” 　　母校。沈攸宁心道挺巧，别的没多说，和人家不熟，聊不到那个份上。 　　两人握手的间隙，沈攸宁再一次打量对方。乐下蹊瞧着比他年轻一些，刚才又听唐诺叫他学长，可能是这几年刚进的A大。 　　看相处，也没什么毛病，不仅是正经人，而且和唐诺，估计关系还不错。 　　“你们继续聊。”沈攸宁极有眼力劲，在三人无话可谈的当下，自行退后。 　　“我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咱俩一会儿再说。”他单独同唐诺道。 　　沈攸宁没走远，坐在靠里的座位翻书，当下距离很微妙，既能让说话的人忽略第三者，又能隐约捕捉到些许信息。 　　“唐诺，如果你愿意考，我真的可以帮你联系老师。”乐下蹊没有铺垫，直截了当，继续刚才的主题。 　　“谢谢学长，但是……算了吧。” 　　沈攸宁耳廓微动，他好奇考什么，联系的又是什么老师，但唐诺答得模糊，什么都没透露。 　　“先不用急着拒绝，毕竟还有一年时间。”乐下蹊话里尽是余地，劝道：“你可以最近想想清楚，纪教授对你的文章，评价很高。” 　　唐诺又露出了刚才那副纠结模样，答得磕绊，又艰难，“我不想再读书了，我现在……挺好的。” 　　“我们都觉得，你还可以更好，你原先成绩——” 　　“学长，我……”他下了狠心，话说了一半，却又噎住了，松口道：“我再想想吧。” 　　沈攸宁坐在一旁，状似随意地换了本书，心里却五味陈杂。 　　考试、教授、文章，沈攸宁拼凑着零星几个词，推测出大概。 　　应该和升学有关。唐诺年纪不大，只可能是本科毕业，听两人的谈话，他这位姓乐的学长，正在说服唐诺考研。 　　可他却说，我不想再读书了。 　　沈攸宁背靠整个书架，上面的每一本，几乎都不是新的，他手里这部查尔斯狄更斯的原著，随便翻几页，都能看到用铅笔写的英文注解，谈谈的，很娟秀，不难猜到是谁留下的。 　　这样的人，怎可能不想读书？ 　　等唐诺送走了乐下蹊，沈攸宁依旧坐在原位。 　　“攸宁哥。” 　　沈攸宁翻书的声音很轻，只能听到几丝细微的沙沙声，唐诺的声音也很轻，怕会惊扰到专注的人。 　　“我来给你送吃的。”沈攸宁合上书，放回原处，把手侧的一包特产拎到桌子上，“单位同事给的，我不吃甜的，你带回去和小室友分了吧。” 　　“这么多……”唐诺小声嘟囔。 　　“不多，圣诞节的十寸大蛋糕还得麻烦你，还有你室友，给我送过半只烧鸡，特别好吃，我这就当回礼了。” 　　“那……谢谢攸宁哥，也替我室友，谢谢攸宁哥。”唐诺一大包东西挪到吧台后，回头问：“攸宁哥要和我说什么？” 　　原本沈攸宁只想说特产的事儿，但是听完唐诺和乐下蹊聊天，心里头梗着别的，以他现在和对方的关系，是否也能做一个劝导者，再不济，总可以问问清楚吧。 　　“你大学在哪里读的？”沈攸宁突然问。 　　这句话算是个引入，不是重点，沈攸宁问得也没太上心。但他忽略了，唐诺眉间闪过一丝异样，像惶恐，像哀求。 　　“F大。”过了一会儿，唐诺才答。 　　“F大？” 　　F大是国内名列前茅的外国语大学，法语专业，含金量应该不比A大差多少。 　　沈攸宁疑问里含着惊讶，他本以为唐诺是普通本科，没想到是这么好的学校，既然是高材生，怎么会如此抗拒念书呢？ 　　“为什么不继续读书了？”沈攸宁表达了心中的困惑，“喜欢做蛋糕？” 　　许久的沉默后，唐诺再一次重复。 　　“我不想继续读了。” 　　沈攸宁不信，好一个不想，听着简单，背后的真相，难道当真是心甘情愿？当真是畅然释怀？ 　　“小诺，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沈攸宁不藏着掖着，少有的，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如果是经济上的原因，现在研究生也可以申请助学——” 　　“攸宁哥，是我不想读了。”唐诺直接打断了沈攸宁，双眼空洞地望向门外。 　　察觉到对方不快，沈攸宁把剩下的话咽了，疑虑难解，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但就是这样轻，也被唐诺捕捉到了，他猛地抬眼，像在无声地问，对方叹息的缘由。 　　“我是觉得，有些可惜。”沈攸宁如实道。 　　“没什么可惜的。”唐诺起身离去，回头再看沈攸宁，目寒如霜。 　　作者有话说： 　　不虐的哈，宝子们，不虐，瞬间和好，和好以后更甜！ 第14章 不开心 　　唐诺不高兴了。 　　而且，沈攸宁感觉到，这不是一般的不高兴，他的无声离开，骤然冷漠，都是以他的性格，能做出的，最强烈的反抗。 　　可是为什么呢？ 　　沈攸宁不解，他好像也没说太冒犯的话，对方的反应怎会如此之大？ 　　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会不会是又踩到雷点了？ 　　想到上次和唐诺聊起家庭，对方也并非当下这个状态，那会因为什么？他几次重申“不想”，这个“不想”总该有个源头吧？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唐诺心情不好，沈攸宁下意识先要哄，可惜他刚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追上对方，就和着急忙慌的赵强撞上了。 　　“哥，一个急会，经理在领导办公室抽不开身，得让你替一下。” 　　“打电话你没接，我就直接下来找你了。” 　　沈攸宁卡在原地，叹了口气。 　　“小诺，我有个会要开，我们……改天再聊。” 　　“我先……走了。” 　　唐诺一直没有回头，沈攸宁面朝他的背影，没听清他是应了还是没应。被工作上的事纠缠到六点一刻，再下楼，Coucher de soleil 果然关门了。 　　当天晚上，沈攸宁给唐诺发了条微信，他没接着说下午的事儿，转而问他特产好吃不好吃。 　　唐诺非常冷淡地回复了三个字“还没吃”。沈攸宁按道不妙，接着问对方给室友了吗，他等了大概有半小时，又等来干巴巴的两个字，给了。 　　看来不仅是不高兴，这是生气了吧？沈攸宁一面困惑，一面后悔自己下午话多。其实唐诺和乐下蹊聊天那会儿，情绪就不太高涨，好不容易乐下蹊离开，他却跟在后面刨根问底，搁谁谁不心烦。再者说，他和唐诺的关系，也没到那个份上，前几天的迅速亲近容易冲昏头脑，他对这个话题穷追不舍，把唐诺逼得太紧了。 　　沈攸宁关心则乱，他静下来细想，这段时间，他和唐诺的进展，着实有些快。他想把人追到手，那前期的关系，就得处扎实了，如果因为心急，太激进，别说追求了，早晚连人都会被他吓跑。 　　次日，沈攸宁并没有准时出现在Coucher de soleil，他觉得唐诺最近应该不想看见自己，那就不要过去惹人心烦，先等几天，等对方愿意搭理他再说，这段空隙，也能让两人都喘口气。 　　不过，虽然人没到，但沈攸宁的那颗心啊，却始终挂记着店里。不能问，那总能想一想吧，不能和唐诺说，那总能和别人说吧。 　　“赵强，你说，人在什么时候，会不想上学？”午饭的时候，赵强狂吸汽水，坐在对面的沈攸宁突然问他。 　　“每时每刻吧，还会有人想上学吗哈哈哈哈哈哈……” 　　…… 　　沈攸宁决定问个长脑子的，转头又把相同的话和冉宇桐说了一遍，冉宇桐正在一旁忙着拌饭，被沈攸宁一问，饭也不拌了，心想，这话题还挺沉重。 　　“在学校遇到不好的事情吧？或者有不想面对的人？再严重一点……校园暴力？” 　　果真长脑子的人就是不一样，分析问题有条有理，有根有据。可沈攸宁越听脸色越沉，他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原本以为，至多是经济原因，怎么还能扯到校园暴力上？ 　　如果真如冉宇桐所说，那就是大问题了，所以唐诺孤身一人，从S市来到A市，会不会也和此有关？ 　　他光猜没用，这事儿还是得问当事人，可惜现在又不能提，思来想去，实在焦心。 　　不过在与唐诺近期的相处中，沈攸宁好在可以确定一点，这段时间，唐诺应该是没有受过什么欺负的，最起码，没有人当面欺负过他。 　　冉宇桐提到的可能性，仅仅是一个猜想，但是，沈攸宁却轻而易举地共情了。 　　唐诺那么可爱，怎么可以欺负唐诺？ 　　没有家人已经很可怜了，为什么上个学还要受欺负，他那么喜欢读书，却被日复一日的枯燥营业囿于吧台一角，就连坐到书架旁边，或许都成了奢侈。 　　沈攸宁想得有些夸张，但实际情况也有沾边的地方，读书，的确是唐诺之前唯一的休闲方式，只不过最近忙得脚不着地，仅有的放松时间，就是上回和沈攸宁选花撸猫……书，是没什么空读了。 　　“小冉，帮我个忙。” 　　下午上班前，沈攸宁叫住了冉宇桐。 　　“楼下那家甜品店，Coucher de soleil，你看看还剩什么甜点，打包买回来，我请你们吃下午茶。” 　　沈攸宁意图明显，不仅为了照顾唐诺生意，也希望他早些下班，有空休息。 　　赵强陈俊豪，沈攸宁担心唐诺认识，所以这回专门让隔壁部门的冉宇桐帮忙，不想给唐诺增添任何心理负担。 　　结果冉宇桐是真不知道唐诺，他也是隐隐约约听说，沈攸宁最近有情况，不过情况出在哪儿，冉宇桐完全没对上号，一听说有下午茶吃，他立刻奉沈攸宁之命，屁颠屁颠地去跑腿了。 　　“包圆甜品店”行动计划，一连持续了三天，到了第四天的时候，连冉宇桐都有点懵了，他的好大哥这是咋了？如此刚正不阿的一个人，总不能有什么不义之财吧？ 　　“今天平安夜，请大家吃下午茶。”沈攸宁轻车熟路，估了个大概的数，先把钱转给了冉宇桐。 　　赵强傻呵呵地乐，杨琼笑眯眯地调侃陈俊豪“怎么又让攸宁破费哦？”陈俊豪生无可恋，偷偷和沈攸宁说，“我能要咖啡吗？三天了，要不我买点胰岛素，咱就着吃。” 　　“不能，甜点都是清早做好的，你要咖啡，他还得现冲。”沈攸宁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 　　冉宇桐不清楚工程技术部的名堂，只清楚甜品店的那位小帅哥，估计会更忧郁了。 　　他第一次来时就发现，店里唯一的店员，格外漂亮。不仅漂亮，对方的气质里，还带着点多愁善感那味儿，忧情似水，显得人格外娇美。 　　不过，这愁啊忧啊，好像是与日俱增的。一开始，小帅哥只是浅蹙着眉，看样子有些低落，可今天，就连招待客人，他都是蔫蔫的，难过之情溢于言表。 　　唐诺确实不开心，因为沈攸宁，已经四天没有来了。 第15章 一直等你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直到昨天，唐诺也没想明白。 　　上学的事儿，唐诺的确不想谈，但事实上，他完全没有和沈攸宁生气，只是单纯反感这个话题。 　　沈攸宁给他发微信那会儿，他刚闲下来，特产还没来得及拆，沈攸宁问了，他照实回答，然后毫不耽搁拆了特产，每种都尝了一遍。 　　刚想回复对方，却发现沈攸宁又问了别的，他室友最近在找新工作，还没到家，他也如实说了，没有。 　　至于沈攸宁觉着冷冰冰、干巴巴，是因为，唐诺的所有文字聊天，都是这个口吻，词句工整，板板正正，甚至连标点符号，都会在订正之后，再发送。 　　只有在他完全放松的时候，你才有可能，捕捉到他可爱的语气词，软糯的小尾音。可惜隔着屏幕，沈攸宁什么都听不到。 　　沈攸宁以为他冷淡，他还纳闷，对面怎么问了两句就没人了。但唐诺本就被动，又顾及沈攸宁工作忙，肯定不会因为这些无聊琐碎，烦扰对方。 　　于是，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沈攸宁开始单方面上演“小诺不想理我”的戏码，唐诺也用“攸宁哥最近太忙了”替他开脱，两人各想各的，彼此把对方晾了四天。 　　唐诺为什么愁，是因为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照往常来说，沈攸宁就算再忙，早晨上班时，也能和他打个照面，可最近对方完全不出现，让他有些搞不清状况。 　　他自己也在这儿反思，是不是哪一步出了问题，碰巧乐下蹊今天又过来一趟，唐诺便把这事儿和乐下蹊说了。 　　乐下蹊是除了沈攸宁以外，唐诺关系最亲近的人，甚至可以说，现阶段，乐下蹊比沈攸宁更了解唐诺，他知晓唐诺的所有背景，也明白他不想上学的原因。 　　上本科的时候，因为担任唐诺的代班，乐下蹊便格外关心，这位不太爱说话的小朋友，等唐诺毕了业，提出想在A市生活的时候，他的甜品店，现在租住的房子，都是乐下蹊帮忙找的。 　　乐下蹊也会隔三差五，看看唐诺过得怎么样，上次来还挺欣慰对方交了个朋友，没想到这回，唐诺就哭丧着小脸，说攸宁哥好像不想和我玩了。 　　唐诺给乐下蹊复述了当天的场景，还给他看了自己和沈攸宁的聊天记录，乐下蹊非常不解，问道：“这……确定是你的攸宁哥不想和你玩了吗？我怎么瞧着，更像是你不愿意理人家呢？” 　　唐诺和乐下蹊道明心路历程，对方依旧不太明白，同他道：“如果我是沈攸宁，你从一开始到现在，所有的反应，只会让我觉得，你在不高兴，在生我的气。” 　　“可是我没有生气。”唐诺有些着急，腾地站起身来。 　　“那就和对方说清楚。”乐下蹊安抚唐诺坐下，缓声道：“聊聊看，他是怎么想的，你又是什么心态，其实没什么的，讲清楚就好了。” 　　讲清楚三个字听来容易，但是对于唐诺，直吐胸怀，实则很难。光说这件事其实也还好，但如果沈攸宁再提起上学的事…… 　　唐诺不是不识好歹，他知道，无论乐下蹊还是沈攸宁，劝他继续读书，本意都是为他好，可之前，唐诺和乐下蹊讲过自己的心结，对方没直说不能理解，但之后也没停止过，对唐诺的说服。 　　或许他的想法，很难让人产生同理心吧。 　　有了一次经验，他的过往，便成了不想被触碰的话题。他害怕沈攸宁问自己，他不愿答，却更不愿同沈攸宁，不真诚，不坦荡。 　　冉宇桐就是这会儿进来的。 　　漂亮的小店员靠在吧台里，脸色极差，他对面，坐着另一位美男子，一直在同小漂亮讲话。 　　果然，好看的人都是喜欢扎堆玩的。 　　“哈喽，今天也是……全部都打包。” 　　冉宇桐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全然没有了前几天的嚣张声势。这种事，干一次，气派，干两次，乏味，干三次，显得人不太聪明，干四次，那就是纯纯的变态了。 　　“您确定……是要全部的甜品吗？”唐诺也跟着皱眉，原本就不太晴朗的小脸，现在更是满面乌云了。 　　“嗯，确定。” 　　“可是今天是平安夜，店里甜品特地多备了一些，数量可能要比前些天多二十几份，您确定还是要全部的吗？” 　　“等一下哈，我发个微信问问。” 　　冉宇桐在手机屏幕上敲得噼里啪啦，修长的手指倒腾得人眼花缭乱，等了好一会儿，对面没回复，冉宇桐便打了个语音电话。 　　“哥，甜品店说，今天剩的比往常要多二十几份，按前几天的数量定吗？还是都包圆啊？” 　　唐诺把可能要用的纸盒取出来，放好，然后安静地站在一旁，继续不开心。 　　“哦……可是分的完吗？我听赵强说，今天好多同事home day，公司没来多少人。” 　　听到熟悉的名字，唐诺停下手边的活，耳朵动了动。 　　“行吧，那我就都包圆了，攸宁哥你真不一般，回回大手笔。” 　　唐诺呼吸一滞，以为自己听错了。 　　攸宁哥？是沈攸宁吗？是他也认识的沈攸宁吗？ 　　是他点的单？是他一连四天买下了店里的所有甜品？ 　　所以，他真的以为自己生气了？在用这种方式，求和？ 　　一双大眼睛忽闪不停，双颊也红扑扑的，朱唇翕动，好似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什么。 　　等冉宇桐挂了电话，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刚才……刚才和您通话的，是……沈攸宁吗？” 　　唐诺语无伦次，明明心里激动，直呼沈攸宁名字的时候，声音却低。 　　“是，你们认识？”冉宇桐看了眼手机界面，大方地向唐诺展示，他同沈攸宁的通话记录。 　　“攸宁哥最近总请我们吃下午茶，我就是个跑腿的。”冉宇桐也谢天谢地，幸亏是熟人，要是被人家帅哥误会了，多尴尬。 　　“我……您……我给攸宁哥打个电话吧。” 　　虽不知道从何说起，想同沈攸宁剖白的心，却格外强烈。 　　“他刚刚进去开会，要不你给他发微信吧？”冉宇桐提醒道。 　　“您能稍等我一下吗？”唐诺说：“我有东西，想给攸宁哥。” 　　沈攸宁在12层开大会，冉宇桐从后门鬼鬼祟祟地进来。 　　“哥，这个给你。”他往桌上放了一张小卡片，同沈攸宁道：“甜品店小帅哥给的。” 　　沈攸宁不知道自己已经掉马，一张纸片拿在手中，云里雾里。 　　纸片上方是一行小字，Coucher de soleil兑换卡，下方是10杯咖啡简笔画，可能准备得很急，笔墨还有剐蹭的痕迹。 　　“甜品店买三赠一，店员送了这张兑换卡，还有二十杯来不及画了，下次给你补上。” 　　沈攸宁无声地笑，的确，像是唐诺会做的事。 　　“哦对，小帅哥还托我给你带句话。” 　　“你订的十寸蛋糕已经做好了，方便的时候，去取一下吧。” 　　“甜品店今天不会提前打烊。” 　　“一直等你。” 第16章 平安夜快乐 　　指尖一颤，那张画了十杯咖啡的卡片，咻得弹飞了。 　　不小的动静引来前方几人注视，也放大了沈攸宁克制的心情。 　　“他……他知道是我了？” 　　“啥？”冉宇桐没听懂。 　　“我的意思是，这些天，是我让你买的甜品，他知道了？” 　　“当然知道啦，拜托，哥，我给你打语音的时候，人家就在旁边站着呢。” 　　唐诺知道了？所以说，刚才那张小卡片，是专门给自己的？ 　　一直等你，等的仅仅是取蛋糕吗？会不会还等着别的？ 　　是气消了吗？还是…… 　　沈攸宁坐不住了，转头和陈俊豪道：“大陈，咱们部门是不是倒数第二个汇报？” 　　“……啊？哦……对，是，是倒数第二个。”陈俊豪昏昏欲睡，被突然靠近的沈攸宁给整清醒了。 　　“那我下去一趟。” 　　“你下去一趟？！”陈俊豪瞬间更清醒了，“你现在下去干啥啊？一会儿要是点到咱们部——” 　　“你帮我撑一下。”沈攸宁抓起外套起身，“或者就说我去卫生间了，一会儿回来。” 　　这是什么青春偶像剧戏码，陈俊豪顿时发现自己好像拿了个助攻剧本，男主翘班为爱走钢索，他还得帮着骗过领导，瞒过众人。 　　“啧啧。”看到这儿冉宇桐也明白了，他原先还纳闷，啥甜品能一连吃四天？不齁得慌吗？ 　　不齁，爱情的绝美甜蜜，怎么能说齁呢！ 　　“我感觉，我好像一个工具人。”陈俊豪翻看会议纪要，无奈地叹了口气。 　　“谁不是呢？”冉宇桐应和道。 　　- 　　四天没踏进Coucher de soleil的大门，说思念，有些矫情得慌，但沈欧宁的确很想，想一杯果香醇厚的拿铁，想傍晚澄红的灯光，想软言细语，想藏匿真情。 　　唐诺面对书架，正排练着一会儿见到沈攸宁，要怎么说，门口的风铃响了，他飞快转身，脱口而出。 　　“欢迎光——” 　　他呆在原地，沈攸宁向他走来。 　　“我这边的会不知道要开到几点，担心你等太久，就先下来了。” 　　沈攸宁站在他对面，唐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两人间此刻的距离，好似比以往，都要近。 　　他张了张嘴巴，没发出声音。 　　刚才打的腹稿被忘了个一干二净，沈攸宁对自己一如往常，他又该，从何说起呢？ 　　“小诺，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沈攸宁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给人铺着台阶，“我们……是不是有些误会？” 　　“攸宁哥……你怎么过、过来了。” 　　唐诺压根没跟上沈攸宁的节奏，一开口，就是对方早已答过的问题。 　　“我还在开会，没个点儿，不想让你等太久。”沈攸宁极其耐心，假装自己没说过一般，又解释了一遍。 　　“那……那个，我，我先给你包蛋糕吧。”唐诺一溜烟跑到了吧台后，一边系蝴蝶结，一边想着怎么开口，沈攸宁就这样等着，给足他缓冲的时刻。 　　“那天……我不是故意对攸宁哥冷脸的，对不起……” 　　沈攸宁没想到，这个话题，竟是从唐诺道歉开始的。 　　“嗯？小诺怎么抢我的台词？”沈攸宁心中微讶，面色却平淡如常，道：“是我硬要问，让你不开心，该道歉的人是我。” 　　“不不不，我没有不开心。”唐诺又开始着急了，“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对攸宁哥不开心，我只是……不太想说那个，所以那会儿表情不太好，但是我真的没有，对你不开心……” 　　“没生气？”沈攸宁问道。即便是闹个小脾气，在他看来，也没什么不妥，更何况事出有因。 　　“可是我当时讲话，也挺过分的，你可以对我生气。”沈攸宁说。 　　“真的没生气，一点儿都没生气。”唐诺都顾不上包蛋糕了，心想还真被乐下蹊说中了，原来沈攸宁这些天没来，是以为自己在赌气…… 　　“我……我就是不太想说上学的事儿，不过攸宁哥要是想问，也……也可以。是不是我发微信的语气太不好了啊……我平时都是这样发消息的，那我……以后会注意的。” 　　晶莹剔透的哈密瓜球铺满蛋糕表面，果肉鲜嫩，发甜，脆的那颗像唐诺的嗓音，绵的那颗像沈攸宁的心情。 　　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两人信息不对等，闹的乌龙，沈攸宁被他的自以为庸人自扰，唐诺被他的不直言捆住手脚。 　　“看来以后还是得有话直说。”沈攸宁温和地笑着，“害我们误会来，误会去。” 　　“嗯嗯。”唐诺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和沈攸宁打保票道：“我没那么容易生气的，攸宁哥想和我说什么，都可以。” 　　“嗯，我也没有那么忙，你想任何时间找我，也可以。” 　　- 　　话说清了，心情也明媚了，沈攸宁拎着蛋糕，带了俩烤红薯，春风得意地去给江翊庆生。 　　说是庆生，其实就是他和人家江翊两口子吃个饭，江翊是昨天的生日，因为今天恰逢周五，三人的这顿饭，就往后推了一天。 　　A大有两个校区，西校区就在华康大厦附近，东校区离沈攸宁要远一些。不过沈攸宁原来是在东校区念的书，江翊他对象，正好也是东校区在读，三人便把吃饭的地方，约在了东校区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子。 　　江翊的男朋友名叫都恩雨，A大医学直博生，表面上看，是温温吞吞的那种性子，倒和江翊挺互补的。 　　沈攸宁姗姗来迟，江翊难得这回没讨伐他，自他一落座，眼睛就没从那个蛋糕上移开过。 　　江翊平时也不太爱吃甜食，沈攸宁不禁纳闷，对方这是怎么了，看表情像是馋得魂穿了。 　　“攸宁。”江翊忍不住了，不尴不尬道：“你是真没看见吗？先声明我不是故意要看的，可是这……面朝上……你一路提着这玩意都没发现？” 　　“什么？”沈攸宁以为江翊被川菜辣傻了，瞎说什么胡话呢，故意看啥？什么面朝上？ 　　“哎呀。”都恩雨跟着脸红了一下，嗫嚅道：“我也不是故意要看的……的确是……太、太显眼了。” 　　夫夫俩一唱一和，沈攸宁摸不着头脑，直到江翊递给他一张纸条。 　　攸宁哥，谢谢你，平安夜快乐。 　　——唐诺 第17章 红糖糍粑 　　他先说对不起，又说谢谢你，道歉的话可以当面说，感谢的话，却选择后来再补上。 　　大概是因为，道歉的缘由，讲清楚容易，感谢的道理，很难理分明。 　　谢什么呢？谢沈攸宁照顾他生意，谢沈攸宁带自己去猫咖，他连对方送他特产都一并想谢，对沈攸宁来讲可能并不起眼，但唐诺却每一次都记得，这些细碎的、被关怀的瞬间。 　　同时，沈攸宁发现，小朋友好像很喜欢传纸条，而且每次，都不只有干巴巴的文字，“免单卡”上画了十杯咖啡，现在手里攥着的这张，画了一个Q版的圣诞老人。 　　他总是这样，可爱又窝心。 　　沈攸宁心情更好了，看江翊和他男朋友狂撒狗粮，也不酸得慌，都恩雨说店里的红糖糍粑味道好，沈攸宁便想，好想让小诺也尝尝。 　　和江翊吃完饭9点刚过，沈攸宁打包了一份红糖糍粑，特地嘱咐后厨晚点做，担心放久了，不脆了。 　　平安夜堵车，他便走四环，一路风驰电掣，就为了这18块一份的糍粑。 　　进停车场的时候，他给唐诺发微信，问对方在不在家。 　　沈攸宁：小诺，在家吗？ 　　沈攸宁：我一会儿可能过去一趟，方便吗？ 　　唐诺也许正在玩手机，几乎是秒回。 　　唐诺：在的。 　　唐诺：方便的。 　　还真是，就事论事。看来唐诺平时聊天，的确是这种语气，沈攸宁轻轻地笑，给唐诺发了一个表情包。 　　沈攸宁：「小猫猫跳舞.GIF」 　　表情包是他从江翊那儿偷的，对方最近估计受了点刺激，每句话后头都得加个小动物表情包，大多是小兔子，偶尔也有猫猫狗狗。 　　沈攸宁现在发的这只，眼睛大大的，毛发又白，有些像小诺，他瞧着乖，便把这一套都存了。 　　唐诺那头又没了动静，沈攸宁本以为他不会再回，可是聊天框上却一直显示“正在输入”，怕是还有别的事，沈攸宁都走到楼梯口了，步子却停了。 　　唐诺：我6点关了门之后，就一直在家。我吃了饭，洗了碗，打扫了卫生，现在没有别的事情要忙，所以攸宁哥要来，是方便的。 　　他这是……沈攸宁蓦然想到，下午的时候，谈起微信的事儿，唐诺好像说了句，“我以后会注意的”，所以他这是……在改吗？ 　　不再一板一眼地回答，刻意多说了好些话，打字的时候是否还要斟酌词句？明明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他却通通，要放在心上。 　　沈攸宁怜他，想到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便更酸，更软，他没再迟疑，敲响了唐诺的门。 　　“小诺，是我。”沈攸宁在门外道。 　　他听到有人蹬蹬蹬小跑，听到可能在看猫眼的停顿，听到门开了一小条细缝的吱呀，最后听到的是，唐诺略带欣喜的、上扬的声音。 　　“攸宁哥，你来得好快啊。” 　　“到小区才给你发的微信。”沈攸宁自然地打量对方，目光落到脚底，顿了一下，“怎么不穿拖鞋？” 　　“我在床上躺着呢，没想到你这么快过来。”唐诺有些不好意思，赶快进屋把鞋穿上了，还理所应当道：“我着急给你开门呀。” 　　“不着急，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多在外头站一会儿也挺好，消食。” 　　唐诺抿着嘴笑，邀沈攸宁进屋，“攸宁哥进来坐，我室友今天不在，我给你冲果茶喝。” 　　“我们家不常有人做客，我这儿有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攸宁哥凑活穿吧。” 　　唐诺正要撕一次性拖鞋的塑封，沈攸宁却把他拦了，“别，我下楼把家里的拖鞋带上来，省得用新的了，多浪费。” 　　唐诺觉得不合适，说哪有让客人自带拖鞋的，沈攸宁非要下去取，说：“那我以后穿着睡衣家居服，还不能过来了？” 　　唐诺说不过他，嘤咛了半天，沈攸宁还是下楼了。不过对方速度倒是极快，可能连一分钟都不到，看样子，仅仅是取了个拖鞋。 　　唐诺站在门口迎他，撇着小嘴自言自语：“唉，第一次有人来我家做客，竟然让人家带着拖鞋。” 　　沈攸宁听到后半句，猜出了他的意思，笑道：“那下次，你来我家的时候，也带上，这不就扯平了。” 　　唐诺吃瘪，不搭腔，趁沈攸宁换鞋的时候，帮他挂包，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攸宁哥，你带的什么呀，好烫。” 　　唐诺毫无防备，被装糍粑的餐盒烫得缩了一下，沈攸宁忘嘱咐他这个了，赶忙问：“没烫着吧？” 　　“没，就是稍微有一点点热，这个盒子我放茶几上了喔，攸宁哥记得拿。” 　　“别放茶几上了，放餐桌上吧。”沈攸宁说：“就是给你带的，红糖糍粑，趁热吃。” 　　“给我带的……”唐诺重复了一遍，沈攸宁起身的时候，刚好撞见，他满眼，雀跃的细光。 　　“攸宁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唐诺由衷感叹道。 　　“听人家说味道不错，想着你可能会喜欢。”沈攸宁不说，心中自有答案，哪有什么平白无故的好，那都是满腔爱意，情深似海，却望眼欲穿，不可奢求，拼凑而成的罢了。 　　“快尝尝，不热就不好吃了。”他接着道。 　　“嗯！”唐诺很用力地点头，从厨房拿了一只小叉子。沈攸宁不吃甜食，此刻也被唐诺的表情感染，他眯起眼睛，幸福得好似正在晒太阳的白猫。 　　“诶？攸宁哥，你刚才是去吃饭了吗？”唐诺连吃了好几块，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嗯，江翊昨天过生日，我今天和他吃个饭。”沈攸宁润物细无声，道：“还有他男朋友。” 　　“哦……那、那蛋糕，是给江翊的吗？” 　　“是，江翊带回去了。” 　　“带回去了？攸宁哥，你……我……”唐诺突然卡壳了，怯生生地说：“我以为……蛋糕是你要带回家的，所以还给你写了一张小纸条来着，江翊看到，没关系吧？” 　　“没关系，而且你的小纸条，我也看到了。”沈攸宁摸了摸衬衫口袋，正中左胸，装着唐诺写给他的悄悄话。 　　“收着了。”他说。 第18章 你看 　　客厅打扫得极为干净，虽然是公共区域，也未见任何杂物，沈攸宁坐到餐桌边上，看唐诺在厨房里泡茶。 　　“你和室友，平时谁在打扫房间？” 　　沈攸宁爱看唐诺背影，因为只有此时，他无谓目光痴迷，能够肆无忌惮。 　　“除了我们自己的屋子……我打扫得多一些，我室友能维持原样就好了。” 　　唐诺往桌上放了四个杯子，又端来两个小壶，“一个是柑橘百香果，一个是凤梨茉莉花，攸宁哥，你想喝哪个呀？” 　　“第一个吧，我比较喜欢橘子口味的。” 　　“好。”唐诺先给沈攸宁倒了一杯橘子茶，转而又想了想，接着说：“凤梨的要不也尝尝吧？我最近在研究一些新品，想你帮我试试。” 　　沈攸宁乐意效劳，道：“好啊，下次做红薯蛋糕的时候，也别忘了我。” 　　“嗯嗯，我给你做那种不加糖的。” 　　他笑得比加了糖都甜，他什么都能记在心上。 　　灯光温和，果茶清香，沈攸宁和唐诺相对而坐，每次低头，都能看到对方发顶的小旋。 　　“头发好像长长了。”棕色的发丝微卷，有几缕，盖过半个耳朵，沈攸宁瞧着，替他痒，问道：“你头发卷卷的，是烫的吗？还是天生的？” 　　“天生的，我没弄过头发。”唐诺给自己的杯子里加了两块冰糖，和沈攸宁道：“可能是因为有白人血统吧，我的头发，也不是纯黑的。” 　　“嗯。”沈攸宁以专业的美术功底辨别道：“深栗色。” 　　“嘿嘿，我的眼睛也不是纯黑的哦。”唐诺猛地前倾，双臂撑着桌沿，几乎和沈攸宁鼻尖碰到鼻尖，“攸宁哥你看，我的眼睛，颜色也很浅。” 　　他为了让对方看清楚，还不停地煽动睫毛，浓密的睫毛一抖一抖，沈攸宁的心，也跟着一抖一抖。 　　这是第一次，在唐诺琥珀色的瞳仁里，只有沈攸宁的影子。 　　“是、是挺浅的。”沈攸宁瞬间磕巴，默不作声，暗自挺直了后背，唐诺却没发觉异样，依旧很开心地退回原位。 　　沈攸宁一口气喝净杯里的茶，默默调整呼吸，试图让情绪归位。 　　太危险了，即便他再冷静沉稳，唐诺贴近他的片刻，怎能保证不露出马脚？ 　　好在小朋友撩而不自知，又或许根本没那个心思，弄乱了沈攸宁的方寸，自己跟没事人似的，接着专心喝茶。 　　这算好事算坏事？沈攸宁无奈地笑，有时挺机灵的，有时又这样单纯。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期间唐诺给沈攸宁展示自己新买的壶，细碎的咕嘟声不断，把气氛烘托得很是温馨。 　　这样的情景下，沈攸宁决定，聊点别的。 　　“小诺，我这个人吧，说话、做事都比较委婉，而且还容易多想，所以……之前才会以为，你心情不好，误会你在生我的气。” 　　下午的时候，沈攸宁就想和他说这个，可惜那会儿时间太短，有很多东西，聊不透。 　　虽没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但唐诺早有预感，沈攸宁会同他说清，所以，真聊到这儿了，也没太惊讶，只是稍微有些不自然，一个人偷偷地扣手。 　　“没……没关系的，攸宁哥，其实我觉得，我的问题更大一些，我更不会说话，做事也做不好，而且我还——” 　　“不是你我谁的问题，可能更多的，是我们沟通的方式。” 　　沈攸宁不许唐诺认错，因为的确，既然发生了误会，就不是哪一方单面造成的，归错无用，更重要的是之后的磨合。 　　“我们都不是那种，愿意把话敞开了说的人，所以相处的时候，难免会猜，难免会猜错。其实这件事，我多问你一句，你多答我一句，哪还用绕这么大的弯子，所以我在反思，我们俩以后，是不是可以，都对彼此更坦率一些。” 　　“其实你比我想得，要更加坚强，我也比你想得，要更加可靠，对吧？” 　　作为年长者，沈攸宁说的这番话，格外有说服力，原本唐诺也琢磨过，可惜怎么也琢磨不清，更不知道要怎么表明，现在被对方三言两语点透，唐诺也恍然大悟，应道：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想到什么？” 　　“想到攸宁哥刚才说的，好有道理。” 　　唐诺拖着腮帮看他，独自喃喃道：“所以我也要更坦率一点……” 　　“也不是什么都必须和我说。”沈攸宁接道：“你不想和我聊的，也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保证以后不提，你无需找借口，我也不会过问原因。” 　　唐诺眼神错开一瞬，稍有些尴尬，如果接着要说上学的事，其实他是可以告诉沈攸宁的，毕竟，对方要比自己想得，更加可靠。 　　沈攸宁观察唐诺的反应，确定对方没有抗拒的神色后，才接着说道：“念书的事儿你可能不想说，所以我不多问，我就问一个问题，你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可以。” 　　唐诺抬眼，示意沈攸宁继续。 　　“你说不想念书，是不是在原来的学校，有人欺负你了？或者，遇到不好的事了？” 　　“没有。”唐诺干脆道：“我们同学都挺正常的，老师也挺好的，上学的时候，我还挺开心的。” 　　“这样啊，那就行。”沈攸宁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许多，“我之前还以为你遇过校园暴力，所以有些担心。” 　　他咽下一口水，果真没追问。 　　唐诺却坐不住了。 　　他那些悲喜烂剧，不值得分享，但也没料到，会有旁人替他担忧。 　　“攸宁哥。”唐诺起身，坐到沈攸宁身旁，用近乎听不见的音量道：“你愿意听听，我以前的故事吗？” 第19章 拥抱 　　唐诺自幼无父，也没有兄弟姐妹，唯一的亲人就是自己的妈妈，由她一手带大。 　　妈妈身体不好，一直有肾病，虽不是绝症，但慢性病症状多，稍不注意还可能恶化，所以长久以来，都在吃药维持。 　　他家境不富裕，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妈妈开的一家蛋糕店，上中学的时候，蛋糕店就开在他学校旁边，唐诺心疼妈妈辛苦，无论中午，还是晚上，放了学都要回来帮忙。妈妈不让，赶他回屋念书，和他讲，多读书才能走出县城，才能见到大世面，才能过和妈妈不一样的人生。 　　小唐诺很争气，学生时代一直是尖子生，高考以全县第五的成绩，进入F大，因为从小对语言感兴趣，选专业时，唐诺选了法语。 　　妈妈也很欣慰，高兴地说，我的诺诺要出息了，要去大城市生活了，她把唐诺送到学校，因为舍不得住店钱，都没在S市逛逛，当天便回去了。 　　那是唐诺第一次，离开妈妈这么久。 　　妈妈身体不好，唐诺经常担心，自己不在身边，她病了没人管，不舒服了自己忍着。妈妈为了让唐诺专心读书，每天傍晚的时候，都会和他通个视频，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告诉他，上午有两个孩子在店里吵架，下午听到一首歌，声音好像我们诺诺。 　　这些细碎的分享，填充成柔软的好心情，有妈妈的时候，唐诺不是孤独的。 　　他吃过很多苦，打过很多零工，又要维持好成绩，又要帮妈妈分担压力。但他从没怨过，从没觉得不公，他太容易满足，他总能感觉到幸福。 　　可老天何其狠心，非要打破他的平静。 　　四月的一场车祸，让妈妈永远离开了唐诺。 　　因为病发症，妈妈那天出门，突发性耳聋，她听不见鸣笛，忽略了疾驰而过的轿车。 　　肇事车主承担全责，支付了巨额赔偿金，唐诺无法接受现实，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让只想安稳的心愿，都不能成全？ 　　樱花正好的春天，同龄人都在大学校园里，尽享最后的畅快，唐诺却在幽暗的灵堂中，一遍一遍，用眼泪打湿棺木。 　　从那一天起，他便再无一个少年的恣意，他是霜中败叶，他零落难堪。 　　他未同任何人讲过这些，就连乐下蹊，也是与他一起经历，才晓得他的过往。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掀开自己的伤疤。 　　说是伤疤，但不会觉得疼了，可能因为哭过太多次，现在连眼眶，都不会湿了。 　　他目光空洞，麻木地望向桌面。 　　沈攸宁听不得这个，当时对方把身世一笔带过，他私底下都不敢仔细琢磨，现在唐诺一字一句地给他讲，他心里生疼。 　　在漫长的停顿里，沈攸宁的视线，从未从唐诺的肩颈离开。 　　宽松的卫衣下，肤色雪白，肌如凝脂，却落得一块暗色的印。 　　是疤吗？还是茧？怎么弄得？是打工时弄得吗？ 　　他打过多少工，干的都是什么，还有空休息吗，能睡个饱觉吗。 　　沈攸宁不敢再听，缓缓吐出一口气，温热的手掌，落到唐诺肩上。 　　“后来呢？为什么来B市了？”他问。 　　“因为没地方去，留在S市不开心，回老家……更难过。” 　　沈攸宁揉了揉唐诺的后背，不舍地收回手。 　　“幸亏你来了B市，不然，我们就遇不到了。” 　　“其实我也觉得挺幸运的。”唐诺说：“我和妈妈唯一的一次旅游，就是在B市。后来毕业，学长来B市工作，我就跟来了。” 　　“来了以后，就决定要开店了？” 　　“其实是很早以前决定的。”唐诺的食指绕着杯壁打圈，接着说道：“我和妈妈路过华康大厦的时候，妈妈说，如果我以后来B市念书、生活，她就在这里开一家蛋糕店，晚上6点准时打烊，这样等我下了课，下了班，她就可以陪我了。” 　　沈攸宁一时说不出话来，所以，唐诺才会用母亲的赔偿金买下一家店面，Coucher de solei才会在傍晚准时打烊，这是唐诺在失去至亲之后，独自续写约定的执着。 　　“其实，不想念书也是因为这个。” 　　不知怎的，明明是该烂在肚子里的话，但同沈攸宁讲，就没关系。 　　“之所以妈妈想把店开在华康大厦，是因为，我原先的梦想，就是来A大高翻院工作。” 　　“隔一条街，我们离得很近。” 　　“可现在，再让我去A大念书，就好像时刻提醒我似的。” 　　“我在这里，但她却不在那里。” 　　唐诺说完最后一句，自顾自地摇头，苦笑道：“攸宁哥别笑话我，我知道自己这么想很幼稚，我也知道人应该向前看，我不是没努力过，可是……不太行……” 　　“我甚至害怕认识新的同学，我怕聊到过往，又怕他们觉得我可怜，我好像没办法与人正常地相处了，我自己也觉得很糟，但是没有办法。” 　　沈攸宁越听，心里的疙瘩越紧，他表面依旧平和，温柔道：“有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 　　“没有。”唐诺咬了下嘴唇，“不想和别人说。” 　　一面不想和别人说，一面又同自己毫无保留，沈攸宁自知地位重要，所以每一个字都说得格外谨慎。 　　“小诺，我不是当事人，没资格对你的选择进行评判。” 　　“但无论你是怎么想的，都不要觉得，这是不正常的，或者，这是会被人笑话的，因为所有人都同我一样，没有你的经历，就无权评价你的感受。” 　　“你的过往，愿意同谁讲，不愿同谁讲，都是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的，我不大会开导别人，但是你和我说了，我便支持你的每一个选择，如果你痛苦，我也可以为你多承担一分。” 　　“你不幼稚，更不用逼着自己向前看，如果现下的状态，是你觉得舒服的，顺心的，那维持就好了，我愿意竭尽所能帮助你，我希望你可以更快乐。” 　　沈攸宁言语真切，神色怜惜，一半开解，一半承诺。 　　唐诺也没有料到，剖白心声会得到如此答复，他怔怔地看了沈攸宁几秒，蓦地松开了唇。 　　“攸宁哥，真的谢谢你。” 　　“我说这些，是不想让你担心，不是要让你可怜的。” 　　可能是诺言太深重，也可能是眼神太动情，就算唐诺没往那方面想过，此刻也读出了，与平日不一样的意味。 　　“我知道。”沈攸宁答：“我没有可怜你，我该谢谢你。” 　　“谢什么？” 　　“谢你相信我，谢你愿同我讲这些。” 　　时针走到表盘正中央，圣诞老人不知正在谁家的烟囱里，窗外落下六角形的雪花，沈攸宁说完话，唐诺轻轻抱了他一下。 第20章 烫伤 　　圣诞节当天，R.A作为外企，难得给员工放了一天假。 　　可沈攸宁却没在家歇着，一大清早就到了办公室，来了也不干活，就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发呆。 　　陈俊豪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抱着个大箱子，盯了沈攸宁好一会儿，才无可救药道：“攸宁，你还能不能行了。” 　　沈攸宁转头看他，发现来人是陈俊豪后，又别过脸去，接着看窗外。 　　“你这是干嘛呢？”陈俊豪走到他跟前问。 　　“打坐。”沈攸宁心如止水。 　　“是吗，我还以为你在这儿当望夫石呢。” 　　沈攸宁轻笑了一下，舔了舔唇，这个细节让陈俊豪毛骨悚然，不禁问道：“不是吧……成、成了？” 　　“早着呢。”沈攸宁终于肯正眼看他，抬了抬下巴，“你这是过来干嘛呢？” 　　“取快递，我们家猫咪不是下崽儿了吗，我买了点羊奶粉。” 　　“哦……你家养的是什么猫来着？” 　　“英短。” 　　奇怪，他和沈攸宁一起工作有三四年了，对方从没关心过他家的猫咪，今天这是怎么了？ 　　“什么色的英短？” 　　“乳白。” 　　“乳白？”沈攸宁语气微妙，接着道：“乳白不错，好猫。” 　　？？？ 　　陈俊豪头顶三个问号，表情复杂地看着沈攸宁，“攸宁啊，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被谁下了蛊了？” 　　“下蛊之人”正在吧台忙活，今天的甜品订单格外多，看量估计得做到中午。 　　但是唐诺特别开心，他昨天竟然同沈攸宁分享了秘密，沈攸宁竟然没觉得自己矫情，还说了好多话宽慰他，开解他。 　　他太开心了，今天破天荒地，打开了店里的音响。 　　虽然室友早上告诉他，以后不能再同自己合租，也许他还需要找新的房子，但他依旧很开心，因为晚上要和沈攸宁一起去吃小龙虾，他得早点回去换身衣服，时间充沛的话，说不定还能洗个头。 　　唐诺想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沈攸宁单手扶鼻，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楼下，心里惦念着，昨晚唐诺扑到怀里的触感。 　　那样快，那样轻，和小猫咪似的，用尾巴搔他一下，他还没抱够，毛团子却跑掉了。 　　说出来他自己都有些害臊，被人扑完之后，他竟觉得脸热，今天看到唐诺时，却忍不住想再被扑一次。 　　他现在总想对人家动手动脚，但唐诺明显还没到那个意思，如果仗着对方和自己亲近，轻薄人家，那就是实打实地占便宜了。 　　沈攸宁不干这种事，所以今天刻意没去店里，一个人靠窗吹冷风，强行镇静。 　　期间亲妹妹沈馨宁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这个月哪天回去。 　　“这个月先不回了，最近业务多，下个月吧。” 　　沈馨宁说欢欢回来了，特想和攸宁哥哥见一面，你也不回来看看吗？ 　　欢欢是沈馨宁的发小，也是江翊的表妹，这小丫头大大咧咧性子火热，丝毫没像自己的亲妈，和江翊的妈妈倒像亲母女俩。偏偏这种性格的姑娘，还就喜欢温柔沉稳的男孩，小丫头从小便对沈攸宁念念不忘，用江翊的话说，欢欢会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妈妈”，而是字正腔圆的“沈攸宁”。 　　沈攸宁这头也很强势，中学时期便出了柜，把一家闹了个人仰马翻，那会儿欢欢才8岁，爱情扼被杀在了小学里。 　　后来小姑娘长大了，也没那个心思了，只把沈攸宁当作关系很好的大哥哥，后来再长大些，同沈攸宁的相处，除了友善融洽，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兴奋。 　　沈攸宁近几年一直空窗，但欢欢有事没事就问他，有没有找对象，整得他一个风华正茂年龄正好的gay，也有了被家人催婚的紧迫感。 　　