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在座的各位都要喊我祖宗   作者: 拾筝   简介:   【端方雅正小狼狗X又美又飒大御姐】【双洁、独宠】战功赫赫,与诸侯争雄的女军侯嬴黎。眼看皇位江山近在眼前,却一朝来到三百年后。死在开国之前,重活在亡国之际。苦逼的日子一天没落下,中间三百多年的好日子一天没赶上。嬴黎郁闷到心口疼,为了美男江山金元宝,只能一边狂补历史知识,一边对着皇位磨刀霍霍。一窝后辈全程嗷嗷喊着助攻就算了,偏那位尊贵的世子爷也不正常。外人都说世子爷端方雅正,是个温和清朗的翩翩君子。只有嬴黎知道,这小崽子不对劲。他用狗盯肉包子的眼神看自己是几个意思?挑衅?感觉被冒犯的嬴黎果断盯回去,结果吃了大亏。端方雅正的他撒野之后不忘温和提醒: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百送仙丹。你再大点,我也下得去手。世子爷的路子野成这样。大奸臣全家都不淡定了。死对头想攻略自家老祖宗,想屁吃!!! 第1章 :来自三百年前的祖宗   雍王府里,僻静小院,屋里热气袅袅。   嬴黎靠在池边,瞧着满池花瓣,百无聊赖的拨动着水纹,心思完全被另一件事拿捏住了。   这是景佑三十三年,大周建国后的第三百二十一年。   而她,来自三百年前,大周开国之时。   本该在带兵返回邺城与燕王争雄决胜路上的她,遭遇突袭,重伤昏迷。   一睁眼就到了三百年后的狼胥山,阴差阳错的救了双目失明被瓦剌追杀的落难世子,又被那位世子爷忽悠着来了邺城。   现在,大周兵戈四起,危在旦夕。   死在开国之前,重生在亡国之际。   苦逼的日子她一天没落下,中间三百多年的好日子她一天没赶上。   淦!   嬴黎搓了一把脸,快要郁闷死了,她的皇位江山,她的荣华富贵,她的美男环伺~   嬴黎恨恨,却雄心不灭。   三百年后又如何?   是她横扫中原,燕王才有机会称雄。   这个皇位本来就该是她。   燕王后嗣坐了三百多年,也该轮到她了。   正思量着,窗外却传出动静。   她眉眼一凛,转身从水池里飞身出来,水花四溅,丫鬟被这突发的变故吓了一跳,定神一看,嬴黎身上已经披了外袍。   她随手挽起湿哒哒的头发,直接出门。   “姑娘。”丫鬟慌了,忙拿了衣服去拦她。   拉开门,嬴黎还没行动,就见一群嬷嬷闯了进来,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掐腰作势,四下一看,直奔草木茂密的窗户底下,揪出来一个男人。   “不要脸的东西,滚出来。”   她们吵吵囔囔,嗓门大的把隔壁几个院子的人都招了过来。   被摁住的男人大发雷霆,叫嚷着打了好几个人,满脸凶狠戾气的瞪着她们:“瞎了你们的狗眼。”   他露了脸,一个个气势汹汹的嬷嬷立刻吓得跪在地上:“舅爷饶命,舅爷饶命。”   舅爷?   那位世子的舅舅?   嬴黎猜测大概是世子继母雍王妃的兄弟,毕竟那位世子爷说过,他外祖父家是清贵人家,不大可能养出这副德行的人。   大嗓门嬷嬷小心翼翼的问:“舅爷怎么在这?”   嗯?   嬴黎靠在门框上,冷眼看着他们。   昨日那位世子爷才带着她赶回雍王府,今早麻烦就寻上来了。   这当真是不让人安宁。   “老子自然是来看美人的。”男人狠狠踹了大嗓门嬷嬷一脚,大嗓门嬷嬷连连哀嚎,不住地求饶。   院子里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个个都是一脸八卦模样。   男人打骂完,又看着嬴黎,目光淫色贪婪,让人直犯恶心:“美人肤如凝脂,胸脯子上那一颗红痣可真美啊。”   他一脸回味,能把人恶心死。   伺候嬴黎的丫鬟一愣,气的跳脚,她们给嬴黎沐浴,哪里见什么红痣?   但这种时候,不管他说什么,其他人都不会怀疑。   一时间,十几道目光赤果果的投向嬴黎,恨不得将她身上松垮垮的袍子扒了。   “这么说,你看见了?”   嬴黎就势坐在廊柱下,抬手将湿哒哒的头发别到耳后,双手在胸前交叉一抱,二郎腿一翘,白皙的小腿肆无忌惮的从袍子底下露了出来,随便套在脚上的绣鞋摇摇晃晃,将所有人都看的脸红心跳。   男人舔着后槽牙,几乎要被她这副模样迷死,搓着手,急不可耐。   “妖精。”   ------题外话------   好啦好啦,我开新了,一定要多多支持哦,爱你们~ 第2章 :太岁头上动土   不知是谁低骂了一句,竟无人反驳。   毕竟嬴黎如今的模样,当真没几个男人能扛住。   男人笑着上前了两步,将招姬那一套拿了出来:“当真大胆,怎么?见了本公子,就如此放-荡了?”   说着,他就去挑嬴黎的衣裳。   嬴黎抬眼,男人对上她的目光,动作一顿,却兴趣更大:“要不...进屋?”   明目张胆的邀约,完全不管还有众多围观之人。   其他人越发指指点点,丫鬟也气的脸红。   嬴黎冷眼看着他,漫不经心的去拔自己发间的簪子。   她几乎能预见簪子刺穿男人喉咙的情形了。   “王妃到。”一声高喊,嬴黎略一思索,放下手静等。   一位贵妇人匆匆而来,年纪四十不到,满身珠翠,眉眼一股倨傲之气,看谁都是一副鄙夷不爽的表情,此时进来,也骄傲的抬着头扫视众人。   嬴黎托起下巴瞧着她,这位就是雍王妃,世子爷的继母杨氏,本是皇后的亲侄女雍王的亲表妹,承王府嫡女,身份尊贵,不知为何,给雍王做了妾,先雍王妃沈氏病故后,便由皇后做主,扶为正妃。   那位世子爷对她的评价就四个字:悍妒成性。   嬴黎觉得挺中肯,昨晚那位世子爷带自己回来的时候,这位王妃便面色不善。   她站在院子里,瞧见嬴黎时,怔了许久。   上京嬴氏出美人,嬴黎自然不例外,即便常年征战沙场不思打扮,但耐不住底子好,现在刚刚出浴,自带美人光环加持。   若非那位世子爷伤了眼睛看不见,嬴黎差点以为他小小年纪看上自己的美色了。   否则干嘛带她回自己家?   “出了何事?闹哄哄的成何体统?”   雍王妃冷言冷语,皱着眉满是鄙夷:“姑娘怎么这幅打扮?”   大嗓门嬷嬷立刻凑上去:“王妃,姑娘沐浴时,被舅爷瞧了个清楚。”   哦哟哟~真是会说话。   瞧了个清楚不就是说她被看光了吗?   “是吗?”雍王妃完全不惊讶,神色冷漠的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余光都不看男人一眼,径直走向嬴黎:“姑娘貌美,男人家把持不住闯了祸,姑娘别放在心里。”   嬴黎靠着廊柱,语气慵懒:“王妃想让我认栽?”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闹了出去,姑娘脸上也不好。难不成,还会有人说他的不是吗?”   雍王妃施恩一样褪下手腕上的镯子:“这个,就当是给姑娘的补偿。”   大嗓门嬷嬷赶紧把镯子接了,一改方才畏畏缩缩的表情,倨傲的将东西递过来:“拿着吧。”   “我一个清清白白姑娘家,遇上这种事,王妃打算这样就把我打发了?”   “你别得寸进尺。”大嗓门嬷嬷突然嚷嚷起来:“我们舅爷身份尊贵,看了你的身子是你的福气,你最好拿钱闭嘴。否则,偌大的邺城,再无你的容身之地。”   好猖狂的老婆子!   嬴黎忍不住笑了出来。   雍王妃以为她被吓住了,这才有开口装好人:“姑娘,息事宁人,对大家都好,现在把事情压下去,姑娘左不过就是见不得王爷罢了,出了府也是一样的嫁人,若是闹大了,只怕流言蜚语并非姑娘能承担的。”   说的真有道理。   这要换做平常小姑娘,若是没有自杀的勇气,还真就答应了。   可她就没想过见什么王爷。   “我若不呢?”嬴黎的语气冷了下来。 第3章 :端方雅正世子爷   “你别没事找事。”男人格外嚣张:“大白天沐浴,你不就是等着别人来偷看吗?”   还有这样的道理?   嬴黎蹙眉,环顾四周,除了伺候自己的那两个丫鬟一脸气愤,其他人竟然都觉得男人说的有道理,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个个一脸鄙夷。   这能忍?   眨眼间,男人就被一拳甩在腮帮子上打翻在地,顿时双耳轰鸣,眼前一黑。   嬴黎飞身上前掐着他的脖子:“你真看见了?”   男人疯狂摇头,声音断断续续:“没…有。”   嬴黎将他提起来,再狠狠砸在地上,‘砰’一身,男人身下的地砖碎了几块,男人更是吐出一大口鲜血。   一群女眷吓得尖叫连连,当场晕倒了好几个。   嬴黎依旧掐着他,目光森然嗜杀:“现在才说实话,晚了。”   她活生生将男人的眼珠子挖了出来,嫌弃的丢在一旁。   满院尖叫!   嬴黎看着其他人:“这就是太岁头上动土的下场,看清楚了吗?”   她一个军功彪炳能载入史册的女军侯,带着三万兵马起家,替燕王打下半壁江山,手上人命无数,与诸侯争雄。   上京嬴氏威名,因她一人被四海皆知。   这等荣耀尊贵,就连大周太祖见了自己也要客客气气。   哪里也轮不到这些人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   雍王妃腿软的几乎站不住,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有你呢。”嬴黎目光森森看向雍王妃:“不把我的清白当回事,想必是自己不曾吃亏过。”   她走过去,雍王妃吓得跌跌撞撞要跑,其他人更是怕的要命,疯狂躲避。   嬴黎一把抓住雍王妃,任凭她疯狂挣扎大喊大叫也绝不松手,抓着她的衣裳,用力一撕,只听见‘刺啦’一身,雍王妃白花花的身子直接暴露在了青天白日之下。   “啊!!”   好些人惊叫起来,也还有忠仆扑过来保护雍王妃,嬴黎毫不客气的将她们打开,再次拽住雍王妃,直接把雍王妃赤红色的肚兜扯了下来。   雍王妃羞愤欲死,护着她的人更是一个个鬼嚎不止,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啧啧啧~”嬴黎好好的打量了一下手里的肚兜,然后举起来,气沉丹田,“仔细瞧瞧,王妃的红肚兜。”   院子外面刚进来一群男人,就被她这一喊惊得全部镇住了。   清风吹着,满院子乱糟糟,雍王妃衣衫不整的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一群嬷嬷丫鬟被打的人仰马翻,嬴黎得意的举着肚兜给所有人看,唯我独尊的模样甚是嚣张。   到是廊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丫鬟瞧见来人,吓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世子。”   被嬴黎镇住的众人这才回神,齐刷刷的看过去。   院门口,打前站着位少年,白衣翩翩,双目用布遮着,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犹如清风明月出尘不染。   他看不见,但耳朵不聋,嬴黎那一嗓子他听得清清楚楚,现下,唇角微勾。   满院的人都急忙跪下,就连围着奄奄一息的男人哭喊的人也闭了嘴,像是生怕吵了面前这位世子爷的清净。   “小子。”嬴黎气势汹汹,早已没了方才那副杀人的清冷样子,反像个地痞:“你后母让人偷看我沐浴,我动手没错吧。”   少年便是她从狼胥山救回来的落难世子,雍王府燕靖予,老皇帝的嫡长孙,年十七。 第4章 :这位姑娘可不是善茬   被喊了一声小子,他也不恼,抄着手语气平静微沉:“姑娘是我的贵客,闹她如闹我。”   “世子爷。”大嗓门嬷嬷声音发抖:“这位姑娘辱没王妃,还请世子爷...做主。”   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方才的理直气壮消失的干干净净。   其他人更不敢说话,像是怕极了他。   燕靖予的语气微微凌厉:“是辱没,还是受欺负了自卫?”   没人敢接话,像是全都哑巴了一样。   “王妃可好?”他抬手抱拳:“是我疏忽,忘记提醒王妃这位姑娘并非善茬,让王妃吃亏了。”   雍王妃狼狈的拉着破碎的衣裳,全身发抖,哭的妆容一片模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难得有人能站出来教教王妃规矩,王妃可要长记性才是。”   雍王妃一噎,竟被他刺激的直接晕了过去,嬷嬷们一顿慌张,看看燕靖予,谁也没胆子在世子爷跟前闹事,只好手忙脚乱的带着雍王妃离开,其他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燕靖予,见他没交代,也赶紧走人。   眨眼间,院子里就剩下嬴黎和他两个人了。   嬴黎走向他:“啧啧啧,收拾干净这么俊俏啊,早知道我自己给你洗洗得了。”   “咳!”他握拳低咳了一声,能闻见淡淡的花香里混杂着血腥气:“下人失职,姑娘受惊了。”   因着自己是被老燕家供在祖庙的人,嬴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就谎称失忆了,姓甚名谁都不记得的那种。所以,他们都只称呼嬴黎为姑娘。   嬴黎围着他转了一圈:“嗯,受惊了,本来想起来点什么了,又给吓忘了。”   “嗯哼?”他挑眉:“吓忘了?”   当他耳聋没听见那群女人的鬼嚎?   嬴黎转身跳上他身边的石桌坐着,两腿一搭,袍子的叉口在膝盖处分开,她的两条小腿明目张胆的露在了外面,“世子爷不是住在隔壁吗?怎么来的这样慢?”   “知道姑娘没那么好欺负,所以让姑娘尽情发挥。”他站在原地一步没动,衣裳被风卷起了一些,端方雅正,俨然一个翩翩君子。   嬴黎笑了,指头绕着自己散落下来的头发:“你继母真是草木皆兵,都说了我只是你的救命恩人,她还以为我是勾搭你爹的小妖精,自讨苦吃,你爹回来后不会找我麻烦吧。”   “我爹尚在边关,姑娘不妨担心一下其他人。”他摸索着过来坐在石凳上:“比如说我祖母和承王府?”   他祖母,大周皇后,老皇帝的结发之妻杨氏。   雍王妃是杨皇后的亲侄女,亲爹就是承王爷。   这都不是好招惹的人。   嬴黎微微倾身,把胳膊肘放在他的肩上:“世子爷不会袖手旁观的对不对?”   “姑娘是我府上的贵客,姑娘的事,我自然义不容辞。”   他很从容,只是嬴黎的头发若有若无的扫在他脸上,让他脸颊微微泛红。   嬴黎瞧着,依旧不相信他会是大周太祖燕王的嫡系子孙。   那个两百多斤的黑胖子,脸上都长着毛,活像一头立起来的野猪精,燕王妃是个美人,生下的孩子勉强好一些,不像野猪精了,像家养的了,但还不是那副尊荣。   能把后人生成这副模样,足以见得老燕家糟蹋了多少漂亮姑娘,但凡有一个丑的,这事都得前功尽弃。   为那些给老燕家传宗接代的姑娘默哀~ 第5章 :我救命恩人的名声就不重要了吗   既然燕靖予都说了他会义不容辞,那嬴黎也就不操心了。   有人善后,那自己该歇就歇。   到了晚间,照顾她的丫鬟说雍王妃醒了,正寻死觅活,连她的娘家承王府都惊动了,已经来了府上。   嬴黎有些好奇如今的权贵都是何等模样,想去看,丫鬟没劝住,带着她去了正堂旁边的小阁楼。   大晚上的,屋里集聚了很多人,两位老人皱巴巴的脸拉的老长,一位看起来身子不大好但儒雅温厚的中年,除此还有几位中年男女,屋外乌泱泱一群人,不但有家丁小厮,还有士兵,像是一言不合就能动手般。   燕靖予单独坐在一处,腰板挺直,依旧是清风明月样的从容不迫。   老者率先发难:“犬子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然让人生生挖去了双眼,他虽浪荡,但大小也是承王府的公子,是世子爷的表舅,昔日顽劣,皇后娘娘也不过是训斥几句罢了,世子爷带回来的人到底是何等尊贵,伤人之前,都不看承王府的脸面吗?”   “杨承业又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腌臜事,被他所害,自尽身亡的姑娘,总有一二十个了,老王爷教子无方,也不能怪旁人替你管教。”   燕靖予语气温和,态度却坚决明确:“那位姑娘是我带回来的,冒犯她就是自寻死路,您该庆幸不是我处置的他。   否则您现在就该为他送终了,老王爷觉得承王府的脸面有多大?能让杨承业跑雍王府来作孽?”   老承王气的哆嗦:“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的舅公,是你父王的舅舅,你就如此与我说话?”   “我自然记得您的身份,但也不能不顾公道。”燕靖予隐隐凌厉起来:“杨承业咎由自取,此事就是闹到皇上面前去,我也占理三分,老王爷可别因为昔日欺负惯了人,就真当雍王府也是您能左右的,现在闭了嘴,左不过就是废了杨承业一条命罢了,闹大了,人人都知道承王府家教堪忧。届时,皇后娘娘的脸面也要难看了。”   老承王气的胸膛起伏,却也知道燕靖予说的在理。   杨承业素日作孽不少,那些人家因着承王府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不敢得罪才自吞苦果,这次杨承业闹到了雍王府,偏又得罪了燕靖予这位世子爷,若是他发难,素日那些受了委屈的人家怎么会冷眼旁观?   事情闹大了,吃亏的只能是承王府,届时别说公道了,脸面也要丢个干净,比起王府颜面,杨承业的事不值一提。   一番思量,老承王另外提起:“王爷与世子常年在外征战,府上大小事务都是王妃做主打理,虽无功劳,也有苦劳。   如今王妃受辱,闹得沸沸扬扬,王妃纵有不是,也可来告诉老夫,由老夫教导,而不是放任些不三不四的人欺辱她。”   燕靖不经意的弯了弯嘴角:“老王爷,王妃也不是第一次助纣为虐,先前父王与我都已经提醒数次。这一次,他们只是遇上了刺头,那位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带她回来,以贵客之礼相待,令郎却觊觎我的救命恩人,事情那么明白,王妃却想息事宁人。怎么,王妃的名声重要,我救命恩人的名声就不重要了?”   ------题外话------   等签约,等封面,慢慢更~ 第6章 :兴师问罪变成了自取其辱   老王爷一噎,却依旧拉长了脸:“事情闹大,那位姑娘的名声也毁了。”   “她的名声怎么了?”即使看不见,燕靖予也转向了屋外:“有人出去说三道四了?”   屋外近百人,竟无人敢动,一个个全部低着头,仿佛温和从容的他,是随时能吃人的老虎一般可怕。   “世子爷。”承王妃忍无可忍:“王妃身份尊贵,如今被人羞辱,世子爷还想包庇?世子爷的救命之恩固然重要。   可是,王妃乃皇家儿媳,遭此大辱,岂非打了皇家的脸面?   这是公理,若说私情,王妃不但是世子的继母,也是世子的表姨,世子难道要包庇一个外人?”   燕靖予搭在桌上的手轻轻叩着桌面:“私情暂且不论,此事若是姑娘自行挑事,那王妃受辱,杀了她都不为过,可错就错在是王妃自取其辱。   若无令郎色迷心窍,动了不该动的人,也不会闹出这事,说来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王妃乃世子继母,世子言辞就要这般难听吗?”   承王妃气的站起来:“今日,太子殿下也在跟前,王爷不在,还请太子爷主持公道。”   她给儒雅中年跪下了,儒雅的太子只是微微垂眼,气力稍显不足:“王妃可还好?”   承王妃抹泪开哭:“此等奇耻大辱,如何还能好?若非伺候的人仔细,现如今,臣妇早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太子殿下乃是王妃的表兄,太子殿下必要为她做主才是。否则,她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老王妃快请起吧。”太子虚扶起她:“我定会秉公处理的。”   若论私情,面前这二位是太子都要敬称一声舅舅舅母的人。可是,偏偏事情牵扯到了燕靖予。   表亲三代就生疏了,燕靖予的外祖又是吏部尚书沈家而不是承王府,他生母沈小姐在世时,可没少被承王府的人挤兑,他和承王府可是从来不亲近的。   偏他是老皇帝最疼爱的嫡长孙。   太子体弱,年过四十,膝下只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和十几岁的女儿。   偏老皇帝身体不错,只怕是熬死太子都有可能,有燕靖予这位文韬武略样样出彩的嫡长孙在,太子的儿子继位机会渺茫,所以为了儿女的今后,太子对燕靖予这位大侄子很袒护。   如今燕靖予不和承王府论私情,太子也不可能与他们论。   他看向燕靖予,猝不及防的错开了话题:“你杀敌失踪,皇上忧思难安,既然回来,也该进宫请安才是。”   他突然这么说,正忙着哭诉的承王夫妇都是一愣,心道不好。   燕靖予微微颔首:“大伯父恕罪,今日本该进宫请安让皇爷爷安心的,只是我在狼胥山险些身首异处时,若非那位姑娘舍命相救。   如今,便是皇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我带那位姑娘回来,本是敬为贵客,却不想出了这样的事,念及皇爷爷昔日教导,便只能先为救命恩人做主了。”   承王夫妇一对视,心知问罪的事彻底没戏了。   他们的女儿再尊贵,还能比皇孙尊贵不成?   阁楼上,嬴黎指着承王夫妇问:“这是什么时候爬起来的门户?竟然封王了,好生威风,还敢来嫡亲皇子府上问罪。” 第7章 :差点宰了世子爷的祖宗   丫鬟耐心的解释:“承王府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先前本是承恩侯府,因皇后娘娘的父亲曾有功与社稷,配享太庙,尊荣万千,皇上登基后,看在皇后娘娘的尊面上,破例封王。”   “承恩侯?杨破虏之后?”嬴黎不敢相信。   丫鬟愣了一下:“姑娘知道?”   “听你们世子爷说起过。”她随口糊弄过去。   丫鬟点点头,没有再多问,嬴黎却有些难受。   今天找自己麻烦的那两人,竟然是自己的手下败将杨破虏的后人,那玩意儿当初为了活命,一口一个奶奶的求自己别杀他,结果现在,他后人敢来欺负她了。   造孽,早知道当初宰了他,省多少事啊。   哎~也不对,宰了杨破虏,那这位世子爷岂不是连出现的机会都没了?   为难~   屋里的戏唱的差不多了,丫鬟忙拉着嬴黎离开。   当晚燕靖予没过来打招呼,第二天一早嬴黎主动去找他,侍卫却说他已经进宫了,嬴黎只好又折回来待着。   大内,栖凤殿。   燕靖予一声不吭的站在宽敞的大殿里,依旧气度从容。   “你这次带回来的人,好生威风。”内殿珠帘后的杨皇后突然说话,声音苍老而威严:“连承王府公子都不放在眼里,说挖眼睛就挖眼睛,到底是你立了大功,仗了你的势了。”   燕靖予揽袍跪下:“请皇祖母明鉴,杨承业自作自受,在雍王府胡来,分明就是不将父王与孙儿放在眼里。况且,那位姑娘是孙儿带回来的,孙儿为她撑腰,理所当然。”   “怎么,那姑娘就尊贵成这副模样,比本宫侄子的一双眼睛还重要?”   杨皇后走出来,年过六十的她,穿着一身暗沉色的衣裳,脸上刻满了岁月痕迹,锐利的目光扫了燕靖予一眼:“让你把你父王都搬出来了,还理所当然,如此简单的事,非要闹得这般难看,左不过她区区孤女,真被瞧了,赏给你表舅就是了,你表舅出身承王府,难不成还配不上她了?”   燕靖予从容不迫的回答:“杨承业又老又丑,长相潦草,品性败坏,毫无本事,还真配不上那位姑娘。   若按祖母所说,雍王妃被那么多人瞧了身子,祖母以为,孙儿是否该替父王做主,将雍王妃嫁给府上的小厮侍卫?”   “你!”杨皇后被怼的心里一堵,气哼了一声:“世子爷得宠,此次出征又立下大功,说话的底气也越发硬了。”   “祖母过誉了。”燕靖予根本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姑娘是孙儿的贵客,杨承业一个没有功名之人,却敢动雍王府的贵客,孙儿以为他死不足惜,皇祖母疼惜他,他却做尽丑事,仗着祖母的势为非作歹,拖累祖母贤名。   现如今,满邺城都知道承王教子无方,他们家公子女眷不管上哪,其他人都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了不干净。   若非看在皇祖母的脸面上,弹劾折子早就堆满了皇爷爷的案头了,祖母深居宫中,莫要被他们蒙骗才是。”   他主动给杨皇后台阶,杨皇后自然听得出来,看了他许久,挥手示意:“赐座。”   燕靖予谢了恩,被嬷嬷扶着坐下。 第8章 :让他对继母好些的话都说倦了   杨皇后又问:“我听说,雍王妃哭了一晚上,寻死觅活,可有其事?”   “孙儿不知,父王不在,孙儿对王妃避之不及,并不清楚王妃如何。”   燕靖予语气温和:“因路途劳累,昨日承王夫妇一走,孙儿就抓紧时间睡了。”   住一个家里,事情闹得宫里都知道了,你会不知道?   杨皇后面露不满:“为了一个野丫头,伤了自家颜面,你还有心情睡觉。”   “托王妃的福,孙儿昨晚心情舒畅,睡得格外香甜。”   杨皇后脸黑成锅底,她知道燕靖予和雍王妃一向不对付,让他尊重雍王妃的话杨皇后都说倦了,但还是被气的心里一堵。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愤愤不平的低声道:“你和你父王常年在外,雍王府上下都靠你继母打理,其中辛苦,不可辜负。”   燕靖予微微颔首:“是,祖母说的都对,父王领兵在外,王妃在内主持,原是很放心的。   但昨日事发,孙儿冥思苦想了许久,父王常年在外,府上女眷又多,也不知这些年王妃可有容杨承业在府上胡闹过。   再者也奇怪,父王正值壮年,府上的小娘们又都年轻,怎么王妃管家后,竟没有一个小娘添丁添喜。   为此,一早便修书而去,告诉父王,王妃治内实情,好让父王在心里有个打算。”   杨皇后惊了一下:“你...胡闹!哪有自己找难堪的,你这样说,若传了出去,让你父王如何自处?”   “祖母明鉴,孙儿并非自己找难堪,而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府上的女眷肩负父王一脉传宗接代的重任。   若是被人混淆,那父王在外以命相搏,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父王本就子嗣不旺,如今只有孙儿与兄长姐姐三人,实在不像话。”   这话说到杨皇后心坎里了,杨承业历来混账,又时常出入雍王府,就雍王妃那个性子,纵容他胡作非为也不是没可能,谁能保证杨承业没有过分举措?   亲儿子在外拼杀,反倒让其他人坐享其成,她心里自然不舒服。   而且,太子与雍王皆她所出,却子嗣不旺,这也是她的心病,太子体弱就不说了,雍王英武健壮,却也子嗣不旺,谁知道里面有但是龌龊。   “你说的也有理。”杨皇后软了语气:“只是,她现在毕竟是雍王妃,闹出这样的事,你父王的颜面也跟着丢尽了。”   燕靖予颔首不语,并不否认,却也不在意。   反正雍王和他又不回家,雍王府就是里子面子都败光了,那也是雍王妃的锅,与他何干?   难不成,还有人敢跳出来指着他笑话?   “这大孙子越发不孝了,进宫请安,竟只来栖凤殿,还让朕大老远跑来找他。”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正在甩脸子的杨皇后见怪不怪,从容起身等着,殿里其他人到是都赶紧跪下。   殿外进来一个老头儿,六十多岁,身着衮服,身姿修长挺拔,英武精神,眉眼不怒自威。   “参见皇上。”   老皇帝走到燕靖予跟前,把他拉起来,看了他许久,语气微微心疼:“怎么伤的?”   燕靖予笑起来:“孙儿带兵袭营,被人暗算罢了,皇爷爷不必担心,大伯父已经安排了太医为孙儿医治。” 第9章 :给皇后上眼药   “也太不小心了。”老皇帝语气责怪:“该罚,回头让太医给你多熬几碗苦药吃了,你才会长记性。”   燕靖予抱拳见礼:“孙儿知错了,但孙儿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才能回来,皇爷爷心疼孙儿,就别罚了吧。”   老皇帝笑了起来,拉着他走向凤椅,自己坐下后,太监立刻把凳子放在旁边扶着燕靖予坐下。   “皇后也坐吧。”老皇帝拉着燕靖予的手没放:“救你的是位姑娘?姓甚名谁何处人家?怎么不带进宫来?她救我孙儿一命,便是朕的恩人。”   杨皇后有些尴尬,知道老皇帝该是也听说了雍王府的事,特意跑过来敲打自己呢。   燕靖予道:“那位姑娘受伤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没去处,孙儿便将她带了回来,想着替她寻找家人,因她脾气不好,怕惊了皇爷爷圣驾,为此不曾带来。”   “原来如此。”老皇帝点点头,转向杨皇后:“孩子没事就好,必须重赏。”   杨皇后笑意温和:“是,臣妾听皇上的。”   老皇帝点点头:“雍王出门两年,雍王妃辛苦了,先到皇寺静养些日子吧,我孙子闹腾,她也不得心静。”   杨皇后顺着他的意思点头:“是,臣妾也是这个打算。”   雍王府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堂堂雍王妃被人扒了衣裳,这么丢脸的事,去皇寺避避风头也是应该的,省的留在邺城让人说三道四。   而且,她和燕靖予必须有一个挨罚,她不去,难道让燕靖予去,老皇帝怎么可能会答应?   “皇后与朕同心,朕很欣慰。”老皇帝起身,牵着燕靖予:“走,陪皇爷爷走走,快扶着。”   大太监急忙扶着燕靖予,小心翼翼的跟着他们出去。   杨皇后站在原地不说话,身边的嬷嬷小心询问:“娘娘,承王妃在偏殿等候多时了。”   “让她走吧。”杨皇后甩袖坐下:“她养出来的好女儿,昔日善妒就算了,明知这位世子爷与她不对付,还欺负到头上,上赶着找不痛快,去皇寺消停些日子也好。”   而且,每回她传燕靖予问话,老皇帝不管在做什么都赶着过来救场,生怕自己的大孙子在她这里吃了亏。   这就让她很难受了。   嬷嬷应声,赶紧去偏殿传话,远远瞧见老皇帝与燕靖予并肩而行说着话,也觉得雍王妃活该,顶着刺头去招惹,她不吃亏谁吃亏?   老皇帝拉着燕靖予离开后,让人传了太医过来,挨个给他看,确认他的眼伤仔细调养就能好,老皇帝也放心多了,交代了燕靖予许多话,又说了些留了早膳才让大太监亲自把他送回去。   马车行至王府外,正有一大群人往外搬东西,大太监扶着燕靖予下来,见了从里面出来的人,赶紧见礼:“奴才参见王妃。”   燕靖予浅浅含笑抬手抱拳:“王妃慢走,我就不送了。”   一夜功夫,雍王妃便憔悴的不成人样了,出了那么大的丑,承王府丢尽颜面。   如今,走哪都被人耻笑,承王夫妇都把事情闹到宫里去了,也还是抵不过燕靖予走一趟。 第10章 :男人不香吗   瞧着谪仙般的世子爷,雍王妃咬着牙满是恨意:“世子爷好手段。”   “都是王妃教得好。”燕靖予很谦虚:“若无王妃数年如一日的陪练,我也没这么厉害。”   雍王妃差点又被气哭了,被一群嬷嬷劝着围着,急急忙忙上了马车,立刻就走,生怕慢了一步,她和燕靖予在大门口撕吧起来。   大太监在一旁看着,早已经习惯,余光一瞟,就看见了靠在大门上的嬴黎。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窄袖短衫,长发高束,英气洒脱,抱手在怀,砸着嘴摇头看戏,很是嘚瑟。   “如何?”燕靖予似乎知道她在,带着浅浅笑意面向她的方向。   嬴黎点点头:“世子爷威武。”   “这句夸奖,多少有些敷衍了。”   “夸你就得了,别挑肥拣瘦的。”她走过来:“你可真厉害,这是进宫说什么了,人还没回来,就来人把你后母送走了。”   燕靖予抄手含笑,温和轻语:“聊聊家常罢了。”   “那你可真优秀,走走走,为表感谢,我扶你回去。”她走下来扶住燕靖予:“正好我有几个问题请教,还请世子爷知无不言。”   大太监一直细细的瞧着嬴黎,将燕靖予送进去后便赶紧告辞回宫了。   老皇帝在批折子,他去回话,老皇帝头也没抬就问:“可瞧见了?”   “是个面生的姑娘,奴才没见过,看气度,不是乡野小民,家中多少有些实力,但不是邺城人。”   “多大了?”   “瞧着要比世子爷年长两三岁,二十左右。”   老皇帝看着他,很关心一个事:“漂亮吗?”   “容貌出色,气度极佳。”大太监晓得他的心思:“能救下世子爷,可见身手了得。”   老皇帝含笑不语,写了几个字,又稍稍遗憾:“可惜了。”   “不可惜不可惜。”大太监笑着安慰:“女大三,抱金砖。”   老皇帝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再继续说这个。   大太监也没接话,他心里清楚,老皇帝说的可惜不是因那位姑娘的年岁,而是因她不是邺城豪门大臣家里的女眷,到现在也是来历不明的人。   否则,以她对世子爷的救命之恩,老皇帝极有可能就势赐婚,替世子爷拉拢一门势力了。   雍王府里,太医给燕靖予换药施针,嬴黎就在旁边看史书。   能问的事她在回来的路上就变着法的向燕靖予问明白了,可还有好些不能问的呢。   比如说自己的结局是什么。   她埋头苦啃那一本厚厚的书,面色沉重,恨不得把上面的字一个个全部扣下来。   书上说,开国之前,自己赶回邺城,却并没有造反,反而极力拥护燕王登基,并力压了其他野心勃勃的散王,大周开国后,得侯爵世袭荣宠,病故于十五年后,终身未嫁。   终!生!未!嫁!   嬴黎差点被这四个字气死,难不成自己受刺激了,为什么不嫁人?   就算是不嫁人,招个女婿总成吧。   大好年华,不正是找个男人卿卿我我的好时候吗?   为什么不嫁?!   男人不香吗?   嬴黎郁闷到心口痛,以头撞桌都不能平静。 第11章 :嬴氏一流,人人得而诛之   “你怎么了?”燕靖予听见动静了。   她很难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看着他:“嬴黎为何终身不嫁啊?”   “野史说,她长得丑,嫁不掉。”边上的小侍卫接了话。   “放屁!”嬴黎大喝一声:“人家长得花容月貌花见花开,哪里丑了?”   小侍卫吓得直哆嗦,不敢说话了。   “史书上说,她自称已嫁为人妇,又在战场上受伤,容颜被毁,为此才一生不嫁的。”   燕靖予从容开口:“她为大周立下赫赫战功,实属可惜,太祖曾有意为她指婚,却被拒了。”   嬴黎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被毁了?”   但马上反应过来:“她嫁人了?嫁的谁?有记录吗?长得英武俊俏不?”   她赶紧翻翻面前的书,想瞧瞧自己到底是嫁给了谁,竟然有那么大魅力,让自己后面都没想着再找个男人。   这得多优秀啊~   “不曾听说,大概嬴黎也不曾对外人说起,嬴黎无后,爵位传给了她过继的侄子。”燕靖予声音猝然一冷:“谁想,后面一**臣妖妃。”   嬴黎顿时不难过了,钻进去坐着:“妖妃指的是。”   “就是皇上的宠妃嬴妃娘娘。”小侍卫主动解释:“二十出头,生的国色天香,只可惜冷冰冰从不见她笑一笑,可皇帝十分宠爱她。   她虽是妃位又无子嗣,但是可以不请示皇后娘娘就宣召娘家人入宫。   但凡有上供的好东西,除了皇后娘娘那里按例的一份,那就是她的,东西多时,才有贵妃一份,因着她的关系,嬴氏一族在朝中很受重用,算得上是本朝宠臣。”   嬴黎点点头:“哦~原来如此啊。”   她上京嬴氏出个美人,根本不稀奇好吧。   燕靖予神色微冷:“嬴氏肆无忌惮,靠的就是嬴妃得宠。”   “哎!这我可得说两句。”嬴黎坐在扶手上,胳膊肘放在他肩上:“你爷爷都多大年纪了,祸祸人家小姑娘,人家还得感恩戴德不成?要你娶个七老八十的做媳妇,你笑的出来吗?你爷爷逗她开心做了些事,你不能算在她的头上啊。”   “但就是因为她,嬴氏才会如此嚣张。”温润少年出奇的固执:“嬴氏一流,人人得而诛之。”   嬴黎更不服气了:“又不是她乐意的,这得怪你爷爷,多大年纪了还好色,还真不怕自己吃不消。”   “你!”燕靖予气着了,眉宇微蹙。   “怎样?”嬴黎与他对着干。   他闭嘴不言,却也没起身离开。   但嬴黎忍不住多想了,自己眼睛就那么瞎,过继个侄子还选了个奸臣苗子?   这到底是哪房生的,上梁不正,让下梁歪了三百年。   头秃~   “世子爷。”侍卫进来了:“杨承业死了。”   燕靖予没接话,杨承业死了就死了,对他又没影响。   “话说。”嬴黎倾身压着他的肩膀:“那可是你皇祖母的娘家人,你就不怕你皇祖母对你有意见?”   他弯了嘴角:“从我父王不听劝阻娶了我娘为正妃开始,我皇祖母就看我娘不顺眼了,厌屋及乌,我就早不受她待见了,她最疼爱的人,是她亲侄女所出的两个孩子,至于我嘛,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了。不然,她不好和我皇爷爷还有父王交差。” 第12章 :弑亲   “原来如此。”嬴黎拍拍他,想到了自己。   也不和他一样吗?   嬴老太太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偏偏自己就托生在了嬴家嫡长子名下,还成了独苗,从小到大,那老太婆就没正眼瞧过她,家里的叔叔婶婶更是一群势利眼,巴结着嬴老太太,对她这位独苗明里暗里的挤兑。   天晓得他们是怎么产生‘自己是个独苗,还是女孩儿,那往后大房的一切都归他们的儿子’这种想法,打小就给她将要让着哥哥弟弟,什么都不能抢,还理所应当。   多亏她亲爹强势能干,对发妻独苗贼护短,但凡谁说一句就要吃他的拳头,后来招兵买马混成一方势力,那些人才不敢太放肆。   但后来她亲爹东征西战不在家,嬴老太太可没少苛待她们母女俩,明目张胆的把自己的侄女送去找她亲爹,就盼着能怀个儿子回来。   可惜那姑娘运气不好,半道上遇上了歹人,一行十几个姑娘全部遭了殃,她亲爹知道后把她们救了。   但娶进来已经不可能了,嬴老太太一边哭天抹泪的心疼自己侄女,一边马不停蹄的继续找人,嘴里还死不承认自己重男轻女。   不就和皇后一样嘛,虚伪的很~   只是嬴黎最恨的,便是这样虚伪的人。   亲爹战死时,她才十二岁,凭着天生力大无穷能单手提起壮汉的操作,背着棺材走了上千里回到上京,原以为可以与等待的母亲重逢,结局却是母亲自裁追随夫君而去。   自裁,嬴老太太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语气嬴黎至今都记得,得意,开心,宿敌消失的激动。   只看他们的神情,凶手是谁便不言而喻。   但不等她指证什么,就被几位叔叔逼着交出亲爹的兵权,三万兵马不多,但是在兵荒马乱的年代,这就是一个香饽饽。   嬴老太太偏袒孙子,假模假样的劝她给父母守灵,不要与堂兄弟争权,后果就是被嬴黎一拳打在脑门上,当场口鼻流血,成了个动弹不得的老废物。   尊老二字,嬴黎连写都不会写,所以动起手根本没想过手下留情。   她的东西,谁都不能抢。   手持亲爹留下的随侯剑,连杀族中十几个血亲兄弟,那些想着抢她东西的叔叔婶婶哥哥弟弟全都成了刀下亡魂,兵权自然就是她的了。   父母出殡前一日,她把嬴老太太请到了灵前,在她面前磨了一晚上的刀,等天明时,嬴老太太也驾鹤西去了。   弑亲是天大的污点,可是再大的污点也要遵循成王败寇的规律。   狼胥山一战封侯,嬴氏绝口不提她弑亲一事,何况外人?   再后来追随燕王征战天下,她手下亡魂无数,虚伪的人占了一半。   就连后来杀回邺城要与燕王争夺帝王,也是因为那头野猪精来阴的。否则,她还不至于放过马上就要亡国的南越国杀回邺城。   “你想什么呢?”燕靖予微微仰头,虽然看不见,但总让嬴黎有一种被灼灼目光盯着的感觉。   嬴黎微微低头,对着他的脸轻轻一吹:“想要会会你皇祖母。”   她搓着手,下意识的有些兴奋。 第13章 :八卦老燕家的野史   即便也算是经历过起起落落的军中老油子了。但是,她依旧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凡知道有欠揍作妖的人,即便与自己毫无关系,她也手痒难耐。   边上的小侍卫无端哆嗦了一下,燕靖予却不知,只是温和一笑:“她到底是我爹的亲娘,是大周皇后,该有的礼数和规矩,都是要有的。”   “明白,明白。”嬴黎点着头起身,拿起桌上厚厚的书走了出去:“世子爷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她话音渐远,燕靖予也敛了笑意:“可见过?”   替他换药的太医垂手道:“未曾见过此女,但微臣瞧她,似乎与嬴妃娘娘有几分神似。”   “嬴妃?”燕靖予的声音猝然一冷。   遇见嬴黎之前他的眼睛就受伤了,根本没机会看见她的模样,只能从声音上确定她的年纪,一路回来和她东拉西扯的聊,对她的暴脾气和满嘴糙话也领教了七八分,就没把她往死对头上京嬴氏上想过。   嬴氏转武从文上百年了,虽说可恨,但一家上下礼数周全,是大周出了名的礼仪之家。   就嬴黎这样骂人两个时辰脏字都不带重复的姑娘,不会和嬴氏沾边...才对。   心里揣了个疑影燕靖予不怎么舒坦了。   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家的都行,就不能是死对头家的。   小侍卫不懂脸色,直愣愣的问:“爷,要真是嬴狗家女眷,那你还得欠他们家人情。”   燕靖予的脸更臭了!   太医赶紧插话请他去泡药浴,他臭着脸,却也去了。   小院里,嬴黎依旧在看书,这一次没想着找自己的存在了,而是认认真真的瞧这三百年来都发生了哪些大事。   不看不知道,一看还挺精彩。   老燕家代代内讧,还出现过孙子娶爷爷小妾的事。   真刺激!   “话说,这真宗皇帝口味挺特殊的,他惦记自己亲爹的妾室就算了,竟然玩跨辈分,把自己叔叔的亲娘给收了,啧~玩的真野,奶奶辈的也不放过,不怪他叔造他的反。”   边上的丫鬟尴尬不语。   嬴黎继续瞧:“哟!这还有一个把孙媳妇召进宫伺候的,可以呀,上上下下雨露均沾。”   “哎哟喂~这还有呢,君臣抢美女,结果皇帝输了,丢人,呸!”   “喜欢昆仑奴??我淦,口味也太重了吧,那家伙长得跟退了毛的猴儿一样,黢黑,还一身狐臭味。”   “哇哇哇~这个这个,当今圣上玩过太监?天呐,宫里那么多太监,那是不是随时随地裤头一解就。”   “咳咳咳!!”屋外的几个侍卫差点把肺咳出来,咳完就闭嘴,一点声都不敢发出了。   泡完药浴过来找嬴黎聊聊的燕靖予一动不动的站在台阶下,只有晚风追逐着他的衣角。   扶着他的小侍卫大气都不敢喘,一头冷汗,悄悄观察着他的反应。   “她看的,是我书房的正史?”低沉的语气,暴风雨前的预警。   小侍卫结结巴巴正不知道怎么说话,屋门一下就开了,嬴黎一脸兴奋的颠出来,手里还抱着本书。   “世子爷,我有大发现。”   ------题外话------   谢谢小可爱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14章 :看人家不爽却又弄不掉人家   她完全没注意燕靖予的反应,或者说压根就不在意。   站在台阶上,当着燕靖予的面翻开书:“说真的,你家祖宗真心跳脱,就没一个寻常的。”   “哪来的书?”他伸手去抢,抓住书角,唇角平直,已有不悦。   嬴黎爽快的撒开手:“托人在外面买的。”   “我有事请教,还请姑娘赐教。”他把书丢给小侍卫,自己则摸索着走向院里的石桌。   嬴黎跟过去坐下,周边也没人,燕靖予身板挺直,已经敛了他惯常挂着的温和笑意:“我给你讲讲嬴氏一族在我朝都干了些什么吧。”   “行啊。”嬴黎托起下巴:“你说。”   燕靖予扶着膝盖,悠悠开口:“景佑二十八年,嬴狗...嬴氏勾结商贩,在两国剑拔弩张之际,售卖上万盔甲给南越国,主助长南越国威风。”   “玩这么大?”嬴黎不敢相信:“那怎么没弄他们?”   他脸一黑:“结果那些东西粗制滥造,两军交锋,南越国败北,嬴氏自称是计策,皇上大加赞赏。   非但没有追究嬴氏官商勾结的事,还另行封赏嘉奖,对嬴氏牟取的暴利既往不咎。”   “哇唔!”嬴黎深感佩服:“这狗屎运,还有呢?”   “景佑三十年,我军急需军饷,但大周逢百年不遇的旱灾,国库告急。   当此之时,嬴妃在宫中跳舞被皇后责骂,皇上大手一挥,耗费几十万两修建摘星楼,只为嬴妃跳舞之用。”   说到这,他气的后槽牙都咬紧了。   嬴黎蹙眉:“这和嬴妃没关系吧,她跳她的,皇后非要多嘴去说她作甚?你皇爷爷正愁找不到机会在美人跟前表现呢,皇后这不是上赶着给他机会吗?   换我,我要建个更大的,摘星星算什么本事?我给她盖到天上去,拿月亮当蜡烛使。”   “可就是因为她,我军因粮草不济,损失惨重。”他愤愤不平的捶桌:“那一次,折损了上千将士的性命。”   嬴黎沉默了一下:“我记得你给我的书上说,景佑三十年,嬴妃一舞,大雨倾盆,解大周困境...对吧?”   “...嗯。”他极不情愿的点了头,却又追加了一句:“那是巧合!”   嬴黎差点没收住自己的囧字脸表情:“还有吗?”   他握着拳:“很多,贪污受贿,草菅人命,科场舞弊,卖官鬻爵,数不胜数。”   “干这么多坏事还没倒?”嬴黎托着下巴满不在乎:“那你们也太过废物了吧,这任何一项拎出来都能轻轻松松来个全家灭门啊。”   燕靖予愤愤不平:“嬴氏狡猾,六部都有他们的人,军中更是,狼子野心。”   “得了得了,你别在这里黑人家了。”嬴黎起身靠着石桌,十分同情的摸摸燕靖予的脑袋:“你这不就是典型的看人家不爽却又弄不掉人家嘛。”   燕靖予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觉得嬴氏无错?”   “嗯,任何一个努力谋利的人都没错,即便他坏事做尽。”   嬴黎把手抽回来抱在身前:“嬴氏虽然恶贯满盈,但你不能否认嬴氏一族上进的心,大周见过三百年还能如此上进的家族,换做是我,不会去敌对,反而要收为己用。” 第15章 :这套路我熟   “收为己用?好主意。”他赞了一句,却话音一转:“两年前,嬴狗扣了我的军饷找茬,我日夜兼程跑回来,差点在大殿上把他打死,然后他把给我的军粮换成了霉米,我军吃了半年,上吐下泻了半年,就这,你觉得我们俩能走一块?”   嬴黎认真想了想:“你来我往,打情骂俏,我觉得能啊。”   打情骂俏...   燕靖予的脸险些绷不住。   “不过,你说的嬴狗到底是谁啊?”嬴黎对这个称呼很有意见。   当初杨破虏就这么嗷嗷喊过她,下场就是被她打的跪着叫奶奶。   所有的手下败将,只要不是品德很差的,只要叫奶奶,她都能饶人家一命。   为此大周开国前,遍地是孙子。   包括燕王!!   至于为什么跟着燕王干了,是因为嬴黎没钱盖房,把一群手下败将关一块,然后能说会道的野猪精就把那群人策反了,他家底最厚实,被嬴黎活捉纯属意外,觉得她一姑娘好欺负,所以来立威,结果栽了跟头。   他有钱,所以大家都跟着他干。   嬴黎找燕王要了两座金矿后,也跟着燕王干。   当然,这是后话,后来燕王长子,就是那个家猪精求爱不成骂嬴黎狗东西,嬴黎还没动手,他就被昔日一群孙子好心提点了。   一个个大老爷们,都挺懂事。   “嬴狗,就是嬴氏家主嬴岐,现任大周丞相。”   “哦哟~”嬴黎理解了:“这套路我熟啊,皇子皇孙与丞相尚书必须势不两立,最好丞相尚书家里冒出个小姐,对皇子皇孙爱的死去活来,以死相逼,把家族死对头推上皇位,然后满门被灭,生的愚蠢,死的伟大。话说,嬴岐家里就没出个小姐对你情根深种?”   燕靖予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开口:“没有。”   “那你可真失败,看样子你不是天选之人了。”嬴黎摇头叹息:“一般被这种人家的小姐看上,才会是天选之人。”   他突然就笑了,笑的还挺开心,仰头问道:“为何?”   “为何?大澧朝两百年,这样的事出了十件,差不多每代帝王都是这样上位的,步骤都不改一下,我都怀疑那群小姐是不是从不看史书,前车之鉴那么多,愣是没有一个长记性。”   燕靖予笑盈盈的点头,突然起身,一手扣住嬴黎的右手,一手横在她脖子前面,将她压在石桌上,嬴黎下意识的反抗,被他直接夹住双腿,动弹不得。   他的头发滑落下来,被风吹着扫过嬴黎的脸:“前朝的事都记得,偏就忘了自己的身份来历?”   “书上写的啊。”嬴黎根本不慌:“就那本写你家野史的那书,不信你去看。”   他看不了,也不会让别人去看了告诉他。   燕靖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掂量话里的可信度,力道刚刚松一点,嬴黎就把他踹飞出去了。   然后顺势冲过去,直接把他摁在地上,膝盖压在他胸前,两手将他的胳膊扣在脑袋边,附身看着他:“小样儿,还敢跟我动手,找打?” 第16章 :穿上衣服到还矫情上了   她把燕靖予扑了,远处的几个侍卫下意识的龇了毛。   这不是找死吗?   他们需要拔刀吗?   晚风徐徐,躺在地上的燕靖予没有反抗的意思,他安安静静的待着,道:“那书不厚,怎么可能在写了我朝自真宗皇帝起到当今皇上的野史后,还有空插上前朝的事?”   “自家祖宗野史多,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嬴黎换了个姿势,直接坐在他身上:“但书上就是有,你不信就去看。”   她咬死了不承认,燕靖予没有再继续争辩,只是白净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还请姑娘让开。”   嬴黎挪到了石凳上,他也坐了起来,微微低着头,耳朵依旧发红。   “害羞了?”嬴黎又突然凑到了他耳边,仔仔细细的去观察他红了的耳朵,气息也吹在了他的脸上:“不是吧,你这样的贵公子,打小长在女人堆了,还会害羞?”   燕靖予像是受惊了一下,猛一下蹿开,温润和煦碎了一地,“胡说八道。”   “你才胡说八道,我救你的时候,给你扒光了上药,抱着你退烧,也没见你娇羞啊,穿上衣服到矫情上了。”   嬴黎一脸嫌弃:“又不是没看过,脸红个什么劲啊?”   她白了燕靖予一眼,拿上小侍卫手里的书,回屋睡觉。   几个看热闹的侍卫‘呼啦’围过来,小侍卫声音都在抖:“世子,他把你扒光了?”   “闭嘴!”   “是不是真的?”小侍卫已经好奇到丧失活着的欲望了:“还抱着你,是穿上衣服抱得,还是没穿啊?”   燕靖予:“。”   另外几个侍卫也开始七嘴八舌,一个个都忘了先把他扶起来。   嬴黎在屋里只听见一声闷吼,然后他们才扶着燕靖予离开,一个个耸拉着头,识趣的闭着嘴。   第二天很清静,嬴黎抓紧时间啃其他史书,燕靖予没过来烦她,嬴黎攀上墙头看了看,见他就在自己院子里坐着,安安静静的擦剑。   拿了书,嬴黎懒洋洋的趴在墙头上看,树荫正好罩在她身上,隔出一片阴凉,燕靖予换了把弓箭,依旧是认认真真的擦,动作很轻很细致。   “你想个名字吧。”他突然说话:“虽说一时想不起先前的名字,但总有先想一个称呼着才是。”   嬴黎翻了页书:“叫我阿黎吧。”   “阿黎?”他转过来:“为何?”   “好听呀。”她依旧胡诌。   燕靖予没说话,过了很久,他突然摸索着来到墙下,手里拿了一个黄橙橙的橘子:“接着。”   橘子很甜,吃了一瓣嬴黎就爱上了,她鼓起腮帮子吹了口气,薄薄的纸张翻了一页,“世子爷,你可有崇拜的人?”   “有,上京嬴黎。”   嬴黎愣了一下,嘴里的橘子都忘记咽下去了,低头看着站在墙下的他,好奇:“你不是和嬴氏一族是死对头吗?”   “死对头是真,崇拜嬴黎也是真。”他身姿提拔的站在墙下微微仰着头:“毕竟大周开国功臣都是载入史册的名将,而嬴黎是唯一一个,把他们都打了一遍却未逢一败的人,也是太庙里唯一一个享大周世代供奉的女军侯。” 第十七章 :武力值爆满的老祖宗   自己真牛!   嬴黎脑子里蹦出了这四个字:“所以,你崇拜她?”   “嗯,大周开国那年,她才二十岁,六年时间,她荡平中原,而大澧当年荡平中原,花了整整三十年。”   他勾着嘴角,像是已经瞧见了作古三百多年的嬴黎:“这样的姑娘,值得崇拜。”   嬴黎继续看书:“哎呀,那你赶紧让太医治治眼睛吧。”   治好了,你就能看见崇拜的人了。   “世子。”小侍卫跑了进来,气喘吁吁:“承王府的人把杨承业的棺材放在了大门口,正叫嚣着让姑娘给杨承业披麻戴孝呢。”   燕靖予眉宇一蹙,嬴黎率先问话了:“让我披麻戴孝?什么缘故?”   “大公子歼敌立功,捷报传回邺城,老承王便上了折子,说杨承业虽然胡闹,但承王府会给姑娘公道,皇后娘娘下旨,说让姑娘给杨承业为妾,承王府的人这才敢抬棺拦门。”   嬴黎跳下来:“你皇祖母欠收拾。”   “你别出去了,此事因由在我。”燕靖予拉住她:“我受伤回来了,承王府的亲外孙立了大功,底气也足了,赐你为妾,是在打我的脸。”   嬴黎挺生气:“我先动手,你善后,行吗?”   他沉默了一阵,点了头。   雍王府门前被堵得水泄不通,承王府送殡的人都等在这,黑压压的棺材就放在雍王府门前,还有两个管事的捧着一套麻衣站在台阶上等着嬴黎。   “奉皇后娘娘旨意,请我家公子侍妾出府送殡。”   他们早就把事情嚷嚷开了,一路念叨,几乎让满大街的百姓都知道嬴黎被杨承业看了身子,现在给杨承业披麻戴孝是理所应当,不少人跟过来看热闹,他们也不拦着,故意把事情闹大。   雍王府的大门开了,率先走出来的就是嬴黎,看见她,承王府的人得意极了。   嬴黎却完全不鸟他们,径直走向棺材,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棺材丢了出去。   “砰!”一声巨响,熙熙攘攘的人群寂静无声。   “这么大阵仗,还真是给我抬举我了。”嬴黎撸起袖子走向棺材,所有人慌忙让路:“承王府一群吃软饭的杂碎玩意儿,耀武扬威也不看看地方,就杨承业这样的狗东西,给老子倒夜香都不配,我给他做妾,也不怕折了承王府的寿,断了杨破虏的香火。”   她‘咔’一声把棺材板子掀了,根本不怕里面的死人,直接提脚扔出来,吓得一群人鬼嚎鬼喊。   承王府的人到底是狐假虎威,没有正经主子在跟前,一个屁都不敢放,眼看着杨承业被暴尸,也只是气的发抖。   毕竟,没人敢对一个甩手把棺材砸出去的姑娘动手。   “今儿这尸体就放这,我看谁敢动!话我也放这,再敢提一句给杨承业做妾的事,我扭死他。”   话毕,她一巴掌拍在雍王府门前的大石狮子上,一丈高的石狮子‘啪’一声碎成渣渣。   “嚯!”所有人目瞪口呆。   府里,小侍卫眼睛冒光几近崇拜:“世子,属下觉得,你没用了。” 第18章 :看我是不是很眼熟   燕靖予默不作声,刚往前走一步,就听见嬴黎嚣张警告:“本姑娘信奉一条,杀个人就能解决的事就不是事,再不滚,我把你们一个个的脑袋拧下来。”   “你太嚣张了。”承王府的管事牙关打架,一边呵斥一边连滚带爬的撤退:“你等着,等着。”   他们走了,也不敢管暴尸的杨承业,嬴黎也不管,还是雍王府的管家觉得晦气,让人用破草帘子一卷,把人丢去稀碎的棺材里面,暂时放在墙角。   承王府闹事不成还被打了脸,老承王听说后差点原地昏死过去,带上自己手底下的百来十号人,气势汹汹的来了雍王府。   这次,又是燕靖予出面,他也不多说,人一到,就请进宫里去,让皇上做主。   皇宫大内,气派豪华,嬴黎站在正阳殿外,和门口站着的胖太监大眼瞪小眼。   殿里,老承王气的语无伦次,说着说着还痛哭起来,完全不要半点面子:“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姑娘即便是世子爷的救命恩人,那也是大周子民,怎可对皇后娘娘的懿旨不予理会?公然违旨,皇家颜面何存?”   他正气凛然的为杨皇后叫屈,杨皇后只是黑着脸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老皇帝靠在椅背上,并不做表态,眼睛一直盯着桌边为自己研墨的嬴妃,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全神贯注。   “王爷说的在理,可是,皇祖母的懿旨中,可没有让承王府的人大闹雍王府一说。”   燕靖予坦坦荡荡的站在另一边,修长的身形罩着一层从容不迫:“孙儿想,皇祖母的意思,该是承王府的人请了传旨太监一起到雍王府传旨,而不是不见懿旨,只听承王府的人一顿嚷嚷就让雍王府丢尽颜面。”   老承王气的发抖:“饶是如此,饶是不对,世子爷又如何解释那个刁蛮女子毁坏我儿棺木一事?她在门口的嚷嚷可是众所周知的事,她大骂承王府,指骂皇亲国戚可是死罪。”   “不当骂吗?”燕靖予比他淡定多了,但气势不弱:“一群奴才抬着棺材来雍王府大闹,王爷是想咒我雍王府,还是想家丑外扬,拉着雍王府一起丢脸?”   他们俩针锋相对,老皇帝不表态,就可以任意发挥。   正阳殿外,一个红衣服老头儿走近了,门口的胖太监一瞧,小跑着过来:“丞相有事吗?”   “是,本官有事启奏皇上。”嬴岐忍不住往嬴黎身上瞄:“劳烦公公通传一声。”   胖太监叫苦连天:“丞相还是等等吧,这里面都闹翻天了。”   “哦?出了何事?”他明知故问。   嬴黎朝着他痞气的笑了一声:“大事,皇后让我给杨承业做妾,我砸了杨承业的棺材骂了承王府的人,杨家的人觉得丢了脸,跑进来告御状了呗,大人要进去看看热闹吗?”   “你是。”嬴岐走到她前面去看,瞧清她的模样,脑袋‘轰’一下就大了。   这...这...   嬴黎笑眯眯的看着他:“怎么样?看我是不是很眼熟,像你家挂墙上的某位先人不?” 第19章 :嬴狗出手   胖太监一声丞相,嬴黎就知道这老头儿是谁了。   存心这么问,故意逗他。   结果老头儿如遭雷劈,怔怔的看了她许久,急切又警惕的求证:“姑娘叫什么名字?”   嗯?   嬴黎诧异了一下,靠近他,斥候秘密接头一样,压低声音悄悄说:“上京嬴黎。”   她豁出去了,要是把她当疯子,那她就说是这几天看史书看见这个名字的就是了,要是没有,就说自己是借尸还魂吧。   反正没人信。   结果老头儿瞬间一脸肃然,掷地有声:“姑娘找阴凉地儿坐坐,小老头儿我去去就来。”   嬴黎:??什么情况?   她有点懵,却也很识趣的找阴凉地儿待着。   正阳殿里,嬴岐没赶上他们互骂,但老承王已经气的吹胡子瞪眼了,燕靖予却从容坦荡,这件事承王府做的不对。   为此他底气十足,杨皇后依旧黑着脸,即便燕靖予说的有道理,她也依旧不悦,可惜燕靖予瞎,看不见她的表情。   “说完了?”老皇帝十分不耐烦:“辱骂皇亲国戚,的确罪不可恕。”   嬴妃奉茶,老皇帝的话顿了顿,语气也一下子和蔼了不少:“可是,去雍王府闹了一次还不够,还要闹两次,可是因着忱白立功,觉得有了依仗,就不将靖予放在眼里了?”   燕忱白,雍王妃所出,燕靖予同父异母的大哥,老承王正儿八经的外孙子。   被老皇帝点了名,老承王还委屈上了:“老臣不敢啊皇上,老臣就是心酸,犬子到底是干了多么天理难容的事,竟然落得这个下场。”   “多了去了。”嬴岐猛不丁的开了口:“我这里有几百本弹劾令郎的折子,等下就送来请皇上过目。”   老承王顿时跟吞了苍蝇一样脸色难看,瞧着嬴岐,一副被队友卖了的震惊样。   “嗯哼?”燕靖予挺奇怪死对头嬴岐的反应,按常理,这家伙逢年过节都会收承王府的钱,和老承王狼狈为奸,不该找承王府的茬才对。   老承王有点急了:“丞相。”   “皇上。”嬴岐拱手作揖:“臣仔细问过此事,事出有因,杨承业冒犯雍王府女客,且是世子爷的贵客,伤及性命,并不冤枉,雍王乃皇上和皇后娘娘嫡次子,战功赫赫,现如今都在边疆厮杀,在世子爷受伤回府之际闹,若是雍王得知,岂不寒心?   再者,皇后娘娘都做主赏赐了那位姑娘,如何还会将那位姑娘赏赐给杨承业为妾?   皇上皇后历来同心同德,皇上都视那位姑娘为恩人,皇后娘娘岂会偏袒娘家小辈而与皇上二心?为此,承王怕是在假传懿旨。”   他直接把杨皇后的路堵死了,刚刚还在甩脸子的杨皇后立马慌了,忙向老皇帝解释:“皇上,臣妾。”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要怎么说,说老承王没有假传圣旨?   可她是答应老皇帝要赏赐嬴黎的,后面又让嬴黎做妾,不是摆明了自己耍老皇帝玩嘛,若说老承王假传圣旨,这个罪名可不小。   “皇后历来偏袒娘家,朕也是知道的。”老皇帝伸手,将一直跪坐在旁边的嬴妃牵到自己身边坐下:“别累着,坐这。” 第20章 :认祖归宗   他对嬴妃一向好脾气,可现在就是存心打杨皇后的脸,慌张的杨皇后狠狠剜了嬴妃一眼,然后才道:“臣妾有罪,实在是心疼承业,论了私情,想着那姑娘左右已经污了清白,将她安置在承王府,也不算是个坏出路,所以才将她许给承业为妾。”   “皇后娘娘想的很周全。”嬴岐沉了声:“可是,娘娘前几日不下旨,偏杨承业死了才下旨,是觉得死者为大,还是觉得雍王府大公子立功,所以可趁机打压一下世子爷?世子受伤目盲,正逢势弱之际。”   他一下子就把仇恨值拉到燕靖予身上去了,谁还有功夫关心嬴黎?   果然,老皇帝的脸色猛地一沉,杨皇后和老承王越发慌张。   “皇上。”杨皇后坐不住了,急忙站起来:“臣妾绝无此意。”   老皇帝沉着脸不吭声,嬴妃却突然站了起来:“皇上,妾身先告退了。”   她一向不喜欢掺和这些事,老皇帝也不为难,点点头让她先走。   嬴妃出来就看见了台阶上坐着的嬴黎,她很是无聊,没有丝毫闯祸后的自觉。   嬴妃走过去,裙摆拖地的沙沙声让嬴黎回了头。   四目相对,嬴妃的神情与嬴岐相差无几,嬴黎则是被切切实实的惊艳到了。   两人都没说话,宫女赶紧小声提醒:“姑娘,给娘娘见礼。”   “不必。”嬴妃蹲下来。   嬴黎被她盯得还有点害羞了:“你是...嬴妃?”   “嗯。”嬴妃抚上她的脸:“真不敢相信,竟然是真的。”   嗯?   嬴黎有点听不懂了。   嬴妃仔细看了她很久,冰美人难得多了一丝情绪。   很快,正阳殿里出来好些人,嬴岐一马当先,越过燕靖予走到嬴黎面前就作揖:“小姑姑,你当真不记得我们了?”   啥?啥?啥?!   小姑姑是什么鬼?   嬴黎震惊不语,觉得这老头儿有病。   “爱妃。”老皇帝喊了一声:“你可认得她?”   嬴妃起身,温声不惊:“妾身认得,是妾身的姑奶奶。”   “嘶~”老皇帝吸了口气,有点接受不了。   嬴妃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杨皇后脸色难看:“那还真是巧了,世子爷与丞相一向不和,却被嬴氏的人相救。”   “嗯,的确很巧。”燕靖予冷着脸,语气也低沉的可怕:“丞相的祖父以九十高龄生出个幺女,当真不容易了,这养身秘笈,可要传授才是。”   嬴黎一脸懵逼,没明白怎么回事。   嬴岐却不管那些,直言道:“小姑姑受伤失忆,记不得那些了,但世子爷将小姑姑带回邺城的恩情,嬴氏不会忘记。”   “大可不必。”燕靖予见礼:“皇爷爷,孙儿先告退了。”   他往外走,嬴黎下意识的跟上去,燕靖予却一步都没停的走了。   “哎!燕靖予。”嬴黎喊了他一声,他头也没回。   嬴岐忙过来:“小姑姑,还是先回家吧。”   他带着嬴黎回家,到了丞相府,他们一进去,大门就关上了,嬴黎被恭恭敬敬的请到祠堂坐着,一炷香不到,来了七八个白胡子老头儿老太太和十几号中年,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给她跪下了。   “老祖宗在上。” 第21章 :这不扯呢吗   这这这...   接受一个来自三百年前的祖宗这么简单吗?   嬴黎被他们的阵仗惊到了。   被一群老头儿老太太跪拜,她多少有点不习惯,绕到椅子后面,不自在的扶着椅背:“这是...几个意思?”   “老祖宗,事情是这样的。”   嬴岐站出来的解释,老头儿思路清晰逻辑严密,一通解释很照顾读书不多的嬴黎。   原来,嬴氏有个传家的锦囊,就是从自己手里传下来的,里面写着对儿孙交代,说自己会莫名其妙来到景佑三十三年,让嬴氏子孙记得罩着自己。   这不扯呢吗?   嬴黎盘腿坐在桌上,觉得面前这堆老头儿在忽悠自己:“真的?”   “老祖宗请看。”立刻有人奉上一个旧到拉丝的锦囊。   嬴黎把里面快碎了的绸布拿出来,一眼就认出了自己那手狗趴体。   “这个。”嬴黎眉头紧锁,瞧着一帮恭恭敬敬的老头儿老太太:“你们就不觉得这事有些许扯淡吗?”   嬴岐赶紧解释:“小辈们原来是不信的,可是两个月前,国师突然造访,竟然也说起这事,国师还说,老祖宗会自己到邺城来,国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占卜算卦从未失手。”   嬴黎挑眉:“他那么厉害?不会是个年纪轻轻貌美如花的国师吧。”   毕竟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   “国师双足残疾,满头白发。”嬴岐张口就碎了她的想象:“年。”   嬴黎:“...别说了。”   白头发的残疾人,妥妥的史上最磕碜国师,她已经完全不感兴趣了。   “话说,现在的风水很差吗?”嬴黎一脸认真:“当今太子是个病秧子,世子爷是个小瞎子,就连国师都是个瘸子,怪不得要亡国了。”   嬴岐礼貌性的尴尬了一下,很有耐心的解释:“太子孱弱,乃母胎所致,世子是因战乱受伤,国师则不知,但并不妨碍国师游览大好河山。”   “嗯?”嬴黎示意他可以说的接地气一点。   嬴岐咳了一嗓子:“国师最喜串门。”   哦~懂了!   嬴黎摸着下巴:“那我机会挺大啊,反正天下不太平,改朝换代的可能性很大。”   “啊?这这这。”嬴岐又是礼貌性的一慌,然后瞬间淡定开始分析:“以老祖宗的本事,有七成胜算。”   嬴黎立马骄傲了:“真的?”   “那当然,嬴氏一族发迹于老祖宗,代代享受恩露,不敢忘记。”   真孝顺~   嬴黎挺感动。   “老祖宗。”嬴岐依旧很恭敬:“方才在宫里,为了合理的解释你的来历,晚辈胡诌,说您是晚辈的小姑姑,乃晚辈的祖父九十高龄所出,数月前离家出走,老祖宗可要记明白才是。”   嬴黎斜眼怀疑:“不是吧,你说我是孙女儿我也不介意啊,九十高龄生出来的小姑姑,太离谱了,你祖父几岁没的?”   “九十。”嬴岐自己的表情也有点一言难尽:“不过,晚辈说了,您是遗腹子,您的母亲是给祖父冲喜的如夫人,祖父过世后,就一直留在上京守节,如夫人的确有个遗腹子,只是未能养大,晚辈已经着人赶去上京处置了,不会被查出来什么的,老祖宗放心吧,您是长辈,晚辈不敢僭越。” 第22章 :嬴狗家的小姑姑   嬴黎很不放心。   她在丞相府住下,嬴岐给她辟了一个宽敞的院子,送了几十个稳重伶俐的丫鬟过来伺候,吃饭的时候是丞相夫人亲自过来招呼的。   这是个很和蔼的夫人,胖胖的,说话温声轻语,仔细问了嬴黎有些什么忌口的,自己挨个把菜看了一遍,摆了满满一桌,嬴黎坐着吃,她在边上布菜。   这是规矩。   吃完饭,嬴黎招呼她坐下,还是有点不能接受自己这么简单就被嬴氏接受的事。   “你们就不觉得像是天方夜谭吗?”   “不觉得呀。”丞相夫人笑眯眯:“老祖宗都已经来了。”   嬴黎故意问:“你们就不怕我是骗子啊。”   “国师都作保了,不会有错。”   “万一国师错了呢?”   “国师不会错的。”   好吧,她现在肯定了,自己这么顺畅的被认祖归宗,那位磕碜国师立了大功,回头得去送礼才行。   翘着二郎腿,看着满院子的人,嬴黎很不习惯,四处溜达了一圈,嬷嬷来报,说宫里来人了,嬴妃赏了好些东西,还安排了太医过来。   嬴黎这才想起自己是自称受伤失忆的人,让太医来瞧瞧自己也是理所应当。   她的后脑勺有一大块青紫,是受伤所致,太医说极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导致她失忆了。   嬴黎却有些懵逼的摸摸自己的头,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砸伤过脑袋啊。   太医没留太久,开了方子就要进宫回禀,他前脚离开丞相府,后脚就被麻袋一套带去了雍王府。   雍王府里,燕靖予坐在正堂主座上,往日温润和煦的少年郎,此时周身都是生人勿进的气势,就差在脑门上写‘老子很不爽’五个大字了。   “世子爷。”太医瑟瑟发抖:“您哪里不舒服?”   燕靖予歪歪斜靠在椅背上,声音低沉:“嬴氏那位小姑姑当真是受伤失忆?”   “是。”太医不敢扯谎:“她后脑勺有很大的一块青紫,像是坠马所伤,淤血困顿,为此会忘记很多事。”   真的失忆了?   燕靖予心里没那么梗了:“嗯,送客。”   他就是把人套来问问这个的。   太医松了口气,吓得腿软,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赶紧走人。   不怕死的小侍卫虎虎的上前:“世子爷,那姑娘没骗你,她是真的记不得了。”   “我知道!”燕靖予依旧很不爽。   小侍卫继续作死:“您是因为欠了嬴狗家人情不高兴对吗?”   “。”燕靖予扶额强忍。   “世子爷,那位姑娘是嬴狗的小姑姑,是嬴妃的姑奶奶,那就是你的。”小侍卫认认真真的算辈分。   燕靖予忍无可忍:“你给我铲马粪去。”   小侍卫一愣,‘扑通’一下跪地上,扯开嗓子就开始嚎:“爷,属下错了,属下不想铲马粪。”...   当天傍晚,满邺城都知道了世子爷的救命恩人是丞相的小姑姑,众人默契的开始吃瓜,准备看世子爷怎么还死对头家这个人情。   当天晚上,燕靖予就送了五十斤三七到丞相府。   “世子爷说了,三七活血化瘀,请嬴家小姑姑多吃点,好早日疏通脑子。” 第23章 :给皇后吓得龇毛   他这礼物送的嬴岐脸都黑了,当即回送了一百斤韭菜配两副猪腰子,说给燕靖予补补。   互相侮辱,毫不留情。   嬴黎有点看不懂他们俩这操作,谦虚的向嬴岐请教,老头儿是这样解释的:“这位世子爷看起来温和无害,实则又腹黑又小气,暗戳戳的坏,自从他懂事,就和嬴氏对着干了。所以,别觉得他送礼物是好意,难保就是拐着弯儿的骂你呢。”   “嗯。”嬴黎有点不信:“五十斤三七而已,他能骂我啥?”   嬴岐摸着胡子想了半天:“他让老祖宗早点疏通脑子,疏通这个词儿侮辱性很大,就好比疏通肠胃一样,暗指你脑子里堵。”   “我明白了。”嬴黎打断他:“不需要说的那么详细。”   看着自己面前那五十斤三七,嬴黎挥挥手让嬴岐可以走了。   这一天天的,本来在安安逸逸的和少年郎聊天,非要闹出这么多事,真是心累。   她在丞相府清清静静的休养了三天,宫里传旨,说嬴妃请她进宫说话。   大周皇宫就是原先的大澧皇宫,大体格局根本没变,嬴黎也还算是熟。   毕竟邺城就是她攻下来的,当时她还特意进宫转了一圈,为了一群大澧宫妃,和杨破虏还差点又打起来。   那家伙看见个女人就急吼吼的脱裤子,一点风度都没有,被她两鞭子教做人,竟然伙同一群打仗只会往后缩的怂货,说她有二心。   嬴黎后来仔细琢磨过,开国在即,燕王却把自己丢去攻克南越国,还给自己使阴招,八成就是这群人的功劳。   马车进了宫门,又来了顶小轿等着,嬴黎坐上去,跟着的嬷嬷就只有两个可以一块进去的了。   入宫,必须先给皇后请安。   为此,小轿直接停在了栖凤殿外头。   嬴黎与门前那两个胖嬷嬷顶着烈日互瞅了一个时辰,实在没耐心了:“皇后娘娘若是午睡一直未醒,那我就先去嬴妃娘娘宫里请安吧,出宫的时辰急,实在无法久等。”   “姑娘还请耐心些,入宫先给皇后请安,是规矩,想必嬴妃娘娘也不会有意见的。”胖嬷嬷很不好说话,一脸凶相。   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嬴黎实在没耐心了,咳咳嗓子气沉丹田:“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你醒了吗?一个午觉你睡了一个时辰了!皇后娘娘!别睡了!皇后娘娘!!”   她嗓门洪亮,扯开了嗓门喊,隔壁几个宫苑都听见了,还以为皇后年纪太大突然归天了,很快就跑过来不少人。   “让她给本宫滚进来!”   原本气定神闲存心给嬴黎长教训的杨皇后被她嗷一嗓子吓得差点龇毛,手一抖端着的茶也把衣服弄脏了,气的脸都红了。   嬴黎溜达着进来,没事人一样见了个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嬴妃知礼,怎么嬴姑娘却如此不知礼数呢?”杨皇后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依旧没忘记为难人。   嬴黎乐了:“那皇上还说过我是他恩人呢,怎么皇后娘娘就要存心为难我?” 第24章 :指桑骂槐我也会   她打小就没学过规矩分寸,十二岁之前有亲爹罩着,十二岁之后弑杀血亲,乱世中全靠自己。   而且,杨破虏她都抽过,杨破虏的后人算什么鸟?   直接怼,根本没犹豫。   杨皇后却不习惯了,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怼了,她蹙眉不悦,却没有爆发,只是语气平淡:“罢了,念你受伤失忆,本宫不与你计较,赐座。”   嬴黎坐下来,嬷嬷给上了茶和冰镇西瓜,她看了一眼,没动。   “先前因着杨承业的事,本宫与你之间也有些误会,如今杨承业人也没了,事情也就过去了,丞相与承王府历来交好,犯不着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这是觉得自己有后台了,所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准备拉拢一下?   嬴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杨皇后沉得住气,继续说道:“嬴妃得宠,少不得时常召家里人进宫作伴,你与她年岁相当,想必日后来往亲近,为了不在宫中失了礼数,本宫特意选了嬷嬷教导你规矩,也会安排太医替你治伤。”   她说完就进来了一个老嬷嬷,年过四十,一看就是在宫里被风霜打磨过的狠人,“奴婢秦氏,给姑娘请安。”   “好啊,多谢皇后娘娘,还是皇后娘娘想的周到。”嬴黎坦然接受。   她识趣,杨皇后些许找回了一些面子:“你在雍王府住了两三日,就出了这么多事,世子就没有上门赔罪?”   她是故意,明明知道燕靖予与嬴氏不和,还故意说上门赔罪的话,存心挑拨。   “没去啊。”嬴黎靠在椅背上:“不是应该承王府给我赔罪吗?和雍王府没关系啊,因为我一个客人致使雍王府被闹得颜面尽失,我心里才应该过意不去。”   她思路清晰,压根就不跟着皇后想的走,杨皇后面色有些尴尬:“承王与丞相私交甚好,想必已经解释过此事了。”   “哦,嬴岐没提,我回去问问他。”嬴黎这才端起茶盏吹了吹:“顺带让他去雍王府道谢,若非世子将我带回来,我指不定要在外流浪多久呢,我都回家三天了他都不去,毫无规矩可言。”   她从语气到神态,俨然是把自己放在了皇后之上,在听她给自己汇报,而且还指桑骂槐,杨皇后当即就黑脸了。   “皇后娘娘见谅。”她放下茶盏:“我这人是一副小鸡肠子,最记仇,扇我一巴掌,给我一百个甜头,我也会扇回去。”   杨皇后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既然是嬴妃召你入宫,那你去吧,也可与她多说说话。”   “好,告辞。”她起身就走了,根本没想起来见礼。   秦嬷嬷看了看皇后,见了礼急忙跟出来。   嬴黎走的很快,大步向前,也不坐小轿了,顶着大太阳自己走,给她引路的太监一路小跑走在前面,其他人则提裙跟在后面追。   “姑娘,慢点。”秦嬷嬷实在跑不动了。   嬴黎健步如飞:“快点,跟丢了你们谁能吃罪的起?”   她跟着引路的太监上了游廊,远远的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燕靖予,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袍子,温润和煦的不像话。   嬴黎迎上去:“哎呀呀,这么巧的吗?” 第25章 :世子爷开始攻略自己   燕靖予停在原地等她,嬴黎围着他转了一圈:“三日不见,世子爷可还好?”   “阿黎?嬴黎。”燕靖予冷淡的判若两人:“嬴氏一族当真是费心了,可惜也失策了,玩这么一套,让我欠你一份救命之恩。”   嬴黎看着他:“什么?”   “什么?”燕靖予背过身子:“我敬服上京嬴黎并非秘密,你倒好,不远千里去了狼胥山救我一命,告诉我你失忆了,博得我同情,还让我喊你阿黎,是何居心,还需明言吗?”   嬴黎愣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你想多了,我图你什么呀,需要巴巴的跑去狼胥山?都是巧合,我能有什么居心?”   “怎么?眼看计划被我识破,又想玩欲擒故纵了?”他转向嬴黎,唇角绷直。   欲擒故纵...   嬴黎扭头问身边的嬷嬷:“什么是欲擒故纵?”   她读书不多,实在无法理解这文绉绉的小词儿。   可惜嬷嬷也不知道,只能摇摇头。   “丞相与承王府狼狈为奸,也难为丞相为了让你能更好的的蛊惑我,竟然牺牲掉杨承业,与承王府翻脸作对。”他继续叨叨。   嬴黎找地方坐下来:“你继续说。”   让他发挥让他吹。   燕靖予前襟一撩帅气的坐在对面:“你接近我有何目的?”   “...是你死乞白赖的说你瞎了不能走远路,求着我跟你来邺城的。”   嬴黎觉得自己被碰瓷了:“你怎么不说你一个大小伙子,缠着我一姑娘是何居心?还把我往你家带。”   燕靖予噎着了,想起自己重伤昏迷后醒过来的样子。   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自己被扒了个精光,还被人抱着。   醒来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摸哪呢?”   就是这四个字,让他确定自己被一姑娘扒光了抱着,还摸了人家。   女子清白比命还重。   所以,他才忽悠嬴黎跟自己回来。   可这事不能说。   燕靖予想了想,换了个说法:“你千里迢迢跑去狼胥山救我,是何目的?”   嬴黎:“。”   少年,我们能别自作多情吗?   我是在南边开疆扩土的半道上回去找你祖宗算账的人,怎么到的三百年后北边,我比你还懵,你让我怎么解释?   说我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你信吗?   “而且,嬴氏转武从文上百年,怎么你就那么厉害?”   他眉头紧蹙:“将你训练成这样,就是为了接近我对吧。”   嬴黎再次:“。”   你继续想象,我不发表意见。   “你们都走开。”他把其他人全部撵走,自己摸索着走向嬴黎,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退烧而已,脱我衣服作甚?想要以此拉近与我的关系吗?”   嬴黎忍不下去:“闭嘴吧你,救你纯属意外,至于给你脱衣服退烧,那是救你,你身上哪块肉值得我惦记啊?   看给你骄傲的,还...还拉近关系,我也没见你对我多近啊,这不离挺远吗?”   “不承认是吧。”他一把抓住嬴黎的手:“利用杨承业,让我两次出面维护你,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护着你,然后再挑明你的身份,让其他人以为我与嬴狗勾结。” 第26章 :嬴岐想要撮合我们俩   额…是吗?   燕靖予把她拽的更近:“这还不是算计?”   他蹙着眉头,端方雅正的人生气了也带着一股儒雅矜持。   嬴黎等他说完才开口:“难道嬴岐想撮合我们俩?”   燕靖予:??   “你是不是就想表达这个意思?”   嬴黎把手抽出来:“但是也不可能啊,他惦记你做什么?图你和他对着干?图你毛还没长齐?图你瞎了看不见?所以,完全就是误会,巧合,你想多了。”   他阴恻恻的站在原地,对嬴黎的小动作一清二楚。   “你不就是怕人误会我们俩有一腿嘛,很简单啊,我离你远点就好了嘛。”   嬴黎绕去他背后:“你继续和嬴岐斗,千万别客气,我想你也不需要我负责什么的,我们俩呢也就两清了,下次见着我,千万别手下留情,这样就不会有人误会了。”   她后退了几步就大摇大摆的走了,燕靖予也没拦着。   秦嬷嬷等人急忙跟上,等她们小跑到嬴妃的芷兰殿,嬴黎已经在里面坐着喝茶了。   嬴妃性子清冷,看见秦嬷嬷就知道嬴黎被杨皇后盯上了,客气的问了几句,又送了许多东西,便交代宫人送嬴黎出去。   她还是不坐小轿,大步流星的走出去,秦嬷嬷又一次提裙狂追,一边喘,一边说道:“嬴姑娘,女子行若弱柳方美。”   “你错了,长得好看,我就是连蹦带跳的出去,人家也会觉得我活泼可爱。”   嬴黎走的更快了:“长得丑点,我就是夹着腿搓着灰出去,人家都只会说我内急找不着茅房。”   秦嬷嬷瞪了她一眼:“姑娘这话可错了,大家闺秀,讲究的就是仪态,而且,说话切勿粗俗。”   “嗯,知道了。”她撩起裙摆就跑,秦嬷嬷一愣,立刻追上去。   一溜烟冲出宫门,嬴黎悠哉悠哉的坐在车辕上等着她们,好一会儿,秦嬷嬷和另外两个嬷嬷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出来,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话也说不利索了。   “天气不错,走着回去吧。”她跳下来就走,秦嬷嬷脸色都变了,却不愿意低头,咬咬牙跟上去,嬴黎依旧走的飞快,秦嬷嬷也顾不得仪态了,一路小跑。   跟着她回到丞相府,在大门口秦嬷嬷就软了,被人扛了进去,嬴黎站在旁边笑眯眯的冲她点头。   半天功夫,她就把杨皇后安排的人溜达废了。   晚间,嬴岐过来,说城外的马场送来了几匹野马,问嬴黎可有兴趣去凑热闹。   “有。”她实在闲不住,而且现在,她是有着恢宏目标的人,总得找点事做。   第二天一早,嬴岐让他小儿子嬴淮领着嬴黎去看热闹。   嬴淮是个魁梧的青年,走路带风,是现在的嬴氏少有的习武之人。   到了城外的马场,远远的就听见嘶鸣声了,进去一看,好大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哥,都在跃跃欲试的要驯服野马呢。   “姑奶奶,你要不要去试试?”嬴淮眼睛明亮,透着一股鼓励劲。   嬴黎摇头如波浪:“不去。”   她现在已经够张扬了,还是苟着一点比较好。 第27章 :自己坑了自己   嬴淮有点点小失望,却也很听话:“好,那就去看台上。”   他领着嬴黎找位置坐下,瞧着其他人大显身手,野马性子很烈,两三个人都不能近身,还撞翻了两个,惹得那一群人哄堂大笑。   不一会儿,来的人就很多了,大半都是英武精神的青年,只有几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看着像是跟着家里的兄长出来玩的。   她们寻了位置坐下,离着赢黎不远,手里拿着团扇,半遮着脸。   马场上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最烈的马被放了出来,满场撒欢,也没人敢贸然靠近,只能试探着去接近它。   “这都是些什么人?”嬴黎抓了几颗石子在手上。   嬴淮赶紧回答:“那几个大高个子,是已经有功名在身的将军了,去年才进的武举,现下都在邺城驻军,本就是侯伯公子,家世好,所以不用去吃苦,那几个稍弱些的,也是武将之后,家世就没那么显赫了。”   “手里有兵权吗?”嬴黎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嬴淮摇头:“大周开国,兵权就上交朝廷了,任何人不得私自掌管兵权。”   “什么?”嬴黎炸了:“谁出的主意?这么骚?”   嬴淮抿着唇不吭声,被她喊了一嗓子,高大威猛的大男人坐的笔直,眼神还有点小慌张。   周边几个人侧目偷看,还觉得嬴淮一个大高个子被小妹妹训了呢。   “唔~”嬴黎黑着脸蹙着眉,和他大眼瞪小眼的互瞅了好一会儿,迟疑的猜了一句:“我?”   嬴淮点头。   嬴黎:“。”   这干的什么事啊!   她靠着椅背拉长了脸,开始一声不吭了。   “姑奶奶。”嬴淮小心翼翼的解释:“史书上说,您是为了巩固皇权,所以主动卸去所有兵权,逼着其他人也释了兵权。因此,太祖赏赐丹书铁券,给嬴氏三次免死大权。”   嬴黎又来精神了:“那玩意儿现在还在不在?”   嬴淮摇摇头:“已经用了。”   “。”不肖子孙。   嬴淮看她只是沉默,并没有生气,就继续解释:“仁宗朝,嬴氏的嫡女为了帮废太子夺回皇位,入宫为妃,刺杀仁宗被抓。”   “因为这事没的?”嬴黎心口疼。   嬴淮赶紧摇摇头:“不是,仁宗极宠爱她,并未问罪,以嬴氏先祖卸任官职平息了此事。   但后来,她产下皇子,拼命争夺皇位,仁宗宠她,册封她的儿子做太子,后仁宗中年驾崩,她扶立幼子登基,不满一月,宣布禅位于废太子,被真宗所杀,废太子亦被处死,嬴氏被牵连,用了一次丹书铁券。”   “我。”一万句脏话蓄力中。   这是脖子上顶了个夜壶吗?   亲儿子皇位都到手了,她去禅位?   嬴黎掐着人中冷静:“还有吗?你一句说完,不要卡壳。”   “是。”嬴淮继续:“第二次使用丹书铁券,也是真宗朝。”   哟~一个真宗,就独独占了两次呢,真优秀!   嬴黎一脸冷漠,等着他说。   “嬴氏家主私自放了当时尚且年少的文宗皇帝,惹的真宗大怒,这是第二次,后来文宗登基,嬴氏满门荣耀。” 第28章 :嬴氏的投资眼光一向长远   嬴黎盯着他:“文宗就没说给这免死大权续个次数?”   “没有。”   “抠搜!”她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   嬴淮憨憨的笑了一声:“最后一次,便是先帝朝,当今皇上还是太子,父亲是陪读,结果因为巫蛊祸乱,东宫问罪,先帝毒杀了发妻,父亲协助太子逃跑,先帝的二皇子登基,嬴氏全族下狱,丹书铁券保下全族性命,父亲追随太子在外逃亡十三年,养精蓄锐一举杀回,祖父成了人质,为成就太子大业,祖父自尽,太子夺回皇位,便是当今圣上,以父亲为相,重赏嬴氏。”   嬴黎点点头:“这次用的不亏,除了第一次被憨批浪费掉了,后面这两次也算是赚了,你祖父也是好样的。”   “但如今,又是抉择之时了。”嬴淮挺愁苦:“太子孱弱,独子年幼,雍王到是强壮,却只懂打仗,是个直心眼儿。为此,赵贵妃膝下的烨王与汉王对着储君之位虎视眈眈。”   嬴黎把脚搭在没人的椅背上:“可我看皇上挺看重燕靖予这位世子爷的呀。”   “世子爷是皇孙不假,太子和雍王登基了他才有希望,太子和雍王登不上去,他再优秀也没用。”   嬴淮看了一眼她晃来晃去的脚,又瞄了一眼边上侧目的人,想提醒嬴黎注意一下形象,又觉得她不会听自己的,也就放弃了,继续说自己的:“而且皇后一直不喜欢世子,她更偏袒如今的雍王妃所出的燕忱白,也就是世子的大哥。”   嬴黎打断他:“我先问个问题,雍王妃都扶正了,那她的儿子也该是嫡子了,怎么反倒一直称燕靖予为嫡长孙?”   “哦,姑奶奶不知,雍王妃虽然扶正了,但皇上在皇后扶正雍王妃之前,亲口称呼世子为嫡长孙,并在祭天仪式上,让世子以嫡长孙身份主祭。为此,身份就这么定下来了。”   嬴黎脸抽了一下:“这损的,亲娘做了雍王妃,儿子还是庶出的身份,怪不得雍王妃看不惯燕靖予呢,理解了理解了。”   她的目光被马场上的事吸引了,嬴淮也就不再继续说了,安静的陪在旁边看。   烈马还是没被驯服,嬴淮口中中了武举的那几个人也没把烈马拿下来,最重要的是他们打起来了。   你一拳,我一掌,你麻溜一个扫堂腿,我跳起来就是一个少林龙爪手。   一个群架罢了,打的尘土飞扬...   “咳咳咳~”嬴黎被呛着了,站起来往后走了几步:“搓灰呢?”   嬴淮跟着她,负手不语。   那群人打上了看台,把那一群小姑娘吓哭了,转身就跑,一个穿着紫色衣裳的姑娘看见他们俩了,也不知怎么想的,泪汪汪的跑过来,然后隔了两步距离,‘啪叽’一摔。   “哇!”嬴黎及时一闪,她身边的嬴淮躲得比她还快,两人齐刷刷的蹿去旁边,那姑娘‘砰’一声,砸在看台上。   安静了好一会儿~   嬴黎皱巴着脸,把身边的大高个推出去:“去翻个面看看。” 第29章 :遇上碰瓷的就动手打   嬴淮磨磨唧唧的不去,嬴黎又推了一下他才过去,大手轻轻一翻,那姑娘就跟回魂似的哼了一身,嬴淮立刻让开,让她继续趴着。   “姑奶奶,没死。”   嬴黎冷冷的看着他:“你但凡加个她字,我都没这么介意。”   “姑奶奶,她没死。”   嬴黎懒得接话,蹲下来细细的看了那姑娘一眼:“趴着不起来,怎么办?”   “让她趴着吧。“嬴淮提议:“我们走的时候告诉打架那群人一声,说这趴了个人,看谁认识。”   嬴黎点点头:“好,那走吧。”   她从姑娘身上跨过去就准备走,结果一下子被抱住小腿:“我。”   那姑娘醒的很及时,嬴淮的大巴掌也打的很及时,人家刚冒了个声,他就把人拍晕了。   “额。”嬴黎提着刚抽出来的脚金鸡独立,疑惑的看着嬴淮。   嬴淮不说话,只是憨厚老实的让了让,示意她可以走了。   他人高马大的走在前面开路,嬴黎跟在他身后,大摇大摆的从正在打架的那群人中间穿过。   “那躺了个人,别忘了。”   嬴淮憨憨的真的提醒了他们一句,结果就被人拦住了。   那群人不打了,去了两个人把那姑娘扶了下来,那姑娘还晕着呢,嬴淮虽然很控制力气,却也不是她能挨住的。   “你们是不是打我妹妹了?”一个男的上来就要动手,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嬴淮,他气势汹汹的来揪赢黎的衣领子:“是不...啊~疼疼疼~”   嬴淮一把握住他的手,大高个一低头,表情凶狠:“你妹妹自己摔倒晕过去的,与我们无关。”   “你们说无关就无关啊?”一个小丫头叫嚣起来:“人都昏迷了。”   她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嬴黎勾勾手指头让嬴淮把脑袋伸过来,小声问他:“你是不是不怎么露面啊?怎么这些人都不认识的你的样子?嬴氏不是很拽的吗?”   “哦,对。”嬴淮一说话就憨憨的:“我上个月才回来。”   嬴黎堵心了,还以为他面子多大呢,原来是让他们俩互相给对方做个伴儿啊。   “说你呢。”那小丫头毫不客气的推了嬴黎一把:“耳聋了?赔罪!快点赔罪!”   说着,她还想把嬴黎摁地上。   嬴黎白了她一眼,轻轻一挥手,结果那小丫头‘唉哟’一声,竟然摔地上了。   “嗯?”嬴黎瞪大了眼珠子。   那小丫头呜呜的哭起来,像是被毒打了一样,这一下,那些个气血方刚的年轻人就闲不住了,一个个急赤白脸的要给小姑娘出头。   “等等!”嬴淮都准备单挑一群了,嬴黎高高举着手叫住他们:“诸位,先别打,稍等我一会儿。”   她走向小丫头。   那小丫头得意洋洋,等着她低头道歉,结果嬴黎弯腰抓住她的衣领子,用力一甩,在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中,把她丢进了不远处灌满了水的马槽里。   ‘啪’,那小丫头溅起来的水花还挺大。   嬴黎甩甩手:“不打你,都对不起你嚎那两嗓子,可以打了,来吧。” 第30章 :放肆惯了就继续放肆   她冲那堆要在姑娘面前表现的男人招招手,结果那堆人默契的往后退了一步,努力拉远与她的距离。   “你也太猖狂,敢对李小姐动手。”怂就怂了,怂了还要嚷嚷两句。   这下,嬴淮忍不了了:“哪家的李小姐?”   “自然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姐。”   比家世是吧?   嬴黎瞬间就来底气了,差点原地猖狂,拍拍人高马大的嬴淮:“把我们的名号报出来,吓死他们。”   “嗯。”嬴淮很上道,板着脸声音沉稳有力:“这位是上京嬴氏宣平侯府小姑奶奶,当今丞相的小姑姑,嬴妃娘娘的姑奶奶。”   配合着他的语气,嬴黎抬起下巴一脸拽样,刚刚还在叫嚣的人早就萎了,梗着脖子要打架的人那几个人悄摸摸的没声了。   “到底还是靠背景好使啊。”嬴黎指了指还昏迷不醒的人姑娘:“这个是她自己摔得,要是我们打的,完全没必要告诉你们。再说,我都不认识她,犯不着动手。”   她又指了指还在马槽里泡着的那个小丫头:“那就是自作自受,说了不是我,还想给我扣黑锅,在我面前矫揉造作这就是下场,等她醒了告诉她,下次完全可以大胆一点,说我要杀她,我一定满足。”   她说完就走了,嬴淮跟上去,也不管后面那群人,眼睛看着嬴黎,犹豫了一番才说:“姑奶奶,我能说件事吗?”   “你说呀。”   “暴力不是任何时候都有用,只靠暴力,是解决不了事情的。”   嬴黎点点头:“说的没错,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是能出气。”   嬴淮接不上话了,她回头看着那群还没散开的人:“但别人冤枉了你,在明知辩解无用的情况下就不要白费口舌了,反正要承担责任,还不如让自己痛快一把,做事千万不要瞻前顾后,利索一点,就算是捅了天大的窟窿也没事,左不过一刀抹了脖子,剩下的就与你无关了。”   “姑奶奶以前就是这么过得吗?”嬴淮跟着她。   “那当然,兵荒马乱的年代,拳头能解决一切事,只要实力到位,所有的算计都是渣渣,而且有今天没明天的,谁想以后啊。”   嬴黎突然有点神伤:“不像现在,还得玩脑子,想这样想那样,计较这个计较那个的,我就好吃亏。”   嬴淮立刻拍胸脯:“没事,姑奶奶放肆惯了就继续放肆,千万别委屈了自己,这是您立下的根基和底气,您愿意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不管后果如何,我们都能给您兜底善后。”   “嗯哼?”嬴黎挑眉:“这话听着就让我想胡作非为。”   她笑着上了马,眯眼看着那些人上了马车:“话说,那姑娘你认识?为什么要拍晕她?”   “认识,她曾与我定有娃娃亲,只是数年前,父亲在大殿之上与皇上针锋相对,被皇上削官禁足,惹得流言纷纷,他们家便说她重病缠身,希望与我解除婚约,我答应了,那次事情挺严重,半年之后父亲才官复原职,风波才算是过去,这也能理解只是我与她并无情谊,为此事后也没提起过重新定亲的事,可她似乎认准了我,总找机会接近。” 第31章 :老祖宗闯祸了   “你家门显赫,本人也一表人才,自然受女孩子追捧。”赢黎拉住缰绳:“也没什么奇怪的。”   嬴淮一阵赧然:“与那位姑娘比起来,家门不算显赫,她是安国公府的嫡小姐,比我厉害多了。”   “安国公府?”嬴黎不记得有这么一家门户:“叫什么?”   嬴淮愣了一下才明白她问的是祖上,赶紧说:“哦,祖上是夏隶。”   “夏隶?”嬴黎不觉得奇怪了,此人是燕王的心腹,也算是军师,燕王荡平中原的战略,是他一手安排。   嬴淮驾马跟着嬴黎:“安国公府昔日何等辉煌,如今也落寞了,安国公的亲妹妹就是如今的太子妃。   可是太子势弱,太子府的属官也被皇上以不让太子劳累为由撤走了。”   “东宫名存实亡,也难怪太子以至中年,储君之位依旧被人虎视眈眈。”嬴黎扬鞭策马,回了城。   她到家门口,嬴岐刚好回来,笑眯眯的瞧着她:“小姑姑玩的可开心。”   “嗯嗯,还不错。”嬴黎也笑眯眯:“我们打了一个人,是。”   她想不起来是谁了。   嬴淮赶紧说:“安国公府的夏紫懿晕倒在我们面前,兵部尚书家的李小姐便一口咬定是我们动手了,争执了几句。”   “原来如此。”嬴岐摸着胡子点着头:“小事一桩。”   嬴淮看了一眼跟着点头的嬴黎:“姑奶奶把李小姐,丢出去了。”   “嗯??”嬴岐的眼睛一下子圆了,还有点懵。   嬴黎依旧抬头挺胸:“她冤枉我,我懒得费口舌,就动手了,那群人挺识趣的,本来准备打我们,我把她丢出去之后他们就怂了,也算是杀鸡儆猴。”   嬴岐嘴角微微抽了抽,嬴淮有些担心:“父亲,兵部尚书是烨王的人,一向与父亲不睦,会不会。”   “无妨,没死就行了。”嬴岐大手一挥:“小姑姑无需担心。”   嬴黎眉毛一挑,嬴岐也就不自作多情了。   她根本没担心,他看出来了!   有嬴岐作保,嬴黎该吃吃该喝喝,都不耽误。   第二天起床,嬴黎就听说兵部尚书把嬴岐参了,说嬴氏行凶,嬴岐和他当朝互骂,两个老头儿吵得把手里的笏板都扔了。   “兵部尚书把父亲的脑袋砸了个大包,父亲一板子过去戳了他的鼻子,都捅出血了。”憨厚的嬴淮来后院情景重现。   嬴黎牙疼:“他们不是文官吗?怎么还动手了呢?”   “说不过,就动手了,挺常见的。”嬴淮见怪不怪:“皇上问了缘由,说李小姐无故冤枉人挑事在先,所以让李尚书好好着人教导规矩。”   嬴黎点点头:“那我呢?”   “皇上没提。”   嬴黎嘚瑟坏了:“也觉得我没错是吧,我只把人丢出去,已经很给面子了,也就是现在,这要换做我以前,脑袋给她拔出来。”   嬴淮脸色纠结,欲言又止。   “姑奶奶。”伺候的嬷嬷进来了:“安国公府带着太医来了,说是夏小姐醒后,说是被公子打了才会晕倒的,太医瞧后说是内伤,安国公上门问罪来了。” 第32章 :不就是吓唬老头儿嘛   他们俩一对视,立刻去了前院。   嬴岐脑门上的大包又青又紫,他拿着个剥了壳的鸡蛋,阴沉着脸自己滚来滚去的揉。   他对面坐的就是安国公,年纪不大,气质平常,拉长脸坐在那,嬴岐完全没鸟他。   看见嬴淮,安国公瞬间吹胡子瞪眼,眼睛狠狠戳了他一顿,盯上了他后面的赢黎:“怕就是因为这位姑娘,嬴公子才动手的吧,虽说两家婚约早已经不作数了,但嬴公子这么快就佳人在侧,是不是太快了些。”   “嗯?”嬴淮脸一拉,对着赢黎拜了拜:“姑奶奶,请上座。”   姑奶奶?老嬴狗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姑?   安国公得意洋洋的脸瞬间绿了,他没见过嬴黎,但听过她的事迹,她把承王府的公子弄死了,棺材都砸了,闹得轰轰烈烈。   他还以为嬴黎是个虎背熊腰的猛女呢。   “咳咳!”嬴黎咳着嗓子坐在主座上:“听说你来找我们算账,我来围观,你说你的,我就听听。”   安国公很是看不惯她这副做派,依旧吹胡子瞪眼:“小女与姑娘并不相识,何至于伤她?”   “我们没打。”嬴淮语气肯定:“她自己摔晕的。”   嬴黎瞄了他一眼,差点以为自己记错了。   那一巴掌又快又狠,不是他拍的难道是自己?   嬴岐冷哼嘲讽:“夏小姐一直对我儿念念不忘,也不是第一次找事攀扯了。怎么,如今为了攀扯上关系,对自己下手都那么狠了吗?老夫听说昨天直接把脸拍地上了。”   “老嬴狗,你胡说八道。”安国公气的跳脚:“我女儿说了,当时这位姑娘一个不悦,你家小狗崽子就动手了。”   三嬴同时脸一黑,嬴岐把手里的鸡蛋往桌上一拍,气急败坏的指着安国公,手上沾着的蛋黄都差点糊安国公脸上:“你再骂一句试试!”   他气势挺足,可是威慑力不强,就是一个糟老头子跳脚而已。   安国公虎着脸,完全不怕。   “老头儿,看我。”嬴黎站起来,举着手在屋里转了一圈,对准安国公面前的小圆凳就是一巴掌。   “啪!”圆凳四分五裂。   嬴岐:“。”   嬴淮:“。”   安国公:!!   不就是吓唬老头儿嘛,还得她出马。   “说话啊!”嬴岐牛哄哄的:“就我家小姑姑这掌法,真要动手了,你闺女都扁了,还给她醒过来的机会?还内伤,哪内伤了?”   安国公继续吹胡子瞪眼:“是你儿子打的!”   “我说不是就不是!”嬴岐扯着嗓子垫起脚尖,努力做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冲他吼:“你把证据拿出来啊!”   安国公气的胸膛起伏,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没把话说明白,跟着他来的太医早就慌了,尴尬无措的站在旁边,好想原地消失。   最后,安国公气的哆嗦着走了,出去了还骂骂咧咧,嬴岐追着出去对骂,等人出了门,他在外面理理衣裳,喝口茶润润嗓子,瞬间又成了一个沉稳儒雅的老头儿。   他对着嬴黎作揖:“让小姑姑见笑了。” 第33章 :这边建议您给世子当后妈   “不不不。”嬴黎摇着头:“大开眼界。”   跳脚骂人,多接地气儿啊。   安国公上门讨公道没成功,第二天也参了嬴岐一本,兵部李尚书一看有伴儿了,两老头二对一,和嬴岐在老皇帝跟前又是一顿互怼,据嬴淮转述,老皇帝困得差点睡过去。   这实在是有点超乎嬴黎的想象,毕竟跟着燕王干的时候,虽然大多数人出身不低,但在军中混久了,难免粗糙,却也没出现过互骂这事。   顶多就是看见对方被围了,假装没看见不去救援。   让他生死由命。   这些人啊,到底比不上他们的老祖宗有风度。   看着憨憨的嬴淮,嬴黎示意他过来点:“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很不好,我好歹是个干大事的人,出门就闯祸,出门就闯祸,实在有损我的颜面。”   说完,就看着他,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她要挑事啊!去闹个人仰马翻,然后改朝换代!   “所以。”嬴淮皱着眉猜测她的意思:“姑奶奶想要在家里闯祸?”   嬴黎瞬间冷漠,猴急的站起来鼓励他:“你往大胆点的地方想,别拘束,大胆点。”   他眉头皱的更深了。   想不出来。   “男人当皇帝为了什么?”嬴黎坐在桌子上看着他:“权利和美色,那女人也差不多啊。”   嬴淮恍然大悟,立刻往后退了两步:“姑奶奶,我是小辈,还请您手下留情。”   这什么跟什么呀?   嬴黎跳下去走到他跟前,咬着牙压着声音:“我想造反,明白了吗?”   “啊?”嬴淮受惊不轻,赶忙弯着腰将就嬴黎的个头好言相劝:“姑奶奶,我知道您很有本事,可是这太大了,您换个玩法儿吧。”   嬴黎不服:“这皇位本来就该是我的,我从狼胥山一路杀到南岭,六年时间摆平中原,南越国都差点被我灭了,那头野猪精只会靠着一张嘴叭叭叭,他的儿孙也在皇位上坐了三百多年了,怎么着也该轮到我了。”   “道理虽然没错。”嬴淮很为难:“可是,我们现在没有兵马啊。”   嬴黎摸着下巴一阵沉思:“招兵买马太浪费钱了,最俭省的法子就是和有权利调兵的人搞好关系。”   “那人必然就是雍王和烨王了。”嬴淮也跟着一块想:“他们二位带兵打仗,麾下武将颇多,特别是雍王,因是嫡子,又骁勇善战,为此手下听调的兵马极多。”   嬴黎继续摸下巴:“雍王啊,那还是要和燕靖予打交道呗,他都不乐意理我。”   “姑奶奶可以越过世子爷,直接对雍王下手。”嬴淮很热心的建议:“雍王虽然年过四十,但是英武非凡,和我们家的关系也没那么敌对,最主要的是,雍王妃年纪大了,您年轻,机会很大。”   嬴黎堵了一嗓子话愣是说不出来,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你真是个人才。”   她有病吗?   就算要色诱,放着燕靖予那样年轻俊俏的少年郎不要,去找他爹?   她看起来很像做后母的人吗?   万一成功了,想想被那位世子爷喊母亲的场景,嬴黎就全身发酸。 第34章 :磨刀霍霍向世子   不过,嬴淮说的也不是没用,要想大权在握,就得从雍王和烨王这里下手。   可惜她对老男人实在不感兴趣,所以。   磨刀霍霍向世子。   她会登门,燕靖予挺意外的。   他的眼伤还没好,却在射箭,嬴黎溜达进来的时候险些没认出来。   脱了尽显儒雅从容的袍子,他系着抹额,穿着一身白底泛蓝的劲装,修长的身子挺拔有力,站在太阳底下手持弓箭,对准了远处的箭靶。   英气俊朗。   嬴黎脑子里蹦出了这个词,这还是嬴淮告诉她色诱燕靖予时一定要多夸夸人说起的。   否则以她的水平,脑子里只会先蹦出一句:这小伙长得真俊儿。   然后才是个成语。   燕靖予的箭法很好,超出了嬴黎的想象,就算看不见,他也箭箭上靶,可见平日里没少练习。   “咻!”   一支羽箭擦着嬴黎的耳朵飞过,钉在了她身后的柱子上,她站着没动,眼睛都没眨一下,到是边上的嬷嬷吓得不轻。   “嬴姑姑大驾光临,有何事?”他又拿了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上。   嬴黎走过去:“你确定喊我姑姑合适?”   他不说话,又放出一箭,竟然落靶了,没听见羽箭钉进箭靶的声音,他微微蹙眉。   “哎呀,怎么就没中呢?”嬴黎站在他旁边,伸出爪子拍拍他的心口:“莫不是见了我心慌?”   他放下弓,笔直的站着:“有事就说?”   “我来道谢的,想请你吃饭喝茶。”嬴黎习惯性的围着他走了一圈,顺带打量了一番:“受邀呗,别拒绝,好歹从狼胥山回来,我一路吃你的花你的,让你花了不少冤枉钱呢。”   他把弓递给旁边的小侍卫,摸索着走向休息的石凳:“不去。”   “我知道你怕和我扯上关系被人说闲话,所以我们在你家吃就好了。”嬴黎跟着坐下来:“饭钱算我的。”   他手里的茶杯晃了一下,洒出不少茶水泼在他手上:“你还真是有想法。”   “是吧是吧。”嬴黎无视他的揶揄,催促身边的嬷嬷:“快去把你们世子爷喜欢的都端上来,我请客。”   嬷嬷一脸为难没敢动。   燕靖予呷了口茶,唇角微微勾起:“当真?”   “自然,一顿饭而已,我还是请的起的。”   “那好。”他放下茶杯:“李嬷嬷,把我平日里最喜欢吃的,全部拿上来,记账,去丞相府拿钱。”   李嬷嬷愣了一下,往嬴黎瞄了两眼,点头离开。   嬴黎笑眯眯的看着他,心里惦记的全是他爹手里的兵权。   也不知对面这厮是不是多长了一双眼睛,突然就问:“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他语气温和的不像话,像是哄孩子,嬴黎毫无防备:“我在想你爹。”   这话一出口嬴黎就后悔了,院子里寂静的连针掉地上都能听见的那种。   燕靖予握着茶杯,嘴角抽动:“很好,李嬷嬷,把我不喜欢吃的也全部拿上来。”   “你不喜欢吃还拿了做什么?”嬴黎心虚的慌。   他不吭声,安静的等上菜。   这一顿吃的嬴黎心里慌慌的,瞧见雍王府送来的账单就更慌了。 第35章 :老套路让我很失望   “世子爷拿鹿茸当萝卜啃,当真是为难他那副小身板了。”嬴岐爽快的给了钱,但实在没忍住吐槽。   雍王府就是来碰瓷,什么都往贵了说,一锅子黑米非要说是胭脂米,价钱翻了好几番,但嬴黎把话都放出去了,他们也不会不认。   打发走来要钱的嬷嬷,嬴岐回屋,瞧见半趴在桌上反省的嬴黎,走过去站在旁边:“小姑姑为何接近世子?”   “我惦记他爹调度兵权的实力。”嬴黎无精打采。   嬴岐点点头,对嬴黎的小心思一眼洞穿:“若小姑姑当真雄心不灭,那嬴氏自然鼎力支持。”   嬴黎看着他,多少有些诧异。   虽然丞相夫人和嬴淮都说,他们现在的荣耀全都归功于嬴黎的赫赫战功打底,让她先前如何现在依旧如何,不必束手束脚,但嬴黎心里并没有真心实意的领受这份情。   她只是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做了对自己有益的事,至于自己立下的功劳惠及后代...她来这儿的时候还是个雏,实在没想过还能有后代这档子事。   她来到邺城还不足十天,还没适应这里的规矩,所以得罪人这事才会接二连三的发生。   可她向来不擅长善后,以前都是燕王跟在她后面收拾烂摊子的,她就没操心过。   谁让她带兵打仗一顶十呢?   为此,对燕靖予和嬴岐的善后,她也习惯了,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但收拾烂摊子和愿意跟着她一块造反是两个概念,也跳出了嬴黎的习惯范围,她看着嬴岐,没有浪费口舌去再三求证,只是点了点头:“好啊,最主要的就是兵权。”   “这是当然,只是,为了兵权去接近燕靖予并不可行,他警惕心重,与其与他交好,不如选择其他人。”   嬴岐垂眼想了想:“过几日,孝成王会来邺城恭贺皇上寿辰,届时,少不得文武较量。”   嬴黎坐直身子:“孝成王?”   “哦,孝成王是当今皇上同父异母的兄弟,其生母备受宠爱,为此年纪轻轻就封了王,先帝破了祖制,给其封地,孝成王去了封地之后就再也没有掺和皇上与先二皇子之间的恩怨了,但其实力强劲,如今,是大周内患之首。”   嬴岐讲的很清楚,对此,嬴黎就一个疲惫且无语的表情。   帝王都喜欢这一招吗?   把心爱的女人生的孩子封个王丢去富庶之地肆意生长,只等他翅膀硬了回来和后面的皇帝斗智斗勇你死我活。   这父爱当真是血腥且没脑子。   喜欢就算了,能不能别坑后人?   真要喜欢的不得了,直接把皇位给他行不行?   怎么就那么喜欢玩分封这一套?   大澧朝要是不玩分封这一套,也不会落得个被众诸侯分食的下场。   前车之鉴还供在那呢,死活不知道什么叫以史为鉴!   “唉~”嬴黎忍不住叹了口气。   嬴岐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小姑姑因何叹气呀?”   “没什么,又碰上熟悉的套路,觉得心累罢了。”她灌了口茶:“三百年了,不见半点创新,我很失望。” 第36章 :麻烦把我的灵位撤一下   嬴岐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把嬴淮喊了出去。   “不肖子孙,教唆自家老祖宗去牺牲色相,给我滚去祠堂跪着。”嬴岐沙哑着嗓子呵斥,似乎又在跳脚。   嬴淮弱小无助的反驳:“我没有,我就是教姑奶奶该怎么行动。”   “...你一条光棍还教别人?哪来的脸?”嬴岐打击亲儿子也不客气:“滚!”   小老头儿呵斥了一声,嬴淮麻溜的滚了,人高马大的青年莫名委屈。   骂了他一顿,嬴岐又笑眯眯的进来:“小姑姑这些日子就好好准备,其余的事,我会替小姑姑打点妥当的。”   “嗯,知道了,你放心吧。”嬴黎跑着出去了,看方向,就是又去找嬴淮。   嬴岐其他的儿女孙女要么已经成家外任,要么还在念书,就剩下一个嬴淮还算是有时间陪着她玩,她也只能去找嬴淮。   祠堂里,嬴淮跪着,嬴黎搁旁边坐着,手里还多了个苹果,她咬了一口,看着自己的牌位:“要不要和你爹说一声,把这玩意儿撤了?不然我看着心里怪怪的。”   “那您得亲自和我父亲说,我不敢。”他现在老实了,许是被那么多祖宗看着不敢放肆。   嬴黎盯着那些牌位:“你说,会不会出现这样一个情况,突然之间,在这儿供着的诸位就都活过来了?就跟我一样。”   嬴淮沉默了一下,脸有点发绿,闭着嘴不吭声。   他不搭腔,嬴黎甚是无聊,一个苹果吃完就走了。   嬴淮整天跪祠堂,没了玩伴,嬴黎也懒得出门,每日不吃吃吃喝喝,就是在院子里呼呼哈嘿,嬴氏没人上赶着来吵她,最多就是吃饭的时候各家都送两道菜过来,美其名曰孝敬她。   过了两天,嬴岐说雍王班师回朝了,要带嬴黎去看热闹,嬴黎就跟着去了。   欢呼的百姓夹道相迎,雍王穿着一身麒麟锁子甲,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的确英武非凡,他身侧的青年也是一身锁子甲,尚且算不得英武,却也是个精神帅气的。   只瞧战甲,嬴黎就猜到了青年的身份,燕忱白,雍王长子,燕靖予的哥哥。   记得她救下燕靖予的时候,那家伙穿的也是这么一身锁子甲,身上都被劈烂了,天知道追杀他的人是拿了什么神兵利器,连这玩意儿都能直接劈烂。   这般热闹的时候,燕靖予没来,只有嬴岐为首的几位大臣在这按规矩等着迎接了一下,然后就准备进宫请安。   嬴黎一下子就没地方去了,想了想,拿着嬴岐给的零花钱,去买了一包糖炒栗子,鬼鬼祟祟的摸去了雍王府。   燕靖予依旧在院子里的树荫底下擦剑,眼睛上依旧蒙着一块黑布,不同的是他散着头发,身上也只是一件墨色的缎面袍子,这么热的天,他手边放了冰镇的西瓜,却一块没动。   院子里没其他人,嬴黎胆子也大,轻手轻脚的坐他对面,盯着西瓜看了好一会儿,伸手去拿。   “我这儿不许白吃白喝。”他突然说话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第37章 :世子爷未来可期   “小气。”嬴黎放下西瓜,抓了一把剥好的板栗放在他面前,又拿了一个,探身捏着他的腮帮子塞进嘴里:“可以了吧。”   她把怀里的糖炒栗子放在桌上,拿了块西瓜大大的咬了一口,清凉瞬间遍布全身驱散暑气。   果然还是冰块用着舒服,哪像以前,想吃个凉点的西瓜,只能找口井把西瓜放竹篮里在井里挂一晚上。   “你爹和你哥哥回来了,你就不去恭喜一下?”   嬴黎看着他:“我猜今天要论功行赏,你不去凑个热闹?”   他摸索着把桌上的糖炒栗子推开了些,将剑放下:“这样的热闹自我懂事起就一直在参与,懒得去。”   哟哟哟~你可真拽。   “你怕不怕你哥的军功超过你?”嬴黎把他面前的糖炒栗子拿了回来。   他一把抓住嬴黎的手,硬生生把她手里紧紧握着的栗子抠了出来,继续放在自己面前:“不怕。”   嬴黎对着他怒目而视,揉着自己被抠疼的手十分不爽:“你又不吃。”   “你管我?”他淡淡的丢出三个字,端起了茶盏。   小侍卫跑着进来,看见嬴黎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一时有点想不通她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了?”燕靖予放下茶盏,摸了一颗栗子放进嘴里。   小侍卫立马说道:“王爷马上就到了。”   “好。”他站起来:“你要不要去见见我爹?”   嬴黎指指自己,果断摇头:“不去。”   “我爹英武非凡。”他抄手抱在胸前:“正当壮年。”   看给这丫小气的,自己不久嘴跑偏了说句想他爹嘛,有这么揶揄人的吗?   “你爹最多再壮十年就得靠鹿血酒保养了。”嬴黎托着下巴打量他:“你不一样啊,最少还有三十年,是吧。”   他身子一僵,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扶着小侍卫进屋更衣。   嬴黎赶忙喊了一句:“我会偷看的。”   “砰!”屋门砸了过来。   等屋门再次打开,燕靖予已经收拾周正了,月白色的锦袍一丝不苟,头发竖起,插了支白玉簪子,手上若是再拿把折扇,那便是妥妥的书生公子了。   小侍卫四下一张望:“世子,人走了。”   燕靖予没说话,扶着小侍卫去了大门口。   雍王妃被送去了皇寺,无人主持迎候,后院的女眷便不能出来,只有管家打点,陪着燕靖予在此等候。   不久,进宫请安的雍王就回来了,同来的还有老皇帝身边的胖太监,他们下马,雍王便大步走向燕靖予,厚实粗糙的大手一把捧起他的脸。   “还没好?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   脸被挤得变形,燕靖予多少有些不高兴:“父亲。”   “其他地方没坏吧。”雍王提着他转了一圈:“你差点吓死你老子,出去一趟,都大获全胜了,结果人没影了。”   燕靖予不说话,到是走过来的燕忱白开了口:“靖予无事,父亲也可放心了。”   “嗯,放心,否则,我怎么向你母亲交代?”   雍王揉揉燕靖予的头,猝不及防拍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你小子还真争气,可给你老子长脸了,今儿当着你三叔四叔的面,给我嘚瑟的呀。” 第38章 :中年人的疲惫与羡慕尔等不懂   脑袋被拍这事燕靖予早已经习惯了,他抄着手微微含笑:“我受伤离开,功劳不值一提,到是兄长争气,立下军功,为雍王府添光。”   “你们都争气。”雍王谁也不偏袒,给燕忱白的后脑勺也来了一下:“比你三叔四叔家那堆儿子争气多了。”   他们兄弟俩笑而不语,被雍王一手一个提着进去。   等他们脱了战甲换上常服,父子三人在正堂团聚。   胖太监先宣旨说了此次论功行赏的事,雍王无疑是首功,其次就是燕靖予,他带人端掉了瓦剌的一个大营,诛杀上千人,斩获敌方将领首级,是大功一件,燕忱白在父子三人中最末,却也是大功一件。   但是值得玩味儿的是,老皇帝给了燕忱白节制京郊虎贲军的大权,却只赏了燕靖予两百两黄金。   圣旨宣读完毕,胖太监领了雍王的赏,回宫复命。   雍王拿着圣旨,目光扫过两个儿子,把圣旨放在一旁坐了下来:“虎贲军守卫邺城安危,必要上心才是。”   “是,儿子谨记,等下就去虎贲军述职。”燕忱白从容不惊。   雍王示意他们坐下:“述职之后,别忘了去看看你母亲。”   说起雍王妃,燕忱白的脸色稍稍难看,雍王妃受辱的事他已经提前得了承王府的消息,知晓了经过,本打算此次凭借军功为雍王妃求情,结果老皇帝越过功劳更大的燕靖予,直接把虎贲军的节制权给了他,这明显就是堵了他的嘴不许求情。   “儿子知道了。”燕忱白马上缓和了脸色,起身对着燕靖予抱拳:“母亲得罪,我替她给靖予赔罪。”   每次雍王妃作妖吃了亏,他都会来这么一招,燕靖予都习惯了。   他也站起来,客客气气的作揖:“兄长折煞我,此事我也有错。”   兄友弟恭,雍王看着他们笑而不语。   客气完,燕忱白要赶去述职,饭也没吃就走了。   他离开后雍王才瞄着燕靖予,老父亲一脸八卦:“救你的是个姑娘?”   “嗯,是嬴岐的小姑姑,说是叫嬴鲤,鲤鱼的鲤,二十岁,上京人士,身手不错,因为受伤失忆了,是嬴岐认得她。”   雍王一脸不信:“嬴岐他爷爷虽然活的挺长,但总不可能快入土了还能再造个女儿出来啊。”   “儿子调查过,真有过。”   雍王一愣,露出了中年人的疲惫与羡慕。   “父亲,过几日孝成王就该来了。”燕靖予坐下来:“父亲可有什么打算?”   雍王靠在椅背上:“年年过来,年年挑衅,去年为父与你们都不在,你三叔四叔那两坨大废物丢了脸,让孝成王占尽便宜,今年必须把面子挣回来,否则真让他以为朝廷无人了。”   他信心十足,似乎要把孝成王的老命留在这里,燕靖予对此并不发表意见,只是在雍王雄赳赳气昂昂的时候建议他,可以去武馆看个热闹。   邺城武馆,汇集各路能人,去年孝成王带来的人,先挑了邺城武馆的场子扬名,才进宫挑了朝廷武将。   今年,自然也会是这个套路。 第39章 :武馆挑场子   一座阁楼,内里三层,中间一个方方正正的台子,三面边上都放着兵器,正后方支着六面牛皮大鼓和两面铜锣,四周全是小桌椅子,正前匾额题着四个大字:以武会友。   左右各挂着匾额:点到为止,愿赌服输。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雍王寻了位置坐下,四下打量了一圈,把目光放在了台上,两个青年正打的激烈,你来我往,难分胜负。   周遭观望的人也极为投入,时不时一声喝彩,仿佛台上的人正是他们自己。   台上的人飞身而起,打着上了二楼,看客们或站起来瞧,或从三楼探身,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精彩的对打。   那两人在二楼打的酣畅淋漓,再一次跳下去回到台上,拳拳到肉到了十几个回合,同时罢手,顶着一头汗抱拳大笑。   “好!”看客们喝彩,他二人冲周围的人一番抱拳,走了下去。   三楼跳下两人,还没落地就动了手,兴致未退的一众看客再次被吸引,这两人打的更狠,少了先前那两人点到为止的武德,拳脚间不见滞缓,似乎有意重伤对方。   不过几个回合,其中一人就被打吐了血,对手却依依不饶,依旧出手凌厉,台边静候的武丁见状,立刻敲锣喊停,但那两人置若罔闻,受伤那人再次被打吐血。   武丁不再敲锣,立刻有两人冲上去阻拦,却被占了上风那一人狠狠打下台面。   砸场子?   意识到来者不善,武馆的其他武丁立刻赶来,一起冲上台面,那人落了下风。   但三楼再次跳下了四五个人,联手将所有武丁打伤,丝毫不顾武馆点到为止的规矩。   雍王见状,也就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他性格如火,心里又憋着一股气,当下起身跳下去,他插手进来,那几人依旧没有遵守规矩一对一,而是一块动手,围攻雍王。   跟随雍王的侍卫急了,急忙从楼上冲下来,守在台边以防万一,看客们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对,一个个面色或紧张或沉凝。   那几个人默契十足,但雍王丝毫不觉的有压力,以一人之力与他们对战持平,看客们瞧的热血沸腾,一个个目不转睛。   对战了数十个回合,那群人有些着急了。突然,三楼飞下一个枣核,直冲雍王,雍王余光瞥见,立刻闪身躲避,那几人抓住机会攻击他的命门。   三楼再次飞下一个枣核,却在半空被一根光溜溜的鸡骨头打偏,两样东西一块落下,可三楼那人并不死心,又射出一个枣核,不出意外,枣核再次被打偏,依旧是鸡骨头。   发射暗器的男人懵了,目光立刻环视周围,抬眼就见嬴黎端着一盘唆干净的烤鸡骨头气势汹汹的走向他,到了跟前,把盘子往他桌上一丢,喊道:“你有完没完!”   男人为躲避打翻的茶水,立马站起来,心虚的看了一眼周围,见其他人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目光依旧被台上的打斗吸引,立刻摆出凶狠模样,想要吓退嬴黎。   “嗯?”人高马大的嬴淮站了出来,板着脸往嬴黎身后一杵,男人犹豫了。 第40章 :恭喜公公喜提熊猫眼   嬴黎警告男人:“你再搞小动作试试!”   他们回去坐下,继续看台上的打斗,周围的人也没怎么注意,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男人有些倍感羞耻,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脸色阴沉的坐下来。   台上的那几人明显不是雍王的对手,随着体力耗尽,越发吃力,雍王到是打的越发来劲,似乎是玩够了,一人一拳解决了他们,潇洒帅气的收手。   “好!”看客们喝彩的越发激烈。   雍王膨胀了,嘚瑟的在台上大笑起来。   “大叔!”嬴黎在三楼探身:“请指教!”   她一声喊,雍王抬头看去,瞧见是个漂亮姑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自己没听错后,微眯着眼表示怀疑。   嬴黎作势要从三楼跳下来,嬴淮立刻一把揪住她:“姑奶奶,手下留情,这位千万千万不能伤到,他是。”   他还没说完,嬴黎就兴致勃勃的下去了。   嬴淮立刻冲到栏杆边,抓着栏杆紧张的看着下面。   嬴黎飞身而下,握着拳头直冲雍王,雍王信心满满的轻轻一抬手,在拳头相接的瞬间倍感压力,立刻提力,只听见一声‘咔嚓’,雍王脚底的木板被硬生生压断。   “嚯!”看客们一声惊呼,所有人都够着身子仔细看。   雍王咬牙将嬴黎掀开,她凌空一翻,往后稍退,蹬了边上的柱子飞身过来踹出一脚,雍王立刻两手交叉抵挡,连退几步停住,立刻发起攻势。   他不敢松懈,心里对嬴黎也敬佩了几分,却也有些担忧,他并不认识嬴黎,下意识的将她当做了孝成王找来的打手。   他们俩打的更加激烈,嬴黎这个美貌女子更是吸引目光,没有漂亮的招式,全是伤人性命的狠招。   嬴淮已经从三楼跑下来了,也站在了看台边,时刻准备着拦住嬴黎。   赤手空拳打了一阵,雍王觉得通身清爽,像是终于遇到了一个对手一般,抓起一杆红缨枪丢给嬴黎,自己也拿了一杆飞身上去。   兵器一动,嬴淮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心直冲脑门,看客们却山呼海啸的叫好起来,似乎觉得此等精彩千载难逢。   红缨枪在手,对打升级,嬴黎攻势之凌厉突增数倍,红缨枪在她手上仿佛活了一般,招招刺人要害。   此女身经百战!   雍王意识到不对劲了,也感受到了不可翻盘的压迫力。   突然有点后悔给她兵器了。   眼看他落了下风,嬴黎的攻势却越发凌厉,雍王府的侍卫全部握住刀柄,随时准备拔刀。   嬴黎飞起一脚将雍王踹的连退数步,立刻冲上去挑飞他的红缨枪,然后一枪刺下。   “不可!”嬴淮一声惊叫,尾音都尖细了。   听见他叫喊,嬴黎顿了一下,却也只是眨眼功夫,她将红缨枪往旁边的一扔,红缨枪‘嘭’一下钉在了柱子上,她的拳头也招呼在了雍王脸上。   “啊!”雍王被一拳打在了眼睛上,从台上掉了下来。   “呀!!”嬴淮头皮发麻,在雍王府侍卫冲向雍王的时候,甩开膀子跑上去,拉过还在得意的嬴黎往肩上一扛,以最快的速度跑路。 第41章 :挨了打的公爹很暴躁   雍王府。   太医替燕靖予摘下蒙眼的布,将上面的药泥小心翼翼的擦洗干净,“世子睁开眼睛看看。”   他动了动眼睛,缓缓睁开,一双眼睛清明透亮,内里藏着一股躁动的野性。   “嗯,能看见了。”   太医松了口气:“再用药汁清洗几日,便彻底无碍了。”   “嗯。”燕靖予颔首,四下看了看以便习惯。   小侍卫跑着进来,咋咋呼呼:“世子,王爷被打了。”   燕靖予:??   雍王身份尊贵,武功高强,在邺城难遇敌手,燕靖予对自己老爹有十足的信心,即便是去武馆遇上孝成王的人,也绝对不会吃亏的。   怎么就挨揍了呢?   他赶着去正堂,正好燕忱白也刚好回来,见他眼伤好了,燕忱白也顾不上道贺,兄弟俩一块进了屋。   “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丫头给老子刨出来!”   雍王大发脾气,管家和一众侍卫瑟瑟发抖。   “父亲。”兄弟俩一块见礼。   雍王转过身,右眼圈赫然围着一圈青紫。   他们俩一愣,笑意不受控制的从胸膛蹿出来,两人赶紧低头掩饰。   “笑笑笑!老子挨打了你们还笑!”雍王暴跳如雷。   燕忱白赶紧憋住笑:“父亲,动手的是什么人?”   “一个丫头!”雍王咬牙切齿:“穿着身红衣裳,模样出众。”   燕靖予立刻想到了是谁,心里也就不奇怪了。   这八成是遇上了嬴狗家的小姑姑。   她刚到邺城没多久,估计还不认识雍王,下手没分寸也可以理解。   人自然是找不到的,燕靖予也没说,只吩咐管家赶紧拿来冰块和煮鸡蛋,替雍王消肿祛瘀。   孝成王马上就要到京,雍王不可能不露面,总不能顶着一只青紫的眼圈出去。   孝敬这雍王,燕靖予也没忘让小侍卫盯着丞相府,得到的消息果然是好几天没见嬴黎出来溜达。   她还晓得闯祸了躲着不露面,难得。   半个月后,孝成王抵京,声势浩大,如同皇帝巡政一般,只是女眷的马车就有十几辆,侍从奴婢更是不计其数,一路招摇的进了邺城,让人叹为观止。   太子领着三位王爷及几位皇孙等候在宫门口,孝成王下了马车,五十上下的年纪,却格外精神,看见孱弱儒雅的太子还有几分轻视。   “一年了,太子爷的身体还没有养好?”   他故意嘲讽,太子却并不焦躁,只是笑了笑:“皇叔一路辛苦。”   “嗯。”孝成王倨傲不羁,目光扫过他们,多在雍王身上停留了几分。   他的人去武馆挑事,被雍王全部拿下的消息,早已经传开,并非秘密。   但孝成王并不着急,那些人不过是打探虚实的棋子罢了,就算败了,也没什么好惊奇。   真正的高手,他还没放出来呢。   太子上前领路,孝成王步入宫城,先至大殿觐见,再出宫准备,晚上另有宫宴。   嬴岐今天很忙,嬴淮身为朝臣也不闲着,也跟着去忙了,丞相夫人晚上要参加宫宴,也在准备。   嬴黎顿时感觉无所事事,闲的手痒。 第42章 :长得祸国殃民   她在屋里溜达,嬷嬷说几位夫人来了,便进来了几个老太太和妇人,一群人带着东西,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说明来意。   “皇上寿诞将至,嬴妃娘娘有旨,届时请姑姑随夫人一同入宫领宴,我等替姑姑准备了衣裳首饰,今日来为姑姑试装。”   “哦。”嬴黎正愁没事做呢:“来吧,怎么试。”   她们微微一笑,开始捣鼓嬴黎,半个时辰后,嬴黎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被惊艳到了。   一身红裙,长发挽起,发间简简单单系了根红色发带,因着本身就是未嫁之人,妆容也简单大方,却衬的她本就大气明艳的五官越发艳丽。   “啧!不愧是我,长的祸国殃民。”   一群老太太对自己的眼光很是满意,不住点头,忙把翡翠手镯和蜜蜡戒指也一股脑的给她戴上,最后在她腰间系上了香囊和玉佩。   大功告成。   瞧着又美又富的自己,嬴黎嘚瑟坏了:“这么漂亮,我去大街上走一圈吧,不然怪可惜的。”   一群老太太齐刷刷的摇头,说今日孝成王携女眷入城,街上人多眼杂,不去为好。   嬴黎立刻回忆了一下话本子上的套路,不出意外的话,她现在出去,必定会和某个刁蛮任性的大家闺秀起冲突,对方会嫉妒她的美貌找茬,然后因为这一面之缘就把她当做头号死对头,甚至有可能和她抢男人!   “嗯。”嬴黎掂量了一下:“那就不去了,自我欣赏也挺好。”   一群老太太欣慰的笑了:“小姑姑,还有十几套衣服呢,要不再试试?”   “试试吧试试吧。”反正她闲的无聊。   老太太们更欣慰了,继续动手。   宫里,白天的觐见虚情假意,晚上的宫宴更是演戏到脸酸,老皇帝和孝成王一派兄友弟恭,笑嘻嘻的互相问候对方身体状况,还护送保养药方和心得,心里想的却是对方怎么还不死。   杨皇后所出的太子雍王和赵贵妃所出的烨王汉王也是一派兄友弟恭,这边夸夸太子协理政务辛苦了,那边夸夸雍王又立战功,再夸夸烨王治水有方,汉王查处贪污有力。   老的费力演,小的视而不见。   燕忱白和燕靖予互不搭理,该吃菜吃菜,该看戏看戏,全程不搭腔,烨王和汉王的几个儿子也是该吃吃该喝喝,互相无视其他人。   歌舞是宫宴的必备项目,孝成王带来了一批绝美的舞姬,身着寸缕,小细腰都要扭断了,指头勾勾就能让人失魂,好些人看的津津有味。   孝成王寻机喝酒,不再与老皇帝说话,老皇帝看着歌舞,却波澜不惊贤者姿态。   这让孝成王挺诧异,毕竟老皇帝虽然年纪大了,但身子骨强健,一向喜欢美人。   怎么突然转性了?   杨皇后对这群舞姬十分不满,目光扫过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孙子后,见他们无动于衷,心里稍稍欣慰,不沉迷于美色最好。   再看老皇帝,也是一脸毫无兴趣,却并不觉得诧异。   他午睡时去了嬴妃的芷兰殿,现在对这些女人毫无兴趣,也在意料之中。 第43章 :嬴妃备受宠爱   宫宴很晚才结束,演戏演累的众人立马散了,一个比一个走的快。   老皇帝又去了芷兰殿,嬴妃已经更衣睡下了,得了旨意又赶紧起来。   她穿着一身妃色寝衣,长发散着,施施然见礼,老皇帝看着便心花怒放。   伸手把她扶起来,牵着去了内殿:“孝成王带了不少舞姬,看来看去,却始终不如爱妃一舞。”   “舞不好,人也该是好的。”嬴妃给他奉茶,神色冰冷:“臣妾听说,这群舞姬绝美,是孝成王精心挑选的人。”   老皇帝大笑起来:“皮囊而已,且穿着暴露,伤风败俗,此等女人只配取乐,连名分都是奢望。”   他喝了口茶,示意嬴妃坐到自己身边来:“寿宴那日,记得把朕送你的宫装穿上。”   “那套衣裳太过华丽,臣妾不敢。”   “别怕,朕说穿的就穿的。”老皇帝揽住她:“朕的爱妃年轻貌美,何必藏拙?”   嬴妃垂眼不语,冰冷不喜,但次日一早依旧精心装扮替老皇帝更衣上朝,老皇帝看见她便欢喜,出门后立刻让胖太监将尚宫局新制的首饰全部送过来,特意吩咐只要是她喜欢的就全部留下。   这是宫中常态,伺候的人见怪不怪,将最好的东西送来,领了赏便走。   栖凤殿里,嬷嬷轻声进来,看了一眼让宫女捶腿的杨皇后,道:“娘娘,皇上又赏赐嬴妃了。”   “这还值得稀奇吗?”杨皇后闭着眼语气慵懒:“嬴妃年轻貌美,皇上喜欢,自然是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送到她跟前,男人讨好女人向来如此,不足为奇。”   嬷嬷点点头:“奴婢听说,贵妃吩咐尚宫局打制的首饰也一并送去了嬴妃宫里,那些奴才懂事,没有告诉嬴妃其中有贵妃的东西。现在,贵妃正在大发雷霆呢。”   杨皇后笑了出来:“让她们撕扯去吧,本宫年纪大了,也不图君恩,嬴妃进宫便让贵妃无宠,也不算辜负本宫一番盘算,她们越是水火不容,本宫越清闲。”   “是,娘娘的交代,尚宫局的人不敢忘,都在心里记着呢。”   杨皇后笑了笑,依旧闭着眼假寐,心里却舒服了不少。   老皇帝寿宴在即,按行程,寿诞当日一早祭祖,中午设宴百官,夜里登上宫楼接受百姓跪拜,次日一早至校场与孝成王切磋。   早上的祭祖与其他人无关。为此,嬴黎睡到自然醒,起来后不紧不慢的由着嬷嬷们收拾打扮,丞相夫人过来一并伺候,替她做主弃了红色的衣裙,选了一身浅紫色的衣裳。   “皇上寿宴,娘娘们争奇斗艳,我等臣民,还是不要掺和的好,姑姑本就貌美,刻意打扮反倒惹人嫉妒。”   嬴黎觉得挺有道理的,按照她的建议换上,发间也只用绢花和珍珠簪子装饰,硬生生将她的艳丽压下来了几分。   出门前,丞相夫人又替她系了一件月白色的薄纱披风,仔细瞧了一遍,满意的点点头,这才领着嬴黎出门。   她们一块坐车到宫门口,自有小太监等候着领路。   一块进去,先去栖凤殿拜见皇后,然后才能往设宴的康平宫去。 第44章 :我的辈分这么大吗   等到了栖凤殿,杨皇后祭祖还没回来,所有人都等在外面,丞相夫人一到,便有好些官家夫人忙着见礼,起身后,自然就注意到了嬴黎。   即便刻意遮掩,她明艳大气的五官也让人移不开眼,不同于官家女子的柔弱端庄,而是带着一股张扬的精气神。   “这位是。”果然有夫人忍不住了。   丞相夫人笑起来:“姑姑,这位是太傅府林夫人。”   “嗯。”嬴黎点点头,笑了。   林夫人一听丞相夫人的称呼,惊了一下,赶紧见礼:“原来这就是姑姑。”   她一称呼,周边好些女眷都赶紧见礼:“姑姑安康。”   嬴黎有点小慌:“我辈分这么大吗?”   “嬴妃娘娘都称呼姑姑一声姑奶奶,我等以姑姑称呼,已经是僭越了。”   她们不卑不亢,语气也温和,嬴黎点点头,也就不在意了。   等了小半个时辰,太监高唱皇后回宫,所有人都赶紧跪下参拜。   杨皇后仪态万千的扶着嬷嬷进去,半步没停,只有一个嬷嬷出来传话:“诸位夫人小姐请起,皇后娘娘已经见了诸位了,还请诸位先至康平宫,娘娘稍后就来。”   “是。”   众人起身,丞相夫人与太傅林夫人却让一番,一块走了出去,丞相夫人还不忘牵住嬴黎,以防她乱跑。   到了康平宫,嬴黎老老实实的坐在位置上听一群夫人聊天,丞相夫人笑问:“宫里的景致不错,隔壁就是御花园,姑姑可想去逛逛?”   “不去。”嬴黎利索的摇头:“这种场合出去了,总能遇上各种事,不是落水了说被人推得,就是衣裳被人弄脏。   要么就是一大票不知哪冒出来的姑娘上来就尖酸刻薄的找茬,所以,我选择老实待着。”   丞相夫人一愣,笑了起来:“那倒是我先前多虑了。”   话虽这么说,可她不信嬴黎会这么乖,一天往家外面跑八遍的人,能老老实实才怪。   她们继续说话,嬴黎就托着下巴听,家长里短的事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自十二岁时父母双亡后,她的生活里只有‘南征北战,乱世称雄’八个字,嬴氏一族都成了她的后勤,她只管攻城略地,其余一概不管,后来跟着燕王干,更是只一心想着平定中原,也没机会接触这些。   “姑姑。”林夫人笑着问:“等下定有各家小姐献艺,姑姑可有准备?”   嬴黎摇摇头:“没有。”   林夫人十分诧异,丞相夫人解释道:“姑姑本就不爱热闹,今日也是嬴妃娘娘下旨,她才愿意出门的。”   几句话,立马把嬴黎深闺贵女很羞涩的形象抬起来了。   林夫人了然,笑盈盈的点头,也就不多问了。   她们继续闲聊,没一会儿,皇亲国戚到了,所有人都站起来见礼,嬴黎也跟着,人影重重,她一眼就看见了燕靖予。   他还是清贵公子的打扮,一身锦袍儒雅温润,手里拿着把折扇,跟在雍王身后,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   打从丞相夫人跟前过时,他突然停住,一扭头,目光越过所有阻隔,落在嬴黎身上。 第45章 :你打的是我爹   四目相对,嬴黎笑盈盈的朝他招招手,他面无异色,大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嬴黎觉得好没意思,跟着丞相夫人坐了下来。   “嗤~”一声轻蔑好巧不巧的飘了过来:“世子爷尊贵,真是什么人都敢招惹了。”   嬴黎:??   她扭头看了看,是被她丢进马槽的那姑娘,兵部尚书家的小姐,李施施。   “你说什么?”嬴黎往后一靠:“穿粉色衣裳头上戴花的那个,马槽里面睡着可舒服?”   李施施脸色突变,看着嬴黎一咬唇,眼圈就红了。   “你先别哭,我不吃这套。”嬴黎朝燕靖予点了点:“你觉得我不认识他?”   李施施泫然欲泣,却梗着脖子嚷嚷:“世子爷尊贵,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勾搭上的。”   “那你睁大眼睛看好了。”嬴黎看向燕靖予,静悄悄的不说话。   他扫眼一过,与嬴黎目光相撞,等了一会儿,起身走过来:“何事?”   “你眼睛好了?”嬴黎依旧坐着:“少了那块遮眼睛的东西,好看多了。”   他唇角弯了弯:“现在才一睹嬴姑娘真容,当真可惜。”   “好看吧。”嬴黎嘚瑟坏了。   他笑了笑,点点头:“姑娘看这宴上可有熟悉的人?”   “嗯?”嬴黎瞄了一眼兵部尚书府的李施施和安国公府的夏紫懿:“有啊。”   燕靖予微微错身,把雍王露出来:“我说的是男人。”   他站在这里和女子说话,雍王早就注意到了,如今他一让开,雍王和嬴黎四目相接,嬴黎一眼认出雍王,雍王也是。   “那个大叔我认得。”   燕靖予微微含笑:“那是我爹。”   嬴黎:“。”   哦,她想起来,嬴岐领她去看热闹那天,她在城门口见过的,当时还觉得英武来着。   可惜这大叔换身衣裳去武馆,她就不记得了。   真是...牙疼。   燕靖予笑盈盈的看着她,还回头看看雍王,等着看戏一样悠闲。   嬴黎狠狠瞪他:真是一点都不好笑,笑屁。   雍王脸黑的要吃人,嬴黎赶紧站起来,无措了一下立刻往外走:“呀,这景色真不错。”   她溜了,燕靖予笑了笑,回去与雍王说了几句,也走了出去。   天热,外面没多少人,燕靖予在周围找了一圈没看到嬴黎,正奇怪就发现她一个阴凉的台阶上坐着。   “你把我爹打了,真是可惜。”燕靖予站在汉白玉栏杆处,‘刷’一下打开折扇,风度翩翩的摇着:“我爹英武非凡,一向自信满满,结果被你一拳闷在眼睛上,他现在杀了你的心思都有。”   嬴黎看着他皱眉:“你幸灾乐祸也悠着点,难保哪天我也送你一拳。”   “你可以试试。”他趴在栏杆上笑盈盈的看着嬴黎:“谁给你装扮的?”   嬴黎疑惑:“什么?”   “谁给你装扮的。”他走下来,也在台阶上坐下:“挺好看的。”   嬴黎又嘚瑟了:“我就是不装扮也貌美如花。”   “嗯,的确。”他合起扇子拿在手里:“只看你现在的模样,无法想象你能打伤我爹。” 第46章 :让你做我的童养夫   嬴黎有点小心虚:“你爹很厉害啊,但总是弱了那么一点,不怕,还年轻,总能超过我的。”   这话听着好奇怪~   “你和李施施有仇?”他大大方方的看着嬴黎:“怎么招惹的?”   嬴黎叹了一声,把马场的事给他说了一遍,还是觉得冤枉:“那女的就是嘴欠,不收拾她一顿,我憋得慌。”   “哈哈哈。”他笑了好久:“丢的好。”   嬴黎把他的扇子抢过来打开扇着:“凭我多年经验,那个李施施有点喜欢你。”   “在下不才,自小招人爱。”他噙着笑,胳膊肘撑地靠在台阶上。   嬴黎乐了:“看得出来,小模样挺俊,喜欢你的人挺多,艳福不小呢。”   “羡慕?”   “那当然。”嬴黎微眯着眼看向不远处:“有人在偷看我们。”   燕靖予瞧了一眼:“很正常。”   “我猜就我们俩在这说说话的功夫,就够她们造谣说我们俩不知廉耻了。”   嬴黎站起来,把折扇丢还给他:“而且,极有可能,我现在已经是某位小姑娘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燕靖予也站起来:“赌一把,等下谁会对你发难。”   “这我怎么知道?我人都没认全。”嬴黎跑上台阶:“等下要是说我勾搭你,我就把你拉下水。”   他笑了:“你打算怎么拉我?”   “简单啊。”嬴黎负手一想:“就说我救了你,所以你承诺以身相许才带我回来的,说不准你皇爷爷就真把你嫁给我了呢,然后我就直接把你养了,童养夫,虽说你年纪稍大。”   他笑意僵住,转身就走了,招呼都不打。   这臭脾气!   嬴黎哼了一声,也走了。   他们俩一前一后的回了康平宫,还没坐下,老皇帝就带着后妃们来了,一通见礼客气才又坐下。   果然,杨皇后刚说了一句为了庆贺皇上寿辰,各家小姐都准备了才艺,李施施就站起来了:“皇后娘娘,臣女听闻嬴姑娘最为用心,一早就准备好了。”   “是吗?”承王妃张嘴就开始附和:“嬴妃娘娘多才多艺,想必嬴姑娘自然也是。”   点名道姓,旁人不想注意都难。   嬴黎都要笑了,果然成了眼中钉,这速度真是快。   “哦?”老皇帝挺高兴:“是什么才艺啊?”   嬴黎站起来:“臣...臣女的寿礼明日才能呈上。”   她实在不习惯自称臣女。   “这也算用心?”承王妃继续挤兑:“皇上今日寿辰,你明日才呈上寿礼,敷衍至极。”   嬴黎不高兴了,看她一副要打人的样子,丞相夫人赶紧站起来:“皇上,姑姑善武,明日想与孝成王的人切磋,以做贺礼。”   “当真?”老皇帝来了兴趣:“也好,那朕等着你的大礼。”   承王妃立刻补充了一句:“皇上大寿,即便是切磋,也只许胜不许败,万一败了怎么办?总要说个处罚出来才是。”   她故意挑事,老皇帝也不管。毕竟,他也没对嬴黎抱太大的希望。   嬴黎挑眉,十分嚣张:“小女不才,年方二十,不曾一败。” 第47章 :二十年未曾一败   她的自信在其他人看来就是吹牛,不少人都笑了,但人们总是对漂亮姑娘格外宽容厚待,除个别莫名其妙产生敌意的人,大多都是一笑了之。   “姑奶奶的确从不曾败过。”嬴妃突然说了话,她气质清冷,声音也淡漠:“皇上,姑奶奶极厉害,臣妾愿意作保。”   她开口,老皇帝自然附和:“好,朕信你。”   嬴妃微微一颔首,看向嬴黎,示意她可以坐下了。   “皇上,臣妾听说,李小姐极善歌舞。”嬴妃继续说道:“臣妾向往已久。”   她感兴趣,老皇帝自然支持。   李施施慌了,嬴黎有点不解:“她刚刚不是很嚣张嘛,慌什么?”   “姑姑不知,李小姐最善书画,对歌舞一窍不通。”丞相夫人什么都知道,解释完就开始拱火:“娘娘说的没错,李小姐费了大力气练习歌舞,想必也是为了在今日大放异彩。”   杨皇后看了她们一眼,没说话。   嬴妃得宠,且主动开口,老皇帝不可能扫了她的兴,说什么都没用。   “臣女。”李施施涨红了脸,不知所措。   嬴妃抢先替她做主:“就跳鹤舞吧,皇上,臣妾新习得一曲,愿意为李小姐伴曲。”   “好,难得爱妃有兴致。”老皇帝越发高兴了。   李施施向她母亲求助,她母亲也无计可施,是她自己先针对嬴黎才被嬴妃针对的,也算活该。   硬逼着上场,李施施整个人都在发抖,好些人也看出来了,嬴妃在收拾这个多嘴的李小姐,兵部尚书夫妇无地自容,在位置上如坐针毡。   焦尾琴抬了出来,嬴妃拨了拨琴弦,曲子就出来了,李施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突然就哭了。   她这一哭,老皇帝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皇上恕罪。”兵部尚书夫妇吓得急忙跪下:“小女准备不当,扰了皇上的兴致。”   老皇帝看都懒得看他们,目光盯着嬴妃,脸色也稍稍温和了起来。   嬴妃没有停,从容的弹完一曲,看着已经坐在地上哭泣的李施施:“看来,本宫误听了。”   一句误听,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李夫人赶紧把李施施拉回来,李施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憋着不敢出声,嬴黎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哭,完全不避着。   嬴妃没有动承王妃,杨皇后也就不多管闲事,李施施下去后,便有其他人开始献艺了。   无非就是琴棋书画一类,毫无新意,众人也就当个打发时间的事看着。   嬴黎也对这些不感兴趣,反倒对桌上的菜很感兴趣,时隔三百年,吃食细了不少,许多她都没吃过。   丞相夫人一样一样的告诉她是什么,她每样都兴致勃勃的尝一口,每一口都吃的眉飞色舞,丞相夫人笑个不停,把旁边的太傅林夫人也吸引了,两人一左一右的与嬴黎说话,看着她吃。   吃的高兴,嬴黎还喝了小半壶酒,酒劲一上来她就有点懵了,脸颊红红的,也没精神了,靠在椅背上呆呆的看着歌舞,手里抱着吃了两口的苹果,安安静静。 第48章 :她从不曾见过的歌舞升平   她半醉的样子略显娇憨,又难得安静,燕靖予吃饱喝足也就明目张胆的看着她。   嬴黎很眼熟,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总是想不起。   而且,她刚刚那句‘年方二十,未曾一败’,听着不像是吹牛。   天色渐暗,老皇帝趁着酒兴,携后妃百官登上宫楼接受百姓恭贺,漫天烟花绚烂,夜空被照的恍若白昼,站在宫楼之上,屋宇狭缝间,全是暖黄色的烛光,歌舞杂耍布于市井深处,彩灯飞龙,湖面河灯,一切都在舒展盛世风采。   “哇~”嬴黎看着目光所及的一切,酒劲未消的她只觉得新奇。   丞相夫人笑盈盈的指给她看,各色欢喜让她目不暇接。   自她记事,天下便是兵荒马乱的样子,饿殍满地,易子而食,不过寻常之事,何来此等盛况?   眼下这一切,对她来说全是新奇惊喜。   “我想下去看看。”她蠢蠢欲动,有些按捺不住。   丞相夫人犹豫了,看了看老皇帝,心知此时离开不合规矩。   “夫人。“燕靖予突然走了过来:“我带嬴姑娘去逛逛吧。”   丞相夫人忙拉住嬴黎:“世子,这不合规矩。”   “夫人放心,我正好回去,可顺路送嬴姑娘一程,且她对我有恩,如今我眼伤痊愈,也该还情才是。”   他彬彬有礼,让人难以拒绝。   丞相夫人不说话,她信不过燕靖予,毕竟两家是死对头。   “好呀,走走走。”嬴黎迫不及待,丞相夫人一个没拉住她就走了。   燕靖予笑了笑,跟上去。   下了宫楼,燕靖予领着嬴黎出去,她颠的很,兴致勃勃的钻进熙熙攘攘的人流,这边瞧杂耍,那边看灯谜,跑去这里看一阵歌舞,又晃去那里瞧瞧折子小戏,从不曾见过的模样,满天绚烂烟花,都能让她驻足许久。   燕靖予拿着一袋点心过来,嬴黎看了看,咬了小口尝了尝:“这不错,是什么?”   “酒糟酪。”燕靖予目光探寻:“上京特产。”   嬴黎点点头:“我就说味道怪熟悉的。”   她没有任何停顿慌张,回答的十分从容,依旧看着街边的折子小戏。   “这么久了,多少该回忆起一些东西了吧。”燕靖予仔细看着她的脸:“二十年未曾一败?”   嬴黎看着他,乐了:“这个呀,嬴淮告诉我的呀,说我打架老厉害了,从没输过,所以我就说了呀,承王妃存心为难我,我总得拽一下,省得她叽叽歪歪没完没了。”   这个回答,燕靖予无从反驳,却依旧心中存疑。   一折小戏演完,看客们都往台上撒钱喝彩,嬴黎在身上摸了摸,发现自己没带钱,直接把腰间白玉佩丢了上去。   “哎!”燕靖予没拦住:“你可真大方。”   她毫不在意:“不就一块石头嘛,长得好看些罢了,不能吃不能穿,玩物而已。”   她又去赶其他热闹,挤在人群里,听着烟花爆炸的声音与百姓欢笑,自己也跟着笑。   燕靖予受不了这份拥挤,拉住她要走,嬴黎不走,依旧挤在人群里去看漫天明灯。 第49章 :哪家的小郎呀   “走啊。”燕靖予挤过来:“人太多了。”   她仰头瞧着,笑意明亮:“如此盛世,也算值得。”   燕靖予没听清:“什么?”   “我说值得!”她对着燕靖予的耳朵大喊:“很值得!”   大澧末年,兵荒马乱,诸侯骤起,分地而治,旱涝频发,战乱不止。   那是中原末世,也是她认知中的天下。   即便后来南征北战,攻城略地,忍饥挨饿也是寻常,百姓脸上永远都是愁苦悲戚,永远都是家破人亡的哀苦。   大周是在一堆瓦砾废墟中开国的。   如今日这样的喜笑颜开,歌舞升平,她从未见过。   燕靖予被她炸的耳朵疼,不弯腰凑着去听了,明灯一灭,烟花再度绚烂,所有人的笑脸都在这忽明忽暗的时候越发灿烂。   半夜,更夫都从门口路过几回了,从宫里出来的嬴岐急坏了,直接等在大门口,嬴淮也在,同样着急。   丞相夫人告诉他们,老祖宗被死对头世子爷带去玩了,这和小羊羔被大灰狼领走完全没区别。   危险重重。   等的快没耐心时,街头巷口来人了。   燕靖予背着嬴黎回来,嬴淮立刻过去把嬴黎抱下来,看她脸色发红已经醉了,怀里还抱着两块没吃完的酒糟酪,嬴岐顿时火冒三丈。   “这玩意儿比烈酒还厉害,世子爷可真会待客!”   “上京特产,总要让嬴姑娘尝一尝家乡风味才是。”燕靖予笑眯眯。   嬴黎突然抓住他:“哟~小样儿,挺俊儿,哪家的小郎呀?”   “姑奶奶。”嬴淮要带她进去,嬴岐则撸起袖子准备把燕靖予轰走。   嬴黎力气大的很,嬴淮还有点拽不动她,她一把抓住燕靖予的领子强迫他弯下身子,认认真真的看了他一会儿,笑的眼睛弯弯:“美人儿。”   燕靖予对这个称呼已经麻木了,背着嬴黎回来这一路,她趴在自己耳朵边喊了一路的美人儿。   “姑奶奶。”嬴淮把嬴黎扛在肩上,赶紧带回去。   燕靖予看着他们进门,然后把目光落在嬴岐身上:“真是想不到,嬴姑娘这么年轻,就已经身经百战了。”   嬴岐顿时警惕,却也没这么轻松就上套:“小姑姑自会走路,便会打架斗殴,嬴氏不才,孩子众多,身经百战也算自谦了。”   “是吗?”燕靖予含笑点头:“那明日与孝成王较量的事,我拭目以待。”   他施施然走了,嬴岐赶紧回去看嬴黎。   丞相夫人亲子照料着让她睡下,心知问不出什么,推测了一番燕靖予的反应,猜测他应该没问出什么,勉强放心。   次日一早,老皇帝便带着后妃百官去了校场,一行人马浩浩荡荡,武将与各家公子居多,个个英气勃勃,只等一战。   于帷帐落座,清晨也泛起炙热,女眷们无不手持团扇纳凉,男子们则骑着高头大马,个个蓄势待发。   “哥哥。”一个小豆包蹦蹦跶跶的穿过一群大人,一把抱住燕靖予的腿,仰头瞧着他笑出酒窝:“哥哥。”   燕靖予把他抱起来,冲身后的太子见礼:“大伯。” 第50章 :校场对擂   “今日比武,希望可就放在你们父子三人身上了。”太子温润含笑:“不过也小心些,别伤了自己,我听说孝成王此次带来几位骁勇之人,很是厉害,力大无穷。”   燕靖予点点头,雍王就在旁边道:“大哥放心,自从昨日知道那丫头是宣平侯府的人,我就不担心了。”   “你说的是嬴家小姑姑?”太子笑了:“那丫头的确厉害,却不想能让你担心。”   雍王不吭声,他挨打的事除了自家人谁也不知道,如今好了,自然不可能宣扬。   燕靖予四下看了看,不见嬴黎,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让她吃多了酒糟酪的缘故。   日头渐大,校场的气氛也变得躁动起来,孝成王带来的人坐了十几个连桌,个个都是龙精虎壮的汉子,雍王看着他们,虽然信心十足,却也有压力。   “二哥。”烨王打招呼:“今日,可全看二哥的了。”   去年雍王父子三人都不在邺城,烨王和汉王兄弟俩被孝成王的人教训的很惨。   今年雍王回来了,烨王做梦都想孝成王把他也教训了。   赢不赢无所谓,一起丢脸就好了。   雍王晓得他的小心思,龇着牙兄友弟恭:“把你的眯眯眼睁大些好好看。”   牛皮鼓一响,大好青年便齐齐上马,骑射打擂缓缓而来,总以基本功试对方虚实功底,为此骑射当先,所有人都藏拙不露,却也不妨碍好些人一手骑射赢得满堂喝彩。   数十匹高头大马在校场上奔腾,震起烟尘阵阵。   接连中靶,雍王得意极了,他一马当先,燕忱白与燕靖予随后跟着,朝廷这边稳稳占据上风,老皇帝笑得都停不下来。   孝成王却半点都不着急,只含笑瞧着,似乎另有打算。   一个来回,孝成王的人竟然尽数落了下风。一时间,懂眼色的人都赶紧恭维雍王,似乎他能带领朝廷一雪前耻。   “父亲。”燕靖予追上雍王:“孝成王志不在此。”   雍王有点飘:“管他的,不管他想干嘛,打就是了。”   “父亲说的对。”燕忱白附和着,说完还看了燕靖予一眼。   燕靖予笑了笑,也就不吭声了。 第二回 合开始,难度更大,箭靶更远,也更小,好些人脱靶,但雍王依旧稳稳占据上风,他越发得意。   骑射一事让老皇帝心花怒放,还饶有兴致的与孝成王对饮,女眷们也看的兴致盎然。   即便大周兵戈四起,已有亡国之兆,但战火不曾波及邺城,他们依旧活在富足安乐的京城,所以许多人都不清楚今日对擂的意义有多大。   牛皮鼓声音一变,所有人立刻弃了手中弓箭,快马跑过武器架子拿起兵器,二话不说便开始出招对打,一交手,好些公子哥就落马了。   他们以骑射为乐,自然精通,可打擂不是花架子,他们那些漂亮招式毫无用处。   双方一个错肩交手,朝廷这边还能坐在马上的就只剩下八九人了,反倒孝成王那边,二三十人稳稳当当,一个不少。   “操!”雍王爆了粗口,方才的得意消失的一干二净,看着落马后哀嚎打滚的那群公子哥,雍王恨铁不成钢:“一群废物。” 第51章 :寡不敌众   敌众我寡,雍王倍感压力,老皇帝也黑了脸,反倒是孝成王笑得好不开心。   双方再战,孝成王的人玩真的了,能杀绝不留活口,他们很清楚,尚能留在马背上的人,差不多是现在的邺城能拿得出手的人,伤了他们,折损朝廷实力才是此次的真正目的。   不过十回合,尚能留在马背上的就只有雍王父子三人和两个将军了,还全都挂了彩,反观孝成王的人,虽少了大半,却依旧占据上风。   “你们都给我挺住。”雍王对着两个儿子道:“谁掉下去了,家法伺候。”   他对两个儿子管教严格,家法自然不是口头警告。   再次厮打在一起,那些人把目标全部集中在了雍王身上,他越发吃力,身上多了七八处伤痕。   帷帐处的太子看的眉头紧皱,担忧难掩,想说话喊停,被老皇帝一个眼神制止。   事关朝廷颜面,此时喊停就是认输。   一位将军落马,三四杆红缨枪便往他命门招呼,眼看他要成刀下亡魂了,燕靖予驾马冲过来,挑开那些红缨枪,一把拉起那位将军,将他带出混战之地,抛向边上的禁军,然后回马杀去,直接挑落一人,红缨枪一转,横在身前挡住另一人的攻击。   那人力道极大,两杆红缨枪应声而断,燕靖予只觉得虎口发麻。   没了兵器,他落到劣势,有两人立刻冲过来围攻,他迅速调转马头直奔兵器架子,却被那几人围住,兵器齐出,以必杀之势刺向他。   雍王及时出现,丢了一杆红缨枪过来,顺势打落两人。   又是十几个回合,尚能与孝成王的人对擂的只剩下雍王与燕靖予了,燕忱白已经落马,雍王救的及时,否则他小命不保。   “父皇。”太子待不住了:“对擂而已,点到为止即可,既然是较量,实在不必你死我活。”   他太担心弟弟和侄子了,明知老皇帝不高兴,也不能不说。   早已经坐不住的杨皇后也忙道:“皇上。”   “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着急什么?”   赵贵妃得意洋洋:“雍王勇武,必定不会让他们占了便宜的。”   杨皇后怒了:“如此,何故烨王与汉王在此看戏?难道他们不勇武?”   “臣妾有自知之明,两位皇儿自然也是一样的。”赵贵妃甚是得意。   要是孝成王的人能直接把雍王父子杀了,她做梦都要笑醒,没了雍王,孱弱的太子独木难支,如何能与她的两个儿子相争?   杨皇后知道她的心思,心里恨得要死,见老皇帝不语,就晓得他好面子不愿意说话,立刻让人把桌上的瓜果送去给嬴妃。   能劝动老皇帝的人只有嬴妃,此事需要她开口。   嬷嬷赶紧把瓜果送到嬴妃桌上,不需说话,只一个眼神嬴妃就懂了。   只是不等嬴妃开口,雍王就被几人联手打落,燕靖予回身救父,后背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铁棍,他一声闷哼,嘴角流了血,拽住马缰才没有掉下去。   那几人正要下杀手,一杆红缨枪疾风破空般飞了过去,正中一人心口,将他整个刺穿,从马背上带飞了出去,重重的钉在了校场边上的牛皮大鼓上。   “嚯!” 第52章 :祖宗来英雄救美了   满场皆惊,所有人都往红缨枪飞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嬴黎一身红衣驾马而来,策马越过席间众人头顶,一头冲入校场,抄起一杆红缨枪,直奔那几人。   “皇上,这是...嬴家小姑姑。”老皇帝身边的太监急忙揉揉眼睛。   那几人见状,立刻以围杀之势冲了过来。   待到近前,嬴黎微微侧身,两杆红缨枪从她腰侧擦过,她单手拿着红缨枪直接捅在其中一人心口,驾马借力将他挑起。   此等蛮力,再度震惊四座。   跑到雍王跟前,她将那人丢下,提枪看着雍王,龇牙乐了:“大叔,上次闷了你一拳,抱歉。”   她笑着说话很欠揍,但此时雍王却觉得这丫头很顺眼:“狠狠打,千万别客气。”   “好说。”嬴黎看了眼还在马背上的燕靖予:“美人儿,你也下去吧。”   燕靖予顿时面红耳赤,咬牙瞪着她,提枪立马不动,擦去嘴角血迹,要争一口气。   看他硬撑,嬴黎也不逗他了:“这可都是你叔公带来的精英,你杀和我杀,意义不同,懂否?”   他垂眼,想明白了:“我替你善后。”   “嗯。”   “不许喊我美人儿!”   “你说啥?”嬴黎驾马冲了出去。   她一对十,却无人轻看,众人伸长了脖子瞧,紧张的手心冒汗。   一旁的嬴岐淡定喝茶,目光这边看看那边瞄瞄,嘚瑟坏了。   今天让你们这群瓜大开眼界!   一对十,嬴黎压力不大,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的事她都干过几次,无非就是落下一身伤罢了。   雍王被人扶回来,杨皇后急忙关心,他却紧紧盯着嬴黎。   嬴黎的身手他领教过,对这丫头有信心,但依旧担心,毕竟孝成王的人厉害非常。   他们将嬴黎围困在中间,让她无法驾马逃出,嬴黎见势不妙,干脆弃了大马飞身而起,红缨枪交缠在一起,借着他们挑飞自己的力道飞身而退。   “落马即输!”雍王忍不住大喊一声。   可嬴黎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她没落马,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稳稳站在了斜插在地上红缨枪上。   枪尖指地,她提着红缨枪丝毫不动,衣角被风卷起,绑起来的头发飞扬,杀气凌凌。   “杀!”   那几人低沉一令,再次冲向嬴黎,他们也不管落马即输或是其他了,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杀了嬴黎。   嬴黎也飞身而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杀入他们中间,红缨枪蛮横砸下,那几人联手想要卡住她的兵器,却在接触的瞬间被震得虎口发麻,手中的红缨枪应声而断。   好大的力气!   那几人心中具震,没了兵器,立刻赤手空拳冲上去。   他们沙包大的铁拳,被嬴黎不费吹灰之力接了下来,两拳相接,那壮汉觉得自己整条胳膊几乎碎裂。   她一拳打翻壮汉,却并没有罢手,而是就势抱住那人的脑袋‘咔嚓’一扭,直接夺命。   好些人心里一咯噔,老皇帝也愣了一下。   那人气绝,嬴黎抽身就走,收拾剩下几人,或一拳将人打翻,就势跳下以肘猛击对方心脏位置,或一记刀手劈在对方的喉咙处,将人家的脖颈直接打断。   不留后患,从军之人!   燕靖予一声不吭的看着,对嬴黎的身份越发起疑。 第53章 :这对父子贼讨人嫌   半盏茶的时间,孝成王的人只剩下两个了,一个拿起兵器与嬴黎对打,另一个则夺命狂奔,跑向孝成王。   嬴黎几招将那人打翻在地,抢过他的兵器飞身上马,然后狠狠刺下,眼睛都不眨一下,将那人钉在了地上。   “王爷!”狂奔那人惊慌大喊,自知命悬一线。   孝成王沉不住气了:“皇上,臣弟愿赌服输。”   老皇帝展颜笑了,可没等他开口,嬴黎便策马追了上来。   “哒~哒~哒~”   每一声马蹄落地,众人心里便跟着颤抖一分。   “王爷!”那人声嘶力竭,脸上惊恐难掩。   在他身后,嬴黎侧身一捞,捡起半截红缨枪,以投掷的姿势举起,瞄准那人。   满场寂静,所有人都盯住了嬴黎。   此时此刻,他们只能想起一个词:神挡杀神!   “王爷!”   孝成王一声大喊:“住手!”   红缨枪脱手而出,那人也快到孝成王跟前了,五步...四步...三步...两步...   还有一步,出了校场范围,他的命就保住了。   那人的脸色渐渐舒展,提起的心也渐渐放下,可就在最后一步时,红缨枪从他后心破胸而出,‘砰’一声钉在了台阶上。   那人舒展的神色一滞,停在了校场边缘,双目大睁,带着满脸不可思议跪地,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血窟窿,神色呆滞。   “吁~”嬴黎勒马停住,英姿飒爽。   炎炎烈日,尘土飞扬,她立马其中,以一人之力,崛起千军万马之势。   满场寂静,数百男儿为之汗颜。   孝成王看着倒在自己脚边的壮汉,目眦尽裂,耻辱与恨意双重交叠,恨不得将嬴黎千刀万剐。   这一次对擂,孝成王输的干干净净。   老皇帝龙颜大悦,昔年耻辱一扫而光。   所有人恭贺之时,嬴黎自己个儿走了,她睡过头了,脸都没洗就冲了过来,不想顶着一脸油去凑热闹。   嬴岐代她领了恩赏,还不忘挖苦燕靖予:“世子爷这是第二次被救了。”   “嗯。”燕靖予也不害羞:“明日,我必登门道谢。”   嬴岐警铃大作:“不用,我家小姑姑定性差,世子爷没事别上门晃悠,我们两家不熟。”   虽然是死对头,但他并不否认燕靖予生了张好皮囊,小姑娘不都喜欢这口吗?   燕靖予微微一笑:“多多走动就熟了。”   他惊讶于嬴黎的实力,也怀疑她的来历,登门拜访是必须的。   可是次日,不光他来了,雍王也跟着来了。   “丞相,本王是来道谢的。”雍王挥手就让人把带来的礼物一溜排开:“昨日,嬴姑娘勇猛,本王深感佩服。”   嬴岐强颜欢笑:“王爷客气了。”   他对这父子俩很有意见,来一个不够,还来两个。   居心不良!   搁一块喝了两盏茶,雍王客客气气的问:“这嬴姑娘可方便出来?”   “不方便。”嬴岐礼貌微笑:“王爷有事吗?那就先去忙吧。”   你俩赶紧走,别在这杵着了。   燕靖予温和的笑了:“我们不忙,丞相不用费心,难得与丞相闲聊,若方便,还要留饭呢。”   嬴岐顿时老脸纠结,他不想留饭。 第54章 :小王八蛋你失策了   干巴巴的又喝掉一盏茶,雍王坐不住了,无聊的四下打量。   屋子里虽然挂着很多书画墨宝,可他不擅长舞文弄墨,也说不出个什么,实在无法从此入手和嬴岐搭话,便越发觉得无聊了。   “丞相,我听说自嬴姑娘回来,唯有嬴妃娘娘安排太医来看过一次,府上就不曾请过太医了。”   燕靖予一脸关切:“嬴姑娘受伤失忆,可不能耽误才是。”   嬴岐脸色臭臭的:“世子爷放心,小姑姑一直在喝药。”   “是吗?那就好。“他笑盈盈的看着嬴岐:“昨日,我见嬴姑娘也受了些伤,不知可上药了?”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嬴岐礼貌微笑:“世子放心,小姑姑是长辈,我们照顾的很好。”   “那就好,我见嬴姑娘对身外之物并不在乎。为此,就准备了一些她喜欢的东西,聊表心思。”燕靖予往门外的礼物看了一眼:“还请丞相不要拒绝。”   嬴岐很谨慎:“世子当真是客气,准备的什么?”   他生怕燕靖予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让嬴黎看,说着话就走了出去。   燕靖予也随便他,还跟着一块出来,让人打开箱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就是些小玩意儿罢了。”   箱子打开,嬴岐的眼角就抽了抽,一箱箱兵器,狼牙棒,流星锤,杀猪刀...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他挺骄傲。   嬴岐很不得拿起杀猪刀切了他。   咋地?   想栽赃嬴氏私藏兵器啊?   小王八蛋,你失策了,老头儿我一眼看穿你!   雍王跟着出去:“这孩子瞎送,丞相别生气,他还准备了其他的呢。”   他挥手让人把东西拿出来,五托盘金锭,还有十几盒精致的点心。   “嗯~”嬴岐舒心多了:“还是王爷想的周到。”   比他儿子会送礼。   雍王哈哈大笑:“本王不过跟着过来,东西都是犬子备下的。”   嬴岐再次警铃大作,投其所好,你想干啥?   “点心放久就坏了。”燕靖予笑眯眯:“不如尽早送去给嬴姑娘?”   嬴岐脸色发臭,极不情愿的让人把点心和金锭送去给嬴黎,自己继续招呼雍王父子。   他们俩要留饭,嬴岐也无奈,只好继续做陪,他们吃饱了还不走,嬴岐就不耐烦了。   这是真的闲啊,不忙吗?   孝成王还没走呢,你们俩不去守着他,来我家守着作甚?   又是干巴巴的喝了几个时辰的茶,不得不留了晚饭,瞧着天色黑透,雍王脸上挂不住了,刚开口说要走,嬴岐‘蹭’一下就站起来,迫不及待的把他们俩送出去。   走在路上,雍王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丞相一如既往的烦你,该反省了。”   “嗯。”燕靖予缓步跟着:“父亲可觉得嬴姑娘有些眼熟。”   雍王仔细回忆了一下:“是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了。”   “父亲觉得她的身手如何?”   “那自然是极厉害的。”雍王停下来:“此女若不是身经百战之人,我是万万不信的。”   燕靖予笑了:“儿子也是这样认为的。” 第55章 :打起了祖宗的主意   校场一事后,孝成王也规矩了起来,他不闹事,众人也就放松了许多。   栖凤殿里,燕忱白被杨皇后叫了进来,看着他脸上的擦伤,杨皇后一阵心疼:“孝成王嚣张,也不是这一日两日了,那日对擂,他对你们父子三人是起了杀心的,所幸佛祖保佑,才没让他得逞。”   “孙儿习武不精,让祖母担忧了。”   杨皇后看着他:“你母亲虽比不得沈氏在雍王心中的地位,但他对你们兄弟俩的教导也算持平,只是世子终究得皇上看重,时常被皇上带在身边教养,到底比你见的师父强些,你也不需要妄自菲薄。”   “靖予自幼聪慧,读书习武都比我强,皇上对他喜欢也是应该的。”燕忱白低着头,十分自卑。   杨皇后往前凑了凑身:“出征两年,你也是该议亲的年纪了,你母亲去了皇寺,此事,本宫替你做主,如何?”   “孙儿听凭祖母安排。”   “嗯。”他比只会和自己唱反调的燕靖予懂事,杨皇后心里舒心多了:“那嬴家小姑姑你可看见了?”   燕忱白点点头:“那日见了。”   杨皇后笑了笑:“嬴岐身为丞相,想要拉拢他的人极多,最好的法子便是与之结亲,先前寻不出适龄女子。   如今,突然冒出个嬴家小姑姑,又是个厉害姑娘。为此,本宫有意撮合你和嬴鲤。”   “孙儿听说,嬴家小姑姑是靖予的救命恩人,且靖予与她走的又近。”燕忱白有些犹豫:“恐怕。”   杨皇后摇摇头:“世子尚且年少,议亲尚早,那嬴鲤已经二十岁了,年岁上耽误不得。而且,世子与嬴岐一向不睦,即便有心也是不成的。”   燕忱白沉默不语,他就见过嬴黎一次,知晓她的厉害,心里有些自卑。   “嬴岐位高权重,深得皇上信任,嬴氏占着宣平侯的爵位,祖上更是大周开国功臣,军中亲信不少。   如今嬴鲤出了风头,少不得在军中为嬴氏助力,与嬴岐结亲,对你甚好。”   杨皇后耐心的替他斟酌:“况且,那嬴鲤虽然不守规矩,但美貌不输嬴妃,将来纳一房知礼懂事的侧室打点内宅,也就可以了。”   燕忱白依旧微微低着头:“只怕嬴姑娘看不上我。”   “她不过一个臣女,你是皇孙。”杨皇后为他鼓劲:“朝臣结亲,重在利益,你也不是浪荡之人,如何就配不上她了?再者,太子孱弱,大业之位,本宫更属意你父亲,你父亲只有两个儿子,你与本宫亲缘更近,本宫自然希望你出人头地,这才费心替你打算。”   “祖母之心,孙儿感激,只是。”燕忱白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才道:“孙儿觉得,靖予对嬴姑娘有意,孙儿身为兄长,不该夺人所爱。”   “你知晓兄弟和睦之礼,他却不知,你母亲扶正,你也是嫡子,按理,本该你是嫡长孙,只因他得皇上喜欢,便抢了你的身份,他对此默认不语,由着你吃亏受辱,你平日里谦让也就算了,婚姻大事可万万不能糊涂。” 第56章 :三百年后照样发迹   燕忱白有些为难:“祖母为我费心,我本不该再三推拒,可若靖予喜欢,求了皇上恩典,岂非让祖母为难?”   他再三为自己着想,杨皇后很是欣慰:“此事你放心,毕竟年岁放在哪里,皇上不会由着世子乱来,你母亲那边本宫也自有话说,她虽与嬴鲤生乱,但绝对不能误了你的大事。”   她主意已定,燕忱白也就默认了。   当晚,杨皇后请了老皇帝来用晚膳,老皇帝心情不错,杨皇后也就顺势说道:“那嬴姑娘出了风头,皇上这几日都是高兴的,也难得。”   “这是自然。“老皇帝胃口很好:“想不到那丫头如此厉害,可惜了,是个姑娘,若是男子,必定为大周建功立业。”   杨皇后给他夹菜:“虽然是姑娘,有一身好本事也是福气,臣妾听说,她至今不曾定亲呢。”   “嗯。”老皇帝这次没接话了。   杨皇后就干脆说道:“这么好的姑娘家,还是得配了自家孙儿才是,皇上觉得呢?”   “嗯。”老皇帝嚼着菜,似笑非笑:“皇后想的周全,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只是,此事不急。”   杨皇后忙道:“那嬴姑娘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怎么不着急?万一被哪户大臣聘了去,岂不可惜?”   “皇后多虑了,嬴岐昨日便进言,对他祖父的这个遗腹子,嬴氏不敢约束管教。所以,求朕恩典,婚姻大事由嬴鲤自己做主。”   老皇帝喝了口汤:“朕已经恩准了。”   他把话堵死了,杨皇后面色难堪:“皇上圣明。”   “那丫头厉害。”老皇帝忍不住又感叹了一遍:“可惜是个姑娘啊,可惜呀。”   杨皇后眼睛一转,立刻想到个主意:“大周开国功臣中,宣平侯嬴黎不就是个姑娘?臣妾读史,知她追随太祖时才十四岁,真真的天纵奇才,大周开国那年,也才二十出头,不正与这个嬴鲤年岁相当?   是不是姑娘也不打紧,皇上何不效仿太祖,唯才是用,昔日太祖愿将宣平侯供奉于太庙正位,高过安国公夏隶,与自己平起平坐,享君王香火,皇上又何必拘泥于男女?”   “皇后说的在理。”老皇帝犹如醍醐灌顶:“是朕糊涂了,大周开国,宣平侯嬴黎居功至伟,得太祖昭告天下表彰,朕虽无太祖之德,却也能效仿太祖,唯才是用。”   杨皇后含笑:“皇上英明,不输太祖。”   老皇帝哈哈大笑,吃饱后漱了口就走:“朕还有奏折没看完,皇后早些休息。”   他早已经不在杨皇后处留宿,后宫多的是美艳妃子,除却最得宠的嬴妃,尚有二三十个等着他临幸,哪有功夫在杨皇后这里浪费时间。   出了栖凤殿,胖太监忙道:“皇上,奴才听说嬴妃娘娘的琵琶修好了,皇上可要过去听一曲?”   “不去了。”老皇帝慢慢走着:“朕今晚要安静安静。”   皇后提起嬴黎的亲事绝不会偶然,老皇帝很清楚她想干嘛。   许配给自家孙儿,自家适龄的孙儿就燕忱白一个,其他的都还小,燕靖予年少,远不到说亲的时候,皇后打得一手好算盘,只要结了这门亲,燕忱白也算是压死燕靖予了,他自然不会答应。 第57章 :请嬴姑娘赐教   次日一早,老皇帝就让人把燕靖予喊进来在御书房等着,自己下了朝才过去,直接将早膳也摆在了御书房,爷孙俩一块吃。   “挨了一棍子,不好受吧。”老皇帝看着他:“你爹莽撞,你也不劝着些。”   燕靖予斯斯文文的喝了口汤:“孙儿劝过,他不听。”   “他不听,忱白还在旁边帮腔对不对?”老皇帝早就猜到了:“你爹吃亏撑死了也不会长记性。”   燕靖予沉默的吃着,不接话,但心里很认同。   自家老爹不久那德性吗?不禁夸,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几日,朕可惜嬴鲤女子身份,昨日经皇后提点才恍然大悟,太祖能将太庙正位让与宣平侯嬴黎,那朕自然也不能拘泥于嬴鲤的身份。   “老皇帝扒了口饭:“自今日起,嬴鲤便是你们的师父,任职禁军教领。”   燕靖予到嘴边的菜一顿,抬头:“们?”   “你,忱白,还有你三叔四叔家的几个,都给朕去好好学。”   老皇帝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你爹...那么大年纪了,朕懒得管他。”   这怎么行?   不多挨几次打,怎么长记性?   燕靖予放下筷子跪下:“皇爷爷,我爹和几位叔叔正值壮年,难得遇上对手,想必心中也有一较高低的心气,憋着他们,反倒不好了。   再者,我们兄弟几人平日里便不怎么听话,只怕会欺负嬴姑娘年轻。而且,与长辈们一起学习,也好督促我们。”   “嗯。”老皇帝吃着东西:“那就让你爹他们一块去,朕有言在先,校场之上,不得自持身份。”   燕靖予勾起唇角:“孙儿定当提点。”   说这句话时,他自己都差点笑出来。   提点?   他就是不提点,真动了手,也不见得嬴黎会手下留情。   拿着圣旨,燕靖予再度踏进丞相府,旨意一宣,嬴岐顿时眉飞色舞。   “皇上嫡亲的儿孙有一个算一个,都成了嬴姑娘的徒弟,丞相高兴坏了吧。”   他斯斯文文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皇上尚有几句话交代我转告嬴姑娘,不知能否一见?”   嬴岐把圣旨仔细瞧了一遍,心情不错就点头了,让人领着燕靖予去传话。   刚转过后院,面前就是一大堆人,谁都没注意到身后的燕靖予,而是兴高采烈的喊着。   燕靖予往边上走了几步,看过去,脸色顿时难看。   嬴黎竟然在摔跤!   还是和两个赤膊上阵的男人摔,关键她还死死摁住了他们。   “姑奶奶威武!”他们大喊着,敬佩不已。   铜锣一敲,那两个男人都没翻盘,嬴黎也就松开他们了,她哈哈大笑,嚣张的不行:“还有谁,都出来!”   大家都嘻嘻哈哈的推搡着其他人,身后冒然出来一声冷音:“那就请嬴姑娘赐教吧。”   燕靖予从人堆里走了出来,脱下宽大儒雅的外袍,走到嬴黎跟前。   “嗯哼?”嬴黎来兴趣了:“输了可别哭。”   他漠然不语,接了剑拿在手里,边上的人立刻后退数步,让出足够宽敞的地方。 第58章 :你差点把你爹孝死   他们俩要打架,丞相府好些人都赶来看热闹。   都是行军打仗之人,用剑终究不如红缨枪顺手,但丝毫不妨碍他们尽情发挥。   嬴黎自不必说,天生蛮力和习武天赋,让她未逢敌手,百战百胜,史书十二卷,尽写其赫赫战功。   燕靖予自小就被雍王提着练武,武举状元做师父,年纪虽不大,但胜在刻苦勤奋,早两年便已经能与雍王打个平手,现今去了边关两年,谁也不知他如今实力。   他们俩打在一起,只见剑花飞舞,谁也没有手下留情,速度极快,出剑角度刁钻,堪堪三招,嬴黎的头发被他割了一缕。   “嗯?”嬴黎看着他手里的断发:“你这么能打,还让你爹挨揍?”   他提剑轻笑:“出风头的事,怎么能与亲爹抢呢?”   “天呐,你爹都差点被宰了,你差点把你爹孝死。”嬴黎再度冲上去,认真了许多。   嬴岐赶过来凑热闹的时候,远远就瞧见嬴黎把剑架在了燕靖予的脖子上,本该很舒心的场面,愣是把嬴岐看的脊背发凉。   这要不小心把这位切了,嬴氏就完了。   “服不服?”嬴黎得意洋洋。   燕靖予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掰,嬴黎被迫转身,底盘不稳之时,燕靖予将她一拽,自身后死死勒住她,剑也横在了嬴黎脖子上。   这下轮到他问了:“服不服?”   嬴黎挣扎了一下,可是右腿被他夹住,两只手就被反剪到身后握住,极难挣脱。   “小样儿。”她猛地往后撞去,燕靖予往后退了两步,只能松开她。   嬴黎一个后翻,直接从他头顶翻过去,拉着他的手一个反剪,不等他转身,一脚蹬在他背上,落地一个扫堂腿,把燕靖予直接摁在地上。   她骑在燕靖予身上,一手按着他的后脖颈,一手按着他的两只手,笑得着实猖狂:“就问你服不服!”   被她困住动不了,燕靖予只好点头:“嬴姑娘厉害,我认输。”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嬴黎站起来,还伸手拉了他一把。   围观的人再次喝彩,也没人嘲笑燕靖予,毕竟他还按住嬴黎一次,其他人一次都没按住她。   “世子爷怎么来了?”嬴黎笑盈盈的看着他:“又来送礼?你上次送的点心我还没吃完呢。”   他穿上衣服,彬彬有礼的作揖:“皇上命我宣旨,自今日起,我爹一辈,我一辈都要尊称姑娘一声师父,由姑娘教领我们。”   “嗯哼?”嬴黎挑眉:“这个意思是。”   燕靖予勾唇:“谁招惹你,你都可以借着教领名义打一顿。”   “包括你?”   “不只是我,还包括我爹和我那几位叔叔。”他温润带笑,眼中藏着狡黠:“我那几位叔叔又作又闹腾,我爹记吃不记打,姑娘费心些,往后,你的点心我包了。”   嬴黎探身细细瞧着他:“贿赂我啊,一点吃的我可不稀罕。”   他点点头,也微微探身,几乎与嬴黎凑在一起,声音低沉:“收拾他们一次,一锭黄金。”   “成交。”嬴黎答应的很爽快:“大孝子啊,这生意我接了。” 第59章 :你毛长齐了没   “咳咳!”嬴岐匆匆迈着小碎步过来,伸手把他们俩的脑袋扒开些,横在中间看着燕靖予:“世子的话转达完了吗?”   燕靖予含笑:“完了。”   “那就请吧。”嬴岐急不可耐的把他往外撵:“世子繁忙,就别在这耽误事了。”   燕靖予被迫往外走:“丞相,我无官职事务,如今不用出征,自明日起,我便要与嬴姑娘朝夕相处,向她讨教了。”   “那世子跟着好好学。”嬴岐动手推他,根本不在意是不是朝夕相处,反正人那么多,燕靖予也作不了什么妖。   他笑眯眯:“丞相放心,等其他人扛不住都躲了,我也会继续跟着的。”   嬴岐:??   这不还是想独处吗?   小王八蛋,你毛长齐了吗?   他拉长了脸把燕靖予撵出去,又折回去找嬴黎,院子里的人都已经散了,嬴黎换了身衣裳,洗了脸正在吃西瓜。   “姑姑。”嬴岐见了礼才敢坐下来:“圣旨突然,却也与晚辈预料的一样。”   嬴黎点点头:“是皇子皇孙,不是武将,到也差不多,我和那几位王爷搞好关系,自然有武将来巴结我对吧。”   “这是自然,晚辈会替姑姑打点好的。”   嬴黎看着盘子里的冰块:“燕靖予让我好好教训他爹和几位叔叔,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   嬴岐琢磨了一番:“雍王爷骁勇善战,可是心思太浅,喜怒形于色,极易得意忘形,世子大概是想让姑姑好好教训雍王一番,让他长个记性,至于其他几位王爷,就是纯粹的借姑姑的手收拾他们了。”   “这小气鬼。”   “不过,姑姑下手时也需慎重。“嬴岐提醒她:“晚辈在朝为官,得皇上重用,晚辈们又顶着宣平侯的爵位,在军中也有人脉,想要拉拢嬴氏的人不少,谁也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手段。”   嬴黎点点头,斜眼瞄他:“你是不是贪污了很多钱?”   “是。”嬴岐回答的很直接:“百官哪有不贪之人,不过是多少而已,晚辈身为丞相,要想统御百官,自然不能标榜清高,否则,如何让他们信服?”   嬴黎咬了口西瓜:“燕靖予说,你卖官,草菅人命,贪污受贿,还科场舞弊,还对南越国贩卖兵器,是不是真的?”   “是。”嬴岐依旧坦荡:“姑姑不知,如今的大周,虽三年一科举,但其中藏污纳垢,科举早已经成了世家富绅谋官的手段,世子虽然清明,但常年出征,哪知朝中手段?   既然科举已经失了公允,那晚辈不如直接卖官,丢掉公平的幌子,只谈买卖,那卖给谁便全看晚辈的心情了,对那些有才之士,银子晚辈自己垫付,对那些酒囊饭袋,就算是奉上千金,这笔买卖也是做不成的。   草菅人命也不假,为了事成,牺牲些人也是避免不了的,至于科举舞弊,有些人后台极硬,晚辈亦无法撼动,既如此,便大张旗鼓的将他们抖出去,能灭一个是一个。”   嬴黎被感动到了:“但凡我少念两年书,都会信了你。” 第60章 :世子不是什么好鸟   嬴岐尴尬了,嘿嘿的笑了几声。   “那给南越国卖兵器的事呢?”嬴黎很在意这个:“我当年都把南越国打的快灭国了,结果三百年后它还蹦跶着,你还通敌。”   嬴岐起身:“此事,便是另一件了,大周一统中原,几代帝王励精图治,可国运终究有耗尽之日,现如今,在野,兵戈四起,处处匪患,武将拥兵自立,官员互相偏袒,在朝,官官相护,权贵林立,皇上年事已高,诸位皇子正值壮年,太子孱弱,东宫岌岌可危。   盛世之下,内患堪忧,若是无外患聚集人心,那大周就是一盘散沙,瓦剌年年侵扰,才不至于让朝野溺死于富贵安稳乡,但瓦剌势弱,终究无法让人警醒。为此,大周需要一个能够刺激大周起死回生的敌人。”   “嗯?”嬴黎瞄着他:“没有,你就自己造一个?”   嬴岐点头。   “结果把人家害了。”嬴黎无奈:“你但凡卖点质量好的也行啊,弄堆破铜烂铁给人家,这不是坑人嘛。”   嬴岐惭愧的满头大汗:“世子可告诉姑姑,当年他发现晚辈售卖兵器却不阻止揭发,而是将晚辈准备的兵器全部换成了工部弃之不用的旧货,然后自请带兵出征,立下大功,然后反手一道折子弹劾晚辈勾结外敌?”   嬴黎:!!   这也太鸡贼了吧!   “世子不是什么好鸟。”嬴岐提起燕靖予就一脸讨厌:“姑姑别被他那张脸骗了。”   嬴黎一怔,讪讪摆手:“怎么会,我挺防备他的。”   嬴岐笑而不语,此话他不信。   “你坐下。”嬴黎又拿了块西瓜:“我不是很明白一个地方,老皇帝就不管管自己的这些儿子吗?”   嬴岐笑了一下:“有心无力,太子与雍王皆是中宫嫡子,太子孱弱不假,但二十年都没让皇上废掉储君之位,心思城府自然不可小觑,雍王骁勇善战,战功赫赫,兄弟俩一文一武,互为依仗。   再者,承王府是他们的外祖家,太子妃出身安国公府,太子良娣出身武将之家,先雍王妃出身吏部尚书沈家,雍王妃出身承王府,姻亲关系文武皆有。   赵贵妃出身陇南赵家,祖父是先帝朝丞相,父亲是先帝朝兵部尚书,哥哥是本朝兰台寺大夫,她的姐姐,便是林太傅的夫人,她还有一个妹妹,是礼部尚书的夫人,烨王妃是勇胜伯府嫡女,侧妃是户部尚书府庶女。   汉王妃是威武大将军之女,汉王侧妃是大理寺卿的亲妹妹,这两位是太子与雍王的头号大敌。   还除此之外,尚有其他皇子,婚配无不是朝中大员和封疆大吏,所以才说东宫之位岌岌可危。”   嬴黎听得一脑袋浆糊:“这关系可真够复杂的,我没明白。”   “姑姑想不明白没关系,只需记得一点就是。”嬴岐很理解她的反应:“皇上不会废黜太子,但更钟意世子继承皇位。”   嬴黎眨眨眼:“等等,皇上不想废太子,但是想让燕靖予做皇帝,太子有儿子啊,不可能放着亲儿子不传位,传给侄子吧。” 第61章 :嬴姑娘睡得好香啊   嬴岐笑了:“这就是让皇上为难的地方。”   “可我看太子对燕靖予挺好呀。”嬴黎吐了西瓜籽:“那次承王上门要说法,太子就很维护燕靖予,我猜是他儿子太小,燕靖予又厉害,所以他挺巴结燕靖予。”   嬴岐摇头轻笑:“如今是这样,可人心易变,谁知往后?”   “额。”嬴黎接不上话了。   和嬴岐聊了聊,嬴黎心里有数了,次日她去述职,嬴淮熟路,领着她去兵部拿了印鉴,又去吏部登了名册,又把她送到禁军校场才走。   校场很大,宽敞的很,就是一个等着教领的人都没有。   人呢?不是教领吗?难不成让她教领一群太监宫女?   嬴黎有点纠结了,不过校场伺候的奴才不错,西瓜点心流水似的送过来,还来了两个宫女打扇。   嬴黎挂在太师椅上,吃饱后无聊的昏昏欲睡。   不知不觉她就睡着了,等一觉睡醒,猛地就察觉到气氛不大对了。   蹿起来一瞧,燕靖予就在身旁的椅子上坐着,他系着一条墨色抹额,穿着一身墨色的劲装,儒雅中透着凌厉,正悠哉悠哉的喝着茶,他旁边还有一个青年,手里握着剑,腰板挺直,似乎十分局促紧张。   “嬴姑娘睡得好香啊。”燕靖予放下茶盏:“可睡好了?”   嬴黎坐好,后背和膝弯被扶手硌的有点疼,“你迟到了。”   “我?”他笑了一下:“不,是我们。”   嬴黎看着校场上在射箭的几个中年,她认出了雍王,其他几个,有印象,但是不知道是谁,另外还有几个少年,年岁与燕靖予差不多。   “替姑娘引荐。”燕靖予站起来,朝青年示意:“我大哥。”   青年立刻站起来,似乎很紧张:“嬴姑娘。”   嬴黎打量了他一阵,再看看燕靖予,觉得这兄弟俩差别太大了。   虽然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出挑,但燕靖予温润有礼中透着自信大方,燕忱白却有些畏畏缩缩的怯弱,白白比燕靖予年长几岁。   “大...公子。”她不知要怎么称呼这位了,那么多人,就他和燕靖予坐着看着自己睡觉,有点奇怪。   起身蹦跶了两下,嬴黎看着雍王几人,思考着要怎么过去和这群大叔打招呼,才能不显得太过尴尬。   “嬴姑娘。”燕靖予负手而立,浅浅含笑:“你可以突袭。”   嬴黎挑眉:“确定?那会不会不地道?”   “行军打仗,敌人可不会给你时间做好准备。”他勾着唇,笑意温润:“刚刚,我已经命人送了十锭金元宝到丞相府了。”   哦,花钱哒~   那好说。   “你钱挺多呀。”嬴黎财迷了:“话说,我的俸禄是多少?”   他垂眼含笑:“足够嬴姑娘肆意挥霍就是。”   嗯哼?   听着还不错。   嬴黎也朝他乐了一个,看了一眼那几个扯皮的大叔,猛地冲过去。   “啊?”燕忱白被她吓了一跳,急忙去拦:“嬴姑娘。”   燕靖予抬手拦住他:“兄长不防旁观学习,我们也学学父亲和几位叔叔是如何应敌的。”   “学?”燕忱白一脸怀疑。 第62章 :老祖宗单挑一群皇子皇孙   他们俩站在亭子里瞧着,说话的功夫,汉王就被踹飞了出去。   嬴黎突然出手,他们毫无准备,除了雍王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其他人都站在原地没动,然后就挨揍了。   一脚横扫踹在他们脸上,烨王原地一个前空翻,‘啪’一下栽在地上,其他几位也差不多。   雍王回过神立刻还手,嬴黎眨眼间蹿到他身后,一个神龙摆尾,一脚把他打过来的拳头踢回去,一条腿直接卡住雍王的脖子,缩紧。   只见她一腿卡着雍王的脖子,直接凌空一转,高大强壮的雍王为了避免脖子被扭断,只能随着她的动作一个后翻,狼狈的半跪在了地上。   “咳咳咳!!”   雍王猛咳不止,好半天没缓过来。   满场寂静,燕靖予和燕忱白迅速跑过去,其他人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急忙扶人。   “你们不行呀。”嬴黎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警惕这么差吗?”   烨王被人扶起来,满脸鼻血,还有点蒙,汉王扶着腰一瘸一拐的过来,上上下下扫了嬴黎一遍,很是想不通。   本来好好的聊着天呢,突然就飞出去了,他连是谁都没看清楚。   雍王本来想发火,可一看见自己其他兄弟还不如自己呢,立马就不火了,语气也无奈起来:“你这丫头,出手也不说一声。”   “世子说的呀,突袭好玩。”嬴黎笑眯眯。   话音一落,燕靖予就被几道怒火熊熊的目光盯上了,他干咳了一声,忙道:“我以为诸位叔叔都是有准备的。”   他们气的不行,却又都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完全没警惕,只能气呼呼的哼气。   “现在警惕了吗?”嬴黎去挑了杆红缨枪在手里:“那就,开始了。”   她说完就又杀了过来,挤在一起的众人立刻一哄而散,急忙去寻兵器,燕靖予拔剑出鞘挡在她的第一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把嬴黎的势头拨向还没拿到兵器的烨王方向。   “我去。”   嬴黎一眼看出他的小心思,她偏不去收拾烨王,一个回身,打的燕靖予猝不及防,他来不及后退了,立刻往上一跃,翻到嬴黎身后,结果刚落地,红缨枪的枪把就戳在了他心口。   嬴黎握着枪尖,得意洋洋:“小子,下次遇上这样的情况,别往上别往后,一个扫堂腿就能搞定。”   她还笑着,红缨枪便划入手掌,她身子微微前倾,红缨枪猛地顺在身后,挡住了另外两人劈下来的大刀,‘铿锵!’   一声,她一个转身,枪尖划了过去,那两人吓得立马后退。   她单挑一群人,虽略占下风,却并不吃亏。   反倒是汉王,再次被踹飞出去后,他暴躁了:“这死丫头是属马的吗?一直撩蹄子!”   “废物。”雍王也被踹了回来,却莫名自信:“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   汉王瞬间嫌弃脸:“你行,你上啊。”   被嘲讽了,雍王脸一黑,再度冲上去。   他们人多,但根本施展不开,嬴黎礼貌的往后退了几步让他们自豪一下,然后突然杀个回马枪。 第63章 :一直装逼一直爽   群殴的时候最容易浑水摸鱼,比如说某个出了钱的金主。   他时不时上来打两下,却并不尽力,该退的就退,绝对不会冲到前面。   嬴黎觉得这样不好,追上去对着他噼噼啪啪一顿打。   渐渐的,他们找到感觉了,几个人一起上,联手把嬴黎打了出去。   退了几步,嬴黎手里的红缨枪一转,迅速冲了上来,她直接从众人中间穿过,手里的红缨枪扫堂一转,顺势打飞了几人,然后再度猛冲过去。   她来真的了。   只是有了这个想法,刚刚找回自信的一群人再度如临大敌。   校场之上顿时热火朝天,简直就是群殴现场。   嬴淮算着时间来接嬴黎回去,到门口就看见他们人仰马翻,唯独还在打的就雍王和汉王以及燕靖予兄弟俩。   四打一,少了碍手碍脚的人,他们还是没能占到什么便宜。   嬴黎的体力好的吓人,打了那么久,她气息都没乱,还有越打越顺手的趋势。   只见她一杆子把汉王拍了出去,横扫一杆子让雍王跃起躲避,然后猛地飞起一脚把他踹走,只剩下燕靖予和燕忱白兄弟俩时,她反倒不下狠手了。   一连退避开很远,红缨枪一记横扫打在燕靖予胸口,顺势一记扫堂腿直接将他放倒,红缨枪在她手上转了两圈,猛然间就戳在了燕忱白的脖子上。   只需分毫,燕忱白便能当场毙命,燕忱白僵在原地,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不敢动一步,额前爬满了细密的汗珠。   “怕不怕?”她笑着问,收起红缨枪:“好了,明天继续。”挨打~   那几个小的一听这话就开始哀嚎了,雍王兄弟几人则都没吭声,那么大年纪了被一姑娘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丢人。   “嬴姑娘真厉害。”燕忱白抱拳见礼:“不知师从何人?”   他十分好奇是谁能教出嬴黎这样的高手。   燕靖予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看他,便也盯着嬴黎,他也想知道。   “师父?”嬴黎想说自己亲爹嬴烈,可是那也太不符合逻辑了,琢磨了一下,她回答:“每一个对手都是师父。”   这话说的真有水准。   她暗自夸了夸自己。   燕忱白肃然起敬:“受教了。”   “扑哧~”燕靖予没忍住笑了出来,嬴黎明显胡说八道,燕忱白竟然还当真了。   嬴黎过去给了他一脚,他瞬间冷脸,站起来走去一旁。   瞧着他们,嬴黎觉得还得继续装一下,“有句话叫做遇强则强,说的就是我,而且天赋这种东西,是很神奇的,我祖上的嬴黎就很厉害,我自然也厉害。”   一群老的都不接茬,老燕家祖上没出过绝世高手,他们也不是高手,这不就是拐着弯的磕碜他们老燕家不行嘛。   “那就明天继续,我回了。”她朝大门口走去。   其他人也松了口气,燕靖予忙扶着雍王,燕忱白也赶紧过来搭手,老兄弟几人还在互相嘲讽呢,走在前面的嬴黎突然回头。   “喝!”   她凶了一声,把走在前面的那几人吓坏了,立刻拿起兵器防备,雍王也瞬间握拳,把燕靖予惊得一愣。   “哈哈哈~”嬴黎被他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样子逗得大笑。 第64章 :世子爷你图谋不轨   知道她是故意的,反应过来的雍王老脸涨红,看了看抿唇憋着的两个儿子,顿感窝囊,甩开他们自己走了。   其他人也是一脸尴尬,面面相觑后灰溜溜的赶紧走人。   嬴黎把红缨枪放回去,屁颠颠的跑向嬴淮,得意洋洋的朝他炫耀自己多厉害,嬴淮听得一脸崇拜。   “我带姑奶奶去吃邺城最有名的点心宴,姑奶奶也教教我可行否?”   嬴黎眼睛一亮:“点心宴?”   “对,长乐坊的点心宴极为出名,都是十分精致的点心,汇集中原各处的小吃,十分。”   嬴黎等不及他说完:“哎呀,我们俩这关系别这么客套,你快带路吧,我今天回去就教你。”   嬴淮怔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赶紧带路领着她去。   “嬴姑娘。”燕靖予走了过来:“不知午后可有安排?”   嬴淮憨憨的见礼:“微臣正要领姑奶奶去尝尝长乐坊的点心,世子一同去吧。”   “世子爷忙。”嬴黎挺拒绝的:“就别去了吧。”   一开始她觉得燕靖予温文尔雅很亲和,可是和嬴岐聊了聊之后,又想想他这些做派,觉得这厮阴狠狡猾心眼多。   她玩心眼总吃亏,除了收钱打人外,其他时候不想和他有交集。   燕靖予挂着浅笑:“今日也不忙,不如我做东,到长乐坊摆一桌流水宴,有几件事我需要请教嬴将军。”   他要请教自己?   嬴淮很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心点!”嬴黎悄悄提醒他:“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嬴淮憨厚的脸庞顿时纠结万分。   燕靖予依旧笑盈盈:“长乐坊的流水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总计六十四道菜,美味异常。”   六十四道菜!   嬴黎被震惊到了,想当年她都封侯了,最好的伙食也就是两个窝头一碗肉汤,偶尔自己闲着无聊去叉个鱼烤一烤,就已经很奢侈了。   连年灾荒,多的是吃不上饭的人,想讲究也没那个条件。   这竟然有六十四个菜!   “嬴姑娘。”燕靖予勾着唇角笑意明朗:“还请赏脸。”   嬴黎犹豫了,她想去,可是又觉得这显得自己很没骨气。   “我另有事情与嬴姑娘讨教。”燕靖予很给面子的丢给她一个台阶:“还请嬴姑娘莫要拒绝。”   嬴淮也说道:“姑奶奶,要不去看看?”   他俩都这么说,嬴黎也就顺着台阶下了:“那走吧。”   他们出了宫,一块登上了马车,嬴黎找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推开车窗看着外面,燕靖予和嬴淮则默不作声的待着,坐的板板正正。   到了长乐坊,那小二该是认得雍王府的马车,远远的就赶紧跑过来接,还拿了马凳给他们垫脚。   “这儿?”   嬴黎看着面前的飞檐高楼,食欲全无。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地方是大澧亡国时的万人坑。   在她前头攻下邺城的那位好汉,不只听了谁的话,觉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是因为上天震怒,需要生祭上天祈福,为此不分青红皂白将邺城大半百姓驱赶至此,这原先是一方大湖,可那位好汉挥手一令,就成了坟场。 第65章 :生祭   事发后,夏隶立刻调整战略,命嬴黎带兵直取邺城,两军交战,敌方一击即溃,那位好汉也被当场斩杀。   后来,嬴黎安排了两千兵马,往城外挖平了一座山铺在上面,权当安葬,夏隶赶到后,又吩咐将此处方圆十几里垫高一丈,加盖楼阁。   这座长乐坊的飞檐高楼,便是夏隶主张修建的,意为以生灵之气镇压邪祟。   嬴黎起初不解,问了夏隶才知道,生祭的事他们早就知道了。   连年灾荒,中原人口凋零大半,再不想法子解决,谁也活不了。   兵荒马乱的年代,人命根本不值钱,若是由此能换来风调雨顺天下太平,也不算一件坏事。   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牺牲了那近万名百姓。   “世子爷,里面已经预备好了,请。”   燕靖予点点头,作势让嬴黎先走。   “我似乎还有事。”嬴黎退了两步:“你们吃吧。”   她扭头走了,步子匆匆。   虽说征战沙场杀人无数,可是万人生祭的事始终是她心里的疙瘩。   理所当然被人牺牲掉的事,她只是想想,便觉得恶心。   “姑奶奶。”嬴淮追上来:“我送你去。”   嬴黎看看他,摇头:“我自己走走,你陪世子吧。”   她潜入人流,没了踪迹,嬴淮一头雾水,回身看着燕靖予,他也一脸不解。   街上吵闹杂乱,以至于嬴黎又想起那日与夏隶争执的事。   大周开国时,夏隶不过而立之年,生于星运世家,长的儒雅俊秀,饱读诗书,运筹帷幄,在那个年代是极为夺目的存在,可是他这样的人,竟也觉得生祭并无不妥。   因他对自己历来纵容,嬴黎对他本来还挺客气,可就是因为这件事,夏隶在她心里的形象一落千丈。   犹记那日她一耳光扇在夏隶脸上,在他白皙俊秀的脸上留下一个清晰红肿的巴掌印,当着十几位诸侯的面破口大骂:“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牺牲别人的性命说的如此理所当然,这般为天下万民着想,何不生祭自己以身作则?   屁大点战功都没有,跟在老子后面吃功劳,就觉得自己是人上人了?我点头了吗?”   就因为这句话,嬴黎和他们闹翻了,鞭打杨破虏也是因为这件事做铺垫,以至于后面闹到了燕王跟前。   他们都说,嬴黎狂妄无边,久留必成祸殃。   可是燕王不敢动她,他还指望着嬴黎替她荡平中原呢。   那一次争执后,嬴黎就带着自己的兵马单干了,她不听夏隶的安排,一路南下,攻城掠地,麾下兵马以数倍的速度扩充,几乎成了能与燕王抗衡的存在。   大周开国之前,她答应夏隶请求,灭掉南越,一统中原。   结果,那群孙子想让她死在南越,断粮草,阻援军,沿路设伏,可谓是费尽心思。   “淦!”   嬴黎忍不住低骂了一句,这些事,真是想想就觉得恶心来气。   她站在街边,余光瞥见有马车经过便错身让了让,愤怒中也留意到了车里的人。   抬眼看去,正巧那人也垂眼望过来,四目相接。   炎炎烈日下,嬴黎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背冲上天灵盖。   鬼? 第66章 :诡异的大火   一样的温和眉眼,一样的清明眼眸,一样的弱鸡,一样的欠揍。   除了头发颜色儿不一样,其他地方都是一模一样。   夏隶?   嬴黎拧了自己一下,确认不是眼花看错了。   马车走过,嬴黎没跟上去,而是立刻颠去衙门口等着嬴岐。   嬴岐刚在里面发了火,小老头儿暴跳如雷,气呼呼走出来,看见嬴黎在门口等着,立马换了笑脸。   “小姑姑怎么在这?”   嬴黎把手里的蜜枣分了他几颗吃:“我想问你件事,国师是什么来历?和安国公府有关系吗?”   “国师?”嬴岐认真想了想:“有一点,毕竟安国公府先祖夏隶本就是搞算...咳咳,星运的。”   嬴黎深吸了一口气:“那他叫什么?”   “夏徽玄。”   “。”嬴黎努力回忆,夏隶的奶名会不会是这个?   嬴岐见她皱着眉,赶紧问:“小姑姑怎么了?”   “我在路上看见一个和夏隶长得好像的男人,白头发的,我猜应该就是你说的国师。”她摸着下巴:“你说会不会夏隶也像我一样?”   嬴岐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这种事情太过离谱,发生一件就够了,哪能是个人就出现呢?”   “似乎也是,但我总觉得奇怪,你得空带我去见见他呗。”   “小姑姑若是愿意,那晚辈来安排就是了。”他答应了,嬴黎也就走了。   在邺城溜达了大半天,天擦黑嬴黎才回去,嬴淮在正堂守着一大堆点心,都是从长乐坊带回来的。   “姑奶奶今日没去,我和世子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来了,这些事世子吩咐人现做了拿回来的,姑奶奶快尝尝。”   嬴黎去看了一眼,没动:“你知道长乐坊那个地方先前是做什么的吗?”   “先前?”嬴淮摇头:“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那地方就非常热闹了,听说曾经是一处武馆,后来又做茶楼酒肆,再后来就被长乐坊的老板买下开了酒楼,姑奶奶问这个做什么?”   嬴黎坐下来:“书上就没写有关长乐坊的什么东西?”   “没有啊。”嬴淮一头雾水:“最起码我看过的书没有,或许我爹知道,姑奶奶不如问问他。”   问嬴岐?   嬴黎犹豫了一下:“算了。”   就算是嬴岐知道了又能怎样?最多哀叹一句时运不济,他也做不了什么。   嬴黎懒得多嘴了,点心她也没吃,和嬴淮约定了明日让他来校场找自己后就回屋睡觉了。   半夜,嬴黎被嘈杂的声音吵醒,披衣起身,嬷嬷就便推门进来,掌灯忙道:“姑奶奶,长乐坊着火了,诡异的很。”   着火有什么诡异的?   嬴黎赶紧去看,嬴岐和嬴淮已经出去了,丞相夫人带着家中其他女眷都在正堂,嬴黎不想干等,出了门跑去长乐坊。   离着很远,诡异劲便扑面而来,街上的人神色怪异,一个个盯着远处默不作声。   拐过街口,嬴黎也顿住了。   只见长街尽头,那座飞檐高楼给蓝色的火苗团团围住,静谧的燃烧着,周遭的街道,蓝色的火苗从地砖缝隙升起,那一块地方仿佛炼狱。 第67章 :被泼了脏水的世子爷   大火诡异,不到半个时候就来了大批官兵,把看热闹的人全部赶走,并警告百姓不要乱传话,嬴黎也被拉了回去。   后半夜自然是睡不成了,所有人都坐在正堂沉默不语,等着嬴岐回来给信。   拂晓时,嬴淮回来了,身上脏兮兮的,像是刚扑灭了大火一样,他喝了口茶就赶紧说:“姑奶奶,娘,大火已经扑灭了,我爹也进宫去了,皇上已经知道此事,相信不久就会下旨。”   “长乐坊着火竟然要皇上下旨?”有人说出了大家心里的疑惑。   另一人说道:“听说是蓝色的鬼火,邪门的很在,自然是要下旨的。”   “咳!”丞相夫人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们不要多嘴,“各房都把自己的人嘴巴管严实了,都是主子,别被奴才抓住了话柄惹出笑话,且先回房,别议论是非,等宫里得了消息,我自会安排人去告诉你们。”   众人忙应声退下。   嬴黎垂着眼不说话,蓝色的鬼火,稀奇,太稀奇了。   这事越来越神神叨叨的了。   清晨,圣旨下了,说是抓到了纵火之人,已经关押刑部严惩,长乐坊失火是贼人所为,意在扰乱民心。   所有的事情,全部解释成了贼人的居心不良。   嬴黎没等到嬴岐回来就进宫了,她依旧等在校场,却没有一个人来,昨晚闹出那么大的事,所有人都很忙。   天气炎热,待在长亭里也让人汗流浃背,嬴黎瞧着校场上的箭靶出神。   “其他人今日都不会来了。”燕靖予踏上台阶:“回吧。”   他衣服略显脏乱,鞋底还沾着炭火,可见也去过长乐坊那一带。   嬴黎扫了他一眼,依旧盯着箭靶,不嬉皮笑脸的她沉声说话,气势凌厉:“这么邪祟的事情善后,世子爷不去帮忙?”   “懒得去。”他坐下来,难得不端着架子规矩,懒散的靠着椅背,眯着眼睛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似乎极累。   嬴黎冷着脸:“世子爷昨日去了长乐坊,当晚就出事,你的两位叔叔一定可劲的往你身上攀扯,所以此事你不能管,对吧。”   他睁眼看过来,却也只是微微一扫,便又闭上了:“我原以为你性子彪悍,心思也不多。”   “心思不多不代表傻,这种事我还是可以琢磨清楚的。”   他轻笑了一声:“你昨晚也去看了对不对?看见了也没乱说,也别乱想,真相是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真相不是贼人作乱吗?”   “你信?”他自嘲:“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嬴黎看着他,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燕靖予也扭头看过来,直盯着嬴黎的眼睛:“那地方不干净,所以你不进去对不对?”   “你知道?”   “大周开国前生祭万人祈福,不就在那个地方吗?”   他靠回去继续闭着眼睛:“我说过,我敬服上京嬴黎,为此自小便搜罗了所有和她有关的消息,史书上其中一条便是‘嬴黎攻占邺城后,有了背主自立之心’,我很奇怪,嬴黎为何突然与太祖闹翻,并再也不与其他诸侯佩服,细究之下,知道了这件事。” 第68章 :这好感蹭蹭蹭的往上涨   嬴黎听他说完,麻木的问:“是不是觉得她很可笑,因为这件事,成了那么多人的眼中钉。”   “可笑?不,是敬佩。”他坐直了身子,瞧着前方目光明亮:“战争虽然杀人,但那都是自愿涉险的,而那次生祭,却是一群被别人主宰了命运的百姓去牺牲,嬴黎因为他们而闹,赤子之心不改,我佩服。   以她的军功,即便没有这件事,也会有其他事离间她和太祖的关系,高处不胜寒。   何况她又是个女子,她越是厉害,其他人脸上越是无光,军功富贵差不多了,总会生出争一争面子的心思。”   嬴黎愣了一下,往前探了探身:“生祭这件事,很多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只要自欺欺人足够厉害,谁都能做到理所当然。”他一副了然模样:“你也要,记住没?”   他生怕嬴黎管不住嘴惹麻烦,像个长辈一样提醒她。   嬴黎无视这句话,只问:“你知道,还常去?”   “大家都装傻,我自然也要。”他又挂起了让人喜欢的温和笑意:“犯不着标新立异招人怀疑,人嘛,总要藏拙,时不时冒尖儿出来证明一下自己就足够了,只是昨日一下子没往这处想罢了,抱歉,下次换地方请你吃饭。”   嬴黎靠着椅背,瞧着长亭外热辣的太阳:“生祭不过自我安慰罢了,若是老天非要取人性命才愿意给一丝活路,那这样的老天爷没资格接受祭祀。”   “这话真是放肆,不过却中听。”他下意识的端起桌上的茶盏,吹了吹刚送到嘴边就停了,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放下,推到嬴黎面前:“只是世上太多这样的事了,就如这一件,你以为太祖不知道吗?若是不知道,何必费尽心思的在史书上抹去这一痕迹?”   嬴黎静默,尔后便是深深的厌恶:“做了就做了,否认有什么用?”   “不是人人都有嬴黎那样的勇气的。”他接了太监送上来的茶:“她就是太耿直了,才会被史官笔下折辱,好在她的军功太甚,即便年纪轻轻就没了。   在一众武将的威势下,史官也只敢模棱两可的提这么一句。否则,这一件就能让她背负千古骂名。”   嬴黎满不在乎:“人都死了,骂不骂有什么关系?反正又听不见。”   “你真是想得开。”他拔出腰间别着的折扇:“话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嬴黎面不改色:“嬴氏老头儿老太太那么多,找他们坐坐喝个茶,不就什么都能聊出来?书上没写的,代代相传也能知道。”   他点点头,没质疑。   坐了没一会儿,燕忱白来了,他走的很着急,瞧见嬴黎并不意外:“三叔他们说的都是无稽之谈,你别吃心,也不是小孩子了,哪能和长辈置气呢?明知他们是故意的,你还那样反驳,现如今皇上都生气了。”   “原来你这么冲动还小气呀。”嬴黎故作惊讶:“我还以为你稳重聪慧的。”   燕靖予瞥了她一眼,没吭声。   “嬴姑娘见笑了。”燕忱白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靖予历来如此,说了多少遍都不听。” 第69章 :是谁偷了我的牌位   历来如此!   嬴黎笑了一声,没吭声。   这调调,跟个娘们儿似的。   “世子,世子。”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跑着过来:“世子爷,大公子,出事了,太庙丢了东西,皇上着令世子和大公子到御书房去。”   燕靖予站起来:“太庙有什么值得偷得?”   那就一堆牌位,最值钱的大概就是那只插香的大鼎了。   哪也搬不走啊。   “今日一早,太庙官员按常理扫案添香,却发现置于正位的宣平侯牌位不翼而飞,就连宣平侯的画像也成了一片空白。”   炎炎烈日下,太监脸色苍白,说起因由时语气微颤,似乎极为惊恐。   嬴黎:??!!   偷她牌位?   怎么想的?   “我能去吗?”她跟着站起来,心里稍许有些复杂。   她都死了三百多年了,干嘛偷她牌位?   过分!   燕忱白惊在原地不说话,燕靖予则微微蹙着摇头:“嬴姑娘还是先回去吧。”   他们俩急急忙忙的走了,嬴黎没办法去,也只能回家待着。   丞相夫人依旧等在正堂,嬴黎也在跟前待着,托着下巴发了会儿呆,她闷闷出声:“我被供在太庙,看似荣幸,其实也是嬴氏的枷锁对不对?”   “小姑姑怎么这样想?”丞相夫人是否温和,虽然着急,却也耐着性子:“嬴氏三百年的荣华富贵,全都仰仗小姑姑的战功,怎么能说是枷锁呢?”   “他们说我有自立之心的,后来我称臣了没反,活的还不够长,燕王转手就给我供在太庙了,借我的光给自己立了个爱才的好名声,把我标榜成了忠勇之人。   我虽然上交了兵权,但号召力还在,嬴氏振臂一呼,顷刻间就能翻了老燕家的皇位,可是燕王这一供,嬴氏便再也不能如此,否则,便是千古骂名。”   丞相夫人微微低头:“晚辈一个妇道人家,实在不懂这些,但也知道一事,不管是谁做主,能免了战乱就是再好不过的了,身居高位,操心劳力,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是权势富贵啊。”   丞相夫人笑了:“泼天的富贵,也不过是衣食住行比其他人好一些罢了,嬴氏如今已经足矣,只为不丢了祖宗基业,才世代钻营朝堂,却也不敢爬得太高,小姑姑瞧瞧皇家,那算是顶天的富贵了,可是兄弟不睦,勾心斗角,夫妻也是同床异梦,有什么好的?”   “这到是实话。”嬴黎靠着椅背:“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这么好的日子,不想法子富贵久一点,反到是无视那些纷乱,只一心争个高低,窝里斗最没意思,这些人就是没过过苦日子,吃饱穿暖还不满足。”   丞相夫人笑了笑,并未接茬。   宫里,御书房。   国师夏徽玄被请了过来,一番推演,他清俊的脸木然冷漠:“是不详之兆。”   “如何不详?”老皇帝脸色黝黑:“你细说清楚。”   夏徽玄垂眼:“宣平侯正气凛然,又身经百战,煞气极重,大周开国,杀戮极重,邺城又是先朝国都,亡灵无数,为此太祖听取安国公夏隶建议,供奉嬴黎于太庙正位,压制邪祟,如今嬴黎牌位丢失,邪祟出没,此为不详。” 第70章 :老皇帝一步步上套   老皇帝听得脸色越发难看,其他人也都不吭声。   “国师可有法子?”老皇帝十分信奉鬼神之说,为此并不起疑。   夏徽玄一番思索:“只怕要皇上主持祭祀才是,毕竟长乐坊被烧,镇压之物也毁了,祭祀亡灵,安抚他们。”   “不可能。”老皇帝一口回绝,他脸色铁青,对夏徽玄的这个主意极为不满:“长乐坊不过失火而已,那就闹得要朕亲自祭祀了?”   他不愿意承认那场生祭的存在,也不敢承认。   大周太祖刻意抹去的痕迹,他怎么能提及?   提出来了,又让百姓怎么看待皇室?   事情闹大,势必会有人去追究为何要嬴黎镇压邪祟一事,岂不有失皇室威严和颜面?   想到这些,老皇帝便冷冷的看了嬴岐一眼,见他垂首不语,才瞥开目光。   “如此。”夏徽玄垂眼:“便只能再建高楼镇压了。”   老皇帝阴沉着脸:“若是放任,后果如何?”   “只怕会蚕食大周气数。”夏徽玄总逮着老皇帝忌讳的地方说话,老皇帝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御书房里寂静的可怕,就连嬴岐也默不作声。   许久,老皇帝沉沉开口:“汉王,着令你主持修建长乐坊,务必要快,半个月,朕要看见长乐坊重现。”   “是,儿臣领旨。”汉王信誓旦旦,心里却没底。   夏徽玄把话说的那么玄乎,那地方的事他也多少有些耳闻,挺担心办不好差事的。   出了宫,汉王便赶紧去工部搬救兵,当晚就动工,只是召不到民夫,只能调了士兵连夜赶工。   老皇帝为此烦心,天擦黑就躲进了嬴妃的芷兰殿,闻着她亲手调制的梨蕊香,老皇帝心头烦躁少了许多。   “臣妾近日在描红柳大家的字。”嬴妃坐下来,让人拿了笔墨过来:“皇上最善柳大家的字,能否指导臣妾一二?”   她说这话,兀自沾了墨汁写起来,老皇帝微微起身看着,失望摇头:“到底没练好,柳大家的字哪是这样的?写的也太丑的。”   “不丑。”嬴妃反驳回去:“自成一派。”   老皇帝蹙眉,有些嫌弃,却没生气,而是自己拿了笔写下她的名字:嬴袖。   “笔锋需凌厉些才是。”   “臣妾手腕无力,写不出来。”嬴妃把丢在桌上:“既然皇上嫌弃,那臣妾不写了,换一家练吧。”   老皇帝又是一阵嫌弃:“你这脾气,朕也无话可说。”   他依旧靠在小榻上,宫女奉茶,他也不喝,只是一脸疲惫,嬴妃挪过去,替他揉着鬓边。   “皇上。”胖太监进来轻声禀报:“皇后娘娘有事要与皇上商议。”   老皇帝不为所动,仿佛没有听见。   胖太监忙看了一眼嬴妃,嬴妃依旧神色清冷,也不搭理他。   “就说朕已经歇下了。”老皇帝十分不愿意到杨皇后那里去,胖太监一出去,他就吐槽起来:“闹了那么多事,皇后必定有许多碎嘴话要和朕说,朕懒得听她啰嗦。”   嬴妃面无表情:“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目光长远见识广阔,排忧解难历来不在话下,皇上若是真的有事心烦,可万万不能耽误才是。” 第71章 :给老燕家添乱   她从不会多嘴朝堂之事,今日也是一样。   老皇帝被她撵去了栖凤殿。   不知杨皇后和老皇帝说了什么,半个时辰老皇帝就怒气冲冲的回来了:“你这丫头尽会帮倒忙,临睡了还让朕憋一肚子火气。”   “臣妾知错。”嬴妃赶紧奉茶,哄了老皇帝许久才将他伺候着睡下。   次日一早,等老皇帝上朝去了,伺候的嬷嬷才来回话:“方公公说,皇后娘娘说承王查到赵贵妃娘家的连襟也在长乐坊投了钱,周边又十几个铺子,前些日子刚进了货,会不会是那些东西着火,皇上不等皇后说完就恼了,说这种时候,皇后娘娘竟还想着诬陷赵贵妃,居心不良。”   “皇后这是聪明过头了。”嬴妃冷漠的梳着头发:“货物着火的理由寻得很好,可是偏偏扯上赵贵妃做什么?这么明显的心思,皇上不恼才怪。”   嬷嬷近前替她挽发:“雍王回京不久,风头正盛,皇后想必是打算继续打压赵贵妃,而且此时牵扯嬴氏,皇后如此,也不为过。”   “与嬴氏何干?”嬴妃十分清醒:“东西是在太庙丢的,是太庙的官员失职,嬴氏与此无关。”   她否认,嬷嬷也就不敢多说了。   长乐坊的事无人敢在老皇帝面前提,一切照旧,可是没过几日,流言遍地。   “如今百姓都传疯了,说是因着太庙丢了姑奶奶的牌位,所以长乐坊才冒了鬼火出来,不知怎的,就被人得知了万人坑的事,都说姑奶奶才是镇压邪祟的那个人,如今长乐坊那地界谁也不敢去。”   嬴淮跟在嬴黎身后溜达回来:“汉王身上顶着圣旨,下了严令重建长乐坊,没日没夜的逼着工匠干活,昨日才闹了一顿呢。”   嬴黎抱着顺路买回来的栗子酥:“还有吗?”   “自然有,姑奶奶因万人坑与太祖闹翻的事也传开了,可是朝廷抵死不认。”   嬴淮帮她抱着半个西瓜:“其实这也想得通,太祖被敬为仁君,却默许万人坑的事发生,若是传开了岂不有损皇家威严,皇上自然是不愿意。”   嬴黎停下来,挖了一勺西瓜塞进嘴里:“我当时就说了,做下的就是做下的,不承认也瞒不住,偏不听,现在活该了吧,承认了就是自打耳光,不承认也抵不住个个都说。”   看着她鼓鼓的腮帮子,嬴淮憨憨的笑了起来:“的确,太祖当时不认,后面的人即便想认下也不敢。”   “不过这可是个机会。”嬴黎又吃了一勺:“皇室的威严本就没剩下多少了,那就加点火。”   当晚,嬴黎特意换了一身血红色的衣裳,踩着月光去了长乐坊。   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下,那一片废墟都透着诡异,重建的长乐坊刚起了个框架,士兵和工匠点着篝火在忙,汉王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坐着,领了这么个差事,没日没夜的熬,他精神都萎靡了。   嬴黎突然出现在屋尖尖,长发和衣裳被风吹起,出现的突然,将在场所有人吓得不轻。   “鬼!” 第72章 :世子爷这么娇弱吗   这个时辰,这个地点,她悄声无息的站在屋顶尖尖,一身红衣被吹得猎猎作响,披头散发,犹如夺命女鬼。   垂眼看着他们,嬴黎气沉丹田尖利高喊:“你们凭什么生祭这些人?凭什么要我镇压?燕氏一族,虚伪狡诈,为何害我性命?我上京嬴黎荡平中原问心无愧,我为大周立下赫赫战功,为何害我?”   她的嗓门敞亮,大晚上的尖利嘶喊,声音传出很远,能让底下的人都听个清清楚楚了,临时造谣,足够添乱。   “为何害我?”再次一声大喊,看着下面的人惊慌逃窜。   结束。   嬴黎准备走了,毕竟鬼魅这种东西来无影去无踪。   结果,一道人影飞快的冲来,人未到,羽箭先至,“咻”一声擦着嬴黎的鼻尖射了过去,嬴黎迅速跑开,瞬间消失在屋顶,让底下那群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但那人紧随而至,手里的长鞭宛如游龙一般缠了上来,直接绑住嬴黎的脚踝,他用力一拽,嬴黎被迫坠向地面,关键时刻一把拽住长鞭,借力跃向旁边的废墟。   “呼~”差点摔死。   那人跟着跳了下来,嬴黎看过去,借着月光总算发现了是谁。   燕靖予。   他穿着一身墨色衣裳,背着大弓拿着长鞭,往日温和的眼神分外凌厉。   嬴黎庆幸自己今晚戴了一个狐狸面具,否则岂不是暴露身份?   她迅速闪开,燕靖予落地再度袭来,长鞭又快又狠的抽向嬴黎,嬴黎翻了个跟头,在地上抓起一根木棍,长鞭缠住她便立刻拉直,瞬间与燕靖予对峙起来。   “装神弄鬼。”他声音低沉,一改往日温和,凌厉摄人。   嬴黎用力一拽,顺势一拳打过去,他抬手接住,并一把握住嬴黎的拳头,力气大的吓人。   可以啊小子,藏拙藏得够深啊。   嬴黎发誓,那天在嬴氏比武他会输,纯属故意的。   踢起地上的木棍,嬴黎左手接住,一棒子挥过去,燕靖予挨了当头一棒,往后退了几步,半跪在地上有点晕。   “哼哼~”嬴黎扛着木棍嘚瑟坏了。   他看过来,脾气上来了,猛地蹿过来,和嬴黎打在一起,嬴黎不敢大意,两人拳拳到肉,燕靖予一拳打在嬴黎胸口,嬴黎一脚踹在他胯下。   “嘶~”   “啊!”   各退几步,嬴黎弯腰抱着自己,疼的吸气,燕靖予却跪在地上缩着身子。   长久的沉默...   他狠狠一眼,突然扑了过来,嬴黎一个不注意被他扑在地上,两腿被压住,他伸手就来掀面具,嬴黎立刻护住,挣扎中,面具还是被他掀开了,嬴黎一拳过去招呼在他眼睛上,“嗷”一口咬住他的手。   他吃痛滚开,嬴黎迅速抓起木棍,又给他来了一棒子,然后立刻走人。   第二天,嬴淮下朝回来就说:“世子爷竟然病了。”   “病了?”嬴黎挑眉:“这身子够娇弱的啊,什么病啊?”   他摇摇头:“不知道,雍王说是病了,早朝也没去。”   “那我去探个病吧。”她上街买了包糖炒栗子,大摇大摆的去了雍王府,利索的翻了他们家墙头。 第73章 :耍流氓被现场抓包   院子里安安静静,没人。   嬴黎跳下去,大摇大摆的进了屋,也没人,伺候的人都没有。   打量了一遍,她坐下来边吃边等。   没一会儿,院子里有了声音。   燕靖予回来了,脑袋上包着一圈纱布,戴了个眼罩,因着天热,只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脸色很不好。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姑娘,年岁不大,穿着身鹅黄色的夏衫,小嘴叨叨:“哥,你是被谁揍了?”   “闭嘴!”   “说说呗,我绝对不外传。”她跑到燕靖予前面后退着走:“我可听姑父说了,嬴家小姑姑特别厉害,只有她能打败你,是不是她呀?”   燕靖予停住,然后一巴掌推开她的脸,进屋,关门,一气呵成,差点把门砸小姑娘脸上。   “啊,你怎么这样啊,说一下怎么了?”小姑娘还在外面叫嚣,不断的踹门。   燕靖予脸色很难看,推着门一扭头,和咬着颗板栗的嬴黎目光相接。   “额。”嬴黎有点尴尬:“我来探病。”   他脸色阴沉,默不作声。   “哥!”小姑娘在外面激动了:“我听见了女人的声音,是谁啊?”   燕靖予无视了她,走向嬴黎。   “嬴淮说你病了,我来瞧瞧。”嬴黎细细的瞧着他:“这是挨揍了?伤的挺重啊。”   他扶着桌子猛地凑近,气息扑在嬴黎脸上:“昨晚,我遇上了一个姑娘,身手了得。”   “是吗?”嬴黎一脸可惜:“可惜昨晚我去泡澡了,没遇上,你在哪遇上的?”   他又近了一分:“长乐坊。”   “那真邪门。”嬴黎不得不往后让了让:“你离远点行吗?”   他不动,死死盯着嬴黎,目光探究怀疑。   还盯?   有本事指认我啊!   嬴黎微微眯眼,瞧着他白净的脸,突然凑过去‘啵’了一下。   房门也在此刻被人‘啪’一脚踹开,刚刚的小姑娘拖着雍王进来,兴奋的准备堵人,然后齐刷刷的愣在原地。   嬴黎:“。”   她这算是耍流氓被当场抓包了吗?   嬴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不过嬴岐复杂的表情让她很清楚,押人上门的雍王肯定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否则小老头儿不会一脸幽怨。   沉默了许久,老头儿说话了:“世子俊秀,姑姑跟着他一路回来,有些心思也不奇怪。”   “我没心思。”嬴黎的表情一言难尽:“是他凑那么近,然后我就...然后就被抓包了。”   嬴岐的表情更复杂了:“姑姑去他屋里做什么?”   “探病。”嬴黎回答得很利索,然后又磕巴了:“翻墙头去的,我想着走正门太麻烦了,反正我就去看看他被打成什么样。”   他五味杂陈:“王爷说,世子的清白没了。”   “。”这对父子还能不要脸一点吗?   嬴黎挺纠结:“那我要负责吗?”   “...不需要,无视他。”嬴岐沉下脸:“打死不认,那不是好鸟,晚辈认为,他是故意色诱姑姑的,姑姑也吃了亏,万万不能上当。”   嬴黎:“啊?这个这个...好吧。”   好合理的解释。 第74章 :继续给老燕家找茬添堵   嬴黎单方面决定,此事一笔带过。   接下来的好几天她都没出门,一来那天晚上她去扮鬼的事闹开了,几声质问算是给老燕家兜头浇了一盆污水,民生怨道,更有较真的读书人上表,要求朝廷给个说法。   毕竟宣平侯嬴黎的威名四海皆知,备受敬仰,如今死因被疑,那些皇子皇孙也就没工夫来校场了。   二来越来越多的人要给她修建神像,老皇帝对此似乎极度不高兴,嬴岐还没来得及称病,就被老皇帝下旨在家休息了,家门口还驻守了大批士兵。   很明显,老皇帝对嬴氏起疑了。   嬴岐却并不慌张,他见惯了大场面,得了空,他下棋,嬴黎坐着看热闹。   “事情闹那么大,皇室威严一扫而光。”嬴黎嗑着瓜子:“接下来,必定有人揭杆闹事。”   嬴岐看着棋盘:“离着邺城太近,势力也不会太大,闹不凶,离着邺城太远,也得不到消息。”   “那就帮他们一把。”嬴黎把瓜子壳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把事情闹大点,等着皇室颜面扫地。”   嬴岐点头:“此法可行。”   重兵把守对嬴黎也没用,她揣着嬴岐给的一大摞银票,踩着房顶‘嗖’一下就出去了,谁都没发现。   没过几天,邺城边上的山匪就聚在了一起,揭竿起义,声势浩大,团灭邺城守军,朝野震惊。   朝堂之上,暴怒的老皇帝把折子摔在太子身上,厉声呵斥百官:“邺城守军,五万精兵,怎么就被几千个山匪灭了?谁来告诉朕,五万精兵,怎么就被区区几千人灭了?”   百噤若寒蝉,无人敢开口。   那群往日不足为患的山匪突然间这么厉害这么团结,他们谁也没料到。   “皇上。”林太傅拱手出声:“民间谣言纷纷,学子上表,要朝廷给个说法,这生祭一事是否属实?”   老皇帝锐利的眼睛满是杀意:“生祭本就荒唐,何来属实?”   他依旧不承认,当初燕王默许此事发生就已经表态,后面更是竭尽全力消除所有证据,今时今日,说的再多也会漏洞百出。   “皇上。”燕靖予出列:“臣以为此事早认早好,只说因记录不明,为此先前才一再否认,经再三查证,确认有此事,太祖时也曾因生祭一事恼怒,痛斥大澧无德。   但修订大澧史书时记录此事的案牍丢失,为此谢罪天下,一来可以保全先祖声名,彰显我朝责任之重。   二来也说得过去,至于宣平侯与太祖闹翻一事,大可解释为其余的事。”   林太傅微微颔首,觉得这样做也是最好的,虽说有些牵强,却也说得过去。   “胡说八道!”老皇帝一声呵斥:“如此说法,岂非让人觉得是朝廷被逼着回应了吗?”   他不愿意妥协,执拗的很。   燕靖予继续说道:“可若不承认,民怨沸腾,后果不堪设想,如今邺城守军被山匪所灭,只怕邺城防守已经被人质疑,当务之急,便是平息民怒,然后着人剿灭山匪,若是拖延时日,只怕山匪实力壮大,于邺城无益。” 第75章 :磋磨世子爷   他的说法很务实,好些人心里都是认同的,却不敢说话。   老皇帝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何尝不知道燕靖予说的在理,可是太祖极力否认此事,为此不惜在史书上抹除痕迹,若是他认了,岂不给太祖抹黑?   而且,先前执意不承认,邺城守军被灭后就承认,朝廷便是被动,皇家颜面何存?   “皇上。”燕忱白说道:“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当先剿灭城外山匪,一群乌合之众怎么会突然这么厉害?”   他这话算是说到老皇帝的心坎里了,只有先剿灭了山匪,把朝廷丢掉的面子捡起来,然后再说其他才能有人信服。   目光在所有人脸上逡巡了一遍,老皇帝下旨:“剿灭山匪一事就交给你吧。”   燕忱白愣了一下,脸色顿时为难起来,却也应了。   那些山匪能以区区数千人灭了五万邺城守军,实力不容小觑,只怕是个烫手山芋。   “另外,把这个不肖子也带去。”老皇帝拿起一本折子砸在燕靖予身上:“不许他有权,一切听你调遣。”   燕忱白的脸色这才稍稍好了一些,燕靖予却面无表情。   他被老皇帝罚了,燕忱白出来时还安慰他,但是点兵出发后态度就变了。   他骑马在前,雄赳赳气昂昂,燕靖予则小兵打扮,拿着武器跟在后面走路。   有老皇帝的话在,他理所当然的磋磨燕靖予,即便是雍王问起来他也不怕。   顶着炎炎烈日走了大半日,他们已经进入了邺城匪患最为猖獗的山谷,四周却安安静静没有半点不妥。   燕靖予四下打量了一番,上前去说话,还没倒燕忱白跟前就被他身边的副将魏虎一掌推了回来:“乱跑什么?老实待着。”   这人跟了燕忱白许多年,自然不会不认得他。   “我有事与大公子讲。”燕靖予耐着性子,老皇帝故意磋磨他,他懂,自然不会主动找事给燕忱白告黑状的机会。   魏虎坐在马背上神色倨傲:“世子爷见谅,皇上金口玉言,不能给你权,那你便与其他人一样,不能见大公子,有什么话属下替你转达。”   追随的主子终于压下了对手一把,魏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嘚瑟的机会。   燕靖予气笑了,清清嗓子喊道:“这里不安全,别停留。”   他没傻乎乎的悄悄说,一嗓子喊得周围许多人都听到了。   “世子爷放心,我这就去告诉大公子。”魏虎敷衍了一声打马走远,根本没去燕忱白跟前。   燕靖予也无所谓,反正他已经提醒了,真出事了也赖不到他头上。   正这样想着,就见前面乱了,一支羽箭飞速射向燕忱白,直接钉在了他的头盔下,接下来的几箭更是直接反倒了他身边的几个人。   紧接着,地面震动,四周山上巨石滚落,携带者断木碎石袭向他们,一行人顿时乱了。   燕忱白被几名副将护着驾马狂奔离开此地,没有马的士兵顿时心生绝望。   “愣着做什么?”燕靖予跳上高处一声大喊:“撤,后撤,往坡上跑。” 第76章 :活捉皇孙   人多,后撤很难,许多人只能就近往坡上狂奔,看着滚落的巨石拼命躲闪。   山头,一身黑衣的嬴黎将大弓拉满,对准了站在高处了燕靖予:“这是哪里蹦出来的八爪鱼?吃我一箭。”   她松开弓弦,羽箭飞射出去,准确无误的钉在了燕靖予的后背上,他一头栽了下去。   “老大威武!”身边那几个山匪头头及时喝彩。   自从嬴黎挨个挑了他们山寨,他们就知道跟着谁混最有出息了。   特别是嬴黎领着他们灭了邺城守军后,他们对嬴黎近乎膜拜。   “哎呀,一般一般。”嬴黎看着跑远的燕忱白几人:“让兄弟们可以散了,你们几个和我走,去活捉皇孙。”   活捉皇孙?   几个山匪头头立刻气势如虹,提着刀上了马,跟着嬴黎去抓皇孙。   燕忱白他们往哪去他们很清楚,直接追过去就行了,离着很远,嬴黎便是抬手一箭,将一个跑的稍慢的射落在地,她纵马越过根本不管,自有人下马把他五花大绑。   她的箭法极好,一箭一个,没一会儿就只剩下燕忱白在前面了。   摸了摸脸上的狐狸面具,确认不会掉后,嬴黎加速冲上去,燕忱白往后看了一眼,见其他人落后一大截,立马凭空多了几分底气,竟然调转马头杀了回来。   “哟呵?”嬴黎来兴趣了,难不成这位大公子和燕靖予一样藏了一手?   她把大刀拔出来,迎面杀了过去,大刀在马背上并不好使,容易够不着对方,为此打了没几下两人就飞身下马打在了一起。   一把大刀在嬴黎手里耍的虎虎生风,燕忱白被她逼得节节败退,并没有什么藏起来没用的本事,心里一慌张,竟然败了。   大刀横在他脖子上,嬴黎大感失望,还是燕靖予好玩儿,最起码惊喜不断。   “嗯。”她冲山匪头头勾手指,往燕忱白一指。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立马扑过来把燕忱白五花大绑。   等山谷归于平静后,燕靖予从两块巨石之间爬了出来,反手拔掉被软猬甲挡住的羽箭。   “可恶!”   那人一箭就能将他射翻,力气大的不可思议,还知道他们会来此处,不留下一丁点的痕迹设伏。   是个高手,也难怪邺城守军会全军覆没了。   “世子爷。”有士兵冲过来围住他,他们都认得燕靖予,此刻也只能将他作为主心骨。   燕靖予四下一环顾:“清点人数,着人上山寻找痕迹,再派人往前找寻大公子。”   “是。”   他的安排立刻有人去办,他自己也上了山去看山匪留下的痕迹。   许久,找寻燕忱白等人的士兵回来了,几乎是飞扑到燕靖予跟前的:“世子爷,将军等人悉数被山匪活捉。”   说着,奉上嬴黎狗趴体的书信:“给钱,三百万两黄金,不然就等着收尸吧。”   一把揉了书信,燕靖予气笑了,对付瓦剌都没被活捉过的雍王府大公子,竟然被山匪活捉了。   他几乎可以预料到雍王知道这个消息后,必定会提着大刀暴躁赶来,先把燕忱白劈死在匪窝。 第77章 :老爹粗俗了   “传令。”   “世子。”身边的人及时提醒:“皇上口谕。”   他无权,此时下令就是抗旨。   燕靖予语气一顿,把脾气压了压:“暂退,我回城复命。”   燕忱白被活捉了,出来半天就被活捉了。   奇耻大辱!   他必须回去说一声,顺便把指挥权争过来。   回去的路上,燕靖予甚至还有点感激那位高人了,半天功夫就把燕忱白收拾了,帮了他大忙。   那丫的还给他嘚瑟,遭报应了吧。   回到邺城,打听到雍王去了东宫,燕靖予也就先去了东宫。   雍王正和太子合计这些日子的事呢,知道燕靖予回来了,两人一脸疑惑。   “怎么着?出去半天就把人山匪灭了?”雍王喜气洋洋:“让那小子进来。”   太子沉默不语,把旁边的冰块铲过来一盘子推给雍王:“你先含一块吧。”   “用不着。”雍王大大咧咧。   燕靖予进来,跪下:“大伯,父亲。”   “山匪灭了?”雍王心情倍儿好:“老三带出来的兵本就窝囊,五万人被一群乌合之众灭了根本不稀奇,山匪头头抓住了?”   燕靖予摸摸鼻子:“兄长被活捉了。”   “哦。”雍王还没反应过来,还喝了口茶,然后‘噗~’喷了出来,当场暴怒:“你说什么?”   太子爷紧蹙着眉头:“你们出去才半日。”   “嗯,兄长带着我们去了匪患猖獗的山谷,结果遭遇埋伏,惊慌中兄长几人与大部队走散,被活捉了。”   他呈上嬴黎狗趴体的书信:“这是山匪头头留下的东西。”   雍王一把捏碎了手里的茶杯,脸色铁青:“那个废物!”   “事情有趣多了。”太子十分平和:“用长乐坊大火把陈年往事翻出来,逼得朝廷理亏,又出了个闹鬼的事,再灭掉邺城守军,活捉皇孙,目的就是让皇室丧失威严,颜面扫地。”   雍王破口大骂:“那个废物,就让他死在匪窝吧。”   “父亲。”燕靖予继续拱火:“山匪头头似乎是个女的,大概是看上兄长才会活捉,兄长性命一时无虞,您不必担心。”   雍王‘蹭’一下站起来:“他要敢松了自己的裤腰带,老子直接捏碎他鸟蛋!”   嗯...老爹粗俗了。   “老二。”太子听不下去了,还有点顾忌燕靖予年少:“坐下。”   雍王脸色难看的不行,转而开始喷燕靖予:“那你回来做什么?”   “皇爷爷不许我有权,所以,我回来要权。”他依旧跪着:“我已经吩咐不许将这个消息传回来。为此,只能赶在皇爷爷知道前将兄长救出来才行。否则,等事情传开,不但皇爷爷会盛怒,百姓也要对皇室能力质疑了。”   太子示意他起来:“你做得很好,此事也不必去请示你皇爷爷了,你先回去,尽快拿个结果出来,皇上那边有我呢。”   “好。”燕靖予应了声,往雍王瞧了一眼便赶紧离开。   他连夜出城汇合,踩着夜色待人摸到了匪窝,静悄悄的蛰伏在周围,自己带了两三个人摸上前去打探情况。 第78章 :让其他人玩儿吧   寨子里,一群山匪吃吃喝喝热闹非凡,嬴黎坐在虎皮椅上,和几个山匪头头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吃开心了,嬴黎端着酒碗豪气冲天:“我也不和你们说虚的,鄙人不才,就两个念想,一个就是让自己吃饱穿暖不遭罪,一个就是在我目光所及所处,人人都能吃饱穿暖,不被权贵欺压,不被小人算计恶心。   诸位兄弟如今拜了我做老大,那我也在此立个誓,一定让你们过上太平日子,媳妇孩子热炕头,大米小麦吃一袋丢一袋。   不过,我们也要有个规矩,可以劫富济贫,但不能乱杀无辜,钱财粮食要拿的问心无愧,行否?”   “听老大的。”从山寨主变成二当家的山匪头头一锤定音:“老大厉害,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   其他人也不反对,跟着附和。   嬴黎‘哈哈哈’仰天大笑三声,直接抱起酒坛子就是一声:“干了。”   她大大咧咧,一群山匪更是热情高涨,个个端起酒碗一醉方休。   半坛子酒下肚,嬴黎有点醉了,摸着回屋,坐在矮床边上发呆,刚打了个哈欠,二当家的就一脸猥琐的钻进来:“老大,今天活捉的那个皇孙不错,给您送过来玩玩?”   “不要。”她打了个酒嗝儿:“让其他人玩儿吧。”   二当家一愣,脸色大变,然后重重的一点头:“兄弟懂了,老大早点休息吧。”   他麻溜的关了门,立刻招呼了寨子里最强壮的汉子过来,吩咐他:“老大让你去把那个皇孙玩儿了,记住,干净点。”   汉子也是一愣,高大威猛的人突然就快哭了:“二当家的,小人还没娶媳妇呢。”   “你就当练手吧。”二当家在他健壮的胸口上拍了两下:“别点灯,看不见就能把他当女人了。”   汉子快哭了,一脸悲壮的去了关押燕忱白的屋子。   他们都被五花大绑丢在了屋子里,一个个羞愤欲死,看着钻进屋里的威猛汉子,白天还在燕靖予跟前显摆的魏虎怂的声气都小了。   燕忱白却不怕,他是跟着雍王见过大世面的,又一向看不起这些山匪,只当他们是乌合之众。   虽然为今日被活捉的事羞愤,却也没怂,直愣愣的盯着汉子,目光不善。   汉子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很失望,他实在没办法把燕忱白想象成姑娘,可是二当家对他寄予厚望...   一狠心,一咬牙,一跺脚,汉子大步过来揪起燕忱白,把他拖走。   “放开!我乃当今圣上的亲孙子,雍王长子,尔等对我不敬,迟早有灭门之祸,此时放了我,尚有余地可退。”燕忱白天真的想要威胁他。   可是汉子想的却是:这瘪好闹腾,得先打晕才行。   为此,他拖着燕忱白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找不到趁手的东西,干脆拽着燕忱白的腿,原地转了他几圈。   转的虎虎生风,然后燕忱白就吐了。   “世子。”就在不远处趴着的小侍卫弱弱出声:“大公子好惨啊。”   燕靖予点点头:“还可以更惨一点。” 第79章 :世子爷贼俊俏鲜嫩   他是半点不同情燕忱白,出门半天就吃了这么大的亏,这是要是被烨王和汉王知道,东宫和雍王府都要遭受老皇帝的盛怒,届时谁也别想好过。   但凡他晚个两三天出事也行啊。   没用!   燕忱白被甩晕了,汉子把他拖进屋里。   嗯,嗯?   燕靖予猛地觉得不对劲,让小侍卫趴着别动,他利索的钻进去,偷摸靠近屋子,往里面瞄了一眼,那汉子正在摸索着找燕忱白的裤腰带在哪。   “咦~”燕靖予哆嗦了一下,果断开门钻进去,一刀手劈晕汉子,犹如天神降临一般站在了燕忱白跟前。   燕忱白被甩的毫无还手之力,蔫蔫的躺在矮床上看着燕靖予,意识完全不清晰。   “兄长可还好?”燕靖予笑眯眯。   燕忱白沉默了好一会儿,自己坐起来,冷静了一下,看着躺在地上的汉子,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差点遭遇什么,一阵恶心,拔出燕靖予的大刀就要杀了大汉。   “兄长。”燕靖予拦住他:“此人可能只是想贪了你身上的盔甲。”   燕忱白目光森冷:“那也该死。”   “你杀了他,那魏虎等人可能也活不了了。”燕靖予把大刀抢过来:“先走吧。”   燕忱白满脸不甘,却还是忍住了。   把他带出去,路上不忘交代他:“兄长,我今日回城,向大伯讨要了剿灭的指挥权。所以,剩下的事还望兄长参详,至于你被活捉的事,大伯与父亲也知道了。   但为了雍王府安危,对外只能说被活捉的人是魏虎他们,与兄长无关,兄长只是一路追踪山匪才消失的。”   燕忱白沉默不语,脸色却难看的紧,他的指挥权半天功夫就成了燕靖予的了,他不甘心。   参详?不就是让他别指手画脚吗?   而且,这番话听着是为他考虑,其实也不过是踩着他在太子和雍王跟前显摆。   “愚兄到底不及你,由你指挥剿匪,我也安心多了。”他语气谦逊,即便脸色不好,却也给自己找了合理的解释:“只是那人。”   燕靖予甚为体贴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兄长放心,此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嗯。”燕忱白不信,却也点了头。   次日一早,嬴黎刚起床,大汉就委屈的冲到她房门前哭诉,等他说到重点的时候,嬴黎刚含进去的盐水一下子就喷出来了:“什么?你竟然对燕忱白有非分之想?”   “呜呜呜...不是老大吩咐的吗?”   汉子抽噎不停:“属下都打算牺牲了,结果被人打晕,人也跑了。”   嬴黎头皮发麻:“那都是个青年了,有什么好玩儿的?你要是觉得可惜,下次见了他兄弟,一个贼俊俏鲜嫩的小子,我给你抓来,你再继续。”   汉子一愣,捂着脸跑开了。   嬴黎继续漱口,心里却开始琢磨了。   大中午的,他和二当家商量,今晚上歃血为盟,大家结为兄弟,二当家一口答应,立马让人去把抓了一直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   “老大。”半吊子的制毒高手三当家有些后怕:“我先前的大哥,就是喝了犯鸡瘟的血蹬腿儿的,要不我们换个方式?” 第80章 :这小子多少有点毛病   嬴黎肃然起敬,前车之鉴啊!   “三当家说的在理,自己喝自己的血。”她拍案决定:“安全。”   大家伙一致同意,没有异议,大公鸡当场放生。   当晚,寨子里杀猪宰羊,热闹的像过年。   远处的树林里,坐在树杈上的燕靖予就静静的看着他们热闹。   “世子。”小侍卫在底下喊:“弟兄们都准备好了。”   燕靖予瞥了他一眼:“你嗓门再大点,对面的山匪就能听清楚了。”   他跳下来,下令:“准备好牛油火石,天黑行动。”   夜色很快就罩了下来,除了寨子门前几个零零散散的山匪在放哨,其他人全都在吃喝。   关二爷神位前,嬴黎领着四位原山匪头头歃血为盟,结为兄弟,豪气冲天的大碗喝酒,然后把酒碗摔碎在地上。   众人一阵喝彩,敞开了肚子吃起来,寨子里人声鼎沸。   半醉之际,一支支裹着牛油点了火的羽箭射过来,瞬间引燃茅草屋顶,眨眼功夫火势成片,山匪们慌乱起来,燕忱白带着人从寨门杀进来,燕靖予则带着人从左侧杀进来,寨子里乱成一团。   “你们可以行动了。”嬴黎把面具戴好:“速去速回。”   二当家等人立刻应声,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   嬴黎把极为趁手的大砍刀拿在手里,一路拖着杀了过去,她猛地从人群后面跳出来,大砍刀用力一劈,燕靖予手里的红缨枪应声而断,震得他虎口发麻。   “哼哼~”她得意的哼了两声,大砍刀耍的虎虎生风,一路追杀燕靖予,离着不远的燕忱白看了个一清二楚,却并没有救援的打算。   燕靖予就地一滚重新捡了根红缨枪在手里,回身一扎,嬴黎原地一转躲过,大砍刀顺势就拍了过来。   看见熟悉的狐狸面具,燕靖予眼底暗沉了几分,迅速杀过来,丝毫不留情面,嬴黎也不陪他玩儿了,两人打的如火如荼,你来我往,毫不留情。   好不容易僵持住,燕靖予的目光穿过面具孔直勾勾的盯着嬴黎的眼睛:“姑娘,不如你找我兄长练练手?”   又来了又来了,你哥压根不是我的对手,你就是想让我把他弄死是吧?   “那你可不许帮忙哦。”嬴黎故意翘起一个指头刮刮他的胳膊。   他脸一黑,再次动手。   “嘶~这小子多少有点毛病。”嬴黎更不客气了,呼呼哈嘿一顿打,一刀砍在燕靖予腰上,他没流血,但往前奔了两步,立刻就被其他人缠住了。   趁这个空闲,嬴黎主动过去找燕忱白,三下五除二把他打趴下,顺便挡住准备救他的人,让人把燕忱白绑了,再度回去找燕靖予。   他没燕忱白那么好对付,也看清形势了,且战且退打算走,嬴黎穷追不舍,找到机会靠近他,就把三当家自制的迷、药吹他脸上了。   结果那药粉多多少少有点呛人,燕靖予一个喷嚏,给嬴黎也喷了一脸。   嗯,微苦,带点腥味。   嬴黎就这两个感觉,眼前就是一黑,燕靖予先她一步倒地,她直接砸燕靖予身上了。 第81章 :压寨夫是标配   嬴黎是被一阵强烈的恶心呕醒的,也来不及思考自己在哪,扭头就吐了。   “老大醒了。”几个当家的围着她,见她吐了,手忙脚乱。   嬴黎恶心坏了,吐了好久才缓过来,他们立刻七嘴八舌的开始汇报情况。   他们合计的事情成了,趁着燕靖予他们突袭的时候,二当家他们带着人,连夜去把邺城城门给烧了,燕靖予和燕忱白兄弟俩也被活捉了,已经关在牢房里了。   考虑到燕靖予太过厉害,所以二当家让人直接用胳膊粗的铁链子把燕靖予吊了起来。   为此,嬴黎从小窗口看见他的时候,心情十分复杂:“这小子文弱,别折腾死了。”   “老大,他不文弱。”四当家的各种比划:“身上的肉硬邦邦的,醒来后各种挣扎,细一点的还捆不住他。”   嬴黎点头:“我摸过,知道,我的意思是他三天两头病,多多少少有点娇弱。”   四当家顿时一脸八卦:“老大,他是皇孙。”你能摸过皇孙的肉肉?   “我知道。”嬴黎给了他眼神自行体会。   她还抱过呢,她骄傲了吗?   “你给他点吃的喝的。”嬴黎指指燕靖予:“别弄死了,真把他们弄死了,我们就没有筹码了。”   四当家略显猥琐:“压寨夫,标配,我们懂。”   嬴黎:??   啥玩意儿?   看了一眼奇奇怪怪的四当家,嬴黎走了。   山匪们正忙着修宅子,砍树的挑水的扫地的,很忙。   邺城也很忙。   城门被山匪烧了,雍王府的两位公子都被山匪抓了,太子和雍王在太阳底下跪了几个时辰,杨皇后也在御书房外苦苦等候,心急如焚。   赵贵妃母子高兴地就差就寝宫吃吃喝喝大开宴席了。   燕忱白被抓就算了,燕靖予都栽了,还让山匪跑回来把城门烧了。   这事情闹得根本无法收场。   御书房内,老皇帝脸色铁青,看着桌上的山匪勒、索信,他以一己之力将整个御书房的气氛压抑到了最低点,在内的几个大臣都不敢吭声。   终于,燕靖予的外公吏部尚书沈毕开了口:“世子并非蛮横冲动之人,身手也了得,那山匪却能设下圈套将他拿下,可见不是个简单人物,需得找一个更厉害的人去才行。”   “更厉害的?”老皇帝的脸色依旧难看。   他第一反应是雍王,可是又担心万一雍王也被抓了,那...   丢死个人勒!   老承王脑中精光一闪:“皇上,嬴家小姑姑身手了得,不如让她去?一来剿匪,二来也让嬴氏自证清白。”   他前面的话听着还顺耳,最后那句一出来就被老皇帝用眼刀子剐了。   他怀疑嬴氏和这些事有关是一回事儿,但被人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老承王哆嗦了一下,赶忙跪下:“臣失言,皇上恕罪。”   “嬴鲤...“老皇帝沉默不语。  按武力值来算,嬴鲤的确是不二人选。但是,如果嬴鲤真的把山匪灭了,再把皇孙救出来,那岂不是表明嫡亲皇孙还不如一个女人?   “皇上。”沈毕再次开口:“世子与大公子是嬴妃娘娘的晚辈,那嬴家小姑姑救人,也不过是帮衬晚辈而已。”   反正,也不是谁都知道嬴家小姑姑是个小姑娘。 第82章 :又到了英雄救美的关键时刻   老皇帝眼睛一亮:“准了。”   接连被打脸,他现在急需找回面子。   圣旨送到丞相府,嬴岐的一张老脸皱成菊花。   玩儿呢?   自己小姑姑都在匪窝混成老大了,现在让她去剿匪?   “丞相。”沈毕不苟言笑:“还请姑姑出来一趟。”   嬴岐淡定的放下圣旨,然后叹了口气:“不瞒沈大人,姑姑不在家里。”   “不在?”沈毕的目光顿时玩味起来。   嬴岐继续说道:“她来邺城不久,看什么都新鲜,哪里待得住?知道世子出城去剿匪,就自己跑了,老夫正想找机会询问王爷呢。”   沈毕了然,但脸色沉重起来:“世子出事时,姑姑大概是不在身边。”   “姑姑贪玩,离了家就没了约束,世子剿匪又需事事按规矩来,她自然不可能跟着。”   嬴岐比他愁多了:“不过,世子他们出事的消息,姑姑应该是知道了,姑姑向来不喜欢成群结队,为此,不如多等两日?”我好报个信啊,你们盯的太紧,我没办法送消息的。   沈毕脸色沉重:“那群山匪不臣之心显著,烧城门挑衅,若是能够斩草除根最好。”   “嗯。”嬴岐把脑子都刮干净了也没找出个反驳的话:“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吧。”   沈毕点头,也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   前脚把他送出去,后脚嬴岐就赶紧给嬴黎送信,言简意赅一句话:又到了英雄救美的关键时刻了。   说的太文艺了嬴黎也不懂,但这句话她秒懂。   看了信,当即就把二当家几人叫到跟前了:“你们想不想把山匪的身份洗了?”   “想!”他们都没犹豫:“老大,你想做什么?”   嬴黎很欣慰他们的反应:“陪我演个戏吧。”   当晚,寨子里闹哄哄的各种折腾,好巧不巧的让人说了几句话,还钻进了燕靖予几人的耳朵里。   得知寨子老大活捉了皇孙威风赫赫,周围几个山头的人要来投靠,为此寨子老大和几位当家的要去会盟。   天一亮,寨子里就空了,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   燕靖予他们也就没吃没喝的在牢房里闷了一天。   再到夜里,嬴黎换好衣裳出场了,她麻溜的打晕两个看守,把人拖到一旁,然后撬门进去,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燕靖予跟前。   “嬴姑娘?”燕忱白的精神头比燕靖予好多了,毕竟燕靖予是被特殊照顾的那一个,吊了两天两夜,又没吃没喝,晕倒之前还被嬴黎砍在了腰上。   嬴黎拔出短刀割了他们的绳子:“大公子没事吧。”   “我无事。”燕忱白看了看燕靖予,对嬴黎先来救自己的行为十分诧异,对上她的眼睛后,又一阵感动:“多谢嬴姑娘。”   嬴黎笑了笑,把短刀给他,让他去割其他人的绳子,自己则拔下头发上的簪子捅开铁链的暗锁。   燕靖予一下子就瘫了,整个趴在嬴黎身上。   “世子爷,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不吭声,嬴黎心里一咯噔。   完了,这个娇弱的世子爷又要养病了。   “嬴姑娘。”燕忱白走过去,准备帮忙扶人:“我来。”   他才开口,嬴黎就把燕靖予往肩上一扛:“跟着我。” 第83章 :看你太嫩才色胆一壮   从牢房出来,嬴黎躲过巡视的山匪,绕到屋后准备走,燕忱白发现了被打晕的山匪,拿着短刀就过去。   “你干嘛?”嬴黎一声呵斥。   他咬牙切齿:“山匪必死。”   “那你去杀前面能动的。”嬴黎有点鄙视他:“不要趁人之危。”   燕忱白不甘心的收起短刀,他心里还想着其他事呢,不想惊扰山匪。   他的副将魏虎则有点看不惯嬴黎的做派:“山匪可恶,死了又何妨?何必与他们讲仁义道德?妇人之仁。”   “可恶?”嬴黎有点恼了:“要是你们打的时候直接把他弄死了那无所谓,本事不济,活该丢命,这个时候杀了人家算什么本事?喏,前面好几个能动的呢,去呀。”   他们不去,一说动手就都没声了。   “切~”嬴黎满脸嫌弃。   他们全都脸红了。   领着他们出来,找了个平整的地方把燕靖予放下,嬴黎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他,摸出一颗糖塞进他嘴里,他看了眼嬴黎,没吭声。   “你没晕啊?”嬴黎凑着去看他:“那你倒是吭一声啊,那么大个男人了,让我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把你扛出来,你怎么好意思的?”   他扭头不说话,腮帮子咬着,还不服气。   “觉得丢人?”嬴黎完全不识趣:“我又不会笑话你。”   毕竟我还是用药才把你放倒的呢。   他抬眼,被磋磨了两天两夜,清明的眼睛也带了些疲惫...和委屈?   “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嘿嘿~”嬴黎挺不好意思的:“不值一提,不用客气。”反正抓你的也是我。   他盯着嬴黎:“我是认真的,多谢。”   “口头感谢?”嬴黎扫了他两遍:“就没点好处?”比如我,送我一两箱金子呀。   她上下打量的眼神一下子就勾起了燕靖予的回忆。   她那天亲了自己。   想起这事,燕靖予慌忙移开眼神,悄悄红了耳朵。   “耳朵红了。”嬴黎继续耿直:“想起什么了?我猜猜哈,想起...我那天亲你的事?”   他紧紧握着拳不吭声,内心一阵自我怀疑,这种事一个姑娘家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就不觉得难以启齿?   “那天亲你纯属意外,看你太嫩了才色胆一壮的,但我今天不想亲你,你不用紧张。”   嬴黎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回去洗干净了又说,你现在有点汗臭,呛鼻子。”   燕靖予:“。”   他竟然一下子不知道该反驳自己不臭,还是反驳嬴黎说话下流。   什么叫他太嫩了?   “靖予。”警惕的在周围走了一遍的燕忱白回来了:“可好些了?”   燕靖予点点头,被嬴黎刺激的一时半会儿不想说话。   “嬴姑娘救命之恩,我们必定报答。”燕忱白一派正人君子的坦荡模样。   要不是见识过他婆婆妈妈的小动作,知道他那些龌龊的小心思,嬴黎差点就信了他是个君子。   这兄弟俩简直一个样,喜欢装君子,还爱演兄弟情深的戏码,却又技术不到家,让人看着怪尴尬的。 第84章 :谁还不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跟着他们与大部队汇合,燕忱白立刻就要回去端了匪窝。   “现在去干嘛?”燕靖予拿了个小马扎,坐在水盆边人认认真真的擦手擦脸擦身子:“匪首都不在,去占地称王吗?”   燕忱白坐下来:“总要有个交代才是。”   “回去谢罪,这就是交代。”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走出帐篷。   嬴黎就在士兵堆里坐着呢,正大吹特吹的给他们讲自己怎么从匪窝里惊险刺激的救人,一群士兵被她忽悠的一愣一愣的,看她的眼神无不膜拜。   燕靖予站在她身后听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匪窝里总共没剩五十个人,你是怎么以一敌百的?”   “闭嘴!”她猛地回头‘嗷’一嗓子,转过去面不改色继续讲:“你们世子爷到底是年轻天真了,暗地里藏着多少呢,不和他计较,我们继续。”   一群士兵想笑又不敢,一个个憋着,还拿余光观察燕靖予,见他黑着脸走远了,才一个个笑起来。   吹牛还没结束,他们就要回邺城,嬴黎自请留下剿匪,被燕忱白果断拒绝:“嬴姑娘不过文弱女子,实在不能冒险。”   他刚把‘文弱’二字说出来,帐篷里的几个副将就吃苍蝇了一样难受,燕靖予也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   你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说她文弱的?   “没事没事。”嬴黎坦然接受自己‘文弱’的事实:“我在这等着山匪回来,你们速去速回。”   燕忱白还是摇头:“姑娘一介女子,不该掺和此事。”   言下之意,还是担心嬴黎灭了山匪,到时候雍王府就真的没脸做人了。   “嬴姑娘留下吧。”燕靖予和他意见不同:“她是我们的教领,我们剿匪不力,说明本事不济,正好让嬴姑娘指教示范。”   嬴黎挑眉:小样儿,现在承认我比你厉害了是吧。   燕忱白不怎么同意他的意见:“只是。”   “就这么办。”燕靖予一锤定音,他在这儿有指挥权,燕忱白反驳不了,顿时面色难堪。   他们俩很快离开了,急忙赶着去邺城请罪,嬴黎老老实实的在大营里待了两天,趁着夜色摸回寨子。   寨子已经空了,二当家他们带人去了三当家先前的寨子,兔子还有三个窝呢,何况山匪?   留下混淆视听的那几十个人也走了,嬴黎四处溜达了一圈,确认没留下什么痕迹,正准备走,一张大网从地上‘刷’一下飞起来,直接把她吊树上了。   “世子。”小侍卫激动坏了:“抓到了!”   低矮的林木中钻出来五六个人,全是燕靖予身边的侍卫,他本人则坐在树杈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嬴黎。   “好巧啊。”   “巧你大爷!”嬴黎快气死了:“我是来探查的。”   他靠着树干,笑了:“编,你继续编。”   这张网十分结实,嬴黎扯不开,晃晃悠悠的看着他,放弃争执:“你怀疑我就直说。”   “然后让你想法子开脱?”他从怀里拿出嬴黎在长乐坊遗落的狐狸面具,轻巧的跳下来,把她也放了下来,蹲在她面前,把面具罩在她脸上:“...你脸胖了?” 第85章 :世子爷你自作多情了   “这就不是我的!”嬴黎暴躁嚣张,心里默默感谢寨子里的厨子,几天功夫给自己喂胖了两圈。   燕靖予拿着面具自己思量,小侍卫插嘴进来:“世子,严丝合缝的也可以戴啊,除了有点憋,但可以从眼睛上那两个孔喘气。”   “闭嘴!”   “闭嘴!”   他们俩默契一嗓子,把小侍卫吓得哆嗦了一下,委屈死了。   嬴黎拉长了脸,侮辱谁呢?   “嬴姑娘。”燕靖予勾着面具:“你是想让我注意你吗?”   嬴黎头大:“你清醒点。”   他站起来,垂眼看着嬴黎:“姑娘年长于我,还是别在我身上费心思了,老牛吃嫩草一事,我。”   “自作多情。”嬴黎瞥了他一眼就走了。   他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儿,顿时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了。   嬴黎回了邺城,丞相府也撤走了守卫,知道她回来了,嬴岐很快就找了过来。   “那日世子与燕忱白一块回来,在宫门口跪了一天一夜皇上才召见,但皇帝并未责怪。   因为冀州刺史举旗造反,威胁到了邺城安危,对比之下,山匪便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再者寨子已空,此事暂时也就搁置了。”   嬴黎吃着果子一阵感叹:“就这态度,亡国也想得通了,一堆烂摊子,从不想着解决,总是半途而废。”   “嗯,世子想着解决了。”嬴岐喝了口茶:“遭到皇上怒斥,留邺城反省。否则,他也没时间返回去找姑姑,雍王已经受命出征,燕忱白同行。”   嬴黎奇怪了:“老皇帝不是很看重这个孙子吗?为什么回回给他找茬?燕靖予比燕忱白靠谱多了,那个燕忱白只会找顺耳朵的话来说,其实一点都不靠谱。”   “君臣不同,皇上此举,就是敲打世子呢。”嬴岐看的很清楚:“如今的大周就是一盘散沙,谁也没有一举吞下其他人的实力,譬如孝成王,论实力不如朝廷。   但朝廷不可能竭尽全力灭了孝成王,否则极有可能在元气大伤之际被人所灭,所以,能敲打就敲打。”   嬴黎嗤之以鼻:“老皇帝就是自私罢了,说这么好听作甚?他那么大年纪了,谁晓得能活多久?生怕自己戴上亡国之君的帽子,想着把事情拖拖,等他死了,谁亡国都骂不到他头上。”   “...姑姑说的也有道理。”嬴岐没法反驳了:“只是,大局。”   嬴黎抬手:“别说大局,就这样的态度,换做我也尊敬不起来,我虽然看不起燕王,可人家有魄力,媳妇孩子都不要的拼命做事,自己吃糠咽菜也要让将士们能喝上一口米汤,老皇帝行吗?   你瞧瞧他,除了生一堆孩子内斗,做什么拿得出手的事了?   雍王和他两个儿子多勇武啊,这要换做我,放手让他们去打,要钱给钱,要粮给粮,整个皇宫陪着我喝稀饭饿肚子我都愿意,只要把最活泛的孝成王斩草除根了,谁敢闹腾?话说孝成王人呢?“   “回封地了。”嬴岐被训得底气不足。   嬴黎嘴角抽了抽:“不拘押起来就算了,还让人回去了?” 第86章 :你穿这么骚气干嘛   她有点肺疼,甚至想现在就进宫把老皇帝杀了,自己称帝。   “有个词儿叫什么归山?”   “放虎归山。”嬴岐小心翼翼的提醒她:“孝成王的兵马还在封地,真的把他扣下了,就是给他起兵的理由。”   嬴黎蹙眉:“蠢,你真把他扣下做什么?你找人半道上把他杀了啊,他不是有几个儿子嘛。”   “对。”嬴岐品出点味道了:“好几个,如今是嫡长子主事。”   嬴黎拍腿:“就是啊,弄死孝成王,皇上下个圣旨,孝成王的财产兵马全部平分,他的儿子们不就打起来了嘛,没读过书吗?那叫啥来着。”   嬴岐一口气堵在心口喘不出来,悔的肠子都青了。   “唉~蠢死了。”嬴黎一口一个果子,看嬴岐快堵死了,又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安慰他:“不过其他人肯定也有过这个想法,只是老皇帝习惯了敲打别人,万一真把孝成王宰了,他不下旨,那就是招灾,所以没人提。”   嬴岐更堵了:“未能及时劝谏皇上,是为臣者失职。”   “你劝,他得听,多的是耳朵里塞驴毛的人,提了他不听,吃亏了说你为什么不卖力劝,他听了,吃亏了还是怪你。”   嬴黎挑了个好吃的果子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大多数人心里想的不就是,亡不亡国与他们毫无关系,大不了就是换个人当皇帝罢了。”   嬴岐微愣,语气低沉了下来:“的确,好些人想的就是,赶在亡国之前捞一笔。”   “是啊,不把身家性命和社稷存亡绑在一起,大多数人都是麻木的。”   嬴黎吃撑了:“反正按照我的经验来说,当初那么多人愿意追随燕王,是因为跟着他能吃饱肚子,就这一点,没其他理由。”   嬴岐沉默不语,被嬴黎几句话说得都郁闷了。   “话说,老皇帝想法就有问题,自己的几个儿子虽然勇武,但也不能随便哪里出事就弄出去,太掉价了。”   她站起来扭扭腰:“放着那么多武将不用,让人家怎么想?这不就是防着人家嘛,老皇帝不仁在前,不给人家机会立功,武将自然不会以命相搏。”   嬴岐心里更堵了,以至于第二天一早就没爬起来,说是病了。   按惯例,晓得他生病,燕靖予必定要精神抖擞的从丞相府大门前路过几次,这是一连几天他都没来,嬴黎好奇的去翻他们家墙头才知道,他根本就没回邺城。   过了半个月,消息飞送入邺城,孝成王在自己的封地遇刺,生死不明。   嬴岐已经痊愈了,他被老皇帝叫进宫里商量事,嬴黎也就去校场等着。毕竟,让她打人是需要给钱的。   那几个老的都没来了,只有几个少年,先打了他们一顿热热身,嬴黎就随便他们去对打了。   天气炎热,她在亭子里抱着半个西瓜用勺子挖了吃,刚把西瓜芯圆圆的转出来,一根竹签子就扎下来把西瓜芯拿走了。   “嗯,挺甜,冰一下更好吃。”燕靖予一身浅蓝色衣袍,儒雅清隽。   但嬴黎差点没忍住把西瓜扣他头上:“你穿这么骚气干嘛?” 第87章 :她嘴角的西瓜汁看着就甜   他动作一滞,差点把西瓜掉地上,仔细打量了自己一番,撩袍坐下,轻呷了口茶水,然后看着嬴黎挑西瓜籽。   她难得安静,认真挖西瓜的时候咬着唇角,带着一丝馋相,似乎这东西特别宝贝好吃。   “孝成王回到封地就病倒了,听说与被你羞辱有关。”他故意吓唬嬴黎:“你有大麻烦了。”   她挖了口西瓜塞进嘴里:“怎么着,准备拿这个做理由除掉我?那我先把孝成王一家老小杀个干净。”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张嘴闭嘴杀杀杀的。”燕靖予盯着她嘴角溢出的西瓜汁。   看着就甜~   嬴黎瞥了他一眼:“那你想让我怎么着?哭哭哭,然后找个男人示弱求帮助求解救,和人家达成某种卖身协议,心里不甘不服却不得不服,任对方调戏捉弄而不屈,再然后用我的坚强倔强俘获那个男人?最后爱的死去活来非他不可?”   燕靖予一噎,觉得这套路莫名熟悉。   “得了吧,话本子上不都这套嘛,我是那种遇事会哭的人吗?”   她又挖了一块塞进嘴里:“我又没什么可顾忌的地方,玩那些弯弯绕绕做什么?得罪我的人,能杀就杀了,难不成留着他,我过年还能加道菜?”   燕靖予认真起来:“有些人,杀不得。”   “放屁!”她白了一眼:“人人都可杀,没人是不可代替的,就说你老祖宗燕王,大周开国前,贤德仁义在他之上的人多了去了。   他要是死了,自然有人站出来顶替他的位置,还有那个夏隶,他的确有点本事,可也是攀附着燕王才名扬天下的,他要不跟着燕王,谁晓得他呀。”   燕靖予微微垂眼:“有一人就不能代替。”   “上京嬴黎对不对?”嬴黎嘚瑟坏了:“那当然,没了她,燕王创业未半而猝都不奇怪,天纵奇才,谁能代替?不是我吹,没有嬴黎,夏隶就是神仙转世,他也没办法在那个年代指手画脚,夏隶能力强是一回事,没个指哪就能把哪打下来的嬴黎,他就是放屁。”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嗯,的确,她很厉害,嬴姑娘也不差。”   “那当然。”嬴黎不想吃了:“佩服我吧,话说,我很好奇一件事,嬴黎让出皇位后,日子过得好不好?”   燕靖予眉眼微微敛住:“史书上说,她过得很好。”   史书上说?   嬴黎自嘲:“那就是不好呗,不过也可以理解,麾下上百员战将,手握六十万兵马都会被各种算计猜忌,称臣交权之后,那些人就没顾忌了,要我说,嬴黎绝对不可能三十五岁就病故,肯定是被杀得,燕王也不要脸,还好意思把她供在太庙。”   “慎言。”他递了块点心过来。   嬴黎没接:“怕什么?敢做不敢让人说?告诉你一句实话,你祖宗真的让人很恶心,能做的龌龊事一件不少,但死命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招呼那几个少年散了,自己也打算走人。   “嬴姑娘。”燕靖予站在台阶上:“我也这样,你是否觉得恶心?” 第88章 :去你床头蹲一蹲   嬴黎回头扫了他一眼:“你长得好看我不和你计较,但是等你哪天又老又丑的时候千万别在我面前作妖,我这人看脸。”   “噗~”他乐了:“皇室除了权利富贵,便是祖传的好皮囊了。”   嬴黎步子一顿,忍无可忍:“你眼瞎吧,燕王就是一头野猪精,你和我讲是好皮囊,不是我吓唬你。   但凡你有一分像燕王,我当初能看着瓦剌把你捅成筛子,他们要是捅不死你,我还会自己动手。”   “胡说八道。”他不信:“太庙画像上,太祖高大威猛,英武非凡。”   嬴黎怔了好一会儿,招招手:“走走走,你领我去看看。”   他听话的走过来,真的带着嬴黎去看。   嬴黎第一次来太庙,在大门口就被震住了。   又高又大的屋子,又宽又大的院子,一个青铜大鼎,两排威武的石像,长长的甬道...   “哇~”她揉揉眼睛:“开国后是不是特别有钱?”   燕靖予微微含笑:“太祖改革吏治国法,减免赋税,修生养息十五年,才一扫前朝贫苦之气。”   “十五年?”嬴黎出这个时间点很敏感:“怎么着?前脚把嬴黎供在太庙装样子,后脚就跟着下地狱了?”   这是大不敬的话,但凡这太庙有有一两个像她这样可以活过来的人,他们俩就得遭天谴。   燕靖予轻轻的应了一声:“嬴黎病故后,太祖伤心过度,同月驾崩。”   嬴黎:“。”报应啊~   “我曾经去太医院查过太祖的脉案。”他笑了一下,突然就不说了。   嬴黎抓心挠肝:“我猜猜,胖死的对不对?那家伙肥的呀,随便动动就喘了,还能生几个孩子出来也真是辛苦他了。”   他满脸诧异,随即神情一僵,耳朵就红了,似乎有话憋在了嗓子眼吐不出来。   “你又不是吃奶的娃,羞涩个什么劲?”   嬴黎一脸嫌弃:“回头找你家漂亮丫鬟摸摸手搂搂腰就习惯了。”   他突然就臭了脸,大步向前走。   嬴黎慢悠悠的走在后面,见有人出来迎他,干脆走的更慢了。   “嗯。”他朝那人应了一声,回头看过来,见嬴黎拖拖拉拉,依旧耐心的等着。   等嬴黎磨蹭到他跟前的时候,来迎候的人已经被他打发走了,他一声不吭的走进去,自己磕头敬香,也不管身后毫无动静的某人。   瞧着那一幅幅泛黄的画像和黑漆漆的牌位,嬴黎波澜不惊。   看见昔日的死对头们都整整齐齐的摆在这儿,而她却活泼乱跳的站在这儿,自豪感油然而生。   “那个就是宣平侯的牌位。”燕靖予不知何时已经走过来站在她身边。   顺着他的示意,嬴黎在正位上看见了自己的牌位,油亮亮的,与其他牌位差别甚大。   “先前的被偷了,这个是补做的。”他情绪微微低沉,瞧着空荡荡的泛黄纸张:“画像上的人也不见了。”   瞧着自己的牌位,嬴黎心里怪怪的:“八成是看见她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中原马上就要毁了,所以不乐意再被你们家供着,就从画像上跑出来,难保哪天晚上就蹲你皇爷爷的床头问他怎么把皇帝当成这个样子,然后挨个去你老燕家的床头蹲一蹲,包括你。” 第89章 :老祖宗你无耻   在这地方说这话,燕靖予只觉得脊背发凉:“若是哪天嬴狗护不住姑娘了,姑娘可以去茶楼做说书先生。”   拐着弯说她口无遮拦?   嬴黎很不客气的怼回去:“届时我肯定仔细说说我是怎么几次三番英雄救美,勾搭的世子爷把自己打扮的这么骚气。”   他穿浅蓝色一点都不骚气,甚至清净儒雅的过分,但嬴黎就是故意的。   果然,燕靖予当即扭头走人,一连半个月没再到跟前晃悠过。   还是嬴淮说起冀州刺史被杀,叛乱被镇压,才又提起他:“冀州那个地方自有兵权,又靠着孝成王,所以无法无天,本来皇上的意思也就活捉,不能做的太绝,以免让孝成王起了戒心。   可是世子爷过去后,不仅杀了所有参与叛乱的人,更是将冀州刺史满门,不论老幼全部处死,最小的才两岁,也当着冀州刺史的面摔死了,还说什么没有把全家性命都豁出去的气魄,就不要给人家做探路的马前卒,话里话外的针对孝成王,我听说冀州刺史看着自己的儿孙一个个死在自己跟前的时候,都疯了。”   “够爷们儿的啊。”嬴黎总算听到一个能让人心里舒坦的消息了:“就该这么干,这才是敲打,随便打两下就放任不管,挠痒痒也不是这样玩的。”   嬴淮不置可否:“今日早朝,弹劾世子爷的奏折这么高,说他冷血无情,残暴不仁,世子被皇上训斥,要求他回府反省,雍王也被问责,太子也被因病要求休养,换成了烨王监国呢,估计这会儿皇后在宫里已经开始碎碎叨叨的埋怨世子了。”   “皇后那个老妇一直都很蠢,忽略不计,不过老皇帝也是真够昏庸的。”   嬴黎鄙视:“先替老燕王解释一下长乐坊的事情,再说燕靖予残暴不仁,比起他祖宗,他已经够仁善了,哪些人说的呀?在这装圣人君子呢?”   嬴淮回忆了一下:“林太傅,兵部尚书,大理寺卿,还有...反正就是赵贵妃那一边的人。”   “哦,你给我带个路。”嬴黎活动了一下脖子:“我给雍王府找茬这么久了,是不是该轮到其他人了?”   嬴淮眼睛明亮:“好的姑奶奶。”   当天晚上,嬴淮带路,领着嬴黎翻了弹劾燕靖予的那些大臣家的墙头,本以为她要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结果她在每户主母的枕头边都放了一页春宫图,上面还写着她的狗趴体:你家老头子不行了,晚上等我哦。   无耻又下流。   瞧着她手里被撕的就剩下封面的春宫图,嬴淮羞的红头涨脸:“姑奶奶,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滚!”   “那你怎么做事为什么?”嬴淮凑过去:“给世子爷出气?”   嬴黎挑眉:“对,等事情闹大了你就去告诉他一声,千万不能让他误会是别人干的,不然我就吃力不讨好了。”   嬴淮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你还怕被人抢了功劳?别人也干不出来这么龌龊的事儿好吧。 第90章 :难不成嬴家小姑姑是在欲拒还迎   虽然这样想,第二天嬴淮还是起了个大早,去宫门口观察那些大人的脸色。   果然,一个都不好,早朝上就有人站出来,说是先前的山匪入城做采花贼了。   毕竟嬴黎的那手狗爬体太好认了,丑的独一无二。   “皇上,山匪不过乌合之众,世子能灭叛军却灭不了山匪,其中定有缘由在,世子刚被皇上责罚,山匪就出来闹事,臣奏请皇上彻查世子与山匪有无来往。”林太傅几句话,就把燕靖予推到死路去了。   其他大人无不拉长了脸眼神严肃,大晚上的媳妇都能被人送春宫图,还说他们不行,简直是踩了男人的底线,不能忍。   汉王假惺惺的站出来:“山匪狡猾,自然不能相比,而且如果真的与山匪又勾结,怎么会把他们兄弟俩都活捉了?”   这不仅没开脱,还提醒了老皇帝这件丢脸的事。   果然,老皇帝的脸色很臭。   “王爷。”吏部尚书沈毕听不下去了:“山匪所灭的邺城守军,先前可都是烨王节制。”   汉王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不出所料,又开始吵。   老皇帝烦透了,问嬴岐:“丞相可有想说的?”   被点名了,嬴岐这才站出来:“臣以为,林太傅所言极是。为此,觉得应该请汉王带兵剿灭山匪。”   沈毕本来都上火了,一听后面那句心里就舒坦多了。   你行你上啊,在这儿哔哔啥?   “这。”汉王明显不想接这个烂摊子:“本王自有公务,何来时间剿匪?”   嬴岐面无表情:“王爷,世子和大公子是小辈,丢了皇室的脸面,烨王如今监国,难道不该把脸面找回来?王爷不去,难不成要烨王去?”   他说话向来漂亮又能戳在点子上,正急于表现的烨王自然心动了,当即眼神示意,汉王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他们上套,沈毕等人就舒服了,坐等看戏。   出了宫,嬴淮记着姑奶奶的交代,去了雍王府,说是探望燕靖予。   他在院子里和一群侍卫打拳,身上的薄衫被汗水浸湿,贴着肉,露出健壮的腰身,没有半分往日显露的儒雅端方。   瞥见嬴淮进来,他停下来,“嬴将军登门,稀奇了。”   “臣是来替我家姑奶奶传话的。”嬴淮见了礼,面无表情:“姑奶奶说...帅小伙你别怕,那群人欺负你,本姑娘替你出头了,冀州的事做的漂亮,别学你皇爷爷,怂的像个老王八。”   “。”燕靖予嘴角抽了好几下:“多谢嬴姑娘了。”   嬴淮抱抱拳,立马就走了。   小侍卫凑过来,细细的看了燕靖予许久,冒出一句:“世子,嬴家小姑姑是不是看上你了?”   “嗯?”他疑惑。   一帮侍卫立刻开始帮他分析:“不然怎么每次世子有麻烦,那嬴家小姑姑就能及时出现?太特殊了,而且她这不就是给你出头嘛。”   他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燕靖予听着听着唇角就勾起来了。   看上自己了?   那她故意说那什么套路,难不成是在欲拒还迎的点拨自己? 第91章 :世子你会不会追姑娘啊   心情大好,他坐下喝茶,还不忘把小侍卫喊过来:“去买两个西瓜和几包糖炒栗子送去嬴狗家里,就说我领了他们家小姑姑的情,悄悄的,别声张。”   “西瓜和板栗?”小侍卫一脸嫌弃:“世子你也太抠了,讨姑娘欢心不能这么抠搜。”   燕靖予疑惑抬眼,小侍卫立刻出主意:“嬴家小姑姑不是喜欢吃嘛,那就让人一天送几道点心过去,天天吃,也就天天想得起你。”   他们几个连连点头,还提议把漂亮衣服和首饰安排上。   看他们讨论的太激烈,燕靖予认真听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他们都是一群光棍,瞬间清醒过来,一声不吭的进了屋。   没过一会儿,小侍卫就抱着两个西瓜和一大包栗子外加几大盒点心来了丞相府,对着黑脸的嬴岐笑嘻嘻:“我家世子感谢嬴家小姑姑的,还请丞相笑纳。”   “我家姑姑什么都没做。”嬴岐觉得这货脑子被驴踢了,这是巴不得告诉所有人,事情是他们家小姑姑弄出来的?   小侍卫继续笑嘻嘻:“这是我家世子感谢嬴家小姑姑在山匪窝里的救命之恩。”   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才来感谢?   嬴岐把他轰出去了,燕靖予讨人厌,他身边的人也一样讨人厌。   被轰出来的小侍卫多少有点不甘心,正准备走,就看见了烨王府的马车,车上下来的事烨王府的管家嬷嬷。   嬴岐与皇后一党交好,烨王府的人来这做什么?   他立刻站着不走了,之间管家嬷嬷递了帖子给门房,十分客气:“过两日是我家王妃的生辰,会在家中设小宴庆贺,望丞相夫人与小姑姑赏脸。”   门房接了,管家嬷嬷却没走,看了一眼小侍卫,故意说道:“我家王妃对小姑姑有事相求,还望夫人赏脸,如今我家王爷监国,往日若有不和之处,就当是过去了。”   门房没应声,面无表情的听着。   管家嬷嬷一走,小侍卫就马上回去报信,正好雍王在和燕靖予说话,小侍卫没忍住把事情说了,雍王却毫不在意:“山匪狡猾,能灭了邺城守军就不是寻常之辈,烨王怕是想拉拢嬴家小姑姑。”   小侍卫往燕靖予瞄,雍王注意到了,又提了一句:“山匪狡猾,若是嬴家小姑姑愿意帮忙除掉山匪,也不是不行。”   “嗯。”燕靖予的反应很平淡。   他们没把烨王府下帖子的事放在心里,杨皇后却不,得知丞相夫人领着嬴黎去了烨王妃的生辰宴,杨皇后当即就坐不住了。   “世子莽撞,连累东宫与雍王府失势,如今烨王刚上位就拉拢嬴氏,居心不轨。   偏偏先前承王府得罪过那个嬴鲤,因为那事,嬴岐也和承王府疏远了,现如今也与烨王府走的近了,不好啊。”   她内心焦躁,不安的拨弄着手里的佛珠,十分担心。   嬷嬷给她打着扇子:“娘娘,恕奴婢多嘴,那个嬴家小姑姑备受宠爱,承王妃实在不该在皇上寿辰时针对她。”   “是啊。”杨皇后更愁了:“如果嬴黎真的帮着汉王灭了山匪,那赵贵妃岂不是更加嚣张?” 第92章 :这些套路我都懂   嬷嬷眼珠子一转:“那就让嬴家小姑姑不能帮忙。”   “不能帮忙?”杨皇后看着她。   嬷嬷压低声音:“若是那嬴家小姑姑病了,自然就不能帮汉王了。”   杨皇后茅塞顿开。   五月底是嬴妃的生辰,老皇帝宠她,不仅让皇后亲自操办,还下旨让嬴氏的人入宫一同庆贺,一早,嬴妃便打扮好了,老皇帝下了朝亲自过来接她,要与她一块去赴宴。   生辰宴设在他为嬴妃建造的摘星楼上,今日是嬴妃的大喜日子,除了杨皇后和协理后宫的赵贵妃,其他后妃一个没来,心知老皇帝今日的心思都在嬴妃身上,不想做陪衬,皇子也一个没来,到是燕靖予和燕忱白被杨皇后求了情叫了进来。   人不多,但很用心思,歌舞一样不少,嬴妃越过赵贵妃坐在了老皇帝身边,推杯换盏,哄得老皇帝十分开心。   吃喝高兴了,老皇帝带着嬴妃去游湖,陪宴的人自然跟着。   到了湖边,一听要坐船,嬴黎脑袋摇的停不下来,她水性好,但她晕船,当年渡河南下,遭遇水战,她差点晕死在船上。   那感觉,想起来就让人全身僵硬,腮帮子发酸。   嬴岐秒懂她的难处,让丞相夫人留下陪着她,可是皇后却把丞相夫人叫过去说话,偏家里又没来其他女眷,嬴岐只好吩咐稳重的嬷嬷跟着她。   他们登船离岸,来了个太监请嬴黎去亭子里躲凉避暑,端了四五样精致的点心上来,黄花梨的木几上海放着一只小小的银香炉,目光越过洞窗,可以瞧见湖面上的画舫。   刚吃饱东西,她没胃口碰这些,耐心的坐了一会儿便有些待不住了,叫上嬷嬷到湖边走走,也不瞎溜达,在周围随意的走了几圈就又回来坐下了。   “姑娘,这是宫里新做的绿豆糕,您尝尝。”皇后留下的嬷嬷很主动的端了一碟子绿豆糕放在她面前。   嬴黎托着下巴:“甜吗?”   嬷嬷赶紧笑着说:“甜而不腻。”   “那我不喜欢,我喜欢甜到发腻的。”   嬷嬷一噎,立马端了一碗杏仁酥过来:“杏仁酥很甜,姑娘吃这个。”   嬴黎吸吸鼻子:“用的什么奶?”   “牛乳。”   “我喜欢羊奶。”   “。”你也太挑食了,嬷嬷赶紧换了一碟子羊奶糕,努力露出和蔼的笑。   嬴黎盯着她,心绪多多少少有点复杂:她看起来那么好算计吗?   “那个。”她抓抓头:“我是不是需要离开这里去个什么地方?”   嬷嬷笑意一僵:“怎么会?”   她不知道嬴黎怎么会有这么奇奇怪怪的想法,她们就是单纯的想让她吃坏肚子罢了。   嬴黎盯着她,左看右看了一下,端起茶杯往自己裙子上洒了点水:“呀,湿了,要不你领我去换换?”   嬷嬷:“。”   你的配合让我突然间不知所措。   嬷嬷领着嬴黎去更衣,把她领到一间屋子,吩咐人去给她拿干净的衣裳,自己守着不走。   “唔~”嬴黎满屋溜达了一圈,坐下来和嬷嬷大眼瞪小眼:“嬷嬷,你不是应该找借口离开,然后把门关上,从窗户上戳个洞吹点烟儿把我迷晕吗?在这儿待着干嘛?” 第93章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嬷嬷脸都绿了:“姑娘说笑呢,姑奶是外客,奴婢自然要陪着姑娘才是,姑娘有事,吩咐其他人去也是一样的。”   “真的吗?”嬴黎不信,话本子上可不是这么写的。   她发现了窗户边上也有一只香炉,摸过去吸了两口,感觉有点呛鼻子,看看嬷嬷,勾勾手指把她叫过来:“这味道怪不怪?”   嬷嬷也吸了两口,摇摇头:“奴婢不懂香料。”   “哦,没事,你也吸了我就放心,要么就不是你放的,要么就没毒。”她回去坐下了。   嬷嬷的脸色有点一言难尽。   湖边,画舫靠岸了,老皇帝领着嬴妃去看下一个热闹,其他人依旧跟着,发现嬴黎不见了,嬴岐有点着急,叫了嬴妃身边的太监去找找看。   燕忱白微微落后,来了个嬷嬷探头找人被他发现,叫了过来:“做什么?”   “大公子。”嬷嬷忙低下头:“奴婢寻世子爷有事。”   燕忱白往已经走到前面的燕靖予扫了一眼:“何事?”   “世子爷先前送给皇后娘娘的一样东西刚刚被嬴家小姑姑弄坏了,因着今日是嬴妃娘娘的生辰,皇后娘娘又陪着,不敢去打扰,为此请世子爷过去做个主,奴婢们好做善后。”   她说的有点道理,燕忱白也没起疑,想了一下就道:“我去看看吧。”   他想在嬴黎面前也表现一下,毕竟上次被他从匪窝里救出来时,嬴黎对他似乎不同。   他?   嬷嬷愣了一下,有点犹豫。   赵贵妃的意思可是把燕靖予弄过去,毕竟他的存在,对太子和雍王都是很大的助力。   “走吧。”燕忱白已经抬脚了。   嬷嬷来不及多想,赶紧领他过去。   嬴黎这边也把衣裳换好了,嬷嬷带着她回去,发现嬴黎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心里不免有点小慌张。   “姑娘,可是哪里不妥?”   “嗯。”嬴黎板着脸:“我现在过去和嬴妃他们汇合你可就没机会下手了,抓紧时间啊。”   嬷嬷满头大汗:“姑娘说笑了。”   他们拐过院子,一群太监宫女就慌张的跑了过来,嬷嬷抓住一个问话才知道,老皇帝带着嬴妃去赏花,结果木桥断了,嬴妃落水。   “此次生辰都是皇后娘娘安排的。如今,皇上正对皇后娘娘发火呢。”   嬷嬷一听就急了,想走,又看看嬴黎,准备让她跟上自己。   “嬷嬷先去吧。”太监开了口:“芷兰殿那边已经乱了,丞相府的人也要出宫了,奴才送嬴姑娘过去与丞相汇合。”   哦~在这等着呢。   嬴黎笑了:“去吧去吧,我跟这位公公走。”   嬷嬷不是很放心,可是一看嬴黎拼命使眼色,只能一头雾水的走了。   太监赶紧带路,七拐八拐的把嬴黎带着去了一间小小的庑房。   “姑娘在此稍等,丞相大人马上就到。”   “好。”   嬴黎坐下来等着,屋子不大,一个靠窗的长炕,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该是平日里后妃家眷入宫时等候的地方。   太监端了茶上来,嬴黎喝了一口放下,等太监出去转头就吐了,想了想,往长炕上一躺。   这里面应该是下药了,她得配合。 第94章 :原来大家一个德行呀   果然,没一会儿太监就又进来了,还进来了两个,其中一个肩上扛着个人。   他们把人放下嬴黎才发现是燕忱白,看模样是被人迷晕了,衣裳都被扯了都没反应,把燕忱白丢在嬴黎身边,他们立刻出去,还把门严丝合缝的关了起来。   “嘶~”嬴黎坐起来,在燕忱白脸上扇了两下,没反应,看来晕的不轻。   眼珠子转转她来了主意,过去把最靠边的窗户推开一条细缝,观察了一下确保门口守着的那个太监没发现自己,麻溜跑了。   没一会儿,她扛了个人回来,刚从窗户翻进来,就和站在长炕边的燕靖予打了个照面,两人把对方吓了一跳,同时捂住对方的嘴。   别出声。   了解。   眼神达成一致,他们松手了,可一看见嬴黎肩上的人,燕靖予头皮发麻:“你怎么把赵贵妃的外孙子弄来了?”   这家伙是兰台寺大夫赵煜的大孙子赵盈戍,自称在外游学多年,这些日子才回来,在赵贵妃处被老皇帝问过几次话,很得老皇帝喜欢。   “这么大外孙子?”嬴黎把人放下看了看:“我不知道啊,我就看他抱着小宫女强亲,把人家小宫女都吓哭了也不松手,就把人打晕扛来了。”   燕靖予一手握拳悬在小腹,看着正正经经:“此人龌龊,几年前对苕云姐姐不轨,被我和兄长打了一顿才去游学的,回来竟然还是这副德行。”   “苕云姐姐?”   “太子长女。”   “哦。”嬴黎明白了:“这家伙胆子够大的呀,太子的女儿都敢乱来,弄他。”   她要给赵盈戍扒衣服,燕靖予立刻拦住:“即便我与兄长都想搞死对方,可是他受辱和雍王府受辱没有区别。”   “嘶~”嬴黎牙疼:“那怎么办?”   他一垂眼,看向门外。   门外的小太监毫无防备的被他拍晕了拖进来,嬴黎就看着他麻溜的给赵盈戍和小太监扒衣服,还不忘扭头虎一声。   “转过去。”   “看看怎么了?”   他一眼瞪过来,毫无杀伤力,更像是撒娇。   噫~   嬴黎被恶心到了,转过身子。   把光溜溜的赵盈戍和太监丢一块,燕靖予扛上燕忱白正要走,外面就来声了,听着还有不少人。   翻窗是不可能的了,他一把抓住嬴黎,带着她和燕忱白一块躲进柜子。   刚关上柜子,那些人就到门口了。   “丞相放心,嬴妃娘娘已经醒了,并无大碍,等娘娘休养好了身子,必定会传召家眷入宫探望的,嬴姑娘就在里面等着呢,丞相请。”   屋门打开了,一地的衣裳猛地闯进嬴岐的眼睛,老头儿都傻了。   “啊!”领路的太监惊着了:“这...这。”   柜子里,嬴黎吸吸鼻子,小声嘟囔:“好香啊,闻见没?”   旁边的燕靖予一脸漠然:“这种时候,暖香是必备的。”   “就是催情那玩意儿是不是?”她一点也不委婉:“躺着那两个下手太重动不起来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眼睛往下一瞄,质疑。 第95章 :多谢嬴姑娘看得起在下   燕靖予都傻了,对上嬴黎的质疑,平日里的端方雅正震的细碎,此时只有目瞪口呆。   “没反应也别怕。”她觉得自己伤害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即便他还小:“这香可能是水货。”   燕靖予:“。”   他一点也不想说话,甚至有点想把身上宽大的袍子撩起来证明自己是有反应的。   “该死!“嬴岐忍不住骂了,声音都在颤抖。  他们看不清长炕上那两人的脸,真以为是嬴黎被人那啥了。   宫里的手段向来下作,嬴岐和丞相夫人都快悔死了。   丞相夫人也不管别的了,又气愤又难过的过去,要把长炕上的人拉起来,仔细看看是谁对嬴黎做下的龌龊事。   被子一掀,看清长相,她当即一愣,然后马上开始捂脸哭。   “此事重大,快去禀明皇上。  让老皇帝过来把燕忱白和嬴黎当场捉奸。   嬴岐脸色煞白,差点瘫在地上,他不方便过去,只能眼圈通红气的咬牙切齿。   “咳咳咳!”丞相夫人咳了几声,挤挤眼睛:没我们家什么事。   嬴岐:嗯?哦,懂了。   他就说嘛,自家祖宗聪明机灵,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栽了?   不过,该演还得继续演,老头儿坐在地上开始哭,丞相夫人拉拉被子,把那两人的脸遮住。   今日的生辰是杨皇后一手操办,她不可能在自己主持的日子闹出大乱子,所以是谁干的一目了然。   很快,老皇帝就带着杨皇后和赵贵妃赶过来了,因为嬴妃落水的事,杨皇后刚被老皇帝斥责,脸色十分不好,知道又出事了,还是出在嬴家小姑姑身上,她整个人都慌了。   进门瞧见一地狼藉,杨皇后几乎没眼看,赵贵妃立刻一派好心:“赶快伺候嬴姑娘起身才是,再把狂徒押出来。”   “不可!”丞相夫人直接拦住不许他们动:“这是何等屈辱,还请娘娘先说该如何处置狂徒。”   赵贵妃一脸为难的看着杨皇后,杨皇后脸色煞白:“夫人,此事涉及嬴姑娘清白,本宫绝不姑息,先给嬴姑娘更衣,此事本宫一定做主,让这狂徒赔命。”   “皇后娘娘。”赵贵妃又是好心模样:“若是此人并非太监,又涉及嬴姑娘清白,处死了他,嬴姑娘往后该如何是好?娘娘又不是没做过顺水推舟的事,若不是太监,还是成全为好。”   杨皇后当即冷眼看过去,嬴岐和丞相夫人也把眼刀子捅过去了。   柜子里,嬴黎一脸嫌弃:“这个赵贵妃真恶心,这话我记着了。”   “还有更恶心的呢。”燕靖予浑身燥热,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待着十分难熬,却也接了她的话:“等着吧,好戏还没正式开始呢。”   嬴黎点点头:“不过,我猜他们要算计的不应该是你哥和我,大概率是你和我,毕竟你比你哥重要多了,要是你在宫里乱来被发现了,那后果可严重多了。”   “多谢嬴姑娘看得起在下。”他深吸一口气:“也请下次姑娘发现被算计的是我,别给我扛个男人回来。” 第96章 :给一群戏精拱火   嬴黎拍拍他:“你放心,我肯定给你安排个女人。”   燕靖予再次:“。”   “皇后娘娘。”站在门外的太医吸吸鼻子:“屋里有暖香。”   他是刚刚嬴妃落水被传过去的,知道这边也出事后,被杨皇后叫过来备用的人。   太医鼻子灵敏,即便屋门开过几次散了味道,依旧闻得见。   “什么?”坐在地上的嬴岐蹿起来了:“今日,还请皇后娘娘必须给个交代。”   老头儿一爆发,气势汹汹。   杨皇后更着急了,丞相夫人不给长炕上的人穿衣裳,赵贵妃又在旁边假充烂好人,老皇帝就在屋外等着呢,她一时反倒不知道怎么办了。   气的一阵哆嗦,杨皇后狠下心:“把长炕上的男人拖下来拉出去。”   她身边的嬷嬷赶紧动手,丞相夫人把太监用被子严严实实的捂住,没让他们看见脸,其他人也不起疑,都当她在保护嬴黎。   光溜溜的人一拽下来,看清脸,赵贵妃的脑子‘轰’一下就懵了,杨皇后也懵了。   “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赵贵妃反应迅速:“戍儿本在臣妾宫里看书,怎么就到这里来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宫人,身后的人反应迅速,一个太监立刻跪下:“娘娘赎罪,方才,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去请,说是皇上请公子过来作诗,公子就过来了,因着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跟着,奴才们也就不敢跟随了。”   杨皇后更慌了:“胡说八道。”   人被拖了出去,他们也赶紧出去了,嬴岐两口子对视了一眼,留下丞相夫人在里面,嬴岐出去听着。   果然,看见是赵盈戍,老皇帝一脚就把他踹了,让人端了一盆水过来,兜头浇下去,赵盈戍也清醒了。   一睁眼发现站在面前的老皇帝,脑子里还记着自己强亲小宫女的事,误以为被发现了,立刻磕头求饶。   “浪荡子!”老皇帝勃然大怒:“不检点到如此地步,丢脸丢到宫里来了。”   赵贵妃立刻跪下:“皇上,戍儿虽然贪玩,但他并没有见过嬴姑娘,怎么会莫名其妙就到这里来了?   嬴姑娘在这里等候丞相夫妇,戍儿他并不知情啊,而且太医也说了,屋子里有暖香,这必定是有人陷害。”   她反应快,思路清晰,杨皇后根本无从反驳。   嬴黎听完都忍不住点头:“这老娘们儿可以啊,能言善辩。”   “不然你当她的贵妃位子是捡来的?”   燕靖予冷静多了,门开着吹了一会儿风,气味没有刚刚那么浓烈了:“嬴妃进宫之前,赵贵妃是名副其实的宠妃,与皇后制衡后宫。”   嬴黎惊了:“那么大年纪你皇爷爷还。”   “上了年纪的男人不需要缠人的妖精,需要的是解语花。”他一脸正经的解释。   嬴黎沉默这没接话,屋外,嬴岐已经开始拱火了:“皇上,不管过程如何,还请皇上做主,处死此人。”   “丞相!”赵贵妃叫起来:“此事乃是陷害,本宫并非想要推诿责任,但即便是处死了戍儿,对嬴姑娘也无利,赵家愿意为嬴姑娘负责。” 第97章 :张嘴就是被勾引(求月票,求月票)   嬴岐火冒三丈:“呸!他不配!臣请皇上赐死赵盈戍!”   这些人,真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出事了就想着负责就成,也不问问他嬴氏答应不答应。   他磕在地上,赵贵妃更急了。   “皇上。”杨皇后紧跟着拱火:“臣妾曾有意撮合忱白和嬴姑娘,怎么会设套撮合赵盈戍?此事必定是有人想要一石二鸟,还请皇上明察。”   赵贵妃立刻辩解:“皇上,臣妾冤枉。”   赵盈戍也听出个大概了,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嬴姑娘是谁,张口就道:“皇上,是她勾引我的,是她勾引我的,不关我的事啊。”   嬴黎:“。”   简直是太阳狗了,也不拉泡尿照照自己,张嘴就是被勾引,真敢想。   她拉长了脸问:“你皇爷爷会不会杀了那个谁?”   “不会。”燕靖予脸上有一丝门缝里透进来的光:“但是会重罚。”   好可惜,就冲这家伙张口就甩锅的德性,不死就挺可惜的。   果然,老皇帝打断他们的争执说话了:“赵盈戍举止不端,私德败坏,着令杖责一百,再不许入宫。”   杨皇后不甘心,看了眼嬴岐,见他竟然不说话,有心争论,赵贵妃却已经磕头谢恩了。   “姑姑。”丞相夫人适时开口,把被子往下一拉,把太监露出来,然后自己吓得一跳:“啊!这不是...姑姑?”   她一副吃惊模样,像是刚刚没看清一般,急忙跪下:“皇上恕罪,臣妇关心则乱,看错了。”   杨皇后脸上一喜,看见是个太监后顿生嫌弃,老皇帝瞪了丞相夫人一眼,却马上一脸恶心,赵贵妃的欢喜愤怒在心头撞了起来,尚且来不及求情指责,就变了脸色。   “再不许参加恩科入仕。”   老皇帝丢下这句话拂袖而去,赵贵妃差点晕倒。   杨皇后却没完,让人把太监拉去严刑逼供,查问是否知道此事。   他们走后,嬴黎赶紧从柜子里出来,她差点闷死:“这事是不是赵贵妃干的?”   “十有八九。”燕靖予把燕忱白放在长炕上躺着。   “那我心里就舒服多了。”她走去桌上的香炉边,掀开盖子把里面的没烧干净的东西捞出来,走人。   寻到嬴岐夫妇,老两口一下子都忘了辈分,一左一右把嬴黎训了一番,拉长了脸带着她出宫,上了马车还阴着脸呢。   “这些套路我很熟的。”嬴黎莫名有点心虚:“当初我爹娘还在的时候,那嬴老太太就带着他的几个小儿子小媳妇各种算计我了,在这方面,我经验丰富。”   嬴岐还是板着脸:“先前是先前,可如今我们一众小辈身居高位,如何还能让姑姑受了委屈?”   “唔。”嬴黎不吭声。   “日后再遇上这种事,姑姑万万不能自己胡来,若是真的吃了亏,后悔都来不及。”   “知道了知道了。”她挺烦老头儿啰嗦的。   丞相夫人接着说:“姑姑当初靠的是本事闯荡,自有人为了依仗姑姑而为姑姑保驾护航。   但如今不是,如今的人心眼子一个比一个多,姑姑可别把他们想的好欺负。” 第98章 :嬴妃是被强夺的   他们俩一路叨叨,嬴黎听得耳朵都疼了,一到家,麻溜的跳下马车就跑了,躲得远远的。   过了两天,丞相夫人入宫探望嬴妃,嬴黎实在闲的发毛,就跟着一块去了。   嬴妃的气色好多了,许是见了娘家人,心情也挺好:“那日让大伯母受惊了。”   “我们到没事,只是娘娘可怜,大喜的日子遭人暗算。”丞相夫人对她的心疼毫不掩饰。   嬴妃的亲生父母早几年就过世了,她也算是长在丞相夫人手底下的人,关系亲近不输母女。   “听闻那日姑奶奶也险些出事?”嬴妃把目光投过来:“与赵贵妃有关?”   嬴黎点点头:“我估计皇后也不干净,不过赵贵妃更歹毒了一点。”   嬴妃微微垂眼:“皇上对冀州的事心有芥蒂,近来看重赵贵妃母子,赵贵妃想要趁势压制皇后罢了,只是不该算计到姑奶奶身上。”   “没事,我会还回去的。”嬴黎笑眯眯,凑过去仔细看着她:“你落水的事追究了吗?”   她摇头:“在宫里,向来不会有什么明确结果的,我都习惯的。”   “那你觉得是谁?”嬴黎仔细看着她,越看越喜欢。   嬴妃长得真心美,惊艳,耐看,极难让人不喜欢。   当着娘家人的面,嬴妃也不藏着,把自己心里琢磨的说了出来:“只怕都有吧,这后宫里,哪个女人不把我当做眼中刺肉中钉?皇后身为中宫,却要屈尊为我打理生辰,心中岂能不恨?赵贵妃因我入宫而失了往日荣宠,又岂能不恨?”   “你为什么会入宫啊?”嬴黎特别好奇这个:“不会是。”   她看向丞相夫人。   别是嬴岐故意把人家送进来的吧?   “姑奶奶可别冤枉了伯父伯母,他们怎么舍得委屈我?”嬴妃神情落寞:“只能说是命运弄人吧。”   她不肯多说,又咳了两声,嬷嬷赶紧去传太医,丞相夫人也就领着嬴黎出宫了。   走在路上,嬴黎没问,丞相夫人便自己说了:“娘娘可怜,当初她及笄之年,我们替她择选夫婿,谁知府上就出事了。   不但嬴淮的婚事黄了,娘娘的婚事也只能耽搁,后来事情过去,知晓娘娘待嫁,皇上非要替娘娘亲自相看夫婿。   大张旗鼓的安排了诸多世家子弟,娘娘与端阳伯家大公子裴昀一见钟情,皇上也下旨赐婚了。   结果,娘娘自相府坐轿出嫁,却被抬进了宫里,送去端阳伯家的人,则是承王的嫡亲孙女杨柔。”   嬴黎惊掉下巴:“什么?这狗玩意儿。”   “可笑吧。”丞相夫人满是苦笑:“皇上的年纪,做娘娘的祖父都绰绰有余,可是事已至此,嬴氏和端阳伯府只能默认,娘娘也只能咽下苦果。”   嬴黎气乐了:“那个裴昀就没反应?”   “裴昀大婚当夜就走了,去了边关从军,数年不曾回来,那杨柔自出嫁之日便守着活寡,将自己所受的罪责都怪在了娘娘身上。   为此这些年,皇后与承王在前朝后宫都竭力拉拢嬴氏,但承王府私底下却不乏小动作。”   丞相夫人拉住嬴黎:“此事和皇后脱不了关系,她需要一个宠妃制衡赵贵妃。”   ------题外话------   谢谢小可爱打赏的礼物月票红豆豆,爱你们哟,么么哒~ 第99章 :老祖宗出手稳准狠   承王府也舍不得裴昀这样年少有为的世家公子成为嬴氏的女婿。   皇后为了稳固地位,人尽其用,恨不得靠着子子孙孙的婚事就将所有有实力的人家拉拢到身边。   自然做得出献美人分去赵贵妃恩宠顺带讨老皇帝欢心,再给自己娘家添一门端阳伯府亲戚这种事。   她自以为是了一辈子,可以牺牲任何人。   怎么会去考虑嬴妃十几岁青春妙龄是否愿意入宫服侍化花甲之年的老皇帝?   再者,嬴妃美貌又如何,家世好又如何,即便生下皇子,老皇帝也等不到孩子长大那一天,所以她没有任何顾忌。   用一个嬴妃打压掉后宫所有不安分的女人,让最不安分的赵贵妃再难在老皇帝跟前吹枕头风,那太子与雍王的地位就会牢不可破。   这些都是丞相夫人没说出口的话,但嬴黎七七八八也猜到了不少。   她虽然做事直接不委婉,但不代表没脑子,否则也没办法与一众诸侯打太极。   只是,越是把事情想透,她越是恶心,知道嬴妃入宫的原因后,怎么也睡不着,心里着实堵得慌。   想来想去,她大晚上的去了宫门口,看着高高的宫墙,拔出两把短刀。   在手上掂了掂,猛然冲过去,踩着垂直的墙面凌空上去了两丈多,狠狠的将短刀插进城墙砖缝间,停了一会儿猛地跃起,踩着短刀再度上去了一截,再次把另一把短刀插进城墙砖缝,然后就翻进去了。   不远处,被燕靖予安排来盯着的两个侍卫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掉地上。   这就...进去了?   禁军竟然没发现?   揉揉眼睛,确认宫楼上的人没有反应,两侍卫魂儿飘了一样急忙回去报信。   大晚上的,燕靖予还在看书,他散着头发穿着寝衣,神色温和,放下书,停住笔,认真的看着两个侍卫比划。   “就那宫墙,她踩着就上去了。”   “对,就两把短刀,就跟会飞一样,一蹦两丈高,太恐怖了,这要是去攻城,谁挡得住?”   “最最关键的是,禁军根本没发现,她上去了那些人都没发现。”   他们俩一顿羡慕,甚至还有点崇拜。   “何时出来的?”   两侍卫:“??不知道。”   人刚进去他们俩就激动紧张的回来分享了。   燕靖予堵了一下,挥手把他们俩轰出去。   这个嬴家小姑姑厉害的过分,本身就是个谜团,燕靖予很怀疑她的来历。   就凭嬴岐他爷爷九十高龄弄出个娃,能活着长大就已经很不错了,想要体格这么好,绝对不可能。   除非是个怪物。   次日一早,燕靖予特意起了个大早去东宫待着,老皇帝还不许他上朝,他只能在这里等消息,太子在忙,留他一人在书房,他自己个儿待了一会儿,去打听消息的太监就回来了。   “世子爷,早朝散了,一切都好。”   没出事?   燕靖予有些不信,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他干脆在东宫留饭了,吃完了又领着三岁的小殿下跑了一圈,正大汗淋漓,就有老皇帝身边的的太监匆匆来找太子,凑过去一听,燕靖予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第100章 :我随时可以让你们出局   老皇帝在杨皇后的栖凤殿午睡,结果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合春香囊,里面还藏着一张纸条,写着:吾爱淑华,难以朝暮,望吾儿平安,登临帝位,子简。   “大伯,子简是。”   太子的脸色很难看,极其难看:“汾阳守将陆老将军,皇后娘娘出嫁前的议亲之人。”   燕靖予五雷轰顶,那纸条的意思不就是?   他打量着太子,不敢相信。   太子急匆匆的去了,燕靖予跟着去看热闹,到了栖凤殿,雍王也被叫进来了,却是一脸懵逼。   栖凤殿被禁军守得铁桶一般,嬷嬷太监一个都不见,能看见的也都是老皇帝身边的人。   透过窗格,之间杨皇后跪在地上,往日尊贵骄傲的老妇人此刻战战兢兢满身狼狈,老皇帝脸色阴沉坐在高位上,帝王盛怒。   他们进去,却不许燕靖予跟着,燕靖予只能等在外面,听着里面呵斥的声音,下意识的余光一扫,在栖凤殿院子里茂密的凤凰树上看见了一人。   她穿着一身红衣,堂而皇之的躺在高高的树干,一条腿垂落下来摇来晃去,手里还拿着半个吃剩下的苹果,甚是悠闲。   果然,是她搞的鬼!   嬴黎也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扭头往下看了一眼,浑不在意继续躺着。   栖凤殿里里外外那么多人,愣是没人抬头看一眼那火红的树冠,燕靖予对宫里的守卫生出了极大的怀疑。   “不知羞耻!”老皇帝怒骂,还将雍王端来要滴血验亲证明清白的茶水泼在了杨皇后脸上。   燕靖予心里不免紧绷起来,想进去,却又退了一步:他不能进去,否则,只会激怒老皇帝。   他再抬头看去,嬴黎已经不在了,而周围毫无动静,心思一转,燕靖予也赶紧走人,下意识的去了校场。   嬴黎正在吃西瓜,看见他找过来了半点不慌,还笑眯眯的捧着被咬了两口的西瓜乐:“是不是一出好戏?”   “你做了什么?”他伏身凑近,似乎稍微离两步就不能说话一样。   嬴黎的笑意敛住几分,神色让人捉摸不透:“不过是翻了皇后的旧账,给她按了个与人私通的罪名,暗指太子或者你爹其中一个不是老皇帝的种儿...而已。”   她风轻云淡,后果却并非常人能够承受。   燕靖予扶住椅背低头看着她:“为何突然要置我们于死地?”   “因为嬴妃。”嬴黎很坦荡:“我心疼她。”   他眉眼微蹙有些疑惑:这就么简单?   “世子爷不如和我做个交易。”嬴黎握住他的手腕,力道极大,语气低沉:“要么皇后被废,要么承王府问罪,要么我投靠烨王,宣布你们出局。”   她猛地推开燕靖予站起来,走出亭子突然停住,回头挑衅:“我算算哈,这个时辰,后妃们应该都知道了。”   “你玩太大了。”燕靖予神色阴鸷,犹如黑云压顶气势汹汹,将方圆数十步的气氛都压抑了下来。   “那又如何?你怎么证明是我干的?”   她站在太阳底下,明媚张扬,嚣张自信。   第101章 这个八卦多让人振奋啊   就算她对燕靖予坦诚了,他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事情是自己做的。   再者,皇后和陆子简的事又不是空穴来风,嬴氏别的不多,老头儿老太太可不少,随便拎一位出来,年纪都比皇后大。   这些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哪个不是一家主母交际广泛,能有什么事瞒得住她们?   她不过是大半夜去找几个老太太说了句心里不高兴,就把皇后年轻时候的事情听过来了。   老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原定的太子妃婚前病故,急需重新择选一位太子妃,当时正在议亲的皇后杨淑华,麻溜的退婚与陆子简撇清关系入宫参选,靠着美貌手段和家世,成功坐上太子妃宝座。   这操作嬴黎熟,没觉得稀奇。   据几位老太太回忆,刚成为太子妃的杨淑华日子不好过,老皇帝那个太子做的也是个泥菩萨,自然是顾及不到新进门的太子妃,然后老相好陆子简就免不了在各种有危险的时候适时出现,三翻四次出谋划策。   一来二去,风言风语,老皇帝自然不会不知道,于是他冷落了杨淑华,纳了赵家小姐,也就是赵贵妃,可偏偏杨淑华好巧不巧的有了身孕,当时就被赵氏质疑过。   但是老皇帝需要一个儿子来稳固位置,所以没动,他也相信是他的。   再然后更戏剧的来了,老皇帝被他爹故意安排去赈灾,去了两个月回来,杨淑华又宣布有了身孕,而那段时间,陆子简正好在邺城,油绿绿的帽子上赶着往老皇帝脑袋上罩。   但嬴黎觉得这是巧合,杨皇后胆子再大,也不可能乱来,否则她图什么呀,万一被查出来,别说承王府了,沾亲带故的只怕都要玩完儿。   但是,这个八卦多让人振奋啊!   所以,她当即找了个还在挑灯夜读的后辈,伪造了一份情书,找刚成亲的小媳妇要了个能让人脸红心跳的合春香囊,连夜进宫,塞进杨皇后枕头底下。   那老太婆不是喜欢棒打鸳鸯吗?不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做皇帝吗?   好好受着吧!   不过嬴黎很清楚,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把杨皇后拉下来,毕竟太子和雍王在朝中经营多年,哪那么容易?   可是争皇位从来就不是单靠本事,那可是六分本事四分欢心。   老皇帝要是不乐意了,临死前来一句废太子,立谁谁谁为新君,改口的机会都不留,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她才会提出自己的要求,要么让杨皇后被废,要么承王府问罪,要么她就投靠烨王。   三个选择,燕靖予肯定选第二个,这事嬴黎还是有自信的。   杨皇后被废,那太子和雍王就出局了,不被赵贵妃等人痛打落水狗才怪。   她要是投靠烨王,那嬴氏肯定跟着投靠烨王,少了嬴氏在文臣武将中的支持,十个承王府也弥补不上。   所以,只有皇后母家这个名头的承王府,完全是可以牺牲的。   燕靖予自然知道这些,也清楚她要整治承王府,原因也与嬴妃有关。   不及多想,燕靖予赶回栖凤殿,他离开的这一会儿功夫,栖凤殿就来了不少人,大多都是子嗣成年的后妃,她们迫不及待的想听到皇后被废的消息,最好连带着东宫与雍王府一同出事,好让出位置。   其中最期盼的,当属赵贵妃,看见燕靖予,她先是一声嗤笑,连招呼都不打,鄙夷之意半分不藏。   燕靖予走到窗户边看,胖太监拦了拦,见他不动,也就不劝了。   “朕让你做皇后,位居中宫,抬举你的娘家,给尽荣华富贵,而你,不知廉耻,丑陋老妪,还与旧情人厮混!”   “臣妾没有,臣妾没有,皇上,臣妾冤枉,为何皇上不信?”   杨皇后从未有过的狼狈,早已经没了平日里训斥后妃的高贵。   “你还不承认,真当朕忘了你当初悔婚参选的事了?爱慕虚荣,贪图权势,你真是丑陋低俗!”   老皇帝盛怒不减,骂人的话字字珠心,杨皇后痛心不已,百口莫辩。   跪在地上的太子和雍王脸颊都是肿的,衣裳也是脏的,可见是挨了打。   燕靖予蹙眉看着,一言不发。   “父皇。”太子本就孱弱,挨了打受了惊便更加虚弱,语气无力:“母后必定是冤枉的,陆老将军年事已高,且儿孙满堂,怎么会把这样的东西传进宫里?   还请父皇明察,母后陪伴父皇风风雨雨数十年,何故在如今夫妻白首之际不忠?”   雍王也紧跟着说:“父皇,儿臣兄弟俩眉眼长得都像父皇,这能有假吗?”   老皇帝渐渐消气,但脸色依旧不好,他单手扶着枕头,余光发现了窗外偷看的燕靖予,一声暴喝:“滚进来!”   胖太监吓得一哆嗦,生怕牵连了自己,燕靖予则面不改色的推门进去,在雍王身后跪下:“皇爷爷。”   “都听见了?”老皇帝声音低沉自带威慑:“该当如何处置?”   他问燕靖予的意思,却把雍王吓得冒冷汗,毕竟他觉得自己小儿子还不懂事,万一把老皇帝惹急了,大家真就一块玩完儿了。   “大伯说的对,皇祖母必定遭人陷害。”他象征性的懂事了一下,然后:“但,这么多年还能让人把事情拎出来,也不能说皇祖母全然无错,难保没有藕断丝连。”   为了不让嬴黎投靠烨王,他愿意卖了自己奶奶。   他爷、他奶、他爹、他大伯:!!   “可皇祖母乃国母,不会有错,错的自然就是陆子简和承王府了。”   燕靖予垂着眼睑,从容不迫:“外面那么多看戏的后妃,总要给个交代才是。”   老皇帝微微沉了一口气,思量起来,杨皇后和雍王想不通是什么意思,太子却格外镇定,一言不发。   “接着说。”老皇帝靠在椅背上。   燕靖予这才抬眼:“承王府私自与陆子简交往过密,以至于牵连皇后,有碍国母清誉,按律当重罚,以儆效尤!”   牺牲承王府,满足嬴黎的条件,哄着她不要去投靠烨王。   牺牲陆子简,那老家伙因为杨皇后喜欢燕忱白,明里暗里给燕靖予使了多少绊子,这次在狼胥山出事,便是因为他的援军迟迟不到,燕靖予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不能为他所用的人,不除掉留着过年加菜吗? 第102章 :去翻嬴狗家的墙头   这件事老皇帝不会严惩皇后,否则就是承认了自己头上有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所以替罪羊是免不了的。   “传旨。”老皇帝冷眼瞪着杨皇后,似乎要将她剥皮一般:“陆子简赐死,陆家问罪流放,承王削爵,为承恩伯,罚俸三年,此事再不许人议论,违者处死,皇后闭门反省,管理后宫的事暂交贤妃处置。”   杨皇后有些呆滞,被这个突然罩下来的大锅坑的目瞪口呆,太子和雍王却松了口气,急忙谢恩。   后宫大权交给贤妃而不是赵贵妃,说明老皇帝怀疑这事是赵贵妃干的了。   “皇爷爷。”燕靖予抱拳:“孙儿想讨个恩赏。”   老皇帝吹胡子瞪眼:“你还好意思要恩赏,滚!”   燕靖予悻悻起身往外走,老皇帝在他身后骂道:“去把陆子简的人管住,不许出事。”   燕靖予立刻谢恩,眉开眼笑:“孙儿遵旨。”   他出来,就见嬴妃也到了,燕靖予难得认真打量她。   入宫那年,她尚且不满二十岁,入宫即封妃,专房独宠半年之久,逼得前朝大臣上折求着老皇帝爱惜身子,可老皇帝却疯魔了一般,将天下宝贝送到她跟前,给尽纵容和宠爱。   可是嬴妃从不见笑意明媚,她对老皇帝甩脸子,对后妃们甩脸子。   甚至也对皇后大臣甩过脸子,可饶是这样,老皇帝宁可拖延军饷灾银,也要给她建摘星楼跳舞,明目张胆的偏爱。   大家都骂她妖妃,他也不例外。   可今日的事情一出,再想想嬴黎刚开始就说过的话,愿意宠她是老皇帝的事,又不是她想的,一个小姑娘入宫服侍个花甲老人,她能笑出来才怪,也不是全无道理。   “嬴妃娘娘。”燕靖予抱拳见礼,难得没给脸色。   嬴妃不免诧异,却也点点头,一言不发的站在院子里,清冷孤傲的样子,与一群等着皇后问罪的后妃格格不入。   殿门开了,老皇帝走了出来,那些人一个个殷切的张望着,想知道结果如何。   “你怎么来了?”老皇帝只注意到了嬴妃,示意人立刻撑伞替她遮住火辣辣的太阳:“也是来看戏的?”   也是二字,惊得一众后妃胆战心惊,急忙低头,自欺欺人的希望别被老皇帝注意到。   “昨日皇上不是说近日天热,让臣妾学一道点心解暑降温嘛。”   她看看身边嬷嬷提着的食盒:“臣妾做了,皇上没去,知道在皇后娘娘这里,就送过来了。”   燕靖予瞄了一眼老皇帝,再看看其他人,突然就明白嬴妃为什么即便冷着脸也那么受宠了。   比起那些整日里只会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后妃,心情好了就给老皇帝做个点心跳个舞,心情不好都不让老皇帝进门的嬴妃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果然,老皇帝的脸色好多了,堂而皇之的牵住她:“朕到你宫里去尝。”   “臣妾宫里在熏香,去御花园吧。”嬴妃跟着出去:“现在去了,那就白熏了。”   老皇帝还不如她那一盒子香料值钱呢。   老皇帝没说什么,点点头,随便她怎么打发自己。   他们一走,其他人也就陆陆续续散了,没人敢多问一句,即便很想知道结果。   燕靖予重新进屋,杨皇后已经被扶起来坐着了,她哭花了脸,愤愤不平的捶打着扶手怒骂:“赵氏那个贱人,当年便用此事诬陷于我,如今竟然再度重提,可恶!”   燕靖予摸摸鼻子,对背锅的赵贵妃深表同情。   “烨王得势,赵贵妃存了将我们彻底打压的心思,自然会用尽方法。”   太子身子微微佝偻,来皇帝踹在他身上那一脚,他孱弱的身子吃不消。   杨皇后瞪了他一眼:“但凡你争气些,何至于让一个庶子上位?”   “母后怀孕的时候要是好好养着,大哥的身子不至于这么弱,怪来怪去也怪你。”   雍王气呼呼,直接就把杨皇后怼了:“而且,母后与陆子简传递消息的事我知道,儿臣冒犯,必须说一句,靖予都这么大了,母后别失了分寸。”   杨皇后差点被他气死,挣扎着站起来在他身上打了两巴掌,气的跌回椅子。   “老二!”太子温声低斥,扶着杨皇后让她息怒。   杨皇后气哭了:“逆子,你就是这么气你亲生母亲的。”   “皇祖母。”燕靖予赶紧站出来加把火:“陆子简是皇爷爷的肉中刺,即便没有今日的事,凭他手握兵权并居功自傲这一点,就留不得,幸而如今陆子简的兵权没丢,否则,当真得不偿失。”   杨皇后怨毒的看着他,心中恨意十足:“恭喜世子,不但没被牵连,还直接拿到了兵权。”   “孙儿握在手里的,便是大伯与父亲握在手里的,皇祖母放心就是。”燕靖予微微含笑,气的杨皇后想打人。   他们父子俩变着方的气杨皇后,太子只好把他们赶了出去,自己留下安慰听骂,雍王不走,被燕靖予拽着还来了一句:“大哥别安慰母后了,让她自己哭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停了,你越安慰她哭的越厉害。   而且我要是走了,她肯定责怪你这样那样的,这不是挑拨我们兄弟感情嘛。”   杨皇后哭的更凶了。   走了一趟兵部,定下明日出发,燕靖予赶在日落之前去了丞相府。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去翻了墙头。   嬴黎就在院子里树荫下的竹编长椅上趴着睡觉呢,脚边还趴着一只睡觉的肥猫,燕靖予坐在墙头看着她,静悄悄的也没说话。   嬴黎睡得很沉,头发半遮住脸,发髻滚得散开了,戴在发间的小小一朵绢花也快掉了,斑驳树影落在她脸上,到是遮住了几分嚣张。   几只麻雀落下来,堂而皇之的硺食她没吃完的点心,有一只还踩在她头上,灵动的转动着脑袋查看四周。   “咳!”燕靖予轻轻咳了一声,麻雀受惊,‘呼啦’一下全部飞走藏进了树冠里。   他笑了一声,不经意的一抬眼,就和门外路过的嬴岐照了个对面。   “丞相好呀。”他含笑招呼。   嬴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没一会儿举着粪叉子气势汹汹的冲进来。 第103章 :那我就给他生个娃   嬴黎睡醒了才知道燕靖予来过,老头儿气的不轻,背着手踱着步,骂骂咧咧,说燕靖予是个小不正经,竟然翻墙头偷看姑娘睡觉。   认认真真的听了好一会儿,嬴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姑娘是自己,顿时有点神伤。   “我打呼了吗?”   嬴岐:??   这个是重点吗?   嬴岐坐下来缓了口气才说话:“姑姑出手,怎么不与我商量商量?”   “你年纪大睡得早,我就没告诉你。”   老头儿叹了口气:“这次,世子占了大便宜,晚辈先前与姑姑聊过皇上的心思,姑姑可还记得?”   “有点印象。”嬴黎认真回想了一下:“你说...忘了。”   嬴岐:“。”   他就知道会这样。   “先前我给姑姑说过,皇上最钟意的储君是世子,虽说一直打压太子和雍王,抬举烨王。   但其实烨王不过跳梁小丑,但皇位要传到世子身上,必要经过太子和雍王,到底经过谁的手,最让皇上为难。”   “记得了记得了。”嬴黎趴在桌上探身,一脸神秘:“我有个特别好的方法。”   “什么?”嬴岐把耳朵伸过去:“晚辈洗耳恭听。”   她认认真真:“我们俩把其他人弄死,让嬴妃生个孩子坐上皇位,怎么样?”   嬴岐再次:“。”   这个馊主意,也就你想的出来。   嬴妃能生,老皇帝能吗?就离谱~   “你把你爷爷那么大年纪还能生娃的法子教教老皇帝。”   她推了嬴岐一下,满是暗示的眨眨眼:“那不就成了吗?”   “咳咳咳~”嬴岐被口水呛着了。   嬴黎赶紧给他拍拍:“不行?”   “姑姑。”嬴岐努力保持严肃:“说正事呢。”   嬴黎立刻坐直:“我们可以帮烨王一把,要是烨王把太子折腾死了,那就让雍王登基,我们再扶持燕忱白,燕靖予和他不对付,肯定会兄弟残杀,然后燕靖予成功上位。”   “??”嬴岐有点迷糊:“对我们有利?”   让世子爷上位,那还不如让烨王直接登基呢,那小子比烨王难对付多了。   “还是有利的。”嬴黎摸着下巴:“残害手足啊,燕靖予当上皇帝,我们就说皇帝残暴不仁把他反了,理直气壮。”   嬴岐仔细掂量了一下她会反燕靖予的可能性,问:“假如这斗来斗去的过程中,姑姑看上世子了怎么办?”   嬴黎很认真的想了一下:“那我就给他生个娃,让我娃做皇帝,生出来就弄死他,我掌权,人嘛,总要随机应变对不对。”   “。”嬴岐一脸冷漠:“姑姑早点睡吧,记得把枕头垫高些。”   和她聊完,嬴岐愁的都失眠了,第二日一早,他才刚出门,宫里就来人了,说是嬴妃召见,让嬴黎入宫说话。   芷兰殿的亭子里摆了许多精致的点心,嬴黎看的眼花缭乱,吃的开心不已。   “好吃吗?”   “嗯。”嬴黎腮帮子鼓鼓。   嬴妃托起下巴:“姑奶奶喜欢就好,只要想吃,就告诉我,我全部备下。”   她格外认真的看着嬴黎,清冷的神色也松动了许多。   “少时看书,总觉得史官过于神化姑奶奶,毕竟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怎么能那么厉害。   可是自那次姑奶奶打败了孝成王的人,我便觉得,原来史书上说的还算保守。”   嬴黎嘚瑟坏了:“那都是小意思,我爹娘死的时候我才十二岁,要是不厉害一点早就被一帮叔叔婶婶弄死了,所以凶悍一点很正常,我没吓到你吧。”   “没有。”她眉眼间起了笑意:“甚是解气爽快,让人钦佩。”   嬴黎眉毛一挑,美人儿的夸奖让她很受用。   “还有这次的事。”嬴妃语气微微低了几分:“多谢。”   嬴黎顿了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笑了一个:“我好歹算你祖宗,我不替你出头谁替你出头?”   嬴妃唇角微抿一笑,点点头,耐心的等着她吃饱,又领着她出去消食,芷兰殿的位置好,离着老皇帝的坤华宫最近,边上就御花园,平日里很清静,也不会有无关的宫人路过。   老皇帝为了讨嬴妃欢心,还在御花园里扎了个秋千,只是嬴妃不怎么喜欢玩这个,所以嬴黎很自觉的坐上去晃荡着。   嬴妃就坐在一旁,听着嬴黎讲那些史书上不会记录的零碎事。   “别看书上把夏隶说的像个神仙,他就是会吹,我们南渡的时候他说会吹西北风。   到时候把船帆扯起来让风吹着就过去了,结果哪里是西北风,那四面八方都是风,战船原地打转撞在一起,差点没让燕王把隔夜饭呕出来,好不容易过河上岸,第一批南渡的十几个诸侯因为晕船躺平了一半,后来一提坐船大家就倒胃口。   还有那个杨破虏,什么英勇善战,那家伙打仗一般般,见了女人就急吼吼的脱裤子,本来他离我挺远的,我也不想招惹他,结果那家伙特别不要脸的给我送聘礼,说我一个弱女子不能没有男人保护,不如嫁给他,然后我就带着我的三万兵马连夜奔袭过去把他揍了,那家伙特别没骨气,跪在地上哭着喊我奶奶,让我饶了他。   还有燕王,我去太庙看过,他哪里那么威武了,那家伙一脸黑毛,又胖又丑,他带着人来的收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野猪成精了,我真是从没见过长的那么丑的男人,我甚至一度怀疑燕王妃是因为跟着他能饱才会嫁给他的。   不然被那家伙亲一口,和被猪拱了有什么区别?不过燕王嘴巴厉害,忽悠人的本事特别好。”   她有绝对的资格叨叨这些供在太庙的开国功臣,反正当面损他们的事她也干过。   何况现在这群人都作古成灰了,而且身边除了嬴妃,其他人都离得远远的,所以说起来肆无忌惮。   嬴妃拿着团扇掩面,眉眼皆笑:“可是这皇室中人无不仪表堂堂啊。”   嬴黎瞪大了眼睛伸出指头:“三百多年啊,就算个个都是二十岁生娃,他们家也糟蹋了十六代美人儿,这就是个猪,到这也该有人型了。”   “哈哈哈。”嬴妃一下子没忍住,笑喷。 第104章 :宠妃的底气   御花园里安静,她突然乐出声,十分突兀。   隔着几丛花木,老皇帝的仪仗正好路过,听见声还觉得奇怪,着人拐过来一看,老皇帝还没看清呢,他身边的胖太监就大呼不可思议。   “皇上你瞧,嬴妃娘娘笑呢。”   老皇帝微眯着眼瞧,有些恍惚,嬴妃的笑声特别陌生,以前从不曾在宫里响起。   “嬴娘娘,我想玩儿。”   园子里突然冒出个孩子的声音,弱小可怜无助,嬴黎循声看过去,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儿,手里抱着个滚了泥巴的藤球,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站在那里看着她们。   “这是安婕妤的孩子,十六皇子。”嬴妃说了一句,便看着男孩儿:“殿下一个人?”   她是妃,比安婕妤的位份高出去一大截,也不需要通过对孩子好来树立形象,所以态度很冷漠。   男孩儿点点头:“嬴娘娘,我可以玩吗?”   嬴黎仔细看着他,心里早就懵逼了。   十六皇子才...七八岁?   老皇帝这孩子年龄差距够大的啊。   不过想想老皇帝中间逃亡过,估计也没时间和精力生孩子,年龄差距大一点似乎也可以理解。   “来吧。”嬴黎起身让出位置:“小心点啊。”   男孩儿欢快的跑过来,自己坐上去晃荡,似乎很开心。   “嬴娘娘。”男孩儿语音很小的乞求:“你能推我一下吗?”   嬴黎主动站起来:“我来吧。”   男孩儿不愿意,眼睛里面的拒绝都不加掩藏。   “大概是小孩子怕生。”嬴妃替她缓解尴尬,起身走到秋千架子处,轻轻的推了男孩儿一下,男孩儿低低的荡起来,当场就笑了。   突然多了个孩子,许多话就不能说了,嬴黎只能看着孩子玩儿。   “嬴娘娘。”男孩儿放开了一些:“推高些。”   嬴妃加了一点点力气,可男孩儿并不满足,一直催着推高些,嬴妃只好又将他推高了一些,他笑得更大声了。   “再高点再高点。”他不停的催促。   嬴妃只好再加了些力气,结果男孩儿拽着绳子的手突然一松,整个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嬴妃被吓了一跳,嬴黎也被吓着了,急忙过去看,远处等候的宫人也急忙过来围着。   老皇帝也立马过来,把男孩儿抱在怀里,男孩儿憋了好久才哭出来,额头磕的鲜血淋漓,嘴角也全是血,脸上擦破了不少地方。   “传太医。”老皇帝把他抱起来,看了嬴妃一眼,什么都没说立刻送回安婕妤宫里。   “姑奶奶先回宫。”嬴妃拦住嬴黎:“我自己去就好。”   嬴黎很担心:“那小子自己松手砸出去的。”   “我知道。”她很冷静。   嬴黎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安婕妤与贤妃住在一处,老皇帝抱着男孩儿回来,她本来挺欢喜的,一看见男孩儿就哭天抢地,险些晕厥,贤妃不住安慰,在乱糟糟的人群里也急忙问缘由。   男孩儿跑去找嬴妃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不跟着,可是贤妃一问话,立刻呼啦啦跪下来七八个嬷嬷,为首的一个更是张嘴就说:“殿下想荡秋千,就求了嬴妃娘娘推他,谁知这殿下还没拉稳,嬴妃娘娘就推了,殿下就摔了出去。”   安婕妤疯了一样冲过来要厮打,却又停住,一转身就哭倒在老皇帝面前,紧紧握着拳头一阵强忍,哭着回到孩子身边。   一冲一忍一回头,本就生的娇弱可怜的安婕妤直接就把自己受尽委屈而不能对宠妃指责的处境表现出来了。   果然,本来对嬷嬷扯谎而不悦的老皇帝一下子就心软了,过去坐下来揽住她,交代太医仔细瞧。   “嬴妃。”贤妃责怪出声:“你也太不当心了。”   嬴妃没接话,更没辩驳半句。   男孩儿哭个不停,上药的时候一直往老皇帝怀里钻,老皇帝越发心疼,抱着他轻声安慰着,安婕妤在一旁垂泪,也让老皇帝怜悯不已。   “父皇。“男孩子死死拽着老皇帝,软软糯糯的叫着他。  老皇帝更难受惭愧了:“是朕往日里忽视你们母子了。”   “皇上有些日子不曾见过智儿了。”贤妃凑过去:“是臣妾和安婕妤疏忽,没看管好他,让他出去伤着了,惹得皇上担心。”   老皇帝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嬴妃,转过去问男孩儿:“当真是你没拉稳,嬴妃就推了你吗?”   “不是,嬷嬷们看错了。”男孩儿低下头,声音低低的应了:“是儿臣让嬴娘娘推重些的,只是儿臣力气小,拉不住。”   他没说假话,老皇帝深感欣慰。   “嬴妃,你不曾生养,也该知道小孩子拉不住绳子才是。”   贤妃又开始声张正义:“皇上,上个月,几位公主在秋千架子那里玩也受了伤,依臣妾看,不如暂且撤了那个秋千架子,宫中有不少孩子,着实危险。”   老皇帝看着泪汪汪的男孩儿,点头:“嗯,撤了吧。”   贤妃得意一笑,看向嬴妃,她还是冷冰冰的样子,丝毫不在乎。   当晚,老皇帝就留宿在了安婕妤宫里,嬴妃留了嬴黎在宫中小住,入了夜无事,替她收拾打扮起来。   “让孩子摔成那样,就为了让老皇帝过去住一晚?”嬴黎特别想不通:“值吗?”   嬴妃替她描着眉,风轻云淡:“后宫之中,无宠的日子何其艰难,贤妃向来不是个宽厚之人,安婕妤空有子嗣,却无庇护,免不得被她欺压,若是皇上可以多一两分照拂,贤妃也不敢太过为难他们母子。”   “那你会争宠吗?”嬴黎看着她手里的胭脂。   嬴妃在她眉间点下一粒朱砂痣:“会,虽然入宫并非我所愿,可我身后是整个嬴氏,我可以心死如灰。   但必须宠冠六宫,我过得好,家里才不会为了我劳心劳力,我也才能在关键时刻帮一把。”   嬴黎生出几分佩服:“那你知道你入宫是皇后干的,为何还帮她?”   “帮她?”嬴妃诧异了一下:“我不过是想在皇上面前做一个敬重中宫的贤惠人罢了,我若真的愿意帮她,就不会让皇上夺了太子的监国大权,让赵贵妃满怀希望的给皇后找不痛快,让皇上越来越厌弃她们两个老妇。” 第105章 :来见见祖传神棍老夏家   太子没有监国大权是嬴妃干的?   皇后以为嬴妃是颗棋子,结果被嬴妃吹吹枕边风就弄掉了太子的监国大权。   这这这...   嬴黎一下子没办法消化这两个大秘密,决定一个一个问:“不是说因为太子孱弱才不能监国的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对外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是,总不能当真对外说,这是宠妃的主意。”   嬴妃收拾着东西:“我不过是提了一句,高处不胜寒,何况太子身子孱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皇上就懂了。”   文化人吹耳旁风就是不一样哈。   嬴黎深感佩服:“那你想不想升级为太后?”   “太后?”嬴妃笑了一下:“我无子嗣,如何做太后?”   嬴黎认真起来:“自己生一个,自己生不了,就找一个养子,只要你想,我就扶你上位。”   “姑奶奶别胡说,我也通读史书,虽不能说是对您了如指掌,却也知晓你的抱负。”   嬴妃并不当真,还握住了嬴黎的手:“难得有机会再来一次,便是老天厚爱,切不可辜负,大周无你难立,以前是,现在也是,至于我,即便没有子嗣,日子也不会太差。”   嬴黎被她说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反倒不晓得怎么接话了。   “姑奶奶真美。”嬴妃扯开了话题,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   嬴黎看看镜子,也相当满意:“真的好漂亮,可是哪里有时间每天这么收拾?”   “先前没有,如今有呀。”她把嬴黎额前的碎发揉下来一些:“这样更好看一些。”   嬴黎看着镜子的自己,多多少少有点失神:“这幅打扮实在没办法让人看出来我是个一拳一个壮汉的侠女,像是个。”   “是个什么?”嬴妃饶有兴味的看着她:“明明美的不像话,寻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我替姑奶奶画像。”   画像?   嬴黎想起了太庙里空了的画像:“太庙丢东西的事有着落了没?”   “怎么会有?”嬴妃认真看着她:“那件事我听皇上说起过,目标就是嬴氏,大概是姑姑对付孝成王出了风头,所以才会让人来这么一招。”   是吗?   嬴黎不认为。   她觉得偷太庙和烧长乐坊这事是一个人干出来的,长乐坊那地界的事,是她心里的刺,故意挑出来就是为了恶心她。   至于偷太庙的东西,大概率是为了引出后面百姓要为自己立神像的事,让她知道自己民心所向。   至于目的,似乎有点让她故意看不起现在的皇室,并坚定取代老燕家的心思。   所以,这闹事的人就是...   “啧啧~”嬴黎砸了个嘴:“哎,明日你带我去见见国师,让他给我算算命呗。”   嬴妃愣了一下,忍不住笑起来:“姑奶奶想知道自己往后如何,不如去看看史书?”   “有空再说吧,我很好奇这个星运世家的后代夏什么的,就离谱,一个搞算命的能传那么多代。”   嬴妃答应了,夜里拉着嬴黎睡一块,精神抖擞的说话到很深,不出所料的睡过头了。   如今是贤妃管理后宫,大清早,后妃们都过去请安,她也难得端个架子,收拾的招摇尊贵,享受着奉承。   但迟迟不见嬴妃过来,就让人来问,芷兰殿的嬷嬷一句话就把来问话的太监打发了。   “我家娘娘睡得晚起不来,不能请安,让贤妃娘娘不必等了。”   嬷嬷在外面回话的声音霸气傲娇,趴在床上赖着不起的嬴黎深感佩服:“这就是宠妃的底气吗?”   “嗯。”嬴妃也醒了,也没起:“去了也是听她们虚情假意的客套,贤妃又难得有这等风光,头一次就让我们干巴巴的坐了两个时辰,没意思。”   嬴黎点点头:“我也挺烦坐着啰嗦,就像燕王战前点将,总要啰啰嗦嗦说一大堆,一大串文绉绉的词显得他读书多,他也不想想有几个人能听得懂,后来我就让他别在我出征的时候点将了,直接给我几筐金条,一人一根,拿完就走,这不比他那些废话强?”   “姑奶奶务实。”嬴妃也趴在了床上,漂亮的眼睛仔细盯着嬴黎瞧:“自我听国师说,第一代宣平侯有奇遇时,我便把记录姑奶奶战功的十二册书卷仔细看过,还去太庙看过姑奶奶的画像,就真的挺不可思议。   您当初手握六十万精兵悍将,麾下战将百员,幕僚无数,只要你想,皇位江山都是你的,书上说,知你自南越返回,燕王散发赤足,高坐于大殿之上,只等自戕,但你为何会称臣呢?”   这话太扎心了,嬴黎心口疼:“嗷~我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称臣,就离谱,我肯定是脑子坏了。”   她抽筋一样捶床,嬴妃到有点感同身受了,静下心来替她想主意:“会不会有这个可能,姑奶奶来这以后,有人冒名顶替,称臣了。”   嬴黎:“。”   这就更扎心了。   大清早就心情郁闷,导致她吃了五大碗面条加肘子都没开心,嬴妃怕她撑着,借着去让国师算命的理由领着她消食。   国师就在星辰馆,离得挺近,走几步就到了。   挺气派的房子,一看就是靠着招摇撞骗积攒下了万贯家财,房顶还顶了个大球,银光闪闪,大热天的挺刺眼。   门口的小童脾气也不小,抱着拂尘瞌着眼,看也不看是谁就拒客:“国师在闭关,谁也不见。”   “是嬴妃娘娘。”嬷嬷上前报上名号。   小童立刻睁开眼睛,瞬间奴颜婢膝:“是娘娘啊,奴才这就去通禀。”   这前后反差,秀的嬴黎目瞪口呆:“不是在闭关吗?”   “国师闭关,十有八九是在睡觉。”嬴妃微微含笑:“所以,喊起来就行了。”   嬴黎更佩服她了,跟着一块进去。   屋子里面更气派,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一大堆,搞得嬴黎也有点想去算命了。   要是有机会回去,不知道她向夏隶拜个师学算命还来不来得及。   “娘娘。”   人出来了。   嬴黎看过去,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免不了蹿出一股鬼火。   那张与夏隶一模一样的脸,真是格外戳眼睛,就差额头上明明白白的写上‘老子就是算计你了,你来打我啊’几个大字。 第106章 :祖宗她就喜欢俊俏少年郎   他顶着一头白毛坐在椅子上,挂着温和的笑瞧着嬴黎:“军侯终于来了。”   我和你很熟吗?笑这么放荡!   嬴黎下意识的一撩袍子坐下来,手感不对才想起今天被嬴妃磨着穿了一身宫装,只好讪讪坐下,在他面前摊开手掌:“有劳国师看一下,我这人是什么命?”   夏徽玄笑了笑:“军侯的命自然是好的,大富大贵。”   “还短命是吧。”嬴黎一声嗤鼻:“我们俩单独聊聊吧。”   她盯着夏徽玄,嬴妃便知趣的带着其他人走了。   “夏隶!”嬴黎喊出他的名字:“你别告诉我算命能算所有东西,这话我不信,知道用长乐坊的事来刺激我的人,只有夏隶一个人。”   夏徽玄还是挂着温和的笑:“我知军侯来历,自然也知道其他,长乐坊的事虽被抹去,但仍有蛛丝马迹可寻。”   “别扯淡了,你就说是不是吧。”   “不是。”   他才开口,脸上就挨了一拳,直接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那你总该是夏隶的后人对吧。”嬴黎一把揪起他的领子。   她动手突然,夏徽玄被打的有点头晕,看着她,眼底突兀的泛起笑意:“是。”   “那就对了。”嬴黎‘啪啪’几个耳光扇上去:“那个小娘养的夏隶,狗东西,算计老子去灭南越,还沿途伏击老子,老子的皇位!   江山!美男!金银珠宝!统!统!泡!汤!了!去他大爷的,他个燕王的狗腿子。”   她说一句扇一巴掌,转眼间,夏徽玄白净的脸就红肿了起来。   可他并没有生气或者发怒,反倒在嬴黎骂完之后露出了愧疚痛苦之色:“中原大地百废待兴,你尚武,担不起振兴重担。”   “你放屁!”嬴黎故意搡了他一下:“没有老子,夏隶就是个街头算命的家伙,燕王也就是个地主,求着老子帮他们一起打天下的时候说的好听,天下打完了就想弄死我,哪有这么好的事?   老子年纪轻轻蹬了腿,到让他们生一窝王八孙子出来,三百年多了还来恶心我。”   再打,又是几个耳刮子,清脆响亮,打完了跳起来对着他踹上几脚,完全不给夏徽玄还手的机会。   打完之后,嬴黎还把他的椅子砸了。   冤?谁让他是夏隶的后人,活该!   屋门再次打开,嬴黎神清气爽的出来,看着门口的小童子笑得那叫一个和蔼可亲:“国师大概需要闭关一段时间了,等他出关了我再来,让他等着。”   小童无端有点脊背发凉,抱着拂尘不敢说话。   嬴妃似乎猜到她干了什么,挂着笑没说话,领着嬴黎离开后,到是留下嬷嬷警告了小童几句。   回去的路上,嬴妃笑着问:“姑奶奶心里可舒服了?”   “嗯,舒坦多了。”嬴黎伸展了一番筋骨:“你别姑奶奶姑奶奶的喊,怪别扭的,要不你就叫我阿黎吧,顺口亲切,还显得我年轻,我呢就喊你名字,阿袖。”   嬴妃哑然一笑:“好。”   她们俩安安逸逸的走着路,迎面就来了个风骚秀丽的女人,徐充容。   “见过嬴妃娘娘。”徐充容弯了弯膝盖:“今日娘娘没去贤妃娘娘那,臣妾还以为娘娘又是侍寝累着了,经人提醒才想起,皇上昨晚歇在了安婕妤处。”   听听,这话可真够恶心人的。   嬴妃面无表情:“可怜你了,年纪轻轻记性这么不好,来人,就说我的吩咐,让御膳房每日多送两斤核桃给徐充容,补一补。”   徐充容那一脸嘚瑟顿时僵住了,花容愤怒,像是嬴妃这几句话饱含侮辱:“娘娘何必把气撒在臣妾身上?拉走皇上的人是安婕妤,臣妾不过一时大意罢了。”   这话听着真让人窝心戳气。   嬴黎气鼓鼓,好想告诉她,老皇帝去哪睡嬴妃都不关心,抱着一糟老头子睡觉感觉这么好?   “本宫心里不痛快,你还上赶着来?”嬴妃很不客气:“滚!”   她骂完就拉着嬴黎走了,徐充容愣在原地,她们走远了才哭出来。   回了芷兰殿,等了没一会儿,留后观察的宫女才回来,“娘娘猜的没错,徐充容去皇上下朝的路上等着,一见皇上就哭,她自己还扇了自己一巴掌,说是娘娘打的。”   “那她说什么了?”嬴妃怡然自得的喝茶。   宫女想了想:“徐充容说,自己不过是记错了昨晚不是娘娘侍寝,谁知娘娘就生气了,其余的也零零散散说了些,拉着皇上到她宫里去了。”   “那就好。”嬴妃根本不着急。   过了没半个时辰,老皇帝身边的胖太监就来了,身后跟着一大堆人,胖太监陪着笑,满是讨好:“娘娘,这些都是皇上吩咐御膳房给娘娘做的点心,都是娘娘爱吃的,还有新进的料子,娘娘也赏眼瞧瞧,若有喜欢的就留下,不必拘着。”   “不用了。”嬴妃托着下巴下棋,余光都没飘一下:“公公把东西拿回去吧,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这语气一听就是不高兴了,胖太监急了:“娘娘哟,您可别为难奴才了,您可是满宫里最体恤奴才们的主子了,您这不高兴,岂不是让奴才们也跟着担心嘛。”   “说了不要就是不要。”嬴妃生冷硬气。   胖太监张了张嘴,知道她的脾气,也不敢多说了,却也不敢把东西带走,全部留下,赶紧带着人离开。   “你这是做什么?”嬴黎看不懂这操作。   她笑了一声:“欲擒故纵。”   “。”这文化人,真是...   嬴妃忙解释:“吊胃口。”   “哦,懂了懂了。”嬴黎点点头。   原来这个词儿是这意思啊。   嬴妃捻着棋子说:“昨日,安婕妤闹了一场,不出意外的话,往后的日子会利用孩子越发拉着皇上不放。   可近日,安婕妤的父亲与大伯在朝中生了嫌隙,未免她吹枕边风,我自然不会让她得宠,一晚上就够了,太多了可不行。”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嬴黎牙疼的慌:“争什么?”   但凡年轻点,她也能想得通啊。   嬴妃又笑了一声:“他是皇帝,大权在握,年岁便可以忽略。”   嬴黎眨眨眼,觉得还是自己幸福,自己靠本事吃饭,从始至终喜欢俊俏少年朗,口味一直没变。 第107章 :嗑到了自己的野史真刺激   嬴妃一生气,老皇帝当晚就老老实实的过来吃了个闭门羹,然后自己回了御书房,说要处理政事,谁去请吃晚饭都不见,十六皇子吵着要他陪,他也只是让人把孩子抱去御书房,没去安婕妤宫里。   老皇帝如此识趣,其他人就不乐意了。   又给贤妃请安的时候,一大群年轻后妃就开始诉苦,说嬴妃专宠,还恃宠生娇不来请安,说着说着就说到她可以随时召家人入宫说话还不必请旨。   一堆女人唠起是非来根本停不下来,你一句我一语,靠着说嬴妃的坏话就加深了感情。   眼瞧着气氛到位了,贤妃适时开口:“皇后娘娘贤德,知晓皇上心意,不愿意皇上为难,为此对嬴妃多有纵容。   但大家都是后宫姐妹,皇上太过宠爱嬴妃,对其余姐妹便不是好事。”   “娘娘可算是说了句公道话了。”徐充容迫不及待:“昨日嬴妃因为区区小事就斥责了臣妾,臣妾向皇上诉苦,谁知皇上充耳不闻,反倒去哄她开心了。”   她提起来就生气,其他人却并不稀奇。   徐充容向来骄纵无礼,又是年轻妃嫔中除嬴妃外另一个得宠之人,仗着容貌家世,平日里没少生事,偏皇后年纪大了,其余几位资历深厚的娘娘也懒得搭理她,也就嬴妃三天两头弄她一下,让她怄一肚子气没处撒。   “嬴氏乃是书香世家,嬴妃本身才华横溢。为此,本宫有意让她负责抄录祭祀先祖的佛经,你们便都帮衬着选一选祭祀的佛经吧。”贤妃几句话就给嬴妃挖了个大坑。   一群怨气满满的妃子激动了,就差咧嘴大笑,欢喜的应了声,回去就让人送来几大摞佛经。   瞧着摆满了半个房间的佛经,嬴妃依旧面无表情,即便贤妃宫里的太监过来说了缘由。   她也一言不发,但伺候她的嬷嬷太监们火了,问了其他人可需要抄录,得到否定答案后就知道是贤妃在故意为难人。   “娘娘,此事要告诉皇上才是,贤妃过分了。”   “不用。”嬴妃坐下来:“什么都别说,回禀贤妃,就说我定会仔细抄写,让她放心就是。”   她把事情应下了,身边伺候多年的嬷嬷太监想不通,嬴黎也想不通。   看着嬴妃从容抄录,嬴黎凑在桌边问:“你可以不用做的,就算老皇帝不给你做主,嬴氏也可以。”   “不一样的。”嬴妃十分轻松自信:“皇上年纪大了,不比年轻人喜欢纠缠于情爱,都喜欢懂事省心的,如今是贤妃管理后宫。   我如果拂了她的脸面,论公是不服管教,恃宠而骄,论私也会让皇上觉得我小性子太大,故而刻意冷落我来教训。”   嬴黎不是很懂了:“你昨天不是还耍小性子了吗?”   “不一样的。”嬴妃停下笔认真给她解释:“皇上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后宫妃嫔年轻的太多,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明白年轻姑娘家不会真心为他,图的无非就是荣华富贵。   我自然就要不一样,旁人招招摇摇的往上扑,我便故意冷着脸,旁人知道他宠幸别人还要假装大度,我非要吃醋使性子,说来说去就是为了让他有一种小儿女家你进我退的欲求。”   嬴黎:“。”   恕她到死都是个雏儿,想不明白什么叫小儿女家的你进我退。   “就是...满足他作为男人的征服感。”嬴妃后知后觉的想起嬴黎一辈子未嫁的事,也跟着蹙起眉头,思考怎么说才能让她懂这里面的道道。   四目相对沉默了好一会儿,嬴妃突然有点八卦了:“阿黎,传言你嫁人了,嫁的谁啊?”   “。”这话嬴黎实在接不上:“我也想知道是哪路壮士勾搭我的,还让我没想着改嫁守了十五年的活寡。”   嬴妃不信:“我看过你的野史。”   嬴黎:!!   “书上说,你麾下战将百员,都与你。”她就那么一提,但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   嬴黎嘴角犯抽:“我对几个月都不洗澡还喜欢抠脚闻鞋的汉子没兴趣。”   “都是孔武有力的壮汉呢。”嬴妃进一步暗示。   嬴黎只觉得天雷滚滚:“书在哪,我想看。”   她就是这么说了一句,嬴妃就真让人从她床底下拖出个木箱子。   瞧着那几大本砖头厚的书,嬴黎差点把下巴掉地上:“这么多?”   “兵荒马乱的年代,惊艳绝伦的美人,骁勇无敌的军侯,你可是尖酸刻薄的史官都再三称赞的美人,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功勋,身边又是一群靠着军功载入史册的名将,十几岁的大好年华,把你和麾下那一百名将军挨个纠缠一遍,都能写个几十万字了。”   嬴妃宝贝似的摸着那些书:“阿黎,我推荐你从这本开始看。”   “。”嬴黎心情复杂。   接下来几天,嬴妃抄录佛经,嬴黎就在边上嗑自己的野史。   她认字不算多,但嬴妃给的书有画,连猜带蒙也能读明白。   她先是吃着甜甜的糯米糕嗑,然后躺着翘起二郎腿嚼着花生米嗑,最后眉头深锁‘啪啪啪’几巴掌拍碎一篓子核桃。   “我和燕王夏隶那些不得不说的风流韵事!”   她火冒三丈的吼起来,差点把房顶掀了:“这哪个王八犊子写的!”   “不知,哥哥在街上给我买的。”嬴妃饶有兴味的托着下巴:“毕竟,书上说的清清楚楚,你死后燕王痛彻心扉,安国公夏隶亦痛苦的生不如死,力排众议将你供在太庙正位不算,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相继过世。”   嬴黎恶心坏了:“燕王胖成一头猪,短命不是应该的吗?夏隶那个弱鸡病歪歪的,一看就短命,关我什么事?怎么不说说,我身强体壮是怎么突然间就一命呜呼了。”   “这是谜题,史官怎么会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敢写呀。”   嬴妃继续抄录:“不过平心而论,这书上画的那些将军,都很俊俏对不对?”   嬴黎不暴躁了,认认真真的翻了翻书:“嗯,是挺俊俏的,但凡他们真长这样,我也能把军营发展成后宫啊。” 第108章 :一群姑娘抢老头儿   她耐着性子看书,听着嬴妃的建议,努力把画上那些英俊健壮的男人往自己身边那群真实存在的糙汉子身上套,果然看的如痴如醉代入感还强。   嬴妃一连称病好几天,起初老皇帝以为是她在闹脾气不肯见自己,后来才听说是贤妃让她抄录佛经。   他刚好走到贤妃宫外,听胖太监说了缘由,先把胖太监骂了一顿,转脚就进了贤妃宫里。   贤妃正在理账,知道老皇帝来了赶紧迎出来。   “朕政务繁忙,竟不知整个后宫只有嬴妃一人为祖宗祈福尽心。”   他来给嬴妃讨公道,贤妃早就准备好了,请了老皇帝坐下,自己就跪地上了:“皇上心疼嬴妃,觉得让她抄录佛经是为难,却不知嬴妃盛宠,后妃们早已经心生不悦,皇后娘娘是有了年纪的人,平日里自然不愿意掺和这些小事。   可是,臣妾管理后宫,听了多少人的诉苦,心知嫔妃们对嬴妃不满,为此才想出这个法子。   一来为嬴妃避祸,免得她成了众矢之的,二来嬴妃满心都是皇上,必能感念皇上对祖宗的崇敬之心,抄录佛经怎么会不虔诚。   臣妾得皇上信任管理后宫,不敢不仔细,臣妾知皇上与嬴妃的情意,自然不想嬴妃因人嫉妒而受伤,为此宁可自作恶人,让嬴妃暂避风头,算是宽慰后妃的心,皇上若要怪罪臣妾,臣妾也无话可说,还请皇上责罚。”   她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嬴妃着想,老皇帝怎么好责怪,起身把她扶了起来:“朕对嬴妃的确偏宠,但她本身也不是无礼之人,只不过性情淡漠些罢了,入宫之后,敬畏中宫,和善宫人,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事。”   他一个有目共睹,就把贤妃反驳的话头堵回去了,总不能说嬴妃小性子大来扇老皇帝的脸。   “嬴妃知书识礼,自然不是无礼之人,只是这后宫妃子众多,年轻妃嫔也多,年轻人心中难免吃醋计较,皇上觉得不过是偏宠嬴妃,却独独忘了还有好些人眼巴巴的等着皇上呢。”   贤妃聪明的转了话头:“徐充容不输嬴妃,皇上也该多疼惜才是。”   老皇帝再蠢也听出来了,有些不耐烦:“她肤浅张扬,只知道唱歌跳舞,瞧多了也腻了。”   贤妃陪着坐下:“皇上真当人人都是嬴妃,能作曲填词与皇上谈论古今,弹得了古琴琵琶,舞得了古今歌乐,这样的妙人有一个就足够了,皇上总该从那天上宫阙下凡瞧瞧臣妾们这些俗子才是。”   老皇帝哈哈大笑,也就不提嬴妃抄录佛经这事了,当晚歇在了贤妃宫里,第二天就去了徐充容宫里。   徐充容宫里的歌舞一连响了三日,她整个人都飘了,即便老皇帝年纪大了不太行,但架不住他睡哪哪荣耀。   嬴妃一连十天没侍寝,这是自她入宫后从没出现过的事情,徐充容嘚瑟的停不下来,主动来了芷兰殿。   她们着人送来的佛经依旧摆在屋里,嬴妃应付式的抄了几本就把笔丢了,该喂鸟喂鸟,该喂鱼喂鱼,实在没事,就教嬴黎多认几个字,方便她看自己的野史。   徐充容进来的时候,芷兰殿没一个人理她,她自己转了一圈,趾高气扬的走到打盹的嬴妃面前:“娘娘的佛经抄完了?”   嬴妃懒洋洋的掀开眼皮子瞅了她一言:“徐充容想代劳?”   “这是为祖宗祈福的大事,臣妾可不敢沾手。”   “那你也算是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不得祖宗待见,就不来碍眼。”   嬴妃继续打盹:“我这里堆得佛经多,难保有佛爷光临,你一个刚侍寝的人最好别久待,省的冲撞了祖宗。”   一提侍寝徐充容就嘚瑟的要飘:“娘娘说的真对,这宫里只有久不侍寝的人才能主持祭祀祖宗这样的事,娘娘可真是有福气。”   “如果真是这样,那宫里最不适合的人就是我了。”嬴妃眼皮都没掀一下:“不过,我若不自愿为祖宗祈福,皇上又怎么得空去鸡窝狗窝里走一走呢?玉露琼浆喝多了,偶尔也得来上一口下水沟里的水不是。”   她虽然淡薄不爱笑,却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   徐充容是哭着离开的,嬴妃宫里的宫女照旧跟着去看,然后回来禀报:“徐充容去了御书房找皇上哭诉,被皇上打发走了。”   “一点也不新鲜。”嬴妃懒得管,继续打盹。   没能得到老皇帝的怜惜,徐充容气呼呼的回了宫,没一会儿安婕妤就来了,说是替贤妃送东西,却开口就提起嬴妃抄录佛经的事。   “那日皇上知道嬴妃抄录佛经,险些责问了贤妃娘娘,嬴妃历来得宠,皇后娘娘都睁一眼闭一只眼,充容何必去找她置气。”   徐充容火气上头:“皇上历来偏心,嬴妃孤傲,冷冰冰的像块木头,偏皇上迷得不得了。”   “这有什么办法?”安婕妤自嘲:“放眼后宫,谁的美貌能胜过她去?别说皇上,就凭她那张脸,就足够天下男人着迷。”   徐充容憋闷着不吭声,安婕妤也没待太久,留下自己精心准备的香囊,出来碰上刚下学的十六皇子,就带着他在不远处玩儿。   没一会儿,徐充容身边的太监就拿着一个东西匆匆出来,去了芷兰殿的方向。   男孩儿明亮的眼睛紧盯着太监离开的方向,突然认真的问:“母妃,要是嬴妃娘娘不漂亮了,是不是就再也不能霸占父皇了,父皇就能多来看我们。”   “没了嬴妃,还有徐充容呢。”安婕妤坐在一旁神情落寞:“如今只能庆幸,他们没有孩子吧。”   男孩儿蹲在地上若有所思,没再说话。   深更半夜,嬴黎被一声惊叫吓醒,嬴妃就坐在妆台前,面前放着一盏昏黄的烛光,她猛地转过来看着嬴黎,差点把嬴黎吓死。   只见她无可挑剔的脸上布满了青紫色的血丝,像一张残缺的蜘蛛网,吞噬着她花一样的容貌。   “阿袖,你。”嬴黎急忙过去,握住她颤抖的手,分外冷静:“别喊人,我立刻想法子送信出去,丞相府有女医,让她们带进来。” 第109章 :哪个都不是好惹的   虽然她没在后宫生活过,但话本子看多了也有经验。   后宫本来就是以色侍人的地方,要是让老皇帝知道嬴妃的脸毁了,那嬴妃的下场只有冷宫,所有的情分宠爱都不算数了。   一旦去了冷宫,她不得被那些女人欺负死。   嬴黎立刻去把云宋叫进来,她是嬴妃的陪嫁丫鬟,也是心腹,最为可信。   “现在距离宫门打开还有一个时辰,你拿着腰牌去等,别让人瞧见了,宫门一开立刻出宫去请丞相夫人进宫一趟,就说嬴妃娘娘突发恶疾,把家里的女医也带来,其他的也别多说。”   云宋立刻就拿了腰牌出去,嬴黎在身边守着,嬴妃满眼含泪的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愤恨绝望在心头交杂。   天色刚亮,贤妃就领着一群后妃浩浩荡荡的来了,不但她们来了,还簇拥着老皇帝一块过来。   太监远远的瞧见她们就进屋报信,芷兰殿的人登时都急了。   嬴黎在内殿陪着嬴妃,她戴着面纱,多少缓过来了,知道老皇帝过来,心里越发冷静。   “嬷嬷,去外面等着,就说我如今在抄录佛经,理当与皇上男女避让。   若是见了皇上,心里不静了,岂不是辜负我的一片心意,也会让祖宗不悦的。”   嬷嬷应声出去,将人全部拦在了屋外,把嬴妃的话原样说了一遍。   老皇帝本来要去上朝,一大早被贤妃弄过来,本来就不高兴,听了这话,心里到是舒坦多了:“到底是嬴妃知礼懂事。”   “是是是,嬴妃娘娘最懂事,就臣妾们不懂事。”徐充容招摇的挽着老皇帝的胳膊,迫不及待的要进去:“皇上也好多天没见过嬴妃娘娘了,不想呀。”   老皇帝的神色和悦起来,他的确有些想念嬴妃了。   嬷嬷站着不动:“皇上,诸位娘娘送来的佛经太多,我家娘娘日夜不休的抄录了这么久,尚且有大半不曾抄录完毕。   要是见了皇上心中不静,恐祖宗不悦,那先前的功夫可就白费了,娘娘说,就当皇上心疼她,等她抄录完毕了,立刻去见皇上。”   告状加卖惨,嬷嬷这话说的一群来看热闹的后妃心虚的不说话。   老皇帝很吃这套,又心疼又生气:“到底是爱妃想的周到,既如此,朕怎么舍得她继续劳累,传旨,嬴妃抄录的佛经,后宫众人也都全部抄录一遍。   既然是为祖宗祈福,理当共勉,哪里能寄希望于一人?嬴妃抄录佛经辛苦,在她出门之前,一切请安免去,其他人也不要来打扰。”   来看热闹的人齐齐变脸,一个个都不高兴了。   “皇上。”贤妃还想说几句:“这是否不妥?”   老皇帝冷眼横过去:“给祖宗祈福不妥?”   “不是。”贤妃赶紧低头认错:“臣妾知错,皇上恕罪。”   老皇帝剜了贤妃一眼,也甩开了徐充容,吩咐身边的胖太监着人仔细照顾着嬴妃,自己扭头就走了。   目的没达到,贤妃满心不甘:“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那嬴妃就好好抄录吧。”   她带着一群人离开,嬷嬷总算是松了口气。   丞相夫人很快就来了,随同而来的两个女医准备妥当,很快就给嬴妃把脉验看,一阵商议后确定了情况。   “夫人,是中毒。”   “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呢?”丞相夫人还是比较冷静的:“娘娘昨日吃了什么碰了什么,又是什么人送来的?”   芷兰殿的嬷嬷立刻说道:“奴婢们都查过了,东西都是娘娘往日里用的,只有午后徐充容宫里的人送来了一只香囊,说是贤妃娘娘赏给各宫的。”   “徐充容宫里的人送贤妃赏的东西?”丞相夫人明白了:“东西呢?”   嬷嬷赶紧把香囊拿过来,女医闻了闻,确认就是这个东西。   “徐充容历来与娘娘不睦,贤妃也不是好东西,方才她们带着皇上过来,大概也是想让皇上瞧见我这幅模样。“嬴妃微垂着眼,多少有些憔悴:“我的脸可还有救?”   女医颔首:“此物伤害虽大,却也好治,几日功夫就能消退。”   “那就好。”丞相夫人放心了:“娘娘有什么打算?”   嬴妃看向一旁的嬴黎:“我今日不见她们,她们定然会再想法子让皇上知道我毁容的事,与其躲着,不如主动设计,徐充容送来的香囊说是贤妃给的。   但贤妃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云宋,你且去问问,昨日都有什么人去过徐充容宫里。”   云宋早有准备:“奴婢问过了,徐充容宫里的花娘说,安婕妤去小坐了一会儿,说是送东西。”   “安婕妤?”嬴妃一声嗤笑:“就知道她不是个省心的,既如此,我也有主意了。”   嬴黎在旁边听着,问道:“需要我把那个十六皇子带过来吗?”   “这倒不用,等下我就去请旨,留下这两个女医,只怕明日就有人来了。“嬴妃神情冰冷:“只是抓了安婕妤也不能指证贤妃,多少有些可惜。”   没一会儿,嬴黎亲自送着丞相夫人出宫,跟着丞相夫人一块入宫的两个女医留下了,云宋也到贤妃宫里去回禀此事,细细的瞧了贤妃的反应后才来回话。   走在宫巷里,丞相夫人携着嬴黎的手,心头闷了一口气:“若是当年花轿进宫家里就知道,就算是拼了嬴氏的功勋富贵,也不能把娘娘丢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偏偏是第二日封妃的圣旨送到家里我们才晓得怎么回事,好好人送进来,总是被各种算计欺负。”   “有心算计的事,怎么会让你们知晓呢,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她是后妃,就把日子过好些,老皇帝年纪大了,没几年了,再熬几年等老皇帝驾崩,再想出路。”   嬴黎搂着她的肩膀:“现如今,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才是。”   丞相夫人点点头:“娘娘这里,便有劳姑姑照顾了。”   “和我客气什么呀?”嬴黎拍拍她:“别难受了别难受了。”   她耐心的哄着老太太,完全没注意不远处的拐角,本已经走过去的燕靖予慢悠悠的退了几步回来,站在原地用陌生的目光打量她。   擦粉了? 第110章 :你不用每次说话都离我那么近   百合髻,簪着云香色小绢花,系着一根云香色的带子。   石榴裙,裙角绣了一对散尾鲤鱼,肩上扣着一根雪白的披帛。   算不上浓妆艳抹,但眉心那一粒朱砂痣却亮眼多情,脸上白白净净,两腮微微泛着一抹桃红,唇色也微微泛红,像是刚摘下来的樱桃。   她的模样本就明艳大方,仔细一打扮,更是锦上添花,回眸多情。   只是那勾肩搭背的动作,瞧着十分违和。   “笑一个,别哭了。“她安慰着丞相夫人走过来,到了跟前才发现燕靖予。  快半个月没见,他长高了不少,也健壮了不少,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手握折扇笑盈盈的看着她,嫩的能掐出水来。   丞相夫人赶紧敛了情绪见礼:“世子。”   “夫人多礼了。”他含笑作揖,在长辈面前向来知礼。   丞相夫人对他印象很不错,很是和蔼的问:“许久不见世子了。”   “陆子简问罪,皇上着我去接管陆子简手下兵马,今日回来,进宫复命。”他故意看了嬴黎一眼。   要不是她为了给嬴妃出气弄了杨皇后一下,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看自己?   嬴黎赶紧夸了一句:“世子又长高了。”   他脸上的盈盈笑意突然一收,冷着脸就走了。   嬴黎:??   这人多多少少有点毛病。   把丞相夫人送出去,嬴黎自己个儿溜达回来,心里琢磨着嬴妃的事。   自从上次那个十六皇子故意让嬴妃推秋千又故意跌倒惹老皇帝同情,嬴黎对他就没什么好印象,现在他娘又作妖,就更让人不痛快了。   燕靖予迎面过来,直接挡在嬴黎面前,那张好看的脸挂着不悦,微微垂眼看着嬴黎:“嬴姑娘怎么在宫里?”   “陪人。”嬴黎不怎么想搭理他:“世子爷有事?”   他不出声,嬴黎也懒得和他贫嘴,瞥了他一眼,绕开他往前走,他却跟了上来。   “我听说嬴妃又被人整了。”   又?   嬴黎停下来看着他:“你不是常年在外嘛。”   “就算是常年在外,那也不妨碍我知道后宫里的事呀。”他微微弯腰往前凑了凑:“你说呢。”   嬴黎不退不让的看着他,连他的眼睫毛都瞧的根根分明:“我耳朵不聋,你不用每次和我说话都特意凑近。”   燕靖予想起自己离得太近,结果被她啵了一口的事。   “可需要我帮忙?”他缩回去了,身姿挺拔如松,耳朵尖尖却悄悄红了:“我可以解答任何疑问。”   他都这样说了,嬴黎干脆问了一句:“安婕妤在老皇帝心里地位怎么样?”   “她有皇子,若是家世不错,也不至于至今还是个小小婕妤受贤妃欺负。”   哦,懂了。   嬴黎冲他抱抱拳,赶紧回了芷兰殿。   第二日没动静,嬴妃还以为自己预料错了,再耐心的等了一日,人来了,是十六皇子。   他刚下学,手里拿着两支花,直奔芷兰殿,在殿外小声哀求嬷嬷让他进殿看看。   他的说话声屋里能听见,嬴妃脸色很冷,嬴黎也毫不意外。   这母子俩就不是好东西,安婕妤装可怜卖惨,把小小的孩子也利用了起来。   哦,可能不是利用,有可能是言传身教,让小孩子也满腹心机了。   见不到嬴妃,十六皇子一点也不甘心,转头就去了御书房,等里面商议政事的大臣们一出来,他就进去哭。   “父皇,嬴妃娘娘病了,都把她家里的女医留下来了,儿臣还看见嬷嬷们熬药。”   短短几句话,就让老皇帝不淡定了。   可他一时走不开,只能让胖太监安排太医先过去看看,自己稍后就去。   十六皇子这才走,回去告诉了安婕妤,安婕妤立刻就去找贤妃。   “她生病了又如何?皇上说了,任何人都不准打扰。”贤妃侍弄着自己的花花草草,一点也不上心。   安婕妤站在一旁,谨小慎微:“娘娘,皇上说是这样说,可嬴妃历来是皇上的心尖尖,万一皇上认为嬴妃生病是因为娘娘让她抄录佛经那可怎么办?   娘娘如今管理后宫,总不能无动于衷,而且嬴妃不请太医院的人,却传了她自己家里的女医,甚为可疑。”   贤妃仔细想了一阵,洗了手拿上团扇:“本宫过去看看。”   “娘娘,嬴妃此刻必定是不愿意见人的,倒不如把徐充容请来一起去。”   安婕妤再次建议:“娘娘心善,万一嬴妃不见,娘娘也不会与她一般见识,但徐充容历来与嬴妃不睦,嬴妃拦不住她。”   贤妃觉得有道理,让人去告诉了徐充容一声。   传了轿辇,她们一块过去,到了芷兰殿刚好瞧见嬷嬷拦着太医不让进门,见了贤妃,一个个忙着见礼。   “听说嬴妃病了,怎么病了不让太医去看呢?”   嬷嬷赶紧说道:“回贤妃娘娘,我家娘娘已经有家里的女医照顾了,实在用不着太医。”   “什么叫用不着太医?”贤妃稍加凌厉:“难不成宫里的太医尚且不如你家里的女医?”   嬷嬷低头不语,贤妃更加窝火。   安婕妤移步出来,说话声柔和的过分:“如今是贤妃娘娘管理后宫,嬴妃病了,即便不愿意让太医瞧,也不该拦着娘娘才是,纵有皇上的旨意在。   但身体要紧,贤妃娘娘宽仁待下,必定会回禀皇上免了嬴妃抄写佛经,后宫姐妹众多,剩下的旁人自当代劳。”   她给贤妃指路,贤妃自然听得懂,“这是自然,开门,本宫去瞧瞧贤妃。”   她横冲直撞的往里走,嬷嬷不让。   徐充容冷笑起来:“嬴妃的胆子是越发大了,贤妃娘娘亲自探望,她还要将人拒之门外。”   “我家娘娘今日不方便,还请娘娘见谅。”   “如何不方便?”徐充容越发确定嬴妃的脸真的坏了,眉眼间的激动得意直接没藏住。   安婕妤一直瞧着她,对她的心思微毫之动都瞧的清清楚楚,立刻说道:“莫不是嬴妃得了什么隐疾,不敢让人知道?”   她这么一说,徐充容越发激动,直接开口让自己的人往里闯。   ------题外话------   一百章以前,一章一千字,每天两章,一百章以后,一章两千字,每天一章,是没有区别的哦~ 第111章 :被丢进天牢了   她刚摸到殿门,嬴黎就开门了。   “想干嘛?”   看见她,激动的徐充容也冷静了一两分,仗着她势的嬷嬷太监也是。   她们是见过嬴黎杀人的,而且嬴黎如今顶着皇室子弟教领的名头,谁敢招惹?   后宫之中,她们最怕的就是能动手就不哔哔的人,偏嬴黎就是这样。   “嬴姑娘。”安婕妤知道徐充容不敢,出来给她加一把底气:“嬴妃娘娘身子如何?贤妃娘娘与徐充容甚为关心,特来看望。”   嬴黎瞟了她一眼:“合着贤妃和徐充容都关心,就你不关心咯?”   “这...这怎么会。”安婕妤有些尴尬:“臣妾身份低微,不敢叨扰嬴。”   嬴黎双手一抱靠在门上:“你不敢叨扰,所以怂恿贤妃和徐充容来叨扰?这才隔了一天,就把皇上说的话忘了?”   安婕妤冷静的也快,从容回答:“臣妾自然是不敢忘的,只是嬴妃娘娘历来得皇上疼爱,若是娘娘病了,也该让太医瞧瞧才是,贤妃娘娘与徐充容都是与皇上一心的人,自然爱屋及乌关心嬴妃娘娘,嬴妃娘娘拒不看太医,岂非让皇上担心?”   这话说得很漂亮,嬴黎不得不点点头:“说的真好,可是嬴妃身为芷兰殿的主人,拒绝旁人进入自己的宫殿还是可以的。”   “后宫乃皇上的后宫,嬴妃不让我们进去,总不能不让皇上进去。”   安婕妤隐隐有了威胁的意思:“嬴姑娘也要以嬴妃的安危为重才是。”   真是能说,伶牙俐齿,心思不浅,就这也会被贤妃欺负?   假的吧。   “我若不呢?”嬴黎不和她斗嘴。   徐充容再度鼓足了气势:“那就等皇上过来,嬴姑娘总不能拦着皇上。”   “真的?”嬴黎挑眉:“那我们就等皇上过来吧,嬴妃生病需要静养,你们来吵闹还有理了不成。”   她让人搬了把椅子,就坐在门口拦着她们,她们也不敢硬闯,只能憋着一肚子火气等老皇帝。   安婕妤一直看着嬴黎,十六皇子突然就跑进来了。   他一直在不远处看着,见安婕妤她们进不去,急忙过来。   “嬴姑娘。”他直接上去拉住嬴黎的手,顶着一脸天真小声哀求:“你就让我们进去瞧瞧嬴妃娘娘吧,我们很担心她。”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卖可怜,手里却把捏着的蜂针对准嬴黎的手心一扎。   “嘶~”嬴黎吃痛一甩手,七八岁的孩子就像是落叶一样,一声尖叫直接就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众人一惊,七手八脚的去抱孩子。   云宋冲出来,见嬴黎握着手,赶紧拉起来细看,看见手心的小眼,瞬间懂了,眼神复杂。   十六皇子没哭,像是晕倒了一般,安婕妤嚎啕大哭,贤妃与徐充容也吓的愣在了原地。   “不让进就不让进,你打孩子做什么?”   安婕妤扑上来拉扯嬴黎,云宋她们赶紧拦着,嬴黎想后退都不能,还被安婕妤一巴掌打在了耳朵上。   嬴黎本能的反手一巴掌抽回去,结果安婕妤也一头栽下台阶,额头都磕出了血,晕了。   嬴黎:??   芷兰殿前更乱了,自然有人匆匆去告诉老皇帝。   嬴黎被老皇帝丢进天牢了!   太监来说这个消息的时候,烨王正听着被山匪打哭的汉王诉苦。   “丢进天牢?”烨王惊了:“为何?”   “听闻嬴妃娘娘病了,贤妃领着徐充容和安婕妤去探望,那嬴姑娘不许她们进去,然后十六皇子就去哀求,被她推下台阶摔晕了,安婕妤护子心切也被打了,皇上震怒,就将人丢进天牢了。”   “哥,我的哥哥呀。”汉王哭天喊地:“赶紧把那位小祖宗放出来吧,不然这脸就丢大发了,那群山匪下流无耻,我们可是和父皇拍胸脯子做了保证的,要是灭不掉,就让东宫那边抓住把柄了。”   烨王脸色很难看:“别哭了。”   “呜呜呜~~~”   “闭嘴!”   “呜呜呜~~~”   烨王:“...我进宫去看看。”   “好。”汉王擦擦眼泪:“你快去吧,我等着。”   烨王赶紧去找老皇帝,路上碰见也要去御书房的燕靖予,燕靖予大大方方的见礼。   “三叔,听闻四叔被山匪打的很惨?哭着跑回来的?”   烨王面无表情,没搭理他自己走了。   燕靖予站了一会儿,原路返回。   “哎?”小侍卫有点懵:“世子爷,不去求情了吗?”   “去了也无用,有的是求她出来的时候,交代狱卒,好吃好喝伺候着。”   他摇着折扇,不忘提醒一句:“记得说是我安排的,别让人顶了我的功。”   小侍卫:“...哦。”   天牢。   狱卒把大铁门锁了,看着嬴黎满脸喜气:“姑娘,一般的罪犯都没资格关这,三个月来,您是头一位啊。”   “还是被皇上亲自开口丢进来的对不对?”嬴黎坐在木板床上撑着脸,十分不爽。   狱卒呵呵乐:“对啊,不过您放心,如今这里面就您一位,清净,而且伙食不差,荤素搭配,夜里还有宵夜,绝对饿不着您,你想吃什么就说。”   嬴黎不吭声,她可从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竟然栽在一个女人头上了,丢人。   说话间又来了几个狱卒,抱着崭新的被褥,麻利的扫地收拾,又是铺床,又是放桌子挂帘子,很快就把牢房收拾的干干净净。   “姑娘先住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门一定办到。”狱卒一脸谄媚:“哦,这些都是世子爷吩咐的。”   世子爷?   嬴黎扫了一眼牢里的布置:“他打算让我常住?”   “就算是住一晚上,也不能委屈了您呀。”   有点道理。   她在天牢住下了,狱卒得了燕靖予的吩咐,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还告诉她,烨王雍王都去求情了。   可是老皇帝不松口,嬴岐也求情了,老皇帝也没松口,还把嬴岐骂了一顿。   安婕妤母子的苦肉计很管用,老皇帝铁了心要收拾她。   次日夜里大雨,电闪雷鸣,大半夜里燕靖予依旧在看书,小侍卫来敲门,浑身都湿透了:“世子爷,天牢送来消息,嬴家小姑姑中毒了。” 第112章 :小白莲花最遭人恨   神智恢复过来的时候,嬴黎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东西对着自己的脸呼吸,耳朵也能清楚的听见外面的雷鸣和雨声。   突然一睁眼,她正对上了燕靖予的眼睛,他的很近,目光也过分仔细,对上嬴黎还带了点迷糊的目光,唇角弯弯。   “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说着,还用帕子在她嘴角擦了擦。   嬴黎仔细感受了一下,除了有点使不上劲,没什么其他感觉。   “我怎么了?”   “有人在你饭菜里下毒,想让你死在天牢。”他端过来一碗药:“喝了吧,刚刚你睡着,我喂不进去。”   嬴黎坐起来,喝了一口就被苦的面无扭曲头皮发麻,端着碗沉思了好久。   “快喝吧,凉了药效不好。”   “是谁下的毒?”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里面是几颗蜜饯:“可要猜一猜?”   “这怎么猜得到嘛。”   “徐充容的哥哥。”他拿起一颗递到嬴黎嘴边:“徐世友。”   嬴黎不明白了:“他给我下毒做什么?”   “你先告诉我你进来的缘由,我再帮你分析。”他又把蜜饯往前递了递。   嬴黎拿在手里没吃,说道:“安婕妤借徐充容的手给嬴妃送了个香囊,说是贤妃赏给各宫的,但是那个香囊被人动了手脚,嬴妃的脸受伤了。   因为宫里人人都知道安婕妤被贤妃欺负嘛,我们就觉得是贤妃搞的鬼。   所以就设了个局,让她们知道嬴妃留下了家里的女医后来闹,然后在你爷爷面前揭发此事,结果那个十六皇子突然跑出来,我就被送进来了,那个安婕妤各种拱火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贤妃八成是无辜的,就她搞的鬼。   要是我们真的揭发了,到时候徐充容肯定失宠,贤妃也会被打入冷宫,你爷爷瞧见嬴妃的脸后也不会再宠她了,就一个常年被贤妃欺压的安婕妤。   可以说是被逼迫的留下,即便真的失宠,她还有个儿子,还有机会。”   “你到不笨。”燕靖予示意她赶紧喝药:“那我猜想,徐世友会想杀了你,也有可能是被人挑唆。”   “也是安婕妤对不对?”嬴黎在床上锤了一下:“这窝囊气受的,让一个小小婕妤给算计了。”   燕靖予笑了笑:“身份低微又如何?只要谋算得当,也是可以成事的,她在外有个老实人的名声,做坏事自然不会有人相信,而且上下都有人兜着,她什么都不怕。”   “我历来恶心这种人,一副软弱无能样,却满肚子心机城府,偏偏好些人都信她,就像是眼瞎了一样。”   嬴黎气呼呼的把蜜饯塞进嘴里,把苦死人的要一饮而尽:“这种人,我一般见一个,弄死一个。”   燕靖予又给了她一碗清水:“你会有机会的,只是这些日子要小心些了,你的饭菜都是我安排人送来的,就这样还能被他们动手脚,所以一定要小心。”   “嗯。”   燕靖予没多留,也没让人把她中毒的消息送出去,悄悄的就把人治好了。   嬴黎进了天牢的第四日,嬴妃带着自己抄录的佛经去了御书房。   浅碧色的衣裳月白色的裙子,长发在脑后垂落绑住,不施脂粉不戴首饰,大病初愈后憔悴模样。   “哎哟,娘娘怎的这般虚弱?”胖太监一见她就慌了神:“这才几日未见。”   嬴妃捧着佛经站在门前:“臣妾求见皇上。”   “娘娘,这皇上。”胖太监欲言又止:“安婕妤领着十六皇子在里面呢。”   嬴妃直接跪下:“我被人所害,险些死在芷兰殿,知道皇上不会为我做主,特地送来为祖宗祈福的佛经,劳烦公公接了送进去,我这就离开。”   胖太监难住了,往里面看了两眼,安婕妤走了出来。   她穿的娇艳,气色极好,笑容得意却举止柔弱,“嬴妃娘娘,皇上正在教导智儿练字,娘娘要给皇上什么东西,臣妾带进去吧。”   她绝对不会让老皇帝看见嬴妃的病容。   嬴妃把佛经呈上:“贤妃娘娘让我抄的佛经,我抄好了。”   “娘娘辛苦。”安婕妤并不伸手接:“只是嬴姑娘进了天牢,只怕娘娘心中也有怨气,既如此,抄写佛经时必然是心中不平顺的,祈福用的佛经若是沾染了怨气,也就不能用了。”   嬴妃站起来:“不能用?说的也对。”   她把佛经放在地上,‘刺啦’一撕,随手一扬,纸片纷飞,在御书房门外白花花的落了一片。   安婕妤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   嬴妃上前一个耳刮子扇在她脸上,提起裙子对着安婕妤的肚子再狠狠一脚,直接打地上了。   安婕妤躺在地上哀嚎,门前的一众太监嬷嬷都没反应过来。   嬴妃走到门口,对着里面说道:“皇上,我把你最心爱的安婕妤打了,求皇上赐死,臣妾这就回芷兰殿自戕,皇上若要问罪,就把嬴氏上下全部杀了吧。”   她扭头离开,老皇帝快步出来,看了一眼地上的安婕妤,指着嬴妃怒火冲天:“放肆,朕果真是太过宠你,竟让你如此无法无天。”   “那又怎样?”嬴妃回头,病容之上满脸泪痕,神情倔强又委屈,像极了吵架的寻常小女子:“我是你用花轿抬进来的,是你说会宠我,会放纵我,可我被人欺负你不管,我被人暗害你也不管,若不是我家中女医,我就死了。”   老皇帝早已经说不出话了,嬴妃一落泪,他所有的火气就没了。   安婕妤见状,痛哼的越发大声,十六皇子跪在地上抱着她大哭:“母妃,嬴妃娘娘为什么要打你,你疼不疼啊,母妃,为什么她能打你。”   胖太监看了他们母子一眼,心中了然,瞧向老皇帝,神情也有些松动。   “皇上尽情疼爱安婕妤去吧,只恨我没能保住孩子。”嬴妃退了两步:“臣妾这就去自戕,还请皇上恩准,将臣妾烧成灰一把扬了,死后也不耽误皇上爱护妻儿。”   她跑着走了,跟随的太监嬷嬷赶紧追上去。   “皇上。”安婕妤一把拉住老皇帝,泪光点点,娇弱可怜。   老皇帝还没想明白嬴妃的话,追上去的太监就连滚带爬的跑回来:“皇上,嬴妃娘娘跳湖了。” 第113章 :谁还不是一朵白莲花呢   嬴妃跳湖了,老皇帝哪里还有心思管安婕妤,赶忙往御花园去。   御书房后面就是御花园,嬴妃出来就能跳。   他带着一大群人赶到的时候,侍卫们已经把嬴妃救起来了,她晕了过去,云宋大哭不止,老皇帝急忙把她抱起来带回芷兰殿。   嬴妃醒的很快,靠在床上,云宋在跟前守着,内殿也没有旁人。   “娘娘。”云宋小小的喊了一声,眼神示意她老皇帝就在外面。   嬴妃垂眼,声音失落:“太医没告诉皇上吧。”   “没有。”云宋摇头配合,语气心疼:“娘娘,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瞒着皇上呢?”   她们俩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刚好能让老皇帝听个大概。   本来还在恼怒她敢自杀的老皇帝,好奇的走到门口偷听。   嬴妃失落更甚:“本以为有了身孕,只要我小心防范,孩子就能无事,却不想还是被她们动了手脚,如今孩子没能保住,说了又能如何?总不能让皇上与我一块伤心。”   “千方万防,也防不住别有居心的人,娘娘都不敢看太医了,都只敢让家里的女医照应,还是被她们动了手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嬴妃低声哭起来:“贤妃让我抄佛经,我就抄佛经,只求着皇上别来找我,她们也能放过我的孩子,她们怎么就不能让我的孩子活下来。”   “娘娘。”云宋越发心疼。   老皇帝早已经脸色大变,胖太监也是惊得,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嬴妃那句话时什么意思。   老皇帝怒火烧心,快步走了。   嬷嬷进来,在门前点了点头,嬴妃和云宋这才停住。   “等皇上把太医叫去一问,事情就坐实了。”云宋声音很低:“那女医的药不会出错的,娘娘现在的确是小产的脉象。”   嬴妃神色冰冷:“嗯,天牢那边如何?”   “奴婢都已经打点妥当了,嬴姑娘无事,娘娘落水,也该好好休息才是。”   “我自幼熟知水性,无妨。”嬴妃闭上眼睛:“你下去吧。”   云宋替她放下罗帐,悄然退下。   老皇帝回到御书房让人把给嬴妃治病的太医都喊过来。   “嬴妃到底是病了,还是小产了?”   他坐在龙椅上,暮年老人威势不减,被喊来的太医无不被吓得心惊胆战。   “回皇上的话,从脉象上来看,嬴妃娘娘的确是刚刚小产的脉象,可是先前并不知道娘娘怀有身孕,所以。”   老皇帝脸色越发难看:“这么说,嬴妃的确是小产了?”   胖太监急忙说:“皇上,奴才记得前段时间,嬴妃娘娘的确偏爱酸的东西,皇上不是还给娘娘赏过杏子嘛。”   经他提醒,老皇帝想起来了,一时间懊悔不已,便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那几个太医头上:“身为太医,却连后妃的脉象都弄不清楚,足见医术不精,要你们有何用?”   “皇上饶命。”太医怕的要命:“嬴妃娘娘的体质历来温和强健,绝对不会轻易小产,怕是过劳所致。”   他主动这么说,胖太监自然不可能不说话,立刻接话说道:“皇上,娘娘小产,怕是与抄写佛经有关,毕竟那么多佛经都让娘娘一个人抄写,着实辛苦了些。”   老皇帝的脸色越发难看:“贤妃是否知道嬴妃有喜?”   “这个奴才可不知道。”胖太监说话很谨慎:“只是先前皇后娘娘说过,年轻的妃嫔伺候皇上多,只怕年轻人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有喜,为此从不敢让她们劳累。”   “贤妃到底只是个妾室,哪里比得上皇后这个正妻想的长远?”老皇帝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胖太监颔首:“贤妃娘娘历来不是这样的,听闻此次让嬴妃抄写佛经,也有安婕妤劝说的功劳,毕竟是先出了十六皇子在嬴妃面前摔跤的事,才会有了后面贤妃让嬴妃娘娘抄佛经的事,只怕也是安婕妤想借故出气吧。”   老皇帝沉默了很久:“传朕口谕,贤妃管理后宫不善,歇着吧,命她携徐充容和安婕妤每日到经堂诵经,权当为嬴妃未出生的孩子超度,皇后的病也该好了,放出来吧,毕竟有着太子的脸面在。”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胖太监赶紧把热茶奉上:“娘娘就是不想皇上伤心,才憋着不说的,皇上可别辜负了娘娘的一番好意才是。”   老皇帝叹了一声:“着人好生照顾着嬴妃,把那个嬴鲤放出来陪着她吧。”   “是。”胖太监忙出去,着人去天牢传口谕,自己则准备着第二日一早传旨的消息。   天牢里,嬴黎悠闲的嗑着瓜子,听完太监的话,脑袋摇来摇去:“不出去,我要继续关着。”   “嬴姑娘,这是皇上的口谕。”   “我知道,我抗旨了,继续关着我吧。”她把瓜子壳整整齐齐的垒起来:“出去吧出去吧,别挡着我。”   太监被她轰出来了,大晚上的不敢去回话,憋到次日老皇帝下朝才敢告诉胖太监。   胖太监头疼扶额:“这嬴家小姑姑怎么这么倔呢,这不是和皇上赌气呢嘛。”   他正琢磨着怎么告诉老皇帝,烨王和汉王就来了,打量了汉王一番,胖太监识趣的不吭声了。   “父王。”他们俩跪下,汉王更是头都不敢抬。   老皇帝的心情很差,多少有些不耐烦:“剿匪进度如何?”   汉王憋红了脸,吞吞吐吐:“儿臣,想请嬴家小姑姑帮忙。”   “废物!”老皇帝鬼火心底起:“你就指望着一个丫头出手?”   汉王‘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儿臣想好了,带上她,若是能灭了匪患,那可以顺带往孝成王的封地去一趟,不管打不打,助威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老皇帝瞪着他,恨铁不成钢,却又觉得可行,“朕已经放她出来了。”   “额。”胖太监这才出来:“皇上,嬴家小姑姑她不出来。”   老皇帝脸色更难看了,在他发火前,汉王迅速开口:“儿臣亲自去一趟。”   他麻溜的来了天牢,正赶上嬴黎开饭,一桌子的好菜,堪比吃席。   听汉王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嬴黎也吃饱了,擦擦手才说:“只要弄死安婕妤,我就出去。” 第114章 :被一手狗趴体暴露了身份   “安婕妤?”汉王有点疑惑:“那就是个被贤妃欺压的小小后妃罢了,生了儿子也不见得多得宠,你弄死她做什么?”   嬴黎托腮:“被贤妃欺负,可怜兮兮,你确定?”   “那当然。”汉王坐下来:“份例不高,还经常被贤妃克扣,这不是欺负是什么?”   嬴黎嫌弃的看着他:“还经常哭,人前伏低做小,被欺负了也替别人说好话求情,对谁都客客气气,经常一副我委屈但我不说,我博爱我原谅所有人的模样是不是?”   汉王用更嫌弃的眼神回敬;“这叫贤惠。”   “呸!恶心。”嬴黎送他一记大白眼:“贤惠是说知礼懂事,尊敬长辈,善待儿女,在外撑得起家门脸面,在内可以德服家人,安婕妤那不叫贤惠,那叫卖可怜博男人喜欢,偏一个个喜欢的不得了,就跟眼瞎了一样,真的假的都看不出。”   汉王:“...行吧,只要她死了就行是吧。”   “对。”   “那你等着。”汉王很利索:“说定了,弄死她,你就跟我去剿匪。”   嬴黎点头:“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和你拉钩。”   他才不稀罕拉钩,麻溜的走了。   当天晚上,就有太监到老皇帝面前检举安婕妤行巫蛊妖术,谋害嬴妃。   老皇帝本就在陪伴嬴妃,抱着虚弱的她低声自悔,突然来这么一个消息,老皇帝惊了,嬴妃也惊了,立刻让胖太监去查。   结果,自然是人赃并获。   安婕妤的贴身嬷嬷服罪,安婕妤百口莫辩,直接被老皇帝赐死,十六皇子的归处也没人敢提,往后在宫里便只能听天由命的让他的乳母们照料了。   两日前还百般恩宠出入御书房的安婕妤,转眼间就一无所有,空落落的面对着放在跟前的白绫。   她越发娇弱可怜,脸色十分讽刺:“嬴妃何时有了身孕?本宫又何时对她行巫蛊妖术了?”   “娘娘的贴身嬷嬷都承认了,娘娘还狡辩什么呢?”   来行刑的太监不苟言笑:“娘娘快些上路吧,奴才们也好回去交差。”   安婕妤满脸是泪,忽然听见十六皇子的哭嚎声,心里越发撕裂一般的疼了起来,哭声渐远,不知是被谁拉走了。   “死了吗?”汉王从外面进来,他迫不及待的要去把嬴黎请出来了。   安婕妤见了他,胡乱的抓住乞求:“王爷,王爷救救我吧,我没做过,我带着孩子安安分分,即便生了皇子也不敢争夺什么,往日里备受欺压也就算了,何故得了几日恩宠就要我偿命?”   汉王挺吃这套可怜相,但想想那群山匪,只能硬了心思,打法太监下去后蹲下来说道:“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就敢随意去招惹别人,那嬴家小姑姑是你能算计的吗?她说了,你不死,她就不从天牢出来。   你仔细想想她是怎么进去的,再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冤枉,你觉得是你的命重要,还是那位嬴家小姑姑重要?   记住了,以后得罪人的时候,先看看她的背景,她比你有用多了,她和你计较,那也是你自己造的孽。”   安婕妤瘫坐在地上,掩面哭了起来:“她高高在上,为何要与我一个小小后妃计较?况且我儿年幼,她岂能让我儿丧母?我备受欺辱,临了还是这般下场,争宠而已,何至于死啊?”   她哭的伤心,汉王更不忍心了,却也没糊涂:“你可怜又不是人家害得,人家什么都没做,你就把人家弄去天牢了,那可是嬴氏捧在手心里的姑姑,早点死吧,我还等着去请她出来呢。”   他忙不迭的催促,安婕妤就知道没有希望了,知道自己逼死的缘由后,心里一百个后悔。   后宫争宠的输赢,无非就是闭门思过,罚跪罚俸罢了。   可这个嬴鲤,却直接取自己性命。   她嚎啕大哭不肯赴死,汉王也没耐心了,把太监叫进来直接勒死,确认断气后紧赶着去天牢把嬴黎恭恭敬敬的请出来。   嬴黎先走了一趟芷兰殿,与嬴妃拉着手互相担忧了好一阵才松懈下来。   “你真的小产了?”   嬴妃含笑摇头:“不曾,吃了药罢了,我恩宠多,胡乱说个日子也能瞒过去,不碍事。”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真的呢。”   嬴妃拧了帕子替她擦了擦脸:“只是我没想到安婕妤会用巫蛊妖术害我。”   “那也是假的。”嬴黎自己胡乱擦了一把:“我告诉汉王,安婕妤不死,我就不离开天牢,然后她就出事了。”   嬴妃微微一怔,也没多大惊奇:“赵贵妃能与皇室平分秋色,自然有的是手段人脉。”   “那个十六皇子怎么办?”嬴黎对那孩子挺反感的:“小小年纪一肚子坏水。”   嬴妃一笑:“皇上年纪大了,心思全在几个成年的儿子身上,哪有功夫照应一个没了母妃的皇子?往后他封爵还是赏官,全看几位哥哥侄子,年纪相差那么大,谁会记得他?”   “那我就放心了。”嬴黎吃了口点心:“我可不会觉得他是个孩子就无辜,这种小小年纪就帮着自己亲娘算计别人的娃,根儿都歪了,也别指望能是个好货,又不是自己的,谁有功夫替他操心,将他扯回正途,让他自生自灭吧。”   嬴妃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她们还在说话,太监就来了,“娘娘,皇上口谕,嬴姑娘虽然出来了,但是也要学一学规矩才是,为了防止嬴姑娘随汉王出去胡闹,为此需得写下保证,不得违抗。”   嬴黎:??   这老皇帝八成有点毛病。   她憋着火写保证书,写好了交给太监,自己也要溜达出宫,结果刚走到芷兰殿外,就和燕靖予碰了面。   他笑盈盈的站在阴凉处,似乎特意在这等着的,也不问嬴黎,直接把保证书拿过去,瞧了一眼,打量嬴黎的目光便有些意味深长。   “当真是一手好字啊。”他凑到嬴黎耳边,低声轻语:“我看着,怎么像绑了我哥后要赎金的山匪写的呢?”   嬴黎浑身一麻,这才反应过来:“这个这个。”   “快想个理由骗我啊。”他侧脸含笑,得意洋洋:“一,二。” 第115章 :你就是想找机会摸我手   找理由骗他?   怎么可能?   嬴黎选择破罐子破摔:“就是我,怎么了?”   “没意思。”他悻悻无趣,把保证书仔仔细细的对折好塞进自己怀里:“跟我走。”   他带着嬴黎去了宫里的学堂,借了笔墨,让她另写。   “另写也是这字体啊。”嬴黎不干。”我还能写的更好看啊?”   燕靖予有些嫌弃:“原本就不好看,何来更好看?”   嫌弃着依旧把笔塞进她手里,却顺势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块写。   这个场景好生眼熟啊。   嬴黎托腮,扭头盯着他,表情复杂。   “我的字皇爷爷认得,合二为一,就好。”他目不斜视,即便被嬴黎直勾勾的瞧着也像是完全没发现一样。   嬴黎有点纠结:“这个理由好牵强啊,你是不是就想找机会摸摸我的手,是就直说,不用这么婉转的。”   “不是。”他否认,却有些心口不一。   嬴黎继续盯着他:“哎呀,你直说呀,我又不是不给你摸。”   “男女授受不亲,除非万不得已。”   切~   嬴黎嗤之以鼻,以她的经验来看,这分明就是看上自己又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啊。   书上不都是这么写的嘛。   “那为什么一个保证书,要写满满当当一页纸?额...还有第二页?”   嬴黎盯着写下的东西,好些字她都认不得:“这是卖身契吗?这么多?”   燕靖予微微挑眉:“不认得?”   “怎么可能?”嬴黎傲气的否认,却依旧两眼抓瞎。   他唇角弯了弯,笑了,继续写着。   嬴黎托着下巴一脸无聊,被握着的手已经自动放弃挣扎,权当一个工具,随便他拿着怎么画来画去。   写了好几页纸后他才停手,嬴黎甩甩手,对内容毫不关心:“你要是想去揭发我,我就等着。”   “不会。”他把那几张纸仔细叠好。   不会?   嬴黎立刻凑上去:“世子爷,商量个事呗。”   他微微垂眼:“嗯。”   “你别找邺城外面那群山匪的麻烦,往后你若需要,我可以帮你忙。”   她伸着脑袋认认真真的盯着燕靖予:“我答应汉王一块去剿匪的,到时候找机会给你出头立功呀。”   他笑了一声,清亮的眼睛里倒映出嬴黎的模样:“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此次剿匪,我们俩去,至于汉王,让他打个边鼓就可以了。”   “可以呀。”嬴黎挑眉:“我帮忙就是。”   他嘴角微咧,伸出小拇指:“好。”   瞧着他的指头,嬴黎上去拉了个钩:“那就说定了。”   达成协议,他非要拉着嬴黎去御书房,他进去上交保证书,让嬴黎在外面等着。   天气热,胖太监还特意拿了一把团扇给她,嬴黎在旁边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在台阶上等。   没一会儿来了个太医,找到胖太监就说:“公公,徐充容得知安婕妤被赐死,身子越发不好。”   “知道了。”胖太监一点也不关心:“奴才会禀报皇上的。”   太医颔首退下,嬴黎从粗壮的柱子后面探身出来:“徐充容胆子这么小吗?”   “后宫娘娘都是娇花,自然听不得这些。”胖太监堆起笑意。   嬴黎陪着他乐了一个:“还有点做贼心虚在里面吧。”   胖太监呵呵笑,却并不接话。   殿门打开,燕靖予跟在汉王身后出来,汉王看起来很不爽,到是燕靖予欢欢喜喜满面春风。   “哼!”汉王一声冷哼:“既然皇上都说了让我管束着你,那我们也在这里就把话说明白,你要听话,若是不停招呼自作主张,那我可就把你撵回来了。”   燕靖予乖乖作揖:“侄儿认得,四叔放心就是。”   “哼!”汉王又是一声冷哼,看了旁边探头偷听的嬴黎一眼,走人。   燕靖予招招手,示意嬴黎赶紧跟上,他们俩走在汉王身后,燕靖予还摊开手掌递过来了几颗糖。   “嗯?”嬴黎拿了一个含在嘴里:“哪来的?”   他也吃了一颗:“我皇爷爷桌上放着的,老人家年纪大了不爱吃,我就拿走了。”   “哦。”她看了汉王两眼,往燕靖予身边凑近了一些:“我看你四叔很不爽呀,你确定能让他敲边鼓?”   他噙着笑,自信满满:“嗯。”   “那何时出发呢?”   “明日。”他转过来解释:“山匪猖獗,不能耽误,而且四叔像是要去一趟孝成王的封地。”   嬴黎总觉得他这话哪里不对劲,“孝成王还没死?”   “只是重伤,何至于死?”他顺嘴就把话接了:“他现在死了,他的嫡长子手握大权,其他人也翻不起浪花。”   嬴黎看着他,有点不可思议,这家伙想的似乎和自己一样。   到了宫门口,正赶上来了一户人家正张罗着要进宫。   “是徐充容的家人。”燕靖予很热心的解释:“徐充容病了两三日,我听说在安婕妤赐死之前,就曾请旨召家人入宫。”   嬴黎无动于衷,虽然对徐世友给自己下毒的事挺生气,但她还没极端到见一个恨一个的地步。   那也是个被人教唆的蠢货,与他计较就是白费心思。   她绕过被人打招呼的汉王准备先走,结果正和汉王说着话的徐世友故意放大声音:“嬴氏向来仗势欺人,此事我徐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嗯?”嬴黎转过去看着他,被夹在中间的汉王好生尴尬的摸摸鼻子,往旁边让了一步出来。   徐世友抬头挺胸大义凛然,嬴黎才不惯着他这副清高自傲的脾气呢,双手一抱开始阴阳怪气:“哟哟哟,我嬴氏就是仗势欺人了,有种咬我啊!自己没本事吃软饭,还搁这瞎嚷嚷,不要脸。”   “你!”徐世友被刺激到了,虎着双目,愤然骂道:“你说什么?”   她把下巴一抬,声音洪亮:“我说你一家子吃软饭,现在听见了吗?”   奉诏探病,徐家可来了不少人,嬴黎这一嗓子可是让他们个个都听清楚了,一下子全都变了脸色。   “再说了。”嬴黎往想要置身事外的汉王肩上一拍:“汉王爷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汉王懵了:“我?”   “嗯?”嬴黎一眯眼,满是威胁。   你还想不想让我帮你剿匪了? 第116章 :为人着想的世子爷   被徐家十几号人盯着,汉王满头大汗,尴尬的要命:“呵呵...这个...本王有说过吗?”   “说过。”燕靖予站在一旁,端方雅正,彬彬有礼:“我听见了。”   汉王大惊,看看自己的大侄子,再看看面前的嬴黎,一脸不可置信。   徐家上下满眼痛心,瞧的汉王愧疚难当。   本王真的没有说过,你们要相信本王啊!   打击报复结束,嬴黎准备走了,可徐世友却继续嘴欠:“嬴氏不也是靠女人起家,那宣平侯嬴黎靠男人上位,也不见得多光彩。”   “你说什么?”嬴黎看着他。   徐世友一声冷笑:“嬴黎百人为夫,浪荡不堪,最后病故,怕是得了脏病。”   这副嘴脸,这番话。   嬴黎没有任何犹豫,上前一拳甩在他的腮帮子上,顺势飞起一脚踹在他心窝,直接把徐世友踹出去两丈。   她再度冲上去,一拳就要砸下去,却被人拦腰抱住。   是燕靖予,他稳稳抱着嬴黎,不动如山,温润的脸阴沉至极:“徐公子,宣平侯嬴黎乃大周开国功臣,配享太庙,太祖敬服,岂容你诽谤污蔑?我看你们徐家仗着一个小小充容的势,也太过嚣张了。”   徐世友躺在地上吐了口血,徐家其他人都已经慌了。   “世子息怒。”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徐家老夫人这才知道害怕,她刚刚可是一直都在旁听,却从未表态。   嬴黎火冒三丈,挣扎了两下发现燕靖予抱得太紧她根本下不来,扭头和他商量:“放开我。”   “宫门前动武,你也会被人问罪的。”他抱着不放:“我替你解决。”   嬴黎态度变得也快:“行,弄死他。”   造她的谣,活得不耐烦了吗?   宫门前打架,汉王和燕靖予被叫进去了,太监让嬴黎在宫门口等着,燕靖予却安排小侍卫把她先送回去。   小侍卫可喜欢这个差事了,知道嬴黎不痛快,麻溜的往前跑了一圈,回来就给嬴黎塞了两串糖葫芦,自己还抱着一大堆零嘴,笑嘻嘻的大方说:“嬴姑娘随便吃,别气着自己。”   “气死我了。”嬴黎狠狠撸下一颗山楂:“那个徐家也太嚣张了。”   小侍卫跟着义愤填膺:“对,太嚣张了,他们家就出了个徐充容,就这么嚣张,不能忍。”   “就是!”嬴黎停下来,气呼呼的吃了一串糖葫芦,越想越气,“不行,我没耐心回家等。”   小侍卫立刻附和:“那就回去等,要是皇上不处置,就再打他一顿。”   “嗯!”嬴黎拉长了脸。   “出事了让我们世子爷进宫领罪!”小侍卫信誓旦旦:“嬴姑娘,走。”   “走!”   他领着嬴黎回宫门口等。   没一会儿,宫里出来个太监传旨,徐家不得入宫探病,徐世友诽谤开国功臣,不敬先祖,削官为民,杖责五十,入狱候审,徐充容他爹连贬数级,从邺城京官成了小镇上的县令,天差地别。   只是这个结果嬴黎还是不满意,气呼呼的继续吃东西。   汉王与燕靖予再次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宫墙脚下坐着的嬴黎,她嘴里叼着一串糖葫芦,脚前整整齐齐的插了一排竹签,小侍卫站在旁边,一手给她撑伞遮阳,一手抱着半个西瓜。   燕靖予无奈叹气:就知道这小子靠不住,早知道换个人了。   “待遇够好的啊。”汉王斜眼瞧向燕靖予:“本王记得你和嬴岐可是死敌。”   他温和清朗的笑了一下:“四叔见笑,嬴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处处打点妥当,和嬴岐无关。”   “哼~”汉王一哼鼻子又走了。   燕靖予走过去,蹲下来,粗略的数了一下插在地上的竹签,扬起笑意:“胃口不错。”   “你就是这么出气的?”嬴黎臭着脸:“你不是说敬服嬴黎的嘛,那个徐世友这都这么污蔑她了,难不成你也觉得嬴黎是靠男人上位的?”   他摇头,神情温和:“自然不是,宣平侯嬴黎百战百胜,战功赫赫,历来只有旁人依附于她,何人能得她依附?徐世友为了一时出气恶意中伤,即便是三百年前的人,也容不得他污蔑。”   “可他就是挨了几个板子没官做。”   “入狱候审,岂会单查此一项罪名?”   他起身接过小侍卫手里的伞:“可知道为何汉王那么不爽?”   嬴黎站起来拍拍灰:“因为我挑拨了他和徐家的关系呗,你又不是没看见,他在那笑呵呵的跟人家搭话,打什么主意我又不是看不出来,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他笑了笑,替嬴黎撑着伞随她一块往前走:“你把徐世友打了,皇爷爷便骂了他一顿,说我都能拦住你,偏他拦不住,无能,废物。”   “嗯?”嬴黎仔细回忆了一下:“我打人的时候,似乎他往前走了两步的。”   燕靖予含笑不吭声,小侍卫就在后面接话了:“汉王爷是往前冲了,被我们世子揪住领子甩一边去了。”   嬴黎:“。”   这个就尴尬了,怪冤枉的。   “汉王年纪大了,贸然插手年轻人之间的小打小闹,会被人说老不正经的。”他解释的一本正经:“我这也是为了他的名声着想。”   这理由,嬴黎听着都觉得尴尬:“你愿意这么想也行。”   被他送回丞相府,他没进去,定下明日汇合的时间就走了,嬴黎一进家门,就被一群老头儿老太太围着问候,几个大夫轮番给她检查了一番。   等众人都散去嬴岐才来,老头儿精神矍铄:“姑姑又找到机会了是不是?”   “老头儿你变了,我走了一趟天牢你都不急了。”嬴黎拽住他的胡子:“嬴妃出事你们也不管。”   嬴岐笑呵呵的护着自己的胡子:“我安排了一件事,这才没顾上宫里。”   “什么事?”嬴黎把他松开了:“你讨小老婆了?”   嬴岐尴尬的满头大汗:“姑姑说笑,我替姑姑寻到了一样东西。”   说着,他捧出来一个剑盒:“姑姑随身佩剑,随侯。”   嬴黎一惊,瞧着盒子里青光微染的长剑,一个画面在她脑中飞快闪过。   大殿之上,她拔剑自刎,而燕王则长舒了一口气,幸甚至哉!   “嗯?”嬴黎拉长了脸:“这是什么狗屎下场啊?” 第117章 :你家祖传的拖后腿   见她脸色不好,嬴岐小心起来:“姑姑,怎么了?”   “史书上说我是病故?”   “是。”嬴岐点头:“姑姑身染重病,不治而亡。”   嬴黎一握拳:“我觉得我死的很蹊跷。”   “姑姑病故的确蹊跷。”嬴岐并不惊讶:“只是,时隔多年,已经无从追查,且先祖们也没留下线索。”   嬴黎糟心的很:“我总觉得我被人冒名顶替了,不然按照史书上记载,我后面也太憋屈了,那肯定不是我。”   “这个...难说。”   嬴黎郁闷了,一晚上没睡,导致第二天精神很差,顶着乌青的双眼晃悠着去城外和燕靖予汇合。   城外已经聚集了好些士兵,嬴黎呆滞的目光从雄赳赳气昂昂的汉王身上掠过,往周围扫了两眼,没看见燕靖予,正疑惑他是不是睡过头没来,就听见有人喊自己。   “嬴姑娘,嬴姑娘。”小侍卫在人堆里连蹦带跳双手狂招,生怕嬴黎看不见他:‘这里这里!”   在他身边,是一身戎装牵着马的燕靖予。   嬴黎驱马过去,还没开口燕靖予就递过来一个布袋子:“怎么,因为今日出发,所以昨晚激动的没睡好?”   “不是。”嬴黎打开袋子,是一小袋点心。   小侍卫骄傲的仰着头:“这可是我们世子一大早就出来买的,说是剿匪吃得不好,担心嬴姑娘挨饿,底下还有肉干呢。”   吃得不好会挨饿?   她是挑食的人吗?   “多谢。”嬴黎把袋子挂在马鞍上。   燕靖予注意到她的佩剑,十分惊讶:“这是随侯?”   嬴黎抬眼:“你认得?”   “剑鞘上有字。”他正色起来,按捺住激动满是期待的询问:“嬴姑娘,可能让我一观?”   嬴黎握住剑,严词拒绝:“不能。”   开什么玩笑,这是我自杀的凶器,让你看,怎么着,准备等我哪天在这儿没了,你当古董收藏啊?   被拒绝了,燕靖予有些失落,却没强索,上了马神色如常的攀谈:“嬴姑娘可都安排好了?”   安排什么?   嬴黎有些迷糊,和他对视了好久才一拍脑门:“嘶~”   她忘记告诉二当家他们,她跟着一块剿匪来了。   现在过去,让兄弟们看见了怎么想?   山匪老大带着官兵剿匪,这说出去也太离谱了。   “我先走一步,探查地形。”她驾马就跑,汉王在后面扯着嗓子喊都没把她喊停下来。   原先聚集在邺城四周的山匪大多都已经被二当家他们收编,能躲到山里边的都躲到山里边去了,好久没有拦路抢劫刺激官府了,为此汉王主要针对的是另一伙。   匪首肖雄,前几天把汉王狠狠打了一顿,汉王这才哭着喊着回去搬救兵。   三座大山,郁郁葱葱,前面是大河,后面是悬崖,两边是密林。   “这地形真好。”   嬴黎突然冒出来感叹一句,把汉王吓得不轻,直接哆嗦了一下,看见是她后猛地黑了脸。   “四叔。”燕靖予贴心的问候:“没吓坏吧。”   汉王不想理他,拉长了脸看着面前的地形。   嬴黎认真打量周围:“这么个风水宝地,要是我占了。..啧~”   “放弃吧。”燕靖予从怀里拿出个东西递给她:“遇上我,什么风水宝地都没戏。”   他手里是那个狐狸面具,擦得干干净净,边缘还掉漆了。   嬴黎看看面具又看看他:“干嘛?”   “借你戴戴。”他的手十分好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倒显得面具寒酸起来,说话时弯着嘴角,眼底也含着笑意:“万一被熟人认出来,可就麻烦了。”   嬴黎不屑,拿了面具戴在脸上。   小侍卫仔仔细细的瞧了瞧,以为其他人听不见一样凑到燕靖予耳朵边嘀咕:“世子,她脸瘦了耶。”   嬴黎:“。”   我吃你家粮了,你管我胖了还是瘦了!   “嗯。”燕靖予应声了:“天牢走一趟,最是掉肉。”   嬴黎无视他们俩,目不转睛的走向汉王,问他是怎么被那个肖雄打哭的。   “啧啧啧~”小侍卫在后面噘着嘴嫌弃:“这不是在汉王爷伤口上撒盐嘛。”   燕靖予上前:“四叔,听闻肖雄做了一件极其过分的事,对你伤害很大。”   极其过分!   嬴黎抓到重点了,认真好奇的盯着汉王。   汉王扎心了,在他们几个的注视下,上马,带着人往前边去了。   “是什么?”嬴黎把脑袋凑到燕靖予跟前。   他含着笑,道:“肖雄的小妾假扮村妇为汉王引路,一顿美餐,一壶美酒,引得汉王心花怒放,把自己剿匪的计划全都说了出来,然后就被迷药放倒了。   若不是副将得力把他救出来,他就要被抓回去了,我皇爷爷说他被骗色了。”   “噗~”嬴黎差点没憋住:“你叔玩的够花呀,就算是深山老林也不挑食,不过那个肖雄的小老婆也很厉害,这样的女人我喜欢。话说,世子喜欢什么样的?”   问着话,嬴黎故意把下巴抬了抬,心里颠颠的:快按照我的样子说,说了姐姐就摸你手手啦~   “我?”他垂眼含笑,一身戎装也压不下去的儒雅从容:“我喜欢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   嬴黎默默的把伸出去的爪子缩回来:“...打扰了。”   看完地形,天色还早,汉王非要回营商议,嬴黎二话不说就跟着走了,但燕靖予显然有反对意见。   “四叔,时间尚早,我想带人前去查看一番。”   “不许!”汉王根本不容商量。   燕靖予吃瘪,难得有了小脾气。   瞧着他这样,嬴黎忍不住乐了:“耐心就这?”   “现在不去,明日肖雄就会查清楚我军的情况。”他眉头紧蹙,忧心不已:“汉王此举,很不理智。”   嬴黎嗤鼻:“你叔这拖后腿的毛病是祖传的。”   想当年,她一路横扫八座城池,完全有机会拿下第九座城池的时候,就因为燕王害怕对面远在三百里外的援军,强行停止攻城。   三天后得知对面援军被阻,燕王才答应攻城。   结果,那破城半个月都没啃下来,最后只能围城,熬到城里面断水断粮才拿下。   这不就是祖传的拖后腿嘛! 第118章 :世子也是装逼王   燕靖予没话说,但小情绪还是有的,跟着回去后也没再搭理汉王,只自己往营地周边走了一趟,以防肖雄的人来搞突袭。   小侍卫不跟着他去,抱着两个地瓜来找嬴黎,说要给她烤了吃,嬴黎欣然接受。   大夏天的他们俩蹲在火堆旁边烤地瓜,汉王出来看了一眼就满脸嫌弃的进帐篷了。   “你不跟着你们世子,他不扣你的工钱吗?”   “世子不会,但是我们头儿会。“小侍卫拿着烧火棍认真扒拉炭火:“我往后二十年的工钱都扣完了,所以无所谓了。”   嬴黎不信:“你做什么了,扣这么多?”   “我也不知道。”他抱着烧火棍认真回忆:“莫名其妙就扣了。”   好可怜~   嬴黎同情的递给他一块糖:“那你哪来的钱买零嘴?”   “是世子的呀。”他美滋滋的吃着糖:“世子说他风度翩翩英俊潇洒,挂个钱袋太招摇市侩,有点掉价,影响他出尘的气质,就把钱袋子给我拿着了。”   嬴黎:“。”   难以想象这话会是燕靖予说的。   “你们包吃吗?”嬴黎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很务实。   小侍卫点点头:“包吃包住包穿,每到年节,王爷还给我们发钱呢,嘻嘻~”   “真不错。”嬴黎有点羡慕了。   地瓜烤好了,小侍卫赶紧用烧火棍扒拉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用衣服包着手把地瓜拿起来,烫得连连吹气,紧赶着递给嬴黎,嬴黎也把衣服拉起来垫起。   剥了焦黑的皮,看着金黄色的软糯地瓜肉,吹几下小小的咬上一口,又烫又香。   嬴黎吸吸鼻子,忍着烫又吃了一口:“这玩意儿现在不值钱,但是放在三百年前可是宝贝,你知道陈平之战吗?”   “知道。”小侍卫点点头,还不忘又吃了一口,烫的龇牙咧嘴。”世子说,那一战是太祖称帝的关键,陈平之战后,太祖大肆招兵买马。”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嬴黎吃了一口:“陈平之战的起因,是因为陈平老诸侯手底下有二百亩地瓜田,大旱一年半,树皮草根都吃光了,所以一听说有吃的,大家就都去抢,然后就打起来了。”   “啊?”小侍卫一脸不可置信:“然后呢?太祖抢到了对吗?”   嬴黎立刻一脸骄傲:“燕王听从杨破虏的建议,命我。..额~我家先祖嬴黎继续攻城,目的就是少一个分地瓜的人,我家先祖怎么可能便宜杨破虏那孙子。   所以,在杨破虏带着人和老诸侯嗷嗷打架的时候,她带着五十个壮汉,连夜跑来挖走了三百斤地瓜,杨破虏打赢了才发现,剩下的地瓜一个个还没枣大,所以陈平之战又称地瓜战。”   “咦~好俗气的名字。”小侍卫眨眨眼睛:“怪不得宣平侯嬴黎与承恩伯杨破虏是死对头呢。不过,世子特别不喜欢承恩伯,他说承恩伯是捡着残渣剩饭样儿的功劳上位,为人不如宣平侯坦荡,只知钻营。”   嬴黎挑眉:“当真?”   “嗯。”小侍卫啃地瓜啃得脸都黑了:“虽然皇后娘娘是承恩伯府的姑娘,世子也算是杨破虏的后人,但是细读史书,真的无法对杨破虏生出好感,他一直跟在太祖身边拍马屁,最后还封爵了,就让人看不起。   我记得世子说过,宣平侯亡故的早,她的政敌对头就在史书上对她抹黑污蔑,尽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反到是许多名臣武将,洋洋洒洒夸一篇文章,也不见半点踏实功勋。”   嬴黎连连点头:“这可不,那些人,说话漂亮,做事恶心,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嬴姑娘。”小侍卫满眼崇拜:“我觉得你和你家先祖宣平侯一样厉害。”   “嗯哼~”嬴黎嘚瑟了:“是吧。”   他们俩边吃边聊很欢快,还没吃完燕靖予就回来了,身上沾着泥巴草屑,瞧着十分疲惫。   “世子。”小侍卫立刻站起来让出位置,还从怀里掏出来两个野山梨:“吃这个。”   燕靖予坐下,却推开他的手:“肖雄的人果然来探查了。”   “来就来呗。”嬴黎很是无所谓:“我教你一句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兵法都是儿戏,就你叔这样的,你多经历几次就淡定了,毕竟蠢货年年有,今年格外多。”   他抬眼,疑惑不解:“嬴姑娘先前并不曾带兵打仗,怎么对此感悟良多呢?”   “看书多,且愿意思考分享。”嬴黎挤出一个自认为天真无害的笑容:“这大大的优点你看不见吗?”   燕靖予沉默了一会儿,憋不住笑了出来:“是我眼拙,姑娘莫怪,那照你的想法,明日我们应该怎么个打法?”   “要我说?”嬴黎神神叨叨的摇头晃脑一阵:“火攻吧,也不用等到明天了,现在就叫上百来十个人,去找一堆湿柴围着这座山烧了,趁着风向把他们全部呛出来。”   不靠谱~   燕靖予站起来:“夜深了,姑娘早点休息吧。”   “不信?”嬴黎托着下巴:“那我就等着看世子爷的操作了。”   他垂着眼不说话,回了自己的帐篷,小侍卫立刻颠颠的跟上去,不一会儿就提着木盆出来给他打水洗漱。   嬴黎也回了帐篷,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第二天出太阳了才起来,结果营中毫无备战的准备,该练兵的练兵,该站岗的站岗。   “什么情况?”嬴黎钻进大帐:“汉王爷,你不准备行动吗?”   汉王坐在椅子上,大清早就一脸嘚瑟:“本王听说昨晚肖雄来探查过,料定他必定有所行动,为此守株待兔更为合适。”   嬴黎坐下来:“啧啧啧~剿匪而已,不要那么多花花肠子,万一他们不来呢,不是白等?”   “依本王多年经验,会来的。”说完,他还悠闲的喝了口茶。   嬴黎看向同样坐着的燕靖予,他明显又有小情绪了。   “淡定。”嬴黎拍拍他的肩膀做安慰:“能忍就忍。”   他扭头看着嬴黎,问:“若是忍无可忍呢?”   “那就。”嬴黎瞟了自信且嘚瑟的汉王一眼,贴到燕靖予耳朵边:“把他拍晕,我们俩上!” 第119章 :我们去抢坏人的小老婆吧   她又出馊主意,燕靖予却半点不在意,静静的看着离自己很近的她,故意摇摇头:“不要。”   “嘶~”嬴黎有点牙疼:“听话。”   他还是摇摇头,还笑了。   “那你继续忍着吧。”嬴黎悻悻的靠在椅背上。   燕靖予微微垂眼想了一阵,起身走了出去,汉王也不管他,还跟嬴黎吐槽:“这小子仗着皇上宠他,做事莽撞,行军打仗哪能一味的急功冒进呢?你们昨天才来,连肖雄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就想着正面硬来,难道他能比我了解肖雄?”   “做事莽撞?燕靖予?”嬴黎深表怀疑:“我觉得他很踏实,最起码比那个燕忱白踏实肯干。”   汉王琢磨了一阵:“燕忱白肯定是不能和他比的,可是年轻人到底浮躁。”   “我不觉得,哪个少年不意气风发,你要求他们稳重懂事,就得允许他们浮躁冲动。”嬴黎站起来活动了一下:“你说是吧。”   她也出去了,在外面看了一圈,发现燕靖予在和几个侍卫说悄悄话,她立马过去听,刚到跟前,他们说完了。   “讲什么呢?说给我听听呗。”   “守株待兔兔不来,我们在想办法把人引过来。”燕靖予一脸笑眯眯:“嬴姑娘在帐篷中多待这一会儿,是不是听到我的坏话了?”   嬴黎挑眉:“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嘛,怎么着,存心骗你叔?”   “也不算是存心,只是四叔一直觉得我莽撞冲动,那我只能尽力维持他的看法,总不能让他失望。”   他示意嬴黎到阴凉处坐坐,因穿着戎装,为此没拿折扇,衣领间隐约可见汗渍,坐下后就擦了擦汗:“嬴姑娘在丞相府看书很多吧,连陈平之战的起因都晓得。”   嬴黎瞄向小侍卫,小侍卫一脸等夸的表情:“我们世子都不知道呢,嬴姑娘你好厉害。”   “开国之前大小战役无数,许多史书上都不曾记载,为此许多事情我也不知道。”   燕靖予很认真的抱拳:“不过,宣平侯乃嬴氏先祖,想必嬴氏会知道很多外人不知道的事,辟如陈平之战的起因。”   嬴黎听出点意思了:“嗯,知道很多。”   “请赐教。”他笑盈盈的拿出两根金条放在嬴黎手上:“不够还有。”   嬴黎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嘴角,麻溜的把金条收起来:“大周开国之后的事你就别问了,我不知道,但是开国之前的随便问。”   “好,我听闻太祖曾有意让嬴黎做自己的儿媳,可是被拒了,就因为此事,才让杨破虏等人有机会离间太祖与嬴黎的关系。”   嬴黎点点头:“这么说也对,却也不算全对。首先,燕王的确有过这个想法,可是他也不看看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嬴黎貌美如花,闲着没事嫁头猪啊,那玩意儿长得潦草凌乱就跟玩儿似的,嬴黎又不眼瞎。   其次,就是杨破虏想把自己闺女嫁给燕王他儿子,自己好结一门亲家将来多占点好处。   可惜他闺女和嬴黎手底下有名的小探花将军看对眼了,嬴黎还成全他们了,然后就把杨破虏和燕王他儿子得罪了。   最后,也是我觉得最关键的原因,是燕王遇袭,然后嬴黎没管他,而是选择去追敌。   虽然燕王没死,敌人也被杀了,可是经不住杨破虏他们说在嬴黎看来,燕王的安危不算回事儿。   你知道,这但凡当点小头目,就总喜欢太把自己当回事,恨不得个个都围着他转才行,这件事说来说去就成了嬴黎想要借刀杀人,嬴黎解释过,燕王说他相信嬴黎,但做出来的事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人言可畏,嬴黎功高震主,有取代太祖的底气与能力,太祖自然忌惮,再被人常常在耳边挑拨,自然对嬴黎多加防范。”   他很认真的分析着:“但安国公夏隶乃是清明之人,他就不曾替嬴黎解释?”   嬴黎嫌弃的摇头:“夏隶就是狗腿子,燕王让他吃屎他也吃,比狗还听话,整天说什么知遇之恩,听的人都犯恶心了,他怎么可能跳出来帮嬴黎?”   “是吗?”燕靖予看着她:“嬴姑娘知道很清楚。”   嬴黎不慌不忙:“我家有嬴黎的手书,很多,写了很多事呢。”   “当真?”他忍不住惊讶:“可我听说,宣平侯嬴黎识字不多,她是怎么写的?还能让嬴姑娘看懂,毕竟嬴姑娘似乎也识字不多。”   嬴黎心里发虚:“不会写,还不会画吗?再说了,不识字还有别的法子呢,我读书少,我就看得懂,没办法,就是这么优秀!”   “嗯。”他笑了:“可否借我一观?”   “你看不懂。”嬴黎赶紧摆摆手拒绝。   燕靖予思考了一阵:“我就看一天,嬴姑娘随便开价。”   “这不是钱的事。”嬴黎拒绝的更果断了。   她上哪去找手书去,总不能连夜给他编一本出来吧。   燕靖予有些失望:“那好吧,我也不强人所难。”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看。”嬴黎有点心软了:“你可以继续问,毕竟金条有点沉,你就问这一个问题,我拿着心里也不踏实。”   他笑了出来:“无妨,能知书上无载之事,两根金条还是很值了,多谢嬴姑娘,等这里的事情完了,我设宴请姑娘细聊。”   “好吧。”嬴黎松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让肖雄过来撞你叔这棵树的?”   他看着嬴黎,双眼明亮:“我们去把肖雄的小老婆抢过来吧。”   嗯!   “好办法,算我一个。”   她麻溜的换了衣裳跟着燕靖予出发了,汉王爷懒得管他们去哪,顺顺利利的过了河,进了林子就一直往寨子赶,即便是正午,林子里也阴凉的吓人,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这林子里肯定有人。”嬴黎把路上的树杈子拿走:“我们就这样会不会太过嘚瑟了?”   燕靖予走在她身边,闻言只是摇头:“我观察过,他们的寨子关卡很多,没人带我们进不去。所以,不如主动送上门让他们抓,你看那里有个陷阱,走,我们去踩一脚。” 第120章 :你在故意找机会接近我   他拉住嬴黎的手走过去,嬴黎瞧着他的爪子还没反应过来,脚下一空,就掉下去了。   “呜呼~”小侍卫震惊且兴奋,忙不迭的跑过去瞧。   这种时候,他们世子要么自甘做肉垫躺下面,要么揽腰抱人秀身手。   实属难得一见,他们必须看!   几个侍卫兴冲冲的凑到坑边。   只见坑底全是削尖了的竹竿,能把人扎成筛子,燕靖予踩着缝隙中间,稳稳的抱着嬴黎,嬴黎则一副五雷轰顶的模样,完全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手里还下意识的抓着坑边的竹竿。   “没事吧,别怕。”燕靖予笑的温和有礼:“昨日,我已经仔细探查过这些陷阱了。”   嬴黎一脸纠结:“你可以自己踩,我在旁边装晕倒就成了,你看看他们,我觉得不像是中了山匪的陷阱,到像是你故意找事和我拉近关系。”   “嗯,也可以这么说。”   嬴黎沉默了。   小侍卫趴在坑边:“世子,你们这样不像中了陷阱,要不你坐下去?”   “底下都是刺。”燕靖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把嬴黎放下来。   就在这时,几张大网从四面横扫过来,直接把小侍卫几人捉了。   “能杀绝对不留活口,这个肖雄是行伍出身。”嬴黎往上面看了看:“所以,我觉得计划有变。”   说完,她飞身而起,手里拿着一根拔下来的竹竿一记横扫,顺势拨开了罩来的大网,她威风赫赫的转了手里的竹竿一圈,直接朝一个方向丢了出去,竹竿深入林木,顿时传出几声惨叫。   嬴黎纵身一跃跳进林木后面,瞬间没了动静。   燕靖予也跳了出来,紧跟着钻进林木,小侍卫几人挣扎出来,刚要跟上去,一个人就被丢了出来。   紧接着他们俩也出来了,那人刚砸在地上,嬴黎就一脚踩在了那个人的胸口。   “你们寨子从哪走?”问完,不等那个人说,就掰折了他一只胳膊:“让你嘴硬,还不说是不是?”   她再掰。   小侍卫瞧的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往燕靖予身后躲:“世子,她都没给人机会说话。”   “审问山匪,理当如此。”燕靖予静静的看着,也不插手。   小侍卫看看他,有点明白了,凑过去帮忙:“嬴姑娘,我帮你掰。”   他把山匪翻了个面,跨在人家身上,抱着人家一条腿就开始玩儿命扯,山匪疼的鬼哭狼嚎,差点晕死过去。   “你别给弄死了。”嬴黎把他揪起来:“就剩这一个活口了。”   小侍卫站在一旁不知道要干嘛了,看看燕靖予,他却微微蹙着眉头:“你也太过残忍了,扯人家腿做什么?”   “啊?可是...可是嬴姑娘她掰。”   “仔细看着。”世子拒绝听他狡辩。   那人两条胳膊都折了,疼的直哆嗦,说话也不敢犹豫:“出了这片林子,就能看见寨门了。”   嬴黎“啪”一耳光扇上去:“废话,老子敢走正门吗?我说的是小门,小门!”   “呜呜呜~”那人吓哭了:“没有小门。”   “我不信。”嬴黎又给他来了一耳光:“出了正门还有什么办法进去?快说!”   那人哭的更大声了:“真没有。”   “还嘴硬。”她一刀手劈在那人肩膀上,他们一声惨叫还没吼完,她又把劈脱臼的胳膊给人家接回去了:“再给你一次机会,说!”   那人双眼含泪,委屈恐惧:“可以从后山的悬崖直接进寨子,前面都走不通。”   “这还差不多。”嬴黎把他劈晕:“你们找地方看着他,等我回来。”   她一个人去?   燕靖予上前:“我与你一块去。”   “你?”嬴黎深表怀疑:“要爬悬崖的,你能行吗?”   他不置可否,抬脚先走了。   嬴黎也就不多说,示意那几个侍卫找地方躲好,立刻跟上去。   钻过林子,绕着山路来到半山腰悬崖边,上下都是峭壁。   “上来,我背你上去。”嬴黎手里转出两把短刀,微微蹲下等着燕靖予趴上来。   燕靖予看了她一阵才反应过来,气的不说话,自己找地方下手。   “来呀,我背你上去。”嬴黎去他前面摆好姿势:“快点,别磨叽。”   他把嬴黎推开,一脸不高兴:“我能上去。”   “那你上呀。”嬴黎看着他:“我殿后。”   晓得她是怕自己掉下去摔死,燕靖予也不磨叽了,跳上一块凸出的岩石,猛地往上一跃,抓住一棵细细的树苗翻身落在更高处的岩石上,还没站稳再度往斜上方一跳,几下就上去了一大截。   “我去。”   嬴黎立刻跟上,还是像爬城墙一样,短刀插进石缝就上去了。   一会儿功夫,他们俩蹲在了匪窝厨房的谷仓外面,借着一丛野草作掩护,嬴黎在燕靖予胳膊上捏了捏,夸道:“你攀爬的姿势我见过,和我老家后山上的黑猴一样。”   “黑猴?”燕靖予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嬴姑娘可见过抽筋的小狗?”   嬴黎摇摇头:“没有。”   “你爬墙的样子和那个很像,四肢各走各的。”他说着说着笑了一下,起身挪了位置。   嬴黎低骂了一声,往另一个方向钻了。   匪窝巡逻严密,房屋错落,处处都是哨卡,嬴黎越发确认那个肖雄是行伍出身了,远远的瞧见几间屋前晒满了女人的衣裙,她立刻摸了过去,还没到门口,就来了个人,嬴黎赶紧钻进衣服堆里假装晾晒。   结果那人还走了过来,步伐稳健,该是个健壮之人,隔着花花绿绿的衣裳,他说道:“莹儿怎么自己晾晒衣裳了?”   嬴黎不敢出声,死死地抓着面前的衣裳,那人却还继续说:“艺红替我做事,我多宠她几日理所应当,莫闹了。”   嘶~这家伙儿把自己当他哪个小老婆了?   嬴黎退了半步,一只粗糙的大手却突然伸过来,一把扣住她的肩:“莹儿。”   他刚把名字喊出来,嬴黎一个转身,膝盖重重的撞在他胯下,只听见一声闷哼,她拉着男人的胳膊麻溜的一个过肩摔,然后一拳打晕。   晾晒的衣裳落了好几件,嬴黎一抬头,就和扛着两个女人的燕靖予四目相对。   “额。”   他嘴角微微抽动:“干得漂亮!”   “...你也是。” 第121章 :她能直接捏死你   “走吧。”燕靖予扛着两个女人依旧面不改色:“跟着我。”   嬴黎指着地上的男人:“这个很有可能是肖雄,我们把他带走,他手底下的人要是忠心,肯定会来救他,要是不忠心,也会为了抢位置内讧。”   “那就带走吧,你扛得动...额。”燕靖予话还没说完,嬴黎就把男人扛起来了。   “走。”她大步向前,燕靖予立刻跟上。   他们俩出去了一趟,就把肖雄的两个小老婆绑了回来,汉王瞧的眼睛都直了。   “你们从哪上去的?”   嬴黎叉着腰神气十足:“从后面的悬崖呀。”   “爬上去的?”汉王不信。   嬴黎一脸鄙夷:“嗯,爬悬崖不是有手就行吗?”   汉王:“。”   其他人:“。”   这突如其来的侮辱感!   “四叔。”燕靖予赶紧站出来缓解尴尬:“那个男人是肖雄吗?”   汉王抓抓头:“我也不知道,我又没见过他。”   嬴黎猛地窜过去凶巴巴盯着他:“你说啥?”   “就是没见过嘛。”汉王心虚的冷汗泠泠:“有什么不对吗?”   嬴黎下意识的就要拍他脑袋,燕靖予眼疾手快的冲过来拉住他的手,从容镇定的镇场子:“是不是肖雄,看山匪的反应就知道了。”   “磨磨唧唧,谁有功夫在这里死耗?等着!”   她狠狠瞪了汉王一眼,气势汹汹的走了出去。   大帐外面,被抓回的男人挨了鞭子也不说话,反而镇定自若,一副只要弄不死我,我就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谁教你们这么严刑逼供的?”嬴黎拿过鞭子,士兵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她走到男人面前,沉着脸握着拳,看了男人一会儿,一拳打在他的腮帮子上,男人‘噗’一下就吐了口血出来。   “看见了没有?这样打,往脑袋招呼才能把人打死。”嬴黎回头看着那几个士兵:“五十拳,不能活活打死他,你们几个就完了,动手!”   那几个士兵一愣,立刻应声,急忙冲上去用最大的力气招呼在男人脑袋上,一拳一拳,不敢心慈手软。   “嬴姑娘。”小侍卫有些心惊:“把他打死了,怎么引山匪过来?”   嬴黎冷眼横过去,杀气摄人:“我们把他抓了,他要是真的价值,是死是活山匪都会来,他要是没价值,在这儿长住也不会有人来,明白了吗?   着人围堵两边密林,放火烧山,剿匪剿匪,就是斩草除根,这个道理还需要我教你吗?”   她突然严肃,小侍卫吓了一跳,连话都不敢接了。   “住手!”男人被打的满脸是血,再也不端着那副不怕死的模样了:“住手!”   士兵们稍稍停住,下意识的看向嬴黎寻求她的意见。   嬴黎头也没回:“杀人还需要我教你们?把嘴堵起来,继续打!”   “我说,我是...唔~~”他没把身份说出来,嘴巴就把堵了,士兵们继续打。   男人整个脑袋都是血,滴滴答答落了许多下来,气息要断不断,燕靖予微微抬手,士兵们急忙停住。   嬴黎瞧见了,也不管,只说:“多绑几圈绳子,命人看管,抽调两百人埋伏在密林待命,其他人做好袭营准备。”   “遵令。”汉王身边的几个将军本能的接话,接完就被汉王用眼刀子捅了。   你们到底听谁的?   啊!   当本王不存在吗?   “本王觉得。”汉王刚张嘴,嬴黎就看着他,他又是一阵心虚,话也说不下去了。   “我觉得嬴姑娘的安排甚为合理。”燕靖予抱拳:“王叔觉得呢?”   汉王斜眼瞅他:我谢谢你还记得我这个叔。   燕靖予礼貌的笑了一个:“按嬴姑娘的吩咐办。”   “是。”几个将军立刻去安排。   嬴黎示意士兵给离死不远的男人浇一桶凉水,其他的她也不管,自己回去了。   “世子。”小侍卫心里还有点发毛:“那两个女人怎么办?”   燕靖予看着垂死的男人:“关着吧。”   “哦,世子,嬴姑娘好像从过军。”小侍卫吞吞吐吐:“而且大小也是个传令官的样子。”   燕靖予看着他,笑了:“传令官?只怕不止?我现在很好奇嬴氏在军中培养出这个厉害人物是想干嘛。”   “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是坏心思!”   小侍卫说的异常肯定:“世子你先别自作多情胡思乱想,嬴姑娘要是想弄死你,你觉得她还需要玩接近你那一套吗?她能直接捏死你还让人找不到证据。”   燕靖予:“。”   “再说了,嬴氏本来就是习武世家,你还不许人家隔几代出个练武奇才啊?”   小侍卫双手抱在胸前,仰着头理直气壮:“你别忘了,宣平侯嬴黎当年可以吊打所有人的存在,说不定嬴氏骨子里就带着战神血脉呢?”   他嘚吧嘚的说个不停,燕靖予听不下去了,在他脑袋上按了一下,让他闭嘴,“我没想这么多。”   “我不信。”   燕靖予懒得和他啰嗦,走进大帐去给汉王添堵。   到了晚上,山匪果然行动了,先是防火烧了大营的粮仓,又是开了战马的栅栏,放鞭炮让马群失控,再然后就是在大营各处点火。   营外大树上,嬴黎带着小侍卫坐在高高的树杈子上,嘴里啃着小侍卫找来的黄瓜,瞧着混乱的营地,嬴黎连连点头:“看清楚了没,这群山匪里面肯定有从军的人,这袭营的路数一丝不乱,有条有理,值得学习。   不过也要反思,别把粮食放在一块,行军打仗能随身携带干粮就随身携带,搞什么伙夫营?浪费人力。”   “嗯嗯嗯。”小侍卫认真点头:“嬴姑娘,我们真的不用去帮忙吗?”   “帮忙?”嬴黎上上下下扫了他一遍:“你能一人打一百个人吗?不能就闭嘴看戏。”   小侍卫摇摇头:“可是你看,世子爷被人围殴呢。”   他眼尖,这么混乱的场面都能看见杀敌的燕靖予。   他被十几号山匪围着,正单打独斗。   “哟呵!“嬴黎伸长脖子看了看:“小可怜,真的被围殴了,啧啧啧~” 第122章 :我可以狡辩的   她淡定看戏,小侍卫却不淡定了,看着围殴燕靖予的山匪越来越多,忍不住开口:“嬴姑娘,对方人多势众,我们世子会吃亏的。”   “你就这么不相信你们世子?”   小侍卫微微噘嘴:“到不是不相信,只是这种时候,嬴姑娘要是过去并肩作战,我们世子肯定很欢喜。”   他眨眨眼,一脸期待。   “不要。”嬴黎不吃这套:“我一个姑娘家,出来抛头露面已经很不好了,你总得让我找机会维持一下自己矜持的形象吧。”   矜持?   小侍卫欲言又止,憋得很难受。   “怎么?难道看不出来我是个知礼懂事矜持柔弱的女子吗?”   嬴黎说完就捂住他的嘴让他别出声,小侍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树下,突然出现了两个人,看着不像是山匪,探头探脑的往混乱的营地看,因着天黑,完全没发现头顶有人。   营地到处都是火光,他们自然也看见了燕靖予,毕竟能被那么多山匪照顾,身份肯定不一般。   黢黑的树下,嬴黎敏锐的发现了一道银光,小侍卫刚想喊出来是暗箭,嬴黎就跳下去了。   她一手勒住一个人的脖子把人放倒,另一人迅速还击,暗箭脱手而出,刺伤了嬴黎的胳膊,所幸深入皮肉不多,嬴黎咬咬牙直接拔出来,也不管胳膊疼痛,拉住那人的手往后一掰,将他摁在地上后顺势卸掉下巴。   小侍卫也跳下来了,急忙把他们两人捆住,又把嘴巴塞严实。   拂晓左右混乱才停止,营地满是狼藉。   小侍卫把绑来的两个男人丢在汉王面前,“这两人想要趁乱害世子,被嬴姑娘抓住了。”   “这两人看起来不像是山匪。“燕靖予拉起他们的衣服捻了捻:“是冀州产的生麻丝。”   汉王接话:“是冀州人?也对,你在冀州大开杀戒,这些人来复仇了。”   “四叔要是这么想,那可就如了他们的愿了。”燕靖予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我跟着四叔出来,要是剿匪的时候被杀了,四叔能有好果子吃?皇爷爷不会怀疑是四叔故意的?”   汉王顿时冷汗泠泠:“也对,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两人肯定是不会说话的,即便把塞嘴的东西拿了也不吭声。   “既然不说,那更好办了。”燕靖予甚是温和的笑了笑:“四叔,我觉得是孝成王干的。”   汉王‘嘎嘣’一愣:“他?怎么可能?那老家伙都快死了。”   怎么就不上道呢?   燕靖予只好先让小侍卫把两个人带下去,然后才凑近汉王:“四叔不是想去一趟孝成王的封地嘛,你就不怕被人知道不好解释?万一忍不住真动手了,不得有个理由?刺杀皇子皇孙,足够问罪了。”   哦~懂了!   汉王瞄了他一眼:“你小子心眼还挺多。”   “祖传而已,祖传而已。”燕靖予十分谦虚:“比不得四叔。”   他拍马屁,汉王一向受用,开始琢磨怎么让这件是顺理成章了。   燕靖予懒得管他,出了帐篷找到小侍卫:“嬴姑娘呢?”   “她受伤了,属下找了止血的药给她,现在应该在帐篷里面上药。”   “受伤了?”燕靖予立刻过去。   嬴黎的帐篷没有被烧,但也被熏得黑了大片,周围的士兵都忙着收拾,外面也没人守着。   燕靖予不方便直接进去,干脆在外面等着,没一会儿嬴黎就出来了,胳膊上粗糙的包了根布条,见着他还挺惊讶。   “怎么,世子爷不忙?”   “暂时无事。”燕靖予拉起她的胳膊:“你就是这么包扎的?”   嬴黎看了看:“不然呢?”   “进去,等我一下。”   他离开了一会儿,端着一盆清水回来,在外面问了一句才进去,让嬴黎把袖子卷起来,拧了帕子替她擦干净,重新洒了止血的药粉,又拿了一卷干净的纱布出来,仔仔细细的替她包扎。   “天热,要是处理不好会化脓的。”   “不会啊,我以前都是这么弄得。”嬴黎盯着他的手,这双手真心好看的过分,这才算的上是握笔写字的手,不像是舞棒弄枪的爪子。   燕靖予垂着眼平静从容:“伤过很多次?”   “打架多,免不了嘛。”嬴黎顺嘴就说了,自然地消除了他的怀疑。   “疼不疼?”   “废话,你说疼不疼?”她把袖子放下来:“不过也习惯了,总不能嚎两嗓子吧。”   燕靖予看看她,又摸出一荷包糖块递过来:“总得试试,女孩子哭了会有人哄的。”   “这可别,一旦习惯了被人哄着,以后没人哄的时候就难受了,这个道理我懂。”   她熟练的从荷包里倒出两块糖:“你这一天天的都从哪里寻摸的零嘴啊,一会儿一袋一会儿一袋。”   他收拾了东西,瞧着她吃:“一次给你,怕你贪吃伤了牙,所以分成了好几袋,算着你吃完了再给你。”   “。”这话多多少少有点质疑她的智商了。   嬴黎郁闷的嚼着糖块,一下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燕靖予也没说话,把收拾好的东西又收拾了一遍。   “世子。”小侍卫突然跑来帐篷外面:“汉王爷被砸晕了。”   燕靖予狐疑的出去:“砸晕?”   “嗯,辕门的旗杆被砍了几刀,谁也没注意到马上就要断了,汉王爷就站在旁边,旗杆就把他砸了。”   燕靖予:“...我去看看。”   “这可真够背的。”嬴黎麻溜的跟着去看热闹。   辕门处一堆人围着汉王,怎么喊他都不醒,燕靖予过来掐了人中,他还是没动静。   “这不行,你要拍他脸。”嬴黎在旁边出主意。   燕靖予满是怀疑的轻轻拍了两下:“四叔,四叔。”   还是没动静。   “你怕他疼啊?用力扇!”   燕靖予默了默,狠狠一耳光扇下去,‘啪’一声,汉王脸上多了个红红的巴掌印子,他也把眼睛睁开了,直勾勾的盯着燕靖予,惊讶,诧异,愤怒。   燕靖予:“。”   “大侄子。”汉王怨气十足:“这么大力气,手巴掌麻了吧。”   “...四叔,你听我解释。” 第123章 :认真的男人最帅气了对不对   他不听,他不听,他不听...   汉王拉长了脸坐起来,一眼都不鸟燕靖予,气哼哼的走了。   “你叔真不讲道理。”嬴黎也在旁边气哼哼:“下次别管他。”   燕靖予无言以对,招呼众人散了,他也打着检查的旗号溜了。   中午时分,出去的那几百人回来了,报了情况,已经将匪窝里的妇女老弱都扣住了,问接下来该做什么。   “经活捉的山匪指认,被我们抓住的就是肖雄,昨夜袭营,他们也没捞到好处,如今四下溃散,正好杀了这群妇女老弱,以儆效尤!”   汉王说的霸气冲天,燕靖予却一眼都不鸟他,平静的问:“肖雄如今可还活着?”   “还有一口气在。”   “那就好。”他这才转向汉王:“四叔,侄儿以为,对妇女老弱下手,有损朝廷威严,大周国土,皆为子民,对待他们,当以招安为重。”   汉王拉长了脸:“现在说人家是子民了?你昨个儿不是还挺同意这丫头说的,剿匪就要斩草除根吗?”   “嬴姑娘并不是这个意思。”他看了一眼被汉王点名的嬴黎一眼:“百姓为匪,大多是为官府逼迫,或是饥寒交迫,或是含冤难诉,直接解决让百姓流入匪徒的原因,才算是斩草除根,嬴姑娘的意思,便是这个。”   汉王怀疑的看着嬴黎:不是我鄙视这丫头的脑子,你确定自己没有强行解释?   “那你的意思呢?”   “侄儿以为,应当请旨朝廷,宽仁为主,赦免山匪家眷罪责,不再追究,但所有山匪按律流放充军。”   他看着汉王,认真且从容:“那些山匪中有从军之人,杀了太过可惜,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理当不计前嫌。再者,若是将他们赶尽杀绝,那往后剿匪一事必定难上加难,山匪知自己结局惨淡,必定拼死抵抗,于我们不利。”   他说的很清楚,嬴黎都听懂了,细细的瞧着他,不住的跟着点头。   “嬴姑娘。”小侍卫又巴巴的凑过来:“我们世子是不是很厉害?眼光长远,做事周全,心胸宽广,大局观强。”   他一连夸了好几个词儿,嬴黎淡定的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认真的男人最帅气了,对不对?”小侍卫骄傲的仰着头。   嬴黎点点头:“是有点。”   他立刻龇牙咧嘴的笑起来,示意嬴黎继续看他们世子,多看看,自己也在旁边笑眯眯的瞧。   对燕靖予的建议,汉王思考了一番,也点头同意了,只是他懒得动笔,让燕靖予把要送给老皇帝的折子先草拟出来,燕靖予也照做了。   写好了交给汉王,燕靖予告辞出来,嬴黎和小侍卫立马跟着溜出来,“你叔竟然没和你唱反调,稀奇。”   “他还要打着剿匪的旗号去孝成王的封地呢,图一时痛快给自己添堵的事怎么会干?”   燕靖予特意慢下步子等着他:“等消息送来也该有个四五日,山匪流放充军,我可以运作,让你手下那批山匪就在邺城周围从军,从此他们就不是山匪了。”   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嬴黎自然答应。   “行,那我去和他们说一声,说完了我还要回邺城一趟,反正这里没啥事,等你们准备出发了我再回来。”   燕靖予不愿意,但也没说话,她要回去就让她回去了。   走了一趟深山里面的寨子知会了二当家他们一声,等嬴黎回到邺城已经过去四五天了。   嬴氏的老头儿老太太似乎都在等着她回来,嬴黎还想在池子里多泡一会儿呢,他们就来了,带着一大堆吃的,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才放下。   “姑姑吃苦了吧?”   “这么热的天,都晒黑了。”   “也瘦了。”   “没受伤吧?等下就让大夫仔细瞧瞧。”   他们围着嬴黎关心,嬴黎趁这会儿功儿已经吃了个半饱了,舒舒服服的摸着自己的肚子,等他们说完问了件正事。   “汉王剿匪成功,朝廷有没有论功行赏?”   “姑姑还说呢,因为这件事,昨日还闹了一场。”丞相夫人知道的多,自然是她来说:“汉王上折回来,烨王请功,只提汉王,绝口不提世子与姑姑,吏部尚书沈毕看不下去分辨了几句,烨王就被皇上训斥了。”   嬴黎认真听完,摊手:“没了?”   “皇上赏了姑姑黄金白两嘉奖,表彰雍王妃教导世子有功,将她从皇寺接了回来,今日应该是到了。”   “等等。”嬴黎一下子没明白:“燕靖予立功,把他继母接回来?”   丞相夫人点头:“大人说,太子与雍王接连吃了几次亏,总要弥补,否则就太过偏心赵贵妃母子了。”   “。”嬴黎有点接受不了这个解释:“确定不是老皇帝闲的蛋疼,故意搞什么狗屁制衡来给大家互相拖后腿的?”   这话丞相夫人就回答不上来了。   在家里住了一天,第二日一早,雍王府送了个折子过来,说是隆安郡主要请嬴黎喝茶。   隆安郡主,雍王长女,燕忱白他亲姐。   嬴黎本来不想去,可实在没事做,她还是去了,带着杨皇后先前安排给她的秦嬷嬷和另外一个嬷嬷一起去的。   隆安郡主架子大,她要喝茶,茶楼便把所有客人都给清了,专门伺候她一个人。   跟着小二上了二楼,嬴黎总算见着了本尊,二十出头,严肃刻板,老气横秋。   “嬴姑娘不必客气,坐吧。”她挥了挥手,甚是敷衍。   嬴黎也不计较,真就坐下来看着她:“郡主找我有事?”   “嗯,我难得回来,寻着这个机会找嬴姑娘聊聊。”她打量着嬴黎,如同挑选货物一般:“嬴姑娘瞧着也不小了,怎么迟迟不嫁人呢?”   嬴黎靠着椅背认真想了想:“没有看的上的,这也算是个理由吧。”   “姑娘家眼光太高也不是好事。”隆安郡主脸色微微一沉就开始说教了:“纵使嬴氏门第高,也不该挑三拣四,嬴姑娘迟迟未嫁,只怕嬴氏的脸面也不好看。   毕竟女子嫁人生子才算是完整,那些舞刀弄枪的事,粗俗且无用,平白让人轻看。”   嬴黎乐了:“万事我乐意就好,关你屁事。” 第124章 :我能整你们无数次   她说话不客气,隆安郡主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气氛也尴尬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丫鬟走过来:“郡主,承恩伯夫人与裴夫人到了。”   “嗯,请。”隆安郡主暂时把火气压了下去。   嬴黎坐着没动,看向楼梯处,只见先前的承王妃领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妇人走上来。   裴夫人...难不成是代替阿袖嫁给裴昀的那个杨柔?   抬头看看身边的秦嬷嬷,秦嬷嬷板着一张死人脸,到也没在这个时候无视她,开口说道:“承恩伯夫人嬴姑娘应该不陌生,那裴夫人便是端阳伯府公子裴昀的正室夫人,出身承恩伯府,身份尊贵,长房嫡女。”   还真是那个杨柔。   嬴黎心里有数了,敢情这就叫那啥门宴啊,于是越发镇定的靠在椅子上,眼皮子都懒得动一下。   她们走过来,瞧见嬴黎,差点把不待见她直接写在脸上,全程无视,兀自坐了下来。   “许久不见外祖母与表姐了。”隆安郡主的脸上这才多了几分和悦:“外祖母身体可好?”   杨夫人强颜欢笑,一副可怜相:“郡主挂念,老身一切都好,只是不知王妃身子如何?皇寺清苦,只怕日子并不好过。”   她意有所指,嬴黎自然接话:“你放心,你闺女体格健壮,那天我瞧的可清楚了,白白胖胖,不是很容易生病,去皇寺待待说不定还瘦了,这女人啊瘦点好,她先前有点胖了,难怪雍王不喜欢,都没护着。”   “你!”她还敢提扒了雍王妃肚兜的事,杨夫人气的心口疼,恨不得立刻倒在地上。   隆安郡主的脸色又是一黑:“嬴姑娘,宣平侯府虽然尊贵,但雍王妃乃皇家儿媳,岂容你口无遮拦,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郡主?”   “我可是对你娘动过手的人,如今还怕动嘴不成?”   嬴黎比她镇定多了:“郡主在我面前摆身份,多少有点可笑了,今日你要是故意把我喊出来找麻烦的,最好麻利点,我还有事,没工夫在这陪你们打哈哈。”   她直白的让人措手不及,秦嬷嬷的脸色很不好看,主家还没说话呢,她就开口了:“嬴姑娘,您虽不懂礼数规矩,但郡主尊。”   “闭嘴!”嬴黎白了她一眼:“你在丞相府吃了几个月的大米饭,就算是一条寄养的狗也知道不能咬喂饭的人吧!”   秦嬷嬷被她怼的脸色涨红,却没有在回嘴,而是自己咽下了这口气。   “嬴姑娘何必如此疾言厉色?”杨柔说话了,一如她的名字般,柔柔弱弱,婊气十足,“你辱没雍王妃在先,郡主并未与你计较,不过家常闲扯,你又何必如此?”   嬴黎看着她:“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坏了郡主的一番好意又太过敏感?”   “到也不能这么说,嬴姑娘的脾气我们也早有耳闻,但郡主与嬴姑娘第一次见面,嬴姑娘何必戾气过重?”   杨柔似笑非笑,调调古怪:“嬴姑娘虽然得皇上看重,也得知道尊卑有别。否则,往后出嫁,会遭夫家嫌弃的。”   嬴黎怀疑的笑了笑:“裴夫人到是挺懂规矩的,我也没见你被夫家喜欢啊。”   这话扎在了杨柔心口,她的脸色猛然变白,柔腔弱调也装不下去了。   “得了,也别瞎扯了。”嬴黎站起来:“喝个茶真是累得慌,雍王妃靠着燕靖予的功劳才被放回来,珍惜吧,别作妖了,我能整她一次,就能整她无数次,当然也能收拾你们,小妖挑大怪,你们还不够格。”   她走到门口:“哦,对了,有一点我对杨破虏深感崇拜,把阴阳家的绝学都刻在骨子里了,生出来的子子孙孙,说话都是一口的阴阳怪气。”   “嬴姑娘。”隆安郡主拍桌而起:“朝堂之上,丞相与太子雍王历来亲近,我也是因此才对你客客气气,但你是否嚣张过头了,怎能辱没杨氏先祖?”   嬴黎背对着她负手而立:“既然因为关系亲近才让郡主委曲求全,那也好办,我让嬴岐离太子和雍王远点就行了,这样也不用让你们委屈了。”   她说完就走了,完全不理会那三个女人的脸色好看不好看,嬴氏本家的嬷嬷一脸爽快,秦嬷嬷却像是吃了屎一样脸色难看。   出了茶楼,她还是没忍住:“奴婢虽然是皇后娘娘指派来教导嬴姑娘的,但奴婢依照本心说一句,姑娘说话不妥。”   “哪里不妥?”嬴黎站住:“你说来我听听。”   秦嬷嬷见了礼:“郡主她们虽然来意不善,但话没说错,姑娘终究要嫁人,以嬴氏的地位,必定是择选高门大户,若是姑娘不懂规矩,如何治理内宅?又如何得夫君喜爱?身在婆家,若无夫君喜爱撑腰,步步维艰。”   “不会治理内宅,那就不入内宅,不得夫君喜欢,那就不嫁夫君,谁说女子就得困于后宅生儿育女?又有谁规定了女子不能做一番事业?”   嬴黎点点她:“秦嬷嬷,规矩礼数虽然好,但是拘束多了,就是枷锁。”   她这下是真的走了,看着她走远,杨夫人在楼上气愤的捶窗户:“这个嬴鲤当真可恨,蛮横无礼,不知羞耻,皇后娘娘怎么会看中她呢?”   “皇祖母看重的可不是嬴鲤,是她的本事和嬴氏的实力。”   隆安郡主抿了口茶:“只是这也太过粗俗了,我真替忱白可惜。”   杨夫人心中还是有气:“我听说先前皇后娘娘曾向皇上提起过,但皇上并未应承,似乎顾忌着世子,只怕这次也难办。”   “皇爷爷一直偏心燕靖予,这也不稀奇,但燕靖予尚且年少,远不到婚配的年纪,皇爷爷也绝对不会让他与这样粗俗的女人扯上关系。”   杨夫人勉强放心,杨柔却有顾虑:“这个嬴鲤不会真的让丞相与东宫雍王府失心吧?”   “哼~”杨夫人满是轻蔑:“嬴岐身为丞相,怎么会听一个姑娘的话?”   她们有信心了,也没把嬴黎的话在心里。   但第二天上朝,嬴岐无视笑眯眯打招呼的承恩伯,一道折子递上去:“臣弹劾承恩伯贪污受贿,卖官鬻爵,弹劾安国公吃空饷。” 第125章 :不能拿古董做实验   “老头儿你真损。”嬴黎趴在桌子上看嬴岐写折子:“你今天早上都把他们告了,还要继续告?”   嬴岐停下笔,笑眯眯:“晚辈现在看承恩伯府很不顺眼,姑姑也是吧。”   “嗯嗯嗯,你应该知道,我和他们家老祖宗杨破虏关系就不好,谁晓得我一来邺城,那个雍王妃就带着杨承业来招惹我。”   嬴黎叹了口气:“这孽缘,注定和他们家不对付。”   嬴岐满眼宠溺的点点头:“不对付,就收拾他们家,有晚辈们在,姑姑不必再受委屈。”   嬴黎感动到了:“哎呀老头儿,要是当初有你跟着我,会不会劝我不要听夏隶的话去南越?我要是不去,就可以直接宰了燕王登基称帝,就不会有老燕家这档子破事了。”   “姑姑当初为何会去南越?”嬴岐笑眯眯的反问,认真的看着她。   嬴黎垮了脸,跳上桌子坐着:“南越用蛊虫操纵尸体攻城,很多百姓都被炼化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谁都不敢去,夏隶才找到我,求我帮中原百姓一把,然后我就去了,屠城杀人,活活烧死了三千多个南越蛊师,好些人骂我残忍。”   说到最后她苦笑着撇撇嘴,满是不在意。   嬴岐跟着点点头:“姑姑做决定的时候,也知道自己这一去,会错过登基称帝吧。”   “知道。”她垂头晃荡着腿:“可我不能不去啊,晚去一天,又要死好多人,我带兵打仗,逐鹿中原,为的就是人人都能好好活着吃口饱饭,怎么可能让区区南越小国欺负我中原百姓?”   嬴岐又点点头:“姑姑贪图的不是皇位权势,为此这些东西于姑姑可言随时可以放弃推后。   除非姑姑一心登临帝位,否则即便晚辈在身边苦劝,姑姑也还是会如此。”   “...唉~”嬴黎重重的叹了口气:“你继续写吧,多告几次,我干不掉他们祖宗,就多收拾收拾他们的子子孙孙,弄不死,恶心死他们也是好的。”   嬴岐应了好几声,第二天上朝又把折子递上去了,还是告的承恩伯府和安国公府。   栖凤殿里,暴怒的杨皇后指着隆安郡主骂:“让你找那个嬴鲤喝茶聊天拉拢她,你倒好,人没拉拢到,自作聪明的找你外祖母和表姐帮忙。   因为你母亲的事,你外祖母本就恨毒了那个嬴鲤,你表姐更是个拎不清的小肚鸡肠,她们二人除了添乱还会做什么?   如今好了,嬴岐两道折子一上,承恩伯府和安国公府都不得安宁,烨王上赶着添油加醋,这两天,太子和雍王在皇上面前没得到半点好脸色,你说你在谁面前耀武扬威不好?偏找那个嬴鲤不痛快做什么?喝茶还堵不上你的嘴吗?有的没的说了有何用?”   “皇祖母息怒。”隆安郡主跪在地上,被骂的灰头土脸:“孙女实在没想到,嬴岐会听那个嬴鲤的话,他是丞相,总不至于不顾大局。而且,那个嬴鲤让母亲受了这么大的屈辱,孙女实在忍不了这口气,所以才。”   杨皇后继续骂:“嬴岐为了那丫头与承恩伯府疏远,就这你也看不懂?你母亲受辱,比得上皇位重要吗?   别说嬴鲤扒了她的衣裳,就是要了她的命又怎么样?她和你舅舅招惹那个嬴鲤在先,皇上都未责罚,轮得到你出头?”   隆安郡主不敢再说话,跪在地上一直低着头。   杨皇后气得不轻:“本宫费尽心思拉拢嬴岐,却被你们一而再的搅局,一群废物!如今烨王更加得势,赵贵妃今早请安,特意过来耀武扬威,都是皇室子孙,就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火大的很,骂走隆安就急忙把太子和雍王叫过来商量。   丞相府里,嬴岐还在写着字,他手里握着不少承恩伯府和安国公府的把柄,再加上烨王暗中示意,不少大臣都默契的上折弹劾,卯足力气给太子和雍王找不痛快。   瞧着他桌上厚厚的那一摞公文,嬴黎感觉不对劲:“这么多人告状,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老皇帝,有人在找太子和雍王不痛快嘛,我觉得老皇帝反倒不会严惩太子了。”   “嗯,就是这个道理。”嬴岐把公文挑拣出来:“烨王自作聪明,反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嬴黎托着下巴:“那你不是帮了太子?”   “姑姑。”嬴岐笑眯眯:“我上两道折子告状是警告皇后,但没真想和太子决裂,如今警告过了,做个顺水人情坑烨王一把,太子会明白的。”   嬴黎一脑袋浆糊:“虽然我没懂,但总觉得哪不对。”   “唔...“嬴岐为难了一下,转移话题:“晚辈听说,汉王准备继续剿匪,姑姑可打算出发了?”   嬴黎摇摇头:“不怎么想去了,感觉没什么意思,二当家他们都已经编入军职了,我怎么可能还跟着燕靖予去剿匪,趁他出远门,我得干点别的。”   “说的也对。”嬴岐放下笔:“晚辈是这样想的,皇上到底年纪大了,也该给烨王找些麻烦了,总不能一直让太子被打压。   太子性格沉稳,即便到了绝路也不会胡来,但烨王不一样,烨王刚愎自用,到了绝境会不顾一切的反扑,他反扑就是我们的机会。”   “也对,可是你这么明目张胆,确定太子和烨王不会收拾你?”   嬴黎反应过来哪不对了:“你别忘了,老燕家的娃都不是好东西,我就不相信太子看不懂你这点小计俩,你警告皇后,他一定会反手弄你一下,告诉你谁是君,谁是臣。”   嬴岐若有所思:“姑姑说的在理,晚辈疏忽了。”   “所以,你也不用手下留情,直接弄掉承恩伯府和安国公府,这两家本来就是个空壳子了,太子心里也有数,没了这两家,你再卖个人情,效果更好。”   嬴岐茅塞顿开:“姑姑提点的是,晚辈受教了。”   他开始忙着弄承恩伯府和安国公府。   至于嬴黎,听说嬴淮在研究往兵器上淬毒的事,兴致勃勃的去参与,还把自己的随侯剑贡献了出来。   可是嬴淮不敢,捧着随侯剑瑟瑟发抖:“姑奶奶,这是古董!” 第126章 :刨了老燕家的祖坟   “古董?”嬴黎看看自己手里的随侯:“很值钱吗?”   生在乱世,吃饭都难,自然没人玩古董,没人玩,她也就没听说过。   那时候,粮食可比什么都重要。   嬴淮‘蹭蹭蹭’的点头:“古董很值钱,就这把随侯剑,拿出去能卖几万两黄金呢。”   几万两黄金!   “真的!”嬴黎眼睛贼亮,看着手里的随侯,蠢蠢欲动。   嬴淮冒了冷汗,尴尬的笑着连连摆手:“姑奶奶,冷静,几万两黄金家里不是没有,你要是想要钱,我可以直接带你去取,不用卖东西的。”   这可是嬴氏祖传的宝贝,真要是被卖了,他能被一家老小削死。   “几百年的玩意儿就这么值钱啊。”嬴黎肚子里的坏水开始沸腾:“那我不是发了?”   嬴淮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姑奶奶,你想干嘛?”   “先别淬毒了,我带你去挖古董。”她比了个手指头出来:“五五开,够意思吧。”   嬴淮摇头:“撅人坟墓,实属。”   “前朝威武大将军的震天弓想不想要?我能挖出来。”   “姑奶奶稍等,我去拿铲子。”嬴淮麻溜的就去了。   扛着两把铲子跟着她飞马出城,嬴淮稍稍冷静了一些:“姑奶奶,前朝威武大将军的的坟墓可是在史书上都没记载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挖坑埋的我怎么不知道?”她指着不远处的山:“他英勇善战,曾经把我一箭射落马下,所以他战死后,我没把他拖去烧尸,而是挖坑埋了,包括他的兵器什么的我也一块埋了。”   嬴淮一脸崇拜:“姑奶奶和他交过手?”   “你这不是废话嘛,我举旗的时候,前朝虽然离着亡国不远了,但好歹也是正统朝廷,我算反贼,人家派个人来灭一灭很正常。”   说着,她又点点身后:“我没燕王那么不要脸,说什么受命于天,瞎扯。”   嬴淮乐了:“皇帝自称天子,登基总是要称受命于天的,如此才能名正言顺。”   “不,我说的是燕王造反的时候,说是前朝无能,他受命于天,解救中原。   当初拉我入伙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被我当场怼了回去,老玩意儿贼不要脸,我看见史书上写了好多前朝的坏话,骂人家皇帝昏庸臣子无能。”   她速度没变,瞧着前面格外认真:“虽然前朝灭亡原因很多,但任谁十年大旱后再来十年大涝都没法子继续稳固江山,国库掏空,皇帝都吃青菜糊糊过日子。   人家公主都自焚祭天求雨了,他还哔哔赖赖说是人的问题,那他和这些写史书的人就有很大问题,造反就造反,一天天的给前朝泼脏水来洗白自己做什么?”   嬴淮沉默的听着,很多熟知的事情被翻了个面:“这就是成王败寇吧。”   “我觉得,你就算是赢了,也不能颠倒黑白,不能为了凸显自己多么的正义,就把对手黑的狗屁都不是。”   她拐进山路:“在人家死后黑人家,没家教。”   进山后一直走小路,拐来拐去的走了大半天,嬴淮都觉得周围陌生了起来。   穿过一个山谷,到了一个山洞前面,把马拴在书上,扛上铲子进洞。   嬴淮拿出火折子小心跟着她,走了一炷香功夫,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群山围绕的大坑,阴冷潮湿,处处都是藤蔓,藤蔓中歪歪斜斜的又七八个石碑,上面的刻字歪歪扭扭,有些还没写全。   “都在这了。”嬴黎指给他看:“那个就是你说的威武大将军的坟,另外几个也是前朝将领,我就杀了那个,其他不是我杀的。   不过我把尸体弄这来埋了,这几位不是什么坏人,犯不着落个挫骨扬灰的下场。”   嬴淮郑重其事的抱拳跪下,给几座坟挨个三跪九叩,还把一路上都背着的小包袱解开,从里面拿出香烛和一囊袋酒,恭恭敬敬的拜了拜。   嬴黎也不管他,托着铲子朝最里面走去。   乱世之中,难分好坏,这些人至死都在为前朝而战,比起他们这些造反的人,忠义可昭天下,自然让人敬佩。   嬴淮祭拜完了走过来,有些欲言又止,嬴黎知道他要说啥,直接开口:“你要是觉得下不去手,那就不挖,但这个可以挖,但里面有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这是。”嬴淮转了一圈:“什么?”   她仰头瞧着嬴淮:“老燕王家的祖坟,你挪挪脚,你踩人家坟头上来了。”   嬴淮吓得一个大步站在她身后,看着地上微微突起的草包满脸疑惑:“这会不会是假的?皇室祖坟,不是早就迁入皇陵了吗?”   “哦,这个就要提一下燕王的历史了。”嬴黎找地方下手:“他养父本来是他大伯,但家大业大没孩子,就把他过继过来养在膝下,他也是靠着他养父的家财发迹的。   但是呢,大事干成之后,就不认他养父了,口口声声只记得他亲爹,那时候也没什么罗里吧嗦的文官管他,我猜皇陵里头的应该是他亲爹吧,反正这地方埋的是他养父。”   嬴淮明白了:“我虽曾在书上看见过,但上面并未写明,只是一笔带过。”   “这么折寿的事儿,人家怎么可能给你写的清清楚楚?”   嬴黎示意他赶紧挖:“可惜呀可惜呀,估计燕王死都没想到我会跑着来揭他的黑历史。”   嬴淮‘吭哧吭哧’的挖了没一会儿,铲子就碰到东西了,拖出来一看,是个箱子,嬴黎挥起铲子把箱子撬开,里面是一箱子书。   “嗯?”嬴黎翻了翻:“这也不值钱啊。”   嬴淮赶紧止住她:“值钱,中原动荡几十年,多少书籍遭毁,这些东西最值钱了。”   他小心翼翼的盖上盖子把箱子放在一旁,继续挖,没一会儿又挖出来几把生锈的兵器和一只箱子,这只箱子里面也是书,他还是当宝贝一样放在一旁。   嬴黎没挖到大箱子,到是从土里翻出来一个小小的匣子,里面装着一枚戒指,裹着泥巴,在身上擦擦,直接露出一个虎头。   “这东西不错,带回去送给燕靖予玩吧。” 第127章 :世子竟然没有吸引力了   她把戒指收起来,继续挖,又挖出来两箱子书,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嬴黎大失所望:“燕王真是不干人事,好歹是养父,陪葬点金银珠宝怎么了?”   她拄着铲子生气,嬴淮则小心翼翼的把挖出来的那几个箱子抱出去,等嬴黎出来了才发现,他砍了几根树枝做架子,把箱子全部驮在了他的马上,自己的马上也驮了两箱。   “姑奶奶,你骑马,我牵马。”他笑的憨憨的很开心:“这些箱子年代久远受不得颠簸,得慢慢走回去。”   “哦。”   嬴黎没想着陪他一块走路,坐在马背上打量戒指,把上面的泥土擦得干干净净。   “这些书可都是宝贝,只怕都已绝版了。”嬴淮很激动:“姑奶奶,我有一事不明,怎么那个时候就没跳出来一两个文学大豪呢?哦,就是特别有名的读书人。”   嬴黎把戒指收好:“十年旱灾十年水灾,前前后后二十年,真正的颗粒无收啊,皇室贵族都喝糊糊了,你觉得谁还有功夫去读书?就我这样的都已经算是文化人了。”   “也是。”嬴淮停下来,在路上摘了一串野果,自己吃了个觉得不错,又摘了两串过来递给嬴黎:“这不错,姑奶奶尝尝,很甜的。”   嬴黎在身上擦擦手,拉过来吃了几颗,认同的点点头:“真不错。”   有东西在嘴里嚼着,她舒坦多了,嬴淮担心颠破了箱子走得慢她也不计较了。   他们俩大半夜才回来,嬴岐黑着脸等在大门口,上来先踹了嬴淮两脚:“说是在屋里玩,结果大半夜都不回来,去哪了?”   “哎哎哎!”嬴黎赶紧跳下来:“老头儿你先别骂人,我们俩去挖好东西了。”   她拍拍马背上的箱子,得意洋洋。   不知道嬴氏的老头儿老太太是不是晚上睡不着,箱子搬到书房,没一会儿就来了好几个老头儿,举着蜡烛小心翼翼的把箱子里的书拿出来。   嬴黎缩在椅子上,就着几样小菜吃阳春面,看着一帮老头儿或坐或站的凑在蜡烛边儿小心翼翼的翻书看,不是很理解。   “这些书很珍贵?”   “嗯,这是自然。”嬴岐坐在一旁:“多年乱世,重武轻文,书籍毁坏众多。”   嬴黎喝了口汤:“唉,我要是早知道,就不造孽了,我带兵打仗的时候去过琅琊,正逢寒冬,没找到柴火,就烧书取暖了。”   “嗯。”嬴岐干咳了两声:“此事,晚辈知晓,史书上有此事。”   嬴黎瞪大眼睛:“我想知道是就写了我一个人烧书取暖,还是写了其他人呢。”   “只有姑姑一人。”   “淦!”嬴黎气的塞了一大口阳春面:“好多人烧呢,我看见他们烧我才烧的,燕王带的头,怎么不写写他?”   嬴岐笑了笑,示意外面的嬷嬷再给她煮一碗面过来,自己也忙着去看书了。   吃饱喝足回屋睡觉,第二天一大早,嬴黎就生龙活虎的起来跟着嬴淮弄淬毒的事了。   他把一堆瓶瓶罐罐倒进水里搅合,然后就去看炉子里烧着的随侯,嬴黎也凑过去看。   仔细一瞧,两人就沉默了。   “姑奶奶,这随侯剑怎么。..烧不红呢?”   “不晓得。”嬴黎皱着眉,拿叉子捅了几下:“是不是火不大?快,再加点柴。”   嬴淮赶紧示意帮忙烧火的小厮添柴,自己又去拿了一把匕首过来:“用这个试试。”   他把匕首放进炉子,耐心的等着一会儿夹出来,匕首烧的通红,嬴淮立刻把匕首放进调好的毒药里面,‘刺啦’一声白烟腾起,匕首在水里慢慢退去红色。   等匕首完全冷却下来,嬴淮这才把匕首拿出来。   两颗脑袋挤在一块盯着匕首,嬴黎拿着银针戳了戳:“成了?”   “应该是,试试吧。”他把笼子里的老鼠拿出来,用匕首在老鼠的爪子上轻轻划了一口,没一会儿,老鼠就口吐白沫死了。   嬴黎大开眼界:“哇~这玩意儿真不错,你快看看我的随侯行不行呢。”   嬴淮把随侯拿出来,仔细看了看,大胆的上手握住,脸色比嬴黎还惊讶:“烧了那么久,竟然是冰了。”   “不是吧。”嬴黎也去摸了摸:“行吧,我放弃了,我当初用它插着烤鱼烤鸡什么的,不烫手还挺奇怪,觉得是火候不够,现在看来不是火候的问题了。”   嬴淮立刻问:“姑奶奶喜欢用随侯烤鱼烤鸡?”   “嗯,这比棍子顺手多了。”   暴殄天物啊!!   “那还是别淬毒了。”嬴淮把随侯洗洗干净收回剑鞘:“我给你找一把趁手的短刀,不过你得记着,别拿来削果子皮和杀鸡杀鱼。”   嬴黎瞅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会把自己毒死。”   嬴淮默不作声,认真的挑选短刀,假装没听见。   他把短刀选出来递给嬴黎:“这把短刀是前些年从一个顶好的铁匠手里买的,姑奶奶试试趁不趁手。”   “还行,就它吧。”嬴黎颠了两下就定了。   嬴淮把短刀放进炉子,等候的功夫,来了个嬷嬷:“姑奶奶,雍王府世子身边的小侍卫来了。”   “好。”嬴黎跑着出去。   为了方便干活,她打扮的像个小厮,在炉子面前待太久,烤的脸色发红,跑出来的时候小侍卫还差点没认出来。   “嬴姑娘,你怎么成这样了?”   “在忙,有事快说。”嬴黎赶紧喝了口凉茶,舒舒服服的缓了口气。   小侍卫利索的拿出一个荷包:“这是世子交代买的点心糖果,他让我问问嬴姑娘,可打算出发呢。”   “我不去了,我发现了更好玩的事,剿匪嘛,有你们世子在就够了,又不是一定要我到场对不对?”   她的话被小侍卫一字不落的转述给了燕靖予,大半夜的主仆俩不睡觉,坐在火堆旁瞎分析。   “世子,你好好反省反省,是不是哪里没做好,怎么会让嬴姑娘觉得跟着你不好玩呢?你竟然对她失去吸引力了,必须反省。”   燕靖予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划拉:“她回去这几天,有人找她不痛快了?” 第128章 :喜欢吃的姑娘最可爱   小侍卫想了想:“哦~属下想起来了,隆安郡主请嬴姑娘喝过茶。”   “这就不奇怪了,我那位姐姐几时能说出让人开心的话。”   燕靖予丢了木棍略有几分失落:“不愿意来就算了,剿匪本就是个吃苦的事,留在邺城玩挺好的,等事情办完了我再去拜访。”   他丢了木棍,再抬头已经敛住情绪:“让你买的点心可送去了?”   “送了,嬴姑娘也收了,不过世子,属下瞧着她脸上又有肉了,圆圆的,属下就没见过这么贪吃的姑娘。”   小侍卫比划了一下:“其他人生怕长肉,就她只顾着吃,就像是被遭过饥荒一样,还不挑食。”   燕靖予笑意难忍:“喜欢吃,便很可爱。”   小侍卫:...等她长到三百斤,你最好也这么觉得!   燕靖予说服了汉王不用等嬴黎,请示过老皇帝后就拔营启程继续剿匪。   他们没来催促,嬴黎也就安心的待在家里整日鼓捣淬毒这事,不仅如此,她还跑去把三当家的叫来,把见血封喉的毒药和慢慢折磨人的毒药都试了一遍。   把自己毒倒了几次,她淬毒的手艺比嬴淮还要好了。   她难得这么认真,没日没夜的守在炉子旁边,嬴岐没舍得打扰她,燕忱白登门的时候,自然也去告诉她。   丞相府正堂里,燕忱白与嬴岐平起平坐,依旧满是拘束,满满的小家子气,说话也温温吞吞:“前些日子,我一直在虎贲军中,不知家姐找过嬴姑娘,家姐一向口无遮拦,还请嬴姑娘莫要怪罪。”   “大公子,我家姑姑不是随意迁怒旁人的性子。”嬴岐不苟言笑冷冷冰冰:“只是,有些话还需大公子转达,我家姑姑自小骄纵,是我嬴氏的掌上明珠,历来就不曾被规矩礼数束缚,若是有人看不惯还上赶着来指手画脚,那便是与我嬴氏为敌了。”   他都把话说的如此明了,燕忱白准备了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回到雍王府,雍王妃正与隆安郡主说话,见他进来,立刻把他叫了过去。   “难得回来,不在家中陪你姐姐多说几句话,怎么跑出去了?”   雍王妃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你父王等下回来,我们一家四口好好吃个饭,难得没有外人。”   燕忱白好好坐着:“儿子去了一趟丞相府。”   “去丞相府做什么?”雍王妃的脸色说变就变:“那个嬴岐诬告你外祖父和舅舅,给承恩伯府招惹了多大麻烦,我们与嬴氏不共戴天。”   燕忱白依旧温温吞吞:“我仔细想过,丞相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外祖母和姐姐给了嬴姑娘气受,想着赔礼道歉就好,总好过因为这区区小事就得罪嬴氏,反倒给赵贵妃母子捡了便宜。”   “你去赔礼道歉?”隆安郡主恨铁不成钢:“那个嬴鲤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竟从未见过如此不懂规矩的野丫头,说话粗俗,举止无礼,我能提点她几点也是她的福分,我实在想不通皇祖母是怎么忍受得了这些的。”   雍王妃拉住隆安郡主的手:“你皇祖母想的是大局,自然不会管这些。而且,若是忱白真的娶了嬴鲤,任是她在无礼放肆,遭罪的也不是你皇祖母,她自然不在乎。”   她对杨皇后的不满,也只敢对着自己亲生的儿女再敢说出来。   隆安郡主十分心疼,燕忱白也一样,听了她这话更是愧疚:“若要母亲受委屈,那儿子宁可不听皇祖母安排,只要母亲舒心就好,母亲受的委屈已经足够多了。”   “我儿有心就好。”雍王妃十分欣慰:“只是,满朝文武,大半都与嬴氏互相往来,宣平侯府自大周开国以来积攒的人脉,谁能比得过?只要能助你成大事,再委屈,我也忍着。”   燕忱白眉头蹙起:“可是,儿子觉得嬴姑娘对儿子无意,既如此,何苦去招她厌烦,倒不如平淡交友,搏个人情脸面。”   雍王妃与隆安郡主面面相觑,她们惯来守着规矩,杨皇后和雍王说什么便做什么,还没胆子不听安排。   “你若不喜欢,我们自然不逼你,只是燕靖予对那个嬴鲤分外殷勤,这可得当心,那小子什么都要与你争,万一他。”   “母亲多虑了。”隆安郡主劝道:“皇爷爷一向偏爱二弟,真要给他议亲,必定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那个嬴鲤野蛮粗俗,家世虽重,但举止不合,皇爷爷怎么会看得上眼?而且二弟尚且年少,离着议亲还有几年功夫呢。”   雍王妃勉强放了心:“这倒也是,他年纪小,还不是议亲的时候,对忱白到是有利,既然你对嬴鲤无意,那我就去求你父王,由他说服皇后,别往嬴鲤身上打主意了,另外选个正经人家的千金小姐也不是不行。”   “多谢母亲。”   “隆安难得回来,此次也多住些日子,再过两三日就是中秋节了,等过了节再回去。”雍王妃瞧着他们姐弟俩,少见的略出亲和模样。   中秋节当日,除却在外剿匪的汉王与燕靖予,其余较为皇亲国戚尽数入宫参宴,康平宫里推杯换盏,一群人其乐融融,演足了和睦做派。   “哈哈哈。”赵贵妃心情很不错,嬴岐带头弹劾承恩伯府和安国公府,百官纷纷跟随,现如今,太子和雍王在朝中灰头土脸,连带着杨皇后的气焰都被打压了下去,她心里可美了。   眼瞧着一群人巴结她,承恩伯夫人忍不住泛酸:“小人得志。”   “皇上。”赵贵妃举起酒杯:“这杯酒,臣妾要敬嬴妃妹妹一杯才是,若非嬴家小姑姑帮忙,汉王和世子又怎么能这么快就解决了匪患呢?”   她礼让客气,嬴妃自然也端起酒杯:“姑奶奶疼臣妾,知晓臣妾与皇上一心,不舍得皇上操心国事让臣妾挂怀,这才帮忙的。”   赵贵妃想拉拢嬴黎,她偏不让。   嬴氏要想好好的,就要摆正位置,谁也不帮,最起码要让老皇帝知道这个态度。   小女儿态的话虽小家子气,老皇帝听着却很舒服:“今日怎么不见嬴鲤啊?”   “皇爷爷。”隆安郡主起身:“皇家宫宴,若是被礼数不周的人搅合,只怕会让皇爷爷不高兴。” 第129章 :在座的各位都被冒犯到   她才把话说出来,宴席上的气氛就凝固了几分,嬴妃握住酒杯,一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的模样,微微低着头,出奇的没有张口反驳。   瞧了她一眼,杨皇后心里就有数了,知晓嬴妃是要示弱让老皇帝主持公道,忙说道:“隆安,不可无礼。”   “皇后娘娘不必斥责郡主。”嬴妃依旧垂着眼,尽量平和的声音里不多不少的带了几分委屈:“我家姑奶奶本就不是郡主这样知书达理的妙人,礼数上的确不周。”   赵贵妃立刻接话:“嬴妃自谦了,这天底下知书达理的姑娘有的是,能为皇上分忧的却少的可怜,嬴氏一族有嬴妃这样知书达理的女儿已经足够了,如嬴姑娘那般骁勇的姑娘家,可不是谁家都有的。”   她堂而皇之的向嬴妃示好,杨皇后脸色难看,几乎端不住,其他人自然心里也是有数的。   嬴岐弹劾了太子一党,赵贵妃就有些迫不及待去拉拢了。   嬴妃看向老皇帝,明亮的眼睛即便被冰冷溢满,也挡不住的露出崇拜:“嬴氏的女子再好,也是皇上的臣子,为皇上尽忠。否则,天大的才华,也是无用的。”   “嬴氏忠心,朕是知道的。”老皇帝终于开口了:“隆安,出嫁这么久了,难不成都不曾与你婆母学学如何说话不成?”   雍王妃赶紧起身:“皇上恕罪,这孩子口无遮拦,儿媳定会严家管教。”   “皇上。”嬴妃也站起来:“姑奶奶自小便感叹不是男儿身,否则定当从军报国,她忙于习武,疏忽了礼数规矩,只怕也是得罪了郡主,容皇上做个见证,让臣妾给郡主赔个不是。”   老皇帝压了压手:“哎~嬴鲤勇武,何罪之有?再者都是年轻人,不过争执罢了,哪需你一个长辈赔礼?是吧隆安?”   他都这么偏心嬴妃了,隆安郡主自然不敢继续说嬴黎的坏话,屈了屈膝赶紧坐下。   “其实本王觉得规矩少一些好。”雍王喝酒略有些上头了:“这样的人直爽坦诚,最起码没有一肚子的歪歪肠子,对着看不惯的人还笑呵呵的阴阳怪气维护表面和平,假的慌。”   在座的各位:“。”   谢谢,有被冒犯到。   “咳咳!”老皇帝白了雍王一眼。   一向很捧雍王场子的烨王上赶着说话:“二哥说的对,这规矩礼数懂得多了,心眼就多了,不像嬴鲤,即便二哥是王爷,她也照打不误。”   “我是王爷怎么了?”雍王根本不害羞,还理直气壮:“比武挨打很正常,你不也被打的狗啃泥嘛,这没什么丢脸的。”   烨王哈哈笑着点头:“说的也是,该打就打,总比暗地里捅刀子强对不对?”   “就是。”雍王也哈哈笑,还拍拍他的肩:“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烨王:“。”   你这就没意思了。   太子握拳轻咳了一声:“老二,你醉了。”   “对,本王醉了,哎呀,老三别在意,来来来,多喝点,喝多了断片就不记得我说什么了。”   雍王笑嘻嘻的给烨王倒酒,烨王也笑嘻嘻的接着,兄友弟恭。   他们轮着唱了两台戏,太子妃身边的苕云郡主便有几分好奇了:“母亲,他们说的嬴鲤,就是靖予的救命恩人对不对?”   “嗯。”太子妃颔首:“就是那位嬴姑娘。”   苕云郡主微微撇嘴:“怪不得隆安会是这副态度,她们母女何时给过与靖予相近的人好脸色。”   “嘘~”太子妃示意她别乱说话,太子本就如履薄冰,哪里容得下她们替人出头?   宴席继续和和美美热热闹闹,吃饱喝足后,该撤的人就撤了。   回去的路上,雍王妃母女乘坐着一辆马车,往前瞧了一眼骑马的雍王和燕忱白,隆安关了车窗撒气:“只因那个嬴鲤救过燕靖予,父王竟然就这般袒护,他何时对我们这般爱屋及乌过?”   “他对早死的沈氏情深,不惜与皇后翻脸也要求娶沈氏为原配正妻,自然珍视与沈氏唯一的儿子。”   雍王妃语气泛酸:“可惜呀,沈氏到底福薄,如今世子虽然出色,但到底年少欠思量,跟谁不好,偏跟着汉王去剿匪,如今汉王立功,皇后看他是越发不顺眼了。”   隆安拉着她:“母亲,如今皇祖母与贵妃的心思虽然无人不知,但到底没有撕破脸皮,我来时郡马也提醒过我,跟谁去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军中多结交将军,皇祖母不喜欢又如何?这一点,燕靖予就很清楚了。”   “嘶~”雍王妃仔细想了想:“这倒也是,皇后娘娘年纪大了,还能强势霸道到几时?虽说忱白如今节制虎贲军,但交友不多,的确应该多多结交才是。”   说到这,她又是一脸恨恨:“如今你外祖父自身难保,也无法替忱白引荐,你父王又一向不屑于此,还得靠我们自己啊。”   她刚把目标定下,马车就停了,好一会儿都没走。   “怎么了?”   “回禀王妃,前面有人打起来了。”跟车的嬷嬷回答的很及时,说话间不忘踮着脚努力往前看。   隆安不耐烦的推开车窗,正打算瞧瞧,余光瞥见街边酒楼临街窗户处有人,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窗台上嗦粉看热闹的嬴黎。   一个大海碗,比她脑袋都大,她抱着‘咕咚咕咚’把汤都喝干净了,一抹嘴,眼睛盯着前面的热闹没动,却利索的吩咐:“小二,再来几碗,加肉。”   隆安咬牙一脸嫌弃,缩回车里把车窗关了起来:“晦气!”   前面的人打的更凶了,雍王妃推开一丝缝隙,准备找找雍王,却只看见雍王搭着燕忱白的肩,父子俩早就跑去前面看热闹了,完全没管还在马车上的她们。   雍王妃气的说不出话,吩咐人离开,但前后都堵死了,一点也动不了,憋闷的火气再也忍不了了,刚要斥责奴才,就听见外面砖瓦掉落,掉下来一个人。   锦衣华服的青年毫无形象的砸在地上,周遭拥挤的人默契的硬是让出了一下片空地给他,他捂着胸口疼的吸气,看着为了更好的看热闹正往房顶上爬的嬴黎,略有几分懵逼。   嬴黎也很懵逼:这是...自己吓着他了? 第130章 :总有人上赶着找打   被百姓低头围观了一阵,青年突然起身,手里抽出一支长笛就朝嬴黎打去,身上青衫微拂,长发飒飒,还有点小帅。   嬴黎坐在瓦檐上,看着他杀气腾腾的打过来,抄起一片瓦准确无误的闷他脸上。   “靠!”   青年骂骂咧咧的砸回地面,还是刚刚的位置,‘砰’一声,震起尘灰。   “嚯!”围观百姓赶紧让出位置,然后仰头瞧着嬴黎。   他们这边动静更大,前面看热闹的人齐刷刷的回头。   “谁家的野丫头,竟敢对本公子动手,不想活了吗?”   他恶狠狠的放话,还打算动手,一看见嬴黎把瓦片举起来就老实多了。   这野丫头一扔一个准,力气还挺大,再被砸一下,他还要脸吗?   握着长笛,青年站在街上脸色阴沉,散布在各处的随从急忙靠了过来,仗着人多势众再次准备动手。   “姑奶奶。”嬴淮端着个盘子从窗户探头:“你的馅饼好了。”   说完,他才发现不对劲,酒楼里面热闹,谁都没注意外面的动静,他自然也不知道刚刚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嬴淮憨厚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像个老实人好欺负,青年身边的一个黑衣中年,二话不说就跳起来朝嬴淮打来,嬴淮端着盘子趴窗台上惊了,下意识的把盘子拍过去。   “啊!我的饼。”嬴黎叫了一声,从瓦檐上荡了下来,一把抢过盘子,稳稳接住飞出去的馅饼,以最快的速度把馅饼叼在嘴里,转身就把盘子拍中年脸上去了。   中年本来已经躲开了,完全没有防备,脸上突然挨了一盘子,他狼狈的落回地上。   嬴黎敏捷的坐在窗台上,看着青年多少有几分奇怪:“你自己掉下去的,怎么还没完没了?”   “可恶!”青年完全不是个讲道理的主,一挥手,他身边的人就把袖箭拿出来了,还对准了嬴黎。   一箭射出,青年脸上的狠厉得意还没展开就愣住了,周遭的百姓也是一阵惊叹。   “无理取闹?”嬴黎两根手指稳稳地夹着袖箭,依旧坐在窗台上,垂眼往他们一看,突然飞身而下,完全无视青年身边的随从,一把掐住青年的脖子,不给他任何还手的机会,推着人连退数步,把他重重砸在对面茶楼的柱子上。   青年不自觉的抽搐了一阵,嘴角就溢出了鲜血,黑衣中年拔刀劈来,嬴黎掐着青年猛地转身,直接把青年往刀尖上怼了过去。   “住手!”   雍王从人群里挤出来,一声大喝让嬴黎动作稍缓,他冲过来,一把拉开青年,同时打偏大刀,往嬴黎前面一站,拦住她。   场面惊险,只差一点,青年就要血溅当场,黑衣中年也被惊到了。   他完全没想到嬴黎会把人朝他怼过来,这完全就是要借刀杀人的节奏。   就没见过这种动手就要把人弄死的主儿。   “公子。”黑衣中年一阵后怕,忙去搀扶青年,其余人全部围过来。   青年‘哇’的吐出一口血,脖子上是五个清晰的指头印子。   “废物。”嬴黎阴沉着脸骂人。   雍王回头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还骂呢,闯祸了,这是孝成王的嫡长孙。”   “他就是孝成王的爹又怎么了?”对她下死手,还有理了?   雍王:“。”   孝成王他爹,不是自己爷爷嘛。   “雍王?”黑衣中年认得人,叫了一声算是提醒青年。   青年擦去嘴角血迹,手握长笛抱拳:“原来是雍王叔,多年不见,冒犯了。”   “泽宗,既然到了邺城,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雍王抬头挺胸,总算是拿出了长辈的稳重:“你父亲没来?”   燕泽宗阴沉的扫了一眼站他身后的嬴黎:“父亲要在祖父面前尽孝,我也是贪玩才偷跑出来的,本想玩几日再去王叔府上拜访,却不想,以这种方式相见,实在惭愧。”   “无妨,既然来了,就放开了玩儿。”雍王把嬴黎让出来:“这位姑娘,出身上京嬴氏,是如今的御前总教领,负责教习所有皇子皇孙。”   他刻意抬高自己的身份,嬴黎也给面子的接话:“嬴鲤。”   “嬴黎?”黑衣中年明显质疑。   “哦,是鲤鱼的鲤。”雍王解释道:“但嬴姑娘勇武,也堪比宣平侯了。”   黑衣中年这才闭嘴,但燕泽宗却目光探究:“祖父说,嬴氏有位小姑姑,武功高强,说的就是姑娘吧。”   “嗯。”嬴黎态度冰冷,不怎么想和他说话。   嬴淮赶了过来,站在嬴黎身边抱拳:“方才误会,公子没受伤吧。”   燕泽宗无视他,目光钉在嬴黎脸上:“姑娘厉害,改日必当讨教。”   “随时奉陪,届时别拿身份压人就成。”嬴黎朝雍王谢了一句,拉着嬴淮走人。   挤出人群,她一脸不高兴,闷声不吭气的往前走。   “姑奶奶,来这。”嬴淮拉着她往旁边走,到了一个小摊跟前:“老板,来两个酱牛肉卷饼,这个牛肉,快给我拿一包。”   他把吃的给嬴黎,嬴黎直接转开,嬴淮又递过去,她就吃了,腮帮子鼓起来,脾气才下去一点,等卷饼到手,人也不气了,安安静静的跟着嬴淮回家。   第二天,黑衣中年就把战书送到丞相府了,正赶上嬴岐一帮老头儿去上朝,瞧见黑衣中年觉得奇怪,要上马车了又折回来。   “这位壮士有事?”   黑衣中年抱拳:“在下替我家主子来送战书。”   “哦。”嬴岐知道他是谁了:“好说好说,来啊,收下,只是劳烦壮士回去补一份生死状,把名签了,再摁个手印,等老夫下朝,随老夫一起去请几位王爷做个见证。”   黑衣中年不高兴了:“丞相这是何意?”   “不想让我家姑姑小小年纪沾染上人命官司。”嬴岐揣着手:“毕竟是个姑娘,这种不吉利的事,得避嫌。”   黑衣中年被怼到了:“区区小事,何必惊动旁人?还请嬴姑娘准时赴约,届时,生死在天。”   他把战书放下,拽得二五八万,扭头就走了。   嬴岐打开战书看了看,点点头:“去交给姑姑,就说敞开了打,有些人,天生皮子贱。” 第131章 :世子开启喂养祖宗模式   有他撑腰,嬴黎爽快的接了战书。   不过,就算嬴岐不撑腰,这战书她都会接下来,那家伙自己被吓得掉下屋檐,却出手就要杀了她。   就冲这,就必须教训一番。   嬴岐下朝回来,吃了个饭就又出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很晚才回来。   隔一日就是应战的时候,嬴黎早起吃了两碗阳春面三个大包子,胃口好的不行,同桌吃的嬴岐笑眯眯的看着她,完事让人给她端了碗山楂汤过来,说是消消食。   虽然知道嬴黎的胃口大,但他生怕嬴黎把自己撑死。   “等下几位王爷也会去,姑姑放开了打,不必拘束。”   “他们去做什么?”嬴黎对酸酸甜甜的山楂汤挺喜欢,喝了一大碗还又要了一碗继续喝。   看着她把消食的山楂汤当水喝,嬴岐默默示意丞相夫人找篮子装点吃的等下带走,然后才说:“那是孝成王的孙子,这个时候他跑来邺城不会有好事。而且,他似乎是因为姑姑赢了孝成王一事而来的。”   “那也隔得太久了吧,难不成他爷爷快死了,他才想着来报复一下尽个孝。”嬴黎擦擦嘴:“走吧,去瞧瞧。”   她麻溜的出门,瞧见嬴淮提着个篮子还掀开看了看,瞧见里面有一大包肉干和七八样点心,还塞了两个大苹果,眼睛都亮了:“那里不供饭吗?还自己带吃的。”   “嗯。”嬴淮抬起她胳膊:“姑奶奶,上车吧。”   燕泽宗定下的地方在禁军校场,那地方宽敞,他们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到了,嬴黎扫眼一瞧,好多王爷和皇孙,雍王更是离着很远就被她发现了。   原因无他,原本应该跟着燕靖予的小侍卫就在他身边,招摇的挥舞着胳膊,没敢喊,却也足够引人注目。   “燕靖予回来了?”嬴黎立马四下找寻,没发现他还有点小失落:“咦~没来?”   嬴淮告诉她:“世子跟随汉王去剿匪,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枫扬该是回来送消息的。”   “哦。”嬴黎抓到了一个关键词:“这小子叫枫扬啊。”   你不知道?   嬴淮有点不敢相信:“嗯,他是雍王捡回来的孤儿,比世子小两岁,自小就跟着世子身边。”   “怪不得这小子无法无天。”嬴黎压低声音:“别是雍王的娃吧。”   嬴淮:“...姑奶奶,平时少看话本子。”   八卦结束,他们俩跟着嬴岐坐下,听着他们假惺惺的客套,一群人等着燕泽宗来。   “嬴姑娘。”小侍卫枫扬自个就过来了,把一大个包袱放在嬴黎跟前:“这是通州的特产点心,世子让我送回来给你尝尝的。”   他才一说,嬴岐几个老头儿就把脑袋转过来了,一个个冷漠的扫了一眼包袱,脸色臭臭的转回去,雍王则笑呵呵的继续和他们说话,还很骄傲。   嬴黎很自觉的解开包袱:“他们到通州了?”   “嗯,通州匪患闹得挺凶。”枫扬还帮着她一块解包袱,解不开疙瘩就上嘴咬。   看他这么费劲,嬴淮忍不了了:“我来吧。”   “不用,好了。”他打开包袱推到嬴黎面前:“都是买的最新鲜的,连夜骑马回来,今早才到的,没放坏。”   嬴黎高兴坏了:“不错不错,唉,你们世子去通州,这也不顺路啊。”   “咳!”嬴淮把要说话的枫扬扒开:“姑奶奶,迂回。”   总不能直愣愣的杀去孝成王的封地吧,那目标也太明显了,孝成王又不傻,汉王和燕靖予打着剿匪的名义带着一支军队来找他,就算是从脚指头想也知道他们俩想干什么了。   “嗯嗯嗯,对。”枫扬又挤过来:“就是这样。”   嬴淮瞥了他一眼,他要是不拦着,这小子肯定直接就说了。   他们三个说话的功夫,燕泽宗慢悠悠的来了,在座的王爷多得很。   他的架子却不小,虽然挨个见了礼,但一脸傲气,遇上同辈理都不理。   “嬴姑娘可准备好了?”他含笑询问,却阴鸷挑衅:“今日,要让嬴姑娘开开眼界才是。”   嬴黎托着下巴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他打开折扇,四周屋顶猛地飘出来十几个身穿白袍长发披散样的‘女鬼’,垂头垂首,了无生气。   几个胆小的皇孙被吓着了,还以为大白天闹了鬼。   “嬴姑娘,请吧。”他摇着扇子,文质彬彬,但嬴黎却觉得他不如燕靖予好看。   那小子摇扇含笑时和煦温暖最起码像个好人,这厮摇扇含笑像只妖里妖气的骚狐狸。   差距甚大!   嬴黎嚼着糖块就下去了,她刚想走近去瞧瞧这些‘女鬼’的真面目,远处的一个女鬼突然动了一下,然后嬴黎脸上就被东西划开了一道血口。   “嘶!”嬴黎摸了摸脸,完全不明白是什么东西,其他人也懵了。   他们并未看见什么东西靠近嬴黎,怎么就伤了?   燕泽宗信誓旦旦的瞧着嬴黎,折扇摇了摇,那几十个‘女鬼’就全部动了起来,满场乱飞,灵活如真人,本没有靠近,却有极为锋利的东西割在嬴黎身上,她身上的衣服根本经不住这样的伤害,一会儿功夫就是几十处细密的口子。   嬴岐有些急了,老头儿一脸担忧,眼中心疼难掩,几乎忍不住开口叫停。   有女鬼打过来,嬴黎抬手一拦,手掌再度被切开一道口子,她一把拉住女鬼,却像是抓住了一根木头,硬邦邦的毫无温度。   “这是。”   不给她时间细想,身上又多了几处血口子,她看不见那些锋利的东西,也没见过这样的‘女鬼’,还手都不知该如何下手。   “诸位,如何?”燕泽宗满脸得意:“可开眼了?”   烨王仔细打量着,问了一句:“这些人,像是牵丝木偶。”   “烨王叔见多识广啊。”燕泽宗一点也不怕他们知道:“这些可都是杀人利器,至今,无人可以活着。”   雍王一脸严肃:“这么说,你是要嬴姑娘的性命了?”   “王叔何出此言呢?”燕泽宗笑盈盈的瞧着被‘女鬼’包围的嬴黎:“我不过是想试试这牵丝木偶到底有多厉害,若是真的伤了嬴姑娘性命,那孝成王府也不会亏待了嬴氏,嬴氏总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这么不识抬举吧。” 第132章 :老祖宗的一波天秀   不识抬举!   他的话成功激怒嬴氏的老头儿们,但老头儿们都是当过大官的人,即便心里想弄死他,面上还是不急不躁。   “公子可别轻敌了。”   不就是怼人嘛,谁不会?   他们相信自家老祖宗。   燕泽宗满是轻蔑,故意扬声道:“嬴姑娘就这点本事不成?”   嬴黎抓住一个木偶替自己挡住那些伤人的线,快速的瞧了一遍四周的屋顶:“要真想杀我,只怕这些还不够。”   “嬴姑娘可别信口开河,为了向姑娘讨教,我可是把最好的木偶师傅都用上了。”   都用上了?   嬴黎把手里的木偶丢开,站在乱飞的‘女鬼’中间看着他:“小子,今儿让你开开眼界,好告诉你,老子是你招惹不起的人。”   众目睽睽之下,她浑身是血的举起右手,屈手成爪一声大喊:“随侯!”   这一声如同召唤,放在桌上的随侯剑猛然震动,嬴淮急忙按住,随侯剑却自行脱鞘飞出,仅凭这一招,就把烨王惊得站了起来,不敢相信的瞧着她。   “这是怎么做到的?”   雍王摇摇头,也很震惊。   叫一声就飞过去了,这比狗还听话啊。   随侯入阵,却没被嬴黎握住,而是直接悬停在了她面前,她伸着手竖起手掌,伸展开两只胳膊画了个大圈,右手在胸前翻了个花手,身边便出现了十几道如同佛光似的随侯虚影。   “怎么可能?”燕泽宗也站了起来,擦擦眼睛不敢相信。   嬴淮也惊,下意识的看向家里的这群老头儿:“父亲。”   他喊了一声,到让其他人也看过来,想让嬴岐给个解释。   这里太离谱了,难不成是嬴氏不曾示人的秘法?   嬴岐也惊得眼珠子震动,但一开口就风轻云淡:“区区小把戏,不值一提,诸位淡定。”   众人:“。”   你管这叫小把戏?   丞相你别搁那装了。   他们再次看向嬴黎,却见她漫不经心一挥手,那些虚影便猛地散开,围着她飞了一圈,虚空中斩断无数瞧不见的丝线,那些轻飘飘的‘女鬼’没了牵引,一一落下砸在地上一动不动。   燕泽宗再也忍不住了,往前走了两步,瞧着没事人一样的嬴黎,着实不敢相信,她竟然这么简单就毁了他的提线木偶。   小侍卫枫扬站在雍王身边都呆了,呆萌呆萌的指着嬴黎说:“王爷,我想学这个。”   雍王瞥了他一眼,心情复杂:他也想。   待女鬼全部掉落,虚影也消失了,嬴黎握着随侯歪头看着他们,脸上满是血迹却挑衅十足:“让我猜猜,那些操纵木偶的人在哪呢?”   “公子。”黑衣中年立刻提醒燕泽宗,但也迟了。   只见嬴黎把随侯剑往上一掷,然后飞脚一踢,随侯剑被踢飞了出去,钻入房顶后面,围着四周房顶转了一圈才飞回来,屋顶一阵惨叫,‘咕噜咕噜’滚下来十几个人。   众人惊在原地,都不知道该惊讶她这一套花里胡哨旁人都没见过的招式怎么会这么厉害,还是惊讶她手里那把随侯剑比狗还听话,这都能自己飞回来。   嬴黎弯腰捡了根线揣进怀里,飞身上来,把燕泽宗推跌在椅子上,一脚踩上扶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臭小子,这点本事就想教训我,睁开你的狗眼瞧瞧,我是你能招惹的人嘛?”   “你杀了我的木偶师傅?”燕泽宗狠狠不平。   嬴黎特别想抽他:“废话,其他人会我那招嘛,不宰了他们,留着让你祸害别人?”   这话可把其他人感动到了,也明白过来燕泽宗的不怀好意。   幸好他一来就找嬴黎的麻烦,这要是先找其他人,这不是要被玩死?   “还有一句话。”嬴黎在他脸上拍了拍:“能和我过招是福气,不要不识抬举。”   这般羞辱,燕泽宗受不了了,刚想还手,抬起来的胳膊就被按住,嬴黎本想直接掰折了事,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按照老燕家的德性,只怕巴不得嬴氏和孝成王府针锋相对不死不休呢。   她告辞走了,嬴岐几个老头儿骄傲坏了,一一施礼跟了上去。   回到家里,丞相夫人叫来女医给她上药,脱了衣服才发现她身上全是血,密密麻麻的血口子瞧着都疼,嬷嬷把衣服拿出去,血淋淋的着人让人害怕。   擦了血迹后,女医仔仔细细的给她上药,丞相夫人在一旁心疼不已:“姑姑忍一忍,这下手也太狠了。”   “没事,小伤,习惯了,这东西可真锋利。”她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心思全在捡回来的线上:“大白天都瞧不见,这要是夜里,那就更加看不见了。”   丞相夫人仔细瞧了瞧:“这个似乎似乎是蚕丝。”   “蚕丝能有这么锋利?”嬴黎不信,疼的哆嗦了一下。   等药上好,她穿上衣服,早上那两碗山楂水也来劲了,肚子饿的厉害,燕靖予让送回来的点心正好可以填饱肚子。   她一边吃东西,一边被嬴淮围观,憨厚的大男人瞧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好一会儿了才说话:“姑奶奶,你那招,我想学。”   “那有什么好学的?”嬴黎咬了一口浆果点心:“那就是我用来耍帅的,实用性不强,今天就是燕泽宗撞上了,这要是平时打架用,一点杀伤力没有。”   嬴淮不吭声,耍帅用的他也想学。   “真想学啊?”嬴黎有点受不了这个大高个子在自己跟前装委屈:“等我吃饱了就教你。”   嬴淮立刻眉开眼笑,起身出去了一趟,没一会儿就提着一大包酱牛肉回来。   嬴黎无肉不欢,他就投其所好。   正吃着,嬴岐来了,嬴黎把线给他:“老头儿,帮我查查这玩意儿怎么弄出来的吧,我很好奇。”   “姑姑交代,自然办到。”他把线收了,笑眯眯的看着嬴黎:“姑姑那招可真神奇,哪学的?”   又来问?   嬴黎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老头儿,你也想学?”   “不是。”他把点心盘子往前推了推:“只是晚辈曾在书中看见过一句话,‘宣平侯嬴黎,以虚无之剑,杀太祖长子’,晚辈一直以为这是抹黑造谣,不曾,姑姑真的会这招。” 第133章 :老头儿被打击到了   啥!啥!啥!   嬴黎惊了:“我把燕王他大儿子宰了?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后果是什么?”   那头小野猪精挑衅过她那么多次她都忍了,这是干了啥让她痛下杀手的?   嬴岐笑眯眯的给她拿了杯清茶顺食:“开国之后了,时间因由结果书上都没有记载,但事后姑姑安阳无恙,晚辈想,只怕因为这虚无之剑,太祖难以给姑姑定罪。”   “简直了。”嬴黎拍案:“这史官能不能靠点谱,说我干坏事的时候记录的就跟躲我床底下亲眼所见一样,怎么一到这种大问题就写的不清不楚了?”   嬴岐看着她:“姑姑若真想知道自己的一些事,不如去看自己的传记。”   “就那个记载了我毕生功劳的十二本书?”   “嗯。”   “不看。”她想翻白眼:“你觉得我看的懂吗?”   嬴岐愣了一下,略有几分尴尬:“那不如,晚辈先教姑姑认字?”   认字...   “我不!”嬴黎抵触的很:“我这么大年纪了,你让我描红认字?”   嬴岐满头大汗强颜欢笑:“不描红也是可以的,能看懂就行了对不对?”   老头儿这么努力的哄着,嬴黎勉强答应了,吃饱后去教嬴淮弄了两下虚影的事,就让他自己练,自己则规规矩矩的在屋里听着嬴岐念书。   老头儿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着念,慢慢悠悠,声音沉沉,还没念两页书,嬴黎就趴桌上睡的吹鼻涕泡了。   “唉!”嬴岐叹着气放下书,轻手轻脚的出去。   嬴淮停下来看着他,说道:“父亲,你念书一向催眠,姑奶奶又不是个例,还没习惯吗?”   “逆子!”嬴岐扬起拳头要揍他,想想又算了。   他一直以为是子孙不成器,所以才会在他教书的时候睡觉。   现在连老祖宗都被他教睡着了,可见问题在他这。   难过,郁闷,老头儿被打击到了。   接下来几天,嬴黎被关在丞相府,嬴岐说她出了风头不宜出门,丞相夫人说她伤了不宜出门,嬴淮则说他还没学会那个耍帅的招式,不让她出门。   有他们三个拦着,嬴黎哪也不能去了,无聊的待在丞相府,花半个月的时间学了十五个字,把嬴岐感动的不行。   一天学一个字,也算是孺子可教也。   对着她那一手狗趴体,嬴岐安安静静的欣赏了大半天,嬴黎无聊的坐在桌子上翻他面前的公文。   “老头儿,你事情这么多呢?”   “晚辈身为丞相,六部百司的事都要管,自然事情多。”嬴岐把她的字仔细折起来:“姑姑可看得懂?”   嬴黎认认真真的瞧了一会儿:“我认得两个字,军饷。”   她可没少找燕王要钱打仗,属这两个字写的最好。   “姑姑说的没错,这本公文说的就是军饷的事。”嬴岐笑的很和蔼:“这些驻守各地的将军统领要钱的时候最勤快,平日里让他们清点各地士兵人数,却磨磨唧唧。”   嬴黎盯着公文上的数字看:“这么多钱,得有个...八万六千多人吧。”   “多少?”嬴岐以为自己听茬了。   “八万六千多人呀。”嬴黎指给他看:“没算错吧,昨天我才问了嬴淮现在当兵的每个月多少钱呢。”   嬴岐忙把公文拿过去瞧,瞧过后起身去抱了一个大册子过来,细细的一阵翻看抬眼瞧了瞧嬴黎:“姑姑觉得,这么多钱,具体能到多少?”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按照我的经验,每次多要几百两银子也没事,朝廷要查,就说是清粪拉水的钱,这玩意儿难算账,朝廷知道了也难管。”   她一脸嘚瑟的挑眉:“这招可是不少人学我呢。”   嬴岐看着她,笑了:“姑姑也贪污过。”   “这算什么贪污?”嬴黎不服:“你是不知道,我们当初吃的都是米糠和没筛过的玉米面,粗糙的剌嗓子,重伤的人根本吃不下去,我多要几百两银子去买几斤大米和豆子,让人磨了面留着,遇到重伤的,就着野菜煮个糊糊,也算是补身子了。”   嬴岐又心疼她了:“当年日子不好过,姑姑吃苦了,我记得今日厨房炸了肉松酥饼,姑姑不如去尝尝。”   “嗯哼?”她麻溜的滑下桌子往外走:“肉松酥饼是什么?”   她刚出去嬴淮就进来了,见嬴岐在核对前几个月送上来的名册,凑近了看:“父亲,怎么了?”   “八万六千一百二十二人。”嬴岐盯着册子上的数字:“只多出来三十两银子。”   嬴淮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直到嬴岐说话:“你走一趟虎贲军,问一问虎贲军每年的清粪供水要花多少银子,不要听他们报给你,自己去查。”   “是。”嬴淮也不多问,立刻就走。   隔天,嬴岐弹劾的折子又送到了老皇帝手里。这一次,他弹劾的是烨王手下五处大营虚报军饷,连同一个月前承恩伯府与安国公府贪污军饷的事,这已经是第二件在军饷上做文章的事了。   老皇帝没再打哈哈,烨王慌乱否认之际,太子却公事公办,直接查办了承恩伯府与安国公府,连同烨王手底下出事的五处大营一块,三天工夫就全部交接到了雍王手底下,烨王被惩,太子监国。   “这一下,嬴氏应该成功挤掉承恩伯府和安国公府成为太子党最大的助力了吧。”嬴黎吃着新宠肉丝酥饼,还不忘喝上一口清甜的梨汁。   嬴岐点点头:“其实不论嬴氏站队于谁,太子愿意对承恩伯府和安国公府动手,就足以笼络人心,姑姑应该也知道,承恩伯府和安国公府如今就是两个空架子。   其对夺位之争并无多大用处,但皇后娘娘极度看重自己的母家,并希望拉扯承恩伯府一把,这才对承恩伯府处处维护。否则,承恩伯府早已不值一提。”   “我觉得那个皇后强势霸道没脑子。”嬴黎挡不住的嫌弃:“我捋了捋她给自己的这些儿女找的亲家,太子妃出自败落的安国公府,雍王妃出自败落的承恩伯府。   这两个儿媳妇加起来,不如燕靖予的亡母有用,吏部尚书沈家人才济济,比这两家用处大得多了,再对比对比赵贵妃结亲家的眼光,皇后真心啥都不是,就这样了,她还看不上燕靖予。” 第134章 :你们男人就是瞎   嬴岐笑了:“世子何须皇后看重?他聪慧隐忍,刻苦好学,上有皇上指点教导,下有沈家分析时局。   即便诸位长辈斗来斗去,对他也不曾有过为难斥责,这样从容圆滑的少年,自有能力闯出一番天地。”   “老头儿你变了。”嬴黎惊讶不已:“你不是燕靖予的死对头嘛。”   他干咳了两声:“晚辈何时故意针对过世子?是世子屡屡给晚辈找事,念他年少,不予计较罢了。”   “那你给我仔细讲讲燕靖予她娘的事呗。”嬴黎也不吃了:“我觉着这孩子比我可怜多了,最少我父母过世的时候,我爹已经把他会的都教我了,也带我见过世面了,他娘死的时候,他还很小吧。”   这事嬴岐不熟,到是丞相夫人说道:“先雍王妃是沈家独女,知书达理,未嫁之时便受尽父兄宠爱,后来又得雍王喜欢,执意请旨娶为原配正妻,皇上本就敬重沈家书香门第清流人家,自是同意这门亲事。   但皇后娘娘却属意自己的侄女,也就是如今的雍王妃杨氏,为此对沈氏多有不善,沈氏入府半年不到,便将杨氏送入雍王府为妾,雍王本来不愿,但皇后放下身段恳求,也只得答应。   杨氏入府之后,次年就生下隆安郡主,隔年又生下了雍王长子,沈氏却迟迟未有身孕,为此皇后对她越发不喜。   甚至插手雍王府内宅之事,处处为难沈氏,几乎要将内宅大权都交付于杨氏。   后来沈氏终于有了身孕,但雍王却要出征,杨氏自请照顾,沈家却以沈夫人病重为由,将沈氏接回。   直到平安生产才送她回来,但沈氏产后体虚,回府之后杨氏就将府上大小事务全部交还,沈氏操劳,积攒一身病痛,世子四五岁时,便走了。”   “我的天呐,雍王妃这么恶心的吗?”嬴黎厌恶透了:“雍王就没点意见?”   嬴岐摸着胡子:“沈氏乃是王府主母,生下嫡子也已出月,杨氏交还管家大权理所应当,沈氏积劳成疾这种事也没办法扣到她头上去。而且,杨氏贤名在外,沈氏亡故后,她也并未虐待苛求世子。”   “你们这些男人啊,年纪大有什么用,还不是瞎,不晓得女人会做戏吗?”   她忍不住批评起来:“雍王妃明着不敢欺负一个小孩子,不代表不会暗戳戳的恶心他啊,关键是燕靖予被欺负了,说出去也没人信,说来说去还是男人瞎。”   嬴岐:“。”   “雍王也不是个好东西。”嬴黎挺心疼燕靖予的:“满天下叭叭沈氏是他的最爱,该睡的女人却一个没少睡,我也没见他为了沈氏守身如玉啊,自己的表妹都能下手生出两个孩子,兔子吃窝边草就算了,他连根都啃。”   嬴岐:“...雍王子嗣少,世子出生后,就再无所出了。”   “那肯定是他不行了呗。”嬴黎说的信誓旦旦:“要么就是被那个雍王妃弄得生不出来了,我敢对天发誓,沈氏先进门却迟迟不能生孩子,也是那个雍王妃搞的鬼,那个死女人坏得很。”   她火气大的离谱,嬴岐都不敢说话了。   烨王失势,太子监国,杨皇后虽然对太子不近人情的处置了承恩伯府与安国公府有意见,但依旧难掩欢喜。   又逢杨皇后生辰,一大早,太子妃就带着苕云郡主入宫,亲自伺候了杨皇后梳洗,尔后与她一块入席。   杨皇后的生辰宴就设在了栖凤殿,老皇帝政务繁忙不过来,大臣们也没来,只有各家命妇入宫庆贺。   坐在席上,承恩伯夫人杨氏四下看了看,低声吐槽:“嬴妃生辰,皇上可是抛下政务陪了整整一日,皇亲国戚来齐了庆贺,怎么这皇后娘娘的生辰,还不如一个妃子的生辰热闹。”   “母亲慎言。”雍王妃忙止住她:“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哪能与妃嫔相比?皇后娘娘识大局,自然是不会让皇上怠慢政事的。再者,如今太子刚刚监国,当以身作则,铺张过度,会惹人闲话的。”   承恩伯夫人杨氏点点头:“也对,也对。”   安国公府的女眷起身恭贺杨皇后,承恩伯夫人杨氏一眼就相中了人堆里的夏紫懿:“呀,这是安国公的女儿吧。”   “嗯,正是。”雍王妃扫了一眼:“怎么,母亲喜欢?”   杨氏笑盈盈的点头:“我看,说给你侄儿最好。”   “母亲好没见识。”雍王妃端起茶盏:“这安国公府与咱们一样,如今在朝中不得势了,要结亲,也得选那些有前途的人家才是。”   杨氏白了她一眼:“太子妃可是安国公的亲妹妹,难保日后安国公就是国舅爷,若是真能娶了国舅爷的女儿,对咱们家还不好?”   她想的如此简单,雍王妃实在懒得与她啰嗦,摇摇头不愿再多说。   座上,太子妃将夏紫懿叫到跟前,细细瞧着她询问:“太子问罪安国公府,家中对太子可别生了怨言,国家大事,太子身为储君,总要做出表率才是。”   “姑姑放心,这些道理我们都知道。”夏紫懿十分懂事:“父亲也说,忍一时不妨事。”别让他们一直忍就好了。   这话的意思太子妃琢磨的出来,当下就拉起夏紫懿:“你我姑侄都是夏家的女儿,有些话也能说的,如今你那几个兄弟都不成事,若想有前途,还是得我们这些女儿的婚事帮衬。”   “姑姑的意思我明白。”夏紫懿低着头:“我知家中艰难,也有心助父兄一臂之力。”   太子妃略感欣慰:“早些年,本将你与那嬴淮议亲,嬴氏是大周一等一的功勋世家,人才济济,若是这门亲事还在,安国公府何至于沦落到今日,可惜了。”   夏紫懿忍不住失落,她对嬴淮有心,可安国公府自己退的婚,哪里还有脸面再去攀亲?   不过一次有意靠近,就让安国公府丢了脸面,怎敢再有第二次?   “你也该许亲了。”太子妃往座上瞧了一眼:“我看那承恩伯夫人挺喜欢你的,但是承恩伯府并不是个好人家,真若结亲,还得从这皇孙中择选才是,太子身子孱弱,我儿年幼,今后也得依仗旁人呐。” 第135章 :是他扭转了时空   她忍不住叹息,夏紫懿忙将茶盏给她,太子妃推了,只握住她的手:“这皇位将来不管到谁手里,都得是自家人才行,雍王府两位公子,性子却天差地别,能干成大事的却只有一个。”   “世子?”夏紫懿想起燕靖予的模样:“世子尚且年少,还不到定亲的年岁呢。而且,皇帝看重世子,又怎么会。”看得上她。   安国公府败落,安国公府的女儿又怎么会配得上他呢?   夏紫懿有这个自知之明。   父兄不争气,饶是姑姑太子妃的身份,也是靠着国师出自安国公府才得来的,她又能靠什么?   “皇上为世子着想,太子自然也要为自己的儿女着想。“太子妃明白她的意思:“我儿虽小,当终有长大的一日,说句不好听的,只有这舅舅家才是最稳妥的靠山。”   夏紫懿懂了,却也不敢说话。   太监带着一份礼物进来,说是燕泽宗恭贺的寿礼。   “这孝成王的孙子还没走啊?”承恩伯夫人杨氏又开始嚼舌根。   隆安郡主嗤鼻冷笑:“他呀,被那个嬴鲤教训了一顿,扬言要把面子找回来,偏那个嬴鲤躲在家里不出来,为此,燕泽宗一直没走。”   “又是那个嬴鲤?真是哪哪都有她。”承恩伯夫人提起嬴鲤就来气:“仗着自己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就四处惹祸,这样的姑娘,谁沾染上都要倒霉。”   隆安郡主也来气:“可我父王对她夸赞不止呢,说雍王府就缺这样的姑娘。”   承恩伯夫人突然就多心了:“王爷正当壮年,子嗣又少,即便有这份心也理所当然,只是这个嬴鲤可不像其他女人那般好拿捏啊,若是。”   “够了!”雍王妃恼怒低斥,恶狠狠的眼神往屏风后面瞪去。   那是太子和雍王等男子的位置,他们吃的开心极了,完全没有女眷这边咬耳朵的事。   “这芙蓉糕不错。这桃酥也行。”雍王一招手,小侍卫枫扬就麻溜的提着食盒靠过来了,连盘子一块端了放进食盒,“就说这个是世子最爱吃的,你懂吧。”   枫扬‘蹭蹭蹭’的点心:“属下明白。”   “还有这个。”雍王把太子桌上的点心也拿走了:“这也装上,我瞧那丫头胃口挺大,一盘子肯定不够吃,再来一盘,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太子瞧着自己桌上仅剩的两道菜,有些无奈的放下刚举起来的筷子:“若要赏赐什么人,不如让厨房新做。”   “不用不用,等做好就过饭点了。”雍王挥挥手让枫扬赶紧走:“兄长先垫垫,等下我另请兄长。”   太子笑了笑:“你打着靖予的旗号给谁送东西呢?”   “嬴家小姑姑。”雍王也不瞒他:“我那小子剿个匪还想着送点吃的回来,我这个做爹的,总要帮一把吧。”   太子沉默了,点点头喝了口茶,瞥见还有一个位置空着,就问太监:“还有谁没来?”   “回太子,泽宗公子说想在宫里逛逛,等下就来,寿礼已经送过去了。”   “哦。”太子也没多心。   今日宫中女眷都去了栖凤殿,其余地方人也少,燕泽宗漫无目的得走了一阵,刚觉得无聊,眼睛就被东西晃了一下。   “那是什么地方?”他指着远处屋顶的大银球问太监。   “回公子,那里是星辰馆,是国师的地方。”   燕泽宗合上折扇:“听说安国公府百多年才出了这么一个星运人才,算命一向很准,去看看。”   他要去星辰馆,太监急忙阻拦:“公子,国师正在闭关,不能打扰。”   “闭关让他出来就是,难不成还让本公子等他?”燕泽宗推开小太监,根本不听劝。   夏徽玄每三个月就要闭关一次,照顾他的小童也不知道他闭关时在做什么,因着无人管束,宫里人也不会随意到这来,为此会趁这个时间放肆玩耍。   燕泽宗到的时候,门前空无一人,他上前推门,殿门很轻易的就被推开了,略略一犹豫,燕泽宗推开殿门大步走了进去。   星辰馆内室,夏徽玄盘腿静坐,一头白发散开,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了无生气,他的神情十分痛苦,反噬的力量让他拼尽全力也无法忍耐。   他清楚,这都是报应。   没有嬴黎开疆拓土荡平中原,何来大周开国燕王登基。   他为了报答燕王知遇之恩,设计嬴黎错失帝位,即便他知道燕王自私虚伪,即便他知道燕王不会善待嬴黎。   可他还是帮了燕王,他是嬴黎凄惨悲哀的后半生的帮凶,是他害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害了自己心里默默喜欢的姑娘。   所以,他要违背天道。   在她被折磨前就将她送来大周亡国之际,以嬴黎的本事,以嬴氏的实力,她想登上帝位易如反掌。   这样一来,也算是替燕王替他自己还债了。   只是,借用星运能力扭转一切代价太大,他不但要夺走夏家百年一现的天才的躯体和身份,还要借用所有子孙后代的气运。   即便这样,每三个月一次的反噬,也会折磨的他身心俱疲。   但,只要嬴黎登上帝位,这一切就值得。   所幸,大周气数将近,离着亡国不会太久。   他强忍着反噬的痛苦,脑中不停闪烁出燕王虚伪丑陋的嘴脸,燕王每一次仁义的假笑,都是插在他心上的一把刀。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燕王将这十二字贯彻到底,他对其他人便无仁义可言,对差点抢走皇位江山的嬴黎更是不留情面。   嬴黎受尽折磨后自刎于大殿,是他扭转三百年时空也无法淡忘的伤痛,也是每一次反噬逼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夏隶,你是朕的人,你忠心,朕便不会亏待你。”   “夏隶,你就是燕王养的一条狗。”   夏隶夏隶,这个名字反复出现在脑海深处,夏徽玄越发魔怔,他想远离这个名字,似乎只要远离了这个名字,他便远离了自己助纣为虐的那些往事。   日子久了,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安国公夏隶,还是国师夏徽玄。   “嬴黎?”   贸然闯进来的燕泽宗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念出了纸上的名字。   夏徽玄的眼睛猛然睁开,猩红的双眼看向燕泽宗。 第136章 :什么事都能攀扯上祖宗   燕泽宗死了,死于皇后生辰这一日,尸体被丢弃宫门口的马车上,入夜时才被发现。   这是晦气事,杨皇后气的几乎要晕倒,命妇们也被留在了宫里,等待禁军调查。   雍王去瞧了一眼,回来后把太子叫到一旁才说:“脖子被扭断了,一击毙命,只怕是还手的机会都没给。”   “他本身也会些功夫,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除非。”太子没有说完。   跟随燕泽宗的黑衣中年也到了,他是孝成王嫡长子身边的老部下,这次跟着燕泽宗出来,就是保护他的。   如今燕泽宗死了,他有权替孝成王府讨个公道,否则他没有好果子吃。   一干人证全被带了上来,带着燕泽宗在宫里闲逛的太监抖若筛糠,太子还什么都没问呢,他就几乎熬不住了。   “你带泽宗公子四处闲逛,可知他去了哪里?”   太监急忙磕头,哆哆嗦嗦的说:“奴才领着公子四下走了走,后来公子说要去星辰馆,奴才告诉他国师正在闭关不能过去。   可是公子不听,撵走了奴才自己就过去了,后来的事,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星辰馆?”太子看了雍王一眼,正要询问星辰馆的小童,老皇帝就来了。   “皇家子孙,大白天的被人加害,你们谁给朕一个解释。”他怒火中烧,吓得所有人跪在了地上。   太子抱拳说道:“父皇息怒,儿臣已经派人去查了,眼下,正盘问人证。”   老皇帝坐下来,满脸怒火,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示意太子继续盘问。   太子起身走到老皇帝身边站好才开口:“泽宗公子可去过星辰馆?”   “去过。”小童低着头,身子微微发抖:“他闯进去后奴才才发现,急忙拦着他,可他不听,最后只能守住内室,任由他在星辰馆逛了一圈,好一会儿才将他送出来。”   太子琢磨了一下:“他出来的时候,外面可还有人?”   “奴才记不大清了,他骂了奴才很久,奴才不敢得罪,一直低着头,他离开后赶忙就把门关了,没顾得上细看。”   小童的话十分有理,也寻不出什么错处。   太子一下就犯难了,再问其他人,都说只看见燕泽宗闲逛。   “皇后娘娘生辰,所有人都在栖凤殿,自然是无人能注意到。”   失宠已久的贤妃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吸引老皇帝注意:“想在宫里害人可不是容易事,除非凶手武艺高强。”   她的话一点也不新鲜,许多人心里都有数,只是一直不曾有人说出来而已。   “这武功高强。”承恩伯夫人杨氏自作聪明的出了声:“怕是没人能比得过嬴鲤吧。”   她刚把名字说出来,雍王就一眼剜了过去。   雍王妃刚好看见了他这一眼,越发确定雍王对嬴黎有意,心中醋意更甚,当即开口:“听闻前些日子,嬴家小姑姑赢了公子,公子为此放下话,必要再较长短,会不会是失手误伤?”   “雍王妃。”一直不曾开口的嬴妃冷冷出声:“我家姑奶奶被燕泽宗的木偶所伤,至今还在家中养伤,怎么避嫌都到如此地步了,还能被你们母女编排进这杀人命案?”   丞相夫人也说道:“公报私仇无可厚非,但若耽误了查找真凶才是大事,难保不会让人怀疑,是有人想要借刀杀人。”   雍王妃一下就急了:“嬴妃娘娘怎能如此想?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就是,嬴妃娘娘可是知道嬴鲤有多厉害的,能伤人不还手,也就她能做到了。”承恩伯夫人紧跟着凑话,完全无视雍王难看的脸色。   雍王对这对母女忍无可忍:“闭嘴。”   被呵斥了一句,她们俩怂了,纵使心里不平,也不敢去冲雍王的气头。   但是她们提了一句,黑衣中年也找到了怀疑的目标:“皇上,我家公子的确说过要再找机会与嬴姑娘比试的话,嬴姑娘身手了得,小人也是亲眼所见,我家公子的身手虽然不如嬴姑娘,但也不是泛泛之辈可以近身的,为此还请皇上允准,宣嬴姑娘来当面对质。”   “宣!”老皇帝直接答应。   他身边的胖太监急忙让人去宣旨,传旨的人快马加鞭赶到丞相府,嬴黎正守在灶台前,看着家里的老太太做桂花糕。   “燕泽宗死了找我干嘛?”嬴黎挺奇怪:“我可是很久没出门了。”   传旨的人历来讨好嬴氏,紧赶着就说:“承恩伯夫人与雍王妃说起姑姑武艺高强且与公子有过节,为此皇上才传姑姑入宫。”   “我他。”嬴黎想骂人:“这对母女有毛病吧,我靠,老子当初就该直接宰了杨破虏那个老杂碎,这丫的生了一窝什么东西,这都能攀扯上我?走,进宫。”   她气势汹汹的进宫,嬴岐等人不放心,一群老头儿非要跟着一块去,生怕她受了欺负。   她进了宫,从一进门就被数道目光恶狠狠的盯着,老皇帝阴晴不定,垂着眼在烛火的阴影之下难以看清情绪,到是太子波澜不惊的站在他身边,神情不见分毫狠厉问罪之色。   “嬴姑娘。”黑衣中年面色不善,却也守礼抱拳:“敢问姑娘今日都去了哪里。”   嬴黎摆摆手:“我说我一直在家也会有人不信,但我可以证明我是无辜的,我听燕泽宗是被人直接扭断了脖子才死的,这事只能说太巧了。”   她举起手把袖子抖下来,两只胳膊上都包着药:“托丞相的福,让我抄书练字,把我胳膊抄肿了,伤到了筋骨,筷子都拿不起来,今天一早,太医刚去换的药。”   黑衣中年顿时无话可说,太子爷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反到是雍王妃一阵可惜,颇有几分不甘。   “皇上。”嬴岐出声:“燕泽宗出事,极有可能是有人居心不良,想要托比试之事,栽赃嬴氏。”   雍王麻溜的就接话了:“这是想要一石二鸟啊,嬴氏得罪谁了?老三,是不是你干的?”   来看戏的烨王:“。”   求你别次次点我行不行?   老子是无辜的! 第137章 :世子总是那么及时   “二哥,这个时候可别说笑才是。”烨王走了出来:“父皇,儿臣到是记得嬴姑娘曾经用双腿放倒过二哥,二哥可还记得?”   雍王当然记得,那是自己儿子指使,特意给自己长教训的事。   黑衣中年再度起疑,雍王妃更是迫不急待的插嘴:“我记得世子身边的侍卫还曾说过,嬴姑娘飞檐走壁如履平地。”   她想问罪嬴黎的心思昭然若揭,老皇帝都看出来了,当下脸色越发难看。   “蠢货!”苕云郡主低声骂了一句:“父亲眼下最大的助力就是嬴氏,牵连了嬴氏对她有什么好处?”   太子妃不语,却也对雍王妃的做法极为反感。   嬴黎就更别说了,要不是嬴岐悄悄拉着她,她能冲过去扇死雍王妃。   嘴欠没脑子,这个死女人真是贱得慌。   “嬴鲤。”太子问道:“今日你当真不曾出门?”   “不曾。”   黑衣中年显然不信,这也在意料之中。   事情陷入僵局,黑衣中年抱拳:“皇上,小人有一事请求,事情涉及我家公子,也需给我家王爷知晓,再要一个交代,还请皇上允准,让小人带嬴姑娘回去说个清楚。”   “这怎么可能?”嬴岐立刻出声:“孝成王若要交代,大可留你在此查个清楚,难不成我家姑姑还能跑了不成?”   黑衣中年冷漠非常:“我家公子无辜被害,事情严重,小人身份低微,不可代主行事,请嬴姑娘与小人走一趟说清楚此事就好。”   真跟他去了,只怕嬴黎能直接死在孝成王手里。   但不把嬴黎带回去,死了就是他。   嬴岐不许,与其他老头儿一样,猛然黑了脸,嬴妃起身说道:“皇上,若要审理,大可就在邺城,此事疑点重重,不能因为姑奶奶武功高强就说她有罪。   再者,比燕泽宗身手了得的大有人在,姑奶奶今日还没进宫,即便真要细查,也该细查今日进宫的才是,说姑奶奶身手了得,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这岂不是暗指皇宫防守不力?”   她几句话就让雍王妃把禁军统领得罪了,雍王妃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但老皇帝沉默不语,瞧他这副模样,太子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   燕泽宗死了,为了不激怒孝成王生变,不管是谁杀的,都要有一个可以顶罪的人,而嬴黎最合适。   嬴氏实力强劲,若是真的与孝成王敌对上了,两败俱伤,朝廷得利。   而太子所损失的,不过就是嬴氏的助力罢了。   对比稳住孝成王,太子能否登基,显得无足轻重。   而且,按照嬴妃所说,嫌疑最大的就是雍王和烨王两人,老皇帝怎么可能让这件事与皇室沾染,那不是给孝成王造反创造借口嘛。   “泽宗被害,朕心沉痛,能将此事说清楚最好,孝成王并非毫不讲理之人,若是嬴鲤当真与此事无关,想必孝成王也不会为难她。”老皇帝说话了。   短短几句话,意思明显,嬴岐暗暗咬牙,对老皇帝弃卒自保的心态鄙夷到了极致。   他摆明的让嬴黎去送死,以求安抚孝成王,半分不为嬴氏考虑。   这老燕家的人果然一个个都是道貌岸然虚伪自私的小人。   “皇上。”嬴岐难压怒火,语气也不好了。   老皇帝摆手:“切勿多言。”   只要能安抚孝成王不要造反,即便是引起嬴氏不满他也认了,若是孝成王杀了嬴黎,嬴氏必定要和孝成王杠上,届时朝廷压力不会太大。   黑衣中年看得出老皇帝对孝成王的忌惮,心中底气越发足了:“嬴姑娘,还请明日就随小人启程。”   “她不能去。”门外突然传来回应,伴着声音走进来的燕靖予一身戎装尚在:“也不会去。”   他跪下,见礼:“皇上,孙儿刚刚在城外遇上了一伙刺客,已经派人去追了,入宫才得知出了事,不曾着人通报,还请皇爷爷恕罪。”   “刺客?”太子立刻问道:“当真?”   “是。”燕靖予从怀里拿出折子:“孙儿与四叔奉旨剿匪,途中听闻孝成王中风重病,其庶长子有意争权,居心不良,恐生变故,四叔命孙儿即刻回来送信。”   胖太监立刻下来把折子拿走,老皇帝接了就急忙细看,黑衣中年的脸色已经很古怪了,底气也不是很足,反到是老皇帝渐渐有了底气。   一群人心思各异的时候,燕靖予微微抬头看向嬴黎,正好撞上她气呼呼的眼神,他轻轻一笑,无声开口:“有我在。”   “孝成王中风了。”老皇帝的语气明显轻松愉悦:“怎么会这样呢?太子,速速安排人去探病。”   他要确认孝成王是不是真的病了。   太子立刻答应,同时说道:“儿臣请旨,将所有人证带去,同时送泽宗灵柩回去安葬。”   “嗯,你安排吧。”老皇帝起身,几乎藏不住笑意:“朕累了,靖予,你来。”   老皇帝恨不得立刻找个没有外人的地方哈哈大笑,燕靖予起身,看了嬴黎一眼跟了上去。   他没有半句话是为嬴黎求情的,但效果比长篇大论的求情管用多了。   黑衣中年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太子领他去归葬燕泽宗,烨王与雍王也一块去。   他们刚走,嬴黎就大步走到雍王妃身边,不顾胳膊上还包着药。   在所有人毫无防备的时候,重重一耳光直接扇在雍王妃脸上,反手又直接扇了承恩伯夫人杨氏一耳光。   “啪啪”两下,都没给这对母女反应的机会,还把边上的太子妃母女和隆安郡主惊得不轻。   “老女人,这么巴不得弄死老子,我他娘的挖你们家祖坟了不成?杨破虏那个老杂碎就生不出好种子,人丑多作怪,你是不是忘记自己被扒干净着自家奴才看光的事了?”   挨了打,还挨了骂,伤疤被撕开还撒了一把盐,雍王妃险些晕过去,承恩伯夫人则全身颤抖说不出话,也差不多要憋死了。   “我没找你们麻烦已经够客气了,真当老子好欺负不成?老子做事坦坦荡荡,不是我干的就不是我干的,遇上坏事就攀扯我,你们承恩伯府的家教就是这样的?   也难怪,杨破虏祖上就是青楼龟奴,家风能好到哪里去,没让你们一家子女眷坦、胸、露、乳的接客,已经很不错了。” 第138章 :你这话真是大逆不道   人家是骂人骂娘,她是指着人家老祖宗骂,而且无视杨皇后,怎么难听怎么骂。   当场就把承恩伯府的人脸骂的脸都绿了,也把其他人家的女眷骂懵了,一个个都八卦的侧目。   “给脸不要脸。”她这么凶,可吓坏了不少女眷,太子妃想管,被苕云郡主拉住。   雍王妃母女咎由自取,管她们做什么?   而且,嬴黎不骂,谁晓得承恩伯府祖上是干什么的?   发泄完,嬴黎怒气冲冲的走了,嬴氏其他人也走了,嬴妃自然也没留下理会。   事情闹到子时,嬴黎院子里才安静下来,她站在窗前看着地上的树影生闷气,一个人影从墙头翻了进来。   “皇爷爷年纪大了,不想成为亡国之君,为此一心稳固臣子,所以才会步步退让。   但如今孝成王中风,他的心头大患也算是少了一个,暂时不足为惧,今日他的话的确伤人寒心,我来赔罪。”   燕靖予出现在窗外,他已经换下戎装,照旧是一身月白色的儒雅衣袍,手里还拎着一只酒壶。   嬴黎在气头上下不来:“牺牲我就算了,我也习惯了你们老燕家的这种脾性,但这种局势,就该主动出击,各个击破。   一味退让,反倒会让人得寸进尺。而且,你爷爷玩制衡这一套简直蠢到无可救药,用一个已经定下的太子之位来让儿子们内讧。   这不是想自己耗死自己吗?他都那么大年纪了,就算是退下来不做皇帝了又能怎样?就算是被太子弄死了又能怎样?   难不成天下那么多百姓的安稳日子,比不上他一个人的富贵权势?难不成他就那么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觉得没了皇位,就会被虐待死?”   燕靖予把酒壶放在窗台上:“习惯了大权在握的人,连有人与自己平起平坐都接受不了,如何舍得放权,换做是你,你会放弃权势富贵?”   “会!”她想都没想就直接铿锵有力的回答了:“我一个人过得好有屁用,我做那么多事,就是想要大家都过得好,我爹说过,大丈夫为生民立命,死得其所。”   这回答出乎意料,燕靖予稍稍沉默后摊开手掌:“手,我替你揉揉。”   “不用。”嬴黎小脾气还在。   他也不啰嗦,拉住她的手腕,拉起袖子解开崩开的纱布,从壶里倒出些许烧酒在掌心,轻轻揉着嬴黎的胳膊和手掌,他的掌心温暖,烧酒也带着暖意钻入四肢百骸。   “大周如今的情况,说是四分五裂也不过分,皇爷爷的做法的确不妥,却也不得不这样,太子行事沉稳但身体孱弱,即便有心挽救局势,也是有心无力。   我爹毛躁,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治理天下却是一窍不通,烨王能力出众。   但生性阴狠残暴,若是让他登基,只怕大周就要四分五裂战乱频发了,四叔和我爹一样,半斤八两。   这样的情况下,若是皇爷爷摆明了将来会将皇位传给太子或者我爹,让烨王没有一丝期待,谁知道他会不会即刻起兵?你所说的内讧蠢事,其实也是制衡。”   他又倒了些烧酒出来,替嬴黎揉另一只手:“外面再乱,只要皇室不乱,那一切都还有希望,处处退让的确不妥,但朝廷没有足够的实力平叛,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   嬴黎渐渐冷静下来:“你知不知道,大周现在的样子,与前朝简直一模一样,面对各地动乱束手无策,一味退让,最终让造反者坐大,再想剿灭难如登天。”   “我知道。”他将嬴黎的袖子放下来,负手站在窗外:“可大周不是前朝,前朝二十年天灾亡国,大周没有天灾,可以一救。”   瞧着他带着稚气的认真模样,嬴黎乐了:“天真,你皇爷爷在一天,你就算是想救也无能为力,他会压着你,管着你,其他人也会盯着你,难不成就凭你四处剿匪立威?”   “皇爷爷对我疼爱有加,是我血亲,我不可能念他早去,大周百姓是我衣食父母,我也不可能放任大周百姓再陷战火动乱,我能做的,便是尽自己所能,为他们多留一日安稳。”   他说的认真,仿佛像个大人,认真,真诚。   “我也有过你这样的想法。”嬴黎摸了摸窗台上的酒壶:“可吃过几次亏后就不这样想了。”   他靠在窗外,瞧着清冷月色:“那你怎么想的?”   “我想自己做主,只有我自己大权在握,我才能救更多的人,既然天下无明主,那我自己做明主,不效忠于谁,也不受谁节制管束,一切遵从初心,我自问无藏私的心,行事磊落光明,比那劳什子的王仁义多了。”   他轻笑了一声,突然传过来,胳膊撑着窗台凑近了瞧着嬴黎:“这话真是大逆不道。”   “你还能去告发我?”嬴黎仰头看着他,发现他似乎长高了不少。   燕靖予摇摇头:“不会,你这些话说的痛快。”   “哼~”嬴黎也趴在窗台上:“我发现你爹真的不是很聪明,竟然想把燕泽宗的死栽赃到你三叔头上,他不知道这是给孝成王造反找理由吗?”   燕靖予十分惭愧:“我爹毛躁心大,一直都是如此。不过,你怎么确定是栽赃?”   “感觉,我敢保证,燕泽宗是在宫里被杀的,他要是真的在宫外被杀的,人家吃饱了撑得抛尸抛到皇城根儿?只可能是太远的地方没办法把尸体运出去。”   嬴黎把酒壶抱在怀里:“你说的刺客是真的假的?”   他笑了笑:“假的,我若不这样说,怎么洗清你的嫌疑?燕泽宗的事需要有人站出来顶罪,与其牺牲你牵连嬴氏,不如把锅甩给孝成王府自己,嫡庶相争杀害燕泽宗,可比说是你杀得靠谱多了。”   “先前不是说孝成王嫡长子权力很大吗?怎么会突然闹起来的?”   嬴黎完全没注意他的邀功,和在栖凤殿时一样,对他的及时解围一点也不感动,只忙着想正事。   燕靖予有点点不开心了,还准备再提一遍引起注意,就见嬴黎打开酒壶凑近了闻闻:“好香啊。” 第139章 :没事少打听自己祖宗八卦   他眉头一皱,伸手拿走酒壶:“只能说老天开眼吧,孝成王侧妃病重,王妃以孝成王需要药材为由,克扣了侧妃的一味药材,结果导致侧妃病故了,然后就闹翻了。”   “真的?”嬴黎冷笑:“有句话当真没说错,娶妻不贤祸及三代,这话对孝成王府有用,对你们老燕家同样有用,就皇后那样的女人,除了祸害子孙也没其他本事。”   燕靖予本来就和杨皇后不亲近,所以嬴黎骂杨皇后他完全无感,还认同的点点头,不忘补充。   “雍王妃也一样,承恩伯府的女人,我就没发现一个好的,全是老鼠屎,谁娶谁倒霉。”   他靠在窗台上,颇有几分散漫:“嬴姑娘看书很多吧,竟然知道杨破虏祖上是青楼龟奴,不知这是哪本书上所写?我也想看看。”   嬴黎:“。”   你丫的每次问的问题都让我很为难啊。   “咳咳!”嬴黎咳了两声:“杨破虏也算是你的祖宗了,没事少打听自己祖宗的八卦,不敬。”   他笑了,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夜深了不便叨扰,告辞,嬴姑娘早些休息吧。”   