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社恐被迫在分手综艺当海王 作者:伊川川    文案: 喻眠与前男友秦宙晚分手多年后,在某档素人分手综艺《恋爱中转》重逢,节目组邀请三对已经分手的同性情侣住进同一栋花园别墅,让他们相爱相杀。 没想到录制第一天,喻眠就撞坏了脑子,每天一起床,入住别墅后的记忆就会消失,让他想不起谁同自己擦出过火花。 社恐患者喻眠不想每天重新了解所有嘉宾,靠盲选心动对象战战兢兢应付节目组任务,努力成为一只没人注意的小透明,然而—— 【男嘉宾一号发来心动短信】 【男嘉宾二号发来心动短信】 【男嘉宾三号发来心动短信】 【男嘉宾四号发来心动短信】 【前男友秦宙晚发来心动短信】 喻眠瞳孔地震,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一共六个人,五个人都pick了他?! 他以为自己是佛系咸鱼,没想到在别人眼里,他的盲选成了到处开鱼塘的海王行为,再加上百搭属性0.5加持,《恋爱中转》第一季的顶级钓系万人迷喻眠就此诞生! 喻眠惊恐.jpg:别、别爱我,没结果! ---------------- 年上占有欲攻×纯情(假)海王受 斯文败类逆袭总裁×钓不自知笨蛋美人 秦宙晚×喻眠 ---------------- 同性可婚 双初恋 部分设定参考综艺《换乘恋爱》 1 眠眠   这天是北半球的一个寻常秋日,远川市无事发生,没有地震台风,亦无重要人物去世。二十五岁的喻眠从出租车上走下来,身边立即围上一圈工作人员,化妆刷沾着散粉扫过脸颊,一枚麦克风别上衣领,他听到副导演拿着对讲机说:“喻眠已经 stand by(做好准备),马上可以进去。”   得到指令后,喻眠一级级走上别墅的台阶,阳台的花影落在他白皙皮肤上,他低着头不去看四周的摄像头,再一次忘记了昨天在这栋房子里,是谁给过他暧昧眼神,又有谁同他调过情。   时间拨回两个月前,喻眠的发小赵祯祯在某个晚上给他打来电话,并不像以前那样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而是讨好地问他:“喻眠,你在做什么?”   喻眠知道这意味着赵祯祯要让他帮一个较为过分的忙,他低垂眼帘,用筷子缓慢地搅动锅里的速食面,告诉赵祯祯说:“我在做饭。”   赵祯祯有幸吃过一回喻眠做的饭,印象深刻、难以磨灭,她听到这个回答之后,下意识地喉咙一紧,一句不怎么中听的话不受控制地跑了出来:“这大晚上的,我们小喻少爷又亲自下毒呢。”   喻眠不答话,只是默默把火关小,等着赵祯祯的下文。   “喻眠,你最近忙吗,帮我个忙行不行?” 赵祯祯换回柔和的语气,“我这边要做个节目,想请你来参加。”   赵祯祯是国内知名网播平台β站的节目编导,正在策划一档名为《恋爱中转》的同性素人分手综艺,准备邀请三对已经分手且还处于空窗期的情侣住进同一栋别墅,让他们相爱相杀,在镜头下呈现真实的人间修罗场。   节目未录先火,是业内人士眼中的爆款预定,然而由于参加这档节目需要太多勇气,报名人数寥寥,嘉宾名单迟迟确定不下来,现在录制迫在眉睫,还缺少一组合适的前任情侣。   火烧眉毛之际,赵祯祯想到了自己的发小喻眠。   喻眠长了一张很适合上镜的脸,家境也优渥,扒不出什么黑料,而且正好有一个据他说是和平分手的前男友。   赵祯祯一口气说完,又总结了一下自己的中心思想:“总之现在我万事俱备,只缺你了。”   “你不是缺我,” 喻眠夹起一根面条,停了一会儿才想到该怎样概括赵祯祯的行为,“你是缺德。”   “求求你了喻眠,我的直觉告诉我这绝对是我的事业里程碑,等播出以后我就能变成金牌大导演,实现梦想走上人生巅峰了!” 赵祯祯越说越激动,似乎自己的职业生涯成败已经系于喻眠一身,“我要是实现不了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你说对不对?”   喻眠将面条放回锅里,干巴巴地说:“要是你的梦想就是为了跟咸鱼有区别,那不实现也没什么吧。”   赵祯祯见喻眠推三阻四,便换了策略,故意激他道:“你这么为难,是不是怕去找秦宙晚?”   秦宙晚是喻眠的前男友。   喻眠果然上当,认真地反驳道:“不是,我们是和平分手。”   “那你去问问他愿不愿意总可以吧,愿意的话当然好,不愿意或者已经有现任就算了,行吗?” 赵祯祯假惺惺地说,她笃定秦宙晚不会拒绝喻眠。   喻眠被赵祯祯绕了进去,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得说:“好吧。”   速食面煮好了,喻眠挂断电话,伸手关了火,然后将面条捞进一只白色骨瓷碗,端着走到沙发上坐下,袅袅水汽隔开他与窗外夜色。   他翻开手机上的通讯录,找到字母 Q 所在的分类,里面存着秦宙晚七年前用的那个电话号码。   喻眠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拨了过去,心想如果不通也没有什么意外,毕竟秦宙晚现在已经是远川市的大人物了,不再像当年那样,连出国念书都要半工半读赚生活费。   喻眠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的指尖磨蹭着汤勺的柄,耳边响起一声接一声的提示音。   突然听筒里毫无预兆地传来了低沉冷淡的声音:“哪位?”   喻眠的勺子 “当” 地撞在了碗壁上。   “是、是我。” 他慌慌张张地说。   秦宙晚迟疑了一下,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他的语气软了下来,习惯性地叫了一声:“眠眠?”   “秦宙晚,你谈恋爱了吗?” 喻眠的大脑一瞬间短路,口不择言地选了一个问题就开始问,忘记了什么叫做寒暄,什么叫做循序渐进。   秦宙晚显然也没想到喻眠会这么直接,分手多年后,上来第一句话就是盘问他的感情状况。   他或许是误解了喻眠的意思,再开口的时候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希望我谈恋爱么?”   喻眠不像秦宙晚心思缜密,他听不出对方的潜台词,只是傻乎乎地把赵祯祯说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   秦宙晚皱了皱眉,很快地抓住了重点:“你跟她说我们是和平分手?”   喻眠下意识地点头,反应过来秦宙晚看不见,又呆呆地说了声 “是啊”。   秦宙晚半天没说话,几乎要被喻眠的没心没肺气笑了。   两个人是在喻眠十八岁的时候确定关系的,那天秦宙晚过生日,刚高考完的喻眠带着一身酒味来找他,说带他去个地方。   他们停在酒店门口的时候,秦宙晚冷静地问喻眠你这是什么意思,喻眠踮起脚吻了他,说秦宙晚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那天的夜色安静温柔,远处的灯火阑珊倒映在喻眠眼里,秦宙晚的理智一点点瓦解,最后按着喻眠纤瘦的腰把他拉向了自己。   没想到第二天早晨起来,喻眠就要同他分手,神情和语气懊恼且真诚:“秦宙晚,昨天我喝醉了,说的话都不作数的,我们还是不要互相耽误了。”   如果不是秦宙晚记得昨天晚上喻眠疼得掉了眼泪,一定会以为他是专程来骗自己上床的。   “你觉得我耽误你?” 秦宙晚难以置信地问。   “…… 我们不是一路人。” 喻眠坐在床边,一边穿衣服一边含混不清地说话,白白细细的脚踝上还留着秦宙晚的指印。   他是低着头的,秦宙晚没看到他泛红的眼角,所以误解了他的意思。   喻眠家是做自动化控制的,一年前还同秦宙晚他们学校进行了校企合作,捐赠了一所联合实验室,秦宙晚也是那时候才认识喻眠的。   确实同他这样的穷大学生不是一路人。   后来秦宙晚出国读全奖 PhD,而喻眠换了手机号码,删掉了两个人在社交网路上的所有联系,秦宙晚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样的本事,只要喻眠不想他找到,他就找不到。   而一晃七年过去,喻眠居然若无其事地来找他上什么前任综艺节目,还言之凿凿地说他们是和平分手。   好一个和平分手。   秦宙晚的沉默让电话那端的喻眠没来由地心虚,他发现对方似乎并不认同自己的说法。   喻眠快速地说:“你要是不愿意……”   “喻眠,” 秦宙晚回过神来,语气笃定地打断了他,“我跟你去。”   喻眠没想到他真的会答应,还想再说什么,而秦宙晚已经挂了电话。   两个月后,《恋爱中转》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喻眠整理好一只旅行箱,在规定的日期从住处打车去了录制地点。   节目组在远川市郊的影视园区租了一栋花园别墅,别墅坐落在半山腰的位置,进门之前需要走一段高度不低的旋转台阶。   那天下了小雨,台阶上汪着浅浅的水渍,喻眠提着高过膝盖的行李箱,一不小心就滑了一跤,箱子恰巧滚落在身下,他没有受伤,只是后脑勺在楼梯旁边的罗马柱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   节目组送他去附近的医院检查,医生拍完片子说没什么问题,可以回去继续录制。   喻眠也是这么以为的,然而第二天起床之后就发现了异常。   他在别墅里的单间卧室中醒来,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陌生感,他不记得自己昨天是怎么走进来的,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也没有半分印象。   这个发现让喻眠没办法再赖床,他迟疑着走出房门,四下打量过后进了大厅,看到开放式厨房的料理台前已经站了一个男人,正在用一台手摇研磨机磨咖啡豆,旁边是一盘煎过的吐司。   “喻眠,” 男人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眼角盛着点笑意,“你起这么早?”   喻眠愣愣地看着他,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你认识我?” 他疑惑地问。   男人的目光在喻眠眉眼间停留了片刻,开口的时候带了几分调笑味道:“怎么,怕我把你忘了?”   喻眠向来不懂得怎样接这样的话,他呆了呆,好在还记得自己是来参加综艺的,便推断对方大概也是一位节目嘉宾。   男人见他不说话,笑笑之后随手将桌上的吐司递给他:“吃不吃早餐?”   秦宙晚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喻眠同一位叫周家明的男嘉宾面对面地坐着,周家明手里捏着一张纸,想帮喻眠擦掉嘴边的面包屑,而喻眠不知道在想什么,根本没有躲开的意思。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喻眠旁边,在周家明之前伸手,指腹用力地蹭了一下喻眠的嘴角,低声问:“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吃到脸上?”   2 我还是忘不了你   周家明讪讪地收回手,看到秦宙晚称不上和善的脸色。   喻眠也察觉到了,他不安地将盘子朝秦宙晚的方向推了推,怯生生地问:“你吃吗?”   秦宙晚看他一眼,又推了回去。   喻眠是真的饿了,他笨拙地握着叉子,戳了一块煎得金黄发脆的吐司放进嘴里。   秦宙晚看着他吃饭,忽然问:“你在什么地方上班,一会儿我开车送你。”   喻眠其实没什么班上,他晃荡完大学四年之后父母就把他安排进家里的公司,给了他一个漂亮头衔,但没有真正重要核心的事情可做,他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没人会找他麻烦。   喻眠心安理得地一天天混日子,他不像秦宙晚那么野心勃勃,可以把人生规划成一张建筑图纸,然后据此建造出一栋分毫不差的摩天大厦。   他不需要摩天大厦,有座小房子就好了,他甚至都没有奢望过秦宙晚能够走进来,路过就已经很好。   他的青春庸常平凡,唯独路过的秦宙晚熠熠生辉,借他一点光。   尽管如此,喻眠还是不想给秦宙晚留下坏印象,秦宙晚知道他家里公司的名字,如果听到他在那里上班,一定会发现他这么多年过去毫无长进,还是靠家里养着的废物。   还是一旁的节目助理帮他解了围,制止秦宙晚道:“秦先生,现在还不能暴露职业。”   秦宙晚瞥了喻眠一眼,礼貌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喻眠松了一口气,把嘴里的吐司咽下去,如释重负的感觉甚至冲淡了对失忆的恐慌。   因为秦宙晚在场,周家明对喻眠说话便不好太过撩拨,随便聊了几句之后发现对方对吐司的兴趣明显比对自己大,便也没有急在这一时,笑笑之后便放喻眠安心吃饭。   喻眠吃吐司的时候噎了一下,伸手想拿旁边的杯子,看清是周家明磨的咖啡之后停了一下。   他对咖啡因不耐受,喝了会心慌。   秦宙晚也注意到了,他没说什么,起身去厨房给喻眠热了杯牛奶,用手试过杯身温度之后才带过来,透明的白色玻璃杯同桌面接触的时候发出了一声轻响。   喻眠说谢谢,然后就拿过去喝了一口,牛奶在上唇留下了一点痕迹。   秦宙晚从桌上抽了张纸,想像方才一样给他擦掉,手刚抬了一半,喻眠便像感应到什么一样往旁边躲了一下。   秦宙晚停了停,最后只把纸巾放到了喻眠盛吐司的餐盘旁边。   周家明的目光从喻眠脸上滑到秦宙晚脸上,节目组现在并未告诉他们谁同谁是前任情侣,需要自己去猜,他不能确定喻眠同秦宙晚是不是,看秦宙晚觉得像,可是看喻眠又没有这种感觉。   “其实我也认得你,秦宙晚对不对,” 周家明有心试探他们,“昨天你读的前任留言很有趣。”   “是么,我也觉得他很有趣。” 秦宙晚漫不经心地说。   虽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但喻眠还是感觉到他的语气有些复杂。   喻眠努力从自己的记忆中搜索周家明所说的前任留言,最后却一无所获,他怀疑自己昨天其实压根没有参加节目的录制,因为他什么也不记得。   周家明看到喻眠的脸色并没有发生改变,心想大概是自己猜错了,秦宙晚并不是喻眠的前任,只是像他一样对喻眠感兴趣而已。   吃过早饭以后,喻眠偷偷去问了节目助理什么是前任留言。   节目助理是个跟他差不多年龄的小姑娘,听清他的问题之后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不记得了?就是昨天吃饭之前让你们写来介绍自己前任的那张纸啊,大家还在吃饭的时候一起读来着。”   喻眠想起方才秦宙晚复杂的语气,赶紧追问道:“那我写了什么?”   小姑娘一下子不说话了,喻眠觉得她的表情像在憋笑。   半天之后她拍了拍喻眠的肩膀说:“你还是好好录节目吧,我还得盯着你们不出岔子呢。”   喻眠不明白自己写了什么会让她露出那种表情,出门上班的时候正好在昨天摔下去的楼梯上碰见了秦宙晚,秦宙晚正在打电话,用的是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应当是在向下属交代工作。   楼梯的拐角处并不宽阔,只能让一个人通过,秦宙晚看到他以后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又简单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这里是个摄像死角,喻眠眼睁睁地看着秦宙晚靠近,低下头给自己整理衣领,眼神像许多年前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时一样专注。   他还记得早晨周家明提过的前任留言,不自觉地就问了出来:“我昨天给你写了什么?”   秦宙晚的手顿了顿,喻眠怕他没听懂,又补充道:“就是那个人说的前任留言。”   “那个人?你说周家明?” 秦宙晚重复了一遍,脸色似乎因为喻眠记不得周家明的名字而缓和了一些。   喻眠紧张地等着秦宙晚回答。   秦宙晚的目光从喻眠的衣领上移到嘴唇,最后停在眼睛的位置,他低声问:“喻眠,你是不是故意的?”   喻眠没听懂。   而秦宙晚看上去也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同他浪费时间,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过身走了下去,风吹起了他穿在西装外面的大衣,整个人英俊而挺拔。   他站在原地发愣,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他转过头,看到是节目助理。   小姑娘像是要去送什么设备,抱着一个黑色的尼龙袋子往下走:“喻眠,让我过一下。”   喻眠听话地把身子侧了过去,小姑娘经过的时候他想到了什么,问对方道:“那个,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昨天我们写的前任留言还在吗?”   “在啊,” 小姑娘笑嘻嘻地回过头,“就在茶几上,还没来得及收拾,以后可能会做成周边呢。”   喻眠等她下去,之后就返回了别墅,很容易就找到了茶几上的一叠牛皮纸信封。   节目组只在信封上写了收件人的名字,喻眠翻到属于秦宙晚的那一个,把里面的那张纸取了出来。   内容是打印的,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我还是忘不了你,唢呐一吹我就觉得走的是你。”   喻眠的脑子 “嗡” 地响了一声。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记不清昨天发生的事情了,他不能想象秦宙晚当众读出这句话时候的表情。   喻眠十分确信这不会是自己写的,他几乎不用思考就把这件事联系到了赵祯祯身上。   这会儿别墅里的人都去上班了,正式的录制要从晚上才开始,赵祯祯不在,喻眠便给她打了电话过去,第一句话就是:“昨天那个前任留言是怎么回事?”   “我的小喻少爷,你昨天已经问过我一回罪了,怎么还有梅开二度啊?” 赵祯祯硬着头皮又给喻眠解释了一遍,“不是你说不知道写什么让我给你写吗,我这也是为了我的收视率着想……”   “我昨天问过你?” 喻眠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祯祯停了停,虽然没听懂喻眠的意思,但还是认错态度良好地说:“喻眠,我错了,真的,你就说想怎么让我给你道歉吧,请你吃顿法国大餐怎么样?或者远川刚开那家米其林二星,听说是做素菜的,吃不胖,而且厨师都是海外硕士,一个个英语溜得跟胖头鱼吐泡泡似的……”   喻眠没心情听赵祯祯给素菜馆写口头小作文,简单应付几句之后就挂了电话,满脑子只剩下一件事,秦宙晚会不会生气了?   他捏着那张纸陷在了沙发里,眼神呆滞地望着窗外,把秦宙晚从今早开始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吸,都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像高中生背课文,一字一句,手忙脚乱却又无比耐心。   喻眠很熟悉怎样重温秦宙晚的一切,是从学生时代烙下的习惯,那时候他会默默在心里记下有关对方的一切,像在写一本无声日记。   只是这本日记很久不曾翻开,字迹中断七年,终于又重新落笔。   喻眠懊恼地摇头,秦宙晚一直很善于隐藏情绪,他不能确定他到底在想什么,从前是,现在也是。   将打印纸重新放回信封之后,喻眠想到了什么,又开始从那一叠信封里翻找写有自己名字的那一个。   打印纸上的内容同样简短,也只有一句话。   “你后悔过么?”   喻眠愣愣地盯着一行五个铅字,不明白秦宙晚的意思。   他说的后悔,是指什么呢?   是当年借着醉意同他一梦春宵,还是梦醒后知趣离开、不敢打扰?   这个问题喻眠想了很久,从打车去上班的路上一直想到了下班以后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始终没能得到一个足够说服自己的答案。   《恋爱中转》要求嘉宾如无特殊情况晚上都要赶回郊区别墅用餐和过夜,喻眠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反正他本来也是要回公寓点外卖或者煮面。   这个时间是下班高峰,喻眠乘电梯的时候打开了打车软件,发现自己是第五十个在排队的人之后便不着急出去了,准备在公司大堂的沙发上坐一会儿,给前些天没看完的半部电影收个尾。   他刚走到休息区入口,就停住了脚步。   沙发上坐着的那个男人转过身来,看了看表之后皱着眉问他:“他们让你加班?”   是秦宙晚。   3 晚秋心事   作者有话说:周家明:???你好无情哦   “不是,我收拾东西晚了。” 喻眠很容易就被秦宙晚带偏了思路,开始认认真真地解释自己为什么比其余人出来得迟。   过后他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班?”   秦宙晚的回答很简单:“猜的。”   喻眠一下子沮丧起来,原来自己在秦宙晚眼里一直是那种不长进的形象。   秦宙晚看着垂头丧气的喻眠,忽然觉得对方很像一只把耳朵耷拉下来的小兔子。   他克制住把喻眠拉到自己膝盖上坐下的想法,从容地问:“还没学会开车?”   喻眠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乖乖地摇头:“学了,不敢上路。”   “一直打车回去?” 秦宙晚问。   喻眠 “嗯” 一声,又补充道:“有时候等车的人太多会坐地铁,不过这个时间一般都没有座位的,站得太累回家以后会不舒服。”   他发现自己说完之后秦宙晚没接话,坐在那里看他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喻眠停了一会儿,尝试着转移话题:“…… 你是来找我的吗?”   “不然呢?” 秦宙晚反问,随即站起身,“送你回去。”   喻眠下意识地跟着他走了几步,反应过来以后说:“不可以的。”   秦宙晚停下来看喻眠。   喻眠费力地解释:“节目组的人说不能暴露每个人的工作,要是你送我回去,他们就知道我们违反规则了。”   秦宙晚其实不在乎什么节目规则,但他知道喻眠的性格,于是耐着性子说:“在园区门口把你放下,我们分开进去。”   喻眠觉得以自己跟秦宙晚目前的关系,坐他的车回去好像怪怪的,但想想排在他前面打车的四十九个人以及拥挤的地铁,他就毫无原则地屈服了,听话地跟着秦宙晚离开。   上车之前喻眠说自己有点饿,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了水煮玉米,排队付钱的时候秦宙晚按住了他的手腕,不容置疑地用自己的手机结了账。   喻眠发觉秦宙晚现在变得很直接,不仅替他付钱的时候是这样,帮他拉开副驾驶车门的时候也是这样,甚至没有问他想不想坐后排。   秦宙晚锁好车,提醒喻眠道:“安全带。”   “哦,好。” 喻眠拎着塑料袋里的玉米,腾出一只手去摸安全带。   秦宙晚看他找得吃力,便探身过去,一手撑着座椅,另一手给他系好。   这件事做完之后,秦宙晚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原地停留了一两秒,微微地侧过头,像是下一秒要亲喻眠额头一样。   喻眠的脸有些热,他没话找话地打破了安静:“你的车好大。”   秦宙晚看他一眼,没有接话,发动车子从公司楼下的停车场离开。   喻眠没有分手以后再次同前任一起坐车的经历,不知道该跟秦宙晚聊些什么,就只专心致志地吃玉米,车里散开很淡的软甜气味。   过了一会儿,秦宙晚已经能从前挡风玻璃看到影视园区入口,他偏过脸打量喻眠手中的玉米,发现还剩大半根之后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吃这么慢?之前长身体的时候不是很喜欢吃东西么?”   喻眠把嘴里的一口给咽下去,诚实地说:“这是第二根。”   他看出秦宙晚的表情好像是有点想笑,但最后还是收住了。   车开到园区门口,秦宙晚按照之前跟喻眠说好的,把车停下了。   喻眠解开安全带,用拎着塑料袋的右手去推车门,车外是带着凉意的晚秋暮色,一阵风吹进来,经过喻眠又经过秦宙晚,像有难言心事,温柔缠绵。   秦宙晚突然叫了喻眠一声:“眠眠。”   喻眠懵懵懂懂地转头看他,秦宙晚迎着他的目光,是想要说什么的,然而到底还是只讲了一句:“注意安全。”   蔷薇色的晚霞落进远山树影间,喻眠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秦宙晚在想什么,但他走在平坦的柏油路上,还记得对方给自己系安全带时近在迟尺的低沉呼吸。   那一刻他的心律忽然加快,从心跳的间歇里滚落出他初见秦宙晚的时分。   当时喻眠刚上高三没多久,前两年一直是浑浑噩噩混过去的,因为要什么有什么,所以不觉得学习多重要,不想去上课就不去了,那时候他喜欢画画,一整天一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的画室,手背与衣摆上染着颜料,像沾了另一个世界的色彩。   父母其实不太在乎他到底做什么,因为家里条件足够,往后的路他想怎么走都可以,但喻眠总是一个人待着,多少让他们觉得担心,不知道这个儿子会不会发展出自闭倾向。而那时候喻眠唯一的好朋友赵祯祯已经去参加编导艺考的封闭集训,喻眠就更没有出门的理由。   喻爸爸当时正好在同远川市的 S 大合作,便把喻眠带到了自己捐赠的实验室里,想让他多跟人接触接触。   喻眠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秦宙晚的。   秦宙晚长得实在出挑,同样一件松松垮垮的白大褂,穿在别人身上是普通的工作服,穿在他身上就肩是肩、腰是腰,整个人眉眼锋利,清朗挺拔,像月下的一棵松树。   喻眠喜欢好看的人和事物,还没走进门,目光就隔着玻璃在秦宙晚身上停了好一会儿。   很快秦宙晚便注意到了门外的男孩子,带他做项目的老师也看过去,发现喻总之后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轻声跟秦宙晚交代了几句。   秦宙晚走到实验室外面,先同喻总打招呼,又低头问喻眠:“怎么不进去?”   他一贯会做人,就算是对着喻眠这种第一次见面的人,也能做到神态熟稔、语气亲近。   喻眠将他的话认作是对自己的邀请,踌躇半天之后说:“你能帮我开门吗?”   秦宙晚抬了抬眉,站在喻眠身后抬手推门,有力的手臂越过男孩子单薄的肩膀,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喻眠衣领下一对小巧的锁骨。   他一边推一边随口问:“门太重推不开么?”   两个人离得近,他因为说话而产生的气息扑向喻眠的肩颈之间,喻眠觉得痒,还觉得不自在,他能闻到秦宙晚身上清淡的洗衣液香味。   秦宙晚没听到男孩子回答,偏过脸去看他:“嗯?”   有磁性的鼻音不知怎么让喻眠的耳朵有点红,他赶紧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我怕门是脏的。”   直到现在,喻眠想起自己那句话都还会后悔,或许当时他过度紧张,也或许是害羞,总之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给秦宙晚留下了一个不知好歹的第一印象。   这天晚上节目组的活动是在吃饭的时候公开每个人的年龄,喻眠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只记住除了秦宙晚以外,另外的四个人里有三个比他大,一个比他小。   他说自己二十五岁的时候,周家明倒是露出了略微有些诧异的表情:“我以为你刚成年。”   吃过饭之后,别墅里所有人的手机在同一时间响起,喻眠拿起来,看到一条短信,内容是 “请向你今天的心动对象发送短信”。   他其实没有什么心动对象,秦宙晚是一定不能选的,毕竟他说过不能耽误对方,而剩下的人中,今天跟他交集最多的是周家明。   这样想着,喻眠便选定了自己的发送对象,他认真地编辑了短信,告诉对方:“早上的吐司很好吃,谢谢你。”   过了不多一会儿,他的手机便开始不断震动,一共有五个人给他发了短信。   这个数字让喻眠怔了怔,差点就要问节目助理是不是短信系统出问题了,不然怎么会所有人都给他发短信?   好在他意识到现在问出这样的问题算是破坏规则,于是决定先读一遍短信的内容。   第一条可以看出是周家明的,因为对方说:“抱歉不知道你不能喝咖啡,下次会准备牛奶或者燕麦奶。”   后面三条的内容不那么具体,分别是 “hello”,“晚安,明朝会”,以及 “你长挺俊”。   喻眠被 “你长挺俊” 逗笑了,但在点开最后一条的时候,他的指尖有些发颤,意识到那是秦宙晚的。   “你跟从前一样。”   内容只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喻眠还没来得及思考其中的深意,手机上就来了一条发自节目组官方的消息——   “你的前任选择了你。”   他的呼吸不知怎么顿了一拍,接着就感觉秦宙晚抬眼望向了自己,目光称不上温和。   喻眠意识到秦宙晚应当是收到了自己没有选择他的短信。   那一条短信,那一个眼神,让喻眠的心里起了波澜,他睡得很晚,见证了天色由暗转明,月光将窗外的棕榈树拖出很长的阴影。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喻眠并没有休息好,很快又闭上了眼睛,几秒之后却重新睁开了。   他茫然地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丝毫不熟悉的地方醒来,然而他的脑海中隐隐约约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昨天的同一时间,他也忘记过什么。   喻眠从房间里出来,路过开放式厨房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正在开微波炉的男人,男人向他打招呼:“喻眠,今天给你准备了牛奶。”   “谁让你给我准备的?” 喻眠无辜地问。   4 他不爱说话   周家明短暂地一愣,随即意识到喻眠是在同他撇清关系。   没想到对方看着又乖又纯,性格却带着点儿刺。   周家明觉得很有意思,喻眠的反差感不仅不讨厌,反而还蛮勾人。   “好,是我主动给你准备的。” 周家明不太介意地笑笑,口气很包容。   喻眠怔怔地看他,不知道这个陌生人跟自己到底谁的理解力出了问题。   周家明低头热牛奶,再抬头的时候发现喻眠已经慢吞吞地挪到了沙发上坐下。   木质桌面的玻璃板下压着一张淡金色的铜版纸,用油墨勾勒出边框,抬头是一行黑体字——“《恋爱中转》节目规则”。   喻眠用手指着,一个字一个字往下读。   “欢迎大家入住恋爱中转站,以下是入住期间的注意事项:   不能直接或间接表明前任身份;   不允许告白;   不能添加彼此的联系方式;   如无特殊情况,每晚一起吃晚餐,晚餐烹饪者通过抽签决定。”   喻眠还记得这档由赵祯祯策划的缺德综艺,也记得自己来过别墅,然而入住之后的事情却一件也没有印象,他看到桌上有一只自动翻页的正计时台历,上面标明现在是恋爱中转站运营第三天。   第三天?   喻眠的眉尖蹙了蹙,后知后觉地将自己在台阶上摔的那一跤跟此刻的失忆联系了起来。   他现在还不清楚自己失忆的间歇是多久,其实就算很久也没关系,从十八岁往后,他的人生中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值得记住的事情,现在对他的唯一影响就是不能完全投入地参加节目,毕竟这些嘉宾他除了秦宙晚一个也不认识,认识了也会忘掉。   好在他过来也只是为了帮赵祯祯的忙,并不是找男朋友。   所以喻眠对于自己的间歇性失忆一点也不惊慌,他只是从沙发上站起来,思考今天要不要去上那个形同虚设的班。   喻眠思考的结果还是要去,他受不了一整天都待在满是摄像头的房间里。   现在时间还早,喻眠看到别墅的落地窗外是一个院子,便推开门走了出去,冰凉的空气灌进他的领口,他闻到了落叶的气味。   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坐了一个人在抽烟,黑衣黑裤,身体修长,脖子前面晃荡着一根骷髅项链,耳朵上一颗黑色耳钉,在浅淡的阳光中折射出清冷的光亮。   那人似乎不高兴同他分享这一片空间,见他走过来,便站起了身,吊儿郎当地把烟碾灭,没同喻眠打招呼就要离开。   喻眠其实也有点害怕跟陌生人共处,因此那人要走的时候,他不自觉露出了松一口气的神情,这倒让对方有些诧异,在经过他旁边的时候停下来,说了一句:“今天晚上是我们准备晚饭。”   喻眠想起刚才读过的入住规则,点了点头说:“哦,好。”   随即他又问:“抱歉,你叫什么?”   那人脸上诧异的表情有扩大的趋势,顿了顿之后还是告诉了喻眠:“谢南与。”   喻眠 “嗯” 一声:“谢谢。”   谢南与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就走了。   喻眠想这个谢南与大概是沉默寡言的类型,不过没有太多话也很好,至少不会带给别人社交上的压力。   他转过身的时候,看到秦宙晚正站在客厅里,微微皱眉看着他。   喻眠不知怎么有种心虚的感觉,他被秦宙晚用那样的目光盯着,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局促地低下头盯着地面,看到自己的影子被身畔的一棵树完全笼罩了。   他再抬头的时候,秦宙晚已经走了。   秦宙晚这天晚上没有去接喻眠,他希望喻眠可以主动来找自己,没想到等他到别墅的时候,喻眠已经在跟谢南与一起切菜。   “今天回来这么早。” 秦宙晚对喻眠说话的时候用的是一个陈述句。   “要做饭。” 喻眠尽量自然地回应。   他不知道为什么,秦宙晚听到这个答案之后看上似乎不太高兴,轻描淡写地重复了一遍:“做饭是么。”   喻眠不会做饭,早上那个给他热牛奶的男人发现之后主动过来指导他菜要怎么切,油倒多少才合适,当他意识到跟喻眠搭档的谢南与也没什么做饭的经验之后,索性直接代替了他们,一个人做好了晚饭。   喻眠说了很多句 “谢谢”,男人笑着说没关系,自己很喜欢做饭,喻眠由此猜测他可能是个厨师。   厨师做饭很好吃,卖相也漂亮,勾芡糖色样样俱全,但桌上有个人一定要挑刺,说这么做高油高盐,不健康。   “吃得开心就行,健康的标准太高了,连初加工的绿叶蔬菜都算零食呢。” 厨师没恼,带着笑解释。   喻眠问:“什么是初加工绿叶蔬菜?”   “大葱蘸酱。” 挑刺的人说。   厨师摇了摇头:“蘸酱也算高盐。”   那人立刻针锋相对地说:“那就光啃大葱,初加工是拿水搓一搓。”   喻眠忽然有种自己在听相声的错觉。   晚饭过后赵祯祯带所有嘉宾去录小黑屋采访,让他们说自己的初 pick,然后由她随机提问。   小黑屋是一个一个人进的,轮到喻眠的时候他发现全部工作人员都露出了非常期待的神情。   他不知道前面五个人说的都是他,于是工作人员开始赌他会选谁,输的人轮流请吃夜宵。   他们都知道秦宙晚是喻眠前任,所以投秦宙晚的最多,其次是这几天跟喻眠说话最多的周家明。   而喻眠的想法就比较简单了,秦宙晚不能选,剩下的人里他只知道其中一个的名字。   “谢南与。” 喻眠说。   全体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没想到这场打赌竟无人伤亡,因为没人猜对。   喻眠居然选了谢南与。   赵祯祯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好,那你说说,为什么选谢南与?”   喻眠前一个进来录采访的正是谢南与,他刚才落了外套在这里,赵祯祯说话的时候他刚巧折返回来取,听到以后很意外地看向喻眠:“你选我?”   他这些天的短信都是发给喻眠的,刚才说的初 pick 也是喻眠,但其实不是因为有好感,他是那种慢热的性格,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喜欢上某个人,所以就挑了一个最符合他审美的人选。   谢南与没想过喻眠会选自己,因为他跟喻眠话也没说过几句,今天早上对方还问自己叫什么名字,可见对他没什么印象。   倒是挺有趣。   谢南与扯了扯黑色卫衣的领子,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喻眠,喻眠发现他领口有一点纹身的痕迹,顿时有点害怕,以为对方是在质问自己,便怯生生地说:“那我不选了?”   赵祯祯差点笑出来,但为了维持编导的形象还是憋住了,她清清嗓子:“这个你们一会儿出去说,谢先生麻烦您先出去一下,让喻眠把采访录完。”   谢南与看了喻眠一眼,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赵祯祯示意喻眠往下说,喻眠想了好半天都没想出答案,赵祯祯只得引导道:“你就说他身上最让你舒服的特点。”   这下喻眠倒是很快就答出来了:“他不爱说话。”   只是这个答案让全场工作人员都沉默了。   赵祯祯到底有经验,找补道:“让你觉得很酷,是吧。”   喻眠结束以后,赵祯祯让他等一会儿再走,等所有工作人员都离开以后,她压低了声音道:“喻眠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瞎选的。”   喻眠确实是瞎选的,他一点也没隐瞒地点了头。   “为什么?” 赵祯祯看起来很不理解。   喻眠于是告诉她自己失忆了,根本记不住其他人的名字。   刚说完这一句,赵祯祯就很同情地打断了他:“真的啊?你失忆了啊?”   喻眠 “嗯” 了一声,然后就听到了赵祯祯的哈哈大笑,她一边笑一边说:“喻眠你以为写小说呢,还失忆?你怎么不说你每天定时定点儿把前一天发生的事儿给忘了呢?”   “不信算了。” 喻眠的脸因为赵祯祯的嘲笑变得有点红。   赵祯祯连忙和颜悦色地说:“没没没,没不信,你愿意来我就很高兴了,失忆算什么,是吧。”   小黑屋在别墅地下,喻眠走出去,看到谢南与正倚在楼梯上等他,手里还举着一杯牛奶,见他过来,顺手递给了他。   喻眠接了,谢南与又说:“冰箱里只剩脱脂的,不甜,要加蜂蜜么?”   “还能加什么吗?” 喻眠不喜欢蜂蜜。   谢南与想了想,声音放低了一点:“还能加微信。”   