欢欢这次回国，一半是因为圣诞节，一半是因为她哥也弯了，她馋男嫂子馋了好久，这回她哥终于支棱起来了！ 　　结果江翊忙着和都恩雨过二人世界，根本没空给欢欢发糖，可怜的小姑娘一边和沈馨宁喝奶茶，一边吐槽表哥的不近人情。 　　“我就想看看，看看还不行吗？” 　　“你想看啥呀？”刚被拒绝的沈馨宁跟着问道。 　　“看看男嫂子。” 　　沈馨宁想了想，眼珠一转，道：“准嫂子……行吗？” 　　沈攸宁这事儿八字刚有一撇，倒是传了个人尽皆知，原因无他，怪就怪工具人太多。 　　沈馨宁也是老工具人了，今天给他发蝴蝶兰演戏，明天帮他问“像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喜欢什么牌子的羽绒服”，沈馨宁脑瓜子和她哥一样好，片刻就顿悟了。 　　她没心思搞她哥的八卦，但好姐妹不是想看看吗，又不干别的，就看看，还不行？ 　　她两三句话从江翊那儿套来地址，开着欢欢新提的兰博基尼，载着好姐妹，向Coucher de solei驶去。 　　唐诺中午加班干活，刚扒拉了两口方便面，两个姑娘就进来了。 　　今天店里没几个人，大多是线上订单，俩姑娘手挽着手，点了两款招牌蛋糕。 　　到这会儿，唐诺还没发现不对劲，直到把蛋糕送到桌边，他和扎马尾的姑娘对上眼神，才发觉，对方的目光……实在热切。 　　自从李回事件发生后，他现在警惕得很，低头吸溜了两根面，余光里偷偷瞟，怎么还在看？ 　　一边看，还一边和短头发的姑娘说着什么，唐诺疑惑地歪歪头，那女孩激动得好像要把他吞了似的。 　　“馨宁！他也太可爱了吧！他刚才和我歪头诶！攸宁哥哥真是好福气！” 　　“你看你看！他又在皱眉了！天啊！他的脸好白好小！好像洋娃娃！” 　　“他现在在打电话，怎么打电话也这么可爱啊啊啊！” 　　唐诺的电话是打给沈攸宁的，他感觉自己好像遇到了危险，需要向他的攸宁哥求救。 　　沈攸宁当时正在茶水间，听唐诺说有奇怪的客人，登时急了，热茶泼了半个胳膊，顾不得疼，立刻跑下楼去找他。 　　“小诺？没事吧？”沈攸宁风风火火地冲进店门，零下十度的天气，就穿了件薄衫。 　　“没事……”唐诺也跑到沈攸宁跟前，藏在对方身后，眼神看向不远处的两个女孩。 　　“馨宁？” 　　“哥？” 　　兄妹俩异口同声，两张格外相似的脸对视着，沉默着。 　　“你怎么来了？”沈馨宁先发制人。 　　“不应该是我问你怎么来了吗？”沈攸宁不甘示弱。 　　如果沈馨宁一个人过来，沈攸宁姑且可以相信是她妹妹嘴馋，但现在还带着欢欢，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唐诺在这儿，沈馨宁也不好说，含糊道：“我带欢欢来……看看……” 　　不愧是亲兄妹，沈馨宁话音刚落，沈攸宁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叹了口气，同欢欢道：“就不能去你哥那儿看吗？” 　　“我哥不许我看。” 　　“我许你看了？” 　　“你这不是还没……没那啥么。” 　　不能再聊了，再聊就聊漏了，好在唐诺一个字都没听懂，看看俩姐妹，又看看沈攸宁，扽了扽沈攸宁的衣角，怯怯地在他身后叫，“攸宁哥……” 　　沈攸宁朝俩姑娘拧着眉，示意她俩别乱说话，回头面向唐诺，温柔得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这是我的亲妹妹，沈馨宁，这是江翊的表妹，欢欢。” 　　沈攸宁拉着唐诺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道：“她俩可能是过来找我的，没和我说，所以我也没提前和你打招呼。欢欢吧……性子比较泼辣，但绝对没有恶意，你不要害怕。” 　　唐诺乖巧地点点头，又听沈攸宁问道：“忙不忙，中午吃什么了？” 　　“吃的泡面！”唐诺还没答话，欢欢在后头大声嚷道：“攸宁哥哥你好不体贴，就让人家吃泡面。” 　　“不是的，攸宁哥晚上还要和我吃小龙虾。”唐诺立马搭腔，没琢磨自己吃泡面对方怎就不体贴了，先条件反射替沈攸宁说话。 　　“真吃的泡面？”虽然询问轻柔，但细品，语气里藏着些埋怨，沈攸宁像教训小孩子，却舍不得般的，哄问他：“怎么就吃这个？” 　　“你不是要带我吃好吃的嘛，正好中午也不太饿，我就随便对付一下……” 　　唐诺没觉得沈攸宁的关心有何不妥，反而像自知理亏，解释完就双手背在身后，乖乖站直。 　　“没营养的尽量还是少吃。”沈攸宁看他听话，也不忍再多说了，“我给你去食堂里打点饭。” 　　“不用，攸宁哥，我真的不饿。”唐诺没和沈攸宁客气，他现在胃口一般，况且还有活没干完呢。 　　沈攸宁已经准备推玻璃门了，唐诺拉了把他的手腕，肌肤相贴不过一秒，却听见沈攸宁挺用力地嘶了一声。 　　“哎呀！攸宁哥哥！你的胳膊怎么了啊！”欢欢刚才就瞧见了，沈攸宁衬衫的右半边胳膊，都是湿的。 　　沈馨宁察觉不对，不顾沈攸宁阻止，就去撩她哥袖子，掀起衣服，看到皮肉，几个人全傻眼了。 　　小臂的皮肤几乎都是红的，烫得最严重的地方，足足有三个连成片的大水泡。 　　“出门前不小心烫了一下，不碍事。”沈攸宁主动解释道。 　　“这这这……这叫不碍事吗？这不会得、得截肢吧？”沈馨宁都快吓哭了，拽着欢欢要给她哥叫120。 　　欢欢倒是异常冷静，在如此紧急十分，竟然发现了问题的盲点。 　　“出门前？攸宁哥哥，为什么你会在出门前被烫呢？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呢？” 　　“不会是……因为要到这儿来吧！” 第21章 活菩萨 　　欢欢说对了一半。 　　沈攸宁这么着急，全然是因为唐诺的电话。 　　但她不知道，她在美少年心中的初印象，可能……并不是那么美好。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重要的是，她说的一番话，唐诺听懂了。 　　是因为自己求助，沈攸宁才会着急，是因为沈攸宁着急，才会在出门的时候，被开水烫伤。 　　他把干净毛巾打湿，覆在沈攸宁的手臂上，又拿出几包冰袋，让沈攸宁自己按着。 　　“攸宁哥，我们打车去医院。” 　　同沈攸宁讲话，唐诺鲜少用如此坚决的口气，沈攸宁迟疑道：“用不着吧？我家里有烫伤膏，自己涂点就成。” 　　“不行的，不及时处理会留疤。”唐诺依旧坚持，不听沈攸宁的理由，直接在手机里叫车，沈馨宁在一旁干着急，临走时想跟着去，被欢欢拦下了。 　　当医生处理伤口的时候，沈攸宁觉得恍惚，本来说好要一起吃小龙虾的，现在怎么跑到医院来了？ 　　余光里瞧见唐诺，小猫咪正一脸严肃地坐在候诊椅上，双眼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沈攸宁的胳膊，医生每动一下，他就偷偷扣一下指头，看模样也知道很紧张。 　　沈攸宁猜出他在想什么，用没伤的左手拍了拍他的肩，道：“不痛的。” 　　唐诺点点头，小脸依旧面无表情，直到医生上好药，和沈攸宁讲完注意事项，他才显出一丝放松。 　　回去的路上，他又叮嘱了沈攸宁几次，要按时涂药，要忌口，不能熬夜，最近咖啡也不要喝了。 　　沈攸宁一一应着好，唐诺这才窝进后座，刷起了手机。 　　“看什么呢？”只见唐诺手上动作飞快，流水线作业般的，一直在点着什么，沈攸宁不禁好奇。 　　“取消订单呢。”唐诺说：“没做的蛋糕来不及做，我就先取了。” 　　沈攸宁心里一软，不愿让他损失，又不忍让他再回去工作，随口问道：“大概几个？” 　　“三四个，不是很多，大多数早上都做完啦。” 　　“那也得一千多块吧。” 　　“其实还好诶。”唐诺往沈攸宁跟前凑凑，故作神秘道：“前几天我接了好几笔大单子呢，赚了好多好多钱。” 　　“哦？”沈攸宁配合他演戏，紧跟着问：“遇到大客户了？” 　　“不是。”唐诺软软地看他，抿着嘴笑，“我好像遇到活菩萨了。” 　　沈攸宁也跟着乐，乐完没控制住掌心的痒，揉了揉唐诺的脑袋。 　　下午两点，俩人回到店里，唐诺收拾他吃剩的泡面，沈攸宁才回过味来，小诺还没吃中午饭呢。 　　欢欢没说错，自己的确不够体贴。 　　他要带唐诺出去吃小龙虾，唐诺不依，说你还在忌口呢，不能吃辣的，不能吃海鲜。 　　沈攸宁想了想，原来自己也没吃饭呢，唉，还是小诺会疼人。 　　他主意挺多，不去店里吃，那就点外卖，一家小龙虾，一家砂锅粥，俩人各吃各的，莫名还挺和谐。 　　虽然伤了胳膊，倒感觉祸兮福所倚。 　　唐诺的关心明显比与日俱增，今天提醒他换药，明天问他怎么还不休息，偶尔沈攸宁说顺嘴了，管他要美式喝，唐诺便朝他瞪起漂亮的眼睛，嗔怪道：“怎么还喝咖啡呀？不想好了是不是？” 　　沈攸宁被哄得晕头转向，最近这段日子，根本无需自己主动，小甜心上赶着送关怀。 　　他舒坦了，安逸了，每天被嘘寒问暖，却忘了关心对方。 　　唐诺这几天搬了个家。 　　之前的室友找了新的工作，不打算与他继续合租，黑心房东还趁着过年调价，涨了不止一点。 　　如果一个人，住现在这个地段，经济负担还是挺重的，唐诺思来想去，决定先住店里，等过完年后，再找找郊区的房子。 　　他的蛋糕店有一间储物室，打扫出来，也能住人，他宁愿最近先将就着，也不想让黑心房东占了便宜。 　　搬家这事儿，唐诺故意没和沈攸宁说。 　　要赶在往常，他肯定第一个告诉对方，不过沈攸宁最近伤了胳膊，如果说自己搬家，估计对方负着伤也要来帮忙。 　　搬家都是体力活，跑上跑下，万一再磕着碰着，那就得不偿失了。 　　唐诺这么想着，竟真一个字都没透露，等自己一切都安顿好了，才不经意地提了一嘴。 　　“什么时候的事？” 　　沈攸宁很是吃惊，他确实毫无察觉。 　　“就是最近呀。”唐诺给蛋糕装上草莓尖尖，主动坦白道：“我故意没和你讲的，担心你来帮忙，我室友和学长都来帮我了，现在已经搬好啦。” 　　“那你现在住店里？” 　　“嗯。” 　　“我能……看看吗？你住的地方？” 　　沈攸宁倒无所谓谁帮他搬家，只是……这毕竟是个门脸房，住着能保证安全吗？卧室舒服吗？半夜会冷吗？用卫生间方便吗？ 　　唐诺把沈攸宁领到里屋，他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咽下一口叹息。 　　地方很小，可能只有五六平米，几乎是一个过道，一张单人床。没有窗，卫生间只能去外面上，洗澡就更别说了，估计也得去公共澡堂。 　　“住多久了？”沈攸宁佯装无意问道。 　　“不到一周吧。”唐诺没察觉到任何异样。 　　“行，需要帮忙叫我。” 　　沈攸宁只说到这儿，心里不知在琢磨什么。 　　只要唐诺愿意，他随时可以给他一个新家。 第22章 准室友 　　第二天一早，陈俊豪买完咖啡上楼，看到沈攸宁正靠在自己的工位旁等他。 　　大清早整这一出，准有要事商量，陈俊豪见怪不怪，放下咖啡，很自然地同沈攸宁say hi。 　　“大陈，麻烦你个事儿。”沈攸宁开门见山道：“你家小猫……考虑卖吗？” 　　陈俊豪啊了一声，满脸问号。 　　“你家猫咪不是生小宝宝了吗？我想问问你，小猫咪考虑卖吗？” 　　不是画图，无关工程，沈经理一身正气地杵在过道，就是要同他说这个？ 　　“攸宁，你老实告诉我。”陈俊豪压低声音道：“你不会……最近在倒腾什么黑心生意吧？” 　　“没有，我就是……突然想养猫了，所以问问你。” 　　“你想养猫？”陈俊豪不大相信，“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没见你对宠物有过兴趣，怎么突然就——” 　　“嫂子想养吧？”冉宇桐偷听了好一会儿墙角，终于忍不住了，从饮水机后探出来半个身子。 　　沈攸宁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看表情，像被戳中了心事。 　　“还……真是啊？”陈俊豪将信将疑，不确定道：“昨天不是说……还没那啥？” 　　“是还没。”沈攸宁大方道：“我想哄哄他。” 　　一个哄字，把陈俊豪和冉宇桐酸得浑身鸡皮疙瘩，陈俊豪更是直接道：“你要是说这个，那猫咪送你都没问题。” 　　沈攸宁说各论各的，非要按市场价给陈俊豪钱，陈俊豪不收，道：“本来以后也要送人的，给你比给别人放心。” 　　工程技术部最大的优点，就是办事效率极高，沈攸宁早晨才和陈俊豪提过，对方下午就把猫咪带来了。 　　这是一只刚满月的小公猫，背部乳色，肚皮纯白，见到人就躲，实在害怕了就奶声奶气地叫。 　　赵强见着这么个小玩意，猛男之心顿时融化，整个下午都咪咪来咪咪去，咪咪在哪里，咪咪在哪里。 　　陈俊豪知道沈攸宁是养猫新手，连带着窝和羊奶粉一起给他端了过来，窝上还挂着一个小毛球，等下午人多的时候，小猫缩在窝里不出来，闷了就用爪子够毛球玩。 　　一个下午的相处，猫咪起码不怕沈攸宁了，虽与他还是挺生分，但沈攸宁喂奶，它肯喝。 　　临近打烊时，唐诺收到沈攸宁的微信。 　　沈攸宁：小诺，有空的话，晚上能过来一趟吗，需要你帮个忙。 　　唐诺：好的，几点？ 　　唐诺：我今晚都有空。 　　沈攸宁：那现在？下班了没？ 　　唐诺：还没，不过可以下。 　　“还是当老板好，我们小诺想几点下班就几点下班。” 　　唐诺进屋后，沈攸宁让他先玩会儿自己的ipad，独自去厨房给人热饭。 　　“我厨艺不行，所以去食堂打了点饭，凑乎吃点？” 　　唐诺对吃没要求，沈攸宁投喂啥他吃啥，不过他对沈攸宁的食堂倒挺感兴趣，抱着ipad，却坐不住，一直问东问西。 　　“哇，攸宁哥，你们食堂还有扇贝呀？” 　　“有，我们食堂是外包的，其实和普通餐厅差不多。”沈攸宁把餐食分盘装好，送进烤箱。 　　“平时也有外头的人过来吃，味道还行，就是油大盐大，不太适合我这种减肥人群。” 　　“攸宁哥，你不胖。”唐诺站在厨房门口，等着端菜，说话的功夫，又上下扫视了沈攸宁一通，真诚道：“你身材很好。” 　　沈攸宁手一抖，掉了一个扇贝。 　　吃完饭，唐诺俨然已经忘了沈攸宁要自己帮忙的事，以为这就是一个寻常傍晚，沈攸宁邀他共进晚餐。 　　“小诺，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开场白挺神秘，唐诺语调上扬地嗯了一声。 　　“来。”沈攸宁引对方往里屋走，唐诺对他毫无戒备心，老老实实地跟着。 　　“这是陈俊豪下午给我带来的，你看看。” 　　推开门，视线所及之处，是一个半球形的软凳，走近了，才发现另一面是掏空的，原来不是软凳，是一个小窝。 　　唐诺呼吸一滞，看清了，窝里蜷着个小小的白团子。 　　“这是……”唐诺用气音问道，生怕惊醒毛绒绒的小不点。 　　“这是陈俊豪家里猫咪下的小宝宝。”沈攸宁道：“我不是一直想养吗，他就送了我一只。” 　　小猫咪并没有没睡着，只是缩在窝里偷懒，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了看沈攸宁，朝他伸了个懒腰。 　　“太可爱了吧。”唐诺双眼满是羡慕，都快冒出星星了，“攸宁哥，我可以摸一下吗？” 　　“当然可以。”沈攸宁顺势接道：“而且以后，你想什么时候过来玩，都可以。” 　　“真的吗？可是我经常来……会不会打扰到你呀？”唐诺朝猫咪勾了勾手，小猫便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他的指头，唐诺惊喜地诶了一声，语调清脆悦耳。 　　“我正想和你说这个。”沈攸宁瞧这铺垫差不多了，趁着唐诺逗猫，温声道：“我以前只是想养，但陈俊豪给我拿来之后，才发现，比想象中要困难很多。” 　　“我不是心细的人，平时工作又忙，很担心照顾不好这小东西，所以我想拜托你，如果有空的话，能帮我关照一下就好了。” 　　小猫躺在唐诺怀里，四脚朝天求唐诺摸肚皮，唐诺一边揉揉猫咪，一边软软地应着沈攸宁：“好的呀，正好我也喜欢和它玩儿，攸宁哥不要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话，太生分啦。” 　　现在是他在主动靠近，沈攸宁无比欣慰，继续顺水推舟。 　　“其实我还有个想法，可能有点冒失，毕竟是突发奇想，不过，还是想和你聊聊。”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有一间屋子，空了好久……” 　　沈攸宁特地停顿几秒，观察唐诺的反应。 　　他仰着脸，很认真地听沈攸宁讲话，话里藏了多少缜密心思，他一概不知。 　　“反正你现在住店里，要不要考虑，搬到我这里来？我作息很好的，平时也没有不良习惯，偶尔加个夜班，但是保证安安静静不打扰你，你看如何？” 　　想到唐诺起初的警惕敏感，沈攸宁猜测，他对陌生环境，要求应该会很高，即便两人关系不同原先疏远，沈攸宁还是有意多说了几句。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唐诺并没有表态，反问他：“方便吗？” 　　“什么方便吗？” 　　“你一个人住了这么久，我突然搬进来，方便吗？”唐诺很真诚地，同沈攸宁分析道：“合住和独居不一样吧？很多事都需要互相磨合的，如果屋子里突然多一个人，可能就没那么自在了。” 　　“小诺，不用想太多，毕竟我也是住了好些年大学宿舍的人。”沈攸宁语气柔软，言辞含糊，“再说了，我们磨合得，还不够好吗？” 　　“倒也是。”唐诺想了想，用下巴尖去够猫咪的绒毛，“这样也方便我照顾它了。” 　　沈攸宁一听有戏，补充道：“对，你来了还能帮我养养猫，一举两得。” 　　“那……房租的话，我按市场价给攸宁哥吧？” 　　沈攸宁原本压根没考虑房租的事儿，只是单纯想把唐诺接过来住，等对方说到这里才发现，感情是真把他当合租室友了。 　　“行，不过房子是我自己的，不用还贷，所以没有经济上的压力，况且，你不是还帮我养猫吗，咱也用不着市场价那么高吧？” 　　“那攸宁哥说吧，多少合适呀？” 　　“我也不太清楚现在的价格。”沈攸宁思考道：“要不，500？” 　　“500？！”唐诺登时提高了音量，一双大眼睛瞪得更圆了，“500，五环外的地下室都没这价。” 　　“哦……低了啊？”沈攸宁还试图同唐诺博弈，“可是我印象中，我上一次租房，差不多就是这个价格吧？” 　　“你上一次租房是什么时候？” 　　“十几年前吧。” 　　“……” 　　唐诺不说话了，看了沈攸宁好久，才叹了口气道：“攸宁哥，实话和你讲，我之前住这里的时候，房租差不多是9000出头，我和室友对半分，一人4000。” 　　“这么多？”沈攸宁讶异道：“不会在坑你吧？” 　　“二环都是这个价。”唐诺说：“而且今年还又涨了，附近都差不多的。” 　　沈攸宁没答话，唐诺便接着道：“我知道攸宁哥照顾我，肯定不愿和我要太多的，但是我不能仗着你对我好，这样占你的便宜，我也知道攸宁哥不缺钱，但这种事情，我觉得还是应该一码归一码。” 　　“那你说吧。”沈攸宁解释道：“我是真不知道现在的行情，所以打算和你意思一下就行了，不过你说的也没错，的确应该一码归一码。” 　　沈攸宁想得远，如果按照市场价，唐诺就是名正言顺地租客，无论是行为上，还是心态上，都可以更肆无忌惮些。他如果不收这个钱，小朋友难免有些寄人篱下的感觉，长时间住下去，估计也很难舒服。 　　“那就3600？我原先是4000块，攸宁哥给我打个9折吧。” 　　唐诺也有意往低说了些，毕竟是他攸宁哥，肯定不能和那个黑心房东一模一样吧？ 　　“咱俩的关系，9折是不有点高了？”沈攸宁折中道：“5折吧，2000块，你有空帮我收拾收拾客厅，算是把劳务费抵了。” 　　“不行，2000太低了。” 　　“那你再帮我交个电费？电费我总忘交，钱也算在抵扣里了。” 　　“也低……电费钱又不多……” 　　沈攸宁为难，不愿再让步，僵持片刻，唐诺倒有了新思路，不想用钱抵的话，用别的抵也行吧。 　　“如果非要2000块的话，等攸宁哥手上的伤好了，我给你每天免费做咖啡，送到办公室的那种，你看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关于房租：参考某城市主城区真实房租价格，可能较部分地区略高(?′ω`? ) 【吾欢整理】 欢迎加入《欢声笑靥?月费资源群》定时更新广播剧，各种言情耽美小说，各种po文海棠废文，剧集资源，漫画，欢迎你的加入！QQ群号： 652768579 欢声笑靥小说交流群群号： ②群674697568③群101400405④群682021409【详情说明：附：作品仅供预览。感谢对作者的支持，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造成您的困扰，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感谢！注：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23章 攸宁哥哥 　　沈攸宁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过了片刻，在唐诺殷切的眼神下，他才缓缓应道：“行，不过你不用上来送，我可以去你那儿取。” 　　唐诺点头说好，沈攸宁心里直犯嘀咕，小猫咪都是这样吗？不熟的时候生人勿近，一旦交好，就这么热情吗？ 　　沈攸宁怎会不希望，小美人能天天往自己办公室跑，被心上人惦记的滋味，他嗜此不疲。但苦于这位帅gay单身已久，整个R.A的gay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要是被人瞧见金屋藏娇，指不定要怎么臊白他。他自己皮糙肉厚不怕说，却不愿听到有人开唐诺的玩笑，即便是背后，即便传不到对方耳朵里，都不行。 　　“攸宁哥，我住这间屋子是吗？”唐诺抱着小猫转了个圈，多问了沈攸宁一句。因为看布局，这间是次卧，但床上散落着衣物，倒像是一直在住人。 　　其实是歪打正着，沈攸宁这几天迷上了一部纪录片，次卧刚好有个大投影，每次看完可以直接睡觉，所以他就干脆搬到次卧来住了，两间卧室的东西都不多，一时还真分不清哪间是常住的。 　　沈攸宁福至心灵，道：“你住另一间吧，这间我住。” 　　“可是另一间，不应该是主卧吗？” 　　“是，但我最近赶图多，腰不太好，得睡硬床，主卧的床软，我躺得难受。”沈攸宁把床上的衣服叠好，刻意制造话语的可信度，“这不，我昨晚也是在这儿睡的。” 　　唐诺的重点却完全跑偏，很急切地同沈攸宁道：“那不行呀攸宁哥，腰不好要去医院看的，这种慢性病，都是越拖越严重，等哪天急性发作了，会很难受的。” 　　“我去过医院，问题不大。”沈攸宁暖心道：“就是职业病，平时多注意休息就好了。” 　　“嗯嗯，还要加强锻炼，不要总节食减肥了。”唐诺瞄了沈攸宁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男人嘛……还是得强壮一点。” 　　“……”就那一个眼神，沈攸宁顿时明白了唐诺的意思，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赶紧找补道：“小诺，其实我还行，我的腰……也还行。” 　　唐诺唔了一声，就此打住了这个话题，沈攸宁却无比希望对方再多问几句，他也好给自己挽回些颜面。 　　“攸宁哥，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啦。”唐诺亲了亲怀里的小东西，冷不丁地冲沈攸宁道。 　　沈攸宁一听，这就要走了？本来想让他今晚留宿的，甜品店那个小卧室，他一晚都不愿让他多待。 　　也顾不得解释自己的腰究竟哪里行， 奇 书 网 w w w . qi su w a n g . c o m 沈攸宁满脑子都在琢磨，来都来了，再回去睡是什么道理。 　　“回去……是有什么事吗？”沈攸宁抛出一个暗示的橄榄枝。 　　“没有呀，但是攸宁哥不休息的吗？现在已经很晚了诶。” 　　哦，原来是根本没有留下来的意思，在唐诺看来，刚才聊的那通，就相当于和沈攸宁签了个口头合同，等正式入住还要搬家走流程呢，没有刚谈妥就留宿的说法。 　　“我这不是担心它吗？”沈攸宁看了眼团在唐诺脚边的小毛球，道：“你走了，我怕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哦哦，那我再留会儿？把它哄睡了再走吧。” 　　得了，还是直说吧，和唐诺的相处之道，沈攸宁已经摸清了，必要时，得先铺垫后直球，太委婉是行不通的。 　　“小诺，你要不要考虑，留下来住？”沈攸宁说：“另一间卧室随时可以住人，床单被罩也都是新换的，你可以最近就住下来，等哪个周末，我帮你一起搬家。” 　　“今天吗？”唐诺出乎意料道：“可是我什么都没带，好多日常用品，都在店里，今天……不太方便吧。” 　　“要不我陪你回去取一趟？”沈攸宁下有对策道：“你简单收拾一下，大多数东西我这里都有备用的，实在不行再回去拿，反正离得挺近。” 　　唐诺也是云里雾里，也不差这一天吧？为什么攸宁哥如此坚决，要把自己留下呢？ 　　“它半夜醒来，要是看到你不在，说不定还会闹呢。”沈攸宁察觉到唐诺的疑惑，把原因归于工具猫，“小家伙刚断奶不久，下午刚接过来的时候，都不让任何人碰，现在它就和你亲，留下来陪陪它吧。” 　　唐诺有些犹迟疑，又有些动心，他原先没在别人家住过，现在刚刚做好要和沈攸宁当室友的心理准备，转眼间就要登堂入室了，还是怪不习惯的。 　　但对方毕竟是沈攸宁，唐诺对他的接纳程度，还是相当之高的，况且，如果今天就住下，是不是还可以抱着小猫咪睡觉呀？ 　　就在唐诺纠结的当下，小猫突然稚声稚气地叫了一声，接着便可怜巴巴地望着唐诺，用前爪扒拉他脚上的拖鞋。 　　“是不是不想让小诺走呀？”沈攸宁俯身蹲下，哄小孩似的说道：“那你求求人家，说不定小诺会答应的。” 　　小猫就和真的听懂一般，又朝唐诺短叫几声，然后一圈一圈地，绕着唐诺的脚边转，时不时还讨好地蹭蹭对方的裤腿。 　　这父子俩一唱一和，唐诺怎能遭得住，他赶忙抱起小猫，轻声哄道：“我不走我不走，但我要回去收拾些东西，你乖乖的，要听攸宁哥哥的话。” 　　沈攸宁怔了一瞬，回过味来，攸宁哥哥，是唐诺以猫咪的口吻说的。 　　仅是比攸宁哥多了一个字，却让他心如擂鼓，热血沸腾。 　　愿有朝一日，唐诺也会如此唤他。 第24章 搬家 　　主卧自带阳台和独立卫浴，原先唐诺合租时，因为室友作息不太规律，为了避免半夜用卫生间影响到他，一直都是室友住主卧。 　　没想到搬入沈攸宁家，竟住上了更大的房间，唐诺感觉自己有喧宾夺主那味儿，站在卧室里，一时有些拘谨，沈攸宁没走，他都不敢坐下。 　　“当成自己家就行。”沈攸宁看出了他的忸怩，开玩笑道：“你可是交了房租的，千万别不好意思。” 　　唐诺被他逗得弯了弯眼睛，很认真地点头。 　　“我的东西你随便用，不需要和我打招呼，书房现在还有些乱，几乎都是我工作的材料，我这几天整理一下，收好了和你说。” 　　唐诺接着点头，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摇了摇头。 　　“你胳膊还没好呢，过几天再收吧。” 　　“不碍事，搬家什么时候，明天行吗？” 　　“不行不行。”唐诺连连摆手，“我上次搬家没和你说，就是怕你过来帮忙，再伤着。” 　　沈攸宁见他满眼担忧，不知该如何回答，胸前憋闷着一口热气，无奈，又温暖。 　　“那我找别人过来帮忙，不亲自动手，行吗？” 　　唐诺见沈攸宁让步，自己也跟着妥协道：“好吧，是朋友过来帮忙吗？我请他们吃晚饭吧。” 　　第二天，“朋友”江翊带着二十多个身高马大的壮汉保镖，列队站在了Coucher de solei门口。 　　唐诺以为自己的小店要被抄了，吓得舌头都没捋直，结巴道：“你们……要、要干嘛？”沈攸宁扶额叹气，昨天他特地嘱咐江翊，不要排场不要排场，随便带几个人来就成了，结果，这就是他策划一晚的“精简行动”？ 　　都恩雨留在车里没下来，实在觉得丢人，等江翊出去和人家解释清楚了，才肯露面。 　　唐诺惊魂未定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江翊还挺美，用半边臂膀撞了撞沈攸宁的，“够给面吧？” 　　沈攸宁无言以对，问他中午定了什么饭店，果不其然，方圆1.6万平方公里，最贵的私人日料餐厅。 　　“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真的有点害怕。” 　　“怕啥？” 　　“骄奢淫逸，怕你被抓。” 　　在沈攸宁的百般劝服下，晚饭的地点，从私人日料降到星级会客室，又从星级会客室降到旋转餐厅，最后，沈攸宁拍板决定，去两条街外的胡同口，吃花胶鸡火锅。 　　搬完家，车子开进巷子，唐诺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 　　还好还好，是他见过的玩意儿。 　　花胶鸡也好，不辣，补充胶原蛋白，适合他攸宁哥。 　　唐诺很少与生人聚会，四个人刚围着桌子坐下，沈攸宁便见他，又在偷偷扣手。 　　沈攸宁拍了拍唐诺的手背，暗示他无需害怕，转头和江翊唠起家常，趁得氛围轻松。 　　不冷场，唐诺也无需说话，他一边听着沈攸宁和江翊的对话，一边悄悄观察。 　　这位传说中的江翊，和自己原先的设想，大相径庭。又是千里订餐，又是玫瑰花海，江翊给唐诺的印象，应该是位十足十的霸道总裁。但当下见了面才发现，虽身高腿长，眉眼英气，可一说话，丝毫没有一丁点总裁范，说好听了是平易近人，说不好听了，就是带着些憨味。 　　再看都恩雨，大概是因为江翊健谈，他也不怎么插话，只在有人问到自己的时候，偶尔聊上几句。其他时候，他都在安静地吃东西，给江翊夹菜，江翊回头和他对上眼神，他便很温柔地冲江翊笑。 　　唐诺自己也不爱说话，所以觉得和都恩雨气场很搭，对方温润优雅，是他愿意相处的类型。 　　再加上，刚才搬家的时候，还有一个小插曲。 　　那会儿江翊正在屋里指挥保安干活，沈攸宁在一旁协助整理，屋外只有唐诺和都恩雨两人。他原本有些尴尬，都恩雨却主动和他打了招呼，还说他做得蛋糕好吃。 　　这是他最愿意听到的夸奖，当即很开心地同对方道谢，都恩雨接着说，江翊的妹妹见过他，说他长得很漂亮。 　　“但是见到真人我才发现，你比欢欢形容的，还要漂亮。” 　　都恩雨表情真挚，语气诚恳，是实实在在的正经夸赞，唐诺受宠若惊，打心眼里高兴，面子上还有些害羞，只得道：“谢谢你，你、你也很好看。” 　　说起好看，唐诺面前的这三位，单挑出谁，都是走在街上能被递几百回微信的帅哥，江翊恣意英俊，都恩雨清润灵秀，沈攸宁…… 　　沈攸宁玉树临风、温文尔雅、阳光潇洒、风度翩翩。 　　唐诺心里排了个序，还是他攸宁哥最好看。 　　江翊能说，也自来熟，对唐诺一点不生分，有时问的话他接不住，沈攸宁就替他答。 　　聊到玫瑰花的事儿，江翊又是感谢又是佩服：“小唐，这次多亏了你，我当时畅想得挺好，实际操作的时候尴尬了。” 　　被江翊这么称呼，又是如此口吻，唐诺感觉自己就跟被领导表扬似的，当下特想起立给江翊满上茶。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的。”唐诺顺带回道：“也谢谢你们的羽绒服，我很喜欢。” 　　江翊没说话，眼神里透露出不解，刚准备开口询问，被都恩雨压住了掌心。 　　都恩雨反应快，滴水不漏道：“应该的，我也很喜欢你设计的玫瑰花。” 　　作者有话说： 　　江翊：貌似今天也帅了一把 第25章 你有我呢 　　四人这一餐过后，唐诺正式入住了新家。 　　明明是沈攸宁的屋子，但“同居”生活开始后，他却成了更紧张的那个。 　　因为担心唐诺住得不自在，他把主卧匀给了对方，主卧带阳台，带卫浴，完全保证了一个独立的小空间。唐诺要是乏了、累了，回家以后躲进房间就行，无需强撑面对，屋内另一头的自己。 　　不过沈攸宁好像并没有猜对，唐诺适应新环境的速度很快，对自己的接纳程度，也是前所未有得高。 　　除了晚上睡觉，唐诺几乎都不怎么回房间，他有时坐在茶几旁看书，有时和小猫一起弹手机钢琴玩儿，他给猫咪取名“安安”，还特别有礼貌地征求沈攸宁的意见，“就叫安安可以吗？还是要叫沈安安呀？” 　　距离的微妙贴近，让沈攸宁信心大增，他把客卧的投影搬到客厅，唐诺回房休息的时间，果然更短了。 　　沈攸宁不加班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回家，沈攸宁要么从食堂打饭，要么叫个垃圾食品的外卖，周五晚上，两人就在家里涮火锅，等周末休息，还得出门吃顿好的。 　　他们同看一部电影，共读一本书，唐诺会给沈攸宁讲今天遇到的有趣客人，沈攸宁会跟唐诺聊赵强正在追的女团选秀。 　　他们没事的时候，并肩坐在客厅沙发上，开着投影，发着呆，谈可能出现的细小未来；等沈攸宁回书房加班的时候，唐诺便独自看着无声默片，怀抱安安，告诫他乖乖待着，不准打扰哥哥工作。 　　满打满算，他们同住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积攒的默契，天生的适合，让他们如相处已久的邻居，如同一屋檐下的家人，每天都自在，又窝心。 　　自从和唐诺一起生活之后，日子好像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下一个白天，转眼又来到了新的周末。 　　这是年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沈攸宁被母亲林莞的八个电话催回了家，理由是要对他的私生活，把把关。 　　“攸宁啊，你是不是又被那些花花草草迷了神智？妈妈不叫，都快两个月不回来了。” 　　沈攸宁中学便和家里出了柜，可惜初恋不是什么好人，大学时谈的那位也一般，因此林莞对自己儿子的眼光，一直很是怀疑，再加上沈攸宁又是个容易栽的性格，所以当她扑风捉影听到有情况时，第一反应，就是发愁。 　　“馨宁没和你说？”沈攸宁知道妈妈的顾虑，宽慰道：“妈，我已经和五年前十年前不同了，这次这位，当然和以前的，也不一样。” 　　“馨宁倒是和我说了，但她一直都向着你。”林莞依旧蹙眉，再次嘱咐：“总之要保护好自己，别总被人耍得团团转。” 　　沈攸宁点头答应，片刻间，脑海里浮现出唐诺的模样，他恬静的侧脸，扑簌的睫毛，柔声的每一句攸宁哥，怎么看，都像是更容易受伤的那个。 　　“嫂子是真不错。”沈馨宁出现得及时，把那天甜品店发生的事，又向林莞复述了一通，“漂亮，温柔，性格好，最重要的是，特别在意我哥，妈你有空去看一眼就知道了，有这种漂亮嫂子，绝对是咱家的福气。” 　　沈攸宁笑了，这话估计是欢欢教她说的，听着并不像沈馨宁的口气。 　　“为什么说，他特别在意我？”沈攸宁问道。 　　“太明显了吧。”沈馨宁揶揄：“发现你被烫伤之后，除了你亲妹妹我着急，就属嫂子最上心了。” 　　管他忌口，让他涂药，催他早睡，确实，足够上心。 　　见女儿都这么说了，林莞也不好再败兴，转而问起唐诺的种种情况，又问有没有照片，想瞧瞧儿媳妇究竟多漂亮。 　　想到地铁偷拍的那张，沈攸宁觉得还是算了，真实的唐诺，比起那张照片，万倍鲜活。 　　“有机会给你拍一张，不过真的，他太漂亮了，是我这二十几年来，从没见过的那种漂亮。” 　　林莞被自己儿子酸得直捂脸，又问：“家里是做什么的，父母都在本地吗？” 　　沈攸宁停了几秒，隔了一会儿才答，“他……家庭状况不是很好，没有父亲，母亲去年……过世了。” 　　就在这一刻，沈攸宁突然顿悟了，当初他在车里问唐诺时，对方良久的、漫长的，难以言说。不知如何表达才能显得云淡风轻，担心听者流露出怜悯的神情，无数复杂的心绪，凝结在开口前的，那一个停顿里。 　　沈馨宁反应快，先林莞说道：“那怎么过年？要不和我们一起吧。” 　　之所以有这个提议，是因为沈馨宁的男朋友方韶炎，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他独自来B市读书，同样举目无亲。当时，林莞和沈中正知道了男孩的身世，逢年过节便邀请他来家里做客，最近两年春节，他们都是一起过的。 　　“可以，正好我和你爸商量着今年一起去市郊的镇子玩，叫上你的小漂亮一起吧。” 　　林莞心软，听不得这个，本该是全家团圆的日子，一个二十出头的小朋友，却只能独自吃着速冻水饺，再早早上床睡觉，麻痹自己这只是平凡的一天，寂寥光景，实在叫人心酸。 　　沈攸宁考虑得比林莞多，他老早就想过带唐诺回家过春节的事，但以朋友的身份，会不会让他拘束，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光景，能否真的让他感觉开心。 　　后来，沈攸宁琢磨，还是算了，唐诺连见江翊和都恩雨都是怯生生的，更别提带着人回家了。 　　但把他一个人留在屋里更舍不得，沈攸宁思来想去，最后定下了一个万全之策。 　　“小诺，你春节有安排吗？没有的话，我们一起过？” 　　“嗯？”唐诺刚睡醒，懵懵地看着沈攸宁，以为自己听错了，“春节……是农历春节吗？” 　　“对，下周就是春节了。”沈攸宁上前一步，帮他撇开几缕杂乱的头发。 　　“攸宁哥不回家吗？春节都要回家的。”唐诺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 　　“要回的，但是我爸妈今年计划出去旅游，我请不下来假，他们就先走了，没带我。” 　　这么听着还挺可怜的，沈攸宁乘胜追击道：“他们大年初五回来，这样我三十到初四，都是一个人。” 　　唐诺也跟着皱眉，很怜惜地拍了拍沈攸宁的肩膀，“没关系的攸宁哥，你有我呢，我陪你一起过。” 　　他穿着乳白色的牛奶绒睡衣，带着被窝里未散的甜暖香气，郑重地和沈攸宁约定，“攸宁哥，我们也去旅游，可能来不及挑远处了，我们就在附近市郊，找个镇子吧。” 　　作者有话说： 　　旅行副本开启(?′ω`? ) 第26章 嫂子是真绝色！ 　　是心有灵犀默契加持？还是老天冥冥之中又助了一把力？ 　　沈攸宁原本打算，只要唐诺答应和自己一起过节，他就顺嘴提一句要不要出去玩的事。没成想，小朋友自己送上门来，把沈攸宁打好的腹稿提前给说了，搞得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看似被唐诺点醒，佯装灵光一现，“好主意啊，我们可以去水镇泡温泉，江翊去年去过，说还挺好玩的。” 　　唐诺自然没有异议，回到店里把东西打点清楚，为春节闭店出行做准备。 　　大年二十九，沈攸宁开着他的辉腾，载着他的小诺和安安，朝市北的水镇驶去。 　　于此同时，沈中正带着妻女和方韶炎，也开向了通往水镇的路。 　　方韶炎觉得有意思，一直在问沈馨宁，为什么哥不带着嫂子和我们一起玩？沈馨宁也不太清楚她哥心里的算盘，不过能模糊感觉到，这一通折腾，挺用心良苦的。 　　“可能嫂子性格比较内向吧？”沈馨宁道：“而且我哥这不还没成嘛，嫂子现在过来，没名没分的，好像也不大合适。” 　　沈中正作为一向开明的父亲，当时沈攸宁出柜，他都没有多惊讶，这会儿当然不会过多干预儿子的私生活。听说沈攸宁要带着唐诺一起来，还得和他们装不认识，分开玩，沈中正也没觉得麻烦，只是多问了一句，“你们开几间房？” 　　“一间标间。”沈攸宁在电话里如实答道。 　　“哦，那你不要犯错误。”沈中正说。 　　相比之下，对于其他三人而言，林莞略显焦虑，她一面担心两个孩子一起过年会不会寂寞，一面又心急儿媳妇到底是什么模样。办完入住后，她还想留在大厅等等，一睹唐诺的真容。 　　沈中正把她拉走了，说万一人家记你个脸熟，以后进家门了挺尴尬的，这么干不妥当。 　　因为沈馨宁也见过唐诺，再加上小姑娘总是向着她哥说话，林莞觉得，自己女儿也不靠谱。 　　办法总比困难多，林莞给方韶炎发了200块钱红包，偷摸和对方说道：“小方，一会儿去大厅堵着你哥，顺便给阿姨拍一张，你嫂子的照片。” 　　方韶炎头一回干这种勾当，莫名其妙还觉得挺刺激，收了钱，拿着手机，往大厅角落的沙发上一坐，用杂志挡住半张脸。 　　沈攸宁和唐诺是下午两点才到的酒店，原本打算到了镇子再吃饭，但中午在休息站的时候，唐诺突然说闻着香，原来是不远处有一家川菜馆。 　　看到门口菜单上的水煮鱼，唐诺路都快走不动了，这种苍蝇馆馆味道正是很好，反正也到了饭点，两人便在这里吃了。 　　如果说，周边游也算正儿八经的旅行，那这就是唐诺长大以来，第二次出远门。 　　他抱着安安，对一切都很新奇，沈攸宁在前台办入住，他在酒店门口和安安捡松果。 　　唐诺无论做什么都很投入，这会儿捡个松果都能捡到忘我。大厅里找了一圈，沈攸宁没看见人，刚准备给他打电话，却发现，门口蹲着的小小身影。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半侧身上，剪短的刘海挡不住漂亮眼眸里的光，挺俏的鼻梁弧度流畅，睫毛颤抖的星点，顺着晶莹如玉的肌肤，散落进冬日的冷风。 　　他手里攥着几颗刚捡的松果，摊在掌心，正和一只白色的小猫分享，猫咪却无暇理会新的玩物，反而拨弄他冻红的指尖。 　　沈攸宁站在不远处，没有再叫唐诺，而是安静地看着。 　　直到唐诺拿纸巾擦了擦鼻子，沈攸宁才走近，让他回屋里玩。 　　如此的良辰美景，还有一个局外人目睹了全程。方韶炎回去后和沈馨宁直吧唧嘴，说你讲得真对，咱哥的确是好福气。 　　方韶炎：「图片」 　　方韶炎：阿姨，照片我拍到了。 　　方韶炎：不用我说是谁了吧，让您眼前一亮的那位，就是我嫂子。 　　林莞刚点开原图，方韶炎的消息又过来一条。 　　方韶炎：不得不说，嫂子是真绝色！ 　　后来林莞盯着照片看了半天，一边看一边和沈中正唠嗑，愁眉不展道：“你看看照片，我现在倒是不怕咱儿媳妇配不上攸宁了。” 　　“那你还操心什么？”沈中正接过手机。 　　“我怕咱儿子真犯错误。” 　　沈攸宁刚正不阿，在决定同唐诺住标间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虽说他喜欢人家都快失了智，但他自控力同样可怕，再加上是视如珍宝的人，理智肯定会略胜一筹。 　　开了一上午的车，沈攸宁有些乏，想着一会儿得带小朋友四处转转，所以趁唐诺洗澡的时候，靠在椅子上眯了一会儿。 　　也许是真的舟车劳顿，等沈攸宁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都没原先那么亮了。他被敲门声扰醒，惺忪间看到唐诺从门口接过两个盒子，轻手轻脚地，放在一旁的餐桌上。 　　“几点了。”沈攸宁哑着嗓子问。 　　“快六点了。” 　　朦胧的视线里，少年向他走来，安安趴在他的胸口，他就这样在沈攸宁面前站定，停留，然后蹲在了自脚边。 　　“攸宁哥，你醒啦？” 　　柔软的语气亲昵，恰好在尚未消散的困倦里，给了沈攸宁一个，不需要清醒的理由。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摸了一下，唐诺的脸颊。 　　指腹绵软的触感让他瞬间回魂，几乎是打着激灵，沈攸宁迅速撤回了手，有些无措地看向唐诺。 　　“干嘛呀？”唐诺没有躲，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挺好笑地偏头看向沈攸宁，“是不是认错啦？我不是安安。” 　　“我睡糊涂了，不好意思。”沈攸宁单手接过猫咪，身上的薄毯悄悄滑落。 　　唐诺捡起毯子，叠好，打开侧顶的灯。 　　“我刚才定了晚饭，这边好有名的一家烧肉馆，攸宁哥快来尝尝。” 　　他在餐桌摆放碗筷，从行李箱中帮沈攸宁找出家居服，把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放到沈攸宁的脚边。诸如此类，每一个瞬间，都让沈攸宁有着初醒时的恍惚。 　　无关拥抱、接吻，他们早已相称。 　　作者有话说： 　　沈攸宁：我……在干什么？ 第27章 你摸摸 　　大年三十，沈攸宁和唐诺起了个大早，出发去泡温泉。 　　泡温泉的计划原本在昨天下午，结果被沈攸宁给睡过去了。今早没能睡成懒觉，唐诺困得哈欠连天，搞得沈攸宁有些不好意思。 　　“小诺，要不，我们回去休息吧，睡醒了再来也行，人多的话，我请你泡私汤。” 　　“不用的，泡完了正好回去午休，泡好了才睡得香呢。”唐诺揉揉小脸，寸步不离地跟在沈攸宁身后。 　　这里的温泉是半室外式，松柏古亭，假山雪景，再加上清早没什么人，光是赏景也挺有兴致。 　　为了补偿早起的小猫，沈攸宁给唐诺点了一份水果拼盘，一份鲜鱼汤，唐诺靠在池壁小口嘬着，沈攸宁的眼睛却不知该看哪儿。 　　看脸蛋，娇唇红润，舌尖轻舐唇周，叫人心里发痒。 　　看身体，肩颈雪白，水位线之下的光景，让人不敢深想。 　　沈攸宁只能盯着正对面的假山看，目光凝聚着太多情绪，就要把那假山盯穿了。 　　偏偏当事人还格外坦荡，沈攸宁始终与他保持着一米的距离，他却说几句话就往人家身边蹭，要挨不挨的臂膀，让沈攸宁的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喝好了？我帮你拿出去。”鱼汤见底，沈攸宁找了个借口开溜，吹吹冷风，也好正正心思。 　　唐诺很自然地把碗递给沈攸宁，双眼一错不错地落在对方身上，看他接碗，起身，走离，折返，再回来。 　　他知道唐诺在瞧，这几步路走得，包袱还挺重。等他重新落座唐诺身旁，毫不掩饰的惊呼，传到他的耳朵里。 　　