他麻溜的翻墙头离开,嬴黎扫了一眼他忘记拿走的酒壶,立刻关上窗户准备尝尝。   闹出这么大的事,朝野中人更加繁忙,到是燕靖予得以偷懒,被溜出宫的苕云郡主和吏部尚书府的沈依依拉着打听。   “你真的和汉王去了孝成王的封地?”   “没去,只是围着转了一圈。”燕靖予认真的剥着核桃,剥干净的核桃仁就放进荷包里,沈依依想拿一个还被他打了手。   被打疼了,沈依依揉着手凶了他一声,又开始瞎好奇:“苕云姐姐,嬴家小姑姑骂的是不是真的?承恩伯府祖上真的是青楼龟奴吗?”   “我也不知道。”苕云摇摇头,把目光投向燕靖予:“你看书多,这事是不是真的?”   燕靖予唇角微勾:“嬴氏是上百年的世家,虽然转武从文,但也算得上是书香世家了,那嬴家小姑姑更是...博览群书,才华横溢,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普天之下莫有不知的才女,她说的自然没错。”   “真的?”沈依依有点不信,小声嘀咕:“可我怎么瞧着那嬴家小姑姑不像是博览群书的人呢?”   燕靖予笑眯眯:“书读得多却没有文绉绉的酸腐气,这才更加难得。”   “哦,懂了。”沈依依很容易被忽悠:“这就是读书人的放荡不羁对不对?怪不得她敢进你屋子亲你呢。”   燕靖予微微眯眼警告她,可还是来不及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苕云激动了:“快快快,告诉我,我要听细节!”   沈依依张口就来:“就是几个月前,被我和姑父亲眼所见呢,姑父本来都不想追究,我哥非说他清白没了,要求姑父去嬴氏讨公道呢。”   “咦~”苕云嫌弃的瞧了燕靖予一眼,结果本尊从容淡定,毫无羞耻可言。   由着她们俩说,燕靖予带着自己剥好的核桃仁走人。   从沈依依那里听到不少小八卦,苕云心满意足的回了东宫,被自己的小弟弟燕维燊拦了路,问他太子妃在那,他就指着屋里。   “姐姐,舅母来了。”   他年纪还小,说起话时口齿不清,苕云拉着他走去一旁,没一会儿就见安国公夫人步履匆匆的出来,等她走了,苕云才牵着燕维燊进屋。   太子妃倚在榻上揉着眉心,似有为难之事,燕维燊一下就扑过去趴在她膝盖上,太子妃这才注意到他们俩。   “母亲,舅母怎么来了?”苕云坐下来,将茶盏递过去。   太子妃忍不住叹气:“你父亲问罪了安国公府之后,府上的日子不好过,你舅母来托我求情。”   “这情怎么求?”苕云把燕维燊逮过来:“安国公府问罪证据确凿,父亲处事公允才得百官敬服,若是如今宽宥了安国公府,岂不是自打脸面?”   太子妃满面愁容:“我为难的就是这个,既不想让你父亲为难,却也不忍心瞧你舅舅他们受苦。”   “他们受什么苦?难不成还能吃不上饭穿不上衣?”   苕云放开闹腾的燕维燊,走到太子妃跟前:“母亲,安国公府就算是再难过,那日子也比寻常百姓过得好。  如今父亲才把监国大权握在手里,你可不能拖了后腿,只要不是饥寒交迫,就算不得日子难过,真觉得用度紧缩,那就节省些,收敛着以前铺张浪费的习惯也就是了。”   太子妃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是啊,我也是这么告诉你舅母的,可他们早已经奢侈惯了,只怕是饭桌上少两道菜都不习惯,如何能节省?方才你舅母还说,想去求一求国师呢。”   “又去求国师?”苕云都无语了:“回回有事求国师,我要是国师,就在星辰馆闭关到死,绝对不出来。”   太子妃轻轻打了她一下:“胡说八道,那是你舅舅家。”   “那怎么了?”苕云挤着太子妃坐下:“母亲,你难不成忘了,父亲与皇祖母离心的根本原因,就是皇祖母一味的提拔承恩伯府,明知道那是一门草包却要事事依靠,难不成你也要学了皇祖母那样?”   太子妃被她问的脸色发红心里发虚:“自然不会,可你舅舅他们,终究要比承恩伯府的人强些。”   “强什么?”苕云想翻白眼:“半斤八两而已,你要这么想,别让人给父亲拖后腿,父亲平平稳稳的就能登上皇位,到时候你就是皇后。   到时候庇佑安国公府不是轻轻松松?   何必非要在父亲往上爬的关键时刻拉扯安国公府呢?万一他们坏了事,你不是什么好处都落不到?”   这话把太子妃说的心动了,觉得还挺有道理。   “所以。”苕云趁热打铁,顺手把过来捣乱的燕维燊扒开:“让安国公府先消停些日子,千万千万别在这个时候跳起来让我父亲自打耳光,否则,谁都没好处。”   太子妃点点头,心里也算是拿定了主意。 第140章 :我们这算是世仇   “对了母亲。”苕云赶紧岔开话题:“靖予的生辰将近,我想送他一样东西,还请母亲允准。”   太子妃笑了:“你这个做姐姐对他比对谁都上心,说吧,今年又替他惦记库房里的什么东西?”   “靖予年岁渐长,也时常带兵出征,我想要库房里那几张金丝软甲。”苕云笑眯眯。   太子妃愣了一下都无语了:“真是什么贵重你要什么。”   “那我就当母亲答应了。”苕云赶紧让人去拿:“全拿来,我都要。”   “都要?”   她背着手:“做一件大的他穿,再做一件稍小的,让他留着送人呀。”   “留着送人?”太子妃一阵狐疑:“送谁?”   苕云不肯说,故作高深的笑了笑,急忙就走了。   燕靖予过十八岁生辰,按照大周传统,已经是可以纳妾收房的了。   但是,燕忱白至今都是个独守空房的主儿,所以就连杨皇后也没空儿去关怀燕靖予了。   他生辰这日,雍王给了他一袋金豆子,让他自己去消遣。   拿上钱,燕靖予麻溜的跑来丞相府,说是有事请教嬴淮,邀他去吃饭,嬴淮很快就出来了,身边还跟着嬴黎这根尾巴。   见了她,燕靖予笑盈盈的并不诧异,他本来就醉翁之意不在酒,目标就是这根尾巴。   嬴岐那死老头拿他当贼一样防着,他的帖子都送不进去,只能另辟蹊径了。   “世子。”憨厚的嬴淮还不忘解释:“姑奶奶在家中无事可做着实无聊,我领她出门散散心,世子莫怪。”   燕靖予笑眯眯:“不怪,不怪,嬴将军,请。”   这次他没往长乐坊跑,而是去了另一处藏在巷子里的老店。   店面不大,像是个宅院,客人也不多,或是吃饭,或是喝酒品茶,往来送菜的都是手脚麻利的半大孩子。   十几道才流水似的送上桌,嬴黎拿着筷子还有点不好下手了。   “先前与嬴将军聊了几句,受益匪浅,此次跟随汉王剿匪,见识更多了些,心里也多了些感悟。”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我往年不是待在邺城,就是跟随父王去往边关,甚少瞧过大周江山的真正样貌,此次虽走得不远,却也大开眼界了。”   嬴淮也抿了口酒:“大周疆域辽阔,风土人情百里不同,的确让人大开眼界。”   “只是,身为皇室子孙,享天下恩养,但看着百姓日子苦顿,这心里总是惭愧的。”   “世子尚且年少,来日方长。”   他们俩文绉绉的聊,嬴黎则挨个把桌上的菜尝了一遍,一句话没说。   “如今各地都不安稳,官员冗杂且玩忽职守的现象严重,单看这些日子烨王和承恩伯府及安国公府牵扯贪污军饷一案,就可知朝廷溃烂到什么地步。”   燕靖予握着酒杯,声音也低沉了下去:“此等大罪,安国公府与承恩伯府竟然还安然无事,只是罢职赔钱弥补亏空,问罪的还只是他们手底下那些爪牙,心寒。”   嬴淮很理解他的心情,确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只是握着酒杯沉默。   “你家向来就这样。”腮帮子鼓鼓的嬴黎顺嘴接了话,眼睛还在菜盘子里逡巡,拿着筷子思量再吃一口什么:“毕竟做皇帝的根基就得靠着这些人,安国公府和承恩伯府打从你家太祖开始,就是最听话的狗,听话的狗主人自然护着。”   嬴淮忙清了清嗓子,提醒她骂人委婉一点,毕竟这两家都算是面前这位的亲戚,人家可以骂,但你不能跟着呀。   但燕靖予一点没介意,还觉得这个比方打的挺好:“只是这两条听话的狗,都不会为我所用。”   嬴黎放下筷子:“那就除掉他们,有句话我很喜欢,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就说直白点。   你要是想坐你爷爷那个位置,那从现在开始,你就可以把那些不听你招呼的弄掉了。   你家太祖最喜欢念叨八个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也不是没道理。   你现在动手,一来可以给你大伯或者你爹争取优势,二来不用将来自己背负骂名。   咱们呢也别装,你大伯和你爹的对手是你三叔四叔,那你将来的对手呢?   是你大伯的儿子和你哥,虽然你大伯的儿子才断奶。但是,万一你大伯再活二十年,那他可就长大了,你得想的长远,给自己铺路。   你现在和你大伯你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大家一块对付你三叔四叔,那你完全可以打着替你大伯你爹着想的旗号,把自己的人推到对他们有利的位置上去,你说对不对?   你们现在目标一致,那你就使劲帮他们,等将来你与你哥你大伯他儿子开始争的时候,这些人就能使劲帮你,别想着临时抱佛脚,也别想着自己希望大就不上心,你们老燕家的人善变。”   她说的这么直白露骨,嬴淮大气都不敢喘,保持着抱住酒杯的姿势,瞧瞧燕靖予,又瞧瞧嬴黎,拿起筷子往嬴黎嘴里塞了坨肉让她闭嘴。   “世子,姑奶奶她。”说的挺有道理的,你就说听没听进去吧。   燕靖予细瞧着她,若有所思,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嬴黎说的,正是他所想的,也是他正在悄悄做的,但这件事他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可嬴黎就这么直白露骨的说出来了,还跟教小孩儿一样说这么详细,生怕他不懂。   气氛略有些微妙,燕靖予含笑开口:“嬴姑娘一口一个老燕家,对我们家敌意不小。”   “废话!”嬴黎一个没忍住:“你也不瞅瞅史书上怎么写的,你家祖宗把我们家嬴黎都黑成什么狗样了,说难听点,咱们这算得上是世仇!”   嬴淮又是一口肉塞过去,拿着筷子,冒着冷汗一脸尴尬的笑:“这个这个...姑奶奶开玩笑呢,世子别介意。”   “嬴将军,今日我们所说的一切,外人都不会知晓。”燕靖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我们是闲谈,自然言无不尽。”   嬴淮放心多了。   “而且,宣平侯嬴黎一生战功卓著,此事无可否认,我虽是燕家后人,却也因一事惭愧。”   他歉疚一笑:“除正史外,无论是民间流传还是坊间野史,竟无一字半句说宣平侯不是,真是让人怀疑正史公允与否。” 第141章 :这枚戒指送给你   嬴黎看了他一眼,心道:知道就好,本姑娘的人格无可挑剔,是你祖宗黑我的。   这一顿饭吃的嬴黎心满意足,但嬴淮和燕靖予文绉绉的那些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也听不大懂。   吃饱喝足,燕靖予有点微醉,嬴淮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转道送他。   “这麻雀还能油炸了吃,我头一次见。”   油炸麻雀?   燕靖予奇怪了,他点这个菜了?   “姑奶奶,那是鹌鹑。”   “噗嗤!”燕靖予没忍住:“嬴姑娘可见过鹌鹑?”   嬴黎老实巴交的摇摇头,那年代大旱大涝,长肉的玩意儿早在她出生前就被吃的差不多了,她怎么可能见过?   闲聊着到了雍王府门前,一辆马车正等着,见了他,跟车嬷嬷立马过来:“奴婢是兵部尚书府的人,我家小姐一直记着世子生辰,一早就备下了礼物,着奴婢亲手交给世子。”   说着,将手上的盒子呈上。   “兵部尚书府?李施施?”燕靖予有些微醺,握拳掩住口鼻顿了顿:“一早就准备,是怕我活不到生辰这日?”   嬴黎看看他:这什么人啊,人家也没招他啊,怎么还怼人呢?   嬷嬷也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句,愣了一下慌张起来:“世子息怒,我家小姐不是这个意思,小姐只是对世子的事上心。”   “她一个未嫁的闺阁女儿,还是少对我一个外男上心,别到时候因为我染个相思病什么的,那可就麻烦了,我是不会负责的。”   嬴黎再次嫌弃,扯扯嬴淮的袖子和他吐糟:“这个渣渣。”   “姑奶奶。”嬴淮没觉得燕靖予哪里渣,还注意到了重点:“今日世子生辰,你可准备贺礼了?”   “我为什么要给他准备贺礼?”   嬴淮被她的反问整懵了:“你吃他那么多东西,不得表示表示?”   “哦,也对哦。”嬴黎恍然大悟,赶紧在身上摸了摸,从兜兜里掏出那枚虎头戒指:“就这个吧,原本就准备给他的。”   尚书府的嬷嬷还没走,嬴黎就把戒指递过去了:“喏,我给你的生辰礼。”   东西突然出现在燕靖予眼前,他低头看向嬴黎,确定是她送自己的,一阵诧异后严肃着脸拿走,把戒指攥在手心,极为不自然。   “多谢。”   “今日多谢世子,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嬴淮告辞走人,嬴黎立马跟上,和他商量再回去打包几只油炸鹌鹑做夜宵。   尚书府的嬷嬷把这一幕尽收眼底,怒气冲冲的上了马车。   进府,小侍卫枫扬飞跑着就出来了:“世子,好些人送东西过来呢,你院里都堆满了。”   “是吗?”燕靖予摸了摸手里的虎头戒指,把它戴在手上:“都有谁?”   枫扬掰着指头给他说,着重提到:“安国公府的夏紫懿送了件衣裳,属下和来人打听过,说是太子妃特意交代她的。”   “太子妃?”燕靖予微微垂眼,先去正堂拜见雍王。   皇宫,紫薇殿。   烨王妃带着几个皇孙入宫请安,老皇帝一时心软,虽然对烨王贪污军饷的事余怒未消,但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还是来了赵贵妃宫里。   赵贵妃正在挑选东西,老皇帝一来就请他参酌:“这些东西都是昔日皇上赏赐给臣妾的,皇上替臣妾瞧瞧,可有极好的。”   “朕赏的,还能有不好得?”老皇帝抱着一个奶娃皇孙站在桌前细细瞧了一遍:“这些东西你历来宝贝的舍不得拿出来,如今怎么全翻出来了?”   赵贵妃笑道:“今日是靖予的生辰,今年不比往年,他也十八了,再不是小孩子了,往年送的那些玩意儿自然不大合适起来,臣妾选了两三日,也没选出个好的,以至于拖沓到今日,还得请皇上做主才是。”   “靖予生辰,皇后都是让身边的人挑选几样好的送过去,还是你有心些。”老皇帝坐下来,逗弄着怀里的奶娃。   赵贵妃也坐下来:“臣妾自然不敢与皇后娘娘相比,只是听说今年,东宫都是大手笔送礼,臣妾也怕在小辈面前丢了面子。”   “哦?”老皇帝上心了:“东宫送了什么?”   烨王妃接话:“苕云那孩子自不必说,她这个姐姐对世子最上心,送的是两件金丝软甲,太子妃则一早就让人准备了一副极好的马鞍,说是世子行军打仗,马鞍实用。另外,还让人为世子多备了一套衣裳。”   “忱白生辰时,朕记得太子妃也是送了一副马鞍,她对这兄弟两历来不偏不倚。”老皇帝用胡子蹭了蹭奶娃皇孙,笑的好不开心。   赵贵妃接了茶放在老皇帝手边:“太子妃贤惠明礼,臣妾万万比不过。”   “那多备的衣裳呢?”老皇帝把手边的茶盏拿远了一些,不让奶娃碰到。   赵贵妃不言语,又是烨王妃接的话:“前日儿媳到东宫走动,见太子妃将那套衣裳交给了安国公府的小姐夏紫懿,着她送去。”   老皇帝的脸色猛然一变:“当真?”   “儿媳不敢妄言。”   “胡闹!”老皇帝低声一斥,将奶娃交给乳母,胖太监急忙示意奴才们把几个孩子都带下去。   赵贵妃与烨王妃都不作声,老皇帝脸色阴沉的待了一会儿,黑着脸走了。   “母妃,皇上真的会迁怒太子吗?”   “自然。”赵贵妃心里爽快,人也精神多了:“太子妃对那兄弟俩公允,还不是拿不准将来谁能继承大统,如今她额外讨好燕靖予,为的也不过是替安国公府多寻一门助力,将来好保佑她那个才断奶没多久的儿子,太子处置了那两府才博得个处事公允的贤名。   如今太子妃却让安国公府的小姐去讨好燕靖予,皇上岂会不恼怒东宫两面三刀。”   烨王妃服侍她坐下:“那日嬴家小姑姑一骂,到让满城知晓承恩伯府的祖上竟然这般不光彩,这些日子就连皇后都龟缩了起来,若是太子再被迁怒,王爷也有希望翻身了。”   “那个嬴鲤毫无规矩,却也行事爽快,两巴掌扇过去,可把承恩伯府的脸面都砸干净了。”   赵贵妃实在忍不住笑意:“雍王妃也是个蠢得,那日莫名其妙就要攀扯嬴鲤,如今皇后丢脸,昔日替她说话的嬴妃半字不开口,我看她如何挽回颜面。” 第142章 :世子来相亲了   烨王妃站在一旁:“儿媳瞧着那嬴家小姑姑是个十足的爽快人,似乎对承恩伯府祖上的事都颇为了解。”   “这有何奇怪?”赵贵妃示意她坐下:“嬴氏书香门第,藏书万千,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传闻也正常,等着吧,此次就算没闹出大风波,却也让皇上对太子不满了。”   她们俩悠然自得,听说太子来回禀政事的时候,被老皇帝劈头盖脸好一顿骂,在紫薇殿里笑的好不开心。   太子被骂的灰头土脸,窝着一肚子火气回了东宫,还没见到太子妃,太监就说燕靖予在书房等候,太子这才想起是自己把他叫过来的。   到了书房,燕靖予见他便抱拳见礼:“大伯。”   太子一眼就看见了他手上的戒指,细瞧了一会儿让他坐下:“汉王送回来了折子,说是为你请功,此事我与你父王商议过,都一个意思,依旧只是嘉奖,其余不做言表。”   “好。”燕靖予一点也不诧异。   老皇帝刻意压着他,太子和雍王也一直压着他,生怕他气性大惹祸,他都习惯了。   “另外,安国公府可以不必理会。”太子的目光总是无意扫过他手上的戒指:“你尚且年少,把心思多放在读书习武之上,其余的事大可先放一放。”   燕靖予晓得他是指什么,只应声,不多话。   等太子说完他就走了,太子沉默了坐着,心绪复杂。   “殿下。”太子妃端着茶点进来。   太子看向她,略有温怒:“苕云与维燊尚小,你多把心思放在她们二人身上才是,其余的人少管。”   “殿下。”太子妃立马明白是自己让夏紫懿送礼的事惹他不快:“妾身如此,也是想为维燊铺路。”   太子有些心烦气躁:“我久病体弱,断断看不到维燊长大,皇上看重谁你难道不清楚?这江山皇位我们也不要肖想。”   “殿下如何能说这样的话?”太子妃走到身边扶住他的胳膊:“殿下定然能瞧见维燊娶妻生子的。”   太子一声轻叹摇了头:“你当真是看不清形势啊,可看见靖予手上的戒指了,我曾在书上看见过,说燕家有一枚世代相传的虎头戒指。   那是家主信物,想必就是那一枚,我从未见过,难辨真假,但如果是真的,只怕是皇上一直收着,此次靖予生辰特意赏给他的了。”   “那又怎样?”太子妃不懂这里面的玄机。   太子略有些暴躁:“怎样?燕家先前的家主,不就是如今的皇帝,你说怎样?”   太子妃惊到了:“怎么可能?兴许是殿下记错了,又或许那不过是谁送的小玩意也说不准。”   “你见他几时戴过这些东西?”太子冷静下来:“若不是特别看重,怎会随身携带。”   太子妃瘫软在椅子上,失落巨大:“这么说,维燊当真是没希望了。”   “本就没有希望,又何必肖想?”   太子的思路渐渐清晰:“不过,如此一来,我到是可以放心了,这皇位不是我,便是二弟,如此也好。”   太子妃没接话,心中极大的失落让她无暇去想其他。   避开太子,太子妃哭了许久,瞧着自己聪明可爱的儿子,忍不住满眼是泪,黯然了两三日,太子妃才勉强接受这个事实,却也越发认定要撮合夏紫懿和燕靖予了。   即便是为妾,将来燕靖予登上皇位,有安国公府在,她的儿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来人。”太子妃整理好情绪叫来嬷嬷:“去把世子请来,就说小公子想他了。”   嬷嬷应声去了,正碰上燕靖予在练枪,一直等他尽兴后才敢说。   “知道了。”他将红缨枪抛给身边的侍卫,取了帕子擦去头上汗,进屋换了衣裳就去东宫。   东宫里面有个小院子,燕靖予刚到,就看见夏紫懿站在一旁瞧着燕维燊玩。   “嘶~”小侍卫枫扬立刻拉长了脸:“世子,我们走吧,这明显居心不良啊。”   燕靖予握着折扇在手心轻轻打了两下:“居心不良?”   “嗯,我们去找嬴姑娘吧。”他立刻提议:“属下知道一家烤鸡很不错,可以把嬴姑娘骗出来带她去吃。”   燕靖予往前走去:“等下再去。”   “哥哥。”燕维燊看见他就飞奔着过来,一下扑进他怀里,亲近的不行。   把他抱起来,夏紫懿也过来了,本就是妙龄女子,悉心装扮之下越发温婉美丽,只是垂着头不见笑意,看着像是还有几分不情愿。   “臣女拜见世子。”   “夏小姐不必多礼。”燕靖予很熟络的抱着燕维燊去旁边坐下,夏紫懿不情不愿的站了一会儿才跟过来坐下。   东宫的嬷嬷赶紧招呼其他人都退下,还拿糖把燕维燊也骗走了,留他们独处。   燕靖予自己倒茶自己喝,喝完了就摸摸手上的戒指,一句话不说。   夏紫懿更是茶也不喝,看着脚边的草木都能发呆出神,远处张望的嬷嬷都尴尬了,他们俩也无动于衷。   “多谢夏小姐的贺礼了。”燕靖予主动开口:“那日我与嬴淮嬴将军一同喝酒,回家晚了,才知道夏小姐给我送了生辰礼。”   一提嬴淮,夏紫懿的脸色微变:“那日嬴将军与世子在一起?”   “嗯,我有些微醉,是嬴将军送我回去的。”燕靖予笑盈盈的看着她:“夏小姐的手艺很好,那件衣裳的针线活极为漂亮。”   他夸得一脸真诚,夏紫懿却头脑一片空白,胸膛被巨大的失落和耻辱感充斥着。   嬴淮知道她给燕靖予送生辰礼,会如何想她?   定然会觉得她贪慕虚荣,舔着脸巴结权势。   “夏小姐。”燕靖予依旧笑眯眯:“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身子不适?要不。”   夏紫懿猛地站起来:“臣女身子不适,先告辞了。”   她仓皇离开,眼泪几乎憋不住。   她突然哭着跑了,张望的嬷嬷有些懵,急忙追过去。   燕靖予‘刷’一下打开扇子,怡然自得的继续喝茶。   “乖乖,世子,你说什么混账话了。”枫扬颠过来:“这夏小姐哭的可凶了。”   他笑了笑:“不过聊表感谢而已,她说哭就哭,我也没办法。” 第143章 :给祖宗送情书   枫扬不信,燕靖予却已经起身:“走,再去请嬴将军喝个茶吃个烤鸡,带路。”   他又把嬴淮喊出来了,嬴黎照旧像条尾巴一样跟着,吃饱喝足后天色也晚了。   街上人不多,道别后瞧着他们走远,枫扬满意的拍拍肚子:“世子,你这么三天两头的把嬴将军喊出来,会不会让嬴狗误会你想向他示好啊?”   “他还没这么自作多情。”燕靖予抬脚走人:“不过,嬴淮的确可以拉拢,是个可靠人。”   枫扬配合的点头:“嗯,世子要是和他在一起了,那对嬴姑娘下手也方便。”   燕靖予:??   这话听着好奇怪。   他们俩也回家了,近来没什么事,燕靖予就被雍王扣在府上念书,半本书没看完,苕云和沈依依就气势汹汹的上门了。   把燕靖予往书房一堵,一左一右把他困在椅子上,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你那日和夏紫懿单独见面了?”苕云拿着镇纸,俨然一个磨刀霍霍的酷吏。   燕靖予老老实实的靠在椅子上:“太子妃安排的。”   “我母亲糊涂。”苕云紧紧攥着镇纸窝火:“我都告诉她了,别在这个时候和安国公府掺和,我母亲非不听,竟然想让夏紫懿和你攀关系。”   燕靖予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我看那夏小姐也不情愿,像是被逼的。”   “她肯定不愿意啊,夏紫懿心心念念就一个嬴淮,这事谁不知道?”   沈依依趴在椅背上:“哥,我问你件事,你要掐着自己的良心回答我。”   瞟了她一眼,燕靖予不做声。   沈依依当他答应了:“你觉得嬴家小姑姑怎么样?”   “很好啊,文武双全,知书达礼,端庄贤惠,活泼机灵。”   “闭嘴!”苕云听不下去了:“文武双全我忍了,嬴家小姑姑和知书达礼端庄贤惠沾边吗?你也不怕昧良心。”   燕靖予笑起来:“你们问这个干嘛?”   “好奇呀。”苕云盯着他:“你现在可是一个茁壮成长的香饽饽,谁都想啃两口,那个李施施一早就盯上你了,现在连安国公府都动心了,更别说其他人家。”   这话听着有几分道理。   “那我还挺抢手。”   沈依依点点头:“你不知道,李施施给你送东西被拒的事,现在都成闺阁小姐里的笑话了,平日里就被不少人暗地里作弄,如今欺负她就更嚣张了。”   “照这么说,这要是我真的看上谁了,她的日子肯定不平静对不对?”   和苕云眼神一碰,沈依依摁住他的肩膀:“哥,你要是出于不想给嬴家小姑姑添麻烦的心思不承认,我敬你是条汉子。但是,我并不觉得谁敢去找她麻烦。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们呀。”   她还是想套话,燕靖予故意不说,存心憋着她们。   没把他嘴巴撬开,苕云和沈依依憋坏了,两人一合计,决定炸鱼。   要想知道他们俩有没有情况,套不出燕靖予的话,那就对嬴家小姑姑下手啊。   毕竟,她瞧着像是很好套路的样子。   沈依依大笔一挥,照着书上那些文人墨客的套路,写了几百字的情诗,兴致勃勃的来了丞相府,亲手交给嬴黎。   “这是我表哥托我转交的。”沈依依兴奋的等着看她的反应。   嬴黎:??   你是谁来着?   你表哥又是谁来着?   这写的都是啥?   密密麻麻的字看的嬴黎两眼一抹黑,偏沈依依为了假装是燕靖予写的,故意弄得字迹潦草,和老头儿教嬴黎认字时端端正正的字迹完全不一样,她看不懂啊。   “嗯。”   沈依依满眼冒光,耐心的等着她看完。   “嗯。”   沈依依继续等。   “嗯。”   “...嬴姑娘。”沈依依心里起了嘀咕:“你...看完了吗?”   嬴黎一脸苦大仇深:“小姑娘,你替你表哥来。..下战书?”   不然给她写这个干嘛?   沈依依:?!   “她不识字!她不识字!”沈依依在雍王府炸毛了:“你说她博览群书,说她学富五车!”   一旁的燕靖予噙着笑翻着书,对她的指责无动于衷:“嬴家小姑姑不识字啊,我今天才知道。”   “你这个骗子!大骗子!”沈依依冲过来:“你晓得不,她不认得我,还以为我给她下战书呢,我是去留下好印象的,结果全毁了。”   燕靖予若有所思:“兴许是你看起来凶神恶煞,所以才会被人误会。”   “都是因为你。”沈依依扯着嗓门冲他喊:“你诓我!”   他继续笑:“你们别动歪心思去给她送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也就不会这样了。”   “你连我都防!”沈依依冲到他跟前:“我又不会去找嬴家小姑姑麻烦。”   燕靖予放下书,看着她:“你不会也不敢,可是你这大嘴巴藏不住事。”   “哪有?”沈依依不服,却也辩解不了:“哥,那嬴家小姑姑比你大几岁,你为什么会喜欢她的?”   燕靖予摸着下巴认真反问:“你说,皇上那么大年纪了,为什么喜欢嬴妃,我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小妾?”   “。”沈依依一脸冷漠的退了半步:“我懂了,男人本色,只要喜欢,男女老少都不会放过。”   “知道就好。”他继续看书,不再搭理沈依依。   但沈依依忍不住操心:自家是书香世家,嬴黎要是大字不识几个,自家那群长辈跳出来不同意怎么办?   要是他们霸道插手,那梁祝悲剧岂不是要在自己面前上演?   太可怕了!   她托着下巴在燕靖予面前悄摸摸的谋划了大半日,心里有主意了才走,燕靖予也不管她,静默的看自己的书。   汉王剿匪有其他进展,去探望孝成王的人也回来了,给出确切消息,孝成王真的中风了。   在老皇帝的授意下,太子连通雍王,布置兵马,趁这个机会铲除孝成王的羽翼,燕靖予自然逃不了带兵出去的命。   嬴岐这一帮老头儿也忙,早出晚归,丞相夫人又忙着替嬴淮相看媳妇,没人管,嬴黎出门方便多了。   她在街上溜达,拿着一荷包碎银子,对整条街的小吃摊雨露均沾。   不远处,鬼鬼祟祟的沈依依看着她一阵咋舌:“胃口真不错。” 第144章 :多么熟悉的亡国之象啊   “小姐。”跟着她的胖丫头走不动了:“奴婢也好饿,我们也去吃点东西吧。”   沈依依摸摸肚子,又看看嬴黎,准备瞧瞧她吃谁家的最香,结果发现她吃的都挺香,一下就为难了。   “吃。”   “干什么的?”   她们头顶突然炸出一个声音,把她们俩吓得腿肚子发软,尖叫着就瘫地上了,哆哆嗦嗦的回头,目光不断往上抬,才发现人高马大的嬴淮。   他刚从城外整军回来,一身戎装满是灰尘,瞧着凶神恶煞。   沈依依没认出他,一边哭一边喊,拉着胖丫头跌跌撞撞的跑了。   这边动静太大,嬴黎已经冲过来了,看看哭着喊着跑了的两个小姑娘,再看看灰头土脸像个土匪的嬴淮,她把嘴里的烧饼先放了放:“不肖子孙,大白天的在巷子里堵小姑娘。”   “不是。”看着她怀里那一大堆吃的,嬴淮都懒得慌张:“姑奶奶,你被跟踪了。”   嬴黎咬了口烧饼:“我知道啊,两小姑娘又没什么威胁,你管她们干嘛?”   嬴淮有点委屈,可还是替她拿了所有东西,跟着她回家的时候就说:“姑奶奶,可能要出大事了,我去城外整军,发现了一些灾民。  虽不多,却也打听到今年的秋收不如意。   但好些地方的粮税又高的吓人,而且一些朝廷新任命的官吏,除了朝廷规定的赋税之外,还额外增加税收,百姓入不敷出,只能离乡逃命。”   “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无人监察吗?”嬴黎没胃口了。   “自然是有的,如今就看监察的人有没有发现了,如果发现,折子应该会立刻送上来,这是大事,耽误不得。”   嬴黎琢磨了一下,把嬴岐给自己的荷包递过去:“那你再辛苦一趟,去买点馒头送出去。”   “不能送。”嬴淮拉着她回家:“您现在算是官眷,没有朝廷同意,官眷私自赈济灾民会被认为是在笼络人心。而且,一旦被灾民得知来邺城有吃的,就会吸引很多人来,到时候问罪也会追查下来。”   嬴黎被他往前拽了几步,甩开他的手:“这是什么破规定?朝廷自己没管好自己的大臣,让百姓吃不上饭跑出来,还不许好心人给口吃的了?”   “规矩就是这样。”嬴淮说的很肯定:“除非有办法让人抓不住把柄。否则,朝中哪个大臣弹劾一本,就够嬴氏喝一壶了,姑奶奶,想整嬴氏的人不少。”   嬴黎抱着手想法子:“晓得了,这样,现在回家让人多做些包子馒头,傍晚的时候安排两个人拉出城去,嬴氏有钱,那些馒头我当泔水不要了,谁管我?至于灾民会不会来邺城,关我屁事,难不成我连倒泔水的自由都没了?”   “...好吧。”嬴淮反驳不了,干脆去办。   当天傍晚,丞相府小厮就拉着一车馒头出了城,除了现有的馒头,还有碎银子和小半袋的粮食。   灾民不多,拿了东西好些人就走了,并不打算真的进城。   毕竟是天子脚下,他们即便进去了也会被赶出来,还不如见好就收。   嬴黎一下子花出去那么多钱,丞相夫人知道了也没过问,还让嬷嬷送了几荷包碎银子和金豆子过来。   送东西的嬷嬷有资历,瞧见拉长了脸的秦嬷嬷也从容不迫:“夫人说,这些日子应酬颇多,怕姑奶奶手头用度欠缺,为此多送些过来,若有不够,着人到账房支取就是。”   “好,我知道了。”嬴黎数着里面的钱,计算着能买多少粮食。   送东西的嬷嬷一走,秦嬷嬷便端着她那副大户人家出身的嘴脸挑刺:“姑娘是闺阁女子,本不该独自出去抛头露脸,既然已经抛头露面,也不该插手外事才是,如此铺张浪费,即便丞相府家底殷实,也对家族无益。”   “嬷嬷有空在这说我,不如回宫去告诉皇后一声,让她好好问问自己男人和儿子是怎么治国的,皇城周边都出现灾民了,还搁那装眼瞎呢。”   嬴黎把钱收好:“而且,嬷嬷说的外事是什么?难不成让我大鱼大肉,而无视城外灾民饿死吗?”   秦嬷嬷的脸色稍稍和缓:“可这样做,到底会给丞相府招来麻烦。”   “我看谁敢,饿的不是自己才会装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说别人多管闲事,届时谁敢瞎比比,你看我敢不敢把人抓了直接饿死他。”她又要出门,秦嬷嬷心中不悦,却也跟着。   灾民虽然被打发了一批,但各地的灾民渐渐多了起来。   清明前后就开始闷热的天气,让各地雨水极少,四处动乱,朝廷官员又不作为,农耕人手不足,到了秋收,所有的后果便齐刷刷的开始显现。   秋收少,赋税高,各地动乱,国库亏空。   瞧着嬴岐桌上那些各地公文,瞧着老头儿紧蹙的眉头,嬴黎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   幼时,她也见过这样的情景。   “燕王只怕到死都没想到,大周亡国之象,会和前朝一模一样。”   嬴黎靠在门外的藤椅上,瞧着院里的花草被火辣辣的太阳晒得蔫巴。   嬴岐焦头烂额的从一堆公文里站起来:“其实这也有挽救的办法,只看有多少人愿意割肉渡劫了。”   “什么办法?”嬴黎示意他过来坐会儿。   老头儿慢慢走过来,捶着自己因久坐而酸痛的老腰:“想必姑姑也看见了,邺城权贵吃穿不愁,山珍海味也不过家常菜色,谁管百姓是不是吃糠咽菜饥寒交迫?”   嬴黎去他身后给他捶捶腰,嬴岐有点慌张,推拒了几下也就接受了:“说来本不该如此缺粮缺钱,只是权贵霸占的太多,才让百姓没有一分得利。   若是权贵愿意节省些,将自家私藏的粮食布帛拿出来助百姓渡过难关,百姓自然感恩戴德且致力于农耕,最多三四年,又是天下太平。   可坏就坏在谁也不愿意把攥在手里的好东西松开,生怕吃了亏。   不仅不松开,反倒攥的越紧,心也越贪,更眼馋百姓手里仅剩的那一点点。”   “这办法很好实现啊,把那些贪得无厌的人全杀了,抄家问罪,他们手里的东西不就一点不剩的拿出来了?” 第145章 :祖传的搅屎棍子   嬴岐猛地回头看着她,无语了一阵笑起来:“姑姑想的太简单了,如此一来,岂不是暴君?”   “你现在动手,暴君就是老皇帝,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嬴黎甩锅的本事见长:“到时候别忘了交好几个史官,使劲抹黑老皇帝。”   嬴岐哈哈大笑起来,疲惫之态也少了几分:“其实,姑姑说的法子,还真就是大周开国时快速稳定民心的法子。”   “啥?”   “大周开国之时,情况还不如现在,想必姑姑比晚辈更清楚那时的情况,当时真是有钱无粮。   为此,朝廷强制要求每家每户开荒种地,还免了一年的赋税,并且要求各地驻地屯田自给自足,所有军饷延后发放。”   嬴黎有点佩服了:“不发军饷,还能听话的去种地?”   嬴岐瞟了她一眼,嬴黎秒懂,有点糟心:“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是我出面起了带头作用的吧。”   “姑姑聪慧。”   嬴黎:“。”   晦气!   “如此一年,易子而食的情况便没了,大半百姓虽然不至于衣食无忧,却也可以勉强饱腹。”   老头儿指指自己的肩膀,示意嬴黎给他捏捏:“第二年朝廷开始赋税减半,并开始发放军饷,第三年才恢复赋税,然后裁军归农,至于那些军饷,便是抄家得来的。”   嬴黎更佩服了:“三年的时间啊,这是谁的主意?”   “自然是安国公夏隶。”嬴岐追加了一句:“夏隶治国有一套,深得太祖器重。”   “切~”嬴黎不屑一顾:“那老头儿,你觉得你那个法子,首要条件是什么?”   嬴岐认真起来:“那必然是为君者以身作则了。”   “那你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吧,老皇帝绝对不可能以身作则。”   嬴黎甩着手去一边:“他现在巴不得在自己死之前好好享受一把呢,怎么可能牺牲自己造福后代?”   嬴岐苦笑着点头:“是啊,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姑姑了。”   “我?”嬴黎看着蔫巴巴的花草出神:“老头儿,我和你说实话吧,我虽然很看不起老燕家这些不作为的子孙。   但真让我坐在那个位置,我可能还不如他们呢,看不惯谁我就直接动手了,大概会成为一个暴君。   就这次这种情况,按照我的脾气,我只会把那些造孽的权贵全杀了,然后赈济百姓。   而且百姓可能还会一边吃着我为他们抢来的粮食一边骂我残暴无能,吃饱了再加入个什么揭竿起义的队伍来杀我。”   嬴岐笑了:“真的会这样。”   “所以啊,只能说当皇帝也不容易啊,凶一点吧,人家骂你暴君,温柔一点吧,人家当你是没脾气的软柿子,清醒一点吧,那些作妖的人想把你换了,糊涂一点吧,那些正义的人想把你换了,啧啧啧~”   嬴岐看着她:“姑姑觉得一个好皇帝该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嬴黎认真琢磨起来,好一会儿才说:“不让臣民含冤受屈,不让臣民吃不饱穿不暖,不让臣民深陷战乱,不让国土疆域被外敌入侵,暂时就这些。”   嬴岐点点头:“能把这些都做到的必定是个好皇帝了,但是却极不容易,这不仅是一个皇帝该做的,更是臣子要做的,真正的皇帝只需要做好三点。   第一,心系天下,不忘初心。   第二,在臣民面前有绝对的统治力和信服力。第三,有虚心纳谏用人不疑的胸怀。”   “为什么?”   “君王不忘初心,便是给臣子指了方向,君王有绝对的统治力和信服力,臣子自然不敢渎职敷衍,君王虚心纳谏用人不疑,臣子才敢大展拳脚。”   嬴岐笑眯眯:“姑姑懂了吗?”   嬴黎点点头,对老头儿多多少少有点佩服了。   唠了那么久,嬴岐又回去继续看公文,留嬴黎自个儿在藤椅上歇着。   各地灾民的事还没有个决断,更大的麻烦就出现了,西北大将军汤祖臣谋反。   “这汤祖臣是老臣,很得重用,是太子在军中的根基,重要性与雍王不相上下,如今汤祖臣谋反,太子也被牵连。”   嬴淮下朝回来,吃着饭就把消息一五一十的说给嬴黎听:“今日早朝,上的我是心惊胆战啊。”   嬴黎啃着一根玉米:“怎么会突然谋反呢?”   “这就得说另一件天大的事了,太子卖官。”嬴淮神神秘秘,却把嬴黎惊得不轻。   他扒拉了两口就赶紧放下筷子:“其实也不能算是太子卖官,是安国公打着太子的名义卖官,太子监国,好些人想巴结,但这些人就想着当官捞一笔,所以什么事都敢做。   就说这次各地多收赋税的事,大半就是他们搞出来的,他们胆子很大。   不仅扣着军饷不给,还去汤祖臣面前敲竹杠,汤祖臣一怒之下就把人杀了,他又不知道这些人是买来的官,所以一想自己杀了朝臣肯定死路一条,就造反了。”   “我的天呐。”嬴黎有点无力吐槽:“安国公狗胆够大啊,那现在呢?”   嬴淮匆匆忙忙的喝了口汤:“今日早朝,汤祖臣的事本就让太子生死徘徊了,林太傅又弹劾了卖官这事,皇上大发雷霆,要废太子,已经将太子幽禁于东宫,安国公下狱问斩,估计要抄家。”   “夏隶的后人够作的,这是有多蠢啊,又没到吃不上饭的地步,竟然敢去卖官。”嬴黎摇摇头叹叹气,替太子心累。   嬴淮让她先别忙着叹气:“还有呢,有人弹劾雍王在军中培植势力,雍王如今也被召回拘押府中。”   “那燕靖予呢?”   “没提世子。”嬴淮仔细回忆了一下:“烨王他们回回针对的都是太子和雍王,就没针对过世子,其他人也没提。”   嬴黎放心多了:“这在军中培植势力罪名可大了。”   “我爹快气死了。”嬴淮也发愁:“他费了那么大劲才把太子捧上监国的位置,被安国公府这么一弄,功亏一篑。”   嬴黎嗤之以鼻:“我早说了,安国公府和承恩伯府是两颗老鼠屎,这两家的祖宗就不是什么好玩意,你还能指望他们的后人多么深明大义呢,祖传的搅屎棍子。” 第146章 :关键时刻还得靠嬴狗   嬴淮很认同这句话:“我看这次,烨王是想把太子和雍王拍死了。”   “这算是丑闻,我看太子的位置有点悬。”嬴黎托着下巴:“要是太子和雍王真的出事了,燕靖予的日子会很难过吧。”   “他是皇上认定的嫡长孙,地位不同,等烨王得势,肯定不会放过他呀。”   嬴黎有点担心了,还没想出个法子,就见丞相夫人让人备车要出门。   丞相府的马车直奔东宫,太子虽然被幽禁,但嬴氏并未被牵连,嬴岐这个丞相的面子,看押的人还是给的。   丞相夫人进了东宫,只说要见太子妃。   安国公府闹出的事牵连了太子,太子妃哭的晕了过去,刚醒就有人扶着出来。   “夫人救命。”她软塌塌的往前跑了几步拉住丞相夫人:“求夫人传话给丞相,救命啊。”   丞相夫人挥退下人,扶着太子妃认真询问:“太子妃是想救谁?是救太子,还是救安国公?”   “什么?”太子妃不懂这里面的意思。   丞相夫人扶着她坐下:“此次皇上大怒,太子无错,错的是安国公,皇上怒的不是太子行事,而是太子屡屡遭人牵连。”   “遭人牵连。”太子妃瘫在椅子上,懂了她的意思:“安国公府乃我母家,要想不被牵连,唯有断了我这根线。”   丞相夫人站在她面前:“此次的事,太子无辜,皇上岂会不知,若要真的废太子,必定当朝就废,而不是先将太子幽禁,皇上也是在给太子机会。   太子妃仔细想想,安国公府接连犯错,一而再再而三的牵连东宫,有这样的一门亲戚在,太子岂能安稳?太子不安稳,你的一双儿女,又岂会安稳?”   提到儿女,太子妃心中便是一阵隐痛:“苕云一早就提醒过我,莫要理会安国公府的事,我本该防备着才是,是我疏忽了。”   “太子妃仔细思量吧,如今乱子这么大,皇上只将安国公下狱问斩已经是法外开恩,其他人虽然被抄家,却也能留得性命。   太子若在,将来自然有机会照应,若是太子也倒了,那才是真正的毫无希望,郡主已到议亲的年纪,公子尚幼,若此时没了靠山,会是何等下场。”   丞相夫人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何时离开的太子妃也没留意。   她又哭了许久,为自己的儿女担忧,为太子的处境担忧,也为安国公府一干人等担忧。   太子将自己关在书房,她过去也被人拦着。   站在书房门外,太子妃将自己亲手准备的茶点放下:“哥哥无能糊涂,牵连殿下至此,妾身羞愧难当,殿下鸿鹄之志,却屡遭束缚,妾身有罪,安国公府有罪,孩子还小,往殿下念在夫妻情分上多多疼爱。”   知道太子不会见她,她在书房外行了个大礼,一步三回头的哭着离开,书房门却迟迟不曾打开。   她的话太子一字不落的都听见了,却倚在桌上无动于衷。   本就身子孱弱的他,遭此变故,精神萎靡,咳出来的血都染红了帕子。   太子妃送来的茶点被送了进来,伺候的太监也不敢说话,放下东西便退了出去。   傍晚,老皇帝刚准备在嬴妃这里用晚膳,胖太监就进来了:“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嬴妃小心翼翼的瞥了老皇帝一眼,见他无动于衷,便起身出去。   杨皇后就在外面,太子和雍王出了这个大的事,老皇帝一直躲着她,她只能亲自赶来芷兰殿。   半日工夫,杨皇后的白发更多了,满脸焦虑,让她皱巴巴的脸看起来越发刻薄强势,一见嬴妃,面色更是不善。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出了这么大的事,嬴氏也脱不了干系,你该开尊口了吧。”杨皇后说着话就要进去。   嬴妃挪了半步拦住去路,抬头挺胸不卑不亢:“娘娘,皇上不想见您。”   “你说什么?”杨皇后怒了。   嬴妃看着她,神情冷漠:“皇上不想见娘娘,皇上不但生太子和雍王的气,也生娘娘的气,娘娘也该好好想想,怎么会替自己的两个儿子选这样出身的原配,不仅毫无助益,更是频频惹祸,连累两位殿下。   安国公府和承恩伯府犯事不断,烨王妃和汉王妃的娘家却勤勤恳恳毫无错处,历来皇子的婚事,都是他们的助益,娘娘却一心帮扶娘家,将这么好的机会浪费,也难怪皇上觉得娘娘不如赵贵妃想的长远。   娘娘说嬴氏脱不了干系,笑话,安国公府卖官,与我嬴氏有何关系?   承恩伯夫人和雍王妃口口声声要把杀人的罪名栽赃给我家姑奶奶时,娘娘不曾开口,臣妾便已经与娘娘划清界限了。”   “放肆!”杨皇后怒喝:“嬴妃,还轮不到你来教本宫做事。”   嬴妃无视她的怒火,依旧冷漠:“您是一国皇后,母仪天下,臣妾何德何能指教娘娘,臣妾只是想告诉娘娘,皇上现在厌弃您了,还望您谨记一句话,后宫不得干政,以免将最后的夫妻情分也丢了。”   说完,她行了一礼,折回芷兰殿。   杨皇后被她怼的一肚子火气,却也不敢冒险进去触怒老皇帝,一番思虑,愤而离开。   “这嬴妃是越发的大胆了,仗着皇上宠爱,竟然对娘娘这般无礼。”   跟随的嬷嬷不忘火上浇油:“此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撇了干系,枉费娘娘昔日抬举。”   杨皇后气的直哆嗦:“嬴妃凭借的无非就是皇上宠爱和嬴氏撑腰罢了,嬴岐是只老狐狸,此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对他却毫无牵连。   若是本宫倒了,赵贵妃登位,嬴妃就越发肆无忌惮了,她自然大胆。”   “那娘娘打算怎么办?”   杨皇后脸色难看至极:“皇上不见本宫,那本宫即便是想求情也无法了,如今只能先让朝臣们拦着皇上废太子。否则,太子一旦被废,岂不是让烨王得利?”   “这么说,还得依靠丞相啊。”嬷嬷很犹豫:“此次太傅等人出手,必定是赵贵妃指使,除了丞相,只怕旁人也拦不住。” 第147章 :姑奶奶你做梦   杨皇后脚步一顿,想想赵贵妃的那些儿女亲家,再想想自己的儿女亲家,心里越发后悔。   太子身子孱弱,老皇帝不许他身边有太多女人,除了一个太子妃,也就两三个性格温婉的服侍,偏家世都不高。   雍王到是侧妃妾室多,可雍王妃为了不被人压一头,绝不容许有家世好的女人入府,如今那些妃妾的母家,更是一个都不顶用。   “人到用时方恨少。”杨皇后对雍王妃突然就多了埋怨,却也是有苦说不出。   杨皇后走了,老皇帝也没多问,当晚就歇在了芷兰殿,一早起身上朝,嬴妃还在替他穿戴朝服,就有人来禀报。   说太子妃素衣请罪,为太子伸冤,求见老皇帝。   “如今天色未亮,白天虽然闷热,早上还是有些凉的。”嬴氏忙让人取了自己的披风送去:“可别着了凉。”   她替太子妃说话,旁人都吓着了,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触怒老皇帝。   老皇帝闭着眼,神色依旧不悦:“她若诚心请罪,也不会受你的情。”   “太子妃不受,臣妾也得送,总不能真的瞧着她受凉。“嬴妃拿了冠冕替老皇帝戴上:“这个时候若病了,指不定伺候的奴才会克扣药材大夫的,宫中不缺势利眼,都看着皇上的脸色行事呢。”   老皇帝没再说话,穿戴好也就出门了。   太子妃就跪在他去大殿的必经之路上,远远瞧见就重重磕在地上:“父皇,请容儿媳一言。”   老皇帝对儿媳妇的态度历来就比对亲儿子的态度要和蔼许多,方才嬴妃又从旁提了一句宫里人都是势利眼。   为此,即便一肚子火气,也忍着没有发作,却故意问:“你哥哥触犯律法,招致大祸,此等罪责,朕只将他下狱问斩,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你还要为他求情?”   太子妃连连摇头:“安国公罪有应得,皇上开恩,安国公府上下不胜感激,但儿媳并非为安国公求情,而是为太子求情,卖官一事,安国公狐假虎威,与太子无关,还请皇上明察。”   老皇帝听她说完便一阵沉默:“自朕登基,太子便入主东宫,他身子孱弱,多劳则病,又子嗣单薄,朕不许他监国操劳,难得见他精神奕奕委以重任,却屡屡被人拖累,后院起火,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父皇用心良苦,是我们不知惜福。”太子妃憋足了眼泪:“此次出事,还望父皇听太子申辩,儿媳惭愧,不敢再拖累太子,还望父皇见太子一面,儿媳愿以性命担保太子清白。”   老皇帝抬脚走人:“国之储君,不能被频频累及,但朕也不想被孩子们看做杀母仇人,两方和离,你到皇寺出家修行吧。”   他走远,太子妃微微一愣,哭着磕了头。   晓得老皇帝昨晚歇在了芷兰殿,一早又被太子妃拦路,赵贵妃便心道不好。   “这次的事,虽然没有牵连嬴氏,但嬴岐历来是帮着太子的,这嬴妃自然也少不得说上两句好话,如今这太子妃进宫请罪,皇上不会心软吧。”   报信的嬷嬷服侍她起身:“昨夜皇后娘娘去了芷兰殿,被嬴妃拦住了,瞧皇后娘娘的样子,似乎是被嬴妃说了不中听的话,奴婢猜想,这嬴妃大概是不会开口求情的。”   “这。”赵贵妃满是疑惑的看了看她,坐在妆台前细想:“嬴妃性子大,承恩伯府前前后后得罪他们家嬴鲤多少次了,不见有一次赔礼道歉,前不久燕泽宗被杀,嬴鲤又被雍王妃和杨夫人强行扣了罪名,本宫猜着嬴妃也不会给皇后好脸色。”   嬷嬷立马附和:“承恩伯府的人就是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又指望着嬴氏撑腰,又三番四次的去得罪人家,他们也不想想自家祖上是什么东西,嬴氏又是什么门第,那是大周开国前就显赫的家族,若不是出了个皇后,他们也配和嬴氏说话?”   “这个道理你都懂,偏他们不懂。”赵贵妃想想皇后如今的境况就心里舒坦:“太子妃求情,皇上怎么说?”   嬷嬷忙道:“皇上着令太子与太子妃和离,让太子妃到皇寺出家修行去了。”   “和离?”赵贵妃心道不好:“皇上这是要保下太子啊,你快去前面听消息。”   嬷嬷应了声,立刻就去。   老皇帝让太子夫妇和离,对大臣们说的却是太子妃自请和离,并着嬴岐安排人调查此事是否真的与太子有关,便无视大臣们还没说完的话,宣布退朝。   拿着和离书,太子妃当天便走,苕云得知消息冲破阻碍追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上了马车。   “母亲。”苕云冲过来拉住车窗:“母亲。”   太子妃推开车窗,垂泪看着她:“你父亲身子不好,维燊年幼,你要照顾好他们。”   “母亲放心,去了皇寺,母亲也要保重才是。”苕云将手里攥着的东西塞给她:“这是我与弟弟的随身之物,母亲拿着以全思念,待风波过去,我们就去探望母亲。”   她没有挽留没有质问为何会这样,冷静理智的尽自己所能。   太子妃拿着东西,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我若听了你的话多个心眼,也不至于如何。”   “母亲能防了他们求情,也防不住他们打着东宫的名义为非作歹啊。”苕云替她擦去眼泪:“母亲不必自责。”   太子妃一直垂泪,哭着关了车窗命人启程,瞧着他们走远,苕云这才书房找太子。   “皇上让太子和离,那只要证明太子不知安国公所为,便可洗清所有嫌疑。”   嬴黎趴在桌上看着老头儿:“那万一太子知道不就玩完了?”   嬴岐摇摇头:“太子怎会知法犯法?再者,卖官为财,太子是储君,不会自毁根基的。所以,这件事太子是不知情的,林太傅弹劾时,也没证据证明与太子有关。”   “好吧。”嬴黎坐在桌上:“我要是老皇帝,一定会立刻重新选一个太子妃,最起码得是品性好家世好,能帮衬着太子,如果有可能,连雍王妃也给她换了。”   一旁的嬴淮微微皱眉:“姑奶奶,你做梦呢?” 第148章 :老祖宗你也太八卦了   “想想怎么了?”嬴黎理直气壮:“你瞧瞧这次出事,赵贵妃的亲家多给力,什么太傅尚书大理寺卿,拿得出手的一大堆,皇后呢,就一个承恩伯府和一个安国公府,两个空架子,屁作用没有。”   嬴淮示意她看看嬴岐:“皇后指望嬴氏呢。”   “她做梦,就不帮她就不帮她,气死她。”   他们俩哈哈哈的笑,嬴岐嫌吵,却也没说,拿着公文自顾自的看。   经嬴岐查证,太子确实与安国公卖官一事无关,不久,老皇帝的圣旨就下来了。   安国公择日问斩,安国公夫人下狱,安国公府抄家,不做问罪,太子与此事无关,继续监国,弥补过错。   太子成功渡劫,但身子却不堪重压,直接病倒了,太医轮流守在东宫也不见好转。   “这太子也太弱了。”嬴黎瞧着忙忙碌碌请太医来家里看病,顺便打听太子身子情况的嬴岐觉得很是心累:“这一点波折就遭不住了?”   嬴淮凑着她一块偷懒:“太子的身体本就不好,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估计愤怒是一层原因,失望和自责是另一层吧,我觉得安国公夫人也挺倒霉的,先前都没殃及她,偏提审东宫的人时,人家告她曾向太子妃求情,就被牵连了。”   “老皇帝没提雍王?”   嬴淮摇摇头,压低声音:“我父亲说了,雍王是个毛躁的马大哈,估计他到现在都想不起来自己干了什么才会让人弹劾在军中培植势力。”   “嘶~我一直很怀疑一件事,你别说我八卦哈。”嬴黎朝他挪了挪,鬼鬼祟祟:“我觉得雍王生不出燕靖予这么聪明的娃,反到是那个小侍卫枫扬和雍王简直是一条路上的人,轴得很。”   嬴淮又把他那副正义的表情拿出来了:“姑奶奶,少看话本子。”   又来!   嬴黎不想和他分享了,瞧见丞相夫人端着一碟点心笑盈盈的朝自己招手,颠颠的就过去了。   安国公抄家的事,好巧不巧就是嬴淮负责,也不知道是谁故意恶心安国公府的人。   当初嬴氏不过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安国公便上赶着退婚,生怕被嬴氏牵连。   如今嬴氏富贵权势依旧,安国公府却落了个家破人散的局面,着实让人唏嘘。   留他们家性命,也是看在国师的面子上,但是抄家的人却半点不含糊,除了随身衣物,其余一律不许带走。   嬴淮站在正堂台阶,瞧着抄家的士兵把所有的东西搬出来,一句话没说,安国公府的人抱着包袱,站在一旁垂头丧气,一些女眷还在低声呜咽。   “将军,全部查抄完毕,是否搜他们的身以防夹带?”   士兵一说,安国公府的人便慌了,一些女眷哭的更加伤心。   嬴淮扫了他们一眼:“不必搜身了,但要仔细检查,以防有密室一类。”   “是。”士兵又去忙了。   人群里,夏紫懿一身家常布衣,抱着自己的东西眼巴巴的看着嬴淮,羞愤与惭愧让她不敢冒头。   若是当初没有退婚,即便安国公府也如今日这般抄家,她相信以嬴淮的秉性,也不会弃她于不顾。   可偏偏,就退婚了。   “懿儿。”二房的婶婶悄悄推她:“你与嬴将军求个情,多少让我们带些钱财离开,否则这一家老小该如何活命?”   夏紫懿看着她怀里鼓鼓囊囊的包袱,不应声,只垂头站着。   “去啊。”另几个长辈也急了:“你们是议过亲的,他又不曾婚娶,若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对我们宽宥,大家都有好处的。”   这种时候,他们还想着可以保住荣华富贵。   夏紫懿依旧不动,她的退缩让催促的人心急如焚,干脆一用力把她推了出来。   “啊!”夏紫懿摔在地上,突兀的出现在嬴淮眼前。   安国公府的人都满眼期待的瞧着嬴淮,期盼着他能记得往日议亲的情分,或者是瞧上夏紫懿的美貌网开一面。   安国公问斩,没了父亲庇佑,美貌的夏紫懿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交换富贵权势的物件。   嬴淮果真看了过来,只是还不曾说话,夏紫懿便咬着牙站起来了,她的手掌蹭破了地方,隐隐泛出血迹,但她一声不吭,默默站到人后。   昔日安国公府尊荣显贵,退婚之后嬴淮都对她避让三尺,如今安国公府抄家削爵,父母又在牢狱之中,她如何能在此时献媚牵连嬴淮。   她退回去了,嬴淮也就没管,两人定亲时年纪都还很小,算不得懂事。   若非太子妃极力撮合,嬴岐也不会答应,后来安国公府怕被牵连退婚,两人年纪也不大。   从定亲到退婚,几乎都没交集。所以,他对夏紫懿的印象着实不深,而且不论是定亲还是退婚,都非自己所愿,对夏紫懿自然没有愧疚之情。   一看计划失败,二房的人哪管夏紫懿是个未嫁的姑娘家,欺她父亲下狱问斩母亲病倒,丝毫不顾及她的脸面,舔着脸站出来就说:“嬴将军,我们家懿儿身子弱,还望将军疼惜,许我们将她昔日吃药的药方一并带走。”   “带吧。”嬴淮并未多想,转身听士兵汇报。   一看他们用夏紫懿做托辞,夏紫懿的亲哥哥夏济恼了,几个月前他们在马场打架,因夏紫懿摔晕还与嬴淮发生过争执,如今一看二房的人想用夏紫懿来讨好嬴淮,他实在忍不下去。   “我妹妹身体健康,何时有药方?”他将夏紫懿护在身后,对着其他人咬牙切齿怒目而视。   安国公嫡出的儿女只有他们俩,其余都是庶出或是堂兄妹,如今安国公问斩,安国公夫人在狱中病倒,面前这些人哪里还是手足血亲,已经成了豺狼虎豹。   他保护夏紫懿,不止二房的人翻白眼,就连同父异母的庶出也一个个冷眼相待,觉得他拎不清。   若是嬴淮真的看上夏紫懿了,大家都有好日子过,偏跳出来捣乱做什么?   嬴淮转过来看了看他们,指着他们兄妹俩:“你们可以走了,其他人,搜身,不许带出一样东西。”   “是。”   士兵围过来,二房的人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个个鬼哭狼嚎的求饶也无济于事。 第149章 :这个皇后总作妖   夏济也不含糊,立刻拉着夏紫懿离开,一手拿着两人的包袱,一手牵着她,沿着长街一路狂奔。   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但心里清楚,绝对不能与其他人为伍。否则,他们兄妹俩只有被卖被押的下场。   出城,寻了一处无人居住的破败房屋,兄妹俩连夜收拾出来勉强居住,拿着仅剩的银钱求了狱卒通融,在安国公问斩之前去看了一眼。   知晓二房和庶出的人居心不良,安国公夫妇对此无计可施,只能悔恨痛哭,到了安国公问斩那日,夏济用这几日替人扛米攒下来的钱买了一口薄棺替他入殓。   没几日安国公夫人便病死在牢中,狱卒许他们收尸安葬,并给了他们一袋银子,说是苕云郡主吩咐的。   太子妃虽被和离,但大家依旧是表兄妹,即便此时太子自身难顾,但照拂他们兄妹一二也不是难处。   拿了钱,夏济并没有去东宫求情,而是带着夏紫懿将安国公夫人也尽快下葬。   安国公问斩之后,卖官的风波暂时过去,但汤祖臣造反的事却迟迟没能有个结果。   老皇帝下旨着燕靖予带兵前往平叛,此事被不少人质疑。   “世子到底还小,虽然他跟着雍王大战小仗打过不少次,但从未独当一面过,所以好些人都反对。”   嬴淮又回来卖消息了:“而且,我发现燕忱白听到皇上这么说时,脸色特别难看。”   嬴黎在廊下蹲着看蚂蚁搬家:“燕靖予要是平叛成功了,威望会高,但如果他像在冀州那样斩草除根,只怕会失了人心。”   “失了人心?”嬴淮不明白:“平叛是立功,怎么会失了人心呢?”   嬴黎看看他:“汤祖臣谋反属于迫不得已,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吧,虽然是重罪,但他造反至今没有出兵打过谁,若是燕靖予能够招降他,这可是一员虎将啊。   而且,你不是说他是太子的人嘛,你信不信,如果燕靖予招降了他,汤祖臣日后就是燕靖予的人了。”   “这也太难了。”嬴淮不抱希望:“先不说皇上下旨要诛杀汤祖臣,世子要保下他有多难,就说世子如果真的能保下他,太子肯定能察觉到世子的用意,到时候对世子反倒没有好处。”   嬴黎敲他头:“你傻啊,我都知道不可能直接给汤祖臣求情,你还这样想。”   嬴淮抱着头不吭声,嬴黎继续去敲,他扛不住,起身溜达到嬴岐身边转了一圈,然后就跑了。   事情告一段落,老皇帝却依旧冷着杨皇后,遇上初一十五的大日子也不去栖凤殿,栖凤殿里冷清的不像样子。   瞧着泛黄的树叶,杨皇后觉得自己老了许多:“今年的雨水果真是少得可怜,这都入秋了,几个月算下来,也没几场雨,本宫闻着吹来的风,都一股燥火气。”   “娘娘宽心,皇上已经下旨让世子平叛,只等叛乱一平,皇上的怒气消了,自然一切都好。”   杨皇后没这么乐观,想的更深:“忱白手里有虎贲军,自剿匪兵败后,便一直赋闲在邺城,即便是有点小动作,也只能带领虎贲军去,就算是有威望,也只在虎贲军中有。   反到是世子,名下没有可节制的兵马,但不管是跟着汉王去剿匪,还是去冀州平乱,又或是这次奉旨平叛,接触的将军多,赢了之后立威,看得见的人也多,这也算是一条人脉。”   替她打扇的嬷嬷帮着推测:“娘娘的意思是,皇上着令大公子节制虎贲军,是画地为牢?”   “这也不是没可能。”杨皇后的心情更差了:“否则,为何此次平定汤祖臣叛乱,放着忱白不用,偏不顾朝臣怀疑,把世子派出去,他才多大,做事能让人放心?”   嬷嬷点点头,又忙劝:“平叛艰难,兴许是皇上舍不得大公子去吃苦呢。”   “大局当前,吃些苦头怕什么?”杨皇后不同意这个说法,还说着就见太医来了。   太子病重,太医一直照料着呢,杨皇后自然也关心,立刻等着他回禀。   “皇后娘娘,太子今日又咳血了,情况不太好。”   嬷嬷变了脸色,杨皇后也慌了,嬷嬷正要问是不是去东宫瞧瞧,杨皇后就问:“皇上现在在哪?”   虽不是明白她是何意,门外的太监也及时回答:“皇上去了紫薇殿用膳。”   杨皇后立刻就过去,太子病重,若是挺不过去,她也绝对不能让赵贵妃母子得逞。   到了紫薇殿,这儿却特别安静,除了宫巷里站着老皇帝身边跟随的太监嬷嬷和禁军,便只有院子里等候的两个嬷嬷了。   杨皇后认得她们,是烨王妃身边伺候的人。   “怎么,烨王妃又进宫了?”这几日烨王妃进宫的次数太勤,杨皇后实在有意见。   嬷嬷赶紧见礼:“参见皇后娘娘。”   杨皇后没打算进去:“皇上呢?”   “皇上在殿里休息。”   “赵贵妃呢?”   紫薇殿的嬷嬷赶紧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贵妃娘娘去查看账册了。”   “这么说,只有烨王妃在里面?”杨皇后瞧了一眼敞开的殿门。   嬷嬷颔首:“小皇孙困了,王妃在外殿哄睡,皇上在内殿歇息。”   嬷嬷回答的很周全小心,尽力不让杨皇后误会,杨皇后没说什么,看了她一眼,又走了。   傍晚烨王妃带着孩子回来,汉王妃正等着她,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烨王就回来了。   “弟妹来了。”烨王进门便摘了帽子,接了烨王妃递过来的茶水漱口,又请她坐下:“正好告诉你一件事,四弟回来了,他可告诉你了?”   汉王妃一喜,忍不住埋怨:“他许久没来家书了。”   “四弟剿匪忙,我听说剿灭了不少地方,想必也是忙不过来吧。”   烨王妃把帕子递过去,让烨王擦手:“如今回来,少不得奖赏。”   汉王妃满脸喜庆:“哥哥嫂嫂总是为他说话,我们哪敢期盼什么奖赏,世子随他一块剿匪,回来也只做口头嘉奖,赏些钱财了事,想必他也一样。”   “不同。”烨王摆摆手:“靖予那孩子主意大,瞧着乖,实则心眼多,稍稍松手他就闹事了,这次着他去平定汤祖臣叛乱,天知道他会不会像在冀州那样,把人都杀了了事。” 第150章 :这还有两张脸呢   汉王妃没多少心眼,直接就说:“这事也奇怪,皇上放着成年的雍王府大公子不用,怎么会让世子去平叛呢。”   “燕忱白?”烨王一声嗤笑:“那也就是个跟在雍王身后办事的人,真让他独当一面,他也撑不起场子,畏畏缩缩毫无担当,一朝得势便小人嘴脸,让他去,只怕就是给汤祖臣立威的。”   他对燕忱白和燕靖予兄弟俩的态度有天壤之别,汉王妃也不诧异,毕竟汉王也是这么说的。   他才说完,嬷嬷就禀宫里来人了,烨王本以为是赵贵妃有事,却不想是杨皇后身边的太监。   太监领着人,捧着一方红木盒子,见了礼后嗓音尖细的说:“烨王妃孝敬,皇后娘娘吩咐奴婢将这八宝手串赏赐给王妃,这是皇上一直放在皇后娘娘手里的心爱之物。”   烨王妃一头雾水的谢了恩,到是烨王留心问:“多谢皇后娘娘,不知娘娘为何要将皇上的心爱之物下赐?”   太监一脸让人恶心的假笑:“自然是嘉奖王妃孝顺恭谨了。”   烨王两口子一头雾水的看看对方,不太明白这个意思。   太监离开后,汉王妃也走了,回到家,看见刚沐浴更衣结束的汉王,二话不说撩起裙子上去就是一脚:“要回来了不说,憋着准备说给谁?”   汉王被踹的一个趔趄,脸色一沉立起眉毛要凶她,汉王妃一巴掌拍在他身上,他瞬间缩了,自己拍拍灰解释道:“忘了,反正要回来,说了做什么?”   这话把汉王妃气的又踹了他几脚,汉王又凶她,还没龇牙,几个孩子就来了,当着孩子的面,汉王妃立刻笑眯眯一脸温柔模样,汉王也笑眯眯的挨个摸摸头,问问功课把他们打发走。   汉王还没吃饭,汉王妃赶紧张罗饭菜,陪着他吃的时候就忍不住碎嘴:“皇后今日特别奇怪,母妃不是让三嫂多带孩子们进宫嘛,今日回来,皇后破天荒的赏了她什么八宝手串,还说是皇上最心爱的东西。”   “怎么着?铁公鸡也舍得拔毛了?”   汉王妃在一旁托着下巴摇摇头:“我觉得没什么好事,这就是典型的黄鼠狼给鸡拜年,如今皇后不被待见,她没撕吧我们就已经很好了,竟然还赏东西。”   “该不是嫂嫂在宫里做什么了吧?”汉王夹了口菜喂过去,笑眯眯的看着她。   汉王妃害羞的笑了笑,吃了后态度软和多了:“嫂嫂带孩子们进宫罢了,能做什么?”   “那我估计皇后就是想给父皇留个好印象故作姿态呢,别管她。”   汉王匆匆扒了几口饭:“我还得进宫呢,回来再和你说,哦对了,包袱里是我买的小玩意,你翻的时候小心点。”   他起身要走,汉王妃嘀咕了一句:“哟哟哟~听这话说得,那肯定早把外面收的头发簪子小帕子什么的藏好了吧。”   “呸!本王就算是收了谁家小娘子的东西,还怕你翻着?”汉王硬气的回了一句,桌上的包子砸过去他就跑了。   汉王剿匪成效显著,好几个地方的都安稳了下来,匪患算是暂时平息,虽各地动荡不安,但最少得到了遏制。   十月底,汤祖臣服罪请降,由燕靖予带回。   将汤祖臣押解至天牢看押后,燕靖予便进宫请安,老皇帝正在御花园闲逛,叫上他一块走走。   “听闻这次你没动武,而是一个人进城去找汤祖臣谈话?”   “是,孙儿仔细询问过,汤祖臣举兵造反后并没有招揽党羽和杀害昔日同僚,而是固守驻地,内心也有犹豫之意。   孙儿以为,如今局势不稳,汤祖臣又是手握重兵的老将,真的与他打,一时半刻不能了结,只怕会将局势搅乱,给其他人以可趁之机。   再者,皇爷爷以仁义治国,汤祖臣昔日蒙受皇爷爷恩典,这次因买卖官爵之人逼迫而动手,并非居心不良,若真的将他诛杀,恐让百姓觉得皇爷爷失了明察。   而且,汤祖臣麾下兵将极多,若真按照谋反之罪论处他们,对大周来说也是一项损失,祸首安国公已经问斩,不该再将此事牵连其他人才是。   值此用人之际,笼络人心最为重要,所以孙儿自作主张,以劝降为主,将汤祖臣带回,听候皇爷爷处置。”   老皇帝听他说完,瞥眼看了他一眼,猛地笑出来:“臭小子,此次做事到是愿意耐住性子了,朕还以为,你还如冀州那般不顾后果。”   “冀州兵乱与汤祖臣不同,冀州是孝成王的人,只能斩草除根,汤祖臣却是皇爷爷的老将,自然要格外宽宥才是。”燕靖予说的十分真心。   老皇帝笑了笑,指指他和身边的胖太监笑道:“到底是长大了,也晓得多想想了,不想以前,莽撞急躁定不下心。”   胖太监也跟着笑,老皇帝心情好,他们心情也好。   “那皇爷爷准备如何处置汤祖臣?”   老皇帝悠悠往前走:“你说了那么多,朕若把他杀了,岂不是给你脸上贴金?”   燕靖予琢磨了一下,抱拳见礼:“是。”   对汤祖臣的罪过定下后,燕靖予便来了天牢。   昏暗潮湿的天牢里,威武强壮的汤祖臣端坐在牢中,见了燕靖予立刻站起来:“世子。”   “皇上已经下旨,着令你于凤阳带兵,任职凤阳兵马统领,造反之事,宽宥处置,不涉及家人及麾下兵将。”   他身上的白袍在牢中略显灰白,语气也微微低沉:“汤将军可以放心了。”   汤祖臣跪下来,感激不尽:“世子保全之恩,臣没齿难忘。”   “不必谢我,我只是不想看着忠良惨死罢了,毕竟如今局势,与你一样忠心果敢的人,太少,唉~”燕靖予轻轻一叹朝外走去,满是壮志难酬的无奈。   出了天牢走上大街,一直跟着他的小侍卫枫扬就问:“世子,要是汤祖臣不领你的情,那你不是白费功夫替他脱罪了。”   “他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跟着谁更有前途。”燕靖予拢着手,刚准备登车回家,就见嬴黎从前面走过来,匆匆拿起折扇,暖暖的笑意一扬,他一脸和煦的打招呼:“嬴姑娘,多日不见了。” 第151章 :遭了暗算   嬴黎走过来:“是一个多月没见,你平叛回来了?大冷天的还扇扇子?”   “嗯,回来两三日了,一直在忙不曾拜见。”他从容的把扇子收起来,打量了嬴黎一番,瞧她的脸又圆了不少,便忍不住笑:“嬴姑娘可吃东西了?”   嬴黎拍拍肚子:“刚吃饱,喏,就那家,他家菜不错,你可以去试试,我今天的字还没写呢,先走了,回见。”   她摆摆手往前走,燕靖予笑眯眯的看着她,眼见她经过一个街口时,临街的窗户突然打开,一袋石灰倒了下来,粉尘飞扬,将人的眼睛都烧得睁不开了。   紧接着,一辆失控的马车径直撞了出来,周遭人群正因石灰烧眼疼的骂骂咧咧满地打滚,声音嘈杂,完全听不见马车冲来的动静。   “小心。”燕靖予拔腿冲过去。   马车刮倒好几个人,失控的马直接撞向嬴黎,她眼睛疼的厉害,什么都看不见,却本能的飞身一跃,凭借直觉骑在马背上,抓紧缰绳用力一拉。   失控的马前蹄高蹶一声嘶鸣,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马车也被带翻,嬴黎也被甩了下来,只是她没砸地上,而是被燕靖予稳稳接住。   枫扬早已经冲上去把倒石灰的人拽下来了,气汹汹的把人一扔:“小样,还跑。”   街口一片狼藉,好些人受了伤,嬴黎被迷了眼一直流泪,越发什么都看不见了。   “速去衙门叫人,让他们来处置,再去查是谁家的马车。”他抱着嬴黎,丢下话就赶紧走了。   这条街离着丞相府很远,雍王府到是就在不远处,燕靖予只能先把人带回去。   他抱着嬴黎匆匆回来,免不得让雍王妃瞧见了,瞧见了必然是要仔细问问了,也不管燕靖予瞧着有多着急,雍王妃快步出来叫住他:“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世子也该。”   她还没说完,燕靖予已经抱着嬴黎走的没影了,这可把雍王妃气坏了,立刻就安排一个嬷嬷过去瞧瞧。   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竟然连听她把话说完的时间都没有。   “快去请太医,再端一碗香油过来。”他进了自己的院子就赶紧吩咐,院子里伺候的人手脚麻利,防着他夜里吃东西,院子里就备了小厨房,很快就端了一碗过来。   他把嬴黎放下,不让她揉眼睛,用棉花沾了香油,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   “不能流泪,石灰遇水愈发烧眼。”   嬴黎老老实实的坐着,眼睛上的灼痛对她来说不值一提,她还有心情分析:“这是不是冲着我来的?我最近没得罪谁啊。”   “疼不疼?”燕靖予小心翼翼的将她脸上的石灰吹走,眼里心里全是她的伤势,暂无心思去想别的。   嬴黎打了个喷嚏,能感觉到他离自己很近:“不疼。”   他扶着嬴黎的眼皮,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落进眼睛里面的石灰,等眼睛擦干净了,又替她将脸上的石灰擦干净。   太医赶到的时候,嬴黎已经洗了脸,只是身上还脏兮兮的,仔仔细细的替她瞧了瞧,太医拿出药水替她洗眼睛。   燕靖予来到外面等,瞧见了探头探脑的嬷嬷,也懒得搭理,吩咐人去丞相府告知此事。   嬷嬷怕他生气,赶紧就离开了。   “那个嬴鲤伤了眼睛?”雍王妃忍不住笑出来:“还真是报应啊,终于有人收拾她了,现在怎么样?瞎了吗?”   嬷嬷摇头:“奴婢没看见,不过太医来了,太医来之前,是世子给她擦得眼睛,哎哟,那叫一个认真小心,生怕把她碰碎了一样。”   “当真?”雍王妃像是发现了大秘密:“难不成那小子和嬴鲤。”   嬷嬷附和:“难说,奴婢瞧着不太正常,世子也太过紧张了。”   “那嬴黎比他大两三岁的。”雍王妃不能理解,也有些不信:“而且,也不见他来往多密啊。”   嬷嬷也想不明白:“的确没见世子对这嬴家小姑姑有什么特殊之处。不过,这嬴家小姑姑的模样着实漂亮,只怕除了宫里的嬴妃娘娘,也无人能和她比较了,世子到底年轻,贪图美色也难说。”   “只怕不只是美色。”雍王妃一顿琢磨:“我还真是小瞧他了,个个说他年少不宜纳妾议亲,我也就没往这方面想,如今想想,这小子定然不会真就老老实实。   他一向和嬴岐不对付,自打这个嬴鲤出现后,也没听见他和嬴岐作对的消息了,难保他就是被那小狐媚子迷住了,想要趁机拉拢嬴岐呢。”   “那还真是个小狐媚子,不仅王爷喜欢,如今连世子都喜欢了。”嬷嬷跟着吐槽,立刻挨了雍王妃一记冷眼。   有一个嬷嬷进来:“王妃,丞相夫人伴着嬴氏的几位老夫人来了。”   雍王妃整理了一番情绪,立刻出去,丞相夫人懂规矩,即便心里着急,也没有直接过去,反倒先来拜见雍王妃。   一番客套,雍王妃带着她们往燕靖予的院子去,路上安耐不住的打听:“也真是巧了,靖予这孩子不过出去一趟,就遇上了这事,不过也幸好是他遇上了,不然这小姑姑岂不是危险。”   丞相夫人正要回答,跟在身边的一位老夫人就说话了:“我家姑姑出门吃饭,听闻是世子正巧路过,这是对嬴氏的大恩呢,嬴氏感激不尽。”   丞相夫人略年轻些,心里着急没工夫仔细琢磨雍王妃的心思,她们几位老夫人可都是狐狸,早把雍王妃的心思看的透透的,不给她任何去外面造谣生事的机会。   雍王妃笑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只要小姑姑无事就好。”   到了院子,见燕靖予站在门外,几位老夫人的脸色明显和缓了许多。   “靖予。”雍王妃还是很乐意在外人面前表现与燕靖予的疼爱和亲近的:“嬴家小姑姑如何了?”   燕靖予也配合着她演,规规矩矩的回答:“我已经让太医医治了,她还是个姑娘,我不便陪在里面。”   “多谢世子了。”丞相夫人忙道谢。   燕靖予来到她们面前又规规矩矩的拜了拜:“还望诸位夫人恕罪,方才情急,将嬴姑娘带回,有失礼数。” 第152章 :世子爷他居心不良   “世子救命之恩,嬴氏理当感谢。”   说了些客气话,她们急忙进屋去看嬴黎,雍王妃也迫不及待的往里面走。   太医给嬴黎蒙上了眼睛,她正在质疑:“我能看见,没必要蒙。”   “姑姑伤了眼睛,不能大意。”太医看着很心累,大概是头一次遇上质疑自己的人。   嬴黎翘着二郎腿也很心累:“那我不成小瞎子了,就和燕靖予刚回来的时候一样。”   “不过一时罢了,算不得瞎,世子当初也是伤了眼睛。”   太医冷汗淋淋,好想提醒她,世子就在外面呢,你说他是小瞎子的时候声音小点行不行。   嬴黎撇撇嘴:“那我和他还挺有缘,轮着瞎。”   “姑姑。”丞相夫人她们急忙围了过来,瞧着嬴黎满身石灰的样子,心疼不已。   即便太医已经仔细检查过了,还是不放心的把她周身都看了一遍,生怕她伤了哪里不知道。   她们接了嬴黎回去,燕靖予跟着雍王妃送客,等人走了,燕靖予才微微敛住笑意说:“王妃费心了,这般在意嬴姑娘的伤。”   “你这是什么话?”雍王妃也懒得演了:“我好歹是这府上的主母,你突然抱个姑娘回来,我总要问问清楚才是,否则日后让人传了闲话出去可怎么好?”   “王妃只要不多嘴,就不会有闲话。”燕靖予笑着抱拳:“我先去找父王。”   他把雍王妃的火气拱上来了就走,可把雍王妃憋屈死了。   他不费一兵一卒就摆平了汤祖臣造反的事,又劝老皇帝留下汤祖臣性命,仁义宽宥,深得朝臣好评,应酬也然也多了起来。   一连应付了五六日,燕靖予也有些烦了,自尚书府出来,他呆呆的在街上站着。   “世子。”枫扬忙把斗篷给他披上:“好冷啊,回家吧。”   他握拳掩嘴缓了缓酒劲,心血来潮:“去瞧瞧嬴姑娘吧。”   “现在!”枫扬看看周围:“这可是大半夜啊,丞相府的人估计不会开门吧。”   他笑起来:“那就翻墙,我现在,好想瞧瞧她啊。”   他说去就去,枫扬不敢劝了,跟着他去了丞相府,麻利的翻了墙头来到嬴黎的院子。   院子里很安静,廊下的灯笼在夜风里微微摇晃着,嬴黎屋子里也还亮着蜡烛。   燕靖予有些微醺,跳下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枫扬忙扶着他,到了门前,他便不让扶了,自己瞧瞧走过去趴在窗户上瞧。   烛火之下,嬴黎靠在椅子上,双脚搭在桌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时不时抓抓头,像是看的很艰难。   她的眼睛早好了,没瞎几天,看不见那些日子,就让识字的丫鬟在旁边把那十二册书念给她听。   如今能看见了,就自己连猜带蒙的看,但她识字不多,看起来依旧艰难。   瞧着她挠头的郁闷样,燕靖予偷偷笑却没出声,看了一会儿便走了,也没让她发现。   隔天,他神清气爽的登门拜访,说是来探病,嬴岐不在家,丞相夫人又感念他的搭救之恩,就放他去探病了。   嬴黎依旧在看书,坐在地笼旁边的小凳子上,一边烤地瓜,一边看书,遇上不懂的字就问问身边的丫鬟。   “嬴姑娘的眼睛好了?”燕靖予大步进来,脸上的笑意几乎驱散早冬寒意。   嬴黎点点头,示意他随便坐:“早好了。”   “看书呢。”他凑过来看了一眼:“宣平侯的传记?”   嬴黎还是点点头:“我家祖宗是不是牛哄哄的很霸气?”   “嗯,宣平侯很厉害。”他就在嬴黎身边的椅子坐下,居高临下的瞧着她手里的书,看她遇上不认识的字,就自己告诉她,不让丫鬟有任何插嘴的机会。   瞅准她看累了的间隙,燕靖予问出自己的疑惑:“嬴氏书香门第,你为何大字不识几个?”   “因为我聪明啊。”嬴黎依旧咯噔都不打一个就开始编:“你想啊,文武双全多累啊,嬴氏都那么多文化人了,我念书肯定没出路,比不过他们,所以另什么径专心练武做鸡头。”   几句话,听得燕靖予眉头微蹙:“另辟蹊径,独占鳌头,不是鸡头。”   “你能懂就行了。”她还一脸嫌弃。   燕靖予哭笑不得,重新找话题:“此书十二册,记录宣平侯一生战功,写的不错,你觉得呢?”   “虽然许多事情都漏了,不过也可以了,毕竟知道那些事的人都战死了,估计也没活到修书的时候,他们也不可能去问我家祖宗啊。”   嬴黎翻了翻:“不过,写书这个人不错,很中肯,你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这里面好些事,你连起来就能推测出幕后黑手是谁。”   燕靖予只当她瞎编,笑着说:“你知道的很清楚。”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虽然开国之后你祖宗咋造作我的我不知道,但开国前可都是我的亲身经历,我能不知道吗?   他点点头,仔仔细细的看着嬴黎:“丞相忙,而且教书念字大概很无聊,我有大把的闲暇时间,我可以教你认字。”   “你?”嬴黎打量了他两眼,老实巴交的说:“我家老头儿很烦你的,他会觉得你居心不良。”   燕靖予笑了笑:“嬴姑娘是我的教领,教我习武,我自然要礼尚往来才是。”   是这样吗?   嬴黎很怀疑他这个说法,偏又挑不出错处。   “我来教你认字念书,你学会一个字,我便带你吃一样点心,绝对不重样。”   燕靖予像个狡猾的拍花子,努力忽悠:“邺城可是有上百样点心的,除了点心,还有各式各样的美食。”   嬴黎听得一脸向往:“真的?那行。”   上钩!   燕靖予笑的一脸和煦:他就说,喜欢吃就很可爱。   他把嬴黎忽悠成功了,嬴岐即便是一百个不愿意,他也每日准时登门,还特意赶在嬴岐上朝的时候过来,专程在他面前转一圈戳他眼睛。   老头儿被刺激的不轻,几个老头儿凑在一起,都觉得这小子居心不良。   “呸!臭小子,毛还没长齐呢,就打起我家老祖宗的主意,他那点花花肠子,是个男人就看得出来,小不正经。” 第153章 :你是不是在算计我   宫门口,一大早就被特意过来戳眼睛的燕靖予刺激到的嬴岐骂骂咧咧,气急了还跳脚。   丞相最近很暴躁。   朝臣们都发现这件事了,看他跳脚赶紧走远些。   早朝上,老皇帝心情极好,不等众臣开口,便乐不开支的说道:“丞相,朕有一件大喜事要与爱卿说,嬴妃有喜了。”   众臣惊愕!   老皇帝这么大年纪了还能生?   嬴岐也愣了,半天才回神,喜不自禁。   老皇帝格外开心:“嬴妃有喜,朕心甚悦,着册封为贵妃,朕心已定,众卿勿劝。”   他直接断了劝谏的机会,众臣只能赶紧道贺。   圣旨送回丞相府,丞相夫人赶紧带领阖家女眷入宫谢恩探望。   没了外人,嬴妃才敢说出实话:“此次有喜,着实让我吃惊,不过既然这个孩子已经来了,那我必定是要护着他平安的。”   “娘娘能这样想就对了,后宫之中,有子嗣傍身,即便是位公主,日后也有照拂陪伴。”   丞相夫人并没有被欢喜冲昏头脑:“只是皇上盛宠,娘娘刚刚有孕,便册封贵妃,只怕皇后与赵贵妃不会甘心。”   嬴妃颔首:“这个道理我懂,册封礼一过,我便与赵贵妃平起平坐,皇后乐的看她吃瘪,但绝对不会放任我一家独大。   她如今不得皇上待见,必定会趁此机会对我好来挽回圣心,更有可能利用我的孩子扳倒赵贵妃,我自然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娘娘想得明白就好。”丞相夫人拉着她的手:“有孕之人务必小心,大人已经求了皇上,由家中女医照料娘娘的胎相,娘娘身边的几位嬷嬷也都是经验丰富的老人了,那些龌龊手段知道的不少,有她们服侍着,家里也可安心。”   嬴妃点点头,摸着肚子,难见笑意的脸上也总算是多了几分高兴。   嬴妃的册封礼是皇后亲自操持的,为此老皇帝也终于来了栖凤殿,杨皇后喜不自禁,与老皇帝一块用膳的时候,极尽努力的端好贤惠气度。   “如今嬴贵妃有孕,无论男女,都是皇上的心尖宝了,只怕众多皇孙都得失宠。”   老皇帝哈哈大笑:“袖儿有喜,朕当真是高兴,朕也想好了,若是男孩儿,有这些兄长侄儿照料着朕也放心,若是女孩儿,朕必定要亲自为她挑选驸马。”   “皇上当真是偏心。”杨皇后不停的配合着他:“说来嬴贵妃年轻,只怕身边的人也照料不好。”   她想亲自照料嬴袖,这样便好拿捏她了,毕竟如今的嬴袖刚刚有孕就封了贵妃,若是真的生下皇子,难保就是皇贵妃。   老皇帝宠她宠的不顾礼法,天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的确年轻,但丞相夫人仔细,已经安排了经验老道的嬷嬷和女医照顾着。”   老皇帝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前几个月贤妃代管后宫,就闹出了不少风波,可见许多人都不安分,换做他们自家人照料,想必不会有差错了。”   讨了个没趣,杨皇后有些尴尬,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却不得不做出欣慰安心的样子。   “皇上,皇上。”胖太监喜气洋洋的进来:“皇上,刚传来的消息,孝成王去了。”   老皇帝猛地站起来:“当真?”   “千真万确。”   老皇帝高兴坏了,午膳也不吃了,急忙去了御书房召集群臣商议。   孝成王一死,其嫡长子与庶长子的争斗便越发猛烈,庶长子甚至有压倒嫡长子的优势。   孝成王庶长子哪来那么多人?   老皇帝想破头都没想明白,其他人就更不明白了。   丞相府里,嬴黎抱着书坐在长廊上呆呆的看着来府上找嬴岐的大臣,刺骨的冷风一吹,她反倒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累了?”燕靖予就在一旁写字,他的手很好看,握笔的时候更好看,手边还放着一只小泥炉煮茶,热气袅袅,衬得他也多了几分谪仙气度。   嬴黎转过来,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字啊,感觉永远认不完,我都不想吃你说的那些美食了。”   “其实不多,这十二册书也就几十万字吧。”他倒了一杯茶出来示意嬴黎尝尝:“除去重复的,也就几千个字罢了。”   嬴黎更困了,把书丢在一旁,过来坐下:“我家老头儿说,孝成王的几个儿子闹腾的很厉害。”   “嗯,是很厉害,想知道为什么吗?”   他依旧在写字,写好了就放在一旁,嬴黎托着下巴盯着他,他才微微勾起唇角接着说:“我去冀州可不是只为了杀人的,冀州刺史的庶女就是孝成王庶长子的宠妾。   我当时在冀州大开杀戒,但我放了冀州刺史的几个心腹,我也只杀了该杀的人,那些喜欢蹦跶却没真本事的人,我没下手,着人一路追杀驱赶,逼着他们投靠了庶长子。”   嬴黎眼睛睁的圆圆的:“那个时候你就想着让他们自相残杀了?”   “算是吧。”他又写好了一张:“凡事想的长远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嬴黎眨眨眼睛不吭声了,心道:这丫的腹黑狗,小小年纪一肚子心眼。   静悄悄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嬴黎警惕的问他:“你是不是也算计我了?”   “嬴姑娘冰雪聪明,我怎么敢?”他微微含笑一脸真诚:“再说,我图你什么呢?”   嬴黎点点头:“也是,我也没什么可让你图谋的,毕竟我们算是公平交易。”   “嗯,就是这样。”他笑着,将写好的字整理起来放在嬴黎面前:“这是几张字帖,你跟着临摹吧。”   嬴黎看了一眼就很拒绝:“不要,我认得就行了,非要会写干嘛?”   “你那一手字。”燕靖予想要委婉一点,可是看她一脸无所谓,干脆实话实说:“就跟手抽筋一样,太丑了。”   嬴黎还骄傲上了:“你懂什么,就我那手字,旁人想要伪造还伪造不出来呢。”   燕靖予哭笑不得:“人家都说字如其人。”   “这句话不对。”她趴在桌上微微探身:“你瞧瞧我的脸,再瞧瞧我的字。”   燕靖予真就认认真真的盯着她看:“都说人无完人,也好,字丑一些无所谓。”   “是吧是吧。”嬴黎又开始瞎嘚瑟:“所以我不用写字了。”   舒坦~ 第154章 :祖宗骂人也很溜   她在读书念字这件事上真就是个赖皮小渣渣,燕靖予已经看透她了。   照旧给她念了几页听听,看时辰差不多便告辞了。   从丞相府出来,便有侍卫赶过来:“世子,街头的事调查清楚了。”   离着嬴黎受伤过去了半个月,这件事本是托给衙门调查的,却迟迟没有结果,嬴岐着人到衙门要见那日撒石灰的人,却得知人已经哑巴了什么都问不出来,事情成了这样,明显就是在包庇。所以,燕靖予干脆让自己的人去查。   “属下拿着马蹄铁去了铁匠铺子挨个问,有人认出来那是兵部尚书府的东西,一个月前刚换的。   另外,那匹马已经被打死了,但是在马身上找到了一枚细长的针,就是那枚长针刺激了马。”   燕靖予微微垂眼:“兵部尚书。”   “就是那个李施施。”枫扬把头挤过来:“那只花孔雀,一直喜欢世子,肯定是嫉妒嬴姑娘,所以对她下手。”   燕靖予看了看他,想起来了,生辰那日,定是让李施施的嬷嬷瞧见了他收下嬴黎的礼物,所以才会有这么一件事。   “而且属下还打听到,衙门当日就查清这件事了,但得了烨王照拂,所以不敢声张一直拖着。”   燕靖予登上马车:“此事要是查出来,兵部尚书没有好果子吃,烨王自然是要照拂的,既然知道是谁干的,那就好办多了。”   此事牵涉烨王,他就先记下,慢慢筹谋报复回去。   初雪一降,嬴岐就更忙了,秋收无果的事情尚未解决,寒冬一来,百姓饥寒交迫,饿死冻死的人就更多了。   朝廷开设粥棚布施,也都收效甚微,毕竟灾民太多。   太子拖着病体上折,着令皇族带头,节制权贵饮食,要求每户捐粮五百斤赈济百姓,另外东宫再额外拿出三万两银子布施。   太子带头,雍王府立刻跟上,皇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交代承恩伯府速速拿出更多的粮食和银钱,太子党的大臣权贵更是不敢躲着。   这是拉拢民心的好机会,赵贵妃母子也没闲着,粮食银钱拿出来许多,全部交由户部赈灾,丞相夫人也捐了三百斤粮食和一万两银子出去。   赈济百姓的大事成了朝堂权势博弈的筹码,也成了权贵攀比的舞台,虽讽刺,但瞧着户部堆积如山的粮食和银钱,嬴岐也松了口气。   困顿朝廷几个月的粮荒被这么一波攀比作秀几天就解决了,却无人觉得羞耻,杨皇后还为此特意设宴,嘉奖各家命妇。   再一次入宫,嬴黎是被嬴袖磨去的,她实在无聊,只想拉着嬴黎好好说说话。   今日入宴的全是女眷,无一个男子,嬴袖懒得应酬,与嬴黎说了一会儿话便吩咐云宋亲自送她去入席。   一路过去,好些官家小姐都侧目看过来,嘀嘀咕咕说这些让人听不清楚的话。   “她们这么看我做什么?”嬴黎很不懂,仔细瞧瞧自己:“我哪里不对吗?”   云宋摇摇头:“奴婢也不知,姑奶奶别管,快些过去吧。”   嬴黎心里不对劲,隐约听见好几句,说她不知廉耻勾搭人,说她上赶着送礼物,说她想尽办法与人亲近。   嬴黎琢磨了一下:“这造谣对象好像是我和燕靖予。”   云宋不敢说话,忙送着她过去,还没进去,就听见李施施刺耳的声音:“总有些人,一把年纪了不嫁人,终日里尽干些卖弄风骚的丑事,不要脸。”   嬴黎疑惑的看看看她,没心思争执也就没搭理。   “世子尊贵,可不是阿猫阿狗顶着张脸就能亲近的,也不知是不是从卖身女那学来的手段,天知道背地里是不是宽衣解带的上赶着去凑。”   这话就着实难听了,嬴黎面无表情盯着她:“李施施,你多少有点毛病,说话这么难听,教养欠缺像条狗,逮谁咬谁。”   “你!我可没说你。”李施施堵着了,但还继续嚣张:“你可不要误会,不过,你若是真觉得我是在说你也没办法,毕竟你做那些丑事如今谁不清楚?”   一般人碰上这样的回答真就只能吃哑巴亏了,生怕对面越说越难听,但嬴黎偏不。   虽然好些官家小姐对着她侧目嘀咕,可她不怂,小腰一掐气势汹汹:“那我来说你,真是祖传的锅贴大饼脸,上赶着找人扇,人家说丑人多作怪,我说你就是吃饱了的土鳖四仰八叉想翻天。   这么多人就你叽叽歪歪,没家教的小丫头片子,你爹娘是废物吗?   最基本的礼数都不会教你,还尚书府的小姐,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知礼数丢脸下作的丑女人,你们家的姑娘都是什么货色啊?   背后说人是非,我怎么着了,我是挖你家祖坟了还是烧你家祠堂了,这么大人了管不住自己的那张破嘴,肩膀上长瘤,你脑袋是凑数的?丑事?什么丑事,啊?说出来我听听啊!   还好意思说别人上赶着去凑,你怎么不说说自己找个老妈子去给燕靖予送礼物被拒的事呢?   多大的脸啊让你好意思在这儿瞎逼逼,好好一姑娘,说话就跟喷粪一样,咋地,你是吃屎长大的,嘴巴这么不干净?”   她把所有人看了一圈,刚刚还嘀咕的一群人瞬间怂了,一个二个开始装柔弱装无知装清高。   李施施被她竹筒倒豆子般的骂了一顿,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骂不出来了,顿感委屈,一委屈,就想晕。   “一个个小小年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打哪学的臭毛病听风就是雨,自己眼见都不为实,怎么就那么相信别人的破嘴和自己那双耳朵?”   嬴黎拿出训人的气势:“听着谣言都不带脑子思考的吗?”   她在门外训人,殿内的夫人们听到动静自然走了出来,李夫人一看女儿被训,火气就上来了:“姑姑当真是威风,嬴贵妃不过刚刚有孕,姑姑就把宫里当做半个家了。”   “你可闭嘴吧,上来就给我扣帽子,我看你闺女才把皇宫当成自己家了,怎么着,她是后妃啊还是公主啊,这么嚣张?”   嬴黎不跟她玩虚头巴脑的那一套,凶巴巴的气势一分不减:“你这闺女一张破嘴叭叭叭,除了瞎逼逼不会别的了是吧?” 第155章 :道德绑架对祖宗无效   张口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大骂,李夫人都懵了,急赤白脸的睁大了眼睛,一口气堵在胸膛上下不是,好半天才颤抖着声音说出来:“你...你。”   “我怎么我?你闺女连我的眼都入不了,要不是她自己上赶着讨骂,我会关注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小小尚书府而已,嘚瑟什么呀?”   嬴黎嘴皮子溜得飞起:“我记得她已经丢过脸了,就这么不长记性?脑子被狗啃了?”   李夫人几乎要晕倒,庆幸身边有嬷嬷搀扶才勉强站稳,但气息不顺,完全不能回嘴。   嬴黎这么凶,好些夫人交头接耳起来,也有管束着自己女儿,眼神警告她们不要嚼舌根失了礼数。   毕竟在座的可都是达官贵人,像李施施那般丢了人,连带着尚书府所有小姐的婚事都会变得艰难起来。   李夫人如果聪明,就该呵斥李施施赔礼道歉,而不是包庇她与嬴黎互骂,可见也是个蠢人。   承恩伯夫人杨氏生怕嬴黎无视她,上赶着站出来:“嬴姑娘这般骂人,可见家教也不好,否则也做不出勾搭世子的丑事。”   “闭嘴,你个祖传龟奴。”嬴黎‘嗷’一声就吼回去了:“说我勾搭燕靖予,笑话,我奉旨教领皇子皇孙,他受托教我认字读书,这成丑事了?”   祖传老龟奴!   这个称呼可把承恩伯夫人杨氏差点羞死了,因为嬴黎说他们家祖上是青楼龟奴。   以至于他们家被整个邺城的人嘲笑,这几日才敢出来应酬,结果她还骂!   杨氏气的浑身颤抖,发间的簪子都在微微颤动:“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蹄子,当真是不知羞耻,你少拿教领说事,皇上让你教领皇子皇孙,可没让你与世子频频单独会面,还认字读书,你也不像个读书人。”   “单独会面?老龌龊,你直接说我和燕靖予乱来就行了,那么大年纪了,多多少少也算是个主母,没教养,张口闭口小蹄子,再骂一句我扇你信不信?”   嬴黎抬了下手:“山阳杨氏就教导出你这样的?”   杨氏被气得不轻,也是一副马上就要晕倒的样子,她被怼成这副模样,杨柔哪能坐视不理,当即就站出来:“嬴姑娘,我祖母年纪大了,还望你嘴下留情。”   “她年纪大了管我什么事?身体不好就别出来给人添堵,斗嘴不占优势就不要随便叭叭,自己凑上来找事,怎么着,真以为年纪大了就无法无天不成?”   嬴黎抬手示意:“裴夫人心疼她,那就尽快请走。”   她觉得自己已经相当客气了,但杨柔显然没这么想,直接打开嬴黎的手,仰着头神气十足:“嬴姑娘,祖母怎么说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你这样对待一位老人家实在不妥,祖母有错,我替她道歉,还望你也向祖母道歉。”   说完,她就屈膝行了一礼,然后直愣愣的看着嬴黎,等着她给杨氏赔礼道歉。   “我不。”嬴黎双手抱怀看着她,嘴角还微微勾着露出笑:“这套对我不管用,你祖母年纪大了就该知道管住嘴,别瞎逞能,我一没主动招惹她二没对她动手,轮不到我给她赔礼道歉。”   杨柔还生气了:“嬴姑娘,你这般便有些无理取闹了。”   “我看无理取闹的是你,你祖母什么德性你看不清楚,真那么孝顺,就该在她多事之前站出来阻止。怎么,她自己站出来挑事没占到便宜就想倚老卖老了?   那事情的起因经过你该看见了吧,要是分不清对错,那我就要怀疑你不只是没长眼睛,大概连脑子也没长。”   嬴黎指着李施施:“那女的管不住嘴造谣还骂我,错不在我,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带她走,我不计较,要么我好好管教管教你们。”   她的话彻底激怒了承恩伯府的人,其他夫人越发不敢多说话,谁对说错她们可都清楚。   嬴黎虽然说话过分,但的确错不在她,李施施和杨氏轮番挑衅,说话可比她过分多了。   “好啊,好啊!”杨氏气势汹汹的冲到前面来:“我今日倒要看看,你是怎么管教我的,我。”   她还没嚷嚷完,嬴黎就一耳光扇她脸上了,‘啪’一声清脆响亮干脆利索,把众人都惊了。   “我让你说话了吗?”嬴黎浑不在意:“好了,今日这宫宴我也不吃了,你是要去找皇后告状呢还是寻死觅活呢都请便。   总之我就一句话,我活了二十年没受过窝囊气,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今天这事要是没弄死我,那我们来日方长。”   她真就走了,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嬴氏女眷见状,立刻跟上。   “丞相夫人。”燕靖予外祖母沈夫人忙追上去拉住丞相夫人小声规劝:“夫人,姑姑性子略有几分冲动了,只怕皇后娘娘不会善罢甘休。”   她是好意,丞相夫人自然领情,温声说道:“即便皇后娘娘不会善罢甘休,也不能让我家姑姑受了委屈。”   “唉,那杨夫人说话着实难听了些,可她历来就是这样的脾性,那李小姐也是个碎嘴子的东西,只是这麻烦到底是要算在姑姑头上了。”   沈夫人轻声叹道:“还是要做好准备才是。”   丞相夫人点点头:“嗯,这是自然。”   嬴氏女眷退席了,杨皇后还没出发就有人来报,刚把前因后果说清楚,杨柔就扶着杨氏跑来哭闹,求杨皇后做主。   晓得杨氏挨了打,杨皇后直接怒了,雍王妃更是生气,立刻说道:“嬴氏越发嚣张,那个嬴鲤处处与承恩伯府作对,还望母后给她教训才是。”   “还请娘娘给臣妇做主。“杨氏哭嚎着:“臣妇是没脸活着了,如此年纪,竟被一个小丫头当众扇了耳光,臣妇无颜活着了。”   杨皇后被她哭的心烦意乱,内心早已对嬴黎不满的她,此时此刻更是想杀人了事。   “皇祖母。”苕云扶住杨皇后:“孙女儿以为,此事另有蹊跷,今日是皇祖母设宴,李施施却在这种场合挑事,焉知不知有人故意放纵她给皇祖母添堵的?父亲与嬴氏走得近,怕是有人想让皇祖母卸父亲臂膀。” 第156章 :世子就喜欢这小暴脾气   她温声温气,杨皇后听完也冷静下来了,看看她,明白过来:“你说的有理。”   李尚书是给烨王卖命的,谁晓得是不是赵贵妃指使李施施大闹,必须谨慎。   “只怕前面乱的不成样子。”苕云依旧扶着她:“孙女先去前面瞧瞧,杨夫人受了大委屈,二婶也要安慰,孙女不宜在场。”   杨皇后点点头:“嗯,你去吧。”   苕云告辞出来,身边的嬷嬷十分不解:“太子交代,让郡主在宫中千万别多管闲事,郡主怎么替那嬴家小姑姑开脱起来了?”   “嬴家小姑姑本就没错,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李施施骄纵跋扈历来如此,没被人收拾过才这么嚣张。   杨夫人就更别说了,一直是个没脑子的,仗着自己是山阳杨氏出身,一心攀附权贵而不管同为杨姓,嫁了承恩伯府后惯爱多管闲事。   那嬴家小姑姑刚到邺城,就被承恩伯府的杨承业冒犯,两家结下仇怨,这就是放在寻常人家,只怕都晓得该上门道歉才是。   可他们家呢,至今都觉得杨承业死得冤枉,觉得嬴家小姑姑被冒犯的事不值一提,这前前后后得罪嬴氏多少次了,你见着他们家说一句抱歉吗?   这样是非对错不分的人家,早该被教训了,嬴氏虽然表面上不曾发作,可是承恩伯府先是丢了王爵后又失了实权,如今就是一个空架子,他们还不反省是谁动的手。   今日,别说那嬴家小姑姑只是扇了她一耳光,就是你直接要了她的命也活该,女孩子的清白名誉可不是让她们当儿戏一样宣扬的。   再说了,这若是被旁人遇上,少不得自己咽了委屈还白白丢了名声,这嬴家小姑姑偏不这样,你造谣我就打你,大快人心,我喜欢,哈哈哈。”   嬷嬷点点头:“不过,奴婢觉得,杨夫人怎么说也是个体面人,闹成这样,即便是皇后娘娘不追究,那雍王妃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雍王妃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苕云挥挥拳头:“蠢而不自知,我到期盼着赢家小姑姑狠狠收拾她一顿,嬷嬷难不成忘了她那副假仁假义的嘴脸?”   嬷嬷忙提醒她注意分寸,苕云偷偷笑起来,紧赶着去前面看李施施的笑话。   好好的宫宴闹出这种事,胖太监听了小太监的汇报,特意选了个政事商议完但人都还没走的机会进去禀报。   细细一说,老皇帝的脸色登时万分难看,到是燕靖予眉毛一挑倍感兴趣。   扇了那个老女人?   这小暴脾气。   “皇上。”燕忱白气的呼吸急促,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老皇帝瞥了一眼吓得直接憋了回去。   太子问道:“皇后娘娘是如何处置的?”   “皇后娘娘着人将李夫人和李小姐赶出宫去了。”   “那杨夫人呢?”嬴岐更在乎这个,那个老妖婆可不是一次两次欺负他们家姑姑了。   胖太监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显然杨皇后并没有怪罪承恩伯夫人。   “丞相。”燕忱白站出来,大有为杨氏伸冤的架势:“我外祖母是上了年纪的人,许是言语过激了些,我替她赔罪,但外祖母被当众掌掴,也是奇耻大辱。”   嬴岐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嗤笑了一声:“那大公子的意思是,我家姑姑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骂,替自己分辨分辨还有错了,还该向你外祖母赔礼道歉?那是你外祖母,和我家姑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家姑姑凭什么惯着她?”   当着老皇帝和太子的面,嬴岐说话也没客气半分,燕忱白顿时羞愤不已。   “丞相。”老皇帝抬手压了压:“丞相,别气坏了身子。”   虽说皇后出自承恩伯府,但老皇帝对他们家并无好感,所以也懒得出头。   再说了,嬴黎一个人的战斗力能碾压整个承恩伯府,他又不是老糊涂了,为了一个屁用都没有的人家去得罪嬴黎。   “皇上。”燕忱白还是不服,外祖母受辱,他心里难受的紧。   “忱白。”太子叫住他,面向老皇帝道:“父皇,此事儿臣来处理吧。”   老皇帝颔首默认,他并不想掺和承恩伯府的事,毕竟涉及皇后和太子,承恩伯府如今就是个空架子。   但到底有皇后和太子的脸面在,他若亲自处置,只怕会让有些人过度揣测进而闹处许多事来。   但太子亲自处置就不一样了,而且老皇帝也想看看太子是否能狠得下心来收拾掉承恩伯府。   毕竟那一户人家对他的储君之位有害无利,如今已然成了拖累,若不尽早除去,谁知还会惹出其他事来。   得了老皇帝的默许,太子立刻吩咐太监:“承恩伯夫人身为长辈却举止无礼言语无状,着令她闭门思过不得外出,回禀皇后娘娘,挑选合适人选去教导规矩。”   “皇爷爷,大伯。”燕靖予瞅准机会站出来:“挑事的李施施该如何处置?今日是皇祖母宴请百官命妇的时候,这李施施不分场合的挑事,颇有几分存心让皇祖母难堪的心思。”   他说的隐晦,在场的可都听懂了,老皇帝瞥了他一眼,暗暗骂了一句:臭小子,鬼心眼挺多,你想给烨王汉王扣屎盆子就直说。   太子点点头,补充道:“李尚书教女无方,着罢官免职,暂由兵部侍郎代为任职,往后,其女眷再不得入宫领宴谢恩。”   太子说的很清楚了,燕忱白却依旧不平,还想着为杨氏求情,燕靖予拉了他一把,摇头示意他别在这个时候顶撞太子。   难不成太子的意思还不清楚吗?   杨氏咎由自取,让她闭门反省,为的就是别出来招惹是非得罪人了,她在家里称王称霸谁也管不着,但出来惹祸不行,谁有心思日日给她收拾烂摊子?   大周开国三百年,嬴氏帮谁,谁坐皇位,难不成还不足以表明嬴氏的实力?   得罪了嬴氏,太子和雍王一倒,就承恩伯府那样的蠢货之家,头一个就要被烨王宰了。   杨氏无理取闹尽找嬴鲤的麻烦,嬴氏至今隐忍不发已经算是给面子了,今日嬴鲤动了手,可见是动了气,谁能保证嬴氏会继续忍? 第157章 :本人辟谣都不管用了吗   再说将李尚书罢官的事,兵部侍郎不是烨王的人也不是太子的人,让侍郎代为任职,此事就算是说出去了也公正无私,不会让人说闲话。   不许李尚书的女眷入宫,这更是狠绝,仅此一项,就能断了李家所有子女的姻缘,京官是想都不能想的了,唯一的出路,便是低嫁低娶,废了烨王的这个心腹。   对于太子的安排,老皇帝并不置喙,嬴岐也不说话。   “丞相。”太子回身说道:“稍后,我就带承恩伯登门请罪,还望丞相不计前嫌。”   承恩伯府得罪嬴黎这么多次,一次都没道过歉,这事太子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属于典型的吃饭砸锅,蠢得无边无际。   真把嬴氏的忍让当做好欺负了。   嬴岐也没客气,点点头说道:“那就劳烦太子了。”   其他事就算了,今天这事必须给他们家姑姑道歉,扇了她还让他们家道歉,气不死他们。   出了御书房,太子与嬴岐刚一走,燕忱白就甩开了燕靖予,他恼怒非常,视杨氏所受屈辱为自己所受。   “兄长。”燕靖予淡定的很:“嬴家小姑姑虽然冲动,但绝对不是主动惹事的人,杨夫人屡屡挑衅她,是否不妥?”   燕忱白猛然转身看着他:“即便不妥,难不成就能动手?  “动手的确不对,但女子清誉何其重要?”   燕靖予依旧淡定,一副懂事乖巧的安静样儿:“我知道兄长明理,对杨承业冒犯一事心中也有权衡。  但显然杨夫人并不是这么想的,因杨承业的死,杨夫人对嬴姑娘恨之入骨,为此才屡屡招惹想要为子报仇,杨承业虽然并非杨夫人所出,但慈母之心日月可鉴。   可是,如今大伯正是用人之际,嬴氏与承恩伯府到底谁对大势争夺有利,兄长应当明白才是,得罪了嬴氏,对我们都没好处。”   燕忱白眼中失望与愤怒交杂:“若是沈夫人受了此等羞辱,你也能这般想?”   “若是我外祖母这般,我不会放纵她无理取闹这么久,更不会觉得她倚老卖老还有理。”燕靖予抱了抱拳,跟上太子的步伐离去。   燕忱白一阵沉默,心里却依旧难受,没回家就去了承恩伯府谢罪。   若是他成器些,老皇帝怎么着也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替杨夫人出个头才是。   挨了巴掌,还被皇后和太子息事宁人打发了回来,杨氏回家后一顿要死要活的哭闹,搅得阖家不宁,还没停歇,东宫就送来消息,让承恩伯准备准备,明日去丞相府登门赔礼。   承恩伯不愿意,但架不住太子坚持,只好来了。   嬴岐和丞相夫人并着家中数位长辈全部黑着脸,承恩伯的不情愿他们看在眼里,他们更不情愿。   先前他们家是承王府,爵位比嬴氏高,嬴氏给几分面子就算了。   如今就一个落败的伯府,还这么嚣张,真是惯的!   太子事忙,坐下来说了小半日话,将礼数尽到了便离开。   承恩伯杨奉先更是一刻都不愿意多待,他们一走,嬴岐就让人把杨奉先喝过的茶盏砸了,几个老头儿气呼呼,显然不领这个情。   嬴黎再一次安然无恙,这下好些人都老实多了。   打从嬴黎出现在邺城开始,承恩伯府前前后后招惹过她那么多次,她杀了杨承业没事,砸了杨承业的棺材没事,在宫里怼了后妃没事,如今扇了杨夫人依旧没事。   这完全就是个屹立不倒的姑娘。   所以,所有人都老实了,私下里都要互相嘱咐一声,招惹谁也别招惹嬴家小姑姑。   日子平平静静的过了半个月,丞相夫人却突然着人准备吊丧的东西,还仔仔细细的写了名帖。   嬴黎认得不少字了,见嬴淮和其他年岁相当的后辈都被写在了上面,有些好奇:“是谁家治丧啊?怎么嬴淮也要吊丧呢?”   “是端阳伯裴公。”丞相夫人换了身素净的衣裳:“前日夜里病故了。”   嬴黎听着有几分耳熟:“就是那个裴昀的爹?”   “正是。”   “那裴昀会回来吗?”嬴黎更好奇了:“按理,他该回来奔丧对不对?”   丞相夫人点点头,却并不多说。   出殡前一日裴昀才回来,嬴黎混在人群里远远地见着他一面。   二十七八,生的清朗俊秀,眉眼间挂着一丝丝忧愁,显得娘们唧唧。   “你确定他就是?”嬴黎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这也。”   丞相夫人解释道:“裴昀本就儒雅,不是个烈火性子。”   “儒雅?”嬴黎的表情越发一言难尽:“我觉得燕靖予那小子笑眯眯摇扇子的时候才叫儒雅,裴昀这怎么看也不儒雅啊。”   丞相夫人不认同:“世子丰神俊朗的确儒雅,可这裴昀也不差,生的一表人才。”   “看脸?”嬴黎摸摸头:“那我还是觉得燕靖予长得好看。”   嬴淮凑过来:“姑奶奶,这和情人眼里出西施一个道理,我娘当初很看好这个女婿的。”   他拆自家老娘的台,说完就被丞相夫人拍了后脑勺:“胡说八道,难不成这裴昀还比不得那人?”   “这就难说了。”嬴黎抱着手哼哼:“成家是为啥,好一点的是找个人给自己遮风挡雨,次一点也得是风雨同船。”   嬴淮立刻纠正:“姑奶奶,舟。”   “你饿了?”嬴黎四处看看:“别闹,人家在哭灵呢,喝什么粥啊,咋这馋呢,闭嘴,听我说。”   嬴淮:“。”   “我虽然很看不起老...那人,你们懂,但是,最少跟着他阿袖衣食无忧对不对?最少没人敢欺负阿袖对不对?”   嬴黎朝裴昀点点下巴:“我可是瞧过无数汉子的女人,一眼就看得出,这个裴昀属于那种平日里山盟海誓为爱献身,遇事就瞻前顾后一副怨恨上天对不起他的性子,关键时刻可能还会拖后腿。”   嬴淮又把脑袋伸了过来:“姑奶奶,你和麾下上百名将军的野史是真的?”   “??”嬴黎震惊了,跳起来敲他:“脑子呢?脑子呢?你觉得可能吗?我本人都出来辟谣了还问!”   丞相夫人也跟着一块打:“胡说八道,说书人胡乱写的你也信。”   ------题外话------   明天凌晨十二点半上架更新,可后天早上再看,每章五千字,发现章节太长别惊讶,是我在提均订,么么哒~ 第158章 :求月票!求月票!   她们俩在人群后面摁着嬴淮一顿打,直起身的时候又是一副端庄安静样,丞相夫人还特别礼貌的向旁边满脸震惊的太傅林夫人点了点头。   孩子不懂事,教育教育。   林夫人看看嬴淮,又看看丞相夫人,露出一脸理解的笑。   在端阳伯府坐了半日,丞相夫人便回家准备明日出殡路祭的事了,嬴黎则被老头儿叫去了书房。   本以为是他要检查自己的功课,嬴黎还有点头疼,想着怎么忽悠老头儿,好让他知道,自己还是很努力的。   结果老头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巴巴的看了嬴黎好一会儿才说话:“近来世子教姑姑认字,姑姑认得多少了?”   “嗯...那十二本书我能看懂个七七八八了。”她大言不惭,信心满满的挑眉:“是不是很优秀?”   嬴岐喜忧参半:“那姑姑可晓得昨日世子让姑姑临摹的字帖写了什么?”   “不晓得,燕靖予说是算命的书,反正我看不懂,怎么了?”   怎么了?   那小子让自家姑姑临摹了一大本情诗,今日一早喜气洋洋的等在大门口,乐的跟抖毛的狮子狗一样,龇着牙冲他炫耀还一脸无辜样,说什么那是灵丹妙药,大清早的翻翻都能让人开心的神清气爽。   要不是大门口的侍卫力气大摁的及时,老头儿能跳起来掀了那小王八蛋的天灵盖。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他们家姑姑读书少吗?   自作多情的小孔雀,忽悠着让自家姑姑给他写情诗,咋这么不要脸呢!   “没事。”嬴岐有些小心酸:“姑姑,世子教你认字是好的,可是别给他乱七八糟的写东西,他一肚子心眼,哪天把你套了你也不晓得。”   嬴黎微微皱眉:“老头儿,我在你眼里也太蠢了吧。”   “姑姑聪明,可是防君子难防小人。”提起燕靖予,嬴岐的脸色就臭臭的:“特别是那种长得无害其实暗戳戳坏的毛头小子。”   嬴黎:“??”   最近燕靖予又招惹老头儿了?   敌意这么大?   “姑姑念书也累了对吧。”嬴岐缓和了脸色:“不如去城外的庄园玩几天?那庄园边上就是林子,虽然是冬日,但野兽冬眠也安全。”   嬴黎眉梢一挑:这老头儿还是有点看不起她啊。   由他安排着,嬴黎当天就跟着丞相夫人和几位老太太去了城外庄园,都没来得及告诉燕靖予一声。   所以,燕靖予照例大清早就带着点心登门的时候,休沐在家的嬴岐心情贼好的等在大门口,见了他笑的胡子乱颤:“世子今日要白跑一趟了。”   “哦?为何?”燕靖予也笑眯眯,还挺好奇这小老头今天是不是吃了蜜蜂屎,和他说话都能这么客气了。   老头儿摸着胡子心情大好:“我家姑姑去庄园玩了,什么时候回来不确定。所以,就不劳烦世子日日登门,世子请回吧。”   他巴不得赶紧轰走这个臭小子,然后去钓鱼喂鸟喝小酒。   燕靖予微微一眯眼:“这样啊,可我来都来了,不如陪陪丞相吧。正好,我有事想请教丞相。”   臭老头儿,今个儿不让你晓得多管闲事的后果,我就不信燕!   嬴岐脸一拉,幽怨的很:你就是存心找我不痛快的是吧。   本该属于老头儿一个人的快乐时光,突然多了一个燕靖予,老头儿一点也不快乐的。   两根鱼竿垂在湖里,嬴岐面无表情的盯着浮球,时不时瞅一眼桌上的香,心里琢磨着燕靖予什么时候走人。   少年人性子躁,老头儿赌他待不长。   一炷香...两炷香...三炷香...   “大人。”小厮再次过来换香:“这是第九支香了。”   老头儿已经绝望了,抱着鱼竿默不作声,一大早还精神抖擞的老头儿,此刻都颓废了。   “哎呀呀~”燕靖予十分悠闲的靠在椅子上,用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丞相,你家池子里有没有鱼啊,这么久竟然一条都不上钩。”   嬴岐黑着脸:“兴许是这池子里的鱼觉得世子戳眼睛,宁可憋死在水底,也不乐意上来透气呢。”   “这鱼没福气啊。”被挤兑了燕靖予也不慌,依旧笑眯眯:“看惯了老头儿,猛然间多了一个年轻英俊的少年还害羞了。”   老头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能不能要点脸?   他从早上待到傍晚才走,嬴岐走哪他跟哪,还兴致勃勃的邀请嬴岐一块出恭,差点把嬴岐整绝望了。   半个月一次的休沐硬生生被搅合了,嬴岐更暴躁了,直接告假,让人关紧大门,避免燕靖予再来。   端阳伯的丧事告一段落,老皇帝并没有下旨让裴昀袭爵,更没有降级袭爵的意思,裴昀就被晾在那了。   燕靖予跟在太子身边,替他瞧折子的时候刚好就看见裴昀的折子,特意捡出来交给太子:“裴昀自请辞官,带家眷返回老家替端阳伯守孝。”   “辞官?”太子看了一眼:“你怎么看?”   “只怕是皇爷爷一直不提袭爵的事,裴昀想要以退为进,只是他有些天真了。”   燕靖予微微勾着唇角,略透着几分嘲讽:“他和皇爷爷的关系且不说,他们父子二人在朝中交际淡薄且并没有出色的功劳政绩,只怕无人会替他出头说话。”   太子对此话颇为认同:“裴昀充军这么多年,功劳一般,不至于承袭伯爵,而且皇上对他不满,谁敢上书替他说话?你有没有兴趣?”   太子问的意味深长,燕靖予知道他是对自己拉拢汤祖臣的事起了疑心,毕竟这属于撬太子墙角,不满也可以理解。   “与裴昀能力相当的武将有的是。而且,他夫人是承恩伯府的嫡小姐,轮亲疏远近也该是兄长替他说话,我出面,只怕会让兄长误会。”   他说的很真诚,就差把‘没野心’三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太子点点头:“你想的周全,此事你的确不适合出面,行了,今日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冬至,皇上要宴请群臣,别露了疲态让皇上生气。另外,转告你爹再耐心等等,如今还不是出来的机会。”   “是。”燕靖予应了声就出来。   枫扬立刻把大裘给他披上:“王爷都在家里反省那么久了,怎么太子还不求情让王爷出来呢?”   “承恩伯府只是大伯的舅舅,却是我爹的舅舅兼现老丈人,关系更近,承恩伯府敢那么嚣张,就是仗着每次闹事我爹会求情说好话替他们挡灾。   这次大伯把他们弄了,为了防止他们再挑事,肯定不会让我爹出来,反正他不用打仗闲着也是闲着,待在家里挺好的。”   枫扬点点头:“虽然王爷被关在家里很可怜,可是他现在日日在家,王妃都老实,再也不敢对属下们打骂惩罚了,以前她总找事让属下们干着干那,烦得很。   属下听说,以前好些侍卫还被要求陪杨承业练功,杨承业那个废物能多厉害,一个小拇指就能捏死他了,可是谁也不敢伤他,反倒被他打的满身是伤,还要被骂是废物。”   “所以,牺牲我爹一个人的自由,换取所有人的清净也是很划算的。”燕靖予舒心一笑:“这些日子,我都清净了不少。”   枫扬探着脑袋追着他走:“世子,属下有个问题,困扰很久了。”   “说。”   “属下在想,这王妃虽然只是你的继母,但将来嬴姑娘要是真的进了门,那她们也是婆媳,这肯定会鸡飞狗跳啊,到时候要打起来了怎么办?”   “嗯?”燕靖予疑惑加震惊的看着他:“你想的是不是有点远了。”   枫扬一愣,立刻严肃起来:“你不会是只想和嬴姑娘玩玩吧?”   “自然不是。”   “那你就不能无视这个问题,只要王爷好好的,你连自己建府单独过都没机会。”   枫扬拦住他:“世子,你想想,就嬴姑娘那脾气,活在一个屋檐下,日日对上王妃就算。   还有可能杨夫人和隆安郡主也会掺和进来,范围再广一点,裴夫人,郡主的婆婆小姑子,这些人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啊!   到时候,她们几个联起手来造作,天呐,我觉得你得和大理寺的人搞好关系才行,关键时刻能留嬴姑娘一命。”   燕靖予跟着他的话想了想,顿时头皮发麻,但马上淡定了:“你要相信,阿鲤虽然冲动,但绝对不是无脑的人,她做什么事自己心里都有数。再说了,她还有我挡在前面呢。”   “我不信。”枫扬一脸嫌弃,还自己走到了前面:“我太了解男人了,你现在喜欢嬴姑娘的爽快,难保过几年就喜欢温柔懂事的。   到时候,她骂人你会觉得她粗俗,她打人你会觉得她彪悍,还会嫌弃她读书不多,反正怎么看她都不顺眼,她被欺负了,你可能还会觉得她活该。   谁晓得你到时候会不会酸酸唧唧的来一句,为什么她们只找你麻烦不找其他人的,一个人针对你可能是她的错,那么多人针对你,就有可能是你的问题。   啧啧啧~这种狗啃头的蠢话,十个男人有九个男人会说,特别是成了家的男人,一个二个就跟瞎了似的,嫌弃起糟糠之妻来,怎么看她都不顺眼。”   燕靖予上去就在他屁股上蹬了一下:“闭嘴,你个毛头小子,我是那种人吗?走。”   枫扬往前一个趔趄,稳住身形后不服气的哼了哼,急忙跟上去。   冬至这日,即便国库吃紧灾情未平,但老皇帝依旧大摆筵席与朝臣同乐。   殿外已经落雪,殿内的舞姬却身着薄衫跳的婀娜多姿,老皇帝看的津津有味,却也没忘记照顾照顾身边的嬴袖。   她有孕在身,一直避让这样的场合,但今日是赵贵妃再三嘱咐让她过来的,她也不好婉拒。   本不解赵贵妃是什么意思,瞧见席间的裴昀时,嬴袖就知道她果然没安好心。   裴昀辞官的折子已经呈送老皇帝,他今日特意过来在老皇帝面前露面,好让老皇帝记得自己。   但是,坐在人堆里的他并没有与身边的大臣说话,一双眼睛反倒时不时的看向嬴袖,满眼的深情哀怨,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云宋就在嬴袖身边,把裴昀的表情看了个真切,心里不由的着急,与身边的嬷嬷对视了眼神,嬷嬷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皇上。”嬷嬷小声提醒:“桌上的菜油腥气大,奴婢瞧着娘娘的脸色似乎不好。”   老皇帝紧张的瞧了瞧:“嗯,的确不好。”   “臣妾没事。”嬴袖掩住口鼻:“臣妾出去透透气就好,马上就回来。”   老皇帝点点头,吩咐嬷嬷照顾好。   出了殿,吹一吹清冷的风,嬴袖松了口气:“他那样看我,我竟不敢回视。”   “娘娘不看回去也好,否则让皇上发现了,定然是大祸。”云宋把手炉塞进她怀里:“赵贵妃就是存心的。”   嬴袖往殿里看了一眼,一下子就看见了急匆匆走出来的裴昀,吓得脸色都变了,嬷嬷立刻拦在前面。   “裴公子,不得放肆。”   裴昀被迫停住,满脸痛色:“阿袖。”   “这是贵妃娘娘。”嬷嬷再次提醒他。   裴昀神色落寞:“贵妃娘娘,是臣高攀不起了。”   云宋拉着嬴袖努力往后退,生怕离得太近让人瞧见,可裴昀却又满肚子的话想说,见她们后退,还往前走了两步。   “阿袖,我就与你说两句话。”   嬷嬷急了:“公子,宫中人多眼杂,还望你替娘娘考虑,快些走吧。”   “我就说两句话。”裴昀求着嬷嬷,说道:“你过得可好?”   嬴袖站在云宋身后侧身瞧着远处面色漠然:“本宫身为贵妃,仅在皇后之下,衣食住行自然是极好的。”   “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知道你是最不在乎的。”裴昀满是心疼:“后宫中尔虞我诈,你身处高位,必定小心翼翼。”   嬴袖依旧淡漠:“我有皇上的宠爱,还有嬴氏满门撑腰,何谈小心翼翼?裴公子莫要庸人自扰才是。”   “阿袖。”裴昀痛苦的几欲去死:“你定然是恨我的,那你恨我吧。”   嬴袖沉默不语,云宋却已经急出冷汗:“裴公子别说了,赶紧走吧。”   “你我今生无缘。”裴昀依旧在说:“但我对你的心思此生不变,老天可明,阿袖,我。”   云宋恼了:“裴公子,贵妃娘娘身怀皇嗣,你说这样的话是想让她心中不安吗?”   裴昀有些委屈:“我没有恶意的。”   远处的嬷嬷叫起来:“不好,有人来了。”   所有人都惊了,冷汗遍布全身,凌乱的脚步从周围传来,他们无路可走。   云宋彻底慌了,紧紧攥着嬴袖的衣裳,浑身发抖,嬴袖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很清楚,若是被老皇帝发现她与裴昀会面,那任是谁也救不了他们的。   嬷嬷也慌忙跑过来,一个个担忧的看着嬴袖,却也怨恨起裴昀来。   裴昀也慌了,他无措的往前跑了两步,发现走不了,一时间脸色大变。   “谁在那?”   是禁军的声音,他们已经找过来了。   “我。”突然,积了雪的树下走出一人,正是燕靖予。   他披着一件白狐裘,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脸上笑意温润,也不知把他们的话听了多少。   “我与裴公子在此醒酒。”他信步走上台阶:“刚好遇上贵妃娘娘。”   禁军围了过来,前前后后,没留半点退路,俨然是有人早就布下的。   裴昀慌张的说不出半句话,嬴袖还算镇定,面无异色的接了燕靖予的话:“世子刚刚所问,恕我无法回答。”   “世子问了什么,嬴贵妃无法回答啊?”   赵贵妃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与她一起的还有老皇帝和杨皇后,瞧见裴昀也在,老皇帝的脸色腾起杀意。   燕靖予从容抱拳:“回贵妃娘娘,事情是这样,我听父王说嬴家小姑姑能隔空令剑,心中极为崇拜,为此自荐教嬴家小姑姑认字。   可是,贵妃娘娘也知道,这丞相看我一向不顺眼,我去的太勤他烦了,就把嬴家小姑姑送出去玩了,去哪了也不告诉我,我这才问问贵妃,毕竟学艺未成,不想半途而废。”   赵贵妃笑了:“世子好学。”   “参见皇上。”裴昀‘砰’一下就跪地上了,烛光之下,身子微微发抖。   老皇帝眼神阴狠,瞥了他一眼,目光紧紧盯着嬴袖:“你怎么在这里?”   裴昀哆哆嗦嗦说不出话,依旧是燕靖予说道:“皇爷爷,孙儿陪裴将军出来醒酒,见他醉的不轻,就把他丢在廊下坐着,想着到院子里捧一把雪给他擦擦脸清醒清醒。   谁知贵妃娘娘也在院子里,说是殿里太闷出来透气,孙儿想着贵妃娘娘怀有身孕受不得凉,便请她到廊下站站,刚送上来,禁军就来了。”   他回答的滴水不漏,赵贵妃竟挑不出毛病,只能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那也太巧了。”   她故意恶心老皇帝,杨皇后在一旁听着也无动于衷,只看她们撕扯,至于燕靖予为何会帮嬴袖,杨皇后也没多想。   毕竟燕靖予历来跟太子亲近,太子需要嬴氏帮忙,燕靖予帮着嬴袖开脱,似乎也说得过去。   “嬴贵妃。”老皇帝直接叫了位份:“你怎么解释?”   嬴袖缓缓一拜:“臣妾问心无愧。” 第159章 :求月票!求月票!   对她的话,燕靖予也没质疑,方才嬴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看得一清二楚,她并没有骗人。   到是这个裴昀,刚刚有多么深情厚谊,如今就有多怂。   当真让人看不起。   “妹妹好一句问心无愧。”赵贵妃并不甘心让嬴袖自辩,继续火上浇油:“可此事若不解释清楚,皇上心里如何平复?”   嬴袖只看看她,便目光沉静的瞧着老皇帝:“清者自清。”   “这嬴娘娘不过在院子里散散步,刚被我请上来,只怕还不知道裴公子也在这里呢,为何赵娘娘死咬着她与裴公子有私?”   燕靖予微微笑着:“本就没有的事,非说的这般牵强,是否有意损害皇家颜面?”   杨皇后不是想坐山观虎斗嘛,他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果然,他这么一说,杨皇后就找到插嘴的机会了:“皇上,臣妾瞧着这阵仗,怎么像是早就准备好了在这等着抓人似的。”   “皇上。”云宋跪下来:“我家娘娘有孕身子不适,本不愿来,是赵贵妃执意要我家娘娘过来的。”   一看情况于自己不利,赵贵妃也有些慌了:“皇上,臣妾只是想着嬴贵妃养胎辛苦,请她来散心。”   “够了。”老皇帝无心听她们狡辩:“送嬴贵妃回宫静养。”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走了,杨皇后和赵贵妃不解其意,又不敢留下细问,只能先走。   待人都散去后,燕靖予抱拳说道:“嬴娘娘安心静养吧。”   “多谢世子。”嬴袖也松了口气。   云宋和嬷嬷扶着她回芷兰殿,立刻关紧宫门。   裴昀也返回席上,但已经坐立难安,老皇帝没有将他逐出宫去,是不想将事情闹大,但袭爵的事,算是彻底没了着落。   他与嬴袖见面的事,被杨柔花了几两银子就从小厮嘴里哄出来了,虽不知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就凭他对嬴袖没有死心这一项,杨柔便忍耐不了。   进宫请安时,杨柔特意带了些东西:“虽知宫里什么都不缺,但总是要孝敬娘娘的。”   “你有这份心就好。”杨皇后笑着说:“如今你公公新丧,皇上却不提爵位的事,本宫也会时时提点皇上的,只是裴昀太过自作聪明了,怎么会想着用辞官来胁迫皇上呢?”   杨柔微微低头:“他官位低微,若不能承袭爵位,那裴家极有可能落到安国公府这样的地位,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糊涂啊,当年本宫将你嫁给裴昀,看中的便是端阳伯府的身份和在朝中的地位,谁知端阳伯后来会犯事,以至于在朝中实力受损。”   杨皇后连连叹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爵位在手,还有翻身的机会,可如今裴昀自作聪明,只怕不仅要不到爵位,更是会触怒皇上。”   杨柔赶紧求情:“还请娘娘庇佑。”   “本宫自然是要庇佑的,毕竟如今也不是挑肥拣瘦的时候。”   安国公卖官那事已经敲醒了杨皇后,她和赵贵妃选的儿女亲家差距太大,如今能扶起来一个便是一个,再不能先前那样坐视不理。   思量了片刻,杨皇后交代道:“你也回去说说裴昀,嬴袖如今已经是贵妃,他深情难忘本宫不管,但如果触怒皇上牵连到了本宫,本宫是断断不依的。”   杨柔暗暗咬牙:“是。”   她退下了,杨皇后扫了一眼她送进来的东西,吩咐嬷嬷:“本宫瞧着那对麒麟不错,着人送去芷兰殿,麒麟乃是伸兽,望嬴贵妃早日诞下麟儿吧。”   “是。”嬷嬷忙将匣子盖上送去芷兰殿。   嬴袖正喝着药,见了杨皇后的礼,虽心里不乐意,却也着云宋谢恩收下。   云宋打开盒子给她瞧,嬴袖有些不耐烦:“既然皇后娘娘一片好意,那就摆出来吧。”   “等一下。”伺候的老嬷嬷刚进来就吸着鼻子走过来:“这味道好生奇怪。”   云宋闻了闻,的确有一股不太明显的香味。   嬷嬷把盒子放在桌上,将麒麟拿起来仔仔细细的瞧了瞧,目光落在了盒子底下的红布上,她将红布一掀,下面竟然细细的铺着一层芝麻大的药丸。   拈起一颗细细一闻,嬷嬷脸色大变:“是麝香。”   麝香!   殿里的人脸色大变,云宋急忙抱着盒子要丢出去。   “皇后怎么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对我下手?”   嬴袖有几分想不通:“她是知道我身边伺候的都是有经验的老嬷嬷的呀。”   老嬷嬷替她想了想:“那极有可能是不知道此事的人借皇后之手做下的,皇后可不会如此大意。”   嬴袖看了看她,立刻吩咐:“快去打听打听这几日都有谁去了栖凤殿。”   “是。”   老嬷嬷问道:“此事也算是个把柄,娘娘可打算借此事做些什么?”   “如今皇后外强中干,赵贵妃又屡屡挑衅,只怕此事我闹出来,皇后也会元气大伤。”   嬴袖磨蹭着下巴:“如今家里一力支持太子,皇后出事对太子不利,此事我必定是不能大闹的。”   老嬷嬷叹气:“只怕这动手之人算准的便是娘娘会吃下这个哑巴亏。”   “娘娘。”云宋从外面进来:“皇上等下要过来。”   嬴袖眼睛一转,有了主意:“你们都先下去休息,只让云宋在身边伺候就是,把那盒子抱进来搁在架子上。”   “是。”   她们立刻行动,等老皇帝到的时候,嬴袖正吐得厉害,脸色苍白瞧着憔悴万分,让人心疼不已。   老皇帝原本还在为那日的事生气,见她如此辛苦,也心软了。   “这般憔悴,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   云宋赶忙请罪,嬴袖倚在老皇帝怀里,气虚无力的求情:“是臣妾身子弱,皇上别怪罪她们。”   “你先前小产,身子未愈,如今再度有喜,自然是比旁人都辛苦。”老皇帝抱着她,语气都舍不得放重。   嬴袖十分懂事的接话:“虽辛苦,可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对臣妾照顾有加,方才,皇后娘娘还着人送了一对麒麟过来,说是给臣妾安胎用。”   老皇帝这才看了一眼架子上的盒子:“皇后有心了。”   “皇上。”嬴袖楚楚可怜的瞧着老皇帝:“臣妾有喜,夜里睡不安稳,皇上政务繁忙,还请皇上恕罪,到别处安置。”   老皇帝心疼不已:“朕就在此处陪着你。”   “皇上心疼臣妾,臣妾如何能不心疼皇上?”嬴袖摸了摸他的脸:“皇上就听臣妾的吧。”   软玉温香相劝,老皇帝破防了,只能点点头,正要走,女医便端着安胎药进来。   “娘娘,该喝药了。”   她方才已经喝过药了,但所有人权当不知。   老皇帝招手让人把药拿过来:“朕喂你。”   嬴袖微微含笑,并未拒绝。   女医将药给老皇帝后退开,走到架子旁边脚步便是一顿,吸了吸鼻子脸色不对。   “怎么了?”胖太监眼尖,发现了女医的异样。   他这一问,就把老皇帝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何事?”   女医忙跪下:“皇上,奴婢闻到了麝香的味道。”   “麝香?芷兰殿怎么会有麝香?”老皇帝将药碗放下:“快找出来。”   云宋她们赶紧动手找寻,即便心知东西就在架子上,也在周围翻找了一遍,装作不经意的才找到盒子。   胖太监把盒子拿下来,女医仔细闻了闻,理所当然的发现了藏在红布底下的麝香药丸。   “这种脏东西是怎么进的芷兰殿?”   老皇帝勃然大怒:“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不是有积年的老嬷嬷伺候着嘛,怎么不细查?”   芷兰殿的人呼啦啦跪了一地,云宋忙道:“皇上恕罪,娘娘体恤下人,觉得姑姑们辛苦一整日了,便着她们早些休息,只让奴婢们伺候。   姑姑们走后,皇后娘娘才将东西送来,奴婢们对皇后娘娘感激不尽,不敢细查,谢了恩便收下了,娘娘喜欢这对麒麟,这才着奴婢们放在架子上的。”   老皇帝的脸色难看至极,嬴袖立刻跪在榻上:“皇上请听臣妾一言,臣妾意气用事冒犯过皇后,皇后仁德宽厚却从未为难过臣妾,皇后娘娘与皇上夫妻一心,向来对臣妾宽纵疼爱,自臣妾有孕,更是日日询问,臣妾相信皇后娘娘绝对不会加害臣妾的。”   “你当真这么想?”老皇帝越发心疼她了:“你怎么会知道人心险恶能到何种地步啊。”   嬴袖摇头:“臣妾不知人心有多险恶,但是臣妾知道日久见人心,皇后娘娘对臣妾历来不薄,只怕今日之事,皇后娘娘并不知情。”   她说的肯定,老皇帝却并不回答,起身就走了,直接去了栖凤殿。   他突然赶到,杨皇后十分奇怪,恭迎进来后坐下,老皇帝死死盯着她:“嬴贵妃有喜后,皇后费心了。”   “臣妾是后宫之主,照顾后妃乃分内之事。”杨皇后不太明白老皇帝为何突然这么说,借着奉茶的机会问道:“皇上去看过嬴贵妃了?”   “嗯。”老皇帝脸色阴沉:“朕也看见你送去的麒麟了。”   杨皇后笑了笑:“麒麟乃是伸兽,臣妾瞧着不错,就着人送去给嬴贵妃安胎。”   她大大方方并没有慌张,老皇帝也有些相信她并不知情,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一口茶没喝就又走了。   他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杨皇后摸不着头脑,着人去芷兰殿好好打听打听,人很快就回来。   “皇上去看望嬴贵妃,谁知在咱们送去的麒麟盒子里发现了麝香药丸,皇上大怒,嬴贵妃求情作保皇上才没有发作。”   “什么?”杨皇后五雷轰顶:“麝香药丸?”   嬷嬷点头:“是,娘娘,是不是嬴贵妃她自己。”   “她身怀有孕,不会拿自己冒险。”杨皇后恼怒拍桌:“杨柔,她竟然敢算计本宫。”   嬷嬷赶紧想了想:“如今嬴氏一心帮着太子,想必嬴贵妃也不会将此事与娘娘扯上关系,裴夫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才敢这么做。”   “混账东西!”杨皇后砸了茶盏:“整个一家子狼心狗肺,嬴袖如今贵为贵妃又身怀皇嗣,不管生男生女,后半生也注定是荣华富贵,图他裴昀什么?也就杨柔将那个废物当个宝,竟然为了这么一个自作聪明的废物来算计本宫。”   杨皇后恼怒的很,帮裴昀讨要爵位的事也不再提了。   得了空,老皇帝带着一众后妃到芷兰殿探望嬴袖,嬴袖的精神也好多了,还特召了丞相夫人和嬴黎进宫。   大家都坐着,赵贵妃突然提起国师夏徽玄出关的消息:“臣妾瞧着妹妹的精神好些了,如今国师也出关了,皇上,不如请国师来瞧瞧妹妹腹中是男是女啊。”   “是男是女都无妨。”老皇帝心情很好,摸了摸嬴袖尚未显怀的肚子:“朕都喜欢。”   旁边的年轻妃子娇嗔起来:“皇上偏心。”   “哈哈哈~”老皇帝没生气,笑的很开怀。   杨皇后也说道:“皇上,赵贵妃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早日探至嬴贵妃腹中胎儿男女,也好早做准备。”   她们联手探查嬴袖腹中孩子是男是女,防的就是她万一生下皇子。   毕竟老皇帝身子强健,太子身子又不好,万一哪天太子先老皇帝而去,储位空缺,其他王爷也都不是年轻人了,再熬个十几年,谁能保证这个孩子不会子凭母贵?   她们都这么说,老皇帝也就点头:“那好吧,那就去请国师来瞧瞧吧,今年冬日寒冷,前几日骊山来报,说温泉行宫修建完毕,虽然已经落雪,但朕也想去那里住些时日。”   嬴袖说道:“臣妾胎相未稳,只怕不能同行,只盼来年皇上能带臣妾与孩子同去。”   “必定。”老皇帝看着她,满眼宠溺不加掩藏,这更是让其他后妃一阵酸楚。   他们闲聊的功夫,嬴黎已经钻出去了,赶在传旨太监前头来了星辰馆。   夏徽玄坐在罗盘前,听见动静后头也没回就知道是她:“嬴姑娘所来何事?”   “来问问你嬴贵妃腹中是男是女。”嬴黎也走到罗盘前,瞧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也能认出一大半了:“等下会有人传你过去问这件事,你可知道怎么说?”   夏徽玄掐指一算:“嬴贵妃腹中乃是皇子,我自当如实相告。”   “不,我要你说她怀的是女孩儿。”嬴黎瞧着他那张与夏隶一模一样的脸就手痒的很:“懂吗?”   夏徽玄摇头:“我乃国师,怎能对皇上撒谎?岂不有辱...啊!”   他还没装完,就被嬴黎揪着衣领从椅子上甩下来狠狠砸在了地上,嬴黎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手上慢慢用力,几乎要将他的脖子生生掐断。   夏徽玄的脸色变得青紫,他死死掰着嬴黎的手,艰难的挤出一声:“女孩儿,我说是女孩儿!”   “早这么知趣不就行了?”嬴黎把他丢回椅子,扭头看了看门口,大摇大摆的翻窗户离开。   夏徽玄急促的呼吸着,他刚刚清晰的感知到了死亡离自己很近,那种恐惧至今弥漫心头。   胖太监进来,瞧他脸色不对,虽然疑惑,却也不忘说道:“国师大人,皇上有请。”   “知道了。”夏徽玄唤来小童送自己过去。   芷兰殿里,夏徽玄抱着龟壳一阵卜算,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一番推演,他抱拳说道:“娘娘命格贵重,腹中皇嗣亦身份贵重,乃天生的凤凰。”   “这么说是公主?”杨皇后迫不及待。   夏徽玄颔首,杨皇后与赵贵妃顿时松了口气,老皇帝也哈哈大笑起来,得了众人恭贺后,拉着嬴袖的手说道:“咱们的女儿,必定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朕必定将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替她寻一位最好的夫君婆家,不许任何人欺负。”   他这话说得宠爱无比,其他生育了公主的妃嫔心里难免失落。   临近年关,老皇帝突然要去骊山,可把底下办事的大臣忙坏了,所有东西都要速速准备,生怕怠慢了老皇帝出行。   为了加快速度,衙门张贴告示招了不少青壮年做工修路,为生计奔波的夏济自然也赶紧去。   他如今已经放下了自己昔日贵公子的做派,只要能赚钱他都去,他卖力些,便能给夏紫懿多买些好吃的。   挑了一整天的石头,十根手指冻得像是粗萝卜一样,肩膀的老茧都磨破,夏济裹紧自己打了补丁的衣裳,排着队等着领钱。   好不容易拿了钱,还没在手里捂热,就被人一把抢了过去,只丢还了给他两个铜板。   抢钱的人是大理寺卿赵大人家的公子身边的狗腿小子,看人都用鼻孔瞧,掂了掂手里的钱,他随手丢进旁边的木桶里:“这钱就当是孝敬我们公子的了,还不快滚?”   “这是我辛苦一天的钱,凭什么给你们公子?”夏济不服,叫起来,还想去把钱拿回来。   周围的小厮见状,围过来就是一顿好打,手里的木棍鞭子毫不留情的落在他身上。   “别打了。”一个年轻公子出来阻止了他们,蹲下来瞧了瞧,认出了夏济:“原来是你啊,夏公子,怎么,安国公都被斩了,你竟然还留在邺城?”   夏济已经被打的满脸是血,好不容易才看清来人:“赵阔。” 第160章 :求月票!求月票!   赵阔也是个浪荡公子哥,昔日就与夏济不睦,如今瞧见落魄了的夏济,更是不会放过机会。   “啧啧~想不到想不到,你夏济也有出来卖苦力的一天。”   赵阔得意挑衅:“你何苦呢,你妹妹夏紫懿生的那般貌美,不如你将她送给我做小妾,我也好赏你口饭吃。”   他打夏紫懿的主意,夏济一下子就怒了,甩手一拳打过去,与赵阔扭打在一起。   夏紫懿还在破屋中等夏济回来吃饭呢,邻居就跑来报信了:“夏姑娘,你哥哥打了大理寺卿的公子,被抓进大牢了。”   “什么?”夏紫懿如遭雷劈,急忙跑了出去。   衙门不让她进,她没办法,只能去找二房的叔叔婶婶,求他们看在都是一家人的脸面上救救夏济。   二房的人在城中小巷租了个小院过日子,大雪天里,夏紫懿跪在雪地里求他们,二房的人则躲在屋里烤火。   夏紫懿求了许久,二房婶婶才出来:“懿儿,不是叔叔婶婶不救你哥哥,是如今也没这个能力啊,他打伤的可是大理寺卿的公子。   你要么去求东宫,要么去求与你交好的李小姐,我们小老百姓的怎么帮得上忙?”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去不了东宫,也见不到李小姐。”夏紫懿跪在雪地里狼狈不堪:“求您了。”   二房婶婶撇撇嘴,将她拉起来,抬起她的下巴瞧着她的脸:“多美的一张脸啊,你若真的想救你哥哥,我到是有个办法。”   夏紫懿看着她,眼中生气希望,心里也猜到了几分:“只要能救我哥哥,我都答应。”   “那就好,这镇守边关的振威将军前些日子死了爱妾,将军镇守边关辛苦,身边岂能无人服侍?”   二房婶婶一边说一边盯着夏紫懿的表情看,夏紫懿咬着牙,腮帮子依旧忍不住哆嗦,沉默许久,她下定决心:“只要能救哥哥,我愿意。”   “哎哟哟~”二房婶婶高兴坏了,这才把她从雪地里拉起来:“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如今家里落魄,懿儿生的这样标致,等到了将军身边,我们全家都能跟着沾光了。   届时别说把你哥哥救出来,就是给他寻个正经差事不也是简单的事?”   夏紫懿被拉进屋里,被二房的人细细瞧着,心里已经凉透了。   自安国公府抄家,这些昔日的家人,便已经是豺狼。   “日子紧,你就不用回去了,在这住上一晚,明日我就让你堂兄送你出门,等你哥哥出来了,让他给你送信。”   二房婶婶迫不及待,似乎早就等着她上门了一样。   夏紫懿并没有多话,只要能把夏济救出来,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第二天一早,夏紫懿就登上了马车,由二房堂兄送着出了城,赶往边关。   二房叔叔如约去了大理寺,却不是捞人的,而是收下了赵府管家的钱。   大理寺卿赵大人收了一个死囚家里十万两银子,买死囚一条命,钱收了,自然也要把空缺补上。   夏济,关进来的正是时候。   收了钱,二房叔叔自然识趣的闭了嘴,回家后连造假一份家书骗骗夏紫懿都没心思,拿着钱直奔青楼快活去了。   临近出发去往骊山的日子,丞相夫人也查出了麝香药丸是杨柔送进宫里的,并有了确凿的证据,但嬴袖选择秘而不宣。   “端阳伯一死,爵位一事皇上也不提,皇后废了那么大的心思将杨柔嫁给裴昀,也是为了拉拢老臣。   如今杨柔自作聪明利用皇后,近些日子也没听见皇上说起爵位的事,想必是皇后也没有再提了。”   嬴黎在一旁玩着丞相夫人做的虎头帽,心不在焉的吐槽道:“我说句真心话,裴昀和杨柔真的是天生一对,他配不上你。”   “姑奶奶见过他?”   “见过,我这人以貌取人很准的,那个裴昀小心眼多但胆气不足,没什么魄力又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嬴黎也不怕她生气:“就拿这次爵位的事来说,他自己上个折子问问爵位的事就行了,非搞这些弯弯绕绕,难不成还想让老皇帝巴巴的把爵位给他?”   嬴袖沉默不语,丞相夫人急忙说起另一件事:“杨柔心狠手辣,如今就敢算计娘娘,娘娘还是要小心为上才是,此次骊山过冬,娘娘不同行,家中女眷也不打算去,到是苕云郡主给姑姑下了帖子,说是一同游玩。”   “对对对,这事我正要问你呢。”嬴黎坐到嬴袖身边:“苕云郡主是好是坏啊?我和她又不熟,她给我下帖子干嘛?”   嬴袖笑了笑:“苕云郡主是个聪明人,是非分明,与世子的关系极好,她给姑奶奶下帖子,想必也是世子的意思。”   “??”嬴黎摸摸下巴:“那燕靖予想请我出去玩直说就行了,绕那么大圈子干嘛?”   嬴袖笑了出来:“世子开口,只怕大伯会有百八十个理由拒绝掉。”   好吧,老头儿的确会这样。   此次出行,太子留在邺城监国,烨王辅佐,雍王则被老皇帝亲自放了出来,与汉王一起跟随护驾,其余皇子皇孙也去了不少。   大部队出发,嬴淮被老头儿委以重任,盯着嬴黎,少让她和燕靖予接触,他要留在邺城辅佐太子,不能跟着去,可担心嬴黎了。   嬴黎本想迎风踏雪骑马先行,可一会面就被苕云拽上马车,车里还待着个沈依依。   车上放着七八样下酒菜,沈依依还抱着个大葫芦,见了嬴黎,热情洋溢:“嬴姑娘,喝点?”   瞧着她们两个小丫头,嬴黎一撩裙子坐下来:“放马过来。”   半个时辰后...   燕靖予停马上车把醉倒的嬴黎抱了下来,半醉的苕云趴在车窗上吐个没完,沈依依却精神的很,抱着头以防挨打。   “这般喜欢灌酒,你不如与我喝了试试?”   沈依依小声嘀咕:“我以为嬴姑娘酒量不错的,谁知道她随便喝喝就不行了?”   “回头找你算账。”燕靖予把她送回马车,秦嬷嬷就在车上,见嬴黎醉醺醺的被抱回来,脸色难看的要命。   燕靖予把她裹严实后才放下:“睡着了也好,路途漫长,睡一觉时间也不会太难熬的,等她醒了喂些热水就好。”   “是。”秦嬷嬷十分不情愿的应了声,等燕靖予离开后,瞧着嬴黎,越发觉得她没规矩,心里生气,却还是给她挪了枕头,让她舒舒服服的躺下来。   去往骊山足足行了十几天,这一路遇上了不少流离失所的灾民,却并不影响老皇帝游山玩水的心情,为了不惹的龙颜大怒,沿途官员甚至命人驱赶灾民,不许他们亲近圣驾。   抵达骊山行宫已经是腊月十七了,离着除夕也就半个月,往年在宫里过年都需准备半个多月,如今在骊山过年,准备的东西就更多了。   燕靖予被抓去做苦力,没了他的管束,沈依依又把嬴黎叫了出来,拉上苕云一块在行宫闲逛,嬴淮被安排了行宫防务的事,也没办法时时刻刻跟着嬴黎,只能嘱咐她别闯祸。   入了冬的骊山银装素裹,虽积雪之下隐隐有着绿意,却也不大显眼,唯有几方冒着热气的池子周围绿意盎然,这个时节还有彩蝶飞舞。   温泉水顺着水渠盘山而下,水渠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清澈见底,可见水渠底下的青石板纹路,每隔数十步,就有一方汇水的池子,池边就是供人休息的暖阁。   沈依依精神奕奕的走在前面,先沿着石阶而上,穿过游廊殿阁,兜了一大个圈子后在一处暖阁停下。   “呼~”她呼出一大口白气,推开窗户瞧着窗外树枝上的积雪:“这地方真大。”   苕云赶紧坐下歇脚,溜达这一圈让她累的不轻。   嬴黎大气都不喘一下,蹲在暖阁外面的水渠边,伸着手一下一下的波动水面,心里后悔的不行。   要是早知道这地方有温泉,她当年也不用差点冻死在山下,不过这地方离着边关也就半个月的脚程,猛不防瓦剌就钻进来了,老皇帝是真不怕死啊。   “嬴姑娘。”沈依依叫她:“你去过狼胥山,那你可到过骊山?”   嬴黎站起来擦擦手:“经过,但没上来,我以为就是一座山。”   “骊山行宫从文宗朝就开始修建了。”苕云示意嬴黎进去吃东西:“花费巨大。”   嬴黎拍拍门上精美的雕花:亡国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是到这儿的第一晚,一路辛苦,逛了一圈便回屋休息了,苕云拉着嬴黎和她一块睡,沈依依非要来凑热闹,三个人洗洗干净挤在一张床上。   沈依依话多,嬴黎都睡着了还被她摇醒,她趴在枕头上一脸八卦:“嬴姑娘,我哥有没有说怎么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啊?”   “在狼胥山救他那事?”嬴黎摇摇头:“没有,他都帮我不少忙了,报答的够多了。”   沈依依老神在在的摇头:“不够不够,俗话说得好,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额~”嬴黎有点怀疑燕靖予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不然他妹子这么主动的想把他丢给自己干嘛:“不用不用,我不是强人所难的人,而且你哥自己都说了,他喜欢那种柔弱不能自理的姑娘。”   沈依依差点跳起来:“他哄鬼呢,嬴姑娘你别相信他。”   “这是真的,我很认真的问过。”嬴黎很是肯定,生怕沈依依不信:“但凡他没这么说,我就下手了。”   沈依依的脸纠结成一团麻花:“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不一定,你还记得我亲他那事吧,好家伙,上门问罪啊!”   嬴黎挥挥手:“这也就是我家没人敢管我,但凡有一个能压制我的,我能不挨顿打?”   沈依依:“。”   她觉得,燕靖予的初衷似乎不是让嬴姑娘挨打?   “依依。”苕云听不下去了:“睡吧。”   嬴黎想的和她们完全不一样,说多了堵心。   挤在一块睡了一晚,第二天大清早,沈依依醒的时候身边只有苕云,问了嬷嬷才知道天还没亮嬴黎就起身出去了。   梳妆时,沈依依还是忍不住问:“苕云姐姐,你说嬴姑娘是真的不知道我哥的心思还是假装不知道的?”   “我看她是真的不知道。”苕云警惕的往门口看了一眼才继续说:“那嬴淮嬴将军在她面前都是后辈模样,只怕她把靖予也当成个孩子了。”   沈依依有点扎心:“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我哥特别不是个东西,嬴姑娘和他差着这么多辈分呢,他竟然对人家居心不良。”   “哈哈哈。”苕云忍不住笑起来。   收拾好,她们俩抱着手炉出去,出了门没走多远,就见嬴黎与一群皇子皇孙站在院子里,个个拿着兵器,像是早起晨练一样。   走近,就听见嬴黎问他们:“会打太极吗?”   “当然会。”   这群皇孙心高气傲惯了,本以为勤加练习这么久最起码可以与嬴黎打成平手,却不想还是输了,眼下听她这么问,立刻忙着表现。   他们打了一套太极,动作力道分毫不差,远处瞧热闹的雍王和汉王也满意的点点头,想瞧瞧嬴黎怎么挑刺。   “不不不,这么打没威力,我教你们这样打,站在前面的让开。”   她站起来微微扎开马步,嘴里念念叨叨:“一个西瓜这么大,一刀劈下,左一下,右一下,然后这么一推。”   随着她的念叨,两只手掌猛地推出,顿时地上积雪被突起的暴风卷起直扫前方,风夹雪裹着地上的落叶猛然轰出十几丈,所过之处,地上的积雪赫然消失。   众人:!!   “就这么简单,这招有手就行,会了吧。”嬴黎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众人:“。”   “嬴姑娘。”雍王一边喊一边往这边走过来:“你再打一次,我们仔细看看。”   他想学,汉王也不甘落后,小跑着追过来。   竟然不会?好笨!   嬴黎嫌弃起来,但还是认认真真的又打了一次,再一次轰出一道气浪,其他人立刻跃跃欲试。   她就这么一推,看着很简单啊。   “你们自己琢磨吧,反正就这么简单,也不复杂。”嬴黎拿剑走人:“勤加练习就行了。”   她冲苕云和沈依依挥挥手打招呼,小跑着回去换了衣裳,很快就又溜达出来了。   瞧了一眼在雪地里练切西瓜的人,也没心思靠近,跟着苕云和沈依依满行宫的去溜达。   几个小孩子从她们身边跑过,顽皮的走在水渠边上,稍不注意就会跌落进去。   苕云叫住他们说了几句,他们老老实实的答应,扭头却继续玩自己的。   行宫的梅花开的极好,红的绿的掺杂在一起,映着白雪别样好看。   走在前面的沈依依脚下一滑,一脚踩进了雪坑了,可把身边的人吓了一跳,忙将她扶起来,却见鞋袜都湿了,只好移步到旁边的暖阁等着嬷嬷回去取干净的鞋袜。   “姑娘。”秦嬷嬷板着脸把手炉塞给嬴黎:“天冷,抱着暖和。”   嬴黎摇摇头:“用不着。”   “抱着吧。”秦嬷嬷难得愿意说两遍:“奴婢瞧你手上都生冻疮了。”   她一提,苕云和沈依依才注意到嬴黎手上的冻疮。   “是有点痛痒,但也习惯了。”嬴黎完全没当回事,行军打仗,生冻疮完全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秦嬷嬷不理会她,站在一旁如同木头一样。   突然,暖阁外面传来求救声,苕云立刻起身去看,沈依依也不管鞋袜还是湿的,也急忙去看。   有个小孩儿落水了,正掉在水渠交汇的池子里,池子足有一个成年男子身高那般深,虽水清见底,却无人敢下水,只能在岸边惊慌求救。   嬴黎也凑过去瞧了瞧,只见杨柔扶着美貌一个小妇人在求救。   “是承恩伯的曾外孙子。”秦嬷嬷在一旁面无表情的介绍:“姑娘不会水,还是离远些,人多,小心被推下去。”   嬴黎很听话的往后退了两步,她不会水,不会去逞这个能。   “来人啊!救命,救命。”小妇人哭的撕心裂肺,绝望又无助。   杨柔也急哭了,往围观的人求救,不知怎么就看见了嬴黎,稍稍一犹豫,她直接冲过来拽着嬴黎:“嬴姑娘,求你救救孩子,求求你了。”   “我不会水。”   “求你救救孩子。”杨柔仿佛聋了一般:“你那么厉害,求你了,求你了。”   嬴黎被她哭烦了,可还没说话,秦嬷嬷就跨出来往嬴黎前面一挡:“裴夫人,嬴姑娘真的不会水。”   “滚开!”杨柔将她推开,卯足了力气要把嬴黎拉过去。   小妇人见状,也冲过来拉着嬴黎,她无助的跪在地上大哭:“姑娘,求你救救我儿子,求你了。”   “我不会水。”嬴黎重复着,她对着急的母亲生不起气来,只能四下张望看看可有太监或是侍卫经过。   杨柔急疯了一样,还是把嬴黎往水池里推搡:“你去救啊,快去啊。”   孩子再水里上下扑腾,马上就要沉下去了,嬴黎看着也着急,可她不会水,下去了自己都漂不起来。   “去啊,你快去啊!”   小妇人也把嬴黎当做了救命稻草,死命推着她去救人,周遭的人也都一片慌乱,秦嬷嬷也被挤在了人群之外。   眼看嬴黎要被推下去了,沈依依蛮横的挤过来,一把揪住杨柔的领子大吼:“你想干嘛?” 第161章 :年轻人要知道保护自己   她揪住了杨柔,嬴黎趁机甩开杨柔扶住小妇人:“我不会水,与其求我,不如找找可有会水的人。”   “救救我儿,救救我儿!救救我儿!”   小妇人已经失去了理智,瘫坐在地上,看着在水里挣扎的孩子,恨不得自己跳下去用命托着。   还乱着,禁军就跑来了,‘扑通扑通’跳下去两个,一把抱起孩子把他带了上来。   孩子呛水昏过去了,小妇人直接吓晕了过去,还是另一位夫人吩咐人赶紧把人送回住处请太医。   “放开。”杨柔推开沈依依,指着嬴黎骂道:“你见死不救,要是孩子有事,杨家不会放过你的。”   嬴黎:??   这丫的有毛病吧。   沈依依一巴掌打开她的手:“你有毛病吧,这么着急,自己不会跳下去,逼别人下水算什么本事?嬴姑娘今天要是被你推下去出了事,嬴氏和沈家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气势汹汹的握起拳头挥了挥,杨柔被吓到了,刚想骂回去,沈依依突然放下拳头可怜兮兮的告状:“姑父,裴夫人要把嬴家小姑姑推下水。”   杨柔一回头,雍王已经走到了她身后,她立刻说道:“姑父,我没有,我只是求嬴姑娘下水救人。”   “嬴家小姑姑重复了很多遍她不会水,秦嬷嬷也拦了,你还把人把水里推。”沈依依抱住雍王的胳膊气势汹汹:“你到底想干嘛?”   杨柔被她质问的吞吞吐吐解释不出来。   嬴黎清清嗓子:“兴许是裴夫人是想着,她不说我不救,到时候被我一句吓傻了没反应过来搪塞了过去。   可她说了我不救,这么多人看着,怎么着也会给我安一个冷血无情见死不救的骂名吧。”   “你胡说。”杨柔下意识的矢口否认,但她方才的所作所为,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嬴黎笑了笑:“不是?那我喊了那么多声我不会水,一声没听见就算了,那么多声都没听见?你是聋了不成?   还是说你没聋,只是自作聪明的想着,情况紧急,真把我推下去了,也可以用自己关心则乱没听见我说话来搪塞?”   一番话用了好几个成语,嬴黎嘚瑟坏了。   看看,看看,她这文化水平高不高。   杨柔脸色难看,还抬出一副被冤枉但懒得解释的清高样儿。   真是够恶心的。   雍王冷冷瞪了她一眼,交代众人:“都散了吧,行宫水池多,都把自家的孩子看好。”   他没有责怪杨柔,但也足够杨柔难受了。   沈依依哼了一声,拉着嬴黎离开,苕云留后见了礼才跟上。   那孩子怎么样了他们没管,因为沈依依病了。   就穿了那么一会儿湿掉的鞋袜,她午后就起了烧,整个人蔫巴巴的毫无精神,太医来看过,让她泡泡温泉驱寒后再喝药睡一觉就行。   温泉是现成的,为此太医一走,嬷嬷们就赶紧收拾东西预备着让她去温泉池子里泡着。   嬴黎在一旁看着她吹鼻子,愁的直摇头:“你这身子也太弱了。”   “是天气太冷了。”她咳得嗓子都哑了,怪可怜的。   嬴黎不想继续打击她,正想出去溜达溜达,就见秦嬷嬷也收拾了一个大包袱出来:“天冷,多泡温泉对身子好,奴婢替姑娘也收拾了干净衣裳,一同去泡泡吧。”   泡温泉这事嬴黎从没享受过,就连在大澡盆里搓泥都是来这之后才晓得的,为此知道自己也可以去时,她激动坏了。   然而~   看着小池塘大的温泉池子,嬴黎退缩了,拉紧身上的棉袍站的远远的。   这都热的翻泡了,确定下去不会被煮熟?   而且,泡个澡而已,有必要这么大吗?   “姑娘。”秦嬷嬷捧着一盘子瓶瓶罐罐:“姑娘若是怕水,可以就在池子边坐坐,不必走的太深。”   嬴黎还是不怎么敢靠近,等苕云和沈依依都跑下去了,自己才磨磨蹭蹭的过去,就在台阶边上坐下。   秦嬷嬷拿了张垫子跪在池边,等嬴黎的手暖和起来,立刻拿起瓶子:“这是冻疮膏,给姑娘擦一些,好的快。”   “这玩意儿要是擦习惯了,我岂不是会很娇气?那我以后带兵打仗再生冻疮怎么办?”   秦嬷嬷不苟言笑:“若是战场上没有冻疮膏,姑娘可用猪油涂在冻疮上。”   “猪油?”嬴黎翻了个白眼:“真打起仗来上哪找猪油啊,我都是找点稀泥裹在手上,虽然脏点,但效果还不错。”   苕云笑着问:“这话说得,怎么像是去过战场一样。”   嬴黎大笑起来:“我就算是路过,也算是去过。”   她们都笑起来,秦嬷嬷则一言不发的拿了布条将嬴黎的手包好,然后吩咐丫鬟伺候她沐浴。   她走了出去,刚把嬴黎的脏衣裳交给小丫鬟,就过来了一个太监:“秦嬷嬷,皇后娘娘要见你。”   秦嬷嬷颔首,跟着去了。   杨皇后上了年纪,身子畏寒,此次来骊山,就是准备细心调养的。   秦嬷嬷到的时候,她正躺在长榻上由着女医艾灸。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杨皇后微微睁眼瞧了她一下,语气慵懒:“方才勇儿落水,杨柔让嬴鲤去救,你拦着做什么?”   “娘娘请听奴婢解释。”秦嬷嬷微微低头:“奴婢是想,那嬴姑娘不会水的事,在嬴贵妃生辰时就已经说得明白了。   若是裴夫人真将她推了下去,只怕反倒会让人觉得裴夫人居心不良。而且,郡主与沈小姐都在身边,到是裴夫人想分辨也有困难。”   杨皇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你到想的周全,那杨柔反倒不如你,自作聪明的想让嬴鲤落水,她也不想想,真害了那个嬴鲤,谁能保她。”   秦嬷嬷闭口不言,不与她一起嘲讽杨柔。   “对了。”杨皇后轻佻手指扶着鬓边:“你跟在嬴鲤身边这么久,可打听出来些什么?她与世子走的亲近,别是存了别的心思吧。”   秦嬷嬷稍稍沉默了一阵才道:“奴婢觉得嬴姑娘并没有其他心思,不过是嬴氏无人敢管束她,与人相处时没有闺秀千金的拘束。”   “那你可发现什么了?”   “暂时不曾。”   杨皇后早就料想到是这样的回答,自然也没上心:“其实她也没什么可查的,一个做事冲动有勇无谋的野丫头罢了。不过,我既然将你放在了她身边,你也就继续跟着吧。”   “是,奴婢遵旨。”   秦嬷嬷小心翼翼的退下,回去继续跟着嬴黎。   沈依依受凉不能出门,嬴黎又在屋里待不住,只能丢下她和苕云,自己跑出来了。   为了让老皇帝高兴,底下的人费尽心思将行宫也装点的满是年味,但腊雪寒冬,主子们都甚少出来了。   走了小半日没看见一个人影,嬴黎多少有些无聊。   秦嬷嬷一步不离的跟着她,虽说走的腿疼脚疼,却比刚开始跟着她的时候好多了。   “没意思,真没意思。”嬴黎倍感无聊:“老头儿说行宫没意思,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秦嬷嬷在一旁喘着粗气,解释道:“闺阁女子甚少有机会出门,姑娘时常出门,见惯了这些,自然不稀奇。”   “你要是累了就坐下。”嬴黎把手边石头上的雪扫了,跳上去坐着:“反正没外人,歇一歇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秦嬷嬷起初不坐,可是跟着她走了这么久,的确腿酸的厉害,只能坐下来。   嬴黎看着四处白茫茫的行宫,突然聊道:“骊山没意思,只能泡泡澡而已,我还是喜欢祁连山,那地方冬天有狼,可以打猎。”   “姑娘见过狼?”秦嬷嬷觉得很惊讶。   “那当然,我曾经独自翻过祁连山,一个人,一把短刀,一口棺材,因为杀了一匹小狼生吃填饱肚子,我被狼群追着,连续几天不眠不休呢,最后杀了狼王才算是结束。”   秦嬷嬷身为震撼,却有点不信了。   嬴黎也不多解释,很坦然的笑着。   那年她才十二岁,棺材里装的是她爹,翻雪山是真的,被狼群追杀是真的,杀了狼王也是真的。   “吱吱吱~”   头顶突然冒出动静,嬴黎仰头一看,是只毛茸茸的大老鼠。   “哎。”她没见过,好奇的站起来看:“这是什么东西?”   秦嬷嬷狐疑的看着她:“松鼠,姑娘没见过?”   “没有。”嬴黎利索的爬上石头想要离近些仔细瞧瞧,结果松鼠直接把手里抱着的松塔朝她砸来。   嬴黎侧身躲开,飞身上树就准备抓。   “姑娘小心,松鼠会伤人的。”   松鼠灵巧的很,缩回洞里,嬴黎往里面瞧瞧,什么都没看见,脑袋又被砸了一下,这才发现那家伙跑树冠上去了,于是再度攀上去。   这一片都是松柏,树枝交错,松鼠灵活的躲避,嬴黎一路紧追,树上积雪抖落下来,秦嬷嬷怕她手滑摔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树下跟着。   “抓到你了。”嬴黎突然从这棵树跃向另一棵树,一手拎着松鼠的后颈,一手抓着树枝荡开老远又荡回来,再踩在树枝上停住。   秦嬷嬷吓得心跳都险些停止,见她安然无恙,大大的松了口气:“姑娘,快下来吧。”   嬴黎没听见,把松鼠提到眼前,拉住它的双脚:“别动,让我仔细瞧瞧,怎么长这个模样呢,肉好少啊,怪不得没被吃绝种。”   松鼠冲她龇牙,她也不怕,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将松鼠放了,正要下去,眼尖的发现了一个极好的画面。   光溜溜的在水池里泡着那小子是燕靖予吗?   她眯着眼,瞧的津津有味。   果然,话本子诚不欺我也,登高亦偷窥这条铁律谁都改变不了。   “姑娘,姑娘。”秦嬷嬷发现不对劲了,往她认真瞧的方向看了看,脑袋’轰‘一下就大了:“姑娘,别看,别看。”   那是燕靖予住的地方,如果她记得没错,那里的池子在屋外,嬴黎看的这么认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瞧见了什么。   秦嬷嬷生怕嚷嚷出来被人发现,只能自己压着嗓子喊,在地上干着急。   “啧啧啧~”嬴黎咂咂嘴,冲秦嬷嬷说道:“你们世子也太不正经了,大白天的泡澡就算了,光天化日之下脱这么干净,还拿本书搁那装。”   秦嬷嬷臊的脸红:“姑娘,快下来,别看了。”   嬴黎偏不,伸手摘了个松塔在手里掂了掂,直接扔出去:“走你。”   松塔不偏不倚的飞进高墙,准确无误的砸进池子里,水花四溅,燕靖予吓了一跳,还差点把手里的书掉水里。   “咻!”嬴黎打了个口哨,抱着树干和他招招手,大喊:“健壮了不少哦。”   正在温泉池子里悠然自得的燕靖予五雷轰顶:“。”   谁来告诉他,那怎么会有个人?   打完招呼嬴黎就下去了,毕竟男人洗澡也没什么好看的,他又不站起来。   腰部以上的地方谁又不是没见过。   “嘘~嘘~”秦嬷嬷自欺欺人的让她别说话,拉着她想要马上逃离此地,以防被人发现。   嬴黎跟着她一路小跑,嘴上也没闲着:“吃得好住得好的孩子身体就是棒,长得又高又壮,还显瘦,平日里看你们世子穿个大袍子,我总觉得他是弱鸡。”   秦嬷嬷憋红了脸,一言不发。   “我们不用躲得,就他那身体我见过,我在狼胥山救他的时候,他发烧,光溜溜的我就抱了,哦,我没扒他裤衩,他还是个干净的。”   秦嬷嬷都快哭了:“姑娘,奴婢求您别说了,就当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行吗?”   “你不说我不说就行了,难不成燕靖予还能到处嚷嚷他被我看光光了?”   秦嬷嬷愣了,看着她,突然觉得挺有道理,可是又总觉得哪不对。   嬴黎神气十足:“所以,这个哑巴亏,他吃定了。”   秦嬷嬷再度板了脸:“...姑娘当初也差点吃了哑巴亏。”   她说的是刚来邺城被杨承业偷看那件事。   本想着打击打击嬴黎让她涨涨教训,心里也做好了她大发雷霆的准备。   结果,嬴黎不仅没生气,反倒哈哈大笑起来:“我这么有魄力的人少得很,哑巴亏,我才不吃呢,只要我不要脸,谁都别想用面子绑架我。”   秦嬷嬷彻底无语。   一路拉着她回住处,眼看快到了,燕靖予却迎面走来。   他已经穿好衣裳了,身上穿着一件墨色大氅,里面的紫色长袍若隐若现,绑起来的头发尖尖还是湿的,迎面走来,面色凝重。   “哎,你这么快呢?”嬴黎朝他后面看了看:“这是抄近路堵我来了?”   他盯着嬴黎不说话,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面色不善。   “世子。”秦嬷嬷吓得话都不敢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走到嬴黎面前,站在台阶上低头看着笑眯眯的嬴黎,气的声音都在发抖:“嬷嬷,我有话与嬴姑娘单独说。”   秦嬷嬷很担心,却也识趣的往前走了十几步。   “好看吗?”   嬴黎满意的点点头:“还可以还可以,肥瘦均匀,就是距离稍微有点远,要是再近点,水底下的我都能看见,毕竟那水挺清澈的。”   燕靖予都给气笑了:“你一个姑娘家,偷看我沐浴就不知道害羞?”   “我为什么要害羞?”嬴黎还是一脸笑眯眯:“像你这样长得好看的少年,看了很养眼的。”   燕靖予突然就消气了,可又觉得自己不能消气,努力做出生气的样子,差点把自己整笑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泡澡那地方不安全,爬上树就能被瞧见。”嬴黎摆出一副长辈模样:“年轻人,要注意保护自己。”   说完,她又在燕靖予胸口拍了两下,还顺手捏了捏,占到小便宜一样颠着就走了。   拉上秦嬷嬷,嬴黎兴奋的压低嗓音:“我去,这小子的胸口有弹性。”   “姑娘!”秦嬷嬷恼怒的叫了她一声,跟着她以最快的速度跑了。   燕靖予盯着她走远,心里实在堵得慌。   临近年关,边关更是百里荒原,不分日夜的走了一个月,终于在除夕前一天,夏紫懿抵达了凉州城。   凉州城,振威将军府。   二房的堂兄使了钱接头到了一个老婆子,说明来意后将夏紫懿从车上拉了下来。   “姑姑细看,这是我堂妹,清白人家。”   婆子上下打量了夏紫懿一遍:“模样标致到是难得,父母是谁?”   “家父原是朝廷安国公。”   “罪臣之女啊。”婆子撇撇嘴:“这我得去问问将军的意思才是。”   二房堂兄立刻说道:“姑姑放心,安国公问罪的时候并未牵涉其他人。”   “行吧。”婆子也有些舍不得夏紫懿的美色:“等着吧。”   她进府回话,连穿过几间屋子才见到将军府的管家,管家听她极力夸赞夏紫懿的美貌,立刻答应把人带进来。   “将军生不生气先不管,如今府里就没有一个模样周正的让将军喜欢,反正就是个玩物,管她什么来历。”   婆子点点头,赶紧到门口把夏紫懿带进来,二房堂兄连连道谢,又塞了一袋子钱:“还望姑姑美言,我夏家若能得将军半点福气庇佑,就用之不尽了。”   婆子敷衍的点着头,夏紫懿跟着进去,可还是跑回来嘱咐道:“堂兄,若我哥哥平安,你一定要记得让他给我送信。”   ------题外话------   还有一章,下午发 第162章 :弱女子黑化   “知道了知道了。”二房堂兄满嘴敷衍:“我还要在凉州城待些日子,你最好能让将军见我一面,记住没?”   他只想着自家的事,夏紫懿也就不想回答了,扭头跟着婆子进去。   婆子似乎也无聊,闲嘴问了一句:“你是为了你哥哥才来的?”   夏紫懿老实回答:“父母过世,唯有哥哥与我相依为命,婶婶答应我,只要我来,就救我哥哥。”   “啧。”婆子微微撇嘴,心里俨然明白夏紫懿被骗了。   带她到了歌舞女乐的住处,管事的嬷嬷瞧见夏紫懿果然很满意,“凉州城内难得有这样的美人,将军定然会满意的。”   “那就劳烦你调教了。”   “这是自然。”管事嬷嬷叫来两个小丫鬟:“伺候她沐浴更衣。”   夏紫懿什么话也不说,跟着小丫鬟下去。   凉州城天高皇帝远,因是军事重地,关外就是虎视眈眈的瓦剌。   所以要钱给钱要粮给粮,朝廷从来不敢敷衍,也因此,振威将军在凉州也算是个土皇帝。   虽地处边关,寒冬腊月,将军府的厨子也张罗出了一场得体出色的席面。   凉州城内有名有号的将军都来了,舞姬女乐捣弄出一片欢腾,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管事嬷嬷将梳妆打扮后的夏紫懿带到侧门,交代她:“不该说的话别说,若惹得将军不高兴了,小心你的皮。”   “是。”夏紫懿冻得有些哆嗦。   管事嬷嬷将她身上的斗篷扯了,这么冷的天,她穿的淡薄,红肚兜,白衣白裙,曼妙身姿若隐若现,身上擦了香粉,即便是女人闻着也心生喜欢。   “去吧。”管事嬷嬷给了她一壶酒,用面纱将她的脸蒙住。   夏紫懿接过来,小心进去,屋里酒味冲天,席上的人都喝多了,正座上的振威将军也有几分醉意了。   他四十多岁,虎背熊腰一脸凶相,还没等夏紫懿走到面前就注意到她了,不但他注意到了,其他人也注意到了。   面对这样一个尤物,他们眼中是赤裸的占有。   夏紫懿走得很慢,她不断说服自己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昔日都是夏济护着她,如今也该轮到她为夏济做些事了。   缓缓来到振威将军面前,夏紫懿跪坐下来替他斟酒,振威将军一直盯着她,将怀里的美人也推开了。   “将军。”夏紫懿将酒杯递过去,双手因紧张与寒冷而微微颤抖:“请。”   振威将军一把握住她的手,将美酒送到自己口中,眼睛却盯着夏紫懿不放。   他身上的野性和蛮力杀伐让夏紫懿几近惊惧,脸上的面纱突然被扯落更是让她瑟瑟发抖。   瞧着她的脸,振威将军在一群男人的艳羡惊叹声中将夏紫懿一把揽入怀中,凑近闻了闻她身上的香味,甚为满意,哈哈大笑了几声,举起酒杯与众将一饮而尽。   夏紫懿想躲开他,却被他粗壮的胳膊勒着不得不靠近,管事嬷嬷再三嘱咐让她笑,可她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一番热闹,当晚,振威将军自然是拥着夏紫懿入睡的。   夜深寒凉,对自己前途的绝望,对夏济的牵挂,身上的撕痛,耳边带着酒臭的呼吸,皆让她难以入眠,呆呆的睁着眼过了一夜。   次日一早,振威将军醒了,看着睡在身边的美人,怜爱之心再起,这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奴婢夏紫懿,家在邺城。”   “邺城,到这儿很远,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提到父母,夏紫懿犹豫了一下,起身跪着:“奴婢是罪臣之女。”   “罪臣之女。”振威将军微微眯眼:“你爹是安国公?”   夏紫懿不语,却也算是默认。   气氛突然沉默凝重了起来,夏紫懿不明所以,刚要抬头,就被一个耳光用力扇下了床,她身无寸缕,重重砸在地上,磕的浑身疼痛。   “将军饶命。”   忍着疼,夏紫懿卑微的跪在地上,虽然她不知道面前的男人为何突然暴怒,但她害怕。   振威将军坐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低沉压抑:“夏老贼卖官,害我兄弟因粮草耽搁而被问罪,最终病故,你竟然是他的女儿。”   夏紫懿一惊,所有的希望都在此刻破碎。   报应,都是报应。   “来人。”振威将军不给她狡辩求饶的机会,夏紫懿也完全没有求饶的心思,她安静的跪着,等待着更为残酷的处罚,“将这个女人吊在院子里。”   夏紫懿绝望到极致反倒坦然了,磕了头起身穿好衣服,被人拖到外面紧紧绑住吊在了树上,她也没有挣扎求饶。   她只庆幸,昨晚求了管事嬷嬷,许她将来时穿的衣裳拿进了屋里。   否则,若真的穿了那一身淡薄的衣裳,她必定是要被冻死的。   她身上落满了雪花,手脚都已经冻得麻木了,脸色青紫,饥寒交迫,但她一声不吭认命一般等着死亡靠近。   管事嬷嬷过来瞧了一眼,以为她伺候不周,只等着被迁怒,却一整日都没有消息。   夜里,又一个年轻姑娘被振威将军抱进房内,他们肆无忌惮的影子映在窗户上,不管是声音还是其他都让人觉得反胃恶心。   夏紫懿呆呆的看着,即便意识已经逐渐模糊,可她还是忍不住回想,自己是否也这般恶心。   在雪夜熬着,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时昏死过去的,直到一口热汤灌进嘴里烫的她猛然惊醒吐了出来。   “醒了。”是个老婆子,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既然没死,也算你命大。”   夏紫懿浑身发麻,她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脚在那,眼睛也是花的,只感觉天摇地晃眼皮沉重。   “吃饱肚子歇歇,将军有令,着你夜里伺候。”   老婆子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走了,夏紫懿自己强撑着爬起来,看着面前剩下半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端不起来就趴在地上吃上一口。   寂静无人,她突然就哭了,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半年前,她还是金尊玉贵的国公府嫡小姐。如今,却成了供人玩弄的卑贱之人。   今昔对比,伤感乍起,屈辱与绝望逼着她去死,但对夏济的牵挂又支撑着她继续活着。   她要等夏济来找她,等夏济来了,她一定会跟着哥哥离开。   将东西吃了,夏紫懿裹紧身上的衣服躺在干草堆里,迷迷糊糊间又睡了过去,她梦见了家中的锦被温床,梦见了父母兄长。   可是梦醒之后,她依旧要忍着寒冷去到将军的院里伺候。   振威将军依旧在宠其他女人,夏紫懿无端松了口气,安静的跪在地上,余光可见他们在床上翻滚行乐,耳朵里尽是不堪入耳的声音。   她骨子里的气节不允许她承欢身下莺歌婉转,但现实却逼着她低下头极尽卑微。   苦苦熬了半夜,床上的动静早就停了,周遭安静,夏紫懿也昏昏欲睡,却突然被一脚踹在心口踢飞了出去,撞在桌角便呕出一口鲜血。   “啊!”   振威将军突然动手,将床上的女人也吓醒了,拉着被子,面色惊恐的看着他。   “贱人。”振威将军拉起夏紫懿便是一顿毒打,一拳又一拳,毫不留情,夏紫懿被扯着头发撞向墙壁,她昏死之前只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她依旧没死,但也昏迷了三天,再次睁眼,面前的正是那日领她进门的老婆子。   “你堂兄让我问你,可在将军面前说好话让他见一面了。”   夏紫懿了无生气的躺在温凉的炕上,许久才沙哑着嗓子说话:“他在哪?”   “就在后门转角那间客栈里面住着呢。”老婆子喝着热水,热气蒸着她的脸。   夏紫懿努力想要爬起来:“我哥哥有消息了吗?”   老婆子瞥了她一眼:“你哥哥?你这姑娘也太天真了,你叔叔婶婶敢卖你,怎么还敢去救你哥哥?你哥哥岂会不找他们拼命?”   夏紫懿一愣,一直坚持的信念突然就松动了:“不会的,他们答应过我的。”   老婆子嘲讽的笑了一声,再不理她,喝完了热水,便起身出去了。   夏紫懿慌了,她怕老婆子说的是真的,怕夏济依旧在牢中吃苦,慌张与担心让她恨不得立刻去找堂兄确认。   她爬起来,看着桌上的水壶,努力拿过来,确认还有热水,立刻倒了些出来。   寒冬腊月,热水最能蓄养力气,连喝两碗,夏紫懿觉得有些力气了,她警惕的看了看周围,从炕上下来,瞅着没人的时候立刻寻路出去。   各家府宅的布局差别不大,她也记得那日进来的路,很快就到了后门,虽然没人,但门上有锁,她出不去。   心里紧张,她也顾不得其他,抱起旁边的石头狠狠砸在锁上,双手被磨出血泡了也不管,等锁砸开,立刻跑了出去。   老婆子说堂兄就住在后门转角的客栈,夏紫懿很快就找到他了。   瞧见夏紫懿满身是伤的狼狈模样,二房堂兄被吓到了:“你这是怎么了?”   “我哥哥呢?”夏紫懿冲到他面前:“你们到底有没有去救我哥哥?”   二房堂兄连连退让:“这我怎么知道,我们俩是同时出门的,你哥哥如今怎样我又怎么知道?”   “那你带我回去,只要我哥哥安然无恙,我就回来。”夏紫懿拽住他:“走,你送我回去。”   二房堂兄甩开她的手:“有毛病吧你,还当自己是国公府大小姐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德性。”   夏紫懿被他骂的愣在原地,瞧着二房堂兄,觉得十分陌生。   “你是偷跑出来的吧。”二房堂兄一把拽住夏紫懿:“好啊,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全家都指望这振威将军过好日子呢,你休想跑。”   夏紫懿用力挣扎,几乎要哭:“振威将军不会帮夏家的,卖官的事害死他的兄弟,他恨夏家。”   “卖官的是你爹,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堂兄恬不知耻:“就算他恨,也该很你爹。”   夏紫懿不敢相信他竟然这般无耻,急哭了:“是二叔挑唆我爹卖官的,是你们挑唆的,你们欠了妓债还不上,我爹才冒险的,你们还拿走了家里很多钱呢。”   “那又怎样?”堂兄终于露出了白眼狼的嘴脸:“你爹都死了,就算我们是共犯又怎样?我还告诉你了,是我爹娘说,总的留下长辈照看你们兄妹,你爹才独自认罪的。”   夏紫懿愤怒不已:“卑鄙。”   她想打人,但力气不足,被堂兄一耳光扇在了地上。   “你若识趣,现在就给我滚回去,任是将军杀你也罢辱你也罢,都给我受着。”堂兄冲出去,想看看将军府有没有人来抓她。   夏紫懿见状,踉踉跄跄的爬起来,直接冲到客栈的后院,听见堂兄发现她跑了大喊大叫,急忙冲向后门,小二正在倒泔水,后门是开着的。   夏紫懿咬牙冲了出来,直接跑到大街上,没有方向的一顿乱跑,好几次差点晕倒。   好不容易甩开堂兄,夏紫懿缩在小巷子里的一堆木柴底下,抱着自己,冻得瑟瑟发抖,心里也难受的钻心疼痛。   二房的人害死他父母自己得利,只怕那个老婆子说的没错,他们敢卖了自己,如何还会去救哥哥?   夏紫懿恨呐,却也无计可施,她只是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   地上积雪三尺,她就缩在墙角一直等到天黑,却不知该去何处,饥寒交迫,正一步步蚕食着她的意志。   挣扎着站起来,她走到大街上,想着寻个地方讨点吃喝才是要紧,可还没走几步,身后就有人骑马而来,听着声音杂乱,夏紫懿如惊弓之鸟,下意识的要跑,却被人直接驾马拦住。   是几个军汉,为首的那人夏紫懿认得,那日除夕宴,她见过此人。   “是你?”军汉明显对她印象深刻,眼神贪婪:“你不好好伺候将军,怎么跑出来了?”   夏紫懿被他们围着,整个人都在发抖,军汉伸出马鞭抬起她的下巴:“要不,本将军把你送回去。”   “不。”夏紫懿惊恐无比,她很清楚自己要是就这么回去了,只有死路一条。   她受惊小兔般的样子燃起了军汉的征服欲,军汉一把将她提上马背死死了在怀里,贴近她的耳朵闻着她的味道销魂入迷:“那不如,跟了本将军,本将军照样让你吃好喝好,走。”   他大笑着驾马离去,当晚却并没有碰夏紫懿,而是找了大夫来给她擦药养伤,安排了两个老嬷嬷仔细照料。   精心养了四五日,夏紫懿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了,人也精神多了,但整个人闷闷的满腹心事。   军汉来到她房中,却没着急碰她,反倒说:“这几日将军巡营去了,并不在府上,所以你偷跑出来的事我替你压下去了。   但你堂兄害怕的躲了起来,被我抓了,你的事我也从他嘴里打听的差不多了。”   夏紫懿看着他,不明所以。   “我想,你如今很想报仇吧,你父母的死与你叔叔婶婶可谓是有直接的关系。   如今你父母魂归阎罗殿,你哥哥生死不明,偏他们一家子骨肉齐全。”   夏紫懿愤恨却无能为力:“报仇,我能怎么报仇?”   “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只要帮我做一件事,我可以放你回邺城,也能让你叔叔婶婶罪有应得。”   夏紫懿看着他,虽不信,却腾起希望。   “在这凉州城,可从未出现过如你这般貌美的女子。”军汉挑她的下巴:“振威将军恨你是安国公的女儿,但他也是个男人,只要是个男人,就抵挡不了你的美色,你帮我杀了他,我立刻送你回去。”   夏紫懿脸色惊得煞白,起初犹豫摇头,但却又坚定的点了头,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何能下定决心。   “奴婢求您一件事,杀了我堂兄,将他的头颅送回邺城。”   军汉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好说,我帮你将他大卸八块都可以。”   军汉将她交给领她进门的老婆子,还给了大袋银子。   这一次多了报仇的目的,夏紫懿不再畏畏缩缩,身为国公府小姐,该有的气节她有,端起精气神来,可不是一般女子比得上的。   好一番梳妆打扮,将军汉给的香粉涂在身上,夏紫懿看着镜中的自己,狠了狠心。   既然无人相护,那她就得自己强硬起来才行,无论能否回到邺城,她都要拼一把。   得了银子的老婆子当晚就将她带过去伺候刚刚回府的将军,即便怀中已经拥着两位美人。   但看见精心打扮的夏紫懿后,振威将军还是对怀里的女人失去了兴趣。   “奴婢来伺候将军。”她跪下,极尽卑微:“父债女偿,奴婢贱命一条,难以与将军好兄弟相比,但奴婢愿当牛做马赔罪。”   振威将军看着她,神色阴郁眼神毒辣,却没再动手殴打,反倒将怀里的美人推开。   见状,夏紫懿跪行着爬过去,坐在他脚边倒了杯酒奉上。   “金贵的国公府小姐也有这么一日。”振威将军捏着她的下巴:“我倒要看看,你玩的什么把戏。”   夏紫懿壮着胆子与他对视,强颜欢笑:“奴婢的把戏,便是在将军手底下讨口饭吃,若将来有出息,先杀了夏家二房的人为父母报仇。” 第163章 :老祖宗的战斗力遭到了质疑   千金贵女卑微起来最能取悦男人心中那点自尊。   振威将军得意洋洋,将酒杯扫落在地,将夏紫懿拉进怀里,大手一挥将她的衣裳撕碎,在椅子上就开始自己的放纵恶行。   被推出来的两个美人心中不悦,却也只能离开,将门关的严实。   后半夜,夏紫懿爬起来,看着身边沉睡不醒的振威将军,从发间拔下簪子,双手握住,鼓足了勇气后对准他的脖子狠狠刺下,振威将军身子抽搐,眼皮却没有睁开。   香粉是迷药,他吸了那么多,就算是死,也醒不过来。   狠狠刺了几下,确认振威将军断气后,夏紫懿这才一阵后怕,手足无措的爬起来穿好衣裳,开了门立刻就跑。   军汉说过,他会让夏紫懿畅通无阻,他没骗人,这一路出府果然畅通无阻,后门也有早已经等候的马车和马夫。   夏紫懿惊慌的上了马车,抱着自己身子哆嗦个不停。   “姑娘。”车夫递过来一个木盒:“这是你堂兄的脑袋,他的身体已经剁碎了喂狗。”   夏紫懿僵硬的接过木盒,却没有勇气打开看一眼。   马车连夜出城,一路狂奔,赶在天亮被发现之前离开了凉州城的范围。   天色大亮时,振威将军的尸体被人发现。一时间,将军府大乱,凉州城大乱。   骊山。   老皇帝还没走,他要在骊山住到开春天气暖和了才准备回邺城,其他人自然也只能跟着。   冰天雪地里,一大群在摔跤,嬴黎自然也在,她力气出奇的大,虎背熊腰的汉子她都能面不改色的给人家来个过肩摔,就连一开始反对她和男人这般亲近接触的秦嬷嬷都忍不住喝彩起来。   再次放倒一个壮汉,沈依依几人喝彩的声音越发热烈。   “还来不来?”嬴黎微微喘着粗气,身上热的厉害,隐隐有出汗的架势,干脆将身上的棉衣也脱了。   挨了摔的人都不来了,枫扬蠢蠢欲动,想试试,又不敢,磨来磨去才敢站出来:“嬴姑娘,我来。”   “来来来。”嬴黎并没有像边上的人那样唏嘘着说他不行,而是摆好架势等他进攻。   枫扬十分警惕,虚晃一招才真的进攻,可还是被嬴黎一把拉住胳膊直接摔在地上。   “啊哟~啊哟~”枫扬在地上疼的打滚:“这怎么能赢嘛,我这个大个人,嬴姑娘说提起来就提起来了,我连使劲的机会都没有。”   嬴黎把他拉起来:“你还小,多吃两碗饭,再长大些力气就大了。”   他揉着腰走到一旁,被其他侍卫好一阵取笑。   没人敢来了,秦嬷嬷立刻把手里抱着的大裘披在她身上,嬴黎自己绕了个结,只觉得周身通畅。   “果然,天冷的时候不能依靠地笼手炉这些东西,还是得自己动一动热起来才行。”   “这嬴姑娘瞧着细胳膊细腿的,力气还真大。”苕云故意在她身上捏了捏,笑道:“这吃的都是什么呀,说出来,我们也这般吃,说不定力气也能大。”   嬴黎一本正经的摇摇头:“我这是天生的,吃不出来。”   她们回屋歇着,秦嬷嬷立刻去把书抱了上来:“昨日世子来说过,今天傍晚要检查姑娘的字,姑娘还没写呢。”   “啊?”嬴黎顿时苦大仇恨:“他烦不烦啊,不是说他很忙吗?盯着我写字干嘛?”   秦嬷嬷将笔墨摆出来:“世子也是为了姑娘好。”   “我哥就这样。”沈依依跟着吐槽:“最喜欢扰人兴致。”   嬴黎不情愿的提笔:“我看他就是在报复。”   “报复?”沈依依不明白了:“你什么时候招惹我哥了?”   嬴黎正准备说,秦嬷嬷赶紧把点心送到她跟前,嬴黎支吾就去吃东西了,到头来什么都没说。   行宫的日子勉强算是平静,承恩伯府的人不来找麻烦,几乎就没人敢招惹嬴黎。   不仅不来招惹,林太傅的夫人还很喜欢嬴黎,时不时的做点好吃的给她送过来。   被嬴岐安排过来看着嬴黎的嬴淮,从出发那天开始,就被燕靖予委以重任,到行宫后就来嬴黎面前打过一次照面,其余时间根本不得空。   反到是天天说很忙的燕靖予,每天都要找嬴黎吃个晚饭,美其名曰太忙了,只能在吃饭的时候检查她的功课,还不许苕云和沈依依一块。   又是等着他一块吃晚饭的一天,嬴黎对桌上的菜已经失去了最开始的好奇,燕靖予姗姗来迟,洗洗手坐下,拿过嬴黎写的字,一边看一边吃。   嬴黎端起碗就开始麻溜吃饭,话也不说,对比起燕靖予的细嚼慢咽,她多少算是狼吞虎咽。   秦嬷嬷提醒无果后也直接放弃不管的。   吃饱了擦擦嘴,嬴黎这才说话:“可以了吗?”   “有长进。”他放下筷子揉了揉眉心,歇了一会儿才继续吃。   嬴黎立刻表示关心:“累了?那我明天不写了,你也休息休息,天天看,容易瞎。”   燕靖予微微抬眼,目光玩味:“这份关心我收下了,三天后我再检查吧,时间长,就写个三百页吧。”   “你疯了?”嬴黎拍桌而起:“我不写。”   她气势汹汹的扭头就走,出了门就一路小跑,生怕燕靖予有机会再安排点其他事。   “小渣渣。”燕靖予笑了一句,却没追着她去。   在行宫过了元宵,每日经过骊山的边关战报突然多了起来,老皇帝还是有些警惕的,不等邺城那边有消息,立刻安排人去探查边关出了何事,一来一回整整十天,确切的消息终于传来。   “凉州城守将被杀,凉州兵变,五万瓦剌大军破城入关,正一路往骊山而来,一路上屠村杀人,烧杀抢夺无恶不作。”   兴许是经历的兵变多了,老皇帝还挺淡定,可一听瓦剌入关往骊山来,整个人瞬间炸毛紧张。   “凉州大军都是干什么吃的?”老皇帝怒了:“骊山现在有多少兵马可以调集?”   雍王站出来:“回皇上的话,护驾的禁军及跟随的虎贲军,总计一万人。”   “才一万人?”老皇帝更紧张了。   汉王忙道:“皇上,可速速调集大军前来勤王。”   “不可。”燕靖予直接拒绝:“孙儿以为,如今需速速返回邺城,调兵勤王,难保有人别有居心。”   雍王不解:“回邺城?据守骊山才稳妥。”   燕靖予示意他别说话,等着老皇帝做决定。   必须回邺城,即便是冒险也要回去,否则,后果只怕更严重。   回邺城让老皇帝主持大局,那老皇帝才不会对太子生嫌隙,若是据守骊山,太子为救老皇帝调集各路兵马过来。   若让人钻了空子必定生乱,若是太子不调集足够的兵马,岂不是让老皇帝疑心太子想要借刀杀人?   他是一个猜忌疑心的帝王,任何时候都要让他看到忠诚才行。   “我也觉得据守骊山稳妥。”燕忱白想的与雍王一样:“邺城有太子主持一切事务,即便是瓦剌包围了骊山,邺城也可以调集兵马。”   他自认为说的很有道理,燕靖予却直接无语了。   这话是存心说出来戳老皇帝肺管子的吧。   “是吗?”老皇帝脸色一黑语气低沉:“传旨,即刻返回邺城。”   汉王应了声,雍王忙请旨:“瓦剌五万人就敢入关,想必是轻骑,我们的闲杂人员过多,必定会被追上,臣愿带兵拦敌。”   “瓦剌五万人,会不会绕路而行?”   燕忱白又开始顾虑了:“他们若是直冲骊山而来,必定是阻碍重重,要想阻挡这五万人,少说也要三万人,随行的兵马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都带走了,届时岂不是无人护驾?”   燕靖予都想打死他了,这种时候能别拖后腿吗?   “皇上。”他忍不住了:“为保圣驾安危,可从临近地方调集兵马拦敌,禁军与虎贲军护驾回邺城也是可以的。”   老皇帝不吭声,心里也被燕忱白的顾虑弄紧张了:“不妥,万一你们走开了瓦剌再杀来,那到时候谁来护驾?传朕旨意,所有人一同返回邺城。”   “可是若不阻拦瓦剌,百姓该如何是好?”燕靖予难得在御前顶撞一次。   老皇帝脸色越发难看,雍王和汉王爷不说话。   “靖予。”燕忱白叫住他:“危急时刻,还有什么事比皇上的安危重要的?身为臣子,理当护驾为先。”   燕靖予看着他,眉头紧锁,显然并不认同这话。   瓦剌直奔骊山,便是为了老皇帝而来,没能抓到老皇帝,他们岂会放过百姓?   凉州已经兵变,能将瓦剌放入关中,那显然是不能指望他们立刻赶来救驾了,沿途各地兵马都不多,送消息出去再赶来也要时间。   不拦敌,难道放任瓦剌一路杀到邺城去?   他将不满挂在脸上,老皇帝直接拂袖而去,雍王也赶紧去安排返回邺城的事。   “兄长。”燕靖予做不到无视百姓安危:“我知道你此次多带了一千虎贲军出来,方才父王并没有将他们算在内,能否将他们借给我,我去拦敌。”   燕忱白皱着眉,果断摇头:“你别胡闹了,如今任何人的命都比不过护驾。而且,这次来骊山的都是官眷,百姓需要保护,他们就不需要保护?若让他们受了伤,岂不是伤了大臣的心?”   “就一千人。”燕靖予不想和他掰扯那些:“多了我一个不要,我去拦敌,能拖多久拖多久。”   燕忱白还是摇头:“此事非同小可,我不能让你胡闹。”   “那我们就不管百姓吗?”燕靖予加重了语气:“瓦剌敢入关,便是有十足的把握离开,凉州城指望不上了,难道真的让他们大开杀戒然后全身而退?”   燕忱白无动于衷:“与百姓的性命比起来,骊山众人的命更重,准备护驾吧。”   他说不借就不借,为了防止燕靖予死缠烂打,还立刻将多出来的一千人禀报了雍王和汉王。   听他说了燕靖予要拦敌的事,雍王问了一句:“你为何不让他去呢?”   “孩儿是想,皇上都已经下旨返回邺城,要是让他去了,岂不是抗旨?而且,就算带着一千人他又能做什么?瓦剌可是五万人呢,这种时候,多一个人护驾,皇上也能多一份安心。”   汉王听完,语调古怪:“你还真是个好臣子。”   燕忱白吃不透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雍王也不多加解释。   突然要返回邺城,所有人都一头雾水,虽然还没玩够,却也急急忙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众人忙乱之际,汉王找到燕靖予,他正在询问嬴淮骊山周围可以调用的兵马有哪些,得知不足千人时,眉头紧皱。   “拿着。”汉王丢出一块令牌:“边关可不止凉州城一支大军,西关镇守将寿永贞是我的旧部,拿着我的令牌过去,他能借你兵马,快马赶去,三天时间足够了。”   燕靖予握住令牌,喜出望外:“四叔。”   “这令牌是你偷的,不是本王给的,要是不小心死了也是活该。”汉王指着他:“回头你爹找我,我也不知道。”   燕靖予差点就跪下了:“多谢四叔。”   他立刻就走,嬴淮想了想追上去:“世子,我觉得此事可以与我姑奶奶商议。”   “不用。”燕靖予走的很快:“打仗不是儿戏,她纵然厉害,也不能冒险拼命,回邺城是最好的选择。”   拿上令牌,燕靖予带着枫扬立刻就出发了。   所有在骊山的人当晚就返程,许多人也或多或少的听到了风声,却谁都不敢问。   被秦嬷嬷拽上马车,嬴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出什么事了?怎么逃命一样?”   “奴婢不知,只是皇上要即刻返程。”秦嬷嬷把手炉给她:“姑娘别问了。”   嬴黎推开车窗,瞧着车外慌乱的人群和闪动的火把,知道出大事了:“难不成兵变了?”总不可能是太子造反了吧。   “奴婢不知。”秦嬷嬷还是不说。   嬴黎也不追问她,抓住一个路过的士兵问道:“出什么事了?为何着急返回邺城?”   士兵和她摔过跤,为此也没瞒着:“嬴姑娘,凉州城兵变,五万瓦剌入关往骊山来了。”   “瓦剌入关?”嬴黎惊着了:“瓦剌也能入关?”   不是她看不起这个外族,当年被她狂虐的几乎要灭族了,一开始不知道她是个女的还打算送美人求和,后来知道就送猛男了,可惜她年纪太小无福消受。   就这还能入关把老皇帝都吓回邺城去。   这算什么事啊?   “燕靖予呢?你们世子呢?”   士兵摇头不知,忙跑着往前面去了。   嬴黎果断钻出马车,秦嬷嬷拉着她,还没说上话,嬴淮就来了,一身戎装,大战在即的样子:“姑奶奶。”   “燕靖予呢?”嬴黎一脸严肃,这种时候逃跑,就是让人家追在屁股后面杀,离了骊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驻防,这堆人在五万瓦剌面前就是待宰的羊。   嬴淮不敢瞒她,老实交代:“世子去西关镇借兵阻敌,走了几个时辰了。”   “西关镇?”嬴黎想了想,果断提剑上马:“瓦剌入关,太子不会坐视不理,等与接应的兵马汇合你就来找我,若能带些人来最好,另外记得告诉雍王,能别动其他地方的兵马就别动,否则就真成一锅粥了。”   “好。”   秦嬷嬷从车里冲出来:“姑娘,危险啊。”   “这也算危险?”嬴黎将手炉丢给秦嬷嬷:“把车里的短刀给我。”   秦嬷嬷忙把收好的短刀给她,手不停的哆嗦:“姑娘,小心呐。”   嬴黎应了一声,驾马离去。   如今正是雪化的时候,天黑路滑,跑起来极为艰难,但她不敢放慢速度,一路追赶,为了追上燕靖予,还冒险走了密林。   当年征战中原,凡是她带兵攻克的地方,所有的地形都刻在了心里,该怎么走她比当地人都清楚。   次日中午,她追上了燕靖予,四目相对,燕靖予眼中情绪复杂,急忙驱马过来冲她大喊:“你来做什么?快回去。”   “凉州已经兵变,能放五万瓦剌入关,就能放五十万瓦剌入关,你就算去西关镇借到了兵马又能拦多久?”   嬴黎十分冷静:“不安定凉州把好关卡,再多的兵马也无济于事,眼下最要紧的是去凉州稳住局面,这五万人既然进来了,就断断没有让他们离开的道理。”   燕靖予看着她,镇定如他也露出无助:“皇上不愿意拦截瓦剌,是打定了主意不管百姓生死,等朝廷做好一切安排,只怕瓦剌早就全身而退,我不能对此坐视不理。如今,拦截瓦剌和稳定凉州只能二选一。”   “稳定凉州我帮不上忙,但是拦截瓦剌就是小事一桩。”   嬴黎的冷静让人徒增信心:“你若信我,就去凉州,至于拦截瓦剌,交给我就好了。”   燕靖予不愿意:“你可知战场凶险,并非平日嬉闹,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你并未真的上过战场,听我的话,回邺城去。”   “我的天呐,你就是怀疑自己也不能怀疑我啊。”嬴黎好想表明身份证明实力。   ------题外话------   还有一章,也是下午更新.... 第164章 :她的勇猛无人可挡   枫扬在旁边帮着说:“世子,要不就听嬴姑娘的吧。”   他依旧不说话,不愿意让嬴黎冒险。   “把令牌拿来。”嬴黎伸出手,指头上全是冻疮:“有我在,你大可放心。”   她的眼神语气都让人无端安心,燕靖予再三犹豫后,还是把汉王给的令牌放在了她手上:“万事小心。”   “放心吧。”放好令牌,嬴黎立刻朝西关镇的方向赶去。   燕靖予在身后喊她:“阿鲤,护好自己。”   她抬起手挥了挥,示意自己听到了。   从骊山到西关镇走官道要三天,但走小路只需要一天,嬴黎果断走小路,山间雪深难行,她就下马拉着马走,深一脚浅一脚,赶在再次天亮之前到了西关镇。   拿出汉王的令牌,确认无误后,寿永贞一句废话都没有,答应借兵,和汉王一样是个痛快性子。   “姑娘打算借多少?”   “你能借多少?”嬴黎把他送自己的靴子套在脚上:“我不挑。”   寿永贞被她说的心里没底了:“最多五千人。”   “五千?”嬴黎想了想:“比我想的多,足够了,但弓箭手要两千,甲士两千,另外一千要骑兵。”   寿永贞一口答应:“这个好办。”   他很快就把人准备好了,嬴黎叼着个大馒头上马,吃了一半塞进怀里,带着五千人立刻就走。   从凉州入境,要躲避沿途阻击直取骊山,距离最近的大概就是长坪坡那条路了。   如果瓦剌真的走了那条路,凉州必定有人通敌,此次瓦剌入关就是个阴谋。   如果没有,那还有回救的机会。   她带着五千人马直取长坪坡,路上不敢有半刻耽误。   瓦剌杀人屠村,沿途百姓纷纷逃往城镇,但是为了防止瓦剌探子入城,各地都关紧城门不许入内。   而且,为防止将领兵变,各地的守军少则五千人多则两万人,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御敌,这也导致瓦剌一路上畅通无阻。   一路上都是逃命的百姓,这其中不乏出城在庄园里赏梅喝酒的读书人和公子哥,城门紧闭,他们根本回不去,狼狈逃窜,真就是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乱糟糟的逃命人群里,夏紫懿也在其中,送她的车夫半道就跑了,她一个人只能自己走回邺城,谁知还遇上了这样的事。   逃了一路,队伍里还多了散兵游勇,他们大多都是营地被瓦剌冲破后无法进城的士兵,他们只能和百姓一起逃往邺城。   饥寒交迫,担惊受怕的走了一路,还没找到时间休息,瓦剌就追来了。   一时间,毫无遮挡躲避之处的雪原上,所有人一哄而散四处奔逃。   瓦剌人手持马刀驾马列阵跑来,呼喝着发出进攻的信号,四散逃亡的百姓在他们眼里就是毫无反击之力的猎物。   杀了一个,再杀一个...   他们冲锋列阵,以屠杀中原百姓为乐,以他们人头为邀功领赏的信物,每一刀劈下,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无法逃脱。   瞧见年轻女子,他们会直接把人抓到马背上动手动脚,或是直接下马,在路边或是积雪未化的地上就开始自己的恶行。   长坪坡,如今就是人间炼狱。   夏紫懿也被一个瓦剌士兵摁在了地上,她疯狂挣扎,拼命求救,可人人自顾不暇,谁也不敢救她。   她的挣扎打在了瓦剌士兵的脸上,当即就挨了好几个耳刮子,扇的夏紫懿头晕眼花。   眼看衣裳被撕扯,夏紫懿恶心的几乎要吐出来,恐惧让她不停颤抖,绝望无助的哭着。   突然,压在身上的瓦剌士兵一声闷哼倒在了一旁,夏紫懿抓着自己的衣裳一看,他额头上插着一支羽箭,眼睛瞪得老大,甚为恐怖。   回头,只见一行骑兵驾马而来,手持弓箭,对准了这群肆无忌惮的凶徒,为首的嬴黎依旧穿着秦嬷嬷给她准备的宫装,十分醒目。   一路上都没遇到阻拦,而且他们又是前锋部队,只为探路,身后就是五万大军,所以他们完全没有任何防备,才会让嬴黎他们杀个措手不及。   近前,弓箭已经不顶用了,嬴黎拔出随侯剑直冲瓦剌军阵之中,剑光如流水,将他们身首分离。   “嬴姑姑?”夏紫懿看着她,眼睛一热鼻子也酸了,绝境中看见希望,让她无比激动。   连杀十几人,嬴黎看着四散想逃的瓦剌人,立刻将随侯剑悬在面前,再次令剑。   随侯震颤,数十道剑光将她层层围住,然后犹如傍晚流星一样飞了出去。   剑气也能杀人。   无须她近身拼杀,自取这些普通士兵狗命。   在场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招式,一时间好些人震惊不已,援军军心大震,拼杀的更加卖力,瓦剌却将她视为天神一般不可触犯之人,只剩下仓皇逃窜。   握住随侯,嬴黎一声令下:“杀无赦。”   不必她说,士兵们动起手来就不会手软,一阵反击,其余瓦剌跑了,但活捉了几个俘虏。   他们死活不开口,看着嬴黎尚有惊恐未退。   “你们的大部队往哪走了?”   赶来的时候她就想过,如果她是瓦剌,绝对不可能真就憨憨的追着老皇帝不放,因为那是追不上的,追上了也讨不到好果子吃的。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追杀老皇帝就是个幌子。   这几个俘虏嘴硬的很,根本不开腔。   嬴黎笑着开口:“不说话,那就拎个人出来,挖出脾脏切成小块塞给他们吃。”   她说的风轻云淡,却将一众士兵吓得冷汗泠泠,他们不动,嬴黎奇怪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行吧,虽然都是士兵,但自小也算是吃穿不愁了,可不是跟着她征战四方的那支队伍。   她拿出短刀,只能自己动手:“看着,我教你们怎么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剥皮剔骨。”   她抓了一个人出来,让人按着他,那人起初还硬气的不吭声,可眼睁睁的看着嬴黎在自己肚子上开了个洞后,他嘶喊起来,惊恐和剧痛让他不断挣扎,却无济于事。   嬴黎面色淡漠,仿佛面前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头猪。   她淡定的将这个人的肠子扯出来,稀稀拉拉丢在地上,鲜血流了不少,但这人还没死,他看着自己的被掏肚子。   “呕~”   有人忍不住吐了出来,毕竟这场景对他们来说太过血腥。   “脏玩意,一肚子腥膻。”嬴黎抓了一把雪擦手,万分嫌弃:“都好好看着,要是再不说,我还有其他法子呢。”   她的美貌有多么让人心猿意马,那她的残忍就足以让所以觊觎她美色的人胆寒。   那些俘虏全部变了脸色,看着嬴黎,再难嘴硬。   “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去了邺城,一路四处杀人屠村,我们身后还有人。”   这和嬴黎想的差不多,她在说话那人面前蹲下来,短刀贴着他的脖子,声音低沉:“凉州有内应对不对?”   “我不知道。”那人紧张的呼吸都乱了。   嬴黎笑了笑,起身后一脸冷漠的挥了挥手,士兵手起刀落,将所有俘虏全部斩首。   前去探路的哨马回来了:“报,瓦剌军距我军还有三十里。”   三十里,那已经很近了。   嬴黎看了看那些被瓦剌吓到腿软的百姓,立刻上马:“着令百姓速速离开,将散兵游勇召集起来,随我一起御敌。”   “是。”   这些士兵还算精干,很快就将百姓中的士兵抓了出来,可他们一个个斗志薄弱,早就被瓦剌吓得魂不附体了,一听要御敌,竟直接跪在地上求嬴黎放过他们。   “这些瓦剌人凶猛无比,个个都是力大无穷的壮汉,我们的营地遭到血洗,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啊。”   这话说得真是败落士气,竟把嬴黎带来的援军都说的心里没底了。   嬴黎见惯了这样的场面,驱马看了看所有的士兵,扬声喊道:“区区外邦小卒,趁火打劫罢了,我泱泱中原,何时竟成了他们肆意游走之地,杀我中原百姓,便是在掌掴我等从军者的脸面。难道,我们真就放任他们践踏中原脸面不成?”   所有人一片寂静,嬴黎举剑高喊:“我汉家将士,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冲锋御敌的路上,绝不苟活。”   “绝不苟活。”出生入死的人,最容易被激起热血。   很快,军队整顿完毕,并迅速跟随嬴黎前去迎敌。   瓦剌的大部队在后面,人数十倍于他们,这样的差距,若是换做自己手把手带起来的那支部队,嬴黎有十足的信心碾压。   可现在她没这个信心,这些士兵都是各地驻军,连边关大军都算不上,从未与瓦剌交过手不说,只怕真刀真枪的大仗也没经历过几次。   但是,距离此地十里的地方就有大河,河面上有一座石桥,这个季节河面冻得已经不是很结实了,底下又全是淤泥,瓦剌人只能选择过桥。所以,只要占据了这座桥,胜算就能翻番。   一路冲过去,瓦剌人也快到桥前了,嬴黎立刻下令:“弓箭手。”   一声令下,所有弓箭手立刻拉弓搭箭。顿时,黑压压的羽箭飞向桥头,瓦剌人的速度稍减。   两千甲士往前冲,举起盾牌连城铁墙挡住瓦剌的箭雨,长戈自盾牌中间的夹缝伸出,以最快的速度在桥头铸起带刺的铁墙。   瓦剌想要强冲,可桥面狭窄,对他们的冲锋有极大的限制,一不小心掉下桥面,就会陷进水底淤泥里寸步难行,无须大周军动手,都是死路一条。   弓箭手占据两侧高处,骑兵于后方备战,时刻准备冲上前去。   嬴黎深知,拖是不管用的,一旦确认无法从此处通过,他们会立刻改道,他们又不攻占城池,只管一路屠杀,届时追的再紧也无济于事。   所以,这五万人必须全部杀了才行。   登上高处,嬴黎在乌泱泱的瓦剌军中看见了一个男人,白色毛边,瓦剌军首领。   他躲在人群后面,时刻关注着局势。   嬴黎心一横,解下身上的大裘搭在马背上:“等瓦剌军乱,所有人拔剑冲锋。”   “是。”   她上马,拔剑出鞘,猛然驾马冲出,甲士立刻让路,瓦剌军迅速围拢过来,弓箭手立刻铺开箭雨阻挡。   单骑入敌营,后方瓦剌首领几乎站起来瞧是什么情况。   嬴黎一路杀过去,随侯锋利,削铁如泥,瓦剌军的马刀盔甲根本阻挡不了其锋芒,但身无盔甲相护,嬴黎身上也挨了刀。   但她对这种小伤早已习惯,毫不在意,一阵厮杀,神佛难挡,突然跃起,无视劈来的马刀,迅速拉弓射出一箭,羽箭飞快射向瓦剌首领,首领一惊,下意识的侧身一躲,羽箭擦着他的脸颊插进地里。   首领心中一惊,周身寒气袭来,不敢相信这是她仓皇一箭的准头。   嬴黎再度陷落在人群里,周遭的瓦剌士兵不敢再大意,马刀毫不留情的朝她劈来,她却于人群中再度跃起,手持随侯,悬空令剑,用尽全力朝着瓦剌首领将剑丢了出去。   随侯有灵性,剑光飞舞,一路取人性命而去,瓦剌首领身边的人迅速警惕,数十把马刀挥舞,只听见‘铿锵’一声,几柄马刀被齐齐斩断,但随侯也被打偏了方向,‘笃’一声巨响,插穿了瓦剌军旗的杆子。   瓦剌首领心神俱震,忙问:“这是何家女子,这般勇猛?”   无人知晓,所有人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警惕,此女要取首领首级,他们必须小心。   连杀百人,嬴黎身边已无人敢靠得太近,她驾马往前,遇阻后飞身而起,身若鹅毛,踩着瓦剌军的脑袋肩膀奔向瓦剌首领,途中无数马刀劈来,都被她一一躲过。   瓦剌军干脆散开,嬴黎也不得不落在地上,他们再度冲来,嬴黎拿出短刀,继续拼杀,嬴淮给她选的短刀虽不及随侯,却也出自名匠之手,其锋利坚硬并非平俗之物可比。   她在瓦剌军中搅弄,桥头骑兵见状,立刻冲出,甲士让路,骑兵大喊着杀进瓦剌军中,甲士随后,弓箭手再度往瓦剌军两边铺开箭雨。   厮杀皱起,瓦剌军吃了个措手不及,但胜在人数极多,很快就反击了回来,大周军吃尽苦头,却无人退缩,即便将死,也要咬牙带走一人才罢休。   人群里,嬴黎脚下尸体已经铺开,她握着短刀,杀得满身是血,身上的宫装满是血迹,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一路往瓦剌首领的方向杀去,一把小小的短刀取下无数人性命,她的气势和杀戮手段超越瓦剌军现有的认知,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勇猛的女人。   靠近必死,瓦剌军已经已经敲起了退堂鼓,嬴黎丝毫不见疲惫,这份耐力是他们比不了的。   惧意渐渐从心里生出,每死一人,心里的惧意就被浇灌一次。   短刀裹满鲜血,嬴黎再割喉一人,飞身而起,直冲瓦剌首领而去,凌空踏过,伺机伸手大喊:“随侯!”   只见插穿了旗杆的随侯开始疯狂震动,似乎想要自己拔出来一样,旗手瞪大了眼睛看着,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咔嚓’一声,细微到可以无视的声音传入耳朵,杆子也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随侯剑插入的位置裂开,裂纹朝着上下蔓延。   立刻有人叫道:“快取下来。”   身边的人赶紧握住随侯用力拔下,握在手里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这柄剑,他们根本握不住。   将随侯送到首领面前,首领早就注意到这把剑了,用力握住,仔细端详,一下子就看见了剑柄上的刻字:上京嬴黎。   上京嬴黎,瓦剌人可并不陌生,那是差点灭了瓦剌全族的人,是瓦剌人刻在骨子里难以忘记的仇人。   “她是嬴氏的人?”首领看着朝自己杀来的嬴黎,仇恨与恐惧并起。   瓦剌人以杀了嬴氏子孙为荣。   “英雄们。”首领高高举起手里震动不止的随侯高喊:“这是嬴氏的女子,是我瓦剌的仇人,杀了她,为先祖报仇。”   弄清她的身份,瓦剌军的士气高昂,再没有人退缩,不惜以自杀式的进攻冲向嬴黎,只求自己的马刀上可以沾上她的血。   嬴黎再次令剑,即便她看不见,但随侯剑的震动越发的大了,瓦剌首领用力极大的力气才将它握住,却也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厮杀激烈,瓦剌人毫无退让之心,只想将这些不知趣拦路的中原人杀个干干净净。   突然,围困嬴黎的人群被极大的气浪轰开,一波惨叫,拥挤的人堆里赫然多出一方空地。   嬴黎满身是血半蹲在地,手掌在地上拍出了一个极深的手印,地上被血染红的泥泞,留下一圈圈往外散去的痕迹。   嬴黎飞身而起,咬着牙虚空一拉,首领手中的随侯猛然飞出,将他的手掌齐齐斩断,首领疼大喊,声音还未出喉,脖子上就是一凉。   “首领。”   身边的瓦剌人发现不对,却也为时已晚,首领神色呆滞,迟缓的抬起胳膊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脖子,却突然血雨飞。   他身影晃了晃,一头栽下马背,大口大口的血喷了出来,圆瞪的眼睛渐渐失神。   随侯飞回嬴黎手中,她提剑,犹如收割人命的神,满身鲜血,助长着她的杀戮戾气。 第165章 :凉州兵变   首领被她离着那么远杀了,瓦剌人军心瓦解,大周军士气大振,个个杀红了眼。   杀十倍于己之敌,别人或许不行,但在她这,从来就没有打不下来的仗杀不了的敌。   三百多年前狼胥山一战,嬴黎将恐惧刻进瓦剌人的骨血里。   如今,她体贴的给人家加深了印象。   她的骁勇激活了瓦剌人骨子里对嬴氏的恐惧,失败不可避免。   这场厮杀一直到天黑才结束,瓦剌残兵败逃,嬴黎也没让去追。   五千兵马,此时尚有战力的不足三百人,她拿什么追?   夜色中,还能站起的人做了火把,在尸堆里找活着的人,看见尚有一口气在的瓦剌人,立刻毫不留情的补刀。   嬴黎坐在一旁,碰了一把干净的血在脸上擦了擦,权当洗脸了。   突然有人靠近,她立刻回头,黑压压的看不清是谁,但来人认得她:“嬴姑姑。”   是夏紫懿,她走近,嬴黎这才认出她:“夏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夏紫懿蹲下来,在她面前突然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将安国公府问罪后的事说了出来。   “是你杀了振威将军。”嬴黎吃惊了一下,却冷静分析起来:“让你杀人的军汉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她哭着摇摇头:“我不知道,他说能让我返回邺城我就做了,我不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我真的不知道。”   “哭什么呀?”嬴黎自顾自的继续捧雪洗脸洗手:“人家想杀他,那换做谁都可以杀,你拒绝了还有别人呢,你动手了,人家不是还遵守承诺把你放回来了吗?”   夏紫懿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想,挂着眼泪问:“嬴姑姑,你不认为我这样做很自私吗?”   “第一,你并不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第二,谁也不能指责你身处绝境时为自救而做出反抗的行为是错的。”   她把怀里又冷又硬的半个馒头拿出来,吸着鼻子掰成两半,给夏紫懿递了一块,自己扯了一口嚼着:“害你的人才真的该死,你也是受害者罢了。”   夏紫懿拿着冷馒头,哭的更难受了,抽泣不止:“我没想到我二叔他们会这样,我父母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对我也是很好的。”   “天真,他们对你好是因为要巴结你父母,如今你父母死了,你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人家凭什么还对你好?”   嬴黎起身去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含化成水后混着馒头咽下去:“越是孤苦无依的时候,越是不要轻信血亲。”   夏紫懿抽噎着,咬了一口硬邦邦干巴巴的冷馒头,裹着哽咽一并咽下:“后果这么严重,我回去了一定会牵连他们的。”   “那就牵连呗。”嬴黎毫不在乎:“你都这么遭罪了,凭什么还替他们考虑,他们将你推进火坑的时候可没想过你。”   夏紫懿错愕:“可是。”   “你并不需要为伤害你的人考虑后果,更不需要对你不认识的人报以同情,你又不是菩萨,哪来那么多善良?”   嬴黎拍拍胸脯让馒头顺畅的咽下去:“换做是我,我一定快马加鞭的回去,主动投案,说是他们逼我杀了振威将军,就算是死,我也要把他们一家老小全部拖死。”   这话让夏紫懿听着觉得很有道理,但她依旧有所顾虑:“我担心牵连东宫。”   “多余,太子又没疯,肯定不会指使你去杀边关大将啊。再说了,你爹卖官的时候,老皇帝就觉得安国公府会扯太子的后退。   所以才让太子和太子妃和离,如今你杀了边关大将,老皇帝肯定更加坚决的把安国公府其他人杀个干净。”   她清醒而理智,没有劝慰夏紫懿放下仇恨,也没有助长她的顾虑,冷静的分析了结果,让夏紫懿自己选择。   将手里的冷馒头吃完,嬴黎看着她,起身去把落在地上的大裘捡回来披在夏紫懿身上,又把自己手腕上的金镯子退下来递给她:“拿着,想回去了就早些回去,不想回去了就找个喜欢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嬴姑姑。”夏紫懿看着她,再度眼红鼻酸。   嬴黎把金镯子套在她手上:“不就是破了身子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根本用不着在意的,你完全可以对外说自己丧夫,不就圆过去了?大周女子可以改嫁的。”   “不是,我还想回去,不为别的,我要去找我哥哥,找到他,我们就离开。”她低头抱着馒头,泪流不止。   嬴黎点点头:“那就回吧,你从这里走,慢一些十几天也能到邺城了。”   “嗯。”夏紫懿忙仓皇的擦擦眼泪,把怀里揣着的手帕拿出来,憋着哭声将嬴黎的手包扎起来。   她手上的冻疮破了,满手是血,看着便很疼。   夜色漆黑,她与嬴黎挤在一块待到天亮,嬴黎将伤兵安置好再度出发,夏紫懿这才离开。   留下伤兵后不足两百人,嬴黎心里没底了,对面虽然是败落残兵,但是人数上依旧占据优势,一旦双方正面遇上,很难保证不被对方反扑。   摸了摸怀里的令牌,嬴黎准备再去借点兵马。   汉王的令牌都在她手上了,借不到就强要,大不了牵连汉王了自己出去顶罪就是了。   拿定主意,嬴黎先行去了最近的安化,安化守军有一万人,嬴黎打算好了,借三千就可以了。   如今烨王在朝中得势,几乎与太子平起平坐,作为烨王的亲兄弟,汉王的面子很大。   拿着他的令牌,嬴黎顺利进城,并成功见到安化城守将。   拿着令牌看了好一会儿,人家确定是汉王的令牌没错,可是看着嬴黎,又着实无法相信她的身份:“姑娘当真是汉王委托之人?”   “那当然,你们应该也知道瓦剌败逃的消息了吧,我杀得,我与雍王世子奉旨一同阻拦瓦剌,出发前汉王将令牌交给我们,说可随时调动兵马,一切后果由他负责,如今人手不够,世子带兵前去追击,我来借兵。”   奉旨拦敌,雍王世子随同,汉王作保。   这三个重点足以让守将动摇了,但看着她,守将惊讶之余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宣平侯府嬴鲤,当朝丞相的小姑姑,嬴贵妃的姑奶奶。”   报出身份,守将肃然起敬:“是,下官立刻准备兵马,姑姑稍后。”   兵马很快就整顿好了,一千骑兵两千甲士,皆是健壮精干的青年。   “啧啧啧~”嬴黎好一顿咋舌:“果然还是身份好用,这完全就是想在雍王和汉王面前搏个好印象啊。不过,靠一块令牌就能借出这么多兵马,这守将的心也太大了,难怪到处都能作乱。”   她吐糟完,立刻带着借来的兵马追敌,虽然耽误了一整夜的功夫,但她像是猎犬一样,能够清晰的知道瓦剌残兵去了哪。   大战失败,瓦剌残兵定然回撤,但回撤的同时也会再给大周添点乱子,那远离驻军大营的村庄就成了他们的首选目标。   嬴黎带兵一路追过去,果然又遇上了好几个村子被屠,她没有多管,循着踪迹一路追去,终于追上了瓦剌残兵。   但是,他们挟持了一个村子的人质,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一样,故意当着大周军的面,将无辜百姓一个个或是吊死在树上,或是一刀砍下脑袋。   这般挑衅残暴,将大周军彻底激怒,恨不得即刻冲上去与他们血战。   可嬴黎不许,她拿起弓箭,对准一个要杀人的瓦剌人,一箭穿喉,然后再来一箭,再杀一个。   “姑娘。”身边的人瞧着受害的百姓忍无可忍:“杀过去吧。”   嬴黎搭箭拉弓:“前面的地上没雪,土是新翻过的,说明地上有陷阱,冲过去就是自寻死路,他们的残兵大概还有四五千,但前面最多三百人,剩下的肯定在埋伏。”   她又射出一箭,再杀一人:“与其冲过去做无畏的牺牲,不如能杀几人杀几人,等着他们的埋伏自己暴露。”   她足够冷静,士兵也足够听话,即便心中按捺不住的恨意,却也没有冒冒失失的冲上去。   连杀十几人,嚣张杀人的瓦剌人也慌了,不管他们躲在哪里,嬴黎的箭都能射过来,他们再也不敢冒头,偏百姓都在明处待着,他们出不去,百姓就是安全的。   将他们压下去,嬴黎下马,略微往前走了两步,手中红缨枪用力一扫,一股强劲的风顿时掀起浮土,将藏在地上的坑洞露了出来。   “就这?”嬴黎不屑,这招她早就用过了。   上马,她朝左右一挥手,身后的士兵微微一愣立刻会意,各有一千甲士朝村子两侧跑去,剩下的一千骑兵则跟在她身后,等她发起冲锋。   但嬴黎却再次拉弓,对准百姓堆里的人,一箭射出,羽箭穿过几层人群,正中一个中年。   “姑娘!”身边的人以为她在滥杀无辜。   嬴黎放下弓箭:“瓦剌人长得可不像我中原人。”   她就一句解释,那一箭算是给所有人提个醒,说完,一马当先杀进村里,骑兵跟上,进村往各处房屋搜索。果然,百姓堆里突然杀出一群人。   他们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裳,但杀人的手段却狠厉果决,有了嬴黎那一箭的提醒,所有人都保持着警惕,即便他们突然发难,也没有措手不及。   小小的村子,厮杀开始,嬴黎并未在此久留,她去了村庄右边,这里是个山坡,极好隐藏之地。   她绕后抵达,果然,没露头的瓦剌军都埋伏在此处,已经与那一千甲士交手了,因人数上占据优势,为此他们有恃无恐。   嬴黎拔出随侯,独自从后方杀入,出手突然,让他们防不胜防,她一个人就是一支队伍,战力惊人。   很快,左侧的甲士穿过村庄支援过来,三路包抄,这群残兵毫无生路,他们是如何屠杀中原百姓的,如今就被怎么屠杀。   又是一日过去,五万瓦剌尽数剿灭。   而她不过用了八千人,伤亡近五千人,花了十天不到而已。   善后的事最难办,死了那么多人,终归是要挖坑埋的,这可比打仗要辛苦多了,但也是休整的大好机会。   眼瞧着要把尸体埋完了,可以回邺城了。   嬴淮却带兵赶到,不仅到了,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通海关陷落,三十万瓦剌南下,已经攻占五城。   “凉州兵变,不出兵,不阻拦,放任瓦剌入关,我本打算护送圣驾与接应的人汇合就来的,却被召了回去。如今,朝廷已经决定调集各路兵马御敌。”   嬴黎听得眉头紧皱:“调集各路兵马御敌?本就个个都想造反了,再把人集合起来,这不是明摆着给想闹事的人机会吗?”   “此事雍王和我爹都劝过,但太子和烨王都支持。“嬴淮也很为难:“而且,皇上知道世子私自拦敌的事很生气,朝中已经有人弹劾世子了。”   嬴黎低骂了一句:“这种时候就该求稳,军队大量调动,只会乱成一锅粥。”   “对,我爹就是这么说的,雍王和汉王已经奉旨出发集结各路兵马,哦,对了。”   嬴淮忙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这是雍王让我转交给姑奶奶的,姑奶奶拦截瓦剌的消息朝中已经知道了。”   嬴黎瞧着手里的金牌,眼睛发光:“这是。”   “姑奶奶拦敌有功,但还有不少人弹劾姑奶奶私自调兵,要问罪姑奶奶,说你居心不良,雍王为此事差点动手打人,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雍王说了,这快令牌可以调动他麾下所有将军的兵马。”   嬴黎受宠若惊:“燕靖予他爹也太相信我了吧。”   “雍王历来就是爽快性子。”嬴淮突然放低声音:“我爹让我提醒姑奶奶,若要皇位,这个机会就不容错过。”   嬴黎摇摇头:“不行,趁火打劫的事我不干,而且我要先杀了那些想闹事的人,除了我,谁也没资格搅弄风云,我用命换下的中原一统,可不是让他们拿来送给瓦剌的礼物。”   “我就知道是这样。”嬴淮忍不住嘟囔:“我爹还非要我提醒一句,他自己都知道姑奶奶不会这个时候动手。”   嬴黎笑了笑,收好令牌:“平定内乱的事就让雍王和汉王干吧,我们直接去通海关。”   如今她手里有两块令牌,拿下通海关,完全不是问题。   只是,凉州城的问题如果不早日解决,只怕瓦剌援军会源源不断。所以,一切都要看燕靖予能否尽快稳住凉州了。   日夜兼程,一路上不仅要躲开瓦剌军,还要避开前往凉州城的层层关卡,费时半个月,燕靖予终于抵达凉州城。   他做寻常百姓打扮,经过盘问检查才得以进入凉州城,城中的气氛古怪,处处都是巡逻的士兵,街上行人少得可怜,百姓更是噤若寒蝉无人敢停留说话。   与枫扬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很快就来了士兵盘问,问的清清楚楚了才走。   关上门,枫扬十分堵心:“这凉州城如今到底怎么了?放任瓦剌入关不管,反倒对自己的百姓严防死守起来。”   “将领通敌,可以理解。”燕靖予站在窗前,隔着窗户纸瞧着街上:“我在想,是不是凉州所有的将军都叛变了,还是说,没有叛变的人都被关押了起来。”   枫扬贴在门上警惕的听了一会儿才走过来说:“世子,你说这些士兵知不知道外面已经变天了?”   “难说,我猜他们知道出事了,也一定是觉得凉州守将准备自立为王,而不会想到是守将通敌了。”   枫扬很着急:“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入夜,你去一趟将军府,我去牢里看看,兵分两路,天亮回来汇合。”   “行。”   入了夜,换好夜行衣,他们各走一边,飞檐走壁,悄声无息的从巡逻军队的头顶掠过。   衙门的大牢守备森严,十步一人,巡逻不止,这让燕靖予越发确定里面关押着很重要的人,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很冷静的等待着。   枫扬也到了将军府,轻松潜入,府中甚少看见仆人,反到是巡逻极多,除了大周军,还有瓦剌人。   飞身上了屋顶,他掀开瓦片,屋里坐着七八个人,有几位将军,还有瓦剌人,正说着事情。   瓦剌人说:“我军已经拿下通海关,只等朝廷调集各路兵马,将军便可汇集人马举事了。”   “的确,我已经与各地守将结盟,待兵马集结,立刻反扑邺城,这些年大周苟延残喘,绝无还手之力。”   说话这人枫扬见过,凉州刺史张行俭,曾为雍王效力,与雍王一同抗击过瓦剌,以治军严明著称,深得老皇帝赏识,这才委屈重任,出任凉州刺史。   没想到他竟然会通敌。   瓦剌人学着中原礼数抱拳:“事成之后,还望将军遵守承诺。”   “请转告大王,事成之后,通海关以东最肥沃的草场,都将是大王的后院。”张行俭也抱了抱拳:“我家王爷不会忘记大王恩德。”   “那后院关押的人,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后院关押的人?   枫扬悄悄盖上瓦片,飞身往后院去,他刚走,屋里的人就抬头看了一眼,诡异一笑。 第166章 :谁还不是个煽动人心的嘴才   将军府后院灯火通明,院子里却一个人都没有,枫扬很警惕,没有贸然露头,而是缩在山墙与屋顶相交的阴暗处仔细观察。   屋里有光,却没有一个人影,这很不正常,而且周围的气氛都十分诡异。   他蹲了许久也没看见一个人影,心知事情不对,正要走,七八个人影突然冒出来,扯开一张大网朝他罩过来。   枫扬一惊,慌忙躲避,脚下一滑直接摔下来,各间屋子的门立刻打开,冲出近百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他迅速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拔剑在手反抗,一边厮杀,一边伺机离开。   可这些人完全不给他机会,他们人多势众,仅凭体力消耗就能轻松活捉了他。   枫扬渐渐体力不支,他全力反抗却无济于事,这些人存心留他性命但出手也不见留情。   关键时刻,几只瓦罐砸进院子里,顿时满地是灯油,地面滑的站不稳,叛军刚抬头,一支火把就落了下来。   满地灯油顿时起火,灯油流到哪里,火苗就蹿到哪里。   枫扬伺机飞上屋顶,急忙拍灭身上的火苗:“世子。”   有人追上来,燕靖予迅速挡在枫扬前面将人打落,更多的人冲来,燕靖予示意枫扬:“快去。”   “是。”   枫扬迅速离开,他找到了将军府的库房,拿灯油的时候看见了几袋面粉。   这玩意儿唤起他的记忆了,小时候贪玩,他和燕靖予在王府厨房撒面粉玩,结果把厨房炸了,两人被炸的一块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床。   当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玩意儿遇火威力不小,他和燕靖予伤好后确认过,还把燕靖予的房间也炸了,也因此被雍王提着一顿好打。   想起那些年因为好奇挨过的打,枫扬果断扛出两袋面粉,把库房里的酒水和油全部甩飞出去,砸在哪他也不管,砸完后一点火就走,火苗迅速蹿开,一点点油花都能烧起来。   屋里的人听见外面的动静并未轻举妄动,依旧等在屋里,头顶的瓦片明目张胆的响起来,他们不相信竟然还有人敢来。   刚抬头,一袋子面粉就兜头洒了下来,洋洋洒洒,飘得满屋都是。   枫扬吹起火折子往里面一丢:“都给我躺下。”   丢完他就跑,屋里的人冲出来想抓他,结果屋里突然‘轰隆’一声巨响,顿时天摇地晃,整间屋子门窗炸飞屋顶垮塌,连同门前的人也被气浪掀飞。   巨大的声响将半个凉州城都炸醒了,没死的人爬起来,却耳朵剧痛脑袋里只剩下嗡嗡的声音,旁人说什么也听不见。   再看屋里没出来的人,一个个倒在地上,俨然已经没气了。   “这是怎么回事?”死里逃生的瓦剌人大声质问,却无人能回答他。   将军府处处都是火,火势极大,在北风的加持下很快就蹿成一片,冲天的火光,引出大批士兵,他们慌乱救火之际,燕靖予带着枫扬去了大牢。   用同样的手段炸了衙门官邸,巨大的声响将所有人都惊了,大火再起,牢前巡逻的人也惊着了。   趁乱,燕靖予弄死了两个士兵换上他们的衣服摸进大牢。   牢中气氛沉闷安静,这里依旧有看守,见两人进来,立刻警惕的盘问,燕靖予不和他们废话,果断将他们打晕,由枫扬放哨,他走向深处。   这里一片漆黑,只有几盏将灭不灭的油灯点着,每个牢房都有刑具,刑具上面绑着伤痕累累的人。   燕靖予打开牢门进去,细看后认出一人:“陈将军?”   奄奄一息的中年缓缓抬头,神智涣散的眼睛看了燕靖予许久也没认出他,他满身是伤,衣服上血迹斑斑,可见是被用了重刑。   “是我,燕靖予。”他将中年放下来。   中年这才缓缓记起:“世子?”   “世子。”中年提着一口虚弱的气激动起来,浑身颤抖不已:“世子,世子!”   “凉州出了什么事?”燕靖予扶着他坐下,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   中年满脸愤恨,语气激动不已:“张行俭杀了振威将军,拉拢我们不成,竟设局将我们全部抓了起来,有人反抗就被他当场诛杀,我们则被他关押了起来,用尽刑罚。”   “他杀了振威将军?”燕靖予皱起眉头:“他将你们困在凉州城,难怪瓦剌可以随意入关。”   陈兴不可置信:“他放瓦剌入关了?”   “嗯,瓦剌入关直扑邺城而去。”燕靖予稍稍沉默:“那你现在还能调动麾下守军吗?”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以他对凉州守军的了解,张行俭应该是无法掌握全部兵马的,但如果真的被张行俭掌握了,事情会更加难办。   陈兴肯定的点头:“凉州所有的军权虽都归振威将军节制,但各镇守将手下的兵马都是独立的,没有朝廷圣旨,无人能取代我们的调兵权。   可是,边关大军由振威将军亲自节制,他死之后,参军李绅站队了张行俭,只怕如今,凉州大军已经被张行俭握住了。”   “边关大军不被张行俭握住,瓦剌也不会这般明目张胆的入关。”燕靖予扶起他:“我先带你们出去。”   他将其他人也放了,总共三位将军,却都被用了重刑,自己走路都几位困难,将他们带出去时,还险些让人发现。   为了不被人发现,枫扬拖进去三个人李代桃僵,这才离开。   如今的凉州城风声鹤唳,任何地方都有可能被人盯着,燕靖予无法将他们带回客栈,便干脆把人带去了衙门的后门门房那里。   灯下黑,赌的就是运气。   他们不敢请大夫,就自己找些外伤药替他们包扎,都是从军之人,这点事难不住他们。   情况紧急,燕靖予等不得他们休养好身体,他们自己也知道,包扎了伤口吃了东西,换上便装就强撑着根燕靖予离开。   一旦让张行俭发现他们不在大牢,事情可就难办多了。   但眼下,出城是一个很难的问题,三位将军深受重伤,强冲显然不行,而且昨晚大闹,凉州城守备越发森严。   所以,燕靖予想了个办法。   昨夜大火,烧死了不少人,张行俭着人将尸体拉出去埋掉。   几辆木板车来到城门口,每辆车上都躺着两个被烧得焦黑的人,身上盖着草席遮住他们的脸,露在外面的脚也是黑的。   燕靖予和枫扬披麻戴孝,抱着白幡,与其他几个少年混在一起,跟在车后,抹着眼泪哭个不停。   “查验。”   城门前的人警惕万分,即便是尸体,他们也要掀开草席看看,三位将军就和尸体躺在一起,身上穿着被火烧过的衣裳,身上都是黑灰,头发也被烧焦,一动不动,与尸体别无二致。   检查过尸体,守将又来检查他们,让他们把脸抬起来,瞧见他们一个个红着眼睛满脸泪痕也就没有疑心了,果断放人。   出城走远,接应的马车也到了,三位将军立刻起来,燕靖予丢给车夫几锭金子打发走他们。   他出手阔绰,找几个演戏的人易如反掌。   “熏死我了。”枫扬把怀里的葱头丢在地上,难受的揉着眼睛:“幸好留了个心眼,不然这怎么哭得出来嘛。”   燕靖予扶他们上车,立刻驾马往大营去。   按照陈兴三人的猜测,如今张行俭借用参军李绅之手控制了凉州边关大军。   至于凉州其他地方的守军,他没办法控制才会如此严密的设卡严查。   但燕靖予还是不敢放松警惕,凉州情况复杂,各守将麾下都有参军,守将不在,参军代掌兵权,所以振威将军死后,参军李绅才能掌握边关大军。   这是大周军政的弊病,当年宣平侯嬴黎上交所有兵权,防的就是这种事情发生。   但是三百年过去了,这些开国时定下的规矩,早就在权力倾轧中被人淡忘。   快马赶路,到大营时已经是第二天午后。   越是靠近,所有人的心里的弦绷的越紧,就连陈兴自己也紧张了起来。   马车在辕门停住,立刻有士兵上前盘问,看见是陈兴后,迅速前去禀报。   几人跟随陈兴进去,军中一切如常,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将军?”参军武兆巽跑出来,看见陈兴时错愕的模样,顿时让几人心中警铃大作。   陈兴坦然迎上去:“军中情况如何?”   “回将军的话,一切如常。”武兆巽的目光总是往燕靖予身上飘,他并不认识燕靖予,但燕靖予的气质太过出众,他难以忽视。   陈兴也不介绍,带着几人往军帐走去,燕靖予落在后面,俨然一个并不是很尊贵的客人。   进了军帐,陈兴先请了另外两位将军坐下,并未对燕靖予客气,这一下反倒让武兆巽摸不着头脑了。   “我不在这些日子,边关可有异动?”   武兆巽忙道:“边关一切平顺。”   “你们就没听到其他消息?”陈兴的目光盯在他身上,沙场老将的军威和气势带着十足的压迫。   武兆巽心里有些慌乱:“并未。”   “并未?”他语气一沉,武兆巽顿时慌了,额前也冒出了汗珠。   陈兴抬眼,满是杀气:“瓦剌入关,你等身为边关守将竟然不知?”   “啊?”武兆巽一脸吃惊,立刻跪下来:“将军明察,末将的确不知。”   陈兴拍桌而起:“失职大罪,岂容你狡辩?来人,将武兆巽押住,传令所有人到点兵台前。”   帐外士兵立刻应声去办,武兆巽喊着冤枉,却依旧被拖拽了下去。   “看样子,此处兵马也被张行俭掌握了。”燕靖予在心里思量着主意。   张行俭扣押所有守将,创造机会让参军接管军务,边关军政中,参军与守将不同,守将是有家人留在邺城做人质的,参军却无须将家人留下。所以,叛乱一事,他们比守将少去很多牵制。   陈兴的脸色也很难看:“世子放心,臣定然不会如了张行俭的心愿。”   他刚说完,帐外就有人影晃过,几人心里明白,是军中潜伏的人动手了。   陈兴的脸色越发难看,其余两位将军也是,就这样的情况,完全可以想象他们手下的兵马也被张行俭拿捏住了。   “几位将军。”燕靖予面不改色:“必要时刻可清理门户,一切后果,由我负责。”   他是老皇帝最宠爱的嫡长孙,所有人都知道他将来会接替太子的位置。   有他这句话,陈兴几人也放心了。   大步出去,军帐已经被包围,被押下去的武兆巽安然无恙的站在人群之中,正高昂着头颅瞧着他们:“陈兴,凉州大局已定,你别不识抬举,此时后悔还来得及。”   “胡说八道。”陈兴气沉丹田军威赫赫:“张行俭通敌卖国,犯上作乱,便是大周乱臣贼子,尔等是要背负骂名不成?”   武兆巽笑了:“大周?燕家的皇位本就是从宣平侯嬴黎手中抢来的,坐了三百年江山。   如今皇上荒淫无度,皇室争权夺利,苛捐杂税,百姓苦不堪言,这样的朝廷有什么可值得尽忠的?”   此话让陈兴无法反驳,这都是事实,老皇帝疏于政务,监国重任在太子与烨王手中不断变换,朝廷对地方的统治已经松散。   这样的朝廷,必将走向灭亡。   “你们忠的不是朝廷,是中原百姓,是你们的衣食父母。”   站在陈兴身后的燕靖予平静出声:“朝廷难以让百姓安稳度日,你们另择明主没有错,但是跟错了人。”   他走到前面来,坦然瞧着围困自己的所有士兵:“前朝灭国之际,中原混战几十年,瓦剌要入侵都被阻挡在外,如今你们想要易主,为何就要让瓦剌插手?   不管是前朝还是大周,都将瓦剌阻绝关外,大周开国,瓦剌称臣,怎么如今,我中原上国的事就轮到昔日臣子指手画脚了?   中原人的事,中原人自己解决,与他瓦剌何干?   难不成,你们想让自己的儿女被瓦剌折辱欺负?从今往后对瓦剌毕恭毕敬俯首称臣?   张行俭勾结外敌,企图乱我中原,瓦剌如今已经入关,杀得是我中原百姓,侵占的是我中原疆土,同为汉家儿女,你们此举,犹如帮凶。”   他的话动摇了不少人的心,他们想要另择明主,却不愿意替瓦剌卖命。   造反和叛国是不同的。   “此时回头,朝廷不会追究你们任何罪责,但如果继续执迷不悟,谁也救不了你们。   即便事成,你们也会背负千古骂名,张行俭是在带着你们给瓦剌为奴。”   他每一句话都刺激着这群不明就里的士兵,将所有的坏处都说了个明明白白。   眼看他几句话就能煽动人心,武兆巽立刻呵斥:“你是何人,凭什么觉得朝廷会不追究?”   “放肆!”陈兴呵斥,毕恭毕敬的抱拳:“此乃雍王世子。”   众人俱震,无法想象雍王世子会亲自赶来凉州,武兆巽更是一惊,他以为燕靖予最多是个官吏公子。   毕竟,如今的凉州就是虎穴狼窝,怎么可能会有皇族子弟冒险自投罗网?   “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此时回头,朝廷绝不追究。”燕靖予对天发誓:“若有违背,大周必亡。”   他以国运起誓,信服力比任何保证都强。   包围的士兵面面相觑,手中的兵器也不自觉的放了下来。   武兆巽慌了,他知道,所有人都可以免罪,但他不能,他只能拼死一搏。   “别听他胡说,他是雍王世子,怎么会轻易放过我们?抓住他威胁朝廷,我们才能保命。”   他激动的满眼赤红,声嘶力竭的鼓动着墙头草一样的士兵。   燕靖予见状,从容抬手,两根指头推出枫扬手中佩剑,直接将剑悬在面前,然后挥手一扬,佩剑猛地穿的人群,将武兆巽一剑割喉。   所有人都惊了,枫扬更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这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为什么他不知道?   “武兆巽蛊惑人心,由本世子亲自处决,所有罪责由他一人承担,与其他人无关。”燕靖予掷地有声的做出保证。   他很认同嬴黎说过的一句话,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杀了武兆巽,虽鲁莽,却能省去不少功夫。   武兆巽死了,又有燕靖予的保证,陈兴重掌兵权,留下几百人守营,陈兴带着兵马与另外两位将军跟随燕靖予去收回兵权。   走在路上,陈兴忍不住问道:“世子说的那番话,是发自内心的吗?”   这是个很蠢的问题,毕竟有些时候,劝服之言不过是逢场作戏。   但燕靖予认真点头:“连边关将士都能看见朝廷的衰落,我又岂会不知?身为皇室子弟,享天下恩养,必当以报答天下百姓为己任,可万事牵制,有力挽狂澜之心,也不得不处处掣肘。”   “早闻世子文韬武略处事果断,昔日听闻尚且不信,只当世子年少冲动,如今亲眼看见,我等也服气了。”   武将说话向来直接,不似文臣那样委婉:“以臣看来,大周还未走到穷途末路那一步,焉知不能起死回生?”   燕靖予看着他们,谦虚抱拳:“诸位守卫大周边疆,若朝廷不能安定天下富裕百姓,岂非辜负诸位?即便是为报答诸位戍边之恩,我也必定不顾己身。” 第167章 :实行劝降策略的世子爷   这话里,有七分真心,三分假意,但已经足够让他们生出敬佩之心。   他们一路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拿回另外两镇兵马控制权,即便做的再隐蔽,凉州城也得到了消息开始反击。   燕靖予没有选择坐以待毙,依次拿下其余地方兵马控制权的事交给另外两位将军去办,他则在带着枫扬再次去了凉州城。   参军李绅的家眷都在凉州城,他在凉州多年,问一问就能直接找到。   一方两进的小院,收拾的整洁干净,两位老人在屋里烤火说话,边上两个年轻妇人在做女红,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小厮在扫地,丫鬟在洗衣,嬷嬷在厨房做饭。   李绅身为参军,家中下人却极少,他父亲也当过兵,喜欢清净,他又是个孝子,因常在军中,也没养出需要人服侍的大爷脾气。   关着的门被人敲了敲,小厮去开门:“何人?”   门外,清贵公子样儿的人含笑见礼:“请问,可是参军李绅的家?”   “是呢。”小厮年纪还小,许是从未见过笑起来这般温润和煦的人,印象极好:“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所来何事?”   燕靖予满眼笑意:“我来拜访。”   入了夜,木门再次敲响,小厮急忙去开门,听见老父的笑声,李绅忙问:“谁在家中?”   “是位贵客,与老太爷相谈甚欢。”小厮不敢提及名讳,李绅也没在意。   他进门,见桌上摆着好饭好菜,自己的母亲和妻子都在,老父亲正拉着一个俊俏少年说话,笑声舒畅,可见其有多么开心。   “这位是。”李绅不认识燕靖予,但他很警惕,非常时期,任何突然造访的人都要小心。   李父笑意一敛呵斥道:“愣什么呢?还不速速拜见世子。”   世子?   李绅心里一咯噔,下意识的准备握住剑柄,他这个动作,到是把自己的妻子王氏吓到了,王氏忙瞧了瞧公婆,见他们的目光都在燕靖予身上,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李参军不必多礼。”燕靖予无视他的动作,继续与老人李老热聊:“我父王不止一次讲起过当年他来凉州得您老救命才活下来的事,可惜您老负伤,又不愿在朝中做官,父王常说,他无法报答,只觉的亏欠万分。”   李父连连摆手:“王爷骁勇豁达,平易近人,与我等小民同吃同住,当时家中贫困,老妻病重,还是王爷施以援手请医抓药,又将这个不孝子收入军中,此等大恩,我李家上下感激不尽啊,快,快跪下给世子磕头,这可是大恩人呐。”   李母也道:“是啊,是啊,我儿少年体弱,军中不要,还是王爷开恩才让他参军的。否则,哪有他的今日啊,快磕头谢谢恩人。”   李绅一直在警惕,在父母的不断催促下,他才抱拳:“世子。”   “李参军坐吧。”燕靖予看着他:“朝中得知振威将军出事,着我过来查案,李参军一直帮衬振威将军打理军务,不知可有线索?”   李绅眼神探究,完全猜不透燕靖予的打算。   他跟着张行俭一起为瓦剌卖命的事家里人并不知道,他的祖父母和舅舅们都是被瓦剌所杀,如果家里人知道他跟着张行俭与瓦剌合作,只怕父母也不会同意。   “暂无线索,只知是个女子。”李绅回答的很谨慎:“爹,我先去换衣裳吧。”   他想找机会出去找人,但李父摆摆手:“哎,都是军武之人,不在乎这些的。”   燕靖予附和着:“的确,李将军不必多礼。”   李绅只好又坐下来,心里直打鼓:“世子到凉州多久了?”   “好久了。”燕靖予喝了口茶:“忙着去办了点别的事。”   李绅心里越发紧张,李父到是一脸理解:“查案大事,的确要多方搜集证据才是,你若有什么线索,可不能瞒着世子,这是朝中大事。”   “是。”李绅眼神乱飘,心里乱得一塌糊涂。   燕靖予吃了口菜,说道:“瓦剌不仅是大周的敌人,更是边关百姓的敌人,当年的凉州十室九空就是因为他们,没有一个凉州人与他们没有血海深仇。   刺史张行俭不是凉州人,他祖上是商人,瓦剌向大周称臣那些年,他家的商队往返于两国,他父亲甚至还娶了一个瓦剌女人做小妾。   当初着他来凉州出任刺史,就是考虑到他对瓦剌熟悉,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但用此人,也是有顾虑的,他毕竟与真正的凉州人不一样。”   李父脸上笑意渐渐落下,他看了燕靖予许久,再看向自己满腹心事的儿子,满脸疑惑,不知燕靖予为何说起这些。   “如今的朝廷不能说好,但朝廷再不好,也是中原人自己的事,一旦牵扯上了瓦剌,便是引狼入室,出卖祖宗的事。”   他放下筷子,看着李绅:“张行俭与瓦剌没有血海深仇,他可以只在乎利益,可以没有负罪感的将中原疆土拱手相送,因为凉州的一切都有他无关。   他可以在凉州做官,也可以去别处做官,凉州不是他的故土,他送给瓦剌的疆土上也没有他的血亲手足。而且,凉州大军对他来说,不是兄弟,只是棋子。”   “世子想要游说我?”李绅脸色阴沉。   李父站起来,浑身颤抖:“逆子,你做了什么?”   李母也激动起来,王氏忙安抚二老,却也满眼震惊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您老先别激动。”燕靖予扶着老人家坐下:“万事可谈。”   李绅起身拔剑,直接横在燕靖予脖子上:“谈?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谈的?凉州兵变,朝廷必然问罪所有守将,世子虽得圣宠,但也保不下这么多人。”   他对燕靖予动手,李父气的一把抓住剑,直接将手都割破了:“逆子,给我跪下。”   李绅不动,他虽心疼老父亲,却也不能在此时心软。   燕靖予面不改色:“自我随军出征,就没有我保不下来的人,汤祖臣谋反,牵连太子,罪责足够大了吧。   可是,他只是贬官了事,并未牵扯家人,此次凉州兵变,罪魁祸首是张行俭,你们并非首祸。”   李绅还未决定投诚,燕靖予就替他想好了开罪的借口,李绅越发吃不透他的心思了。   “世子这是包庇。”李绅压向他的脖子:“难不成,世子觉得救了我们,我们会为你效力?还是觉得我们会一直听令于你?”   燕靖予依旧坦然:“是否效力于我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会不会听令于我那就是我的本事了。   至于你说的救,多少有些自作动情,我不过是想控制局面罢了,为的也不是你们,而是凉州几十万无辜百姓,你们凭什么将他们送给瓦剌为奴?”   “凭什么?就凭朝廷无能,凭我们就算是老老实实的活着也要忍饥挨饿。”   李绅理直气壮,满眼愤怒的宣泄着世道的不公:“而当今皇上呢?”   李绅冲着燕靖予大吼:“军饷不足,他却为讨美人欢心建造摘星楼,百姓忍饥挨饿,他却带着文武大臣及官眷骊山行乐。   前脚有烨王带头吃空饷,后脚当朝太子的大舅哥就敢卖官,大周已经满目疮痍了,不自救,难道让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割肉放血养着他们,让他们继续安享尊贵吗?”   他说的这些燕靖予无法反驳,这些事情的确是做了,也的确是被老皇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且,让臣民寒心的事又岂止这些?   只说承恩伯府与安国公府这两家,一个出了位皇后娘娘,一个出了位太子妃。   这是何等的尊贵,满门荣耀啊。   可他们呢?   承恩伯府的公子强抢民女衙门却不敢管,即便是官家女子,他们也冒犯过,杨承业敢在雍王府里得罪嬴黎,就是因为昔日无人敢管。   安国公又怎么会是个干净的主,他们家出了位太子妃,全家沾光,收受贿赂,颠倒黑白为人脱罪,让无辜之人蒙受不白之冤,一日日助长起来的胆子,才有来后来卖官一事。   这两家手中没有实权都已经如此可恶了,那些手握实权的人又该是怎样的不可一世?只怕百姓的骨血都早已经被压榨出来了。   而身为皇孙,燕靖予有肃清吏治的心,但老皇帝年纪大了,他只想安享晚年,不愿意再费心,但他紧紧握着权利不肯松手。   而太子呢,有心无力,不仅被老皇帝打压被烨王针对,就连杨皇后也偏心雍王,除了雍王这个亲弟弟,没有一个人真心诚意的希望他好。   烨王则完全无心,他贪慕的只是皇位上的权利,他只想做天下之主,他所谓的治国,就是杀掉所有不臣服的人。   燕靖予将他们的短板都看在眼里,将朝廷将天下的问题都看在眼里。   可他一己之力,又能挽回多少?   “这样的朝廷,不值得我们效忠。”李绅自己都因为情绪激动而眼眶湿润,失望积攒够了,即便是投靠血仇死敌又何妨?   燕靖予推开他的剑,起身抱拳行了一礼:“燕家辜负你们了,但我觉得,还有一救。”   李绅放下剑,气氛一时沉闷起来:“世子,冀州的事我们知道,汤祖臣的事我们又何尝不知?这天下保不住的,你又何必倒行逆施?谁人不知你才能出众,可人人都知你被打压,你怎么救?”   “不试试,如何知道不能救?”   他有年轻人的锐气与信心,那股子开天辟地的无畏劲头,仿佛能拉动十头犟牛一样。   李绅看着他,让开路:“你走吧。”   他老父亲说雍王对他母亲有救命之恩,所以李绅不会杀燕靖予,但他已经叛变,便不会再听燕靖予的劝服。   燕靖予走到门前,转身对着他们父子二人拜了拜才离开。   他没有从正门离开,悄声无息的上了房顶,瞧了一眼李绅家外面躲藏的人,默不作声的离开。   李家的欢声笑语没了,李绅跪在地上,给深受打击的父母磕头谢罪,他没有太多解释,这条路已经踩上去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李绅的话对燕靖予的影响挺大,回到歇脚的地方,他就一直沉默着。   “世子。”枫扬在旁边给他烤地瓜:“李绅说什么了?你怎么就不吭声了呢?”   燕靖予看着地上薄薄的积雪,手里握着嬴黎送他的戒指:“这样的朝廷,存在越久,百姓就会越苦吧。”   “李绅一个叛将,他肯定是这样说啊。”枫扬认真盯着地瓜:“他不这样想,他良心上怎么过得去?叛变嘛,总得找个理由劝自己不是?”   燕靖予依旧落寞,将戒指戴在手上,一下一下的转着:“可他说的都是实情,瓦剌屠戮百姓,皇上却要求大军护驾回京,不许我拦敌,也不下旨让沿路守将拦敌,就不管那些被瓦剌追杀的百姓了。”   “你要是担心这事,属下觉得不需要了,嬴姑娘肯定已经把那些人拦住了,现在呢我们应该早点稳定凉州城,然后等着那五万人逃窜回来。”   枫扬把烤好的地瓜扒拉出来:“所以,世子你不要多想了,那个李绅就是故意打击你的。”   他用小木棍戳着烫手的地瓜来到燕靖予面前,见他还是情绪不高,直接把地瓜丢在他手里。   “啊!”燕靖予被烫的跳起来,又怕把地瓜掉地上,又烫的拿不住,最后一脚把地瓜踢回火里。   枫扬摸着头龇牙讨赏:“是不是一下子就不低落了?”   “讨打!”燕靖予假装比划了一下,却没真的打下去。   休息一夜,燕靖予恢复了精神,他得先把边关大军拿到手里,才能控制凉州城。   枫扬出去买吃的,带回来一个消息:张行俭要宴请凉州城所有的富商。   “富商?”燕靖予垂眼:“他要募集军饷,打仗可不能没钱,好机会。”   凉州靠近边关,客商极多,虽然大周与瓦剌的关系已经紧张多年,并且明令不得通商,但总有人愿意冒险。   因着都是偷摸做生意,他们大多都是一个小圈子一个小圈子的交际,这正好给了燕靖予机会,带着枫扬,他们俩直接赴宴。   凉州兵变已经不是秘密,张行俭设立关卡,这些富商舍不得丢下自己的万贯家财离开,只能臣服于他,为此来的人挺多。   燕靖予混在一堆商人里入席,位置靠后,很不显眼的地方。   张行俭很快就来了,他如今手握大军,可以说是凉州城的主人,端的是春风得意,众商人们见了他,赶紧起身一阵恭维,生怕满了步子惹他不快。   “诸位多礼,诸位多礼。”张行俭说着客套话着众人坐下,自己却站着,笑盈盈的一副好人相:“今日烦劳各位过来,实乃有大事需要诸位相帮。”   立刻有惹跳出来:“刺史大人尽管说,能有用得上小人们的地方,是小人们的福气啊。”   “是啊是啊。”一群人跟着附和,却心情各异。   说话那人是张行俭提早就联系好的心腹,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的。   “既如此,那我也不客气了。”张行俭顺杆往上爬:“如今凉州举事,朝廷断了军饷,并下旨集结大军踏平凉州,为凉州父老乡亲计,我决意死战,方不辜负将士们和百姓们的托付,但打仗无钱,实乃寸步难行啊。”   又是那人开口:“朝廷无用,四处兵变,天灾不断,实乃上天要亡了大周,刺史大人顺应天道,我等必当支持。”   这下没几个人跟着附和了,张行俭找商人要军饷很聪明。   但是,凉州毕竟只是地方,商人数量有限,其富庶不能与邺城相比,靠商人养活一支大军,吸干了他们都做不到。   但燕靖予也确定了一件事,朝廷追回了除夕例赏,那可是半年的军饷啊。   见没人附和,张行俭立刻说道:“当然,我必然不会白拿大家的,我知道,你们都在偷偷摸摸的与瓦剌做生意,整个大周,凉州是最容易与瓦剌做生意的。   先前,你们做生意,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追究,往后更不会限制,你们可以光明正大的与瓦剌做生意,可以将你们的生意做到更远的地方去。”   “可以与瓦剌光明正大的做生意?”   有人提出了疑问,却说出了一群人心中的疑问。   张行俭看着他们,见这群人还是无动于衷,立刻向自己的心腹示意,心腹立刻站起来:“若是不能守住凉州,朝廷必然对凉州严加防范,届时岂不是断我等商人活路?行事当眼光长远,为以后计,我捐二十万两。”   说完,他上前在桌上摊开的红册子上写下自己认捐的数额。   他的话鼓动了好几个人,他们犹豫着上前,或是十万两,或是二十万两,一一在册子上写下。   张行俭对此很满意,目光扫过满场宾客,最后将目光落在燕靖予身上,他微微一眯眼,还没想起这眼熟的人是谁,燕靖予就起身走了上去。   “我捐,三千万两。”   他豪气漫天,登时惊呆全场,所有人都看着他,可突然间,一把大刀突然自己从士兵手中飞出,直接刺穿张行俭的肩膀将他钉在了桌上。   燕靖予走到桌前,看着认捐册子低沉一笑:“张刺史。” 第168章 :谢谢蠢货敌人的助攻   张行俭疼的脸色煞白,衣裳也被血水染脏,他看着燕靖予,痛哭苍白的脸上露出狠厉与惊恐:“雍王世子?”   他一提,周遭的人立刻拔刀,就连屋外都冲进来不少人,入席的商人更是能缩到角落就缩到角落。   但无人敢贸然靠近,面前的少年不曾动手就用一把大刀刺中了张行俭,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人呢。   再者张行俭就在他面前,极容易被他所杀。   “朝廷给的除夕例赏已经到了,你为何还要找人募集军饷?”   燕靖予说假话时面不改色:“半年的军饷到哪去了?如今又打着募集军饷的旗号搜刮百姓。  怎么,你是把朝廷给的除夕例赏拿去养瓦剌人了,还是自己私吞了,如今又来搜刮百姓想要白得一份让朝廷背黑锅?”   张行俭有些懵:“你说什么?朝廷何时给了除夕例赏?”   “何时?半个月前,除夕例赏就到了,你和我说没有?”   燕靖予比他理直气壮:“这些年你吃了多少空饷,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凉州大军愿意跟着他造反,大部分原因就是朝中官员层层吃空饷,以至于每年国库支出近千万两的军饷,到他们手里却大打折扣。   如今,给张行俭按一个吃空饷的罪名,足够跟前这些士兵愤怒了。   “你带着凉州百姓和将士给瓦剌人卖命就算了,如今还打算拿他们的钱去养着瓦剌人。”   燕靖予将册子拿起来:“即便这些钱来路不正,却也是他们的血汗钱,岂能被你一番惺惺作态就骗去?”   他的声音徒然拔高,直接将册子摔在张行俭脸上,张行俭何时受过此等羞辱,顿时火冒三丈大吼起来:“你胡言乱语,朝廷根本没有给过例赏。”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燕靖予看着所有人:“你煽动他们造反就算了,可你还企图利用他们。怎么,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就什么黑锅都甩给朝廷?”   张行俭大叫起来:“抓住他,不许他再妖言惑众。”   “是你在妖言惑众,做尽坏事却想搏个好人名声。”燕靖予大声呵斥,气势如虹:“凉州不是你的故土,凉州也没有你的亲眷,所以你毫无顾忌的投靠瓦剌,可他们呢?”   燕靖予指着围困自己的士兵和入席的商人:“他们凭什么跟着你,替自己的血仇卖命,还要养着瓦剌,等瓦剌兵强马壮了对他们挥起屠刀。”   张行俭疼的脸色苍白,他明白燕靖予是想煽动人心,迅速冷静下来:“燕靖予,你历来巧舌如簧,如今竟还想煽动民心,你休想。”   “揭了你的老底就是煽动人心了?”   燕靖予冷眼看着他:“那你敢不敢告诉他们,你打算将凉州和通海关送给瓦剌,包括两地百姓,也送给瓦剌为奴?   你敢不敢告诉他们,你为了讨好瓦剌大王,抓捕美貌女子,让她们沦为瓦剌玩物?   你敢不敢告诉他们,你说的那个什么王爷子虚乌有,是你自己想要皇位?   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却偏偏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尽数朝廷罪过煽动民心,让浴血沙场的将士们跟着你背上叛贼的骂名。”   张行俭一脸心虚:“你在说什么?”   这些事他做过,却也是悄悄做的,燕靖予怎么可能会知道?   “你这个十足的小人。”燕靖予正义凛然,心里祈祷着自己没有蒙错。   毕竟,投敌的套路历来就是如此。   他的话将屋内所有人的怒火点燃,这怒火几乎要将张行俭焚烧殆尽。   “别听他胡说,我没有。”张行俭大叫着辩解,可此时被钉在桌上他的狼狈不堪,再大声的辩解落在他人眼里都是狡辩。   燕靖予走到一旁,看着对自己拔刀相向的士兵喊道:“朝廷无能,百姓受苦,你们在边疆浴血奋战,但有人却吃下你们的血汗钱,寒心吗?我都寒心,换做我我也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江山不变,皇位轮流,这本就是合理的。   可是,换一拨人难道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们跟着造反,反到是成全了张行俭之流,他们勾结瓦剌换取功名,你们却要为瓦剌人当牛做马。   你们驻守边关,护的是中原百姓,然后才是皇家朝廷,可总有些人,他们不是百姓,不需要劳作耕种。   但他们是权利的蛀虫,往上吃着皇家俸禄,往下吸着百姓骨血,这些人才是真正的该死。   报仇也要知道真正的仇人,痛斥不公也要知道不公的根本,能让诸位寒心,是朝廷无能,朝臣无能。   但既然决定造反,就该选择一个真正的明主,而不是张行俭这样,做尽了腌臜龌龊之事,却处处歌功颂德,虚伪。”   他一番慷慨激昂的痛骂,屋里鸦雀无声,就连张行俭都觉得自己耳朵坏掉了。   燕靖予大胆走到士兵面前:“家在边关,谁与瓦剌没有血仇?不是所有人都如张行俭之流,与瓦剌人关系非常。”   “燕靖予!”张行俭狠得咬牙切齿:“你妖言惑众,将我诋毁至此,还不是妄图劝降,凉州已经兵变,即便此事投降,朝廷必将问罪,届时,谁能无事?”   燕靖予转身指着他:“有罪的是你和那些跟着你替瓦剌卖命的人,你们踩着他人的肩膀追名逐利,朝廷问罪也只会问罪你们,少在这里散播恐慌。”   张行俭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人,口齿伶俐到令人发指,污蔑挑拨时也面不改色,就像是他对自己所有的罪行亲眼所见一样。   “诸位别被他骗了。”张行俭的心腹跳了出来,指着燕靖予一脸凶相:“他就是朝廷派来游说的,目的就是挑拨我们,张刺史如何会背弃诸位?赶紧抓住他就地正法。”   燕靖予看着他:“你与张行俭狼狈为奸也好意思说出这样大义凛然的话?认捐二十万两,说的好像你真的能拿出二十万两一样,钓鱼是需要鱼饵的,你不过就是那个鱼饵罢了,出钱的是他们,在张行俭面前出风头的到是你,你还有脸了?”   那人果断否认:“我一心支持张刺史,何尝有过半点私心?”   这话说得太假,到是让在座的人谁也不信了。   “今日,我就带了一个侍卫过来,为的不是杀了谁,只为揭开张行俭之流的面具。”他坦然张开双手:“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张行俭厉声怒斥:“一群废物,还不把人抓起来,抓起来!”   他气急败坏的连连催促了即便,才有两个士兵犹豫着上前,见燕靖予没有反抗的意思,也就没敢动手,只是站在他身边。   心腹立刻跑去扶着张行俭,大刀插得太深,他不敢贸然动手拔出,但为了表忠心,直接骂骂咧咧:“给我就地正法,杀了他!”   “不能杀!”李绅突然冲了进来,他得了消息才知道燕靖予竟然来了张行俭的宴席上,在外面听了许久,如今才进来:“刺史大人,现将此人关押,或许还有大用。”   张行俭气急败坏,看着燕靖予杀心难忍,但李绅说的不无道理,他不能杀了燕靖予,留着他,可以与朝廷对峙。   李绅下令:“关起来。”   燕靖予和枫扬被关在了将军府,他们是重犯,看守严密,仅是屋子周围就有近百人守卫,门窗都被封死了,杜绝一切出逃的可能。   “在外面好好地,非把自己送进来。”枫扬嘟囔着脱下自己的棉衣,他身上绑了好几个小瓶子,都是解毒药丸,还藏了一根银针:“现在如愿了吧。”   燕靖予笑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等着吧,待不了多久。”   “可是我们在这什么也干不了啊。”枫扬打量着屋顶:“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去。”   燕靖予很从容,他不打算跑,他要老实呆着,他越是老老实实的待着,才能越能坐实自己说的那些话。   他说的那些话,即便被张行俭三令五申不能乱传,可还是散播了出去。   涉及自己的利益,谁能无动于衷?   不过三天时间,凉州大军就闹了起来,李绅好不容易摁住,却也知道不是法子。   他如今还能以昔日威望安抚,日子久了,他也安抚不了,而且张行俭找商人要钱,也的确是要给瓦剌一部分,需要别人帮助,总得自己有所表示才是。   但被燕靖予这么一闹,商人们像是商量好的一样,都推说没钱,偏张行俭的心腹根本拿不出二十万两真金白银,这越发让商人们心里不舒坦,觉得自己被耍了,对张行俭的信任度也跌到极致。   答允的军饷没有到位,本就气焰嚣张的瓦剌人越发肆无忌惮,明目张胆的洗劫村庄入城打劫,这一下算是彻底激起了民怨。   张行俭无法,既不能对他们动手,也不能不顾及凉州民心,只能亲自来了瓦剌大营商议。   “如今雪化了,但草原还没有吃的,我们得牛羊也是要吃东西的,刺史大人承诺过的粮草军饷迟迟没有兑现,这手底下的兄弟自然生气。   不过他们也帮了刺史大人忙,这中原百姓还是有吃有喝的,认真搜刮一遍,油水还不少,那些商人不识抬举,刺史大人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瓦剌人这番话说得极为不耻,同行的李绅听着都觉得愤怒。   张行俭一脸奴相,像个摇尾乞怜的走狗一样陪着笑脸:“大人不知,事情都是被人搅合的,还望大人再宽限日子。”   “是你们皇帝的亲孙子对吧。”瓦剌人知道实情:“我知道他,一个很厉害的年轻人,去年他带兵偷袭瓦剌大营,杀了我们几千人,被我派出勇士一路追杀,本以为他死了,没想到还活着。”   提起燕靖予,张行俭就狠得牙根痒痒:“就是他,此人油嘴滑舌着实该死,不如我将他送给大人,任由大人处置?”   此话一出口,李绅就满脸震惊的看着他,万万没想到张行俭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瓦剌人明显也是一惊,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那可是你们的世子,你当真愿意将他送给我处置?”   “自然,只求大人宽限几日。”   他的奴相让人恶心,李绅实在看不下去了,强忍着没吭声,等张行俭达到目的后跟着他离开,寻了借口先行一步,直奔将军府。   燕靖予很老实的在屋里呆着,枫扬无聊的整日睡觉,李绅进来的时候,他还在打呼。   再次见到李绅,燕靖予一点也不意外:“怎么,张行俭打算处死我?”   “世子早就知道张行俭的为人了?”李绅改变了称呼,脸上明晃晃的挂着失望神情。   燕靖予示意他可以坐下:“我没来过凉州,但我爹在凉州数年,他与我说起过很多凉州的事,平常聊天,也能大概了解一个人的。”   “就因为知道张行俭的家世,世子就确定他这个人不干净?”李绅还是不信。   “家世不能确定一个人的品行,但足够探知这个人的底线,大周与瓦剌是死敌,张行俭的父亲却纳瓦剌女子做妾,足见他们并不将国仇家恨放在心里,凭着这一层关系,张行俭与瓦剌来往密切也情有可原。”   李绅坐下来,深感耻辱:“我今日看见张行俭在瓦剌人面前谄媚,就知道自己断断接受不了臣服于昔日死敌。”   “若仅是自己还好。”燕靖予很随意的提了一句:“怕就怕,自己的父母亲族也会收到欺压。”   他这话戳到了李绅的底线,他怎么能容忍自己的父母妻儿向瓦剌人低头?   李绅握紧手里的刀:“世子走吧,张行俭要将你交给瓦剌处置。”   “放我走?”燕靖予很吃惊:“我走了会牵连你的。”   李绅摇头:“我手握边关大军,张行俭不敢动我,没了我,他掌控不了边关大军。”   他的话出乎燕靖予的预料,他实在没想到,张行俭至今都不能越过李绅掌握边关大军,这不符合常理啊。   看出他的疑惑,李绅并不介意多加解释:“振威将军强势,张行俭到凉州多年,空有刺史之名并无实权,我协助将军办事,他被杀后,自然而然掌握大权,张行俭为逼众将投靠杀了不少人,反倒让人生出自保之心。为此,并不曾真的将兵权交付于他。”   燕靖予险些笑出来:“这么说,张行俭是作茧自缚了。”   “嗯。”   燕靖予起身:“多谢李参军好意,但我不能走,我要走一趟瓦剌才是。”   “为何?”李绅不解:“瓦剌要杀世子,世子不知?”   “知道,但也要走一趟才是,我若走了,只怕不但李参军会被迁怒,看守我的人也一样没有好果子吃。”   李绅还要说些什么,张行俭的人已经来了,拿着绳索要将燕靖予绑走。   “胡闹。”李绅立刻呵斥住他们:“就算是押送,这也是世子。”   来人忙道:“李参军,是刺史大人交代的,他还让属下们准备了。..猪笼。”   猪笼?   李绅火冒三丈,一把抢过绳索丢在地上怒骂:“今日将绑了世子送去讨好瓦剌,那明日是不是就该拿我边关将士的性命来取乐瓦剌了?”   他抱拳:“若朝廷问罪,还望世子莫要牵连我手下兄弟和我的家人,一切罪责由我李绅承担,请。”   他改变主意了,这是燕靖予万万没想到的,诧异的抱拳还礼,立刻去把枫扬叫了起来。   李绅带着他们去了边关大营,这里的气氛很紧张,张行俭贪污军饷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所有人都很气愤。   李绅先是将军中所有分将军叫进大帐,当着他们的面说:“这位是雍王世子。”   一听是朝廷的人,他们下意识的握住兵器,警惕的看着燕靖予。   “说来诸位或许不信,今日,李某惭愧万分。”李绅神色愤恨:“近日瓦剌频频残害两周百姓,张行俭却对此熟视无睹,还下令不许还手,放任瓦剌胡作非为。   今日,我随张行俭前往瓦剌军中,这才知道,张行俭答应替瓦剌筹措军饷,瓦剌甚至要求张行俭搜刮百姓,张行俭一脸奴相,瞧的真让人恶心。”   立刻有人怒道:“当真?”   “自然当真。”李绅拍桌泄恨:“瓦剌将凉州百姓看的不如猪狗,张行俭口口声声为凉州百姓计才揭竿起义。   可他却为了一己之私,将百姓置于水火,他说的与瓦剌合作,却是谄媚讨好瓦剌。   甚至主动提出,将世子送给瓦剌处置,只求宽限时日让他筹措军饷。”   李绅是个厚道人,他的话可信度极高,并未有人提出质疑或是不信。   “他如今能为了讨好瓦剌送出世子,焉知日后为了讨好瓦剌会不会祸及我们?”   所有人都怒了,张行俭为逼众将就范而杀人,他们就留了心思将兵权握在手里自保,如今知道张行俭的真面目,心中对他的忌惮更深。   “朝廷再不好,也不会拿百姓去谄媚,张行俭这样的人怎配我们替他卖命?”   李绅转向燕靖予:“如今世子就在此处,我愿伏罪,断张行俭后路,救凉州百姓于水火,若世子可以做保不牵涉亲族家人,诸位可愿随我一起?” 第169章 :她似乎砸了世子的场子   他要伏罪,其他人却犹豫了,即便张行俭的所作所为让人深感不耻。   但他们造反是真的,此事伏罪,定会牵连家人,反到是弃了张行俭拼死一搏,还可能有一线生机。   见他们无动于衷,燕靖予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更是知道这群人不会相信自己所谓的保证,而且,他也有自知之明。   凉州兵变与汤祖臣谋反情况不同,他能保下汤祖臣,是因为汤祖臣一事并未殃及太多人,而凉州放任瓦剌入关,惊驾伤民,必定问罪。   “若诸位此时伏罪,并愿意将张行俭逮捕驱逐瓦剌,你们的家人亲族我必定全力保全,但诸位自己的性命,恕我无能。”   在座的将军没有反驳,因为这是实话,谋反大罪,九族当诛,谁都救不了。   “诸位反了,是朝廷让你们心寒所致,我身为皇孙,倍感惭愧,对诸位绝无怪罪之心,只恨自己不能拨乱反正清除朝中蛀虫,但张行俭并非明主,跟着他不会长久,诸位珍重。”   他抱拳,一脸真诚,反倒让一群军汉惭愧了:“世子言重了。”   军帐中气氛古怪,他们造反,燕靖予却不怪他们,还这样嘱咐,实在让人吃不下这口好意,总觉得有东西堵在心上。   别了他们,燕靖予安然无恙的离开了凉州大营,直接去了陈兴的驻地。   枫扬不甘心:“怎么又走了?为什么又要走?我们什么事都没办成,就去露个脸留个好印象吗?”   “怎么没办成?”燕靖予从容一笑:“放走了我,张行俭不会再相信李绅他们,李绅他们也不会再追随张行俭。   这样一来,就断了凉州大军与瓦剌共事的可能。而且,有张行俭为例,凉州大军筹不到一分军饷,而瓦剌势在凉州大军,两军交战指日可待,我们等着吧。”   枫扬有点明白了,但挺担心:“没有粮草军饷,凉州大军就算是能打赢,只怕也要元气大伤。”   “不元气大伤,如何记住这个教训呢?”   燕靖予眼底闪过一丝寒意:“利害关系我都讲清楚了,他们既然选择不回头,那我自然不会心慈手软,李绅有句话说的很对,即便是他们真的降了,我也很难毫无防备的再用他们了。”   枫扬恍然大悟,可还是担心:“那万一凉州陷落了怎么办?”   “怎会?”他驱马离开:“若陈兴他们顺利的话,如今我们能控制的兵马,足以与瓦剌一战了。而且,凉州陷落,那些想拿凉州做幌子集结的兵马,也该慌了。”   他带着枫扬离开,陈兴那里也有了好消息。   “凉州大军虽跟着谋反,但李绅等人紧握兵权不放以求自保。所以,各地参军纷纷效仿,守将不在,就自己手握兵权。而且,将士们都不想与瓦剌有关系,心里其实不想谋反,收服起来也算平顺。”   燕靖予终于松了口气:“如此这般正好,陈将军辛苦了。”   “另外,雍王传来消息。”陈兴忙把信件拿出来:“说是入关的五万瓦剌被一个叫嬴鲤的小姑娘东拼西凑了五千人,十日不到就尽数剿灭了。”   看着手里的信,燕靖予笑起来,枫扬在一旁激动的不行:“嬴姑娘好厉害,世子,她比你厉害多了,十倍的差距啊,就十天。”   陈兴忙问:“世子知道这位姑娘?”   “嗯,她是丞相的小姑姑,与我关系极好。”燕靖予收好书信:“可还有其他消息?”   陈兴继续说道:“三十万瓦剌大军攻破通海关,已经攻占了八座城池,还有继续南下的趋势,雍王与汉王奉旨调集各路兵马,直指通海关。”   “什么?调集各路兵马?”燕靖予心道不好,如果真是这样,只怕别想着拿回通海关了,单是各地作乱,就足以让朝廷自顾不暇。   枫扬心很大,问道:“陈将军,你知道那位嬴姑娘去哪了吗?有没有人告诉你?”   陈兴微微一愣:“这个我可不知,不过此女骁勇,既然能大败瓦剌,想必也会去通海关吧。”   他一句话点醒了燕靖予,顿时一连串的打算在心中成型,雍王他们来不来无所谓了,只要嬴黎真的会来通海关,只要他稳住凉州,就能不依靠朝廷集结的大军直接反攻。   如此决定后,燕靖予便有些心急了,日日夜夜期盼着瓦剌和凉州大军赶紧动手。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到五天,消息传来,瓦剌屠村,凉州大军出动,张行俭被斩于两军阵前,瓦剌军仓皇逃窜,往通海关的方向去了。   “去了通海关?”   通海关有三十万瓦剌军,即便是留守的人,也该有不下十万,凉州大军过去,就是鸡蛋碰石头。   燕靖予叹了口气:“看来,李绅他们现在就是无头苍蝇,为鼓舞士气无视敌我实力,这一去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他就是感叹一句,结果凉州大军真的大败而归。   “世子你就是个乌鸦嘴。”枫扬在一旁吐槽:“他们竟然真的败了。”   燕靖予看着各地送来的文书,面不改色:“没有了振威将军这只领头羊,凉州大军就少了主心骨,李绅可以稳住凉州大军,却撑不住场面,失败是必然的。”   “那我们何时动手呢?”   燕靖予看着文书:“等瓦剌觉得可以一口吃下凉州大军的时候。”   在瓦剌看来,凉州兵变,就是大周的弃儿,大周不会管他们的死活,首战落败,凉州大军暴露实力短板,只要耐得住性子让凉州大军自生自灭,瓦剌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比耐心,燕靖予很有信心,短短一个月,凉州大军逢战必败,被瓦剌大军追着,一路逃回凉州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他还是不着急出兵。   “凉州大军向来无敌的,不会是谣传吧。”枫扬埋头看着凉州大军战败的文书,心里挺着急:“怎么这么惨了?”   燕靖予看着雍王着人送来的书信说道:“没有军饷粮草,没有众人信服的主心骨,首战告败,这三条中任何两条都会影响士气接连大败,何况三条都中。”   枫扬托着下巴,继续在文书里翻来翻去。   燕靖予却瞧着书信稳下来心神,虽有朝廷旨意调集各路兵马,但雍王和汉王额外下令,各地兵马调出期间,由他们委派人员接任驻地防务。   就这一手,算是间接占据了那些心怀叵测的人的老窝,但凡他们敢乱来,家人就没有好果子吃。   但这个主意肯定不会是自家爹和大大咧咧的汉王能想到的,定然是有人给他们俩支的招,至于是谁,燕靖予还有点猜不到。   知道内乱的苗头有希望压制,燕靖予从容了不少,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凉州,但心里却总记挂着嬴黎。   一个月了,她应该到通海关了,怎么会什么消息都没有呢?   难不成她回邺城了?还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摸着手上的戒指,他甚至冒出一股冲动,想要去通海关瞧瞧,她是不是已经在那了。   “世子,世子。”陈兴冲了进来:“世子,瓦剌大军围困凉州城。”   凉州大军接连战败,瓦剌军就敢兵围凉州,只要各地守军依旧坐视不管,拿下凉州指日可待,一旦凉州陷落,瓦剌进入中原,可谓是畅通无阻。   凉州城此时已经风声鹤唳,在张行俭谄媚瓦剌与李绅等人纠葛的时候,各地守军被陈兴几人悄无声息的劝降了,凉州大军现在孤立无援。   看着城外乌泱泱的瓦剌大军,李绅心知凉州要完了,在通海关吃了败仗他才明白,为何燕靖予会那么轻易的就放弃劝降。   如今看来,他是知道劝降必然失败,所以干脆让他们自生自灭,凉州大军会愿意与瓦剌共事,便是淡忘了骨子里的血仇。   既然淡忘了,那就加深些印象。   接连战败,士气低落,如今看着瓦剌围城,许多人连出城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凉州城官衙内,仅剩的几位将军以李绅为尊都在商议。   “我们没有粮草,死守也坚持不了,日子拖得越久,反倒越是没有赢的希望,还不如出城拼死一搏。”   “可是如今出城谁又能保证不败?士气低落,想要赢谈何容易?”   “要不。”   欲言又止的话,是最后一条路,向燕靖予求援,向朝廷伏罪任凭处置。   但他们谁也开不了口,连败之前伏罪,他们尚有底气,可拿张行俭的人头伏罪,至少能换的家人安好。   如今接连战败,伏罪的下场就是九族被诛。   有些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商议还没结束,冲杀声就响彻凉州城。   他们想要耗时间,瓦剌却等不得,谁也不能保证地方守将能坐视不理多久,多拖一天都存在变故,速战速决才行。   瓦剌突然攻城,士气低落的凉州大军仓促应战,城里的百姓更是惊慌失措,所有人都着急出城,聚在拥挤的大街上,逼着士兵打开城门。   内外都乱的一塌糊涂,街边包子铺的老板连连叹气:“蠢呐,瓦剌就在外面,出去送死吗?还不如待在城里安全呢。”   “老板,别看热闹了,赶紧揉面!”一声催促,淡然处世的老板立刻麻溜的动起手来。   他努力揉面,时不时的擦擦汗,扭头问自己唯一的客人:“姑娘,你都吃八个包子了,不撑吗?”   “你还好意思说。”嬴黎意见很大:“这么大点包子喂得饱谁?”   老板不服:“其他小姑娘吃三个就饱了。”   “那你怎么不说别人家的包子这么老大呢。”嬴黎也在看热闹。   她为什么在这,也算是缘分,她这一路和嬴淮遇到了不少事,耽误到前几日才到。   因为不知道燕靖予到底在哪,所以他们俩就挨个找,前几天刚到凉州城,嬴淮打听到燕靖予离这不远,出去找燕靖予汇合,嬴黎自告奋勇留下继续打探消息。   结果,瓦剌围城,嬴淮没能回来,她也出不去了。   好在身上揣着钱袋子,所以她暂时饿不着。   在包子摊吃饱,嬴黎打包了十个包子带走,以防明天老板不出摊饿着自己。   实在没事,她只好在路上闲溜达。可很快,密密麻麻的羽箭射进城里,毫无防备的行人被扎成刺猬,本还在城门口闹着要出去的百姓立刻四散而逃,却也受伤严重。   嬴黎闪身靠着街边房屋,听着声响,还在猜测情况到底差到什么地步呢,城门就传出巨响。   “砰!”一声,显然是有人准备强攻。   很快士兵冲出来,拿着木头抵住城门,人也扑上去挤着,喊声如雷,街上百姓已经四散而逃,尽自己所能的躲到能躲的地方。   嬴黎一看,包子摊的老板也跑了,想了想,飞身上了屋顶瞧着。   战况激烈,街上出现了很多士兵,他们站在街上,手持武器,似乎做好了城破的准备。   “你们这样不行。”嬴黎忍不住说道。   声音乍起,将带队的青年惊了一下,发现是个姑娘,顿时呵斥:“速速回家去躲着。”   嬴黎无奈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你们这样打不行,瓦剌都是骑兵,你们都挤在这儿,人家驾马冲进来你们就完了,城里有拦路桩吧,都搬来放在各个路口,多放几个,最好能用铁丝绑在一起,还有那什么扎手的铁钉啊。   碎石啊,灯油啊能扔路上全扔路上,能拦路,关键时刻还能点火烧了。”   她说的轻松简单,青年犹豫了一下,却立刻吩咐人去办。   “还有,别在那抵着城门了,不顶用,伤人还费力。”嬴黎指指城门:“你们得向古人学,找些牛,在牛角上绑上刀,尾巴上绑上鞭炮,一点火放出来,效果更好,没有牛,马也行,背后拉个拦路桩,横冲直撞,人越多效果越好。”   青年受教了:“速速去办,快,快去。”   “还有,人散开,躲屋里,别直面人家的大部队,专抓落单的就行,瓦剌也怕被困死在城里,不敢全部进来。”   青年抱拳:“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还请下来一叙。”   “我就是个路过的,你要觉得有用就去办。”嬴黎闪身一躲,一支羽箭落在她做的位置,又是一轮箭雨,她挥手亮出随侯剑气一扫,周遭羽箭全部被气浪打飞。   收手,她继续说:“还有,硬撑如果不行,最好就别撑,省的浪费时间和人力,放他们进来,巷战也是有反击机会的,哦对了,记得开人少的那道城门,人多的别开。”   说完,她跳下屋顶就走了,青年跑去追,没见到人影,再想想她刚刚扫开箭雨那一招,立刻去找李绅。   城外不远,隐蔽在山里等候命令的援军耐心等待着,燕靖予一直注视着凉州城的情况。   “世子。”去另一边城门看情况的陈兴来了:“西城门破,瓦剌入城了。”   燕靖予微微皱眉:“这么快?”   “世子你看你看。”枫扬叫起来。   只见城门前密密麻麻的瓦剌军突然一阵骚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离着很远都能听见,仔细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城门开了,十几头牛和上百匹马从城里冲了出来。   牛角上绑着利刃,尾巴上拴着鞭炮,不仅能伤人,更能扎伤瓦剌的马,马则拉着拦路的木桩在人堆里横冲直撞,瓦剌军攻城的阵仗一下子全乱了,节奏被打乱,城楼上的守军压力稍缓。   “这李绅够聪明的。”陈兴表示学到了:“竟然想到这招。”   燕靖予也很惊讶:“李绅能想到这个主意,怎么会接连战败?不管了,下令,准备包抄。”   “是。”   他们在城外做好准备,西城门那里也乱了。   驾马冲进来的瓦剌军被绑在一起的拦路桩绊倒,连人带马摔得很惨,想要搬开却发现被连在了一起,很难挪动,路上的石子铁钉更是让他们的战马受伤挣扎,满地的灯油让马无法站稳,直接阻拦住了他们入城的速度。   趁他们拥堵在城门洞子里,城内守将立刻铺下箭雨,瓦剌损失惨重,却不愿意后退,厮杀着冲进来,守将立刻散开,双方开始巷战。   凉州守将大半都是凉州人,他们对凉州城无比熟悉,巷战对他们来说地利人和,瓦剌军则十分吃亏,很难保证什么时候就冒出一把大刀一杆长枪。   两条垂直相交直通四道城门的大街上堆满了沙袋,这严重阻碍了瓦剌的速度,断了他们想要绕后夹击的打算。   凉州城里一片厮杀,处处都是尸体,百姓关门闭户,生怕瓦剌闯进来。   城门前,牛马一出城,城门再度紧闭,木桩抵住城门,拦路木桩全搬了上来,没有铁丝就用绳子死死绑在一起,倒在地上的灯油流向城门洞子,士兵甚至将灯油坛子摔在城门洞子的墙上。   只要城门攻破,他们就点火,那样,即便是烧也能烧死很多敌人。   这是一种近乎于同归于尽的御敌方式,却也是杀敌最有效的方式。   待冲击敌人的牛马被杀,瓦剌以最快的速度再次对城门发起进攻,埋伏在城内屋顶的士兵,已经将手中弓箭拉满,只等着瓦剌进城。   终于,城门不堪重负,在连续的重击下轰然倒地。   “杀!”   瓦剌冲了进来。.. 第170章 :祖宗她又虎又彪   凉州破城的速度之快超乎瓦剌预计,去盯着地方守军的哨兵也没有传回不利消息。所以,瓦剌进城的时候毫无顾忌。   城门口大火烧起,满地灯油混着酒水,将大火铺满城门前的空地,瓦剌军受到阻碍,一时无法进入。   从西城门进入的瓦剌军损失严重,他们入户杀人的时候频频遭遇反杀,凉州大军穿梭在各户人家之中,专找人少的时候动手。   燕靖予他们一直在城外等待机会,大批瓦剌军堵在城门口进不去,他们比瓦剌军都着急。   “不等了,动手。”   他一声令下,在山里藏了三天的援军立刻冲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发起进攻,身后喊杀声突起,还在等着进城的瓦剌军顿时方寸大乱,也不管前面是火海,下意识的要躲进城里,直接将前方的瓦剌军推进了火里,现场惨不忍睹。   城楼上的凉州大军发现了他们,立刻高喊:“是援军,是援军!”   狼狈的李绅跌跌撞撞的跑来看,绝处逢生的喜悦让他实在无法再去考虑后果及利害,立刻喊道:“兄弟们,和瓦剌拼了。”   士气低落的凉州大军如同打了鸡血了一样,重振雄风,两面夹击,瓦剌迅速撤退,进城无望,他们放弃的也很果断,集结兵力,妄图往通海关方向突围   陈兴带兵阻击,燕靖予则带兵直取凉州城,城内瓦剌也不敢再四下作恶,仓皇逃窜,想要出城,但却是困兽之斗,只有被杀一条道路。   一番厮杀,瓦剌且战且退,但实力尚存,想要一口吃下并非易事,但凉州城保住了,也算是不虚此行。   暮色落下之时,凉州大军已经开始满城搜捕落单的瓦剌,还有人开始善后,收拾街上的残局和整顿兵马,一切有条不紊。   燕靖予登上城楼,李绅和另一个分将军过来,其余人都战死了,只有他们俩还活着,却也狼狈不堪身负重伤。   见了燕靖予,他们立刻跪下:“叛臣请罪。”   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终究还是跪在了燕靖予面前请罪,当初的信心满满早已被瓦剌打的支离破碎,如今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起来吧。”燕靖予虚扶了他们一把:“能想到如此守城御敌的法子,你们不该连败才对。”   李绅满脸沮丧:“叛臣惭愧,如此守城是一位姑娘指点,叛臣已经走投无路了,这才一试。”   “姑娘?她在哪?”燕靖予已经猜到了是谁。   “不知。”李绅忙道:“不过,瓦剌刚退,应该还在城里。”   燕靖予忙吩咐:“速速善后,整顿兵马备战,将李绅二人暂且带到将军府,原凉州大军打散重编,明日一早,衙门议事。”   “是。”   李绅二人也无话可说,他们是叛臣,燕靖予这样做已经很客气了。   下了城楼,燕靖予看着乱糟糟的大街动力十足:“枫扬,找个本地人,去凉州城最大的饭馆。”   他要去抓人了。   凉州城极大,纵使瓦剌攻城,临近城墙的地方都波及,城中心却安然无事,但依旧家家关门闭户,毕竟有瓦剌残兵还在逃窜。   凉州城最大的饭馆里,还有许多人停留在此,他们或是路过住店,或是出来吃饭没来的及回去,瓦剌攻城突然,他们都被滞留在了这里。   虽说瓦剌退了,但极少有人敢出去,好不容易冒出个胆子大的出门去看,硬生生被满街的尸体吓了回来。   一群人都慌着,可还是有人很淡定。   角落里,嬴黎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他们交头接耳,即便门窗上有血,也不影响她的食欲。   她和这群躲在这里没出门的人不一样,她可出去辛苦了一整天呢。   虽然凉州大军的应变能力很不错,可是人手的确不够,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偏她闲不住,就出去帮忙了。   大口吃着东西,外面突然来人了,大晚上的可把等在大堂里的人都吓得不轻,全都找地方开始躲。   “开门,开门。”门外火把闪烁,士兵拍着门,这越发吓人。   还是小二哆哆嗦嗦的过去把门打开,瞧见是凉州大军才松了口气。   “世子,请。”士兵让开路。   燕靖予进来,一身戎装,在昏暗的大堂中显得尤为醒目精神,他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嬴黎身上,顿时满脸笑意。   “嬴姑娘。”枫扬欢欢喜喜的叫起来:“她真的在这儿。”   燕靖予走过去,嬴黎看着他,嘴上却没闲着,依旧吃的喷香。   “到了边关,为何不去找我?”他微微伏身拄着桌子,明亮眼睛盯着嬴黎不放。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记挂着她,怕她遇上危险,怕她吃不上饭。   现在看看...是他瞎操心了。   这话问的嬴黎很无奈:“嬴淮去找你了呀,我留在城里打探消息,结果瓦剌就围城了,我根本出不去好吧。”   “我不信。”燕靖予坐下来:“只要你想出去,谁能拦得住你,我看,你是想着反正我还会来,所以干脆在城里好吃好喝的等着我对吧。”   嬴黎有意见了:“你想什么呢?这话也太自作多情,对了,嬴淮没找到你吗?”   “没有。”他将身上的佩剑放在桌上:“应该是错过了,你们是何时到的?我想着应当早就到了才对。”   嬴黎大方的分了给他一个玉米饼:“瓦剌围城之前才到的,至于为什么那么慢,说出来你肯定不信,我们遇上了一位二世祖,嚣张的不行,上来就说看上我了,让我不要不识抬举,各种找茬要把我抓回去做小老婆。   不仅如此,竟然还演戏,说什么我父母收了他的钱,我却和情郎私奔,就这破理由,竟然真的有人相信,一大群人在街上就敢动手抓我和嬴淮,嬴淮被一群老太婆打的好惨,他又不还手,说什么不想伤及无辜。   然后我就动手了,我管你老太婆还是小姑娘,没点脑子就胡乱伸张正义,打了我脚底抹油就走,天王老子也找不到我,幸好我不是弱女子,否则就得被这群眼瞎玩意儿坑死。   可是后来我越想越气,就带着嬴淮杀回去了,直接上门把那孙子打的人鬼不分,这一耽误就是好几天,路上还遇到了不少让我无力吐槽的事,这一路走下来,我就一个感悟,拳头你真的能解决很多麻烦。”   燕靖予认真听着,都快笑了:“就该这样。”   “对了,你带钱了吗?”嬴黎吃饱了擦擦嘴:“这地方真贵,我白吃白住几天了,你把账结一下,多谢。”   付了钱,燕靖予把她领出来,夜色浓重,街上依旧乱糟糟的。   燕靖予问起拦敌的情况,嬴黎摆摆手很敷衍:“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这是大功劳。”   “大功劳怎么了,不还是有人参我吗?”   她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不是我说,不管什么时候都有这么一群人,遇上危险了哇哇喊娘往后退,退就算了,别人往前冲的时候他还非得跳出来挑刺,说你这不对那不对,生怕没人注意到自己。   这要是换做以前,谁敢扯我后腿,我不把他绑战车上打头阵才怪了。”   燕靖予笑了笑,却也多了一丝郁闷:“等这次回去,我必定也会被问罪吧,抗旨拦敌,假传圣旨,擅自插手军务,任何一项罪名都足以让我吃苦头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也假传圣旨了,我用你四叔的令牌去骗了三千兵马,这应该也是大罪。”   嬴黎忍不住咂嘴:“啧啧啧~说不定我们俩可以一起蹲大牢,互相做个伴。”   燕靖予一怔,大笑起来:“我不要,再说,你会老老实实的蹲大牢?”   “肯定不会。”她扬起下巴:“谁敢和我瞎逼逼,打不死他。”   “我也一样。”   他带着嬴黎去了衙门,这里早就没人了,无人照应,只能自己找屋子住下先睡一觉。   天色一亮,燕靖予就急忙起身去了衙门大堂,陈兴等人也回来了,瓦剌还是突围了,陈兴没拦住,这也在意料之中。   毕竟,瓦剌的实力本就不弱。   “刚传来的消息,雍王也已经集结了五万大军赶往通海关。”   “五万人去通海关,意义不大。”燕靖予瞧着地图:“还得再等等。”   他们都点头,毕竟人数差距过大。   跟着燕靖予一块来的嬴黎看看他们,举手发言:“我觉得不能等。”   “你说。”燕靖予认真听着。   嬴黎根本不需要看地图,直接就道:“现在草原上已经雪化了,瓦剌的牛羊有吃有喝,很快就能蓄养精力,等人够了再打难度太大,所以,应该迅速出兵。”   陈兴摇头:“可是兵马不够。”   “怎么不够,凉州所有兵马加起来,怎么也得十几万了。”   嬴黎示意他们看地图:“这十几万人,拿下雄关,雄安,上坯这三座城池不成问题,这三座城池与凉州城的防线一拉,就能包围所有入关的瓦剌。   即便人数上不占优势,但借助城池以守为攻,等大军一到就能直接歼灭他们,瓦剌想要突围。   要么放弃其他城池集结通海关死战突围,要么固守等待更多的援军。”   参照地图,嬴黎的计划跃然纸上,但他们仍旧有顾虑:“可是这样一来,边关所有的防线都将削减人员,一旦瓦剌从其他地方入侵,便会全线溃败。”   他们顾虑太多,毕竟如果瓦剌再次入关,那所有人的头颅都将不保。   “这个你们可以放心。”嬴黎觉的这根本就不是个值得在意的问题:“也可以不等雍王他们,直接攻占通海关,只要我们吃下通海关,瓦剌出兵也没有意义,届时他们敢动其他地方,我们完全可以回援。”   他们一个个都摇头:“就凭我们这点人,吃不下通海关的。”   你们办不到,我可以啊!   嬴黎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算了,爱听不听。   “我觉得此法可行。”燕靖予沉思之后终于说话了:“只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希望还是很大的。”   陈兴还是担心:“单是攻占雄关,只怕就要花费很长时间。”   “那是你们不会攻城。”嬴黎很不想打击这群大汉,可她实在憋不住话:“夜袭会吗?派人翻上城楼,抹了守卫把城门打开就行了。”   她说的太简单,让人听着都觉得自己也可以。   但还是有人很清醒:“姑娘说的法子,我记得宣平侯嬴黎就用过,但我等自问没有这样的本事。”   入城夜袭,人数不能多,否则容易被发现,而且攀上城楼和打开城门就是个体力活,还有可能被对面包围,他们自问实在办不到。   哈哈...哈哈哈...   嬴黎指指自己:“你们不行,我行呀。”   正主在此,担心个毛啊!   她信心满满,可其他人不这样,毕竟此事太冒险,最后还是燕靖予拍板决定。   集结兵马,按照嬴黎的法子行动,不同的是他要兵分两路,一路直逼通海关拖住瓦剌以防他们出兵救援,一路攻占三城。   几经商议后决定,嬴黎与陈兴去通海关,燕靖予带兵去攻城。   对此,陈兴心里直打鼓。   虽然他对嬴黎灭了五万瓦剌军的事十分佩服,可是见到本尊后,他实在没办法相信是面前这姑娘干的。   这不就是个长得好看吃的还多的姑娘嘛,瞧样子都不像是个敢杀人的性子,带着她,军粮都要多带两麻袋。   但他又不敢去找燕靖予说,只能倍感责任重大,想着好好保护嬴黎算了。   出发之前,燕靖予找了一套盔甲给嬴黎,想着她应该不会穿,还自己动手帮忙:“陈兴识大局,做事也稳妥,有不懂的地方你可以问他,千万不要冲动。”   “晓得晓得。”嬴黎看着他慢腾腾的给自己扣扣子的手很无奈:“你放心就是了。”   他拿起腰带,示意嬴黎把胳膊抬起来:“到了通海关不要贸然行事,等我汇合。”   “知道知道。”这小子话真多!   “盔甲沉重,但即便是累了也别脱下来。”他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你若不会穿戴,可找人帮忙。”   嬴黎:“。”   有被冒犯到!   拿着头盔,燕靖予替她戴上:“注意保护自己。”   “。”你真是比我家那群老头儿老太太还啰嗦。   嬴黎利索的把随侯扣在腰带上:“你就那么相信我?不怕我胡来?”   “你胡来,我想我也能善后。”   你真自信。   嬴黎拍拍他:“小子,信我没错,走了。”   她拿起桌上的水囊出发,利索上马,动作潇洒,与陈兴一起带着人驾马而去。   时至今日,雍王才集结了五万大军,汉王则完全没有消息,可知朝廷的号令并没有获得太大的反响,又或者是雍王与汉王让自己的心腹接手各地驻防一事,让很多想趁乱出兵的人打起了退堂鼓。   所以,攻占通海关只怕指望不上朝廷援军了,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按照计划,嬴黎主要负责拖住通海关的瓦剌军,让他们无法出兵救援即可。   但嬴黎改变了主意,告诉了陈兴一声,她便带着所有人马直接出关,直奔瓦剌大后方。   瓦剌人有个习惯,大军在前,必定有老弱妇孺在后,那是他们的家眷,也是他们的补给之地。   一路北上,不过百里就发现了瓦剌人的营地,嬴黎根本没客气,直接率领大军围了上去:“所有男人全部处死,妇孺老幼留下。”   “是。”   大军围上去,营地里的瓦剌军立刻杀来却无济于事,双方实力悬殊,他们也没想过中原人敢绕后突袭,留守人手不足,几乎没怎么遭遇抵抗,营地就被攻占。   按照嬴黎的命令,所有男人被杀,妇孺老幼则被留下当做人质。   瞧着她们哭哭啼啼的样子,嬴黎不为所动,下令:“留下些人将值钱的东西找出来全部带走,把她们赶到队伍最前面,去通海关。”   以妇孺老幼打前锋,乃兵家不耻之举。   但如果是瓦剌人就不存在这个问题,这些人的丈夫儿子对中原人下手的时候可没有任何顾忌,所以对待他们也不需要善心大发。   一路驱赶催促着逼他们赶路,等到了通海关的时候,已经过去整整十天了,嬴黎掐算着日子,燕靖予也该到雄关了。   着人看守住这群人质,嬴黎带兵突袭瓦剌大营。   陈兴以为的突袭,是趁着夜色,放火杀人,打完就跑。   结果,嬴黎嘴里的偷袭,是带着五千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从正面进攻敌营,直接把瓦剌军惊得迅速戒备。   她提着一柄长战刀一马当先,百多斤的战刀在她手里舞的虎虎生风,打开瓦剌射来的箭雨,毫无顾忌的冲在前面,然后猛的劈出战刀,一道气浪凭空而起,裹着满地黄沙直接轰开了瓦剌大营周围的栅栏。   ‘轰’一声,所有的阻挡形同虚设,对她不起任何作用。   “厉害!”陈兴忍不住喝彩。   虽然嬴黎又彪又虎让人觉得很不靠谱,但她的确有实力。   这样的小姑娘,完全可以多几个。 第171章 :就没见过这么遭人恨的姑娘   嬴黎一马当先冲入敌营,骑兵跟着杀了进去,陈兴带着甲士并未贸然进入。   但全部陈兵于敌营之外,对他们施以压迫,随时都能进攻或者撤退。   瓦剌围拢过来,妄图将入侵者歼灭,可嬴黎的勇猛远超他们想象,百多斤的战刀在她手上将所有的优势都发挥到了极致,凭借着天生的蛮力,无人能承受住她用力一击。   她一路杀向敌营深处,纵马狂奔,不做停留,骑兵紧随,逢拦必杀,士气大振。   嚣张的直接杀穿瓦剌大营,他们从另一边又杀了出来,嬴黎纵马狂奔得意高喊:“呀呼~”   身后的骑兵也跟着喊,像极了绿林山匪,其嚣张狂妄,将瓦剌军气的牙根痒痒。   瓦剌纵马来追,嬴黎根本不与他们纠缠,径直跑开,瓦剌也不敢深追,怕遭遇埋伏,只能憾恨作罢,陈兴也早已带兵撤退,不给瓦剌任何交手的机会。   他们如马匪过境一样,突然跑来杀了人就走,可把瓦剌军首领气的半死,扬言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刚对着一群手下发完火,当天晚上嬴黎又带着人来了。   被她轰倒的栅栏刚修起来还没一炷香的功夫,又被她轰的稀巴烂,照旧带着一群人杀进去,瓦剌军立刻严守前路,想要把他们堵死在军中,结果杀到一半,嬴黎下令调头杀回去,让前面等着自己的瓦剌扑了个空。   被当猴耍,瓦剌首领彻底怒了,亲自带兵追击,嬴黎故意放慢速度等着他们,等他们要追上了又加快速度,等距离拉远又慢慢跑。   全程遛狗...   为了让瓦剌首领坚定不移的跟着自己,她还回头射出一箭挑衅。   此时是深夜,即便有火把照明,也根本看不清对方,但嬴黎瞎蒙这一箭还是把瓦剌首领身边的士兵放倒了。   草原勇士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瓦剌首领不顾劝阻,追的毅然决然。   陈兴早就准备好包围圈了,一看她真把人带过来了,立马示意身边的小兵敲鼓干活:“真欠呐,一天挑衅人家两次,看把人家气的。”   黢黑的夜色里,鼓声一响,还在气头上的瓦剌首领瞬间冷静下来,周遭喊杀声响起,直接吓出一身冷汗,立刻下令撤退,结果后路已经被截断。   箭雨在夜色的掩护下铺开,完全不给他们躲闪的机会,瓦剌军接二连三的倒下,他们甚至都没确定敌人在哪就死了。   陈兴杀得起劲,嬴黎也没闲着,兜了个圈子又杀回去。   他们白天袭营之后还敢来,完全出乎瓦剌军的预料,这才吃了大亏。   夜里袭营之后首领亲自追了出去,留营的人憋了一肚子火气,恨不得抓到嬴黎活剥了她。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抓紧时间重修营地栅栏,且再不敢大意,立刻安排哨卡防守。   人员还没到位,嬴黎又杀回来了,一支支点了火的羽箭飞进瓦剌大营,接连受挫的瓦剌军怒火从烧,迅速杀了出来,双方交战,这次嬴黎没想着立刻撤退,冲在前面杀得酣畅淋漓。   领兵之人的勇武与否关乎士气,五千骑兵跟着嬴黎杀进杀出,士气大振,个个勇武的不可一世,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也丝毫不慌。   厮杀许久,嬴黎掐算着时辰下令撤退,五千骑兵走的干脆果断,他们刚离开,被引出去的残兵败将就带着深受重伤的瓦剌首领回来了。   她使劲折腾了瓦剌大营一番,可算是让这群嚣张的瓦剌人收敛多了,一个个窝着火气,磨刀霍霍准备找她报仇。   行军打仗十几年,就被见过这么遭人恨。   但嬴黎并没有干等着给他们机会,修整一日,她带着兵马直奔通海关西北方向的村子。   这里有小股瓦剌军驻扎,专门负责接应城内,嬴黎带着兵马直接杀过去,没有任何战术可言,要的就是措手不及。   响马过境一样杀过,不作任何停留就走,受惊的瓦剌军立刻向通海关的人传去消息,信兵刚走,嬴黎又带着人杀了回来,这次不再手下留情,直接屠村,一个不留。   等通海关的援军赶到时,村子里的瓦剌军已经无人生还。   她急战急退,不断戏弄敌人,这法子可把陈兴勾起兴致了。   “轻骑奔袭就是这样,没有辎重,没有步兵,近一点的一人一马,远一点的一人三马,以速度取胜。”   嬴黎吃着陈兴烤的羊腿,很大方的分享经验:“轻骑不适合攻城,但是袭营绝对是把利剑,速战速决,不能恋战,以消耗敌人为主。”   陈兴连连点头:“姑娘一天三次袭营,就不怕他们有所防备?”   “不怕呀,你们要这样想,我第一次袭营不在他们的预料之内,横冲直撞杀穿过去,他们肯定骂骂咧咧很生气,按照惯例,我肯定会以为他将提高警惕不会再回去。   可我偏不,我大晚上的再杀回去,他们迅速反应,潜意识里就会以为我还会杀穿大营。   所以想着前后堵截,可我偏不,走一半我原路折返,再来一个措手不及。   第三次,他们气势汹汹的来追杀我,营地的人肯定觉得我有他们的人看着。   若是杀回来,他们的人会报信,结果他们的人遇伏,我又杀个措手不及。   一天三日袭营,玩的就是打破惯例,他们恨死我了,这个时候就不能再去招惹了,他们定然会加强防备,再去就是自讨苦吃,这个时候可以放心大胆的转移目标去他们后方。”   陈兴学到了:“接连被袭,瓦剌大营犹如惊弓之鸟,这个时候绕后偷袭,他们就算是知道了,也会觉得是声东击西的策略,所以不会轻易出动,反倒给了我们机会。”   “是滴。”嬴黎撕了口金黄酥脆的羊肉,吃的贼香。   陈兴继续问:“可是放瓦剌信兵离开传信又是为什么?”   “总要只会通海关的瓦剌一声,欺负瓦剌大营的人已经到跟前了,不然他们会无视我们的,给他们提个醒,他们才不敢随便出兵救援,这样燕靖予也能放心大胆的攻城,我们的目标不就是拖住瓦剌援军吗?   总得有点威慑力才能拖住,不可能带着所有人往前一杵干巴巴的吓唬人家吧,这么点人也吓不着人家啊。”   陈兴:“。”   所以你是在立威?   “对了,姑娘说攻城那事,难不成宣平侯有秘法传下?”陈兴一脸八卦兼好奇,说的其他人也一个个盯着嬴黎。   嬴黎疑惑:“秘法?”   “攀城楼啊。”陈兴摩拳擦掌:“我见过武功高强的人爬悬崖,但是这城楼不比悬崖,根本没有借力的地方,整个都是垂直的,很容易掉下来的。”   嬴黎明白了:“就这呀,很简单啊,等回头打通海关的时候我教你们,很简单的,有手就行。”   “当真?”边上的人不信她竟然这么大方:“那姑娘,那个一刀劈过去,隔着很远就把栅栏拍烂的那个也能教吗?”   嬴黎连连点头:“能呀能呀,很简单的。”   “姑娘箭法高超,能否指点一二?”   “能呀能呀。”   “行军打仗的策略,还望姑娘指点。”   “好说好说。”   嬴黎很好说话,这可把陈兴等人乐坏了,毕竟这些都属于武将的看家本领,轻易不会教给别人的。   一时间,个个对嬴黎好感倍增。   第二天嬴黎就带着弓箭手去练手,目标竟然是通海关城楼上的守军,发现他们靠近,通海关的瓦剌十分警惕,瞧他们人少,下意识的认定是诱饵,禀报了首领之后,大批弓箭手出现在城楼之上。   跟着嬴黎的弓箭手很慌,哪有练箭直接来人家眼皮子底下练得?   不怕人家出来摁着打吗?   “放箭!”   瓦剌军一声令下,箭雨铺下,警告来犯之敌。   嬴黎带头停下,不慌不忙的瞧着瓦剌的羽箭落在自己面前,淡定的点点头,看来自己距离估算的没错。   “看见了吧,他们最多射到这儿。”嬴黎指着地上的羽箭现场授课:“以这为起点,后退十步,以五百人一轮,射三箭就可以后退了。”   这么远的距离射中敌军,显然是不大可能的事。   但嬴黎身先士卒,拿起弓箭对准绷着脸瞪他们的瓦剌首领,一箭射出,羽箭飞速掠过。   “首领小心。”   旁边的人将首领扑倒,羽箭直接钉在了后方的城楼柱子上。   “好!”弓箭手们一阵喝彩,一个个跃跃欲试。   瓦剌军爷惊了,那么远的距离,羽箭竟然没有垂落,可见力道之大。   “躲了?”嬴黎挑眉:“动手。”   她一声令下,弓箭手们立刻拉弓,城楼上的瓦剌军再度反击,但射程明显不够,伤不着他们。   但弓箭手们也一样,一轮羽箭飞出,没有一支飞上城楼。   “这很正常。”嬴黎心大的很:“从低处往高处射难度更大,本身就不占据优势,多加练习就好。”   第一次失败,第二次,所有人卯足了力气将弓箭拉满,零星有几个将弓箭射到了城墙上,却依旧没能射中上面的人。   瓦剌军嘚瑟坏了,在城楼上一阵嘲讽说他们废物,这可把弓箭手气坏了。   骂的正欢,嬴黎一箭射过去弄死一人,城楼上的瓦剌全员闭嘴。   “话多。”她放下弓箭:“继续。”   有她镇场,弓箭手们信心倍增,每一次都拼尽全力,虽然没有一个人射上城楼,却毫不气馁。   他们练习着,嬴黎就下令让几个人出来把瓦剌的羽箭捡走,这玩意不要白不要,看见她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占便宜,瓦剌首领气的半死,亲自搭弓准备教训嬴黎。   他对着嬴黎射出一箭,羽箭直奔嬴黎而来,眼看即将命中,瓦剌首领忍不住提前笑了。   小样儿~   只见嬴黎拔剑一挥,气势如虹的羽箭绕着随侯剑转了两圈,被她甩手扔了回来,直接钉在了两军中间。   “就这?”嬴黎一脸鄙视:“我拿脚射的都比你好。”   瓦剌首领气的头顶冒烟,在场的所有弓箭手表示:有被侮辱到。   “你们继续射,随时准备跑。”她说了一句,驱马上前冲着城楼上喊:“有种比一比吗?”   瓦剌首领怒气上头直接问:“比什么?”   “比摔跤。”嬴黎就在他们射程之内:“你出来,就我们俩比试比试,我们要是赢了,你让我把城楼底下的箭捡走。”   她指指没能射上去的羽箭,这可给瓦剌首领整笑了:“好,你若输了,必须留下。”   “行。”嬴黎一口答应:“下来吧下来吧。”   她下马等着,瓦剌首领抬脚就走,手下人拉住他:“首领切勿上当啊。”   “一个二两重的女人,看我怎么把她拿下。”瓦剌首领信心满满:“女人啊,这点小便宜都占,成不了气候。”   嬴黎一个女子,瞧着也不是虎背熊腰的人,小小的身板在他们看来没有任何威慑力。   她箭法精湛,力气却不一定比得过男人。   所以,瓦剌首领自以为她是在自讨苦吃。   他独自骑马出来,走近了看清嬴黎,发现她长的异常漂亮,心思就歪了不少。   城楼上的瓦剌兵放心大胆的看热闹,首领往上喊了一嗓子:“兄弟们,还是个漂亮女人。”   瓦剌士兵一阵哄笑,都等着他打败嬴黎将人抓进来,好让大伙都瞧瞧是个多漂亮的女人。   嬴黎笑盈盈的表示:“我要开始了。”   她快速跑过去,起身一跳,一个蝎子摆尾,膝弯死死夹住首领的脖子,身子凌空一转,直接把首领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迅猛,狠辣...   “好!”士兵们一阵喝彩,瓦剌士兵声音更大,给他们的首领助威。   首领骂骂咧咧的站起来,瞧着嬴黎放狠话:“等你输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那你来呀。”嬴黎再度冲上去,两只胳膊都被首领钳住,他力气极大,健壮的胳膊如同两条铁链,死死缠着嬴黎。   这招很狠,但架不住嬴黎力气大,直接把他往自己一拉,一记扫堂腿将人直接放倒。   但仅是这样还不够,他松了手,嬴黎却死死抓住他的右手,直接把倒地的首领一甩,首领虎背熊腰的身躯被她从地上抓起来在空中绕了一圈砸在另一边。   这一下,把首领的内伤都给砸出来了,他好半天没爬起来。   城楼上的瓦剌士兵见势不妙,立刻拉弓对准她。   “都老实点。”嬴黎踩着首领:“不然我弄死他。”   首领吐了血,趴在地上骂骂咧咧:“再来。”   “那你先爬起来吧。”嬴黎放开他,自顾自己的去捡箭,还招手叫来几个士兵帮忙一块捡,城楼上的瓦剌士兵看着却不敢动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地上放肆。   瓦剌首领好不容易爬起来,嬴黎先把捡东西的事放了放,过去一招放倒他又回来继续。   等羽箭捡的差不多了,嬴黎很好心的把首领扶起来,瞧着他半死不活的样子,笑道:“告诉你件事,我是上京嬴氏女,就是那个三百年前让瓦剌差点灭族的嬴黎,也是我杀光了那五万瓦剌,气不气?”   首领看着她,愤怒的大吼,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全身剧痛犹如散架,他现在毫无还手之力。   “记得告诉你的族人,嬴氏女又来了。”   她起身后退,却拿出弓箭对准坐在地上的瓦剌首领,警告城楼上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她能直接要了首领的命。   驾马退出瓦剌军的射程,嬴黎下令撤退,一行人欢呼雀跃的离开,瓦剌军这才晓得被耍了,顿时愤恨不已。   他们冲出来把首领救回去,众目睽睽被羞辱了一顿瓦剌首领火冒三丈,大吼着发誓谩骂,将嬴黎的身份也说了出来。   上京嬴氏,她来自那个让瓦剌痛恨又恐惧的家族。   她把通海关的瓦剌耍了,这事陈兴问了几遍就笑了几遍,还有点后悔自己没跟着去。   “嬴姑娘,你就不怕瓦剌杀出来啊?”   “杀出来就跑啊,反正离那么远,又都骑着马,又不是跑不掉。”   嬴黎说的理所当然:“而且我赌他们不敢出来,毕竟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着带着几千个人就去攻城,他们肯定觉得我身后有大军,所以不会轻易出来的。”   陈兴连连点头:“只是没杀了那个首领,有些可惜。”   “杀了他谁给我传话?”嬴黎分析给他:“我家老祖宗嬴黎差点灭了瓦剌,瓦剌对嬴氏又恨又怕,我又杀了他们五万人,这会儿打了那个首领,又告诉他我的身份,他肯定暴躁。   只要让通海关的人都晓得,是嬴氏女打了他们首领,他们就会害怕,就会觉得屈辱愤怒。   只要他们觉得屈辱愤怒,那两军交战的时候就会冲动,就会失去判断。”   陈兴又学到了:“原来如此,嬴姑娘想的长远,竟然能够利用自己遭人恨这点瓦解军心,厉害厉害。”   “你是在夸我?”这话听着好奇怪。   陈兴尴尬了一下,转移话题:“那接下来我们打哪?”   “还是去打瓦剌大营,逼着他们进城,只要他们全进了城,才不会有机会前后包抄我们。”   嬴黎吃了一口馍:“攻城的时候,我教你们翻城楼呀,很简单,有手就行。” 第172章 :弹劾世子有不臣之心   陈兴一脸期待。   只是,通海关也就那么大点地方,通海关及瓦剌大营一共二十万人,根本塞不进去。   而且瓦剌自己也怕被断了后路,所以不可能轻易进城,再说他们也探明了嬴黎就带着五万人,虽然被她刺激的很烦,但也没真的把她当回事。   所以,在收到雄关求援书信后,通海关十万瓦剌大军出发,直奔雄关,毫无顾忌。   瞧着长蛇一般没有尽头的敌军离开,陈兴着急上火:“他们还是去了,世子那边危险。”   “出发,可不代表能按时到达。”嬴黎下令:“我们走。”   以五万人正面迎战十万敌军,这事放在先前谁也不敢想,可如今他们不仅敢,还与人家正面对垒。   即便通海关如今驻防薄弱,嬴黎也没想着去攻城,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被瓦剌军围死在城里。   所以,她选择正面迎战城外大营的人。   两军对垒,先前俘虏的瓦剌妇孺全被带了上来,一群人哭哭啼啼,任凭大周军将她们往瓦剌大军的方向驱赶,跌跌撞撞,一味的哭。   瓦剌大军全员警惕,目光都盯在俘虏身上,以防有人混进来。   待俘虏走的足够近时,嬴黎发起了攻击,她提着红缨枪一马当先,领着五万将士冲向瓦剌。   大周史上,留下以少胜多战例最多的人就是她,她不是没有实力带领几十万的大军,也不是没有打过人数碾压对手的大仗。   只是与燕王撕破脸之前,给她率领大军的机会真的少之又少。   每一次燕王都说的格外好听:“旁人若无足够兵力必输,然你不同。”   这话嬴黎听过很多次,先前并不在意,可听多了就觉得扎耳朵。   这哪里是夸她,分明就是限制她,每一次都想让她把手底下的人拼干净,让她刚立起来的威风没有根基。   后来她独领六十万大军,大周名将有八成都是她麾下之臣,攻城略地,未逢一败,这就是她的实力,也是燕王一开始就防备她不会没有道理。   嬴黎庆幸自己醒悟的早,没有继续被忽悠。否则,只怕青书史册上连她的一席之地都没有。   也有许多人问过她未曾一败的原因,嬴黎自己都解释不清楚,虽兵法有用,但实力才是根本。   打铁还需自身硬。   这句话她爹反复提过,她也深深记住。   所以她凭借天赋刻苦用功,让自己无可匹敌,让自己可以从容的在敌军中杀进杀出。   将领鼓舞士气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给士兵们足够的安全感与信服力。   这一点嬴黎做到了。   她一马当先杀入敌军中,红缨枪在手犹如杀神在世,但凡敢有瓦剌近她身侧,眨眼间必定丧命,她如此勇猛,大周将士自然信心满怀,一番厮杀,面对两倍于自己的敌人虽吃力却不气馁。   瓦剌大军早就听说几次三番挑衅自己的女人出身嬴氏,还带着东拼西凑的五千人把他们入关刺驾的五万人全部诛杀,心里的仇恨恐惧一块在心里积攒了好几天。   这会儿正面对战,嬴黎还拿他们的族人打前阵,他们更是愤怒。   但即便如此,他们顾忌族人,依旧失去了进攻的优势,没了优势,他们顿时气愤浮躁。   新仇旧恨加起来,想要将大周军弄死的心格外强烈,愤怒的火气也难以熄灭。   愤怒会让人失去正确的判断。   当嬴黎故意留下的两千人举着大旗赶来支援时,烟尘阵阵,气势被无限扩大,他们由远及近,身影因地形而时隐时现,冲杀的呼喝声不断回响,犹如千军万马。   瓦剌大军登时慌了,甚至没有耐心细看到底来了多少人,便鸣金收兵迅速撤退。   嬴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自己带兵紧追不舍,又拨出几千人左右夹击,鼓起烟尘,做出百万大军的架势。   因不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人,瓦剌军也不敢回头应战,一路仓皇涛入大营,嬴黎却直接待人杀了进去。   就算是躲起来了,她也要杀。   有前几次的教训在,瓦剌军对她的恐惧从心里冒了出来,即便人多势众,依旧败局已定。   无法,他们干脆抛下大营,仓皇撤往通海关,一路上被追杀的人仰马翻,这巨大的压迫感让传信的人对战况的描述也格外夸大。   这支大周军,有一口气吃下通海关的可能。   成功将瓦剌大军赶进城里,嬴黎理所当然的占据了原先的瓦剌大营,将他们的武器食物全部据为己有,命众将士休整两天,准备攻城。   跟着她就不会失败,这个想法已经在不少人心里扎了根,为此对嬴黎敢攻城的想法,没有任何人提出质疑,不仅不怕,还一个个磨刀霍霍战意十足。   陈兴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过这么高昂的士气了,心里也不免佩服起嬴黎来,没有一句激励士气的废话,说打就打,凭真本事让人放心跟随,想必宣平侯当年也是如此骁勇,只恨他们生的晚,未能亲眼所见。   嬴黎要攻城,陈兴等人以为很简单,只要进了城打开城门就可。   但嬴黎却把他们叫到一块正儿八经的商议起来:“此次攻城,目的不在拿下通海关,而是将瓦剌派出去的援军叫回来,相比于雄关,通海关对瓦剌更为重要,他们会不顾一切的保住通海关。   所以,今天晚上,我会带人打开城门,但不可全军杀入城内,依旧以攻城为主,别被玩了关门打狗那一套。而且,我们也没有胃口一口吃下通海关,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不能干。”   “是。”   “另外,若遇上瓦剌求援的信兵不可阻拦,让他们去求援,一旦发现瓦剌回援立刻撤退,不可恋战,违者军法处置。”   “是。”   她就说这么多,当晚就选了几个身手还不错的士兵跟着自己悄悄摸到了城墙底下。   瓦剌戒备森严,强攻显然就是自讨苦吃,所以即便是嬴黎也小心谨慎。   拿出两把短刀,她背上绳子,纵身一跃将短刀插入城墙,如履平地般悄摸摸的就上去了,放下绳子让士兵爬上来,自己拿着短刀开始挨个解决城楼上的人。   城楼上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不对,想要敲锣警示,嬴黎迅速冲过去将人击杀,附近的守军杀过来。   她懒得浪费时间,反正士兵还没爬起来,干脆手握短刀猛地一扔,短刀迅速飞出同时炸开数十道幻影,以难以抵挡之势将眼前的守军全部解决。   短刀穿过人群,被风影一样掠过城楼的嬴黎一把抓住,远处的人还没惊动,嬴黎也不打算惊动他们,等士兵爬上来了,立刻带着他们下去。   城门口守卫森严,自然又是一顿厮杀,她安然无事,可带来的那几个人光是爬城墙就已经累的脱力了,根本没杀几个人就没了。   顿时,只剩下嬴黎一个人了。   瓦剌军将她以围杀之势团团围住,嬴黎急忙撤到宽阔地带,她没带随侯,手握两把短刀就展开了厮杀,身手灵活如同猿猴,贴着刀尖滚过,匈奴的马刀狠狠劈下来,她咬牙架住,矮身一躲,短刀在手里调转方向,将就近的几人开膛破肚。   城外,迟迟不见城门打开,陈兴等人也急了,天亮之前如果不能逼得瓦剌送出求援书信,那就功亏一篑了。   城内,嬴黎就地一滚,躲开十几把马刀,后撤拉扯再度冲上前,即便是独自一人也让上百个瓦剌兵毫无优势可言。   眼看敌军越来越多,嬴黎也不由的着急起来,她抛出短刀,试图杀了挡在前面的敌军靠近城门,结果一把马刀劈出来,在她右手小臂上拉开一道血口。   嬴黎吃痛,下意识的甩手躲开,滴滴答答的血顺着指尖流下,整条胳膊登时失力,她试图握拳,却有心无力。   手筋断了。   嬴黎沉下心,左手握刀警惕着。   看出她受伤严重,瓦剌立刻抓住机会杀过来,嬴黎飞起一脚踢开他们,看着城门准备拼死一搏,再度后撤,她猛然跃起,聚力于左手掌心,短刀悬浮于掌心,飞快旋转。   盯着城门,嬴黎用尽全力劈出一刀:“啊!”   短刀撑住不住如此大的力量,整把刀如同朽木一般应声而碎,一道气浪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撞向城门,所有挡路的敌军都被击飞,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厚重的城门炸裂成无数碎片,余威之大,直冲城外数丈。   嬴黎落地,气力不足险些被杀,她强撑着抢过一把马刀自保。   就在此时,城外响起出兵鼓声,瓦剌军惊了,嬴黎趁机杀出去,瓦剌军在她身后紧追不舍,有人驾马接应,嬴黎翻身上马顺利离开,其余人则做出一副强冲入城的架势。   城楼之上,瓦剌军急忙放箭阻拦,但很快大周军就冲上了城楼,双方厮杀,没了城门阻挡,瓦剌方寸大乱。   撤到后方,立刻有人替嬴黎包扎,她疼的皱眉,却挂心前方战事,一直看着,包扎的纱布裹了很多圈才勉强盖住血迹,足见她伤势严重。   一番简单包扎,她立刻起身看情况,天色将亮时,已经有一万人杀入城内,城楼也被攻占了下来。   “报。”前方哨兵赶来:“已有两路信兵赶往雄关。”   嬴黎放心多了,挥手示意继续盯着。   厮杀持续了一天一夜,瓦剌试图反扑,险些就要成功了,被大周军咬着牙杀了回去。   即便嬴黎有言在先,他们吃不下通海关,可将士们却依旧拼尽性命也要重创瓦剌。   战事胶着到第三日,哨兵传来消息:“五万瓦剌骑兵回援。”   得知消息,嬴黎立刻下令撤退,陈兴带队,以计划好的路线离开,等瓦剌援军赶到,早已经没了他们的踪迹。   绕路休整,这才顾得过来治伤,嬴黎的伤拖了三天,军医看的眉头紧皱,看着她,十分不忍:“手筋被割断了,许划开皮肉,将断了的手筋缝起来,安养一年半载才行。”   “能治就行。”嬴黎示意他:“动手吧。”   军医犹豫,看了看旁边的陈兴:“姑娘喝些酒,醉了之后小人再动手。否则,如此剧痛,只怕姑娘扛不住。”   “好。”嬴黎没有逞强,说喝酒就喝酒,她的酒量一般,半坛子下去就醉了,军医用银针扎了一下,确认她醉的不轻,这才动手。   陈兴本想在旁边守着,可看军医把刀子烧热顺着结痂的伤口划开嬴黎的胳膊,他就受不了出来了。   嬴黎是被生生疼醒的,军医就在她身边守着,嬴淮也在,见她醒了,嬴淮急忙凑过来:“姑奶奶。”   “真他娘的疼。”嬴黎声音发抖骂了一句,想坐起来。   嬴淮把她扶起来,她这才看清自己的胳膊被包扎的十分仔细,散发着刺鼻的酒味。   “姑娘,为防伤口溃烂,每两日需用烧酒冲洗才行,不能使力,若是崩了伤口,你的这条胳膊就没救了。”   “多谢。”嬴淮替她道了谢,将军医送出去。   嬴黎疼的直冒汗,语气也止不住的哆嗦:“让你去找燕靖予,我都和他遇上了,你竟然一点信都没有,这么久上哪去了?”   “我说出来,姑奶奶别生气。”   “那你别说了。”嬴黎摇头表示不想听:“等我不疼了再说。”   嬴淮真就闭嘴了。   嬴黎疼的整个人都暴躁了,她缩在床上坐着,脸埋在膝盖上,声音软绵绵的:“真的好疼啊。”   “我去给姑奶奶拿点好吃。”嬴淮不怎么会哄姑娘,只记得嬴黎喜欢吃,那就多吃点好吃的。   他着急忙慌的出去,嬴黎悄悄擦擦眼睛,继续埋在膝盖上,右手垂着,疼得她一下都不敢动。   很快,嬴淮端着一盘子煮好羊肉进来,嬴黎本来不想吃,可她肚子饿,也不管会不会让嬴淮瞧见,吸着鼻子吃起来,嬴淮细心的拿了张纸把烫手的羊骨头包着,好让她握在手里啃。   “以前被斩断手筋,可还有医治的可能?”嬴淮拿着根筷子掏骨髓。   嬴黎摇摇头:“断了就废了。”   “所以姑奶奶还是很幸运的。”他把掏出来的骨髓递给嬴黎:“姑奶奶多吃点,好的才快。”   嬴黎喝了一口,腻了就喝口水,虽然胳膊依旧很疼,但也没耽误她干饭。   因为疼的直哭,她在帐篷里躲了一整天,第二日一早就下令出发去雄关。   没穿盔甲,她就一身单衣,胳膊挂在了脖子上,陈兴担心她劳累,想找辆马车给她被拒绝了。   带着所有兵马,一路快马加鞭赶往雄关。   前往雄关支援的兵马虽然没有全部折返,但燕靖予的压力也不会太大,这么久时间,嬴黎算着他应该拿下雄关了。   至于通海关,他们拿不下也守不住,反倒自伤元气。   快马赶路,半道就得知燕靖予顺利拿下雄关,正在整顿兵马进军上坯。   知道他们来了,燕靖予抛下一众将军跑了出来,只见陈兴不见嬴黎,他心里咯噔了一下:“陈将军,一切可还顺利?”   “顺利,顺利,嬴姑娘真是奇才,不仅能拖住瓦剌援军,更是能。”   陈兴还没夸完,燕靖予就等不及问:“她人呢?”   “在后面呢,嬴姑娘受了伤,快马赶路吃不消,嬴淮将军陪她在后面慢慢走。”   受伤了。   燕靖予忙上马赶过去,陈兴话没说完很不尽兴,却也很识趣的先自己进入雄关。   路边阴凉处,嬴黎坐在那歇气,嘴里嚼着嬴淮找来的红枣,胳膊剧痛发痒,让她脸色稍显苍白,整个人的精神都萎靡了。   嬴淮牵着马去喝水,听见马蹄声立刻警戒,瞧见是燕靖予才放心,忙提醒嬴黎:“姑奶奶,世子来了。”   嬴黎看着他快马靠近,跳下马飞跑到自己跟前,紧张的看看自己,又瞧瞧自己挂起来的胳膊,满是心疼责怪起来:“受伤了如何能赶路?”   “来支援啊。”嬴黎觉得胳膊更疼了:“不然等瓦剌反应过来,我不是白遭罪了。”   “胡闹。”他低声喝斥:“疼不疼?”   嬴黎:“。”   你还敢吼人?   老子懒得理你。   她脾气大得很,燕靖予又软了语气,瞧她虚弱的不行,让枫扬去找一辆马车过来。   嬴淮过来打招呼,并把自己耽误这些日子收到的消息说了:“朝中安排了大公子过来总领一切事务,大公子已经到了凉州,不日就会赶来雄关,大公子交代我传话世子,不可再战,需保存实力静待雍王援军。”   “你说我听了会生气的就是这事?”   嬴黎火气压不住的往上翻:“燕忱白是装着一脑子屎吗?占据优势不赶紧动手,等雍王到了再打,给瓦剌机会休养生息吗?”   燕靖予微微垂眼:“战机不能错过,该打就打,能拿下上坯和雄安最好,通海关倒还可以等着援军到了再说。”   嬴黎不高兴了:“燕靖予都在这儿了,为何还要让燕忱白过来主持大局?”   “朝中弹劾,说世子抗旨行事。”嬴淮打量着燕靖予的反应,心里也为他抱不平:“私自调动兵马,有不臣之心,着令世子速速回京认罪。” 第173章 :祖宗被气到麻木   嬴黎气笑了:这操作可真熟,老燕家不仅祖传拖后腿,还祖传眼瞎这毛病。   燕靖予有不臣之心?这话竟然还有人信。   老燕家的人果然多多少少都带点毛病。   “我此时回去请罪,只怕兄长挑不起大梁,极易被瓦剌反扑,先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燕靖予特别镇定:“反正都这么大罪过了,再多几条也无所谓。”   这话说得嬴黎很吃惊,握住他的肩膀夸奖:“小子有魄力,我帮你,虽然你老燕家一堆不是玩意儿的东西,但你是真的不错,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这样,反正要问罪,大不了多几条,真要是下狱坐牢,我们俩可以作伴。”   燕靖予愣了一下,笑起来,低声问她:“胳膊不疼了?”   “...你这种人真的烦,为什么要提醒我?”   嬴黎意见很大,所以即便是枫扬找来马车让她舒舒服服的坐着去雄关,她也一脸不情愿。   回去的路上,燕靖予坐在车辕上亲自赶车,枫扬被迫去骑马了。   车门开着,燕靖予说道:“我在边关,还让我兄长过来,只怕是想让我们兄弟相争,兄长容易被人挑唆,定然会给我添乱。   一旦让瓦剌反扑,那我非但没有留下功劳,兄长也会被问罪,一石二鸟。”   “但凡你哥有点脑子,也不会给你添乱。”   他摇头:“难说,兄长为人谨慎,行事过于小心,他必定以凉州为重,就凭这一点,我们俩就会有冲突,他应该要到了,在此之前,我必须动手才是,否则战机转瞬即逝。”   他拿定主意,到了雄关后等兵马整顿完毕就立刻带着陈兴出发,直奔上坯,嬴淮留守雄关拦截通海关援军。   这是很冒险的决定,一旦雄安和上坯的敌军增援及时,就是一场恶战。   嬴黎想去帮忙被他拒绝,他的理由很能说服人:“关键时刻得有人骂醒我兄长,还请嬴姑娘留下为我善后。不过,你别告诉我兄长是有人想要挑唆我们的关系,你说了,他也不会信。”   他都这样说了,嬴黎只就答应。   上坯刚开战,燕忱白就来了,知道燕靖予已经在带兵攻打上坯后,他对着留守的将军一顿发火,嬴黎过来的时候他骂的正凶:“嬴淮没有把我的话带到吗?此时不能攻城,折损兵力的事谁来负责?速速传信,让他们撤回来。”   “只怕是撤不回。”小将军很忌惮他的身份:“已经去了多日,两军交战,想撤都难。”   燕忱白拉长了脸:“我的话不管用了吗啊?”   没人接话,嬴黎就说:“你的话管用不管用,在这说了不算,得去战场上说才是,除非瓦剌愿意放他们走且不追杀,那才能撤,否则一撤退就会被追着打,必然损失惨重。   几个月了,雍王和汉王才召集了五万兵马,可见后面也不会有太多的兵马来援助,所以等着他们也没多大作用。   再者,现在的情况是,通海关的敌人大败,士气受挫,我军又拿下了雄关,只要再把上坯和雄安两城拿下,瓦剌的气焰就能被彻底压制,即便真的要等雍王,完全可以等着一块进攻通海关。   如果此时撤军,瓦剌肯定会反扑,那先前的努力都白费了,朝廷不知实情,给你下旨的时候大概凉州城的叛乱都还没结果。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将领在外随机应变是允许的,而且燕靖予也说了,等拿下上坯和雄安,他会回去请罪的,不会牵连你。”   因为掌掴承恩伯夫人杨氏的事儿,燕忱白对嬴黎也没了刚开始的客气,冷着脸色问:“嬴姑娘是专程留下拦着我的对吗?”   “是,我是想。”   “闭嘴!”燕忱白一声呵斥,完全不拿嬴黎当回事:“皇上着我总领边关一切事务,我早已下令停战,你们这是战场抗命。”   嬴黎火了:“就你那狗啃头的烂主意,听了是要让我们白死那么多人吗?别拿战场抗命那一套吓唬人,我已经解释了为什么不能停,麻烦你用脑子想想再反驳我。”   她敢骂燕忱白,顿时将留守了小将军吓坏了,赶紧站出来打圆场:“统帅,嬴姑娘说的不无道理,前些日子,嬴姑娘带领五万大军袭扰通海关,给我军争取到了极大的优势,此时应当一鼓作气才是。”   “嬴姑娘虽有教领一职,但并无插手军政的权利,私自带领大军攻城,此罪我还未提呢。”他瞪着嬴黎,努力撑起自己的威势。   嬴黎笑了:“提呗,我还怕你不成?我今天已经很有耐心的和你讲道理了,你要露脸邀功。   我们不抢你的,但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打乱我们的计划,你若看不惯,就赶紧写折子告状,说我和燕靖予战场抗命,不拦着你。”   “好啊,来人。”燕忱白怒了:“把她给我关起来。”   小将军吓得半死:“统帅息怒。”   “还不动手!”燕忱白怒拍桌子,气势汹汹:“你们战场抗命,我就是将你们就地正法为不为过。”   他乱用职权,嬴黎不想忍了:“你少在这里拿着鸡毛当令箭,是什么战况看不懂吗?你就算是想公报私仇,麻烦你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开始行吗?   我军与瓦剌交战激烈,你一个统帅在这儿发官威,你是这辈子没手握大权过,想趁机过瘾吗?我告诉你,没那份容人气度就趁早滚蛋,少来我面前添乱。”   燕忱白不客气,她说话就更不客气了,两人争执,燕忱白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几近嘶吼:“把她给我关起来。”   他是统帅,小将军不敢不听他的,眼见他发怒,只能拉着嬴黎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自己将她请了下去。   嬴黎气得半死,走到门口就听见燕忱白下令:“传令燕靖予速速带兵折返。”   “猪脑子。”   愤愤不平的骂了一句,嬴黎回了自己的屋,还在想法子,外面就来了,拿着木板钉子,二话不说将她的门窗全部封死。   嬴黎立刻走到门口:“你们干嘛?”   “奉统帅之命,在世子回来之前,将姑娘暂时关押在此处。”   嬴黎火冒三丈,抬脚就要出去,小将军立刻跑来:“嬴姑娘,且慢。”   “你们就看着燕忱白那个猪脑子拖后腿不成?”   小将军欲言又止:“没办法,统帅的命令我们必须遵守,他有圣旨,战场抗命他有权先斩后奏,姑娘就先待些日子吧,有什么消息我都会来告诉姑娘的。”   “好吧。”嬴黎忍了:“嬴淮可回来了?”   嬴淮留守雄关阻拦雄安支援上坯的兵马,如今并不在城里,而是在两城之间与瓦剌援军交战,也已经有数日了。   小将军摇头:“嬴将军还未回来呢。”   “行吧。”   她进屋待着,任凭他们封堵门窗。   燕忱白的命令送到上坯的时候,燕靖予还在带兵攻城,正是关键时刻。   强攻就要一鼓作气,绝对不能掉链子,否则功亏一篑,对士气影响极大。   所以,他听信兵说完就让人走了,虽然很气愤燕忱白竟然把嬴黎关起来这事。   但他依旧忍住了并不做理会,瞧瓦剌有些坚持不住了,立刻上马号令全军准备进城。   他抗命不回,燕忱白暴怒,直接下令让阻拦雄安援军的嬴淮回来,嬴淮以为出大事了,急忙赶了回来,燕忱白见了他又是一顿大骂。   “本将让你传令,你可曾把话带到?”   嬴淮是个好脾气,被凶了也耐心回答:“末将将话带到了,但是经过商议,觉得此时实在并不适合退兵,为此决定出战,末将派人给统帅送去过书信的。”   “告知本将一声吗?”燕忱白把怀里的书信拿出来摔在嬴淮面前。   嬴淮微微皱眉,险些生气,却还是忍了下去:“统帅身在凉州,若是派人请示会贻误战机的。”   “是觉得会贻误战机,还是压根就不将我的话放在眼里?”   燕忱白露出狠厉,几乎要吃人:“本将三令五申不得开战,打仗并非儿戏,死伤将士又何人承担责任?”   嬴淮耐着性子:“末将不敢,末将并未轻视统帅,实在是因为局势对我军有利。”   “什么叫有利?援军未到,靠着凉州的兵马反击,现在凉州全境防守薄弱,一旦瓦剌入侵,后果不堪设想,这就是你们说的局势有利?”   燕忱白一副问罪的模样:“我告诉你,一旦瓦剌入关南下,后果不是你们能承担的。”   他气势汹汹,嬴淮已经懒得理他了,但还是不得不说:“统帅放心,如今通海关岌岌可危,即便是瓦剌犯进,也会选择已经被他们占据的通海关为入口,而不是枉费人力再去攻占凉州。”   “你是觉得我想太多了吗?”   嬴淮深吸了一口:“末将不敢。”   “速速去把与雄安交战的人全部撤回来,再有兵力损失,拿你是问。”   “不可。”嬴淮喊起来:“统帅,世子正在攻打上坯,一旦末将撤军,雄安的瓦剌军直逼上坯,就是让世子他们送死啊。”   燕忱白斜眼看着他,眼神阴狠:“燕靖予战场为令,罪责难逃。”   他铁了心要让燕靖予吃大苦头听话,嬴淮劝说无果后还激怒了他,被当场卸去兵权。   这可把憨厚的嬴淮气到了,知道嬴黎也被关了起来,黑着脸过来,逼着守卫开了门,见到嬴黎后把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   “这般好的局面,再等五天,世子必定传来捷报,他就那么等不了。”嬴淮狠狠拍桌:“此时撤兵,世子不撤也得撤了。”   嬴黎已经气到麻木了:“那孙子就是故意给燕靖予添堵的呗,算了算了,撤回来就撤回来了,打不下来算,反正又不是我家的地,爱谁占谁占。”   “姑奶奶就别说气话了。”嬴淮也很郁闷:“真要交给燕忱白,就他的性子,只怕很简单的一个事情都要弄得特别复杂,瞻前顾后,顾虑极多。”   嬴黎翻白眼:“这不叫瞻前顾后,这叫婆婆妈妈,干事不果断的男人注定成不了大事,你敢说他把我关起来,不是挟私报复?”   “姑奶奶有长进,会用挟私报复这个成语了。”嬴淮礼貌夸奖。   “还行还行。”嬴黎礼貌接受,但还是很气:“我先前一直觉得燕王夏隶杨破虏这三个贱人已经很恶心人了,结果来了这儿我才发现,造作的德性竟然可以代代相传成倍增加,三百多年啊,燕王我就不说,他们家人多有意外。   就说这个杨破虏和夏隶,但凡他们的后人里面娶到一个贤妻良母好好教养一下儿女,都不至于是这副德行才对啊,难不成是那二位已经恶心的上天了,纵使老天爷都帮不了这个忙?”   听着她骂人,嬴淮忍不住笑起来:“姑奶奶,杨破虏恶心我知道,可安国公夏隶一生清廉,除了算计你去灭南越国,其他的也没什么大错吧。”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嬴黎语重心长:“一生清廉,那我更清廉呢,那时候穷的,燕王的裤衩都打补丁了,想贪也得有可以贪的啊,夏隶恶心人,是那种他就是在算计你,他还让你觉得是在为你好。”   嬴淮若有所思:“这也还行啊。”   “那他要是差点把你算计死了,还转头告诉别人都是在为你着想,你反驳想要解释,结果个个说你不识抬举呢?”   “。”嬴淮拳头一握:“打不死他。”   嬴黎拍桌:“现在懂了吧。”   聊了一会儿,他们俩也冷静些了,嬴淮开始瞎猜:“如果世子被迫撤兵回京请罪,那燕忱白接手通海关这边的战事,只怕耗来耗去得一年多,会不会是皇上想让世子回去继承皇位?”   “嗯?”嬴黎趴在桌上一脸认真:“你的意思是老皇帝和太子加起来也活不够一年?”   嬴淮慌了:“我没有,别瞎说。”   “你不就这个意思吗?”嬴黎哼了一声:“我猜是燕靖予不听话,私自决定拦敌,把老皇帝对比成了个自私自利的昏君,老皇帝绝对很没面子,就很生气,结果燕靖予来了凉州还把叛乱解决了,这一下就在凉州将士面前立威了,然后其他人也慌了。   如果再不把他叫过去,等他拿下通海关赶走瓦剌,那其他人还要不要面子了?”   嬴淮有些无语:“我实在想不通,皇上既然中意世子做大周未来的接班人,何必这样打压他?不是应该给世子铺路,好让他畅通无阻吗?”   “天真了吧,天真了吧。”嬴黎老气横秋的摇着头:“你就说燕靖予厉害不厉害吧,老皇帝打压他,他都能立威拢人两不误,这样是放纵了,难不成让他架空太子?”   嬴淮后知后觉:“也对,可是太子身体不好,当皇帝又辛苦,他还不如转手就把皇位传给世子,自己好好养着多活两年呢。”   “对对对。”嬴黎有点小激动:“我也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两人想法一致,嬴黎对憨厚的嬴淮有点改观了,让人拿了两斤瓜子上来,一边磕一边聊,一边等着听消息。   燕忱白在撤走了阻拦雄安援军的人,燕靖予压力倍增,他已经攻下上坯,自然不可能撤退,否则被瓦剌追着打,必定死伤惨重。   留守雄关的小将军很及时的把这个消息说给了嬴黎:“世子已经攻下上坯,但瓦剌军数次反攻,妄图将上坯抢回来,双方还在僵持,世子求援,统帅不准,以兵力不足为由让世子死守。”   “燕忱白不会是瓦剌的奸细吧。”这个想法差点攻占嬴黎的脑子:“不然他怎么会给瓦剌创造这么好的机会,他一定是奸细,不行,等回去了我要参他一本。”   嬴淮没心情开玩笑,嘀咕道:“世子只带了八万人攻城,上坯防卫坚固,拿下必定代价惨重,如果不支援,他们撑不了多久。”   “是啊,可是统帅说兵力实在不够,而且统帅已经下令,着令五万人马回防凉州城,以防瓦剌偷袭。”   嬴黎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我们总共带出来十五万人,伤亡怎么着也得有一万人了吧,燕靖予带出去了八万,剩下的可都留在雄关阻击瓦剌援军了,他现在把人全部回防凉州城,是觉得几千人能守住雄关,还是觉得他把人调走了,燕靖予会乖乖回来?”   小将军一脸惭愧说不出话,都知道事情不妥,但燕忱白一意孤行谁也劝不了。   燕忱白谨慎过头,给瓦剌创造了绝好的机会,瓦剌大举反攻,越过雄关直取上坯,他们的目标也很明确,进攻上坯,雄关没有兵马可以救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旦上坯的大周军被灭,即便自身实力受创,拿下雄关也很容易。   窥探到瓦剌目的的燕忱白也反应过来了,但五万兵马已经连夜折返凉州,即便立刻派人叫回来,奔波劳累也难以与瓦剌一战。   禁不住劝说,燕忱白还是把嬴黎放了出来,把她和嬴淮叫到一起共同商议。   虽然他十分不情愿。 第174章 :英雄救美可以多来几次   弄清局势,嬴黎说道:“立刻召回回防凉州的兵马,让他们镇守雄关,瓦剌想要攻占上坯,雄安的兵马肯定会倾巢出动,届时可趁机占据雄安,三城尽在手中,就可以联手歼灭敌军了。”   “是好办法。”有人赞出来,但是否如此行事,还得燕忱白点头。   燕忱白沉默了许久,开口:“不救上坯吗?”   “那五万兵马赶回来,人困马乏也无法取胜,所以趁雄安守备空虚占据雄安。   即便不能攻克,瓦剌为了保住雄安也会立刻回援,这样一来上坯的压力也会减少。”   嬴黎很耐心的解释给他听:“再者,雍王派遣过来的五万援军这几天就该到了,上坯既然已经在我军手中,那坚守些日子也不成问题。”   燕忱白点点头:“好,就这样办。”   嬴黎松了口气:“另外,我要去一趟上坯,无须兵马,自己去就行。”   “姑奶奶。”嬴淮立刻阻止:“你有伤在身,不比从前,不能冒险。”   嬴黎看看他:“我就是去看看情况,不会轻易冒险。”   “嬴姑娘担心靖予,想必不去也不安心。”燕忱白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古怪了起来。   嬴黎未嫁,说到底还是个姑娘,这么说对她的名声可不好。   然而嬴黎完全不在意,顺口接话:“那是自然。”   名声这种东西又不能当饭吃,要不是燕靖予亲口说过喜欢柔弱不能自理的姑娘,她早把那家伙拿下了。   从屋里出来,嬴淮收拾东西送嬴黎出发,没了外人,他也忍不住吐槽:“我还想着如果燕忱白再闹幺蛾子,就一棒子抡了他,姑奶奶怎么还沉得住气呢?”   “年轻人,冲动了。”嬴黎背上包袱:“你得这样想,燕忱白是拿着圣旨来边关的,你把他抡了,那和抡了老皇帝有什么区别?   抗旨谋反的罪名妥妥的就戴头上了,他又杀不掉燕靖予,我犯不着上赶着去戴帽子,白便宜了那些等着给我罪加一等的人。   再说了,燕忱白再怎么闹妖,他也不敢真的把燕靖予坑死,毕竟雍王还活着呢,坑死燕靖予,他自己也吃不了好果子,他就是想教训燕靖予,让燕靖予多吃点苦头。   只可惜低估了瓦剌看不清形势,把事情闹成这样,就这样还是被人挑唆出来的,就一傻子,我现在驳了他的面子,你让他往后怎么混?   而且,我当着其他人的面劝过他,燕忱白不听我就没办法了,他那法子最多添个麻烦,我有办法挽救,就没必要掺和他们兄弟俩的矛盾,事后太子和雍王肯定会问这些事。   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劝了但燕忱白不听,他能讨到什么好处?帮人也要别让自己惹上麻烦的前提下帮。”   嬴淮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姑奶奶竟然想的这么细,我还以为。”   “以为我性子风风火火做事不会考虑后果?”   嬴黎笑了笑:“我好歹也是能统领六十万大军的人,真要只是个冲动的莽夫,能让载入史册的名将们听我号令?   冲动彪悍也要看场合,有人善后的时候怎么爽快怎么来,没人善后自己就要多留个心眼了。”   嬴淮连连点头:“那姑奶奶去上坯到底是为了什么?”   “扬名啊。”嬴黎上马:“赫赫威名对一个武将来说,是以后一呼百应最好的利器,走了。”   瞧着她驾马离去,嬴淮安心之余还有一丝心疼,纵使如今有嬴氏护着,她还是改不了自己去闯的习惯。   嬴黎离开后,雄关的事就有燕忱白主管嬴淮辅助,他虽然容易被人挑唆,但好歹是跟着雍王南征北战多年的人,带兵打仗的本领不弱,有嬴淮在旁边劝着,多多少少能稳重点。   嬴黎快马赶到上坯的时候,上坯已经城破,两军在城内厮杀,大周军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强攻入城,以至于伤亡极大,反观瓦剌,人多势众,占尽优势。   百姓早已经在燕靖予他们攻占上坯的时候就趁乱跑了,如今的上坯只有两方大军,到处都是厮杀,城中房屋多数被毁,有些冒着青烟,有些还在着火,满目疮痍。   燕靖予满身是血,手握一杆红缨枪,脚下堆满了尸体,一个壮汉从天而降,手握一把大刀,带着疾风杀意劈向他,燕靖予立刻挑枪一拦,红缨枪却应声而断,他闪身退让,大刀劈在地上,顿时地砖炸裂。   这熟悉的攻击招数,燕靖予顿时猜到了他是谁,一年前狼胥山差点丧命,对手就是此人,他力大无穷,生生劈碎了自己身上的锁子甲,若不是嬴黎及时搭救,他无论如何都逃不出来的。   如今再遇,燕靖予登时一百个小心,两人再度交手,那人力大无穷招招致命,大刀每一次劈下都能将街上地砖震的四分五裂,燕靖予几次躲过后再次拿起一杆红缨枪,与他纠缠在一起。   壮汉魁梧高大,袒露的胳膊和胸膛结实有力,如同一座大山,给人十足的压迫,且行动灵活速度奇快,不管燕靖予怎么拉扯突袭,他都能随意应付。   他一个人就将燕靖予拖住了,以至于本就人少的大周军越发劣势。   眼看着大周军被瓦剌逼得节节败退,燕靖予心里也急,可壮汉缠的他难以脱身,一失神就落了破绽,壮汉一刀劈在他身上,强大的破坏力将燕靖予直接摁倒,他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身上的盔甲顿时四分五裂,嗓间腥甜,嘴角就流了血。   壮汉再次抡起大刀朝他劈来,燕靖予迅速躲开,他所在的位置被壮汉劈出一个大坑,可见其威力无穷。   他受伤了还能躲,壮汉很生气,拖着大刀杀过来,燕靖予握紧手里的红缨枪准备拼死一搏,一股杀气却贴着他的脸冲向壮汉,壮汉侧身一躲,剑气擦过,瞬间在他身上割开一刀血口。   “欺负谁呢?”   燕靖予回头,就见右手还吊在脖子上的嬴黎站在自己身后,她左手一画一指,随侯剑便朝着壮汉杀过去,壮汉抡起大刀防守。   可他的大刀在随侯面前不值一提,剑光划过,大刀被直接斩断,剑气逼得壮汉连退了数步,还未站稳,便再度袭来。   燕靖予强撑着站起来,提着红缨枪就要上,嬴黎冲上来站在他前面拦住。   “别捣乱。”   她动动手就能让随侯杀人,壮汉想近身都难,其他瓦剌军想要偷袭,她挥手一扫,突起的气浪就能将人全部掀飞。   她太过厉害,完全出乎壮汉预料,躲过随侯一击后,壮汉猛地冲过来妄图打乱她的进攻。   “退后。”嬴黎用肩膀把燕靖予往后一撞,平地飞起左手聚力,壮汉大吼着冲上来,她用力一拍,魁梧的壮汉直接被她打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一时间毫无动静,威力巨大的气浪对两边的房屋都产生了巨大的破坏。   嬴黎也被震飞了出去,燕靖予一把接住她,她还没站稳就号令随侯杀过去,却被冲出来的瓦剌挡住,嬴黎还要杀,瓦剌齐齐放箭射向他们,燕靖予立刻拉着她躲开。   他嘴角流出来不少血,一手紧紧拉着嬴黎,一手紧握红缨枪,遇上突然跳出来的瓦剌军立刻就杀,将嬴黎死死拦在身后。   暂时甩开瓦剌军,他靠在一处院墙,吐了不少血出来。   “狼胥山时就是这人对不对?”嬴黎把他身上碎裂的盔甲脱下来:“怪不得会把你身上的锁子甲都劈烂。”   他靠着墙不说话,嬴黎看了眼他身上的伤,把他架在身上扶着他离开,刚走,瓦剌军就找来了。   天色黑下来,两军默契休战,大周军一边警戒一边休息,枫扬替燕靖予包扎,打了水将他身上的血迹擦干净,洒了药粉后仔仔细细的包扎起来。   他默不作声的坐着,双拳紧握,眉间微皱,身上密密麻麻全是刀口,贴身穿的里衣都被血水染透了。   包扎好,枫扬又才处理自己的,同样是一身伤,其他人也差不多,有不方便的就互相帮忙,身上没有一处好皮。   “雍王召集的五万兵马还没到吗?”   嬴黎拿了衣裳披在燕靖予身上,顺势在他身边坐下:“算着日子,早该到了。”   他摇头,声音很低:“到不了了,那五万人办到兵变,反杀邺城去了。”   “什么?”嬴黎吃惊不小,却又早有准备:“早知道召集起来的不会是什么忠义之人,兵变了也不奇怪,燕忱白还满怀期待的等着那五万人呢,如今看来,我让他召回回凉州的五万兵马是对的。”   他应了一声,握住嬴黎的手:“你的伤不能用力,不好好待在雄关,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说是想找机会扬名立万的,你信不信?”她说的很诚恳。   燕靖予盯着她明亮的眼睛,笑起来摇摇头:“不信,我要自作多情的想,你是为了我来的。”   “那你真是自作多情了。”嬴黎甩甩手:“放开放开,小小年纪怎么竟干占便宜的事呢?”   燕靖予没放,耍起了赖皮:“不想放,怕你跑了,再说我都伤成这样了,你骗骗我也不行?”   “行行行,我是担心你才来的,怕你受伤怕你死。不过,我是不会做逃兵的,你大可放心。”嬴黎反手握住他认真强调:“出卖兄弟这事我不干。”   “那就好。”燕靖予拉了拉衣裳:“不过,我们不是兄弟。”   嬴黎心情复杂的瞅着他:“我到想和你有点别的关系,可你都把标准摆那了,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不会逼你就范的。”   “什么标准?”他完全没印象。   “就是你喜欢。”   “瓦剌来了。”嬴黎还没说出来,放哨的士兵就喊了起来。   瓦剌军突然杀过来,士兵仓促应战,燕靖予一把拉住嬴黎下意识的将她护在身后,嬴黎握住随侯让他松开,飞身落到屋顶高处,底下已经厮杀成片,嬴黎咬咬牙,决定放手一搏。   “老伙计,看你的了。”   拔剑出鞘,随侯悬于掌心前面,光华流转,数十道剑光猛然炸开,环绕在嬴黎周围,嬴黎将目光所及之处全部记下,拼尽力气挥剑而出,数十道剑光飞出,于半空中成倍叠加,以目光难以追随的速度攻击所有的瓦剌。   “啊!”   白天的壮汉突然拔地而起,手握一把长斧劈向嬴黎,嬴黎立刻闪身避让,长斧劈在屋顶,整间屋子瞬间坍塌,令剑被扰,所有剑光归拢,随侯迅速飞回嬴黎掌中。   壮汉再度袭来,将嬴黎看成自己唯一的对手,嬴黎飞身而起,再度令剑,数十道剑光再现,如流星暴雨一般飞向壮汉,壮汉手握长斧舞的虎虎生风,剑光被他悉数阻拦,只有随侯真身直接破开他的防御,从他胸前直接刺下,再深两分,便能将他开膛破肚。   壮汉领教到了随侯的锋利,他握着长斧,看着悬浮于半空的嬴黎,猛然跃起劈向嬴黎,凌厉杀气擦肩而过,嬴黎翻身躲过落在另一处屋顶,再度左手聚力,几股气浪卷着火苗腾空而起,几乎要将半个上坯城照亮。   这一招将所有人惊住,壮汉也愣在原地,嬴黎咬着牙将火苗拉在手里,然后在用尽力气推出去,用来取暖的火堆瞬间连成片,并直接爆燃,将周遭房屋全部包围。   大周军要么穿着盔甲要么光着身子,大火从身上燎过,虽然很疼,却不会烧起来,反到是全副武装的瓦剌军,他们身上的盔甲都有羊毡毛,遇火则燃,顿时满身是火,满地打滚。   “杀。”燕靖予光着膀子提刀就上,其余士兵大喊着杀上去,这是一场血战,他们不可能撤退。   壮汉身上也着火了,他就地打滚灭了火,捡起一杆红缨枪就掷向嬴黎,嬴黎抬手一挡,随侯剑再度分身化影变成屏障,将她护的周全。   “玩完了吗?”嬴黎握住随侯:“老子单手也能吊打你。”   说完,她猛地冲下去,比飞鸟捕食还快,直接出现在壮汉身后,壮汉迅速回头,险险挡住她一剑,嬴黎的攻击速度极快且力大无穷,全部一击,壮汉完全吃不消。   而且随侯坚硬无比削铁如泥,壮汉手中的长斧根本无力招架,不过几招就被她切成几段。   而且,随侯完全可以脱手而战,俨然就是一个拥有意识的杀手,让壮汉防不胜防,底下厮杀还未结束,壮汉的脑袋就被嬴黎一脚踢在了地上。   她落在地上,手持随侯运气一扫,以为她力竭难战的几个瓦剌兵就被一剑封喉。   一夜厮杀,瓦剌军再度兵败撤退,燕靖予他们则已成强弩之弓,再也无力作战。   大白天的,天上却堆满了乌云,似乎是憋着一场大雨,气氛沉闷压抑,看着满城废墟更是荒凉。   嬴黎在城楼上看了一圈,所有人都麻木了,拿到窝头,也不管自己手上是否有血,拿过来就啃,眼神空洞,被连日征战耗尽了体力。   援军啊援军,也不知燕忱白有没有带人去雄安。   再耗下去,不仅上坯守不住,只怕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午后,燕靖予回来了,他换了一身寻常士兵的盔甲在身上,即便满身是伤,也强撑着让自己看起来很精神,上了城楼,他表情略显凝重。   “瓦剌占据了大半城池,要想杀过去很难。”   “这很正常。”嬴黎把手里的窝头给他:“先吃点东西吧。”   他看着窝头,摇摇头:“你吃吧。”   “我吃过了。”   “骗人。”他笑了笑:“粮食不够了,每人一个窝头,你怎么会有两个呢?你吃吧,我不饿。”   他坐下来歇气,嬴黎给他丢了个窝头:“那就各吃各的,都填填肚子。”   她自己先吃了,燕靖予拿着窝头不动,嬴黎突然转过来,一把将窝头塞他嘴里:“让你吃就吃,搁这儿装什么呢?不吃饱了打架怎么帮忙?”   被强行喂食,燕靖予也不矫情,吃完后想着该怎么防御,嬴黎待在旁边,看着阴沉沉的天打了个哈欠,自己起身走进箭楼,在角落里席地而坐打算眯一会儿。   傍晚,倾盆大雨就下来了,雨水被染红,顺着城内各处的水道流进护城河。   燕靖予站在城楼上,瞧着护城河的水被染红。   “世子,瓦剌援军将至。”   所有人都是一惊,瓦剌竟然还有援军。   多日拼杀,雨夜似乎唤起了所有的疲惫,在大雨中冲洗掉身上的血迹,接一锅雨水烧热喝下,所有的疲惫似乎都可以一扫而光。   街上空无一人,偶有哨兵待着也是躲在瓦檐底下,雨声盖住了所有的声音,雨水汇集的小巷子里,一个个人影从沟里爬出来,悄摸摸的四散而去。   放松警惕的瓦剌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他们的惨叫和打斗的声音被雨声彻底覆盖,凡是反杀后跑出来的,都被等在街上的燕靖予一剑穿喉。   但即便这样,大周军夜袭的事还是被发现了,厮杀再度开始,电闪雷鸣中,雨水模糊了视线,雨水不断的将血水冲入水沟,一个个士兵倒下,大街小巷,房前屋后,到处都是尸体。   厮杀中,嬴黎冒雨直奔瓦剌占据的城楼,她就一个任务,毁了所有吊桥,让上坯成为一座无法进出的孤城,阻拦瓦剌援军。 第175章 :我觊觎你美色很久了   瓦剌援军要想入城,必定是走瓦拉占据的这一面城楼,其余三道城门外的吊桥嬴黎已经毁了,就剩下这最后一道。   她踏着屋顶越过瓦剌军直冲过去,高大的城楼在她面前毫无阻碍可言,嬴黎飞身而上,防守的瓦剌军立刻拔刀杀过来,嬴黎敏捷的落在城墙垛子上,躲过几次攻击拔出随侯杀了起来。   周遭守军全都过来了,他们对嬴黎早有防备,知道嬴氏女在大周军中,也知道她不是个简单人物,飞檐走壁,令剑运气,这些只在书上有过记录的功夫她全部都会,实实在在的给了瓦剌军压迫感。   打斗间,嬴黎趁着间隙往下看了一眼,拉吊桥就在下面,离着不远,她猛地跃出城墙,脚下就是水流湍急的护城河,瓦剌以为她要直接跳下去,都是一惊,一时间竟忘了双方乃是死敌。   但嬴黎并没有掉下去,她悬于城墙之外,一剑划过,一道剑气挥出,拉着吊桥的铁链被瞬间斩断,沉重的吊桥发出声响,将守卫在旁边的瓦剌军吓得提心吊胆,眼看着吊桥不稳,所有人慌张远离。   吊桥重重砸了下去,巨大的动静将护城河的水都砸的飞溅了起来,地面都被砸的一阵晃动,血水冲刷过桥面,吊桥毫发无伤,足见其坚固非常。   嬴黎返回城墙之上,杀了瓦剌军一个措手不及,越来越多的尸体倒下。   但瓦剌军源源不断,全部冲了上来,右手不能发力,多少限制了嬴黎的发挥,而且吊在脖子上的胳膊,几乎是清清楚楚的告诉瓦剌她有伤在身。   自知这样拖下去不行,嬴黎干脆从城楼上跳下来,半空令剑,随侯剑周身光影徒增数倍。   俨然一把可以开天辟地的大剑,狠狠挥下,吊桥上的长钉螺栓全被震飞了出来,护城河的水也被震得四溅不止。   剑气威力如此巨大,瓦剌再受震撼,他们实在无法估计嬴黎的上限在哪里,那些只存在于书中和老一辈口中的功夫招数,她信手拈来,仿佛承继了所有的绝世所学。   遭受重击的吊桥依旧横在那里,并没有立刻断裂,嬴黎落在桥面,脚下松动的木板移了位置,桥下湍急的流水让她无比心慌,她不会水,数丈深的护城河让她本能的害怕。   城门打开,瓦剌军冲了出来,他们的踏入让桥面震动幅度更大,嬴黎明显的感觉到脚下的桥面猛地往下一塌,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准备走,但瓦剌军已经杀了过来。   拔剑,再杀,嬴黎走不了了,她只能边杀边退,尽量才让自己离岸边近一些,好几十脱身。   吊桥上的长钉被凌乱的脚步踢走,连接的卯榫也开始松动,桥面还是摇晃,瓦剌将她围在中间乱刀砍下,嬴黎全力抵挡,去路被拦住,她不得不退到桥边,再往后一步就会掉下护城河。   突然,吊桥一端发出‘咔嚓’一声,紧接着就塌了,桥身侧翻,好些人来不及退让掉了下去,嬴黎立刻半蹲下才稳住身形,瓦剌这才反应过来桥要断了,急忙撤退,一慌乱,桥面不堪重负,直接从中间断裂。   坍塌一瞬间就发生,整个桥身侧翻,断裂的木头零零散散的掉进水里,许多人还未反应过来就掉了下去。   嬴黎见状,飞身而起准备离开,结果一个瓦剌人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嬴黎迅速抓住吊桥上的绳子,一块悬挂在了桥上,命悬一线间,抓着她的瓦剌并不松手,反倒挥刀朝她劈来。   嬴黎急忙抬脚要把他踹下去,却只踹飞了他的刀,那个瓦剌军死死抱着拽着她的脚,张牙舞爪的把嬴黎往水里拖。   嬴黎只能死死抓着绳索,左手被勒出血痕,抓着的绳子也不堪重负,她一次又一次的要把瓦剌踹下去,那人却打定了主意一样,即便是被踹死也不放手。   许多瓦剌军落水已经浮出来了,他们一时无法上岸,湍急的水对他们来说充满危机。   可他们都注意到了嬴黎,她的挣扎让他们看出她不敢下水,这成了她的破绽。   有些人手里还握着马刀,不惜用力把刀甩飞上来,妄图将绳索割断。   但没有一次成功,左手已经疼到麻木,右手还吊在脖子上完全使不上力气。   嬴黎头一次感觉到绝望,她不会水,也害怕下水,深不见底的护城河让她觉得恐惧窒息,仿佛怪物的大嘴,已经张开了,只等着她掉下去。   挣扎许久,绳索终究不堪重负断了,嬴黎被直接拖入水里,她一落水,好几个瓦剌兵憋足了气立刻潜下去,几双手同时按着她,将她死死按在水里。   嬴黎拼命挣扎,可她不会水,挣扎中将憋着的气也吐了些出来,整个人被窒息包围,她胡乱的抓,本能的想要寻找可以救命的东西,手脚却被死死抱住。   他们生怕嬴黎憋着一口气没吐完,一拳打在她肚子上,逼着她将最后一口气吐了出来,一大口水灌了进去,嬴黎呛了一口,便一发不可收拾,河水不断的呛入口鼻,她的意识也被冲的七零八落。   一把马刀刺穿她的腰侧,鲜血染红四周的水,不断地呛水,已经让她失去反抗的能力,血水不断涌出,瓦剌兵这才放开她游上去,任凭她在水里挣扎。   嬴黎出生那一年,天下已经旱涝不断二十多年,身为上京嬴氏长房嫡女兼独女,她从出生开始便显赫无比,饶是前朝公主也比不上她的尊贵。   但即便这样,她的父亲也不曾对她娇生惯养,弓马骑射,排兵布阵,攻城掠寨,令剑运气,所有自保的手段都逼着她学,好让她在乱世之中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但唯独不曾逼她学过游术。   只因幼时被人扔进井里,趴在打水的桶上才撑了一夜,这让她对深水充满了恐惧,后来,她趴在父亲怀里哭着拒绝下水,慈爱善良的母亲帮着求情,向来说一不二的父亲心软了,绝口不提学游术的事。   以至于后来,每一次水战,嬴黎都很吃亏。   这一次,更是前所未有的大亏。   意识陷落之前,嬴黎想,只怕性命都要丢在这里了。..   雨夜落水,疲惫体弱,伤口感染,这三项累加在一起,嬴黎高烧了几天,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不见清醒。   枫扬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燕靖予接过来,将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灌进她嘴里,逼着她喝下去。   病痛缠身的她娇气了许多,只因汤药太苦,竟气的直哭,抽抽搭搭的喝药,喝完更是委屈的一直抽噎,她的意识还未清醒,小脾气却很大。   枫扬出去后,燕靖予才掀开她身上盖着的披风,瞧了瞧她受伤的胳膊,拿起手边的烧酒倒了些出来擦在她手上,她痛的眉头皱起,下意识的挣扎,燕靖予抓着她的手不放,轻轻的替她吹一吹,耐心的哄着。   “世子。”   枫扬又进来了,燕靖予立刻把披风盖好,嬴黎受伤严重,身上的衣服又全都湿了,如今只有包扎伤口的布条遮挡。   “瓦剌军还在,不见撤退。”   燕靖予脸色沉了下来:“按照计划,回防凉州的五万人马怎么说也该到了,难不成他们没有去雄安?”   “看情况是没有,否则瓦剌不至于毫无顾忌的围城。”   那夜反杀,他们夺下上坯,因断了四面入城的吊桥,赶来支援的瓦剌无法入城,干脆围死了上坯,准备将他们耗死。   嬴黎来之前有过安排,只等回防凉州的五万人马一到,就立刻发兵雄安,逼瓦剌撤兵回援,这样上坯的大军就可以杀出。   但围城的瓦剌毫无撤退的打算,可见燕忱白并没有按照约定去雄安,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仔细盯着,将城里能吃的东西全部找出来,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   “好。”枫扬应声离开,活泼如他,如今也疲惫的不想多说一句话。   低头看着怀里的嬴黎,燕靖予心里十分难受,那日赶到城楼处,他见了满地瓦剌尸体,见了断裂的吊桥,见了在水里挣扎的瓦剌兵,唯独不见嬴黎,那一刻的慌张无措,让他毫无顾忌的跳下水去寻找。   他记得,她说她怕水,所以她不敢坐船,不敢离水池太近,甚至是泡温泉,她都只敢坐在台阶边上。   她那么害怕下水,最后却被他在水底找到。   “阿鲤。”燕靖予偷偷的轻声喊她,想她能听见自己说话。   他早就想光明正大的这样喊她,却总觉得不到时候。   嬴黎抽抽搭搭的应声:“老爹。”   “。”燕靖予沉默了。   “老爹。”高烧不退的嬴黎死死抓着他的衣裳抽抽搭搭:“我又掉水里了。”   她怕的厉害,身子都在发抖,燕靖予只能抱着她不动,暂时当爹:“别怕。”   “我应该和你学游术的。”   她哭着后悔,燕靖予却听得皱眉,她不是遗腹子吗?   嬴家老太爷九十高龄有的她,走路都困难了,都没看见她出生,怎么可能教她游术?   瞧着她,燕靖予低头凑近轻声问:“你爹叫什么?”   嬴黎一直在哭,燕靖予又问了一遍了,她才抽抽搭搭的回答:“嬴。”   “什么?”燕靖予没听清,但他确定不是嬴家老太爷的名字。   嬴黎不说话了,她睡熟了,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呢。   燕靖予只好先让她休息,轻手轻脚的出去看情况。   如今的上坯就是一片废墟,尸体堆在城里,大雨过后经过太阳暴晒臭不可闻,即便每天都在烧,一时半会儿也烧不完。   在城里走了一圈,绕着城楼走了一圈查看敌情,燕靖予越发确定燕忱白并没有按照约定去雄安,清点了上坯的兵力和粮食,他勉强放心。   多少还能再坚持半个月,但半个月后,如果燕忱白依旧没有动作,那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杀出去。   回到城楼上的小楼,嬴黎还在熟睡,摸摸她的额头,依旧烫手,拧了帕子敷在她额头上,燕靖予沉默的坐在一旁,手被她突然握住,燕靖予以为她醒了,结果她蹭了蹭,把脑袋压在了上面。   “老爹。”   她又叫了一声,燕靖予趴下来盯着她,轻声纠正:“我不是你爹。”   她不吭声,睡熟了过去完全没有听见。   燕靖予心里的疑惑更大,她没见过嬴家老太爷,不该如此眷恋才是,除非她时常跟在父亲身边。   瞧着她,燕靖予也累的睡着了。   嬴黎从昏睡中醒来,睁开眼就瞧见了颗脑袋,她迷茫一阵,对着面前的脑袋吹了口气。   头顶一凉,燕靖予睡眼惺忪的直起来,见她盯着自己,瞬间精神了,忙凑近过来轻声问:“是不是身上很疼?先喝点水。”   他忙倒了些水过来,扶起嬴黎喂她喝了些,然后贴着她的额头看她是不是还在发烧。   嬴黎迷茫的看着他这一番操作,还有点没回神。   “退了些,还好,还好。”他放下嬴黎,将披风盖严实了不少,自己也松了口气,疲惫的后劲涌来,他坐在一旁揉着眉心。   嬴黎在身上摸了摸觉得不对劲,掀开披风瞅了一眼,五雷轰顶。   “阿鲤。”燕靖予又凑过来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嬴黎老实巴交的点点头:“我心里不舒服,你先解释一下我的衣服哪去了,然后再解释一些突然间换了个称呼是为什么?难不成我昏睡的时候你对我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让你性情大变成这样。”   “啊?”燕靖予被她问的一怔,明白过来后赶紧否认:“我没有,我替你上药包扎的时候是摸黑弄得,不曾冒犯过。”   嬴黎心情更复杂了:还以为她被趁人之危了呢,怪可惜的。   “我去给你拿些吃的。”他起身就走,不给嬴黎再问话的机会。   嬴黎静静的躺着,感觉越发昏沉,强撑着坐起来,裹紧披风,艰难的回忆失去意识之前的事。   “嬴姑娘是不是醒了?”枫扬欢快的声音出现在外面:“是不是是不是?”   屋门打开,只有燕靖予进来,他无情的把枫扬拦在了外面,放下手里的窝头和水:“你先吃些东西养养精神。”   “刚醒,我没胃口。”嬴黎缓了一会儿养回些力气:“如今情况怎么样了?”   他坐下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惬意:“还不错,你断了吊桥,瓦剌援军进不来,城里的瓦剌军已经被杀干净了,如今正在休整。”   “那就好。”嬴黎也放心多了:“我睡了多久?回防凉州的五万大军可对雄安发起进攻了?”   燕靖予笑了笑:“不过几日,雄关的消息我们不知,但应该也快有好消息了。”   “那就好,那。”   “阿鲤。”燕靖予打断她:“不许再问了,你得静心休息。”   嬴黎表情复杂:“突然叫这么亲密,我特别不习惯,你还是别改口了。”   “为何?”他一脸无辜的反问:“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日子久些你就习惯了。”   嬴黎一本正经的摇头:“这可不是个好习惯,等哪天你娶妻了,我说不清。”   “娶妻?”燕靖予又把她那天被打断的话记起来了:“那日你说,我曾经说过喜欢什么?”   “喜欢柔弱不能自理的姑娘啊。”嬴黎老实巴交:“自己说的。”   他皱眉:“当真?”   “我犯不着骗你啊。”   “不记得了。”   “。”嬴黎有点无语:“自己的喜好还能忘了?”   他点点头:“自然,喜好这种事,重在随机应变。”   渣渣~   嬴黎嗤之以鼻。   “好吧。”他凑近过来:“我还是喜欢柔弱不能自理的姑娘。”   嬴黎撇撇嘴:“好巧,我也好这口。”   “当真?”他笑了:“你现在就柔弱不能自理啊,我很喜欢。”   嬴黎脑子卡壳了,直愣愣的盯着他瞅了好久好久才慢半拍的问:“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嗯。”她问的直接,燕靖予回答的更直接,点点头就笑看着她,等着她脸红娇羞说讨厌。   结果,嬴黎大喜,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这事闹的,那你早说啊,实话实说,我觊觎你美色很久了,奈何我是个老实人,你说你喜欢柔弱不能自理的姑娘,我就不忍心强迫你了,要是早知道我们俩看对眼,说不定都有娃了。”   燕靖予:“。”   到也没那么快...   “让你嘴欠的。”嬴黎喜滋滋的裹着披风:“还非说喜欢柔弱的,把我这个老实人骗的,我家老头儿都看出来你对我居心不良了,我还觉得是他想茬了。”   燕靖予忍不住笑出来,点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等等。”嬴黎抬起他的下巴盯着他:“我得确认一件事,你突然这么说,不会是因为脱了我的衣裳,觉得要为我负责诓我的吧?如果是,那大可不必,这种事我可以理解,不用你牺牲。”   燕靖予皱眉不满:“不是。”   “那是不是因为我救你的时候把你扒光了,所以你娇羞的觉得我应该对你负责?”   她很谨慎:“如果是这样,那也大可不必,我给你留了裤衩呢,不算看光。” 第176章 :遇到问题就生个娃吧   燕靖予羞恼无比,凑近她咬牙切齿的威胁:“闭嘴,都不是。”   嬴黎被他吓了一跳,身子一抖,腰侧疼的不行,她叫出了声,下意识的按住地方。   “别乱动。”燕靖予忙扶着她,又心疼了:“你腰侧被捅穿了,所幸没有伤到脏腑。”   嬴黎脸色有些白:“这么惨?真是败笔。”   “败笔?二十年未曾一败吗?”他笑了:“战场与那些小打小闹可不一样。”   嬴黎看了他一眼,心情稍许复杂。   “那你对我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啊?”   刚刚还疼的龇牙咧嘴,稍微好一点她又开始了,不躲不避的看着燕靖予,笑盈盈的满是好奇,不见半分羞涩。   燕靖予被问住了,机灵的反问:“那你呢?”   “就你这小脸蛋。”她又去抬燕靖予的下巴:“肯定是一见钟情啊,我可是个很负责任的人,我在狼胥山救你的时候。   虽然你脏兮兮的,但是把你扒光的时候我就考虑清楚了,实在不行我就收了你。”   把她的手打掉,燕靖予微微坐直了一些,拿余光瞥她:“那时候你就惦记上我了?那我大概是被强迫的吧。”   “几个意思?”自己强迫他了?   “不记得自己进我屋那回了?”他端出一副清高模样:“色胆包天,还被我爹亲眼看见。”   嬴黎呆呆的看着他,恍然大悟:“你吃这口啊,那你早说啊,我亲了你一下你就心花怒放了,那我要是主动把你办了,你不就上赶着找我成亲了,大意了,啧啧啧~”   “。”燕靖予再度无语:“胡说八道。”   嬴黎主动凑过来:“没有,说真的,我是个实诚人,不像你,酸唧唧的绕弯子。”   “哦,我酸唧唧。”他生气了,端着小正经出去,刚跨出门就憋不住笑起来。   “世子。”枫扬就在屋外等着呢,一点也不给他面子就嚷嚷:“你笑那么开心做什么?嬴姑娘好点了吗?”   燕靖予慌张的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人拖走,生怕被屋里的嬴黎听见。   自己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样子,可不能被这小子拆了台。   吃了东西,嬴黎穿上衣服就自己出来了,虽然伤还没好,但她实在没当回事,慢慢的挪着步子走到城楼上,看见底下的瓦剌大军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叫情况还不错?   “你怎么出来了?”   燕靖予快步过来,嬴黎指着底下的敌军问他:“燕忱白没去雄安对不对?”   “兴许是行程耽搁了。”   “你别替他狡辩了。”嬴黎气不打一处来:“燕忱白就是没去,他要是去了雄安,瓦剌不敢围城的,只有他没去,或者是回防凉州的五万援军没有召回来,否则情况不会这样。”   燕靖予扶着她:“那我更相信,是回防凉州的五万援军出了事,如今兄长总领边关事务。   如果我出事,全部罪责都会由兄长承担,还是那个想要一石二鸟的人。”   嬴黎糟心的很:“这事真是恶心的紧,公报私仇就算了,这是完全分不清大是大非。”   “可不是所有人都会大局为重,越是艰难的时候,除掉我们越是容易。”燕靖予握着她的手:“如今就看兄长他们如何处置了。”   指望燕忱白?   不,他或许是宁可赌一把燕忱白能不能处置突发问题。   如今的上坯即便被围,但他想要离开易如反掌,可他不能抛下跟随自己的将士离开。否则,由他出面去解决问题更为快速。   嬴黎看着他,有话想说又憋住了。   自她征战四方,即便是燕王再怎么忌惮她,也绝对不会有人玩这么恶心的事,毕竟所有人的利益都是绑在一起的,难保哪天就会被人报复回去。   现在可好了,为了让雍王府这兄弟俩吃亏,完全不顾瓦剌大军会给边关造成多大的损失。   这事,嬴黎忍不了。   先烈拼了命才打下来的江山,可不是任由这群渣糟蹋的。   入夜,燕靖予照旧去城中四处巡逻,嬴黎拿起随侯剑,趁夜跳下城楼就走了。   虽然身负重伤,但是悄无声息的离开对她来说也很简单,只是落地的时候力道稍重,扯到了腰侧的伤口,疼得她哆嗦了一下,按着伤口咬着牙,稍稍缓了缓就走了。   盗了匹马,嬴黎趁夜往雄关的方向去,等燕靖予发现她不见的时候,嬴黎已经跑出很远了。   此时的雄关,只有那位小将军带着几千人戍守,燕忱白与嬴淮早就离开了,他们去了凉州城。   凉州城新任驻军大将荣泽,是烨王妃的亲弟弟,勇胜伯府的公子。   燕忱白前脚才被委任为边关统帅总领一切事务,后脚烨王就把荣泽提拔成了凉州驻军大将,节制凉州一切兵马大权,直接将燕忱白架空。   回防凉州的五万兵马,就是被他扣下的。   他以新上任需要巡边为由晾了燕忱白好几天,燕忱白快失去了耐心了他才回来。   一身贵公子习气,常年习武惯有的健壮,行事举止却带着一股子小人得志的威风。   见了燕忱白,虚情假意的陪着笑:“让统帅久等了,实在是边关事多,不能及时赶回。”   “我奉旨处置边关事务,你却扣下五万人马不去救援,是何意图?”燕忱白问的很直白,嬴淮听着直摇头。   荣泽是烨王的人,这还用问什么意图?   意图就是间接害死世子然后由你背锅,把你们兄弟俩一网打尽,直接断了太子和雍王的希望,没了两个大孙子,单凭太子幼儿,如何与烨王的几个儿子争?   荣泽哈哈笑了两声,并不把燕忱白放在眼里:“统帅可不能冤枉末将,末将上任凉州统帅,自然是以凉州安危为重,世子私自调走凉州大军,已经让末将很为难了,统帅应该知道,朝廷已经下旨,停止进攻通海关,先顾好凉州,等雍王召集到了援军再说,这是圣意,末将不敢不从。”   “如今情势危急,我命你出兵。”燕忱白急了。   他着急,荣泽反倒越发淡定:“统帅,你虽然总领边关事务,但你仔细想想,凉州与上坯到底哪一个能重要?是关内百姓重要,还是违抗旨意的世子重要?   贸然出兵,万一瓦剌袭击凉州,后果不堪设想,上坯的事末将也有所耳闻,世子已经攻占了上坯,既如此,被瓦剌围困又何尝?   关紧城门,死守一两个月应当不成问题,等雍王召集到足够的兵马,里应外合一举歼灭瓦剌就是,趁这段时间养精蓄锐才最要紧。”   “荣将军。”嬴淮不想干看着燕忱白落套,站了出来:“上坯已经在我军手中,只要援军到了攻占雄安,必能联手灭了瓦剌,这样的战机着实不能错过。”   荣泽看了他一眼:“嬴将军说得对,可是本将军职责是保证凉州安危,其余的有心无力。”   “先前召集的五万兵马兵变去了邺城,此事你会不知?”   燕忱白怒不可遏:“如今朝廷召集的兵马迟迟不到位,死守能到几时?”   雍王召集的兵马兵变的消息,他是在赶来凉州的路上才得知的,那一刻他才明白燕靖予一意孤行的缘由。   知道没有援军,所以必须一鼓作气打出威风,否则通海关失利,朝廷就真的没有任何威信可言了。   但荣泽打定了主意不给兵马,燕忱白强要也不给,凉州守卫空虚,即便是闹到老皇帝面前去,他也有理有据心里不慌。   只要他不给兵马,燕靖予就会被困死在上坯,届时问罪下来,燕靖予抗旨在前,燕忱白辖制失责,怎么算也牵连不到他身上。   荣泽的无赖让燕忱白想发火,但他一向又不是个火爆脾气,外强中干,荣泽根本不怕他,依旧满是倨傲看好戏的模样。   “笑话,如今随随便便来条狗,都能说自己有本事保护凉州了?”   嬴黎打开拦路的士兵闯了进来:“老子在凉州杀人的时候,其他人在哪,现在和我瞎比比以凉州为重,脸呢?落你娘肚子里面了吗?”   她骂着进来,荣泽皱眉不满:“嬴姑娘,别。”   “嬴姑娘也是你喊的?”嬴黎气势比他强多了:“他娘的,老子带兵御敌,死了那么多人才挽回一点优势,就被你们这群狗娘养的玩心眼玩的差点就崩盘了,公报私仇弄到战场上来了。”   她走向荣泽,嬴淮见状上去拦住她:“姑奶奶,不可。”   “滚开!”嬴黎火冒三丈,才不管嬴淮那些顾虑,直接拔剑指着荣泽:“我看得起你,你才是个将军,看不起你,你给我擦灰都不配,我不管你是谁家的亲戚,赶紧把兵马给我。”   荣泽不信她敢杀了自己,瞪大了眼睛威胁:“嬴鲤,你假传旨意,私自带兵,违抗军令,已是死罪,这般无法无天,就不怕连累了嬴氏?”   “死罪?”嬴黎一剑鞘甩过去砸在他腮帮子上,荣泽直接被打趴在地上,腮帮子肿的高高的:“要不是你们一群废物,遇到危险只想着逃命,用得着老子一个女人出头吗?   有危险的时候一个个跟孙子似的,就差钻你老娘的裤裆了,老子杀敌还有错了?   听你们的?你们算什么东西?具体情况不知道就敢指手画脚,局面稳住了才一个个跳出来,搁这儿当大尾巴狼呢。   私自带兵,违抗军令,哪来的脸说这句话?   有种你们上啊,自己不敢上还瞎比比,尼玛,吃软饭吃上头了吧?   有奶就是娘,老子间接救了你们的命,是你祖宗,还跟我在这哔哔,扇不死你。   死守,你他娘的给我大战一个月,日夜不休的攻城,再给我在缺粮缺水的情况下死守一两个月试试看,玩命的不是你自己,就他娘的不把别人当条命了?当个边关驻守大将就把你狂死,再爬高点,还有其他人活路?”   她又给了荣泽一下,更是照着他的脸狠狠踢了几脚,直接把荣泽打了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她凶悍到这个地步,把屋里屋外的人全都镇住了。   “参军呢?”   她大喊了一声,边上一个被吓傻了的男人立刻抱拳:“末将在。”   “清点五万兵马,跟我走。”   参军不敢吭声,还是看向荣泽,回过神的燕忱白立刻呵斥:“还不去。”   他是统帅,荣泽敢不听他的话,其他人可不敢。   嬴黎伤口疼的不行,她直接坐在荣泽的位置上,冷眼看着所有人,道:“燕忱白是拿着圣旨的边关统帅,即便是凉州驻军大将也要听他的,胆敢不从,就是抗旨,你一个烨王的小舅子,隔着几辈的皇亲国戚,敢和皇孙这么讲话,君臣之别不懂吗?”   她会替自己撑腰,这是燕忱白完全没有想到的。   此时的嬴黎,仿佛一个长辈。   “以凉州为重没错,但如果凉州出事,首先问罪的就是驻军大将,这厮不懂的随机应变,放着这么好的战机不动,有勾结外敌挟私报复之嫌。   燕靖予即便抗旨违命,但非常时刻非常举动,功过相抵也罪不至死,这厮擅自抹除燕靖予御敌平叛的功劳,不经朝堂商议便给他定罪,有僭越之罪。   扣下援军不与支援,置上坯守军于不顾,如此不懂得战局的守将,足见其小心之人,这样的人守卫边关,焉知会不会因私利投敌?   仗着自己是烨王的小舅子,就在边关仗势欺人,如今烨王还只是个王爷,这要日后成了国舅,焉知其恶会不会远超安国公,不趁早除去留着沤肥不成?”   她句句都在把荣泽往死里推,其他人听得心惊肉跳,燕忱白听着,也觉得心慌。   嬴淮立刻轻轻推了燕忱白一下,朝他示意:折子就这么写,懂了吗?   但燕忱白毫无反应,看着嬴黎,他只感觉到了:魄力,是非分明以大局为重的魄力。   那日嬴黎骂他,为的是战局,今日她对荣泽动手,为的也是战局。   燕忱白心生惭愧,自愧不如。   他对嬴黎的反感因她与承恩伯府交恶而起,而她却不曾因为这层关系在自己遇困时火上浇油。   很快,兵马就整顿好了,嬴黎起身的时候顿了一下,低头看着躺在地上喘着粗气鼻青脸肿的荣泽:“身为将领,永远别拿战争来收拾对手,随便牵连无辜,你还不配。”   她气势汹汹的走了,燕忱白和嬴淮立刻跟上。   一路快马飞奔,路上不敢有任何耽搁,嬴黎能感觉到腰侧的伤口裂开了,她只能稍稍放慢速度。   “姑奶奶。”嬴淮担心她,跟着放慢速度:“你受伤了?”   嬴黎摆摆手示意没事:“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记住,直接去雄安。”   “那你。”   “不用管我。”她停下,微微趴在马背上:“快去。”   嬴淮犹豫起来,满是担忧的看着她,留下身上的止血药,急忙跟了上去。   大部队跑远,烟尘中嬴黎从马上下来,弯着腰挪到一棵树下,靠着树干,她艰难的解开自己的衣裳,腰间血迹斑斑,止血的绷带已经湿透了。   解开绷带看了一眼,伤口血流不止,止血散根本不管用,四下看了看,嬴黎半爬着去扯了一把野草过来,在嘴里嚼烂,吐出来按在伤口上,剧痛让她冒出一阵冷汗,脸色也越发苍白。   安静的靠着树干歇了许久,她这才将止血药粉撒在伤口周围,然后立马包扎起来,穿好衣裳又歇了一会儿,扶着树干站起来,努力上马,然后趴在马背上。   战马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吃草,嬴黎在马背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她想起了自己从南越国返回时遭遇伏击的事。   戎马八年,她大伤小伤无数,身上的刀疤并不比男人少,吃过苦,受过累,与男人都是一样的。   唯一一次重伤,就是在这一次。   夏隶亲手布局,针对她的一场布局,狼牙利箭破风袭来那一刻,随侯剑铮铮作响。   饶是身边众多名将,也没拦住那蓄力千斤的一箭。   仅一箭,损失惨重。   而嬴黎被一箭贯身,身上留下致命的血洞。   她陷入昏迷之前,瞧见的是忠心耿耿的将军在嘶吼,在朝她扑来,想要接住她坠马的身躯。   猛地睁开眼睛,周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嬴黎坐起来,战马在喝水,面前就是河,她下马,坐在水边掬水洗洗脸,意识清醒了不少,将手洗干净,捧了水喝了些,嬴黎缓了口气。   周围安静的能听见虫鸣,战马走远了一些,低头吃着草,嬴黎摸索着生了火,就着光亮检查自己的伤口,血止住了,但已好的伤口被崩开,想必也极难痊愈。   她干脆在河滩上躺下来,瞧着夜空,心里也平静了下来。   从军之后,难得有这样平静的夜晚。   天上的繁星似乎都成了燕靖予的脸,他温润和煦的笑着,轻声说着喜欢她很久了。   “这可怎么办呢?”   嬴黎有点愁了,她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属于自己的江山拿回来的,可这不就跟伤害燕靖予冲突起来了?   那小子似乎也是一门心思的往皇位上冲,虽然比他祖宗光明磊落多了,但还是和自己有矛盾。   嬴黎觉得,最好的解决方法还是得生个娃,让娃当皇帝,他们俩都达到了目标还不用撕破脸,多好啊。   毕竟,那小子长得真心挺俊,不收了怪可惜。 第177章 :谁还不会撒个娇呀   她自己想着想着就乐了,一笑,就扯到伤口,疼得她立刻不敢笑了。   开了春的夜晚依旧微凉,她就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安安静静,战马慢悠悠的走过来,停在她身边站着,不时甩一甩尾巴。   眼睛被太阳刺疼的时候,嬴黎醒了,睡了一夜,她养回了不少精神,刚坐起来,战马就过来,吃着她脑袋上粘上的草,站起来走到水边,掬了水洗洗脸,看着河呆了一会儿,“还是吃兔子吧。”   让她下水摸鱼,她实在做不到。   身上有伤,她自己是不可能去追兔子的,所有在林子里站了一会儿,她提了只野鸡出来。   这鸡憨得很,吃野果的时候都不抬头,随侯过去就给插死了。   利索的开膛破肚剥了皮,挖出些泥巴一裹,往火堆里一丢,嬴黎窝在旁边等食。   只是烤鸡还没熟,到是来了两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走路都不稳的老头和五六岁的小孩儿,两个人就远远的站在河边,不停的喝水,眼睛却盯着嬴黎。   瞧他们的样子,像是逃荒的,嬴黎也没搭腔,可那两人似乎不打算走了。   就在河边坐下,老人抱着小孩儿,小心翼翼的呆在那,没一会儿两个人竟然睡着了。   嬴黎四下看了看,挺理解的。   荒山野岭,一老一小要是随便找地方睡着了,只怕被野兽吃了都有可能。   她怎么着也算是个大活人,还带着兵器,在她面前睡,被野兽吃掉的风险很小。   这种时候,她是好是坏都不重要了。   嬴黎也没出声,身上的伤让她十分虚弱,晒着太阳,精神也有几分萎靡。   过了好久,火堆渐渐熄灭,里面的泥巴也被烧裂了,香味窜了出来。   嬴黎把烤鸡扒拉出来,敲了泥巴正要吃,那个小孩儿就醒了,脏兮兮的脸上,一双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自己,嬴黎扭了一只鸡腿下来,将其他的推开一些,朝小孩儿点了点头。   小孩子该是饿坏了,急忙跑过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嬴黎,确定她给自己吃,也不管烫手与否,抱在怀里就跪下,给嬴黎磕了两个响头后跑向老人。   不知说了什么,老人颤抖着身躯跪下来给嬴黎磕头,祖孙二人瞧着都快哭了,无比珍惜的吃着烤鸡,连骨头都不舍得丢掉,仔仔细细的收起来,似乎准备留着肚子饿的时候再舔一舔。   这样的日子,嬴黎很理解,父母死后,她带兵打仗,嬴氏嫡长女,多风光的身份家世。   但她吃过树皮草根,喝过血水,饿极了,水里混一点稀泥都要喝下去。   哪像现在,各种精致的点心随意吃喝,挥挥手就是几十道菜,流水似的吃几天都不带重复。   她也遇到过好心人,一位逃荒的老人,分了半个野菜馒头给她,没有一句话,递过来就走了。   那时的心情,与这祖孙俩无异。   可后来在与大军集合的路上,嬴黎在路上瞧见了老人的尸体。   那个年月,这并不是稀奇事,但念在半个野菜馒头的恩情上,她着人埋了一条路的尸体,让他们不至于被野狗分食。   吃着鸡腿想起这些,嘴里的肉越发索然无味,还没吃完,她就闭着眼睛开始打盹了。   那对祖孙手脚很轻的走过来,嬴黎知道也懒得理会,虽然她现在虚的厉害,但也绝对不是这一老一少就可以欺负的。   可她想多了,老人很快走远,只剩下个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嬴黎正发愁是不是自己遇上了丢孩子的事,老人就回来了,嬴黎没睁眼,他带着小孩儿又磕了头才走。   嬴黎这才睁开眼睛,瞧见自己面前的杂乱的草药,才明白老人看见她受伤,给她找草药去了。   翻找出自己认识的,去河边洗洗干净就塞进嘴里,苦涩的药汁让人作呕,但她强忍着咽了下去,等休息够了才再度上马出发。   战马为了找水,脱离的方向,但好在离着雄关不远,所以嬴黎也不着急。   她走得很慢,时不时歇一歇,不再逞强。   五天的路程嬴黎走了十天才慢悠悠的到,驻守雄关的小将军高兴坏了,麻溜的就把情况告诉他。   燕忱白带着五万援军去了雄安,杀了瓦剌一个措手不及,为了困死燕靖予,雄安的瓦剌倾巢出动,以至于燕忱白没费多大力气就把雄安占据了。   围城的瓦剌撤兵回援,燕靖予整兵杀出,前后夹击,瓦剌惨败。   “知道了。”她的反应很平淡,紧紧抓着小将军:“先拿点吃的。”   她快饿死了。   小将军连连应声,急忙去给她拿吃的。   吃饱喝足,找了大夫仔细上药,嬴黎让人抬了把藤椅出来在树荫底下吹风。   她在雄关养了七八天,大周军大捷,瓦剌逃往通海关的消息就传来了,燕忱白也不再等着雍王,与燕靖予带着七万人,就去了通海关。   嬴黎想着,这对兄弟俩应该是准备一口吃下通海关。   结果第二天这俩儿就回来了,嬴黎听到消息还不信,直到燕靖予大步进了她养老的小院。   血衣残甲,清俊少年狼狈的不行,瞧见她后脸色一沉,像是要发火。   不好,这小子要训人,八成是因为自己带伤求援的事儿。   嬴黎立马朝他跑过去,在他开口之前直接抱上去:“怎么伤成这样?”   燕靖予:“。”   他这个火是发还是不发?   “你相信燕忱白,可我不相信,我怕他耽误时间让你危险。”   嬴黎竭尽全力的演:“所以,我就自己出来求援,我把烨王他小舅子打了,又闯祸了。”   燕靖予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没事。”   “真的?”她娇气的不像样子:“你不生气了吧。”   “嗯。”燕靖予无措的垂着双手,并不敢揽住她:“你的伤怎么样了?”   嬴黎拿起腔调:“还没好,我没和嬴淮他们一起,怕耽误行程,不过我认识治伤的草药,自己找了些用上。”   “何必呢?”   “你是不是想骂我?”   “不是。”   “那。”嬴黎松开他:“就去洗洗吧,你都臭了。”   燕靖予:“。”   变脸这么快吗?   “记得上药。”她瞧着燕靖予身上那些伤:“把自己收拾清爽了再出去,突然退兵,必定有人不解,如果太狼狈,反倒失了底气,就算是暂退,也要有气势。”   燕靖予握住她的肩膀:“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知道。”嬴黎笑了笑:“朝廷的威信已经打出来了,主要的三座城池都握在手里了,拿下其他城池只是时间问题,由燕忱白主持也不会出错,你只管回去领罪就好。   其实你们想拿下通海关很简单。但是,烨王想要趁人之危,那就要给他点教训,你数次抗旨,就算是拿下了通海关,想弄你的人也会给你问罪。   所以,大可把攻克通海关的事让出来,最好由烨王的人接手,你回去请罪,将士们肯定会不忿,不管是谁来,想要聚拢军心都不容易。   这样一来,通海关迟迟无法攻克,才能让大家看见你的本事,没有对比怎么比较出厉害?”   他挤住嬴黎的脸:“还能想明白这些?”   “废话,你真当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成?”本姑娘和你祖宗玩心眼的时候,你在哪儿都不知道呢。   他摇摇头:“阿鲤,那你等我,我们一块过去。”   他跑着去换衣裳,嬴黎笑眯眯的目送,刚把他送走,嬴淮就来了。   “姑奶奶,你的伤好些了吗?”   嬴黎拍拍自己的胳膊:“没,但不至于要命。”   嬴淮满是担忧:“晚辈不孝,让您受苦了。”   “这有什么?”嬴黎毫不在意:“从军打仗哪有不受伤的?你就说我带兵打仗的时候帅不帅?”   嬴淮点点头:“姑奶奶凭五千人拦截五万瓦剌的事,如今只怕都传遍的,传信回京的人,都将姑奶奶说成了天神下凡。”   “哼,那当然~”她嚣张坏了。   等燕靖予收拾清爽,他们一块去了大堂,所有人将军都聚在一起,燕忱白讲了几句接下来的布局,燕靖予表示肯定,然后才说自己的事。   “此次事发突然,但我的确抗旨,如今局面稳住,我也要回去请罪才是,这里的一切,都有劳兄长与诸位将军了。”   果然,他这么一说,好些将军的脸色都变了:“世子立下大功,难不成朝廷还要问罪。”   “不单是我,还有嬴姑娘。”燕靖予看了一眼坐着的嬴黎:“我二人抗旨再前,私自带兵在后,皇上虽然有心功过相抵,但总有人不服,为此回去请罪是理所当然的事。”   嬴黎也要被问罪,这些将军更不服了。   陈兴直接站出来:“嬴姑娘拦截瓦剌,又在通海关拖住瓦剌,这才能让我军顺利拿下雄关,世子平定了凉州兵变一事,又在上坯打出了我军的威风,如此大军,该请功才是。”   “就是,该请功才是。”   好些人都不服,燕家兄弟俩对视了一眼,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燕忱白适时开口:“我的折子已经着人送回去了,荣泽意图置你我于死地未成,烨王一党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此次回去,多加小心。”   “嗯。”燕靖予点点头:“我定会小心,只是拿下通海关驱赶瓦剌的事,就要拜托诸位了。”   他将深明大义演到了极致,一群将军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应承下来。   第二天一早,燕靖予带上嬴黎叫上枫扬,三个人就上路了,嬴淮留下帮燕忱白善后。   一路上,枫扬赶车,燕靖予同坐在车辕上,留嬴黎一个人在车里呼呼大睡。   她觉得自己可以骑马狂奔了,但燕靖予不答应,在他眼里,嬴黎就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主。   半道上,他们收到了消息,雍王已经平定了原本打算支援通海关的五万兵马兵变一事,燕靖予也放心了许多,但心里的想法却也多了起来。   睡够了,嬴黎也会换枫扬进去睡一会儿,他年纪小,这一次也吃尽了苦头,满身是伤,并不比他们俩好太多。   同坐在车辕上,嬴黎也会问问赶车的燕靖予:“你觉得你爷爷这个皇帝当得怎么样?”   “一般。”他回答的很平淡:“不能说毫无过错,但也毫无建树,毕竟一个王朝走到末路,很难有什么丰功伟绩,但稍不注意,就会加快亡国的脚步。”   还挺诚恳,“那你觉得太祖呢?就开国那个。”   “善恶齐全。”他看了嬴黎一眼:“功绩虽高,但品性欠缺。”   嬴黎一把拉住他,激动得不行:“难得有句公道话啊,燕王就是这样的人,那点功绩多半还是靠其他人垒起来的呢。”   他笑了笑,挪了挪位置抬起胳膊揽住嬴黎:“你对太祖怨念颇深,难不成是太崇拜宣平侯了,所以觉得太祖的言行举止都不堪入目?”   “你这样想也没错。”   他噙着笑,没有刨根问底。   嬴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问你个问题,如果我也想当皇帝,你会不会杀了我?”   “嗯?”燕靖予困惑了,瞧着她忍不住笑出来:“你想当皇帝?”   嬴黎一脸认真:“对,和你的理想冲突了对不对?”   “嗯。”他点点头:“的确,你为何想当皇帝?”   “这座江山本就该是我家的,是嬴黎让出来的。”她这话说的十分大胆,但她不怕。   燕靖予也没生气,还挺认同:“所有人都知道,大周的江山是宣平侯让出来的,这不奇怪。”   “所以我现在想拿回来也算是理所当然了对不对?”   他点点头:“对,换做是我,也这么想。”   哦哟~这么巧?   “那我和你就是敌人了。”嬴黎大胆的去踩他的底线。   燕靖予脸色一沉:“是啊,你竟然想和我做敌人。”   嬴黎看着他,等着他发火,或者是阴恻恻的威胁自己,提醒自己不要自不量力。   结果,他意味深长的飘过来一个眼神:“不过,我有一个很好的主意。”   “什么?”   他笑了,凑过来靠着嬴黎的额头,离她很近,认真说道:“我娶你,等我做了皇帝,立你为后,我们俩生个孩子,让孩子做皇帝,这样就不冲突了,反正不管是你做皇帝还是我做皇帝,都得找人生孩子不是?”   “知音啊。”嬴黎激动了:“我也是这么想的,生个娃,问题就解决了。”   他笑的暖人,细细瞧着嬴黎,恨不得将她所有的笑容都融进眼里。   这样爽快直接的性子,他真的好喜欢。   “世子。”枫扬的脑袋不合时宜的伸出来,冷漠的看着他们俩:“你能看着路吗?我们要翻车了。”   燕靖予横了他一眼,枫扬一激灵,自己个儿缩回去,还识趣的把车门锁住。   只是车门根本挡不住他们俩的影子,看着燕靖予在嬴黎额头上亲了一下,枫扬扎心了。   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个!!   你俩进来,老子要去赶车,要看着前面!!   把他们俩换进去,坐在车辕上的枫扬舒坦多了,看马屁股也比看他们俩腻歪强。   赶路,避免不了要投宿,燕靖予最不缺钱,所以吃住都是极好的,最好的客栈,最好的房间,出手就是三间,一人一间,本该互不打扰,结果也不知小二是不是缺心眼,把枫扬的房间放在了中间。   所以,当燕靖予满怀期待笑盈盈的推开窗户,准备瞧瞧嬴黎的时候,一扭头就看见了开窗通风的枫扬正在伸懒腰。   四目相对,燕靖予一脸嫌弃冷漠:“我突然觉得你很碍眼。”   “那又怎样?”受到刺激的枫扬格外硬气:“我就在这待着。”   被怼了,燕靖予冷着脸关窗,叫来小二,果断把房间换到嬴黎的隔壁。   一路回去,嬴黎俨然就是个博览群书的学者,无论到了何处,她都能说出此地发生过的大战小仗,许多事情,书上都未记载过来,就连燕靖予都觉得受教了。   为此枫扬表示了很多次质疑:“嬴姑娘不是识字不多吗?她怎么知道这么多?世子,她是不是假装不识字,套路你教她认字拉近关系的?”   对此,燕靖予觉得很有可能。   他果然是被套路强迫的那个。   一个月的功夫,他们才回到邺城,寒冬腊月离开,酷暑之际回来。   不过几个月,嬴黎却觉得挺长,她竟然很想丞相府的人,以前南征北战,她对嬴氏族人一点想念的心都没有,这次出来几个月,竟然会这么想。   为此,一到邺城她就想直奔丞相府,但燕靖予却坚持先进宫。   即便是请罪,也要让那些人措手不及。   此时朝会未散,太监禀报老皇帝燕靖予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惊。   进入大殿,燕靖予不卑不亢,他跪下,嬴黎却只是抱拳。   “臣不经请旨,擅自带兵阻敌,擅自插手凉州事务,擅自调动兵马与瓦剌交战,擅自决定进攻雄关与上坯,还请皇上责罚。”   烨王冷哼一声:“你也知道自己抗旨不遵。”   “他当然知道。”嬴黎站的笔直,气势几乎压过在座的所有人:“他不过是干了一个皇孙该干的事,享天下恩养,便回报百姓,与瓦剌交战免百姓受苦,如今跪下请罪,请的也是不能亲自护驾回京的不孝之罪。” 第178章 :和她玩心眼,诸位不配   谁还不会打嘴仗了。   她一说,就把好些等着看好戏的人路子给堵了。   这意思说的,不就是燕靖予一心为民大义凛然,他们要是揪着这点不放,就是心中没有百姓,白拿俸禄的草包吗?   “嬴鲤,你私自调兵可知罪?”烨王果断转移目标。   嬴黎看着老皇帝:“知罪,我假冒汉王的命令调兵五千,矫诏拦敌,论罪当斩,但我拦截瓦剌,护驾有功,瓦剌全军覆没,扬朝廷威严,论功可大赏,功过相抵,足以免死。”   和她玩问罪那一套,还是太年轻了。   打了八年的仗,多大的功劳该怎么赏,这些人只怕还没她清楚呢。   她当年可是踩着夏隶制定的规矩底线行走的人,违抗军令还能保全自身让燕王无话可说,这可是本事。   嬴岐给她讲过大周国法,和夏隶早年定下的差不多,所以她心里门清。   果然,烨王的脸色难看的要命:“那你殴打凉州驻军大将的事又怎么算?”   “自然是死罪。”嬴黎抱拳:“皇上,臣女要弹劾荣泽有勾结外敌,卖主求荣之罪。”   她上来就玩大的,本来还气势汹汹的烨王直接慌了:“胡说八道,朝堂上岂容你信口开河。”   “嬴姑娘并非信口开河。”燕靖予接话:“臣带兵攻下上坯,经兄长首肯,可趁瓦剌不备攻克雄安。这样一来,雄关雄安上坯三座主城都在我军手里,拿下通海关便指日可待。   但是,荣泽却违抗兄长命令,执意扣下援军,欲给瓦剌可趁之机,将臣等围死在上坯,这如果没有通敌之嫌,很难服众。”   燕靖予的外祖父沈毕忍不了了:“荣泽乃是烨王的小舅子,如此行事,只怕也是借了烨王的势。”   “这哪里是借势,这分明是想一石二鸟,替自己的亲外甥们扫清障碍。当然,也有可能是烨王主导通敌。”嬴岐阴阳怪气,一开口就把罪名罩的明明白白。   嬴黎忍不住点头:还得是自家老头儿,讲话一点也不客气。   气势汹汹的烨王赶紧抱拳:“皇上,臣绝无此心。”   嬴黎哼哼:“你没有,可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当不了皇帝,当个国舅爷也不错啊,真把雍王府的两位公子弄死了,还有哪位皇孙能强过你儿子?舅舅替外甥打算很正常。”   阴阳怪气的调调,说的烨王脸都绿了。   这年头造谣不犯法吗?   嬴家这个死丫头真是什么都敢说!   “数次抗旨。”老皇帝似乎完全没听见他们的话,眼睛盯着燕靖予:“也是朕往日太过纵容你了。”   燕靖予低着头:“孙儿知罪。”   “若是朕不罚你,岂非人人都可以违抗圣旨?”老皇帝重重拍桌,将大臣们都吓着了。   沈毕要站出来求情,嬴黎已经开口了:“皇上,这样的孙儿,也只有皇上可以教养出来,其他人家,求都求不来。”   她抱了抱拳,在老皇帝阴沉的目光中从容淡定:“若不是知道皇上心系百姓,世子如何敢以民为先擅自拦敌?若不是皇上昔日教导,世子有何本事能平定凉州兵变驱逐瓦剌?   骊山遇变,皇上起驾回京,旁人都以为是皇上以自身安危为重,他们又怎么会知道,皇上并非为了自己,而是替随行的官眷大臣考虑,不忍他们遇到危险,毕竟大臣们都是朝廷肱骨,不可辜负。   但百姓也不可能辜负,皇上心系百姓却不能明言,只怕心中也是进退两难,世子宁可承担抗旨的罪名也要为皇上分忧,为的就是让皇上不必担忧百姓,这样知心知意,为了皇上不顾自己的孙子,只怕其他人也教养不出来。”   她大大方方的给老皇帝拍了个感天动地的大马屁,不但把老皇帝镇住了,也把燕靖予镇住了。   马屁还能这样拍?   “不过皇上也该问罪。”嬴黎话锋一转:“否则大臣们不会答应,如此一来,也有损皇上威严。”   被马屁镇住的大臣们回了神,恨不得摇头表示自己不会不答应。   她都说的这么明白了,燕靖予这么做全是为了给皇上分忧,他们要是执意给燕靖予问罪,不是存心膈应老皇帝嘛。   自己没本事替老皇帝分忧,也不许老皇帝的亲孙子替他分忧。   奸臣也不带这么干的。   “皇上。”嬴岐站出来:“臣以为,世子抗旨不假,但其为皇上分忧之心为真,且平定了凉州兵变,稳住边关,攻克三城,重创瓦剌都是大功,足以功过相抵。”   沈毕也道:“臣附议。”   病歪歪的太子这才开口:“皇上,儿臣无能,若无靖予擅自做主前往凉州平叛,由儿臣过问此事,时间一耽搁,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他虽有罪,却解了朝廷危急,还请皇上从轻处置。”   他开口求情,许多大臣都赶紧表态。   烨王一党很不服,大理寺卿赵大人站出来:“皇上,世子虽然立下大功,但若不处置,开了抗旨不遵的头,难保不会有人效仿。”   “赵大人说的没错。”嬴黎表示肯定:“世子抗旨,处置他理所当然,他虽立功,但赏罚分明更能彰显帝王气势,震慑他人。”   她没有一味的偏袒燕靖予,这让烨王的人很难再开口问罪。   但烨王的老丈人勇胜伯站了出来:“皇上,臣听说,世子在平定凉州兵变的时候,曾亲口承认叛军口中的话,说什么朝廷贪腐严重,皇上只顾自己享乐云云。   而且,还对叛军道歉,说对不住他们,更是说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话,并肯定了他们造反没错一事。”   此话一出,大殿的气氛再度微妙压抑起来。   燕靖予目光微沉,果然,自己为了劝降说的话,还是被拿来做文章了。   这话让沈毕与嬴岐都沉默了,其他大臣更是一个二个都沉默着思量起来。   若真有其事,那燕靖予的罪名更大。   “忽悠叛军的话也能拿来做文章?”   嬴黎嗤笑出来:“那按你的意思,要直白的告诉叛军,你们敢造反,死路一条,要不赶紧回头,就杀了你全家,谁都不是吓大了,人家都敢造反了,还怕你几句威胁?真这么说,不是上赶着把凉州大军推向瓦剌吗?劝降也是有技巧的。”   抛去一切文绉绉的措辞,说出来的话就直白多了,也直接多了。   勇胜伯梗着脖子继续犟:“若非心里有这样的想法,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皇上一代明君,叛军给自己找理由,世子还给予安慰,实在是辜负皇上。”   “啧啧啧~”嬴黎咂咂嘴:“那你试想一下,叛军说皇上昏庸,世子上去就说我爷爷不是,然后巴拉巴拉的争执起来,你确定叛军不会一刀宰了他?   凉州情况特殊,将领都是被张行俭诱骗才投敌的,后来他们果断与瓦剌开战,就足以证明他们并不想投敌,甚至是造反,也是张行俭几人鼓动所致。   这样的情况,当以稳住军心劝降为主,大丈夫尚且能屈能伸,皇上身为一国之君,难道就担不起几句莫须有的骂名?真要按照你的法子,那不是劝降,那是逼反。”   她气势足口舌利,说起来头头是道,勇胜伯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看着勇胜伯颓败的脸色,嬴黎得意洋洋:小样儿,今儿个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把高帽子扣在头上让人想摘都摘不下来。   她看了一眼老皇帝,果然老皇帝的脸色很无语,他就是担不起莫须有的骂名,但他不能说,憋屈。   “不过,臣女以为,世子也应当受罚。”嬴黎抱抱拳:“即便是为了劝降,也要拿出朝廷气势维护皇上的声誉,大不了把命丢了,由着叛军造反,就算是放任事情闹大,也绝对不能低头掉了气势,相信等叛军真的杀来邺城,诸位也会意维护皇上为重,宁做刀下鬼,不做叛军奴。”   众人:“。”   你是存心膈应我们的对吧?   “咳咳。”老皇帝干咳了两声,对众臣的表现很不满意,还狠狠的剜了勇胜伯一眼。   烨王也瞪了勇胜伯一眼:说不过就别提,瞧瞧,被怼的灰头土脸了吧。   燕靖予则细细的看着嬴黎,出乎意料的惊喜:这思路和口才,不像是只晓得吃饭打架的主儿啊。   果然,他还是没把人看透。   嬴氏一帮老头儿却嘚瑟的不行:看看,这就是我们家姑姑!   “嬴鲤说的也不无道理。”老皇帝开口了。   他早被嬴黎的马屁拍的一点也不生气了,又听了这么一通解释,看着燕靖予,根本舍不得责罚,也没办法责罚。   嬴黎都说了,这是个一心为他分忧的好孙子,要是罚重了,以后还会有人这么替自己卖命吗?不是间接承认自己压根不想救百姓只想着自己活命吗?   这怎么能行?   静默许久,老皇帝下旨:“燕靖予抗旨不遵,杖刑一百,以儆效尤,拖下去。”   一百杖不是小数目,正常的打能直接把人打死。   但老皇帝分明就不舍得打,这一点所有人心中都有数。   烨王气呼呼的不服,却也没办法再阻拦,他们拿到了各方证据,完全可以拍死燕靖予,天知道怎么会被嬴鲤赤果果的几句反问就化解了。   大家都是读书人,朝堂申辩不是应该文绉绉引经据典的暗讽吗?   嬴鲤不按套路走,直接摆事实,他不服!   燕靖予叩谢恩典后自己就出去了,在外面趴着开始接受打屁股,声音让大殿里的人都能听见,也算是当众行刑了。   他出去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嬴黎身上,刚开始见的时候,他们的关注点都在嬴黎的美色上,对阵孝成王的时候,嬴黎凭实力让他们忽略了自己的美貌关注自己的本事,后来令剑破了燕泽宗的提线木偶阵时,更是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   此次带兵拦敌,奇袭拖住通海关的瓦剌大军,在上坯守城杀敌...   一桩桩事,一次次惊艳,嬴家小姑姑似乎厉害的不成模样,他们完全无法估计嬴黎的上限在哪。   这样的姑娘,百年难得一遇。   “你这丫头,到让朕刮目相看。”老皇帝被嬴黎的马屁拍的很舒服,说话的时候语气都随和多了:“依朕看,你不但名字像宣平侯嬴黎,勇武也像。”   这是个坑,嬴岐一下就听出来了。   在老燕家的人看来,嬴黎是个随时想着弄死老燕家自己当皇帝的主儿。   老皇帝夸她像嬴黎,不就是想试探她是不是也想弄死老燕家自己当皇帝吗?   “但臣女的忠君之心,却随了承恩伯杨破虏。”嬴黎面不改色的就把话接了。   杨破虏可是老燕家忠心耿耿的狗腿子,用他做例子再好不过了。   嬴岐眉毛一挑,一脸出乎意料,显然没想到嬴黎竟然把老皇帝挖的坑听懂了,然后还能回答的这么漂亮。   他家姑姑不是个憨憨的吃货吗?   老皇帝也很意外,但他笑了:“若如此,再好不过了,说吧,你要什么赏赐?”   他要赏嬴黎,也不得不赏嬴黎。   用东拼西凑的五千人杀了瓦剌五万大军,这样的军功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他若不赏,岂不是寒了人心?   嬴黎也不客气:“臣女犯错不少,假传圣旨牵连汉王爷,为求援打了烨王的小舅子,臣女怕他们报复臣女,就像承恩伯府杨夫人那样,为了一个杨承业处处给臣女找不痛快,所以还请皇上讲和,以免臣女被找麻烦。”   她不要东西,要了就会让老皇帝猜忌防备。所以,还不如给烨王找点不痛快呢。   顺便,把承恩伯府敲一敲。   果然,老皇帝一愣便大笑起来:“烨王,朕给你下旨,嬴鲤打了你小舅子的事,不许追究,勇胜伯府的人也不许因此事找麻烦。还有,承恩伯府再不许找嬴鲤麻烦,否则就是抗旨。”   这事办的,一直没说话的承恩伯脸都绿了:关他屁事,怎么还被点名了呢?   烨王憋着一肚子火气,愤愤不平的领旨,心里恨死嬴黎了。   前不久他们上折弹劾燕靖予和嬴黎的时候有多凶,现在帮着求情说话就有多怂。   正主一回来,就没一个头铁的出来哔哔。   天知道嬴黎会拍个马屁都能把路堵死。   等燕靖予挨打完,老皇帝也就宣布下朝了。   嬴黎立马颠去嬴岐面前摸摸他的胡子:“老头儿,我可想你们了。”   “姑姑受苦了,晚辈也记挂着姑姑。”嬴岐看着她受伤的胳膊心疼的不行:“回家,回家好好休息。”   嬴黎跟着他出去,燕靖予也被人扶起来了,嬴岐停下来对他抱了抱拳,没说什么话,老头儿虽然烦他,但也敬佩。   这才是热血阳刚的少年该有的模样。   燕靖予也抱拳回礼,多谢嬴岐替自己说话。   互礼后,他看着嬴黎,示意自己无事,让她跟着嬴岐先走,不用担心自己。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和嬴黎讲明白了,即便他们两情相悦,也不能被别人知道,否则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只怕给嬴黎找事闹妖的人不会少。   他不想让自己喜欢的姑娘被人打扰。   这个道理嬴黎懂,配合的也很好。   跟着嬴岐回了家,一大帮老头儿老太太围着她问东问西,知道她不但胳膊伤着了,腰上还被捅了一刀,心疼着急的不行,立马就让女医仔细瞧。   丞相夫人守在旁边,衣裳一脱,瞧见她身上深深浅浅的刀痕,直接没忍住眼泪,一下子就哭起来了。   “姑姑这是受了多少苦啊。”   “不多,我不是还活着嘛。”嬴黎努力做出无所谓的样子,但心里却被触动到了。   她娘死后,就没人因为她受伤而心疼的哭过。   上了药,他们逼着嬴黎躺床上养伤,嬴黎也很听话,吃饭喝药都在床上,丞相夫人守在床前看着她,心疼她受伤要哭几声,觉得她瘦了要哭几声,想着她遇到危险还吃不饱饭也要哭几声。   难过的不行。   “夫人,我和你说件事呗。”她特别想哄丞相夫人开心一些,也想对她说说自己的小秘密。   丞相夫人认真听着,以为她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嬴黎哼唧了一会儿,小声说:“我喜欢燕靖予,很确定的喜欢。”   “啊?”丞相夫人明显惊到了。   “他也一样。”嬴黎弯了嘴角:“他亲口对我说的。”   丞相夫人一脸吃到大瓜的震惊模样,不敢相信:“当真?”   “嗯。”嬴黎点点头:“因为我们俩都想当皇帝,所以我们还想法子了。”   丞相夫人再度震惊,脊背发凉:“姑姑告诉世子你想当皇帝?”   “嗯,我们俩不想做敌人,所以想法子了。”嬴黎得意起来:“就是一块生个娃,他说了,会娶我,当然,我娶他也是一样的。”   丞相夫人:“!!”   等等,谁来解释一下,为什么就进展到成亲生孩子这一步了?   自家姑姑出去不是才几个月吗?   “我们一路回来,都在一起,住店也是。”嬴黎想起这些就笑的甜蜜蜜:“都商量好了,我确定他没骗我。”   丞相夫人五雷轰顶:都在一起,住店也在一起,住一起!! 第179章 :这男人的脸说变就变   丞相夫人一脸震惊的站起来,走了两步就哭着去找嬴岐,这把阖府上下都吓到了,以为嬴黎出了什么大事,拉着老头儿回屋,丞相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边哭边把事情说了。   听他说完,嬴岐差点吐血:“姑姑被骗了?”   “嗯,被骗了。”   “都被骗了?”   “都住一块了。”丞相夫人哭得停不下来:“世子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嬴岐差点跟着哭出来:“小王八蛋,小瘪犊子,我就说他没安好心。”   “姑姑还信他。”丞相夫人越想越难受,哭的更凶了。   嬴岐想晕一会儿:“你确定姑姑说他们俩准备生个娃?”   “那当然,姑姑亲口说的。”丞相夫人猛地想起什么:“不会是。”   有了?   老两口把自己吓着了。   嬴岐赶紧自我安慰:“不会的不会的,如果姑姑有了身孕,女医不会查不出来,查出来了不会不说的。”   “可即便没有,姑姑也吃亏了。”丞相夫人此刻,都有杀了燕靖予的心。   姑娘家的清白有多重要,燕靖予不可能不知道,他图新鲜毁了自家姑姑,让自家姑姑怎么办?   嬴岐也是,老头儿阴沉着脸,想起燕靖予的脸就生气,恨不得带着嬴氏所有的男人上门去打死他。   哭了一顿,丞相夫人开始担心:“如今事情也出了,世子若是不上门提亲怎么办?”   “你还想着提亲?”嬴岐很烦躁:“得先想想,他知道了姑姑有篡位之心,会不会算计姑姑。”   丞相夫人一惊,心里更难受了,难受到极致就冷静发狠起来:“他若真敢如此,骗了身子骗了心还下死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老两口子又哭又骂了一通,再去看嬴黎的时候,她又在吃东西,胃口贼好,发现他们的眼睛又红又肿,十分奇怪:“哭了?干嘛哭?”   丞相夫人满是心酸:“晚辈心疼姑姑。”   “我没事啊,小伤,几天就好了,没事。”嬴黎动动胳膊:“别哭了。”   丞相夫人摇摇头:“心疼姑姑被骗了。”   “被骗了,被谁骗的?”   看他的反应,嬴岐两口子更难受了:被骗了也不知道,足见燕靖予忽悠的有多彻底,这个心机狗!   自家姑姑还是太单纯了。   “姑姑放心,晚辈一定让燕靖予风风光光的迎你过门做原配正妻。”   老头儿认真发誓:“他若是敢辜负姑姑,我定让雍王府吃不了兜着走,明日,晚辈就去找他。”   嬴黎差点把嘴里的鸡腿掉桌上:“到也没有那么着急。”   “不急不行啊。”丞相夫人泪汪汪:“万一姑姑有了,可怎么好?晚辈们商议过了,世子已经到了定亲的年纪,事情也出了,只要家里开口,皇上不会不答应。”   嬴黎沉默了,来来回回的看了他们俩很久很久,明白过,顿时眼角抽抽:“我还是个雏儿呢,你们想哪去了?”   “真的?”他们俩同时惊喜大喊。   嬴黎:“...不像吗?”   刚刚还一脸悲痛的老两口儿高兴坏了,嬴岐责怪起来:“你自己误会就算了,怎么还忽悠我呢?姑姑是那种人吗?”   “姑姑说住店也在一起,我就多想了。”丞相夫人很是不好意思:“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嬴黎很是无语:“我的意思是,住一个客栈,房间靠近,不是住一块,还有个枫扬呢,不会太放肆。”   就算枫扬不在,她也不会啊。   贪色是一回事儿,馋身子就是另一个问题了好吧。   “是晚辈错了。”丞相夫人笑呵呵的道歉,开心坏了。   老头儿也放心了,但离开前还是朝丞相夫人眼神示意了几次。   等嬴黎吃饱,丞相夫人坐下来拉着嬴黎的手语重心长:“姑姑到底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若有两情相悦之人再好不过了,成亲后夫妻和睦恩恩爱爱,比盲婚哑嫁欢喜多了,只是这女儿家比不得男人,婚前都要守着分寸,可别被几句好听的话就骗了。”   “你们是不是很担心我八字都没一撇就和燕靖予乱来?”   嬴黎直接的很:“放心好了,道理我都懂,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丞相夫人笑起来:“那就好,既然姑姑与世子两情相悦,若是真心,我们必定帮忙。”   “你们不会嫌弃他年纪小吗?”嬴黎比较担心这个:“我肯定会被嫌弃年纪大。”   丞相夫人一努嘴:“自己喜欢就行,管别人做什么?姑姑与世子也算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了,放眼整个大周,除了我们家,又有谁家能与皇家称得上是门当户对?这是我们的底气,有人多嘴,那就打回去。”   “霸气。”嬴黎被鼓励到了,一把抱住丞相夫人:“那我就不担心了。”   丞相夫人微微错愕,很快就笑了,满是慈爱:“姑姑不过束手束脚,想做什么就去做,一切都有晚辈们呢。”   “嗯嗯。”   丞相夫人有点胖,怀里也软软的,靠着她,嬴黎突然觉得好累,赖在她怀里就睡着了。   燕靖予却没机会睡太早,雍王还没回来,下朝之后他去了一趟东宫,傍晚才回来,按规矩去雍王妃面前敷衍了一下才回自己的院子。   太子说,大理寺已经开始奉旨查振威将军的死因了,让他仔细留意着,以防烨王动手脚,又想着把这件事往东宫头上栽。   振威将军突然被杀,怎么看都是勾结外敌的张行俭等人所为,如今张行俭被杀,参军李绅等人已经押回邺城受审,燕靖予实在想不出这事还能查出什么水花来,但太子都这样提了,他也不能不放在心里。   瞧折子到深夜,实在太困了燕靖予才去睡觉,第二天一早起床上朝,下了朝老皇帝就把他单独叫走。   “这次回来,朕瞧着你比跟着你爹出去的时候稳重了许多。”   燕靖予乖乖跟在他身后:“跟着父王与自己独当一面终究不同,孙儿此番出去也受益良多。”   “有体悟便好,你在凉州平叛的事朕也问清楚了,手段智谋青涩了些。”   老皇帝开始挑刺:“你怎么会想着去和他们那些叛臣讲家国大义的道理呢?”   燕靖予回答的很是恭谨:“孙儿是想着,之所以兵变一事难以遏制,便是将士们心中有怨气,治病治根,那遏制兵变一事也得从根源上说起,从军打仗,根本不就是保家卫国嘛。”   “嗯,嗯。”老皇帝心不在焉的点着头,若有所思的往前走了许久后说道:“朕有时会想,你爹那头犟驴,是怎么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燕靖予笑了笑:“孙儿有福,有皇爷爷与外祖父教养,有父王以身作则,也算是吸取三家所长了。”   老皇帝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大笑起来,笑过之后也就开始闲谈:“那个嬴鲤,当真如传言那般勇武?”   “瓦剌入关,沿路守将皆不敢应战,若不将嬴家小姑姑说的厉害些,岂不是显得他们无能?”   燕靖予回答的很自然:“一个姑娘家,自小在家打架练出来的功夫罢了,又能稀奇到何处?”   老皇帝若有所思:“朕还想着,若此女当真厉害,必定委以重任。”   “在朝堂上拍马屁和大臣们吵架的姑娘,皇爷爷把她放哪都要准备好时时刻刻替她做主断案才行。”   老皇帝一噎,摇摇头往前走。   燕靖予松了口气,老皇帝对嬴黎起了戒心,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嬴黎已经在他屋子里,正翻看着他看了一半的折子,见他进来就问:“大理寺在查振威将军之死?”   “嗯,昨日太子特意与我提起此事。”他走过来:“我还在想是为什么。”   嬴黎坐下来:“振威将军是夏紫懿杀得,我拦截瓦剌的时候遇见她,她亲口告诉我的,她哥哥出事,夏家二房的人就把她卖了,为了活命,她杀了振威将军。”   “那她人呢?”燕靖予不淡定了。   嬴黎摇摇头:“不知道,她说要回来找她哥哥,我就给了她盘缠,不清楚她有没有回来呢。”   燕靖予微微皱眉:“你知道她回来对东宫不利吗?”   “知道。”嬴黎点点头:“但我觉得,我没理由不让她回来。”   这倒也是。   燕靖予沉默良久:“只怕太子已经知道她与此事有关,特意交代我,是想让我拦住她。”   “拦住?”嬴黎笑了笑:“是杀人灭口吧。”   他看了嬴黎一眼笑出来:“心知肚明的事,非要说个明白。”   “你大伯够狠的,夏紫懿怎么说也是太子妃的亲侄女,虽说他们俩和离了,但也太无情了些,而且,他想让你做恶人。”   嬴黎看的很清楚:“你要是杀了夏紫懿,这件事就过去了,死无对证,东宫安全,你不杀,在你大伯那里就是别有居心,他还得防备你。”   燕靖予叹着气笑了一声,把她拉起来抱在怀里:“你这么想我大伯?”   “别告诉我你不这样想。”嬴黎指着桌上的折子:“太子担心这件事会牵连东宫,那他就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牵连东宫,他知道,烨王会不知道?   你真把夏紫懿杀了,回头事情败露,你就是最可疑的那个人,说你自导自演替自己立威都有可能。   再说,夏紫懿被害的那么惨,她报仇理所应当,现在知道害怕了,那当初她被欺负的时候怎么不帮个忙?”   这熊熊燃烧的正义感。   燕靖予笑意渐渐加深,低头蹭着她的额头:“你怎么会想明白这些?不像啊。”   “我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吗?”嬴黎想翻白眼:“真当长得漂亮的人都蠢啊。”   他摇摇头,声音轻轻的:“我没这么想。”   嬴黎受不了了:“年纪小的都这么黏人吗?让开点成吗?”   “不成。”他笑起来,把嬴黎紧紧一搂贴得更近:“这一路回来,夜里还能带你去吃个宵夜一块看个星星月亮的,昨晚突然就一个人待着了,很不习惯。”   嬴黎:“。”   实不相瞒,她喜欢看星星月亮纯粹是因为可以趁机吃烤串。   “阿鲤。”他露出手上的戒指:“戒指有定情之意,你可知道?”   嬴黎一脸迷茫,摇摇头。   “我不信,你若不知道,为什么会送我这个?”他笑的很开心,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   嬴黎:“。”   因为从你家祖坟挖出来的啊,这玩意儿看着就不值钱,我物归原主还有错?   “对了,告诉你件事。”嬴黎把他摁在椅子上坐好,想趁机退两步,结果被他一把拉过去坐在腿上,无语了一下也就不管了:“我听夏紫懿的意思是,她被埋全都因为他哥哥。所以,你可以从她哥哥入手查一查。”   燕靖予一顿琢磨:“好。”   “另外,我还是喜欢你先前温润儒雅端方雅正的样儿。”   嬴黎一脸正色:“越是吃不着的越想,这个道理男女通用知道吗?”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知道了。”   说完,把嬴黎一推,袍子一抖靠在椅子上,浅浅含笑:“嬴姑娘慢走不送。”   “。”嬴黎差点摔地上,看他装,火气不打一处来:“找打是不是?”   他立刻站起来:“哎哎哎...你自己说的,忍住。”   给自己挖了坑,嬴黎心里堵得不行,看着他又不能动手,干脆把他桌上的折子全部扫地上,然后转身离开。   燕靖予很是无奈,追出去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只能回来自己把东西捡起来。   距离嬴黎遇见夏紫懿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她有没有到邺城谁也不知道,燕靖予只能按照嬴黎说的,先去查夏紫懿的哥哥夏济。   打听夏济很简单,他打了赵阔的事好些人知道,轻易就打听到了,但是他被抓进大牢后就没了消息。   枫扬在邺城有不少交际,请大理寺的衙役喝酒,一日不到就听到些消息。   “夏济的确被抓进去过,夏家二房的人也去过衙门,但是并没有带走夏济,也不见夏济出来,后来问斩了一批命犯,夏济就不见了。”   “难不成夏济被当做死囚给杀了?”   燕靖予觉得不大可能:“打了赵阔就被当做死囚杀了,那大理寺卿也太狂妄了。再者,死囚都是登记造册的,哪能多一个人出来?”   枫扬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一个老衙役告诉我,夏济问斩之前,牢里放出去一个,在册子上记得就是夏济的名字,但是老衙役认得夏济,他很肯定放出去的不是夏济。”   “这么说,夏济是代人受死?”燕靖予知道机会来了:“查,仔细查,放出去的是谁,为何能放出去。”   枫扬点点头:“那夏紫懿呢?”   “那么远的路,一个姑娘家,能不能安全回来都不知道呢,暂且不管。”他此刻真想去谢谢嬴黎。   要不是她提醒从夏济入手,只怕也查不到这些事情。   接下来好几天,燕靖予都在忙这件事,早出晚归,没空找嬴黎,嬴黎也很硬气的不找他,嬴岐还以为他们俩崩了呢。   “年轻人嘛,很正常,在战场上那种紧张要命的时候,只要对方很厉害,就会下意识的跟着他,对他好感倍增,再一块被人弹劾,就开始惺惺相惜,回来的路上没管束聊得多,就更加觉得离不开对方了,一般这种情况,各回各家冷静几天就淡了。”   他端着小茶壶说的头头是道,一旁的丞相夫人则愁的不行:“姑姑的年纪也不小了,虽说我们晚辈不方便做主,却也不能不管,难得姑姑对世子起意,这要是黄了,下一个在哪都不知道呢。”   “这话说得,难不成姑姑还嫁不掉了?”   嬴岐放下小茶壶:“再过些日子,你去问问姑姑,要是还对世子有意思,那我做主了,登门找雍王说理去,他儿子勾勾搭搭撩拨人,必须负责。”   丞相夫人翻白眼不搭理他,远远瞧见嬴黎抱着几个纸袋子从外面跑进来,忙让嬴岐看:“瞧瞧,又跑出去买零嘴了。”   “能吃是福,能吃是福。”嬴岐一阵自我安慰。   丞相夫人笑了笑,问他:“雍王回来了?”   “快了,近来朝中也做下了决议,烨王作保,由勇胜伯家的荣泽带兵攻打通海关,着令雍王和汉王回朝。”   嬴岐靠在藤椅上十分悠闲:“这个大坑,烨王跳的义无反顾。”   “谁挖的?”丞相夫人剥了桂圆递过来。   嬴岐笑了:“自然又是世子,他立了威得了名,用回京请罪这个理由急流勇退,把通海关丢给烨王的人,看似吃亏,实则占尽了便宜,世子能攻下雄关,全靠姑姑拖住了通海关的瓦剌援军。   如今无人再拖住瓦剌,瓦剌关外的支援说到就到,通海关就是块硬骨头,啃下来也损失惨重,荣泽必定不能服众,啃不下来,就越发显得烨王手下的人无能。   即便是燕忱白也在边关,他连自己的兄弟都不一定会全力帮忙,又怎么会帮烨王的人?”   “这样说来,世子也是个可托付的人。”丞相夫人很欣赏:“有勇有谋,机灵稳重。”   嬴岐不开心了:“哼~心机狗,除了张脸哪好了?” 第180章 :被长辈们祝福的姻缘   他很不喜欢燕靖予,以前是觉得这小子总和自己作对,暗戳戳的使坏,现在是因为他竟然打自己姑姑的主意。   这要是成了,他岂不是还得喊燕靖予一声姑父?   这事想想,老头儿就烦!   “大人,大人。”管家跑着过来:“裴公子递了帖子求见大人。”   丞相夫人不高兴了:“裴昀吗?让他走,枉我觉得他是个可靠人,却做些没有体面的事,如今还好意思登门。”   裴昀差点牵连了嬴袖的事他们可都听说了,心中气的不行。   “你呀你呀。”嬴岐站起来:“我与已故端阳伯也是旧相识了,两家算是世交,裴昀虽轻浮,但看在他爹的面子上,我也得见见才是。”   丞相夫人满是不乐意,却也没说什么。   见到裴昀,嬴岐的态度还不错:“世侄啊,坐吧。”   “丞相大人。”看嬴岐的态度,裴昀觉得自己很有希望:“此次回来,是特意来问大人安好的。”   嬴岐笑眯眯:“尚好,尚好,你此次跟着雍王出去的?”   “是。”裴昀颇有几分落寞:“本想着着召集大军前往通海关立功,谁想出了岔子。”   老皇帝不给他端阳伯的爵位,也没准他辞官的折子,就这么晾着他,他好不容易托关系钻进雍王手底下,想着去通海关杀敌立功,结果还出了岔子。   嬴岐对这些事都清楚,笑着安慰:“世事无常,总会有机会,你也不必哀哀怨怨。”   “是,不过每每想到自己毫无成就,不由得觉得愧对列祖列宗。”他站起来抱拳:“所以,还请丞相指点。”   嬴岐点点头:“你也不必客气,凭我与你爹的交情,自然会帮衬一二,你若真想在朝堂之上有所出路,还得跟对了人才是。”   “如今太子与烨王分庭抗礼,下官也不知。”   嬴岐摆摆手:“你如今的官位,不必看的那么高,且看比你高一级两级的人如何站队即可,不管太子和烨王将来谁登临大位,都不牵连自身才好。”   裴昀不明白嬴岐的意思,只觉得嬴岐不是真心想帮自己。   否则,以他的权势,直接向太子引荐自己也是可以办到的。   但他不敢把话说出来,谢了嬴岐便离开。   刚出门,就撞见了宫里的马车,车上下来的正是云宋,裴昀认得她,嬴袖身边的大宫女。   “云宋,云宋。”裴昀急忙叫住她。   云宋如今是贵妃身边的人,宫里宫外都要称一声姑娘的红人,为此裴昀直呼她的名字,跟在身边的太监顿时就要骂人。   “裴公子?”云宋十分诧异,拦住太监走过去:“裴公子。”   自裴昀险些害了嬴袖,云宋对他就没了好印象,但念在嬴袖的脸面上,也没丢了规矩。   “阿袖可还好?”裴昀关心切切:“离开数月,也不知道。”   云宋立刻打断他:“贵妃娘娘极好。”   贵妃娘娘这个称呼刺激到了裴昀,他心里突然就难受起来。   如果当初他成功娶到嬴袖,有嬴氏的提拔,他的仕途不会这么艰难。   反观杨柔,家世容貌品性才华统统都不如嬴袖,承恩伯府败落,自身难保,根本没办法帮他。   裴昀的脸色十分难看:“她好就好,我。”   “你怎么了?”嬴黎正好回来,依旧是抱着一堆自己喜欢的零嘴,看着裴昀,缓缓走到他前面:“生怕别人忘了当初你和贵妃娘娘相看的事?还是把自己差点牵连贵妃娘娘的事忘了?”   裴昀知道她,一想到自己连一个女人都不如,心里越发难受:“不是,我只是想关心她。”   “贵妃娘娘自有皇上关心,与你有什么关系?”嬴黎说的很不客气。   这话又把裴昀刺激到了:“她并非自愿进宫,嬴氏能有如今的荣耀也有她的功劳,以她的家世容貌,入宫不是个好归宿。”   嬴黎笑了,将周围的人都挥退干净:“嬴袖得宠,嬴氏获利不假,皇上年纪大,对她来说不是个好归宿,但像你这样屁大的本事没有只会嚷嚷着心疼她对她有情却不顾后果的男人肯定不是个好归宿。   瞧瞧你这副模样,深情难了可把自己感动坏了吧,那你当初不会进宫里把她抢出来,你是生怕别人看不出你旧情难忘,生怕别人找不到机会弄死她是不是?你敢在皇上面前说一句她原本该是你的女人吗?   不敢,就别再恶心人,她如今身怀皇嗣,位居贵妃,不管生男生女,有嬴氏做后盾,她的后半生都将荣华富贵,你能带给她什么呢?你无非就是没得到她所以心中不忿,觉得上天待你不公。   我们不妨碍你深情款款旧情难忘,但也请你不要用单相思去祸害了嬴袖。   她如今的日子过的很好,用不着你心疼爱护,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往外冒的温柔爱恋,那也回家找你的妻妾去,少惦记别的女人。”   她训了裴昀一顿才进去,云宋赶紧跟着:“姑奶奶,这是宫里新做的点心,娘娘着奴婢送来。”   她们都进去了,裴昀却满脸通红的站在原地,嬴黎把他所有的怯弱挖了出来,还撕了他自欺欺人的深情面具。   “姑奶奶。”云宋十分感激:“若不是你,奴婢当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嬴黎摆摆手:“小事一桩,再说你也不方便把话说的太透。”   她明白自己的难处,云宋越发感激:“娘娘心里依旧念着裴公子,奴婢实在不好多说。”   “理解。”   云宋稍稍诧异:“姑奶奶不觉得娘娘这样不值得吗?”   “少年时喜欢过得人,很难觉得他不好。”嬴黎从怀里的袋子里抓出盐焗花生尝了尝,大概觉得很不错,脑袋点了点,大方的给云宋和几个小太监都分了些。   “即便他一无是处,在看清他之前,也只会心疼他,就比如裴昀这事,阿袖肯定觉得裴昀不能袭爵是因为她,所以心里觉得对不起裴昀。”   捧着花生,云宋受宠若惊,又被她的话触及到,对她的越发的有好感:“多谢姑奶奶,奴婢瞧着,娘娘似乎真的这么想。”   “这不奇怪,毕竟裴昀在外的样子就是世家公子青年才俊,多优秀的人啊,阿袖又不了解他,哪晓得他是不是个虚有其表的草包?”   云宋点点头,觉得嬴黎说的十分有理。   “这个挺好吃的,我买了两袋呢,等下你带一包回去,让阿袖也尝尝。”她嘴巴压根闲不住:“就是巷子口往右那家干果铺子。”   云宋连忙应声,放下东西又去见了丞相夫人才走。   燕靖予也难得有空,本想来看看嬴黎,却被沈依依拉去了家里。   许久不见他了,沈夫人无论如何都要留他吃饭,沈依依也被请了过来。   尝了一口沈夫人夹得菜,燕靖予笑道:“外祖母身边伺候的人手艺越发好了。”   “这是新来的厨子,手艺不错,喜欢就多吃些。”沈夫人十分高兴:“出去这几个月,都见瘦了。”   他多吃了几口,胃口大开的样子让沈夫人欢喜的不行,也心疼的不行,自己都顾不上吃。   “这道软炸里脊不错。”燕靖予很喜欢这道菜:“不如让厨子再做一份,我想带走。”   沈夫人忙道:“你若喜欢,就让他们速速做了端上来。”   “这到不必。”   “哥。”沈依依话最多,吃着饭也不忘打趣:“你是想带给嬴姑娘尝尝对不对?”   燕靖予瞥了她一眼警告她。   “不懂规矩,你们得称呼一声姑奶奶才是,怎么能嬴姑娘嬴姑娘的乱喊?”沈夫人故意问道:“怎么,你如今还去丞相府教嬴家小姑姑认字?”   燕靖予摇摇头:“这到没有,只是她喜欢吃,尝到好吃的,孙儿就想着给她带些尝尝。”   “带出去吃多没意思,不如改日我请她到家里来吃呀。”   沈依依蠢蠢欲动,恨不得马上把燕靖予的小心思抖出来:“祖母觉得如何?”   沈夫人哪能不懂她的意思,看了燕靖予两眼,依旧给他夹菜:“那嬴家小姑姑是个爽快脾气,我听你外祖父说,你们回来请罪那天,她几句话就帮了你大忙,可见也是个聪慧缜密的人。”   “嗯。”燕靖予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心里却有些焦急,想知道沈夫人到底作何表态。   生母沈氏早年亡故,外祖父母便是除了雍王外他最亲近的人,婚姻大事上,他更希望这两位老人支持他的选择。   “只是嬴家小姑姑比我哥大了两三岁。”沈依依故意套话:“要是小一些就好了,祖母这么喜欢,就把她聘娶过门给自己做孙媳妇。”   沈夫人笑起来,对他们俩的心思门清:“虽说年岁上容易被人说闲话,可这般聪明畅快的姑娘若是进了门,到底是旁人求不来的福气呢。”   “外祖母当真这么想?”燕靖予喜不自禁:“不觉得她读书少礼数不周?”   沈夫人笑了:“宣平侯府是书香门第,教养的女儿能差到哪里去,不过自谦罢了。”   “额。”燕靖予欲言又止。   嬴黎认字不多,真不是自谦。   “祖母,这么说你是同意了对不对?”沈依依立刻上去抱住沈夫人的胳膊。   沈夫人看看她,又瞧瞧燕靖予:“这可不是我点头就成的事,你的婚事皇上最为看重,你自己也不见得能做主,嬴氏门第贵重显赫。   但为防外戚干政,只怕皇上不会允准你娶他们家的女孩儿,嬴氏也不会上赶着让自家女孩儿与别人争宠。   你如今虽处处都能得利周全,但毕竟年轻,若是此事扬了出去,后果不肖我说你也该懂,盯着你原配正妻这个位置的人家太多了,为了一个名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嬴家小姑姑虽然厉害,但也不可能处处提防。”   “这个道理孙儿心里明白。”燕靖予也认真起来:“孙儿不想她被人打扰。”   沈夫人把他叫到身边坐下来:“我只一句交代,若当真喜欢,那就给人家一个保证,等你底气足了好好对人家,别这个时候露出消息,否则就是害了她,也害了你自己。”   “嗯,孙儿记住了。”   沈夫人这才放心:“你也不用带东西回去了,我让依依去,她们姑娘家好说话些,也省的被人发现,你且办好自己的差事,等你底气足了,任你怎么大张旗鼓的宣扬都随便。”   燕靖予看了一眼沈依依,答应了。   这边才吃完饭,嬷嬷就来报沈毕回来了,燕靖予忙辞了沈夫人来书房见沈毕。   “你最近在查振威将军被杀一案?”沈毕人脉广,想知道燕靖予在做什么很容易。   燕靖予也没隐瞒:“对,太子担心大理寺将此事与东宫牵连,所以让孙儿跟着一块查。”   “太子担心此事必定是有依据的。”沈毕换下朝服:“你可去问过丞相?”   燕靖予不解:“此事需要过问丞相?”   “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何太子要让你查振威将军之案吧,这可不是一件好差事,沾染上了都会脏的。”   沈毕意有所指:“他先前可是不会让你如此的。”   燕靖予心里起了疑惑,沉思了半晌依旧不解。   “如今太子最为倚重的是嬴氏,丞相历来心思细密,朝中所有的折子经他之手呈交太子,许多事情,或许他知道,太子都不知道呢。”   燕靖予明白了:“可是,孙儿与丞相作对好多年了,他很烦孙儿。”   “他烦你,你也没少往他跟前跑啊。”沈毕毫不留情的揭短:“脸皮厚些,多磨一磨,得些指点也够你受用的了。”   他在暗示自己拉拢嬴岐,燕靖予怎么能不知。   嬴氏子弟多数为官,门生更是占据半壁官场,先前在军中并不算出众的势力,也因嬴黎此次拦截瓦剌而兴盛了起来。   可以说,只要得到嬴氏的支持,那等同于得到了文武百官的支持。   听了沈毕的话,燕靖予寻了个日子,带着几本老皇帝丢给自己的折子,真就来了丞相府。   嬴岐在打太极拳,慢慢悠悠,像只笨重的老乌龟,壳太重了爬不动,短腿瞎划拉。   燕靖予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他打完才见礼:“丞相。”   “我家姑姑出门了,不在家。”嬴岐还是烦他。   燕靖予摇摇头:“我是来找丞相请教的。”   找自己?   老头儿一脸警惕,想起了美好的休沐被破坏掉的那一天,不寒而栗。   “请教问题,问完就走。”燕靖予知道老头儿烦自己,所以很识趣。   嬴岐这才点头:“进来吧。”   等他更衣洗手坐下来,燕靖予把折子递给他:“此次凉州兵变,我去劝降,也与叛将李绅等人有过交谈,心中很有感悟,吏治积弊,百姓受苦,就连边关将领都深受其害,皇上放任烨王争夺太子之位,更是让朝政不稳,我原先觉得这是为了稳住烨王,但现在却觉得,代价太大。”   “世子说吏治积弊,何以见得?”嬴岐随便翻了翻那几本折子,就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燕靖予想了想:“卖官鬻爵,贪污受贿,官官相护,以权谋利,年前秋收无果闹饥荒,国库空虚灾银不够,户部的人想尽办法也拿不出银子,结果一场攀比全都解决了,实在太过讽刺。”   “还有皇上给不出军饷也要为贵妃娘娘修建摘星楼对不对?”嬴岐笑了笑:“事情太多了,说都说不完。”   燕靖予看着他:“丞相知道这些不对,为何也要贪污受贿,卖官鬻爵?”   “不和百官绑在一起,他们如何信我?我又如何号令他们呢?”   嬴岐大大方方的承认:“官官相护的本质就是利益同生,同僚是这样,君臣也是这样,不绑在一条绳子上,谁能放心?”   燕靖予拧眉沉默了好一阵,起身抱拳:“洗耳恭听。”   难得他对自己这么客气恭谨,嬴岐也不小家子气,直言:“当官忠君无非为了三件事,一为名,二为利,三为权,有所图才会尽力而为。   世子觉得皇上是在放任烨王,所以导致朝政不稳,但何尝不是太子的错?   太子能许诺的利益被他自己的亲族瓜分殆尽,旁人尝不到甜头,自然投靠烨王。   再说攀比一事,虽寒心,却也表明权贵占据了太多的利益,不管朝廷的仁政多好,中间隔着权贵,百姓依旧是被刮骨吸血的那一个,世子又怎知,这些捐出来的钱没被底下的官员贪污呢?”   燕靖予皱眉听着,这些他从未仔细想过。   “世子可有想过,如今这种局面,最核心的问题有哪些吗?”嬴岐喝了口茶,等着他琢磨。   燕靖予一阵沉思:“吏治腐败。”   “不,是朝廷没有威信。”嬴岐放下茶盏:“皇亲国戚压榨残害百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但哪一次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事情多了,民心也就凉了,但凡有一次,朝廷禀雷霆之势而下严惩皇亲国戚,也不至于这样。”   燕靖予眉头紧皱:“安国公卖官,以问斩告结,也算是雷霆之势。”   “安国公的命没那么值钱,死他一个保他全家,这简直是占了大便宜。”   嬴岐并不介意说直白点:“他仗着太子的势才敢如此,事发之后,太子却安然无恙,即便此事与太子无关,但百姓看来就是太子在背后受贿,如此,谁能心服?” 第181章 :老头儿把快乐建立在世子的痛苦之上   燕靖予受教了,虽然休妻保全太子的事是嬴岐干的,但即便他不保全太子,太子也不会真的被废。   “那此次凉州兵变也不足以证明朝廷威信吗?”他越发虚心的请教。   “此次凉州兵变瓦剌入关,民间夸耀的却是我姑姑。”嬴岐说的很不客气:“世子觉得,是她的威信起来了,还是朝廷的威信起来?可知这其中问题在何处?”   燕靖予想了一阵,摇摇头。   “因为在皇上带着文武百官逃回邺城,所有兵马都驻守不出的时候,是我姑姑带着人拦截瓦剌,救下了遭遇屠杀的百姓,并将那些惨遭屠杀的百姓一一掩埋。”   嬴岐一脸严肃:“百姓也很现实的,你带兵打仗,他们觉得理所应当,但你帮着埋尸善后,他们就会夸你仁善亲民,因为这是当兵的分外之事。”   燕靖予再次触动:“可是御敌平乱,与他们息息相关。”   “温饱都不能解决,百姓怎么会在乎这些?”   嬴岐点点那几本折子:“而且,百姓缴纳赋税才能养着军队,军队平乱理所应当,他们为何要感激?”   这套雇佣式的关系说法,完全出乎燕靖予的预料。   他有些不能接受:“百姓对当兵的就这么无情?”   “不是无情,是已经心寒了,这些年,当兵的欺压百姓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世子自己想想,当兵的明抢百姓,是不是时常发生?”   燕靖予并不否认,即便雍王治军严明,在他眼皮子底下依旧会有当兵的去祸害老百姓,那在雍王看不见的地方,这种事情只会更多。   “但朝廷有管过吗?”嬴岐摇摇头:“没有,事情大一点的,折子能送到老夫手上,每个月都有七八例,那没送到老夫手里的折子就更多了,老夫能处置的处置了,但还是会被上头的太子王爷越级敷衍掉,百姓只能白白吃苦。”   他的话让燕靖予心绪久久不能平静,他原以为朝廷只是乱,如今看来,这分明就是烂的彻彻底底。   但凡让雍王知道出了当兵的欺压百姓这种事,他必定重罚,杀人也是有过的,但太子和其他王爷就不一定了。   拿起折子,燕靖予仔细看了一遍,折子上说的就是加征赋税一事。   “年前秋收无果一事并未解决,开春又被兵变搅合了,此时加征赋税,不是逼着百姓反吗?”他把折子重重拍在桌上。   嬴岐却一点也不气恼,这种火上浇油的蠢主意,他司空见惯:“百姓不愿意种田,朝廷就没有收入,加征赋税,百姓只能选择种地,至于反不反,那是将军的事,与文臣无关。”   “被敲骨吸髓,谁能心中欢喜?”   燕靖予又把折子拿起来,看是谁上的折子,一看是户部尚书,心里火气更大了:“这还是个尚书!”   嬴岐淡定喝茶:“国库无银,户部尚书难辞其咎,次数多了,皇上也会不满,所以他上折加征赋税,没什么奇怪的。”   “可他这样,分明就是祸水东引。”燕靖予愤愤不平。   嬴岐淡淡的问了一句:“找我之前,世子没想到这些?”   “我没看折子。”燕靖予承认的很大方:“若是看了,只怕此刻已经入宫。”   嬴岐想翻白眼,感情你就是找事来和老夫聊天的。   哦不~他是来找刺挠的。   老头儿觉得自己已经成功扎到了燕靖予的小心脏,最起码半个月,这小子心情都会很沉重。   舒坦,美滋滋~   “不过,我的确有事请教丞相。”燕靖予正色起来:“不瞒丞相,太子让我查一查振威将军被杀一事。”   嬴岐不经意的眉毛一挑:“哦,怎么,世子去过大理寺了?”   “自然没有,此事是太子私下交代的,我想过,这件事对我不利,但我想不明白为何太子突然要让我去办。”   他抱拳:“还请丞相指点。”   嬴岐瞄了他几眼,这才说道:“自夏氏去了皇寺之后,东宫便由太子良娣打理,太子良娣寻医问药,在为太子细心调养身子。”   “难不成,太子良娣想着调养好了太子的身子,可以为他开枝散叶,所以现在就瞧我不顺眼,打算坏坏我的名声?”燕靖予觉得这多少有些异想天开。   嬴岐笑了一声,略带打趣:“世子此次平乱名利双收,不给你找些麻烦沾染在身上,岂不是显得太子无能?”   “仅是如此?”燕靖予觉得只怕不会这么简单。   太子势弱,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哪里还需要他来衬托?   嬴岐故作高深的笑了一下:“那世子觉得还有什么理由呢?”   “阿鲤与我说太子是想给我找个大麻烦,让凉州兵变这件事,背在我身上。”   阿黎?阿鲤!   嬴岐脸一拉盯着他,对这个称呼很不满。   燕靖予直接无视:“她说在拦截瓦剌的路上遇见夏紫懿,夏紫懿亲口承认是她杀了振威将军,夏紫懿说,她是为了救她哥哥才去的凉州,但为了活命,才杀了振威将军。”   “她一个弱女子能杀了振威将军?”嬴岐对此很怀疑。   “自然是有人帮忙,那人还遵守承诺放她离开。”燕靖予下意识的叩桌:“只怕那时就想好了,要用夏紫懿来牵连东宫。”   嬴岐沉默了一阵:“那夏济呢?”   “夏济打了大理寺卿赵家的公子被抓,夏家二房答应夏紫懿会救人,却没兑现,反倒收了赵家的钱,夏济似乎被顶替了死囚问斩。”   “当真?”嬴岐认真严肃起来,眼神一沉:“查清楚了?”   燕靖予点点头:“有牢中的老衙役作证,我想,这般熟练,大概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死无对证,要想查,就得从夏家二房入手,关键就在夏紫懿。”   嬴岐沉默了一阵:“世子可想过,夏紫懿现在到底在哪?”   “她一个姑娘家,几个月都没到邺城,有可能是路上出事了。”   嬴岐摇摇头:“放她回来是为了牵连东宫,怎么会让她在路上出事?再者,夏家二房的人一向废物,连安国公都不如,他们哪里来的路子敢去攀亲振威将军?”   这个问题燕靖予没有想过,此时嬴岐一提,他也觉得不对劲:“除非有人给夏家二房的人出过主意。”   “的确,夏济打了人被抓进去,夏紫懿为救哥哥被送走,这似乎也太巧了。”   燕靖予皱眉沉思良久:“但烨王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凉州兵变,烨王并没有从中获利。而且,他怎么敢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姑娘?”   “那如果烨王也是一颗棋子呢?”   嬴岐提醒他:“这么好的把柄,烨王岂会轻易放过?一旦烨王动了用此事废太子的心思,必定会大张旗鼓的宣扬,届时太子的位置岌岌可危。”   燕靖予皱着眉:“按照这么想,夏紫懿必须死,她死了,烨王才不能把事情闹大。”   “老夫想,太子让你查这件事,就是想让你杀了夏紫懿,这样一来事情就不会闹起来,即便是被烨王查出些什么来,也有世子在前面挡着,与东宫无关。”   燕靖予沉默着不做声。   嬴岐又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世子大可担下这件事。”   “污名不污名的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公允二字,要把振威将军的事压下去,就不能提赵家草菅人命的事。”   他起身:“多谢丞相指点。”   他沉着脸出去了,经嬴岐指点,他发现这就是个蚂蚁窝,面上一两个空,底下却已经千疮百孔。   他要么听太子的杀了夏紫懿,把这件事不了了之,也不要追查赵家草菅人命的事。   要么追查到底,让烨王借机发难太子,闹大事情将太子一把拉下来。   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走过院子,嬴黎突然跳出来:“嘿!”   她本来想吓燕靖予,结果失败了:“怎么了?我刚回来小厮就说你来了,还以为你来找我的呢。”   “我来找丞相请教些事情。”燕靖予笑不出来:“就是夏紫懿的事。”   嬴黎往屋里瞧了一眼,见老头儿已经发现自己了:“看你的样子,似乎谈的不太好。”   “嗯,丞相提点之后,我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燕靖予困惑的不行:“查,事情可能会闹得无法收场,不查,便是任由真相掩盖。”   嬴黎摸着下巴想了想:“那就查呗。”   “姑姑。”嬴岐走出来站在廊下喊了她一声:“莫闹。”   嬴黎假装没听见:“查,你们的顾虑,不就是查了之后太子面子上不好看嘛,笑话,脸面何时比人命公道还重要了?   再说了,我就没觉得太子有什么鸡毛用,病歪歪的占着储君的位置,除了给一帮落魄的皇亲国戚做保护伞,就没干点实质性的事,换我是烨王也想弄他。   还有赵家受贿放死囚那事,一口咬死,不要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一套,谁还能不服?立威得带血,杀人得杀得有效果。”   “大理寺赵家,是汉王妃的母家。”燕靖予揣着手细想:“若是罪名坐实,满门问斩是跑不了了,汉王受到的牵连更大。”   嬴岐走下来:“赵家是小事,重点在太子。”   “太子怎么了?”嬴黎握住燕靖予的手看着他:“太子多病命短,你替他背锅做什么?他装仁厚久了还真当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了,他需要名声脸面你不需要?”   燕靖予一阵沉默,下定决心:“你说的有理。”   “是吧,你想想,在众多败类中突然冒出你这么一个有绝对希望继承皇位,且自身能干正直的年轻人,谁能不追随。”嬴黎语气十分肯定。   “这些皇亲国戚大多都成了毒疮,越早除掉越好,反正该反的迟早都会反,还不如在天下大乱之前,把朝廷治理好呢,最起码等真的乱起来了,你也不用内外交困。   你只需记着一句话,你皇爷爷你叔他们都已经是老男人了,但你还年轻。   万一哪天他们腿一蹬没了,是你来收拾烂摊子,就当是为自己减少点麻烦,现在也要狠起来。”   她想的更远,一旁的嬴岐嘬着嘴不吭声了。   燕靖予点点头,笑起来:“听你的。”   “那你快去忙吧。”嬴黎还挺舍不得:“不过要多来看看我。”   他点点头,要不是嬴岐就在旁边杵着,真想抱一抱她。   把他送出去,嬴岐问:“姑姑可知这么做,会动摇朝中最后一点根基?”   “真按照太子的想法让燕靖予杀了夏紫懿,再把他推出来背锅,只怕那些将燕靖予当做希望的人,会彻底死心。”   嬴黎从兜里抓出几个核桃:“太子一个短命鬼,撑不起台面,就没必要为他做出任何牺牲,让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已经对他够好了。”   她的想法冷静且理性,嬴岐自愧不如,点点头也就不吭声了。   拿定主意后,燕靖予动作迅速,各方收集证据,快速细致到让嬴岐都表示震惊。   这么多年老皇帝和沈毕替他积攒下来的人脉,细密的出乎意料。   他还在紧锣密鼓的查证时,大理寺卿一本折子当朝递交老皇帝:“经臣多方查证,确认振威将军之死系原安国公之女夏紫懿所为,人犯以已抓捕归案,俱以招认,请皇上过目。”   许多大臣都惊诧不已,烨王则信誓旦旦,此事他准备数月,为此十分得意的看向太子。   太子则眉头紧皱,往燕靖予瞧了一眼,不懂他为何没有听话的去杀了夏紫懿,反倒让烨王的人抓住她。   “安国公夏家。”老皇帝瞧着呈送上来的奏折,苍老的脸上尽是威严:“夏紫懿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能杀了振威将军?”   大理寺卿说道:“据夏紫懿交代,有个军汉救了她,并给了她迷药,趁振威将军昏睡时,她才将人杀死,事后,军汉着人将她送出凉州,路上,她差点被瓦剌所杀,被嬴鲤搭救,嬴鲤还给了她盘缠,让她回邺城。”   涉及嬴鲤,太子的目光立刻投向嬴岐,嬴岐却一脸正色,余光瞥见太子的动作,暗叹他竟然糊涂了,连故意挑拨的话都没听出来。   烨王站出来:“皇上,夏家抄家后一落千丈,将夏紫懿送给振威将军的事,若无人牵线,只怕也难成。”   他也想到了这一步,这让燕靖予挺意外。   老皇帝合上折子默不作声,目光瞧了太子一眼,折回到烨王脸上:“你的意思是太子为了拉拢振威将军,所以将夏紫懿送过去,结果夏紫懿杀了振威将军?”   烨王微微颔首,明显就是这个意思。   但他这样说,对太子并没有直接影响,毕竟太子想要拉拢振威将军,就不会让人杀了他。   除非烨王有证据证明,太子是故意安排夏紫懿过去杀人的,但那完全没有说服力。   “皇上。”太子也发现了这一点,立刻站出来:“儿臣并未想过拉拢振威将军,还请皇上明察。”   大理寺卿等的就是这句话,再次呈上一本折子:“皇上,这是夏家二房的口供,他们亲口承认,太子因夏家被抄心里着急,所以指使他们往振威将军身边塞人。”   折子再次送到老皇帝手里,太子的脸色越发难看,焦急已经无法掩藏,他又看了燕靖予一眼,见他依旧没有站出来替自己分辨的打算,不由得怀疑燕靖予是不是故意的。   燕靖予还真就是故意的,烨王查到的证据对太子来说根本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只要太子杀了夏家其他人,就能挽回损失。   但如果太子连这点魄力都没有,那算他没说。   到是他握在手里的证据,能给烨王致命一击,但他想知道,烨王到底能把事实编的有多离谱,更想看看太子如今是否依旧耐得住。   毕竟这次暗示他杀了夏紫懿的事,让燕靖予觉得,太子似乎变了。   “儿臣并不知晓此事。”太子自然是否认的。   烨王轻蔑一笑:“夏家的人亲口承认,太子还想如何分辨?”   “他们亲口承认,也难保是胡乱攀咬。”太子抱拳说道:“儿臣请旨,重新审理。”   大理寺卿根本不慌:“太子若是不信,可召他们当堂对峙。”   夏家收了他的钱,派去送夏紫懿的儿子也被杀了。此时此刻,全家人的性命都握在烨王手里,自然是烨王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只能做什么。   当堂对峙,他们也不怕。   他们吵得不温不火,燕靖予仔细观察着大臣们反应,见许多人都很诧异,心里也就有底了。   看来烨王也知道事情闹大了对朝廷不好,所以并没有声张,今日闹这么一通,就是想让老皇帝厌恶太子,然后把他废了。   天真!   瞧着时机差不多了,燕靖予跨出来:“皇上,臣有事启奏。”   他开口,烨王并不奇怪,以为他要替太子分辨。   “经臣彻查,大理寺卿赵志雄贪污受贿,私放死囚,草菅人命,原安国公夏济嫡长子夏济,便是被赵志雄买命问斩,夏家二房收钱办事,参与其中。”   他把自己手里的折子送上来:“臣已经找到了理当被杀的数名死囚,他们都已承认,曾向赵志雄大额行贿,大理寺的老衙役也愿意作证,赵志雄数次以地痞乞丐冒充死囚行刑。” 第182章 :人间清醒汉王妃   大理寺卿不是喜欢蹦跶?不是信誓旦旦吗?   继续呀!   大理寺卿的脸色直接煞白,烨王也瞪大了眼睛,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惊着了,一道道目光全都盯着他送上去的折子。   烨王对太子的挑衅不过是隔山打牛,燕靖予却是实打实的反击。   他找到了本该问斩的死囚,那任凭大理寺卿如何辩解都没用了。   果然,看过燕靖予的折子后,一直对烨王攻击太子一事不动声色的老皇帝怒火骤起,先是抓着折子紧紧一握,然后甩手就把折子直接砸在了烨王脸上。   烨王的眼角被砸出血,他本人立刻跪下,汉王也立刻跪下,事涉汉王侧妃赵氏的娘家,他不可能独善其身,大理寺卿赵志雄更是直接瘫在了地上,连连喊着冤枉。   “那些人呢?”   燕靖予抱拳:“除夏家二房的人之外,皆以抓获,包括赵家的管家及其他涉案人员,全部归案。”   他出手迅速,赵志雄防不胜防,烨王更是惊讶,太子也满是诧异的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让一直在旁边瞧着的雍王生出担忧。   “嬴相。”老皇帝直呼嬴岐:“去查问,朕等着结果。”   嬴岐从容不迫的应声出去,大殿上安静非常,所有人的心思都在琢磨。   烨王鬓边满是冷汗,赵志雄更是已经吓傻,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他无助的看了看烨王,似乎知道他不可能会救自己,立刻把目光放在了汉王身上,希望他看在汉王侧妃的份上,救自己一把。   但汉王只是默不作声的跪着,并不曾看他一眼,赵志雄越发心死如灰。   汉王对自己妹妹虽然不错,但远远不如对原配正妃那般真心诚意,前有太子休妻自保的例子,难保汉王也会如此。   嬴岐很快就回来了,但这段时间对所有人都是煎熬,紧张在静谧的氛围下越发显得诡异脆弱。   “皇上。”嬴岐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模样:“经臣查证,世子所言属实,赵志雄受贿私放死囚,草菅人命并非妄言,涉案死囚总计是十四人,皆以抓捕归案。”   众臣唏嘘,烨王更是放弃的闭上了眼睛,赵志雄连连磕头,将地砖磕的‘咚咚’直响。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臣糊涂啊,皇上饶命。”   老皇帝脸色铁青,压抑着怒气,却一时不曾表态,太子也沉默着,不曾对此开口追责。   燕靖予瞧着他们,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说话。   朝廷的威信本就已经岌岌可危,这件事一旦弄得人尽皆知,只怕许多人会以此为由起兵。   即便事态并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他们也会如惊弓之鸟般小心翼翼。   “皇上。”沈毕站出来:“赵志雄犯下如此大罪,还请皇上严惩,以儆效尤。”   老皇帝依旧沉默,愤怒并没有冲毁他的理智,他正努力寻求着最好的解决办法。   不要把事情闹大,最好能让所有知道这件事的大臣都闭嘴,最后不了了之。   “皇上。”太子说话了,他与老皇帝在某些时刻的想法总是不谋而合:“儿臣以为,赵志雄所为罪恶滔天,若是闹得人尽皆知,只怕会动摇国本,为此,需慎重考量。”   他的话算是将这件事的处置基调定下了,杀赵志雄,却不能以草菅人命来杀,最好能寻个由头把人处置掉。   这样既折了烨王的实力,也不会动摇人心。   有了他的话,太子一党的大臣便开始想法子了,烨王一党的自然也不敢闲着,赵志雄虽死,但只要他和安国公一样承担下所有的罪责,那最起码不会牵连其他人。   他们都在想法子,老皇帝也在想,一片抓耳挠腮中,身姿挺拔的燕靖予就静悄悄的看着他们所有人,越看,心里越是一片失望。   当一个朝廷的所有人都在掩盖真相的时候,他这个坚持公允真理的人,反倒成了异类。   嬴岐和雍王也在瞧着燕靖予,他目光中的失望,以及藏在失望背后的愤怒,几乎就要爆发出来。   但他没有爆发,他在压抑,还心存希望的想要叫醒这一群装睡的人。   “皇上。”他抱拳,从容且坚定:“臣以为,赵志雄一事,按律当满门抄斩,所有涉事人员需按律问罪,不可轻纵,若是宽容放纵,如何取信于百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不可心存侥幸。”   他将所有人的心思袒露,到让好些心存侥幸的人羞愧。   老皇帝冷眼看着他,仿佛他是比赵志雄更为可恶的人,眼神中的威严冷漠,死死压制着帝王盛怒:“不惜动摇国本?”   “不惜动摇国本。”燕靖予抬头,坦荡迎上老皇帝的目光:“取信于民,才能立威于民。”   老皇帝拍案而起,众臣慌忙跪下,唯有嬴岐沈毕和雍王三人陪同燕靖予一同站着。   沈毕与雍王到也算了,瞧着嬴岐,太子心中警铃大作,在他的印象里,嬴岐与燕靖予一向不和。   即便燕靖予与嬴黎走的近,嬴岐也不曾在政见上支持过燕靖予,所以他很放心。   但今日嬴岐的态度,让他不得不重新估量燕靖予的实力。   老皇帝扫过他们三人,将更大的愤怒投向雍王,在他心里,雍王应该是个知道轻重的人了。   “皇上。”雍王这才说话:“错了就是错了,认错理所当然,与人相交最怕欺骗,朝廷怎么能欺骗自己的百姓?”   太子看了他一眼,眉头紧皱:“若将此事闹大,岂非让百姓怀疑朝廷漏洞百出?如此,天下岂能安宁?”   “难道如今的朝廷还没有漏洞百出吗?”   燕靖予直接反问,完全不怕得罪在座的大臣:“臣请皇上,按律处置。”   他揽袍跪下,沈毕也跟着跪下,目光迥然,坚定的看着老皇帝。   “皇上。”嬴岐微微作揖:“民心不可失。”   他都和自己唱反调,老皇帝越发盛怒,丢下一众大臣当场离朝,所有人惊慌之后选择离开。   当大殿没有第三人了,太子才走到他面前,问:“你真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事实真相都有,瞒得了几时?现在掩盖这些问题,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些问题反噬,那些想造反的人会把这些事当做利剑,不能取信于民,届时谁为朝廷卖命?”   燕靖予看着他:“太子殿下真的不知道吗?”   太子被问住了,微微愣怔后才摇头:“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不能乱。”   “那难道等溪流汇成江海,成不可阻挡之势的时候就可以?”   他异常坚定:“朝廷的威信就是被这样渐渐消耗掉的,苟延残喘的和平分文不值。”   他的锐利激进,太子完全无法理解,最后只能愤然而走。   直到夜里,大殿里也只有燕靖予一人,殿外有巡逻的禁军和值夜的太监。   但房梁上的异动他们丝毫没有察觉,燕靖予却听了个清清楚楚,他知道是谁来了,这种地方,也只有嬴黎可以做到悄声无息不被人发现。   嬴黎趴在房梁上静悄悄的看着他,他要跪在这里,那她就陪着。   御书房的烛光也亮了一夜,燕靖予的坚持让老皇帝动怒,嬴岐与雍王的站队更让他头疼,他怎么会不知道放过赵志雄会失信于民,可他年纪大了,实在不愿意在自己在位期间闹出大乱子。   大周不能在他手上生乱亡国。   一夜僵持,次日百官上朝,燕靖予依旧跪在原地,嬴黎也在房梁上待了一晚上,大臣们进殿,他依旧一动不动。   但老皇帝却宣布免朝,似乎仅仅是为了不见燕靖予,希望他知难而退。   燕靖予铁了心要弄死赵志雄,铁了心要杀人立威,赵家上下早已经哭声不绝,心里无不祈求着自家能像安国公府那样,由赵志雄一人领罪,保住其他人的性命。   汉王府里,侧妃赵氏带着自己的儿女跪在汉王书房外哭求汉王救一救自己娘家,汉王妃也站在书房外面,焦急的瞧一瞧书房里的沉默的汉王,再瞧一瞧哭的撕心裂肺的侧妃。   她知道此事严重,赵志雄定然是活不了的,汉王至今都不开口求情,必定也有因由,她不愿意扰乱汉王的判断。   燕靖予在大殿跪了三天,老皇帝将他传旨到御书房,威严的帝王冷漠的不近人情。   即便面对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在政见不同时,他依旧会摒弃所有的亲情。   “如此激进,朕如何放心将江山交给你?”   这是老皇帝第一次亲口承认自己对继承者的选择,也是第一次如此愤怒的质问自己寄予厚望的孙子。   燕靖予跪的笔直,回答亦是铿锵有力:“此举并非激进,而是忍痛挖疮,既然注定会乱,何不早早取信于民,休整内政,如此方可应对乱象,容忍宽纵,由着官场腐烂,届时大乱一起,无一可用之人才是真正的危局。”   “休整内政,谈何容易,不是杀一个赵志雄就可以办到的。”   老皇帝带着他的威严,仿佛一座俯视人间的神像:“若是全都按照你所说的的按律处置,那太子一党岂非要连根拔除?烨王一党岂非要赶尽杀绝?   官场之上,利益交错,你今日动了赵志雄,明日就得动其他人,将这些人赶尽杀绝,朝廷便形同虚设。难不成,要斩断皇室与大臣之间所有的联系?”   老皇帝对这些腌臜事心中有数,他知道,却放纵。   燕靖予越发觉得恶心愤怒:“江山起于百姓,不是他们,君王当以天下为重,而不是以臣子为重,臣子拿俸办事,失职问责,理所当然。”   “一派胡言!”老皇帝暴怒,将御书房外的人都吓得一激灵。   燕靖予心头也为之一振,但他并没有害怕,反倒越发坚持:“请皇上按律问罪赵志雄。”   他还在坚持,御书房里一片寂静,殿外的人屏气凝神,即便是胖太监也不敢出声,压抑的气氛从殿内蔓延到了殿外,甚至往更远的地方蔓延。   燕靖予被赶出来了,罚跪在御书房外,日头毒辣,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他依旧不动。   嬴袖挺着肚子来给老皇帝送点心时瞧见他,也不由的佩服,走到殿门口,胖太监急忙过来拦着。   “皇上正生气呢,娘娘还是回吧。”   “本宫亲手做了些点心,劳烦公公送进去,让皇上别气坏了身子。”   嬴袖识趣,不会上赶着去找老皇帝的不痛快,放下东西她就走了。   云宋扶着她离开,走远了才唏嘘:“奴婢听说这次的事情闹得极大,这世子历来知道进退,这次却狠了心的与皇上对立,都跪好几天了。”   “皇上年纪大了,做事拘束,世子又是少年,锐气难当,自然免不了对立的时候。”   嬴袖摸着肚子:“这次,谁输谁赢关系重大,就看这对祖孙谁更坚持了。”   “奴婢听闻,太子与几位王爷都没有动静。”   “他们敢有什么动静?”嬴袖冷哼一声:“这次要是世子赢了,他们手底下的人只怕一个都跑不了。现在,只怕是都在忙着善后呢。”   云宋一阵唏嘘:“这次就连大人都站在了世子这边,那世子坚持的必定没错。”   “大伯从不轻易站队,如此看来,大伯支持太子,更多的便是因为世子了。”   嬴袖若有所思:“即便气数将尽,也需奋力一搏,挺好的。”   她带着云宋走远,却也让人留意着御书房,一天一夜,老皇帝终于下旨:按律问罪赵志雄。   这一次,燕靖予赢了。   他谢了恩,拖着一身狼狈邋遢出宫,嬴黎就在宫门前等着他,远远的就看着他笑。   燕靖予十分想上前抱住她,与她分享自己此时的激动欢喜,但他忍住了,客气的抱拳作揖,客气的说话:“有劳嬴姑娘。”   “世子辛苦了。”嬴黎也很客气,即便心疼他,即便为他欢喜。   憔悴了大半的枫扬赶紧扶着他上车,要带他回去休息,再多的话也不适合在这里说,多留无益。   老皇帝的妥协早在许多人的意料之中,赵贵妃早已经递消息给汉王,若是老皇帝按律问罪赵志雄,那最好的法子就是休了侧妃自保。   有太子休妻的前车之鉴在,汉王府也不会被牵连。   这一日,赵家满门抄斩的消息传遍邺城,所有涉事官员全部问罪,满大街都是抓人抄家的官兵,满街的百姓瞧着数年不曾看见的场景,无不唏嘘皇亲国戚也有满门问斩的一日。   汉王府里,侧妃赵氏跪在院子里哭,满腹姬妾都在,孩子们也都在,汉王坐在正堂一言不发,汉王妃看了看抹泪的姬妾,站在门前看了汉王许久。   “王爷觉得,此事世子可有错?”   汉王一言不发,微微撇开脸不愿意回答。   汉王妃跨进去一步,声音洪亮:“王爷觉得没错对不对?王爷历来是非分明,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难不成要学了太子和雍王那样,被皇后操纵不成?”   她一直发问,汉王却始终沉默。   “赵氏入府十几年,伺候王爷十几年,她哪一点不曾尽心?”   汉王妃着急的又往前走了几步:“她早已经是汉王府的人了,如今赵家问罪,王爷当真要听母妃的话休了她,将她驱逐出府,岂不是逼她去死?”   汉王欲言又止,看了汉王妃一眼,却还是不曾说话。   汉王妃快步走到门口,指着哭哭啼啼的一群孩子:“赵氏为王爷生儿育女,如今她母家出事,王爷便是她唯一的依仗,怎能弃她不顾?   若是日后我的娘家出事,或是其他人的娘家出事,王爷也要弃了我弃了其他人自保不成?”   这话刺激到了汉王,他叫出来:“我自然不可能不管你。”   “那就请王爷不要休了赵氏。”汉王妃也叫了一声,紧接着走到汉王面前软下声音:“孩子们可都把王爷当做表率呢,这个时候,王爷更应该有一个男人的担当,而不是像太子那样休妻自保。   我也算是看明白了,这皇权斗争不死不休,靖予那孩子绝非简单人物,兄长与他争不会有好结果的,权当是为了我们,为了家里的孩子,当趁早远离是非才是,没什么东西比一家子平平安安更重要的了。”   她说的情真意切,汉王犹豫了,屋外的姬妾往日就知道汉王妃宽厚善良,如今见她如此大义,心里无不感动,全都跪了下来。   “你不是与我说过嘛,你是无心权势的,既然无心,那就不要掺和。”   汉王妃拉起汉王的手瞧着他:“即便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王爷,富贵足矣。再者,难道你还信不过世子的品行?他不是刻薄无情的人。”   汉王心中触动,叹了一声:“若我走了,母妃该怎么办?兄长又该怎么办?”   “只要你好好的,日后即便是太子登基,皇后也绝对不敢苛待母妃,若你与兄长都败了,谁又为母妃养老送终呢?”   汉王被说动了,踌躇半刻,起身走到屋外,看着哭泣的赵氏,将她扶起来:“别哭了,本王做不出背弃女人自保的事,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是个毫无担当的人,你是汉王府的人,任何事,都有本王在前面挡着呢。” 第183章 :世子对后辈很慈爱   赵氏感动的一塌糊涂,立刻就要跪下给汉王妃磕头,被拉起来后,才抱着自己的儿女大哭。   汉王妃拉住汉王:“若要进宫,我与你一块去。”   她历来是个风风火火的爽快性子,心里也知道汉王进宫会被赵贵妃责骂,但依旧愿意随他一块去。   吩咐家里的妻妾不要外出生乱,嘱咐人仔细陪伴赵氏后,汉王夫妇一同进宫。   他们最先去的御书房,老皇帝还在这里,本以为是汉王来求情的,板着脸听他说完来意,老皇帝明显诧异。   “认罪?”   “儿臣认罪,赵氏乃儿臣侧妃,赵家触犯律法,汉王府绝对没有划清界限逃避责任一说,还请父皇降罪。”汉王老老实实的磕了几个响头。   老皇帝疑惑的看着他,将目光投向汉王妃:“你答应?”   “儿媳与王爷夫妻一体,自然同心,赵氏乃是府中侧妃,多年来生儿育女,并无过错,即便是给孩子们做表率,也不能让王爷做出弃了赵氏自保的事来。”   汉王妃十分恭谨:“还请父皇允准,就当趁此机会,许儿臣们远离是非,保一家子平安了。”   她说的直白,老皇帝无端松了口气,抬抬手示意他们起来:“朕诸多儿媳中,唯有你与早年病故的沈氏知晓分寸大局,你肯为了一个侧妃做到如此地步,可见朕没有看走眼。”   燕靖予的生母沈氏,是老皇帝最钟意的儿媳,书香门第,温柔和善,聪慧端庄,对谁都彬彬有礼。   饶是与杨皇后处处作对的赵贵妃都不曾为难过她,她在世时,谁不真心实意的换一声二嫂。   汉王妃不敢与沈氏比较,毕竟沈氏之后,没有一个人能做的比她好。   汉王妃微微低头,依旧恭谨:“儿臣们不孝,图自己远离是非,便要辛苦父皇与母妃了。”   “先考虑孩子们吧。”老皇帝走到汉王跟前,看了他许久才伸手拍在他肩上:“毕竟是做父亲的人了。”   汉王心绪越发复杂,但他依旧不曾动摇。   请了老皇帝的旨,他们才去拜别赵贵妃,知道汉王竟然没有休弃赵氏自保,反倒认罪被贬同德,赵贵妃险些当场哭死过去。   在紫薇殿听着她闹了两个时辰汉王夫妇才出宫,瞧着手里的圣旨,汉王愁容不展。   “后悔了?”汉王妃扯扯他的衣袖:“是不是?”   汉王略有几分烦躁无奈的看看手里的圣旨,又回头看看皇宫,再看看汉王妃,把圣旨背在身后跨步往前走:“回家收拾行李,走人。”   “好,那离开前去一趟我家。”汉王妃追上他:“再让她们挨个回家道个别。”   “行行行。”   “你都得陪着。”   “...不行。”   “那陪我总行了吧。”   “嗯。”   他答应下来,汉王妃反倒不风风火火的了,扯住他的衣袖,软着语气与他商量去同德的时候能不能绕路走一趟她一直都想去的江川。   汉王为保侧妃赵氏,认罪被贬,这个消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燕靖予也完全没想到,烨王知道的时候,震惊与慌张不比赵贵妃少。   汉王于他,就好比雍王于太子,不仅是同胞手足,更是争夺皇位中的臂膀。   他要去见汉王当面问清楚,却被太子拉住,赵志雄一事牵连到不少人,太子顺藤摸瓜查出来不少人。   这一次,他必须让烨王栽大跟头,怎么会给他挽留汉王的机会。   城门口,来送汉王一家的只有燕靖予,雍王被太子安排查案去了,根本腾不出功夫过来送行。   从容恭敬的行了一礼,燕靖予并没有为牵连汉王而感到愧疚,反而十分坦荡:“此去同德,还望四叔与婶娘保重,四叔帮我的恩情,侄儿没齿难忘。”   “算不得恩情,只是帮你去做没错的事情罢了。”汉王摁住他的肩膀:“你比太子有魄力,后生可畏啊,但也要珍重才是,时局动荡,万事不可操之过急,不走到最后一步,就得记住人心思变。”   他比雍王理智多了,雍王念及太子的同胞之情,许多时候都不会往坏处去想太子,但汉王会。   燕靖予晓得他在暗示谁,恭敬颔首:“嗯,侄儿谨记。”   “行了,你帮我给嬴家小姑姑带句话,一个丫头片子还在早点嫁人的好,别总是出头,过河拆桥的事,咱们家做的不少了。”   他甩甩袖子,扶着汉王妃上车,自己也钻进车里,吩咐人可以启程了。   燕靖予深深一拜,等他们走远了才直起来。   “太子也太过分了。”枫扬嘴上没把门,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明知道汉王爷今日离开,却硬是要把王爷和烨王爷都叫走,汉王爷多爽快的人啊,结果弄得冷冷清清的。”   燕靖予握着折扇满腹心思:“如此也好,安安静静的离开,少了虚假的道别。”   “世子。”枫扬把脑袋伸过来:“汉王爷的意思,是不是有人利用嬴姑娘啊?”   燕靖予瞥了他一眼:“你想问我是不是利用她就直说,不需要拐弯抹角。”   “那你是在利用她吗?”枫扬耿直的不行:“过河拆桥也就和你有关。”   这个问题燕靖予连回答都觉得是在浪费口舌,瞧了他一眼直接走人。   接下来的一个月,抄家落狱流放问斩,烨王的势力遭受重创,太子想尽一切办法问罪,大有将烨王所有的爪牙斩断之意。   但燕靖予并没有配合他,有罪的他不会放过,但是无罪的,他也不会污蔑。   他的不配合让杨皇后太子异常生气,不但去栖凤殿请安时被杨皇后打发走,去东宫时,更是被告知太子政务繁忙无暇见他。   在东宫吃闭门羹,这还是头一遭。   到是苕云领着小小的燕维燊来找他,一见他,燕维燊就扑上来:“哥哥,我母亲还没回来。”   燕靖予将他抱起来,他立刻就趴在燕靖予肩上,小小的一团十分依赖他。   “前几日是母亲的生辰,我向良娣请旨出宫给母亲祝寿,她不准,维燊便有些失落。”苕云强颜欢笑:“今早,父王又骂了他几句。”   燕靖予心里不是滋味:“姐姐,你可以直接与太子说出宫的事。”   “如今东宫由良娣主事,我身边伺候的嬷嬷也被她替换了不少,想见父王一面难如登天。   即便是见了,他听良娣说我们顽皮,也只会责骂,哪有机会说出宫的事?”她与太子已经疏远,早已不复先前的父女情深。   燕靖予对此并不诧异,太子良娣做的事,雍王妃杨氏早就做过了,真要比起来,苕云也算比较幸运了,最少她已经长大了,不像他,亲娘走时还是个孩子,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带着燕靖予坐下,苕云着人上茶:“那日听闻四叔认罪被贬,我当真是羡慕汉王府的女人,嫁了个有担当的男人。”   燕靖予略微一沉默:“太子的确变了许多,此次处置烨王党羽,真正的斩草除根。”   “夏紫懿如何了?”苕云不愿多提太子:“我听说她吃尽苦头,还失了身。”   燕靖予瞧了瞧怀里趴着的燕维燊:“阿鲤是个多管闲事的性子,她觉得夏紫懿没错,自然就不会看着她被杀。”   “阿鲤?”苕云稍稍疑惑,笑了起来:“那就好,我与夏紫懿是表姐妹,知她受苦,我心里也难受,嬴姑娘若肯帮忙,我替我舅舅舅母多谢她。”   “如今我被太子冷落,想必也会清闲一段时间,明日我去一趟皇寺瞧瞧伯母吧。”   燕靖予把袖子藏着的小玩意儿拿出来逗燕维燊开心:“姐姐可有需要带去的东西?”   苕云惊喜不已:“当真?那你等我一下。”   她立刻吩咐人去拿东西,想了想不放心,自己亲自去准备。   “哥哥。”燕维燊拿到小玩意儿开心多了,迫不及待的跳下来蹲在地上玩。   他正笑着,手里的东西就滚出去了,蹦跶着去捡,突然快步来了个人,直接把他撞翻在地。   “哎呀!”   是个大丫鬟,撞到燕维燊,她反倒惊叫起来。   伺候燕维燊的嬷嬷赶紧跑过来,燕维燊撇着嘴快哭了,被抱起来后,立马钻进燕靖予怀里。   “不长眼睛的东西。”嬷嬷气的大骂:“走这么快是赶着去投胎吗?掌嘴。”   大丫鬟被训斥的抖了一下,却立刻神气起来:“我是去给良娣送东西的,快些怎么?耽误了事你们吃罪的起吗?”   “良娣?”燕靖予抱着燕维燊站起来,他刚刚一直没说话,又在旁边坐着,大丫鬟还没瞧见他,见他也在,心里直接慌了,低着头不敢嚣张了。   拍着摔疼了的燕维燊,燕靖予扫了丫鬟一眼:“伤到主子还这般理直气壮,可见良娣管理东宫不善,连带着让你们这群奴才都开始无法无天了。   嬷嬷,带她下去乱棍打死,告诉良娣,郡主如今也长大了,她若无能管好奴才,我自当禀报皇上由郡主代劳,毕竟妾室上不得台面并不稀奇。”   大丫鬟吓白了脸,立刻就要跪下求情,嬷嬷有燕靖予撑腰心里爽快的不行,招呼两个太监就把她拖了下去。   为自己取东西的大丫鬟被燕靖予打死了,太子良娣半个字都不敢说,她无子,父兄又都在雍王手底下办事,得罪不起燕靖予,只能吃了这个亏。   替苕云去了一趟皇寺,除送了些东西之外,燕靖予还把皇寺上下都打点了一番,哪都少不了势利眼。   如今夏家没了,夏氏这个下堂妻少不得要被欺负,苕云和燕维燊没能力,也就他可以帮忙了。   从皇寺回来,太子依旧不见燕靖予,燕靖予就干脆什么都不管了,拿上老皇帝给的折子,又去了丞相府。   “世子三天两头往老夫这儿跑,也不怕膈应到太子。”嬴岐逗了逗笼子里的鸟儿,慢悠悠的走过来:“如今太子忙的热火朝天,世子该去帮忙才是。”   燕靖予歪在椅子上瞧着棋盘上的残局:“丞相是在讽刺我?”   “老夫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嬴岐坐下来,拿起棋子放下:“只是这次太子求成心切,只怕皇上不会坐视不理,世子不去提点着多有不好。”   燕靖予看了一会儿放下棋子:“提点无用,去了也是白受教训,阿鲤的伤可好些了?”   “姑姑不在跟前,世子还是好好称呼一声姑奶奶。”嬴岐挤出一个你要识趣的表情:“或者嬴姑娘也好。”   燕靖予装不懂:“她喊我燕郎。”   “你继续吹。”嬴岐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这个恶心的称呼,他们家姑姑怎么可能会喊?   燕靖予笑了笑,正色起来:“听说汉王妃的父亲上折,说是年纪大了,想要告老还乡,是不是真的?”   “急流勇退,汉王认罪离开,便是汉王妃劝说所致,她的母家不想滩浑水也在意料之中,皇上已经准了。”   嬴岐看着棋盘神色莫测:“太子的意思,是将太子良娣的母家委以重任。”   燕靖予对太子良娣的印象不太好:“这些姻亲人家,也就太子良娣的母家有些用处了。只是,一味的依靠外戚来巩固权力,并不是一个聪明主意。”   “此话怎讲呢?”   “太子良娣的母家被重用,那她本人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后,焉知这会不会变成下一个承恩伯府。”   燕靖予把玩着棋子,目光幽深:“大周虽不曾被外戚弄权,但终究会被外戚弄得千疮百孔。”   嬴岐若有所思:“但他们并不是没用,承恩伯府作恶良多,终有一天能排上大用场,倒不妨多加纵容一些,朝廷问斩穷凶恶极一人,看热闹的百姓远远比杀一个小贼更多。”   燕靖予的眼皮微微一抬:“大周开国之前,嬴氏就已经是世家贵族,三百多年不衰,子弟好学上进,不知是如何教导的,还望赐教。”   “多读书,少纳妾,少玩联姻结盟那一套就行了。”嬴岐说的很轻巧:“这亲家可不是越多越好。”   他在讽刺皇室,诸皇子为了巩固势力,大多都靠娶妻纳妾来拉拢大臣。   “世子对自己未来的老丈人家可有憧憬啊?”   老头儿开始八卦了:“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有主意了吧。”   燕靖予一脸微笑:“我对老丈人心存孝敬之意,只怕也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不过,我会对后辈和蔼可亲的,丞相没发现,我对你的态度越来越慈爱了吗?”   嬴岐:你可以滚了。   把燕靖予带来的折子留下,他本人则被嬴岐轰走,嬴黎蹦跶过来的时候连个面都没见着。   汉王妃母家的中立虽让太子有些遗憾不能赶尽杀绝,但终究是打击到了烨王的实力,一时间太子再朝中风头无两。   半个月后,边关战报,荣泽攻克通海关失利,瓦剌援军抵达,燕靖予夺回来的几座城池再次陷落,边关大军损失惨重,燕忱白也因为荣泽按兵不动而重伤。   雍王府里,燕靖予跟着雍王刚下朝回来,雍王妃就哭着跑过来:“王爷,王爷,你可得为忱白做主才是,求王爷速速派人把忱白接回来,妾身听说他受了重伤,全是因为那个荣泽不救,王爷。”   “他已经在路上了,再过几日就能入城,我也已经安排人去了。”雍王示意燕靖予离开,领着哭哭啼啼的雍王妃进屋说话。   “那个挨千刀的荣泽,王爷千万不能放过他,这种人必须杀了才是。”   雍王妃哭着咒骂,像是要活吞了荣泽一样,燕靖予听着挑挑眉,扭头去了自己的院子。   没一会儿枫扬就来了:“世子,送信的人找来了。”   一个士兵进来,燕靖予递了杯水给他:“我兄长是边关统帅,荣泽怎么敢按兵不动?而且他们二人就没有一个去防着瓦剌援军吗?”   士兵喝了水,缓了口气就忙道:“回世子,警惕瓦剌的事一直在荣将军在做的,可是瓦剌援军赶来之前,统帅却执意调荣将军攻城,这才无人拦截瓦剌援军。   而且荣将军攻占通海关失利后,立刻就派人去通知统帅瓦剌援军到了的消息,建议统帅立刻带兵回守雄关,统帅不听,依旧带兵于城外抗敌,荣将军要死守雄安,就不曾救援。”   这话与战报上的消息完全就不一样,燕靖予深表怀疑:“当真?”   “小人不敢撒谎。”   燕靖予沉思起来,要是真是这样,那分明就是燕忱白急于求成战败的,也可以说,是他下套害了荣泽。   荣泽没有受伤,燕忱白却因伤即将抵达邺城,按照烨王现在的实力,根本保不住荣泽,是非对错全在燕忱白一张嘴上,先入为主的优势下,荣泽危险。   又过了几日,燕忱白就抵达邺城了,雍王妃一早就去城门口等着,承恩伯府也来了不少人,燕靖予不想去凑热闹,提着点心去了丞相府。   嬴黎在旁边吃东西,燕靖予就与嬴岐下棋。   “此次大公子回来,带回来了一封边关将军血书写就的万言书,举证荣泽数次违抗军令一事,世子可知道?”   燕靖予没见微微一皱:“他要置荣泽于死地?” 第184章 :世子的小身板禁不住大补   嬴岐不置可否,燕靖予心里却不是滋味。   “烨王现在已经很惨了,荣泽要是被戴上这样一顶大帽子,那勇胜伯府也逃不了了对吧。”   嬴黎有点噎,过来倒水喝:“我赌太子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燕靖予细细的看着她,抬手替她擦去脸上粘着的点心屑,拿起茶壶等着,她喝完后又给她添了一杯。   嬴岐瞧着棋盘琢磨:“没了勇胜伯府,烨王的势力也就垮台的差不多咯。”   “荣泽这件事也太巧了,只怕其中并不清白。”这话是对着嬴黎说的,燕忱白回来的太是时候了,他不得不多想。   嬴黎拿了块点心给他:“这么好的机会,太子会直接无视真相的对吧。”   燕靖予一阵沉默,谁说不是呢,只怕太子做梦都想着有这么一天,他怎么可能会放过烨王?   万言书的事很快就有了结果,荣泽尚未返回邺城,勇胜伯府在太子的操作之下就本全家问罪了,燕忱白受伤一事,让整个承恩伯府都卯足了力气报复。   燕靖予建议太子仔细查问事实经过,被太子毫不留情的骂了一顿,雍王进来后他才闭嘴,但脸色依旧不好。   “忱白受伤,必须仔细养着,这些补身子的东西替我带回去送给他。”   雍王的脸色很沉,嗯了一声让人燕靖予拿上东西,没打招呼就走了。   打发走家里的小厮,父子俩走在路上,燕靖予心里堵得慌,忍不住问道:“荣泽抗令的事,父王怎么看?”   雍王不语,但脸色却越发阴沉。   “我问过传信的士兵,似乎。”   “这次烨王的人手折损了很多。”雍王打断他:“许多地方都换上了太子的人,我记得,有些人是你引荐的,对吗?”   燕靖予忙回答:“看他们踏实沉稳,所以先前引荐过。”   “靖予啊。”雍王停下来看着他,语重心长:“你是皇上寄予厚望的孙子,许多人都默认你将来能继承大统,所以你小小年纪就要掺和些事情,但你要记得,别为了权力不择手段。”   燕靖予认真起来:“父王教诲,我一直记得。”   “即便将来有一天,你与皇位无缘,也不要费尽心机的去抢,大不了去个自己的喜欢的地方,好男儿靠着自己一身本事也能丰衣足食,不一定要权势滔天。”   “嗯。”燕靖予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大大咧咧的雍王也看出来,太子开始提防他了。   回到家里,雍王去看望燕忱白,燕靖予跟着一块去,雍王妃还在屋里守着,隆安郡主得知燕忱白受伤也赶了回来,也在屋里呢。   知晓雍王过来,她们母女立刻就迎了出来:“王爷,妾身听说勇胜伯府问罪了。”   她语气里的痛快与欢喜几乎没藏住,出来就挽雍王的胳膊,被雍王不动声色的躲开了,雍王妃这才发现跟在后面的燕靖予,不由得尴尬。   “王妃。”燕靖予客客气气的作揖,跟着雍王进去。   燕忱白强撑着爬起来:“父王。”   “好好歇着吧。”雍王让他躺回去,揽袍坐在床边:“可好些了?”   燕忱白脸色苍白气色虚弱:“好多了。”   “太医来瞧过,说是伤口太多,都把底子伤着了。“雍王妃抹着眼泪哭哭啼啼:“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养才行。”   雍王很烦她哭:“从军之人,谁不是满身伤痕?我与靖予身上也不少。”   他说的是实话,但燕忱白听着就是不怎么舒服,有种雍王在暗示自己矫情的感觉。   燕靖予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兄长,这是大伯让带回来的,让你仔细调养,皮肉伤到无所谓,重要的是伤了底子。”   “若不是真的吃了苦头,谁会伤到底子?”雍王妃意有所指的接话:“皮外伤多些,也要不了命。”   雍王有些听不下去了,满是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   “父王。”燕忱白赶紧问道:“嬴家小姑姑的伤势如何了?她受伤颇重,边关军医说极难痊愈。”   雍王暂时消气:“我瞧着活泼乱跳的,应当没什么大事,是吧靖予?”   “右手的伤一年半载好不了,其余的似乎没什么大碍。”   燕靖予下意识的往雍王妃瞟了一眼。果然,这女人脸色难看的要死。   自己与嬴氏走得近,她可是要嫉妒死了。   雍王妃酸唧唧:“世子常去丞相府,知道的还真多。”   “那是当然。”燕靖予勾起嘴角:“我与嬴家小姑姑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雍王妃更酸了:她儿子就没有这样过命的交情。   燕忱白微微垂着眼,无端失落起来,雍王替他拉了一下被子,还把他小小的惊了一把。   “你们都出去吧,我与忱白单独说说话。”他发话了,雍王妃也不敢多留,应了声出去,燕靖予也告退,还把门拉了过来。   屋里只剩下父子二人,雍王还是踌躇了一阵才开口:“这次因为赵志雄的事,烨王被顺藤摸瓜伤了元气,荣泽的事更是牵连了勇胜伯府。”   “大伯没有细查吗?”燕忱白依旧垂着眼,问的意味不明。   雍王盯着他:“太子求成,不曾细查,已经派人传旨问罪荣泽了,你与为父老实说,荣泽是不是真的罪该万死?”   “他违抗军令,按律必死。”燕忱白几乎没有勇气去看雍王的表情。   雍王脸色略微心痛,宽大的手掌盖在他头上:“身在皇家,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但万不能变得不择手段才是,即便是对付政敌,也要堂堂正正,如此才能问心无愧,德服众人。”   “...是。”燕忱白越发心虚,身体都僵硬了起来。   雍王站起来:“好好休息吧。”   他出去了,燕忱白才惊觉自己身上敷了一层冷汗,他松了口气,心思被戳穿的慌张与羞耻感让他不停的发抖,以至于一整晚都不曾睡好。   抄家问罪这么久,所有的案子都有了定论,包括安国公卖官一事,也重查了一遍,夏家所有人都难逃罪责,全部收监问罪。   至于夏紫懿,嬴黎和苕云一块去求了老皇帝。   夏紫懿本身就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说来也是被人利用,老皇帝并不在意她的生死,太子自然也不好多说。   送她离开那天,苕云被太子良娣和杨皇后轮番拒绝,最后求到老皇帝跟前才被放出来,一路赶来,到城门口才遇上。   她们轮番谢了嬴黎的恩,但最后夏紫懿还是决定去山里做姑子。   家族败落,她又失了清白之身,走了一遭凉州,算是看透了人情冷暖,对红尘再无念想,若非还想着替父母扫墓祭拜,也绝对活不下去了。   苕云劝她也无用,最后,只能又去求了老皇帝,准许夏紫懿去皇寺和夏氏作伴,老皇帝也准了。   他从未为难过苕云这个长孙女,以前是,如今也是。   又过了几日,都尉将军左林弹劾陇南赵家僭越死罪,证据就是赵贵妃的母亲供在皇寺的牌位,用的香火供奉与老皇帝的亲娘一样规格。   左林,便是太子良娣的父亲。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燕靖予刚从丞相府出来,他在大街上愣了许久,一拳砸在丞相府门前的石狮子上。   不择手段!   赶进宫里的事,太子正在御书房,胖太监领着燕靖予进去,老皇帝示意他别说话,认真听太子说就行。   “经儿臣详查,确认赵家不但在赵家太夫人的牌位上僭越,其陵墓与在陇南的府宅更是亲王规制,府上女眷的头面服侍皆有僭越的地方,赵信平日找姬妾服侍,也都是按照宫里侍寝的规矩来。”   太子说的信誓旦旦,一向病歪歪的他自从烨王开始倒霉起,精神便一日比一日好了。   呈上折子,他一脸势在必得的模样。   “查的很清楚,也很快。”老皇帝意味不明的赞了一句,敷衍的扫了一眼折子:“如此僭越大罪,不容轻恕。”   太子的嘴角控制不住的弯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平常:“儿臣以为,此事需慎重考量,毕竟牵涉赵贵妃。”   燕靖予在心里鄙视了一下,他要不特意提一下,按照老皇帝对自己女人和儿媳历来都很宽容的性子,只怕他都没想着牵连赵贵妃呢。   这下好了,太子特意提了一下,老皇帝不收拾赵贵妃是不行了。   “赵贵妃。”老皇帝果然沉默了很久:“德不配位,哪能居高位?传旨,降赵贵妃为婕妤,禁足烨王。”   从贵妃到婕妤,位份低了不少,但显然太子并不满意。   他的眉头皱了一下,燕靖予看见了。   但他不能明说。   “此事,交由你去办。”老皇帝紧跟的一句话,让太子顿时满脸喜气,领旨退下。   燕靖予这才往前走了两步:“皇爷爷。”   “看清楚了?”老皇帝把折子甩在桌上:“这是想赶尽杀绝呐。”   燕靖予品味着这句话,被老皇帝招呼坐下。   “听说你在东宫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了?”   “嗯。”燕靖予点点头,东宫的事情根本瞒不住老皇帝,他也没必要否认。   老皇帝靠在桌边,若有所思:“去过皇寺?”   “去过,姐姐想带维燊去瞧瞧夏氏,可是太子良娣不许,我便替姐姐带些东西过去,顺带打点了一番。”   老皇帝端起桌上的点心顺手递给燕靖予,是他最喜欢吃的瓜子酥:“苕云那孩子孝顺懂事,朕瞧着那个太子良娣还不如她,也是大姑娘了,出阁之前学着打理内宅也不是坏事。”   “皇爷爷说的是。”燕靖予笑盈盈的吃着东西:“先前夏氏尚在,姐姐便是一起跟着打理的。”   老皇帝点点头:“那就让苕云打理东宫,往后想出宫也不必回禀谁,只似务必让伺候的人跟着。”   “是。”燕靖予立刻起身作揖:“我替姐姐多谢皇爷爷。”   老皇帝压压手让他别高兴的太早:“你如今怎么与嬴岐走的近了?”   “嬴家小姑姑对孙儿有救命之恩,至今伤势未愈,孙儿心中惭愧,便常去府上探望,与丞相见面的次数多了,觉得丞相似乎也没那么讨厌,所以多去拜访请教。”   这理由他早就想好了,丞相府的人嘴巴紧,旁人也打听不出来什么的,所以他有恃无恐。   老皇帝笑了一声:“嬴氏是把利剑,用好了对你大有助益,但用不好就会伤了自己。”   “孙儿明白了。”   他们还说着话,胖太监就进来了,端着一只汤盅。   “吃了它。”老皇帝坐回龙椅:“朕让太医替你开得药膳,自你从凉州回来,朕就觉得你不如从前精神,那日太医替你请脉,说你气血虚亏,寒气入体。”   太医请脉,是老皇帝罚跪他之后,又让太医来瞧他的时候发生的事,至今也很久了。   燕靖予有点想吐糟,都隔那么久了才想起来给自己补补,说不定他早就补回来了。   心里这样想,他还是谢恩吃了,吃着吃着随口问道:“皇爷爷,太医请脉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您才想起给我补身子?”   “朕以为你爹能想起来,谁知那日一问才晓得,他就没当回事。”   老皇帝气的哼气:“太子赏了忱白补品,竟把你忘了,你的伤也不比忱白少。”   所以,他是怕自己心里失落,所以找机会安慰自己?   燕靖予哭笑不得:“孙儿没那么小气。”   “吃了吧。”老皇帝开始看折子。   虽然因为严惩赵志雄的事祖孙俩翻过脸,但是事情都过去了,老皇帝气头消了也不会和他计较。   吃饱肚子燕靖予才离开,出门被大太阳一晒,他热的不行,不停的摇着折扇:“公公,这药膳后劲够大的。”   胖太监笑眯眯:“都是上好的补药呢,药效强劲。”   “我觉得你可给太医提个醒,对我这个气血方刚的少年下手轻点,大夏天的实在不必在汤里放人参鹿茸枸杞粒,我还没有虚到那个地步。”   燕靖予拍拍他:“年轻人,不禁补的。”   胖太监还是笑眯眯:“奴才记住了。”   他脱了外衣,一路摇着折扇出去,刚到宫门口就流鼻血了,只能捂着鼻子先回家冲了几桶凉水,但夜里还是没睡着,所以,他只能选择泡澡。   泡在浴桶里,脚上踩着一块冰,怀里抱着块冰,燕靖予靠在边上闭目养神。   “世子。”枫扬波了个水花,守着一桶冰块满是好奇:“你吃的到底是什么药膳啊,劲儿这么大吗?”   他闭着眼都懒得睁开:“你大夏天吃根人参试试,哦,还有鹿茸。”   “都是壮阳的呀。”枫扬咂咂嘴:“属下瞧着你不虚呀。”   燕靖予这才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会不会是端错了?”枫扬想法放飞:“万一是给皇上的呢?”   “。”也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吧。   叹了一声,燕靖予继续闭目养神。   后窗突然被推开,毫无前兆,把燕靖予和枫扬吓了一跳。   “你大伯是不是疯了?在东宫的书房里跪着,一边哭一边笑,吓死人了。”   嬴黎啃着桃子突然跳上窗台,说完了回头看过来。   六目相对,燕靖予当场僵硬,而她不仅没害羞,还眼冒精光越睁越大。   “这么巧吗?”她跳进来,兴奋的开始撸袖子:“需要搓背吗?”   燕靖予慌忙拉了搭在桶边的帕子盖在腰间,看着清澈的水,有点懊悔怎么没撒点花瓣遮一遮。   枫扬也吓得跳起来,慌张了一下,竟然往旁边退了一步:“那我再去打桶水。”   燕靖予:“??”   你是怎么想的?   他跑了,留在泡在水里的燕靖予独自慌张,可怜的拉着毛巾遮挡:“站那,不许动。”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泡澡。”嬴黎继续撸袖子,还走到跟前摸了摸水:“还是凉的,还有冰块?身体够好啊。”   燕靖予已经红透了:“转过去!”   “我不。”嬴黎抱手在怀笑眯眯的看着他:“啧啧啧,壮实多了,你不是穿裤衩了嘛,还遮什么遮?站起来呀。”   燕靖予:“...转过去。”   “哦。”嬴黎很听话的背过身,燕靖予故意晃了下水,她立刻就转了过来:“哈哈...哎?”   就知道会这样。   燕靖予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转过去,我有东西给你。”   “行吧。”嬴黎这才转过来,水声一响,她又赖皮的回头,结果燕靖予已经出来了,衣裳刚把身子遮住。   系好扣子,他赤着脚大步走过来,把嬴黎逼到墙边:“存心的?”   “我没想到你大晚上的泡澡。”嬴黎很好心的给他领口拉紧:“至于逗你,你不是穿裤衩了嘛,我又看不见。”   她还有理了?   燕靖予委屈的慌:“撞见我泡澡,你就一点不害羞?”   “为什么要害羞?”嬴黎很疑惑:“我是打算和你生孩子的,早晚都要看呀,而且也早就看过的,矫情什么?”   似乎有道理,难不成是自己矫情了?   燕靖予有些被噎到了。   “你还好吧?”嬴黎摸摸他的额头:“怎么大晚上的泡凉水?还有冰块。”   她一靠近,热劲又上来了,燕靖予立刻推开走到桶边,犹豫了一下才狠心脱了衣裳重新泡进水里:“身子不适。” 第185章 :给病歪歪的世子来个公主抱   “你病了?”嬴黎开始担心了。   燕靖予心一横,闭着眼睛无视她:“吃错了东西,有些热。”   “嗯哼?”嬴黎秒懂,提起冰桶给他倒进去一半多:“明白了明白了。”   燕靖予差点被冻死了,在水里兜着冰块,震惊疑惑的看着嬴黎:“你倒太多了!”   “不怕,你冷的话我可以抱你呀。”嬴黎意味深长的眨眨眼:“可惜,这桶小了点,泡不下去两个人。”   燕靖予差点吐血,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啊?   倒完冰块,嬴黎坐下来靠着浴桶:“话说,小话本里写的挺真实啊,果然只要是夜里出现在卧房,不是撞见杀人密谋,就是撞见吃错东西气血翻腾,急需沐浴光溜溜,啧啧啧~你沐浴一般什么时辰进行?我常来呀。”   “。”燕靖予一脸冷漠的看着她:“现在走,明天开始我还给你带好吃的,不走,那你就别想了。”   她哼了一声,下巴一抬:“吓唬谁呢?我有钱,自己买。”   嬴岐给她的零花钱,可都是一袋金豆子起步。   威胁失败,燕靖予气坏了,还要说话时,枫扬在外面敲了敲门,弱弱询问:“嬴姑娘,你完事了吗?”   燕靖予:“。”   好吧,他决定了,他要让枫扬去铲半年马粪。   为什么要问她是不是完事了?就算是要问也要问自己啊!!   燕靖予深受打击,而且冷热交替太频繁,他意料之中的病倒了,嬴黎晓得自己闯祸了,回去就赶紧让人准备了一大车补身子的东西拉过来。   雍王府里有很多人,但都是来看望燕忱白的。   太子如今风头无两,燕靖予和他唱反调被冷落,那助太子除掉勇胜伯府的燕忱白就开始炙手可热了。   反正能接替太子的人,就在雍王府这两位公子中间,此次燕靖予与太子离心已经有了开端,难保日后太子不会另择他人继位。   所以,当马车停在雍王府门口,一个老嬷嬷就笑盈盈的迎过来:“贵人慢行,我家大公子劳累,怕是。”   “嗯?”嬴黎掀开帘子探出脑袋,笑眯眯的盯着老嬷嬷:“是我。”   老嬷嬷笑意直接僵在了脸上:“嬴姑姑。”   “嗯。”嬴黎跳下来,拉了拉自己衣领袖口都用金丝串珍珠的衣裳:“听闻世子病了,我来探望。”   秦嬷嬷紧跟着下车,板着脸看了老嬷嬷一眼,招呼人把车里的东西都赶紧搬下来。   老嬷嬷尴尬的不行:“姑姑请。”   嬴黎大摇大摆的就走了正门,打从游廊经过的时候,一大群在院子里等着见燕忱白的人都看见她了,一个个都有些不太自在,规规矩矩全部见礼。   年纪大点的喊一声姑姑,小一点的就是姑奶奶。   嬴黎一一受了,笑盈盈的看着他们,顺着游廊去了后院,燕忱白和燕靖予不住一块,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将来兄弟俩成家后各占一边的打算。   也算是互不打扰,各过各的。   虽然没遇上来巴结的人,却遇上了不少雍王的姬妾,都是一群年轻貌美的女子,可惜全都没有孩子。   客客气气的和她们挨个打招呼,瞧着她们走远了嬴黎才和身边的秦嬷嬷碎嘴:“这么多美人,雍王很少去找雍王妃睡觉吧。”   秦嬷嬷不回答,这是内宅私事,她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嬴黎这个未嫁的姑娘。   “我看雍王妃一脸怨妇样,八成是常年独守空房所致。”她对自己的猜测十分肯定,就像是亲眼所见一样。   一个侍卫步履稳健的迎出来:“嬴姑娘。”   “来来来。”嬴黎招招手让他过来:“证实一下,你们家王爷是不是常去王妃屋里睡呀?”   侍卫一愣,直接红了脸:“王爷一年半载也不会去王妃屋里。”   “咳!”秦嬷嬷清了清嗓子,凶巴巴的盯着侍卫。   嬴黎大笑起来,一脸小人样儿:“看吧看吧,我猜对了,我要有这么多美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挨个轮着去她们屋里,就雍王妃那样说不到一块长得还不好看的,白天见了打个招呼已经足够了。”   “姑娘!”秦嬷嬷严厉起来。   你就算再怎么磕碜雍王妃,也别说的那么明目张胆啊,省的她回头又找你麻烦。   嬴黎没再嘻嘻哈哈,抬脚进屋:“看过太医了吗?严重不严重?”   燕靖予就在床上靠着,早就听见声了,神情憔悴且冷漠:“托你的造的孽,大夏天寒气入体,太医都怀疑我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噗~”嬴黎没忍住,跑过去坐在床边笑嘻嘻:“我错了错了,哪晓得你这么娇弱?”   秦嬷嬷招呼着人把东西拿进来,听见他们聊后就问:“世子生病与姑娘有关?”   “算是有点关系吧。”嬴黎实在不想被啰嗦,张口就开始编:“他想我想的。”   燕靖予撇撇嘴,气哼哼:“嗯,想你想的。”   他阴阳怪气,嬴黎在他手上打了一下,背着秦嬷嬷凶他,他也不怕,挨了一下就躺下去了,说是头晕。   “你还装。”嬴黎小声叫嚣着推他,被他一把抓住双手死死拉着抽不出来。   秦嬷嬷瞧的眉头紧皱,直接转身继续招呼人搬东西。   嬴黎来探病,雍王妃不可能假装不知道,她到底是王妃,是燕靖予的继母,再怎么不喜欢他,今日家里人多,嬴黎大摇大摆的说来探病,她也不能只顾着自己亲儿子。   所以,嬴黎和燕靖予还说着悄悄话呢,雍王妃就来了,同行的还有隆安郡主。   秦嬷嬷快步迎出去,在院子里大大方方的行了一礼:“给王妃请安,给郡主请安。”   “秦嬷嬷,听说嬴家小姑姑来了,来者是客,不能怠慢,我来瞧瞧。”雍王妃说的很亲和。   老皇帝都提醒不许找嬴黎的麻烦了,她们自然不敢乱来。   秦嬷嬷应了声,领着她们进去。   嬴黎已经站起来了,规规矩矩的站在桌边翻着燕靖予的书,燕靖予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精神极差的样子。   进了屋躲开外人的目光,雍王妃也就懒得装了,她对燕靖予如何在座的心知肚明,实在没有必要在逢场作戏:“世子的病如何了?太医来看了怎么说?我儿病着家里人多,我在他院里照应着,不得细细打听这边的事,世子可别介意。”   燕靖予依旧没出声,摆明了不想搭理她,到是嬴黎说话了:“其实王妃不用特意过来一趟,你对燕靖予是好是坏大家心里有数,没必要演好人呀,怪累的。”   “嬴姑娘,我母亲你乃雍王府当家主母,你是客人,过来应酬理所当然。   不过你放心好了,在这说几句我们还有事情去忙,不会与你纠葛太多。”   隆安怎么看嬴黎都不顺眼:“到是嬴姑娘自己,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虽然与世子有过命的交情,但没有父兄长辈陪伴,独自登门似乎不妥,万一传出去了对你的清誉也不好。”   嬴黎认可的点了点头:“郡主说的很对,可我过来探病,不该光明正大,难道要晚上偷偷摸摸的来吗?”   看她完全没理解自己的意思,隆安便想起了雍王妃说燕靖予在教嬴黎认字的事,猜测她读书不多,一时便倨傲了起来:“嬴姑娘似乎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世子与姑娘都已非孩童,又无婚事在身,交往过密似乎不妥。”   嬴黎一阵若有所思:“如果担心有人说闲话,那我们两家可以直接接亲呀,反正都老大不小的了。”   这话从她一个姑娘家嘴里说出来,屋里的人全都惊了,秦嬷嬷更是恨不得上来捂住她的嘴。   “咳咳咳~”装晕的燕靖予也憋不住露馅儿了,很是尴尬的半趴起来,假模假样的看着所有人:“你们在吵什么?”   嬴黎双手背在身后似笑非笑的瞧着雍王妃的反应,她已经噎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姑娘。”秦嬷嬷揪着嬴黎的袖子使劲摇头,被她口无遮拦的行为气得半死。   隆安气笑出来:“嬴姑娘怕是忘了自己的年纪吧。”   “大几岁怎么了?”嬴黎满不在乎:“比我年轻的没我漂亮,没我家世高,没我能干,没我讨人喜欢,我若是再年轻些,还要不要年轻小姑娘活了?”   我话说的太戳人气了,隆安郡主觉得她就是在内涵自己。   “好了好了,听话。”燕靖予急忙下来,歪歪倒倒的过来把嬴黎挡在身后,对着雍王妃抱拳说道:“我身子不适,就不留王妃了。”   雍王妃堵心的不行,被隆安拉了就走,出门了她才稍稍缓过来一些:“我就说这个嬴鲤怎么与燕靖予这般亲近,原来是有这般打算啊。”   “未嫁之女,张口闭口就说结亲,当真不知羞耻。”隆安郡主十分担心:“母亲,他们这事要是真的成了,那嬴氏就是燕靖予的后盾,谁家能比得过?”   雍王妃沉默了一阵:“忱白尚未婚配,燕靖予的婚事就更早,等他到了成婚的年纪,那嬴鲤已经是个老姑娘了。”   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燕忱白的婚事她早有打算,可是皇后根本看不上她挑中的姑娘,她也无可奈何。   她们离开后,燕靖予回头瞧着身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嬴黎,眼神无奈却宠溺:“这般大胆,就不怕她们找你麻烦?”   “我要是否认,不是躺平了让她们羞辱嘛。”她自有一番道理,理直气壮的不行:“大不了你否认就是了,我又不怕被说是自作多情。”   这矫情造作的语气和模样,瞧的燕靖予微微一怔,挥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   秦嬷嬷十分犹豫,可一看嬴黎,她竟然像打了鸡血一样两眼放光的盯着燕靖予,顿时选择放弃。   算了,瞧样子她也不会是吃亏的那一个。   出屋关门,嬴黎一脸期待的瞧着燕靖予,按照她博览群书的经验,这种时刻,燕靖予肯定会一把将自己揽进怀里,然后低头凑近声音沙哑,用要命的语气说一句:“我怎么舍得。”   呀!!想想就兴奋!!   “阿鲤。”他果然低头凑近目光灼灼。   嬴黎屏住呼吸,等他把那句要命的话说出来,她都准备好了,等燕靖予说完,自己就来个老虎撒娇黑熊上树,主动投怀送抱。   “你。”燕靖予笑意盈盈:“脸皮真厚。”   嬴黎:“。”   什么嘛~   “不过我很喜欢。”他压着嗓子带着笑,说话时还害羞了。   嬴黎细细的瞧着他,儒雅公子病弱无力的样子简直太能激起保护欲了。   “阿鲤。”燕靖予轻轻咳了两声,勾魂似的蹭在她耳朵边。紧接着,嬴黎就感觉耳朵尖尖被他含住了。   这感觉,简直了!   嬴黎僵在原地,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从头麻到脚,像个木头人。   “这这这...玩这么大吗?”她很不成器的咽了口唾沫:“定情信物里有耳朵这玩意儿吗?”   燕靖予被问懵了:“什么?”   “你不会是想把我耳朵啃一口下来留着做信物吧。”她满是惊恐:“我没听说过有这个规矩呀。”   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燕靖予没忍住笑出来:“你不是博览群书嘛。”   “嗯。”   “不懂?”   “不懂。”   “...嗯~”他认真思考了一下:“男女欢愉时,此举可暖情。”   嬴黎秒懂:“那你这想法也太跳脱了吧,我们俩在这儿站着呢,你就想着那啥玩意儿了?病歪歪的心思还挺多。”   燕靖予一阵尴尬:“情难自禁。”   “好吧。”嬴黎也挺尴尬的。   他贴着嬴黎不动,气息就扫在她耳边,突然就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的笑起来。   “你就是想亲我是吧。”嬴黎耿直拆穿:“年轻了,胆子不够大。”   燕靖予又咳了几声,笑着问:“那你觉得怎样才算是胆子大?”   “这样。”嬴黎麻溜的将他打横一抱,利索的样子让燕靖予都惊呆了。   大步走向床,把他丢下去,然后欺身而上跨在他身上,摁住他的胳膊,对准他的唇角就啃了下去。   燕靖予本来还想挣扎了一下,结果很快就安静了,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的气息扑在自己脸上,燕靖予想抱住她,奈何胳膊被摁的死死的,根本动不了。   她‘吭哧吭哧’的啃了一会儿,坐起来的时候眉飞色舞:“哼哼~这茶喝的,都入味了。”   “色胆包天。”燕靖予瞧着她,脸红却带笑:“哪家姑娘像你这样?”   她跳下去:“我这样的怎么了?喜欢谁就直接上,两情相悦了当晚生娃都可以,哪像你们一堆规矩。”   “那在我之前,你也这样过?”他自己都闻到了话里的醋酸味儿。   嬴黎端着桌上的果子碟过来:“嗯...到没这样直接过,我是在白沙尖那儿遇见个男人,烤鱼烤的老好吃了,就想着要是嫁给他了就能天天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多好啊,可是没两天我就走了,不想吃了。”   “。”燕靖予都不晓得自己的醋坛子该不该倒:“你变心也太快了。”   “哪有?”   当年征战四方,她快饿死的时候在白沙尖遇上那个男人,她怕水,即便大河就在身边也不敢下水抓鱼。   所以,当那个男人把香喷喷的烤鱼给她的时候,她是真的感动坏了,也认真思考过要不要和这个男人成亲,好经常吃烤鱼。   结果两天不到,她发现这丫的拿杀鱼的刀挖脚上的鸡眼,然后她就恶心的走了。   虽然过的是吃草根的苦日子,但她实在接受不了这么不讲究的男人。   “给点好吃的就能想着以身相许。”燕靖予抓住她的腮帮子让她看着自己:“上京嬴氏日子这般艰难了不成?”   嬴黎咬了口桃儿:“我喜欢行走江湖,饿肚子不是常有的事嘛。”   “以后想去哪与我说一声,我陪你。”他又咳了两声,娇弱的不行。   嬴黎赶紧放下果子碟,把他摁进被窝:“你身子不行呀,怎么总是生病呢?”   “我生病不都是拜你所赐吗?”他幽怨的很:“忘了?”   嬴黎厚着脸皮面不改色:“没印象。”   他要坐起来讲理,嬴黎死死的摁着被子不许他动:“我说不是就不是,你自己身体弱,还怪我做什么?”   “行吧行吧。“燕靖予实在没力气和她争,认命躺平。  嬴黎微微趴下来托着下巴:“认真告诉你件事,我昨晚去东宫摘桃子,发现太子在书房里面躲着又哭又笑的,吓死人了。”   “东宫的桃子的确好吃,你喜欢我可以光明正大给你摘,大晚上去做什么?”   “重点是桃子吗?”嬴黎敲他头:“是你伯。”   燕靖予瞪了她一眼才认真起来:“难得有这样扬眉吐气的机会,他自然高兴,烨王可是威胁他太子之位的人,现在烨王势弱,他的位置也稳了。”   “我到不觉得。”嬴黎抠他枕头上的绣花:“赵家僭越的事铁定是污蔑,他这么不择手段,肯定很多人不满,你皇爷爷肯定不喜欢,要是适可而止就算了,要是再作妖,只怕会适什么反。”   燕靖予无奈了一下:“适得其反,打明儿起,继续认字。” 第186章 :祖宗喜欢以理服人   嬴黎不乐意,她现在认字已经足够多了,最起码看懂书信已经不成问题,凭什么继续学?   她又不考状元!   求情无果后,嬴黎甩脸就走,让燕靖予防不胜防。   她到底没听话的自己上门去求学,而是颠颠的跟着丞相夫人去了邺城贵夫人办的茶会。   丞相夫人说,茶会上的点心是邺城一绝,忽悠着让嬴黎和她作伴。   烨王失势,林太傅的夫人就不怎么出席这样的场合了,丞相夫人没了经常说话的人,孤单的很。   烨王在朝堂上势力,太子崛起,以至于承恩伯府的腰杆子都硬了,往来照应,竟比茶会的主人家还要忙碌。   坐在席上,嬴黎学着丞相夫人的样子,小小的吃一口点心,慢悠悠的含在嘴里品味一阵再喝口茶,顿时清香上头。   “好吃是好吃,可是肚子饿的时候吃这个得噎死。”嬴黎捧着茶杯轻轻吹,眼睛瞄着咬了小半口的点心:“真的是茶叶做的?”   丞相夫人含笑点头:“当然,姑姑最喜欢的茶酥饼与这个做法差不多。”   “那我还是喜欢茶酥饼。”嬴黎拿起点心继续吃。   经历过饥荒,所以她舍不得浪费粮食,就算不喜欢也会吃的干干净净。   “哎呀。”一声嫌弃,隆安就站在身边:“嬴姑娘,这点心可不是这么吃的,这样吃也太小家子气了,粗鄙农夫才会大口大口吃东西呢。”   她又来找茬,丞相夫人当即沉了脸色:“郡主,嘴长在我家姑姑身上,她愿意怎么吃就怎么吃。”   “就是,吃个点心还吃出优越感了。”嬴黎的语气漫不经心:“衣食住行那样不是农夫劳作所得,麻烦郡主下次提起他们时,别用粗鄙二字,省的叫人看轻,觉得你不知感恩。”   隆安又炸了,吵嘴的本事她不如嬴黎,气呼呼的瞧了嬴黎好一会儿,突然就笑了:“丞相夫人可知道,嬴姑娘与世子交往过密?”   这种场合,刚刚一顿吵吵已经让很多人把耳朵立起来了,她再来这么一句,就差直接说他们俩私相授受不清不楚了。   隆安就一脸小人得志的笑着,等着看嬴黎的笑话。   “知道啊。”丞相夫人笑盈盈的回答:“世子常来府上寻我家大人请教,雍王爷也会请教我家姑姑功夫剑法,互相学习指点罢了,怎么郡主就只看到他们俩交往过密,直接忽略了王爷和丞相呢?”   这话回答的嬴黎都觉得客气了,隆安分明就是嘴欠,和她客气什么?   隆安不慌不忙:“可饶是如此,私交过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嬴姑娘可是自己说的,要是真觉得不妥,两家可结亲,可惜了,我父王母亲并没有这个意思。”   “你是想说我上赶着倒贴还没戏对吗?”嬴黎托着下巴,悠哉含笑看着她。   隆安看了看周围一脸看戏的其他人:“我只是劝姑娘自重。”   丞相夫人险些要被气死,嬴黎按住她,站起来,笑盈盈的问:“郡主,你确定要找我不痛快?”   “放肆。”承恩伯府的杨氏过来了,她现在可神气多了,走到隆安身边就说:“嬴姑娘,郡主身份尊贵,哪容你这般无礼?”   嬴黎气笑了:“哦,我明白了,你们是觉得燕忱白爬起来了,所以有底气找我不痛快了是吧。”   “我可没有找嬴姑娘的不痛快,只是提醒姑娘顾些脸面。”隆安得意洋洋:“嬴氏到底是书香门第。”   嬴黎点点头,明白了,拉住要发火的丞相夫人说:“郡主,太子和燕忱白怕是都忘了,边关还有一个嬴淮呢。”   他们可以让其他人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闭嘴,却没办法限制嬴淮。   燕忱白和荣泽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嬴淮一清二楚,他没回来,书信却是每月一封规规矩矩的送回来的,只要拿出来,烨王就能翻案,太子也就完了。   反应过来的隆安立刻伸手拉她:“你想做什么?”   “放开!”嬴黎把她的手打开:“我说,我要进宫为荣泽伸冤,郡主回家问问燕忱白敢不敢让我进宫,或者直接去东宫问问敢不敢让我去,最好快些,我腿脚快,不喜欢等人。”   她拉着丞相夫人就走了,丞相夫人同样气呼呼的不愿意再留下。   “该,吓死她们!”丞相夫人真生气了:“小人得志,承恩伯府就教养不出来什么识时务的东西。”   嬴黎本来也挺生气的,可是丞相夫人先骂人了,她只能先安慰老人家:“犯不着和她生气,不气,不气。”   “姑姑怎么不一拳打死她。”丞相夫人气的牙根痒痒。温和端庄的胖夫人脾气也挺暴躁的。   嬴黎摇摇头:“我们要以理服人,而且,在人家的茶会上挑事,也太不尊重主人家了。”   她自信满满的哄着丞相夫人回家。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太子亲自登门,雍王也来了。   嬴岐已经听丞相夫人说过前因后果了,所以面对急切的太子和雍王时,反倒镇定了许多。   还不等嬴黎被叫出来,太子就问:“嬴淮送了家书回来?”   “是,犬子月月都有家书。”嬴岐回答的不卑不亢,太子对付烨王的做派老头儿很鄙夷,所以并没有好脸色。   太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他都说了什么?”   “自然是事无巨细的说了许多。”   太子肉眼可见的浑身颤抖,是气的,“家书呢?拿来。”   他明目张胆的要东西,半字不提杨氏和隆安嘴欠的事,嬴岐更不乐意了,直接没搭理他。   雍王看不下去了:“丞相,小女不知分寸,得罪了嬴姑娘,还请丞相海涵,我已经把人带来了,就在府外,任凭处置。”   “王爷客气,郡主乃是皇亲,我家姑姑也不敢随意处置,还是请郡主回去吧。”   嬴岐相信雍王不会给自己挖坑,但太子就不一定了,所以很警惕。   真让嬴黎在气头上骂了隆安或者打了隆安,回头一个犯上的罪名扣下来,就算是嬴黎有理,这个亏也必须吃。   “丞相。”太子语气低沉了几分;“烨王失势,对你我都好。”   这话满含威胁,算是侧面提醒嬴岐,他们俩荣辱一共。   可是嬴岐却摇摇头:“臣并未为太子做过什么,也不曾参与烨王一事。”   嬴黎在门口就把他们俩的话都听见了,顿时对老头儿佩服死了。   是啊,嬴氏真就没替太子办什么分外之事,每次都是下级官员揣摩嬴岐的意思帮忙的。   被揣摩也能有牵连?   老头儿还弹劾过太子呢,谁有证据说他是太子的人?   他和太子有什么利益牵扯吗?结亲了吗?一同谋划过什么事了?   太子压根就没想起来这事,嬴岐现在说了他才明白过来,即便是安国公的事,也不过是丞相夫人去找太子妃聊了聊,嬴岐直接没露面。   所以,关他什么事?   “太子殿下与王爷所来何事?”嬴黎见了礼就自觉的坐下了。   雍王立刻说道:“为致歉而来,隆安口无遮拦,我已训斥过她,还请嬴姑娘大人有大量。”   “我不。”嬴黎回绝的很干脆:“她找我麻烦,我已经很忍让了,还请皇上金口玉言下过口谕的,就这她都能不管不顾,所以我不会再忍。”   说话的时候,她就往太子瞧,太子的脸色已经很差了,近些日子才提起来的精气神,似乎被嬴岐一句话就吹走了,又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儿。   也是,一旦嬴淮家书的事真的宣扬出去,那他这个太子也就当的到头了。   伪造证据铲除对手,这般不择手段的储君谁敢效忠?   雍王才不管那些了,只关心隆安得罪了嬴黎的事:“那你打算怎么出气?”   “郡主是皇亲,我不能动,但承恩伯夫人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伯爵府,三番四次找我侯府的麻烦,真是给脸了。”   她往椅背上一靠,搭起二郎腿:“我要杨氏给我磕头敬茶认错。”   她有这个底气,就看太子和雍王愿不愿意答应了。   至于放过隆安,还真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只是不想牵连燕靖予和雍王,毕竟这两位还不错,没必要跟着她一块丢脸。   但是,杨氏就不一样了,这位可是隆安的亲外婆,骂人骂娘,打脸就得撸着长辈打。   “过分了。”雍王提醒她,却没生气:“换一个。”   嬴黎下巴一抬:“我不。”   “说实话,本王还是很喜欢你这丫头的,觉得你和靖予很般配。”   雍王挤出一脸慈爱的笑:“隆安说本王没表态,那本王现在就表态,也算是让她自取其辱了。”   这直接出乎嬴黎的意料,目光狡黠的盯着他:“为了女儿,你卖儿子。”   “是成全。”雍王一脸诚恳:“考虑考虑。”   嬴黎认真思考,嬴岐则在一旁黑着脸,对雍王极度鄙视:这不是吃准了他们家姑姑年轻来忽悠人嘛。   “还是不行。”嬴黎做决定了:“我就是要杨氏给我道歉。”   她才没有那么好忽悠呢,雍王表态与否根本不重要,她信燕靖予绝对不会让自己白受委屈。所以,凭什么给这个面子?   “嬴姑娘。”太子沉声发言:“杨夫人可是国舅夫人。”   嬴黎微微歪头:“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听到这四个字,太子的眉头一皱,疑惑又愤怒的看着嬴黎。   国舅夫人在她眼里竟然这般不值一提?   “她嫁得好才是个国舅夫人,自身毫无功勋可言,真要是想拿她的身份压我,那就休了她。”嬴黎直视太子,目光坚定且威严:“如何?”   她说的十分认真,半点不像是在开玩笑,即便是休了承恩伯夫人这样的事,在她看来也算不得什么。   “嬴姑娘。”太子似乎忍无可忍:“她二人有错,你讨要公道并非不妥,只是要求过甚了。”   嬴黎笑了:“是我要求过甚了,还是太子觉得我好欺负,我就一个要求,让杨氏滚过来给我敬茶磕头赔礼道歉。否则,勇胜伯府与陇南赵家是不是真的罪该万死,大可重新查个明明白白。”   她压根不怕太子,太子算什么东西?   没了嬴氏,没了雍王,就靠他自己扶持的几个官员能撑得起他的底气?   再说,手握把柄,她不嚣张谁嚣张?   “嬴鲤。”雍王加重了语气,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这样无礼。   太子连一向器重的燕靖予都能说冷落就冷落,对付她太容易了。   但嬴黎不听,太子的所作所为几乎与燕王重合,虚伪势利,吃人家饭还想砸人家锅,让人太过恶心了。   太子怒气冲冲的离开后,雍王稍后留了一步,看着倔强的嬴黎,叹了一声:“你这丫头,何必这样倔呢?”   “如果是王爷被人三番四次的当众找茬,会忍吗?”   “肯定不会。”雍王想都没想就接话了,说完后自己也笑了,摆摆手走着出去:“随你了随你了,只是收拾隆安的时候手下留情些。”   他很清楚嬴黎的小心思,可他不管,他与绝大多数男人一样,不愿意掺和女人之间的是是非非。   “瞧瞧,这就是男人纵容的后果。”嬴黎靠在椅子上嗤之以鼻:“杨氏就是个蠢货,太子一味地纵容这个舅母,才让她嚣张跋扈,在外面得罪的人全都会算在太子头上,蠢而不自知。   隆安一个出嫁的女儿,口无遮拦得罪人,人家不敢找雍王府的麻烦,却会实实在在的记在她婆家头上,稍的小利就忘乎所以,终究成不了大事,这要是我的闺女,不打掉她半条命怎么会长记性?”   嬴岐笑着问:“姑姑可打算出发了?”   “进宫告状吗?”嬴黎笑了笑:“现在去有什么意思?要去,就得早朝的时候去,人多,事情才热闹。”   她可从来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小打小闹小恶心她可以说说笑笑就忘记,但是得寸进尺,就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嬴岐帮着将嬴淮的家书整理出来,做好了天一亮就去宫门口的打算。   但夜里亥时,杨氏登门了,头发花白的她满脸泪痕,被人扶着,几乎是偷偷摸摸的进了丞相府。   不得不说,上了年纪的人稍稍示弱流泪,都会让人心生同情不忍苛责。   即便她本是个尖酸刻薄跳脚骂人的泼妇,靠着苍老的皮囊也能将可怜柔弱演绎到淋漓尽致。   丞相府里好些没睡的人都出来,嬴黎让人支了把椅子,心安理得的坐等。   与杨氏同来的是雍王妃,不知是打算给老母亲撑腰还是如何,进了门后底气十足,问话的声音都因为愤怒而颤抖:“嬴姑娘,你就当真受得起这一拜?”   “只要不是个活了三百年的老怪物,我都受的起。”嬴黎比她淡定多了:“速度快些,别耽误我睡觉。”   杨氏又开始哭,还偏偏不哭出声,只是一味的流泪,这叫外人瞧了,还以为嬴黎欺负老太太呢。   “你最好记得今日之辱。”雍王妃眼圈通红,还不忘警告。   