喻眠刚开始没听懂,反应过来以后单纯地说:“节目组不让的。”   谢南与也不是在乎规则的人,看喻眠这么说,以为是他不愿意,便也没再坚持:“那之后再说。”   录完小黑屋之后,所有人又回到了别墅一楼,三三两两地坐在沙发上或是餐桌旁边,在镜头下假装平和地聊天。   过了不长的时间,喻眠感觉到手机在外套的兜里震动,他拿出来,看到是节目组的消息,让他选一个人发送心动短信。   对喻眠来说,今天唯一可选的对象是谢南与。   他放弃了挣扎,直接用赵祯祯在小黑屋里给他找补的话发了过去:“你很酷。”   很快有五条短信争前恐后地涌进了他的收件箱,接着是一条提示——   “你的前任选择了你。”   所有人的前任提示是在同一时间收到的,喻眠无意间一抬头,猝不及防地同沉着脸的秦宙晚对视了。   5 心有旁骛   喻眠很怕秦宙晚生气的,大概是多年前养成的习惯,秦宙晚一个皱眉,一个垂眸,他都会条件反射般去猜测对方的情绪。   但秦宙晚真是太难猜的人了,十八岁的喻眠猜不透,二十五岁的也一样。   他默默地低下头,试图通过翻看短信来缓解内心的慌张。   “晚饭还喜欢么?”——这条应该是厨师先生的。   “早晨是怕你不喜欢烟味。”——谢南与在向他解释早晨那个看上去不太友好的举动。   下一条的内容让喻眠的心脏突地一跳:“你现在很喜欢撩拨别人?”   太熟悉的口吻,只能是秦宙晚。   喻眠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这样认为,只好滑过去继续往下看。   剩下两条内容比较模糊,分别是 “今天你也长挺俊”,以及 “谨颂秋安”。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再次震动,喻眠收到了带有节目组前缀的短信,通知他明天去进行片尾短片的外拍,喻眠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一周即将过完,第二天就是周六了。   他低下头去看手机屏幕角落的时间,现在已经是深夜,而他今天的记忆都还好端端地储存在脑子里,证明他的失忆间隔还没有到。   喻眠其实很想试试一整晚不睡还会不会失忆,但节目组准备的床软得过分,他一陷进去就很难保持清醒,于是第二天他再一次经历了遗忘,但他的身体仿佛对这件事产生了某种潜意识的反应,他的慌张与茫然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适应和麻木。   赵祯祯在八点整的时候过来敲喻眠房间的门,问他想去哪里外拍。   “拍什么?” 喻眠问。   赵祯祯以为喻眠在闹情绪才这样明知故问,她走到喻眠床边坐下:“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   喻眠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没明白赵祯祯的意思。   赵祯祯耐心地说:“咱俩就不玩那些虚头巴脑的了,你要是录节目的时候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当时解决不了可以第二天来跟我说,我肯定站你这边儿,喻眠你要学会跟我沟通自己的诉求你知道吗?”   “主要是我第二天就把前一天发生的事情给忘了,” 喻眠为难地开口,“我怎么跟你沟通诉求,托梦吗?”   赵祯祯顿了顿,不懂喻眠为什么还沉迷于失忆人设不可自拔,她知道自己这个发小有时候很固执,便不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把话题带回到了一开始的外拍上:“昨天不是在短信里通知你们拍片尾吗,这个片尾是每组前任一起拍的,因为咱们的节目是先录后播,每过几集就揭晓一对前任,到时候就在片尾放这个——所以你想去哪儿拍?”   喻眠其实哪儿也不想去,但他不想给赵祯祯添麻烦,思索了一阵子之后选了一个能让自己感觉到放松的地方:“我家画室?”   赵祯祯答应了:“行,再想一个,至少拍两个场景,让后期有个选择的余地。”   喻眠想不到,最后还是赵祯祯说:“要不去 S 大,你跟秦宙晚不是在那儿认识的吗?你爸捐的那个实验室还在吧。”   她没等喻眠反应就站起身往外走:“那就这么定了,一会儿每个人单独走,因为你们现在还不能知道谁跟谁是前任,到时候你就先回家等着,我让摄像过去。”   喻眠给父亲打电话,跟他说赵祯祯要借家里的画室拍点东西。   喻爸爸说好,又告诉喻眠自己和他妈妈最近在外面度假,房子可以让祯祯随便用,他自己要是想回家住一段时间也完全没问题。   “我还是想住自己那里。” 喻眠说。   他没有同父母说录节目的事情,也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现在住在远川郊区,因为之前跟节目组签了保密协议,不可以随便泄露内容。   喻眠是打车回去的,他第一个到,在家里等秦宙晚和摄影师。   他高中时用过的那个房间仍旧保持着原貌,桌椅床柜都还在从前的位置,喻眠站在写字台前面,拉开抽屉的时候看到一沓整整齐齐的草稿纸,上面都是秦宙晚的笔迹。   那是他去向秦宙晚请教问题的时候偷偷留下来的,稳重的一笔一划铺展在纸上,似乎还能够倒映出喻眠当年的心有旁骛。   下一秒门铃响起来,喻眠回过神,穿着拖鞋去开门,看到了穿高领毛衣的秦宙晚与发型很嚣张的摄影师。   摄影师的发型是真的很嚣张,他的脑袋就像一颗成了精的火龙果。   或许是喻眠不自觉多看了摄影师几眼,对方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问他:“帅吧?”   喻眠出于礼貌点了点头。   摄影师进门以后拉开了器材包,把相机架到肩上:“想知道这么帅的头是谁做的吗?”   喻眠其实不太想知道,但还是捧场地说:“嗯。”   摄影师指了指窗外:“是今儿的六到七级西北风做的。”   喻眠很怀疑赵祯祯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社恐,所以特地派了这么一个患有社交牛逼症的摄影师来活跃气氛。   《恋爱中转》的片尾短片是模拟两个人还是情侣的状态拍摄的,在整个拍摄过程中,摄影师一直嫌喻眠和秦宙晚不够亲密:“你俩真谈过啊?我看着客客气气的还以为是叔叔和侄子呢。”   秦宙晚闻言瞥了喻眠一眼,偏瘦偏薄的身材,干干净净的眼睛,这么多年过去,看着还是像个高中生。   摄影师说完以后,喻眠产生了一种类似心虚的感觉,严格来说,他跟秦宙晚确实没谈过,只是上过床而已。   而秦宙晚却极其自然地对摄影师说了声抱歉,随后将掌心覆上了喻眠的腰侧,想让他贴近自己。   秦宙晚的手很大也很有力,温度隔着一层衬衫烫过来,带着几分占有欲。   喻眠刚才还在思考自己跟秦宙晚是不是一夜情的关系,此时被对方突然地一碰,脸一下子红了,整个人手足无措,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摄影师叹了口气,点评道:“这感觉也不对。”   秦宙晚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画架上,他低头问喻眠:“眠眠能教我画画么?”   喻眠钝钝地点头。   秦宙晚朝摄影师偏了偏下巴,对方会意,暂且放下摄影机,等秦宙晚帮喻眠找到状态。   喻眠给画架夹上一张纸,端端正正地坐好,拿出一支小号毛刷,问秦宙晚想画什么。   “看你。” 秦宙晚淡淡地说。   喻眠皱着眉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小声提议道:“画大猩猩好不好?”   前些天他刚看了一部原始森林纪录片,还记得山地猩猩的某些特征,很想试着画一画。   “你会画么?” 秦宙晚问。   喻眠点头。   “那就画大猩猩。” 秦宙晚同意了。   喻眠不太懂得该怎样教别人画画,只是画一笔就看一眼秦宙晚,想通过对方的神情观察出他有没有学会。   勾勒完大猩猩的轮廓,喻眠又一次看向秦宙晚,却不防备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笔尖停在半空,喻眠看到秦宙晚扬了扬眉,眼角盛着一丝戏谑的笑意:“眠眠,你的大猩猩是照着我画的么?”   喻眠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具有很强的误导性,他慌慌张张地解释:“不是的,我……”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秦宙晚的气息拂过了自己的嘴唇。   喻眠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   秦宙晚一只手已经撑在喻眠椅子的边缘,下一秒就要吻过去,然而余光却看到了角落里的摄影师。   理智制止了他原本的想法,他在离喻眠只剩半寸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想我继续么,眠眠?”   喻眠觉得秦宙晚现在特别不像个正人君子,明明两个人已经没有关系了,他却还用这样的神态,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好像故意要诱惑他一样。   “你怎么这样。” 喻眠垂着眼睛不敢看他。   “哪样?” 秦宙晚问。   喻眠不说话,想把手腕从秦宙晚掌中拽出来。   秦宙晚却不放:“眠眠,还没回答我。”   喻眠的耳朵红了,他闷闷地说:“…… 不想。”   “哦,不想,” 秦宙晚重复了一遍,用教导小孩子的口吻说,“不想的话,下次要记得推开。”   语气中带着不明显的揶揄。   喻眠把下巴朝毛绒绒的衣领里缩了缩,不知该怎么接话,幸好摄影师打断了他们:“好好好,这回感觉对了,你们可以再换一个动作,我刚才想到一个不错的 idea,来来来秦先生,你坐到小喻对面,让他给你画像,小喻你不用画得特别仔细,我的镜头会对焦到秦先生脸上,你大概画一下就行。”   秦宙晚松开喻眠,看到他的手腕上留下了几道淡淡的红痕,衬在白皮肤上很显眼。   喻眠发现秦宙晚在看自己的手腕,不知怎么害羞起来,他把袖口向下拉了拉,然后指了指画架的后方,脸上还留着红晕:“你坐那里。”   秦宙晚顺从地走过去,坐下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漫不经心地望向喻眠:“我需要脱衣服么?”   6 旗鼓相当   喻眠没有意识到秦宙晚是在调戏自己,他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不、不用。”   说完就低着头用纸擦掉笔刷上的颜料,又伸进松节油里涮了涮,秦宙晚看着他,又问:“没画过人体么?”   喻眠 “嗯” 了一声:“我不喜欢。”   “不喜欢?” 秦宙晚的神情像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他的目光停在喻眠从领口露出的锁骨上,又一寸寸地往下,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看得喻眠浑身不自在起来。   “你把眼睛闭上。” 喻眠胡乱地指挥秦宙晚,想要他不再做出让自己心慌意乱的举动。   摄影师立刻跳出来制止他:“不行不行,我现在要拍你们之间那种情侣的感觉,你们得有眼神交流!”   喻眠用不太情愿的声音说 “好”,接着就迅速低下头,在纸上描摹秦宙晚的轮廓。   他下笔时熟练得过分,因为从前默默地练习过很多次,秦宙晚眉骨的弧度,高挺的鼻梁,利落的下颌线,他全都一清二楚。   今天的天气并不晴朗,天上的云飞得很快,淡白的天光忽明忽暗,透过窗户落在秦宙晚脸上,更显得有种棱角分明的英俊。   喻眠认认真真地落笔,而秦宙晚凝视着他,摄影师终于找到了理想的角度,站在喻眠身后扛起了设备,从他半侧脸的位置拍摄,将他面前的画布与秦宙晚都纳入镜头。   换下一个场景的时候喻眠同秦宙晚仍旧是分别去的,喻眠家附近有直达 S 大的地铁站,他等秦宙晚和摄影师离开以后就去搭地铁,地铁站入口的风很大,他觉出冷来,把外套的拉链一直拉到了下巴的位置。   或许是时间点合适,车厢里的人不多,喻眠顺利地找到了一个座位,只不过旁边坐了一对小情侣,女孩子一直靠在男孩子肩膀上撒娇,大概是很喜欢武侠小说,还伸出手在男孩子身上这里戳一下那里戳一下,嘴里说着:“兰花拂穴手,你不许动了。”   喻眠很容易替别人尴尬,当下就把头低了低,假装自己没看见也没听见。   男孩子瞥了他一眼,对女朋友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喻眠松了一口气,以为男孩子也有跟他一样的尴尬症,刚准备感激地抬起头,就听到男孩子又加了一句:“你快给我把穴道解开。”   喻眠:“……”   今天是休息日,路面交通拥堵,喻眠反倒比秦宙晚他们开车去得快,提早了半小时抵达 S 大。   S 大还是当年喻眠来找秦宙晚时候的那个样子,草木依旧,其中的人却换过一拨又一拨,喻眠在图书馆门前的咖啡店里买了一杯燕麦奶坐下,想在这里消磨一会儿时间。   咖啡店里空调开得足,喻眠有些昏昏欲睡,一不小心头就朝前倒了过去,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将盛满滚烫饮料的纸杯碰翻。   然而下一秒一只修长温润的手就托住了他的下巴。   喻眠懵懵懂懂地抬头,眼神逐渐聚焦,看清面前是一个戴眼镜的陌生男人,人长得儒雅而清俊,眉目很柔和。   “喻眠。” 对方准确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喻眠愣了一下:“你好。”   男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眼角有不明显的皱纹,看得出年纪已经不算轻:“我是顾巡。”   他见喻眠没有什么反应,又添了一句:“我也在参加《恋爱中转》的录制。”   喻眠 “哦” 了一声,看到顾巡手里有一本叫《尘几录》的书。   他没有问顾巡过来做什么,是觉得要么同对方前任有关,要么同职业有关,现在都还是不被节目组允许的话题,况且他们也不熟。   顾巡在喻眠对面坐下:“可以跟你聊聊么?”   喻眠鉴貌辨色,觉得顾巡想要聊的内容自己很可能听不懂,但还是礼貌地答应了。   事实证明他猜的是对的,顾巡的话题围绕在文学和哲学上,而喻眠对这两个方面都一窍不通,甚至听着听着比刚才还要更困。   但他觉得一言不发也不太好,所以还是努力地找机会给顾巡回应。   顾巡说:“其实人的快乐在于追求某种事物的过程,而得到与否并不重要。”   “所以你试过那种下班以后下大雨但是打不到车的快乐吗?” 喻眠真诚地问。   顾巡顿了顿,再看向喻眠的时候嘴角噙了点笑,喻眠觉得那可能是来自文化人的嘲笑。   这时他反扣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喻眠翻过来,看到是秦宙晚给他发消息:“出来。”   他抬起头,看到了站在落地玻璃窗外面无表情的秦宙晚。   喻眠的心跳快了一拍,他怕顾巡看到秦宙晚,便给对方回复道:“你能不能去个远点的地方等着?”   秦宙晚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很久,他觉得世界上一定没有别人能像喻眠这样,把要他离远些的话讲得如此理直气壮。   好在顾巡发现了喻眠的心不在焉,他体贴地问:“接下来还有事是么?”   喻眠点点头,顾巡便说:“那你先去忙,我在这里看会儿书。”   说完他又对着喻眠温柔地笑了一下,喻眠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我就先走了。”   顾巡轻轻地 “嗯” 一声,随后便翻开了手里的书,喻眠注意到男人有一双很漂亮的手,看起来是翻惯了书的。   秦宙晚在接下来的录制中表现得不如之前配合,至少喻眠是这么觉得的。   喻眠去到那间自己父亲捐赠的实验室时有些抵触,站在门口迟迟不愿意进去,心想如果时间倒流,或许不认识秦宙晚会更好。   那样他就不会因为自己的平凡苦恼,也不必去习惯失去秦宙晚的空落。   而秦宙晚看起来不能理解他的踌躇,直接用一只手的掌心贴着他的侧腰往前带了带,另一只手越过他的肩膀去推门,仿佛不懂得回忆从前对喻眠来说是多残忍的事情。   喻眠还记得自己喜欢上秦宙晚以后常常来这间实验室,他总是待在角落里看秦宙晚做实验,也看他跟同学谈笑风生,看他伸手去解白大褂领口处的扣子,也看他眼神专注地操作实验器材。   秦宙晚从学生时代起就很受欢迎,所有人都喜欢找他聊天,喻眠看得出有几个女孩子看他的眼神中满是遮遮掩掩的爱意。   经常有人问起秦宙晚怎么还不谈恋爱,他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说还没遇到喜欢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会有人很执着地追问下去。   喻眠竖起耳朵,听到秦宙晚说:“跟我旗鼓相当的。”   他顿时就泄了气,秦宙晚喜欢的类型跟他差得太远,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同对方旗鼓相当。   那天秦宙晚注意到他的情绪有些低落,做完实验便带他去 S 大的咖啡店买杨梅冰沙,递给他塑料杯的时候问他:“眠眠今天是不是等急了?”   喻眠摇摇头,闷闷不乐地用搅拌棒在杯子里戳来戳去。   秦宙晚俯下身让视线与喻眠平行,耐心地问:“那是为什么?跟爸爸妈妈吵架了?”   喻眠听得出他的语气就像哄小朋友,心里更加难受,他希望秦宙晚也可以把自己当作一个同龄人看待。   “我觉得他们不喜欢我。” 喻眠憋了半天,最后随便找了一个理由。   “他们” 指的是秦宙晚的同学。   他这个理由也不完全是编的,那些人很少同他讲话,他听见他们提起自己的时候说的都是 “喻总的儿子”,脸上的表情有一点讪讪的。   但其实他们也没说错,如果不是他爸爸,他压根也没有机会来到这里,而秦宙晚之所以对他这么好,也是因为他是所谓的喻总儿子。   他都知道的。   那时候秦宙晚已经在申请出国,因为家境算不上好,很多花销上都需要精打细算,而喻眠爸爸能帮他的地方不少。   喻眠长到这么大,从没吃过钱的苦头,只知道钱的好处,钱确实是好的,能让秦宙晚愿意在他难过的时候,递过来一杯冰沙。   “他们没有不喜欢你。” 秦宙晚平平静静地说。   喻眠以为他是维护自己的同学,“嗯” 了一声,没有再往下说。   “他们只是不了解你,再加上你年龄小,可能对你有些错误的想象,” 秦宙晚看着他,就算讲些粉饰太平的漂亮话也很真诚,“但是眠眠,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喻眠两只手捧着杯子半天没说话,手心被冰得通红,过了一会儿他小声问:“秦宙晚,你到底有多厉害?”   秦宙晚没理解:“什么多厉害?”   “就是,” 喻眠想了想,费力地描述,“你不是说要找旗鼓相当的人谈恋爱吗……”   他越说声音越弱,很怕被秦宙晚看破自己的心思。   秦宙晚这次听懂了,他不动声色地瞥了喻眠一眼,轻描淡写地把话带了过去:“小小年纪,怎么也跟他们学着打听这些了?”   喻眠于是不问了,他不做秦宙晚不喜欢的事情,这一点很多年都没变过。   哪怕是现在。   二十五岁的喻眠走进实验室,看到秦宙晚在自己身后关上了门。   摄影师调试设备的时候,他听见秦宙晚问自己:“今天怎么会去找顾巡?”   7 明月何灼灼   作者有话说:嘉宾齐活儿~   “我没有去找他。” 喻眠纠正道。   秦宙晚看着他,喉结动了动,刚准备说什么,摄影师就打断了他们:“想好拍什么样的了吗,没想好就听我安排了。”   他看喻眠和秦宙晚没说什么,便伸手指了指桌上的实验器材:“小喻你过去坐下,秦先生你站他身后,然后趴下教他用那些仪器,最好两个人手能碰一碰,再有点儿眼神接触就更好了。”   喻眠还没动,秦宙晚先走过去站好了,望着他说:“过来。”   坐在宽大的深绿色实验桌前,喻眠迟疑着伸出手去触碰实验器材,秦宙晚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提示:“对,转一下那里。”   喻眠转错了方向,秦宙晚便很自然地将手贴了上去,手把手地教他。   “我会了。” 喻眠说,意思是希望秦宙晚放开他。   秦宙晚只是从鼻子里低沉地 “嗯” 了一声。   喻眠拽了拽自己的手,发现拽不出之后又怯怯地问:“你能松开吗?”   “为什么?” 秦宙晚的声音在离喻眠很近的地方响起,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喻眠脸涨得通红,小声说:“…… 因为你这样不对。”   “不对么?” 秦宙晚侧过脸,漫不经心地打量喻眠,“那眠眠你告诉我,这样犯了什么罪?”   喻眠自然说不出,秦宙晚像是获得了某种胜利,更加理所当然地执着喻眠的手,仿佛那是他的所有物。   拍完一天的外景,喻眠回到节目组别墅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了,天色完全暗了,橙黄色的路灯镶在夜色中,空气像寒凉的海水,风将每个人送上归程。   今天准备晚餐的是顾巡和秦宙晚,喻眠本来想去冰箱里找点零食垫垫肚子,看到他们之后连忙跑了,一路上了别墅二楼,在走廊上走了几步之后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便推门去了阳台。   他们录节目的别墅为了契合恋爱综艺的风格,布置得很是梦幻,阳台上有一个玻璃花房,里面种满了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花影重重叠叠,在月色下呈现出丝绒般的质感。   喻眠没注意到里面有人,径自走了进去,花房里暖热的温度包围了他,他觉得热,把外套脱了卷在怀里抱着。   没防备这时一个人影靠近了他,喻眠一抬头,正好撞上了一个人的下巴。   “我操,喻眠你丫劲儿挺大啊。” 对方被他撞得后退了几步。   喻眠懵懵懂懂地抬头,假装没听到那句脏话:“不好意思。”   他面前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喻眠见他领子上别着麦克风,知道也是节目嘉宾。   “你进来看见我也不打声招呼。” 男人似乎有些不满。   喻眠又说了一遍不好意思,然后乖巧地说你好。   “还有呢?我叫什么?” 男人问。   喻眠犯难了,呆呆地看着他。   “哎算了,看你也不记得,我叫盛钦。” 盛钦摆摆手,宽宏大量地不跟他计较。   喻眠于是伸出手:“你好,盛钦。”   盛钦也懒懒散散地伸手,在喻眠的手心和手背上各拍了一下:“好。”   有另外一个人在,喻眠便不那么自在,他慢吞吞地在花房里几何形状的木质三角凳上坐下,盯着面前的一束向日葵发呆。   “你看什么呢?这有什么好看的?” 盛钦看起来是很健谈的人,极为擅长没话找话。   喻眠发呆的时候会琢磨一些一般人不会去想的问题:“你知不知道向日葵是跟着太阳转的,现在它朝西,那等明天早上会不会一下子把头甩到东面?我觉得这样有点恐怖。”   “恐怖什么?它还能一个猛甩头把瓜子儿甩出来?” 盛钦说。   喻眠愣愣地看着他,觉得这样一说突然就不恐怖了。   盛钦被那双勾人的眼睛这么毫不掩饰地盯着看,耳根不自觉有点热,他咳了一声:“你知道吗,你长得挺俊的。”   喻眠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他从盛钦脸上把目光收回来,平平淡淡地说:“一般吧。”   盛钦 “啧啧” 了两声:“一般?你是不是对这俩字儿有什么误解啊?哎,你是不是从能听懂人话开始就知道自己好看了?”   喻眠觉得盛钦说得太夸张,他向来不知道怎么回应这种过分热情的赞扬,只得很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喻眠进来的时候忘记关门,这时候他听到有人站在花房外面咳嗽了一声。   那声音有些熟悉,喻眠回过头,看到了秦宙晚。   秦宙晚的目光从喻眠脸上来到盛钦脸上,最后又收了回去。   光线昏暗,喻眠看不清秦宙晚的表情,只听到对方平平静静地说了一句:“去吃饭吧。”   “哦,好。” 喻眠乖乖地答应。   盛钦在他旁边发出了邀请:“喻眠,一会儿跟我坐一起呗。”   秦宙晚闻言,眉毛轻微地一皱。   虽然听盛钦说话很有意思,但比起跟他坐在一起,喻眠其实更想一个人端着碗去厨房吃,吃完了回房间看会儿电影,然后迎来失忆的新一天。   他当下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从喉间发出了一个模糊的音节,然后起身向外走。   经过秦宙晚身边的时候,喻眠问:“你不走吗?”   秦宙晚没答话,只是伸手给喻眠理了理衣领:“穿这么少?”   喻眠把手里的外套给他看:“里面太热了。”   “把外套穿上再出去,” 秦宙晚不由分说地从喻眠怀里拿过衣服,展开以后给他披上,冲他抬了抬下巴,“胳膊抬起来。”   旁边的盛钦顿了顿,看出秦宙晚跟他一样,也对喻眠感兴趣。   秦宙晚旁若无人地帮喻眠穿外套,低头捉起喻眠的手放进袖管,两边都穿好之后将领子向上提了提,又给他把拉链拉到脖子。   喻眠觉得自己好像被当成了幼稚园小朋友,几次想把手脱出来自己穿,然而秦宙晚却忽略了他的不配合,还故意说:“这么大人了,还笨手笨脚的,以后怎么办?”   喻眠小声地反驳:“我不笨。”   “好,不笨,” 秦宙晚给喻眠把卡在拉链里的一根头发拽出来,“下去吧。”   盛钦觉得秦宙晚挺厉害,这一套肢体接触行云流水地做下来,一点都看不出是在占喻眠的便宜,神态无比自然,让他特别自愧不如。   为了让嘉宾们自在一些,节目组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并不是全程录像,而是会空出一段时间让他们放松,也让工作人员交接换班去休息,摄影师拍完端盘动筷的素材之后,便喊了 “卡”,长桌上的几个人顿时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   赵祯祯从镜头外的位置走过来,晃了晃手里的一个软皮笔记本:“大家好,为了解决大家的需求,今天开始我在桌子上放一个意见簿,有什么意见大家尽管提,匿名就可以。”   说完她对喻眠挤了挤眼睛,意思是老娘够意思吧。   喻眠盯着赵祯祯的手看了半天,赵祯祯以为他现在就有话想说,便把笔记本递过去:“写吗?”   “那个,意见簿是不是该给根笔?” 喻眠犹犹豫豫地问,“总不能用指甲划吧?”   他想到要在外人跟前给赵祯祯留面子,于是又加了一声 “赵导”。   盛钦开了句玩笑:“喻眠,也别拆穿我们导演不是?”   大家都笑了,而顾巡推开椅子,回到房间取了一样东西,拿回来递给喻眠:“要笔么?”   喻眠其实不是想给赵祯祯提意见,但他不好意思拒绝顾巡的好意,便接了过来,看清是一支泛着金属光泽的钢笔,   这个年代用钢笔的人已经很少见,喻眠不由得抬眼去看顾巡,猜测这个男人写字应该是相当漂亮的。   顾巡见喻眠迟迟不动笔,便轻声问:“怎么,没想好?”   喻眠回过神来,老老实实地说:“不是,在想你写字是什么样的。”   顾巡弯起眼角一笑,从喻眠手中把笔拿回来,将笔记本摊开在桌面上,拔开笔帽俯下身去写字。   他人长得瘦削,宽松的毛衣因为这个动作而在肩膀和后腰显出干练好看的身体线条,金属边的眼镜框折射着暖白的灯光。   赵祯祯咳嗽一声,见摄影师抱着盒饭吃得开心,完全没注意到有素材可拍,便对节目助理说:“去踹大李子一脚。”   虽然节目组的嘉宾们之间暗流涌动,但工作人员的关系还是很融洽的,助理小姑娘得了令,对着大李子的凳子腿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脚。   大李子号了一嗓子:“哎哟,小姑娘家家怎么这么暴力!”   “那没办法,我又不是暴力的决策者,我只是暴力的搬运工。” 助理小姑娘笑嘻嘻地说。   大李子扛起摄像机走到顾巡旁边,对焦到了男人拿钢笔的手上。   顾巡的字比喻眠想象得还动人,遒劲有力、铁画银钩,然而却并不张扬逼人,其中暗藏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赵祯祯把顾巡写下的一行字念了出来,念到其中那个 “眠” 字的时候冲喻眠挤了挤眼睛。   8 纯情海王   而喻眠并没有接收到赵祯祯的暗示讯号,顾巡写完第一个字之后他的好奇心就已经满足了,开始去问大李子为什么叫大李子。   大李子就是今天去给他和秦宙晚外拍的那个摄影师,其实从喻眠的经验来看,根据大李子今天的发型,他还是叫火龙果比较合适。   大李子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一个字也不愿意透露,只是摆摆手往后退了一步:“保护隐私,保护隐私。”   节目助理小姑娘偷偷告诉喻眠:“我跟你说,他之前染了一头金毛,染完以后把自拍发到我们工作群里,问我们他像不像全球球草小李子,然后祯祯姐说,你不像小李子,你像黑布林大李子。大李子你知道吧,就那水果。”   顾巡本意是向喻眠表达好感,此刻见他没有注意自己,眼底染上淡淡的失望,也没有再往下写,搁下笔准备继续吃饭。   赵祯祯不想放过这个能出彩的片段,毕竟喻眠的反应是可以补录或者剪辑的,如果到时候有人嗑喻眠和顾巡的 CP,这就是一个很重要的糖点。   她咳了一声,问顾巡道:“顾老师,这诗是写什么的?”   顾巡瞥了一眼喻眠,没有过多解释,只说:“《子夜歌》里的一首,讲爱情。”   赵祯祯 “哦” 了一声,对大李子做了个手势,意思是拍到这里就可以了,接着就带几个工作人员去到了地下作为会议室的一个空房间,说要开个小会。   她把门掩上,直截了当地问:“想好故事线怎么推了吗?觉得谁最有可看性?”   “喻眠。” 节目助理不假思索地说。   大李子也附和道:“绝对是喻眠。”   赵祯祯带来的几个工作人员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产生任何分歧,全都选了喻眠。   “我也觉得,” 赵祯祯评价道,“他现在表现得很好,特别像个海王,而且是那种高段位的,很纯情,不会让人觉得他是故意的,也不会讨厌他。”   大李子补充了一句:“不仅不讨厌,现在所有人都喜欢他。”   “那就让他拿纯情海王剧本呗,到时候祯祯姐跟他沟通一下,让他对几个嘉宾雨露均沾,然后就有那种若即若离的效果,这种暧昧期的推拉观众最喜欢了。” 节目助理说。   赵祯祯摇摇头:“喻眠性格我清楚,他不会这些,要是让他硬演的话说不定还不如现在,顶多稍微引导一下,而且他不一定会听。”   “那就保持这个感觉也挺好,现在不是流行一句话叫什么最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吗,他就挺符合的,等节目播了以后可以在β站投放几个类似的剪辑,肯定火。” 节目助理摩拳擦掌地提出了建议。   赵祯祯赞许地点了点头,与此同时,门外的周家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地下室有酒柜,他是下来取佐餐酒的,看到会议室的门没关严实,想去帮忙带上,没成想听到了喻眠的名字,便索性站在门外听到现在。   节目助理这时又有了新的灵感:“祯祯姐,其实我们也可以让喻眠和他的前任走那种互渣路线,故事线放在……”   “秦宙晚” 三个字还没出口,赵祯祯便断然拒绝道:“这个不行。”   顿了顿,又说:“他不可能的。”   节目助理倒是小小惊讶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就是为了喻眠来的?”   “对。” 赵祯祯斩钉截铁地说。   她对秦宙晚虽然不像对喻眠那样了解,但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成熟持重,秦宙晚不是一个喜欢抛头露面的人,答应来上综艺只能是因为喻眠。   周家明不知道赵祯祯是不是因为察觉到自己在门外才阻止助理说下去,他没有继续往下听,拿到酒之后便转身上楼,脚步落得很轻,神色有点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祯祯带着团队上楼的时候喻眠他们已经吃完了饭,化妆团队过去补妆,每个人都准备好以后,节目助理放了一张任务卡片在桌上。   盛钦性格要急切些,他率先站起来去拿任务卡,卡片是折叠的,需要翻开才可以看到里面的内容。   “现在公开所有人的职业。” 盛钦一字一顿地读了出来,随后递给了身侧的秦宙晚,意思是让他们传着看。   本来他是想要喻眠坐自己旁边的,没想到下楼吃饭的时候除了秦宙晚其余人都已经落座,长桌两侧还剩一个单独的座位和两个连在一起的座位。   喻眠大概有选择困难症,推了推秦宙晚的手肘,要他先选。   秦宙晚挑了那两个连在一起的座位中的一个,盛钦顿时气馁了,没想到喻眠却没有坐在秦宙晚身边,而是径直走向了另外一侧单独的座位。   准确来说也不算单独的座位,因为那里还坐着谢南与和周家明,不过因为那时候盛钦不知道他们对喻眠是什么态度,所以理所当然地觉得只有秦宙晚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不过现在他知道了,顾巡的目标也是喻眠。   秦宙晚接过任务卡,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就又放回了桌上。   “直接说多没意思啊,要不说之前我们先猜猜,猜错的喝酒,怎么样?” 盛钦提议道。   顾巡看着刚才只喝了几口白葡萄酒就红了脸的喻眠,问盛钦道:“不能喝的可以不喝么?或者我代替也可以。”   “你直接报喻眠身份证号得了。” 盛钦说。   顾巡笑了笑,谢南与看了他一眼,秦宙晚没说什么,然而眼皮却轻微地跳了一下。   喻眠最怕扫别人的兴,连忙说:“我没关系的。”   他想到一会儿可能要喝酒,便决定多吃些东西放在肚子里,再加上今天晚上一部分菜是秦宙晚做的,有他喜欢的白灼虾和秋葵,没有放他讨厌的香菜和洋葱,他动筷子的时候就格外勤快些。   秦宙晚看着对面的喻眠盛了第三碗饭,忍不住出声提醒:“吃太多会胃胀。”   “没关系。” 喻眠含含糊糊地说。   “肚子爆炸也不怕么?” 秦宙晚吓唬他。   这听起来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喻眠停住了,脸颊鼓鼓的,像储存了松果的小松鼠,他皱着鼻子想了想,最后说:“不怕,你离我远点就可以。”   他成功地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逗笑了所有人,秦宙晚也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   “那要不就从喻眠开始吧。” 盛钦笑嘻嘻地说。   除了秦宙晚和喻眠本人,剩下的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浮现出了期待的神色。   “是明星吗?” 顾巡问。   喻眠拨浪鼓一样摇头,快速地说:“董事长特助。”   公司是他家的,董事长是他爸爸,特助不止他一个,但是只有他可以不用干活。   后面这些解释都是喻眠自己脑子里想的,因为他看到几个人脸上的表情之后觉得多少有点受之有愧。   周家明打量了一下喻眠,问他道:“家族企业?”   喻眠不想隐瞒,轻轻地 “嗯” 了一声。   下一个是盛钦,他兴致勃勃地问喻眠:“哎,你觉得我是干什么的?”   喻眠想了半天,不是很确定地问:“…… 说相声的?”   顾巡笑着说:“我也这么想。”   “很接近了,” 盛钦低头点了几下手机,把屏幕亮给附近的人看,“我是β站 up 主,主要做影视剧吐槽视频。”   周家明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他咳嗽了一声,说:“我是演员,出道之前开过餐厅。”   “我吐槽过他演的网剧。” 盛钦接话道。   周家明挤出一个得体笑容:“我知道,那期视频发布以后的几天应该是我知名度最高的时候。”   他在娱乐圈里属于十八线开外,知道不红这件事最好还是自己说,这样才显得大气。   喻眠觉得他在咬牙切齿,暗想晚上回去一定要找到盛钦的吐槽视频看一看。   周家明不希望大家的关注点都集中在自己的事业上,他转向顾巡问道:“那你呢?我之前听导演喊你顾老师,你不会真的是老师吧?”   “是,” 顾巡温和地点头,“我在大学教书。”   喻眠想起今天在 S 大偶遇对方的事情,猜顾巡应该是中文系或者哲学系的教授。   果然下一秒盛钦就问:“什么专业的,看你特别像个文化人。”   “中文系,我研究古代文学,主要聚焦在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 顾巡笑着说。   盛钦 “啧啧” 了两声:“太厉害了,我大学的时候上大学语文,每节课都是睡过去的。”   “你学的什么专业?” 顾巡友善地问。   盛钦显然知道大家会对他的专业与职业之间的差异表示震惊,带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说:“流体力学。”   在一片哗然中,周家明说:“那以后都你给我们倒水吧。”   “不是,您能尊重一下我的专业吗,我跟你说,流体力学是……”   周家明划了划手机,抬起头打断了他:“行,那你说说基于界面捕捉的三维多介质辐射流体力学方程 MMALE 计算方法……”   “水壶在哪?” 盛钦没好气地问。   9 向日葵与菠菜汁   最后剩下的两个人是谢南与和秦宙晚,喻眠正默默猜测谁会先说的时候,谢南与就开了口:“我是独立音乐人,业余爱好是赛车。”   “那你撞过车吗?” 盛钦问。   谢南与点头。   “哥们儿不太爱说话是不是?我早发现了,” 盛钦打了个哈欠,“那次撞车不严重吧,看你现在胳膊腿儿长得还挺全乎。”   谢南与说:“还可以。”   盛钦见跟他聊不动天,便自说自话地终结了这个话题:“我是见过一次特严重的撞车,俩黄皮儿大卡车互相杵,差点都撞成一辆了,全是黑烟,当时我还带着我小侄子,他问我那什么情况,我怕吓着他,就说是俩变形金刚蹲一块儿抽烟呢。”   他说完之后转而问秦宙晚:“哎,大哥,你是做什么的?”   喻眠愣了一下,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喊秦宙晚,觉得有些滑稽。   秦宙晚说了他一手创办的公司的名字。   