“攸宁哥，你身材好好啊。”唐诺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一边瞧一边轻轻咂嘴，“你有六块腹肌诶，你还有人鱼线，哇！” 　　“……”沈攸宁无话可说，唐诺的反应实在是……太纯粹了，他仅仅是满眼羡慕，丝毫没有脸红心跳的意思。 　　也不知这毫不掩饰的称赞，究竟是好是坏，沈攸宁认命地让唐诺继续看，暗自憋气，使线条更明显。 　　“攸宁哥，你平时总健身吗？”唐诺又往沈攸宁身旁靠了靠。 　　“还行。”沈攸宁面不改色，心里痒得想掏出来挠挠。 　　“其实我也偶尔健身，但一直没什么效果。” 　　说话的功夫，唐诺突然起身，直挺挺地站到沈攸宁对面。 　　“我一点肌肉都没有，努力吃，增重也不明显，攸宁哥，有什么健身的秘诀吗？” 　　沈攸宁目光所及之处，是唐诺柔软无骨的手臂，盈盈一握的细腰，平坦微凹的小腹，若隐若现的双腿。 　　他太白了，晃得沈攸宁头晕，沈攸宁说话没过脑子，随口来了一句，“你……挺白的。” 　　这句话说得相当不合时宜，既没有礼貌，又前言不搭后语。不过唐诺倒听得很认真，看样子都想借张纸记笔记了。 　　“嗯嗯，然后呢？” 　　“……”沈攸宁尴尬几秒，着补道：“像你这样……白白的，小小的，是另一种风格，不用非得练肌肉，也挺好看的。” 　　“这样啊……可是我身体素质没那么好，虽然瘦，但肉都是松松软软的。” 　　唐诺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又转手扶上了沈攸宁的肩膀，“不像你，你的肌肉好紧实啊。” 　　？！ 　　沈攸宁脑子里的弦登时紧绷，强迫自己，忽略颈侧纤细白嫩的指头。 　　不安分的小手又胡乱抓了几把，终于在沈攸宁逐渐升温的临界点停了下来。 　　“攸宁哥，如果我这样，想练成你这样，大概需要多久呀？” 　　这还不算完，唐诺拉起沈攸宁的一只手，很大方地，向他展示自己尚不满意的身材。 　　“你摸摸。” 　　？！ 　　唐诺本意是想，让沈攸宁握握自己软趴趴的胳膊，也好请对方帮忙评估一下，他的塑形难度又多大。 　　可但凡一个思想正常的gay，面对此情此景，第一反应定是慌乱，再加之是心上人，沈攸宁条件反射地向下撤，这一撤不要紧，原本应该落在唐诺肩上的手，不当不正地，抚在那段细腰上。 　　…… 　　两人同时静默，几秒之后，沈攸宁才回了魂，像是摸到什么烫手山芋一般，飞快地移开。 　　“不……不好意思。”沈攸宁道。 　　唐诺也觉得有些尴尬，没在沈攸宁面前再蹦跶，说了没事之后，老老实实地，坐回对方身旁。 　　于此同时，两人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他是什么意思？ 　　沈攸宁刚才大脑当机，现在重启了之后才琢磨过来，一个成年男性，会和同性友人发出“摸摸我”的邀请吗？ 　　唐诺有些失落，他的攸宁哥一向偏爱自己，和亲近的人肢体接触，应该是很正常的事吧？对方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呢？ 　　两人各想各的，又同时叹了一口气。 　　沈攸宁想得明白，对唐诺来说，摸摸，碰碰，或许只是一种示好的形式，如果他没喜欢过男孩，和同性之间有些互动，也不算怪。 　　唐诺想不明白，沈攸宁是不喜欢被人碰吗？还是……不喜欢被自己碰？ 　　他现在无需同沈攸宁遮掩，相信对方是不计较的人，也知道讲实话更中听，所以没安静一会儿，疑问便脱口而出。 　　“攸宁哥，我和你离得近，会让你不舒服吗？”问得够直白，沈攸宁一听就懂了，这是反应过激了，让小朋友纠结了。 　　“不会。只是刚才……太突然了，我正在出神想别的，所以被吓了一跳。” 　　同时，沈攸宁也判定，能如此干脆发问的，怎会有别的旖旎心思。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挨我呢。”唐诺朝沈攸宁眨眨眼睛，水葡萄似的甜腻汁液，顿时糊在他心上。 　　不提还好，被唐诺一说，沈攸宁又回想起不久前“挨”他的光景，那会儿只顾着心悸，当下轻捻指腹，软的、滑的、湿漉漉的。 　　当着对方的面，觊觎人家的身体实在不合适。可沈攸宁闭上眼，就是柳枝般的腰，睁开眼，就是葱白般的指。 　　唐诺安生了，他这头却后劲十足，沈攸宁越想越脸热，越想越神智不清明，恍惚间竟然幻听心上人叫自己的名字，声音由轻到重，分外真实。 　　“攸宁哥？攸宁哥？” 　　“攸宁哥！” 　　唐诺连着叫了好几声，对方却目光呆滞，犹如断片了，情急之下，唐诺直接拍了拍沈攸宁的脸颊，焦灼道：“攸宁哥！快出来！你流鼻血了！” 　　作者有话说： 　　沈攸宁：我……又在干什么？ 第28章 流鼻血日记 　　沈攸宁靠在洗手台边上，鼻子里塞了团纸，独自冥想。 　　这鼻血来得不合时宜，他无法作出合理的解释，幸亏唐诺想法单纯，刚才一直在旁边絮叨，“是不是上火了呀？还是泡得太久？泡太久确实容易流鼻血的。” 　　真实原因沈攸宁没好意思说出口，但唐诺很关切地在一旁张罗，帮他换毛巾，给他递面巾纸，结果沈攸宁好不容易有止住的迹象，余光扫到唐诺尚未穿好的浴袍，顷刻之间，又喷涌而出。 　　“小诺……我想一个人待会儿，透透气。” 　　沈攸宁扛不住，试图先把“源头”支走，唐诺也相当体贴，老实地去门外等，还让沈攸宁有事叫他。 　　沈攸宁在卫生间里，待了半小时有余，大冬天冲了个凉水澡，将将冷静下来。 　　“攸宁哥？攸宁哥？”唐诺笃笃地敲门，“洗完了吗？没事吧？” 　　“没事，马上出来了。”沈攸宁深吸口气，缓缓把门打开。 　　“弄身上啦？我给你拿了新的睡衣，旧的让酒店送去洗了。”唐诺捧着叠好的衣服，板板正正地站在门外。 　　他心细，听到淋浴间的水声，知道是沈攸宁在洗澡，为什么泡了温泉还要洗澡呢？一定是因为刚才流鼻血，弄脏了。 　　他把衣篓里的睡衣交给洗衣间，又找出换洗的另一套，捧在手里，巴巴地等着沈攸宁出来。 　　沈攸宁看到后，先是疑惑，继而猜到了唐诺的用意。他摸了摸唐诺的头发，柔声道：“谢谢小诺，你好贴心。” 　　又被夸了，唐诺也不知为何，明明已经被夸过这么多次，但对沈攸宁的每一句夸奖，却好像永远都不会免疫。 　　唐诺咬着唇笑，喜悦之情一直延续到吃午饭，心情好胃口就好，唐诺今天破例多吃了半碗米。 　　吃饱后，唐诺靠在床头玩了会儿手机，沈攸宁过来的时候，发现他正在偷偷打哈欠。 　　“午休吧，晚上还得守岁呢。” 　　唐诺立刻把手机暗灭，放在一旁，暗示意味很足地说道：“攸宁哥，我刚才下楼，听酒店的服务生介绍说，今晚会有烟花诶。” 　　“几点？” 　　“凌晨。” 　　“那还不赶快睡觉？不怕熬不住？” 　　“你要带我去吗！” 　　唐诺登时神采飞扬，猛地向前弹了一下，近乎要扑到沈攸宁身上。 　　“当然，我听你的。”沈攸宁笑着说。 　　二十分钟后，沈攸宁看向唐诺熟睡的背影，轻唤了两句“小诺”，无人回应。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出门，走进电梯间，再上到7层楼同样的位置。 　　开门的是方韶炎，一见面，他先给沈攸宁比了个大拇指。 　　林莞正坐在沙发上和沈馨宁聊天，沈中正倚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房间附赠的商务外刊。 　　“哥，你怎么来啦？”沈馨宁面朝房门，沈攸宁一进屋，她便瞧见了。 　　“我来提前给爸妈拜个年。”沈攸宁掏出两个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送到父母二人手上，“爸，妈，今晚不能和陪您二位守岁了，提前祝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儿子永远爱您。” 　　沈中正接过红包，摸了摸厚度，相当满意地拍了拍沈攸宁的肩膀，“儿啊，你真是越长大越懂事啊哈哈哈哈哈。” 　　林莞先把沈中正的红包没收，然后让沈攸宁少整这些虚的，把人拉在一旁偷偷问，“你一个人过来，你那位没问什么吧？” 　　“没有，他正睡觉呢。” 　　“睡觉？这个点睡什么觉？” 　　林莞心中警铃大作，沈攸宁却没察觉，反而觉得莫名其妙。 　　“上午太累了吧，回来睡一会儿。” 　　“累？干什么了会累？” 　　沈攸宁隐约咂摸出了林莞的意思，十分微妙地看了老妈一眼。 　　“妈，你能不能对你儿子的人品，稍微有点信心。” 　　“儿啊。”林莞上下打量沈攸宁一通，痛心疾首道：“你知道你现在脸色苍白，看起来要多虚有多虚，你家那位又累得睡着了，你让妈妈怎么想。” 　　沈攸宁失笑，赶忙解释道：“我上午一直在流鼻血，好不容易才止住，所以脸色不太好。” 　　“流鼻血？你为什么会流鼻血？” 　　“……” 　　再回到房间，已经将近下午三点。 　　沈攸宁被林莞扣留了一个小时，就差给亲妈写个保证书了，这才被将将放过。 　　他担心唐诺已经醒了，因此未雨绸膜地去了趟超市，带回些零食水果。 　　不过唐诺并没有，甚至连睡觉的姿势都没变，面朝墙，藏在棉被里。 　　他怀里的安安已经醒了，嗅嗅这儿，闻闻那儿，还时不时就爪子蹭唐诺的下巴，沈攸宁警告它两次无果后，便把小淘气抱走了。 　　沈攸宁站在床尾，望着唐诺的侧脸，出神。 　　昨晚夜色太深，他看不真切唐诺的模样，只能听到背后轻柔的、绵长的呼吸。 　　今天终看清楚，唐诺睡相恬静安稳，像天使偷空在人间小憩，又像精灵误入尘世，正在做一个好梦。 　　他小幅度动了动，鼻腔里发出混沌的哼声，细听，是在叫安安。 　　应该是说梦话，沈攸宁半蹲在唐诺身边，替他掖好被角。 　　“攸宁哥……”仿佛知道来人是谁似的，唐诺没醒，却叫出了沈攸宁的名字。 　　“嗯，我在。” 　　他不必答，因为唐诺八成听不到，但沈攸宁出奇地耐心，保持原先的姿势没动，认真地听，他零碎的梦话。 　　有几句是安安，有几句沈攸宁，有几句是他的甜品店，剩下的，沈攸宁分辨不清。 　　但只要唐诺唤他，他便每一句都应，后来唐诺也不说别的，隔一会儿就哼哼一句，攸宁哥。 　　沈攸宁几乎是单膝跪在床头，被唤一次，他的喜欢就深一寸，每应一回，被爱的可能就多一分。 　　如此的频率越来慢，床上的人，快要进入下一轮的深眠。 　　漫长的沉寂过后，沈攸宁揉了揉膝盖，站起身来。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当下，唐诺却微不可闻地，又说了一句什么。 　　沈攸宁登时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屏息立在原地，等唐诺再一次出声。 　　“哥哥……” 　　唐诺又嘟囔了一回，用脸颊轻蹭被角。 　　他没有听错。 第29章 包饺子日记 　　沈攸宁没作任何回答，即便他知道唐诺没有兄弟姐妹，即便他知道，这句哥哥，不出意外就是他自己。 　　但这只能证明，唐诺在心底与他更亲近，或许也有他幻想的那种可能，可几率不过万分之一，他不敢赌。 　　又过了一个小时，唐诺起床了。 　　他丝毫不记得，中午和沈攸宁你来我往的应答，迷迷瞪瞪地和对方说：“攸宁哥，我好像梦到你了。” 　　沈攸宁再次蹲到他面前，很轻地问：“梦到什么了？” 　　“梦到安安突然会说话了，非要吃饺子，我和它说小猫咪肠胃脆弱，不能吃，它和我闹别扭，离家出走了。” 　　唐诺语气委屈，像是还没从梦里回过神来，沈攸宁被他的可爱打动，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怎么办呢？晚上可是真有饺子吃，就让安安看着？” 　　“去哪吃？饭店吗？” 　　唐诺的注意力完全跑偏，一下来了精神，“咱们不是订好年夜饭了吗？我还对着菜单看了呢，好像没有饺子呀。” 　　年夜饭确实没有，沈攸宁也没想这回事，对他来说，带唐诺吃好的，比吃到饺子，更为重要。这家年夜饭的饺子在评价榜上排名倒数第二，因此，沈攸宁并没有订。 　　林莞那头也没有订，不过妈妈勤快，中午竟然去了趟超市，买好面肉菜，下午自己包。 　　唐诺睡觉的时候，林莞来了一次，墨镜口罩全副武装，挺神秘地递给沈攸宁一个塑料袋，又匆匆离开了。 　　沈攸宁打开一看，一包是现成的饺子皮，一包是拌好的馅。 　　他给林莞发微信：谢谢妈，竟然还是半成品。 　　林莞：现吃现包，不然煮的时候容易破。 　　沈攸宁：哦～我还以为是妈给我俩增进感情用的。 　　沈攸宁自然不能告诉唐诺，饺子真正的来由，他糊弄人家，说是酒店送的，又问唐诺，你会包吗？ 　　“会，我还会包各种形状的，元宝饺、月牙饺、麦穗饺……” 　　沈攸宁猜到他会，这句话是故意问的，既然对方都这么答了，他顺势接道：“小诺真厉害，我只会包最基础的，而且还包得不好，一煮就成片汤了。” 　　“我教你呀。”唐诺摩拳擦掌跃跃试试，跳下床，急匆匆去洗手了，在卫生间里还和沈攸宁念叨：“其实有很多技巧的，比如肉馅的多少呀，封口不能沾到油呀……” 　　没听到沈攸宁的回话，他便后仰上半身，想瞧瞧对方去哪了，结果沈攸宁就在门口站着，温柔又认真地，听他讲话。 　　“攸宁哥来洗手吧。”唐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腾开洗手台的位置，去厨房张罗了。 　　这里的酒店是半公寓式，基本厨具一应俱全，不过沈攸宁倒是没发现有擀面杖，也不知道他神通广大的老妈是怎么擀的皮。 　　“我先教你包一个月牙饺，这个比较简单。”唐诺虚托着饺子皮，示意沈攸宁模仿自己的步骤，“馅取这么多就行，诶呀，你取得有点多，嗯……又有点少了……” 　　教学过程比唐诺想象的，略微艰难了一些，他也没料到，他浑身优点无所不能的攸宁哥，竟然是真的不会做饭。 　　沈攸宁之前和他说过，自己厨艺不行。唐诺原本以为是对方谦虚，现在低头一看，沈攸宁手里正举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丑东西，唉，他攸宁哥真诚实。 　　唐诺有一点点强迫症，不能允许自己眼皮子底下，有这种生物存活。他就着沈攸宁的手，一个一个褶地，重新捏了一遍。 　　他的两只小手在沈攸宁的掌心鼓弄，透过一层薄薄的面粉，传递来此刻的体温。 　　沈攸宁福至心灵，接下来的每一个饺子，都包得奇丑无比。 　　唐诺不懂、不明白、不理解，头一个已经够丑了，后面竟然还有退步的空间，最后他实在没办法，又不好意思直说，叹了口气，按下沈攸宁的手：“攸宁哥，还是我来吧。” 　　“嫌我包得不好？”沈攸宁憋笑，故意逗他。 　　“没有……我来，可能会快一点儿。” 　　沈攸宁玩心大起，哦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 　　唐诺被盯没辙了，只得如实道：“好吧，是包的……没有那么好，主要我真的不确定，你包的这几个，煮进去会不会破……” 　　他委婉，又直白，躲闪，又坦然，沈攸宁伸出自己沾满面粉食指，用指侧，刮了一下唐诺的鼻尖，故意道：“小诺老师太没耐心了，也不体谅体谅我们差生。” 　　唐诺下意识用手去揩，忘了自己也是双手粉末，一蹭鼻子，直接变成了小花猫。 　　“哪有。”他顶着脏兮兮的小脸和沈攸宁狡辩，“我这不是……希望咱们别吃一肚子片汤嘛，大过年的，还是多吃几个饺子好……” 　　他越说头越低，越说越心虚，沈攸宁看他这模样实在好笑，洗干净手后叫他过来。 　　沈攸宁发现了，大多数时候，唐诺站得都极为挺拔，但他心里藏不住事儿，但凡无措了，紧张了，失落了，人瞬间就蔫巴了。 　　沈攸宁抽了张洗脸巾，用清水打湿，未经唐诺允许，帮他拭去脸上的粉渍。 　　“我……自己来吧。” 　　自打记事以来，就没人再给唐诺擦过脸，如同幼儿般被对待，让唐诺感到脸热。 　　“抬下巴。” 　　沈攸宁却像没听到似的，继续摆弄听话的小猫。 　　“你脖子这块儿，是什么回事？” 　　一抹柔软留在颈间，两次轻抚似有若无，沈攸宁问的，是那处暗色的斑。 第30章 除夕日记 　　“烫的。”唐诺答：“之前打工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热饮。” 　　沈攸宁点头，戳了戳他的脖颈，道：“以后小心一点。” 　　发现对方没有真的计较包饺子的事，唐诺也胆大起来，不甘示弱地戳了戳沈攸宁的胳膊，模仿他的口吻道：“以后小心一点。” 　　说完这句话，两人便都笑了，唐诺继续包饺子，沈攸宁帮他打下手。 　　在华灯初上的除夕夜晚，他们一起吃了年夜饭，一起煮了饺子，唐诺还吃到沈攸宁偷偷包进去的糖块，沈攸宁告诉他，这是个好彩头，来年他一定能幸福圆满。 　　春晚在旁边放着，不一定看，但是得听个声。歌舞表演的时候，他俩有一句没一句地闲唠，相声小品的时候，唐诺抱着安安，倒在沙发里笑。 　　他皮肤白，笑得厉害了，脸颊都成了粉色，暖黄的灯光下，隐约能瞧见脸侧细小的绒毛，好像一颗刚被采撷的、鲜嫩的水蜜桃。 　　沈攸宁想带他逛逛古镇夜市，唐诺泛懒，把安安盖在脸上，假装听不见。 　　沈攸宁去拉他，他就和人家撒娇，说自己好撑好撑，能不能看完这个节目再走。 　　“不怕误了烟花？”沈攸宁拿他没办法，又担心错过烟火表演，只得照实提醒，让他自己做决定。 　　“诶？我差点忘了。” 　　唐诺急忙爬起来套外套，又给安安穿上前几天刚买的小毛衣，仿佛刚才那个耍赖的人不是自己一般，招呼沈攸宁道：“攸宁哥，我收拾好啦，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戴好围巾手套，我们现在就走。” 　　烟火表演持续了将近四十分钟，沈攸宁时不时观察一下身边的两个小团子，虽说裹得都挺厚，却也担心他俩在外太久，受冻着凉。 　　结果两个小家伙一个比一个兴奋，唐诺小声惊呼，安安也在一旁喵喵叫。最大一朵烟花散落之时，沈攸宁看到，余光里的唐诺，双手合十，许下一个愿。 　　他不忍打破这份希冀，宁可错过最耀眼的烟花，也要捕捉到，那一瞬，唐诺扑簌的睫毛。 　　他许的愿望很久，可能有天上的妈妈，可能有他的甜品店，可能有不敢过多期待的，却始终在努力的，小小未来。 　　可能会有我吗？在某一个转折处，在偶然想起的不经意间，你的愿望里，或许，会有我的名字吗？ 　　“也不知道准不准……”唐诺小声嘟囔着，和沈攸宁对上视线，朝他弯了弯眼睛，接着低头看了眼安安，又急忙把眼睛闭上了。 　　大概过了五秒，他再次睁眼，拍了拍安安的屁股，“不好意思，刚才把你给忘了。” 　　霎时，沈攸宁突然释怀。 　　唐诺看他的那眼，意思是，愿望里有他。 　　两人赶得时间很巧，回到家后，离零点还有七八分钟。 　　唐诺换好衣服，又坐回电视机旁，一副要等待倒数的专心模样，安安也精神了，两只前爪交错，薅着门口中国结的穗。 　　沈攸宁准备好东西，不动声色地坐到唐诺身旁。 　　“五、四、三……” 　　随着电视里主持人的倒数，唐诺也跟着，无声地对着口型，当数字重合到“一”之后，沈攸宁与唐诺对视，异口同声道：“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希望小诺更开心、更快乐，万事顺遂，愿望都实现。” 　　“希望攸宁哥平安健康，工作顺利，多多赚钱。” 　　唐诺说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家人也都幸福安康。” 　　沈攸宁轻声和他道谢，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了唐诺手心里。 　　唐诺低头。 　　那是一个红包。 　　“过年了，小朋友都是要收压岁钱的，图个好兆头。” 　　好像真要一碗水端平似的，沈攸宁竟把安安招呼过来，变戏法般，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盒子，“安安也有，算是今晚的夜宵了，给安安买的小奶糕。” 　　唐诺一时无言，双手维持着原先的姿势没动。 　　“不多，你放心收着。”沈攸宁喂完安安，转头同唐诺道：“是我特地从银行取的，连号的新钱。” 　　唐诺捏了捏手中的红包，不厚，但也不薄，他知道自己会收下，不然太辜负对方的一片心。 　　只是…… 　　他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收到红包了。 　　唐诺心里五味陈杂，鼻子发酸，但更多的，是胸腔里充盈的温暖。他谢过沈攸宁，小心把红包收好，又谢了一次。 　　他笨拙的语言不知该如何表达，生硬的感谢又唯恐对方不明了，他用那双清澈的眼去看沈攸宁，试图剖白自己的心情。 　　可沈攸宁不需要，他已经从唐诺的眼睛里，读懂了对方此刻的思绪，甚至连他过往的沉积，今后的向往，也一并读懂了。 　　“以后你还会收到，更多更多红包的。” 　　“以后会有更多人疼你的。” 第31章 意外 　　短途旅行，说短也不短。 　　原计划在这座小镇待到大年初二，但听说初三还会再放一次烟花，沈攸宁没和唐诺商量，直接续订了酒店。 　　这次周边游持续了将近五天，春节假期过后，沈攸宁和唐诺都收不回心，一个成天迟到早退，一个频繁提前打烊。 　　下班之后，他们在街上闲逛，逛到饭点，饿了，就随便找个地儿吃。原先，如果是晚上的话，沈攸宁只吃健身餐，这阵子跟着唐诺，烧烤串串肯德基，有时候半夜起来还要煮个泡面，他的饮食计划一再泡汤，只能每天再多跑两公里。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唐诺随口提了一句，李回下午来了。 　　“嗯？什么时候？” 　　“大概三四点吧。”见沈攸宁骤然神情严肃，唐诺急忙安抚道：“他是和好多人一起来的，基本没和我打照面，只是我看到他了。” 　　“没怎么你吧？” 　　“没有。”唐诺摇头，细细地道：“遇到事情我肯定会第一时间找你的，不要担心啦。” 　　沈攸宁当时宽慰地说好，但过后还是留了个心眼，第二天下班，主动提起这茬，问唐诺今天李回来了吗？ 　　“来了，还是和昨天一样，和一大群人来的。” 　　沈攸宁皱眉，“什么人？” 　　“应该是同事吧，他们好像一直在聊工作。” 　　沈攸宁对李回的频繁到访，疑心很重，但Coucher de solei毕竟是家蛋糕店，当他是个普通顾客的时候，总不能把他拒之门外。后来和公司其他人一打听，还真是行政管理部，商经理请客，年后这几天下午，都去Coucher de solei搞小型团建。 　　冉宇桐给沈攸宁带来了更精确的小道消息，商经理今年职级上调，赶上评优中选，双喜临门，拿了好大一笔年终，部门同事讹他，说当初圣诞节那会儿，沈经理连着请了所有6层同事整整四天，商经理不得向人家年轻干部学习？请我们五个工作日，不过分吧？ 　　沈攸宁听了，哭笑不得，合着这事儿的源头是他自己。不过既然是和部门所有人一起，那应该问题不大，沈攸宁转告了唐诺，同时嘱咐他，要是李回不正经，记得向那位谢顶的胖大哥求助。 　　商经理说要请五个工作日，真的一天都没少，搞得唐诺每天都累得快要散架。不过多赚钱了还是很开心，他周末请沈攸宁看了电影，沈攸宁回请他喝了奶茶。 　　周一，沈攸宁这头一切照旧，唐诺那边倒是清闲了很多。过了正月十五，打工人逐渐回归工作，经常来的几位顾客，或是掐着清晨的准点，或者踏着午后的日落，点几份东西吃喝。 　　因此，唐诺在临近正午的时候，一般不忙。沈攸宁发现了这个规律，总会在11点左右，给他发个微信，问他中午吃什么。 　　今天一如往常，但是过了好一会儿，唐诺都没有回。按道理说，如果行政部的人不去，这个时间，他的活应该不太多。 　　正琢磨着，沈攸宁的手机突然响了两声，不是微信，而是唐诺打来的电话。 　　唐诺从没给他打过电话，以前至多是拨个语音，大多数都是发微信。沈攸宁按下接听，没通，对面先挂了。 　　按错了？沈攸宁立刻回拨，对面又挂了。 　　接着，新的电话再次呼入，还是唐诺的，依旧只响了几声。 　　沈攸宁重新回拨，却被系统告知：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不对，这绝不是误触。 　　沈攸宁心里一紧，飞快往楼下跑，陈俊豪看他着急，以为是出什么事儿了，跟着追了出去。 　　“小诺给我打了电话，我再拨回去却挂断了，再拨就关机了。”语气微晃，神态也不如平时沉稳，电梯一停，沈攸宁便不见了身影，陈俊豪知道他要去店里，在后头加快了步子。 　　从电话打入到现在，三分钟。 　　三分钟，拜托不要有事。 　　推玻璃门，他用了十成的力，风铃噼里啪啦地乱撞，像把什么东西撞碎了。 　　不是风铃，沈攸宁定下神才发现，是地上破裂的陶瓷杯。 　　杯子旁边躺着一个手机，屏幕花裂，是唐诺的。 　　“唐诺！” 　　沈攸宁高喊他的全名，听到吧台附近有很大动静，紧邻储藏室的暗处，好像有人。 　　那个背影不是唐诺，但背对他的人，貌似正胁迫着什么，沈攸宁隐约瞥见一段雪白的手臂，脑子腾地炸了。 　　他根本不顾那人是谁，奋力拽开对方，推搡一把，再一拳打在脸上。 　　沈攸宁先看唐诺，貌似是发生了争执，双方力气悬殊，所以唐诺被钳制，动弹不得，他的衣服满是褶皱，连带胳膊的半个肩膀，都沾着不明的污秽，眼是红的，脸色惨白，嘴角还带着血。 　　“小诺，伤着哪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沈攸宁没顾唐诺的狼狈，急忙搂着他揉了揉。 　　听到身后一声嗤笑，沈攸宁缓缓回头，却顿时愣住了。 　　竟然是李回。 　　“沈经理，平时对待朋友，都如此体贴吗？” 　　他满身酒气，不知喝了多少，小臂上有伤，见血。 　　想到刚才看见的一幕，沈攸宁反应过来，李回的伤，应该是唐诺咬的。 　　而那些不明污秽，沾染着浓烈酒气，很可能是李回喝多了，吐的。 　　“他欺负你了。”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的陈述，沈攸宁面对面拥唐诺入怀，感觉到他小小的身体，正在发抖。 　　“他想猥亵我。” 　　他听到唐诺说。 　　几乎是反应过来的瞬间，沈攸宁全然失了智，浑身的血涌到头顶，化成一股猛劲儿，聚在右臂。 　　他深吸口气，又一狠拳，打在李回脸上。 　　看对方鼻血四溅，也不解恨，沈攸宁再一次扬起拳头的时候，被匆忙赶来的陈俊豪拦下了。 　　“攸宁！攸宁！冷静！” 　　陈俊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来就这个架势，着实把他吓着了。 　　“对这个畜生，我他妈没有办法冷静！” 　　沈攸宁在外从不失态，在同事面前，更没说过半个脏字，看对方这个状态，陈俊豪害怕，如果放任他不管，会把李回打出什么毛病来。 　　“他这边我来处理，放心，攸宁，我能处理好。”陈俊豪按下沈攸宁的手，焦心又急促道：“你先镇定，现在更需要你的是唐诺，李回这边交给我，好吗？” 第32章 你陪我 　　意料之外，沈攸宁没有想到，李回真的敢上手。 　　上次警告过这混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乱来，这回过来恶心人，一半是因为酒壮怂人胆，另一半是因为，前几天频繁到店里做客，勾起了他的兴致。 　　被陈俊豪拦下之后，沈攸宁见唐诺在看他，那一眼，委屈中带着坚韧，脆弱里杂着不屈。 　　就是这一眼，把沈攸宁的心都看碎了。 　　陈俊豪说得对，的确，唐诺更需要他。 　　他给唐诺换下旧衣，又给人套上自己的羊毛衫，店门钥匙交给陈俊豪，他带着唐诺，准备先一步回家。山：与：三：タ。 　　沈攸宁搂着唐诺，却感觉他抖得更厉害了，从这儿走回家也就不到一公里，沈攸宁放心不下，让赵强帮忙把车开了过来。 　　一路上，唐诺的脸色都白得吓人，沈攸宁问他话，他只是以点头摇头作答。 　　刚进家门，唐诺突然踉跄一步，沈攸宁赶忙去扶，唐诺却挣开了。 　　他冲进洗手间，沈攸宁在后头，听见扑通一声响，只见唐诺瘫坐在马桶边上，急促地干呕。 　　这一副要把心肝脾脏都吐出来的架势，沈攸宁帮他轻敲后背，却不见真正的呕吐物，最后只有些反酸的胃液。 　　他刚才喘息很急，沈攸宁一面帮他顺气，一面用打湿的毛巾，擦净他的唇边、眼角。 　　“要不要漱漱口？” 　　待唐诺的呼吸稍见平稳，沈攸宁接了杯温水，送到他的嘴边。 　　他反应略显迟缓，没有立刻动作，而是盯着沈攸宁看了几秒，才就着对方的手，抿了一下杯沿。 　　漱了几口之后，沈攸宁托着唐诺的后颈，把剩下半杯水，给人喂下了。 　　“身上有磕着碰着吗？”沈攸宁放下杯子，柔声问。 　　唐诺摇了摇头，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沐浴间。 　　“想洗澡？”沈攸宁猜到，“要不再休息一下，你先回床上躺会儿，我给你弄点东西吃，吃完后再洗好不好？” 　　不提还好，一提“吃”这个字眼，唐诺看上去又不太舒服了，他哑着嗓子，坚持道：“我想现在洗。” 　　沈攸宁没答应，先扶唐诺站起来，发现自己只要稍微泄力，对方站稳都成问题。 　　“小诺，你现在没什么力气，洗澡的话容易晕，要不我给你擦擦身子，咱们还是缓一缓，等你舒服些了，再洗澡，嗯？” 　　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哄人，沈攸宁神色怜惜，语气也温柔，唐诺没说不行，他便默认人家同意。打开取暖灯，给唐诺擦洗身体。 　　上回见到如此雪白的肌肤，还是在泡温泉的时候，但此刻心境不同，沈攸宁也无暇分神，毫无杂念地，替唐诺除去可能沾染的恶浊。 　　动作要快一些，不然感冒了怎么办？小臂怎么红了一片，会不会青，会不会痛？眼睛为什么肿肿的，莫非在路上偷偷哭了…… 　　“好了，是不是又香喷喷了？” 　　满腹的记挂与操心，最后化作一句轻松的玩笑。 　　沈攸宁本以为听不到唐诺的答复，搂他起来的时候，却捕捉到耳边一句，小声的谢谢。 　　“攸宁哥，我又让你担心了。” 　　唐诺攥着他的指头，用气音说道。 　　沈攸宁把他送回卧室，扶人躺下，盖好被子，才接着他刚才的话道：“我乐意替你操心，但不希望你真的有事。” 　　窗帘稀释走阳光的浓度，棉被的熟悉触感放松了唐诺的感官，他穿着绵软的家居服，鼻尖残留沐浴露的味道。 　　沈攸宁说的没错，他的确又香喷喷了。 　　“想一个人吗？还是我留下？”沈攸宁搬了把椅子，在唐诺床边坐下。 　　“你陪我。”唐诺答。 　　他们没人说话，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他们无需说话，因为知道对方不会离去。 　　唐诺一直盯着天花板出神，看累了就闭会儿眼睛，沈攸宁点好一支助眠的香薰，放在床头柜里侧。 　　如果唐诺愿意睡，他便细语轻声，哄人入眠，如果唐诺不愿意睡，他便寸步不离，在床边守着。 　　最后唐诺像是倦了，没再睁眼看他，只不过半梦半醒，实在不够安稳。 　　沈攸宁把手机调成静音，一只手给陈俊豪发着微信，另一只手有规律地轻拍唐诺的肩膀，像是奏响无声的摇篮曲。 　　唐诺醒来，以为没过多久，因为沈攸宁还在床边，他甚至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可是光线昏暗，斜阳欲落，即便没有窗帘的遮挡，也看不到几缕明媚的光。 　　“睡着没？”沈攸宁依旧温柔，无论正午，还是傍晚，他对唐诺的爱意，只会愈来愈浓。 　　唐诺睫毛轻颤，思绪归拢原位，想到了什么，便脱口而出。 　　“你吃饭了吗？”他反问道。 　　“还没有。”沈攸宁答：“等你醒来再说。” 　　“几点了？”看着外头暗色的天，唐诺蹙眉：“你中午就没吃。” 　　沈攸宁哑然，在几个小时之前，他还是脆弱的、要人疼的受害者，短暂的休憩过后，他把为数不多恢复好的精力，通通匀给自己了。 　　“等你一起吃。”沈攸宁又答。 第33章 港湾 　　唐诺依旧没有胃口，不过睡了一觉过后，好歹没原先那么恶心了。 　　他不想吃东西，但看沈攸宁的意思，自己要是不吃，就一副要跟着绝食的架势。唐诺妥协，说可以喝点汤汤水水。 　　“煮了一锅疙瘩汤，我给你盛些稀的？” 　　唐诺没听清，以为沈攸宁要给他煮饭，劝阻道：“别开火了，费事，随便点个外卖就好。” 　　“嗯？可是已经做好了。”沈攸宁起身打开地灯，又坐回原位，“正在锅里焖着呢。” 　　“是你、你做的吗？”唐诺愣了一下，他以为沈攸宁不会做饭。 　　“是，这也是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一道菜。”沈攸宁自嘲地笑笑，“如果疙瘩汤也能算得上一道菜的话。” 　　专门为一个人煮饭，对唐诺来说，是极在意对方的证明。他自己厨艺好，却也只为妈妈下过厨，往先和沈攸宁在家里吃饭，都是两人一起鼓捣。 　　沈攸宁做到这份儿上，唐诺根本讲不出“不”，他先赶快应下，继而又慢吞吞地，从被窝里钻出来。 　　沈攸宁看他能走稳了，略微放下心，盛好汤，却发现唐诺在餐桌上趴着。 　　“是不是还不舒服？”手掌抚上细软的头发。 　　“还好，就是身上没劲儿，其他的没什么。”唐诺任沈攸宁摸着，抬眼同他道：“我好很多啦。” 　　唐诺越是乖，沈攸宁越是心疼，他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唐诺缓缓直起后背，主动盛了一碗疙瘩汤，递到自己面前。 　　“攸宁哥，一起吃。”唐诺说道。 　　沈攸宁心思不在晚饭上，逮着空就观察唐诺的一举一动。 　　他进餐很慢，相较平时，每一个动作都略带钝感，不过好在言语和神态都没什么异样，沈攸宁盯他盯得久了，他还能察觉到，“真的没事，说不定吃点东西就好了。” 　　沈攸宁知道自己的做饭水平几斤几两，即便说疙瘩汤最拿手，那也仅仅是能入口的程度，但唐诺很给面子，吃光了一整碗。两人极有默契，谁都没有提，刚才发生的不快。 　　仿佛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他们共进晚餐。 　　“我现在可以去洗澡吗？”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唐诺问道。 　　“有劲儿了？”沈攸宁把餐盘放进洗碗机，走到唐诺面前，“一个人可以的话就去吧，我在洗手间门口守着，有问题了叫我。” 　　想到上次沈攸宁流鼻血的时候，自己也是在洗手间门口等着他，现在角色互换，唐诺觉得有趣，忽地眨了下眼睛。 　　“怎么感觉这个桥段发生过？”唐诺用不着说话，沈攸宁就和他想到一起了。 　　唐诺望向沈攸宁，眼底含着浅笑，双唇微微抿着。 　　“那我去啦，要是不舒服了，我会喊你的。”唐诺在沈攸宁的耳边说道。 　　靠在浴室门外，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沈攸宁突然感到，片刻安宁。 　　刚才的一片岁月静好，不全然是真的，他演了几分，把复杂的情绪暂时搁置心底。 　　他也不仅仅只煮了一锅汤，只是更多的事，不必告诉对方。 　　唐诺出来的时候，沈攸宁正在门口逗猫。 　　他小声和安安说着话，安安似懂非懂，仰头朝他咪咪叫了一声。 　　见唐诺洗完了，一人一猫，齐刷刷地看向他。 　　几乎是同时，唐诺朝沈攸宁走来，安安扑到他的脚下。 　　小猫一天没见着唐诺，直接在他脚边仰着肚皮，撒娇求抱抱。 　　唐诺抱起安安，沈攸宁往他怀里塞了个东西。 　　“你的手机屏幕坏得挺厉害，我找人去修了，不知道能不能修好，这阵子先用我的吧。” 　　“这是我以前的备用机，你的手机卡已经插进去了，功能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因为时间挺长的了，有些卡顿，用着可能没那么顺手。” 　　“你先凑合将就两天，如果手机修不好了，咱们周末买新的去。” 　　因为抱着安安，沈攸宁给自己的手机，正好卡在小臂与胸口的间隙。 　　安安在他怀里扒拉了两下，唐诺这才看清，沈攸宁口中的备用机，其实才出了不到两年。 　　机身崭新，近乎没有划痕，就连钢化膜都是好端端的。如果沈攸宁不说，那和新手机别无两样。 　　唐诺放下安安， 捧着手机看了一会儿。 　　是在什么时候做的事呢？是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吗？ 　　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他煮了饭，把摔坏的手机拿去修，换好卡，再送到自己面前。 　　他佯装随意，让所有的付出，都看似不值一提，唐诺已然数不清，沈攸宁为自己操了多少心。 　　而当时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唐诺首先想到的，便是沈攸宁。 　　他电话打过去，被李回摁掉，再打过去，被对方抢走了手机。 　　他不抱希望，沈攸宁会来救自己，可是没过多久，他的英雄便来了。 　　唐诺鼻子发酸，不敢深想。 　　“攸宁哥。 ”他轻唤沈攸宁，手里的东西被攥得滚烫。 　　“嗯？”沈攸宁应得也很轻，右手顺势搭上唐诺的后颈。 　　唐诺突然伸开双臂，就像每次安安撒娇那样，把沈攸宁抱住了。 　　他不只是英雄。 　　他是他的港湾。 第34章 有你我就都好啦 　　唐诺抱得很紧，勒得沈攸宁快要喘不过气。 　　但沈攸宁任凭他抱着，一手揽腰，一手轻抚他的情绪，从发丝抚到脖颈，再从肩膀抚到后背。 　　等唐诺使光了劲儿，泄了力气，两人却还是没动。他们面对彼此，站立相拥。 　　“小诺，有我呢。”沈攸宁开口。 　　他听到耳边的呼吸，由浅变深，再从急促归于绵长。 　　“嗯。”唐诺应了。 　　唐诺缓缓松手，蓦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 　　“攸宁哥，我……” 　　“委屈了？还有些想谢我。” 　　沈攸宁又替他答了。 　　唐诺不知该说什么好，说理解，太浅了，说懂他，太宽了，哪有什么与生俱来的默契，无非是对方一直在为自己考虑罢了。 　　好像说什么都不够，他还想再抱一次沈攸宁。 　　被唐诺怔怔地瞧着，沈攸宁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怎么走神儿了？我没猜对？” 　　纤长的睫毛迅速一颤，唐诺急忙答道：“对了，但是，只有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想谢我？” 　　“当然是只有一点点委屈。”唐诺说：“不过，有你我就都好啦。” 　　- 　　第二天，唐诺没有去甜品店。 　　一方面是因为心情没缓过来，毕竟之前从没遇到过这种事，他才二十刚出头，表面上再坚强，心里头肯定受了伤。 　　另一方面，他被沈攸宁这般照料，实在为对方的情谊打动，他也想有所表示，不仅是嘴上说说的那种。 　　唐诺在交际方面一向欠缺，想表达自己的心意，也很是为难，他向乐下蹊求教，询问对方送什么礼物合适。 　　“送给谁？朋友吗？”乐下蹊在电话里问。 　　“嗯……比朋友要亲很多，像是……家人一样。” 　　“沈攸宁？”乐下蹊说。 　　“是、是攸宁哥。”唐诺莫名结巴了一下，“攸宁哥好像什么都不缺，所以我不知道该送什么好。” 　　乐下蹊问他，有没有收到过沈攸宁的礼物，对方给他送过什么。 　　唐诺语塞，沈攸宁给自己的太多了，往小了说，冷天里的烤红薯，圣诞节的红糖糍粑，从食堂打包的午饭，数不清的晚餐；往大了说，频繁照顾他的生意，给他用自己的手机，为他烫伤，带他旅行，保护他，惦念他，甚至怀里这只可爱的小猫，他能有一个栖身之地，都是沈攸宁给的。 　　“你可以模仿他给你送礼物的方式，给他选一个差不多的。”乐下蹊建议道。 　　唐诺之前没深想，现下细数沈攸宁做过的种种，才发觉他的好已经攒了这么些，无论自己给什么，都不算够。 　　“或者，他有没有其他关系亲近的人？对方送过什么，你也可以参考。” 　　关系亲近的人，唐诺首先想到江翊，送过什么，那辆兰博基尼。 　　…… 　　虽然江翊送沈攸宁的礼物不太有参考价值，但是唐诺举一反三，江翊原先送过自己一套羽绒服，应该还是沈攸宁出的主意。 　　这样的礼物，实用又窝心，唐诺反复琢磨，最后决定买一件衬衫，送给沈攸宁。 　　沈攸宁的穿衣风格比较单一，休闲起来就是卫衣工装裤，稍微正式些就是衬衫加毛衣，外企对穿衣要求不严，所以他少穿西服，不打领带。 　　不过沈攸宁的衣服精而简，虽然是个衣服架子，但是件数不多，几乎都是基础款。 　　立春将近，到了换薄衣的季节，这么想来，为沈攸宁添一件衬衫，也很是合适。 　　乐下蹊还在放寒假，今天也没什么事情忙，唐诺约了对方，帮他挑选给沈攸宁的礼物。 　　唐诺昨晚和沈攸宁说过，这阵子先不去甜品店了，沈攸宁也同意，让他好好休息几天。 　　他和乐下蹊约的是中午饭，下午逛街买礼物，所以唐诺没上闹铃，赖床到十一点才醒。 　　结果走出房门，没成想会看到沈攸宁，他坐在餐桌旁，背对自己，正飞快敲打着键盘。 　　“早上好，小诺。”沈攸宁听到动静，回头看他，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笑道：“睡够了？应该是中午好。” 　　“攸宁哥，怎么没去上班呀。”唐诺见沈攸宁合了电脑，走近对方，“你也请假啦？” 　　“嗯，不太想去，我也偷偷懒。”沈攸宁上下打量唐诺，确定他气色不错，接着道：“中午想吃什么？” 　　“我中午……约了乐下蹊学长一起吃饭，下午——” 　　说到一半，唐诺停了，他突然反应过来，以沈攸宁的做事风格，对方不去上班，很可能是因为自己。 　　“下午呢？”沈攸宁神态丝毫没有变化，依旧柔声问：“下午做什么？” 　　“攸宁哥。”唐诺没回他的问题，而是软绵绵道：“我没事的，你可以去上班。” 　　沈攸宁一怔，他的小猫咪，从什么时候开始，会揣摩他的想法了？ 　　“我就是单纯乏了，想休息半天。”沈攸宁顺着唐诺耳后的发捋了捋，“玩你的去吧，我下午再去公司。” 　　“晚上加班吗？”唐诺连人带椅子，向前挪了几步，以便沈攸宁摸得更顺手，“不加班的话，一起吃饭呀。” 　　“好，你想吃什么？” 　　“你先回家吧，我们晚上再商量。” 　　这个下午，唐诺格外忙碌，他从城西跑到城东，终于挑到一件合眼缘的男士衬衫，水色，柔软，袖口条纹点缀，面料质地轻薄。像是春天的颜色，也像是沈攸宁的颜色。 　　同样，沈攸宁也不清闲，他昨晚通宵，草拟了一封实名举报信，今天连带一整个文件夹的留存证据，直接送到总经理办公室。 　　人人都知道李回行径恶劣，但是成年人做事，只要不触及底线，大多是明哲保身。这也是沈攸宁原先的想法，所以才会宽忍他这么长时间。 　　但经过这次意外，沈攸宁醒悟，恶人永远是恶人，今天的不管不顾，很可能酿成明天的加害倍增。 　　沈攸宁人缘好，挺他的同事也多，李回的事小范围传开后，几个原先和李回有交集的年轻人，主动和沈攸宁说，愿意同他一起向总经理举报。冉宇桐反应更是迅速，直接把李回给他发过的骚扰信息，yin/秽图片做成PDF，交给沈攸宁做证据。 　　即便李回在R.A沾亲带故，即便他是那位副董事的亲侄子，但反对声音过于强烈，几个核心部门的年轻骨干，下午一齐堵到总经理会客室，直言不能再忍受，李回这样的人留在R.A。 　　在经过长达4个小时的控诉之后，总经理给出一个相对比较满意的答复：在处罚结果公布之前，禁止李回在R.A继续工作，停用员工卡，拉入黑名单，但正式的结果还需上高层会，请大家耐心等待。 　　谦和不是软弱，风度不是没脾气，但凡是越过禁地，沈攸宁决不让步。 第35章 多做几次？ 　　说好不加班，结果还是回去迟了。 　　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已经快到下班的点儿了，沈攸宁几次三番谢过几名同事，大家站在一起聊了会儿天，转眼又过了半个小时。 　　沈攸宁之前给唐诺发过微信，说自己可能稍微晚些回去，但不会超过7点，让他饿了先点外卖。 　　唐诺立刻回了好，等沈攸宁收拾好东西，刚准备从办公室走，又一条微信过来。 　　唐诺：攸宁哥，你想吃什么凉菜？拍黄瓜还是凉拌藕片？ 　　沈攸宁心想，点个外卖，小朋友整得还挺全活，他下意识弯了弯嘴角，回复对方：拍黄瓜吧。 　　“给你发微信了？”陈俊豪和沈攸宁一起下楼，挺八卦地看着他。 　　“你偷看我手机？”沈攸宁故作惊讶，朝他玩笑道：“小心我写举报信告你。” 　　两人对视一眼，继而都笑了，笑过之后沈攸宁轻撞陈俊豪的肩膀，又和他单独道了声谢谢。 　　“咱们不说这个。”陈俊豪前一秒正经，后一秒语气微妙：“不过我可不白当好人，攸宁哥，给我点内部情报呗。” 　　他故意学唐诺的口气，沈攸宁大概猜到他想问什么。 　　“到哪步了？”不出所料，陈俊豪说。 　　“照一般规律来说，这种事，要么是催化剂，要么就直接浇凉水了，你这头……是哪种情况啊？” 　　突如其来的主动拥抱，意想不到的换位思考，够不够第一种不知道，但必定不会是第二种。 　　他和唐诺的关系，只进不退。 　　“比较好的情况。”沈攸宁言辞含糊，但方向性挺明显，“主要还是顺其自然吧，不过我最近会加把劲儿的。” 　　出公司大门的时候，两人又看到了赵强，大傻子正杵在闸机旁边，盯着门禁系统生闷气。 　　“哥！”看到沈攸宁过来，赵强立刻不绷了，攥拳咬牙道：“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那孙子，最好别让我看到他！” 　　