嬴黎笑了,肆意张扬:“你老娘自己嘴欠犯了我的道,这可怪不得我,我呢也给你们提个醒,这人老了更该管住自己的嘴,万一再遇上我这么一个不知尊老爱幼的人,丢脸的可就是自己了。”   下巴一点,让丫鬟把垫子和茶都拿来,她就笑盈盈的等着杨氏敬茶磕头。   所有人都瞧着,有解气的,有看戏的,也有为嬴黎担忧的。   杨氏磨蹭了很久才跪下来,眼泪流的更多,端起茶盏时全身颤抖,几乎要将滚烫的茶水抖出来一般,雍王妃站在一旁心如刀割,看着嬴黎恨不得杀了她。   喝了茶,受了她的磕头,嬴黎这才站起来:“行了,送客吧。”   杨氏倒在雍王府怀里,母女俩抱头痛哭,嬴黎才不管,抬脚回自己的院子。   “姑娘就不怕惹来杀身之祸吗?”   秦嬷嬷十分担忧:“让杨夫人磕头敬茶,不仅是折了承恩伯府的颜面,更是折了皇后和太子的颜面啊。”   嬴黎笑了笑:“不想折面子就把狗栓好,我可是放过他们家很多次了,自己不长教训,那我来帮忙长教训,老实告诉你嬷嬷,我来这之前,敢这样冒犯我的人,第一次就已经死了。”   她笑盈盈的话里透露出瘆人的杀气和威压,秦嬷嬷只觉得周身一凉,即便只是片刻,却让她不敢再多问。   这样闹了一场,即便是夜里发生的,还是被人传了出去。   承恩伯夫人碎嘴嬴家小姑姑,大晚上的登门敬茶磕头赔罪。   就此事议论的人很多,有些觉得杨氏活该,但有些人也觉得嬴黎太过分,为难一个老太太。   七嘴八舌,出门采买的嬷嬷每日都会回来告诉嬴黎外面怎么骂她,嬴黎听着不过瘾,还带着秦嬷嬷亲自去了茶楼听。   这种地方,最是人多嘴杂,为了杨氏敬茶磕头的事还有直接吵起来的,嬴黎就在楼上啃着红烧蹄髈听他们吵,看戏一样自在,秦嬷嬷则忧心忡忡,怕嬴黎因为此事名声有损嫁不出去。   “阿鲤。”嘈杂的茶楼突然就冒出一个清亮的声音,端方雅正的燕靖予手握折扇站在门口,正抬头笑盈盈的看着她:“让我好找。” 第187章 :把对她的喜欢公之于众   他一声喊,所有的嘈杂吵闹瞬间消失,随着他的目光,都发现了认认真真啃蹄膀的嬴黎。   正主在这!!   骂嬴黎的人登时变成了老鹰爪下的兔子,恨不得找洞钻进去躲起来,觉得嬴黎没做错的人则士气高涨。   燕靖予缓缓上楼,笑盈盈的摇着扇子:“我去丞相府,夫人说你出门了。”   “家里无聊,我就出来逛逛。”嬴黎吵围观群众招招手:“你们继续吵,不用管我。”   骂她的人更尴尬了,即便刚刚理直气壮底气十足,当着她的面也不敢再骂。   毕竟骂她只是为了增加自身存在感和关注度而已,当着正主的面,跪下巴结都来不及呢。   “这几日为何不去找我了?”他坐下来,拿出手帕,堂而皇之的替嬴黎擦了擦脸:“我又不会真逼你认字。”   嬴黎往周围瞄了一眼,压低声音抬手挡着凑过去:“都说我上赶着倒贴你还看不上,你这算是变相的承认吗?”   “你上赶着倒贴?”他放下折扇:“我心仪你已久,上赶着倒贴的也是我,与你何干?”   他说的敞亮,连楼下的人都能听见,嬴黎有点呆。   茶楼是个八卦集中地,任何八卦都能在这里进行交流,也能从这里传出去。   忧心了几日的秦嬷嬷看着他,竟比嬴黎还要高兴,轻轻推推她,生怕她不理解燕靖予的用意。   这可是明目张胆的维护。   “吃饱了吗?”燕靖予笑盈盈的问:“我知道一家新开的酒楼,菜色。”   嬴黎果断把手里的蹄髈唆干净放下:“饱了,走吧,嬷嬷打包。”   喜欢吃,果然是个很好的优点。   燕靖予再次赞许她的爱好,起身带着她离开,静悄悄的茶楼这才又开始争执,声音比先前更大。   “你还没好吧,我看着都瘦了。”嬴黎往后瞧了一眼,确定秦嬷嬷把她没吃完的蹄髈打包提在手上了才放心。   还没吃完呢,要是扔那不要了,她可得心疼死。   燕靖予故意咳了两声:“还没痊愈,不过太医让我多出来走走,晒晒太阳。”   “这样啊。”嬴黎老实巴交的信了,把遮阳的油纸伞往自己这边靠了靠,让燕靖予暴晒在太阳底下。   燕靖予一阵无语,看了她两眼,发现她的脸又圆了不少,不由得开始计划等下去了新开的酒楼吃些什么才好。   她喜欢吃肉,但是吃肉容易胖。   这小脸不能再圆了,这个程度刚刚好。   “我让杨氏敬茶磕头赔罪,你后母没少在家骂我吧。”她洋洋得意,邀功一样等着被夸。   燕靖予笑了出来:“嗯,骂了你很多天,知道会被骂还这样做?”   “他们活该,我不是没给过机会,都让你爷爷开口提醒过他们了,不长记性就没办法了。”她突然在一个小摊前停住,燕靖予也不得不停下来。   摊贩似乎和她很熟,立马动手开始装袋:“姑姑来了,加芝麻加糖是吧。”   “嗯嗯。”嬴黎利索的拿出钱袋子:“今天要。”   她回头数了数人,把秦嬷嬷和燕靖予的侍卫一并算进去:“五份。”   摊贩麻溜的答应,很快就装好递了过来。   “尝尝吧。”嬴黎捧着袋子笑眯眯:“他们家的条头糕可好吃了。”   燕靖予犹豫了一下,张嘴等着。   嬴黎:??   没吃过,很惊讶?   她捧着条头糕一脸疑惑的盯着燕靖予,燕靖予张嘴等了半天,见她根本不上道,无奈的自己接过来吃了一口。   “是吧是吧,很好吃对不对?”她又开始兴奋了,自己吃了一大口。   燕靖予没吭声,等她咽下去了,夹了一块喂到她嘴边,嬴黎麻溜的吃了,吃着还认认真真的盯着他看:“你刚刚张嘴是想让我喂你?”   “嗯。”委屈调调~   “那你为什么不直说,张个嘴在那等着,我以为你在表示很惊讶呢。”   燕靖予:“。”   这话他咋接?   继续往酒楼出发,为了防止她再去买别的,燕靖予理所当然的拉住她的袖子。   到了酒楼,等菜的间隙,燕靖予说道:“太子请旨扶正太子良娣左氏,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嬴黎托着下巴,认真且无聊。   “我爹说,太子去丞相府的时候很没礼数,直接要嬴淮的家书,最后甚至开始威胁,结果丞相说嬴氏并没有和太子绑在一条绳上,所以太子扶正左氏,目的就是不让嬴氏一家独大。”   嬴黎微微挑眉:“陇南赵家的事,太子良娣家可没少出力,扶正她也算是奖赏吧,毕竟太子良娣的娘家比先前的安国公府更有用,但想和嬴氏持平难度有点大了。”   “这是自然,嬴岐是个老狐狸,嬴氏其他人更是狡猾,即便多在朝中,却很难让人抓到把柄。”他笑了笑:“先前我想收拾嬴岐的时候,仔细调查过。”   嬴黎盯着他:“真的什么都没查出来?”   “真的。”燕靖予说的十分肯定:“嬴氏极少纳妾,大多都是一个原配正妻,受贿更是少。当然,这得除了嬴岐,毕竟俸禄和嬴氏产业每年的分红都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他们犯不着贪污受贿。”   嬴黎点点头,这些她倒是不否认,嬴氏的确没几个纳妾的,大多都是夫妻俩好好过日子,正妻不能生养才纳妾。   而且丞相夫人给她讲过嬴氏名下的商铺庄子有多少,虽然没听明白,但绝对够所有人吃穿不愁了。   小二开始上菜了,燕靖予瞧着嬴黎的表情就知道她对这些菜很满意,“所以,即便我大伯想翻脸,也没办法拿捏你家。”   “那他也得有翻脸的资本啊。”拿起筷子,她夹了块肉递过来:“张嘴。”   燕靖予愣了一下,探身凑过来吃了,嘴角就一直没落下来过。   “烨王这次虽然很惨,但是你爷爷肯定对太子不满,再怎么嚣张也得有个度,明眼人都知道陇南赵家的事是个局,只是不说罢了。”   她认认真真的开始吃东西:“要是太子继续胡来,烨王翻身也是迟早的事。”   燕靖予给她盛了碗汤:“道理是这样,但你们也要小心,嬴淮的家书对他不利,难保他会胡来。”   “明白。”她笑眯眯的抬头,吃的很是满足。   吃饱喝足后,燕靖予又陪着她满大街溜达,嘻哈打闹,就差直接告诉所有人他们俩关系不简单,还是男方主动自愿的了。   傍晚把她送回去,燕靖予也不打算进门,嬴黎就干脆在大门外问他:“这般明目张胆,你就不怕他们逼你离我远点?”   “为什么你不担心他们会逼你离我远点呢?”   嬴黎自信满满:“他们不敢,这种内政不安四处作乱的时候,我可是不能代替的人,身为女子不能参政。   但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就你爷爷的性格来讲,只要能保住皇位江山,我想嫁谁都行,这就是我的底气。”   “那他们对我也不敢,没什么可以用来威胁我的。”他浅浅含笑,内敛强势:“我想要的东西,不需要经他们同意。”   “那你就真不嫌弃我比你大几岁?”嬴黎问的很认真。   他摇摇头:“圣人云,女大三,抱金砖。”   “那要是三百多岁呢?”   “你是老妖怪吗?”他气笑了:“那我也不介意,你都能老牛吃嫩草了,我还怕咯你牙不成?”   去你的。   嬴黎黑着脸进去了。   秦嬷嬷到是规规矩矩的见了礼才进去,一向板着脸严肃的她,心情格外的好,见嬴黎有小情绪,甚至主动搭话。   “姑娘真生气?”   “嗯。”   秦嬷嬷提着她没吃完的蹄髈和燕靖予给她买的小玩意儿,语气愉悦:“世子这般肯定姑娘,旁人是羡慕不来的。”   “嗯?”嬴黎瞄了她两眼:“嬷嬷今日不说礼数教养的话了?我和燕靖予应该属于私相授受了吧。”   秦嬷嬷摇摇头:“鬼鬼祟祟的才是私相授受,姑娘与世子大大方方,两家都是知道的,这怎么能算?再说,世子有担当,比那些出事了就躲起来保全名声的男人好太多了。”   “那你就是怎么看燕靖予都觉得好呗。”嬴黎把她手里比较重的东西接过来自己提着。   秦嬷嬷又摇摇头:“世子的优秀众人皆知,但姑娘也不差,一如姑娘刚刚说的,姑娘有足够的底气守住自己想要的,这可不是谁都有的本事。”   “那当然,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底气必须是自己给的才最稳妥。”   她的想法历来如此,似乎从不将嬴氏的显赫当做自己的底气,秦嬷嬷虽然不明白当回事,却也知道自己不该多问。   回屋睡下,秦嬷嬷特意把燕靖予给她买的扇画挂在帐子里,嬴黎盯着扇画看了许久,迷迷糊糊的才睡着。   可是熟睡中,她听到了瓦片被踩碎的声音,很小,几乎很难察觉,但嬴黎还是猛然睁开了眼睛。   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过得太久,她的警惕性极强。   起身下床走到窗边打量外面,安安静静没有任何不妥。   “姑娘?”秦嬷嬷吓着了,她就睡在外面的榻上,睁眼看见站了个人,吓得不轻。   嬴黎开门出去:“好好待着。”   她把门关紧就走了,秦嬷嬷赶紧起来出去瞧,却已经找不到她了。   丞相府极大,毕竟家底就是宣平侯府,嬴黎和嬴岐夫妇住的近,都是正房主院,就隔了一个院子。   巡逻的家丁走过后,屋顶就下来了五六个人,直接进了嬴岐的书房翻找,抽屉格子,任何地方都不放过。   翻开一个竹编的箱子,嬴淮的家书赫然在列,他们立刻拿起来,确认无误后塞进怀里立刻就要走。   小心翼翼的出来,结果方才还空荡荡的院子,眨眼间就围满了家丁。   不需多言,双方就打在了一起,他们想要逃,费力的翻上屋顶,嬴黎就在这儿等着呢,几乎没怎么动手,就全部打落在地。   人抓到了,家书也拿回来了,几乎不用怎么查问就知道是谁派来的。   书房里,嬴岐把家书放进竹编箱子里,淡淡吩咐:“处置了吧。”   “不查?”嬴黎觉得太可惜了。   老头儿笑了笑:“这就是根刺,有了这根刺在,太子必定惶惶不可终日,姑姑要记得,最好的报复不是让他死的干脆利落,而是让他过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嬴黎点点头:“好吧,这法子真毒。”   嬴岐比她老道太多,所以,嬴黎也就安安心心的回家睡大觉去了。   次日早朝,太子看见嬴岐时那怎么也藏不住的心虚让燕靖予倍感兴趣,所以一下朝就追上嬴岐打听。   太子故意冷落他,他就和嬴岐打得火热,昨日明目张胆的承认自己对嬴黎有意更是成了邺城权贵的谈资,到让其他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站队选择了。   因为这事,太子和雍王还被老皇帝叫去了御书房。   换上便装,老皇帝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才问:“靖予和嬴鲤走的太近,这些日子已经闹出不少事了,你这个做父亲的是何想法?”   “孩子们喜欢,那就成全。”雍王说的很直接,完全没看太子的脸色:“嬴鲤那丫头儿臣觉得不错,没什么坏心思,虽然有些虎,但大大方方坦坦荡荡,这样的姑娘不会闹得后宅不宁。”   太子脸色不大好:“嬴氏本就是位高权重,若是他们家再成了外戚,岂不是无法无天了?”   “那嬴贵妃就不是他们家的人了?”雍王头一次反驳太子,还把老皇帝拉下了水。   太子的脸色登时更不好看了,老皇帝却眉毛一挑觉得十分有趣,毕竟这两同胞兄弟从未针锋相对过。   “这么说,你是有意成全这门亲事了?”   雍王摇摇头:“看他们自己吧,靖予年纪还小,忱白尚未娶亲就考虑他,到底是不合规矩。”   “嗯,说得有理。”老皇帝这才满意。   他没说自己怎么想的,但心里也挺赞同这门亲事,毕竟得到嬴氏的支持就是得到半个朝廷的支持,这对燕靖予太有力了。   也如雍王所说,嬴黎这样的姑娘,不会闹得后宅鸡犬不宁。   但,他们都不会在这个时候给燕靖予赐婚云云,一来燕忱白尚未定亲,要顾及他的脸面,二来此时定亲,就是让燕靖予成为众矢之的,得不偿失。   燕靖予与嬴黎的事老皇帝没有表态,却准了扶正太子良娣的事。   典礼前一日,苕云一早就带了燕维燊来雍王府,燕靖予把自己幼时喜欢的小玩意全找了出来,放任燕维燊去玩,自己则陪苕云一块待着。   她兴致不高,无精打采还总是发呆,燕靖予把她喜欢的点心都准备齐全,然后开始明知故问:“明日典礼,姐姐不忙吗?”   “没心情。”苕云叹了一声,开始吐槽:“先前我一直觉得父王对我母亲用情至深,即便母亲家世不好,即便母亲多年来只生了我一个女儿,父王依旧待我们母女极好。   我至今记得他和我母亲说夫妻一体时有多么认真。可如今,他宠爱左氏,又是扶正位份,又是为左氏娘家打点提拔,这些都是他从未替母亲做过的。   同样是母家出事,四叔宁可自己认罪,也绝对不背弃侧妃,而我父王却躲起来不露面,自以为这样就可以不用背负休妻的骂名,可在我看来,就是懦弱无担当。   他不是不知道左氏如何挤兑我们姐弟的,可他不管,先前明明那般疼爱维燊,如今却只剩下苛责,左氏不喜欢我们,他也就不喜欢我们了。”   燕靖予安静的听着,对此完全理解,左家对太子有用,太子自然抬举。   一旦左氏将来生育儿女,苕云姐弟就是压着她儿女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喜欢?   她不喜欢,急等左氏支持的太子又怎么会喜欢?   反正再怎么不喜欢他们姐弟,他们都是自己亲生的,又不能割断联系。   太子良娣扶正这日,远远不如预想的热闹,因为嬴袖突然生产了,所有后妃都赶着去芷兰殿道喜巴结,谁在乎一个填房的太子妃?   贵妃产子,老皇帝龙颜大悦,当场加封嬴袖为皇贵妃,赐皇子名燕稷。   皇贵妃位同副后,孩子的名字又不同于所有皇子,单名一个稷字,足见老皇帝的喜爱与看重。   双重打击之下,杨皇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芷兰殿一阵强颜欢笑后,杨皇后回到栖凤殿就精神萎靡了,歪在椅子上,失魂似的发呆。   “国师不是说,嬴袖腹中是公主吗?怎么变成皇子了。”   “娘娘。”嬷嬷实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跟着愁眉苦脸。   杨皇后心里一阵紧张:“燕稷,这般看重,又是皇子,怀孕晋贵妃,生子晋皇贵妃,皇上何时这般宠爱过一个女人?”   “皇上老来得子,一时欢喜罢了。”   “不,不是一时欢喜。”杨皇后面色恨恨:“只怕一开始,国师就在包庇嬴袖,皇上为嬴袖建摘星楼那次,误打误撞下了雨,不也是他说甘霖因嬴袖而落的吗?”   嬷嬷辩解不出来,毕竟事实就是如此。   “可惜啊可惜。”杨皇后一阵遗憾:“若裴昀早几个月回来,那嬴袖这一胎大有文章可做了。” 第188章 :祖宗的凡尔赛   没能对嬴袖这一胎上心,杨皇后后悔万分,却也无济于事。   到是新太子妃左氏,在大典后第三天来了芷兰殿请安,嬴黎也在,正瞧着襁褓里的孩子好奇。   左氏长得算不得貌美,当年入选东宫,是因老皇帝觉得她身上有几分先雍王妃沈氏的洒脱明媚,虽过去了十几年,但美人不曾迟暮,反倒添了几分气韵。   见了礼,她拿出贺礼:“娘娘诞下龙子,可喜可贺。”   “太子妃客气了。”许是做了母亲的缘故,嬴袖清冷惯了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柔和:“那日不曾过去,反倒招了不少人来,夺了太子妃的喜气,实属不该。”   太子妃浅浅笑着:“任何事都比不得皇嗣重要。”   她很会说话,客套又疏远。   “皇上准许嬴姑娘入宫陪伴,可见极为宠爱娘娘。”她含笑看着嬴黎:“姑娘辛苦了。”   嬴黎笑了笑,摇摇头,继续看孩子。   太子妃没坐太久,嬴袖对她也毫不关心,见嬴黎对孩子这般喜欢,随口问道:“如今宫里都知道世子对姑奶奶有意,姑奶奶作何想法?”   “等他长大呀。”嬴黎回答的十分自然,轻轻摸着孩子的手,语气里满是期许:“我不求有人可以为我遮风挡雨,但极为期待可以有一个人陪着我风雨兼程。   史书上不是说我只活到了三十五岁嘛,虽然很短,可能会让留下的人一辈子都痛苦,可我就是想自私的喜欢一个人,嫁给他,然后生儿育女。”   嬴袖忙道:“姑奶奶福星高照,既然可以来这里,必然命数也会变得。”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她回头笑了笑,继续瞧着孩子:“根据我看话本子的经验,我们俩肯定要被磋磨,反正我不怕,磋磨就磋磨呗,共患难还能加深感情呢。”   她挺想得开,嬴袖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了。   燕稷出生后,老皇帝日日下朝都要过来芷兰殿,亲自抱着孩子,怎么看都看不够,还没满月就琢磨起日后做王爷的封号。   此等殊荣恩宠,满大周就没出现过第二例。   不过,这也算是老皇帝给其他人吃定心丸了,特别是告诉皇后,不会让嬴袖的孩子威胁到太子的地位,让她别生出歪心思害嬴袖母子。   嬴黎在宫里遇见燕靖予的时候,他刚被老皇帝喊进来,原因无他,老皇帝要他选一个顶吉利的字给燕稷做封号。   “那你可想好用什么字了?”嬴黎问他,顺带把手里的点心递过去。   他接过来咬了一口,若有所思:“好几个,等皇爷爷自己选定。”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得宠,其他人就算了,皇后心里肯定不舒服。”   嬴黎坐下来:“这些日子我真的担心的很,生怕皇后动手脚。”   燕靖予陪她一块做下:“皇上都已经把意思表达的那么明显了,她应该不会自寻麻烦,再说她也没空,她替我兄长挑中了两江总督的嫡次女许氏为妻,昨日请旨赐婚,今日赐婚的圣旨才送过去。”   “两江总督?好威风的官名,是个大官吧。”   “嗯,是个比左家更有政治作用的大官。”他含着笑,丝毫不在意:“可以说,是南方的土皇帝了。”   嬴黎有些诧异:“你皇爷爷就不怕燕忱白把你压下去?”   “靠一门亲事就想压我下去?”他笑了,轻哼一声,满不在乎:“皇后还是当年的皇后,这么多年手段一点没变,她当年不就觉得靠着自己发家的承恩伯府可以压过靠军功显赫的勇胜伯府吗?”   嬴黎没忍住笑了出来:“不怕,你有我,在我们老嬴家面前,所有人都是渣渣。”   “阿鲤。”他垂眼看着嬴黎,无比认真;“即便你不是嬴氏的人,我依旧会喜欢你的。”   嬴黎撇撇嘴:“可我就是啊。”   “那你父亲是谁?”   “嬴。”完蛋,嬴黎脸色变了变,忘记问老头儿他爷爷叫啥名儿了。   燕靖予盯着她,似乎要把她看出个窟窿:“嬴子规的遗腹子,早就死了。”   “你调查我。”   嬴黎觉得吃惊,却并不生气,但她还是跑了,也说不上是心虚还是逃避。   燕靖予的行为太正常了,换做是她,要过一辈子的人她肯定也会仔细查查。   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上来就问她父亲叫什么。   要是她说,她爹嬴戟,是大澧第一勇士,就是那个能徒手劈山的猛男。   会不会,被当成疯子。   回到芷兰殿,嬴袖在休息,嬴黎也就没进去,自个儿在院子里待着。   没一会儿老皇帝身边的胖太监来传旨,说是老皇帝替小皇子定了封号,福王。   一生有福,福泽深厚,这就是老皇帝的心愿。   至于燕靖予,嬴黎没再见过他,听胖太监说,老皇帝给他派了外差,要出去个把月。   嬴黎不由的有些难过,大概在燕靖予心里,她就是一个冒名顶替的坏东西,靠着嬴氏准备做什么坏事吧。   毕竟刚开始,他就怀疑自己居心不良来着。   她在宫里郁闷了半个月,点心也不喜欢吃了,随着嬴袖出月,两个人一块减了肉,导致小皇子满月宴那天,丞相夫人入宫请安瞧见时心疼的不行。   “这御膳房的菜是不是不好吃啊?还是天气热没胃口?怎么都瘦了?”   她一会儿捧着嬴袖的脸瞧瞧,一会儿捧着嬴黎的脸瞧瞧,恨不得自己卷起袖子给她们做好吃的补补。   嬴袖笑着抱住她的胳膊,说自己无事,却一直朝嬴黎努嘴。   见她们都看着自己,嬴黎苦了脸:“我相思病犯了。”   她就那么随便一说,结果戳中了嬴袖的笑穴,丞相夫人拦她都拦不住,嬴黎头一次知道,一个冰美人哈哈大笑的时候也挺讨厌的。   满月宴快开始了她才打住,却依旧唇角带笑,以至于特意过来要接她和小皇子的老皇帝见了,还以为是因为自己。   满月宴设在了康平宫,这可是宫里非大事不摆席的地方,皇后还为此发表过意见,说是地方太大,宫里人即便都来了,也有些清冷。   然后老皇帝大手一挥,所有皇亲国戚都得来,杨皇后被这事气得不轻。   热热闹闹的满月宴上,老皇帝亲子抱着小皇子,喜爱之情不言而喻。   这是老来子,更是他身体强健的标志。   所有人都在吹捧老皇帝,说他老当益壮,一群十几岁的皇孙还个顶个的给这个刚满月的小叔叔准备了大礼。   好些嫔妃都看着,只是表情和杨皇后差不了多少,心里不舒坦,笑的着实僵硬。   坐在人堆里,嬴黎实在没心情看戏,吃饱肚子就溜了。   这附近有个台阶,她和燕靖予在那说过话呢,只是很不巧,那地方有人了。   隆安和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看见隆安,嬴黎就识趣的准备走了,她实在没心思吵嘴。   可是走的迟了,隆安瞧见她了,还亲密的拉着那个漂亮小姑娘走过来:“嬴姑娘,好久不见啊。”   又来了又来了,这丫的阴魂不散啊,你外祖母给我敬茶磕头的事你忘了?   是不是这段时间把你忘了,所以你以为我怕你了?   嬴黎很烦躁的转过去,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这位是霍小姐。”隆安很热情的给嬴黎介绍:“我弟弟忱白已经赐婚了,我母亲想着靖予也老大不小了,她与我父王都极喜欢霍小姐呢。”   漂亮小姑娘一脸羞涩,看样子是个不常在外面走,没听见外面消息的乖孩子。   “哦。”嬴黎很冷漠的应了一声,内心毫无波动。   没瞧见她气急败坏发飙骂人,隆安很不甘心:“霍小姐家世不低呢,知礼懂事,又年轻。”   “哦。”嬴黎还是木木的,内心已经无奈了。   你说的这些关我什么事?   他喜欢我呀!   他喜欢我呀!   他喜欢我呀!   除非你让他变心,不然找我没用啊姑娘!   隆安脸上挂不住了,自以为是的抛出大瓜:“等下,我母亲就打算请旨赐婚。”   “随便了。”嬴黎挥挥手,浑不在意打算走。   不是她自信过头,她敢保证老皇帝不敢答应。   燕靖予都明目张胆的说喜欢她了,这个时候要是老皇帝同意他娶别人,不是让她丢脸?   嬴氏能答应?   你孙子坏了嬴家小姑姑的清白还想娶别人?   怕是想江山易主了吧你。   “站住。”隆安对她的表现很不满:“嬴鲤,靖予喜欢你,不过是因为你的家世罢了,你可不要太过自作多情。”   嬴黎一脸无奈:“这么显赫的家世,我也很头疼,三百年了,死活没办法衰败,偏我本人貌美如花,强强加持下,竟然成了独一无二的存在,唉~”   她来这么一句,差点把隆安气死。   就没见过不要脸的人。   “嬴姑娘。”漂亮小姑娘怯生生的看着她:“世子才十八岁。”   嬴黎大大方方的笑道:“是呀,这种青涩少年郎,最喜欢我这样韵味十足的姑娘,反到是娇滴滴怯生生的他不喜欢,我都试过了,他说你这样的最没意思。”   怯生生的小姑娘脸色微变,盯着她一脸不爽,却不敢再说话。   嬴黎笑的更开心了,神气的一扭头,走人。   酸她?   道行太浅了。   回到殿里,气氛却很古怪,歌舞撤了,搭了台子演戏文,但似乎不怎么好看。   嬴黎坐下,还嚣张的挑了隆安一眼,把隆安气的半死,坐在位置上生闷气。   “怎么都不笑了?”嬴黎悄悄靠向丞相夫人:“刚刚不是很热闹吗?”   丞相夫人压低声音:“现在演的折子戏,讲的便是扒灰。”   “什么是扒灰?”嬴黎不懂。   丞相夫人欲言又止,贴在她耳朵上:“就是公公与儿媳妇胡来。”   “嗯?”老燕家的历史?   胆子这么大吗?当着老皇帝的面演他祖宗的丑事?   怪不得所有人都很尴尬呢。   大家都安安静静,她也安安静静,怼了隆安几句后,心里头反倒畅快多了,瞧着桌上的菜肴,胃口还不错。   老皇帝并没有注意这一出,反倒是喝多了酒,瞧着都迷糊了,杨皇后吩咐人送老皇帝回去休息,她自己则继续坐着。   戏还在继续,大家依旧无聊,嬴黎一边吃一边无聊的四处打量,这才发现烨王也来了。   虽然他失势,但老皇帝下令所有皇亲国戚都要来,他也躲不了,坐在席上没人搭话,就一口一口的喝着闷酒。   所有人正尴尬的时候,胖太监突然进来请皇后出去,本就无聊的众人立刻从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无不狐疑,嬴袖也满是疑惑的让人出去看看。   这看着像是发生了大事,戏继续演着,却没几个人认真看,没一会儿,丞相夫人身边的嬷嬷悄悄进来,她们原是等在外面的,突然进来肯定不会是好事。   “夫人。”嬷嬷对着丞相夫人一阵耳语,嬴黎断断续续就听见几个词。   皇上,烨王妃,撕烂了衣裳...   丞相夫人脸色大变,在位置上坐立不安起来,嬴黎大概猜到了什么,立刻看向烨王,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反倒是一直没出现的苕云悄无声息的进来了,脸色难看,受了极大的打击一样瘫在椅子上,目光涣散,太子妃还特意看了她一眼。   宴席草草结束,所有人都不敢多问,嬴黎也跟着丞相夫人出了宫,上了马车,嬴黎才敢问。   “出什么事了?”   “作孽啊。”丞相夫人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拉着嬴黎的手不停的叹气。   嬴黎有些糊涂,夜里问秦嬷嬷,秦嬷嬷也是一头雾水,还不配合她的推测,催着嬴黎赶紧睡觉。   结果一早起来,秦嬷嬷就说烨王妃没了。   上吊自尽的。   嬴黎对烨王妃的印象很淡,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只能又去找丞相夫人。   丞相夫人与一帮老太太坐着,也正在说这事:“何必呢,作孽啊。”   她们反复叹气,嬴黎问了好几遍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晚老皇帝醉酒出去,正撞上了被人喊出去的烨王妃,见了老皇帝,烨王妃肯定是要见礼的,结果搀扶老皇帝的人竟然没扶稳,老皇帝栽了下去,直接撕烂了烨王妃的衣裳。   若这还算是误会,那回家之后烨王夫妇争吵就不是了,今日席上的戏刺激到了烨王,反复追问去年杨皇后为什么要突然把老皇帝心爱的物件送给烨王妃,烨王妃自己也不知道为何。   这一拌嘴,酒劲上头的烨王就说烨王妃与老皇帝扒灰,烨王妃哭闹着辩解无果,烈性的她竟然上吊自尽证明清白。   今早烨王酒醒了,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抱着烨王妃的尸体,哭的整个人都要疯魔了。   嬴黎听得目瞪口呆,同时也觉得恶心:“谁把烨王妃叫出去的?伺候的奴才敢不扶稳醉酒的皇帝,这是有几颗脑袋?烨王昨晚总共喝了两壶酒不到,酒劲又不大,怎么就没理智了呢?今日满月宴,谁做主演扒灰戏的?”   她没想着唏嘘,第一反应就是这些漏洞,丞相夫人她们却都摇摇头。   “烨王妃都死了,哪知道是被谁叫出去的,那几个奴才昨天晚上就被皇后下令打死了,满月宴是交给奴才们办的,安排戏的太监也被打死了。”   嬴黎笑了:“那还真是巧了,所有涉事人员都死了,没有主子授意,只怕奴才也不敢安排这种戏吧。”   “姑姑。”丞相夫人拉住她的手:“谁做的,心里有数就行了。”   听音,她应该也知道是谁了。   嬴黎点点头,却更觉得恶心了。   她还在家里待着,却来了个嬷嬷,说是苕云郡主有请。   嬴黎自问和苕云的关系算不得很亲密,还没倒无话不说的地步,所以很不理解她为什么想要见自己。   带着秦嬷嬷到了东宫,领路的嬷嬷直接带着她们去了苕云的闺房,进去后,秦嬷嬷还没有把门关上呢,苕云就跑过来一把抱住嬴黎哭个不停。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她举止突然,秦嬷嬷和嬴黎都吓了一跳,嬴黎拍拍她:“怎么了?”   她一味的哭,不说话,秦嬷嬷也明白了,说了一句:“奴婢在外面守着。”就出去了。   没了其他人,苕云依旧哭的厉害,一边哭,一边干呕,嬴黎这才发现她眼睛都是肿的,也不知哭了多久。   等她哭累了,嬴黎才知道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苕云被太子恭贺老皇帝得了小儿子的话弄恶心了,就出去溜达,结果亲眼看见了杨皇后身边的太监打点人去把烨王妃叫出来,又打点了老皇帝身边的奴才,也亲眼看见他在烨王的酒壶里下药。   “她为什么这般恶毒?为什么会这般恶毒?”   苕云哭着问个不停,杨皇后的所作所为对她太龌龊了:“她要对付的是三叔,她为什么要做出这么恶心的事,为什么要三婶死的这么憋屈?”   嬴黎回答不了她,只好紧紧抱着她,苕云哭的厉害,她是在找不到可以发泄的人了才想起嬴黎,不然她会憋死的。   安抚好苕云,嬴黎刚出门太子妃就等在了外面,也不知来了多久,秦嬷嬷也在,她没敢凑近了听,不过看见嬴黎的时候还是微微一笑。   “苕云年少经历的少,她说什么,嬴姑娘听听就成了,别往心里去。 第189章 :这样的亲爹不要也罢   “嗯,她的确年少,只是活了七八十岁,也难以见得这么恶心的事,更是难见一群人用这么恶心的事来算计人还觉得心安理得。”   嬴黎走向她:“太子妃记得传话,坏事做多了,容易遭报应。”   说完,他也不看太子妃是什么表情,带着秦嬷嬷就走了。   苕云哭的声音很大,秦嬷嬷在外面也听了个大概,脸色十分不好,到了没人处,她突然狠狠跺了一脚,似乎是想发泄情绪。   “怎么了?”嬴黎回头看着她。   秦嬷嬷急忙擦擦眼睛跟上来:“姑娘更要小心了,宫里的肮脏手段更多了。”   “嬷嬷跟了皇后那么多年,难道还不习惯她的手段?”   秦嬷嬷摇摇头:“先前赵贵妃势大,皇后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哪敢如此,皇贵妃年轻,又一直不管宫中事务,怎能与赵贵妃相比。”   “那你替她做过这些事吗?”嬴黎只是问着玩,毕竟秦嬷嬷干过什么和她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她也不关心。   秦嬷嬷摇摇头:“奴婢不过是个伺候人的罢了,早年犯错没能放出宫,一辈子耗死在宫里做个教规矩的嬷嬷,有幸在皇后娘娘跟前混了个脸熟,被指给姑娘教导规矩罢了,哪能替娘娘做要紧事?”   “你板着脸的时候很凶,平日里没少收拾小宫女吧,但凡你好说话些,我估计皇后也不会把你指给我。”   嬴黎继续走:“她可是指着你收拾我呢。”   秦嬷嬷安静跟着,没有接她的话。   出了东宫,她们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苕云的哭诉,涉事的人都已经杀了。   即便苕云亲眼看见,但太子妃都亲自来提醒了,可见太子也是知道的,他们都知道,苕云这几个月还能不能出门都不一定,怎么会有机会指认。   至于烨王,只怕心里不但要后悔为何要逼死烨王妃,也后悔没有在自己得势的时候弄死皇后和太子吧。   但对此嬴黎并不想管,皇后和太子是在玩火自焚,得一时风光却把人心都散尽了,从陇南赵家的事情开始,太子就已经开始不择手段,谁都不瞎,这要是看不明白就没资格在官场上混了。   老皇帝知道烨王妃的事后更是震惊,他没见皇后,独独把嬴袖留在了身边,让嬴袖弹琴给他听。   琴音悠长,炉子里点着凝神香,老皇帝扶额靠在榻上。   一曲终了,嬴袖沏了茶给他:“皇上,喝口茶吧。”   “落井下石,赶尽杀绝,这样的人如何担得起大周江山?”   老皇帝语气疲惫,满满的都是失望:“又如何会按照朕的意思,传位给靖予呢。”   这是他第一次明明白白的说出想要传位给燕靖予,嬴袖听着,却沉默不语。   老皇帝握住她的手:“你觉得,烨王妃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烨王妃死的冤枉。”嬴袖满是可惜。   老皇帝越发难受:“谁说不是呢。”   “皇上,这件事不仅伤了烨王妃的性命,伤了皇上与烨王的父子情分,也伤了皇上的威严。”   嬴袖语气平和,满是叹息:“追究与否,全在皇上一念之间。”   她提醒了老皇帝,可老皇帝沉思了一阵还是说道:“朕,不要让百姓瞧了皇家的笑话。”   所以,皇后和太子不会有事,最起码不会有性命之忧。   嬴袖没接话,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雍王担不起一国储君的担子,烨王若成了储君,燕靖予与皇位就无缘了。   所以,太子的位置必须保住。   老皇帝让嬴袖列了一份名单后,叫来胖太监传旨:皇后年纪大了,后宫诸事交由嬴袖管理,嬴袖的话就是老皇帝的话,着令太子妃与东宫其余姬妾至皇寺祈福三个月,着令太子追回国库欠款一事,着令烨王审理陇南赵家一案,接手刑部。   胖太监对这道口谕听得心惊肉跳,老皇帝目光冷然的瞧着架子上的佩剑:“另外,召回世子,协从太子处理国事。”   这是大事,天大的事,王爷都没有协从太子的资格,他却点名让燕靖予协从。   无疑是在告诉所有人,朕是要把皇位传给世子,才会传给太子的。   太子,只是一个过渡的桥梁。   胖太监赶紧去传旨,嬴袖也送了手谕下去:厚葬烨王妃。   老皇帝没多说什么,却实实在在的告诉所有人这件事与皇后和太子有关,杨皇后为此在宫里气的心口疼找太医。   太子妃及其余姬妾被催促着出发,太子站在高台上远远的瞧着她们,老皇帝的反应让他十分难堪,偏他不敢反抗老皇帝。   苕云找了过来,冷漠的瞧着他,对自己的父亲格外陌生。   “你与嬴鲤何时这般熟稔了?”   他指的便是苕云找来嬴黎哭诉的事,太子妃能去警告嬴黎,便是知道苕云会说。   苕云平静的看着他:“父王没觉得此事做的很龌龊吗?你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君子理,为何可以如此心安理得?”   “品德高尚有何用?”太子的背影已不似先前那般高大值得依靠:“我做了几十年的太子,前半生一直被打压被无视,身为太子却没有监国大权,在所有人眼里我都是废物,甚至到了连结发妻子都保不住的地步。”   他提起夏氏,苕云不由得心中触动,以为他对夏氏还是有情分的。   太子转过来看着苕云:“我的亲儿子一直被忽略,反到是我的侄子成了所有人看好的未来储君,你觉得我心里是何滋味?”   “皇爷爷看重靖予并非是他的错,父王不也很看重他吗?”   苕云有些无法理解了:“弟弟未出生的时候,父王也曾动过把靖予过继到自己名下的念头,只因他是二叔的嫡长子才放弃的,怎么能因为弟弟出生了,就怪他挡了弟弟的路?”   太子唇角紧绷不吭声,倔强的认为自己没错,偏又反驳不了苕云,只能沉默,然后转移话题:“前些日子,你皇祖母与我商议了你的亲事,是林州刺史的长子,骁勇善战,一表人才,我已经准许了。向皇上请旨赐婚了。”   没问过她就请旨赐婚了。   “又是靠儿女婚事巩固势力吗?”   苕云都没有心思去哭诉反驳,只觉得心寒:“家世好就好了,其余的都不重要对不对?”   太子脸色沉了沉:“你皇祖母总不会害你,你母亲在皇寺,由你皇祖母替你安排婚事理所应当,你别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片孝心,我们都是为你好。”   “你确定?”苕云甚至有些想笑:“四叔认罪离开,导致三叔没有了帮手,你害怕二叔哪天也这样,所以提前准备是吗?”   太子没有否认,他相信雍王不会抛弃自己,但也相信雍王不会不择手段的帮自己。所以,他必须有自己的打算。   “父王真的觉得皇祖母是为我好吗?”   苕云依旧保持着冷静:“她一心扶持承恩伯府,二叔与二婶新婚正美,就强行把杨氏塞进雍王府,她让你稳坐太子之位,不就是想让燕忱白接替你的位置继续扶承恩伯府吗?   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靖予吗?   因为我们都清楚,靖予继承大统,承恩伯府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她已经做主了你们的婚事,你还让她为我的婚事做主,你还是不是我爹啊?你就那么纵容自己母亲吗?就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   太子平静的听她说完,内心毫无波动:“准备出嫁吧。”   他懒得和苕云多说,也没心力和苕云多说。   苕云一阵沉默,直接扭头走了。   赐婚的圣旨下来了,雍王才晓得这件事,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当面问太子:“林州刺史的长子骁勇善战不假,可为人粗鄙,是个实实在在的莽夫,苕云才多大,你就要把她嫁给这种人?”   “皇家联姻,向来看重利益,小门小户成亲,也讲究门当户对不是?”   杨皇后的话冷冰冰的毫无感情:“如今烨王失势,不抓紧机会笼络大臣,如何坐稳大位?”   雍王看着他们俩,掩饰不住的鄙夷:“拿婚姻大事做工具,半点不为儿女考虑,只图你自己高兴,就不怕哪天你提前走了,你做的姻缘全部散伙,人家去你墓前咒骂?”   他就差指着杨皇后说这话了,杨皇后被他骂呆了,太子厉声呵斥:“老二,你发什么疯呢?”   “你闭嘴。”雍王直接呵斥回来,继续盯着杨皇后:“忱白的婚事,是他自己点头答应我才答应的,那苕云的婚事也该孩子点头,如今仓促替孩子做决定,想过她今后会不会欢喜吗?”   杨皇后气的浑身颤抖,死死盯着雍王,气愤的说不出话来。   “真是可笑,可耻!”雍王在殿里来回走动,没来得及撤出去的奴才全都不敢动,一个个低着头拼命弱化自己的存在感:“我得庆幸啊,庆幸我是太子爷的亲兄弟,否则我是不是也会像烨王一样,都已经不再反抗了,发妻还会这么屈辱的死去。”   他提起烨王妃的事,杨皇后与太子的脸色便齐刷刷的变了,杨皇后身边的大嬷嬷立刻打发奴才们出去。   “站住。”雍王不许他们出去:“既然敢做,那让外人听听又何妨?”   杨皇后拍案而起,发间的金凤钗因此抖了几抖:“你在栖凤殿发什么疯?要发疯回雍王府发疯去。”   “我就是要告诉你们,你们龌龊!会有报应的!”   雍王摔门而去,家也没回,天黑没见他,雍王妃急的立刻让人出来找,最后燕忱白在武馆找见他,他正和几个壮汉打的酣畅淋漓,衣裳也脱了,露出一身伤痕。   站在台下等他打完,燕忱白急忙把茶端过去:“父王,回家吧。”   “与你无关。“雍王喝了茶,态度也尽量放平和:“这是长辈们的事,你们小辈不要插手。”   燕忱白犹豫了一下解释道:“苕云赐婚的那个人骁勇,前途不可限量,嫁给他也并非半点好处都没有。”   “儿啊。”雍王端着茶盏长叹一声才看向他:“男女相悦,起于容颜,陷于才情,忠于品性,情深时吃糠咽菜也笑的出来,无情时山珍海味也如同嚼蜡,苕云若是无心那人,一辈子就毁了。”   燕忱白点点头:“可圣旨已经颁下,再无悔改的余地了。”   “唉~”雍王心里难受:“你去一趟皇寺,将夏氏接出来,苕云远嫁林州,只怕母女俩往后想见一面也难。”   燕忱白还是点点头,雍王不和他回去,他也不逼,自己就走了。   即便忙着准备自己大婚的事,燕忱白还是走了一趟皇寺把夏氏接回来安置在了雍王府,苕云可以出来与她母女团聚。   燕忱白大婚那日嬴黎哪都没去,窝在家里安静看书,秦嬷嬷坐在一旁绣花,说要给她做一件斗篷,等天气冷了穿。   傍晚丞相夫人回来,说燕忱白的妻子许氏,是个温和贤良的姑娘,雍王很满意。   第二天被嬴袖召入宫,嬴黎就见到了同样入宫请安的燕忱白与许氏,新婚夫妇,却并不亲近,燕忱白疏远的走在前面,许氏落了他三四步,不紧不慢的跟着。   瞧着他们俩,嬴黎突然自豪的告诉秦嬷嬷:“燕靖予会和我一块走,绝对不会把我落在后面不管,即便是走在了前面,也会牵着我呢。”   秦嬷嬷哼了一声笑话她,脸色却满是笑意。   他们夫妇二人从前面走过,许氏扭头瞧见嬴黎,仔细看了许久,一眼惊艳后便是深深的打量,直到拐过宫门。   “此女内心刚毅果断。”嬴黎给出评价:“比燕忱白强多了。”   秦嬷嬷点点头,她见过的人不比嬴黎少,也有几分眼力。   “两江总督。”嬴黎记得许氏的背景:“虎父无犬女吧。”   她对许氏的印象挺好,却也没把她放在心里,去了芷兰殿,说了会儿话就带着嬴袖给她准备的点心走了。   苕云出嫁的日子在燕忱白大婚一个月后,这很仓促,连丞相夫人都说太仓促了,好歹是东宫嫡长女,就这么仓促的嫁了。   嬴袖为此事说了两次,被杨皇后呛了回来,老皇帝也不管,事情也就没人提了。   燕靖予到底没能及时赶回来,所以苕云出嫁的时候,嬴黎和嬴袖说了一声,拉上沈依依一块去送亲。   从出阁到入宫拜别再到登上马车,苕云的表情都淡淡的,直到燕忱白送她登车,她才推开车窗看着太子一行人。   “嫁鸡随鸡,从今日起,我没有父亲了。”   当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她掷地有声的留下话,然后直接砸紧车窗,不多看太子一眼,任凭旁人议论纷纷。   太子依旧没有吭声,他仿佛一座石像,毫无感情的看着苕云走远。   出了宫门,嬴黎带着沈依依骑马走到车边,分明听见苕云在哭,可两人都没说话。   新郎官驾马在前面,是个魁梧的汉子,与雍王形容的一样,是个莽夫。   大殿庆典的时候,他连礼数都错了好几次,引得好些人偷笑。   出了城,新郎官就驾马折回来,听见苕云在哭,拍拍车窗放轻粗犷的嗓音:“郡主别哭,往后我会对你好的,你说什么我听什么,不让你委屈。”   他一开口就把沈依依吓得不轻,缩在嬴黎身后吐舌头:“好凶啊。”   “有吗?”嬴黎并不觉得。   她从记事开始就和膀大腰圆的壮汉打交道,并不觉得有多可怕,反倒觉得面前的新郎官是个惧内的人。   不过...苕云长得温柔亲和,他俩今天才见着,话都没说一句,嬴黎实在想不通他为啥惧内。   后面的路,新郎官一直跟在车边给苕云讲林州的特产美食和好玩的地方,嬴黎驱马往边上靠了靠,不打扰新郎官讨苕云欢心。   送亲走了五日,转水路乘船之前,燕靖予终于赶到了,他没再穿着一身衣袍,反倒是劲装加身,干练精神。   他跳下马,一把抓住苕云:“姐姐,我带你回去。”   他要抢亲,沈依依顿时瞪大了眼睛,抱着嬴黎的胳膊激动坏了,嬴黎却十分淡定,静静看着事态发展。   “世子。”新郎官急了,身材魁梧的他站在苕云身后,正要扶她登船呢,燕靖予要抢亲,他一定不会答应,但是也不敢动手。   苕云却把他的手推开:“不回去了,我以后就和郡马爷清清静静的过日子,回去了我瞧着也心里不舒服,到是你,别像先前那样信任太子了,他变了,提防着些。”   说着,她拉起新郎官粗糙的手,魁梧的汉子当场愣住,红意从脖子一路爬满整张脸。   她说:“他会对我好的,你放心就是。”   她说:“往后,我母亲与维燊就托你照顾了。”   她说:“我不会再认皇后与太子,哪天他们没了,也不必知会我,省得我烦心,但你成亲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不管多远,我都回来。”   她已经拿定了主意,说着话还意有所指的看了嬴黎一眼。   燕靖予没有继续劝,转过头叮嘱起了新郎官,最后还抱拳见礼拜托他善待苕云,吓得新郎官赶紧还礼。   她登船远去,送亲的人也就到这儿了,燕靖予站在岸边怅然若失,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嬴黎带着沈依依上马:“走吧,现在可是回去笼络人心的大好时机。” 第190章 :伤害她的人都要死   赶回邺城的路上,嬴黎把他离开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他和雍王的反应一样,恶狠狠的骂了一句:“龌龊。”   回到邺城,家门未进他就去了烨王府,待了一天一夜才回家更衣进宫请安。   老皇帝留他用了膳,又赐了他不少点心带回来,拿着点心,燕靖予直接去了武馆。   雍王依旧没回家,在武馆住了一个多月,除了燕忱白大婚时回去过一趟,就再也不回去了,不上朝不参政,终日与一群壮汉打拳,雍王妃亲自来请过好几次都无果,这事在邺城都传遍了。   来到武馆,雍王打的正尽兴,把点心放下,燕靖予在台下抱拳:“父王。”   “回来了。”雍王淡淡的说了一句,依旧在打,几招结束,他才走到一旁。   燕靖予倒了茶给他,他接过来吹了吹:“去,与他们试试,为父看看你长进了多少。”   “好。”他也不啰嗦,解了护腕上台,与两个壮汉打了起来。   雍王端着茶盏站在台下瞧着,时不时指点那两个壮汉一番,一番缠斗结束,他招招手让燕靖予过来。   “皇上早就召你回来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去了一趟南方。”他坐下来:“发现南越国蠢蠢欲动,又整治了几个贪官污吏,绕路从西边回来的时候又办了几件案子,这才回来晚了。”   雍王默了默:“烨王府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嗯,昨日回来,我去三叔府上陪了一夜,与三叔聊了很多。”   他戴好护腕:“他说皇贵妃懿旨让厚葬三婶,但葬礼依旧冷清,觉得对不住三婶,几个弟弟也很难过,他请我与阿鲤说一声,往后带着他们好好练功,最起码有个自保的本事,我已经答应了。”   雍王点点头:“虽说政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怎么说也是亲兄弟,赶尽杀绝的事不能做。   若真得势了,即便是把他关起来禁足,也比直接要了人家性命强,更不该牵连家人。”   他的想法过于理想,燕靖予也就不吭声了,且不说太子不会这样,换作是他,他也不会。   烨王数次压制太子,但凡有一次他能狠下心来,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惨。   陪雍王坐了许久燕靖予才走,回到家中,便去给雍王妃请安,燕忱白夫妇也在。   见他回来了,燕忱白略显亲热的走过来:“去了这么久,辛苦了。”   “分内之职,不敢说辛苦。”燕靖予也笑了笑:“兄长与嫂嫂大婚,我未能赶回来,还望嫂嫂见谅。”   许氏微微含笑,满是温和:“世子客气了。”   “你去烨王府了?”雍王妃一脸很不喜欢他的表情:“如今太子与烨王势如水火,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什么心里要有数,别惹的太子不高兴。”   燕靖予垂眼听完,“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做的没错就好,谁高兴,谁不高兴,都与我无关,王妃打理内宅,还是别操心其他了。”   当着许氏这个新媳妇的面儿,燕靖予说话已经很委婉了,但雍王妃还是觉得燕靖予折了自己颜面,语气突然就拔高了。   “你是觉得我多管闲事了不成?”   燕忱白立刻说道:“母亲,靖予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你闭嘴。”雍王妃根本不在许氏面前给燕忱白留面子,大声呵斥回去,指着燕靖予骂道:“别以为皇上着你协从太子处理国事,你就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你老子还好好的呢。”   她这般嚣张暴躁,直接把一旁的许氏都惊呆了。   “不可理喻。”燕靖予都懒得和她吵,朝燕忱白抱拳赔礼:“牵连兄长了。”   燕忱白的脸色很难堪,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但心里多少因此愤怒,雍王妃半点脸面都不给他,让他很羞恼。   无视雍王妃,燕靖予准备走了,结果隆安又进来了。   她自燕忱白受伤回来就一直留在邺城,本就与丈夫不亲近与婆婆不和睦,所以几个月都不打算回去。   她一进来就拿腔作调:“哟~大忙人回来了,你不在这些日子,那嬴鲤可真是嚣张坏了,到处嚷嚷与你情投意合,雍王府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能进的,她不要脸面,我们还要呢。”   她张口就戳燕靖予的肺管子,还拿嬴黎说事儿,燕靖予直接不惯着了:“阿鲤嚣张是我宠的,她与我的情谊可是郡主拜佛求神都求不来的,怎么?羡慕了不成?   雍王府的确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但是却出了很多不知礼数的人,郡主已经出嫁,在娘家一住就是几个月,怪不得至今不得夫君喜欢,也难怪生不出孩子。”   他边说边笑,勾起的唇角满是嘲讽,把雍王妃都气的跳起来了,更何况是隆安。   许氏站在背后,掩了一下鼻子忍不住想笑,燕忱白则全程不说话。   甚至扭头就走了,懒得掺和,许氏见状,行了个礼赶紧跟着他离开。   怼完隆安,不等她反应燕靖予就麻溜的走了,回嘴的机会都不给她,诚心让她不痛快。   回屋准备沐浴的时候,燕靖予让嬷嬷去告诉厨娘一声,明早准备些点心,他要去丞相府拜访。   听隆安的意思,他没在的日子嬴黎被找麻烦了,他得去仔细问问才放心。   沐浴后,他早早的就睡了,一直等天色大亮了才起床,嬷嬷也把食盒送过来了,拿上东西,燕靖予就往丞相府来了。   嬴黎还没起床,燕靖予只好在院子里等着,好一会儿了嬴黎才出来,毫无顾忌的伸着懒腰:“我昨晚看书看到半夜才睡,本来打算睡懒觉的。”   “何时这般好学了?”他喝着茶,又穿上了那一身宽宽大大的袍子,握着折扇很是儒雅:“转性了?”   嬴黎坐下来,很自觉的打开食盒:“本姑娘历来是个好学的人。”   “没看出来。”他放下茶盏,笑盈盈的看着嬴黎:“这一次出去,我收获挺大,又在几个关键地方安排了自己的人。”   嬴黎咬了口点心,还拿了一块给秦嬷嬷也尝尝:“哟呵,恭喜恭喜。”   “我不在的日子,可有人欺负你?”   他摇摇头,拒绝了嬴黎喂到嘴边的点心:“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嬴黎笑了:“我不去欺负人就好了,谁来欺负我啊,哦对了,雍王妃打算给你撮合一个小姑娘,被我怼了,那个隆安郡主八成更加恨我了。”   “嗯,我刚回家,她就在我面前骂你了,被我怼回去了。”燕靖予认真看着她,她吃东西的样子看着特别香。   一连吃了两块糕,正叽叽喳喳说话的嬴黎突然打住,她抱着肚子,脸色眨眼间苍白如纸,唇色乌黑。   “阿鲤。”燕靖予丢了扇子扶住她,看见她唇角溢出乌黑的血,顿时乱了方寸。   站在一旁的秦嬷嬷也跌在了地上,脸色泛白,比嬴黎稍好一些,却也唇色发黑。   “阿鲤,阿鲤,秦嬷嬷。”他急忙抱起嬴黎:“来人,请大夫,快请大夫。”   经女医诊断,她们中毒了,是致命的砒霜,女医立刻就让人端水过来给嬴黎灌下去许多,还不断的抠她的嗓子让她吐出来,秦嬷嬷也被用同样的方法催吐。   丞相夫人着急的不行,与几位老太太一直守在旁边,丞相府其他女眷得了消息,陆陆续续的过来探望询问,嬴岐一众男人则全在花厅,女医仔细检查着燕靖予拿来的点心。   “大人,每一样点心都有剂量很大的砒霜。”   燕靖予心里早就有数了,闻言脸色一黑,郑重其事的抱拳:“此事过错在我,我必定会给嬴氏一个交代。”   “世子自己也要当心呐。”嬴岐很生气,但脾气还压得住:“这人是没留半点活路给别人,这么大一盒子点心,她就不怕众人分食。”   燕靖予被他说的心中一惊,他只会往丞相府送点心,要是因为这盒点心在丞相府毒死了几个人,不仅嬴氏会遭受重创,雍王府也不会有好下场。   “多谢丞相提醒,我心中有数了。”拿起点心盒子,他仍不放心:“阿鲤若无事,还望丞相告知一声。”   他提着食盒回府,让枫扬去武馆把雍王请回来,雍王回来正赶上午饭,燕靖予提议一家子一块吃,雍王答应了,雍王妃高兴坏了,着人再做些菜。   等待的间隙,燕靖予把食盒拿出来,冷着脸把里面的东西摆出来:“现在加菜,还得等些时候,不妨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吧,这是厨房今早新做的点心,父王与王妃都尝尝。”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让大家一块吃点心了?”雍王拿了一块就准备吃。   燕靖予看着他:“父王,那个太甜,你换个口味吧。”   “我也尝尝。”燕忱白拿了两块,给许氏递了一块,雍王妃也拿了一块,他们都准备吃,一旁坐立不安的隆安突然一巴掌打掉了雍王妃手里的点心。   她猛地站起来,指着燕靖予:“点心有毒,你竟然还让父王吃。”   一声大喊,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点心有毒?”燕靖予冷眼看着她。   隆安说不出来,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套了,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登时心虚的说不出话来。   “世子。”枫扬进来:“厨娘抓来了。”   两个侍卫丢进来一个胖婆娘,她摔在地上还没等爬起来就慌得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昨晚我着人准备的点心是你做的?”燕靖予没转身看胖婆娘,阴沉的目光紧紧盯着雍王妃。   隆安手足无措,雍王的沉默让整个屋子都满是压抑,她几乎不敢说话。   燕忱白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想说话,被许氏悄悄拉了袖子示意他别吭声。   “是...是我。”胖婆娘的声音一直在发抖,全身的肥肉也在抖。   燕靖予轻轻叩着桌面:“嬴家小姑姑及嬴家数位老太太吃了盒子里的点心,中毒不醒,性命垂危了。”   “啊?”胖婆娘吓软了,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   雍王妃的脸色也变了,隆安更是软了一下,扶着桌面才勉强站稳。   “父王。”燕忱白终究没忍住,立刻站了起来:“姐姐。”   雍王‘砰’一掌拍在桌上,桌上摆着的盘子全部碎了:“闭嘴!”   他发怒了,许氏也赶紧站起来退到一旁,屋子里其他人更是战战兢兢。   “王爷。”雍王妃小心翼翼的去拉雍王的袖子,被雍王直接挥开。   燕靖予起身看着胖婆娘:“谁让你下毒的?”   即便隆安的马脚已经露的这么彻底了,他还是要胖婆娘亲自指认。   “是...是。”胖婆娘根本不敢说,但眼神却一直往隆安身上飘。   隆安根本沉不住气,立刻跪下害怕的大哭:“父王,父王,父王我只是一时糊涂的父王,父王你救救我,父王。”   她爬着去雍王身边痛哭流涕:“父王,父王我真的错了,父王。”   “父王。”燕忱白也急忙跪下,可他说不出求情的话。   错在隆安,辩驳不了。   雍王看向燕靖予:“到底是谁中毒了?”   “是阿鲤。”燕靖予实话实说:“她中毒很深,女医说尽人力,听天命。”   隆安仿佛抓到了一丝希望,抓着雍王的衣裳,顶着满脸泪痕说道:“父王,只是那个嬴鲤而已,只是她而已,父王你原谅我吧,父王。”   她完全不将嬴黎的性命看在眼里,燕靖予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许氏将燕靖予眼底的杀意看在眼里,不由暗骂隆安愚蠢。   “王爷。”雍王妃也跪了下来:“隆安知道错了,你原谅她吧,王爷。”   雍王甩开隆安站起来,把凳子都撞翻了,吓得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发抖。   “原谅,嬴鲤就中毒就不值得担忧了吗?”   雍王暴怒,大声呵斥着他们:“那是官眷,是官眷!是皇上亲封的教领,即便只是一个平民百姓,那也是一条人命,多大的仇怨让你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隆安又开始大哭:“父王,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父王。”燕靖予抱拳,声音平静低沉:“此事,我会一五一十的到大理寺报案。”   上禀大理寺,隆安只有死路一条。   嬴氏不答应,谁都保不住她的命,偏偏嬴氏绝对不可能会答应。   雍王妃站起来后疯了一样大骂:“你疯了不成?为了一个嬴鲤,要把隆安送进大牢?”   “阿鲤对我的重要性,与父王齐平。”这话,就是他的态度。   他要走,雍王妃直接扑过来死死拉着他,疯了一样大喊:“不许去,你不许去,来人,把他给我关起来。”   但无人敢动,燕靖予更是直接推开雍王妃。   他就站在门口,冷眼看着疯狂的雍王妃和方寸大乱的隆安,一言不发,但态度坚决。   “当真不留一丝情面?”雍王开口了,看着他,愤怒到麻木,满眼都是心痛:“她是你姐姐。”   燕靖予声音冰冷:“母亲病故时,我还是个孩子,护不了她,但我不是孩子了,阿鲤是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而且,她不是我姐姐。”   雍王哑口无言,沈氏的死不单单是他心里的疤痕,也是燕靖予心里的疤痕。   五六岁的孩子突然没了亲娘,那种痛谁都弥补不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连许氏都听明白了。   不把隆安弄死,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靖予,靖予。”燕忱白跪行过去:“我现在就去请太医,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会把嬴姑娘治好的,你放过姐姐,让父王行家法也可,别去大理寺,算我求你了,算我求你。”   燕靖予走开几步不受他的礼:“兄长,若中毒的是王妃或者郡主,凶手请太医把她们治好,你会既往不咎吗?”   燕忱白犹豫了,这一犹豫便是他的回答。   “燕靖予,啊不,世子世子。”隆安爬过来拉住他的衣裳:“你饶了我吧,我只是一时赌气,我真的只是一时赌气,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我去丞相府赔礼道歉,我去道歉,你饶了我吧。”   燕靖予都懒得看她:“这若是一块点心有毒,我尚且可以安慰自己你的目标是阿鲤,但一整盒点心全都掺了砒霜,这若是被我在丞相府里分食,那我岂不是要背负屠灭丞相府的罪名?现在知道怕了,那你让人下毒的时候怎么不怕?”   “我真的错了,你饶了我吧。”隆安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什么尊贵身份她都顾不上了,她只想活着,只想拦着燕靖予不去大理寺。   燕靖予扯出衣裳大步走到门外,这才对着雍王行了一礼,让人抓着胖婆娘,随他一同去往大理寺。   “王爷。”雍王妃跪在雍王面前大哭:“你救救隆安,救救她,她只是不懂事,只是被我宠坏了,你救救她,她没有坏心的,她就是不懂事,你救救她救救她。”   雍王无动于衷,踉跄的跌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他是非分明,所以他做不到包庇袒护。   一纸诉状,燕靖予真的去大理寺告了隆安,大理寺卿根本不敢管这么大的事,立刻进宫禀报老皇帝。   “隆安意图毒杀丞相,嬴鲤中毒垂危?”老皇帝被吓着了。 第191章 :母女俩一块去死吧   “皇上。”胖太监也慌,脸色都白了:“丞相与几位尚书大人和大学士,都在御书房外等候宣召呢。”   大理寺卿很识趣的没说话,他很清楚这件事不会善了。   毒谁不好,偏就毒了被嬴氏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姑。   “雍王呢?”老皇帝想找个商议的人。   胖太监战战兢兢:“雍王爷已经着人递了话进来,说杀人偿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教女无方,愿受责罚,请皇上秉公处置。”   这就是不准备管隆安的死活了。   老皇帝既震惊又觉得理所当然,这才是雍王的性子。   “传...太子。”他不好意思再去找雍王了。   太子急匆匆赶来的时候,杨皇后也得了消息过来,嬴袖自然也来了。   嬴岐等人已经进了御书房,只有燕靖予独自等在外面。   “不肖子孙,那是你姐姐,为了一个外人,你连自己的姐姐都不肯放过。”   杨皇后声威赫赫张口就骂:“两家商议就能解决的事,你非闹到大理寺才罢休,是何居心?”   太子也沉着脸:“此事你做的实在欠考虑。”   “如何欠考虑?”嬴袖疾步过来,本就冷冰冰的脸上更是一丝好颜色都没了:“我家姑奶奶与郡主有何深仇大恨,竟让郡主起了要将我嬴氏灭门的心思,此等人命官司,太子还觉得两家可以商议?往日做多了包庇的事,以为我嬴氏也吃这一套吗?”   杨皇后上前:“皇贵妃,嬴鲤未死,怎么就成人命官司了?”   “我家姑奶奶要是真的死了,那所有为她求情的人,我不会放过,嬴氏也不会放过。”   嬴袖与她针锋相对,向来不愿意与杨皇后硬刚的她,气势丝毫不弱。   嬴袖的孩子还没满月就封了福王,比起诸皇子成年册封早了不是一星半点,将来不管谁做皇帝,他们母子俩后半辈子都将尊贵富足,所以嬴袖有足够的的底气与杨皇后叫板。   压不住她,杨皇后就将目光再次放在了燕靖予身上,他拢手站着,冷漠的看着御书房,即便是杨皇后走到他前面了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隆安是你姐姐,你就半点都不顾念姐弟情分?”   硬的不行,杨皇后只能来软的:“好歹是一起长大的情分。”   燕靖予冷漠回应:“她不是我姐姐,她只是雍王妃的女儿,与我有何关系?”   杨皇后气的胸膛起伏:“你当真狠毒啊。”   “狠毒?”燕靖予看着她,将要弱冠的少年已经比杨皇后高出一个头了。   看她的时候带着俯视,压制愤怒的脸略显狰狞:“你也配提这两个字?”   他对杨皇后不敬,太子立刻呵斥:“放肆,这是对你皇祖母说话的态度吗?”   “那要什么态度?”他一声大喊,把御书房外伺候的人都吓得一跳:“隆安杀人证据确凿,你们一个皇后一个太子,无视国法,包庇凶手,当真是德不配位。”   他在气头上,谁的话都不好使。   杨皇后气的都要丧失理智了,走向御书房要找老皇帝求情,太子也去,还没等胖太监阻拦通禀,嬴岐掷地有声的话就砸出来。   “若不杀隆安郡主,那嬴氏请皇上废后,废太子,另立储君。否则,不足以平嬴氏满门之怒。”   杨皇后和太子齐刷刷的钉在了门外,门外伺候的人一个个也都惊得变了脸色。   嬴袖站在台阶之下,抬着下巴,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她就静静的看着气势汹汹的杨皇后和太子认怂。   “请皇上废后,废太子,平息嬴氏之怒。”   好几个声音齐刷刷的说了这么一句,杨皇后和太子的脸色已经彻底变了。   嬴黎中毒,能威胁到自己的位置,这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毕竟,在他们眼里,嬴黎不过是被嬴氏宠着的混账丫头罢了,虚有辈分。   老皇帝没说话,但可以想象必定也是脸色大变,被臣子威胁,这是君王的耻辱。   但他对现状无可奈何。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沈毕带了十几名大臣赶来,看见沈毕,杨皇后和太子就知道,不杀隆安,事情是不会结束的。   他们停在燕靖予身边,俨然全都是燕靖予的人。   病歪歪的太子摇摇欲坠,瞧着他们,如晴空惊雷。   昔日他看重的大臣,竟然会是燕靖予的人。   “杀人偿命,隆安的一条贱命重要,还是你们的地位重要,自行思量。”   留下这句话,他朝嬴袖和赶来的大臣们行了礼,甩袖出宫。   雍王府里,隆安被雍王关了起来,雍王妃拉着雍王哭天喊地的求情,燕忱白也在雍王面前跪着求情,但雍王无动于衷。   “她是你的女儿啊,虽然任性,可没有坏心的,一定是诬陷,一定是,王爷,王爷。“雍王妃哭的嗓子都哑了:“你救救她,救救她。”   “父王,你行家法重责姐姐都行,求你救救她,儿子打听过了,嬴家小姑姑还没死呢,父王,事情不需要闹得那么大的,杀人偿命,也得有人死了才算啊。”   他们一直在求情,许氏站在门外看的也着急,安排去丞相府打听消息的丫鬟回来,拉着许氏小声说:“太医院的太医都去丞相府了,好些夫人也去了,奴婢悄悄问了门前的小厮,说中毒很深,只怕难好。”   “若是这嬴家小姑姑没了,事情可不是死一个郡主就能平息的。”   许氏心里更加着急了,看着求情的雍王妃和燕忱白,也知道指望不上他们母子,只能安排人仔细盯着丞相府的情况。   女医及时催吐,让嬴黎把吃进去的点心吐出来,暂时保住了她的命,太医写了方子熬了药,浓浓的给她灌下去,她也全部吐了。   隆安指使下毒,厨房的胖婆娘压根不知道她给的是砒霜,还以为是泻药,全给和到面里了,为了不被尝出来,还加了极多的糖在里面。   一大包砒霜,足以置人于死地。   太医女医全在嬴黎的院子里,丞相夫人和几个年轻的女眷更是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   秦嬷嬷不怎么喜欢甜食,吃的少,吐了之后又喝了药,到没多大的危险,只是听说嬴黎中毒很深后,死活要去看一眼。   一直到傍晚,宫门落钥时嬴岐他们才回来,老皇帝并没有给答复,但杨皇后和太子都闭嘴了。   比起隆安的命,他们更在乎自己的利益。   嬴黎的院子有许多人,嬴岐不放心也来看过,担心的不行,谁也没注意到坐在屋顶的燕靖予。   他能清楚的听见屋里说话的声音,听见太医们商量的声音,听见秦嬷嬷在耳房的哭声,听见丞相夫人她们骂人的声音。   唯独没有嬴黎的声音,她是最爱说话的,喳喳喳,喳喳喳,文静端庄装不了一会儿就会现出原形。   一整晚,院子里的人就没散去,燕靖予也就在屋顶坐了一夜。   次日早朝,更多的大臣上折,请求严审此案。   先前太子和烨王怎么在朝中弄权嬴氏都不管,最多就是看谁翘起来了出手压一下,在嬴黎明确表示自己很喜欢燕靖予要嫁给他后,嬴氏就没有压过太子。   毕竟,只有太子登基,才能把皇位过渡到燕靖予身上。   但不压不代表放任不管,太子打压烨王嬴氏管不着,但是把脏手伸到嬴黎身上来,天王老子都不好使。   几十道折子,全是要求严审此案的。说白了,就是杀了隆安为嬴黎出气。   雍王妃求了雍王一天一夜都没用,一早就跑到宫门口跪着,求老皇帝开恩,承恩伯府也没闲着,承恩伯在早朝上力辩百官求老皇帝开恩,杨氏则拖家带口的来宫门口与雍王妃一块跪着求情。   燕忱白的妻子许氏没来,她与隆安的情分淡的几乎没有,她进门不过月余,这位大姑子就找了她无数次茬,燕忱白虽然会维护她,但并不是日日在家,她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小姐,何时受过这等欺负?   盼她去跟着跪宫门,简直是痴心妄想。   而且,她比雍王妃等人看的清楚,嬴黎中毒这事,可不是老皇帝说隆安无罪就无罪的,跪宫门,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中毒第二天傍晚,嬴黎醒了,但身子虚的厉害,脸色苍白,唇色苍白,张嘴第一句话就咬牙切齿:“哪个龟毛害老子?”   本来还哭着的丞相夫人喜极而泣,旁人也忍不住笑。   女医替她细细查了一番,也放心了不少:“醒了就无事了,身体里的余毒慢慢清。”   “谁害我的?”嬴黎也清醒不少了,刚刚醒来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是大周开国前威风赫赫的军侯呢。   丞相夫人满脸疲惫,眼圈乌青,眼底发红,坐在床边放轻了声音:“世子查出来了,是隆安郡主做的,着人在世子带来的点心里加了砒霜。”   “她大爷。”嬴黎火气上涌,挣扎着起来又无力的躺了回去:“这么狠吗?”   丞相夫人忙安抚她好好休息,等女医把药端来,亲自动手喂嬴黎。   “夫人,夫人。”一个嬷嬷快步进来报信:“皇上下旨,按律处置隆安郡主,着她自尽伏罪,保全颜面。”   丞相夫人愤愤不平:“自尽,其心歹毒,活该当众斩首才是。”   “可说是什么时候自尽了?”嬴黎问了一句。   嬷嬷想了想:“天亮之前。”   “切,还留给她们叙旧骂我的时间。”嬴黎嘟囔了一句,却并未放在心里。   但屋顶的燕靖予却听了个清清楚楚,嬴黎醒过来他就放心了,他也该去算账了。   在他的计划里,隆安的事最短应该拖四五日,等各地外任大臣上折了才能有结果。   但防不住雍王一开始就表明了态度,杨皇后和太子更是被嬴岐镇住,都没机会到老皇帝面前求情,算是变相默认了隆安有罪。   仅靠一个没落的承恩伯府和千里之外的两江总督,想留隆安一条命,难如登天。   老皇帝下旨让隆安自尽,这里面有很大的空子可以钻。   急急忙忙赶回雍王府,府中气氛沉闷,问了管家才知道,隆安被关在自己出嫁之前的院子里,雍王的人亲自看守,雍王妃被人拖了回来关在自己的院子里,雍王则出门了,不知道去了哪。   尚不等燕靖予多问,宫里就来人送隆安上路了。   管家忙问:“世子,可要把王妃放出来?”   王府里的人都知道,雍王是一家之主,那燕靖予这个世子就是家里的老二,即便是雍王妃的事,也要问问他才行。   “我兄长呢?”   “大公子去宫里求情了,还没回来。”   没回来。   燕靖予心里有主意了:“先别对郡主动手,等兄长回来吧,我去看看王妃。”   他这般好心,管家直呼意外。   去雍王妃的院子之前,燕靖予回屋取了一样东西带着,雍王的人没敢拦他,放他进了屋。   雍王妃狼狈的趴在桌上,求情无果后,她心死如灰。   “王妃可绝望?”燕靖予腰杆挺直的看着她,俊秀面容不苟言笑。   雍王妃看了他一眼,疯了一样大笑起来:“你自小就见不得我们母子好,想尽办法和我作对。如今,为了一个外人就要把我的女儿置于死地,你好狠。”   “那也得多谢王妃,自我年幼起就练着我的心性。”燕靖予把东西放在桌上,是一只土陶罐子,里面是一罐子旧年药渣:“我母亲操劳内务,身子不好,终日药不离口。  这副药,就是她临终前一直在喝的,我寻人问过,此药伤人气血,损伤内里,长久服用,病故是早晚的事,王妃可还记得?”   雍王妃死死盯着面前的土陶罐子,脸色灰白:“你从哪找来的?”   “母亲病故时,我还小,但不代表我不懂,你挑唆府中姬妾日日惹事,让我母亲积劳成疾,用一副方子让我母亲气血两亏,最后病故,我伤心之余,也没忘记留下母亲临终前沾染过的所有东西。”   雍王妃又笑了:“知道了又怎么样?此事有一个你不敢动的人掺和着呢。”   “皇后吗?”他唇角微微勾起:“你以为我不敢动她?她做了那么多龌龊事,哪能死的这般轻易?她这样的人,死前被废,才算是大快人心。”   雍王妃看着他,双眼犹如毒蛇,满含恨意。   燕靖予微微伏身压低声音:“雍王妃,我们做笔交易吧,用你的命,换隆安一条命。”   雍王妃猛然站起来,踉跄了几步指着他:“你休想让我寻短见,我告诉你,我不会死的,我要好好活着,等着我儿登临大位的那一天,我要看着你跪在我儿面前称臣。”   “昔日的人证物证我都留着呢,若是东窗事发,你觉得父王会支持燕忱白爬到我头上吗?”他摸着土陶罐子,语气平淡。   雍王妃愣在原地,她太清楚雍王了,他对自己没有半分情分,自沈氏病故后,他一次都不曾踏入自己的房间,十几年了,就让她在雍王府主母的位置上守活寡。   燕靖予不过提了一句沈氏,他就可以不管隆安的死活,要是让他知道沈氏的死于自己有关,他自然也容不下燕忱白。   “皇上已经下旨,着隆安自尽。”燕靖予抓起一把药渣:“她死,还是你死,王妃不妨考虑一下。”   雍王妃脸色大变:“不可能,皇上不能这么快下旨的。”   “嬴氏开了口,不杀隆安,就废后废太子。”燕靖予满脸愉悦,看着她笑的猖狂变态:“皇后和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吧。”   雍王妃瘫软在地,她太了解杨皇后了,为了一己私利,可以不择手段。   “皇上下旨,天亮之前就让隆安自尽。”他不紧不慢的把土陶罐子收起来:“王妃自己思量,别忘了,赶进宫里也需要时间的。”   说完,他带着东西离开,没动雍王妃一根手指头。   把东西放回屋里的暗格,他就去了正堂,管家给他点了蜡烛,他不睡也不敢自己去睡,就在门口守着。   天色渐渐泛白,一整晚了,雍王依旧没有回来,燕靖予盯着外面出神,管家给他送茶进来的时候,他突然说了一句:“要是父王在处理内宅时不逃避,多为我母亲分担解忧,她可能就不会死了。”   “...世子。”管家有些于心不忍。   还说着,燕忱白就跑进来,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瞧见燕靖予在正堂坐着,兄弟俩对视了许久。   “宫里的人呢?”燕忱白的声音都在发抖。   管家立刻说道:“世子吩咐,大公子没回来之前都不许动手。”   燕忱白松了口气,正要过去,燕靖予就问他:“兄长保住郡主了?”   他没吭声,显然是没有。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燕靖予并不稀奇,他要杀了隆安,怎么会给羽翼未丰的燕忱白保得住人的机会。   燕忱白要去拦着宫里的人,守着雍王妃的侍卫急忙跑来:“世子,王妃自缢了,刚刚才被发现。”   “什么?”燕忱白差点摔在地上,被管家眼疾手快的扶着,他整个人如遭雷劈。   燕靖予端起茶盏,借着热气拂面弯了嘴角:“兄长,天快亮了。” 第192章 :阿鲤是我罩着的   燕忱白迟钝的看向他,连滚带爬的往隆安的院子跑。   燕靖予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端着茶盏拨弄浮沫。   雍王让一群侍卫看守雍王妃,那任凭她临死前怎么哭诉,也没人敢进主母的屋子,只能等到天亮了嬷嬷去服侍,才能发现她没了。   晨光熹微,外头渐渐明亮起来,管家快步进来,站在门边上,“世子,郡主按规矩自尽了。”   “嗯。”他放下茶盏,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备马。”   他要出城,去母亲坟前瞧瞧。   一路快马加鞭,正午时分赶到,远远就瞧见醉酒的雍王趴在沈氏的墓牌前。   燕靖予没有过去,只是远远的瞧着。   其实他骗了雍王妃,他一直觉得雍王是知道沈氏死因的,可他没有证据,雍王也从来不说。   燕靖予想不明白他口口声声说着深爱自己的母亲,为何却从不为提为她报仇的事。   山风吹着,雍王迷迷糊糊的爬起来,还有几分不清醒,怀里的酒坛滚落,停在燕靖予脚前。   他抱拳:“父王,王妃自缢了。”   雍王无动于衷,没有责怪,也没有震惊,仿佛早有预料:“隆安呢?”   “皇爷爷下旨,让她自尽伏罪,保全颜面,天亮之前,也走了。”   雍王这才微微一惊,满是不忍的闭上眼:“上一辈的恩怨,与你们是无关的。”   “我明白,可她动了阿鲤。”   雍王没再吭声,拉起袖子擦了擦墓牌声音疲惫:“既然来了,就给你母亲上柱香吧。”   他扶着墓牌站起来,踉跄的走远,有意留给燕靖予说话的机会。   雍王妃自缢,隆安被赐死,承恩伯和杨氏晚年丧女,心痛的几乎要疯了,乌泱泱一家子都来雍王府大哭特哭。   燕忱白已经崩溃了,一夜之间母亲和姐姐全都死了,他谁都没救下,许氏在他身边抹眼泪,悲伤却淡的很。   与婆婆姑姐相处不过月余,还尽被为难,她实在没办法挤出眼泪为她们悲哀。   而且,燕忱白与燕靖予兄弟俩的较量更是让她心惊。   雍王与燕靖予回府后才吩咐准备丧仪,雍王没去看雍王妃,到是去瞧了隆安的入殓,然后去燕忱白屋里找他说了很久的话,带他出来时,燕忱白神色冷漠呆滞,唯有看向燕靖予时,目光里都是恨意。   他已经问过侍卫了,昨晚,只有燕靖予去了雍王妃屋里。   他离开不久,雍王妃就自缢了。   “你就这么恨我母亲?”燕忱白浑身发抖,悲痛几乎将他蚕食殆尽:“她养育你十几年,你还恨她?”   养育自己十几年?   燕靖予倍感恶心,垂着眼藏住不屑:“我一向是很敬重王妃的,兄长,节哀顺变。”   杨氏哭着喊着扑过来,一副要和燕靖予同归于尽的架势,被侍卫们死死拦住,不让她靠近分毫。   “你这个凶手,凶手!”杨氏哭天抢地,雍王妃的死,足以要了她半条命,高嫁的女儿没了,往后她再也没有赫赫扬扬的底气了。   “父王。”燕靖予对她们的哭喊充耳不闻,拱手作揖:“我还有事忙,先去了。”   他回屋沐浴更衣收拾干净,穿着一身喜气洋洋的暗红色衣裳,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雍王府。   明晃晃的昭示自己的喜悦,也摆明了不会给杨氏守灵送终。   嬴黎身体底子好,醒了之后精神恢复的很快,也不用一大群人围着了,没了太医院的人,燕靖予也能进院瞧瞧她。   窗户开着,她散着头发趴在窗台上,耐心的磕松子:“你穿这么喜庆,生怕承恩伯府的人不知道你高兴啊。”   “嗯。”燕靖予在窗外坐着,抱着一篮子核桃给她捏:“我很喜欢他们恨我入骨,却对我无可奈何的感觉。”   嬴黎撇撇嘴:“照你这一次展现出来的实力,想要弄死承恩伯府很简单的,为什么一直留着他们?”   “钝刀子杀人最合适。”他把核桃仁放在窗台上:“他们家不配死的太干脆。”   嬴黎对此话深表赞同,伸手摸着他的脸:“杀母之仇在心里憋了十几年,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他笑了笑,满是轻松敞开,轻轻蹭着嬴黎的手认真问道:“我此次并非一心为你报仇,你可生气?”   嬴黎疑惑了:“这很正常啊,我为什么要生气?能够一箭双雕可是大喜事,非要追求我是那独一无二干嘛?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太可惜了。”   “你知道吗?在我的印象里,每一次内宅有事,父王都会找理由离开,他不会管内宅的事,或者说是不想夹在自己的女人中间左右为难。”   他靠着嬴黎的手:“他的逃避,把所有问题都丢给了母亲,也给了皇后给杨氏可趁之机。”   嬴黎用另一只手摸着他的头,安安静静的听他说。   “阿鲤。”他看过来,锐利清明的眼睛微微发湿:“我绝对不会纳妾,女人多了,是非也多,母亲受过的委屈,我不会让你受的,口口声声说着此生最爱,却不付诸行动保她无虞,我不做这样的男人。”   嬴黎点点头表示自己相信他,他继续靠着嬴黎的手,窝在窗外静悄悄的捏核桃。   他不回雍王府,嬴岐就让人给他准备了客房,但燕靖予没机会住,老皇帝宣他入宫。   御书房内,祖孙二人喝着白粥,桌上是几碟开胃小菜。   “何必呢?”老皇帝喝了口粥,被呛的咳了许多声:“事情闹这么大,你能有什么好处?先前就不被他们待见了,往后日子更难过,朕和你外祖父都老了,指不定哪天就去了,你爹护不住你的。”   燕靖予吃了口菜:“与其藏拙被欺,不如展现实力一争高低。而且,真让大伯胡闹下去,人心散尽,只会便宜了别人,孙儿站出来,也算是捡漏了。”   “朕压你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你沉不住气。”老皇帝语气稍稍严厉:“成大事者,必先稳得住自己,此次嬴鲤那丫头中毒,完全不需要你出手,可你偏偏要自己动手,图什么?”   燕靖予拿着筷子沉默良久:“嬴氏有实力也有忠心,皇爷爷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若是单单靠嬴氏,那这就是两家仇怨,大臣们只会坐山观虎斗的看热闹,而且还会给兄长向两江总督和隆安婆家求援的机会?   孙儿不想留下这一线生机。再者,孙儿料定了皇祖母与大伯会求情,只要他们去了御书房,便是徇私舞弊罔顾国法,这时候孙儿坚持处置隆安,虽大义灭亲,但却让所有人看得见孙儿的正直公允。”   “踩着你大伯往上爬,到是学会了权术的几分皮毛。”老皇帝一脸无可奈何:“但压不住性子这一点,当真是像极了你爹。”   燕靖予没有反驳,只是放下碗筷跪在地上:“还请皇爷爷恩准,让孙儿在宫里住些日子。”   “不想回去给雍王妃守灵送终?”老皇帝对他的心思门清:“她到底是你继母。”   燕靖予固执的很:“母亲病故后,她是如何对待孙儿的,皇爷爷最是清楚,孙儿绝对不会给她守灵送终,也不想因为她,连累自己的贤名。”   老皇帝一阵沉默才发话:“藏书阁的书需要重编,你去吧。”   “多谢皇爷爷。”   寻了这么个借口,他理所当然的没去管雍王府的事,老老实实待在藏书阁整理书籍。   不管谁问,都一句‘事情急,国家大事不能被私情牵绊’。   雍王妃的丧事,烨王也去了,到不是多敬重杨氏,而是想去感受一下杨皇后和太子受挫的气氛让自己高兴。   毕竟谁都不会想到,在太子风头无两的时候,是燕靖予一耳刮子把他的脸面全部打掉的。   那可是自小就被太子寄予厚望的侄子。   乌泱泱的人里,懒得与旁人打交道的烨王遇上了这个时候还不忘结交权贵的裴昀,他这个杨皇后费尽心思才抢来的孙女婿,没能袭爵之后,在承恩伯眼里屁都不是,日子很是不好过。   看见烨王,他迟疑了一下,犹豫要不要打招呼。   “裴将军。”烨王主动示好:“可有空喝杯茶?”   裴昀想了想,欣然应允:“自然是有的,王爷请。”   两人结伴去了院子里,这边清净,也无外人过来,茶水是小厮端来的,放下就走远了。   “裴将军的日子不太好过吧。”烨王存心挑拨:“这太子如此得势,怎么承恩伯也不想着提拔你一下。”   这事正是裴昀心里的刺,他与杨柔夫妻不和,所以太子和承恩伯都不愿意顶着老皇帝的不痛快给他提拔。   见他不说话,烨王主动开口:“你是可惜了,若当年娶了嬴氏的姑娘,那嬴氏就是你的靠山,与宣平侯府比起来,承恩伯府当真是什么都不算了。   本来嘛,姻缘这种事,讲究低娶高嫁,但谁不想有姻亲提拔步步高升?就说袭爵这事,若是嬴氏开口,就算皇上再不喜欢你,也绝对会答应的。”   这话更是直戳裴昀的心,让他郁闷的猛灌一口茶。   “其实,裴将军当年错失好姻缘,过错还得在皇后娘娘身上找。”   烨王故作遗憾的语气,把裴昀吸引的紧紧的:“承恩伯府本来就是条半死不活的狗了,雍王都提拔不动他们家。  结果呢,皇后娘娘非要把端阳伯府也扯进来,什么都替承恩伯府打算,却半点不管其他人家的死活,就承恩伯府那群男人,烂泥扶不上墙。就这样,他们家竟然还看不上你,真是笑话。”   这话当真是说到了裴昀心里,他对烨王的好感一下子就多了起来:“王爷当真目光如炬,王爷不知,自娶了那杨柔,我便感人生毁了,此女一无是处,又一身承恩伯府的刁钻习气,我实在厌烦,且那一家子祖上不光彩,白有世家美誉,却满身浪荡习气,可恶,可恶啊。”   “一个女人罢了,若不喜欢就休了,难不成你还怕承恩伯府一个空架子?”   烨王让他看看四周的白幡:“此次隆安意图毒杀嬴家小姑姑,那嬴鲤没死,还让雍王府搭上了两条人命,足见嬴氏的实力。   这样的好姻缘被人算计掉,换做是我,不说一天打那杨柔八百遍出气,也得把她一脚踢回承恩伯府。   反正留着她也捞不到半点好处,踢了她另择明主跟着,焉知没有平步青云那一天?区区承恩伯府,还真不是谁都会放在眼里的。”   听他一席话,裴昀如醍醐灌顶,回过味儿来立刻就起身抱拳:“还望王爷栽培。”   “哈哈哈。”烨王大笑了几声:“客气,本王如今落拓,你愿跟着本王,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裴昀心中大喜,立刻说道:“王爷不知道,太子懦弱无能,一切都被皇后把持,偏那是个一心为了娘家的毒妇,阴险狡诈作恶多端,早已让人恶心,还是王爷光明磊落些。”   “裴将军过誉了。”烨王让他坐下:“储君是个由妇人操控的阴险小人,国家也不能长久,本王不济,不敢说自己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但最少不会被妇人玩弄。   若太子当真登基,那皇后还不把承恩伯府捧到天上去?   他们家一无是处,如今就目中无人了,将来越发肆无忌惮了,谁知道会如何欺压百官。   而且,据本王所知,因嬴鲤中毒一事,嬴氏一族对皇后与太子大为不满,已经在皇上面前提议废后废太子了,没有嬴氏,太子什么都不是。”   突然听到这么多密辛,裴昀满是兴奋:“嬴氏势大,他们家对太子不满,那太子的位置也就岌岌可危了。”   烨王笑而不语,反倒让裴昀觉得有了信心。   雍王府一会,他也算是站队烨王的人了,回府后对杨柔越发没有好脸色,气的杨柔和他大吵一架。   雍王妃的丧事完后,烨王重查陇南赵家僭越的案子也有了结论,僭越不假,但并未超越皇室,按律削官为民即可。   没能弄死赵家,杨皇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对燕靖予的厌恶已经到了难以遮掩的地步,只是碍着雍王才没有撕破脸。   陇南赵家是小罪,老皇帝也有心拉烨王一把,好让他压着太子些,以免太子失了分寸,再做些散人心的事,便将宫城防务交给他,烨王接手后,立刻替换掉原先的禁卫统领,将裴昀提拔起来。   他提拔裴昀,承恩伯府的人还以为自家孙女婿出人头地了,结果没来得及高兴,杨柔就挨了一顿打被休回家。   自以为上了烨王的船,裴昀底气十足,骑着高头大马来到承恩伯府门前时,连下马都不曾,看着得了消息出来的承恩伯威风赫赫。   “杨氏不孝敬公婆,多年无后,还不许我纳妾,此等妒妇,我裴家是留不得了,休书已给,两家从此各安天命吧。”   他在大街上就嚷嚷,嚷嚷完还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将本该由两家宗老做主这一环都省了,不给杨家半分颜面,比打发个妾室都随便。   承恩伯气的要命,差点在大门口破口大骂,把大哭的杨柔带回去,承恩伯夫人杨氏和杨柔的母亲等女眷赶忙问杨柔怎么回事。   杨柔羞愤不已:“他从未碰过我,我如何生儿育女?先前便是冷脸相待,自升了禁卫统领,我但凡多说他一个字,他便打骂不休,今日与我说要纳妾,我不肯,吵了两句,他挥拳就打,给了我休书拖着我就走,我呜呜呜。”   杨柔哭个不停,一群女眷也听得气愤不已。   杨氏拍着大腿咒骂:“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们真当我承恩伯府无人了不成?”   其他女眷一味的哭,杨氏咒骂过后想起没了的雍王妃,当下也是一片心酸,忍不住抹泪大哭起来。   丞相府里,听燕靖予说了裴昀休妻的事,嬴黎一阵咋舌:“他真这么干啊?做的也太绝了吧。”   “三叔提拔了他,他如今也算是三叔的人,承恩伯府一向不待见他,只怕他心里早就不悦,趁此机会给自己出出气,同时与承恩伯府划清关系向三叔投诚。”   燕靖予认真的写着东西:“禁卫统领,多风光的位置啊。”   嬴黎趴在桌上看着他的笔尖:“怪不得你皇爷爷难成大事,他和你爹一样天真,皇位只有一个,他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会给谁就行了,非要给烨王希望。   他以为是在利用烨王压制太子,他就不想想,给太子堵心成这样,日后太子反击了,会有烨王的活路?什么兄友弟恭,在皇室基本扯淡。”   “我父王也和我说,手足兄弟,并非要争个你死我活才好,即便是将他一辈子禁足,都比杀了他强些。”   他笑了一下:“是不是很天真?”   嬴黎都懒得评价了:“燕忱白现在恨死你了吧。”   “差不多,先前我与他互争高低,其实并没有和他斗个你死我活的心思,但现在不同了,我可是他的杀母仇人。”燕靖予放下笔。   “我不信他不知道我母亲的死与杨氏有关,不过人总是会自欺欺人,下意识的觉得自己的母亲善良可欺,乃天底下最需保护之人。   他不会去管自己的母亲造了多少孽,还会用一句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计较来堵你,妄图让你打碎牙往肚子咽,再给你来一顶小心眼的帽子,好成全他的孝心,这样他心里才舒服。   至于我舒不舒服,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说雍王妃养育我十几年时,当真是把我恶心到了女表子立牌坊,尽往脸上贴金。” 第193章 :挑拨人家的兄弟情   嬴黎听了笑起来:“天呐,我听你说着都觉得恶心,不过我觉得燕忱白本性不坏,可惜耳根子软,太容易被左右了,自己也不动动脑子分辨一下是是非非。   我估计他从小没少听杨氏说你坏话,耳濡目染就觉得是你母亲抢了本该属于他娘的位置,他娘不被喜欢也全是因为你母亲,他们姐弟在雍王心里不如你也是因为你母亲。   所以,他觉得你母亲死了活该,甚至可喜可贺,自然不会去想你和雍王妃是不是有杀母之仇,只会想着,虽然你娘死了,但是我娘把你养大了呀,呕~”   “他自小被杨氏打骂,一直说不如我的话,内心自卑敏感,性子也活泛不起来,自然没什么主见。”   他把晾干墨迹的纸收好,看着嬴黎笑眯眯:“我们得吸取教训。”   嬴黎懵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瞅着他:“你这话要是被我家老头儿听到了,腿给你打折了。”   “那我就告诉他你亲我来着,还不止一次。”他信心满满的威胁嬴黎,起身揉揉她的头:“我先走了,还有一大堆事情呢。”   老皇帝的身子不大好了,他必须抓住协从太子处理国事的机会站稳脚跟才行。   毕竟,太子现在看他特别不顺眼。   熬过了酷暑,刚入秋老皇帝就病倒了,为让老皇帝静养,只有杨皇后和嬴袖轮流侍疾,旁人极少能见到老皇帝。   这日,嬴袖刚从坤华宫出来,就看见被老皇帝召见的裴昀,她余光瞥见,并未正眼去瞧,裴昀却明目张胆的看着她,直接无视外面数十双眼睛。   云宋对此反感的不行:“姑奶奶都教训过他了,他竟然还这样,宫里到处都是耳目,这若是被人拿去做文章,岂不连累娘娘。”   “别管他。”嬴袖目不斜视的离开。   隔天又去侍疾,结果他也刚好过来,老皇帝病倒之后格外在意宫城安危,嬴袖也不好得说什么。   身后只有嬴袖身边伺候的宫人,裴昀胆子就大了:“阿袖。”   他一张口,云宋就厌烦的要命,只是看在嬴袖的面上不好发作。   “裴将军。”嬴袖目不斜视:“本宫的名讳,你还是慎言的好。”   裴昀心里高兴,才不在乎这些呢:“我有话与你说,很重要的事。”   嬴袖稍稍一想,让嬷嬷们后退,仅留云宋在身边,裴昀心中一喜,立刻就说:“我如今替烨王办事,他稍加提拔,我就做了禁卫统领,你我的事本就不是秘密,他也是知道的。   因为嬴鲤的事,杨皇后和太子很不得你们家待见,既如此,不如转投烨王,烨王可比太子好多了,虽也算不得明君,但是提拔重用毫不吝啬。   雍王妃和隆安郡主没了,宣平侯府与承恩伯府的梁子就结下了,有这段恩怨在,等太子登基了,一定会找你们家麻烦的,以防万一,不如断了太子登基的念想。”   “裴将军,本宫区区女流之辈,不管朝政大事,自有家中长辈决断。”   嬴袖好像笑他天真,又觉得他卑鄙,得了烨王的好,却不说烨王的好话。   裴昀不放弃:“阿袖,我已经求了烨王了,只要他登基,届时让你寻个由头脱身,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至于你的孩子,那是皇室血脉,烨王不可能不管的。”   “裴将军!”嬴袖呵斥出来,神色冰冷:“本宫乃是皇贵妃,你若再胡言乱语,本宫必当禀告皇上。”   裴昀脸色大变:“你这般无情吗?”   “无情,也比你自作多情犯蠢的好。”嬴袖狠着脸:“我儿是皇上亲封的福王,正儿八经的王爷,你凭什么觉得本宫会为了你连孩子都不要?本宫与你不过数年前的一面之缘罢了。   如今本宫身份尊贵,是你想带走就能带走的?   若真与你走了,然后给烨王本宫不忠于皇上的借口,好铲除我嬴氏吗?裴昀啊裴昀,你怎么会愚蠢至此?   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皇贵妃,执掌后宫,深得皇上宠爱,又为皇上诞育皇子,你算什么东西?也能与皇上比较,竟还想让本宫抛弃孩子,异想天开。”   呵斥一通,她带着人离开,裴昀僵在原地,早已经脸色大变,看着嬴袖,心寒无比。   他只觉得嬴袖无情冷漠,竟然这般看不起自己。   明明当年,他们俩一见钟情的。   到了坤华宫,与杨皇后客气了几句,等她离开后,嬴袖立刻跪在老皇帝面前。   老皇帝刚喝了药,还没歇息,见她如此十分奇怪:“怎么了?好端端的跪下做什么?”   “臣妾请罪,方才裴昀拦住臣妾,说什么太子不值得效忠,劝臣妾说服嬴氏像他一样投靠烨王才是正经,还说什么烨王已经答应,等他登基,便把臣妾赏给裴昀,臣妾呵斥了他,但仍感羞愧,无颜苟活了。”   说到最后,她几乎要哭了,声音都在发颤。   老皇帝却一阵沉默,语气低沉了许多:“你对裴昀可还有情?”   “少年一见,只觉得他风流倜傥,并未深究起品性,后入宫,被皇上万般宠爱,又听各家夫人念叨夫妻隔阂,便觉得自己无比幸运,能得皇上包容偏袒,可惜未能早些出生与皇上白首偕老。   女子嫁人本就图个依靠与偏宠,这些皇上都给臣妾了,臣妾不敢忘记。   至于裴昀,他两次打扰臣妾,龌龊愚蠢,不知尊卑,以下犯上,臣妾只怪自己当初瞎了眼,也怪自己年少愚钝,招惹麻烦至今。”   她难得这般委屈,老皇帝听完也没说话,微微抬手示意她过来。   嬴袖起身过去坐在床边,满是委屈,老皇帝看着她,说道:“此事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但不是现在,烨王对朕还有用,朕不想打草惊蛇。”   “皇上相信臣妾,臣妾就已经知足了。”嬴袖适时滴了两颗眼泪出来,趴在老皇帝怀里轻声抽泣。   她在老皇帝怀里哭了许久,好一会儿才顶着满脸泪痕直起来,美人梨花带雨的样子瞧的老皇帝心疼不已,忍不住软了语气安慰她。   “皇上。”嬴袖一边擦泪一边说,小女儿态十足:“赵婕妤请旨侍疾。”   赵婕妤,便是先前的赵贵妃的,降为婕妤后一直待在紫薇殿礼佛。   老皇帝一阵思量:“难为她有这份心了,让她随你来吧。”   “是。”嬴袖又擦擦眼泪,看了老皇帝一眼,继续趴在他怀里抽噎,把老皇帝哭的更加心软。   嬴袖为赵婕妤求情侍疾,让杨皇后大为光火,瞅准了赵婕妤在的时候就来立威做福。   “赵婕妤禁足这么久,气色都憔悴了,怎么还花红柳绿的打扮,难不成平日里礼佛也这般招摇吗?”   因着赵婕妤求了嬴袖得以来老皇帝跟前侍疾,好些后妃都闻风赶来,有孩子的想替孩子谋个前程,没孩子的想替自己谋个前程,为此坤华宫外莺莺燕燕一大群人。   杨皇后一来就刁难人,好些人都不敢噤声,赵婕妤顶着满头花白垂首不语,骤然失势,她比先前稳重了许多。   “你们一个个的都来这里做什么?”   赵婕妤不搭话,杨皇后便将目标放在了其他人身上:“难道不知皇上需要静养吗?吵吵嚷嚷做什么?”   她还在训斥,嬴袖就走了出来,眉间微蹙满是疑惑:“皇上问,是何人吵嚷?”   她故意这么问,杨皇后顿时脸色难看,有些后妃躲在人堆里暗暗撇嘴发笑。   她们可都没吭声,安静的等着呢,吵嚷的自然是杨皇后自己了。   “皇上如何了?”杨皇后板起脸,时刻拿捏着自己正宫娘娘的威严。   嬴袖语气淡淡的回道:“皇上说,众姐妹的心意他知道了,也知道大家平日里身子弱,此时还是顾惜自己的好,不必担忧他。   宫里的小皇子小公主尚有几位,正是调皮的年纪,不可少了母亲照应,就都回去吧,只留赵婕妤帮衬皇后娘娘与臣妾,毕竟赵婕妤也是身边服侍几十年的老人了,知冷知热的。”   “既然皇上都这样说了,那就散了吧。”杨皇后剜了赵婕妤两眼:“赵婕妤便跟着本宫吧,皇贵妃年轻心细,又常与皇上耳语,你跟着她不恰当。”   谁都看得出来她是要好好磋磨赵婕妤,但是无人敢说话,赵婕妤也应了声。   嬴袖折进屋里,径直坐到床边瞧着老皇帝,杨皇后没了位置,脸色大为不满,却不敢在老皇帝面前刁难嬴袖。   老皇帝这一病,国事上就成了甩手掌柜,太子监国,理当大权在握。   可是燕靖予协从,分走了他大半的权利,国事繁忙,他的身体又无法奔波,所以很多时候都只能把事情交给燕靖予去办。   监国却不繁忙,太子有点抑郁了,闲时待在东宫,燕忱白来请安时,太子见他也神色哀怨冷漠,到有了几分同命相连的感觉。   “你姐姐的事,我很抱歉。”   燕忱白不说话,这些日子他也想明白了,虽然杨皇后与太子有些自私,却也是人之常情,嬴氏势大,谁能得罪的起?   真要怪罪,只能怪罪昔日不曾提醒隆安注意分寸,别去招惹嬴鲤。   “你母亲可惜了。”太子故意说道:“这些年,你父王南征北战,雍王府全都由她操持打理,沈氏病故时,靖予还是个孩子,也是她照顾,虽沈氏与你母亲不睦,但你母亲对靖予也是仁至义尽了。”   这话说得燕忱白下意识的牙关紧咬握住拳头,心口更是万般疼痛:“他恨我母亲。”   “他恨你母亲,想必也是因为沈氏,毕竟沈氏病故,你母亲才被扶正,于他看来,是你母亲鸠占鹊巢才让沈氏病故的。”   太子故作可惜:“其实何必呢?十几年了,就算是养条狗,也该知道不能对主人张口才对。”   燕忱白心底的防线再次震荡,压在心中的气愤与怨恨几乎要喷出来。   太子摇着头:“可他不领情啊,被皇上高看便自命不凡,其实这些年,他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了。   要是沈氏活着,他还不一定能这般风光呢,有得必有失的道理都不懂。”   “大伯。”燕忱白内心的愤怒已经把他的理智燃烧的七零八落了:“你乃储君,却把监国大权分他大半,可甘心?”   太子笑了笑,摇头苦笑:“皇上下旨安排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的无奈越发让燕忱白恼怒:“皇爷爷历来都是偏心他的,什么好东西都给他,事事为他着想,即便他忤逆犯上,皇爷爷也能既往不咎。”   燕忱白话里满是酸气,失落难过根本藏不住。   “谁说不是呢。”太子拍拍他:“你是长孙,你母亲扶正后,你就该是嫡长孙。结果,唉...对你不公平啊,你还比他早几年跟你父王浴血沙场呢,受过的伤吃过的苦,比他多多了。”   燕忱白越听越委屈,这些话雍王从不会对他说,他深藏着对燕靖予的嫉妒,深藏着对老皇帝偏心的不满,但还是被太子说的明明白白。   “父王从不会和我说这些。”想起雍王,燕忱白心中又是一痛:“他总说对我们一视同仁,但他分明更喜欢靖予多一些,作为子女,本不该插手父母的事,可是父王冷落母亲,母亲这么多年受的委屈我看的真切。   他明明知道是靖予逼死了我母亲,可他半分怪罪都没有,甚至不曾去看过母亲,母亲出殡后我才知道,母亲自缢那一晚,他一直在沈氏坟前,他把我母亲当什么了?难不成母亲这么多年的辛劳他都看不见吗?”   眼见他眼圈渐渐发红,太子反倒不吭声了,杨氏是如何上位的他心里清楚,雍王这个弟弟他又最是了解。   长辈的恩恩怨怨,他历来不愿意掺和到小辈里面。   可是事与愿违,他的隐瞒,只会让手足兄弟互相揣测离心离德。   燕忱白再度崩溃,本就敏感自卑的他,根本经不住太子的话,在太子跟前就大哭了起来。   他还在嚎啕,燕靖予就来了,闻声并不靠近,只在远处等候,太子瞥见他,远远的飘了一眼过去。   燕靖予拿着几本公文,平静从容的接下他的眼神,不卑不亢。   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燕忱白哭肯定是被太子戳了心窝子,目的就是挑唆他们本就千疮百孔的兄弟情分。   燕忱白哭够了才发现燕靖予来了,登时脸色越发难看,招呼都没打扭头就走,从燕靖予身边经过时,燕靖予微微颔首见礼,他也直接无视。   “国事繁忙,你来做什么?”太子已经没了打击燕忱白时的和蔼模样,他儒雅仁厚的外表冷酷起来,比凶神恶煞之人更加无情。   燕靖予走近呈上折子:“有几件要紧的事,需太子过目。”   他已经记不清从何时开始,他对太子的称呼已经这般客气了,太子也不介意,从他知道燕靖予翅膀硬了,已经不是跟在自己身后需要指点才能做事的少年时,他对燕靖予的态度,就已经从看重变成了忌惮。   他是太子,是一国储君,他只需要一个能够被掌控的帮手,不要一个可以和他平分秋色甚至是越过他风头的人。   而这个人,还是个未弱冠的少年,这对他而言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沉默着看完折子,太子说道:“可召大臣们商议了?”   “已经商议过了。”燕靖予尽量保持着恭敬,不给太子任何找茬把他踢开的机会。   太子脸色不善:“说完了就去忙吧。”   “是。”   他真走了,客套一下都闲麻烦,路上计划了一下手头的事,他往丞相府的方向赶去。   嬴黎的胳膊还没好,不能动武,但她找到了新的乐趣,就是做点心,嬴氏一大群女眷,整日里也无聊,知道她想学,一群人围着指导,到是勉强打发了时间。   所以,燕靖予坐了没一会儿,她就带着七八个丫鬟嬷嬷进来,摆了满满一桌点心开始炫耀:“快吃,我做的。”   “这么多?”燕靖予看着她,头发衣服上全是面粉,脸上也有,嘴角还有点心渣子。   看样子已经吃了不少:“你的胳膊还不能发力,和面又是个力气活,你这样。”   嬴黎摇摇手指头:“你真是小看我了,而且谁家做点心需要和面啊,那是蒸馒头做包子的活计。”   “好吧。”遭到鄙视了,燕靖予一笑而过,坐下来认真尝了尝他的手艺,一口咬下,甜味腻的让他发晕:“你尝过?”   嬴黎点点头,很是期待的看着他:“我喜欢甜食,所以放了很多蜂蜜。”   “这也太甜了。”他赶紧喝了口茶:“过来。”   他伸手捏住嬴黎的腮帮子,让她张开嘴巴仔仔细细的打量她的牙:“甜食吃多了牙疼。”   “我没吃多。”嬴黎打开他的手,拿起点心吃的津津有味,含糊不清的说:“蜂蜜真的好好吃,我以前只喝过两次蜂蜜水,一点点蜂蜜冲一大碗水,就觉得好好吃。”   燕靖予稍稍沉默了一下,不想再抠她话里的漏洞追查她的来历,只是笑着提醒:“吃蜂蜜也得当心,若是被蜜蜂采了草乌掺进去,是会中毒的。” 第194章 :痛打落水狗   “草乌?”嬴黎没听说过:“给乌鸦吃的。..草?”   燕靖予噎了一下,大笑起来:“不是,只是一种草木,有毒,等我找一棵来给你瞧瞧。”   她点了点头,利索的叫来嬷嬷打包,要燕靖予把她做的点心全部打包回去吃,即便燕靖予一脸为难。   自雍王妃死后,雍王府骤然冷清了许多,雍王没再去过其他姬妾房里,告了病,终日待在主院,要么看兵书,要么练武。   燕靖予与燕忱白兄弟俩各住一边,平日里也遇不上,满府上下都交给了许氏打理,每日天色未亮,她就得起来。   先安排了燕忱白上朝出门的事,再到雍王面前请安,顺势将早饭送过去,再着人将燕靖予的早饭送过去,然后才处理内宅的事,时不时还有交际上门。   每日忙忙碌碌,却也没几件糟心的事儿,许氏也喜欢大权在握的感觉。   倚在矮榻上,她闭眼享受着丫鬟捶腿,浑身舒畅,陪嫁的奶娘端着一盅燕窝粥进来:“少夫人辛苦了。”   “辛苦到也谈不上。”许氏坐起来一些,等着燕窝粥盛出来递到自己手上:“毕竟我先前还想着,自己要先被婆婆磋磨二三十年才能掌管内宅呢,谁知才一个多月。”   最后一句话,她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奶娘把丫鬟打发走,站在她旁边笑道:“少夫人过得风光,奴婢瞧着也是高兴的,如今偌大的雍王府全由少夫人打理,王爷是个实诚的好人,后院那些女人早就被雍王妃收拾老实了,日子比总督府要顺心多了。”   “谁说不是呢。”许氏端着燕窝粥轻轻搅动:“说来,我可真要谢谢我那大姑姐啊,若不是她不自量力去得罪嬴鲤,我又怎么会有机会?”   奶娘点点头:“不过,少夫人也得早做打算才是,大公子毕竟没有爵位,世子再有两年也该大婚了,届时世子妃进门,府中大权都是要交出去的。”   “是啊。”许氏神色落寞下来:“这王府日后还得由世子妃做主才是。”   奶娘忙道:“奴婢细心打听了一番,说那嬴家小姑姑好动善武,不像个打理内宅的人,许多礼数都不通呢。   日后若是她进了门,内务定然是棘手的,但内宅的大权也不好留在大公子这边,怎么着也该是世子身边的人捏着才行。”   “你的意思是说,嬴鲤是不是世子妃不重要,只要我们给世子身边添个能听我话的小妾,内宅大权就还是在我手里?”   奶娘颔首,对她一点就透的聪明劲倍感欣慰:“这小妾必须貌美,且不能随了那嬴鲤的性子,世子是男人,终日面对一个喊打喊杀的母老虎,也得有个知冷知热的娇娘子才是。”   “说得也是,这世子也不小了,他与公子闹得这般难堪,日后世子妃进门,这王府哪里还能有我们的位置?”   许氏认真思索了一番:“奶娘,你把此事传信于母亲,劳她替我甄选,若能扣下家人最好不过,否则我不放心。”   奶娘连连应声,瞧着许氏笑道:“少夫人当真是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派头了。”   “一个少夫人罢了。”许氏喝了口燕窝粥:“若是公子将来得个爵位封了王爷,那才凤光呢,说来,皇后娘娘对公子不错,得空了我也得常常进宫才是。”   她仔细做着打算,第二天就进宫了,老皇帝越病越严重,杨皇后的精神也不大好,看起来憔悴的紧。   “可怜你那婆婆,年纪轻轻就没了,昔日她是最孝顺的。”   杨皇后闭着眼,许氏替她揉着鬓角解乏,力道适中让她十分舒坦:“忱白必定十分伤心吧。”   许氏垂着眉眼挂起悲戚神色:“嗯,夫君他很难过,时常夜半与我诉说婆婆的好,但饶是这样,他也没办法发泄,毕竟。”   “这次的事,燕靖予逃不了干系。”杨皇后的语气下意识的狠厉:“他们是亲兄弟,雍王又偏宠着燕靖予,忱白这孩子可怜呐。”   许氏沉默不语,心里还是不恨燕靖予,毕竟没有他,自己还要被婆婆磋磨好多年呢。   “你们新婚,遇上这样的事不吉利。”杨皇后握住许氏的手:“但是,也要趁早诞育子嗣才是,传宗接代才是最重要的。”   许氏羞涩的一低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就在此时,嬷嬷来报老皇帝晕过去了,杨皇后吓坏了,急忙敢去坤华宫,许氏是孙媳妇,按律不用过去,便早早的出宫回家去了。   老皇帝晕倒的消息没敢传开,得了消息的只有伺候在身边的嬴袖和赵婕妤,另外就是进宫回禀国事的太子与燕靖予了。   杨皇后急匆匆的赶来,去瞧了一眼,见太医正在医治,心里不由的着急,出来就压着嗓子呵斥嬴袖:“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呢?皇上尚在病中,你也得有些分寸才是。”   “臣妾只是陪皇上说话罢了。”嬴袖完全不背这个锅,回怼的干脆利落:“极有分寸的。”   杨皇后气的不行,太子的脸色也有些难看,瞥了嬴袖一眼,不耐烦的移开目光。   好一会儿了老皇帝才醒,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急忙围拢过去。   “皇上。”   老皇帝缓了口气,由胖太监扶起来歇了一会儿,朝燕靖予招招手:“过来。”   燕靖予走过去,蹲在床边:“皇爷爷,你可感觉好些了?”   “嗯。”老皇帝摸摸他的头:“你告诉朕一句真心话,是不是真的想娶嬴鲤?”   这种时候他问这个,燕靖予不解其意,却立刻跪了下来:“是。”   “为了她的家世?”   “不,为了她这个人。”   老皇帝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声:“你觉得自己现在能掌控嬴氏吗?”   这个问题让燕靖予一阵沉默,杨皇后与太子心里却突然警铃大作。   “能。”燕靖予只回答了一个字,掷地有声。   老皇帝点点头:“如此,朕就放心了,你们都退下吧,靖予陪着朕就好了。”   杨皇后不愿意,她生怕老皇帝和燕靖予商量些对太子不利的事,但又不敢违抗老皇帝,只能憋着一肚子的气离开。   等人都走了,燕靖予才起身扶住老皇帝:“皇爷爷为何要当着他们的面这样问?”   “自然是让他们知道,嬴氏如今已经归入你麾下了。如此一来,他们才不敢生出别的心思。”   老皇帝咳了两声:“雍王妃一死,除了你父王,家里还有谁容得下你?”   他说的是实话,燕靖予没反驳。   老皇帝又咳了几声,气力也虚了:“但是,朕也得嘱咐你几句,在你能够脱离嬴氏独掌大权之前,别娶嬴鲤,一个能让臣子效忠的君王,绝对不能依赖世家大族立足。”   “是,孙儿记住了。”燕靖予很担心他的身体:“皇爷爷,你的身体怎么突然这么差了?”   老皇帝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还有一件事,你也要答应朕,皇贵妃年轻,福王也还是襁褓幼儿,太子是指望不上了,你得替朕照顾他们母子,皇后一向看不惯皇贵妃,必定不会善待她。”   “是。”   “这才是朕的好孙儿。”老皇帝笑起来,如同他幼时一样,捏捏他的脸。   另一边,回到栖凤殿的杨皇后与太子心里都不是滋味,大周史上不是没有越过儿子直接传位给孙子的事,所以老皇帝刚才那么一问,让他们母子倍感恐惧。   燕靖予已经得到了嬴氏的支持,军中也立起了威望,若是老皇帝真的直接传位给他,政权也能平稳过度,并不会出乱子。   但这样一来,太子还算什么?   “这样战战兢兢担忧被抛弃的日子我真是过够了!”   太子一声怒骂,将脚边的香炉踹翻:“几十年了,几十年了!  我像个太子吗?被烨王压了几十年,当太子当得毫无尊严,好不容易抓到烨王的错处,他却又开始包庇烨王。   他到底想干什么?现在,他又开始扶持燕靖予,他一直看重燕靖予,属意他将来继位,把燕家的家主信物都给他了,我有说什么吗?   可我还活着,我还好好的,他就说那些话,难不成我要做一辈子的太子?难不成他就是要让我和烨王斗,替燕靖予铺路吗?”   他一顿叫骂,杨皇后却无动于衷,甚至还有点心烦。   她自然也不希望老皇帝直接传位给燕靖予,但太子崩溃暴躁的样子让她实在看不起。   “母后很无所谓是吧。”太子悲戚的嘲讽:“你更希望是二弟登上皇位。毕竟,他才是你最爱的儿子。”   杨皇后白了他一眼:“若是疯了,就回你的东宫去疯。”   她赶人,太子也就扭头走了,各自去烦。   老皇帝的意思也有不少人猜测,很多人都倾向于直接传位于燕靖予,为此朝中的风向也有些奇怪了。   照例忙完国事后去给雍王请安,即便夜里已经有些风凉了,雍王依旧穿着薄衫坐在院子里喝酒。   “父王。”燕靖予见了礼,把手里的食盒放下,拿出点心摆好。   雍王瞧了一眼:“又是那丫头做的?”   “嗯,阿鲤喜欢吃,自己动手后手艺见长,父王尝尝吧。”   他把甜味不是很腻的榛子酥放在雍王手边,自己则吃起了甜腻腻的桂花糕。   雍王见状,这才吃了一口,心情沉重:“...近来邺城蜂蜜涨价,可见有她的功劳。”   “是吗?”燕靖予笑了笑:“阿鲤喜欢甜食,自己做点心就会加很多糖和蜂蜜。”   雍王不像他那么开心,语气也沉重:“近来,许多人都在传皇上要直接传位给你。”   “我知道。”燕靖予擦了擦手:“我问过皇爷爷,他的本意是告诉太子不要轻易动我,毕竟太子已经很忌惮我了,难保不会对我下手。”   雍王张了张嘴,下意识的想说什么,却又忍了下去:“人总是会变的,没办法。”   “兄长近来可好?”燕靖予喝了口酒:“那日我去东宫,撞见太子挑拨我们兄弟关系。”   雍王的眼皮抬了一下,满是疑惑。   “其实,我与兄长的关系已经难以回到从前了,但毕竟是骨肉手足,做的太绝也不像话,但太子似乎很想看到我们斗个头破血流。”   雍王怒了:“忱白耳根子软,三言两语就能被挑拨,自己又分不清是非对错,得空,我会找他聊聊的。”   “那太子呢?”燕靖予更好奇雍王会怎么收拾太子。   这些年,太子可利用他挡了不少事,如今他长大了,对太子有威胁了,就开始被算计了。   按照雍王的性子,不可能善了。   遭燕靖予这么一问,雍王细想了想,下定决心:“我自有办法。”   他都这样说了,燕靖予自然也就不再问了。   日子照旧过着,只是天气一日比一日要冷了,到了晚秋,老皇帝的身子更差,嬴袖因燕稷染了风寒的事儿累倒了,暂时只有杨皇后与赵婕妤分别侍疾。   坤华宫内,老皇帝躺在床上,杨皇后在暖阁里待着,面前站着老皇帝身边的胖太监。   “近些日子的折子都说了什么呀?”   胖太监如实回答:“除国事外,好些都是夸赞世子文韬武略,有安邦定国之才的。”   “这些人递投名状也太过殷勤了些。”太医送药进来,杨皇后适时闭嘴,瞧着碗里的药,往身边的嬷嬷瞟了一眼:“他们是不是忘了,还有太子呢。而且,皇上并未定下皇太孙,日子还长着呢。”   嬷嬷将簪子里的粉末全抖进了药里,胖太监见怪不怪,连连答话:“这些人就是目光浅,太子爷稳重,万事都掌着舵呢,哪能出去上蹿下跳?”   杨皇后唇角弯了弯:“你替本宫记下都是哪些人在趋炎附势,本宫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是,能给娘娘办事,奴才荣幸之至。”胖太监笑着应声,结果一抬头就发现隔断后面有人影,立刻大喊了一声。   杨皇后也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去看,身边伺候的嬷嬷和胖太监已经冲上去了,赶在人影离开坤华宫之前把人摁住带了过来。   “赵婕妤?”杨皇后吃了一惊,迅速沉了脸色:“你都看见了?”   赵婕妤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力气根本不大,被胖太监摁着也挣扎不开,她想说话,胖太监却眼疾手快的在她嗓子上劈了一下,赵婕妤被打的咳嗽不止。   等她稍稍缓过来时,声音已经嘶哑,显然嗓子受伤了:“毒妇,你竟然给皇上下毒,我必然要拆穿你。”   杨皇后阴着脸不言语,心里反复想怎么解决这件事。   对待赵婕妤,拉拢肯定是不可能,那就只能选择除掉这个人。   她很快拿定主意,朝嬷嬷一使眼色,嬷嬷懂了,立刻出去叫来两个力气大的嬷嬷,把赵婕妤拖了出去直接带走。   伺候赵婕妤的人一看,心知大事不好,立刻慌了,一面跟上去保护主子,一面赶去芷兰殿找嬴袖求救。   杨皇后对赵婕妤下手,在嬴袖看来颇有几分铲除对手的意思,为此嬴袖的动作也很快,忙给了令牌让人去请烨王入宫,自己也去了紫薇殿。   烨王就在宫里,所以不等嬴袖的人出宫,他就得了消息赶过来了,还先嬴袖一步,冲进紫薇殿,便是一声痛哭嘶喊。   “母妃!”   嬴袖正要上台阶的步子一顿,立刻跑了进去,云宋扶着她,进殿一看,两人都被惊吓到了。   赵婕妤脖子上勒着一根麻绳,脸色青紫,已经断气了。   “皇贵妃娘娘。”皇后身边的嬷嬷一脸冷酷无情:“赵婕妤伺候不周,奴婢奉皇后娘娘口谕,将其赐死。”   嬴袖只觉得心口发凉,紧接着勃然大怒:“赵婕妤是做了什么大坏事,处决她竟然都不过问本宫,本宫执掌后宫,难道不该知道吗?”   “皇贵妃身子不适,奴婢们不敢打扰。”嬷嬷端着架子,像个无情的傀儡:“奴婢们还要去给皇后娘娘复命,告退。”   她们仰着头就走了,嬴袖怒的说不出话,忍了好久,她才平息怒火。   “烨王爷,节哀。”   烨王抱着赵婕妤哭的撕心裂肺,如何都停不下来,嬴袖瞧了一会儿就走了,她到要去看看,赵婕妤到底在坤华宫做了什么要紧的事。   她刚走,赵婕妤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就跪了下来,哭着喊:“王爷,娘娘死得冤枉,她是撞破了皇后娘娘的丑事才被杀的。”   “你说什么?”悲痛的烨王崩溃到疯狂:“你说什么?”   大宫女哭着把自己知道的原委七零八碎的说了一遍,这个时间里,嬴袖也到了坤华宫。   这里一切正常,只有杨皇后在床边坐着,胖太监站在一旁,抱着佛尘低眉顺眼。   “皇贵妃身子欠安,怎么还过来了?”杨皇后有恃无恐的看着她,并不害怕嬴袖说出来意。   嬴袖见了一礼才问:“臣妾刚刚才得知皇后娘娘处决了赵婕妤,所以过来问问,赵婕妤到底犯了什么错。”   “她贼心不死,意图趁皇上病重与烨王作乱,被本宫发现了。”   杨皇后替昏睡的老皇帝擦了擦嘴角:“本宫正要派人,去缉拿烨王。” 第195章 :这对母子开始丧心病狂了   “娘娘不觉得欠妥吗?”嬴袖觉得皇后八成是疯了。   杨皇后起身走过来:“皇上病重,烨王居心不良,伙同赵婕妤意图弑君,本宫捉拿叛逆有何不妥?”   “弑君?赵婕妤如何会弑君?”嬴袖不信:“皇上此刻出事,对赵婕妤和烨王有什么好处?”   杨皇后双目一瞪:“皇贵妃,你是想包庇叛逆?”   “臣妾求个真相,赵婕妤如果真的弑君,皇后娘娘为何将她仓皇处决,而不是三司会审,一举铲除烨王。”   嬴袖的思路很清晰,很难被忽悠:“赵婕妤为何要杀,娘娘当真不说吗?”   杨皇后怒了:“你在质问本宫?”   “臣妾奉旨执掌后宫大权,不敢质问皇后娘娘,但是有权知晓后妃所犯何事。”   她不卑不亢,杨皇后怒从心起,甚至有了将嬴袖一并铲除的心思,但嬴氏还在,她不能像动赵婕妤一样去动嬴袖。   两人僵持许久,杨皇后冷声下旨:“回你的芷兰殿去,即便皇上将后宫大权交付于你,但本宫才是后宫之主。”   她用身份压人,且有了噪恼之意,嬴袖一阵思量,见礼告退。   离开坤华宫,她立刻吩咐:“速速去告诉伯父宫中有变,让他们早做准备。”   云宋立刻去办,她一路小跑,离着宫门口还有一截路,就见皇后身边的太监在宫门口,云宋吓得赶紧躲起来。   宫门关闭,杨皇后宣旨任何人不得出入。   云宋怕被人发现,急忙赶回去告知嬴袖。   太子还在御书房批折子,杨皇后就走了进来,见她不通禀就进来,太子有些恼怒。   “母后来做什么?”   杨皇后神色冷漠,甩袖坐下:“来找太子爷商量大事,本宫已经处决了赵婕妤,着人抓捕烨王,赵婕妤是后妃,本宫处决她也是权职之内,但烨王是朝臣,得太子发话才是。”   “你把赵婕妤杀了?”太子大惊失色:“你杀她做什么?还嫌不够乱吗?烨王手里还有兵马呢。”   杨皇后被他骂的没脸,勃然大怒:“若非万不得已,我闲着杀人吗?如今人已经死了,不如趁机将烨王一网打尽。”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太子瞬间警惕,眼睛死死的盯着杨皇后:“赵婕妤拿住了你什么把柄?”   杨皇后心里一虚,强撑着狡辩:“她能拿住我什么把柄?”   她咬死不承认,太子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想着法子。   杨皇后定然是被拿捏住了把柄,而且还不轻,否则她不至于杀人灭口,也不知烨王知不知晓这个把柄是什么。   “你还犹豫什么?”杨皇后实在没有耐心继续等了:“要是烨王跑了,事情。”   太子一声怒吼:“你现在知道怕了?那你杀赵婕妤做什么?如今后宫主事的人是皇贵妃,你还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吗?”   杨皇后被他吼得一愣,一时间说不出来。   “娘娘。”太监急匆匆的进来,看见太子发怒愣了一下才忙道:“宫门关闭之前,烨王闯出去了。”   杨皇后与太子脸色大变,烨王出宫,再想悄无声息的抓住他已经是不可能了,若事情闹大,就不是轻易能善了的。   “快,快派人关闭城门。”杨皇后跳了起来,真开始着急:“不能让他出城,绝对不能让他出城。”   太子立刻吩咐:“传旨,关闭城门,抓捕烨王及其家眷,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不管烨王知不知道杨皇后的把柄是什么,他都不能冒险把人留着,否则一旦留下烨王性命,让他宣扬出来,只怕自己也逃不脱。   另一边,烨王闯出宫门后并没有直接出城,而是回了一趟烨王府,他把自己的孩子叫到一起,拉着长子的手再三嘱咐:“带着弟弟妹妹们去雍王府,别乱跑,知道吗?”   “父王,你去哪?”长子已经十几岁了,看得出父亲的慌张与悲痛。   烨王咬了咬牙:“为父要为自己为你们拼一把,儿啊,你记着,皇后与太子是你们的杀母仇人,也是为父的杀母仇人,此仇不共戴天,将来若机会报仇雪恨,切勿手软,快走。”   “父王,父王我们一起走。”孩子们围着他,生怕他抛下他们。   烨王紧紧拉着长子:“你记住,以后也要告诉弟弟妹妹们,皇后与太子做的孽,与你二伯和雍王府的两位哥哥无关,知道吗?男子汉大丈夫,不牵连无辜,快走,去找你二伯。”   他催促着孩子们,不许他们拿什么东西,能跑就赶着跑着离开,确认没有落下谁后,烨王也赶紧出城。   事到如今,他能相信的人只有雍王。   他相信雍王会保护自己的孩子,更相信雍王不是太子那样不择手段的人。   他回家的这一会儿功夫,大批官兵就冲上了街,关闭城门的号令也传出来了,一大群官兵冲入烨王府,把家里未知情的人都吓着了。   女眷们嚎啕大哭,府中里里外外全被翻了一遍,找不到烨王和孩子,着急的官兵差点动手拷打。   街上乱糟糟的,跟着嬴黎出来溜达的秦嬷嬷慌忙护住嬴黎,嬴黎怀里抱着一坛子蜂蜜,被秦嬷嬷拉到街边,看着四处搜查的官兵预感出了大事。   身后的东西都轻轻撞了一下,嬴黎一回头,就与烨王目光相接。   他很狼狈,仓皇逃窜如丧家之犬,身边带着几个人,看样子是在躲避官兵。   “烨王爷?”秦嬷嬷惊了一下。   嬴黎看看他又看看街上的官兵,猜到了缘故:“城内的水渠直通护城河。”   她提醒自己,烨王一愣,来不及说感谢立刻就走。   “姑娘。”秦嬷嬷不明白她为何要帮烨王。   “看样子,皇后和太子要对烨王赶尽杀绝了。”嬴黎极快的捋清思路:“这几日没什么异样,所以事发突然。”   秦嬷嬷还是不懂:“那也犯不着帮烨王啊。”   “我和烨王又没仇。”她说的很轻松:“如果烨王反击,可以趁势重创太子,对我和燕靖予来说,也算一件好事,走,回家。”   她拉上秦嬷嬷回家,丞相府也被街上的乱象惊到了,家里的男丁都聚在了正堂打听,女眷们也跟着着急。   “娘娘有消息吗?”   “宫门关了,没有消息。”   “这到底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   事发突然,谁都没有防备,瞧着他们,嬴黎实在不放心嬴袖,这要是杨皇后和太子动的手,嬴袖可能也不安全。   想来想去,嬴黎决定入宫一趟。   宫墙挡得住别人挡不住她,她回屋换了衣裳说走就走。   大街上,烨王长子抱着最小的妹妹,老二牵着两个小弟弟,五六个孩子气喘吁吁的往雍王府跑。   眼看雍王府近在眼前,突然就被一群官兵拦住,孩子们吓得不轻,年纪较大的两个孩子死死护住小的几个。   官兵满是得意:“带走。”   “慢着!”燕靖予快马赶来:“你们做什么?”   为首的官兵立刻抱拳:“回世子,小人奉太子口谕,抓捕烨王家眷。”   “烨王犯了何事?”燕靖予下马,看着几个受了惊吓的孩子,把他们挡在身后:“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他今日去户部核对国库银钱,突然听说宫里出了事,心里正疑惑呢。   官兵犹豫了一番:“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并不知晓实情,只听说是烨王伙同赵婕妤弑君。”   “弑君?此话当真?”燕靖予急了,无比担忧老皇帝。   官兵不敢说的太肯定:“小人只是听说,赵婕妤已经被皇后娘娘处死,只有烨王逃了出来。”   “你胡说。”烨王长子大叫起来:“我父王没有弑君,二哥哥,我父王说了,皇后和太子是他的杀母仇人。”   燕靖予让他先别说话,但从赵婕妤被这么快处决来看,事情就不简单。   “我奉旨协从太子,此事重大,我需当面问过太子才能确定,至于他们,暂且留在雍王府,若烨王当真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那你们来雍王府领人即可。”   燕靖予轻轻挥手:“枫扬,带他们进去,交给父王。”   枫扬领命,推开围堵的官兵,把几个孩子带进雍王府,官兵敢怒不敢言,忌惮着燕靖予的身份。   孩子们刚进门,许氏就急匆匆的迎了出来,瞧见是烨王的孩子,心里一咯噔,下意识的想把人往外赶:“怎么来这了?”   “几位弟弟妹妹来家中串门,嫂嫂不高兴吗?”燕靖予紧跟着就进来了。   许氏尴尬了一下,笑道:“怎么会呢,只是街上乱的很,想必是出事了,还是待在自己家里更好些。”   “亲叔叔家里,与自家也是一样的。”燕靖予把最小的女娃抱过来:“跟我走。”   他领着他们去找雍王,一见雍王,烨王长子就跪了下来,哭着把烨王急匆匆回家交代他们来这里的事说了。   “二伯伯,我祖母不会弑君的,父王也不会的。”   几个孩子哭作一团,雍王抱着最小的两个,心里同样疑云四起:“若是真的弑君,为何不先扣下当众审问?这样除掉烨王才名正言顺。”   “我也在怀疑这一点,父王,我得进宫一趟。”他信不过杨皇后和太子。   雍王抱住哭泣的孩子,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赶往皇宫,街上一片狼藉,已经没了百姓的踪迹,反到是来来往往的官兵弄得人心惶惶。   芷兰殿里也不安宁,嬴袖回来没多久,杨皇后身边的人就来了,二话不说就动手抢孩子,吓得襁褓中的燕稷嗷嗷大哭。   一阵混乱后,嬴袖被杨皇后的人死死拦住,嬷嬷抢走了嗷嗷大哭的燕稷,云宋等人全被摁住了,稍有反抗就是一顿毒打。   “放肆,谁允许你们在芷兰殿大闹的?”嬴袖想要抢回孩子,却敌不过拦着自己的这几个嬷嬷。   嬷嬷冷脸端着架子,将为虎作伥的样儿演绎到了极致:“皇贵妃,皇后娘娘只是让奴婢带小皇子去坤华宫一趟,您不必着急,安心在芷兰殿等候,若出去惹了什么差错,只怕会危及小皇子。”   赤果果的警告,把嬴袖等人气的咬牙切齿,见她们抱着嗷嗷大哭的孩子就要走,一群人又开始反抗,却还是被力大无穷的嬷嬷打了回来,他们离开时还将宫门锁住,嬴袖追出来也被拦住,急的大哭起来。   杨皇后要带走孩子,为的无非就是牵制嬴氏,但孩子才几个月大,大雪天的裹着睡觉用的薄被而已,就这样被她们带走,定然会出事。   她们刚走不远,嬴黎就从天而降,一把抢过孩子,几个嬷嬷被惊得大喊,尚未看清人在哪里,就被薅着头发砸向宫墙。   嬴黎的力气极大,薅着头发砸过去,能直接将脑瓜开瓢,‘砰’一声,脑浆血水四溅,头骨几乎碎成渣渣。   “他大爷的,还真敢动手。”瞧瞧怀里嚎啕大哭的孩子,嬴黎急忙跑去芷兰殿,见大门锁住了,伸手一拽,把门环扯了下来,大门一开,嬴袖就扑出来。   “我的孩子。”她发髻凌乱也顾不得体统规矩了。   嬴黎急忙扶住她:“孩子在这呢。”   嬴袖抬头看见是她,哭的更凶了,抱着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燕靖予也入宫了,宫里的气氛比之外面更紧张,他赶去坤华宫,杨皇后与太子都不在这里,殿外也没个伺候的奴才,他急忙闯进去,不见太医,到是碰见胖太监鬼鬼祟祟,拿着枕头要对老皇帝下手。   “住手。”   他一声大喊冲过去,胖太监吓得一哆嗦,发现是他,腿一软立马跪了下来。   “皇爷爷。”燕靖予冲上去,见老皇帝昏睡不醒,扭头狠狠瞪了胖太监一眼,来不及处罚他,迅速大喊叫来宫人,命她速速去请太医。   按道理,太医该在身边守候才是,可是好一会儿太医才来。   说是皇后着他们退下的。   与皇后有关,燕靖予心里下意识的一沉,焦急的站在一旁等着太医看诊。   “皇上,皇上。”知道燕靖予进宫了,杨皇后急匆匆的赶来,眼中藏着恐惧,看了燕靖予一眼,发现胖太监跪在地上,眼底的慌张一闪而过。   燕靖予回身,神色冰冷:“皇祖母,此人意图弑君。”   “啊!”胖太监慌了,急忙爬向杨皇后:“皇后娘娘,奴才没有啊,奴才伺候皇上十几年,忠心耿耿,皇后娘娘。”   杨皇后眼神躲闪,狠厉且慌张:“此人定然是赵婕妤同党,还狡辩什么?速速拖下去。”   胖太监不相信她竟然把自己卖了,瞬间暴怒,张嘴就要告发,却被捂着嘴拖走,半个字都没机会再说。   “狼心狗肺的奴才,真是有负皇恩。”杨皇后故意骂了两声,心虚的走到床边:“皇上如何了?”   太医忙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脾脏受损,似有衰竭之象。”   “当真?”杨皇后迫不及待,话出口才发现不妥,忙装出焦急模样:“怎么会这样?”   “皇上年纪大了,这种情况实属正常。”   “原来如此。”杨皇后松了口气,只要查不出是中毒所致就好。   燕靖予挥挥手:“尽力医治,去配药吧。”   太医应声去了偏殿,打发走奴才,燕靖予才对假惺惺坐在老皇帝身边的杨皇后开口:“皇爷爷待皇祖母不差,皇祖母可别做下错事。”   “你这是什么话?”杨皇后故作愤怒:“怎么,你觉得是本宫照顾不周?”   燕靖予目光锐利冰冷:“我不拆穿你,是因为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为非作歹,赵婕妤为何被杀?三叔为何仓皇出逃?   这上半日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皇祖母心里也该有数,如今本就是权力交替的关键时刻,你若是掉了链子平添麻烦,我不会饶了你。”   话到最后,他徒增杀气,杨皇后一愣,疯狂的笑了起来:“你果然狼子野心,本宫告诉你,你上头还有太子,即便皇上看重你,也需一步一步来。”   “是要一步一步来,可是你把把柄送上来,我不能不接着。”   燕靖予对她也没先前的客气了:“我只提醒皇祖母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好自为之。”   他还要去找太子,懒得与杨皇后多费口舌,确认老皇帝没事就已经足够了。   他刚走,嬷嬷就跑着来报:“娘娘,娘娘,去芷兰殿的人都被杀了,孩子没带来。”   杨皇后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   “嬴鲤入宫了。”嬷嬷下意识的恐惧害怕:“是她动的手。”   一听嬴鲤在芷兰殿,杨皇后心里更是慌张。   无法牵制嬴氏,那她就不能立刻除掉老皇帝,否则一旦嬴氏支持燕靖予上位,这些功夫就白费了。   想到这儿,杨皇后瞧了一眼老皇帝,又想起燕靖予的提醒,只能暂时罢手。   御书房也很安静,燕靖予进去时,里面只有太子一人,他抱着玉玺,坐在老皇帝才能坐的位置上,阴郁沉闷。   太子没有看他,直接开口:“你我做个交易吧,趁此时机除掉烨王,等我登基,你就是东宫太子如何?” 第196章 :老燕家就是叽叽歪歪屁事多   燕靖予默不作声,看着像是在犹豫。   “你若不信,我可以立下字据。”太子急切的已经失去了理智判断:“只要我登基,便册封你为太子。”   燕靖予笑了一声,他并不想和太子做这个交易,因为太子不值得信任,但是他另有打算。   “那就请大伯立字据吧,除此之外,我要太子身上的龙形玉佩作保。”   他答应了,太子有些吃惊,立刻拿起准备好的折子走到他面前,递给燕靖予之前,他说:“我也需要你身上的东西做信物。”   “太子指的是。”   “你手上的虎头戒指。”太子已经确定那是燕家家主历代相传的信物了,也认定是老皇帝给燕靖予的,只要拿着戒指,就能证明燕靖予的确与自己做了这笔交易。   “戒指?”燕靖予看了看手上的戒指,稍稍犹豫就取下来:“烦请太子仔细保管,别丢了,这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越是小心珍惜,太子越是肯定这枚戒指是老皇帝给他的信物,说不准其中还有他不知道的作用,所以立刻拿过来收好。   燕靖予也拿过折子一看,是弹劾烨王暗地里囤积兵马联络大臣的折子,落款是三天前,就凭这封折子,抓捕烨王一事就能顺理成章。   “如今你协从我监国,这封折子必然也是你看过认可的。”   他要让燕靖予落笔印章,这样一来,便可以对外说抓捕烨王是因为他意图造反。   而且,也可以把燕靖予绑在一条船上,让他不敢为烨王申辩,毕竟老皇帝还没死呢,万一燕靖予在老皇帝面前提上一两句,那后果就太严重了。   “那太子打算如何解释赵婕妤一事?”燕靖予拿着折子,同时将腰间的印章拿出来。   太子已经把这些问题想清楚了,直接就道:“赵婕妤意图弑君,被皇后娘娘当场抓住,触柱而亡。”   “触柱而亡?”燕靖予觉得实在离谱:“据我所知,撞见赵婕妤被拖走的人不少。”   太子信誓旦旦:“你放心,没人会多嘴的。”   他信心十足,燕靖予立刻想到了杀人灭口四个字,只是寻常宫人就算了,那皇贵妃嬴袖呢,杨皇后不敢动她,她掌管后宫又在坤华宫侍疾,应该是知情的,太子这样说,难不成嬴袖也被拿捏住了?   “印章吧。”太子催促着。   燕靖予看了看他,按下印章,太子大喜,立刻把条子和玉佩一块给他,拿回折子后多了一丝底气。   “烨王意图谋反,是否着人速速抓捕,以防事情闹大?”   太子摆手:“此事我已吩咐其他人去办,与你无关。”   他不可能让燕靖予去接触烨王,他要让烨王有口难言,最好在见到老皇帝和百官之前就被处理掉。   “是。”燕靖予不想追着问,太子除了燕忱白,还会派谁?   也只有燕忱白才会替他去办这件不能声张出去的事。   拿着条子离开御书房,没走多远燕靖予就发现了嬴黎,她在院子里一闪而过,燕靖予立刻追上去,在迎面而来的太监看见她之前,一把捂住嘴把人带进花丛后。   “你干嘛?”嬴黎瞪着他:“吓死我了。”   “你怎么进来了?”燕靖予拉着她离开:“去过芷兰殿了?”   嬴黎点点头,把他手里的玉佩抽出来:“这是什么?”   “太子勾搭我的证据。”他把玉佩收好:“皇贵妃无事吧。”   “得亏我去的及时,不然就出大事了,你皇祖母那个老奶真不是个东西,大冷天的去抢孩子,心够毒的,想用孩子牵制嬴氏。”   她骂骂咧咧:“我现在正找你皇爷爷的坤华宫在哪呢,这老太婆留不得,得赶紧让你皇爷爷把她宰了。”   看她就是要闹事的模样,燕靖予越发抓紧她不放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先和你商量下其他事。”   他把嬴黎拉到安全的地方,将太子的打算仔仔细细的分析了一遍,盯着嬴黎祈求她能听懂:“所以我打算,让烨王平安回来,但我不能走,我要守着皇爷爷。”   “那我去呗,反正你也是这个意思。”嬴黎哼了一声:“不过话说回来,皇后和太子八成被你皇爷爷逼疯了,你皇爷爷就不能直接告诉太子一句,你就是将来的皇帝吗?   他想干嘛?非要这么折磨自己儿子?   你大伯做太子有三十年了吧,整天患得患失,人生起起落落,比荡船都刺激,心性再强的人都得疯。   你瞧瞧现在,真是什么都敢干啊,听姐一句劝,让你爷爷少作妖,都快亡国了,就别搞什么制衡了,麻溜的给太子吃颗定心丸,努力努力拯救一下江山社稷才是正事。”   燕靖予挑眉:“姐?”   “哎,乖。”   他白了一眼,跳过这个话题:“皇爷爷不会越过太子传位给我的,他是担心太子将来不把位置传给我。”   “我的娘呀,他都那么老了,管那么多干嘛?”   嬴黎想想就觉得糟心:“这就是典型的老人管太多,让儿孙离心离德,你将来如何得靠本事。  要么他废了太子直接传位给你,要么就直接传位给太子,多简单的事,非弄这么复杂作甚?就因为他,太子对你的意见已经很大了,你不会没感觉吧。”   燕靖予微微撇嘴:“这个我自然知道,可是这话实在不好开口。”   “该说不说,多少误会都是因为该叭叭的时候选择闭嘴引起的?”   嬴黎糟心的想动手:“你们老燕家的人怎么叽叽歪歪像群老娘们儿,能不能干脆果断一点?”   他气哼哼的不说话了,小脾气刚翻上来,对上嬴黎凶巴巴的样子又自己个儿压了下去:“皇爷爷与太子多年疏离,除了国事都不会单独说话,想让他们俩敞开心扉,简直是天方夜谭。”   “别扭啊,不过话说回来,我要遇上这么一个爹,别说忍三十年了,最多三年我就能反了他,指望我和他谈心,估计也不可能,所以我还是能理解的。”   嬴黎无奈的叹了一声:“那你现在就打算放任太子作妖?”   他点了点头:“随便他们,聪明人都有一双清明眼,他们越是过分,便衬的我越好。”   “麻烦,玩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干嘛?你直接宰了太子不就得了,你皇爷爷没得选直接传位给你多好,反正太子病歪歪的活不长。”   他笑了,耐心解释:“现在并不是登位的好机会,虽然我架空了太子,但他在朝中还是有些忠心之人的。   而且燕忱白也不会服我,我若杀了他直接上位,那可不是好事,而是一大堆麻烦。”   “不懂。”   “这么说吧,皇后不希望我登基,她可是一直想让燕忱白继承大统的,先前因太子看重我还与太子关系淡漠。   要是我越过太子直接登基,她必定会处处和我作对,同时扶持燕忱白和我唱反调,忠于太子的大臣也不会尽心为我办事。   我是该忙着安定大局,还是忙着和他们斗法?与其首尾难顾,不如迂回一些,我可不想斗倒了政敌却丢了江山。”   嬴黎微微蹙眉:“这真是再次印证了一句话,娶妻不贤毁三代,皇后这么偏袒燕忱白,还不是想扶持承恩伯府,那不如直接让承恩伯登基算了,反正她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想顾着娘家嘛。”   “嗯,这个主意值得考虑。”他笑着揉揉嬴黎的头发,并不把此话当回事:“那救烨王的事就拜托你了,我等你回来。”   嬴黎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准备走人了还不忘叨叨:“你们这样勾心斗角的事干多了真让人心烦,杀几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非得叽叽歪歪没完没了。”   燕靖予也不解释,笑盈盈的看着她走远。   他何尝不想一刀宰了杨皇后和太子,可是如今本就天下不太平。   他要是篡位,那就是给居心不良的人造反借口了,所以只能慢慢磋磨。   至于杨皇后和太子做下的这些事,早已经成了把柄,早晚会被人拿出来,按照他的猜测,大概率会在太子登基后皇位未稳的时候出事。   但这都是后事,他想管也管不着,只能先把自己手头上的事处理好。   当天晚上,太子驾临雍王府,燕忱白与燕靖予都被叫了过来。   一坐下喝了半盏茶,太子就把折子拿出来:“老二啊,并非我针对烨王对他动手,是他自己居心不良图谋不轨,几日前就被人弹劾了,此事靖予也是知道的,今日赵婕妤更是大胆谋害皇上,这才自戕的。”   “他图谋不轨你杀他就是了,来雍王府做什么?”雍王根本不看折子。   太子早就料到会这样,继续说道:“我得到消息,烨王已经出城去联络麾下兵马了,离开之前,他把家眷交给你了,我现在需要你把他们交给我。”   “孩子也不放过?”雍王有些怒了:“太子直说吧,想让他们怎么死,需不需要一个个剁了脑袋提出来给你过目,又或者是吊死在城门上示众。”   他戾气太大,太子尴尬不已:“自然不是。”   “父王。”燕忱白说道:“大伯也是为大局着想,若有家眷在手,劝降烨王便轻而易举。”   雍王看着他:“他会降吗?赵婕妤被杀了,你觉得他会咽下这口气投降吗?你会咽下你母亲和姐姐的死,与靖予既往不咎手足情深吗?   你都做不到,凭什么认为烨王能做到?   先是发妻被逼死,如今又是母亲被逼死,但凡是个有血性的汉子,都不会投降。”   燕忱白被骂的咬紧牙关才忍住,他自然做不到与燕靖予既往不咎。   但雍王这么戳他的心窝子,当面就骂这么恨让他没脸,他不敢还嘴只能沉默。   “我就是那句话,长辈的事儿别牵扯孩子。”雍王倔强的很:“赵婕妤怎么死的,太子心里有数,鬼话连篇能骗别人骗不了我,那几个孩子喊我一声二伯,我就不可能不管他们,你要问罪,就先把我杀了吧。”   太子拍案而起:“老二,你我才是亲兄弟,这些年烨王是如何对我们步步紧逼的,难道你忘了不成?如今他意图谋反,若不及时制止后患无穷。”   “他为何冒险造反你心里没数?”   雍王看着他,气势威赫:“你看看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我真是羞于承认自己是嫡子,羞于承认与你同胞。   要争皇位,就大大方方的靠本事争,别玩阴谋诡计那一套害人,没本事还想做皇帝,谁规定你这个嫡长子就必须登上皇位?   整天斗来斗去,打着国事的旗号除掉对方的根基时一个比一个殷勤,就没见你们为百姓做过什么,治国安民屁都不会,权术倾轧到是一个比一个熟。   大周都快被你们折腾的亡国了,这个时候还想着争,还做着皇帝的梦,图什么?图死了之后陪葬多,招贼挖坟吗?”   他越骂越来气,坐着骂不过瘾还站起来骂,燕靖予急忙拉住他,生怕他在气头上给太子一拳。   “放肆!”太子气的浑身发抖:“你可知你在对谁说话?”   雍王火冒三丈:“你是谁?你那位置坐到现在还是我撑着的。”   “父王。”燕靖予立刻大喊了一声,火气上头就算了,怎么还越说越离谱了呢。   太子虽然现在不择手段,但是能稳坐东宫几十年,也是有自己本事的。   燕忱白也急忙护着太子,他也怕雍王鬼火一蹿一拳放倒太子,就太子这病歪歪的身子,一拳就能薨。   太子与雍王瞪着双眼僵持许久,雍王继续说道:“你现在斗倒烨王当上皇帝又怎样?你能保证自己上位之后力挽狂澜保住江山社稷吗?还是说等你上位了,你又要和新的对手开始勾心斗角。”   “身居高位,争斗难免。”太子也怒了,回答的十分硬气。   雍王差点喷他一脸唾沫:“你放屁。”   他爆粗骂人,可见是真的生气了,燕忱白与燕靖予都被吓了一跳,也不敢劝话了。   “皇帝是要治国安邦的,不是让你和人斗来斗去的,你上辈子是只斗鸡啊,和谁都要斗,你也就是投胎投的好,要是生在平民百姓家里。”   雍王忍了一下,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就算是生在官宦人家,你这辈子也不会有前途。”   被骂成这样,太子更是火冒三丈:“你这个粗鲁匹夫,身为同胞兄弟,你对我的处境袖手旁观就算了,如今这样说,还想与我断绝关系不成?”   “断断断,谁稀罕和你有关系?”   雍王连连挥手:“你做的那些是人事吗?母后一直是个浆糊脑子,她犯蠢,你也跟着犯蠢?你想想自己这几个月做了多少蠢事,让人看了多少笑话,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了。”   太子骂不过他,把自己气的脸色通红,憋闷了好一会儿,甩袖就走,燕忱白担心他迁怒雍王,急忙跟上去。   “什么玩意儿!”雍王啐了一口,扭头看见旁听吵架的燕靖予,火气‘蹭’一下就冲上天灵盖:“跪下!”   燕靖予麻溜的揽袍跪在地上,生怕跪慢了被踹。   “你帮他们作假?”雍王气的手抖。   燕靖予本想解释自己的本意,耳朵听到几声轻微的脚步声,立刻知道有人在偷听,转口就认下:“是,烨王外逃,如果不找个合适的理由,定然让人用太子无德残害手足来生事。所以,抓捕太子一事必须要师出有名才行。”   “胡闹。”雍王抓起插瓶里的鸡毛掸子,狠狠抽在他身上:“他们作假害人,你还帮着,现如今缺你吃穿了吗?让你如此不择手段。”   燕忱白刚回来就看见雍王在打他,立刻停在门口不进去了,许氏就在窗边偷偷听着,被燕忱白看了一眼才急忙离去。   “男子汉大丈夫,做人做事堂堂正正。”雍王狠狠抽了他几下:“听那些不择手段的人挑唆什么?他今日可以利用你除掉别人,焉知明日不会利用别人除掉你?”   燕忱白听出来了,这话也在敲打他,他也就揽袍跪在地上沉默的听着。   “你们两个,都给我去大门口跪着。”雍王把鸡毛掸子摔在地上:“滚!”   罚跪大门口,这是很严重的惩罚了,也足以证明雍王真的很生气。   大晚上的街上没人,兄弟俩跪在冷风里,没一会儿手脚就冰凉了,管家也顾不得雍王会不会生气,抱着两件大裘出来裹在他们身上。   “王爷是气坏了,公子们暂且忍忍。”   “我们知道,你回去吧。”燕忱白还有话单独对燕靖予说,把管家打发走,他才开口:“父王的话你也听见了,他历来见不得手足相残,但你我势必会走到这一步。”   燕靖予系好大裘:“所以呢?”   “先前,我虽处处想要压你一头,但也是因为我是兄长,觉得自己不该比你差。   但如今不是了,太子说的没错,我吃过的苦不比你少,我在战场上受过的伤不比你少。   凭什么你被寄予厚望,我却总被忽视?就因为我母亲是妾室扶正,我的嫡出身份就一直不被承认,这对我不公平。” 第197章 :真把姑姑当冤大头了   公平。   这两个字好陌生。   燕靖予语气平淡:“随你。”   他根本不在乎燕忱白怎么想。   燕忱白一肚子的话,被他用两个字就敷衍了回来心里越发恼怒。   这一跪就是一夜,等天色大亮,有路过的百姓瞧见了就开始耳语。   府里,许氏也跪在了雍王的院子里,求他息怒饶了两兄弟,往日颇受雍王宠爱的姬妾也来劝雍王饶了他们,可雍王并不理会。   熬到午后,消息也传开了,一听说燕靖予大冷天的跪了一晚上,嬴黎就心疼了:“皇后和太子作妖,雍王罚跪他们俩干什么?”   “杀鸡儆猴。”嬴岐整理着折子:“烨王要是真的举兵造反,除了雍王,能与烨王抗衡的只有世子与燕忱白了,让他们俩在哪跪着,太子想要出兵与烨王硬来就得思量思量了。”   嬴黎靠在椅子上看着他:“这也说不通啊,烨王要是起兵了,总不能让太子干看着吧。”   “这事雍王可管不着。”   “昨日我与燕靖予聊了聊,本来不理解他费这么大劲儿干嘛,自己琢磨了一晚上才明白,当初我们起兵造反,还不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干的。”   嬴黎叹了一声:“估计前朝当时的情况也是这样。”   嬴岐笑了笑,单独捡出几封折子:“其实,晚辈一直有个问题想问姑姑,燕王待姑姑可谓是卑鄙到了极致,怎么姑姑对杨破虏的后人意见很大,对燕王的子孙却像是无仇无怨一样呢?”   “那你觉得我得恨死燕王的后代才行?”   嬴黎挑眉:“燕王卑鄙恶心不假,但最起码他能网罗群雄,还是有点本事的。  虽然我恶心他,却也没无聊到把这笔账算在他子孙头上,这一群崽儿那时候在哪都不知道呢,也不晓得他祖宗多恶心,还觉得我和燕王关系很好。   就像夏隶,虽然我很鄙视他甘当走狗的行为,但是他的确很有本事,统御六军决策千里,最主要是每次我在前面打仗,后面的事全部交给他,我也没管过,他对我有用,所以我也没理由对他恨之入骨啊。   杨破虏就不一样了,那家伙除了拍马屁一无是处,背后插刀的事儿没少做,你再瞅瞅他后人干的事,我刚来邺城就把我得罪了,我想与人为善都没机会,但凡当初雍王妃杨氏认认真真的给我赔个礼,我也不会下狠手。   而且,也可能是没吃亏不长记性吧,我如今对燕王的印象只有他开国之前各种恶心我,就算是知道了他最后把我弄死了,我也只是恨自己无能,竟然窝囊了那么多年,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感觉。”   嬴岐看着她:“燕王夺走姑姑的皇位江山,姑姑不恨?”   “恨啊,恨得牙根痒痒,我都想去盗墓鞭尸了。”嬴黎咬牙切齿的挥舞着拳头:“可那又怎样?我不能因为恨燕王就把他的子子孙孙杀干净吧。”   嬴岐一噎,笑道:“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不,我的仇人只有欺负我的人,与不招惹我的人无关,我爹说过,怂包才会恨老子打儿子,英雄都是专一的。”   嬴黎过去趴在桌上:“老头儿,你是想问我对燕靖予是不是玩真的对不对?”   嬴岐放下折子起身:“还请姑姑解惑。”   “目前为止都是真的,以后我不敢保证,毕竟人善变,以后的事说不准。”   她拍拍老头儿:“你别管我看上谁,你就自己判断,如果燕靖予真的有能力,那你就帮他,如果他没能力,你就不帮他,感情用事容易判断失误。”   嬴岐苦笑:“世子自然是有能力的,只是晚辈为姑姑不甘心,马上就要到手的皇位被抢了,如今有机会拿回来,却选择不取。”   “是挺可惜的,不过,一个皇位罢了,谁做皇帝都行,只要不做些让人恶心的事就行。”   她不在乎,嬴岐也无话可说,继续整理自己的折子。   因着雍王不佩服,抓捕烨王的事拖了半个月,半个月后,烨王与汉王举兵造反,二十万大军直逼邺城,太子调集沿途兵马救驾,却极少有人赶来。   冬月底,邺城被围。   朝中风声鹤唳,城中人心惶惶。   嬴黎裹着厚厚的狐裘窝在火炉边,摇头晃脑的背论语,嬴岐坐在一旁,严肃的听着,丞相夫人轻声过来,从嬷嬷手里接过食盒,将里面热气腾腾的芋头排骨汤盛出来,嬴黎刚背完,她就把汤递过去。   “姑姑快喝一口暖暖身子。”   嬴黎抱着碗喝的美滋滋,嬴岐端起热茶说道:“这一篇论语百八十个字,姑姑背了半个月。”   “已经很快了。”嬴黎小声辩解:“我很忙的。”   嬴岐满是无奈,丞相夫人立刻帮忙解释:“那些个之乎者也,念着都费口舌,姑姑虽然认了不少字,但想要知道是什么意思也挺难的,不知意思就背,怎么背的出来?”   嬴黎立刻点点头,表示认同。   瞧她心虚的模样,嬴岐也就不想提她读书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事了,接了汤喝起来。   “大人,大人。”管家快步进来:“大人,太子殿下来了。”   嬴岐很是不耐烦,他实在不愿意和太子打交道,所以最近在称病。   慢悠悠的把汤喝完,嬴岐才起身出去,几日不见,太子憔悴了很多,本就病歪歪的身子,如今更是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   见了礼,嬴岐还没说话,太子就急忙说道:“丞相,请问嬴姑娘可在?”   “姑姑自然是在家的。”嬴岐大概猜到了他的来意:“近来天冷,胳膊上的伤疼得厉害,不大出门。”   听他这样说,太子也顾不得体恤关怀了,直言道:“现如今烨王围城,各地兵马均据守不出,所以还得请嬴姑娘出战才是。”   “这个。”嬴岐做出为难模样:“殿下,我家姑姑右手受伤,至今未愈。”   太子皱眉:“我想,为了邺城百姓安危,嬴姑娘应该会顾全大局的。”   “嗯?”嬴岐差点犯了恶心,邺城百姓重要,自家姑姑的手就不重要了?   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   祸是你惹得,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烨王不就没理由反了吗?   话一出口,太子也察觉到了不妥,见嬴岐不悦,硬着头皮解释:“嬴姑娘深谙排兵布阵,并不需要她自己出手。”   “哦,那太子可以安排多少兵马听从调遣?”嬴岐冷了脸,懒得客气。   太子立刻说道:“三千人。”   “三千?”嬴岐觉得他肯定是疯了:“据臣所知,邺城守军有五万人,加上虎贲军,足以有六万人之多。”   太子移开目光:“嬴姑娘到底不是朝臣,给她三千兵马权限已经是我的最大能力了,再多,大臣们会议论纷纷的。”   恶心,求人办事就这个态度?   给三千兵马够干什么的?   忌惮我家姑姑就直说,拿大臣做什么幌子?   “我家姑姑的伤未好,无法担此重任,太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太子加重语气:“丞相,若是叛军入城,后果可不是你我能够承担的。”   “我儿嬴淮不在,我嬴氏想出人为太子解燃眉之急也是有心无力,总不能逼我姑姑一个伤势未愈的小姑娘出面吧,这样岂不是让满朝武将蒙羞?”   他才不和太子一块背锅呢,太子急了,可瞧着嬴岐态度坚决,也拉不下脸死乞白赖的求他,只能憋闷着离开。   “真把我家姑姑当冤大头了,呸。”   “老头儿。”嬴黎在门外伸出脑袋:“太子好不要脸。”   老头儿掐着腰气呼呼:“姑姑不要管他,说话太恶心人了。”   “好。”嬴黎溜达进来:“那个排骨汤要凉了,走走走,再喝一碗。”   她挽着老头儿的胳膊把他拉走。   指望不上嬴黎,朝中武将又没几个有胆子与汉王交手,思来想去,太子只能又去了雍王府。   他就一个目的,让雍王领兵出征,雍王自然没有答应。   待太子走后,当着燕忱白的面,燕靖予就劝道:“父王,皇祖母与大伯虽然举止失当做了许多错事,但是事已至此,邺城被围的越久,其他地方乱的越快,如今各地守军拒绝勤王护驾,难保不是别有居心。”   “这。”雍王动摇了。   燕靖予趁热打铁:“大局为重。”   燕忱白也立马开口:“父王,要是邺城陷落,只怕天下就真的要乱了。”   他们俩都开了口,雍王一阵犹豫,决定的也快:“行吧。”   他答应了,燕忱白便立刻去追太子,太子大喜过望,二话不说就将邺城所有能调动的兵马都交给了雍王。   雍王出马了,虽然离着自己出手的时候还早,但嬴黎还是找机会出城了。   不为其他,她就是想知道雍王和汉王会怎么对阵,顺便学习一下。   从实力来讲,雍王父子三人联手,烨王与汉王根本不是对手,所以胜败只是时间问题。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邺城周围却是一片血海,雍王振臂一呼,他麾下的兵马立刻靠拢邺城,对烨王与汉王形成前后围堵之势。   嬴黎坐在城楼屋顶,在漫天大雪中瞧着两方厮杀只觉得可悲。   这场祸事的始作俑者躲在宫里,说不定此刻正待在暖洋洋的屋子里轻描淡写的说着话,而在这里卖命的人,其实大可不必卷进来。   她在城楼上一连瞧了七八日,也有了许多出乎意料的发现。   自卑怯弱的燕忱白很听雍王的话,雍王让他怎么打,他便卖了命的去打,而燕靖予就没那么听话了,他有自己的打法,雍王还需要去配合他。   还有汉王,本来都退出去自保了,可烨王一反,他立刻出手帮忙,二十万大军,全部由他一个人指挥调动,烨王也不和他抢。   只是被燕忱白追着杀,让烨王看起来特别可怜,嬴黎得时不时拿起小弓弩帮他一把,以防燕忱白把他弄死。   瞧着他们,嬴黎越发觉得太子不是个东西。   这大冷天,他最起码来城楼上看看鼓舞一下士气啊,结果几天都不露面。   恶心。   除夕夜的时候,嬴黎回家吃了两盘饺子,在怀里揣了两个烫手的烤地瓜就又坐在了城楼上。   雪夜萧瑟,燕靖予翻上屋顶,抖开身上的大裘替她挡住风雪:“斗篷呢?你也不怕冻着。”   “前几天有人悄悄找你哥。”嬴黎把地瓜拿出来,剥了皮咬了一口,口鼻呼出大量白雾:“我猜,是让他除掉烨王和汉王的。”   燕靖予沉默的咬了口地瓜,突然说道:“四叔中箭,他们要输了,那一箭是我爹射的,肋下三寸,不会要命,但足以让四叔卧床不起。”   “你爹要是先前的赵贵妃生的就好了,到不是我觉得她多好,只是我觉得烨王比太子强多了,先前的事我不知道,单从我到邺城之后的事来看,只要太子监国必定生乱,反倒是烨王监国时没多大的问题。”   “...似乎是。”   “所以你大伯真的不如烨王,而且从选儿媳妇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皇后不如先前的赵贵妃,陇南赵家就不需要烨王扶持,人家自己能干,只有承恩伯府那种废物家族,才扒着女人吃软饭。”   他笑了笑,吃完地瓜后拢过大裘,将嬴黎捂在怀里:“还记得去年除夕吗?我们在行宫看烟火,你很喜欢烟火,我记得你说过,你从未见过烟火。”   “嗯。”   “那等局面稳定下来,我带你去看。”他低头笑着,眼神明亮。   嬴黎缩了缩脖子:“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怎么了?”   “让我怪激动的。”她声音小了,扭头看着别处:“要不是你脸上有灰,我就亲上去了。”   燕靖予:“。”   早知道洗把脸再来。   “哈。”嬴黎打了个哈欠:“我得回去了,对了,对面右翼薄弱,虽然都是年轻人,但应该是新兵,或许可以作为突破口。”   她钻出来,伸了伸懒腰,故意在燕靖予脸上摸了一把,飞身就走,几个起落就没了踪影。   燕靖予笑了笑,却把她的话记在了心里。   过了除夕,两边继续开战,厮杀更加激烈,邺城街上几乎无人,越来越多的大臣学着嬴岐告病,国事被耽搁的厉害。   正月底,烨王大败,与汉王一起被雍王擒住。   雍王没把他们直接交给太子,反倒上折要等老皇帝病情好转了亲自审理,在此之前,烨王与汉王由他看押在军中。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在防着太子杀人灭口。   解了邺城之危后,雍王并未让兵马返回驻地,连同汉王的兵马,一块囤积在邺城周围,牢牢把持着邺城周边三城的防守。   这一招,嬴黎叫绝。   朝廷手握三十多万兵马,这换谁也不敢瞎蹦跶啊。   军中大营,烨王与汉王关在同一个帐篷,雍王没给他们上镣铐,只是安排了几个人看守,吃的东西都与他一样。   虽然过了年,但天气依旧很冷,大雪也一直没停,大晚上的北风一吹,看守的士兵更是冻得瑟瑟发抖。   燕忱白提着食盒过来交给他们:“王爷吩咐的酒水,天冷,让他们暖身子吧。”   “是。”   士兵接了食盒送进去,很快就出来了,燕忱白未走,一直站在帐篷外面。   里面一直没有动静,他等的没有耐心了,钻进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帐篷里除了烨王与汉王,还有燕靖予。   他手拿银筷,瞧着发黑的筷子道:“兄长,皇后做了多少错事,你我心中都有数,孝敬长辈无错,但是这样一个祸国殃民的长辈,实在不值得你听话遵从。”   “皇后杀人喝血他都觉得赏心悦目,如何会听你的话?”   烨王灰心丧气,颓废的样子骤然老了十几岁:“说来说去,不过是杨家的一条狗罢了。”   害人被抓包本就心慌无措的燕忱白恼了:“成王败寇,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兄长。”燕靖予看着他:“这是两位叔叔。”   燕忱白嘴角颤抖,上前一步将酒水打翻,一把抢过筷子扭头就走。   燕靖予在这等着他,便是早有防备,他找不到机会下手的,可是想想杨皇后派来的人说出来的那些话,他又怕的厉害。   若是让老皇帝知道真相,燕靖予或许能独善其身,可他作为承恩伯的外孙,必会受牵连。   慌乱之际,燕忱白心里更恨了,越发觉得燕靖予处处与自己作对。   二月初,病了数月的老皇帝添了几分精神,杨皇后以老皇帝身体还不好为由阻拦烨王入宫,燕靖予才不管他,瞒着雍王,带着烨王与汉王一块入宫。   嬴袖贴身侍疾,老皇帝的身体如何她最清楚不过,老皇帝快不行了,不抓紧时间把事情办了,岂不是白费功夫?   坤华宫里,老皇帝强撑着披衣坐起,让旁人都退下,只安排燕靖予在一旁陪着。   烨王与汉王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说吧,为何闹成这样。”老皇帝气虚浮力,已无昔日威严。   烨王也知道他的情况不好了,张口就道:“儿臣遭人算计,母亲与发妻接连被害,如今败了,不求活命,只求父皇一件事,废太子,立皇太孙,让靖予直接继位。” 第198章 :册封皇太孙   立皇太孙。   老皇帝看向燕靖予,他垂眉低眼的站在一旁,听见烨王如此说也没有任何惊讶。   “你也是这么想的?”这话,问的是燕靖予。   他抬手抱拳,波澜不惊:“孙儿自认比太子更有能力。”   提议册立皇太孙,是他与烨王的交易,烨王提议,他替烨王和汉王护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至于能不能成,其实并不重要。   他只需要有人提出来,只要提出来,他就有把握让自己站稳这个位置。   老皇帝沉吟不语,眉头微皱,掂量着烨王的话。   册封皇太孙并非小事,一旦册立,不管谁登基,只要还是老燕家的天下,燕靖予都是继承人,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保证,也是一个凶险的身份。   他会成为众矢之的,稍有不慎,就会被逼到绝境。   “娶妻不贤祸及三代,父皇可知,皇后就是一个不贤之人,身为皇后,却一心扶持承恩伯府,数次包庇自己无能又愚蠢的母家,将母家的利益凌驾于皇室之上。   刁难受宠的嫔妃,引起后妃相争,打压庶子,以皇子公主的婚姻大事报复与她不睦的后妃,迫使后妃都听她驱使。   身为母亲,偏心偏德,若不是太子与二哥明理,兄弟俩早已经反目成仇,身为长辈,悍然插手小辈之间的事,将承恩伯府纵容的无法无天。   儿臣的发妻,性格爽利,恭敬孝顺,却被皇后算计,不得不以死自证清白,还有儿臣的母妃,只因她撞见皇后给父皇下毒,才会被皇后下令活活勒死。   父皇,皇后与太子狼狈为奸,为了皇位不择手段,这样的一国之母,这样的一国储君,怎配坐上皇位?”   烨王慷慨陈词,老皇帝沉默的听着,只在烨王说出皇后给自己下毒后,脸色才徒然难看起来:“皇后下毒弑君?”   “是,皇后活活勒死母妃,为的就是掩人耳目,但事发时,殿外尚有宫女作证,据儿臣所知,他们都被皇后下旨处死了。”   燕靖予也站出来:“皇爷爷,昔日在皇爷爷身边伺候的太监胖海在皇爷爷昏迷不醒的时候曾意图弑君,被孙儿当场撞破。   经孙儿询问,本该守在皇爷爷身边的太医和宫人都被皇后调走,后来孙儿正要拷问胖海,皇后就急忙赶来将人处死了。   另外,太子曾试图拉拢孙儿,以他向孙儿保证,只要杀了三叔,等他登基称帝,便册封孙儿为太子,并以太子的龙形玉佩作保。”   说着,他就将玉佩拿了出来。   老皇帝自然认得太子的龙形玉佩,顿时心口闷痛,一口老血卡在了嗓间,将他堵得脸色发红,威严苍老的脸此刻亦怒火冲天。   他可以容忍太子怯弱平庸,可以容忍太子不择手段,但绝对不允许太子对自己不忠。   “你去,将皇后与太子带过来。”   燕靖予应声,立刻赶去栖凤殿,得知他带了烨王与汉王入宫面圣,杨皇后已经把太子和雍王都叫到了自己面前,一身素服,等着接旨自尽。   太子亦容色颓废的坐在一旁,模样心死如灰,反到是雍王堂堂正正的站在一旁,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世子。”   外面的嬷嬷见了礼,算是提醒杨皇后他们,闻声,杨皇后抓起手边的茶盏直接砸过去,茶盏在燕靖予脚前四分五裂,他瞧了一眼,波澜不惊。   “不肖子孙,你就这般愿意偏帮着外人,也要害死你亲祖母与亲大伯,亲疏远近不分,当初就不该仔细养着你。”   杨皇后破口大骂,恨不得掐死燕靖予。   雍王不满的看了她一眼,见燕靖予身后没有传旨的太监,也就不想多嘴,依旧在旁边站着。   “太子。”燕靖予无视杨皇后,将条子拿出来:“你若还认我们的约定,那就请你上折,请旨册封我为皇太孙吧。”   太子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我说,烦请太子上折册立我为皇太孙。”他负手而立,拎出玉佩:“上折册立我为皇太孙,我便向皇上说明烨王早已图谋不轨。否则,太子与我的谈话,我就只能如实禀报了。”   太子心里一惊,杨皇后不知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急的紧紧抓住扶手。   “原来你早就开始算计我了。”太子心中恨意翻腾:“你别忘了,你的戒指还在我手上呢。”   燕靖予一笑:“那枚代表燕家家主的虎头戒指吗?那不是皇爷爷给的,是阿鲤送我的生辰礼。”   “什么?”太子的脸色骤然苍白。   他继续笑着:“我曾在皇爷爷面前露出过很多次戒指,皇爷爷还问过我是哪里买的新鲜玩意儿,可见他老人家并不知道戒指的来历,太子觉得你此刻去皇爷爷面前指证我,他能对你的话相信几分?”   他信誓旦旦,太子的脸色便越加难看。   “所以,太子还是动笔吧。”他从怀里取出折子,一如当初太子让他用印那样递给太子:“用了印章,一切都好说。”   太子僵在原地不动,反到是雍王走过来一把抢走折子打开看了看,紧皱着眉头呵斥道:“你在干什么?”   “父王。”燕靖予知道他生气自己不择手段的算计太子:“事到如今,你觉得皇后与太子得势后,会放过我吗?”   雍王被问住了,杨皇后立刻起身说道:“自然会,我是你亲祖母,难不成还会杀了你不成?”   “这可说不定。”燕靖予对她一点信任都没了:“皇后娘娘可是最希望我去死的,毕竟只有我死了,才能给我兄长让路。”   心思被揭穿,杨皇后心虚呵斥:“你胡说八道。”   她的狡辩,雍王充耳不闻,杨皇后对燕忱白的偏心他是清楚的。   燕靖予去拉折子,雍王下意识的握紧,犹豫了许久才松开,拿过折子,燕靖予转手递给太子。   “请吧,太子。”   太子脸色苍白,看着折子像是受了极大地屈辱一般,颤抖着手接过来,随意看了一眼便急匆匆的盖了印章,像是多看一眼都会恶心到自己一样。   目的达成,燕靖予确认无误后将折子递给门外的枫扬:“现在就送去丞相府。”   折子到了嬴岐手里,只要嬴岐再用印,就说明折子可以混在诸多折子里送入御书房,程序公正,谁也挑不出错处。   至于坤华宫那边,太子能不能安然无恙的走出来,就要看他的运气了。   “烨王说了什么?”太子咬牙切齿,强忍着愤怒:“皇上如何示下?”   燕靖予这才抱拳:“皇爷爷有旨,请皇后娘娘与太子去坤华宫。”   要面见老皇帝,纵使已经死心了,但依旧让杨皇后与太子恐惧,母子俩磨磨蹭蹭好半天才不情愿的动身。   坤华宫里,杨皇后与太子进来看见烨王与汉王便心死如灰,‘砰’一声跪下,雍王也跟着跪下,只有燕靖予走到老皇帝身边安静站着。   老皇帝瞪着他们,即便病容憔悴,依旧威严不减:“皇后,你恨毒了朕吧。”   杨皇后说哭就哭:“臣妾不敢,臣妾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一时鬼迷心窍。”老皇帝念叨了一遍:“这么多年,朕虽然对你冷淡疏远,但从未想过废后,朕对靖予看重,你就该知道皇位终究会是你两个儿子的,你为何就不愿意再等等?”   杨皇后继续哭,老泪纵横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可怜模样。   “还有太子,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但凡遇到烨王打压你,朕何时不曾袒护你,你打压烨王,朕又何时袒护过他?若非你逼人太甚,朕绝对不会多管。”   太子沉默不语,灰心丧气的跪着,等着老皇帝做最后的裁决。   “你们母子,实在让朕失望。”老皇帝咳嗽着,因愤怒而涨红的脸色在极度失望之下成了灰白,没有半分气色。   燕靖予一直注意着他,神色担忧,皇贵妃嬴袖告诉过他,老皇帝经受不起大动肝火了。否则,容易烧心,对他的病没有半分好处。   但这一步必须走,否则,他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会输的彻底。   “传朕旨意。”老皇帝声音嘶哑,他用力提高声音后平添了几分狠厉:“册封世子燕靖予为皇太孙,着皇后...自尽,废太...咳咳咳。”   他撕心裂肺的咳起来,燕靖予立刻扶住他替他顺气,雍王几人也一脸担忧的喊道:“父皇。”   “噗~”   老皇帝喷出一大口血,身子一下子歪倒在燕靖予怀里,燕靖予吓坏了,雍王立刻冲上去,大喊着传太医。   老皇帝气怒攻心,奄奄一息。   他的话没说完,废太子三字并未说完,所以太子绝口不提老皇帝要废自己的话,自然也不说他让杨皇后自尽一事。   而且,他也明白燕靖予早把自己卖了,去栖凤殿说的那些话只是骗他的。   纵使他不愿意承认,次日早朝,嬴岐把折子拿出来,印鉴清楚,他也抵赖不得,所以不得不宣布,奉老皇帝谕旨,册封燕靖予为皇太孙。   老皇帝下旨,太子作保,丞相嬴岐与四位尚书提议拥护,朝臣们自然无话可说,只是承恩伯与太子妃父亲左将军极为不服,却也作用不大。   册封礼开始着手布置,燕靖予处理国事的间隙一直陪在老皇帝身边,他昏迷不醒,太医说没多少日子了。   看着他的样子,燕靖予心里难受,却并不后悔。   自他从凉州回来,就注定他无路可退,否则就是死路一条,要是不能坐上皇太孙的位置,一旦太子登基,对他来说便是绝境。   他也想过直接登基,那结果就会像他告诉嬴黎的一样麻烦不断,而且雍王绝对不会答应。   半个月后,燕靖予正式册封皇太孙,代替太子监国摄政。   大典之后,燕靖予立刻来了坤华宫,这里一如既往的寂静,他轻声过去,刚探头看,就见老皇帝睁着眼睛。   “皇爷爷。”燕靖予大喜过望:“你醒了。”   老皇帝微微笑着:“这些天,你一直都在吗?”   “嗯,孙儿不孝,利用了您。”燕靖予跪下来。   老皇帝伸出手抬了抬:“起来吧,我们祖孙俩再好好说说话。”   他起身坐在床边,老皇帝拉住他的手,瞧着他头上的冠冕和身上的华服,笑意欣慰:“先前,你虽聪慧,却狠不下心,权术二字,少不得心狠手辣,你是朕亲手教养长大的孩子,朕愿意给你做祭旗之人。”   “皇爷爷。”   “其实,朕早该册封你为皇太孙的,这样也能少些波折,可是那样一来,会让你少了磨练。所以,朕情愿不给你,让你自己用心去争,你可明白?”   燕靖予点点头:“孙儿知道皇爷爷的一片苦心。”   “你是朕的嫡长孙,在朕身边的日子比所有人都长,所以不管你如何闯祸惹事,朕都不会怪你,先前这样,如今也这样。”   老皇帝手上加了力气:“只是朕太担心了,你冲动莽撞,锐气太甚,容易吃亏。”   燕靖予微微有些鼻酸:“孙儿知错。”   “你没错,少年意气罢了。”老皇帝气弱神虚:“只是往后独当一面,切记多与老臣商议,他们虽然顽固,但并非一无是处。”   燕靖予继续点头:“孙儿记住了。”   “再有三件事,你得答应朕,皇后百年之后,另择墓室,不可与朕同穴而眠,不可以朕之谥号为尊,追封婕妤赵氏为皇贵妃,与朕同葬,另一方位,留于皇贵妃嬴氏。   幽禁烨王与汉王于府邸,不伤性命,以王爵代之,将来若有机会,准他们戴罪立功,其罪不涉子孙后代,不可以罪臣子女处置。   福王年幼,生母年轻,朕驾崩之后,尔等需善待他们母子,不可伤人夺命,不可苛待索求,无须后妃宫人殉葬,一切..从简。”   燕靖予眼圈通红,看着他渐渐闭上的双眼,声音微颤:“孙儿遵旨。”   老皇帝没再说话,抓着燕靖予的手也渐渐松开,燕靖予呆呆的看着他,泪流不尽。   老皇帝驾崩,三月开春后,太子登基,改年号正德,称宣德帝。   国丧之后,便是春暖开花的日子,绝处逢生的杨太后春风得意,带着新皇后左氏与几位刚入宫的后妃在御花园踏青。   宣德帝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过来,登基之后,他精神抖擞,与从前病歪歪的模样判若两人。   到了跟前一番见礼后,杨太后赐了座:“哀家请皇上过来,为的是先帝后妃安置的事情,按照惯例,无子嗣的迁居行宫养老,子嗣成年分府的出宫安养,子嗣未成年的暂居几处偏远的宫室,好将地方腾出来给皇上的后妃,如今好些后妃都安置妥当了,唯有皇贵太妃嬴氏让哀家觉得棘手。”   “皇贵太妃深受先帝宠爱,福王也才几个月大,贸然迁居他处只怕不妥。”   宣德帝有些顾虑:“不如芷兰殿先留着,儿臣的后妃不多,其余地方也够住。”   他刚登基,一切都未平稳,虽然知道嬴氏站在了燕靖予那一边,但他依旧需要嬴氏出力,自然就不可能把嬴袖赶出芷兰殿了。   说好听些是去偏远的宫殿,说难听些那就是冷宫。   杨太后皱眉不满:“芷兰殿就在坤华宫旁边,哪有先帝的后妃与皇上住的近的道理?若传出去,成何体统?”   “儿臣刚登基,政务繁忙,只怕会常常留宿御书房,到不常回坤华宫。为此,儿臣以为,可暂时空置着坤华宫,等福王满岁了再做安排。”   他打定了主意不会去动嬴袖母子。而且,老皇帝死在坤华宫,他做贼心虚,可不敢立刻住进去。   他态度坚决,杨太后虽不满却不好得在说什么,只能另外说道:“那你也该给你舅舅加封才是,他如今年纪大了,本该隐退,只是不放心你才一直强撑,你得领情。”   “此事儿臣自有思量。”宣德帝开始敷衍,他实在不愿意加封承恩伯,半点功劳都没有,加封了给自己添堵吗?   杨太后对他的态度不满意了:“那你的思量是什么?你若觉得你舅舅上了年纪,那也提拔提拔你的表兄弟们,杨家的女婿可暂时免了,省的又冒出个裴昀。”   裴昀春风得意了没多久,就因烨王造反被承恩伯抓住活活打死了,下场凄惨,因着杨柔的事,杨柔的父母对杨太后也颇有微词,让杨太后很不痛快。   “朝廷官员,以才能立足,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儿臣自有思量。”宣德帝已经很不耐烦了。   以才能立足,杨家的男子显然都不合适,那是一群寻花问柳的浪荡人,这一点杨太后心里也是明白的,反倒不好极力推荐了。   “行吧行吧,皇上主意大,哀家也说不得了。”   当着后妃的面她故意这么说,存心想让别人知道宣德帝不孝,宣德帝气的眉头紧锁,左皇后忙打圆场:“太后洪福齐天,如今正是享福的时候,操心那些做什么?皇上也是孝敬太后,不想太后劳心罢了。”   “皇上一片孝心,哀家自然明白。”杨太后敷衍了一句,脸色却不见好转:“哀家也不想多嘴了,省的皇上又觉得哀家是在帮扶娘家,不过外甥不能忘舅,这外祖家的亲戚才是正儿八经的亲戚,皇上要记得人家的情。” 第199章 :直女不懂浪漫   她话里话外都在想着给承恩伯府拉好处,宣德帝待不住了,道了一句国事繁忙就走了。   其实他根本没多少事,燕靖予监国摄政,将所有的国事处理的明明白白,停工了好几处行宫的修建,把钱拿出来兴修水利去了。   为了这事,宣德帝登基不满一个月,杨太后就找他吵过一架,还把他的砚台砸成了两半。   最近,他又在筹备裁军的事。   他要裁军,把那些年老体弱的裁撤回家种地,留下青壮年就好,为这事,朝臣争论不休,折子多的让他头疼。   所以,抽了个空,他把嬴黎叫出来,两人一块去城门楼子底下的小吃摊吃烤饼去了。   “你们家是真的让我大开眼界啊,弑君啊,满门抄斩的大罪啊。”   嬴黎把炒菜夹在烤饼里,卷起来大大的咬了一口:“这都没事,你皇爷爷不会心宽的原谅他们了吧。”   燕靖予吃相斯文,摇头道:“皇爷爷下旨让皇后自尽,可是废太子的话并未说完就倒了,那天皇后和太子给我爹跪下,求我爹不要把皇爷爷的话传出来。   一个是生母,一个是兄长,我爹再怎么恩怨分明,也做不到大义灭亲,太子向他保证,一定会励精图治,再也不会弄这些害人的手段,我爹就答应了。”   “你爹就不怕皇后和太子对付你?”   嬴黎越发觉得雍王天真:“你这么算计太子,如今也算是把他架空了,他会容得下你?”   他笑了笑:“或许在我爹看来,他们一个是我祖母,一个是我大伯,如今他们想要的都得到手了,没必要把我弄死吧。”   “这也太天真了。”嬴黎又吃了一大口:“若是将我换做你,我不会有这么多顾虑,我会直接勒死皇后弄死太子登基称帝,至于雍王会不会恼怒与我闹翻,我一概不管。”   燕靖予看着她:“亲祖母亲大伯也舍得下手?”   “有何舍不得?”嬴黎笑起来:“一个祖母大伯而已,与其留着给自己添堵还不如直接杀了呢,你顾虑的无非就是你爹的态度和百姓对你的风评,但你得明白,成王败寇。   等你坐上皇位,爱怎么编排他们就怎么编排,各种罪名往他们头上招呼,后人能怎么骂你?   而且,深宫的事儿寻常百姓就听个热闹,真没谁会上心,我就不晓得前朝最后一个皇帝叫啥干了啥,我还...咳...看了那么多书。”   他闷闷的吃了几口菜:“那你先前怎么不说?”   “先前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自己有主意了吗?我还以为再怎么着也能把你祖母弄死,谁晓得你那个是非分明的爹会狠不下心。”   她喝了口水:“不过这事也给了我们教训,别指望别人推波助澜,万事还得靠自己。”   他笑了笑,招呼老板:“再来两个饼。”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就这样老老实实的治国?”   “自然不是。”他放下筷子等着饼子端上来:“我要推承恩伯府一把。”   嬴黎不懂:“怎么推?”   “我听说太后想为承恩伯府的人要官,但是皇上拒绝了,可我觉得这完全可以接受。”   嬴黎皱眉:“你疯了?杨家那群小人,新帝登基后就已经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你还想着给他们做官?存心给自己找麻烦吗?”   “不,是计策。”他看着刚送来的烤饼,动手给嬴黎卷菜:“杨家一开始与太后想的一样,更支持我爹登基,那样承恩伯就是国丈,可比现在的国舅威风多了。   如今宣德帝登基,他们家送了个女孩儿入宫为妃,为的就是巴结新帝,太后讨赏新帝不准,太后心里不快,杨家自然也不会痛快。   这个时候如果我以我父王的名义提拔他们家,他们家还会与我父王亲,进而疏远新帝,那新帝也就只有左皇后家的做支撑了。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两江总督许家,对我兄长极为支持,我册封皇太孙的时候,许家山高路远没有及时阻拦,前两日我嫂嫂把她的庶妹接了过来,有意给我做妾。”   嬴黎眼睛一亮:“漂不漂亮?”   “闭嘴,先说正事。”他凶了一声,继续解释:“我虽然册封了皇太孙,但是至今没有册立为太子,新帝给的理由是先帝新丧,不宜大操大办,需多等几个月。   正好是这几个月的时间,可以让两江总督替燕忱白联系各方官员实力,我得到消息,两江总督已经将自己下辖的大半官员拉入燕忱白的阵营。”   嬴黎听得只皱脸:“所以你到底想干嘛?”   “抬高承恩伯府,然后借他们的手,一举拉下燕忱白。”   他握住嬴黎:“我父王不许我们兄弟相残,但这本就是个你死我活的事,我若不主动出击,燕忱白和杨家就会像根刺一样,一直让我难受。”   嬴黎有点懂了:“捧杀,是吧。”   “对。”他笑起来:“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叽叽歪歪说那么多干嘛?”   嬴黎有点小冒火:“我有那么蠢吗?需要你解释一大堆。”   他哈哈大笑起来,赶紧把手里卷好的饼给她,不住的赔礼道歉。   将想法告诉嬴黎没多久,嬴岐就在他的授意下,以太后身份尊贵,雍王平乱有功为由,建议宣德帝为杨太后上尊号为敬德二字,封雍王为正禄雍亲王,掌管大周所有兵马。   杨太后与雍王加封后,承恩伯府与两位雍王妃按例也要加封,否则不合规矩,为此五月初,端午之前,宣德帝颁旨。   晋承恩伯为承恩公,爵袭三代,册封雍王妃沈氏为正禄雍王妃,雍王妃杨氏为正敬雍王妃,认可燕忱白雍王嫡长子身份,着他协从雍王领兵。   这是大权,燕忱白一夜之间就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荣耀。   圣旨颁下第二天,燕靖予示意吏部尚书沈毕,将承恩公的三个庶出儿子安排到军中大营担任要职。   一时间,承恩公府风头无两,端午佳节,入宫贺宴,承恩公夫人杨氏身边围的人山人海。   嬴黎与丞相夫人坐在一处,开开心心的正吃喝着,沈依依就蹦跶过来,给丞相夫人见了礼,笑眯眯的告诉嬴黎:“嬴姑娘,苕云姐姐来信,说她有喜了。”   “当真?”嬴黎喜不自禁:“郡马爷...不对,现在该是驸马爷了,驸马爷对她可好?”   沈依依连连点头:“她说驸马爷虽然是个粗糙莽夫,但是对她极好,不许家里人欺负她,将她捧在手心里照顾,因她想念邺城的饭菜,还千里迢迢的找了厨子过去,如今有孕,对她更是好。”   “公主日子安好,也是幸事了。”丞相夫人笑道:“前几日我去皇寺,夏氏还问过我公主的近况,如今晓得,我得去皇寺告诉她一声才是。”   沈依依嘴快:“夫人不用跑一趟了,我得了消息就让人去皇寺报喜了。”   “沈小姐想的周到。”丞相夫人拉住她的手:“你家可给你说亲事了?”   沈依依脸一红:“还没有。”   “那你可有心仪之人?”丞相夫人笑眯眯的盯着她。   沈依依越发脸红,摇摇头就跑了。   “我听说烨王围城的时候,新帝曾传信给自己的女婿,让他带兵勤王,结果人家没来。”嬴黎剥着橘子:“这老丈人做的真是失败。”   她刚吃了一口,面前就多了一双绣鞋,抬头瞧去,是个娇滴滴的柔弱美人,跟在燕忱白发妻许氏身后,小模样怯怯的十分招人疼。   许氏笑盈盈的给丞相夫人打招呼,亲热的拉着身边的小姑娘:“嬴姑娘,这是我的妹妹,近些日子刚来。”   “哦。”嬴黎搞不懂她为什么要来自己面前说这些:“好看好看,和你一样好看,坐吧。”   礼貌夸奖,总不会错的。   许氏拉着小姑娘:“这位就是我与你说的嬴姑娘。”   小姑娘怯生生的瞧了嬴黎一眼,小鹿一样干净的眼睛里满是打量。   “嗯。”嬴黎嚼着橘子一头雾水:“还有事吗?”   许氏笑道:“姑娘可知道她为何来邺城?”   “不知道啊。”嬴黎装傻。   不就是想给燕靖予做小老婆嘛,他都告诉我了。   可我想看看你会怎么骗我。   许氏露出几分为难:“父王说太孙也到了娶妻纳妾的时候,只因国丧未过,所以暂不能婚娶,但身边总要有人伺候。所以,就让我把家里的妹妹叫来,先伺候着太孙。”   编,你继续编。   燕忱白二十多岁,雍王也没想着给他找个小老婆伺候着,燕靖予还没弱冠呢,雍王怎么可能给他纳妾?   “啊?”嬴黎装的很吃惊,愣愣的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大胆的看着她,怯生生的样子更像是挑衅:“小女会好好伺候太孙的,嬴姑娘大度,不会为难小女的对吗?”   “额...你现在和我没关系啊。”嬴黎有点无语。   怎么一还没嫁人的小姑娘心眼就这么多,和她玩柔弱不可欺这一套,是想让她发飙,好衬托她的楚楚可人?   小姑娘笑起来,越发挑衅:“今日,是太孙专程让小女来的,说要要见见太后与皇上。”   “哦,那你先坐会儿,等下来了再见。”嬴黎觉得很好笑。   身边的丞相夫人气的拉长了脸,燕靖予让这小姑娘进宫参宴让她很生气。   没气着嬴黎,但是把丞相夫人气着了,许氏与小姑娘便得意的不行,笑眯眯的坐下。   “姐姐,我看那个嬴姑娘就是个蠢货。”小姑娘满脸得意:“你说太孙钟意她,我却觉得是因为她的家世。”   许氏附和着:“那是自然,她固有美貌,却也年纪大了,等国丧一过,就是老姑娘了,男人都喜欢年轻貌美的,届时太孙是否还对她有意都难说,所以妹妹的机会很大。”   小姑娘被吹捧的心花怒放,迫不及待的整理自己的妆容,想着等下与燕靖予走到一块让所有人瞧见自己的风光。   不一会儿,新帝就来了,同来的还有杨太后与雍王,燕靖予则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   他的位置就在新帝旁边,比一众后妃还近。   落座之后,宣德帝说着场面话,燕靖予远远看过来,见嬴黎在吃橘子没注意自己,就把目光放在了许姑娘身上。   “瞧,太孙在看你呢。”许氏笑盈盈的提醒自己的妹妹:“我可一直看着呢,他只扫了嬴鲤一眼,就一直在看你。”   许姑娘红着脸,扭扭捏捏的低着头。   “还是妹妹福气好。”许氏朝嬴黎斜眼睛:“虽然大家都晓得他钟意那位嬴姑娘,却也没见他大大方方的承认,藏着掖着的,哪比得上对你用心。”   许姑娘听得更是脸红,悄悄瞧了燕靖予一眼,见他看着自己笑,越发脸红的受不了。   “皇上。”宣德帝话落后,燕靖予就站起来了:“我嫂嫂带来了一位姑娘,想请皇上和太后瞧瞧。”   宣德帝心情不错:“哦,什么样的姑娘?”   “许姑娘。”燕靖予走到正中,笑看着脸红的人儿:“来。”   许姑娘羞的不行,娇羞的样子实在让人爱不释手,被许氏催促着站起来走向燕靖予。   众人都瞧着,也有目光往嬴黎身上飘,有嗤笑的,有可怜的,也有沈依依那样路见不平想一声吼的。   等许姑娘走到燕靖予身侧时,燕靖予抱拳:“这是臣嫂进献给皇上的美人,望皇上笑纳。”   一时间,一张张看戏的脸越发热闹了。   许姑娘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燕靖予:“太孙。”   “皇上子嗣稀少,理当趁壮年充裕后宫才是。”燕靖予让开两步:“此女是臣嫂的妹妹,贤德美貌不输嫂嫂,也是兄长与嫂嫂的一片孝心,只因兄长今日不能赴宴,为此才托付臣开口。”   许氏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在了椅子上,她想否认,可是瞧见宣德帝在认真打量自己的妹妹,立刻明白不能否认燕靖予的话。   “不是的,姐姐告诉我是。”许姑娘哭着辩解,还想伸手去拽燕靖予。   许氏立刻站起来走上去:“妹妹年少失礼,还请皇上恕罪。”   她一把拉着许姑娘跪了下来,压低声音狠狠提醒:“不入宫,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许姑娘被吓到了,看着她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有眼泪珠子断线一样落下来。   这副模样,只要不瞎都知道她不愿意入宫,再加上她刚刚瞧燕靖予的眼神,也明白她的心意。   但燕靖予先发制人来这么一招,宣德帝不可能拒绝,否则就是不领燕忱白和许氏的一片孝心,也是默认了自己不如燕靖予。   所以,他只能黑着脸说道:“既然是你们的孝心,那朕就封她为美人吧。”   许氏强颜欢笑:“多谢皇上。”   “恭喜皇上再得佳人。”   燕靖予的外祖母沈夫人起身恭贺,立刻带起了一拨人贺喜,不给任何人开口阻拦的机会。   只有许姑娘,泪珠子不断的滚下来,跪在地上都站不起来。   承恩公夫人冷了脸,他家刚送了一个女儿入宫,正得盛宠,这时候再送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进去,只会分了他家女儿的恩宠。   她才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打算送给燕靖予的呢,埋怨不了燕忱白,就把账算在了许氏头上。   许姑娘被人带走,她伤心落泪的模样让宣德帝很是丢脸,根本不想看见她。   宫宴继续,早有燕靖予打点好的夫人趁着奉承的机会告诉承恩公夫人杨氏:“夫人,这孙媳妇终究是外人,如今大公子的嫡长子身份也认可了,往后飞黄腾达,可不能便宜了其他人才是。”   杨氏恍然大悟:“夫人不提,我都忘了。”   她看着许氏,哼了一声,一副会让许氏好看的模样。   热闹间隙,燕靖予绕了一圈来的嬴黎身边,端着酒杯故意板着脸:“看热闹看的可尽兴,你都没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嬴黎笑嘻嘻:“我知道你不会接受啊。”   他还是不高兴:“我都故意成这样了,你就不怕我真的纳了她?”   “不怕,你要是真的纳了她,等下她就会淹死了宫里的池塘。”   嬴黎说的大大方方,根本不怕被其他人听见,一下子就把周围伸长了耳朵的人吓着了。   燕靖予这才笑出来:“歹毒。”   “你还说。”嬴黎抱住丞相夫人的胳膊:“你把我家夫人气坏了。”   丞相夫人挺不好意思的:“臣妇误会了太孙。”   “夫人恕罪。”燕靖予赶紧抱拳:“我若不如此,没办法杀鸡儆猴,最近想给我送姑娘的人实在太多了,我必须想个法子才是。”   丞相夫人笑出来,对他到是越发满意。   “阿鲤,出来出来。”他招招手,一脸神神秘秘。   嬴黎抓了两个橘子跟出去:“做什么?”   他牵住嬴黎,带着她出了殿,绕着走了一大圈后上了摘星楼,这里很高,几乎可以俯瞰整个邺城。   满城灯火明亮,绚烂烟火乍起,就在他们眼前炸开,嬴黎被吓得一大跳,本能的捂住耳朵往后退。   燕靖予张开胳膊抱住她,贴着她的耳朵柔柔低语:“先帝新丧,本不该燃放烟花的,可你喜欢,我便让人准备了很多,如何?”   烟花声音太大,嬴黎踮起脚凑近他的耳朵大喊:“你吓着我了!” 第200章 :终于找到机会上门打人了   他被喊得耳朵一疼,瞧着嬴黎不解风情的模样,顺势扣住她的腰低头亲了她一口。   嬴黎眨眨眼,舌头舔了一下被亲的嘴角:“这酒好甜啊,为嘛我桌上的是茶?”   “你吃得多,喝得多,酒量又不行,我特意吩咐不给你桌上摆酒的,省得你还没吃饱就醉了。”   “...至于嘛。”嬴黎不开心了,勾住他的脖子凑上去:“快快快,再亲一下,我尝尝这酒什么味儿。”   她仰着头的模样看的燕靖予心猿意马,飞快的亲了她一下就把人扭过去看烟花:“不许动。”   “嗯...你为什么要咽口水?”   嬴黎后仰着头,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脖子:“我这还有两个橘子,饿的话,你可以先垫垫。”   他不吭声,静悄悄的抱着嬴黎,烟火放完了才松开。   静谧的夜空下,他极为赧然:“回头,我送你两本书吧。”   “我不要!”嬴黎果断拒绝。   他干咳了两声:“画册,有男有女。”   “不要!”   “搂搂抱抱那种。”   “情情爱爱,恩恩怨怨。”   “好呀好呀。”嬴黎兴奋到脸红:“是那种书对不对,两本也太少了,先来二十本我翻翻。”   燕靖予抬手敲她:“二十本二十本,你想干嘛?”   “我要学习!”嬴黎说的理直气壮,大喊一声撒腿就跑。   他们俩这一耽搁,宫宴也差不多要完事了,离宫之前,燕靖予交给秦嬷嬷一瓶酒,让她给嬴黎带回去尝,第二天又送了两本书过去。   “包的还挺严实。”抱着书,嬴黎兴奋的老血沸腾,迫不及待的拆开:“来来来,给我见识见识。”   她念念叨叨意图不纯,秦嬷嬷立马蹿过来盯着。   兴奋的打开,期待的那种书没有,是两本小画册,书名是《男人那点事》。   嬴黎:“...这是个啥?”   她盯着看,在书名下边瞧见了燕靖予的大名,一翻开:“嚯~他都自信成这样了吗?为什么说好的画册全是他自个儿?说好的男男女女搂搂抱抱呢?女的呢?”   一连翻了几页,嬴黎发现了自己的画像,继续翻,后面全是她的画像,还没重复的,连她中毒后躺床上喝药的都有。   “搂搂抱抱呢?”嬴黎激动的拿起另一本:“不会吧,主角竟是我自己,真画了我要不要藏起来偷偷看,呀,害羞害...嗯?说好的搂搂抱抱情情爱爱恩恩怨怨,就是三只猫抢鱼?”   她不信邪,仔仔细细的又翻了一遍,心死如灰。   那混蛋玩意儿骗她。   “画的挺好。”秦嬷嬷放心多了:“只是姑娘要收好,别让人瞧见了笑话。”   嬴黎一脸严肃:“嬷嬷,你不觉得我很危险吗?我躺床上燕靖予都能给能给我画出来,你说他会不会也看见过我沐浴更衣了?”   “怎么可能,世子堂堂正正,怎么会干这种龌龊事?”   她很信任燕靖予,当天傍晚就让丫鬟把所有窗户都挂上了帘子,天色一黑立刻拉的严严实实,月光都透不进来。   嬴黎对此无言以对。   燕靖予给宣德帝塞女人这一招作用明显,打从端午节后,耳根子就清清静静,再没人给他夸自家妹妹闺女的了。   到是承恩公夫人杨氏,没几天就送了三个小姑娘过来,说给燕忱白做妾,许氏被气的半死,又要装着贤惠,只能强颜欢笑着答应下来。   等自己躲在屋里时才破口大骂,把自己最心爱的陪嫁簪子都摔了。   这事燕靖予打听的清清楚楚,说笑话一样讲给嬴黎听:“你是没见她强颜欢笑的样子有多难看,明明不愿意,却不得不接受。  我让人去怂恿杨氏不假,却也没想到杨氏这么心急,新婚一年不纳妾,这是对发妻的尊重,也是对亲家的尊重,杨氏倒好,直接塞人。”   “你就不怕许氏知道是你干的?”   他摇摇头:“我好心的替她拦了,还被杨氏酸了一顿,可怜死了,我那嫂嫂怨恨杨氏还来不及呢,怎么顾得过来怀疑我?”   “狡猾。”嬴黎拌着豆沙馅:“可是就这样而已,许家也不会对承恩公府不满啊。而且,你现在不是打算捧杀燕忱白嘛,他的两个大后台闹起来,他也没办法捧杀了。”   他摇摇头:“这并不矛盾。”   “好吧。”嬴黎挖了一勺豆沙馅递过来:“尝尝甜不甜。”   他尝了尝,点点头继续说:“杨氏都把人送进府了,必定会不择手段的让那几个妾室分走我嫂嫂的宠爱,就如同当初她们对付我母亲那样,先生下孩子。”   “我先前觉得你嫂嫂很聪明。”嬴黎自己也吃了一大口:“结果她太让我失望了,给你塞妾室,怎么想的?”   燕靖予笑了:“人嘛,顺风顺水容易产生错觉,如今整个雍王府的中馈都由她掌控,她自然觉得父王对她看重,她也可以自诩长嫂如母来要求我了。”   “啧~自信。”嬴黎挽起袖子开始做自己最喜欢的豆沙圆子。   燕靖予看着她,时不时帮忙递个勺子之类的。   “再过些日子,裁军的事就定下来了,过两天会有一个朝会,单属于武将的朝会,想不想去听听?”   嬴黎挑眉:“可以呀。”   “那我等你,届时带你进去。”   “好。”   武将开会,猛男必多。   嬴黎多多少少有点小激动,到了日子,她麻溜的跟着燕靖予进宫。   这一场朝会为的就是整合将领,调动兵马,铲除内乱,宣德帝称病不来,由雍王主持。   各地驻守多少兵马,何人驻守何地听从何人调遣,层层分明。   雍王有威望,他的话武将们都会听,至于那些居心不良的人,也由此限制住了。   等正儿八经的朝会商讨完,雍王带他们换了地方去喝酒,顺带聊一聊他们的志军心得,也算是变相听他们吐槽朝廷。   酒劲一上头,在凉州结识的陈兴陈将军就说:“瓦剌年年犯境,真是烦死人了,秋天养的膘肥马壮,冬天就开始越境劫掠,饶是边关防线拉的再长,也会让他们钻了空子,可恨呐。”   “瓦剌善突袭,偏我们的战马不足,无法做法长途奔袭,关外草场无边无际,他们想逃多远逃多远,追都追不上,这才气人。”   “而且,他们春夏秋三季都躲起来,偌大的草原根本找不到大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个个恨瓦剌,却毫无办法。   雍王也恨,他与瓦剌打过很多次,可就是除不掉瓦剌。   听他们说了很久,嬴黎提出疑问:“为什么你们的想法总是停留在了防御,而不是进攻?”   “进攻谈何容易?”陈兴愤愤不平:“除非像嬴姑娘这般勇猛。”   “对。”好几位将军应声,他们都听说过嬴黎御敌的事,对她尤为佩服。   嬴黎摇摇头:“很容易啊,若让你们进攻,你们会选择什么时候?”   他们认真想了想,雍王道:“必然是草原雪化时,临近夏季与秋季,这样可以避开严寒,我军也有足够的粮草。”   “不,对付瓦剌这样的游牧,最好的攻击时机是春天,春天牛羊马会交配,瓦剌的女人大多也会冬天受孕,至于为什么大家都懂,天冷闲的。”她一点也不避讳面前的一群男人,落落大方的畅谈。   一群男人都尴尬了,却也认真听着。   “如果春天发起进攻,瓦剌只要选择撤退,长途奔波,别说人了,牛羊马都会流产。   这样一来,当年的牛羊数量就不足以支撑瓦剌过冬,这个时候,瓦剌必定会在秋季就发起攻击,我军可照例防御,等来年春天再来一次。   而且,瓦剌逐水而居,偏草原仅有一条大河流经大周东北方向的边境,想找他们也很简单。   要么沿着河走,要么就是往雪山山谷的方向走,融化的雪水对他们很重要。”   一群将军听得连连点头,雍王问道:“你怎么对瓦剌这么熟?”   “我家有书啊,我家祖宗嬴黎不是打过瓦剌嘛。”随口一扯,爱信不信。   雍王心情复杂:“那本王回头要找丞相借一借这些书了,早就听靖予说,宣平侯留下了很多手札,记载了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连陈平之战的细枝末节都有记录。”   “额...手札珍贵,不外借。”   “不怕,本王去你家看,不带出来。”   嬴黎:“。”   可恶,你听不出来我在拒绝吗?   我上哪给你找手札去?   她为难了,也不敢随便说话,生怕又被抓着刨根问底。   燕靖予看热闹的瞧着她编,等他们根据嬴黎的话在地图上推断瓦剌最有可能扎营在哪的时候,燕靖予悄悄握住她的手。   “你尽情编,我可以代笔帮你写。”   “嗯?”嬴黎瞅着他,嘴硬无比:“我家真有。”   他挑眉,转身就和雍王商议:“父王,那等下我们一起去丞相府吧,今日丞相休沐,应该在家。”   嬴黎头皮发麻:“小王八蛋,你存心整我是不是?”   他不吭声,嬴黎急的不行,坐都坐不住了。   如坐针毡几个时辰,雍王竟然被灌醉了,丞相府是去不成了,燕靖予交代人送他回去,自己则陪着嬴黎回家。   “那些真不是我编的。”嬴黎突然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但是我真的知道关外的情况,我还知道瓦剌王庭在哪,你信不信?”   他笑盈盈的点头:“你家真有书记载这些?”   “...没有。”嬴黎还是承认了:“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但我真的不是吹牛。”   “我信你。”他大方的拉住嬴黎的手:“我父王那边你别急,他不会来借书的,我保证。”   “那就好。”嬴黎瞧着街边的花生糖离自己越来越远,严重怀疑他突然牵住自己,是为了不让自己过去买。   把她送到门口他才走,嬴黎等着他离开,麻溜的折回去买了一包花生糖抱回来。   前朝忙的轰轰烈烈,后宫却起了幺蛾子,杨太后突然病了,找国师夏徽玄算了一卦,说是宫里有人克她,几张嘴一说,就说是嬴袖的八字对她有冲撞,执意要把嬴袖赶去行宫居住。   慈安殿里,称病的杨太后躺在床上,板着脸闹脾气。   “母后到底想干什么?”宣德帝气的暴走:“朕说过,不能动嬴袖,不能动!你非要和她过不去做什么?她哪里碍着你了?”   杨太后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坚持自己的想法:“她一个先帝的后妃,至今不挪位置,不合规矩。”   “朕不是说了嘛,宫里人少,不需要她把芷兰殿腾出来。”宣德帝看向左皇后,等她解释。   左皇后一脸为难,不太好说原因。   “皇上。”新得宠的杨妃贴过来:“太后知道皇上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得罪嬴氏,可是太后的安康也不是小事,且八字冲撞的事是国师所说,皇上一片孝心,只是让皇贵太妃去行宫居住罢了,嬴氏总不能逼着皇上不孝吧。”   宣德帝皱眉看着她,他不说话,左皇后就明白他认同了杨妃的理由。   “嬴袖去行宫,不能带着孩子。”杨太后加了一句:“哀家是为了你好,拿捏住她的孩子,才能拿捏住嬴氏,你不会真的想把皇位传给燕靖予吧。”   宣德帝勃然大怒:“他是册封过皇太孙的,如今更是无冕太子。”   “那也不是真的太子。”杨太后大声呵斥,不见半丝病容:“太子立了都可以废,何况一个没立的。”   宣德帝甩开杨妃:“你是不是觉得杨家封了国公就不得了了?就觉得杨家能翻天了?杨家那群窝囊废,拿什么和嬴氏比?拿捏嬴袖,找死吗?”   “皇上。”杨太后也怒了:“你再怎么看不起杨家,那也是你的亲舅舅家。”   宣德帝气笑了,懒得啰嗦,直接拂袖而走,左皇后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即便宣德帝火冒三丈,左皇后依旧说道:“只怕太后还是想让燕忱白继承大统,所以想法子阻碍,皇上不如顺水推舟。”   “如何顺水推舟?”宣德帝的火气消了许多。   左皇后忙道:“皇上再抬举燕忱白一下,太后必定会迫不及待的出手,她如果真的扣下了皇贵太妃的孩子,嬴氏必定与杨家大动干戈,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杨家只不过绣花枕头,要是真的能借嬴氏的手除去,也是好事一桩。”   她仅做提点,宣德帝就明白了。   隔日,燕忱就被提做邺城守军大将军,掌管邺城周边一切防务,奉旨回城。   在他回家的当天,承恩公杨氏着人请走了许氏,夜里很晚才放她回来,刚回家,嬷嬷就告诉许氏,燕忱白歇在了杨氏送来的妾室处,引得许氏一整晚都在大发脾气。   燕靖予就静静的看着杨氏搅合燕忱白的内宅,顺带瞧着燕忱白被一群女人玩弄手掌而不自知。   燕忱白当上大将军没几天,杨太后就强行要求嬴袖移居行宫,同时把襁褓里的燕稷带走了,孩子被强行抱走的时候哭的撕心裂肺,芷兰殿的人阻拦,也被打了个半死。   嬴袖更是被几个嬷嬷绑住了手送上马车的。   嬴氏得到消息的时候,嬴袖的马车已经出城了,丞相夫人气的半死,立刻就要去去拦。   “站住。”嬴黎拦住她们:“去拦了干嘛?和奉旨行事的人吵嘴,然后把人带回来?人家都说了,是国师算出来的,阿袖继续留在宫里会克死太后。”   丞相夫人气不过:“难不成就不管?”   “肯定要管,他们敢这么把人送去行宫,就是打了嬴氏的脸,那我们也不要玩弯弯绕绕那一套了,直接点就好,打不着太后,就打她的娘家人。”   丞相夫人想了想:“我随姑姑一起。”   “别,你们都是有身份的夫人,怎么能这般不知礼数呢?嬴氏是书香门第,要懂规矩,我去就行。”   娘的,终于又逮到机会打杨破虏的子子孙孙了。   她好激动!   起身出去,嬴黎特意把家里力大如牛的婆子和大丫鬟都叫上,直接来到承恩公府。   这府里的人见了她就怕,刚要关门,婆子们就冲进去了,嬴黎走在最后,她不随便打人,她是有目标的。   承恩公府被闹得鸡飞狗跳,来打人的侍卫全被嬴黎反倒,一群女人逃的逃,叫的叫,乱哄哄的不成样子。   杨氏得了消息,偏不信自己压不住嬴黎,神气十足的冲出来呵斥:“嬴鲤,你胆敢。”   话没说完,嬴黎就冲到她跟前了,一把揪住老太婆的领子,激动的脸色发红:“哈!你竟然没躲。”   这老太婆,不是自己找打嘛。   她把棍子往腰上一别,想要一个大耳刮子扇杨氏,可是一看自己的手,那被秦嬷嬷精心修剪的指甲莫名的痒痒。   干脆屈手成爪朝着杨氏的脸狠狠一抓,三条血痕直接横在了杨氏脸上。   杨氏疼的大叫,嬴黎却浑身舒畅,伸手就薅头发,杨氏根本反抗不了,身边的人也救不了。   “小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杨氏不停的叫嚣,然后脸上又多了几道血痕。   嬴黎瞧着自己的指甲,舒服透了:“原来薅头发挠人这么爽。” 第201章 :世子觉得自己可以吃软饭   她打得起劲,也不欺负她们,单纯的撕吧,但即便这样,还是没人打得过她。   杨家的人跑出去报信,衙门也来人了,听说是嬴家小姑姑在打人,谁也不敢管,还是杨家没能去上朝的男人们回来了,他们才敢跟着冲进来。   “嬴鲤,你找死。”   他们拔刀就砍,完全没考虑会不会伤及无辜,嬴黎把杨氏推开,抡起棍子就冲上去,一打八,简简单单,三两下就把人全部放倒了,都没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招。   “一群废物。”   啐了他们一口,她招招手,让衙门的人给搬了把椅子到承恩公府大门口。   提着棍子二郎腿一翘,她气定神闲的等着。   秦嬷嬷站在她身边,担心的不行,生怕事情闹得太大无法收场。   过了半个时辰,承恩公就回来了,同来的还有燕忱白与燕靖予,看热闹的自然也很多,呼啦啦一大群人,自然也有嬴氏的人,不过都挤到了嬴黎跟前助威。   “嬴鲤。”   承恩公浑身哆嗦,冲上来就要和嬴黎拼命,嬴黎抡起棍子就是一甩,直接把他打了下去,燕忱白立刻扶住承恩公,他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老头子她也下的去手,登时把许多人都惊了。   “你做什么?”燕忱白愤怒大喊:“对一位老人家。”   嬴黎指着他:“闭嘴,没你事,而且,我不吃尊老爱幼那一套。”   “没有王法了,没有王法了。”承恩公倚老卖老的大闹起来:“你竟然敢大闹国公府。”   门前的人越聚越多,敞开的大门能让所有人瞧见里面的情况,围观的百姓不明所以,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杨家平日里作恶不少,好些人都忍无可忍了,如今都当笑话看。   嬴黎笑了:“岂止是国公府啊,还是国舅府呢。”   她要打杨太后和宣德帝的脸,燕靖予挑挑眉,往后退了半步。   “世子爷!”承恩公扭头就喊他,糟老头子气的都快哭了:“还请世子做主。”   燕靖予表示很为难:“我不敢管她,你去皇上面前参我吧。”   承恩公愣住了,看着他不成器的样子,痛心疾首很愤怒:“你怎么会。”   不等他控诉,燕靖予就挤过人群去最后面待着了:别找他,谁都别找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敢管,他等着善后就行了。   “世子。”铲了几个月马粪刚回来的枫扬对他很鄙视:“你好怂,你都没有嬴姑娘拽,你看她,好威武啊,帅气!”   燕靖予默不作声的瞧着,嬴黎一脚踩在椅子上歪歪的靠着,慵懒散漫,但气势威武。   “嬴姑娘。”燕忱白走出来:“不知你为何事如此大闹,还请明言,若有得罪,杨家可酌情弥补,如此也可不伤两家和气。”   这几句话说的勉强能听,嬴黎也就说道:“太后下旨,将皇贵太妃强行扭送去了行宫,并且抢走了皇贵太妃的不满一岁的孩子。”   “原来是为了这事。”燕忱白心里有数了:“姑娘不知,太后身子欠佳,经国师卜卦,说是宫中有人与太后相克,故此才有这么一说。”   嬴黎笑了:“有人相克,怎么就确定是皇贵太妃了?”   “这。”燕忱白答不上来,他根本不知道那群女人的弯弯肠子。   “我看不是相克,是想找事除掉眼中钉,顺便拿捏我嬴氏上下才对吧。”   她扭头打量着被打倒在地的一群杨家男人:“自此时起,每隔一个时辰,我杀一人,直至皇贵太妃回宫。  我不管如何把人送出去的,太后都要给我亲自出城相迎把人接回来,想杀我,问罪我的,大可试试,我嬴氏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被拿捏的,如有不信,我们大可翻了脸,瞧瞧我嬴氏如今是否能一呼百应。”   她回头一笑,目光锐利直击人心,凛然气势仿佛百万雄师一般,压迫感十足。   百官寂然,嬴氏众人皆昂首挺胸站她身侧,所有人以她马首是瞻,似乎她开口让所有人去死,也不会有人犹豫半分。   燕靖予在人群后面看着她,突然转头告诉枫扬:“其实我觉得自己可以吃软饭。”   枫扬忧心忡忡:“你不觉得她看起来比王爷还凶吗?”   “不觉得,我喜欢。”   雍王也不在城里,燕靖予躲着不管,百官与承恩公的交情又不深,犯不着帮他得罪人,所以都不说话。   燕忱白只好劝道:“嬴姑娘,两家同朝为官,何至于此呢?”   “那也可以选择不同朝为官啊,嬴氏与杨家只能留一个,若皇上选择嬴氏,那一切好说。   若皇上选择杨家,那我嬴氏可就要把祖宗拱手让出的东西拿回来了。”   她可不怕被人骂别有居心意图造反,因为嬴氏有这个实力,谁敢用这个罪名问罪嬴氏,嬴氏就真的敢反,而且如今乱世,有嬴氏举旗,必定天下大乱。   这份后果,老燕家承受不起。   被她威胁,燕忱白怒火冲天,却并不敢把意图谋反的罪名说出来,他努力压制着火气解释:“嬴姑娘,太后身子欠佳,送走皇贵太妃也是自保之举。  我即刻入宫,亲自送福王去往行宫,不让皇贵太妃母子分离,明日,我必登门向嬴氏请罪,姑娘意下如何?”   “所以大公子是想保全杨家?”嬴黎很是同情他:“大公子可知道你外祖母杨氏给你挖了多大的坑?”   燕忱白不懂:“外祖母如何会害我,姑娘莫不是想挑拨离间吧。”   蠢货。   嬴黎看看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大哭的杨氏,好心说道:“你新婚不到一年,杨氏就趁你不在家时,强行塞了给你三房小妾,逼着你发妻许氏答应下来。   新婚一年不纳妾是规矩,纳妾就是打了老丈人家的脸面,一个就算了,你外祖母一口气给你塞了三个,真是把两江总督的脸都扇肿了。   杨家和你岳父家谁对你作用更大,想必不用我提醒你才对,杨家就是一群吃软饭的窝囊废,不成大器,我就没见他们家有点用处。   如今太后存心与我嬴氏作对,我嬴氏爱惜皇家颜面,拿杨家开刀,大公子若是铁了心要保杨家,那我嬴氏也能和两江总督结为亲家,毕竟你与许氏没有孩子,和离后,我嬴氏坦然接受。”   当他的面惦记他的原配发妻,燕忱白气的几乎丧失理智,但嬴黎替他分析的利弊,他又听进去了,得罪两江总督的后果,对他来说损失太大。   “现在,你还要包庇杨家吗?”嬴黎好整以暇的等他拿主意。   燕忱白犹豫了,不过稍稍一会儿,承恩公就一把拉住他:“忱白,外祖父老了,你舅舅他们在朝中又无威信,你得替外祖父撑起来啊,外祖父只能靠你了。”   “外祖父。”燕忱白心软了,一阵挣扎后看向嬴黎:“嬴姑娘所怒之处,无非是宫人们对皇贵太妃不敬,但太后身份尊贵,且身体有恙,为此还请嬴姑娘海涵,由我与发妻代为谢罪可好?”   嬴黎挑眉:“你想代为谢罪就说你自己,许氏不在这里,别替她答应,她凭什么跟着你丢人现眼?”   “夫妻一体,且是为太后尽忠为我外祖父尽孝,她自然是愿意的。”   哦豁~又是一定道德帽子。   燕靖予躲在人后听着都快笑出来了,嬴黎两个问题,就让燕忱白把两江总督得罪死了,杨氏给燕忱白纳妾恶心许氏就算了,燕忱白还为了杨家继续恶心许氏,这不是逼着两江总督和杨家作对,和燕忱白离心嘛。   “你有心,我却不想成全。”嬴黎坐下来:“既然太后认定是皇贵太妃克着她了,那就请太后移居行宫吧。”   百官神色一惊,承恩公大声呵斥:“你放肆!”   “你有意见?”嬴黎扫过他们:“我劝你们也别在这里白费口舌了,说这么多,也快过去半个时辰了。”   燕忱白脸色难看:“嬴姑娘是当真容不下杨家了吗?”   “是。”嬴黎回答的十分干脆:“杨家恶心我那么多次,我就听过一次道歉,如此不懂礼数的混账窝,多留一天都是我宽宏大量。”   承恩公继续叫嚣:“我乃国公,你嬴氏不过一个侯府,岂容你如此嚣张跋扈?”   “你容不得我嚣张跋扈,我也嚣张跋扈很久了,气不气?”嬴黎一脚踩在椅子上,痞气霸道:“我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确了,你们也别抱着侥幸了。”   场面僵持,一匹快马赶了过来,是个太监,下马就喊:“皇上口谕,着世子处理此事,勿失皇家颜面。”   太监话音落下,承恩公立刻底气十足的去找燕靖予,结果根本找不到他了。   “人呢?人呢?”   走远的燕靖予躲在街角:“好险,走慢点就要被抓过去了。”   “还勿失皇家颜面。”枫扬啐了一口:“呸!得罪嬴氏的时候怎么不说?”   承恩公府门前,嬴黎瞧着他们,轻蔑一笑,招呼嬴氏众人:“回家吧,你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没必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姑姑。”他们怕嬴黎吃亏。   嬴黎挥挥手:“去吧。”   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他们想了想也就告辞走了。   “嬴姑娘。”来传口谕的太监端着架子:“你可别不识好歹。”   嬴黎垂眼笑了笑,手指一弹,太监眉心出赫然多了一个血窟窿,倨傲的神色还在脸上没落下去,身子就轰然倒地。   所有人一惊,下意识的后退。   “可不是什么人,都配与我说话的。”嬴黎两手交叉在一起,嘴角浅笑,美丽凶残。   太监会来是有人去告知了宣德帝,如今太监死了,自然还有人去报信。   承恩公气急败坏的跳脚咒骂,同僚看热闹又指望不上让他倍觉丢人,燕忱白同样脸色难看,瞧着嬴黎,也认为她嚣张过甚。   一个时辰很快就到了,嬴黎回头看了看半死不活的杨家男人:“就从青壮年开始吧。”   说完,她拿出准备好的绳子,挥手一扔,绳子一端迅速缠住青年的脖子,另一端绕过门前的大梁落在她手上。   她坐着没动,就将青年吊了起来,青年两脚乱蹬,惊慌无措,围观的人一阵惊呼,所有人心里都是一紧。   “孙儿,孙儿。”承恩公大喊着冲上去一把抱住青年的脚想要托住他,可是完全不起作用。   燕忱白拔剑就要割断绳子,刚冲上来就被嬴黎一掌打了下去。   “我想杀的人,还没有被救下过的例子。”她轻轻拽了拽绳子,青年被吊的更高了,挣扎的也越发激烈了。   承恩公够不到,哭骂着要对嬴黎动手,举起来的手却迟迟不敢放下,最后干脆直接跪在了地上:“你要杀就杀了我,放过我孙儿,放过我孙儿。”   “杀你有什么用?”嬴黎悠闲的挠着头:“把你们家的青壮年杀干净了,才能让你们家断子绝孙,你得好好活着,连同你那个蠢婆娘一起,瞧着子孙死个干净,替他们料理后事才行。”   杨氏就爬了出来:“是我得罪了你,是我得罪了你,你杀我,你杀我,放过我孙儿,放过我孙儿。”   她哭的十分凄惨,瞧着自己的孙儿濒临死亡,绝望和无助让她愿意放弃所有的尊严。   燕忱白再度冲上来想要割绳子,依旧被嬴黎轻飘飘的打飞出去。   落在地上,他愤怒的红了双眼:“嬴鲤,杀人偿命。”   “那你来呀。”   她挑衅,燕忱白再度冲过来,同样是还没近身就被打飞了出去。   挣扎的青年抽搐了几下,没动静了。   “孙儿!”杨氏撕心裂肺的哭喊了一声,差点晕倒。   嬴黎松手,青年砸落下来,承恩公夫妇立刻扑过来抱住他,人却已经没了气息。   “这是第一个。”   嬴黎面不改色,杀人如麻的样子让人心底发寒,好些人都没勇气继续看热闹了,只想赶紧走,却又好奇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瞧着承恩公夫妇撕心裂肺的可怜模样,燕忱白眼圈通红,大恨自己无能:“这般对待两位老人,你就不怕报应吗?”   “报应?那也是我来报应杨家。”嬴黎觉得他太过可笑了:“怎么杨家祸害别人的时候,没听你说别人家可怜?老人又怎么了?坏事做多的老人,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杨氏抱着被吊死的青年大声哭喊,站起来就要找嬴黎拼命,嬴黎随手把棍子戳过去,直接停在了她的心口:“老太婆,我想杀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确定要成全我?”   “你欺人太甚。“杨氏老泪纵横,狼狈的模样哭起来,的确能让人心疼这位老太太。   嬴黎收回木棍:“杨家咎由自取,太后对皇贵太妃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会算在杨家头上,她不是一心帮衬娘家嘛,拿你们开刀,要比拿她亲儿子开刀更心疼吧。”   她依旧气定神闲,反到是看热闹的人一个个胆战心惊,瞧着她,只觉得这张美丽皮囊下的灵魂太过可怕。   宫里,嬴黎杀了承恩公长孙的消息已经送进来了,宣德帝大惊失色:“她真敢动手?”   “是,人是被活活吊死的。”回话的人声音发颤,恐惧萦绕心头。   宣德帝愣在椅子上,左皇后也被吓了一跳,却狠狠心劝道:“皇上,这是机会,嬴鲤闹得越发,就越有机会除掉嬴氏啊。”   “除掉嬴氏,谈何容易?”宣德帝心里没底了。   左皇后舍不得半途而废,看他底气不足,立刻说道:“嬴鲤只是嬴氏的小姑姑,其本身的地位并不高,她敢对国公府动手,便是目无尊上,而且她意图谋反,足以问罪赐死。”   “你疯了吗?”宣德帝瞪着她:“问罪赐死,嬴氏掌控大周半壁江山,起先与他们家敌对的燕靖予,都选择与他们家站在一条线上了,问罪赐死,你生怕嬴氏找不到理由造反是吗?”   左皇后慌了:“臣妾愚钝,皇上恕罪。”   “传朕旨意,速速把皇贵太妃接回来。”宣德帝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朕早说过不要动她不要动她,为何就是不听?”   他大发雷霆之际,慈安殿的嬷嬷来了:“皇上,太后有请。”   宣德帝正在气头上,一听这话怒气冲冲的就去了,左皇后生怕他又被杨太后说服,急忙跟上。   刚进慈安殿,还没说话,杨太后就把东西砸在地上示威了:“嬴家那个小贱人乱杀无辜,将承恩公府的脸面踩得稀碎,你速速下旨,将那个小贱人当街问斩。”   “什么?”宣德帝差点气笑了,左皇后也差不多。   没有自知之明到这种地步,当真让他们大开眼界。   “嬴氏与杨家不共戴天,你若还想巴结嬴氏放过嬴鲤,那哀家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杨太后放下狠话:“你今日若不下旨杀她,那哀家就去死。”   宣德帝怒火攻心:“那你去死吧!”   “皇上!”左皇后赶紧阻止他与杨太后争执,宣德帝确突然喷出一口血,下一刻直接倒地。   所有人都吓坏了,慈安殿里顿时乱作一团。   杨太后愣了一会儿,心一狠:“传皇上口谕,调集邺城守军,斩杀嬴鲤,违抗者一律处死。” 第202章 :那就比比谁更狠   扶着宣德帝的左皇后大惊失色:“太后,您这是假传圣旨。”   “哀家要如何,几时轮到你管了?”   杨太后一声呵斥,对晕倒的宣德帝没有半分关心,只一心要杀了嬴黎报仇。   口谕送出宫,邺城守军立刻调动起来,去城外巡军的雍王自然也得到了消息,立刻紧追着邺城守军进城。   兵马来了,围观的人四散而走,承恩公府门前被重重包围,燕忱白知道是宣德帝下旨后,直接不敢相信,燕靖予也急忙过来。   承恩公大声叫嚣:“给我杀了她。”   “谁敢!”   “不许动手!”   燕靖予与燕忱白同时出声,他们都很清楚,今天要是真的对嬴黎动了手,嬴氏就真的要反了。   “忱白。”承恩公咬牙切齿:“杀了她,转头围了宣平侯府,抄家灭门,他们顾不过来的。”   燕靖予立刻呵斥:“胡说八道,嬴氏满门忠心耿耿,岂可如此相待?”   “忱白。”杨氏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拉住燕忱白,哭的撕心裂肺:“不管我做什么,我都是为了你们好,为了小辈好,我是不曾藏有私心的。   如今,这嬴鲤铁了心要灭了承恩公府满门,她若不死,死的就是我们呐,好孙儿啊,你母亲和姐姐因她而死,你难不成忘了?”   提及雍王妃杨氏与隆安郡主,燕忱白心里便是一痛,他看着嬴黎,再瞧瞧被欺辱的承恩公府一众,握紧拳头。   “忱白。”杨氏大哭,几乎要就地死去:“我和你外祖父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还要遭受如此屈辱,当真是没脸活了。”   燕忱白心疼了:“外祖母。”   “我素日最疼你母亲,孙辈中最疼你。”杨氏两眼泪汪汪:“你就不能替我们撑一回腰吗?”   承恩公直愣愣的盯着燕忱白,见他犹豫不决,大喊下令:“奉旨,杀无赦。”   “兄长。”燕靖予站在嬴黎面前:“你可想清楚了。”   邺城守军奉的是宣德帝口谕,燕靖予无力阻止,只能劝阻燕忱白了。   可燕忱白极度纠结,一时间并不能下定决心。   “把他也杀了。”杨氏在他耳边咬牙挑拨,脸色狠厉:“他夺走了你的一切,让你委屈多年,杀了她,你就是太子,将来,你可以追封你母亲为太后,让她永远压沈氏一头,不必再委屈。”   雍王妃杨氏备受雍王冷落,这份委屈,燕忱白记得清清楚楚,他永远不会忘记。   “...杀。”   他还是下令了,由他掌管的邺城守军立刻杀上来,嬴黎迅速起身,一把将燕靖予拽到身后,挥手一扫,所有冲上来的士兵全被打翻在地。   “既如此,那就来吧。”她将木棍转了一圈,回头说道:“你别动手啊,燕忱白动手必然要栽,你也想栽了不成?护好秦嬷嬷。”   她冲上去,都不用刀剑,拿着木棍就打,士兵再次冲上来,却完全近身不了,她随手一挥就能把人推出去很远,多大的力气都抵挡不住。   玩够了,嬴黎与他们正面交锋,她不杀人,却也不会让这群士兵好过,隔着盔甲,都能把他们打的身上青肿站不起来。   突然,本来在承恩公府里面趴着的一个中年突然爬起来,握着一把刀直接刺向燕靖予身后,燕靖予猛然转身,一把握住刺向自己的匕首,手掌顿时鲜血淋漓。   中年面目狰狞,用力将刀捅过来,大有与燕靖予同归于尽的打算,秦嬷嬷吓得尖叫,急忙去捶打中年,却被另一个爬起来的男人直接扑倒在地上。   邺城守军的到来,似乎让他们有了足够的底气,也有了极好的机会除掉燕靖予,一个二个疯狂的冲向燕靖予。   在地上趴了这么久,他们也养回来一些力气了,虽不算太强,但胜在人多势众。   “弓箭手呢?”承恩公大喊着,弓箭手很快就位。   嬴黎刚退到边缘,士兵便迅速撤退,所有弓箭手对准了她,燕忱白挥手下令,立刻万箭齐发,他自己也拿起弓箭,拉开了对准背对自己的燕靖予。   他放不下燕靖予逼死他母亲的事,一辈子都放不下。   “玩真的?”   嬴黎皱眉,淡定拍出一掌,她面前突然就多了一道若隐若现的气墙,将所有的弓箭挡住。   “哼哼~”嬴黎嘚瑟坏了:“没见过吧,老子会的东西可多了。”   她没把弓箭甩回去,往下一压,气墙消失,几乎同时,人群后面的燕忱白一箭射来,嬴黎耳朵一动,立刻一声大喊:“快闪开!”   她连退几步,猛地往后一抓,像是要拽住羽箭一般,燕靖予只来得及微微侧身,羽箭擦着他的脖子飞过,一箭贯穿要杀他的青年脖子。   “儿啊!”承恩公厉声大叫。   眼见失手,燕忱白还要继续,却突然被人一把抓住肩膀,巨大的力道似乎要将他整个肩膀捏碎。   回头,见是雍王,燕忱白吓懵了:“父王。”   雍王脸上尽是惊讶与失望,痛心疾首:“你要杀了靖予?”   “我。..我不是...我。”燕忱白虚了,手里的弓箭一下子掉在地上。   雍王一把甩开他,怒声呵斥:“还不住手!”   所有士兵都赶紧停下来,嬴黎拉着燕靖予流血的手,下意识的将他护在身后,燕靖予却抬手拦着她,也想把她护住。   瞧着狼藉混乱的场面,雍王将目光落在承恩公与杨氏身上,极度失望:“如今教唆他们兄弟俩互相残杀,那往后是不是要教唆他弑父弑君?”   “王爷难道看不见嬴鲤大闹承恩公府吗?”承恩公梗着脖子叫嚣。   嬴黎对着老玩意儿忍无可忍,猛地冲过来,一把掐住承恩公的脖子将他整个提了起来,脸色狠厉:“你想杀我。”   她要掐死承恩公,雍王立刻抓住她的胳膊呵斥:“松开!”   嬴黎不放手,承恩公在她手上剧烈挣扎,上了年岁的老头儿再怎么顽强也是垂死挣扎,杨氏大叫着过来,狠狠咬在嬴黎手上,几乎要一口撕下她的肉。   “阿鲤。”燕靖予也急忙过来,他掰开杨氏的嘴把她推开,重击在嬴黎手肘,让她失力松手,立刻抱住她,将她护在怀里。   承恩公摔在地上,脖子上留下清晰的青紫色指印,拉长了力气一咳,嘴角就漫出一丝血迹。   “公爷。”杨氏又是大哭,存心拔高声音让雍王无法忽视。   雍王想要呵斥嬴黎,燕靖予先他一步开口:“阿鲤无错,父王也该去宫里问问,太后到底想干什么,若这般维护承恩公府,那不如废了皇上,传位承恩公,让杨家人坐上皇位算了。”   杨氏大声咒骂:“小杂碎,你就是眼红我杨家富贵,你。”   “你骂他什么?”雍王高声怒吼,气焰嚣张的杨氏一下就哑巴了,扶着承恩公,一声都不敢吭。   嬴黎同样怒火冲天:“雍王,我若是你,即便不为大周,权当为了自己的儿子,也绝对不会让这门亲戚多活一日,有些人活着,便是当搅屎棍子的。”   “父王。”燕忱白跪了下来:“事情起于太后,外祖父母已经丧子丧孙了,嬴鲤滥杀无辜,杨家只是自卫反击啊。”   他还要维护杨家,雍王失望到了极点,连自嘲的力气都没有了。   暴怒之后,失望与痛心让他眼泪都快出来,瞧着他们,疲倦无比:“将他们,给我暂押大理寺。”   把燕靖予燕忱白还有嬴黎全关起来后,雍王下令邺城守军撤退,他懒得与承恩公夫妇多说半个字,立刻去了丞相府,天色黑了才赶往宫里。   大理寺牢里,互相包扎了伤口,嬴黎怒极反笑:“你大伯竟然真的敢杀我。”   “我敢发誓,杀你的口谕是伪造的,必定是出自太后。”   “假传圣旨?”嬴黎又被老燕家的操作惊着了:“她胆子够大的,就这样还不杀?”   燕靖予一声嗤笑:“愚孝,说不通的。”   “这不是愚孝。”坐在角落里远离他们的燕忱白此时仍旧选择维护杨家和太后:“那是长辈,生养大恩,不能忘记。”   他顽固至此,燕靖予无话可说,嬴黎却笑了出来:“你真是可悲啊,分不清大是大非,一味觉得自己孝顺,却忘了你所孝顺的人有多歹毒。   孝而不顺才是子女该做的,杨太后误国至此,杨家更是蛀虫,你还对他们千般维护,那他们做的每一件恶事都有你的功劳。”   “你不会懂得。”燕忱白拿话堵她。   嬴黎被恶心到了:“你他娘的懂个屁,是非大错都分不清,还整天嚷嚷对你不公平,你瞎啊,看不出来杨家想篡位啊?看不出来杨氏在利用啊,看不出太后又蠢又恶毒啊?”   “嬴姑娘若再诬陷杨家,我必定。”   嬴黎蹭一下站起来:“你想怎么着?啊?说话!”   她准备打人了,燕忱白不吭声了,他很清楚自己与嬴黎的差距,贸然动手,毫无胜算可言。   “娘的,老子不狠,真当我好欺负了。”   嬴黎下定了心思,与燕靖予坐在一块,等着看外面的情况。   那边,雍王进了宫,宣德帝依旧未醒,左皇后早就在等雍王了,一见面立刻就说:“雍王爷,给邺城守军下令的不是皇上,是太后,皇上与太后争执,吐血晕倒了。”   雍王早就猜到是这样,走了一趟嬴氏。此刻,他的心就仿佛一块石头,失望到没有任何动力支撑他的火气。   “皇上如何了?”   “还没醒。”左皇后泪水涟涟:“太医说怒火攻心,病情越发严重了。”   雍王稍稍沉默:“臣去给太后请安。”   他径直去了慈安宫,太后正与杨妃在一块,知道他来了,太后依旧闹脾气不见,直接扬言:“嬴鲤不死,哀家谁也不见,就让哀家病死在床上吧。”   雍王听见她得嚷嚷了,真就不进去,一向脾气火爆的他出奇的安静,脑子里全是嬴岐的话。   “事到如今,王爷真觉得自己能拦住两个儿子吗?大公子太容易被挑唆了,您为太后为杨家撑的每一次腰,都是给他们一次挑唆大公子的机会。   即便大公子不想杀世子,太后与杨家也绝对容不下世子的,但世子不同,他不会滥杀无辜,也不会手足相残,只有他胜出了,大公子才能留的性命。   太后一心帮扶杨家,王爷自己也深受其害,如今也想看着自己的儿子深受其害吗?杨家不除,大周永无宁日,王爷三思啊。”   “唉~”雍王长叹一声,站在殿外说道:“母后,你矫诏,假传圣旨,按律当斩。”   殿里端架子的杨太后心里一咯噔,装不下去了,急忙走到殿门前:“你说什么?”   “母后,你何苦与皇贵太妃过不去,何苦要管晚辈的事?忱白与靖予都是我的儿子,你非要逼得他们兄弟自相残杀做什么?   你这般想帮扶杨家,想让杨家世世代代一同富贵,那儿臣做主,废了皇上,将皇位让给承恩公,你可满意了?”   杨太后急了:“胡说八道,你休想以此威胁哀家,哀家告诉你,嬴鲤欺人太甚,哀家不管后果如何,这次都要取了嬴鲤的性命,否则,哀家就去死。”   “既然母后这般绝对,那此事儿臣也就不管了,母后与嬴鲤的较量,儿臣等着看结果。”他磕了个头,起身就走。   “好,好,好!”杨太后怒斥的声音都在颤抖:“哀家到要看看,嬴鲤能有多狠。”   雍王摇摇头,半个字都不想再说。   出宫后,雍王就去大理寺把他们都放了出来,他来来回回瞧着他们兄弟俩,最后看着燕忱白。   “为父子嗣稀少,你与靖予并非一母所生,但一直兄友弟恭,兄弟间虽然小打小闹,但都知道分寸,你敦厚纯孝,比起靖予少了毛躁冲动,却不想,我稳重知礼的长子,竟然也有对亲兄弟下手的一日。   燕忱白神情冷漠,越发觉得他的话可笑至极:“兄友弟恭,父王难道不知我与靖予的明争暗斗?他认定了沈氏因我母亲而死,恨毒了我母亲。   这些年,他处处与我相争,仗着先帝喜爱,处处压着我,这些你都没看见?也是,沈氏是你心中月光,她的孩子自然得你偏爱。   不像我母亲,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打理内宅,临了被逼死你也无动于衷,母亲有何错?只是你对她无意罢了,才会对她的生死毫不在乎,对我和姐姐毫不在乎。”   “靖予乃我次子,年少丧母,我自然偏爱,但你们同为我的儿女,我何时怠慢过你们?你觉得你母亲无辜,她何时无辜?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沈氏为何而死?   真以为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背着我欺负靖予年少?   真以为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断了我满府姬妾生养?要不是为了你和隆安,她早就被我所杀。   你受不我对靖予的偏心,受不了我对你母亲的冷落,那你为何不问问你母亲,为何要让沈氏年纪轻轻就过世?为何明里暗里的欺负一个孩子?”   雍王越说越激动,努力压制也没办法让他冷静,一旁的燕靖予却变了脸色,看着雍王,震惊于他竟然知道一切。   嬴黎也震惊,本以为燕靖予能忍,没想到雍王更能忍,面对杀死爱妻的凶手十几年,还以正妃之礼相待,必定比燕靖予更为恶心吧。   瞧瞧他,嬴黎握住燕靖予的手,对他们父子俩都有些心疼了。   燕忱白被问得一时哑言,失望让他很是无措:“原来母亲为您打点内宅十几年,在你心中,还是一个自作多情的毒妇?”   “不然呢?”雍王浑身发抖:“我希望为我打点内宅的人是沈氏不是她,是她上赶着要入府的,也是她心心念念要做我的正妻,她害死我心爱之人取而代之,难不成我还要对她感激涕零?她犯贱,我要跟着犯贱吗?”   这话彻底击溃了燕忱白,他终于明白雍王对杨氏十几年的冷漠从何而来,明白雍王常年征战不回家是为了什么。   一切,都是不想见到杨氏罢了。   嬴黎瞧着他们父子三人,觉得个个都可怜,如果没有杨太后插手和杨氏上赶着倒贴,又或者她们不要设计害死沈氏,大概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以后,你们想干什么随心吧,别学我,一辈子瞻前顾后,一辈子遗憾悔恨。”   他摆摆手,拖着脚步离去,燕忱白站在原地静默落泪,燕靖予同样没回过神来。   看看他们俩,嬴黎果断走人,提着大刀,大半夜一脚踹倒承恩公府的大门:“老子倒要看看,现在谁来救你们。”   雍王明显是被伤透了心,他不管了,嬴黎也就没有顾忌了。   毕竟雍王这个人,她还是挺敬重的。   提刀杀进去,她一个人就能屠灭满门,谁都拦不住,衙门的人再度出动时,半个邺城都被惊动的灯火通明。   等所有人赶到的时候,杨家一众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全部困得结结实实吊在大门口,嬴黎拿着刀,在一个男人的腿上直接割开一刀口子,任由血水滴落。   “天亮之前,看不到皇贵太妃被恭迎回来母子团聚,杨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跳上门前的石狮子坦然坐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擦去刀上的血,然后兴致盎然的瞧着被放血的人垂死挣扎。 第203章 :杨家满门抄斩   杨家众人哭喊连天,极度惊惧让他们全都慌了神,被惊动的人也慌了神。   嬴黎的凶残与狠辣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看着地上越来越多的血,都知道她并非开玩笑。   事情闹得这么大,即便是深夜入宫,旁人也顾不得了,恰逢宣德帝刚醒,正由左皇后服侍着喝药,来人说了实情后,宣德帝几乎又要吐血。   “雍王呢?”   “去请了,但王爷说此事他管不了,王爷还说,那嬴鲤并非一个好说话的主,她想干什么就顺着她,与她作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左皇后说的很小心:“这一次,她是下定决心要杀了杨家满门。”   宣德帝激动起来:“堂堂王爷,竟然这般忌惮一个女人不成?那个嬴鲤有何需要忌惮的?她再怎么厉害,再怎么嚣张,她也是天子脚下的百姓!”   他越说越激动,忍不住猛咳起来,左皇后急忙替他顺气。   缓过来后,他也冷静了许多:“燕靖予呢?丞相呢?燕忱白呢?”   “嬴氏一族递交辞呈,关门闭府不出,雍王去过之后,他们家说,不管嬴鲤做什么,嬴氏全族相随。”   左皇后的说的越发小心翼翼:“世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忱白在家中闭门不出,听说,雍王与他闹翻了。”   嬴氏一族要辞官?   他们家都辞官了,谁能号令百官?   让朝廷成为一个空架子吗?   宣德帝越发想吐血了,连咳了好几声:“难道邺城,就没人能管束嬴鲤了吗?”   左皇后不语,嬴氏势大,寻常人谁敢管?   且杨家作恶多端,想对他们家除之而后快的人更多,乐的看嬴鲤弄死他们家,如何还会站出来管?   再说,那个嬴鲤下手狠厉,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姑娘敢做出来的,国法天理她都不在乎,也没什么可以用来威胁她的东西。   这种人,最难掌控,也最难压制。   “皇上,事到如今,还是劝太后将皇贵太妃接回来,让他们母子团圆吧。”   左皇后也怕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嬴鲤敢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更没想到嬴氏会放任她闹。   不仅放任,还替她撑腰善后,完全不怕她把事情闹得多大多凶。   宣德帝无奈的点头:“速速着人,去把皇贵太妃迎回来。”   “是。”左皇后急忙吩咐人去办。   雍王府里,杨家派来求救的人哭的惊天动地,燕忱白却待在书房不出来,许氏也待在自己屋里。   燕忱白在承恩公府门前说的那些话她都知道了,心寒的不行。   他不仅自己一味的顺从长辈,还要求她也要顺从,完全不管她怎么想的。   “少夫人。”嬷嬷又进来了:“还是去劝劝吧。”   许氏冷笑道:“劝什么?依我看,燕家这些儿孙,真不如一个嬴鲤有魄力,我真是羡慕她啊,不必为家族考虑,不用在意流言蜚语,图的就是个顺心公道。   闹成这样,换做其他人早已经满门问斩了,可皇上就是不敢动她,嬴氏一族也顺着她护着她,不计后果,你说,她的命怎么会这般好。”   嬷嬷很为难:“嬴氏势大,皇上自然忌惮,杨家虽然可恨,但如果真让嬴家小姑姑灭门了,大公子岂不是少了一份助力?”   “怎么?我许家还不够他用吗?”   许氏下定决心不会去管杨家的死活了:“杨氏那个老太婆,欺辱我至此,为她求情,我可没那么仁义好心,不管,再说一句就滚出去。”   嬷嬷不敢吭声了,听着求救的人哭嚎,也只能把耳朵塞住。   眼见天色大亮,嬴岐意外出现,却是给嬴黎送早饭的,提着食盒,身着便装,与寻常老头儿无异。   “姑姑,先吃点东西吧。”嬴岐根本不管其他围观的人,更不管衙门的人,放下食盒招呼嬴黎。   嬴黎擦干净手,喝了口粥,随口说道:“杨太后的嚣张让我大开眼界,蠢得也让我大开眼界,她这样的脑子,是怎么稳坐后位的?”   “运气使然。”嬴岐把她最爱的卤牛肉拿出来:“先帝与晚辈逃亡那几年,全靠杨太后照顾着先帝的子女,虽有陇南赵家帮扶,但上一任承恩伯在军中效力,也算是有些背景,先帝与晚辈起兵时,杨家也出了力。   凭着这一分情谊,先帝登基后,先后册封了皇后与贵妃,给东宫旧人全部封妃,后来皇子们渐渐长大,雍王勇武,心地纯良,最得先帝喜欢。因此,即便贵妃盛宠,皇后之位依旧稳若泰山。   后来世子出生,先帝极为看重儿媳沈氏,对自己的嫡长孙也喜爱非常,有心立为继承人,自然不能废后。   而且,为了世子可以继承大统,沈家也不得不为杨太后保驾护航。所以,就任由她胡闹去了。”   嬴黎咋舌:“那她还把雍王算计的那么惨,还看不上燕靖予,这白眼狼当得也太恶心了,你是不知道,我昨晚听雍王说的那些话,心里真不是滋味。”   “姑姑先前不是很鄙视雍王吗?”   老头儿揭她的短:“说他嘴上说深爱沈氏,该睡的女人却一个都没少睡,也没为沈氏守身如玉。”   嬴黎歪歪头:“矛盾吗?我是鄙视他,但是也的确心疼他和沈氏啊。”   “好吧。”嬴岐笑了,坐在一旁看着她吃。   吏部尚书沈毕赶了过来,打了招呼后往嬴黎瞧了瞧:“嬴姑娘不愿退让?”   “自然不愿意。”   “那老夫就说几句吧。”沈毕坐下来:“靖予如今的实力,丞相再清楚不过了,他若想反,必定能成,可是礼教束缚。   即便他册封过皇太孙,即便他才能出众,但弑君篡位这样的事他不能做,做了,本就一盘散沙的大周便真的要分崩离析了。   此次太后为难皇贵太妃一事,的确是为了拿捏嬴氏,阻碍靖予,嬴姑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老夫猜测,你动过废了皇上的心思吧。”   被说中的心思,嬴黎笑了笑,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大方承认:“嗯,我想废了皇上。”   “那之后呢?”沈毕问的认真:“姑娘是想自立,还是将皇位让给谁?”   嬴黎看看嬴岐,怀疑他是不是与沈毕说过什么。   “丞相敬重姑娘,这些老夫都看在眼里,虽不知嬴氏满门为何这样听姑娘的话。   但老夫猜想,嬴氏愿意帮靖予联合各方势力,必定是因为姑娘,这份恩情,沈家不会忘记。”   联合各方势力?有吗?她怎么不知道?   嬴黎有点糊涂,又看了看嬴岐,老头儿垂着眼不吭声。   “老夫只问姑娘一句,姑娘觉得自己坐上皇位后能做什么,能富庶黎民吗?能明辨是非吗?能掂量利害吗?有治国良策吗?”   嬴黎笑了:“大臣们有。”   “那姑娘擅长什么呢?”沈毕软着语气,和蔼的不行:“带兵打仗,姑娘若论第二,只怕满朝中挑不出第一。  但能征善战不代表能安宁天下,一如当初宣平侯嬴黎让出天下,时隔三百多年,这座江山又变得满目疮痍,急需百废待兴。   或许姑娘可以改变一切,但姑娘觉得,你能容忍君臣之间的弯弯绕绕吗?能对一个阴谋看破不说破吗?能一忍再忍只为一个机会吗?”   嬴黎皱眉:“你就想说我不适合呗。”   “是,我认为姑娘是受不了这些事的,也没心情做这些事的,你爽快直率,想事情太过通透,是非太过分明,你适合战场,不适合朝堂。”   他给嬴黎下结论,嬴黎听着总觉得这话耳熟,仔细回忆了一下,才记起是夏隶曾经也这么说过。   她经历过宅斗,经历过战场上的尔虞我诈,唯独不曾涉足过朝堂上的勾心斗角。   所以,瞧着燕靖予瞻前顾后步步为营,她累得慌,觉得憋屈,觉得着急,觉得他们磨磨唧唧。   沈毕轻叹:“最厉害的权术不是快刀斩乱麻,是温水煮青蛙,做尽坏事,揽尽贤名。”   “沈大人。”嬴岐说话了:“你是来劝我家姑姑适可而止的对吗?”   沈毕颔首:“你我都是老臣,经历过的宫变动乱数不胜数,那慈安宫里的老妇伙同杨家害死我最疼爱的女儿,我岂能不恨?他们算计我唯一的外孙,我岂能不恨?   我恨呐,我生怕自己看不到他们满门抄斩罪有应得,我日日夜夜都在琢磨怎么报仇雪恨,知晓嬴姑娘在杨家大开杀戒,我阖府上下大呼痛快。   可即便这样,为了我那唯一的外孙能够名正言顺的坐上皇位,为了他不被世人唾骂弑君杀亲,为了他不被史书记载谋权篡位,我都要来劝。”   嬴黎认真琢磨着他那句话,突然心塞:“野猪精不就是做尽坏事揽尽贤名吗?淦!”   “野猪精?”沈毕不知道是谁。   嬴黎忍了忍,故意说道:“可我也很想要皇位,我也有雄心壮志。”   “为何想要呢?权利?富贵?”沈毕并不惊讶,仿佛嬴氏的人想要皇位并不是一件值得让人惊讶的事。   “不,是荣誉。”嬴黎抬起下巴:“一个征战沙场的武将应得的荣誉。”   沈毕笑了,也不去追究她为何会认为自己是个征战沙场的武将,只说:“做皇帝的确光宗耀祖,但这不仅是荣誉,也是责任。  历代武将千千万,不见得人人都能做皇帝,位至宣平侯,已经是历朝对武将最大的肯定,爵位世袭,更是尊荣无比。”   “再高的爵位那也是应得的。”嬴黎哼了一声,贫够了,也认真起来:“我理解你们的顾虑,但是我并不会因此退让,闹成这样我就一个要求,将杨家满门抄斩。   我得提前声明一点,除掉他家我有私心,我恶心他们家很多很多年了,征战天下有多难,只怕没人比我有资格评价,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危及江山稳定。   杨家坏事做尽,杨太后一心为娘家谋利无视大局,我容不了他们家。   如果皇上为非作歹,不以安稳社稷为己任,我也容不得他待在那个位置上。”   她的神态语气让沈毕感受到了极大的压迫感,他肃然起敬:“好。”   “那就劳烦沈大人入宫一趟,我昨日说的让太后恭迎皇贵太妃回宫不作数了,我给退路的时候不识抬举,那就再也没有退路。”   她并非在开玩笑,刚刚还气定神闲的沈毕也没有劝说的底气了,点头答应嬴黎。   “杨家的罪证我有很多。”嬴岐这才又说话:“早就整理好了,桩桩件件,全都是满门抄斩的死罪,这就让人送去府上。”   沈毕稍稍诧异,自内心流露出笑意:“好。”   能够一举搞死杨家,他不会拒绝。   他们都撤了,嬴黎没走,她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安安静静的打量四周,视奄奄一息的杨家人为无物,淡定的擦擦脸上的血污,残忍而美丽,让所有的看客都觉得心底发寒。   正午时分,沈毕入宫了,同行的还有另外几位大人,递折求见宣德帝,左皇后不宜见外臣,躲在屏风后面听着。   “皇上,这是杨家多年来的所有罪状,贪污受贿,倒卖军粮,卖官鬻爵,玷污民女,残杀下人,桩桩件件,人证物证俱全,请皇上过目。”   看着递上来的折子,宣德帝震惊不已:“你们想干嘛?”   “臣等请皇上按国法处置承恩公府。”他们齐齐跪下。   宣德帝激动的猛咳起来,屏风后面的左皇后也一阵吃惊,窃喜后也免不得一阵心惊。   “因为嬴鲤大闹?”宣德帝怒火冲天:“因为她不喜欢杨家,你们就帮着她铲除杨家,那她若是看不惯朕了,你们岂不是要逼朕退位?”   大臣们低头不语,宣德帝心里一惊,突然就怕了。   “皇上。”沈毕另外拿出一卷陈旧的口供:“这份口供,是臣女沈氏当年病故后,臣着人暗中查访后所得,足以证明太后是害死臣女的凶手,承恩公夫人杨氏就是帮凶。”   宣德帝的脸色越发难看,左皇后也听得心惊肉跳。   “皇上。”沈毕目光灼灼:“臣是亲眼看着她走的,其悲痛不亚于割肉剔骨,这份公道,臣无时无刻不想讨要。”   宣德帝盯着他手上的状子,认清了局面。   沈家隐忍多年,终于开始反击了。   “原来你们一直知道沈氏是怎么死的。”宣德帝自嘲的笑了:“朕还以为,这是个秘密。”   沈毕的神情隐隐露出悲痛:“掌上明珠,岂能枉死。”   宣德帝无话可说了,沈毕拿出状子,便是只给他两个选择,要么将杨家满门抄斩保全皇家颜面,要么他将沈氏之死昭告天下,连同皇家的颜面一块踩碎。   真相大白于天下后,太后歹毒,便又是一个让人起兵造反的借口。   “皇上。”大理寺卿出声催促:“当以大局为重。”   宣德帝觉得这话太过可笑了,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大臣,他甚至觉得讽刺。   “按国法处置吧。”   宣德帝连挣扎都不愿意,他对杨家早就失望透顶了,除掉不除掉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所有的坚持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帝王威严罢了,保住杨家也只是一个幌子。   大理寺卿领旨,沈毕也谢了恩。   “另外,传朕旨意,除未嫁公主外,所有皇子无论年岁大小,一律分府自居,其母可随子出宫,以免再生事端。”   “臣遵旨。”   他们走后,宣德帝灰心丧气的坐在床上:“嬴鲤,嬴鲤,燕家的江山成也嬴黎,只怕败也嬴鲤,自她出现在邺城,朕就觉得一切都变了,一汪死水被搅得波浪汹涌。”   “皇上。”左皇后忧心忡忡。   宣德帝摸着明黄色的床铺:“他这是对皇位势在必得啊。”   左皇后沉默不语,瞧瞧摸着自己的肚子,她有了身孕,只是还未告诉任何人,她可不想让出应当属于自己孩子的皇位。   “皇上。”左皇后迅速理清思路,坐下来握住宣德帝的手:“除掉杨家后,燕忱白只怕会与燕靖予不死不休,燕忱白背后如今是两江总督,势力虽然不如嬴氏,但是皇上可以抬举他,让他限制燕靖予。”   宣德帝犹如醍醐灌顶:“你继续说。”   “杨家满门抄斩,太后如何还能容得下燕靖予?容得下嬴鲤?”   左皇后继续引导:“臣妾愚见,燕靖予最大的依仗是嬴氏,嬴氏最大的底气是嬴鲤,她勇猛难挡,轻易不能除掉,但也并非无法下手。”   宣德帝一惊:“你是说下毒?”   “就如太祖除掉宣平侯嬴黎那般,久病亡故。”左皇后说的小心翼翼。   史书上是不会记载宣平侯嬴黎是不是中毒身亡,但一个勇猛无敌的人,在三十五岁的壮年死于久病,便是最大的一个破绽。   宣德帝没有表态,左皇后的想法太过天真,却也让他心动。   只是现在,他还没有精力去考虑这些。   傍晚的时候杨家满门抄斩的圣旨就拟好送来了,宣德帝看过后面无表情的用了印,经左皇后开导后,他已经没那么愤怒了。   次日一早圣旨宣下,承恩公府门前越发热闹,看热闹的人比前两日只多不少。   人群中,嬴黎说道:“你外祖父的话我认真想了想,发现我还是想要那个位置,不想分给你了。” 第204章 :世上美男千千万   燕靖予并不惊讶,脸上挂着浅笑,握住她的手道:“那就争呗,各凭本事。”   “那可说好了,你不能色诱我。”嬴黎对自己的缺点认知深刻:“我说让给你的时候,就是美色上头答应的,现在不作数了。”   他笑了出来:“现在不上头了?”   “看惯了,没新意。”她咂咂嘴:“世上美男千千万,青出于蓝胜于蓝。”   渣渣!   燕靖予丢开她的手,扭头就走。   “哎!”嬴黎冲他大喊:“你这么小气,我是不会去哄你的。”   不理,很快就走远了。   杨家满门问斩,杨太后在宫里大闹了一番,以死相逼都没作用后,她哭晕了过去,左皇后也寻了个由头把正值盛宠的杨妃打入了冷宫。   在她生下皇子之前,任何后妃都不能怀孕。   慈安宫里,一片冷寂,杨太后红肿的双眼装满了恨意,手里拿着剪刀,正狠狠扎在写着嬴鲤名字的布偶身上,她神色疯狂,如同入魔了一样。   边上的嬷嬷瞧的胆战心惊,完全不敢出声,直到外面进来个太监禀报:“太后,大公子来了。”   杨太后动作一顿,呆滞了许久,丢了剪子跌跌撞撞的跑下来往外去,燕忱白刚进来,就见她扑向自己,急忙一把搀住她:“皇祖母。”   “我的好孙儿。”杨太后嚎啕大哭起来:“你可怜的外祖父外祖母啊,可怜的舅舅表兄们。”   她一开嗓,燕忱白眼圈就红了,立刻跪在地上:“是孙儿无能,保不下他们。”   “那个嬴鲤说杨家误国,她一个女人带兵打仗就不误国吗?”   杨太后坐在地上,狼狈大哭:“仗着嬴氏的势,她说杀人就杀人,那是国公府啊,是国舅府啊。”   杨太后哀嚎不知,哭的燕忱白也跟着落了眼泪。   紧跟在燕忱白身后一块入宫的燕靖予就静悄悄的看着他们,等杨太后发现自己了才说:“太后,将杨家满门抄斩的罪名桩桩件件属实,按大周律法并没有冤枉他们家,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阿鲤的错了呢?   你说她带兵打仗误国,简直就是笑话,不是她带兵打仗拦截瓦剌,说不准你早就被瓦剌抓走了,哪里容得下你在这里编排她?   另外,杨家误国证据确凿,一个大家族能做到如同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可见家风不正到何种地步。   你偏袒杨家多年,纵容杨家做了多少恶事,可知为何皇上会同意将杨家满门抄斩,那是因为我外祖父拿出了你和杨氏联手害死我母亲的证据,为了保住皇家颜面,他必须将杨氏赶尽杀绝,我提醒过你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这个孽障。”杨太后爬起来要撕扯燕靖予。   他根本不给机会,淡定的走开几步:“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我相信你能爬起来,只要你不死,你一定会想办设法把我弄死,但是为了博一个恭敬孝顺的好名声,我会留着你的。”   燕忱白忍无可忍:“够了,你母亲不过一条命,如今折了那么多条人命还不够吗?”   “他们死了我母亲能活吗?”燕靖予骤然狠厉:“我母亲碍着他们什么事了,非要害死她才罢休?他们死了,是他们该死,他们多活一天都让人觉得恶心。”   燕忱白站起来愤怒的瞪着他:“我母亲。”   “杨氏最该死,她犯贱!”燕靖予爆了粗口:“父王对她无意,她连家里那些姬妾都不如,上赶着给人做妾,贱到了骨子里。”   燕忱白怒了,用力打出一拳:“我不允许你骂她。”   燕靖予伸手拦住,反手一拳打在燕忱白脸上,两人就此打在一起,慈安宫的人都慌了,杨太后也被拉到了一旁。   燕忱白一直以为自己比燕靖予要厉害,但结果却事与愿违,他根本不是燕靖予的对手,身上挨了很多拳,他被打的一直吐血,眼前也是一片模糊。   燕靖予将他踹飞出去,他砸翻了殿里的屏风躺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燕靖予就冲了上去,一手抓住他的衣领,一手握着打斗中抓住的竹笔,对准他的脖子就捅了下去。   可最后,燕靖予还是停住了,雍王的话他记得清楚,所以他强忍着愤怒将手里的竹笔摔开:“你母亲死有余辜。”   燕忱白已经没有力气还手了,即便燕靖予松开了他,他还是躺在地上起不来。   杨太后站在一旁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燕靖予起身整理了一番衣裳,阴沉着脸离开。   “孙儿,孙儿。”杨太后急忙扶起燕忱白,心疼的又开始大哭。   嬷嬷也跟着垂泪:“太后,您千万要振作啊,瞧世子的意思,若是他登上大位,您与大公子岂不是危险?”   杨太后愤怒大骂:“那个孽障,当初若不是沈家插手,哀家绝对不会让他生下来。”   “如今说这些也晚了,太后该想想还有那些人可用啊。”嬷嬷生怕杨太后倒了之后自己也被清算。   杨太后垂泪不语,先帝的皇子皇孙备受她打压,如何肯助她一臂之力?   先帝的公主虽多,但出嫁时由她选择驸马,她都没往高门贵族挑,一个个都让她们下嫁了,如今自然也无人有能力帮忙。   想到公主,杨太后想起来一个人:“对,还有苕云,还有她,她是哀家的亲孙女,皇位上的人是她亲生父亲,她不可能不管的,快,替哀家送信。”   “是。”嬷嬷急忙扶她起来,替她将信送出去。   杨太后的信刚出宫,左皇后就收到了消息,她刚喝了安胎药,闻言只是嗤笑:“指望苕云?那可真是白费功夫,她不会是忘了苕云长这么大,没受过她一句好话的事了吧?   还把人家逼着嫁去那么远的地方,选个莽夫做驸马,难不成她觉得这是天大的恩情?”   “依奴婢看,太后是病急乱投医了。”   “她自然着急,杨家满门抄斩,她现在就是一个孤寡老太太,皇上和雍王也对她也死心了,也就燕忱白那个傻子还顺着她,她算什么东西?”   “万一苕云公主答应了呢?”   左皇后笑着摇头:“苕云不会答应的,她和燕靖予的交情极深,不管是为了燕靖予还是为了她亲弟弟燕维燊,都不会答应太后帮燕忱白的忙。”   嬷嬷放心多了。   杨太后的信送到苕云手上时,她已经显怀了,虎背熊腰的驸马爷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她看信,憨厚的汉子就看她。   “公主,信上的事与我有关吗?”   “嗯。”苕云把信给他:“太后让你上折为燕忱白说话,还说靖予如今残暴不仁,对她这个祖母不敬,联合嬴鲤灭了杨家满门。”   驸马爷为难了:“那我们要帮忙吗?”   “自然不帮。”苕云看着他:“靖予虽然只是我堂弟,可在我心里与维燊是一样的,我不帮他反去帮别人,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与靖予自小一块长大,他的品性我是信得过的,只有他登上帝位,我们和维燊的将来才能平安,我怎么可能背叛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   燕忱白耳根子软,太容易被人操控了,太后目光短浅,心思歹毒,焉知他们将来不会忌惮维燊?所以这个忙我们不能帮。”   驸马爷连连点头:“好,听你的,我也觉得世子更厉害些,那个燕忱白我没打过交道,就冲他与你交情不深,我都不能帮他。”   他很听苕云的话,转手一道折子催促宣德帝立太子,把燕靖予好好夸了一顿。   杨太后得知后,气的破口大骂,却也毫无办法。   初秋前,左皇后的胎坐稳了,她这才告诉宣德帝,知道消息,宣德帝几乎是跳起来的。   “当真?”   “臣妾不敢欺瞒皇上。”左皇后一脸笑意:“已经三个月了。”   宣德帝立马把她扶起来:“朕年过四十,膝下却只有维燊一个皇子,朕早已经不抱希望了,若你能给朕再添皇子,朕必定厚待左家上下。”   “为皇上绵延后嗣是臣妾的本分,若臣妾真的能诞下皇子,是臣妾的福分,不敢让家族共荣。”   宣德帝笑了,扶着她坐下,摸着她的肚子开心的不行:“近日大臣们又在催促朕册立太子,如今你有了身孕,胎相稳固,朕也可以驳回他们了。”   “这样妥当吗?”左皇后故意说:“先帝是册封过太孙的,只怕大臣们不会同意。”   宣德帝摆摆手:“朕有自己的儿子,何必传位给侄子?册封太孙又如何?侄子到底只是侄子。”   他是这样的态度,左皇后就放心多了。   宣德帝在早朝上宣布了左皇后怀有身孕的事,以此反驳了催立太子一事,大臣们当场就懵了。   嬴岐站出来提醒他:“皇上,先帝在时就已经册封皇太孙,难道皇上忘了先帝的嘱托不成?”   “朕自然不会忘了先帝的嘱托。”宣德帝开始耍赖皮:“但朕正当壮年,又有皇子,何至于立侄子为储君?”   沈毕不服了:“先帝册立皇太孙时,皇上也有皇子,更何况如今皇长子才五岁,皇后腹中的孩子未知男女,皇上因此违背先帝遗愿只怕不妥。”   “皇长子五岁又怎么了?”宣德帝也不退让:“朕正当壮年,难道等不到皇子们长大不成?”   这话可把人堵了,总不能说他看着短命。   “皇上所言极是。”燕靖予很淡定:“臣恭喜皇上。”   他对此没意见,自然也就没人再继续说话了,宣德帝并不高兴,燕靖予的反常让他很不安。   下朝后,燕靖予找嬴岐谈事,理所当然的就去丞相府蹭了顿饭,吃饱喝足就去找嬴黎,嬴黎在池边坐着,手指对着对面摇来晃去,水面竟然波纹荡荡。   燕靖予惊奇不已,在旁边瞧了许多:“这也是气功?”   “应该是吧,我学的时候没问名字,就学了。”她龇牙笑了笑:“那天我就是随便那么一挡,竟然把箭全挡了,我自己都不信,所以这几天都在琢磨。”   燕靖予坐下来:“谁教你的?”   “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提起自家老爹时,她满脸骄傲:“徒手劈山,万夫不当之勇,力气很大,就门口那种大石狮子,他能单手举起来。”   燕靖予听着就觉得离谱:“这样的人物,也就书上存在,就是宣平侯嬴黎的父亲嬴。”   “嬴戟。”嬴黎一下子就说出了名字:“也是我家祖宗。”   燕靖予笑了:“就是他,书上说他是千百年难得的勇猛之人,可惜我没见过,想必宣平侯嬴黎便是他一手教导,女承父业,所以能征善战。”   嬴黎笑着没说话,在水面画了几个圈圈后打量着燕靖予:“现在阿袖带着孩子出宫了,府邸就在对面离得可近了,我早上刚去过。”   “惹不起躲得起,太后不停闹事,真让这些皇子出了什么事,皇上也心烦。”燕靖予揉揉她的头:“告诉你件事,皇后有孕了。”   嬴黎挑眉:“所以册立你为太子的事又吹了?”   “差不多吧。”他搂住嬴黎,故意叹了一声:“可能他觉得他能等到燕忱白把我弄死吧。”   嬴黎抬抬手:“我有个疑问,太子一开始很支持你接替他的,想着你能够善待他的子女,怎么他现在不这么想了?”   “他先前为子女考虑,现在不想为子女考虑了呗,如今他最亲近的是左氏,不是姐姐与维燊的生母的夏氏,只怕他早就忘记夏氏的存在了。否则,即便是看在维燊这个皇长子的份上,也会把夏氏接回来。”   嬴黎不吭声,她对夏氏并没有什么印象。   “我曾经提过让他把夏氏接回宫中,你猜他怎么说?”   燕靖予和她靠在一起:“他说让夏氏去皇寺是先帝的意思,他不能违背。”   嬴黎脸色纠结:“这个狗,就算那是下堂妻,人家也是为了保全他才和离的,他现在有能力把人家接回来,说什么不能违背先帝的意思,怎么立太子这事就不听话了?快快快,你去你皇爷爷坟头哭一场,让你皇爷爷晚上找他去。”   “哈哈哈。”燕靖予没忍住大笑起来:“瞎说。”   嬴黎撇撇嘴:“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不可能真的慢慢拖吧。”   “自然不可能,没了杨家,两江总督与燕忱白也要离心了,我如今得尽快上位才是,我不对皇后动手,有的是人想对皇后动手。”   嬴黎抖机灵:“太后是吧,我懂,只是我不明白一个地方,什么叫燕忱白也要与两江总督离心了?”   “杨氏送给燕忱白的三个妾室,有两个已经有了身孕。”   嬴黎惊着他:“他速度够快啊,这才多久啊。”   “许氏迟迟不曾有孕,反倒让两个妾室占了头彩,她岂能不恨?”   燕靖予在她兜里摸出来两颗糖,先喂她吃一颗,剩下那颗自己吃了:“那日两个妾室报喜时,许氏的那个脸色啊。”   嬴黎晃着腿:“她们都挺可悲的,把身家性命都拴在男人身上,我娘教过我一个道理,靠任何人都不如靠自己。   一旦成为附庸者,赌的就是运气,虽为女子,也能活的比男人出彩,宁愿一生不嫁,也绝对不找个男人让自己受委屈。”   “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他靠着嬴黎的头:“你我都不会是对方的附庸。”   嬴黎眨眨眼:“你离我这么近,信不信等下老头儿会轰你?”   “那你让我留饭就行了,我脸皮厚,可以无视他。”   嬴黎被他逗笑了,直接靠在他肩上,他立马安静了,腰杆挺直一动不动,悄悄靠过去蹭蹭她的头顶立刻缩回来。   “其实,如今的局面我还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大闹一场,我还会继续等机会。”   “就因为除掉了杨氏满门?”   他摇头:“不,是让我爹再也不帮太后与皇上,他不再插手,其他人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原来你拿你爹当绊脚石啊?”嬴黎咂咂嘴。   “不是绊脚石,是高墙,他对我的偏袒,让我做不到忤逆,他护着太后与皇上一日,我行事就要考虑他三分。”   嬴黎想起自己的老爹:“理解,我也不会忤逆他,得到过太多的偏爱,难免会感情用事。”   “阿鲤,你真的很懂我。”燕靖予心里松了口气。   册封太子的事暂时押后,燕靖予以巡视军营为由离开了邺城,宣德帝总算是放心了。   寻了个请安的日子,他与左皇后一块去了慈安宫,虽然与杨太后闹得很难看,但面子上的功夫都要坐。   刚坐下还没喝上一盏茶,杨太后就说道:“听闻你拒绝的大臣们的折子,觉得此时立太子过早。”   “是。”   “哀家也觉得早。”杨太后满眼冷漠的往左皇后扫了一眼,意有所指。   左皇后微微含笑端庄得体:“太后所言极是。”   “可哀家觉得皇上有一句话说错了。”杨太后完全无视左皇后的客气:“皇上虽然有自己的孩子,但年纪太小,你的身体又不好,他们不能为你分忧。”   宣德帝听出她的意思了:“儿臣近来注重保养,倒觉得精神好多了,国事上自己也能处置。”   “这么说,皇上是下定了心思要把皇位给自己的儿子了?”   杨太后试探了一句:“既然这样,那就把维燊送到哀家这里养育吧。” 第205章 :婆媳斗法   她要养育皇长子,是要帮皇长子抢太子位?还是想让苕云的夫家帮她?   左皇后笑道:“太后年纪大了,维燊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只怕会累着太后,还是让宫人们伺候吧。”   她给宣德帝使眼色,宣德帝也明白她的意思:“母后安养晚年最为重要,教养孩子的事,自然有儿臣呢。”   虽然他现在不怎么关心燕维燊,但绝对不会让杨太后把自己的儿子养成燕忱白那样。   “怎么?你不放心哀家?”杨太后语气突然凌厉:“哀家会害自己的亲孙子不成?”   宣德帝摇头:“维燊年纪尚小,旁人教什么他学什么,这对孩子不好。”   “皇帝!”杨太后勃然大怒:“你在讽刺哀家什么?”   宣德帝站起来:“靖予多为先帝教导,忱白多为母后教导,瞧一瞧他二人的差距,儿臣实在不想耽误了自己的儿子。”   “你。”杨太后气的脸色涨红:“忱白孝顺知礼,若非你与雍王偏心,他岂会不如燕靖予。”   宣德帝笑了:“若论偏心,只怕比不上母后一星半点,如今皇后也怀有身孕,待孩子出生,两个孩子一块养育也是一样的,母后就别操心了。”   他与自己对着干,这让杨太后极为愤怒,他们刚离开就气的大骂:“皇帝是越来越不听哀家的话了,他们一个二个的翅膀都硬了。”   “太后莫生气,皇上也是关心太后,不忍太后劳累。”   杨太后气笑了:“什么关心哀家,他如今是被那个左氏迷晕了,先前夏氏还在,哀家说什么她都听着,哪里像这个左氏,处处与哀家作对,如今仗着有身孕,更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嬷嬷有些害怕,说话也小心翼翼起来:“哪个当娘的不是望子成龙,皇后娘娘自然也是希望自己的孩子登上大位。”   “她?”杨太后一声冷笑:“哀家为了忱白能够登上大位,苦心孤诣的熬了十几年,如今仅有一步之遥,岂能容她截取?”   嬷嬷听得心惊,正想劝她冷静些,杨太后就道:“哀家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早就查清楚了,各宫所用的脂粉都被掺了麝香,是皇后安排的。”   杨太后冷笑:“这个毒妇,行事竟然歹毒至此,那也怪不得哀家了,太医每日都为后妃请脉,这么久都没有人发现,必定是太医院也被交代过了。”   “给皇后娘娘请脉的太医总共就两位,因都是妇科圣手,为此多为宫中嫔妃请脉,其他人甚少插手。”   “既如此,就让那二人寻个由头调走,另请其他人为后妃看诊。”   “是。”嬷嬷对此事驾轻就熟,所以并不用过问太多就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立太子的事,邺城近来的气氛十分古怪,燕靖予不在邺城,却仿佛什么事都和他脱不了关系。   但那都是男人家的事,深宅大院的夫人们根本不关心。   就好比丞相夫人,她在忙着替嬴淮相亲。   “沈依依?”嬴黎看着桌上的帖子,有点怀疑丞相夫人是不是来真的:“你相中她了?”   丞相夫人准备着见面的礼物,笑着问:“姑姑觉得她不好?”   “这倒不是,是个聪明直率的好姑娘,可是嬴淮比她大好多岁啊,她先前和嬴淮熟不熟啊?”   丞相夫人微微摇头:“我打听过,只是见过,并不熟,但有几对未婚男女是成亲前就相熟的呢?”   “嗯。”这个她接不上话。   丞相夫人很满意自己准备的礼物:“我请了尚书夫人做媒,明日就去提亲,若是他们家应了,便选定日子下聘。”   “那嬴淮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送信给他了,等日子定下就回来。”   她都想好了,嬴黎也就不多说了,只是想想自己以后要怎么和沈依依论辈分就头疼。   入了秋,沈家应允了亲事,丞相夫人也忙碌了起来,只等到了择定的吉日下聘。可是,左家却找了媒人,同样去了沈府。   沈府正堂里,沈毕与沈夫人瞧着媒人,颇有几分无奈,左家指明要婚娶沈依依,让他们倍感为难。   “张夫人,我那孙女已经许给嬴氏公子了,一女不许二夫,还请张夫人给左将军回话才是。”   来说媒的张夫人浅浅笑着:“这个道理我们自然是懂得,可是沈大人也要想想,嬴氏如今风光无限,若是再与沈家结亲,皇上岂会不忌惮?   再者,左小将军年纪轻轻,生的相貌堂堂,虽然嬴将军也不差,可是他到底是年长了令千金许多,且世子对嬴家小姑姑有意,若是两家再结亲,这辈分岂不是乱了?”   “孩子们只要喜欢,辈分我们是不在乎的。”沈夫人表明态度:“况且皇家早就忌惮沈家了,与结亲与否都无关系。”   张夫人笑了:“话虽如此,但左小将军是真心爱慕沈小姐的。”   “夫人慎言,我家孙女是个闺秀,极少与外男见面,且亲事已经应允,实在没有反悔的例子,还请夫人回吧。”沈毕完全不想继续交谈。   把人轰走后,沈夫人气的哼哼:“还左小将军,靠着姻亲爬起来的人,与嬴淮那样靠军功往上爬的能比吗?说什么结亲为我们好,这么简单的拉拢真当我们看不懂了。”   “知道就行了,非要说出来做什么?”   沈毕颇有几分无奈:“你交代依依,出嫁前都别随便往外跑了,肮脏手段多的是,万一左家做点什么就不好了。”   沈夫人点点头:“我去告诉她娘,让她娘好好管束她。”   说着,沈夫人就忙起身走了。   沈家没有答允亲事,左皇后的嫂嫂气不过进宫告状,刚喝了安胎药,左皇后直言不讳:“左家如何能与嬴氏相比?况且沈家绝对不可能帮本宫的孩子,又如何会与左家扯上关系,这点都想不通吗?”   “并非是想着拉拢势力,实在是通儿那孩子逼得。”左家嫂嫂唉声叹气:“端午宫宴的时候他看见那沈家小姐,回去后闹了几个月,说什么都要让我们提亲,得知嬴氏提亲后,在家里要死要活,我们也是没办法,才腆着脸面去的。”   左皇后吃了一惊,有些无语:“既如此,为何不早些告诉本宫?”   嬴黎没有把杨家满门闹死之前,这件事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毕竟大家都还维持着表面和气。   “家里都当他是闹着玩的,毕竟他又不是第一次这样。”   左家嫂嫂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谁知沈家拒绝后,他竟然真的绝食了,所以这才入宫求娘娘。”   左皇后十分鄙夷:“求我做什么?”   “求娘娘下旨赐婚。”左家嫂嫂厚着脸皮:“通儿那孩子自小就是这样的,他要什么都要给他什么,不然永无宁日,这沈家虽然答允了嬴氏,可两家到底还没有下聘不是。”   左皇后气笑了:“你以为本宫的旨意很厉害吗?旁人也就算了,嬴氏与沈家连圣旨都不一定会听,怎么会听本宫的?他也不是孩子了,再纵容着成何体统?”   “兴许成了家,就懂事了。”左家嫂嫂越发没有底气了。   左皇后只想翻白眼:“行了,他就是图个新鲜,等过些日子遇见更美的姑娘,自然也就不想着了,我可提醒你们,别去招惹嬴氏与沈家,杨家满门抄斩的例子放在眼前,多少有点自知之明。”   “是是是,家里不敢的。”左家嫂嫂不敢再说话了,急忙谢恩离开。   左皇后嗤之以鼻:“不自量力,沈家的家世,如何看得上她儿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很鄙视自家哥哥嫂嫂,但也为嬴氏与沈家结亲的事担忧起来,这两家都是实力强劲的门户,强强联手,谁能撼动?   为这事,她愁的吃不好睡不着,宣德帝听说她精神不大好,过来看望时见她憔悴,心疼的不行:“脸色怎么这般差?”   “臣妾忧虑。”左皇后拉着宣德帝手放在自己未显怀的小腹上:“臣妾娘家嫂嫂入宫,提起嬴氏要与沈家结亲,替嬴淮说定的姑娘,便是沈大人的孙女,臣妾想着,这两家本就门生极多,这一结亲,岂不是强强联手了?”   宣德帝皱眉:“结亲?”   “皇上不知吗?”   宣德帝摇摇头:“无人与朕提起。”   “那皇上可有主意?”左皇后一脸忧愁:“臣妾有些下旨,将他们各自赐婚,但想想也不是办法,多一门婚事,便是多一份助力,除非好处是皇家的。”   宣德帝被她提了醒:“皇后所言极是,未嫁的公主很多,可赐婚于嬴淮,可是这沈依依。”   “沈依依青春貌美,皇上不如将她纳选入宫?”左皇后故意说道。   “不行不行。”宣德帝立刻就拒绝了:“她称呼雍王一声姑父,自然也称呼朕一声姑父,朕如何能做这样的事?”   左皇后跟着一脸为难:“能一心支持臣妾腹中孩子的只有左家,不如皇上替沈依依与臣妾家中的子侄赐婚?”   “给左家与沈家赐婚结亲?”宣德帝并不认同这个主意。   左皇后急忙解释:“沈家虽然是世子的外祖父家,可是与亲孙女比起来,一个外孙应当不会太亲才是。”   宣德帝笑了:“妇人之见。”   他不赞同,左皇后也就不多说了,只要能毁了两家结亲,对她来说就有好处。   由她催促着,宣德帝很快就选定了一位适龄的公主,并提前对嬴岐透露出要给嬴淮赐婚的想法。   然后,嬴岐直接拒绝了。   嬴淮已经定下了沈依依,所以正妻的位置就别想了。   他不许嬴淮纳妾,所以妾室也不可能,也不敢委屈公主,平妻...嬴氏没先例,不许。   宣德帝的脸被打的啪啪响,嬴岐没说完,他的脸就已经绿透了:“这么说,爱卿觉得公主还比不上一个官家小姐?”   “并非比不上,只是两家亲事已经说定,只等吉日下聘了,若此时嬴氏退亲,对沈家小姐的声誉实在不好,这样的事,嬴氏不会做的,想必皇上也不希望沈家小姐的声誉有损吧。”   他故意这样说,就是要堵死宣德帝。   他想不想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雍王不会答应。   宣德帝犹豫了,雍王不管事已经让他很被动了,他实在不想再让雍王和自己对着干。   “既如此,那就算了吧。”   赐婚的事告吹,到了吉日,嬴氏一族备了几十台聘礼,衣服首饰,字画古玩样样齐全,浩浩荡荡的去沈家下聘。   嬴黎头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跟在丞相夫人身边,觉得十分新奇,落座后也端着礼数,生怕在这样的日子惹出笑话。   客人很多,热闹非凡,处处都是说笑聊天的人,桌上的茶果点心琳琅满目,一样样礼数周到齐全。   互换了生辰八字,嬴岐亲手将婚书送到沈依依她爹手上,两家一块喝了酒,算是将亲事彻底说定了下来。   客人们玩闹起来,嬴黎待在一旁瞧着,她今日出奇的安静,秦嬷嬷都有点不习惯了。   “姑娘不喜欢热闹?”   “喜欢啊。”她示意秦嬷嬷可以坐下来:“我没见经历过这样事,觉得好奇。”   秦嬷嬷笑了笑:“待姑娘出嫁,自然也是这般热闹。”   “会吗?”她还挺期待:“原来成亲需要这么多礼数规矩,想想我见过的,真是太随便了。”   秦嬷嬷忙问:“姑娘见过的是什么样?”   什么样?   兵荒马乱的年代,只要看对眼,墨迹几天就能睡一块,过不下去了就换人,能送个簪子玉佩就已经很见真心了。   但凡谁要是能拿出一袋粮食来,姐妹几人共侍一夫的事也不是没可能。   饥荒,早把所有的礼数规矩都消磨干净了。   但这些她怎么能说呢,为此只好随口敷衍道:“看对眼了拜一拜天地就结为夫妻,没这么多规矩。”   “的确随便。”秦嬷嬷看了看桌上,替她倒了杯酒:“这是果子酿的甜酒,姑娘尝尝。”   嬴黎尝了一口,很是喜欢:“这东西好,回头我得学学怎么酿才是。”   她不敢喝多,毕竟辈分放在那,过来说话问好的人多,喝多了她丢不起这个人。   热热闹闹过完一整天,临走时沈夫人让人给秦嬷嬷送了个很大的食盒,里面装满了精致的小点心,都是外面买不到的。   嬴黎很是喜欢,都想和丞相夫人商量商量,让沈家把做点心的厨子给沈依依陪嫁过来。   两家亲事确定之后,嬴岐与沈毕在朝中办事就越发有商有量的来了,这让宣德帝压力很大。   外出的燕靖予还没有消息,宫里出了大事,左皇后被后妃冲撞,小产了。   这事是吃早饭的时候嬴黎才听说的,下意识觉得与燕靖予有关,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他做不出这种事,于是便竖着耳朵听家里的老太太们聊。   “太医从几位娘娘的脂粉里查出了麝香,细问之下得知是皇后娘娘交代的,事情就闹了起来,有两个性子烈的,气不过就动手推了皇后,孩子这就没了。”   “造孽啊,何必如此呢?皇上本就子嗣稀少,还这样算计,不怕损阴德嘛。”   “你说也奇怪,这么久都没人发现,怎么突然就被发现,还知道是皇后娘娘做的呢?”   她们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心里都知道是谁指使的。   嬴黎不由的唏嘘,这才明白燕靖予选择外出巡军是为了给杨太后和左皇后斗法腾地方。   “可怕哟。”丞相夫人一阵感叹,转头过来看着嬴黎:“说句大不敬的话,她若早些没了才好。否则,姑姑必定也要受她磋磨。”   嬴黎指指自己:“我?绝对不可能。”   “后宅手段都是软刀子,防不胜防的。”丞相夫人很为她着急:“姑姑性格刚强,太容易吃亏了。”   嬴黎不表态,她总觉得这群老太太太过小心了。   没了左皇后的孩子,大臣们再度上折请立太子,小月中伤怀愤恨的左皇后急忙将燕维燊接到栖凤殿,说要自己养育,但这一招明显不管用。   宣德帝坚持了半个月,在外任大臣也开始上折请立燕靖予为太子时他就放弃了。   太多人归拢与燕靖予麾下,他不立也得立。   他决心立燕靖予为太子后,杨太后怒气冲冲的闯了御书房,一把撕了他正在写的册封圣旨:“哀家不允许你册立燕靖予,长幼有序,忱白才是唯一的太子。”   “他?他拿什么和燕靖予争?”宣德帝指着桌上一摞摞折子:“这些都是请旨册立太子的折子,母后告诉朕,燕忱白拿什么争?”   杨太后将所有折子扫落在地:“论贤德,他如何能与忱白相比?”   “够了。”宣德帝都说累了:“燕忱白真的什么都不是,就一个两江总督,连沈家都比不过,他还抢什么?”   杨太后气得咬牙:“哀家绝对不允许燕靖予做太子,你下旨册立忱白为太子,将燕靖予外派为官就是。”   “事情能这么简单吗?”宣德帝被她蠢得无话可说了:“守不住的。”   他的语气让杨太后越发愤怒:“不孝子,若你早些顺着哀家,听哀家安排,燕靖予早就死在狼胥山了,哪里还会有今日?” 第206章 :他要娶我就得自己摆平一切   提起狼胥山,杨太后又想到了嬴黎,是她救了燕靖予,才让燕靖予活着回来的。   一时间,杨太后越发觉得心火难忍。   “母后若无事,便请回吧。”宣德帝实在不愿意和她多说,左皇后的孩子是怎么没得,他心里有数。   对面前的亲生母亲,宣德帝已经彻底没了指望,顾忌皇室颜面,他不能将这些卑鄙手段公之于众,更不可能与杨太后撕破脸皮,所以他只求杨太后少来他面前晃悠。   杨太后突然抢走玉玺:“哀家要你册立忱白。”   “母后,旁人先不说,你觉得老二会答应吗?”   “忱白也是他的儿子。”杨太后大喊起来:“忱白是他的长子,他一直偏心燕靖予,也该弥补忱白了。”   她现在的样子与疯婆子没什么两样,宣德帝就静静看着,左皇后的孩子没了,仅剩下一个五岁大的燕维燊,还从来不曾被当做储君寄予希望,他实在提不起任何心力与杨太后争执。   “哀家要忱白做太子,要他做太子。”杨太后紧紧抱着玉玺不放,念念叨叨,当真如同精神错乱了一般。   她闹了一阵,宣德帝还是下旨册立燕靖予为太子,着国师夏徽玄选定了吉日,行册封礼。   栖凤殿内,左皇后手里捧着小孩子的衣裳,小产之后,她悉心呵护的容颜也露出了憔悴苍老。   伺候的嬷嬷十分担心,端着药站在一旁:“娘娘,千万要顾惜身子才是。”   “身子?没了孩子,本宫要这身子有何用?”   左皇后心都碎了:“熬了十几年,本宫终于有自己的孩子,好不容易坐稳了胎,结果就这样没了。”   嬷嬷心疼她:“皇上已经伺候闹事的美人了。”   “她们也不过是棋子罢了,死了又能怎样?”左皇后心死如灰:“慈安殿里的毒妇还活着呢。”   嬷嬷劝道:“奴婢听说,太后因皇上册封太子的事,都有些疯魔了,一直嚷嚷着册封燕忱白才行。”   “就是为了那个燕忱白,她才害死我的孩子。”左皇后恨意满满:“就因为燕忱白身上流着杨家的血。”   嬷嬷沉默不语,杨太后帮扶娘家早就不是秘密了,只是谁能想到她竟然做得出害死亲孙子的事。   “她不想让燕靖予做太子,本宫偏不如她的愿。”左皇后眼圈通红:“本宫还要她亲眼看着燕忱白输的一败涂地。”   她紧紧抓着孩子的衣服,难过的泪流不止。   离着册封大典还有几天的时候燕靖予才回来,脸上却并无欣喜,入宫接旨后,他便去了城外。   雍王如今就住在城外,正值秋末,他提着篮子在山林间采摘野果,手里拿着一根竹子探路。   燕靖予跟在他身后,背着一只小竹萝:“裁军之后,各地出了不少事,虽然比先前好多了,可是百姓积贫积弱,日子过得清苦。”   “都知道大周将亡,当官的都想着敛财,能有几人肯为民谋利?”   雍王打下两个野果装进篮子:“立太子后,你要操心的事比现在更多。”   燕靖予微微垂眼:“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尽快将朝局稳定下来,才能肃清官场。”   “嗯。”雍王继续往前走。   燕靖予紧跟上去:“父王可听说皇后的孩子是怎么没得了?”   “嗯。”雍王声音低沉:“谁能想到她会恶毒至此呢?”   “父王,待册立太子后,儿臣就要请旨,婚娶阿鲤。届时,太后必定生事阻拦,极有可能请父王出面,儿臣希望父王不要阻拦。”   雍王看了看他:“那丫头可愿意安安分分的待在内宅?”   “我不会将她困于内宅的。”燕靖予知道他想问什么:“如若真的有人要亡了大周,即便那个人真的是她,儿臣也心甘情愿,她的才干不输任何人。”   雍王一阵沉默后继续往前走:“你自己思量吧。”   他对大周的将来毫不关心,皇位给谁他都不在乎,燕靖予也不在乎。   他知道嬴黎想要皇位,在她对自己坦诚的时候,他就做好了与她竞争的准备。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认了。   各凭本事,公平公正。   到了册封大典那天,按规矩,需一早起来,沐浴更衣焚香,先到太庙叩拜先祖敬香,再到宫里领旨授印,然后依次去慈安殿与栖凤殿谢恩,最后入主东宫。   领旨授印后,燕靖予带着浩浩荡荡一大群礼官去往慈安殿,礼官说道:“皇后娘娘小月后身子不好,已经送话说今日不必谢恩,让太子殿下早些回去休息。”   “嗯。”不用去栖凤殿,燕靖予乐的自在。   到了慈安殿,杨太后已经等着了,她高坐在凤椅上,目光冰冷的看着燕靖予,对他那一身太子朝服怎么看都不顺眼。   按规矩谢了恩,杨太后也赐了座,只是语气很不好:“恭喜了,布局了这么久,终于得偿所愿,你如今也弱冠了,既然入主了东宫,也该定下太子妃才是。”   张嘴就提这件事,燕靖予都知道她怎么想的了,“这个不劳太后操心,孙儿早已有了意中人。”   “怎么?你存心膈应哀家不成?”   杨太后的目光越发冰冷:“你可别忘了,杨家满门因嬴鲤而死,若是让她做了太子妃,那要将哀家与皇上的颜面置于何地?”   燕靖予微微歪头:“杨家罪有应得,怎么太后至今觉得是阿鲤的错?哀家的颜面如何,与我何干?”   “哀家是你祖母,哀家不许嬴鲤踏入宫墙。”杨太后拍案而起,依旧自视甚高:“莫非,你身为太子,却要行事不孝吗?”   燕靖予笑了:“若是不受太后摆布就算不孝的话,那我早就是个不孝子孙了,太后不许阿鲤踏入宫墙也请放心,东宫与慈安殿相距甚远,阿鲤不会来太后面前的。   若太后康健永寿,我也会为太后选一处山清水秀的行宫颐养天年,绝不让太后给阿鲤添堵。”   杨太后险些被这番话气死,指着他的手指不停的颤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燕靖予不想和她啰嗦,见了礼就离开了栖凤殿,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东宫,东宫已经修缮过了,所有的陈设全部改变,与原先的差别甚大,东宫伺候的奴才有宫里拨的,也有从王府带来的,如今都在忙碌。   今日大喜,东宫设宴,百官都来恭贺,燕靖予少不得要一一应酬。   待客人散尽,已经是深夜了,他坐在台阶上吹着晚风醒酒,枫扬就带着一位嬷嬷走了过来。   嬷嬷规规矩矩的问:“殿下,可要传人伺候?”   “什么?”他一时没明白过来。   嬷嬷又说了一遍:“太后娘娘送了几位姑娘过来,已经安排住下了,可要让她们。”   “轰出去!”燕靖予徒然变脸:“东宫上下都记着一条规矩,太子妃过门之前,东宫只有做活的嬷嬷与宫女,谁敢生出别的心思,不必回我,一律轰出去,太子妃过门后,东宫是否需要增添女眷,由我们自行商议,任何人送来的都不要。”   嬷嬷吓了一跳,应了声急忙去把那几位姑娘连夜赶出东宫,生怕自己被迁怒到。   枫扬哼哼了一声,问他:“太子殿下,想不想去瞧瞧嬴姑娘?”   “呵~”他一脸醉意的笑了:“想去,可是都这么晚了。”   “嬴姑娘睡得晚,属下带你去翻墙头。”   他故意虚扶了燕靖予一把,结果他真就站起来跟着走了。   他喝的有点多,被枫扬扶着跌跌撞撞的翻过丞相府的墙头,来到嬴黎的小院门口,推不开院门就继续翻墙,结果枫扬一个没拉住,他‘砰’一下就从墙头砸了下来,把嬴黎种在墙角的菊花给压扁了。   动静很轻,惊动不了其他人,但嬴黎警惕性很高,直接就醒了。   点了蜡烛,她睡眼朦胧的推开窗户,发现是他们,瞌睡醒了一半,立马开门出来。   “从墙头砸下来的?伤着没有?”   燕靖予坐在地上,身上沾了不少泥土,酒劲上头后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揉着脑袋点了点,突然就扑过来抱住她。   “阿鲤。”   “嘶~”嬴黎倒吸一口凉气,忙问枫扬:“他都喝醉了,你把他带来干嘛?”   枫扬眨眨眼:“殿下喝醉了就喜欢找姑娘你,我就带过来了。”   “你是真不怕出事啊。”嬴黎对这小子的心大无话可说,看了看醉懵了的燕靖予,直接把人扛在肩上:“你就没想过万一遇上刺客?如今想杀他的人应该很多。”   枫扬摇摇头:“没想过。”   无语。   嬴黎不想和他说话了,扛着燕靖予进屋,枫扬做贼心虚的哑着嗓子喊:“嬴姑娘,我明天早上来接殿下。”   说完,他就欢快的走了。   嬴黎更是无语,看来等燕靖予酒醒了一定要提醒他,喝醉后容易被枫扬那小子卖了,得当心。   秦嬷嬷已经不跟她一屋睡了,所以嬴黎只能自己动手给燕靖予脱了衣裳鞋袜丢进自己睡暖和的被窝,在床边犹豫了许久,还是重新拿了张被子出来,准备在小榻上对付一宿。   被窝可以再暖,她快困死了,实在没心力去占便宜。   安安静静过了一夜,拂晓的时候燕靖予就醒了,虽然有些头疼,可是陌生的环境让他一激灵,立刻坐起来。   罗帐里面挂着的东西很多,他看着有些眼熟,四下一打量,就发现了还在裹着被子呼呼大睡的嬴黎。   想不通自己怎么会睡在了她屋里,燕靖予狐疑的走过去,见她没有要醒的迹象,确认屋里没有其他人后,反倒松了口气,弯腰细细的瞧着她。   嬴黎动了动,懒洋洋的掀开一只眼皮,瞅了他一眼又坚持不住闭上了,翻个身拉着被子盖住脑袋,不愿意被打扰。   “呵~”他忍不住想笑,轻轻拉下被子:“阿鲤。”   嬴黎懒洋洋的应了一声,意识都还在睡梦里。   “我去上朝了。”他不能在这里久待,一旦让人发现,说不清的。   嬴黎依旧懒洋洋的应了一声,摸摸她的脸,又伏身亲了亲,把她抱回床上,趁着嬷嬷们还没出来,燕靖予很快就走了。   回东宫梳洗更衣,他踩着时辰赶上了早朝,到也什么都没耽误。   就是秦嬷嬷闻着嬴黎被子上的酒味有些疑惑,一整天都在追问她是不是悄悄喝酒了,嬴黎否认了她也不信,怪让人头疼的。   没几天,太子妃的事就提上了议程,虽然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太子妃之位定然是嬴黎的,可是依旧有人想要搏一搏运气。   早朝之上,便有人上折进言:“太后年事已高,因杨家的事伤了心神,若是册立嬴家小姑姑为太子妃,只怕会刺激太后,还望皇上与太子殿下三思。”   “杨家罪有应得,为了一个罪臣之门,耽误我的婚姻大事,值吗?”   燕靖予率先开口:“太后心性坚毅,不会因此事伤心的。”   那人还是坚持:“嬴家小姑姑年长于太子殿下,若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   “尔等也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谁家里还没个二十出头的美妾?”   燕靖予打量着他们:“怎么?你们一房跟着一房的纳小姑娘为妾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不会被人耻笑呢?”   那人被怼的无话可说,好些准备帮腔的人也不敢开口了。   沈毕说道:“嬴家小姑姑知礼懂事,直率良善,虽不是温柔贤惠的性子,却聪明好学,有容人雅量,大家风范。”   他捧着嬴黎,附和的人自然很多,有的没的都是一顿夸,燕靖予则仔细观察着宣德帝的反应。   他并没有当朝表态,听大臣说完就宣布退朝了。   沈毕有些担心,出宫时与燕靖予念叨:“杨家的事让皇上心里也有着芥蒂,只怕赐婚的事不太好办啊。”   “如今也轮不到他做主了。”燕靖予压低声音:“外祖父不知,我问过太医院,说因为皇后没了孩子的事,皇上的心神遭受重创,时日不久了。”   沈毕惊了:“当真?这一年来,见他精神还不错啊。”   “病了几十年,夏氏替他调养了十几年都不见好,哪里是几个月的时间就能调理过来的?   皇后为了怀孕,给他用的都是虎狼之药,瞧着精神不错,其实内里早就虚透了。”   沈毕一阵唏嘘:“当真是不择手段呐。”   “外祖父可知燕忱白与许氏回家探亲的事?”   沈毕点点头:“自然知道,他如今能依仗的只有两江总督了,不巴结好还能如何?”   “许氏也不是省油的灯,燕忱白有孕的两房小妾,一个摔倒小产,一个吃错东西没了孩子,还都是许氏离家后发生的。”   沈毕神情复杂:“还好你如今入主东宫,将来成亲了,离他们也远些,那嬴鲤虽然能干聪明,可是龌龊手段让人防不胜防,还是得当心才是。”   “嗯,这个自然。”他打听这些,就是防着嬴鲤也着了这些道,所以即便沈毕不提,他也会上心的。   册立太子妃的事,下朝后嬴岐自然也会去说给了嬴黎听,可她并不太关心,而是捧着本书仔细看。   她本就喜欢看书,认字多了之后,看的越发起劲。   把她最喜欢的点心推过去,嬴岐仔细打量着她:“姑姑不关心?”   “我需要关心吗?”她认真看着书:“燕靖予想娶我,就得他自己摆平一切,不是吗?”   嬴岐一怔,笑了:“的确如此,那姑姑有何打算?按如今的发展,即便嬴氏没再对太子助力,他依旧掌控了人心,每一次巡政,都在扶植自己的势力。”   “小动作罢了。”嬴黎并不把这些放在心里:“根本问题不解决,扶持再多的人都没用。”   嬴岐不大懂了:“还请姑姑赐教。”   “裁军之后是不是会有很多人回乡种田?田地是不是都在权贵手里?百姓要租用田地才能耕种,一年辛苦可能都吃不饱饭,最后得利的还是权贵,这是不是一个问题?”   老头儿沉思了。   嬴黎继续:“大周对瓦剌永远处于防守状态,通海关到现在都没还拿回来,南越小国都能时不时挑衅大周,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了,只想着敛财准备着改朝换代,这是不是问题?”   老头儿越发沉思。   “这两件事随便完成一件,就足以笼络天下民心。”嬴黎放下书:“天下百姓有多少?权贵又有多少?杀权贵得民心的事一本万利,就看有多在乎史书对自己的评价了。”   嬴岐点头:“姑姑说的两个问题,的确不容忽视。”   “总说民生凋敝,却不想法子让百姓有奋斗的动力与目标,纯属无能还要找人背锅。”   她点点书:“这些日子,我都在看历朝历代对田地分配的措施,发现兼并现象尤为严重。   即便是立法限制,也无济于事,若是有法子让人断了兼并土地的心思就好了。”   嬴岐细想了一阵:“只怕很难。”   “田地越多税越多,好不好使?”嬴黎把自己思量的主意说出来:“似乎也不行。”   她自己思量了起来,嬴岐看着她,反倒有些欣慰。   她想事情太过通透,只要肯在正事上用心,权术中浸染的燕靖予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第207章 :娶妻之后不纳妾   外人都为立太子妃一事忙碌的时候,嬴黎翻了很多书,把历朝历代土地制度的具体措施和最后的结果以及造成结果的原因全部抄了下来。   虽然依旧是一手狗趴体,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用心。   家里赋闲的老头儿们也每天跟着她忙碌,时不时教她点官场上的手段,给她细细分析一遍书上没说清楚的各种事情,反倒把朝廷上的动向给忽略了。   再次收到帖子,是太后设宴,请各家适龄未嫁的女子入宫赏花,左皇后专程派人送来的帖子。   名为赏花,实为采选太子妃与太子良娣。   这样的聚会,嬴黎不感兴趣。   瞧出她的意思,来送帖子的太监忙道:“皇后娘娘说,姑娘若不去,只怕会错过许多热闹。”   “我当真没空。”嬴黎把帖子递给秦嬷嬷:“而且这样的宴会去了,定然是别人叭叭叭挑衅我,说一大堆难听的话,最后被我疯狂打脸,都是群小姑娘,只怕都不晓得这里面的弯弯转转,没必要去刺激她们。”   太监很为难:“毕竟是采选太子妃,若是。”   “转达皇后娘娘一句话,我可没上赶着要做什么太子妃,所以也不必她费心搭台子唱戏给我看了,太后和她的矛盾我不参与。”   她说不去就不去,谁劝都不好使,到了赏花宴那天,一早起来她就出城了,去嬴氏庄园里与佃农们一块秋收。   宫里则来了不少官家小姐,都是各家嫡女,莺莺燕燕,千娇百媚各有风姿。   虽然都知道嬴家小姑姑最有可能是太子妃,但依旧有不少人对那个位置垂涎三尺,再不济,也是冲着太子良娣的位置来的。   杨太后一拨一拨的相看,左皇后陪在旁边皮笑肉不笑的看热闹。   她给燕靖予送的女人被轰出东宫已经不是秘密了,知道燕靖予说的那些话后,她就起了别的心思。   要么太子妃换成能听自己话的人,要么就让东宫其他女人能听自己的话,所以大张旗鼓的要为东宫采选。   左皇后就静静的看着她犯蠢,宣德帝与雍王已经懒得搭理她了,嬴黎也没来,也就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才会心存幻想的来一趟,会不会被涮都说不准。   至于这些人近了身之后,燕靖予能不能有命登基,那可就谁也说不准了。   一连相看了好几拨,杨太后挑了五为官家小姐出来,左皇后打量着她们,一个个端庄知礼没见过大世面的模样,得了赏赐后,开心的模样都不会藏一藏。   一副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的天真模样,最好利用。   “太子如今弱冠,身边伺候的人可不能少,往后姐妹相称,可不许胡闹才是。”杨太后像模像样的嘱咐了几句才笑眯眯的问:“皇后可还有要嘱咐的?”   左皇后勾起嘴角:“太后喜欢就好,今日太子也在宫里,可要传他过来瞧瞧?”   “如此最好。”杨太后示意太监立刻去请。   她都想好了,燕靖予如今要网罗大臣,这五位官家小姐的家世虽然比不上嬴氏,但父兄也都是朝廷重臣,燕靖予可以拂了她的面,但绝对不敢拂了朝廷重臣的脸面。   她已经把人定下也赏了东西,他不收,这五位官家小姐名声有损,只会沦为笑柄。这样一来,他们的父兄如何还会为燕靖予卖命?   太监腿脚很快,紧赶着就到了御书房,宣德帝与燕靖予都在这里,宣德帝在写东西,燕靖予站在一旁瞧着。   “皇上,太子殿下,太后与皇后娘娘挑了几位小姐,请太子殿下过去瞧一瞧。”   无人搭理他,宣德帝写好后,拿了玉玺用印:“拿去吧。”   “多谢皇上。”燕靖予把圣旨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才问太监:“嬴家小姑姑来了吗?”   太监摇头:“嬴家小姑姑说她很忙,没工夫来宴会上浪费时间。”   燕靖予笑了:“还真是她的脾气。”   他见了礼后跟着太监过去,太监松了口气,生怕燕靖予不去自己不好交代。   到了地方,一群深闺小姐急忙见礼,顾忌礼数家世颜面,不敢直白的看他,却也会悄悄打量两眼。   “太子来了。”杨太后得意的笑着:“瞧瞧这五位小姐,如何?太子妃与太子良娣都该定下了,早些诞育后嗣才是最为紧要的事。”   燕靖予看了看她选的人,笑了:“有劳太后费心,方才皇上已经下旨,替孙儿聘娶嬴家小姑姑嬴鲤为妻。”   说着,他把圣旨拿出来。   左皇后撇嘴偷笑,气定神闲的看杨太后怎么收场。   知道杨太后要采选太子妃的时候,她就劝了宣德帝,为了燕维燊的将来,还是别和燕靖予作对了。   宣德帝只有燕维燊这一个儿子,虽然先前情分淡了,但如今也还来得及挽回。   况且,左皇后也死心了,除了有孕后延迟立太子一事,她并没有直接得罪过燕靖予,即便将来燕靖予登基,她也是太后,届时大可自请去行宫安养。   但如果是燕忱白登基了,别说颐养天年了,杨太后会不会让她好好活着都很难说。   看见圣旨,杨太后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很快就调整过来了:“既然皇上许了你正妻,那哀家选的,便赐你为良娣,如何?”   “多谢太后的好意,但孙儿并不打算纳妾。”他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把这话说出来了:“孙儿身负重任,得嬴鲤一人足矣,当专心朝政,不敢费心于后宫相争。   至于延绵子嗣,以孙儿与阿鲤的情分,必定岁岁添丁,无须太后忧虑。”   杨太后和左皇后的神色都变了,在座的众位小姐也面面相觑。   “不纳妾?”杨太后站起来:“祖宗家法,你岂可违背?”   他噙着笑:“祖宗家法并未规定男子必须纳妾,夫妇二人只要能绵延子嗣就可以了。”   “那你先前。”   “为何先前绝口不提不打算纳妾的事吗?”燕靖予拿着圣旨笑而不语。   人心难测,朝中大臣可以因忌惮嬴氏的实力而默认嬴黎是他的正妻。   但必定有将自家女儿给他为妾为妃的心思,若是他一早就说的明明白白断了他们的念想,他们又怎么会这般安分?   “心心念念想娶她的人是我,我必定不会给她添半点麻烦。”   他一直噙着笑意:“我对阿鲤的心意太后是知晓的,何苦涮这些小姐呢?”   想给他树敌,做梦。   他这样一说,好些小姐的脸色都变了,被杨太后挑选出来的五位小姐更是脸色难看,心里都清楚自己被利用了。   说着,他又看着被选出的那五位小姐:“我的意中人已经长在了我心里与我性命相连,想必你们也不愿意将一生托付给一个心里容不下你们的男人吧,都是名门千金,何苦甘做人妾呢。”   那五位小姐虽然失落,却也纷纷欠身见礼:“臣女明白。”   被杨太后利用了一场,她们心里有气,却识大体的并未当场发作。   “太后。”燕靖予抱拳:“孙儿要亲自宣旨,先告退了。”   他快步离去,半刻都不想多等。   众人寂静无语,左皇后则笑意难忍,起身说道:“太子如此深情,当真是让人羡慕嬴鲤,嬴鲤的才貌家世都是一等一的,恭喜太后了。”   杨太后气的咬牙,燕靖予所为,不亚于当众扇她一耳光,让她丢尽颜面。   “诸位小姐难得入宫,便好好赏花吧。”左皇后笑着离开,杨太后当众出丑,让她着实愉悦。   城外田间,嬴黎麻溜的割着稻谷,割的差不多了就用草绳捆起来放在田埂上,日头毒辣,晒得人眼前发晕,豆大的汗珠一直迷眼,带来的水也有些不够喝了。   秦嬷嬷撑着油纸伞站在旁边,看着嬴黎心疼不已:“姑娘,这活儿苦累,何必自己动手呢?”   “与民同乐。”嬴黎扭着草绳:“嬷嬷你走开些,哪有干活的时候让人在旁边撑伞的?”   秦嬷嬷不走:“这么大的太阳,姑娘会晒坏的。”   “怎么可能?”嬴黎把她推开:“你去阴凉处坐着吧。”   今日是邺城所有佃农开镰的日子,田间地头人最多,来买稻子的商户和各家庄头都在,这些人里面,大多都是裁军下来的老兵,人脉很广。   她在这里一块割稻子,不出三日就能让整个邺城知道她与民同甘共苦,这是第一步,做好这一步的铺垫,等她提出土地改革的时候,才能在民间一战成名,再让这些老兵回忆回忆她力战瓦剌的事。   啧啧~不比燕靖予那些弯弯绕绕来得简单吗?   踏踏实实的割了大半天的稻谷,毒辣的日头下极少有人费力说话,突然间,只有蝉鸣牛叫的田间地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热闹的动静引得所有人闻声看去,一个个擦着汗眯着眼,盯着刺眼的太阳,瞧着由远及近的一群锦衣男子。   “阿鲤!”燕靖予高高举着圣旨驾马过来,乐的高声呼喊,生怕旁人听不见:“我终于能娶你了。”   嬴黎提着镰刀从稻田里直起腰,擦擦汗看着他,他跳下马飞奔过来,半道还被绊了几下,到了跟前,伸手就在嬴黎鼻头一刮。   “你没听见啊?”   “听见了。”   “那你怎么不理我?”   “看着太傻了。“嬴黎哈哈大笑起来:“你不是很儒雅的嘛,怎么不装了。”   他哼了一声,拿着圣旨:“明日我就让国师选吉日,然后下聘纳礼。”   “你都没问过我答应不答应。”嬴黎擦了汗:“我说过,先前说的不作数了。”   他默了默,后退半步抱拳鞠躬:“天时久长,人和兴旺,得卿回顾,数岁绵长,望得卿许,宜室佳华,携举案齐眉之礼,赴白首偕老之约,必尽此生绵绵之力,奉尔为宝,以命相俸。”   嬴黎:“...你说啥?”   每个字她都认识,合一块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造孽!   他笑道:“嫁给我,我会对你好的。”   “没诚心。”   “我说那么多你又听不懂。”他挤眉弄眼的催促:“快答应。”   嬴黎放下镰刀,也抱拳鞠躬:“好,我答应。”   他这才满意,直起腰笑眯眯的看着嬴黎:“那就回家吧,我送你回去。”   嬴黎看看周围,都是看热闹的百姓,心知留下也干不了什么活计了,随即叫上秦嬷嬷走人。   燕靖予牵着她,喜气难掩,先陪着她回庄园梳洗更衣,然后才一道回去。   嬴氏早就得了消息,全都在正堂等候着了,太监要让他们跪下,燕靖予及时拦住。   他将圣旨双手递向嬴岐,退了半步后才抱拳说道:“圣旨说,阿鲤与我婚配是高嫁,可与我而言,是两家平娶,婚娶她后,我照嬴氏的规矩待她,不纳妾,不收房,夫妻同心,望嬴氏家主应允。”   嬴氏众人也都欠身还礼,嬴岐答道:“家主允婚,望尔和睦。”   嬴氏接了圣旨,就等着他来下聘纳礼了,家里的老太太们又有得忙了,嬴淮与沈依依的事定下没多久又轮到她,喜事一件接着一件。   只是嬴黎照旧每天往田间地头跑,不干活了就找佃农们聊聊,要么就下河下沟摸摸鱼。   秦嬷嬷很奇怪她一个世家大族的小姐怎么会干这些粗活,问过几次都被嬴黎敷衍过去也就不再问了,只每日按照嬴黎的吩咐,多买些西瓜黄梨带着,给佃农们分一些去去暑气。   过了秋收,雍王亲自到丞相府下聘,燕靖予没端东宫的架子,规规矩矩的跟在雍王身后,除去宫里准备的一百二十台聘礼外,雍王准备了一份与燕忱白娶妻时一样的聘礼一同送来,一百八十台聘礼浩浩荡荡的送进丞相府,将花厅前面的院子堆得满满当当,宾客们更是议论纷纷满是羡慕。   雍王亲手将婚书与燕靖予的八字送上,嬴岐也把嬴黎的八字给了他。   嬴黎的八字是他请人改过的,除非雍王拿给国师夏徽玄看,否则绝对不会看出破绽。   两家约定婚期,与嬴淮沈依依的一样,需等三年国丧之后才能大婚。   他们在前面热热闹闹,嬴黎的院子里也不安宁,一群嬴氏的小媳妇都围着她说话,生怕她孤单寂寞。   嬴黎安静的听着她们聊,心里暖洋洋的,在她的印象里,从未有过一家老小都为自己高兴的场景。   这一日过得越发热闹,雍王高兴的都喝醉了,嬴岐也被灌醉了。   等夜深人静的时候,丞相夫人来过来嬴黎的院子里,把婚书与聘礼单子给她看,昏黄的烛光让她看起来越发心慈面善:“虽然太后与皇上皇后不是好相与的,但雍王是个好人,晚辈瞧着太子殿下也是个值得托付的。   姑姑先前吃了不少苦,今后便不用在吃苦了,虽说宫墙困人,少不得委屈要受,却也莫怕,嬴氏在一日,便不会让姑姑吃苦委屈一日,晚辈知道姑姑要强,可是晚辈们也希望有个人能护着姑姑,姑姑也不必这般辛苦了。”   “我父母走的早,他们也该是与你一般希望我好的。”   “这是自然。”丞相夫人把另一本册子拿出来:“这是我们给姑姑准备的嫁妆,因宫里有规矩,不得陪嫁田产庄子商铺。为此,只能在衣食住行之物上下功夫了。另外,聘礼也由姑姑悉数带回。”   嬴黎瞧着册子里密密麻麻的嫁妆,颇为触动:“这样一来不是有很多?得两百多台吧,也太多了。”   “不多,女子出嫁,若是嫁妆不丰厚,日子委屈难过了也没有底气,将衣食住行全都打点妥当。   即便将来被人为难,也可底气十足的说一声不曾吃人家穿人家的,方不低人一等受闲气。”   嬴黎笑了:“你怕燕靖予对我不好呀。”   “自然不是,但晚辈仍有话告诉姑姑,这夫妻之间也需经营,切忌在怒火冲天的时候做决定说狠话,枕边人再亲,也需记得分寸二字。”   她拉住嬴黎的手:“寻常夫妻尚且如此,遑论帝王家?”   嬴黎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的。   丞相夫人还不知道她要与燕靖予争一争皇位的事,嬴黎也就不打算说出来让她担心了。   太子妃的事情定下了,杨太后找了雍王还想闹,被雍王拒绝了,她还没折腾,就听说两江总督的辖区闹了匪患,燕忱白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来,心思立马就不在燕靖予这儿了。   没她作妖,燕靖予开始着手改革,嬴黎把自己熬了几个通才写出来的折子给他时,他还一副不知所以的表情。   “什么东西?”   “好东西,我可要打好招呼,主意是我提的,办法也是我想的,你就负责传个话,别想着抢我的功劳。”   他笑了一声,打开折子眉头就是一皱:“你这手字当真很丑。”   “要你管,看我写的内容就行了,瞎指点什么。”嬴黎凶了他一鼻子:“快看。”   他一脸无奈,念了出来:“我觉得现在的土地制度不好,得改,建议一...折子不是这么写的。”   “你话真多。”嬴黎上去就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如此简单明了你还想咋样?” 第208章 :遇上农夫与蛇的事了要怎么办   挨了一巴掌,他不高兴了,拉长了脸刚要闹别扭,就被嬴黎捏住腮帮子往嘴里塞了块糖:“快看,少废话。”   “这事没完。”他放了狠话,含着糖块认真瞧,越瞧越认真,看完后就直勾勾的盯着嬴黎:“真是你想的?”   嬴黎坐在桌上翘起二郎腿:“那当然。”   “没让嬴氏的几位老大人替你过目?”   “你觉得他们要是给我过目了,会允许我用这一手字出来卖弄?”   他这才点点头:“说的也是,你这一手字,多少有些辱没门风了。”   嬴黎懒得理他,只关心一件事:“我的主意是不是很好?”   “嗯,的确很好。”他把折子放在一旁:“可以与朝臣商议一下,不过我好奇一点,你怎么会想起在土地制度上下功夫?”   嬴黎笑了:“许你拉拢人心,就不许我赢的民心了?说好了要公平竞争,那就各凭本事呗。”   “嬴氏还不够?”   嬴黎凑过去:“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说的也对。”他笑盈盈的看着嬴黎:“明日我就找大臣商议,你要是没事,可以来东宫悄悄听。”   宣德帝卧病了,如今的朝政大事全由他一手处置,东宫俨然就是一个小朝廷。   当然,能在小朝廷商议事情的,也只有丞相与六部的尚书和侍郎了。   他要和大臣商议自己的办法,嬴黎自然是要听得,次日一早她就在燕靖予的书房里等着了,隔着一块屏风,大臣们都在外面,喝着茶,吃着点心,多了几分随性。   “昨日,嬴姑娘向我提及大周如今的土地制度,这些日子正在秋收入税,想必这个问题很多人也注意到了,大周良田多在权贵富商手中,一亩地在他们嘴里也能说成是六分地,这让税收缩减了很多。   几个月前朝廷裁军,很多人回乡后根本没有田地,只能去做佃农,一家老小辛苦一整年都不能保证温饱,长此以往,流民增多,动荡不安,朝廷税收也会减少,故此嬴姑娘翻阅了史书,提出了几点建议,大家都看看。”   他把折子递给嬴岐,瞅见嬴黎那一手狗趴体,嬴岐老脸一红,一一传阅看完,立刻就有人说话了。   “太子殿下,大周的土地制度是开国时太祖与众臣商议后定下的,现在革新,是不是有违祖宗家法?”   “太祖朝还有宫妃殉葬的规矩呢。”嬴岐把折子递给还想再看看的沈毕:“后来还不是废了?”   那人被他一句话就堵回来了,但还是有人说:“太子殿下,这后宫不得参政,嬴姑娘是否。”   “怎么需要我家姑姑御敌的时候没人提后宫不得参政呢?”嬴岐再怼。   这下彻底没有人纠结这些没用的问题了。   燕靖予低头偷笑,抬头时便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关于嬴姑娘的建议,诸位觉得如何?”   “殿下。”沈毕拿着折子一脸沉思:“土地兼并的确有损朝廷与百姓的利益,可是要将土地从权贵手里拿出来并非易事,折子上说,重新丈量土地,核对各家各户的田产,除籍契奴仆外,每人以五亩田地为上限,多者担三倍赋税。   这个主意看似有用,但重新丈量土地并非易事,而且权贵们必定不会答应,朝廷以三倍赋税要求他们,他们就会以更多的租钱压榨百姓。如此一来,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臣以为,限制租钱才是最重要的。”   沈毕的话有几分道理,嬴岐也道:“其中鼓励百姓开荒,土地为其自有,可免三年赋税,可许多地方都有皇庄划定,也有权贵划定的庄园范围,开荒入园,百姓是要问罪的,那些可以让百姓随意开荒的地方,多为穷山恶水之地。   且,此法惠及百姓,但有伤权贵的利益,难保不会百姓以此为要挟,以谋取权贵的利益为目的壮大自身。   故此,臣以为,有关开荒一事,可由朝廷定下范围,即给了百姓生路,也保住权贵的利益,方不激化矛盾。”   燕靖予认真听完,认同的点头:“这些法子实施起来的确会有困难,但我认为,若能真的改变现有的土地制度,对朝廷和百姓都大有益处。”   “可是,损害权贵的利益,只怕会动摇人心。”他们最顾虑的是这一点。   燕靖予打量着他们,瞥见嬴黎在屏风后面都快按捺不住了,干脆把她叫出来:“阿鲤,你的意思呢?”   嬴黎立马出来,为他让自己出来说话的行为竖起大拇指夸奖了一下,张口就道:“你们的顾虑我听明白了,不过我是这样想的,先说丈量土地,全部丈量显然不可行,一来所费人力太多,而来会有人冒领土地为权贵藏私。   所以,朝廷可以利用田地交易的铺子拿到近五十年所有的交易单据,以此核对各家田地亩数,我查过,田庄铺子的交易单据会留存五十年。   所以完全可以查到各家各户大致有多少田地,丈量的时候,先拿田地亩数最多的人家动手。   除此之外,丈量田地一事也由交易的铺子负责,事情办得妥当漂亮,可直接负责皇庄成为皇商,这里头的利益可比做一个单纯的商人多多了,丈量田地是要得罪权贵的,但事情由商人出面,后果则不会太过严重。   再说租钱提高反苦百姓的事,限定租钱的确是个好主意,但除此之外还要限定佃农的劳作时间与分内之职,耕种就是耕种,不能农闲的时候还驱使百姓做其他的,做其他的要另外算钱,为防官商勾结隐瞒,此事也要算作衙门的政绩。   还有百姓开荒的事,划定范围是个好主意,可是好地方都被皇庄和权贵的庄园占了,能画出多少范围?   皇庄和庄园大多留着长草,一年到头也没见皇家的人去溜达两圈,典型的占着茅坑不拉屎。”   “咳!”燕靖予清清嗓子,好几个大臣也都脸色尴尬。   嬴黎无视他们:“占着良田不用,纯属浪费。所以,要么皇庄里面开荒,用犯人耕种,所得粮食供给宫内,减少户部给宫内的拨粮。   要么皇庄开放,百姓耕种,至于权贵家的庄园,可以租用百姓耕种或是租给百姓耕种,绝对不允许荒着。”   她说着话,就靠在了燕靖予旁边的桌上,两手一抱,仿佛面前的朝中大臣全都是听命行事的小厮,即便被他们看着,也不慌不忙。   “敢问姑娘,若是权贵拒不从命呢?”   “杀鸡儆猴。”嬴黎摁住燕靖予的肩膀:“这些事情先从皇亲国戚开始,说直白点,一朝天子一朝臣,除掉政敌总需要理由服众,这不是机会吗?”   她的话让众人心里都是一寒,燕靖予则意味深长的一挑眉:“你说就说,拍我做什么?”   “让你心里有点数。”嬴黎假惺惺的笑了笑:“我提醒你一句,最好在大家离开东宫之前就动手,别打草惊蛇。”   说完,她微微一颔首,大摇大摆的就走了。   接下来怎么讨论她管不着,她有空还得去城外转转才行。   走了一趟城外,城门关闭之前她才回来,回家才知道嬴岐他们还没回来。   “也不知东宫出了什么事,中午的时候来了太监,拿走了家里所有的地契单子,说是朝廷有大用,也不说是干什么。”丞相夫人忧心忡忡。   “哦,忙正事呢。”嬴黎挽住她:“我饿了,想吃阳春面。”   丞相夫人一笑:“好,晚辈立刻让人去做,姑姑等一等。”   她去忙了,嬴黎也得以休息休息,秦嬷嬷端着热水过来让她洗脸,瞧她满身尘土忍不住念叨:“姑娘如今已经是聘娶的太子妃了,就算是出门,也不该自己走动,当有人跟随才是。”   “我是去探查民情的,那样声势浩荡的做什么?”   嬴黎换了脏衣裳:“越是低调,瞧见的东西才会越真实,我要是大张旗鼓的出去,谁敢和我说实话?”   秦嬷嬷瞧见她的衣裳破了一个口子,无奈的摇头:“姑娘这样,岂不是让人传闲话?”   “与民同乐能有什么闲话?”嬴黎乐了:“难不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规规矩矩的等着嫁人才行?嬷嬷,一家主母为了打理中馈都要身体力行,何况是太子妃呢?”   这话让秦嬷嬷实在不好反驳,只能嘱咐她:“如今日头毒辣,姑娘出行要带帷帽才是。”   “好好好,知道了。”嬴黎实在害怕她啰嗦个没完,随口应付着。   等丫鬟把她最爱的阳春面送来,秦嬷嬷又开始啰嗦:“虽然姑娘好动,但也要少吃些,女子以身姿曼妙为美。”   “知道了。”嬴黎大口吃面,答应的比谁都利索。   吃饱喝足,她等到深夜,知道嬴岐回来了才去睡觉,心里算计着革新土地制度一事能有几成胜算。   天色刚亮嬴黎就醒了,她急急忙忙的洗漱好去正堂,嬴岐正要出门,见她起来了就停下来说:“姑姑放心,昨日已经传令各家上交所有的地契了,也告诉田地交易铺子将所有的单子核算清楚,今日一早务必送到户部去。”   “你觉得这事胜算有几分?”   嬴岐一顿琢磨:“若是朝廷狠得下心,能有九成,若是狠不下心,一成都难。”   “的确,毕竟朝中大臣家里也有不少田庄私产呢,割肉养民的事,不是人人都想干。”嬴黎抄手站着:“你去吧,我再到城外走走。”   接下来核对田亩单子的事她帮不上忙,所以她要另外找些事情做,比如去城外军营看他们练兵。   嬴氏有不少子弟从军,邺城守军里就有好几个,虽然邺城守军如今归燕忱白统帅。   可他不在邺城,大权理所应当的在副统领手里,偏着副统领,是裁军时,从凉州调回来的一个老将军,算是亲眼目睹过嬴黎的恢弘战绩。   所以,发现嬴黎在一旁看热闹后,他很热情的把嬴黎叫过来,让她指点指点练兵的事。   “凉州一别,也有一年多没见过姑娘了,姑娘掌眼瞧瞧,这帮兔崽子们练得如何?”   “不怎么样。”嬴黎很实诚:“弓箭手可以多练,毕竟箭法讲究熟能生巧,但是刀剑相交不能这样练,得打,练得是反应与还击角度。”   老将军笑眯眯:“嬴姑娘说得对,能否劳驾教教他们?都是新兵。”   “嗯哼?可以呀。”她好久没打架了,正好手痒。   老将军笑眯眯的挑了二十几个身手矫健的壮汉出来,一看就是新兵教领。   老将军笑呵呵:“嬴姑娘,请。”   “我怀疑你想收拾我。”   嬴黎活动了一下手腕,猛地飞身出去,一拳挥出去,猝不及防的放倒一个,然后凌空一个扫堂腿又放倒了几个壮汉。   看热闹的士兵一阵喝彩,要和她对打的壮汉们才反应过来,嬴黎却根本不给他们还手的机会,她比不得这些壮汉高大,正好可以在狭小的缝隙中游刃有余,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来上一拳,让人防不胜防。   不费吹灰之力把他们全部放倒,士兵们的喝彩声已经很高了,老将军身边也多了几个年轻的将军,都是过来看热闹的。   “群殴不是这么打的,你们人多,但是各打各的,完全就是一盘散沙。”她指着一个壮汉说道:“他是最先还击的,一拳打向我的脸,这个时候怎么没人攻击我的下盘呢?”   坐在木台边上,她又朝另一个壮汉示意:“你方才都把我举起来了,为何不把我砸在地上,反让我缠住你的脖子将你放倒?为何要犹豫呢?怕伤着我不成?”   壮汉不说话,嬴黎起身:“都看好了。”   她往前跑了几步,一个跳跃双腿反剪直接夹住壮汉的脖子,壮汉慌了一下,正要挣扎,她却又松开自己跳了下来:“就这个动作,很容易就能扭掉一个人的脖子,可以多学学。”   她继续坐在木台边上:“当然,提高拳脚功夫最好的法子就是多动手,你们完全可以对打,不伤人性命就好,至于其他,多搬搬石头做做苦力,力气大了,干什么都好说。”   她说的很简单,但在她露了一手之后,足以让这群教领心服口服,何况那群新兵。   “嬴姑娘的身手,我等望尘莫及啊。”老将军笑呵呵的摸胡子:“走走走,小坐半刻。”   他这么热情,嬴黎颠颠的就跟着去了,和邺城守军里面的几位将军叭叭一顿瞎聊胡吹,她分析起战事来一套一套的,兴起还能直接画个地图出来。   这一聊就把时辰忘了,她大晚上没回来,丞相夫人急的不行,让城外庄子里的人去找也没找到,庄子里的人也急的不行。   过了子时,嬴黎才走,老将军执意派人送她去庄园,她拒绝不了就带着了。   月明星稀,朦胧的月光只把远处的树近处的人勾出大致的轮廓,士兵举着的火把,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嬴黎有些困了,骑着马昏昏欲睡。   “肚子好饿啊。”一个小士兵小声嘟囔。   另一个立刻附和:“我也是,晚饭没吃饱。”   “那就去找吃的呀。”嬴黎自然而然的加入他们的对话:“我记得附近地上有地瓜,去挖几个,唉,别挖多了。”   “好。”他们一口答应,立刻去弄。   嬴黎下马帮着点火,地瓜找来就丢进火里,几个人围着火堆等食。   不远处的田里突然有声音,他们都听见了,嬴黎起身过去看,有个小子跟着,绕过稻草垛,月光下两个赤、条条的人影缠在一块,嬴黎懵了。   这这这...   “我的娘啊。”小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直接出了声。   那两个人影被他吓着了,一抬头就发现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一声尖叫,手忙脚乱的四处找衣裳。   嬴黎把自己脚底下踩着的东西捡起来,是支簪子,看起来很名贵。   “嬴姑娘,快走快走。”小子觉得太污糟了,大喊一声就跑了。   那个女的却突然扑过来拽住嬴黎的衣裳:“姑娘,求求你别说出去,我求求你了。”   “你是谁我都不晓得,说了干嘛?”嬴黎把衣裳扯出来,也待不住,跟着小子就跑了。   烤地瓜他们也不想吃了,麻溜的回到庄子,几个士兵还得回去复命,没住就走了。   大晚上的撞见那种事,嬴黎膈应坏了,天一亮就回了丞相府,好几天没出门。   突然有一日,秦嬷嬷从外面怒气冲冲的进来,盯了嬴黎好一会儿才问她:“那天晚上姑娘在城外没回来,和谁在一起?”   “和谁?我很晚了才从邺城守军大营离开,杜将军让人送我回去的,怎么了?”   秦嬷嬷眉头紧皱:“外面传闲话,说有人在城外看见姑娘与人在稻田里私会苟合,因先前姑娘常往田间地头走,那日姑娘没回来,丞相府找人闹得动静挺大,所以现在。”   她还没说完,丞相夫人就进来了,神色与秦嬷嬷的一样:“姑姑。”   她欲言又止,嬴黎也就明白了:“深宅大院里的你们都知道了,外面差不多人尽皆知了吧。“ 第209章 :只要我没有道德就不会接受绑架   “是晚辈糊涂,怎么会大张旗鼓的派那么多人去找姑姑呢。”   丞相夫人悔青了肠子,都哭了:“这种事情怎么能乱说呢,当真是阴毒。”   秦嬷嬷也急的双目通红,她是相信嬴黎的,可外面传的话实在太难听了。   她可太清楚有多少人惦记着太子妃的位置,这事闹的沸沸扬扬。   饶是燕靖予再怎么袒护她,顾及皇家颜面,也会有人出面废了她的太子妃,这不仅是一个身份的问题,更是姑娘家清誉的问题。   而且,这事根本说不清,千百张嘴一开一合,好好的人都能被逼死。   忍着眼泪,秦嬷嬷忙问:“姑娘那天晚上可遇上谁了?”   “遇上了,可我不知道她是谁。”嬴黎一点也不慌张,看她们难过伤心还有几分不理解,自己去把捡回来的簪子拿出来丢桌上:“我撞见他们的时候脱得精光,这支簪子被我踩着了,就捡回来了。”   丞相夫人立刻抓起来看,秦嬷嬷也凑过来。   “这似乎是衡长斋的手艺。”   “奴婢也觉得像。”秦嬷嬷愤愤不平:“这样的丑事被姑娘撞见,竟然还敢倒打一耙。”   丞相夫人心里也堵着一口气,立刻就要叫人去把衡长斋的掌柜叫过来。   “夫人。”嬷嬷跑进来:“太子殿下来了。”   丞相夫人和秦嬷嬷都变了脸色,生怕燕靖予是来上门问罪的,嬴黎却不觉得,大大方方的出去。   燕靖予在院子里等她,见了她依旧笑意和煦:“几天没出门了,都不见你找我。”   “好几天了。”嬴黎走到他跟前:“你找我有事?”   他点点头:“想吃你做的点心了,既然没出门,想必手艺长进了不少,去做些桂花糕我尝尝。”   “不想去,你有话想问我是不是?”嬴黎坐下来:“直接问吧,绕弯子怪累的。”   他的笑意这才微微敛住:“外面的流言你都知道了?”   “刚知道,看情况很严重吧。”   燕靖予脸色不大好:“从城外传进来的,自贩夫走卒起,说什么的都有。”   “让你为难了吗?”   “那倒没有,我信你又怎么会相信外面的流言蜚语,但这是软刀子,说不清,讲不明,我担心你受不了。”   嬴黎笑了:“这根本不是大事,那天我回去的晚,身边还有好几个士兵呢,本来想烤个地瓜解馋,结果就碰上一男一女在野地里嘿嘿,啧啧~大晚上的真不嫌冻得慌。”   燕靖予忙问:“谁给你安排的士兵?”   “邺城守军副统领杜将军。”   燕靖予心里有数了:“寻常士兵与你一道,他们若是作证,反倒火上浇油让人胡说了。”   “我知道,我没那么傻。”她喊道:“秦嬷嬷,把东西拿出来,我把那女的簪子给捡回来了,本想还给她的,她突然拉着我求我别说出来,我就吓跑了,然后就把东西带回来了。”   秦嬷嬷把簪子递过来,丞相夫人急忙说道:“殿下,这簪子像是衡长斋的手艺,并非寻常人家用得起的,臣妇正要着人去把掌柜叫来问话呢。”   “人进了丞相府,可就解释不清了。”燕靖予神色阴冷:“枫扬,拿着簪子去衡长斋问一问,瞧瞧是谁家的,把人抓回来,秦嬷嬷与他一块去。”   秦嬷嬷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听他这么说,立刻答应下来。   “为什么总有人觉得我是吃素的,愚蠢。”嬴黎淡定的撑着下巴,这才发现燕靖予身上穿着朝服:“你衣裳都没换,怎么,早朝上有人拿这说事了?”   他坐下来:“嗯。”   “听风就是雨,也不查查真假,这样的人慎用,太蠢了。”   丞相夫人忙道:“殿下,我家姑姑绝对不是那样的姑娘,她。”   “夫人,我相信阿鲤。”燕靖予知道她担心什么:“我来问她,是怕她听见那些流言把自己气着,姑娘的清誉何其重要,敢用这个针对阿鲤,就是找死。   而且大晚上碰上的事情会闹得这么大,要说无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我是不信的。”   丞相夫人放心了,燕靖予又叫来个侍卫:“着人去把那日送嬴姑娘回庄园的士兵找出来,再去田间散话,就说高门贵女与人私通,今天傍晚就在护城河溺毙。”   “你要干嘛?”嬴黎不大懂这一套操作了。   “引蛇出洞。”他心里揣着主意,明白着呢。   不到一个时辰,枫扬与秦嬷嬷回来了,身后却并没有人。   “太子殿下。”秦嬷嬷的神色明显不悦:“奴婢在衡长斋查到,上个月,恒王府六小姐从衡长斋买走了这支簪子,说要送给府上的三小姐做生辰礼物。   奴婢去恒王府核实,世子妃却说从未见过这支簪子,一口咬定不是三小姐的,奴婢又打听过,那三小姐的生辰还要过几日呢。”   燕靖予微微垂眼:“恒王府。”   “恒王府里一团污糟,姐姐妹妹的勾心斗角也不算是稀奇事,那二小姐还是抢的大小姐的未婚夫婿呢,那三小姐是世子妃所出,六小姐是恒王府三房所出。”丞相夫人对这些深宅大院的事都很清楚。   燕靖予微微冷笑:“确定是恒王府的东西?”   “是,奴婢确定,世子妃虽然否认,但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她慌张。”秦嬷嬷十分肯定。   丞相夫人更恼火了:“这就更是可疑了。”   燕靖予心里有数了:“我亲自过去一趟。”   “我也去。”嬴黎站起来:“我有言在先,如果真的是他们家的人造谣,我可不管什么皇亲国戚什么女子清白,一家上下的女眷,一个都别想好过。”   “这是自然,我们可不做菩萨。”他摸摸嬴黎的头:“我给你主持公道。”   嬴黎摇摇头:“别,你在一旁杵着就行,我要自己来。”   “自己来?”他稍稍犹豫:“好吧。”   他们一块去,丞相夫人气不过也要去,备上马车,浩浩荡荡的就去了恒王府,枫扬细心的去把衡长斋的掌柜找来,由他作证簪子是恒王府的人拿走的。   他们来的这般迅速,直接打了世子妃一个措手不及,恒王与恒王妃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如今府中大小事务都由世子妃一手操持,所以她很快就迎出来了,与她一道的还有醉心读书的恒王世子。   “太子殿下大驾,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嗯。”燕靖予大步进了正堂,恒王夫妇听到消息,急匆匆的过来谢罪,他也未怪罪。   坐下后,嬴黎把簪子丢在桌上,二郎腿一翘,脸色一拉,气势凌厉直奔主题:“这东西,认不认得,一句话。”   世子妃看见簪子神色就不大对劲,赶忙笑着摇头:“方才姑娘身边的嬷嬷就来问过,这的确不是我家的东西。”   “你说。”嬴黎懒得听她废话,朝衡长斋的掌柜示意。   掌柜也知道出了什么事,哪里敢得罪东宫得罪嬴氏,赶紧交代:“这支簪子是上个月,府上的六小姐从小人手里所买,说要送给府上三小姐做生辰贺礼,这簪子上还刻了三小姐的名字呢。”   世子妃慌了:“啊,这是六丫头的?”   “怎么可能?”一个妇人立刻反驳:“世子妃说话也得有证据才是,这分明已经。”   恒王妃立刻呵斥:“住口,其他人都出去,不必在这里伺候了,让家生子把守各处,不得随意让人进出。”   外面的流言蜚语她们不可能不知道,话说到这里,聪明人都知道是桩丑事了,恒王妃要护住颜面。   嬴黎才不管她们,只是一笑:“六天前,我出城未归,与邺城守军里的几位将军聊了许久,过了子时才离开,与一道的几个士兵在田间地头撞破了一起丑事,当时那姑娘的样子我看的清清楚楚,衣衫不整,却也貌美,这支簪子,就是我当时捡起来的。”   听见嬴黎说把姑娘的样子看的很清楚时,世子妃神色骤变,其他人的脸色也有几分玩味。   “这些日子,邺城有不少我的风言风语,说的就是这件事,只是将丑事的对象换做了我。”   嬴黎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可惜我今天才知道,所以就找来了,世子妃是否给个答复啊?”   恒王世子慌了:“太子,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有人企图逼死我未过门的妻子。”燕靖予同样冷着脸:“这件事不可能善了,查清楚了,对东宫与恒王府都好。”   他们三人的脸色都变了,赶忙应声点头。   世子妃被嬴黎问的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恒王妃看不下去了,拍桌怒问:“快说,这是不是那些丫头的东西。”   丫头这个词儿用的丞相夫人当场就眉毛一挑。   把事情诬赖给丫鬟,保住满府女眷的名声,事后再问罪把人除掉,深宅大院完全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一个病故的由头就遮掩过去了。   世子妃瞬间懂了意思,立刻吩咐:“快去将三小姐与六小姐都叫过来。”   一个嬷嬷赶紧去了,丞相夫人靠近嬴黎耳语:“怕是要用丫鬟顶包了。”   “想得美。”嬴黎耐心等着。   没一会儿,就来了两个姑娘,年纪不大不小,当有十六七岁,已是待嫁芳龄。   “还不跪下。”世子妃率先开口:“快说,这支簪子是谁的。”   那两个小姑娘吓得不轻,瞧了眼簪子,下意识的看了看对方,一个眼神疑惑,一个眼神躲闪。   她们不说话,到是一个奶娘模样的老嬷嬷看了一眼说道:“回世子妃的话,簪子是六小姐的,本打算送给三小姐做生辰贺礼,因日子未到,所以放着,半个月前就丢了。”   丢了,真是好说法。   “丢了为何不报?”世子妃立刻问道,企图转移矛盾。   奶娘急忙说道:“小姐心善,说一支簪子丢了就丢了,另行准备贺礼就是。”   丞相夫人冷笑,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这拙劣的演技,实在让她瞧的恶心,方才插话的妇人则微微垂着眼,像是在打量局势分析利弊。   “先别说这些。”嬴黎微微勾唇:“我听说着女子破了身,身段上会有差别,瞧眉头和眼角都能瞧出来,秦嬷嬷,你是宫里出来的嬷嬷,见得多了,是不是这样?”   燕靖予一脸疑惑:还有这种说法?他怎么不知道。   但老道恒王妃立马就听出她在使诈,当下心中就是一紧,世子妃同样心里一紧,担忧的往三小姐身上看去。   嬴黎把她们的变化全部看在眼里,心里有谱了,看来这位世子妃是知情的。   秦嬷嬷目光毒辣,早看出谁有问题了,立刻配合她:“回姑娘的话,的确是这样。”   “那就冒犯了,你去瞧瞧吧。”嬴黎转向恒王妃,直接截住恒王妃的话头:“王妃恕罪,此事不仅是打了我自己的脸面,更是打了皇家的脸面,只怕府上有人糊涂,被人利用了也未可知呢。”   恒王妃皱眉不满:“嬴姑娘的清白声誉重要,老身孙女的清白声誉同样重要,你这样一查,让我这两个孙女往后如何做人?让恒王府女眷往后如何做人?”   “王妃别误会。”燕靖予插话进来:“嬴姑娘要查,只是告诉你一声,并非与你商议。”   他替嬴黎撑腰,恒王妃脸色大变,苍老的面孔登时难看万分,世子妃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秦嬷嬷走过去,还没仔细打量两眼呢,那位三小姐就立马捂住脸。   这一下,再怎么辩解也说不通了。   恒王妃脸色惊变:“玉儿,是不是你的。”   “快说,簪子是不是丢了。”世子妃还想保她。   可明显这位三小姐反应不够快,世子妃都给出借口了,她还是没接住,眼圈一红,咬牙就哭,突然起身就要撞向桌子,旁人还没反应过来阻拦,嬴黎就就把茶盏盖子丢出去砸在她腿上,让她摔在了地上。   “别寻死觅活的,没用。”   “让我死吧。”三小姐大哭起来:“我没脸见人了。”   听声音,还真是那天晚上的姑娘。   恒王和世子当场气的差点吐血,恒王妃更是险些晕死过去。   世子起身怒喊:“我打死你。”   “世子。”世子妃直接跪了下来,哭着阻拦:“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是打死她又能如何?”   恒王爷怒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世子妃泪流不止,算是默认了。   恒王夫妇气的越发头晕,世子更是全身颤抖,险些站不稳当。   他们家先乱了,喊打喊杀,一旁的几个妇人虽鄙夷,但神色却并不轻松。   一门女眷出了这样的丑事,满府女眷的名声和将来就都毁了。   三小姐跪在地上痛哭不止,羞于抬头见人,恨不得死在当场。   与她一道过来的六小姐则神色惊慌,眼圈通红,急忙走到妇人身边求主意:“母亲,我怎么办啊。”   看着他们家的闹剧,丞相夫人则是一脸冷漠,做出这样的丑事,满门都抬不起头来,偏这事还想栽在嬴黎头上,让嬴氏全族的姑娘跟着一块蒙羞。   大哭大闹中,恒王妃缓过气急忙起身,作势就要跪下:“太子殿下,这等丑事,实在羞于见人,为恒王府满府女眷声誉着想,还请太子殿下手下留情。”   “你们不想将事情闹大?”燕靖予明知故问。   他们都赶紧跪下,恒王爷满脸羞愧:“还望太子殿下大人有大量。”   “这事不行,嬴姑娘不能但此污名,你恒王府女眷的清誉重要,嬴氏女眷的清誉就不重要了?”   燕靖予目光锐利的扫过他们:“替你们家保全了颜面,就要让我未过门的妻子背上莫须有的骂名。”   他们家的人都说不出话来了,女眷都忙着哭泣。   六小姐大哭着嚷起来:“我都说了让你别和他有联系了,你怎么就是不听,现在好了,我都要被你毁了。”   “她和谁有联系?”燕靖予抓住了重点。   妇人满脸泪痕表情愤恨:“还能有谁,自然是世子妃的娘家外甥,三小姐的表兄,一个不成器的无赖。”   “住口!”恒王妃要被这对母女气死了,声音不住发颤。   嬴黎探身问:“世子妃的娘家是什么人?”   “是一门权贵。”丞相夫人对这些了如指掌:“但朝中无人差不多也败落了,城外的庄子离着咱们家一二里地,庄子里的确有一位年轻公子,听说是太过顽劣被送到庄子里静心读书的。”   嬴黎懂了:“怪不得呢,这是报复我要革新土地制度啊。”   她把簪子丢在三小姐面前:“那天晚上我答应过你,绝对不会将事情说出去,我不认识你,犯不着毁你。   可你偏偏来得罪我,不自量力,说吧,造谣的事是你干的还是那个男的干的?”   三小姐一味大哭,根本不说话。   “不说是吧,那我就默认是恒王府干的了。”嬴黎看向燕靖予:“太子殿下,你最疼我了是不是?”   燕靖予认真点头:“这是自然。”   “那我要把她绑了上街游行。”嬴黎指着三小姐:“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恒王府的三小姐与人苟合被我撞破后倒打一耙,污蔑我的清誉。”   恒王妃脸色大变:“不可,嬴姑娘,若真如此,就是在逼死我家所有的姑娘啊。” 第210章 :病了只有亲亲能治好   “你家姑娘的死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嬴黎根本不吃这套:“如今挨骂受辱的是我,丢尽颜面的是嬴氏女眷,做出丑事的是你家的人,凭什么让我们背黑锅?”   世子妃跪行过来:“嬴姑娘,求你饶了她吧,饶了她吧,她就是不懂事。”   “不可能。”嬴黎根本不松口:“这么大的姑娘了还不懂事?我看她不仅礼义廉耻学不会,还会玩恩将仇报这一套,这样的人,饶了她我怕挨雷劈,来人,动手。”   跟着来的几个嬷嬷立马就要拿人,三小姐大哭挣扎,世子妃也护着她,到让嬷嬷们不好下手了。   恒王赶紧跪下来:“太子殿下,此事让嬴姑娘丢进颜面,我恒王府愧疚难当,但求太子殿下海量,即便是杀了她也好,别将此事闹大,好保我满门名声才是啊。”   “叔公觉得我来就是想杀她?她的命值几个钱?此事委屈了我未过门的妻子,我是断断不会心软的。”   燕靖予微微沉声:“而且,保你满门名声,败坏的就是嬴姑娘与嬴氏满门的名声。”   恒王腆着老脸:“是恒王府对不住嬴氏了。”   “对不住就完了?你们家女眷无辜,我家又何尝不是?”   嬴黎起身:“我一个家中长辈,被人造谣出这样的丑事,我家其他姑娘怎么活?  这事如果真是我做的,那牵连她们是我的错。   如果是我嘴巴不严说出去才闹出来的风波,我也认,可我一没做二没说,凭什么让我受着?”   三小姐嚎啕大哭,重重的磕头:“嬴姑娘我错了,你饶了我吧,饶了我,我真的不敢了。”   “道歉?”嬴黎笑了:“我不接受,不把你公之于众,谣言就不会终了,现在后悔,早些时候把脑子弄哪去了。”   她油盐不进,根本不吃卖惨求情这一套,屋子里的女眷哭的更凶了,恒王两眼一闭,满是无可奈何,也开不了口再求情。   “拿人。”   嬷嬷们摁住三小姐就把她拉起来,恒王妃与世子妃哭天抢地也拦不住她,恒王府其他女眷各个脸色苍白,如同天塌了一半不知所措。   事情闹大,她们今后别说嫁人了,就是出门散心,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燕靖予也起身,大大方方的牵住嬴黎的手:“走,伸冤去。”   他与嬴黎一块出去,也不坐马车,拉她上马坐在自己怀里,嬷嬷们拖着痛哭不止的三小姐跟在身后,丞相夫人不与他们同去,满心舒坦的先回家。   枫扬特意去找了面锣,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高声大喊:“恒王府三小姐与人苟且被嬴姑娘撞破,倒打一耙,辱没嬴姑娘清誉,如今查清,奉太子殿下口谕,还嬴姑娘清白。”   街上的百姓不少,又惯爱看热闹,这么大的动静,好些人特意探身出来瞧,把枫扬的喊话听得一清二楚,瞧瞧与燕靖予同乘的嬴黎,再瞧瞧被嬷嬷拖着的三小姐,一个个好不唏嘘。   他们一路招摇离去,恒王妃当时就晕倒了,世子妃的情况也差不多,直接晕死在了大门口,恒王府其他女眷一个个哭成泪人,寻死觅活的有好些,一个个都快恨死三小姐了。   燕靖予去恒王府的时候,消息快些的人家就听说了,个个都想看看嬴氏要怎么证明清白,也很关心燕靖予会不会另外选个太子妃,为此不少人赶来看热闹,燕靖予特意兜了个大圈子,卡在傍晚时分在城门口停住。   这个时候出城的百姓最多,回城的人也多,最是热闹。   三小姐被拖拽到护城河边,被一群人指指点点的围观,燕靖予则带着嬴黎上了城楼,静观其变。   “诸位。”枫扬敲敲锣,大嗓门的喊:“这些日子,坊间流言嬴姑娘在城外与人私会苟且,说的极为难听。今日,便当众为嬴姑娘证明清白。   这位姑娘,乃恒王府三小姐,当日,嬴姑娘撞破她的丑事,答应她不做宣张。   可她倒好,倒打一耙,企图先发制人毁人清誉,却没想到贴身饰物被嬴姑娘捡回来。   今日真相大白,恒王府对此供认不讳,嬴姑娘无故背负骂名,遭人诽谤造谣,累及声誉。故此,现在当面澄清,若再有人污蔑半句,一律处死。”   围观的人越发议论纷纷,三小姐则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心性不坚的人遇上这种事,只怕连自证清白的勇气都没有,人言可畏啊。”   嬴黎对围观嚼舌的人没有一分好感:“嘴巴一张一合跟着传谣,事后认错的能有几个?”   燕靖予瞧着众人:“所以,遇上嘴贱的就上去扇,别迟疑,错过了机会自己都会后悔的。”   嬴黎转头问道:“你就那么确定那个男的会站出来?”   “嗯,如今夜里这么凉,能让一个千金大小姐大晚上的在田地里与他苟且,难保他们俩就情深似海呢。”   他语气调侃:“总要对他们的情谊有信心才是。”   嬴黎嗤鼻:“假惺惺。”   他们耐心等着,枫扬要把三小姐溺毙在护城河,几个嬷嬷已经将三小姐的手脚全部捆住,做好准备将她丢进水里。   三小姐已经死心了,虽然害怕,却不挣扎,丑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拆穿,她以无颜苟活。   突然,人堆里冲出来一个青年,痞气十足,衣裳名贵却邋遢,手里提着一把大刀胡乱劈砍,将嬷嬷们吓跑后挡在三小姐面前:“我看你们谁敢动我的女人。”   “表哥。”三小姐大哭着喊了一声,说不感动是假的。   青年热泪盈眶:“玉儿,我那晚不该犹豫的,还是直接杀了他们,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表哥。”   “啧啧~”嬴黎瞧的牙酸:“这苦命鸳鸯的架势我看着怎么那么别扭呢?”   燕靖予微微含笑:“踩着你成全他们的姻缘,你要是不别扭,那就真是脑子有坑了。”   他们继续看,向来性子急的枫扬今天很聪明,完全不对青年还手。   反而高声讽刺:“杀了嬴姑娘,你做白日梦呢,敢动嬴姑娘一根手指头,嬴氏就能弄死你。”   “呸!”青年啐了一口:“定下的太子妃怎么了?嬴氏又怎么了?我家说的她在城外与人苟且,还不是传的沸沸扬扬,到头来只能为难一个女人吗?”   众人一阵唏嘘,这才相信枫扬说的是真的,就在刚才,他们还认为是嬴氏仗势拉人出来顶包呢。   城楼上,燕靖予声音平淡:“不打自招,抓起来。”   “蠢货。”嬴黎还有些失望:“我都想好怎么严刑逼供了。”   燕靖予被这话逗乐了,拉着她下了城楼。   三小姐自然是没有溺毙,但结果也只有死路一条。   心心念念的情郎因造谣生事被抓,结局肯定是死路一条,没了依靠,又连累恒王府女眷悉数臭了名声,即便旁人不动她,也会被恒王府其他人除掉的。   事情了结,天色已经黑了,让秦嬷嬷他们先回去,燕靖予带着嬴黎去吃东西。   他们俩都钟爱烤饼,大冷天的坐在炉子旁边吃,再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通心都舒畅了。   “你今天陪着我这么闹,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啊。”   他喝了汤,摇摇头:“保护我自己的女人,想那么多做什么。”   “咦~你小小年纪说话真是越发油腻了。”嬴黎很嫌弃:“就甘心在我后面撑着,让我自己出头,不怕被人说你没用啊。”   他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让你肆无忌惮,应该就是我这个未来夫君的最大作用了,还想咋样?”   “娇弱女子都是被护着的。”嬴黎把他碗里的肉夹走。   燕靖予颇为无奈,招呼老板来多加二斤羊肉:“你又不是我的附庸,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有我顶着,这不比万事靠我更有成就感?”   “说的也对。”嬴黎吃了口烤饼,紧跟着喝上一口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整个人都美坏了:“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他把碗递给老板:“杀鸡儆猴,省的有人不配合,这次造谣你的事,便是挑衅,不可能轻纵。”   “我们可说好的,主意是我提的,你别抢了我的功。”   他白了嬴黎一眼:“抢没抢你功劳,你心里没数?”   嬴黎没话说了,吃饱后想着秦嬷嬷也跟着忙了一天,给她带了一份回去打牙祭。   借着造谣生事这件事,燕靖予除掉了几户权贵,立冬前,抄家落狱流放,衙门忙得不可开交,反对的声音小了,土地制度开始强势推行,由户部与工部接手,要赶在开春前完成所有的土地丈量分配。   宣德帝的病情越发严重,燕靖予去告诉他近些日子的情况是什么样的他也没精力听,只让燕靖予全权处置,不用过问他。   杨太后到是精神起来了,隔三差五的安排个嬷嬷过来给嬴黎找茬,回回都让秦嬷嬷挡回去了。   她虽然是杨太后安排给嬴黎教规矩的人,但心里如今已经认可嬴黎这位姑娘了,所以很护着她。   嬴黎每日跟在燕靖予身边,即便是大臣们商议政事她也不用回避,大臣们也都习惯了,是不是也会听一听她的建议。   冬至的时候,凉州再传敌情,瓦剌以通海关为跳板,再度进犯,瓦剌大军集结边关,狼胥山方向也告急了。   “通海关不收回来,这个缺口就是瓦剌出入中原大门。”燕靖予在地图上重重点了两下,突然咳了两声。   这些天他染了风寒,一直在喝药,尚未痊愈。   兵部尚书小心翼翼的提议:“要不请雍王出山?”   “尚且不到这个地步。”他端起茶盏:“着令凉州大军加强警戒,巡视周边,以防瓦剌深入,万不得已不要与瓦剌交战,传令嬴淮盯紧上坯雄关这些地方。”   “是。”   嬴黎在地笼旁边静静的看着他们,等他们都走了才出声:“要不我去?打瓦剌我有经验。”   “瞎说。”他喝了口热茶:“绝非必要,哪能让你去冒险?朝廷养着那么多武将,可不是用来看大门的,不能御敌,养他们有何用?”   嬴黎摇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的,瓦剌勇猛,真不是谁都能压着打的,雍王如今不管外事,除了我,你还能找出谁来打?总不可能把燕忱白弄去吧。”   “他?”燕靖予笑着摇头:“战将与帅才的区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嬴黎稍稍沉默:“虽然现在内乱不算太激烈,可是照边关大军现在的样子,一旦内乱,只怕他们根本挡不住瓦剌,内忧外患,局势可就控制不住了。”   “我知道。”他也很愁:“可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将军太少了。”   嬴黎很是可怜他,大周开国时,载入史册的名将就有上百位,足见大周武力雄厚,结果到他手里,只有一个苟延残喘的江山,家底都被祖宗败光了。   夜里嬴黎没回家,因为燕靖予起烧了,她不放心,一直守在身边。   太医来看过后嘱咐:“殿下操劳过度,近日又染了风寒,这才起烧,微臣去抓药,煎服后静养两日就好了。”   “好,去吧。”嬴黎守在身边,给他掖掖被子。   “咳咳咳~”他咳个不停,脸色发红:“今晚不要回去了。”   嬴黎把手炉塞进被窝里让他抱着:“都这个时辰了,肯定是不回去了啊,你睡吧,我守着你,等下喊你起来喝药。”   “睡不着,嗓子疼。”他抓着嬴黎的手垫在脑袋下面,难受的蜷缩着身子,因为鼻塞,呼吸很粗重,时不时还会堵起来,只能张嘴呼吸。   嬴黎静悄悄的不说话,等太医把药端来才把他叫起来,喝了药,他把人都撵了出去。   “阿鲤,我还是冷。”   嬴黎狐疑的把手伸进被窝:“这还冷?等着,我给你拿个汤婆子。”   她站起来要走,燕靖予一把拉住她,病恹恹的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直接把她拖进怀里死死抱住,嬴黎拳头都捏起来了。   “这样就不冷了。”   嬴黎一阵无语:“你想抱着我睡就直说啊,动手干嘛?我差点动手打你。”   “我说了,你要是答应的太爽快,我会觉得自己吃亏。”   他将被子盖好,凑近贴着嬴黎的脸,哑着嗓子:“就这样,比喝药热得快。”   嬴黎默默捂住口鼻:“我怕你给我整病了,转过去!”   “我给你的书看狗肚子里去了?”他把嬴黎的手拉下来:“病了我们就一起养病。”   嬴黎嘴角抽了抽:“我拒绝。”   她才说完,燕靖予就亲上来了,苦涩的药味弥漫进嬴黎嘴里,他怀里的手炉烫着心口,被窝里烫的待不住。   嬴黎想掀被子,结果‘刺啦’一声把他衣服拉了,白白的肩头露了出来,他整个人都不淡定了,沙哑的声音很是慌张:“别。”   “...我没想怎样你信吗?”嬴黎比他还慌。   他气息微乱,脸色涨红,鬓边冒了细汗,瞧着嬴黎发红的脸,下意识的凑下来在她唇间亲昵。   嬴黎懵了,明白过来后迅速握住他的肩膀把人推开,他也刚好有个喷嚏冒出来,侧身一声‘阿嚏’,气氛稍稍凝固。   “咳咳~”他规规矩矩的躺旁边:“你瞧,我就说这比喝药热得快,我都冒汗了,明天一定退烧痊愈。”   嬴黎平静的看着他:“刚刚,你抵着我腿了。”   “。”他面色涨红,拉这被子转过去:“头好痛,睡了。”   嬴黎戳了他两下:“你不是冷嘛,来呀,我抱着你呀。”   不吭声,任凭嬴黎怎么戳都不动,死死的拽着被子装死。   损样儿!   把她还吓着了呢,真以为会发生点什么,结果就这?   嬴黎懒得理会他,掀开被子就要起床,还没坐起来就麻溜的拉被子盖在身上。   “好冷,还是睡着吧。”   她心安理得的窝在被窝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太医来把脉的时候,燕靖予已经退烧好了,生龙活虎一条好汉,又能在一摞摞折子里面埋头苦干,可是嬴黎病了。   头疼头晕,嗓子疼,太医说是风寒。   丞相府里,丞相夫人看着她喝药心疼的不行:“姑姑照顾太子,也要注意身子啊,如今寒冬夜里冷,怎么能真就坐在一旁守一晚上呢。”   “额。”嬴黎误会了:“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和他一块睡?”   丞相夫人噎住了:“自然不是,晚辈的意思是,姑姑可以找地方休息的,别着凉才是。”   “唉~我这病不是着凉的原因。”嬴黎很郁闷:“我是做汤婆子去了。”   丞相夫人不懂:“风寒怎么会不是着凉呢?”   这个嬴黎就没法解释了,她几乎能想象到,要是自己把昨晚的情况如实一说,估计丞相夫人又要几天晚上睡不着了。   夜里大家都休息后,燕靖予鬼鬼祟祟的摸进来:“阿鲤,你需要汤婆子吗?”   嬴黎梦中惊坐起,声音颤抖:“滚~”   他笑嘻嘻的过来,在她额头上摸了摸:“没起烧就好,我是来赔罪的,一个人睡觉很冷吧,我来给你暖被窝。”   他龇着牙,刚脱了一只靴子,担心嬴黎夜里起烧来陪睡的秦嬷嬷就从床尾坐了起来,满脸震惊的看着他。 第211章 :人不要脸可活千年   “殿下?”   秦嬷嬷一出声,燕靖予原地石化   嬴黎已经没脸看下去了,拉了被子蒙住头,果断躺下。   与她无关与她无关...   “殿下。”秦嬷嬷持续震惊:“您这是。”   须臾之间,燕靖予已经镇定下来了,淡定的把脱下的靴子藏在大裘里,嘴角浅笑文质彬彬:“嬷嬷别误会,我们说笑呢,白日里大臣们围着,太忙了不能过来,现在才得闲,因不放心她就过来看看。”   “哦。”秦嬷嬷不信,燕靖予的话她可都听见了。   燕靖予继续文质彬彬:“阿鲤身子不好,劳嬷嬷费心照顾了,夜色已深,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秦嬷嬷起身,他就开门出去了,到了外面才慌慌张张的穿上靴子,劫后余生的松了口气,捂着脸缓了一会儿心虚的走人。   “姑娘。”秦嬷嬷沉下脸盯着装睡的嬴黎:“奴婢知道您没睡着。”   嬴黎一动不动,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了。   秦嬷嬷叹了口气:“虽然姑娘与殿下定了亲,可是到底不曾大婚,这举止上也得谨慎矜持才是,怎么能说出暖...不合规矩,昨晚姑娘难不成也。”   “我矜持了。”嬴黎小声辩解:“你得问他,他怎么那么不矜持,大晚上的自己跑来要给我暖被窝,年纪小就是浪。”   秦嬷嬷:“。”   她倒是想说燕靖予,可他不是跑了吗?   这事把秦嬷嬷堵得不行,死活睡不着了,后半夜嬴黎还真的起烧了,秦嬷嬷赶紧起来给她冷敷,又让丫鬟去把熬着的药端来,伺候嬴黎喝下去。   燕靖予来过这事秦嬷嬷没告诉任何人,她也不好意思说,只能自己憋着,再看见燕靖予的时候,她脑子就清醒多了,不像先前,怎么看都觉得他端方雅正温润知礼。   嬴黎病的挺重,蔫蔫的抱着手炉裹在被子里,燕靖予吹吹药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又给她喂一口:“怪我,说了要一起养病,结果我好了你病了。”   “你竟然还能有脸来。”嬴黎已经对他的厚脸皮无话可说了:“你就不心虚?”   他笑了:“为何心虚?”   嬴黎瞄了一眼秦嬷嬷,她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突然有种自己大惊小怪的错觉。   “嬷嬷,可有吃的?”燕靖予笑盈盈的回头问:“下朝我就来了,还没吃东西,有些饿了。”   嬴黎赶紧追了一句:“我也饿了,想喝鸡汤。”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秦嬷嬷晓得燕靖予是要把自己打发走,只有嬴黎憨憨的以为真要吃东西呢。   只剩他们俩了,燕靖予才说道:“今日早朝,燕忱白传来奏报,南越集结重兵进犯,请旨批军饷粮草及十万兵马。”   “南越国还能蹦跶?”嬴黎深表怀疑:“就算是蹦跶,也不会这么严重吧,难不成又是玩巫蛊毒虫那一套?不应该啊。”   他摇摇头,继续喂药:“自然没那么严重,是他夸大其词,若是真的这般严重,哪里轮得到他来请旨。”   “那你打算怎么办?”嬴黎受不了一口一口喝药了,这玩意儿苦不拉几的,一口干了不舒服吗?   非要慢慢悠悠的回味作甚,她伸出手拉过碗,仰起头一口喝光。   燕靖予把蜜饯拿过来:“我已经着令召回燕忱白,如果他回来那还好说,如果他不回来,我就要准备平定内乱了。   前些日子皇后来找我,说太后与宫外联系频繁,她截过一封信,是说皇上病情的,皇后劝我先下手为强。   而且,上个月两江总督以平定匪乱为由,借调了五万兵马过去,集结兵力,居心不良,这或许就是燕忱白突然跟着许氏回家省亲的缘由了。”   “那个死老太婆真是闲着没事干啊,不过皇后也不是好鸟,她的孩子被太后弄掉了,她就巴不得你弄死燕忱白让太后难受。”   嬴黎一连吃了好几颗蜜饯:“我觉得你现在就可以准备对付燕忱白了。”   他细瞧着嬴黎:“我打算出去巡政,能不让燕忱白闹起来最好,否则内忧外患,局势真的会控制不住。”   “要是真这么为难,那我去对付瓦剌吧。”嬴黎打了个喷嚏:“不可能定了个亲,我就真的只能待在家里,我不做笼子里的金丝雀。而且,说好的公平竞争,你可别想着限制我。”   他笑了:“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是你再厉害我也怕你受伤,我不想让你去冒险,我打算启用汉王。”   “可以呀,只是有可能不会有几个人同意。”   燕靖予愁的叹气:“是啊,在大臣们看来,汉王是叛贼,怎么能启用呢。”   这事让他也很为难,早朝之上,他刚提出启用汉王就被一众大臣否决了,支持他的只有零星几人,其余的都不同意。   汉王带兵围困邺城造反谋逆的事他们都没忘记,而且也害怕汉王的势力死灰复燃,即便局势艰难,他们也不愿意放手一搏。   启用汉王无果,燕靖予只能准备年后巡政的事了,他找不出人代替自己,朝中得力的大臣虽多,独当一面的武将却少得可怜,有把握稳住燕忱白与两江总督的人更是没有,所以他只能自己去。   年底将近,大雪盖住了整座邺城,天气出奇的冷,小丫鬟往地笼里添着炭火,屋里暖洋洋的。   嬴黎在用黏土捏小人,一个个憨态可掬,捏好了就放在地笼旁边烤干,秦嬷嬷把她练字的稿纸一张张收起来,瞧着毫无长进的字,愁的直叹气。   好好的一双手,怎么会写出这么丑的字呢。   “天冷无事,姑娘也该多将心思放在练字上,前几日大人瞧见姑娘的字,愁的两天没吃饭呢。”   嬴黎专心致志的揉泥巴:“练了,不是没作用嘛,练得再好,写起来都这样,还练了干嘛。”   “见字如见人。”秦嬷嬷把所有的稿纸收好:“往后要是让旁人瞧见了姑娘的字,岂不是惹人笑话。”   “那就别让人看见,找个写字漂亮的丫头在身边给我代笔就行了。”   她们说着话,便进来了一个小丫头:“姑奶奶,国师来了。”   “谁?”嬴黎停下来:“夏徽玄?他来干嘛?一个瘫子还整天瞎逛。”   小丫头摇摇头:“不知道,国师已经见过大人了,特意过来见姑奶奶的。”   “国师卜算极为厉害,正好来了,不如请他为姑娘算一卦。”   秦嬷嬷走过来:“难得国师登门,姑娘可不能无礼,您是大家闺秀世家千金。”   嬴黎很不耐烦的点点头,继续揉泥巴:“让他进来吧。”   她不怎么想见夏徽玄,所以即便他进来了,嬴黎依旧无动于衷,秦嬷嬷到是很恭敬,忙吩咐丫鬟们端来热茶,还给了他一个手炉抱着。   国师夏徽玄在大周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打从嬴氏那般简单就相信她的身份开始,嬴黎就领教到了。   他拿起一个小泥人,声音低哑:“你捏泥人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有事就说,我。”嬴黎抬头,瞧见他时声音戛然而止。   两年未见,夏徽玄模样大变,完全成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脊背佝偻,毫无神气。   “你这是。”嬴黎惊了:“遭报应了?”   夏徽玄一脸苦笑,挥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乏力的靠在椅子上:“是啊,遭报应了,每每想起我对你做的那些事,我就心中有愧。”   “所以你真的是夏隶。”嬴黎惊觉不可思议:“你活了三百多年?”   属王八的吧~   不对,应该是祸害遗千年。   他摇摇头:“你病故的同月,安国公夏隶就死了。”   “你跟我在这编聊斋呢。”嬴黎有些烦躁了,继续揉泥巴捏小人。   屋外,燕靖予也来了,秦嬷嬷忙迎上去:“殿下。”   “有客?”   “是,国师来找姑娘,正说着话,奴婢去禀报。”   燕靖予摆摆手:“不用,我去隔壁等着就好,你们忙吧。”   自大周太祖开始,历代帝王对星运世家夏家便恭敬相待,星运天才夏徽玄的出现,更是让大周百姓无比相信星运卜算,夏徽玄也成了大周神一般的存在,可燕靖予不信这些,所以与夏徽玄相交不深。   他对嬴黎的院子已经很熟了,隔壁是书房,可惜嬴黎一次没用过,白白浪费了一屋子的好书,他进去后也没让人伺候,挑了本书,坐下还没开始看,就听见了夏徽玄说话。   “嬴黎,你恨我也好,不恨我也好,三百年了,你离开后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折磨,我用家族秘术占据后辈身躯,承受着每三个月一次的反噬,我终于等到大周国运耗尽,等到让你重现世间了。”   嬴黎将捏好的小人放在地笼旁边:“所以呢?你觉得这样我就应该原谅你是不是?”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也不敢祈求你的原谅,你所有的不幸都是我算计我的,我认。”   夏徽玄将怀里的铜钱拿出来:“明年五月,大周末代帝王燕赤霖驾崩,同月,太子燕靖予将战死狼胥山,大周亡。”   嬴黎心里一紧:“你胡说八道。”   “夏家乃百年星运世家,我何时错算过?”   夏徽玄将铜钱摆开:“是我对不起你,利用你算计你,让你错失帝位,让你备受折磨,如今,我来弥补你。   三百多年来,嬴氏在经营,我亦在经营,届时只要你振臂一呼,无人能反对你登临帝位,坐上皇位,你就能留下,再也不用回去。”   嬴黎直勾勾的盯着他,对他的话本能的质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你骗我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再信我一次,最后一次。”夏徽玄着急起来,看她无动于衷,心里越发懊悔,握着拳头声音沉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若早知燕王无情无义,狡兔死走狗烹,我一定不会算计你错失帝位。   我自诩聪明一世算无遗策,却败在了帝王疑心之上,你所有的委屈与隐忍我都亲眼所见,他对你下杀手时我冷眼旁观,如你所说,所有人的荣耀都依附于你。可最后,所有人都做了背信弃义之徒。”   他低头垂泪,那些残存的记忆再一遍蚕食着他的良知,让他无比悔恨。   “嬴黎,我对不起你。”   嬴黎听着,眉头紧皱:“所以后来我过得很惨很惨?比书上写的还惨?”   恕她无能,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后来这么怂。   “为了粉饰太平装点仁慈,史书怎么会一五一十的记录真相辱没燕王贤名,你知道自己是怎么病故的吗?”   嬴黎抬起脏兮兮的手:“别,我不想知道,我如今和燕靖予好着呢,燕王做的那些腌臜事我不想牵扯到他的子孙后代。   但你说了,我心里肯定不痛快,我好不容易找见个万事都和脾气还喜欢的男人,不想出幺蛾子。”   “你与他必有一争,皇位只有一个。”夏徽玄认为她太天真了:“你就真的相信燕靖予的话,真觉得他会和你公平竞争?嬴黎,你怎么还是这般天真?”   嬴黎把泥巴灌在地上:“各凭本事,如果他真的能赢了我,我心甘情愿让出那个位置,靠本事,可比靠算计坦荡多了,就冲他能接受我心怀不轨这一点,就比燕王强多了,就值得我信任。”   夏徽玄一阵苦笑:“真羡慕他。”   “话说完了吗?”嬴黎继续揉泥巴:“说完就滚。”   夏徽玄已经习惯了她的态度,把铜钱一一捡起:“你一定要记清楚,登上帝位,你就能留下。”   不见嬴黎搭理,他只能自己推着椅子上的轮子挪动,到了门口,照顾他的童子赶紧来帮忙抬椅子。   “我若是没有呢。”嬴黎出声了。   他回头,轻轻一叹:“你不属于这里,夏家的人已经死绝了,我没有命可以借了,我死之后,谁帮你压住八字星运?阿黎啊,你信我一次,最后一次。”   他几近恳求,但嬴黎仍持怀疑态度,夏隶骗了她太多次了,他每一次都会说信他信他,结果每一次都是算计。   她沉默的揉着泥巴,直到秦嬷嬷进来:“姑娘,太子殿下来了。”   “啊?”嬴黎这才抬头:“人呢?”   秦嬷嬷朝隔壁努嘴:“在隔壁看书呢。”   “隔壁?”嬴黎立马起身过去,屋外冷,她跑的很快,冲进书房,还是觉得冷,环顾四周没看见人,忙喊了两声。   还是没人回应,哆嗦着绕到书架后面,这才看见他:“你怎么在这啊?”   “啊?”燕靖予仿若惊醒,神色有些许呆滞:“这书极好,看迷糊了,没听见了。”   嬴黎冷的不行,一把拉住他:“快快快,我快冻死了。”   他拉开大裘抱住她,跟着她一块过去,嬴黎窝在地笼旁边,喝了满满一杯热茶才缓过来:“刚刚夏徽玄来了,你怎么不进来?”   “...我与他向来不来往,没话说,所以干脆避让着些。”   他目光躲闪,喝茶的时候还把自己烫到了,低头看着地笼边上的小泥人,拿起一个:“你与夏徽玄很熟?”   嬴黎在洗手,随口说道:“不熟,见过几次。”   “这样啊。”他把小泥人握在手里:“他卜算很厉害,我们俩定亲的日子就是他选的,回头我去巡政,再找他卜算一卦,瞧瞧吉凶。”   嬴黎擦着手过来:“你还信这个?江湖骗子的把戏,当真干嘛?”   “夏家是星运世家,夏徽玄可是百年一出的星运天才,怎么到你嘴里就这般没用了?”   他把手里的泥人捏的面目全非:“不过也是,你们两家祖上便是宿敌。”   嬴黎把自己做的点心端过来:“这和是不是祖上无关,尝尝,我做的。”   他吃了一口,味同嚼蜡:“嗯,好吃。”   “喜欢啊。”嬴黎立刻喊秦嬷嬷:“把我今日做的点心装进食盒,等下让太子殿下带回去吃。”   燕靖予仔细看着她,手里的点心也不吃了:“这些日子天冷,我要准备巡政的事,不能常来,你要照顾好自己。”   “你巡政打算去哪些地方?”嬴黎突然认真:“我觉得还是去南边瞧瞧吧,攘外必先安内,你先把燕忱白搞定,瓦剌那边我替你盯着。”   他笑起来:“不用,我自有思量。”   “和我说说呗。”她笑眯眯的托起下巴:“我替你参详参详。”   燕靖予也托起下巴:“我去南边,瓦剌只要不动手,暂时不管,皇上快不行了,我得保证燕忱白别给我闹幺蛾子。”   “嗯,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她拿起点心递过来:“喜欢就多吃点。”   他笑了笑,就着嬴黎的手咬了一口,在丞相府吃了晚饭才走,却没回东宫,而是直接出城,去了城阳岭。   长乐坊着火那次,太庙中宣平侯嬴黎的画像就被毁了,唯一还能看见宣平侯嬴黎模样的地方,只有城阳岭的墓园。   那里有供奉的石像,也有绢布绣成的画像。   一夜快马加鞭,拂晓他才赶到,气喘吁吁的冲进去。   为了表彰宣平侯嬴黎的功勋,大周太祖以帝王陵寝的规格修建墓园,以此被后世奉为明君。   太祖扶馆,更是传为君臣和睦的佳话。 第212章 :我怕你是我玄孙   他一路进去,脚步匆匆,跟随的枫扬等人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个个满心狐疑又不敢多问。   穿行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武宗祠,守陵人得了消息,已经赶过来了,慌忙见礼,以为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太子殿下。”   燕靖予站在门口,一时犹豫起来:“宣平侯的石像与绢画可保存完好?”   “回殿下的话,都保存完好。”守陵人心里一阵嘀咕,不清楚他问这个做什么。   深吸一口气,他走进去:“都在外面等候,去把绢画取来。”   “是。”   祠堂里庄严肃穆,打扫的一尘不染,檀香味冲鼻,正中就是长案,摆放着瓜果点心香烛元宝,漆黑的牌位后面,就是真人大小的石像,石像的脸被罗帐遮挡,让人看不清楚。   燕靖予慢慢走近,看不真切后直接爬上长案,紧张的掀开罗帐,石像的脸赫然露出。   脸上五官齐全,可是完全看不出美丑。   “呼~”燕靖予松了口气,石匠手艺一般。   守陵人在外面回话:“殿下,绢画取来了。”   燕靖予刚松下去的心又是一紧,他急忙跳下来,跑过去拿起绢画打开,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嚣张模样,就连耳垂上那一颗芝麻大小的痣都是熟悉的。   为王侯将相绣相的绣娘都是千里挑一的大家,任何细节都不会放过,这一点燕靖予很清楚。   “这个我先拿走,过些日子送回来。”   他又急匆匆的走了,这越发让枫扬几人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   夜里才回到东宫,将绢画挂在架子上,举着蜡烛,燕靖予仔细瞧着画像,不放过任何地方,看了许久,立刻翻开嬴黎本纪,这十二册书他看过无数遍,可如今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看一遍。   一连几天他都没去早朝,也不见大臣,递上去的折子也不看,全由嬴岐代为批复,本就不太平,还出了这样的事,大臣们都在议论,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嬴黎去东宫找他的时候,被太监请到书房等候,她惯常待在这里,对这里的布局很是熟悉。   还没坐下,就发现了不同。   架子上的绢画,桌上摊开的书籍,书上用朱笔做的标注,地上揉成一团的废纸。   乱糟糟的书房,与平日里规整干净的样子大相径庭。   嬴黎伸手摸了摸绢画,她认得这个东西,王侯将死,都会有最好的绣娘在绢布上留下画像,供后世瞻仰留念,这是前朝的习俗。   再看被标注的地方,随便一翻,自南越折返后重伤那个地方,被朱笔圈了起来。   嬴黎心里一紧,如同被一只大手捏住了心脏。   “咦,你怎么来了?”   身后突然冒出声音,嬴黎心里‘咯噔’了一下,回头就见燕靖予站在门口,他穿着松松垮垮的袍子,头发披散,脸上含着笑意。   “昨晚没睡,天亮才去补觉的。”说着,他打着哈欠走过来,一把抱住嬴黎,把手藏在她斗篷的帽子下面:“你怎么过来了?”   嬴黎无比紧张,声音里夹杂着微微颤抖:“你在查什么?”   “那天,我听见你与夏徽玄的话了。”   嬴黎心里一紧,身子都僵了,立马就要解释:“你听我说,我。”   “你先听我说。”燕靖予打断她的话,紧紧抱着她:“世人都知燕家的江山是宣平侯嬴黎让出来的,可我不信一个战功赫赫的军侯,愿意拱手让出皇位甘居人下,若说其中没有算计,真是打死我都不信。   我第一次听老师说起宣平侯嬴黎时就曾想过,那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十二岁父母亡故,在那种靠着草根树皮活命的岁月。   不仅能活下来,还能与一众枭雄争霸,所以我看了很多很多与她有关的书。   我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所以对于史书的记载我没有全信,我看了本纪,看了野史,看了民间话本,除了史书,竟没有一本书说过宣平侯的坏话,我是佩服的,不玩权术,不靠利益,单凭人品就能让人臣服跟随。   那真是个好姑娘,若她称帝,想必开国功勋们不会那么快陨落,大周一定比如今更好,嬴氏子孙代代上进,这是燕家比不了的。所以,若是有一日嬴氏的人要夺回皇位,我愿意禅位。   故此,你说你想要皇位的时候,我不惊讶,也不生气,这座江山本就属于宣平侯,是她让出来的,那嬴氏随时都有资格收回去,既然让出来的是你,那如今还你,也理所当然。”   嬴黎一把推开他:“你信夏徽玄的话?”   “哪一句?”   哪一句?   嬴黎皱眉:“哪一句都别信,我说了要与你公平竞争,便不需要你让给我。”   “我昨晚去了星辰馆。”他拉起嬴黎的手:“夏徽玄老的可真快啊,我记得他年纪不大的,怎么会成了那副模样,皇爷爷与我说过,夏家的人身患怪病,老的很快,不能娶妻生子,说是泄露天机的惩罚,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阿鲤,我把夏家九族都株连了,再也找不出一个夏家男丁为夏徽玄...不,为夏隶续命了。”   他眼圈通红,强压着情绪:“我当时应该放过夏家的,这样夏隶就能一直活下去。”   “你信他做什么?”嬴黎捧着他的脸:“我想要的我自己会去争取,不需要别人让给我,株连夏家我也有份,我不后悔,你也无须后悔。”   他再次抱住嬴黎:“可我不敢赌,我怕他死了,你就没了。”   “不会的。”嬴黎说的很肯定:“夏隶满口鬼话,最善利用人心,我吃过太多亏了,不会信他,你也不许信。”   他一阵沉默,突然把嬴黎抱起放在桌上,明亮的眼睛仔细盯着她。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嬴黎被盯得莫名心慌。   他摇摇头,在嬴黎脸上捏了好几下,挨了打才老老实实的把爪子放下:“我几天没睡,都接受不了一个没了三百多年的人竟然会再度出现的事,这太离奇,让人太难相信了。”   “嗯...说实话,我一开始也不能接受自己眼睛一闭一睁就过了三百多年。”   她也捏捏燕靖予的脸:“你和我说那是景佑三十三年,大周建国后的第三百二十一年的时候,我比你崩溃。”   “那你后来怎么接受的?”   嬴黎回忆了一下:“好像...自然而然就接受了,随遇而安,反正我除了心心念念的皇位,也没其他牵挂,到哪都一样。”   他不信。   “好吧,我是看你和你身边的侍卫们都怪俊俏的,你又带我一路吃吃喝喝,尽是些我没吃过的,我就觉得这地方挺好的,最起码可以吃饱饭,吃的还很好,男人也个顶个的俊俏。”嬴黎搓着眉毛,交代的很不情愿。   燕靖予挤着她的脸,语气微酸:“那你如今有牵挂了。”   她不否认,自父母亡故后,就没人对她嘘寒问暖偏心疼爱,来这之后。   不管是燕靖予,还是嬴岐夫妇,甚至是街上能清楚记得她口味的小摊贩,都让她有一种被宠着的感觉。   这些都是她的牵挂。   “那你呢。”嬴黎又把他的手拉下来:“为何现在能这般平静的和我说话?接受这不可置信的事情了?”   他微微低着头,平添几分孩子气:“夏徽玄与我说,宣平侯嬴黎如今已经在城阳岭躺了三百多年了,只要你留下,你就是嬴家小姑姑嬴鲤,不是别人。”   “你还信他!”嬴黎一脸严肃。   他慌了一下:“你听我说完。”   “说!”嬴黎板着脸,严肃的像个老头儿。   他声音更低了:“我自己也反思过,是不是因为我一直敬服宣平侯,所以才会对你有意对你动心。   可我清楚的记得,我问你叫什么,你说让我称呼你做月奴,你没告诉我你是嬴氏的人。”   “那时候你就。”   “你闭嘴,听我说完。”他气势汹汹的嗷了一嗓子,后脑勺挨了一下声音又低了下去:“我那个时候的确有过留你在身边的想法,不过不是喜欢,是我想着你救了我,为了给我退烧,还精光着身子抱过我,所以。”   嬴黎忍不住打断他:“纠正一下,是你精光。”   “那也一样。”他小声嘟囔:“女子清誉何其重要,所以我才带你回来的,一是可怜你受伤失忆怕你没地方去,二是准备将你留在身边对你负责。”   嬴黎快速的理了一下思路:“你偏题了,说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就成,讲那么多干啥?全程参与过来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需要你给我分析吗?”   “情不知所起,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知道。”他发现嬴黎的关注点也偏了,立马拉回来:“但是我很确定,让我动心想要白首偕老的人是嬴家小姑姑嬴鲤,不是你是谁,我只认你是我从狼胥山带回来的那个人。”   嬴黎更乱了:“所以你就接受我是那个三百多年前就该死的人?”   “嗯。”   嬴黎:“。”   这什么跟什么啊?为什么她觉得好乱。   “综上所述。”燕靖予再一次挤住她的脸:“不管你什么来历,我都接受,就算你是老妖精,我也认了。”   “去你大爷的,你才老妖精,你全家都是老妖精。”嬴黎给了他一脚:“怎么说话呢?”   他又凑过来,紧紧抱着嬴黎不说话。   “我。”   “嘘~别说话了。”   嬴黎郁闷了,呱呱这么多,怎么总有一种没说到点子上的感觉,好像把什么东西给漏了。   怎么聊着聊着就偏题这么多?   她实在没机会开口问,一直憋着,憋着憋着就给忘了,大晚上快睡觉了才想起来。   “不是,他说他都听见了,那他是不是听见夏徽玄说明年五月份他就会死的话了?”   嬴黎一阵糟心,爬起来穿上大裘就走,连夜翻了东宫的墙头钻进燕靖予的房间,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才把他拍醒。   “知道自己死期是什么心情?”   大半夜她也不点根蜡烛,黑咕隆咚的房间里,声音还阴恻恻的,几天没睡好不容易闭上眼的燕靖予半梦半醒间看见脑袋上方的披头散发的黑影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句话,吓得一声尖叫猛地蹿了起来,一脑袋撞在嬴黎的鼻梁上。   嬴黎捂着鼻子痛苦的趴在床边:“你大爷的。”   “阿鲤?”他惊魂未定,立刻起来点了蜡烛:“我看看,来让我看看。”   嬴黎把手挪开,手上沾了血,他慌了,立马去拿手绢和帕子。   “阿嚏!”   嬴黎被冻到了,大裘里面就是寝衣,根本不保暖,他拿着手绢,急忙把嬴黎拉到被窝里捂着,把手绢卷一卷塞进她的鼻孔。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他细细的擦去血迹,解开落了雪的大裘丢在架子上,拉被子严严实实的把她捂着。   嬴黎仰着脑袋止鼻血,麻溜的问道:“你说你听到夏徽玄和我说的话了,那是不是也听到他说明年五月,你和你大伯都会死的事?”   “嗯。”他托着嬴黎的后脑勺:“所以你说让我去南方的时候,我很感动。”   “感动的差点哭了?”嬴黎逗了他一句,捂住他的嘴不许他说话打乱自己的思路:“我还是那句话,别信他,但也别去和瓦剌对战,巡政去南方就好了。”   他笑了:“你不是说不要相信吗?”   嬴黎看着他撇撇嘴:“我也不敢拿你的命去赌,那个破乌鸦嘴,谁晓得他会不会为了维护算无遗策的名声对你下杀手。”   “...阿鲤。”燕靖予哭笑不得,脑袋和她靠在一起,反倒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   不管夏徽玄说的是真是假,但这波心理暗示,他真的很成功。   有人推门进来,内殿亮了,他们不敢敷衍,站在内殿门口轻声询问:“殿下,可是有什么需要?”   “不用,下去吧。”他把人打发走,看着鼻子红红的嬴黎,闲聊起来:“我很幸运,能与敬服之人并肩作战。”   嬴黎又撇了撇嘴:“我问个比较不合适的问题。”   “你说。”   “晓得我的身份后,再回忆回忆你亲我抱我腻着我的那些事,你心里有没有负担。”   她摸摸燕靖予的心口:“毕竟你家太祖曾经喊过我一声奶奶,我得是你老祖宗了吧。”   燕靖予一脸冷漠:“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要不去查查,你家祖上有没有和嬴氏结亲生娃的?”嬴黎继续捅他的心窝:“我生怕你是我玄孙。”   燕靖予噎着了:“...你不是把你亲叔叔们都宰了吗?你也没孩子啊。”   “旁系呢?嬴氏美人多,我家太祖长得奇丑,难保你家一代比一代俊俏就有嬴氏的功劳。”   他炸了:“你就非得让我喊你一声祖奶奶?”   “哎,乖~”   她声音清脆的应了一声就被直接扑倒,燕靖予好好的在她唇上啃了一会儿,耐着火气准备睡觉了,她依旧精神抖擞。   “真的,你去查查吧。”   他闭着眼,语气无奈:“查过了,我连夜翻得族谱,你家就有一个姑娘嫁给了燕家,就是那个要让自己儿子给废太子禅位那个,她儿子不是我祖宗。”   嬴黎觉得这事耳熟:“就是就是。”   “浪费了一次免死金牌那个。”他直接提重点。   “淦!我想起来了。”嬴黎愤愤不平:“那个憨狗,脑子舀屎的蠢货。”   这话把燕靖予逗笑了,紧紧抱着她拍拍后背:“大晚上的火气别那么大,乖,睡觉。”   几天没睡,他真的熬不住了,闭上眼睛就没了知觉,再度睁眼已是天色大亮,睡得脑子都昏昏涨涨。   “醒了。”嬴黎趴在旁边看着他。   燕靖予笑起来:“睡得好舒服,果然冬天的被窝多一个人会更暖和。”   “舒服吧,舒服就看看外面。”她托着下巴朝外面示意:“太子殿下排场真大,早上梳洗就有二十几个人伺候,天没亮就来了,都在外面呢,我都没机会离开。”   燕靖予掀开罗帐,还没仔细看,罗帐上系着的小铃铛就响了,听见声音,立刻就有人影出现在内殿门口。   “殿下,该起身了。”   说着,便推开了殿门。   “我。”嬴黎迅速钻进被窝趴着不动,虽然她脸皮厚,可她实在不想被一群嬷嬷大清早从燕靖予的被窝里揪出来。   但凡她真的干点什么了也不觉得亏,什么都没干还要被误会可就亏大了。   燕靖予淡定的靠着,一条腿还缩了起来撑着被子替她遮掩,揉着眉心从容开口:“把洗漱的水留下,都先出去吧。”   “是。”伺候他的人都很规矩,不敢多看多说,立马就退出去了。   外殿的门刚关起来,嬴黎就蹿起来跳下床穿鞋:“不行,我得走了,秦嬷嬷肯定发现我不见了,我敢打赌,她已经在赶来堵我的路上了。”   “那你今晚还来了吗?”他撑着头悠闲的躺着:“我等你呀。”   嬴黎腮帮子犯酸:“年轻人,我是找你谈正事的,不是专程冒着大雪来占你便宜的。”   “谈正事?”他故意挑眉:“谈到我被窝里。”   嬴黎的表情一言难尽:“要不你反思一下,我都钻你被窝两次了,你竟然什么都没干,失败!” 第213章 :我来监国   燕靖予被堵得差点吐血,跳起来就要拉她回来好好说道说道,她却已经翻窗走了。   东宫的路她熟,一路出去都没被人发现,戴上大裘上的雪帽,天寒地冻的,根本没人看得出来她披头散发只穿着寝衣。   一路溜回丞相府,嬴黎松了口气。   幸好是冬天,这要是夏天就完蛋了。   坦白从宽后,燕靖予得空就往丞相府跑,询问起布局战事时态度也都恭敬多了。   盘踞在通海关的瓦剌并没有进一步行动,只是源源不断的从城内送粮草出去,所以凉州大军也不敢轻易行动。   燕靖予为此事很头疼,将几封折子放在一起,盯着地图说出自己的顾虑:“我认为他们在等,等燕忱白行动,好让我自顾不暇。”   “燕忱白回来吗?”   他摇头:“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他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得出发了。”   “那我去对付瓦剌。”嬴黎又说了一次:“你应该知道我的实力。”   这次他没有反驳,知道嬴黎的身份后,在他心里,嬴黎的形象就从一个彪悍好骗没怎么出过门的吃货,变成了骁勇善战所向披靡能够独当一面的猛将。   “你打算怎么打?”他很谦虚的开始请教。   嬴黎挑眉:“两个选择,如果燕忱白明目张胆的开始起兵造反,那就不动通海关这些地方,以将瓦剌囤积在通海关外的兵马驱逐为目标。   如果燕忱白不动手,那就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攻占下来,堵住这个缺口。”   他认真思考了一阵:“我明白了。”   嬴黎本想建议他,一道圣旨赐死燕忱白就行了,这得省掉多少麻烦,可是仔细想想,他和燕忱白中间还隔着雍王这座大山呢。   不管雍王什么态度,只要他还活着,燕靖予就不能逼死燕忱白。   接下来的日子燕靖予更忙了,本已经停朝休沐等着过年,但他并不得轻松,出城巡政,私访民情,每一天都是早出晚归。   嬴黎去找过他几次都没碰上,也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了。   除夕当天没有宫宴,宣德帝重病卧床,燕靖予忙的脚不沾地,宫宴自然也就罢了。   不过燕靖予准了后妃的娘家人入宫探望。   丞相夫人将嬴袖母子接了过来,偌大的丞相府热闹的不成样子。   大清早,嬴黎躺被窝里不用起来,今天祭祖,没她什么事,嬴氏供奉的列祖列宗,辈分最大的就是她,嬴岐也不敢让她去祭祖...额,祭祀后人。   秦嬷嬷带着丫鬟拿来好几套衣裳,一套一套的打开了让裹在被子里的嬴黎瞧:“都是新做的,姑娘瞧着喜欢哪一身?”   “都行啊。”嬴黎打着哈欠态度敷衍。   秦嬷嬷微微皱眉,留下一套红色的衣裳给她。   洗漱之后,嬴黎坐在妆台前闭着眼睛打盹,随便丫鬟给自己收拾,秦嬷嬷站在一旁,盯着丫鬟给她挽发梳妆,还去拿了一套珊瑚首饰出来。   耳朵上被戴了东西,嬴黎一下子睁开眼,看见镜中的自己后精神一振:“不是除夕吗?为什么把我弄成新娘子的打扮?”   “姑奶奶想嫁人了?”小丫鬟咯咯笑。   秦嬷嬷又拿出一副翡翠镯子:“小孩子们净胡说,晚上阖家给姑娘百年,姑娘辈分高,自然得打扮的隆重些才好。”   “可我看着怪怪的。”嬴黎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怎么看都像是个新娘子。”   秦嬷嬷也笑了,站在她身后瞧着:“姑娘若是成亲,必然不会这般简单,那是要凤冠霞帔上身的。”   “就是就是。”小丫鬟在一旁附和:“姑奶奶最美了。”   嬴黎被夸的美滋滋:“行吧,那就这样了。”   穿上大裘,她去外面溜达,丞相府张灯结彩,此刻人少,都在祠堂那边,小孩子也都在那边,只有嬷嬷们忙碌着。   一路走着,跑来好几个丫鬟笑嘻嘻的见了礼,还分了嬴黎一把炒花生吃。   “这不是家里炒的。”嬴黎一尝味道就发现了。   丫鬟笑嘻嘻:“的确不是家里炒的,是门口的货郎卖的,今日往来的客人多,门前就有货郎卖东西,好多好吃的呢,可热闹了。”   “是吗?”嬴黎赶紧去看看。   门房在大门口坐着,见她出来急忙起身:“姑奶奶。”   “我就在外面瞧瞧。”嬴黎跑出去。   大雪纷飞的街道,来来往往的百姓很多,货郎在吆喝,孩童在嬉闹,平日里没几个人的街上熙熙攘攘,就连杂耍班子都来了。   嬴黎四下看了看,入眼处全都是人。   “姑奶奶。”小丫鬟拿着荷包跑出来:“秦嬷嬷让奴婢跟着姑奶奶,说只在门口逛逛就行了,今天人多,别去了街上。”   嬴黎连声答应,带着小丫鬟就在门前的货摊前这里看看那里买买。   这一日,其他人过得都很忙碌,祭祖结束后,大家更衣用饭稍作休息,孩子们则敞开了玩闹,到了夜里,越发热闹。   嬴黎被请到正堂主座,手边放着百十个红包,嬴氏众人按辈分依次给她磕头拜年,她笑盈盈的受着,挨个把红包发下去,就连府里伺候的人也都给了赏钱。   这一折腾就过了亥时,长长的宴席一摆,一大家子坐满了三间大屋,男女也不分席了,口舌麻利的早就准备了一大篓子的笑话讲,小孩子家又吵闹,一顿饭吃的吵吵闹闹好不热闹。   嬴黎坐在主位,没尽想着吃,一直在听他们说话,这些人她都见过。   可是能叫出名字的少之又少,他们对自己都很恭敬,就连小孩子也特别规矩的抱着小拳头作揖。   屋外炸开漫天烟花,整个邺城都被照得明亮,孩子们闹哄哄的跑出去,嬴黎也跟出去看热闹,文绉绉的笑话她听着没意思,她还是喜欢孩子气的玩意儿。   秦嬷嬷跟出来把手炉塞给她,瞧她仰头看着不停炸开的烟花,笑着说道:“姑娘似乎格外喜欢烟花。”   “嗯,以前没见过,所以喜欢。”   “老祖宗。”一个奶娃子过来,软萌萌的叫了她一声,踮着脚递给她一根烟花棒,拿着香替她点燃。   烟花棒在手里炸出朵朵星火,嬴黎伸长了手有些害怕,身边围着的奶娃子们却开心的大喊大叫,一个个围在身边,仿佛拿着烟花棒的嬴黎是个大英雄。   确定嬴黎愿意和他们玩之后,一群奶娃子的胆子变得格外大,给了她香,叽叽喳喳的拉着她去放炮仗,临近子时嬴黎才把他们一个个揪回去。   吃过汤圆后,桌上的酒席换成了瓜果点心,预备下的折子戏也开始了,守岁熬人,总得找些东西打发时间才行。   热热闹闹到丑时三刻,都有些熬不住了,闭了席各自回屋休息,明日还有一天的忙活呢。   回屋洗漱好,刚坐下喝了口水准备睡觉,秦嬷嬷突然进来把丫鬟都打发走,然后把燕靖予带了进来。   “咦~”嬴黎一脸惊喜:“你怎么来了?”   他拍拍身上的雪坐下来:“在宫里待着突然好想你,所以就过来了。”   “快脱了大裘。”嬴黎催促他:“鞋子没湿吧,这么大的雪。”   他把大裘递给秦嬷嬷,走到地笼边烤火暖身:“你困了?”   “有点,不过还能继续守岁。”嬴黎瞧见秦嬷嬷出去了,忍不住好奇:“你和秦嬷嬷说什么了?她怎么会答应让我们两独处一室的?”   燕靖予微微含笑:“我说年后我就得离开几个月,去多久也不确定,很想见见你。”   “就这?”嬴黎不信,秦嬷嬷是什么人?   古板,倔强,天大地大规矩最大。   也就是碰上她这个不听招呼的性子压不下来,但凡遇上个脾气好的大家千金,铁定管的死死的。   他稍稍沉思:“我说现在不放我进来,我晚上自己来。”   “毒毒毒。”嬴黎竖起大拇指:“你是真的会威胁人啊。”   他笑了,过来坐下:“燕忱白没回来,今天晚上的家宴,太后说他剿匪受伤了,话里话外都在挖苦我是不是要让燕忱白带伤赶路,说我不体谅手足,还没当皇帝呢就开始针对燕忱白。”   “我插一句,找个机会把她弄死吧。”   他笑的更欢了,伸手揉揉嬴黎的头:“后天我就动身。”   “啊?”嬴黎心情骤然失落:“那么快?”   他握住嬴黎的手:“他不回来,我不安心,去的突然才能出其不意,我已经与大臣们交代过了,我离开的日子,政务上由丞相处置,皇上重病,交给其他人他不放心,我也不放心。”   嬴黎没说话。   “阿鲤。”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我还是更喜欢你果断清醒的样子。”   嬴黎依旧沉默。   如果说被感情夹裹的女人是糊涂的,那男人也不会清醒到哪里去。   燕靖予的反常,她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小心思。   “那我求个差事吧。”她开口:“你离开后,由我监国。”   他微微一怔,笑着点头:“好。”   “军政大权我都要。”嬴黎加了一句:“我们做两手准备。”   这次,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好。”   这一晚他没有久待,喝了盏热茶就走了,嬴黎也没睡着,秦嬷嬷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思量。   燕靖予出发时尚未开朝,所以一切都与往常差不多,嬴黎用最快的速度梳理好了思路,元宵节前一天,她拿上令牌,特意进宫见了左皇后。   对这位左皇后,嬴黎真没太多印象,唯一的印象大概就是烨王妃被诬陷的第二天,她跑来提醒自己不要出去外面胡说。   坐下后喝着茶,嬴黎率先开口:“皇后将外人都清了吧。”   “姑娘是有什么事吗?”左皇后故意问了一句。   嬴黎笑着没回答,定定的看着她,还是她扛不住将人都打发了下去。   等殿门关上,左皇后才开口。”如今没了外人,姑娘可以说了。“   “你想让燕靖予和燕忱白兄弟相残是吗?”   嬴黎看着她,见她脸色巨变想要反驳,直接抬手阻止:“我没有心情听你辩解,你现在只需要保持清醒听我说完。  燕靖予大权在握,燕忱白不过是仗着雍王心软作妖罢了,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燕维燊还小,资质平庸,难当大任,你若想做个安安稳稳的皇太后,那只有燕靖予登基。   太后害你没了孩子,你心里恨得要命,可是你们总要是顾忌很多。   所以只能忍着,但如果太后死了呢,没了她在头上压着,想必你会轻松很多吧。”   想要申辩的左皇后冷静下来:“姑娘何意?”   “如今燕靖予巡政去了,开朝之后,由我全权监国。”嬴黎把太子金印丢在桌上:“我的脾气皇后娘娘大概也知道,等先帝国丧之后,我便是太子妃,也是将来的皇后,我们俩名义上也算是婆媳。   偏巧,太后与你我都有嫌隙,与其留着她作妖恶心我们,威胁我们的利益,不如趁此良机一绝后患,以防她和燕忱白勾勾搭搭,阻碍你我登高位享富贵。”   她说的直白且让人心动,左皇后犹豫了。   “皇后娘娘大可放心,彼此的脸面都是要顾及的,你的太后尊位没人可以替代,你的家族自然也会得利。”   “好。”左皇后很快就决定了:“你想让我怎么做?”   嬴黎也不卖关子:“皇后娘娘能拦截太后的书信,想必也知道太后与燕忱白说了什么,若是直接杀掉太后,燕忱白肯定会用这个借口造反。   所以,不如把太后劝燕忱白造反的事抖出来,即可理所当然的除掉她,也不至于让燕忱白丢了后路闹事。”   “那之后呢?”左皇后更担心这个:“雍王肯定会保下太后。”   嬴黎笑了:“雍王现在还不是我的正经公公呢,我凭什么听他的?”   左皇后放心了:“我信姑娘的人品,也信太子的,燕忱白登基对我没有半点好处,我可是一直寄希望于太子呢。”   她表忠心,嬴黎自然跟上:“燕维燊年纪还小,将来也要劳烦皇后娘娘教养。”   即便是贵为太后,有个亲自养大的孩子,也才会心安。   左皇后笑起来,算是承了这个情。   搞定她,正月十五开朝那天,嬴黎大摇大摆的走进大殿,除个别小官露出迷茫表情,其他所有人都早有准备一般见怪不怪。   她站在台阶之下,看着近在咫尺的龙椅,心里并没有特别的情愫,反倒觉得平平无奇。   以前南征北战的时候,大家一起吃草根树皮的时候都会说,皇帝肯定在吃肉喝汤,皇帝一定不用自己走路,皇帝一定过得很清闲,每日美女拥簇,只需要享乐就好。   谁都没过过好日子,所以皇帝过得好日子便是所有人心之向往的生活。   她以前也这么觉得,觉得做了皇帝就可以不用挨饿挨冻,可以坐拥江山抱美男,金银珠宝堆着花。   可如今,她不这么觉得了。   皇帝也是很辛苦的,这个位置还真不好坐。   忙,且容易早死。   累,得轮流宠幸女人,活的跟种猪一样。   处理政务的过程很不轻松,大臣们你一句我一言的争论真的很考验一个人的思路,稍不注意就会觉得大家说的都好有道理,从而失去自己的判断。   而且,文化人跳脚骂人的样子也真的很凶,能和武将对吼。   嬴黎搬了把椅子坐在大殿上静静的听着他们吵,全程一言不发,等他们叫的声音嘶哑没力气了,她才拿起折子一个一个的批复,当场批,批完一个走一个。   开朝当天亥时散朝,全天不吃不喝不出恭,把一群男人憋得腰酸背疼浑身难受。   第二天,耳根清净,一本本折子放在桌上,大臣们安安静静的坐着等,发表意见的时候礼貌多了,声音也小多了,一个个的暴脾气也平和了。   这一天傍晚散的朝。   第三天,还没上朝,大臣们就在宫门口叽叽喳喳的开始商量,一上朝就把最优意见说出来,偶尔有人反驳起个小争执,倒也不耽误太多的事。   这一天午后散的朝。   早朝用来吵架,下朝后走一趟衙门然后各回各家让她熬夜批折子的事,完全是做梦。   她可不做这种劳累事,当场批复,效率高,自己还不累。   转眼就到了二月,那些本以为燕靖予离开后可以摸鱼的大臣一个个累的怨声载道,却依旧老老实实的做事。   燕靖予送了信回来,他已经到了两江总督的辖区,两江总督的确在集结兵马,他先前安插在各个地方的亲信也开始行动。   二月末,左皇后将太后劝燕忱白谋反篡位的书信交给了雍王,一并给雍王的还有数月来,太后送出去的每一封信的拓本。   栖凤殿内,下朝过来的嬴黎还没坐下,左皇后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书信已经交给雍王两天了,他还没行动,会不会出差错?唉~其实我觉得不该给他,应该直接把书信捅到大臣们面前去。”   “不给他,他怎么死心?”嬴黎很冷静:“雍王愚孝天真,回回放狠话,气头一过去就又心软了,这是男人的通病,刀子不砍在他心上,他总觉得可以原谅。” 第214章 :勒死杨太后   左皇后没说话了,虽然嬴黎比她年轻,可是言谈间隐约透露的气势,让她不敢质疑。   耐心的等着五天,一无所知的杨太后再次送出书信,在宫门口就被人截住了。   证据确凿,满朝哗然。   早朝大殿,数月不露面的雍王还是来了,不似先前的意气风发威风赫赫,反到是掩盖不住的疲惫。   身累,心也累。   嬴黎给他赐座,静悄悄的听着大臣们就此事表态。   “国家危难之际,堂堂太后怎能如此作为?”   “后宫不得干政,太后教唆燕忱白篡位谋反,罪不容赦。”   “先帝在时,就已经册封皇太孙,如今太子已经入主东宫,监国摄政,事事亲力亲为,奉养太后,为皇上分忧,无一处不是,太后却想着乱我朝纲。”   他们你一眼我一语,雍王一直皱着眉头不吭声,嬴岐等人也没吭声,要弄死杨太后这件事嬴黎没告诉他们,所以他们也很震惊。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沈毕气愤不已:“不可姑息。”   好些大臣附议,嬴岐等人自然与附议。   看着他们一个个满脸怒火的模样,嬴黎表态:“任何人妄图造反,都要按律处置,拟旨昭告天下,太后杨氏挑唆燕忱白造反,证据确凿,虽然贵为太后,但与庶民同罪,按国法处置。”   她决定的很快,根本用不着回去再自己考虑几天:“传旨燕忱白,念他并非本意,可从轻发落,不牵涉旁人,速速回京伏罪,若不然,必以同党论处。”   话一出口,雍王的身子微微一僵,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下朝之后,大臣们陆续离开,雍王没走,嬴黎自然也没走,空荡荡的大殿只剩他们俩。   “你是在给自己铲除阻碍。”雍王突然沉声问道:“还是公报私仇?”   嬴黎坦然坐着:“铲除阻碍?公报私仇?王爷难道认不出太后的字迹。”   雍王不吭声,书信是铁证,的确是太后的字迹,他反驳不了。   “王爷,我敬你勇猛是条好汉,但恕我实在无法接受你愚孝放纵的行为与心思。”   嬴黎把话敞开了讲:“太后做了多少蠢事,你心里应该有数,她是你生母,你愿意原谅她纵容她是你的事。   可她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容不得她作妖捣乱,更没有大肚量放任她给我找事,这次的事情证据确凿,国法要怎么办,那就必须怎么办,谁都救不了。”   雍王坐直了身子:“他是靖予的祖母,靖予不曾动她,如今靖予外出巡政,让你代为监国,你就是这样监国的?”   “燕靖予不动太后,不是因为太后是他祖母,而是因为你要愚孝,所以他成全你的愚孝。   可你不能以此要求他像你一样愚孝,那是你生母,但你的生母杀了他的生母。”嬴黎的语气骤然凌厉。   雍王脸色大变,沈氏的死与杨太后脱不了关系,这可是他心里的刺。   “我知道你一直知道沈氏病故的原因后,刚开始觉得你们可怜,后来便觉得是沈氏与燕靖予可怜。   至于王爷你不过咎由自取,在母亲与妻子之间,你毅然选择了作恶的母亲。   你的放纵让太后肆无忌惮的对沈氏下手,同样是你的放纵,明知太后是什么样的贱人,还让她频繁接触自己的孩子,你以为自己深情,以为自己孝顺,其实你什么都不是。   你执意娶沈氏却护不住她的性命,她死之后你把所有的过错都怪在杨氏头上,冷落她十几年,你自以为是的惩罚,真他娘的恶心,你从没想过是自己的问题,你别上杨氏的床就没那么多屁事。   如今的大周是什么情况你心里就没点数,都他娘的快亡国了,你心里不舒坦做起甩手掌柜,让燕靖予来扛着一切,却依旧放纵太后和燕忱白给他找麻烦,我他娘的就不信燕忱白这么几个月不回来,你心里没嘀咕。   现在瓦剌虎视眈眈,燕忱白还想闹事,他这份自信是谁给的?   太后那个蠢婆娘天天想着让燕忱白做皇帝,你这个当爹就不能哔哔一句?   总觉得燕忱白有自知之明,就那个舀屎的的脑子他能想明白?   王爷自己也说了,燕靖予让我监国,不管王爷觉得我是公报私仇也好,铲除阻碍也罢,我就一句话,你老燕家要么老老实实的坐稳皇位造福百姓,要么全家滚蛋,一天天的被一个老太婆搅合的内斗,什么玩意儿?”   她一通大骂,雍王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奈何嬴黎句句话都扎在他的心窝里,他根本反驳不了。   “来人。”嬴黎叫来太监:“围住慈安宫,扣押太后。”   雍王起身:“太后年事已高,将她幽禁也好,何必。”   “雍王。”嬴黎直呼其爵位:“太后若是真的与燕忱白造反了,成败暂且不提,你可知有多少人会因此而死?太后算什么东西?她不过是皇家的媳妇罢了,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   雍王脸色煞白,嘴角微微抽搐。   “来人。”嬴黎起身,抖一抖衣裳:“事涉雍王,让刑部一并细查,真相大白之前,不许雍王离开府邸。”   她可不是燕靖予,顾念那份父子情。   说完,嬴黎就走了,目标明确的去了慈安宫。   左皇后早就动手了,慈安宫被尽数围住,伺候杨太后的人都被抓了,孤立无援的杨太后坐在凤椅上面色铁青,正在呵斥左皇后的她瞧见嬴黎进来,登时火气更大。   “这还没进门呢,竟然就对哀家下手了,这若是让你进门,大周岂不是牝鸡司晨?”   牝鸡司晨?   嬴黎不懂这个词儿的意思,但也晓得不是什么好话。   她从容的坐下来,靠在椅子上看着杨太后:“你教唆燕忱白篡位谋反,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有什么证据?”杨太后嚣张的不行。   嬴黎甩手就把截下来的信对准了砸她脸上:“这个就是证据。”   看见书信,杨太后脸色大变:“你们...你们诬陷...哀家要见皇上,要见雍王,要见大臣。”   “是不是诬陷你心里清楚。”嬴黎看着她:“皇上重病,雍王与此事有关,正在被刑部彻查,大臣们在早朝上力主按国法处置你。”   杨太后慌了:“哀家不信,定然是你。”   她指着嬴黎,愤怒的全身颤抖,却说不出半句话。   “来人,准备送太后启程。”   一旁的左皇后略微吃惊:“这么快?”   “她有资格过夜吗?”嬴黎反问。   左皇后不说话了,示意自己的亲信去准备。   “在你咽气之前,有件事我得与你说一说,燕忱白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大出息,我也不可能让他活着,我与燕靖予定了亲,拦他的路,便是拦我的路,拦我者死。”   杨太后脸色苍白,瘫软在椅子上浑身僵硬:“哀家是太后,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哀家动手?”   “太子金印在我手里,我就算什么都不是又怎样?满朝文武不都听我的?”   嬴黎唇角微微勾起:“人呐都是势利眼,跟着谁有前途大家心里都有数,燕忱白?嘁~”   她不屑的笑了一声,比言语辱骂更让杨太后难受。   很快,嬷嬷就拿来了白绫毒酒匕首,任凭挑选。   “新年刚过,见血不好。”嬴黎站起来:“勒死吧。”   她吩咐的随意,却没人敢真的动手,左皇后也没有亲手处决太后的勇气。   “怎么?”嬴黎站在门口,负手瞧这外面,声音低沉:“一个老太婆,你们都不敢勒死?”   嬷嬷心中犹豫:“姑娘,这可是太后啊。”   “太后?”嬴黎笑了:“有人出头撑腰才算是太后,没人撑腰,不过就是个作恶多端的老太婆罢了。”   左右人一阵犹豫,左皇后心里一狠朝嬷嬷们使眼色,嬷嬷们也就听命上前。   “放肆!”杨太后怕了:“哀家是太后,你们这是造反,哀家要禀报皇上杀了你们。”   她不断叫嚣,临死了还耀武扬威,却没几个人听她的话了。   如今这宫里谁做主,势利眼的奴才们看的最是清楚。   几个嬷嬷按住杨太后,任凭她如何挣扎,拿起白绫缠在她脖子上,两个嬷嬷一对眼,咬着牙用力拉紧,杨太后挣扎的越发厉害,绣鞋都被蹭掉了,翻着白眼,涂着红色口脂的嘴大大的张开,妄图以此拒绝窒息死亡。   “三年了,我不动你,不是我不敢动你,是我懒得动你,硬要找死的人,我向来愿意助人为乐。”   在嬴黎慢悠悠的语调里,挣扎的杨太后逐渐没了声息,左皇后浑身冷汗,竟觉得嬴黎的话时说给自己的听得。   “娘娘。”嬷嬷们跪了下来,一个个浑身颤抖。   左皇后脸色苍白,往嬴黎看了一眼,声音微微发抖:“太后对挑唆燕忱白谋反一事供认不讳,自缢于慈安宫,秉承皇上口谕,不以谥号加尊,遵先帝遗命,另葬墓室,不与先帝同穴而眠。”   “是。”早有太监听旨,她一说完,就赶紧去衙门回禀。   嬴黎这才回头瞧了一眼杨太后,心里并不觉得痛快,反倒有些后悔,后悔的想扇自己。   让这样一个老太婆恶心了三年,她真是被富贵美色迷了眼。   仔细想想,燕靖予真的被雍王影响的很深,又或者说,他要顾及的东西太多了,血缘亲情,千古名声,朝野人心,皇权利益...   这些东西构成牢笼,让他做不到决绝果断。   他最放肆的一次,大概就是隆安给自己下毒,他执意要隆安去死的时候了。   “唉~”嬴黎拍拍心口:“太后的后事,就劳烦皇后娘娘了。”   左皇后立刻说道:“国家正值危难之际,不宜奢靡,且太后乃畏罪自缢,一切从简最好。”   “皇后娘娘安排就是。”嬴黎根本不在意这些,她还有其他事要做呢。   以她对燕靖予的了解,他肯定是信了夏徽玄的话,所以决定将皇位给她,好让她留下,为此还在百官中间做了安排。   否则,即便嬴氏的权势再大,夏徽玄再怎么费心经营,也绝对不可能让满朝文武对她监国毫无异议。   最主要的事,皇族对此竟然保持沉默,这是最不应该的。   但嬴黎没有时间去查这些东西,她要做的就是两件事。   不让燕靖予死,再与瓦剌大战一次。   她喜欢的人,她必须保全。   她打下来的江山,容不得任何人进犯杀戮。   每日除去上朝批折子的时间,嬴黎都在思考怎么对付瓦剌,北境的地形她至今记得,瓦剌如今的兵马数量她心里也有谱。   可最关键的地方,是大周当真没有几个可以用的武将。   那些所谓的将军,在驻地耀武扬威吓唬吓唬百姓还行,让他们披甲上阵血海厮杀真是想都不能想,还不如士兵来的靠谱。   再说士兵,嬴黎只要想想偷袭通海关的时候,那几个精挑细选出来的青年,爬上城楼就几乎没了所有力气,以至于她孤身奋战。   这种事遭过一次,她就长教训不会再去第二次冒险了。   杨太后自缢后,燕靖予于三月底回了嬴黎消息,燕忱白拒绝回京,燕靖予已经先他一步,直接派兵包围开元府。   和他斗,燕忱白终究是嫩了些。   确认他那里无事,嬴黎放心多了,她也开始行动,而且是大行动。   抽调各地精兵赶赴边关,教领以上军职的将军尽数前往凉州到任,至于各地空缺,暂且不管。   精兵悍将都调走了,将军也都调走了,留下一堆战斗力不行的兵马和一群刚裁军回去种地的老弱病残,谁也闹不起来。   敢闹,她带着大军折头杀回来,弄不死他们。   旨意下发后,嬴黎也准备出发了。   嬴岐作为嬴氏家主,夏徽玄总会和他叨叨一些嬴黎都不知道的事。   所以在丞相夫人和秦嬷嬷围着嬴黎给她收拾东西的时候,老头儿一直待在旁边没说话。   “此一去,谁知回来又是何年何月?”   丞相夫人装了满满一箱子外伤用的药:“姑姑在外,可千万小心才是。”   嬴黎坐在一旁,托着下巴毫不在意:“知道了。”   秦嬷嬷抱了好些衣裳过来,都是穿在盔甲下面的,靴子也很多,嬴黎不愿意慢悠悠的走,绣花鞋在她脚上根本套不住,所以她得闲时做了许多。   “明天就出发了。”嬴黎往嬴黎瞧了瞧:“我好想吃阳春面,嗯...还有饺子。”   丞相夫人越发难受,刚要吩咐人去做,秦嬷嬷就应声了:“奴婢让人去准备。”   她出去了,嬴岐挥挥手示意丞相夫人也出去,等人都走了,他才看着嬴黎,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明亮的眼睛里装满了世间所有的智慧,没有一丝沧桑。   “姑姑想好了。”   “嗯。”嬴黎知道他要说什么:“皇位不皇位的暂且不提,我要是真的等燕靖予没了再对瓦剌动手,情况绝对不会比现在好。”   老头儿微微垂眼:“姑姑可曾记得,晚辈问过你,若是在这个过程中对太子有意了怎么办?”   “记得,我说那就给他生个孩子,让孩子登基。”嬴黎笑了笑:“这个想法,还是天真了。”   她显而易见的失落,却极快的掩饰了过去:“平心而论,燕靖予的性子我是不喜欢的,瞻前顾后,要顾全的东西太多,或许他不会委屈我辛苦我。   可是我看着累,但我很喜欢他这个人,起于容颜,陷于才华,忠于品性。”   “你们经历的事毕竟不同。”嬴岐习惯性的把她爱吃的点心推过去:“姑姑生于乱世,长于战火,若是瞻前顾后,必定错失战机,危及自身,所以做事果断,亲人早亡,也无情谊羁绊。   太子生于皇室,先帝,雍王,沈家,哪一个不是他的羁绊?   自小被寄予厚望,他连弃权的机会都没有,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居高位,就擅自决定了他的道路,替他选择了将来,却不愿意替他改善污糟的局面。   他要往上爬才能活命,否则谁登基都容不下他,可这往上走的路可不是一个人努力的过程,大臣们各有利益坚守,政见不同,世俗礼数哪一样不是枷锁?   百姓可不管你的无奈与因由,他们只知道,一个对手足亲人下手的皇帝,是个暴君。   辟如前朝戾宗皇帝,都说他残暴不仁,说他严法酷吏,说他打压诸侯,却没人说他打压诸侯减少了战乱,没人说他严法酷吏限制贵族私权,没人说他自己紧衣缩食的凑振灾银。   戾宗还没死,天下群雄就开始造反,说什么谁谁谁仁义,谁谁谁是明君,把本来就不安稳的日子搅合的越发乱七八糟,事了,也不见得他们建立的王朝就比前朝好,可是前朝已经没了。   跟着造反的百姓先前过什么苦日子,后来还是过什么苦日子,对他们来说。   无非就是换了个皇帝,可对与被他们联手推翻的前朝来说,可是灭族之灾。”   “虽然我也是造反大队中的一员。”嬴黎打趣道:“不过我想。若戾宗在天有灵,肯定会想,早知道这群刁民不知好赖,朕管你们死活作甚?给脸不要脸。” 第215章 :变局之前   “哈哈哈。”嬴岐大笑起来:“估计会吧。”   嬴黎也跟着笑了,却也明白嬴岐想说什么。   大周如今的情况比之前朝,不过是少了二十年的天灾。   燕靖予比之戾宗皇帝,也不过是多了几分谨慎与顾虑。   其余的情况,不是一样吗?   就是不知世上会不会再出现她这样一个异类,没有她,前朝也不会短短六年就灭国,燕王更不可能短短六年就坐上皇位。   “还好。”嬴黎笑道:“杀太后的人是我,与他无关,脏水也泼不到他头上造不了他的反。”   嬴岐突然就沉默了,老头儿难掩悲伤:“先前,我一直不能理解姑姑,做事情想一出是一出,明明很想要的东西,即可以努力去争取,也可以坦然说放弃,后来想想,是我世俗肤浅了,姑姑只在乎结果,哪在乎其他啊。”   “别人能做好的事,我为什么要亲自动手?”嬴黎摊手:“坐享其成不是很爽吗?”   老头儿笑了:“此去,姑姑一切小心。”   长久的沉默后,他眼睛微微湿润:“晚辈们,等着姑姑回来。”   “好。”嬴黎回答的很爽快,伤感离别,从不是她的做派。   嬴黎以最快的速度出发,一路上都能碰上往边关赶的兵马。   虽然大周江山岌岌可危,可是盖了太子金印的旨意还是很有号召力的,加上先前裁军整顿,弄掉了很大一批居心不良的人,所以受阻不大。   快马加鞭二十天,四月底,嬴黎直接集结十五万兵马,借碾压的优势用三天时间攻下下邳,五万瓦剌守军全部枭首示众,然后对雄安雄关两城发起攻击。   雄关城外,十五万大军将城池团团围住,厉兵秣马,军旗招摇。   嬴黎一身黑甲,手持长刀,腰挂随侯,立马于万军之中,身侧跟随了二十几个将军,全是被她点名叫来的。   不会打仗是吧,她教。   只要不是傻大缺,简单的战术应该能看懂。   城池里的瓦剌战战兢兢,嬴氏女用三天时间破了下邳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所以,他们怕,三百年前,他们的祖先被上京嬴黎杀得太惨了。   三年前,他们的兄长被嬴氏女杀惨了。   传令兵飞马报信,完全来不及下马:“报,通海关援军出发,骑兵十万。”   说完就走,又一个传令兵赶来:“报,大军已经包围雄安城。”   他们一声比一声高,即是说给嬴黎听,也是说给城内的瓦剌听。   “传令。”嬴黎开口了:“攻城。”   旗手得令,挥动令旗,步兵迅速向前,一排排盾牌筑起铁墙,护着大军往前,瓦剌的羽箭‘叮叮当当’的打在盾牌上,偶有人被射中,立刻就有人替补上去。   嬴黎带着一群将军在后面观战,顺势说道:“攻城可用云梯,但是别在前进的路上造成太大伤亡。另外,别死咬着一道城门打,几道城门一块打。   另外,如果是在寒冬,守城可用水浇城墙,这样城墙更加坚固,如果是攻城,就用大火烧,烧完立刻用冰扑灭,城墙易碎,这个时候不论是用投石器还是什么的进攻,事半功倍,懂?”   “是。”一群将军很听话,嬴黎用一天时间攻下下邳的操作震惊到他们了,他们不敢不服。   继续观战,云梯已经搭上城墙,撞城门的东西也准备好了,盾牌护着头顶,士兵可以放心大胆的去撞城门。   城楼绵长,十五万人铺的很开,瓦剌根本应付不来,攻势凶猛,不到半日,城门破,大军入城。   嬴黎没动,却朝那些将军下令:“杀。”   “是。”一群将军杀了上去,走投无路的瓦剌凶猛,可是他们不敢不从。   传令兵又来了:“报,通海关援军已于我军交战。”   负责拦截通海关的人是嬴淮,除了他,嬴黎真不知道该放心谁去,换做不地道的,扭头一跑,大家都得玩完。   两天时间拿下雄关,善后的事自有人做,带着大军,嬴黎马不停蹄的去了雄安。   这是最后一座只有五万瓦剌驻守的城池。   大周军被瓦剌虐的很惨,士气低落,所以她专拣软柿子捏,人海战术,速战速决,把所有人的底气都提起来。   有士气,才能勇猛,也顺便立威,方便后面大规模战役号令全军。   打雄安的事嬴黎没插手,她都示范两座城池了,怎么着也该让他们自己来。   而且,士气振奋是好事,太过振奋就成坏事了。   正好用雄安让鸡血上脑的将士冷静一下,省的自负起来目中无人。   她在边关打的火热,邺城也出事了。   宣德帝病危,奄奄一息,可她和燕靖予都不在邺城,左皇后没主意了,即便有嬴岐等老臣压着,她也不放心。   而且,开元府的消息也刚刚送来,两江总督被杀,燕忱白夫妇问罪拿下,正押解回京,许氏因惊恐,小产了。   邺城,坤华宫,宣德帝脸色灰白,出气多进气少,眼睛紧闭,已到了弥留之际。   燕维燊跪在床前,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稚嫩的脸上没有一丝悲伤。   纵使幼时被疼爱过,可是母亲与姐姐的相继远去,宣德帝在左皇后的蛊惑下对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也不待见,他对父亲这个词儿已经陌生到极致。   左皇后也在一旁,脸色悲戚,却哭不出来,她在深宫磋磨了二十几年,好不容易扶正,好不容易有了心心念念的孩子,以为往后的日子会更好,却顷刻间希望破灭。   对宣德帝,她已经死心,口口声声说着多么期待自己腹中的孩子,结果孩子被害,他一句话都没过问杨太后,对这样一个懦弱愚孝的男人,她真的没办法伤心,她只可怜自己。   “皇上。”赶来的雍王轻声唤着,纵使他与宣德帝有了嫌隙,可是照常心软了。   宣德帝自然是没有回应的,后妃们抽噎着,哭的矫揉做作,虚假恩情一眼便知。   沈毕看不下去了,叫上嬴岐出来,两个老头儿站在殿外,瞧着阴沉的天,两人心里都重重一叹。   “五月将至。”   沈毕突然说了一句,嬴岐心里一紧,看向他。   “国师必定找过丞相吧。”沈毕负手而立,花白的胡子被风微微吹动:“年前,靖予突然来找我,他说国师预言,他活不过五月,大周也会亡国,他求我,若他亡,便带着沈家扶持嬴鲤。   那天,我狠狠打了他一顿,执意要到丞相府退亲,他求我,让我成全,说若是大周必亡,与其让其他人乱了江山社稷,不如还给嬴氏。”   嬴岐知道他还没说完,故此保持沉默。   “他与嬴鲤两情相悦,我这个做外祖父的自然高兴,也盼着他们夫妻恩爱绵延子嗣,可是将皇位江山让出这种事当真是儿戏了。   再者,嬴鲤监国一来的种种举动,都让我不得不怀疑这事早有预谋,她是不是在利用靖予。”   他盯着嬴岐,已经不在乎职位高低了:“还请丞相给个解释。”   面对他的质问,嬴岐无名火乍起:“姑姑不曾算计太子。”   沈毕脸颊微微颤抖,似乎想要争辩,想要谩骂,想要痛斥,可最后还是算了,他深深一叹,语气疲惫:“国师所言,哪会有假呢。”   夏徽玄是他们的神,他们不会质疑夏徽玄。   夏徽玄说大周必亡,所有人就都信了大周必亡,夏徽玄说宣德帝会死在五月,看宣德帝如今的情况,也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沈毕真的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不信夏徽玄的话。   嬴黎对皇位有心,沈毕也是一直知道的,他可以接纳嬴鲤有这个心思,可以接纳燕靖予不纳妾只与嬴鲤共享天下,但他绝对不接受自己的外孙被人利用。   “如何无假?”嬴岐反驳了:“国师也不是神,星运之说虽是天命,可人定胜天。”   沈毕大惊:“你怎么敢。”   “沈大人,我姑姑不必走一遭边关的,她若真的有心谋算。此时此刻,她会老老实实的待在邺城监国摄政,不会调兵遣将想要从瓦剌手里抢回失地。”   嬴岐语气越发严厉:“皇位于她而言,并没有百姓安稳重要。”   沈毕自知理亏,道歉也坦荡:“是我失言了。”   “我家姑姑吃得苦,不比任何人少。”嬴岐不罢休:“她坦坦荡荡,想要什么都敢直说,比那些居心不良阴险狡诈的人强多了,你可以说她蠢说她笨说她天真说她懒散,但你不能说她恨毒说她利用太子殿下。”   沈毕被骂的沉默了,嬴岐骂完也闭嘴了,两老头儿都挺生气的。   夜里,皇族王爷们都入宫侍疾,随时准备着宣德帝驾崩,礼部也开始着手准备后事。   雍王从内殿走出来,宣德帝快不行的事对他打击挺大的,嬴黎弄死杨太后才多久,他还没从丧母之痛中缓过来呢。   仔细想想嬴黎弄死杨太后的事,出手迅速,处决果断,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皇亲国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杨太后都凉了。   所以,雍王认定了嬴黎公报私仇的可能性最大。   “王爷。”嬴岐客气的见礼。   雍王点点头,还没与嬴岐沈毕说上两句话,就有太监跑来:“丞相,狼胥山告急,太子殿下往狼胥山去了。”   夏徽玄说,燕靖予会战死狼胥山。   这事燕靖予记着,可他不能不去,通海关距离狼胥山太远了,一东一西,瓦剌的部族主力又全部集中在通海关。   即便嬴黎调动了大量兵力,但与瓦剌大军比起来,也没有绝对的压倒性优势。   通海关是块硬骨头,轻易啃不下来,她绝对没办法调兵支援狼胥山。   所以,他只能自己去,即便注定命丧狼胥山,他也认了。   嬴岐与沈毕的脸色齐齐一变,一时间都没说话。   “去了就去了。”雍王并不知晓原委:“他跟着本王在狼胥山御敌多年,难不成做了太子就去不得?”   沈毕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明显是不开心的。   夏徽玄的预言,燕靖予只告诉了沈毕,告诉了他最信任的外祖父,即便是雍王他也没说。   若说先前父子情深无话不谈,那在雍王承认自己一直知道沈氏死因却依旧尊重杨太后放任雍王妃杨氏包庇承恩公府后,无话不谈就不存在了。   燕靖予真的害怕,若雍王知道了夏徽玄的话,会不会支持燕忱白或者燕维燊上位,会不会因此借着他的威望对嬴黎下手。   他可不想白白便宜了其他人。   “王爷。”嬴岐憋不住了:“皇上病危,该召回太子稳住大局才是,狼胥山还请王爷走一趟。”   他抱拳作揖,实属无奈之举。   除了雍王和汉王,大周真的再也找不出一个可以去狼胥山的人了。   “本王说过,不会再管政事。”雍王倔的像头牛。   他被身边的人伤害的太深,心累了,对政事也倦了。   而且他听说许氏小产了,想想燕忱白都二十七八岁了,正妻小妾的孩子一个都没保住,自己也成了阶下囚,心里就难受。   “你~”沈毕憋了一肚子无名火,也不管嬴岐还在拉扯自己的袖子提醒,张口就道:“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了,靖予过得惨时,王爷偏心他,如今燕忱白过得惨,王爷又偏心燕忱白了。   燕忱白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完全就是咎由自取,国难当头,王爷竟然也如此不识大局,皇上病危,不速速让靖予回来主持大局。   难不成王爷是想着让他死在狼胥山,然后在把江山皇位给燕忱白不成?”   雍王脸色涨红,立刻否认:“自然不是!”   “你就是!”沈毕情绪失控了,哑着嗓子大喊了一声,眼睛瞪圆了盯着雍王:“你劝诫不了杨太后作孽,管束不了雍王妃杨氏行恶,教导不好子女知礼,你说那是你的生母是你儿子,你不能做的太绝。   然后你就要求唯一一个知礼明理的儿子,既要能压得住他们,以防他们得罪了别人遭报应,又能像你一样包容他们,最好像你一样全程护驾,就因为他懂事能干,所以他就活该被吸血。”   雍王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孝敬长辈,结好手足,何错之有?”   “他们配吗?”沈毕一声大吼,算是彻底将身边的其他人全部惊动:“若早知你懦弱愚孝,老夫就是抗旨,满门被灭,也不会把最疼爱的女儿嫁给你。   你的姑息纵容害我爱女,如今连我这唯一的外孙你也要逼他做个圣人,他做不到,你就以放任不管来迫使他听话,你摸着良心想想,按照他先前的脾气,他会这样委曲求全吗?他都这样了。”   嬴岐拉着他:“沈大人,息怒。”   雍王嘴唇颤抖,说不出话了,他敬重沈毕这个岳父,所以他做不到还嘴。   “王爷。”嬴岐继续劝:“国不可一日无君,若太子不回来,朝野必乱。”   雍王沉默良久:“好,本王会去狼胥山。”   “那就有劳王爷了。”嬴岐谢了礼,拉着沈毕离开,怕他再度失控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来。   从开元府到狼胥山,一路北上用不了多少时间,为此消息送到邺城没几天,燕靖予已经出现在了狼胥山。   在狼胥山蹦跶的不是瓦剌部族大军,是瓦剌王庭的护军,这支军队人数上不及部族大军,但战斗力数一数二,所以狼胥山守军才会全线溃败。   不顾赶路的疲惫,燕靖予在军中走了一圈,越走,他的心越凉。   十万边军被打的丢盔弃甲伤亡惨重,这完全不应该。   “太子殿下。”一个腿脚负伤的将军一瘸一拐的过来,满身狼狈,满脸羞愧:“末将。”   他说不下去,技不如人,自责也无济于事。   燕靖予拍了拍他:“先养伤吧。”   他无力说话,一路赶来他几乎没停下休息,此刻整个人毫无力气。   “怎么这么惨啊。”寸步不离他身边的枫扬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怎么。”   燕靖予止住他:“别说了。”   枫扬闭了嘴,看他就势坐在地上,也知道他心烦。   “去清点一下可用兵力,再把伤势不重的将军叫来大帐。”   “是。”枫扬忙去了。   燕靖予有一瞬间的放空,疲惫让他看起来呆呆的,直到枫扬喊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起身走往大帐,他振作精神,仔细询问了瓦剌此次的兵力与交战时的一些细节,不问不知道,一问心里惊。   明晃晃的圈套,在座的将军说钻就钻,竟然都没有犹豫过。   该进不进,该退不退,被瓦剌黏住了想的不是绝地反击,竟然是丢盔弃甲。   燕靖予突感无力心痛。   “整合大军,以守为攻,暂时不要贸然出战。”他下令:“派出哨兵探查敌情,以防袭营。”   他们应了,一个个走了出去,看着桌上的地图,燕靖予沉默良久。   “这真是个烂摊子啊。”   他无奈叹息,心里的目标却越发清晰坚定,不管是不是真的会战死,他都要尽可能的给嬴黎减少麻烦。   换上战甲,拿起许久不曾动过的红缨枪,在手里刚颠了两下找回手感,就有示警的金锣响起。   “殿下,瓦剌袭营了。” 第216章 :我不会让你死的   来得好快!   燕靖予心里一沉,立刻出去,大周军接连战败,正是士气低落战力不佳的时候,瓦剌袭营,加剧伤亡是小,目的大概就是摧毁边军最后的士气了。   这个时候说什么豪情壮志的话都晚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杀敌。   将来犯之敌有一个杀一个,护住大军残存的士气。   王庭大军十分嚣张,一路杀进来,吆喝不止,燕靖予提着红缨枪杀入其中,一手回马枪连挑数人,许是他太过夺目,围攻他的瓦剌人突然多了起来。   燕靖予手提红缨枪,在围攻的瓦剌军中杀进杀出,饶是身边的瓦剌军再多,也无法近他身侧半分。   大营中厮杀不断,袭营的瓦剌渐渐不再嚣张,越杀越艰难,眼看占不到便宜。   他们开始撤退,但燕靖予怎么会轻易放他们离开,拿弓上马,带着人一路追赶出去,边追边射,放倒了不少没有马的瓦剌士兵。   士气稍稍振奋,好些士兵骂骂咧咧的拿起弓箭追上去,拉弓就射,凶狠不已。   瞧着瓦剌军放慢速度,他立刻下令停止追击,以防被人故意引入圈套。   袭营的目的没有达成,瓦剌安分了两天,但是在狼胥山周围晃悠的瓦剌却越来越多,哨兵发现了不对。   “虽然瓦剌兵穿的都差不多,可是王庭的瓦剌兵与部族的瓦剌兵区别还是挺大的,狼胥山多了很多部族的瓦剌。”   “难不成围攻通海关的部族瓦剌回来了?”   众将一阵心惊,如果真是这样,狼胥山危矣。   燕靖予冷静分析:“只怕通海关那边瓦剌占不到任何优势,所以准备从狼胥山破开一个口子。”   “我军兵力尚未恢复,如今能做的只能据城死守了。”   “不能死守。”燕靖予果断驳回这个建议:“各地驻军都被调往通海关,如果这个时候瓦剌从狼胥山豁开口子绕过我们杀入中原,足以攻破任何城池。   而且他们讲究速战速决,绝对不会给我们交战的机会。届时,受害的只能是百姓。”   众将脸色又是一变,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擒贼先擒王。”燕靖予心里沉闷:“既然瓦剌王庭就在这里,那我们不妨诱敌深入。”   他立刻做了安排,做出带兵偷袭的样子,果不其然,离营不过二十里地,就遇到了瓦剌军的伏击,双方一场血战,以大周军败退结束。   次日佛晓,哨兵就报,大批瓦剌军往营地赶来。   燕靖予立刻带着战力尚存的士兵绕后离开,留下一座用稻草人伪装的空营,瓦剌军果然来了,等他们发现扑空后,燕靖予已经带着人杀到了王庭外围。   他们出现的突然,王庭护军虽多,但大半都出去了,留下的护军极少,其余皆是瓦剌大王的女人孩子和仆从。除此之外,还有极多的奴隶。   但这些奴隶比王庭护军都要拼命,仿佛杀入王庭的大周军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一般。   不管拿到什么武器,立刻不顾自身安危的杀上来,到给大周军造成了不大不小的阻碍。   双方疯狂厮杀,即便是身子被捅穿,也要满口是血的扑上去抹掉一个瓦剌的脖子才肯罢休,燕靖予也受了伤,他却毫不在意,死在红缨枪下的人多的数不过来,他一边厮杀,一边注意着整个战场的局势。   一旦王庭护军回来,他们就要立刻撤退,否则就会被前后围杀。   大营方向,发现扑空后,瓦剌护军就知道中计了,疯狂的往王庭方向赶,结果没走多远,数万大周军突然出现。   军旗一立,于茫茫山野中杀气腾腾。   嬴黎一身黑甲,手提长刀,犹如天神降临突然出现,瞧着扑空后回救王庭的护军,果断下令。   “杀!”   一声令下,喊杀声震荡在山谷之间,长途奔袭的大周军仿佛终于看见猎物的猛兽,二话不说就杀了上去。   他们出现的突然,瓦剌军明显没有准备,且认出军旗不是狼胥山边军的,心里越发担心王庭的安危,且战且退,士气也败落了不少。   嬴黎带着兵马死死黏着他们不放,杀的他们脾气都暴躁了不少。   王庭方向突然多出许多部族瓦剌,他们有责任保护王庭,为此二话不说就杀了上来,燕靖予立刻下令撤退,却遭遇了同样的事,被瓦剌缠住了,且战且退,士气大败。   无奈,燕靖予只能再度冲上去厮杀,围攻他的人多了起来,他身上并非锁子甲,挡下数十刀后盔甲便分崩离析,再无半分保护身体的作用。   拿着红缨枪,他灵活的躲开了许多攻击,可身上还是挨了好几刀,血水染红了墨色的棉里衣,他的脸色也稍显苍白。   见他负伤,瓦剌出手越发狠厉,十几把马刀用尽全力的劈向他,他提着红缨枪一声大喝,将围着自己的一圈人开膛破肚,稍不注意,一把马刀就劈过来,直接割在他的膝弯处,剧痛让他失去平衡,一下子跪在地上。   就在这霎时间,又是两把马刀劈来,一左一右,齐齐劈在他肩上,燕靖予挥枪挡了一下,差点被直接切掉整条胳膊。   他已无还手之力,几个瓦剌面色狠厉的冲过来,马刀挥起,直斩头颅,燕靖予瞳孔微颤,再度挥枪抵挡,结果红缨枪被齐齐斩断,马刀准确无误的劈向他的脖子。   一行血水滑落糊住他的眼睛,眼前一片血红,他有一瞬间的失神,预料中的剧痛并没有出现。   努力睁大眼睛看去,血色朦胧中,连取数人性命的随侯一下子插在他面前,剑身裹血,周围滚落头颅数颗。   头顶有人飞过,一把取走随手,回身一扫,杀气肆虐的气浪震飞所有对燕靖予有所企图的瓦剌,就在这顷刻间,阴沉的天空电闪雷鸣,如同上天震怒了一般,大地都为之一颤。   “...阿鲤。”   嬴黎擦去嘴角血迹,回头看着他:“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说话时,天空雷电越发激烈,大风卷起,黄沙迷眼。   瓦剌开始溃退,嬴黎带着几万兵马赶来,他们实在不确定大周军会不会还有援军。   慌乱中,燕靖予跪坐在地,他站不起来,失血过多已经让他神思模糊,嬴黎就在他身边,手持随侯,护他周全。   突然,一支利箭穿过人群朝他射来,燕靖予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   可他实在没有力气去躲,渐渐失神的眼睛,甚至可以看见羽箭锋利的顶端。   眼看着羽箭离自己越来越近,燕靖予心里反倒瞬间放空。   “唔。”一声闷哼,羽箭在他停在他脖子前面。   ‘咔嚓!’   雷电越发恐怖,仿佛要劈山裂地。   嬴黎的手上鲜血淋漓,她被羽箭划破了手掌,却也握住了羽箭。   但也被几把马刀劈在了身上,她嘴角的血越发多了,可她却回身一抡,再取数人首级。   嬴黎踉踉跄跄的半跪在地,随侯插进地里,支撑着她的身体。   “...阿鲤。”燕靖予想要帮她,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嬴黎急促的喘息着,全身发抖,身上的盔甲血迹斑斑,可饶是如此,也没有瓦剌再敢上前。   一群士兵终于杀了过来,将他们护在中间,嬴黎突然抬头,眼中仿佛烧着一团怒火,拉出腰间的弓弩,突然飞身而起跃至众人头顶。   搭箭,拉弓,放弦,一气呵成。   弩箭飞速射出,穿过混乱人群,将人群后面射箭的大汉整颗脑袋射穿。   “杀!”   她一声大喊,几近力竭,却依旧气势煊赫。   瓦剌军撤离的越发厉害,只留下些老弱妇孺和做困兽斗的奴隶。   他们被围住了,嬴黎浑身是血的上马,驱马过去看了一眼,这些人看她的目光无不充满怨恨与恐惧,即便是小孩子,眼睛里也像是淬了毒一样。   “嬴氏毒妇。”有个老妇人颤抖着声音怒骂,她分明是害怕的。   嬴黎面无表情,抬手擦去糊住眼睛的血,吩咐:“对待瓦剌,需斩草除根,要想不被进犯,就得让他们恐惧到骨子里。”   得了令,杀红眼的将士拿起红缨枪,也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子,也不管是贵夫人还是奴隶,一下接着一下,戳的血水四溅。   惨叫声十分凄厉,十分应景,但半刻就没了声音。   “记得补刀。”嬴黎提醒道:“不留后患。”   “是。”他们得了令,将所有的尸体挨个戳了一遍,等嬴黎驾马走远,呛人的大火已经席卷山谷,吞噬着所有的瓦剌尸体。   大周不可能替他们收尸安葬,也不可能让曝尸荒野。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把火烧掉。   这一战,两败俱伤,但大周还是占据了上风。   回营休整,嬴黎的身份不便,为此只能是燕靖予替她上药包扎。   她趴在榻上,闭着眼,袒露的背上全是深可见骨的伤痕,身上没有一块好皮。   燕靖予坐在榻边,勉强用另一只伤势不重的手替她擦干净血迹,再细细的撒上药粉止血。   “你不是在通海关吗?”   “你不是在开元府吗?”嬴黎反问回去。   他一时沉默。   嬴黎扭头看着他:“通海关的瓦剌战意不强,我猜他们肯定想从狼胥山突破,所以我带着大军来了。”   “所以,那些部族瓦剌是追着你来的?”   她想了想:“也可能是我追着他们来的。”   燕靖予替她擦去脸上的血:“你该留在邺城的。”   “我认真想过,如果我留下的代价是你去死,那皇位对我而言就真的只是个牢笼了。”她坐起来,身前微露,燕靖予立刻转开身子。   嬴黎拿起纱布:“帮我一下。”   他稍稍犹豫,垂着眼帮她拉住纱布,她熟练的包扎着,嘴上也没停:“我不信命的,你看,我不是没让你死嘛。”   “那你呢?”燕靖予最担心的这个。   她披上衣服,笑意轻松:“你没死,说明夏徽玄说的不准,所以我们不要信他,真当老天爷是他爹啊,隔了三百年啊,还能让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燕靖予笑不出来,把她拉进怀里抱住:“阿鲤,听我的话,回去,我已经留下了禅位诏书,一份在我外祖父手里,一份在维燊那里,另一份在皇上的枕头里,既然我没死,那我便要你留下。”   “你还是不信吗?”嬴黎靠在他肩上:“都说了是假的了。”   他摇头:“我不敢赌。”   嬴黎稍稍沉默,依旧语气轻松:“那你说,要是我真的走了该怎么办啊?”   他身子微微一僵,手上的力道更大,脸微微埋住,声音低哑:“那你要听话,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为何?”   他的声音越发低哑:“我自诩博览群书,可那日听到夏徽玄与你谈话后,我再次细看史书,只为找寻与你有关的只言片语证实真假,也为窥探你在开国之后过得是否如意。   结果那天我才知你过得艰难,知我先祖卑劣,知名臣武将人性丑恶,我再也无法正视史书对他们的恢宏赞扬,我为你不值,他们踩着你上位,史书为他们歌功颂德,但字里行间全是不择手段四个字。   你不该让位,不该称臣,不该将自己陷入绝境,更不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情愿你登临帝位,也比受尽算计背叛来得好,我相信,若你称帝,绝对不会比我先祖差劲。”   “唉~”嬴黎叹了一嗓子,撇着嘴满是委屈:“我早就说了,你家祖宗卑鄙无耻,可你不信。”   燕靖予心里沉闷,紧紧抱着她:“记住了,不要一个坑跳两次,吃过的亏,别傻乎乎的再去吃第二次。”   “嗯。”嬴黎敷衍了一声,与他亲昵的贴着腮边:“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离开的,我喜欢肆意吃喝的日子,喜欢看灿烂的烟火,喜欢逛喧闹的大街,喜欢如今的满眼繁华。   我生在乱世,长于战火,忍饥挨饿是家常便饭,我见过易子而食,见过万民为奴,见过活人生祭,所以我很珍惜安稳的日子,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糟蹋我的努力成果。   我逐鹿中原,征战半生,只为结束中原兵荒马乱的日子,只为百姓和乐,只为中原百姓不为外族所欺,先前的大周必定比如今繁华安定,你能不能努力努力,让我瞧瞧?”   燕靖予红了眼睛:“我答应你,会中兴大周的。”   “力挽狂澜,努力啊少年。”嬴黎笑着:“我很看好你的。”   燕靖予没吭声,脸埋在她脖颈处,一言不发。   两军休养了几日,嬴黎开始着手准备突袭,盔甲遮住她的满身伤,她一如既往的威风赫赫,众将跟前,她掷地有声,有条不紊的做出安排,语气不容任何人质疑。   商议布局?   在她这里不存在的,而且这些将军的建议,她一个都看不上。   燕靖予坐在一旁,他的腿上没好,还无法走动,但并不妨碍他参与决策,听着嬴黎的安排,他比任何人都认真。   枫扬也在边上听着,他虽然算不得是个将军,但是冲锋陷阵次数很多,论本事,不比一些将军差。   这边刚做好安排,众将还没散去,一个传令兵就冲了进来,腰系白绫,跪倒在地:“太子殿下,皇上驾崩了。”   所有人都被这个晴天霹雳齐齐一惊,燕靖予立刻与嬴黎相视一眼,他们急忙出了大帐,带着全军将士面朝邺城的方向跪下,嬴黎微微作揖,依旧不曾下跪。   她实在没有跪下磕头的习惯。   全军缟素,却无人哀悼痛哭。   他们对宣德帝实在太陌生了,他登基一年有余,国家大事全在燕靖予手上握着,所谓皇帝,存在感几乎可以忽略。   营帐中,嬴黎给燕靖予换上麻衣缟素:“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可你现在不能说,禅位不是小事,稍不注意就会动摇军心,你别以为这真是买菜讲价。”   “所以你早就想好怎么应付我的了对吗?”他一下就猜到了。   “别胡说,我是以大局为重。”她替他系好腰上的麻绳,看也不看自己的那身麻衣:“你现在,最好返回邺城继位,可别弄到最后,我们俩在这不要命的杀敌,结果让其他人坐享其成了。”   其他人,说的就是燕忱白。   算日子,他已经被押送到邺城看押了。   万一燕靖予真在狼胥山出点事,即便沈毕他们拿出燕靖予的禅位诏书,嬴黎也会被拖死在狼胥山回不去。如此一来,可供选择的只有燕维燊和燕忱白两个人了。   燕维燊年少,完全就没有被考虑过登基,燕忱白已经是个青年,虽然是罪臣,可是罪臣也可一朝称帝。   所以,让燕靖予尽快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回去,登基。”嬴黎拉着他的衣裳:“然后禅位给我。”   他微微仰头看着嬴黎:“你将一切都给我安排好了。”   “自然。”嬴黎改了动作,摁住他的肩膀:“要想让你听话,我得多费些心思才是。”   他拉住嬴黎的手:“你可知道,消息一来一去,就是七月了。”   “我说了,我不会离开。”嬴黎说的十分肯定:“另外,我听我家夫人说,夏济曾经风流,与青楼女子诞下一子,不知是真是假,你是知道的,我家夫人消息最是灵通,她说的肯定没错,我出发之前有告诉她去找那个孩子,你这样想,只要夏徽玄活着,我就走不了。”   燕靖予眼睛一亮腾起希望:“当真?”   “我还能拿自己的命骗你不成?” 第217章 :欠她的我都会还   他稍稍怀疑,但心里有了希望后,听话多了:“好,我回去登基,然后禅位,努力找人,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嬴黎挑眉:“你这个语气,让我觉得皇位就是个大白萝卜,先给我抱着续命。”   “凡事有商有量的不好吗?”他反问:“不是所有事都需要大呼小叫威胁内斗的,特别是夫妻之间,好好商议,互相体谅,才能找出最好的解决方式,分得太清楚做什么?”   嬴黎微微一愣,红了脸。   夫妻之间...怪害羞的。   燕靖予突然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嬴黎稍稍担心:“你现在是个瘸子。”   “...我只是膝弯挨了一刀需要养伤。”   “那也是瘸子。”   “妨碍抱你了吗?”他依旧反问,嬴黎不应声,他就从容的搂住了嬴黎的腰:“按理说,我不在邺城,即便是皇上驾崩了,也该秘不发丧,而不是在这种时候传出消息来引起骚乱。所以,我怀疑邺城还是要出大事。”   嬴黎一脑袋浆糊:“杨太后和燕忱白都栽了,还能有谁啊?”   “你别忘了,燕家皇族,人丁上千。”   嬴黎心里一咯噔:“他们。”   “难保就有人别有居心。”   嬴黎紧紧皱着眉:“嬴氏人丁也多,可是没人敢觊觎家主之位。”   “若嬴氏家主的嫡亲子孙死光了你试试。”   好吧,嬴黎不吭声了。   被燕靖予这么一说,她觉得情况更不好了。   “好了。”他把嬴黎的思绪拉回来:“既然商量定了,那谁都不能反悔,先去大帐做安排。”   嬴黎点点头,拉一拉他身上的麻衣:“我不想穿。”   “不愿意就不穿,他也不配你披麻戴孝。”   她笑起来,扶着燕靖予出去,依旧是大帐,这一下所有人都换好了麻衣,瞧见嬴黎穿着一身黑甲,虽奇怪,却也没人多问。   换上麻衣,所有将军的精神却越发高昂了起来,一个个都仿佛能成大事一般,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表明对燕靖予的忠心。   嬴黎对此表示理解,新帝登基,而且就在眼前,这种机会抓得好,那可就是从龙之功,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燕靖予依旧坐着,目光扫过他们,沉静有光:“皇上驾崩,本宫悲痛万分,然身负重任,不可枉顾,为求朝野稳定,不日就要返回邺城,本宫离开后,狼胥山战事由嬴姑娘负责,望尔等勉力所为,给本宫一份登基大礼。”   “臣等遵旨,不负圣恩。”   即便燕靖予尚未正式继位,也没改口自称,但这群将军还是迫不及待的表了忠心。   燕靖予没挑他们的刺,示意嬴黎过来自己跟前,拉住她的手:“新帝登基立后,可不受国丧三年限制,等你回来,我便迎你入宫为后。”   这话他是故意说的,明明白白的告诉这些人,嬴黎是定下的皇后。   一来给这些将军安心,虽然没办法在他面前表现,那在嬴黎面前表现也是一样的。   二来激励士气,未来的皇后娘娘与大家并肩作战,与御驾亲征意义相同。   “嗯。”嬴黎的回答很简单,她说不出漂亮话,能配合应声已经足够了。   因着想要在新帝面前表现,对于嬴黎要追击瓦剌王庭的安排无一人反对,所有人都开始做好准备。   傍晚下起大雨,雨势吓人,到了深夜越发电闪雷鸣起来。   嬴黎被一道白光闪醒,雨声落在帐篷上声势浩大,让人止不住的担心帐篷能否撑住。   “怎么了?”燕靖予微微凑过来替她拉上被子:“雨天寒凉,小心冻着。”   嬴黎转过身,枕在他胳膊上,稍稍缓了一会儿又钻进他怀里埋着脸,什么也没说。   “你看了那么多书,有发现我最后是怎么病故的吗?”她闷闷的出声,似乎还没睡醒。   燕靖予仔细回忆了一番:“不曾细提。”   “早知道那天听夏徽玄说了,唉~”她一阵后悔:“你回去了记得问问夏徽玄,我生怕他死了之后,我猜不出来心里堵。”   燕靖予心里划过一股不祥的预感:“你自己也没把握是吗?”   “不是,我挺有把握的。”她仰头看着燕靖予:“我只是疑惑,我自小摸爬滚打,却没落下什么病根,要命的伤也能好的比常人快,旧伤复发对我来说就不存在,那我怎么会三十五岁就没了?”   他微微垂眼:“或许,是太祖对你下手。”   “我知道,可我想知道他是怎么对我下手的。”嬴黎心里堵得慌:“我刚刚做梦,梦见他说要娶我,那张野猪脸凑过来,差点把我吓死,我竟然下意识的认为,我是被他丑死的。”   燕靖予:“...到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好可怕。”嬴黎有点阴影了,往上挪挪盯着他的脸:“你家父辈祖宗不供也罢,好好拜一拜给你家传宗接代的姑娘们,那才是大功臣啊。   要是真长了你家太祖那张脸,估计你家早就被人杀得断子绝孙了,着实有碍观瞻影响风水。”   燕靖予再度:“...哦。”   他突然很好奇自家太祖长什么样子了,真这么丑吗?   唇角有些温热,燕靖予脑子里疑惑的弦啪一下就断了,微微垂眼一看,嬴黎砸吧砸吧嘴已经准备埋头继续睡了。   “做什么?”   “被你祖宗丑着了,所以找你要点安慰。”她回答的理所当然:“我这么压着你胳膊,你受得住吧。”   他点点头:“嗯。”   嬴黎放心多了,刚把眼睛闭上,他的气息就凑了过来,一番唇齿纠缠,饶是帐外大雨,嬴黎不觉得冷了。   可他突然停了下来,脸埋在嬴黎的肩窝,气息微喘。   “怎么了?”嬴黎摸黑拍拍他:“扯着伤口了?”   他一阵沉默,抱紧嬴黎:“是我心急了,如今你我身上都有伤,不该这样的。”   说着,他将扯开的衣裳拉好,躺在旁边消化火气。   嬴黎也没再说话,静悄悄的靠在他怀里,帐外雨声依旧,两个人都没睡着,也没说话,只是手扣在一起,不自觉的抓紧对方。   次日一早他就要动身回去,枫扬被他强行留了下来。   “这些将军你都不熟,总要有个熟悉的人陪着你。”   “那你呢?”嬴黎不放心:“你此行回去,也不顺利。”   他笑着摇头,满是轻松:“与我而言,他们不值一提。”   嬴黎依旧不放心,但一旁的枫扬听见自己可以留下,欢喜的差点蹦起来,早就麻溜的把收拾的包袱丢一边去了。   “殿下放心,属下一定照顾好嬴姑娘,等战事结束,把她完完整整的送回去。”   “嗯。”燕靖予拍拍他:“枫扬,替我照顾好阿鲤。”   他郑重其事的嘱咐,枫扬也不再嬉皮笑脸,很认真的点头答应。   燕靖予被人扶上马背,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送他,可他的眼睛一直黏在嬴黎身上。   她在笑,眉飞色舞,明媚张扬,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歪着头,仿佛不是送他离开,而是迎接他的归来。   他们渐渐走远,燕靖予始终回头去瞧,直到拐过几道弯,再也看不见,他才专心赶路。   邺城。   数日前,狼胥山战报送来,燕靖予力战瓦剌,重伤,瓦剌损失惨重。   这封战报在邺城掀起了轩然大波,又在宣德帝驾崩的档口,以至于所有人心里都没底了。   雍王府内,沈毕与嬴岐在屏风后面坐着,桌上的三盏茶已经凉了,其中一杯茶面前无人,它的主人雍王,又一次被拜访的人请了出去,隔着屏风,外面的人说话,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王爷,太子殿下生死未卜,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王爷做主才是。”   几日来,雍王已经把这些话听倦了:“如何做主?”   “若太子不能归来,还请王爷做主,扶持皇长子或是大公子才是。”   又是一个说这样话的人,雍王心里直叹气:“若太子出事,必然会有消息,如今太子殿下只是没有及时赶回来,不毕惊慌。”   他已经把话术说的熟练无比了,来人也不好多说,见礼后便急匆匆的离开。   雍王沉默着进屋,原本,他该是出发去往狼胥山的,可谁知刚走两天,就有人追来说宣德帝不行了,逼得他只能返回。   可即便这样,他进宫时,宣德帝还是已经断气了,什么话都没来得及交代。   “近来,打听王爷心意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嬴岐道了一句,摸了摸已经凉透的茶:“足见王爷为他们所忌惮。”   沈毕语气严肃的问:“冒犯王爷一句,若太子不回,王爷认不认这份禅位诏书。”   “他会回来的。”雍王往桌上的黄绢看了一眼:“禅位,分明就是笑话。”   他不会认禅位诏书的,这一点嬴岐早有预料,庆幸的是,他也知道自家姑姑不求这一个位置,所以心里并无感触。   但沈毕却被结结实实的气到了,脸色猛然黑了许多:“那王爷作何打算,若是太子当真回不来,总要有人继位才是,如今,仅有两人可选。”   雍王沉默,试图用沉默来逃避。   “王爷。”嬴岐说道:“总要有个主意,臣等才好做安排,如今正是风雨飘摇之际,若是迟迟没有答复,只怕朝野不稳,徒生事端。”   雍王这才稍稍松动,垂着眼不敢看沈毕,低声说道:“主少国疑。”   “呵呵。”沈毕气笑了:“臣懂了,懂了。”   他站起来,拿起禅位诏书:“既如此,臣也无话可说,臣告辞了。”   他怒气冲冲的离开,雍王始终一言不发,嬴岐到是没走,抛开私情不谈,雍王做出这样的决定很合理,燕维燊一个六岁大的孩子的确不适合登基,但人哪里能够做到断情?   “既然王爷心里有了主意,臣也有几句话提点王爷,在太子安好与否的消息确切之前,不要向第四人透露出这个想法,否则后患无穷。”   “这个本王知道。”雍王的态度稍显冷漠:“丞相,本王一直认为嬴氏忠心耿耿的。”   嬴岐笑了:“嬴氏自然忠心,我家先祖宣平侯嬴黎此生夙愿,便是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嬴氏后辈子孙莫敢不从。”   雍王张口就道:“你的意思是皇室做不到天下太平百姓安乐?”   一声反问,在看见嬴岐意味深长的笑容后就没有了结局,谈话也进行不下去了。   嬴岐起身:“下官告退。”   他也走了,并不担心雍王报复。   自雍王说出想法后,沈毕就不允许沈家任何人一个人出门了,全给他待在家里守国丧,嬴岐自然也不出门。   而且根本不需要他交代,嬴氏的官场老油子们也不会去风口上站着。   再者,嬴岐也有其他事要忙。   丞相夫人已经确定,夏家还有一个男孩儿,不是夏济与青楼女子的,是夏家二房,夏紫懿的堂兄在安国公府得势时,糟蹋民女留下的。   如今,五岁。   孩子的生母早年死了,舅舅不愿意养着他,将他卖到了戏班。   丞相夫人费了大力气,辗转多方才找到他。   带孩子入宫的人是嬴袖,她是贵太妃,身份尊贵,可随意出入皇宫,正值国丧,她带个孩子入宫假称是嬴氏的孩子也没人怀疑。   星辰馆死气沉沉,照顾的小童已经足够努力的收拾了,可还是藏不住死气。   夏徽玄瘫坐在椅子上,花白的头发凌乱的披散着,身子佝偻,皮肤皱皱巴巴犹如老树皮一样,周身都是死气。   嬴袖被他的样子吓得不轻,跟着来的孩子更是害怕,躲在嬴袖身后浑身颤抖。   “国师。”嬴袖见了礼:“还请国师确认,这个孩子是不是夏家的。”   夏徽玄艰难的抬起头,眼神浑浊,面容痴呆,良久,才声音嘶哑阴暗的张口:“过来。”   孩子不敢过去,嬴袖干脆把他牵过去,稍稍走近,压抑的死气就让她极为不舒服。   夏徽玄的手艰难抬起,他很轻很轻的在孩子脸上摸了摸,嘴角咧开一抹笑。   孩子吓得躲在嬴袖身后,眼睛水汪汪的几乎要哭。   “以我对军侯的了解,她必定不会为了自己牺牲他人,特别是一个孩子。”   夏徽玄说的很慢,声音很沉:“你们费尽心思找夏家后人,她一定是拒绝的吧。”   嬴袖只问:“他是不是?”   “她救了燕靖予,逆天改命,我救不了的。”夏徽玄扒开凌乱的头发,露出半张焦黑的脸,焦黑之下,隐约露出白骨。   嬴袖吓得一哆嗦,脸色巨变,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孩子更是害怕的大叫起来。   夏徽玄咧嘴一笑:“那天,雷电轰鸣,我便知道她救了燕靖予,我替她扛了天雷,是我欠她的。”   “你到底...怎么害过她?”嬴袖全身发冷,恨不得立刻逃出这个地方。   可她实在想知道,多大的亏欠才会让夏徽玄宁可借走子孙后人所有的气运,让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也要偿还。   夏徽玄微微出神,像是看到了很久之前,说的很慢:“太多了,让她放弃皇位,让她被旧部背叛,还烧了宣平侯府,在树漆中掺入剧毒,让她毒入肺腑,久病缠身,最后身死。”   “侯府主院正屋?”嬴袖心里慌了。   夏徽玄看出她的心思,安慰道:“她死之后,原先的宣平侯府再度起火,所有证据销毁的干干净净,你不必担心。”   “你好毒。”嬴袖气愤的发抖:“姑奶奶何时害过你?”   夏徽玄神色落寞下去:“她不曾害人,可她实在太过厉害了,功高震主者,历来只有死路一条。”   嬴袖说不出话了。   “燕王对我有恩,我不能不报,但我欠军侯一座江山,一个皇位,和一个公道,我会还的,只求她宽恕我的罪孽。”   他像个虔诚的教徒,诚心诚意的许着愿望,慢慢低下头,又恢复的死气沉沉的模样。   “稚子无辜。”他道:“带走吧。”   嬴袖看了看瑟瑟发抖的孩子,于心不忍,可是再想想嬴黎,心一狠,撒开孩子的手快步离开,孩子吓得大哭,跌跌撞撞的去追她,可还是没追上。   夏徽玄微微叹气,伸出手:“孩子,过来。”   孩子实在怕他,根本不敢接近,缩在屋子角落,小小的身子颤抖不止,满脸泪痕。   夏徽玄笑起来:“爷爷教你星运术可好?”   照顾他的小童过来,把孩子拉过去,孩子颤抖的越发厉害,小手被拉到夏徽玄面前,他握住孩子的下手,仔细瞧着他的掌纹,浑浊的眼睛突然明亮,尔后湿润。   “命啊~”他的眼神变得慈爱,瞧着孩子瑟瑟发抖的样子,忍不住心疼:“上天偏爱,我夏家星运术后继有人了。”   孩子一直在哭,他想远离夏徽玄,却根本走不出这一处大门。   “孩子。”夏徽玄握住孩子的手:“爷爷求你一件事,帮一个人,压住命。”...   宣德帝发丧的日子渐近,燕靖予却始终不曾回来,朝野中的质疑声越来越大,即便是雍王也有些压不住了。   发丧前一日,大臣们将雍王堵在了宣德帝灵前,叩头说道:“太子安危难料,时隔半月再无半点消息,还请王爷做主,依祖宗家法,暂由大公子燕忱白监国摄政。” 第218章 :骂吧骂吧   他们乌泱泱的跪在雍王面前,是请求,也是逼迫。   雍王憋得脸色通红,脾气也上来了:“你们就那么盼着我儿靖予死在边关吗?”   “臣等并非此意,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迟迟不归,狼胥山战况紧急,让人不得不担心啊。”   他们说的理直气壮,当真就是为了江山百姓为重。   雍王被说的哑口无言,僵直的站着,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燕忱白一个居心不良意图篡位的罪臣,如何就有资格监国摄政了?尔等将国法置于何地?将平乱身死的人置于何地?”   跪在旁边的燕维燊出声了,音色尚显稚气,却说得铿锵有力:“太子哥哥为国厮杀,只说重伤,并非身死,你们就这般心急不成?身为臣子,值此危难之际不想着替君主分忧,反倒想着扶持新君好得一个从龙之功,你们有何颜面跪在这里?”   一帮大臣被捅了软肋,脸色立刻就变了,当即反驳:“殿下是在怀疑臣等的忠心吗?”   他们并不害怕燕维燊,他还是个孩子,生母与姐姐对他根本帮不上忙,雍王这个叔叔与他的感情也很淡薄,他只能依靠燕靖予,可如今,燕靖予不在。   “你们是在威胁我吗?”燕维燊站起来,小小的身子并不强壮,甚至稍显羸弱:“太子哥哥还没死,你们就急于向燕忱白投诚,这就是你们说的忠心?”   他不受威胁,而且硬气回怼,这让一众大臣的脸面都有些挂不住了。   燕维燊往雍王看了一眼,再度跪下来:“我今日算是开眼了,一个居心叵测意图谋反的罪臣,竟然也可以监国摄政,笑话,天大的笑话。”   稚气的嘲讽,连雍王都觉得面色发红,倒也没人敢继续提燕忱白监国的话了。   到了发丧这一日,礼数很多,燕维燊作为嫡亲子嗣,一板一眼的叩拜,然后抱着沉重的牌位引棺出宫,到了宫门口,才登上轿子,雍王与一众皇亲国戚大臣官眷跟在沉重的棺椁之后,沿路百姓叩拜,哭声悲痛。   邺城一片素白,浩浩荡荡的发丧送葬队伍一路往皇陵而去,宣德帝登基不过一年多,皇陵还未修建完毕,为此只能停灵在皇陵昭德殿,等皇陵修建完毕了才能送入地宫。   最后一场祭拜守灵时,几位老王爷站了出来:“皇上驾崩,太子未归,总要有人主持大局才是。”   对这几位长辈,雍王并未失礼,客气的问:“皇叔有何高见?”   “维燊太小了,不堪大用。”老王爷说话直白,倚老卖老并不将燕维燊放在眼里:“你虽然是皇上的亲弟弟,但也要讲究避嫌二字,为此还得在小辈里面挑。”   这意思雍王已经听出来了:“这么说,皇叔还是心悦忱白?”   “忱白做错了事,这是事实,无可辩驳,但是凡事都要从大局出发。而且,他并未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老王爷一边说,一边打量大臣们的表情:“如今关押,小惩大诫,也够了。”   雍王认真听完:“有篡位之心就不可饶恕。”   “这么说,你是要置大局于不顾?”   老王爷声音一冷:“本王到不是非忱白不可,可是这忱白是这一辈中年纪最大的孩子,其次就是太子殿下了,烨王与汉王的子嗣年纪虽然也足够,可到底身份不便,其他人就更不用说。”   燕维燊走出来,抱拳作揖然后说道:“叔公,烨王叔与汉王叔造反,所以几位哥哥不能做考虑,那忱白哥哥心存不轨,奉诏不回,私调兵马,与朝廷对峙,这应该也是身份不便。”   他年纪小,却口齿伶俐,几位老王爷被噎住了。   “朝中还有大臣,太子哥哥不在这些日子,政事是如何处置了,那如今也如何处置,除非狼胥山传来确切消息,说太子哥哥遇难。否则,任何心急择主,都是居心不良。”   老王爷被噎的心堵:“长辈说事,你一个孩子插什么嘴?”   “我是嫡长子,是太子哥哥的兄弟,如何不能插嘴?”   燕维燊大叫了一声,却还是被几位老王爷吓到了,下意识的退了半步站在雍王面前。   老王爷们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个个憋得脸红。   “维燊说的很对。”雍王将手盖在燕维燊头顶:“忱白乃罪臣,若是由他主持大局,只怕不能服众。”   老王爷的脸色一黑:“既然雍王这般说,那到是我等多管闲事了。”   这种日子他们还合起伙来摆臭脸,大臣们不满,却也议论纷纷。   喧嚣中,一个禁军飞速跑来,直接跪在地上:“王爷,太子殿下回来了。”   闻言,所有人一惊,燕维燊立刻就朝着皇陵外面跑去,大臣们全都朝着门前看去。   “哥哥。”   燕维燊直冲冲的扑进燕靖予怀里,眼泪立马就滚了下来,再无半分盛气凌人,满满都是被欺负的委屈模样。   燕靖予一身麻衣,长身玉立,把他抱起来,冷眼看着皇陵里的所有人。   “参见太子殿下。”   大臣们立刻跪拜见礼,人群里,沈毕眼圈通红,见他平安回来,心里激动不已,嬴岐的目光在他身后看了许久,没见到嬴黎,心里一阵担忧难受,垂下眼敛住情绪。   燕靖予抱着燕维燊走进来,眼睛往雍王看了一下,便一直盯着几位老王爷。   到了跟前,他将燕维燊放下,微微作揖:“叔公,父王。”   “回来了。”雍王很高兴,愁眉多日的他此刻倍感轻松。   几位老王爷则不情不愿的抱拳见礼。   燕靖予没有与他们啰嗦,接过太监呈上来的孝服,当即穿在身上,然后在宣德帝灵前叩拜敬香。   做完这些,他才又站起来,冷脸看着众人:“皇上驾崩,本宫与众卿一样悲痛,未能及时赶回,实属失礼。”   他客气了两句,嬴岐便站了出来:“殿下,这些日子,朝野都因国家无主而心乱,既然殿下回来,还请殿下早日登基,安稳人心。”   “请殿下早日登基,安稳人心。”   大臣们呼啦啦全部跪在地上,就连雍王也在一旁抱拳见礼,几位老王爷见状,也不敢再有任何异议。   瞧着他们一个个趋炎附势绝口不提燕忱白的怂样,沈毕心里大呼痛快,也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自皇陵回去的路上,燕维燊一直待在燕靖予身边,紧紧拉着他的手问:“哥哥,嬴姑娘呢?”   “她没回来,还在狼胥山。”燕靖予抱着他:“我给你的东西你没拿出来吧。”   燕维燊摇头:“没有,我放的可好了,哥哥,你不是说要禅位嘛,那你现在回来了,嬴姑娘怎么办?”   “我登基之后,立刻禅位给她。”燕靖予压低声音:“你怪哥哥吗?”   他摇头:“哥哥想用皇位留住嬴姑娘,如果是我,我也会用皇位留住母亲和姐姐的,可能哥哥说的挽留。   与我想的挽留不一样,可是我知道哥哥很喜欢嬴姑娘,要是没了她,肯定与我没了母亲与姐姐一样,会很孤独。”   “我登基,姐姐会回来的,我们再把你母亲接回来可好?”   燕维燊眼睛一亮:“可以吗?”   “嗯,让她在邺城修行也是可以的,届时你想出宫看望她也更加方便。   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对左皇后不能失了礼数分寸,即便她对你不好,你也不能苛待她让人抓了把柄。”   燕维燊认真点头:“这个道理我明白,姐姐来信时告诉过我。”   燕靖予放心多了,回宫后来不及与雍王会面,立刻就去了星辰馆。   可是星辰馆大门紧闭,照顾夏徽玄的小童无聊的坐在门外,看见他立刻起身见礼。   “国师呢?”   “国师正在闭关。”小童说着极为熟练的话:“国师交代,要是太子殿下就来了,就转告殿下,他会尽全力保全嬴姑娘。另外,国师已经选定继承人了,闭关就是要传授星运术。   至于太子殿下想知道的问题,国师说,先前的事已经发生了,一旦避免,很多事情都会随之改变,不要强求。”   燕靖予心里着急:“国师当真不能见我一面?”   “殿下恕罪。”小童跪下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燕靖予也不强求了,立刻去了御书房,禅位诏书他早就写好了,不过那一份只盖了太子金印,所以他要重写一份,盖上玉玺。   黄绢在桌上摊开,他认真写着不敢耽搁,太过投入,以至于雍王何时站在门口也不曾发现。   停笔,用印,燕靖予松了口气,吹一吹诏书立刻喊道:“来人。”   他把黄绢卷起来,放入锦盒,如释重负的笑起来:“把。”   锦盒被雍王一把夺去,燕靖予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胳膊,看见是他时,目光微微一震:“父王,把东西给我。”   “这座江山的确是从宣平侯手中算计过来的,可是燕家历代帝王也不是昏君庸人,也为这座江山耗尽心血,你对嬴氏有愧,大可善待嬴氏众人,并非只有将皇位江山拱手让出一条路。”   燕靖予翻过龙案一把抓住锦盒:“父王,你先前不是说过,若能富贵余生,也不是非皇位不可吗?”   “那是以前,可你看看你现在。”雍王死活不放手:“你得罪了那么多人,这个时候要退下来,他们谁能容你?”   燕靖予死死的抓住锦盒:“能不能被人容留暂且不提,我需要这封诏书,你松手,我求你了。”   “嬴鲤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雍王大感失望:“纵使她先祖丰功伟绩,那又与她何干?我承认她是个好姑娘,可即便她再好,也容不得你这般胡来。”   燕靖予看着他,突然松手:“知道了。”   雍王拿走锦盒,当着他的面打开将黄绢撕碎,语重心长的交代:“国家本就已经风雨飘摇,经不起大动荡的,我知道嬴氏的势力,你若禅位,他们可以很快稳住局势。   可然后呢?你可想过自己怎么办?   想过燕家的皇亲国戚可会答应?我不信嬴氏可以压住他们,嬴鲤是个好姑娘,你要娶她,你为了她不纳妾,这些都可以,但你不能将自己弄得一无所有。”   “嗯。”燕靖予冷漠的敷衍着。   雍王叹了一声:“登基大典在即,你仔细想想,若真想对她好,等她回来,你就封她为后,给她最大的体面与宠爱就是,何必将自己所有的依仗都给出去,没了皇位,你觉得她还会与你这般要好吗?”   “嗯。”燕靖予实在听不进去一句话,只求着他赶紧离开。   好在雍王离开的也很快,可到了门口又折回来说:“他们推举忱白监国摄政的事,我虽然动过心思,却没答应,在我心里,你们闹得再难看也是兄弟,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有事。”   “知道了。”燕靖予已经坐下,迫不及待的重新拿了一份黄绢出来。   雍王稍稍沉默,这次算是真的走了。   燕靖予赶紧重新写了一份,用印装盒,揣在怀里带着亲自送去嬴氏,借嬴氏的手将锦盒送出去。   他如今不能相信任何人,只能相信嬴氏了。   他们该是与他一样,希望嬴黎好好的活着的。   可送信的快马出城不过百里,十几号人就杀了出来,护送东西的人身手极佳,双方打了几十个回合,   送信的人被摁住了,锦盒也被送到了雍王手里。   当天晚上,雍王就来了丞相府,嬴岐知道他会来,已经在等。   “丞相,小孩子家胡闹,你我可不能乱了心思才是。“锦盒放在了桌上,雍王出奇的严肃:“本王年轻时也曾听过一句话,轰轰烈烈的感情,当以天下为聘。可事实上,这并不是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事。”   嬴岐把锦盒里的禅位诏书拿起来,打开细看:“若我告诉王爷,这份诏书不能送到我姑姑手里,他们这辈子就再也不可能见面,王爷会如何?”   “为何?”雍王下意识的问:“难不成嬴鲤非要皇位不可?靖予可以立她为后,可以为她虚设六宫,这对一个女子来说已经足够了。”   嬴岐笑了笑,将禅位诏书妥帖的放回锦盒:“王爷只需回答臣,是不是为了保住殿下的皇位,愿意让他重蹈王爷的覆辙,失去挚爱,后半生浑浑噩噩与不爱的女子共度余生。”   这话扎到雍王心里了,他沉默了。   “谁年轻时没有肆意过?王爷很清楚没了心爱之人是何感觉,沈氏好歹给王爷留下了一个孩子,我姑姑与殿下除了一桩婚约,可是什么都不会留下的。”   嬴岐把锦盒推过去:“王爷为殿下好,可全了殿下想要的才是真的对他好。”   雍王拿起锦盒,几番权衡:“本王不会让他败了祖宗基业。”   “所以说,王爷宁愿太子殿下痛失所爱。”   雍王起身快步走到门口,顿足许久丢下一句自欺欺人的话:“谁都可以被代替,少年情谊,有几人可以被成全?”   他拿着锦盒离去,嬴岐也不说话,只是起身去了书房,将傍晚刚到的战报拿在手里。   ‘嬴氏女携狼胥山大军奇袭瓦剌王庭,重伤瓦剌大王’   战报简短,却是捷报。   嬴岐反复摸着战报,语气心疼:“姑姑何苦如此呢?大周欠你够多了,实在不必如此的。”   接下来好几天,捷报都能传来,她带兵灭了王庭,屠杀瓦剌王族,一路将瓦剌王庭追击到北边荒无人烟的地方,逼得通海关的瓦剌不得不大军回援。   嬴氏女再度成了瓦剌人心里的噩梦。   嬴岐每次都会将捷报送给燕靖予,他在准备登基大典,所有与嬴黎有关的战报对他来说都是顶好的消息,最少他知道她还在。   登基大典前一日,燕靖予来丞相府找嬴岐,带着两壶酒,笑的很开心:“丞相不嫌我来叨扰吧。”   “怎会?殿下请。”嬴岐将他接进来。   同样来找嬴岐喝酒的雍王急忙躲了起来,他拦截了禅位诏书后,一直心虚的不敢见燕靖予。   坐下喝了两杯,燕靖予主动打开了话匣子:“狼胥山接连大捷,瓦剌大王实力受损,瓦剌内部也开始分裂,通海关的危机暂时缓解,我算着,再有一个月,阿鲤就能回来。”   “恭喜殿下。”嬴岐微微含笑。   “我是想求丞相一件事。”他很客气,喜不自禁:“届时大婚,不管帝位归谁,我都想亲自迎亲。”   嬴岐稍稍错愕:“殿下想的这么远?”   “嗯。”他笑了:“我算着,那东西马上就要到她手里了,我也去看过夏徽玄,他还活着,应该可以坚持到诏书到阿鲤手里,我问过夏徽玄,是不是阿鲤拿到诏书就行了,他说是。”   说起禅位诏书,嬴岐笑的越发勉强,忙拿起酒杯遮掩,趁势往雍王躲避的地方看了一眼:“殿下当真这般喜欢姑姑?”   “这是自然。”他坦然的承认,脸上是少年人该有的真挚与热烈:“丞相担心我对她不好吗?我可以发誓的,我一定会对她很好,不让任何人欺负她,也不会委屈她。”   嬴岐放下酒杯:“若是诏书没有送到姑姑手里呢?”   燕靖予愣住,喜气洋洋的脸猛然一沉:“出了何事?” 第219章 :我找不到她了   他话音刚落,雍王就走了出来,看见他,燕靖予的脸色猛然大变。   他意识到了什么,急忙站起来,将椅子带倒,身子也踉跄了一下,袖子扫落酒杯,将衣裳弄湿大片。   “父王...你。”他极其不愿意相信,却又十分笃定自己的猜测,看着雍王,心头的慌张铺天盖地的袭来。   雍王也有些慌张,但是父权给他的底气,让他不愿意在自己儿子的面前露出胆怯与心虚:“诏书我截了。”   燕靖予神色大变,一瞬间,所有的喜悦与期盼全都成了泡影,他嘴唇翕动,极想问话,却又什么都问不出来。   “我马上让人送去。”雍王让步了,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让步。   但燕靖予对未来的向往,对着嬴岐的保证,那份真挚且热烈的少年意气,都让他太过熟悉。   他何尝不曾这般掏心掏肺的想要将自己心爱之人留在身边。   燕靖予眼圈通红,愤怒的大吼:“现在送去来得及吗?”   他扭头出去,门口就有他来时骑的马,他翻身上马立刻就要走。   “站住。”雍王追出来一把扯住缰绳:“明日就是登基大典,再急也不差这一日。”   嬴岐跟着跑出来,看着他们父子,平静的说道:“殿下,万事不可强求,姑姑去了狼胥山,便是已经做好了打算的。”   燕靖予看着雍王,目光已经冷透了,再看嬴岐,冷透的目光里多了疑惑,却极快的被不认命的倔强覆盖,他用力扯出缰绳,头也不回的离开,跟随的侍卫立马跟上。   这个时辰城门已经关闭了,可是城门拦不住他,他没回去收拾东西,直接驾马出城。   雍王亲自上马去追,嬴岐瞧着也不吭声。   从邺城到狼胥山这条路,很远,要翻过高山,穿过长河,一路向西。   燕靖予日夜兼程的赶路,胯下的马死了一匹又一匹,他自己也几乎虚脱,可狼胥山离他还是很远。   雍王一路跟着他,起先要抓他回去,后来便一直跟着。   刚开始那几天,捷报频传,可是慢慢的,没有捷报了,什么战报都没有了。   燕靖予越来越慌了,他不吃不喝也要赶路。   他们是在七月底与枫扬在半道遇上的,枫扬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们,起初以为自己花了眼,确定是燕靖予后,他直接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满身尘土血迹狼狈不堪,跌跌撞撞的跑到燕靖予面前,张着嘴半晌没把话说出来。   “阿鲤呢?”燕靖予已经站不起来了,他掉下马背,抓住枫扬,情绪几近失控:“阿鲤呢?”   枫扬说不出话,手足无措的将身上的随侯剑解下递过去,双腿一弯重重的跪在地上。   “我问你阿鲤呢?”燕靖予一声大喊,身体虚弱的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也瘫在了地上。   枫扬抱着头,闷声哭起来:“我们在追击瓦剌的时候,遇到了沙龙卷,嬴姑娘被瓦剌缠住无法脱身,我们在沙地里找了十天,都找不到她,就找到了随侯剑。”   “不见了。”燕靖予呆呆的念了一句,神情呆滞,这一刻心如死灰...   半个月前。   狼胥山外,茫茫草原。   嬴黎一身黑甲带着五千骑兵,正沿着瓦剌王庭留下的足迹一路追击。   部族瓦剌一直在他们周围警惕,兜兜转转,却不主动进攻。   五千骑兵雄赳赳气昂昂,一个月来,他们杀得酣畅淋漓,杀出了中原大国的威风,也切身体会到先祖杀穿草原时是多么的威武。   走了百里,哨兵就来报发现了瓦剌王庭的位置,嬴黎立刻带兵过去。   瓦剌王庭一路败北,部族瓦剌起初还拼死救援,如今且极少有人援救了,即便一路围着大周骑兵转,关心的也是他们能不能一举灭掉王庭。   靠近王庭,嬴黎并没有着急进攻,她四下一番打量,耐心的等待着。   “嬴姑娘,不动手吗?”枫扬很是疑惑。   嬴黎摇头:“现在动手我们会被包围的,王庭就是一个诱饵,咬上去就完了,而且瓦剌与中原有一个相似的地方,就是讲究挟那个什么。”   “挟天子以令诸侯。”   “嗯,就是那个。”嬴黎指了指周围:“我们现在打过去,他们立刻打过来,顶着救了王庭的功劳,可以理所当然的跟着王庭,然后便可以顺势接管瓦剌大权了。”   枫扬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传令下去,包围王庭,没有命令不得发动攻击。”   “是。”   五千骑兵迅速散开,围着王庭开始不听的呼喝,草木皆兵的王庭见大周军追了上来,所有人都慌张了起来。   嬴黎就在远处瞧着他们,静待时机。   “嬴姑娘。”枫扬话多的不可思议:“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用意啊?”   嬴黎瞥了他一眼:“你猜。”   “猜不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包糖递给嬴黎,摸着头龇牙笑:“姑娘好心,告诉我呗。”   嬴黎笑了,收下他的糖:“这么些天,王庭的人也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了,也清楚游荡在周围的部族作何打算,为了保持应有的体面,他们应该不会蠢到坐以待毙,最好的法子,大概就是让部族之间争夺王庭的控制权。   谁有能力,谁就可以掌控王庭,我们只有五千人,王庭想让部族的人先除掉我们。   但那些部族的人可不会给王庭过河拆桥的机会,他们会先内斗争夺控制权,暂时不动我们,以防王庭出尔反尔。”   “哦。”枫扬有点明白了:“姑娘的意思是,等他们内斗,我们再动手,不然我们太危险了对不对?”   嬴黎吃了块糖,又给了他一块:“就是这个意思。”   “多谢姑娘。”他欢欢喜喜的接了糖块吃进嘴里,耐心的等着。   一连三四天,没有部族瓦剌对他们发起进攻,嬴黎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   在得到部族瓦剌交战的消息后,嬴黎立刻下令发起攻击,五千骑兵冲入王庭,见人就杀,不留后患,王庭的护军所剩无几,但奴隶很多。   他们拿着各式工具反击,却也只是徒劳,骑兵一路杀过去,接连重创,王庭已经没有力量逃跑了,骑兵一番屠戮,王庭再无活口。   杀完刚要走,立刻就有哨兵来报,部族瓦剌杀过来了。   “备战。”嬴黎对此早有准备。   所有人立刻做好准备,嬴黎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他们都跟在身后。   即便部族瓦剌三面合围过来,他们依旧不怯不退,杀气腾腾的准备突围。   手中长刀一挥,嬴黎率先杀入瓦剌军中,骑兵们呼喝着,双方厮杀在一起,嬴黎一路劈砍着向前,无人能挡住她的去路,枫扬紧跟着她,手里的红缨枪裹了太多的血,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混战中,部族瓦剌越来越多,大周军渐感吃力,在这里他们没有援军,只能依靠自己。   双方卖力厮杀,五千骑兵淹没在了瓦剌军中,嬴黎成了首要攻击目标,虽然瓦剌闻风丧胆,但是谁没有挑战至尊的雄心?   攻击她的人太多,几十把马刀同时挥砍向她,让她躲无可躲,但嬴黎却不慌不忙,紧握随侯,周身自有一道气墙保护。   她最让瓦剌头疼的地方,就是这只存在于书中的气功了。   可她一个人厉害也无济于事,其他人渐渐撑不住了,伤亡越来越多,围攻的部族瓦剌也越来越多,似乎是游荡在荒漠中的狼,好不容易逮着羊了,个个都想着来撕一块肉。   嬴黎闷着头杀穿一条路,回头发现其他人被缠的根本走不了,二话不说又杀了回去。   她四周人仰马翻,但凡倒地都没有站起来的机会,都会被自己人活活踩死。   渐渐的,骑兵们汇集到一处,这样做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被围困在中间的瓦剌只有死路一条。   厮杀正酣,万里晴空突然乌云密布,大朵大朵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盖住整个晴空,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辽阔的荒原远处突然冒起几支沙龙卷,它们的速度飞快,直冲大队人马而来。   见此景象,嬴黎立刻下令快跑,她自己也准备走,却猛地被人从马背上扑了下来,几个瓦剌死死压着她,看着越来越近的沙龙卷,大有与她同归于尽的想法。   “嬴姑娘!”枫扬一声大喊,毫不犹豫的跳下马杀过来,飓风中挥舞红缨枪,逆风而行耗损了他极大的力气,一枪刺下,一个瓦剌被他捅穿。   嬴黎杀掉那几人,一把抓住枫扬的领子把他丢上马背,自己也火速上马要走。   几只沙龙卷逐渐合在一处,威力更大,牛羊被卷到半空,黄沙漫天迷人眼。   一时间天地失色,落在后面的人被吹得人仰马翻,马匹惊慌嘶鸣,恨不得将背上的人甩出去。   一路狂奔,沙龙卷却越发离近,身后已是一片惨象,嬴黎不时回头看去,眼神焦急。   “枫扬。”她驾马靠近,大声喊道:“谢谢你的糖。”   枫扬不解的看向她,却眼见她被套马索勒住,跟在她身后的几个瓦剌士兵咬牙切齿的扑上来,套马索狠狠一拽,她被强行拖了下去。   “嬴姑娘。”   枫扬下意识的勒马去救,结果一阵风沙迎面吹来,他什么都看不见了,整个人都被风沙高高卷起,粗粝的沙子将他的脸划出无数血痕,强烈的窒息感快速的夺走他所有的意识...   “这个季节怎么会出现沙龙卷呢?”雍王想不明白。   枫扬跪在地上大哭,悔恨的猛抽自己:“殿下,我没带嬴姑娘回来,你杀了我吧。”   “我没留住她。”燕靖予握着随侯,双眼呆滞。   雍王欲言又止,犹豫了许久还是说道:“战场凶险,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燕靖予扭头看着他,目光平静透着冷漠:“我本来有机会的。”   “给她诏书与沙龙卷的事并不相干。”雍王蹲下来:“你大可找其他理由让她回邺城。”   燕靖予话到嘴边,又忍了下去,垂着头,绝望的脸上突然炸开一丝自嘲的轻笑:“你满意了?”   雍王心里一堵,突然词穷。   燕靖予将随侯剑紧紧抱进怀里,闭着眼,仿佛这样便是抱住了嬴黎。   这一刻,他无比脆弱。   “殿下。”枫扬胡乱的抹去眼泪:“属下立刻回去找,就算是把关外翻一遍,也会找到嬴姑娘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所有侍卫都跪了下来,与枫扬说着一样的话。   “不必了。”他将头埋在臂弯里,声音哽咽:“找不到的。”   一个本就不属于这里的人,离开后,又能留下什么痕迹?   一座城阳岭的陵墓?   一个太庙中的牌位?   还是一本本书册中的虚影。   他没有去狼胥山,而是选择折返邺城。   他记得嬴黎所期,便是天下安好。   他恍然明白,那一日贴腮细语,便是她在交代后事。   从她离开邺城毅然带兵出征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选择。   她为夺回皇位而来,可她做不到为了皇位至百姓安危于不顾。   三百年前,夏隶以此算计她。   三百年后,她还是同样的选择。   而他要做的,便是完成她的期许。   他错过的六月的登基大典,登基大典改在了八月底,大周狼胥山大捷,吏部尚书沈毕提赏了一大批将军,其中嬴鲤的名字赫然在列。   八月底,燕靖予登基,改年号建元。   同月,燕靖予下旨,追封嬴鲤为昭元皇后。   深夜,御书房的灯火依旧明亮,门外伺候的人一个个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几个宫女提着宵夜过来,轻轻敲门,脸色冷漠刻板的秦嬷嬷从里面走了出来,打开盒子瞧了一眼夜宵,用银针验过之后才提了进去。   宫女们静默的退下,离开很远,一个宫女才松了口气:“我最怕秦嬷嬷了,每次见她都板着脸,特别是她的那双眼睛,冷冰冰的好吓人。”   “我也是,御前伺候的人虽然都不好惹,可她着实严肃了些,真不知道皇上为何要留一个年纪这么大的嬷嬷在御前伺候。”   “你们懂什么?”大一点的宫女打断他们:“秦嬷嬷可是昭元皇后未出嫁前贴身伺候的嬷嬷,我听说知道昭元皇后战死,秦嬷嬷险些把眼睛哭瞎,做了许多昭元皇后生前喜爱的点心,拿着白绫都准备殉主了,被人及时发现才救了下来,皇上看重她做点心的手艺,为了怀念昭元皇后,才安排她在御前伺候的。”   “这秦嬷嬷原先也是宫里的嬷嬷,不是被杨太后指给昭元皇后学规矩的嘛,她殉主做什么?”   “大概是主仆情深吧。”大宫女猜测了一句,也说不明白。   御书房内,燕靖予一身素白衣裳,扫了一眼手里的折子,甩手丢在地上。   秦嬷嬷瞥了一眼,知道又是大臣们让他选秀充实后宫的折子,这样的折子,他丢了少说也该十几本了。   将夜宵盛好,秦嬷嬷退到一旁。   “拟旨。”燕靖予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一旁静候的案事大臣立刻提笔,“李尚书的孙女年芳十六貌美聪慧,那么多大臣夸赞,可见是个好女子,既如此,便将其许嫁给纪老王爷。   朕也是今日才知,朝中竟有如此多的适龄未嫁女子等待入宫,既如此,便让每家都写个折子上来,报一报家中女儿的年龄好处,朝中原配亡故的老王爷和老臣不少,是该续娶了。”   案事大臣心里一咯噔,小心翼翼的提醒:“皇上,纪老王爷与李尚书不睦多年,这桩亲事会不会。”   “朕做的媒不好吗?”燕靖予冷眼一横。   “皇上赐婚,自然是好的。”   案事大臣慌忙应声,擦一擦冷汗,暗暗庆幸自家没想着把女儿送进宫里。   “皇上。”秦嬷嬷轻声开口:“用些夜宵吧。”   燕靖予这才起身过去,案事大臣松了口气,草草写好条子送了出去。   吃了半碗夜宵,他便看着架子上的随侯出了神,缓缓抬手试图控制它,随侯却一动不动。   随侯认主,除了嬴黎,谁也控制不了它。   燕靖予失落的放下手,静默许久,拢回心神振奋精神,再一次回到龙案前,拿起朱笔,看见案上的一排小泥人,用笔端轻轻碰了碰,便继续批折子,即便已经是深夜,他也不曾停笔休息。   屋外吹起大风,霎时间雷电齐鸣,倾盆大雨转瞬而至,雨水顺着屋檐砸在地上,如同玉珠滚落铜盆,声音清脆又嘈杂...   “轰隆隆~”   雷电激烈,炸的人耳鸣,大风呼啸,几乎要将帐篷卷上天空,千里长营,营帐连绵,黑旗在风雨中倔强招摇,豆大的雨点在大地砸的坑坑洼洼。   行营正中,一顶巨大的帐篷里,颜色发黄还打着补丁的旧棉被下,脸色苍白的嬴黎眉头紧皱,她极力的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却又无比沉重。   榻边侍候的军医发现了她的动静,急忙凑过去:“军侯,军侯。”   嬴黎猛然睁开眼睛,如大梦初醒,如生魂回体,长长的吞了一口气,像是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一般。   “军侯醒了!”   ------题外话------   小可爱们中秋快乐~   好吧,我是个坏人,在中秋节写男女主离别的悲剧。   但是!!结局大团圆(此处是重点)   所以,放心追读。 第220章 :你说的有道理,可我不听   嚷嚷的声音渐远,但很快,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便凌乱的多了起来,盔甲碰撞的声音更多,离着大帐较近的一些将军率先赶了过来。   “军侯。”   “军侯。”   一声声中气十足的嗓音带着焦急与欣喜炸开在嬴黎耳边,面前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嬴黎盯着帐顶,缓了许久,微微扭头看去,一个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大汉,身上穿着参差不齐的盔甲,旧巴巴,灰扑扑,皮肤黝黑粗糙,尽是风霜打磨后痕迹。   “军侯。”   他们一遍遍喊,很是担心嬴黎的状况。   “燕靖予。”她嘶哑的声音轻轻念了一声,还没有缓过来的脑子下意识的指挥眼睛去搜寻想见的人。   一群将军立马安静下来听着,有人微微俯身放轻声音:“军侯,你说什么?”   她没说话,目光从一张张脸上扫过,迷茫的眼神渐渐清明,混乱的思绪也清晰起来,将他们统统看了一遍后,心脏猛地一颤,酸楚与痛疼在身体里疯狂肆虐。   她竟然回来了。   那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即便她长命百岁,也见不到了。   嬴黎眼圈发红,脸上突然就湿了,巨大的酸楚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包围起来。   “先让军侯喝水。”军医端着一只粗瓷碗在一群将军身后喊,好不容易才挤过来。   军医要扶起嬴黎,刚要动手,好几双粗糙的大手就伸过来小心翼翼的把嬴黎扶起来,贪婪的喝下一大碗水,嬴黎这才有了些力气,被他们轻轻放下躺好,迟钝的神经终于发觉了腹部的疼痛。   她被狼牙利箭贯穿,腹部多了一个致命的血洞,险险捡回一条命,但三个月了也没痊愈。   她咬牙忍着疼,眼泪滴滴答答的落下,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她,震惊于她竟然也会流泪哭泣,无措于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他们的军侯可从未露出过软弱的一面。   嬴黎缓了许久,擦干眼泪才问:“我睡了多久?”   军医立刻说道:“军侯重伤昏迷了三个月。”   “三个月?”嬴黎扶额,仔细回忆着自己昏迷之前的事:“如今情形如何?”   她问军务,立刻就有将军回禀:“军侯放心,我军已经拿下邺城周边城池,仅剩一座平城还未动。”   “平城守将是谁?”嬴黎撑着胳膊坐起来,军医立刻在她身后垫高枕头。   “还能是谁,就是杨破虏那个小人。”   提起杨破虏,所有人都倍感恶心。   “是他。”嬴黎靠着枕头,腹部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停下来歇一口气:“邺城如今怎样了?”   “燕王一直没有登基,只在邺城住着,前不久,夏隶派人来与军侯商谈,被末将们打发走了。”   嬴黎微微皱眉:“夏隶是来打听我是否还活着的。”   “军侯放心,末将等已经传出消息,军侯无事,并且一直在进攻,夏隶那边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军伤亡如何?”   “何将军重伤,其他人都无碍,将士伤亡两百三十人。”   损失不大。   嬴黎放心了,她靠着枕头微微闭着眼,旁人只当她伤重劳累,她却在飞快的思索当前的局势。   既然回来了,那便容不得她伤春悲秋,事关自己后半生的选择再一次出现,她必须好好思量,绝对不能和史书上记载的那般窝囊。   “传令。”她语气虚弱,众将却立刻抖擞精神听着,满帐十几人,无一人敢出声叨扰。   “攻下平城,活捉杨破虏,兵围邺城,传信燕王,就说我要见夏隶。”   众将抱拳,气吞山河:“遵令。”   他们立刻去做安排,拿下一个平城,根本用不着全军出发,只需以为将军带兵而去就可。   嬴黎继续歇着,很快就有士兵端来了食物,一碗熬得糯糯的大米粥,一条烤鱼,一碟子盐渍野菜。   这便是当下最好的食物了。   “军侯身子弱,吃些东西还是要多多休养才是,这鱼是张将军安排人去钓的,新鲜着呢。”   嬴黎看着面前的食物,吃了一口大米粥,味道算不得好,烤鱼也只撒了盐,再无其他佐料,沉默的吃完,军医立马就把药端来了,喝了药,嘴里苦的要命,嬴黎下意识的看向手边去找蜜饯,什么都没找到才反应过来如今这个时候,糖可是稀缺的东西,蜜饯就更不可能有了。   “扶我出去看看。”   军医忙应声,给她穿了鞋子,又拿了黑色的粗麻披风披在她身上,扶着她慢慢走出大帐。   帐篷帘子一掀,雨后混着湿气的风就吹在了嬴黎脸上,入了秋,风中也带了寒凉,她哆嗦了一下,精神为之一震。   千里长营,马啸兵忙,看不见尽头的营帐几乎占据了目光所及的所有地方,巡营的士兵来来往往,不断进出的哨兵,繁忙的传令兵,空地上赤膊打拳的数十万威武汉子。..   这就是她的六十万精锐。   “军侯!”   又是几声中气十足的大喊,嬴黎寻声看去,数十位将军跑着过来,一个个面带喜气,一个个威武雄壮。   “军侯。”到了跟前,他们齐齐抱拳见礼,莫敢不敬。   嬴黎面无表情,应了一声折身回去,军医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一群将军也都各自落座。   大帐很宽敞,嬴黎身后就是挂起来的地图,她靠在椅子上,脸色很差,扶额闭着眼,不愿意浪费一分精神。   “军侯醒了就好,夏隶那孙子真是歹毒,等抓到他,必要将他剁碎了才解气。”   “对,要不是不愿意看到百姓受苦,谁他娘的愿意去和南越国拼命,他到好,竟然用这个算计。”   “军侯,对夏隶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啊。”   “对燕王也不能,典型的丑人多作怪,靠老子们打天下的时候客气,如今想坐皇帝了,就看我们碍眼了,老子们还没想过对他怎么样呢,他还委屈上了,不晓得的,以为老子碰了他娘呢。”   一群将军哈哈大笑起来,他们都是靠军功爬起来的将军,读书不多,说话粗俗,嬴黎听着,总算是找回了一丝熟悉感。   “要我说,我们直接杀过去,就凭燕王手底下的人,他能把我们怎么样,弄死他,直接让军侯做皇帝。”   “对,燕王算什么东西,过河拆桥,他以为他是谁?”   他们骂骂咧咧,全是对燕王的不满。   嬴黎安静听着,并不说话,他们叫骂间,又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位将军,一听在骂燕王,粗俗的话就更多了。   军医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们,时不时翻个白眼,拿着祖传大银针摩拳擦掌,恨不得每人来两针让他们闭嘴。   嬴黎醒了的消息传开,不到一个时辰,驻防在长营各处的将军就陆续赶来,大帐里人头攒动。   瞧着人来的差不多了,嬴黎轻轻的在扶手上叩了两下,‘笃笃’两声,骂骂咧咧的众人立刻闭嘴,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她。   “如今局势大好,但也要小心戒备,如今已是秋末,邺城所能依仗的粮草不多,一定要抓紧时间抢收所有的粮食。   但是记住,不得与百姓哄抢,得民心者得天下,别在这个紧要关头让人泼了脏水。”   “遵令。”他们齐齐抱拳,声音洪亮,能将桌上的茶水震起波纹。   此刻,邺城内一片愁云惨淡,荒废破败的皇宫内,幽暗破败的大殿里,一坨黑色的影子瘫在台阶上。   他的手背上,脸上,全是黑色浓密的毛发,偏头发稀疏,只有寥寥几根贴在头皮上,皮肤黝黑,脖子已经被下巴上的肥肉盖住,只有坚硬的黑色毛发从肥肉的缝隙中伸出来,一双眼睛狭小而锐利,鼻头硕大,嘴唇极厚,嘴角微微下垂,满脸横肉,凶狠暴戾,活活一头成精的野猪。   边上,一个长相与之差不多的男人站在旁边,穿着一身黑甲,手扶着腰间的大刀,挺起的将军肚让他连自己的脚尖都看不到。   另一边还有个人,长身玉立,儒雅清明,穿着一身深蓝色的旧袍,三十左右的年纪,气度从容不迫,这便是军师,夏隶。   “报!”伴着长长的声音,一个士兵跑进来:“大王,嬴黎醒了。”   燕王肥胖的身躯微微一颤,猛然抬眼,眼底尽是惊慌:“她竟然还活着!”   “父王。”小野猪精抱拳:“儿子去会她一会。”   燕王冷眼一横:“你去找死吗?她手底下的人,你能打过几个?”   小野猪精憋屈的不行,逐渐暴躁:“那怎么办?我是看着那支狼牙利箭把她射穿的,身上那么大的血窟窿,她还不死!”   “闭嘴!”燕王怒斥,他已经够堵心了,没工夫听自家逆子在这儿发脾气。   “大王。”夏隶温声说道:“嬴黎手握重兵,与她硬来,我们没有半分胜算,还是得劝降才是。”   燕王抬眼:“劝降?事到如今,她胜券在握,如何肯臣服于我?”   “嬴黎心中所系皆百姓,能让她退兵的也只有百姓安危,中原已经耗不起了,百姓也耗不起了,继续打仗,百姓更惨,嬴黎不会看着百姓受苦,属下愿意前去,说服嬴黎。”   燕王对此持怀疑态度,但没说话,小野猪精直接说道:“你骗了她那么多次,她还能信你?”   “属下愿意一试。”夏隶作揖,心意已决。   燕王沉默良久:“那你去吧。”   他对夏隶很信任,如今也只能依仗夏隶了。   可夏隶还没走,就又有人跑来禀报:“大王,平城被围。”   燕王心里一咯噔,没了平城,邺城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夏隶也不啰嗦,见礼后退下。   邺城外不远处就是嬴黎的人,看见夏隶,也不管会不会被邺城守军攻击,直接驾马过来,都不耐烦听夏隶瞎逼逼,直接把他从马车上薅下来,一路拖行到安全地带,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拳脚伺候,打的夏隶七荤八素狂吐鲜血。   他挣扎着说出自己有大事见嬴黎,还挨了两记窝心脚,几乎将他踹晕过去。   他被丢到大帐外面的时候还是拂晓,嬴黎还没起床,夏隶浑身是伤的跪在泥地里。   但凡他想站起来,就会狠狠的挨上一脚,听说他被抓来了,好些将军都提着刀过来。   要没有夏隶忽悠,他们何至于去南越拼命?   在他们和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南越人厮杀时,莫名其妙就被燕王当做叛臣了。   这份气,谁肯受着?   但他们都被人拦住,夏隶说要见嬴黎,那在得到嬴黎的命令之前,他们便不能弄死夏隶。   眼见着天色大亮,大帐里这才传出一声叩桌的声响。   “进来。”   夏隶想要爬起来走进去,却被人提着领子就拖了进去,直接丢在地上,动作粗鲁,对他可没有半分礼遇。   他咬了咬牙,抬头看向嬴黎。   她头发竖起,脸色微微发白,穿着一身黑色短衫,歪歪的靠坐在椅子上,一只脚还踩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松塔,慢悠悠的搓着松子。   “军侯安好?”夏隶站起来,被人踹倒也挣扎着站起来。   嬴黎微微斜眼示意别对他动手,不紧不慢的说道:“自然是好,我没死,野猪一家很失落吧。”   “军侯无事,便好。”他挺拔的站着,即便浑身泥泞狼狈不堪,依旧儒雅从容。   嬴黎搓松子的声音清脆,她出奇的沉得住气,没有暴跳如雷,没有谩骂,更没有让人将他拖出去打死。   夏隶对她的反应很意外。   这不是他记忆里的嬴黎。   他了解的嬴黎,是有仇立刻就报的性子,绝对沉不住气,这个时候,该是要立刻弄死他的。   “军侯,天下百姓苦战火久已,再生争端,树皮草根都会吃不上的。”   夏隶主动开口:“大王历来重用军侯,如今诸侯归顺,天下安稳,军侯何苦背主?”   背主?   这两个字激怒了一同进来的将军们,气得他们刀都举起来了,恨不得立马剁掉他的狗头。   嬴黎唇角一勾:“背主?”   “六年前,军侯顺应大王招安,便是奉大王为主。”夏隶盯着她,对眼前的人越发陌生,毫不犹豫的进一步试探。   他要激怒嬴黎,只有暴怒之下的嬴黎才最好操控。   嬴黎没动怒,继续搓着松子,手指轻轻一捻,坚硬的松子壳就碎了,只留下香香的果仁儿在她手上。   她噙着笑搓了两个松塔,最后把所有的果仁儿拢在手心,仰头将一把果仁儿全部塞进嘴里,慢悠悠的嚼着,然后又拿了一个松塔,继续开始搓松子。   “我愿意顺从时,他是主,我不愿意,他就是个屁。”   她的态度完全不在夏隶的预料之中,按照他对嬴黎的了解,此刻的她,应该暴跳如雷才是。   “你是来劝降的吧。”嬴黎瞟了他一眼,满眼讥讽,一副我早就看透你想干嘛的狡黠模样。   夏隶抱拳作揖:“为百姓计,还请军侯以大局为重。”   “大局?啧啧~”她砸了咂嘴,满是不屑:“那你还是去劝劝野猪,以大局为重,麻溜的过来给我磕头认主,不要不识抬举,别逼我给他一家老小全剁了,我可不想后辈骂我是个杀猪的屠夫。”   这话把一群暴怒的将军说的大笑起来,坐看夏隶出丑。   夏隶却并不恼怒,浅浅一笑,依旧从容:“征战多年,军侯何时管过善后的事?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而且,军侯势大不假。   但燕王多年统帅,民心归顺,军侯与他兵刃相见,与叛臣何异?史书上作何定论?   且说一个眼前的问题,军侯手下六十万大军,要养活他们,只怕免不得与百姓抢粮。   即便有嬴氏为军侯筹措粮草,可是中原焦土,多年不事农耕,若再不休生养息,别说六十万人,六万人都养不起了。   军侯气愤大王所为,要争一口志气,就要继续用兵,不知军侯可曾算过,这一动武又是几年?   军侯曾说过,不愿看到中原乱于战火,如今天下太平就在眼前,军侯所为,难道不是违背初心吗?”   他说的至情至理,嬴黎安静的听着,手里不紧不慢的捻着松子,等他说完才点点头:“这话有几分道理。”   真是掐准了她的命脉,怪不得她会称臣呢。   “可是,燕王臣服于我,也不会有这些问题啊。”她又瞟了夏隶一眼:“何必非要我臣服于他呢?成王败寇,你觉得我会担心史书评价吗?”   一番反问,夏隶立刻认真起来。   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熟悉的嬴黎不可能有这样的反应。   嬴黎看着他,特别想大笑三声:真当她还是那个容易被忽悠的暴脾气憨憨不成?她可以去三百年后历练了三年的人。   现在,聪明着呢!   “治国并不容易,如今的中原满目疮痍,百废待兴,大王手下文臣才子那么多,你手下尽是武将,治国不是打仗。”   夏隶软了语气:“文臣才子只认大王,你若驱使不了他们,那即便是坐上皇位,你对现状也束手无策。”   嬴黎一下一下的点着头:“说的很有道理。”   “你大可离开这千里长营去外面看看。”夏隶挥袖指着外面:“瞧瞧这秋收时节,路边饿殍几何。” 第221章 :谁敢与她一战   “奶奶的,说人话。”有人怒骂。   他们都没怎么读过书,饿殍是啥?   嬴黎瞥了一眼自己手底下这群将军,说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我也吃树皮草根,对比起燕王每日吃大米喝肉汤,我可算不得朱门,你这句话去燕王跟前说更合适,况且善后抚民的人一直是你和其他人。怎么,你们办事不利,还想让我负责不成?”   夏隶的神情微微严肃,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嬴黎:“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走了一趟南越国,军侯学问见长。”   “嬴氏大族,我就算不怎么识字,听也听多了这些话。”   嬴黎知道他质疑什么,回答的坦坦荡荡:“废话少说,燕王要真有为天下百姓着想的心思,完全可以臣服于我,凭什么硬要让我臣服于他?”   夏隶轻叹:“诸侯顺从,看重的便是大王仁义。”   “啧啧啧,不要脸。”嬴黎翻了个白眼:“人家归顺是害怕被我杀,有他鸡毛事,拍个马屁的假话还给他骄傲上了,他要真的仁义,让人埋伏我做什么?我可是刚刚稳定南疆的大功臣,他就是这么对待大功臣的?”   夏隶语塞,嬴黎的反应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内,这不是他熟悉的嬴黎。   “你若坚持相争,死的人更多?”   夏隶垂眼,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你与大王,总要退一个。”   嬴黎托起下巴:“那你凭什么让我退步?”   夏隶一噎:“军侯信我,皇位并没有那么好坐。”   “好不好坐不需要你来提醒我。而且,皇位这么不好坐,你就该去劝劝你的主子,我愿意替他分忧,让他退位让贤好好管管自己那一身肉,别回头把自己胖死。”   嬴黎唇角勾起:“来人,扣下夏隶。”   她一声令下,夏隶立刻被人摁住,虎背熊腰的将军动手毫无分寸,险些将他的两只胳膊扭断,夏隶疼的一声闷哼,不忘喊道:“军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你算来使?一个传话的狗腿子罢了。”   夏隶面色青白暗暗咬牙,嬴黎还是看不起他,他被人拖了下去。   “狗腿子。”嬴黎骂了一句:“真当我好忽悠了?”   大帐里还没走的几位将军面面相觑,立马就有直肠子回应:“军侯,夏隶骗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不是回回都上当吗?”   嬴黎:“。”   “不过没事,军侯这次没上当,聪明了。”   “对对对,军侯聪明了。”   他们一个个附和着,想要给嬴黎化解尴尬。   但嬴黎继续:“。”   她把夏隶扣下了,邺城里的燕王更加慌张。   “夏隶都劝不了她,看来,她是决心要与本王一争高低了。”   “大王。”白发苍苍的姜鹤进言:“对付嬴黎,劝降是最好的办法,打,是打不过的。”   姜鹤,是燕王身边的第二大幕僚。   燕王肥胖的身躯勉强卡在了前朝留下的龙椅上,他仰头看着屋顶戏珠的金龙,狭小犀利的双眼布满杀意:“夏隶劝降,不也被她扣下了吗?”   “其实,嬴黎不过小孩子脾性,一个没有爹娘教养的孤儿,仗着自己的本事嚣张罢了,自她跟随大王,大祸小祸闯过多少,回回都是大王与军师替她料理善后,她身边的战将虽多,但都是与她一样性子的人,如今正在气头上罢了。”   燕王看向他:“怎么说?”   “嬴黎恼怒的,无非就是她在回来的路上被伏击了,这就如同一个立了功的孩子。   不但没有奖励,还被收拾了一顿,她自然要闹一场,狗咬人了还找主人讨块肉呢,何况是个人,大王不如赔礼道歉。   一来,众人皆知大王仁义,如今大王为了化解两方动武祸害黎民百姓,情愿自己低头,礼遇臣下,必定人心所向。   二来,眼下登基称帝才是最重要的,嬴黎若是真的围了邺城,有损大王威严,不利于称帝。”   燕王一阵思索:“你说的有理。”   姜鹤唇角勾起,眉梢眼角都是算计。   “拿笔来。”   燕王很快就写好了书信,姜鹤接过来看了看说道:“嬴黎大字不识几个,大王这样写最好不过,也好提醒她,一个读书不多的莽夫是坐不了皇位的。”   他将书信交给士兵:“速速送去。”   士兵接了信,立刻出城,书信送到嬴黎手上的时候,嬴黎正在吃晚饭。   一碗玉米糊糊,一碗烫野菜,两个窝头,她嫌没味,让人在伙夫营拿了两块白萝卜干。   萝卜味甘微呛,勉强算是有些味道。   吃口窝头咬嘴萝卜,嬴黎半趴在桌上看着面前的信,腮帮子鼓着,一脸嫌弃:“野猪精是不是有病,老子躺了三个月到现在还没好呢,他说声抱歉就算完了?还说给我设伏的事他不知道,我出事了他才听说,若我愿意,会将人交给我处置。”   “军侯可别上当啊。”军医老白在一旁熬着药。   嬴黎喝了口玉米糊糊:“我知道,他道歉我不接受就是我不识抬举了,他害怕我真把邺城围了影响他的威严,所以来软的,可惜了,这一套我不吃。”   她迅速把东西吃干净,在椅子上靠了一会儿,老白把药倒出来放在桌上晾着。   嬴黎没给燕王回信,而是耐心等待。   过了四五天,平城陷落,杨破虏被活捉了。   知道杨破虏被抓回来了,嬴黎也不管伤口还在疼,麻溜的就背着手出去了,她站在帐外等了一会儿,杨破虏就被一群人提溜了过来。   年过四十的老男人,此刻狼狈的连反抗的勇气都不敢,摔在地上裹得一身泥巴,看见嬴黎,里么手脚并用的爬起来。   “军侯,军侯饶命啊,我什么都没干,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计较,我赔罪,我赔罪。”   嬴黎挑眉,看着他笑而不语。   这张脸,真是看见一次想打一次。   “奶奶。”杨破虏慌得立马跪了下来,哪管什么体面尊严,那些围过来的将士将他的胆子都要吓破了:“奶奶饶命啊。”   围观的将士哄堂大笑,嬴黎则是一脸嫌弃,她蹲下来,看着惊慌失措的杨破虏:“你我同僚,我本不该这么对你的。可是,谁让你的后人恶心我呢?”   “他们得罪军侯了?”杨破虏脑子里立马浮现出自己最闹腾的几个儿子的名字。   虽然想不明白他们哪来的胆子招惹嬴黎,但杨破虏还是下意识的求饶:“奶奶饶命啊,饶命啊,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他们,奶奶饶命啊。”   “你怕是收拾不了。”嬴黎慢悠悠的站起来:“给我揍他,别打死就成。”   周围摩拳擦掌的人等的就是这句话,嬴黎还没进去,杨破虏就被拎起领子挨了一拳头,几个士兵围着他打,将军们站在旁边看笑话。   大家都被杨破虏恶心过,所以很乐意看他被打。   嬴黎回头瞧了一眼就进帐了,杨破虏恶心她就算了,杨家那群人还恶心她,想想杨家做的那些事,她都想直接宰了杨破虏。   坐在椅子上,听着杨破虏的惨叫渐渐低下去,嬴黎心里勉强舒服了些。   “军侯。”   几位将军进来。   “传令,明日一早大军开拔,兵围邺城。”   “遵令!”   他们立刻去做安排。   次日一早,乌泱泱的大军出现在邺城四周,邺城城外的守军见状,立刻撤往城内,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姜鹤陪同燕王站在城楼上,脸色已然剧变,燕王身边的十几位将军,同样如临大敌。   他们可都是嬴黎的手下败将,她只有几万人的时候就能碾压他们,如今她六十万大军在手,谁敢与她一战?   燕王绷着脸,浓密的脸毛也藏不住他此刻的愤怒与恐惧。   围过来的大军阵型整齐,在邺城守军射程之外停住,六十万支红缨枪齐齐捶地,烟尘四起,即便在城楼上,似乎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震动。   燕王心里一咯噔,看见远处冒出一个红点,聚精会神去看。   是嬴黎,她穿着一身红衣,坐在马上,还笑盈盈的冲他们招招手。   “可恶!”小野猪精觉得被挑衅到了,狠狠的捶着城墙。   燕王甩袖离开,幕僚们都赶紧跟着,下了城楼,街上已经人心惶惶,百姓关门闭户,撤进城内的士兵也紧张不已。   大家都知道对手是谁,都害怕。   “你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燕王怒问。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就连姜鹤也心虚的低头。   讲道理讲不通,打又打不过,还能有什么办法?   “哼!”燕王愤愤,被人搀扶着,艰难的爬上牛背离开。   去吓了燕王一场,留下袭扰的人外,其余大军归营。   嬴黎照旧歪在椅子上,两腿搭着扶手,手里拿着本书,正认真的写写画画。   “军侯。”管粮的司农官走了进来,神色略显焦急:“刚刚得到消息,运送至我军的二十万石粮草被灾民抢了。”   嬴黎坐起来:“确定是灾民?”   “是。”司农官说的很肯定:“属下确认过,济源今年旱涝不断,颗粒无收,百姓就对军粮动手了。”   嬴黎摇头:“无人包庇,何人敢动军粮?而且还那么多军粮,百姓怎么拿得走?是谁押粮?”   “嬴穹,他被人打伤了。”司农官很着急:“我军存粮不多,不管是追回被抢的军粮还是重新筹措军粮都来不及的。”   嬴黎示意他别着急:“你只要保证粮食能吃半个月就行了,去拿五百张兽皮,带着人去找百姓换,别硬抢。”   “是,属下这就去。”   司农官走了,老白溜达进来,把手里捧着的一把野果放在桌上:“军侯的伤势难愈,还是要多多卧床休息才是。”   “知道了。”嬴黎拿了颗野果尝了尝,吃了一会儿就让老白出去,她要睡一会儿。   夜里,司农官回来了,脸色不大好:“前几日,姜鹤派人把百姓手里的余粮全抢走了,就剩一些旧年的米糠,有些人家连米糠都没有了。”   “姜鹤心思歹毒,是个十足的小人,他不像夏隶,会在乎百姓死活。”嬴黎想着主意:“现在的粮草还能吃多久?”   司农官仔细想了想:“六天。”   “也可以了。”嬴黎稍稍放心:“你多带些兽皮,带人去远一些的地方换粮,只要是能吃的都带回来。”   司农官应声,立马就走了。   嬴黎安静了两天,什么都没做,她就围着邺城,注意着其他人的动向。   从她出事到现在,三个多月了,没有一个人调动兵马来邺城,所有人都在观望。   邺城宫内,燕王一直坐在大殿的龙椅上,即便这把椅子对他来说太窄了十分不舒服,他也一定要坐在这里,贪婪的享受着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大王。”姜鹤走进来。   燕王摸着龙椅上的扶手:“还是一个人都没来?”   “嬴黎允许我们派兵求援。”说这话时,姜鹤战战兢兢。   燕王明白了,嬴黎允许他们求援,却没有一个人赶来。   所有人都怕她,包括自己也怕她。   “老天啊。”燕王无力长叹:“我大业已成,这样的天纵奇才,你大可收回去了。”   他的幽幽叹息在大殿里回声,他想抱头忧愁,奈何肚子上的肉太厚,弯不下来,他只能仰躺在龙椅狭窄的空间里。   姜鹤忙道:“大王放心,属下得到消息,嬴氏为她筹措的军粮出了事,送不到了,邺城周边所有能吃的东西,属下也早早的派人收走,他们坚持不了多久的。”   “军粮?”燕王笑了:“她树皮草根都吃过,你觉得她会担心没有军粮吗?”   燕王如此气馁,姜鹤突然就没有底气了。   日子又过去了好几天,城内人心惶惶,已经有人商议着打开城门向嬴黎投诚了,谁都知道燕王惹不起嬴黎,也都知道嬴黎这次真的生气了。   夜里又抓住了几个试图出城的人,里面还有一个小将军,燕王听说后,愤怒的从床上爬起来,鞋子也不穿,拖着肥胖的身体出来,亲自给了小将军一脚。   “废物!”他怒喊:“嬴黎不过一个姑娘,你们就这么怕她,怕她作甚?”   小将军跪在地上哆嗦着哭,不住的求饶,燕王看着周围随从的模样,越发火大,抢过随从手里的刀,直接劈下小将军的脑袋。   “再有人敢出城,就是这样的下场!”   他怒喊一声,丢下大刀回去,进了屋,无人时却忍不住心虚恐慌,坐在床边,再无睡意。   燕王杀人的效果并不明显,私逃的人越来越多,邺城经历数次大战,城墙破败不堪,护城河的水早就干了,完全成了一个烂泥潭,从城楼上跳下去也不会摔死,城墙脚下被挖出来的狗洞更多,堵都堵不过来,城楼上的守军管不过来,干脆也不管了。   熬到第十天,燕王精神濒临崩溃,城外有六十万大军威慑,城内的人除了几个心腹誓死跟随,其余那些曾经发誓会誓死效忠他的人,一个个都在准备后路。   这一日,姜鹤来了,带着拦截下来的十几分书信,交给燕王。   燕王脸色阴沉,一封一封看过去,全是恭维嬴黎的好话,有些甚至说出她才是最该登基称帝的人。   “杀!”燕王将书信扫落在地,目露凶光:“统统杀掉。”   姜鹤不敢说话。   邺城内血流成河的时候,嬴黎把夏隶叫了过来。   不跟着燕王,他吃不上大米喝不上肉汤,整个人越发清瘦,两腮都凹陷了下去,衣裳脏兮兮的散发着臭味,与他往日的形象由着云泥之别。   “告诉你一个消息,我让人伪造了几封燕王心腹写给我的信,还让姜鹤拦截到了那些书信。”   夏隶目光一震,看着她:“谁给你出的主意?”   他并不认为,嬴黎会这些手段。   “姜鹤把书信给了燕王,燕王把人都杀了。”嬴黎靠在椅子上,不理会他:“哎呀呀...原来一向气定神闲的燕王,也不是内心坚韧的人,我才围了几日,他就惊慌糊涂了,都不仔细查查。”   夏隶加大声音:“谁给你出的主意?”   “就一定要有人给我出主意吗?”嬴黎看着他。   “你不会这些手段的,我了解你,你不会。”他突然停住:“你想让大王看清局势,让大王忌惮你,你不会造反。”   他想明白了。   嬴黎并没有正面回应,她把脚搭在桌子上,很是困惑:“我这么厉害,竟然会那么窝囊,伤脑筋,想不通。”   “嬴黎。”夏隶往前跑了两步:“即便你不做这些,燕王也会善待你的,你有赫赫战功作保,燕王若是不善待你,岂不是让人骂他过河拆桥,谁还会替他卖命?”   “嗯?”嬴黎看着他:“你继续说。”   夏隶撑住桌子:“我能帮你拿到丹书铁券免死金牌,能让你一生富贵,代代袭爵,不光是你,你麾下的所有人,我都可以让他们过富贵日子,你征战天下,青史留名,何必把自己弄得声名狼藉?燕王已经很忌惮你了,其他人也都很忌惮你,他们不敢动你的。”   “你这话说的真是让我心动。”嬴黎微微探身,目光冷然:“夏隶,你当真以为我是个傻子吗?还是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第222章 :她要做权臣   夏隶觉得她太陌生了,语气,反应,甚至眼睛里的神情,都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燕王现在就想除掉我,待我俯首称臣,他还能留着我?”   她靠着椅子,目光冷漠:“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可不想让自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夏隶稍显激动:“可你所为,并非是要称帝。”   嬴黎笑而不语,夏隶死死盯着她:“你变了太多。”   “这必须得。”   他气息微喘,退开几步站着,嬴黎的意思他明白了。   她要做权臣,权倾朝野,将燕王当做傀儡一般供在皇位上,她活一日,就要让燕王战战兢兢如坐针毡一日。   这可比直接杀了燕王夺取皇位要强得多了。   “你这样做,会逼他杀了你的。”   嬴黎笑了:“说的好像我乖乖听话任他拿捏,他就会让我安安稳稳的活到老一样,别说我称臣,就是我称帝。   只要他还活着,我就终归有被他弄死的一天,偏他伪善,骗了太多人,真把他杀了我自己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我必须留着他,我想结局是不会改变的,既如此,那不如让我自己痛快些。”   “你就那么笃定?”   嬴黎摸着眉毛笑了:“当然。”   她把大周开国以来所有的史书都啃了一遍,找嬴氏的老头儿们反复推演过各种结果,心里门清。   开国之后,民力刚刚恢复一点,各地暴乱,全是反对燕王的。   当初她傻,颠颠的去平乱安民。   这要是把她和燕王的身份换一换,野猪精还不得趁火打劫?   既然称帝了也不会坐的安稳,那她还不如拒绝,少给自己找麻烦。   她真该学学燕王的路数,做尽坏事,揽尽贤名。   夏隶也不知该如何评说自己如今的心情。   嬴黎不会称帝,他该是高兴的,最少燕王的位置保住了,但是嬴黎竟然想着把燕王做傀儡,先不说她的确有这个实力,单凭这份心机算计,夏隶实在不相信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他认识的嬴黎,会听他的劝,会乖乖称臣,就是一个有脾气但心思单纯的孩子,凡是涉及百姓,就会一忍再忍,宁可自己受尽委屈也会忍着。   可眼前这个嬴黎,分明不是,她有自己的打算,不会听他摆布。   与嬴黎聊过之后,夏隶心情很复杂,他照旧被关了起来,只能祈祷燕王不要听姜鹤的摆布继续做蠢事。   自乱阵脚,便是如了嬴黎的愿。   他们太低估嬴黎了,竟然都没想过这是她故意设的局。   他也低估嬴黎了,他从不知道嬴黎会这些手段与心机,请君入瓮这一手,她玩的太好了。   围城半个月,燕王已经心如死灰了,这么久,没有一个人来救他,那些口口声声为他肝脑涂地的将领,大难当头,毫不犹豫的将他抛弃。   燕王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何执意要除掉嬴黎,他该听夏隶的话循序诱导,不该着急的。   宫内大殿,燕王连穿衣梳头都无心了,他散着头发,身上的衣服已经滂臭,仰躺在龙椅上,目光呆滞。   侧门进来了一位美貌妇人,素服披发,眼中含泪,到了跟前盈盈一拜:“大王,孩子们都安顿好了。”   “嬴黎想杀的是我,她不会杀其他人的,我太了解她了,你们不用害怕的。”燕王紧盯着顶上的金龙,幽幽一叹。   随从快步跑进来,慌张不已:“大王,叛军准备攻城了。”   美貌妇人吓得一惊,眼泪断线一样落下来,瘫软在地上,燕王笨拙的挣扎着坐起来,双眼瞪圆,下意识的紧紧捏着扶手,肥胖的身躯紧绷僵硬。   许久,他泄了气,再次仰躺回去:“本王绝对不会由她折辱而死,本王就算是死,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嬴黎逼杀旧主,是个忘恩负义之徒,去,取毒酒来。”   美貌妇人哭的越发伤心难过了,垂泪不已,她还年轻,她不想死。   正哭着,侧门又来了一个妇人,四十多岁,风韵犹存,气质出众,手里端着一只酒壶,不紧不慢的走到燕王身边:“我陪大王同去。”   “你。”燕王看着她:“何必呢,你曾善待嬴黎,她不会杀你的。”   妇人放下东西:“我与大王结发夫妻,这么多年来生儿育女,南征北战,如今大王要走,我自然是要陪同的,云姬年轻,孩子又小,岂能让孩子们小小年纪没了生母?”   “夫人。”美貌妇人哭了,仿若劫后余生一样庆幸。   燕王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再看自己的发妻王氏,满心亏欠:“这么多年,本王冷落你了。”   “结发夫妻,何必说这些?”王氏倒了两杯酒:“我敬大王。”   燕王迟疑的接过酒杯,目光犹豫。   真到了死亡的档口,他却不敢。   王氏看着他,也没有喝。   她太了解燕王了,他不会自杀的,他爱惜自己的性命,即便是苟活,也绝对不会寻死。   但只要燕王能活着,他就可以爬起来。   所以,王氏并没有傻乎乎的自己喝下毒酒,她来这儿,无非就是让燕王知道,大难临头,只有她这个结发妻子愿意与他一起,好叫他记得夫妻情分,重用自己的儿女。   城外,嬴黎穿着便装,带着十几位大将军驾马来到城外,看着城楼上惊慌的士兵,她嘴角勾起。   “军侯。”身边的老将军说道:“你可想好了,这一称臣,往后再想起誓,你可就是叛臣。”   嬴黎微眯着眼:“想好了。”   老将军点点头,其他将军也不多言。   嬴黎和他们都说清楚了,如今的中原民生凋敝,经不起战乱了,再打,死的人会更多。   他们都是有家室的人,他们在军中吃糠咽菜,家眷连吃的都没有。   这样的日子,谁也不想再过了。   早日安定,恢复民生,对谁都好。   嬴黎打马上前,抱拳高喊:“臣,嬴黎,前来拜见大王。”   她一声高喊,城楼上瑟瑟发抖的守将还以为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急忙探头出来:“军侯说什么?”   “臣,嬴黎,前来拜见大王。”嬴黎重复了一遍,十分享受这些人的反应。   她微微招手,士兵便将夏隶放了出来。   夏隶拖着脚步慢慢走向城门口,看见他,守城将士对嬴黎的话就彻底信了。   “她称臣了。”守将浑身一松,激动的高喊起来:“嬴黎称臣了,快去告诉大王。”   城楼上乱了起来,所有人都仿佛从断头台上捡回一条性命般,奔走呼喝。   瞧着他们的反应,夏隶唯有一叹,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威胁,嬴黎做的很成功。   她已经成功让燕王知道她的权势有多大。   她活一日,燕王就会不安一日。   她就如同一柄利剑,时刻悬在燕王头顶,悬在所有对她不敬的人头顶。   让他们,无一日心安。   宫里,姜鹤与一众老臣得知燕王要寻死,匆忙赶来,哭倒了一片。   “大王何至于此啊?”   “大王仁善,那嬴黎杀主夺位,岂能得民心?若大王身死,这天下百姓便再无活路了。”   “大王三思啊。”   他们跪着哭求,一个个声泪俱下,燕王也被惹得落泪:“尔等忠心,本王甚为感动,时至今日,只能算是本王养虎为患了,若要本王受辱于嬴黎,本王宁可赴死。”   说着,他就要喝下毒酒,姜鹤立刻跨上去与他抢夺酒杯,另外几人也急忙冲上去争夺,其余人哭求的越加卖力。   王氏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半步,冷眼看着他们,并不插手。   什么主仆情深,还不是各自谋利。   姜鹤等人可没少算计过嬴黎,要是燕王真的死了,那他们也活不了。   尚在争夺,随从便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大...大王,大王,嬴黎称臣了。”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燕王在一瞬间转哀为喜:“你说什么?”   “嬴黎称臣了。”随从话多说不利索:“就在城外,她说臣嬴黎,前来拜见大王。”   燕王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恨不得大笑起来,劫后余生的喜悦几乎冲昏他的大脑。   “恭喜大王。”立刻有人跪下,紧跟着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虽然这并不体面,但至少,他们都不用死了。   随从急忙追了一句:“军师已经进城了。”   燕王越发欢喜,狠狠丢掉手里的酒杯:“快让他来见我。”   王氏瞥了一眼被他狠狠砸在地上的酒杯,默默将自己手里的酒杯也放下,往坐在地上哭泣的云姬瞧了一眼,她那张美貌动人的脸此刻满是错愕。   很快,夏隶来了,燕王急忙走下去,一把拉住夏隶的手:“军师回来,我心里也就安稳了。”   “大王。”夏隶很是惭愧:“此次劝降,属下未能如愿。”   燕王连连摇头:“哪里哪里,本王听说,嬴黎称臣了。”   “是啊。”姜鹤赶紧接话:“她肯称臣,便是还有些自知之明,也只有军师可以劝降她,军师切莫自谦。”   夏隶看向他,欲言又止,他本该把嬴黎的打算告诉燕王的,可是,他却不想说。   说了,谁知道跟前这些人会给燕王出什么主意对付嬴黎?   他很矛盾。   他不愿意看到嬴黎风头过甚威胁到燕王,也不愿意看到她遇到危险。   他希望嬴黎可以乖乖听话,只做一个指哪打哪的将军,不贪心,不贪权,老老实实的按照他的话去做。   可显然,他高看自己的。   “大王,嬴黎称臣,如何处置?”姜鹤问了一句。   燕王稍稍一想,问夏隶:“军师有何高见?”   “属下以为,大王出城相迎最好。”夏隶作揖:“事情闹得这么大,若是坐实了大王与嬴黎不睦的消息,只怕有人会别有居心,如今嬴黎俯首称臣,大王出城相迎,君臣和睦,方能安定人心。”   燕王连连点头:“你说得对,走,随本王出城。”   “大王。”王氏急忙走近:“不如换身衣裳再去。”   燕王看看自己,蓬头垢面,邋遢狼狈,的确不雅。   “好,沐浴更衣。”   他要体面的去扶起称臣的嬴黎,顺带让所有人知道,他并没有害怕嬴黎,并没有因为嬴黎围城而自乱阵脚,从而一扫先前的狼狈。   城外,嬴黎坐在马上耐心的等着,日头很大,但所有人都很安静,六十万大军列阵整齐,却无骚乱耳语。   城楼上的守将瞧着他们,忍不住羡慕:“有这样的一支大军的,的确有走哪横哪的底气。”   他们安静的等待着,过了许久,燕王姗姗来迟,城门缓缓打开,许多将军都等的没有耐心了。   嬴黎知道,这是一个下马威。   “摆谱?我也会。”   她悠闲的等着,半点没有下马的打算,她不下马,其他人自然也不会下马。   终于,燕王骑着一条强壮的青牛出来,身边随从众多。   “嘶~”嬴黎咂嘴:“心疼那条牛。”   她身边的大将军们都是沉稳之人,却也点头赞同这句话。   燕王一行端着架子出来,仿佛天子出行一般,只等着嬴黎带兵叩拜称臣。   结果,他们出城一看,嬴黎不但没有没有下马迎候,还饶有兴味的瞧着他们。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们继续装,我就是不配合。   登时,所有人的脸色都有点不好了。   燕王故意来迟给她下马威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他微微示意,身边的姜鹤立马明了。   “军侯,还不拜见大王。”   直接提醒她赶紧过来叩拜,谁家称臣像她这样?   嬴黎挑眉,慢悠悠的驱马上前,然后抱拳:“拜见大王。”   她不下马,也不低头,只是抱拳,脸上还挂着笑。   燕王心里极为不高兴,可他清楚,自己不能变脸,为此只做一脸和善:“免礼,你我君臣,无须客气。”   他被人扶着,笨拙的下牛,仅这一个动作就累的气喘吁吁,嬴黎垂眼瞧着他,等他好不容易站稳,潇洒下马,动作流畅帅气,将又胖又丑的燕王对比的渣都不剩。   “伤你之人,本王已经处置了。”燕王上前,试图拉住嬴黎的手,这是他的习惯,“伤势可好了?”   嬴黎不动声色的躲开他的手:“区区小伤,并不碍事,多谢大王关心。”   仅仅三句话,燕王瞧她的眼神就变了些:“近来看书不少吧,性子都平淡了,不像先前,咋咋呼呼。”   “对,看了很多。”嬴黎继续笑。   “是该多看书。”燕王敷衍了一句,打量了她一番,就知道她的伤没好。   否则,她不会不穿盔甲,大概也是伤势未愈,撑不起沉重的盔甲。   燕王看向她身后,所有的将军依旧不曾下马,浑身肃杀之气,让人心慌,根本没有称臣的架势。   嬴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淡淡开口:“拜见大王吧。”   “遵令!”   众将这才下马,齐齐抱拳:“拜见大王。”   燕王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清楚的明白,这是嬴黎在示威。   这些人,都只听她的话,也只能为她所用,即便是拜见他这个大王,也是嬴黎吩咐了他们才做。   “好,免礼吧。”燕王已经极度不自然了。   夏隶想要站出来替燕王缓和局面,还没开口,嬴黎就说话了。   她一手背在身后,噙笑道:“此次出战南越,尽灭南越巫蛊毒医,南疆百姓可得太平,只是可惜未能将南越灭国,不能为百姓报仇雪恨,待大王登基称帝之后,还是当早日出兵,灭南越才是。”   这话说得燕王一喜:“这是自然。”   嬴黎能亲口说出让他登基称帝的话,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臣等皆知大王仁义明理,赏罚分明,开国之后,必有封赏,大王放心,臣会尽快将麾下将士的大小战功拟出来,好让大王恩赏有据。”   燕王身后的人脸色都变了,燕王自己的脸色也变了。   什么恩赏有据,这不是在明目张胆的要官吗?按军功封赏,那满朝武将不都是她的人?   可燕王不能拒绝,此时拒绝,这六十万大军可以直接移平邺城,此时答应,过后再想反悔就不可能了。   “本王必定是要好好恩赏的。”燕王决定打哈哈。   嬴黎笑了,对着一群将军喊道:“听见了?我就说大王仁义,必定给你们个个封爵。”   “多谢大王。”   燕王都没来得及解释,话头就被堵住了。   个个封爵,那他这个皇帝岂不是个傀儡?   姜鹤等幕僚的脸色十分难看,都清楚嬴黎的意图,却又都不敢说话。   夏隶沉默的看着她,谈条件的时机抓的这样好,眼前的人他越发陌生了。   燕王沉默着,心里憋着火气,他几乎能看见头顶悬着一把利剑,刺不刺下,全在嬴黎一念之间。   接受嬴黎称臣,本该是彰显他明君风范不计前嫌的好时机。可是,嬴黎完全没有给他机会。   回到宫里,燕王一直沉默着,众幕僚也都默不作声。   “军师,本王看嬴黎并非真心称臣。”燕王在问责,他很想知道,嬴黎想做什么。   夏隶没有立即开口,稍稍一阵沉默才道:“属下也会尽快拟个军功明细出来,朝廷容不得一人独大,她要笼络人心,大王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第223章 :时时刻刻都在戳燕王的肺管子   “她这般嚣张,岂能纵容?”有幕僚愤愤不平。   燕王却没说话,他很清楚,硬来是讨不到好处的。   而且,嬴黎麾下的这些将军,哪一个不是战功赫赫?身上都是实打实的的军功,谁能比得了?   这些人他若是不厚赏,那自己的嫡系就更加没有厚赏的道理了。   所以,答应嬴黎,顺势将自己的亲信嫡系提拔起来与她分庭抗礼才是最好的办法。   “嬴黎越是嚣张,大王越是礼遇,谁是谁非,大家心里有数。”   夏隶声音平静:“大王能坐拥天下,难道还不能容下一个小小的嬴黎?”   燕王心动了:“军师说的在理。”   这话是夏隶给他挖的坑,他要是容得下嬴黎,就不会想着杀她,但是他不能明说。   这边安抚好燕王,夏隶立刻出宫去找嬴黎,虽然在她面前得不到好脸色,可他还是想再去见见。   他迫切的想要了解如今的嬴黎,嬴黎的变化不在他的预料之内,他有了无法掌控她的感觉。   这让他很慌张,他怎么可以不了解她。   嬴黎入城后,没让任何人领路,自己在城内晃悠。   如今的邺城比不得三百年后,破败,陈旧,一片萧索冷清,人丁稀少,处处都是战乱后的痕迹,街上乞讨者甚多,一个个饿的形若骷髅,逢人就伸着手乞讨食物。   嬴黎没穿盔甲,一身干净的衣裳,容貌姣好,这样的她在乞讨者眼中,便是衣食不愁的大家千金。   很快,一群小孩就围在了她身边,可怜巴巴的要吃的,嬴黎心疼他们,可在身边摸了个遍,也只有一荷包铜板,但他们不要铜板,如今有钱也买不到吃的,他们只要吃的。   嬴黎束手无策,把铜板分给他们,在他们失望的眼神中,愧疚难当:“拿着,总有用到的一日,可千万别丢了。”   一群孩子拿了铜板离开,继续乞讨,他们好些都是几日没吃饭的人。   看着他们,嬴黎突然很怀念自己让人把馒头当泔水倒出城去救济百姓的时候,最少那个时候,她可以甩手就送两车吃的东西出去。   可现在,她自己也吃不上米面,顿顿都是玉米糊糊就野菜。   饶是这些东西,寻常百姓也是吃不起的。   “百姓悲苦。”夏隶突然出现:“若你执意打仗,民生凋敝会胜于现在,饿死的人只会更多。”   嬴黎对他极为提防,瞬间收敛住所有情绪:“姜鹤为了对付我,将邺城周边的粮食全部收走,如今邺城的存粮应该不少,怎么不拿出来?”   “拿出来了,谁来供养大军?”夏隶拢着手:“军队是要吃饭的。”   嬴黎明白了:“你想说服我将六十万大军打散,不要聚集在邺城周围是吧。”   “你要明白,邺城供养不起来这么多兵马,如今的天下也不需要这么多兵马,如今需要的是农夫,是种粮。”   夏隶拢着手,又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我知道,嬴氏富贵,养得起你的六十万大军,可是你供养大军的粮食,也是从百姓嘴里省出来的。”   嬴黎点头,并没有反驳他,只是问道:“种粮没有问题,耕种的土地怎么办?还是按照前朝那般由权贵掌握,百姓像奴隶一样被驱使却填不饱肚子吗?赋税怎么算?要想尽快恢复国力,高赋税是一定的。   天下安定下来,军队可不会继续吃糠咽菜,人人都想过好日子,赋税低了养不起。   如今天下安定,的确不需要这么多的大军,裁军是必要的,但是要裁就大家一起裁,只裁我的兵马算什么?你说对吧。”   “你怎么会想这些呢?”夏隶本能的蹙眉,却低头一笑:“不过这些的确是问题,你有什么建议吗?”   嬴黎笑了:“还在考虑。”   她才没傻到这个时候把自己的建议说出来,说了就成夏隶的主意去了。   “嬴黎,你变化很大。”夏隶又一次感叹:“我总觉得去了一趟南越,你懂了很多,不似从前单纯了。”   