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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合约》
作者：山月辞欢
文案：
十年前，许沅是乔聿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十年后，他只是乔聿在床上才会看一眼的好用商品。
深情酷哥攻X温柔自卑受
乔聿X许沅

第1章
许沅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没睁眼，只隔着眼皮感受白光铺下来的亮度。
室内温度并不低，可裹在薄被下的裸露身躯还是有些冷，他蜷缩着翻了个身，身后立刻传来怪异的不适感，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流了出来。
昨晚乔聿又没戴套，Alpha粗硬的性器在他后穴里进进出出，不停搅弄湿红软嫩的内壁，浓郁的白兰地气息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里里外外都浸透了。
他被干得狠了，抽抽噎噎地哭，后穴却绞地死紧，大量润滑的液体不断流出来，把新换的床单打得湿透。
可乔聿的眼底依旧清明，丝毫不为这场情事所动，似乎一切只是身体的本能，是没有感情的生理工具，也就不需要流露出额外的情绪。他只是在许沅受不了地绷紧身体时用力撞向紧闭的生殖腔口，边顶弄边说道：“干了你两年，怎么还是这么紧。嗯，许沅？”
当时许沅被弄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捂着眼流眼泪，又被乔聿拉开手臂俯身吻了上去，舌头钻进口腔，和性器一起在深处探索，全身上下都被填满。
可现在许沅身体里空荡荡的，床的另一侧也空荡荡的。令人沉醉的白兰地气息早就散了个一干二净，只有孤独的洋槐花盛开着，甜滋滋充斥在房间里。
许沅深深吸了吸鼻子，他其实很喜欢自己信息素的味道，随即有些遗憾乔聿没有闻到。但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可惜的，毕竟他应该已经不想再闻了。
床单早就不成样子，皱皱巴巴地铺在床上。许沅撑着酸软的双腿爬起来，将床单滚成一团塞进洗衣机里，按下启动键的那刻水流声哗啦啦响起来，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才终于不那么安静了。
他站在洗衣机前听了一小会儿，直到腰酸得实在有些难受才慢吞吞走了出去。其实不光是腿和腰，他后面也不舒服，乔聿干他干得太狠，他又不想说出来扫兴，才造成如今这个局面。
冰箱里食材很丰富，但他没有力气做饭，只随便煮了碗速冻饺子，边小口吃着边给乔聿打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被人接通。
“喂。”
乔聿的声音传来。
“乔聿。”他嗓子还有些哑，只能努力让自己听起来轻快一些，“你早上走的好早，吃饭了吗？”
“嗯。”
“那你……”手指无意识揉搓，他舔了舔嘴唇，带着几分忐忑地询问，“晚上回来吗？”
“不回。”乔聿回答得很简短，似乎是用尽了耐心才又十分冷淡地接上一句，“别管这么多。”
许沅捏紧手机，努力用很乖巧的声音说“哦”，怕乔聿觉得敷衍又补上一句“知道了”。
电话随即被挂断，那句还没说出口的拜拜就梗在喉间，他垂下眼睫，用筷子搅弄已经凉掉的饺子，实在没什么胃口去吃，索性把剩下的饺子放进冰箱，重新躺回了床上。
窗帘没拉开，屋里光线很暗，昏昏沉沉间他想起昨晚上做的那个梦。
梦里只有十八岁的乔聿抱着一大袋他刚爬上树摘的洋槐花，献宝一样捧到十八岁的许沅面前，许沅揪下一朵喂到乔聿嘴边，问他甜不甜。
乔聿就拉着他的手笑，说没有他的阿沅甜。
可现在乔聿已经不会再对他笑了。
乔聿是他的Alpha，他却不是乔聿的Omega。



第2章
乔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他公司里事情多，这阵子尤其忙，应酬一个接一个，能分给许沅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
在他回来之前许沅已经做好了饭，很丰盛的晚餐，全部是乔聿爱吃的菜。他总担心乔聿在公司不好好吃饭，因此逮着每个他回来的机会尽力做得好吃一点。
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乔聿还没有回来，他就趴在桌子上等，没想到不小心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卫生间有水声传来，他立刻起身，背上披着的毯子掉下来，他不太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拿的毯子，只有些疑惑地把它捡起来挂在椅背上。
等饭菜都端上桌，乔聿正好从卫生间出来。他在椅子上坐好后，许沅立刻递过去一碗饭，然后很努力地弯起眉眼，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扫兴。
乔聿把碗接过来，眼神没在许沅脸上停留，因此也没看到那个对他露出来的一闪而逝的笑。
许沅就低头吃饭，一口一口猛塞进嘴里，很费力地咀嚼，他没问乔聿昨晚没回来是去了哪里，更没问他身上怎么会有其他Omega信息素的气味。
这两年来他逐渐习惯了自己的身份，也习惯了和少年时期截然不同的乔聿。
只是饭桌上的气氛安静得诡异，他拼命想找些话题来谈，又怕乔聿嫌他多管闲事，只能很干瘪地问：“今天的饭好不好吃？”
其实乔聿根本没吃几口，更看不出任何享受美食的样子，许沅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么无聊又显而易见的问题，刚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就听到乔聿用鼻音发出一个“嗯”。
没想到能得到肯定的回应，他有些惊喜地抬头，立刻很开心地笑。
仿佛他的开心就真的这么简单。
乔聿皱眉看他一眼，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想说些什么，到底没说出来，拧着眉又咽了回去。
于是整顿饭许沅的心情都很好，话也不自觉地比以往多些，尽管乔聿依旧是往常那种没什么耐心的样子，但许沅好像没那么在意了。
他甚至在洗完澡后用浴巾裹着湿漉漉的身体，跪坐在床上主动问道：“今天做吗？”
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悄悄红了耳根。
落地灯开着，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床头，笼出一片暧昧的阴影。
乔聿正靠在床头看书，闻言抬起头来，用审视的眼光上下打量他，像在看一件货物。
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一件货物。
“我记得你没到发情期吧？”
乔聿的声音带着讥诮，像一盆冷水泼在头顶，许沅立时就清醒了，强烈的羞耻感随着血液流动到身体每一处角落，他无所适从地坐在那，手指揉搓衣角，整个人轻微发着抖。
乔聿却还在不依不饶：“自己备好抑制剂，省得惹出什么麻烦。别指望我会帮你弄。”
许沅垂着眼“哦”了一声，拢着衣襟钻进被子，背对着乔聿侧躺，长密眼睫微微湿润。
他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委屈，却又忍不住想，明明两天前他们才上过床，乔聿折腾他折腾得那么卖力，现在却又来嫌弃他麻烦的发情期。
怎么能这么蛮不讲理。




第3章
乔聿没再理会他，继续看手里的书，灯光却好像比刚才暗了一点儿。
书页翻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其实是很轻微的响动，可许沅听得清清楚楚，半点睡意都没有。他轻轻嗅了嗅，试图从空气中分辨出一丝属于他熟悉的Alpha信息素的气息，却最终什么都没有找到。
乔聿吝啬起来的时候连信息素都懒得给予他。
他低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并没有很大的动作，乔聿似乎还是被他吵到，“啪”一声合上书，灯也跟着暗了下来。
灯关了，窗帘拉着，整个屋子都陷入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了。
乔聿在他身旁躺好，在很短暂的时间里翻了两次身，直白地传达出Alpha糟糕的心情。
“乔聿。”许沅将目光虚虚定格在半空，手指攥紧了被角，终于还是用酝酿了许久的勇气说道，“其实你不用这样。”
乔聿沉默了片刻，问道：“不用哪样？”
许沅扯了扯嘴角，笑完才想起乔聿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于是弯起的唇定格成一个僵硬的弧度。
他很耐心地给Alpha解释：“其实你不用回来睡的，我知道你还有其他的Omega，他们肯定比我好看比我乖巧，你留在哪都是可以的。回来也不用非要勉强自己和我睡一张床啊，你看你明明不想和我做，睡在一起我又会打扰你，我可以搬到其他房间的。”
他好久没有和乔聿有过这么长的交流，因此说完这么一大段话后有些紧张地呼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很站在乔聿的角度去考虑了，提出的建议又那么合情合理符合乔聿所有的要求，可Alpha的怒火还是一瞬间被点燃。
乔聿猛地翻身，攥住许沅的手腕将他压在身下，带着压迫性的目光在黑暗中落到他的脸上。许沅被吓到，睁大眼睛和他对视。
下一刻，Alpha压制性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被禁锢在他身下的Omega像一尾吊在钩上的鱼，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气，只能可怜兮兮地颤抖。
乔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别忘了，这是我家，回不回来、住在哪是我的自由。”
“至于你。”他微俯下身，吐字低沉，“我花了钱，想不想用想怎么用得是我说了算。别想着趁我不在去勾搭别人。”
“当不好合格的恋人，连金丝雀都不会做吗？”
Alpha信息素还在源源不断地释放着，许沅轻轻喘息，双手无助地抵在乔聿胸前，却半分力气都使不上。
在Alpha面前，Omega只能选择臣服。即使他并没有被标记。
“我没……”许沅话都说不完整，边喘边断断续续地说，“我没有要找别人，你别……嫌弃我。”
“这时候倒是挺敬业。”乔聿嗤笑一声，低头舔在他后颈的腺体上，感受到身下的Omega狠狠一抖，随即绷紧了身体，发出快要哭出来的呜咽。
他叼着那块软肉，牙齿轻轻碾磨：“反正也睡不着了，那不如做点别的事情吧。”





第4章
Alpha灼热的气息喷在颈侧，齿尖围着脆弱的腺体打转，逗弄一般叼着厮磨，但直到那块地方被磨得红肿也没有咬下去。
许沅在他身下软成一滩水，衣领早就在动作间被扯开，露出大片白皙光洁的肌肤，浓郁的洋槐花气息控制不住地散发出来，却始终冲突不开白兰地的包裹。
“乔聿……”
他声音里带了点儿哭腔，忍不住去喊Alpha的名字，软而乖顺，仿佛含着无尽的情意，让人傻了一样地去相信。
十年前的乔聿会为了这两个字将自己的一切都捧上去，但现在他不会再当那个可怜又可笑的傻子了。
他伸手捂住许沅的嘴，另一只手顺着胸口摸进去，力道很大地揉捏着，等揉够了才顺着泛红的痕迹吻下去，叼住胸前那点又咬又吸。
许沅几乎在瞬间就绷紧了身体，一声细小的呻吟从被捂住的唇间泄出，他眼里蒙上一层水汽，雾蒙蒙地看着乔聿，讨好地伸出舌尖去舔他的掌心。
乔聿动作僵了片刻，像被烫到一样把手缩回。
许沅就咬着嘴唇对他笑，仿佛乔聿对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这表情让乔聿烦躁，于是他把许沅翻过去，从背后分开他的双腿，手指顺着股间的缝隙摸下去。
过去两年的时间早已让Omega的身体变得顺从，只需要一点信息素和前戏就能分泌出足够的液体，将后穴浸得柔软而湿润。
乔聿很轻易就将手指伸进去，湿热的穴肉立刻吸吮上来，从四面八方包裹住挤进来的异物。乔聿在他雪白的臀肉上拍了一巴掌，边扩张边说：“许沅，你知道自己都浪成这样了吗？”
在他面前，乔聿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嘲讽与刻薄。
许沅脸埋在枕头里，双手胡乱揪着床单，大口喘着气。乔聿的手指还在身体里不停戳弄着，将紧致的甬道慢慢撑开。但他并不是很有耐心，胡乱弄了几下就抽了出去，紧接着许沅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有硕大滚烫的东西抵在穴口，一下子顶了进去。
这一下又猛又狠，即使有足够的液体润滑，许沅还是没忍住惊叫出声，叫完又被自己的声音弄得很羞耻，紧紧咬着嘴唇只发出细小的呜咽，眼泪却怎么都控制不住，将枕头打得湿透。
乔聿在他身体里猛烈抽插，带出混杂着水声的暧昧声响，在空荡的卧室里十分明显。
“乔……乔聿……”
许沅手指狠狠抓着床单，断断续续地开口，想叫他慢一点。他那东西太大了，即使他们上过无数次床，他也还是受不了。
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乔聿就一下子撞上了他的生殖腔口，许沅立刻崩溃地叫出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还没有到发情期，乔聿却恶趣味发作一样，每一下都狠狠撞在紧闭的生殖腔口，好像下一刻就要冲破阻隔闯进去了。
但许沅知道他不会。
因为即使在发情期时，他的生殖腔乖乖打开发出邀请，乔聿也从来没有进去过。
他的性器无数次穿透许沅的身体，却从来不会进入那个隐蔽的入口，保证一滴精液都不会流进去。
他不会想要许沅的孩子。
毕竟连一个临时标记都懒得给予。
“在想什么？”
像是不满他忽然的不专注，乔聿的性器擦着腔口狠狠一撞，许沅立时觉得整个身体都麻了，穴口猛地收缩，将Alpha紧紧包裹住。
“没……没有……你轻点……”
他呜咽着转头，眼尾和鼻尖都通红，像被欺负狠了，泪水落了满脸。
乔聿突然停下动作，深深看了他一眼，忽又别开视线，继续征伐起来。
仿佛刚才的迟疑都是错觉。




第5章
穴口早就肿胀不堪，一下下被劈开又合拢，润滑的水液不断从缝隙中流出，顺着腿根淌到床单上。
床单早就湿透，许沅整个人也湿透了。
他双腿敞开着，被乔聿很轻易地摆弄成很好进入的姿势，滚烫的性器在体内探索，不停戳弄里面最脆弱敏感的地方，一点儿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他留，他只能咬着手臂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羞耻的声音。
不然乔聿又要说他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意识早就不清醒了，只能模模糊糊感知到身体里的性器停止了动作，随即有东西射了进来，激得他不由自主绞紧穴肉，将那东西夹得更紧了。
乔聿被他夹得头皮发麻，刚射过的性器又有抬头的倾向，他看着身下那人紧闭的双眼和身上斑驳的痕迹，不知道想到什么，皱着眉把阴茎抽了出来，到底没再继续。
许沅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抱了起来。
一双有力的手将他放进浴缸里，温热的水流浸泡过身体，他被人揽着后背抱在怀里，那双手抚过他的身体，将弄脏的地方洗得干干净净。
他舒服地呢喃一声，很想睁开眼看看，只是他实在太累了，半点力气都使不上，只依稀感到有人很温柔地吻上他的脊背。
是他很久没有感受过的温存。
就像很多年前，只有乔聿给过他的那样。
“乔聿……”
他张了张嘴，想叫出那个名字，昏沉间意识仿佛也被带了回去，回到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回到他们最好的十八岁。
那是个阳光正好的午后，他背著书包坐在林荫路边的长椅上，头顶是聒噪不停的蝉鸣，他手中翻着练习题，眼睛却一眨不眨黏在对面冰淇淋店门口排队的少年身上。
少年身长腿长，穿着清爽的T恤，买好冰淇淋后转身冲他跑过来，邀功一样举到他面前：“终于排到了，你最喜欢的口味，快点尝尝。”
“乔聿，你好慢啊。”他接过冰淇淋，一边娇滴滴地抱怨一边咬了一大口，浓郁的甜味融化在口腔，让他满足地眯起眼睛，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好吃吗？”
“嗯！”他眼睛亮晶晶地点头，随即想到什么又苦恼地耷拉下嘴角。
乔聿抬手给他挡阳光，问：“怎么了？”
“我好笨啊。”他舔着冰淇淋，另一只手指着腿上的练习题，“这道题怎么都做不出来，你教我好不好？”
“不好。”
没想到乔聿竟然这么直接地拒绝，他愣愣抬起头，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乔聿笑嘻嘻地弯腰：“你亲我一下，我就教你。”
“不要脸，耍流氓。”
他嘴硬地反击，却悄悄红了脸，仰头吻在少年等待的唇上，手指紧张地攥紧练习题，将那块纸张都捏皱了。
夏日悠长，鸣蝉还在叫着。
那是他们第一个吻。
带着冰淇淋甜味和少年间的羞涩。
距离现在，已隔十年。
“乔聿……”彻底昏睡过去前，一滴泪从许沅眼睛滑过，他喃喃道，“我好想你啊……”



第6章
抱着许沅的手臂骤然一紧，乔聿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神情莫名有些怔愣。
他将许沅从浴缸中捞出来，很仔细地擦干净他身上的水珠，俯身将人抱回卧室，轻轻放到床上。接下来他在另一侧躺好，拉起被子盖住两人的身体。
已经很晚了，但乔聿丝毫睡意都没有。
片刻后，他撑起手臂，在黑暗中凝视着许沅的脸。
Omega好像在做梦，睡得并不安稳，眉心轻微皱着，头发似乎有些长了，刘海落下来遮住眼睛。
乔聿下意识伸手把那缕不老实的头发撩到许沅耳后，做完这个动作才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好一会儿。
半晌他嗤笑一声，觉得自己可笑得很。
心底的烦躁渐渐涌上来，他深吸口气，房间里充斥的洋槐花气息就争先恐后涌入鼻腔，鲜明地彰显著存在感，简直挥之不去。
身旁的人还在无知无觉地睡着，他却再也待不下去了，掀开被子起身去了隔壁的房间。
……
第二天早上许沅醒的时候意料之中没有见到乔聿的身影，他撑起身，酸痛感就从腰腹和腿根处传来，让他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适应了好一会儿，他才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灼目的阳光一下子倾洒进来。是个天蓝云白的好天气。
这时，“叮”地一声，床头柜上的手机有消息传来，许沅按开屏幕，看到白新宁发来的消息：阿沅，今天天气好棒，老地方等你。
“嗯，好。”
回完消息，许沅的脸上终于露出些放松的神情。
他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打量里面的Omega，尖下巴，圆眼睛，似乎和十八岁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
“一点也不像二十八岁的人了，对不对？”
许沅对着镜子自言自语，说完又很配合地点点头。动作间后颈上的痕迹露出来，他无奈地叹口气，不得已在大热天围了条围巾。
白新宁说的老地方离这不远，是他们经常去的一家餐馆，从中学时就在了。白新宁是他学弟，荔枝味的Omega，两个人一直在毕业后都始终保持着联系，有时间就会一起聚一聚。
他到的时候，白新宁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向他招手。
“阿沅！这里！”
虽然比他小了一届，但白新宁从来没叫过他学长，许沅起先还会调侃他，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他走过去刚坐下，就看见白新宁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
白新宁用手指指他的围巾：“你不热啊？”
许沅愣了一下，不自在地把围巾扯松一点：“还……还行。”
“啧。”白新宁神情更加奇怪，他一脸狐疑地凑近许沅嗅了嗅，这才恍然大悟，“啊，明白了，一身Alpha的味儿。”
“好了。”许沅推推他的脑袋，“赶紧点菜。”
听见这话，白新宁却放下手中的菜单，脸色变得有些凝重：“阿沅，他还没有标记你吗？”
许沅没想到白新宁问得这么直接，有些意外地“啊”了一声，他摸摸鼻子，小声道：“你知道的，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哪种关系？”白新宁气愤极了，替许沅感到不平，“你一个Omega，不清不楚地跟了他两年，这算怎么回事？”
这话说的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许沅却没特别大的反应，连失落都没表现出来，好像已经习惯了。
他甚至很温顺地笑了笑，轻轻说道：“没什么不清不楚，你不用替我掩饰的，就是包养关系嘛，大家都知道的。”




第7章
“知道什么知道！”白新宁不理解许沅怎么会这么执迷不悟，直接问道，“为什么啊？”
许沅抬头看他：“什么为什么？”
“你就打算跟他这么继续下去，不顾你自己了？”
“我没有不顾自己。”许沅别开视线，低头喝了口薄荷水，“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他。”
所以乔聿怎样对他他都心甘情愿。
“阿沅……”
白新宁突然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看着他叹了口气。
他和许沅认识得早，那年他高一，刚入校时在校门口见到了当新生引导志愿者的许沅。
穿白色校服的Omega，整个人干净又漂亮，像天气最好时那朵飘来飘去的云。
“学弟你好呀。”
看见背著书包一个人茫然无措的白新宁，他跑过来挥了挥手，笑得眼睛都弯起来。
刚步入新环境的白新宁有些紧张，僵硬地跟着挥挥手。
许沅察觉到了这点，十分热情地带他在校园里东逛西逛，边逛边介绍周围的建筑。
“你看那个。”许沅指指左边，“那是图书馆，是不是很漂亮？等办好学生卡以后就可以借书看了，里面书特别多，但一次只能借两本。”
“还有那个。”他又指指右边，“那是第一食堂，量大又便宜，中午可以到那里吃饭，但我更喜欢第二食堂的饭，因为第二食堂的糖醋排骨比第一食堂的甜。”
许沅话很多，介绍得很仔细。白新宁认真听着，却不知道要回什么，只好拼命点头。
“呀，还有那边！”许沅突然放大音量，眼睛都亮起来，“那边是篮球场，我偷偷跟你说哦，每天晚上都有身材特别好的Alpha过来打篮球，下次我可以带你去看。”
“哇，真……”
白新宁好不容易想起能接的话，结果还没说完就惊讶地看见许沅被一只手从后面拎住了衣领。
一个高大帅气的Alpha出现在他们面前。
“说谁身材好呢？阿沅。”
Alpha顺着衣领捏了捏许沅的后颈，表情咬牙切齿，动作却很轻柔。
许沅被他捏得发痒，咯咯笑着躲闪，刚躲开又转身抱住Alpha的腰，脸埋在他脖颈处蹭了蹭。
像只小猫，白新宁想。
“说你身材好啊，你身材最好了。”
白新宁眼睁睁看着这个刚认识的学长脸不红心不跳地糊弄人，Alpha却显然并没有被他糊弄住。
“我怎么好像听到的不是这样？”
“没有，你听错了！”许沅笑嘻嘻地往前跑两步，拉开一段距离后转身边倒着走边冲Alpha比了个心，“乔聿是世界上身材最好的Alpha，我作证。”
然后白新宁就看见那个叫乔聿的Alpha瞬间红了耳根，在阳光下特别显眼。
“哦对了，忘了跟你介绍。”许沅跑回来拉住乔聿的胳膊晃了晃，两人对视一眼，甜腻地让白新宁怀疑空气中都充满了粉红泡泡，“这是我男朋友，乔聿。”
“男朋友？”
白新宁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对于一个刚刚步入高中的乖乖Omega来说，谈恋爱在他的认知里属于早恋范畴，没想到许沅竟然就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
“对呀。”许沅点头，“会标记会结婚的那种男朋友。”
说完他拽了拽乔聿的胳膊，像是不满他的沉默：“是不是呀。”
“是。”乔聿被他闹得想笑，又不敢真的笑出来，边忍笑边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毕业就结婚。”