沈攸宁拍了拍赵强的肩膀，道：“人我已经收拾过了，也谢谢你愿意为我打抱不平，但是为这种人置气，不值得。” 　　陈俊豪也急忙说：“强啊，你哥刚才都白劝你了？要不你今天去我家睡吧，我真担心你半夜想不开，去找那孙子报仇。” 　　赵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很轻蔑的哼。沈攸宁看他这模样，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觉得熨贴，便又对赵强道：“下周五晚上吧，我请你们吃饭，正好咱们好久没聚了，要不一起去喝点？” 　　一说要吃饭，赵强明显畅快了许多，气也不生了，转而和陈俊豪研究起来附近新开的烤肉店。 　　“那我先走了，家里——” 　　“赶紧的吧。”分别前，陈俊豪还给沈攸宁使了个眼色，“别忘了，有人最近要加把劲儿。” 　　虽然事发突然，唐诺受伤他也难受，但一切进展到当下，所幸还算顺利。 　　有一群交好的同事，几个知心的朋友，重要的是，最在意的人正在家里等着，如此的温情瞬间，驱散了沈攸宁彻夜不眠的疲乏。 　　不自觉地，他加快了脚步。 　　走进单元门，满楼道弥漫着饭菜香，进了屋才发现，这味儿竟是从自己家传来的。 　　“小诺，你点的什么外卖？我在楼下就——” 　　沈攸宁站在玄关处换鞋，唐诺跑到他面前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心上人，此刻正穿着浅色的家居服，袖子挽到肘臂，腰间系着围裙。 　　他站在暖黄的灯光下，十指沾着水珠，每一滴，都是为沈攸宁落的。 　　“不是外卖喔，是我炒的菜。”唐诺温婉地笑，捻着指尖道：“拍黄瓜还没拌好呢，你先去洗手吧，洗完手就好啦。” 　　沈攸宁定在门口没动，唐诺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轻问：“怎么啦？” 　　“我……没想到。”沈攸宁说：“除了我妈，还没有别人，给我做过饭。我不、不太习惯。” 　　“我也没给别人做过饭……”唐诺小声嘟囔，“要不以后多做几次？也许慢慢就习惯了。” 　　沈攸宁可舍不得，急忙道：“偶尔一两次就行了，惊喜太多，我怕我心脏受不了。” 　　说完他便去洗手了，唐诺站在原地慢慢咂摸，惊喜，刚才沈攸宁说的，是惊喜吧？ 　　原来在对方看来，能吃到自己做的饭算是惊喜呀，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褒奖，唐诺当即开心得想飞起来，他的攸宁哥，怎能这么会夸呢。 　　沈攸宁落座，看向餐桌。 　　小炒黄牛肉、莴笋木耳炒虾仁、地三鲜、素炒油麦菜、拍黄瓜、排骨莲藕山药汤。 　　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一般只有回家，他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什么时候去买的菜？”沈攸宁自知家里冰箱几斤几两，桌上的材料，应该都是唐诺现买的，如此丰盛，肯定用了不少功夫。 　　“忙了一下午吧？”沈攸宁又问。 　　“还行，我做饭很快的。”唐诺道：“不过，攸宁哥，家里围裙在哪儿？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着。” 　　沈攸宁无言以对，略带尴尬道：“我平时不做饭，所以……家里是没有围裙的。” 　　“哦哦，这样呀。”唐诺倒没把这当成什么不好意思的事，很自然地为沈攸宁盛饭，米饭都给压瓷实了，才把碗递给对方。 　　“没关系的，以后你就有啦。”唐诺道。 　　作者有话说： 　　唐诺：今天签到有777海星星哦！可不可以送给小诺一颗呀o( ??? )o 第36章 小炒黄牛肉 　　“攸宁哥，我做饭水平还不是特别高，只是原先，我妈妈说过还可以，你试试看。” 　　“可能我的口味偏向南方，如果有的菜吃不惯，你告诉我。” 　　“这个汤还不错，挺鲜的，比较清淡，可以多喝点儿。” 　　唐诺做了很多铺垫，担心沈攸宁把期待值放得太高，也对自己的手艺，并无多少信心。 　　他忘了亲手冲的咖啡，得到过众人认可，店里的蛋糕，更是在整条街都有名，他像初出茅庐的学徒，有些拘谨地，等待沈攸宁的评价。 　　而在唐诺说话的时候，沈攸宁已经快吃完半碗饭了。 　　“嗯？”沈攸宁咽下一个虾仁儿，示意自己没听清，“刚才说什么来着？这菜太香了，香得把耳朵都糊上了。” 　　“好、好吃啊？”唐诺抬起头来，立刻坐直了。 　　“不说别的。”沈攸宁真诚道：“我在北方，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小炒黄牛肉。” 　　“你喜欢吃这个？”唐诺问：“其实很好做的，你要是喜欢，我有空就做给你尝尝。” 　　“别，太累了。”沈攸宁道：“这样，我以后馋了就和你说，抽空给我改善改善伙食就行。” 　　唐诺开心地点头，这才开始动筷。 　　沈攸宁很捧场，几乎把所有菜吃了个精光，最后仅剩下几块夹不起来的碎黄瓜。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唐诺的手艺，也证明了自己的赞扬，绝无半点虚假。 　　沈攸宁吃撑了，靠在沙发上放空，抬眼一瞧，唐诺正在收拾餐盘，准备洗碗。 　　“小诺，放那儿别动，一会儿我洗，正好消消食。” 　　“你歇着吧，我顺手就做了。” 　　“不行。”沈攸宁难得霸道一次，直接过去关掉水龙头，“中华小当家的手，得好好护着，不能干这种糙营生。” 　　他单手握住唐诺的两只腕子，把人支开了，“我洗，你要是闲着没事儿，陪我说会儿话？” 　　“行呀。”唐诺站在沈攸宁身侧，看一会儿对方侧脸，又看一会儿汩汩水流。 　　“现在好些了吧？”毫无征兆，沈攸宁突然问。 　　唐诺也晓得他什么意思，嗯了一声，又补充道：“下午去逛了街，心情好好。” 　　“买东西了？” 　　唐诺瞒不住事儿，既然挑到了满意的衬衫，早就心急着，想提一两嘴，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巴不得立刻让对方猜到。 　　“嗯，买了件很不错的东西。” 　　“件？”沈攸宁转头瞧他表情，乍一看神秘兮兮，细品还带着点得意，“买的是衣服？” 　　这也猜得太准了，唐诺发觉透露过多，倏地噤了声。 　　“一会儿给我看看？”沈攸宁知道自己猜中了，一边控水，一边试图再次勾起对方的兴致。 　　“可以。”唐诺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让沈攸宁稍感疑惑。 　　如果他买到心仪的衣服，会是迫不及待地，第一时间先换上，也不主动说，可能会在沈攸宁面前多转几个弯儿，等自己发现了，夸句好看，他会抿着嘴笑，再若无其事地说：“随便买的啦。” 　　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先说买了东西，再等沈攸宁来瞧。 　　不过，当唐诺把包装盒拿出来的时候，沈攸宁大概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他认识这个牌子，轻奢商务男士衬衫，唐诺并不是给他自己买的。 　　“你看看。”唐诺连衣服带盒子递给沈攸宁，自己退后一步，手背在身后站着。 　　“我看看。”沈攸宁模仿他说话的语气，克制着即将外漏的欣喜。 　　“这颜色好看。”刚打开包装盒。沈攸宁便道：“正好天气暖和点儿了，这样的浅色，看着舒服。” 　　“你再看看样式。”唐诺比他还着急，提前一步，先把衬衫展开了。“我觉得这一款，看起来好像挺休闲的，没那么死板，袖口的纹路也新颖，可以上班穿。”唐诺拎着衬衫的领子，对着沈攸宁比了一下。“大小应该合适的吧，攸宁哥，你要不要现在试试？” 　　“给我买的？”沈攸宁还在这里装傻，他猜得到，自己表现得越是震惊，小朋友的满足感才能越强。 　　不出所料，唐诺扬起下巴，很用力地嗯了一声。 　　“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沈攸宁爱不释手，滑过衬衫衣摆，指腹与面料轻贴，似在触碰易碎物般小心。 　　“想谢谢你，谢谢你很多事情，我都快数不过来了，但你是知道的。” 　　“所以是谢礼？”沈攸宁问道，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不仅仅是。”唐诺答：“攸宁哥，我在这边没有亲人，但我能感觉到，你很在乎我。”唐诺顿了一下，沈攸宁屏息等着。 　　“我不会做那么多，像你一样周到的事，可我想有一些实际的行动，能让你知道，我也很在乎你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得到呢？是在他受挫狼狈时的那次拥抱吗？还是在烟花绽放下的并肩许愿，亦或是，在某一个同看电影的平静夜晚，大概不会更早，唐诺不会想到，沈攸宁的在乎，早在他们初遇时，地铁车厢留下印，速写手稿存着痕。 　　沈攸宁不是什么老好人，他要捧在手心的，他要拼命呵护的，从始至终，明明白白，只有唐诺。 　　沈攸宁舒了一口气，即便唐诺现在可能把他当哥哥，当亲人，但那也是，无法割舍的感情了。 　　“那个……攸宁哥，我是不是，有点儿傻？” 　　沈攸宁许久没说话，唐诺刚表露完心声，骤然静谧的氛围，弥漫着丝缕尴尬。 　　“没有。”沈攸宁道：“你不常说这些，突然告诉我，搞得我有些感动。” 　　“这样啊。”唐诺长长哦了一声，“那你不会哭吧？” 　　“倒也不至于。”沈攸宁失笑，温情的氛围顿时所剩无几，“小诺，电视剧里一般不是这么演的。” 　　唐诺也笑了，漂亮的眼睛弯成半圆，脸蛋饱满，嘴角挂着可爱的酒窝，“那是怎么演的？” 　　“互相说完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应该抱一下？” 　　最近的拥抱总是很多，有唐诺自己送上门的，也有沈攸宁刻意讨的。 　　也不算刻意，毕竟沈攸宁话音刚落，唐诺就软绵绵地撞进他怀里了。 　　和沈攸宁拥抱，有种格外的舒服，他的体温偏高，洗衣液的味道好闻，像淋过一场大雨后的太阳，明媚却不刺眼，温和也充满暖意。 　　像交心的朋友，像疼爱自己的长辈，可能还像些别的什么，唐诺说不清。总之，被沈攸宁抱着的时候，他的感情缺憾，回忆裂缝，好似都被修好了，补实了。 　　唐诺这样想着，偏头蹭了蹭沈攸宁的肩膀。 　　唉，还真是小猫。 　　沈攸宁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指尖的动作也温柔，跟要化了似的，一手抚他的发尾，捏他的后颈，一手拦腰把人揉进自己胸膛。 　　“攸宁哥，你真好。”片刻的安静后，唐诺开口道。 　　“我愿意天天给你做小炒黄牛肉。”他又说。 　　作者有话说： 　　沈攸宁：我的心情，谁懂? 第37章 你不会恐同吧 　　沈攸宁认为，他近期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在那天晚上，和唐诺要到了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过后，唐诺主动了很多，或者说，不是主动，而是唐诺确定了，这样的肢体接触，是被许可的，也是乐在其中的。 　　所以接下来的两天，沈攸宁总能遇到惊喜。 　　吃早餐的时候，唐诺喝完牛奶，困得直打盹儿，时不时地，会把下巴靠在沈攸宁的肩膀上。 　　下午他去店里找唐诺，等没客人了，唐诺便坐到他身边，必须挨着，挤着，说会儿话就要贴一下，碰一下。 　　到了晚上，两人一起看美剧，他说该睡觉了，可是正好卡在精彩环节，唐诺晃他的胳膊，眼巴巴地求他，“攸宁哥，咱们能不能再多看一集呀？” 　　这一步，实在算质的飞跃，沈攸宁没和陈俊豪说大话，他的努力，成效显著。 　　“攸宁，今天总经理找你来着。” 　　陈俊豪从显示屏前抬头，他现在也不问沈攸宁进展了，看对方的状态，已然是把“相当乐观”四个字，刻在了脸上。 　　“什么事儿？”沈攸宁未卜先知：“处罚结果出来了？” 　　“还没，没上会呢。”陈俊豪看周围杂人多，示意沈攸宁靠近些说话，“这不人家高层有靠山吗？应该是还在商量呢，所以一直拖着。” 　　沈攸宁皱起英俊的眉，毅然道：“那我就接着向上反映，跟他死磕出个结果。” 　　“现在还用不着。”陈俊豪说：“我听总经理那个意思吧，大方向还是好的，罚肯定得罚，大概是在纠结，直接开除呢，还是记个严重处分。” 　　“总经理找我，是想说这个？” 　　“嗯，他说力争开除也不是不行，就是担心……那孙子会不会破坏破摔？以后报复什么的。” 　　“报复。”沈攸宁冷笑一声，“那要法律做什么？”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保不齐，他真会做什么偏激的事。”陈俊豪放低音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总经理给了一个方案，给他严重处分，然后调离总部，离开B市。这样的话，一定程度上避免了他报复的可能。” 　　“那只会纵容他到别的地方继续害人。”沈攸宁说：“除了开除以外的结果。我都不能接受。” 　　- 　　沈攸宁给领导的印象，一直是能力强、人缘好、性子温和、好说话。 　　却没成想，这次他的态度异常坚决，好像犯轴似的，无论总经理怎么劝，就是不让步。 　　后来总经理也没辙了，聊了快一个下午，沈攸宁还是那句话：“按照员工规范，李回必须被开除。 　　了解清沈攸宁的想法后，总经理确定，对方可以接受的处理结果，非常简单粗暴，但同时，这样的处理结果，才是真正的符合规定。 　　“过阵子高层上会，我会尽力争取的。”总经理说：“不过，李回是不是还没有当面给你们赔过不是？那涉及道歉的事情，公司也一并安排了。” 　　到家后，沈攸宁把公司的后续计划，跟唐诺讲了个大概。 　　他略去自己的彻夜不眠，也没提和高层的反复博弈，只是说，按照公司的要求，很可能会把李回开除。 　　说到道歉，沈攸宁也征求了唐诺的意见，他料想，或许唐诺根本就不愿再同李回见面，所以还是提前问一下为好。 　　事实也的确如此，听到这个名字，唐诺露出一副不太舒服的表情，“算了吧，我见到他，很可能会吐。” 　　看到唐诺的反应，沈攸宁便知道，这个疙瘩还是没有解开，不过也急不得，这才几天的时间，诸如此的经历，三年五载，都不见得能好。 　　“以前没遇到过吧？”沈攸宁问。 　　“什么呀？”唐诺正在给安安梳毛，小声地对它说了一句，“撅屁股。” 　　“就是类似的事，像这样……被骚扰。”沈攸宁说得比较隐晦，生怕又勾起唐诺对那天的不好回忆。 　　“当然没有。”唐诺说：“这种事，都是流氓坏蛋才做的，我感觉，身边还是正常人比较多吧。” 　　“嗯，但也要提高警惕。”沈攸宁道：“我们公司有很多男生、女生，都被他恶心过，你平时在店里，小心些不正经的人。” 　　唐诺耳尖一动，扭过头，有些吃惊得说：“男生……女生……都？他是男生女生都喜欢吗？” 　　“不是什么喜欢不喜欢吧。”沈攸宁说：“他就是混，看人家长得好看，就上去调戏。” 　　“哦，那是挺恶心的。”唐诺点头表示同意。 　　沈攸宁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停了几秒，接着问道：“你说他恶心，是说他调戏人恶心，还是说，男生女生都喜欢恶心？” 　　“我说他人。”唐诺道：“喜欢男生还是喜欢女生这个，都是很正常的吧，怎么能说恶心呀？” 　　的确，当初沈攸宁跟唐诺坦露江翊的性向，对方也只是略显惊讶，其他的反应都比较自然，可能原先身边这类人也不少，所以唐诺的接受程度还是很高。 　　既然都聊到这儿了，戛然而止，岂不是前功尽弃？沈攸宁暗下决心，有一些话，可以和唐诺说了。 　　“我记得，你说你读书的时候，周围有很多同学，是男生和男生在一起，女生和女生在一起，对吗？” 　　“对，我是读语言的，大家的思想好像比较新潮，观念也挺开放的。” 　　“同性恋，是思想新潮？”沈攸宁笑问。 　　“就是和过去的想法不一样嘛。”唐诺说：“当然放在现在，我觉得蛮正常的。” 　　“不会觉得不舒服？” 　　“当然不会。” 　　“不会觉得奇怪？” 　　“更不会啦。” 　　沈攸宁问到这儿，没再说话。 　　唐诺疑惑，对方的沉默让他不解。 　　“攸宁哥，怎么突然聊起这个了？难不成……你会觉得奇怪？” 　　唐诺心想，不应该吧，江翊不就是喜欢男孩子吗？攸宁哥和对方，相处得也很融洽啊。 　　沈攸宁依旧无言，颇有深意地，看了唐诺一眼。 　　“攸宁哥，你不会……恐同吧？”唐诺小心翼翼地问。 　　“恐什么？”沈攸宁挑了下眉：“恐我自己吗？” 　　作者有话说： 　　沈攸宁：懂我的意思吧 ( ????????????)?！！！ 第39章 前任 　　（没有38章，我太蠢误发又误删了，直接按顺序阅读39章即可，不影响阅读哈） 　　- 　　接下来的60秒里，沈攸宁和唐诺，没有人说话。 　　沈攸宁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由弱变强，从缓至极，原先有规律地跳动，当下都变得杂乱无章。 　　唐诺的沉默，说明他听到了，说明他听懂了，说明他正在消化着。 　　沈攸宁没再出声，他只是给了唐诺一个方向，一个原先根本不会想到的方向，也是一种可能，一个哪怕只有1%的可能。 　　“你……喜欢男孩子呀。”安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唐诺的手边溜走了，他看着面前的一小块地板，侧对沈攸宁问道。 　　“是的。”沈攸宁答：“我是同性恋。” 　　“哦……那你现在是单身吗？” 　　“是。”沈攸宁又答：“我大概有好多年没谈过恋爱了。” 　　唐诺问完，才发觉自己有点傻，沈攸宁这两个月，几乎是天天和自己待在一块儿，怎么可能有谈恋爱的空当呢。 　　“那你以前找的另一半，是……男生？” 　　“是的，我谈过两次恋爱，一次在中学，一次在大学，都是男生。” 　　唐诺觉得自己更傻了，人家都告诉他，自己是同性恋，他还问人家和男孩女孩搞对象，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但也怨不得唐诺，他和沈攸宁之间，好像从来没聊过感情的话题，所以在这方面，两人对彼此的了解都是空白的。他没琢磨过沈攸宁的私生活，因此，也不会想到对方会喜欢男生这回事。 　　又或许，他活到现在，都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考虑恋爱的事情，空缺得久了，习惯成自然，便默认沈攸宁也不会谈恋爱。现在沈攸宁告诉他，我喜欢男生，有过两段恋爱经历，唐诺才恍然醒悟，可能不久后的某一天，沈攸宁便会找到，新的另一半。 　　“还想问什么？”虽然唐诺的问题意义都不大，但是沈攸宁格外耐心，颇有一副要把家底都跟他袒露清楚的架势。 　　“那你有没有……”说到一半，唐诺卡壳了。 　　他原本是想问沈攸宁，近期有没有恋爱的打算？有没有明确的目标？喜欢什么样的人？但奇怪的是，想到沈攸宁谈恋爱的情景，会让他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舒服。 　　“有什么？”沈攸宁说。 　　唐诺摇头，他不想问了。 　　“你想问什么都可以。”像看透了他想什么似的，沈攸宁道：“都可以告诉你。” 　　不愿听以后，总能聊聊过去吧，可是和人家聊前任，会不会不太合适？ 　　“攸宁哥。”唐诺坐到地毯上，吞吐道：“你以前的男朋友……” 　　“想问我以前的感情经历？”沈攸宁很豁然地笑了，“可以说的。虽然都不太愉快吧，但是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就当八卦聊，也没什么别的感觉。” 　　“可以说呀。”唐诺双手环腿，把下巴搁在膝侧，“那我想听听。” 　　“从头讲吗？”沈攸宁说：“还挺长的。” 　　从头讲，那就会有相识相知，甜蜜经历，恩爱日常，最后才是一别两宽。 　　那股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即便是已经过去的感情羁绊，也会让唐诺觉得，心口像塞了块什么东西，堵得慌。 　　“长的话，那能不能讲讲……最后是因为什么分开的？” 　　幸好，其实唐诺并不想听到，那些幸福的瞬间。 　　“好。”沈攸宁宠溺地看他。 　　沈攸宁的两段感情，的确都比较失败。 　　单身的时候，他是被无数人惦记的大帅哥，谈了恋爱，两次却都是他被甩。 第一回 ，初尝恋爱禁果，他责任心强，体贴关怀无微不至，对方却是个作天作地的性格，成天整些幺蛾子，竟在毫无预兆的前提下，逼他和家里出柜。 　　遇上沈攸宁那时候年纪小，恋爱脑得厉害，根本没反驳，把一家人弄得人仰马翻。 　　结果最后这位却把沈攸宁给绿了，如此糟心的初恋，让沈攸宁在高考之前，再也没琢磨过搞对象的事儿。 　　虽然挺惨的，但也不是全亏。一方面，算是和家人表明了性向，减轻了以后的麻烦。另一方面，他只能把剩余的精力全部投入到学习中，也因此成功被A大实验班录取。 　　“这个人好差劲。”唐诺听得连连皱眉，在他的语言表达中，很少出现负面词语，更何况是评价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这还是沈攸宁头一次听到。 　　“我觉得他人品有问题。”唐诺接着道：“他完全不尊重别人，而且还……” 　　唐诺说不出了，骤然想到，这是人家沈攸宁的前任，对方还没表态呢，他在这里指点江山，也挺没礼貌的。 　　“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沈攸宁接道：“但我自己那会儿吧，太不成熟了，分辨是非的能力也不强，就有种对待另一半应该这么做的感觉，也没想他是什么样的人。” 　　“攸宁哥。”唐诺往沈攸宁脚边靠了靠，明明屋里没人，却还像生怕别的耳朵听见似的，小声道：“我那天看了篇文章，你这种情况……算不算被PUA呀？” 　　“可能是。”被唐诺贴近后，沈攸宁的心又痒痒了，“不过那会儿还没这么时髦的词，放到现在来说，可能还真是。” 　　他说完话，伸手，想揉唐诺的头发。但他敏锐地捕捉到，在他靠近唐诺的一瞬间，对方肉眼可见地，稍向后闪了一下。 　　同时，沈攸宁的手僵在空中。 　　这是什么意思？不让……碰了？ 　　因为他刚向对方出柜，所以唐诺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是潜意识的表态，沈攸宁不敢轻举妄动。 　　唐诺自己也愣了一下，沈攸宁没有碰到他，手在距他耳边两公分的地方，停下了。 　　这个停留并不长，因为下一秒，唐诺便主动把脑袋贴了上去。 　　“那另一段呢？大学的那个人，又是什么样的呀？” 　　掌心里的触感温热而柔软，细缕的发丝填实了空气中的距离，也弥补了心脏里的那块，空落落的担忧。 　　真好，他同原来并无两样。 　　沈攸宁捻着他的头发，给他讲起，第二段故事。 　　相对中学时代的无脑上头而言，沈攸宁对待第二段感情，谨慎了很多。 　　他是被追的那个，在评估了对方为人处事都还不错之后，认为可以继续相处，至少，可以先试一试。 　　这一试就是将近两年，沈攸宁是绝对的模范情侣，所作所为全然挑不出毛病，可就在本科毕业前夕，对方却突然提了分手。 　　他给的理由是，沈攸宁性格稳重温吞，给不了他恋爱之中的刺激感，这两年过得平淡如水，有些乏味了。 　　“可能就是性格不太合适吧。”沈攸宁说：“分手的时候也没什么大的波澜，好聚好散。” 　　这个理由，说服得了沈攸宁，却说服不了唐诺。他偏着头，眉宇又不平整了起来。 　　“可是他在谈恋爱之前，没有了解过你是什么性格吗？而且不合适的话，需要两年才能发现吗？” 　　沈攸宁勾了下唇，唐诺现在的反应，和之前的江翊，近乎完全相同。 　　但这种话不太像能从唐诺的口中说出来，他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包容的，大度的，可以一笑而过的。 　　“也有可能就是厌烦了，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沈攸宁如实道：“反正感情这种事情也说不好，可能今天喜欢了，明天就无所谓了，今天还是心肝，明天就变成鸡肋了。” 　　唐诺不太懂这些情情爱爱，也对沈攸宁说的话不置可否，“可能……都是不定数吧。” 　　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在沈攸宁身上徘徊，沈攸宁被他瞧得体温至少又升高了一个度，他才缓缓说出后半句疑问。 　　“可是为什么会厌烦呢？” 　　“和你谈恋爱的话，也会厌烦吗？” 　　作者有话说： 　　唐诺：是我不懂的领域呀?'?'? 第40章 三明治 　　当时沈攸宁脑子里飘过的第一句话：想知道？那你可以和我试试。 　　但他没能这么说，对待唐诺，还是需要把控着节奏，缓一些，慢一些，让他过渡得，更舒服一些。 　　而且这句疑问，也不含暗示，他只是很单纯地认为沈攸宁有趣，又对人好，怎么可能有人会厌烦这种生活呢？ 　　这天，他们聊到深夜。 　　往前，他们谈过家庭，说过朋友，唯独没触碰过，可能引起暧昧涟漪的情感话题。 　　两个单身的人，还在明确其中一个是喜欢同性的前提下，大晚上聊这个，很难不让人多想。 　　沈攸宁不求唐诺被一下子点透，但也不能再让他一丁点都不想。 　　好在，现实情况要进展得更顺利些，在这夜之后，他捕捉到唐诺的微妙变化。 　　原来那天他摸唐诺的头发时，对方的轻微闪躲，就是一个楔子。 　　现在的唐诺，好像在刻意减少，与沈攸宁过分亲密的肢体接触。 　　他不会再主动跑过来，贴到自己身上；也不会放心地把自己的肩膀，当作可以休息的枕头；更少了大方坦荡的拥抱，有时候两人离得近了，他会成为先忸怩的那个。 　　不过，他同沈攸宁的距离，却丝毫不见远。 　　过马路着急了，他会下意识地拽一下沈攸宁的手腕；吃饭闲聊时，他说的话甚至比原先更多，也会在沈攸宁温柔的注视下，不自觉地突然噤声；让沈攸宁更惊喜的是，他不再主动，但也没有排斥自己，揉脑袋也可以，搂肩膀也可以，甚至连摸摸脸都可以，只不过他会低着头，抿着嘴巴，悄悄红了耳朵。 　　现在的相处状态，甚至让沈攸宁觉得，这比当初每天都能得到小猫咪的一个拥抱，更令人开心。 　　无论是唐诺发现，太近的距离不合适，亦或是潜意识里，或多或少感知到了沈攸宁的意思，只要他觉得不对劲了，那沈攸宁，才算是走得对劲了。 　　- 　　沈馨宁：福利！福利！重大福利！只需9.9元！即刻获取猫系美少年！独家私房照！让你的每个夜晚！不再寂寞！ 　　沈攸宁今天要开总部的线上会议，因为有时差，所以早上5:30就来工位候着了，他现在上眼皮正在和下眼皮打架，被沈馨宁的一条消息，震得清醒了不少。 　　沈攸宁：你被盗号了？ 　　沈馨宁：当然没有，哥！我搞到好东西了！ 　　沈攸宁看她卖关子，也不上她的套，故意把人晾着，困倦地看了眼时间，8:45。 　　沈馨宁：你知不知道？老妈已经见过嫂子了！ 　　大概只过了一分钟，沈攸宁这边没回复，小姑娘便等不及，给她哥连着发了三四条消息。 　　沈馨宁：没发现吧？就是你俩刚到水镇的时候，老妈竟然让方韶炎偷拍了嫂子的照片。 　　沈馨宁：！！！ 　　沈馨宁：我也是今天才看到，太美了，错过必然会后悔。 　　沈攸宁无奈地揉着太阳穴，这倒也像林莞能做出来的事。 　　沈攸宁：发来瞧瞧。 　　沈馨宁：9.9。 　　沈攸宁：[转账消息] 　　沈攸宁：给你十块，不用找了。 　　沈馨宁：十块钱你买不了吃亏，十块钱你买不了上当。 　　沈馨宁：[图片] 　　沈攸宁点开大图，那是冬日的午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半蹲着，一只小猫在他身侧，正用爪子扒拉他的手心。周围人很多，但阳光好似只能照见他一般，把他烘托得温暖、又明亮。 　　沈攸宁盯着这张照片，看了许久。 　　这是唐诺真实的模样，他是漂亮的，但不应该是躲闪的，顾虑的，多愁善感的漂亮，他明明是最美的一朵花，他要肆意盛开在阳光下。 　　这也是，沈攸宁希望的模样。 　　“攸宁，攸宁？” 　　陈俊豪叫了沈攸宁两声，他却依旧捧着手机发呆。 　　“你要不睡会儿？怎么眼睛都直了？”陈俊豪不知道他在看照片，以为是早上的会太累，沈攸宁乏了。 　　“哦……没事……”沈攸宁揉了揉眼睛，看陈俊豪背着公文包，举着咖啡杯，这才意识到，已经是工作的时间了。 　　“几点来的？”陈俊豪问。 　　“5点多吧。”沈攸宁说：“结果总部那边线路故障，推迟了半个小时才开，会议刚结束。” 　　“怪不得呢，昨晚没怎么睡吧。”陈俊豪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还行，就是起得太早。”沈攸宁耸肩笑笑，“但我已经尽量多睡了，5:00起床，洗漱完，穿好衣服，我就坐到办公室了。” 　　陈俊豪阴阳怪气地嗯了一声，从背后递给沈攸宁一个纸袋子。 　　沈攸宁打开一瞧，一杯热牛奶，一个三明治。 　　“说吧，是不是有事儿求我？”这实在不像是陈俊豪这种直男的作风，他不发话，沈攸宁不敢接。 　　“攸宁，你这样我可就难过了，我就不能稍微关心你一下吗？” 　　沈攸宁摸着温热的包装袋，道：“你在哪儿买的？还给我加热了。” 　　陈俊豪啧了一声，看沈攸宁悟不透，直说道：“不开玩笑了，看这儿。” 　　他敲了敲手中的咖啡杯。 　　澄红色的包装，是Coucher de soleil独有的。 　　“我刚才去买咖啡，你家小可爱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沈攸宁明显一愣，把纸袋的一角，攥皱了。 　　“他说，你今天起得很早，没吃早点，让我督促你一下，别忘了吃早饭。” 　　明明是低温的季节，沈攸宁收到的早餐，却始终不见凉。 　　“哦，对，还有。”陈俊豪半路折返，“顺便透露一下，三明治应该是你家小可爱专门给你做的。” 　　“后面有客人想买，他说，只这一份，不卖，是给家里人的。” 　　作者有话说： 　　唐诺：?(? ? ?ω? ? ?)? 第41章 画 　　沈攸宁单身这几年，过得也算自在。 　　他从不艳羡别人成双成对，反而在柴米油盐中，习惯了独处的人生。 　　没和唐诺住在一起之前，他的早餐单调而统一，一杯咖啡，两片面包，就能开启新的一天。 　　和唐诺住到一块儿之后，他会在冰箱里填些速食，前一个晚上买好第二天的早饭，清晨有功夫的话，还能再加个煎蛋。 　　沈攸宁营造出一种，“反正我自己也得吃，顺便就一起弄了”的状态，毕竟只要唐诺先他起床，也会提前到厨房，热好两人的早餐。 　　他们就像最普通的室友，彼此相互关照，看似举手之劳。 　　但从没有过这样，沈攸宁拆开包装，手中的三明治，是唐诺自己做的。 　　唐诺做什么都像模像样，如果不是里面的酱牛肉好像是周末从老妈那儿拿的，刚才就算陈俊豪诓他是自己买的，他估计也信了。 　　沈攸宁没见过这么实诚的三明治，鸡蛋、牛肉、火腿、生菜、番茄，唐诺几乎把所有能放的料全都加了进去，说是三明治，却足足叠了六层，就连酱，都刷了两种。 　　冉宇桐过来找沈攸宁拿报销单，见他正吃早饭，说了一句：“哥，这是哪儿买的？看着好香。” 　　“自己做的。”沈攸宁擦净嘴巴：“是很香，回头我帮你要个秘方。” 　　“不要了不要了。”冉宇桐连连摆手，臊白他，“吃狗粮已经吃饱了。” 　　陈俊豪坐在对面，也意有所指地长唉一声，只有赵强什么都没发现，一边傻乐一边问：“狗粮？什么牌子的狗粮？” 　　原先沈攸宁不觉得，仅仅是有可能，已经可以带来如此扎实的甜蜜，唐诺在他心里做了一个蛋糕，让所有玩笑都浪漫，让每个细节都珍贵。 　　他转动铅笔，斟酌而落，等窗外的阳光化进白纸，画下一个剪影。 　　其实早想画了，不过是用当下囤积的灵感，还给初遇一个交代。 　　他在地铁上画的那幅，现在看来太浮于表面，不及唐诺本人的千分之一。 　　而手中的这幅，不仅画出了内涵，还有他倾注的情感。 　　睫毛卷曲，头发是柔软的栗色；鼻尖挺翘，勾出精致的弧度；眼神明亮，尤其在遇到感兴趣的事情时，忽闪忽闪，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可爱神情。 　　这样的瞬间不难捕捉，但要记下细枝末节的美好，还是需要有心之人。 　　这幅画画得很快，文具室里有成套的彩铅，沈攸宁不一会儿便上好了色。 　　“哥！好久没见你画画了。”赵强在旁边看了他很久，他们组这几位画画功底都不错，业余时间还经常交换作品切磋。 　　不过，沈攸宁手下的大制作很少，大多时候都是他在开会摸鱼时，随便涂的。 　　“嗯，应该拿张好点的纸。”看着从打印槽里取出的，B5纸页，沈攸宁略微有些不满。 　　“这还不好？这已经很好了！”赵强仔细端详沈攸宁的作品，称赞道：“哥，你真不一般！” 　　一不一般这种话，当事人的评价可能更有说服力，沈攸宁这次没着急往留楼下跑，他得找个气氛更旖旎的时间，把画送给唐诺。 　　夜晚，大脑皮层活动水平降低，人也容易变得感性，所以很多急待对方察觉的情感，也应该留给晚上。 　　“今天别看电影了。”唐诺看沈攸宁在找投影仪的遥控器，说道：“你起得太早了，早点睡吧。” 　　“其实我还好，挺有精气神儿的。”沈攸宁意有所指地冲唐诺挑了下眉，“上午吃到元气早餐了，活力满满到现在。” 　　沈攸宁原先也说这样的话，但最近的口吻却不大一样，好像有很多发挥的余地，好像有很多遐想的空间。 　　唐诺明显感觉到了不同，但是模模糊糊的，当下还没想清楚，只是遵从本心地同沈攸宁道：“你喜欢吗？那我明天也给你做呀。” 　　搁在往前，沈攸宁大概会说“不用，还不如多睡会儿”之类的话，但是在当下，他并没有立刻拒绝，而是反问唐诺，“费事儿吗？” 　　“很简单的，我十分钟就搞定啦。” 　　“那行。”沈攸宁顿了顿，接着道：“我喜欢。” 　　“还吃三明治吗？其实我还会做别的，想不想尝尝中式的早餐呀？葱油面、馄饨、豆花……” 　　唐诺打开冰箱，看了看食材，又说：“冰箱里东西不多了，要不，明天就葱油面吧。” 　　他现在像家里的小主人，井井有条地打点着一切，沈攸宁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身旁，温声说道：“好，都听你的。” 　　“那明天下班，我们去趟超市？”唐诺提议，“冰箱快空了。” 　　“明天晚上吗？可惜明晚我要和部门同事聚餐，要不……咱们周六下午去。” 　　“那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可以，攸宁哥，你想吃什么？我周末给你做。” 　　看样子这是要承包他的一日三餐，沈攸宁受宠若惊，同时又觉得自己明晚把小朋友留在家里，有些残忍。 　　“要不还是周六一起去吧，你明天想不想和我一起去吃饭？就是陈俊豪，赵强他们，都是你认识的人。” 　　沈攸宁原来没想带唐诺，虽说同事们都有分寸，但也担心偶尔一个玩笑，会让唐诺不舒服，不自在，但是现下一比对，却觉得美好的周五夜晚，更不应该留心上人独自在家。 　　其实之前也没有这么麻烦，也不必每天黏在一块儿，没事的时候，两人结伴一起，有事的时候，就各干各的。 　　现在却有些矫情了，沈攸宁下意识认为，休闲时间理应全盘匀给对方，仅仅是让他一个人逛超市，都觉得委屈着了人。 　　哎，怎么还没谈恋爱，就已经恋爱脑了。 　　“嗯……我和他们不太熟。”唐诺没直说，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行，那你晚上吃什么？” 　　“没想呢，不过我可能会去吃肯德基。”唐诺有些神秘地说道：“肯德基新出了一个儿童套餐，会送一只hellokitty。” 　　“这么喜欢小猫啊。”沈攸宁笑道，模仿他的口气，也神秘兮兮的，“那我这里也有儿童套餐，某个小朋友也能得到礼物。” 　　唐诺一开始没听懂，呆呆地啊了一声，等沈攸宁把画拿出来，他又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小小的惊呼。 　　“这……这是……”记忆骤然被牵回，古镇的午后，他和安安在酒店门口玩儿，而沈攸宁在前台办理入住。 　　“不是那会儿画的。”沈攸宁的手指摩挲画纸背面，“今天上午画的，突然想起，你在那时候的模样。” 　　“你又给我画画了。”唐诺低语，他的声音很小，分不清是说给沈攸宁的，还是说给自己的。 　　“是啊，我又给你画画了。”这句话听着像感叹，叹时光飞逝如流水，叹爱意绵绵无绝期。 　　“谢谢攸宁哥。”唐诺也顾不得这几天一直和人家保持的距离，搂着沈攸宁的右臂，飞快地抱了一下，“之前你在地铁里给我的画，我还留着呢。” 　　“嗯。”沈攸宁顺势轻拨他的耳垂，回道，“那你看看，这段时间我有没有进步？” 　　作者有话说： 　　唐诺：(?? ??)‥? 第42章 特别特别喜欢 　　“有进步，你这进步可太大了。” 　　第二天，江翊过来给都恩雨买蛋糕，顺便到R.A转转，找沈攸宁扯了会儿闲天。 　　沈攸宁把最新进展第一时间告诉了兄弟，江翊虽然不太懂得其中玄妙，但莫名觉得，恋爱大师果真名不虚传。 　　“所以现在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传说中的暧昧期吗？” 　　“不算吧。”沈攸宁勾唇笑了笑，“还没到，小诺现在，可能或多或少是有些感觉的，但应该还没想清楚。” 　　“没想清楚，你告诉他啊。”江翊说道：“我太理解你们现在这个状态了，其实当局者迷，当下就需要一件事，一个人，点拨一下，他立刻就清楚了。” 　　“嗯，我也正在找机会。”沈攸宁不紧不慢道：“直接告诉他不太行得通，以小诺的性格，还是留些余地比较好，有些话不用说透，我们都能察觉到彼此的态度。” 　　江翊被沈攸宁说得云里雾里，但依旧很捧场地点了点头，沉默几秒，还是消化不透，既而转到了另一个话题。 　　“你这衬衫不错。”江翊冷不丁地说。 　　“谢谢。”沈攸宁答，“我确实很喜欢。” 　　？？？ 　　这绝不是他平时的讲话风格，江翊也像突然悟出了什么似的，打了个响指，很坏地眨着他那双桃花眼道：“我懂了，是你媳妇儿送的。” 　　沈攸宁不置可否，慢慢喝起来唐诺做的手冲拿铁，眼睛弯成一个温柔的弧度。 　　就是这个画面，让江翊顿时明白了刚才沈攸宁口中的不用说透，是什么意思。 　　的确，如果是实打实的喜欢，找到机会都会争先恐后地冒出头来，这一次发现不了，下一次也能明白，两情相悦，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傍晚，工程技术部的一行人准时到烤肉店打卡，杨琼因为要接补习班的儿子，所以没能就位，编外人员冉宇桐自告奋勇，顶替了杨琼姐的位置。 　　在场的都是男生，陈俊豪提议了一句，“要不要喝酒？”赵强两眼放光，说吃烤肉就得配烧酒。 　　沈攸宁随大流，心不在焉地转着手机，时不时按亮屏幕，生怕错过了消息。 　　大家对他这副模样见怪不怪，冉宇桐甚至还好心地提醒沈攸宁道：“哥，你手机亮了。” 　　沈攸宁一瞧，进来条微信。 　　唐诺：[图片] 　　唐诺：我领到啦！可爱吗？ 　　是他昨天说的，儿童套餐里的玩具，沈攸宁拇指动得飞快，迅速回复道。 　　沈攸宁：好可爱，和你很搭。 　　沈攸宁：在店里吃的？ 　　唐诺那边也回得很快。 　　唐诺：没有，我打包回家了，准备看一个综艺。 　　沈攸宁下意识回道：好，我不会回去太晚的。 　　等唐诺再发来一个表情包，并且告诉他要玩得开心，沈攸宁退出微信，长舒了一口气。 　　每次和唐诺聊完天，都有这种感觉，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被绵密的甜美奶油包裹，从头到脚的舒服。 　　此刻，他的心情说不上来得好，既温馨，又酣畅，既熨帖，又痛快。 　　心情好，便不免多喝几杯，沈攸宁酒量不错，今天却喝得稍微有些晕。 　　但他做事有度，绝不会酩酊大醉，感觉醺意渐长，及时刹了车，此刻时间也将近10点，沈攸宁结了账，先一步离开了。 　　有家室的人，果然不同。 　　他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然后又自嘲地笑了，好像还是喝得不少。 　　这个时间，唐诺应该没睡，沈攸宁怕身上的酒味熏人，站在楼道门口吹了五分钟的冷风。 　　他进屋的时候，唐诺正在厨房，沈攸宁叫了声小诺，问道：“在煮夜宵？” 　　唐诺听到他的声音，把火调小，走近沈攸宁，上下打量对方一圈，确定地说道：“你喝酒啦？” 　　“嗯，喝了一些，味道很大吗？我先去洗澡。” 　　“别，醉酒不能立刻洗澡的。”唐诺伸出三根指头，在沈攸宁眼前晃了晃，“你醉得厉害吗？这是几？” 　　他实在可爱，沈攸宁现在意志力不坚定，一把攥过他的手指，放在掌心里捏了捏，“这是一吧。” 　　唐诺愣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唉，这是喝了多少……” 　　沈攸宁看唐诺当真了，又笑，他稳步走到饮水机前，一边接水一边说：“逗你的，我很少喝醉，只是有点头晕。” 　　他语气平常，确实不像醉鬼，唐诺将信将疑，又问了一句，“我今天得到一个新玩具——” 　　“Hellokitty。”沈攸宁抢答道。 　　他倚着饮水机旁的墙壁，一手举着杯子，一手解开了衬衫的第二颗纽扣。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停留在唐诺身上，带着酒精味的迷离，咽下去，便是满腹暧昧。 　　他的眼神依旧温柔，可这一次，也饱含占有。 　　唐诺没被沈攸宁这样看过，被瞧得久了，竟觉得腿软，他手足无措地待在原地，直到厨房的提示音响起。 　　滴滴，滴滴，滴滴。 　　三声短促的滴声，暂时解救了唐诺，他转身走进厨房，背对沈攸宁道：“我煮、煮了解酒汤，你喝一点吧。” 　　说完这句话，唐诺突然觉得心虚，他也不知道这种空落落的感觉来自何处，好像生怕沈攸宁给出什么意料之外的答复，他不敢想，他不敢想。 　　沈攸宁没挪步，懒洋洋的声音从唐诺身后传来。 　　“猜到我要喝酒了？” 　　问句拖沓，音质发哑，唐诺盛汤的手一抖，小声地答了句是。 　　“谢谢。”沈攸宁走到他身后，接过对方手里的汤，“你的Hellokitty呢？给我瞧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清明了些，眼睛里全然是唐诺熟悉的模样，唐诺放松一瞬，道：“等一下，我拿给你看。” 　　唐诺进了自己的房间，沈攸宁在后面悠悠地跟着，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我能进来吗？” 　　这不合适，他现在喝了酒，贸然要进对方的私人空间，何其不妥当。 　　唐诺也怔了怔，但他犹豫的时间很短，转而说了，“好。” 　　沈攸宁不是第一次进唐诺房间，他的屋子依旧整洁，靠床的地方能闻到淡淡香味，棉被看起来始终柔软，承托着小天使的美好梦乡。 　　和他上次来唐诺屋子，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床头…… 　　床头柜上，好像多了个什么东西。 　　沈攸宁走近几步，定睛一看。 　　是他送给唐诺的画。 　　他当时只给了唐诺一张画纸，而现在床头柜立着的，是被唐诺锁进相框里的，他的爱意。 　　也许是酒精下的冲动，也许是压抑后的释放，沈攸宁忍了这么久，在看到这一幕时，突然不想忍了。 　　“放到床边了？” 　　沈攸宁目光定在那里，唐诺知道，他说的是那幅画。 　　“嗯。”唐诺点头。 　　“很喜欢？”沈攸宁又问。 　　“特别特别喜欢。”唐诺更用力地点头。 　　“我也特别特别喜欢。”沈攸宁说：“画也喜欢，人也喜欢。” 　　作者有话说： 　　剧透一下：没有立刻答应喔，可能要稍微拧巴一下，不过速度非常之快！如果想直接进入甜甜恋爱，屯两章就ok啦，下周六晚9点后再来看哈 ( ????????????)? 第43章 考虑 　　桌上的hellokitty不再晃动，钟表的秒针沉默行走，好像连呼吸都停了，时间冻在这一刻。 　　“什……么？”唐诺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攸宁，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有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沈攸宁态度鲜明，虽道一句打算，却钉死了他对唐诺的感情。 　　唐诺全然愣在原地，从小到大，纵使被表白过无数次，也没有哪一回像现在这样，让他不知所措，无从应对。 　　