这话听得嬴黎想吐:“你是觉得忽悠不了我了才这样说的吧,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掌控我,你别忘了,我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物件,你算无遗策决胜千里,没有我也只是空话。所以,搞清楚主次,你只是一个军师,还只是燕王的军师。”   她不再逗留,甩了夏隶一个白眼就走。   邺城她熟得很,嬴淮带着她到处溜达,她也会到处溜达着去找好吃的。   但如今的邺城规模不大,尚且不如三百年后的一半,很多地方一片破败。   走到一处街角,她停了下来。   将来,这个地方会有最好吃的瓜子酥与芙蓉糕,那边城墙脚下会有烤饼摊子,摊主的羊肉汤煮的很香。   瞧着这些地方,她似乎能看见燕靖予的身影,一身宽松白袍,从容儒雅,端方雅正,手持折扇微微含笑,用好吃的诱惑她。   “三百多年啊。”嬴黎鼻头微酸:“就算我长命百岁,也见不到你了吧。”   她抿着嘴角,擦去眼角的湿润,调侃的自我安慰起来:“还是你好,想我了,就去我坟前拜拜,最少知道我在里面躺着呢,虽然可能已经成灰了,不像我,连个念想都找不到。”   她坐在街边,瞧着天色渐黑,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所有她熟悉的地方,如今,都还没有出现呢。   她突然就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在街边靠墙坐了一整夜,拂晓的时候,神色焦急的军医老白与两位将军出现在街头,看见她,拔腿跑过来。   “军侯,你怎么在这啊?”   “军侯伤势未好,一夜未归,属下们还以为军侯出事了。”   他们担心的不行,嬴黎顶着有些肿的眼睛摸了摸腹部:“还好,不是那么疼了。”   “那么大的血窟窿,怎么会不疼?”老白替她把脉。   旁边的直肠子将军瞅着她的眼睛,来了一句:“是不是伤口太疼走不回去,末将瞧着军侯像是哭过。”   这话触到了嬴黎。   那个告诉她,‘女孩子哭了会有人哄的’人,如今不在。   果然,她还是被糖块点心哄得娇气了。   “还好。”低头遮掩着泛红的眼睛,嬴黎语气平常:“可都安置好了?”   直肠子将军立马说道:“都安置好了,军侯放心。”   “那就好。”嬴黎抹了一把脸,趁机悄悄擦掉憋不回去的眼泪:“我现在不能出城,城外大军你们要看顾好,不得闹事扰民,一经发现,军法处置。”   他们立刻应声,根本不敢敷衍。   “军侯住哪?”老白比这群糙汉子关心的细致些:“他们没给军侯安排住宿吗?”   嬴黎摇头:“安排了,在衙门,我不想去,懒得被人监视,我自己找地方就行。”   “军侯可带钱了?”老白瞄了一眼她的荷包,瘪瘪的,想来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叹了一声,把自己身上的钱拿出来,想了想又看向身边的两位将军:“带钱了吗?”   他们急忙把钱拿出来,凑在一起递给老白。   “这个没用。”嬴黎拒绝了:“如今的钱就是废铜烂铁罢了,粮食才是真金白银。”   老白消沉了:“如今哪里还有粮食?”   他是正儿八经的世家贵公子出身,比嬴黎年长二十多岁,也过过衣食无忧的好日子,算是亲眼看着中原在连续二十年的天灾中,逐渐沦为人间炼狱的。   “会有的。”嬴黎说的很肯定:“最苦最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好日子还会远吗?  老白笑了笑,点点头,算是赞成她的想法。   她的伤势无碍,但老白很不放心,决定留在城里陪她。   嬴黎带着他去衙门吃饭,城里的可都是燕王嫡系,吃的比军中好太多了,小米粥,大白馒头,油炒青菜,白菜炖猪肉。   这么带油水的一顿饭,嬴黎和老白两人太久没见过了,完全不与旁边的人说话,一人一个大碗,埋头吃饭。   头大的海碗,他们俩添了好几次饭,把做饭的厨子都惊呆了。   吃饱喝足,嬴黎摸着肚子:“真不错,明天把他们都叫来吃。”   “嗯。”老白撑得直打嗝:“嫡系就是嫡系,衙门里的饭食都这么好,天知道燕王的亲信得有多好。”   嬴黎笑着摇摇头:“这才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呢。”   歇了一会儿,她起身过去,厨子认得她,十分恭敬:“军侯还没吃饱吗?”   “嗯。”嬴黎看了一眼剩下的馒头:“都装起来,我要带走。”   厨子一愣,面色为难:“衙门有规矩,可以吃,但是不可以带出去。”   “那这些剩下的你们会如何处置呢?”嬴黎拿了一个窝头在手里:“下一顿吃?”   厨子摇摇头:“剩下的送去牢里给犯人吃。”   “淦!”嬴黎脸色一沉骂道:“全部打包,他娘的一群犯人配吃馒头窝头?都给我装起来。”   她一凶,厨子根本不敢在多嘴,急忙找了只布口袋,把剩下的馒头窝头全给她装起来,吃完了还没走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的看着她,根本没人敢站出来管她。   老白过来帮她拿了东西,跟着她离开时就问:“军侯,你是打算做什么吗?”   “嗯。”她走到大街上,拿出一个馒头冲乞讨的孩子们招招手,孩子们立马跑了过来,个个都围着她,盯着她手里的馒头眼冒绿光。   人太多,馒头窝头明显不够,嬴黎把馒头掰成两半给他们:“别急着吃,回家去,用水煮稀了,都能喝一口。”   一个个孩子伸着手要,她耐心的一个一个分。   老白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急忙折身会衙门,不一会儿就提了小半桶粥出来:“属下问过了,也是剩下的。”   看见有粥,一些老人和女人也过来了,手里拿着破碗,嬴黎挨个的分给他们,虽然少,但足以救他们一命。   馒头和粥很快就没有了,瞧着蹲在街边狼吞虎咽的百姓,嬴黎心里难受的不行。   “走。”   老白把东西放在衙门口,立马跟着她离开。   她去了存粮的库房,这里重兵把守,饥饿的百姓根本不敢靠近。   但守卫不敢拦她,直接放她进去,老白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刚进二门,就闻到了肉香味,寻着味道过去,就见院子角落正在炖肉,瓦罐里‘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一个小吏守在旁边打瞌睡。   嬴黎脸色黑了几分,但没直接走过去,转身吩咐老白:“去带一队兵马进来,在晚饭时将所有衙门的厨房围住,再把几位大将军都叫进来。”   “是。”老白赶紧就去了。   嬴黎也转身走了,直接入宫,说要见燕王。   她主动求见,燕王本能的心里一紧,又不能躲着不见,只能叫她进来。   还是宫里的大殿,嬴黎被领到这里来的时候倍感诧异,燕王还没正式登基,就敢在这里见她,这心里是有多着急啊。   她挥退带路的随从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燕王坐在龙椅上,他努力挺直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嬴黎,等她见礼。   夏隶姜鹤等幕僚都在,杨破虏也在,瞧见她,杨破虏两眼冒火,真真是狗仗人势的东西。   “大王。”嬴黎挑眉:“这把龙椅太小,您卡在里面太久对身体不好,在新的龙椅做好之前,还是别总瘫在上面。”   她没见礼就来了这么一句,燕王的满脸横肉都抽了,脸色黑成锅底,尴尬的打哈哈:“不过为了方便议事暂坐罢了。”   说着,他就要起身,身边的几个太监赶紧过去,几个人按着龙椅,几个人扶着他往外拔,时不时还得把他的肉往外拢一拢。   场面越发尴尬了,嬴黎笑而不语的瞧着。   “军侯有事吗?”夏隶都替燕王尴尬,站出来打岔。   嬴黎点头:“我来问问,大王可确定登基的日子了?登基称帝是大事不假,但如今民生凋敝,想必以大王体恤百姓之心,不会太过要求仪式隆重吧。”   燕王刚从龙椅上拔起来就听见了这么一句,心里更堵了。   “军侯。”杨狗腿子忙不迭的开始献殷勤:“大王居功至伟,登基大典隆重些,才能安稳民心,让天下皆知大王人心归顺,大王乃开国之君,这可是关乎江山基业的大事。”   嬴黎瞟了他一眼:“你继续说。”   杨破虏不敢了,他觉得自己再说半个字,嬴黎能直接扭掉他的头。   “军侯。”姜鹤也说道:“登基大典,昔日诸侯归顺,天下归一,若是寒酸,会让人小看的。”   嬴黎不搭理他,冷眼看着燕王:“国穷民贫,一味追求奢侈隆重,反倒会失了民心。而且,若让军中知道大王如此大手笔,往后,军中若不能顿顿大米饭红烧肉,只怕将士们的心里也会不痛快。”   她又在威胁燕王,还戳着燕王最忌惮的地方威胁。   燕王满脸尴尬:“如今最重要的是恢复民生,登基大典无需铺张,本王是早有过交代的。”   “大王委屈自己了。”杨狗腿配合的非常好:“臣等心里有愧啊。”   燕王把脸一拉:“万事以百姓为重,你们怎么就不听呢。”   好一个忧国忧民的明君啊。   嬴黎静静的看着他们演,笑而不语的样子,仿佛看透了一切。   夏隶一直在观察她,嬴黎眼角余光扫到他,怔了一下,瞬间一脸厌恶的扭开脸。   夏隶心里一紧,浑身难受,被嫌弃的感觉让他大受打击。   “大王。”嬴黎不想继续看燕王假惺惺了:“登基大典让我来操办吧,我深知大王体恤百姓,必定会如大王所期,交给其他人,只怕不能让大王心满意足,大王该是信任我的吧。”   她又开始了,说出的话根本不给燕王拒绝的破绽。   燕王越发头疼了,看着她笑盈盈的样子,恨不得一屁股坐死她。   她存心要让自己出丑,那登基大典岂不是寒酸到令人发指?   燕王如何舍得在这样重要的时刻留下败笔。   “军侯会操办这些?”姜鹤提出质疑。   嬴黎看向他:“是,我会。”   姜鹤不敢用太重的语气,但还是辩驳道:“这可不是小事,若是失误了,会让大王颜面无光的。”   “我知道。”   姜鹤不说话了。   “嬴氏能人很多。”夏隶说道:“又是大族,礼数周到,交给军侯到也合适,大王将银钱拨出去,嬴氏必定会将事情办得圆满漂亮。”   他一提醒,燕王立马懂了。   只要他把钱给够,嬴黎要是把事情弄得寒酸了,就可以说她居心不良,要是把事情办漂亮了,那奢侈的黑锅也栽不到自己头上。   “军师说的很是。”燕王同意了。   嬴黎往夏隶瞧了一眼,爽快的应声:“既如此,臣请大王拨银五百万两。”   燕王惊着了:“多少?”   “五百万两。”嬴黎说的风轻云淡:“嬴氏库房里什么都不多,但金银细软,各色器具,鼎炉车架应有尽有,乃前朝皇室所赏,为帝王规制,这套东西乃正统皇室之物,值银五百万两。”   杨破虏又跳出来了:“此乃帝王之物,嬴氏该早些拿出来奉于大王才是,如何能让大王出钱买呢?” 第224章 :把反派吊起来打   杨破虏说的理直气壮,其他人也都跟着点头,都很认同他的话。   燕王虚情假意的开口道:“哎~此乃前朝赏赐嬴氏的东西,如何使得?”   他说着,也不忘打量嬴黎。   他的意思也很明显,这东西是前朝赏给你们家的,你们家没出钱,如今你也不该拿这个来找本王要钱。   不仅不能要钱,还要麻溜的把所有好东西交出来送给我。   “的确使不得。”嬴黎比他脸皮厚多了:“既如此,那这些东西嬴氏就继续留着吧,只是历朝传承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不过大王应该也不讲究这些,重新置办更好。”   燕王脸都绿了,帝王规制的东西,嬴氏留着想干嘛?   而且,如今天下穷苦,再怎么重金打制,也绝对不会有前朝赏赐的体面贵重。   “嬴氏贵门,深得前朝历代帝王赏识,这些帝王规制的东西,便是对嬴氏忠心的看重,可见嬴氏的确对前朝忠心。”夏隶又开始了。   他的意思无非就是,嬴氏不把东西拿出来,就是心里依旧想着前朝。   这换做其他人,肯定会害怕,毕竟谁也不想得罪新帝。   但嬴黎偏不,摸着下巴琢磨了一阵,在他们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坦然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众人:“!!!”   她龇牙一笑,等着燕王做决定。   她看了史书才知道自家有这么一套这样的东西,开国后杨狗腿弹劾嬴氏私藏帝王规制的东西居心不良,差点把她昔日声名全部败坏,最后以她交出所有东西为结局,但还是吃了大亏。   窝囊的要死。   所以这次,她先发制人!   好东西就要合理利用,反正留着又不能卖钱。   燕王的脸色十分精彩,他越发想弄死嬴黎了,可是嬴黎说的好有道理,把他捧得高高的,让他连翻脸的机会都找不到。   该死,这死丫头为什么会这么聪明了?   “如今江山易主,将东西奉于大王,足以证明嬴氏忠心,但大王乃天下新主,说来也该奖赏嬴氏,慰其忠心。”夏隶又又说话了。   嬴黎好烦他,哪哪都有他插嘴的份儿。   什么奖赏?什么慰其忠心?   还不是想拿两颗白菜换头猪嘛,把占便宜说的这般理直气壮,不要脸!   “军师说的对。”嬴黎接话了:“难道嬴氏的忠心与态度,不值这点钱?”   燕王差点炸毛:你管五百万两叫这点钱?   燕王气的呼呼喘气,夏隶看他根本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忍不住说道:“嬴氏不缺钱财,自然也不缺人才,如今天下百废待兴,嬴氏一众青年才俊,也该为国效力才是。”   他说的这样明白,燕王才反应过来,嬴黎的目的不为要钱,是要官,替嬴氏子弟要官。   嬴氏因忠心而被前朝厚赏,如今嬴氏同样愿意忠心大周,但要求就是嬴氏子弟入朝为官。   往她一看,她并没有反驳。   燕王沉默了许久,相比起让嬴氏的人为官,他更愿意给钱,别说五百万两,就是五千万两他也给。   但是这些钱足以将他所有的家底掏空,没有钱,他还是要向嬴氏低头。   嬴黎就等着他想清楚,看燕王被逼的难以招架,嬴黎越发想不通史书上的自己怎么会那么怂。   她有钱有兵马,完全可以胡作非为,干嘛受委屈?   想不通,脑袋想肿也想不通。   “嬴氏人才济济,若不入朝为官,不但是本王的损失,也将是天下百姓的损失。”燕王还是让步了。   目的达成,嬴黎这才抱拳:“大王放心,我会将登基大典操办妥当的,也好让大王瞧瞧嬴氏子弟的本事。”   她还是把事情揽过去了。   燕王等人都不吭声,杨破虏气的发抖,却也没有实质性的办法。   嬴氏的实力摆在那,她就是有嚣张的资本与底气。   嬴黎告退了,她很清楚燕王现在看见她就心里堵的慌,她暂时还不想让这头野猪精心里梗死。   出了宫,嬴黎发现一家茶楼开门了,只是没什么人,店家正在擦拭桌椅。   嬴黎走了进去,要了壶茶,找店家讨要了纸笔,开始写信。   很快老白和几位大将军就找到她了,“军侯,人手都进城了。”   “那就好。”嬴黎把写好的信交给边上的士兵:“送去上京。”   等人走后,嬴黎示意他们都坐下,这才说道:“街上的情形都看见了?”   “自然。”李老将军沉沉一叹:“天子脚下尚有这么多要饭的百姓,其他地方只会更惨。”   嬴黎笑了笑:“等下你们早早的跟着老白去吃饭,然后立刻去所有衙门,把他们的厨房守住,不许任何人动,把东西都抬出来,我要请人看热闹。”   “是。”   他们答应下来,坐了一会儿就跟着老白离开。   嬴黎依旧待在茶楼里,喝完半壶茶,扭头问店家:“这里能否住宿?”   店家见她与当兵的打交道,很是害怕,小心翼翼的回答:“可以,楼上就可以住宿。”   “好,那我在这里住些日子,叨扰了。”嬴黎招招手叫来一个士兵:“回去取两张兽皮和小半袋子玉米面过来。”   士兵立刻应声离开。   嬴黎解释道:“如今城中缺粮,金银细软对你们帮助不大,我用兽皮与粮食做宿费可好?”   店家喜出望外:“有粮食自然是好的,多谢姑娘,姑娘大恩啊。”   说完,他就赶紧叫来他媳妇,让把楼上的房间打扫好。   嬴黎没什么行李,暂时也不打算上去,就耐心的坐在下面等。   估摸着马上就要开饭了,她起身了,再次进宫。   这个时候,燕王刚议事结束清净下来,一听她又来了,整个人都暴躁了,不知何时来的小野猪精也很不爽。   嬴黎笑眯眯的进去,客客气气的抱拳:“大王,我想请你出宫一趟,事关民心,做好了,可以笼络民心。”   “何事啊?”燕王拼命把自己从龙椅上拔出来,生怕又被嬴黎嘲讽,小野猪精看他吃力,急忙去帮忙。   嬴黎想了想:“大事,大王若不愿意,我可代劳。”   一说她代劳,燕王立马就答应了,走一趟就走一趟,他可不愿意嬴黎笼络民心。   他吩咐随从去把大青牛牵过来,嬴黎就笑眯眯的看着他从高台上笨拙的拐下来,小野猪精扶着他,宽敞的台阶,父子二人竟然还有点挤不下。   “啧啧~”嬴黎悄悄咂嘴。   他和燕靖予的差距,能有上下五千年。   嬴黎突然怀疑是不是在这三百年的过程中,老燕家哪个后妃不忠,勾搭了眉清目秀的侍卫,才导致他们家能出现燕靖予那样相貌气度的少年。   否则,就面前这坨几百斤的肉山,把他剐成骨头也不见得能那么瘦。   还有那一身毛。   嬴黎嫌弃的皱着脸,小野猪精走到她跟前时,小眼睛‘刷刷’扫了她两眼,目光在嬴黎胸口停住。   嬴黎一惊,反应过来后,飞起一脚,照着他的后腰就踹了过去,小野猪精一声惨叫‘砰’一下就拍地上了,差点把他猪爹拉翻。   “大王小心。”随从门冒着被压死的风险扶住燕王。   燕王吓得不轻,看着趴在地上的小野猪精,大骂:“混账。”   “父王。”小野猪精委屈的要命,艰难的爬起来瞪着嬴黎:“你。”   嬴黎冷眼横过去,小野猪精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里,他气愤的脸色涨红,在燕王面前低着头,燕王脸色黑了几分却没再多说什么。   磨磨蹭蹭出了城,离着各个衙门吃饭还有一段时间,嬴黎也不着急,慢悠悠的走在旁边,领着燕王往她早晨吃饭的衙门过去。   她在这里发过馒头和粥,所以还没到饭点,就来了许多百姓等候,他们饿的面黄肌瘦奄奄一息,都在等着衙门再给些吃的。   有人一眼就认出了嬴黎,她的容貌气度太显眼了,让人过目不忘。   “菩萨啊。”   所有百姓都围过来,伸着手求些吃的,燕王身边的随从紧张不已,死命围着他,一副生怕饿急了的百姓把燕王当野猪分食了的样子。   “别着急,别着急。”嬴黎高喊:“嬴黎不过区区军侯,手无大权,能救的人有限。故此,我特意苦求了燕王来为大家做主。”   听着她喊,燕王瞬间明白自己被算计了。   一听她就是军侯嬴黎,百姓激动了起来,个个都围着她求吃的,嬴黎不停的安抚着,慢悠悠的挪到燕王身边,往旁边一站:“燕王在此,必定会为大家做主的。”   她这么好心?   燕王不信,但他很上道的开始演戏:“百姓苦困,本王瞧着实在于心不忍啊。”   他悲天悯人,却无一几个人相信,一个个百姓盯着他,眼睛都要冒绿光了。   就他这体格,怎么看也不像是忍饥挨饿的人。   燕王装的很起劲,一脸愁容:“不能让百姓温饱,是本王失职,本王在此谢罪。”   他废话一大堆,自我感动的不行,却没几个百姓听进去。   他们要吃的,不想听燕王说废话。   “大王。”嬴黎最烦长篇大论没重点:“此时衙门里面应该开饭了,不如拿些吃的出来分给百姓吧。”   被饿急了的百姓盯着,燕王点点头:“速速去拿吃的出来分给百姓。”   随从立马就去,燕王则继续安抚百姓。很快,随从就抬了两大篮馒头窝头出来,百姓立刻开始哄抢,随从还有几分招架不住。   燕王趁机下牛,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很满意自己圣德明君的做派,嬴黎站在他身边,耐心的等着。   燕王亲自来发粮食,消息传的很快,百姓越来越多,衙门的馒头根本不够。   士兵趁乱进去瞧了一眼,出来告诉嬴黎:“军侯,他们今日吃的炖肉,杀了一整头猪呢,另外还有大米饭。”   嬴黎心里有数了。   眼见馒头不够,没拿到的百姓不走了,堵在衙门口要吃的。   燕王急忙安抚,可是没有吃的,他说再多也没用。而且,衙门里的人也不敢把所有吃的拿出来。   一旦让百姓知道,他们这些人吃肉喝汤,只怕是会反了天。   “速速着人多做些馒头。”小野猪精呵斥着衙门里的人。   燕王还是安抚,嬴黎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们父子俩。   瞧着情况差不多了,往人群后面看了一眼,等候多时的士兵立刻挤开百姓,用最大的声音喊出:“军侯,兄弟们发现各处衙门在胡吃海塞的炖肉喝汤。”   啧啧啧~在一群吃不上饭的百姓面前这样后,后果严重。   果然,百姓们愤怒了,燕王脸都绿了。   在他发作之前,嬴黎脸一拉:“带我去。”   她丢下燕王就走,愤怒的百姓立刻跟着她,完全不搭理燕王。   老白他们已经将所有衙门的午饭都搬到了大街上,一大盆肉,一大盆米饭,几大盆炒菜,搬出来的瓦罐里还‘咕噜咕噜’的蹲着肉。   看守的士兵都馋的咽口水,何况是饿急了的百姓。一时间,场面险些控制不住。   嬴黎冷眼看过那些菜,在看了一眼那些官吏,他们站在一起,一个个白白胖胖细皮嫩肉,一点也不害怕,反倒皱着眉,像是在怨恨嬴黎多管闲事。   “大军在外吃糠咽菜,百姓沿街乞讨,你们却心安理得的吃吃喝喝。”   嬴黎负手怒斥:“就凭你们是燕王嫡系亲信,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吃香喝辣吗?”   一个老吏走了出来:“军侯,这些东西都是定下的。”   “谁给你们定下的规矩?”嬴黎指着那些肉菜:“不如我这样问,你们凭什么吃这些好东西?你们是杀敌攻城了,还是种粮织布了,蛀虫就是蛀虫,有什么可解释的?不过是跟对了主人的狗罢了。”   被她讽刺,好些人的脸色都变了,但无人敢反驳。   小野猪精走得快,弃了他猪爹赶到了,挤开众人来到嬴黎面前,咬牙低斥:“嬴黎,将事情闹大失了民心,后果你承担不起。”   “丢的又不是我的民心,与我何干?”   嬴黎转开身子:“百姓苦困,大军忍饥挨饿,官吏却在吃香喝辣,当真讽刺。”   百姓已经乱了,愤怒的叫嚷着。   “燕王到!”   随从大喊了一声,让百姓让开,燕王走近一看,脸色剧变:“这是做什么?”   嬴黎也不知道他这话问的具体是什么,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父王。”小野猪精立刻说道:“嬴黎存心闹事。”   他说的这么直白,燕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看向嬴黎:“军侯解释解释吧。”   “大王,我嬴黎带兵打仗,荡平中原,地位仅在大王之下,可即便这样,我吃的是树皮草根,是玉米糊糊,是观音土,我麾下将士吃的也是树皮草根观音土。   先前不知,如今才晓得,原来跟着大王竟然有这么多好处,不过一群小吏罢了,瞧瞧这菜色。   可是我数年不曾见过的样子了,他们尚且如此丰盛,那大王呢?这就是大王说的与民同苦吗?   大王说没有粮食供养大军,没有粮食救济百姓,但是却有粮食养着一群小吏,敢问他们何德何能吃香喝辣,就因为他们是大王的亲信,所以他们比任何人高贵,对吗?”   她中气十足,瞪着眼睛问话,燕王险些招架不住。   一番话,说的群情激奋,就连在场的士兵都怒了。   “你。”燕王终于明白她想干什么了,这就是一个圈套,让自己丢掉民心的圈套。   燕王尚在气愤,夏隶与姜鹤等幕僚就来了,他们一听说嬴黎把燕王忽悠出宫就知道没好事,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夏隶立刻走到燕王身边,往那些饭菜一扫,怒声呵斥:“大王明明有过规定,是谁允许你们这般奢侈的?”   直接甩锅,那群官吏慌了。   姜鹤紧跟着怒斥:“如今天下贫困,大王以身作则,尔等怎敢如此?”   “胖成这样,像是吃不好的吗?”一个瘦小的百姓怒吼起来。   燕王脸色剧变,随从过去就要动手,被士兵一脚踹飞。   转瞬间,拦着百姓的士兵就成了保护他们的人墙,不允许燕王的人乱来。   如此,百姓越发有底气了。   “军侯。”夏隶也被此事打的措手不及:“大王仁义,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底下人监守自盗,是我等监察不严。”   嬴黎的目的就是让燕王丢掉人心,但夏隶要替燕王脱罪。   脱罪的关键,就是先稳住嬴黎,虽然她不会相信。   嬴黎脸色阴沉:“既然这样,还请大王允准,由我严惩这帮蛀虫,好平息将士与百姓怒火。”   夏隶回头,朝着燕王微微颔首,示意他答应嬴黎。   她故意让所有百姓和将士都看见官吏们的饭食,激的民怨沸腾,这个时候,要是不严惩这些官吏,燕王就是包庇之罪。   “嗯。”燕王的怒火已经堆积成山,他想爆发,想要冲上去一刀捅死嬴黎。   嬴黎无视他的愤怒,看着那些官吏,脸色阴沉。   这些人,都是燕王的亲信,开国之后,这些大概率会成为六部大臣,替燕王撑起朝局。   可惜了,六部,必须是她的。   “来人,将他们所有人,处以军杖一百,当街行刑。” 第225章 :字丑是她的败笔   她极少会处刑如此狠厉,所以当听到军杖一百的时候,她麾下的士兵就明白了。   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着。   小野猪精怒了:“你。”   他想闹事,被夏隶一把拉住,夏隶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嬴黎出手突然,根本就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一顿晚饭,她就把燕王的亲信收拾了一半,少了这些人,朝廷大半的位置都会被让出来。   补缺的人是哪些,也要由她说了算。   而且,她这一招,算是踩着燕王做好人,切切实实的在百姓面前刷了一把好感。   士兵们听她号令,立刻将所有官吏摁住,燕王的随从想管,却又不敢,燕王一派只能个个脸色阴沉的看着,士兵粗暴的将官吏们按住,然后用红缨枪当街就打,官吏们哀嚎不止,有向嬴黎求饶的,有向燕王求救的,也有骂骂咧咧咒骂嬴黎的。   但不管他们如何说,嬴黎都不曾心软,瞧着他们一个个被打的血肉模糊逐渐咽气,百姓也从群情激奋到噤若寒蝉。   虽然经历了兵荒马乱,可谁不怕当官的?   如今,这些当官的被当街打的烂泥一般,谁能不怕?   他们,也算是见识了嬴黎的心狠手辣。   “若不能与百姓同苦,有何颜面高居官位?盛世尚且要以节俭为本,如今天灾祸年,百姓食不果腹,你们却杀猪炖肉,吃香喝辣,口口声声为国为民,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自己,口上君子罢了。”   她指桑骂槐,燕王险些原地气爆。   眼看着那些官吏一个个没了声息动静,嬴黎冷眼一瞥:“趁热,百姓就将这些饭食趁热吃了吧,鄙人人微言轻,大概只能救济你们这一顿了。”   她都这么嚣张了还这么说,更是赤果果的打脸,燕王气的嘴角颤抖。   百姓闻言,如蒙大恩,一个个都跪下来谢恩,立马围在所有的饭食面前,老白安排了人给他们分发,以免哄抢产生浪费。   燕王冷眼看着嬴黎,最后甩袖就走,一群人急忙跟着退下。   唯独夏隶除外。   他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等一百军杖打完,看也不看那些官吏一眼,就道:“你这是在自寻死路,大王已经足够忍让了。”   “是吗?”嬴黎双手背在身后:“那你可要准备好,往后,这样糟心的日子多着呢。”   她扭头就走,压根不搭理夏隶,夏隶却突然抬手揽住她:“是你自己不要帝位的,你又何必闹成这样?老老实实的做个纯臣不好吗?你要明白,功高盖主者的下场都不会好。”   “你这话听着真让我恶心。”嬴黎将他推开:“我要不要是我的事,那我愿意如何做也是我的事,老老实实的做个纯臣,呵呵,你当我傻吗?   一旦我没了权利,我就是案板上的肉,谁都敢来害我,什么功高盖主者下场不会好,那是没本事,让我顺心,那大家都没事,敢让我不顺心,我也不是没本事改朝换代。”   夏隶怒了:“嬴黎,你不该是这样的人。”   “那我该是什么样的人?”嬴黎鄙夷的看着他:“该是心思单纯不懂算计,你说什么我信什么,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夏隶,不知你是不是记性不好,那我今天就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   论家世,嬴氏数百年的名门望族,我乃嬴氏一族嫡长女,如今中原唯一的军侯,身份尊贵,能力卓越,燕家在嬴氏面前也得称奴,遑论你夏家,论能力,没有我,你纵使有翻天覆地的本事,也就是个算命的。   我先前年纪小,听话,但不代表我会接二连三的吃亏,在我面前你真的什么玩意儿都不算,你处处不如我。   你却处处打击我,怎么着,想着让我自卑,就可以由你把控了?乡野匹夫也敢觊觎我这颗明珠,不自量力。”   夏隶被她说的脸色涨红,语气直打哆嗦:“为你打算,你竟这般不知好歹。”   “滚吧你,我需要你为我打算?”嬴黎开骂:“娘的,恶心谁呢?”   她翻着白眼就走,夏隶气的全身都在颤抖,老白他们侧目看过来,对他十分不屑。   都是男人,夏隶是什么小心思他们还能不清楚?   无非是喜欢嬴黎又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所以干脆把她贬低贬低再贬低,以为这样自己就可以有机会了。   “夏军师。”直肠子将军喊了他一声:“军侯是出生名门的凤凰,你我皆是草鸡,闲着没事就别痴心妄想了。”   夏隶脸色阴沉的往他们看了一眼,黑着脸走人。   嬴黎回到茶楼,店家忙端了两个煮土豆和两块白萝卜放在桌上,嬴黎也不嫌弃,道了声谢就吃起来。   老白他们回来了,见嬴黎就吃这点东西,立马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军侯吃这个。”   “怎么拿回来了?”嬴黎瞧着面前有些凉了的红烧肉和大鸡腿:“不是说让你们分给百姓嘛。”   老将军道:“军侯放心,这些是末将们去衙门吃饭的时候留下来的,没动分给百姓的。另外,那些官吏已经全部打死,尸体也料理了。”   “那就好。”嬴黎正准备吃,发现店家的孩子一直朝这边看,示意士兵把鸡腿端过去。   吃饱饭,几位大将军也出城了,老白也在这里住下,打招呼说回让人送粮食来抵宿费,店家自然连连答应。   夜里,店家媳妇烧了热水送给嬴黎,嬴黎把自己收拾干净,老早就睡了。   燕靖予出现在梦里,提笔写字,温声轻语的教她念字,说她字丑,握着她的手教她描红。   “这笔字,丑的独具一格。”   三百年后,邺城,御书房。   燕靖予翻看着面前的稿纸,这些都是昔日嬴黎练字时留下的东西,秦嬷嬷每一张都收好了,本想着留着看她的进步,结果却成了念想。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总是写不好,偏又取了个笔画多的名字,怪难为她的。”   他嘴角噙着笑,把一张一张的稿纸都看过去,起初是一通乱写,后面的通篇都是他的名字。   歪歪扭扭,像是蚯蚓爬过的痕迹一般。   燕靖予突然就沉默了,他几乎能想象到嬴黎写着几个字的时候,表情是如何的嫉恶如仇。   她爱读书,却极不喜欢动手写字,一手字练来练去,该怎么歪着扭着,还是怎么歪着扭着。   “皇上。”秦嬷嬷沏了茶过来,见他沉默着,立刻安静的退向一旁。   沉默了许久,他将稿纸小心翼翼的收好,问道:“来了吗?”   “小国师已经在外面等候了。”秦嬷嬷回了一句,往他看了看,出去请人。   夏徽玄没有占用嬴氏寻到的那个孩子的身子,而是让那个孩子继承了自己的衣钵,他用最后的时间教了孩子星运术的核心,可惜孩子小,根本压不住嬴黎的八字。   嬴黎消失在狼胥山那一天,正好是夏徽玄的死期。   他强撑到断气那一日,已经没了人形,仿佛一具死了上百年的干尸。   小童替他整理遗物的时候,翻出来十几个箱子,巷子里装着很多东西,断成两截的发簪,缺了口子的碗,装在盒子里的筷子,许多小泥人,陈旧的枕头,满箱满箱写满了‘嬴黎’二字的纸片...   这些东西,被燕靖予一把火全烧了,包括夏隶的尸骨,他也烧干净扬了。   史书记载里的安国公夏隶与宣平侯嬴黎,开国前并驾齐驱总揽天下,开国后针锋相对非敌非友。   字字句句都清清白白,让人无法产生半分遐想,只有在瞎编嬴黎与麾下百多名将军的野史里,才提了几句夏隶因嬴黎病故而伤心,与燕王同月离世的话,暗示他们之间有情。   要不是发现这些私藏,要不是认出小泥人出自嬴黎,燕靖予都不敢相信夏徽玄竟然真有这番心思。   但这番心思,只让人觉得恶心。   只是,他并未因此怨恨那个孩子,依旧留他在宫里。如今,孩子就住在星辰馆,燕维燊与这个孩子到是亲近,两人年纪相当,读书认字都在一块,所以今日也是一块来的。   小国师怯生生的抱着几张稿纸,小小的模样眉清目秀,作揖之后就老老实实的站着,燕维燊就大方多了,颠颠的跑到桌前,仰头看着燕靖予。   “哥哥,今天早上先生考过我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放我一马了。   “考了你什么?”燕靖予趴在桌上看着他。   “论语。”   “那你再背一遍,我听听。”   燕维燊:“。”   他埋头不吭声,燕靖予拿笔在他头上敲了敲,看向小国师:“你呢?”   小国师哆嗦了一下,立马把手里的东放在桌上,声音怯怯的:“我有在好好练字。”   燕靖予把他的字仔细瞧了一遍:“写的很好。”   被夸了,小国师猛然抬头,眼睛明亮,嘴角微微勾起,开心的不行:“真的吗?”   “嗯,不过,可以更好。”   他点点头,没那么紧张了,甚至还有些雀跃。   燕靖予示意秦嬷嬷把点心拿给他们俩吃,小国师越发开心了,进宫之前,他都没吃过这些。   他们还吃着,太监就来报说雍王来了。   燕靖予脸上的笑意瞬间落下,如今已经快入冬了,听嬴岐说,关押燕忱白的行宫破败,想来雍王又是来说情的。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为燕忱白开口了。   “不见,就说我忙着。”   他示意秦嬷嬷把两个孩子带下去,自己埋头批复折子。   秦嬷嬷送他们出去,见到雍王顺带行礼。   “你去告诉他,我不是为忱白的事而来。”雍王精神萎靡了许多,人到中年子女离心,对他的打击很大:“只是许久不见他了,想来叙一叙父子亲情。”   秦嬷嬷垂着眼:“王爷,皇上正与大臣议事,不得空,您还是请回吧。”   “真的吗?里面明明没有。”   雍王欲言又止,神情越发萎靡,往御书房内看了一眼,转身走了两步,回头还是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从知道嬴黎没了之后,燕靖予与他的关系就彻底冷漠了,疏远的连陌生人都不如。   他想道歉都没有机会。   他离开后,秦嬷嬷急忙进殿,却见燕靖予正对着折子发呆,她也不敢出声,安静的待在一旁。   “当日,那一封诏书要是没被拦下。”   他突然念叨了一句,没有后续。   秦嬷嬷接话道:“姑娘是那样爽快的人,带兵去了关外直取瓦剌王庭,只怕雍王不拦着,送诏书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她。”   燕靖予心里微微触动:“这样也好,只求她别在傻乎乎的让自己受委屈,既然有猖狂资本,凭什么任人欺凌?”   这话秦嬷嬷就不是很懂了,也没办法接话。   燕靖予继续批改折子,翻着一本通海关的战报,怔怔的看了许久:“嬴淮该是要回来了吧。”   自嬴黎去了通海关,通海关的战局就扭转了,大周军连胜,直接夺下数城,后来,她带兵去了狼胥山,直取王庭,分裂瓦剌,瓦剌各部族混战之际,嬴淮带着大军费尽力气终于攻下了通海关。   中原疆土,到底是未让给瓦剌半寸。   他拟旨,解禁汉王,驻防通海关,总领凉州所有军务。   嬴淮虽立大功,但到底年轻,汉王不同,带兵打仗的事他老道,其能力不输雍王,让他治边,也能好好整顿一番边关的军务。   至于雍王,燕靖予另有打算。   写好圣旨,他不想再批折子了,把桌上的小泥人摆成一拍,自娱自乐的用笔点来点去。   嬴黎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她忘记关窗了,太阳直接晒着她的脚,快入冬的时节,竟然把她热醒了。   头昏脑涨的坐起来,嬴黎有些呆滞,精神萎靡,大脑一片空白。   “军侯。”老白敲敲门:“你醒了吗?”   嬴黎没说话,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这才起身去洗漱,等她收拾干净打开门才发现,老白的屋子房门打开,里面坐着四五个男人,都是嬴氏的人。   “来了。”嬴黎走过去。   他们都站起来,抱拳行礼:“家主。”   “嗯。”嬴黎坐下来,示意他们也坐下。   自从她亲爹嬴戟战死,她动手解决了自己的亲叔叔和堂兄弟们后,靠着军功,已经是嬴氏公认的家主了。   “东西带来了吗?”嬴黎直奔主题:“事情办好了,我会安排你们入朝为官。”   他们把拿出一个册子:“这是单子,我给家主念念。”   他们知道嬴黎认字不多,很顾及她。   “不用,我自己看吧。”嬴黎嘚瑟坏了:“我现在认字很多。”   他们不信,满眼怀疑的把册子递过来,就冲她那一手毫无长进的狗趴体,也没法让人相信她好好念过书认过字。   “东西还挺多。”嬴黎认真看,结果发现好多字自己都不认得。   头大,这一串串绕口的名字...   看她皱着眉,嬴穹明白了,小心翼翼的询问:“家主,还是我来念吧。”   “不用了。”嬴黎放弃:“念了我也不晓得是些什么东西,你只要保证把东西带齐就好了,这一堆破铜烂铁留着,换不了钱还占地方,这次拿出来用最好。   但你们也要记得一件事,能省就省,不管燕王给多少钱,能在登基大典上省就省了,剩下的钱用来接济百姓,别让他们抓住把柄。”   嬴穹几人应声:“家主放心就是。”   “另外,清点一番家里还有多少银两,开国之后,要用到的地方可能会很多。”   他们应了,立刻就又拿了几本册子出来:“我们翻阅了历朝登基大典的规制与明细,这是暂拟出来的,家主瞧瞧。”   嬴黎扫了一眼:“再仔细斟酌斟酌吧,等你们准备妥当了,我再把东西交上去,现在给燕王,指不定他又要猜是我们提前准备好的呢,那头猪疑心重,我懒得和他叨叨。”   他们点头赞同这个说法。   又说了几句后,其中一个下楼,告诉店家他们也要住在这里,甩手就给了一麻袋的稻谷。   店家惊呆了,带着他媳妇和儿子上楼,利利索索的收拾出来几间屋子。   他们筹备着登基大典的时候,嬴黎就开始梳理自己麾下将领的战功,这么多年,大功小功她全都记得,秉着宁多不少的原则,屁大点功劳她也认认真真的写上去了,就算是战死的人她也没落下。   这一写,就是一大摞稿纸。   军中文书蔡勋是个文弱书生,跟着嬴黎很多年了,平日里就是替她给燕王写个战报之类的,文采斐然一手好字,李老将军特地派他来给嬴黎帮忙整理。   结果,蔡勋看着她那一手狗趴体差点气哭了,又不敢说她,只能背地里和老白哭诉,说嬴黎的字看得他头疼,他突然不想干文书了。   “那你让军侯念,你写就好了嘛。”老白给他出主意:“军侯的字无救,连猜带蒙弄错了还麻烦。”   蔡勋更想哭了:“她说不用,让我包个书皮就行了,她就要这样给燕王。”   “嗯。”老白一阵沉思:“可能军侯想丑瞎燕王的眼睛。”   蔡勋立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第226章 :疯狂的给她挖坑   他很害怕嬴黎,是军中最害怕嬴黎的男人了,刚开始不知死活的说嬴黎没有姑娘样儿被锤了之后,现在背后说她字丑都没勇气了。   “哈哈哈。”老白大笑起来:“没事,军侯不会在意的。”   蔡旭摇头叹气:“我是担心,万一燕王以军侯写的不清楚为由,耽误了军中将军的封赏可就麻烦了,就算军侯能把功劳要回来,一来一去的折腾,又是一桩大事,还不如直接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燕王无从抵赖。”   老白稍稍沉思:“你说的很有道理,你要是不敢,那我去和军侯说。”   蔡旭感激涕零,立马就拉着老白去找嬴黎。   他在嬴黎面前不敢说话,老白到是直接,拦下埋头画符的嬴黎说道:“军侯,燕王要是以看不懂你写的字为由,故意把诸位将军的功劳说小了怎么办?”   “我可以念给他听。”   “他要是不听呢?就算是听了,又把过错推给你了怎么办?事情那么多,谁有时间和他叭叭。”   嬴黎眨眨眼,往缩着脑袋的蔡旭看了一眼,放下笔:“来来来,书生,我说你写,你顺便把我写好的誊抄一遍。”   “是。”蔡旭松了口气。   老白笑了:“就让书生写吧,我来誊抄。”   “也行。”嬴黎利索的让出位置。   有他们帮忙,速度快多了,蔡旭那一手字,连老白都自愧不如。   他们六十万大军,认得几个字的就那么几个人,大部分都是两眼一抹黑的糙汉子,就这么一个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书生,还是伙夫长用一个馒头骗进来的,这事至今还是伙夫长挂在嘴边的大功劳。   过了好几天,燕王才让人送来了登基大典的时间。   “十天后?”嬴黎挑眉:“时间够紧的呀。”   送条子过来的随从低眉顺眼的回答:“事关国本,必定是要谨慎些才好。另外,大王已经与司银官打好了招呼,批了白银十万两,其中包含修缮宫殿宫门的钱。”   “你确定?”嬴黎有些嫌弃,她身边的嬴穹等人也皱了眉。   虽然登基大典上的许多东西嬴氏都有现成的,可是宫门正殿要修缮,只这一笔花费就不止十万两。   而且时间这么紧,明摆着不可能完成。   但如果登基大典没办好,燕王就有借口说嬴氏子弟办事不利,进而拒绝他们入朝为官,顺带给嬴黎戴一顶故意让燕王出丑的大帽子。   “知道了。”嬴黎打发走随从,与嬴穹对望着沉默了好久才说:“绝不倒贴。”   嬴穹和她想的一样:“除了各样器具,乐工,乐器,彩旗这些就要花上三四万两银子,各类杂物一万多两,剩余的钱,只能修缮大殿,宫门都修不了,时间也不够。”   “要么全修要么不修,修一处不修一处的反倒麻烦。而且,我可不会贴钱办事。”   嬴黎的小气病犯了:“除去你所说的,省下钱用来周济百姓如何?”   嬴穹解释道:“若用这些钱去周济百姓,只怕是给自己找麻烦。”   嬴黎看看他:“怎么说?”   “都这个时候了,六部还未确认,分明就是燕王故意模糊修缮宫殿一事该谁管,他批了十万两白银,直接说此事归了我们,那这笔钱必须是要花费在修缮上面一部分的,否则说不清楚。   但是用这笔钱修缮肯定是不够的,即便是嬴氏倒贴钱,时间也不够。   故此,我认为,将宫门与大殿的地方刷漆就行了,多买些红绸黄缎灯笼挂着,看着也热闹,这笔钱也就够刷漆,等六部确认了,再说翻修一事。   至于周济百姓的事,可由自家出粮,到时候燕王若不满,就说是燕王这个表率做得好,臣子才能有济世慈悲的胸怀。而且,嬴氏知国库不足,自掏腰包为燕王行善,何错之有?”   嬴黎怔了一会儿,竖起大拇指:“高!”   嬴穹办事很靠谱,嬴黎也就不掺和了,军功册子她已经给燕王交上去了,如今的她无所事事。   宫里,燕王将已经看过的军功折子递给夏隶,面带愁容:“嬴黎麾下皆是悍将,可惜这些人不能为我所用,唉~”   “大王可想好如何封赏了?”夏隶只是扫了一眼,他心里很清楚嬴黎的军功有哪些。   燕王沉默了许久,看向他:“本王要册封你为安国公,为文官之首,位至丞相,统帅百官。”   “属下何德何能?”夏隶抱拳自谦。   燕王摆摆手,也不愿意与他客气:“至于嬴黎,本王只会封侯,本王要你压她一头,若是让她与你平起平坐同为国公,只怕她会越发嚣张。”   “前朝礼制,武将之首为侯,宣平侯为首,彻侯为副,通侯为季,嬴黎功勋卓著,必定只能在这三者中挑选了。”   燕王颔首:“本王只愿于她通侯。”   “若嬴黎为通侯,那其余武将,皆不可再以侯爵论赏。而且,即便是按伯爵论赏,也要比嬴黎爵低三等以示敬服。”夏隶说的都是前朝的礼制。   “本王正为此事发愁。”燕王很糟心,他不想给嬴黎高位侯爵,但是她的军功太出众了,压着她,就要压着所有武将,那他自己手下的那些人,就什么都捞不到了。   夏隶道:“不如封她为宣平侯,嬴黎是女子,尚在佳龄,封侯后大可替她指婚,人选大王做主。届时,爵位也会回到大王手上的。”   燕王目光一亮,却没即刻回答。   他没说话,他身边的小野猪精也精神了:“父王,儿臣觉得这个法子很好。”   夏隶往他看了一眼,小野猪精觊觎嬴黎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身处乱世,她的容貌曾让多少诸侯趋之若鹜,先前欺她年少,后来贪恋她的美色。   若非嬴氏势大无人敢招惹,她本人又是个吊打群雄的厉害人物,只怕早就成为男人的玩弄之物了。   “你?”燕王往他瞧了一眼,知子莫若父,他怎么会不清楚小野猪精的心思。   夏隶又往燕王看了一眼,若他没记错,燕王当初也曾觊觎过嬴黎的美色,可惜嬴黎太厉害了,他有贼心没贼胆,所以一直憋着。   “嬴黎的功劳众人皆知,她又与大王闹了不愉快,若大王依旧厚待她,那她越是做些不给大王留颜面的事,越是能说明她这个人不懂得知恩图报。”夏隶垂着眼,面无异色。   燕王对这个说法很满意:“本王,不会与她计较的。”   这么说,他便是同意这个说法了。   出了御书房,小野猪精追上夏隶:“军师所言极是,那嬴黎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女的,她还能不嫁人?军师能提出这个法子,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他是来套话的,夏隶一听就知道了,故意沉思了一番才道:“宣平侯的爵位乃武将第一,若真要为嬴黎指婚,家世必定要极好才是。”   “如今的天下,谁家能高过嬴氏?”小野猪精故意说。   夏隶笑了:“自然只有皇室,公子不就未定亲。”   小野猪精笑了:“实不相瞒,我对嬴黎垂涎已久,若军师肯替我开口,让父王将她赐婚于我,我必会厚待军师。”   夏隶没有立刻应声,他打从心底就认为小野猪精配不上嬴黎。   她的家世,傲气,才能,全都能甩开小野猪精一大截,反正没有人的家世能比她高,那人家为什么放着长相俊俏的不要,来嫁给你一个丑货?   “公子若有心,可同大王说,届时我会从旁帮衬的。”这是夏隶惯用的招数。   小野猪精笑的越发自信:“有军师这话我可就放心了。”   他笑呵呵的走了,似乎真的以为只要燕王赐婚,嬴黎就一定要答应般。   到了登基大典那一日,一大清早,所有人便列队等候在宫门外,气势宏伟的宫楼虽经战火,但依旧威严,宫门上新刷的朱红宝漆在阳光底下泛着光。   到了吉时,鼓乐敲响,礼官唱和,众臣入宫。   宽敞的青石砖铺就的大广场上,数千禁军气势盎然鹤立,手持五色彩旗,甲胄一新,左右两方之后各有乐师敲罄击鼓,众臣拾级而上,肃穆庄严,鱼贯入殿,所有人都神情严肃。   那把前朝留下的龙椅已经换了,如今放在上面的龙椅,嬴黎更愿意称之为榻。   又宽又大,专为燕王打造。   嬴黎打量着龙椅,她记得这上面还该有一张长长的龙案,而且到了燕靖予执掌朝政的时候,龙椅没有那么大。   许是她看的太过认真,夏隶一直盯着她,以为她对皇位还有心思,不由的皱着眉头。   又是一阵唱和,燕王进来了,他穿着黑色龙袍,头戴冠冕,双手握着玉芴,神色庄严。   所有人作揖弯腰,燕王在礼官念着登基圣旨的同时登上台阶,稳稳的坐在龙椅之上,登基圣旨写的云山雾绕,礼官念了许久,嬴黎一个字都没听懂,不只是她,一群武将个个听得头大。   等礼官念完,所有人再度作揖,恭喜燕王登基,然后就是论功行赏。   燕王册夏隶为安国公,出任丞相,嬴黎为宣平侯,掌控兵马,世代袭爵,其余功臣,依功封赏爵位官职。除此之外,下赐夏隶与嬴黎丹书铁券,可免三次死罪。   嬴黎认真听着封赏,自己麾下的将士个个都得到了厚赏,这并不意外。   毕竟如果不厚赏她麾下的人,那些不如她麾下将军的人就更不可能有赏赐了,燕王怎么可能亏待自己人?   同时,嬴穹任户部尚书,姜鹤为吏部侍郎,蔡旭为工部侍郎,嬴肃为兵部尚书,其余六部官职,多由嬴氏及其姻亲眷属任职,真正由燕王一手掌控的只有吏部,老白这个军医,也被嬴黎塞进了太医院。   旨意下封,金银赏赐,御赐府邸,桩桩件件的事很多,所有人都有的忙了。   登基大典结束,好些人都聚在了茶楼,店家这才晓得住在自家店里的姑娘是何等人物,忙前忙后的添茶倒水,张罗着置办席面求嬴黎赏光。   觥筹交错,好些人都醉了,嬴黎不胜酒力,并没有喝太多,觉得有些头晕就回屋了。   其他人继续乐呵,蔡旭被灌吐了,逃命似的甩开他们也上楼休息,跌跌撞撞的刚从楼梯上来,就见一个人趴在嬴黎门前偷看,他眯着眼瞧了许久,一声大喝。   “谁在那?”   那人受惊,慌不择路的顺着走廊跑了,直接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翻了下去。   “是谁?”   蔡旭跌跌撞撞的撞过去,可惜酒劲太大,他站都站不稳,连栽了好几个跟头。   老白他们听到动静上来,把蔡勋扶起来问他怎么回事,蔡勋大着舌头结巴了好久才说出一句:“有人偷看军侯。”   嬴穹立马去嬴黎的屋子看,发现她没关门,急忙进去,见嬴黎趴在桌上睡着了,也不好过去叫醒她,在她屋里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替她关紧门窗,又把被子披在她身上,出来后把门关严实。   他们热闹了一夜,大半的人都醉了,幸而第二日不用上朝,否则定然许多人都起不来。   等酒醒后,嬴穹带着几个嬴氏的人来找嬴黎了。   “如今封赏结束,府邸赐下,我去瞧了瞧,那处地方破旧,多年不曾有人住了,与其修缮,不如重建,家主以为呢?”   嬴黎点点头:“重建就重建吧,正好可以召集些百姓卖力气,给他们钱财和粮食,也算是救人一命了。”   “正是这样。”嬴穹也是这样想的:“另外,我的打算是将周围的地皮都买下来,要住,就嬴氏族人住在一块,这样互相有个照应。”   嬴黎继续点头:“行。”   “那我就去办了。”   嬴穹是个实干派,他带着嬴氏几个年轻子弟在燕王御赐的地皮周围绕了一圈,第二天就将所有地皮买了下来,他不仅给钱,还给粮食,就没人不答应。   侯府开始动工了,大周朝廷也开始正式运作。   早朝之上,嬴穹总结了一下当今国库的现状,那就是有钱,没粮。   一帮大臣叽叽喳喳的讨论法子,说了不少主意,嬴黎仔细回忆了一番,她曾经也嬴岐就这个问题说过。   貌似最后是她出力夏隶得了个好名声。   晦气!   嬴黎干脆盯着夏隶,他并没有说话,一直在听大臣们发表意见,燕王也没说话。   休养生息说的简单,做起来却很难。   所有人叽叽呱呱说个不停,夏隶突然就开口了:“宣平侯可有主意?”   “嗯?”他会问自己,嬴黎很诧异,但马上反应过来。   按照她的性子,肯定会说杀权贵分田地的主意,嬴岐这么问的时候,她不就是下意识的这么说了嘛。   夏隶自认为很了解她,肯定是认定了她会这么说。   “问我?”嬴黎笑了:“臣愚见,想要恢复民生,无外乎开源节流。”   燕王忙问:“如何开源节流?”   嬴黎站出来:“开源,便是增加百姓自己的耕地,比如说开荒,增加畜牧,节流,便是减少国库支出。”   “开荒畜牧的确是个好法子。”夏隶接话了:“只是如今的耕地,大多都归权贵所有,百姓们只能做佃农,卖力再多,其本身收入也不会太多,获利的也是权贵。”   他明晃晃的给嬴黎挖坑,嬴穹和蔡勋都听出来,以他们对嬴黎的了解,嬴黎开口就会说出‘那就把权贵杀了分地’的话来,这无疑是在得罪权贵。   “丞。”嬴穹立刻就要说话。   嬴黎抢先说道:“确实如此,不知丞相可有法子解决?”   她根本没开口得罪人,直接把问题丢了回去。   听懂夏隶挖坑的人都是一愣,好些还有点失望。   “暂时没有。”夏隶也很诧异,却回答的极快:“只是这个问题亟待解决。”   他继续挖坑,非逼着嬴黎说出杀权贵分地的话。   嬴黎心里暗笑他天真,抱拳说道:“皇上,丞相说的很在理,如今的天下,土地大多在权贵手中,百姓卖力也不见得能吃饱穿暖,所得粮食会先到权贵手中,再到朝廷,期间会被克扣大半。   要想增加国库的粮税收入,势必要从这一条获利线上动手,臣粗人一个,不知该如何为君分忧,但嬴氏愿意以低价出让一半田地给百姓,以身作则。”   她反手来了这么一招,所有人都愣了,没人敢站出来说话。   且不说他们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财力,张嘴就让出一半田地。   就是有,谁敢做主?   嬴黎是家主,整个嬴氏她一人说了算,其他人还真没这份地位。   “你说真的?”燕王很不相信。   嬴黎肯定的点头:“利国利民为先,家族利益为后,这应该是众人皆有的觉悟。”   所有人:“。”   有种被逼上船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宣平侯当真是个忠臣啊。”燕王干巴巴的一阵感叹。   与大臣们被逼奉献的心情不同,燕王更担心嬴黎这样做会在民间立威。   下了朝,蔡勋紧跟着出来,低声念叨:“嬴氏一半的田地,得有几百亩吧。”   嬴穹笑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几千亩,对嬴氏而言算不得什么。” 第227章 :那猪丑的人神共愤   蔡勋惊呆了,他出生平平,灾荒年差点饿死,实在没办法想象嬴氏的财力有多雄厚。   嬴黎慢悠悠的从后面追上来,蔡勋立马就缩了头躲在嬴穹身后,嬴穹问道:“家主知道夏隶在下套?”   “肯定呀。”嬴黎一脸嘚瑟:“我又不傻,那么明显还能听不出来,那狗东西坏得很,他不是想算计我嘛,我偏不上套,急死他。”   嬴穹往她身后的夏隶瞧了一眼,夏隶很明显是听到她的话了,却浑不在意。   嬴黎也没管他,出宫上马,等回了暂时落脚的茶楼才说:“法子我说了,事情我也带头,但不一定会有人跟着,所以该杀的人还是要杀。”   “这件事,家主不能主动开口,不仅不能主动开口,还要防止有人想把这个锅栽到家主头上。”嬴穹想的更长远。   “我知道,所以我要先把自己立起来,让所有人都晓得,我是个毫无心机的好人。”嬴黎信心满满。   次日上朝,嬴穹就把嬴氏让与百姓的地契整理好交给了燕王,大臣们全都惊呆了,没想到嬴氏来真的。   御书房里,燕王瞧着册子,心里很不痛快:“新朝初始,嬴黎便处处出风头露脸,此次更是让出嬴氏一半田产,朕听说,朝中已经有不少人在议论嬴氏心怀天下了。”   “嬴氏财力雄厚,这一半田产对他们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夏隶很平淡:“嬴黎的所作所为,目的就是拉拢人心。”   燕王抬眼:“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夏隶明白:“皇上,嬴黎所言也有可取之处,如今天下的田地大多都在权贵手中,这些人占据了大部分的粮食,赋税也要经他们的手再到朝廷,瞒报谎报便可省下一大笔。   天下贫苦许久,如今他们手里大多也是有田无粮,即便朝廷削减赋税,获利最快的也是他们,国库并不会迅速充裕,要想尽快恢复民生,只怕还是要与权贵们作对。”   “此事朕也想过,即便他们愿意像嬴氏那样让出田地,也不过尔尔,谁舍得将自己的万贯家财全部掏出来呢。”燕王无奈轻叹,抬眼暗示。   小野猪精立刻就把他不愿意亲口说的话说出来了:“这事简单,杀几个大户,抄家流放,他们的田地不久充公了嘛。”   “胡说八道。”燕王假意呵斥:“此举会失了民心的。”   小野猪精赶紧认罪求饶。   夏隶思量不语,谁都知道杀权贵抢田地是最快的法子。   而且,在他的计划里,这个主意应该是嬴黎说出来的,她说出来,骂名她背,燕王阻止无力,即得好处又得好名。   可偏偏,嬴黎不说,还率先让出嬴氏的田地,把所有的问题都丢给他们了,让他们自己去做恶人。   事情就难办了。   “此事的确会丧失民心。”夏隶先说了坏处:“但却能解燃眉之急。”   燕王轻叹:“可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的言下之意,便是让别人去做恶人,最好这个人势力大,敢挑衅他,他才能装可怜博人同情。   无疑,这个人必须是嬴黎。   “容臣想想。”夏隶并没有拒绝燕王,毕竟他也是这么想的。   除了嬴黎,谁也背不起这口黑锅。   他出宫登车,途经嬴黎落脚的茶楼,突然发现客人极多,挑帘细看,就见进店的大多都是邺城周边的权贵。   “停下。”夏隶急忙下车,稍稍一阵犹豫走了进去。   店里的人算不得多,却也不算少,他在角落里落座,听了一会儿才知道这些人都是来找嬴黎的。   嬴氏将一半的田产充公,这让太多人心慌,个个都来打听事情是真是假。   嬴氏势大,轻易不与旁人结交,想从别处打听他们家的消息难如登天。   如今嬴黎身居侯位,嬴氏子弟入朝为官者众,正是炙手可热的新贵,这些权贵可不敢得罪嬴氏,只能来示弱探口风了。   店家很勤快的送上茶水,不敢有半分敷衍。   没一会儿,嬴黎从楼上下来了,所有人都赶紧起身见礼,她也抱拳还礼,根本不端着架子,示意大家都坐下,她踩在稍高的楼梯上看着众人。   “侯爷。”有人按捺不住率先开口:“听闻嬴氏将几千亩田地充公,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嬴黎点点头:“真的,怎么了?”   一群人大惊失色,都有些慌了。   又有人忙道:“侯爷明鉴,我等的家业比之寻常人家尚有富余,但万万不敢与嬴氏相较,我等虽有报国为民之心,可有心无力,这几千亩田地,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的呀。”   “是呀是呀。”   好些人附和着卖惨,一个个生怕被嬴氏压着倾家荡产。   嬴黎笑了:“嬴氏给嬴氏的,不与你们相干,嬴氏不是霸道人家,并非逼着你们一块,天灾人祸二十年,大家的日子都难过,纵使权贵,只怕也是吃糠咽菜的熬日子,我哪能给你们火上浇油?”   这番话说得好些人松了口气,心里的担忧也落下不少。   “我是武夫粗人,漂亮话不会说,诸位也别笑话我,如今中原大地满目疮痍,大家忧愁的都是粮食,真金白银在家里都堆烂了,却怎么也花不出去,与废铜烂铁无异。   纵有千百亩土地,却无一粒粮收,其实与荒地没什么两样,现如今朝廷要休养生息,恢复民生,其根本问题就在于百姓没有田地,皇上与我都为此深为发愁,我是个女子,心软,也不是顾家的贤惠人。   为此,我自作主张将嬴氏手中数千亩田地充入国库,好让朝廷可以合理分配这些田地到百姓手中,也让百姓的日子有个奔头,给他们一条活路,虽说杯水车薪,但也尽力了。”   一群富绅面面相觑,拱手称赞:“侯爷仗义啊。”   “话别这么说,我如今舔居高位,若不回馈百姓,岂非尸位素餐?”   嬴黎走下来,认真看着他们:“但你们不必担忧,如今世道艰难,先将自家顾好最为重要,得了富余再恩施百姓也不迟,嬴氏绝对不会慷他人之慨。”   他们越发放心了,一个个感激涕零。   嬴黎虚扶了就近的几人,顺势说道:“如今总算是止了战火,我等有幸活到今日,也是老天庇佑,不求倾尽家财救国救民,但求诸位宽待百姓,以长远计。”   “我等必定。”一群权贵很给嬴黎面子,个个都答应了下来。   听到这里,夏隶就知道把黑锅栽给嬴黎的事没戏了。   他起身离开,嬴穹等人这才发现他,眉间微皱,再看嬴黎,她得意挑眉,似乎早就知道夏隶来了一般。   想给她栽黑锅,做梦去吧。   嬴黎安抚权贵富绅的事很快就传开了,嬴氏的确将数千亩田地充公的消息也随之传开,嬴穹这个户部尚书立刻上书现将现有的土地分给百姓,但折子被燕王扣住了。   没能算计到她,燕王心里很不开心,他靠在御书房的龙榻上,手里拿着一把竹牌,牌面上写着如今大周最为富足的几户权贵,嬴氏首当其冲。   王皇后将茶水放在桌上,往他手上的东西扫了一眼,说道:“如今嬴氏乃仁义典范,只怕动不得,皇上三思才是。”   她凭着愿意陪燕王同生共死的情分,顺利册封为后,但燕王依旧宠爱美貌的云姬,封了云姬为贵妃,且至今都不曾立太子,完全无视王皇后所出的小野猪精兄弟俩,这让王皇后甚为担心。   所以,王皇后对于朝中的动向十分在意。   “仁义典范?”燕王语气阴沉,对此极为不喜:“嬴黎踩着朕博得好名,当真可恶。”   王皇后恭敬的站在一旁:“嬴黎嚣张至此,大王仍旧厚待,百姓只会感叹大王心胸宽广,鄙夷嬴黎小人行径。”   燕王瞧了她一眼:“皇后对如今的局面可有主意?”   “臣妾一届妇人,如何知晓这些?”   王皇后知道他很提防自己,所以回答的不急不躁:“但臣妾正要与皇上禀报一事。如今,宫中的妃嫔多了,首饰衣料,衣食住行,没有不花钱的。   臣妾算了算,不过半个月,单是后宫花费就有数万两,臣妾与大王患难夫妻,知大王创业艰辛,这一笔笔的银子花出去,只怕会捉襟见肘。为此,臣妾想要在后宫行节俭之风。”   燕王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他故意琢磨了一阵才说:“皇后到底与朕是结发夫妻,事事为朕思量,只是如此岂不委屈的皇后?后宫总是要修葺一新才是。”   王皇后低头一笑,心里知道他哪里是怕委屈了自己这个半老徐娘,分明是怕委屈了那些年轻妃嫔。   登基称帝之后,燕王又收了不少小姑娘入宫。否则,后宫花费也不至于这么大。   “大周万世基业,皇上千秋鼎盛,不过暂行节俭之风,来日必有享福的日子,后宫做表率,便是皇上以身作则,大臣们必定越发敬服皇上,因时制宜,皇上无须挂念臣妾。”   燕王笑了:“皇后果然识大体,既如此,朕如何会不准呢?”   王皇后含笑,余光微抬,就见燕王将嬴氏的竹牌放在了桌上。   她从御书房出来,立刻吩咐身边的嬷嬷去给嬴黎传消息,让嬴黎进宫来见自己一面。   栖凤殿这个地方嬴黎算不得很熟,但进门还是惊到了,燕王的后宫虽然定下许久,但都住在不曾修葺过得前朝旧殿,多少有些潦倒沧桑。   得了嬷嬷传召进去,里面的陈设很少,也都是前朝旧物,王皇后穿着朴素,迎面过去扶住她:“你我之间便不必如此多的规矩。”   嬴黎没吭声,她和王皇后真没什么情分,无非是投靠燕王的时候年纪太小,王皇后知道她厉害,想认她做干女儿,好让她死心塌地的给燕王卖命,但燕王不答应。   嬴黎不清楚燕王为什么不答应,但王皇后对她依旧很好,完全把她当做不懂事的小孩子,有好吃的野果都想着留给她,也会将燕王赏的肉让给她。   这些东西算不得重要,但在饥荒年月却无比珍贵。   所以,嬴黎并不怎么讨厌王皇后。   王皇后拉着她坐下,一双眼睛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笑道:“都说你去了一趟南越后不一样了,本宫瞧着,却是懂事稳重了不少,不像从前毛毛躁躁只晓得闯祸。”   “先前给娘娘惹了不少麻烦。”嬴黎拿不准王皇后找自己的目的,回答的很客气。   王皇后拉着她的手:“你与大王的事本宫都听说了,本宫理解你,功高震主,总要自保才是,安国公他们变着法子的算计你。   你要是上钩了,便会牵连嬴氏,若是嬴氏倒了,凭你的相貌,还不得被那群豺狼虎豹似的男人糟践死。”   嗯?   嬴黎惊讶,这女人脑子没病吧。   “本宫当真是羡慕你。”王皇后笑意里多了几分落寞:“当初你围城,皇上几欲自绝,本宫顾念夫妻情分愿意与他同生共死,云贵妃却怕死不从,谁承想如今,皇上最宠爱的还是云贵妃。”   嬴黎看着面前这个找自己吐槽的女人,直接说道:“疼你的男人是舍不得你一块去死的,能答应你跟着他一块去死,八成是对你没感觉。”   王皇后一噎,心里还真凉了几分:“还真是。”   “不过,娘娘也不值当赴死,你若出了事,没了让皇上顾念的结发之情,不是让云贵妃的孩子压过你的孩子?”   嬴黎打量了她一阵:“小野...咳!你的儿子跟着皇上南征北战,云贵妃的儿子还是个孩子,娘娘就舍得将这些东西拱手相让?”   她直白的拆穿王皇后的内心想法,王皇后的目光登时意味深长起来:“你当真是懂事了不少。”   “没办法,如今身处朝堂,总不能想以前那样无所顾忌,臣总不能吃军功老本吧。”她龇牙乐,端的是一副天真无害模样。   王皇后认真打量了她一番,也不卖惨了:“若是我儿知道这个道理就好了,皇上春秋鼎盛,凭他那点军功,如何能让皇上立他为太子?”   “嗯...娘娘不如把希望放下你的小儿子身上?”嬴黎很委婉的提醒。   要是她记得没错,小野猪精想占自己便宜被自己宰了,最后当上皇帝的人是燕王次子。   王皇后不解:“行书?”   “嗯。”嬴黎对燕行书印象不深,和他哥小野猪精比起来,燕行书什么都不出众,长得丑,武功差,念书差,性格弱,燕王讨厌他,很少把他带在身边,以至于很多人都不认得他。   王皇后觉得嬴黎在逗自己玩,她太清楚自己的两个儿子谁更有前途了。   “如今天下安定,再也不需要带兵打仗了,武力作用不大,连我都开始费心思搞权谋了,娘娘还觉得勇猛无脑的大殿下未来可期吗?”   嬴黎说的很直白:“韬光养晦者,才是龙潜深渊。”   王皇后若有所思。   嬴黎反过来拉住她的手劝道:“云贵妃凭借的无非是皇上的宠爱,娘娘可是原配正妻,如今朝中多少人受过娘娘恩惠,娘娘乃临郡王氏出身,云贵妃一个乡野歌女出身,你二位天差地别着呢。”   王皇后心中豁然开朗,确认自谦:“我娘家人丁不旺,如今也不过是娘家哥哥封了国舅罢了,于朝中并无助益。”   “这又如何?”嬴黎笑了:“如今朝中大臣一半都出身世家,谁能接受一个歌女的孩子做自己的顶头上司?”   王皇后微微一愣,看着她到是和蔼了不少。   自栖凤殿告辞出来,在宫巷里就碰上了老白,嬴黎立马打了招呼。   “侯爷怎么进宫了?”老白穿着一身太医官服,体面了不少。   嬴黎朝栖凤殿的方向示意:“想要拉拢我呢,被我忽悠过去了。”   “原来如此。”老白跟着她溜达:“开国不过半月,前朝忙着,后宫也没闲着,云贵妃盛宠,皇后娘娘有了危机感。”   嬴黎拢着手,瞧着熟悉的宫巷心里多少有些感慨,但嘴上却说道:“我觉得大可不必,宠妃终究是宠妃,年老色衰后就不值钱了,皇后要是聪明,大可多寻些美貌女子入宫分宠。”   “侯爷连后宫之事都有法子?”老白揶揄着笑起来:“看来话本子没少看。”   嬴黎笑盈盈的摇摇头:“这到不是话本子上学的。”   这可是她从杨太后算计嬴袖那事上学的。只是,杨太后的处境比王皇后好太多了,毕竟她有燕靖予这么一个孙子,而王皇后没有。   “如今后宫的妙龄女子还少吗?多少人明里暗里的给皇上送美人,一个个十几岁的姑娘,侍寝时被吓晕过去的不少,这些日子太医院的安神汤供不应求。”   “哈哈哈!!”嬴黎无情爆笑,发现自己笑的太张狂了,赶紧捂住嘴憋红了脸:“我理解她们,那猪丑的人神共愤,偏偏没有自知之明。”   老白斜眼:“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想位高权重。”   “这要是不往上爬,很容易被当猪宰了的好吧。”嬴黎哼哼:“不过,老燕家后人长得都不错,一个个眉清目秀俊秀非凡。”   老白一愣,目光惊恐,脑子里全是小野猪精们的尊荣。   他赶紧摸摸嬴黎的额头确认她没发烧,这才掩嘴凑近压低声音:“侯爷,你是瞎了吗?” 第228章 :我曾遇见过一个少年   嬴黎一阵无语,又不好明说,只能表情复杂的默认了。   嗯,她瞎,觉得老燕家那窝小野猪精们长得俊俏帅气。   老白越发震惊,像是晓得了什么了不得的事:“难怪身在军中,被那么多将军环绕关怀,侯爷你这么多年依旧堂堂正正,原来你...目光独具,失敬失敬。”   嬴黎:“。”   好想赏他两斤麻沸散生吞。   嬴黎觉得和老白一顿扯皮伤到了她的元气,所以一回茶楼她就躺下来,后面更是直接称病,什么也不管,闲得无聊就去正在修建的侯府当监工,美其名曰想亲眼看着自己的窝棚拔地而起,实际就是偷懒躲应酬。   嬴穹买下的地皮很大,就围在侯府周围,为了防止有人拿僭越礼制说事,偌大一块地皮也分了街坊,并未完全与大街割断,召集来的匠人民工都是城里城外的百姓。   如今不是农忙时节,有这样的活计,许多人都乐意来卖力气,每日所得的饭食足够他们带回家去与妻儿一同饱腹,除此之外还另外工钱。   也算是美差。   大槐树下,嬴黎靠在椅子上看书,不远处就是热火朝廷的工地,快入冬的太阳依旧毒辣,民工们大汗淋漓,却无人偷懒,挑石头扛木料,忙得不可开交   一连几天嬴黎都没上朝,燕王派人来意思意思的慰问了一番,就再也没有管过她了。   只要她少去燕王面前晃悠给他挑事堵心,燕王宁愿她吃闲饭偷懒。   立冬之前,侯府建成,只待添加桌椅器具了。   建成的侯府与嬴黎印象里的丞相府一模一样,回廊大厦,正屋耳房,处处都是熟悉的感觉,无须嬴穹引路,她自己就能一处处找寻过去。   “侯府乃奉旨敕造,依的也是前朝侯府的图纸,家主觉得如何?”   嬴黎敲敲廊柱:“嗯,还行,这可比住帐篷山洞好太多了,对了添置器具的时候别太麻烦。   否则平日里打扫的人就要增加,宅子虽然大,可是住的人少,没必要弄几十个人照顾我一个,劳民伤财的。”   “是,另外几处宅子也都修好了,已经去信上京,将在朝中为官的子弟家眷都接来,但几位叔伯说年岁大了,不愿意折腾,要留在上京照看老宅。”   嬴穹看了她一眼:“四姑娘到是想来邺城。”   “嗯?”嬴黎瞪大眼睛,来了来了她来了。   果然,作妖女哪哪都不缺。   四姑娘林秋儿,赢家老太太的外孙女,父母早亡被嬴家老太太接回嬴氏,嬴黎吓死赢家老太太之后,就一直被族中长辈抚养。   嬴黎虽然是她表姐,比她大了几岁,但关系并不好,那丫头不止一次挑衅过她。   对这个关系淡薄的表妹,嬴黎并不欢迎。   多少话本子上都写了,别天真愚蠢的觉得小时候吵吵闹闹长大了就能和睦礼敬,那是不可能的!   下场除了被搞死就是被搞死!   所以,离远点,保命。   “你若想让她来,就留她住在你家好了,我的侯府可不许她出入。”   嬴穹微怔:“其实叔伯们的意思,是替她寻一门亲事,远近亲疏,也只有家主与她亲近些,其他人旁支旁系,到底不便。”   “那你告诉叔伯们,多带林秋儿在上京交际,她喜欢谁就嫁给谁,别想着来邺城找夫婿,更别想着打着我的旗号去嫁人,我是不会给她做靠山的。”   她说的斩钉截铁,一副恨不得马上与林秋儿划清界限的。   “好,那我去告诉叔伯们。”   嬴黎停下来:“按辈分你是我堂兄,年长我十几岁,应该清楚我和林秋儿绝对不可能。”   嬴穹垂眼:“自然清楚。”   “所以,林秋儿这个人我是不会收留的,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嬴黎目光坚定:“她要不是我表妹,我恨不得赶紧找人把她宰了以防夜长梦多。”   嬴穹忍俊不禁:“我理解。”   “那就行。”嬴黎继续逛。   搬进侯府的当天,邺城也出了件大事,燕王下旨,将几户权贵满门抄斩了,至于原因,则是谋取不义之财,剥削百姓,勾结山匪,意图谋反。   侯府正堂,嬴黎听完蔡勋说的罪名后只想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而且,这不就是明抢嘛。”   “燕王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再不分配田地,等大雪落下,丈量就是难事,会耽误来年开春的耕种。”   蔡勋在嬴黎面前大胆多了,不像先前那样怯生生的说话都不敢放大声音:“听说,弹劾这些人家的人,是杨破虏。”   嬴黎笑了:“杨破虏巴结皇上这么多年,论功行赏的时候却没他什么事,想必他心里也着急,明知这是个挨骂的事,还上赶着去办,也算是忠心了。”   杨破虏封爵的事与原先的轨迹有偏差,嬴黎觉得大概是自己没按预定的轨迹做事,才会这样。   不过杨破虏敢替燕王背锅担骂名,封爵也就快了。   毕竟燕王一向善待听话的狗。   嬴肃轻叹:“他们抄家,百姓热闹的似过年一般,可笑啊。”   “人心凉薄,没什么可意外的。”嬴黎看得很透:“穷苦之人总是恨不得杀尽天下富绅,即便不能获利钱财,却以其家门不幸为乐,愉悦自身。   如今嬴氏给钱给粮又给地,焉知无人埋怨嬴氏未给他世代富贵?升米恩斗米仇,道理都是一样的。”   嬴穹道:“心穷的人,宁可大家同吃土,不许一人独穿衣,是见不得别人对自己好的。”   屋里有人轻轻一叹,安静的听着街上的动静,心里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   这些欢呼的百姓里,能有几个记得嬴氏的慷慨?   兴许,嬴氏离他们太过遥远,所以才不至于被他们拉下来踩一脚。   几户权贵一抄,所得良田上万亩,这一招杀鸡儆猴作用明显,朝廷下旨丈量田亩的时候,没几个人敢闹事了。   丈量土地之后,便是重新划分土地给百姓,权贵富绅受损严重,却也留的性命。   入了冬,初雪落下,嬴黎看着小厮烧火盆,突然想起先前枫扬给她烤地瓜吃的事,不由的嘴馋。   烤地瓜的软糯太让人怀念了,可如今这样的年景,地瓜是粮食,哪能用来做零嘴吃。   屋外有孩童嬉闹的声音,是嬴氏子弟的孩子们,平日里被长辈们管束着不得肆意,最爱来侯府,嬴黎喜欢热闹,从不管他们。   “姑姑。”   一个半大姑娘跑着进来,欢欢喜喜,她是嬴穹的长女卿儿,十二岁,活泼明理,最爱到侯府串门,她母亲赵氏温和大方,正缓缓跟在她身后。   “姑姑。”卿儿将手里拿着的纸包打开:“我家街上发现了一样很好吃的点心,带回来给姑姑尝尝。”   嬴黎正嘴巴里没味,赶紧拿起来尝了一口,赵氏也进来了,温和笑道:“说是上京人自己做的点心,为凑几个过年钱,所以拿出来卖的。”   “姑姑,是不是很好吃?”   卿儿欢欢喜喜的瞧着嬴黎,却见她愣愣出神,拿着咬了一口的点心,眼圈湿润起来。   “姑姑。”卿儿声音小了许多。   嬴黎回味着:“这是...酒糟酪。”   “咦~这个名字好。”卿儿回头看着赵氏:“那老板说了,这是用酿酒的余料做的,还没名字呢。”   赵氏招手:“卿儿,再去买些回来吧。”   “哎。”   她们出去了,赵氏还特意往嬴黎瞧了一眼。   她看得出来,嬴黎快压不住情绪了,虽不知为何,却也赶紧出去让她自己静静。   “酒糟酪,上京特产。”嬴黎鼻头泛酸。   她记得,那个灯火通明的夜晚,燕靖予用这个试探过她。   她记得,她吃这个吃醉了,是燕靖予将她背回去的。   她记得,她趴在燕靖予耳边,借着醉意迷迷糊糊的喊了他一路小美人。   “我终于找到了一样,与你有关的念想了。”她满意的笑了,小口小口的咬下点心,浓浓的酒香味混入了眼泪的咸,她却觉得点心格外香甜。   没一会儿,院子里更热闹了,卿儿将所有的酒糟酪都买了回来,孩子们吃的开心不已。   如今的孩子过得苦,哪有什么零嘴可享用,这平平无奇的酒糟酪对他们来说,便是难得的美味了。   “去告诉老板。”嬴黎站在门前,已经收拾好了所有情绪:“年下除夕多做些,嬴氏全要了,这点心,我爱吃。”   赵氏点点头,立刻吩咐嬷嬷去办。   年前,朝廷一片忙碌,兵部忙着驻军,裁军,外任武将,吏部忙着任命各地大小官员,户部忙着清点各地税收,工部忙着勘察各地水利道路,刑部忙着问罪各地权贵,礼部忙着祭天告祖...   所有人都在忙碌,嬴黎却清闲的要命,她一直在称病,终日躲在侯府里,让人寻了一块木头上,拿着刻刀,专注的刻着自己脑子里的东西。   这是大周开国后的第一个除夕,燕王着令大办,以示盛世来临。   这一日,灯火璀璨,明如白昼,鞭炮声震天动地,虽不及三百年后繁华,却比动乱的这几年好太多了。   侯府内,众人齐聚,老白的家眷还没抵达邺城,所以他直接拉上蔡勋这个孤家寡人来了侯府,围在一起,吃着算不得丰盛的年夜饭。   嬴黎没喝太多酒,吃了碗饺子,便多吃了几块酒糟酪。   夜色中突然炸开了烟花,好些人吓了一跳,大叫之后无不满眼惊艳。   漫天烟火璀璨,比的星辰明月无光,一簇簇烟火散开,都将众人脸上的惊艳添色几分。   “好美啊,这是什么?”   年轻一些的人,都没见过,小孩子们更是个个好奇。   “这是烟火。”嬴黎痴痴的看着:“很美对不对?”   她语气平静,眼角就滑下两行泪水,烛火之下,晶莹的泪珠在她下巴处停留了许久,才堪堪滴落。   想不到,大周元年就有烟火了。   可她看的第一场烟火,却是三百多年后的。   可能命中注定,她要与喜欢的人领略第一次惊艳吧。   未到子时,热闹劲变小了些,所有人都等着过了子时迎新呢。   嬴黎挪到了挂着棉帘子的亭屋,几把椅子一张长桌,每人脚前都有一只小小的泥炉取暖,嬴穹夫妇,嬴肃夫妇,还有老白蔡勋都在,他们都喝了不少酒,出来透气,大家互相熟悉,倒没什么拘束礼让。   挂起帘子,瞧着雪花飘落,月前枯枝,没了漫天烟花做景,除夕新年也有了一瞬间的冷清。   抱着手炉靠在椅子上,半醉的嬴黎突然说道:“受伤昏迷那三个月,我梦见了一个少年,端方雅正,温润知礼,他猜测我的来历身份,钦佩我的功勋身手,对我试探包庇,对我纵容维护。   我原以为,我已经被乱世折腾成了无情之人,我从未想过,话本子里的风花雪月能与我有关,也从未想过,温暖我的人,会是一个清隽儒雅的少年,他对我的好独一无二,至真至纯。   我和他之间,没有轰轰烈烈,没有背叛纠葛,没有猜忌伤害,没有争抢豪夺,他举步维艰,却小心翼翼的护着我,他满腔苦楚,却于我以甜,我们并肩作战,携手杀敌,成为彼此最信任的人。   没有甜如蜜糖的恩爱交付,只有在繁忙中挤出来的细水长流,我原以为自己真的可以那样过一辈,可以嫁衣红妆,可以为自己心仪之人生儿育女,可以与他白首偕老。   我放下自己的执念,放下自己的抱负,放下旧怨恩仇,放下所有的警惕和机敏,心甘情愿的做一个被情爱冲昏头脑的蠢女人,放肆的享受他的包庇纵容,贪婪的弥补自己。   可是我的梦突然就醒了,一睁眼,什么都没有了,我的少年成了我长命百岁都重逢不了的人,我还是战功赫赫的军侯,是杀人如麻的军侯,却再也不是阿鲤,那个唤我阿鲤的人,我再也见不到了。”   她闭着眼,缓缓诉说着,不经意间,滴落的眼泪已经将衣裳打湿,鼻音微重,偶尔无法压制的哭腔溢出,让人心疼的不行。   所有人都看着她,安静的听着她说,没人插嘴询问,女眷已经红了眼圈。   “以前,我总想,余生虽长,我必定也是孤寡之人,一个人活着,再一个人死去,葬入大地亦是一个人。   结果,上天非要捉弄我,在我以为可以成为一双人的时候,突然间就将我打回原形。   我从来不怕不曾拥有,可我怕极了拥有之后猝然失去,我想过不计后果的留在梦里。   可我做不到,挚爱之人与毕生心愿相比,我无法抉择,我还是做了那个负心人。   曾经,我以为自己必定不会将自己唾手可得的东西让出去,可我错了。   不管我找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我都会存有私心,我怕他消失,怕他因为我而无法出现。”   她咬着牙,泪如泉涌:“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希望有人能代替我陪着他照顾他,可我找不到人代替他,我见过那么多厉害的大英雄,竟然将一颗心丢给了个少年,真蠢。”   她哭了,哭着强笑,哭着自嘲。   他们依旧安静,没人嘲笑她,也没人离去。   心里甚至有些同情,他们从未见过嬴黎落泪哭泣,她的倔强坚强,太容易让人忘记她也不过是个女孩子。   冷清的雪夜,烟火再次炸开,城楼之上钟声敲响,音传百里,孩子们闹哄哄的大叫着迎接新年,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起。   她梦醒了这么久,如今,才是大周二年。   钟声里,欢笑里,嬴黎闭着眼睛将自己远远的与这些隔绝开来。   纵使身居高位,纵使青史留名,她始终都是一个人。   所有对她好的人,都只是划过她岁月的流星,一时温暖,一直遗憾。   记忆里的长街明灯万千,记忆里的邺城歌舞升平,记忆里的人笑意温暖,会拿着点心勾搭她,会将她揽进怀里,会小心翼翼的在她嘴角纠缠...   一夜宿醉,嬴黎头疼欲裂,揉着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腹中空空让她一阵恶心,察觉是梦后,巨大的失落将她包围,拉起被子蒙住头,恨不得继续做梦。   “家主醒了。”   丫鬟拿了干净衣裳过来,蹲下来伺候她穿衣洗漱。   嬴黎懊恼的掀开被子,心里的失落难过更甚,忧郁了一会儿才起身收拾。   收拾好溜达着去前院,孩子们又来了,一个个根本不怕冷,嘻嘻哈哈的在院子里玩老鹰捉小鸡。   赵氏与嬴肃的夫人齐氏在廊下说话,发现嬴黎来了,赶忙见礼:“家主起来了。”   “孩子们吵闹,可是吵到家主了?”   嬴黎摆摆手:“没有,我就是出来走走,嘶~我的头好疼,那酒糟酪的后劲可真大。”   赵氏笑了:“家主吃了不少,醉的也早,刚过子时就睡着了。”   “我没耍酒疯吧。”嬴黎揉着头:“我记得自己絮絮叨叨的像个老太婆一样说了好多话,现在嗓子都是疼的。”   她们俩互看了一眼,默契摇头:“不过是些酒后胡言罢了,不妨事的。”   “那就好。”嬴黎站了站,问道:“老白和书生呢?” 第229章 :被盯上的侯爷   “蔡大人与白太医已经出门了,说是去街上热闹热闹。”   “好吧。”嬴黎揉着头回屋:“有醒酒汤吗?”   赵氏忙道:“有的,我这就让人端一碗过来。”   很快,醒酒汤就端来了,嬴黎正喝着,蔡勋与老白就回来了,看见她,蔡勋目光复杂,老白到是与往日一样。   “今日街上热闹,侯爷等下也出去逛逛吧。”   嬴黎连连摇头:“不去,宿醉,我虚得慌。”   她把醒酒汤一饮而尽,放下碗就又去拿点心,刚咬了一口,老白就说:“做酒糟酪的老板给侯爷钱了吗?”   “给我什么钱?”嬴黎不懂。   老白笑了:“现在外面都传遍了,上京的酒糟酪是宣平侯的心爱之物,得侯爷亲自赐名,那个凑钱过年的老板只是昨日一天,就赚的盆满钵满,别说今年,往后数年都不愁吃穿了,方才我们出去看,全家出动忙的不亦乐乎呢,他生意这么好,全托了侯爷,不是该给侯爷谢礼吗?”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嬴黎浑不在意:“手艺的确好,又是酿酒的余料,一举两得,价钱也便宜才会卖得好。而且,天下有钱无粮,只要是吃的,大家都乐意买。”   老白笑着端起茶盏没再说话,蔡勋却站起来,往桌上放了个纸包。   “这是我们在街上买的点心,侯爷尝尝吧。”   “什么点心?”嬴黎麻溜的拆开纸包:“桂花糕?竟然有桂花糕?”   她立马尝了一块,味道平平,却笑道:“不错,好吃,等回头我得空了做些点心给你们尝尝。”   “侯爷动手?”老白深表怀疑:“那还是算了吧。”   嬴黎嗤鼻一哼:“不要小瞧我。”   她美滋滋的吃了一块桂花糕,拿出去叫来孩子们,把点心分给他们。   老白与蔡勋还有事要忙,并未多留,他们一走,嬴黎就去围着木头打转,等肚子饿了立马吃饭。   元宵开朝的时候,嬴黎去了一趟,比之以往,燕王越发的胖了,喜气洋洋,还特意关怀了嬴黎一番。   下朝出宫,嬴黎想溜达回去,刚与嬴穹分开,一阵冷风自身后吹来,浓烈熏人的体味就钻进她的鼻子了。   “...呕~”嬴黎原地干呕,差点把大早上喝的小米粥吐出来。   小野猪精信步来到她身边:“侯爷病好了?”   嬴黎脸色惊恐的屏住呼吸,下意识的后退了两三步,扭头深吸了几口气才活过来,看着面前的小野猪精,屏住呼吸艰难询问:“大殿下有事?”   “无事,只是关心侯爷。”小野猪精含着笑朝她靠过来,身上浓烈呛鼻的胃口也包了过来。   “呕~”嬴黎有些反胃,憋红了脸,又后退了几步:“那就多谢大殿下关心了,我还有事,告辞。”   她一路小跑离开,小野猪精看着她的背影,傲娇一笑:“脸红了?呵~”   “我他娘的。”嬴黎骂骂咧咧边走边呕,竟然追上了嬴穹他们。   嬴穹打量了她一番,与蔡勋等人顿住步子:“家主不是想去街上逛逛吗?怎么不去了?”   “别提了。”嬴黎一脸晦气:“那小野猪精像是犯病了一样,追着我说话,说就说呗,关键是他身上那味儿,上头。”   提起小野猪精身上的味,他们几个的脸色都微微发绿。   “大殿下身上的确有一股腥臭味。”嬴穹说的很客气:“肥胖又不勤沐浴,难免的。”   嬴黎张牙舞爪:“岂止是腥臭味,那是鱼腥味混着汗酸味混着十年没洗的脚丫子味和夏天放了两个月的烂黄瓜味,最最关键的是,他还擦了香粉,呕~”   嬴黎只是回忆就有点扛不住了,干呕一阵,脸色发白。   嬴肃眼角微微抽搐,脸更绿了:“家主,你不用形容的这般准确。”   “如今天凉了还好,入冬前,有几日特别热,我在大殿上总能闻见一股臭味。”蔡勋弱弱吐槽:“我还以为是自己臭了呢。”   嬴黎没忍住:“哈哈哈~”   嬴穹几人也有些忍俊不禁,掩嘴偷笑,却没嬴黎笑的那么放肆。   “肥胖且体毛旺盛者,每日以香汤沐浴,勤换衣裳便可。”   嬴穹说话的时候一贯温和,眼睛瞧着肆无忌惮大笑的嬴黎,隐隐含笑:“只是,连年战事,枕戈待旦,没这样的机会也养不成习惯,近日天凉,寻常人想要热汤沐浴都是件麻烦事,所以大概也是觉得天气凉无事吧。”   他们轻轻颔首,嬴黎也笑不出来了:“从明日起,我依旧告病,你们就受着吧。”   “啊?”蔡勋有些不赞同,皱着眉小声质疑:“朝中还有许多事呢,侯爷总是告病,不妥吧。”   嬴穹摇摇头:“急流勇退,并无不妥,新朝初立,功劳都给了,剩下的大多都是得罪人的差事。   单说让权贵拿出土地一事来看,若家主继续日日上朝,有的是恶名让她担着呢,躲着些也好。”   蔡勋这才明白,也就不说什么了。   跟着他们走出很远,确认小野猪精不会突然冒出来后,嬴黎就脚底抹油的撤了。   翻了新年,邺城大半的商铺都开张了,东西不少,但都很贵。   嬴黎在点心铺子看了一大圈,要了不少东西,交代老板去宣平侯府拿钱,出门时看见街上有乞讨的小孩子,转身进去要了几斤点心,拎着出来,走出很远才把小孩们叫过来,一人给了他们一块,蹲在街边自己也吃上一块。   脏兮兮的孩子们围着她,小心翼翼吃着甜甜的点心,路人偶尔会看上一眼。   但大多数人都对这些漠不关心,雪花纷纷,若无闲事,谁也不想在外面耽搁。   一块点心吃完,她将剩下的点心全分了,对着冻僵的手哈了几口热气,等孩子们都散开了,才拢着手慢悠悠的回侯府。   夜间,几碟精致的点心放在了面前,刚从衙门忙完回来的嬴穹洗了手坐下来,拿起一块看了看:“已经过了除夕,怎么买这么多点心回来了?”   “不是买的,是家主亲手做的。”赵氏朝他示意:“尝尝。”   “家主做的?”嬴穹隐隐担心,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味道好的出奇,他惊讶了不行:“真是她亲手做的?”   赵氏点头:“我们都在边上瞧着呢。”   “奇了,奇了,这从未下过厨的人,怎么做的这般好吃?”   嬴穹又咬了一口:“有些甜,不过也还好,我记得家主幼时就喜欢甜食。”   赵氏替他添了杯茶:“除夕那日,听着家主酒后哭诉,我这心里就一直堵着,这么多年,她南征北战,家里人虽然替她筹措粮草,但并不随时都在她身边,一个青春妙龄的姑娘,只怕是真的遇见过那样一个少年,所以心心念念的记着,要不,你去找人问问?”   “问谁?”嬴穹又拿了一块点心:“白太医?那天他也在,我悄悄问过他,他说家主打了这么多年仗,到是遇见了一个男的,给她烤鱼吃,把她感动坏了,结果三天不到她就被恶心坏了,自己就把人家甩了,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赵氏:“...这样啊,那会不会是发现身边的确没有好的了,所以后悔了?”   “我也这样怀疑过。”嬴穹愁了脸:“白太医说,那个男的粗俗无礼,品性低劣,别说端方雅正温润如玉了,正经二字都算不上,所以绝对不可能是,我到觉得有些像蔡大人。”   赵氏想想蔡勋,摇摇头:“家主形容是少年,蔡大人虽年轻未娶,往前推六年也算不得少年了。”   他们两口子发愁了,嬴黎与他们是隔了两辈的堂兄妹,虽然不是嫡亲,嬴穹却一直把她当亲妹妹。   第二天,嬴黎一早就又去厨房了,麻溜的做了一堆点心,往各家都送了些,剩下的她全部拿走,带到街上去分给乞讨的小孩子吃。   吃了她两次白食,一些小孩儿胆子也大了起来,围在她身边,怯生生的问:“姐姐,你家里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   “嗯,如今没有,但曾经有过。”   “是你爹娘做的吗?”   嬴黎笑着摇摇头:“不是,是...我郎君买给我的,他给我买过松子糖,芙蓉糕,桃酥,杏仁酥,玫瑰饼,瓜子酥,还有酒糟酪,还带我吃过几十道菜,烤饼,羊肉汤,豆腐脑,糖葫芦,很多很多。”   “哇~”一群小孩儿听得直流口水:“好多啊。”   嬴黎笑了,把剩下的点心都给他们:“等我有时间了,我给你们一样一样的做,让你们都尝尝。”   一群孩子不敢相信还有这等好事,立马就要跪下磕头,却被嬴黎拦住了。   等孩子们散了后,她依旧坐在街边,托着下巴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方才还欢快的情绪像是兜头浇了凉水一下,无端低郁到了极致。   寒风呼啸,行人匆匆,不远处就是她的侯府,可她却不想回去,铺天盖地的孤独感包围着她,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嬴黎在街上坐到天黑,当天晚上就冻病了,半夜起烧,她难受的缩在被窝里,陪夜的丫鬟靠在火盆边睡着了,并未发现她的不妥。   嬴黎烧的意识昏沉,似乎看见了秦嬷嬷一脸严苛的站在床头,小心翼翼的替自己降温,往自己的被子里塞汤婆子,一整晚不闭眼睛的看着她,熬得眼圈通红,又似乎瞧见丞相夫人圆润和蔼的脸凑近,贴一贴她的额头,心疼的直哭。   嬴黎越发觉得自己矫情了,她竟然习惯了这样细致温柔的宠爱,稍有冷落,她心里就会升起巨大的失落感,让她一阵酸楚难受。   自己硬生生熬了一夜,拂晓时她怎么也撑不住了,闭着眼睛,意识彻底消失。   又是梦里,周围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远处突然显现出光亮,还冒出个人影,嬴黎立马跑过去,满怀期待的喊着燕靖予的名字。   他转过身子,浅浅含笑,对着嬴黎张开双臂,嬴黎冲过去,扑了个结结实实,强烈的安全感将她整个包住。   “燕靖予。”   她娇憨的低唤了一声,手脚并用死死的抱住枕头,脸埋在被子里,嘴角弯弯眼角湿润。   “家主。”赵氏轻轻喊了她一声,见她没反应心里更着急了。   旁边写方子的老白看了她一眼后继续写方子,写好了交给身边的小童:“去煎药吧。”   “白太医,家主的病重不重啊?”赵氏十分担心。   老白摇摇头:“风寒而已,等退了烧,静养些日子就好,侯爷常年负伤,极容易受凉,数月前重伤,她的身子虚弱了不少。”   “那就劳烦白太医替家主仔细调养才是。”赵氏很是心疼:“她到底是个姑娘家,坏了身子怎么得了?”   老白知道她担心什么,微微垂眼后说道:“平日里,夫人还是尽量给侯爷找些事情做吧,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侯爷有心病,先前不怎么严重,可如今却有加重的趋势,我想,可能与她这些日子太过清闲有关。”   “心病?”赵氏与齐氏互相一望,猜测着问:“白太医说的是家主酒后念叨的少年?”   老白不敢保证,稍稍犹豫才说:“总是一份牵挂,也可能是一直提在心里的心气突然掉了,所以绷紧的精神也就松散了。总之,别让侯爷胡思乱想就好。”   赵氏明白了,忙谢了老白。   “燕靖予。”昏睡的嬴黎又念叨了一句,将怀里的枕头抱得越发紧了。   老白不再多留,起身告辞,走了几步就发现阁屋里有东西,他好奇的过去看了一眼,是一截人高的木头,初具人形,桌上放着许多刻刀,地上也都还有木屑。   “这都是家主弄得。”赵氏走过来,瞧着木雕:“这大概便是她念叨的少年了,燕靖予,也不知与皇上有何关系。”   老白仔细回忆了一遍,确定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也是一阵糊涂。   听说嬴黎受凉起烧,夏隶亲自过来探病,嬴穹不待见他,却客客气气的将他让至正堂,约了嬴肃一起,热茶相待。   落了座,夏隶让人将东西放下:“侯爷向来身体强健,小小风寒就能受凉起烧,想必是伤势未愈,这些都是补身子的好东西,还请嬴大人代为收下。”   “国公好意,下官谢过了。”嬴穹很是客气:“只是家主从不用这些东西,太医也说家主身子强健,不能大补。”   夏隶喝了口热茶才问:“不知侯爷的病情如何了?是何人请脉开药的?”   “如今已经烧退,并无大碍,请的是太医院的白太医。”   “白太医是侯爷的心腹,医术高超,由他诊脉,那我也就放心了。”   夏隶随意打听了几句就告辞了。   他一走,嬴肃就垮了脸:“来打听家主伤势的。”   “夏隶心思缜密。”嬴穹心里也在算计着:“只怕还有后招,你我得小心应对才是。”   他们俩还在忧心呢,夏隶已经进宫了。   燕王刚从新纳的美人宫里午睡出来,精神不错,见了夏隶还有些敛不住笑意:“怎么了?”   “皇上,嬴黎病了。”   “她不是一直在称病嘛。”燕王坐下来:“这有什么惊讶的?”   夏隶微微抬眼:“这一次是真的病了,说是受凉起烧,臣刚刚问过太医院,昨天夜里是白行止值夜,本该今日午时离宫,可是今日拂晓,白行止便匆匆告假离宫,去的便是宣平侯府。”   “嘶~”燕王品出味道了:“嬴黎病的很重?”   夏隶点头:“嬴氏家中是养着大夫的,若非急症,不会惊动白行止。”   “不应该啊。”燕王一阵沉思:“嬴黎的身子一向强健,这么多年没听说她有什么大病,她容易染风寒的事朕到是知道,却也只是小病。难不成,那支狼牙利箭将她伤的极重?”   夏隶也是这么想的:“皇上可还记得,嬴黎称臣时并未穿戴甲胄?从她入城开始,就不见她有什么动手的大动作。   所以,臣怀疑嬴黎的身子被伤透了,她被狼牙利箭穿透,能活下来已经是侥幸,昏迷三个月才醒过来,伤势想要痊愈很难。”   燕王激动的险些站起来,扶着桌子满脸肥肉微微颤抖:“她的身子要是废了,朕便再也不需要忌惮她了。”   “白行止是她的心腹,必然不会实话实说,若是安排其他人问诊,也会让嬴黎警惕打草惊蛇,要想探知她是不是真的重伤难愈,还得另想法子才是。”   燕王压住内心的激动:“你说的是,当初得知她未死,朕真是不敢相信,多少人都看见她被射穿马下了,她竟然还能活着,这命得有多大啊。”   夏隶沉默不语,他与燕王的想法是一样的,成年男子胳膊粗细的狼牙利箭,箭头带着倒钩,这样的凶器将她的盔甲射碎,将她射穿,她竟然还能活着,简直不可思议。   “这样。”燕王想到法子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朕要与众卿射春祈福。届时,就试试嬴黎,还拉不拉的开千斤大弓。”   他的眼睛露出狠意,似乎只要确定嬴黎不如从前,他便可以放心大胆的将她除掉。 第230章 :算计人的招数就不能新颖一点吗   嬴黎养了四五天才下床出屋,她还在流鼻涕,嬴穹就把她领到院子里,指着一群半大小子告诉她。   “嬴氏毕竟是武将门第,孩子们也该习武才是,此等重任,要劳烦家主了。”   嬴黎有些无语:“我给你指条明路,弃武从文吧,嬴氏后人,牛哄哄的文官一大群,厉害的武将除了我,真没几个。”   “...家主对小辈们就这么没信心吗?”嬴穹比她还无语:“小辈们不成器,家主是有责任的。”   嬴黎:“??凭什么?”   “教导小辈,是家主的责任。”   嬴黎看着一群半大小子发愁了,第一天就让他们扎了两个时辰的马步,一群孩子全哭了,哄都哄不住。   老白听说她病好了,活泼乱跳能教一群半大小子打拳了,特来探望,一进门就见她翘着二郎腿坐在廊下,一手啃萝卜,一手令剑,耍的花里胡哨,把一群半大小子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瞧见没,这很简单的,气沉丹田就行。”她优哉游哉的耍着,一副有手就行的模样。   老白忍不住摇摇头,嬴黎一身功夫不假,可她不会教别人,这就是个很大的问题了,能不能学会全靠悟性,只可惜他就没见谁真能被她教会。   “懂了吗?懂了吗?”嬴黎比一群小子还紧张,站起来一通比划:“就这样,再这样,然后这样这样,咻一下就行了。”   一群半大小子摇摇头,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还有些想笑。   “唉~”嬴黎头疼了:“到底小啊,扎马步去吧。”   她又把一群半大小子打发了。   一阵哀嚎中,老白走了过来:“侯爷当初是怎么学武的,如今就怎么教他们就好了。”   “我就是这么学的。”嬴黎头疼的很:“他们怎么就不懂呢?”   老白也无话可说了,坐下来示意她把书伸过来,替她诊脉:“嗯,果然闲人多病,这些日子有事上心,心气郁结的问题都好多了。”   “闲扯。”嬴黎把手缩回来,晃了一会儿又鬼鬼祟祟的伸着头问他:“老白,你会做那种药吗?”   老白一惊,一脸八卦:“哪种?”   “就是吃了之后,能让人一直梦见想见的人的药。”嬴黎说的一本正经:“不是做梦也行,就是大白天都能有幻觉都可以。”   老白心里头的八卦小火苗‘刷’一下就灭了:“满足你相思病的药呗。”   “嗯嗯嗯,你能做吗?”她满怀期待。   老白摇头:“不会。”   “庸医。”   “。”老白被打击到了,但他不服:“侯爷,你详细描述描述你的心上人长什么模样吧,我好奇。”   嬴黎转转眼睛,装了好一会儿矜持才说话:“长身玉立,儒雅从容,清隽秀美。”   “嗯,长得丑的你也看不上,可以理解。”老白点点头。   “看书很多,写字很漂亮,还会画画,画的特别好。”   “读书人?”老白挑眉:“你竟然能看上酸唧唧的读书人,难得难得。”   嬴黎继续:“他的武功也很好,我只要别玩气功,他能和我打平手,穿着一身锁子甲,英姿飒飒,威风凛凛。”   “读书人还能和你打成平手?”老白心里有数了:“这么说,侯爷的心上人文韬武略,长相英俊,气质非凡。”   她‘蹭蹭蹭’的点头:“而且,还特有钱,带人温和,细心周到,没什么莺莺燕燕的红颜知己,洁身自好。”   “你也不穷。”老白想翻白眼:“不过,这么好的男人大概是没有的,你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自己臆想出来这么个人?”   嬴黎有些懊恼:“不是。”   “我是一直跟着侯爷的,自侯爷举旗,在狼胥山扬名立万开始,我就一直跟着侯爷,八年了,总不见得侯爷十二岁之前遇见这样的人吧?侯爷称他为少年,那必然年纪不大,小小年纪这么厉害,八成是个怪物。”   嬴黎突然炸毛了,一把揪起老白的衣裳:“你才是怪物,他可好了。”   “撒手,撒手。”老白反手拍她:“你就是这么对长辈的?我和你爹一门岁数呢。”   嬴黎把手松开,盘腿坐在一旁,从兜里掏出松子默默嗑。   “侯爷说再也见不到他了,是为何?”   老白整整衣领,问的从容不迫,他很清楚嬴黎的脾气,知道她不会生气。   “离得太远啊。”   “十年,二十年都找不到?还是说他人不在中原?”   嬴黎摇摇头,心情低落:“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不是路程,是时间。”   这话老白就不懂了,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侯爷的话我不懂,可是有一事侯爷却可以放心,若你们当真两情相悦,那他定然很懊恼无法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他定然希望侯爷过得好,不受委屈不受欺负,侯爷郁结于心,要是把自己熬病了,那你心心念念的人也会心疼的。”   “他说过,让我不要傻乎乎的继续被算计了。”嬴黎嘎嘣脆的嗑掉一把松子,嘴上还嚼着呢,就来了个嬷嬷。   “侯爷,皇后娘娘传侯爷入宫。”   王皇后传召,嬴黎懒得换朝服,穿着便装就进宫了。   依旧是栖凤殿,王皇后在院子里修剪草木枯枝,瞧见嬴黎后便笑了:“这姑娘家真是越大越标致了,只是不梳妆打扮,到底有些明珠蒙尘的可惜。”   “娘娘过誉了。”嬴黎规规矩矩的站在院子里:“不知娘娘传臣有何事?”   王皇后过来携住她的手:“没什么大事,只是宫里在做春装,本宫瞧着衣料都不错,就给你也做了两身,叫你进来试试,顺便选一选首饰。”   “啊?”嬴黎摸不透她想干嘛:“臣不大用这些东西,而且,府上也为臣准备了。”   王皇后拉着她进屋:“只是试试,无妨的,这是本宫的心意。”   她拉着嬴黎坐下,立马叫来宫女,把替她新做的衣裳都拿了上来,一套明艳的红裙,一套素净的白裙,都是宫装样式,薄如蝉翼。   “娘娘这是何意?”嬴黎起了警惕心。   这两身衣裳都太过露骨,只怕后妃争宠才会这样穿,她虽然年纪不小,但还是未嫁一女,并不适合穿这样的衣裳。   王皇后拿起一套在她身上比划:“真不错,趁着年轻就该多多打扮才是。否则,等到如我一般人老珠黄了,再想打扮也迟了,换上试试?”   “不用了。”嬴黎闪身躲开:“这两套衣裳都格外好看,但似乎是宫妃所穿,臣穿不惯这样的衣裳。而且,臣刚刚受凉痊愈,此衣淡薄,不适合上身,还请娘娘恕罪。”   王皇后笑了:“既然你刚刚痊愈,的确不适合穿的淡薄,那便算了。”   她这么好说话,嬴黎反倒有些怀疑自己提防过度。   “那你坐下,本宫着人替你挑选些首饰。”王皇后将她摁在椅子上,伸手就解开了她的发带:“姑娘家总要有一两件首饰才是。”   嬴黎还没说话,长发就散了下来,她脸色微微一沉,没再说话,只是盯着镜子,注意着会不会有人在自己身后做小动作。   “这个如何?”王皇后拿出几只步摇在嬴黎发间比划。   嬴黎不说话,从镜中发现一个宫女端着茶水靠近自己,心里立刻警惕起来。   就在宫女放下茶水的瞬间,她迅速起身一手下涝,被宫女弄翻的茶盏被她稳稳接住,但茶水还是洒了出来,泼湿了她的衣裳。   嬴黎微微眯眼,这烂大街的手段她是真的看不上眼。   就没点新鲜花样了吗?   王皇后平日里不瞧瞧历朝后宫宫斗套路吗?   “不长眼的东西,端个茶水都能洒出来。”王皇后身边的嬷嬷立刻呵斥,宫女则吓得跪地求饶。   嬴黎把茶盏放在桌上:“小事罢了,娘娘不必为此动怒。”   “这些宫女,笨手笨脚的,没烫着你吧。”王皇后拉着她的手:“哎呀呀,衣裳都湿了。”   嬴黎不动声色的把手缩回来:“这样正好,可以试试娘娘替我准备的。”   她主动开口,王皇后一喜,马上就笑了:“正是呢,不过如你所说,这两身衣裳的确不大合适,来人,另外取一身衣裳过来。”   “是。”立刻就有宫女出门了。   嬴黎朝她看了一眼,跟着去了内殿,张开手任由宫女们替自己更衣,耳朵竖起,仔细听着外面有没有多余的脚步声。   王皇后站在旁边笑盈盈的看着她,一直等衣裳换好了也没多余动作。   新取来的衣裳到是得体,紫衣白裙,朴素大方,并没有太过露骨越矩。   “真是好看。”王皇后围着她看了一圈,十分满意,摸着她的长发一副爱怜模样:“你父母亡故的早,也没个人替你操心终身大事,好好的姑娘,白白虚度了年岁。”   嬴黎唇角勾起:“娘娘,我已经嫁人了。”   “什么?”王皇后神色一愣,摸着她头发的手抖了一下:“你嫁人了?什么时候的事?”   嬴黎笑道:“去南越的时候,我已经嫁人,可惜与郎君失散了,如今正命人寻找呢。”   “这事可不能胡说。”王皇后不信:“你这样的身份,若是嫁人了,身边的将军们还能不知道?”   嬴黎眼神一凛,她的大军分散驻守各地,麾下将军也得前往各地驻守,听王皇后的意思,他们已经开始向这些将军逐一拉拢了。   虽然不信自己麾下的人会背叛自己,但嬴黎也不得不多上心两分。   她记得燕靖予提过一句,‘知我先祖卑劣,知名臣武将人性丑恶’,他是仔细看过很多遍史书的人,只怕的确有人背叛了自己。   瞧她表情不对,王皇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忙问到:“难不成,就是军中人?”   “我与郎君一见钟情,婚娶很快,媒人就是太医院白行止,只因战乱离散,所以交代麾下将军们不要多言,只暗中寻找就好。”   嬴黎微微倾身笑看着王皇后:“所以,娘娘大可不必在我身上动这些心思。”   王皇后一脸正义:“本宫也是关心你。”   “我这人知恩图报,得过娘娘的恩惠,便会记在心里。”   嬴黎伸手越过她拿起一根玉簪:“我既然已经称臣,那便是朝廷命官,我也向娘娘提议过多多栽培二殿下。   娘娘若是不信,仍旧自以为是的相信自己的眼光,且为了一时利益来谋算我,那我可就不会再想着昔日的恩情了,那些对付小姑娘的手段在我身上没有作用,惹急了我,娘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的。”   王皇后脸色微变:“本宫对你好也有错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娘娘得空多看看话本子吧,一宫主位只会这种手段,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嬴黎挑衅的笑了:“而且,令郎的尊容,我实在恶心,黄鼠狼闻儿身上香,但娘娘也要有些自知之明才是。”   她拿着玉簪将长发一挽,将自己换下来的衣裳打包一提,大摇大摆的走人。   王皇后脸色难看,嬴黎的话就像是直接扇在她脸上的耳光一样,让她觉得无比屈辱。   出了栖凤殿,小野猪精迎面快步走来,身边跟着的正是王皇后身边的宫女。   看他们的样子,嬴黎心里就有数了。   这是又想玩下三滥的套路。   见她出来了,小野猪精的步子明显一顿,目光落在嬴黎身上,顿时意味深长。   征战多年,嬴黎常年穿着盔甲做男子装扮,从未有人见过她梳妆打扮,今日,也算是头一遭。   她的容貌本就明艳大气,平日里邋遢都能算得上美人,今日在王皇后宫里熟悉了一番,更是惊艳绝伦。   他走过来,那熏人的味道也直扑了过来,嬴黎忍不住皱起眉头,一脸嫌弃的盯着他。   “侯爷这身衣裳当真美啊。”小野猪精高大肥胖的身子微微前倾,作势想要嗅一嗅嬴黎发间的香味:“不仅衣裳美,人也美,当真让人爱不释手。”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夹杂着让人恶心的喘息,像是发情的野猪一样,肥胖的身子还往嬴黎身上贴过来。   嬴黎神色冰冷,猝不及防的一拳击出,结结实实的打在小野猪精圆滚滚的肚子上,小野猪精那一脸恶心的模样还没收回去就被剧痛撕扯的变形,五官乱飞,一张丑脸越发的让人难以直视。   他巨大的身影飞出几步远,还没砸在地上,嬴黎便冲了上去,飞身一顶膝盖,直接顶在他心口位置,一个回身扫堂腿,蹬着小野猪精的脖子,将他死死的卡在墙上。   事发突然,小野猪精身边的人都没反应过来,他本人也是一脸懵逼,被嬴黎蹬着脖子,呼吸困难,本能的抓着她的小腿,似乎想要将她的腿直接掰折。   嬴黎凌空一转,一脚踹在他腮帮子上,他脸上的肥肉都差点飞出去了,巨大的身躯‘砰’一声拍在了地上,摔得声响很大。   小野猪精趴在地上痛哭呻吟,边上的人吓的尖叫,却不敢阻拦,跌跌撞撞的跑着去报信求救。   “觊觎我,你也配?不自量力。”嬴黎冲他啐了一口,走人。   她穿着单薄的宫装出了宫,宫门口还有被留在御书房议事刚刚才离开的大臣,瞧见她这副打扮,不少人都惊了。   “家主?”嬴肃忙从马车上下来,看她衣裳单薄,忙拿了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家主怎么这副打扮?”   嬴黎吸了吸鼻子,鼻音微重:“差点被算计,不过没事,对了我刚把小野猪精打了。”   “他对家主不轨?”嬴肃有些暴脾气,脸色一拉火气就上来了:“家主可还好?”   嬴黎往不远处的夏隶扫了一眼,他站在马车边,紧紧盯着这边。   只一瞬间,嬴黎心里有了想法。   “嗯。”她抬手,故意捂住自己受伤的地方:“有些疼,大概是扯伤了。”   嬴肃他们急了,忙扶着她,先让她上车回家,嬴穹则要进宫讨个公道,被嬴黎拦住,叫上他一块走路。   马车上,嬴黎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夏隶应该很想知道我的伤势好了没有吧。”   他们俩面面相觑,垂眼默认。   “希望他上套。”嬴黎裹紧披风:“另外,你们平日里多与燕行书来往吧,其他皇子,不交恶就行了。”   他们不懂了:“燕行书?”   “嗯,就是他,虽然他现在不出众,可不代表他将来没出息,听我的,没错。”   嬴黎咳了两声,鼻塞也严重了起来,她懊恼的嘟囔:“又着凉了,淦!”   她又病了,回家没一会儿就起烧了,老白被请过来的时候,宫里也正好来人,是燕王身边的太监来道歉的,说已经严惩过小野猪精了,让嬴黎别动怒。   除此之外,还通知嬴黎好好休养,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要与燕王一通射春。   “皇上先道歉,多少有些息事宁人的意思了。”人走之后,嬴肃愤愤不平:““这个闷亏吃的,心里真是不痛快。”   嬴黎裹着被子比他冷静多了:“这不过是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到是想着,这射春的好日子,该是想试探我了,那我是不是也要回敬一番才是。” 第231章 :不嚣张就忘了她是谁   很快,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就到了。   这一日,大半武将都还没有返回驻地,所有人齐聚皇家校场,厉兵秣马,鼓声阵阵,肃杀之气弥漫在方圆三百尺之内,犹如一方即将厮杀的战场。   嬴黎特意坐着马车来的,嬴穹和嬴肃知道她想干嘛,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跟着。   她还没下车,一群将军就围了过来:“侯爷。”   他们一个个喜笑颜开,互相打着招呼,并肩作战的兄弟情并没有被如今的身份地位所阻拦,说话举止依旧没大没小。   “可都还好?”   嬴黎伸手扶着丫鬟的手下车,仅这一个动作,就让好些人看出不对劲了。   再细看她,依旧没穿盔甲,简简单单的暗红色箭袖,长发竖起,发带垂落,身上系着一件披风,脸色稍显疲倦,没什么精神,也多了一丝文弱。   “侯爷身体不好吗?”李老将军立刻就问:“为何如此虚弱?”   嬴黎笑了笑:“无妨,前几日着凉了而已。”   “侯爷要当心身子才是。”   他们簇拥着嬴黎往前走,夏隶正带着一群文官站在校场门前,会面,双方抱拳见礼。   文官大多都是燕王嫡系旧部,最看不起的就是嬴黎麾下这一群五大三粗的糙汉,觉得他们野蛮粗俗,登不的大雅之堂。   “侯爷的病可好了?”夏隶看她的目光充满探究。   嬴黎微微含笑:“自然,多谢安国公担心了,这般关心我的身子。”   “我与侯爷是同僚,理当如此。”夏隶微微让步,示意嬴黎走在自己前面。   嬴黎瞥了他一眼,大摇大摆的走进长亭落座,夏隶身边的文臣不满了,她不过是个侯爷,如何能在夏隶面前摆谱。   夏隶却并不在意,也进了长亭落座,其余人各自坐下,燕王还没来,大家都要等。   一阵风吹来,稍稍有些寒凉,嬴黎掩嘴轻咳了几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人侧目。   丫鬟替她拢好披风,忙将热茶给她,她喝了两口,依旧咳嗽,脸色都有些不自然的泛红。   “侯爷的身子怎么这般虚弱?”礼部尚书姜鹤的声音稍稍有些幸灾乐祸:“可是旧伤未愈啊?”   蔡勋文气十足的怼道:“关你何事?闭嘴!”   他弱弱的气势也不足,姜鹤狠狠瞪了他一眼,还要说,就发现嬴穹与嬴肃都盯着自己,只能闭嘴偃旗息鼓。   耐心的等了好一会儿,燕王带着自己的几位皇子姗姗来迟,只是跟在他身边的除了小野猪精,还有一个健壮的青年。   燕行书。   如果说小野猪精就是缩小号的燕王,那燕行书便是长毛的王皇后了。   比起亲哥哥,燕行书要瘦一些,更像个人,皮肤黝黑,年纪轻轻便是一脸络腮胡子,跟在燕王身边,轻易不开口说话。   众人起身见礼一番客套,燕王走到嬴黎面前,端出那爱护下属的仁慈模样:“爱卿的病如何了?”   “好多了,多谢皇上关心。”嬴黎微微垂着眼,并不去看燕王的眼睛。   燕王点点头,走向自己的位置:“今日是二月二,龙抬头的好日子,要开春了,这两个月,几省的田地已经分派了下去,其余的也快了,等开春种粮了,百姓也能有好日子过了。”   “皇上心系百姓,此乃天下之福啊。”拍马屁的人从不欠缺,嬴黎看都没看,就知道是杨破虏在说话。   他向来是最殷勤的那一个。   燕王一脸谦让的摆摆手:“说来,还是众卿的功劳,新朝初始,百废待兴,若无众卿出力,朕如何稳坐天下?”   说着,他还特意朝嬴黎看了一眼。   “皇上谦虚了。”嬴黎配合的接话,却敷衍的不行。   燕王很满意她的配合,继续说道:“今日,朕要协同百官射春祈福,祈求今年风调雨顺,拿箭来。”   他威风赫赫的拿起弓箭,箭指长空,一箭离弦,羽箭在不远处落下。   嬴黎眉梢轻挑:就这?渣渣。   “爱卿。”燕王丝毫不觉得羞耻,直接把弓递给了嬴黎:“来。”   他大大方方,仿佛与嬴黎关系极好一般。   嬴黎接过来,接箭的时候心里也在掂量,燕王射的不远,还明晃晃的掉了下来,自己要是比他厉害,他心里肯定会堵着吧,那如果自己也射出去就掉下来,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在表现臣服?   搭箭拉弓,嬴黎也对准天上帅气一撒手,羽箭飞上长空,没了踪迹。   “侯爷神力。”一群大老粗笑哈哈的捧场,完全不介意燕王的脸色会不会难看。   当然,燕王也没有脸色难看,这就不得不让嬴黎怀疑他是故意设套等着自己了。   “侯爷神力依旧。”夏隶温温吞吞的说话了:“实在难得。”   燕王也满是欣赏的点着头,挥挥手示意禁军将东西抬上来:“近日,朕新得了一张大弓,号称无千斤之力,是无法拉开的,爱卿神力,可愿替朕开弓一试?”   果然,套子在这儿等着她呢。   嬴黎摇摇头:“不愿意。”   她拒绝的太直接,搞得燕王都不晓得该怎么接话。   大家都在偷笑,只有夏隶站了出来:“侯爷神力,权当给我等开开眼界吧。”   “我病情未愈,安国公是想强人所难吗?”   嬴黎扭头看着他:“这般为难我一个小女子,可不是圣人君子所为。”   她是笑着打趣的,但许多将军的脸色已经不对了,他们本就对燕王和夏隶有意见,下意识的会将他们的恶意无限放大。   李老将军张口就道:“皇上,侯爷被狼牙利箭所伤,此等重伤,放在臣的粗人身上都要休养个一年半载,侯爷到底是个姑娘家,如今伤势未愈,如何能冒险去拉千斤大弓?”   他一番话,算是提醒了所有人,嬴黎是为何重伤的。   还不是燕王伙同夏隶设计,将他们全都当做叛臣,意图将嬴黎置于死地才造成的嘛。   “既如此,那便算了。”燕王自知理亏,根本不给夏隶开口补救的机会。   撕破脸了却没弄死嬴黎,这事燕王说不清楚。   嬴黎斜了他一眼,忍不住翻白眼,燕王属于典型的欺软怕硬嘴上君子,对他越是顾及什么君臣礼数旧时恩义,他越是会得寸进尺在你跟前演贤明。   反之,对他嚣张点张狂点,只要不配合,他反倒不会演了。   关键,这样的人还不少。   “皇上,臣有一事,想请问皇上。”嬴黎坐在椅子上,微微侧身,站都懒得站起来:“听说除夕之前,武将分发驻地,皇上曾经派人四处询问臣的治军要领。”   这话一问,长亭中气氛顿时微妙。   嬴黎就在邺城,燕王想知道她的治军要领直接问她更方便,一个个去问她麾下的将军,目的就显得不是很单纯了,摆明了想要挖墙脚。   “你一直称病,朕也不好打搅。”燕王想糊弄过去。   嬴黎笑了:“多谢皇上体恤,如今臣已经痊愈大半,有件事还得请求皇上。”   她一笔带过不深究,燕王心里反倒顿感不妙:“你说。”   “臣享有侯爵之尊,却无官职。为此,想向皇上要个官做做。”嬴黎依旧坐着没动。   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所有史书上都记载了她是宣平侯,对她的职位半字未提,那她便是有爵无职,说到底就是个空壳子。   仔细琢磨一番书上的记载,嬴黎推测,上交兵权等同于放弃了官职,所以她只有爵位。   而放弃兵权之后,燕王离间了她麾下的将军,捏造了对她不利的罪名,所以死死压着她。   史书上也没有嬴氏子弟掌控六部的记载。所以,极有可能嬴氏并未在太祖朝进入六部。   综上,嬴黎几本还原了一下自己一怂到底的过程。   那就是,窝囊称臣,没给嬴氏争取利益,善心泛滥,替燕王背了骂名,劝服旧部,自己收拾了烂摊子让夏隶博得好名声,上交兵权,丢掉所有底牌,旧部背叛,家族不兴,被燕王压得死死的,最后只堪堪活了十五年...   窝囊,晦气!   “你想做官?”燕王的脸色变了,满是警惕:“好端端的,怎么想着做官了?”   嬴黎已经转开身子,靠着椅背一脸悠闲:“臣不想做尸位素餐之人,也深知有爵无职不过是个空壳子的道理,臣以为,臣既然可以带兵打仗大杀四方,那也可以做个手握实权的大官才对。”   燕王沉默不语,脸色十分难看,夏隶也不说话。   “侯爷如今风光清闲,难道不好吗?”姜鹤又说话了:“荣华富贵,侯爷已经有了。”   这是什么鬼话?   难不成她不能做官,就该做个可以被打压欺负的闲人?   嬴黎微微抬眼往他一瞧:“好不好与你有关系?我想做官几时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了?”   姜鹤被这话气的不行,他年岁大,平日里朝中官员都会给他几分颜面,还没人这般不客气的怼过他呢。   “难不成皇上觉得臣不配作官?”   嬴黎翘起二郎腿,下巴微微高抬,看着远处的锦旗:“还是皇上不愿臣做官,想着用一个虚爵就可以把臣打发了?”   燕王的人都不说话,武将们也都在看燕王的反应。   嬴黎只有一个虚爵的事,本就不公平,燕王心里那些门道他们也都清楚,如今事情挑明,就容不得燕王继续装糊涂。   “皇上。”李老将军站起来:“皇上一向赏罚分明,侯爷为大周立下赫赫战功,如今有爵无职,的确说不过去。”   燕王最喜欢标榜仁义这一套。如今,他们就用这一套来压燕王。   燕王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夏隶不说话,他有几分病急乱投医的错乱,扭头问身边的两个儿子:“你们意下如何?”   “儿臣觉得不妥。”小野猪精还在记恨被嬴黎殴打的事:“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当官的先例,能有爵位,已经是父皇贤明了,嬴黎,你可别得寸进尺才是。”   这话其他人就很不爽了,直肠子将军猛地站起来就怼:“那自古以来还没有靠着女人打天下开国的呢,更没有靠女人让位才登基的皇帝。”   他叉着腰,戳着燕王的痛楚说。   燕王的脸色更难看了,小野猪精也气得汗毛竖起,嬴黎一派的人却听得神清气爽,一个个似笑非笑的看着燕王。   “皇上,臣不愿做皇帝,但臣也不会做一个手无实权的空壳子。”   嬴黎站了起来:“有个官职,许多事情也能名正言顺些。当然,如果没有官职,那也无妨,毕竟声望这种事自在人心,只是传出去可能不大好听。”   燕王小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眼睛里的怒火已经藏不住了:“朕也是体谅你。”   “那就多些皇上体谅了。”嬴黎拢着手:“臣也想为皇上分忧,兵马大元帅一职尚在空缺,臣以为,除了臣,只怕无人能胜。”   燕王猝然握紧扶手,恨不得立刻让人将她拿下。   “侯爷想要兵马大元帅一职?”夏隶语气低沉,同样不满。   兵马大元帅掌控天下兵马,他们好不容易将嬴黎麾下的六十万大军打散分配各地,如果给了她兵马大元帅一职,那他们做的这些事还有什么意义?   嬴黎走到长亭边,负手而立:“对,如今虽然给百姓分配了土地,但是三年之内,产粮并不能彻底解决温饱,臣还是那句话,天下安定,将士们就不可能再吃糠咽菜。   若是臣没猜错,下个月已经没有足够的粮食配发军中了,皇上觉得,将士们愿意吃糠咽菜的等三年吗?还是皇上天真的觉得,凭着给百姓分地,秋收就可以彻底解决缺粮的局面?”   她这般清楚大周的现状,燕王和夏隶心里都是齐齐一震,一直未曾说话的燕行书也微微抬眼,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皇上已经寻衅杀了一批权贵分田分地了,难道还想再杀一批权贵分粮不成?”   嬴黎赤果果的讽刺:“供养几十万兵马,可不是杀一两户权贵可以解决问题的,皇上心里还是要有数才行。”   “你在威胁朕?”燕王的怒火已经显露。   所有人屏气凝神不敢言语,嬴黎提及权贵,便涉及极大一部分人的利益。   而且,武将们最关心的无非就是军饷与粮草,如果朝廷真的无力供养大军,还想让他们吃树皮草根,他们也绝对不会答应。   凭什么燕王和一帮大臣可以吃香喝辣,他们这些卖命的人只能吃树皮草根?   眼看着武将情绪激动起来,嬴黎嘴角弯弯:“不,是谈条件,这几个月,我称病偷闲,本是想着急流勇退,可是总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我,觉得我如今是没了獠牙的虎狼,可以拿捏了。”   “侯爷若是受委屈了,大可直说。”夏隶果断转移话题:“皇上必定会为侯爷做主的。”   嬴黎斜眼看着他:“安国公还是好好解释一番,好让皇上认清局面,如今的大周,还得靠谁,一身龙袍,一个皇位,还真算不得什么。”   这话满是威胁的意思,燕王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众目睽睽之下,嬴黎下了几级台阶又转身回头,看着不远处盖着红布的东西,伸手一挥,红布直接落地,一把巨弓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便是燕王想要用来试探她的大弓。   嬴黎看着那张大弓,缓缓抬手,手指轻轻一拨,弓弦‘铮’一声,震耳欲聋,不少人心中都是一惊。   “这就?”嬴黎轻蔑一笑,手指一抬,轻轻一甩,沉重的铁箭‘咻’一声飞出,一箭深陷在百步之外的柳树树干上,震得落叶纷纷,柳条晃荡。   “嚯!”长亭中一阵惊叹。   燕王瞪大眼睛,这对她来说,无疑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嬴黎面不改色的放下手:“皇上好好考虑考虑。”   她走了,燕王再也控制不住,一脚踹翻自己面前的桌子,东西噼里啪啦砸了一地,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好些人的目光都还在那张大弓身上。   本想着耀武扬威的日子,却被嬴黎啪啪打脸,燕王在御书房大发雷霆,一众心腹站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不是说她被狼牙利箭所伤身体虚弱吗?那今日是什么?”   夏隶默不作声,他知道燕王是在骂他。   “父皇。”小野猪精愤愤不平:“嬴黎实在嚣张,万万不能如她所愿,否则更难控制。”   姜鹤也站了出来:“皇上,嬴黎要官,便是心中慌张,怕被夺权,可知离间计的确管用,此时不用理会她,耗着她,她自然会方寸大乱。”   燕王看了他们一眼,并未搭话。   他何尝不想好着嬴黎,可是嬴黎当众说出朝廷供养不了大军的事,这些将军可不是好说话的,如果下个月朝廷真的拿不出粮食,他们岂会不闹?   “夏隶,你怎么看?”他还是更愿意相信夏隶。   夏隶抬手低眉:“嬴黎麾下的将军,以大将军为最高,如今嬴黎要官,只有兵马大元帅一职。   若是给了她,那她掌控大周兵马,无人可与她匹敌,臣以为,可效仿二桃杀三士的典故,将兵马大元帅一职给她麾下声望最高的李老将军,让他们自相残杀。” 第232章 :我就是如此嚣张   燕王心里豁然一明,笑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他懂。   “此法甚好啊。”小野猪精恨不得鼓掌:“那李老头虽然是嬴黎麾下旧部,可也有声望在,一群将军,总不见得能被一个女人摆布,如今已经不打仗了,她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   燕王问道:“他是嬴黎的心腹,如何会做背叛嬴黎的事?”   “颁下圣旨,他只有两条路可选,领旨,与嬴黎生出嫌隙,嬴黎麾下旧部也会分裂,不再同心同德,他若抗旨,必然想着体面,那只有告老还乡一条路,如此,也算是铲除一人。”   燕王点头:“说的有理。”   燕行书瞧了夏隶一眼,默不作声。   这个法子甚是阴损,堵得就是人性了。   可偏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能经受得住这样的诱惑?   “既然如此,也不能忘了目前的问题,下个月能否凑齐军粮?”燕王更加关心这个问题。   夏隶摇头:“根本没有这么多粮食。”   “既如此,那就传旨下去,朕以身作则,自今日里,后宫所有份例免除,以清粥咸菜为食,百官大臣家中亦要如此,就算是饿着肚子,也要省出粮食来供养将士们。”燕王说的掷地有声,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   其他人还在吃惊,杨破虏就跪在地上感天动地的高呼:“皇上何至于委屈自己啊?这岂不是让臣等于心难安吗?”   他痛哭流涕,燕王也只有无奈轻叹:“身为君王,岂能饱腹自身忘百姓黎民之苦?”   他和杨破虏一唱一和的演,姜鹤等人也跟着配合,只有夏隶与燕行书淡然不语,不掺和这一场虚情假意的戏。   出了御书房,燕行书叫来小太监,吩咐小太监出宫。   嬴穹与嬴肃有意向他投诚,他自然要投桃报李。   他比小野猪精聪明多了,看得清局势,得罪嬴黎,便是得罪整个武将集团,这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宣平侯府,小太监来传话的时候,一群将军都在,听完后直接炸了。   “夏隶狗贼,当真是阴险歹毒。”   “这就不是个好东西,他替燕王出了多少主意。如今,还想离间我们与侯爷。”   李老将军抱拳道:“若真如此,末将情愿告老还乡。”   他们一个个群情激奋,嬴黎却神情淡然:“夏隶阴险,自然不会如他所愿,我们都是出生入死多年的战友了,你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知你们都是为我好,我如何能不为你们考虑?   大家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图的不就是子孙后代能够安享荣华富贵吗?   如今燕王拿我开刀,若是我倒了,下一个难保是谁,我们终究不是燕王嫡系,他对我们只有除之而后快,所以我们必定要团结一心才是。   这兵马大元帅的位置,他给我要坐,他不给我也要坐,否则我们这些拿命拼江山的人,终究会被他离间瓦解,各个击破,燕王嫡系如今就看我们不顺眼了,让他们抓到机会,还不将我们往死里逼?”   “就是。”他们越发激愤,燕王嫡系看不上他们,他们还看不上燕王嫡系呢。   直肠子将军声如洪钟:“侯爷放心,我等必定将侯爷捧上兵马大元帅的位置,也让皇上知道,就算是坐了皇上,也不是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对!”   嬴黎微微笑了笑:“你们对我如此,我必然不会任由皇上摆布。另外,朝廷是真的拿不出足够的军粮来供养大军了,皇上想要做戏稳定人心,时间也拖不长,靠情怀也不能一直吃树皮草根吧。   我不做那些虚的,只有两个法子,大军屯田,自给自足,如今也不打仗了。   练兵之余,自己种地种粮,所得粮食不上交国库,留下军中所用,其余分回各家各户,在秋收之前,军粮我来想法子。”   听到屯田种地,一些人还不愿意,可一听到种的粮食不用上交国库,还能分给家中,心里立马就舒坦了。   他们告辞之后,嬴穹就说话了:“去年秋收,嬴氏所得的细粮没多少,但是有极多的玉米和地瓜,另外还有很多土豆,这三样东西收成高,所以种了很多。”   “那你将吃的种地的分清楚发下去,燕王的私田种的都是大米细粮,这些东西够他的后宫吃,却不能拿出来分,否则顾此失彼,我们正好占个便宜。”   嬴穹点头:“好,我马上就去做。”   他与嬴肃去忙了,嬴黎独自待在正堂,看着屋外宽敞的院子,心里格外清明。   她不过稍稍躲懒,燕王就敢得寸进尺的试探,可见她若是彻底失势任人摆布了,下场必定凄惨无比。   第二日,请求燕王册立嬴黎为兵马大元帅的折子就堆满了燕王的龙案,这些折子夏隶都是看过的,为此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大殿之上,嬴黎站在武将队首,刚给燕王见了礼,她就说道:“皇上,朕身体虚弱,伤势未愈,想请皇上赐座。”   燕王落座的身子一僵,震惊恼怒的看向她:“你说什么?”   “请皇上给侯爷赐座。”直肠子将军声音洪亮,生怕燕王聋了一样。   小野猪精暴怒呵斥:“放肆!大殿之上,区区臣子怎么能赐座?”   “凭我一身战功,为国拼的浑身伤痕,如今体弱,无法久站。”嬴黎拢着手,目光平静:“如何不能落座?”   燕王不愿,目光扫过朝堂,却见所有武将都满眼杀气的看着自己,他们都是杀人如麻的悍将,一个个军功赫赫,并不是讲道理好说话的脾气,一副燕王胆敢拒绝,他们就动手的架势。   “给嬴黎赐座。”燕王直呼大名,已有不悦。   嬴黎也没谢恩,等椅子抬上来后,大大方方的坐下,正对着夏隶。   夏隶扫了他一眼,抬手说道:“皇上,侯爷辛苦,大臣们也都不易,不如改一改规制,从今往后,容百官落座议事。”   “丞相此意甚好。”燕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嬴黎想要搞特殊,他偏不成全。   “皇上圣明。”大臣们礼貌性的道谢,嬴黎却嗤鼻不语。   这样的小手段,还真就算不得什么。   “今日有何事启奏啊?”燕王憋着火,尽量不去看嬴黎。   李老将军率先站了出来:“臣等请旨,以侯爷为兵马大元帅,还请皇上允旨。”   他主动开口,就没有让燕王离间的机会了。   闻言,燕王刚压下去的怒火直接蹿上心头。   “多年来,侯爷身先士卒,带着我等南征北战,虽年轻,却机敏重责,仁善仗义,我等以侯爷为尊,还请皇上允旨。”   “请皇上允旨,册侯爷为兵马大元帅。”   他们完全不给文臣反驳的机会,洪亮的嗓音中气十足,带着不容拒绝的威慑。   ‘以侯爷为尊’这句话刺激到燕王了,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身为帝王的脸面被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可笑。”姜鹤气的浑身颤抖:“什么时候,官职也是可以强行索取的了?宣平侯眼里可还有国法?”   嬴黎笑了:“我就是国法,你有意见?”   “侯爷,此话三思才是。”夏隶意有威胁:“侯爷乃是大周功臣,若侯爷开了强行要官的先例,岂不是让后人效仿?”   嬴黎翘起二郎腿,身子微微一歪,靠着扶手托着下巴,一派悠闲:“后人如何,与我有何相干?”   “侯爷难道不为百官做表率?”   “做什么表率?”嬴黎反问:“教他们忍气吞声?教他们臣服为奴?很抱歉,我这人没有奴性,也不是吃亏往肚子里咽的主。   我如今也不是强行要官,怎么我拿我理所应当该有的东西,在你们嘴里就成了我强要了?”   夏隶微微皱眉:“君王不给,你便是强要。”   “那就给啊。”嬴黎笑了:“凭什么不给?指望我的时候许诺高官厚禄,如今用完了就想把我一脚踢开,拿个虚爵就打发了,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   燕王脸色难看:“嬴黎,朕自问不曾苛待你。”   “这话你信?”嬴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看着燕王:“皇上,你我之间那些君臣情谊不过做戏,最本质的关系还是利益,你满足了我的利益,我自然满足你的利益,这很公平,你若想要耍赖皮,我并不介意从头再来,反正我还年轻,我耗得起等的了,你耗得起吗?”   燕王脸色剧变,肥胖的身体疯狂的颤抖起来,怒火几乎从他眼睛里烧出来。   小野猪精暴怒:“嬴黎,你想造反?”   他直呼罪名,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夏隶更是紧紧皱眉。   造反这个词轻易不能说出口,这个罪名可以戴给任何人,唯独不能戴给嬴黎。   她有这个实力。   “你说什么?”嬴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小野猪精还要说话,被燕行书及时拉住,他抬手,破天荒的开了口:“父皇,天下初定,以大局为重。”   这话让愤怒的燕王如梦初醒,脑子也清醒过来了。   天下初定,嬴黎的威名仍在军中,这个时候和她作对,她振臂一呼就能反了老燕家的江山,就靠燕王自己的那点兵马,根本不是嬴黎的对手。   而且,燕王前几个月才杀了权贵,这个时候嬴黎要反,这些权贵根本不可能帮燕王。   “乾麟。”燕王直呼小野猪精的名字:“给宣平侯赔罪。”   小野猪精惊呆了:“父皇,她。”   “给她赔罪!”燕王一声怒喝,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嬴黎笑了,得意洋洋。   小野猪精不动,他握紧了拳头,双眼瞪圆,一副宁死也不会给嬴黎赔罪的倔强模样。   “大殿下。”夏隶语气低沉,咬牙切齿:“赔罪。”   小野猪精实在想不通他们怕什么,他气的浑身颤抖,众目睽睽之下,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赔罪的话,看着悠闲的嬴黎,他杀心突起。   一声大喝,他猛地出拳攻向嬴黎,燕王与一群文臣同时心里一颤,心里直呼不好。   他铁榔头一样的拳头用了十足的力气,几位将军立刻来挡,与他打作一团,小野猪精一身蛮力,发了狠更是不管不顾,几位将军联手都无法将他彻底摁住。   燕王激动的探身,心里甚至有了期待,希望小野猪精真的能弄死嬴黎。   夏隶则表情复杂,他既担心小野猪精真的伤了嬴黎性命,又期待他能重伤嬴黎。   他不想嬴黎死,他只要嬴黎无力反抗听从摆布就好。   “都让开。”嬴黎淡淡开口,几位将军迅速后撤。   小野猪精面目狰狞的扑过来,拳头直呼嬴黎面门,出拳狠厉快速,让旁人看的心里不免一紧。   嬴黎抬手一挡,小野猪精的铁榔头仿佛成了一团棉花,被她轻轻松松就拦了下来,尚不等众人惊呼,嬴黎突然飞身而起,一把抓住小野猪精的手腕,从他头顶飞过,借力将小野猪精庞大的身躯凌空提起,抡了个圈,然后狠狠砸在地上。   ‘砰’一声,小野猪精‘哇’一口吐了满地的血,大殿似乎都震了一下。   满堂震惊!   “不自量力。”嬴黎从容坐下,依旧是悠闲懒散模样。   刚刚还对她愤怒的人,此刻全然已经顾不得她的无礼了。   “大殿下之事,我很抱歉。”她满是敷衍的说了一句。   燕王腮边的肥肉在颤抖,不是愤怒,是恐惧,深深的恐惧。   当朝殴打皇子,这是最大的挑衅了。   “兵马大元帅一职,还请皇上早些下旨。”嬴黎看着趴在地上咳血不止的小野猪精:“臣还有很多事等着要办,不想耽误。”   她越发嚣张,却无人再敢站出来哔哔赖赖了。   燕王嫡系静若处子,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看大殿下的样子,是内伤不轻啊,散了吧,给大殿下传个太医治治。”她起身撂了撂衣裳,大步流星的走了。   所有武将抱拳告辞,嬴穹等人也走了。   眨眼功夫,大殿之上没了三分之二的人,剩下的,全都是燕王嫡系了。   “皇上。”姜鹤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燕王嘴角猛抽,眼中杀意难忍,紧紧握着龙椅上的扶手,似乎要将赤金龙头捏碎一般。   他很愤怒,无法控制的愤怒,即便是打砸东西也无法平息心里的怒火,一个弱势的帝王,只能与欺辱为伴,他所有的尊荣和权势,全都要以嬴黎退让为前提,这样的事,他真是受够了。   夜里,夏隶拿着圣旨来到了宣平侯府,本打算睡觉的嬴黎又来了正堂。   一身艳丽的红色裙裳,长发披散,慵懒美艳。   她浑不在意的坐下,困意让她没什么精神,眼皮微垂,“皇上同意了?”   “嗯。”夏隶将目光放在别处,却总忍不住偷看她:“皇上已经同意,拜侯爷为兵马大元帅,统领大周兵马。”   她笑了:“安国公该不会还想等着我下跪接旨吧。”   夏隶起身,将圣旨放在桌上,站在原地,隐约闻得见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心神微乱:“你这样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   “闭嘴!”嬴黎竖起一根手指,抬眼看着他:“我不需要你教我做事,时辰不早了,安国公还是早些回去吧。”   她拿起圣旨,打着哈欠离开,那股淡淡的香味也随之消失,夏隶下意识的猛吸了几口,察觉自己这般不妥后,立刻转身离去。   拿到圣旨的第二天,嬴黎走马上任,一身威风凛凛的锁子甲,提枪跨马,英姿飒飒,走了一趟邺城守军大营及周围几处驻军,天黑了才回来。   一连几天,她都在各处驻军转悠,堂而皇之的将武将聚集在家中商议屯田一事,早朝也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到了三月,朝廷果然拿不出足够的军粮,只有燕王与民同苦的话在民间流传,为了证明自己的确以身作则,燕王还特意出宫亲自下地,可是挖了几锄头便气喘吁吁的歇着了,反倒让百姓看了笑话。   邺城安国公府,姜鹤来找夏隶的时候,他换了一身宽松的衣袍坐在桌边,面前摆放了一堆瓶瓶罐罐,里面装满了邺城如今贩卖的所有的香膏脂粉,他一个一个细细闻过去,努力回忆着那晚闻到的味道。   “丞相,这天都要捅破了,你怎么还有心思捣弄这些?”   “天不会捅破的。”夏隶打开一盒胭脂,细细的闻着:“有何着急?”   姜鹤长叹一声:“如今朝廷拿不住军粮,他嬴氏反倒有一大堆玉米地瓜,虽说不能供应全军,却足以稳定军心,嬴黎还在弄什么屯田,说什么大军要自给自足,最关键的事,屯田的粮食不上交国库,这不是反了吗?”   “姜大人不觉得我们也该反思吗?”   夏隶发现了一盒味道接近的胭脂,细细的闻了好几遍:“屯田这样的主意,我们竟然没想到。”   姜鹤语塞,却依旧焦急:“嬴黎拜了兵马大元帅,紧跟着就弄屯田的事,这分明就是在笼络人心啊,她还自己拿粮食出来,这这这...不臣之心太过明显,留不得啊。”   “她的不臣之心先前不明显吗?就算她留不得,我们又能如何?”   夏隶将好不容易选出来的胭脂放在一旁:“从她敢围城动摇人心开始,她就已经不再受我们摆布了。” 第233章 :绝对不做烂好人   姜鹤语塞,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沉默了许久,看着夏隶从一堆瓶瓶罐罐里挑出两盒胭脂,忍不住摇头:“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嬴黎去了一趟南越后变化巨大,不像从前那般愣头愣脑冲动倔强了,丞相会星运术,不妨算一卦?”   夏隶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姜鹤走后,夏隶将挑选出来的两盒胭脂又仔仔细细的闻了闻,瞥见桌上的点心,拿起来一块与胭脂一块闻了闻,总算是笑了。   “我竟忘了,你喜甜食,胭脂香中难免混有甜香。”   开心的将胭脂放进怀里,夏隶这才起身往书房去。   他的书房很大,一间处理公务,一间算卦占卜。   焚香叩拜后,夏隶盘腿坐下来,看了一眼司南,拿起甲壳摇晃,然后倒出几枚铜钱。   他仔细看过去,满是疑惑的皱眉,看着倒出来的铜钱,沉思良久,再抬眼,眼中情绪已是波涛汹涌。   宣平侯府来了为不速之客,嬴黎换了便装就出来了。   正堂里,燕行书吃着丫鬟端上来的点心,对点心的味道十分满意。   “不知二殿下来访,未能远迎,还请殿下恕罪。”嬴黎大步流星的进来,客气抱拳。   燕行书立刻起身还礼,他不在嬴黎面前托大,一如既往的沉默。   落了座,嬴黎主动搭话:“那日,多谢殿下告知提醒。”   “小事。”燕行书又拿起点心,当着嬴黎的面也吃的津津有味:“近日侯爷在忙屯田的事?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他主动帮忙,嬴黎自然愿意:“屯田的事虽然在办,可是皇上对屯田的粮食不上交国库十分不满,并不同意。”   “此事我来办即可。”他答应的很爽快,完全没有废话。   嬴黎笑了:“那就有劳二殿下了。”   “侯爷府上的点心不错。”燕行书又拿了一块:“能否让我带走一些?我夫人身怀有孕,口味挑剔,我想带些回去给她。”   嬴黎立马点头:“自然可以,来人,吩咐厨娘速速做些点心。”   “多谢。”燕行书继续吃,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嬴黎看着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燕靖予的嫡亲祖宗,对于燕靖予是燕行书的后人这事她勉强能接受。   毕竟燕行书比燕王和小野猪精要稍稍好一点点,而且他的夫人是个端庄秀丽的美人。   只要他这一支一直娶美女生孩子,三百年后生出燕靖予那样俊俏的少年也就不奇怪了。   做点心的时间稍长,等待的过程中,燕行书不仅吃光了三碟点心,还吃了不少瓜果,嬴黎看的目瞪口呆,礼貌留饭后,他还造了几大碗下去。   头一次发现比自己还能吃的人,嬴黎都不敢添饭,生怕不够客人吃,传出去让人看了自己侯府的笑话。   等点心做好,燕行书才走,满满一盒点心,小厮送来的时候都嫌重,他却提的轻轻松松。   “太能吃了。”嬴黎站在大门口感叹:“胖不是没道理,这食量,穷一点的人家根本养活不起啊。”   她摸摸肚子,正准备回去再吃点,夏隶的马车就停在了门口。   他从车上下来,探究的目光格外严肃:“我有话想问你。”   “没空。”嬴黎转身进去了。   夏隶没走,不顾小厮阻拦跟了进来,嬴黎吃面,他就在旁边安静坐着。   等嬴黎吃饱了,夏隶才问:“你受伤昏迷的那三个月,是不是有什么奇遇?”   “昏迷了还能有什么奇遇?”嬴黎满不在乎,心里却忍不住一紧。   夏隶极擅星运术,有些事瞒不了他的。   “不,你一定有。”他说的很肯定:“我虽然卜算不出来具体的过程,但我确定,你有!”   嬴黎烦了:“我请问一句,我受伤昏迷,整整三个月都躺在床上,你觉得我能去哪?梦游吗?”   夏隶语塞,他抿着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却无法找出话来反驳。   “安国公,你就这么想摆布我?”   嬴黎神情嘲弄:“发现我脱离你的控制后,就开始千方百计的寻找原因,妄想拿捏住我的软肋,让我什么都听你的对不对?”   夏隶紧紧皱眉沉默不语,既有心思被拆穿的心虚,也有埋怨嬴黎不识抬举的恼怒。   “安国公,听我一句劝。”她托着下巴,唇角微笑:“你与其费尽心思的想要将我踩低,不如动动脑子自己爬高些。另外,别总惦记着我一个有夫之妇,我的郎君天下无双,旁人是比不了他的。”   夏隶板着脸:“你不曾嫁人,我知道。”   “我是不是嫁人了与你何干?”嬴黎给了他一记白眼:“安国公只需要记住,我有心上人,那个人不是你就好了。”   他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灰头土脸的从宣平侯府离开,夏隶再一次躲进了自己的书房,他连夜卜算了几次,却依旧毫无头绪,心里的谜团不由的越发大了。   屯田的事情在办之后,嬴黎不上朝的时候就窝在家里不出门了。   主院卧房,她拿着刻刀仔仔细细的修整木头人的五官,动作很轻。   赵氏带着人进来,轻声靠近仔细一番打量,“当真是栩栩如生,家主的手艺真好。”   “真人更好。”嬴黎笑盈盈的瞧着木雕:“芝兰玉树,谪仙气度。”   赵氏看看她:“家主去了一趟南越,说话的确文气了不少。”   “先前很像个土匪是不是?”嬴黎很有自知之明:“我也觉得自己先前粗俗野蛮了。”   “后来改变是因为这位公子不喜欢吗?”   “不是。”嬴黎坐下来看着自己的作品:“他从未在言谈举止上嫌弃过我,只是近朱者赤罢了,他本就是个彬彬有礼的人,教我读书认字的时候,我便学了他的文气。”   赵氏笑了,示意嬷嬷将东西放下:“这是家主吩咐寻得蚕丝,家主瞧瞧是不是这样的。”   嬴黎立马打开盒子细看,她让赵氏寻得是当初燕泽宗做提线木偶时所用的蚕丝,那东西锋利轻薄,杀人于无形,难保有用。   “就是这个。”嬴黎挑起一根用力一扯,她的指腹就被隔开了一道血口子,蚕丝却并未扯断。   赵氏忙拿了手帕压住她的手:“这东西锋利,家主小心些才是。”   “都买回来了吗?”   “是,只有歙州一户蚕农家里有,连同所有的蚕子都买回来了。”   嬴黎放心了:“那就好,这是好东西啊,安排口风紧的人养着。”   “是。”赵氏并不过问她找这件东西要做什么,见她没什么要对自己说了,欠身告退。   到了四月,过了清明便是连续半个月的倾盆大雨,护城河的水都倒灌入城了,城外更是一片汪洋,开春种下的田地,如今都毁了。   嬴黎站在大门口,街上的水淹过了大门口两级台阶,街上时不时有穿着蓑衣的民夫和衙役路过,扛着铁锹锄头,清理堵住的暗沟,水波不断的冲撞着台阶,看得她莫名心慌。   “春耕完蛋了,这一场雨下的,种什么都没戏。”   小厮跑着来:“侯爷,穹爷与肃爷在等您呢。”   嬴黎顺着抄手游廊溜达回去,嬴穹和嬴肃都在正堂,正喝着热茶暖身。   “我们刚刚从城外回来,当真是一片汪洋,好些地方都被水淹了,百姓撤到山上去了。”   嬴黎抱着茶盏暖身:“现在才四月,按理说不应该有这样的大雨,如今就这样,等到了七八月份可怎么得了?”   “这一二十年的天气就是如此古怪,要么开春就大雨,要么一年到头都没雨,前两年虽算不得风调雨顺,却也比这好多了。”嬴肃一脸苦笑,已经懒得去埋怨老天爷了。   嬴黎喝了口热茶:“现在倒春寒,百姓上山,缺衣少粮的,日子必定不好过。”   “那也没办法,朝廷拿不出粮食。而且,不仅要忧心粮食的事,还得防着疫情,如今要是闹起疫病,那才是真的绝路啊。”嬴穹愁的人都老了一截。   嬴黎沉默了,等丫鬟添了热茶出去后,她才说话:“还好我没做皇帝,否则,按照老燕家的尿性,如今必定造反。”   “那是当然。”他们俩并不怀疑这个说法。   嬴黎吹吹热茶抿了一口:“等着吧,往后这两三年,不太平的日子多了去了,我们就静悄悄的看着,这日子啊,熬一天也是过,累一天也是过。”   嬴穹问:“家主,可需吩咐人施粥酬民?”   “家里还有粮食?”嬴黎故意问他:“大恩即大仇,嬴氏拿田拿粮已经做了不少,要是再拿粮食出来,非但不会得个好名,还会让人家以为我们私藏着多少粮食呢,搞不好,还会被记仇上。   再说了,这一场大雨下个不停,自家的收成都难以保持,就不去做这个善人了,省的回头闹了自家饥荒。”   嬴肃笑了:“家主想事情周全多了,这要是放在以前,必定不管不顾的周济百姓。”   “以前傻呗。”嬴黎调侃自己:“牺牲自己成全他人,除了个好名声什么都没捞到。而且,百姓也是人,可不会一直记着你的好,他们如今说嬴氏心善仁义。   无非就是知道嬴氏不可撼动,说不准哪天被他们发现嬴氏也很容易扳倒后,这些人头一个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来吃嬴氏的人血馒头。”   嬴穹和嬴肃心中一凛,并不觉得她在危言耸听,这本就是生存法则。   他们还在说话,赵氏就来了,嬴黎请她主持侯府内宅,故此她每日都会过来。   “家主。”赵氏坐下来:“我来有一事与家主商议,如今大雨,家中存粮虽然足够,但难保秋收无碍,如今粮价一天一个样,我想买一些存着,以防万一。”   嬴穹忙道:“如此可以,灾情严重,难保皇上不会打嬴氏的主意,若是嬴氏都对外高价买粮了,那这件事就甩不到嬴氏身上。”   “那就买吧。”嬴黎没意见:“另外你安排些人,等雨势小些的时候,把那些花花草草拔了,把土翻翻种点地瓜玉米什么的,实用,我瞧着外面都淹了,家里反倒没什么事,种地挺合适的,不能浪费了。”   赵氏为难了:“这好歹也是个侯府,不妥吧。”   “填饱肚子为先。”嬴黎不在乎这些:“等以后日子好过了,再种上花花草草就行了。”   她都这样说了,赵氏也只好应声。   临近端午,大雨才停,城外一片狼藉,嬴黎跟着出城去看,处处泥泞无法下脚,所有田地都被泡的一滩稀烂,衣衫褴褛的百姓在坍塌的房前哭泣哀嚎,有些抓着被脏水泡的稀烂的口粮满脸绝望沉默无言,地上有不少腐烂的家禽死鱼,臭味呛人,衙役见了便立刻掩埋起来。   “活着,真是太难了。”随行的官员都快哭了。   嬴黎心里也难受,可她也只能装着镇定说:“反正也不敢去死,那就努力活着,如今苦些,我们咬咬牙熬过去了,后辈的日子便能好过些。”   “这样的日子还有头吗?”稍稍年长的官员都落泪了:“二十多年了,天灾不断,老天爷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身边好些人都哭了,面对天灾,他们无能为力。   嬴黎没吭声,她在城外绕了一大圈,弄得浑身是泥,夜里来不及回去,就在城外将就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才赶着回城。   回府沐浴更衣,收拾利索嬴黎就赶紧进宫了。   早朝之上,燕王都被这一场雨折磨的消瘦不少,他可不是担忧百姓,是害怕有人伺机造反威胁他的皇位。   “春耕被毁,如今弥补也还来得及?”燕王蔫蔫的靠在椅子上。   嬴穹说道:“回皇上,臣等去城外看过,也收到了各地的折子,遭遇大雨的地方除也城外,另有三郡五县,如今大雨都已停了,但田地泥泞,需暴晒两日才可补种。”   “能补种就好,多少也能弥补些损失。“燕王很愁。”如今百姓流离失所,朝廷又拿不出粮食,众卿可有什么好法子?”   大家都不说话,燕王看了夏隶一眼,他才不情不愿的开口:“朝廷有钱,可如今到处缺粮,唯一的法子,便是从大户人家里凑些粮食出来。”   “可这也是杯水车薪呐。”燕王更失望了。   杨破虏突然问嬴黎:“侯爷随手就能让出田地拿出供养大军的口粮,不知此次灾情,侯爷打算如何救济百姓?”   “我救济百姓?”嬴黎笑了:“前几日,我才命人去买了些粮食回家,你觉得我还拿得出粮食吗?”   杨破虏一副酸唧唧的小人模样:“嬴氏虽然人多,天地也不少,总要留下足够的口粮吧,如今皇上都在喝粥吃咸菜,嬴氏若是也如此,必定能省出不少呢。”   “怎么着,我嬴氏给田给粮还不行,要把家底都捐出去才行?”   嬴黎笑盈盈的看着他们:“占便宜也得适可而止吧,逮着一头羊薅毛,多少过分了些。”   姜鹤忙打圆场:“侯爷别误会,杨大人也是忧心灾情。”   “哦,是吗?”嬴黎轻咳了两声,并不打算息事宁人:“杨破虏,你这么担忧灾情,可出城去瞧过了?且不说城外,就说城内粮价高涨的事,你怎么不与皇上说说?”   杨破虏厚脸皮的梗着脖子:“难不成侯爷就去过了?”   “不才,我昨天出去看了,晚上都没及时赶回来,今天早上才赶回来的。”   杨破虏继续梗着脖子,却不吭声了。   “皇上,您咸菜就粥也吃了许久了,剩下多少粮食了?”   嬴黎调转话头直怼燕王:“臣觉得杨破虏说的对,皇上历来以身作则,总不能次次都让臣抢了风头在,这筹粮的事还得皇上出面才是。”   燕王狠狠瞪了杨破虏一眼才道:“这能节俭除多少?”   杨破虏这才怯怯的把高抬的下巴缩回去。   “皇上。”嬴黎不和他们耍贫嘴了:“臣到城外绕了一圈,发现田地被淹的根本原因是水利不善,河沟太少,排水不畅。故此,臣以为,需赶在雨季之前,尽快修缮水利。”   燕王也正色起来:“嗯,的确该如此,工部尽快拿个章程出来,要快,必须赶在雨季之前完成,若是雨季的时候还出现这么大的灾情,朕拿你们是问。”   “是。”工部的人都慌了。   下朝后,嬴黎又咳了几声,可她浑不在意的与嬴穹等人说着话走远。   夏隶站在大殿门前看着他,姜鹤来到他身边,狐疑的看了看:“丞相看什么呢?”   “她又受凉了,何必呢,老老实实待在城里不好嘛。”夏隶隐隐心疼:“明明怕水,却还要出去。”   姜鹤恍然大悟,笑了:“修建水利一事虽然由工部负责,但时间紧,必定是要向军中调借人手的,届时大可让嬴黎监工督造。”   “不行。”夏隶立刻拒绝:“如何算计她都可以,唯独不许以此事害她。”   姜鹤一愣,冷笑不语。   “姜大人。”夏隶的眼神猝然一冷,声音低沉:“你可听清了?”   压迫感十足的语调让姜鹤的笑意维持不住了,他只能一脸僵硬的抿着嘴,十分不情愿的应了一声。 第234章 :别拖着五百斤的肉和我闹脾气   五月过半,工部才将具体的法子拿出来交给燕王,可是一直到六月底,都没有具体的消息。   蔡勋来侯府的时候,十分气恼,发火都满是文气:“去城外各地勘察水利路线的时候,明明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人,却硬是要自己来,地图都看不懂,还不听劝,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老师傅都说了那样不行还是不听。   被丞相驳回了三次,才老老实实的听了老师傅的话,可即便这样,也叨叨了好几天才将折子送上去,结果丞相问所需钱财和民工具体多少,又答不上来,折子就又给退了回来,好不容易交到皇上面前,皇上又没动静了,当真是气人。”   “昨日我也问过皇上水利预支银钱需要多少,皇上并未答复。”   嬴穹拨弄着茶盏里的浮沫:“我猜测,这又是一个圈套。”   嬴黎歪在椅子上嗑瓜子:“工部不作为,我恼怒上折逼着加快进度,然后顺势将这件事推到我身上让我负责,我怕水,一定不会亲临现场,届时雨季到来出了差错,所有责任由我承担,是不是?”   “家主知道?”嬴穹很意外。   “那当然,为了打压我,皇上不择手段,这并不意外。”   嬴黎把瓜子壳整整齐齐的垒起来:“书生,这件事你也不要再涉足了,明日,我会寻个由头让你去做别的。不然,等我算总账的时候牵连你。”   蔡勋点点头,却还是很生气。   眼看着雨季快到了,嬴黎并没有上钩,燕王也没有耐心继续等着了,催促着工部立刻修缮水利。   御书房内,燕王喝着燕窝粥,嘴上喃喃:“南方郡州送来折子,说春耕喜人,并未有暴雨侵袭,他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来保证秋收了,南方郡州历来是产粮重地,只要他们无虞,朕也就放心了。”   “如今各地的田地都分了下去,但百姓人丁不多,耕种艰难,水利不兴,无法旱涝保收。故此,臣以为,是否裁军归农?”   夏隶将折子呈上:“将十八岁以下,五十岁以上的兵丁全部裁撤,给钱归农。”   燕王一顿,放下碗拿起折子:“具体说说。”   “大周缺粮,如今田地问题解决了,但人力不足,天下困苦久矣,年轻力壮者为了吃口饭都从军了,徒留老弱妇孺耕种,如此效率不高。   所以,臣以为,裁撤一些士兵回家归农,一来,这些人尚且不算年幼,也不年老,正是卖力气的时候,二来,也可节省军饷。”   燕王仔细思量:“嗯,此法可行,只是,如此一裁撤。”   他欲言又止,夏隶便道:“臣知道,若是按照此法裁军,那留下来的大军,九成都将是嬴黎麾下所出,皇上担心她不忠,可皇上这样想,就算不裁撤,真到了与嬴黎刀剑相向那一天,我们也没有胜算。故此,不如裁军先保证粮收,如此一来民心稳定,有吃有喝了谁想造反?”   “可如今天下初定,万一再有人造反该如何是好?”   燕王很担心自己的皇位被夺去:“这些人裁撤回家,要是跟着某些居心不良的人造反如何是好?依朕看,将六十岁以上的人裁撤就好了。”   夏隶微微皱眉:“六十岁以上者皆以年老,无法耕种,而且我军数量庞大,如今已无大战,军多必反。”   “这。”燕王犹豫了:“容朕仔细想想。”   他没有立即表态,夏隶也没有催促,他清楚燕王想什么,无非是想借这件事能怎么打压嬴黎罢了。   思及此处,他只能叹气,一个君王做什么都带着打压臣子的目的性,太容易吃亏了。   回府的路上,街边突然吵闹不休,推开车窗一看,是两个嬷嬷摁着一个姑娘,另有一个丫鬟在抽姑娘耳光,姑娘挣扎不了,一阵尖叫。   夏隶抬头看了看店牌,是家衣料店。   “宣平侯是我姐姐,我会让她杀了你们的。”被摁住的姑娘叫嚣着。   “嗯?”夏隶再次看向姑娘。   丞相府里,夏隶换下朝服,穿了一身宽松的石青色袍子,系好腰带,他拿起桌上的胭脂盒闻了闻,细细的塞进怀里。   坐下看了一会儿书,丫鬟就带着收拾利索的林秋儿来了。   夏隶打量着她,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段窈窕,模样秀丽,眉梢眼角都是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多谢丞相出手相救。”林秋儿屈膝见礼,举止极有分寸,夏隶看得出来她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必定也是家中细心教养长大的。   夏隶示意她可以坐下:“你说嬴黎是你姐姐?”   “表姐。”她垂着眼,声音微不可察的一沉。   夏隶笑了笑:“你怎么会来邺城?”   “她让我来的。”林秋儿回答的很迅速。   夏隶摇头:“你撒谎。”   林秋儿抬眼看着他,风姿清朗,气质和润,让人极为亲善,为此也不害怕:“我没有。”   “赢家老太太之死与嬴黎有脱不了的关系,她与自己的叔叔姑姑们关系并不亲厚,那对你这个表妹就更不会亲近了,如何会让你来邺城呢?”   夏隶脸色一沉:“老实交代。”   林秋儿嘴巴紧闭不吭声,不分时间地点的闹起了犟脾气:“你管不着。”   “也是,来人,将她赶出去。”夏隶直接不废话。   林秋儿一愣,有些慌了:“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被你当街带回来,又被你这么赶出去,你。”   “不服的话就让嬴黎来找我讨说法。”夏隶已经开始看书了:“赶出去。”   林秋儿还要威胁他,就已经被丫鬟拖拽着丢出了丞相府大门。   知道她到邺城来的时候,嬴黎已经在吃晚饭了。   赵氏坐在嬴黎面前一块吃着,却食不知味:“她在那边哭闹着,说一定要丞相给她个说法。”   “什么说法?”嬴黎眼皮抬了抬:“从她进门到被轰出来,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夏隶虽然年纪大了些,她也不用这么看不起人家吧,就那一盏茶的时间还能把她办了?”   赵氏一脸尴尬:“她到底是个姑娘家,爱惜颜面吧。”   “偷偷溜出来,独自从上京到邺城,这一路上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不想想自己还有没有脸?   当街和人家撕吧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颜面?夏隶救她是好意,她还想赖上人家了不成?”   嬴黎吃了口菜:“别管她,明天一早麻溜的找人把她送回去。”   赵氏有些为难:“她与我说,想到侯府来住。”   “做梦。”嬴黎扒干净碗里的饭,把碗递给丫鬟盛饭:“就冲她这老赖脾气,我都要离远点,别回头住下就不走,指望我养她,你开不了口就我来办,明天我就找人把她弄回去。”   赵氏点点头,也不说话了。   饭还吃完,屋外就是一阵吵闹,丫鬟走到门口,神色颇为为难:“侯爷,穹爷院子里溜过来了一个姑娘,嚷嚷着说自己是表小姐。”   “这么不要脸?”嬴黎依旧吃着饭,示意赵氏也继续吃:“抓住了吗?”   “抓住了,等着侯爷示下。”   嬴黎想了想:“把她关起来,你去告诉她,我和她本就不亲,我如今发迹了,她也别想着拿个血缘关系的名头就来投靠我,我不吃这套,不服就尽管去外面说我坏话,我不怕这一套,告诉侍卫,明天一早把她送回上京。”   “是。”丫鬟赶紧就去了。   赵氏看看她,有些不放心:“她性子要强,只怕不会善了。”   “那就打断她的腿。”嬴黎喝了一碗汤:“我与她一没深情厚谊,二没利益纠葛,还整治不了她了?”   赵氏不吭声了,吃好饭,她特意去关押林秋儿的屋子瞧了一眼。   林秋儿火气很大,也不客客气气的喊一声表嫂,气势汹汹的质问:“我表姐呢?”   “家主事务繁忙,不得空,表小姐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会有人送你回上京的。”赵氏还是很客气的,并未与她计较。   林秋儿火气更大了:“我要见她,快让她来见我。”   “家主事务繁忙。”赵氏又重复了一遍。   林秋儿死死瞪着赵氏,也不说话,像一头撒野的倔牛,梗了许久,她放话:“我不回上京。”   “家主已经嘱咐上京的叔伯们,多带你去交际,你喜欢谁就嫁给谁,这样还不够吗?”赵氏不理解她。   林秋儿高高抬着下巴:“我表姐是权倾朝野的侯爷,我凭什么只能在上京嫁人?上京还有哪户人家比得过嬴氏?”   “这么说,你是想在邺城选择夫婿?”赵氏看着她:“是想选一个什么样的夫婿呢?”   林秋儿想了想:“当朝众臣,青年才俊。”   “又得年轻,又得是权贵,可以说是极好的婚配了。”赵氏笑了笑:“那表小姐可想过人家为何要娶你呢?”   林秋儿一噎,强撑着头:“我是嬴氏的表小姐,宣平侯是我亲表姐。”   “这样好的婚配,人家为何不直接娶一个嬴氏女呢?”   赵氏也不想再和她绕弯子了:“表小姐容貌姣好,但是对比嬴氏的几位姑娘,到底是差强人意了些,规矩礼数上,似乎也不足。而且,家主对表小姐并没有亲厚之意,表小姐可明白?”   被揭了底,林秋儿恼羞成怒:“我的事与你何干?”   “我只是给表小姐提个醒罢了,夜深了,表小姐早些休息吧。”   赵氏走了出来,嬴黎就在屋外听着呢,她咂咂嘴一阵摇头:“一个寄宿在嬴氏的表小姐,容貌品性都不出众,还真敢想,哪来的自信?”   “依我看,她只怕不会老实待在上京。”赵氏挺忧心的:“若是让她胡闹败坏了名声,家里几位待嫁的姑娘们会不会被影响?”   “说实话,她嫁不嫁的出去,是死是活和我都没关系,我也不关心,我对她亲娘没有半点印象,她亲亲的外婆又那般糟践我,和我有血海深仇,我和她自小的关系也不好。   而且,我就不相信,她败坏了名声,能扯上嬴氏的其他姑娘,你就告诉上京的叔叔伯伯们,她疯任她疯,本就是一个孤女,自己不自重,难不成还指望旁人为她打算?”   她并没有刻意压着自己的声音,足够让林秋儿听见。   林秋儿冲了出来,抓着门框死死盯着嬴黎。   她们这对表姐妹,算起来也有八年未见了。   当年嬴黎吓死嬴家老太太之后,整合了亲爹嬴戟留下的兵马就一路北上,在狼胥山扬名立万后以旬州为中心开始扩张,最后被燕王招安,开始南征北战。   这八年间,她几次路过上京都没有回去,自然也见不到林秋儿。   长房嫡系这一支就剩下嬴黎了,嬴黎还不管她,她只能被嬴氏旁系的长辈收养。   至于林家,亲娘一死,亲爹续娶,在嬴家老太太死后,早就不管林秋儿的死活了。   瞧着嬴黎,林秋儿眼中满是惊讶,与她印象中虎头虎脑脾气暴躁的表姐不同,眼前的嬴黎明艳英气,稳重大方,即便一言不发,也带着威慑众人的杀伐霸气。   她南征北战这么多年,林秋儿想着风吹霜冻的,任凭自家表姐年幼时多漂亮,必然也是个粗糙丑陋的夜叉了,却不想嬴黎依旧明艳貌美,让她望尘莫及。   “表姐。”林秋儿语气低了不少,嚣张不起来。   嬴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明天一早就回上京。”   “我不走。”林秋儿大叫起来:“上京能给我说的亲事都是家世不如嬴氏的,我不嫁。”   嬴黎笑了:“你又不是嬴氏正儿八经的小姐,一个孤女罢了,还想嫁谁?谁家娶妻不是为了联姻利益,你掂量掂量自己值不值得高嫁。”   林秋儿不吭声了,她敢反驳赵氏,却不敢反驳嬴黎。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女子婚娶也是一样的道理,别总拿别人的成就来标榜自己,高门大户都不是傻子,无法带来利益的人,他们不会稀罕。”   把话丢给她,嬴黎就回去睡觉了,赵氏瞧了瞧林秋儿,她对着自己的嚣张刁蛮早就不见了,从看见嬴黎那一刻开始,她就怂了。   第二日一早,嬴黎去上朝,宫门还没打开,她我在马车里吃包子,夏隶过来敲了敲车窗。   “侯爷。”   嬴黎推开车门看着他:“丞相有事?”   “昨日,令妹可回家了?”夏隶注意到她手上的东西,一手拿着大包子,一手拿着根玉米棒子,都被啃了。   嬴黎点点头:“多谢丞相搭救,我已经吩咐人送她回上京了。”   “多有冒犯,侯爷别生气。”   “嗯,不生气。”嬴黎说完就关上门继续吃。   宫门快开的时候,大臣们都已经到齐了,嬴黎这才从马车上下来,夏隶一直看着她。   等上了朝,燕王自然就说起裁撤大军的事,意思和夏隶劝他的差不多,说完他就看着嬴黎:“宣平侯觉得如何?”   “裁撤大军是好事。”嬴黎并没有和他唱反调:“不知年龄界限是多少?”   燕王想了想:“六十岁以上。”   “那还不如不裁。”嬴黎笑了:“裁撤大军的本意便是增加农耕的人力,六十岁以上的人裁撤回去,不能耕种就算了。   反倒给家里添一张吃饭的嘴,还不如在军中养着呢。如此一来,百姓的压力反倒小些。”   燕王不吭声了,夏隶这才说话:“臣以为,十八岁以下五十岁以上的人都可以裁撤。”   “不,四十五岁以上的裁撤为最佳。”嬴黎当即反驳:“皇上,军中年纪最小的十七岁,年纪最大的六十一岁,一来人数少,效果不大。   二来,十几岁的少年都在军中杀过人了,若是将他们裁撤回家,其身手与胆量只怕会惹祸。   三来,四十五岁以上的普通士兵占了三成,这些人体力不如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但性格稳重,且上有老下有小,留在军中无法照看家里,是他们的心病,将他们裁撤归农才是最好的选择。”   燕王一阵思索,夏隶也沉思了起来。   “四十五岁就裁撤,那也太荒唐了。”小野猪精声如洪钟满是鄙夷:“军队不养废物,把那些混吃等死的裁撤了就好。”   听见这话,嬴黎皱眉了。   “敢问大殿下,谁在军中混吃等死。”立刻就有武将忍不住了:“还请大殿下指出姓名来。”   小野猪精一脸高傲:“谁是混吃等死的废物谁知道。”   “你是想说那些上了年纪的士兵对吗?”   嬴黎没和他吵:“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他们虽然年纪大,却也是一身战功,我说的那位六十一岁的士兵,便是我军先锋营左镖旗,跟随我之后,杀敌一百六十三人。”   小野猪精一噎,不吭声了。   “皇上,依侯爷所说,四十五岁往上者裁撤,的确为最佳。”夏隶最先表态。   他们俩意见一致没唱反调,这让燕王很震惊,姜鹤杨破虏等人也很震惊。   一直到下朝,燕王也没表态,夏隶赞同嬴黎的事让他很不满,他要重新思量此事。   下朝后,嬴黎在大殿门前等了等,夏隶走过来:“侯爷想问我为何赞同你的想法吗?”   “不,我要催你赶紧去劝劝你的主子,别拖着五百斤的肉和我耍脾气,否则我让他知道啪啪打脸是什么滋味。” 第235章 :燕靖予的祖宗正式上线   夏隶笑了:“侯爷应该知道皇上犹豫是为了什么。”   “他不就是害怕裁军之后留下的士兵全都是我的人嘛。”   嬴黎抱手在怀:“你告诉他,请他放心,我不会造反的。”   他摇摇头:“如果我告诉侯爷,你上交兵权安养于府,皇上一定会善待你的,你信吗?”   “那就是没得谈了?”嬴黎哼了一声:“直说吧,裁撤归农的想法我早就有了,具体怎么做我心里也有谱,如今我是兵马大元帅,怎么裁何时裁都是我说了算,他要不想丢脸,赶紧点头。否则,我自己先动手做了,白白让他丢了脸。”   夏隶敛住笑意脸色一沉:“侯爷要记住,皇上毕竟是皇上。”   “皇上也要听话。”嬴黎已经不想和他啰嗦了:“就两天时间,让你主子好好考虑。”   她扭头走了,没有再多的废话。   夏隶有些为难,燕王执拗,要是真把嬴黎的话带给他,只怕他会死犟到底。   他心事重重的往外走,小野猪精追了上来:“丞相为何赞同嬴黎的主意?”   “嗯?”夏隶看着他,稍稍疑惑:“那大殿下的意思是。”   小野猪精一脸高傲:“嬴黎想要裁军,无非就要借此除去皇上在军中的部将,大军一裁,还有几个人效忠皇上?”   “所以,大殿下的意思,是不管农耕人力不足,随便大军冗杂,即便有高昂的军饷,也必须养着大军,目的就是不让嬴黎占到任何便宜?”   小野猪精轻哼一声:“钱财而已。”   “那殿下可想过,花钱供养大军的人是皇上,不是嬴黎。”   夏隶拢着手,对他的愚蠢已经习惯了:“不管裁不裁,对嬴黎都没有影响。相反,不裁军,国库每年要花费大量军饷供养闲人,而且农耕缺乏人力,即便有了土地,收成也不会好。”   小野猪精眉头一皱,猪头一虎:“丞相,天下大乱二十多年,也还是熬过来了,可见粮食不够并非紧要问题,嬴黎一日不除,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是给她做嫁衣。”   “大殿下是这样想的?”夏隶突然就对小野猪精死心了:“不顾黎民百姓死活?”   小野猪精神色蔑视:“天下不缺人。”   夏隶点点头,懒得再说话。   小野猪精斜眼看着他,太监跑过来:“大殿下,皇上传您到御书房去。”   “知道了。”小野猪精这才大摇大摆的过去。   御书房内,燕行书已经到了,看见他,小野猪精一脸鄙夷,似乎很奇怪他为什么也在这里。   “裁军的事,你们怎么看?”燕王坐在龙椅上,肉缝里生存的小眼睛来回扫视着兄弟俩。   小野猪精立刻说道:“父皇,天下初定,许多地方都还不稳定,要是真的按照嬴黎所说,将四十五岁以上的人都裁撤归农,谁能保证他们不会跟着其他人造反?这些人都是战场磨练出来的老兵了,哪里肯种地为生?”   “大哥说的有理。”燕行书拢着手,神色微敛:“只是,当初群雄起义,便是因为前朝土地兼并严重,朝廷无法解决饥荒。   如今父皇开辟新朝,田地也已经分发到百姓手里,若是不裁军归农,百姓无力耕种,贩卖土地也是迟早的事。届时,只怕会重蹈前朝覆辙。”   燕王被他这一席话说的心里一咯噔,皱眉沉思起来。   小野猪精不服:“可是一旦按照嬴黎说的那样裁军,后患也不小。为此,儿臣以为,即便是裁军,也将年老体弱的裁去即可,无须按照嬴黎定下的年岁裁撤。”   “兄长思虑的极好,可是,老弱病残裁撤归农,意义不大,四十五岁还没在军中混出头的,只怕也不是什么上进之人,普通士兵一律裁撤。   若是在军中做个兵头的,由他们本人决定是否归农,如此也不算是寒了人心。”   小野猪精没话说了,心里闷着气不舒坦。   燕王心里有打算了,只是依旧有犹豫,他不停的摸着扶手:“可是,此事若按照嬴黎的建议来,岂非让大臣们都以为,朕忌惮嬴黎,从而只能由她摆布?”   “于民有利的事,父皇采纳了,那是纳谏如流。”燕行书直接没让小野猪精嚷嚷。   燕王一愣,喜上眉梢,满是欣赏:“我儿很识大体啊。”   听他夸赞燕行书,小野猪精的脸色越发难看了,离开御书房的时候,招呼也没打。   裁军的圣旨是燕行书亲自送到宣平侯府的,他到的时候,嬴黎正在处理私事。   林秋儿跑了,刚出城就跑了回来,直接跪在了侯府门前,任谁劝谁拉都不走。   前一夜刚下过雨,门前还是湿的,她直挺挺的跪着,一脸不服输,赵氏站在门前,对她也无话可说了。   处置完那些没看住她的侍卫,嬴黎走了出来,见了她,林秋儿脸上的倔强又多了几分。   “你就这么想要高嫁?”   她梗着脖子硬气的回答:“女子婚嫁便是重生,我绝对不会回上京,嫁给那些家世低得男人。”   “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嬴黎坐在台阶上:“就这么听不进去?”   林秋儿忍了忍:“表姐说的我知道,我是孤女,唯独与你沾亲带故,可我们又不亲近,这样的出身,攀不起高门大户。   可这样的出身,小门小户也不会看得起我,小门小户娶我,为的也是巴结嬴氏,对我能有几分敬重?   既然无论是高门大户还是小门小户,我都注定要被人轻视折辱,那我宁可高攀,最少,高门大户中的婆母,极少似小门小户那般尖酸,最少我只要生儿育女了,我便会有底气,将来我的儿女所处的位置,也将是小门小户一辈子都攀不上的高度。”   嬴黎一下子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沉默了好久才问:“即便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是!”林秋儿的回答十分肯定:“我不是表姐,能靠着军功走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但我也想往上爬。”   嬴黎微微垂眼,一笑:“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只能告诉你,不管你将来嫁给谁,我都不会替你出头,我也不会做你的依靠,一切都要你自己争取。”   “好。”林秋儿声音微颤,底气也不足了。   她深知,没了嬴黎做靠山,自己当真就什么都不是。   “另外,你一心想嫁给年轻俊俏的夫君,却也要明白,年轻俊俏的贵族子弟是不会娶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女人的,美貌女子多得很,并不是非你不可,你唯一能让他们迎娶的只能是情分。”   赵氏往嬴黎看了一眼,再看向林秋儿,她显然不懂,都愣了。   有人路过,嬴黎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可你不重情分,你仓促的想着找个显赫的门第嫁进去,却忘了几件事。   就拿我的侯府来说吧,若我是男子,我会娶正妻,难保也会有妾室。   妻妾争宠知道吗?各种不干不净的手段,你得防着自己失宠,怀孕生子都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这辈子就没孩子缘分了。   而且,你没有可以依仗的家世,所以你的丈夫一旦厌恶你了,就算你是嫡妻,也会活的憋屈。   另外,嫡长子你想都不用想,顶多嫁个嫡次子,嫁了嫡次子,你上头不仅有婆婆压着,还有嫂子压着,你的丈夫继承不了爵位,最多分些家产,家产多少还得看你平日里能不能讨得婆婆欢心。   就算你嫁了嫡长子,你懂的怎么打理内宅吗?   你懂得怎么人情交际吗?你知道该怎么规劝你的夫君吗?你能宽心大度的将庶出子女视如己出的教养吗?”   林秋儿彻底蒙了,浑身泄了气,直接瘫软在地上。   “所以啊,心气高是一回事儿,有没有底气是另一回事。”   嬴黎站起来:“你要真的想高嫁,简单,那么多皇子,我能让你做皇子妃,可你自问,一个脸上长毛的野猪精亲你,你能狠狠心凑上去吗?啃一口,一嘴毛,咦~”   林秋儿没见过老燕家的人,想象不出来,一脸迷茫。   “咳!”   突然一声咳嗽,嬴黎这才发现燕行书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刚好站在了石狮子旁边,她没看见。   “二殿下。”嬴黎从容抱拳,一点也不心虚。   燕行书看了林秋儿一眼,她惊得一哆嗦,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侯爷在忙?”燕行书并未生气,他是老燕家最有自知之明的人了,知道自己长得丑。   嬴黎笑盈盈:“教训不听话的表妹,二殿下请进。”   她领着燕行书进去了,赵氏忙下去把林秋儿拉起来:“看见了?”   “嗯。”林秋儿已经吓傻了。   “这位二殿下,是皇族中模样最周正的人了。”   林秋儿又是一哆嗦,满满的不可置信,呆了半晌才问:“那日救我的丞相。”   “那是家主的死对头。”赵氏声音一沉:“你觉得他娶了你之后,你的日子能好过吗?”   林秋儿沉默了,赵氏拽着她进门,也不往正堂凑。   宣旨后,燕行书并未立刻就走,他还要带点心回去,依旧是一边吃一边等。   “侯爷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不想着嫁人呢?”燕行书吃点心吃的很欢快,觉得无聊才随口一问。   嬴黎喝着茶,笑意微噙:“臣嫁过人了,只是战乱离散,不知他如今到底在哪。”   “哦?”燕行书很吃惊:“那得好好寻一寻才是,如今天下安定,他若知道侯爷如今在邺城,必定也会来找的。”   嬴黎点点头:“借殿下吉言了,近来二皇子妃的胎相如何?”   说起自己的发妻,燕行书放下了点心:“她很喜欢侯爷府上的点心,腹中的孩子也很好,太医算着,重阳左右就该生了。”   “那便提前恭贺殿下了,若皇子妃喜欢,臣便让人每日都做些新鲜的送去,毕竟是有孕在身,隔夜的东西还是要少吃才是。”   燕行书一喜:“如此甚好。”   他欢欢喜喜,吃点心的速度更快了,吃着吃着,他又说道:“前些日子,我听说皇后娘娘有意为大殿下续娶。”   “大皇子妃早年亡故,大殿下做了多年鳏夫,如今合该续娶。”嬴黎故意说了一句。   燕行书往她一看:“大殿下对侯爷有意,母后也动过心思。”   “臣知道。”嬴黎也不和他卖关子:“但臣有分寸,臣位高权重,若是再与皇家攀扯上关系,别说皇上不放心了,就是臣自己也不放心,臣可以守住忠心,难保后辈中冒出个想要借着外戚身份干政的不肖子孙,毕竟,爵位世袭。”   燕行书认真看了她许久,点头:“侯爷的意思,我明白。”   他们俩打了哑谜,等点心做好后,燕行书拎着点心走了,赵氏这才把林秋儿带了过来。   嬴黎在喝茶,手边放着明黄色的圣旨,她瞧了瞧林秋儿,问道:“想清楚了吗?皇子妃不错,一不小心嫁了个未来的皇帝,你的儿子再怎么不成器也会是个王爷,要是嫁了个王爷,也能混个郡王当当。”   “我不想做皇子妃。”年轻姑娘,到底还是贪色的。   嬴黎笑了:“为何?长相不尽人意?那这样,我准你留在邺城,我会让堂嫂带你出门交际,你自己挑。”   “当真?”林秋儿一阵惊喜:“多谢表姐。”   能留在邺城,她求之不得。   但嬴黎依旧不允许她住在侯府,所以赵氏便安排人将她安置在自己家里住。   处理完林秋儿这个糟心事儿,嬴黎也准备换换衣服出门了,既然燕王同意她的建议,那她就要做好准备,不落下话柄才是。   回屋换衣,瞥眼瞧见一旁的木雕像,她松散了精神走过去,认真看了一会儿,摸摸木雕像的脸。   “你家祖宗快生了,嗯...还是我养着的,你说我做的点心太甜了吃着腻,可你祖宗喜欢,没想到吧。”   她抱了抱木雕像,心情徒然失落,沉默了许久才松开,眷恋的在木雕脸上摸了许久,小厮在外面催促了才忙着出门。   窗外的风吹进来,窗边桌上的瓜子酥落了片叶子,阳光微斜,大暑这一日的风都有些热了。...   “皇上。”   一声轻语,打断了燕靖予的思路,他的目光从奏折上移开,看向秦嬷嬷。   “折叠点心吹了灰,奴婢命人拿些新的来吧。”   他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伸手去拿的瓜子酥上落了几片叶子,再看窗外,知了在树上乱叫,绿茵茵的院子也像是上了蒸锅一般,让人一瞧便热的厉害。   “不用了。”他把树叶拿走,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这点心似乎不怎么甜。”   秦嬷嬷眼皮微微一颤,尽力缓和着声音:“昨日奴婢出宫给太妃送东西,点心是其他人做的,皇上若吃着不合口味,奴婢立刻去换。”   “不必换了,你事多,吩咐他们,在阿鲤灵前供奉的点心务必要甜些,她喜欢吃甜食。”   秦嬷嬷心里一颤,声音低了几分:“是。”   “清明大雨,朕只去了皇陵,这几日天气不错,再等怕就是雨季了。”他看了看窗外:“你准备些东西,随朕去一趟城阳岭。”   登基后,他常去城阳岭,每次都带着秦嬷嬷去,秦嬷嬷很不解,嬴鲤的衣冠冢停灵皇陵,只等着燕靖予的帝王陵寝修好就归葬,他思念嬴鲤,完全可以去皇陵,总往城阳岭跑做什么?   又一次来到城阳岭,守陵人早早的就等候着了,当今圣上极为敬佩宣平侯嬴黎,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秦嬷嬷恭谨的上香烧纸磕头,燕靖予便站在一旁看着被帘幔遮住脸的石像。   “你们在这等候,不必跟着。”   他拎上带来的食盒自己走了,过了寂静的往生路,来到地宫前,地宫早已经封死,是推不开的。   门前立着石碑,碑上仅有四字;上京嬴黎。   燕靖予绕过石碑,在地宫门前靠墙坐下:“大周二年,邺城遇暴雨洪涝,你是不是又傻乎乎的倾尽家财去救人了?那时候中原缺粮,你要是把家底掏空,就真成砧板上肉了,可不能傻,要聪明些。   夏徽玄的徒弟年纪太小了,还不识字,他告诉我,夏徽玄让他别动星辰馆里的司南,说他替你改了八字,就压在司南下面,那是他唯一能替你做的事,你本可以留下的,可惜他徒弟年纪太小没压住。   所以,我现在一直在督促小国师好好念书,他可怕我了,说我太严厉,他哪里知道我有多么希望他早日成才,只有他成才了,精通了夏徽玄留下的星运术,你才能回来。”   他摸摸地宫的门,把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半个西瓜和几样点心:“那时候穷,你都没见过西瓜吧,凉州就有,只是不多,想吃要自己去找。另外,你可要记着,千万别把兵权交出去,那是你保命的本钱。   我又看了几遍史书和你的传记,越看越觉得你活得不易,你怎么就傻乎乎的称臣了呢?   怎么就不知道以此为条件要官,把嬴氏的人塞进朝堂,这样最少对你也是一门助力啊。   还有,你一定要记着,别着了燕乾麟的道,他对你不轨,其手段下作,这样的人渣杀了就杀了,你应该还记得我给你看的族谱吧,燕乾麟不是我祖宗,别为了我,舍不得下杀手。” 第236章 :她能那么善良   他念念叨叨,说了一会儿拿起一块西瓜自己吃了,吃着吃着又拿了块点心。   他在城阳岭待了一整天,夜里也在这里住下。   入了夜的城阳岭一片漆黑,却没有半点阴森诡异的气氛,虫鸣不止,狗吠四起,山风吹过亦是一片凉爽。   民间有传闻,说宣平侯嬴黎一生军功彪炳正义凛然,她的陵墓是辟邪之所,妖魔鬼怪都要远离。故此,城阳岭四周的村落不少。   秦嬷嬷退下后,燕靖予并没有立刻休息,他推开窗户,看了看不远处的地宫,这才躺下,懒散的翻着手里的书。   半夜,城阳岭被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平静。   “皇上,皇上。”太监急匆匆的来敲门:“皇上,雍王爷突发急症,请你快些回宫。”   燕靖予自睡梦中惊醒,闻言心中一凛,立刻起身披衣出门。   赶回邺城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午后,雍王府里满是太医,在他回来之前,燕维燊就已经来了,沈依依也来了,都焦急的守在床边,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大臣也在。   雍王躺在床上,嘴歪眼斜,说话含糊不清,见他来了,一直激动的呜咽,拼命拉被子想要将自己蒙住。   “皇上。”太医院正满面愁容:“雍王爷是中风了。”   燕靖予目光一凛,看向他:“中风?”   他坐在床上,看着拼命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的雍王,很是焦心难受:“父王。”   雍王咿咿呀呀的喊,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含糊不清的说出来:“你...把我杀...了吧,我不想这么。..活着。”   “太医定然会有办法的。”燕靖予安慰他,转头看太医,太医却一脸为难。   雍王费力的抓住他的手,力气很大,依旧含糊不清:“皇...上的爹...怎...么能...是个...瘫子呢。”   燕靖予一愣,扭开脸忍了忍,稳住情绪:“与我而言,父王一直都是伟岸高大的人。”   雍王哭了,突然中风成了废物,对他的打击太大,燕靖予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喝了药睡着才起身。   太医们都还在,却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多说话。   “王爷的身子一向强健,为何会突然中风?”   一旁的年轻女人抹着眼泪说道:“王爷自从跟着皇上从狼胥山回来,就一直酗酒,身子大不如前,前几日王爷一直没睡,去王妃的墓前干巴巴的坐了几个晚上,昨日回来,一身酒气,突然就摔倒了,然后。”   “父王酗酒,为何不来禀报?”他声音一沉,吓得女人一惊。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忙道:“王爷不让外传,皇上日理万机,王爷不许打搅皇上。”   燕靖予突然就说不出话了,他在刻意无视雍王的消息,一直拒绝见他。   所以才会没有发现他酗酒后渐渐透露出的疲惫与苍老,但凡他没有刻意避让不见,也会早早发现的。   沉默了许久,他问:“可有办法医治?”   “回皇上的话,针灸或可一试,只是难以恢复如初。”   “那也要治,另外,传旨下去,将燕忱白夫妇二人放出来,拘押雍王府,好在王爷面前尽孝。”   他要放了燕忱白,一旁的沈毕急忙就要说话,嬴岐拉住他摇摇头。   把他拉到屋外,沈毕气得不行:“丞相拉我做什么?燕忱白意图谋反罪不可赦,不杀他,只将他关押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如今还要把他放了,岂不是纵容其他人造反吗?”   “如今王爷中风,身边不能少了尽孝的人,虽然皇上与王爷隔阂深重,但王爷到底是皇上的亲生父亲,父母病重,儿女本该和睦,如今尽孝才是关键。而且,燕忱白也只是换个地方拘押罢了。”   沈毕很不甘心:“每每想起他们做的那些事,我这心里就不痛快。”   “让人糟心的事不少,每一件都计较不累吗?”嬴岐很看得开:“没说让你原谅,只是都过去,算了。”   沈毕也就不说话了,两个老头儿在屋外长吁短叹,天黑透了才走。   雍王病倒,燕靖予回雍王府的时候就多了起来,批折子也在雍王床前,让他看得见自己。   喝了药,雍王靠在床上,静静的看着他,秦嬷嬷端着点心进来,见了礼后一碟一碟的放在桌上,燕靖予随手拿起一块,叼在嘴里,眼睛依旧瞧着折子。   他的这个举动让雍王觉得十分陌生,不管是老皇帝还是沈毕,在教导他的过程中都讲究礼数,他不爱吃点心,不会在看书写字的时候吃东西,更别说把吃的叼在嘴里了。   “呃啊~”雍王含糊不清的喊了一声。   燕靖予拿下点心看过来:“父王要喝水吗?”   “啊。”雍王艰难的指向他手里的点心,满眼疑问。   燕靖予后知后觉,解释道:“这些都是阿鲤心爱的点心,她喜欢做,我便也喜欢吃了,如今一日不吃到不习惯。”   提起嬴黎,雍王心里便是一虚,算一算时日,嬴黎离开也快一年了,燕靖予将她追封为后,并连拒了几次大臣让他选妃充实后宫的折子,就连沈毕开口,他都没有松口。   满朝皆知他放不下未过门的嬴氏女,被他想给老王爷们续娶的话吓着后,到是没人上赶着找不痛快了。   “啊。”雍王又指了指他手里的点心。   燕靖予端起碟子走到床边,蹲下来问:“父王想尝什么?”   雍王斜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指了一块,燕靖予把他扶起来,让他靠着自己,拿着点心喂到他嘴边,他艰难的用牙齿刮了一点下来,僵硬的舌头裹了裹,眉头皱起,很是嫌弃。   “太甜了是吗?”燕靖予微微笑着:“阿鲤喜欢甜食,所以她做的点心都特别甜。”   雍王又看了看他,说不愧疚是假的,可也来不及了。   “还吃吗?”燕靖予举着点心,雍王微微摇头,太甜了,他咽不下去。   燕靖予把他放下,让他好好躺着:“那我先批折子,等下太医就要过来给父王施针了。”   他继续批折子,雍王就看着他一边批折子一边吃,两碟点心很快消失不见。   见他如此,雍王到是想起了一件事,嬴黎胃口好,一个小姑娘,一顿能吃光一大桌子菜。   除此之外还能再吃下许多瓜果点心,一个小小的肚子,也不知为何能塞下这么多东西。   傍晚太医过来施针,燕靖予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边上还有一人,是刚被放出来的燕忱白。   不过一年功夫,他颓丧了许多,下巴上都是青色胡茬,目光无神,不似当年俊秀。   “皇上。”太医过来,声音极小:“王爷睡着了,两刻钟后,才能拔针。”   燕靖予表示自己知道了,看向燕忱白:“我们出去坐会儿吧。”   雍王的主院很宽敞,这是他与沈氏大婚时的院落,即便后来扶正了杨氏,也是另外安置院落,并未占用此处。   院子很大,屋外的游廊很宽敞,放着两把藤椅,院子角落种着芭蕉树,墙角还有一簇蔷薇花,都是沈氏亲手打理布置的。   燕靖予坐下来,示意燕忱白也坐,伺候的人都不往跟前凑,院子里也安静,吹着晚风,瞧着月亮,到是少见的安逸。   燕忱白率先开口打破安静,嗓音微微沙哑,满是沧桑:“幼时,这个院子便是这副模样,这么多年了,一点也没变。”   “隔壁的院子也没变化。”燕靖予端着茶盏:“你母亲的每一样东西,父王都没让人乱动,每日洒扫,一如主人还在。”   燕忱白嗤笑了一声,满是嘲讽:“他对每一个离开的人都深情。”   这话燕靖予并未否认,他放下茶盏,十指交叉放在腹部,靠着椅背很是慵懒:“兄长可有想过,你沦落到今日,有几分是自己的主意?”   “难道我有选择吗?”燕忱白身子微微前倾,手肘压在膝盖上,低着头,声音低沉,说的很慢:“我明知他们不对,明知他们也有错,可我拒绝不了啊,那是我的外祖父母,是我的亲娘,我稍有反抗,他们便哭天喊地,仿佛我不听他们的安排,便是罪大恶极之人。   自小,母亲便一直告诉我和姐姐,雍王妃的位置本该是她的,是你母亲的出现抢走了她的位置,让她以承王府嫡长女的尊贵身份做了妾,这是奇耻大辱,你母亲不仅抢走了她的正妻之位,还抢走了父王的心,她虽然生了我与姐姐,但父王对她没有半点情分。   先前的我不清楚,可是你母亲死后,我是亲眼看着父王如何冷落我母亲的,他把她供在正妃的位置上,拒之千里,还有我外祖父母,他们对我太好了,好到不管他们提出任何请求,我都做不到拒绝,先前还好,可自从嬴鲤来到邺城,我是亲眼看着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受尽委屈。   我也是读圣贤书的贵公子,如何分不清是非对错,可我不是圣人,我做不到不讲情面,我痛苦纠结过,每一次替他们抱不平,你以为我心里不难受吗?   我要不停的说服自己,找各种强词夺理的借口强迫自己接受,我才能将我心里正义的苗头死死压下去。   这一年多来,我一直都在等你下旨杀了我,可你没有,你将我关押起来,置之不理,却不让人苛待于我,我也想过我怎么会做出那些事来,明明,我只是想证明自己比你强而已,明明,我只是想让父王因为我的优秀对我母亲好而已,明明,我并没有与你争皇位的心思。”   燕靖予静静听着,心绪十分复杂:“愚孝罢了,你一直被血缘亲情绑架,一边自怨自艾,一边束手就擒,其实你有很多次机会拒绝他们的,可你没有。”   “你可知,我曾羡慕过嬴鲤。”燕忱白抬起头,目光落在院子里:“她烈火一般的性格,我也曾有过心动,可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皇祖母向我说起时,我是雀跃的,可后来发生的事情多了,我也死心了,我配不上她,所以甘愿退后。   我反思过很多次,为何她能活的那般潇洒快活,为何她没有那些亲情束缚,为何嬴岐为了她能求皇爷爷,让她自己决定婚姻大事,为何嬴氏满门没有一个人催促她出嫁?不仅不催,还宠着她,顺着她。   那日她在承恩公府门前大开杀戒,是我从不敢想的狠辣与决绝,真真是快意泯恩仇,不顾后果,她把事情闹得那样大,嬴氏上下不惜以辞官威胁来替她保驾护航,我好羡慕她,我在她身上看见了无拘无束的影子。”   燕靖予微垂着眼,并未因他曾倾慕过嬴黎的事儿动怒,十分平静的解释:“阿鲤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拥有足够多的宠爱,所以她的性子张扬明媚。而且,她的父母离开的早,她对亲情态度淡漠,故此洒脱。”   燕忱白没说话,又低下了头:“亲情淡薄...好羡慕她啊。”   “其实,真正为子女打算的父母,都会在保证安稳的前提下去督促儿女,而不是以私心私情去逼着儿女,用血脉情缘逼你的父母,大半都是自私。”   燕靖予看向他:“所以,面对父母生养大恩,该拒绝的时候也需果断,一味的顺从,不会有好下场的,他们不会觉得你的失败是他们干涉过度的错,只会认为是你自己不成器让他们白费心思。”   燕忱白心里微微一颤,僵硬的转过脸看着他,他已经太久没有仔细看看少时总跟在自己身后与自己作对的弟弟了,昔日端方雅正的温润少年,眉宇间多了帝王霸气,面色冷峻,先前一直含笑的嘴角,如今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听说,嬴鲤死在了狼胥山。”   “嗯。”   燕忱白眼眸一垂:“父王到底是让你重蹈覆辙了。”   他们俩同时沉默了,谁也没再开口,院子里更加安静,直到太医拔针出来了,他们才进去。   雍王睡得很熟,也没人叫醒他,燕忱白想要守夜,燕靖予也没和他争,起驾回宫去了。   次日早朝,嬴岐呈上一封国书:“皇上,瓦剌大王有意与大周联姻,愿将自己的长女嫁往大周,同时希望求娶大周贵女,两国结亲互市。”   “联姻。”燕靖予合上国书,幽深的目光藏了太多东西,让老奸巨猾的大臣也无法猜透他的心思。   沈毕忙站出来:“皇上,如今后宫无人,若是这瓦剌女子入宫,还请皇上早早充实后宫才是。”   一群大臣点头,他们都害怕后宫被瓦剌女子占为己有。   “若真要联姻,择朝中清贵子弟婚娶公主即可。”他将国书放下:“至于许嫁贵女,大周乃是上国,瓦剌手下败将,是没有资格谈条件的。”   一帮大臣急吼吼的还要说话,燕靖予已经习惯性的轻叩桌面让他们闭嘴。   “朕记得,瓦剌上一次要与大周联姻,是大周二年。”   大周二年。   工部忙活了一个月,雨季一到,下了五天大雨,就冲跨了工部修建的大坝,邺城再一次被淹。   大殿之上,工部全员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燕王黑了脸,气的腮帮子一直在发抖。   “皇上。”嬴黎靠在椅子上,颇有几分看戏的悠闲:“工部误事,两个月的功夫竟然把事情办成了这样,还请皇上严惩。”   燕王看了他一眼,瞧着瑟瑟发抖的工部尚书也是一肚子的火气,是他暗示工部尚书拖时间的,是嬴黎迟迟不上套才让工部自己吃了闷亏,如今嬴黎还逼着他处置工部尚书,这不是逼着他打脸吗?   “皇上不会忘了自己在大殿上说过的话了吧。”嬴黎继续恶心燕王:“两个月,六十天,动用民工三百二十一人,向户部支银十二万两,仅仅只是修一个别让邺城被淹的大坝都没成功,臣以为,不仅要查工部上下渎职之罪,还要查查是否有人贪污。”   工部尚书急了:“臣没有啊,皇上,臣一个月前才拿到批复的折子,征集民工又花了几天,动工运石料都是急赶着的,日夜不休的干,花费自然就高,臣不敢贪污啊。”   “照你这么说,错在皇上?”嬴黎特意瞟了燕王一眼:“怪皇上压着你的折子?”   工部尚书一愣,晓得自己说错话了。   其他人也都不开口,所有人心知肚明,这是燕王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如今,嬴黎不过是把事实拎出来给燕王啪啪打脸而已。   燕王脸色难看的不行,瞪着已经惊慌的工部尚书,怒斥:“办事不利,推诿责任,臣要你何用?”   “皇上。”嬴黎没打算看他演戏,直接开口打断:“如今刚刚进入雨季,后面还有一两个月呢,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燕王误以为她要给工部尚书戴罪立功的机会,深感惊讶:“爱卿的意思是让他。”   他欲言又止,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夏隶特意瞥了燕王一眼,很是疑惑他怎么会天真的觉得嬴黎能让工部尚书戴罪立功,这不是一个摁死工部尚书的绝佳机会吗?   她能那么善良?   果然,嬴黎笑了:“臣以为,工部侍郎蔡勋是个人才,可接任尚书一职修缮大坝,为防百姓受苦,臣愿意调集士兵帮忙,还请皇上允准。” 第237章 :侯爷你别乌鸦嘴   “蔡勋?”燕王知道这人,先前在嬴黎麾下做文书,嬴黎军中所有的战报都是他写的,文采斐然,如果他不是嬴黎的人,燕王一定会重用他。   一个月前,嬴黎说大雨冲毁了田沟,有些地方的土地划分有了争议,让蔡勋去重新丈量,燕王还觉得是苦差事,就答应了。   现在才反应过来,她分明就是把自己的人剔了出去,所以才敢这么收拾工部。   “蔡勋是工部侍郎,工部办事不利,他也逃不了干系。”姜鹤出面替燕王找补。   嬴黎笑了:“两个月前,蔡勋催促过工部尚书数次,都被工部尚书无视,一个月前,折子递交皇上,蔡勋就被外派,工部修建大坝不利的事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工部办事不利,工部侍郎又如何能够置身事外?”姜鹤这话有连坐的味道。   嬴黎脑袋微微一歪:“那这件事和皇上丞相都脱不了干系,丞相驳回工部折子两次,皇上又压了折子那么久,按姜大人的说法,也得问罪才是。”   “胡说八道。”姜鹤慌了。   燕王气的直发抖,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猪队友们,把目光落在夏隶身上,等着他给自己解围。   户部与兵部都在嬴黎手里了,要是再把工部给到她手里,拿自己这个皇帝还有什么威严?   “丞相觉得蔡勋能否担此重任啊?”燕王尽量掩饰着自己的怒气。   夏隶慢腾腾的回答:“蔡勋博览群书,恪守礼制,办事细致周到,似乎更适合礼部和兵部。”   他又在给燕王指路,礼部是个清闲的衙门,蔡勋去了那,对嬴黎几乎没好处。   但蔡勋在军中做过文书,写惯了战报,去兵部也合适,但兵部尚书是嬴肃,多插一个蔡勋进去,对嬴黎也没好处。   “嗯。”燕王懂了:“说得有理,蔡勋能够几次催促工部尚书,可见其很负责任,又愿意亲自去丈量田地,亲力亲为,是难得的好官啊,依朕看,正适合礼部。”   礼部尚书慌了,蔡勋已经是工部侍郎了,调任只会升官,那就是尚书,那他去干嘛?   嬴黎不痛快了,夏隶一句话就把她的计划打乱了,她看夏隶更不顺眼了。   “传旨,罢黜工部尚书一职,着礼部尚书调任工部尚书,着手修建堤坝一事,提拔蔡勋为礼部尚书。   既然博览群书,就做些自己擅长的事,如今新朝初始,礼乐崩坏,修复礼制也是大事啊。”   燕王说出的理由滴水不漏,嬴黎连反驳都没借口了,直接脸色一冷,无视燕王。   她难得吃瘪,燕王神清气爽,下朝就把夏隶叫走,坐着龙撵去御书房的路上,燕王心情很不错。   “调走一个蔡勋,嬴黎再想染指工部就难了。”   夏隶跟在龙撵旁边,眉眼微垂:“皇上,修建水利关乎国计民生,不能大意。”   “嗯,朕知道。”燕王听得出来他才暗示自己算计嬴黎不成反吃亏的事。   到了御书房,燕王将桌上的一封国书给了夏隶:“瓦剌想与大周联姻,丞相怎么看。”   “瓦剌?”夏隶皱眉:“瓦剌被嬴黎打的几乎灭国灭种,只因忙于中原战事,故此中原兵马不曾染指关外,这几年瓦剌虽然得以休养生息,但也是外邦小族,是没资格与大周提联姻二字的。”   燕王靠在椅子上:“所以你不赞同联姻?”   “是,臣不仅不赞同联姻,更觉得应当趁瓦剌势弱,将其一举歼灭,外邦游族,历来是我中原宿敌,难得他们被嬴黎重创,先前腾不出手,如今就该一鼓作气灭了他们,如此方得大周北境安宁。”   燕王笑了:“区区瓦剌,你是不是高看他们了?能被嬴黎带着三万人打的差点亡国灭种,可见并不是厉害角色,与这样的小族较真,有失大周气度。”   “皇上,瓦剌会被嬴黎带着三万人打的险些亡国灭种,不是他们太弱,是嬴黎太强。”   夏隶把燕王最不想听的话说了出来:“在她自己纠集兵马之前,大王给她的只有七万人,她带着七万人,用了六年时间,攻克了十七个郡州,拿下了一百二十三个城池三百六十五个镇,歼敌二十多万,擒拿大小散军头目二百余人,瓦剌全族不过二十几万人,其中还包括老弱妇孺和奴隶呢,中原大军都不是嬴黎的对手,瓦剌游族又怎会是呢?”   燕王笑不下去了,嬴黎的辉煌战绩是任何人都质疑不了的。   “瓦剌主动求和联姻,实乃折服于大周,如今民生凋敝,大军出征劳民伤财。”   燕王不再高兴,转而又是一脸阴沉:“若能以一门亲事缓和十几年,也是上策。”   夏隶不认同:“大周地广人多,以农耕为主,国力恢复速度极慢,瓦剌不同,他们以游牧为主,牛羊越多,实力越大,必定会先大周而复兴,绝对不能给他们时间。”   “不必说了。”燕王摆摆手:“难不成区区外邦游族,还能对大周造成威胁不成?此事朕会细想的。”   夏隶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闭嘴退下了。   第二日早朝嬴黎没来,夏隶本打算在早朝上提一提瓦剌的事,没看见她,也就不说了。   他很清楚,满朝大臣除了嬴黎,任何人都没资格对瓦剌的事发表意见,因为只有她与瓦剌交过手。   而且,其他人也不会硬刚燕王。   下朝后,夏隶追上嬴穹,“嬴大人,侯爷今日怎么没来?”   “哦,侯爷在忙裁军归农的事,往更远些的驻军去了。”嬴穹很客气,并未因双方立场不同而态度不佳。   夏隶急了:“如今雨季水患,她怎么敢。”   他下意识的关心,让嬴穹目光一沉,夏隶也反应过来了,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瓦剌的事情燕王压了半个月才提,嬴黎也忙完回来了,裁军顺利,她心情很不错,夏隶早上在宫门口遇见她的时候,她还坐在车辕上吃了两碗豆腐脑。   早朝之上,燕王把国书拿出来:“瓦剌有意与大周联姻求和,朕已经允准了,礼部便筹备着吧。”   燕王嫡系的人都听到过风声,故此一点也不惊讶,但嬴黎等人惊讶。   “皇上说什么?”嬴黎瞬间脸色严肃:“和瓦剌联姻结亲?”   燕王有些心虚,可一见嬴黎的样子,登时怒了:“怎么?你不同意?”   燕王的声音已经冷了,在座的大臣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是。”嬴黎也恼了:“北方游牧历来是我中原的心腹大患,如今他们势弱,就该一鼓作气斩草除根,否则他日必将是我大周劲敌,皇上难道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她说话太冲,不等夏隶开口,嬴穹就已经开口提醒:“侯爷。”   “区区瓦剌,能成为大周劲敌?”   说话的杨破虏一脸轻蔑:“女人就是女人,胆小如鼠,草木皆兵。”   嬴黎冷眼往他一看,压了压火气继续看着燕王:“皇上,绝对不能给瓦剌喘息的机会。”   “皇上,臣附议。”夏隶站起来:“瓦剌必将成为中原劲敌,即便不将其灭国,也该趁此机会让他们俯首称臣,以岁贡的方式掌控他们。”   夏隶的办法很阴狠,分明就是要吸瓦剌的血。   “我不认同。”嬴黎再一次反对:“关外草原数千里,瓦剌人少,游牧为主,他们跑远一些不给岁贡,我们连办法都没有,等他们强大了,他们再杀回来,我们要坐以待毙吗?”   听了这话,夏隶也沉思了。   “所以,对付瓦剌,必须斩草除根。”嬴黎的态度很坚决。   燕王脸色难看,被嬴黎当朝呵斥,对他来说太过误侮辱。   杨破虏又开始阴阳怪气:“若是连区区瓦剌都不能击退,那便是武将无能了。”   这话可把在座的武将都都得罪了,一个个怒从心起都想打他。   “杨破虏,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前朝的心腹大患鞑靼是被瓦剌所灭,轻视他们就是自寻死路。”   嬴黎靠在椅子上,一字一顿:“而且,说一句实话,除了我,在座的诸位都没资格鄙视瓦剌。”   这话没人能反驳,瓦剌是嬴黎的手下败将,这一点无从反驳。   杨破虏却还是不服:“前朝大乱,战力不足,才会给了瓦剌可趁之机灭掉鞑靼,如今国泰民安,瓦剌敢来,必让他有来无回。”   “所以呢,你是主张打?”嬴黎一脸冷漠的看着他。   杨破虏站起来:“不,我以为,大周乃是大国,对着一个外邦游族穷追猛打有失风范,不如按照丞相所说,让他们年年岁贡。”   他支持自己的法子,夏隶却并不欢喜,而是在认真考虑嬴黎的话。   “你没长耳朵吗?”嬴黎越发恼火了:“关外天高地阔,瓦剌说跑就跑了,难不成还要大周派大军去要求他们岁贡?出军的费用都比岁贡要多。”   杨破虏被她骂的臊红了脸:“可是你现在要打,还不是要出兵。”   “不。”嬴黎看向燕王:“此刻瓦剌有意求和,必定是囤积在关外的,速速传令边军突袭就行。”   姜鹤微瞌着眼念叨:“如此岂非小人所为?”   “兵不厌诈,不懂吗?”她突然一声呵斥,将满朝大臣的心都吼得一震,姜鹤吓傻了,所有的底气一泄而光,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燕王狠狠的拍了一下扶手,争执一触即发,嬴黎站了起来,看着他们恨铁不成钢:“如今不灭瓦剌,后世君王都会被瓦剌所累,谁敢保证后世还能出现一个嬴黎?谁能保证后世还有那么多将军为国舍生忘死?”   “嬴黎,你休得猖狂。”杨破虏站起来大声一吼,端的是护主心切:“别以为离了你,大周就不是大周。”   这话一出口,不止夏隶,燕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所有的愤怒在一瞬间变成了惊恐。   嬴黎沉默着,冷然的目光一直瞧着杨破虏,杨破虏的气势雄赳赳气昂昂,如同冲锋在前的战士一般无畏,可渐渐的,寂静的朝堂让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妥,一道道冷漠的目光看着他,像是一把把尖刀,全部扎在他身上。   “你说的没错,离了我,这间屋里坐的是谁,还真说不定。”   嬴黎顺势接下了他的话,又一次挑衅,让燕王大气都不敢喘。   她坐下来,往椅背上一靠,二郎腿一搭,仿佛在自家正堂一般,直接无视了高坐的燕王:“皇上当真要联姻?”   燕王回答的声音都夹杂着颤抖:“朕意已决。”   瞧着他那一副上国大度的模样,嬴黎就特别想让夏隶摆个阵把他弄去三百年后看看。   瓦剌都敢入关抓皇帝了,你丫的还装!   “那好,臣请旨。”她手指冲着杨破虏微微一指:“册封杨破虏为承恩伯,世代镇守狼胥山,既然杨破虏这般看不起瓦剌,想必是胸有成竹,由他镇守狼胥山,皇上也可高枕无忧了。”   所有人一惊,杨破虏自己也懵了,急忙说道:“皇上,臣。”   他根本不愿意去狼胥山,那可是在瓦剌的刀尖上驻防的地方,苦寒不说,还危险重重。   “狼胥山是要塞,由狼胥山入关,可以一路杀往邺城。”   嬴黎垂着眼,微微上勾的嘴角满是桀骜不驯:“臣新学了一个词儿,借刀杀人。”   明晃晃的昭示自己的野心,赤果果的表示自己会做出弑君一事,这般嚣张,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但,这是激将法。   夏隶急忙看向燕王要阻止他上套,可是燕王已经气昏了头,张口就道:“杨破虏跟随朕多年,是该封爵,以杨破虏的本事,镇守狼胥山能有何难?”   话一出口,杨破虏就差点瘫软在地上,夏隶也无语了。   一旁的燕行书不可置信的看着燕王,再看看嬴黎,满头疑问,这般肤浅的激将法,燕王看不懂吗?   嬴黎没再说话,微微低头,嘴角挂起得意洋洋的笑,眉梢一挑,狡黠蔫坏。   早朝在燕王拂袖而走后结束,嬴黎还没站起来,夏隶就开口问:“侯爷为何妥协?”   本打算散了的大臣都没走,而是都把目光看向嬴黎。   “侯爷坚持,皇上不会不听的。”夏隶走了过来。   嬴黎起身:“江山皇位不是我的,丢了就丢了,与我何干?就算瓦剌哪天入主中原,为了掌控大局,也不会苛待嬴氏这样的世族权贵,改口称王不过两张嘴皮子一张一闭的事儿,满门被灭,沙场送命都轮不到嬴氏子弟,既如此,我凭什么多费口舌做罪人?你们又不是没长嘴不会说话。”   众人面面相觑,自保的遮羞布被她撕的渣都不剩。   她往外走,夏隶叫住她:“侯爷不是一向心系天下百姓的吗?瓦剌生乱,百姓岂能幸免于难?”   “安国公。”嬴黎负手立于大殿门前背对着他们:“心系天下,是因为我以为我会是天下之主,既然我不是,那我吃饱了撑着为民请命?真当我是菩萨了不成?   百姓吃苦,只会骂皇上无能,朝廷无能,今日史官也在,后世定然会知道,宣平侯嬴黎曾力劝皇上为大周后世考虑,却被同僚质疑忠心,导致此事不了了之,我的忠心青史可见,骂也骂不到我的头上。”   本来还脸色灰白的杨破虏,听了这话越发慌了,其他人心里更是唏嘘。   嬴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张扬一笑,夏隶一阵恍惚,突然有些分不清她刚刚那般激动的指责,是不是只为了逢场作戏。   出宫路上,一切都还好,等到了马车边,嬴黎就憋不住了,当着嬴穹嬴肃几人的面张牙舞爪的指着宫城骂:“猪脑子,他娘的瓦剌就是大周的劲敌啊,能灭了大周的那种,让他子孙后代头疼的那种,气死老子了,老子回去就要写手札,明明白白的告诉后世是野猪精造的孽,最好找人刨了他的坟。”   她气呼呼的钻进马车,可见火气不小。   “唉~”蔡勋唉声叹气:“养虎为患呐。”   嬴肃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各自告辞去衙门忙活了。   联姻一事定下后,蔡勋到是有事做了,给老燕家操办亲事。   缺朝几天再一次闲着没事来上朝的嬴黎在宫门口遇见他,招招手他就过来。   “吃一个。”嬴黎大方的给他分了一个大肉包子:“上任后头一件大事干的怎么样?”   蔡勋拿着肉包子毫无胃口:“侯爷知道瓦剌公主嫁给谁吗?”   “皇子呗。”嬴黎坐在车辕上晃荡着腿:“小野猪精不是正缺媳妇嘛,就算不是他,还有好几个皇子呢。”   蔡勋摇头:“原来是打算指婚给大殿下的,可后来瓦剌送来了和亲公主的画像,皇上见后,册封公主为妃了。”   “我。”嬴黎被包子噎住了:“怪我读书少,一时间骂人的词儿竟不足以表达我此刻的想法。”   蔡勋唉声叹气,自我安慰:“替皇上纳妃,事情到是少。”   “不,你得准备着。”嬴黎拍拍他的肩膀:“说不准成婚第二天就得预备着丧仪了。”   蔡勋脸都绿了:“侯爷,你大可不必这般乌鸦嘴。” 第238章 :老燕家不停造孽   嬴黎不地道的笑了几声,吃饱肚子,等宫门一开就进去了。   早朝上一切正常,就是没看见杨破虏,嬴黎问了嬴肃才知道杨破虏病了,卧床不起。   “真的假的?”燕王说燕王的,嬴黎聊自己的,明目张胆的偏着脑袋和嬴肃聊:“严重吗?”   嬴肃撇着嘴微微摇头:“大概年前是好不了了。”   “这个渣渣。”嬴黎狠狠的鄙视了一番:“他不会是想后半生都躺床上吧。”   嬴肃还是摇摇头:“谁晓得,估计他做得出来。”   “嘶~此等无赖,回头去他家放把火,我看他蹿不蹿起来,欺君之罪,正好满门抄斩。”   他们俩旁若无人的聊,燕王早就没说话了,阴沉着脸斜眼瞟她,大臣们也都竖着耳朵安静的听。   “咳~”嬴穹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们俩。   就算要闲聊,也压着点声音啊。   嬴黎看看他,又瞧瞧龙椅上的燕王,眨眨眼,仿佛在问:你怎么不继续说了?   “今年赋税全免,以慰民生。”燕王白了嬴黎一眼才继续说话:“既然大军屯田种粮自食其力,那朝廷也可不与粮草,至于军饷,由兵部与户部核算后酌情发放。”   嬴穹与嬴肃起身应是,其他人也没有反对的。   下了朝,嬴黎又去了街上的点心铺子,提了一斤酒糟酪,她慢慢溜达回去,半道上就见姜鹤从杨破虏府上出来,隔天,就听嬴肃说,杨破虏赴任了。   “他没带家眷,自己去的,皇后娘娘将她的长女领进宫里照看了。”   嬴穹说着消息的时候,连喝了两杯茶水:“他这一去,其实皇上也不放心,生怕他做出叛国投敌的事儿。”   嬴黎悠闲的吃着东西,略带神秘的说:“杨破虏这闺女儿,是要给小野猪精做媳妇的。”   “不是吧。”嬴穹一惊,按捺不住内心的八卦:“他女儿,才十六岁。”   嬴黎得意的哼哼:“不信?打个赌呗。”   她记得清清楚楚,书上写过,小野猪精求娶自己不成后,杨破虏趁机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了他。   至于是为正妻还是做妾没说,但一杨破虏承恩伯的身份,必定是个正妻。   虽然没发生燕王想给自己赐婚的事儿,但是王皇后那么委婉的提过,意义应该是一样的。   而且,燕王敢想着给自己和小野猪精赐婚,一定是自己太怂了才会让他得寸进尺,如今自己那么刚,燕王肯定不敢有这份心思。   她耐心的等着,不到半个月,宫里就传出消息。   王皇后下旨,将杨破虏的女儿许嫁给小野猪精,杨破虏一下就成了皇亲国戚。   “家主怎么知道皇后会赐婚?”嬴穹喝着小酒,难得清闲。   嬴黎正啃着鸡爪子,嘿嘿笑了两声才说:“我猜皇后不是心甘情愿赐婚的,应该是小野猪精自己搞事。”   说完,不忘向老白求证。   老白点点头,吃了两口菜才说话:“我也是听说,不知真假,自杨破虏那闺女进宫,小野猪精就往栖凤殿跑的殷勤多了,那小姑娘入宫没几天就称病了,还让太医对外说不能见人。”   “那这明显就是躲着小野猪精了。”嬴黎心里极度反感:“这还是在宫里,在皇后眼皮子底下,她就不管管自己儿子?”   老白摇摇头:“黄鼠狼闻自己的儿子都觉得香,就算是小野猪精有错,在皇后看来也是那小姑娘不检点勾搭,一个父母靠不住的姑娘,能有什么底气反抗?”   “唉~”嬴黎很不舒坦:“可惜了,一个小姑娘。”   老白继续说道:“听说赐婚,也是因为小野猪精闯进了她的屋子,皇后为此震怒,惊动了皇上才赐婚的。”   “无耻。”嬴黎骂了一句。   嬴穹喝了口粥,道:“皇上赐婚,除了理亏,大概也是想着杨破虏因此成了皇亲国戚,守在狼胥山也不会轻易叛国了吧。”   “杨破虏本来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如今成了皇亲国戚,只怕到了狼胥山也不会安分。”嬴肃对此很是担心。   嬴黎忙道:“这到没事,我早就送信过去了,交代狼胥山的守将,别怕杨破虏,不允许他在狼胥山瞎折腾,这给瓦剌放进来了,御敌卖命的还得是我们。”   嬴肃这才勉强放心了些。   “书生呢?”嬴黎问老白:“好几天没见他了。”   老白伸手拿了个玉米窝头:“他忙着呢,瓦剌送亲的人入关了,算着再有一个月就该到邺城了,昨日我去请脉,隐约还听见后妃们议论,说瓦剌公主若是个大美人就好了,盼着她独得恩宠呢。”   “啧啧啧~”嬴黎一串咂嘴:“野猪精晓不晓得自己那么遭人嫌弃啊。”   老白认真的想了想:“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说,走在大街上谁多看我两眼,我都觉得她对我有意,所以整天被一群后妃恭维的野猪精,大概率觉得自己很受欢迎。”   “...咦~”嬴黎再次嫌弃。   嬴穹和嬴肃笑了出来,却是很认同老白的话。   九月底,瓦剌公主的仪仗到了。   中原百姓,见过瓦剌的人极少,所以瓦剌公主进城这一日,长街上挤得水泄不通,骑马入城的瓦剌人也是一脸好奇,好奇之下却满是敌意。   次日,瓦剌公主入宫,燕王特意摆酒招待瓦剌使臣。   千秋殿里,几位瓦剌人大步进来,一个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即便是主动求和,依旧气势如虹。   满殿正襟危坐的大臣中,只有嬴黎托着下巴,瞧一瞧故意板着脸装威严的燕王和他身边那群皇子,再看一看雄赳赳气昂昂的瓦剌使臣,悠闲的等着看戏。   “哈!”   抬头看见燕王的尊荣,几个瓦剌使臣虎躯一震,瞪大了眼睛齐刷刷的后退了半步。   “哈哈哈~”嬴黎捂着嘴趴在桌上笑到抽筋。   场面一时无比尴尬,燕王也很尴尬,他的腮帮子抖个不停,脸色很是不好,坐在他周围的数位皇子也脸色难看。   夏隶起身,从容开口:“使臣大人,还不拜见皇上。”   “皇上?”瓦剌使臣明显质疑。   几人一脸不可置信的见礼,燕王的神色这才稍稍好转,不知是不是记仇,他直接指着嬴黎:“宣平侯,你们也算是旧友了吧。”   顺着他的手指,几个瓦剌人扭头就看见了嬴黎,她靠着椅背,满脸笑意。   “嬴黎!”   几个瓦剌人的脸色齐齐一变,恐惧与怒火同时上头。   “是我。”嬴黎从容的打了招呼:“多年不见了。”   几个瓦剌人极为愤怒,草原勇士的血气让他们恨不得立刻与嬴黎决一生死,但是理智又一直在提醒他们此行的目的。   燕王乐的看他们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样子,可是夏隶不想,再一次开口安抚了他们,瓦剌人这才坐下。   “大周初始,如今与瓦剌永结连理,往后必定要和睦才是。”燕王说了几句场面话。   瓦剌使臣站起来:“皇上地位尊崇,统率四海,若能得皇上恩幸,乃瓦剌之福,瓦剌必定友好大周,以图边境安稳。”   都表了态,燕王笑呵呵的举起酒杯,带着所有人喝了一杯。   酒宴之上,嬴黎能感觉到瓦剌人的目光总在自己身上徘徊,也能听到燕王有一搭没一搭的拱火。   “家主,那几个瓦剌人一直在看你。”嬴肃提了一句,十分谨慎。   嬴黎笑了笑:“你猜他们在想什么?”   “可能是在想怎么报仇吧。”嬴肃想的很直接。   “不,他们在想,怎么这么多年了,我一个女人竟然没死在中原战乱中,怎么我一个女人能坐在男人参政的地方。”   嬴黎喝了口茶:“你看皇上,那拼命拱火,恨不得让瓦剌人立马跳起来把我弄死的小人嘴脸。”   嬴肃看了一眼,皱眉,满是嫌弃:“唉~先前总以为燕王是个仁义明君。”   “你想多了。”嬴黎端着茶盏微微斜靠着椅背:“陪他演,他才仁义,不陪他演,他自己撑不起来。”   龙椅上的燕王突然问话:“嬴黎,往后大周与瓦剌就是亲家了,昔日旧恨也该一笔勾销了对不对?”   嬴黎一脸疑问,诧异的看了看那几个瓦剌人:旧恨一笔勾销?人家同意了?   “皇上说勾销。”她故意瞧着那几个瓦剌人:“那就勾销好了。”   她没犟嘴,燕王很是满意,笑眯眯的看向几个瓦剌使臣,结果对方清一色的冷着脸,仿佛在说燕王是个多管闲事的憨批。   被屠杀的是他们瓦剌,差点亡国灭族的也是瓦剌,这种仇恨能一笔勾销?   就算要一笔勾销,不是应该问他们吗?   问嬴黎作甚?   做圣人君子和事佬失败,燕王也就没再继续和他们没话找话了,自己吃吃喝喝,心里惦记着自己的美娇娘。   酒过三巡,嬴黎就有点懵了,到也没闹,无精打采的窝在椅子上,歌舞在她眼里都有重影了,她什么话都不想说,甚至有些困了。   “侯爷似乎酒量不佳啊。”   轻声的交谈,惹得燕行书微微扭头,是小野猪精正与身后的一位皇子说话,两人的眼睛正不怀好意的盯着嬴黎。   燕行书往嬴黎的方向扫了一眼,醉酒的她脸色微微发红,略有几分娇憨,的确惹人。   “我一直瞧着呢,就喝了一杯酒。”   小野猪精略有些猥琐的笑了:“酒后劲大着呢。”   燕行书端起酒杯,含笑朝他们敬酒,他们这才停止交谈喝了一杯。   酒宴散后,小野猪精故意往嬴黎身边凑,就坐在她身边的嬴肃却起身,将她扶起来,微微俯身问了几句,确定她已经懵了后,直接把嬴黎背起来。   “大殿下有事?”嬴穹突然横在了小野猪精面前,一把将他伸向嬴黎的手重重摁了下来。   小野猪精一阵心虚,赶紧扶了扶鬓角:“有些头晕罢了。”   他胡扯了一句,忙从侧门离开,嬴穹一直盯着他,目光冰冷。   “走啊。”嬴肃回头催促。   嬴穹这才收回目光,抖开自己手里的披风蒙在嬴黎身上,与嬴肃前后错开半步一同离开。   一梦睡醒,已经是次日正午了。   嬴黎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脑袋钻出来,多多少少还有些懵。   “哈哈哈。”卿儿和嬴肃的小闺女蹲在她床头,笑嘻嘻的看着她:“姑姑,你怎么还不起床啊。”   嬴黎打了个哈欠,动都不想动:“我好饿。”   “爹爹说姑姑醉了,所以母亲一早就吩咐人炖了小米粥,就等姑姑醒呢。”卿儿扒开她的头发:“姑姑,快起来吧。”   嬴黎嘟囔道:“有荤腥吗?”   “有的。”卿儿起身挂起罗帐:“鸽子汤,可香了。”   嬴黎这才起来,美美的伸了个懒腰,起身洗漱。   赵氏给她准备的饭食很多,肉包子,阳春面,小米粥,还有鸽子汤,七八个小孩子陪着嬴黎一起吃,一大桌子热热闹闹。   吃的正美,小厮就跑来了:“侯爷,出大事了。”   “什么?”嬴黎吸了口面条。   “宫里传来消息,瓦剌公主自尽了,穹爷和肃爷都进宫了。”   赵氏吓了一跳,嬴黎也是:“天呐!还真出事了。”   她也顾不得吃饭了,拿了个肉包子就赶紧去换衣裳,急忙出门。   到了宫门口的时候,蔡勋已经出来了,一脸灰心丧气。   “书生。”嬴黎喊了一声。   他抬头看过来,一下子就激动了,冲到嬴黎面前气的直哆嗦:“侯爷,你...你...你这个乌鸦嘴。”   “关我屁事。”   蔡勋气的不行,粗喘了一会儿,锤了一下马车,低声骂道:“这不是找事嘛。”   “你先别心烦。”嬴黎安慰他:“回头,瞧夏隶。”   蔡勋回头去看,夏隶黑着脸,比他糟心多了。   “两国联姻,人家送个公主来,拿捏着这个公主,也能让瓦剌安分十几年,结果出了这事,这不是给足了瓦剌打大周的理由嘛。”   嬴黎幸灾乐祸:“造孽呀。”   夏隶发现了她,看了一眼,越发糟心了。   在宫门口看了会儿热闹,嬴黎就回去了,蔡勋有的忙,并不与她一起。   傍晚时分老白就来了,他嘴碎,知道什么消息就恨不得立刻告诉嬴黎一声。   “侯爷可听说。”   “没呢没呢,等你来说呢。”嬴黎迫不及待的给了他一杯茶,又给他抓了把瓜子:“说吧。”   老白笑了,喝了口茶就说:“昨天晚上宴席散去,皇上直接就去了瓦剌公主的宁和殿,听说皇上才进去,殿里就是一阵凄厉的尖叫声,然后就是东西打砸的声音。   我听在宁和殿伺候的人的意思,是皇上强幸了瓦剌公主,夜里都很安静,今天早上皇上离开的时候一切还好,瓦剌公主把人都赶了出去,错过了给皇后请安,皇后派人去问,这才发现人已经自尽了。”   “野猪精真不是个东西。”嬴黎狠狠骂道:“自己长什么丑样心里真就没点数?这好歹是两国联姻,不是他选秀,人家好歹也是公主,不愿意也不能强迫,这不是逼着瓦剌和大周作对吗?”   老白叹气:“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如今宫里可是乱作一团了,皇后担心皇上强幸瓦剌公主的消息传开,还打算把瓦剌公主的陪嫁都杀了呢。”   “真是造孽,又是个可怜的姑娘,怎么说也是个公主,既然答应了联姻,那就好好养着人家,非要造孽做什么?”   嬴黎越想越气:“怪不得今年除夕,瓦剌会屠杀大周边境百姓呢。”   老白探头看着她:“侯爷说什么?”   “啊?”嬴黎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没什么。”   她坐不住了,让老白等自己一会儿,急忙去写了封信,交代凉州守将以最快的速度将边境百姓撤入城池,以防瓦剌屠村。   将信送出去后,嬴穹他们也回来了,一个个表情复杂,老白来来回回打量他们俩。   “你们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吗?”   嬴穹看了他一眼,善解人意的摇摇头:“你说吧,不用憋着。”   “我告诉你。”老白又把经过重复了一遍。   听完,嬴肃重重的锤了下桌子,老白仿佛得到了肯定一般,眼神都坚定了不少。   “宫里怎么样了?”嬴黎坐下来看着他们。   嬴穹一脸疲惫:“瓦剌公主自尽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如今,瓦剌人要求见公主陪嫁侍女,让皇上给个说法,你说这怎么解释?说。”   他实在说不出口。   “这事的确很丢脸,强迫人家的公主,任谁听了都得骂一句混账。”   嬴黎也不免发愁:“事到如今,要么给极高的利益安抚瓦剌,要么皇上就得放低姿态道歉才是。”   嬴肃越发怒了:“这两个主意我们都提过了,可是皇上的意思,便是他绝对不可能低头道歉,夏隶劝了许久都无济于事,最后是皇后赶来,说两国联姻,并非只能婚娶瓦剌公主,可以许嫁大周贵女,也是联姻。”   “我他娘的。”嬴黎差点喷出一口老血:“野猪精造的孽,祸害了一个姑娘还不够,还想再祸害一个?”   嬴穹示意她先别怒:“家主知道他们想让谁家的姑娘去吗?”   嬴黎看了他一会儿,拍桌而起:“打我嬴氏女子的主意,我捏不死他,走,进宫!” 第239章 :憋屈你也得忍着   出了这种事,燕王是不想见嬴黎的,可架不住嬴黎硬闯。   御书房里,正与燕王商议对策的夏隶姜鹤等人瞧着闯入的嬴黎,个个一言不发,王皇后也站在旁边,神色焦急,燕王一脸晦气懊恼,瞪着她,怒气几乎按捺不住。   “嬴黎,你怎么敢闯宫?”姜鹤激动的浑身颤抖,仿佛嬴黎此刻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叛贼。   嬴黎没搭理他,只是瞧见夏隶,有几分好奇他去驿馆都与瓦剌使臣说了什么。   “皇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臣特意赶来为皇上分忧。”她不见礼,径直坐下,往椅背上一靠,仿佛自己才是这宫里的主子。   夏隶沉声提醒:“侯爷,这是御书房。”   嬴黎也没理会他,目光凛然的瞧着燕王:“瓦剌虽然是外邦游族,但大周已经答应联姻,现今出了这样的事,说出花来也是大周的错,为了边境百姓着想,安抚瓦剌最为重要,瓦剌再小,那也是人家金枝玉叶的公主呢,如今没了,区区世家贵女怎么能行?依臣之见,不如请皇后娘娘牺牲一下吧。”   “什么?”王皇后脸色猛然一变,苍白如纸:“本宫是皇后!”   她大声强调着自己的身份,怒斥嬴黎无礼。   “皇后又如何?”嬴黎傲慢的不屑一顾:“一国之母,当有为民牺牲的自觉,否则要你何用?”   王皇后气的几乎晕倒,燕王也重重拍案,站着来指着嬴黎大骂:“嬴黎,记住你的身份。”   “皇上做出这样的丑事还不让人说了?”   嬴黎也拔高声音:“一国之君,举止下流如街头地痞,你害不害臊?是个男人就一人做事一人当,老老实实去给被瓦剌赔罪,凭什么让人家姑娘替你擦屁股?”   这一通大骂,把所有人都惊着了,燕王怒喝一声,直接推开面前的龙案:“你敢大不敬!”   “闭嘴吧你。”嬴黎飞快起身,一脚踢在龙案上,龙案‘砰’一声就撞在燕王身上,让他砸回龙椅。   一脚蹬着龙案,她指着燕王:“我提醒你,不要给脸不要脸,现在记住我说的每一个字,瓦剌终究是大周劲敌,这件事处理不好,受苦受难的是边境百姓,流血牺牲的是边关将士。   麻溜的去给瓦剌赔礼道歉,除割让土地和许嫁贵女之外,所有条件都酌情答应下来,别端着你那一文不值的帝王威严在这里摆谱,我可以把皇位让给你,也可以随时收回来。”   她重重一蹬,直接将燕王卡在了背后的书架与龙案中间,燕王一声惨叫,愤怒几乎让他扭曲变形。   “还有。”嬴黎冷眼横向王皇后:“我嬴氏女子一不入宫,二不和亲,再让我知道谁打嬴氏女子的主意,可别怪我做出什么翻脸无情的事来。”   王皇后脸色越发苍白,中宫皇后的端庄威风此刻一扫而光,也仅剩下心里的一口气撑着她没有倒下了。   “来人,传令。”嬴黎无视夏隶等人,负手站在燕王前面。   外面的太监跑进来,战战兢兢的弯着腰。   “把瓦剌公主所有的陪嫁侍女都安然无恙的送去驿馆。”   嬴黎再一次看着王皇后:“大国风范,是有错就认,而不是杀人灭口百般遮掩。”   王皇后什么都不说,脸色一直很难看。   “丞相。”这一次,她没有喊安国公:“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此事,对吧。”   夏隶不语,但心里有数,他看了一眼被卡住的燕王,直接施礼离开,这让姜鹤等人面色大变。   “一个君王,还不如臣子有大局观念,废物。”她没放过这个挑唆燕王与夏隶关系的机会,说完也就离开了。   夏隶并没有走远,嬴黎略微快些就追上他了,两人脚步都没停,一块往外走。   “瓦剌使臣得知公主自尽,最初十分震惊,看他们的反应,这个瓦剌公主并不是如今新王的女儿和妹妹,也不过是个贵族家的女儿。   但是他们要见陪嫁侍女,如果得知公主是被强迫后才自尽的,事情便难看了。”   “他们拿贵族家的女儿冒充公主的确有错,可这也不是逼死那小姑娘的理由。”   嬴黎停下来:“这是两国联姻,别说是个贵族家的女儿,她就是奴隶,她代表的也是瓦剌这个国家,由不得践踏。   野猪精多大年纪了,自己长什么模样心里没点数?   放着那么多儿子不指婚非要自己上,他的那些后妃要不是为了家族,只怕有一大票都要自寻短见了吧,就这,他还要纳人家公主为妃。   纳了就纳了,人家害怕他,那就出来,给人家最大的尊重,就算是闲养着她也好,忍不住了就去找后妃啊,酒宴上说着漂亮话,喝了酒就霸王硬上弓,硬生生把人家姑娘逼死了,可真行。   所以我提醒你,别拿人家冒充公主的事充底气,这就是一个小错误。   仅仅可以用来谈条件而已,但绝对不要妄想着以此要求人家不追究此事。否则,瓦剌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怒气冲冲的走了,夏隶也是一阵心烦气躁,懊恼的去往驿馆。   回到家里,嬴黎并没有心思睡觉,深夜,她独自坐在长亭里,桌上放着个灯笼,手边的茶水也凉透了,月亮高悬,晚间的风已经带了寒凉。   赵氏打着灯笼走过,将手里的披风盖在她身上:“本就容易受凉,进屋等着也是一样。”   “嫂嫂。”嬴黎动了动:“这么晚还不睡?”   赵氏坐下来:“你兄长他们也都没睡,只是天黑了,他们不方便过来,所以让我过来瞧瞧。”   “唉~皇上惹出这种事,当真是丢脸啊。”   她端起茶盏要喝,赵氏赶忙拦住,招招手把守夜的丫鬟叫了过来,命她去烧水沏茶,“我是个妇道人家,不懂朝局。不过,也挺心疼那个瓦剌姑娘的,异国他乡,新婚之夜,却是惊恐噩梦,不寻死,只怕活着也会疯的。”   “谁说不是呢。”嬴黎的情绪很压抑:“我曾经遇到一个姑娘,世家贵女,金枝玉叶,长得美若天仙,本是新婚大喜之日,却被人偷龙转凤,嫁给了一个年纪能做她祖父的男人。”   赵氏一阵心疼:“啊,这。”   “不过,她没有寻死觅活,因为她不想给自己的家族找麻烦,所以她讨好那个男人,她对我说过一句,她可以心死如灰,但必须宠冠六宫。”   嬴黎接过丫鬟递来的热茶:“后来,她平安生下一个男孩儿,后半辈子,也算是安稳了。  最让人庆幸的,大概就是她曾经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竟然是个趋炎附势,眼高于顶,刚愎自用的男人吧,相比之下,嫁给那个老男人反倒安稳富足些,对她也真心疼爱些。”   赵氏有些悲戚:“当真是可怜啊。”   “谁说不可怜呢。”她拨动着浮沫:“杨破虏的闺女可怜啊,本就是囚于深宫的人质,结果还被人觊觎上了,小野猪精的年岁样貌品性,哪一点都不是如意郎君的人选,我听说他先前的正妻,便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瓦剌公主也可怜啊,背井离乡,与父母诀别,本就凄惨,嫁不得一个两情相悦的男人也就罢了,新婚之夜还遭此噩梦。   若非绝望至极,恐惧至极,一个背负使命的姑娘,怎么会这般刚烈?   若我爹没有教导我武功,让我有自保之能,这多年乱世,只怕我早已辗转于各路诸侯手中。   若我没有杀了我的亲叔叔们手握兵权,我必定会成为一件礼物,被他们送出去,多少诸侯对我用兵,最开始是欺我年幼,后来便是馋我美貌。”   赵氏心里越发难受:“如今你好好的,你爹娘泉下也可安心了。”   嬴黎点点头,喝了一口热茶。   “你酒量不好,出了家门,切忌饮酒。”赵氏突然提了一句:“你兄长他们事情忙,总不能一直在你身边,你到底也是个姑娘家。”   嬴黎稍稍疑惑:“是那日喝醉后出了什么事吗?”   赵氏犹豫了一下:“总之你小心就是,诚如你所言,你的美貌让人觊觎。”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嬴黎自然听懂了。   “嗯,我记住了。”   赵氏继续说道:“另外,林姑娘想回上京,她说想跟着家中长辈学一学规矩礼数,至于婚姻大事,暂且不急。”   “随她,她若想学就让她学吧。”嬴黎很无所谓:“技多不压身。”   “可是,婶婶们觉得她年纪不小了。”赵氏叹了口气。   嬴穹是这一辈的长兄,赵氏这个长嫂压力就很大了,姐妹们的婚嫁大事她都要跟着操心,稍有差池,上京的那群长辈都只会问罪于她。   “其实我觉得她年纪不大。”嬴黎拢着手:“十几岁的姑娘正是放肆的时候,嫁了人,就得伏低做小,若再有人长辈问起,嫂嫂就说我发话了,林秋儿想什么时候嫁就什么时候嫁。   另外,也请嫂嫂告知上京的长辈,就说我已经嫁过人了,与郎君因战乱离散。   如今正在找寻,让他们别催我了,若哪日我与他重逢了,必定会将人带回上京。”   赵氏看着她,温柔一笑:“好。”   赵氏陪她坐了一夜,拂晓时,小厮才赶来主院:“侯爷,丞相来了。”   嬴黎立刻起身去往正堂,夏隶站在廊下,穿着昨日的衣裳,伴着彻夜未眠的狼狈,却一贯的风清儒雅:“瓦剌要粮十万石,此事一笔勾销。”   “如今的大周,去哪给他凑十万石粮食,这么多粮食送给瓦剌,让他们吃饱了来打我们吗?”   夏隶叹了口气:“要么给粮,要么割让凉州三百里草场,你会怎么选?”   “淦!”嬴黎实在气不过:“这还不如让我把野猪精拎过去让他们狠狠羞辱一顿呢。”   瓦剌人少,如今不足为惧,可他们骑兵突袭,屠杀边境百姓,这一点防不胜防,所以不得不妥协。   “瓦剌说了,拿到粮食,此事便一笔勾销。”   嬴黎心里憋闷:“嗯。”   她不想再进宫去看见燕王,躲在府里生闷气,夏隶入宫说明情况,燕王一口就答应了。   瓦剌人离开邺城的那天,嬴黎特意把嬴氏养在邺城的孩子全都带去了城楼上,指着远去的瓦剌人告诉他们:“瓦剌公主死了,她的命给瓦剌换来了粮食,但她的族人连她的尸体都没带走,只带走粮食,将她舍弃在异国他乡。   这就是家族不兴的下场,没有父母家人的依仗,不管她是谁,她就是一个礼物。   你们要记得,不管男女,都是家族的脊梁,所有人都撑着,比一个人撑着更加稳固,家族一旦离散,那就是一盘散沙,只配任人宰割。   你们若是不好好念书知礼,不好好习武练功,不抱着上进之心,不怀着正直大义,终有一日,嬴氏一族也会如此,女子会被权贵占有沦为玩物,男子会为奴寄人篱下,你们的父母手足都会因此遭受牵连,你们的后辈更会凄惨,懂了吗?”   一群孩子乖乖点头,瞧着渐渐走远的瓦剌人,谁也没闹。   两国联姻弄成这样,谁的心情都不好,燕王更不好,嬴黎在御书房对他动手,他对嬴黎已经起了必杀之心。   瓦剌公主的丧仪被燕王潦草打发,他痛恨这个让自己丢尽颜面的女人,不允许任何人参拜,也不许入皇陵和他同葬,只命礼部在城外寻了个山头草草掩埋。   但即便如此,等丧仪结束,也已经十月初了。   几场秋雨过后,天气转凉,这期间小野猪精也把杨破虏的闺女迎进门了。   屋里,嬴黎在练字,边上围了一圈孩子,瞧着她那一手狗趴体,一个个苦大仇深。   “哈,写完了。”嬴黎把笔放下:“怎么样?”   卿儿的眉头紧巴巴的皱着,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独具一格。”   “我看看你们的。”嬴黎挨个去看他们手里的稿纸,结果一个写的比一个好,“你们怎么写的?这么好看?”   嬴黎对比了一下自己辛辛苦苦写出来的,顿时觉得不忍直视。   嬴穹家小儿子奶声奶气的回答:“姑姑,我们写不好字,我爹爹会打手心的,他打过你吗?”   “没有。”   “那你爹打过你吗?”   嬴黎回忆了一下:“我爹写的比我丑,所以没有。”   一群小孩子羡慕坏了:“不打人的爹爹真好。”   赵氏笑盈盈的进来,放下一张帖子:“这是二殿下着人送来的帖子。”   “他夫人生了吗?”嬴黎赶紧瞧:“满月酒,可以呀,男孩儿女孩儿?”   赵氏笑道:“是位公子。”   嬴黎高兴坏了:“那什么,你帮我准备一份贺礼吧,我要去喝喜酒。”   “好。”赵氏答应下来,但却不忘提醒:“你可要记得别喝酒才是。”   嬴黎笑道:“嫂嫂放心,我肯定滴酒不沾。”   燕行书家孩子满月那天,府上格外热闹,一众皇子都来,燕行书喜气洋洋,大臣们也一阵恭贺。   “老二啊,你总算是生孩子了。”小野猪精哈哈大笑,颇有几分嘲笑的味道:“兄弟们都是早早的娶妻纳妾的人,就算没有嫡子,那庶子庶女也是有的。   唯有你,正妻不生孩子,便不许妾室生子,如今你总算是有嫡子了,这往后大概就没顾忌了吧。”   他们哄堂大笑,毫无顾忌的用夫妻间的私房事戏弄,燕行书弯着嘴角,虽笑着,却尽是嘲讽冷漠。   “二殿下。”嬴氏的人到了:“恭喜恭喜。”   燕行书热情的打招呼,看着他与嬴氏的人热络说话,一旁的小野猪精脸色难看。   “老二何时与嬴氏的人这般熟了?”   “谁知道呢,嬴黎嚣张,不将父皇放在眼里,这样的人与逆贼无异,二哥与嬴氏亲近,与认同嬴黎的狂妄嚣张有何不同?”   “他不会是想拉拢嬴氏图谋大位吧。”   几位皇子围在小野猪精周围念叨,小野猪精听得脸色发黑,对燕行书也有了厌恶痛恨之心。   宾客渐来,热闹非凡,小野猪精落了座,瞧着嬴氏那一桌敌意明显。   “嬴黎来了。”   同桌的人喊了一声,小野猪精扭头看去,顿时眼睛一亮。   嬴黎是与女眷们一块来的,她今日穿了身天青色的衣裙,披着盐白色的羽纱披风,因着天冷,披风上宽宽大大的帽子也戴在头上,燕行书起身迎过去的时候,她随手摘下帽子,长发绾成了精巧的发髻,一边斜插着两支白玉簪子,一边戴着两朵杏黄色的绢花。   这些日子她都是这样打扮,比起其他女眷已经极为简洁了,因着想去后院看小孩儿,所以出门才不曾似先前那样穿着。   “侯爷来了。”燕行书笑盈盈的很客气。   嬴黎依旧是帅气的一抱拳:“来迟了,恭喜二殿下。”   他们俩在一块说话,其余人的眼睛都盯着这边呢,一来嬴氏的女子个个都是好相貌,二来众人也是头一次见嬴黎这样装扮。   女眷都去了后院,不少人都在唏嘘嬴黎的美貌,小野猪精摸着下巴,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对嬴黎的恨意早就被色心盖住了。 第240章 :小野猪精作死   后院尽是女眷,嬴黎没端着了,笑盈盈的和一群夫人打了招呼,立马就去屋里看孩子。   屋里女眷也很多,说说笑笑的,倒是一片和乐,只是笑盈盈的人群里,嬴黎发现了一个落寞的小姑娘,她独自坐在角落,即便身穿华服,却目光呆滞。   “那就是杨破虏的女儿,现如今的大皇子妃,杨若瑶。”   嬴黎多打量了她两眼,杨若瑶也看见她了,嬴黎有一种偷看被抓包的错觉,赶紧龇牙一乐,没想到杨若瑶一愣,也抿嘴一笑。   “嘿别说,杨破虏虽然不咋地,这闺女儿生的真不错,笑起来跟蜜糖养出来的人儿一样,甜甜的。”   赵氏笑了:“她的母亲出自鄞州萧氏,也是个美人坯子,她自然也不差,只可惜萧氏薄命,当初本有亲事,是杨破虏仗势将人掳来强占,年岁渐长,杨破虏靠着皇上,身边又不缺美人,自然就冷落了,开国前,萧氏就没了,这杨若瑶自然也就没了依靠。”   “是那老龟奴干得出来的事。”嬴黎又瞧了杨若瑶一眼。   她已经不在角落了,而是被几位皇子妃拉着去了二皇子妃面前,一个个笑着让她抱孩子,她迟迟不伸手,满是为难,那几位皇子妃催促的就更厉害了。   瞧出她的为难,二皇子妃体贴的说道:“嫂嫂还年轻,尚未生育,不曾抱过吧。”   “嗯。”杨若瑶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   另一位皇子妃笑了:“这怕什么,抱一抱就会了,这新婚妇人抱孩子,子孙也能快些。”   说着,她将孩子从乳母手立强抱过来,直接塞给杨若瑶,杨若瑶一惊,还没抱紧,那人就松手了。   “啊!”   一阵混乱尖叫,二皇子妃立马跪在地上想要接住孩子,杨若瑶也吓得险些摔在地上,孩子没有摔地上,嬴黎从人群里伸手抓住了襁褓上的带子。   “孩子。”二皇子妃急忙抱住孩子,其他人也都松了口气。   这一番惊险,始作俑者缩缩脖子就想走,嬴黎回首就是一耳光,响响亮亮的给了她一巴掌。   “啪!”一声,吓到了不少人。   “同为皇子妃,用二殿下的嫡子算计大皇子妃,有意思吗?”   挨了打的女人捂着脸又羞又怒,杨若瑶已经被人扶了起来,她慌张的拉下衣袖,可还是被嬴黎瞥见她手臂上露出来的伤痕,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嬴黎说不出来的生气。   “多谢侯爷。”二皇子妃一阵后怕,含泪的眼睛里也是愤恨,瞧了挨打的女人一眼,吩咐身边的嬷嬷:“先不要惊动殿下。”   外面那么多人,此时若是惊动了前面的燕行书,只怕皇家的脸面就要丢个干净了。   这到是让嬴黎对二皇子妃刮目相看,太能隐忍了。   “二嫂,我并非故意的。”挨了打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羞愤欲死的狡辩:“我没想到她竟然连个孩子都抱不住。”   这种时候,她还想把过错都甩给杨若瑶,杨若瑶一惊,慌得不知道怎么解释。   二皇子妃已经把孩子交给乳母了,她轻轻握住杨若瑶的手,强忍着怒火说道:“大嫂嫂年轻,尚未生育,如何会抱孩子?”   女人不说话了,却不见后悔,反倒有种不甘心。   这一场闹剧以女人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开而结束,所有人也都没了喜气,落座后尴尬的吃酒。   “看来,不仅是朝中居心不良的人多了,这皇家居心不良的人也多呢。”   赵氏坐下来,将嬴黎面前的酒移开:“若是大皇子妃当真摔了二殿下的嫡子,被人一番添油加醋,这大殿下可就完了。”   “争太子吗?”嬴黎不像她说的那么隐晦:“都觉得燕行书没希望,所以只把矛头对准了小野猪精,偏小野猪精娶杨若瑶的手段不光彩,已经让皇上动怒,要是这个时候再摔了燕行书的孩子,小野猪精就彻底完了。   小野猪精一完,燕行书这个对其他人来说没有任何威慑力的皇子也基本玩完,其他人抓住机会就可以麻溜上位。只是,他们打哪看出来燕行书是个没希望的皇子的?就因为人家话少?”   赵氏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意思不言而喻。   “咬人的狗不叫。”嬴黎给了个总结。   赵氏立马给她塞了口点心,心虚的瞧了瞧周围,压低声音:“小心隔墙有耳。”   “侯爷。”   嬴黎正想反驳,身后冒出的声音吓得她一激灵,回头才发现是杨若瑶。   她微微欠身:“多谢侯爷出手。”   “无事。”嬴黎扬起笑意。   杨若瑶就是过来道谢的,似乎很怕被人看见,说完就赶紧回去坐下了。   “你可看见她胳膊上的伤了?”嬴黎悄悄问赵氏,赵氏摇摇头,“新婚未过,小野猪精对她就动手了,当真不是个人。”   赵氏悄悄看了杨若瑶一眼,除了叹气也做不了什么。   酒席吃到一半,丫鬟们送了点心上来,一样样做的十分精巧。   除此之外,每桌还都放了一壶果酿,赵氏先尝了尝,细细的一番品味。   “好喝吗?”嬴黎眼巴巴的看着她:“甜不甜?”   赵氏点点头,笑着让人给她倒一杯:“不能多喝。”   “嗯嗯嗯。”嬴黎一边点头,一边喝了一口,美的她眼睛一亮:“果子还能酿成这样儿的,真不错。”   这一场席面吃的嬴黎很开心,赵氏离桌去与旁人说话的时候,丫鬟很主动的过来替她添了一壶果子酿,嬴黎不敢贪杯,喝了半杯就放下了。   席毕,嬴穹和嬴肃就被衙门的人叫走了,说有急事要处置,到是蔡勋留下了,依旧与一帮昔日同在嬴黎麾下的武将说话喝酒,赵氏与嬴黎一块出来,在门前与人一一拜别。   “那个果子酿后劲真大。”嬴黎扶着鬓边,有些迷糊:“我这身上的力气都快没了。”   她看了眼赵氏,招呼丫鬟先把自己扶上马车,好不容易坐进去,嬴黎顿时觉得身上的力气更小了,四肢软绵绵的,动一下都艰难。   她微微偏头看去,透过车窗的缝隙,看得见赵氏被人拉着说话,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能上来。   车夫等在车边,与跟车的小厮还说着话。突然,不远处的马车惊了,刚要上车的一位夫人摔了下来,受惊的马乱窜,周遭的车夫见状,都赶紧去阻止,以防伤到自家的夫人小姐们。   赵氏被一群嬷嬷护着赶紧退了几步,受惊的马很快就被安抚了下来,一些没走的夫人赶紧过去问候,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阵,二皇子妃亲自出来,请了摔跤的夫人进门,着人速速去请太医来瞧。   等摔跤的夫人进去后,各家才又散开。   赵氏心有余悸的回来:“太险了。”   “唉,马车呢?”嬷嬷轻呼一声。   赵氏一看,嬴黎的马车当真不见了,他们四下一看,也都没看见。   “家主呢?”赵氏立刻问跟着嬴黎的丫鬟。   几个丫鬟也是一脸懵,刚刚人多又乱,她们都吓坏了,谁也没注意停在一块的马车不见了。   赵氏急了:“快找啊,快。”   嬴氏的随从都赶紧找起来,门前的马车极多,他们只能祈祷是刚刚的慌乱吓着了马儿,马儿自己走开了。   皇子们的府邸相距都不远,过两条街就是小野猪精的府邸了。   杨若瑶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见小野猪精身边的两个太监牵着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的角门,杨若瑶停下来张望,只见两个太监从马车上抱下来一个人。   天青色的衣裙,盐白色的披风。   只是一眼,杨若瑶就认出了是谁,她惊得脸色大变,看着两个太监把毫无知觉的嬴黎抱进去,一把抓住嬷嬷的手,浑身颤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夫人怎么了?”跟着她的人都是小野猪精安排的,她自己的陪嫁丫鬟早被小野猪精收了做通房,根本不在面前。   杨若瑶张了张嘴,可看着这群人又清楚的知道她们绝对不可能帮自己传话,一时间慌得不成样子。   “殿下。”嬷嬷突然喊了一声。   杨若瑶浑身一惊,寒气从脊背蔓延至全身,她僵硬的转身见礼,恐惧将她的大脑冲的一片空白。   小野猪精并未理会她们,他大步进门,急匆匆的像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要办,杨若瑶壮着胆子悄悄抬眼一瞄,清清楚楚的瞥见他脸上期待又兴奋的笑意。   “夫人,回府吧。”嬷嬷再一次催促。   杨若瑶僵硬的抬脚,跨过门槛时突然回头交代:“来人,去二殿下府上告诉二皇子妃,就说今日惊着她的孩子,多亏了宣平侯出手相救,才免了误会,等改日请她领着宣平侯过来,我当面致谢。”   她这话说得奇奇怪怪,嬷嬷满是不解,却并不在意,只当她今日受惊脑子乱,示意身后的嬷嬷去传话。   “哦对了。”杨若瑶还不放心:“再去找找宣平侯,再替我道声谢,就说改日我会在府上设宴致谢的,还请她莫要推辞,若是侯爷繁忙难见,那就将话告知户部尚书府嬴夫人。”   嬷嬷应了声,急忙就去了。   杨若瑶这才进门,一边走一边思量,径直往小野猪精的院子去。   主院正房,嬴黎被丢在宽大的床铺上,脚踝磕在床边,她昏昏沉沉的意识清醒了两分,迷迷糊糊的看见两个太监,抓着她的一只手锁在了床头,又去抓她的另一只手。   “你们是谁?”嬴黎甩开手不让他们锁。   两个太监不敢说话,拉着她的手就要锁上。   “退下吧。”   小野猪精进来了,他眼里的野性几乎冲出来全部扑在嬴黎身上,一边走近,还一边松开腰带。   嬴黎强撑着爬起来一些,可一只手被死死的锁在了床头,此刻虚浮无力的她根本挣扎不开。   “你不是很厉害吗?”小野猪精掐着她的腮帮子:“你的嚣张哪去了?”   嬴黎看他都有重影,用力扭开脸挣脱他的手:“想占我便宜,你可想清楚了,我若死了,就再也没人压得住那些武将了,我若不死,那皇位就不再属于你们老燕家了。”   “威胁我?”小野猪精用力扯住她的头发,丝毫不手软:“等你成了我的人,杀了我,你可就成寡妇了。而且,你要是敢把事情闹大,嬴氏所有女眷的声誉都要完了。”   嬴黎对着他的腮帮子用力挥出一拳,小野猪精一个没防备,挨了一下,却不重,但他还是松开了嬴黎的头发。   “对开国重臣行龌龊手段,你还想不想登基了?”   嬴黎觉得身上的力气在急速的消失:“拿声誉威胁我,当真是蠢呐,你以为,我会在乎名声?”   小野猪精把厚实的外衣丢在地上,散开衣结:“你在不在乎,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扑上来,死死摁住嬴黎没被锁住的手,嬴黎艰难的蹬了他几脚却毫无作用,他动手就要撕开嬴黎的衣裳,屋外却在这时有了声音。   “殿下。”是杨若瑶,她声音颤抖,被人拦着不能进来,只能大喊:“我有喜事告知殿下,我似乎有喜了。”   小野猪精停下来,犹豫了一下走出去。   杨若瑶站在台阶下,低着头,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听见开门的声音,更是几乎腿软坐在地上。   “你说什么?”小野猪精盯着她。   杨若瑶战战兢兢的抬头与他对视,艰难的扯起嘴角:“我似乎有喜了,殿下不是一直想要个嫡子吗?”   “夫人。”旁边的嬷嬷忙道:“你入门尚且不到一个月呢。”   杨若瑶抖得厉害:“殿下,我进门之前,你就已经。”   “叫大夫来。”小野猪精暂时放过嬴黎,一把抓起杨若瑶,将她拖回自己的院子。   燕行书府上,二皇子妃已经听说了嬴黎的马车不见的事,正安抚着赵氏,命人去找呢,杨若瑶派来的嬷嬷就来传话了。   听完嬷嬷的话,两人一阵疑惑。   “哎呀!”赵氏率先反应过来:“难不成。”   她没说出来,但二皇子妃也猜到了,顿时脸色剧变,也顾不得规矩礼数了,亲自动身去前院找燕行书。   前院还在热闹,一群武将笑哈哈的聊着,燕行书靠在椅子上,已经醉了。   “殿下,殿下。”二皇子妃神色着急了摇了他几下,他都没有反应。   蔡勋也有几分醉意,笑着问:“怎么了这是?”   “出事了。”赵氏没看见嬴穹与嬴肃,想着蔡勋与嬴黎的关系不错,也顾不得其他,忙道:“侯爷醉酒,被大殿下悄悄带走了。”   蔡勋一个激灵,猛地蹿起来,酒气也醒了大半:“什么?”   他一吼,一群说笑的武将都安静下来,赵氏的话他们都不曾听清楚。   “侯爷被小野猪精抓走了。”蔡勋一声大喊,直接摔了杯子:“走,救人。”   所有人脸色一变,酒气上头的一群武将都怒了,砸了杯子一窝蜂的冲出府门,抢过门前的马就往小野猪精的府上冲。   赵氏也赶紧安排人去衙门找嬴穹与嬴肃,顺带又让人回家报信,她自己也赶紧上车过去。   二皇子妃心里不安,急忙命人跟着去看看。   小野猪精府上,大夫仔仔细细的给杨若瑶把脉,小野猪精就坐在一旁等着结果。   再三确定后,大夫摇摇头:“殿下,夫人并无身孕。”   “嗯?”小野猪精皱了眉。   身边的丫鬟疑惑出声:“夫人,您不是昨晚刚来的月信吗?”   杨若瑶脸色‘刷’一下变白,小野猪精明白过来,恼了,起身一把将她摔在地上,扯着头发,毫不留情的砸了几拳:“贱人,还敢骗我。”   杨若瑶拼命缩着身子,被打的嚎哭不止,边上的人都不敢劝,拼命躲远,生怕牵连了自己。   小野猪精又打又踹了好一会儿,本打算停手了,边上的嬷嬷立刻说道:“殿下,方才夫人命人去给二皇子妃送话,奇奇怪怪的,说是改日要请宣平侯到府上来。”   “传信?”小野猪精越发气恼,抓起桌上滚烫的热茶砸在她身上,杨若瑶被烫的惨叫连连,又被狠狠打了一顿。   等她缩在地上快要没气了,小野猪精这才离开,边上的嬷嬷丫鬟却没有一个去管她的,面面相觑一阵,都站在旁边不动。   回到房间,嬴黎正跪坐在地上,想要解开锁住她的链子。   “你还真是好手段。”小野猪精冲上去,对着嬴黎的肋下就狠狠踹了一脚,剧痛让嬴黎顿时瘫软,却也清醒了不少。   他扯住嬴黎的头发,目龇欲裂:“救你的人快来了,正好,让他们都瞧瞧你在我身下承欢的放荡样儿。”   他一把撕了嬴黎的披风,再要动手,嬴黎却摁住他的手,气虚力浮的开口:“我怕凉,你先把我抱上去再说。”   “贱人。”   小野猪精笑了,当真弯腰将她抱起,就在这一瞬间,嬴黎立刻翻身滚到他背后,没被锁住的胳膊快速勒住他的脖子,两腿死死夹住小野猪精的腰。   被勒住脖子,小野猪精第一反应就是劈她的腿让她松开,没有作用后,他一把抓住嬴黎被锁住的胳膊,狠狠一扯,嬴黎的手腕瞬间被刮开了一层皮肉,顿时血肉模糊。   见状,小野猪精再次用力一扯,几乎要就此断了她一条胳膊。 第241章 :最强泼冷水专业户   嬴黎怎么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胳膊上猛地用力,强迫小野猪精放弃生拽她胳膊的想法。   小野猪精越发窒息,他开始用胳膊肘往后捅,想要攻击嬴黎,却忘了自己身躯庞大,嬴黎躲在他后面,他根本碰不着。   “畜生。”嬴黎咬住自己镯子上缠着的几根蚕丝,忍着剧痛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死吧!”   她猛地放开手,整个身子用力往后一倒,脚蹬着小野猪精的后背。   小野猪精刚喘了口气,脖子上就是钻心的剧痛,他下意识的去拉,却被糊了一手的血,他的眼睛瞪得老大,亲眼看着血水滋了出来。   嬴黎用力蹬着他的后背,看着小野猪精漫无目的的在自己喷血的脖子上乱抓。   裹了血的蚕丝隐隐可见,如同刀切豆腐一样,将小野猪精的脖子切断。   她早就防着这一遭事了,却没想到会是在宫外。   蚕丝被骨头挡住了,嬴黎这才一脚将小野猪精踹了出去,顺势松口将整根蚕丝收回。   “呵。”   小野猪精嘴里不断的发出气泡炸裂的声音,他踉踉跄跄的想跑出去,却摔在了地上,捂着脖子,他努力的往门外爬,硬生生拖出了一路的血。   府外,蔡勋和一群武将都到了,门前的士兵拔刀阻拦,这一群武将却都不怕,二话不说就将人打了,乌泱泱全部冲了进来,这一下就惊动了小野猪精府里的护卫,呼啦啦冲出来很多人挡住去路。   “侯爷,侯爷!”   蔡勋大喊了两声,身边的武将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直接开打,护卫们也不犹豫,往日跟着小野猪精豪横惯了,才不管面前的都是朝中大臣,拔刀就砍。   蔡勋被人丢到身后,他却待不住,想要自己先去找,却被两个小厮摁住,小厮平日里也猖狂的紧,知道他是礼部尚书,还暗暗打了他两拳。   赵氏在门口根本进不来,看着里面的乱象,却越发担心嬴黎的处境。   护卫根本不是武将的对手。很快,一群武将就闯进去了,他们抓住一个嬷嬷,直接问小野猪精在哪。   可嬷嬷是铁了心做小野猪精的走狗,根本不说话,气的一群暴脾气的糙汉子想动手打她,但终究不曾对一个女人动手。   他们只能又抓了一人,还没问出话来,嬴穹与嬴肃就快马到了,六神无主的赵氏这下才算找到了主心骨,拉住嬴穹的衣袖就记得哭了出来。   “在殿下的屋里。”   闻言,众人脸色大变,提着人就往小野猪精的院子去。   一路狂奔到了跟前,这里还有人守着,根本不等他们问话,就有人上前踹开了门。   “站住。”   嬴穹冲上去一把将他们拉了出来,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嬴黎真的出了事,也绝对不能被旁人看见。   可是门一开,里面的情景几乎将人吓得魂飞魄散。   小野猪精就趴在门前几步远的地方,身下漾开了一大滩血,除去地上那一条血淋淋的痕迹,屋里的墙壁帘子上都是喷溅的血滴,满屋都是刺鼻的血腥味。   嬴黎瘫坐在地上,靠在床边,被锁住的手血肉模糊,头发散了下来,身上除了披风没了踪迹,其余一切完好,只是都沾染了血迹,听见动静,她微微回头,眼中暴戾之气席卷而出。   “阿黎。”   嬴穹脱口而出,再也顾不得尊称身份,急忙冲进去,嬴肃也急忙进去,其他人站在门口,见她无事,多少松了口气,但还是被小野猪精的下场吓得不轻。   嬴肃狠狠扯了几下链子,屋外的武将见状,一把抓住门外瑟瑟发抖的太监拖着进来,逼她打开链子。   太监哆嗦着拿出钥匙,嬴肃一把抢了过去。   他们忙把嬴黎扶起来,嬴黎受伤的手腕不停的滴着血,赵氏立马拿出帕子替她裹住,与几个嬷嬷一块扶着她。   走到门口,嬴黎脸色煞白的瞧着已经死了的小野猪精,心头恨意难消。   “侯爷。”一群武将担心坏了。   嬴黎不语,她稳了稳心神,厌恶的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他们走到前院时,听闻消息的夏隶等人也到了,姜鹤正要质问武将强闯皇子府的事,就看见嬴黎被人扶着出来,顿时震惊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嬴黎。”夏隶也被她的模样吓坏了,险些冲动的上前查看她的伤势。   嬴穹等人个个脸色愤怒,欲吃人一样凶狠,吓得姜鹤之流根本不敢率先开口。   “我已经杀了燕乾麟。”嬴黎盯着夏隶:“对我下药,欲行不轨。”   夏隶等人全都脸色剧变,姜鹤更是惊得连退了几步。   “丞相大可让刑部的人来验尸,也可拷问这两个太监。”   嬴黎微微扭头,就有人将守在房门前的两个太监丢了出来,“我在府上等着皇上给我一个交代。”   她托着虚弱的脚步离开,夏隶僵在了原地,两手无力的垂下,心知燕王与嬴黎已经彻底撕破脸了。   “还请丞相转告皇上。”嬴穹停在夏隶身边,声音低沉:“好自为之。”   他拂袖离去,一群武将也个个不给夏隶好脸色,全都跟着,呼啦啦全去了宣平侯府。   “丞相。”姜鹤的声音都在颤抖:“天要塌了啊,嬴黎她竟然。”   夏隶扭头呵斥:“错不在她!”   姜鹤吓了一跳,却依旧争执:“她明知大殿下对她不轨,还敢在外喝醉,不怪她怪谁?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你说什么?”夏隶满眼震惊的看着他:“她不是喝醉,果子酿不醉人,不会喝酒的人也可以喝几壶,这是下药,难不成出了家门她就要绝食断水不成?你怎么不骂燕乾麟有害人之心?”   姜鹤一噎,脸色难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大殿下何错之有?”   他依旧为小野猪精狡辩,无非就是要替他开脱,以此反咬嬴黎一口。   夏隶被姜鹤恶心到了,不想和他多嘴了,看了一眼周围,他下令:“把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都叫过来,快去。”   身边的人立刻就去了。   大皇子欲对宣平侯行不轨之事,被宣平侯反杀的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开了,整个邺城的百姓都在看热闹,整个邺城的官员都在想后路。   嬴黎若是因此反了,朝廷是没有任何招架之力的。   当天晚上,即便到了关城门的时辰,依旧不断有人快马出城,宣平侯府灯火通明,嬴黎昔日的部将能来的都来了,即便是本人不在邺城,家眷也来了,全都聚在了侯府。   邺城守军也连夜拔营,只等一声令下就进城。   主院里,嬴黎沐浴更衣,仔仔细细的包扎了伤口。   第二壶果子酿她仅仅喝了半杯,药效不大,仅让她略微昏沉了一会儿,在小野猪精被杨若瑶叫走那段时间里,她已经恢复了几分力气,否则也不能反杀小野猪精。   但老白说那东西后劲大还有微毒,所以还是给她吃了解毒的药丸。   赵氏与齐氏陪在她身边,看她脸色阴沉,也不说话,只是心疼她差点出事。   “侯爷。”嬷嬷来了,声音很轻:“几位夫人都在花厅等候,来问侯爷伤势如何?”   赵氏忙看了看齐氏,齐氏心领神会,出去应对来客。   “睡一会儿吧。”赵氏轻声劝道:“你身子虚,不休息不行的。”   嬴黎不说话,沉默的坐着,她什么都不想说。   嬴穹与嬴肃来了,大晚上的,若非必要,他们连侯府都不会过来,更加不会来嬴黎的院子,但今日实属例外。   赵氏把他们领了进来,隔着屏风,他们坐下。   “伤势如何?”嬴肃问了一句:“大夫怎么说?”   赵氏看了看她,见她不语才道:“手腕上的事皮肉伤,但是混在果子酿里喝下去的药是软筋散,已经吃了解毒的药丸。”   “你怎么就能把人弄丢呢?”嬴穹忍不住责怪:“不是说了在外别让她喝酒吗?”   赵氏低着头,心里也后悔自责。   “与嫂嫂无关,果子酿本不醉人,又是在二殿下府上,大家都喝了,我们才没防备。”   嬴黎说话了,还有些虚弱:“而且燕乾麟有心将我带走,防不胜防,是我自己疏忽。”   若她没记错,书上记载的是燕乾麟在宫宴上对她动手,所以她入宫赴宴时极为小心,根本不敢离开半步,却没想到他敢在燕行书府上动手。   此时想想,很多事都与书上记载的不一样了,那这件事自然也会不一样。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大意了。   “那你如今打算怎么办?”