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凛冬岑寂》作者:长不出青苔 文案: 瞎了眼的金主突然张眼了! 章洐&徐岑安 眼瞎金主攻 vs 清醒大美人受 金主爸爸只包了他一年,在顺手解救下他之后。 协议到期的时候,他还在剧组拍戏,那天助理过去,送还了他的行李。 他拒绝了最后给他的电影资源,让人代发了简单的声明,退了圈。 其实几天之前,金主爸爸来找同剧组的新欢的那天,他就彻底聋了。 他失去了听力,也失去了生命里的星星。 星星从来不属于他,他也早就不是摘星星的小男孩。 不快乐的小孩总是急着长大,可是长大后也不快乐。 立意:看病要趁早,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第1章 拥抱的姿势   徐岑安进演艺圈实在是巧合。他不是科班出身,也不擅长演戏。   纯粹是因为长得好看,在人群中很是抢眼,被临时出事找代演的剧组挑中,又被忽悠着签了经纪公司,这才入了行。   当时那个都市言情剧剧组在拍戏,他给花店当跑腿,给道具组送订的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男三号跟导演闹了矛盾,路人帅哥徐岑安收了两百块,替演了一把落水戏。   他确实缺钱。   所以当带着墨镜穿着皮裤的莫哥找他说要签他,要捧红他的时候,他签了。   他倒不是想红,就是想发财。   他喜欢自由。可是自由太奢侈。   他得有钱。   他演了部网剧,还是男三号,他的戏稀稀拉拉拍了三个半月,中间做了两次网贷的广告模特,莫哥给了他两万块钱。只是个花瓶的角色,导演拍得也很粗糙。剧出来之后他守着电视看到第快二十集,才看到自己。   是个插科打诨,不学无术的男配角,目的是为了给男女主的感情助攻,顺便衬托男主角的品德。   寒门贵子和富家草包。   前者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后者属于笑料包袱。   他看得又羞耻又很开心。毕竟能体会到成就感的事不多。   只是后来的事情没有按照徐岑安的预料发展。他以为的混口饭,不是那么容易。   莫哥带他和手下的另外三个艺人参加的酒会,地方金碧辉煌,餐点也是精致诱人。   他喜欢吃的鱼离得远,他看了两眼,没有动筷,因为很快就被灌了不少酒。   手边的富商上下其手,他涨红了脸,周围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见怪不怪。同组的那个女演员,偶尔会给他带水喝,看到他求助的眼神,面不改色移开了目光。   他借口去洗手间,逃出去喘气。富商紧跟着就出来了。   刚出走廊,气没有喘成,就被拖到洗手间,压在洗手台上,白色的衬衫沾上了水渍,脏兮兮的,透着凉意。裤子被扒了下来,他挣扎着拒绝,富商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给他扇懵了,耳边嗡嗡作响,半天没缓过来。   回过神来,衬衫的扣子已经绷开了两个。   他记得很清楚,因为这衬衫是莫哥借给他的,说是什么牌子,之后还得还。   “不该得罪的人别得罪,别太天真。”   徐岑安趴着挣扎,还能抽空想起莫哥的这句话,他后知后觉的懂了莫哥当时那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那是掩饰不了的轻蔑,也是装模作样的怜悯。   他想着,已经很糟糕了。怎么能这么糟糕?   不知道喝的东西是不是加了料,浑身软绵绵,小腹一阵热意。   徐岑安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胃部一阵翻涌。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他转身狠狠推了那个肚腩几条褶的禽兽,拔腿就跑。   他脚下虚浮,走得踉踉跄跄,裤子提在手里,松松挂在腰上,拉链的锁头早坏了。   就是这个时候,徐岑安觉得自己最狼狈的时候,他遇到了章洐。   其实之后的很多个时候,徐岑安都觉得自己很狼狈,没有自尊。但那个时候,他吓坏了,他扑到一个陌生人身上求救,祈祷这个转角撞到的衣冠楚楚的人,不会那么糟糕。   他终究没有吃到刚坐上桌就惦记的那条鱼。   而除了他惦记,桌上也没有人去品尝那条鱼。   徐岑安觉得可惜。为自己,也为那条鱼。   他被章洐带到了顶楼的包间,在这里交出了自己。   不知道章洐为什么会提出包养他。不过他已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需要庇护。   徐岑安想要自由。   徐岑安觉得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自由。   可是因为是章洐,他自己走进了牢笼。   徐岑安甚至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男人,但他已经被草熟了。章洐很重欲,总是饭还没吃完就要他。   徐岑安吃饭细嚼慢咽的,所以总是饿着肚子被顶得断断续续。   徐岑安不知道,章洐很是受不了他安安静静吃饭的样子,偶尔的眼神对视,总觉得徐岑安在勾引他。   帅哥无语。   他们初遇的那天,徐岑安确实被下了点助兴的药,脸很红,顾盼间都是媚色。他被章洐抱起来,外套遮住了春光。   章洐抱着他缓步走进电梯的时候,一脸的正气凛然。徐岑安难耐得蹭了两下,都觉得自己像在亵渎圣僧。   刚刷卡进了房间,章洐直接抱着他进了淋浴间,水浇下来的时候太冰,激得徐岑安叫了一声。   清哑的嗓子,叫的章洐后槽牙咬紧,脸又黑了几分。   其实章洐当时就在包厢里,在徐岑安的对面,那道鱼就摆在他前面。可惜徐岑安一直紧绷着应付不暇,没有注意到他。   但章洐注意到了他看鱼的小眼神,不知觉的嘴角就带了点笑。   “你这么喜欢扒着我?”   徐岑安脚着了地,腿一软,又扑到章洐怀里。声音颤着,羞耻得浑身泛着红,眼尾更是红得像上了层胭脂。   “对不起,我有点站不住。”   “谢谢你,真的。”   ”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章洐听得到他在说话,水声淅淅沥沥,又好像没听见他在说什么。章洐一只手揽住他上半身,紧紧贴着,把他轻轻提了起来,另一只手扒下他湿透的裤子,露出徐岑安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章洐只觉得白得晃眼,像玉一样,又冷又暖。   徐岑安的下巴搁在章洐肩膀上,像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这个姿势,让他想哭。脸上分不清是眼泪还是头顶淋的水。   章洐改变主意了。   他要他。   是这个人主动勾引他的。这不算乘人之危。   那天房顶的吊灯一直在晃,让徐岑安觉得好像回到了那年夏天,他躺在少年身旁,盛夏的阳光漏到地上,斑斑驳驳,随着树影晃动。   一样晃眼,也是一样的少年。 第2章 从来如此   章洐是个合格的金主,出手大方,徐岑安知道他与章衍是走肾不走心的关系。   他不打算与章洐谈感情,他会克制好自己。   他大概知道章洐为什么好像很迷恋自己,因为他长得像徐珂羽吧,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其实挺没意思的,他小时候就经常躲在后面看着他们玩耍。   唯一一次鼓足勇气,最终落得个被关禁闭的下场。   徐岑安少时过得不能算不好,不短吃穿,只是过得很孤独,整个宅子里没有人跟他说话。   连帮佣都怕跟他多讲话,惹了大夫人嫌。   他的母亲是徐家长子的情妇,为了能上位偷偷生下了他。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他还未记事就没了母亲,被徐家接了过去,过上了锦衣玉食,没有自由也没有朋友的日子。   章洐抽烟,抽得不多,很喜欢吸一口烟捉他过去亲他。   尼古丁的味道,呛得徐岑安咳嗽,咳得眼泛泪花。   这个时候章洐就会很满意地去舔他的眼睛,他说徐岑安的眼泪是甜的。   莫名其妙。   章洐喝醉了,要徐岑安去接。   徐岑安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难得发了脾气。   他把章洐买给他逼他穿的尾巴剪秃了,这才顺了气,去车库开车。   只是不知道徐珂羽也在,徐柯羽的朋友们怎么可能喜欢他。   徐岑安被刁难,一群人闹哄哄地请教他该怎么讨好金主。   章洐并未出声,由着他们闹。   “哎,这个谁,这位是个演员,很会演戏吧,教教呗,怎么讨人欢心?我家老爷子天天让我去哄客户,孙子一样。”   “没点眼力见,没见人小徐总烟灰都掉地上了?”   “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什么态度,装什么清高。”   徐岑安神经性的耳鸣犯了,当他情绪波动很大的时候,就会这样,严重的时候还会暂时性的失聪,只是很多年没有过了。   他听不大清楚对面的人在说什么,但是看得懂他们脸上的鄙夷和轻蔑。   很烦,章洐到底走不走。   直到被按着趴在地上,坚硬的皮鞋碾在脸上,徐岑安好像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低贱到了这种程度。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眼前像一幕哑剧,真的很没意思。   第二天章洐酒醒了,好像很懊恼昨天的荒唐事。   “以后不会让你去那种场合了,公司新投了个言情剧,男一给你。等这个演完,给你造点势,我捧你上大荧幕。”   章洐拍了拍他的屁股,又抱着他凑过去咬耳朵,像是对他很迷恋,“别给我在剧组勾三搭四。”   徐岑安的耳朵很敏感,耳垂被含住,他顿时软了下来。   他拍戏的这些天,收到了徐珂羽的短信。   几张照片,是徐珂羽亲密地搂着章洐。   “你知道的吧,从小你就是个赝品。”   他知道,但没什么关系,他们的协议快到期了,甚至等不到这部剧结束。   有一周了吧,他忙着拼命背词,没有联系章洐,章洐倒是自己来了。   他接受着大家的奉承,给剧组的工作人员发了热饮和礼物,又说,算他家言言请的。   柏言,男二,天天针对他。他本想着和平相处,原来是被另一只金丝雀啄了眼。   徐岑安不想拍戏了,他的听力问题越来越严重,可是戏拍了一大半,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他会把所有人台词背熟,在心里默念,等轮到自己的时候就说话。   “你抢词两次了,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故意找我事呢?”柏言大声嚷嚷,原来是对方临时加了几句台词。   徐岑安向他道了歉,又紧张盯着对方的口型,这才顺利过了这场戏。   他一直背对着场边坐着的章洐,没有看一眼。   医生说他需要心理治疗。   小时候那场事故之后,他经常听不到声音,他的父亲带他去医院检查,查不出任何问题。   “不要妄图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博取关注,你那个上不得台面的母亲下场不够惨吗?”   “既然徐岑安说他听不见,大家就别跟他说话了,让他自己在房间里好好反省。”   “徐家不养心思不纯的撒谎精。”   他确实获得了父亲片刻的关注,然后就付出了代价。   到这一天了,他的戏被男二抢了不少,正好拍完了,真好。他接过了助理手上的行李,拒绝了最后给他的电影资源,让人代发了简单的声明,退了圈。   他还是没什么钱,可是他自由了。   可能这是报应,对他想走捷径的报应,也是对他妄图得到关注和爱的教训。   从来就不如此,他应该习惯了。 第3章 撒谎精   等到原定徐岑安杀青的这一天,章洐来剧组的时候,才发现拍着戏要杀青的是柏言,而徐岑安早已不见踪影。   “章总,您看我们言言不错吧。”是凑上来献殷勤的制作人。   章洐有点慌了,“徐岑安呢。”   “啊?他啊,徐岑安早杀青了啊。”制作人有点莫名其妙,他知道这部剧是章总投的,本来以为关系户是男主角徐岑安,谁知道那天章洐亲自过来给柏言撑腰。   幸好后来修改了剧本。   不过柏言真是个矫情的事儿精,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   章洐听着制作人吹着组里如何优待柏言,感觉快要控制不住脾气。他懒得再呆下去,转身就走,又被一脸喜色的柏言缠住了。   “章总,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我们剧组啊。”   “你们剧组?”章洐说得咬牙切齿,又不知道这气该往哪儿撒。   是他没忍住来找了徐岑安,谁知徐岑安对他爱答不理,看到他立即移开了目光。   章洐叫了他几声,背对着他的徐岑安一直没有回应,章洐的脸立马就沉了下来。   一个被他养的金丝雀,一周了一点信息不知道发,还在为之前的事跟他闹别扭。   他要什么没有,巴巴跑来殷勤个什么劲儿,要捧谁不是他说了算。   ”这剧还有谁演了?”   “章总,男二给了柏言,是张姐的意思。”   “行,车上的东西拿下来给大家发了。”   “就说,是柏言给大家送的。”   他又凑到徐岑安身边,举着杯徐岑安爱喝的柠檬柚子茶,“拿着,算我们家言言请的。”   他看到徐岑安垂下眼睛,一声不响地接过去,放在了一边。   或许徐岑安是吃醋了,章洐又有些高兴。   只要徐岑安能对他服个软,撒个娇,他可以像以前一样宠着他。   可是他在场边坐了一天,徐岑安看都没看他一眼。   那次聚会之后,他能感觉到徐岑安愈发不爱跟他说话。   章洐叫他常常得不到回应,只是晚上睡觉徐岑安还是会紧紧抓住他的睡衣袖子。   他很后悔,也尽力给徐岑安补偿了,他承诺了,他会捧徐岑安大红大紫。   当时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才由着那群人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他也不甚清醒,之前就被徐珂羽串掇着来了气。   跟别人家可心的金丝雀不一样,徐岑安对他有些冷淡,确实是予取予求,却从不主动。   没提过什么要求,安安静静,存在感很小。   特别是那段时间,徐岑安总对他爱答不理,给他发的信息越来越少。   倒显得他才是求着人的那个。   第一次见面时还会知道求他,那个时候站在包厢里面对着一群人的刁难却像是很有骨气。   只要徐岑安开了口,他就会为他出头,就像他们初见时一样。   可是徐岑安什么也没说。   一直等到徐岑安被按着趴在地上,章洐才发脾气摔了酒瓶,吓得一群人不敢再动。   徐岑安的性格看起来软,但其实听话乖巧只是表面,他很倔,性格冷淡,也不易信人。   再之前,可能是两人相处了几个月后,他感觉徐岑安开始逐渐依赖他。   睡觉要抓着他的手,会常常细声细气地跟他讲话,会学着做他喜欢吃的菜,会在早上醒来后偷偷亲他,也会主动给他打领带。   清晨的光打在徐岑安脸上,章洐看着对方专注的眼神,感觉心跳得很快。   可是突然有一天,什么都不对劲了。   他不知道徐岑安竟然就是徐珂羽的哥哥,一个私生子,却比婚生子大。   他对小时候的徐岑安没什么印象。他小时候很调皮,他父亲管得严,在家不自由,他就常去隔壁的徐家玩,倒是没怎么见过徐珂羽的这个哥哥。   “他从小就是个撒谎精,特别会装。”徐珂羽说得没心没肺。   章洐脸沉了下来,明显不高兴了。   “干嘛,你不信?”   “算了算了,说他干什么,显得我容不下他似的。走啊,陪我去吃那家日料吧,我定好位置了。”   章洐没有拒绝,他们这些家庭出身的,对私生子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   其实那天早上,徐岑安破天荒地跟他提了要求,想跟他一起吃晚饭。   他答应了的,可是食言了。章洐坐在精致典雅的日料店里,心不在焉。   回到家已过零点,灯还亮着。   章洐又有点愧疚,徐岑安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他不该这样迁怒。   “不好意思,临时有事。”章洐对着徐岑安解释。   徐岑安坐在沙发上,显得单薄又平静,“你跟徐珂羽一起吃的吗。”   章洐本来有点心虚,此刻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你怎么知道。”   “他给我发了照片。”   “还祝我生日快乐。”   他们初遇时,章洐就觉得徐岑安很可爱,确实好看。   容易被觊觎,很适合被圈起来养着。   “谢谢你,真的。”   “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徐岑安在淅淅沥沥的水声里对他道谢。   不用感谢我,你被剪掉了翅膀,我会给你建一个漂亮的笼子。   章洐等着张姐的电话,坐在车上看着往后倒退的树影。   他回想起了很多事,他好像曾经走近过徐岑安,可后来,他一直都在倒退。   没等他认清自己别扭的情绪,他们就越来越远了。   他出了趟差,想徐岑安想得紧,算着徐岑安要杀青的日子,家门都没来得及进,就拐去剧组,想把人接回来好好哄一哄,谁知道徐岑安消失了。   “喂,章总。刚刚问了一下经纪人,徐岑安的退圈声明是他朋友代发在社交账号的,目前账号已经注销了。”   “他的合同寄到公司了,刚找到,违约金也已经打到公司账上了。”   “之前律师核算过,没有什么问题。”   “您需要再确认一遍合同吗?”   “喂,章总?”   “您在听吗?”   徐岑安好像本来也没多少东西。   章洐推开门,家里好像什么都没少,又怎么都不对劲。   “洐哥,谁?徐岑安?你怎么又找徐岑安啊。”   “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很早就不跟我们住一起了。”   “他不会卷了你的钱跑路了吧?”   “洐哥,我说过,他就是个撒谎精。你不知道,他小时候有天回家,说撞到了脑袋,耳朵听不大清。”   “笑死了,撒这种谎。我妈问他怎么撞的,他又不说,只缠着爸爸带他去医院检查,结果呢,折腾了几次,啥事没有。”   “耳朵听不清?”章洐感觉自己喉咙发紧,他感到不可置信。   “对啊,好笑吧。”   “最好笑的是,我妈要关他禁闭,他又撒谎,说是为了救你,才撞到了脑袋。”   “结果我妈去你家一问,你说你整天都在家里,没有出去。你有印象吗?”   手里的电话掉了下去,章洐瞪大了眼睛,一段无关紧要的记忆从犄角旮旯里被翻了出来。   “你是谁?”   “我是安安。”   “哦,我不认识你。”   “你不能爬那么高的树,你会摔下来的。”   “我不怕,你站下面干什么。”   “我怕你摔下来,如果你不小心摔下来,我想我能接住你。”   夏天的蝉鸣一向喧闹,掩盖住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阳光漏到地上,斑斑驳驳,随着树影晃动。   他想起来了,他摔在了徐岑安身上,又因为怕责骂,说了谎。   撒谎精从来不是徐岑安,是他。   “你抢词两次了,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故意找我事?”   “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徐岑安,徐岑安,徐岑安!你再不回头可别后悔!”   章洐站在空了一小块的衣柜前,满脸是泪。 第4章 杳无音讯   章洐找了徐岑安五百四十六天,一年半,徐岑安毫无音讯。   章洐抽烟抽得越来越凶,以前的桀骜不驯被收敛了起来,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他觉得自己好像从高处突然跌落,一直在失重下坠,不知何时才能到底。   一开始,章洐觉得马上就能再见到徐岑安,他准备了满腹的说辞,买好了道歉的礼物。他发誓会好好把人哄回来,会尽力补偿,会跟徐岑安好好在一起,他们会有一个更好的开始。他忐忑不安,又踌躇满志,过程可能会曲折一点,但他相信自己会得到理解和原谅。   后来,章洐动用了不少关系,还是没有徐岑安的消息。他开始被思念淹没,每天无心做事,活得颓丧又疲惫。章洐开始害怕再见面后徐岑安不愿意理他,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得到原谅。道歉稿在心里一遍遍地修改,然后被他自己一遍遍质疑推翻。   再后来,章洐想了所有的方法,甚至去求了不相熟的人,给人看了不少笑话,却依旧一无所获,徐岑安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可是信息时代了,徐岑安曾经是个演员,他的退圈声明下至今还有不少人在惋惜,他长得那么扎眼,怎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听力不好,没什么钱的人,要怎么活下去。   章洐开始后知后觉地担心,徐岑安会不会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已经永远离开了。可他还没有告诉过徐岑安自己的心意,也还没有跟徐岑安道歉,为当年的怯懦与欺瞒,为如今的傲慢与偏见。   章洐每天都很焦虑,睡不好觉,他常常躺在徐岑安睡过的那一侧,睁眼到天亮。   徐岑安的手机并没有带走,是他们刚在一起时章洐给他换的,所有章洐买给他的昂贵的礼物都没有带走。   章洐翻来覆去地看徐岑安发的信息,只言片语能看一晚上。徐岑安好像跟谁都很客气疏离,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   与一板一眼的真名备注格格不入,徐岑安给章洐的备注是一颗爱心。章洐在每一个睡不着的深夜盯着这颗红心后悔,看得心如刀绞又舍不得移开眼睛。   他曾经得到过的,一个冷冷淡淡的人,珍贵无比的真心。即使他是造成徐岑安听力问题的罪魁祸首,是个怯懦的骗子,还是个贪图美色的商人。   章洐曾经喜欢爱撒娇的,天真活泼的,爱粘着他的,徐岑安明明没有一点符合,可他又对徐岑安的皮囊沉迷得无可自拔。   一开始,他觉得徐岑安对他好,是在取悦他,讨好他。他给了徐岑安不少钱,他们的交易公平又合理,他觉得理所当然,回应得漫不经心也傲慢无礼。   后来徐岑安会在早晨偷偷亲他,会在看到他的时候眼里含笑,他发现了隐晦的期待与爱意。清冷的人卸下心房真的很难,他得到过的。   他明明知道他偷偷喜欢他,还那样故意伤害他。   章洐看到了徐珂羽发的照片,他们容易引人误会的亲密合照,还有阴阳怪气的嘲讽,在徐珂羽知道他们的关系之后,就没有停止过。   章洐也看到了那个被他随口一提,本应该无关紧要的男二,仗着他的势,对徐岑安不断的挑衅和欺压。   