他甚至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有茫然，有慌乱，有饱满，也有不安。 　　以往这些都没有，以往他只会平静地说不，再报以真诚的歉意。 　　他无声地张口，却发现自己无法拒绝。 　　“我能不能……想一下，我需要时间……考虑。” 　　“当然可以。”这对沈攸宁来说，已经是很令人满意的答案了，“你慢慢想，我可以等。” 　　时间再一次静止，唐诺现在甚至不敢与沈攸宁对视，他觉得心虚，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到底是辜负了谁？ 　　“时候不早了，我回去睡了。”沈攸宁知道多待无益，适时退场道：“你也早点休息。” 　　“好的。”唐诺这才飞快扫他一眼，又迅速低头道：“你也是。” 　　沈攸宁非常绅士地帮他带上了门，而在门将关未关的那一瞬，一个声音从门缝里偷偷溜了进来。 　　“晚安，诺诺。” 　　可惜沈攸宁没有看到，门后骤然晕红的脸颊。 　　等一切重归平静，唐诺坐回床边，抱着手中的相框发呆。 　　他轻抚沈攸宁笔下的安安，又望向窗台上正在打呼的小毛团。 　　他的思绪很乱，一时捡不分明，不过有两件事倒很清楚，第一，他不愿拒绝沈攸宁，第二，他也没办法，现在答应沈攸宁。 　　他对沈攸宁全盘真心，毫无保留，唯独一件事…… 　　这件事上，他自己也在逃避，在不愿直面中得过且过，在拖延搁置中苟且偷安。 　　但这件事会影响他对沈攸宁的判断，不，不是沈攸宁，准确的说，是会影响他对两人关系的判断。 　　唐诺的心情现在很复杂，沈攸宁的邀请让他的心脏仿佛在云层飘着，而现实的问题又像一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被桎梏半空中，不上不下，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沈攸宁没有看到，门后整夜点亮的台灯。 　　天刚破晓，唐诺挂到了两周之后的号。 　　- 　　晨光熹微之时，沈攸宁也从睡梦中醒来。 　　他昨天喝了酒，但依旧清晰地记着同唐诺表明心意的每一个细节，他记着本没想那么直接，却被枕边立着的画刺中了神经；他记着唐诺并没有答应，过了很久才说可以考虑；甚至连对方的每一个表情他都尽收眼底，刻在脑中抹不去，说出口，便是唤他的乳名。 　　沈攸宁凡事都是讲节奏的人，昨天这一出确实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但说都说了，也没什么可懊悔的，就算唐诺暂时拒绝，他也不会放弃喜欢，更何况对方还没完全把话说死。 　　考虑是不出所料，答应才是意外之喜，沈攸宁平和地等一个结果，对他而言，今天也一切如常。 　　但从清晨开始，很多事情，却变得不一样。 　　临近8点的时候，沈攸宁隐约听到门锁声响。 　　这个时间点？ 　　他又仔细听了一阵，确定没有其他声音之后，小心走出房门。 　　没人。 　　醉酒后遗症，说不定是幻听，不过沈攸宁算是彻底睡不着了，索性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然而在半小时之后，他收到了唐诺的微信。 　　唐诺：攸宁哥，我今天有些事，先走了。 　　所以没有听错，清晨的门锁落下，是他离开时发出的声响，唐诺动作轻，没给沈攸宁留下其他预兆。 　　要是放在平时，沈攸宁的异样感不会这么强，他刚说了喜欢，第二天人就避着他走，要说完全没有因果关系，好像是在自欺欺人。 　　不过既然唐诺躲，他也不会死命去追，逼人只会弄巧成拙，而他相信唐诺，可以自己得出清楚的结果。 　　沈攸宁回了一个好，在对话框里删减了许久，最后还是放弃了，什么都没说。 　　这天上午，他没再收到唐诺的消息，其实原先在周末，如果甜品店里忙，唐诺也不常主动找他，但今天感觉异常不对，边缘角落，细枝末节，通通都不对。 　　他中午问唐诺要不要一起吃饭，唐诺说活多，他晚上煮了火锅，先斩后奏地给唐诺发微信，让对方回来顺便带一把茼蒿。 　　饭间，沈攸宁在唐诺的一举一动中，寻找着问题所在，最后隐约摸出，那种不对的感觉，究竟是来自于哪儿。 　　唐诺明显是在躲着自己，但与此同时，他又表现出了不该有的焦虑，像在担忧着什么，整个人的状态都十分无措。 　　无论结果如何，沈攸宁都不愿让自己的心意，令唐诺为难，他避开昨日的事不谈，可无法让关系恢复如初。 　　明明番茄牛油锅，两人却吃得索然无味。 　　晚饭后，唐诺在客厅和安安玩儿了一会儿，没过半个小时，便说想回屋休息。 　　这个情境下，两人间有些空档也是好事，沈攸宁嗯了一声，也回里屋画图了。 　　毋庸置疑，唐诺需要时间和空间，沈攸宁答应了等，就不会食言。 　　唐诺的考虑没说期限，他便不问，一直等下去也不是不行，但对方的态度不像在考虑，愈发躲闪，反而变本加厉。 　　他几乎每天都会提前走，刻意错开和沈攸宁上班的时间，如果沈攸宁不叫，他晚饭也不回来吃，要么是准备明天的单子，要么是和乐下蹊约好了。 　　回来了也不大和沈攸宁打照面，总在房间里待着，压抑的气氛实在明显，搞得安安最近都没精打采起来。 　　其实也就过了四五天的时间，如果单单是给唐诺考虑，这段时间不算太长。但在这四五天里，唐诺却要找各种借口，寻各种时机，避开沈攸宁，那么这段时间，又怎能不长。 　　沈攸宁决定与唐诺谈谈。 第44章 为什么不能和我说实话呢 　　沈攸宁决定与唐诺谈谈。 　　这几天他也在想，让唐诺为难的原因是什么？他推测得出最有可能的，是唐诺本意想拒绝，却因为受了太多他的好，不能开口。 　　如果是这样，他可以明白地告诉唐诺，你可以拒绝我，我待你如何，不是要你等价回报的。你要是不介意，我们便继续一起生活，我可以当作没喜欢过你一样，接着扮演好一个朋友的角色。你要是介意，想离开，想走，我不会拦，你在外头，有困难依旧可以找我，你想回来，我就待在原地不动。 　　但是你要说清楚，我们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让彼此难受。 　　唐诺今晚依旧待在房间，透过地板的缝隙，沈攸宁看到了屋里的光。 　　他轻扣两下房门，叫了声唐诺的名字。 　　“小诺，能出来一下吗？” 　　上次站在这里不过几天前，那时还有微醺的酒意，那时还有亲昵的呓语。 　　“我们聊聊。”沈攸宁呼出一口浑浊的空气。 　　大概过去十多秒，唐诺打开了门。 　　他的手还握在门把上没有松开，沈攸宁的余光，却落到地板上大敞四开的行李箱。 　　“为什么收拾东西？”沈攸宁喉咙一紧，语气却没什么变化。 　　“乐下蹊学长搬了新家，邀请我去他那里住几天。”唐诺低头看着脚尖，佯装如常答道。 　　太突然了，别说沈攸宁不信，这种蹩脚的借口，也就不擅撒谎的唐诺能想得出来。 　　“真的？”沈攸宁补问道。 　　或许是怕声音出卖自己，唐诺没有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沈攸宁喜欢他这么久，没被察觉的暗示，无意忽略的深情，所有单方面的付出，都让他觉得值得。此刻对方的肯定，却让他头一回感到心寒。 　　“你为什么不能和我说实话呢？”他听到自己这样问。 　　沈攸宁尽量用平淡的口吻叹出不解，但语气中的冷意被唐诺瞬间捕捉，他几乎是当即瑟缩了一下，被这样的态度吓晃了神。 　　沈攸宁没和他生过气，甚至不会用毫无感情的口气与他交流，说话都是哄着说，哪有过这样的质问。 　　“我记得我们之前谈过。”沈攸宁叹了一口气，“有什么话你都可以直接说，你不喜欢我，要拒绝我，甚至是讨厌我，都可以直接和我讲，今天你走了，让我在这里凭空猜，我会更难受。” 　　难受一词击中唐诺的痛点，他急忙抬头，有些语无伦次道：“我没有讨厌你，也不是要拒绝的意思，是我没想到……但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不开心的，我只是觉得最近我们这样……都很不自在，所以先去别处住几天，等有了……答案，我会回来告诉你的。” 　　“什么答案？你在等什么？” 　　沈攸宁问到了关键，可这一问，唐诺不能答。 　　沈攸宁看他攥着门把手的指尖都发白，却依旧闭口不言，因对方一个眼神就能起起伏伏的心啊，终究是沉了下去。 　　“没关系，可能是我的问题。”沈攸宁垂下眼眸，“可能是我不够可靠吧。” 　　这回唐诺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沈攸宁接着说道，“我最近有个外出项目在郊区，公司可以安排住宿，你不用走，我出去住就是了。” 　　“攸宁哥，别……”唐诺赶忙阻止，下意识地握住沈攸宁的手腕，却被对方很轻地挣开了。 　　沈攸宁头也不回地进了客卧，他掩了门，依稀能听到收拾东西的声响。 　　唐诺在门口踌躇徘徊，沈攸宁生他的气了。 　　可能生气都是好的，他好像，让对方伤心了。 　　换位思考一下，沈攸宁实在是太好了，他什么都不告诉对方，一声不响拉远了距离，是他让两人都不自在的，他自觉过分，对自己心生厌恶，尽管如此，沈攸宁却还让他住在家里，他真的是太好了。 　　可就是因为他这么好，才不能说。 　　就是因为他太可靠，才不能说。 　　唐诺倚着门框缓缓蹲下，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听，有些能说的话，他还是要告诉沈攸宁。真相尚且未知，但他不能，让沈攸宁因为自己难受。 　　沈攸宁在屋里收拾东西，这一个小时里，复杂的思绪逐渐理清，汹涌的情感也归于平静。 　　从唐诺刚才零散的话语中，沈攸宁大体明白了对方的态度，他现在不能做决定，是因为有外界因素在干扰他，而这个外界因素是什么，他尚且不能告诉沈攸宁。 　　因为根本不知道中间还掺杂着什么事，沈攸宁自然不能以旁观者的身份轻视唐诺的为难，他刚才也是急了，也许这段时间太过压抑，确实是和对方发火了。 　　不过正如唐诺所说，分开生活一阵子，可能对两个人都有好处，在冷静的状态下，双方才能有更遵从本心的结果。 　　收拾完东西，沈攸宁的心情也平复得差不多了，他准备和唐诺道个别再走，没成想一拉门，小朋友就在脚边蹲着。 　　“攸宁哥，你……”唐诺蹲得脚麻，站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他看沈攸宁穿戴整齐，推着拉杆箱，知道对方刚才不是和他说气话。 　　“你别走了好不好？”唐诺恳求道：“是我不对，是我太不好了，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很自私地把一切都决定了。” 　　“但是我绝对没有拒绝你，也没有拖着你的意思，只是有一件事……我现在不能……但不会等太久的，最多一个星期，有答案了，我一定会告诉你。” 　　“攸宁哥，你别走了，我也不走，今天是我的错，我们都不要走了。” 　　沈攸宁当即就心软了，想着要不算了，这时候硬是离开，唐诺估计会胡思乱想，但是留下，真的会让他们一如从前吗？更何况他要的并不是一如从前，他要情投意合，他要之死靡它。 　　“我刚才也不应该那样。”沈攸宁放缓语气道：“我也有错。” 　　“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能理解你的决定，具体的东西我们以后再谈，但我最近是真的有项目，出去住可能方便些。” 　　沈攸宁一狠心，道：“同事马上就过来接我了。” 　　唐诺的眼睛瞬间耷拉下来，蔫巴巴说了一句，好。 　　沈攸宁没办法，只得再给他补一剂定心丸。 　　“别忘了，我一直在等你的答案。” 第45章 嘿嘿… 　　沈攸宁有外出项目不假，项目地在郊区也不假，但实际的调研时间只有不到一天，他当天往返，住进了江翊的房子。 　　江翊家房产多，他找了处离R.A最近的，简单打扫，方便给好兄弟落脚。 　　“你现在这个情况……算是离家出走吗？” 　　江翊陪沈攸宁打了两把游戏，实在没忍住心里的疑问，他兄弟又帅又富又牛逼，顺风顺水顺财神，怎么就偏偏栽在了丘比特头上。 　　“不算吧。”沈攸宁瞧着状态比江翊还好，平静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他的得留给小诺自己考虑，剩下的事，不是我能决定的了的。” 　　在江翊的概念里，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拒绝，在这儿拖着算怎么回事？但沈攸宁又三番五次强调，唐诺不会有意耗着自己，他绝不会是那种人，但具体原因究竟是为何，只能等待时间给出答案了。 　　“等着吧。”屏幕里的游戏人物双双倒下。沈攸宁朝江翊叹了口气，“又输了。” 　　两人心思都不在游戏上，不输才怪，江翊能把心情都写在脸上，但沈攸宁不能，他每天按部就班的上下班，解决一个又一个项目难点，他依旧能干专业，依旧踏实可靠，他就像一个背面漏水的瓷杯，几道裂缝交错，却被胶带黏住了伤口。 　　沈攸宁的裂缝不易察觉，但唐诺的破碎却显而易见。这几天他无论做什么都不能专心，记混蛋糕、打碎盘子、算错金额……他像是弄丢了一块自己，用不完整的身体，重复着机械的生活。 　　再也没有人会主动给他发微信，手机屏幕几乎从来没有亮起，他那些毫无营养的心情，无法分享给从不会厌烦的人听。 　　再也没有人问他想吃什么，就算他顿顿吃泡面，也没有人皱眉说这是垃圾食品，就算他做一桌子大餐，也没有人会为他多吃一碗饭。 　　再也没有人会在工作时间来店里找他，他站在吧台里，看门口经过的每一个身影，也会因为顾客谈论的名字，忽的晃了神。 　　“李回真的被辞退啦？董事会不是还有他家亲戚吗？竟然没保他？” 　　“不太清楚，但是辞退是肯定的，听说是工程部的沈经理硬刚下来的，董事会诶，也不晓得人家是怎么刚的？” 　　这些都是唐诺，尚未听说的故事，还有多少他不曾知道的，现在也来不及听沈攸宁亲自讲了。 　　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酸，唐诺急忙躲进储物间，生怕自己不小心哭出来。 　　他最近总是想哭，他明明没有失去对方，只是暂时的分开，已经让他体会到了别离的难捱， 　　实在思念，他便站在沈攸宁的卧室门口，看他桌上叠放的笔记本，看角落还没拆的快递，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带走那件衬衫，他这几天穿了吗？穿的时候，会想起自己吗？ 　　唐诺又想哭了，他盯着沈攸宁的对话框看了好久，强忍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窗外的日落炫丽惊艳，他最近却没有机会看到了。因为每天的这个时候，沈攸宁都会接他一起下班，他们谈天说地，家在前方，余辉在身后。 　　想念如潮，唐诺拍下一段安安吃饭的视频，发给了沈攸宁。 　　唐诺：安安已经可以吃猫粮了，它最近长胖了好多。 　　沈攸宁飞快地回了一个表情包。 　　沈攸宁：已经是大猫猫了。 　　简单七个字，让唐诺积攒已久的情绪倾泻而出，倏地湿了眼眶。 　　即便是现在这样，沈攸宁待他依旧如常，唐诺终于意识到，就算他最终无法答应沈攸宁，就算他不得不与对方形同陌路，但只要他与沈攸宁再次相遇，沈攸宁就会永远对他好。 　　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何其依赖对方，何其需要对方，甚至比对方本人更不想拒绝对方。这从来就不是一场单恋，爱意老早埋下了种子。 　　这几天的敏感、忐忑、顾虑、哀思在收到沈攸宁的微信后，缓慢消失殆尽了。沈攸宁堵上了他的缺口，他也不再纠结于其他结果，因为最重要的，理应是沈攸宁本身。 　　唐诺在第二天早上，给沈攸宁发了微信，他问对方什么时候结束外出，他想清楚了，想和沈攸宁聊聊。 　　这条微信一直到下午，都没有得到回复。 　　太忙了吗？可是太忙，应该也会告诉自己的。 　　这不是沈攸宁的作风，唐诺略感不安，又发了一条：在忙吗？你还好吧？ 　　最近倒春寒，气温低，今天天气更是极差，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因为没什么客人，唐诺便专心等待沈攸宁的消息。 　　可惜又过了一个小时，依旧石沉大海。 　　他着急，坐立不安地在吧台前频频踱步，就在这时，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 　　冉宇桐把雨伞立在门前，一边用纸巾拭着袖口的雨水，一边小声嘟囔道：“怎么这个时候下雨啊？最讨厌下雨了……” 　　唐诺看到熟人来了，向他投来一道欲言又止的目光，冉宇桐先和唐诺打了声招呼，没来由地问了一句：“李回今天没有来吧？” 　　“……没、没有。”唐诺被问得有些懵，不知道对方什么用意。 　　冉宇桐注意到唐诺疑惑的眼神，解释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李回被公司开除了。” 　　唐诺其实知道，他点了点头，给冉宇桐多拿了一沓纸巾。 　　冉宇桐道了谢，接着说：“他现在也没地方去，我们担心他破罐破摔来找你麻烦，所以他们派我过来看看。” 　　他们？唐诺听到了重点，小心问道：“是攸宁哥吗？” 　　“是呀，不然还能是谁？”冉宇桐眼含笑意，“前几天他都自己盯着，今天输液去了，这不就派我来了。” 　　听到输液二字，唐诺全然忽略了其他内容，声音焦灼地问：“输液？攸宁哥怎么了？” 　　“你不知道啊？”冉宇桐更纳闷，思索道：“急性肠胃炎，但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给攸宁哥打个电话。”唐诺自顾自道。 　　“他没带手机。”冉宇桐说：“他们部门昨天整夜加班来着，攸宁哥是凌晨被送进医院的，手机放在办公室里没拿。” 　　唐诺急得冒汗，冉宇桐也琢磨过来了问题的不对，这是闹矛盾了吧？要不他攸宁哥前几天为什么不下楼，整天杵在漏风的窗户旁边盯个什么劲呢。 　　“你先别着急哈，刚才是大陈哥给我打的电话，我问问他攸宁哥在哪个医院。”冉宇桐安抚道。 　　“M院对吧？好的好的，朋友在呢对吧？好的好的，没什么事儿了对吧？好的好的，还在输液是吧？好的好的，怎么突然急性肠胃炎的？在窗户边坐了太久，受凉吹的……”冉宇桐无语，看了眼唐诺的表情，电话里陈俊豪的吐槽震耳欲聋。 　　“攸宁轴起来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担心人家就直接下楼看不行吗？非得坐在那破窗户旁边，自己那胃几斤几两心里没个数。” 　　所以根本就没有外出项目，根本就没有郊区酒店，他不知道沈攸宁每天住在哪里，沈攸宁却用近乎透明的方式，保护着他的安全。 　　他从来没有是一个人过，沈攸宁的目光，始终将他包裹。 　　门外大雨滂沱，唐诺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安静。 　　“可以麻烦你帮我取一下他的手机吗？”唐诺轻声道：“我想给他送去医院。” 　　“当然可以，但现在的雨是不是太大了点儿？”冉宇彤善意提醒，“不太安全吧。” 　　“我等雨小一些再走。”唐诺恳求地看向冉宇桐。 　　然而他说谎了，他并没有等雨势减缓，因为地图上的红色拥堵，他甚至都没有打车，他撑着一把旧伞，往地铁站走去。 　　沈攸宁背靠床头闭目养神，不久前刚送走陈俊豪，现在没了外人，江翊开始在他耳边絮叨。 　　“每次都是这样，谈个恋爱这一通折腾，有话直说不就得了，真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沈攸宁知道他关心则乱，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嗯，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最近饮食也不规律吧，是不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再一受凉，再一熬夜，你不胃疼谁胃疼。” 　　沈攸宁是凌晨进的急诊，当时胃痉挛，疼得连话都说不出，后来捂着热水袋打着点滴过了一上午，现在才将将消停。 　　“你说别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你怎么就总是栽跟头呢？”江翊恨铁不成钢道：“你都这样了，不叫你家那位过来心疼心疼，一个人搁这儿落寞受罪呢。” 　　“不能说。”沈攸宁伸手跟江翊要热水，“小诺最近在心烦别的事儿，我就别再给人竟添幺蛾子了。” 　　“你也知道这是幺蛾子。”江翊无奈笑了一声，“不过有一点我挺奇怪的，人家那样对你，你怎么还这么死心塌地啊？” 　　“因为我喜欢他。”沈攸宁咽下一口水道：“因为我好喜欢他。” 　　普通病房来人嘈杂，病床间都是用简易的帘子隔着，因此，沈攸宁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门口站着的唐诺。 　　直到江翊给他使眼色，异常激动地握疼了他的手腕，沈攸宁才看到，意想不到的来客。 　　唐诺浑身都被雨水浸透，头发湿哒哒的还在滴水，指尖微红，很急促地喘息着。 　　“怎么淋成这样？”沈攸宁像是忘了自己手上还挂着吊瓶，条件反射地向唐诺迎去。 　　江翊和他说了声小心，又把人按回原位。 　　“先拿这个擦擦吧。”都恩雨拿来自己的毛巾，解释道：“我们俩在快递驿站遇到的，唐诺迷路了，说是来找你，我就把他接上来了。” 　　他怎么知道的？就这么跑来了？外面的雨这样大，他被淋了多久？明明自己不太认路，怎就找到M院来了？要是没碰到都恩雨，还得再走多少冤枉路？ 　　沈攸宁看唐诺这副模样，实在心疼得不行，让他赶快先到自己身边，柔声地询问：“怎么过来了？” 　　“我来给你送东西。”唐诺声音很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裹了好几层的塑料袋，里面躺着的，是沈攸宁的手机，温暖，又干燥。 　　“我给你发了信息，你要不要现在看看？”唐诺把手机递给沈攸宁。 　　沈攸宁微微皱眉，询问护士有没有吹风机，等江翊拿来可以换洗的衣服，又让唐诺先去换上，看到对方瑟缩的指尖，腹中的暖水袋也让他先抱着。 　　“我一会儿再看，你这样是要感冒的。” 　　他还是用那种教育小孩子的口吻，明明语句严厉，但是听来却全是宠溺的关怀。 　　在此前的无数瞬间，唐诺听过更多难忘的零碎细节，见缝插针的称赞，处心积虑的试探，真挚动人的剖白，它们像是细小的闪光亮片，在这一刻凝聚成了巨大的光圈。 　　光圈里映照着不同的自己，快乐的、郁结的、懵懂的、烂漫的，包括那些不近人情的胡闹，不愿回想的狼狈，还有现在，自己湿淋淋的像个落汤鸡，可无论什么模样，却都可以得到沈攸宁的爱，没有原则的，无尽的爱。 　　“你先看一下吧。”唐诺坚持道：“你看完了，我就去换衣服。” 　　沈攸宁打开手机，迅速扫了一眼。 　　上午9:23 　　唐诺：攸宁哥，项目结束了吗？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呀？ 　　上午11:09 　　唐诺：我想清楚了，要是你有时间的话，我想和你聊聊。 　　下午2:15 　　唐诺：在忙吗？你还好吧？ 　　沈攸宁明白了大概，刚准备抬头给唐诺答复，微信却突然响起了提示音。 　　现在 　　唐诺：对不起。 　　唐诺：哥哥，我也好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嘿嘿…要谈恋爱了…嘿嘿…要谈恋爱了…嘿嘿… 　　想要1颗海星星?*??(ˊ?ˋ*)??*? 第46章 至少两天吧 　　如果有一天，唐诺能和自己说句喜欢，那会是怎样的光景？会有多少激动人心，会有多少心花怒放，亦或是多少欣喜若狂。 　　沈攸宁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当下的场景，却没想过来得这样猝不及防，他甚至无从雀跃，因为唐诺在哭。 　　其实也不算哭，因为那两滴泪，落得实在太快了，快到沈攸宁误以为是他发丝凝聚的水珠，但倘若只是下雨，又怎会让人眼红。 　　唐诺是不想哭的，在沈攸宁面前哭，会让对方不解，会让对方心急，况且做得不好的人是自己，哪有道歉还哭鼻子的道理。 　　但在看到沈攸宁的一瞬间，他便绷不住了，就像那天终于收到对方的微信一样，那些堆积如山的想念，总算找到了最终的归属。 　　“怎么了？”沈攸宁没见过唐诺掉眼泪，心咯噔一下，好似都不会跳了，“别吓我，怎么了？” 　　沈攸宁一手摩挲唐诺的脸颊，一手轻拍在他后背，他像一片沉静的大海，让唐诺看到可以宣泄的出口。 　　“我没事。”唐诺强行平复心情，抽噎道：“你在真是太好了。” 　　不知唐诺讲这句话来源于何，也不知毫无预兆为何坦露心声，沈攸宁有太多话想问，但唐诺还在湿着身子发抖，他便无暇顾及其它。 　　护士拿来吹风机，江翊把沈攸宁要的衣服递给唐诺，沈攸宁让唐诺先收拾暖和，细碎的事情一会儿再说。 　　沈攸宁的衣服，唐诺穿着要大很多，他坐在床边安静地挽着袖口裤腿，都恩雨来给沈攸宁重新扎好刚才走的针。 　　这一副安然平静的景象，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没有不久前落下的眼泪，没有微信里的那句喜欢，没有在更早之前，唐诺冒冒失失地跑进来，在病房门口，听到沈攸宁说爱。 　　但这一切，偏偏又太过深刻，周围的人刚散得差不多，唐诺便控制不住，和沈攸宁眼神相碰，这回不仅眼睛红，耳朵也红了。 　　沈攸宁不先讲话，也不询问，只是很温柔地看他，好似就算他不说，沈攸宁也不会逼问，不过是不了了之罢了，根本比不上两人能够独处的时光。 　　但唐诺明白，沈攸宁的温柔绝不是让他滥用的借口，他斟酌语言，缓慢开口：“哥哥，你听说过Alport综合征吗？” 　　沈攸宁被这声哥哥叫得心口一烫，没太听清唐诺后面说的是什么。 　　“不太清楚，是一种什么病吗？” 　　“是遗传性肾炎。”唐诺沉默一会儿，接着道：“我之前是不是说过，我妈妈身体不好，她就是有这个病。” 　　沈攸宁听到遗传，也顿了顿，小心问道：“所以你也有吗？” 　　“不是。”唐诺摇头，紧接着又改口道：“其实是不知道，我并没有查过。” 　　“嗯，那有空我带你去查一下，如果有的话，我们赶快去治。” 　　“治不好的。”唐诺突然低头，声音变得落寞，“这个病是不可逆的，只能尽量让它不再恶化。” 　　“这样。”沈攸宁依旧维持着原先的语气，朝唐诺伸手，示意他坐过来些，“讲实话，我对遗传性肾炎确实没有什么了解，不过你可以多和我说说，我也可以去和我的医生朋友们打听打听，即便是不可逆的，我们也争取努力一下。” 　　唐诺呆愣了几秒，全然没想到沈攸宁会这样答，他没问病症的恶果，没问原先为什么不去查，他一口一个我们，让唐诺的未来，始终有他。 　　沈攸宁越是这样，唐诺越不能瞒他，他有资格知道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他最应该知道，也最值得知道。 　　“虽然没有去查过，但我……很大概率有，因为从去年夏天开始，我偶尔会有一些症状。” 　　“这个病到后期，可能会听不见，眼睛也会不好，最严重的，可能会发展成尿毒症。” 　　唐诺越说，沈攸宁的心揪得越紧，他现在竟也会责怪老天，怎忍得把诸多痛苦，加持在这样一个善良的孩子身上。 　　“听不见了，我们就一起学手语；眼睛不好，以后去哪儿我都牵着你；就算是尿毒症，我也能伺候你后半辈子，诺诺别怕，我不会因为这些灾害病痛而不要你的。” 　　“我不怕你不要我。”唐诺把指头轻覆在沈攸宁因走针而淤青的手背，“我怕你要我。” 　　沈攸宁的锦绣前程本应光明万里，不该因为自己，囿于困境折磨。如果是荆棘遍布，险象丛生的未来，唐诺不想让沈攸宁，跟着自己一起受苦。 　　“所以你原先不答应我，瞒着不和我说，是因为这个。” 　　沈攸宁顿悟唐诺的心思，反手攥紧对方的手指，好像生怕人跑了似的，“那如果结果出来了呢？万一是不好的结果，你是不是打算根本不告诉我，悄无声息就离开了。” 　　“我有这样想过，但只想了一小下，就不这么想了。”唐诺望向沈攸宁眼底，两人目光都清澈，彼此互通真情。 　　“明明不想你被我拖累，明明知道你可能会被困住，但我还是……” 　　“因为我太不想离开你了。”唐诺说。 　　还会有人笑着听他讲那些无聊闲话吗？还会有人开车带他四处兜风探店吗？吃一碗爆辣的炒米粉都能被夸，每一杯咖啡都能得到不同的评价，还有他们一起养的猫，总得一同亲眼看着它长大成年吧。 　　唐诺说不出这些，光是想想，鼻子就又酸了。 　　他轻咬下唇，沈攸宁向他张开手臂。 　　“快让我抱抱。”沈攸宁怜爱说道。 　　最近他们的肢体接触都很少，更别提亲密拥抱，唐诺窝在沈攸宁怀里，重新埋头在他颈间，偷偷嗅着那阵温暖又熟悉的味道。 　　“幸好你最后还是和我说了，这种事，要是你瞒我，我会真的和你生气。”沈攸宁从发顶抚到腰间，像一片巨大的柔软羽毛，轻扫唐诺的后背。 　　“会有多生气呢。”唐诺的声音不大清晰，含糊问道，“会比那天还要生气吗？” 　　“当然了。”沈攸宁吓唬他， 奇 书 网 w w w . qi su w a n g . c o m 佯装气恼：“到时候就真的不理你了。” 　　“会永远不理我吗？” 　　“至少两天吧。” 　　这句话答完，两人都笑了，唐诺笑得肩膀微颤，笑完之后，却把沈攸宁搂得更紧了。 　　他对情感的表达很直白，用力拥抱就是其中一种。 　　“诺诺。”沈攸宁冷不防道：“你是不是约了最近的检查？” 　　“嗯？”唐诺胳膊还架在沈攸宁脖子上，偏着头侧过脸看他，“你怎么知道？” 　　“猜的。”沈攸宁说：“我走之前，你说这周会给我结果，所以我猜，应该就是最近了。” 　　唐诺点了点头，又把脸蛋埋进了沈攸宁怀里。 　　“有点紧张吧。”沈攸宁未卜先知道：“宝贝放轻松，我会陪你去的。” 　　一句宝贝，唐诺当即便放松了很多，不仅积压已久的阴霾通通散去，连身体都被阳光烘烤得发麻。 　　“你怎么又知道啦？”唐诺说：“你又猜到我在想什么了？” 　　“嗯，我还知道，诺诺现在心情很好，是不是在想，有人陪的感觉真不错啊。” 　　“不全对……”唐诺终于舍得离开沈攸宁的臂弯，郑重其事纠正道：“应该是，有男朋友的感觉真不错。” 　　作者有话说： 　　沈攸宁：double kill(っ ? -?) 　　（剧透：诺诺不会有事滴(? ? ? ? )??） 第47章 奶油大福 　　直抒情意，也是唐诺表达的方式之一。 　　沈攸宁原先就略有感觉，唐诺本质上是一个很直接的孩子，只不过他这种直接仅对亲近的人开放，所以他要么不说，要说就是毫不拐弯儿地说。 　　刚才一口一个哥哥，现在又盖章认定他是男朋友，意外之喜此起彼伏，沈攸宁一时竟有些扛不住。 　　一瓶点滴见底，都恩雨过来给他拔针。 　　江翊跟在自己老婆后面，屁颠儿屁颠儿地过来视察工作，诶？怎么半个小时不到，这头都拉上小手了？ 　　江翊啧了一声，“你今晚想住院观察一下吗？还是回家歇着？” 　　都恩雨拔完针也该下班了，江翊开车，正好能把沈攸宁捎回去。 　　“回家吧，医院里睡不好。” 　　这会儿唐诺在身边，沈攸宁怎么可能在医院住一晚，他留在这儿，唐诺铁定不会回去，他倒是躺着，唐诺岂不是还得陪床。 　　“可以吗？会不会半夜又不舒服？”唐诺忧心忡忡地看向沈攸宁，不太情愿答应。 　　“问题不大的。”都恩雨开口道：“其实最厉害的那个劲儿已经过去了，回去以后按时吃药，注意饮食就可以了。” 　　“我也觉得问题不大。”沈攸宁压低嗓音，和唐诺说着悄悄话，“况且，我这么长时间没回家，安安会不会很想我。” 　　安安想不想不清楚，唐诺可是想得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他意识到自己被点破了心思，没好意思说话，低头用手指卷起沈攸宁的被角。 　　江翊这头已经在帮沈攸宁收拾东西了，顺嘴和都恩雨说了一句，“宝贝，抽空和唐诺加个微信，然后拉进咱们群里。” 　　江翊的劳斯莱斯上，唐诺的微信对话框里，出现两行灰色小字。 　　“都恩雨”邀请你加入了群聊，群聊参与人还有：哥哥、江翊 　　“都恩雨”修改群名为“[表情][表情]” 　　都恩雨修改的群聊名称，是两对手牵手的小男孩，唐诺好喜欢这两个小表情，靠在沈攸宁身侧，指着手机屏幕问他，“你们原来的群名是什么呀？” 　　沈攸宁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唐诺，他们这个群说话冒泡的次数不多，稍微翻一翻，聊天记录就到顶了。 　　原先的群名和现在差不多，也有一对双人小男孩儿，只不过另一个…… 　　唐诺看着屏幕上，愕然出现的一只狗头，噗嗤乐出了声。 　　他对上沈攸宁无奈的眼神，又甜甜地眨眼，江翊和都恩雨在场，唐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又往沈攸宁那头挤了挤，完全贴上对方的半侧身子。 　　沈攸宁知道，这有安慰自己的意思，不过在他看来，倒更像是甜蜜攻击，上一轮还没结束，下一轮便紧跟着来了。 　　手边一阵温暖，沈攸宁下意识低头，一只小手从他掌下穿过，手心向上，与自己十指紧扣。 　　体温交换心意，相爱无需多言。 　　到家时，安安正趴在阳台上看雨，听到有人回来，很警觉地立起尾巴。 　　待发现来人是沈攸宁和唐诺，这只白色小猫灵巧地一跃而下，蹦到沈攸宁跟前，发出呼噜噜的示好声。 　　“想我了吗？”沈攸宁蹲下挠挠安安的下巴，又抓了抓猫咪的肚皮，“是胖了一点，背着我偷偷长肉了？” 　　安安细声奶叫，舔舔沈攸宁的手指，然后绕着圈地寻找唐诺。 　　唐诺进屋以后就没闲着，刚洗干净手就一头扎进了厨房，沈攸宁见他站在水池边淘米，赶忙唤人回来。 　　“诺诺，先去洗个热水澡，刚才淋得那么透，当心感冒。” 　　“好哦，我马上就去。”唐诺嘴上应着沈攸宁，手边的动作却不见停，他麻利地洗好米，接好水，打开电炖锅的开关。 　　他路过沈攸宁，一把抱住对方，在人家胸膛里蹭了蹭脸蛋，沈攸宁没来得及捞住人，他便轻盈地溜走了。 　　沈攸宁没抱够，唐诺却已经锁上了卫生间的门，他无奈又宠溺地摇头，走进厨房，发现电炖锅里煮着小米粥。 　　原来刚才是在张罗这个。 　　粥的主人，明摆着是他自己，沈攸宁打开冰箱，试图提前帮忙打个下手，却听到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 　　唐诺仿佛知道他想做什么似的，隔着一扇门喊道：“哥哥？你还在厨房干什么？怎么还不回去躺着？” 　　沈攸宁只得走回卧室，路过卫生间时停了几秒，眼含笑意道：“这就躺。” 　　大概又一刻钟，浴室的门落锁，香喷喷的小猫咪洗干净，出来了。 　　他周身带着湿润的潮气，因为升高的体温，沐浴液的香气让人更难以忽略，头顶的碎发乱糟糟，可能是因为心急，顾不上梳好。 　　唐诺先到卧室看了一眼，见沈攸宁确实老老实实地躺着，挺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唐诺陪他一起喝粥，另外还烤了些馒头片就着，一半撒了少许椒盐，另一半抹了很多蜂蜜。 　　吃完东西，沈攸宁站着消了会儿食，没多久，便又被唐诺按回被窝了。 　　“明天一定要去公司吗？”唐诺搬了个小矮凳，待沈攸宁躺好后，紧靠对方床边而坐，“还没完全好呢，是不是应该再多休息几天呀？” 　　“明天有位客户要来，我就去上午半天，和人家打个照面。”沈攸宁不甚在意道：“然后我就继续歇着，等下周一再上班。” 　　唐诺小声说好，一手撑着脸蛋，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攸宁瞧。 　　他原先也打心眼里觉得沈攸宁好看，身高腿长，笑容耀眼，标志性的单眼皮让他看起来好像刚从热播韩剧片场收工的男一号，略微下垂的眼角未言先笑，无限倍次放大了原有的温柔。 　　但在之前，这种好看是令唐诺欣赏的，羡慕的，还有些崇拜的。不同于现在，心中饱涨骄傲与幸福，这种好看的独有的，唯一的，是属于他的。 　　想到这里，唐诺耳廓发热，沈攸宁也觉察到他的异样，覆上唐诺的手背，轻托他柔软的脸蛋。 　　“这么烫？”沈攸宁顺势捏了捏，吹弹可破的皮肤就像奶油大福，轻轻一挤便渗出甜蜜的内陷，他现在无需顾及那些分寸种种，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 　　唐诺抽出自己的手，用脸颊蹭着沈攸宁的掌心，一边蹭，还一边偷偷瞟他，羞赧道：“我也不想的呀，可是你好帅啊。” 　　作者有话说： 　　沈攸宁：(?°??°?)把我鲨了给大家助助兴 第48章 上来躺会儿 　　沈攸宁这二十七八年以来，平均三天就能收到一次“你好帅”的称赞，但还从未有哪次像现在这样，令他如此激情澎湃血脉喷张，十分感谢爸妈给自己生了这张帅脸。 　　两道目光牢牢钉在身上，唐诺时而偏头，时而忽闪那对水灵的双眼，沈攸宁哪里经得住，失笑认输道，“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沈攸宁少见无言以对，唐诺笑得清脆如银铃，乐够了继续肆无忌惮地瞧着对方。 　　这时天色已暗，虽然不到睡觉的点儿，但沈攸宁昨夜折腾了一宿没怎么睡，眉目透出少许疲惫。 　　“你睡觉吧。”唐诺双臂交叠放在床沿，脑袋一歪枕了上去，“大夫叮嘱过，你要多休息。” 　　“那你呢？”沈攸宁问。 　　“我看看你。” 　　光看怎么能够，沈攸宁从嗓子眼里呼出一口热气，低声道：“要不……我给你均半个被窝？” 　　唐诺肉眼可见地僵了一瞬，从沈攸宁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逐渐泛粉的耳尖。 　　“不……不好吧。”唐诺嗫嚅着。 　　“这有什么不好的。”沈攸宁继续试探：“我们不一起过夜，你就上来躺会儿，到点了你回房间睡，还不行吗？” 　　仔细想想，对方说的确实是这么回事，唐诺耳根子软，又听话，根本经不住沈攸宁蛊惑。 　　“倒是也行……”看着沈攸宁给自己腾出来一半床位，唐诺舔舔下唇，像在给自己打气，“我们不一起过夜，我就上来躺会儿……” 　　他慢吞吞地从床脚爬上来，溜边躺得笔直，拽过沈攸宁被子的一个小角，盖在自己的肚皮上。 　　“我就上来躺会儿。”唐诺再次重申道。 　　实在是太可爱了，沈攸宁一颗老心化成了焦糖，温暖甜蜜，缓缓淌进胃里。 　　“盖那么一点，会不会冷？”沈攸宁得寸进尺，单手敞开棉被，“要不要靠过来？” 　　对唐诺来说，沈攸宁的怀抱何其有吸引力，更何况将近一周的肢体零接触，让他的思念如小火慢煮的沸汤，暗自咕嘟起泡泡。 　　唐诺不再忸怩，因为他太想沈攸宁了。 　　漂亮宝贝双手半握放在心口，直接靠上沈攸宁的胸膛，沈攸宁顿时感觉怀中一暖，柔乎乎的身体又蹭了几下，调整着舒服的姿势。 　　“好久没有贴贴了。”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唐诺软吞吞道。 　　这下不仅怀里热，脑袋也热，继而连带着四肢都不太老实。沈攸宁右臂揽过唐诺后背，把人使劲往胸前一搂，不该有的间隙严丝合缝，手掌顺着脊柱滑到腰间。 　　“宝贝，这才是贴贴。” 　　唐诺呼吸一滞。 　　他让玩笑都缱绻缠绵。 　　之前被沈攸宁抱着，再焦躁的情绪也能瞬间安宁，可唐诺刚才明明很平静，现下后腰那块儿却跟着火了似的，被生生烫了一个窟窿。 　　半握的拳也攥不住了，软趴趴地耷拉在沈攸宁胸间，唐诺觉得不得劲，把手移到对方的肩膀，还是怪怪的，接着又挪了回来，五次三番，颇像爱不释手地抚摸人家的胸膛。 　　好不容易消停了，他也不敢看沈攸宁，埋在对方怀里当起缩头乌龟，就算不看，他也知道沈攸宁一直在盯着自己，万一对视再脸红心跳，那多没有面子…… 　　唐诺睫毛颤动不停，心事都在脸上。 　　沈攸宁不戳穿他，用下额蹭他柔软的发，纤长的睫毛抖得更厉害了，像花瓣上摇摇欲坠的露珠，等一股微风将它抚落。 　　沈攸宁低头，朝他轻吹一口气。 　　唐诺倏然僵住，条件反射抬眼，映入眼帘的，是沈攸宁的柔情与爱。 　　那股风来了。 　　原来是有预谋的，原来那些惦念、关怀、亲近知心、无微不至、都是有原因的，如果他先前足够敏锐，应该有无数机会能够察觉到，那些藏不住的感情。 　　“哥哥。”唐诺红着脸发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从一见面开始。”沈攸宁坦言，“我给你画画，就是想要到你的联系方式。” 　　又为爱意长久所惊叹，又为落他套路所赩然，唐诺小声哼唧，“你好会啊……” 　　沈攸宁空耳听成“你好坏”，他没想辩解，反而释然笑道：“能不找借口就抱到你，被说坏也值了。” 　　作者有话说： 　　沈攸宁：这张床，没有来了还能走的道理 ( ????????????)? 第49章 心率失速日常 　　本来说好只是“上来躺躺”，结果第二天唐诺还是醒在了沈攸宁的床上。 　　床的另一头已经空了，沈攸宁今天上午要去见甲方，估计现在已经到公司里敲键盘了。 　　唐诺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翻身抱住一旁的棉被。 　　啊，好香，都是哥哥的味道。 　　唐诺干脆躺到了沈攸宁的枕头上，像贪婪的小猫，嗅着空气里残留的气息，松散四肢百骸，感受沈攸宁未散的体温。 　　我有男朋友了，我还在他床上睡觉了。 　　这个认知让唐诺在兴奋之余，还夹杂着那么一丁点不好意思，他嘿嘿笑了两声，又迅速躲进了棉被里。 　　唐诺喜欢赖床，但沈攸宁不在家，他一个人也怪无聊的，安安跳到床上催着要吃饭，唐诺抓了把它的屁股，起身下床喂猫。 　　咦，这是什么？ 　　他揉揉眼睛，穿好拖鞋，拾起落地灯旁边的小卡片。 　　“宝贝，我先去公司了，醒来别忘了给我发微信。 　　早饭在焖锅里，热了再吃。 　　冰箱里有托同事从比利时带的巧克力，你尝尝怎么样。 　　安安已经喂过了，小心它找你骗吃骗喝。 　　爱你，一会儿见。” 　　唐诺把卡片捂在胸口，让温柔的字体沾上自己铿劲的心跳。 　　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好看的纸片，背景是谈蓝色的海洋，半个太阳若隐若现藏在海平线，等被唐诺看到的瞬间，正好跃升出海面。 　　他把卡片收好，要不再买一个相框，放在床头柜的画像旁？ 　　正这样想着，卡片一翻，背面竟然还有一行字。 　　“你睡着的样子好可爱，这回我忍住了，下回一定要偷偷亲你。” 　　唐诺感觉自己是飘进了厨房，热早饭的时候都忍不住抿着唇笑，他给沈攸宁发微信前，特地去搜罗了好几套表情包。 　　唐诺：我醒了。 　　“唐诺”撤回了一条消息 　　唐诺：我已经醒啦！ 　　唐诺：「小太阳.JPG」 　　唐诺：安安早上和我要鱼干吃，一副没有被喂过的模样，它果然想骗吃骗喝。 　　唐诺：我一会儿准备去店里，中午你来找我哦。 　　唐诺：我正在热早餐。 　　唐诺：「干饭猫咪.GIF」 　　唐诺倾肠倒肚，把想到的话一句不落发给沈攸宁，沈攸宁这头手机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他本以为是工作群的消息，发现是唐诺后，喜悦之情顿时浮上那张帅脸，连甲方都没忍住，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沈攸宁：好，我去店里找你。 　　沈攸宁：巧克力尝了没？ 　　啊，差点忘了巧克力。 　　唐诺打开冰箱，眼睛却还停在手机屏幕上，哥哥不吃甜食，巧克力一定是特地给我带的，是什么时候给我带的呢？不会是前几天我们闹别扭的时候吧。 　　还真有可能就是那时候，不然哥哥一定会提前问我要吃什么口味的，呜呜呜呜呜我惹哥哥生气，哥哥还记着我爱吃巧克力。 　　唐诺把手伸进冰箱里摸索，最先找到的，意外并非巧克力，而是一大片柔软的，蓬松的花瓣。 　　洁白的风信子花束被藏进冰箱，而本应是主角的巧克力却在花束下方垫着，唐诺手上不稳，更加小心拖住根茎，蝴蝶结下的伴手卡，轻轻一抖，便掉了出来。 　　“以后每天一束 　　早上好，小甜心。” 　　他是诺诺，是宝贝，还是小甜心，他有热早餐，有巧克力，还有风信子，他店里的花多，自己都有些记不清，那天坐地铁时抱的是哪一束，但沈攸宁有心到连颜色品种都能分毫不差，他还原初遇，承诺未来。 　　手机上许久都没有动静，沈攸宁猜到，他的小甜心，应该已经发现了惊喜。 　　会开心吗？能感觉到被爱吗？一会儿见面的时候，是会朝自己笑呢，还是会红着脸躲起来呢？ 　　心上人可能出现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在他的脑海里循环播放，可爱的，娇嗔的，甜美的，爱不够的。 　　大概过了五分钟，唐诺的回复姗姗来迟。 　　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发了一小段语音，因为在开会不方便听，转文字又失败，沈攸宁借口上厕所，跑到卫生间，偷偷按下播放。 　　