第8章
白新宁还记得自己当时被喂了一嘴狗粮时的心情，那个时候谁也想不到，这么好的两个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即使他知晓许沅和乔聿之间发生的所有事，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命运这个东西有时真的很神奇。
“可是。”白新宁从回忆中抽离，重新用认真的目光看向许沅，“那件事不是你的错。”
不是他的错吗？
怎么可能不是他的错。
都是因为他，他的Alpha才从天堂摔下泥潭，失去了本该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他怎么都忘不了，那天早上，乔聿双眼通红地站在他家门口，用一种明明受了伤发了狂却还保留一丝期待的眼神望着他，声音都发着抖：“阿沅……是你吗……”
许沅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他知道这场景在乔聿眼里一定荒唐又可笑，但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怎么都控制不住。
他一边哭一边点头承认：“是我……”
嗓音又轻又哑，是他拼命咬牙才发出来的剖白。因为许沅知道，从他点头承认的那刻开始，他和乔聿，这辈子再也没有可能了。
不出意料，Alpha眼里的光彻底碎了。他整个人都灰败下去，再也不是那个阳光又热烈的少年。
许沅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看他轻轻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看他笑着说出那句“许沅，我恨你”，看他转身踉踉跄跄地离开。
他看着乔聿的背影，伸出手想抓住什么，最终只能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在他曾经热烈期盼满含希望的十八岁。
他的少年走了。
他的爱情死了。
都是他的错。
白新宁还在看着他，许沅却不想再说什么了，他没有反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阿沅……”
白新宁叹了口气，想再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许沅把菜单递给他：“好了，点菜吧。”
两个人都怀着心事，一顿饭吃得慢吞吞，比平时多花了不少时间。
期间两人换了些开心的话题，谈论白新宁最近遇到的奇怪的Alpha，谈论快要上映的电影，某个明星的花边新闻和适合休养度假的地方。
“我朋友最近去了趟平城，回来跟我一顿猛夸，说那地方山清水秀，生活节奏慢，特别舒服。以后退休了一定要过去安度晚年。”白新宁撇撇嘴，“那家伙想起一出是一出。”
许沅却好像很感兴趣：“平城吗？我没有去过，以后有机会或许可以去见识一下。”
“好啊好啊，我陪你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好。”
许沅“嗯”一声，把汤里的香菜挑了出去。
他这两年大多数时间都窝在家里，出来的次数不多，所以今天能和白新宁一起吃顿饭聊一聊，心情比平时好了不少。
告别的时候，两个人互相说了拜拜，白新宁却突然叫住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许沅问。
白新宁纠结了好久，一咬牙问了出来：“你还喜欢他吗？”
“啊？”许沅似乎没想到白新宁会突然这么问，微微愣了一瞬，随即露出一个温和腼腆的笑，“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
“那他呢，他还喜欢你吗？”
“他恨我。”良久的沉默过后，许沅轻轻闭了闭眼，摩挲着手腕说，“应该的。”
“我也恨我自己。”



第9章
和白新宁告别后，许沅没有立刻回家，他不想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于是在外面逛了很久，可即使是这样，等他回到家的时候，时间也还早。
太阳才刚刚开始西沉，轻纱一样的云层被染成红色，轻飘飘笼在天上，遥远又绚丽。
他站在窗边看了很久，不知道想起什么，嘴角勾起一个柔软的弧度。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拍立得，对着西方的天空拍了张照。
没有什么构图技巧，洗出来的照片也不是很清晰，雾蒙蒙的，远不及眼中的景色好看。但他还是很高兴地举着照片看了好久，像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礼物。
终于看够了，他眼睛亮亮的拉开椅子，坐在桌子前，拿出笔在照片后面画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心。然后小心翼翼地从书架夹层里抽出一个笔记本，笔记本很厚，封面是普普通通的白色，右下角印着一个卡通酒瓶，表面有些轻微的折损，一看就是用了好久。
笔记本的大半本都被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有照片也有字。许沅从中间靠后的位置翻开，把刚拍的照片很仔细地贴在上方，很轻很轻地抚平。接着鼓起脸颊呼了口气，拿起笔开始写：
6月17日，星期六，晴。
今天天气很好，天很好看，云也好看。
白新宁叫我出去吃饭，可是乔聿这个坏蛋昨晚在我脖子上弄了好多痕迹，衣领怎么都挡不住，只能用围巾遮住，大夏天的看起来好奇怪呀。
有一点点不开心。
都怪乔聿。
都怪乔聿。
都怪乔聿。
重要的事情要写三遍。
（我宣布他死定了，今晚不让他睡床，睡沙发！打地铺！）
但我还是很开心，好久没有人能说说话了，一个人在家真的很无聊，乔聿你能不能多陪陪我，不然我就不理你了，哼。
还有呀，我今天给夕阳拍了照片，真的超级好看，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你花了好大的功夫教我摄影，我拍的第一张照片就是窗外的夕阳，不过我的技术好像退步了，拍的不太好看，你下次再教教我吧。
但是不许笑我笨，也不许嫌我麻烦，你知道我这个人很记仇的，生气了会拍你的丑照，拍好多张，洗出来挂墙上的那种！
好了，今日份念叨就到这里吧。
给六月十七日的乔聿，今天也是爱你的一天。
ps：不许笑话我的字丑，我每天都有好好练字的！
最后一个标点符号被写进本子里，新的一页又填满了。许沅轻轻抚摸着贴在上面的照片，把这页上的文字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才恋恋不舍地合上笔记本。
这是他的秘密，是他的幻想，是他小心翼翼珍藏的美梦。
天色暗了下来。
许沅在落日余光中起身，把笔记本重新塞进书架夹层里，保证不会被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找到。
笔记本被放回的那刻，钟声敲响，南瓜马车消失不见，辛德瑞拉变回了灰姑娘。
他的美梦做完了。



第10章
许临山打来电话的时候，许沅正在阳台上浇花。
其实也不算花，他没什么养花心得，几乎是养一盆死一盆，连生命力旺盛的仙人掌都被养死过，只有一盆绿萝还顽强地开枝散叶攀爬着。
听到手机铃声，他下意识以为是乔聿，急忙放下水壶跑到桌子前拿起手机，却在看见来电人的那刻停顿了下来。
铃声还在锲而不舍地响着，许沅盯着屏幕，深吸了口水，这才接通：“……喂，爸。”
“阿沅。”许临山在那头皱了皱眉，有些不耐道，“你在干什么，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没……没干什么。”
许沅答的敷衍，好在许临山也不是真的关心这个问题，随便聊了两句后他切入正题：“你跟乔聿最近怎么样？”
许沅攥紧了手机：“他这几天很忙，不怎么回来，我们见面次数很少。”
许临山“嗯”了一声，接着说：“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记得告诉我。我是你爸，不……”
“爸。”许沅打断他，眼睛茫然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语气中像带了点自嘲，“他防我防得紧，什么都不会跟我说的。他不傻，那种事发生过一次，怎么还可能让它发生第二次？”
许临山有些尴尬，随即有些着急地出谋划策：“等他回来你多哄着他点，Alpha嘛，无非就是那个样子，控制不了本能，服个软说点甜言蜜语就什么都交待了。阿沅，这种事你做过一次，爸爸相信你这次也可以做得很好。”
“是吗。”许沅抬起手掌，看细碎的阳光从指缝中漏出，张开又合上，像学校里林荫路两旁枝叶间的斑驳，“你觉得那次的功劳在我吗？是你深谋远虑才对吧？”
“阿沅。”许临山脸色沉下来，语气也跟着沉下来，“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但我是你爸爸，我所有的一切以后还不都是你的。你听话，爸爸这么爱你，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他好？
许沅轻轻扯起嘴角，没有回应，意识到他尴尬的沉默后，许临山继续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但现在爸爸的公司出了问题，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它破产倒闭呀，这样我们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去。不就三年吗，何况现在就还剩一年了，我记得你之前很喜欢那个乔聿的，你再忍忍，再跟他一年，爸爸这么爱你，会好好感谢你的。等时间到了，你想要什么样的Alpha爸爸都可以给你找，你就再委屈委屈，啊。”
许沅低着头，微长的刘海滑下来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
那边许临山交待的差不多了，却一直没等到许沅的回应，催促道：“阿沅？”
“嗯。”许沅没动，语气平淡地说，“好呀。”
许临山这才满意地挂了电话。
许沅呆呆站立在原地，紧握着手机还保持刚才的姿势，直到过了很久之后他才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身——
乔聿眯着眼站在他身后，拳头攥得死紧，整个人散发着愤怒而危险的气息。



第11章
Alpha浓郁的压迫性信息素不可抑制地散发出来，彰显著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许沅脑中嗡地一声，瞬间一片空白，身体本能让他双腿发软，不得已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死死抓住桌子边缘才稳住身形。
“你刚才跟许临山在说什么？”
乔聿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语气也一如既往，只是略微低沉了些。可许沅就是感到恐慌。
心脏被一只手攥住，在胸腔里跳的生疼。
“乔聿，我……”
他试图解释，刚刚开口却被Alpha上前一步粗暴地打断。
“许沅，你当我是傻子吗？”
许沅惊恐抬头：“我没有！”
“许临山让你打听我什么？嗯？望山那块地的竞标方案，还是和陈家的合作计划？”乔聿边说边欺身上前，把Omega困在书桌前的方寸之地，俯身细细打量着他。
Omega有绝顶的皮相，白净小巧的一张脸上，有红润的唇，挺翘的鼻，和惯会骗人的一双眼。
就是这双眼睛，曾经含着情意与依恋。让他如获至宝，也让他滚落泥潭。
“许沅。”他手指向上移动，落在Omega后颈脆弱的腺体上，仿佛毫无知觉一样摩挲揉捏，“同样的事情发生一次，我不会让它再发生第二次。你觉得我还会再相信你吗？”
腺体处敏感的肌肤很快就变得红肿，洋槐花气息源源不断地往外泄，但许沅什么都闻不到。他全部的意识都集中在后颈被玩弄的地方，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好像被Alpha圈在怀里。
他开始喘息。
“你真是个孝顺的好儿子。”乔聿察觉到许沅身体的变化，十分满意地凑到他耳边，温热吐息打在耳廓，更激得Omega颤抖不已，“许临山为了那么点周转资金，可是一秒犹豫都没有就把你卖给了我。在他心里，大概你也就这点价值了。不过让我意外的是，你倒肯配合他做戏，这两年在我面前装得挺辛苦吧，的确是委屈，是不是？”
“不……我没……”
许沅牙齿打着颤，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腺体和信息素的双重刺激，早就让他无法控制自己。
“不过这也不是你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业务应该挺熟练了。”
乔聿终于将手从许沅腺体处移开，Omega瞬间像尾挣脱鱼钩的鱼，脱力一样地依靠在书桌边缘，张着嘴大口喘息。可下一刻又被Alpha看准时机，塞了两根手指进去，在湿软的口腔里搅弄。
“表面上那么乖顺，其实内心里巴不得我死吧，就等着三年期限一过就赶紧去找别的Alpha。”乔聿用手指拘弄他的舌头，唇角扬着，眼神却冰冷，“一个被我干了好几年的Omega，你真的觉得还会有人要？”
许沅被他弄得张着嘴，湿红的舌尖都露出来，眼睛蒙上一层水雾，一眨不眨地盯着乔聿看。
自始至终，他没反驳，没反抗，就只是用那双好看的，湿润的眼眸看着他。
乔聿心脏猛地一跳，丝丝缕缕的痛感就缠绕上来。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受不了这双眼睛。
真没出息。
乔聿抽出手，盖在许沅的眼睛上，低头吻上他的唇，却只吻到一片咸涩的水渍。



第12章
卧室里被白兰地和洋槐花纠缠的气息填满，半点额外的气味都插不进去。
就像此刻紧密无间的两人。
书桌早已凌乱不堪，雪白的纸张散落一地，有没盖笔帽的钢笔掉落在上面，划出几道曲折痕迹。
许沅整个上半身都摊平在桌面上，一条腿被抬起，另一条腿笔直垂落，只有脚尖勉强能够着地面，正随着乔聿的动作有节奏地起伏晃动。
白得晃眼。
“乔……乔聿……”许沅紧紧咬着嘴唇，细碎的哭腔从齿缝泄出，“停……停下，疼……”
上方的Alpha听到他断断续续的求饶声，眸色更加深沉了些，身下的动作却半点没有减缓，狠命地插入到底，再整根抽出，只留下红肿不堪的穴口可怜兮兮地收缩。
润滑的体液不断从两人交合的地方淌出，像淋淋沥沥的春雨，顺着腿根滑到桌面，留下一片淫靡的水渍。
许沅被摆弄成仰躺的姿势，背后是冰凉的桌面，身体里是滚烫的性器。叫他沉迷在这场狂暴且混乱的性事里，渐渐的，冰凉和滚烫都混杂在一起，分不清了。
“嘘……”乔聿俯身边抽插边捂住他的嘴，硕大龟头撞在生殖腔口，许沅整个人都酥麻一片，更加控制不住地呻吟出声，乔聿就捂得更紧了些，“别叫得这么骚。”
许沅拼命摇头，大颗大颗眼泪顺着眼角流出。他被干的晃动不止，眼尾是红的，脖颈是红的，乳尖是红的，穴口是红的，全身上下都是红的。
乔聿低头玩弄他小巧的喉结，微微凸出的一点，没有那么明显，却格外好咬。用嘴唇吮着，用舌尖舔着，用牙齿磨着，只需用很小很小的力气，就能引起Omega剧烈的颤抖。
乔聿得了趣，又偏头用同样的手段去对待后颈上的腺体。那地方刚刚被手指摩挲过，又溢出了大量的信息素，正是最脆弱敏感的时候。
“啊……”许沅几乎立刻就受不了的叫出声，身体猛地一抖，连带着后穴都绞紧收缩，滑腻的软肉紧紧吸附着捅入的性器，每一根血管筋络都毫无遗漏地被包裹。
乔聿被这一下咬得头皮发麻，伸手在他臀肉上拍了两巴掌，“啪啪”两声，混杂在水声中格外明显。
许沅身体很娇，轻轻一碰都会留印，才被拍过的地方肉眼可见地泛起红来，像熟透的苹果，或是桃子，被利刃从中间剥开，心口处流出甜腻的汁水。
他抬着通红的眼看向乔聿，抬手去揽Alpha宽阔的肩，整个人死死地贴着他，里里外外都没有缝隙，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汲取一点点不属于他的温度。
“乔聿……”他张口，猛地咬在Alpha左肩上，很快有血丝渗出来，在舌尖上一片腥甜。
乔聿被这动作刺激到，用力一顶，紧闭的生殖腔都似乎被捅开了一条缝，水液大量涌出。许沅被顶的张开嘴，再也没有半分力气。
许是动作大了点，晃动间有张薄片从上方书架里掉出，飘落在地面。
乔聿偏头看了一眼，又继续抽插起来，直到将精液射在许沅身体里，才慢慢抽出来，蹲到地上，捡起那张薄片。
那是张照片。
准确的说，是张合照。
照片上，年少的Alpha和Omega紧紧靠在一起，头顶是开的正好的洋槐，他们紧密无间，阳光都无法穿过。



第13章
乔聿怔怔看着那张照片，思绪有些抽离。
许沅艰难地撑起上身，抬眼看见乔聿手里的东西，猛然瞪大了眼睛。心跳在这一瞬间达到了峰顶，慌乱与惊恐充斥在头脑里，他顾不上还颤抖的双腿，踉跄着到达乔聿身旁，一把抓过照片死死攥在手心。
手中一瞬间空了，乔聿眉头微蹙，抬头看向眼前紧张后退的Omega，他浑身赤裸，身上到处都是他刚刚留下的痕迹，可此刻的眼神中却满是戒备，好像生怕他会去抢夺什么似的。
就是这副样子，骗了他一次又一次。
让他以为自己是被珍惜被爱的，可到头来只有一把刀插在他心上，时刻提醒着他，他以为的爱与珍惜，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
他不过是这场骗局中最微不足道的棋子。
“你留着它干什么？”乔聿起身，略带压迫性的目光停留在许沅手上。
许沅被他盯得瑟缩了下，拿着照片的手下意识躲到身后。
“给我。”
乔聿加重语气，向前走了一步。
许沅没说话，只是咬着嘴唇摇头，好看的圆眼睛里满是惊慌失措，像蓄满水的池子，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液体滚落出来。
乔聿以前最受不了他这模样，因此他小心翼翼，努力不让他的宝贝有这样委屈的机会。可如今，他时常让他这样。
“许沅。”他继续向前，几乎紧贴着颤抖的Omega，居高临下地俯视，“给我。”
许沅还是摇头，他不敢看乔聿的眼睛，只是低着头倔强地不肯把照片拿出来。他知道自己没有恰当的理由去解释，可这一刻，他管不了那么多了，这是他唯一可以用来慰藉的东西，是支撑他在漫长黑夜里可以回味的一点光。
只有照片里的乔聿，才是真正属于他的。
后来他的少年死了，凶手是他。
乔聿的耐心在持续的拉锯中耗尽，从他看到照片的那刻起，思绪就变得乱七八糟。这样混乱的场景，这样混乱的房间，他一刻都不想多待。
“算了，你愿意留着就留着吧，反正也只是一张废纸。”
说完，他再也待不下去，转身推门离开，只剩下许沅一个人蹲在地上死死抱着那张照片。
窗户打开着，有风轻柔吹进来，乔聿点了支烟站在窗前，烟雾顺着风的方向飘进房间，很快就散在空气里，辨别不出来了。
就像那天清晨的雾气，也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散去，可温暖明亮的阳光再也没能照到他身上。
香烟很快燃了一半，乔聿这才浅浅地吸了一口，熟悉的气息涌入鼻腔，他依旧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其实他以前是不会抽烟的，娇气的Omega不喜欢这个气味，而他对Omega所有不喜欢的东西都避而远之，生怕他的阿沅有一丁点的不开心。
可那天离开后，他坐在路边，用了一个上午，抽了整整半包烟。
他才知道，这东西学起来可真简单，比傻里傻气地捧出一颗真心要简单多了。




第14章
烟雾像一根引带，连接了十年前的乔聿与如今的乔聿，而回忆像火花，“砰”地一下就点燃了。
那个时候，他家里的公司出了很大的状况，他每天看着自己原本强势自信的Alpha父亲愁容满面，连白发都过早地出现在了鬓间。
他痛恨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却依旧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将不安与苦闷压在心底，尽量不让自己再给家人增添负担。
可十几岁的少年藏不住心思，总能从蛛丝马迹看出情绪的变化。
“乔聿。”
“乔聿！”
在他第三次走神被抓住的时候，许沅微微皱眉，踮起脚尖捏了捏他的脸：“你最近怎么了啊？老是走神，看起来很不开心。”
“……有吗？”乔聿不想让许沅担心，连忙绽开一个大大的笑，拉住他作乱的手，“周末带你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不好。”许沅眉头皱得更紧，整个人严肃而认真，“你不要转移话题。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好不好，我不要你一个人难过。”
Omega勾了勾他的手指，指腹柔软而温暖，整个人散发着甜滋滋的香气，紧紧环绕在他周围。Alpha在这一刻突然就脆弱起来，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他低下头，使劲将许沅搂在怀里，下巴靠在发顶蹭了蹭。
许沅伸手揽住乔聿的背，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又顺着脊柱耐心抚慰：“怎么了啊？”
乔聿沮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爸的公司……可能要破产了。”
话一旦开了头，就怎么都收不住，乔聿把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都告诉了许沅。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大体就是那样，公司因为资金的问题摇摇欲坠，轻轻一吹就要倒了。
“……怎么会这样。”许沅十分惊讶，惊讶过后就满是心疼与难过，他拉着乔聿坐到长椅上，抓着他的手始终没有放开，“我去找我爸，他肯定能帮你的，需要多少钱才可以？”
乔聿摇摇头，他的阿沅还是太天真了，根本不了解这其中的复杂之处，公司的危机不是单纯靠借钱就能解决的。
许沅把他的摇头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连忙说：“没事的，我爸肯定会帮忙的，你上次去我家里吃饭，他还夸你的，他那么满意你，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家公司破产呢？”
看着Omega焦急的样子，乔聿心里酸酸涩涩的，他凑过去亲了亲许沅的额头，安慰道：“再等一等，我爸在谈一个合作，马上就要成了，成功的话公司就没事了。”
“好。”许沅认真点头，“那有新消息你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再一个人扛着了。”
心情在男朋友的慰藉下好了不少，乔聿忍不住想逗他：“那你会心疼我吗？”
“会啊。”许沅的神情依旧认真，甚至带上了那么一丝虔诚，“当然会心疼。”
乔聿当时是那么相信，相信到把后来的所有都一字不落地告诉了许沅，可换来的却是合作方案泄露、项目被截胡的结果。
截胡的那家公司，正是许临山的公司。
他还记得自己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难以置信的样子，可许沅却明明白白地承认，就是他。
那么坦荡，那么诚恳，像每次说喜欢他一样。
但很奇怪，当时乔聿听到许沅亲口承认后，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哭呢？
后来，乔家的公司被低价收购，乔聿带着备受打击的父亲离开，一边读书一边摸爬滚打。
少年在十八岁的时候长大成人，代价是失去了爱。
或许是风水轮流转，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许临山的公司竟然也出现了状况，偷来的东西终究不能长久，短短几年就现了原形。
他慷慨地伸出援手，要求是许沅的三年。
许临山一秒都没犹豫就答应了下来，然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他曾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也曾恨之入骨的Omega。
以一种半强迫的方式。
那天晚上，他将许沅压在身下，将累积了多年的情绪尽数发泄。
Omega抗拒、流泪、求饶，乔聿不会再感到心疼，却依旧疼痛。
他想，不过是玩一玩，三年，足够腻了。
他只是不甘心，而已。