嬴肃直接问:“消息都送出去了,邺城守军也在等信了。”   嬴黎没说话,她一直沉默者,也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此刻,宫里已经炸锅了。   燕乾麟被杀,燕王暴怒,大喊大骂着要去杀了嬴黎,被夏隶等人死死拦住。   “我的儿啊!”燕王嚎啕大哭,几个人费力的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夏隶最为冷静,不废话劝说,示意刑部尚书直接说话,“皇上,臣拷问了大殿下府上的太监,说,是大殿下安排他们买通了二殿下府上的丫鬟,在宣平侯的东西上下的药,目的就是将侯爷带回府,他们还奉命锁住了侯爷,以防她反抗。”   “既如此,她又如何反杀?”有人怒问:“皇上,依臣所见,分明就是嬴黎蓄意勾引,以此杀害大殿下,嬴黎的伸手固然是好,可大殿下也不是平庸之辈,若说此事不是嬴黎设计,臣是断断不信的。”   此话出口,夏隶震惊,更让他震惊的是,其他人竟然也是这般想的。   “皇上。”王皇后来了,她心神欲碎,被人扶着,哭的脸花,进门就跪在地上:“皇上,我儿纵使有天大的错漏,何至于死啊?嬴黎不是不知道乾麟喜欢她,我儿又哪里配不上她了?   纵使如今乾麟婚娶,若真的出了事,难道还能苛待了她不成?   女子总要嫁人,我儿有何不好,她非要杀了我儿作甚?难不成她的清白有我儿性命重要?”   王皇后一番哭骂,夏隶已经彻底惊住了。   “嬴黎该死!”燕王也是伤心欲绝的模样。   夏隶不服要辩,身旁的人拉住他一阵摇头:“丞相,死者为大。”   “嬴黎无辜。”夏隶没有住口:“皇上,若嬴黎蓄意勾引,那大殿下之死便是含冤,可事实是,嬴黎对大殿下避之不及,曾拳脚相向,大殿下觊觎嬴黎,不惜行龌龊手段,嬴黎自保何错之有?   大殿下对嬴黎下手之时就该知道,不管事成与否,他得罪的是大周武将,是嬴黎昔日旧部,如今事情已经闹大,若皇上执意问罪嬴黎,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王皇后爬起来怒骂:“你住口,我儿都死了,你还要怪他,他喜欢嬴黎怎么了?谁让她生了张那样的脸,不想让男人对她有心思,她大可毁了自己的脸。”   “丞相,此事错在嬴黎啊。”还是有人站了出来:“若非她心存不轨,想要自立,怎么会不想嫁给大殿下,君臣和美,传为佳话?”   夏隶气的浑身发抖,声音也满含怒气:“她...嫁过人的。”   “那又如何?难不成大殿下还比不过她那个乡野夫婿?”   他们恬不知耻的说着这些,夏隶几乎要被恶心死了,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嘴脸,为了讨好丧子之痛的燕王与王皇后,竟然可以将小野猪精的龌龊说的这般理所应当。   “我的儿啊。”王皇后大哭特哭,燕王也愤怒异常。   就在此时,燕行书来了,二皇子妃强行灌了他醒酒汤,将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他急忙就进宫来了。   他一踏进御书房,燕王就破口大骂:“在你府上出了这事,你难辞其咎。”   “父皇息怒。”燕行书也无辜,可他没有为自己反驳,从容平静的回答:“邺城守军已经集结,武将汇集宣平侯府,如今的邺城,仅有禁军可为父皇调动。除此之外,邺城周围驻军可都是嬴黎的人。”   他的话犹如一盆数九寒冬时凉水,将所有的人浇的一激灵,也清醒了。   不管他们怎么诋毁嬴黎都无济于事,只要嬴黎想,就可以弄死他们。   “父皇。”燕行书依旧平静:“此事错在大哥,不容抵赖,若执意归罪嬴黎泼她脏水,只会让人质疑皇上和大臣们是否公允,不能因为大哥是皇子,是男人,就将此事的过错归于嬴黎。   她不仅是个姑娘,还是为大周立下赫赫战功的侯爷,是开国功臣,这般看不起她女子的身份,当初为何要依仗她打天下?如今天下安定就想让她功成身退,这与鸠占鹊巢有何区别?”   王皇后爬起来,哭着大骂:“你怎么袒护外人?”   “母后,儿臣并非袒护外人,儿臣只是实话实说。”燕行书看了眼燕王:“其实父皇要庆幸大哥已经死了,若他不死,此刻嬴黎逼着父皇杀子,父皇该如何?妥协?还是抵抗?   而且,若真如母后所言,让大哥得逞祸害了嬴黎,只怕此刻宫城已经沦陷,嬴黎是我们招惹不起的存在。   既然招惹不起,那别说她的清白了,她就是掉一片指甲,都可以是造反的理由。”   他说的事实,宛如当头一棒,再次给了刚刚还在叫嚣错在嬴黎的人一击。   夏隶看着他,心里无比解气,燕行书说的就是事实。   燕王脊背一片寒凉,丧子之痛的火气早已经熄灭,他如今最害怕的事情,是失去皇位。   “父皇细想,若先前嬴黎造反,尚且可以被定为乱臣贼子,那今日事发,她再动手。”燕行书顿了顿,加重语气:“便是师出有名。”   所有人精神一凛,就连哭闹的王皇后也清醒了。   “事已至此,不仅不能追究嬴黎是否有错,还要赔罪道歉,尽最大的力气安抚她。”   燕行书行了一礼:“安抚了她,才能将此事平息,才不至于有损皇家颜面。”   说完,他便垂眼等着,没有半句催促。   御书房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燕行书的话让他们认清了现实,他们跳不起来了。   “夏隶。”燕王死心了,认命了:“你与二殿下去一趟侯府吧。”   他们俩立刻答应下来。   出宫门时以临近拂晓,街上空无一人,可抵近侯府时,街边全都是战马与兵卒,数量之众,让夏隶也不免心惊。   到了侯府,正好拂晓,自大门前入,便是一群群威武赫赫的将军,过穿堂,品阶越来越高,瞧眼正堂,燕行书不免深吸一口气。   “宣平侯振臂一呼,武将莫有不从啊。”   他突然说了一句,然后还特意看了夏隶一眼。   聪明如夏隶,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也看出来了,燕行书要巴结嬴黎。   或者说,他想靠嬴黎的扶持上位。所以,他绝对不会对嬴黎不利,那声感叹,是在提醒自己。   “二殿下到,丞相到!”   门前虎背熊腰的将军高声喊了一嗓子,看他们的目光都杀气腾腾,一进屋,夏隶顿时有了一种身赴刑场的心惊。   二十几位有爵位傍身的将军看着他们,目光愤怒冷然,完全不在乎他们的身份。   “我们来慰问侯爷。”镇定如燕行书,此刻都不免心里发虚:“不知侯爷安好,能否出来一见?” 第242章 :大周的无冕之王   嬴肃走了过来,脸色冷漠,却依旧抱了抱拳:“不知二殿下是来劝和的,还是问罪的?”   “既不劝和,也不问罪。”燕行书抱拳:“是来赔礼道歉的。”   他作揖赔罪,态度诚恳,屋里的人这才稍稍消气,可依旧没给他好脸色。   门口已经堵住了,似乎所有人都挤到了门口听他们如何说道。   燕行书看着众人,再度拱手作揖:“燕乾麟举止不轨,牵连侯爷涉险,此事无可辩驳,如今只求侯爷无恙,皇上知晓此事大为震怒,痛斥燕乾麟所为伤了君臣情分,特命我来致歉,还望侯爷与诸位将军大人息怒。”   他将姿态放的很低,说话也很客气,嬴肃的脸色稍稍好转,但并没有人与他客气。   他们不是第一天认识燕王,他是什么样的人谁心里没数?   若非情势所迫,他怎么可能会放低姿态?   说到底还不是害怕嬴黎反了。   燕行书又说了许多,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来了个嬷嬷,说是请燕行书到书房说话。   嬴黎的书房有很多书,燕行书一进门就被书籍的数量震惊到了,以他先前对嬴黎的了解,她识字不多,多年来所有的战报都是旁人代笔,定然不会喜欢看书才对。   可如今书房里满满当当的全都是书,墙上还挂了好几张大大小小的地图,边上立着架子,挂着她的盔甲和随侯剑,后窗前放着一张长长的大桌子,桌上放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小泥人和七八个小瓷罐,从歪斜的盖子边看得出来是颜料,一端放着块光滑平整的石板,上面还堆着一坨风干了的白泥巴。   粗粗扫了一眼,燕行书便将嬴黎平日里喜欢干什么了解了个大概,看书玩泥巴,都是他没想到的。   嬴黎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怀里抱着个汤婆子,手边放着一只汤盅,正冒着热气,另有两碟点心,都是甜腻之物。   这个时节就抱上了汤婆子,燕行书一阵惊讶,后又想到常听人说她容易受凉的事,心里的惊讶才稍稍平复。   “侯爷无事吧。”他问了一声,自行坐下来,并没有直勾勾的盯着嬴黎打量,目光只是略略一扫就移开了。   嬴黎盯着地面,好一会儿才长吁了一口气扭头看向他:“大殿下已经死了,殿下可有登基称帝之心?”   她问的直接,到让燕行书有些措手不及:“侯爷何意?”   “同为皇子,殿下难道不曾有过登基称帝之心?”   她靠在椅背上,习惯性的翘起二郎腿:“我如今就要殿下一句话。”   她这个动作燕行书也算是熟悉了,她要谈正事,而且是不带废话的谈正事。   燕行书敛住神色,好一阵思索:“我也需要侯爷一句话。”   “嬴氏不会反。”嬴黎给他了:“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嬴氏会永远为大周皇帝保驾护航。”   燕行书认真盯着她,然后一点头:“我信你,我也可以保证大周在一日,嬴氏就在一日。”   他咬破右手拇指伸出来,静等着嬴黎,嬴黎笑了笑,也咬破自己的拇指,伸手摁了过去。   她这么爽快,燕行书反倒缩了缩手:“侯爷就不替嬴氏再要点什么?”   “儿孙自有儿孙福。”嬴黎明白他的意思:“如今就有的太多,子孙会不上进的,而且,登高亦重跌。”   她的想法让燕行书十分佩服,伸手过去与她摁在一起:“若嬴氏子弟个个有侯爷这般通透,何愁家族不兴?”   “望殿下及后世君王做个圣德明君,以天下为先,百姓为先。”   “必定。”   燕行书在书房待了半个时辰才出来,嬴黎随他一块出来,书房外面也等了好些人,一个个提着心等结果。   若是他们没谈拢,那大周自今日起,就要改姓翻天了。   “侯爷。”夏隶迫切的想知道他们商谈的结果。   嬴黎看了一圈众人,抱着自己的汤婆子,说道:“劳烦安国公回去转告皇上,皇上是非分明,为臣者幸之,但臣还请皇上允我大周军政之权,以安我心。”   “什么?”夏隶率先不同意:“你已经是兵马大元帅,手握大军调动之权,如今还要军政大权?真给你了,朝廷岂不是空壳子了?”   说着,他看了燕行书很多眼,燕行书却默不作声。   “殿下。”夏隶很想知道燕行书的想法。   但燕行书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一副局外人的姿态。   嬴黎和他说的很清楚,如今的朝堂,燕王的人占一半,自己的人占一半,满朝文武,愣是没有一个皇子能塞进自己的人手,旁人也就算了。   即便是小野猪精,跟着燕王这些年,大大小小也算是立下不少战功,可他也是个光杆子。   为何?   就是因为燕王宠爱云贵妃,等着将皇位传给云贵妃的儿子呢。   仔细看看燕王的嫡系大臣们,逢年过节,往紫薇殿送的礼要比往栖凤殿送的礼多多了,足以证明他们都在巴结云贵妃。   燕王如今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多多少少还能再熬个十几年。   十几年后,云贵妃的儿子正值弱冠,年轻力壮,哪里是他们这些年过不惑的皇子比得了的?   所以,不如现在就挖空燕王,让他做个傀儡皇帝,如今嫡长子已经没了,拿到军政大权,她会推举燕行书摄政监国。   如此一来,虽无太子之名,却坐实了太子之实,再动手处置起燕王嫡系,就方便多了。   这算不得一个好办法,风险太大,一旦嬴黎食言,燕行书什么也捞不到。   但他愿意赌一赌,反正他如今什么都没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毫无顾忌。   “殿下答应了?”夏隶又问了一遍,他不信燕行书不知道嬴黎的想法。   燕行书走近几步:“皇上年纪大了,丞相应该不会忘记大臣们在御书房里说的话吧,嘴欠也是要有代价的。”   夏隶语塞,失望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燕王和大臣们在御书房里的指责,的确让他恶心的紧,也让他看透了这群人的虚伪。   可是燕王对他有恩,他不能看着嬴黎将燕王架空成为一个傀儡。   “殿下,军政大权,不仅是大军调动之权,还有国家大小政务的权利。”   夏隶咬着牙解释:“如今所有的决定权都在皇上手里,给了军政大权,所有的决定权都会。”   嬴黎笑了:“在我手里,这个道理殿下懂,你不用这么详细的解释。”   “那我们就先走了。”燕行书说了一句便走,夏隶再留下也不合适,稍稍犹豫跟了上去。   马车上,夏隶瞧着燕行书的反应,心里也有谱了:“嬴黎与殿下达成了合作是吧。”   “嗯,丞相是否愿意也与我联手?”   燕行书扬起笑意:“你效忠于父皇,可父皇总有百年的时候,丞相年轻且有大才,我历来欣赏。”   夏隶并未理会他伸出来的橄榄枝,反倒神色略冷的问:“殿下就不怕嬴黎造反?”   “造反?”燕行书拢着双手:“其实我很不明白,你们为何这么不相信嬴黎,她在最该造反的时候没有造反。   如今就更不可能了,就因为她有能力,所以就活该被你们一直恶意揣测?   昨晚我到御书房之前,我想丞相应该听见了不少让人恶心的话,皇上和大臣们都觉得嬴黎是一个女人,她的厉害抢走了男人的风头,所以嫉妒让他们觉得即便是燕乾麟自己找死,那也是嬴黎的错。   可事实就是如此,没有嬴黎,大周不可能仅仅六年就统一中原,没有嬴黎,当朝大臣如今都还是叛逆,没有嬴黎,皇上如今也就是个乱军头目,依仗她爬上高位,如今却想将她一脚踹开,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我虽与嬴黎不熟,但我信她的品性,我不会主动害她,因为她现今拥有的一切取之有道,我想要,大可光明磊落的争取,而不是背地里算计,丞相与她更熟,丞相为何总是要恶意揣测她呢?还要几次三番的算计她呢?   嬴黎不是傻子,她只是更愿意对人付出信任,更愿意低估人性本恶罢了,可据我所知,丞相辜负了她的信任好多次。   如今她不再相信丞相,丞相反倒怪她,可笑,谁被狗咬了还能笑嘻嘻?”   这一番话,说的夏隶面红耳赤,但燕行书并未住口:“我知道,征服一个女人带来的成就感令人愉悦,征服嬴黎这样的姑娘更让人骄傲,可是征服也要光明磊落才是,不是靠着算计将她踩下去就是征服。”   “殿下何意?”夏隶目光冷了几分。   燕行书眉眼微垂笑着:“我有自知之明,嬴黎于我是君臣,丞相大可放心,我只是提醒丞相罢了。”   说话这一会儿功夫他们就到宫门口了,下车前,燕行书再度说道:“丞相细细思量。”   夏隶不理,随他下车入宫。   御书房里还是很多人,只有王皇后不见了。   “如何?”看见他们,燕王便急不可耐的想知道结果:“嬴黎是不是不识抬举?”   他一句话,夏隶的心就凉了七八分,虽然早就知道燕王虚伪小人,但燕王的卑劣龌龊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说话啊。”燕王急了。   夏隶看了一眼燕行书才说话:“嬴黎不会再追究此事。”   “当真?”燕王瞬间开怀大笑,他身边的一群大臣也都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靠在椅子上,燕王笑了:“如何甚好,若真把事情闹大,多少有些儿戏了,朕的嫡长子一条性命,难道不足以平息她的怒火?”   “嬴黎也算是识抬举。”大臣们一如既往的高傲。   燕行书不经意的弯了弯嘴角,与看跳梁小丑无异。   “只是,嬴黎另有要求。”夏隶又开始泼凉水:“她要军政大权。”   刚刚轻松下来的气氛登时一滞,燕王的笑意都僵在脸上了,“你说什么?”   “嬴黎要军政大权。”夏隶面无表情,他实在没有力气去愤怒了。   燕王跳起来:“军政大权!她直接说要朕的皇位就行了,你们就是这么去谈的?堂堂皇子,当朝丞相,就是这么去谈的?”   他们俩垂头不语,任凭燕王暴跳如雷,他们都清楚,他们只是传话的,并没有劝服燕王的必要。   因为,那些武将和军队,会让燕王低头的。   但夏隶还是有话想和燕王说,他左顾右盼,燕王立马会意,绕过龙案走到他面前站了站,往另一端的暖阁走去:“丞相,过来。”   夏隶忙跟了上去,其他人面面相觑,燕行书也露出了疑惑。   关上门,夏隶立刻跪下:“皇上。”   “你有法子?”燕王背对着他,忧心焦虑已经无法掩盖。   夏隶忙道:“事到如今,还请皇上废后,治皇后娘娘教子不严之罪,同时问罪二殿下。”   “你说什么?”燕王大惊失色:“废后?”   夏隶立马解释:“皇上并未册立太子,故此废后干系不大,大殿下色胆包天对嬴黎下手。   虽然被杀,但足以让百官认为大殿下是仗着皇上撑腰,皇上的致歉在他们看来就是逢场作戏。   如今皇上最为主要的就是让嬴黎师出无名,废后,与大殿下划清干系,证明皇上为了保全君臣情分宁可舍弃夫妻之情。如此一来,嬴黎再想要军政大权,便是贪心不足。”   “她不会在乎名声的。”燕王并不相信。   夏隶默了默:“二殿下与嬴黎走的极近,二殿下对此事并非反驳,可见嬴黎拿到军政大权后,首要获利者就是二殿下。   但如果皇上废后,二殿下也将失去继位的可能,他自然就不会再允许嬴黎要军政大权。”   “行书?”燕王颇为怀疑:“他无权无势,能阻止嬴黎?”   夏隶语塞,跪在地上也不吭声了。   “他若真的纵容嬴黎如此。”燕王坐下来:“那朕还真就容不得他了。”   夏隶沉默不语,燕王杀不杀燕行书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只关心燕王的位置能不能稳稳当当。   “皇上,不如以退为进。”夏隶再道:“册立二殿下为太子,命其监国摄政,嬴黎要军政大权的目的就是让皇上手中无权,将权利交给二殿下,总比交给嬴黎要合适。”   燕王眉间一皱:“不可能。”   他拒绝的果断,说完就恼怒的出去了。   宣平侯内,武将们依旧不曾散去,反倒来的人更多了,那些不被燕王所重视的大臣也都赶来示好。   他们都清楚,燕王马上就会成为一个傀儡。   依旧是屋外长亭,冷风吹着,似乎预示着寒冬的到来,嬴黎靠在藤椅上,怀里还是抱着她的汤婆子,身上也披了较厚的斗篷。   “拿了军政大权,便是登上高位,再想退下来难上加难。”嬴穹坐在她对面:“你当真想清楚了?”   “嗯,想清楚了。”嬴黎扣着汤婆子上的纹路:“我心里有数。”   嬴肃说道:“你若确定,那我们就尽力去做,只是燕行书是否可信?”   “我与燕行书已经约定好了,嬴氏不会造反,话虽如此,但嬴氏必须有造反的实力,信谁都不如信自己。”   她看了眼满是枯枝的院子:“这才是第二年冬天啊,事情远比我想的要快。”   嬴穹他们不懂,忙问:“什么?”   “我说这才是大周二年的冬天啊。”她轻轻叹了一声:“对了,还有一事我要立下规矩,嬴氏不与皇室结亲,本就权重为人忌惮,再成外戚,只怕任谁都会有斩草除根之心,嬴氏只辅佐于帝王,只辅佐嫡系皇子。”   这话他们就不懂了:“只辅佐嫡系会不会有些。”   “听我的,只辅佐嫡系,至于嫡系一脉该辅佐谁,我会告诉你们的,也要告诉后辈的。”她放下汤婆子:“收拾收拾,可以进宫了。”   他们俩也不多问,起身去招呼众人入宫。   嬴黎也回了书房,让嬷嬷拿了几块锦帛来,笔尖沾上浓墨,认真落笔。   记住老燕家二十代君王的名字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难事,她连顺序都能记清楚。   天色不知不觉就暗了下来,夜色笼罩住了邺城,百官分作两派都等在御书房外,静悄悄的无一人言语,王皇后与几位后妃站在远处的长廊拐角张望,一个面色焦虑。   御书房里,燕王靠着龙椅上,看着面前摊开的圣旨已经很久没说话了,燕行书与夏隶站在一旁,两人同样默不作声。   殿外打更,报了亥时。   燕王终于动了,他拿起玉玺,手上突然失力一般,将玉玺重重砸在了圣旨上。   从此以后,嬴黎就是大周的无冕之王。   夏隶再次来到宣平侯的时候,嬴黎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他了,一身闺阁女儿家的打扮,穿着墨色斗篷,抱着汤婆子,嘴角隐隐带笑。   “你劝燕王立燕行书为太子了对吗?”   夏隶手握圣旨,面色沉凝:“你知道?”   “燕行书要靠嬴氏上位,所以他不会对嬴氏动手,自然我就不会与他争军政大权,你的办法很不错。”   嬴黎走下去两步:“可你知道为什么皇上不会答应吗?因为一个成年的儿子对他来说,比我还要危险,弑父可比弑君常见多了。” 第243章 :临朝摄政   夏隶盯着她的脸,不免心惊:“你早有预料?”   “前朝的例子摆在那呢,皇上又是个多疑自私的人,猜一猜很难吗?”   嬴黎一阵环顾:“一年零两个月,这天下还是由我说了算,气不气?”   夏隶气的腮帮子微微一抖:“我明白了,你没告诉二殿下皇上忌惮成年皇子的事,所以他会相信你,等你掌握了军政大权。   一旦你将他推上位,皇上与他必定决裂,届时他能依靠的只有嬴氏。   但如果在此之前我向皇上提了,皇上提前对他忌惮,他就越发需要你掌握军政大权。   否则他只有死路一条,你是算准了我会提立太子的事,也算准了皇上不会答应。”   “可惜呀。”嬴黎抢过他手里的圣旨:“你反应慢了。”   她折身进门,将夏隶抛在原地。   夏隶懊恼不已,他竟然低估了嬴黎。   原以为她差点出事,必定如惊弓之鸟,心里只有恼怒与恐惧。   却不想,她竟然还想着其他。   次日嬴黎没去上朝,她约上赵氏一块去了小野猪精家里,这里正在大办丧仪,却没有几个大臣赏面来祭奠,见嬴黎来了,嚎哭的人全部安静下来,就连吹唢呐的人都没声了。   她可不是来祭奠的,只瞧了一眼停在正堂的棺材就问道:“大皇子妃呢?”   小野猪精府上的人如今都怕她,急忙就往前带路,嬴黎跟上去。   杨若瑶的院子里满是素白,却无半个人影,冷冷清清,萧索的紧,嬴黎与赵氏狐疑的进去,打眼一看,都被惊到了。   杨若瑶鼻青脸肿,脑袋上包着的纱布隐隐渗血,天寒时节穿着单薄的衣裳,蔫蔫的躺在临窗小榻上,身边只守着一个垂泪丫鬟,主仆俩酷酷滴滴,见了她们,丫鬟无端紧张,急忙起身将杨若瑶护在身后。   “灵粹。”杨若瑶朝丫鬟摇摇头,让她不用这般紧张。   “侯爷?”她挣扎着下来,却直接摔在了地上,赵氏惊呼一声急忙去扶她,这才发现她胳膊上没一块好皮。   赵氏心里一紧:“哎呀,怎么这么多伤?”   “无事。”杨若瑶被扶上小榻。   灵粹哭道:“那日我家夫人谎称有孕被殿下一顿好打,大殿下身故,皇后娘娘骂我家夫人克夫,又命人动了手,还不许请太医,府上的人都是势利眼,本就欺我家夫人没有依靠,如今就更不把这里当回事了。”   小丫鬟也是塞了满肚子委屈的人,也不管嬴黎和赵氏熟不熟,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   “说这些做什么?”杨若瑶已经心死如灰了:“我本就轻贱,遇人不淑活该如此,只等丧仪结束,我便剃了头做姑子去。”   嬴黎抱拳见礼:“那日,多谢杨姑娘舍身相救。”   “侯爷不必如此。”杨若瑶浅浅含笑:“我便是遭了魔爪的可怜人,大不了就是丢了这条命,正好摆脱了这肮脏的身子,何苦再让人与我一般?”   听她这么说,赵氏忍不住一阵心疼:“别说那些剃头去做姑子的话,大殿下虽然死了,可你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这府上也有不少庶出的孩子,你将孩子们悉数养在自己膝下,善待他们与妾室,还怕往后无福吗?”   “多谢夫人好意。”杨若瑶已经死心了:“只是经此一遭,我已无心苟活了。”   赵氏忍不住叹气,丫鬟还在一旁哭泣,看着他们,嬴黎说道:“你母亲遇人不淑早早丧命,你若没了,往后谁替她敬香扫墓?你母亲生你养你一场不容易,如今害你之人已经没了,往后,这偌大的府宅,你可是当之无愧的主人。   不管将来谁登基,都会善待你这位大嫂,你多活几十年,你母亲九泉之下,也能多几十年的香火侍奉。”   一提早亡的母亲,杨若瑶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才十六岁,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没必要为了一个人渣就放弃自己。”   嬴黎的语气软了几分:“你被磋磨不是自己命不好,是轻视的你的人欺你无依无靠罢了,既然没有依靠,那你就该自己立起来,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把自己的往后经营的顺风顺水才是。”   杨若瑶滴滴答答的落了泪,拿着手帕掩鼻,呜呜咽咽的哭着点头。   他们家还在办丧事,嬴黎与赵氏也不多留,刚出屋,小丫鬟灵粹就追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嬴黎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赵氏忙让人扶她起来,她却不动。   “奴婢多谢侯爷。”灵粹哭的满脸是泪:“奴婢也是清白人家的人女儿,本是有喜欢的人了,夫人也答应过几个月就将奴婢许配出去的,可怜我家夫人被大殿下强占,奴婢也遭了祸,这辈子是无望了。   若非侯爷杀了大殿下,我家夫人和奴婢必然是要将性命都交代下去了,奴婢多谢侯爷。”   她哭着磕头,感激之情也只有这样做才能表达了。   赵氏听得眼圈发红,忙亲自将她扶起来,看着丫鬟尚且稚嫩的脸,心疼的不行。   “坏人已经没了,往后好好活着,大周是允许改嫁的。”嬴黎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才转身离开。   过前院的时候,听见那些哭哭啼啼的声音,她们特意去仔细看了看,只有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在,其他大多都是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干巴巴的抹眼泪,不见悲愁,反倒一脸解脱。   “这个畜生。”赵氏忍不住骂道:“这是毁了多少女孩儿啊。”   嬴黎冷笑了几声:“和他爹有什么区别?”   她一看都不想多看,大步出门,没坐马车,与赵氏一块慢悠悠的走回去。   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嬴黎说道:“天下大乱时,谁敢强占女子定然会被人怒骂淫徒举兵讨伐,可是天下安定后,哪位英雄好汉不是三妻四妾,偏这个时候,没人骂了。   反倒觉得理所当然,女子本身的意愿在他们看来无足轻重,对他们来说,美色是位高权重之时必然要有的配置,只要自己有面子就好,女子愿不愿意,与他们何干?”   “唉~”赵氏忍不住叹气:“说到底还是要娘家有底气才是。”   嬴黎挑眉:“世家贵女也有不少人上赶着去给朝廷新贵做填房继室呢,说不定家中姐妹还为此费尽心思争个头破血流。   所以说娘家底气是一回事儿,女子心里有没有底气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女子婚嫁就是第二次投胎,嫁得好,扬眉吐气,子孙富贵,嫁的不好,江河日下,后嗣辛劳,而且还有什么门当户对之类的事儿,这本就是个很矛盾的事。”   赵氏又叹了一句,心里沉沉的。   “最怕正义之士是非不分,做怕英雄好汉强人所难,因为他们不管做什么恶事都理直气壮,没人会关心对错,大多数人只会瞎眼盲心的捧臭脚。”   嬴黎拢着袖口突然感叹了一句:“走吧。”   接旨后,她又在家里待了三天才去上朝。   一早起来,长发竖起,额前系一根墨色抹额,再来一顶玉冠,内穿紫金蟒袍,腰系玉带,肩披墨色狐裘,对着铜镜瞧了两遍,她戴上帽子保暖意气风发的出门了。   燕王已经三天没上朝了,下旨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了御书房,不吃不喝,姜鹤等人在御书房外痛哭流涕了两天,后面又挪到了宫门口痛哭流涕。   嬴黎的马车到宫门口的时候,他们还在那里跪着哭呢,武将们三三两两的站在一块冷眼看着他们,并不做理会。   嬴黎与燕王的争斗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君臣权利之争,也是涉及他们每个人的党派之争,成王败寇。   如果嬴黎败了,现如今燕王连让他们跪在这里哭的机会都不会有,他们自然不会心生同情。   “哎呀呀~好大一出戏呀。”嬴黎笑盈盈的从马车上下来,抱着她心爱的汤婆子,心情美滋滋:“这都哭了三天了,累不累啊?”   她走到姜鹤面前,弯下腰笑眯眯的问:“有没有人跳出来为你主子鸣不平啊?”   姜鹤气的要死,脸色铁青:“侯爷如今大权在握,何苦嘲讽我等?”   “自然要嘲讽,过了这村,万一就没店了呢?”   嬴黎慢悠悠的溜达:“而且,你们跪在这儿,不就是想给我找事吗?”   他们都不说话,一个个板着脸。   又一辆马车来了,是夏隶,他没跟着姜鹤他们一块跪,该回家睡觉就睡觉,该吃饭吃饭,精神头还不错。   瞟了他一眼,嬴黎继续说道:“知道为什么没人附和你们的忠义吗?因为去年九月我围城的时候皇上毫无顾忌的杀了手下人寒了臣下的心。   因为我揭发衙门的人无视百姓饥寒大吃大喝力主杀了他们的时候皇上包庇之意明显寒了百姓的心。   因为我慷慨大义不拉着权贵一起捐地的时候皇上却与我背道而驰抄家抢地寒了权贵的心。   因为我力主屯田裁军解决将士们吃饭的时候皇上反手一个不发军粮寒了将士的心。   我一心为民,战功赫赫,却险些被皇子用龌龊手段所害,当真是让人寒心,也让大家都知道。   纵使我功勋卓著,皇室对我也没有丝毫敬重,这样的皇上,谁会替他说话?”   姜鹤气的不行:“你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做戏?”嬴黎微微侧身让他看看宫门:“最少我愿意做,而不像有些人,只会嘴上说。”   夏隶走了过来,垂眼一扫:“各位大人,国事繁重,该上朝了。”   “丞相。”姜鹤不愿意:“皇上不上朝,做臣子的上朝了,由谁主理?难不成任由我们商议?”   嬴黎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你想多了,由我做主,上朝。”   宫门一开,她大步进去,其余人规整的跟上。   姜鹤等人气的半死,怒声喝问:“丞相。”   “不上朝,国家大事真的被她所把控了。”夏隶也走了进去。   姜鹤等人四顾一看,一个个赶紧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进宫。   嬴黎如今的身份截然不同,自然不可能再与臣子同坐,位置被设在了龙椅旁边。   众目睽睽之下,她从容登上高台,先瞧了一眼龙椅,才大大方方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所有人大礼叩拜:“拜见侯爷。”   三百年后。   “事情就按丞相说的办。”燕靖予放下折子,看着百官:“退朝吧。”   众臣起身见礼,他也就走了。   出了大殿,外面白雪皑皑,如今已经是年底,新年将近。   小国师等在外面,穿的毛茸茸的,冻得鼻尖微微发红,口鼻呼出来的都是白雾。   “有事?”燕靖予替他将帽子拉低了些:“说吧。”   小国师拱了拱手:“今天早上,司南停了很久才开始动,我翻了师傅的手札对比,说是那副八字的主人有变。”   “你确定?”燕靖予赶紧牵上他去星辰馆,嫌他腿短走得慢,干脆抱起来自己带着他回去。   回到星辰馆,燕靖予还在解大裘,小国师就跑着去把夏徽玄留下的手札抱在怀里,乖乖站在司南面前等着。   “今天早上停的时候,它的小把把指着这儿。”小国师指着地方。   燕靖予认真看了看,拿过手札蹲下来翻阅,小国师麻溜的找到那一页,指给他看:“这里。”   “主宫有变,测算推演。”书札上就八个字,其余的根本没写。   燕靖予看看小国师,他连字儿都没认全,更别说测算推演了。   “我可以学。”小国师知道他在想什么,赶忙保证:“我会好好学的。”   燕靖予轻轻叹了口气:“嗯,好好学。”   他起身看了一眼,揉揉小国师的脑袋走去桌前坐下,小国师抱着书过来,乖乖站在旁边看着他。   “师傅说那副八字很好,主人一定会大富大贵,一生无忧的。”   燕靖予推了两下桌上的甲壳和铜钱:“无事,你慢慢学,等你将字认全了,朕会寻卜算高人来引导你的。”   “好。”小国师乖乖听话。   燕靖予站起来,又揉了揉他的头:“看书吧。”   他走了出去,被冷冷的北风吹在身上,心思也一直沉沦在思绪中。   大周四年,宣平侯府大火,太祖下旨敕造侯府。半年后,宣平侯嬴黎染病,身体渐衰,太祖甚为担忧,大周十五年,嬴黎病故,太祖悲痛,同月,帝崩。   寥寥几字,满是疑点。   大周四年那场大火为何而起?   为何半年后嬴黎染病,什么病?为何史书上不曾记载?   燕靖予反反复复都在想这些问题,他也曾翻阅过太医院的存档。   可是有关嬴黎的脉案却仅仅留存到了大周四年冬,之后的所有脉案都不见了。   最后一次脉案写的是,隐似毒。   “唉~”他在雪地里站住,心里满是担忧。   御书房里,燕靖予仔细看着嬴岐送来的折子,规矩站着的嬴岐说道:“田地制度革新后,今年各地的秋收比之往年多了两翻,截止上月底,新建沟渠八十二道,主坝两处,修建河堤四处,往年最易决口的地方也进行了加固。   户部于邺城存粮五十万石,各地郡州各存粮两万石,于明年秋收后换新。   另外,遵旨免去几项赋税后,今年税收总计七百八十五万两白银,另有瓦剌送来的牛羊各三千,皆以充入农户耕种驯养。”   “不错。”燕靖予将折子放下:“可统计过人口了?”   嬴岐忙道:“已经吩咐下去,因深山村镇较多,为此费时略多,已定于元宵开朝之前务必上报。”   “嗯。”燕靖予示意他坐下来:“近半年不曾听到造反匪患的消息了,可见百姓只有温饱富足,国家也能太平些。”   嬴岐拱手:“全赖皇上治国有方。”   “又无外人,说这些奉承话做什么?”   他喝了口茶:“朕有事请教丞相,嬴氏就没查过阿鲤突然染病的原因吗?”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嬴岐微微皱眉思索了一阵:“查过,但不曾查到,不过夏徽玄死前曾说起此事。”   燕靖予心神一凛:“你说。”   “大周四年,宣平侯府大火之后,太祖下旨重建,他们在树漆中掺入剧毒,天长日久,毒入肺腑,姑姑自此染病。”   燕靖予怔了片刻:“当真...是不择手段。”   “皇上。”嬴岐突然跪下来,语重心长的说道:“姑姑已经走了,您与她的缘分也尽了,三百年太长了,重逢无期,你还得向前看才是。”   燕靖予不吭声,嬴岐只看他的小动作就知道他叛逆毛病又犯了。   “难不成你也想让朕充实后宫?”   嬴岐摇摇头:“皇上愿意何时选就何时选,老臣无权干涉,想不想选,也不再老臣督促的范围之内,老臣只是想告诉皇上,您这样念着姑姑,有伤龙体。”   “有伤龙体?”他拿起桌上的小泥人:“相思病吗?”   嬴岐稍稍沉默:“皇上可知道姑姑的人生宏愿?”   “天下太平?”   “不。”嬴岐看着他:“是手握权势,坐拥美男,只怕现在的姑姑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燕靖予微微歪头盯着老头儿疑惑了一下:“开国功臣里丑男无数,你觉得她能看上谁?”   “额...难保眼睛一瞎。” 第244章 :绝对不找替身   燕靖予很是无语:“你不用为了劝朕就这么豁得出去,否则朕有理由怀疑你在诅咒阿鲤。”   老头儿笑了:“臣只是不想皇上沉溺于过去。”   “不会的。”燕靖予揉揉耳朵:“退下吧。”   他真是怕极了被老头儿啰嗦。   可是抽空去看望雍王的时候,沈毕又在等着他了,当着雍王的面,沈毕直接问:“皇上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娶妻生子了?”   “外祖父怎么这样问?”他端着雍王的药微微含笑:“难不成,近来又有谁家的千金到了佳龄?”   沈毕哼了一声:“只要皇上愿意充实后宫了,随时都有佳龄女子。”   “嗯...我不愿意。”他给雍王喂药。   雍王扭头不喝,经太医诊治已经恢复了不少的雍王含糊不清的说:“男人哪有不...娶妻的?”   沈毕也赶紧说道:“情深是一回事儿,但立后与传宗接代也是国家大事,虽然如今天下太平,但是皇上至今不立后不纳妃,大臣们心里都不踏实啊。”   “为何不踏实?”燕靖予反问:“担心我没有子嗣,百年之后将皇位传给了哪位子侄,而他们来不及巴结示好?担心我不立后不纳妃没人给我吹枕边风?”   沈毕微微摇头:“大臣们担心,你挂念着昭元皇后,对嬴氏太过倚重,你别忘了,嬴太妃之子燕稷如今还是幼童。”   “原来是担心等小皇叔长大后嬴氏动了不臣之心啊。”他笑了:“我明白了,历代君王都没有以嬴氏女为后的先例,所以不用担心他们成为外戚,可如今嬴氏是后族,如此便让人不得不担心起来了。”   沈毕点头:“皇上知道就好,虽然嬴氏忠心,可是人心易变。”   “那他们的意思是,我要把他们家的女儿纳入后宫,以此来让我移情别恋忘记阿鲤,这样就可以压制嬴氏?”   燕靖予笑个不停:“若再有人这样说,劳烦外祖父直接告诉他,这般为朕着想就自己努力尽责,把事情办得比嬴氏的人漂亮妥帖,别一天天的想着离间朕的夫妻之情,再让朕听见一次,朕会亲自下旨给他们的原配正妻改嫁。”   沈毕噎着了:“皇上。”   “就这么决定了。”燕靖予继续给雍王喂药:“君无戏言。”   沈毕看向雍王,雍王却什么都不说,一副随他去的样子。   转眼就到了除夕,宫里设宴,君臣同乐。   身为太后的左氏免不了要下帖子请一些命妇闺秀入宫,嬴袖作为老皇帝的宠妃,自然在列。   席间热闹,燕维燊和小国师一左一右待在燕靖予两边,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不拘束,燕靖予则端着酒杯,笑眯眯的看着各家闺秀献艺。   “皇上。”嬴袖举杯:“敬您。”   燕靖予客客气气的喝了一杯,瞥见燕维燊微微起身夹菜,伸手将他摁回去,自己拿了筷子给他夹了些,又给小国师夹了些,小国师埋头吃,小嘴就没停过。   一舞毕,献艺的千金盈盈一拜,燕靖予笑眯眯的什么都没说,人也就退下去了,然后又来了一位。   “哥哥。”燕维燊小声问他:“你一个都不喜欢吗?”   燕靖予微微倾身盯着他:“让我去喜欢别人,你怎么能背叛阿鲤姐姐呢?”   “我没有。”燕维燊慌得立马摆摆手,撇着嘴解释不清楚。   这边才把燕维燊威胁好,袖子就被人拉了拉,燕靖予转过来,就见小国师嘴巴油油的,正顶着一双眼睛巴巴的看着自己。   “有事?”   “皇上,我还想吃鱼。”   哦,原来让他帮忙夹个菜啊。   太监赶紧来拿筷子,燕靖予却摆摆手,自己给他夹了几块鱼肉放在碗里,小国师继续埋头吃。   燕靖予盯着他,发现有刺就帮他挑了,还让太监拿干净的手帕来给他擦擦嘴和手,他还有点不乐意,擦干净手,燕靖予给了他一块肉饼拿在手里,他才把气呼呼的样子收回去大口吃起来。   “弹得真不错。”   左太后点头一夸,燕靖予这才注意到有人在弹琴,穿着粉粉嫩嫩的衣裙,梳着精致乖巧的发髻,弹琴的间隙还不忘矜持害羞的朝自己看一眼。   “嗯。”他端了一会儿,扭头问左太后:“太后,朝中可还有需要续娶的大臣?”   左太后脸色一僵,不说话了,琴音一乱,那姑娘也慌了,憋着泪战战兢兢的弹,越弹越错,直到旁人笑出声,她终于停了下来,慌忙跪在地上。   “皇上恕罪。”   “没事,退下吧。”燕靖予很是仁义的没为难她,但是转头就笑着告诉左太后:“太后可记得昔日我嫂嫂许氏想要给我做媒的事了?”   这事左太后当然记得,那许家姑娘被他反手送进宫里成了先帝的后妃,从不曾被临幸,如今已经去行宫养老了。   这姑娘成了前车之鉴,后面献艺的千金老实多了,该跳舞跳舞,该弹琴弹琴,半个眼神都不往他身上飘。   跳舞弹琴看的众人都疲倦无聊之时,有人选择了舞剑,鼓声为伴,颇有几分英气,这个燕靖予到是认认真真的看了一会儿。   舞剑的女子很卖力,看得出来有些武功底子,一招一式干脆利落,虽算不得赏心悦目,但十分精彩。   众人都认真看着,不住的打量燕靖予,他看的很认真,微微弯起的嘴角说不准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待女子停下,他鼓掌了。   “臣女献丑了。”女子笑意明媚,十分大胆:“皇上觉得臣女如何?”   大胆的问话,让不少人惊讶,有佩服她的,也有嗤之以鼻的。   燕靖予笑了:“比之吾妻甚远。”   “可是斯人已逝,离开的人即便原先只有七分好,被人怀念的时候也有十分了。”   女子大胆的直视着她:“臣女不敢比之昭元皇后,但臣女自问也有让人喜爱之处。”   这话更加大胆,不少人安静看戏,想知道燕靖予会怎么回答。   毕竟,此女的样貌身段都不差,在今日的众多闺秀中亦是出众的。   “吾妻阿鲤,直率大方,明媚张扬,善武功不善诗书,爱红衣甜食,好打抱不平,惯闯祸,这些都是稍加打听就能知道的。”   燕靖予喝了小杯酒:“难不成你想模仿一辈子?”   女子一愣,反驳道:“皇上为何觉得臣女在模仿?臣女本就是这般的性子。”   “所以你觉得朕也会喜欢你是吗?”   燕靖予笑了:“从前,朕喜欢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如今喜欢明媚张扬的姑娘,不是朕的眼光变了,是因为吾妻就是个明媚张扬的姑娘。所以,朕喜欢的是人,不是脾气和性格,懂了吗?”   女子站在殿中,被这话说的有些难堪,最后见礼退下。   后面的献艺越发乏味,燕靖予也不怎么用心去看了。   宴席散后,他没和左太后一道走,自己带着燕维燊和小国师离开,两孩子在前面追逐打闹,雪球都砸他身上来了,太监去拦着,还被他们哈哈笑着跑开。   跑了一段路,他们也累了,乖乖的跟着燕靖予身边慢慢走。   当晚小国师没回星辰馆,与燕维燊一起窝在御书房陪燕靖予守岁,星辰馆的小童又是惯会偷懒的人,没有人管束,早早的就钻进被窝偷懒去了,谁也没注意到压着八字的司南停停转转,左摇右摆,仿佛拿不准方向一般。   三百年前...   御书房。   嬴黎把一大摞折子放下燕王面前,笑盈盈的说道:“这些折子臣都批好了,还请皇上过目。”   “日进侯爷日理万机,朕还以为自己可以清闲度日了呢。”   燕王语气酸酸的,像个怨妇,暗戳戳的埋怨嬴黎架空自己不怀好意。   嬴黎继续笑眯眯:“皇上要是喜欢清闲,臣可以帮忙。”   听了这话,燕王黑着脸拿起折子,看了一眼就挑刺:“如今大军自有屯田,秋收也存了不少粮,怎么还要朝廷给军粮?”   “将士们吃着皇上给的粮食才能记得皇上的好啊。”嬴黎自己就坐下来了:“要真是什么都自给自足了,也就不需要朝廷了。”   这个燕王没话说了,换了一本:“还要免除赋税?去年已经免税,今年再免,国库也太过空虚了。”   “皇上放心,臣以下令,禁止所有行宫府苑皇家陵园的修建,除水利必须等事务上奏酌情考量外,其他的一起免谈,既然要休养生息,那就开源节流。”   燕王有些冒火了:“其他的也就算了,皇家陵园你也。”   “皇上长命百岁,不见得这两年就要用吧。”嬴黎看着他:“还是说皇上等不及要用?”   燕王又哑火了,恼怒的再换一本:“提任嬴弗为吏部侍郎?”   他有些压不住火气了,吏部本是由他一手掌控的地方,如今插进来一个嬴弗做侍郎,吏部也不再由他一手掌控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姜鹤年纪大了,指不定哪天就死了,他一死,嬴弗妥妥的就是吏部尚书,届时官员罢免,就都成嬴黎可以操纵的了。   “此事,朕不允。”燕王将折子丢在地上。   嬴黎没生气,自己起身捡起来拍拍灰:“皇上知道此事就行了,臣已经做好了决定。另外,经百官商议决定,恢复前朝选拔官员的恩科考试,于三月设各郡统考,明年九月于邺城设选考,以此为朝廷选拔官员,明年五月端午后,设武举,文武恩科皆三年一次。”   “既如此,你这般心急的安排嬴弗入职吏部做什么?”   燕王气的不行:“纵使想独掌朝纲,也不必这般心急吧。”   嬴黎笑了:“皇上,姜鹤上了年纪,因着为皇上鸣不平跪了三天,身体差了许多,虽然熬过了寒冬,只怕也难过酷暑,得空,皇上不妨见见他。”   燕王更生气了,等嬴黎走后,直接把所有的折子都推到地上。   她这哪里是来问自己意见的,分明是给外面的人做戏看,诚心来气自己的。   燕王捂着心口,脸憋得通红,太监进来瞧见都吓坏了,还没出声,燕王就滚到了地上晕过去了。   “皇上,皇上。”   御书房里一阵惊慌大喊,半个皇宫都乱了。   第二天中午,嬴黎才从老白嘴里得知经过。   “怒火攻心,一时半会儿没顺过气来才晕过去的。”   嬴黎撇撇嘴:“那他也太虚弱了吧,先前我刺激过他不少回啊,也没见他晕倒啊。”   “也不全是因为你气他。”老白哼哼着不说明白。   嬴黎等了一会儿,敲敲桌子:“那是因为什么?说呀。”   “女人太多,懂了吗?”老白还是挺难以启齿的:“你把他架空了,他心里有气,觉得窝囊,所以就去后宫抖威风了,今儿个宠幸这个,明个宠幸那个。   偏偏身体太胖早就不行了,我问了给他诊脉的太医才晓得,开国没两个月,就已经在喝鹿血酒了。”   嬴黎眉毛一皱,嫌弃的不行:“所以宫里养的那群鹿就是为了给他补身子的啊?我还以为是养肥了烤鹿肉吃的呢。”   “体胖气虚,房事过度,心气郁结,猛然受个刺激,晕倒很正常。”   嬴黎探身过去:“他要是继续这样容易死吗?”   “容易。”老白给了回答:“但是,已经有太医劝他保养身子了,皇后娘娘狠狠的惩治了一番近来侍寝最多的后妃,我跟着跪了半晚上呢。”   嬴黎忍不住失望:“劝他干嘛?皇后也是个糊涂蛋,早点做太后不好吗?再说了,她惩治后妃有屁用,除了云贵妃,我就没听说过其他人勾搭野猪精,历朝历代的争宠戏码压根不存在,她要做样子,也该敲打野猪精啊。”   他们俩还在吐槽,赵氏就来了,看了老白一眼,客气的笑了笑:“白太医。”   “有事?”嬴黎瞧着她的脸色不大对劲。   赵氏点点头,又看了老白一眼,嬴黎明白了:“老白不是外人,说吧。”   “禄哥养了个外室,今日带着身子上门了。”赵氏很是难张口,两句话里憋足了气愤。   嬴禄,嬴穹的亲弟弟,前两年刚成亲,发妻出自书香门第,但进门后迟迟不曾有孕。   “外室?”嬴黎晓得是糟心事来了:“什么身份?”   赵氏咬了咬牙:“娼女。”   “嚯~”嬴黎站起来:“去看看吧,老白,一起?”   八卦的老白欣然前往。   从侧门出侯府,还在巷子里的时候,就能看见好些人过去了,等嬴黎到了,所有人都赶紧让开。   嬴氏长辈们都在上京,在邺城定居的人里,年纪最大的就是嬴穹了,其次是嬴肃嬴弗二人,但嬴黎是家主,所以大家都不敢托大。   孩子们都被嬷嬷拉走,那个外室正和嬴禄跪在一起,赵氏怕传出去丢人,才让他们进来的。   “家主。”嬴穹他们让了位置出来。   外室瞧了一眼嬴黎,一点也不害怕,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故意告诉嬴黎她有孕了。   嬴禄的妻子也在,满眼通红,泫然欲泣,紧紧咬着牙,被一群嫂子轻声安慰。   “怀孕了?”嬴黎坐下来看着他们:“几个月了?”   外室很平静的回答:“五个月了。”   “胎坐稳了,也显怀了。”嬴黎示意其他人都坐下,不用站着:“那你们的意思是进门?”   嬴禄立马说道:“家主,我与嫣儿情投意合,还请家主成全。”   他这话就是刀子,差点让他的妻子失控,但好歹忍住了。   “她是娼女。”嬴黎提醒了一遍:“你是世家公子。”   外室抬头,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回答的铿锵有力:“小女子虽然是娼女,但对公子一片真心日月可鉴,沦落青楼也是不得已的。”   “当真有情?”嬴黎不想听她说自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的话:“为了在一起,所有都可抛?”   嬴禄抱拳,下定决心了一般:“若是不能与嫣儿厮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你妻子呢?”   嬴禄看也不看:“相敬如宾即可。”   “所以你是又不想休妻又想纳妾,还想让你书香门第出身的妻子与一个娼女共侍一夫?脸挺大啊。”   嬴黎都气笑了:“决定了?舍弃不了?”   嬴禄点头,老白笑了:“好一个敢作敢当的大丈夫。”   “行吧。”嬴黎没多说,转向嬴禄的妻子:“小嫂嫂,若他回头,你会原谅他吗?”   嬴禄妻子果断摇头:“我家虽不是高门大户,但一个留恋烟花之地的男人,我也看不上。”   “有骨气。”嬴黎笑了:“你是嬴氏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有没有这个男人你都是嬴氏的人。”   说完,她看向嬴禄:“若让她进了门,只一项家风不正的罪名,就可以弹劾掉你几位堂兄在朝的官职。   我身为家主,此时又是摄政侯爷,自以为你并不值得嬴氏做出这样的牺牲。   而且嬴氏不缺孩子传宗接代,但我成全你们俩的情谊,来人,收拾东西让他滚,即日起,嬴禄再不是嬴氏族人,生老病死皆与嬴氏无关。”   话锋一转,她的脸色就冷了,嬴禄与外室女脸色齐齐一变,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第245章 :活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家主,家主我。”嬴禄想求饶了:“兄长,兄长我错了,兄长,父母年老,如今都还在上京呢,兄长。”   嬴穹气得不行,冷冷回应:“父母儿女众多,不缺你一个,知你败坏门风也容不了你。”   嬴禄没料到嬴穹这般无情,往前爬了几步:“家主,我错了,我错了,家主。”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嬴黎不吃这套:“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刚刚不是都已经拿定主意了吗?嬴氏也就容不下的你,速速去收拾东西,好好享受郎情妾意的好日子吧。”   她摆手,立刻就有人要带他们下去。   “侯爷。”外室说话了,她气的脸色微白,看着嬴黎气愤不已:“您若是这般容不下小女子,觉得小女子身份低贱,那小女子情愿离开,只求你不要牵连禄爷。”   嬴黎摇摇头:“现在说这个晚了。”   外室也急了,大吼大叫:“你一个女人,你凭什么做主?我要见嬴氏长辈,我要见禄爷的父母!我肚子里是嬴氏的骨肉,你不能这么对我。”   “住嘴!”嬴穹呵斥出声,外室被吓得一哆嗦,“在嬴氏,一切都由家主说了算,岂容你这等放肆不知规矩?”   外室脸色发白,有些怕了,看看其他人,突然就抱着肚子一脸痛苦的惨叫起来:“我肚子,啊~”   “嫣儿,嫣儿。”嬴禄急坏了,其他人也吓着了。   嬴黎无动于衷:“怎么着?想借口肚子疼留下,这样你到外面就可以博一个嬴氏是准许你入门的名声,等日后你好了再让你出去,便是嬴氏辜负你了是吧?姑娘,这招已经不新鲜了,赶出去!要死也死外边,别脏了我嬴氏的地。”   “家主。”嬴禄快急哭了:“还请家主看在孩子的份上开恩。”   “我说过嬴氏不缺孩子。”嬴黎的狠心远超他们的预料:“你父母那边我自会交代。”   外室一听,直接晕了过去,这可把好些人吓着了,生怕闹出人命。   嬴黎看得出来她们不忍心,喝了口茶才道:“一个娼女的性命,我自问还是可以随意夺取的,赶紧滚!”   嬴禄眼圈通红,咬牙看看他们,抱起外室扭头就走了,嬴禄妻子一言不发,憋着心里的痛,扭头掩面不住的落泪。   “唉~”嬴穹被气得不行:“让家主操心了。”   嬴黎摆摆手:“能嫁入嬴氏的女子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虽然为媳,却也容不得任何人欺辱轻视,嬴氏不靠儿女姻亲维持尊荣,看重的是女子的品性与才德,内宅和睦,家族才能兴旺。   两情相悦再好不过,但是明知男子已经有正妻原配,就该保持距离,别说什么为了情情爱爱愿意为妾的话,太轻贱了,听着就让人恶心,上赶着与人共侍一夫的姑娘,嬴氏不要。   但是,若媳妇们不操持内宅,不孝敬长辈,不教养儿女,不劝诫夫君,不和睦妯娌,只知一味的拈酸吃醋挑唆是非,在内宅为非作歹在外仗势欺人,这样的媳妇儿嬴氏也不会要。”   众人齐齐应声:“是,都记下了。”   “散了吧。”嬴黎打发走他们,只留了几位嫂嫂在。   她挪过去做到嬴禄妻子身边:“小嫂嫂,一个辜负你心意的男人不值得流泪的。”   “嗯。”她还是忍不住想哭。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并非质疑你娘家的家风与你自身的教养,是掏心窝子的话。”   嬴黎拉住她的手:“如今,我替你做主休了禄哥,往后,若你遇到了真心待你的人,出嫁还是招婿我都不拦你。”   嬴禄妻子急了:“家主,我。”   “你现在不用回答我,你只需要记得,诸位嫂嫂也要记得,女儿家必先自己认清自己,自己看重自己,如此才能让婆家夫婿看重,自轻自贱,旁人也会轻贱。”   她们沉默不语,嬴禄妻子则哭的更凶了。   赵氏等人安慰着她,嬴黎却没多待,她不会劝人,该说的说了自然就不会继续留着。   出门往侯府去,一路上老白斜眼瞥了她好几次,终于忍不住问道:“嬴氏是世家,纳妾不过分吧,何况还有孩子了。”   “纳妾要正妻无法生养才能纳,正妻能生凭什么纳?”   她说得理直气壮:“嬴氏历来就不怎么纳妾,仅凭正妻,如今还不是一个大家族。”   老白略有几分尴尬的摸摸鼻头:“子孙兴旺不是好事?”   “靠着正妻也能子孙兴旺,有时候妻妾多了,更容易断子绝孙。”   嬴黎扫了他一眼:“其实男人大可不必打着繁衍子嗣的旗号纳妾,摆明了说自己就是想天天换女人多好,说那么冠名堂皇做什么?”   老白摇摇头:“这还真不是,多生些孩子,难保就有一个成才干大事的。而且,孩子多,底气也足。”   “是吗?”嬴黎笑了:“我是没法理解,嬴氏孩子最多的是我八叔公,生了四个儿子四个女儿,四个儿子里两个经商两个入仕,四个女儿嫁的都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其余的都是两三个,独女只有我一个。”   老白摇摇头:“你家规矩怪多,话说,你真这么把嬴禄逐出家门了?他回头也不原谅?”   “他回头我就要原谅?”嬴黎反问:“事情他已经做下了,勾搭的还是青楼女子,我要是原谅了他,难保没人效仿,嬴氏所有的原配正妻,哪一个不是书香门第清白人家的女儿?   他们愿意与嬴氏结亲,与嬴氏形成一张庞大的姻亲网荣辱共存,就是因为嬴氏不允许随便纳妾,保证了他们家女儿的地位,不把嬴禄撵出去,难不成等几年后,让那个外室带孩子上门认亲?”   老白一阵沉默:“其实乱世中,女子沦落风尘也可怜。”   “是可怜,我对她们表示同情,还这份同情不值得我牺牲家族利益。”   她的语气很淡漠:“我如果孑然一身,我必定对她们施以援手,可我是家主,家族兴衰由我决定,就容不得我滥用善心。”   老白无话可说,却也认同。   走之前,老白提醒她:“皇上的身体并不是很好,你要提防他们用这个算计你。”   “知道了。”嬴黎把此事放在了心上。   气晕了燕王,她一连半个月没进宫,但很乖的每天都上朝,该处理的事情一件不落的全部处理了。   按照约定,燕行书也被她抬到人前,主管吏部与户部,这是嬴黎的示好,吏部与户部可谓是朝廷命脉,包揽了一半的国家大事,这无疑就是让燕行书掌握一半的国家大事。   对此,燕行书并未过多要求,他很清楚嬴黎不会让自己插手兵部,而且自己想插手也插不进去,所以只做吏部与户部的差事。   三月开春,朝廷下发恢复恩科的昭告后,燕行书来了一趟侯府,还是来要点心的。   “尊夫人又有了?”嬴黎问的小心翼翼。   燕行书笑着点点头:“嗯,月份尚小,但胃口不佳,想念侯爷府上的点心了。”   “恭喜恭喜。”嬴黎赶紧吩咐丫鬟去厨房,让厨娘做些点心。   燕行书一脸微笑,喝了口茶,就开始对桌上的点心下手了,他吃的很快,也不搭理嬴黎,嬴黎也不搭理他。   等桌上的点心没了,燕行书才擦擦嘴问:“听闻侯爷家里出了事?”   “殿下指什么?”嬴黎笑盈盈的看着他。   燕行书很直接:“就是嬴氏子弟让娼女怀孕的事啊,外面传的挺多,说是那个娼女来了一趟嬴氏,孩子就没了,回去重操旧业了。”   “哦,原是是这事啊,嬴氏规矩多,子弟断断不可留恋烟花之地,这些都是家规上写的明明白白的,嬴禄自己不遵守,所以我做主把他撵出去了,从此再也不是嬴氏的人。”   嬴黎端起茶盏:“至于那位姑娘的孩子,她若与嬴禄情深,大可过简单日子,毕竟嬴禄已经为她赎身。   可惜啊,嬴禄被赶出嬴氏后,她就离了嬴禄,没想到是回去重操旧业了。”   燕行书点点头:“原来如此,侯爷当真是铁面无私。”   “让殿下见笑了。”嬴黎觉得他不怀好意:“请问殿下,外面都是怎么传的?”   燕行书想了想:“说你不管子孙血脉,将近一个五个月的孩子活活打掉了。”   “啧~就这啊?”嬴黎嗤之以鼻:“我要是真让那姑娘进门了,他们得告我嬴氏家风不正与娼女为伍了吧。”   燕行书笑而不语,下意识的去碟子上拿东西,抓空了又去端茶盏,这才说道:“闲言碎语罢了,不必放在心里。”   您都专程来提醒我了,我能不放在心里?   嬴黎忍不住腹诽,等燕行书提东西走后,嬴黎溜达着去找赵氏。   几位嫂嫂都在一块呢,见她来了,招呼她坐下喝茶,嬴黎听她们闲聊,说的是几位族妹的婚事,人家都是长辈们定下的,与她们不相干,她们正商议着回去赴宴道贺的事。   “届时家主也回去一趟吧。”赵氏提议道:“多年不曾回去了。”   嬴黎心里有些触动:“八年没回去过了。”   “是啊,八年了,该回去瞧瞧了。”赵氏意有所指。   和她们聊得差不多了,赵氏叫上嬴黎回屋说话,“家主有事?”   “嗯,我想问嫂嫂,近来外面是不是有很多风言风语?”   赵氏点点头:“嗯,那女子没能如愿,自然会说些难听的话,只是犯不着与她置气,能去那种地方浪荡的人,嬴氏也断断不会与之结亲的。”   “这到是,不过刚刚燕行书特地来提醒了我这件事,我就在想他肯定不会那么闲的来和我聊八卦,定然是有事的,可他不说。”   嬴黎挺纠结:“是不是近来家中有人闹了事?”   赵氏仔细一番回忆:“没有啊。”   “那就奇怪了。”嬴黎想不通。   燕行书提的莫名其妙,总让她觉得不对劲。   可事情还没查清楚,上京就要办喜事了。而且,也正逢父母祭日,所以嬴黎告假回去了一趟,留嬴穹嬴肃嬴弗三人及另外几位嬴氏子弟在邺城。   再回上京,嬴黎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对其他人来说自己只是八年没回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几乎十二年没回来了。   父母常埋于此,她对上京即亲近又陌生,如今的嬴氏虽然族人众多,可她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与所有人都隔着一层呢。   离着上京城还有些距离,遥遥可见不少人等在城门口,嬴黎突然有些紧张了。   昔日手刃血亲的事历历在目,她不会忘记自己是怎样将所有的堂兄弟一个个杀掉的,血脉亲情四个字,对她来说就像是枷锁诅咒一般。   随着马车渐近,城门口等候的人也容貌清晰了起来,可嬴黎对他们毫无印象,她离开上京那一年才十二岁,家中人多都没认全呢,如今就更认不得了。   跟着赵氏她们下车,等候的人不管老老小小,齐齐见礼:“问家主安好。”   “无须多礼。”嬴黎不苟言笑,纵使面前的好些人,年纪都在自己之上。   但嬴氏有规矩,长房嫡系为家主,偏长房嫡系仅剩嬴黎,她本人屠杀血亲手掌兵权,又闯出了一番天地立了功绩,自然无人敢跳出来与她争夺家主之位。   跟着他们进城,眼前的一切都让嬴黎觉得熟悉又陌生,离开这八年,战火不曾波及到上京,只因这里是嬴氏的地盘,只因军侯嬴黎出自上京。所以,邺城被毁,上京无碍。   路上遇见的每一个百姓,都会以膜拜神明的虔诚看着她,因为她,上京才能免于战火,因为她,上京特产的酒糟酪才能大卖,百姓才能换取钱财粮食。   可嬴黎并没有觉得自己值得他们这样。   到了嬴氏老宅,这里又有一些人在门口等候着,都是嬴氏的长辈们。   “问家主安好。”他们依旧齐齐见礼,无人托大以辈分为尊。   嬴黎抱拳受了,然后跪在地上拜了一拜:“问诸位长辈安好。”   礼数总是繁琐的,可所有人都遵守着,这一通互礼叩拜后,赵氏将嬴黎扶了起来。   瞧着古旧却依旧威严的大门,嬴黎心里有些激动。   嬴氏老宅,这里的第一任主人是她的太爷爷,后来是她爷爷,再后来是她父亲,如今是她。   她走在众人前面进去,瞧着打扫干净的庭院房屋一言不发。   嬴氏有规矩,老宅只能住家主一脉。为此,即便长房嫡系只剩下她了,即便她八年没回来了,其他族人依旧不曾搬入嬴氏老宅,只命人每日扫洒收拾。   摸着金丝楠木立得柱子,沉香木做的灯笼,整套紫檀做的桌椅,看着堂上摆放的古玩,墙上挂的字画,梁上垂下的红珊瑚珠帘和洒金帐子。..   “还是和当年一样啊。”嬴黎说了一句。   嬴氏富贵,能得前朝赏赐依仗,其财力自然不可估量。   但饶是这份财力,在缺粮的乱世,却换不来山珍海味。   头一日回来,长辈们惜她劳累,不曾多多打扰,嘱咐她早些休息,明日一早,陪她去祭拜父母先祖,说完便走了。   嬴黎按着记忆去了自己曾经的院子,父母离去时她尚且年幼,又被嬴戟当做掌上明珠一般捧着。   所以并未放心让她单独住,她的卧房就在主院,单独一排耳房,十分宽敞。   主院的布置与当年差别不大,只是她与母亲亲手种在墙角的牵牛花枯萎了,她用小刀刻在廊柱上的小人儿们也都模糊了,与老爹一块看月亮看星星的石墩子也不见了。   站在院子里看着房门紧闭的大屋,嬴黎十分希望房门可以打开,希望母亲可以从里面走出来唤一声她的乳名。   小阿黎。   她对着主屋跪下,郑重磕头:“老爹,母亲,我回来了。”   离家八年,她一次都不曾祭拜过父母,旁人以此说她是个冷血无情,亲情淡薄之人,她都认了,   她就是亲情淡漠,就是很难与人热络起来。   叩拜之后,她才到主屋去瞧了瞧,这么多年,陈设都没有变化,只是少了人气,显得空荡冷清,再回到耳房,这里同样一切如旧。   作为嬴氏长房独女,她自小受尽宠爱,除吃不到什么山珍海味,住的地方当真是谁也比不上的,洒金帐根本入不了她的屋。   她的罗帐是千金一匹的缙云绢,她的枕头是塞了粟米的软锦京绣,她的珠帘是一颗颗圆润的大珍珠,她屋里用的摆的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   她只是在吃的东西上没有见识,其余的当真在她面前炫耀不起来。   不过,看着自己满屋子的宝贝,嬴黎突然就想起了嬴淮曾经说的话,“古董很值钱的。”   “三百多年呢,这些应该也是古董吧。”嬴黎突然一阵激动,然后一阵懊悔,又一阵后怕。   自己这满屋子的宝贝能值不少钱吧,那为啥自己当时没想起来去城阳岭盗个墓,为啥就去刨燕王的祖坟了?   那家伙穷的,能跟她比吗?   人死之后,好像是要把日常用的东西都陪葬的,那这些东西应该都在城阳岭吧,不会招惹盗墓贼吧?   着急,害怕,希望守陵人认真负责一点。 第246章 :又有人上赶着来找死了   极为平静的过了一夜,次日一早,嬴黎换上素净的衣服,先去了祠堂,除本家外,任何人都不准入内,祠堂内一派肃穆,所有人屏气凝神,不敢闹出半点响动。   嬴黎带领全族先是一阵叩拜,然后才起身上前,一一接了供祖的饭食三生放在长案上,摆了满满一大桌后,所有人又是一阵焚香烧纸。   起起跪跪四五次方才礼毕,时辰也到了正午,所有人退出来,老宅已经摆下了家宴,十几张圆桌一水的放在厅堂,酒水菜肴皆已经准备好,只等他们落座便一一端上来。   嬴黎坐在主位,同桌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叔公们,周遭几桌各按辈分落座,到也不限男女,孩子们都在另外一处又嬷嬷们照看,这样的场合不许他们来瞎闹。   长辈们惯爱问的话左不过就那么几句,奈何他们和嬴黎不熟,不敢托大去问,而且嬴黎也有话在先,早早的断了他们询问的念头。   客客气气的吃过饭,男人们都借口离开了,仅留下女人们闲坐着,嬴黎陪着笑了笑,找借口走人。   她独自骑马去了嬴氏祖坟,什么也没带,到地方的时候,刚下马就被林子里跑出来的老汉喝住:“此乃嬴氏祖坟,不得擅闯。”   “我是嬴黎。”她报上姓名,放任马儿去吃草,径直走向父母的坟茔。   老汉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进了林中木屋。   离开这几年,地里添了不少人,坟头石碑都还是新的呢。   嬴黎将他们的名字一一瞧过,停在了嬴戟夫妇坟前,揽袍跪下,大礼叩拜。   守墓的老汉提着一只竹篮跑来,离着几步就小心翼翼的磕了头,然后才拿着竹篮靠近,替她在坟前点了香烛,又把几样点心瓜果摆出来供她祭拜。   “去吧。”嬴黎拿了纸钱,打发走老汉,自己点火将之前丢进土坑里。   她把所有的纸钱烧了,看着石碑上的刻字,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仔仔细细的将石碑擦了一遍,又把周围的野草也拔干净。   嬴氏待嫁的姑娘有三位,出阁的日子各自相差一个月,一位嫁的是皇商之家嫡长子,一位嫁的是勤勉读书的小书生,一位嫁的是蓟县充案的次子。   算不得高门显贵,但都是殷实可靠的人家,夫婿也是品德谦和之人。   回家不过四五日,就赶上了第一场出阁礼,是与皇商之家嫡长子李晔的亲事。   家里头两日就热闹了起来,嬴黎跟着一群祖母辈的老夫人,笑眯眯的喝了好几盏茶,手头随时捏着红包,遇上道贺的小辈就要发一个。   到了出阁那一日,夫家姻亲,宾客登门,热闹更甚,嬴黎兴致勃勃的去看了新娘子嬴岚,窝在闺房里还没喝上一口茶,立马就被嬷嬷叫走,规规矩矩的坐在了正堂。   等新娘子出来,新婚夫妇又是一阵磕头敬茶,长辈们说了些训诫嘱咐,便欢欢喜喜的将人送出门了。   虽然没了新人,但府上依旧热闹待客,嬴黎不想再和长辈们一起了,在赵氏她们那一桌寻了位置坐下,听着她们聊天说笑,可还没吃上两口菜,就被叫回去了。   对着一桌老头儿老太太,嬴黎笑眯眯一脸无害,老头儿老太太们也笑眯眯,实在找不到话说。   “家主年纪也不小了。”还是有人强行找话了:“不能再耽搁了。”   嬴黎眯眯笑:“我嫁过人的,只是失散了。”   “可找到了?”话题一打开,这群老头儿老太太能发挥的空间就大多了:“姓甚名谁?是哪里的人?父母是谁?家里还有谁?可去老家寻过了?”   嬴黎呵呵笑着,先把夹起来的糯米鸭放在碗里:“还在找呢,叫靖予,姓...沈,母亲是书香世家的小姐,父亲也是世家公子,家里没人了,去老家寻过。”   “哦。”他们一阵唏嘘,但并未住嘴:“多大年纪?是文臣还是武将?怎么认识的?”   嬴黎:“。”   她能安静吃个饭吗?   “几时成亲的?怎么没听穹哥他们说起过呢?”   “还是要继续找啊,等找到了早早的要个孩子才是。”   “如今事忙,也要多多休息,虽年轻,也要注意身子才是,年轻人就是喜欢糟践自己。”   巴拉巴拉....   嬴黎顿时觉得一桌的好菜都不香了。   好不容易等到散席,嬴黎脸都笑僵了,回到侯府就让嬷嬷浸了两张热手帕,她靠在椅子上,将热手帕盖在脸上慢慢的揉着自己的腮帮子。   “家主,奴婢去给你那些饭食过来吧。”嬷嬷是看见她没吃上几口东西的。   嬴黎立马点点头:“那个烤的金黄流油的香猪我都没吃上,记得拿一份。”   “是。”嬷嬷笑着走了。   林秋儿寻过来的时候,嬴黎正在吃东西,被她撞见也不觉得尴尬,直接问道:“有事?”   “我有话想向表姐打听。”林秋儿对她依旧惧怕,却远远没到不敢说话的地方,见嬴黎点了头,就直接问:“丞相夏隶成亲了吗?”   嬴黎惊着了:“你喜欢夏隶?”   她沉默不语。   “你就见过他一面。”嬴黎有些糟心,看看面前才吃了一半的饭菜,赶紧摆摆手:“你先闭嘴,等我吃饱了再说,我就想安安静静吃个饭。”   林秋儿真就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等着她吃完。   擦擦嘴,喝了口茶解腻,嬴黎这才说道:“嫂嫂不是与你说过嘛,我与夏隶是死对头。”   “我知道。”林秋儿微微低着头:“从邺城回来,我跟着家中长辈也学习了很多,免不了被带去想看过几次。   可是那些公子哥,要么就是空有皮囊恃才傲物将自己看的无比厉害反怪时运不济的,要么就是毫无主见一切都听从家族长辈安排,这样的男人我不要。”   嬴黎都不晓得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了:“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相貌英俊,气度非凡,自己有主见,即便是面对父母长辈也是如此,有真才实学,谦逊知礼。”   “...那你可以死心了。”嬴黎的表情一言难尽:“夏隶这人,阴险狡猾,号称大周第一狗腿子,杨破虏那破玩意儿都还只是拍拍马屁让皇上高兴,夏隶就不一样了,他能替皇上出尽馊主意。   而且,他父母早就死了,但家里的长辈一大堆,虽然是丞相,又是国公,可当着长辈的面也要老老实实,相貌英俊...他一三十出头的老男人,再过两年就老了,一老就丑了,拿燕窝敷脸都拯救不了。   真才实学,呵呵,也就是跟对了人,要是没跟着皇上造反起事。   其实他现在真就是街头的一算命先生,说不定为了多赚点钱还得装瞎子,至于谦逊,我还真没听他说过什么技不如人的话。”   林秋儿憋红了脸:“你和他不睦,自然这样说?”   “。”嬴黎突然就不想说话了,看了林秋儿好一会儿,摆摆手:“随你了。”   她又不是父母长辈,管她作甚?   被林秋儿气的头疼,嬴黎晚上也没过去打招呼了,天一擦黑就蒙头睡觉了。   次日她起了个大早,想着清闲无事,还让嬷嬷好好的替自己梳了个发髻,换上简单的春衫,拿把剪子,耐心的在院子里把所有的花花草草剪了一遍,效果如同被驴啃了一样。   负责花草树木的嬷嬷跟在旁边欲言又止,脸都绿了。   正清闲着,赵氏就急匆匆的来了:“家主,家主,出事了。”   “啊?”   “李家来人告状,说昨日出嫁的岚姐与人私奔了。”   嬴黎手一抖,就把小细树杈剪断了:“陪嫁的丫鬟怎么说?”   “尚且不知呢,不过李家把陪嫁的嬷嬷带过来了,已经上门了。”   嬴黎急忙就过去,嬷嬷见状,忙命丫鬟去拿了件披风,追上去披在她身上。   “家中等着出阁的还有两位姑娘,若是不将此事说个清楚,那嬴氏其他待嫁的姑娘就真的完了。”   赵氏急的快哭出来,她的女儿卿儿如今也十四岁了,也是该说亲的年纪了。   嬴黎知道这件事的影响有多大,心里也没底了。   昨日还热热闹闹的府宅,今日红绸喜字都还没撤下呢,亲家就登门问罪了。   新郎官李晔模样周正,还穿着大红衣裳,恼怒的站在屋里,他的父母及族中几位长辈也都一脸恼怒,嬴岚的父母也很生气,嬴氏其他被请来的长辈们脸色也很是不好。   嬴黎大步进来,李家的人虽站了起来,却满是恼火。   “陪嫁嬷嬷呢?”嬴黎并没有坐下:“细说说昨天晚上的事。”   陪嫁嬷嬷早就慌得着急哭了:“家主,昨日到了李家,奴婢们陪着姑娘在房中等候,后来李家的老嬷嬷将奴婢们几个叫了出去,说是先吃东西,奴婢们得了姑娘的准许,这才留下丫鬟小燕伺候,想着快去快回。   可是禁不住劝酒多喝了两杯,看着时辰晚了,想着姑娘和姑爷该是歇息了就没回去,谁知大半夜的突然说姑娘与人私奔了。”   陪嫁嬷嬷一边说一边哭,说完就喊:“家主,我家姑娘清清白白,出阁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是知礼明事,与家中父兄相见都规规矩矩,从不与外男会面,她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若说姑娘想逃婚,可她身上穿的嫁衣,都是她一针一线自己缝出来的,她是心心念念的想着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的,对姑爷也是极为满意的,她逃婚做什么?我家姑娘必定是被冤枉的,家主。”   陪嫁嬷嬷一顿大哭,嬴岚的母亲也忍不住落泪,李家人却嗤之以鼻,嬴黎扫了他们一眼,将李晔脸上一晃而过的不自在尽收眼底。   此事有诈,与李家脱不了干系!   嬴黎立刻就确定了:“小燕呢?”   “小燕协从主子逃跑,被打成重伤了。”李晔并不看嬴黎,存心躲闪的目光摆明了心虚。   嬴黎坐下来:“大半夜才发现嬴岚不见的?”   “是,我应酬到半夜才。”   “来人。”嬴黎根本不听他狡辩:“去将昨日在李家赴宴的人全部找来,再把昨日与陪嫁嬷嬷们吃酒的人找来,还有那个小燕一并找来,我要当面问话。”   李夫人气的站起来:“这样的丑事,侯爷还要广而告之吗?”   “我嬴氏的姑娘做出的丑事,嬴氏都不觉得丢人,李家受害有何丢人的?”   嬴黎平静的看着她:“李夫人是觉得我们怕丢人不敢将事情闹大是吗?”   李夫人噎住了,李家其他人的脸色也都怪怪的。   “家主。”家里的叔公忍不住出声:“这样是否不妥?”   嬴黎微微探身软下语气:“叔公,我信岚姐的品行,她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若是我们认了,岚姐的清誉也就毁了,万一她是被人所害,岂不是要白白背负骂名?”   叔公不吭声了,其他人也不说话。   等候的间隙,嬴黎扭头与赵氏耳语了几句,赵氏立马懂了,拉上嬴岚的嫂嫂一块离开。   “侯爷可别以强权压人。”李夫人冷冷的来了一句。   嬴黎靠在椅背上,语气淡漠:“自然不会,若真是嬴岚不检点闹出丑事,嬴氏必定会给李家一个交代。   但如果不是,还让我查出别的来,我先善意的提醒一句,别给其他人做了挡箭牌,我这人历来的准则就是,犯我者,必然让对方断子绝孙满门诛杀。”   突然的狠厉,让李家猝不及防,所有的人脸色齐齐一变,李晔更是。   “侯爷休得压人。”李晔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这本就是你家姑娘不检点。”   嬴岚母亲怒了:“你胡说,事情未曾查清楚,怎敢如此说?”   李晔阴沉着脸不吭声了。   等了许久,到李家赴宴的人陆陆续续来了,嬴黎没有说前因后果,只是走到外面,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然后问道:“昨日李晔应酬贪杯,不知是哪几位与他对饮到最后的?”   一群宾客左顾右看,出来了几位年轻公子,嬴岚的哥哥认得他们,都是李晔昔日好友。   “昨晚我们与他对饮到亥时三刻,他便醉的不成样子被人扶了回去。”   嬴黎笑道:“你确定是亥时?不是半夜?”   他们面面相觑:“我们出门时,正撞上打更的老汉,他巡的是子时的班啊。”   嬴黎回头瞧了李晔一眼,他却并不着急,回答道:“喝多了记错而已。”   “原来如此。”嬴黎抱拳:“还请诸位都先坐坐,有些事,需要诸位在此做个见证。”   这让所有人都疑惑了,却不敢问她,不过到有聪明人瞧出了两家的不对劲,寻着昨日招待宾客后上位撤走的桌椅坐下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拉着陪嫁嬷嬷们吃酒的人与陪嫁丫鬟小燕都到了跟前,赵氏她们也回来了,赵氏还朝嬴黎点了点头。   嬴黎站在门前,当着所有宾客的面问:“陪嫁嬷嬷们夜里是要陪着姑娘的,在姑爷回房之前都不得擅自离开,即便是吃饭也绝对不能喝酒,谁让你拉着她们喝酒的?”   那人是个年轻妇人,早就吓得瑟瑟发抖了,但说话还是有头有尾的:“姑娘新进门,必定是将来家中的主事,奴婢为了女儿能在府上得个好前程,故此才想着拉拢嬷嬷们,好提拔我女儿一番。”   “你有个女儿啊?”嬴黎笑了一声,没再管她,年轻妇人却为此一哆嗦,抬头后满眼惊恐的看着她。   嬴黎走到小燕面前,抬起她的下巴,杏眼朱唇,生的不错,身段也不错,因是跟着嬴岚伺候的丫鬟,平日里也不用干粗活,养的细皮嫩肉,比平常人家的小姐都要体面享福。   “你们家姑娘呢?”嬴黎声音温和。   小燕欲哭不哭,声音微微发颤:“姑娘与人私奔了。”   “嚯!”众宾客哗然一片。   嬴黎依旧温和:“与谁私奔的?”   “奴婢不知道。”小燕哭了,眼泪珠子一颗颗掉下来:“姑娘让我顶替,所以。”   嬴黎放开她:“我替你说吧,你顶替你家姑娘,在李晔醉酒回房的时候与他洞房了,半夜李晔惊醒,发现你不是姑娘,然后你才说出姑娘私奔了的事,对吧。”   小燕一脸羞愤,低头抹泪哭泣,宾客们更是一惊,一个个都忍不住八卦的听着。   “不这么说,就没法解释你已经不是处子的事了。”嬴黎让人抬了一把椅子放在门外,她坐在上面,看着小燕:“我再问你一遍,你家姑娘呢?”   陪嫁嬷嬷气得大骂:“早知你狐媚,谁知真就是个贱骨头。”   小燕垂泪不语,李夫人阴阳怪气的喊道:“侯爷,你家姑娘新婚之夜与人私奔是事实。”   “嬴氏的姑娘就是这副教养,若是早些知道,我家必不会结亲。”李老爷狠狠一句话,将嬴氏女眷的脸色都说的大变。   这厢正僵持着,就有小厮飞奔进来:“家主,岚姑娘找着了。”   嬴岚母亲急忙起身出来,所有人都看向门口,却见四个小厮抬着一副竹排进来,竹排上躺着个蒙上了白布的人。   小厮身后,跟着的是李家老太太,她一脸的霸气倨傲,拄着拐杖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第247章 :有仇当场就报   “岚儿?”嬴岚母亲一声哀嚎,差点晕了过去,被人扶着,跌跌撞撞的跑向竹排。   陪嫁嬷嬷也是一声嚎哭,站不起来直接爬了过去,   掀开白布,嬴岚脸色苍白早已经没了气息,她披头散发,上半身全都是湿的,衣裳凌乱。   仅仅穿着出嫁时的里衣,微微露出的脖颈处,还有欢好后留下的红痕。   嬴黎看着,心神一震。   “嬴氏女丢尽了我李家的颜面,已经被老身处置了,侯爷还有什么想说的?”   李家老太太一副兴师问罪的嚣张模样,有理走遍天下一般。   家中叔公冲出来,气的将拐杖不停捶地:“你胆敢行私刑取人性命?”   李家老太太没回答,却是一脸理所当然,这副样子,可算是将嬴氏所有的人都激怒了,就连宾客们也都惊了。   若是自家奴才也就算了,这是官家女子啊,李家一个商户人家竟然敢动私刑把人弄死了。   嬴黎没吭声,她蹲下来,将手伸进嬴岚的衣裳,在她腰侧摸了摸,眼神一狠,腮帮子抽搐了厉害,起身回头就是一耳光,结结实实的扇在了李家老太太的脸上,将老太婆一巴掌扇在地上。   “祖母!”李晔一声大喊,跑了下来。   嬴黎气的声音发抖:“嬴岚的身体还是软的,死了不过半个时辰,仔细算起来就是我命人去李家带小燕回来的时候,你们寻到了人,不将她带回来,竟然私自用刑?”   “你竟然打我。”李家老太太气疯了,本能的想要倚老卖老。   嬴氏其他人也要气疯了,嬴岚母亲早已经悲伤过度晕了过去。   “好啊,好啊,杀人灭口是吧。”嬴黎退了几步:“我想与你们讲道理,是你们非要这么逼我的,用私刑是吧,老子还没怕过别人呢。”   她坐下来,看着所有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饶是太阳已经出来了,整个院子的气氛却阴沉压抑。   “来人,拿上小刀,将小燕给我当众剐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一变,小燕更是差点把眼珠子都掉出来,哭喊着求饶,却被小厮们一把按住。   嬴黎身边是带着士兵的,其他人不敢动手,他们却敢,拔出匕首直接走向小燕,撕掉她的袖子,不顾她如何挣扎哭求,一刀子插进去,撕拉割下一大片肉。   “呕~”   有人受不了吐了,也有人晕了,但这并不足以平息嬴黎的怒气。   “你家姑娘既然私奔了,你作为陪嫁丫鬟不劝诫,反倒瞒报,活该如此。”   小燕惨叫不止,她想晕过去,可是动手的士兵总有办法让她保持清醒,她想说话,小厮却死死捂着她的嘴不让她说,一片片血淋淋的人肉丢在地上,有些人已经腿软了。   “平民百姓是没有资格滥用私刑的,也不可以轻易取人性命,所以很多人就觉得,最多打几板子,扛过去了,那假的自然是真的。”   嬴黎无比冷漠:“可我不是平民百姓,我连皇上都敢架空,还有什么是我不敢的呢?和我提王法也大可不必,因为我就是王法,我说对就是对,我说错就是错。”   在场近百人,全都安静的听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完,刚刚还嚣张的李家老太太,此刻也坐在地上安静如鸡。   有些人,没被教训过,才会不知天高地厚。   “今日,若嬴岚无事,李家无事,可如今嬴岚没了,李家还想苟活?我不管你们背靠何人,也不管你们是自己想要害人还是受人指使,我只跟你们算账,正好杀鸡儆猴,提醒提醒旁人,得罪我嬴氏的人历来只有一个下场。”   眼见着小燕一条胳膊都露了骨头出来,嬴黎说道:“扒了她的衣裳,从身子开始剐。”   士兵领命就要动手,小厮也微微松开手,虚弱的小燕急忙说道:“姑娘没有私奔,没有。”   “她私奔了。”嬴黎声音冷的厉害,让她看着嬴岚:“已经被李家处置了。”   小燕一直在摇头,失血过多,她脸色苍白,随时都能没命。   “你休得狡辩!”李晔大喊了一声,急了:“明明是你说你家姑娘私奔了,你还敢狡辩?嬴黎,你这不是屈打成招吗?”   他说个没完,眼睛一直盯着小燕,心里想的无非就是自己多说点将小燕的力气耗尽,让她没办法把话说完。   这根本不需要嬴黎吩咐,士兵上去就是一耳光,中气十足的呵斥:“侯爷说话,尔等胆敢插嘴?”   这一耳光直接扇掉了李晔一颗牙,让他满嘴是血,可他的父母心疼坏了。   一旁的女医也急忙上前,给小燕喂了颗药丸,替她止住血,扶着她施针,让她不至于晕过去。   “姑娘没有私奔。”小燕惊恐到了极致,哭的无比凄惨,再也不敢有什么小心思了:“是李夫人让人抓走了姑娘,姑爷向奴婢承诺,只要奴婢说姑娘私奔了,就会将奴婢纳做妾室。   为了让奴婢放心,姑爷的确是要了奴婢,可是后来姑爷出去了,奴婢跟着去看才知道,李家是将姑娘锁在了柴房,为了坐实姑娘不检点,要找人轻薄姑娘,可是姑爷不愿意被人戴绿帽。   所以他自己强迫了姑娘,奴婢还听见李夫人她们说,这是丑事,嬴氏不敢闹大,就算是闹大了也说不明白。   届时流言一传,姑娘说不清楚的,我是姑娘的陪嫁丫鬟,旁人定然不会相信我会叛主。”   “畜生!”嬴岚的父亲终于忍不住了,一声大骂就想要对李晔动手,嬴岚的哥哥与几位堂兄更是直接冲过来,吓得李老爷和李夫人急忙跑出来拦着,宾客们也得被震惊了。   此等丧尽天良的事,李家不仅做得出来,还想反咬一口。   李晔脸色苍白,已经说不出话了,被嬴岚父亲和熊掌门一顿拳打脚踢,只有抱头缩在地上的份。   他们料想的足够周密,这是丑事,若嬴黎不在,嬴氏长辈们定然不会召集宾客们来作证,这样会把事情闹大,只怕会先认下这个亏,想着先寻着嬴岚了再做打算。   不过依照李家的人品定然会把事情闹出去,恶人先告状让嬴氏受尽脏水辱骂。   即便是把事情传回邺城,一来一去,也足够李家把所有的证据抹去,届时再想问也是白忙一场。   而且,嬴氏长辈们纵使想拷问小燕,最多就是打几棍子,根本不会闹出人命。   可偏偏就是不会闹出人命,才会让他们觉得此事无解。   “当真是一出好戏啊,但你们不该拿我嬴氏姑娘的性命和清誉来筹划。”嬴黎平静的让人觉得可怕:“是谁指使你们的?”   李家人都不说话,他们至今相信自己背后的主子可以保自己一命。   嬴黎叹了一声:“算了,我也不想知道,来人,去李家一趟,将李家老太太这一支全部处死,告知始末,让他们死个明白。”   “侯爷,包括孩子吗?”士兵问道。   刚刚还在硬气的李家人瞬间不淡定了,全都跪了下来求情,痛哭流涕,一副悔过的模样。   李家老太太更是把头磕得血肉模糊:“侯爷饶命啊,小儿无辜,老身愿意偿命。”   “包括所有孩子,外孙,未出生的,都给我死!”嬴黎冷漠的宣布着李家人的结局。   李家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李老爷与李夫人也慌了,齐齐磕头求饶,求着嬴黎可以手下留情。   “我这里,从没有悔悟二字。”嬴黎没理他们:“准备一口大缸,将这个老太婆淹死在这里,杀我嬴氏的人,是要偿命的。”   李家老太太翻了白眼,晕死过去。   “就算是死了,也找口大缸泡一个月。”嬴黎的狠厉出乎所有的想象,饶是嬴氏的人,此刻虽觉得大仇得报浑身舒爽,却也不免胆寒。   大缸很快就来找了,李家的人想要反抗,直接被小厮们按住,李家老太太被拽起来,士兵扯着她花白的头发,用力将她摁进水里,昏迷的她突然扑腾了起来,水花四溅,拼命挣扎,可哪里能抗衡两个壮年男子?   “祖母!”李晔撕心裂肺,扯开了嗓子喊,脖子上的青筋都显露了出来。   嬴黎饶有兴致的欣赏着他的绝望,嘴角噙起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记住,大周由我说了算,天王老子到跟前,都要给我拜三拜。”   赤果果的警告,吓得满院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许久,李家老太太不挣扎了,士兵并未客气,直接将人狠狠丢在地上,她的模样,与嬴岚几乎一样。   “我家岚姐被溺死的时候,可比这个冤枉多了。”嬴黎提起嬴岚心里就是一痛,昨日她瞧见的还是一脸羞涩盛装打扮等着出嫁的嬴岚呢。   “要么不娶,娶了就好生相待,我嬴氏将女儿许配给你,是想着两家结好,夫妻和睦的,不是让你行些禽兽龌龊之事来糟践的。”   李晔眼圈通红,李老爷与李夫人也悲痛欲绝:“母亲。”   “阉了李晔,将他父母也一并淹死。“嬴黎轻飘飘的吩咐,却是再度给所有宾客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轮到自己了,李晔愤怒之余更多的是慌张,亲眼见证了祖母死在面前的事,他再也没有办法抱着侥幸的心思。   他可以无视李家其他人出事,甚至是无视亲祖母、父母出事,可轮到自己的时候,他无法做到无视,立刻大喊:“我说是谁指使我的,别杀我,别杀我。”   “想和我讲条件?”嬴黎眼皮微微一抬:“你还不配,我不想知道你是谁的狗。”   李晔不甘心的大骂,被士兵摁在地上的时候又蹬又踹的反抗着,他的父母也不要命的阻拦。   可惜嬴黎已经打定了主意让他们一家子去死了,所以士兵完全没顾及。   你敢拦,他就敢挥刀乱砍。   李家顷刻间便是家破人亡的结局,在座的宾客无不战战兢兢如坐针毡。   嬴黎瞧了一眼他们,只是淡淡的说道:“我八年没回来了,上京离着邺城又有些距离,只怕很多人对我的印象都是我依靠军功做了侯爷,如今在朝中独揽大权,其余的都没什么印象。   那正好我就给你们加深些印象,本人十岁杀人,十二岁手刃堂兄弟,逼死亲祖母争夺兵权,曾带着三万人将瓦剌杀得几乎灭族灭种,逐鹿天下这六年间,死在我手上的人上万。   我可以一心为民,裁军归农减赋税,可以掏空家底赈济百姓,但我不是一个菩萨心肠的烂好人,嬴氏的人要是真的错了,我这个家主不会网开一面,但如果有人蓄意害我嬴氏,那下场就只有这一个。”   她慢悠悠的语调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似乎这一刻宾客们才明白,为何嬴氏那么多长辈,难么多公子,却没人反对嬴黎来做这个家主。   她的狠辣决绝不是谁都能抗衡呢。   打从她手刃血亲开始,就注定嬴氏由她说了算。   大刀插入,李晔的裤裆顿时一片血红,他一声凄厉惨叫,疼的满地打滚,他的父母心如刀割,哭嚎不止,却已经被士兵拉了起来,死命拖拽着将头死死摁进水缸里。   最为绝望的事,便是看客众多,却无一人能救自己性命了。   水花四溅,两条人命正慢慢消失,趁这会儿功夫,嬴黎已经让人把休书准备好了。   “诸位亲证,我嬴黎以家主之尊替嬴岚休了李晔,自此两家再无姻亲束缚,形同陌路之人。”话毕,她将休书丢在了地上。   痛苦哀嚎的李晔蜷缩在地上,满眼通红,这一刻世间所有的绝望悔恨之词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亲眼看着父母死在跟前而自己无力阻止,万念俱灰也不过如此。   李老爷与李夫人被活活溺死后,士兵依旧把他们丢在了地上,李晔已经要疯了,来来回回的趴在父母身上,声音颤抖的轻唤,无法得到回应,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恸哭起来。   绝望到极致,他失智了一样开始咒骂嬴黎,用尽所有污秽肮脏的词儿,恨不得将言语化作刀子扎死嬴黎。   嬴岚的哥哥再也忍不住了,拿了刀冲上来,泄愤般一连捅了李晔好几下,李晔浑身都是血,直接脏了他那一身喜气的婚服,直到咽气,还有话憋着嗓子眼上没有骂出来。   没了李晔咒骂和李家人的哭嚎,院子里只剩下了哭声,陪嫁嬷嬷趴在嬴岚身上几乎将眼泪流干,嬴岚的父母也瘫坐在了地上,她哥哥杀了李晔后,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满手是血的看着自己的妹妹,悔恨的捶足顿胸。   若知嬴岚会被李晔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害死,他们就是将嬴岚养在家里一辈子,也绝对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前因后果诸位都是听见的,还请诸位都明白,有些人会死,是因为自己找死,不该得罪的人最好别得罪,连试探的心思也一并灭绝了才是,否则,下场不止于此。”   嬴黎起身抱拳:“不送了。”   宾客们如蒙大赦,扶着桌子慌忙起身,匆匆见礼后赶紧互相搀扶着离开。   “至于你们。”嬴黎看着同李家一块过来的几个老头儿,这几位就是李晔他祖父的堂兄,压根不是亲的,估计也是跟着来镇场子的,“今后再有人提及此事,诸位心里要有个公道是非才是,若让我知道了有人可以扭曲真相,我是会翻旧账的。”   那几个老头儿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连声应着,着急忙慌的走了。   等人一散,女眷们压抑已久的哭声再也忍不住了,围在嬴岚身边嚎啕。   嬴黎瞧着嬴岚的脸,微微扭头红了眼圈,暴怒狠厉之后更多的就是心酸悲痛了。   若她没记错,上个月,嬴岚刚满十七。   昨日才两家结亲,今日李家人就家破人亡了,有好事者不住的打听,知晓原委后一个个唏嘘不已,虽然同情李家,却也觉得他们自作自受。   与嬴氏结亲是多少人家梦寐以求的事情,稍得嬴氏提拔,不管是在商场还是官场都能一帆风顺。   李家本就是皇商,有了与嬴氏的这门亲事,往后发财的机会太多了。   何苦得罪呢?   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反倒不值得了。   故此,嬴氏大办丧事的时候,李家正忙着瓜分家产呢。   李家老太太一支全都被杀,留下庞大的家产,谁能不眼红?   纵使李家老太太昔日有旧怨的妯娌,此时都要忙不迭的过来分一份好处,家里的商铺田产金银财宝,一天功夫就被本家人瓜分殆尽,就连宅子也被兑了出去,一家子的后事也没人张罗,卷了席子丢去了城外乱葬岗,可谓是凄凄惨惨。   出了这样的事,家里另外两门亲事自然是要耽搁下来,嬴黎特别嘱咐家里的长辈要仔细打听那两家的意思。   若不是真心待自家姑娘,宁可招婿入赘,也绝对不让姑娘外嫁,另外也要仔细告诉他们李家的事,别让人家怕了嬴氏。   省的回头让人觉得和嬴氏结亲只有死路一条。   嬴岚安葬后,嬴黎就回了邺城。   她敢保证,一定有人弹劾她。 第248章 :她可是实干型的掌权者   返回邺城的当天傍晚,夏隶就来了,将手里的一沓折子砸在嬴黎面前,气的浑身发抖。   “国法已经明令禁止行私刑滥杀无辜了,你竟然知法犯法?你可知后果有多严重?”   嬴黎淡定的喝着茶,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是李家先对我嬴氏的人行私刑的。”   “他们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夏隶气的直拍桌子:“你是摄政侯爷,如果连你也无视国法,还有谁会遵守?国法不是摆设。”   嬴黎这才瞧了他一眼:“国法规定,凡私刑者,必定问罪,我身为侯爷,处置一个皇商难道不行?李家违反国法再先,我秉公处置何错之有?   再说了,国法若能给我公道,我必遵守,可若国法无法给我公道,我遵守了做什么?   真要按照国法来说,李家也就李家老太太有罪,李晔和嬴岚是拜了天地的人。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强迫嬴岚,此事都与他无关,难道嬴岚就白死吗?国法到底是为谁做主?一国法度不能为受害者伸冤平恨,要了有何用?”   “你这是匪气。”夏隶指着那些折子。”这都是弹劾你的,你还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吗?”   嬴黎扫了一眼:“有多严重?问罪于我?还是罢免了我?就凭这几封折子能要了我的命不成?”   这话甚是嚣张,夏隶差点气疯。   “这些折子,我就是不看也知道是谁写的,他们对我的意见我根本不在乎。”   她把桌上的折子全部扫落在地:“而且,丞相与其来找我问罪说我滥杀无辜,还不如去查查,到底是谁不自量力,想要利用李家构陷我嬴氏。   嬴岚的事若是没有查清楚,我嬴氏女的清誉就都毁了,我嬴氏所有的姻亲从此都要与嬴氏划清界限。   届时蒙受不白之冤的就不止是嬴岚了,而是我嬴氏一族所有女眷,如此阴损的招数,你不怪幕后之人,反倒怪我这个自保之人?”   夏隶一阵沉默:“皇上不会如此,但其他人。”   “这是丞相该去查的事,与我无关。”嬴黎靠在椅子上:“我的态度就一个,任何人企图为皇上谋利而做出不利于嬴氏的事,我都会把账算在皇上头上,别拿不知情来说服我。   另外,这些除了对我表达不满却没有任何实际伤害的东西就别拿来给我看了,我没空看废话,若还有人不依不饶,我定然不会客气。”   夏隶越发恼了:“图一时爽快,可知你是在自掘坟墓。”   “说的好像我老老实实听话就能长命百岁一样。”嬴黎十分不屑:“这样的陈词滥调丞相还是不要说了,你主子能不能容下我,我想你心里应该清楚,你自己都没把握的事,总拿来说服我,不觉得可笑吗?”   “嬴黎!”他大声呵斥:“我为你好,你为何就是不知好歹?”   嬴黎被这话恶心坏了,直接吼回去:“不知好歹?你要是看不惯就滚。”   夏隶脸色大变,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二殿下还不知道为何皇上会对他怎么也看不顺眼呢,他要是知道是因为你在皇上面前提议立他为太子,暗示皇上我与他走得近,你猜他会怎么对你?”   嬴黎站起来:“你别忘了,有句话叫一朝天下一朝臣。  恩科之后,官场是要大换血的,现在的朝堂有几个人是靠本事坐在职位上的?   不就是凭靠着从龙之功才得到了一官半职吗?这是第一代君王的恩典,可后面呢?从龙之功也不能吃一辈子。”   夏隶不吭声,他知道嬴黎想说什么。   燕行书示好嬴黎为的就是皇位,嬴黎将吏部与户部交给燕行书打理,也是变相了让燕行书安排自己的人。   至于被挤掉的人,只可能是燕王的旧部,这些人不会听燕行书的,所以不会留下。   如今燕王被架空,他左右不了恩科的结局,至于自己,若是不投靠燕行书,那就只能投靠云贵妃的儿子。   否则夏家必将终结于新君登基那一日,可云贵妃的儿子还小,如何能与燕行书抗衡?   几番比较,燕行书是唯一的出路,他有嬴黎的支持,只要他不作死得罪嬴黎,皇位就注定是他的,可是自己又曾在皇上面前进言对他不利,谁知他是否不计较?   这就是嬴黎威胁他的把柄,而他,不敢轻易去试探燕行书。   “丞相。”嬴黎走到他身边,语气不善:“得空,还是想想自家后路吧,别一时风光,子孙无福。”   夏隶的脸色十分耐人寻味,嬴黎也没功夫猜他是怎么想的了,坐下来下逐客令:“丞相是不是该走了?”   夏隶没说话,捡起地上的折子,扭头就走了。   次日早朝,无人提起上京的事,写折子的人多,刚当面和她说的人一个没有,也不知夏隶是怎么办到的。   下了朝,嬴穹他们去了一趟衙门就回来了,大家一块吃饭的时候,免不得说起嬴岚的事。   “让人去查查燕行书。”嬴黎夹了筷子菜:“他很有问题。”   “二殿下?”嬴肃眉宇微沉:“你怀疑是他指使李家?”   嬴黎喝了口粥:“我回上京之前,他特意告诉我,与嬴禄勾搭的娼女回去重操旧业了,这太古怪了,一个谋求皇位的皇子,哪有闲工夫搭理这些小事,我仔细想了想,如果是他指使李家的,那他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了。”嬴穹将筷子拍在桌上:“若是真的毁了嬴氏的清誉,嬴氏的姻亲网必定断裂,嬴氏一族的威势也大不如前,我们几个都会被弹劾。   如今燕行书掌握着吏部与户部,他完全可以理所当然的将自己的人抬上来。   若是没有,嬴氏必定会报复李家。如此一来,嬴氏仗势欺人的罪名就坐实了,恩科之后,那些新入仕的学子必定视嬴氏为敌,拱卫皇权,燕行书是唯一涉政的皇子,如今的情形下,新秀们如何战队显而易见,他最为得利。   最主要的是此事不管成与不成,旁人都会认定是皇上所为,任谁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去。   如果真的是他,那与他老子就是一样,一边扒着嬴氏得利,一边提防着嬴氏,想玩过河拆桥那一套。”   嬴弗摇摇头:“话虽如此,可是他平白无赖的来提一嘴,岂不是给自己招嫌疑?他如今并无实权,嬴氏随时可以换了他,他犯不着冒险。”   “不管如此,先仔细查了再说吧。”嬴肃心情沉重:“这样的阴谋诡计不会少。”   他们三个各执己见,嬴黎也不插嘴,她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周太宗燕行书,于正德二年,病故。   也就是说燕行书只做了两年皇帝,而且还病痛缠绵。   “总不至于是我干的吧?”嬴黎有些头大。   嬴穹看看她:“你说什么?”   “没什么,对了,又是雨季了,我要出城去看看,离开几个月。”   嬴黎拿了个烧饼:“你们把事情做好,别让人抓了错漏。”   他们点点头,知道该怎么办。   拿到摄政大权后,嬴黎前前后后拨了上百万两银子来修建水利,就是为了能多收点粮食,早日缓和中原缺粮的局面。所以,她很重视水利的修建。   毕竟上百万两的银子花了出去,要是没用,她得心疼死。   连绵阴雨中,嬴黎穿着蓑衣,拄着木棍,带着几个官员和小吏,以及负责修建水利的工头在河堤边走着,路上泥泞,个个都深一脚浅一脚,工头指着河堤说话,他们都听着,官员也时不时的说一声。   这已经是这几天的常态了,回到当地的衙门,个个浑身湿透满脚是泥,老衙役端了火盆上来给他们烤衣服,还泡了热茶。   嬴黎把蓑衣脱掉,擦了一把脸上的水,提着小板凳来到廊下,把裹满黄泥的靴子脱掉,就着瓦檐流下的雨水洗脚。   “依下官看,那三道弯的地方还要加固才是,如今不过下了十天的大雨,河水就那样湍急,等后面雨水多了,水势凶猛,只怕河湾处守不住啊。”   “下官也是这样认为的,如今大雨,不得不防,不但要加固河堤,还要有准备。   若雨势过大,河岸两边就断断不能一直往河里排水了,池塘河沟,这些能储水的地方都要利用起来。”   几个官员都是工部任职的匠人,治水经验丰富,一边洗着自己身上的泥巴一边商量着,地方官在旁人认真听着,时不时与工头说上两句。   洗干净脚,嬴黎把干净的靴子拿出来换上,这才赶紧提着小板凳坐到火盆旁边烤衣服,“我见堤坝上很多洞,若河水过于湍急,宁可牺牲农田也不能让河堤塌了,河堤一塌,百姓就都完了。”   “是。”地方官忙不迭的答应着。   衙役端着几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来,他们赶紧吃起来,连汤汁都吃的干干净净,放下碗来不及休息,又开始商议,把所有的可能都猜测了一遍,也给出了解决的法子。   就这样忙忙碌碌过了两个月,嬴黎再回邺城的时候,又是十月初了,天气也开始冷了。   这日下朝,刚进门嬷嬷就告诉她,林秋儿来了。   嬴黎顿时头大,手里的冰糖葫芦也不香了。   她一脸凝重的进去,林秋儿正等着她呢,“表姐。”   “你怎么又来了?”嬴黎烦死她了。   林秋儿坐下来:“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嫁给夏隶。”   “噗~”嬴黎刚喝的茶水喷了出来:“你要怎样?”   林秋儿一脸笃定:“我要嫁给夏隶,我知道表姐和他是死对头,可我也想过了,你们没有撕破脸皮,这就表明不是没有缓和的余地。   而且皇上年纪那么大了,你们要想保住荣华富贵,只能效力于同一个君王,这不就有机会了吗?   我想清楚了,我还是喜欢有权有势的男人,那些府宅里的规矩我可以学,府宅里被人欺压了我也可以忍,最少我知道自己能够得到多少好处,高嫁受委屈,也比低嫁受委屈强多了,表姐你说呢。”   “我无话可说。”嬴黎放下茶盏:“不过我很好奇,你觉得自己怎么做才,才能让夏隶娶你。”   她笑了:“我有计划,我可以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琴棋书画,女红做饭,我都可以。”   “上赶着倒贴?”嬴黎托起下巴。   林秋儿不高兴了:“这不是倒贴,我不是没见识的姑娘,你用不着这么唬我,那些矜持的小姐遇上自己喜欢的人都会忍不住表现呢,我和她们没区别。”   “哦。”   “表姐,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这还真不一定。”嬴黎想翻白眼。   林秋儿像是听不见一样,开始安排:“那你帮我准备嫁妆吧,丰厚些。”   “没钱!”什么鬼?让她准备嫁妆,做梦呢?   “我要住在侯府。”   “不行!”嬴黎拒绝的更果断了。   她跑过来,蹲在地上:“我没地方住。”   “去穹哥家里。”   “我不!”林秋儿比她更果断。   即便嬴黎不答应,林秋儿还是死皮赖脸的住下来了,还专门选了嬴黎隔壁的院子。   隔墙喊话就能聊天的那种。   大晚上的,梳洗后的嬴黎在看书,嬷嬷坐在火盆边陪着她,本来安安静静的。   突然,一阵怨念十足的咿呀声传了过来,听的人毛骨悚然。   “什么声音?”嬴黎放下书:“鬼吹风吗?”   嬷嬷也不知道,开门去外面听了听,回来说道:“是表小姐在唱歌。”   “...确定不是在招魂?”嬴黎的表情一言难尽,贴着窗户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突然有了个主意。   这要是让林秋儿每天去夏隶家里唱唱,能让夏隶霉运不断吧,啧啧啧...   “啊~”林秋儿嚎的更卖力了,声音尖细,努力拔高的声音都变音了。   嬴黎忍不住揉揉耳朵:“去告诉她别唱了,大晚上的不吉利,以后想唱,挑午时日头最毒辣的时候唱吧。”   嬷嬷一脸为难,显然不敢过去这么说。   嬴黎也不管,直接倒头睡觉,歌声到是很快停了,也没什么动静。   嬴黎有个习惯,她是不会起个大早吃饭的,或许行军打仗的时候会早起练剑,可如今不会了。   她会多睡一会儿,上朝的路上买包子吃。   次日一早,她还蒙头睡着呢,陪在房里的嬷嬷也睡着没起呢,房门就被砸的震天响,吓得嬷嬷急忙起来开门。   “表小姐。”嬷嬷声音很低,忙不迭的示意林秋儿声音小点。   可林秋儿完全不管,推了内室的门就进来:“表姐,起床了。”   完了,林秋儿来了。   嬴黎糟心的不行,已经开始烦了,瞌睡虫挣扎着要走,她紧紧闭着眼睛不让。   “表姐,我做了馒头熬了粥,你尝尝。”林秋儿直接掀了她的被子,房门又没关,凉意刷一下就扑了上来。   嬴黎怒了:“你干嘛?大清早的要干嘛?”   “叫你起床吃东西啊。”林秋儿并不生气,脸皮厚的难以估量:“我亲手做的,你帮我尝尝吧。”   嬴黎裹着被子一脸不耐烦的坐起来,脸拉的老长,气呼呼的梳洗好,她坐下后嬷嬷忙把盖子掀开,还没看嬴黎的表情,嬷嬷就惊了。   馒头发黄开裂,一看就是碱面放多了,大米粥都成了棕黄色,闻着一股糊味,厨娘最拿手的小咸菜,也泡在了酱油里。   “快尝尝。”林秋儿等着被夸。   嬴黎盯着面前的饭沉默了好一会儿,起身走人:“自己吃光,不许浪费。”   这就也好意思把她大清早的叫起来?   无语...   在街上吃了一大碗面条,又买了两个包子吃着,嬴黎心里才稍稍舒坦。   如今正是秋收后户部对账的时候,为此下朝后,她与几位朝臣都去了御书房,其他人站着,她和燕王坐着。   燕王看账本,她托着下巴发呆。   “为何粮税比去年少了十万石?”   燕王皱眉不满,语气里却是说不出来的兴奋,一副总算抓到嬴黎小辫子的模样:“不是修建了很多水利吗?”   嬴穹答道:“回皇上的话,有几处地方报了水灾,秋收不足。”   “这也不应该啊。”燕王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去年能打上百万石粮食,今年就有上百万石粮食是一定能够收上来的,而且还要比去年多才是,怎么会少了呢?”   这话说得嬴穹一下子都不知道怎么吐槽了,燕行书也听得眉头直皱,姜鹤等人幸灾乐祸的等着,只有夏隶还算是脑子清醒。   他道:“回皇上的话,因着稻谷小麦收成不高,所以今年各地都实行了稻谷小麦与地瓜玉米混种的法子,地瓜玉米容易成活,收成也好,这样百姓不愁温饱。   但朝廷并未向百姓征收地瓜玉米等粗粮的粮税,所以说,稻谷小麦的收成比之去年,实际上是高了很多的。”   听他说完,燕王脸色很差,将折子拍在桌上冷声呵斥:“不征收粗粮的粮税,朕为何不知道?”   没人回答他,他只能脸色阴沉的看向旁边的嬴黎。   “是我决定的。”嬴黎依旧懒洋洋的托着下巴:“那几日皇上昏迷了,我就自己做主了。” 第249章 :老燕家内部撕逼开始   燕王心口老血一翻,差点没压住,冷漠的念了一句:“原来如此。”   “不对粗粮征收粮税,是大臣们商议了很久才决定的。”   她端正了态度:“粗粮饱腹且比稻谷小麦好养活,如今缺粮的局面并未缓解,如果为了提高粮税而一味的要求百姓种植细粮,只怕除了提高粮税外没有任何好处。   故此臣以为,鼓励百姓种植粗粮,等百姓手里囤积的粗粮足够度日之后,再征收粗粮的粮税,百姓温饱有度之后,自然会为了贩卖而种植细粮,如此也不耽误粮税。”   她说的头头是道,大臣们也都不吭声,燕行书也没说话。   这些都是他们商讨了几个月定下来的,嬴黎没有添油加醋,他们自然不需要解释。   瞧着满殿的大臣都哑口无言,燕王心里的危机感更大了,他不过做了一年的甩手掌柜,朝堂之事就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内了。   燕行书悄悄打量着燕王的脸色,再往嬴黎看了看,坐看好戏的模样。   “皇上,你还有别的问题吗?”嬴黎问道。   燕王不吭声,心里火大的很:“侯爷还真是治国有方啊。”   “都是同僚配合的好。”她笑盈盈的往燕王心口插刀子,燕王更火大了。   窝着火把剩下的折子瞧了,就没一件事需要他拿主意的,全都是嬴黎处理好了,事后来告诉他一声的。   这装腔作势的尊重臣服姿态,差点让燕王吐出一口老血。   自御书房出来时,大臣们脸上的神情值得好一阵琢磨,嬴黎处理政务比燕王处理政务利索多了,该做什么她会直接安排,根本没有那些需要猜心思的活计,而且她会自己出城去看。   更不会说出去年能收上百万石的粮税,今年依旧可以收那么多,还可以再多这种蠢话。   三三两两的说着话出来,正赶上王皇后派人来送点心,嬴黎听着嬴穹说话,随意一瞟,立马注意到了嬷嬷手里捧着的点心。   她脚步稍稍一顿,顿生疑惑。   走出不远,嬴黎回头去看,嬷嬷已经将点心交给燕王身边的人送进去了。   回府后,还没换下朝服嬴黎就问嬷嬷:“今日二殿下府上又来人拿点心了?”   “是。”嬷嬷替她抱着衣裳:“一早来的,要了核桃酥和花生糖,哦,还要了桂花糕,厨娘还问了,说自二皇子妃有了这一胎,是不爱吃桂花糕的,先前都特意嘱咐不要,怎么今天就要了,还让小丫鬟又确定了一遍。”   嬷嬷絮絮叨叨,嬴黎心里也明白了,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我还真是小看他了。”   故意来她府上拿一份桂花糕,又故意让她在御书房门前瞧见那份桂花糕,这不就是再告诉她,他有办法将她府上的点心顺利送入御书房并让燕王吃下吗?   那么,但凡她敢在点心里下毒,燕王必死无疑。   可这么做分明就是在赌燕行书的人品了。   他若不出卖自己还好,一旦他动了歪心思,反手说出点心是从她府上拿的,那她可就是弑君之罪了。   在指使李家的事情查清楚之前,嬴黎对燕行书可不敢放松警惕。   “交代厨娘,二殿下府上若是再来取点心,一定要登记造册,让取点心的人在旁边瞧着怎么做,用了什么都要悉数记下来,别闹出什么幺蛾子。”   嬷嬷连声应答,替她摘了发冠,拿起梳子替她挽发:“另外,今日表小姐问这木雕像是不是家主失散的夫君,还问叫什么名字,奴婢没作答,表小姐仔细瞧了瞧才走。”   “以后我的院子和书房都让人看紧些。”她拿了耳环戴上:“特别是林秋儿,无事献殷勤。”   嬷嬷应了,替她收拾好,赶忙拿了薄棉夹袄过来,又把手炉递给她抱着。   吃过早饭,她闲着看书,嬷嬷在屋外叫住打闹嬉戏的小丫鬟,嗔骂了几句,吩咐她们去剥核桃与瓜子,然后才端着点心进来。   “这是用糖渍的野橄榄,家主尝尝。”   嬴黎吃了一颗:“街上有卖野橄榄的吗?”   “这是人家送的。”嬷嬷坐在小杌子上:“前几天有一对夫妇在街上卖蜂蜜,买办见他们的蜂蜜好,就让他们按例送来,也省的府上再去杂七杂八的买,那对夫妇满是感激,特意送的野橄榄。”   糖渍的橄榄先涩后苦再回甜,味道也还不错:“养蜂辛苦,这该是在城外就有地方吧?”   “似乎是,买办去瞧过,一家几口住在山里,平日里只管在山间采摘蜂蜜,自家也会养一些,但不多。”   嬴黎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看了一会儿书,实在无聊,把书丢了说道:“今日天还早呢,你去把买办叫来,让他带我去瞧瞧养蜜蜂的地方吧,正好散散心。”   “是。”嬷嬷起身去叫买办。   嬴黎也没换衣裳,穿了件厚实的斗篷就走。   跟着买办进山,骑马走了一半,剩下的路就只能徒步了,让小厮在山下守着马,他们走了上去。   山路崎岖,但嬴黎丝毫不介意,一路爬到半山腰,两间土屋出现在眼前,屋前有个晒太阳的老妇人,有个洗瓦罐的小姑娘,有个逗狗的幼童。   站在半山腰,可以直接看见邺城一角,视野开阔,虽初冬萧条,但风景绝佳。   嬴黎深深吸了口气,不由得神清气爽,心里都敞亮了。   “四娘。”买办叫了一嗓子。   洗瓦罐的小姑娘看过来,立马笑出一口整齐的贝牙:“老爷,您怎么亲自来取蜂蜜啊,回头小人给您送府上去。”   “不是,是我家主子出来散心,闲逛到此处的。”买办错开身子,正四处打量的嬴黎笑盈盈的冲他们点了点头。   四娘看见她,一脸惊讶的痴笑起来,赶忙过去把昏昏欲睡的老妇人摇醒:“奶奶,你瞧,像不像戏文里的仙子?”   迷迷瞪瞪的老妇人依旧垂着头打盹,并未理会他们,四娘蹲在她身边,满是惊喜的瞧着嬴黎。   “你父母又去山里了?”   四娘摇摇头:“没有,我爹娘带着我哥哥他们在山里搭窝,说天冷了,怕自家养的蜂子冻死,要用泥巴给他们垒个窝。”   “去瞧瞧吧。”嬴黎拢着袖口:“我还没见过呢。”   四娘立马带他们去,绕过屋子,顺着屋后的一条小路爬上去,穿过林子到了一处平坦开阔的地方,正有几个人忙活着呢。   “爹。”四娘跑了上去,拉住一个中年说话,中年正在拿泥巴垒墙,瞧见买办慌了一下,看见嬴黎,便立刻过来了。   “老爷怎么来了?”   当着嬴黎的面儿被喊老爷,买办很不好意思,急忙说道:“无事,我家主子闲逛到此处,就来瞧瞧。”   “给主子磕头了。”中年说着话就要带着自己的妻子儿女跪下。   嬴黎抬了抬手:“忙吧,我就随便看看。”   她去瞧了瞧他们垒的屋子,又去看了看装在箱子里的蜜蜂,见盆里有些采好的蜂蜜,问了中年后沾了一些尝了尝。   “主子,这个果子也很甜。”四娘递过来两个红红的果子,眼睛里全是对嬴黎的喜欢,说话小心翼翼的,一副乖巧机灵模样。   嬴黎笑了:“你多大了?”   “十三岁。”   嬴黎点点头,谢了她的好意,将果子拿在手里。   她没怎么说话,四下走了几步就离开了,买办赶紧跟着,也就不再打扰这一家。   回去的路上,嬴黎问道:“他们孩子很多啊。”   “是很多。”买办挺了解情况的:“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母亲,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病痛又多,夫妇俩生了五个孩子,最大的小子快二十了,一身力气,平日里打猎,到是能帮衬着家里挣份口粮,其他的都还小,卖不了力气呢。”   嬴黎明白了:“那丫头不错,挺机灵的,留在山里可惜了。”   “四娘那丫头的确机灵,人也勤快,只是这样的家里,将姑娘养到十五岁及笄了就会嫁出去,不然家里养不起啊。”买办忍不住一阵叹息。   “回头你去问问她父母,可愿意让她来府上做丫鬟,这样也能替家里挣份口粮。”   买办笑了:“家主若有此心,她父母必定是应允的,好在家主不是男人,否则这话一说,得让人动歪心思了。”   “是吗?”嬴黎也笑了:“就算我是男人,也不至于对一个小姑娘下手。”   买办赶忙说道:“侯爷若是男子,只怕这后院定然美女如云,好些女子以为侯爷是男子,暗中都要以身相许了。”   “哪有那么夸张?”嬴黎大笑了两声,打马回家,后来的事也没怎么问。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下来,马上就是年下罢朝的时候,老白难得有空拉着蔡勋一块来侯府相聚。   他如今已经升任了太医院院正,平日里忙的不行,蔡勋也忙,他要筹备除夕宫宴。   侯府长亭里,火盆上靠着油滋滋的肉,炉上暖着烧酒,他们自己边烤边吃,好不快活。   一杯热酒下肚,老白满脸快活:“舒坦,我都几个月没碰过酒了,当真是熬人。”   “太医院有这么忙?”嬴黎细细的在肉上撒了盐,翻了翻夹到碟子上,吹一吹,等稍稍凉了些立马塞进嘴里,一脸回味。   老白又喝了一杯酒才说话:“忙,忙的脚不沾地,自从这天气变冷后,皇上的身体就不大好了。”   “他又怎么了?”   “胖,太胖了,胖的一身是病。”老白放下酒杯就开始吐槽:“先前喝鹿血坏了身子,已经交代他好好保养了,结果呢,没一个月就又开始,大鱼大肉,油油腻腻,他还总说自己头晕。   胖成那样能不头晕吗?你知道他为什么能坐着就绝对不会站起来吗?   先前还能自己走两步,如今享福惯了,终日不是坐着就是靠着,稍稍走几步,一双脚就肿的没眼看。”   嬴黎上心了:“这么严重?这该是有忌口的吧。”   “嗯,要饮食清淡,能挨饿绝对不多吃,什么油油腻腻的菜啊都要少吃,哦,还有甜食也不能吃,否则保不齐哪天就没命了。”老白很是糟心。   蔡勋忙给他夹了一块肉:“白院正辛苦了,吃肉吃肉。”   “这到是有意思了。”嬴黎笑起来:“前些日子,燕行书来我这里取了一份桂花糕,借王皇后之手送去了御书房。”   老白脸色猝然凝重:“桂花糕?你做的?”   他是晓得嬴黎什么口味的,如果真的是她做的,定然是足量的放糖进去的。   “不,是我家厨娘做的。”嬴黎喝了口茶:“野猪精身体不对劲需要忌口的事你告诉皇后了吗?”   老白摇摇头:“没有,告诉了云贵妃,还被警告不能告诉第三人。”   “嗯?”嬴黎和蔡勋眼神一对:“这事还挺有趣,那我明白了。”   他们俩又把脑袋伸了过来:“明白什么了?”   “燕行书肯定是不知道野猪精的身体状况,所以他才会送一份桂花糕过去,他肯定是想暗示我,他可以把我府上的东西送到野猪精面前,如果我有下毒的心思完全可以大方动手了。   可他不知道,野猪精现在已经不能吃这些了,所以他才敢送,最有意思的是野猪精收了,没有拒绝,这就说明野猪精在防着王皇后和燕行书,怕他们母子对自己不利。”   他们俩点点头:“有道理。”   “那如果让皇上以为二殿下是知道的呢?”蔡勋问了一句。   老白坏坏的笑了一声,嬴黎却不赞同:“不能让燕行书被废被杀,我要把他捧上去。”   “为啥?”老白不懂了:“你都把小野猪精杀了,将来燕行书登基,王皇后就是太后,她能放过你?你还不如换成云贵妃的儿子呢,云贵妃得宠,最少能让野猪精不那么针对你,而且她儿子小,将来登基了也好控制。”   嬴黎摇摇头:“除去我的一点私心,燕行书登基,对大周有利。”   “什么利?”老白追着问。   这个嬴黎就不能说了,她总不能现在就说燕行书废除了野猪精宫妃殉葬的事吧。   毕竟燕行书是为了自己的女人才执意废除的,其他皇子为此大闹特闹,除了他,其他人都不愿意废除宫妃殉葬;   也不能说燕行书确立了大周嫡子承位制吧。   要知道,老燕家后面闹出来的那些兄弟争皇位的戏码,就是嫡系厮杀,庶出完全没资格掺和进来。   也就出了一个嬴氏嫡女的孩子登基的例子,最后还被人给废了。   她不说,蔡勋忙岔开话题,老白也就不再问了。   一盘子肉烤完,他们俩都有些醉了,嬴黎也有些撑了,靠在藤椅上忍不住打哈欠。   “书生,你还不打算成亲啊?”老白有些大舌头了:“先前居无定所你说不着急,现在该着急了吧。”   蔡勋趴在桌上,摆摆摊,打着酒嗝:“再等等,我还没找着呢。”   “你一尚书大人,难不成还缺媒人说亲?”   老白过来搂住他的肩膀:“要不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找。”   蔡勋呵呵笑起来,还是不说。   他们俩醉醺醺的聊,嬴黎听着也觉得没意思,正无聊着,林秋儿来了。   “表姐。”她笑盈盈的走过来,大步流星,眼睛一扫,就注意到了老白和蔡勋。   嬴黎没说话,等她自己表明来意,她笑着走到跟前:“今日丞相同我说话了。”   “然后呢?”她露出想听的兴趣。   林秋儿立刻在她身边坐下来:“我一连给他送了一个多月的诗文礼物,今日他答应我,可以进丞相府,但只是以女客的身份,不过这样也好啊,距离更近了。”   嬴黎笑而不语:“你乐意就行了。”   “表姐,你不会嫌我丢人吧。”林秋儿突然抱住她的胳膊,语气娇嗔:“你别怪我好不好?”   嬴黎站起来,顺势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你不是孩子,做什么事情心里有数就行了,我就是一个表姐,其实并不能管束你。”   她不吭声了,嬴黎叫来嬷嬷:“把老白和书生安置一下,我去消食。”   她没搭理林秋儿就走了,林秋儿也没吭声。   次日一早,她特意赶了嬴黎早朝的时候与她一块出门,大摇大摆的去了丞相府。   夏隶很忙,午后才回来,换了衣裳将林秋儿叫到了正堂。   他依旧一副从容模样,脸色略带清冷淡漠,直接问道:“你求了我那么久,到底有什么事?”   “求你替小女报仇。”林秋儿跪了下来。   夏隶不懂了:“你要报仇大可找嬴黎。”   林秋儿一阵摇头:“小女的仇人就是嬴黎,她杀了我外祖母,霸占长房所有家产,不管我的死活。”   “这话说得好没良心。”夏隶脸色阴沉了几分:“据我所知,当初嬴黎的母亲被赢家老太太所杀,她为母报仇才动的手,事后,她也对你做了安排,那就是让嬴氏其他人收养你,如此还不够?”   林秋儿气愤不已:“我外祖母只是给她母亲立规矩,是她母亲自己身体弱没扛住才死的,我外祖母不是故意的。” 第250章 :连挑拨都不会的蠢货   夏隶笑了,满是讥讽:“我可以实话告诉你,嬴黎掌握大权,我动不了她,没办法替你报仇。”   “怎么可能?”林秋儿不信:“你们是政敌,嬴黎嚣张跋扈,罪名太多了,想除掉她的人很多,人心所向,还愁找不到一个罪名吗?”   夏隶默了默:“你可知为何想除掉她的人那么多,她却至今好好的,就连她在上京杀人也没闹出大动静?”   “她嚣张啊,她架空皇上,掌控朝廷。”林秋儿满是气愤。   夏隶摇摇头:“因为她做的每件事都有理有据,虽然让人气愤,但是好处都是实打实的,对比起那些只说不做的人,她这样的人百姓喜欢,大臣们也喜欢,替她办事,用不着揣摩她的心思,她只管结果。   之所以想除掉她,是因为她太优秀,显得其他人都是废物,谁愿意被一个女人压着呢?   之所以没有动手除掉她,是因为没人能代替她稳住局面,皇上行吗?皇位都是她让出来的,大周能否太平全在她,懂吗?”   “我不信。”林秋儿满是偏见:“若是你们都不怕她,她哪里能有这样的底气?没了兵权,她什么都不是。”   “你以为她的底气来自与兵权?”   夏隶把她当傻子了:“寻遍大周,没人能是她的对手,她的底气是她自己的本事,不是她依靠大周军队,是大周军队要依靠她才能获利得势。   你连她哪来的底气嚣张都不清楚,就想报仇?真以为政斗简单?还是觉得政斗与宅斗一般,依仗根基都来自于男人的喜好?”   夏隶的脸色突然一冷:“滚,就当今日我没听到你说的话。”   林秋儿不走:“你替我报仇,我可以。”她咬了咬牙,动手解开衣服。   夏隶满眼戏谑的瞧着她:“本官不是什么货色都会碰的,本官的几房妾室比你美貌多了。”   被他拒绝和讽刺,林秋儿动作一僵,顿时面如土色,解开的外衣脱掉也不是,穿回去也不是。   “你执迷不悟,我不得不点醒你两句。”他起身走到门口,没看宽衣解带的林秋儿:“你外祖母与嬴黎有杀母之仇,她完全可以把你撵回林家去,之所以留你,也是念着你无辜。   若没有她的示意,你觉得嬴氏长辈们会教养着你?   没有她的手握大权,嬴氏长辈能容许你这般放肆?你在嬴氏得到的每一分好脸色都是因为叫她一声表姐,做人不能不识抬举。”   林秋儿恼怒的站起来:“若是她不杀我外祖母,我如今也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她就是个女的,她凭什么手握大权?”   夏隶回头看着她,疑惑后神情讽刺:“你还真是可悲,滚,往后再也不许踏足丞相府。”   嬷嬷进来,架住林秋儿就要把她丢出去,林秋儿拼命挣扎着,着急中,她喊道:“我知道嬴黎失散的夫君长什么样子,我见过。”   “住手。”夏隶本能的阻拦住嬷嬷,看着她,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你说。”   见他如此,林秋儿有了信心,她故意把衣服穿好,等夏隶的耐心快消失了才说:“她的卧房有一尊木雕,真人大小,就是她失散的夫君,是她亲手雕刻的。”   “长什么样子?”夏隶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压不住酸气。   林秋儿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很年轻,十分俊朗儒雅,身姿挺拔。”   夏隶愣住,心里甚至有了些许期许,天真的希望那人与自己有几分相像,最少这样他可以自欺欺人的以为,嬴黎喜欢的样子他也有几分。   “我警告你。”夏隶又变了脸了,比刚刚还要凶:“管好自己嘴,嬴黎要是出事了,倒霉的不是她一个人,是嬴氏全族,包括你。”   他又把林秋儿撵出来了,一如那次在街上救她一样,不留情面。   跟随林秋儿的嬷嬷没替她瞒着这事,虽不知她与夏隶说了什么,但是林秋儿被撵出来的事却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嬴黎院子里的嬷嬷,再由嬷嬷转告。   “夏隶脸色不好?还听见他们吵嘴?”   嬴黎在泡脚,手里抱着手炉,闻言只是一笑:“见过我失散的夫君的样子,她还真是心急。”   嬷嬷略有几分埋怨:“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表小姐厚脸皮无赖就算了,想要高嫁也算了,可她怎么能口无遮拦?这丞相与家主本来就不和,她说这些给丞相,只怕会给家主找麻烦。”   “傻,告诉谁不好,偏去告诉夏隶。”嬴黎还有些遗憾。   嬷嬷忍不住怨怪:“家主说什么呢?难不成很想让人就着此事来找麻烦?家主位高权重,少夫人再三嘱咐,家里的事万万不能与旁人说,奴婢们这些在院子里伺候的人,更是要把嘴巴闭严实了才行。   怕的就是有人捕风捉影的猜来猜去,去外面传了什么不得当的话来碍着家主,表小姐到好,上赶着去丞相跟前瞎说,家主也该上心才是,省的闹出麻烦,届时还要自己费心善后。”   “嬷嬷怎么这样话多?”嬴黎嗔骂了一句:“我先前遇到个嬷嬷,姓秦,严肃苛刻,待我极为真心,就是话多,嬷嬷瞧着和蔼可亲,怎么也是话多?”   嬷嬷笑着哼了一句:“家主若嫌弃,明日奴婢就闭了嘴,再不啰嗦。”   “我还说不得了?”嬴黎也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示意嬷嬷往桶里加些热水,语气也低沉了几分:“林秋儿想说什么都随她去,不用管,她存不存好心我们心里明白就行。”   嬷嬷急了:“家主,这表小姐不是用家主的秘密来换取丞相的信任嘛,这是踩着家主上位啊。”   “我知道,不管她。”嬴黎踩了踩桶里的药包:“告诉伺候她的嬷嬷,夏隶对我有意,不会对我下死手的,她得把事情说给二殿下,二殿下如今正忧愁没有合适的机会收服我呢。”   嬷嬷不解:“要不还是让表小姐搬出去住吧。”   “她死皮赖脸留下来接近我,怎么会甘心离开?就这样说给她吧,我猜着她还得找机会。”   她有打算,嬷嬷也不敢多问,只把她的话老老实实的记下来。   在夏隶那里碰了壁,林秋儿安静了几天,嬴黎也没搭理她,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   到了除夕,宫里设宴,可带府中女眷同去,一听到消息,林秋儿就急急忙忙的来着嬴黎了。   “表姐,你就带我去嘛。”她又开始耍赖皮:“我去过很多聚会的,不会给你丢脸的,我保证,我一定不会闯祸,你就带我去好不好?”   嬴黎瞧着嬷嬷拿来的衣料,对她态度漠然:“宫中宴会可不是玩闹的地方,没什么稀奇。”   “我就是想去开开眼界。”林秋儿粘着她:“夏隶看不起我,就是以为我没见过大场面,丢了他府上的人,若是我去了,也算是见了场面了。”   嬴黎挑眉看了她一眼:“那行吧。”   她同意了,林秋儿高兴的不行,欢欢喜喜的坐在旁边。   “这匹料子不错。”嬷嬷拿出一匹海棠色的暖缎:“是上个月南方上贡的,正适合用来做衣服。”   嬴黎摸了摸:“的确不错。”   “这个好漂亮。”林秋儿凑过来:“表姐,能给我也做一身新衣服吗?我想去宫宴的时候穿。”   嬴黎坐下来:“你挑吧。”   她很大方,林秋儿欢喜的不行,当真就挑选起来,最后挑了两匹料子,还又让人做了一套新的首饰,嬴黎都没说啥,随便她。   到了除夕宴这天,嬴黎穿的还是朝服,只是多穿了一件毛茸茸的夹袄,玉冠也换成了寻常的发带,再穿一件厚实的墨色大氅,抱上手炉,戴上毛茸茸的帽子,靴子也是鹿皮的,里面还加了兔毛,又暖又霸气。   林秋儿也收拾好了,她是精心打扮过得,一身粉嫩的衣裙,腰身纤细,一件毛茸茸的立领斗篷,还没有帽子,抱着个暖手兜,发髻也是精心梳的,戴着个精致的发冠,几朵绢花,妆容也满是心机。   “表姐,我好看吗?”她在嬴黎面前转了一圈:“你怎么穿成这样啊?老气横秋的。”   嬴黎看看自己:“我可不是单纯的去吃饭的。”   她是去恶心燕王的,穿的粉粉嫩嫩的像什么话?   再说,穿的太招摇也是去给那群男人惦记的,她不需要,也没有哪个女的敢和她比来比去,自然实用为主。   而且,就林秋儿这样的穿着,不冷吗?   “表小姐。”嬷嬷忍不住提醒:“要不再穿件夹袄吧。”   林秋儿不答应:“穿夹袄太胖了,我不,反正是在屋子里吃饭,人多也不冷。”   嬷嬷欲言又止,嬴黎拦住她:“女孩子爱美,没事,走吧。”   “就是就是。”她欢喜的应声,紧跟着嬴黎出门登车。   出门见赵氏她们穿的也很厚实,林秋儿还满是不屑,悄悄吐槽她们穿的多显胖,嬴黎听见了也不说话。   进宫,好些大家闺秀穿的和林秋儿差不多,少,看着都少。   为了不弄乱自己精致的发髻,没几个老老实实的戴帽子,穿的都是时下邺城女子最喜欢的斗篷,立领无帽,既保暖,还显得脖子细长。   “哎呀呀,这些小姐一个个体弱,怎么就穿这些?”   赵氏满是担心:“如今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生病。  嬴黎笑盈盈的不吭声,她们冷不冷管她什么事?   蔡勋可是早就告诉她了,燕王特意交代,今年的除夕宴,要在亭子里吃,赏梅看雪。   至于为啥,还不是因为她怕冷容易受凉嘛。   死野猪精看她越发不顺眼了,找着各种机会膈应她。   打过招呼,所有人都被太监领到了宫宴的地方,北风萧萧,烧着火盆也冻得刺。   除非围在火盆边不动,可那样没规矩,也没人去,一张张长桌摆放着,菜肴酒水都还没上,两边的帘子还被挂了起来,亭外就是成片的梅花,映着白雪,的确很美。   但,没几个人有心欣赏。   “在这吃吗?”林秋儿紧紧拉着自己的斗篷,已经有些哆嗦了:“吹着风吃?”   嬴黎坐下来:“嗯,如此风雅,当真是只有皇上想得到了,我等俗人远达不到这样的境界,清心净神,不错,不错。”   她难得夸一夸燕王,却给燕王招了很多白眼。   寒冬腊月,若是走动着还能勉强扛住,坐下来不动,穿得再多也觉得不暖和。   林秋儿就有些扛不住了,为了好看,她穿的并不厚实,淡薄的衣裙根本不足以保暖,妆容精致的脸都有些僵了,她想好看,却端不住表情。   “真冷啊。”   “是啊。”   一些夫人强撑着笑意应和,有些故意站在火盆边说话,有些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说话,也有去欣赏风景的。   “去加点炭火。”嬴黎把自己抱着的手炉递给身边的太监,一群人瞧着,顿时羡慕的不行。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抱个手炉来赴宴呢?   图好看就带了个捂手的兜子,这玩意哪里比得上手炉暖和。   在一双双羡慕的眼神里,嬴黎把加了炭的手里抱在怀里,还笑眯眯的看了看众人。   “表姐。”林秋儿冻得受不住了:“我也想抱手炉。”   嬴黎扫了她两眼:“我怕冷,没了手炉会生病的,你身强体健牙齿一咬就没事了,心静自然就不冷了。”   “我。..我静不下来。”风一吹,林秋儿恨不得把脑袋缩进斗篷里,下意识的往嬴黎身上靠。   她穿得多,毛茸茸的看着就暖和。   燕王带着后妃姗姗来迟,他本来就胖,穿得多就更胖了,以至于一些初次见他的闺秀都惊了,林秋儿也惊了,本能的往嬴黎身后躲了躲。   “赏雪看梅,也是朕临时起意,年年看些歌舞,都没新意了。”   他笑盈盈的看着众人,重点关注了嬴黎一眼,想看看她是不是已经冻傻了,结果发现嬴黎捂得就剩一张脸露在外面,白白净净的脸还微微泛红,显然她并不冷,甚至还有点热。   “侯爷这么怕冷?”燕王盯着她,心里愤愤不平。   他这个皇帝都来了,嬴黎头上那顶毛茸茸的帽子竟然都不摘下来!   “嗯,臣怕冷。”嬴黎老老实实的回答:“皇上历来关心臣,臣也不敢折腾坏了身子让皇上操心。”   不就是演一出君臣和睦的戏嘛,她配合。   燕王笑了:“的确,国家大事还得依仗侯爷,侯爷是万万不能生病的。”   “皇上还是要早日养好身子才是,臣虽得皇上器重,却时时有越俎代庖之忧,大周少不了皇上掌舵。”   想给她戴夺权的帽子,她偏不。   燕王气着了,无视她,开始对着众人说废话,王皇后配合着,杂七杂八说的一大堆。   漂亮话说着,菜肴也上桌了,一只只食盒打开,菜肴丰盛,看得人很有食欲。   但入口全是温凉的了,有些菜肴油花都结成块了,也就燕王和受宠的妃子桌上才有热气腾腾的菜。   嬴黎对此见怪不怪,也没话说,反正她来之前就吃饱了,所以用不着动筷子。   今日没有歌舞,但是有折子戏,就摆在里亭子尽头,师傅们演着逗着,到是让清冷的席面热闹了几分。   可是酒水菜肴都是冷的,再好的兴致被时不时刮过的北风一吹都留不下多少了。   众人安安静静的看着,心不在焉的大有人在。   林秋儿就一直盯着上座的燕行书,她见过燕行书,只是没机会说话,眼瞅着燕行书起身离开,她赶紧看看嬴黎,想着找借口离开。   结果一看,嬴黎靠着椅背,帽子微微塌下遮住眼睛,鼾声轻轻的,竟然早就睡着了。   林秋儿顿时无语,却也松了口气,编了个内急的借口她就赶紧溜了,嬷嬷朝伺候她的嬷嬷一使眼色,嬷嬷立刻悄悄跟上去。   出了亭子,林秋儿一路尾随着燕行书,她十分紧张,不时张望,害怕被人发现。   燕行书走的不紧不慢,转过拐角,林秋儿急忙跟上去,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捂住嘴摁在了墙上。   “尾随我?”燕行书盯着她,目光不善。   老燕家的人生的都很丑,凶起来更丑,林秋儿有些怕他,壮了壮胆子才说:“嬴黎是我表姐。”   “我知道。”燕行书松开她:“我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林秋儿紧紧贴着墙,怕的厉害,结巴着说:“我。..我就是有话想...想告诉殿下。”   “说。”燕行书摸不清她的意图,态度冷淡。   林秋儿吞吞吐吐:“我表姐位高权重,殿下很想让她为自己所用吧。”   燕行书沉默不语,但目光越发不善了。   “皇上很忌惮我表姐,殿下应该也是,我表姐那么厉害,就是一个隐患,大周江山姓燕,她却一门唯我独尊的心思,如此藐视皇权,殿下也很发愁将来如何桎梏她对不对?”   燕行书的神色更冷了:“我与侯爷的关系,轮不到你来挑拨,滚。”   他扭头就走了,并不理会林秋儿。   跟随的嬷嬷回来,伏在嬴黎耳边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嬴黎微微抬头,眼睛半遮半露。   “她...真是蠢得可以。” 第251章 :她也是会玩手段的人   燕行书和她又不熟,她直冲冲的上去和人家说自己的坏话,燕行书又不傻,能鸟她?   在夏隶那里吃了亏竟然没长记性?   做坏人也是要循序渐进的好吧。   可见办不成什么大事,还需要自己助她一臂之力才行。   “可恶。”嬷嬷气着了,心里对林秋儿越发不满意。   正说话,林秋儿回来了,嬴黎依旧靠着没动,帽子遮住眼睛,林秋儿以为她还是在睡觉,无精打采的坐下来,心事重重。   嬷嬷没好脸色的看了她几次,越想越气,若非有嬴黎的交代,她们必定是要翻脸的。   “侯爷?”喝大了的燕王发现她在打盹了,心情很不爽:“嬴黎。”   众目睽睽之下,嬴黎动了动,微微抬手把帽子顶上去一些,面无表情的看向他,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燕王脸色铁青:“折子戏不合你意?”   “怎么会?只是臣这些日子在思量政务,夜里睡得不好,故此才眯了一会儿。”她抱拳:“还请皇上莫怪。”   燕王没吭声,分明就是不悦了,并不配合她的告罪,嬴黎也没继续说话,该怎么靠着依旧怎么靠着,亭中的气氛一下子更冷了。   “臣还有事。”嬴黎突然站起来:“先告辞了。”   她敷衍的连理由都不想好好找,说完就走了,众人噤若寒蝉,瞧着她不敢出声,林秋儿赶忙看了看赵氏她们,见她们不走,干脆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嬴黎越是嚣张她越是高兴,可是这份高兴还没有持续太久,她就扛不住了。   她本来就是与嬴黎坐在一块的,如今嬴黎走了,这个位置就剩她一个了,旁人打量的眼光自然也就只能在她身上,燕王的盛怒她也承受不住。   除夕宴回来,林秋儿就病了,老白亲自来看过,说是惊厥,要静养。   暖阁里,嬴黎缩在宽大的椅子上,怀里抱着手炉,老白还在隔壁院,林秋儿身边的嬷嬷到是过来。   她道:“家主离开后,皇上大发雷霆,表小姐吓着了,后来皇上怒气冲冲的走了,二殿下赶忙出来主持,云贵妃就嘲笑小姐怎么还坐在那里,说了好些难听的话,几位夫人还跟着附和,表小姐就哭着出去了。   奴婢悄悄跟着去看,却见表小姐拉住云贵妃身边的嬷嬷说话,还给了那人一张字条呢,奴婢怕被人发现不敢走的太近,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不过后来云贵妃身边的嬷嬷走后,表小姐被二殿下撞见,二殿下对她好一阵训斥。”   “一天功夫找了两个人,真不知道说她蠢还是说她病急乱投医。”嬴黎拿了颗糖:“她就是这么吓着的?”   嬴黎屋里的嬷嬷气的已经不想骂人了:“这样的机会不多,表小姐难得见到那么多外男,家主离开,与家主不睦的人自然非议,正好让她确定哪些人可以利用,她自然要抓住机会。”   “这到是,我与燕行书交好,云贵妃的危机感不比皇上小,那个女人比王皇后有用多了,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必定会怂恿皇上动手。”   嬴黎松了口气:“林秋儿也算是帮了我大忙。”   她示意照顾林秋儿的嬷嬷快些回去,让她转告老白,看完病过来坐。   等那边药熬好了老白才过来,端着热茶喝了一口,瞧了瞧外面才道:“你何时与这位表小姐这么亲近了?竟然把自己隔壁的院子都腾出来给她住。”   “亲近吗?”嬴黎不认为:“她赖在我这儿,我就让她留下了。”   老白是知道她与林秋儿之间的事了,好心提醒道:“升米恩斗米仇,我知道你一向恩怨分明,也想着当初她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才会饶过她,可如今不同了,早些找个人家把她嫁了才是要紧。”   “我先前是这么想的,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嬴黎微微探身,语气也低沉了几分:“她想置我于死地,这几日勾搭过夏隶和燕行书,昨日宫宴还把云贵妃身边的人给勾搭上了呢。”   老白的神色猝然一狠:“那你还留着她。”   “我有个打算。”嬴黎盘弄着手炉:“如果仅仅依靠从龙之功,只怕燕行书也会如野猪精一般对嬴氏和其他人保佑忌惮除掉之心,我可以与野猪精作对,但没必要一连得罪两位帝王。   所以,我打算利用林秋儿让燕行书对嬴氏感恩戴德,让燕行书的儿子也记得嬴氏的恩情。”   老白心思静下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请君入瓦。”   “那个字念瓮。”   “哦。”   她把计划告诉老白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一来老白是太医院正,与各宫打交道,帮过后妃们不少忙,打听消息散步闲话都很容易,二来他医术好,负责给燕王调理身子。   还没过元宵,燕王就病倒了,头晕目眩,饮食不振,甚至有了咳血的事。   前朝的局势瞬间紧张了起来,病歪歪了几个月的姜鹤在病榻上写下绝笔书,进谏燕王速速确立太子。   折子没到嬴黎手上,直接让夏隶送去御书房了。   “姜鹤上折的当晚就病故了。”时任吏部侍郎的嬴弗早已经将事情打听清楚了:“现如今吏部由我主事。”   嬴黎把面前的折子递给他们:“皇上病着,故此夏隶上折,让我做主厚赏姜鹤的家人,我打听过,姜鹤仅一儿一女,女儿早早嫁了人,前几年病死了,无所出,儿子在吏部做小吏,迂腐守旧,也没什么功勋,所以准了,赏些银钱了事,另外我也提请你为吏部尚书。”   嬴弗有些疑虑:“二殿下似乎更希望吏部书丞出任尚书一职,那是他的小舅子。”   “他希望是他的事,我不成全。”嬴黎思量着:“如今,兵户礼吏四部都在我们手中,刑部侍郎与书丞,还有工部几位书丞都是我昔日旧部的亲眷,也都是可靠之人,立太子的事,我们的筹码更多。”   嬴穹再一次向他确定:“确定是二殿下?”   “嗯。”   肯定是他,就冲他执意废掉后妃殉葬这一件事,嬴黎就不会换人。   她要是比燕王死的晚那还好说,关键是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能不能比燕王活的更长久一点,所以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姜鹤提议立太子之后,前朝后宫的风向都变了,燕行书为此特意来了侯府一趟,依旧说是来取点心,嬴黎也依旧陪着他在正堂等。   桌上摆着他最喜欢的几样点心,他依旧吃着,吃的差不多了才说话:“侯爷府上的点心别有风味,我府上来取点心的人回去说了是怎么做的,做出来的味道竟然不对。”   “兴许是蜂蜜不对味。”嬴黎笑盈盈的端着茶盏:“下官府上做的蜂蜜,是城外山上采的槐花蜜,香气悠然,用来做点心最是不错。”   燕行书点点头:“我命人用冰糖试过,口味有些许变化,但终究是不如吃惯的这一种。”   “殿下喜欢就好。”嬴黎看着他:“皇上的身子越发不好,殿下可仔细思量过?”   燕行书拿着点头叹了口气:“自然,夏隶的态度我是捉摸不透的,但皇上嫡系力拥云贵妃之子。”   “那是个孩子,作用不大,其他皇子也不是殿下的对手。”嬴黎给他吃定心丸:“最重要的,是皇上的心思。”   燕行书沉默着,轻轻点头。   等他离开后,嬴黎起身回主院,嬷嬷们正在打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嬴黎走到墙角,坐在新扎的秋千上面。   “二殿下又来了?”赵氏走着进来:“何苦这样奔波呢,若是真的喜欢府上的点心,便让人过去教了他们家的厨娘不就好了?”   嬴黎说道:“石凳凉,给嫂嫂拿个厚厚的垫子过来。”   “我听丫鬟们说,他每次过来都要吃掉好些点心才走呢。”赵氏坐下来。   嬴黎摇摇头:“点心不过借口罢了,若没有一个得体的借口在外面挡着,岂不是就要让人认定了我与他结党营私?”   “这话可不能乱说。”赵氏忙压低了声音。   嬴黎笑了笑,声音也低了几分,却足够隔壁贴在墙角的人能听见一二:“如今皇上病重,皇上的那一帮嫡系老臣都想着支持云贵妃的孩子,二殿下身为嫡子却不被皇上所喜,他自然着急。”   “那云贵妃的孩子尚且年少,怎能撑得起来?”赵氏这个深宅妇人都瞧得透:“主少国疑呢。”   “谁说不是呢,如今燕乾麟是死了,若他还在,凭着他的军功,也没有云贵妃母子什么事,可如今他死了,他昔日的部下并不认同燕行书,燕行书能依靠的只有我,他死了,云贵妃的孩子才能子凭母贵册封太子。”   嬴黎说的很小心,她生怕隔壁听墙角的林秋儿不理解传错了话。   耐心的等了三天,嬴黎收到消息,让她去各地巡检三月恩科。   嬴黎‘骂骂咧咧’的走人。   如今才二月初,燕王也没具体的要求她去哪,但她懂事,花着公中的钱,带着嬷嬷和几个嬴氏的半大少年,一路游山玩水,能走多远走多远,速度还很快。   三月,各地恩科开始,带着一群孩子游山玩水的嬴黎也收到了飞鸽传书,王皇后因巫蛊重罪被赐死了,燕行书被牵连,被燕王幽禁王府,嬴穹等人据理力争,皆被呵斥。   这与书上记载的一样,王皇后被云贵妃诬陷巫蛊,趁太祖病重之际赐死,后燕行书登基称帝,为王皇后平冤正名,追封谥号葬入帝陵,贵妃云氏全族被杀,包括云贵妃的孩子,一个都没留下。   “到底是开国皇后。”嬷嬷心里惊慌的很:“这才多久,竟然就杀了。”   嬴黎坐在小马扎上耐心钓鱼,语气也淡淡:“有几个男人能怜惜糟糠之妻?为了宠妾爱子,同甘共苦的枕边人也不过是绊脚石罢了。”   嬷嬷接连叹气,心里沉沉。   四月,又一封飞鸽传书送来,燕行书被贬为庶民,一家上下流放漠北三千里,已经动身,云贵妃之子被赐予王爵。   这是立太子的前奏。   老白的书信也送到了,如今所有人都认定燕王即将驾崩。   燕王自己也是这么认定的,所以他才会迫不及待的快刀斩乱麻。   嬴黎将书信收好,上折说遇到匪患被拖住了。   她不回去,却不代表燕王的人不会来。   一茬一茬的刺客频繁到来,嬴黎连亲自动手都不愿意,全部交给带出来的几个嬴氏子弟处理。   在她这里,可没有什么十几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的说法。   一直拖到七月,嬴黎才返回邺城,此时太子还没正式册立,但邺城的局势都格外敏感,加封为皇贵妃的云氏成了真正的后宫之主,只等燕王咽气,她就是大周第一位太后娘娘。   回到邺城,嬴黎立刻着手翻案,施压刑部重查此案,并让蔡勋把早就准备好的礼法册子搬到燕王面前。   第一次主动登门丞相府,嬴黎围着院子里的日晷转了好几圈。   算命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就是多。   “侯爷想让二殿下回来?”   嬴黎摸摸日晷:“嗯,我相信你应该算过,诸皇子中谁有当皇帝的命吧。”   夏隶并不否认,燕行书被燕王一把撸下来,他求过情,可是燕王已经被枕边风吹晕了头,根本不听他的。   “让燕行书回来。”嬴黎研究着日晷上的字:“旁人我管不着,我们俩是不是得为各自的后人想一想?我听说,你的妾室有了身孕。”   “不过妾室罢了。”他很担心嬴黎为此吃醋。   这话听得嬴黎很不舒服,什么叫不过妾室罢了?   这怎么说也是你的女人吧。   “我已经吩咐人去接燕行书一家了。”嬴黎不想和他废话:“上折的事,我希望我们可以统一一次。”   她抱了抱拳,刚转身,夏隶的妾室就来了,扶着并不怎么看得出来的肚子,大大方方的来嬴黎面前一见礼。   嗯?这是几个意思?   嬴黎笑了,没管她,直接走人。   后宅傻女人,这么嘚瑟是活不长滴~   九月,邺城恩科开考的时候,燕行书一家回来了,嬴黎亲自去了城外相迎,数月未见,燕行书消瘦了许多,一家子衣衫褴褛,身边只有两个小厮,长子被燕行书抱着,几个月大的次子被他的夫人抱着。   “多谢侯爷。”他们夫妇二人说着话就要跪下来。   嬴黎先他们一步跪下:“臣护主不利,还请殿下责罚。”   她第一次对老燕家的人下跪,为自己,也为嬴氏往后三百年的荣耀。   “侯爷。”燕行书深受震撼,眼圈一下就红了,双膝重重跪地,千言万语终究是说不出来的。   他们一家是遭了大罪了,皇贵妃云氏一届小家子气的深宫妇人,虽除掉自己儿子的绊脚石,却不曾想过往后,吩咐娘家人可劲的把燕行书一家往死里糟践。   燕行书的几房美妾刚出邺城没多远就被押送的人糟蹋死了,二皇子妃毕竟是正妻,这才逃过一劫,燕王下旨流放时完全不管二皇子妃刚刚出月,夫妇俩只能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一路西去,险些把两个孩子都折在路上。   这样的父亲,燕行书岂能不恨?   将他一家安置在城外的庄子上,叫来老白替两个孩子检查身子,嬴黎便与燕行书等在了屋外。   “臣虽与皇后不睦,却也知她冤枉,不过如今的局势,臣还是得劝殿下四个字,韬光养晦。”   燕行书欲言又止,嬴黎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不就是想说:靠你如今的权势我还不能直接册封太子?你杀了皇上,我就可以登基了。   这些话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嬴黎懒得和他解释。   这要是放在以前还好说,满朝大臣都是她和燕王两个派别的,大不了灭了燕王,可现在正在恩科考试呢,朝廷要大换血了。   她可不会小看文人学士的力量,得罪了他们,天下难治呢。   “如今正值恩科,殿下回来,可以趁机笼络。”嬴黎很真诚的给出建议:“皇位讲究名正言顺,人心所向很重要。”   燕行书冷静下来了:“嗯。”   老白出来,说了两个孩子无事,燕行书也算是放心了。   回去的路上,老白感叹道:“长大了,晓得用手段了,你都一路安排人保护那两个孩子,还故意让我来给他们瞧瞧做什么?”   “孩子娇弱,自然要上心些。”嬴黎拢着手:“如今宫里如何了?”   “皇上龙体渐愈。”老白看看她:“其实,完全可以直接要了他的命。”   她笑着摇摇头:“又不是我的皇位,我犯不着去背负弑君的罪名,留着他,对我的用处大得很呢。”   “唉~随你吧,不过我可提醒你,你那个表妹,留不得了。”   她自然知道,林秋儿已经没用了。   夜里,主院灯火通明,林秋儿跪在地上,心里惊恐,面上却十分淡定,甚至还挤出一丝气愤,她看着悠然泡脚的嬴黎质问。   “表姐这是做什么?我又没闯祸。”   “你勾结皇贵妃云氏,把我府上的事透露出去还不够?借用家书之便,把我的行程透露出去让刺客频频光顾还不够?”   林秋儿心中一紧,面色苍白:“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第252章 :朕要杀了嬴黎   “听不懂没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嬴黎提起水壶往桶里加热水:“我这人历来是不喜欢牵连无辜的,所以当年我会留下你,虽然我讨厌你,但我不想杀你。   我原想着让长辈们替你寻一户好人家,嫁了人好好过日子去,可你偏要报仇,你说你有什么仇可以报?   赢家老太太是杀人凶手,她死了是罪有应得,我还从未听过替凶手报仇的。   你连最起码的是非善恶都分不清楚,当真让人无话可说,事已至此,我是不能留你了。   我本想杀了你,可是将你养大的七叔公夫妇来找我求情,说是自己没有教养好你,求我饶了你。”   林秋儿一阵冷笑:“所以,我还得对你感恩戴德?”   “这倒不必,七叔公夫妇昔日善待我母亲,此次就当我报恩了,但我并不打算把你送回上京。“嬴黎踩着药包:“我会安排人将你送回林家。”   林秋儿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林家早已败落,她的亲生父亲也病死,现如今林家当家做主的人是她的庶出哥哥,偏她母亲在世时,对待妾室与庶子极为苛刻,仗着嬴家老太太撑腰,险些将人家母子打死。   如今嬴黎要把她送回去,她如何能有好日子过?   “你还不如杀了我。”林秋儿眼圈都红透了。   嬴黎笑了笑:“杀了你做什么?我已经与你庶母聊过了,人家想着你年纪大了,也不想担待一个不为你着想的名声。   所以知晓我要把你送回去就给你定了一门亲事,如今林家败落,你也安分些,收一收性子嫁人吧。”   “嬴黎,你不如杀了我。”林秋儿挣扎要起来,被嬷嬷们摁住。   林家败落,能攀上什么人家?她的庶母又怎么会替她尽心周全?   “我母亲是嬴氏嫡女,我是林家嫡女,身份尊贵。”林秋儿不甘心的叫嚣着,并不人命。   嬴黎靠在椅背上,目光冷漠:“关起来,明日就命人送回去,今天晚上好好看着她。”   “是。”嬷嬷把林秋儿拽了下去,林秋儿又哭又喊,满是咒骂。   打发走林秋儿后,侯府又恢复了昔日的安静,没人来叨扰,嬴黎清闲多了。   她与夏隶一块上折让燕王允了燕行书定居邺城,燕王也同意了,他的身体渐渐好转,再不提立太子的事,这让皇贵妃云氏一阵着急,生怕拖得时间久了,自己重蹈了王皇后的老路。   但其他人都不急,燕王的心思大臣们都懂。   立了太子,大臣们就会放心大胆的去巴结,届时满朝都是太子的人。   若他活的很久,若是太子有一日与他作对,他手下岂不是无人可用?   一个嬴黎就足够糟心了,他不会再弄出一个敌人来。   这头恩科刚结束,林家就送了消息过来。   林秋儿死了。   林家将她许给了本地一个商人为妾,那商人家财万贯,可膝下无子,纳她为妾也是为了传宗接代。   可她进门后,与人家母亲扯开了嗓子叫骂,还动手打了人家的原配妻子,直接将人家老夫人气病在床。   原配将她罚跪在院中反省,她却大晚上的跑去把人家七八岁的女儿蒙在被子里打。   若非嬷嬷惊醒过来,那孩子就要死了,如此心狠手辣,人家原配如何容得下她。   一顿板子,活活打死了。   “先前心高气傲的看不上世家公子,林家将她卖给商人为妾,也是极大的羞辱了。”   赵氏不知林秋儿做的那么些事,只难免有些可惜:“如今林家来信,也是怕不好交代。”   嬴黎正擦着木雕像,并不在意:“死了就死了,不识好歹的人在哪都是活不下去的。”   “家主。”嬷嬷拿着几封拜帖进来:“有人拜访。”   嬴黎接过来瞧了瞧,是恩科新晋的几位年轻人。   此次恩科,燕王拖着病体亲自殿试,为的就是笼络人心,收服能为自己所用的人,以此来抗衡嬴黎,夏隶也帮了他很多忙,嬴黎自然也不会闲着。   但能入朝为官的人都不是傻子,一腔热血的看不上燕王疲政自私,为名为利的看不上燕王势弱。   所以到最后,只有几个迂腐守旧的拒了嬴黎的帖子,向燕王表了忠心。   其他人,要么中立,要么应了嬴黎的号召,递贴拜访,以示投诚。   出去一番客套,耐心的听他们说了对治国的理念,一番畅聊,结束时已经天黑,几人这才满意的各自离去。   宫里,燕王准备安枕了,才有盯着侯府的人回来报信。   太监忙把消息告诉他,听完太监奏报,燕王顿时毫无困意,他披衣坐在床边,道:“宣夏隶。”   夏隶进宫的时候已是深夜,燕王脸色阴郁,烛光将他另一半脸藏在了黑暗里,他低头坐在书案后,声音低沉:“朕,容不得嬴黎了。”   夏隶不语,燕王容不下嬴黎,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并不稀奇。   此次恩科,嬴黎竟然是最大的获利者,这完全不在燕王的掌控之内,他心态崩了很正常。   “朕要她死。”   夏隶心口猛地一紧,看向燕王,张了张嘴,还未说话就被燕王拦住。   “朕知道你下不了手。”燕王抬眼看向她,目光锐利:“但朕以为,朕的千秋大业,比你的儿女情长重要的多,而且你应该明白,嬴黎对你无意。”   他说话太刺,夏隶十分难堪,维护嬴黎的心思也淡了几分:“皇上,嬴黎若死了,只怕人心难定。”   “如今天下已经安定,天下太平,那些武将谁还愿意拼命?没了嬴黎,他们一个不服一个,无法抱团。”   燕王将一只手放在桌上:“这些,朕都是想过的。”   夏隶稍稍沉默:“皇上,臣以为。”   “朕会将皇贵妃的外甥女赐婚于你,保你夏家富贵无边。”   夏隶脊背一寒,明白了。   燕王不仅在提防嬴黎,也在提防他,因他与嬴黎一块上折为燕行书求情,所以燕王就认为他也是想投靠燕行书。   将皇贵妃的外甥女赐婚给自己,便是将自己绑在皇贵妃云氏之子身上,自己便只能帮皇贵妃云氏的孩子,否则两头不讨好,燕行书不会信任他的。   “王氏巫蛊作乱,朕废后休妻,我朝已经没有嫡子可言了。”   燕王无所谓的态度几乎将无情二字刻在脑门儿上:“子凭母贵的道理,你要明白。”   夏隶抱拳:“臣明白,臣...多谢皇上隆恩。”   他领旨了,燕王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   赐婚圣旨颁下后,恭贺夏隶的人络绎不绝,婚期定在冬月二十二。   邺城的雪纷纷扬扬,家里的小厮将整理好的请柬交给夏隶查阅,并说道:“大人婚娶皇贵妃的外甥女,往后也是皇亲国戚了,故此京中六品以下的大臣都不必写帖子。”   “不必请宣平侯了。”他将那一份请柬挑出来,颇为落寞:“如何能叫她亲眼看着我迎娶正妻呢。”   小厮忙把请柬拿走:“那嬴氏其他人。”   “其他人无妨。”夏隶没再看其他请柬:“送出去吧。”   他没有被燕王拉拢的喜悦,正发愁,小厮就说李姨娘来了。   李姨娘便是他有孕的妾室。   “大人。”李姨娘进门就跪在了地上,双手微微护着微微显怀的肚子。   夏隶瞧了她一眼,神情憔悴,脸上满是泪痕,让人怜惜不已。   “你有着身子,天寒地冻的起来吧。”   李姨娘哭着摇头:“妾室求大人庇护。”   夏隶稍稍疑惑,过去将她扶起来:“皇贵妃的外甥女进门,你们对她如对我一般恭敬就好。”   “妾身听闻未来主母是个娇惯的性子,害怕。”李姨娘的眼泪滴滴答答的落下:“主母未进门,妾身就有了身孕,只怕她会介意。”   夏隶负手站着:“这个孩子不会有事的。”   李姨娘还是在哭,话还没说完,小厮又来了。   “大人,侯爷来了。”   夏隶一喜,忙抛下李姨娘跑了出来,李姨娘一脸错愕,脸上还挂着眼泪主子呢:“大人。”   她急忙跟着出来,却见嬴黎已经进来了。   天气冷,她裹得严严实实,内里一身茄花色的衣裙,一件白色狐裘,抱着手炉,戴着帽子,一张脸白白净净,饶是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少女了,却依旧有着无人能及的美色。   “你来了。”夏隶停在她面前:“皇上赐婚,我。”   嬴黎微微疑惑的看着他,大大方方的笑道:“先恭喜丞相了,我来是要与丞相聊一聊王皇后巫蛊一事的,刑部的人查到了一些线索,只是我不清楚,需要丞相佐证。”   “你为正事而来?”夏隶心里一空,登时如丢了魂的行尸走肉:“进来吧。”   嬴黎往屋里走,看见李姨娘时还笑了笑。   “回去休息吧。”夏隶直接无视了李姨娘的眼泪。   “巫蛊乃南越的东西,王皇后身边并没有去过南越的人,所以此事的疑点指向了我和我昔日的旧部。”   嬴黎并没有坐下,站在了火盆边:“所以,即便是我救了燕行书一家,他也会认为这是我的拉拢计策对吧。”   夏隶并不否认:“嗯。”   “妄图挑拨我与燕行书,手段是真的高明。”嬴黎看着炙热的火盆:“干脆果断的杀死王皇后,流放三千里,燕行书越惨,对我的怀疑越大,不管我如何救他,此事都会在他心里成为一个疑影。”   夏隶坐下来:“你想说什么?”   “我想称赞丞相一句目光长远。”嬴黎回头看着他:“我故意让林秋儿传话给云贵妃,目的只是为难燕行书,你反手一个主意就算计到我头上了。”   夏隶咬牙:“我不知道皇上真的会杀了王皇后。”   “那只是糟糠之妻,美妾在侧,你以为他会留着原配,留着足以威胁自己皇位的成年嫡子吗?”   嬴黎声音冷了下来:“丞相既然已经算计到了这一步,还是别装无能为力了。”   她这才坐下,抱着手炉,面色冷漠:“我来就是想知道,燕行书被拘禁的时候,你们都告诉了他什么。”   “自然是该说的都说了。”夏隶回答的模棱两可:“你如今已经位高权重,若是新帝由你扶持上位,大周就没人可以制约你了。”   嬴黎不吭声,看了一眼小厮端上来的茶,也不动手拿。   该说的都说了,那就是提前就和燕行书说自己会不择手段的拉拢他。   那她不管做什么都没有作用了,换做旁人,会直接放弃燕行书。   不支持燕行书,满朝皇子也就只剩下云贵妃的儿子了。   继续支持燕行书,便坐实了他们口中,此事全是自己自导自演的罪名。   当真是把她的后路断的干干净净,直接灭了她让燕行书感恩戴德的路。   “你知道燕行书有当皇帝的命,这么做就是防备我的吧。“嬴黎冷笑着:“只有你可以除掉我,所以届时只要除掉我,你就能向燕行书投诚,保你夏家富贵平安,你知道我一定会救燕行书,所以毫无顾忌,而黑锅则由我和皇上两个人背,对吧。”   夏隶依旧没有否认,他只是问:“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燕行书有帝王命的?”   屋里瞬间安静,嬴黎沉默着,夏隶就耐心的等着。   “我算出过你的命格有了变动,那变动的时候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不是很能算吗?”嬴黎站起来:“那就继续算吧。”   她不回答夏隶的问题,她只想知道自己猜测的对不对,想知道是不是夏隶一手策划的燕行书一事。   如果是,那燕行书这个人,她就留不得了。   夏隶大婚那一日,嬴黎没去,她在看新入仕的大臣写的时政利弊,手边放着厨娘为她炖的雪梨汤,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在外边绣花,安安静静并不打扰她。   夏隶大婚,燕王携皇贵妃亲自登门恭贺,礼乐声隔着几条街都能让人听见,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到了夜里,一簇簇烟火绽放,将半个邺城都照亮了。   嬷嬷去外面瞧了一眼,折回屋将门关好:“当真是热闹啊。”   嬴黎没有应声,专心看折子。   夜色渐渐有些深了,小丫鬟有些熬不住,困得眼皮打架,嬷嬷也困意来袭。   “哈~”嬴黎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也困了。   扶额打着盹,她突然闻到了一股烟味,嬷嬷也闻到了,急忙起身去瞧,一开门,浓烟就铺满整个院子,隔壁院子烧起了熊熊大火,火苗已经蹿上了这边院子的屋檐。   “哎呀,着火了,家主快跑啊,着火了。”   嬷嬷大声喊起来,丫鬟们被惊醒,都吓得不轻,浓烟呛人,熏得她们咳嗽不止。   外面也乱了起来,家丁敲了锣,把睡下的人都喊了起来。   嬴黎急忙把桌上的折子和书全部抱起来塞给丫鬟,让她们抱出去,嬷嬷则急忙去柜子里抱装着各类印章的箱子,她们被熏得咳嗽不止,抱了东西就赶紧往外跑。   嬴黎把重要东西都翻找出来后,回头把木雕像扛了出去。   火苗已经爬满了半个屋顶,瓦片在大火中不断炸裂,锣鼓声惊醒了许多人。   很快,住在周边的族人也都发现了大火,全都忙赶了过来。   如今寒冬腊月,井水不够,池水表面也结冰了,家丁们只能凿冰打水,这一耽搁,两处院子都烧起来了。   “阿黎,阿黎。”   人群中两声着急的呼唤,让嬴黎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猛然的回头,在人群中搜寻着期待的那个人,却只见嬴穹挤开所有人跑了过来。   “没受伤吧。”   嬴黎的心情徒然失落,她摇摇头,后知后觉的想起,嬴穹是她堂兄,也是会喊她闺名的。   “披上。”嬴穹急忙把自己身上的大裘给她。   嬴黎这才发现他穿的单薄,想推脱不要,嬴穹却不准。   大火熊熊,一时半会儿是灭不了了,他们只能先移去暖阁,烤着火盆,嬴黎忙把大裘还给嬴穹,嬴肃他们也来了,一个个着急的不行。   “还好你不曾睡着,否则火势凶猛,一时间跑不出来,必定受伤。”   “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呢?”嬴肃觉得不对劲:“隔壁院子还在住人?”   管事嬷嬷赶紧说道:“自表小姐离开后,隔壁院子就一直空着,所有火烛都撤了,也不曾派人值守。”   “兴许是今日烟火热闹,落了火星子吧。”嬴黎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他们也都没有反驳,心里都清楚着呢。   小厮匆匆进来:“家主,丞相府来人问安。”   嬴穹想了想,说道:“就说家主被火烧伤,再派人速速去请白太医过来。”   “是。”   人走后,嬴穹才解释:“暂行避让吧。”   嬴黎沉思了,喃喃道:“夏隶献策,借皇上之手挑拨我与燕行书的关系,皇上又给夏隶赐婚,不让他与燕行书有交际,理当不该对我下死手的。”   “有可能放火只是一个引子。”嬴肃眉头紧皱:“故意打草惊蛇。”   闻言,他们心里都一阵嘀咕,如果真是如此,那可就难防了。   正在思索之际,小厮又来了:“家主,丞相前来探望。”   “这怎么还登门了呢?”嬴黎烦躁的不行:“不见。” 第253章 :侯爷有了喜脉   她拒绝,夏隶愈发担心。   他身上还穿着红灿灿婚服,胸前还挂着喜气的红花,身上满是酒气。   丞相府的宾客还未散尽,瞧见侯府火光冲天后他就想来了,但是被几位大臣拉住,便先遣了小厮过来问好,得知嬴黎受伤,他就抛下宾客过来了。   “伤势很重吗?”   小厮没有回答,他急了,正要再问,嬴穹出来了。   见了他,夏隶不得不按捺住脾气:“嬴大人,侯爷伤势如何?”   “还好,有劳丞相挂心。”嬴穹客客气气:“今日丞相大喜,不宜耽搁,丞相还是早些回去吧。”   嬴穹实在是见不得夏隶这般虚伪纠结,这么多年,他们这些旁观者都看得出来夏隶对嬴黎有意,也曾有过撮合他们俩的心思,可是夏隶一次次利用嬴黎。   原本,嬴黎要是乐呵呵的愿意吃亏,他们也就忍了,可嬴黎明显不想再吃亏,既如此,夏隶要么与她划清干系,该怎么作对就怎么作对,要么痛改前非多替她想想。   可他却一边惦记着嬴黎,一边继续算计她,如今他接旨赐婚,不好好在家里待着,急匆匆的跑来,不是存心给嬴黎添麻烦?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俩有点什么呢?   “惊动白太医,必定伤势很重。”夏隶把他的话当做了耳旁风:“我家里有极好的烫伤膏,我即刻命人送来。”   嬴穹脸色难看的要命:“丞相府有的嬴氏都有,丞相就不必操心了,早些回去吧,别让新娘枯等,今日是丞相大喜之日,若是因此事耽搁了,难保不会给侯爷招惹闲话。”   他说的这般直白,夏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犹豫再三才回去。   他着急忙慌去了宣平侯的事,自然有人告诉了皇贵妃云氏的外甥女祝沐雪。   夏隶心不在焉的回到新房,喝了交杯酒掀了盖头就呆坐在一旁,心思完全不在貌美的新娘身上。   示意嬷嬷们都下去,祝沐雪声音微冷:“夫君与宣平侯不是政敌吗?怎么这般着急,竟然把宾客都抛下了。”   “好歹是并肩作战多年的同僚,些许在意不可以吗?”夏隶心情不好,语气也有些发冲。   祝沐雪起身走过来,用力推了他一下大叫起来:“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我的夫君这般上心别的女人,你这是些许在意吗?你当旁人是傻子吗?”   “无理取闹。”夏隶烦得很,起身要走。   她立刻挡在门前:“你想去哪?”   “去书房,你早些休息吧。”他实在心烦,推开祝沐雪就走了。   燕王说要杀嬴黎,难道就是放火?   可是以嬴黎的身手,就算是烧起来了,她也是可以全身而退的,最多受伤而已。   那燕王到底想如何杀嬴黎?   夏隶想不通,他独坐在书房,回想数月前燕行书被幽禁时他说的话。   一明一暗,殿下才能无后顾之忧,嬴黎是明,为殿下开疆拓土,臣愿为暗,替殿下保驾护航。   他不仅踩着嬴黎的算计反咬了嬴黎一口,挑起燕行书对她的芥蒂,还向燕行书投诚了。   嬴黎为嬴氏的将来考虑,他自然也要为夏家的将来考虑。   大周开国四年了,他早就看明白燕王了。   做个割据一方的反王还行,当真论起治国平天下的本事,燕王难当大任。   满肚子的算计,目光短浅,猜忌心重,真真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这样的君王,夏隶可不敢听他安排去谋后路。   “夏隶。”祝沐雪来砸门了:“你给我出来,今日成亲,你是诚心让我颜面尽失的是吧,你别忘了,我姨妈是皇贵妃,我姨兄弟将来是要做皇上的,得罪了我,没你好果子吃。”   她在外面叫嚣的厉害,夏隶烦不胜烦,过去开门,外面嬷嬷们正在劝说祝沐雪,见他出来,一个个慌张的不行。   瞧着祝沐雪,夏隶有着说不出来的厌恶:“别闹,回去歇着,我有事思量。”   “思量?”祝沐雪不依不饶,扯开了嗓子嚷:“思量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惦记嬴黎的事儿还有谁不知道?她一个老姑娘,和一群男人厮混了那么多年,名声都烂了,你们男人就那么喜欢吃别人剩下的?”   皇贵妃云氏的母家本就是寻常人家,是典型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纵的家里的男女家眷都嚣张跋扈了起来。   皇贵妃云氏极度不喜嬴黎,为此她的母家亲戚也对嬴黎厌恶至极,骂起来毫无根据和分寸。   祝沐雪不管不顾的一通嚷嚷,彻底惹怒了夏隶,他呵斥道:“无礼妇人,我这里是容不下你了,来人,将她退回祝家。”   “你敢!”祝沐雪快哭了:“我是皇上赐婚,我姨妈是皇贵妃,你敢休我?”   回答的她的是夏隶摔门的声音,‘砰’一声,将祝沐雪吓得一哆嗦,脸色苍白,‘哇’一声就哭了。   次日一早,燕王派人到侯府探望慰问。   嬴黎躺在床上,罗帐低垂,屋里一股药味,赵氏等人都守在床前,嬴穹等人告假在家陪伴。   太监来的时候,老白正眉头紧锁的鼓捣着各种外伤药。   “侯爷安好?皇上听闻侯府失火,担心侯爷安危,知晓侯府传了太医,特命奴婢送来烫伤药膏。”   太监紧盯着屏风后面,屏风与罗帐的层层阻碍,让他看不清嬴黎到底是什么情况。   嬴黎不说话,只有嬴穹回答:“多谢皇上关心,大火突起,侯爷呛了几口烟,燎破了些皮罢了,已经无碍。”   他故意往轻了说,太监心里是不信的,嘴上应承着,眼角余光却把窗下篮子里故意盖住的脏衣服瞧了个真切。   太监急忙赶着进宫给燕王报信,燕王高兴坏了:“呛烟,烧破了些皮,若真是这般简单,何至于连夜惊动白行止?”   他心里很是舒坦,着太监去太医院传话,都去侯府瞧瞧,以示君恩深重。   太监应声,去往太医院的时候,正碰上哭哭啼啼进宫的祝沐雪,见状也不敢管。   祝沐雪入宫,在皇贵妃云氏好一顿哭诉,还没说完,就被皇贵妃云氏一顿呵斥:“蠢货,夏隶乃是开国功臣,爵位世袭的安国公,你不巴结他就算了,还大放厥词得罪他。”   “是他抛下宾客去侯府的。”祝沐雪哭的很凶:“那般着急挂念,我成什么?姨妈,昨日可是我的大喜日子,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我不重要吗?那我日后还怎么和官家夫人们相处?”   皇贵妃云氏气得发抖,哑着嗓子骂道:“闭嘴,别说他就是去了一趟侯府,就是他夜不归宿,你也不能发脾气,将你许配给他,是要你笼络他的,不是让你去他跟前作威作福拿大小姐架子的,你若懂事,就该关心几句,就算是做样子也好,偏你蠢得和他吵架,还说出那些话来,家里说的话,能拿到外面嚷嚷吗?”   “可他现在要休了我。”祝沐雪害怕的哭声小了许多:“我昨天才嫁人,要是今日就被休了,那我可怎么活啊?”   皇贵妃云氏更生气了,看着祝沐雪,恨不得当场打死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将她狠狠骂了一顿,皇贵妃云氏安排自己身边的嬷嬷送她回去,嬷嬷代替云氏给夏隶一阵赔礼道歉,再三说情,夏隶才答应不休妻。   这毕竟是燕王赐婚,就算皇贵妃一低头说情,他也不会休了祝沐雪。   但闹了这么一通,对祝沐雪冷落些也显得理所当然。   他才不管什么发妻原配,留下她,不过缓兵之计让燕王信任自己而已。   丞相府这便上半日热闹非凡,下半日,便是侯府那边热闹了。   知晓嬴黎受伤,朝臣的心思都不免多疑的猜一猜,多数人怀疑的都是燕王,虽无证据,但是一想到有可能与燕王有关,一群大臣就觉得心寒。   宣平侯府内,老白把燕王赏赐的烫伤膏仔仔细细的检查后,摇摇头放下来:“这药用久了伤口溃烂,毒入肺腑。”   “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嬴穹等人都很恼怒,当即就把烫伤膏丢了。   嬴黎想了个招:“或许,他也算是帮了我大忙。”   “怎么说?”   “夏隶大概是想踩着我上位讨好燕行书,燕行书必定也是对我心存芥蒂,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冲锋陷阵吧,我不伺候了。”   她两手抱在一起:“一味的为老燕家的人费心不值当,我要发展发展自己的势力才行。”   嬴穹他们没吭声,但心里支持嬴黎这样做。   与其费心费力的为燕行书铺路,还不如经营好嬴氏,将来谁能登基,全靠嬴氏决定,如此不好?   嬴黎称病后,摄政一事有名无实,事发突然,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尚且来不及追究真假,燕王就下旨,要为嬴黎重建宣平侯府。   这是又要演一出君臣情深的戏码了。   嬴黎挪去了西园,以养病为由,谢绝一切到访之人。   冬日的西园梅花竞相开放,红红的一片,衬着白雪煞是好看。   这方院子的几间屋子是抱手相连的,正屋是三间大房,宽敞明亮,左边是两间亭屋,是夏日里纳凉最好的地方,右边是两间耳房,也可当做待客的暖阁,十分舒坦。   嬴黎将木雕像放在暖阁,仔细擦拭了两遍,看着外面的雪说道:“几日前我在书上瞧见一句话,若是他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我们俩是一块淋过雪的,所以我们也算是共白头了,对不对?”   她伸手握住木雕像的手:“你现在也在看雪吧,第四年了,要是我还是只能活三十五岁,那我还有十一年,这日子真是难熬啊,我觉得我做了好多事了,竟然才第四年冬天。”   她很是无奈,把炉子里的茶倒出来捧在手里,任由热气蒸着自己的脸,坐在木雕像旁边,安安静静的看着雪。   嬴黎称病辞权的事情燕行书也知道了,他很不淡定,却因是戴罪之身,不得随意走动,为此十分忧心。   瞧他终日愁眉不展,二皇子妃孙氏不免心疼,待夜深人静哄睡了两个孩子后,她在燕行书跟前坐下来:“殿下在担心侯爷?”   “嗯,我不信她这般轻易的受伤。”燕行书心里沉甸甸的:“她现在因伤称病,放弃了摄政大权,万一皇上立了太子,那一切就都毁了。”   孙氏忙安慰他:“兴许侯爷另有打算。”   “你相信夏隶的话吗?”燕行书问她:“嬴黎离开的太过凑巧,她即便不在邺城,嬴氏也是可以搭救母后与我们的,可他们没有行动。”   孙氏忙问:“所以殿下是相信夏隶的话,觉得是嬴黎在算计殿下,想博一个救命之恩?”   燕行书沉默,便是信了。   “妾身不懂这些,但是妾室觉得,丞相这一番话说出来,殿下与侯爷之间必定生出嫌隙,母后出事,妾身心里也很难过,理解殿下的苦楚,但妾身以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并非侯爷。”   燕行书脸露恨意:“我当然知道是谁,帝王疑心,连亲儿子都未能幸免。”   “殿下。”孙氏对他颇为心疼。   夫妻俩靠在一起,互相安慰着对方,如今嬴黎不出面,他们的处境十分不好,唯一能做的就是耐住性子。   朝中没了嬴黎,燕王自然掌握大权,每日早朝,一件事情颠来倒去的争执商议,迟迟拿不定主意,以至于事情一拖再多,弄得大臣们都心烦意乱,但燕王乐在其中。   三月初,烧毁的院子都重新修建好了,嬴黎特意过去瞧了瞧。   重新新建的院子与原先的一样,变动不大,只是内务的装饰布置要贵气许多,一进门,就能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   “香味是什么?”   跟在身边的工部书丞急忙说道:“是刷屋子的树漆。”   “树漆还能这么香?”嬴黎有些诧异。   书丞笑道:“如今百姓为了多赚钱,什么法子想不出来,皇上盛宠皇贵妃娘娘,赐下椒房恩宠,民间得知,逐一效仿,奈何花椒金贵,寻常人家是用不起的,故此做了树漆代替。”   “原来如此。”嬴黎摸了摸柱子:“嗯,手艺不错,那就等散半个月的味道就搬回来吧。”   嬷嬷忙应了声,请书丞下去喝茶。   没了朝政,嬴黎并没有懈怠,与自己昔日旧部来往紧急,原因无他,燕王找军中屯田要粮税,激怒了一大票人。   “田地是士兵自己开荒的,粮食是士兵自己耕种的,朝廷每年就给那么几袋粮食,一天的口粮都不够,如今却要求军中屯田缴纳粮税,真是不知他怎么想的。”   嬴黎一边说着,一边修剪着桌上的花枝:“按理说,夏隶不会让他这么做。”   “自从夏隶娶了皇贵妃的外甥女后,他在朝中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   嬴穹在一旁疲惫的打着哈欠:“不管皇上想做什么,他都不阻拦不建议。”   嬴黎转过来:“我现在越发肯定夏隶向燕行书投诚了,否则他怎么会让野猪精乱来?强行征收粮税,嬴岐武将集团不满,就无疑是再帮我把散了的军心又凝结了起来。”   “你觉得他在帮你?”嬴穹有些不悦:“万不可再上当了。”   嬴黎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就是我了,我也只是猜测,如果夏隶这么做真的是为了让我巩固军心,那我到是省了很多事了。”   他们俩不过闲聊,其中因由到底是不好追究的,也就放任去了。   没有事情,嬴黎整日待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年底刚入冬。   不过夜里窗户没有关严实些,她就病了,咳嗽不止,高烧不退,恶心想吐。   老白的孩子又正巧病了,没及时过来,太医院的大夫也不敢,便只能把家中的女医叫过来先看。   女医问了几遍,又把了脉,脸上满是疑惑。   “何病?严不严重?”嬴穹他们很是挂念,来府上凑茶的蔡勋也挤过去听着。   女医犹豫了许久,道:“似乎是...喜脉。”   “噗~”嬴黎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什么玩意?”   嬴穹他们也都惊了,一个个看着她,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向她的肚子,嗯,是有点微微凸起。   察觉他们目光不善,嬴黎捏住自己的小肚腩愤愤不平:“这是肥肉。”   她都几个月没蹦跶了,终日里吃吃睡睡睡吃,能不长肉吗?   “你确定?”嬴穹不信。   女医也拿不准:“脉象上的确是喜脉,侯爷的症状也像。”   他们的心情更复杂了,赵氏一琢磨,忙他们都撵出去,关上门悄悄问嬴黎:“阿黎,你老实告诉嫂嫂,你没乱来吧。”   “你觉得我能和谁乱来?”嬴黎很糟心,一脸无辜的看着赵氏,突然想起来。   上个月老白和蔡勋来她这儿蹭酒喝,他们三个喝了一整夜...   “不是吧。”嬴黎无语了:“我们就是喝酒吹牛。”   赵氏担忧的叹了口气,想了想走了出去,让人去请老白过来。   等待的时候,蔡勋悄悄摸了进来,看着懊恼的嬴黎,鼓足了勇气说道:“侯爷,名声为重。” 第254章 :大周十四年   嬴黎的表情一言难尽:“书生,我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我当年对着上百个老爷们都能守身如玉,你觉得我现在会乱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蔡勋欲言又止,他站在门口,沉默了许久:“我想,你到底是个未嫁的姑娘,就算你老老实实守身如玉,可如果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对你也有害无利,如果需要,我。..我可以做挡箭牌。”   嬴黎暴躁了:“我又没做,怕什么?再说和你有...嗯?几个意思?”   “我可以做挡箭牌。“蔡勋声音大了些:“若是此事解释不清楚,你就说孩子是我的。”   “。”嬴黎无语了,扶额垂首许久,示意蔡勋走过来一些,等他到了跟前,嬴黎也坐了起来,看着他,道:“书生,你很好,没必要背这样的黑锅,我知道你想保护我,可这事当真不光彩,我们不能认。否则,不单是我的名声毁了,你的也一样。   抱歉,我先前一直不知你有这番心思,许是我有些举动过分让你误会了。   我有心爱之人,虽然如今不在身边,但我不想让任何人代替他,我希望被疼爱被保护。   但这个希望的对象只能是他,他是好儿郎,你也是,完全没必要委屈自己。”   蔡勋不言语。   “当然,我说这话不是说你不配,而是想让你知道,不管这事是怎么算计我的,我都不会背下这个黑锅。   一旦我认了,婚前不检点这个骂名,害得不只是我,还有嬴氏姑娘们。”   蔡勋这才说道:“我并非只是想替你解难。”   “我知道,不就是喜欢我嘛,我内里外表都这么优秀,喜欢我很正常。”   嬴黎拍拍他:“而且,行军打仗这几年,你能见到的女人就只有我了,选择范围不大。”   蔡勋一阵赧然:“倒也不是。”   “不管如何,我都要谢谢你,愿意不顾名声的替我留下后路。”   嬴黎抱拳:“这份心意,我心领了,但我希望你能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女子,而不是委屈自己来替我打算,我嬴黎不玩钓鱼那一套。”   蔡勋沉默了许久,笑了一声:“你做主便是。”   “白先生,这边。”   说话间,赵氏忙带着老白跑进来,老白很慌,进门就哑着嗓子喊:“这招够损啊,快把爪子伸出来我看看。”   嬴黎把手伸出来,老白耐心的摁脉许久,眉头越来越皱:“的确是喜脉。”   “噗~”嬴黎又想吐血了:“我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几次。”除了燕靖予~   赵氏几人的脸色齐齐一变,顿时慌了神。   老白摇摇头:“要想有这种脉象也不是不可以,吃点药就好了。”   “比如说?”   “说了你也不懂。”老白拿出银针:“趴下,我先给你来两针。”   蔡勋等人急忙出去,帘子也放了下来,女医在老白的指点下扎针,施针片刻,嬴黎就吐了。   老白洗洗看着她的呕吐物,一点也不嫌弃:“灰褐色,中毒了。”   “中毒?”嬴黎一下子就冷静了,仔细回忆着书上的东西,尔后四下打量了一番新建没多久的屋子,“着人将西园打扫出来,我去那里养病,其他的都别问,对外也不用大张旗鼓的说。”   赵氏应声,吩咐人速速去打扫。   当天晚上,嬴黎就搬去了西园,老白担心家里的孩子,忙先回去了,但也吩咐女医将药熬着。   夜里大雪纷飞,她待在暖阁,敞开着门,瞧着屋外的大雪沉默不语。   大周四年冬侯府起火,尔后自己重病,她以为是烧伤时被下药,没想到招数在后头呢。   重建屋子的时候动手脚,当真是让他们费心了。   瞧着屋外大雪,她一夜没睡,对燕王的恨意又重了一层。   过了几日,嬴穹查清楚她中毒的原因了,刷在屋子里的树漆。   “在树漆里下毒,当真是要夸一夸他们了。”嬴黎依旧在咳,病情并没有好转。   嬷嬷忙拿了热茶过来,她喝了一口,却咽不下去,直接就吐了。   “可有按时喝药?”嬴穹十分着急:“怎么还是这般厉害?”   嬷嬷忙道:“一直吃着呢。”   嬴黎示意他们不用着急,让嬷嬷下去后,她告诉嬴穹:“那间屋子别动,留着吧,我病成这样,狗皇帝一定会派人来探知真假,他相信最好,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这半年来,我联络了不少将领,让他们去扶持各个皇子,狗皇帝最担心的的无非是自己的皇位被夺,我们不能让他省心,你想办法,让王皇后一案重现。”   “我明白你的意思。”   无须多说,嬴穹便开始行动。   与嬴黎猜测的相同,除夕之前,燕王亲临侯府探病,瞧见病歪歪的嬴黎时,他面上关心,实在高兴不已,还让太医给她把脉探查,确认嬴黎重病后,一颗提起来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嬴黎这一病,就是好几年。   几年间,事情极多。   燕王着人将嬴黎解毒药中最重要的一味药私藏,此药本就稀少,被燕王这一捣乱,嬴氏寻遍中原都一无所获。   最后,是守寡多年的杨若瑶悄悄送来解了嬴氏的燃眉之急。   诸皇子在武将的拥戴下,在朝中斗的你死我活,意图弑君者不计其数。   嬴穹一手布置,与王皇后巫蛊一案一模一样的事情再次重现,凶手直指燕王。   事发后,多年未曾联系的燕行书才托人送信,问嬴黎安好。   嬴氏没有回应他。   燕行书与燕王是一样的薄情寡义,不可深交,先前是她想的太天真的。   夏隶依旧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子女皆为妾室所出,正室祝沐雪好不容易怀了一个,六七个月还掉了,此后再无生育。   他与燕行书一直保持着联系,让燕行书安然无事的活着,虽然被拘禁,却无性命之忧。   自嬴黎中毒卧床后,他往侯府跑的殷勤,但嬴黎从不见他。   夏隶的阴狠在祝沐雪落胎一事上嬴黎就瞧明白了,这样的男人太狠,她要离远些。   嬴黎中毒数年后,夏隶才知道是树漆里有毒。   燕王因他为燕行书说话为防备他,自然不会将如何毒害嬴黎的事告诉他了。   皇贵妃云氏的儿子逐渐长大,身份尊贵的他也到了婚娶之龄,有了心动的姑娘,但姑娘却被燕王纳为后妃。   父子反目的事再度上演。   大周十四年,皇贵妃云氏被废,其子被杀,夏隶休妻。   侯府西园,瘦骨如柴的嬴黎窝在铺着毛绒毯子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仔细瞧着。   “姑姑,这都是按你的吩咐,将毒药淬在里面了。”面前站着的清俊少年解释着。   他是嬴穹的小儿子,嬴阳,十六岁了。   几年前,嬴黎将他过继在自己膝下,却让他依旧喊自己姑姑,不用改口。   “可试过?”   “试过,有用。”   嬴黎放心了:“你准备准备,春闱时与你的兄弟们与我一块去,我嬴氏这么多好儿郎,到底是要露面的。”   “是。”嬴阳很听话,小小少年,心性沉稳,才智与他爹嬴穹一眼敏捷。   待嬴阳走后,四娘端着汤药进来:“家主,药熬好了。”   照顾嬴黎的嬷嬷年事已高,贴身伺候她的事情是做不动了,数年前带进府里的蜂农之女四娘接了手,嫁人后也留在侯府做事。   “你爹娘身体还好吧。”嬴黎端起汤药:“如今大雪,山里只怕冷得厉害。”   四娘笑了:“托家主照应,奴婢的哥哥们早早的就在村子里住下了,如今爹娘已经安养在家,不在山上了。”   “这样真好。”她喝了药,漱了口后说道:“不过,我还是有件事需要你爹娘帮忙。”   四娘忙一脸正色:“家主吩咐。”   “我要将你们家的蜂蜜送人,但我要的蜂蜜里面,需要一味东西,草乌。”   四娘脸色一变,震惊之后严肃起来:“奴婢明白了,只要家主需要,奴婢一家绝不推辞。”   嬴黎对他们家有救命之恩,数年前她母亲病重,大夫束手无策,是嬴黎请了老白替她母亲救治,还将她的孩子安排给嬴氏子弟做书童念书,这对她来说是大恩。   将事情全部安排好,嬴黎便耐心等着春闱的日子。   这几年汤药不停,她的情况却没有半分好转,如今她实在扛不住了,病痛折磨让她身心俱疲。   因为她,老白一度怀疑自己的医术有问题,嬴氏请了多少名医都没有作用。   结果数月前,西园漏雨,瓦匠在瓦片底下发现了一大包湿的朱砂,发现后,整个侯府全部搜了一边,单单是主院和西园就有上百包朱砂。   明显,这是大火之后才安置的。   她养病不出屋,自以为离着主院就安然无恙了,却整日被朱砂包围,但是朱砂的气味就能日复一日的消磨着她的康健。   这才是她病痛多年无法医治的原因。   所以,她不想温水煮青蛙了。   人在经历大灾大难的时候总会忍不住相信命运,她也一样。   她曾无数次想过,自己会不会真的三十五岁就没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还能做什么。   如今,她的目标确定了。   她要杀人诛心,让燕王临死都有心理阴影。   转眼到了春闱,嬴黎提前几日便开始喝药,她要让自己开起来面色红润,要做出病情渐愈的假象。   春闱时近些年天下太平百姓富足后才开始的骑射之事,虽为骑射,却多为游春踏青身手比试。   城外草场,嬴黎带着十几个意气风发的嬴氏子弟刚一露面,所有人惊讶后都赶紧抱拳问好。   几年了,嬴黎从未露面,一些新入朝的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谁也没想到她今日会来。   他们等了没多久,燕王来了。   几年磋磨,他垂垂老矣,一如既往的肥胖,被几个人搀扶着才能缓缓挪动,头发花白稀疏,隐隐露出头皮,夏隶跟在他身后,中年发福后不似年轻时长身玉立了,肚腩也出来了。   他们并未发现嬴黎,也已经习惯了。   燕王正要落座,嬴黎喊道:“皇上身体不佳吗?”   她突然开口,燕王肥胖的身躯一颤,满是不可思议的回头看过来,夏隶也是如此。   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中,嬴黎站起来,一身张扬红衣,笑意灿烂,虽然消瘦,却美貌依旧,岁月从不败美人,她依旧风姿卓越。   “你...你。”燕王差点喘不上来气:“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无法接受嬴黎健健康康的站在自己面前,无法接受自己已经垂垂老矣她却青春依旧。   夏隶也是如此,嬴黎中毒病重生死垂危,他担心,嬴黎从容康健病痛无踪,他恐惧。   “臣病情大愈。”嬴黎抱拳含笑,没有半分病态:“今日春闱,特意出来瞧瞧大周儿郎英姿,也让皇上瞧瞧我嬴氏子弟的英姿。”   举手抬足间,她从容稳重,霸气侧漏,一扫数年前的暴躁急切。   燕王呆了,看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坐在椅子上,旁观看客一般,瞧着意气风发的嬴氏子弟在马上的英姿,瞧着嬴黎毫不费力的百步穿杨。   燕王晕倒了。   嬴黎的健康与强大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些年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他开始担心,自己垂垂老矣,嬴黎却一如当年。   他开始担心,如今活着的儿子里,除了燕行书,另一个才十岁。   他开始担心,自己死后,嬴黎独掌朝纲,让他皇家子孙成为傀儡。   嬴黎又开始上朝参政了,日日一大碗药喝下去,强撑着自己的精神。   燕王发现,那些怂恿自己的儿子争抢皇位,自相残杀的武将与嬴黎关系依旧。   他们依旧奉嬴黎为主,依旧听她调遣。   燕王后知后觉,这才明白这些年,嬴黎养病不出,却将他当成傻子糊弄,让他们父子反目,让他手刃亲子。   已经被他遗忘的恐惧再度袭上心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嬴黎轻而易举就能成为他的噩梦。   这种日子,燕王受不了了。   他卧病在床,病情来势汹汹,太医说这是心病,无药可医。   嬴黎当年并未此去摄政一职,燕王倒下后,她顺理成章的重新掌管了朝政。   如今的她,每嚣张一分,就是往燕王的心头插一把刀子。   可这样的表明功夫是极为耗损心力的。   再一次喝下猛药,嬴黎吐血了,她昏迷了几天才醒过来,越发消瘦虚弱。   老白坐在她面前,瞧着她满是心疼:“你身子太虚,耗不死他了。”   “这么说,我注定要死在他前头?”   嬴黎满是遗憾,沉默了许久,“好吧,看来还是要走一步。”   她把燕王与夏隶请到太庙。   太庙已经供着人了,是十几位开国大臣,文武皆由。   嬴黎瞧着他们的牌位,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正位,笑了。   马上,她也将出现在这里。   很快,夏隶先来了,他稳重有度,进来后客气的见了礼,眉眼藏满了心事,目光盯着她,问道:“侯爷有何要事?”   “很多事。”嬴黎坐在蒲团上,仰头看着他:“你现在可知道我命里发生变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夏隶沉默许久,点点头:“是我亏欠你。”   “现在还说这个?”嬴黎笑了:“我要多谢你才是,那你可算过我们的结局了?”   夏隶摇头:“星运师可测算世间万事,但如何测算自己的未来。”   “当真?”嬴黎放心了:“也对,这是泄露天机了吧。”   夏隶不语,他负手站在门口,静静的瞧着她。   以前他很喜欢嬴黎,现在他也喜欢,但这份喜欢,比不上他的权利,也比不上夏家的未来。   他喜欢自强的女人,也讨厌不能曲折的强大女人。   所以,他身边所有的妾室都是温婉的性子,都是对他百依百顺的性子。   他不喜欢她们,但他喜欢被依附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曾无比渴望从嬴黎身上找寻,可是,失败了。   许久之后,燕王来了,他走得急慢,台阶让他气喘吁吁,拖着病体,他似乎很容易就倒下。   夏隶忙见礼,嬴黎却没有起身,她一阵猛咳,血水从她指缝滴落,瞧着夏隶一阵心惊,燕王却面露喜色。   “皇上看见了。”她淡定的擦去嘴角的血,声音嘶哑:“臣中毒久病,没多少时日了,这些年,臣一直是皇上头上高悬的利剑,只怕也就养病不出那几年,皇上才能心头一松,如今,皇上大可放心了。”   燕王哈哈大笑起来,忍不都忍不住,他甚至瘫坐在了地上,开心不已。   只有他们三个在太庙,燕王再无顾忌:“暗度陈仓,若不是费尽心思,朕,如何杀的了你啊。”   “皇上得手了,只怕很高兴吧。”嬴黎并不气恼,她也笑了:“可是皇上别忘了,我死了,我嬴氏子弟还在,皇上也瞧见了,一群少年郎,意气风发,文韬武略。”   燕王还是在笑,表情甚至狰狞起来:“只要你死了,朕就高兴。”   “皇上就不怕嬴氏篡位?”她笑盈盈的往燕王心头泼冷水,燕王冷静了。   嬴黎站起来,看着他们:“如今的皇子,不管是谁登基,我嬴氏独掌大权的局面都是定下的。” 第255章 :我盼了十五年啊   “你休想。”燕王死鸭子嘴硬:“我家男儿众多,怎么会任你拿捏?”   嬴黎又咳了两声,忍不住笑了:“我并不介意把皇位让给你的兄弟们,我想,他们很乐意从你手上接过皇位的。”   燕王脸色大变,嬴黎却继续说道:“你置我于死地,我将你耗尽心血的皇位拱手让人,岂不很好?这样我们俩也算是两清了。”   “你休想。”燕王奋力拽住夏隶的衣角:“朝堂容不得你嬴氏放肆,丞相忠心义胆,有他一日,你嬴氏就永远低他一等。”   夏隶吗?   嬴黎看向他,忍不住大笑起来,夏隶为了取得燕行书的信任,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弄掉,这样的人,燕王竟然还觉得他忠肝义胆。   可她并不打算拆穿夏隶,她需要夏隶配合自己,她哈哈大笑起来:“你容不得,我不也放肆这么多年了,你能拿我如何?”   她这般张狂,燕王激动的一阵猛咳,似乎要把肺咳出来。   夏隶冷眼看着他们俩,并不说话。   嬴黎今日把他们叫来别有目的,如今她刺激燕王,不过是报复而已,夏隶更在乎她的目的。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嬴黎半跪下来,看着燕王:“让燕行书登基。”   夏隶抬眼,瞧了瞧她。   燕王阴冷的笑了:“你难道不知道他怀疑你吗?他娘王氏之死,他可是算在了你头上。”   “这是我的事,与皇上无关,皇上只需要思考,是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还是将皇帝让给自己的兄弟们就好了。”   嬴黎抬手,摸了摸他头上的发冠:“这偌大的江山,觊觎者可不止我嬴氏一家,一个成年帝王难道不必一个十岁小儿可靠?”   燕王沉默了。   他自然知道燕行书更可靠,可是他害怕,他为了云氏母子杀了王皇后,燕行书恨他入骨。   传位于他,谁能保证他会不会在自己死后恶心自己?   嬴黎突然拔出匕首,把他们两个吓了一跳,夏隶甚至喊道:“你想干嘛?”   “干嘛?杀你吗?”嬴黎一脸鄙夷,看着脸色大变的燕王说道:“你放心,我忍了这么多年都不曾动手,如今就更加不可能去弄一个弑君的名声了,毕竟在外人看来,我们可是君臣和睦的典范。”   燕王稍稍放心,可还是害怕的盯着她手里的匕首。   嬴黎永远有杀他的能力,他从不怀疑。   “皇上可想好了?”她坐在蒲团上,把玩着匕首:“我可没为自己谋私利。”   “燕行书登基,嬴氏就不篡权?”燕王已经有些心动了。   嬴黎勾起嘴角:“皇上不信,我们可以歃血为誓,嬴氏永远为臣,永不造反。”   说着,她反转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掌,血珠滴落。   燕王盯着他的手,依旧犹豫。   “臣,愿誓死守护大周江山。”夏隶说话了,他拿过匕首,利索的割破自己的手掌。   他们必须合作,必须让燕王相信,只有燕行书登基称帝,他们俩的心血才没有白费。   也只有燕行书登基称帝,他们才能保证不被外戚干政。   燕王目光幽沉:“若为此誓,全族上下不得好死。”   这不仅仅是警告嬴黎,也是警告夏隶。   夏隶面无表情,燕王不信任他,他早就看淡了。   燕王的语气狠厉非常,说完才将匕首拿过来,再三犹豫后,在自己手掌一割。   “太庙盟誓,觉不违背。”   瞧着血珠滴落,嬴黎笑了,心想:不管过程如何改变,结果都只有一个,命呐。   滴落的血在地上汇聚成片,嬴黎瞧着,突然嗓间一甜,嘴角有血留下,她再也撑不住,软在了蒲团上。   她的身子彻底垮了,中毒伤身,又被猛药刺激,最后一丝生机也被匕首上的毒冲毁,油尽灯枯。   但她还要再见一个人,见燕行书。   燕行书在拘禁中,但是将他带来侯府并不是一件难事。   时隔多年再见嬴黎,燕行书只觉得恍然,桌上摆着他爱吃的点心和茶,一如当年。   “臣病重多年,再没什么能为殿下做的了。”嬴黎虚弱无比,憔悴的她让人心生爱怜,再多的不满,在此刻也烟消云散了。   “臣以全族荣辱立誓,换取殿下皇位,臣无用,只怕是见不到殿下登基了,还望殿下不忘昔日承诺,善待嬴氏全族。“   燕行书惊了,他看着嬴黎,羞愧难当:“侯爷。”   “侯爷吃些点心吧。”嬴黎扯起一个脆弱无比的笑意:“臣与殿下之间有过误会,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望殿下明白,臣对殿下从未有过不忠之心。”   燕行书咬了口点心,甜甜的味道萦绕在他舌尖,听着嬴黎的话,他有些哽咽难忍。   离开时,他依旧是带了一盒子点心离开,回到拘禁的地方,一见自己的夫人孙氏,泪水便夺眶而出。   “我到底是上了年纪了,知道嬴黎至今要我登基,心中好生愧疚。”   孙氏沉默半晌:“她多年未嫁,殿下若能登基,也赏她点什么吧。”   “她不会做我的女人的。”燕行书吸了吸鼻子:“嬴氏女不得入宫,是我与她之间的约定。”   孙氏瞧着他,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可惜,心里微酸,却也理解。   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圣人都要醉倒的容颜,被人喜欢心仪再为正常不过了。   “那就赏她点别的。”   燕行书一叹:“她久病卧床,只怕时日不多了。”   “啊!”孙氏一惊,心里忍不住可惜,回想起当年嬴黎救了自己长子的事,忍不住替她伤心起来。   见过燕行书后,嬴黎的身子就虚透了。   四月清明雨水纷纷,小风一吹,清凉惊人。   小泥炉上热着药,淡淡的白烟涌进雨里消失不见,常年在侯府乱窜的几只猫猫狗狗,此时都在门前窗台安静待着,瞧着屋里,一如染了人性般认真。   两个小丫鬟撑着油纸伞进来,手里端着一碟子酒糟酪,掀开竹帘进去,屋里有很多人,一个个面色悲戚,却不敢哭出声音。   嬴黎躺在藤椅上,半瞌着眼,脸色发白,一头长发也失去了光泽,松散垂落,整个人脆弱的如果白瓷娃娃,一碰既碎。   赵氏将她身上的毯子拉高了一些,忍泪看着她,轻声唤道:“阿黎,你最爱的酒糟酪拿来了,再吃一口吧。”   她无声,若不是极轻的呼吸声,都要让人怀疑她是否已经走了。   过了许久,她艰难的掀开沉重的眼皮,瞧了一眼丫鬟捧着的酒糟酪,想再尝尝味道好让自己不要忘记,却也知道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浪费了,手指微微一拨,四娘忙把她桌上的藤编箱子抱过来放在小几上。   “这里面...是我的留下的手札。”她声音很低,语速缓慢,所有人都保持着安静,生怕听不清她说什么:“兴许在你们看来有些离奇怪异,但事情就是发生了。”   所有人看着那个箱子,好奇里面的东西,却也为她交代遗言一般的样子惹得眼红。   “记住了,除历代家主外,任何人不得翻阅。”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渐渐涣散的目光瞧着站在身边的嬴阳:“记得把我最爱的那尊木雕像给我带上,其他的东西不要陪葬,人都死了哪里用得上,反招盗墓之人不得安宁。”   嬴阳眼圈通红,眼泪已经蓄了满眶:“好,这些年来,找来相认的人不少,姑姑真就一个都不见吗?”   嬴阳听自己的父母说起过嬴黎那位从未蒙面的夫君,知道那是个顶好的儿郎,否则也不会让自家姑姑心心念念这么多年。   那些来相认的人他去见过,无不是俊俏非凡的人,但嬴黎一个都不见。   到了此时,嬴阳特别害怕疼爱他的姑姑抱憾终身。   “他怎么可能会来这里见我。”嬴黎轻笑,每每提起她心头的那个人,她总会温柔几分,遗憾几分,眷恋几分。   若是燕靖予害她一次,若他不那么俊俏,不那么温润,不那么细心,不那么体贴,不那么深情自持,不那么爱她如珍似宝。   或许她可以无数次改变历史。   她有太多次机会,却一次次放过。   她从未被那般爱护过,所以得到过就再也忘不了。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因为另一个人不断妥协。   嬴阳已经哭了,他的眼泪不停滴落,紧紧抿着嘴唇,腮边却轻轻微颤。   “我死之后,嬴氏家主之位当循例,由长兄嬴穹任之。”   她看着陪在自己身边的族人:“尔等当教养后嗣,上进好学,不浮躁,不虚伪,不自大,不妄自菲薄,上下齐心,以身作则。如此,方能家族兴旺,代代平安。”   她说的很慢,让人落泪不止。   嬴穹扭开脸,已有岁月沧桑的脸面爬过几道泪痕,眼圈通红,紧咬牙关。   “宣平侯的爵位,由嬴阳继承。”她示意嬴阳蹲下来,嬴阳却直接揽袍跪在地上,眼圈通红的看着她。   四娘端来侯爷金印,嬴黎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在这个位置,注定会被算计,但你要记着,不愧于心就好,习武不为杀人,但能自保,不篡位夺权,但也不愚忠昏君。”   “是。”嬴阳磕了头,将金印接过来。   嬴黎松了口气,看着屋外的雨,意识也有些模糊不清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梗在心里,几乎要将她气死:“那个废儿子皇位的蠢货...她...她。”   所有人都赶紧靠过去,嬴阳忙问:“姑姑,你说什么?”   “那个蠢货...她。”她心里有这件事,却不知道要怎么说出来,不由的呼吸急促,一口气拉上来却咽不下去。   好糟心,她怎么会把这件事忘了呢!   她都没写手札里,难受~   后半句话终究没说出来,她挣扎着抬起来的手顿了顿,随着气息一松,无力垂落。   “家主!”四娘大哭出来,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屋里的人再没能忍住,揽袍跪下,嬴阳抱着金印,看着她,青涩少年哭的不成模样。   屋外的嬷嬷丫鬟们听见声响,全部跪了下来,整个侯府哭声震天。   夏隶狂奔而来,无半分仪态可言,刚闯进侯府,耳中便是铺天盖地的哭声。   他站雨中愣住,失神般瘫跪在地上,紧紧握着手里的司南,心死如灰。   大周十五年清明,宣平侯嬴黎,病故。   文华馆太祖史载:隆昌十五年,宣平侯嬴黎病故,太祖悲痛欲绝,亲扶馆,以帝王规制安葬城阳岭,供奉于太庙正位,君臣和睦,共享天下,列为佳话,同月,帝崩,安国公夏隶病故。   三百年后...   九月初九,重阳节。   自建元帝燕靖予登基称帝,大小节日他都要放个烟火庆祝庆祝。   可以没有宫宴。   可以被百官催婚。   可以被人暗戳戳的叫老光棍。   但不可以不放烟火。   谁拦着都不管用,他就是要放。   清明节也要跑去城阳岭放,天上下刀子都不能阻止他。   这一日只有皇亲赴宴,吃过饭,燕靖予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登上宫楼,邺城百姓对他早就见怪不怪了,围着看的都是外地人,听闻过节能看见皇帝,慕名而来的人不少,全都挤在宫楼下。   燕靖予笑盈盈的看烟火,百姓笑盈盈的看着他,顺带八卦一嘴皇上是个老光棍。   沈依依抱着孩子站在他身边,时不时与他说上两句话,他又逗逗孩子,目光时不时瞧一瞧天上的烟火,时不时又瞧一瞧宫楼下的百姓。   他喜欢人们脸上露出惊喜的样子,总妄想从他们脸上找到似曾相识的影子。   可惜烟火放得太频繁,他再也没见过心心念念的惊喜模样。   楼下人群中,嬴黎看着他,拳头紧握,狐狸面具藏住了她的表情,看露出来的眼睛却满是思绪。   她竟然还能回来!   还能回来!   这是什么狗运气,隔着三百年来,来来回回就跟玩似的。   关键似乎还是二十出头。   敢情这十五年就没存在过一样,岁月从不败美人也不是这么个玩法啊,离谱~   早知道死了就能回来,她就该回去就把燕王杀了,然后自杀,麻溜的回来,何必等个十五年。   这十五年孤枕空席给她熬得。   眼下,瞧着城楼上的人,嬴黎高兴又心酸。   这里应该也十五年了吧,那厮还是那么俊俏,长身玉立,高大挺拔,没有中年发福。   可惜,他竟然有孩子了。   嬴黎吸吸鼻子,松开拳头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十五年啊,他是皇帝又不是太监,一时冲动都能有七八十个女人,有孩子也正常。”   嬴黎转身准备走,步子却再三停顿,垂眼看着面前的男孩儿。   男孩儿紧紧握着弹弓,好奇的仰头看着她,眼睛眨啊眨。   “娘的,越想越气,老子守身如玉十五年,男人的手都不敢摸,他丫的儿孙满堂。”嬴黎扯起弹弓:“去死吧,渣渣!”   他用尽力气把一颗大枣射了过去,宫楼上笑盈盈的燕靖予突然笑意一敛,猛地侧身一躲,大枣在他身后的柱子上砸出深坑。   “护驾,护驾。”   城楼上的人都慌了,要拉着燕靖予离开。   他却不动,他看着那颗砸起深坑的大枣,立刻趴在城楼上在人群中搜寻,目光飞快扫过一张张脸,心里紧张且期待着。   “你在哪?你在哪?”   他念叨着,终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发现了她。   一身红衣,带着熟悉的狐狸面具,手持弹弓,气势汹汹,给了身边男孩一串糖葫芦,扭头离开。   “阿鲤!”   他大声喊,推开身边的人要去追,眼看着人影消失,他来不及走楼梯下去,飞身一跃,直接从宫楼跳下,将所有人惊得一阵大呼。   “阿鲤。”   他往人影消失的方向追去,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惊慌不已。   他看清楚,那个人是她,一定是她。   她回来了。   人影重重,街上都是盛装打扮的百姓,穿红衣的一大片,戴面具的一大片,他迷茫失望的一番环顾,心里默默哀求着狐狸面具再出现一次。   突然,后腰的衣裳被人抓住,燕靖予猛地回身反击,后领却也被提起来了,不等他错愕,他就被举了起来,然后丢出去。   “见着白月光就追,渣渣!”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小暴脾气。   燕靖予稳稳落在地上,然后迅速冲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拳头,将她用力拉进怀里,紧紧勒住。   嬴黎愣了,可以想到他的妻儿都在,他却不管不顾的追来,心里更加鄙视他了。   “你给我松。”   “我盼了十五年啊。”他说话了,脸贴在她耳边,一股湿意滴进领子里:“阿鲤。”   嬴黎心软了,语气酸溜溜的:“虚情假意,你都有儿子了。”   “你瞎吗?那是依依,那是她和嬴淮的儿子。”   “。”嬴黎不酸了,但是被他怼的很不开心。   都十五年没见了,她怎么会认得出来三十多岁的沈依依?   禁军追来了,担心不已:“皇上。”   燕靖予对周围所有的目光做置若罔闻,只将她松开了一些,小心翼翼的掀开她脸上的面具,瞧着她的脸,目光柔软到了极致。   “真的是你。”   嬴黎突然无语了:“你刚刚都没确定就和我叭叭?” 第256章 :屁的日日宠幸   他笑了,满是欢喜,满是小心翼翼:“我知道是你,可我总要亲眼看看才能相信。”   他直勾勾的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看透看穿一般,目光炙热。   “快放下来。”嬴黎脸红了。   只有他看看就算了,这周围那么多人呢。   燕靖予身上的龙袍真是太扎眼了,不想注意到他都难。   更有大臣往这边挤,担心他被刺客所伤。   他依旧细细的看着,过了许久,突然把嬴黎抱起来,太监小陈惊了一下,慌忙让禁军开路,自己也赶紧派人快歇会去禀报消息。   一路回去,赴宴的皇亲国戚都已经自宫楼上下来了,瞧见他怀里的人,一个个面色诧异满是八卦,就连最古板的老臣都没跳出来叭叭。   皇上近女色了!   普天同庆,祖宗显灵,大周有后了!   至于品貌家世,他们才不做要求呢,管她是不是歪瓜裂枣,只要是个女的就行。   他们一个个的眼神八卦且炙热,燕靖予却熟视无睹,他抱得很稳,步履匆匆,连停在宫墙下的轿辇都忘了,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唇角抿直。   他只想抱着嬴黎,这样才能确定她不会突然消失不见。   嬴黎环着他的脖子,面具遮挡让旁人瞧不见她的样子,她便放肆了许多,一路看着他,眼睛都不眨。   她在狼胥山出现,又在狼胥山消失,结果又在狼胥山出现,和上一次出现的位置一模一样。   她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景佑三十三年。   还在救燕靖予的老地方蹲了几天,发现是自己想多了之后才火急火燎的往邺城赶。   她想见他,也想见老头儿,见丞相夫人,见嬴袖嬴淮。   她想见的人太多太多了,每一份思念都督促着她快马加鞭。   结果刚刚,她差点被气死,不过好在只是个误会。   但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冲动了。   太监小陈在身边一直跟着,步子迈的很快,否则跟不上燕靖予,眼睛时不时的往嬴黎一瞧,好奇的想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美人,竟然能让清心寡欲的皇上这般激动。   至于行刺,什么行刺?   那叫打情骂俏,禁军敢管,他第一个找麻烦。   一颗大枣又不能打死人,就那么一个小深坑,大惊小怪做什么?   还有什么事比皇上他终于愿意碰女人了重要?   燕靖予的体力极好,常年习武,抱着嬴黎走了这么远,他依旧气息平缓,穿过漫长的宫巷,嬴黎腿都麻了,他终于到了坤华宫,这是他的寝宫。   “皇上。”小陈公公追上来:“奴婢已经安排嬷嬷伺候姑娘了,不如。”   洗洗干净您好动手啊~   他拒绝:“不用。”   小陈公公噎了一下,他看向嬴黎,戴着面具看不清样子,但是身上脏兮兮的。   这也能下口?   太不讲究了吧~   “都下去。”燕靖予发话了,他将嬴黎放在榻上,撑住边沿细细的看着她:“我不传,不许进来。”   太监一愣,飞扬的嘴角几乎控制不住:“是。”   不讲究就不讲究了,万一洗洗干净没兴致了就更难办。   他赶紧招呼所有人都退下,脸上喜气洋洋。   屋里安静下来,他再一次抱过来,嬴黎被迫往后半躺,手肘撑着身子。   燕靖予瞧她的目光依旧炙热认真,他有太多话想问,有太多的事情想关心,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轻轻一句:“没事了,有我在,再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嬴黎撇撇嘴,鼻子酸了:“不提还好,一提就难受。”   她委屈起来,燕靖予一阵心疼,把她紧紧抱住:“好,我不提了。”   “那你起来点行吗?”嬴黎推他:“这个动作伤腰。”   门外偷听的小陈公公惊得脸型都变了,伤腰...果然皇上经验不足啊。   他回头,看看其他人,正要八卦就听见燕靖予说话:“速速命人做些热气腾腾的膳食来。”   吃饭?大晚上的怎么还想着吃饭呢?刚刚宫宴没吃饱?   哦,应该是那位姑娘还没吃呢。   也对也对,吃饱了才有力气折腾。   他懂,他懂。   “是。”小陈公公不敢耽搁,赶紧安排人去。   大晚上的,一道道膳食送入坤华宫,摆了常常一桌,嬴黎坐在桌边,太久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了。   小陈公公看着拿一桌子御膳,心里越发确定自家皇上遇上真爱了,他可是一向倡导节俭的人。   “尝尝这个。”燕靖予自己拿着筷子给她布菜,将桌上每一样菜都夹一些到她的碟子里,生怕她吃不好。   她吃的腮帮子都是鼓的,很是满足的朝他笑着:“还是这里的东西好吃。”   “喜欢就多吃些。”燕靖予端着碟子绕桌走了一圈,带着满满一盘子菜回来,看她大口大口吃饭的样子,又是一阵心疼:“脸都不圆了,多吃些。”   “脸圆圆的又不好看。”她啃着排骨:“我还是喜欢瘦的。”   他笑了:“你喜欢?”   “嗯,我喜欢呀。”她把手里绵绵软软的点心塞进他嘴里了:“就比如你,没有中年发福,我很满意。”   扯到自己头上了,燕靖予忍不住笑了笑,继续殷勤的给她布菜。   等她吃饱喝足,燕靖予这才传了嬷嬷进来伺候她洗漱。   坤华宫的烛火接近子时才熄灭,太监带着一群嬷嬷守在内殿外,所有人静默不语。   殿内,嬴黎很快就睡熟了,燕靖予坐在床边,细细的盯着她,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感受着切切实实的接触。   过了许久,他才躺下,轻轻的将嬴黎拢进怀里,抱着她,舍不得少用一分力气。   这么多年,他无数次回味拥抱她的时候那种感觉,无数次想象一觉醒来就能看见她睡在自己身边。   他相信会这么一天的,所以他一直在等。   如今,终于等到了。   重阳次日是不免早朝的,大臣们比往日都要勤奋,一早就来了宫门口,一个个八卦着打听昨天晚上的消息。   皇上抱了一位姑娘入宫,这消息昨天晚上就传遍了。   这么多年,他们用尽招数手段都没办法让他亲近女色,他们早就死心了。   如今他愿意亲近女色,大臣们自然是最乐意的。   到了开宫门的时候,一阵期待中,小陈公公出来了:“诸位大人请回吧,今日免朝。”   一群大臣‘刷’一下围过来,个个都是一脸八卦:“陈公公,皇上昨日带回宫的姑娘歇在哪里了?”   “呵呵呵~”小陈公公一脸姨母笑:“自然是歇在坤华宫了。”   “侍寝?”   小陈公公摇摇头:“不晓得。”   他去请燕靖予起身的时候门都没进就被打发过来宣布免朝了,里面什么情况他也想知道。   一群大臣一脸八卦,更有老头儿摸着胡子一脸高深莫测:“不管如何,皇上愿意亲近女色就是好事。”   “是是是。”大臣们附和着:“只要是个女的,就成。”   “那诸位就散了吧。”   他们在宫门口一哄而散,小陈公公也赶紧回去复命。   回到坤华宫,却见燕靖予坐在外面,殿门紧闭,小陈公公赶紧问问身边的宫女。   “姑娘在沐浴。”   小陈公公恍然大悟;怪不得跑出来外面坐着了。   “皇上。”他忙凑近了问:“奴婢斗胆问一句,这姑娘安置在哪座宫室,奴才好命人赶紧收拾出来。”   燕靖予摇摇头,笑道:“不急,她与朕住在一起,不必分居。”   小陈公公惊呆了。   正诧异着,殿门就开了,嬴黎跳出来转了一圈。   “快看快看。”   一阵招呼,小陈公公赶紧看了两眼,登时痴了。   一身秋香色的宫装,纤腰长腿,娴静娇俏,发髻精致,两边各垂着一支东珠流苏步摇,发间系着一根红色的发带,长长的垂在脑后。   不过寻常官家女子的打扮,偏容貌出彩,无可挑剔。   “好看。”燕靖予起身过来,拉住她的手,细细的瞧了瞧:“我一直觉得你穿宫装最美。”   嬴黎提了提裙子,又转了一圈:“我也觉得这个衣服好看。”   他笑了,张开胳膊将她抱住,如同上瘾了一样,一刻不抱着她,心里就空落落的。   这会殿内,燕靖予也一直拉着她的手,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眼神仿佛长了钩子,正好挂在她脸上扯不下来了。   “这么看我。”她也紧紧盯着燕靖予:“不怕被大臣们骂昏君啊。”   他笑了:“不怕。”   “那我还不想被骂妖妃呢。”   “他们不敢。”他又把嬴黎抱住:“这样真好。”   靠在他怀里,嬴黎也就保持安静,她晓得自己一张嘴肯定会破坏气氛。   “皇上。”小陈公公进来了,瞧了他们一眼,乐的后槽牙都要出来了:“国师来了。”   嬴黎迅速起身,脸色一冷:“夏隶?”   “不是。”燕靖予拉住她:“是夏家的一个孩子,夏徽玄没有占用他的身体,收他做了弟子。”   嬴黎这才松了口气:“这还好,我以为他还活着呢。”   “他死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样了。”燕靖予示意小陈公公把小国师喊进来。   小国师很快就进来了,他穿着一身宽松的衣袍,拱手施礼:“皇上,一个月前司南异变的结果测算出来了。”   “我知道。”燕靖予走着出来:“你师父说的没错,她回来了。”   小国师一惊,迅速抬头,唇红齿白,浑身书卷文气,他看向内殿,瞧见坐在榻边的嬴黎,愣了许久。   “宣平侯。”   他念了一句,赶紧施礼。   嬴黎摸摸脑袋,没吭声。   “这是好事,日后你不用再盯着司南了。”燕靖予把他扶起来:“好好测算福祸就行。”   小国师笑起来:“好。”   他依旧听话,点点头就走了。   “还好没被夏隶糟蹋,不然就可惜了。”嬴黎这才走出来:“当初夫人说要寻他的时候,我虽然有过希望,可是又不愿意让一个孩子因为我牺牲,纠结死了。”   燕靖予坐下来,拍拍自己的腿朝她示意,等她坐下来后顺势环住她的腰肢:“有些事我要与你说说,两年前,嬴岐病故了,操劳过度。”   嬴黎一愣,心口猛地一疼:“怎么会?老头儿他一向很康健啊。”   燕靖予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轻轻拍着安慰她:“如今丞相之位由其他人担任,嬴淮继承了宣平侯的爵位,他平定南越,功勋卓著。”   “南越?”   “嗯,南越灭国,如今是大周的一个郡。”   嬴黎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了,她为老头儿的离开难过,却也高兴嬴淮完成了自己没有完成的事。   “明日,我就让老夫人进宫来。”他捏捏嬴黎的脸:“他们夫妇将你视如己出,你离开后,老夫人大病了一场,还给我看了她为你准备的嫁衣,说是她亲手做的,只可惜没让你穿上,如今你回来了,也该见见。”   嬴黎立马答应。   次日一早,燕靖予去上朝的时候,嬴黎也赶紧起来了,她一直耐心的等着,听见消息说已经进宫了,自己就跑了出去。   父母早亡,又闹出了杀亲一事,她对血脉亲情冷漠到了极致。   可是嬴岐夫妇的好她是知道的,可以说是他们夫妇二人让她重新审视了嬴氏族人,所以她才会选择重用嬴穹他们。   史书上记载,太祖一朝,嬴氏除她外没有一个入仕的。   这或许就与她对血缘亲情冷漠有关。   若是不曾遇到嬴岐夫妇,只怕她依旧不会选择扶持嬴氏,依旧做个傻乎乎的二愣子,单打独斗。   拐过宫巷,她瞧见靠近的小轿了,小轿走近了些,停下。   嬷嬷从轿内扶出一个老妇人,端庄温和,头发花白,她痴痴的看着嬴黎,着急的迈着步子过来,步履蹒跚。   到了跟前,紧紧抓住她的衣裳喜极而泣,似乎这样还不够,她又抱住嬴黎,十分用力,似乎想趁此确定这不是自己老眼昏花。   十五年过去了,当年的嬴氏老头儿老太太们大多去世了,尚在人世的只有两三位,还都有些头脑不清楚了。   老夫人便是先前的丞相夫人,算是里面最为年轻的一个了,精神也好。   时隔多年重逢,她有太多的关心想要表达,燕靖予下朝后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她才稍稍住嘴。   一番怀念,燕靖予说出自己的目的:“请夫人入宫重逢是一回事儿,另一回事儿便是阿鲤如今的身份了。”   “自然还是嬴氏的姑姑。”老夫人紧紧拽着嬴黎的手。   燕靖予想了想:“一直说姑姑也不妥当,万一有心人去查就麻烦了,依我看,便说他是嬴淮的族妹吧。”   “这如何使得?”老夫人不敢。   嬴黎赶紧摇摇头:“我无所谓,而且您和老头儿待我真心好,别说是称一声伯父伯母了,就是称一声爹娘也使得。”   老夫人愣了愣,眼泪又落下来了。   趁她落泪的功夫,燕靖予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我与阿鲤分开太久,我想娶她,明媒正娶,以我原配正妻的身份与我平起平坐,还望夫人成全。”   他将手中的庚帖奉上。   这是数年前,雍王离世之前准备下来的东西。   儿女成婚,总要有父母庚帖问询,虽然他那时心死如灰,雍王还是给他备下了。   沈毕与沈夫人相继去世,他连个正经长辈也没有了。   “这。”老夫人结果庚帖,双手微颤,脸上挂满泪水:“我自然是允的。”   他松了口气,恭敬施礼:“如此,我感激不尽。”   “皇上多礼了。”老夫人受了他的礼,拉着嬴黎满是疼惜:“等下就跟我回家,啊。”   结果,某人骤然变脸:“我还有很多话不曾与阿鲤说呢,夫人放心,过些日子,我送她回家。”   老夫人:“。”   他说的过几日,就是过了大半个月都没踪影。   大婚的事已经开始安排了,他在早朝上一提,大臣们就全员通过了,知道是嬴氏女后,惊讶了一下,依旧通过。   虽然太宗有规矩,嬴氏女不得入宫。   但是燕靖予他爷爷都违规了,到他这也没必要继续守着了。   而且,任何有可能阻拦皇上传宗接代的规矩都要毁灭。   婚期定在来年三月,小国师测算的吉日本来在来年六月,但隔得时间太长了,某人不想等,逼着小国师重新选了个吉日。   日子一变,礼部就忙的不可开交。   嬴黎却清闲的要命,冬月初,她跟着老夫人回了一趟侯府,怎么说身份也是嬴氏女,回去露露脸也是应该的。   这么多年,当初见过她的人大多已经跟随夫婿上了外任,偶有留下的,嘴巴也很紧。   而且,沈依依竟然没认出她,还拉着她一通感谢,说她拯救了燕靖予。   按照计划,嬴黎要在侯府住几天,结果某人当天晚上还跑来把她接回宫了,顺带的她还听到了一嘴八卦。   “你晓得外面怎么传你吗?”嬴黎裹着被子盘腿而坐,开始学舌:“皇上思念亡妻,在街上遇上了一个与亡妻昭元皇后模样相似的姑娘,立刻带回宫里日日宠幸。   不仅如此,还要立后,没想到那姑娘竟然还是嬴氏的姑娘,真是缘分呐。”   他听着直乐:“还有呢?”   “他们真是屁都不懂。”嬴黎撇撇嘴,日日宠幸...这家伙和自己在一块就没支棱起来过,他们可真能想。 第257章 :我在长乐坊追着打过你   “什么?”燕靖予觉得她不对劲。   嬴黎摇摇头,看着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没事,我是个正直的人。”不馋你身子。   燕靖予还是没听懂,捏捏她的脸:“还听见什么了?”   “说我是替身呗,真棒,我给自己做替身。”她耸耸肩:“你信不信,很有可能,将来就有人找我说这事,我想想,那些瞎猜的人应该是这么想的。   孤寡皇上近女色了,有第一个那就有第二个,等你对我的新鲜劲过去,那后宫就该添人了,等添了人,想让我失宠就太简单了,就说我是替身,在我怀孕生子的时候来一句,直接让我一尸两命。   假如我不能接受,那我肯定死翘翘,要是我接受了,那也不着急,我现在就二十了,再过两三年就比不上那些十几岁的小鲜花了,男人越老越好色,他们肯定觉得你也一样。”   他认真听着,笑了:“我对能当我闺女的姑娘下不去手。”   “那你还觊觎我。”嬴黎故意挑着眉:“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比我年长十六岁呢。”   他微微皱眉,被这个问题噎住了。   他还真就忘了,嬴黎如今也就二十出头,但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十七岁的少年了。   “我有个事情比较担心。”他摸摸嬴黎的脸:“你要是一直不会变,等我七老八十了,你还是这副样子,怎么办?”   嬴黎装模作样一番沉思,握住他的手,十分深情:“那你要记得,到时候就说我是你孙女,给我找个年轻俊俏的驸马爷。”   “滚!”   “嗯~~~”嬴黎朝他怀里拱,把他拱高兴了才继续说:“你出宫的时候发现没有,街上到处都是狐狸面具,各式各样的都有。”   他侧躺在床上,撑着脑袋:“嗯,见到了。”   “外地人一看,哎哟喂,这邺城八成捅了狐狸窝了。”说完,她就哈哈大笑起来。   燕靖予静悄悄的看着她满床打滚,在她头上揉了揉:“行了,睡吧,等下聊欢了,你又要睡不着了。”   他把胳膊伸过来等着,嬴黎纠结了一下:“其实枕胳膊睡觉一点也不舒服,枕着你的胳膊咯我脑袋,枕着你肩膀,姿势就要很别扭,我的脑袋总往后掉,你不替我兜着,我自己脖子酸,你兜着又捂我脸。”   “...你前天才说很喜欢的。”   她哼了哼:“现在腻歪了,还是我自己睡舒服,爱怎么睡怎么睡。”   “善变。”他嫌弃了一句,把胳膊收回去:“你这喜新厌旧的速度稍快了啊。”   嬴黎躺下来:“先前没睡过几次,所以新鲜感还在,现在不觉得了。”   她努力伸展了一番胳膊腿,看了看已经闭上眼睛的燕靖予,挪挪位置凑过来靠着他,见他没反应,立刻手脚并用的抱住。   燕靖予嫌弃的皱眉,没搭理她,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她的嫁衣虽说早就准备好了,可当时老夫人替她准备的是太子妃的嫁衣,如今身份不同,那件嫁衣也用不上了,只能另外命人裁制。   一早起来就开始量身,忙碌了一个时辰才结束。   伺候的嬷嬷端来早膳,她刚想动筷就问:“早朝结束了吗?”   “已经结束了,皇上在御书房。”   嬴黎立马起来:“那我不吃了,端上东西去御书房。”   她带着一行人来到御书房,小陈公公赶紧下来见礼:“姑娘,皇上正在议事。”   “知道,我去隔壁等着。”   皇宫她熟的很,自己个儿来到偏殿等着,饭菜都还在饭盒里,一时半会儿不会凉。   等了一会儿,燕靖予就来了,嬷嬷们赶紧把饭菜拿出来。   “你猜对了。”他擦着手:“今日早朝,有人提议让我先给你一个名分,否则就这么住在宫里不清不楚。   毕竟婚期尚早,我拒绝了,我要娶你为原配正妻,就必定不会让你先为妾再为妻。”   嬴黎已经动筷子了,夹起一根油条,美滋滋的咬了一口:“住在宫里不清不楚?那我回。”   “妄想!”   “。”这不是逼着让别人说他们俩不清不楚嘛。   他拿起勺子,斯斯文文的喝了口燕窝粥:“昨晚你猜想的事,他们今日早朝也提了,说既然后宫有主,也该充实后宫,从先开始便张罗采选,等我们大婚后就可以殿选秀女入宫了。”   “他们也太心急了吧。”嬴黎一阵失望:“你对我的新鲜劲还没过去呢,现在提,你肯定拒绝啊。”   他白了嬴黎一眼:“你要是觉得失望,我可以答应他们。”   “你敢。”她急了。   燕靖予这才笑了起来,吃过早膳,他又要去看折子,嬴黎无聊的很,跟着去御书房待着。   他批折子,她就坐在一旁剥核桃,小陈公公贴心的给她找了把小锤过来,结果嬴黎一手两个,毫不费力的直接‘咔咔’捏碎。   “我厉害吧。”她不忘嘚瑟一下。   小陈公公连连点头,也拿了两个核桃,却要双手用力才能捏碎。   她把一盘子干净的核桃仁放在燕靖予面前,自己先抓了两个吃起来:“你先忙,我想出去走走。”   “去哪?”他抬起头来:“正好我也累了,一起吧。”   嬴黎看看他,答应了:“那你多带点钱。”   他们出宫了。   她离开时说过要燕靖予替她看着大周繁华,他真的做到了。   没有历朝历代的皇族内斗,只一心治理天下,快亡国的大周硬生生被他中兴了起来,如今的长街比当年热闹繁华。   为了防止他被认出来,嬴黎拿了两个面具扣在脸上,拉着他的手,与他慢悠悠的在街上溜达。   “羊宝狗腰牛大力~”   突然一声吆喝,嬴黎的耳朵‘刷’一下就竖起来了,她寻声看过去,是个肉摊。   “桂花糕?”燕靖予只想着她爱吃的东西:“来。”   他拉着嬴黎过去,嬴黎心里却惦记上了那个肉摊。   自己身边这家伙应该有些问题,要不要抓紧时间给他补一下?   心里藏着事,她吃点心也不香了,随便走了走就说累了想回去。   过了几天,晚膳多了一道甲鱼汤,一大只甲鱼趴在碗里,死不瞑目,汤上飘着密密麻麻的枸杞。   “来来来,多喝两碗。”嬴黎殷勤的给他盛汤:“有病我们就早点治,不丢人,放心,这是我偷偷炖的。”   燕靖予头皮发麻:“我为什么要喝这个?”   “调理身子啊。”嬴黎特意给他捞的满满一碗枸杞:“上了年纪的男人总是力不从心,这个道理我懂,这可是我自己炖的,赶紧喝。”   他皱眉:“你觉得我不行?”   “你觉得是我觉得吗?”嬴黎反问,意思明显。   燕靖予险些吐血,他搅了搅碗里的汤:“有个词儿叫自持,知道吗?”   “知道,但是我认为,男人能做到自持,是因为女人的魅力不够。”   她盯着燕靖予:“我是不会承认是我的问题的,你死心吧,赶紧喝。”   燕靖予无奈了,看了她好几次,将汤喝下。   饭后一个时辰不到,他就有些热了,沐浴更衣出来,心里越发躁动,在殿里找了一圈都没嬴黎的影子,不由得奇怪,正要问嬷嬷,就看见枕头上放着的条子了。   ‘大补后不能泄阳,为你好,今天晚上我回侯府睡,保重。”   燕靖予:“。”   这确定不是在整他?   他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哈欠连天,一下朝,就有人跟过来,委婉的提醒他爱惜龙体,弄得他更郁闷了。   临近年底,嬴黎跟着老夫人去祖坟拜祭。   在祖坟,嬴黎看着石碑上的那些名字,一个个摸过去,心绪复杂。   嬴戟、嬴穹、嬴肃、嬴弗、嬴阳....   嬴江氏、嬴赵氏、嬴齐氏、嬴万氏....   这些人,不久前都还存在。如今,便全部躺在这里了。   嬴黎在一座座坟前敬酒敬香,看着冰冷的石碑,心里难免低落。   “你们那么好,我先前却不理解,那十五年,我的嚣张放肆一定让你们日夜担忧吧,对不起,让你们费心了。”   她在他们的坟茔之间站了许久,这才走到嬴岐坟前。   康健的老头儿会病故,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她现在都还记得老头儿在宫里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那一脸的惊讶与瞬间变换的笃定。   就凭夏徽玄一句话,他们无条件的接受了自己的存在,在她和杨家作对的时候,无条件的为她撑腰。   他们都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每一个决定,就算她只是一时冲动,也会替她将事情做好,为她善后。   但他们,与她在血缘上已经隔了太远。   反到是自己的亲叔叔和堂兄弟们,算计她,欺负她,最后还杀她母亲。   这当真是比不得。   在嬴岐坟前跪下,嬴黎恭恭敬敬的磕了头,敬香烧纸,一丝不苟。   转眼到了年下,燕靖予下旨今年不设除夕宴,他另有安排。   大年二十九,他便换了便装,跟着嬴黎回了侯府,像个串门拜年的女婿一样,陪老头儿们喝喝茶下下棋,再和嬴淮大眼瞪小眼的尴尬待着没话找话,实在无聊,就开始玩沈依依家崽儿。   如今在邺城的嬴氏人不多,当年见过知道嬴黎的人不少,老夫人与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说过之后,整个嬴氏都没再多问。   这一点,让燕靖予十分佩服。   一个齐心协力到如此地步的家族,不繁荣昌盛简直没天理。   最主要的是,人多还能嘴巴严,即便是近身的下人也不知道内情,仅是这一点,就并非其他人家可比。   年三十的时候,他带着嬴黎在街上吃,依旧是城墙脚下的小摊,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一个烤饼,摊主已经上了年纪,须发花白,慢悠悠的念叨着自己家的事。   燕靖予去买了烧鸡过来,还与摊主小酌了两杯,聊得十分尽兴。   等他们吃饱,摊主才收拾东西哼着小曲,挑起自己的摊位离开。   街上熙熙攘攘,人多的不可思议,各式各样的零嘴多的让人眼花,挨个吃一吃,几乎能将肚皮撑破。   歌舞杂耍,唱曲小戏,一样样热闹的不行。   天色擦黑,烟火便在夜空炸开,绚烂多彩,明如白昼。   嬴黎拿着两根糖葫芦,仰头看着,这么多年,她看过太多烟火绽放的美丽了。   但先前的烟火不管多美,少了想陪伴的人,终究不过是一时璀璨,看过,就过了。   他们在街上逛了一夜,拂晓天明,街上的拥挤的人流稍稍减少。   燕靖予背着她回宫,她手里还攥着几根没吃完的烤串,趴在他背上,困得要命。   “走一晚上,脚好疼啊。”她打着哈欠嘟囔,还在燕靖予背上蹭蹭脸:“我吃的也好撑,你走慢点,不然我想吐。”   “回去用热水泡泡,我再给你揉揉。”   “你说我是不是矫情了?好歹曾经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呢。”   “曾经是,如今又不是,你现在就是个待嫁的姑娘。”燕靖予将步子放的很慢:“年节已过,还有三个月,你就是个小妇人了。”   小妇人...   嬴黎撇撇嘴:“你有没有觉得可惜啊,人家话本子上的男女,那才叫一个轰轰烈烈,必定是误会和解再误会,你跑我追狂折腾,你都没追过我。”   “追过。”他说的很肯定:“我在长乐坊追着你打,忘了?”   “。”谁会记得这个啊!   他笑了笑:“我也怀疑过你的身份啊,忘了?”   “你可闭嘴吧。”嬴黎不想和他聊了。   他笑的更欢了:“话本子少看,来来回回就一个套路,没意思。”   嬴黎听出意思了:“这个意思是...你看过?”   “嗯。”他并不否认:“看过。”   她眼睛转了转,往上爬了爬,压在他肩上贴着他的耳朵:“我写过你家太祖的野史,当初卖的可好了,你想不想看看?”   燕靖予一阵无语,她却叨叨起来:“我跟你讲,别人家的后宫为了争宠你死我活,唯独你们家太祖的后宫,看谁不顺眼,就个个夸她,让你家太祖去宠幸人家,借刀杀人,隔山打牛,杀人诛心。” 第258章 :矫情做作的老姑娘   “...长进很大,会这么多成语了。”他夸了夸:“不过,你这么说让我更好奇我家太祖长什么样了。”   嬴黎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正好看见街边巷子口有人杀猪,正巧还是头黑猪,她赶紧让燕靖予停下来,扳着他的头:“你看那头猪,你把鼻子和耳朵想象成人的,再给它添上二百斤,也就差不多了。”   燕靖予:!!   我怀疑你在骗我。   “我还见到你家太宗哦,你家高宗满月的时候还被我救哦。”她继续叨叨:“还不谢谢我,我要是不救,就没你了。”   他笑了:“多谢。”   端午之前都不用上朝,为此回宫后,他们俩悠闲的补觉,外面下着雪,被窝里却暖洋洋的。   午后,嬴黎就睡醒了,她无聊的趴在床上,眼睛盯着熟睡的燕靖予,内殿外有人影时不时走过,但动静很小,她抬头看了两次,起身穿衣。   开了门出来,小陈公公就赶紧说道:“姑娘,太后娘娘回宫了。”   左太后与燕靖予这对名义上的母子关系淡漠,与燕维燊的关系也很淡,燕维燊如今自己开府居住,他的生母夏氏就在府上,人家亲生母子作伴,左太后插不进去。   几年前,左太后以礼佛为借口去了皇寺,结果现在突然就回来了。   “今天回来的?”   “不,是昨日,没让声张,但刚刚有嬷嬷来询问,说太后想见见姑娘。”   左太后要见自己?   嬴黎赶紧看看镜子,她可不确定左太后现在还记不记得自己了。   “姑娘是否过去?”小陈公公问道:“若有不便,奴婢可去回绝。”   嬴黎一喜:“不方便,你去回了吧。”   她当初与还是皇后的左太后一块弄死杨太后的时候,可就领教了这位左太后的心狠了,宫里的女人年纪越大越辣,偏她现在又是个‘替身’,惹不起,那就先躲着。   小陈公公笑了,颔首出去回绝。   嬴黎就一直窝在殿里,又过半个时辰燕靖予才醒,直接喊她名字:“阿鲤。”   “嗯。”   “进来。”   她颠颠的进去:“干嘛?”   他坐起来,被子半搭,寝衣领口微微松散,头发散落一片,正揉着眉心醒神。   “吸溜~”嬴黎把口水吸回去,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朝他领口瞄:“怎么了?”   他毫无察觉,笑着说:“睡醒没看见你,有点慌。”   “我睡不着就起来了。”嬴黎坐下来,面不改色继续看:“哦对了,太后回宫了,想见见我,你陪我过去呗。”   他想了想,拒绝了:“你不用去,我去就好了。”   他作势要起身,嬴黎迅速按住他:“不着急,再坐一会儿。”   “嗯?”他疑惑了,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耳根一红,意味深长的瞅了嬴黎一眼。   嬴黎抬头对他对视,见自己被发现了也不害羞,大大方方的笑道:“这不错,怪不得抱着的时候那么舒服。”   “嗯,多谢夸奖。”他起身更衣,都要穿衣服了突然拦住小陈公公,然后解开寝衣直接把衣服脱了:“换一件。”   小陈公公赶紧去拿新的,他就背对着嬴黎坦然站着。   嬴黎眼睛都快瞪出来,瞧的眉飞色舞小鹿乱撞,老脸躁红:“我有个想法。”   “你说。”   嬴黎羞答答:“你转过来呗,我看看前面。”   燕靖予:“...得寸进尺。”   他不转,衣服拿过来就立刻穿上了,嬴黎叹了口气,失望的看着他穿戴整齐。   洗漱过后他出去了,传了轿辇,听音是要去给太后请安。   燕靖予是一直把左太后当客人一样以礼相待的,他犯不着苛待太后给自己找骂。   到了慈安殿,早已经有嬷嬷在等候了。   进殿解下身上的大裘,燕靖予抱拳见礼:“儿臣给太后请安,太后回宫,怎么不提前告知儿臣?”   “皇上政务繁忙,所以哀家也不想大张旗鼓。”左太后温和的笑着:“听闻皇上寻觅佳人,已经准备立后了。”   她无权过问燕靖予的任何事,这一点她心里清楚,所以也不介意燕靖予不主动告诉她立后的事。   燕靖予笑了笑:“是,也是嬴氏的女儿,单字一个梨,梨树的梨。”   “皇上对这个名字当真是情有独钟啊。”左太后笑道:“不知是什么样的妙人。”   “太后想见,等她好些了儿臣就带她过来,昨日儿臣带她出宫玩耍,累着她了,身子不爽,刚刚请的太医。”   被他敷衍回来,左太后也不气恼,依旧笑着:“姑娘家身子弱,不妨事的,只是难得皇上愿意找个枕边人,大婚之后,还是得尽快开枝散叶才是。”   “是,儿臣明白。”他起身:“儿臣还要看折子,先走了。”   他历来都只是随便坐坐,以防被人说对太后不理不睬。   他一走,嬷嬷就进来了,站在左太后身边说道:“听说那位姑娘是重阳节入宫的,日日歇在坤华宫,就连回侯府,皇上也把人连夜接了回来,当真是一日都离不开呢。”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相似的,自然爱不释手。”左太后神色已经冷漠了:“只是不知这样貌,是不是与当年的嬴鲤别无二致。”   嬷嬷不解了:“这昭元皇后虽说与皇上定过亲,可到底是没了十五年了,又何必如此挂念呢。”   “少年情谊,总是深厚的。”左太后依旧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年的嬴鲤:“况且,嬴鲤与皇上逐瓦剌攻凉州,那是过命的情分,若没有她除掉承恩公府,弄死杨太后,这皇位真就说不定还是皇上的了,这样的情分,男人都不会忘记。”   嬷嬷稍稍沉默:“那奴婢等下过去瞧瞧?”   “不用了,皇上防着哀家呢。”左太后很有自知之明:“犯不着讨他嫌,能见到的时候自然就见到了。”   她很淡定,就连大过年的,燕靖予不会与她一块吃顿团圆饭她都不计较。   大婚在准备着,身为太后,自然是要过问两句的,寻着这个借口,左太后成功把嬴黎请来了。   打她一进门,左太后就惊得脸色大变,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的脸,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嬴黎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宫装,系着一件毛茸茸的狐裘,发髻梳的十分精致,为了与自己从前大大咧咧的样子区分的明显一些,她还在眉间点了一颗花钿。   在嬷嬷精湛的手艺下,嬴黎觉得自己和先前最少只有七分相似了。   得亏她先前又糙又懒,没人替自己收拾打扮,她就怎么舒服省事怎么来了。   “参见太后。”她矫揉造作的压着声音,自己都要被恶心坏了。   左太后赶紧起身,来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瞧着:“怪不得呢。”   “什么怪不得?”嬴黎故意问道,好让自己看起来是个又憨又做作的老姑娘。   左太后笑了:“无事,你长的这般貌美,也难怪皇上喜欢。”   嬴黎配合的笑了笑。   “皇上政务繁忙,你伺候在侧,也要劝他节制才是。”左太后开始摆婆婆架子了:“哀家听说有大臣提议皇上给你名分,但被皇上拒绝了,按理说这样不合礼数,但皇上既然决定了,哀家也就不好得再说什么了。”   嬴黎听着她念叨,十分无聊。   “即为皇后,也要学学规矩才是。”左太后端起茶盏:“往后,你便日日来慈安殿,哀家教你规矩。”   嬴黎头皮一麻:“怎好让太后费心?”   “哀家也是为了皇上好。”   好嘛,拒绝不了了。   嬴黎认命了,又不是没被折腾过,随便咯,出了这门,她就说自己病了,躺她三个月,不就得了?   她正想着,门外就有声音通传:“皇上驾到。”   今日元宵,燕靖予上朝去了,大清早要和大臣们唠唠嗑,晚上还得设宴请他们吃饭。   刚下朝就听说嬴黎来了慈安殿,所以他朝服都没换就过来了。   见了礼坐下,他看了嬴黎两眼:“你与太后聊什么呢?”   “太后在教我规矩呢。”嬴黎继续哑着嗓子矫揉做作。   燕靖予愣了一下,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转头笑盈盈的看着左太后:“阿鲤顽皮,也不敢劳烦太后,儿臣已经与侯府老夫人说定,阿鲤本不是无礼之人,好歹是书香门第出身,规矩上也不必妃太多心思,出嫁之前让老夫人给她讲一讲即可。”   “皇上即这样说了,那哀家也就放心了。”左太后不轻不重的瞥了嬴黎一眼:“只是立后的圣旨已经通传天下,是不是该把栖凤殿收拾出来了?怎么哀家瞧着,竟没有收拾住处呢?”   燕靖予含笑:“先前忙碌忘了,正要吩咐人去收拾呢。”   “嗯。”左太后点点头:“是该将那些宫殿都一一收拾出来了。”   她话里有话,燕靖予偏不接,找了个借口就把嬴黎带走了。   出来后,嬴黎还没演够呢,贴着燕靖予,继续做个矫情做作的老姑娘:“皇上,太后什么意思嘛,还收拾其他宫殿,是不是想让你做种猪了?”   “别演了。”燕靖予忍俊不禁:“真怕她认出来就别去,非去,去了就正常点,她怎可能知道始末,非演,难不难受?”   嬴黎脖子一梗:“不难受,不过我保证,她这会儿肯定在说,我是个狐媚子呢。”   “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燕靖予牵着她的手:“我知道你去了,还想着你能和她撕吧起来呢。”   嬴黎不高兴了:“我是无理取闹的人吗?好端端的我和她撕吧做什么?我告诉你,蠢女人才会自己动手和婆婆撕吧呢,就算是名义上的也不行,像我这样的聪明人,一般都会恃宠撒娇,让你去撕吧。”   “嗯,那你撒娇啊。”   “...我不会。”她扁扁嘴,泄气了:“就刚刚那几句调调,差点把我隔夜饭呕出来。”   燕靖予哈哈大笑。   “你真要收拾那些宫殿?”嬴黎看着他:“不是说我们俩一块住坤华宫吗?栖凤殿那地方我不想去住,我和你们家王皇后,杨皇后,左皇后都有过节,实在不喜欢那。”   他笑着说:“不住坤华宫,也不住栖凤殿,我已经命人在新建一处宫苑,命名御华宫,我们俩大婚,不住那些住过人的房子,洞房花烛要在新地方。”   “嚯!”嬴黎被他财大气粗的样子秀到了:“那你还答应收拾那些宫殿?”   “太长时间没住人,总要扫扫灰吧。”他回答的很认真:“帝后大婚,就是茅房我都要挂红花贴喜字,何况这些地方?不扫干净,到时候让人误打误撞走错地方,不是看我笑话?”   嬴黎接不上话了。   左太后首次为难失败后就没有找过她麻烦了,嬴黎懒得继续矫揉造作,也离她远远的,反正皇宫那么大,互不干扰很方便。   很快,大婚的日子临近了,嬴黎回侯府居住,即便燕靖予不情愿也没办法。   她先前住的院子还在,都收拾的好好的,回家的当晚,老夫人给她端来她最爱的阳春面,笑盈盈的看着她吃。   “出嫁了,往后终于有人疼了。”   嬴黎看着她,有些鼻酸,赶紧纠正:“遇到老头儿和夫人开始,我就有人疼了,后来回去,还要堂兄们和嫂嫂们真心疼爱,没吃什么苦。”   “这如何一样?”老夫人将她额前的碎发梳理到耳后:“除了枕边人,其他人都会慢慢离开的,皇上情深,如今你们修成正果,往后也要记得珍重才是。”   嬴黎乖乖点头,认真听着。   吃饱后,嬴黎问道:“秦嬷嬷可还好?燕靖予说秦嬷嬷上了年纪后就不在宫里伺候了,去了妙慈庵养老,如今我大婚,她能不能来?”   “自然能来,明日我就让人将她接来,当初你离开后,秦嬷嬷险些寻死跟着你去,昔日看她对你严格挑剔,却不想那般忠心。”   嬴黎心里五味杂陈:“宽纵严格皆是爱护,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   老夫人点点头,依旧是等她睡着了才离开。   大婚头三天,侯府就忙碌了起来,虽先前过了六礼,但如今依旧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   三月十七,帝后大婚。 第259章 :大结局   前一日,嬴黎就已经沐浴更衣祭拜先祖,请了诸天神佛护佑,颂了祈福求子的经文,并烧了三柱长香,敬了檀香陈酿。   这一日寅时,嬷嬷请她起身,七八个人服侍着,用丝绸帕子沾了晨露烧的水在她身上细细擦拭,水里添了牛乳与熬煮的玫瑰水,屋里雾气蒸腾,香味萦绕,蒸的她肌肤胜雪,白嫩如脂。   将她身上每一寸肌肤都细细擦拭之后,又有嬷嬷捧来桂花油,拿着系着红绳金铃的木梳将她披散的头发细细梳理,心灵手巧的嬷嬷一丝不苟的将她的长发挽成发髻,精致且隆重。   一双手被三个宫女伺候着,在玫瑰水里泡了一盏茶的功夫,用丝绸帕子细细的将水迹擦干,再细细的抹上山茶花油,她们拿着缠着红绳的小剪子,修剪着她的每一个指甲,然后拿出花汁酿成的黏稠膏子,提着一支细细的羊毫笔,将她的指甲添上颜色。   拾妆嬷嬷将一色胭脂黛青都准备齐全,发髻梳好后,忙取了蒸了七八道,晒干后细细碾磨,过了四五道筛子,添了茉莉花油后才压出来的粉盒,在她脸上薄薄的弹了一层,便开始仔细的描眉点唇,还不忘在她眉间画一抹精致的花钿。   另几个嬷嬷也将衣裳都备齐了,翟衣、中单、蔽膝、小绶、袜、舄,一样样都由宫女捧着,五六个人围着她,仔仔细细的将每一件衣裳都穿在她身上,不敢有半分错漏。   穿衣完毕,又有嬷嬷忙捧着龙凤珠冠上前,小心翼翼的将珠冠戴在她头上,另一个描金漆盘里放着一对赤金凤凰含珠步摇,一对赤金嵌红宝石缠丝石榴簪,一副花开并蒂东珠拢翠耳环,一副赤金龙凤镂喜手镯。   将这些零碎小物一一上身,穿戴完毕,仔细打量,貌美惊人。   只见她身着正红黛青相交的翟衣,上衣绣百福百鸟百兽,内里隐露明黄色与正红色的衣襟,下裳着青白色垂地百花裙,深领宽袖,革带霞帔,衣长曳地,不见其足。   请她坐定,便有九位儿女双全的王妃上前,身着盛装,装扮精致,亲手捧着五谷饭食,取了小金勺子,将每一样的都请她品尝一口,祈五谷丰登之福,又有端着四样甜汤的王妃,让她一一入口,添四季美满之喜。   内礼事毕,便听见鞭炮炸耳,响声阵阵,外府来人奏禀:“皇上携丞相及六部百官以至府外,恭迎娘娘出阁。”   他曾与嬴岐说过:“届时大婚,不管帝位归谁,我都想亲自迎亲。”   如今他真的来了。   皇帝亲自迎亲,前所未有。   一身朝服的嬴淮来到门外,施礼叩拜:“臣请娘娘出阁。”   他如今是嬴黎兄长的身份,其上再无嫡亲长辈,故此便是他出面迎送。   众王妃扶了嬴黎起身,嬴淮进来,施了一礼将她抱起,九位王妃并着二十一位诰命夫人及三十六位官家夫人,立刻恭谨的跟上,嬴氏男女分列于前院甬道两侧,盛装华服,见她出来,齐齐叩拜。   燕靖予站在门内,一顶九龙戏珠冠,一身正红色五爪九龙袍,玉带碧玺,言笑晏晏,仿佛依旧是那个青葱少年,温润和煦。   到了近前,丞相携百官俯首:“恭请娘娘出阁。”   话毕,燕靖予从嬴淮手中将她接过,嬴淮垂首退了两步,抱拳施礼。   抱着她出来,堪堪停住的鞭炮声再度炸开,红屑纷飞,白烟缭绕,锣鼓齐鸣,丝竹贯耳。   燕靖予将她抱上宝辇,瞧着她笑了几声,折身上前,撩袍上马,锦旗金铃一摇,七十二位禁军举起高牌,列阵打前,七十二位彩衣宫女提灯报喜,于宝辇前后而行,宝辇之后另有七十二位太监竖旗扛红,再之后,便是十里长的嫁妆箱子,奇珍异宝,不可胜数。   一路吹吹打打,及至宫城正门,只见九门洞开,宝辇跟在燕靖予之后自正宫门而入,行过九龙桥,正殿前满场飘红,百官林立,命妇齐整,皇亲国戚外邦使臣皆恭谨相待。   他下马,将嬴黎抱下,大步流星的走向正殿,拾级而上,听着她身上钗环脆响,闻着她身上百花蜜香,欢喜的展眉露笑,到了宝座跟前,才依依不舍的将她轻轻放下。   她面北而立,燕靖予亲自取了宝册宣读:“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兴,咨尔嬴氏,名门贵女,世德钟祥,崇勋启秀,柔嘉成性,宣昭女教于六宫,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钦哉。”   嬴黎领旨,俯身施礼。   他把金册金宝一并拿着,亲手交给嬴黎,将她扶起来,携手一块坐下。   礼官高唱:“跪!”   所有人起起跪下,山呼阵阵:“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大婚礼毕,还有宫宴,嬴黎先至启阳宫更衣,另择了一身衣裳,正红色云香绢百鸟闹春上衣,正红色淮锦牡丹裙,正红色掐丝云纹腰封,一件正红色洒金绲边九凤袍,取了龙凤珠冠,换一顶略轻巧精致的九凤华胜,摘了原先的步摇金簪,换上六根金翅百福赤金小簪,发髻后面戴一朵正红色牡丹花。   收拾妥当,她走出来,燕靖予就在外殿等着她,痴痴的细看了许久,过去握住她的手,这才与她说上话:“这般仔细的装扮,当真让人词穷,竟不知这世间还有什么好词可以用来夸赞了。”   “我也觉得。”嬴黎一点也不谦虚,差点没端住:“我今天也被自己美到了。”   他笑了出来,也不管边上还有数十位宫人伺候,伏身在她唇上一啄,轻轻错开呼吸交缠,声音也低哑了两分:“如此美人,真是便宜我了。”   嬴黎红了脸,赶紧帮他把嘴角沾到的胭脂擦干净,他笑了,牵着嬴黎往设宴的千秋殿去。   当日戌时,帝后入寝御华宫。   只见御华宫修建的富丽堂皇,四壁涂以金漆椒墙,芳香扑鼻,明珠垂帘,织金悬帘,青玉为几,檀香为床,镶以珊瑚八宝,红罗为帐,饰以翡翠珍珠,锦衾绣枕,皆有织金龙凤。   除此之外,殿内古玩字画,奇珍异宝,仅做观赏把玩之物,就连地上铺开的地毯,都是外邦进贡,由三十位心灵手巧的织娘,废了一年功夫才完成的上等之物。   行过合卺礼后,燕靖予握住她的手:“早些休息吧。”   闻言,嬷嬷们赶紧伺候嬴黎沐浴更衣,替她散开长发,换了一身正红色寝衣,另有嬷嬷也将床铺展开,用漆盒收拢了早生贵子四物安置于床头长柜之上,扶了嬴黎出来坐在床边,这才退下。   内殿的门关上,红烛映照,同样换了寝衣的燕靖予走过来,细细的瞧了她一阵,伏身凑近她,哑着嗓子。   “爱妻,安寝吧。”   “这么着急吗?”嬴黎娇羞的拒绝着,手却诚实的把他的衣结扯开了。   他笑出了声:“我看你比我着急多了。”   被他挑明了说,嬴黎害羞了,等衣服散开,心里竟然紧张了起来,昨晚被老夫人送了一本书,现在满脑子都是书上的画,抓着燕靖予的衣裳竟有几分不知所措起来。   这这这...第一页画的是哪个动作来着?   不等她想清楚,燕靖予就开始咬她耳朵:“今晚过后,你仔细想想,我需不需要喝甲鱼汤进补。”   嬴黎无语,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在笑话她瞎操心?   死男人这么记仇吗?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晨光熹微,殿里也有了光亮,嬴黎直勾勾的顶着帐顶,一个大脑袋突然伸过来,笑盈盈的看着她。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嬴黎脸上一抽,心绪复杂:“我为我前几个月的行为道歉,为那只被我宰了甲鱼道歉,我小看你了,对不起,我再也不在你吃的豆沙饼里加枸杞了,你能一边待着让我清净清净吗?”   “哈哈哈。”燕靖予大笑起来,起身穿衣:“好好歇歇。”   嬴黎扁扁嘴:“我是不是得去给太后请安?”   “不急,你先休息。”他俯身下来摸了摸嬴黎的脸,笑如暖阳:“等休息够了,我陪你一块过去。”   他窸窸窣窣的穿衣裳,隔着红罗帐,嬴黎只瞧的见朦朦胧胧的身影,他出去,内殿的门也关上了。   嬴黎无聊的躺着,可身子十分不舒服,干脆抓起衣裳起身,还没穿鞋,嬷嬷就在外面问:“娘娘起身了吗?”   “嗯。”   得到答复,她们推门进来,捧着热水和干净的帕子,先给嬴黎道喜,然后说道:“奴婢先伺候娘娘擦洗吧。”   被她们围着一圈收拾,身上衣裳比之昨日越发稳重华丽,却依旧是正红的,发髻也梳的十分精致,正收拾着,燕靖予回来了,站在旁边细细的瞧着她,接了嬷嬷手里的簪子给她戴上。   “瞧瞧,耐心收拾打扮一番,还有谁比得上你?”   嬴黎看着那些要往自己身上挂的玉佩香囊就头大:“每天这么折腾,真的太浪费时间了,有这会儿功夫我可以干很多事情了。”   “不耽误的。”他牵着嬴黎出来,坐下一块吃早膳:“你可以慢慢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的。”   吃过早膳,燕靖予陪着她一块去慈安宫,虽然左太后是个摆设,但该尽的礼数尽到了,能省去不少闲话。   请安落座,瞧着一身红衣盛装打扮的嬴黎,左太后心里十分羡慕。   甚至有了一丝丝的嫉妒,她是妾室扶正,只在做了太子妃与皇后时才能穿正红色的衣裳,但青春消逝,再怎么装扮也不入年轻时貌美了。   昨日帝后大婚是何等的隆重热闹,仅是听着鼓乐笙箫,便知燕靖予费尽了心思。   皇上亲自迎亲,这样的待遇,同样的女人,她如何能不羡慕嬴黎。   “现已大婚,要以繁衍子嗣为重,皇上年纪不小了,该开枝散叶才是。”   燕靖予含笑点头:“儿臣们必定早生贵子。”   “嗯,哀家瞧着后宫几处宫苑都已经收拾出来了,这是不是也该张罗选秀了?”左太后顺势提起:“嫔妃多,子嗣才能多。”   新婚第二天就讨论纳妃的事儿,嬴黎觉得这个左太后是真的要恶心自己了。   燕靖予笑了:“这可说不准,先帝与我父亲妾室多如牛毛,结果一个比一个子嗣凋零,可见女人多了容易绝后,如今皇室子嗣凋零,儿臣不敢冒险。”   “这。”左太后怼不回去,只好说道:“总要多几个人伺候才是。”   他还是笑眯眯的摇头:“要找人伺候早就找了,不必等上十多年。”   这话说得让左太后忍不住看了嬴黎一眼,还故意心疼嬴黎的眼神。   嬴黎微微眯眼,几个意思?想让她误会?   “皇上对臣妾情深。”她故意矫揉造作的一句。   左太后以为她不知情,故意问道:“哀家正有一事不懂,历代大周皇后都居住在栖凤殿,怎么皇帝要另建御华宫呢?”   “栖凤殿住过人。”见嬴黎蠢蠢欲动,燕靖予干脆解释的模棱两可。   左太后像是发现了大秘密一样,以为他的意思是,栖凤殿永远是嬴鲤的,所以他宁可另建宫殿,也不想有人取代嬴鲤。   这样一想,她又看了嬴黎一眼,眼神得意且同情。   嬴黎:??   你在想啥,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原来如此。”左太后一脸哀家都懂的表情:“皇上最为念旧情,如今见皇上身边有人照顾了,想必昭元泉下有知,也能放心。”   这要不是因为昭元也是自己,嬴黎肯定和她撕。   几个意思?   我新婚第二天,你在我夫君面前提他那个旧情难忘的未婚妻?   是不是当我不存在?   “臣妾听说昭元皇后极好呢,文韬武略,才华横溢,貌美倾城,性格和善,知礼懂事,贤惠端方,温柔可亲,稳重大度。”   嬴黎矫揉造作的开始演:“臣妾一介俗人,是万万不如她的,但是臣妾一定会替昭元皇后好好照顾皇上,为皇上生儿育女的。”   燕靖予看着她,忍俊不禁:“你确定那些词是夸她的?”   “确定!”这不废话吗?自己那么优秀,就那几个破词还不够呢!   左太后被她矫揉造作的强调恶心到了:“昭元算来也是你的长辈了。”   “是。”嬴黎演的很起劲:“臣妾知道在皇上心里,栖凤殿永远是昭元皇后的居所,臣妾不敢冒犯,只要能陪在皇上身边,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说着,她眼皮抽搐的给燕靖予抛了几个眉眼。   燕靖予握拳掩嘴咳了两声,已经快忍不住了,他干脆起身:“选秀一事就不必了,儿臣自有思量,太后就不用费心了,儿臣们先行告退。”   他拉着嬴黎走人,刚出栖凤殿,就哈哈大笑起来。   “我厉害吧。”她嘚瑟:“就这,就这?”   燕靖予笑个不停,揽住她的肩低头看着她:“生儿育女,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她抬起下巴:“我早就说过要给你生个娃了。”   他笑了,眼神都变了。   嬴黎盯着他:“你能矜持点吗?”   “不能。”他拖着嬴黎回御华宫,拖不走就扛在肩上带走:“是你自己说的,男人自持是因为女人魅力不够,我怎么舍得你背这个黑锅?”   嬴黎暴躁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都差不多。”   他明晃晃的宠着嬴黎,也不避人,日日宿在御华宫,精神抖擞不说,待人也和善了许多,只是绝口不提选秀纳妃一事。   左太后日日都能听见嬷嬷奏报,要么说皇上陪着娘娘在练剑打拳,要么说皇上陪着娘娘在钓鱼,要么就说皇上与娘娘在逛园子。..   他们日日黏在一起,即便燕靖予在御书房批折子,嬴黎也会待在里面,她只听不说,专心做自己的事,大臣们觉得不妥,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过了清明,帝后大婚刚过去一个月,左太后正准备以皇嗣为重的理由让大臣们奏请选秀,好将自己娘家的姑娘们送进来,嬷嬷就来禀报。   皇后娘娘有喜了。   左太后惊了:“这么快?”   星辰馆里,嬴黎无精打采的盯着小国师,她还没从太医的话里缓过神呢。   小国师正在卜算,被她盯得实在难受,忍不住问道:“娘娘来这里所为何事?”   “算命。”她蔫蔫的:“燕靖予这辈子会有几个孩子?”   小国师瞧了她一眼,把铜钱放进龟壳里摇了摇,倒出来仔细看了许久:“七个。”   “几个?”   “七个。”   “!!”嬴黎立刻紧盯着那几枚铜钱:“你莫不是在胡吹?这四枚铜钱,你说四个我还能接受。”   小国师小声嘟囔:“又不是一枚铜钱一个娃,还是这样算,我那里放着十几吊铜钱呢,娘娘要是愿意,我可以都摆桌上。”   “...大可不必。”嬴黎怕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都能平安吧。”   “自然是平安的。”小国师扬起笑意。   他这么一说,嬴黎心里放松了许多。   她摸着肚子,突然有了强烈的责任感,这种感觉比她当年想着为跟随自己的部下讨要封赏过好日子重要多了。   从星辰馆出来,她径直去了御书房,本打算走过去,却突然小心起来,传了轿辇。   燕靖予刚下朝,正在与大臣们商议政事,嬴黎有喜的消息还没送进去呢。   听着里面的声音,嬴黎耐心的等着门口,终于,大臣们出来了。   她突然就不着急进去了,站在殿外,透过窗格子,瞧着书案后拿着折子拧眉的燕靖予,脑子里晃过自己的父母,晃过病逝的老头儿,晃过几位堂兄...   老夫人说得对,除了自己的枕边人,其他人都会慢慢离开的。   但她漏了一句,有些人也会慢慢出现的。   嬴黎摸着自己的小腹,突然发现燕靖予看见自己了,他卸去愁眉,一脸轻松的倚在椅子上上笑看着自己,嘴里说着她懒,竟然现在才到御书房来。   “我有件喜事告诉你。”   他放下折子一脸闲适的靠着:“何事?”   嬴黎笑着进去,她要坐在他怀里,贴着他的耳朵,亲亲的告诉他。   他们有孩子了。   还会有七个。   她突然拿不准,自己会不会在将来某一日嘴瓢,告诉他们的孩子。   她本该是个三百年前就死的人。   若是说了,也不知会不会有人相信。   《全文完》   ------题外话------   又一个故事讲完,下个故事见咯,谢谢你们的一路陪伴与支持,爱你们哟~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