即便他知道，唐诺很可能是误触，可即便是杂音噪声，那也是唐诺发来的啊。 　　前两秒确实没有声音，应该是发错了。 　　正当沈攸宁准备放下手机，却听到耳朵里传来一声…… 　　他像失了魂，手忙脚乱重新点了一次播放。 　　“mua” 　　唐诺亲了他一下。 　　沈攸宁彻底找不着北了，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平地上险些栽一个跟头。 　　好在刚才他的部分都和甲方沟通完毕，现在换陈俊豪滔滔不绝，他只需要坐在原地镇场子。 　　“Eddie好像对咖啡很有研究。”客户眯起那副灰蓝色的眼睛，隔空点了点陈俊豪面前的马克杯，“你的咖啡，闻起来很不错。”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陈俊豪听懂了，笑着回道：“这是我们公司楼下的手冲，也是这一带选豆最讲究的咖啡店，您要是感兴趣，我们一同去坐坐？” 　　陈俊豪的话是对客户说的，眼神却有意无意，停在沈攸宁身上。 　　等客户应了之以后，沈攸宁没立刻起身，先打开手机前置，对着镜头抓了几把头发。 　　“哇，哥，下楼都要这么帅吗？”赵强装好笔记本电脑，在一旁纳闷道。 　　“得看下的是什么楼。”沈攸宁继续抓碎刘海，与生俱来的帅气浑然天成。 　　“如果下的是‘何处相思明月楼’，那当然要帅点儿。” 第50章 愿意愿意愿意！ 　　唐诺今天没打算营业，只想着回店里收拾收拾东西。 　　昨天剩了一些蛋糕没卖完，但甜品店不能向顾客出售隔夜品，唐诺把蛋糕打包好，准备过会儿送到附近的环卫驿站去。 　　他蹲在吧台下挑选好看的蝴蝶结，听到不远处有玻璃门被推开的声响。 　　“不好意思喔，门口有标牌，今天不营业。” 　　唐诺没抬头，还在纠结用浅蓝色还是淡紫色的丝带。 　　“这样啊，但是我们客户点名想喝你做的咖啡呢。”赵强为难道：“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听出了赵强的声音，唐诺站起身道：“要多少呀，我可以做好打包，但是堂食可能不太行啦，因为我马上就要出门——” 　　唐诺没说完，被又一波进来的人打断了。 　　陈俊豪走在第一位，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外，想必就是那位客户。 　　就在门将关未关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外撑住了把手。 　　沈攸宁走在队末，姗姗来迟。 　　“哥，不能堂食，小唐老板一会儿有事。”赵强带点得意，转头说道：“但是可以打包带走，看在我的面子上。” 　　“哦，是吗？”沈攸宁轻挑英俊的眉。 　　“不是，可以堂食的！”看到沈攸宁过来，唐诺眼睛都亮了，目光定在对方身上挪不动，噼里啪啦炸出细小的火花。 　　“我没有事，可以堂食，你们坐哪里呀，想喝什么？” 　　赵强：？？？ 　　陈俊豪非常识相地拉走了忿忿不平的大傻子，老外听不懂中文，四处溜达看到唐诺的书架，高声大喊Jesus，沈攸宁把菜单递给众人，等大家挑好了之后，主动请缨去吧台点餐。 　　唐诺在吧台后都快站不住了，伸着雪白的颈，一直朝店里仅有的一桌客人看，等沈攸宁终于起身向他走来，唐诺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笑得有多么好看。 　　“这么开心？”沈攸宁故意没有额外表示，公事公办道：“四杯拿铁，用那个有点酸的豆子。” 　　“好喔。”唐诺也不嫌对方不够亲昵，依旧乐眯眯地把咖啡豆倒入研磨机，分享壶上放好滤杯后，恬静地望着沈攸宁笑。 　　光是看着已经很开心了。 　　“宝贝，四杯拿铁。”沈攸宁见唐诺放下一杯白色热饮，端至鼻尖闻了闻，“怎么多出一杯牛奶？偷偷走神了？” 　　“我很专心的。”唐诺回答：“我记着呢。” 　　他利索地把其它三杯咖啡放入托盘，凑近沈攸宁道：“大夫都说啦，你最近要忌口，不能碰冷、辣、咖啡、茶，怎么还要拿铁呢？万一又胃痛怎么办？” 　　“啊……我确实忘了。”沈攸宁底气不足道：“这不是咖啡喝习惯了，担心牛奶会长胖。” 　　“嗯嗯，所以我用了脱脂奶。”唐诺堵回他的借口，一副“真不让人省心”的模样，“不是非要管你，最近你还在恢复期，应该自己多注意。” 　　“没事儿，你可以管我。”沈攸宁道：“我爱熬夜，不按时吃饭，还总吃冷食。” 　　“诺诺，辛苦你以后，多管管我。” 　　他乐意被唐诺牵制，他也贪图唐诺照顾。 　　唐诺愣了一瞬，回想昨天偶然刷到“真正有用的恋爱经验，这十条一定要记住”，第一条不就是恋爱中要给对方足够的空间吗？不是不建议管着对方吗？我不想让哥哥觉得因为谈恋爱而自由受限，但哥哥竟然主动让我管他诶！ 　　“那我……什么都可以管吗？”唐诺犹豫道：“你都会听吗？” 　　“当然了宝贝，家里缺个做主的好久了。” 　　唐诺没说话，心里却又在呜嘤呜嘤了，哥哥刚才说以后都听我！是模范男朋友没错了呜呜呜，以后网上的经验贴对哥哥来说都不适用，哥哥也太爱我了呜呜呜。 　　沈攸宁看唐诺眼睛是弯的，可嘴角却向下撇着，漂亮的一张小脸没多大地方，却上演了哭笑交叉，他也恍惚了，疑惑道：“是……不愿意吗？” 　　“愿意愿意愿意！”唐诺没控制住音量，声音高了些，惹得陈俊豪扭头看了一眼。 　　干什么呢？！攸宁平时挺稳重一人，还当着这么多外人呢！逼着人家愿意什么呢？！ 　　“那怎么耷拉着小嘴。”沈攸宁用眼神示意陈俊豪非礼勿视，食指飞快点过唐诺的唇珠，“想什么呢？” 　　“想以后怎么对你好。”唐诺毫无隐瞒道：“你这么爱我，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心里又很感动，才会这样的……” 　　“原来宝贝是这么想的。”沈攸宁茅塞顿开，望向远处酣谈正欢的几人，确定没有目光投来后，俯身亲了一下唐诺的侧脸。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这里就好了。” 　　唐诺彻底不会动了，顿了能有十多秒钟，才懵懵地摸了摸沈攸宁文过亲过的地方。 　　沈攸宁拉过他的手，又一枚轻如蝶翼的吻落在细白的指尖。 　　“你什么都不做，我已经爱得要死要活了。” 第51章 检查 　　沈攸宁一直如此，从单向追求到终成眷侣，他都是打心眼里不求回报。 　　我待你好一分，你不必还回来一分，我待你好是因为我愿意，你也只需要做自己愿意的事，就足够了。 　　但沈攸宁越是别无所求，唐诺就越想给点什么，他自知在很多事情上心有余而力不足，也清楚沈攸宁能力有多强，可能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帮助。他能给的，也许只是某句关怀，也许只是一顿早餐，好在沈攸宁知道，这些看似琐碎的关怀，承载着多少深刻的爱。 　　唐诺担心不够，找到机会还要直白地讲出来，可沈攸宁连那些安静的瞬间都不会错过，泛红的耳尖，攥紧的衣角，漫长的凝视，就连他刚才等自己走近时期待的眼神，沈攸宁都通通封存放好，这一颗又一颗闪着微光的星星，是属于唐诺和自己的银河。 　　- 　　明天是周末 ，也是唐诺原定去医院的日子。 　　他自己只挂了一个肾内科的号，沈攸宁不太放心，托朋友加了一项基因测序。 　　从家里出发的时候，沈攸宁察觉出，唐诺在拼命掩饰着紧张，他搂着安安蜷在地毯上，看上去并不情愿出门。 　　安安也和他打配合，只要唐诺一只脚踏入玄关，小猫咪就不依不饶地乱叫。 　　于是安安也跟着来了。 　　车上，唐诺明显比往常安静许多，他一手摸着安安的脑袋，另一只手轻捏它爪子的肉垫。 　　沈攸宁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他几眼，唉，这是谁家的小可怜。 　　不忍心让他一个人郁闷，沈攸宁瞅准时机道：“那天你和我说过之后，我联系了一位国外上学的朋友。” 　　“嗯？”唐诺没跟上沈攸宁的脑回路，不解地歪了歪头。 　　“Alport综合征。”沈攸宁言简意赅，“那位朋友今年博士毕业，有一个课题，就是研究遗传性肾炎的。” 　　“哦……”一簇不甚明显的火苗在唐诺眼底倏然升起，没亮几秒，又很快灭了。 　　“关于这个病，你肯定比我了解得多。”沈攸宁平静道：“它确实是不可逆的，世界上最先进的医疗手段也是无法治愈的。” 　　唐诺没出声，沈攸宁便接着道：“但它是可以治疗的，如果控制得好，是不会出现太恶性的结果的。” 　　“最坏的结果就是做肾移植，但肾移植20年后的存活率还有70%呢，即便是最坏的结果，胜算也要大得多。” 　　没想到在如此局限的时间里，沈攸宁竟然做了这么多功课，唐诺挺讶异地看了对方一眼，问：“是你自己查的吗？” 　　“嗯，有我自己查的，也有四处打听的。”沈攸宁道：“包括治疗机构、治疗费用、治疗难度，我也一并做了分析。” 　　“不是自吹自擂，客观来讲，以我现在的能力，并不是多大问题。” 　　沈攸宁谦虚惯了，几乎从不把话说满，但是该给的安全感一点儿都不能少，这种话从他口中说出，听不出丝毫吹嘘，全是踏实可靠。 　　“诺诺，我们可以这样想，即便是最坏的结果，于你我而言，都是可以接受的。只不过是治疗要多跑几次医院，只不过是平时的生活习惯要更注意些，你要是住院了，我们还可以24小时待在一起，我带你去国外看病，顺便还能度个蜜月。生病不会是生活的主体，它只是有可能会带来一些不便，我们的日子还会照样过，只不过会换一种过法，而这一种过法，也不见得比别人差很多。” 　　“更何况这是最坏的结果，也许我们根本沦落不到这一步呢。” 　　沈攸宁单手打方向揉满轮，双眼依旧直视前方，他刚才说的一番话，不是说教也不是宽慰，唐诺甚至可以纯当闲聊，总之把这事儿看得越轻越好。 　　他太会哄了，沈攸宁用自己的云淡风轻，给了唐诺强烈的暗示，小小的紧张不可避免，但确实没有必要太放在心上。 　　唐诺安静地听，他用手指点着安安的头顶，把它圆圆的脑袋，戳出一个小坑。 　　待沈攸宁说完，唐诺牵过他的手，捂在自己怀里，十分用力地抱住。 　　他使的劲不小，嗓音却轻飘飘的，“哥哥，没有生病，我们也要度蜜月。” 　　- 　　“Alport综合征会在20岁左右发病，既然近来有症状，所以不排除有很大可能肾脏已经受累。” 　　大夫敲打着键盘，越过显示屏，看了一眼这位年轻漂亮的病人，于心不忍道：“但也不是百分之百确诊，还是以检查结果为准。” 　　唐诺在对面平和地坐着，沈攸宁悄无声息地把手掌搭在他的肩上。 　　“最近一次血尿是什么时候？”大夫问道。 　　“这周一。”唐诺答。 　　“持续了多久？” 　　“三天左右。” 　　沈攸宁手上一紧，这不就是……自己离开的那几天？ 　　“刚才量你血压挺正常的，还有什么别的症状吗？” 　　“还有一点儿心悸和头疼，别的没什么了。” 　　“睡觉怎么样？” 　　“不太睡得着。” 　　“失眠症状有多久了？” 　　“就那几天，现在几乎没有了。” 　　大夫又敲了几行字，随口问了一句，“这些症状是突然出现的吗？还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事？” 　　唐诺像是一下被噎住了，他心虚地看了沈攸宁一眼，嘟囔道：“也没什么——” 　　“是有一些不好的事。”沈攸宁插话道：“请问会有什么影响吗？” 　　“仅是血尿不具有临床依据，很可能是生理性原因，病人的症状看上去也受心情郁结的影响，不好判断。” 　　“等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再来复诊吧。”大夫最后说道。 　　作者有话说： 　　某人又要心疼了(′へ`、) 第52章 哦，原来是爱情 　　一直到唐诺做完基因测序检查，沈攸宁都没怎么说话。 　　但他始终牵着唐诺的手，寸步不离地守在唐诺身旁，直到医生交代取报告的相关事宜，沈攸宁才恢复原先的状态，多问了两句别的。 　　他之所以沉默，是因为他在和自己置气。 　　当初没想过这么多，一根筋地以为更进一步就得逼对方一把，从未细细揣摩过，那些难言之隐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一面因生病担忧，一面为感情困扰，他以为的透彻顿悟，实际却添了多少煎熬折磨？ 　　稍微想想都会肠断心碎，原来被那场暴雨浇透了的，不只有唐诺。 　　沈攸宁不作声，唐诺也安静如常，他任由沈攸宁牵着，乖巧地跟在对方身后。 　　“哥哥，你在不高兴。”上车后，唐诺笃定地说。 　　他们的手还没松，唐诺顺势晃了晃腕子，问道：“为什么呢？” 　　沈攸宁转向唐诺，眼眸里晦暗不明，沉沉道：“我很后悔，我做了错事。” 　　“如果是因为那天我们闹别扭……”唐诺隔了几秒，思索道：“或是因为你出去住，我们几天没有见到面，这些都不要紧，哥哥不能因为这件事自责。” 　　沈攸宁没应，唐诺便知道自己说中了。 　　“如果当时你没有走，可能到现在，我都发现不了有这么……离不开你。” 　　“那几天我过得确实不太好，但不是因为哥哥做了错事，而是因为哥哥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唐诺颊边升起一团红晕，他直勾勾地盯着沈攸宁，继续道：“所以，就算哥哥非要后悔，也只能怪自己太有魅力了，当然如果觉得我可怜的话，也可以心疼一小下。” 　　沈攸宁何止心疼，唐诺越不怪他，他就越揪得慌，但每每听到这样可爱的话，又会不受控制地舒展开来。他就像一根被唐诺完全操控的软绳，在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边缘，反复拉扯。 　　他没办法，轻声叹气。 　　“宝宝，我已经心疼死了。” 　　唐诺耳尖一动，倏然脸更红了。 　　“也不能、不能太疼。”唐诺满脑子都是宝宝宝宝，生生把自己给想害羞了。两条胳膊没骨头似的一伸，唐诺揽住沈攸宁的脖颈道：“太疼的话，我给你揉揉。” 　　其实就是想抱抱，他靠在沈攸宁的颈窝，煞有其事地朝双手吹了口热气，又立刻把掌心捂在对方胸前，小心翼翼地打圈。 　　“现在还疼吗？”唐诺眯起眼睛，抿着嘴巴强忍笑意道：“还疼吗？” 　　哇，哥哥身材也太好了吧！胸肌腹肌手感都好好啊！以前怎么没想着摸一摸呢？上次泡温泉的时候应该摸一摸的！ 　　沈攸宁嗯了一声，低头啄吻唐诺的鼻尖，“疼着呢，你多给揉揉，我说停再停。” 　　又、又被亲了，两天已经被亲三次了！哥哥的嘴唇好软，什么时候会亲我的嘴巴啊…… 　　唐诺出神地望着沈攸宁的下颌，来时的紧张心情早就一扫而空，今晚能不能一起睡觉呢？蜜月要去哪里玩儿呢？出去玩能不能带上安安呢？ 　　如果不能带的话，安安是不是要放在江翊那里呀？江翊…… 　　“哥哥，你说，这个世界上有卖金猫砂的吗？” 　　“什么？”沈攸宁正在这儿岁月静好呢，唐诺突然来了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是什么样的契机，能让人在自己怀里，脑子里却琢磨出金猫砂这种东西？ 　　“就是用金子做成的猫砂。”唐诺还挺认真地解释，“论克卖的那种，你见过吗？” 　　“我没见过，应该也不太常见吧？感觉……没太大必要。” 　　唐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起身坐直了。 　　那就好，看来安安可以寄养在江翊家！ 　　江翊人不在这头，出场率倒是挺高，一会儿被唐诺考察能否胜任临时饲养员，一会儿又被沈攸宁夺命连环call打了五六个电话，等他终于接通的时候，沈攸宁劈头盖脸给他来了一句：“兄弟，你知道不知道哪儿能买到金猫砂？” 　　江翊：“我在这儿谈八位数的项目，你给我打这么多电话，就是为了问我什么……金猫砂？？？” 　　“对，你听说过吗？或者你见谁家的宠物，用过吗？”沈攸宁条理清晰道：“按常识说，黄金质量大，做成猫砂应该没有使用价值吧？” 　　江翊心想能问出这种问题，现在你跟我说常识？ 　　“攸宁，你老板是不是又出什么幺蛾子逼你了？不能干甭干了，到我这——” 　　“没，诺诺问的，他今天心情不好，我哄完以后，他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金猫砂，那我能不上心吗？” 　　哦，原来是爱情。 　　爱情，真是能让苏格拉底都蒙了双眼，让哥德巴赫都失了神志啊！ 　　江翊这样想着，嘴上却说：“明天到我家，来取你的金猫砂。” 　　作者有话说： 　　江翊：我这不就出场了吗！ 第53章 奇迹盒子 　　周日，沈攸宁看着那一盆金灿灿的玩意儿端端正正地摆在江翊家茶几的正中央，一时竟说不出诡异，只觉得他的兄弟确实是无所不能。 　　“这坨……这盆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沈攸宁双指捻起几粒，异常谨慎地对着光，瞧了瞧。 　　“DIY的。”江翊英俊倜傥地扬起下巴道：“找金店，做成猫砂的形状不就行了，人家大师傅平时再复杂的首饰都做过，改明儿你想倒膜一个1：1的自己都没问题。” 　　“问题是……黄金做猫砂，有实用价值吗？” 　　“你再仔细瞧瞧。”江翊也捡起两粒，放进沈攸宁的手心，“有没有发现，这两颗，其实并不一样。” 　　沈攸宁眼睛都看直了，才隐约发现其中暗藏的玄机。 　　“一个轻，一个重，一个雾面，一个光面。”沈攸宁恍然大悟道：“所以一个是黄金，一个是和黄金颜色一样的猫砂粒？” 　　“没错。”江翊更得意了，全然被自己的智慧所折服，“这盆猫砂里，黄金的含量是52.1%，如此精确的计算，就是为了彰显你这颗恋爱脑袋。” 　　到底是谁恋爱脑啊，沈攸宁满脸费解，浪漫倒是挺浪漫，但是放在这坨……盆东西里，为什么会如此违和？ 　　异样感只增不减，尤其在看到一旁的都恩雨时，达到了顶峰。 　　都恩雨在旁边看了很久，几次欲言又止都被打断，他其实并不好意思随意评价别人的东西，但是…… 　　“……那个，确定唐诺是想要这个吗？”都恩雨指着猫砂盆艰难道：“金……猫砂？” 　　“会不会金猫砂其实是猫砂的某个种类，而不是真的……用金子。”都恩雨严谨推测道。 　　“是用金子。”这一点沈攸宁倒是十分笃定，“而且是要论克卖的。” 　　“那就没错了，虽然说起重量我是论斤买的，但大同小异嘛。”江翊插空道：“我看着不错啊，有创意，有心意，你家那位肯定会特别满意，哪天我家养宠物了也弄它一个……宝贝你干嘛这个表情。” 　　于是，临近中午，沈攸宁捧着这份含量52.1%的沉甸甸的爱，回家了。 　　唐诺趴在地毯上吃糖，有些郁闷地，看了眼沈攸宁的对话框。 　　今天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周末，因为昨天俩人去看医生，没能享受周末的闲暇时光，唐诺本想今天过个二人世界，料不到沈攸宁大清早就跑去了江翊家，到现在还没回来。 　　不过临走前，哥哥倒是有和我说早安，好像还亲了我一下。 　　可哥哥是来我房间亲我的，因为我们昨天并没有一起睡觉。 　　想到这里，唐诺更失落了。 　　天知道他有多想和沈攸宁同床共枕，意识朦胧时分，还能感觉自己被温柔的怀抱包裹，这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但他们昨天一起看完电影，沈攸宁同平常一般和唐诺道晚安，丝毫没有把他领回屋的意思。 　　怎么会这样，我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唐诺小小地叹了口气，沈攸宁还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沈攸宁说过中午会回来，现在刚11：30，但唐诺没忍住，问他走到哪儿了。 　　估计在路上开车没看到，于是唐诺又偷偷问了一下都恩雨。 　　都恩雨：半小时前走的，不堵车的话，估计再有十来分钟就到了吧。 　　都恩雨：「小兔子击掌.JPG」 　　唐诺保存好表情包，和安安并排坐在窗台边，等沈攸宁回来。 　　当锁扣传来细微的声响，一人一猫齐刷刷回了头。 　　“哥哥。” 　　“喵。” 　　虽然刚才有一点小失落，但看到沈攸宁回来，唐诺依旧很开心地迎了上去。 　　一枚吻落在眉间。 　　沈攸宁回到家后，第一件事是换鞋，第二件事是吻他。 　　这下更开心了，唐诺环住沈攸宁，在对方胸前用力靠了一下，沈攸宁因为还没洗手，只用下颌蹭了蹭唐诺的鬓角。 　　“给你买了爆辣炒米粉，我的是酱香，中午吃这个行不行？”沈攸宁把保温袋递给唐诺，又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束鲜艳的橙，“宝宝，今天是向日葵。” 　　唐诺彻底高兴了，甚至不能说是高兴，他此刻和手中的奶啤别无两样，所有的愉悦心情都化成细密的气泡，只要稍微咣当，就能听见快乐的声响。 　　他收好花，半碗炒米粉下肚，捂着嘴巴，悄悄打了一个小小的嗝。 　　“吃好了？”沈攸宁看他朱唇娇艳，拿过湿纸巾，在对方唇上轻轻拭着。 　　“上次我就想问了。”沈攸宁说：“真的不辣吗？小嘴这么红。” 　　“挺辣的。”唐诺仰起脸，如实道：“但是很香，吃完感觉很开心。” 　　“嗯，那让诺诺更开心一下。”沈攸宁终于舍得掏出从江翊家里带来的“奇迹盒子”，推到唐诺面前道：“打开看看。” 　　盒子是相当标准的正方形，松柏色盒身，银箔丝带围绕，看上去高端典雅，摸上去分量十足。 　　“是给我的吗？”唐诺很惊喜地抽动丝带，敞开盖子的瞬间，欢悦的表情凝在脸上。 　　“这、这是什么呀？” 　　面前的东西璀璨胜金，昂贵耀眼，你说它是个工艺品吧，这个形状唐诺没太看懂，你说它是个日用品吧，这个材质唐诺又没太看懂。 　　唐诺不懂，安安懂，安安可太懂了，只见它嗷呜一声，跳进圆盆中央，在盆里拼命划拉空气。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宝贝？”沈攸宁莞尔，接着铿锵有力地说出三个字。 　　“金、猫、砂。” 　　作者有话说： 　　沈攸宁&江翊：?(????ε ???? ? ) 　　唐诺&都恩雨：？ 第54章 这谁扛得住啊！ 　　唐诺和沈攸宁隔着一盆金色玩意儿对望，而安安在中间跟个猫形挖掘机一样埋头苦干，一边忙活还一边用疑惑的眼神瞥着沈攸宁，爹这东西好像不对啊爹它怎么能这么重呢爹你带回来的这是啥啊爹。 　　如此情景持续了将近有一分钟，配上正午阳光普照，颇像在举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唐诺向后撤了几寸，隔空指向面前，小心问道：“不会是……我昨天说的那种金、金猫砂吧？” 　　沈攸宁表情更温柔了，轻轻点头默许。 　　“所以，世界上真、真有这种东西啊？” 　　“可能原来没有，不过，这是特地为你准备的。” 　　“为我？” 　　“嗯。”沈攸宁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头，“也多亏了江翊，他帮了很大的忙。” 　　“哥哥。”唐诺回过味来，“所以你今天一早是去准备它了。” 　　唐诺话音刚落，安安突然跳到他的腿上，小猫动作活泼，溅起几粒金色。 　　“因为我想要这个，所以是你特地送给我的，对吗？” 　　听到唐诺这么问，沈攸宁原本就觉得有些蹊跷的心，这下子更犹豫了。 　　“你……不想要吗？” 　　唐诺知道沈攸宁有心，自己随口一提的东西，都能让对方当成头等大事，这要是换成别的，他估计早就黏在沈攸宁怀里等亲亲了，可…… 　　金猫砂这个神奇东西！他实在没有办法忍住不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谢……哥哥。”唐诺绷住嘴角，略带艰难道。 　　这张可爱脸蛋再次异彩纷呈，沈攸宁瞬间就明白，自己绝对想岔了。 　　“宝宝，别蒙我。”沈攸宁干脆道：“到底想要吗？” 　　唐诺骗不过沈攸宁，也实在憋不住笑了，乐了大概有半分钟，才把昨天的心路历程告知了对方。 　　“宝贝的思维也太跳跃了。”听唐诺说完，沈攸宁也失笑道：“也怪我没再仔细琢磨琢磨，脑子一热就冲了。” 　　摆在桌面中间的这盆猫砂，现在再看，全都是诙谐滑稽，沈攸宁合上盖子，正准备收起来的时候，被唐诺挡下了。 　　“干嘛呀。”唐诺握住沈攸宁的指头，“哥哥送给我的。” 　　言下之意是没有收回的道理。沈攸宁反牵住他，“下次再送你个别的。” 　　“下次是下次。”唐诺怕沈攸宁真收走了，直言道：“这次的我也要。” 　　“要它做什么？安安用不了，摆着也不好看。”沈攸宁拍拍他的脸蛋，“你又不喜欢，这东西还挺占地方。” 　　“我喜欢。”唐诺说：“我要抱着睡觉。” 　　这回先笑的变成沈攸宁，唐诺把话都说到这儿了，他当然也不再坚持，盖好盖子后，连盒递回到对方手上。 　　“你送我的，我都很喜欢。”唐诺接着道：“虽然它看上去用处不多，但世界上肯定没有第二份，况且别人问起来的时候，我也可以炫耀一小下。” 　　他把盒子抱在怀里，爱惜地轻抚边角，甜甜地说：“我有这么多你的爱。” 　　沈攸宁单手搂住那截细腰，另一手摩挲他的后颈，嗯了一声。 　　唐诺把脸埋进对方胸前，发出含糊的声音，“而且它应该很贵。” 　　沈攸宁懵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手掌伸进了柔软的纯棉睡衣。 　　他在唐诺的腰间乱摸，存心逗逗这个小财迷，唐诺怕痒，被他闹得受不住，好言好语求了几句饶，趁沈攸宁走神的功夫，溜走了。 　　沈攸宁很难不走神，唐诺刚才好像叫他，亲爱的。 　　晚饭后，俩人在小区里兜了一圈。 　　天气渐暖，傍晚总会出现零散的摊贩，有卖五颜六色棉花糖的，有卖各式各样泡泡机的，还有卖林林总总二手书的，沈攸宁对这些东西见怪不怪，但唐诺却很有兴致似的，每个摊子前都要逗留一会儿。 　　但他什么都不买，指着说这个好看那个有意思，沈攸宁的钱包在一旁跃跃欲试，他却看了几眼，又放下了。 　　后来沈攸宁花不出去这个钱心痒，都快走到单元门口了，又折回去买了一套猫咪摆件。 　　一套六只猫咪，睡觉吃饭看书举重形态各异，唐诺刚才有好一会儿都在摆弄这几个小东西，他在呼噜猫和干饭猫中间犹豫不决，结果老板告诉他，不拆卖。 　　唐诺哦了一声，放下东西就走了，可能是长久以来形成的消费习惯，在非必要支出上，唐诺一向精打细算。 　　虽然上午的“猫砂乌龙”给沈攸宁带来了一定的阴影，但丝毫磨灭不了，他给唐诺花钱的热情。 　　再说这会儿绝对是想要，沈攸宁察言观色的能力偶尔翻车几次，大多数时候还是相当靠谱。 　　“好贵的。”唐诺拽拽沈攸宁的袖子，又在心疼钱了，“我可以回去在网上搜同款，买一只就可以了。” 　　“周幽王千金难买美人一笑，这才几百块，我赚大发了啊宝贝。” 　　沈攸宁瞧着手上那只举铁猫，肚皮圆滚滚，豆豆眼挺有神，憨态可掬，确实可爱。 　　“可我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贵。”唐诺小声嘟囔了一句，继而又提高声音道：“但我很喜欢，谢谢哥哥。” 　　联想起上午的事，沈攸宁登时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诺诺，以后你喜欢什么，想做什么，记得要告诉我。”沈攸宁眼含笑意道：“有一部分明显的，我能够猜到，还有一部分不明显的，我可能会猜错，猜漏，弄出岔子。” 　　“因为一直以来，你好像都没有直接提起过……要求，或是愿望，我明白你原先不愿同别人分享，但现在，这些都可以和我说说。” 　　“哥哥。”唐诺打断对方，“可是你也没有和我提过这些，你想要什么，也没有告诉过我呀。” 　　沈攸宁哑然，原来自己就没开好头，怪不得对方在面对“索取”时，依旧畏手畏脚。 　　“我检讨，以后我会注意。”沈攸宁坦言：“我想吃你做的饭，等我胃好了，能再给我做一次小炒黄牛肉吗？” 　　唐诺偏了下头，“这……这都算要求吗？” 　　“算，换你了，你也说一个。” 　　唐诺盯着沈攸宁看了几秒，一双漂亮的眼睛里，不知藏了多少纯粹水晶。突然，不知从哪儿升起一股高温，把粒粒水晶烫碎、烫化了。 　　“我想……和你一起睡觉，等我们回家了，能再去你的床上，一起睡觉吗？” 第55章 妙 　　卷翘的睫毛挂着月光打下的霜，让人禁不住想拂，却又忍不得拂。 　　沈攸宁向前一步，想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唐诺的表情。 　　他说这样的话时，依旧格外纯情，当然他大概率没想其它，仅仅是简单的同床共枕，但他又那样害羞，仿佛是提了多么了不得的要求，刚才明明还盯着沈攸宁看，等对方真的靠近后，眼神又躲闪不定。 　　在昏暗的夜色下，沈攸宁想做点儿不是东西的事。 　　一只有力的手托住唐诺的后颈，等他被迫抬头时，沈攸宁堵上了两瓣娇嫩的唇。 　　这是两人都日思夜想的亲吻，情欲破土而出，爱意达到峰值。 　　沈攸宁亲上来的瞬间，唐诺便不会呼吸了。 　　他的嘴唇先是被重重碾过，又被温柔地吮吸，他好像一块松软的蛋糕胚，而沈攸宁则是那个挤奶油的人，对方游刃有余，让蛋糕周身都被均匀涂抹，不留缝隙。 　　在沈攸宁眼里，唐诺此刻确实像一块可爱的小蛋糕，只不过蛋糕没有这样香，这样软，被牙齿蹭到了，蛋糕也不会小声哼叫。 　　四片唇瓣紧密纠缠，沈攸宁连舌头都没伸，唐诺已经快要不行了。 　　等被完全松开，唐诺才深吸进一口气，然后又轻轻地喘，小臂挂在沈攸宁的脖子上，全依靠对方站着。 　　沈攸宁一面轻拍他的背，一面又低头吻他，吻他红润的唇，吻他桃粉的颊，吻他耳上的轻颤，吻他睫上的月霜。 　　原来接吻这种感觉啊…… 　　唐诺揉了揉自己滚烫的脸蛋，这是才被亲过的地方。 　　好像哪里都很烫，哥哥的嘴唇明明不热，为什么我碰到以后，就会变烫呢？ 　　小蛋糕进了烤箱，糕体蓬松绵软，奶油融化流淌。 　　到家后，客厅的灯应声而亮，沈攸宁瞧了眼牵着的人，脸颊红晕未消。 　　“我先、先去洗澡。”唐诺照见玄关处的全身镜，觉得自己现在太不好看了，整个人深了一个度，头发也乱糟糟的。 　　他慌慌张张跑进主卧浴室，中间又因为忘拿换洗的衣物出来了一趟，等淅沥的水声传来，沈攸宁才后知后觉地笑了。 　　天啊，自己的宝贝太可爱了。 　　沈攸宁在客厅的浴室同步洗澡，他特意动作加快，赶在唐诺之前出来。 　　换上新的床单被罩，重新点好助眠的香薰，沈攸宁坐在床边想了想，又特骚包地往胸前喷了点不常用的男香。 　　打开平板，拿出ipencil，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一边转笔一边听主卧的动静。 　　水停了，门响了，应该是出来了。 　　但唐诺走路声音很轻，也可能是太过小心翼翼，等沈攸宁再抬头的时候，唐诺已经拎着枕头站在自己面前了。 　　“哥哥……”唐诺戳了戳沈攸宁的平板，不太好意思道：“在工作吗？” 　　“没有。”沈攸宁发现他头发还湿着，柔声念叨了一句，“怎么不吹头发。” 　　“等你给我吹。”唐诺很自觉地背对沈攸宁坐好，抱着他的小枕头道：“想让你给我吹。” 　　沈攸宁把温度调到中档，五指没入卷曲的发，微风穿透麦田，留下一大片摇曳。 　　唐诺配合地低头，露出洁白的颈。 　　沈攸宁吻上这朵柔软的云，整片麦田都跟着颤了颤。 　　“哥哥……痒。”唐诺缩起脖子，左右晃着脑袋。 　　头发吹好了，便宜也占够了，再腻歪容易擦枪走火，沈攸宁抛开杂念，一身正气地钻进被窝。 　　现在刚过9点，不是平时俩人睡觉的点儿，沈攸宁有心再和唐诺说说话，垂眼一瞧，小猫咪的上下眼皮已经在打架了。 　　唐诺原本觉就不少，经常是起床困难户，现在被沈攸宁搂着，安逸窝心又倦怠，闻着沈攸宁的味儿就睡着了。 　　他睡觉很老实，呼吸轻软绵长，如果沈攸宁不翻身，他可以整夜不动弹。 　　这么乖……沈攸宁趁人之危吃人豆腐，手从柳腰向下滑了两寸，摸了摸圆翘的小屁股。 　　没醒。 　　他冲着人家脸蛋又是一口，还没醒。 　　反正也不是头回不是东西了，沈攸宁一不做二不休，往对方嘴唇上又来了一下。 　　不仅没醒，这次还吧唧着小嘴，像是睡得更熟了。 　　沈攸宁食髓知味，又偷了美人一回香，可就在双唇若即若离的当下，一点湿润又滚烫的舌尖，灵巧滑过沈攸宁的下唇。 　　他脑子里那根弦一定是麦芽糖做的，不然怎么会用舌一勾，就断了。 　　周一早上，唐诺在窗外阵阵叽喳声中醒来，院子里的鸟儿重筑新巢，看来是真到春天了。 　　沈攸宁见他睁眼，柔声道着早安，等唐诺彻底清醒，才抱着人缓缓坐起身来。 　　“宝贝，今天有季度办公会，不能和你一起吃早点了。”沈攸宁看了眼时间，表情遗憾道：“晚上请你吃火锅，咱们补上。” 　　唐诺眨巴着眼睛，反应了小一会儿，缓缓啊了一声。 　　“那也得吃东西呀，我给你做个快手火腿鸡蛋饼，10分钟哦，你先去洗漱，带到公司慢慢吃。” 　　他语速不快，动作倒很利索，跳下床后直奔厨房，沈攸宁在后头根本喊不停。 　　实际连10分钟都不到，沈攸宁还没把衬衫的扣系好，唐诺已经将早餐盒放在他的电脑包旁了。 　　“鸡蛋饼要趁热吃，如果凉了记得先放微波炉叮一下，燕麦牛奶很烫，不可以用吸管哦，吹一吹再慢慢喝。” 　　唐诺帮沈攸宁递过皮带，盯了他几秒道：“哥哥，昨晚没睡好吗？” 　　沈攸宁顶着俩略带乌青的眼圈口不择言：“嗯，外头的鸟儿太吵了。” 第56章 办公室一日游 　　到底是外头的鸟儿吵，还是他心里的杂念多，沈攸宁不堪细想。 　　他总不能告诉唐诺，我昨晚占你便宜结果反蚀把米，前半夜冲冷水澡，后半夜念大悲咒。 　　看样子唐诺压根不知道沈攸宁昨晚干了啥，对方在他眼里依旧是不轻浮不乱来的好哥哥，鸟叫这种胡诌的借口，也就唐诺能深信不疑。 　　“你睡觉好轻喔。”唐诺心疼地摸了摸沈攸宁眼下，“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还好，忙完这阵子就好了。” 　　沈攸宁心想自己可真不是人啊，对着这样一张纯洁善良的脸也讲得出假话，又急色又说谎，赶明儿得拜拜菩萨，希望老天能原谅他。 　　季度大会一向冗长，业务科室议题复杂，这回不巧被排在最后。 　　会议结束已经快1点了，幸亏有早上的鸡蛋火腿饼给他撑着，不然沈攸宁肚子一空，又得胃疼。 　　几个同事饿得前胸贴后背，食堂这会儿也关门了，赵强说想吃鱼头泡饼，陈俊豪在一旁张罗着点外卖。 　　“微辣？还是免辣？免辣吧，攸宁吃不了辣椒。” 　　“不用管我，看你们想吃什么。”沈攸宁一边和唐诺发着微信一边随口道：“我对付一口，晚上要去吃大餐。” 　　陈俊豪最后折中，点了微微辣，杨琼说她最近减肥只吃沙拉，于是工程技术部A组剩下的三位男士，翘首以盼外卖到来。 　　具体地说只有两位，因为沈攸宁正全心沉浸在移动终端里，无暇顾及其它。 　　距离唐诺的上一条微信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他告诉沈攸宁今天生意好，蛋糕半天就卖完了，他准备中午回去睡个午觉，下午提前去火锅店占座。 　　他问沈攸宁会议结束了吗，沈攸宁说刚回办公室，他问沈攸宁准备吃什么，沈攸宁答同事点了外卖。 　　聊天框里出现一只撅嘴的小猫，唐诺发了两个哼哼，埋怨地回：好没营养。 　　沈攸宁寻思原先是谁中午就几口泡面，这会儿倒教育起自己来了，但他乐得被唐诺管，赶紧回了两个亲亲过去。 　　到这儿唐诺就没再答话，沈攸宁猜，应该是睡觉了。 　　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会睡在哪屋呢？会回主卧睡吗？还是会睡在那张，也许还有自己体温残存的大床上。 　　沈攸宁想得热血喷张，突然被一阵咂嘴声打断思绪。 　　冉宇桐转着手里的工牌，口香糖嚼得震天动地，略带痞气的动作和他那张青春洋溢的帅脸特别违和，他把工牌啪地扣在沈攸宁面前，啧啧两声，不满道：“哥，你这男朋友当得好不到位。” 　　沈攸宁上下打量他一眼，口气平稳道：“冉，你这大爷当得倒挺到位。” 　　“……” 　　冉宇桐无语，沈攸宁又补了一刀，“叛逆期终于来了？” 　　冉宇桐收起工牌，侧身斜跨一步，扬起下巴“吶”了一声，示意沈攸宁往身后看。 　　刚才还在手机里撅嘴哼哼的人，刚才还说要回家休息的人，现在就站在他每天上班都要经过的玻璃门旁，捂着嘴巴偷笑。 　　“哥哥。”迎着沈攸宁惊讶的眼神，唐诺像一只羽翼初满的幼鸟，扑棱着翅膀，飞到他的面前。 　　“怎、怎么过来了？”沈攸宁没控制住惊喜的声音，几名昏昏欲睡的同事都往这头瞧，杨琼嘴里噙着根草露出欣慰的神情，赵强一边用胳膊肘捅陈俊豪一边问：现在外卖都可以送到咱工位上了吗？ 　　“来找你呀。”周围同时聚来诸多有意无意的目光，唐诺有些拘谨，贴到沈攸宁身边，低声道：“昨天不是说，想吃我做的饭了吗。” 　　保温袋被轻放在沈攸宁办公桌上。 　　“我给你做了便当。” 　　饭还没吃，沈攸宁就莫名噎了一下，他牵过唐诺的手腕，拉到桌下摸了摸，捏着几根纤细的指头道：“怎么没提前说一声？” 　　“想给你一个惊喜。”唐诺回握住沈攸宁，“在楼下门禁被拦住了，本来想叫你来接的，结果碰到了冉哥。” 　　冉宇桐听唐诺叫他哥，瞬间挺胸抬头立正站好：“不敢当不敢当，嫂子太客气了，叫我小冉就行。” 　　论年纪，冉宇桐确实比唐诺要大两岁，但论辈分…… 　　“我还做了几盒泡芙，冉哥帮我提上来的，你和同事们分着吃吧。” 　　“嫂子确实心灵手巧，哥你真是有福气。” 　　沈攸宁看他俩这称呼各论各的，笑着多给冉宇桐装了两个巧克力味儿的，不错，小冉是个懂事的孩子。 　　唐诺来都来了，沈攸宁就不想让人家再回去，他推了把转椅，让人坐进自己工位里头。 　　“吃完饭过来的？那等等我，我吃完午饭带你到公司转转，下午咱们一起去火锅店占座。” 　　沈攸宁本意是不想让更多同事发现唐诺，结果他一开餐盒，关系好的这几个，顺着味儿就过来了。 　　虾仁滑蛋、松仁玉米、糖醋排骨、蚝油生菜，小碗里盛着香菇炖鸡汤，米饭上头铺了一层小炒黄牛肉。 　　“我把尖椒换成青椒了，不辣，你尝尝好不好吃。” 　　“肯定好吃。”沈攸宁还没答话，陈俊豪在旁边突然来了一句，“闻着挺香。” 　　“确实挺香。”赵强在后头狠狠吸了口气，顿时觉得手中的鱼头泡饼索然无味。 　　沈攸宁一人一个泡芙把俩人打发走，又给他琼姐分了一个，杨琼刚才口口声声说要减肥，结果唐诺一句“脱脂奶油，糖也很少，热量不高的，您放心吃吧”，就把她哄得欣然接受了。 　　“叫小诺是吧？真可爱哦，好乖的小朋友。” 　　唐诺这张脸长得就讨妈妈辈的人喜欢，杨琼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还变着法儿地夸他好看。 　　唐诺腼腆地道谢，在杨琼请教他有关厨艺的问题时，破天荒地答了许多。 　　沈攸宁在一旁边吃饭边听，偶尔搭几句话，期间又有几个同事过来和唐诺打招呼，送给他好多零食糖果。 　　等沈攸宁吃完午饭，唐诺已经不在他身边了，他找了一圈，发现唐诺跑到了财务部，正在和冉宇桐下国际象棋。 　　财务部的安经理今年退休，最近总带着手下一起摸鱼，此刻正在指导冉宇桐步步为营。 　　沈攸宁过来的时候，安经理特双标地“诶”了一声，和他说观棋不语真君子。 　　沈攸宁压根儿就不会，他默默坐到唐诺身后，给单枪匹马的爱人剥了个猕猴桃。 　　最后唐诺大获全胜，冉宇桐嚷着要加微信和他切磋，安经理问他的店在哪儿，等退休了以后要每天找他下棋。 　　唐诺吃着猕猴桃，两手都沾满汁水，沈攸宁全权负责，加微信改备注，把店的地址和菜单一起发给了安经理。 　　玩了小半天，正午被磨成下午，临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俩人回到工位上拼拼图。 　　唐诺一边拼，一边轻声哼着歌，沈攸宁桌上的小零食，都是他今天收到的礼物。 　　“开心？”沈攸宁明知故问。 　　“开心！”唐诺环视周围，压低的声音里流露出明显的兴奋，“哥哥，你的同事都好好喔，他们送吃的给我，还陪我玩儿，对我真好。” 　　沈攸宁不置可否，其实这是他所没想到的。 　　他以为唐诺同时见到这么多生人，会拘谨、会局促，会或多或少有些不适应，因此他一开始想金屋藏娇，并不愿带给大家认识。 　　但唐诺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不知是因为自己在身边有了底气，还是惧怕交流的心情在逐渐减少，起码今天，他没有看到唐诺故作坚硬的外壳，他柔软、乖巧，偶尔的不善言辞更显天真可爱，他值得被更多人喜欢。 　　沈攸宁按下中间一块，填补好那处空缺。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并不是因为我的同事特别好。” 　　“而是因为你自己特别好。” 第57章 我爱你 　　唐诺木然愣住，他没有这样想过。 　　他其实一直不太明白，沈攸宁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他自认为出众的地方不多，可能长相稍微好看一点儿，做饭稍微好吃一点儿，除此之外，一时数不出其他优势。 　　但沈攸宁不同，对方长得帅、性格好、学历高、能力强，家庭条件和人际关系都是唐诺企及不到的高度，有时候唐诺觉得沈攸宁好像一个披星戴月的馅饼，带着一身闪光点，砸到了自己身上。 　　沈攸宁平时总夸他，唐诺回过味后心里挺美，想着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可沈攸宁现在不是哄他，也没有说情话，而是正经又认真地告诉他，“你特别好”。唐诺觉得自己担不起，也配不上。 　　“江翊托我问，传统糕点品鉴会你愿意去吗，都恩雨特别想约你一起，不好意思直接和你说。” 　　“我的妹妹沈馨宁你还记得吧？她最近一直在问我，什么时候能把你带回家。” 　　“还有上次的巧克力，其实不是托同事从国外带的，是我妈专门找代购给你买的，她装作顾客去店里瞧过你几次，说你实在是太可爱了。” 　　等了一个长长的停顿，沈攸宁道：“你看，大家都很喜欢你。” 　　没人会不希望得到更多赏识，但因为感情缺失、性格内敛，唐诺自觉放弃了被认可的权利。沈攸宁何其用心，自己倾尽所有还不够，非要唐诺接下所有可能的善意。 　　也是这天过后，沈攸宁惊喜发现，唐诺垂眼抠手的频次越来越少，仰头微笑的瞬间越来越多。 　　- 　　热恋的甜蜜让检查结果显得不值一提，不过对沈攸宁而言，这大概仅仅是“显得”。 　　唐诺怎么样他不清楚，但他自己最近除了工作和谈恋爱之外，其余的空闲时间，几乎都被联系医院、专家占满。 　　倒是没有多少慌乱，他沉着冷静，有条不紊，无论多坏的结果发生，他本身就是唐诺的缓冲。 　　都恩雨知道他俩最近在等结果，挺上心地每天都追着问，报告单出来的第一时间便拿到了手，让江翊立马发给沈攸宁。 　　江翊：「图片」 　　江翊：「图片」 　　江翊：「图片」 　　江翊：「语音 54s」 　　江翊：「语音 37s」 　　江翊：「语音 40s」 　　江翊：刚才是恩雨发的，我没太听懂。 　　江翊：不过大致意思是唐诺没得那个病，情况非常乐观。但是好像有点别的小毛病，恩雨建议喝中药调调。 　　江翊：总之就是虚惊一场，恭喜啊兄弟！一切向好。 　　三段语音被反复听了几次，诊断报告更是连标点符号都没落下，直到连手机都握着发烫，沈攸宁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说完全不焦虑是假的，只不过沈攸宁善于控制情绪，这种异于常人的自我调节能力，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只要待在沈攸宁身边，就永远都是好消息。 　　唐诺今天去了花店，晚上回来的时候，沈攸宁已经到家了。 　　本来说好晚上要吃煲仔饭，唐诺在路上连腊肠都买好了，回家却发现一桌子好菜，颇有种要过年的架势。 　　“哇，有谁要来做客吗？” 　　唐诺知道这桌满汉全席不会出自沈攸宁之手，先前也没听说家里要来客人，这么大张旗鼓的晚宴，看起来像要迎接贵宾。 　　“我妈刚来过，给咱们做了晚饭。”沈攸宁抱住唐诺香了一口，“没其他人要来。” 　　“那……阿姨……” 　　“已经走了。”沈攸宁笑道：“我让她留下一起吃，非不听，说今天出门没化妆，没做好见你的准备。” 　　唐诺用鼻尖碰碰沈攸宁的侧脸，道：“阿姨真好，是顺路过来的吗？” 　　“不是。”沈攸宁掰下一小块儿腊肠，放进嘴里细细嚼着，又掰下一块儿，递给了安安。 　　“是为了庆祝诺诺可以继续健康地长大，特地过来的。” 　　唐诺这些天一直在惦记这事儿，虽然嘴上不说，但他隔几个小时就会刷一刷医院公众号，生怕错过最近的更新。 　　所以当听到沈攸宁这样说之后，唐诺的第一反应，是马上掏出手机。 　　“结果出来了是吗？”唐诺慌忙又小声地问：“你看到报告单了？” 　　“嗯。”沈攸宁把同江翊的聊天记录递给唐诺，“小都医生提前打听到了，下午出的结果。” 　　唐诺接过手机，好像捧了个烫手山芋，消息太多，一时不知道该看哪儿。 　　沈攸宁细细指出每一处病理结果，又把都恩雨发来的语音转文字，对应着报告一一解释清。他耐心、温柔，听到后面唐诺走神了，心脏里的烤箱被调到300度，叮声响起的时候，有人说了我爱你。 　　