第15章
指间的烟快要燃尽，烧灼感从指腹传来，乔聿这才从回忆中被拉了出来。他沉默看着越燃越短的烟蒂，任由它无人问津地烧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扯了扯嘴角，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敲门声传来，只有犹豫的两下，声音轻微地几乎要听不见，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乔聿打开门，看到门外已经穿好衣服的许沅。他眼睛还红着，水汽却不见了，再一次挂上那种卑微讨好的笑，在门拉开的一瞬间绽放开来，像舞台上排练了无数次的演员，每个神情都精准地拿捏。
乔聿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他没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就站在门口垂眸看着许沅。
许沅拿不准乔聿的意思，有些紧张地咬了咬下唇，这才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询问：“你一会儿还要出去吗？”
“……不出去。”
“真的呀？”许沅好像一下子高兴起来，圆眼睛里都闪着微光，他轻轻扯了扯乔聿的袖口，身体前倾，是一个很期待的姿势，“我新学了一种菜，特别好吃，晚上做给你吃好不好？”
乔聿打量着眼前的人，努力想去分辨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但在这件事上，他从来没有擅长过，以至于每次都惨淡收场。许沅眼底的热烈那样明显，他终于看不下去，别开视线说道：“随便你。”
敷衍的意味显而易见，许沅却自动把它理解成了赞同，兴致勃勃地钻进厨房忙东忙西。
他以前是不会做饭的，娇生惯养的Omega从来都是被捧在手心，一丁点儿苦头都没吃过，遇见过最难的事也不过是撒一撒娇就可以解决。
如今他却围着围裙，熟练地切菜、翻炒、调味，知道了生抽和老抽的区别，知道了油炸前要开油烟机，也知道了有的菜看起来鲜嫩可口吃起来却索然无味。
“乔聿，你饿不饿？”许沅边切着鸡肉边问，明白乔聿不会回答，他没有坚持，紧接着自顾自说道，“再等一小会儿就好了。”
乔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透过门框看他单薄的身影走来走去。
手机振动从茶几上传来，他接通电话，不自觉将音调压低：“喂？”
“乔总，晚上赏个脸，一起出来吃顿饭？”
是他生意上的伙伴，最近交流得热络了些，隔三差五就会邀约一次。他其实不太想去，毕竟这种客套的饭局没什么实在的意义，但这个念头在他目光触及到许沅时改变了。
“好。”乔聿声音听不出异样，“地址发我。”
“好嘞。”对方马上乐呵呵发了地址。
乔聿扫了一眼，不怎么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回卧室换好衣服，重新回到厨房门口的时候，许沅已经盛好了菜，见到乔聿一副要外出的打扮，他怔愣片刻，有些失落地站在原地。
“你要出门啊？”许沅放下菜盘，低头看着地板，长而密的眼睫垂落，眨得轻柔缓慢，“不是说会在家吃吗？”
乔聿：“有事。”
许沅没抬头，柔软的发丝贴在耳侧，乔聿盯着看了好久，才接着说：“换衣服，跟我一起去。”



第16章
 “去……去哪？”许沅攥着围裙，神情中带点迷茫，还有些微不可察的雀跃。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乔聿一起出去过了。
乔聿没直接回答，只再次强调：“去换衣服。”
“哦，好。”许沅脱下围裙挂到一旁，又转头看了看放在桌上孤零零的菜盘，觉得有些可惜，“那刚做好的菜怎么办？”
“放冰箱里。”
许沅点点头，很听话地再次端起菜盘，走到半路突然转了个弯，拿起筷子夹起一口递到乔聿嘴边：“我做了好久的，你尝一口好不好？”
乔聿比他高出不少，他这么举着有些费力，但始终坚持没有放下来。乔聿皱眉看着，没做任何表示。
他又踮了踮脚，举得更高些：“就一口。”
尾音拖得很长，不知是撒娇还是恳求。
乔聿却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他不理会撒娇，也不理会恳求，只冷冰冰丢下一句：“你自己吃吧。”
许沅还保持着举筷子的动作，过了好一会儿才垂下眼眸把筷子收回来送进自己嘴里，他嚼得很慢，每嚼一下都有甘甜的味道充满口腔。
终于咽下去了，他低着头喃喃自语：“真的很好吃呀，你为什么不尝一尝……”
今天的交通状况良好，除了红绿灯外没碰见拥堵的情况，到达目的地时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许沅跟在乔聿身后下了车，他穿着T恤牛仔裤，跟在西装革履的乔聿后面更显得学生气十足。
要吃饭的地方和想象中不太一样，装饰上并不像普通的餐馆。许沅茫然地停下脚步，打量着廊道里一个个紧闭的包厢。
直到前方已经走出好远的乔聿回头叫他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去。
“跟着我。”乔聿扫他一眼，“别乱看。”
“……好。”
尽管依旧疑惑，许沅到底没问出来，乖乖跟着乔聿进了最尽头的包厢。
包厢面积很大，除了供吃饭用的餐桌外还空出不少位置，靠墙处放着一排沙发，几个同样西装革履的Alpha坐在那里聊天，见门开了纷纷投来目光。
见是乔聿，那几个人很热络地站起来打招呼，却在看见乔聿身后的许沅时露出暧昧的神情，不怎么避讳地相视一笑。
“呦，乔总来了，这位是……”离得最近的Alpha冲乔聿伸出手，眼睛却牢牢黏在许沅身上，“许家小少爷吧。”
乔聿没伸手回握，只冷漠扫他一眼。Alpha讪讪收回手，端起酒杯掩饰尴尬，但目光依旧停留在许沅脸上，他被看得不舒服，侧身躲在乔聿背后，有些紧张地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襟。
乔聿看他一眼，指了指稍远处的座位：“你去那坐着。”
许沅连忙点头，长舒一口气坐了过去。
必要的寒暄是少不了的，乔聿打完招呼，不冷不淡地聊了几句，自然而然把话题引到饭桌上：“不是说要吃饭吗？不点菜？”
“光吃饭多没意思啊。”旁边的人冲乔聿挤眉弄眼，“乔总也不是第一次来，怎么还这么见外。”
说完，又瞄了安静坐着的许沅一眼：“乔总带了人，我们可还孤单寂寞着呢。”
乔聿克制住想去看许沅的冲动，只淡淡“嗯”了一声。
那人立刻笑起来，拿起手机说了句什么。
几分钟后，包厢门被再次打开，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几个娇小诱人的Omega走进来，脸上都挂着腻人的笑。



第17章
 “乔总，挑一个？”先前叫人来的Alpha冲那几个Omega招了招手，眼睛却有意无意瞟向许沅，“虽然乔总带了人，不过应该也不介意再多一个吧？”
从坐下开始就一直在发呆的许沅这才愣愣抬起头，睁圆了眼睛看向包厢里多出来的几个Omega，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进门时挥之不去的怪异感来自何处。周身血液仿佛凝结，冷得他微微发起抖来。

他咬着嘴唇死死盯着乔聿。乔聿却连半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微微侧身冲那个Alpha笑了笑：“林光，你先吧。”
被叫做林光的Alpha不再客气，随手招了个留着长发的Omega，Omega柔软识趣，攀着林光的脖子坐在他腿上，用白皙指腹抚摸他衬衫下露出的胸膛。
林光在那Omega脸上亲了一口，抬头见乔聿仍旧一个人坐着喝酒，自认为贴心地指了另外一个Omega过去。
“喏，快去陪乔总喝喝酒。”
那Omega留着黑色短发，一双圆眼看人时带了点懵懂，是这种场合下很奢侈的干净，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周围有人起哄。他端着酒杯，有些拘谨地站到乔聿面前，往前递了递：“乔……乔总。”
许沅猛地掐住手心，只看了一眼就迅速低下头去。
昏暗灯光下，他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鸟，只想把自己埋进羽翼里什么都不听不看不想。
可周遭那样喧闹，他隔绝不掉。
乔聿点点头，向后倚靠在沙发背上，伸手接过那杯酒抿了一口，又递回到Omega手中。
辛辣的烈酒流入口腔，顺着咽喉一路向下，暖融融的烧灼感流淌在四肢血液，他仰头松了松领带，侧脸在暗色中轮廓鲜明，Omega心中微动，突然大胆起来，俯身想去亲吻乔聿的嘴唇。
乔聿皱眉躲开，神情一下子冷淡起来，刚想斥责几句，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许沅坐着的地方，见他始终低着头，并没有看见这一幕，才微微松了口气。
真是有病。
他手臂撑在膝盖上，俯身揉捏眉心，不由暗骂起自己来。
带许沅来不过是一时兴起，背后并没有站得住脚的缘由。是因为什么呢？
想报复他？还是想让他看看自己早就不是非他不可了？
不管因为什么，此刻都糟心得很。
这场较量由他一人发起，一人参与，一人结束。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实在是没有必要。
乔聿站起身来，掏出张房卡扔给许沅，表面一切如常：“你先去楼上睡觉。”
“好。”许沅深吸口气，拿起房卡起身就走，简直是落荒而逃，这个房间他一刻都不想再待了。
关上门的那刻，走廊里没有任何信息素的空气涌入鼻腔，他终于放松下来，刚想转身上楼却撞上迎面而来的高大Alpha，不由地踉跄了几步。
Alpha俯身拉住他手腕，对上他脸时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挂上惊喜愉悦的笑：“你……”
“对不起！”许沅连忙道歉，挣扎着抽出手，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第18章
omega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向乔聿，仍有些不甘心：“乔总……”
语气又软又甜，是明明白白的撒娇。
乔聿看了眼刚刚关闭的门，又扫了眼身旁蠢蠢欲动的omega，抬手开始解西装的扣子。
omega眼睛立刻亮了，可没想到这个令人心动的alpha却只是脱了西装外套，随手一扔到他怀里，发出奇怪的命令：“抱着。紧一点。”
“啊？”omega感到疑惑，正想开口问，包厢的门就再次开了。
“呦，郑其你怎么来这么晚。”林光搂着omega起哄，哈哈笑起来，“罚酒罚酒！”
郑其没接话，他的注意力全在进门前撞到的人身上，刚才让人跑了，只能向里面的人求助：“刚刚出去那个，叫什么？点回来呗。”
听语气，显然是把许沅当成了出来卖的。
乔聿端着酒杯，闻言有一丝不悦。
林光话多，抢先说道：“你说许沅啊？还能是谁，许家那个小少爷呗，就许临山为了点资金就卖了的那个，奇葩吧。这事圈子里都当成笑话传遍了，你竟然不知道？行不行啊兄弟。”
“就是他啊。我当然知道。”郑其坐到一旁，神情若有所思，“长得倒是真没得说，怪不得乔总能看上，是吧？”
“你不会看上他了吧？”林光啧啧称奇，冲郑其挤眉弄眼，“毕竟是乔总的小情人，看乔总能不能忍痛割爱喽。”
郑其挑挑眉，半开玩笑地看向乔聿：“怎么样乔总？等你玩腻了给我玩玩？”
左右不过是买来暖床的小玩意，说得再好听也就那么回事，圈子里这种交易不少，但娇生惯养的真少爷倒是


第一回，再加上许沅长得是真招人。郑其心里痒，笃定了乔聿不会把这买来的小东西看得多重，说话也就口无遮拦了些。
没想到乔聿几乎是瞬间就沉下脸来，酒杯碰到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他目光压迫，盯着郑其加重语气道：“我花了钱，他人就是我的。少打他的主意。”
郑其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但碍于情面不好发作，只能“哈哈”干笑两声：“开个玩笑嘛，乔总别生气啊。”
随即端起酒杯朝乔聿走过去：“我自罚一杯，乔总赏个脸？”
“好啊。”乔聿勾勾嘴角，接过郑其手中的酒，转头递给旁边抱着他外套的omega，“让他替我喝吧。”
omega倒听话，接过来一饮而尽。
郑其连着被拂了两次面子，神色复杂，偏偏乔聿看都不看他，依旧一脸云淡风轻。林光看得心惊胆战，急忙过来打圆场：“行了行了，酒也喝了，咱点点东西吃？”
其余人也纷纷应和。
等一顿饭吃完，时间已经过去挺久，其他人都搂着看中的omega寻欢作乐去了，只有乔聿和抱着他外套的omega还留在里面。
乔聿今晚脸色一直不好，那omega也不敢再说话，只莫名其妙地搂着外套，而这个奇怪的alpha竟然打开投影仪看起了电影。
等一场电影过半，他抬腕看了看手表，终于开了口：“行了，外套给我，你回去吧。”
“哦，哦。”omega把西装递过去，接过乔聿掏出来的钞票，慢吞吞挪到门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推门离去。
包厢里只剩下乔聿一个人。
他抖开外套，放到鼻尖闻了闻，一股陌生的omega信息素气息涌入，甜的呛人。他实在嫌弃，但还是皱着眉穿好外套，这才离开包厢走上了楼。




第19章
房卡上数字对应的房间在二楼。许沅上了楼，打开房间门走了进去。
里面并不大，光是床就占了一半空间，想来也很好理解，到这里来的人有张床就够了，其他的也是多余。
他其实有些饿了，饭刚刚做好一口都没来得及吃就被乔聿带到这个地方，但也不是很饿，最起码把食物摆到他面前他想他也是完全吃不下的。
胃里空空荡荡，有些地方却被填满，堵塞得难受。
许沅摸了摸床上崭新的白床单，整个人扑上去，脸朝下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翻个身爬起来，看了眼床头的表，距离他上楼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房间里隔音很好，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也就无从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楼下，是在喝酒吃饭，还是做着别的什么事情。
他坐起来发了会儿呆，忽然觉得满身疲惫，从里到外沉重得动也不想动。
乔聿在干什么呢？
还在和那个omega在一起吗？
那个omega长得好看，信息素也好闻，是乔聿会喜欢的样子。
这么想着，许沅掏出手机，自认为善解人意地给乔聿发了信息：你好好玩吧，不用管我，我有点困，先睡了。
信息发出去后又补上一句：真的不用回来。
做完这些后，他打开贪食蛇，看那只笨头笨脑的小家伙把自己绕的晕头转向，很快就撞死game over了。
可乔聿还没有回音。
应该是不想理他吧。
倒也可以理解。说不定还嫌他的信息扫兴。
许沅低头揉了揉脸颊，起身去了浴室。
浴室里没有浴缸，是淋浴的设计。许沅将花洒开到最大，氤氲的雾气逐渐糊掉对面的镜子，朦朦胧胧一片，什么都映照不出来了。
他扬起脖颈，任由水流从上滑下，滴答滴答落到地面上，整个地板积累了薄薄一层水，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镜子上的雾气越来越重，许沅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伸手抹去上面的水汽，让整个身体完整呈现在镜子里。随即将开关往热水方向调了一些，原本合适的水流变得有些滚烫，打在身上刺激得发疼，很快就将皮肤灼得发红。
可许沅却像没有感觉似的，近乎自虐一样边照着镜子边清洗自己的身体。
一次澡洗了很久，等终于洗好，他随意将浴袍披在身上，光着脚走出了浴室。
可没想到，浴室门刚推开，他就对上了乔聿看过来的目光。
刚刚洗完澡的omega没有擦干净水珠，浑身湿漉漉的，衣襟更是没有好好合拢，裸露的肌肤从锁骨一直蔓延向下，带着薄薄一片微红。
注意到乔聿看过来的视线，许沅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拢好衣襟，将散落在背后的腰带牢固系好。
只是这一系，纤细的腰肢就越发明显。
乔聿眼睛微眯：“过来。”
“……你要在这睡吗？”
“我让你过来。”
“哦。”许沅抓着腰带边，慢吞吞走过去。柔软短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留下一道湿痕。
“怎么……唔……”话还没说完，乔聿就按着他的后脑吻了上去。这个吻毫不留情，吮吸水声在静谧房间里格外明显。许沅本来就洗澡洗得头昏脑胀，这下子整个人都晕晕乎乎，很轻易就被撬开唇齿，熟悉的alpha的舌尖伸进来在口腔里搅弄。
乔聿总是能轻易让他意乱情迷。
他被吻得身体发软，一直到被乔聿按在床上才恢复些神志，alpha穿着西装，手在他身上作乱，可他却闻到了另外一丝气息，是属于乔聿外套上不同于洋槐花的其他omega的气息。
他猛地睁大眼睛，动作剧烈地推了乔聿一把。
这个人刚刚才和陌生omega上过床，用同样的手法吻过他的唇，摸过他的身体。怎么能再回来找他……找他做这种事。
乔聿被推开，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许沅，他皱眉想说些什么，却看见omega咬着下唇，睁圆的眼睛里带着很久没有见过的委屈。
像一盆水浇在心头，乔聿突然说不出话来，沉默了一瞬推门走了出去。
许沅抓着衣襟坐起来，呆呆看着乔聿离开的方向。门“砰”地一声关上，像从来没打开过。
他走了。
许沅想，他真的走了。
应该是生气的，可当乔聿真的走了，许沅却只感到茫然无措和惶然，他怎么会推开乔聿呢，一件货物，本来就应该有货物的自觉。
他紧紧攥住床单，不知是冷还是害怕，身体轻微地发起抖来，怎么都控制不住。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房门却再一次被打开。乔聿皱眉站在门口，语气冷硬：“你打算自己走回去？”
许沅猛地抬头，跌跌撞撞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没有，我跟你走，你别丢下我。”
乔聿没说话，看了他一眼：“你很冷？”
“……不，不冷。”
他连忙摇头，抓着alpha手臂的手更加收紧，却被一股力道拂开。下一刻，一件西装外套盖到他头上，遮住了视线。
许沅呆楞片刻，连忙拿下外套跟着乔聿向外走去。



第20章
天早已黑得彻底，暗沉沉的天幕压在头顶，没有星星，月亮也时隐时现，处处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明明刚才还不是这样的，天很晴，蓝得像深海，才一会儿功夫怎么就变了。
许沅拽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上想，紧接着就有风从半开的车窗里钻进来，将他额头的发丝吹得飞扬，他偏头去看，又将半个手掌伸出车窗，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在下雨。
“手。”乔聿冷冰冰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的眼睛始终直视前方，半点偏离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发现许沅的小动作的。
“哦。”许沅诺诺答应，连忙缩回手。车窗就在他进来的瞬间升了上去，阻隔了风，也阻隔了即将而来的雨。
整个空间顿时密闭起来。
他无端有些紧张，其实也不算是无端，从开始以来，他对着乔聿很容易就会感到紧张。
“……对不起。”许沅拽了下乔聿的衣摆，用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力度，怕影响他开车，更怕他不高兴。
乔聿手握在方向盘上，没出声，更没任何接收到信号的表示。
许沅就更加紧张，但其实也习惯了，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他一个人喋喋不休演着独角戏，不仅没有对戏的演员，连观众都吝于观赏。
他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在意，继续说道：“刚刚我反应有些大了，我只是……只是觉得有点儿突然，回去后我们继续好不好？”
乔聿依旧没理他，但好在肯在红灯的时候分给他一个眼神。
许沅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悄悄松了口气。
他是真的很怕乔聿生气，以前当然是不怕的，以前他那么娇气，那么难哄，那么爱发小脾气，不过是恃宠而骄，知道乔聿会惯着他。如今宠没了，那点年少被养出来的娇也搓磨在漫长的错误里。角色调换，他早就在一日又一日的自我催眠里学会怎样无限度容忍一个人。
他自嘲一样地想，那个时候的他真是事多又麻烦，亏得乔聿有那么多耐心一遍遍去哄。现在他很好哄很好哄，却再也不敢向乔聿讨要一点耐心了。
车里没有人说话，风也被关在外面，一丝声响都没有，安静极了。于是手机消息传来的轻微振动声就格外明显。
许沅下意识瞄了一眼乔聿，低头按开屏幕，看见上方的“爸爸”二字，好不容易轻松一些的心情又沉甸甸压下去，他点开消息，不出意外看见许临山的催促：阿沅，进展怎么样了？
进展，什么进展？什么怎么样？
他心知肚明，却只能装傻，酝酿着词句给许临山回消息，对话框里的字打了又删，反反复复好几次，他实在无话可说，轻轻闭了闭眼，将那条消息删了，什么也没回复。
车内压抑得实在透不过气来，许沅想稍微打开一点车窗透透气，手刚刚抬起就听到始终一言不发的乔聿对他说：“我是不是该夸你好孝顺，为了许临山真是什么都能做，他都这么对你了，你还这么死心塌地啊。”
指尖死命掐进皮肉才换来一丝喘息的空间，许沅低头大口喘气，抬起头时扯出一个难看又难堪的笑，偏要对着乔聿，陈述宿命一样的事实：“他是我爸。”