前段时间秦宙晚公司被引进远川科技园区的新闻一直在远川电视台和各个商圈的外设屏幕上滚动播放,地铁公交站也为他们换了大幅广告,因此他说完之后,桌子上一时沉寂了片刻,盛钦一副被震惊到了的表情:“我居然能跟秦总上一个节目……”   “你今天晚上还吃了秦总做的饭。” 顾巡好脾气地说。   周家明开玩笑:“说不定还能收到秦总的短信。”   盛钦觉得这个玩笑让他头皮发麻:“行了啊,别太过分。”   正说着话,他们的手机就来了提示,要他们发送今天的心动短信。   喻眠默默地叹了口气,他今天认识了顾巡和盛钦,要说心动的话哪个都没有,盛钦比顾巡有趣些,而顾巡对人要比盛钦温柔。   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一番纠结之后选了盛钦。   “我以后不会觉得向日葵甩头很恐怖了。” 喻眠只简简单单地写了这么一句就按了发送。   他是发短信最快的人,发完以后便无所事事地捧着手机,想着不知道自己的失忆什么时候才能好。   过了一会儿,喻眠的手机开始不规律地震动,今天有四个人给他发了短信。   “突然想到可能晚上向日葵真的会把瓜子儿甩出来,然后自己搁那儿嗑。”   喻眠觉得好笑,原来盛钦也记得向日葵的事情。   “那句诗是写给你的。”   这条应当是顾巡发的,只是喻眠已经忘了那句诗是什么了,他接着往下看,下一条是 “你想坐我的后座么”。   喻眠歪着脑袋想了想,记起刚才有一个人说自己是业余赛车手,还被盛钦问到了撞车的问题。   “不想,” 喻眠自言自语,“我怕出车祸。”   “喻眠你说什么?” 盛钦没听清,以为喻眠在同自己说话。   喻眠连忙摇头,接着心虚地瞟了一眼谢南与,希望他没发现。   谢南与听到了,他不懂得喻眠究竟是在按照怎样的套路出牌,录采访的时候 pick 自己,现在又说不想坐他的后座,让人猜不透。   “其实看你吃饭吃得那么香的时候,我觉得开餐厅比当演员更有意义。”   这是最后一条,喻眠的思路跳过了发件人是刚才那个被盛钦吐槽过的现役男演员这一环,直接指向了下一个结论——   秦宙晚没有选他。   仿佛是为了确认他的猜想,下一秒他就收到了节目组的消息。   “你的前任没有选择你。”   喻眠的心脏像是泡在水里的海绵,一点点变沉,直直地往下坠,他垂下眼帘,睫毛在眼睑处投下密密的阴影,盯着脚下地板的纹路发愣。   而与此同时,坐在喻眠旁边的盛钦差点从椅子上出溜下去,他今天收到了两条短信,第一条能看出来是喻眠的,他一边往下看一边想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自己特别抢手,结果就发现第二条根本不是什么心动短信,内容只有五个字:“别招惹喻眠。”   盛钦一看就知道这是秦宙晚发的,满桌子的人,只有这位大佬有底气说出这样不容置疑的话来。   他觉得周家明真是乌鸦嘴,那个让他头皮发麻的玩笑居然成真了。   幸好心动短信是不用回复的,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跟秦宙晚说,毕竟要是惹恼了对方,对方完全可以大手一挥把β站收购了,然后封掉他苦心经营的账号,让他从此喝西北风。   秦宙晚觉得现在的喻眠就像个小仙人掌,浇再多的水进去对方也没有反应,他索性换了一种方式,想看看喻眠是不是还能不为所动。   心动短信的环节结束之后赵祯祯示意他们可以回房间休息,嘉宾们今天都去拍了外景,晚上又要在镜头面前一直保持得体,此刻没有人是不疲惫的,因此在得了赵祯祯的指令之后都三三两两地走了,只剩喻眠和秦宙晚仍旧坐在长桌两侧。   秦宙晚在喻眠对角线的方向,外套放在一边,身上是衬衫和西裤,椅子并不矮,然而在他修长笔直的腿的映衬下也显得局促了。   喻眠抬起头,一对眼睛微微泛红,像被雨淋湿了的小兔子一样。   他意识到人都已经走光,周围一片安静,他不想同秦宙晚继续单独相处,握着手机站起来,用很快的速度朝卧室的方向走。   喻眠刚刚握上门把,还没来得及往下按,就被秦宙晚从身后攥住了手腕。   他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摄像头,小幅度地挣扎:“你松开我。”   秦宙晚充耳不闻,低下头贴在喻眠耳后问他:“刚才是不是不高兴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喻眠的身体僵了僵,他暂时停止了挣扎,小声地否认:“我没有。”   “真的?” 秦宙晚的语气中充满怀疑。   喻眠 “嗯” 了一声,觉得自己现在跟秦宙晚的姿势太过惹人遐想,万一被人看到会很不妥,他微微侧过脸:“你让我转过来好不好?”   秦宙晚本来就同他挨得近,现在喻眠又转过头,秦宙晚的嘴唇便蹭上了他的耳廓。   喻眠的脸 “噌” 地红了,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正在胸腔里发出好大的噪音,像飞机穿过云层,引擎轰然作响。   秦宙晚用鼻音笑了一声,笑得喻眠心慌意乱,他能感觉到秦宙晚的指腹已经抚上了自己的手背,意味不明地摩挲着。   “你别这样,” 喻眠的呼吸起伏着,“你不是已经发短信给别人了吗?”   秦宙晚慢条斯理地开口:“不是没不高兴么?”   喻眠于是不说话了,垂头丧气的样子表明他也知道自己这个谎说得不高明。   秦宙晚终于松开了喻眠,他把喻眠转过来面向自己,问道:“你这几天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觉得喻眠大概天生就有些迷迷糊糊的,但他却发现喻眠最近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点茫然,像是在努力回想什么一样。   喻眠迟疑了一下,只对秦宙晚说了一小部分:“觉得自己的记忆力不太好。”   他不想让秦宙晚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行,连身体都比别人容易出问题,因此说得很是轻描淡写。   秦宙晚想了想,对喻眠说:“你回房间等着。”   喻眠在房间里听到秦宙晚打电话,一直称呼对方为医生,还描述了一遍他的症状:“…… 嗯,他自己说记性不好,注意力我看着也不太集中。”   很像带小朋友看病的家长。   过了一会儿,喻眠听到门外响起了秦宙晚离开的脚步声,他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推开门跟上对方,一直跟到了厨房。   秦宙晚早就发现了自己身后的小尾巴,但他没说什么,从冰箱里拿出一把菠菜,洗好之后用水煮了两分钟,然后放进榨汁机按下了启动键。   几分钟之后,喻眠看着送到自己嘴边的一杯菠菜汁皱起了眉:“我不喝。”   “这个能补铁,医生说你可能是缺铁。” 秦宙晚耐心地说,最后还加了一声 “乖”。   这个字让喻眠一下子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喝一口可以吗?”   “不行,喝一口补不了铁。” 秦宙晚不同意。   喻眠可怜巴巴地说:“可是铁喝多了我会长锈。”   秦宙晚顿了一下,哄着他说:“长锈我帮你擦干净。”   喻眠不太情愿地捧着满杯深绿色液体,他抬头看了一眼秦宙晚,忽然问:“我要是全喝光的话,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秦宙晚扬了扬眉:“怎么,眠眠学会跟我讲条件了?”   喻眠一下子泄了气:“那我不问了。”   没想到秦宙晚却说:“问吧。”   喻眠的眼睛亮了一下,他什么也没说,仰着脸把温热的菠菜汁一口气灌了进去,下巴尖同脖颈连成了漂亮的弧线,秦宙晚的喉结动了动。   “喝完了。” 喻眠举着空杯子给秦宙晚看,嘴角还沾了一点液体。   秦宙晚的目光停在喻眠嘴边,片刻之后他从流理台上抽了一张湿巾,用手按着擦过喻眠的嘴角。   喻眠天生唇红齿白,湿巾擦过去的地方水光淋漓,颜色更加勾人,秦宙晚不知起了什么念头,指腹带了力道,喻眠的皮肤连带着被拉扯了一下。   “我能问问题了吗?” 喻眠小心翼翼地说。   秦宙晚 “嗯” 了一声,对上他的视线。   喻眠咬了咬嘴唇,似乎问出这个问题需要消耗很多勇气:“你今天的短信,发给谁了?”   10 兑换机会   喻眠发现自己问完问题之后秦宙晚忽然笑了。   他觉得局促,用三根手指扯着衣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愚蠢到秦宙晚刚听完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嘲笑他。   “你不想说就算了。” 喻眠快速地说,声音又小又没底气,放下杯子转身就要走。   秦宙晚叫了他一声:“眠眠。”   喻眠果然听话地停住脚步,软软地问他怎么了。   “盛钦。” 秦宙晚说。   喻眠愣愣地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 秦宙晚耐心地解释,“今天我的短信发给盛钦了。”   “盛钦吗?” 喻眠低着头慢慢重复了一遍,仿佛在思考秦宙晚怎么会看上这个人。   过了一会儿,没有思考出结果的他仰起脸真诚地问:“你给他发什么了?”   秦宙晚其实是有些哭笑不得的,也只有喻眠会如此直接地问出这样的问题。   “眠眠,” 秦宙晚蹲下来,让喻眠可以不必仰头仰得那么费力, “这是第二个问题。”   喻眠停了停,仿佛是不知道怎样接话,最后慢吞吞地说:“对不起。”   秦宙晚慢条斯理地说:“没关系,不过你可以再兑换一次问问题的机会。”   喻眠觉得此刻的秦宙晚就像他前些天玩的一款游戏里的黑心老板,擅长笑眯眯地拿出折价大礼包,骗人往里充钱。   而他总是上钩:“怎么兑换?”   “你可以选择明天再喝一杯菠菜汁,或者,” 秦宙晚压低声音,带上了诱哄的口气,“亲我一下。”   厨房是对着落地窗的,窗外黛紫色的天幕向四面八方笼罩下去,薄淡的云层安静地停驻其中,几颗碎钻样的星星散发着小而亮的光芒,有夜航的飞机擦过天际线,带来遥远的风声。   喻眠愣愣地看着秦宙晚,秦宙晚能看出他眼中的犹豫。   然而片刻之后,喻眠毫无预兆地中断了同秦宙晚的眼神交流,他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砰” 一声关上了门。   秦宙晚怔了怔,嘴角原本胜券在握的笑容渐渐消散。   他站起来,在原地停留了很久,然后心情复杂地去给喻眠洗杯子,一边用洗碗巾擦拭杯口一边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喻眠当成流氓了。   而喻眠倚在门板上,慢慢地滑下去坐在地上,把腿屈起来抱着,脸埋进膝盖里。   他不是被秦宙晚吓到,而是被自己吓到了。   方才秦宙晚提出要跟他接吻,他居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直到他从秦宙晚眼中看到自己正在认真考虑的倒影,才意识到这件事的荒唐。   他早就告诉过自己不要再喜欢秦宙晚,这么多年过去,他还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做到。   接吻只有跟喜欢的人才可以,这件事是秦宙晚教给他的。   他高三那一年的平安夜,赵祯祯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祝他明天圣诞快乐,他跟赵祯祯从前每年圣诞节都会一起玩,而那年赵祯祯在外面集训,他便问对方是不是可以晚上一起在线上看电影和聊天。   赵祯祯很抱歉地说:“喻眠,我明天晚上约人了。”   顿了顿,声音里又带着一丝雀跃:“我谈男朋友了,特别帅,你想看看照片吗?”   喻眠说不想,赵祯祯谈过的男朋友能凑好几桌麻将,他已经对她的感情生活丧失兴趣了。   曾经有一次赵祯祯失恋,喻眠被她拉去家里陪她借酒浇愁,她随手打开唱机循环播放一首苦情歌,然后自己晃着酒杯发呆,脸上的表情有点忧郁。   喻眠那时候真的被她唬住了,很担心地问:“你是不是听这首歌想起自己前男友了?”   没想到赵祯祯摇了摇头,诚恳地说:“不是,前男友太多,不知道该想谁。”   因此这回喻眠接到赵祯祯的电话之后,并不是很想知道遭她毒手的最新一位倒霉蛋是谁,他转移话题道:“那你们都去做什么啊?”   “逛街、看电影,” 赵祯祯忽然笑了,“还有接吻,喻眠你是不是不会?”   “嗯。” 喻眠老老实实地说。   “那你的初吻还在对不对,” 赵祯祯调侃他,“初吻可是很珍贵的,不能随便给人哦。”   喻眠觉得她的言行不太统一:“那你为什么随便给人?”   赵祯祯语塞,片刻之后转移话题道:“好了,我这还有纪录片评论的作业要写,先不跟你说了,喻眠你明天也去找个朋友一起玩玩,大过节的。”   喻眠迟疑了一下:“…… 他会不会不愿意跟我一起玩?”   赵祯祯虽然不知道喻眠说的是谁,但还是热心地建议道:“那你先问问嘛,不问怎么知道。”   喻眠缓慢地 “嗯” 了一声。   他给秦宙晚打电话的时候对方似乎在忙,听筒里传来按键盘的声音,喻眠还听到有人在用英语交流,秦宙晚过了一会儿才说话:“眠眠?”   喻眠有些慌乱,他结结巴巴地说明了自己的意图,秦宙晚并没有马上答应他,按动键盘的声音又响了几次,秦宙晚才说:“那你明天晚上来实验室找我。”   接着他又说了一个不算早的时间点,喻眠意识到秦宙晚本来应该是没空的。   他有些不安,想告诉对方自己的事情不重要,没空就算了,但他不懂怎么将这些话说得漂亮又委婉,最后还是只说了好。   喻眠买了两张秦宙晚他们学校附近的电影票,怕到时候排队取票的人太多,还特地先去取了出来。   圣诞节那天晚上喻眠很早就到 S 大了,但是怕秦宙晚觉得他在着急,就在外面一直等到两人约定的时间才进去。   那天远川市下了雪,实验楼外面就是宽阔笔直的马路,主干道上车水马龙,道路两侧建筑物的霓虹灯光交错着闪烁,喻眠趴在栅栏上往外看,风一阵阵地吹过,是这个城市的冬日里,寒冷而热闹的一晚。   喻眠进门的时候秦宙晚的神情有些讶异,他已经忘了昨天小朋友约过自己的事情。   反应过来之后,秦宙晚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男孩子通红的鼻尖与手指,然后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递给喻眠,让他拿着暖手。   喻眠接过来抱着,坐到秦宙晚旁边的时候将围巾放在了桌上,然后把脸埋了进去,成年男人的体温与好闻的气息一瞬间包围了他,他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秦宙晚,睫毛微微颤动。   实验室里没有别人,秦宙晚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喻眠的头发,手掌边缘无意识地擦过男孩子柔软的耳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喻眠看到秦宙晚一直在摆弄实验仪器和往笔电上记录数据,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把手伸进兜里,偷偷摸出两张电影票,想看看还有多久开场,看完之后又放了回去。   秦宙晚其实注意到了,但他假装没有看见,这些天他在赶一个项目,能给他的简历增添很大份量,他不想得罪喻总的小公子,但也不准备在关键时刻浪费自己的时间。   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喻眠看了一眼秦宙晚,秦宙晚放慢了记录实验数据的速度,已经想好婉拒的托词怎样讲了,而喻眠却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胳膊。   秦宙晚实验做完的时候,电影已经散场,圣诞夜接近尾声,雪也停了。   “眠眠。” 秦宙晚俯下身,低声叫醒正在打瞌睡的喻眠。   喻眠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看到秦宙晚已经脱下了白大褂,连忙问:“你要走了吗?”   秦宙晚想起喻眠放回去的那两张电影票,心里到底生出几分内疚来,他将白大褂叠好放在一边,靠在实验桌上问:“还有什么想做的么?”   现在已经太晚了,喻眠想不出还能做什么,于是摇了摇头。   “想看电影么?” 秦宙晚引导他。   喻眠有点惊讶地说想,他猜不到秦宙晚是怎么知道的,明明自己从来没有提过电影的事情。   秦宙晚看他一眼,把笔电放到他面前,随手打开一个视频网站,进入了电影的分类频道,让喻眠挑一个。   喻眠选了一部谋杀题材的电影,是前些天赵祯祯推荐给他的。   秦宙晚挑了挑眉:“不怕么?”   “应该吧。” 喻眠不是很确定地说。   秦宙晚笑笑,伸手点了播放键,随后单手拎过来一张靠背椅,漫不经心地挨着喻眠坐下。   喻眠的肩膀蹭到了秦宙晚的手臂,他意识到现在两个人离得很近,要比去电影院坐相邻的座位还近,他脸红了,忽然觉得那两张票浪费得物超所值。   喻眠想同秦宙晚说圣诞快乐,也想告诉他自己今天很开心,还想谢谢他一直对自己这么好,这么耐心。   他觉得有点紧张,不知道说的时候会不会语无伦次,于是拿出手机,低下头在备忘录里把每一句要说的话都写了下来。   喻眠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秦宙晚正一脸复杂地盯着自己。   两个人目光接触之后,秦宙晚忍不住开口:“眠眠。”   喻眠懵懵懂懂地答应,瞥了一眼电脑屏幕,看到谋杀案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亚裔女主角坐在河边点燃了受害者的衣服,水面上倒映出灿烂明亮的焰火。   喻眠想到自己还有一句话没写完,因此又低下了头,用一根手指一个一个地按屏幕上的拼音全键盘,然后才问秦宙晚为什么叫他。   “你看这种电影的时候,为什么要记笔记?” 秦宙晚无奈地问。   11 这是我的初吻   喻眠意识到秦宙晚误会了,脸立刻涨得通红,连连摆手:“我不是在记笔记。”   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把手机伸到了秦宙晚面前。   秦宙晚把喻眠的手连同手机一起握住,目光停在屏幕上。   他慢条斯理地读了出来:“秦宙晚,圣诞快乐,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喻眠的呼吸一滞,他刚才只顾着自证清白,忘了那些草稿被秦宙晚看到会是多尴尬的一件事。   “不要读好不好。” 喻眠嗫嚅着说。   秦宙晚勾了一下嘴角,没有继续读下去,松开喻眠之后看到他迅速地把头埋进了自己刚才给他的围巾,耳朵尖洇开玫瑰花一样的颜色。   过了好一会儿,秦宙晚还不见喻眠抬头,便忍着笑叫他:“眠眠。”   喻眠发出一声含糊的应答。   “我也很开心,” 秦宙晚无论说怎样的话都可以说得很真诚,“圣诞快乐。”   喻眠的肩膀动了一下,随后他慢慢从围巾里把眼睛露了出来,带着点怀疑的神色问:“真的吗?”   “真的。” 秦宙晚斩钉截铁道。   喻眠虽然没说话,但秦宙晚发现他的耳朵不像刚才那么红了。   收纳架上还放着今天实验室发的圣诞果,秦宙晚给电影按下暂停,起身去把那个印刷着红绿条纹的纸盒拿过来放到喻眠面前,说了今天晚上的第二句圣诞快乐。   喻眠愣了一下,因为秦宙晚给他准备了圣诞礼物感到受宠若惊:“给我的吗?”   秦宙晚说是。   喻眠其实也想给秦宙晚准备礼物的,但今天白天他跑遍了远川的每一家大型商场,都没有挑出一件他觉得值得送给秦宙晚的东西。   秦宙晚太耀眼了,耀眼到世界上所有明亮跟他比起来都黯然失色,他是钻石和雪,是月球高悬天上。   所以后来喻眠就只带了家里的副卡出来,想要等看完电影之后,让秦宙晚自己选一样想要的礼物。   但不知为什么,他拿出银行卡对秦宙晚这样说的时候,对方眼中却划过一丝寒色。   喻眠没有拿钱侮辱人的概念,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银行卡与秦宙晚给他的那个苹果是怎样的一种对比,他只是发现秦宙晚看那张卡片的目光称不上高兴。   秦宙晚平日里再成熟再喜怒不形于色,那时候到底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年人,他知道喻眠不是有意的,然而仍然感觉到了几分难堪。   喻眠瑟缩了一下,鼓足勇气想问秦宙晚为什么不高兴,但在他说话之前,秦宙晚就先开了口,声音淡淡的:“我不需要。”   喻眠怯生生地道歉:“对不起。”   秦宙晚看他满脸做错了事的惶恐,不想让他担惊受怕,叹了口气,口不对心道:“我没生气。”   喻眠直愣愣地看着秦宙晚,知道自己让他不开心了。   他努力地思考怎样能让秦宙晚不再用那种冷淡的声音说话,昨天晚上赵祯祯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初吻可是很珍贵的,不能随便给人哦。”   如果把初吻给秦宙晚,他是不是就不会生气了?   喻眠这样想着,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勾住秦宙晚的脖子,轻轻地贴上了对方的嘴唇。   他没有经验,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碰完一下就离开了,下一秒就看到了秦宙晚惊愕的表情。   喻眠不安地活动了一下身体,秦宙晚的反应跟他想的不太一样,他不知道赵祯祯是不是在骗他。   秦宙晚的神态逐渐变得严肃,他拉着喻眠的小腿让他靠近自己,问道:“这是谁教你的?”   喻眠不会撒谎,一五一十地向他介绍了情场高手赵祯祯女士。   秦宙晚听完皱了皱眉,又问:“你经常跟别人这样?”   喻眠忍住害羞,强调道:“这是我的初吻。”   秦宙晚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对着喻眠挑了挑眉:“你管这个叫接吻?”   “不、不是吗?” 喻眠结结巴巴地问,不明白为什么事情演变成了自己跟秦宙晚在圣诞节的实验室里讨论什么是接吻。   “不是。” 秦宙晚说。   喻眠 “哦” 了一声,为了不冷场,他问道:“那什么是接吻?”   秦宙晚的眼神来到喻眠两片薄薄的嘴唇上,水红的颜色,微微张开,放在那张纯真的脸上显得格外诱人。   其实第一次见喻眠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个男孩子漂亮得过分,是那种干净的漂亮,但不知为什么,眉目之间却有几分天然的风情,或许是因为眼角稍向上挑的缘故,看人的时候带着点勾引的意思。   秦宙晚的喉结动了动,他有些不自在地扯了一下衣领,不动声色地别开了视线,轻描淡写地说:“眠眠,你现在太小,还不用知道。”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知道?” 喻眠问。   秦宙晚想了想:“等你明白接吻代表什么的时候。”   顿了顿,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又用教育的口气说:“以后不要随便对别人这样,接吻只能跟喜欢的人。”   喻眠说好,表情有点怔怔的。   秦宙晚这时候才重新看他,看了一会儿之后,伸手捏了捏男孩子的脸:“眠眠,以后别像刚才那样张着嘴看别人。”   喻眠觉得自己被秦宙晚形容得像个傻瓜,他小声反驳道:“我又没有张很大。”   秦宙晚笑了笑,指腹顺着喻眠的脸颊滑下来,经过嘴角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摩挲了一下。   如果当时他愿意多花点心思琢磨一下那天晚上的自己,就会发现他对喻眠的想法已经不够清白。   喻眠站在比自己大四岁的秦宙晚面前,他刚才听到对方说了两次 “以后”,心里默默祈祷以后可以快些来,那样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秦宙晚自己喜欢他,然后让他教自己接吻。   喻眠从小运气就不怎么好,在超市里排哪队哪队就最慢,哪天不带伞哪天就下雨,经常光顾哪家甜品店哪家就会关门,他觉得这些都没有什么,可是唯独在喜欢秦宙晚这件事上,他希望自己的运气能够好一些,现在许下的愿望,往后都能够实现。   12 溏心蛋   喻眠坐在地板上,影子是小小的一团。   他不清楚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有脚步声停在门外。   “眠眠。”   是秦宙晚的声音。   喻眠本来不想答应的,但他怕秦宙晚一直在外面站着,只好不情愿地 “嗯” 了一声。   秦宙晚敏锐地发现音源就在离他一门之隔的地方:“眠眠坐在地上么?”   喻眠睁眼说瞎话:“没有。”   秦宙晚皱起眉:“洗漱没有?洗漱完就回床上睡觉,地上太凉了,会感冒。”   喻眠不出声。   秦宙晚停了一会儿,没听到门内的人有什么动静,叹了口气问:“生气了?”   接着就郑重其事地说:“对不起。”   喻眠咬着嘴唇摇摇头,声音很微弱:“你不用道歉的。”   秦宙晚以为他还在闹小孩子脾气,放软了口气,哄着他道:“眠眠,跟我生气不耽误你回床上睡觉,知道么。”   喻眠不愿意显得太不懂事,何况秦宙晚本来就没做错什么。   他从地上爬起来,没听到秦宙晚离开的脚步,便问:“你什么时候走?”   喻眠的本意是告诉秦宙晚可以不用管自己去忙他的,但秦宙晚似乎误会了,顿了顿之后尽量温和地说:“马上就走。”   随即又压低了声音:“或者眠眠让我进去也可以。”   喻眠脸红了,他一言不发地坐到床上,迅速钻进了被子,然后把枕头拉过来盖住脸,对门外的秦宙晚宣布道:“我睡着了。”   整个晚上喻眠都在断断续续地做梦,场景固定在那间实验室里,一会儿是秦宙晚把一只苹果放在他面前对他说圣诞快乐,一会儿是他低着头在备忘录上打字,而秦宙晚却拿起他的手机放到一边,把他拉到膝头同他接吻,他懵懵懂懂地问对方不是要以后才可以吗,秦宙晚捧着他的脸,嗓子很哑地说,眠眠我等不及了。   然而转瞬间秦宙晚与实验室就都消失不见,夜深忽梦少年事,梦里有一场雪,他一个人在黑暗中大雪纷飞。   有人说做梦太多影响睡眠质量,喻眠确实睡得不好,然而失忆却一如既往。   周日清晨,喻眠以蜷成一团的姿势醒过来,眼神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心想如果每天脑子里少掉一点记忆的话,体重会不会也跟着减轻。   那样就可以多吃一点饭了。   喻眠打定主意今早要吃得饱一些,这样才能弥补记忆在体内消失的空缺。   他走到大厅,看到赵祯祯打着哈欠坐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手里举着一杯咖啡在同一个男人聊天,看到他之后招了招手:“喻眠。”   喻眠慢吞吞地在她旁边的懒人沙发上坐下,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什么时候吃饭?”   “你怎么就知道吃,” 赵祯祯扑哧一笑,问旁边的男人道,“周家明你起这么早不会就是为了给喻眠做早餐吧?”   周家明站在料理台后面,正在往吐司片中间铺生菜,闻言抬头笑盈盈地看着喻眠:“给他做,顺便也给大家做。”   赵祯祯把喝空的马克杯放到一边,调侃道:“你现在快成咱们节目组的厨师了,之后就让后期给你弄一个恋爱中转站餐厅主厨人设。”   “这么好的广告,我都想再回去开餐厅了。” 周家明接话。   赵祯祯伸了个懒腰:“开餐厅哪有娱乐圈的钱好挣。”   周家明没接话,眼神在喻眠身上溜了一圈。   他是想红的,不然也不会来这档节目,上回不小心偷听到赵祯祯他们开会,知道喻眠现在最被看好,而且他原本也对喻眠感兴趣,便开始琢磨怎么把自己跟喻眠捆绑起来。   喻眠注意到周家明打量自己的时间太长,不太舒服地往旁边退了一步,周家明发现了,不想让喻眠反感,便掩饰道:“喻眠,你看起来很累。”   “昨天做梦了,做了好多梦。” 喻眠说。   “什么梦?” 周家明引着他开口说话。   喻眠迟疑了,他不能说自己的梦跟秦宙晚有关。   他看到料理台上有昨天剩下来的半碗生茄子丁,便随口说:“我梦到茄子了。”   “茄子?” 周家明扬了扬眉。   喻眠硬着头皮编故事:“嗯,我梦到一只茄子,它走在路上,一直走,走了好远好远……”   他重复了很多遍 “好远好远”,直到赵祯祯打断了他:“知道了,这茄子挺会走路的,然后呢?”   喻眠绞尽脑汁地往下想:“然后、然后它突然打了个喷嚏……”   赵祯祯接嘴:“打完喷嚏以后它说,哎呀,是不是哪里的人类又在拍合影了?”   喻眠愣愣地看着她,直到周家明笑了起来:“赵导你别欺负喻眠。”   赵祯祯耸了耸肩,又对喻眠说:“喻眠你加油,争取今天梦见一群茄子拍集体照,按快门的时候一块儿喊‘人类’。”   说完以后,偷偷冲喻眠挤了挤眼睛。   她跟喻眠是这么多年的发小,怎么会看不出来刚才喻眠其实是不想说才乱编什么茄子走路,他反应慢,编不圆的,她索性插科打诨过去算了。   周家明从冰箱里拿出黄油切下一小块抹在平底锅里,然后将准备好的培根放进去铺平,用小火煎过两面,之后放进盘子里用吸油纸吸去多余的油星。   “现在可以吃吗?” 喻眠已经拿好了叉子。   “想吃也没问题,” 周家明将用过的吸油纸扔进垃圾桶里,“不过我本来是准备把它放进三明治里的。”   喻眠有些不好意思地 “哦” 了一声:“那我等会儿再吃。”   然后又问:“可以往里面放一个溏心蛋吗?”   “你喜欢溏心蛋?” 周家明问。   喻眠点头,赵祯祯在旁边说:“我也要,但是我不要蛋白。”   一直边打瞌睡边调机器的大李子这时候也跟着起哄:“我不要蛋黄。”   周家明好脾气地一一答应,又问喻眠:“你有什么不要的吗?”   喻眠刚起床,脑子不太会转弯,想了好半天之后说:“…… 我不要蛋壳。”   周家明用平底锅的余温先给喻眠煎了一只溏心蛋,还特地用了心形的模具,然后夹出来铺进了三明治里,没有着急盖上,而是拿给喻眠看:“喜欢么?”   喻眠其实不在乎什么心形不心形的,只要好吃就可以了,因此只是胡乱点了个头,含含糊糊地说喜欢。   秦宙晚这时候刚好从房间里出来,正好撞见喻眠盯着心形煎蛋出神的样子,他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拎起了一把餐刀。   13 焦糖布丁   作者有话说:今天两更。   喻眠端着三明治,很想马上就尝一口,然而因为层层叠叠的生菜、培根与溏心蛋加高了吐司的厚度,他没有办法下嘴。   秦宙晚看到了,冲喻眠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要他把盘子递给自己。   喻眠却误会了,他有点不舍地看了一眼三明治,然后毅然决然地推给了秦宙晚:“那你先吃吧,我吃下一个。”   秦宙晚有时候真的不理解喻眠的小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没说话,只是用刀从中间划开了三明治,从侧面可以看出他正好将周家明刚才煎的心形溏心蛋给切开了。   接着他又将两半三明治切分得更小,方便喻眠用叉子一块块叉起来,于是那颗心就变得更加破碎,橙黄的蛋液顺着吐司的侧边淌下来。   喻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秦宙晚下刀的时候带了力道,骨节分明的手上可以看到淡淡的青筋。   周家明笑笑:“秦总刀功不错。”   这时候盛钦也走了过来,看到料理台旁边的几个人之后愣了一下:“一大早的,这么多人在这干吗?”   他看清正在向吐司上淋蜂蜜芥末酱的周家明:“哦,看做饭。”   周家明将刚做好的三明治盛进瓷碟,用指关节敲了敲碟子的边沿:“这个给你。”   盛钦扫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单手拿起来,对喻眠说:“那我们去桌子上吃。”   喻眠觉得从秦宙晚给他切三明治开始,厨房里的空气就开始变得有些微妙,他不想继续待下去,虽然不认识邀请他的人是谁,但还是顺从地跟对方走了。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喻眠发现这个人话很多,哪怕是吃个早餐,也一定要喋喋不休地聊天,好像给嘴上了发条,转不完就不能够停下。   “我当全职 up 主之前在一家公司待过一段时间,当时楼下有两个地儿吃早饭,一个是快餐店一个是肉夹馍,我吃不惯那家快餐店,一直去旁边的肉夹馍,跟老板都混熟了,有一天他问我为什么快餐店一个三明治卖那么贵,感觉里头肉还没他家的肉夹馍多,哎,喻眠你说是为什么?” 盛钦问。   喻眠摇头。   盛钦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其实我也不知道,然后我就跟老板说可能问题出在名字上,那家店的三明治名字都特别长,叫什么酸奶牛油果滑蛋培根硬欧三明治,听着可能唬人了,结果你猜我第二天去发生什么了?”   喻眠接着摇头。   盛钦揭晓答案:“老板在墙上贴了张纸,写了行字儿说:肉夹馍,别名香菜油醋酱肉全麦三明治。”   这天是周日,赵祯祯等所有人都到齐以后,公布了《恋爱中转》的第一次约会任务。   这次任务是从每组前任中抽取一个人亲手绘制一张卡片,内容要与同前任去过的某家有纪念意义的餐厅有关,但不能透露任何个人信息,剩下的三个人从中盲选,选到哪张,晚上就同绘制卡片的人去那家餐厅约会。   虽然嘉宾们在参加节目前提交的资料卡上都标注了自己是零、一或零点五,但为了增加可看性,赵祯祯没有按照属性把三对前任分成两组,而是让他们通过抽签的方式决定谁在绘画组,谁在选择组。   六张草莓冰淇淋颜色的硬质纸条在茶几上一字排开,节目助理示意他们可以开始抽签了。   “我是残疾人,我能先抽吗?” 盛钦笑嘻嘻地问。   “你残疾?” 周家明用不可置信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你哪儿残疾?没胳膊还是没腿?”   盛钦说:“我没阑尾。”   最后他们决定按照录制第一天所有人抵达别墅的顺序抽签,喻眠听到以后有些不安,他压根不记得自己是第几个进来的。   好在下一秒旁边就有人给他解决了这个难题:“喻眠当时因为去医院所以比我们来得要晚,让他最后一个抽签是不是不太公平?”   喻眠露出了感激的神色,至少他现在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了,他记得早上有人叫过这个好心人的名字,是顾巡。   几个人都有心对喻眠献殷勤,因此没有什么异议地同意让喻眠先抽签。   喻眠拿了最靠边的一个,看完以后把纸条翻过来放回桌上,他是选择组的一号,具有优先选择权。   剩下的几个人很快都抽完了,喻眠只记得秦宙晚是绘画组。   赵祯祯让绘画组的人去地下室制作卡片,同时提醒剩下的三个人如果能看出来的话,最好不要选择自己前任画的那一张,不然会影响节目效果。   跟喻眠一起留在沙发上等候的是周家明和顾巡,他们两个人其实都有些遗憾,因为想接近的是喻眠,而这次已经确定没有机会同他约会。   周家明比起顾巡又更急迫些,他对喻眠的心思里还掺杂了利益的考量,他想跟喻眠捆绑,能被镜头全程记录的约会机会无疑是非常重要的,第一次又更是重中之重,尤其在当下这个喻眠对任何人都若即若离、没有表现出过度热情的时候。   他有时候都觉得喻眠才是个演员,所有人的暧昧都照单全收,然而很快就表现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偏偏还生了那样一副单纯稚嫩的模样,连开鱼塘都开得特别清新脱俗,让人不仅不怪他,还会想是不是自己表现得不够,才让他没有记在心上。   喻眠察觉到周家明在打量自己,便把脸低了低,不想同对方对视,因为对视以后不讲话就会很尴尬,而他不喜欢跟陌生人讲话。   他想如果秦宙晚在这里就好了,两个人就算在一起安安静静待一天也不会觉得不舒服,就像以前他去实验室找秦宙晚时那样。   喻眠不知道秦宙晚这次会画哪一家餐厅,其实他们在一起吃过最多的是 S 大的食堂,因为秦宙晚总是不让他花钱,而他知道秦宙晚的难处,所以一直说自己特别喜欢 S 大的食堂。   如果真要说什么有纪念意义的地方,那大概是远川市中心商圈附近的一家西餐厅,秦宙晚拿到某所排名很靠前学校的 PhD 全奖 offer 之后,喻眠终于请得动他去吃自己提前很久就预订好了的双人惠灵顿牛排套餐。   那家西餐厅在远川市开了十年有余,喻眠一直很喜欢,但同秦宙晚去还是第一次,也只有那一次,他把每一道菜的味道都记得清清楚楚。   头盘是鹅肝酱搭配刚烤热的面包片;喻眠喜欢甜,汤选的是奶油南瓜,几颗松子像潜艇在金色的海面上航行;副菜是奶酪龙虾,整只龙虾被带壳切分,表面的奶酪微微凸起;他吃肉怕见血,牛排一直选七分熟,端上来的时候已经连着表面的酥皮一起切好,吃的时候可以看到附在酥皮内部的蘑菇碎;沙拉喻眠没什么兴趣,就选了主厨推荐的一种,每一口蔬菜都带着薄荷的清凉气味。   最后的甜品是喻眠最喜欢的焦糖布丁,他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见秦宙晚没动,便眼巴巴地盯着对方看。   秦宙晚于是把自己的布丁推给他,眼角盛着一丝笑意。   喻眠捧着杯子,用银质小匙慢吞吞地敲碎布丁表面的一层糖壳,清脆的声音缓缓响起,他想到秦宙晚一口都没有尝过,真心为对方可惜,便挖下一块伸到秦宙晚嘴边,努力推销道:“你试一下好不好。”   秦宙晚其实是稍微有点洁癖的,不能吃被别人碰过的食物,也不能跟别人用一个杯子喝水,喻眠给他递布丁的时候用的是自己的勺子,已经递过去之后才想起来这件事。   喻眠的动作整个停顿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大概在强人所难,下一秒就准备偷偷把手缩回去,再自作聪明地圆一句你要是不实在喜欢就算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手和手里的勺子就被秦宙晚一起握住了。   喻眠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对方神色如常地就着自己的手吃掉了那一口布丁。   “很好吃,” 秦宙晚挑了一下嘴角,“谢谢眠眠。”   喻眠毫无征兆地脸红了,秦宙晚的手比他的大一圈,握着他的时候稳而有力,热度从每一道掌纹中传递过来,不动声色却又让人无法抗拒。   那一瞬间他很羡慕以后可以同秦宙晚对坐吃饭的人,其实他选这家餐厅是有私心的,是想假装自己也参与过秦宙晚出国以后的人生,哪怕只一顿晚餐的时间。   