沈攸宁腕子一抖，手机掉到地上。 　　“什……么？”他怔怔看向唐诺。 　　回答他的是一个急促，又热烈的亲吻。 　　唐诺毫无章法地贴上沈攸宁的嘴唇。 　　“哥哥，我爱你。” 第58章 旅行前奏 　　唐诺一向含蓄自持，但爱冒失滚烫。 　　沈攸宁呼吸停滞，本能却反客为主，唇舌拼命纠缠，把人亲得微微发颤。 　　他含住娇嫩的上唇，品尝唇珠溢出的甜味儿，轻咬饱满的下唇，留在齿间温柔厮磨。 　　唐诺不会换气，沈攸宁蛊惑他要张开嘴巴，他乖乖照做，牙关被轻易撬开，对方的唇舌一并侵略进来。 　　沈攸宁的吻很有一套，先挑逗，再深入，然后会冷不丁地突然撤出，激烈掠夺后的骤然平静，反而让唐诺更想被索取，不想要空虚。 　　当停顿的空白足够久，久到沈攸宁与怀里的人鼻尖蹭着鼻尖交换呼吸，似有若无的啄吻后，水光潋滟的唇便主动缠上来了。 　　谈恋爱前唐诺不知道，原来亲嘴还有这么多种亲法，沈攸宁总是点到为止，搞得他每每忍不住黏着要。 　　“你故意的。”唐诺欲拒还迎抵着沈攸宁的胸膛，“你再逗我，下次不给你亲了。” 　　沈攸宁把他按进沙发，让他逃不脱睁不掉，他们的吻落在抱枕旁，留在玄关口，卧室遍地都是，蛋糕店的吧台后，也有偷摸擦不掉的香。 　　- 　　工程技术部A组的同事们，察觉到自家老大不太正常。 　　以前沈攸宁干活可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现在还得赵强提醒他deadline快到了，他经手过的图依旧高质高量，只不过出活的速度大打折扣。 　　报销单也贴不全，丢三落四好几次，后来冉宇桐直接上门教学，给沈攸宁发了本实习生手册，重新帮他捋了一遍怎么贴报销单。 　　“哥！在听吗！” 　　沈攸宁在桌子底下偷偷玩手机，被火眼金睛的冉老师一把抓住。 　　“不准再走神了！”冉宇桐铁面无私，收走了沈攸宁的手机，拿到手里一看，讶异问道：“哥你屏幕怎么碎成这样了？” 　　右上角是重灾区，烂成了蜘蛛网，其他地方也没幸免于难，碎得四分五裂。 　　“摔的。”沈攸宁勾起嘴角道。 　　“怎么摔的？” 　　沈攸宁笑意更浓，“你确定要听？” 　　冉宇桐一瞧这架势，课也不讲了，就跟被人撵似的跑得飞快，沈攸宁没忍住笑出了声，无线耳机里有人软软地怪他。 　　“你怎么什么都说呀？还有……一点都不配合别人工作，这样不好。” 　　“可我确实没心情工作，怎么办啊宝贝，挣不到钱你还爱我吗？” 　　唐诺给客人包好蛋糕，等人走远了之后才扶了扶耳机，小声道：“爱的，我可以挣钱，也可以帮你贴报销单。” 　　他俩的语音白天几乎都挂着，上班后唐诺提醒他记得交季度总结，下班前又告诉他别忘了今天要请假。 　　沈攸宁请的，是清明节后的假。 　　唐诺清明节要回老家给妈妈扫墓，沈攸宁自然要陪着。三天假期，唐诺想顺便带着沈攸宁周边游，为了玩得更舒服些，沈攸宁用了两天年假。 　　唐诺的老家在朗州索县，位于H省的县城，沈攸宁原先出差去过省会C市，但没怎么好好玩，每天奔波于写字楼开会，酒店画图。 　　其实唐诺也对C市不太熟，除了上学的时候倒车中转，再没其余的印象。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清明节当天到达索县，看完妈妈后，做火车去C市深度游。 　　“先说好，这次不算度蜜月，蜜月怎么也得30天往上走，这次主要是看望妈妈。” 　　沈攸宁生怕唐诺合二为一过阵子不和他出去，这种事儿上可兴不得一举两得。 　　“嗯嗯，但是30天会不会太久了呀，你还有班要上，我还有钱要赚……” 　　“30天不久，江翊跟我说，等小都医生实习期一过，整个暑假他都要带着人家游山玩水。前几天还问咱们要不要去呢，你如果愿意，咱们可以蹭江翊家的私人飞机。” 　　唐诺猛地瞳孔一缩，吓得连连摆手，“不要了吧，我还是比较习惯坐经济舱……” 　　正在候机大厅等待的两人，说起来这话还挺应景。清明小长假，行人来往，出行归乡，候机室几乎坐满了人，有心急的，已经在登机口跟前排队了。 　　沈攸宁和唐诺在队列一边坐着等，队伍里的人越来越多，延伸到他俩身旁，站了两位姑娘。 　　唐诺对外界并无多少关注，满眼都是他的攸宁哥哥，而沈攸宁洞察敏锐，总感觉周围有不对劲儿的地方，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姑娘，和其中一位目光对上了。 　　“你……你好。” 　　姑娘腾的红了脸，眼神频频落向唐诺，另一位玩伴在身后躲闪，嘻笑推搡。 　　沈攸宁已然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动声色地前倾上身，横在唐诺和那女孩中间。 　　“请、请问……方便加个微信吗？” 　　沈攸宁眉头微蹙，没什么起伏道：“他不方便。” 　　女孩并不气馁，手机直直朝沈攸宁递来，“但我是想加、加你的。” 　　这下皱眉的换成了唐诺，沈攸宁可以喜怒不形于色，而唐诺的不悦会完全写在脸上，漂亮的眼睛睁得溜圆，偷偷剜手机上的二维码，嘴唇翕动，纠结许久，又低下头放弃表达。 　　沈攸宁也没想到人家是冲自己来的，尴尬地轻咳一声，准备用相同的措辞当借口。 　　“他不、不能加……不好意思啊。” 　　唐诺先他一步，嘟囔出缘由，听着挺没底气的，但与此同时，一只软乎乎的小手，牵住了沈攸宁的指头。 　　“他不能加。”唐诺重复说道。 　　他拉起沈攸宁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晃了晃。 　　作者有话说： 　　已经知道评论区的画风了 (???-)_ 　　（好羡慕老沈，偷走诺诺(?? ? ??)） 　　（#沈攸宁 不行） 第59章 呜呜 　　俩姑娘登时就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她们一边说着“抱歉”，一边祝他们幸福，俩人的脸都更红了。 　　当事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唐诺像是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才开始害臊，羞意丝缕渗到脸颊，洁白剔透的冰皮蛋糕，洇出樱桃内馅的红。 　　他或是不在意流言蜚语，或是相信爱人值得炫耀，即便漫步在索县小巷，他也毫无顾忌同沈攸宁牵手，在霭霭春空下拥抱。 　　抵达索县后，小雨。 　　唐诺有近一年没有回来，上次离开是办完妈妈的丧事，明明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如今却害怕踏上故乡。 　　沈攸宁觉出他情绪不高，刚才还在飞机上和自己挑综艺看，落地就像变了个人。 　　许是雨天阴郁，气压低沉，心情也难高涨。 　　唐诺的妈妈葬在县里唯一的墓园，地方不大，但幽谧安静，两人在旅店放好东西后直奔墓园，唐诺带上自己做的点心，前半程没怎么讲话。 　　“哥哥……” 　　汽车开进主路，唐诺突然出了声。 　　“这里，是我原来的中学。”他背对车窗，指节轻扣，沈攸宁顺着方向屈身一扫。 　　“看上去挺新的。”沈攸宁顺势问道：“是重点学校吧？” 　　“我们县的高中不多。”唐诺没有正面回答，转而道：“最近翻修了。” 　　“这样。”沈攸宁捏了捏他的手，没多问别的。 　　车里的土味情歌把氛围衬得有些滑稽，其实不该这样。 　　窗外的雨大到淋透暖和，电台DJ情歌终于变成舒缓的钢琴曲，唐诺缓缓抬头，胆敢凝视起雾的车窗。 　　“等我有一天，可以彻底放下了，会重新带你来这里的。”唐诺说。 　　“我会带你去我原先住的房子，那里的街坊邻居，我也许还能认得；我会带你到刚才路过的中学，光荣榜上，可能还留着我的名字；还有妈妈开的蛋糕店，应该是去年年底，改卖奶茶了。” 　　“但是哥哥，现在我不能。” 　　“看完妈妈后，我只想立刻离开。” 　　这不是近乡情怯，这是把他的伤口重新剖解，这座小县曾有过的欢声笑语，已经在上个五月，被永远深埋在墓园。 　　沈攸宁无法抹平唐诺横在心口的疤，他只想让唐诺不再疼。 　　- 　　墓园跟前的殡仪用品店不算空，因为下雨，不少人在这里躲避。 　　沈攸宁和唐诺也等了一阵儿，待雨势渐小，唐诺伸出手指，向屋檐外探了探。 　　“哥哥，我自己进去，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沈攸宁点头默许，目送唐诺撑着雨伞，孤独地向墓园走去。 　　他其实很想陪唐诺一起，但也知道对方留他在此的原因。 　　故乡近一年未归，路边街景都令唐诺躲闪不及，刻意压下的万般情绪，究竟有多少是在顾忌自己？ 　　唐诺不愿在沈攸宁面前失控，一人的崩溃决堤，另一人也会疼。 　　唐秋曼的石碑立在墓园紧里头，柳枝抽条，生出寂静的新意。 　　雨后积水，石碑沾了不少泥点。 　　唐诺掏出手帕，把碑上的污渍仔细擦净，擦到那张黑白照片时，唐诺的手顿了顿。 　　“妈妈，我来看你了。” 　　再无人回应。 　　虽然清明节扫墓的人多，但因位置靠里，距唐诺最近的一行人，也在几十米开外。 　　唐诺蹲在墓碑前，安安静静地哭了一会儿。 　　他把点心放到祭台上，拭净眼泪道：“不能再哭了，要不你还以为我又受委屈了呢。” 　　“妈妈，最近我过得很好。” 　　“我在A市开了店，就在当初你说的地方，每天都有很多客人，有附近的职工，也有A大的学生。” 　　“你原先担心我会遗传肾病，总催我去检查，两周前我去过医院了，还做了基因测序。放心吧，我很健康。” 　　“我在A市认识了更多的人，也比原来爱说话了，好像也更受大家欢迎了。” 　　“还有……” 　　耳边淅沥的雨声格外清晰，唐诺沉默了一会儿，鼓足勇气道：“妈妈，我谈恋爱了。” 　　“其实这是我最想和你说的，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虽然不答应也没什么办法……” 　　“他是男生，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我刚开始做蛋糕，就是他一直在照顾我的生意，后来遇到大大小小的麻烦事，也都是他帮我解决的，去医院检查他一直在鼓励我，还有今天来看你，他也陪我一起来了。” 　　“但是我不想在他面前哭，就没让他进来……” 　　唐诺拿出手机，点进相册。 　　“给你看看他的照片吧，他叫沈攸宁，特别帅。” 　　唐诺用的还是沈攸宁原先给他的手机，因为没过几个月，相册里的照片并不多。 　　一共97张照片，12张是安安，剩下的85张，都是沈攸宁。 　　“这是他生病的时候，因为担心我，生生冻出来的肠胃炎，看上去好苍白啊，不过还是很帅。” 　　“这是他在谈项目，特地到我店里谈的，他工作的时候也很迷人，对吧？” 　　“这是他陪我去医院检查，感觉好担心啊……所幸结果是好的。” 　　“这是刚才……他在飞机上睡着了……” 　　唐诺把照片一张张划过，连同两人相处的细枝末节，一起讲给妈妈听，如果妈妈还在，可能会偏着头，一边说“好俊的男朋友哦”，一边笑他“也不能太痴迷啦”。 　　而沈攸宁也不曾知道，他的酸甜苦辣，喜怒阴晴，原是有所归属，有人珍藏。 第60章 呜呜x2 　　唐诺整理衣着，收拾心情，待雨有变大的趋势，走出了墓园。 　　还好，只是眼睛稍微有点红。 　　沈攸宁站在墓园门口等他，手持黑伞，像一棵挺拔的松。 　　“雨这么大，怎么出来了呀？”唐诺收起自己的伞，钻到沈攸宁的庇护下，从双肩包里掏出纸巾，帮他沾去袖口的雨渍。 　　“接你。”沈攸宁只说了两个字，在唐诺低头的时候，用一种怜惜又珍视的目光，凝视他。 　　“快走吧，一会儿不好打车了。”唐诺仰起脸，沈攸宁藏好情绪，恢复如常。 　　他们在旅馆旁的小饭店，吃了两碗热乎的粉，唐诺吃出一身密汗，疲倦感随之席卷而来。回到宾馆后，他瘫在床上不起来，拉着沈攸宁的手，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他睡得并不好，梦里也能听到雨声瓢泼，唯一庆幸的是梦到了妈妈，她温柔地笑着，嗔怪唐诺怎么没给她带水果来。 　　唐诺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暴雨封住了他的视线，在黑夜与白昼之间，反复交错。 　　白昼的时间愈来愈短，黑夜变得久而漫长，一切逐渐归于平静，黑暗将光都填满。 　　唐诺揉了揉眼睛，眼前是黑的，屋里是黑的，窗帘留了一寸宽的缝隙，再看外头，也是黑的。 　　但他的被窝是热的，心是热的，被沈攸宁紧紧环抱的身体，也是热的。 　　唐诺在黑暗中贴了贴沈攸宁的侧脸，再伸手，温柔抚上对方的发。 　　有洗发水的香气，但是很潮，这么久还没有干，他一定是没吹头发。 　　唐诺小心翼翼地起身，他原本动作就轻，刻意放缓之后，更是连空气都惊扰不到。 　　雨一直没停，不过最激烈的那阵儿已经过去，应该就是在他们午休时下的，水洼让原本看似平坦的马路，留下深浅不一的伤斑。 　　沈攸宁还在睡着，唐诺写了张纸条，悄然离开了。 　　他要去给妈妈买水果。 　　唐诺并非想一出是一出，因为今年以来，他从未在梦里见到过妈妈，好不容易妈妈托了梦，唯一提到的就是想吃水果。 　　他买好草莓，桑葚，菠萝让老板切成块，香蕉也亲自剥去皮，赶在墓园关门前，重去看妈妈一次。 　　实际还没到晚上，只不过因为下雨，天色已经暗透了。墓园人影稀少，唐诺快步走到底，来到妈妈墓前。 　　凉意浓，他觉不出害怕，但他想到了沈攸宁。应该让对方跟着一起来的，再怎么说也天黑了，知道自己独自来到这里，他一定会很担心。 　　唐诺想速战速决，争取在沈攸宁起床之前赶回去，他和妈妈道了不是，又解释了匆忙的缘由，就在他准备放水果的时候，却意外发现，祭台上，好像有别的东西。 　　一束白色的康乃馨。 　　花躺在他送的糕点旁，明明才降暴雨，花和点心竟然都分毫未伤。一把黑色的雨伞，为墓碑挡住风雨，数个石块横在伞柄周围，坚固了黑伞的遮挡。 　　唐诺认得，这把伞，是沈攸宁的。 　　只会是在自己午休的时候，只会是在天气最肆虐的时候。 　　没告诉过他墓地的位置，他也不知道妈妈的名字，大概是走遍了整个墓园吧，才能在路的尽头，发现某个祭台上，有他认识的糕点。 　　唐诺颤抖着手指，轻触每一朵花。 　　所以他是冒雨回来的，潮湿的头发，不是因为没有吹过，而是因为他出门太久，躺下不长。 　　唐诺忍着眼眶里的泪，默念数遍“不准哭不准哭”，他向墓碑深鞠一躬，感觉自己好像放下了什么，也带走了什么。 　　唐诺走到旅店楼下，沈攸宁的电话是这时打来的。 　　“宝宝，在哪儿呢？” 　　唐诺在出租车上憋了一路，偷偷掉了几滴眼泪，当沈攸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便不想再坚强了。 　　“在大堂。”唐诺吸了下鼻子，“哥哥，你下楼来接我。” 　　沈攸宁穿着睡衣跑来，唐诺正坐在背对前台的椅子上哭。 　　他哭得没有声音，只是安静地掉泪，沈攸宁伸手抚过，碎落满地的潮湿。 　　沈攸宁没问眼泪的缘由，猜也猜到八九不离十，他其实希望唐诺可以在自己面前哭个痛快，对方不敢触及的情绪，可以转移给他来当消化者。 　　就是怕唐诺不敢哭，沈攸宁才佯装一切如常，可等人真的在他怀里掉眼泪，他又心如刀绞。 　　沈攸宁恍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唐诺曾这样哭过多少次？ 　　在自己执意离开的那几天，在甜品店将就的那几夜，甚至在没有遇到自己前的每一个日落时分，他是否都会同现在这样，无声地掉下眼泪。 　　沈攸宁把唐诺打横抱起，明明自己一颗心碎得稀巴烂，还是哄着人回到房间。 　　屋里有熟悉的气味，有温暖的被窝，暖光灯一开，便于外头隔断了。 　　唐诺哭掉一包抽纸，沈攸宁用热毛巾给他擦脸蛋，擦干净了以后就紧紧抱着，趁他没有抽噎的时候，再抓紧亲一亲。 　　沈攸宁没说安慰的话，有意让唐诺肆意发泄，等人彻底哭不出来了，才喂了些热水，又躺回床上。 　　“我没事……”唐诺哑着嗓子，主动道：“早就想哭了，刚才没忍住……” 　　沈攸宁给他顺着后背，轻轻嗯了一声。 　　“你也是，不怕感冒……”唐诺枕着沈攸宁的手臂，嘴上刚说完埋怨的话，又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还行，我回来就洗了热水澡。”沈攸宁回吻他，含着人家的唇，模糊不清道：“你也为我淋过雨。” 　　唐诺在他胸前软软捶了一下，“不是这么比的。” 　　“那比什么，比体贴比温柔我都比不过，比你爱得多一点，也不行吗？” 　　唐诺没脾气了，心想体贴温柔你哪个不占，会说会做还走心，我拿什么和你比…… 　　沈攸宁见唐诺没吱声，来回摸了摸他的腰，换下玩闹的语气，柔声问道：“好受点了吗？” 　　“嗯。”唐诺搂着他点头，“我好像……没那么怕了。” 　　不怕重归于此，不怕踏上曾经的土地，原先不敢细想的回忆点滴，现在也能剥离出美好的，变成星光，挂在天上。 　　被你入怀，可能，只剩释怀了吧。 　　作者有话说： 　　胃炎持续了好久，身体实在不舒服，申请和大宝们请假一周(T＿T)，回来以后给大家准备好东西嗷(? ? ? ? )?? 第61章 游客日记 　　从索县到C市，两人是第二天下午的火车。 　　中午的时候，天空彻底放晴，唐诺的状态也明显好了很多。 　　坐在候车大厅，LED屏幕的时刻表交替闪烁，唐诺远远地给沈攸宁指，告诉他哪一趟是自己原先经常乘的。 　　沈攸宁乐于听他多说一些过往，他讲得越多，说明有越多释然。 　　抵达C市，他们放下行李，第一件事是去餐厅排号。 　　临行前唐诺仔细查过攻略，把需要打卡的地方安排得满满当当，这家餐厅是最近两个月才热闹起来的，便宜、地道。 　　不到5点取上号，预估等待时间已经是3小时后了，沈攸宁领着唐诺在周边闲逛，唐诺手捧一大杯奶茶，嘬着吸管，看上去格外开心。 　　奶茶好喝，周围的游客也喜气盈盈，这样的氛围下，很难再触景伤情。 　　沈攸宁准备给唐诺挑几件春装，他之前总爱穿深色，沈攸宁惦记着他穿白色睡衣有多好看，想给人家换个风格。 　　唐诺砸吧着奶茶，朝沈攸宁晃了晃，“哥哥确定不尝一尝吗？太好喝了，不尝会后悔的。” 　　沈攸宁选了一件条纹衬衫，一件乳色oversize大卫衣，一条浅蓝色牛仔裤，递给唐诺道：“不尝了，不能破戒。” 　　唐诺琢磨着配方，抱起一团衣服进了试衣间，变身毫无感情的穿搭机器。 　　他不习惯穿这么亮堂的颜色，但沈攸宁用心挑了，他也不想扰了对方兴致，在试衣间里摆弄半天，怎么看镜子里的自己，怎么觉得别扭。 　　好像……有些太扎眼了。 　　唐诺在试衣间里磨蹭好半天，终于穿好了，从帘子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用水汪汪的声音，喊了句哥哥。 　　沈攸宁闻声而来，眼睛“唰”的亮了。 　　“不、不好看吗？”唐诺见沈攸宁不予置评，以为这套衣服不合对方心意，尴尬地拽了拽衬衫露出的一角。 　　沈攸宁疯狂摇头，压抑着语气中的兴奋道：“宝宝，你也太漂亮了吧！” 　　店员连忙上前，举着一件蓝色棒球服灰色运动裤的套装，附和道：“您皮肤白，一般人穿不出来这个效果，这套是我们家春季新款，您可以一并试下，肯定也非常好看。” 　　“不用试了。”沈攸宁道：“一起包起来吧，还有这两件开衫，这件马甲，那条领带好像也不错，都包上。” 　　店员哎了一声，美滋滋地忙活去了，唐诺还沉浸在被夸漂亮的喜悦当中，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攸宁手里突然多出四个购物袋。 　　唐诺惊讶之余，一翻价签，心在滴血。 　　“哥哥，我这半年都不用买新衣服穿了。”唐诺拎过一个购物袋，让沈攸宁空出一只手牵他。 　　“那不行。”沈攸宁说：“你不买，这些衣服怎么能找到它们存在的价值？” 　　唐诺听着都觉得臊得慌，用力捏了捏沈攸宁的手，道：“没有你这么夸人的，这属于是捧杀。” 　　沈攸宁也很无奈，“可确实漂亮啊，你自己要长这么好看的，我有什么办法？” 　　唐诺哎呀一声，别过头，不理他了。 　　但手还是给他牵，腰也让他搂，路过一家潮玩店，沈攸宁给他买了一只半臂大的毛绒小猪，他就被哄好了。 　　他俩提的东西多，拎着不方便，因此准备先寄存到超市，再去隔壁吃饭。 　　顺便买了两包速食米粉，唐诺说要带回A市，给都恩雨当伴手礼。 　　“小都医生？”沈攸宁给江翊也拿了两袋，“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就是最近吧。”唐诺唔了一声，“恩雨总来问我做饭的问题，有时还会顺带聊些别的。” 　　交到新朋友是好事儿，沈攸宁让唐诺走在里侧，笑着说挺好。 　　该结账的时候，沈攸宁掏出手机，唐诺跟在他身后乱看。 　　收银台附近陈列的商品无非那几样，口香糖、电池，还有…… 　　沈攸宁捂住唐诺的眼睛，胸膛贴上对方背后，低声道：“少儿不宜。” 　　唐诺本认为这是正常事，当下沈攸宁的反应反而让他觉得怪怪的，他双手盖住对方手背，把沈攸宁的手掌轻轻拂下，“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沈攸宁露出含义不明的笑，既没认同，也没反驳，结好账后，同唐诺一起向饭店走去。 　　H省的美食，以辣为名，红的辣，绿的也辣，有些明明只点了几段辣椒圈，呛鼻的气味都能直窜天灵盖。 　　如此重口的饭食，竟能养出这样软乎的人，唐诺在黄汤辣水中酣畅淋漓，沈攸宁看着面前的四个小碗，笑着叹了口气。 　　四个碗里原先都是大半清水，被沈攸宁拿来涮菜，现在已是红油一片。 　　唐诺迁就他胃不好，已经让饭店把所有菜都做成微微辣了，即便这样，沈攸宁还得涮水，才能将将入口。 　　“这么多人排队。”沈攸宁瞥了眼外头乌央乌央的人群，“我倒觉得不如你做得好吃。” 　　唐诺左边一碗冰粉，右边一碗甲鱼汤，手里还拿着半截生辣椒，同沈攸宁形成了鲜明对比。 　　“胃里难受吗？”唐诺端起右边的小碗，顺着碗沿小口嘬着汤，这已经是第三碗了，索县盛产甲鱼，这家店做得挺鲜，能忆一回儿时的味道。 　　“不难受。”沈攸宁答道：“就是舌头发烫，解辣的也吃不了。” 　　冰的他不能碰，豆奶越喝越热，唐诺放下辣椒，吞了两口冰粉，朝沈攸宁勾勾指头。 　　他们坐在角落，店里的热闹足以把这隅遗忘，沈攸宁向唐诺凑近，对方先盯着他端详几秒，片刻，脖颈缠上了手臂，口中冲进了软舌。 　　冰凉的舌尖还带着绵密的桂花香，沈攸宁瞳孔猛然紧缩，醉倒进一片意外的馥郁，难捱的芬芳。 　　唐诺勾着他的舌舔了舔，渡走高温之后，歪着头，特别认真地问他。“还烫吗？” 　　沈攸宁特想告诉他。 　　烫，而且不仅是一处烫了。 　　这股热意持续到两人回房，沈攸宁假借消食，让唐诺骑着小车，他在旁边跟着夜跑，额头鼻尖渗出细汗，原先的躁动才得抚平。 　　结果一进屋，情况又有些不妙。 　　两人在外头还你浓我浓，回到房间后反而冷了下来，顶灯一打，明亮弥漫，唐诺撅起了嘴巴。 　　沈攸宁察觉到唐诺情绪的变化，却不知这变化从何而来。 　　但凡他要是仔细点儿，顺着唐诺的目光望去，就会发现，自己订了一间双床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一周的耐心等待，我回来啦?*??(ˊ?ˋ*)??*? 　　好东西这不就要来了吗！ 第62章 #沈攸宁 行 　　沈攸宁定这张双床房的原因相当单纯，这家酒店位置好，风景佳，是黄金地段的高档酒店。小长假本就供不应求，他定的时候，确确实实只有标间了。 　　但是高档酒店的单人床一般也有1米5，沈攸宁琢磨着睡俩人没问题，多出来一个还能放东西，物尽其用他挺美，却没料到，在唐诺眼里，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都是成年人，又确定了恋爱关系，在家里明明还一起睡着，出来了，怎却反倒定起标间？ 　　回想起刚才在超市发生的小插曲，唐诺更郁闷了。 　　有些事，他羞于启齿，却不是从没想过。 　　可沈攸宁偏偏太稳了，稳到他都快产生自我怀疑，是真的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吗？为什么不向前走一步呢？ 　　洗过澡后，唐诺翻身躺下，背对沈攸宁，在另一个枕头上，放好对方送他的小猪。 　　他给小猪盖好被子，窸窸窣窣，佯装不经意地瞧了沈攸宁一眼，又飞快转过头去。 　　得，这是没给沈攸宁留位置。 　　沈攸宁摸不透问题所在，但绝不会让唐诺生隔夜气，他若无其事地在屋里溜了两圈，最后在唐诺的床脚坐下了。 　　“宝宝。”他说：“要睡了？” 　　唐诺半张脸埋在被子里，不甚清晰地哼了一声。 　　“累了吗？” 　　唐诺没答话。 　　“吃撑了？” 　　唐诺依旧什么都没说。 　　“住得不习惯？” 　　唐诺蓦地掀掉一半棉被，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沈攸宁刚想问哪儿不习惯？唐诺却先说道：“哥哥，你为什么要订一间双床房。” 　　沈攸宁大彻大悟，把床边的猪一挤，钻进唐诺的被窝：“因为只有双床房了，没人规定双床房就必须得两张床上都有人吧？” 　　唐诺被凭空入侵的热源激得猛然瑟缩，其实就是挨一下的程度，他却被点燃了。 　　他被推进烤箱，每一个细胞好像都在膨胀，他无措失语，沈攸宁却以为他是没被哄好，又同他接了一个漫长的吻。 　　这一吻后，唐诺的烫，连沈攸宁都感觉到了。 　　“怎么回事啊宝宝？”沈攸宁闭眼贴上他的额头，“不难受吧？怎么感觉你好像要发烧了。” 　　嫣红的唇瓣微开，吐出一股热气。 　　“没……” 　　唐诺软绵绵地推了他一把。 　　虽说是推，但这一下根本没用力气，不仅没将人推走，反而因为收手的时候太过黏糊，把沈攸宁勾得更近了。 　　沈攸宁也叹了口气，心里了然。 　　“是不是喝了太多甲鱼汤？”他怜爱地吻上唐诺的额头，“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 　　意料之外，唐诺答得很笃定。 　　“真知道？” 　　“嗯。”唐诺说：“这次……不用捂我的眼睛。” 　　两人的话像在打哑谜，但彼此竟都听懂了。 　　沈攸宁安抚地拍了拍唐诺的后背，右手一路向下，在凹陷的腰窝处，绕着打圈。 　　“我用手帮你弄一下吧。”沈攸宁说。 　　迎接他的，是羽毛舞蹈，樱花坠落，唐诺接连眨眼，慌张与勇气并生。 　　“只是用手吗？”唐诺颤着声音问道。 　　- 　　暖黄的顶灯散下柔和的光…… 　　…… 　　…… 　　…… 第63章 不知道取啥名了大家尖叫吧 　　日上三竿，闹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沈攸宁强撑起眼，隐约记得昨天自己并没有定闹钟。 　　他摸到手机，胡乱按着屏幕，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合乎情理的声音突然出现。 　　“哎呀！”另一头的江翊急忙把视频转成语音，做贼心虚道：“兄弟，我是不是坏你好事儿了？” 　　沈攸宁清了清嗓子，没睁眼，混沌地吐出一个字，“说。” 　　“其实也没啥大事儿。”江翊意识到自己这个电话打得不是时候，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安安吧，从今天早晨开始就不大高兴，和他说话也不理，叫他吃饭也不听，你说是不是青春期到了啊？” 　　沈攸宁睁开眼睛，把手机贴近耳边，声音听着清醒了不少。 　　“昨天喂的什么？是不是吃坏了？” 　　“不可能，一直都是恩雨喂的，他从不让我乱喂。” 　　“那你让小都医生看看，是不是生病了？” 　　“恩雨出手术去了，就我一个人在家。”江翊说：“不过也挺奇怪的，这小家伙好像就是在恩雨走之后开始抑郁的，我琢磨着要不要给孩子看看心理医生啥的，这年头谁还能没个心理问题了呢？” 　　沈攸宁想说大可不必，说不定安安只是烦你，但毕竟江翊是干爹，他也不好挑拨人家的伪父子关系，正想着怎么接话呢，却听到听筒里突然传出一阵不可忽视的熟悉声音。 　　“江翊？”沈攸宁不确定道：“你那边……是在放什么音乐吗？” 　　“对。”江翊说：“从今天起，我准备每天都给安安放三个小时的早教儿歌，学知识，要从娃娃猫抓起。” 　　仿佛刻意要让沈攸宁听清似的，江翊单手托着安安，同时对着听筒和安安的耳朵，和着背景音乐大唱：“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 　　沈攸宁无语，他好像被人占了便宜。 　　“你……把早教儿歌关了，试试呢。”他忍着挂断电话的冲动，没好气道。 　　过了一会儿，江翊嘿嘿的笑声传来。 　　“管用诶。”江翊轻挠安安的下巴，“不爱学习，像我。” 　　嘟 　　通话已结束 　　行吧，儿啊，再撑两天，爸爸就回去接你了。 　　沈攸宁把手机拿远，翻身搂住枕边人，暖乎乎的一小团缩在他的怀里，他顿时又觉得岁月静好了。 　　其实在沈攸宁接电话的时候，唐诺就已经醒了，但他浑身酸疼，抬不动眼皮，索性就闭着眼睛装睡。 　　沈攸宁，抱他，搂他，抚他，吻他，舌头挤进口腔，意外感觉到回应。 　　“宝宝。”沈攸宁试探问道：“醒了？” 　　唐诺轻哼一声，咂咂嘴巴，眼睛眯成一条细缝。 　　揩油人家被抓了个正着，沈攸宁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毕竟更过分的事儿都做过了，这也就是清晨唤醒，随便腻歪。 　　“身上疼不疼？”沈攸宁关切地问：“后面有点肿，昨晚给你上过药了，但可能还要不舒服两天。” 　　“疼……”唐诺声音又甜又哑，撒娇道：“哪里都疼，你太用力了……” 　　沈攸宁抱着他，从肩膀捏到手腕，又从大腿捏到脚丫，“我给你按按，今天躺着吧，不出门了。” 　　“明天也没有力气了……”唐诺咳嗽了一声，“我好像被床黏住了。” 　　沈攸宁没忍住笑，又怜他，又觉得他实在可爱，亲了得有半晌，唐诺才完全睁开眼睛。 　　“今天得多喝水。”沈攸宁挠着他柔软的发，“嗓子都哑了。” 　　“还不是你……”唐诺埋怨道：“下次……可不能再这么用力了。” 　　“我也就使了三成力。”沈攸宁故意逗他。 　　唐诺瞳孔一缩，像真的被吓到似的，往后躲了躲。 　　沈攸宁笑，拽过他的脚踝亲了一口，起身给人倒水。 　　他只套了条短裤，接完水回来后，听到唐诺有些惊慌地喊了一句“哥哥”。 　　“你的后背……” 　　沈攸宁背上遍布红痕，深深浅浅，纵横交错，乍一看，既触目惊心，就让人觉得脸热。 　　唐诺作为始作俑者，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下地的一刹那，没站稳，有些踉跄地扑到沈攸宁跟前。 　　“我、我抓的吗？”唐诺心疼地摸了摸。 　　沈攸宁背对镜子，转头瞅了一眼，不甚在意道：“不要紧，你要不说我都没发现。” 　　唐诺嘴巴一撇，踮起脚，亲了亲沈攸宁的下巴。 　　“对不起，我昨天没有控制住……” 　　他双手并拢，攥拳举到沈攸宁面前。 　　“实在不行的话，下回，你可以把我的手腕绑上。” 　　作者有话说： 　　沈攸宁：咱就是说…… 第64章 不吃辣椒 　　沈攸宁怔住，拿着杯子的手，不听使唤地一抖，半杯水洒了一地。 　　想到沈攸宁之前把自己烫伤的事儿，唐诺哎呀一声，急忙接过玻璃杯，反复翻看沈攸宁的手心手背，确认他没有被浇到。 　　“小心一点。”唐诺半是严肃，半是担忧道：“哥哥，不要吓我。” 　　“哦……你——”，沈攸宁拉长尾音，“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啊？”唐诺懵懵地抬头，“我说……你的后背——” 　　“再后面那句。” 　　“……你绑我的手……唔……” 　　沈攸宁的吻来得恰到好处，堵住了不知好歹的胡言乱语。 　　“哥哥……”唐诺发现沈攸宁神情里的异样，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你不喜欢吗？” 　　沈攸宁没应，一手搂腰，一手扶腿，打横把人腾空抱起，又送回了床上。 　　这回没舍得真做，深深浅浅在他腿根里磨，唐诺不干了，抓着床单直哼哼，沈攸宁软声哄着“宝宝乖，宝宝好棒”，两条细白修长的腿，便又夹紧了。 　　唐诺不知道刚才沈攸宁是被触动了哪根神经，此刻正一边说他色令智昏，一边老实地趴在他的腿上，任他给自己上药。 　　上完药后，沈攸宁又给他剪指甲，唐诺刚才自己都快把几根漂亮指头磨秃噜皮了，沈攸宁看着实在心疼，接过指甲刀，上赶着伺候人家。 　　一切都打理完毕，唐诺还在沈攸宁胸前抓了两把，看着没留下什么印子，挺满意地点了点头。 　　本来说好的C市深度游，在酒店就待了有一天半，但唐诺依旧很开心，返程的时候还觉出不舍。 　　“就能见到安安了。”沈攸宁在回程路上安慰唐诺道，“这么长时间不见，还挺想这小家伙。” 　　唐诺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其实不提还好，但经这么一说，他自己心里也念叨起来。 　　也不知道这几天生病没有？在别人家住着有没有好好听话？最近又长胖了吗？单手还能抱得动吗？ 　　回到A市，两人先到江翊家接猫。 　　这是唐诺，第一次来江翊家做客，虽然沈攸宁先前已经给他铺垫过，江翊的家境是如何非同一般，但两人还是都没想到，唐诺竟然在江翊家里，迷路了。 　　“我当时就说这个回廊根本不应该打通，本来房屋的结构就已经很复杂了，兜兜转转跟迷宫一样，客人第一次来，很难找得见路。” 　　唐诺闹了个大红脸，自知出糗，特别不好意思，江翊倒是很善解人意，没等众人说话，先责怪起自家的布局来。 　　“对呀对呀，我刚来的时候，连厕所都找不着。”都恩雨跟着解围道：“以后经常过来玩儿就好了。” 　　江翊听说唐诺老家是H省，特地叫王姨做了几道辣菜，怎么呛鼻怎么个弄法，不成想唐诺的筷子几乎没在辣椒上沾，专注于够远处的几个素菜，偶尔舀了几勺麻婆豆腐，还被沈攸宁中途给截胡了。 　　“忍两天，记得最近要忌口。”沈攸宁悄咪咪和唐诺说道。 　　江翊听了一耳朵，用胳膊肘杵他：“你自己成天清汤寡水的就算了，还得让人家陪你啊？” 　　“没。”沈攸宁言简意赅，“诺诺这几天有点儿上火，不能吃辣椒。” 　　“上个火……上火就不能吃辣椒了？”江翊大惊小怪，“我刚做完手术的第二天，还偷吃了一包卫龙，上个火——” 　　“什么时候的事呀？”都恩雨转头面向江翊，语气甜美，笑里藏刀。 　　“……” 　　“高中的时候。”沈攸宁接过话茬，“没认识小都医生之前。” 　　“对对对！”江翊感激地看了沈攸宁一眼，“反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做的什么手术？”都恩雨不依不挠。 　　“痔疮。”沈攸宁对答如流。 　　“……”那你挺能。 　　江翊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怎么还成也攸宁败也攸宁？他急忙转移话题，顺势接道：“所以嘛，做完痔疮都能吃辣条，这……上火，问题不大吧。” 　　江翊目光炯炯，热情地给唐诺夹了一块儿剁椒鱼头，唐诺不好拂对方面子，无措地看向沈攸宁。 　　沈攸宁又把那块儿鱼夹回自己碗里，吃了。 　　“不错，挺地道。”沈攸宁替唐诺尝到，“诺诺身体不舒服，真吃不了。” 　　江翊心说简直离谱，刚才给自己找借口都能想到痔疮上，这会儿连胡编乱造都懒得搞了？他正准备质问兄弟，却突然听到都恩雨啊了一声。 　　都恩雨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侧身转向唐诺，小声说道：“我有药，涂两天就好了，临走的时候，给你带点儿。” 　　“什么药？”江翊扯大嗓门问。 　　“下火药。”都恩雨面不改色地答。 　　这顿饭吃得好玩又刺激，江翊带唐诺参观了自家的收藏室，影厅房，大花园，还邀请唐诺过一阵子再来吃哈密瓜。 　　“恩雨最喜欢吃这个。”江翊一脸甜蜜道：“所以我给他种了一后院，算着时间，再有一两周就能熟了。” 　　唐诺发出一声很轻的哇，不禁感叹江翊的浪漫至极，学到了学到了，回去之后我也要在小区楼下，给哥哥种棵橘子树。 　　两人临近傍晚回家，唐诺抱着安安，沈攸宁牵着唐诺，后备箱里堆满了江翊置办给安安的新衣。 　　唐诺也是头一次见，宠物穿的衣服，竟然是用礼盒装的，竟然还有标签，竟然还需要专门熨烫。 　　家居睡衣到运动套装，从小西裤到晚礼服，唐诺一开始甚至都不敢收，可江翊硬给塞上车，还非说“是给孩子的。” 　　与此同时，都恩雨往他口袋里塞进一只软膏，刻意朝他眨了眨眼睛。 　　“下周还要一起去甜点品鉴会呢，快点好起来哦。” 　　热情友好的江翊，和自己尤其合拍的都恩雨，让唐诺头一次感觉到，来自沈攸宁之外的，特别的亲近。 　　他在四个人的群里，发了一句“我们到家啦”，都恩雨回了两个可爱的表情包，而江翊又吵着要看自己的干儿子。 　　这让他觉得，自己不是新加入这个群体，自己是早已属于这个群体。 　　新的认知给唐诺带来新的好心情，晚上他坐在床尾玩手机，面带喜色地发了一条朋友圈。 　　一轮很满的月亮。 　　沈攸宁，都恩雨，江翊，先后给他点了赞，最厉害的就是沈攸宁，明明还在浴室洗澡，竟然是第一个赞的。 　　都恩雨：好漂亮！[月亮][月亮] 　　沈攸宁：美人与月正同色［爱心］ 　　江翊回复沈攸宁：[强][强] 　　江翊回复都恩雨：美人与月正同色［爱心］ 　　都恩雨回复江翊：［微笑］ 　　唐诺在床上打了个滚，搂着被子，咯咯笑了两声，朝浴室喊道：“哥哥别吹头发，我要帮你吹。” 　　沈攸宁早就吹干头发穿好衣服了，听到这话，一拧浴室的门笑道：“晚了宝宝，我不知道还有这待遇呢，记着了，下回吧。” 　　沈攸宁面对唐诺坐下，一条长腿伸着，另一条腿向里盘，人鱼线性感的在唐诺眼前招摇，平角内裤挡下的光景也不容小觑。 　　唐诺模仿他的样子，也伸长一条腿，脚掌当正不正，刚好抵在沈攸宁的腿根，碾着晃了晃。 　　“嘶。”沈攸宁倒吸一口凉气，攥住那只胡乱非为的脚丫，佯装发狠道：“屁股不想要了是吧？” 　　唐诺就着沈攸宁握他的手，在对方掌心里蹭了两下。 　　“不要了，给你。” 　　作者有话说： 　　江翊：你怎么能说我是痔疮(//?Д/?/) 　　沈攸宁：不然呢，说别的小都医生当场要检查伤口怎么办！ 　　江翊：(//?Д/?/) 第65章 真男人就来1v1 　　这是第二次。 　　出乎意料，这次明明是在家里的大床上，却没头一回在酒店里来的顺畅。 　　也不知道是上次唐诺情热发作，还是沈攸宁没舍得太狠心对他，总而言之相较这回，痛感还不算明显。 　　这次不仅更痛，而且更久，唐诺甚至觉得中间自己好像晕过去了，只是闭上眼也一片潮湿，分不清哪一段是清醒，哪一段是梦境。 　　结束之后，他迷迷噔噔地想，沈攸宁之前说只用了三成力，可能不是在骗他。 　　后来的几日，唐诺近乎没怎么下床。 　　沈攸宁也不去上班了，反正休假，干脆又多请了三天。 　　他折腾人家的时候不懂得怜香惜玉，到这会儿却又心疼起来，早中晚上药一次不落，饭都得喂到嘴里才能罢休。唐诺也懂事，自己不说难受，只有在睡觉的时候偷偷趴着，沈攸宁怕他摁着疼，后来几天都直接让唐诺睡在自己身上，充当起人肉靠垫。 　　等唐诺完全好起来，正巧是周末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沈攸宁想，算了，春宵苦短日高起，不去了。 　　结果唐诺硬逼着他出门，还说自己也要盯一天店，他严肃道：“哥哥，我们不能都不去挣钱。” 　　沈攸宁觉得好笑，说：“我这是带薪休假。” 　　“可我怕你这样被辞了。” 　　于是在这个春意盎然的星期五，沈攸宁去公司打了个卡，唐诺在蛋糕店盯了半天，顺便赚了几杯咖啡钱。 　　- 　　传统糕点品鉴会安排在周六下午，场地是安江集团的某个二层展厅，紧靠展厅的，是城区室外体育活动中心，唐诺和都恩雨在里头观展，沈攸宁和江翊在外头打篮球。 　　他俩没陪着进去，一个不爱吃甜食，一个干脆不吃甜食，进去那不是诚心给人家甜品师傅添堵。况且好友相处，彼此都需要更私密的空间，唐诺和都恩雨挽着胳膊消失在展厅的入口，江翊又帅又痞挑起英俊的眉，朝沈攸宁吹了声口哨。 　　“哎，怎么样啊？”他撞了撞沈攸宁的肩膀。 　　沈攸宁正在给右手戴护腕儿，不明白江翊是什么意思，睨他一眼，“什么怎么样？” 　　江翊没答，转而说起其他，“我前天去给恩雨买蛋糕，甜品店没开门，又去找你，结果你们组那个老和你在一起的小孩儿，说你已经一周没来了。” 　　江翊暧昧不明地笑，啧了一声，“过得挺滋润啊，沈经理。” 　　沈攸宁懒得理他，他俩从小就是这样，沈攸宁始终都是被调侃的那一个，连江翊的亲妈易女士都说江翊欠打，“也就是攸宁老实，你这样乱说话，出去是要挨拳头的呀！” 　　但江翊在外讲话严谨，做事谦和，只有面对最亲近的人，才会露出顽劣的一面。他们的相处模式从未改变，要是哪天江翊对自己客气又礼貌，沈攸宁反而会觉得不习惯。 　　“哎，不过，兄弟，我真为你高兴。” 　　嗯？怎么突然要走心了？ 　　“你别这样。”沈攸宁的酒窝潜潜伏在面上，“你这样，我感觉我不哭都不合适了。” 　　“我和你说真的。”江翊认真道：“你可能当局者迷，唐诺吧，和你的前两任，都很不一样。” 　　沈攸宁心想，这我有什么迷的？这我从头一开始就知道，但他还是装作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换上了严肃的表情，故意问道：“怎么说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江翊一边组织语言，一边苦想，“好像……就是一种感觉。” 　　“你前两任我也见过，那会儿吧，需要你给我介绍，你跟我说，这是我男朋友，我才有那个意识，哦，这不是随便一个同学，这是你对象。” 　　“但唐诺呢？即便今天我是头一回见他，你俩站在那儿，我就有种感觉，你们是在谈恋爱。” 　　“怎么感觉出来的，我也说不上，好像就是一种黏糊又纠缠的氛围，好像就是……唐诺站在你身边，你就会散发出一种又温柔又有魅力的磁场，很难描述，反正和平时的你不太一样。” 　　沈攸宁琢磨着江翊的形容，听出了那么点儿意思。 　　“那诺诺呢？”沈攸宁问：“你觉得诺诺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和平时的他有什么不同吗？” 　　“我不太清楚人家平时什么样啊。”江翊笑了，“我见到唐诺的时候，他不是都和你在一起吗？不过，看他和你的相处，唐诺应该是一个活泼、乐观、爱说话、爱撒娇的孩子吧。” 　　想到地铁站里警惕的眼神，想到吧台后公事公办的口吻，活泼、乐观、爱说话、爱撒娇，原先的唐诺，应该和这里头任何一个词，都沾不上边。 　　但他本质确实如此，他需要一把钥匙，唤醒自己的灵魂。 　　这把钥匙，也许沈攸宁有，但他并没有用。 　　他一直敲，一直敲，最终得以等到，唐诺主动把门打开了。 　　- 　　品鉴会在日落时分结束，江翊余光瞧见熟悉的身影，干脆利落地给沈攸宁盖了个帽。 　　沈攸宁被他打得满脸问号，这人怎么突然要强？ 　　江翊朝不远处吹了声流氓哨，都恩雨和唐诺看了过来。 　　沈攸宁莫名其妙地投篮，江翊跳起来防守，又给他狠狠盖了一个。 　　“江翊？”沈攸宁十分不可置信，“当年咱们打高二五班的那场半决赛，你要能有刚才打我那个劲头，咱们班就不会输。” 　　“哥哥！”目睹了一切的唐诺朝沈攸宁远远招手，冲他喊道：“已经很棒啦！” 　　“……” 　　江翊你老奸巨猾！ 　　唐诺小跑到沈攸宁身边，拧开手中矿泉水的瓶盖递给他。倘若回到学生时代，唐诺便是数个在篮球场外看心上人打球的暗恋者之一，只等中场休息的时候，送一瓶水，递一包纸巾。 　　沈攸宁擦去脸上的汗，在余晖下转动着护腕。 　　“江翊，真男人就来1v1。”沈攸宁远远扔进一个三分，挑衅地看着江翊。 　　唐诺禁不住想，如果我们真在读书的时候就已相遇，那给他送水的人一定很多，他会在众多选择中，接过我的那瓶吗？ 　　江翊之所以玩儿阴的，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校队队长沈攸宁，他特有骨气的说“可以”，又转头对都恩雨道：“宝贝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都恩雨晃晃手，去场外给王姨打电话了。江翊瞧着要跟要就义似的，朝沈攸宁道：“来吧，沈队。” 　　被夕阳染红的球场，盛满青春的篮筐，矫健的身影，既有成熟的英气，又有少年的阳光。 　　弧线，半圆，篮球入筐，唐诺鼓掌为他打气，举臂为他高呼。那段他们没能携手走过的少年时代，如何恣意潇洒，如何情窦初开，通通重现今日赛场。 　　往前虽有缺席，日后再无失约。 　　作者有话说： 　　江翊：我也就仅仅打不过沈队而已∠( ? 」∠)_ 第66章 昨日重现 　　都恩雨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个金发碧眼的男人。 　　江翊原本坐在台阶上哼哧哼哧喝水呢，抬头瞧见这一出，“噌”地一下站直了。 　　“怎么回事儿啊？”