第21章
他是我爸。
在过去的十年里，许沅曾无数次想到这四个字。在很多个孤独静谧的夜里，他抱着膝盖，睁大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想许临山是他爸这件事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这曾经是他人生的开端，到后来成了困住他的一把锁。
困己，也困人。
直到如今许沅也想不通许临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一件事，从头到尾布置得天衣无缝，他把乔聿当成什么，又把自己的儿子当成什么呢？
那天许临山回家的时候，许沅刚吃完晚饭。他很久没有回来这么早过，许沅很高兴，从沙发上跳起来去迎接自己的父亲，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爸，你今天回来好早，早知道等你一起吃饭了。”
“乖。”许临山像往常每一天一样笑着摸了摸许沅的头，继而关心起他的功课，“快高考了，阿沅最近一次考试考得怎么样呀？”
“第二名。”许沅伸出手指炫耀，“我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我们阿沅最厉害。”许临山好像心情很好，一直笑着，“第一名还是乔聿？”
许沅连忙点头，想替乔聿在许临山这多留些好印象，虽然之前许临山已经夸过乔聿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但这怎么够，他男朋友比很优秀还要优秀得多：“乔聿更厉害，你儿子的眼光没得挑。”
“是，是。”许临山迎合得很自然，“不过下一次第一名肯定就是我们阿沅了。”
“啊，为什么？”
许临山哈哈一笑：“爸爸今天特别高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阿沅。”
许沅眨眨眼：“什么好消息啊？”
这句话还问得无比顺畅，可这之后的一切就像隔上了一层玻璃罩，透过磨砂表层，什么都不真切，画面是模糊的，声音是模糊的。他只看到许临山开怀笑着一张一合的嘴，每个字都化作一根刀剑不摧的绳子，从四面八方将他的心脏紧紧缠绕住，越收越紧，越收越紧，紧到他感受不到那颗东西的跳动。
要是死了……要是死了就好了。
许沅的笑还僵在嘴角，灵魂却施施然飘到半空，冷眼看着与他有关的一切蠢事。他一边任由这糟糕的念头钻出来，一边抖着嗓子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乔聿每天都会跟他同步最新的进展，说他家公司遇到的难处，说即将到来的合作有多么重要，他呐呐听着，既心疼又无奈，只能给alpha最没用的口头安慰，可这不意味着他会把这些告诉许临山。
他保证他没对许临山说过半个字。
许临山显然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有些意外地挑挑眉：“我在你手机上装了监听设备，乔聿跟你说的我都听到了。”
“……为什么？”许沅震惊看向他，监听？这算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这不是怕你太单纯，兜不住事嘛，万一露馅不就麻烦了。阿沅不会怪爸爸吧？”
他竟然还在笑。
许沅只觉得惶然，像是第一天认识生他养他的父亲，他眼神中带着陌生，有什么东西被从外到里打碎了。
许临山还在自顾自说着：“阿沅真是个好孩子，好眼光。从你带乔聿回来那天起我就知道早晚有用上的一天，没想到来得还挺快。多亏了你，我们阿沅真是个大功臣，等事情忙完爸爸给你开庆功宴。”
“那我呢？”许沅强忍着胃里翻涌而上的呕吐感，“那我和他呢？”
“嗯？”许临山有些惊讶，随即不当回事地摆摆手，“你们小孩子过家家嘛，不用太当真，比他强的alpha有的是，我们阿沅还愁没人要啊。”
许沅再也忍不住，转身冲进厕所呕吐起来。他生平头一次知道，原来人害怕到极致的时候是会吐的，像是要把所有不好的恐惧的通通倒出去，可倒出去之后，人就空了。
乔聿，乔聿。那么好的乔聿，再也不是他的了。
他知道许临山说得对，比乔聿强的人有很多，可那又怎么样呢，比他好的人，再也找不到了。
他也知道乔聿会来找他，连他会问的话都猜的一清二楚。他能想到最好的措辞，也知道说出实情后乔聿不会怪他，他们还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在一起，可他只能对着乔聿说“是我”，然后再眼睁睁看着那个骄傲耀眼的少年一寸寸碎掉。
他没有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许临山是他爸。
许沅妈妈走得早，在遇见乔聿之前，他身上所有的骄纵矜贵都是被许临山一点点惯出来的，他曾经是一个那么好的父亲，给了许沅最完美的父爱。
所以无论如何许沅都没有办法把一切都推到许临山身上，他不能为许临山开脱，更不能为自己开脱，全都是因为那四个字。
“他是我爸。”



第22章
盛琮电话打来的时候，许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听到手机听筒里传来的三分耳熟七分陌生的声音，他甚至把手机举到眼前重新看了眼来电显示，确认上面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才后知后觉从记忆中扒拉出了那么点似曾相识的影子。
盛琮。
竟然是他。
很多年前邻居家的alpha哥哥，比他大了几岁，算是看着他从小长大，他还记得那时候他小小一只，每天跟在盛琮屁股后面跑，“哥哥”“哥哥”叫的热络。好在盛琮是个温柔有耐心的人，从来不嫌他烦，会在许临山忙的时候给他做饭吃，带他出去玩，还会帮他补习功课。
一直到许沅上了初中，盛琮出国念书，两人渐渐断了联系。
真的是好久以前了。
没想到盛琮竟然又联系了他。
“你回国了吗？”
“嗯。”盛琮的声音比以前低沉了些，褪去少年嗓音中独有的清亮，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成熟感，“前两天回来的。”
“真好。”
说完才觉得有些干瘪，许沅想再补上一句什么，可实在词穷，想了好久也没接上话，于是两头都沉默了挺久，更显得气氛尴尬。
盛琮显然也意识到了，贴心地重新拾起话题：“昨天我去拜访许叔叔，以为能看到你，结果叔叔说你暂时不在那边，过段时间才会回来。”
过段时间……
“是啊。”许沅用空着的那只手拨弄桌子上摆放的日历，一页一页向后翻去，最后停留在某个日期上，“最近……比较忙，没时间回去。”
像是怕盛琮再继续追问，没停歇，他急促问道：“你呢，有什么打算，回来了还走吗？”
“不走了。”对面的回答间隔了片刻，在许沅紧张到屏住呼吸时才重新响起，“该学的东西都学完了，还是回来好。”
“嗯。对。回来好。”
“你呢？毕业好几年了吧，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
“今天吗？”许沅低头看了眼表，“我订餐厅吧，你才回来对这边肯定没有我熟悉，我一会把地址发你，就是这个手机号吧？”
“对，那就交给你了。”盛琮轻轻笑了笑，“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
这个时间点餐厅人不多，许沅很容易就预定好了位置，然后换了身衣服，动身去了餐厅。
位置靠窗，他一向喜欢这里，能透过玻璃看见车水马龙和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不同的喜怒哀乐，即使是相同的情绪，也总有那么些微妙的差异。
他觉得很有意思。以前和乔聿好好在一起时就经常拉着他陪自己看，虽然乔聿有时候会笑他无聊，但每次笑完依旧会牵着他的手陪他一起观察。
后来……后来就变成他一个人了。
“……阿沅？”
带着不确定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许沅回过神来，看向站在桌旁的alpha。长高了些，那张脸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棱角更分明了，从俊朗的少年长成了儒雅的男人。
“盛哥。”许沅冲盛琮挥挥手，笑着喊道。



第23章
“真的是你。”盛琮在对面坐下，仔仔细细打量了许沅好一会儿，“长大了这么多，我差点都不敢认了。”
“是吗。”许沅摸摸鼻子，“我们太久没见了。”
盛琮点头：“是啊。那时候你还是个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豆丁，我走的时候你才十岁出头，没想到一眨眼就是这么多年。”
“我们阿沅长大了也这么好看。”
许沅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是真心把盛琮当哥哥的，即使这么多年没见，那点亲切感还是很容易就重新回归。
盛琮却像是发现什么，凑近一点轻轻嗅了嗅，继而露出一个八卦的笑：“果然。有情况？”
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许沅迅速低下头，用摆弄盘子里的菜来掩饰最不愿提起的问题被拿到明面上来的慌乱：“……什么情况。”
“呦，还害羞了。”盛琮看出他情绪的转变，只当是不好意思，就没继续追问，只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好日子到了可千万别忘了请我喝喜酒，我给阿沅包大红包。”
“嗯……好。”
接下来两人边吃饭边聊，大多时候是盛琮在讲，许沅只是静静听着，嘴角挂着点笑，不知点点头。盛琮讲他在国外见到的风景，遇到的人，讲他大学时有个教授和他关系特别好，直到现在还保持联系。还讲他曾经谈过一个金发碧眼的omega，却惨遭劈腿，着实失落了一段时间。
“我是不是很惨。”盛琮叹息一声，“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对omega有阴影。”
说着这么伤心的话，他脸上的表情倒很无所谓，显然是早就走了出来。许沅没忍住笑起来，圆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阿沅。”他明明在笑，盛琮却好像没那么兴致勃勃了，反而露出点担忧的情绪，“你最近过得好吗？”
“挺……挺好的。”许沅没反应过来，呆呆看着他，“怎么突然这么问。”
“就是觉得你好像变了很多。”盛琮还是不放心，“真的好吗？”
“真的啊。”许沅将头转向窗外，目光变得悠远沉静，“人嘛，长大了都会变的。”
这顿饭花费的时间不长，到底是久别重逢，再怎么熟络怎么亲切，终究是有“久别”两字横亘中央，两人能聊的话题并不多。
“你现在住哪？”盛琮掏出车钥匙，“我送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许沅连忙推辞，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盛琮疑惑看过去，见他死死盯着马路对面的一对alpha和omega，alpha高大帅气，omega娇小可爱，两人有说有笑地从对面餐厅里出来。
“……认识？”
“不认识！”许沅猛地回过神来，指甲用力掐进手心，“你先走吧，我搭地铁回去就好，下次再联系。”
说完，他匆匆朝盛琮挥了挥手，转身钻进地铁口落荒而逃。
这个时段的地铁站人流量很大，穿梭的人潮皆行色匆匆，谁也不会关注与他擦肩而过的人脸上是喜是悲，每种情绪都能在这里得到绝佳的掩饰。
许沅拽着扶手，眼神却空空荡荡。
有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谈论什么，却始终隔着一层屏障，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画面，西装革履的alpha满面笑容，侧头看向一旁的omega，阳光都洒在他身上，英俊而温柔。
真的是这样啊。
乔聿依旧是少年时那个乔聿，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变了样子。



第24章
许沅一路上心神恍惚，甚至因此做过了两站，直到终点站的提醒传来才匆匆下去。
进到房子里的时候，乔聿意料之中没有回来，大概率今晚都不会回来了。他和那个omega会做些什么呢，答案显而易见，连猜都没有必要。许沅摇头笑了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温和的水流顺着喉咙滑进胃里，从刚才起就低落得毫无道理的心情这才好了些。但他依旧没什么心思干别的，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钻进了被子里。
睡一觉就好了吧。
睡一觉就好了。
睡一觉，天就亮了。一切就都是新的了。
但许沅还是没能睡到天亮，被房门打开的声音吵醒的时候，他正陷在不知多少年前的旧梦里，以至于看到门口的身影时还有些恍惚。
“……乔聿？”他揉揉眼坐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门口的人似乎顿了一瞬，随即敞开门走进来，黑暗中看不清表情：“我不该回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啪”的一声，卧室灯被打开，许沅被刺目的灯光晃的闭了下眼，周围的压力陡然大了起来。
乔聿皱眉在他面前俯下身，轻轻嗅了嗅，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不好看。
“你今天出门了？”
许沅愣了一下，轻轻点头。
“Alpha。”面前人的神色一点一点冷起来，眼睛危险地眯起，“找好下家了？”
“合约还没到期，你好歹也讲究一下信用，三心二意的，以后的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你误会了，我只是……啊……”许沅急忙解释，一声惊呼却脱口而出。
乔聿抓着他的手腕按在床上，高大身躯直接覆了上来，alpha和omega之间天生的力量差距让许沅完完全全成了被猛兽控制住的猎物。
他躺在他身下，这样近的距离，白兰地之外混杂的柠檬气息清晰可闻。
“你身上的气味……很难闻。”说着乔聿低头咬住他颈侧皮肤，粗暴的在齿尖摩挲拉扯，许沅被迫仰起脖颈，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等终于把那块地方折磨够了，乔聿解开他的上衣，将目标转移到胸前那块软肉上，他的动作明明算得上轻柔，比以往强硬的时候不知要好多少倍，可许沅却偏偏觉得难受，大概是鼻尖萦绕的柠檬味太过明显，让他头昏脑涨，以至于刚才还十分顺从的omega突然挣扎起来。
“停……停下。”他用刚刚得了自由的手去推乔聿，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困了，不想做，你放开我。”
Omega的祈求响在耳侧，听起来可怜又委屈，能够让任何一个Alpha心生怜悯。
乔聿却只听出了抗拒。这些年他们做了那么多次，他什么时候抗拒过他？就因为那个不知道是谁的Alpha？
信息素陡然释放出来，整个卧室瞬间充满了白兰地甘冽的气息，像海浪一样绵延不绝地包裹住床上试图反抗的omega，让他所有挣扎都变成徒劳。
虽然许沅并没有被标记，但早就交融过无数次的信息素还是第一时间让他失去了全部力气，只能躺在床上任由摆布，从后面被狠狠进入。
“嗯……”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淌，许沅死死咬住手臂，逐渐沦陷的神志将他往下拉，除了身体里一下比一下进得深的东西外，他几乎感受不到任何事物。
乔聿抓住他的手腕，按在被咬出牙印的地方，边在后颈舔弄边挺腰没入，声音低沉微哑：“那个alpha是谁？”
失去阻挡，唇齿间呻吟抑制不住地往外淌，他大口喘息，眼神迷离又空洞，却过了好久都没说出那个名字。
“许沅！”乔聿咬牙切齿，本就埋在体内的性器猛地一顶，用力撞在紧闭的生殖腔口，身下的omega呜咽一声，湿滑甬道更是绞得死紧，用来润滑的体液顺着交合的缝隙流出来，打湿了大片床单。
乔聿却像没感觉到，只自顾自问着：“他是谁？”
“他……你问我……他？”快速又深入的顶弄让许沅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用力攥紧床单，声音那么委屈，嘴角却硬生生扯出一个笑，“那你呢？”
“你去见了谁……嗯……不也没告诉我……”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缺乏意义如此矫情地质问乔聿，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但他并不想要答案。
他只是偶尔……偶尔难过得紧了，也想发泄那么一下。
乔聿没想到许沅会突然反问，进攻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掰过身下人的下巴，却被很剧烈地躲开，余光中掠过一抹悲戚。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开口解释，却只是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发泄一般地继续起来。
等终于射出来的时候，半分快感都没有，只有心脏疼得厉害。
许沅早就昏睡过去，赤裸身躯上满是情欲痕迹，连睡梦中眉头都是皱的，眼睫上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泪，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乔聿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直到梦中人发出一声呓语，才终于惊醒似的，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手机恰好传来消息提示，他按亮屏幕，看见一条信息：表哥，今天谢谢你的款待，什么时候过来一起吃饭？我爸妈念叨好久了，说你长大就不亲人了，你再不来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乔聿转头看了眼卧室里静静睡着的身影，回了消息：等有空吧。



第25章
醒来的时候意外地很早，天还没亮透，朦胧的光线透过窗帘照进来，半明半暗。许沅翻了个身，下身立刻传来熟悉的酸痛感。他无意识皱眉，闭着眼睛轻哼一声，偏头在枕头上蹭了蹭，像只倦懒的猫。
手臂似乎触到什么温热的东西，许沅后知后觉睁开眼，看见另一旁的乔聿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本杂志在看。
“早。”他撑起身体，用鼻音很重的声音打了个招呼。
乔聿侧头看他一眼，放下了手里的杂志。
他又变回了最常见的那个样子，乖巧的，温顺的，包容的，仿佛昨晚的质问与眼泪都是平白无故做的一场梦，梦里那个满心委屈的omega从来不曾存在过。
“今天可以不去公司吗？”
“不可以。”
“哦。”许沅明显有些失落，随即又带着些期许地继续问道，“那可以早些回来吗？”
乔聿这才把目光彻底转到他身上：“有事？”
许沅就冲他笑，笑容浸透在阳光下，明亮而刺眼：“今天是你生日呀，你忘了是不是？早点回来我们一起庆祝好不好？”
“……”他应该拒绝的，拒绝裹着糖衣的一切毒药，同样的人身上栽过一次总不能再栽第二次，但或许是昨晚他们才做过，此刻又状似温馨地躺在一张床上，他忽然有些疲惫，只不咸不淡说了句，“看情况吧。”
“好。”omega就露出很满足的神情，好像得到这样一句不是明确拒绝的反馈就能够很开心了。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一边利用他一边又温情款款？用这样高超的演技使他心慌意乱。
他不能再掉进陷阱里了。
乔聿烦躁地起身，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妥当，逃离一般去了公司。
攥紧床单的手这才松开，许沅低垂着眼眸，慢吞吞掀开被子，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试图寻找某个身影。但或许是他动作太慢，他总是动作太慢，想见的人一眨眼就不见了。
窗外的阳光很温暖，他怔怔站在窗边，过了好久才转身坐到书桌前，从夹层里取出日记本，写着只存在于他脑海中的白日梦。
“乔聿！
今天是你的生日，但是你竟然不记得了，大笨蛋。
还好我替你记着呢，不然你又要加班到好晚了。
不过我现在有点点后悔，因为你昨天误会我，我好生气啊，就应该让你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加班，才不要给你过生日！
唉，算了算了。
谁让你是寿星，你最大呢。
但是我绝对绝对不会给你准备蛋糕的，每次你都不吃，只能被我吃掉，可我今天实在不想吃，那就只能委屈你了，光吃长寿面也挺好的。
呐，这是我能陪你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想想还有些遗憾，也不知道明年这个时候没有我烦你你会不会不习惯。
不习惯就不习惯吧，你那么坏，我才不要再整天被你气，我要去环游世界，玩累了就去平城，听说那是个很漂亮的城市，可惜不能和你一起去看。
但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没准我还会在平城遇见一个很帅很好的alpha，那我就和他在一起，再也不要回来找你了。你要是生气的话，就对我好一点，这样我就不会喜欢上别人了。
上面划掉，逗你的，我怎么会喜欢别的alpha呢，我永远只喜欢乔聿。
好啦，今天就写到这吧。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不许说不想！”



第26章
因着许沅早上那句下班早点回来一起过生日，乔聿一整天的工作都很不在状态，但他也着实说不清楚自己这是什么心理。说期待，实在是很没必要。说忐忑，那更加是没有必要。
因为他发现无论他如何试图剖析如今他与许沅的关系，都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两个的故事，既拥有一个俗套的开端，也拥有一个俗套的结尾。一见钟情，彻底决裂。
总结起来实在很像一个段子：爱过。
爱过，也恨过。
到后来爱恨交织，他不敢细想到底哪个占了上风，只怕自己满盘皆输。
这段关系怎么想都太过复杂，复杂到要加上无数个前缀都不一定能说得清，还不如简单粗暴一点，用“合约”两个字来概括。
但事到如今，乔聿却开始怀疑当初自己选择用这样一份钱色交易绑住两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旧仇人人见面分外眼红。旧情人人见面也分外眼红。而旧情人旧仇人叠加到一起，就衍生出了如今看来荒唐无比的剧情。
或许当年他就不该选择回来，不该固执地把恨提到第一位，还不如彼此相忘于江湖，就当作是自己年少时过于天真的代价。从此乔聿是乔聿，许沅是许沅。
可他偏偏选了华丽变身复仇归来的剧本，却没有天分把它演好，到头来也不知道是报复了谁。
乔聿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把最后一份文件签好字，拎起外套走了出去。
开门声传来的时候，许沅刚刚把面下到锅里，他搅弄两下，让面均匀散在水里，做完这些后急忙从厨房探出头，冲乔聿展开一个笑：“你回来啦，饭马上就好。”
整个场景很温馨，他也很高兴。
但前面要加上看起来三个字。
乔聿径直去了楼上换衣服，等再下来的时候，许沅已经坐在桌前等他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看向桌上仅有的两碗面，难得露出些诧异神色，破天荒地主动开口：“只有面？”
“对啊。”许沅低头喝了口汤，“你过生日嘛，长寿面。”
乔聿就没再说话，但他记得以前是有生日蛋糕的。虽然他不喜欢甜食，一口也没吃过。
可没有的话，总显得这场庆祝这么敷衍。
不过也是，貌不合神更离的两个人，说庆祝反而显得荒唐可笑。
于是他低着头沉默吃面，对面的许沅倒吃得迅速，赶场子一样囫囵几口吞下肚，急匆匆到客厅去翻什么。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生日蜡烛，笑眯眯放在桌子上。
“快许愿。”
“快许愿！”
乔聿被许沅拉着手不依不挠地推到桌前，头上还被他带了个傻里傻气的生日帽。
“一定要许吗，都是骗小孩子的，愿望实现要靠努力，和许不许愿可没关系。”
许沅被他这番理论震惊到：“你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直A，这可是十八岁生日愿望啊，不许可就浪费了！”
“好吧好吧。”乔聿只好答应，紧接着讨价还价，“那我许完你要给我奖励。”
许沅再次被他的不讲理震惊，踮起脚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有礼物还不够，你要什么奖励嘛？”
“嗯……”乔聿凑近他的耳朵，笑得贼兮兮，“亲我一下。”
Omega一下子红了脸，虚张声势地推了他一把：“流氓。”
“那你答应喽。”乔聿笑着直起身，闭上眼睛开始认真许愿。
柔和的蜡烛光笼罩在他身上，整个人显得温柔又平和。刚才还在开玩笑的Alpha收起所有玩闹心思，用前所未有的的虔诚默念道：
“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生日蜡烛快要燃尽，乔聿仍半点要许愿的意思都没有，许沅有些忐忑地催促：“你不许了吗，浪费了多……”
“浪费就浪费吧。”乔聿猛地站起来，转身就往楼上走，“反正也不会实现。”
有些愿望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成真，更何况一个虚无缥缈的寄托。
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