喻眠当时还以为自己将十七八岁少年的情愫藏得很妥帖,他不知道秦宙晚对他怀着同样的感情,却清楚只能到这里为止,不可以再向前迈步。   秦宙晚看着喻眠,想到今天晚上小朋友见到菜单上的昂贵数字时眉头都没皱一下,天真带笑地同熟悉的主厨交流,熟练地敲碎布丁上的糖壳,一个个细节连缀起来,让他记起儿时经过商店橱窗,想要伸手触碰水晶球里无忧无虑的小王子,却摸到一层冰冷坚硬的玻璃。   喻总要他当喻眠的玩伴时给他说了个数目,他的那些漂亮成绩与好人缘在喻眠家人眼里只是出价的依据,他能看出他们打量自己与打量一件商品无异。   时隔多年,直至今日喻眠也无从得知当年秦宙晚咽下的一口焦糖布丁到底混合着怎样的苦涩,他只是非常、非常不希望秦宙晚带别人去那家西餐厅。   14 不可告人的交易   作者有话说:那是一个让秦狗印象深刻但眠眠没印象的地方。   来参加节目的嘉宾们都不是专业画家,节目组只要求他们借助画笔简单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即可,因此绘制一张卡片不需要太长时间,大概两个小时以后,通向地下室的楼梯上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节目助理在绘画组的三个人上来之前就收齐了他们的卡片,怕未干的颜料沾到桌子上导致图案缺损,便用印有节目组 logo 的托盘端着放到了茶几中央。   喻眠从沙发上下来,坐在旁边的一只圆形小矮凳上,两只手托着脸,仔细观察三张新鲜出炉的手绘卡片。   他最先找的是秦宙晚的那张,但三张里面没有任何一张与惠灵顿牛排或是焦糖布丁有关,唯独有一张画着长得很像龙虾的动物,但画得实在难看,喻眠甚至觉得那是一串成了精的糖葫芦。   他这么说的时候,旁边的周家明笑了:“说不定真的是糖葫芦呢?”   喻眠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卡片上形似虾钳的两笔,随即很认真地问:“糖葫芦会比剪刀手吗?”   剩下的两张里,一张画了刺身同冰淇淋球,另一张则是一只碗,碗里伸出一条鱿鱼腿。   这两张卡片的笔触都很简单有力,不同的是冰淇淋球那张稍微上了色,而鱿鱼腿完全是线条的组合。   喻眠看不出哪张是秦宙晚的,龙虾搭一点边,但他想象不出秦宙晚画一只成精糖葫芦的场景。   所有人都在等他,他不好意思犹豫太久,就指了指画着龙虾的那一张。   “喻眠你真有眼光,” 盛钦立即跳出来认领,“你是不是觉得我画得特好啊,我跟你说,我幼儿园的时候想过要当画家的!”   喻眠愣了愣,想了一会儿之后问:“那你当时想过当别的吗?”   “哦,我当时其实是在当画家和当科学家之间犹豫来着。” 盛钦说。   喻眠记不清盛钦现在是做什么的,于是说:“那你还是当科学家吧。”   “为什么?你去看过我大学的时候写的论文?” 盛钦眼睛一亮。   喻眠摇摇头,指了指桌子上的卡片:“不是,我看过你画画。”   节目助理这时候在镜头外对喻眠提问,问他为什么要选这一张。   喻眠控制住了偷偷瞟秦宙晚的想法,他搓了搓自己的衣角,诚实地说:“不知道选哪张,所以随便选的。”   秦宙晚意味不明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周家明和顾巡也很快做了选择,分别是鱿鱼腿和冰淇淋。   喻眠发现鱿鱼腿是谢南与画的,代表一家泰餐厅,冰淇淋那张才是秦宙晚的,秦宙晚以前确实给他买过很多支不同口味的冰淇淋,不过他不觉得哪一个特别有纪念意义。   他看着冰淇淋旁边的刺身陷入沉思,猜测该是一家日料店,但他其实没同秦宙晚一起吃过日料。   喻眠怀揣着疑惑等待节目助理为他们揭晓答案,秦宙晚的卡片竟然真的与他刚才的猜测相吻合,指向了一家日料,而且还是人均超过四位数的餐厅。   他翻遍所有记忆,都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跟秦宙晚去过那里。   而喻眠知道秦宙晚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没有必要随便编一个地方应付节目组,况且秦宙晚大概觉得就算带别人去那家西餐厅也无所谓的。   录制的间隙里,节目助理说等他们晚上回来要给他们录小黑屋采访,到时候会让他们讲讲与前任在那家餐厅发生的回忆,以及今天同新人故地重游的感受。   喻眠默默地记住了,想着待会儿要去找赵祯祯,问她能不能让自己晚上也听听秦宙晚的小黑屋。   针对这种走后门行为,赵祯祯表现出了作为发小的义气,一口答应道:“行啊,没问题。”   接着又问喻眠:“那你能也帮我个忙吗?”   喻眠想到一开始她给秦宙晚写的那句前任留言,很谨慎地先问了一句:“什么忙?”   赵祯祯拿出手机翻了翻:“你看啊,前几天你的心动短信分别发给了周家明、谢南与还有盛钦,这次你能不能给顾巡或者秦宙晚发?”   她是想给喻眠立海王人设,让他把另外五个男嘉宾完整打卡一遍,反正喻眠交上来的资料卡上写他是零点五,跟谁都可以搭。   赵祯祯的要求对喻眠来说并非难事,他本来就不知道应该给谁发,没有犹豫就说:“那顾巡吧。”   两个人在赵祯祯的休息室谈妥了不可告人的交易,喻眠怕自己忘掉,还特地在手机备忘录上一个字一个字记下来——“晚上要给顾巡发短信”,然后给赵祯祯看。   赵祯祯满意地挥了挥手:“行了,你走吧,别让人看见啊。”   喻眠推开休息室的门,确定没有人之后迅速闪身出去,赵祯祯的休息室在地下,他上楼还要走一段楼梯。   喻眠走路习惯低头,楼梯刚走过一小段,就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他脚下一滑,下一秒就要往后面倒。   被他撞到的那人眼疾手快地握住了他的小臂,将他向前一拽,他便趴在了对方胸前,手也搭上了一个坚实宽阔的肩膀。   喻眠愣愣地抬头,看到了秦宙晚居高临下的一张脸。   他下意识地心虚,连忙又把头低了下去,下巴因为这个动作在秦宙晚胸口蹭了一下。   两个人离得实在近,喻眠被秦宙晚禁锢得动弹不得,看起来就像整个人埋在了他怀里。   “你让我上去好不好。” 喻眠的声音贴着秦宙晚的毛衣响起。   秦宙晚平平静静地说:“我是来找你的,工作人员说刚才看见你下去。”   喻眠以为他发现了自己来找赵祯祯的目的,不安地 “哦” 了一声,等着他往下说。   “为什么选盛钦?” 秦宙晚问。   喻眠觉得秦宙晚这个问题问得没道理,他又不知道那是盛钦画的,于是就把方才给节目助理的回答又对秦宙晚说了一遍:“随便选的。”   秦宙晚没说话,喻眠觉得手被他握得有点疼,便试探着往外拽了拽,好声好气道:“你能松开我吗?”   “喻眠,” 秦宙晚的眸色很沉,“就不能给我个机会么?”   喻眠一怔,觉得自己没听懂秦宙晚的意思,他努力地联系了一下之前两个人的对话,将秦宙晚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理解成问自己为什么没选他。   “我不知道那张卡片是你画的。” 喻眠说。   秦宙晚顿了一下,语气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不知道?你不记得那家餐厅?”   15 背景板   作者有话说:改了一下文名文案,明天应该还会改个封面,宝子们记住我不要迷路,嘻嘻。   喻眠懵懵懂懂地点头,而秦宙晚沉默了。   半晌他松开喻眠说:“你走吧。”   喻眠一头雾水地 “哦” 了一声,从秦宙晚旁边绕过去的时候偷偷侧过脸看他,秦宙晚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怔怔的,除此之外不知为什么,还流露出几分自嘲意味。   盛钦要带喻眠去的是一家麻辣小龙虾,他说餐厅在市中心,离录节目的别墅比较远,而且需要提前一两个小时去排队,大半个下午的时候就让喻眠跟他走。   喻眠本来团成一团窝在二楼影音室的沙发上看电影,听到盛钦叫他之后不是很情愿地爬了起来,身上毛绒绒的白色毯子从肩膀落到了腿上。   他用遥控器按下暂停,换上外套跟着盛钦走到别墅门口,慢吞吞地坐在矮凳上给鞋松鞋带,喻眠有一点强迫症,每次穿鞋都要先把鞋带从头到尾松过一遍。   他本来动作就不快,再加上想到这几天远川市的过境寒潮,对于出门有种抵触情绪,因此手底下的动作就变得更慢了。   “你属蜗牛的啊?” 盛钦倚着门框问。   喻眠愣了一下,他一向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些别人调侃自己的话,于是就只默默加快了穿鞋的速度。   盛钦以为喻眠因为自己的打趣不高兴了,便想着说几句话逗他开心,看到喻眠穿的是一双限量款球鞋,便说:“我大学的时候也特别喜欢收集球鞋,有一次脑子犯轴买了一双荧光粉的,穿出去之后好多人笑我,后面我实在没脸穿,就给扔宿舍垃圾桶旁边了,没想到被宿管阿姨拿走穿了,结果附近几个宿舍的哥们儿全过来问我是不是跟宿管阿姨好上了,最后传着传着,我们全院都知道有个流体力学专业的男的跟宿管阿姨在谈,后来居然还有别的楼的男生专门跑过来看我,我室友当时还在考虑能不能靠收门票发家致富。”   虽然这件事确实挺好笑的,但喻眠正在穿鞋,一心不能二用,因此只接收到了只言片语,大部分注意力仍然在努力地同鞋带斗争。   然而做事越着急就越容易出错,他漏掉一段鞋带没有紧,到了要打结的时候才发现。   喻眠的心情很容易被一些小事影响,比如弄丢钥匙门卡,比如衣服卡在洗衣机里拿不出来,比如电子产品莫名其妙连通不上网路,再比如鞋带没系好。   他呆呆地盯着鞋带看了几秒,犹豫是全部松开重新紧一遍还是就这样系上出门。   盛钦疑惑地问:“你忘了鞋带怎么系了?”   喻眠摇摇头,正准备将刚才的想法讲出来征求一下盛钦的意见,就听到一声 “我来吧”。   盛钦和喻眠同时转头,看见秦宙晚走了过来。盛钦其实是有些尴尬的,因为秦宙晚之前给他发了要他远离喻眠的短信,不过他很快又安慰自己,这次的约会是喻眠主动选的,这叫缘分,秦宙晚管天管地,总管不到唯物主义以外去。   秦宙晚在喻眠面前蹲下,让视线与他平齐,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下喻眠的神情,意识到他有些焦虑之后低声说没关系。   喻眠看着秦宙晚用修长漂亮的手从容不迫地帮自己整理鞋带,心情慢慢回归了正常值。   大概学理工科的人脑子就是要更清楚些,秦宙晚很快就进行到了打结的那一步。   喻眠把脚往后缩了缩,小声说:“我自己来。”   秦宙晚看他一眼,伸出一只手攥住他脚踝,轻描淡写地说:“别动。”   喻眠僵住了,他今天没穿秋裤,坐下来之后牛仔裤的裤脚就往上提了一截,袜子是短的,因此秦宙晚的手直接覆在了他光着的皮肤上。   秦宙晚握着喻眠的脚踝把他的小腿往前拉了一下,慢条斯理地为他绑好一个蝴蝶结,然后站起身对喻眠说:“早点回来。”   喻眠乖乖地 “嗯” 了一声,旁边的盛钦觉得挺有意思,明明是自己带喻眠出去约会,刚才他反倒像是给秦宙晚当了背景板。   本来喻眠不太习惯跟不熟的人一起吃饭的,但盛钦还稍微让他觉得好受一点,因为对方是那种可以一个人滔滔不绝说下去不需要捧场的人,他就算默默埋头剥虾也没有关系。   不过盛钦连虾也没让他剥,全程给他代劳了,一边剥一边还问:“怎么样,我贴心吧?”   喻眠嘴里塞的都是沾了红油的雪白虾肉,他发不出声音,就只先点了点头,想着咽下去之后再说话。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旁边忽然窜出来一个约莫四五岁大的小姑娘,冲着盛钦喊了一声:“小舅舅。”   盛钦很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接着又对喻眠介绍:“这我外甥女瞳瞳,现在还搁幼儿园里蹦跶。”   “我妈妈带我和她同事来吃饭,” 瞳瞳瞥了一眼喻眠,“这个小哥哥好漂亮,我能不能跟他坐在一起?”   “去去去,没看见你小舅舅录节目呢。” 盛钦撇了撇嘴。   瞳瞳看到扛着机器的摄影师,顿时眼前一亮,跳过去摸摸这里摸摸那里:“好好玩呀,小舅舅你就让我留下嘛,我妈妈她们那边好烦人的。”   喻眠心软,把放在旁边座位上的外套拿起来抱着,对瞳瞳说:“那你过来坐吧。”   盛钦见喻眠这么说,也没再拒绝,但还是说:“你可盯着点儿你妈啊,别一会儿她走了你回不了家,到时候你全家都着急。”   瞳瞳满不在乎地听着,看到喻眠夹给自己一只小龙虾,忽然问:“那小龙虾回不了家它家里人会着急吗?”   盛钦没好气道:“不会,现在它全家都在盆里。”   喻眠还担心小姑娘听到这样的话会难受,没想到瞳瞳丝毫没受影响,一只接一只地往下吃,剥虾壳剥得比盛钦还快,甚至还腾出手给喻眠递了几只。   过了一会儿,她把盘子一推:“不吃了。”   “又怎么了小姑奶奶?” 盛钦问。   “我怕胖。” 瞳瞳一本正经道。   盛钦差点笑出来:“才多大你就怕胖,没事儿,胖点儿好。”   瞳瞳嘟着嘴问:“你怎么这么看得开?”   “废话,那肉又没长我身上。” 盛钦说。   16 绝佳素材   作者有话说:明天也更新。   多了个人同盛钦有来有往地抬杠,喻眠觉得自在了很多,一边细嚼慢咽一边听瞳瞳给盛钦当捧哏。   盛钦觉得自己今天同喻眠的约会被小外甥给搅合了,看小姑娘一时半会儿没有走的意思,便琢磨怎么能通过她侧面给喻眠树立一个好印象。   “哎,瞳瞳,你看你小舅舅今天帅不?” 他一边问,一边给小外甥使眼色。   瞳瞳懒得搭理他,就只翻了个白眼。   盛钦非常不满:“不是,你什么意思啊,你信不信我不让你在这坐着吃了?”   瞳瞳立刻转头对喻眠告状:“小哥哥,看见没,刚才我小舅舅要让一个美女夸他帅,我白了他一眼之后他就不让我吃饭了,这样的人你可得小心点儿,别让他打你的主意。”   盛钦放弃了拉拢外甥女的想法,任由她一张小嘴胡说八道,只盼着自家堂姐赶紧过来把瞳瞳领走。   可惜的是直到他们吃完饭,瞳瞳妈妈都还在跟同事兴致勃勃地聊天,盛钦结过账之后才算摆脱这颗长了嘴的电灯泡。   摄影师没拍到太多喻眠和盛钦单独相处的画面,提醒他们可以在外面再待一会儿。   “你想去哪?” 盛钦问喻眠。   喻眠其实哪儿也不想去,但不知怎么就想起白天秦宙晚画的那支冰淇淋,于是说:“我想吃冰淇淋。”   盛钦 “唔” 了一声,忽然说:“哎,我记得秦总今天选的那家日料离这里很近,那儿的冰淇淋好像还挺好吃的。”   他其实是试探喻眠。   本来盛钦以为秦宙晚只是跟自己一样对喻眠有兴趣,但今天对方居然会纡尊降贵地给喻眠系鞋带,他觉得秦总为一个没认识几天的人做不到这个份儿上,因此猜测秦宙晚和喻眠可能是前任。   “是吗,” 喻眠迟疑了一下,“你想去那里的话就去吧。”   盛钦顿了顿,发现喻眠的反应很正常,完全不像跟秦宙晚在那家店里留下过什么难忘的回忆,甚至还把话又撂回了他身上,意思是为了他才去的。   要么喻眠和秦宙晚不是前任,要么喻眠段位太高。   …… 要么喻眠缺心眼儿。   摄影师是知道秦宙晚同喻眠的关系的,听到盛钦这个提议之后眼前一亮,觉得是绝佳素材。   日料店为了减少店内座位压力,特地外设了一个冰淇淋窗口,或许是真的很好吃,哪怕现在是深秋,也还有人在排队。   说来也巧,盛钦同喻眠刚站到队尾,秦宙晚和顾巡就一前一后地从门口走了出来。   秦宙晚皱了皱眉,径直走到喻眠旁边:“不知道现在多少度是么?”   喻眠小声说:“可是我想吃。”   盛钦正要维护喻眠几句,没注意前面一个女生买了冰淇淋没拿稳,直直地杵在了他胸前。   他方才吃麻辣小龙虾吃得浑身发热,出来的时候便没拉外套的拉链,冰冰凉凉的奶油直接渗透了贴身的衣服,冷得他 “嘶” 地倒抽一口气。   盛钦跟那个女生对视了几秒,他还没说话,女生先开口了:“你赔我冰淇淋。”   如此理直气壮的倒打一耙让盛钦的眉毛直接挑到了发际线上,但面对着镜头,他又不能真的上纲上线地同对方理论,好在店员看到之后又给女生重新打了一支,还递给他一块热毛巾让他擦衣服。   盛钦不能穿着这样的衣服继续录节目,但答应了带喻眠吃冰淇淋,这样一走显然煞风景。   他还没说什么,秦宙晚便道:“我陪他,你先回去。”   顾巡一贯是个不争不抢的性格,见秦宙晚这样说,便对盛钦道:“那我跟你一起走吧,我会开车,你上车以后可以先把衣服换下来,只穿外套。”   盛钦只好同意,万分后悔自己提议要来这里,没想到是给秦总千里送人来的。   秦宙晚不在乎什么双人同框镜头,他把车钥匙拿出来递给喻眠,说外面气温低,让喻眠回车上等着。   喻眠从来对他言听计从,接过钥匙之后指着冰淇淋窗口的海报说:“我要新出的那个花茶口味。”   秦宙晚 “嗯” 一声,又对摄影师说:“麻烦您带他过马路。”   喻眠的脸有点红:“我会过马路。”   秦宙晚不跟他争:“听话。”   喻眠乖乖回到车里,本来想坐后座,但摄影师拉开的是副驾驶那一侧的车门,他如果坚持不坐倒显得像对秦宙晚有什么意见似的,最后还是上去了。   送完喻眠之后摄影师就走了,车上有摄像头,不用他跟拍。   秦宙晚很快带着一支浅绿色的冰淇淋回来了,递给喻眠的同时还添了一句:“吃慢点。”   “吃太慢会化。” 喻眠说。   秦宙晚正低着头给他系安全带,闻言道:“化就化了。”   喻眠觉得他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会把你车弄脏的。”   秦宙晚抬起头看着喻眠的眼睛:“弄脏再擦干净。”   喻眠心跳一滞,从秦宙晚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从脖子到耳朵一瞬间发起热来。   秦宙晚发动车子驶出车位,车里很安静,他能听到旁边喻眠吃冰淇淋时发出的细微声音。   途中经过一个漫长的红灯,秦宙晚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过头监督喻眠有没有听他的话慢慢吃。   喻眠吃得专心,完全没有发现秦宙晚的目光,他两只手捧着脆皮外面的纸壳,伸出舌头一点点地舔着,看到快要化掉的地方,就凑上去吮一口,遇到埋在冰淇淋里面的果仁,便轻轻地咬下来。   秦宙晚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看不得喻眠这样又舔又吮又咬地吃东西,不知道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回过神来的时候低声道:“你好好吃。”   喻眠愣愣地转头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秦宙晚认为没有好好吃东西。   他注意到这次秦宙晚一接触到自己的目光之后就把脸别开了,随后便伸手扯了扯衣领,神态有些不自然,仿佛在掩饰什么一样。   喻眠想了半天,觉得秦宙晚大概是也想吃但不好意思说,于是把冰淇淋递到了对方嘴边:“你要吗?”   秦宙晚其实不喜欢这些甜食,但看了喻眠一眼之后还是咬了一口。   他的牙齿碰到了喻眠的指尖,喻眠下意识地收了一下手,一滴化掉的奶油顺着倾斜的甜筒落在了秦宙晚腰带以下的位置。   喻眠没多想,连忙抽了纸巾去擦,不小心碰到一枚小小的金属拉链之后,他的手被秦宙晚捉住了。   “你做什么。” 秦宙晚咬牙切齿地问。   17 流水账   作者有话说:盛钦你会后悔的。   喻眠呆呆地回望着秦宙晚,发现对方的眼神像要吃了自己一样,他连忙避开,去看自己被秦宙晚握住的手,几秒钟之后,突然醒悟了过来,脑子 “嗡” 地一声,脸烧得通红,整个人都开始向车门的方向缩。   要不是看他这个样子,秦宙晚会以为他是故意的,故意把冰淇淋吃成那个样子,故意把手放到不该放的地方勾引自己。   这时候路口红灯转绿,秦宙晚不得不松开喻眠,重新握上方向盘时,他骨节分明的手上隐隐凸起了青筋,像是在压抑什么一样。   车厢内十分安静,喻眠几口吃完剩下的冰淇淋,接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很紧张地叫了一声秦宙晚。   秦宙晚看他一眼。   喻眠指了指靠近仪表盘上侧的摄像头,结结巴巴地说:“刚、刚才……”   秦宙晚明白了他的意思,淡淡地说:“我没开。”   喻眠松了一口气,接着又问:“那现在要打开吗?”   “看你。” 秦宙晚说。   喻眠想了想,小声说:“不开了吧。”   前面是一个需要拐弯的十字路口,秦宙晚没再说话,驶入直行道以后才重新开口:“你前面的抽屉里有薄荷糖,递给我。”   喻眠 “哦” 了一声,打开抽屉翻到了盛有薄荷糖的马口铁小盒子,本来想直接塞给秦宙晚,又怕对方腾出开车的手来接不安全,还是倒出两粒捏着送到了秦宙晚嘴边。   男人的嘴唇贴上来的时候,指尖传来的吮吸感让喻眠头皮发麻,他垂下眼睛不敢看对方,等感觉到薄荷糖消失掉之后便飞快地把手缩了回来。   秦宙晚勉强靠薄荷味转移了一点对喻眠的注意力,一路将车驶回了郊区的别墅。   他们是最晚回来的,一进门就看到其余人已经坐在沙发上要么聊天要么玩手机了。   周家明心眼多些,他记得喻眠明明抽到的是跟盛钦的约会,但最后却是同秦宙晚回来的,他比盛钦回来得晚,没见到喻眠,还以为是因为玩累了先回房间休息了。   他怕自己错失什么机会,知道秦宙晚不好对付,便问喻眠道:“喻眠,你不是跟盛钦去吃小龙虾了吗?”   喻眠声音软软地说去了。   他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不知道周家明在想什么,所以对方问什么他答什么,不会再进行额外的解释。   而秦宙晚听出周家明的言外之意,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他想吃冰淇淋。”   这话并没歪曲什么事实,但在周家明听起来,就像是喻眠跟盛钦吃过饭之后,转而联系了秦宙晚,让他带自己去吃冰淇淋。   当然没有破坏规则,节目组这次规定的约会只是一顿晚饭,没有禁止饭后的活动。周家明若有所思地端详着喻眠,觉得这个男孩子真的不简单,同他可以算作棋逢对手。   然而他又有些挫败,觉得被秦宙晚的话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虽然对方语气平平,但他能听出来其中有点宣示主权的意思。   旁边的盛钦懒洋洋地掀起眼皮,他其实可以扩展一下秦宙晚的话,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一遍的,然而看到周家明吃瘪以后,他什么也没有解释。   顾巡就更是个淡泊宁静的性子,不想在已经暗流涌动的局面中继续挑拨是非,因此也没出声。   赵祯祯见人回来齐了,便催促他们去录小黑屋采访。   喻眠怕她忘记和自己的约定,又不能当着许多人的面提醒她,不禁有些着急,倒是赵祯祯看出来喻眠的焦躁,给他往手机上发了一条消息:“没忘,晚上把录像的 copy 传你一份。”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磨合,工作人员已经掌握了同每一个嘉宾沟通的技巧,喻眠是第一个,工作人员知道他容易紧张,便先跟他聊天。   节目助理坐在大李子旁边看监视器,边看边感叹道:“喻眠,要是我的嘴跟你的一样红就好了,显得气色特别好,都不用买口红,能省好多钱。”   喻眠伸手摸一摸自己的嘴巴,然后迟疑着说:“其实可能是因为吃了小龙虾,你吃饭的时候多放点辣椒也可以这么红的。”   见他提到了小龙虾,赵祯祯便问:“那你今天晚上跟盛钦约会感觉怎么样?”   喻眠其实没什么感觉:“还可以吧。”   赵祯祯示意他多说点。   喻眠于是绞尽脑汁道:“他选的这家小龙虾还挺好吃的,就是排队的人太多了,在外面等的时候有点冷,对了,今天还有瞳瞳,瞳瞳就是……”   赵祯祯无奈地打断了他:“喻眠,我觉得你挺有当会计的天赋的。”   “啊?” 喻眠愣愣地看着她。   “你说的都是流水账,” 赵祯祯磕碜完他之后又给了点提示,“重点说跟盛钦有关的,比如他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让你印象深刻的。”   喻眠皱着眉思索了好半天,突然兴奋地说:“我想到了!”   全体工作人员都竖起了耳朵。   “盛钦说他上大学的时候跟宿管阿姨好过。” 喻眠说。   盛钦的话他没听全,就只记了个大概,但就算是这个大概也让他印象很深刻了。   喻眠觉得这个答案应该能让赵祯祯满意,但不知道为什么,小黑屋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之后,笑声传遍了整个房间。   赵祯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问大李子道:“真的假的?盛钦说这话的时候你在不在旁边?”   大李子说在,然后一面笑一面把整件事重复了一遍。   喻眠听得羞愧不已,原来是自己弄错了,他以为大李子给盛钦证明完清白以后大家就不会再笑了,但他们不但没停下,反而笑得更厉害,喻眠犹犹豫豫地问赵祯祯:“是不是节目组的人都这么喜欢笑啊?”   赵祯祯 “扑哧” 一声:“有没有想过是你很好笑。”   喻眠录完采访出去以后,盛钦立刻跑过来,问他刚才都说什么了,想要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喻眠对今天约会的感觉。   这时候旁边还站着其余几个人,喻眠有点为难,踌躇道:“我不说了吧。”   盛钦以为喻眠是害羞:“说呀,没事儿,你看你还不好意思上了。”   “真的说啊?” 喻眠不确定地问。   18 小朋友长进不少   盛钦还是毫无知觉:“说呗。”   喻眠到底觉得这样的事情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不是那么合适,于是踮起脚凑到了盛钦耳边,小声同他耳语。   盛钦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就变得十分精彩,然而面对着喻眠漂亮的眼睛,他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有些艰难地对喻眠说:“我谢谢你啊。”   喻眠很不好意思:“对不起,当时我真的没听清,但是大李子帮你解释了,他们知道你没跟宿管阿姨……”   “行了行了,” 盛钦不想再听他重复一遍不堪回首的往事,连忙伸手去捂喻眠的嘴,“别说了小祖宗。”   两个人交流的时候全程都是压着嗓子说的,如果说盛钦还有些故意的成分在,那么喻眠则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有些亲密的举动。   他因为自己以讹传讹的无心之举而对盛钦怀有愧疚,因此虽然不喜欢同不熟的人进行肢体接触,但在对方来捂他的嘴时,还是非常懂事地没有躲开。   不过盛钦的手还没碰到喻眠脸上,就被秦宙晚握住了。   “是什么话说的时候需要动手动脚?” 秦宙晚不客气地问。   周家明咳了一声,带着笑说道:“说悄悄话说得把我们都忘了,是不是?”   他这句话是回给一进门时候秦宙晚轻描淡写的那句 “他想吃冰淇淋” 的,一个 “我们” 把秦宙晚也划归到没有被喻眠特殊对待的范畴里。   谢南与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气音,而顾巡脸上一直以来的笑容也消减了几分。   盛钦这才意识到当着这么多人,自己跟喻眠又才认识几天,确实不好直接伸手摸到人家的脸上去,因此讪讪地说:“不好意思啊。”   他虽然是跟在秦宙晚和周家明的话后面道了歉,但只看着喻眠一个人说,也有一点暗地里不把另外两个人当回事的意思。   喻眠听不出这些人话里话外的硝烟味道,只是愣愣地盯着秦宙晚蹙在一起的眉尖,不安地想,他是不是不高兴了。   秦宙晚松开盛钦,转过脸阴沉地瞥了喻眠一眼。   他知道喻眠抵触同陌生人的肢体接触,然而刚才盛钦伸手的时候,喻眠却没有躲。   秦宙晚很想问问喻眠,他来上这个节目,是不是真的为了找男朋友?   当年那个小朋友现在可真是长进不少,越发叫人不省心。   喻眠被秦宙晚用那样的目光看着,立即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他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好在采访也已经录完,他小声说一句 “那我走了”,接着就像只小兔子一样飞快地顺着楼梯逃回了房间,准备今天晚上再也不出去了。   秦宙晚录小黑屋的顺序是第三个,就在喻眠和盛钦后面,很快赵祯祯就把没有处理过的原片发给了喻眠,嘱咐他自己看看就行,不可以外泄。   喻眠拿出平板放在床上,将一个靠垫拖到床边的地板,然后跪在上面,按下圆圆的播放键之后就把下巴搁到胳膊上,安安静静地看秦宙晚对着镜头讲话。   秦宙晚无论做什么都可以非常从容不迫,大概是习惯了当很多人中的焦点,所以面对镜头的时候也极为自然。   喻眠听到赵祯祯问他:“先说说你跟前任在这家餐厅发生的故事吧。”   “其实我们没有在那里吃过完整的一顿饭,” 秦宙晚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在送他回家的时候恰好路过,那时候我带他去远川美术馆看画展……”   那时候秦宙晚还在联系国外的导师,学校里有些学生工作也需要他去处理,再加上要写毕业论文,仍旧是非常忙碌的一个时期,某个周末喻总打电话过来,问他能不能陪喻眠去看画展。   其实秦宙晚就算拒绝也完全没问题,之前他已经陪喻眠过了圣诞节,那天喻眠回去得很晚,喻总第二天还特地打电话过来致歉,说我们眠眠给你添麻烦了。   但这次不知怎么,他觉得给自己放一天假陪喻眠去看个画展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就当还小朋友那个误打误撞的所谓初吻。   去美术馆的那天喻总本来要让家里的司机去送他们,但喻眠却说什么都不肯上车。   喻总和喻夫人还有应酬,顾不上问喻眠为什么闹小脾气,只能拜托秦宙晚把喻眠哄好。   等他们走了以后,秦宙晚在喻眠面前蹲下,问他为什么不上车。   喻眠垂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小声说:“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秦宙晚知道如果自己坚持让司机送,喻眠也是会听话的,但他还是温和地问:“我们两个怎么去?”   喻眠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问:“骑自行车可不可以?”   他去 S 大找秦宙晚的时候,看到有女孩子坐男朋友的自行车后座去上课,觉得好羡慕,愿望清单从此增加一项,有生之年能不能坐一次秦宙晚的后座。   喻眠忽略了从他家到远川美术馆,大概有 S 大住宿区到教学楼的五十倍那么远。   秦宙晚挑了一下眉,一看就知道喻眠没有在冬天骑单车去很远的地方的经历,不知道冷风刮在脸上是什么感觉。   不过他没有点破,而是说:“好,那就骑自行车。”   一旁的司机想说什么,秦宙晚站起来,低声向对方说:“我骑车带他一段,等他冷的时候就打车。”   司机知道这个大学生办事一向稳重可靠,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便陪着秦宙晚一起去地下室取了一辆带后座的自行车出来。   秦宙晚让喻眠换了最厚的羽绒服,给他把拉链一直拉到下巴以上的位置。   喻眠忧心忡忡地问:“这样我会不会太重?”   秦宙晚顿了一下,问:“担心我?”   喻眠觉得秦宙晚说这句话时的语气跟平常不太一样,到最后变成了很低沉的气音,还带着一点笑意,却又笑得不是那么正经,让他忍不住脸红心跳。   好在今天他裹得严严实实,心跳的声音可以好好地藏起来,脸红遮盖在围巾底下,都不会被发现。   不过他说话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地结巴起来:“有、有一点。”   秦宙晚看他一眼,戏谑道:“那眠眠给我抱一下,让我试试沉不沉,好不好?”   19 秦宙晚的后座   喻眠以为他是认真的,犹犹豫豫地问:“那要是太沉了,你还带我去吗?”   秦宙晚笑了,伸手捻了捻喻眠柔软的耳垂:“好了,逗你的。”   随即又漫不经心地打量喻眠一眼:“脸怎么这么红?”   喻眠呆了一下,然后把下巴往后缩,直到羽绒服的衣领盖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来,才很小声地否认:“没有。”   秦宙晚看了他几秒钟,收回手的时候顺便碰了一下喻眠的脸,又帮他把外套后面的帽子戴上。   从喻眠家到美术馆是顺着风的方向,喻眠坐在后座上,秦宙晚宽阔的肩膀与挺直的背帮他挡住了大部分气流,风声过耳,他听到呜呜的声响。   “眠眠。” 秦宙晚叫他。   喻眠乖乖地 “嗯” 一声。   秦宙晚问:“没有人骑车带过你么?”   喻眠老老实实地说:“没有。”   “那我教你,” 秦宙晚空出一只手捉住喻眠裹在毛线手套里的小手,放到了自己腰间,“扶着我,不然坐不稳,眠眠会掉下去。”   喻眠听到 “掉下去” 这三个字以后立即变得很紧张,另一只手不用秦宙晚教就听话地抱住了他,同时不安地问:“这样就不会掉下去了吧。”   秦宙晚用指腹隔着两层手套摩挲了几下喻眠的手背:“不会,眠眠很聪明。”   大概是挺直腰杆抱人的姿势不太舒服,很快秦宙晚就感觉到背后有一个小脑袋贴了上来,他无声地勾了一下嘴角,听到喻眠叫自己:“秦宙晚。”   男孩子清甜软糯的声音在他的骨骼中产生共振,像是待在他心里跟他讲话。   “嗯?” 秦宙晚从鼻子里发出一个表示疑问的音节。   喻眠却又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还有别人坐过你的后座吗?”   他发誓自己只是问问,并不是在想秦宙晚有没有教过别人怎么坐车才不会掉下去。   秦宙晚不动声色道:“为什么这么问?”   喻眠的小脑袋无意识地在秦宙晚身上蹭了蹭,这个问题让他思考了好半天,他不像秦宙晚那么会说漂亮话,很难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过去。   正当他苦恼的时候,忽然听到秦宙晚说:“没有。”   “真的吗?” 喻眠的眼睛亮了,“那我是第一个。”   在他眼里,第一个坐秦宙晚后座可以算作某种终身成就奖,获此殊荣,一辈子忘不掉。   “嗯,眠眠是第一个。” 秦宙晚说。   然而喻眠眼睛里的光亮没有维持多久就黯淡了下来。   “但是以后还会有第二个,” 他自言自语,“第三个、第四个……”   秦宙晚听得哭笑不得,不明白自己在小朋友心里怎么就留下了一个朝三暮四的形象。   “不希望有第二个么?” 他状似无意地问。   喻眠愣了愣,他还以为自己方才的嗓音很轻,不会被秦宙晚听到。   秦宙晚又放低了声音:“眠眠想我的后座只留给你么?”   喻眠瑟缩了一下,他没这么想过,也不敢这么想,秦宙晚太好了,好到他从未奢望可以一个人独占。   不过是不是也可以有曲线救国的方法,比如——   喻眠认真地问:“那你愿意把后座拆下来送我吗?”   秦宙晚失笑:“眠眠,这是你的车。”   这时候喻眠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秦宙晚皱了皱眉:“是不是冷了?”   喻眠知道如果自己说是,秦宙晚就不会继续骑车了,于是坚强地说:“不冷。”   秦宙晚怎么会不懂他心思,用恐吓小朋友的口气道:“眠眠,要是感冒了,叔叔阿姨会说我,那以后我就不能带眠眠出来了。”   这个后果还是很严重的,喻眠开始摇摆不定,直到他打了第二个喷嚏。   根据他的经验,如果一直打喷嚏的话,他很快就会感冒了。   “冷。” 喻眠抽抽鼻子,对秦宙晚说了实话。   秦宙晚靠路边停下自行车,扬手打了一辆路过的出租,把自行车放到了人家的后备厢里,然后将手挡在喻眠头上,让他先上车。   冬天车窗容易起雾,正好这一段路路况又比较复杂,司机跟喻眠和秦宙晚说了一声之后就开了冷风除雾,喻眠整个人往衣服里缩了缩。   秦宙晚看他一眼,接着就把外套脱了下来,伸长胳膊给喻眠围了过去。   喻眠动了动,仰起脸问:“那你怎么办?”   秦宙晚低下头看他,保持着这个把喻眠圈在怀里的姿势:“我是大人,我不冷。”   喻眠觉得自己也是大人,所以这个回答不能让他十分信服。   他想了想,然后张开胳膊抱住了秦宙晚的腰,整个人贴到了对方胸前。   秦宙晚一顿,听到喻眠软软的声音:“这样你也不冷了。”   温温热热的一团钻在怀里,秦宙晚的喉结动了动,他什么也没说,用一边手臂将喻眠连同自己的外套箍住,另一只手摸了摸喻眠毛绒绒的头发。   小动物般的呼吸隔着毛衣触碰着秦宙晚的皮肤,痒而撩人,他不知起了什么念头,按在喻眠腰侧的手收紧了几分。   偏偏喻眠还天真无邪地问:“秦宙晚,你是不是有肌肉?”   一边说,还一边羡慕地摸了摸秦宙晚的腰肌,接着又好奇地伸手戳了戳他的腹肌。   秦宙晚呼吸一滞,下一秒就狠狠地将喻眠的手攥在了掌心:“别乱碰。”   或许是他的语气有些严厉,喻眠被吓了一跳,一动也不敢动:“对、对不起。”   秦宙晚没回答,喻眠听到他的呼吸声比平时重一点,看自己的眼神也更幽暗些,是会让人心慌的那种幽暗。   他躲躲闪闪地避开秦宙晚的视线,试图缓和气氛:“我们班里也有一个同学在练肌肉,不过他的应该没有你的好看……”   秦宙晚打断了他:“你见过?”   “这周我去上学了,上体育课的时候他想让我看来着,但是我觉得不太好,就说还是不看了吧,他好像有点失望。” 喻眠说。   “上体育课的时候?” 秦宙晚皱眉,“有其他人在么?”   喻眠一五一十地说:“没有,这周轮到我们去器材室取器材,只有我跟他两个。”   他顿了顿,谨慎地评价道:“他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秦宙晚淡淡地问。   喻眠轻声说:“他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20 终究要远走高飞   “那你怎么说的?” 秦宙晚问的时候仍旧牢牢地按着喻眠的手,两个人皮肤相贴的地方在微微地发热。   就算没看秦宙晚,喻眠也能感觉到他目光的压迫性。   他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没有道理,他没有男朋友,所以也没有别的答案可以讲。   于是喻眠说:“就、就跟他实话实说。”   秦宙晚顿了顿,似乎也觉出自己刚才的问题有些不合理,转而又轻描淡写道:“这个同学叫什么?”   喻眠乖乖地回答:“盛与维。”   秦宙晚的掌心贴着喻眠的手腕摩挲:“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喻眠疑惑地仰头:“你没问过我学校里的事情。”   