章洐不再愿意出席各种酒局,也不想再看到徐珂羽。他痛恨那些糟心的事,痛恨欺负徐岑安的人,痛恨徐珂羽,更痛恨自己。   经年累月的悔恨压得章洐喘不过气,他一个人喝着闷酒,胳膊突然被许久未见的徐珂羽揽住了。徐珂羽语气亲昵,透着娇憨与嗔怪,“洐哥,约你几次了都不来,怎么还一个人坐着喝酒啊。”   章洐把胳膊抽了出来,脸色阴沉,不想说话。   习惯被捧着被哄着的小少爷屡次碰壁,早就不爽,徐珂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大声又理直气壮地宣泄着不满,“你还在找徐岑安?一个臭卖屁股的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找了这么久找不到,说不定是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就跟他那个贱妈一样!”   章洐好像瞬间被触到了逆鳞,他猛地起身,一把掐住徐珂羽的脖子死死地抵在桌子上。章洐居高临下的看着面色涨红的徐珂羽,觉得陌生又悲哀。他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弟弟,怎么也无法把他的脸与那些恶毒的话联系在一起。   原来爱撒娇的,天真活泼的,粘人的,也有可能是口无遮拦的,阴毒的,骄纵无礼的。   他雪藏了曾经屡屡挑衅徐岑安的柏言,撤掉了给徐氏的融资和跟徐珂羽许诺过的资源。他与很多人决裂,可是他要怎么惩罚自己?   毕竟他与他们并无不同,一样是刽子手。   章洐找了徐岑安五百多天,漫长的时光足够他想清很多事,他翻来覆去的忏悔与思念并无意义,就像永远也寄不出的信。   今天又是徐岑安的生日了。   前年的这个时候,徐岑安应该是做了一桌他爱吃的菜,买了蛋糕,等他回来一起吃晚饭。   因为他第二天在垃圾桶里看到了,那盒完好的,脏乱不堪的蛋糕。   徐岑安的生日,自己给自己买的蛋糕,做的是章洐爱吃的菜。   其实徐岑安不太会做饭,都是照着食谱现学现卖,还被章洐调侃终于是个合格的小情人,会主动讨他喜欢了。   那天,徐岑安在厨房手忙脚乱了一下午,准备跟他一起过生日的时候,他在干嘛呢。   他在办公室里跟徐珂羽说说笑笑。   章洐又想象着徐岑安坐在常坐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等他。   他觉得心里太疼了,好像没办法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可是如果从这里搬出去,就好像意味着他与徐岑安真的断得干干净净。   他们错误地开始了一段不平等的关系,这样的不平等又被别有用心地恶意加剧。   章洐意识到他从来没有替徐岑安考虑过,他从没想过是什么造成了徐岑安的冷淡疏离。他剪掉了徐岑安的翅膀,觉得只要建一个漂亮的笼子就好了,他从没有想过让徐岑安重新飞翔。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章洐才从思绪里抽离。他看到名字后紧张地搓着手指,一时间犹豫不决又忐忑不安。   “喂,章总。年前你托我查的事有了眉目。不好意思,我老婆难得休个年假,我陪他出了趟国,耽误你事了。”   “没事。”章洐的声音发紧,他堪堪维持着礼貌,问得克制,“人找到了吗?”   “嗯,地址你应该熟悉,你可能还去过。徐岑安现在在许知野家做许老爷子的看护。你知道的,许家是做医疗器械的,他们有跟医院的合作项目,给一些没钱的病人进行免费治疗,然后这些病人会去许家开的疗养院做做义工。”   “徐岑安在疗养院做过一段时间的义工,许老爷子很喜欢他。许晋出了疗养院之后就把他请到了家里,也在一直安排人给他治疗。”   “所以你找不到徐岑安也不稀奇,他很少外出。”   电话还没挂,外面天已经黑了,可是章洐毫无知觉,他拿起钥匙急急忙忙就打算出门。刚走到玄关,又听对面的人不紧不慢地补充,“不过章总,我还是建议你做好准备,我顺便帮你黑进了徐岑安的心理治疗记录。”   “心理治疗?岑安没事吧!”章洐吓破了音,他止住了脚步,想到了不好的事。   “你别紧张,不是抑郁症。徐岑安退圈说是因为听力缺陷,其实他的听力问题不是生理上,没有手术可以治疗,他只是有比较严重的心理障碍,所以一开始我们找错方向了。”   “什么样的,心理障碍。”章洐如坠冰窖,难受得呼吸不畅。   “我看了下心理医生的诊断,当他还很小的时候,被怀疑的经历让他的潜意识希望能证明自己没有撒谎,加上长期处于没有声音的环境,加剧了神经性的耳鸣。两种原因吧,他的大脑自动拒绝了接受声音。”   “不过目前他的听力问题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已经不再是完全失聪的状态了。心理医生的诊断建议是,如果能坚定地被选择,被信任,或者被爱,他的情况会好很多。”   “章总,我个人的建议是,你最好做好准备再去见他。你应该也不希望你的贸然出现造成二次伤害吧,毕竟你们之前的相处并不算愉快。”   “哦对了,可能有些冒昧。为了徐岑安着想,你可能还是不要见他的好。这句话是我老婆让我转达的。”   “当然,只是个小建议,我估计你还是会去的。”   章洐站在玄关,许久没有再动。   长不出青苔   打电话的是符笙,休长假的老婆是景逸(^ー゜) 第5章 局外人   许知野最近有点摸不着头脑,立早娱乐的章总托了几个人递话,要约他吃饭,他这边越早越好,章总随时有空。说起来章洐跟穆君寰他哥同届,比他们大了四岁,小时候没玩到一起去,现在也不在一个圈子混。   直到坐到包厢里,接过章洐倒的茶,许知野都没搞明白。在他印象中,章洐忙得很,很难讨好,界限感很重,也非常不好说话,不是那种容易拉近关系的人。他们两家的业务八杆子打不着,近期也没什么合作,章洐急吼吼找他干什么?   “许老爷子最近身体还好吧,听说月前刚从疗养院出来。”章洐边给许知野倒茶,一边随意地问。   “谢章总挂心,爷爷身体还行。”许知野答得客客气气。   章洐又问,“你们应该不住一起吧?许总常去看老爷子吗?”   许知野挑了挑眉,不知道章总为什么会打听他的家事,还总把话题总往他爷爷身上绕,是对疗养院感兴趣?眼前的人还是那副精英的派头,只是细看下去疲态尽显,看起来是不太健康,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   “说来惭愧,我倒不常去看爷爷。我家老爷子天天催我谈恋爱结婚,我也是能躲就躲。”许知野说得坦荡,又补充道,“章总是有什么话想托我带给爷爷的吗?”   “倒没什么特别的话。不过,我看许总一表人材,怎么还没有女朋友?若是没遇到合适的,我倒是可以给介绍介绍。”章洐语气熟稔,像是跟许知野很熟。   这和蔼可亲的语气给许知野整不会了,说好的界限感很重呢,难不成章洐闲得慌做媒来了。他真心实意地推拒道,“谢谢章总好意了,我总觉得我对谈恋爱没什么兴趣,这种事随缘吧,我是不急的。”   吃了顿饭,什么也没聊到。许知野想着,确实是该去看看他家老爷子。他爷爷年前做了个手术,身体大不如前了。   “许总,这是我托朋友带的野山参,给老爷子补补身子。”走出包厢,章洐客气地递了俩大盒子。许知野伸手接了过来,想了想又道,“让章总破费了。章总下午有安排吗?若是没什么事,不如陪我去看看爷爷。”   “可,可以吗?”不知为什么,一直游刃有余的人显得紧张拘谨,真是难得一见。章洐又补充道,“我都有空的,我没安排。”   “你可以直接跟爷爷聊一聊,我看章总对疗养院是有些兴趣。更何况,有你在,老爷子应该不会一直念叨我的事。”   “那真是麻烦了。”章洐像是怕许知野反悔,步子迈得急,还替他开了车门。   许知野一边开车一边盘算,今日之事真的处处透着稀奇。不过章洐家大业大,跟他交好没有坏处。送上门的好意,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副驾驶的章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低头联系助理取消了下午的行程,又眼神发直地坐着,看起来没什么聊天的兴头。   徐岑安,现在过得怎么样,他真的很想知道。   如果能坚定地被选择,被信任,或者被爱,徐岑安不会一度完全失聪。想到这里,章洐又垂下眼睛,眉眼间满是落寞,愧疚和心疼折磨得他快要发疯。   他是真的想弥补,想抱着徐岑安好好道歉,好好宠他,给他全部的信任和爱。可他同时也知道徐岑安一直在许家,为此他心神不宁了好几天。他不确定之前找不到徐岑安是不是许家动了手脚。许知野是许家独子,至今没有谈恋爱的传闻,也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万一许知野看上徐岑安怎么办?毕竟他当初就是对徐岑安一见钟情。   车拐进了大门,章洐一眼就看到了推着许老爷子在庭院里晒太阳的徐岑安。他穿着柔软舒适的墨绿色毛衣,融于背景色,可是章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还是没养胖啊,还是安静乖顺的模样。   许知野停了车,跟章洐往草坪上走,离得近了,亲亲热热地叫了声爷爷。   晒着太阳的两人一起回过头来,眼神对视的那一刻,章洐瞬间屏住了呼吸。徐岑安看了他们一眼,很快移开了目光。章洐心里顿时一痛,难受得眼里发酸。   “诶?这就是爷爷说的那个护工?”许知野明显注意到了徐岑安。   “臭小子,什么护工。让你来见见人,还总是推脱。来来来,快认识认识,这是我们岑安,脾气好,勤快又懂事。”许晋高兴地拉起许知野的手,又去拉徐岑安的手,“安安,这就是我家那个臭小子。”   身后的章洐脸色发白,他茫然地站着,看着徐岑安和许知野相贴的手,如坠冰窖。   “许总好。”徐岑安礼貌地跟许知野打招呼,又有些不自在地想挪开手。   “爷爷,您放过我吧。”察觉到徐岑安的尴尬,许知野很快松开了手,又把身后的章洐往前推,“爷爷,这位是立早娱乐的章总,人家特意来看看您,还给您带了礼物。”   许晋明显愣住了,又看章洐一脸不虞,一副是被绿了的样子,颤颤巍巍地问许知野,“臭小子,你喜欢这样的?”   “爷爷!你在胡说什么,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章总对疗养院的项目感兴趣,来找您聊聊。”许知野接过徐岑安手里的小毯子,给许晋盖在腿上。   “诶哟,真是的,我还以为你不用爷爷操心了。我还高兴呢,想着你什么时候带人回来给爷爷看过。”许晋恨铁不成钢地抽了许知野一下,招呼章洐跟他聊天,又让徐岑安带许知野去准备点下午茶来。   徐岑安跟许知野一起走了,没有再看章洐一眼,就像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一样。   许晋招呼章洐坐下,说道,“见笑了,章总,老头子也不是有意误会。我们家那小子天天不知道在忙什么。他爸没得早,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就想蹬腿前看他身边有个可心的人陪着。”   “许老,您太客气了。长辈的好意,我想许总会理解的。”章洐笑得僵硬,克制着想去看徐岑安的眼神,不知道离开的两个人之间会发生什么。   “他理解个屁,就知道躲着我。我这看他对女娃没兴趣,寻思着他对男娃娃有兴趣呢,让你看笑话了。”许晋今天明显很高兴,谈性正浓。   章洐忙回许晋,“我倒是可以帮忙留意着,如果许老不嫌弃的话。”