第27章
“阿沅，爸爸最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消息也不回。”许临山坐在沙发上，一副无奈又关切的表情，他扶了扶眼镜，看着许沅像看一个被宠坏了乱发脾气的小孩子，“是不是还在生爸爸的气？”
许沅坐在他右手边，闻言只感到好笑，又实在觉得疲惫，冷冷淡淡吐出两个字：“没有。”
说完他没去管许临山，自顾自起身站到窗户旁，看院子里那棵枝叶茂盛的槐树，这是他出生那年种下的，因为他的信息素是洋槐花味儿，许临山特地托人买了洋槐树苗，亲手种下了这棵树。
二十大几年过去，这棵槐树早已长得很高，只是过了花期，闻不到满院的香气，放眼望去只有满树的叶子，风一吹会发出轻微声响。
小的时候，许临山在这棵树下给他讲故事。长大以后，乔聿抱着他在树下接吻。
可惜了，他想，花谢了，故事结局了，吻呢？吻还在，只是早就变了味道。
许临山跟过来，隔着玻璃指指外面：“一晃眼这棵树这么高了，你也这么大了，爸爸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样子，小小一团，特别可爱。后来你慢慢学会走路，会叫爸爸，会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去上学。我每天看着你就觉得特别高兴，连在公司都更有干劲，只想赚更多的钱，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阿沅。”
许沅静静听着，手指缩紧，连带着心脏也缩紧，一抽一抽疼得厉害。
“后来你谈恋爱了，我刚知道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总觉得你还是个被我抱在怀里的孩子，怎么一眨眼都会跟别人谈恋爱了呢。”许临山继续说道，“但我们阿沅的眼光真好，竟然跟乔家那小子搞上了，我盯了那么久，终于等到机会，那次乔家本来就元气大伤，被我一搞果然凉的彻底，只是没想到乔聿挺有能耐，才几年就愣是拉了回来。”
“阿沅。”许临山目光柔和，像每一个慈爱的父亲一样摸了摸许沅的头，“我知道你怪我，但我只是用你做了那么一件事，总归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好。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爸爸就你一个儿子，等我死了许家的一切都是你的，我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铺路。”
“你那时候年纪小，陷在所谓的爱情里出不来，爸爸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靠不住，只有看得见能抓在手里的才永远是你的。你用这么无用的东西换了公司更好的发展，这都是值得的。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你应该能明白爸爸的良苦用心。”
“良苦用心……”许沅头疼得厉害，脸色在日光下愈发苍白，“所以你把我卖了？”
“这怎么能叫卖！”许临山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音调一下子提了上去，“只是一桩交易而已。况且你这么多年对乔聿那小子不死心，不就是因为陷在幻想里出不来？爸爸只是想成全你，等三年过去你也就腻了他了，咱们什么都没损失，还白白得了一笔钱，这不好吗？”
好？这很好吗？许临山说他什么都没损失，可他永远不会知道他丢了什么。
许沅想反驳，一瞬间又觉得无话可说。从十年前开始，他的爸爸就一步一步偏离了他记忆中那个父亲的形象，他越来越看不懂许临山了。
明明他曾是他最亲最爱的爸爸，明明他平时还是那样好，可他又那样坏。
凉意一点一点侵袭进身体，连五脏六腑都渗透了。
许沅打了个寒战，突然有些无厘头的想，一个潜藏的恶魔，把他心里的爸爸杀死了。




第28章
可许临山什么都没意识到，他依旧表现的慈眉善目，像每个关心自己孩子的父亲一样：“最近有没有什么看上的Alpha？爸爸帮你牵线。”
“你在……开玩笑吗？”许沅艰难开口，每个字都让喉咙钝痛。
“怎么会呢。”许临山笑着摇摇头，“听说你和盛琮见过面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许沅一下子警惕起来：“你想做什么？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把我当弟弟看，你别在这件事上费心思。”
“想哪去了，阿沅。”许临山面色温柔，“我就是问一问，还不是怕你犯傻看上他吗。盛家是家底丰厚，但和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搭不上半点好处。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是吗。”许沅扯了扯嘴角，很敷衍地笑，“那你觉得哪家更好呢？”
不知道是没听出这话里的讽刺意味还是故意忽视，许临山倒真的思考起来，挺认真的给了他一个答案。
“郑家就不错啊，郑家那公子郑其年纪和你也相符，他前两天还跟我打听你来着，我把你联系方式给他了，他要是找你的话记得好好聊一聊。我看他对你还挺上心的。”
“谁？”许沅觉得荒谬，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怎么能随意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别人！”
这算什么？拉皮条吗？把自己儿子卖了一次不够还要卖第二次？
“你怎么这么激动，是不是误会爸爸了。”许临山眉头皱起，看起来倒像是他好心被辜负，“爸爸是拿过乔聿的钱，但也只答应了三年，可没要换你一辈子。算起来剩下一年都不到了吧，阿沅，你得为自己做好打算，早点考虑未来。”
“未来？我还有未来吗？”许沅几乎是吼出来，他以前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对许临山说话，可情绪总是说爆发就爆发，他不想再忍了，他早就千疮百孔，哪还在乎这一点呢。
“十年前你利用我的时候想过我的未来吗？为了那点资金把我卖给乔聿的时候想过我的未来吗？一切都完了的时候你跟我谈这些，我的未来早就毁了！”
“阿沅，你……”
“这次答应你是我犯贱，是我忘不了乔聿，我自己上赶着乐意的事我不怨你，但你把我当什么人，卖了一次还能卖第二次？”
许沅深吸口气，努力让情绪平复一些，他很久没有过如此剧烈的波动，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陌生到近乎惶恐。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只剩疲惫和哀伤：“爸，你真的还把我当儿子吗？”
说完，他闭了闭眼睛，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转身往门口走去。
许临山拉住他的手腕，还在试图挽留：“阿沅，你别生气啊，爸爸真的只是想你能过得好。你好久没回来了，吃了饭再走吧。”
听着那样诚恳，是真的吗。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许沅没力气再分辨了。
“我真的累了。”他拂开许临山的手，没再回头。



第29章
许沅一直维持着冷淡的姿态，直到真的走出这个他从出生就住着的院子。
院子里的洋槐遮住半抹天光，郁郁葱葱地发芽、抽枝，生长在心口，再硬生生连根拔起，掀翻泥土，带起血肉，浇出一片鲜血淋漓。
全身上下的力气也仿佛随着那棵树被带走，眼眶酸涩得难受，有液体想要冲破阻碍流淌出来，被他死死压抑住，憋得眼尾通红。
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向着地铁口走去。
地铁口离这不远，但也不是走两步路就能到的距离，许沅疲惫不堪，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得慢吞吞。前方是个十字路口，他神思恍惚，竟然忘了看信号灯，直愣愣向着对面的红灯走过去。
“哎，红灯，小心！”
胳膊被人拉住，许沅踉跄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回头去看拉住他的人，是个个头挺高的Alpha。那Alpha长得不错，隐约有些眼熟，但他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匆匆说了声“谢谢”，低着头想快些离开。
但Alpha仍拽着他的胳膊，用了些力气，被箍住的部位就传来一丝痛感。
“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Alpha声音轻佻，从头顶响起，“我可一直想着你呢，许沅。”
许沅抬头看他，这才想起那抹熟悉感来自何处，是那天晚上在包厢外撞到的Alpha。
“放手。我不认识你。”他皱眉想挣脱开，却被拉得更近一点儿。
“你好香啊。”
Alpha低头在他颈边嗅了嗅，被许沅侧身躲开，他没在发情期，此刻情绪也算得上平静，信息素几乎不会溢出来，根本闻不到气味，因此这话的挑逗意味就愈发明显。
许沅瞬间冷下脸色：“放开我。”
“啧，别生气啊。”那Alpha倒真松开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郑其，从现在开始你就认识我了。”
“以后……会更加认识。”
“郑其？是你。”许沅想起方才许临山的话，他说郑家公子郑其打听过他，当时他没来得及细想，此刻才觉出不对劲来，“你找我干什么？”
“你觉得我找你能干什么，总不能是谈生意吧。”郑其盯住他，眼神像尾觅食的蛇，黏糊糊爬满许沅全身上下，他笑得邪恶，开口的话裸露直白，“当然是想干你啊。”
许沅感到一阵恶寒，骂道：“神经病。”
说完转身欲走，却被郑其死死挡住，一只手贴上他的侧腰，顺着曲线上下抚摸。
“小美人，跟着乔聿有什么好，还不如跟着我。难得碰上你这么对我胃口的，要多少钱，开个价？”
恶心感更加明显，许沅深吸口气，猛地甩了他一巴掌，趁着对方怔愣的瞬间挣脱出去，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地铁站。
直到挤上地铁被人群包围的那一刻，他才终于落下地来，急促喘息中，恶心和惶恐一齐涌上来，他捏紧手机，脸色煞白，几乎是想呕吐。
手机却在这时“嗡”得一响，许沅压抑着不适，将屏幕按亮，看见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宝贝儿，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在我身下哭泣求饶的样子一定很美，真是想想就让人兴奋，我已经迫不及待了，你呢？
许沅忍着呕吐感，删除短信，将号码拉入黑名单，做完这一切，他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第30章
从那天生日过后，乔聿在家的时间越发短暂，经常整晚整晚的不回来，偶尔回来一次也不怎么说话。
以往虽然也会有这样的情况，但乔聿只是嘴巴上冷漠，身体上的交流从来没有停止过。可这次意外地，他没再碰过许沅。
是终于腻了吗。
许沅不敢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他不敢去分辨隔了一整晚才回来的乔聿身上是不是有其他信息素的气息。一开始他会不停洗脑自己，是乔聿工作太忙了才回不来，后来时间久些，他竟然好像真的相信了这个蹩脚的理由。而这之后日子也终于过得快了些，不再漫长得那么难熬。
他们两个像两条阴差阳错交融在一起的平行线，在时间的拨乱反正下，总有一天会各自回到正确的位置。
既然是注定的事，他早心知肚明，也该欣然接受。
空闲的时间多起来，许沅就很容易感到无聊，他有时候会看电影，有时候会读些书，更多的时候则是坐在桌前写日记。那个本子被用过的部分一页一页变厚，只剩下薄薄的几张还是空白。
“乔聿，你的信息素为什么是白兰地呢？我从来没有喝过白兰地，却从你身上知晓了它的味道。”
“怎么办呢，你不肯回来，我却对这种气味着迷，有时候会想得难受，原来人对气味也会上瘾。”
写下最后一行字，许沅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像是想到些什么，他放好本子走到酒柜前，从里面拿出一瓶白兰地酒。
他很少喝酒，更没喝过这么烈的酒，心知肚明自己很容易就会喝醉，喝醉了会很难受，会头晕会呕吐，或许还会有更严重的反应。
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对这个格外熟悉气息的渴望紧紧缠绕住他的理智，将他一寸寸往下拉。他像一个犯了毒瘾的人，哪怕知道那是假的是无济于事的，仍要紧紧抓住这个劣质的替代品，因为只有它在眼前。
瓶盖被打开的瞬间，白兰地甘冽的气息涌了出来，许沅抱着瓶子用力地嗅，试图从中获取一丝慰藉，但冰凉的酒液怎么都缺少了温度，于是他将瓶口举到唇边，猛地灌下去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一路往下，带着整个胃部都烧灼起来，许沅被呛到，开始剧烈地咳嗽，咳着咳着眼泪就滑了出来。
等咳嗽平复下去，他抹了把眼尾继续喝着，不知道喝了多少口后，酒瓶突然从手中滑落，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浓郁的液体洒了一地，空气中满是这令人难过的气味。
许沅呆呆坐着，想，真难喝，这酒真难喝。
他这辈子再也不要喝这么难喝的酒了。
可空气中的气味一直挥之不去，头脑跟着也愈发昏沉，他想起来开窗通通风，摇摇晃晃起来后瞥到沙发上的手机。这个发现让他立刻转移了目标，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不知道是响了一声两声还是三声过后，电话被接通，一道十分没有感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有事？”
许沅捏紧手机，被酒精糊住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少，他紧张得忘了呼吸，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该说什么呢？似乎没什么好说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对方的耐心告罄，电话被挂断，冷冰冰的盲音传进耳道，刺耳又剜心。
许沅坐在地上，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他在模糊的意识中无比清新地意识到，他们这段关系，真的要到头了。



第31章
中午的时候，许沅收到了白新宁的消息。当时他正躺在床上打算睡个午觉，就听到手机传来振动提示音。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剧烈跳动了一下，说不清在期待什么，然后在看到消息发送人的那刻回归平静。
白新宁：无聊.jpg
许沅感到稀奇，问他怎么了。
白新宁很快回道：空虚寂寞冷，需要帅气的小哥哥来填补人家躁动的心。
许沅被他逗笑，抱着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很想回他一句我才是真正的空虚寂寞冷，犹豫了片刻又删除掉，换了个质疑的方向：怎么不找你男朋友？
他记得白新宁之前说过他谈恋爱了，对方是个阳光活泼的小狼狗，时间过去得不算久，因为他都没来得及和那个所谓的小狼狗见一见。
白新宁先发了个掀桌的表情过来。许沅正疑惑，就见他接着回道：分了。我现在是孤家寡人，急需帅A来温暖。
许沅：这么快就分了？为什么啊？
白新宁这次直接发了个语音过来：性格不合，感情破裂。世人只看到了小狼狗的好，哪里知道养狗的人有多累呢。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沅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虚心求教：惭愧，没养过，分享下心得体会？
话说得沉痛，但白新宁的声音听起来倒没什么难过的意思，反而有种顿悟之后的超然：太累了啊，年下太可怕了，我觉得我不是在交男朋友，我是在养儿子，还是正处在青春叛逆期天天气我的不孝子。得亏跑得快，不然我都要对恋爱有阴影了。
许沅噗嗤一声笑出来，实话实说道：“你怎么这么搞笑啊。”声音里笑意十分明显。
白新宁就回了个委屈的表情：不许笑！你都没安慰我。
许沅抱着被子滚，把床单弄得皱皱巴巴：好啦好啦，安慰你，没了小狼狗，还有大狼狗，或者，大灰狼？
“怎么回事！”白新宁炸毛，“我这么一只柔弱的小白兔，怎么能被大灰狼叼走呢，那肯定要找大白兔来配啊。”
于是话题又迅速转移到大白兔上。
白新宁锲而不舍：阿沅，你有没有什么靠谱的Alpha介绍给我啊。
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什么Alpha……
许沅刚想回你问错人了，字打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还真的认识一个。他犹豫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撮合一下，但又觉得两个人如果能走到一起，那真是一件非常好的事。
于是他回道：确实是有一个，人很好，就是可能年纪比你大了些，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白新宁：老男人？
许沅：……
许沅：就大几岁而已，怎么就老男人了。
白新宁回了个下跪的表情，紧接着是条语音，许沅刚点开就听到他激动的声音：我可以啊！老男人多好啊，成熟风趣有魅力，关键是知道疼人，比什么小狼狗好出十万八千里！他叫什么，什么时候有空能见个面？
被他连珠炮似的一搅和，许沅错失了纠正是不是老男人的机会，连忙制止：你停，差不多可以了，我得先问问他的意见，一会儿再跟你联系。
发完消息，许沅从联系人列表里找到盛琮，越打字越觉得好笑，他竟然还有当媒婆撮合别人的一天，不知道能不能在功德簿上记他一笔，让他的姻缘也顺利些。




第32章
盛琮答应得很爽快。
正巧许沅在网上看到了附近要办一个摄影展的消息，想着这是个不错的选择，就约了两个人一起去看展。
是个没什么名气的摄影师，风格也很小众，因此展览很冷门，去的人并不多，但许沅很喜欢。
他顺着稀疏的人流一路往里走，越靠里面，作品的色彩越浓郁，到最后几乎浓到要把人淹没。他一张一张看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身旁的两人倒是一副聊得很投机的样子。
许沅看着他们轻轻笑了笑，觉得自己插的这枝柳说不准真能成荫。
真好啊，大家都是这么好的人，一定会过得很好。
他本来想偷偷溜走给他们创造二人世界，却在一瞬间突然察觉到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那目光落在身上十分不舒服，他疑惑转头，什么都没发现。
“阿沅，怎么了？”盛琮敏锐地发现了许沅的不对劲，关切问道。
白新宁“啊”了一声，也转头看向许沅。
许沅摇摇头，觉得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只轻声说道：“没事。”
盛琮就没再说什么。
展览看完后，天色有些暗了，盛琮提议三个人一起吃个晚饭，但许沅怕乔聿今天会回家，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于是找了个十分没有根据的理由拒绝了。
“你们两个去吧，乔聿在家等我，我得回去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先想到的是这个借口，毫无可信度，一戳就破，大概是借此慰藉别人更慰藉自己吧。
他是有人在等的，而不是黑暗房间里孤零零的一个人。
“啊，这样吗。”白新宁悄悄瞥了眼盛琮，耳根泛上些不明显的红，“那我们就走啦。你自己回去注意安全。”
“好。”许沅笑着冲他们挥挥手，“拜拜。”
目送两人从出口离开后，许沅又自己逛了一圈，等快要闭馆时才慢吞吞向外走去。
乔聿今天会回家吗，他想。
如果还是没有回的话，那他就抱着枕头睡觉吧，这样可以睡着的快一些，也可以暖和一些。
“先生，您等一下。”
许沅回过神来，看着拦住他的工作人员，脸上露出些疑惑：“有事？”
“有位您的朋友想见您，说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要当面和您说。”
“我的朋友？”许沅这些年乏于交际，朋友实在是没几个，更想不出什么朋友会有紧急的事情联系他，但看工作人员态度友善又焦急，虽然有些疑问，还是跟着他走到了展览馆最里面的房间。
“您稍等一下，您的朋友马上就来。”工作人员说完之后轻轻带上门，只留下许沅一个人在房间里坐立不安。
等倒是没等多久，两三分钟后，房门再次被打开，一个高大身影走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刻意释放的Alpha信息素。
“好久不见啊，宝贝。”
郑其反手锁上门，脸上挂著称不上良善的笑，优哉游哉一步步靠近。
许沅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识后退几步，后背靠上窗沿，传来一阵冰凉触感。



第33章
察觉到许沅的动作，郑其“啧”了一声，像是真心实意的不理解：“你躲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许沅身体僵硬，努力压抑住内心的不安，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在意：“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说完，他快步向门口走去。
“哎，别啊。”郑其侧身挡在他面前，一只手拉住他手腕，“怎么没说两句就要走，这多不给我面子。”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许沅脸色不好看起来，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他站在一旁，眼睛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期壹"铃:午、扒扒。午·九；铃"整:文;
“怎么这么看着我。”郑其耸耸肩，“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许沅深吸口气：“让我出去。”
“想出去？可以啊。”郑其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笑意更加浓重，“再等三分钟。”
“因为……”他凑近些，声音如恶魔低语，“再过三分钟，你可能会求着我别让你出去。”
许沅扬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整个身体却随着这动作终于显示出了异常，他腿一软，跌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郑其摸摸脸颊，“嘶”了一声，却没露出半分怒意，笑眼盈盈看着沙发上的许沅：“宝贝儿，没想到你这么辣。”
热意从身体深处涌出，仿佛什么开关被打开，轰隆一下蔓延到四肢百骸，许沅感到自己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一般，让他连挺直腰背都无比困难。
他想说话，开口却是喘息：“你……你做了什么……”
郑其没立刻回答，他低头看向腕表，轻声念着倒计时：“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许沅身体越来越热，他隐约察觉到自己发生了什么，用力攥紧拳头，将指甲掐进肉里，努力维持岌岌可危的理智与清明。
“五，四，三，二，一……”
郑其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许沅，这才解答他刚才的提问：“Omega催情剂，你刚刚吸了不少。恭喜你，宝贝儿，你进入发情期了。”
“所……所以呢。”许沅撑起自己的身体，有汗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那又怎么样？”
“你别硬撑啊，Omega这时候是很脆弱的。”郑其紧挨着他坐下，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看起来像是真的为他担心，“很难受吧宝贝，我可以帮你啊。”
他伸手去解许沅的衣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瘫软在沙发上的Omega却突然反应极大。许沅踉跄着起身，腿撞在茶几上，晃动中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是一把水果刀。
郑其眼神一暗，弯腰去拿，许沅不知从哪里迸发出的力气，猛地冲过去抢先握住了刀柄。
郑其动作僵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原状，靠坐在沙发上嗤笑一声：“宝贝儿，你拿刀是想杀我还是想自杀啊？”
许沅咬住嘴唇，拿刀的手抖得厉害。
“你还真打算为乔聿守身如玉啊。”郑其的目光从他全身上下扫过，“被谁上不是一样，怎么他能上你，到我就不行了？”
许沅意识越来越昏沉，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刀尖在手腕上划出一道血痕，声音却奇异地稳而坚定：“让我出去。”
郑其看着他，意外地挑了挑眉：“真不愿意？也行，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我也不想做强迫人的事。不过……”
他突然笑得暧昧：“你确定要出去？”
“知道你现在的信息素浓度可以引诱多少Alpha吗？待在这里，被我一个人上就可以了，要是出去的话，那就说不准了。被那么多人上过，再想抱乔聿大腿可就真的没戏了。”
许沅像是没听懂他的话，半分犹豫都没有，一遍遍重复：“……让我出去。”
“让我出去……”
郑其显然很意外，但随即他想到别的什么更有趣的事，脸色缓和下来。
许沅确实对他的胃口，可对他胃口的人多了去，不是非这一个不可，他如此执着不过因为这是乔聿的人。他看不惯乔聿那副样子，又不敢正面挑衅，本来想通过动动许沅来恶心乔聿，不过显然，这个Omega自己选了更能恶心他的方法。
“好啊。”郑其站起身，很大方地把门打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我尊重你的选择，希望你不会后悔，宝贝儿。”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视线越来越模糊，许沅几乎看不清路。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水果刀，这是他唯一的倚仗，虽然可能什么用处也没有。
他不敢走大路，怕碰上什么人，信息素溢出得太多了，怎么都抑制不住。
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没经历过发情期了，都快忘了是什么感觉。乔聿怕他怀孕，嫌麻烦，从来不会帮他度过发情期，他就只能给自己打抑制剂，靠药剂硬生生压住属于Omega的生理规律。
前方是个狭窄的巷口，许沅扶着墙摸进去，在到达最深处那刻终于坚持不住，瘫坐在地上。他掏出手机，用最后的力气给乔聿打电话。
号码拨出的那刻，他已经不能分辨对面是否有人接听，只能尽力用清晰的口齿说出展览馆的名字，跟随在后面的是凭本能重复的那个名字：“乔聿，乔聿，乔聿。”
手机摔在地上，屏幕一下子黑了下去。许沅蜷缩着身体，努力压抑即将破口而出的呻吟，后穴却无法控制地涌出水液。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可能有半个小时，也可能只是五分钟而已，他被不远处的说话声拉回一丝意识。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信息素的味道？好香啊。”
“哪个Omega发情了吧？这大半夜的。”
“好像在里面，走，去看看。要是长得好看就便宜咱俩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许沅在这一刻却冷静得可怕，他拿起水果刀，刀尖离自己的胸口很近。
他昏昏沉沉地想，如果他们真的来了，他会刺进去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其实上就上了，他并没有把这些东西看得多重要，只是那一瞬间突然有种想法，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不可以的。
他闭着眼睛，刀尖始终停留在胸口的位置，像是真的在认真考虑。
只是还没考虑出结果，手中的刀就被人猛地夺走。有衣服落在身上，随即他被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乔聿……”
他喃喃道，眼泪终于在这一刻落了下来。