接着又小声说:“你也有好多事情不跟我讲的。”   有一点撒娇和委屈的意思。   秦宙晚不说话了,他确实没有了解过喻眠在学校的情况,喻眠也从来不会主动跟他说,于是他默认喻眠的生活除了父母就是自己,忘了对方还是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正是一个会有很多同龄人,发生很多故事的年纪。   何况喻眠长得太过漂亮,十几岁的人,刚刚开始知好色而慕少艾,怎么会没有人觊觎他的小朋友。   “以后少跟他说话。” 秦宙晚说。   喻眠听话地 “哦” 了一声,随即又觉得这个要求很难办到,因为他从来没有主动跟盛与维说过话,每次都是对方来找他,他总不能一直不搭理别人,那看起来怪怪的。而且他爸爸也总说,要他多跟别人交流。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秦宙晚。   “眠眠很乖。” 秦宙晚低下头贴在喻眠耳边说。   他呼吸时产生的气流经过喻眠的皮肤,喻眠忍不住轻轻战栗了一下,耳根跟着麻了麻。   喻眠觉得跟秦宙晚待在一起时间就会过得很快,司机到目的地时他还有些恍惚,觉得明明才刚坐上车,怎么马上又要下去了。   司机报了个价格,喻眠被惊醒了一般,手伸到外套里去找手机,秦宙晚却不让他动:“我来。”   秦宙晚的外套是围在喻眠身上的,因此他从兜里摸手机的时候不小心隔着几层布料碰到了喻眠的大腿,喻眠的脸红了一下,把腿挪开一点,秦宙晚看他一眼,故意说:“眠眠,你太瘦了。”   美术馆今天展出的是远川市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的作品,秦宙晚听喻总说喻眠很喜欢对方的画。   他们把自行车放在美术馆门口,买票进门以后沿着展览顺序慢慢向前走,画框里是夜晚的街道、清晨的广场,还有边境线上的日落,悬崖峭壁上的玫瑰,大片大片黑暗中的热带雨林。   所有的画有一个统一的特点,那就是画面中一个人都没有。   喻眠停在一张画前面,告诉秦宙晚:“这是我临摹的第一张画。”   那是长在水中的一棵树,整幅画的色调都是浓浓淡淡的黄绿,像旧胶片电影中的世界。   “我妈妈其实想让我学小提琴的,但是我爸爸说小提琴太难了,我现在学有点晚,而且拉琴拉得不好会影响邻居,但是画画不好就没人会知道了。” 喻眠自言自语地说。   这时候经过他们旁边的画展经纪人认出了喻眠:“这不是喻总的小公子么。”   他又打量了一下秦宙晚,却没有直接向他打招呼,而是问喻眠道:“这是喻总请来照顾你的人?”   喻眠愣了一下,不安地看了秦宙晚一眼,怕他因为这句不太礼貌的话而生气,在确认过对方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之后,才对经纪人说:“他是秦宙晚。”   经纪人根本不在乎秦宙晚是谁,他甚至连头都没有点,只是问喻眠:“小喻公子喜欢这幅画?”   喻眠点头,然后慢吞吞地问:“这是复制品吧?”   经纪人很惊讶:“小喻公子好眼力。”   “不是,” 喻眠解释道,“因为真的那幅在我家里。”   经纪人笑了,随手指了指挂在展厅正中的一幅画:“那是这位画家最新的作品,你要是特别偏爱真品,可以去看看那幅,但是今天还不能购买,那幅画会参与画廊的春拍,到时候请小喻公子和喻总一定拨冗莅临。”   说话间他就陪同喻眠走到了那幅画前面,秦宙晚一言不发地跟在旁边。   画面里是一座贴附峡谷而建的露台,露台上空空荡荡的,只有几条白色的帷幔在风中翻涌。   喻眠的目光停留在露台的某一个点上,逐渐变得怔怔的。   秦宙晚看到那里散落着一片羽毛,是灰褐色的,像鹰羽。   曾有一只不甘束缚的鹰从这里飞走。   经纪人问喻眠喜欢吗?   喻眠回过神来,呆呆地看了秦宙晚一眼,然后低着头说:“嗯。”   画家是不是也遇到过一个终究要离他而去远走高飞的人。   经纪人同喻眠说了大致的起拍价,秦宙晚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个数字比他家一整年的税前收入还要多。   喻眠发现秦宙晚从经纪人过来之后就没怎么讲话,等经纪人走了以后,便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角:“你是不是累了。”   “没有。” 秦宙晚有些生硬地说。   喻眠看了看时间,征求秦宙晚的意见道:“要不我们走吧。”   又补充一句:“我有点走不动了。”   秦宙晚知道喻眠在揣测自己的心思,只是他在金钱这方面的敏感和自卑喻眠是体会不到的。   他没有解释什么,只低声说了个好字。   喻眠想让秦宙晚开心,便开始搜肠刮肚地找话讲:“你知道吗,本来我爸爸想让我去跟这个画家学画画的,但是我特别害怕,觉得自己连基础都没有,会被人家笑,所以到了我爸爸要送我去的那一天,我就藏起来了,藏在我以前一个两米高的玩具熊里,我把里面的棉花都掏空了,然后自己待在里面,我爸爸到处都找不到我,最后进了我的房间,看到床上有个玩具熊就坐上去了,幸好他只压到了我的脚,不过还是很疼,我就喊了一声。”   “然后呢?” 秦宙晚问。   喻眠老老实实地说:“我爸爸以为玩具熊成精了,吓得差点滚到地上去,那之后整整两天他都没理我。”   21 保存一瞬体温   两个人走到美术馆外面,附近有商圈,中午时分人潮汹涌,经过他们身畔的出租车都载了客,秦宙晚拿出手机,从打车软件上看到前面还有六十八个人在排队。   “往前走一段看看。” 秦宙晚对喻眠说。   喻眠很乖地点头,过马路时一辆宝蓝色摩托车不遵守交通规则,横冲直撞地向他驶来,喻眠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去拉秦宙晚的衣角,秦宙晚却先他一步,握住他的手把他护在身后。   车河来来往往,秦宙晚低下头,向后微微偏过脸:“眠眠没事吧。”   喻眠用力地摇头,觉得站在秦宙晚后面让他觉得很安心,走在斑马线上的时候他稍稍踮了一下脚,越过秦宙晚的肩头去打量这个世界。   秦宙晚的体温包裹着他的手,是冬天里唯一的热源。   只可惜一过马路,秦宙晚便放开了他,喻眠有一点遗憾,却马上把手揣进了兜里,希望上面秦宙晚的热度可以慢一点消散。   古时候有痴人用罐子收藏山中云,喻眠没有那么浪漫,他只有一只小小的口袋,保存秦宙晚一瞬间的体温。   秦宙晚手机页面上排队打车的人数一直没见少,喻眠走得累了,便蹲在了地上,耐心地等着秦宙晚叫他。   “眠眠,” 秦宙晚垂下手拎了拎喻眠的衣领,“起来。”   “走不动了。” 喻眠嗓音软软地撒娇。   秦宙晚看他一眼,又朝四周打量一下:“那我们去吃饭,边吃边等。”   喻眠眼睛一亮,秦宙晚觉得他的小脑袋上面好像有两只隐形的兔耳朵立了起来。   “想吃什么你自己挑。” 秦宙晚说。   “嗯……” 喻眠发出了表示思考的语气词,尾音拖得很长,眉头轻微地皱了起来,一副很纠结的模样。   秦宙晚怕他在外面待太久会着凉,便随意地将下巴朝附近的一家餐厅偏了偏:“就这家可以么?”   “好。” 喻眠立刻答应了,甚至都没有看那家餐厅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是有选择恐惧症,但秦宙晚提供的选项一定是他的第一志愿。   秦宙晚选的是一家日料,竹片推拉门打开之后,充足的热气与淡淡的香薰味道扑面而来,穿和服的女孩子低着头为他们拂开暖帘,引他们落座,又殷勤地布茶倒水,白桃乌龙的香气轻盈地散开。   桌上有菜单,秦宙晚顺手递给了喻眠。   喻眠拿起来翻开,看了几页之后表情变得有点紧张,他偷偷抬头从菜单上方瞟秦宙晚,发现对方正在按手机,应当是在回消息,柔和的灯光落在英俊的眉眼上,留下高高低低的光影。   “我们换一家好不好。” 喻眠把菜单合起来放回桌面上,趴在上面轻声问秦宙晚,像一只小兔子用两只前爪压住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   秦宙晚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到喻眠脸上,又移到被他藏得严严实实的菜单上:“怎么?”   喻眠语塞,片刻之后才想到理由:“…… 没有想吃的。”   秦宙晚看了他好半天,然后移开自己手边的茶杯,拿起手机扫了一下桌上的二维码。   喻眠这才看到原来还可以扫码点餐,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秦宙晚会不会发现自己撒的谎。   秦宙晚怎么会发现不了。   菜单几下就可以划完,他算出自己同喻眠一顿饭吃下来,人均会超过四位数。   他跟喻眠吃饭从来不让喻眠买单,喻眠知道这一点,所以不敢跟他提自己来付钱的事情。   虽然秦宙晚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他沉默的时间越长,喻眠就越不安。   “真的没有想吃的么?” 终于秦宙晚放下手机,淡淡地问。   喻眠意识到秦宙晚已经识破了自己的小把戏,他咬着嘴唇想了想,最后说:“你给我买个冰淇淋好不好。”   秦宙晚心里不是没起波澜的,今天喻眠想要买的那幅画的价值足够在这家日料店一日三餐吃上不短的时间,小朋友如果不是跟他一起来,也不必这么懂事,甚至怕他面子上过不去,还特地要一支冰淇淋。   冰淇淋一共三个口味,草莓、芒果和棉花糖,喻眠选了棉花糖,小小的冰淇淋球盛在樱花形状的瓷碟里端上来,秦宙晚低声叮嘱他:“别吃太快,会肚子疼。”   后来的秦宙晚被很多媒体赞扬过年轻有为,说他有天赋又有毅力,心里始终有自己必定会成功的信念,可是只有他知道,无论是坐在异国图书馆的窗前熬夜查文献写 paper 的时候,还是深夜留在公司一个人加班累到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时候,他想起来的都不是什么成功的信念,而是喻眠坐在那家日料店里,只点了一支冰淇淋的样子。   不完整的一顿饭,被秦宙晚记了七年,而喻眠却早已没了印象,如果不是秦宙晚在录小黑屋采访的时候提起来,他几乎要忘得一干二净。   对他来说,那一天值得记住的是秦宙晚的自行车后座,秦宙晚温暖有力的怀抱,秦宙晚陪他看画展,秦宙晚牵着他过马路。   昂贵的餐厅他吃过很多,那家日料算不得上选,他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如果让他选,他更愿意拿着同样的钱,跟秦宙晚开开心心地吃很多次 S 大的食堂。   而秦宙晚在对着镜头提起这件往事的时候,想起的是喻眠告诉自己不记得那家餐厅时的表情。   他确实不记得了,连晚上买冰淇淋,要的都是新出的口味,餐厅的冰淇淋球变成了脆筒,秦宙晚自卑又敏感的少年心事,也随着一起留在了当年。   喻眠看录像的时候一秒钟都没有快进,直到播放完毕以后,他还是愣愣地跪在靠垫上,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把录像存到了手机里。   他做完这一切之后,手机上收到了节目组的提示,要他向今天的心动对象发送短信。   喻眠迟疑了。   他同赵祯祯说好要给顾巡发短信,但是看完秦宙晚的采访,他却觉得很愧疚,想向对方道歉,是他当时太差劲,没有想到更好的解决方法,才让秦宙晚耿耿于怀了这么长的时间。   与此同时,小黑屋里的工作人员正在进行新一轮的夜宵打赌:“哎,你们猜,今天喻眠会选谁?”   22 意难平   赵祯祯胜券在握,却故意等所有人都选完,才云淡风轻地在顾巡身上压了一周的夜宵。   大多数人投给了今天同喻眠约过会的盛钦,而大李子听跟拍秦宙晚的摄影师说最后是秦总送喻眠回来的,便选择了秦宙晚作为下注的对象。   “赵导你这不是扯吗,今儿小喻话都没跟顾巡说过几句。” 大李子说。   赵祯祯懒得跟他争:“你管那么多,我就想选他。”   大李子知道她跟喻眠是好朋友,可能是有什么内线消息,本来想跟着跑票,但负责操纵短信系统的工作人员忽然说:“喻眠选完了。”   大家纷纷问是谁。   工作人员又检查了一遍,确认自己没看错之后报出了结果:“秦宙晚。”   “什么?” 赵祯祯一脸不可思议,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电脑前面。   大李子 “啧啧” 两声,一边庆幸自己刚才没改票,一边得意洋洋道:“我就说,前任最意难平吧。”   赵祯祯读出了屏幕上的字:“对,不,起。”   她满脸疑惑:“喻眠跟秦宙晚说对不起?”   比起喻眠给秦宙晚发了什么,饿着肚子拍了一晚上的大李子更关心自己的夜宵:“赵导,我想吃海鲜……”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帝王蟹大龙虾敲诈赵祯祯,赵祯祯就从兜里摸出一包海苔拍给他:“海鲜不是吗,来,可劲儿吃,不够我那儿还有。”   大李子顿时收敛了:“算了算了,你请我一周炒米粉就行。”   跟赵祯祯一样讶异的还有客厅里的盛钦和秦宙晚。   盛钦本来以为今天吃饭的时候把喻眠逗得足够开心,能让他发一回心动短信给自己,结果最终还是功败垂成,手机的收件箱里空空如也。   秦宙晚倒是没想过自己能收到喻眠的短信,从入住别墅以来,喻眠就没有对他释放过任何好感讯号,仿佛铁了心要跟他划清界限,而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发了短信给他。   他思考了好半天,觉得今天的自己跟平常没什么不一样,除了给喻眠买过一支冰淇淋。   原来一支冰淇淋就能收买喻眠么。秦宙晚的表情有些复杂。   只是短信内容里的 “对不起” 又是什么意思。   秦宙晚不知道喻眠看了自己的采访录像,所以也猜不到准确的答案,喻眠在他面前一直是小心翼翼的,能换到一句对不起的事情太多,他不清楚喻眠指的是哪一件,或许是今天把冰淇淋的奶油滴落在他身上,也或许是不记得那家日料店。   除了喻眠以外,剩下的嘉宾都在客厅里,短信收发的环节完成之后一时没人说话,气氛安静得有些微妙。   周家明一直在观察秦宙晚和盛钦的表情,当下也猜了个差不多,他咳了一声,故意问盛钦:“你今天收到短信了吗?”   盛钦有些烦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呢?”   周家明被呛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谢南与掀起眼皮瞥了他们一眼,盛钦察觉到空气尴尬了几分,便准备缓和一下气氛,于是看回了谢南与,同时主动跟对方搭话:“你今天去的那个泰餐厅好吃吗,我一直想去尝尝来着。”   “还行。” 谢南与依然少言寡语。   盛钦觉得如果这个时候结束对话似乎比刚才更尴尬,便继续问道:“为什么选那家?”   谢南与言简意赅道:“在那吃过分手饭。”   盛钦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找谢南与闲聊是个错误,他干笑几声,想不到该怎样接话。   谢南与看出他进退两难,便开口多说了两句:“吃完饭回家以后他给我打了电话,那天是清明节,弄得我之后每次过清明都能想起他来。”   盛钦:“……”   还不如不说。   见客厅里的空气有凝固的趋势,周家明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说:“我去给你们做冰淇淋,今天喻眠说得我也想吃了。”   节目组准备的料理机器齐全,他从壁柜里取了冰淇淋机出来,打开冰箱拿牛奶和冰淇淋粉的时候,听到有人在旁边说:“我来给你帮忙。”   周家明抬眼看到顾巡,知道他应该也是在客厅里待不住,便笑着说:“那多谢顾老师了。”   顾巡从墙上的挂钩取了围裙下来,周家明知道是给自己的,他是个喜欢撩闲的性格,顺嘴就要说一句麻烦顾老师帮我系上,但想到现在喻眠那边的形势还不明朗,他还没到退出角逐的阶段,不能过早同别人绑定,便只是礼貌地从顾巡手里拿了过去,简单讲了一声谢谢。   那边喻眠发完短信之后就去找了赵祯祯,他敲开门之后看到满屋子的工作人员,顿时有些紧张,用眼神向赵祯祯示意自己有事情找她。   赵祯祯点点头,站起来跟喻眠去了隔壁录采访的小黑屋,现在那里没有人。   门刚一带上,喻眠就主动道歉:“对不起,我的短信发给秦宙晚了。”   其实对赵祯祯来说,喻眠今天选顾巡还是选秦宙晚没有什么区别,但她还是夸张地叹了口气:“喻眠你知道吗,今天我们赌你会发短信给谁,我输了一礼拜的夜宵给大李子。”   “那我帮你请。” 喻眠单纯地说。   “不用,” 赵祯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随即又压低了声音,“不过下次如果你有选择权的话,你能不能选顾巡约会?”   喻眠立刻点了点头。   赵祯祯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问:“喻眠,你是真的不喜欢秦宙晚了吗?”   喻眠愣了一下,之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赵祯祯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喻眠开口了。   他很小声地说:“我努力。”   努力不喜欢他,努力不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人。   厨房里周家明做好了冰淇淋,因为没有蛋筒,就用一次性纸杯托着端到了客厅里。   他有意在镜头面前立一个温柔人设,先把纸杯递给了刚才同他呛声的盛钦。   但盛钦却不领情,斜了他一眼:“就用纸杯啊,开过餐厅的人还这么不讲究。”   周家明压着火说:“那给你换个碗?”   “碗我也不要。” 盛钦说。   周家明忍无可忍道:“那你过来把嘴接在冰淇淋口下面,我说一二三,你跟着转行吗?”   23 顺路送你   喻眠去地下找赵祯祯时不想被其余人看到,特地避开客厅,走了别墅另一边的楼梯,上楼的时候仍旧从原路返回,纤细的影子贴在窗户上,随着他走路的动作轻轻摇晃。   回到卧室以后,喻眠坐在蓬松的被子上发了一会儿呆,觉出冷来又动作缓慢地披上外套,这才想起今天还没有看短信。   五条短信安静地躺在收件箱里,喻眠一条条读过去。   “下次尝尝我做的冰淇淋。”——应该是早上做饭很好吃的周家明。   “突然想起来我以前有个同事大哥,在身上纹了只蝎子,结婚以后胖了四十斤,然后他的纹身看起来就像一只小龙虾。”   喻眠看到 “小龙虾”,知道这条是盛钦发的。   “其实有些后悔早晨让你第一个抽签,不然或许还有机会跟你一组。”   这是顾巡。   “你没选我也不错,我不想带你去吃过分手饭的地方,不吉利。”   喻眠觉得这条短信的发件人是早上那个一身黑不爱讲话的谢南与。   那剩下的最后一条短信来自秦宙晚,喻眠屏住呼吸点开。   “眠眠,我有时候会觉得,认识你的那一年对我们来说是完全不同的一年,是不是?”   其实不必问的,那一年对他们来说当然完全不同,于秦宙晚只是奔赴远大前程时匆匆经过的一个节点,于他却是人生中的唯一一场灿烂,将他后来的生活衬托得黯淡无光。   客厅里周家明一一给每个人分过冰淇淋,最后还留下一杯,他用草莓味道的饼干拼出一只小兔子陷进奶油里,状似无意道:“喻眠在房间里,我给他送过去。”   秦宙晚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他应该睡了。”   一句话就说得周家明停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迈步,去的话显得他不心疼喻眠,不去他又不甘心。   盛钦懒洋洋地指了指冰箱:“你搁里头冻着呗,等他明天起来吃。”   两个人这样说,周家明便不好继续固执己见地去敲喻眠的门,只得讪讪地放下了杯子:“这是软冰淇淋,冻起来就不好吃了,你们谁想吃第二杯就自己过来拿。”   喻眠不在,剩下几个人也没什么谈兴,简单聊过几句之后就陆续回房间休息了,秦宙晚还有工作没处理完,便留在沙发上用平板电脑看了一会儿财报。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显得特别安静,因此当喻眠的脚步声响起时,秦宙晚敏锐地捕捉到,然后抬起了头。   现在没有别人,他下意识地叫了最顺口的称呼:“眠眠。”   喻眠没想到现在客厅里还有人,他迟疑着说:“我想喝水。”   茶几上有白天剩下的半打柠檬水,喻眠看见了,慢吞吞地走过来伸手要拿,却被秦宙晚扣住了手腕,他愣了一下,听到秦宙晚说:“太凉了,给你烧热水。”   “可是白天你还给我买冰淇淋了。” 喻眠小声反驳。   秦宙晚并不让步:“那你现在就更不能喝凉水。”   喻眠妥协了,垂头丧气地说:“好吧。”   秦宙晚不仅给喻眠烧了热水,还给他榨了菠菜汁,喻眠依然在为日料店的事情内疚,所以没有拒绝,乖乖地两只手捧住杯子,努力一口一口往下咽。   喝完菠菜汁以后,喻眠又喝了一口水,剩下大半杯实在喝不掉,只能可怜巴巴地望向秦宙晚。   秦宙晚看他一眼,顺手接过杯子放在唇边喝了一口,毫不避嫌的举动让喻眠怔了怔,随即就提醒自己不要瞎想,或许秦宙晚过了这么多年,已经没有洁癖了。   “我明天会去你公司,” 秦宙晚放下杯子,“早上顺路送你。”   喻眠想说不用,然而片刻之后就发现,秦宙晚似乎没有留给他拒绝的余地。   他反应实在太慢,直到晚上躺在被子里,才想到没有问秦宙晚为什么要去他们家的公司。   尽管喻眠很想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去问秦宙晚这个问题,但一觉醒来,入住别墅之后的记忆再次清零,他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天是周一,所有需要在固定时间上班的人都起得比平常早一些,想避开高峰期的拥堵,而喻眠没有这种概念,他洗漱好走出房间的时候,看到秦宙晚已经穿上西装挽着外套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喻眠,” 秦宙晚叫了他一声,“准备好了么?”   喻眠呆了呆,脸上浮现出茫然的表情。   秦宙晚以为他睡了一晚上还没完全清醒过来,顿了顿,故意说:“昨天不是要我今天送你上班么。”   喻眠虽然不记得这回事,但秦宙晚说有就是有,他立刻有些慌张地问:“我是不是起晚了?”   “不晚。” 秦宙晚站起来,要同喻眠一起往外走   坐在餐桌边的周家明心里着急起来,如果喻眠跟秦宙晚越走越近,那他跟喻眠绑定的机会就更渺茫了,要是不努力争取,可能真的会错过这个翻红的机会。   于是他笑眯眯地喊住喻眠:“吃了早饭再走吧,反正你也不着急。”   说着又看向秦宙晚:“秦总着急就先走,我去送他也一样。”   喻眠看了一眼桌上的火腿蛋吐司和热牛奶,闻到温和的油盐香气之后咽了一口口水,周家明注意到了,笑得更加灿烂些。   幸亏喻眠喜欢吃东西,他还多少在这方面有些优势。   秦宙晚皱了皱眉,本来想告诉喻眠他让人买了早餐放在车上,但他还没开口,喻眠就先拒绝了:“不吃了吧。”   周家明错愕地望着他,看见喻眠轻轻拉了拉秦宙晚的衣角,不安地说:“你是不是要迟到了。”   “没关系。” 秦宙晚低下头捉住喻眠,喻眠今天穿了袖子长过指尖的羊羔绒外套,所以他捉住的其实是喻眠的袖口。   但在周家明看来,这已经算是牵手了。   他想起昨天秦宙晚在小黑屋外面不客气地问盛钦说什么话需要对喻眠动手动脚,嘴角牵起一丝无奈的笑。   没想到秦总也是个严以律人宽以律己的人。   不过他并不准备就此放弃,而是继续说:“喻眠,不用委屈自己,你想留下来跟我一起吃早饭的话秦总也会体谅的,对吗?”   24 不能强迫他   喻眠不太擅长拒绝别人,但秦宙晚拉着他袖口的手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他只得回头对周家明说:“下次好不好?”   周家明无奈地笑笑,眼睁睁地看着秦宙晚带走了喻眠。   喻眠稀里糊涂地跟着秦宙晚上了车,温和的阳光落在前挡风玻璃上,他愣愣地坐着,直到秦宙晚帮他系上了安全带,又将装了早餐盒的纸袋放到他膝上。   “秦宙晚,” 喻眠如梦初醒般,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昨天真的让你送我去上班吗?”   秦宙晚看他一眼:“怎么,现在想起来了?”   喻眠什么也没想起来,他觉得自己应该开始记日记,这样下一天才不会把前一天的事情忘得这么彻底。   秦宙晚没得到喻眠的回应,他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下喻眠的表情,发现喻眠微微地皱着眉,眼神中带了些茫然。   “现在记性这么差了?” 秦宙晚发动车子,“要不要带你去看医生?”   喻眠犹豫一下,还是说:“不了吧。”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自己可以去的。”   他不想在秦宙晚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孱弱。   秦宙晚没说什么,车在秋日的风中行驶得又快又平稳,树影间落下的光斑滑过喻眠的脸,喻眠简单吃了早饭之后便闭上眼睛,侧过身窝在座椅上,像只困倦的小兔子。   车开到喻眠家的公司楼下,秦宙晚伸手捋了一下喻眠额前的碎发:“到了。”   喻眠 “唔” 了一声,一边睁眼,一边摸索着开了安全带,慢吞吞地推门下车,想等秦宙晚走了以后再进去。   而秦宙晚却跟他一起下了车。   “你不用送我的。” 喻眠连忙仰起脸对他说。   秦宙晚低头看他:“你是真忘了?”   他指的是昨天对喻眠说自己要去他公司的事情。   喻眠不敢说话,直到秦宙晚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往前走。   两个人一起上了电梯,喻眠注意到秦宙晚按了与自己不同的楼层,他盯着那个正方形按钮亮起来的边缘,小声问:“你是来找我爸爸的吗?”   秦宙晚 “嗯” 一声:“谈生意。”   平平淡淡的三个字讲出来,每一个音节后面都藏着他这些年的努力,当年那个被当做商品一样的男孩子,现在可以同喻总平起平坐地谈生意。   喻眠却不懂得这些,他只是把衣角放在手心里揉了揉,然后对秦宙晚说:“别忘了不可以告诉他我们在录节目的事情。”   秦宙晚说好,这时电梯缓缓停下,喻眠所在的楼层到了。   喻眠看了看秦宙晚:“那我走了。”   秦宙晚点头,两扇门在他面前关闭,电梯载着他继续向上。   喻总的办公室在大楼顶层,秘书知道秦宙晚要来,早已在电梯旁边等候,引他去见喻总。   这也是喻总隔了七年第一次见秦宙晚,他没忘记这个青年人,此刻再见到对方,神色不是不复杂的,然而还是客客气气地与他握手:“小秦总。”   当年喻眠高考完不久,秦宙晚便来公司找他,态度很是低声下气,想通过他联系喻眠,他记得两个人关系匪浅,不至于喻眠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留给秦宙晚。   喻总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去问了喻眠,喻眠什么都不肯交代,只说不想让秦宙晚找到自己。   对喻总来说终归还是自家儿子的意愿更重要,他任凭秦宙晚在公司楼下雷打不动地守了一礼拜,到最后也没有松口,小区的保安他也吩咐过,往后不再给秦宙晚放行。   他不清楚喻眠同秦宙晚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秦宙晚那样的焦急,以及喻眠缄口不语的神色,到底还是猜出来一二分。   这次秦宙晚回远川,无数人排着队想同他合作,而秦宙晚却主动向喻家的公司抛出了橄榄枝,开出的条件又十分优厚,喻总也是久经商场的生意人了,不会天真到以为秦宙晚是报当年自己资助他留学的恩情。   两个人你来我往,一杯茶水从烫到凉,终于说到了喻眠身上。   “当年也多亏你照顾他,” 喻总笑笑,“不然我跟他妈妈也不知道青春期的孩子到底在想什么,那一回他去找你过圣诞节,打扰你到那么晚,回来之后我说了他两句,当时是冬天,眠眠难受得不行,又不愿意跟我说,就用手在我车上蘸着雪写字,还让你别告诉我是他在我车上搞破坏。”   秦宙晚也笑了:“不过似乎没什么效果。”   “因为他写的是,爸爸是坏人,” 喻总提起来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一种温和的无奈,“而且后来还化掉了。”   片刻过后,他又说:“小秦总,我们家就只有眠眠一个孩子,所以他不想做的事情,我不能强迫他。”   事先将话讲明白,是告诉秦宙晚,生意归生意,喻眠归喻眠。   “我知道,” 秦宙晚抬眸迎上喻总的视线,“我也不会强迫他。”   谈生意的过程很顺利,秦宙晚要在远川开发度假区,希望由喻总提供全部污水处理系统,进行到尾声的时候,秦宙晚告诉喻总度假区已经有了雏形。   “我想带喻眠去看看。” 他说。   喻总没有反对,只说:“那你去问问他,他同意就可以。”   “我以为喻总希望他留在公司上班。” 秦宙晚淡淡道。   喻总摆了摆手:“他创造的效益还不如浪费的空调水电多。”   秦宙晚意识到喻总其实是个很随和的老爷子。   他向喻总告辞,电梯从顶层落下,他已经记住了喻眠在哪里工作。   喻眠被他找到的时候正趴在桌上打瞌睡,睫毛垂在脸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门是虚掩着的,秦宙晚一推就推开了。   偌大一间办公室,喻总专门留给儿子睡觉用。秦宙晚有些好笑地走到喻眠旁边,手掌覆上他的后颈:“眠眠。”   喻眠懵懵懂懂地抬头,看清是秦宙晚之后反应了一会儿才说:“…… 你谈完了?”   “谈完了,” 秦宙晚捻了捻喻眠的耳垂,“走吧。”   喻眠愣了一下,慢慢地问:“去哪?”   “私奔。” 秦宙晚说。   25 你让人想欺负   喻眠向来分不清什么是玩笑话,听秦宙晚这么说,愣愣地望着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秦宙晚看着喻眠的脖子和耳根渐渐镀上一层薄薄的粉色,欣赏够了才轻笑一声说:“我向喻总请了假,今天带你出去。”   喻眠的神色明显松弛许多,他顺从地站起来,头发睡得有点乱。   “都不问我去哪?” 秦宙晚问他。   喻眠单纯地看着他:“都可以的。”   只要是秦宙晚,带他去哪里都可以。   这天有很好的天气,风是清澈的,像水一样流过街道,时间也被阳光晒得懒散起来,一分一秒流逝得缓慢。   秦宙晚将手搭在方向盘上,方才他对喻总说要跟喻眠去度假基地只是托辞,不过找个借口把人带出来。   他余光瞥见喻眠盯着窗外骑自行车的人看,随口问:“想骑车了?”   “没有,” 喻眠观察得很认真,“他骑得好快,腿都看不清了。”   已经是二十五的人了,却还是像个高中生一样,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一张清秀勾人的脸,这些年都未曾变过。   秦宙晚心念一动:“想回你高中看看么?”   喻眠的脸随着骑单车的人转过一个角度,他懵懵懂懂地说 “好”。   半晌又问:“你还记得路吗?”   “记得。” 秦宙晚说。   他去接过喻眠放学,因为方向感一向好,去第一次就记住了。   当年喻眠对秦宙晚提起那个问他有没有男朋友的同学之后,秦宙晚心里不知怎么有些起伏,忙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旦得到某个休息的空隙,就会想起喻眠那副纠结又迟疑的表情。   小朋友连接吻是什么都不懂,怎么想都很容易被欺负。   于是某一天深夜,高中生喻眠第一次收到了秦宙晚主动发给他的消息。   秦宙晚:“明天去不去上学?”   泡在画室的喻眠洗干净手上的颜料,用毛巾反反复复擦过几遍以后捧起手机,苦思冥想秦宙晚更希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秦宙晚学习那么优秀,应该还是更喜欢勤奋的人吧。   “去的,我这几天都要去。” 喻眠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   秦宙晚隔了一会儿才回复:“这几天还上体育课么?”   喻眠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的体育课特别关心,但还是告诉他:“明天有一节。”   秦宙晚是想过怎样将话说得委婉些的,但考虑到喻眠的性格,还是直接地问:“还跟你那个同学去拿器材吗?”   “不去,这周不是我们。” 喻眠说。   秦宙晚的心情刚舒展些,喻眠就又补了一句:“但明天放学以后我们要一起做值日,他不知道为什么换到我这组来了。”   秦宙晚顿了顿,状似无意地说:“明天我会路过你们学校,应该正好是你放学的时间。”   喻眠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立刻问:“那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吗?”   接着又说:“我们学校对面有一家蛋包面,很好吃的。”   秦宙晚顺水推舟道:“好,明天在学校门口接你。”   那天喻眠晚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出来,秦宙晚站在远川一中门口,看到喻眠旁边还跟了一个高个子男孩,正低着头笑笑地同喻眠说话,手里还拎着喻眠的书包,不知开了句什么玩笑,喻眠的脸有点红。   “眠眠。” 秦宙晚忍不住叫了一声。   他少有这样沉不住气的时刻。   喻眠听到了,抬起头看见秦宙晚的那一刻眼睛亮了一下,注意力迅速从身旁男孩转移到了对方身上。   他连书包都忘记拿,像小兔子一样跑到秦宙晚旁边,伸出手晃了晃他的胳膊,很不好意思地问:“你是不是等了好久?”   秦宙晚给他把落到眉毛上的一缕碎发捋开,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喻眠身后的男孩子:“做值日做得这么认真?”   喻眠轻声说:“我想早点走的,但是盛与维说卫生委员最近要求好严,如果打扫不干净的话要再罚一周值日,不过他帮我做了好多,还说我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他的话被赶过来的高个子男孩打断了:“喻眠你怎么跑得这么快,书包都不要了?”   喻眠还没来得及伸手,秦宙晚就已经接了过来:“谢谢。”   盛与维打量了一下秦宙晚,恍然大悟道:“你就是喻眠的那个哥哥吧?”   “哪个哥哥?” 秦宙晚是看着喻眠问的。   “就他在周记里写的,他哥哥陪他过圣诞节,陪他去看画展,” 盛与维殷勤地对秦宙晚自我介绍,“哥,你以后要是没时间,可以让我陪喻眠,我跟喻眠关系特别好。”   秦宙晚不置可否地抬了抬眉,随即问喻眠:“不是要去吃饭么?”   喻眠用力地点点头,抬手向盛与维告别:“那我们走了。”   盛与维本来想问喻眠自己可不可以一起去,然而下一秒就看到秦宙晚伸手揽住了喻眠单薄的肩膀,动作中透露着明显的占有欲。   他怔了怔,而那两个人已经转身离开,喻眠骨架子生得小,从后面看,就像被秦宙晚搂在了怀里一样。   喻眠仰起脸问秦宙晚:“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你说盛与维么?” 秦宙晚低头看他,轻描淡写道,“谈不上喜不喜欢。”   “你记住他名字了。” 喻眠有些惊讶。   秦宙晚带着他停在马路边等红绿灯:“眠眠说过的事情我都记得。”   蛋包面的店面很小,只有四五个座位,几步就可以走到尽头,喻眠向厨师兼老板娘说要两份。   “这家店真的很好吃,” 喻眠专注地盯着鸡蛋在煎锅上逐渐成型,“是盛与维告诉我的。”   秦宙晚皱了皱眉:“不是让你少跟他说话么。”   喻眠无辜地看着他:“是他主动跟我说的。”   然后又小声问:“为什么不让我跟他说话啊?”   秦宙晚难得被喻眠问住一回,停了一会儿,驴唇不对马嘴道:“因为你看起来容易让人想欺负。”   “你也想欺负吗?” 喻眠忽然问。   26 叫哥哥   秦宙晚看他一眼,淡淡地说:“万一呢?”   喻眠没有听懂,秦宙晚已经走过去拉开了椅子,自己坐在风口,让喻眠去更靠里的位置。   老板娘熟练地用蛋饼将沥干水的面裹起来,浇上几道细细的番茄酱,端着送到了紧贴墙壁的长条形桌面上。   秦宙晚帮喻眠掰开一次性筷子,看着他凑到蛋饼旁边,用筷子尖按着咬下来第一口,随即眼睛亮晶晶地对他说:“好吃。”   风将门帘吹起来,店内暖黄的灯光染进夜色,秦宙晚伸出手,捏了捏喻眠柔软的脸颊。   他看着男孩子清秀漂亮的五官,忽然想到什么:“眠眠,刚才你那个同学说,你在周记里写我是你哥哥,是么。”   喻眠有点不好意思,嘴里刚刚塞进去一口面,发不出声音,就只鼓着腮 “唔” 了一声,咽下去之后才苦恼地说:“因为我不知道怎么给老师介绍你……”   秦宙晚看着他,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隐隐带上了促狭的笑意:“那眠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嗯?”   喻眠一下子哽住了,脸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   “叫、叫什么啊?” 他的嗓音又轻又软,怕被人听见似的。   秦宙晚用诱哄的口气道:“叫哥哥。”   按年龄喻眠确实是该叫秦宙晚哥哥的,但他觉得秦宙晚说的哥哥好像跟普通的称呼不太一样,他怎么也喊不出口,一颗心在胸腔里怦怦乱跳。   喻眠把头低了下去,脸上的红色一直洇到了耳朵尖:“不叫了吧。”   秦宙晚从鼻子里笑了一声,倒也没有逼他,只是揶揄道:“怎么,眠眠敢做不敢当?”   喻眠红着脸说:“那、那我下次不写你了。”   “写吧,” 秦宙晚宽宏大量地说,“我同意你写。”   旁边的老板娘虽然听不清这一对年轻人在说什么,但还是笑眯眯地注视着他们,门外高高低低的建筑物上霓虹闪烁,勾勒出城市天际线一角。   七年后故地重游,那间蛋包面小店已经不在了,秦宙晚将车停在路边,跟喻眠沿街步行来到远川一中门口。   喻眠高中毕业太久,即便见到从前的校园也没有太多特别的感觉,反倒是秦宙晚指着教学楼的某一扇窗户说:“还记得么,那是你们班。”   又将下巴朝校门偏了偏:“第一次来接你,你就从那里朝我跑过来,书包都忘了。”   他侧过脸漫不经心地打量喻眠:“当时你还穿了校服,蓝色的,前面有一道白条。”   喻眠没想到秦宙晚记得这样清楚,他愣了愣,然后很轻很轻地 “嗯” 一声。   