他心里发慌,还是没忍住回头去看屋里的人,被门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他想象着徐岑安对许知野笑,心里急得很,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见章洐一直回头想去看徐岑安,许晋又说,“我倒是对那孩子挺有好感,人长得样靓条顺,心眼实,也是可怜的。家世什么的我倒是无所谓,你说我们这些人家,要门当户对是一说,可最要紧的呀,是有个可心的人在身边,知冷暖,这才有个家的感觉。”   “你说是吧,章总。”   “嗯。”章洐像被戳到了心窝子,好半晌才应了一声。   “就是不知道小野怎么想,也不知道安安怎么想。哎,我这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老头子,也只能干着急喽。”   章洐一边听着许晋说话,一边紧紧盯着远处走过来的徐岑安和许知野,觉得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难受。   他以为徐岑安杳无音讯时,思恋和担忧是最煎熬的。后来他意识到是他的冷漠和傲慢把徐岑安伤得失去了听力,他以为愧疚和后悔已经要把他吞没了。   其实那些情绪都比不过现在。他眼睁睁看着徐岑安对别人笑,待他犹如陌生人,而他自己只是个旁观的局外人。   许知野好像有点脸红了,明显笑得开心,他帮着徐岑安端水果盘,又提醒徐岑安注意脚下的台阶。   两个人看起来意外得和谐,章洐感觉再也无法待下去了。   他还来得及吧,他们只是见了第一面。他有些优势的,他跟徐岑安年少相识,徐岑安曾经喜欢过他,依赖过他的,而且他以后会加倍对徐岑安好,只要徐岑安肯给他这个机会。   他们有很多亲密的过往,他们曾经很亲密的。 第6章 悲剧的再生产   为什么会喜欢章洐呢,徐岑安也曾经问过自己,在一些觉得难堪又无助的时刻。   其实小时候的章洐鬼主意多,会玩会闹,也会被保护比他小的弟弟妹妹,很有大哥哥的样子。   徐岑安曾经躲在楼上看院子里的小朋友们一起玩,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他的目光像所有人一样追随着章洐,心里想的是,他如果也能保护我该多好。   他没有被完全限制自由,但也不许掺合进小孩子们的游戏。徐夫人不希望一个私生子抛头露面,让她招人笑话。   那天,章洐摔到他身上的时候,徐岑安其实有些高兴,之后也不曾怪过章洐。那一刻,光阴斑驳地晃在他们脸上,他感觉到了一点点成就感,也感觉到了被需要。   他接住了章洐,他也能保护别人,这个认知让小小的徐岑安高兴了很久。即使他摔到了地上,磕到了脑袋,即使事后被关了禁闭。   如果没有再遇到过章洐,或许章洐在他心里一直都会只是一个象征。   他很感激那天在拐角接住他的章洐。   你也会保护我吧,就像我小时候期待的那样。   他们确实有过一些亲密的时光。不是那些欢愉或意乱情迷,而是一些很小的,甚至微不足道的细节。在每一个他从噩梦中醒来的深夜,章洐都会无意识地拍拍他,然后轻轻把他拢在怀里。每一次他从被窝里伸出手,章洐都会递过领带,然后弯下腰专注地看着他。   他的慌张,他的希望,好像得到了回应,可惜只是错觉。其实被包养的生活和他在徐家的生活并无不同,都是一种体面的冷漠。   他也想撒撒娇就会得到想要的东西,也想没有任何心理负担随便提要求。章洐后来抱着他解释说,只要徐岑安向他提一句,他就会为他出头。   怪没意思的。他也不是有骨气,他只是不喜欢提要求。要了就会给,但不会有人主动问你。只是因为不被关心,不被在意,让人觉得自己是一种负担。   幸好那天生日,章洐没有回来陪他,没有给予他回应。否则他可能会陷在甜蜜的假象里说出什么逾矩的话,那会让他像跳梁小丑一样可笑。   站在徐珂羽面前的那一刻,徐岑安突然什么都不想要了。   真的很累。   如果他们互相喜欢,为什么要带上自己?   这天他又看到了章洐,隔了一年半的时光,当时他在想什么呢。   这个人还是从一而终的耀眼,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   可是他很快就移开了目光。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什么下场,他很清楚。   比如他曾经想得到父亲的关心,失去了自由和听力。后来他也不该去肖想会得到章洐的回应,他的尊严早已所剩无几。   这天许知野拜托徐岑安送两位朋友,送到后已经是深夜。徐岑安走在寂静的小区里,想慢慢走一会儿再做打算。   那天见面之后,他和许知野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徐岑安会跟许知野聊聊许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和心情,许知野也开始隔几日就回去陪爷爷吃饭。   他知道许老爷子是什么意思,可是他的性格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乖顺,他也没有那么懂事,他没有那么好。更何况许少爷人很好,很纯粹,值得更好的。   徐岑安从许老爷子口中得知,许少爷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他的母亲转头就改了嫁,把刚过十岁生日的许知野留给了许晋,这么多年了再也没回来看过。   徐岑安能理解许知野为什么不想谈恋爱,可他自己已经破碎不堪,要如何去修补别人的辛酸。   没走几步路,身边有车亦步亦趋地跟着,没有按喇叭,就默默跟在后面,给他开着灯,照着空无一人的林荫道。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虚假的,装腔作势的高大。徐岑安知道,从他出门开始到现在,这人就一直跟在后面。   徐岑安停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车也停在了一边,车窗降了下来,是章洐,小心翼翼地朝他笑,“安安,这么晚了,降温了,也不好打车,我送你吧。”   徐岑安转向了他,歪了歪头问,“你说什么?”   车上的人表情一瞬间僵住,像是被刺到了。章洐下来了,快步走近徐岑安,给他披上了西装外套。徐岑安没有推拒,没有生气,没有指责,只是安静地、疑惑地看着章洐。   章洐顺势双手扶着徐岑安的肩,弯腰凑近,认真地问他,“安安,我送你吧,好吗?太晚了,你一个人走路不安全。”   徐岑安感觉章洐的呼吸拂在自己脸上,他眼睛垂了下来,客气又疏离地问,“章总,是我的违约金有问题吗?”   章洐语气急切地回他,“不是的,安安。我真的很想你,我想跟你道歉。”章洐不想听徐岑安这么冷漠地跟他说话。之前在许家,徐岑安当他是陌生人,那样形同陌路的痛苦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徐岑安抬起眼睛看向章洐,“为什么要道歉。您不欠我的,我们是什么关系,一开始就说好了。时间到了,我应该离开的。您是在烦恼我擅自离开吗?”   徐岑安是真的不解,他不明白章洐为什么要搞这么一出,装得这么小心翼翼,这么委屈悲伤。   章洐抗拒接受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包养,他力图证明他们不是那样的关系,说道,“可是,可是你并没有要钱,而且,你喜……”   徐岑安没有让他说出后面的话,打断了他,“我要了的,只是用来支付了违约金,最终还是进了您的口袋。但这是合同上白字黑字写好的,我因为自身原因无法继续工作,理应支付。”   徐岑安像是怕章洐戳破他以前廉价的不堪的心事,又补充道,“您没有义务给予我任何除了金钱以外的东西,比如,没有义务给予我关心。”   “不是的,不是义务。”章洐宁可徐岑安朝他生气,朝他发泄不满,太难受,为什么会这样。他又期期艾艾地开口道,“我,我想起来了,是我害得你撞到了脑袋,也是我撒了谎,害得你被怀疑,是我错了。”   徐岑安摇了摇头,“您不需要道歉。这是我的家事,是我自出生起就带着的原罪。破坏别人的家庭,或者感情,是不对的。”   “我也不该破坏你和徐珂羽的感情。”徐岑安轻轻推开了章洐扶在他肩膀的手,又在心里补充道,如果你喜欢他,你应该光明正大地追他。   他妈给人做情妇,他给人做小情人,就像悲剧的再生产。   不过幸好,他不能生孩子。   悲剧会止于自己。   他其实有点想问他的母亲,当时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路,是否会后悔。   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   “安安,我喜欢你的。我只是,我是个混蛋,我……”   模模糊糊的声音追在后面,听不大分明,不过无所谓了。他不想再摔跟头了,已经很狼狈了。 第7章 王导的贼船   徐岑安回了他的小房间,一夜都未睡着。许老爷子的术后康复做得不错,已经不怎么需要人看着。第二天醒来见他精神不好,许晋就让他回房间休息补觉。   之前那部言情剧的导演不知从哪儿得了徐岑安的新号码,打了电话来求他回剧组补拍几条,说是男二得罪了人,被雪藏了,戏播不出去,为了减少损失只能换个人补拍。他跟男二的对手戏不少,这一趟是免不了。   徐岑安说了自己的听力问题,王导又是一阵道歉,说之前没有留意,又让他不要顾虑,还保证这次会顾及到他的情况。   王导亲自打的电话,言辞恳切,又发来了当初签好的合同,他确实有配合补拍的义务。于情于理,这事都拒绝不了。   只是那部戏一直没上,都已经隔了一年半,等补拍完再上,服化道的审美变了,应该早就过时了,也是倒霉。   徐岑安跟许老爷子说了之后,许晋让他安心去拍戏,只是拉着他的手很是不舍,“岑安啊,其实我身体已经恢复过来了,不需要你日日看护。更何况,你那点医药费早就抵消掉了,是爷爷不舍得你罢了。”   徐岑安眼眶湿了,他从未感受过亲情的温暖,许老爷子与他非亲非故,给他找心理医生,又照应他吃穿,从未让他有过寄人篱下的感觉,他在徐家都未有这么自在。   “安心去搞事业吧,岑安,别有什么心理负担。你就是想得太多,什么事都压在心里,也不要总看轻自己。若是没地方住,就还住爷爷这里,若是还想着我老爷子,得了空来看看我,爷爷就很高兴了。”   徐岑安很少有情感外露的时候,大事小事很能扛,此刻却控制不住哽咽出声,又不好意思地抹着眼泪,“谢谢爷爷,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我才应该感谢你,没有你细心的照顾,我哪能恢复得这么好。”许晋越看徐岑安越满意,只是不知道许知野怎么回事,都半个月了,一点大的进展都没有,天天瞎忙个什么劲。   气死人。   转日王导就急匆匆地亲自来接人,像是怕徐岑安跑了。许知野一大早也来了,说是许老爷子被好友相邀,约去乡下别墅小住,钓钓鱼,摘摘果子,许知野不放心要亲自送过去。   一行人在宅子的大门口碰上了,许知野这才知道,徐岑安是个演员,长得那么好看,也不奇怪。他不常关注娱乐圈,自然不认得王导,此刻又见那来接徐岑安的人扎个马尾,长得一脸凶相,不像个好人。   “你没事就去探探班,别让岑安被人欺负了。”许老爷子坐在后座不满地说许知野,“你什么时候能讨到媳妇,我当年不满十八就遇到了你奶奶,你看看你,都快三十了,没出息,哼。”   “还不去打打招呼!”说着说着,许晋又不愿看他那倒霉孙子,只闭着眼睛养神。   许知野觉得好笑,安顿好许老爷子,就去帮徐岑安提行李。   