第34章
乔聿到达巷口的时候，无比熟悉的洋槐花气息从深处扩散开来，已经浓郁到发腻的地步，不需要花费任何力气就能闻到。
心中最坏的猜想得到证实。
他觉得自己是有一些慌乱的，却一时间找不出这慌乱感从何而来，又是因何而起。双腿成了全身上下最能支配的地方，乔聿步子很急，甚至有些不稳，全然不似以往的自如。
所有异常都在看到蜷缩在最角落的Omega时戛然而止。
许沅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似乎是听到动静，向这边看过来，抵在胸口的刀尖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光，照出他绯红汗湿的脸。
那根绷紧的弦突然就断了，直到那把不算长也并不锋利的刀被一把夺下，乔聿的手都还是颤抖的。
他用这双控制不住颤抖的手解开外套披在浑身湿透的Omega身上，很轻很轻地将他抱在怀里，后颈腺体不断释放安抚信息素，那双滚烫的胳膊就顺从地揽上他脖颈。
“乔聿……”
许沅紧紧缩在他怀里，终于呢喃出了这个名字。
乔聿“嗯”了一声，将他打横抱起，向着车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他低下头看向面色潮红的Omega，补上一句：“我在。”
声音很轻，几乎有种温柔的错觉，只是很快就散在风里，什么也没有了。
将许沅放进车座上的时候，他的手臂还死死缠着乔聿，怎么也不肯放开，试图留住这聊胜于无的慰藉。
乔聿知道这是发情期的作用，彻底沉沦于情欲的Omega总是非常缠人，他只好保持弯腰的姿势，试图换起许沅半分理智：“你这样我没办法开车，还是你想在车里？”
许沅轻哼一声，半睁的眼睛依旧迷离，好在听懂了他的话，乖顺地松开手，声音黏糊糊不知是恳求还是撒娇：“别，回……回家。”
不再抱着他的Omega又重新蜷缩成一团，后面流出的水液把坐垫都打湿了，但却并没有开口要求什么。
乔聿皱了皱眉，心底有些说不出来的燥郁，重重关上车门，将车子用最快速度开了出去。
飞驰的车子形成了一个狭小密闭的空间，紧闭的车窗隔绝了信息素流窜出去的可能，却也将所有气味都封锁在车里。越来越浓郁的洋槐花香入侵到每寸空气里，甜而热烈，避无可避。
于是被情欲折磨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乔聿死死咬牙，用最大的努力维持住理智，车子依旧保持飞速平稳的状态，白兰地香却汹涌而出，与洋槐花纠缠在一起，渐渐地就有些分不清了。
“乔聿……”许沅终于还是溢出呻吟，眼泪顺着眼尾倾泻而出，他声音细碎而委屈，尾音轻颤，“我好难受啊……”
混乱不堪的大脑忽然就清明起来，乔聿握着方向盘，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只是贪婪地嗅着身后不断传来的气息，这气息给予他安慰，却也让他难受。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闻到许沅信息素的时候，那时前途尚且明亮，他爱的和爱他的都在身旁。
只是真的过去太久了。
乔聿忽然感到难过，只是脊背依旧挺直，从后方看不出端倪。



第35章
发情期的Omega和平时不太一样，格外敏感，也格外热情。刚放在床上就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过来，面色潮红着索要一个亲吻。
乔聿双臂撑在两侧，低头俯视在他身下轻喘的Omega，依旧沉静的目光从发红的眼尾到微张的唇，再到扯开的衣领和雪白柔软的腰腹，没做停留，也迟迟没有动作。
许沅早就被汹涌而来的发情期折磨得混乱不堪，空虚感让他难受，全身上下都在渴求着Alpha的抚慰，可求吻的动作却没能得到回应。脆弱的情绪被放大，他难以理解，更觉得委屈，咬着手背偏过头呜咽起来。
乔聿轻轻皱了皱眉，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你……哭什么。”
陷在情欲里的Omega当然不可能回应他，只会哭着一遍遍重复：“要抱……抱一下……”
卧室的灯光温柔，笼在身上给眉眼都增添一丝暖色，于是人也显得温柔起来。
乔聿就用这样温柔的神色看着他，过了好久终于轻声说道：“好。”
他低头吻上许沅眼尾，舔舐掉上面残留的泪痕，滑过脸颊吻在他唇上。
唇缝很乖顺地打开，舌尖与舌尖相碰，吻轻而易举就深入下去。
他们好像很久没这样好好接过吻了。没有暴戾与猜疑，没有勉强和不安，只是安抚性的温和的一个吻。
许沅被吻得轻哼，手指攥紧乔聿衣领，双腿微屈在他腰侧轻轻蹭着，显露出不自觉的难耐。
他早就湿透了。
后穴分泌出足够多的液体，因此进入的时候很容易，更何况他们做过这么多次，可他还是觉得涨。
空虚的地方瞬间被撑满，他呜咽得更加厉害，张口咬在乔聿肩膀，又被捏着下巴移开，唇舌被作乱的手指玩弄。
乔聿的动作却始终很轻。
他缓慢进入，缓慢抽出，温柔地慢条斯理，感官却在轻柔的摩擦间被无限放大。许沅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是如何被打开，又如何被深入。
他逐渐有些受不了，揽着乔聿脖子语无伦次地恳求：“你……快一点……”
“别，难受……好胀……”
乔聿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挺腰深入几分，性器在他每寸敏感的内壁碾磨，换来许沅崩溃般的呻吟和甬道内让人头皮发麻的收缩。他里面被水浸透了，又湿又热，动一动就会有很容易被感知到的颤抖。
乔聿起身将他抱在怀里，两人结合的部分就又陷下去几分，严丝合缝贴在一起。他去捉他的唇，将喘息和呻吟都吞进口腔，连带着性器也更深地吞下去，到了一个隐秘又脆弱的地方。
Omega的生殖腔已经半开，性器在腔口打转，酥麻感丝丝缕缕顺着神经传导，引出几声轻而娇的吟叫。
乔聿的性器就这么顶在腔口，咬着许沅的耳垂问他：“痛吗？”
许沅颤抖着摇头，下一秒却惊叫起来，尾音有些奇怪的绵软。是乔聿强硬地顶开了他的生殖腔，滚烫坚硬的东西毫无保留地进到最深处，他从未被进入过的地方被彻底打开。
痛感猛地袭来，还夹杂着难以形容的快感和满足，大脑一瞬间空白，有那么片刻他觉得自己晕过去了，什么都感知不到，只有埋在体内的那个东西触感鲜明，还在来回抽插着。
“乔聿……乔聿……”他被顶地上下颠簸，声音里哭腔明显，只能无助地叫他脑海里唯一的名字。
温热的胸膛就贴上来，他们肌肤相贴，仿佛密不可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久到下体麻得几乎没有知觉，那不停进攻的性器才终于停下来，埋在生殖腔里慢慢胀大。
许沅已经脱力，迷迷糊糊地想，是要成结了吗？
可下一瞬，那滚烫的温度却从他生殖腔里退了出去，像往常一样射在穴口里。
还是没有被标记啊……昏睡过去之前，这个念头从许沅脑海里闪过，很快就不见了。
乔聿将性器抽出来，关掉落地灯，躺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黑暗掩盖了他的神情，只有交织在一起的两种信息素气息格外明显，好像已经融合在一起了，但他知道，用不了天亮它们就会分开，并且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沅在他身边睡得很熟，或许真的是累坏了，睡梦中都发出轻哼，不安分地往他怀里滚。
乔聿没动，只偏头看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Omega睡得累了想翻身换个姿势，却被一双手臂很用力地箍进怀里动弹不得，只能不太舒服地皱皱眉，下意识推拒，却被更紧地拥住。
乔聿抱着他，呼吸微颤，很轻很轻地唤出那个他遗失了十年之久的称呼：“阿沅。”
阿沅，阿沅……
他在这一刻突然想通，他还是爱许沅，他放不下，他都承认。
这场单方面的较量，本来就没有什么输与赢。
不如彼此放过。



第36章
浑身上下酸痛不已，脑子内外混乱不堪——这是许沅醒来后唯二的感受，他小心翼翼地撑起上半身，坐在床上低垂着头，试图回忆昨晚上的来龙去脉。
他被诱导发情，一个人跑出来躲在巷子里，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任由来势汹汹的发情期淹没神志……
然后呢？
然后……他好像拨通了乔聿的电话，紧接着他获得了一个温柔的怀抱、温柔的亲吻和一场温柔的性事。
这是乔聿第一次帮他度过发情期，也是乔聿第一次在床上这样温柔。
想到这，许沅隐隐觉得脸颊发烫，重新缩回被子里，将半张脸都蒙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
“乔聿……”
刚刚度过发情期的omega总是很容易对与自己契合过的alpha产生依赖眷恋的情绪，即使并没有被标记。
许沅抓着被子，用很轻柔的语气唤这个名字，就像在唤自己体贴的恋人，尾音都粘腻，像最不设防的撒娇。
他依旧沉浸在昨晚的美梦里。
“醒了。”乔聿穿戴整齐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许沅，他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假的，是穷途末路的旅人在荒漠中臆想出来的一片绿洲，只为了让自己不至于死掉或疯掉。
于是“啪”地一声，美梦气泡被戳破，碎成了粉末。
理智终于回笼，许沅被惊醒一般，猛地坐起来，不知所措地看向乔聿，眼神中有一丝不明显的惊慌，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
乔聿似乎是愣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把衣服扔到床上，声音淡漠：“衣服穿好，我在客厅等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动作干脆利落，连多待一秒都嫌多余。只有许沅轻飘飘的“好”字飘散在空气里。
许沅抓着衣服，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多到数不清的痕迹，嗤笑一声，套上衣服下了楼。
Alpha西装笔挺，姿态良好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几张纸，正被翻来覆去地摆弄。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向许沅的方向看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扬了扬。
“这个，作废了。”
纸张被递到许沅手中，于是他轻而易举地看清了上面的字，这才想起他们当时是拟过这样一份协议的，这是一切荒唐的开端，也是曾让他窃喜的最后一次机会。
“……什么意思？”
乔聿站在他对面，明明那么近的距离，却连表情都看不清：“我不想继续了，你可以收拾东西离开了。”
“为什么？”许沅捏紧手中的协议，他觉得自己在发抖，“时间还没到，为什么就……”
“许沅。”乔聿打断他，语气有些不耐烦，“这份东西本质上是没有法律效力的，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由我说了算。我现在说，我不想再继续，它就结束了，明白吗？”
“可是，可是说好是三年的。”许沅仍然反应过不来，语无伦次地向想为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可怎么也想不出来。

“没有可是。”乔聿盯着他，“我玩腻了。”
他的语气这样随意，和“我饿了”没有什么不同，却尖锐地如一根钢钉，把许沅死死钉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原来是这样吗？
他玩腻了，于是过往十年的恩怨纠葛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结束了。从今天开始，他们不再见面，老死不相往来，或许几年以后，谁也不记得彼此生命中曾有这样一个名字出现过，那些纠缠不休的回忆就如同清晨的雾气，在太阳升起的一瞬彻底消失，永远也见不了光。
这份意料不到的重逢被高高拿起，又这样意料不到的轻轻放下。迅疾无声。
Omega低着头，等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收敛起所有惊诧和不解。他声音轻快地说了声“好”，嘴角始终挂着笑，乖巧又动人。
乔聿不会知道，这是他为自己保留的最后一份尊严与体面。



第37章
其实没什么东西需要带走，他用的东西不多，想带走的更不多。又或许是从住进来的第一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也就下意识的没有添置多余的物件，省得到时候带着不方便，留下更不方便。
走的那天乔聿不在，大概是觉得把时间浪费在同他告别上没什么必要，也实在不想再见他，索性让彼此都清净。
许沅一个人拎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天气很好，阳光照在树梢，洒下些斑斑点点的金光，笼在身上暖融融的。他抬头看了看天，被阳光刺得眼睛发酸，抬起手挡在额角，就那么站着看了好久，却到底没有回头，拉着箱子径直向着远处走去。
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和某一个自己告别。
这感觉可真奇妙，许沅边走边想，明明这里不是他的家，他也有家可以回，可他却感觉自己像是个无处可去的流浪者，没有一个可以归属的地方。这个城市这样大，来往的人这样多这样密，可却这样空空荡荡。
每个路过的人脸上都没有表情，模糊一片，谁也猜不出他们在想什么，谁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师傅，麻烦送我到机场。”
许沅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俯身钻了进去，这才掏出手机，想起什么似的，给乔聿发了条信息：
“乔聿，我走了，这次是真的不用再见面了。
房子里还有些我剩下的东西，带不走，你直接扔掉吧。
再见。
祝好。”
其实想说的话有很多，几百字放不下，几千字也未必能讲明白，可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说什么好像都找不到意义，不如清清静静地来，清清静静地走。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纠葛，前因后果所以但是早就捋不清了，在这划上句点倒也称得上是圆满。
发完信息，许沅将手机关机，紧紧攥在手里。车窗开着大半，他一直盯着窗外看，直到车子行驶过湖边，他手一扬，手机划出一道弧线落入湖中，没什么声响，只激起几圈涟漪，很快就被抚平了。
许沅这才觉得轻松一些，他想过一段所有人都无法找到的日子。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只有他一个人。
飞机降落在平城的时候是傍晚，落日余晖铺满山头水面，美得像一幅画。
平城是个小镇，偏南方一些，气候湿润温暖，没什么高楼，大多是些低矮的小院落，老人小孩搬着板凳坐在门口，笑吟吟看着来往的人，碰见相熟的打个招呼，陌生的也会问候一声。
“小伙子，看你面生，第一次来吧？”
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摇着蒲扇，打量这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
“是啊。”许沅笑着点头，指了指隔壁的院落，“我叫许沅，以后会住在这里，从今天起就是邻居了，您怎么称呼？”
“哎呦，好啊好啊。我姓徐，你叫我徐奶奶就行。”徐奶奶站起来冲屋里挥了挥手，“小福，快出来！”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从里面跑出来，脸颊红扑扑的，看见许沅愣了愣。
许沅冲他挥挥手，他就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
“这是我孙子小福。”徐奶奶把小福往前推了推，“以后你要是对哪块不熟，可以让小福带你认路，别看他年纪小，机灵着呢。”
“好。谢谢徐奶奶。”许沅微俯下身，摸了摸小福的头，“也谢谢小福。”




第38章
“许沅哥哥！”
许沅听到声音打开门，就看到小福胖乎乎的小脑袋探进来，一下子扑进他怀里，仰起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说：“奶奶做好了饭，叫你过去和我们一起吃呢。”
“知道啦。”许沅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在小福肉肉的脸颊上捏了捏，“你先走吧，我马上就过去。”
一眨眼的时间，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不少日子，和周围的街坊邻居都相熟了起来，徐奶奶对他尤其好，知道他一个人住在这里，隔三差五就让小福过来叫他一起吃饭，在饭桌上同他谈些家长里短的事，却从来没问过他从哪里来，又为何独自住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过去的时候，小福正蹲在门口数蚂蚁，看见许沅立刻蹦起来拉住他的手，瞬间就把刚才数到哪只蚂蚁忘得一干二净：“许沅哥哥，你终于来了，我都要饿死啦！”
“喏。”许沅从兜里掏出几颗糖果递到小福面前，“哥哥给你赔礼。”
“看在糖果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啦。”
“小馋猫。”许沅戳戳小福的脑门，抬头看到围着围裙的徐奶奶，乖巧叫道，“徐奶奶。”
“小沅来啦。”徐奶奶招呼道，“快坐下吃饭，一会儿菜都凉了。”
“哥哥你尝尝这个。”小福夹了一筷子菜到许沅碗里，一脸期待地看过去，“可好吃了，是不是？”
许沅夹起来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后故意露出一个很夸张的表情：“真的超级好吃，小福真棒！”
小福就很开心地笑起来，两只小短腿在凳子上晃晃悠悠。
真好啊，许沅也眯着眼笑，他好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烟火气的生活，眼里心里都是满足和愉悦。
之前听徐奶奶说过，小福的爸爸妈妈都在其他的城市工作，隔好长时间才会回来一次，徐奶奶年纪又大了，腿脚不是很方便，很多事不能陪小福一起做，这个孩子从小就比同龄人少了许多陪伴与关怀。
因此许沅总会下意识在小福身上倾注很多，这样好的人家，这样好的孩子，理应得到更多。他曾以为自己是陪伴者，后来仔细一想，在这段偶然相逢的旅程中，他好像才是被陪伴的那个。
他收获的远比付出的要多得多。
“哥哥。”小福扒完最后一口饭，顾不上擦嘴角沾着的米粒，放下筷子问道，“明天你有空吗？”
“怎么了？”
“我们学校明天有演讲比赛，我也报名参加了，你可以去看吗？”
小福睁着大眼睛眼巴巴瞅着许沅，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许沅瞬间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当然可以。”他连忙点头，“我去帮小福拍照，把你最勇敢的样子记录下来。”
“就这么说定了！”得到承诺的小福一下子兴奋起来，伸出一只手，“我们击掌，不许反悔哦。”
许沅的手掌和他的拍在一起，笑着说：“不反悔。”
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高高挂在半空，街上的灯大多熄了，小镇上的人们睡了大半，和他曾经生活的城市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景。他站在门口，借着月色打量这个闲适安逸的地方，直到感觉有些累了才进屋。
简单洗漱过后，许沅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从被窝里伸出胳膊，用手指隔空描摹出一个轮廓，轻轻笑了笑。
晚安。远方的人。



第39章
演讲比赛在下午，吃完午饭后，许沅就背着相机出发了。
小福的学校离这很近，穿过巷子再走过一座石桥就到了，这个时间大多数闲暇的人都在午睡，因此一路上都没碰见什么人，直到站上石桥才听见从学校里传出的动静。
小孩子在玩耍打闹，嬉笑声从围墙和大门外都能很清晰地听见，热热闹闹的。许沅站在门口，眼睛柔和地弯起来，像看到什么十分令人开心的画面。
“许沅哥哥！”小福远远地看见许沅，边挥手边跑过来，笑得很开心，“你来啦！”
“是啊。”许沅半蹲下身摸摸小福的头，“不是快开始了吗，你怎么不在里面准备？”
“我怕你找不到啊。”小福不好意思地揉揉耳朵，拉着许沅向里面走去，“就在那，喏，那个大大的房子里。”
许沅被小福拉着进门，不大的礼堂里已经没多少空位了，观众里大部分是各个年级的学生，只有前排坐着些老师和家长。小福带着他穿过一排排座位，一直走到第一排居中的位置才停下来。
“哥哥，我专门帮你留的座位，你快坐下。”看着许沅坐下后，小福匆匆忙忙向后台跑去，跑到半路想到什么，又回头叮嘱，“记得帮我拍照啊，奶奶不能来看，我想给她看照片。”
许沅晃了晃相机，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小福这才咧着嘴去了后台。
演讲比赛的出场顺序是按年级划分的，由小到大，小福才上一年级，因此他们班是第一个出场，小福排在第三个。
前面两个小朋友都非常出色，许沅也帮他们拍了照，等到小福上场的时候，他冲台上比了个耶，小福接收到了他的鼓励，眼睛亮晶晶的，冲观众鞠了一躬就开始演讲。
孩子们年纪都小，讲的内容并不深刻，胜在敢于表现自己，许沅始终带着鼓励的笑，边听边不停拍照，等结束的时候，手臂都有些酸了。小福退场后，他轻轻呼了口气，揉揉酸痛的小臂，把相机放到腿上继续看。
参加比赛的人数不少，最后才会宣布获奖结果，许沅觉得小福一定能拿奖，他得拍下那一幕，因此绝对不能提前离开。可不知是人太多还是怎么，等比赛进行过半的时候，许沅突然有些不舒服起来。
空气变得又闷又躁，他被罩在里面，一阵一阵的恶心感涌上来，让他有些想吐。
但这感觉也并不是很强烈，轻微又迅疾，很快就消失了。许沅没太当回事儿，耐心等到比赛结束。
小福果然拿了奖，还是一等奖，许沅为他高兴，坐在座位上使劲鼓掌。回去的路上，小福特别开心，拿着奖状蹦蹦跳跳，许沅跟在后面慢慢走着，看路灯下黑漆漆的一大一小两个影子。
“哥哥。我得奖了哎，奶奶是不是会很高兴？”小福举起奖状看了看，没听到回答，有些疑惑地转身，就看到许沅站在身后，脸色在灯光下有些苍白，“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儿，有点头晕，可能下午坐久了。”
许沅摇了摇头，那阵突兀而至的晕眩感很快消失，他上前两步，拉住小福的手一起向着家门口走去。