秦宙晚像是陷入了回忆中,伸手在喻眠眼睛的位置比划一下:“那时候你还在长身体,只有这么高。”   “没有那么矮。” 喻眠小声反驳。   秦宙晚看着他笑了笑,喻眠不知为什么,觉得这一秒秦宙晚仿佛是在看那个十七岁的自己。   其实秦宙晚后来经常去接喻眠放学,因为喻总发现喻眠上学的态度比从前积极了不少,知道是秦宙晚在其中起了作用,便拜托他如果有时间的话最好可以晚上给喻眠辅导一下。   秦宙晚知道喻总其实并不在乎儿子考出来的分数是多是少,只是想让自己多陪陪喻眠。   陪喻眠不算辛苦,因为小朋友很听话,秦宙晚就这样说服了自己,每周都抽时间去接喻眠一两次,喻总很高兴,特地借了一台车给他用。   那段时间秦宙晚找了实习,因为公司离 S 大实在太远,他为了通勤方便在附近租了房子,接到喻眠以后会把对方带回自己的公寓,让喻眠在那里做作业,做完再送他回家。   有一天喻眠问秦宙晚:“我晚上可以跟你住吗?”   秦宙晚一顿:“怎么?”   喻眠告诉他爸爸妈妈这几天去外地考查分公司选址,家里只有他一个,他觉得害怕。   “这么大人了,还害怕?” 秦宙晚抬了抬眉。   喻眠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抓着秦宙晚的衣角晃了晃:“求你了,好不好。”   秦宙晚的喉结动了动,喻眠这样说话的时候很像撒娇,他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那你睡床,我睡沙发。”   喻眠知道秦宙晚第二天还要上班:“你不要睡沙发。”   这句话太像一个暗示,秦宙晚的眼神起了些变化,他不动声色地圈住喻眠的手腕,指腹摩挲了几下:“那怎么办呢?”   “我们都睡床好不好,我不会占太多地方的,” 喻眠单纯地用手比了一下,“一小块就够了。”   秦宙晚笑自己方才想入非非,喻眠明明还是个孩子。   “大一点也没关系。” 他从衣柜里取出一个备用的枕头放到床上,算是默许了喻眠的提议。   楼下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秦宙晚去给喻眠买了过夜需要的物品,结账时负责收银的男生忽然问:“不要这个吗?”   他指了指旁边的安全套,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秦宙晚失笑:“不用,谢谢。”   虽然拒绝得干脆利落,但他不知怎么心里浮起了一点波澜,上楼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喻眠没有睡衣,秦宙晚便借了一件 T 恤给他,两个人身量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宽大的领口晃荡在喻眠胸前,秦宙晚只看一眼就别开了视线。   他让喻眠洗漱完先去床上睡觉,自己又多写了一会儿论文,结束以后发现喻眠还没睡着,正坐在床上发呆。   “怎么还不睡?” 秦宙晚问。   “睡不着,” 喻眠发呆的时候会突然蹦出另外一句不相干的话,“你的房间好整齐。”   秦宙晚看着喻眠愣愣的样子有点想笑:“是么。”   喻眠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妈妈说我的房间是猪窝,总让我学学怎么收拾房间,不然就只能一直当小猪了。”   秦宙晚忍着笑 “嗯” 了一声。   喻眠很认真地问:“可是猪怎么能学会收拾房间呢,不都是养猪的人收拾吗?”   “眠眠,你要是真的睡不着就看一会儿电视。” 秦宙晚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放在桌上的小型投影仪,让喻眠从片源库选一部想看的片子。   喻眠握着遥控器,没留神连着按了几下,无意间点进了一部大尺度同性电影,一开头就是两只扣在一起的手,伴随着连续不断的呻吟与喘息。   秦宙晚咳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很是微妙:“眠眠,确定要看这个?”   27 自制力   喻眠露在领口外面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墙上的画面毫无预兆地切了近景,男人好看的下巴抵在一片白皙单薄的脊背上,低声说着:“躲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个轻软些的声音,一边细细碎碎地呻吟一边说:“…… 你慢点。”   影片色调昏暗,伴随着作为背景音的雨声,喻眠的脸烧起来,手忙脚乱之中他把遥控器不知道丢在了哪里,此刻只能无措地坐在床上,看也不敢看秦宙晚。   站在床边的秦宙晚俯下身将两只手撑在喻眠身侧,带着点戏谑问:“怎么,还舍不得关?”   喻眠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会觉得秦宙晚的声音跟电影里那个把别人抵在床上的男人很像。   “遥控器找不到了。” 喻眠小声解释。   秦宙晚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翻了翻被喻眠卷在一起的被子,从里面拎出了一样东西:“找到了,眠眠怎么谢我?”   喻眠听不出他是开玩笑,结结巴巴地说:“都、都可以,你想怎么谢?”   “我现在一下子想不到,先存着,” 秦宙晚有心逗他,“眠眠还想看什么电影?”   “不看了,” 喻眠拽了拽秦宙晚的衣角,求之不得地说,“关了吧。”   墙上旖旎的画面消失之后,喻眠终于松了一口气,迅速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了被子里,大有再也不出来的架势。   秦宙晚只有这一床被子,他让喻眠用,自己找了件羽绒服盖着,喻眠虽然没说什么,但躺了一会儿之后,秦宙晚感觉到一只小小的手蹭过了他的胸口。   他准确地扣住了喻眠的手腕,睁开眼睛看到对方正在给自己盖被子。   被他发现以后,喻眠不安地往旁边缩了缩:“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我没睡。” 秦宙晚说。   喻眠 “哦” 了一声,把手从秦宙晚那里拽出来,又默默地躺下了。   窗外偶尔传来摩托车在马路上呼啸而过的声音,是城市在夜晚中仍旧跳动的脉搏。   出租屋里的这张床不大,勉强躺了两个人之后便显得有些拥挤,秦宙晚察觉到喻眠躺得不安分,时不时就要翻一个身,微微的热气从很近的距离传过来。   “秦宙晚。” 喻眠忽然叫了他一声。   没等他回答,喻眠又说:“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秦宙晚问。   喻眠没说话,好半天之后软着嗓子说:“那里好涨。”   秦宙晚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喻眠说的 “那里” 是哪里,他有些口干舌燥,停了好半天之后问:“你自己没有弄过吗。”   喻眠发育晚,青春期来得迟,学校没去几天,父母也没跟他讲过这方面的知识,他不知道什么叫 “弄过”,单纯地摇了摇头。   秦宙晚没打算在自己的床上给喻眠上生理卫生课,然而只是这么问了几句,他自己也有点想到不该想的地方去了,身体顿时诚实地作出了反应。   他咳了一声,假装云淡风轻地说:“眠眠什么也别想,一会儿就好了。”   喻眠乖乖地说了个 “嗯”,努力按他说的,什么也不想。   秦宙晚咳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喻眠,忽然有些后悔今天晚上留小朋友在这里过夜了。   至少这一刻,他忍得很辛苦,周身的血液都仿佛流得快了些,喻眠是他床上一个无法忽视的存在,每一次呼吸都在撩动他的神经。   后来秦宙晚每每想到那个时候,都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好得让人不敢相信。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秦宙晚的沉思,他接起来,是公司那边有急事找他,他看了一眼喻眠,低声问电话那端的人:“能推么?”   喻眠连忙摆了摆手:“你去忙就好了。”   像是有人在问秦宙晚那是谁的声音,秦宙晚停了停,一边端详喻眠一边说:“你们未来的……”   他没有再往下说,那边的下属会意,大约是讲了几句很称他心意的话,秦宙晚笑了一下。   在喻眠的坚持下,秦宙晚回去上班了,喻眠不想再去公司,就在外面随便找了家店吃饭,一边吃一边想下午要去看医生,说不定开些药吃掉之后,间歇性失忆就会好转。   他在手机上选了家医院挂号,吃完饭便打车过去。   喻眠在门诊外面排队排了不短的时间,终于轮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等得有些困了,但还是忍着哈欠认真给医生描述了一下自己的状况。   医生听完以后皱起了眉头,让他先去拍片子。   片子拍好以后喻眠又折了回来,医生看完片子以后上下打量他一番:“你说的这种间歇性失忆对你的生活影响大吗?”   “还可以。” 喻眠说。   医生一时间没说话,喻眠一下子紧张起来:“这种病是不是很严重?”   “这么说吧,要是能治好你,我就出名了。” 医生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他又把目光移回了 X 光片,语气很是纳罕:“其实片子显示你没有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症状,我的建议是入院观察一段时间。”   喻眠下意识地问:“能先不住院吗?”   “怎么,有重要的事情?” 医生问。   喻眠咬着嘴唇点点头:“这段时间我可以天天都见到一个人,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医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说:“那你自己决定,但是如果对生活影响太大,一定要及时住院,这是为你好。”   喻眠点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发现原来自己还是很在意秦宙晚。   从医院出来就是傍晚了,喻眠直接去了录节目的别墅,他回来得还算早,进门的时候只看到了周家明和谢南与,两个人正站在客厅里研究节目组准备的那一套家庭点歌一体机怎么用。   周家明用遥控器翻阅屏幕上的歌单,忽然对谢南与说:“曲库里有你的歌,要唱么?”   音乐人谢南与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作为一个演员,周家明很难理解这种放弃在镜头前给自己增加曝光率做法:“为什么?”   谢南与皱着眉说:“会让我觉得自己在加班。”   28 他们在接吻吗   周家明想说什么,余光见到喻眠从玄关处走进来,注意力便全部被吸引了过去,晃了晃手里的麦克风问:“喻眠你唱歌吗?”   喻眠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慢吞吞地说:“我跑调的。”   周家明还想多跟他说几句话,而喻眠从医院回来已经很疲惫,交代完自己跑调的事情之后就低着头挪回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这天晚上节目组给他们发了新的任务卡,让六位嘉宾分成两组玩游戏,赢的那组人从输掉的一组里选择自己想要的约会对象,如果遇到两个人想选同一个人的情况,便由嘉宾自行协商解决,游戏是用嘴巴叼住纸杯传水,规定时间内传递水量多的那一组获胜。   赵祯祯在长桌上摆了纸杯和带刻度的透明量筒,宣布这回分组是自由选择。   一时间没有人主动说话,除喻眠以外,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思考的表情。   喻眠只是懵懵懂懂地坐着,想等他们都分好以后,自己来填补剩下的一个空缺。   周家明忽然问:“喻眠,你想跟谁一组?”   喻眠猝不及防被点名,脸上浮现出茫然的表情,之后才慢半拍地回答道:“谁都可以。”   周家明原本坐在喻眠旁边,此刻已经拉开椅子站了起来,显然是准备去没有喻眠的一组。   盛钦小声了嘀咕一句,是冲着周家明去的:“你就算不跟他一组他也不一定选你。”   周家明听了虽然不高兴,但也不得不承认盛钦说得有道理,喻眠选人不按套路出牌,有可能自己还不如跟他在一组玩游戏接触多。   除非他这组能赢,其余人又都同意让他选喻眠。   这样一想,他的脚步又踌躇起来。   而秦宙晚看了周家明一眼,站起来走到他旁边,掌心按住了刚才被他拉开的椅子,淡淡地宣布:“我跟喻眠一组。”   喻眠坐在长桌最边上的位置,秦宙晚这么一坐,相当于隔绝了剩下的人同喻眠在游戏中产生肢体接触的机会。   只是为此也放弃了这次跟喻眠约会的机会。   秦宙晚接管了那个位置,周家明便不能再反悔,于是坐到了喻眠的对面。   其余人没有再换座位,自动按照吃晚饭的顺序分成了两组。   喻眠这边除了秦宙晚之外还有谢南与,谢南与负责往纸杯里装水,他盛了不多也不少的半杯,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维持着平常的面无表情,叼着杯子在离秦宙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等着对方来接。   其实纸杯的杯口并不算窄,秦宙晚公事公办地接过来,看都没看谢南与一眼,杯子里的水也没撒一滴。   节目助理感叹道:“真不愧是秦总啊,这么尴尬的游戏都能被他玩得这么高冷。”   大李子给摄影机拉了近景,意味深长地说:“那可不一定。”   喻眠看着秦宙晚靠近自己,心跳得有些快,他咽了咽口水,凑上去接纸杯。   不知怎么纸杯的边缘就是没办法被他好好咬在嘴里,喻眠以为是自己不得要领,很努力地往秦宙晚那边探身。   就在他终于要咬上去的时候,秦宙晚微微向后收了一下。   喻眠失去平衡,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秦宙晚的衣服。   秦宙晚低下头,高挺的鼻梁恰到好处地蹭过喻眠的侧脸。   喻眠怔了一下,这时候纸杯递到了他嘴边,他愣愣地咬住,秦宙晚松开的时候稍稍侧过脸,两个人的呼吸有一瞬间的交缠。   监视器里的画面让节目助理看得出神:“他们在接吻吗。”   半晌她转过脸对大李子说:“你说得对,秦总也可以把这种尴尬的游戏玩得很色……”   后面那个字她没说出来就被赵祯祯拍了一下肩膀:“人还在现场呢,说话注意点。”   “还不松手?” 秦宙晚漫不经心地按了按喻眠的手腕。   喻眠如梦初醒般收回手,把纸杯拿在手里,将里面的水倒进了量杯。   谢南与倒没在意他们两个的互动,只是尽职尽责地接了第二杯水。   对面的一组没有他们这么平和,周家明感觉盛钦一直在跟自己过不去,他还没碰到杯口盛钦就松了嘴,好在接水的顾巡性格谨慎,第一次只盛了薄薄一层,所以倾倒的杯子只打湿了他的外套,并没有洇到贴身的毛衣上来。   周家明脸色不太好看,当着镜头不好发作,就只点了盛钦一句:“这要是开水就更好了,是不是。”   盛钦闻言头也没抬,对顾巡说:“顾老师,他要开水。”   由于两个人默契度为零的配合,他们毫无悬念地输给了喻眠那组。   节目助理说可以选人了,喻眠还记得赵祯祯之前提过的要求,秦宙晚和谢南与还没说话,他便率先开口了:“我要顾巡老师。”   顾巡抬了抬眉,没想到喻眠会这么急着选自己。   喻眠发现全部人都在看他,有些不安地问:“不可以选他吗?”   “可以的,” 节目助理回过神来,转向秦宙晚和谢南与,“你们想选顾巡吗?”   秦宙晚没什么表情,而谢南与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那就喻眠和顾老师约会了。” 节目助理说。   秦宙晚示意谢南与先选,谢南与对周家明没什么好感,就挑了盛钦。   周家明的目光移到秦宙晚脸上,觉得自己今天的运势似乎不是很好。   约会对象决定好以后,赵祯祯让他们这几天把约会的方案想好,然后跟节目组沟通,通过之后就可以在周末进行。   周家明知道自己这一次约会如果是跟秦宙晚的话估计剪不出什么镜头来,于是他拉住喻眠问道:“喻眠,你准备去哪?”   喻眠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我没想好。”   周家明本来是打算跟喻眠选在邻近的地点,这样说不定还有偶遇的机会,但喻眠这样说,他也不能逼着对方当下就决定,只好笑了笑说:“那你想好以后跟我说一声。”   他心情不太好,去厨房里取了个马克杯,先倒了半杯冰水,又来到客厅,从饮水机里接了开水兑进去,仰着头咕嘟咕嘟地喝。   盛钦不知道周家明杯子里原来有凉水,看了他好半天,幽幽地说:“哎,你知道吗,你现在跟我二大爷死之前一样,喝开水没知觉。”   29 被子太短   这时候所有人的手机都来了提示,要他们发送心动短信。   喻眠没想太多,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发给顾巡算作超额完成赵祯祯的任务:“期待跟你一起约会。”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收到了三条短信。   第一条看起来语气有些暴躁:“你忘了你的向日葵 CP 了吗!”   向日葵 CP?   喻眠早已不记得自己同盛钦在玻璃花房中的对话,因此看短信的时候露出了一脸迷茫的表情:“向日葵?”   喻眠的自言自语被盛钦听到了,他郁闷起来,觉得大概是自己给喻眠留的印象不够深,这么快就被忘得一干二净,下次一定要强化一下给喻眠的印象。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一声。   盛钦吓了一跳,他已经习惯没人给自己发短信了,因此突如其来的提示音倒让他不适应起来。   不会又是秦总的危险警告吧。   盛钦硬着头皮点开,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他的表情从惊讶到冷淡,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家明。   给他发短信的是周家明,问他:“一直针对我很有意思么?”   周家明一直在等盛钦的反应,看到对方抬头之后冲自己做了个口型——傻逼。   喻眠没注意到盛钦和周家明之间的暗流涌动,他继续读收件箱里的短信。   “约会想去哪里由你决定。”   这条是顾巡的。   喻眠觉得对方真是给自己出了好大的一个难题,他怕自己把这件事忘记,决定一会儿就去找赵祯祯要一个笔记本,从今天开始写日记。   剩下的一条内容长些:“忽然想起来眠眠的睡相不是很好,这几天降温,晚上不许踢被子。”   就算没有前任选择提醒,喻眠也能看出来这条是秦宙晚的。   他的睡相确实不怎么好,他第一次留宿在秦宙晚公寓那一回,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像只八爪鱼一样抱着秦宙晚,而被子已经掉在了地上。   当时秦宙晚还没醒,而喻眠的耳朵贴在他胸口,听着一声一声低沉有力的心跳,一下子就有些心慌意乱。   他小心翼翼地想松开秦宙晚,下一秒就发现自己的腰一直被对方揽在臂弯里。   喻眠的脸烧得通红,他小心翼翼地推了推秦宙晚的手臂,对方闭着眼睛,嗓音还有些哑:“眠眠你做什么。”   “你先松开我好不好。” 喻眠怯怯地说。   秦宙晚从鼻子里低笑一声:“现在要我松开你了?”   他睁开眼睛,漫不经心地打量怀里的喻眠:“昨天晚上怎么跟你说都不放手,被子不愿意盖,一定要抱我。”   喻眠面红耳赤地给自己找理由,他说:“这被子太短了。”   秦宙晚愣了一下,重复了一遍:“这辈子太短了?”   喻眠无知无觉地 “嗯” 了一声,还在解释:“都盖不住脚,我肯定是觉得冷才会去抱你的。”   秦宙晚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喻眠的头发,刚才还以为小朋友一大清早忽然感慨人生,原来是因为被子没盖好。   “不是被子短,是眠眠盖错方向了。” 他淡淡地说。   喻眠恍然大悟地 “哦” 了一声,很不好意思地说:“那我下次好好盖。”   秦宙晚想是想到了什么,低下头问:“还有下次啊?”   他的语气不似平常稳重,反而有一点轻佻,眼角盛着戏谑的笑意,喻眠反应过来,看都不敢看他:“那、那就没有下次了。”   这些事情从脑海中浮现的时候让喻眠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还以为秦宙晚全都忘了。   回到房间以后,喻眠把从赵祯祯那里要来的日记本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上,翻开第一页,握着笔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写下来第一句:“秦宙晚今天送我去上班了。”   他写了整整一页纸,没注意到所有句子的开头都是 “秦宙晚” 三个字。   写到最后只剩下窄窄的一行空白,喻眠这才想起自己记日记的初衷,便挤挤挨挨地写:“要跟顾巡老师约会。”   做完这一切以后,他把手机压到了摊开的本子上面,好让自己第二天起床以后就可以看见。   他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因为第二天赵祯祯亲自来提醒他这件事。   赵祯祯已经接受了喻眠的失眠人设,很迁就地站在喻眠门口,问他想没想好约会的内容。   喻眠想了半天,然后问:“我想画画可以吗?”   赵祯祯想起之前他跟秦宙晚在画室拍的视频,虽然觉得再来一遍有些缺乏创意,但还是耐心地问:“你想画顾老师吗?”   喻眠疑惑地眨了眨眼:“不想。”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想去山上画日落。”   赵祯祯被噎了一下,顺着喻眠的话往下问:“是不是顾老师全程在旁边,既不看你也不跟你说话就更好了?”   喻眠眼睛一亮,满怀期待地问:“可以吗?”   “当然,” 赵祯祯冷酷无情地看着他,“不可以了。”   喻眠小小的肩膀顿时耷拉了下去。   赵祯祯苦口婆心地说:“喻眠,你上的是恋爱综艺,你说要是约会的时候两个嘉宾一句话都不说,观众看什么呢是不是?”   喻眠没说话,赵祯祯怕他闹脾气,便又好声好气地安抚他:“这样吧,你们约会的内容到时候我来拿方案,你从里面挑一个你想要的,行吗?”   她从喻眠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秦宙晚,秦宙晚放慢脚步,叫了一声 “赵导”。   赵祯祯赶紧说:“秦总您叫我小赵就行。”   秦宙晚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喻眠的房门,赵祯祯会意,立刻说:“我刚才去问喻眠想跟顾老师去哪儿约会,他跟我说想上山画日落,我寻思着……”   她本来想说把人家顾老师晾在旁边不太好,但考虑到秦宙晚可能觉得这样挺好,就又改口道:“天太冷了,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停了一下,赵祯祯又问:“秦总,你跟周家明的约会想去哪儿?”   “让他决定。” 秦宙晚没什么语气地说。   赵祯祯打着哈哈答应下来,几分钟后毫不意外地在周家明那里得到了一个同样的答案:“我听秦总的。”   她苦着脸笑了笑,真诚地建议道:“要不你们还是猜个拳什么的,谁输了谁拿主意吧。”   “猜拳?” 周家明挑了挑眉。   盛钦在旁边插嘴:“就是让秦总揍你一顿,然后你猜他打了你多少拳。”   30 跟我走就告诉你   周家明没接话,而盛钦也不指望对方能回应,转过脸给正在安安静静吃早餐的喻眠递过去一只纸袋:“喻眠,送你个礼物。”   喻眠愣了愣,放下筷子接过来,刚要说谢谢,盛钦就催着他拆开。   他于是慢吞吞地揭开袋口的贴纸,低下头看了一眼,茫然地说:“…… 瓜子?”   盛钦纠正:“是向日葵的种子。”   他着重强调了 “向日葵” 三个字,同时满脸期待地望着喻眠,希望对方能够想起些什么来。   而喻眠吸了吸鼻子,仿佛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摸出一粒闻了闻,然后疑惑地问:“向日葵的种子是五香味的吗?”   顿了顿,他又费劲地剥开一粒放进嘴里尝了一下:“还是熟的。”   盛钦垂头丧气地摆了摆手:“行,你都吃了吧。”   他瞄了瞄四周,想再找找有没有表现的机会,看到厨房里有昨天自己买回来的水果,便问:“喻眠,你想吃什么水果?”   喻眠其实什么水果也不想吃,但盛钦没给他不吃的选项,他就随便说了一个:“蓝莓吧。”   盛钦没动:“还有呢?”   喻眠想了想:“车厘子?”   “…… 你就不能说个需要削皮的吗?” 盛钦有些崩溃地说。   喻眠仍然没反应过来盛钦是什么意思,呆呆地 “哦” 了一声之后问:“苹果可以吗?”   “得嘞,” 盛钦去厨房拿了把水果刀,挑了一个饱满的苹果,坐回喻眠旁边,“给你展示一下盛哥的刀工。”   喻眠虽然不觉得削苹果能展示多高的刀工,但还是礼貌地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地观看一下盛钦削苹果。   盛钦削苹果像削人,大片大片的苹果皮落在桌上,就在马上要削出一个几何形状的苹果时,他不小心划到了手,下意识地 “嘶” 了一口气。   镜头外的赵祯祯都忍不住同情盛钦了,献了一早上殷勤,没什么效果不说,还把自己的手给搭进去了,她咳了一声,对喻眠说:“客厅里有个医药箱,你去给他包扎一下。”   喻眠说好,拿了酒精和纱布过来,单纯地问盛钦:“疼不疼?”   其实盛钦只是破了点皮,几乎没流什么血,但他看着喻眠担心的表情,忽然痛苦地说:“疼,疼死了,喻眠你可得好好帮我包,不然可能会破伤风。”   喻眠被盛钦夸张的表情吓了一跳,他小心翼翼地握着盛钦的手,想用酒精棉先给他消毒。   盛钦看着喻眠纤长的睫毛和白皙的皮肤,正要说话,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自己旁边停下了。   他抬头一看,嘴角变得僵硬起来:“秦、秦总。”   秦宙晚瞥了他一眼,碰了碰喻眠的手,淡淡地说:“我来。”   喻眠本来就不擅长这些事,万分担心自己对盛钦的伤口造成二次伤害,此刻秦宙晚愿意帮他,他便听话地把酒精棉和纱布都交给了对方。   “还疼么?” 秦宙晚重复了一遍方才喻眠的问题。   盛钦不敢再演戏:“不疼了不疼了,秦总您随便包包就行。”   秦宙晚包扎得又快又稳,不到一分钟时间盛钦的手指就服服帖帖地缠上了纱布。   “谢谢秦总。” 盛钦向秦宙晚道谢的时候,听见一旁的周家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显然是在嘲笑他。   秦宙晚看喻眠已经吃完饭,正望着窗外愣神,便将手放在他肩上,轻轻地握了一下:“送你去上班。”   喻眠回过神来,小声说:“我自己去就好了。”   停了停又很肯定地说:“昨天我没让你送我去上班。”   他确实很肯定,因为早上起来刚刚读过前一天的日记。   秦宙晚漫不经心地问:“那前天呢?还记得前天说过什么话么?”   喻眠卡了一下,很没底气地问:“说过什么?”   “跟我走就告诉你。” 秦宙晚说。   喻眠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跟秦宙晚讨价还价,不然他失忆的事情就会暴露,他还想留在这里录节目。   “那好吧。” 他不太情愿地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别墅,秦宙晚替喻眠拉开车门,手放在他头顶,护着他上了副驾驶。   秦宙晚上车以后没有急着开前挡风玻璃后面的摄像头,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发动车子,一边状似无意地问:“眠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人为什么要给你向日葵种子?”   喻眠不安地活动了一下身体,没有回答他。   秦宙晚换了个问题:“那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么?”   喻眠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慌张的神色慢慢浮现在脸上。   恰巧这时盛钦也从别墅里出来了,赵祯祯比他慢一步,在后面喊了一声:“盛钦!你手机没带!”   喻眠松了一口气:“他叫盛钦。”   秦宙晚自然也听见了赵祯祯的那一声大喊,他没再继续追问,不动声色地瞥了喻眠一眼。   喻眠不敢再问秦宙晚自己前天说过什么话的问题,他怕自己哪里说得不对露出马脚,就只坐在座位上假装玩手机掩饰不自在。   好在秦宙晚接下来的时间并未同他多说什么,就只是专心致志地开车,一直把他送到了公司楼下。   喻眠伸手去推车门,下一秒就被秦宙晚攥着手腕拽了回去。   他愣愣地看着对方:“你做什么。”   “眠眠是不是忘了什么?” 秦宙晚语气平淡地问。   喻眠现在对 “忘” 这个字很敏感,整个人顿时一滞,好半天之后才发出了一个微弱的疑问词。   秦宙晚打量他一番,出声提醒:“车费没付。”   喻眠果真用没有被秦宙晚攥住的手去拿手机,傻傻地问:“多少钱?”   秦宙晚从鼻子里轻轻地笑了一声,目光有如实质,从喻眠的眉眼一直滑到嘴唇:“用别的。”   “什、什么别的?” 喻眠没听懂。   秦宙晚靠近喻眠,侧过头在他耳边说:“眠眠小时候有一次我想让眠眠叫我哥哥,是不是?”   喻眠没想到他还记得,怔了怔之后才 “嗯” 了一声。   秦宙晚的气息带着一点撩人的热度:“当时眠眠不愿意,现在过了这么多年,连本带利真的叫一声,不过分吧?”   31 哥哥   喻眠的瞳孔一瞬间放大,他呆滞地望着秦宙晚,过了好半天才问:“一定要叫这个吗?”   秦宙晚眉毛一挑:“想叫别的也行。”   喻眠看他表情就知道别的也不是什么好话,犹豫半晌,才带着毅然决然仿佛奔赴刑场一般的表情,小声地说:“哥哥。”   “什么?” 秦宙晚随口问。   饶是迟钝如喻眠,也看出他是故意的。   喻眠红了脸,含混不清地说句 “我走了”,之后就挣脱了秦宙晚,推开车门朝公司大门的方向快步走过去,瘦瘦小小的身体裹在毛绒绒的外套里,风一吹就显出窄窄的肩背轮廓,看起来更加单薄。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迟疑着转过脸,偷偷地瞥了秦宙晚一眼,发现对方还在原地看着他的时候立刻又把脸别了回去,迅速地消失在了进门的人流中。   喻眠进门以后,秦宙晚拿起手机拨电话给一位熟悉的医生朋友,简单寒暄过后,他问道:“…… 如果第二天会把前一天的事情忘掉,这算是普通的记性不好么?”   对方说了句什么,他沉吟一下说:“还不能完全确定,我之后会再联系你。”   挂断电话之后,秦宙晚转而拨给了《恋爱中转》所在网播平台β站的一位高层。   这天晚上吃完饭以后,节目助理示意六位嘉宾就留在长桌附近不要走,然后将一只绿色的玻璃酒瓶横躺着放在了桌上,又铺开两叠牌在旁边。   盛钦第一个反应过来:“真心话大冒险?”   节目助理点了点头:“临时增加的流程,也给你们放松放松,今天可以先不发短信,留到明天早上发。”   “放松?那不得喝点儿,” 盛钦懒洋洋地说,又抬起头征求其余人的意见,“你们说呢?”   酒量差的只有喻眠,他不想扫兴,正要说我没关系,秦宙晚就先他一步道:“可以。”   喻眠虽然没有期望秦宙晚帮他拒绝,但对方答应得这样爽快,他还是有些诧异。   他看了秦宙晚一眼,发现对方也正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自己。   喻眠不知怎么有些不安,但还是点了点头。   见他没有意见,剩下的人都纷纷答应,节目助理让大李子去搬酒过来,盛钦玩心重,当即就站起身转动了玻璃瓶。   玻璃瓶飞快地旋转,几圈之后慢慢减慢速度直到停下。   瓶口又转回了盛钦面前。   盛钦笑着骂了句脏话,从真心话的牌面里抽了一张,看清之后正要回答,忽然周家明伸出手道:“总得我们看看吧,不然谁知道你抽了什么。”   “放心,我还不至于作弊。” 盛钦撇了撇嘴,牌是递了出去,但没有给周家明,而是随手塞进了身旁谢南与的手里。   周家明接了个空,没说什么收回了手,而谢南与无可无不可地接过来,扫了一眼之后语气平板地念了出来:“上一次坠入爱河是什么时候?”   “我纠正一下啊,上一次没坠入爱河,” 盛钦拖长了声调,“上一次坠入的是爱的臭水沟子。”   接着他随随便便地说了个时间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喻眠却觉得盛钦会那样说,大概是对前任的意见很大,也不知道对方是做了什么值得他记恨的事情。   盛钦转了第二次啤酒瓶,这回瓶口指向的是喻眠。   喻眠伸手拿了真心话最上面的一张牌,看了一眼内容之后整个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结结巴巴地问:“我要自己读吗?”   “我来吧。” 谢南与说。   他接过牌面,看清之后放轻了语气:“这不能播吧。”   盛钦笑嘻嘻地凑过去看:“上一次做…… 咳,上一次那什么是什么时候。”   他 “啧” 了一声,客观地点评道:“这手气可真不怎么样。”   喻眠咬了咬嘴唇,最后小声说:“我喝酒吧。”   秦宙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顾巡觉得喻眠脸色不太好,担忧地问:“要不要我帮你喝?”   “我自己可以的。” 喻眠两只手捧住杯子,一口一口地把刚才节目组倒好的酒咽了下去,放下杯子之后忍不住咳嗽起来。   顾巡叹口气,抽了张纸递过去。   喻眠接过来默默擦掉嘴角的啤酒沫,有点喘不过气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咳出了眼泪,眼里泛着淡淡一层水光。   顾巡看了秦宙晚一眼,他记得对方一向护着喻眠,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反常态,就这么看着喻眠难受。   喻眠的酒量是真的不太好,满满一杯啤酒下去,很快脸就红得彻彻底底,他转完瓶子之后晕晕乎乎地趴在桌子上,还没等玻璃瓶停下就直接睡着了,小脑袋往臂弯里缩了缩,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盛钦压低了声音:“要叫醒喻眠吗?”   秦宙晚微微摇头:“等他自己醒。”   喻眠喝过酒之后会睡得很沉,好在他今天的运气不算好也不算坏,抽到一次大尺度问题之后瓶子再也没有指向他,他得以安安稳稳地睡到了游戏结束。   本来周家明还想争取一下送喻眠回房间的机会,但看秦宙晚守在旁边,知道轮不到自己,踌躇一会儿之后还是悻悻地走了。   工作人员清理桌面时不小心碰掉了那只用作转盘的酒瓶,玻璃与地板相撞,在凌晨三四点钟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喻眠一下子被惊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看到秦宙晚之后明显怔了怔。   秦宙晚注意到喻眠的目光越过自己朝四下小心翼翼地张望,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就好像他知道自己不是第一天来这里,但是却对别墅里的环境感到十分陌生。   “眠眠。” 秦宙晚淡淡开口。   喻眠的视线回到秦宙晚身上,开口的时候声音还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混沌:“啊?”   秦宙晚的喉结动了动,片刻之后他低声问:“为什么不回答那个问题?”   喻眠茫然地望着他:“哪个问题?”   秦宙晚抬了抬眉,心中已经有八九分把握:“眠眠,你晚上只抽到了一个问题。”   工作人员早已在喻眠没注意的时候把真心话大冒险的牌组收走了,桌面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可供推测的依据。   喻眠慌张起来,磕磕绊绊地说:“因、因为我不会……”   “不会?” 秦宙晚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你跟人上床,自己记不清么?”   32 亲你一下   作者有话说:不出意外的话周五入 V,入 V 当天三更,感谢 plmm 们的资瓷~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散了,喻眠微微张了张嘴唇,半晌才说:“我没跟别人上过床。”   别人是指除了秦宙晚以外的人。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喻眠很怕秦宙晚继续盘问下去,向后推了一下椅子,站起来说:“我回房间了。”   他以为秦宙晚会阻止自己,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就那样放他走了。   喻眠回到自己的单间卧室,睡意被秦宙晚几个问题搅得一干二净,他想起自己刚才是在吃饭的长桌上醒过来的,大概是晚上大家一起喝了酒。   至于抽问题,应当是真心话大冒险一类的游戏。   喻眠终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了,又联系到秦宙晚的提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的 “不会” 是多离谱的一个理由。   他甩了甩头,努力把迟来的尴尬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喻眠踩着毛绒拖鞋在书桌前坐下,翻开日记本想写几行字,然而刚拔开笔盖就停住了。   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天,他不记得昨天都发生过什么。   