章洐眼巴巴地坐在不远处的车里,看着徐岑安和许知野说话,又见许知野帮徐岑安提行李,猫爪挠心地想下车去,可是又不敢。   那天他跟着徐岑安走了一路,到最后也没能把人劝上车。眼见着人打上了车,他在路边看着车尾气难受地不想回家,就抱着徐岑安扔还给他的外套,在原地蹲了半宿。   他打定主意,要让徐岑安有很多很多钱,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他会在一旁保驾护航。那个时候,如果他还有机会,他会好好陪在徐岑安身边,给他全部的爱和信任。   徐岑安似有所感,抬头看了过来,章洐立马将头埋了下去,谁知撞到了车喇叭,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章洐慌得调了车头就走。   “那是?章总?”许知野眯着眼睛,神色疑惑。徐岑安垂下眼睛,谢过他的帮忙,回了句,“应该是吧。”   “他在我家老宅前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许知野犯着嘀咕,又跟徐岑安笑道,“到了剧组之后给我打个电话,缺什么我安排人送。你没助理吧,要不我拨个人给你?”   “许总不用担心,组里会给咱们男主配生活助理的。”王总亲自给徐岑安开了车门,殷勤得诡异。许知野越发不放心,打定主意有空就去剧组盯着。   徐岑安向许知野道了谢,又去跟许老爷子道了别,这才上了车。   他大概知道,劳烦导演来请他,只能是章洐的主意。只是不知道柏言犯了什么事,竟然被雪藏,连拍好的剧也卡着不让播。   “岑安啊,以前的事,是我不了解情况,在剧组给你委屈受了。”王导一边开车一边套近乎。   徐岑安很不适应,他从进了圈开始,一直都是看人脸色的小演员,突然被导演巴结,实在是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拘谨地回:“没有受委屈的,反而因为我的听力问题,给剧组添麻烦了。”   “诶,这说的什么话,哪能是你添麻烦。你最是事少,肯吃苦,一点就通,而且你会揣度角色的心理,虽然没接受过专业训练吧,但是演戏有感情。难得脸又好看,是个好苗子。”   眼看着王导还要夸他,徐岑安忙打断了他,“王导说得夸张了,我是个新人,还有很多不足。”   “那倒是确实,这话你别不爱听,你是得接受接受专业训练。还年轻嘛,对吧。所以趁着我们这边器材还在准备,剧本也没到位,你先去上上表演课。给你找的可是业内大牛,息影多年的影帝杨潇,一个小时这个数,三顾茅庐才请到的。”   王导转过身比了个手势,不禁咂舌,深感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   徐岑安有些懵,“王导,不是补拍吗,您着急忙慌来接我,我以为今天就要开工了。”   “诶呀,人争一口气嘛。你也知道,之前那注水的言情剧拖了那么久,市场口味早就变了,补拍也是于事无补。”   徐岑安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他犹豫再三,问:“那原来的合同……”   “这你不用担心,我们会签个补充合同。岑安啊,平心而论,当初在剧组我对你还可以吧,我这人不搞那些花头,不会坑你的。”   到这会儿徐岑安还不知道一切都是章洐的安排,那他就不用混了。可是这诱惑,他确实心动。他就像一只鱼,明明知道眼前是诱饵,还是张口咬了下去。   剧本拿到手,徐岑安才发现,角色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个听力障碍的乡村支教老师,本来怯懦孤僻,怀才不遇,与那留守的杀人犯的儿子,互相救赎的故事。 第8章 很容易得到回应   徐岑安沉下来心来,认真上着约好的课。影帝年逾四十,气质和学识确实没话说,还是专业院校的老师,对徐岑安很是严格。徐岑安日日提着心吊着胆,精神压力很大,烦心的事全都抛到了脑后,难得的充实又充满能量。   他住在据说是剧组给他定的酒店,私密性很好,三餐都有人送。课在影帝家上,他第一天约了课之后,本打算下楼打车,谁知道接了王导的电话,说是安排了司机接送。   徐岑安推辞不过,便留了司机的电话和车牌号。他收的好处太多,不打算要这部剧的片酬了,算是得个经验。   接送他的司机天天戴着黑色的口罩,也不说话,总是殷勤地给他备好水,时刻注意着他的冷热。   徐岑安也不说话,他知道除了第一天的司机可能确实是个司机,之后都是章洐给他开车门,给他递水,给他提东西。   欲盖弥彰,莫名其妙。   最后一节课上完,徐岑安坐在车后座回酒店,章洐又在开车的空隙透过后视镜看他。徐岑安看到他手忙脚乱戴歪了的口罩,散在副驾驶上没批完的文件,还有坐久了之后皱巴巴的西装,觉得哪里都不顺眼。   他不明白,一向眼高于顶的章总到底在想什么,好像他们之间章洐才是卑微的那一个。   等车拐进酒店大堂,徐岑安也没有再抬眼。   休整个两三日就得去剧组了,徐岑安一下子放松下来,直接睡过了午饭点。他觉得不太饿,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到了晚间突然察觉有人进了房间。   他与焦急的章洐四目相对,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章洐顾不上怕被讨厌,转过木雕的隔板走进了卧房,“是不是生病了安安,怎么不吃午饭?”   睡懵了的徐岑安很迟钝,直到章洐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上,冰得一激灵,他才反应过来偏过头去。章洐的手落了空,他落寞地维持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安安,怎么不吃午饭,敲门也没人应声,我以为你生病了。让医生过来给你量个体温,然后我们吃点东西好不好。”   徐岑安摇了摇头,脸有点睡红了,头也有点晕,他裹紧了被子,才察觉到肚子饿了。他没出去吃饭,章洐都知道,也对,酒店的三餐实在是丰盛,还有不少是其他饭店的特色菜,明显是刻意送来的。想到饭食,徐岑安的肚子没忍住叫了一声。他尴尬地缩进被子,闷声说:“你出去。”   章洐头发乱了,耷拉在眼睛上,他接了酒店的电话,放下正开着的会就赶了过来。他又凑过去轻声哄着:“安安,不舒服要说的,饭也好好好吃啊。我让助理买了点粥,马上送来。”   徐岑安眨了眨眼睛,他慢吞吞爬起来,认真地看着章洐:“我不要你管我。”   章洐眼睛有点红了,他眼巴巴地看着徐岑安,“安安,我知道我没有身份管你,我,我只是想关心你,想重新追你,我想跟你有个更好的开始,我真的很喜欢你。”他祈求地看着徐岑安,“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徐岑安看着眼前的人,心里一阵难过。为什么要等他被伤透了再来表演深情呢,如果在那一年里章洐能对他说一句喜欢,他一定会像中了大奖一样开心。   感情有所回应,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正僵持着,章洐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陌生的号码,章洐皱了皱眉按掉。谁知对面那人锲而不舍,又打了过来。眼见着章洐还要按掉,徐岑安出了声,“你接吧。”   章洐不满还未收到徐岑安的回应就被打断,接起电话的时候语气很差。   “洐哥,你终于接我电话了!别挂别挂,哥,我叫了你十多年哥,你真的要做得这么绝?”徐珂羽的声音焦急又委屈,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被拉黑了,铺好的打算进娱乐圈的路也全断了,他再傻也知道是谁干的。   章洐看着眼前把衣服裹进被子里打算偷偷穿上的徐岑安,他到底是怎么把这么好看又可爱的徐岑安越推越远的。一想到徐珂羽做的事,章洐脸沉了下来,声音也透着冷:“徐柯羽,如果你没有对安安做过那些事,我或许还可以当你是弟弟,但现在,不行了。我收回的是你本来就不该得的东西,你好自为之,不要再联系了。”   徐岑安穿衣服的小动作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到章洐一脸不悦地按着手机,应该是拉黑了陌生的手机号。被迫听了一耳朵别人的爱恨情仇,他作为当事人觉得很没意思。好像他本来竞争失败了,又因为章洐莫名其妙的愧疚,打败了徐珂羽。   他一点也不想参赛的。他可能是一只喜欢吃葡萄的狐狸,但是如果他吃不到人人都想要的葡萄,那葡萄一定是酸的。   章洐踌躇地看着一脸疏离的徐岑安,心里难受极了。这通电话来得很不是时候,他一直以来循序渐进的示好都打了水漂。   还是徐岑安先开了口,“章总应该很忙吧,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也不值得为我这样。你和徐珂羽,两情相悦很难,还是应该珍惜。”   两情相悦很难,是他没有珍惜。章洐急切又悔恨地解释,“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的,我从来没有碰过别人,以前是我太蠢,是我错了。”   徐岑安摇了摇头,打断了章洐语无伦次的辩解:“你喜欢谁,与我无关了。”   章洐脸色发白,感到了无能为力,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安安。”   徐岑安睡红了的脸在快要降临的暮色里深深印在了章洐眼中,一如既往的漂亮迷人,可他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如刀绞。   “章总,很奇怪不是吗。你说你喜欢我,不喜欢徐珂羽。可是我们一张亲密合照都没有,你和徐珂羽的亲密合照我却经常收到。”   “你说你喜欢我,不喜欢徐珂羽。可是你不顾我的尊严让别人伤害我,给他的都是贴心的照顾和纵容。”   “喜不喜欢不是嘴上说说的吧。”徐岑安声音很小,却刺得人难受。   章洐又想起了以前他对徐岑安直接或间接造成的伤害,他愧疚又难过,“安安,是我不懂如何去喜欢一个人。是我太骄傲太自私,我自以为是地霸占着你,不去关心你。我以后不会这样了,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不要推开我好不好。”   “求你了。”   徐岑安看着章洐流下的眼泪,趴在他床边祈求的眼神,以及再也没有打过领带的衬衫,他垂下了眼睛,没有说话。他给出去的爱和期待,好像很容易就能得到回应,只要他伸出手。   太容易了,让他那些辗转反侧,吃醋,悲伤的日日夜夜都像一场笑话。 第9章 晚安,安安   徐岑安拒绝了助理带来的饭,也没有管失魂落魄的章洐,一个人走出了酒店。被喧闹的人群裹挟着,耳边不停地传来各种声音,他有点没有实感。无论是在章洐身边,在疗养院,在许家,他很少出门,也很少呆在人多的地方。   徐岑安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他想出来找点饭吃,可是他的自理能力其实很糟糕,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他以前就想着,要赚很多钱,这样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要去哪里啊。   徐岑安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潮,胃有些隐隐发痛。