第40章
“回来啦！”徐奶奶穿着围裙站在门口，对走近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笑着摆手，“快进来吃饭。”
“奶奶！”小福松开许沅的手，举着奖状蹦蹦跳跳到徐奶奶面前，踮起脚让她看，“奶奶你看我得了一等奖，是不是很厉害！”
“是啊。”徐奶奶笑的更开心，接过奖状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我们小福最厉害啦，等吃完饭奶奶把它贴到墙上，以后让来咱家的人都看看小福有多厉害。”
小福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嘿嘿一笑就跑进了屋里。
“徐奶奶，小福今天特别棒。”许沅看着小福进屋的方向，称赞道，“我把他送到家了，你们赶紧吃饭吧，我也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欲走。
徐奶奶赶紧拉住他的胳膊，边说边往屋里带：“哎，小沅啊，都做上你的饭了，快进来吃完饭再走。”
“不了不了，我还不饿。”许沅连忙推脱，下午突然而至的恶心感时不时就冒个头，搅得他实在没什么胃口。
“这孩子怎么还客气上了。”徐奶奶不为所动，在他胳膊上拍了拍，“你呀，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住，回去有什么好待的，这儿虽然就我和小福，好歹能热热闹闹的陪陪你，听奶奶的，吃个饭再走。”
许沅侧头看了眼他旁边黑漆漆的住处，相比之下，这里的灯火实在太温暖太诱人，让他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流露出渴望与向往，他动了动嘴唇，推脱的话没能说出口，就这么被徐奶奶拉了进去。
“小沅，快吃个鸡腿，瞧你瘦的。”
徐奶奶把一只炖的软烂的鸡腿夹到许沅碗里，香喷喷的气味立刻扑了出来，许沅连忙道谢，抱着侥幸心理咬了一口，鸡腿肉瞬间在唇齿间散开，香而不腻。他是真心觉得好吃的，也是真心想开口称赞的，可还没来得及咽下去那股莫名其妙的恶心感就卷土重来，许沅没忍住，捂着嘴冲进了卫生间。
“小沅，你怎么了！”徐奶奶吓坏了，放下筷子连忙跟了过去。
小福也蹬蹬蹬跑过去，一张小脸吓得发白，全然没了平时的活泼劲儿，捏着徐奶奶的衣角很小声地喊他：“许沅哥哥……”
吃进去的东西已经全部被吐了出来，可许沅仍蹲下身不停干呕，紧紧伴随着的还有无法忽视的晕眩感，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能拼命压抑住这种感觉，过了好久才让自己平复下来。
“我没事……”他缓缓起身，看向门口吓呆了的一老一小，努力扬起一个笑，安慰道，“可能最近没好好吃饭，肠胃有点脆弱，我回去躺一会儿就好了。你们快接着吃饭吧。”
“等一下。”徐奶奶盯着许沅看了好一会儿，脸上露出点奇怪的神情，随即摸了摸小福的头，“小福啊，你快去吃饭，奶奶和许沅哥哥说点事。”
“哦。”小福点头，乖乖跑回去吃饭了。
“徐奶奶？”
许沅有些疑惑，就见徐奶奶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进到里屋去，等两人都进去后轻轻把门带上。徐奶奶坐在床边，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开了口：“小沅啊，你过去或许经历过很多不开心的事，如今一个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是想散心也好想重新开始也好，我本来没打算多问，只觉得你一个Omega这样孤零零怪让人心疼的，想着能帮衬就帮衬一点，但今天奶奶多一句嘴，你以前是不是有过Alpha？”
许沅怔愣着看过去，沉默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其实你来的时候我就在你身上闻到了Alpha信息素，但你没被标记，我也不好问。”徐奶奶叹了口气，拉过许沅的手轻轻拍了拍，“不管你之前经历过什么，我是希望你能向前看的，但你今天的样子……”
“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怀孕了。”
“怀孕？”许沅猛地睁大眼睛，难以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从未想过有天这个词会和他有关，怀孕，他怎么可能会怀孕，乔聿从来没有进过他的生殖腔，就是为了杜绝怀孕的可能。
等等……或许也不是。
那天，他发情那天……
是那天吗？
这么凑巧的吗？
许沅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那里依旧平坦，看不出什么变化，会有一个孩子在那里生根发芽吗，他和乔聿的孩子……
心底忽然涌上说不出的慌乱，他感到无措，只能在徐奶奶担忧的眼神中支支吾吾道了别，心神不宁地逃回了住处。
许沅躺在床上，手始终放在小腹的位置，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过，他猛地从床上坐起，穿好衣服去了医院。
在事情没有被点透之前，他对此一无所觉，一旦这种想法植入大脑，就像有了预感一样，他莫名地就对这个结果越来越笃定，可即使再笃定等他拿到检测单那一刻还是怔愣了许久。
竟然真的是这样。
他竟然真的有了和乔聿的孩子，在这样荒谬的情形下。那个孩子如今在他肚子里非常健康地成长了两个月，并且还会继续健康的成长下去，直到出生那一刻。
孩子……
孩子。
许沅坐在医院走廊，一只手拿着检测单，一只手轻抚上腹部，他想起很久以前，他抱着乔聿撒娇时说过的玩笑话：“小孩子好麻烦啊，我才不想那么早就生宝宝，但还是要有的，嗯……三十岁之前生个小宝宝就好了，在那之前我们要好好享受二人世界，才不要被打扰。”
三十岁之前……
发生了这么多事，一切都错了位，没想到反而只有这件事在顺着轨道老老实实在走，可也正因为一切都错了位，才显得它像个意外。
许沅自嘲般地笑了笑，等眼神落到腹部时又重新变得温柔，像天底下每一个期待孩子出生的Omega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没办法给这个孩子一个父亲。
“宝宝对不起。”他低声说，“爸爸不是不要你，他只是不要我了。”




第41章
夜已经很深了，乔聿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着对面落地窗外依旧明亮的灯光，感到一阵无可奈何的疲惫。
他用手指用力按着太阳穴，试图将这怪异的感觉驱逐开，却怎么都无济于事。事实上他对于这样的结果也很清楚，因为他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许沅走后，他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其实挺好笑的，那个人在的时候，他为了不显得过分热络，精打细算自己回去的次数，可现在那个人走了，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去，却丢失了所有热情。
再也没有桌子上热腾腾的饭菜，没有进门后小心翼翼探头的身影，更没有充满整个房间的洋槐香了。
窗外万家灯火，独独少了他那盏。
乔聿起身把灯关掉，在一室黑暗中走到窗边，唯一的光源是手中夹着的烟。他只吸了两口就再没动过，只安静站着看向远处某个方向。
许沅已经走了那么久了，他早就回许临山那了吧。离开，回家，忘掉和乔聿有关的一切，然后和另外一个Alpha开始新的生活。
乔聿自嘲地笑笑，在烟雾缭绕中轻轻闭上眼，心中那份难以言明的情绪更加明显。
那天他的的确确是想通了的。
他曾经以为，许沅带给他那么多痛苦，只有让许沅痛了，他才会痛快才会开心，可当齿轮开始转动后他才发现，许沅的痛让他更痛，让他更加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他和许沅认识这么多年，从年少形影不离的相伴到最后幼稚荒谬的报复。这些日子无论好坏都太过浓墨重彩，像烙印一样刻在他骨血里，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剥离，那是要拆骨剔肉，是要见血的。
他忘不掉。
他心里有他，他还是想他。
乔聿啊乔聿，你可真没出息。
他轻笑一声，伸手在玻璃窗上一笔一划写着什么，可还未成形就被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乔聿掏出手机看向来电人的名字，眉头轻轻皱起。
白新宁？他打电话干什么？
“喂。”
乔聿接通电话，那边立刻传来白新宁慌慌张张的声音：“乔聿，阿沅呢！”
“什么？”乔聿感到莫名其妙，许沅走后他就没和他联系过，更是刻意屏蔽了所有与他有关的消息，白新宁找人怎么也问不到他头上。
“我用了所有的方式都联系不到他。”白新宁提高音量，几乎是吼出来，“你把他怎么了！”
这口锅扣得毫无预兆，乔聿都愣了片刻。这话问的，他能把许沅怎么样，还能把他一个大活人锁起来不成？
“他回家了。”乔聿都惊讶自己竟然能这么有耐心的解释，放慢语速一句一句道，“两个月前就已经走了，你应该去许临山那找他，而不是来质问我。”
“回家了？”白新宁属实震惊，随即又疑惑道，“不可能啊，他回家了也不能联系不上吧……”
后面白新宁还说了什么，乔聿一句都没听清，他捏着手机，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白新宁说的联系不到许沅这件事。
怎么会联系不到呢。他离开这里除了回许临山那，还能去哪。
许临山……许临山。
脑海中无法抑制地浮现出一个可能，让乔聿整个人都焦躁起来，手机被紧紧握在手里，力气大到有一种要被捏碎的错觉。
许临山那个人，能卖许沅一次，就能卖他第二次。
是不是许沅不愿意，所以许临山强迫他，把他关起来不让他和别人联系？
那个Alpha又是谁，是郑其还是其他肖想许沅的什么人。会很凶吗，会不会对他不好，会把他锁起来然后……
然后什么，乔聿发现自己不敢想了。




第42章
手里的烟已经燃尽，在窗边留下一抹灰，乔聿对这种东西没什么瘾头，也就更谈不上对这种气味的喜欢。于是此时仍未散去的微呛烟味儿就更加重了他心里的烦闷。
说好了彼此放过，说好了再无瓜葛，明明都放人走了，那人是好是坏是喜是忧他就都没必要干涉。可心里那只翻来覆去的手怎么也不肯停止，抓着他最薄弱的地方尽情揉搓，心脏皱成一团，既疼又慌。
算了。
最后一次。
乔聿狠狠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所有挣扎犹豫都消失不见。他拿起车钥匙，大步朝门口走去。
从公司到许临山那的距离不算远，这条路线他也十分熟悉，怎么都算不上陌生，但即便开出了最快的速度，这一路依旧觉得缓慢又磕磕绊绊。
时间被拉得无限长，这无限长的时间终于到达终点时，乔聿近乎暴躁地拍开了许临山家的门。
许临山倚靠在沙发上，手里端着精致茶盏，看到乔聿显然有些惊讶，但没显露得太明显，只保持了一瞬，随即十分自然地冲乔聿招招手，让他坐下喝茶。
乔聿仍站着，眉眼间戾气逼人，只关心一个问题：“许沅呢？”
许临山慢悠悠放下杯子，露出一个挺好笑的表情，两手一摊：“你问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阿沅应该还在你那。”
“他早就走了！”乔聿本就不多的耐心所剩无几，若不是为了这件事，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见到许临山，“他不回来还能去哪？”
“兴许出去散心了，他都这么大了，去哪还用跟我汇报？”
说完这些，许临山仿佛想到些什么，打量乔聿几眼，神情变得有些微妙：“你该不会以为我强迫他去跟别人了吧？”
乔聿没说话。
许临山读懂了他的意思，方才平静无波的表面散开，猛地站起来，匪夷所思道：“阿沅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强迫他做这种事？”
“你儿子？”乔聿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险些笑出声，“你要真把他当儿子那我们当初白纸黑字签订的是什么？婚帖吗？”
许临山冷笑一声：“我是在成全阿沅。要不是他这么多年一直放不下你，我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还有，这件事本身不过是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你又不是没尝到甜头，别把自己摘得那么冠冕堂皇。”
许临山：“不过我倒是没想到阿沅竟然这么长情。”
长情……
什么意思？
许沅不是不喜欢自己，只是利用……
乔聿心脏突然开始狂跳，脑海中那个微弱念头越来越清晰，叫嚣着穿破血肉，他咬咬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只是语调仍有些不稳：“放不下是什么意思？”
许临山看他一眼：“现在装糊涂不太好吧。当年为了那件事他跟我闹了好几年，怎么，阿沅没跟你说过？”
说什么？许沅应该跟他说什么？闹又是怎么回事？
“阿沅这孩子真是的。”许临山摇摇头，一副惋惜的样子，“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
后来的对话乔聿记不清了，大概只是两句表面和谐的道别，他从许临山家里出来，有些恍惚地坐进车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白新宁接的很快，“有阿沅消息了？”
“白新宁。”乔聿仰头闭上眼，忽然觉得有些冷，“十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
“许沅告诉过你吧，你一定知道。”乔聿声音很低，隐约带着些挫败感，“不是许沅做的，是许临山对不对？”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沉默，乔聿就一直保持这样的动作，直到白新宁重新开口：“是。我知道。许临山放了窃听器，阿沅事先毫不知情。”
果然，果然是这样。
乔聿抬起手臂挡住眼睛，无声苦笑起来。
这算什么？这么多年他白天夜里辗转反侧在恨什么？一场空吗？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怎么告诉你？”白新宁一下子被点燃，噼里啪啦炸起来，“你想让阿沅说都是我爸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怪我，把自己摘出来然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和你在一起？乔聿你是不是傻，阿沅这样的人怎么说得出口？”
说不出口，所以选择自己一个人认下一切。说不出口，所以接受那份满是折辱意味的合约。说不出口，所以每天近乎卑微地讨好他。
也因为说不出口，在乔聿说出那样绝情的话后也只是一声不吭闷闷离开。
他去哪了？
他能去哪呢？
乔聿就这样呆坐着，直到天边一丝丝亮起来。阳光透过玻璃照进车里，却照不到他身上。
守得云开见月明。
云散了，他的月亮却丢了。



第43章
乔聿想不出许沅会去哪。
当这个事实摆在他面前时，他才惊觉，这不长不短两年多的日子里，名为报复的情绪充斥在他眼里心里，以至于他都没有好好了解如今的许沅是什么样的，和从前相比变了多少，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装出来的，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以及……
还愿不愿意再见他一面。
乔聿什么都不敢细想，把这些犹疑通通压下去，拼命地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方式去找许沅的去向。
找到之后呢，许沅会原谅他吗？毕竟他那么坏，那么过分，让他的宝贝难过这么久。
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直无人能解答。在之后很长的时间里，乔聿始终没找到关于许沅的半点消息。他走的这样干脆，没用过之前的号码，也没和任何人联系，仿佛真的将前半生的恩怨纠葛抛诸脑后，孑然一身地重新开始。
乔聿甚至再一次去找了许临山。
他没进去，只站在门口与许临山相对而立，两个人的态度都算不上友善，乔聿极力压抑自己对这个人的厌恶，试图获取关于许沅的蛛丝马迹，可还是被许临山一句轻飘飘的“不知道”激发出了怒意。
乔聿觉得荒谬，更为许沅不值，或许他没资格，但还是这样说了：“他真真正正把你当父亲，一直维护你，你呢，从头到尾只是在利用他是不是？你有关心过他会过得怎么样吗？”
“利用？”许临山轻哼一声，“阿沅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关心他关心谁？只是他生在许家，从小锦衣玉食养着，被娇着惯着，总应该承担些相应的责任不是吗？天底下的东西哪有白得的道理，况且再过几年，许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他也不过是提早在为自己筹谋罢了。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质疑我对自己儿子的爱？”
“爱？你觉得这是爱？你觉得这是阿沅想要的？”乔聿摇头，眉眼间情绪复杂，话语却坚定，“我会去找他，我会带他走，然后和他好好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伤害他。”
说完，乔聿转身离开。
傍晚的光昏昏黄黄，明明是暖色调，照在他身上却像披上一阵落寞的斗篷，和周围人形成天然壁垒，烈火烧不穿，热水浇不透。
乔聿弯腰坐在街边长椅上，看来来往往的人群，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面孔，却每个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方才他和许临山话说的笃定，却也不过是撑撑场面，实际上他毫无信心，如果阿沅不肯回来，如果他不肯……
手机突兀响起来，乔聿心脏猛地一跳，慌里慌张去拿手机，险些没掏出来。
“喂，乔总，晚上约个饭局？”
心脏收回原处，脸上那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一寸寸冷却，乔聿本想拒绝，那个黑漆漆毫无温度的家却一瞬间涌入脑海，他轻轻闭上眼，点了头：“好。”
席间都是些相熟的面孔，客套话说的热络，真心却怎么扒拉也扒拉不出半两。乔聿没什么胃口，只闷头喝酒。乱七八糟的交谈声劝酒声嗡嗡嗡响在耳畔，更添烦躁，他懒得搭腔，每个来敬酒的都来者不拒，有人夸他海量，他也没应，只举着杯面无表情地再次一饮而尽。
等终于结束回家的时候，乔聿脚步已经不稳，开个门都开了三次才成功。胃里翻腾不已，脑子也像是被揉来搓去，他甩甩头，跌跌撞撞向屋里走去。
许沅走时发信息让他把剩下的东西扔了，他没听，每件都保留着，的确是舍不得，他决定了放手，奈何心没跟上趟，黏黏糊糊不肯放掉。他曾经还嫌弃自己优柔寡断，如今却成了唯一的慰藉。
乔聿跌倒在床上，手伸到床头捞起一边的枕头抱在怀里，埋头拼命嗅着上面的气味，其实过去这么久，再浓郁的气味都早就散尽了，但他总觉得那上面仍残留着某些气息，是他念念不忘的洋槐花，是漫漫长夜里唯一能陪伴他的东西。
“阿沅……”他轻声念着，“我头好痛，胃也难受，你在哪啊，抱抱我好不好……”
没人回应。只有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响着。
乔聿抱着枕头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半夜，酒醒了一半，他渴得要命，想起身到厨房倒杯水喝。
站起来时头晕得厉害，他一个踉跄，胳膊撞上旁边书架，随即“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乔聿揉揉额头，蹲下去捡，那是个挺厚的本子，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他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东西，有些疑惑地翻开。
熟悉的字迹一下子撞进眼睛，乔聿捧着本子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有些颤抖地一页页翻开。
是许沅的日记。
竟然……是许沅的日记。
“想了好久都不知道该怎么落笔，乔聿，我竟然再次见到你了，我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好久不见。”
“我们今天，嗯，第一次……乔聿好凶啊，我有点害怕。”
“乔聿这么多年你吃什么长大的啊，怎么这么讨人嫌，哼。”
“大坏蛋乔聿，今天不想理你。”
……
“……给六月十七日的乔聿，今天也是爱你的一天。”
……
乔聿不知道自己看到最后一页用了多长时间，他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每一个细胞都被许沅这个名字占据，他甚至无法思考，因为只要一思考他就止不住地想日记里那些或娇嗔或愠怒的语气是被带着怎样的心情写出来的。
他那样讨人嫌，许沅却还肯爱他。
“阿沅。”乔聿轻轻触碰上面的字迹，像在抚摸一个人的脸庞，“我是个坏蛋。你回来，我哄你。”
可是他的阿沅在哪呢？
在……
乔聿突然想到什么，以至于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生怕惊扰这悄然而至的念头。他屏住呼吸，十分小心地再次翻开那本日记，只见某一页上赫然写着一个地名。
平城……
平城。




第44章
肚子里的宝宝日渐长大，即使穿着宽松的衣服也能看出明显起伏，好在小家伙还算乖，安安稳稳地独自成长，并没有因为缺少Alpha信息素而折腾不休。
唯一的影响就是许沅这些日子变得十分嗜睡，经常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小福进来的时候，许沅正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开门的动静有些大，他猛地惊醒，下意识用手护住腹部，看清来的人后才放松下来。
“许沅哥哥！”小福一蹦一跳地到沙发边上，好奇看着他隆起的腹部，“里面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不知道。”许沅低头看过去，手掌轻轻抚摸，搁着肚皮感受里面那个小生命，神情十分温柔，“他在里面动呢。”
“真的呀？”小福弯腰伸长了脖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可以摸一摸吗？”
许沅笑着点头：“可以呀。”
小福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伸出右手食指，只轻轻一碰就迅速躲开，那张小脸崩的紧紧的，看起来又紧张又严肃。
许沅被他这副认真的样子逗到，笑得停不下来。等终于笑够了，他在小福头上摸了摸，拉过那只小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你不要紧张，弟弟妹妹不咬人的。”
“我当然知道。”小福嘟起嘴巴，他才不傻呢，“我怕摸坏小宝宝嘛。”
“怎么会呢，你看，他是不是动了。”
那动静其实十分微弱，只能轻微感知，隔着肚皮是不大能摸出来的，但许沅仍然很开心，小福就也跟着愣愣点头，好像自己真的感受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动作。
“我要去告诉奶奶，小宝宝会动了！”
小福一溜烟跑了，许沅有些错愕的看着他的背影，随即轻轻笑着摇了摇头。
“宝宝。”他低头戳了戳自己的肚子，“你想不想看看爸爸长什么样子？”
“一定很想对不对，那我给你看一眼好了。”
“但说好了，是你想看，不是我想看哦。”
小宝宝当然不会发出抗议，许沅于是心满意足地起身，走到床头拿起一本书，里面赫然夹着一张照片。
是两个人的合影。
背景是棵高大的洋槐树，Alpha笑得耀眼，一只手揽住身旁的Omega，另一只手恶作剧般地在Omega头上比兔耳朵。
只是照片有些年头，边角微微泛黄，委委屈屈地蜷缩着。
今天天气不错，于是许沅搬了张椅子到院子里，坐下来对着阳光给宝宝指认。
“你看，这个咧嘴笑的就是你爸爸，傻里傻气的是不是？”
他戳了戳那张永远笑着的脸，一下似乎不解气又连戳了好几下，直到那张照片有些发皱他才停下来将那地方细细抚平。
“可惜，”方才张牙舞爪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连唇角始终挂着的笑都收敛了，喃喃道，“没机会再见了。”
许沅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直到一阵困意袭来，才将照片紧紧攥在手里，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也就没有注意到紧闭的院门被一只手推开。身材高大的Alpha轻轻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在他身前站定，一只手拿过他攥着的照片，另一只手轻抚上他的腹部，随即浓烈的白兰地气息笼罩在小小院落。
Alpha俯下身，低头吻在他的额头，轻声道：“阿沅……”
“阿沅。”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们本就该是如今的模样。