喻眠默默地看着空白的日记本,叹了口气之后把笔放回去,站起身挪到床边,缓慢地爬上去,把自己埋在了绵软的被子里。   天光熹微的时候下起了雨,滴滴答答地从檐上落下,喻眠觉得冷,往被子深处瑟缩了一下,恍惚中又做了梦,梦到的都是以前的事情,他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发怔。   喻眠坐起来下床,出门的时候看到昨天自己忘记把笔帽盖上,日记本也还停在空白的那一页。   他今天起得早,客厅里只有赵祯祯盯着几个工作人员在调试设备和整理陈设,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哎大李子,这不是你在节目开播前买的土豆吗,你当时怎么说的来着,放这儿给我们炸薯条吃,薯条呢?这土豆都长芽了,哟,有地方还烂了,浪费。” 赵祯祯从厨房的柜子里清理出一小袋土豆,用两根手指捏着一个展示给大李子看。   大李子挠了挠头,转移话题道:“咳,怎么能叫浪费呢,土豆虽然烂了,但是孕育了新的生命好吧,你看了不受教育吗,这就跟我们影视行业……”   赵祯祯无情地打断了他,对周围几个小姑娘说:“看见没,以后找老公不能找这种把土豆放烂了还这么多话的男的。”   这时候她看见了喻眠,便放下土豆冲他扬了扬下巴:“别忘了一会儿吃早饭之前把昨天的心动短信发了。”   喻眠愣了一下:“昨天没发吗?”   “一杯啤酒就把你喝糊涂了?昨天不是让你们把短信留在今天发吗。” 赵祯祯随口说。   说起来也奇怪,昨天β站一位高层越过几级领导直接联系她,让她想个办法把昨晚的心动短信推迟到今天早晨发,她觉得奇怪,便多问了几句,高层只说有朋友打过招呼。   虽然这位朋友的用意比她妈的更年期还让人捉摸不透,但毕竟是高层发话,她照办就行。   直接改时间难免突兀,她便找了个录真心话大冒险素材的借口,好在几位嘉宾也没有多问。   喻眠 “哦” 了一声,然后就在原地停下了,赵祯祯如果能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有些慌张。   “我昨天……” 喻眠刚说三个字又停下了,因为他看到秦宙晚正向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赵祯祯催他:“你昨天怎么了?”   喻眠摇了摇头,秦宙晚在他们旁边停下,赵祯祯打了个招呼:“秦总。”   秦宙晚点点头,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喻眠身上:“睡得好么?”   喻眠的心思全都放在短信怎么发的问题上,他勉强回答道:“还可以。”   秦宙晚还没说话,喻眠忽然道:“我去外面待一会儿。”   话音未落就低着头走过去推通往院子的玻璃门。   “别忘了发短信的事儿啊喻眠。” 赵祯祯在他身后伸长了脖子提醒。   薄薄的玻璃门外是凛冽的秋天,藤椅上落满了枯枝败叶,空气中散发着雨水和泥土的味道,庭院中光线晦暗,喻眠心事重重地捧着手机。   《恋爱中转》的规则中有一条,不许嘉宾互加私人联系方式,所以他们发短信的时候都是通过节目组,抬头需要写清收件人是谁。   而他不记得除了秦宙晚以外的四个人叫什么,刚才想问赵祯祯他昨天跟谁交流多,也是想套一个名字出来。   偏偏秦宙晚在那个时候过来,他怕露马脚,不得不停下。   喻眠烦恼地抬起头,一阵风吹过,落叶簌簌而下,有一片落到了他肩上。   他正要伸手去拿,而一只大而有力的手先一步覆上他的肩头,替他取了下来。   喻眠一愣,侧过脸的时候看到秦宙晚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院子里。   “外面冷,回去吧。” 秦宙晚低下头看他。   喻眠不自然地别开视线,语气中有一点小小的执拗:“不回。”   秦宙晚顿了顿,又放低声音:“怎么,我得罪眠眠了?”   喻眠摇了摇头:“没得罪。”   秦宙晚看喻眠只穿了件单衣就跑出来,又不愿意回去,便执着他的袖子把他带到了比较避风的地方。   他们去的位置是院子里一只白色观景帐篷的背面,这里没有摄像头,处于客厅玻璃门的视线死角。   喻眠并没有抗拒,他只是在想不知道能不能求得动秦宙晚帮帮自己。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秦宙晚曾经似乎跟他说过一句话……   喻眠怔了怔,这还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的记忆力第一次有恢复的迹象。   秦宙晚从前几天发现喻眠的不对,到昨天咨询医生,再到通过β站高层改变发短信的时间来试探喻眠,现在心中已经有了底。   他不管喻眠来这个节目是什么想法,是想找男朋友还是同别人暧昧都没关系,他只知道自己要把丢了这么多年的小朋友找回来。   秦宙晚脱下外套给喻眠披上,刚要说话,喻眠却率先开口了。   “秦宙晚,你以前说过的那句话还作数吗?” 喻眠仰起脸,表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秦宙晚不动声色道:“哪句?”   “就是、就是我亲你一下可以问你一个问题的那句。” 喻眠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耳根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33可以给你发一次短信吗   秦宙晚闻言,替喻眠披外套的手一下子停住了,他凝视着喻眠的眼睛,半晌才说:“作数。”   喻眠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拽着秦宙晚的衣角,踮起脚去碰他的侧脸。   秦宙晚忽然用一只手扶住喻眠的后脑勺,强势地改变了喻眠亲吻的方向。   喻眠惊慌失措地停下,伸手去推秦宙晚。   而秦宙晚却半分依他的意思都没有,手上带了力道,嘴唇凶悍地覆了下来。   喻眠挣扎着,又不能大声喊,怕惊动客厅里的人。   他感受到秦宙晚富有侵略性的气息落在自己的皮肤上,男人高挺的鼻梁与炽热的双唇掠过他的嘴角,像要将他拆吃入腹一样。   喻眠着急地喘息着:“你别这样好不好……”   他的嗓音天生柔软,音调一轻就更像撒娇,秦宙晚另一只手干脆利落地箍住喻眠的腰,将他按进自己怀里。   “秦宙晚……”喻眠的声音带了哭腔。   这一声终于让秦宙晚停了下来,他惊醒一般,跟喻眠拉开一点距离,看到了喻眠微红的眼角。   秦宙晚有些愧疚,喉结动了动:“眠眠……”   他不想强迫喻眠的,只是当喻眠轻浅的呼吸时隔七年又拂在他的脸上时,他实在控制不了自己。   喻眠不忍心看秦宙晚这样的表情,到底还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道歉。   其实喻眠知道,刚才因为自己的不配合,两个人只是嘴唇和皮肤相蹭,并没有真的接吻。   他睁着清凌凌的眼睛看秦宙晚,迟疑着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我、我今天可以给你发一次短信吗?”   他觉得秦宙晚大概不会去注意自己跟谁有过接触,而随便问出一个名字发短信他又不知该说什么,还不如发给秦宙晚,既不会让对方误会,又能不出差错地完成这个环节。   喻眠不知道他现在的困境正是面前这个男人一手造成的,还在幻想秦宙晚能够帮帮他。   “给我发短信,”秦宙晚低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喻眠张了张嘴,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最后带着祈求的语气道:“我可不可以不说。”   秦宙晚扬了扬眉:“可以,那我就自己猜了。”   他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番,故意问:“眠眠喜欢我?”   喻眠脸红了,下意识地矢口否认:“不是。”   “那是什么?”秦宙晚看着喻眠。   喻眠不说话。   秦宙晚从鼻子里笑了一声,手仍旧没松开喻眠,低下头靠近他耳侧,用气音问:“眠眠记不住其他人,只记得我,是不是?”   喻眠一惊,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我、我没有。”他气势不足地说。   “没有?那眠眠告诉我,昨天都有谁跟你说过话,是谁抽到你回答问题?”秦宙晚的语气里很有一点成竹在胸的意味。   喻眠沉默着,好半天之后秦宙晚才听到他颤抖的声音。   “秦宙晚,你别逼我,好不好……”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梗在喉咙里,秦宙晚一怔,把喻眠的脸扳过来,看到他眼里汪着一层薄泪。   秦宙晚的指腹抚上喻眠的脸颊,声音放轻几分:“怎么哭了?”   喻眠垂下眼帘,小小的肩膀轻微地耸动,努力压抑自己的哭声。   他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失忆症,只是因为想留下来录节目,在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天天见到秦宙晚。   他不明白秦宙晚为什么一定要揭露他的秘密,一定要把他最想藏起来的心思公之于众。   他不想承认自己对秦宙晚的肖想,秦宙晚却步步紧逼,要他图穷匕见,现在是这样,七年前也是这样。   秦宙晚在S大读本科的最后一学期,喻眠距离高考只剩下几个月时间,虽然喻家从上到下没有人在意喻眠到底能考多少分,拿什么名次,但秦宙晚还是一直尽职尽责地督促喻眠学习,他知道这大概是自己同喻眠的最后一点交集,此后两个人就会走上各自不同的人生道路,消散在人海中。   五月末的某个晚上,喻眠在秦宙晚的出租房里复习,秦宙晚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他以前的室友约他出去吃夜宵和唱歌。   秦宙晚本来想拒绝的,然而室友说今天好不容易整个宿舍的人都有时间,下一次聚这么齐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秦狗你不会是跟女朋友在一起吧?你找女朋友了?”室友听出秦宙晚的犹豫,在电话那头咋咋呼呼地问。   秦宙晚看了一眼喻眠,到底还是答应下来,挂上电话以后跟喻眠说自己接下来有事,让他一会儿学习完叫车回家。   喻眠乖巧地点点头,听到关门的声音之后不自觉地停了笔,盯着习题册发呆。   他不喜欢学习也不喜欢做题,但他愿意做秦宙晚希望他做的事情,只是现在离高考越来越近,他每写下一笔,都觉得跟秦宙晚相处的时间又少了一点。   喻眠把胳膊垫在下巴底下,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渐渐有了些困意,不知不觉就把头埋在了臂弯里。   秦宙晚在凌晨时分接到了喻总的电话,说喻眠没回家,手机也打不通,是不是还在他那里。   喻总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他一向对秦宙晚很信任,而秦宙晚站在KTV光线昏暗的走廊里,急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他定了定神,告诉喻总自己现在在外面,马上回去看喻眠在不在。   秦宙晚打了车赶回出租房,一路跑上楼,将钥匙粗暴地捅进锁孔,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得又急又快。   他关门的声音太响,喻眠被惊醒了,从臂弯里抬起头的时候正好同秦宙晚视线相撞。   秦宙晚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揉揉喻眠的脑袋:“怎么不接喻叔叔电话?”   喻眠睡眼惺忪地去摸手机,点了几下屏幕都没反应,他反应了一会儿才仰起头说:“……没电了。”   秦宙晚于是摸出手机给喻总回电,告诉他喻眠做题睡着了。   喻总放下心,又说:“小秦,要不今晚就让眠眠在你那里休息,这么晚了,怕他一来一回地折腾睡不好觉。”   秦宙晚“嗯”了一声:“明天我送他去上学。”   他挂了电话,身体倚在桌边,低下头捏了捏喻眠的下巴:“眠眠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嗯?”   轻佻的动作让喻眠耳根一红,他吸了吸鼻子,不确定地问:“你喝酒了吗?”   “喝了,”秦宙晚俯下身,带着酒意的呼吸喷在喻眠颈侧,“怕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34保护好自己   秦宙晚的声音有一点哑,低沉而磁性,在深夜里散发着撩人意味。   喻眠往后缩了缩,不安地说:“你喝醉了。”   秦宙晚没接话,手从喻眠的下巴来到后颈:“在这里睡着,就这么放心我?”   喻眠不曾见过这样的秦宙晚,他呆呆地坐着,不知该说什么。   偏偏秦宙晚还不依不饶:“眠眠,说话。”   喻眠不得不开口:“……嗯。”   “为什么放心我,觉得我是好人?不会欺负你?”秦宙晚的指腹时轻时重地摩挲着喻眠的皮肤。   喻眠被他摸得呼吸有些急促:“你、你别问了。”   秦宙晚用气音笑了一声:“怎么,眠眠不好意思了?”   喻眠动了动身体,想从秦宙晚的禁锢中逃脱出去。   “不好意思什么,”秦宙晚漫不经心地捻了捻喻眠的耳垂,尾音带着戏谑的笑意,“怕我说你喜欢我?”   喻眠吓了一跳,睫毛轻轻地颤动。   秦宙晚怎么会知道的,他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如果是在平常,秦宙晚一定不会把话题引到这上面来,而今天不知怎么,心情由紧到松之后,他便没有那么谨慎自持,而酒意又替他多添了几分浮荡。   整座城市都睡了,只有他同他的小朋友还醒着,这时候说的话仿佛格外安全。   情绪是会钻空子的东西,秦宙晚看着喻眠的眼睛,忘了他最擅长的那些进退得体、粉饰太平:“是不是,眠眠?”   鲁莽直接得不像他。   喻眠能从秦宙晚的眼神中看出他其实早就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清二楚,问的时候带着毫不掩饰的胸有成竹。   他低下头,过了很久,小声地说“嗯”。   下一秒秦宙晚就扣住他的腰,嘴唇贴了过来。   喻眠睁大了眼睛,闻到秦宙晚唇齿间的酒味,淡淡的,不会让人觉得难受。   秦宙晚吻得很直接,尝过他的嘴唇之后就长驱直入地打开他的齿关,勾着他的舌头吮吸。   喻眠的身体一下软了,他下意识地抱住了秦宙晚,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尽管隔着两层衣服,他还是能感受到秦宙晚烫热的温度。   “眠眠,”秦宙晚哑着嗓子叫他,“这才是接吻,学会了么?”   喻眠没想到上一个圣诞节他在实验室里许下的愿望真的有一天能够实现,秦宙晚跟他接吻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宙晚才放开他,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然后说:“去睡吧。”   那天晚上秦宙晚一定要睡沙发,喻眠伸手去拉他的衣角,秦宙晚瞥了一眼小朋友白皙的手腕,话里有话地说:“眠眠,别把我想得太正人君子。”   他的话里透露出一股危险意味,喻眠虽然听不懂,但还是松了手,红着脸钻进了被子。   那个晚上他没能睡着,秦宙晚亲吻他时的触感和气息挥之不去,他翻来覆去地回想,耳根和脸颊持续发热,心神不宁。   喻眠躲在被子里给赵祯祯发消息:“如果有个人问你是不是喜欢他,然后亲了你,那他对你是什么感觉?”   赵祯祯大呼小叫地回复:“有人亲你了?”   喻眠连忙掩饰道:“没有,我就随便问问。”   “哦,那分情况的,有可能是喜欢你。”赵祯祯说。   喻眠的心跳了一下:“还有呢?”   赵祯祯实实在在地说:“还有可能是耍流氓。”   虽然喻眠刚才说只是随便问问,但赵祯祯觉得喻眠在感情方面太幼稚,怕他被人骗,又大发慈悲地补充道:“要是这人跟你表白了,那他大概率是真喜欢你,要是亲完你就没下文了,或者想骗你上床,那你就要小心点儿了,知道吗。”   “……骗我上床?”喻眠重复了一遍。   “对,现在骗炮的可多了,你可得保护好自己。”赵祯祯说。   喻眠没再回复,握着手机怔怔地想,要是我很想跟他上床呢。   他对这件事没什么概念,只模模糊糊地知道是一种很亲密的行为,就像那天在秦宙晚这里看到的电影,一个人从背后抱着另一个人,手指扣在一起,他也想秦宙晚可以那样抱他。   喻眠并没期待秦宙晚可以跟他表白,而秦宙晚确实也没有这样做。   第二天早晨起来,喻眠看到桌子上放了豆浆和三明治,他的手机已经充满了电,正在播放起床闹铃,下面压着一张便利贴,秦宙晚告诉他自己有事要回S大一趟,已经帮他约了出租车,等他吃完饭司机就差不多该到楼下了。   喻眠没意识到秦宙晚在躲他,只是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吃三明治,看到秦宙晚已经帮他把吸管戳进了豆浆的杯盖。   那天之后喻眠就没再见过秦宙晚,秦宙晚不再来接他放学,他也没再去过对方的出租房写作业,甚至他过生日的时候,秦宙晚也只通过社交软件跟他讲了一句生日快乐。   喻眠一向懂事,很少主动去麻烦秦宙晚,秦宙晚疏远他,他只当对方临近毕业事情多,抽不出空来陪自己。   当时离高考不过一两周时间,喻眠还是希望自己可以考得好一些,至少要让秦宙晚觉得,陪他做作业的那些时间没有被浪费。   喻总没想到越是快到高考喻眠去上学的态度越是积极,倒也很乐得体验一下高三家长的生活,每天陪着儿子一起早起,来得及的话会亲自开车送他去上学。   高考完以后喻眠他们班办了毕业聚会,喻眠本来不想去,但盛与维不知怎么打听到了他家的电话,刚巧是喻总接的,喻总和颜悦色地听盛与维说完,放下电话便去敲画室的门:“眠眠,我送你去毕业聚会。”   喻眠摇了摇头,正用刷子在画布上勾勒一个人的轮廓。   喻总停下来看了一会儿:“这画的是……秦宙晚?”   听到这个名字以后,喻眠眸色一闪,手下的动作跟着顿了顿。   今天是秦宙晚的生日,他却见都见不到他。   “也是,你挺长时间没联系他了。”喻总若有所思道。   “他没有找我。”喻眠轻声说。   喻总笑眯眯地说:“他不找你,你可以找他嘛。”   35不懂矜持   那天喻眠到底还是去了举办毕业聚会的酒店,因为喻总说只要他参加,自己就去帮他问秦宙晚什么时候有时间。   喻眠知道爸爸说话比自己有用,到了这时候,他也有了私心,他就快跟秦宙晚天各一方了,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断了联系。   喻眠他们班租下了一层自助餐厅,几十张面孔,喻眠其实到现在都还没认全。   因为跟大部分同学不熟,他走进餐厅的时候有些不自在,而盛与维很自然地来到他身边,笑着对他说:“我带你过去,就坐我旁边,好不好。”   说话的时候盛与维想牵喻眠的手,而喻眠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盛与维怔了怔,想到那天看见喻眠被秦宙晚揽住时候的乖顺与依赖,眼底有无奈一闪而逝。   他收回手,不着痕迹地解释了一句:“我怕你走丢。”   这天所有人都比平常在教室里的时候放得开,喻眠现在才知道原来班里有好几对情侣。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所有男生聚在一起喝酒,盛与维把喻眠也拉了过去,帮他开了一瓶啤酒。   那时候喻眠还从来没喝过酒,不知道自己酒量不好,看着别人一杯一杯地往下灌,自己也像喝饮料一样跟着小口小口地抿。   有人当众表白,抱了把吉他坐在大厅中央唱歌,口哨和掌声几乎要掀翻屋顶,盛与维看了一会儿,忽然问喻眠:“你喜欢这样么?”   “什么?”环境太嘈杂,喻眠没听清,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盛与维。   他喝的酒已经上脸了,浅淡的红色洇透了皮肤,耳垂在灯光下几乎像半透明的粉珊瑚。   盛与维的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靠近喻眠的耳朵:“我问你喜不喜欢这样被表白。”   喻眠呆呆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被这么多人看着,他会觉得尴尬。   顿了顿,喻眠问:“喜欢一个人一定要表白吗?”   盛与维理所当然地点头:“反正我会,不表白会后悔的。”   喻眠傻乎乎地问:“为什么会后悔啊?”   盛与维耐心地给他解释:“你跟你喜欢的人都没发生过什么,多遗憾啊,虽然表白了不一定成功,但对方至少还会对你有点儿印象。”   喻眠迟疑着说:“一定要发生什么才能有印象吗?”   盛与想了想:“会比没发生印象深,就像你肯定会记得第一个跟你接吻的人,第一个跟你……”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就此打住之后偷偷瞥了一眼喻眠。   喻眠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接话。   盛与维看了他一会儿,没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这时候喻眠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喻眠拿出来看了一眼,随即就惊醒一般站了起来。   盛与维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愣了一下之后说,对不起。   喻眠摇摇头,小声说:“我接一下电话。”   说完就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喻眠胸腔里的心脏在怦怦跳动,因为来电显示是“秦宙晚”三个字。   自助餐厅在酒店二楼,喻眠顺着旋转楼梯下去,躲在大堂角落里的沙发凳上,小心翼翼地按下接听键。   “眠眠。”   是秦宙晚的声音。   秦宙晚开口的时候有些迟疑,他其实到现在都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喻眠,如果不是喻总突然联系他,他可能还会继续躲下去。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克制住对喻眠的感情,完成喻总的工作拿到钱之后就可以功成身退,没想到那天晚上到底还是因为喻眠柔软的呼吸和小动物般的眼神功亏一篑。   今天喻总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是来问罪的,然而简单交流了几句之后他发现喻总什么都不知道,还热情地邀请他带喻眠出去玩。   是,喻眠根本不明白那个吻意味着什么,所以也没有对喻总讲过。   秦宙晚松一口气的同时,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轻微的失望。   他不是没考虑过同喻总说实话的,只是他怎么能拿着人家的钱,又毫不羞愧地说我对你儿子动了心思呢?   再说他马上就要出国,关于人生和未来的计划正在按部就班展开,真的要为一个吻自乱阵脚么?   秦宙晚承认自己的懦弱和胆怯,他同喻眠不一样,没有那么多可以随便挥霍的资本。   他必须出人头地,他的家庭也需要他出人头地。   旁人看他优秀耀眼,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都是他一步一步苦心经营的结果,稍有不慎,他就会变回一个普通人。   况且喻眠跟着他,肯定要吃很多苦的,他怎么舍得。   带了这么多考虑,秦宙晚对电话那头喻眠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几分迟疑和低沉:“考得怎么样?”   喻眠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还可以吧,数学有几道题你给我讲过类似的。”   秦宙晚“嗯”一声,停了一会儿之后又说:“眠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你出去。”   “现在可以吗?”喻眠立刻问。   他不懂得矜持,只知道自己太长时间没见到秦宙晚,现在很想他,想见他,越快越好。   秦宙晚愣了一下,大约是看了看时间,然后说:“好,眠眠在哪,我去接你。”   “你在哪儿。”喻眠问,感觉到喝过酒之后的身体正在发热,握着手机的手腕有些软,血液以极快的速度在血管里通行。   秦宙晚忽然觉得今晚的喻眠有些不一样,他压下这种念头,跟喻眠说了一个位置,正巧离喻眠他们聚会的酒店很近。   “那我去找你。”喻眠说。   他挂了电话,转头看着酒店大堂办理入住的柜台,几秒钟之后站起来,走过去说:“您好,我想开一间大床房。”   他拿出身份证递过去,用手机支付了押金,随后一张套着纸皮的房卡轻轻地放在了他面前。   喻眠拿起来放进兜里,指尖微微地颤抖。   他没想过自己原来也会有这样孤注一掷的勇气。   今天秦宙晚过生日,他刚才在电话里没说,是想当面祝他生日快乐。   那幅想当做礼物送出去的肖像画没有带,但是没关系,他还有其他礼物,只是不知道秦宙晚是否愿意收。   36 宇宙间最近的距离   喻眠在夏天的夜色中奔跑,酒精带来了晕眩感和加速的心跳,风把他的衣服吹得鼓起来,露出小半截纤细的腰线。   秦宙晚就这样看着喻眠跌跌撞撞地来到自己面前,心情不是不复杂,不过同小朋友分开了几周时间,他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把喻眠拉进怀里,下巴抵住男孩子柔软的头发,轻轻摩挲了几下。   喻眠受宠若惊地伸出手环住秦宙晚的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忽然秦宙晚握着喻眠的胳膊肘问:“眠眠喝酒了?”   喻眠“嗯”了一声,跟他说了毕业聚会的事情。   秦宙晚笑了笑,旁边路灯落下的光在他眼中闪烁:“眠眠长大了。”   喻眠听不懂这句话里蕴含的复杂情感,他只是觉得秦宙晚说的时候好像不是那么高兴,但又不是不高兴:“我长大不好吗?”   秦宙晚没说话,只是摸了摸他的脸,然后转移话题道:“眠眠今天晚上想去什么地方?”   喻眠感觉到短裤口袋里的房卡隔着一层布料轻轻蹭着自己的皮肤,他仰起脸用柔软的嗓音问:“你跟我走好不好。”   秦宙晚点了点头,犹豫一下之后还是牵了喻眠的手。   喻眠走得比平常快很多,秦宙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喻眠的手好像有些抖,掌心略带潮湿,散发着微微的热意。   他没想到喻眠带着自己停在了一家酒店门口。   秦宙晚愣了一下,看到喻眠从兜里摸出了一张房卡。   他觉得喉咙有些干,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了喻眠,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喻眠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停了一会儿之后,做出了他从出生到现在最大胆的举动。   “秦宙晚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喻眠一边问,一边踮起脚贴上了秦宙晚的嘴唇。   他不是个好学生,哪怕被秦宙晚教过一次,接吻仍旧不得要领,只是笨拙地蹭着秦宙晚的嘴唇,甚至不敢张嘴。   喻眠不觉得秦宙晚会答应自己,他只是想要秦宙晚记得他。   就像盛与维跟他说的那样,发生过什么,至少会让对方对他有印象。   秦宙晚以后一定会路过很多他无法企及的风景,遇见很多比他优秀千万倍的人,他没办法跟上他,只希望能够在他的过去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痕迹。   秦宙晚觉得他异想天开也好,贪心不足也好,都没关系的。   喻眠一直紧张地观察着秦宙晚的神色,只要对方稍微流露出一点不悦,他就会立刻停下。   然而秦宙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就在喻眠胡乱猜测秦宙晚是不是怕伤他面子所以不好意思拒绝的时候,秦宙晚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腰,准确地、凶狠地咬住了他的嘴唇。   喻眠耳边轰然一响,下一秒秦宙晚的舌头就长驱直入地顶进了他嘴里。   秦宙晚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明知道不该这样,但喻眠用带着哀求的语气跟他说话,用不求回报的目光看他,用柔软的嘴唇吻他的时候,他的理智还是一点点地崩溃了。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接吻,秦宙晚想到了什么,拉开喻眠哑着嗓子问:“你们的聚会是不是还没结束?”   “我不想去了,”喻眠的唇上泛着朦胧的水光,“你陪我上去。”   秦宙晚用鼻梁蹭着喻眠的脸,低低地说“嗯”。   那时候他虽然清楚喻眠的想法,但不打算占喻眠什么便宜,只准备陪小朋友待一会儿,等喻眠睡着他就走。   两个人乘电梯上楼,在走廊上的时候秦宙晚注意到喻眠走路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的,显然是酒劲上来了,整个人看起来都晕晕乎乎的。   他叹了口气,在喻眠面前蹲下,把两条纤细的胳膊绕在自己脖子上,握着喻眠的大腿把他抱了起来。   喻眠下意识地把脸埋进了秦宙晚的肩颈之间,迷迷糊糊地对他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好,知道了。”秦宙晚拍了拍他。   喻眠一路被秦宙晚抱回了房间,心脏一声声跳得很分明。   秦宙晚把喻眠放到床上,想直起身的时候发现喻眠仍然牢牢地勾着自己的脖子,以为他醉得不省人事了,便揉了揉他的胳膊,告诉他:“到了,眠眠。”   喻眠应了一声,一只手顺着他的脖子滑下来,随后就握住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衣服里面。   掌心传来的细腻触感让秦宙晚的眼皮跳了一下,他低声问:“眠眠,你做什么?”   喻眠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他耳朵烧得通红,不敢看秦宙晚的眼睛,却还是不松开,又抓着对方的手从腰际缓缓向上。   在这个过程中,喻眠忽然“唔”了一声,秦宙晚知道自己刚才碰了他什么地方,喉结忍不住动了动,好半天才用尽量自然的嗓音说:“乖,先放开我。”   “你不喜欢吗?”喻眠有一点委屈地问。   秦宙晚顿了顿,没有马上回答他。   喻眠无辜地用另一只手指了指秦宙晚腰带以下的位置:“可是你那里……”   秦宙晚闭了闭眼睛,他没想到喻眠今天晚上要给他这么一个天大考验。   突然他又睁开了眼睛,因为喻眠正在用手指轻轻地触碰他。   “不是想欺负我吗。”喻眠抬起头小声问。   秦宙晚的呼吸一滞,他紧紧攥住喻眠的手腕拉过头顶,把喻眠压在床上,衣服推到了胸口。   那天晚上喻眠睡了以后,秦宙晚在他身边站着看了他很久,所有关于未来的设想都因为“喻眠”两个字做了妥协,他甚至还给中介发了消息,说自己可能要推迟或者取消出国读PhD的计划,考虑先在国内就业。   他不知道那时候喻眠其实也没有睡,正在考虑第二天怎么告诉他,不用对自己负责。   喻眠知道秦宙晚有很多对未来的规划,不值得为他让步,他不想让秦宙晚为难。   恶人就让他来当,秦宙晚还是可以继续走向闪闪发光的人生。   他只希望秦宙晚可以记得,在一个温热清朗的夏夜,有一个人曾跟他有过宇宙间最近的距离。   37 我们已经分手了   喻眠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但唯独会在与秦宙晚有关的一切上花费一万倍耐心。   第二天早上,他没有对秦宙晚说我不想耽误你,说的是我们不要互相耽误,只有这样才能让秦宙晚毫无负担地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他是想要表现得自然一些的,然而眼角却忍不住发热,他用微微发抖的手穿好衣服,离开房间的时候简直像落荒而逃,甚至不敢看秦宙晚的表情。   沉重的门在身后关上,他走到酒店外面,被风一吹,脸上又湿又凉。   两个人一起度过的那些亲密无间的时光,到这里就算作收尾了。   喻眠知道秦宙晚后来找过自己,不仅去过他爸爸的公司,甚至还千方百计地打听到了赵祯祯那里。   秦宙晚为喻眠考虑,并没有告诉赵祯祯自己和喻眠之间发生过什么,而当赵祯祯问秦宙晚他同喻眠是什么关系的时候,秦宙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前男友。   赵祯祯吓了一跳,她从没有听喻眠讲起过他谈恋爱的事情,只是多多少少地知道喻眠认识了一个在S大读书的学长,到现在才知道两个人关系不一般。   那时候赵祯祯已经回了远川,为这事专程去喻眠家里找过他,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喻眠不知道怎样向赵祯祯解释,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给她讲了一遍,听得赵祯祯瞪圆了眼睛:“喻眠你是不是傻啊?你可以让他对你负责的你知不知道。”   喻眠低着头好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缓慢而坚决:“我们已经分手了。”   那一瞬间赵祯祯哑口无言,她认识喻眠这么长时间,一直觉得他比起同龄人来看着就像个小孩子,然而在秦宙晚的事情上,他却很有主见也很固执。   喻眠执意不让赵祯祯帮秦宙晚找到自己,他把两个人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得干干净净,然后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任何有关秦宙晚的细枝末节。   他高考的分数比预想的要好一些,喻总不放心他走远,就在远川为他选了一间合适的学校,让他念完四年以后直接去家里的公司上班。   喻眠没有什么意见,对他来说,那所学校唯一的缺点就是离S大太近了,只隔了一条马路的距离,他甚至能从教学楼的窗户望见当年那间跟秦宙晚一起过圣诞节的实验室,每当那个时候,他的胸口就会轻轻地一疼,像是某种条件反射。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追求过他,男女都有,只是他一个也没有答应,他当年已经花掉全部力气去喜欢秦宙晚了,喜欢人是太伤筋动骨的事情,他不想再试了。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到二十五岁,努力让自己适应没有秦宙晚的生活,他以为自己能做到,可秦宙晚却回到了远川,那些无法忽视的报纸头条和新闻热点一遍遍地提醒他,他从来没有忘记过秦宙晚。   来参加综艺说是为了帮赵祯祯,可他心里真的没有一丝别的想法吗?   喻眠是知道答案的,可他不想面对,也不想承认。   但秦宙晚却一定要揭他伤疤。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喻眠咬着嘴唇想把眼泪收回去,秦宙晚笼着他肩膀,半晌才说:“眠眠,我不问了。”   喻眠没有回应他,只是把他的手从自己肩头推了下去,然后转过身回屋了。   赵祯祯见喻眠进来,连忙催着他问:“喻眠,短信发了吗?”   喻眠没说话,闷着头往房间走。   赵祯祯意识到不对,赶紧跟了过去,在喻眠进门之前把他截住,担心地问:“你没事儿吧?”   喻眠摇了摇头,然而泛红的眼圈却是做不了假的。   赵祯祯猜测他刚才应该是跟秦宙晚发生了什么,但清楚喻眠不会告诉她,也就没有去问,只是拍了拍喻眠的背。   “我今天可以不发短信吗。”喻眠忽然问。   赵祯祯怔了一下,看到喻眠的表情之后说:“行,那你之后再补吧。”   反正节目是先录后播,到时候补拍素材让后期在剪辑的时候加上就可以。   这天秦宙晚没有收到喻眠的短信,他不知道喻眠是不是想办法发给别人了。   秦宙晚有些心焦,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够挽回喻眠,但是从喻眠的反应来看,他好像用错了方法。   喻眠心情低落不想上班,一直在房间待到中午才出来,想问赵祯祯要不要出去吃饭,没想到刚走到客厅,就看见秦宙晚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平板电脑,正在远程处理工作。   他脚步一顿,立刻转身回去,而秦宙晚放下电脑,几步追上了他:“眠眠。”   喻眠没吭声。   “眠眠是不是饿了?”秦宙晚问。   “不饿。”喻眠走得更快。   秦宙晚低声下气地说:“眠眠,我做错了,不该那么问你,我跟你道歉。”   喻眠似乎因为这句话抬了抬眼,但最后还是没有出声,只是一心一意地往前走,似乎脑子里只有回房间一件事。   秦宙晚腿长,迈的步子大,他侧了侧身想拦住喻眠,而喻眠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一下,一副很抗拒的模样,接着就绕开秦宙晚迅速跑回房间,把门关死了。   面对着一扇紧闭的房门,秦宙晚无声地叹了口气。   而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节目助理正跟大李子商议这一段要不要拍,赵祯祯看他们窃窃私语,便问:“你们议论秦总什么呢?”   节目助理说:“祯祯姐,这段敢不敢拍啊,将来如果在节目里放,秦总会不会不高兴?”   “那得看最后喻眠选没选他了,”赵祯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过你们先拍呗,追妻火葬场的故事线不是挺好玩的吗?”   