他最近得了章洐很多好处,其实并不心安理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个不留神,徐岑安被跑起来的路人撞到,差点摔在地上。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章洐赶忙上前扶住,徐岑安头晕目眩,确实是发了低烧。昨天夜里贪凉,吹太久的空调了。   徐岑安趴在章洐的背上,默默生着自己的气。他像个欲擒故纵的心机鬼,也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   “别生气了,好吗?”章洐感受着身后人灼热的呼吸,心里又酸又软。他没背过人,此刻又有些紧张,背后的人也没什么力气,一个劲儿地往下滑。   “你放我下来。”周围的人纷纷注目,徐岑安不想这么丢人。   “我,我不会怎么样的,你想回酒店还是去哪里?”章洐不敢不听,把徐岑安放了下来,掏出手机让大堂经理把车开来。   一番折腾,吃过药喝了粥的徐岑安又躺在了柔软的床上,胃舒服多了,他本来就睡了很久,此时并不困。章洐的电话一直在响,他接起来让助理把需要处理的文书送过来,又搬了把椅子,坚持要坐在一边守着徐岑安。   “我没有那么娇气,不需要你管我。”徐岑安拿着看了好几遍的剧本翻着,实在是不想跟章洐两个人独处。   “我知道,我只是,想照顾你。不看着你,我不放心。”章洐笑了笑,温声说:“你看你的,渴了或者饿了叫我。”   他脱下外套,卷起衬衫袖子,又起身去给徐岑安调好顶灯的亮度,一副赖着不走的架势。徐岑安皱着眉,不满地瞪他。章洐一直低下头看文件,忙得不行,好像完全没有接收到自己讨人嫌的信号。   徐岑安也懒得再看他,专心致志又琢磨起了剧本。他习惯性把所有人的戏份都看几遍,很快就沉浸到了戏里的情绪里。只是他吃了药,过了会儿便眼皮打架。   耳边的呼吸声平缓下来,章洐悄声过去把徐岑安方平,团进了被子里,又拿来体温计给徐岑安量了量体温。还好,不算太热。他默默凑到徐岑安额前,克制地没有亲下去,只是轻轻用脸蹭了蹭。   他曾经一看到徐岑安就感觉自己不大对劲,几次三番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一样,总要把人折腾地哭起来。此时,他悄悄搂着人,连偷亲一下额头都觉得心脏要跳出来。   他为什么不早一点发现自己的感情呢。章洐关了顶灯,坐回椅子上,一直看着徐岑安。   夜间徐岑安出了一身汗,热得踢了被子,章洐迷迷糊糊感觉他在动,赶忙把人裹回去。他不会照顾人,临时搜索了一番发热该如何处理。照着指示,章洐研究着烧了点热水,把毛巾沾湿,一阵手忙脚乱,沸腾的水溅到手上,烫得通红。   徐岑安被悉悉索索的响动弄醒,又察觉到有人在脱他衣服,顿时挣扎起来。怕手里的毛巾把被子弄湿,章洐没手去管乱动的人,只好出声哄人,“安安,是我,是我,别乱动。你出了一身的汗,蒙在被子里不舒服,我们擦一下换个衣服好不好。”   正说着话,徐岑安一不小心打了章洐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又突兀,章洐半边脸火辣辣得疼。徐岑安一下子醒了过来,看着章洐有些愣住了。   从没被人打过的章洐也愣住了,片刻他没脾气地笑了笑,“没事的。我给你擦一下出的汗好不好,或者我扶你去冲个热水澡。”   徐岑安缓缓眨了眨眼睛,眼前的章洐卑微得让人陌生。在他印象里,章洐一直像只耀眼的孔雀,做什么都游刃有余,除了不喜欢他之外没什么缺点。   他半天没动,章洐以为他睡懵了没醒,便小心翼翼地给他擦着脖子和露出的胳膊。毛巾很烫,擦过的地方确实很舒服。徐岑安没忍住出了声,“我自己来吧。”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章洐没让他接毛巾,“水太烫了,你好好躺着,我不看你,你,你别生气。”   睡衣被撩起,擦到前胸的时候,徐岑安慌得不行,他很讨厌现在心软的自己。只有门廊的灯开着,上方的章洐低垂着眉眼没有看他,手也在抖,分明干脆的脸侧轮廓隐没在黑暗里,收起了平日里的凌厉,显得温柔又惑人。   “我自己去冲个澡。”徐岑安赶忙捂住自己的衣襟。   章洐应了他一声,慌慌张张地把毛巾放回去,一个没注意,床头柜上的热水盆倒了他一身,淅淅沥沥的水滴了一地,好不狼狈。   “对不起,我手太笨了。”章洐抖了抖贴在身上的衬衫,水很烫,贴在身上很难受,他什么都没做好,连日的挫败感让他抬不起头来,他蹲了下来捡水盆,又抹了抹脸,“你快去冲个澡,床边有厚的浴袍,裹好别着凉了。”   徐岑安默默穿上毛茸茸的浴袍,走进浴室的门,他犹豫地回过头,章洐还蹲着黑暗里没有动。   没等他进去,章洐又急急忙忙出了声,“安安,等等,我先把水放热。”他站了起来,低着头快步走过来,“听话,先回去躺着,等我叫你,别好不容易退了点烧又冻着了。”   说着章洐进了淋浴间,开了暖气,花洒的水声响了起来,他仰了仰头,忍住了那阵难受。等水转热,浴室里满满都是蒸腾起来的热气。章洐转身叫人,才发现徐岑安一直在门外看着他。   “你哭了吗。”徐岑安歪着头,看着他通红的眼睛。   “没有,水蒸气太热了。”章洐眨了眨眼,水珠从眼眶挂了下去,流过被打红了的脸,他又结结巴巴地说,“你先,先冲澡,不能冲太久,有事,有事叫我,我给你倒点水放凉,出来就能喝了。”   徐岑安看着章洐背过的身影,安安静静地脱了浴袍。滚烫的水浇在感知不太灵敏的身体上,他站了很久,水声很大,他听力也没完全恢复,没有听到门外章洐焦急地叫他,也没有听到逐渐急促的敲门声。   砰的一声巨响,没等徐岑安睁开眼睛,突然被章洐紧紧搂进了怀里,他这才回过神来。   “别吓我了,安安。”章洐声音发着抖,他在门外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出来,什么不好的事都想了一遍,等踹开了浴室的门,看到闭着眼睛站在水柱下的徐岑安,跳得紊乱的心脏才终于归了位。   这个拥抱的姿势,就像他们重逢的那一天。那一天,他们也是这样相拥地站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下,章洐的脸上分不清是眼泪还是头顶淋的水。   “别吓我了。”章洐还是不松手,徐岑安不自在地动了动,他光溜溜的,实在尴尬。等章洐缓过那一阵担惊受怕,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忙关了水,又找过旁边挂着的浴巾,一把将徐岑安裹了进去。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章洐没管自己身上还在滴水,把人送回了床上,才回去把自己擦干。没带换洗的衣服,房间也没有新的浴袍,章洐勉强拧干了衣服,又套了回去。   在等客房服务送浴袍的时候,章洐站在门廊边,好半晌才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   虽然是深夜了,酒店经理来得很快,章洐换好干燥的浴袍,又默不作声地去浴室拿了吹风机,凑到床边,“吹一下头发吧,刚刚冒犯了。”   徐岑安没有反抗,靠在床边,由着章洐给他慢慢吹着头发。章洐从打翻了热水盆之后就避免跟他对视,眼睛一直红着,真是稀奇。   章洐也会哭啊。   吹好头发,晾着的水不太热了,章洐试了试温度,又加了点热的,才递过去给徐岑安喝了几口。   坐着的椅子被水打湿了,章洐放回了水杯,给徐岑安掩了掩被角。他关了灯,在黑暗里站着,觉得自己傻透了。   “你站着干什么。”徐岑安轻声问。   “我,我看你睡着,我不会碍事的。”章洐沮丧极了,他感觉下一秒应该就要被赶走了,他忽然又不想听徐岑安说话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徐岑安悄悄掀开了一边的被子,又背过身去,“你不睡觉吗。”   章洐看着模模糊糊掀开的被角,一时间声音不稳,“我,我可以吗。”   徐岑安又没回他,章洐害怕躺着的人下一秒就要反悔,赶忙蹬了鞋钻了进去,脸上的笑意怎么藏也藏不住。   “晚安。”徐岑安说。   “晚安,安安。”章洐看着徐岑安的 背影,温柔地回。 第10章 应该是哈士奇   那日短暂的同床共枕之后,徐岑安偶尔会回应章洐几句,每次都能让章洐高兴好久。   徐岑安买了点需要的东西,两日后去了剧组。得寸进尺的章洐屁颠屁颠地亲自开车送,一路上一直没话找话,徐岑安有些晕车,不太高兴搭理他。   等车停下来,章洐下去了片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盒晕车药。徐岑安就着章洐递过来的药丸,含进嘴里,又喝了口水,仰头将药咽了下去。他正打算放好水杯,转头注意到驾驶座的章洐摸着刚刚被他碰到的手指,脸都红了。   这人什么意思啊,以前随便他亲随便他摸的时候,天天翘着个尾巴拽得二五八万式,现在不小心碰一下,搞得这么激动。徐岑安默默在心里吐槽着,又懒得看男神光环稀碎的章总,正发着呆,手机响了起来。   是许少爷,“岑安!去剧组了吗?我安排了人送你,怎么不要呢。跟我客气干什么,你一个人打车去那边多不方便啊。爷爷说了我一顿,训我训到现在。”   “许少爷,没事的,我有朋友接送,已经快到了,让爷爷担心了,帮我问爷爷好。”徐岑安说着嘴角带着笑。   章洐捏着方向盘的手发白,他刚刚翘起的嘴角扁了下去,朋友,他就是个没有名分的朋友。章洐一边留意着徐岑安说话,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好不容易让人离了许家,这次可得把人看紧了。   什么许知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王导本来在确认时间表,突然助理跑来,说投资人亲自来了。他满脸疑惑地去接,心里默默吐槽,才第一天,什么都没得看。钱到位就行了,人来干什么?   等看到双手拎满了东西,边走边弯着腰跟徐岑安说话的章总,王导礼貌笑着的嘴角抽了抽,什么意思,这人怎么两幅面孔?   冷着脸说他瞎了眼,问他是不是不想混了的人,也是眼前这位吧。   “王导,我们安安就拜托你了,我看看他住的地方。”章总见了人,点点头,脚下没停,跟王导擦身而过,嫌弃王导碍眼的意思很明显。   徐岑安赶忙跟王导打招呼,他有点后悔让章洐送他来剧组了。他就感觉最近的章洐有点不对劲,神经兮兮的。   章洐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等徐岑安和王导寒暄完,才一起往里走,边走边凑近徐岑安:“别跟他那么客气,他就签在我公司。”   王导满头问号地看着章总得瑟的背影,什么意思,讲坏话能不能避着他,也没走多远,他全听见了啊。   徐岑安没忍住,“章总,就送到这里吧,您把东西放下,我自己拎进去。耽误了您几天的事了,您还是回去忙吧。”   章洐顿时蔫了下去,他还以为不会被赶了,大意了,他又不松手,“安安,我看看,我就看看,你细胳膊细腿儿的,别拎这些,我给你提上去好不好,你原来那个生活助理过两天才来呢。”   周围人没几个,但是圈子里的人特别八卦,徐岑安脸红了,他实在受不了,赶忙拉着章洐进了电梯。   “你赶紧走吧。”徐岑安的声音闷在口罩里,他被章洐逼着躺了几天,感冒是好了,就是睡太多了腰疼。那淋了水的房间,章洐也不换,仗着没椅子坐,总是可怜兮兮地坐在另一边干燥的地毯上,趴在床角看文件,再等徐岑安看不过眼,分他一半床。   章洐委屈了起来,他推了好几天的会,就想着来陪徐岑安几天。   “我想好好拍戏,我跟着杨老师学了不少东西,想有个好一点的作品。”徐岑安看着章洐耷拉下来的头发,出声解释,“我想认真做点事,不想享受什么优待,我一点也不怕别人对我严厉。之前在剧组,我其实很开心。”   “我从小到大被说长得娘,被家里人,被同学们嘲笑。拍戏让我觉得我的脸不是什么缺点,也让我有了成就感。”徐岑安认真说着,“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也不想让你失望。”   章洐看着眼前闪闪发光的人,心跳地很快,他应了声好。他曾经说过,要捧徐岑安上大荧幕,他想为之前自己的蔑视和张狂道歉,他一度自负地把徐岑安当玩物,殊不知他以为的笼中鸟并不是平庸的麻雀,也不是供人赏玩的画眉。   “那有事要给我打电话,下了戏要回我的信息,就有空的时候,偶尔回回我就好。别不理我,好不好。”章洐话是这么说,又不舍得走。他进了房间,东摸摸西摸摸,觉得这住的地方哪里都不满意。他投了那么多钱,怎么不花在有用的地方?   徐岑安看章洐在半大的房间里转来转去,安排这个安排那个,拿着手机记着缺点什么。他想到以前章洐就喜欢躺着,支使他拿这个拿那个,一副享福的大爷派头。他暗暗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的心软到底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会不会再摔得鲜血淋漓。   他确实算好哄的吧,他就是觉得有人能注意到他的情感和需求真的很重要。他是个不值钱的,很少被关心,很少在没开口前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偶尔得到优待,他都会惶恐很久,背着很重的心理负担,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了嫌。   章洐偷偷拿了徐岑安的手机加上自己的微信,才一步三回头地出房间门。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徐岑安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他的台词已经背完了,定妆照在上表演课的间隙也拍好了。他的角色,在大城市混不下去的乡村支教教师周予岚,内心戏比较多,前期唯唯诺诺又愤世嫉俗,中期在学生费煦的影响下开始慢慢正视自己的命运,到最后为了救自己的学生,勇敢地主动出面跟绑匪交换人质。   费煦被绑着双手蒙着眼睛往前走,就在他们交汇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脚。与他交错而过的周予岚没有出声,伸手扶了他一把。除此之外,他们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亲密接触了,背德的互相暗恋就消逝在一声枪响里。   周岚的助听器掉了,他没有听到身后察觉到不对劲的人回身叫他,也没有回头看到缓缓倒下的人。许多年后他还在村里教书,终身未娶,偶尔会在村口望向远方,等一个许多年前据说被自己父亲接走的学生。   演费煦的是一个长得痞帅痞帅的年轻演员,叫夏徊,跟角色很贴脸,徐岑安到剧组的第二天就见到了。   “我叫夏徊,且听下回分解的下回,前辈好。”一脸青春气息的夏徊抬着眉眼,一笑露出了一边的小虎牙。   “我入行晚,不能算前辈,一起加油吧。”徐岑安跟夏徊客客气气握了手,感慨着十七岁的少年实在是像青葱的小白菜一样,一茬一茬地往外冒。   他俩还算默契,磨合了几天,王导满意地直拍手。夏徊虽然长得有点显凶,身高腿长,但不固执,事也少,很好相处。   剧组一旦开工,就紧张了起来。徐岑安一心扎在戏里,有一天他下了夜戏,打开手机,才发现章洐隔一个小时就给他发一句晚安,配一个委屈的狗头。他恍然想起很久没回章洐消息了,每天过得很充实之后,曾经觉得怎么也不可能忘记的事情变得模糊又遥远。   最近徐岑安只在睡觉的时候回章洐一句晚安。他又举起手机看了看章洐的头像,一只趴在地上的委屈金毛,某一天章洐突然换上的,从成功人士的商务照一下子变成了幼儿园风格的狗头,徐岑安疑惑了半天,差点以为加了什么奇怪的人。   很晚了,徐岑安不打算回了。谁知到了整点,顶上的对话框又发来一句未读消息。   晚安,哭泣狗头.jpg   还不睡?徐岑安想了想,还是回了一句。他在心里默默吐槽,不是金毛吧,这架势明显是哈士奇。 第11章 你一定是我老婆   章洐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形象已经不保,他这几天忙得飞起,把之后几个月的日程往前赶,忙得手下的助理不堪重负。   章总是不是得了绝症?他活过今天就没有明天了吗?还有,章总的新头像到底是怎么回事,开会投屏的时候,抬头看看那条委屈的可爱金毛,再看看桌前坐着的章扒皮,是不是太错乱了?   章总被下降头了,章总的三个助理达成了一致意见。   “散会,把之后的行程都空出来,没事不要来烦我。”章洐起身就往电梯口走,他忍了两个月了,遵循着让徐岑安专心拍戏的承诺,天天只能得到徐岑安一句晚安,早就憋坏了。   他昨天居然在朋友圈看到了王导发的合照,一群人里面的许知野笑得扎章总的心。什么意思?这是他撺的剧组,这是他签的导演,这是他的徐岑安,什么意思?真当他死了吗?   章洐摇了几个集团的司机,乌泱泱两辆大卡车装的满满的伴手礼,大中午饭也没吃就上了路。一路上,章洐一会儿想到许知野那张讨厌的斯文败类脸,一会儿想到许知野搭在徐岑安身上的衣冠禽兽手,恨得牙痒痒。   等到了地方,章洐让人去送礼,每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上都印着徐岑安和章洐两个字。分发礼物的司机戴着白手套,站得毕恭毕敬,不苟言笑,让人摸不着头脑。这是,结婚礼物?   天有些黑了,章洐左转右转没看到徐岑安,原来今天A组拍外景去了。今天的剧情是学生费煦逃课,老师周予岚下了课去家访找人,结果不熟悉乡间小道,一脚滑进了深坑里,这是剧里人物关系缓和的契机。   章洐一看拍摄计划,顿时紧张得不行。他找了个场务带路,开着那辆底盘很高的路虎揽胜L405,往着荒路深处去。   远远的,灯光亮着,章洐抱着自己带的暖宝宝和热饮下了车,着急忙慌凑上去找人。徐岑安刚被威亚吊了上来,身边围着给他补妆的化妆师,章洐又不敢贸然打断,等又拍了两条,导演喊了过,他才兴冲冲挤过去给徐岑安递水喝。   徐岑安身上的威亚还没解开,浑身粘着泥,露出的地方全是画的仿伤妆,看得章洐眉头紧皱,他心疼地把徐岑安裹进了温暖的外套里,往徐岑安手上塞了杯热饮,又兴高彩烈地叫了声安安。   徐岑安看着咧着嘴朝他傻笑的章洐,太傻了,不是说好了不要来探班的吗?他又转过脸去不想看人,脸上脏兮兮的太丑了。徐岑安正准备离开这折腾了好几遍的大坑,去监视器看看,谁知那坑边的土被踩松了,人一动,泥土直往下掉,徐岑安脚下一空,身体后仰。   站在一旁的章洐魂儿都吓没了,他什么也没想,眼疾手快地把徐岑安用力往外推,自己受着相互力,直直往坑下掉。   “章洐!”徐岑安声音破了,他被章洐推倒在地,手里的水洒了出去,粘在泥巴上,蹭得浑身脏兮兮的。徐岑安顾不上,趴在坑边一声一声地叫人,一群人赶忙上前把他拖起来。黑漆漆的坑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徐岑安没忍住哭了起来。   徐岑安身上吊着威亚,掉下去顶多是蹭伤,章洐可没有,四五米深的坑掉下去,铁定得摔个七荤八素。剧情设定里,这坑是村民们捕猎用的,下面还布置了一些散落的道具,有些边边角角很硬,章洐掉下去之后半天没声响,肯定是撞到了哪里了。   突然的变故让人始料未及,王导脸色发白地指挥着众人从另一侧挖出来的台阶爬下,去找他的财神爷。徐岑安解开了威亚,就在一边等着,他浑身发着抖,眼泪把脸上的脏泥晕出一道道的水痕。   刚刚章洐喊他,他应该回一声的,他至少应该回一声,看章洐一眼的。   等众人背着昏迷不醒的章洐上来,徐岑安不敢看地上滴不尽的血,上前紧紧抓着章洐的手,不停地叫着章洐。他的耳朵里又出现了熟悉的噪声,他本应该会像以前一样把自己封闭起来,什么也听不到的。可是此刻,徐岑安只想听到章洐应他一声,哪怕是很微弱的声音也好。   他尽力止住了颤抖,从章洐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几个人把章洐抬进了车里,这里没有大路,救护车肯定是进不来的。   陪章洐来的场务接了车钥匙开车送人,徐岑安挤在车后座,托着章洐脑后止血的布团,尽量减少手上的颠簸。   手下布团逐渐温热黏腻,徐岑安用剩下的那只手抹了下脸上的眼泪,他后悔了。很小的时候,一向怯懦的他为了保护这个耀眼的人勇敢了一次。当时他的愿望,就是希望章洐也能保护他一回。   可是现在他不想被保护了,这个可恶的,自以为是的混蛋能不能醒过来。   救护车快来了,只是这里的医疗设施有限,徐岑安不敢大意,他认识的人不多,翻出许少爷的号码,想打电话求助。   夏徊也下了戏,他本来散漫地站在一边,突然听到徐岑安打电话叫对面的人许少爷,立马站直了,耳朵竖了起来。   最后两位主演争先恐后地亲自陪着章总上了救护车,刚统筹安排好事务的王导,回头神来看着一闪一闪渐行渐远的救护车尾灯,一脸懵。   什么意思?虽然这戏没几天就能拍完了,主演也不能全跑了啊。   救护车上的医护给章洐做了简单的止血,车一路往市里开过去。徐岑安的脸色跟失血过多的章洐一样白,夏徊没忍住出声安慰,“章总不会有事的,徐前辈别太难过了。”   章总怎么能有事?章总不得把徐前辈套牢,不然他还没捂热的老婆岂不是会跑?救护车里的两人希望章洐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的愿望都很强烈。   许知野早早等在自家医院大门口,身后站了几位主任医生,救护车一停,一行人连忙迎了上去。徐岑安跟着下车,腿一软差点倒地。身旁的许知野刚想伸手扶一把,徐岑安就被夏徊稳稳地带了起身。   夏徊呲牙瞪了许知野一眼,小虎牙锋利,吓得许知野直眨巴眼睛。   一番折腾,徐岑安在医院守了一夜,听许少爷说章洐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迟迟不醒。他又一身脏污地回了剧组。   夏徊还有一天就杀青了,徐岑安还有三四天。他的最后一场戏,是年纪渐长的周老师在村口饱含希望地等人,他因为背德感将自己的学生越推越远,生离死别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可是他的后悔隔了许多年还是无处诉说。   太悲伤了,徐岑安仿佛沉浸到了爱人死亡却不敢相信的痛苦折磨里,精神气迅速消了下去。在戏里是很完美的演绎,但在现实里他连着几日都走不出来。   等他杀了青,王导没敢留人,赶忙让人把徐岑安送去医院。开玩笑,这部戏确实重要,可他要是把章总的眼珠子搞抑郁了,他就准备着跟发家致富、飞黄腾达说拜拜吧。   等徐岑安敲门进了病房,包着脑袋的章洐正靠在病床上看手机。没等徐岑安开口说话,章洐藏起手机,一脸迷茫地看着他。身后跟着的景医生适时地开口解释,“徐先生,章总撞到了脑袋,可能不认识人了。”   徐岑安愣在原地,“什么意思,失忆了?”他感觉荒唐,他准备了满肚子的话想跟章洐说,此刻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发不出声音。   “你,你是我老婆吧。”