江翊不由分说地把都恩雨拉到身后，小声问道。 　　那男人来得挺有目的，刚站定，就向唐诺走去，一屁股坐到人家身边，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在场谁也没听懂。 　　这下换沈攸宁不乐意了，他隔断男人与唐诺，礼貌地用英语问男人，“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男人蹩脚地答：“我英语不是很好。” 　　唐诺从沈攸宁肩后探出一个脑袋，音色温糯柔情，说出口的是纯正的法语。 　　沈攸宁心头一悸，他早知道唐诺是学法语的，却还是头一回听他说。 　　这门语言本就浪漫，再配上唐诺甜软的音色，就像绵密的巧克力牛奶起泡，让沈攸宁心里充盈着密密麻麻的甜蜜窟窿。 　　唐诺讲法语的时候不紧不慢，像一个优雅的小王子，沈攸宁横在中间，倒好似正在庇佑他的骑士。 　　最后，男人一边说着“Merci”，一边准备献上贴面礼，唐诺礼貌推拒，不知说了句什么，男人哈哈大笑后，两人友好地握了个手。 　　沈攸宁还没来得及不满，男人却先朝他点头示意，然后就这么走了。 　　“法国人都是这样的。”唐诺赶紧解释道：“都很热情，然后……见面假装互相亲吻，也是他们礼节的一部分。” 　　“他刚才还想亲你？”对于那男人未经允许就拉唐诺的手，沈攸宁已经很不乐意了，合着那会儿男人凑近，唐诺摇头，是在商量能不能亲？！ 　　“嗯，但是我跟他讲，你是我的男朋友，我只能给我的男朋友亲，如果他这样做，我的男朋友会不高兴的。”唐诺乖巧答道。 　　“哦……”沈攸宁顿时没了脾气。 　　“他是我们先前在展厅碰到的观众，语言不通，我给他讲了一些传统糕点的烘焙方法，他刚才来找我请教。”唐诺继续道。 　　“行吧……”沈攸宁不好再说别的。 　　“你打球好帅喔。”唐诺双手拥住沈攸宁的右臂，歪头枕在他肩上，“恩雨告诉我，你原来还是A大的校草呢，是不是特别多人追你呀？” 　　“一般吧……”沈攸宁彻底被哄舒服了。 　　江翊却是才知道，唐诺原先是学法语的，当即大呼小叫，问他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F大。”唐诺侧过脸答。 　　“名校啊。”江翊不禁称赞，收起惊讶，继续道：“不过你甜品做得这样好，半路改行也是情理之中，诶？你是喜欢做甜品吗？还是不想再学法语了？” 　　“我挺喜欢做甜品的，但更喜欢法语，我原先还梦想当笔译来着。” 　　“哦……”江翊听糊涂了，“那你为啥不学法语了？要出来开店啊？” 　　沈攸宁肩膀一僵，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好问题。 　　唐诺之前同他讲过原因，无非是意外与遗憾，是心结难解，是意久难平。 　　“咱们晚上——” 　　“我有继续学的打算。”沈攸宁刻意转移的话题被唐诺中断，而对方的回答也超乎他的意料，“我准备今年年底考研，如果顺利的话，明年我会接着读书的。” 　　“诺诺？”沈攸宁抚过唐诺的后颈，抑不住惊喜道：“你真是这样想的？原先怎么没和我讲过？” 　　“我也是最近才有这个打算，不过，我都将近一年没碰法语书了，也不见得一回就能上岸，就是这样想想，然后努力试试……” 　　“试试挺好，试试挺好。”沈攸宁忍不住高兴，摸着鼻子欲盖弥彰，试探再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考哪里？” 　　“A大。”唐诺答得毫无迟疑，“虽然A大难度大，但是高翻学院本来就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而且离家还近，要是去太远的地方，我也舍不得你。” 　　这番话就像一剂舒筋活骨散，把沈攸宁浑身上下都给通痛快了，自从去年圣诞节之后，沈攸宁没再和唐诺提过上学的事，他想着就这么过也挺好，只要唐诺能健康快乐地生活，别的他并无所求。 　　现在唐诺主动告诉他，自己计划考研，理想院校还是A大，重拾梦想不是易事，但有前进的念头就是好的，而动力源自于何，两人不言而喻。 　　自从得知唐诺的想法后，沈攸宁有事没事就和老同学打听，唐诺让他不要费心，乐下蹊是A大的辅导员，有什么新消息，对方都会和自己通气。 　　但估计是学霸的认真buff加持，沈攸宁玩手机也不闲着，打两把游戏就不自觉地跳转到搜索框，大海捞针式地搜起经验贴。 　　“二战考研经验，总结失败吸取教训，过来人想告诉你的。” 　　这个不行，还没开始准备呢，不能现在就总结失败，兆头不好。 　　“50篇经验打包，带你发现上岸的秘密。” 　　这个也不行，诱导性强，怎么瞧着跟骗人似的。 　　“7000字纯干货分享，适用于小语种类。” 　　这个不错，沈攸宁点开链接，把唐诺唤了过来。 　　“宝宝，给你看个好东西。” 　　“唔，来了。”唐诺正在阳台晾衣服，放下手头的活儿后，小跑过来，弯着眼睛道：“什么呀？” 　　网页打开得不太顺畅，在一阵白屏卡顿后，“好东西”愕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其实沈攸宁应该想到，一个经验贴能打开得这么费劲，要么是钓鱼网站，要么是中了病毒。 　　可惜太晚了，等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一副穿着情趣内衣的雪白身体，同时出现在两人眼前。 　　“哥、哥哥……”唐诺的笑容凝在脸上，双目圆睁，微颤着声音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不是，没有，这是误会。”沈攸宁也吓了一跳，但头脑倒是很冷静，飞快地点了退出，把上一个页面展示给唐诺。 　　“我原本搜到一篇经验帖，想着给你看看，但不知道点开竟是这样。” 　　唐诺又看了看沈攸宁的手机，缓慢地点了下头。 　　“你可以看我的搜索记录，我不是那样的人。”沈攸宁把手机递给唐诺，任他检查。 　　“倒是也不用……”唐诺嘟囔着，“这一点我还是信任你的。” 　　两人相顾无言，刚才的画面对唐诺的冲击力实在不小，被吓到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 　　“哥哥，我问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唐诺红着脸道。 　　“嗯，你说。” 　　“刚才……那种，你是、是很喜欢吗？” 　　“啊？”沈攸宁懵了，“怎么可能啊宝宝，我只喜欢你。” 　　“不是说这个……”唐诺吞吐道：“我就问你，那种样子的，喜欢吗？” 　　“我……”沈攸宁欲言又止，“我不太懂……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你想的是什么？” 　　唐诺这话一问，沈攸宁脑海中的他，便不再是好端端地穿着衣裳，刚才手机里的弹窗，正在与这样一张脸庞，毫无违和地融为一体。 　　“我……”沈攸宁开口，鼻腔却率先一热，时隔两个多月，他再次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昨日重现。 　　“哥哥！你怎么又流鼻血了？” 　　作者有话说： 　　沈攸宁：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第67章 哥哥别烦，看看我 　　这一整晚，沈攸宁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到底是我的原因，还是诺诺的原因。 　　唐诺也没睡，在黑暗里眨巴着眼睛看他，察觉到沈攸宁还睁着眼，怯生生地问了一句：“哥哥，你刚才是怎么了呀？” 　　泡温泉那次，还姑且能把责任推给热气，推给上火，可这次呢？整个过程在唐诺看来，就是沈攸宁无意打开一个色情网站，他也顺口问了一句，你喜欢吗？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对方却流鼻血了。 　　要是给别的小情侣，估计早就开始闹了。但唐诺确实信任沈攸宁，况且他问对方是否喜欢的时候，其实也是藏了私心的。沈攸宁的反应到更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刚才他们手忙脚乱，试探被迫中断，现在夜深人静，唐诺想要问个清楚。 　　“就……”沈攸宁也没摸透唐诺的意思，他隐约是有那么点儿想法，却又担心自己龌龊，误解了对方，于是折中道：“你突然那样问，我可能是上头了。” 　　“你喜欢那样。”唐诺肯定地说：“所以你是喜欢的，对吗？” 　　沈攸宁见他非要挑透，也不遮掩了，直接道：“不知道，光看那个图……其实没什么感觉。” 　　他悄然凑近，找准唐诺的嘴唇，用力亲了一口。 　　“但流鼻血前，我想到的是你的脸。” 　　沈攸宁这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接下来许久，他都没听到唐诺出声，少顷，对方才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沈攸宁托起唐诺的后颈，献吻热烈又绵长，唇齿厮磨间，颊边是烫的，耳根也是烫的。 　　这算一个小插曲，过去之后，沈攸宁便没再多想，当然他也没再敢随便乱点那些来路不明的网站，抽空还把家里的移动终端都收拾出来，彻底杀了个毒。 　　这天沈攸宁加班开会，估计得到夜里十来点，俩人本来说好晚上要一起泡个鸳鸯浴，这下泡个屁，泡汤吧。 　　工作时间八小时，难道凑不出仨小时给你开会？就非得临下班十分钟会议室集合是吧，怎么着是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吗？ 　　老板对着ppt慷慨陈词，沈攸宁在底下恨得牙根痒痒。 　　“好哦哥哥，那你记得吃过饭再加班，饿了提前和我说，我给你煮夜宵。我不困，我要等你回来。” 　　唐诺的微信来得恰到好处，打消了沈攸宁杀人的念头。 　　啊，好乖，我好了，我活了。 　　“去年Herman的项目，再次得到他本人的认可，这其中少不了工程技术部的功劳。而今年Herman又向我们提出了新的合作方案，点名希望得到support from Mr.Shen。”老板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沈攸宁身上，“攸宁？” 　　沈攸宁刚和唐诺抱怨完，还没来得及锁屏，冷不丁被老板点名，颇有种开小差被抓的无措感。 　　“Herman今年有意同我们继续合作，你这边时间匀得开吗？” 　　Herman不考虑地球重力的审美观，给沈攸宁造成了极大阴影，他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现阶段我手头上还有两个项目，时间匀不——” 　　与此同时，常亮的手机屏幕，突然传入一张图片，沈攸宁余光一扫，话也跟着停了。 　　是唐诺的对话框，他发了一张，躺在床上的自拍。 　　应该是刚洗完澡，洁白的皮肤被热气蒸出浅粉色，微蜷的刘海慵懒地散在额头，他没有刻意找角度，也不用费心凹造型，他明亮的眼、挺翘的鼻天生叫人一见钟情，他轻抿的唇、修长的颈正好让人牵梦连萦。 　　唐诺：哥哥别烦，看看我[亲亲][亲亲] 　　“时间匀不……”沈攸宁清清嗓子，接着说道：“时间匀不匀得开，可以等年中再决定，如果第二季度完成度高，不会影响后半年与Herman的合作。” 　　啊，好美，我不行了，我死了。 　　沈攸宁转而换了口风，组里其他几个同事大眼瞪小眼，沈经理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想钱想疯了？！ 　　这张照片火速被沈攸宁设成桌面、屏保、聊天背景等种种可以自定义的地方。他迫不及待想回家，又在想念难捱时靠吸照片续命。 　　十点一刻，门锁响起。 　　“我的小猫呢？”沈攸宁按下客厅的顶灯，一边换鞋，一边朝屋里瞧着。 　　安安竖着尾巴过来，在沈攸宁脚边打圈转，沈攸宁单手捞起安安，向卧室走去。 　　“另一只呢？” 　　唐诺在棉被里赖着，听沈攸宁过来，小声应了句，“这儿呢。” 　　棉被里探出一条雪白的胳膊，沈攸宁握住亲了亲，又俯身去找人家的嘴唇。 　　“都不出来欢迎我……”沈攸宁碾过唐诺的唇瓣，含糊不清道：“安安还知道出来瞧瞧。” 　　唐诺没辩解，只是呼吸顿了顿，接吻的回应木讷，稍显反常。 　　而且今天很不耐亲，不过几分钟他的气息便没了规律，沈攸宁几次想摸他，他都拦下即将探进睡衣的手，偏过头，细细喘着。 　　“怎么啦？”沈攸宁语气温柔，手却在他腰间掐了一把，“不让我碰啊？” 　　唐诺依旧沉默，双眼痴痴地看他。 　　看似毫无意义的停顿，因为两人的对视重新泛起涟漪，他们让空白都饱满，让静止也值得。 　　唐诺牵起沈攸宁的手，放在自己睡衣的下摆边缘。 　　沈攸宁探进去，顺着裤腰摸，登时眸色一暗。 　　那是半透的蕾丝花边。 第68章 小猫咪 　　清早，最先醒来的，是沈攸宁的手机。 　　窗外的春光与枕边的春光都明媚，沈攸宁拿起电话，发誓以后睡觉前都得先把手机静音。 　　“喂。”慵懒干涩的声音响起。 　　“儿子？”林莞正在给即将上交的分析报告做最后润色，活儿快干完了，没事骚扰一下儿子。 　　“不会还没醒吧？那你可是要被扣工资了。” 　　“我上午半天调休。”沈攸宁打起精神道：“昨晚加班来着。” 　　“你们老板怎么就喜欢晚上工作？”林莞无力吐槽，“来中国十好几年了，还倒不过来时差？” 　　“不懂他。”沈攸宁打着哈欠问：“您忙完了？得空分出一些母爱给儿子了？” 　　林莞让她少贫，她要说正事儿。 　　“这事儿本来不应该我提，但你自己不晓得上点心。” 　　“您讲。”整得还挺尊敬。 　　“你和人家漂亮小朋友……感情还不错吧？”林莞斟酌道：“是、是走心的那种吧？” 　　沈攸宁乐了，“不然呢？妈，你觉得我还能走什么？” 　　“哦哦，我就是问问。”林莞听上去依旧迟疑，“那……你觉得咱们家，从各方面来讲，都不算差吧。” 　　“那是肯定，妈您怎么了？您有事儿就直说吧，搞得我怪紧张的。” 　　沈攸宁起身，端坐着听林莞的电话。 　　“这就奇怪了。”林莞不甚满意道：“你和人家处得好，咱家也能入得了别人的眼，这么久了，你就没想过把人带回来，给你爸妈看看？” 　　合着在这儿等他呢，沈攸宁揉了揉眉毛，语气无奈道：“我还当什么事儿呢……” 　　“什么事？这还不是头等大事，你在意人家，真有心和人家好好过，就得带回家里来，盖个戳，这才叫名正言顺的爱人，不然处了这么久、什么表示都没有，不给人家个名分，你不成渣男了。” 　　天地良心！沈攸宁大声喊冤，控诉道：“那天您来做饭，我有心叫您留下，您不是不依吗？还有您背着我，偷偷去过甜品店多少次了？说不定诺诺看您都眼熟，一见面，哟，常客呀！” 　　“那能一样吗？”林莞无奈扶额，“不是见一面的事儿。带回家，见家长是很庄重的流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种仪式，你的想法怎么能这么直男呢？妈妈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弯的了。” 　　沈攸宁倒也不是完全没考虑过，但他这段时间确实被恋爱甜得有些找不着北。况且，要不要见家长这事儿，决定权还是得在唐诺，起码得让人家准备一下，冷不丁突然就往家里领，指不定得吓成什么样。 　　“您可以说我的不是，但您不能质疑我的性取向。”沈攸宁郑重其事道。 　　一旁的软团子发出细微的动静，闭着眼在棉被里摸索，意识到身边已经空了。唐诺朝空气伸出双臂，又软又黏地哼：“哥哥，抱……” 　　“挂了，妈。”沈攸宁利索道：“我要给人家盖戳了。” 　　沈攸宁一手捞住唐诺，另一手掀开棉被盖过两人头顶，蒙头就是一顿亲，硬把人给亲醒了。 　　唐诺喜欢这样，因为平时在工作日，他俩都不能赖床，闹铃一响，他就得张罗早餐，而沈攸宁也会随后起床收拾洗漱，帮他打打下手。 　　但在痛快的情事过后，他们可以等倦意悉数散尽，可以等感官逐渐苏醒、可以让清醒的方式，都带着旖旎的余温。 　　“不用早起真好啊。”唐诺叹了一句，“如果每天叫醒我的不是闹钟，是你就好了。” 　　沈攸宁在他耳后飞快落下一吻，“那我可以提前一点醒来，然后这样那样，把你弄醒。” 　　不说这话，唐诺还没反应过来，他和沈攸宁，现在是肉贴肉地裹在棉被里，沈攸宁穿着背心短裤，而他自己，却是赤身裸体躺在对方身下。 　　“你什么时候穿的衣服？”唐诺嘟起嘴巴，“你只管自己，你不管我……” 　　“怎么会？”沈攸宁捏他的脖颈，揉他腰上的软肉，“早上我妈突然打电话来着，我就赶紧把衣服穿上了，怕她万一要和我视频。” 　　“那你……也不能不管我呀。”细软的腰肢主动送到沈攸宁手里，扭动的幅度很小，唐诺的声音也很轻，“你应该给我穿上衣服的……” 　　“嗯——”沈攸宁拖长语气，不怀好意地挑了下眉，“可是漂亮的衣服，昨晚被宝宝弄湿了。” 　　他刻意朝床尾看去，皱成一团的白色蕾丝凌乱香艳，唐诺下意识跟着他瞟了一眼，却跟被烫着似的，倏地收回视线。 　　“等洗好晾干后，我再给你穿。”沈攸宁用低沉的气音道。 　　唐诺被他调戏得满脸通红，推着人的肩膀，不让他摸了，“我说的不是那个衣服……你不准乱说。” 　　昨晚勾引人的也是他，今早害羞的也是他，一面是爱意蓬发，一面是清纯如露，这样的反差偏偏出现在同一个美人身上，搞得沈攸宁也像要分裂似的，又想多欺负他，又不忍得再欺负他。 　　最后还是以温柔缱绻的吻收尾，从两扇窗帘间偷跑出来一缕熹光，正好落在他们紧扣的十指上。 　　沈攸宁拨弄着他卷曲的睫毛，意有所指道，“有些小猫咪，昨晚还一口一个老公地叫，今早醒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唐诺听出对方这是在点他呢，眼珠一转，不甘示弱地回：“你都没叫过我老婆，还想听一直我叫老公，没有这个道理呀。” 　　沈攸宁不料他会这样答，一时语塞，噎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老婆？宝宝？你更愿意是哪一个？” 　　唐诺不答反问：“我不可以都是吗？” 　　他在沈攸宁怀里打了个滚儿，挑起对方的背心向外勾，“我还是你的小猫咪。” 　　作者有话说： 　　沈攸宁：！！！！！！！谁懂！！！！！！！！谁懂！！！！！！ 第69章 救救我的蛋 　　沈攸宁才想跟他说，你这么漂亮，又说这种话，如数还回去还要害羞，才是没有这个道理。 　　不过他现在的心理素质已经很扛造了，起码不会动不动就流鼻血。最后的结果，就是自己真叫他老婆，他又红着脸，不肯应了。 　　“阿姨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唐诺伸出脚丫，任沈攸宁给自己套上棉袜，听话得就像一个洋娃娃。 　　“没什么大事。”沈攸宁摸着他脚心挺烫，笑道：“我妈问你想不想来我家里看看？她邀请你做客。” 　　“阿姨都叫我了，那一定要去的呀。”唐诺收回脚，问道：“说没说什么时间呢？” 　　“不是叫你，是邀请你。如果你没准备好，大可以以后再说。” 　　沈攸宁很是贴心，料到唐诺可能需要功夫做做心理建设，不想对方倒没怎么犹豫，坚持说道：“要去的。” 　　最后直接定在了这个五一小长假，林莞特地把沈馨宁和方韶炎也叫了回来，说要家里人一起吃个团圆饭。 　　“你们家为啥在五一团圆啊？”江翊略显费解，“是因为你家伟大光荣的劳动人民比较多吗？” 　　“不是，正好赶上了。”沈攸宁道：“诺诺是5月5号的生日，我4号领他到外面玩儿，5号把人带回家。” 　　江翊恍然大悟：“哦！我说恩雨最近怎么买回来个……呃……他不让我和你说。” 　　沈攸宁没接茬，江翊又自顾自说道：“那你说我送个什么好呢？你也是，不提前和我通个气儿。” 　　沈攸宁笑着叹了口气：“心意领了，你俩送一份儿就行了。” 　　“不成，这是恩雨的心意，我都没帮上什么忙。”江翊偷偷跟沈攸宁耳语道：“我连钱都没出。” 　　沈攸宁被他乐得直不起腰来，但想起自己那辆兰博基尼，还是提醒了一句，“房和车就算了，你要是送这个，我俩都遭不住。” 　　- 　　沈攸宁想了好久，这个生日该怎么过，唐诺怕江翊给沈攸宁乱出主意，特地嘱咐道：“不要无人机，也不要999朵玫瑰花，其实你和我简简单单吃个饭，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那也得带你出去玩儿吧。”沈攸宁温柔道：“好歹过生日呢，总不能在家里窝一天。” 　　“可我想在家里待着。”唐诺说：“平时你哪儿都带我去，也就是因为过生日，所以我想一整天都和你待在一起。” 　　“我想和你睡到中午再起来，下午我们一起做生日蛋糕，晚饭我教你煮面条，然后吹蜡烛、洗澡、睡觉。” 　　“鸳鸯浴吗？”沈攸宁还记得这茬。 　　“可以……”唐诺答应得不算痛快，纠结道：“但……仅仅可以洗个澡，因为5号还得去你家呢，不可以睡得太晚。” 　　“没问题。”沈攸宁话里有话，“我们早些洗就好了。” 　　4号，唐诺如愿在丰沛鲜盈的阳光中醒来。 　　沈攸宁有严格的生物钟，八九点钟自然醒，但怀有温香软玉，即便什么都不做，两三个小时也就瞬间过去了。 　　也是和唐诺在一起后，对方才逐渐流露出一些真实的小习惯。 　　比如饭量不大，但却嘴馋；比如多数时候很乖，和他撒娇的时候便不讲道理；再比如，他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勤快，他也喜欢偷懒，喜欢赖床，工作日听到闹铃他能第一个醒，休息天窝在沈攸宁怀里，即便装修声嘈杂，他都起不来。 　　沈攸宁逐渐探索着他身上每一处细微的特质，他说得没错，他是自己的小猫咪。 　　午饭俩人在床上吃，唐诺犯懒，沈攸宁也纵着他，前几天网购了一个大号床上书桌，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下午他们做蛋糕，沈攸宁原来不懂这里头的名堂，总觉得甜品这种东西，肯定比做饭简单。 　　但当他看到唐诺每一种原料都用称重器称过，调味也要算精确刻度，烘焙的时间更是一秒不能多一秒不能少，他便知道，为什么出自唐诺之手的蛋糕，总能抓住那么多人的胃了。 　　“宝宝，你说咱家这店，定价是不有点儿低啊？”沈攸宁把葡萄对半切开，有好几颗没分均匀，用不了，他切坏了，便往唐诺嘴里喂。 　　“还行吧。”唐诺满口香甜汁水，含混道：“大部分甜品店都是这个定价，我之前做过市场调研。” 　　“但我觉得，这里头人力成本太大了。”沈攸宁道：“哪家甜品店能做成你这样啊？太费功夫了，我心疼。” 　　唐诺停下给蛋糕抹奶油的手，眨着漂亮的眼睛，在沈攸宁唇边落下一个葡萄味的吻。 　　“是你太宠着我了。”唐诺说：“原来哥哥是恋爱脑。” 　　晚饭是沈攸宁亲手煮的面条，他拿出做疙瘩汤的看家本领，像在操作什么精密仪器一般，盯着锅里的两个荷包蛋。 　　“宝宝，这蛋好像要散。”沈攸宁紧张道。 　　唐诺从烤箱里端出他刚研制好的铁板烧，整间厨房弥漫着酱汁焦香。 　　“把火关小一点。”唐诺远远瞧了一眼。 　　“不太行啊老婆，你快过来看看。” 　　唐诺动作一顿，拈起一块鱿鱼送到沈攸宁嘴边，让他尝尝咸淡。 　　“嗯，好吃。”沈攸宁目不转睛地望着锅里，揽过唐诺的腰：“老婆快救救我的蛋。” 　　唐诺被他逗得咯咯乐个不停，又因为他甜蜜的称呼觉得心里暖，他用汤勺托起鸡蛋，让尚未成形的蛋液在小火中慢慢凝固，笑眯眯道：“散就散了呗，散了也一样能吃呀。” 　　沈攸宁看着唐诺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从前他还能觉得自己挺居家，现在却发现，他的生活常识好像为零，刚想称赞对方，两双眼睛却先对上了，没来得及说话，他们接了一个吻。 　　沈攸宁从后环着他的腰，在唇齿厮磨里憧憬，未来也许有无数个瞬间，他们会相拥在厨房的落地窗前，在余辉的见证下接吻。 　　他们相爱着告别日落。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完结啦 (?)`ω′(ヾ) ??? 第70章 生日快乐 　　许愿，吹蜡烛。唐诺今天穿了一件燕麦色的针织上衣，软软的实在好看，沈攸宁想给他拍张照片，唐诺拉着他要一起。 　　“你都没和我拍过自拍诶。”唐诺撒娇说：“恩雨总在朋友圈发他和江翊的照片呢，我也想发……” 　　拍，这能不拍吗？拍到手机没内存都行。 　　沈攸宁把唐诺往自己怀里一搂，道：“发，咱们今天就发个九宫格。” 　　沈攸宁接过唐诺的手机，俩人摆好姿势后，他却迟迟没有按下拍摄按钮。 　　目光聚焦在左下角显示的上一张照片里，这个身影，怎么…… 　　沈攸宁点开一瞧，是他刚才在厨房里煮面的侧影。 　　“哎呀！”唐诺叫道：“你窥探我隐私。” 　　沈攸宁笑了，故意把右手举高，让唐诺蹦蹦跳跳却够不到：“你偷拍我，怎么成我窥探你隐私了？” 　　他顺势右滑屏幕，反正也被扣了帽子，不如看看猫猫背地里还有什么小秘密瞒着他。 　　下一张，他在打电话。 　　再下一张，他伏在桌案上画图。 　　连着翻了七八张，都是他最近的日常，沈攸宁完全没有被拍的意识，但在心上人眼里，他这个侧脸好看，他那个眼神温柔，他吃饭喝水逗猫，都成了值得记录的美好瞬间。 　　沈攸宁干脆点开相册，唐诺不再抢，他也说不出话了。 　　一百多张照片里，几乎都是他的身影，偶尔掺杂着几张安安，最近还有几张唐诺的自拍。 　　唐诺蔫了，像被戳破了心事，慢吞吞地绕过餐桌，坐回沈攸宁对面。 　　沈攸宁跟上去，把唐诺抱到腿上，继而摆弄起两人的手机。 　　他先把唐诺手机里的自拍发到自己的相册，又从自己手机里挑出为数不多的几张游客照、同事合影，存进唐诺的手机。 　　“是我原来考虑不周，我们应该多存一些彼此的照片。” 　　唐诺见沈攸宁没有笑他，反而默许他做得对，便缓慢地眨了眨眼，腾空的双腿不自觉地晃了晃。 　　“那我们现在……拍照吧？”唐诺搂着沈攸宁的脖子道：“九宫格。” 　　他们亲昵地拍了好多合照，中间还把安安拽过来当模特，拍完之后沈攸宁说给他传一份儿，唐诺却悄咪咪捂住手机：“等一下，我还要P图。” 　　“P图？”沈攸宁惊了，“你都长这样了还有可以P的地方吗？是担心自己太漂亮了，要P得和我们凡人差不多吗？” 　　唐诺的软拳轻敲沈攸宁的胸口，小声说：“不是……这个美颜有点儿重，我想往回修一修。” 　　…… 　　行吧，漂亮宝贝的世界咱们不懂。 　　俩人依偎在沙发里，唐诺一边修图，一边和沈攸宁聊闲天。 　　“对了哥哥。”唐诺突然笑问道：“我最近一直在琢磨你总流鼻血这件事，还特地请教了恩雨，我觉得……我可能找到问题所在了。” 　　“嗯？”沈攸宁懒洋洋地啄吻唐诺的脖颈，慢声道：“那你说说看。” 　　“上次……咱们泡温泉的时候，你流鼻血，到底是不是因为上火呀？” 　　沈攸宁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都没穿衣服？因为我想了想，那好像是我们第一次一起洗澡。嗯……我好像还让你摸我来着，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呢？” 　　唐诺分析得头头是道，罕见地并没有害羞。 　　“你才知道啊？”沈攸宁也笑了，“你让一个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人在洗澡的时候摸你，我能仅仅就留个鼻血，已经是很刚正不阿了。” 　　“所以上回……也是因为这样，那看来恩雨说得对——” 　　“小都医生说了什么？” 　　思绪被拉回三天前，唐诺忧心忡忡地问都恩雨用不用让沈攸宁做个体检，对方却支支吾吾说不必。山：与：三：タ。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因为你太辣了。” 　　“哥哥，你真的是恋爱脑。”唐诺再次重申道。 　　沈攸宁乐得承认，大言不惭地说对，余光看见唐诺把脸蛋修圆，又把眼睛修小。 　　“突然想起来，那会儿我们还一起看烟花来着。”唐诺停下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的动作，转头望向沈攸宁：“我还许了一个愿。” 　　沈攸宁记得，他还记得虽然他们当时尚未在一起，但在唐诺看他的眼神里，他就知道，愿望里会有自己的名字。 　　“那时我就觉得你特别好，我想你这么一个大好人，老天一定要保佑你和家人都平平安安的，每天都要幸福快乐，还可以赚很多很多钱，早点找到属于你的另一半。”唐诺停下，笑了笑，“当时想到这儿，我还觉得挺别扭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别扭，但祝愿一般不都是这样吗？身体健康、工作顺利、爱情甜蜜，但想到你以后会有另一半，我那时竟然宁可让这个愿望迟一些实现，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坏呀？” 　　沈攸宁摩挲着他的脸测，柔声道：“那老天肯定是听到了，这只小猫心地不纯啊，作为惩罚，就派他去拯救沈攸宁的爱情吧。” 　　唐诺嘿嘿地笑，“怎么能是惩罚呢？我中大奖了呀。” 　　他们一起发了九宫格，在0点拆了沈攸宁送的生日礼物，一台iPad pro、一条钻石手链、还有玲娜贝儿的全套周边。 　　沈攸宁没觉得自己送得有多出众，主要是以实用为主。但唐诺每回收到礼物都很开心，他把小狐狸扎堆摆在书桌，又说平板电脑可以备考学习用，还带着手链拍了好几张照片，想发朋友圈，又问沈攸宁这算不算炫富。 　　高兴完了，他也不忘扑到沈攸宁怀里，一连亲了好几口，甜美地说：“我爱哥哥，谢谢哥哥。” 　　唐诺如愿以偿地过完了生日，沈攸宁也如愿以偿地洗到了鸳鸯浴，一起洗澡就是慢，浴室里的灯三个小时了还在亮着。最后唐诺浑身通粉，被沈攸宁公主抱回了床上。 　　第二天，唐诺破例起得很早。 　　他打着哈欠喝了两杯咖啡，大清早的，竟然敷起了面膜。 　　“宝贝，真的不用，你太好看，我妹会自惭形秽的。” 　　唐诺见沈攸宁起不来，特贴心地回到床上陪他睡回笼觉，“你接着睡会儿吧，早餐好了我再叫你。” 　　为了给唐诺庆生，沈攸宁难得开上他原先放在车库里积灰的兰博基尼。结果在路上，他开着车却不老实，得空就偷偷瞄人家。 　　原因无他，因为唐诺今天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第一次见家长，唐诺打扮得很仔细。白色卫衣、阔腿牛仔裤，干净清爽不说，还显得就跟未成年一样，而且他今天用夹板烫了刘海，是刚好露出额头的微分。 　　太清纯了。 　　他这副模样坐在副驾驶上，沈攸宁还开着跑车，便越发觉得自己不像好人。 　　第一次登门拜访，总得准备点儿什么。唐诺提前做了蛋黄酥、枣泥糕、玫瑰饼，另外还带了四罐自制牛肉辣酱。 　　本来还有六个麻酱火烧，结果今天早上被沈攸宁吃的就剩仨了。 　　在路上的时候还好，车开进小区大门，唐诺才觉出紧张，他掏出随身带的小镜子，抹了点奶油薄荷味的润唇膏。 　　结果下车前又被沈攸宁给亲没了，沈攸宁咂咂嘴，意犹未尽道：“和你一个味儿。” 　　沈攸宁和唐诺提着东西从地下车库上来，沈馨宁和方韶炎在楼门口迎着，俩人一左一右，齐声朝唐诺喊道：“嫂子好。” 　　唐诺吓坏了，下意识抓住沈攸宁的手，沈攸宁笑，说你俩就跟要压岁钱的一样。 　　“排练了好久呢。”沈馨宁接过唐诺手里的东西，领着人往屋里走，“老妈也对着镜子练了好久，昨天还写了一段自我介绍。” 　　沈攸宁笑得更厉害了，唐诺也微微抿着嘴，眼睛看上去很亮。 　　一进屋，林莞和沈中正都在客厅里站着，看样子是在一直等他们回来。 　　“爸，妈。”沈攸宁先同父母问了好，又拉着唐诺向前一步，“这是诺诺。” 　　“叔叔阿姨好。”唐诺尽量换上最为自然的语气，但心里还是有点打鼓，好在沈攸宁牵着他的手没松，还一直用拇指温柔地滑过他的手背，唐诺浅浅吸气，音量又放大了些，“我叫唐诺。” 　　等待两位长辈回话的过程中，唐诺一直在悄悄观察对方。沈攸宁的父亲人如其名，端正威严，看上去有一副领导的派头，而妈妈温柔友善，一直朝自己淡淡笑着，缓解了他不少紧张。 　　“阿姨见过你的。”林莞柔声说：“去过你的甜品店，不过，最近是不是又漂亮了呀？” 　　唐诺受宠若惊，脸一红，低头说谢谢。 　　“叫你诺诺可以吗？”林莞笑着看他：“这么可爱的小朋友，全名我叫不出口的呀。” 　　唐诺终于发现沈攸宁的夸夸本领是从哪里继承而来，林莞几句话就把他哄得彻底放下了拘谨，沈攸宁的家人，实在是太好相处了。 　　沈中正看上去严肃，话也不多，但吃了好几块他做的枣糕，还一直称赞：“口味很好。” 　　沈馨宁更是问东问西，一会儿说：“你为什么这么白呀？是怎么保养的？”一会儿又问：“你为什么还这么瘦？是吃不胖吗？” 　　方韶炎和他差不多大，共同话题最多，聊喜欢的电影、看过的书、常听的音乐，还说要教他打最近在公测的那款手游。 　　唐诺应接不暇，不过潜意识让他无论在做什么，都要确定一下，沈攸宁是否还在身边。 　　沈攸宁在，虽不总接话，但他却保证自己能在唐诺看到的地方。 　　等唐诺讲起“我们”，总有一束爱他的目光，冉冉笼罩在身上。 　　作者有话说： 　　明天完结???( ˙?˙ )???这两章都很粗长(? ? ? ? )?? 第71章 完结章 　　一顿晚饭下来，唐诺近乎顶替了沈攸宁在沈家的地位。 　　长着一张稚嫩的脸，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和沈家孩子这些温室的花朵不太一样，唐诺这个年纪，难得有如此丰富的社会阅历和生活经验。 　　但他的表达又是这样单纯，得是多么清澈、坚定的心灵，才能在嘈杂纷乱中，不沾风尘。 　　林莞越发喜欢自家儿媳妇，头一回到家里来，便不想让人走了。 　　“诺诺要不别走了？今天这么晚了，回去怪折腾人的，攸宁的房间我昨天就打扫出来了，你们留下睡呗。” 　　林莞正切着生日蛋糕，邀请说得顺理成章，过后又觉得不太妥当，低声问着唐诺：“没关系的吧诺诺，你们……睡一间，可以吗？” 　　唐诺点点头，用目光询问沈攸宁的意见，林莞看出他的意思，在沈攸宁出声之前先开了口。 　　“不用管他。”林莞道：“阿姨问你呢。” 　　沈攸宁闻声回头，走近同唐诺道：“我也听你的。” 　　林莞都这么说了，唐诺也不能执意要走，况且他对在这里留宿并不排斥，沈攸宁的家人都对他很好，留下来多和大家相处相处也是好的。 　　他喜欢林莞，很温柔，很像他自己的妈妈。 　　“那……我想留下。”唐诺先对沈攸宁说道，又答复了林莞，“阿姨，我留下来住。” 　　“好呀。”林莞笑得眯起眼睛，把切好的蛋糕摆在精致的碟子里，招呼大家道：“来吃诺诺的生日蛋糕啦。” 　　沈攸宁过去帮忙分，一数，五份。 　　“少一份吧？”沈攸宁打趣林莞道：“妈把谁落了？” 　　“你。”林莞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还不是因为你不吃甜的？你知道均分5份蛋糕有多难吗？” 　　“没算我？那可不行。”沈攸宁说：“我是不吃甜的，但是诺诺的生日蛋糕，我是要吃的，一小块就行，我得尝尝味儿。” 　　“不是吧哥？你自己的生日蛋糕你都没吃，八寸，差点把我和韶炎齁死。” 　　“我自己的可以不吃，但是诺诺的我要尝尝。” 　　听兄妹俩这么说，又看到对方为他破例，唐诺瞬间高兴得不行，面子上不好太显，他小碎步挪到沈攸宁身旁，叉掉蛋糕尖尖的一角，送到对方嘴边。 　　沈攸宁低头含掉奶油，嚼了两下，咽了。 　　“确实好甜。”他笑着给自己倒凉白开，顿了顿道：“但是挺香的。” 　　唐诺品尝着那块缺了角的蛋糕，这一定是他的甜品生涯中，做得最成功的一次。 　　沈馨宁和方韶炎下楼拿快递，林莞去给几个孩子找过夜用的洗漱用具，沈中正靠在沙发里，就着蛋糕喝茶，右手一本薄刊，时不时传来簌簌的翻书声。 　　他们共处同一空间，互不打扰，各自忙碌，就像相处已久的一家人，正在享受一个平常的假日夜晚。 　　唐诺瞅准这个周围没人的空档，飞快地把蛋糕放在餐桌，拉着沈攸宁的手，双双躲进厨房。 　　他环住沈攸宁的脖子，踮起脚，轻轻落下一吻。 　　“你不仅可以尝我的生日蛋糕，你也可以……尝尝我。”唐诺红着脸唤：“老公。” 　　- 　　林莞再出来的时候，唐诺已经被沈攸宁领上楼了，她纳闷现在年轻人都睡这么早了吗？沈中正不急不慢道：“上楼拆礼物去了，说是等不及。” 　　唐诺过生日，拆礼物的却是沈攸宁，不过毕竟在长辈家，也不能拆得太肆意妄为，解开蝴蝶结，一探里头的究竟，略微摆弄几下，再赶紧给人合上。 　　沈攸宁拆了有一个来钟头，唐诺躺在床上又缓了一刻钟，两人才开始拆他真正的生日礼物。 　　沈馨宁和方韶炎都是学生，送的礼物虽不贵重但很有心意，一罐晚安面霜，一本法文原版书，投其所好。 　　都恩雨的礼物个头最大，是一个一立方米的箱子，江翊当时已经卖了好一通关子，结果因为包得太严实，导致沈攸宁拆了半天，也不知里面究竟是什么。 　　唐诺在一旁终于拆好一个零部件，十分惊喜地啊了一声。 　　“我知道了！”唐诺伸长胳膊，在半开的箱子里面摸索，感知出整体轮廓后，同沈攸宁道：“是咖啡机！是Slayer的意式咖啡机。” 　　“很难得吗？” 　　“非常难得。”唐诺用夸张的语气道：“是每一个咖啡师的梦想。” 　　“那挺好，如果店里多台这个，一定会有更多的人来买诺诺的咖啡了。” 　　“先不放店里。”唐诺说：“这个好贵的，是用来做精品咖啡的，放店里不太舍得。” 　　“那……摆着观赏？”沈攸宁摸了摸他的脸：“也有点浪费吧。” 　　“哎呀。”唐诺怪他听不出话里有话，双手绕过他的脖子，像树袋熊一样缠在沈攸宁身上，“当然是先放家里，让你喝个够呀。” 　　沈攸宁木了一瞬，继而拖住唐诺的屁股，抬头碰了碰嘴唇，“干嘛总想着我？” 　　唐诺没立刻答，偏头想了想，才笃定地说：“想老公天经地义！” 　　最后是江翊的礼物，他和都恩雨商量好的，一个送咖啡机，一个送咖啡豆，都是高品质的罕见豆，有好几种唐诺原先只在图鉴上见过。 　　还有一个小册子，唐诺以为是说明介绍，随便翻了几下，眼睛却倏地亮了起来。 　　“哥哥。”他晃着册子，手指其中一页道：“这是你吧？” 　　照片上是一群青春洋溢的少年，正中间那个个子最高，眉目温和，脸颊挂着标志性的酒窝，依稀能听到那时的欢笑。 　　他们赢了篮球比赛，沈攸宁捧着奖杯。 　　再往后翻，沈攸宁时而在国旗下讲话，时而埋头奋笔疾书，从第一页他独自站在篮球场旁，到后来他拿着录取通知书在校门口扬着嘴角，每一张照片都按时间顺序排好，直至他工作、入职，在酒吧消遣，在车上加班。江翊把他手头有的，能记录沈阳宁的每一个瞬间全部搜罗起来，把这段唐诺没能参与的时光，作为礼物，打包送给他。 　　最后一页与第一页很是相同，背景都是篮球场，只不过现在沈攸宁身边，有了人陪。 　　当时他在喝水，唐诺捧着毛巾在等他，江翊在旁看着，按下了快门。 　　唐诺有些鼻酸，贴着沈攸宁的胳膊，蹭了蹭道：“江翊真是个大好人。” 　　沈攸宁也被这玩意整得挺感动，反反复复翻了好几遍，还是回不过味来。 　　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林莞隔着门轻声地唤：“诺诺，攸宁，睡了吗？” 　　“还没。”沈攸宁下床开门，把照片册小心的放在书桌上。 　　林莞探进半个身子，发现两个孩子兴致不是很高，便问他们怎么了。 　　“江翊送了个礼物。”沈攸宁把相册递到林莞面前，“给我俩看感动了。” 　　“哦，回忆录啊。”林莞接过，大概翻了翻，“这是个好主意哈，我怎么没想到呢，江翊最多有你12岁之后的照片，我可是连你穿开裆裤那会儿都有呐。” 　　唐诺一听，弯着眼睛说：“哇，好想看。” 　　“那阿姨给你找，应该是在书房，有两个大相册……” 　　“不是吧妈。”沈攸宁拦下试图把唐诺带走的林莞，“您给我留条底裤吧。” 　　“什么底裤？”林莞给沈攸宁使了个眼色，“你小时候可从不穿底裤。” 　　唐诺随林莞来到书房，墙面正挂着一张16寸的全家福，书架零星摆放着兄妹两人儿时的照片。 　　“等明年过年，别忘了回来拍照。”林莞指着墙面的全家福道：“这张照片每年都要换的。” 　　唐诺点点头，语调上扬地说好。 　　林莞草草扫过书架，最后目光定在左侧最高那层，她把每本书册都抽出一个小角，同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唐诺聊天。 　　“来阿姨家开心吗？”林莞问。 　　“开心。”唐诺答：“您和叔叔都特别好，馨宁和韶炎也很好玩。” 　　“那以后要常回来。”林莞同时取下两本相册，找出沈攸宁的那本，递给唐诺：“回去以后慢慢看吧，让攸宁仔细给你讲讲。” 　　唐诺谢过林莞，没着急走，瞧着对方像是还有话要跟自己说。 　　“你叔叔不擅长表达，但其实非常喜欢你。”林莞把唐诺带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绒布袋，“这是前些日子他去潭拓麓，专门给你求的。” 　　唐诺愣了几秒，犹豫着接过，一枚不太大的平安符，躺在他小小的手心。 　　“那会儿听攸宁说，在给你检查身体。”林莞怜爱地摸了摸唐诺的头发，“我们都很担心，你叔叔开了一天车，特地去谭拓麓拜了拜。” 　　“不知道有没有用，或许，能有一点吧。”林莞的胳膊缓缓垂下。 　　“阿姨……”唐诺匆忙抓住林莞的手，嘴巴一撇，看样子有些想哭，“有用的，一定是托您和叔叔的福，我才能平安无事的。” 　　林莞反握住唐诺，温柔地轻抚他的手背，道：“有些话我不知怎么说合适，能把你生得这么好，你妈妈一定是我比不上的。” 　　“不过阿姨还是能做一些，普通长辈该做的事。以后你读研究生了，阿姨可以去给你开家长会，等天气冷了，再给你织一条小围巾，还有你和攸宁懒得做饭，随时都可以回来吃，这儿就是你的家，诺诺，把这里当成家吧。” 　　林莞话音刚落，唐诺的鼻子便红了。 　　“今天是开开心心的，诺诺不要哭。”林莞把唐诺拥进怀里，哄小孩似的，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阿姨还有生日礼物要送你呢，你这样，我都不敢给了。” 　　唐诺先虚抓了一把空气，才缓缓回抱住林莞，“谢谢阿姨，真的，谢谢您……” 　　没想到有朝一日，如此的温情，竟能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比不上攸宁送你的。”林莞从没关严的抽屉里，接着掏出一个小盒，“但是有些年头了，攸宁都没见过几次。” 　　深红色的木质小箱布满岁月的痕迹，被盛着的是两枚戒指，金光耀眼，历久弥新。 　　“这是攸宁奶奶留给我的。”林莞把木盒放进唐诺手心，“等攸宁成家，要留给我们家媳妇儿。” 　　“现在给你。”林莞说。 　　“阿姨……我、我不能收……”唐诺语无伦次道：“这太贵重了。” 　　“哎呦，怎么不能收嘛。”林莞佯装大惊小怪，“难不成是不愿来我们家呀？那阿姨就要伤心啦。” 　　“不是，我愿意的！”唐诺语气慌忙，着急道：“我愿意，可是……可是……” 　　“愿意就收着。”林莞点到了唐诺的软肋上，“你收下，攸宁也会很开心的。” 　　和林莞在书房分别后，唐诺在房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懵懵地推开门。 　　沈攸宁发现他抱着不少东西，其中最瞩目的就属那本厚相册，沈攸宁把唐诺拉进怀里，语气无奈又宠溺：“还真找出来了，就那么想看我的黑历史啊？” 　　唐诺还没从刚才缓过神来，话说得很慢，但尾音上扬，听得出小小的兴奋。 　　“阿姨给了我这个。”唐诺把红木盒在沈攸宁眼前一晃，“你见没见过？” 　　沈攸宁没看清，抓住他的手腕细细瞧了瞧，“上回见还是好几年前呢，平时都被我妈锁着，早忘了是什么样了。” 　　唐诺小心带上较细的那环，手心手背反复翻看，询问沈攸宁道：“我们……要不要戴上？” 　　沈攸宁意外地没有答应，说：“款式有些老了，戴着可能不好看，我觉得更适合珍藏。” 　　唐诺哦了一声，安静地摘掉戒指，把两对圆环放回木盒，拿着端详了一会儿，才又盖好。 　　沈攸宁等他做完这一切，从床边站起身，面对他道：“我这里有一对新款，你要不要看看。” 　　“什么？”唐诺抬头望他。 　　接着，他看到沈攸宁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亮晶晶的细环。 　　“我妈也是，不提前和我打声招呼，总拆我台。” 　　沈攸宁笑得很好看，一如唐诺初见时那般，他带着这样的笑把唐诺从地铁站接走，为他驱散了往后的阴霾。 　　“我想这一天很久了，甚至在还没有追到你的时候，我就这样想过。” 　　“你愿意嫁给我吗？” 　　沈攸宁牵起唐诺的左手。 　　“宝宝。” 　　唐诺下意识伸开五指。 　　“老婆。” 　　无名指，从此锁上一个环。 　　“小猫咪。” 　　- 　　正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