第45章 番外一
从见到乔聿那一刻，许沅一直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他让乔聿进屋，坐在容下一人仍显宽敞的沙发上，却怎么也不肯坐在他旁边。
他没问乔聿为什么要来找他，又是怎么找到他的，只是站在另一侧，轻声问他喝不喝水。
如同一团不明物体梗在喉间，乔聿沉默好一会儿才摇头回应：“不用了。”
看起来竟然有一丝委屈。
但许沅还是转身去了厨房，或许是绞尽脑汁找不到下一个话题，也或许只是单纯和他待在一起实在尴尬，他没理会乔聿的拒绝，直接倒了一杯水出来递给他，杯口还冒着腾腾热气，看起来是刚烧开不久。以至于乔聿接过的时候，在那短暂的一瞬间都看到他被烫得微红的指尖。
“你的手……烫不烫？”
乔聿放下杯子，指了指许沅的手。
许沅仿佛这才意识到，受惊一般将手背到身后，用力搓了搓，于是指尖在看不到的地方变得更红。
室内的空气一瞬间变得沉默无比。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更没有动作，在这沉默的间隙里乔聿只是定定看着许沅，眸光落在那张让他辗转反侧的脸，略显瘦削的肩臂，和微微隆起的腹部。
他看得那样久，许沅被他盯得更加不自在，下意识伸手挡住腹部，却在动作的瞬间听到一声十分不明显的叹息。
紧接着，他看到对面的alpha站起身，带着热度的手掌握住他的胳膊，用轻柔但不容抗拒的力度把他拉向厨房。
水龙头被打开，冰凉水液冲刷过手指，许沅瞬间打了个激灵。那双手就环绕得更加过分，把他手掌整个包裹住，只露出被烫过的指尖。
水好像真的不那么凉了。
许沅怔怔看着，时间在这一刻仿佛丧失了流速，他分辨不出到底是过了一分钟还是五分钟，抑或是更长或更短的时间，他只知道当水声停止的时候，乔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怎么这么不小心，还疼不疼？”
温柔的像是一场梦。
或者说，是在他梦里才会有的温柔。
许沅将手指抽出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摇摇头。
“嗯。”乔聿松了口气，拿过一旁的纸巾将两人的手擦干。
许沅任由他擦着，垂眸盯着地板，肚子里的宝宝却放佛感知到了什么，有些活泼地踢了一脚，许沅很轻地皱了下眉，立刻被乔聿捕捉到。
“累了？”
“没有。”许沅还是没抬头，他说话很轻，仍沉浸在这一场过于虚假的梦里，甚至在张口的一瞬间感到些许委屈，他想好好看看这个人，看看这个让他愧疚让他难过也让他忘不掉的人。
可乔聿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从美梦中惊醒。
“那孩子呢，乖不乖？”
孩子……
这个本不应该存在的孩子。
这个乔聿自始至终都不想要的他和他的孩子。
原来他来是为了这个吗？
他不能容忍他留下孩子，所以才来的是吗？
乔聿没想到他酝酿犹豫了这么久的一句问话竟然让许沅有这么大的反应，几乎是在话出口的瞬间，那个沉默怔愣的人就放佛受惊一般退后，手臂环绕在小腹前，是一个保护的姿势。
许沅的眼睛里满是惊慌，说出了从方才到现在最饱含情绪的一句话：“孩子我自己可以养的，一点儿都不会麻烦你，你就当不知道，好不好？”
“什么？”乔聿愣住。
“我知道你不想要他，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就当他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你不想要我，但别不要他。”
许沅的声音几乎有些发颤，明明乔聿没动，但他还是边说边后退，像是认定了乔聿会做些什么。
这些近乎哀求的话那么微弱，却如同最锋利的冰刃，插入心脏的同时带来一片深冬寒意，疼的乔聿呼吸都困难起来。
他看着许沅，轻声开口：“他是我们的孩子，我没有不要他，更不会伤害他，你别……你别怕我。”
许沅没说话，他放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放慢呼吸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他就这么靠着墙，眼神越过乔聿看向窗外的鸟，过了好久才恢复到平常的样子。
是了，是他想多了。这场梦，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都不存在。
“对不起，是我冲动了。”许沅低头从乔聿身边走过，“天黑了，你住在哪，赶紧回去吧。”
今天该结束了，好好睡一觉，明天会是没有任何意外熟悉无比的一天。
他没等乔聿回答，径直走到卧室前，在握上门把手的瞬间，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在轻轻叫他的名字。
“阿沅……”
许沅僵在原地，眼泪唰的流下来。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又无比坚定这次是真的。
脚步声停在他身后，许沅抹掉眼泪，没有回头，语气听不出任何端倪：“叫我干什么？”
于是身后的温热更近一步，乔聿从背后环抱住他，手臂收得很紧，他们就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我错了，你别赶我走。”乔聿脸埋在他颈侧，是怎么都不肯放开的架势，可身前的人依旧没有回答，他就再次叫道，“阿沅。”
没有回应。
“阿沅。”
还是没有回应。
“阿沅。”
他一遍遍喋喋不休，呼吸扫在许沅颈侧，连绵不休，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微妙。
许沅被他叫得烦了，手指微微用力，说出口的却是：“……再叫一遍。”
那声音就更加聒噪不休。
“阿沅，阿沅，阿沅……”
这句称呼，横跨了数载光阴千山万水，终于还是真真切切送到了他耳边。




第46章 番外二
早上起来天气不错，有点风，但不明显，拂过树梢之后也只有最末端的叶片轻轻晃动。
许沅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的一瞬间深深吸了口气，随即满足地闭上眼睛。
腰腹处传来热度，背后贴上来一副身躯将他包裹住，乔聿脸埋在他颈侧蹭了蹭，声音还带着些晨起的沙哑：“这么早，不再睡一会儿？”
“不早了。”许沅拍拍他的手，垂眸看向两人双手交叠的部分，“太阳都晒屁股了。”
说完或许觉得幼稚，自己倒先笑了。
乔聿也跟着笑起来。
呼吸喷在后颈敏感处，引起一阵酥麻。许沅受不了地推推他，反而被抱的更紧。
“干嘛。”
“阿沅。”乔聿的声音从耳后传来，轻柔和缓，“你好香啊。”
“……说什么呢。”许沅耳根爬上一抹红，转身从他怀里钻出来，“我要去吃早饭了。”
自从怀孕以来，许沅胃口一直不好，早餐也没有必要太过丰盛，两人简单地解决了温饱后在餐桌两侧相对而坐。许沅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乔聿则静静注视对面的人。
omega很安静的坐着，阳光透过玻璃笼在他身上，柔和得像是一个梦。可他实在是太瘦削了，哪怕是在孕期也只有腹部隆起，其他地方仍然单薄。
太瘦了，乔聿想，是我没照顾好他。
于是趁许沅到院子里浇花的时候，乔聿拿出手机，很详细地查找omega孕期营养搭配手册，默默记下几道菜后打算出门去买食材。
许沅拿着水壶背对着他，听见动静转过身来，见乔聿穿戴整齐时似乎有一瞬间的呆愣，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只是静静站在那问：“要出门吗？”
乔聿点点头。
“嗯，好。”许沅冲他摆摆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浇花。
但乔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你……”
“怎么了？”
“没什么。”其实乔聿想说你怎么不问我出去干什么，但似乎并没有必须询问的必要，那丝怪异感突然而至，他一时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这么在意，只能在告别后匆匆出门。
乔聿其实没怎么做过饭，好在菜谱写的很详细，照着上面一样一样把食材买回来，再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做就好了，一套流程下来倒也不难，看着一桌子荤素搭配的菜，他甚至对自己生出了些莫名的信心，觉得凭借他的手艺一定能将许沅养的胖一些。
而且看样子阿沅的确很满意。
他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惊喜，声音都轻快了不少：“做了这么多，你好厉害呀。”
“那你就多吃点。”乔聿每样菜给他夹了一些，满脸期待，“快尝尝好不好吃。”
许沅边点头边一口一口夹着菜，事实上，他确实吃的比平时多很多，碗里的菜和饭都没剩下。乔聿心底涌上一股满足感，正想说些什么，却见许沅突然捂住嘴冲向卫生间。
随即呕吐声传出来。
他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跟过去，只见许沅蹲在马桶边上，刚才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胃里应该已经空了，但他还在不停干呕。
乔聿站在原地，如遭雷击，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从刚才起就一直存在的怪异感是因为什么。
这是不对的，一切都是不对的。
上午出门时，许沅应该问自己要去哪里，然后撒娇说要跟着一起或是让他带想吃的零食；吃饭时他应该抱怨这道菜很难吃或是自己没胃口不肯吃饭要他来哄，而不是不声不响地怎样都说好，吃不下了也硬要塞进去。
他还是谨小慎微，还是不相信他，还是……把自己放得很低。
原来漫长时光里的裂痕，并没有那么容易修复。

“阿沅……”
乔聿叹息一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许沅闭眼待了好久才压下胃部翻涌的感觉，听见声音也没有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随即感觉胳膊被碰了碰，一杯温热的水被递到他面前，他低头看了眼，伸手接过，漱完口后又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微凉的液体滑过脸颊，整个人舒服了不少。
乔聿这才把他拉出卫生间，桌子上的菜凉得彻底，已经没有吃的必要，何况两个人谁也没有胃口，乔聿拉着他坐到沙发上，见许沅始终低着头，一滴水珠从额前碎发滴落，落在眼尾像是一抹泪。
心脏突然就泛起丝丝缕缕的痛感，乔聿拉过许沅的手握住掌心，对上他有些疑惑的眼神，轻柔但不容置疑地说：“阿沅，我们谈谈吧。”
“ ……谈什么？”
“谈……”
谈你的委屈你的难过，谈我的错误我的过分，谈过往岁月里的一桩桩一件件，谈……我们这些年。
掌心中的手很凉，乔聿攥得更紧了些：“你可以问我去哪，可以跟我去任何地方，不想吃的可以不吃，讨厌的可以抱怨，觉得我哪做的不好就冲我发脾气。”
许沅没说话，只呆呆看着他。
乔聿就坐的更靠近一些，语气软巴巴，像只淋了雨的狗狗：“我有那么长的时间做的不好，但我以前也做的好过，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做回以前的我，你做回以前的你，再试着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许沅看着他，像是没有听懂，但乔聿知道他什么都明白了，他在等一个回答，可许沅支吾许久，只有些慌乱地起身，站的离他好远，“我困了，先去洗澡了。”
乔聿看着他的背影，用力按了按眉心。
浴室里传来水声，清晰又遥远，等声音停了，他走进卧室，看见许沅已经穿好睡衣躺在床上，他侧躺着，柔软黑发垂在耳边，映衬的脸颊更加白皙。
“你先睡吧，我去洗澡。”
许沅闭着眼嗯了一声。
乔聿在门口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走进浴室。
一个澡洗的心不在焉，甚至险些将洗面奶当成牙膏，他自嘲一笑，伸手在镜子的雾气上画了一朵花，这才收拾妥当走出去。
怕许沅已经睡着了，乔聿出来的动作很轻，卧室里留了灯，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侧躺的人身上，温暖柔和，与过去很多个夜晚重合。他掀开被子躺进另一侧，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超过正常浓度的omega信息素充盈在空气中，到处都是甜腻的洋槐花气息，许沅眉头紧皱，白皙脸颊涌上不正常的红，紧闭的唇齿间更是偶尔泄漏几丝暧昧声响。
“阿沅，阿沅？”乔聿摸摸他的额头，一片滚烫。
omega孕期的影响加上长时间缺乏alpha信息素引起的假性发情……
几乎在意识到这个的同时，他伸出手将许沅捞进怀里，许沅挣扎着睁开眼，看向他的时候眼睫一片湿润。
“我……”
“嘘。”乔聿低头在他额头上吻了吻，“我知道，我帮你好不好？”
从内到外的热意和奇异感觉已经让许沅的神智不太清醒，双腿不自觉地在床单上蹭了蹭，但他还是咬紧牙关很轻微地摇头。
omega外放的信息素气息太过浓郁，乔聿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他看着怀里的人，忍耐着没进一步动作，只耐心问道：“为什么？”
许沅抓紧他胸前的衣服，理智没剩下几分，以至于过了很久才理解透彻这个简单的问题，断断续续开口：“不……不要你……你凶，会疼……”
“是这样吗……”乔聿喃喃低语，回想起他们以往每一次性事，似乎是的，从第一次开始，他那些复杂的感情就压抑住了所有正面相关，怨恨和不甘让他一次次占有，却从不曾温柔。
“这次不会让你难受了，试一次？”乔聿低头吻他的唇，omega柔软的唇很轻易地张开，鲜红的舌无处可逃，只能被入侵者勾弄，是很轻柔的诱哄。
“唔……”本来就头昏脑胀的许沅呼吸更加不畅，唇舌被搅弄，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去推，可全身却软绵绵没有力气，更像是一种迎合。
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剥落，无遮无掩的身体暴露在灯光下和alpha眼中，他全身上下都很白，被那层红意染透，于是呈现出鲜嫩的粉色。
乔聿覆在他上方，怕压到腹部，用胳膊撑出一个空间，身下的omega却似乎仍是不安，瑟缩着往里钻。
“阿沅。”乔聿再次叫出这个名字的同时抱着omega坐起来，两个人的位置瞬间调换了过来。许沅软绵绵坐在他身上，身后涌出的水液瞬间流到乔聿腿上和床单上，他僵了片刻，有些受不了的伸手捂住眼睛。
乔聿轻笑一声，低声哄着：“觉得我凶，那你自己来好不好，你可以随时开始，随时停下，你来掌控我，我保证不会乱动。”
“你……”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许沅慢慢放下手臂，怔怔看他好久，有眼泪抑制不住地落下来，浸红了眼尾。
他哭得那样伤心，像是听到什么世间最过分的话，乔聿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刚想道歉说算了，硬挺的地方却触到一处湿热。
许沅边哭边扶着他缓缓坐了下去，omega湿润柔软的后穴瞬间被充满，他咬着唇轻哼了声，慢慢地开始动作。
“嘶……”被满足的alpha发出一声叹息。
许沅就突然停下来，瞪着那双通红的眼睛，很凶的开口：“你不许说话！”
“……”乔聿被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就小心翼翼打商量，“你可以动的快一点。”
随即轻轻往上顶了顶。
omega腰肢一下子酸软下去，眼泪更加汹涌，瞪着乔聿呜呜咽咽：“你又欺负我。”
尾音软绵粘腻，听起来竟像是在撒娇……
乔聿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他坐起身，将许沅揽在怀里，两人身体相连的地方就接触地更深，随即用吻堵住轻哼，连眼泪都舔舐得干净。
接下来的情事温柔的不可思议，alpha真的全程将主动权让出，只在omega受不了时拉下他很轻地接吻。
等结束的时候，乔聿从他体内退出，omega就瘫软在他怀里，把眼泪都蹭在身前的胸膛上。
“阿沅……”
乔聿轻轻拍他的背。
“嗯。”
“阿沅。”
“嗯。”
“阿沅。”
“嘘。”许沅从他怀里抬起头，红意仍未散去，仰头看去的时候像只羞涩的鹿，“我腰好酸啊。”
“我帮你揉。”
许沅摇头。
“揉一下就不酸了。”
许沅还是摇头。
“那……”乔聿低头，额头抵上他的，“你说要我做什么？”
许沅看他好久，久到眼里再次蓄满了泪，他垂眸，用手臂环过乔聿的背，将自己埋的更深。
“……你可以抱着我睡吗？”
“可以。”乔聿抱着他躺下，伸手揉了揉那柔软的发，“以后每天我都抱着你睡。”
怀里的人没出声，乔聿也没再动，只感到胸膛处一片湿意，不肯抬头的omega声音闷闷地叫他的名字：“乔聿。”
“嗯。”
“乔聿。”
“嗯？”
“我好想你啊。”
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以前无数次默念过，今天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许沅蹭掉眼泪，轻轻笑了笑，然后抱着乔聿沉沉睡去。
睡梦中，跨越无数光阴，十八岁的少年和少年终于重逢。




第47章 番外三
离开平城之前，许沅去和徐奶奶道别，小福拉着他的衣袖哭得抽抽搭搭。
肚子已经十分明显，许沅弯腰不方便，只能摸着小福的头安慰他。
乔聿站在一旁，插不上什么话，绞尽脑汁扒拉出几句哄小朋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小福瞪了一眼。他实在冤得慌，不知道小朋友哪来那么大的敌意，倍感委屈地悄悄戳了下许沅的背。
许沅哪还分得下心哄这一个，只得打发道：“你先到外面等我，我一会儿就出去。”
“哦。”乔聿点头，表现得倒是挺乖，转身走了出去。
“许沅哥哥。”小福努力憋回眼泪，没忍住又抽了抽鼻子，“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当然会啊。哥哥马上就要生小宝宝了，等宝宝长大一些，哥哥带着他来看你。”
“那说话算话哦。”小福伸出小拇指，“拉钩钩。”
“好。”许沅也伸出手指和他拉钩。
小福这才笑起来。
“那我走了。”许沅挥挥手，“徐奶奶再见，小福再见。”
“哥哥！”小福攥起小拳头，“那个哥哥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揍他。”

出去的时候，正看到乔聿站在门口，挺大一人非要委委屈屈垂着头，跟谁欺负了他似的。许沅觉得好笑，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往前拽了拽：“走啦。”
“阿沅。”乔聿眼睛亮起来，牢牢握住他的，是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怎么了？”
“你跟小福刚才说什么呢？”
许沅笑着看他一眼：“说你要是欺负我，他就帮我揍你。”
脚步突然停住，紧扣指节的手也显出些许僵硬，乔聿顿了顿，轻声说道：“那我是挺该揍的。”
“说什么呢。”许沅侧身对上他的视线，像哄小孩似的捏捏他的脸，“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没有突然。”乔聿深吸了口气，轻轻环住许沅的腰，把脸埋在颈窝处，“对不起。”
“……嗯。”许沅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原谅你了。”
“真的吗？”
“真的。”许沅无奈，“不然我干嘛要跟你回去。”
“那……”乔聿抬头，有些得寸进尺，“你能嫁给我吗？”
“哪有求婚这么草率的。”许沅推推怀里的人，“你先说些好听的吧。”
“阿沅 ……”
许沅不为所动。
“宝贝……”
没有回应。
“宝宝……”
继续沉默。
“……老婆。”
“……”许沅红了耳朵，“嗯。”
有了乔聿信息素的抚慰，小宝宝在肚子里安生了不少，几乎没怎么闹过，甚至出生时都格外顺畅。
只是刚出生时小小粉粉的一团，整张脸都皱巴巴的，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乔聿坐在床边，戳一戳小宝宝肉嘟嘟的脸颊：“你怎么这么丑。”
“像你。”许沅瞪他一眼，俯身把宝宝抱起来，毫不留情回嘴道。
乔聿连忙改口：“刚才谁说我儿子丑了？我儿子怎么可能丑，他长大了肯定世上第二好看。”
“那第一好看是谁？”
“我家阿沅啊。”
许沅苦笑不得，把宝宝塞他怀里：“抱好了。我去沏奶粉。”
乔聿连忙接过来，小心翼翼护住怀里柔软脆弱的生命，嘴角轻轻勾起来。
真好。
这是他和阿沅的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
而他和阿沅，也会长长久久福顺安乐地走下去。
宝宝满六个月的时候，许沅和乔聿举行了婚礼。
场地定在海边，海浪声拍打着沙滩，是天然的伴奏乐。
婚礼现场布置得十分精心，看起来这样隆重的一场婚礼实际上邀请的人却并不多。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十分相熟的朋友。
发请柬的时候乔聿斟酌着问过许沅，要不要邀请许临山。
许沅拒绝了。
事实上，回来之后，他没有再联系过那个所谓的父亲，更是一次也没有回去过，他想，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
他已经有了新的家。
足够好的、爱他的家。
“阿沅！”
白新宁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循着声音看过去，不怎么意外地在白新宁身边看见了另一个人。
“阿沅。”
“盛哥。”许沅走过去，“你们这是……在一起了？”
盛琮拉过白新宁的手，笑着点了点头。
“真好。”许沅还想再说什么，肩膀忽然被揽住，他侧头看见乔聿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正想互相介绍一下，脑海中忽然闪过挺久之前某个夜晚的画面，不由地起了点坏心思，故意没说话。
“你好，我是乔聿。”乔聿倒没真的幼稚到那个地步，主动伸手打了招呼。
盛琮握住他的：“盛琮。”
乔聿点点头，面上不动神色，胳膊却将许沅揽得更紧了些：“婚礼马上开始，我们先过去准备了。”
说完便揽着许沅转身。许沅憋着笑，偷偷向后挥了挥手。
一切都准备妥当，婚礼按时开始。司仪按照预先定好的流程一步步引导着。
他们挽着胳膊出场。
他们承诺誓词。
他们交换戒指。
他们拥抱接吻。
海浪声在远处此起彼伏，宾客在台下欢呼鼓掌，两颗心在台上激烈跳动。
“阿沅。”乔聿摩挲着许沅的脸颊，“我爱你。”
许沅笑着回应：“我也是。”
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留着晚上边做边说比较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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