章洐赶忙费劲地伸长胳膊去拉住徐岑安的手。   “啊?”徐岑安不明所以,实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你见我脑阔出血,一脸伤心,一定是喜欢我。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不可能不喜欢你。所以我们两情相悦,你一定是我老婆。”章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徐岑安的表情,身后的景医生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也不想搞这么幼稚的一出,实在是章总给得太多了。 第12章 我的波音747呢!   章洐躺在自家柔软的大床上,翻着朋友圈达人王导发的庆功宴剧照。奇了怪了,他老婆又不在,许知野怎么还混在里头,就是脸色僵硬,笑不出来,一副被绑架了的样子。   再仔细一看,揽着许知野的不是剧里那个男二吗,名字他没记住,只记得年纪很小。一开始选本子的时候,为了杜绝后患,章总的要求是对手演员不能跟徐岑安有亲密戏份,这怎么亲密到许知野身上去了?   哦豁,章总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这个演员有前途,得加钱。   没等他得意完,刚结束了心理咨询的徐岑安开门走了进来。   连日的疲惫和心绪起伏,让徐岑安食欲不振,人也蔫蔫的提不起精神,给章洐担心坏了。章洐联系了人,找了个据说预约排到明年的心理医生插了个队,把人请上门来给徐岑安疏导疏导。   前几日他边哭边拉着徐岑安的手不放,一定要徐岑安陪他回家,不然他肯定会头痛晕厥,死在家里无人知晓。他沉浸在孤独终老的悲伤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没有发现其他人也进了病房,给来找景医生的符总看了好大的笑话。   想到这里,章洐又有点脸红,很快他就把这点丢脸的尴尬抛诸脑后。管他呢,徐岑安跟他回家了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章洐又期待地拍拍床边,示意徐岑安陪他躺一会儿,“安安,累坏了吧,快来歇一歇。”   徐岑安一点也不累,他最近什么也没干,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有阿姨。章洐也不用他帮忙干什么,原来动不动就爱使唤人的章总展现出了惊人的毅力和自理能力。他瘸着个腿,弯着腰努力给自己洗头,一边眨巴着进了眼睛的水,一边善解人意地跟徐岑安说:“你去吧,你去庆功宴吧,不要管我的死活。”   真的很让人无语,一个人怎么能撞了个头就完完全全转了性子?徐岑安有心想在下一次心理咨询的时候问一问医生,章洐这种情况是不是有点问题。   很快他就被章洐抱在怀里,又揉又捏,徐岑安脸上发烫,又不敢下狠手推人。章洐见怀里的人没有反抗,胆子大了起来,熟悉地要去亲徐岑安的耳朵。   “你伤还没好啊,干嘛呢。”徐岑安抖着声音按住了章洐作乱的手,“你现在身上不疼了?”不是这个人天天说自己哪里都疼,需要抱着他才能勉强睡着吗?   喘着粗气的章洐脸都憋红了,他气闷地摔回枕头上,无比悔恨自己为了留徐岑安陪他,装柔弱装过了头。过了会儿,机智的章总又转回身去跟徐岑安咬耳朵,“安安,这么着吧,我不动,你动就好了。”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徐岑安,没忍住舔了舔嘴唇,“怎么样。”   “不怎么样。”徐岑安抬眼扫了章洐一眼,默默转过身去,手悄悄探到被子里。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老婆,我觉得是可行啊,你看啊,啊啊~”章洐试图讲道理,话没说完,突然嗷了一声,那声变了调的惊呼卡在嗓子眼儿里,很快就成了尾音带颤的呜咽。   微凉的手握住了早就起立的小章总,不熟练地轻轻刮过上头吐水的小洞。徐岑安头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你不许说话,也不许乱动。”   “老,老婆,我我我我,我这样不行,我,我肯定出不来,我不行。”章洐期待了好久的波音747突然变成了幼儿园摇摇车,他不甘心!在他的想象里,他好得差不多了,徐岑安也看起来很稀罕他了,此刻他必然应该已经抱得美人归,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你行的。”徐岑安没拆穿章洐的狡辩,章洐身体的反应比他的嘴诚实多了。委屈的章总一边忍着想证明自己不行,一边悄悄咪咪地亲着徐岑安的额头。亲着亲着又不过瘾,奋起反抗,把徐岑安从被子里捞出来,一边啃着徐岑安,一边努力证明自己光靠手动挡完全出不来。   手早就酸了的徐岑安依旧任劳任怨地握着那粗大的小章总,铁了心要让看起来憋坏了的章洐释放一回。他不想身体没好的章洐成天有事没事就拱他。只是很长时间过去了,他被亲得都快缺氧了,可恶的章洐就是绷着身子不交货。   徐岑安趁着章洐微微放开他,得了空,一把钻进被子里。他把章洐的衣襟撩上去,凑过去,朝着早就立起来的小肉粒下了嘴。   章洐一声闷哼,终于缴械投降。隔靴搔痒的难受,让章洐又爽又郁闷,他在余韵里抱着徐岑安一阵乱拱,不小心脑袋磕到了床头,前几天屁大点事就要嚎半天的章总此刻咬紧了牙,一声没吭。   不行,不能再柔弱下去了,他丢失已久的猛男包袱该捡起来了。   捡起了猛男包袱的章洐养好了脑袋,在外依旧是一副不好惹的霸总派头,回了家也确实是重振起夫纲的猛男。只是猛男因为老婆提了一嘴想吃草莓,大冬天的冒着雪出门买,还是免不了冻得牙花子发抖。   回到家的章总一个没注意在家门口的过道上摔了一跤,后背全是雪,怀里的草莓却一点事也没有,给徐岑安看生气了,“你干嘛要坚持跑出去买,我就随便一说罢了,这么大的雪,你能不能不让我担心啊?”   章洐赶忙拍掉一身的雪,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去说好话,“安安,我没注意,门前那块儿太滑了。”徐岑安又觉得自己语气太重,软了声音,“我不想你做这种事。”   “你再把脑子撞坏了,怎么办啊。”   “我,我,我也没撞坏过脑子啊。”洗着草莓的章洐心里郁闷,他之前留下的呆蠢形象太深入人心了,洗不清了,这波属实是大意了。 第13章 番外 夏徊&许知野   许知野家里是搞医疗器械的,家境殷实,可惜他爸爸没得早,他妈转头就改了嫁。诺大的许家就许知野和他爷爷许晋两个人。许知野年近三十了,别说领人回家了,恋爱都没谈过。他爷爷天天悬心这件事,最近特别喜欢之前在疗养院做过一段时间看护的小演员徐岑安,总想着撺掇许知野去跟徐岑安在一起。   徐岑安去戏拍了一个月,许知野奉旨来探班。临行前许老爷子给他整了个郑重其事的领结,这呢绒领结是许晋年轻时跟许知野他奶奶结婚时戴的。许知野心里觉得土,又不好意思拂了老人家的好意。   这次戴着姻缘领结,一定能给许家找个媳妇回来。许老爷子看着一表人材的许知野非常满意。   等到了地方,许知野摸不着门路,不好冒冒失失去人家剧组找人。他伸手拉了拉那个烦人的领结,心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徐岑安问问,突然车窗外出现了个人影。   许知野正担心万一徐岑安在拍戏,他一个电话打过去就不好了,眼见着车外走过的那人长得靓眼,带着妆,应该是剧组的演员。许知野赶忙下了车,出声喊人,“您好,您好,先生。”   拎着一袋子AD钙奶的夏徊转过身来,他眉骨较高,眉毛又粗,显得很凶,只是脸太嫩,一看就不是该被喊先生的年纪。   许知野一时间被瞪得卡了壳,“小朋友,不好意思,想问一下,徐岑安在拍着吗,不是,我的意思是,这里是凛冬岑寂的剧组吧,我没有探过班,我不是坏人。”   被叫小朋友的夏徊顶了顶后槽牙,他一边听许知野说话,一边看着许知野歪歪扭扭的领结。   夏徊微微眯起了眼睛。眼前的人戴着个无框眼镜,斯文礼貌,头发一丝不苟得梳在脑后,人长得白,黑色的西装口袋还夹着一支笔,带着个不伦不类的领结,好像一个被打包好的礼物。   夏徊走近了一点,伸手将许知野的领结摆正,“你找徐前辈啊。”   距离拉近,许知野有些不适应,弟弟长得比他都高,他又有些伤自尊的尴尬。许知野微微退开,又礼貌地点点头,“是的,如果你认识徐岑安的话,可否麻烦你带我进去,我给他带了些东西。”   夏徊饶有趣味地看着许知野停好车,撅着屁股从后备箱里拿东西,皮带露了出来,后腰的丝绸衬衫仿佛会水波一样,随着许知野的动作,一下一下地荡着,荡得夏徊眼神幽深。   “走吧,小朋友。”许知野拎着他爷爷不知道从哪里空运来的两箱牛奶,还有一大袋许老爷子去乡下摘的胡萝卜,有些尴尬。   夏徊走在许知野旁边,接过了许知野手里的胡萝卜。他一向讨厌别人说他年纪小,却意外地觉得许知野叫他小朋友很好听。   许知野看着对方拎着的AD钙奶,又看看自己拎着的牛奶,心里过意不去,“AD钙奶没什么营养,拿一箱牛奶回去喝吧,就当答谢你帮我带路。”   “喝牛奶要什么营养。”   “听我爷爷说,这个奶喝了,会长高。”许知野说完,又抬头看了看高了他半头的夏徊,面色一僵,好像没什么说服力,搞得他像朋友圈发养生文案的长辈。   “好啊,谢谢先生了,还不知道先生的名字。”夏徊看着许知野微红的耳根笑了一声,露出可爱的小虎牙,许知野看得直眨眼,“许知野,我叫许知野,你呢。”   “夏徊,下回还要见面的下回。”小朋友夏徊说着挑了挑眉,歪了一边的嘴笑,又因为年纪小,显得又痞又可爱。许知野还在认真思考,上下的下,真的有这个姓?   夏徊又举起手里的袋子,再看看许知野人模狗样的穿着,带着的Breguet机械表,感到有些违和,“这是,胡萝卜?”   “是爷爷亲手拔的胡萝卜。”许知野脸有点红了,他每次去老宅都会被逼着啃两根,好不容易借机会给徐岑安送来,大概有段时间他就可以不吃胡萝卜了。   “可是徐前辈不吃胡萝卜啊。”夏徊盯着许知野的耳廓和修长的脖颈,等许知野转头看他的时候,又立刻移开目光,“真的啊,我见章总跟徐前辈一起吃饭,章总都会给徐前辈把胡萝卜挑出来的。”他又磨了磨牙开了口,“许知野,你排不上趟儿了,徐前辈已经名草有主了。”   被比自己小很多的男生连名带姓地叫,许知野愣地不知说什么好,也摆不起个长辈的架子。   名草有主,看来他爷爷要失望了。一想到回家又要被念叨,许知野眉头皱了起来。半晌他抬头看了看夏徊,这个长得也好看,他爷爷这样的颜控应该也喜欢。   再好看也不行啊,想什么呢,这可是未成年啊。许知野又苦着脸转回了头,这举动放在夏徊眼里,就是爱而不得的伤心人,他一时间有些后悔话是不是说太快了,伤到了人。   “那我带回去吧。”许知野看着那袋胡萝卜,一脸郁闷。   “我吃啊,我喜欢吃胡萝卜。”夏徊把那袋橙黄色的胡萝卜抱进怀里,一副生怕许知野抢走的样子,给许知野逗笑了,“你是兔子吗,兔子才喜欢吃胡萝卜。”   “是啊,我是小兔子。”说着两人就快走到场边了,夏徊看着许知野眼下微微笑出的月牙,没忍住酸了起来,“许知野,我牛奶喝完了怎么办,我胡萝卜吃完了怎么办,你还会来探班吗?”   “兔子不吃胡萝卜会饿死的。”幼稚的夏徊认真地说。   许知野完全招架不住,太可爱了,怎么会这么可爱?他堪堪维持着表面的长辈姿态,高冷地点了点头。   长不出青苔   点击就看斯文许总的年下小狼狗捕获方式——“投喂胡萝卜”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