节目助理得意地对大李子道:“我就说吧,祯祯姐肯定跟我想的一样。”   大李子敷衍道:“是是是,你俩一个双鱼一个巨蟹,心有灵犀。”   “双鱼和巨蟹还有这讲究呢?”赵祯祯随口问。   大李子一边给秦宙晚拉了个特写一边回答:“可不吗,都是海鲜。”   工祝呺-别碰我的熊   38 在希望的田野上   就在大李子拉近景的时候,秦宙晚转过了脸,看到摄像机对着自己,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大李子怕他觉得不舒服,连忙说:“秦总,我就是随便拍拍,你要是不愿意这一段到时候就不给后期了。”   秦宙晚看他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拍吧。”   大李子感到秦宙晚是有些不高兴的,但似乎不是冲着自己。   突然秦宙晚搁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走过去俯身拾起,按了接听之后放到耳边。   是他的事务助理告诉他周末在远川美术馆有一场慈善拍卖,问他要不要参加,接着报出了一个画家的名字,说这次会有他几年前的一张作品参拍,是拍卖会上最有收藏价值的一件藏品。   秦宙晚记得那个画家,也记得那张画。   画家是当年喻眠很喜欢的那一个,画是他陪喻眠去看过的那一幅。   助理知道秦宙晚最近很忙,既要打理公司的事务又在参与β站那边的一个项目,听说是在录综艺,因此又添了一句:“您要是没时间……”   她还没说完就被秦宙晚打断了:“告诉他们我会参加。”   助理虽然意外,但还是说:“好,那我就给主办方回复了,具体的时间地点我稍后发给您。”   接下来她又问秦宙晚能不能回公司一趟,有重要文件需要他签字。   秦宙晚看着喻眠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半晌才说:“我这就回去。”   他挂了电话,简单跟赵祯祯说了自己周末的行程,赵祯祯点点头,说自己会把他的约会跟拍卖错开。   她已经不抱希望秦宙晚和喻眠这两个人谁能主动给她提约会方案了,盯着摄影组拍完素材以后就召集团队里所有人去地下室,一边吃饭一边开了个小会,研究秦宙晚和喻眠那两组的方案。   大家都能看出来秦宙晚和周家明之间的气氛不算太好,两个人如果单独相处很容易冷场,因此有人建议让秦宙晚在周家明有工作的时候去探一下班。   赵祯祯连连摇头:“等明天他俩绯闻上热搜,你就等着秦总来削你吧。”   她大致描述了一下自己的要求:“你们找找那种有恋爱氛围的地方,人不能太多,最好不要有他们的熟人,除此之外要是能促进肢体接触就更好了……”   赵祯祯一口气说了半分钟,最后总结道:“其实也不难,对吧。”   大李子干笑两声:“是不难,我知道这种地方在哪。”   “在哪?”赵祯祯立刻问。   “在希望的田野上。”大李子说。   赵祯祯毫不留情地照他胳膊上来了一下:“别贫,再贫这周末所有素材都你拍。”   最后大家讨论出的结果是让秦宙晚和周家明去私人小剧场包场看话剧,没有互动的话就通过拍摄单人镜头剪辑出来,而喻眠跟顾巡那一组就去半咖啡馆性质的书店,一起装帧一本书或者画几张书签。   开完会出来,赵祯祯想起来喻眠好像还没吃饭,便去敲他的房门,问他饿不饿。   喻眠没回答,把门拉开一条缝:“秦宙晚走了吗?”   赵祯祯朝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走了,他公司有事。”   喻眠这才把门完全打开,赵祯祯看他呆愣愣的,又问了一遍:“你饿不饿?”   喻眠点了点头,然而表情却是心不在焉的。   过了几秒,他问赵祯祯:“冰箱里有面吗?”   “你要自己下啊?别了,我帮你问问周家明在不在。”赵祯祯想让喻眠吃好点儿,解锁手机要给周家明发消息。   喻眠不想接触周家明,顿了顿说:“我点外卖吧。”   赵祯祯停下来,她知道喻眠现在心情不好,不准备逼他做不愿意的事情,于是索性把手机放到一边说:“那我给你煮,等外卖送来你估计都饿成眠眠干儿了。”   喻眠没有力气跟赵祯祯争执,乖乖跟着她去了厨房。   赵祯祯烧了一锅水,从冰箱里找到一袋速食面,等水开了之后把面放进去,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又切进去几片火腿,丢了一小把生菜叶子。   “加一点酱油。”喻眠小声说。   赵祯祯“嗤”地笑了一声:“还记得酱油,看来小喻少爷还没伤心欲绝。”   她按喻眠说的往锅里滴了几滴酱油,喻眠看着面汤的颜色逐渐染深,忽然开口说:“周末我有事。”   “什么事儿啊?”赵祯祯随口问。   喻眠拿出手机,看到爸爸半小时前给自己发来的消息:“有个拍卖会。”   赵祯祯眸色一闪:“在远川美术馆那个?”   喻眠“嗯”了一声,然后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   赵祯祯咳了一声,并没告诉喻眠秦宙晚也会去:“不是有你高中时候喜欢的那个画家的画吗?”   喻眠心思单纯,没有发现赵祯祯的含糊其辞,只是说:“那我跟顾巡老师……”   “放心吧,不给你排在一天。”赵祯祯说。   喻眠吃完赵祯祯煮的面,回到房间把拍卖会的事情记在了日记本上,又在手机的日历上添了一条日程提醒。   远川美术馆的拍卖会定在周六下午,喻眠跟赵祯祯请了假,提前回自己住处换了正装,家里的司机在楼下等他,他带着邀请函上了车。   司机从小看着喻眠长大,而喻眠从大学毕业之后就从家里搬出去自己住了,他接送对方的次数大大减少,这次看见喻眠穿正装,不禁有些感慨:“小少爷长大了。”   喻眠知道是夸他,耳朵有点红。   司机开了导航,输入目的地的时候想起了什么,说:“小少爷也挺长时间没去美术馆了吧,上次去还是……”   他停下想了想,而喻眠心里已经不假思索地浮现出了答案。   “还是跟秦……秦总一起去的。”司机差点跟当年一样叫了秦宙晚的全名,反应过来以后及时地吞了回去,换成了恭恭敬敬的“秦总”。   喻眠没说话,而司机上了年纪,开始喜欢回忆往事:“当时外面寒天冻地的,你非要让人家骑自行车带你,秦总也是好脾气,你说什么他都答应,要是现在你肯定不会这么不懂事了吧。”   “嗯,”喻眠勉强笑了笑,说话的声音轻而缓,“不会了。”   39 再追你一次   拍卖会以匿名形式进行,每张邀请函上都有一组编号,嘉宾入场时凭借邀请函领取对应的号牌,拍卖师在嘉宾竞价时不透露出价人的名字,只宣读编号。   喻眠的号牌是8805,他到得早,坐在了很靠前的位置。   他其实不喜欢单独来这种人多的场合,但因为这次拍卖会里有那张他高三时候跟秦宙晚来看过的画,所以在爸爸问他愿不愿意代替自己参加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本来这幅画会参与六年前的一场春拍,但听说画家本人忽然改变了主意,认为这幅画极具升值潜力,希望等自己身价再提升一个台阶之后才进行拍卖,因此换了一张画交付给拍卖会。   几年过去,画家因为心脏病去世,他的作品一下子成了数量有限的绝版,价格也因此水涨船高,通过这样一种有些讽刺的方式达到了他当时的预期。艺术市场瞬息万变,画家的儿子迫不及待地把画拿出来,参加了美术馆的秋拍。   喻眠固执地喜欢着这幅画,就像喜欢那些跟秦宙晚有关的碎片。   会场里的空调开得很暖和,喻眠坐着坐着就有些昏昏欲睡,人渐渐来齐了,低声的交谈与问候此起彼伏地响起。   拍卖开始的前五分钟,工作人员关上了大门,会场的灯光暗下来,屏幕上开始播放拍卖会的介绍短片。   忽然大门再一次从外面被推开,有人回头去看,接下来整个会场的声音都低了下去。   喻眠听到不少人在窃窃私语,似乎刚进来的人是个什么大人物。   他并没有回头去看,一是觉得在人多的场合回头跟别人对视会尴尬,二是困意让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闭一会儿眼睛。   那张画是压轴的拍品,喻眠醒过来的时候正好轮到它出场。   起拍价已经是不低的一个数字,有人一万两万地往上加,喻眠有些着急,在前一个人的基础上一下子添了十万。   “八八零九号,一百一十万,”拍卖师刚说完,就有人又出了价,他看向后排宣布道,“九六二七号,一百二十万。”   喻眠又加了十万,而那位九六二七号不甘示弱,直接加了二十万。   两个人一来一往几个回合,渐渐除了他们没有人再参与这幅画的竞拍,九六二七号的溢价越来越高,出价已经达到了市场价的五倍左右,喻眠的手心出了汗,他听说过拍卖会主办方会雇人故意抬价,不知道这个九六二七号是不是这样的身份。   拍卖师读了两遍九六二七号的出价,喻眠在最后一刻又加了十万,他听见旁边有人在讨论这幅画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争得这样头破血流。   没想到九六二七号根本没有犹豫,拍卖师刚读了一遍喻眠的出价,他就加了一百万。   全场都安静了一瞬间。   如果说刚才的竞价还勉强可以说在这幅画未来的升值范围内,那九六二七号这次加价已经表明了态度,那就是他不惜代价,势在必得。   喻眠不是那种好胜心强的人,他意识到自己无论出多高的价格,九六二七号都会继续加价,这幅画他是拿不到的。   拍卖师把九六二七号的出价念了两次,目光来到喻眠的身上,喻眠轻轻摇了摇头。   “九六二七号,成交。”拍卖槌落下的时候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喻眠把下巴向衣领里缩了缩,脸上的表情有些失落。   他不急着走,因为害怕在人流里穿行,一直等到会场差不多空了才站起身,一边慢腾腾地穿外套,一边踩着厚厚的地毯向外走。   他要回录节目的别墅,所以跟司机说不用来接自己,他自己打车回去。   喻眠耷拉着脑袋走出会场,眼里是自己的鞋尖和外套,他本来以为自己今天走的时候可以抱着那幅画的。   忽然他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对方稳稳地扶住他的胳膊,他连忙抬起头要道歉,下一秒话又咽了回去。   秦宙晚低头看着喻眠:“怎么走路都不看路的?”   喻眠把胳膊从秦宙晚手里抽了出来,沉默着想绕开他。   “眠眠,你先别走,”秦宙晚把手里的一件东西举到自己和喻眠之间,“你今天不是为了这个来的么?”   喻眠愣了一下,看到了那幅自己朝思暮想的画。   空荡荡的阳台,白色的帷幔,遗落的鹰羽。   还有当年那个小心翼翼的自己。   原来九六二七号是秦宙晚。   秦宙晚握着喻眠的手放到用保护膜包好的画上,低声说:“送给你。”   这些年他走了很长的路,吃了很多的苦,才终于能把这幅画送给喻眠。   二十二岁时他给不了喻眠的一切,现在都可以了。   喻眠呆呆地看着他,好半天之后喉头动了动,终于愿意跟秦宙晚说话了:“刚才你知道是我在跟你竞价吗?”   “知道。”秦宙晚说。   喻眠看着自己被秦宙晚握住的手:“那你为什么……”   “眠眠,”秦宙晚打断了他,“你为什么想要这幅画?”   喻眠的睫毛颤了颤。   秦宙晚没有逼他说,只是俯下身靠近喻眠的耳朵:“我的答案跟你一样。”   “所以,”秦宙晚把画递给喻眠,“我想把它买下来,送给你。”   喻眠看着那幅画,很久之后问道:“秦宙晚,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秦宙晚摸了摸喻眠的头发:“知道,所以我再追眠眠一次,好不好?”   喻眠一怔,而秦宙晚收回手,郑重其事地看着他说:“喻眠你好,我叫秦宙晚,请问我可以追你么?”   喻眠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耳廓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秦宙晚眼里带了点笑:“现在不用急着回答,眠眠可以多考验考验我,看我够不够资格给你当男朋友。”   他伸手揽了一下喻眠的腰,感觉到喻眠反抗的意愿不强烈时轻轻勾了一下嘴角:“我送你回去。”   “我、我自己回去。”喻眠语气不是很坚决地说。   秦宙晚则慢条斯理地教育他:“眠眠,现在我是在给你献殷勤,你接受就好了,不用有负担,知道么?”   40 勾引别人要负责   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早,秦宙晚先送喻眠回住处放画。   车停在楼下,喻眠单手抱着画框推开车门,看到秦宙晚也跟自己一起下了车。   “你不用上去的。”他迟疑着说。   “我帮眠眠把画挂起来,”秦宙晚低下头看他,“眠眠让我看看你住的地方,行么?”   喻眠顿了一下:“我自己可以挂。”   他不等秦宙晚回答就转身走了,而秦宙晚像是没听懂他的话,迈开腿跟了上来。   喻眠想甩掉秦宙晚,然而对方比他高,腿也比他长,轻轻松松就超过了他,还故意问他:“眠眠怎么走得这么快?”   来到单元楼前,喻眠用手机上的智能门禁App开了锁,本来想迅速进去把秦宙晚关在外面,但犹豫一下还是转过脸提醒秦宙晚道:“你不要跟上来,会被夹到手。”   说完他就推开了门,关门的时候猝不及防地看到秦宙晚把手按在了门框上。   喻眠吓了一跳,立刻扶住了门把手,但秦宙晚骨节分明的手上还是被压出了一片红痕。   “不是跟你说了吗。”喻眠仰起脸愣愣地问。   秦宙晚没动,看也没看自己的手,只是对喻眠说:“眠眠,让我进去好不好。”   他的眼神漆黑,口吻中带着一点低声下气的意思。   喻眠跟他对视了几秒,最后垂下眼帘转过了身,听到秦宙晚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的时候什么也没说。   秦宙晚陪喻眠一起等电梯,电梯停在一层的时候走出来一个老奶奶,看了看两个人之后笑眯眯地问喻眠:“男朋友啊?”   喻眠飞快地摇头:“不是。”   “还在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转正。”秦宙晚对着老奶奶笑了笑。   老奶奶“噢”了一声,忽然指着秦宙晚说:“哎,你不是前段时间经常上新闻的那个……什么公司来着……”   喻眠呆了一下,然后赶紧把秦宙晚拉进了电梯,一边按楼层一边对老奶奶说:“您看错了,他不是。”   秦宙晚好脾气地没有反驳,跟老奶奶说过再见,帮喻眠按了关门的按键。   电梯里只剩下两个人,秦宙晚打量着喻眠泛红的脸颊,问他:“刚才紧张什么?”   喻眠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开口:“你不是不喜欢被人议论这些事吗?”   秦宙晚怔了怔,突然想起刚回远川的时候有一次接受媒体采访,记者问他有没有交往对象,他似乎是说了一句类似不希望被关注私生活的话。   “眠眠看过我的采访?”他眼里藏着点笑意。   喻眠意识到自己失言,正好这时电梯门开了,他便把嘴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地走到了自己家门前,用指纹开了锁。   秦宙晚站在门口,问喻眠:“没有拖鞋么?”   喻眠呆呆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刚换上的拖鞋:“只有这一双,平常没人来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完话以后,秦宙晚脸上的表情松弛了不少,像是心情因为这句话变好了。   “你直接进来吧,”喻眠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我家有点乱。”   秦宙晚抬了抬眉,走进去以后环顾了一下四周,故意慢条斯理地问:“眠眠,这叫有点?”   “那你出去。”喻眠小声说。   秦宙晚笑了,摸摸喻眠的头发:“乱点好,我可以帮眠眠收拾。”   喻眠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秦宙晚捡起了他扔在沙发上的一条牛仔裤,熟练地叠了起来。   秦宙晚独自在国外生活了很多年,一个人过得井井有条,收拾东西不在话下,喻眠的客厅很快变得整齐起来。   喻眠知道自己拦不住秦宙晚,想着对方收拾屋子的时候不来打扰自己也不错,便找了无痕钉和锤子,挑了玄关附近的墙壁,拖过来一张矮凳,准备把画挂起来。   他敲钉子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想着一会儿把买画的钱还给秦宙晚,这样就不算欠对方什么了。   喻眠踩的那张矮凳是圆柱形的,他往后倾想看看钉得怎么样的时候,凳子抖了一下,他没踩结实,顿时就失去重心向后倒了过去。   恐惧感一下子攫住了喻眠的大脑,他紧紧闭着眼睛,手下意识地松开了。   但他并没像脱手而出的锤子一样砸在地上,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接住了他。   秦宙晚从后面托着喻眠的腰,在他耳边说:“眠眠,你这样我怎么放心。”   惊魂未定的喻眠回过神,想从秦宙晚身上站起来,然而膝盖还是软的,一点都使不上劲儿。   秦宙晚也不急着放开他,用手臂把喻眠圈在了怀里,低头埋进了他的颈窝,不紧不慢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喻眠的身体僵了一下,跟秦宙晚皮肤相贴的地方像有细小的电流经过,让他头皮发麻,心跳加快。   “我、我可以站起来了。”喻眠结结巴巴地说。   秦宙晚的声音像是从他身体深处传来的:“让我抱一会儿。”   喻眠挣扎了一下:“你别这样。”   “别这样?”秦宙晚用鼻尖蹭了蹭喻眠的侧颈,“那眠眠说,想要我怎么样?”   他舔了一口喻眠的耳朵:“这样么?”   喻眠呼吸一滞,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虽然秦宙晚没有再做什么更过分的举动,但他却微微地颤抖起来,并且意识到自己的反应绝对不是反感。   秦宙晚的视线落在靠墙摆放的那副画上,他低低地对喻眠说:“眠眠,你小时候不是问我想不想欺负你么,我告诉你,你在我那住的第一个晚上我就想欺负你,但是你当时什么都不懂,我觉得你还小,忍着没动你,谁知道你高考完那么主动地来找我上床,结果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了,我当时就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小家伙。”   时过境迁,喻眠忽然发现秦宙晚对他们当年的事情跟他有着完全不同的认识,他不安地活动了一下身体:“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是没有勾引我还是没有一走了之?”秦宙晚抚摸着喻眠的肩膀,“眠眠,勾引了别人,要负责的。”   41 别玩得太开心   喻眠觉得事实明明不是这样的,然而经过秦宙晚一描述,好像自己成了罪魁祸首。   他费力地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然后小声说:“是你先亲我的。”   秦宙晚顿了一下,虽然他刚才说得振振有词,但如果真要算起来,当年还是他占了喻眠便宜。   他没有生气,反而因为喻眠愿意同他翻旧账有几分高兴。   “是,是我先亲眠眠的,”秦宙晚把喻眠从凳子上抱下来,“我错了。”   喻眠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放在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秦宙晚帮他拿出来,看清来电显示是赵祯祯之后按下接听,将手机放至喻眠耳边。   “喻眠,你今天晚上回不回来,他们已经开始做饭了。”赵祯祯问道。   喻眠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发现他跟秦宙晚已经在家里耽搁了太久,连忙说:“我现在就过去。”   “行,那我再打电话问问秦总。”赵祯祯说。   喻眠下意识道:“他也现在就回去。”   “也?”赵祯祯敏锐地抓住了喻眠话里的关键词,“你们现在在一块儿呢?”   喻眠一下子不说话了,秦宙晚看到他的耳朵开始泛红,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说:“在一块。”   赵祯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说话的声音变得有些微妙:“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尽量快点儿回来啊。”   喻眠和秦宙晚到节目组别墅的时候正好赶上吃晚饭,大李子扛着机器拍周家明摆盘,盛钦不耐烦,自己拆了一袋零食在旁边先吃上了,看见喻眠进来,拿着一个小塑封袋问他:“喻眠,你吃鸭锁骨吗?”   喻眠摇了摇头,盛钦便自己撕开了:“那我这没锁骨的人多吃点儿,吃啥补啥。”   拍完晚餐素材以后,赵祯祯给他们简单讲了一下第二天每一组人约会的流程,喻眠觉得谢南与那组听起来最有意思,因为盛钦要去看他的赛车现场。   或许是他的羡慕表情流露得太明显,谢南与开口说:“你有时间也可以去。”   喻眠立刻点了点头,谢南与便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盛钦被他的直球操作给呛了一下:“哎,你明天的约会对象还在这儿呢。”   谢南与语气平板地说:“我也没说明天就要他去。”   盛钦简直要给气笑了:“行,你当我没说。”   这天晚上的心动短信喻眠还是没有发,他告诉赵祯祯自己没有思路。   事实上他已经好些天没发短信了,这件事被他记在了日记本上,旁边划了大半个正字。   “没有思路?你搁这儿做数学题呢?”赵祯祯已经习惯了,嘴上说了喻眠两句,但最后还是允许他再想想,只要录制结束之前有思路就行,其实就算没有,她也可以让文案和后期帮忙,问题不算大。   喻眠回到房间以后又给没发短信的正字添了一笔,然后开始写今天的日记。   他写到了拍卖会,也写到了秦宙晚,最后他还是没能说服秦宙晚收下他的钱,而那幅画已经挂在了他家里,画面中远走高飞的鹰仍然下落不明,可秦宙晚却回来了。   喻眠写写停停,填满了整整一页纸,放下笔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别墅里变得静悄悄的。   他觉得口渴,推开门去厨房找水,看到秦宙晚正站在院子里抽烟。   喻眠怔了怔,他不知道秦宙晚也会抽烟。   秦宙晚看到他,把烟灭了推门进来,问他:“渴了?”   喻眠没说话,打开冰箱门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   秦宙晚皱了皱眉,把水从他手中拽出来,去饮水机那里给他重新接了一杯热水,递到他手里。   喻眠不得不接过来,他小口小口地喝水,听到秦宙晚说:“明天降温,眠眠记得穿一件厚外套。”   喻眠不说话,秦宙晚又加了一句:“别玩得太开心,不然我会吃醋。”   喻眠手一晃,杯子里的水洒了几滴在地上,他慌忙抽了纸擦干净,低着头洗过杯子之后就跑回了房间。   他怕了秦宙晚了。   怕秦宙晚跟他说这样的话,也怕秦宙晚像下午那样抱他,而他只能像个傻瓜一样僵在原地,被动地感受着加速的心跳。   第二天下午喻眠坐顾巡的车去了赵祯祯给他们定的约会地点,是一家兼卖咖啡的书店,节目组为了保证录制不被打扰,特地给他们包场了。   喻眠不太喜欢看书,从学生时代起一翻书就犯困,他高中的时候最不能理解的事情是为什么秦宙晚能摊开一本书坐那么久。   好在今天跟顾巡来书店不是看书的,节目组请了一位书籍修复师教他们做线缝书籍的装帧。   顾巡一直很照顾喻眠,所有需要用剪刀和穿针引线的工作都是他来完成,怕喻眠一不小心伤着手。   喻眠觉得对方好像在把自己当小孩子照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来也可以的。”   顾巡温和地笑了笑:“没关系。”   封面的布料是喻眠选的,没有任何装饰,一片纯粹的白色。   修复师问喻眠:“不再画点儿什么上去吗?我听说你会画画。”   顾巡递了支笔给喻眠。   喻眠犹豫一下,他其实不太习惯有人盯着自己画画,手握住笔放在封面上,鬼使神差地描出了一道流畅线条。   他又添上几笔,修复师盯着看了一会儿:“像一个人的侧影。”   喻眠轻轻地“嗯”了一声。   修复师看向顾巡,好奇道:“他画的是你吗?”   顾巡看了一会儿喻眠笔下的图案,忽然靠近喻眠,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音量问:“是小秦总,对不对。”   喻眠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有些怕顾巡对着镜头宣布他画的是秦宙晚。   顾巡早就看出喻眠和秦宙晚的关系非同寻常,此刻喻眠的反应更是说明了一切,他没说什么,回到原来的位置,笑着对修复师说:“这是个秘密。”   喻眠和顾巡一起做好了一本书的装帧,又给这本书画了几张书签,摄影师拍完时长,示意他们可以回去了。   两个人穿好外套向门外走,顾巡一手拎着装了书和书签的纸袋,一手帮喻眠推门。   门被打开的一瞬,寒凉的风吹了进来,喻眠抬起头,看见了站在门外的秦宙晚。   “眠眠,我来接你。”   42 背着我撩闲   喻眠愣了一下,看到秦宙晚对顾巡礼貌地点点头:“顾老师,我有些私事要跟喻眠说。”   顾巡好脾气地答应了,对喻眠晃了晃手中的纸袋:“别忘了晚上找我拿。”   “上车吧。”秦宙晚低下头对喻眠说。   喻眠犹犹豫豫地站在原地,而秦宙晚看了看表:“眠眠,我赶时间。”   “那、那你就在这说吧。”喻眠说。   秦宙晚牵起他的手放在掌心里握了握,意有所指道:“手这么凉,不怕冷?”   喻眠顿了顿,把手往外稍稍挣了一下,而秦宙晚却没放手,一直牵着他走到自己的车旁边,拉开车门让他进去。   秦宙晚在喻眠上车之前已经开了一会儿暖风,车内的空气是暖的,喻眠拉开外套的拉链,伸手摸了摸出风口。   他等着秦宙晚开口,而对方却发动了车子,径直驶向了远离城区的方向。   “不是有话跟我说吗?”喻眠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愣愣地问。   “一会儿再说,”秦宙晚顺手帮喻眠把安全带卡好,“今天去书店开心么?”   喻眠认真地想了想:“还可以吧。”   秦宙晚漫不经心地侧过脸瞥了他一眼:“嗯,看来眠眠很听我的话,没有玩得太开心。”   喻眠因为记不得秦宙晚昨天到底说了什么话,所以也没办法反驳,但秦宙晚的语气还是让他觉得不自在,他把下巴朝毛衣的衣领里缩了缩,觉得脖子有些发热。   “你去哪了。”喻眠问。   反正秦宙晚已经知道他失忆的事情,他也不必再遮掩。   “剧场。”秦宙晚说。   喻眠不知道今天秦宙晚甚至没有同周家明坐相邻的座位,两个人之间隔了很长一段距离,负责摄影的大李子费尽心思选了好几个不同的角度,为后期PS同框互动准备素材。   窗外的光线一点点暗下来,夕阳在黯淡的天幕上愈发明晰,喻眠察觉到秦宙晚加快了车速。   他慢吞吞地开口:“这不是回别墅的方向。”   秦宙晚“嗯”了一声。   接着他转过脸,目光随意地滑过喻眠白皙的脸:“怎么,害怕了?”   喻眠摇摇头。   秦宙晚笑笑,打了转向,汽车拐进了盘山公路。   他开得风驰电掣,暮色被他抛在身后,喻眠忽然有种两个人在追赶落日的错觉。   很快秦宙晚在一片视野开阔的空地停下了车,从这里可以看见不远处城市里逐渐亮起的灯火,还有群山连绵之间的落日。   喻眠意识到了什么,他穿好外套跟着秦宙晚下了车,看见秦宙晚打开汽车后备箱,里面有一副折叠式画架,旁边有一些画材,颜料和画布都是他常用的牌子。   “眠眠这次约会本来想到山上画日落的,是不是?”秦宙晚把画架取出来放到地上。   他只这样说了一句,喻眠却一下子想起了那天早晨赵祯祯来找自己商定约会方案的场景。   原本朦胧不清的记忆中有碎片样的一小部分在此刻明晰,喻眠怔了怔,想到几天前自己也是这样想起来秦宙晚曾经跟他提过的那个条件。   他的记忆力似乎在缓慢地复苏。   秦宙晚看到喻眠发呆,把一只刷子递到他手里,喻眠回过神来,看着秦宙晚问:“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不会。”秦宙晚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了喻眠身上。   喻眠有些怀疑秦宙晚这句“不会”的真实性:“那我画画的时候你要做什么?”   “我看着眠眠画,”秦宙晚给喻眠把衣领向上提了提,“眠眠不喜欢的话,我就去那边抽根烟。”   秦宙晚个子高,他的大衣穿在喻眠身上可以一直盖到小腿,喻眠没说话,默默地看着秦宙晚走到了前面有一段距离的下风向,打火机的火苗倏地一闪,烟头的光色如同宝石。   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秦宙晚灭了烟回到喻眠旁边:“该回去了,眠眠。”   他瞥了一眼画布,下一秒却停了下来。   画布上是一个男人模糊的轮廓,喻眠没有画出眉眼,然而男人的衣着打扮却与今天的秦宙晚一般无二。   “眠眠画的是我么?”秦宙晚低低地开口。   喻眠把没刷过的笔仔细地包起来,轻轻地说:“他不抽烟。”   秦宙晚的嘴角多了点笑意:“好,我以后不抽了。”   上车的时候喻眠看了时间,离他从书店出来不过一个半钟而已,然而他却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两个人回到别墅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见了顾巡,顾巡看起来也是在外面逛了一会儿才回来,三个人一起走进去,沙发上正在打游戏的盛钦抬起头:“喻眠跟顾老师约会回来了?”   顾巡笑了笑,看了一眼秦宙晚,没多说什么。   喻眠却不知为什么有些心虚,觉得自己和秦宙晚有了不为其他人所知的秘密。   所有嘉宾都回来以后,节目助理宣布这天晚上在院子里露天BBQ,喻眠他们这才发现院子里多了烤架和桌椅,烤架不远处还有一张幕布。   “幕布是干什么的?”盛钦问。   节目助理这才笑嘻嘻地说:“还记得你们刚来录节目的时候拍过的前任宣传片吗,BBQ的时候我们会播给所有人看,今天揭晓大家的前任关系。”   这句话一说,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与此同时涌动着一股心照不宣的气氛。   节目助理又补充道:“不过播放之前还有一个环节,就是大家猜一下,谁跟谁是前任。”   盛钦指了指谢南与:“让他猜。”   其实录制进行到现在,有点眼力见的人稍微动点脑筋能看得出谁跟谁是前任,就连喻眠都能察觉到周家明和盛钦之间的氛围有些异常,而谢南与也不知道是真的没眼力见还是不愿意动脑筋,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突然被点名的谢南与一脸意外:“为什么要我猜?”   “因为你有意思。”盛钦说。   谢南与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怎么信服,但看大家似乎都希望他能猜一猜,于是也就答应了。   节目助理推开通往庭院的玻璃门,工作人员搬着准备好的食材出去,嘉宾们也纷纷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外走。   这次做晚饭没有分组,所有人都一起动手,喻眠也想参与,但刚刚拿起一根铁签准备串彩椒片,就被周家明从手里抽走了。   “你想吃什么跟我说就行,怕你掌握不好火候,吃了身体不舒服。”周家明笑眯眯地说。   盛钦从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问谢南与道:“哎,你能猜出来喻眠跟谁以前是一对吗?”   “是你吗?”谢南与问。   盛钦“噗嗤”笑了一声:“那你接着猜,你觉得秦总跟谁?”   谢南与指了指周家明。   “你太牛了哥们儿。”盛钦朝谢南与竖起了大拇指。   谢南与还挺意外:“都猜对了?”   盛钦摆了摆手:“不是,全错了。”   他这样一说,相当于变相公布了答案,节目助理知道嘉宾们都差不多猜到了,便给负责播放前任短片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   不远处的幕布忽然亮起,大家不自觉地停下,看到屏幕上出现了盛钦坐在书桌前剪视频的场景,而他身后的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进来,镜头从脚一路上滑,来到男人的正脸,是周家明。   除了谢南与以外,没有人露出吃惊的表情。   谢南与打量了一番屏幕上的周家明,难得主动问了盛钦问题:“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给他演的一部网剧出了一期吐槽视频,把他拎出来嘲了两句,他给我发私信,说觉得我说得对,还感谢我给他带来热度,想请我吃顿饭,我寻思着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品种的傻逼,想去见见,所以就去了。”盛钦只说到这里。   周家明给喻眠串彩椒片的动作慢下来,他低着头,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那为什么分手了?”谢南与又问。   盛钦的神色因为这个问题凝固了一瞬间,半晌他说:“那个傻逼背着我撩闲。”   其实周家明撩闲归撩闲,但并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出轨举动,不过盛钦还是觉得膈应得慌。   谢南与停了停,没有继续往下问,点了点头之后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盛钦和周家明。   画面中周家明走到盛钦身后,伸出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搭住盛钦椅背,俯下身看他剪视频,而盛钦明显是咬着牙在忍受,整个人都在朝没有周家明的那一侧偏移,看着就让人担心是不是下一秒他就要跳起来骂人了。   那边周家明咳了一声,怕盛钦对着镜头再说出些有损他形象的内容,把手里的彩椒片串整齐了放到烤架上之后,便走过去略带讨好地问:“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烤。”   盛钦看也没看他就开始信口胡说:“十串羊肉八串五花六串猪肉四串鸡翅两根肠一个面包片儿。”   周家明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你要的是十串羊肉八串五花六串猪肉四串鸡翅两根肠一个面包片吗?”   盛钦哽了一下,然后没好气地说:“我怎么记得住。”   43 追了他很长时间   周家明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他看了盛钦一会儿,然后就回到了烤架旁边,一言不发地给刚才烤的肉和蔬菜翻了个面。   银幕上的短片播到了顾巡,顾巡坐在沙发上,一条腿压住另一条腿的膝盖,手上拿着一本书,白衬衫挽到袖子的位置。   离他不远的窗边,谢南与抱着一把吉他在地下盘腿坐着,面前摆着刚写的谱子,反复练习同一句歌词。   喻眠本来想不到顾巡和谢南与是前任,因为周家明和盛钦之间的气氛僵得太明显才推断出来,他觉得顾老师和谢南与话都不多,职业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不过他虽然好奇,但这种私人问题还是不好意思问,就只安安静静地看着银幕上的两个人。   大家都跟他的想法差不多,顾巡大概是察觉到了,主动说道:“我和南与是在清吧认识的,当时他在那边驻唱。”   “顾老师你们在一起多久啊?”盛钦问。   “不久,”顾巡笑笑,“三个月左右。”   他说起来的时候云淡风轻,谢南与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想必两个人分手分得平和而干净。   他们的短片播至尾声,画面一闪,转到了S大的实验室。   喻眠的心轻轻地一跳,看到镜头逐渐拉近,自己和秦宙晚的身影逐渐清晰。   “我就知道。”盛钦嘀咕了一句。   周家明的目光停在喻眠身上:“不知道秦总和喻眠在一起多久?”   喻眠语塞,他跟秦宙晚只在一起一晚上,他虽然迟钝,但也知道这么说出来不太好。   “怎么,忘了?”周家明意味深长地问,同时看了秦宙晚一眼。   喻眠踌躇着望向身侧的秦宙晚,秦宙晚不着痕迹地碰了一下他的手,同时对周家明说:“他确实不记得。”   周家明做出一副吃惊的表情:“我还以为秦总跟喻眠经历了一段很难忘的感情。”   “是很难忘,不过他不记得也正常,”秦宙晚没生气,“我追了他很长时间,他大概忘了是什么时候答应我的,答应也是因为被我追烦了,对不对?”   喻眠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秦宙晚看着他,勾着唇角笑了笑:“现在又不承认了?”   不远处赵祯祯立刻往大李子胳膊上打了一巴掌:“快切近景,愣着干什么。”   大李子如梦初醒般道:“秦总真能啊。”   他跟赵祯祯打听过喻眠和秦宙晚的事情,赵祯祯为了保护两个人的隐私,没有说得特别详细具体,只告诉他当年是喻眠先暗恋秦宙晚,两个人后来机缘巧合在一起过,但很快又分手了。   大李子不知道很快是多快,但刚才喻眠那么为难,想必是比谢南与那对还要短得多,而秦宙晚那么说,不仅帮喻眠把话圆了过去,还将姿态放得很低,给足了喻眠面子。   啧啧。   周家明本意是想借着喻眠的犹豫让秦宙晚下不来台的,没想到对方不仅不尴尬,又还更退了一步,表现出一副痴心绝对的模样,让他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喻眠能体会到秦宙晚为什么要这样说,他看着对方温柔的眼神,不觉有些恍惚。   其实秦宙晚的假设并不会成立,他怎么会让他追那么长时间,当年只要秦宙晚勾勾手指,他哪里都跟着去。   周家明一时间找不到话说,正好这时候刚才烤的东西都差不多熟了,他便找了几个盘子装进去,放到桌子上招呼大家:“好了,可以吃了。”   然后特地把盛钦要过的种类都挑出来递给他,盛钦不吃白不吃,接过来就往嘴里放了一块五花肉。   虽然室外的温度让肉的表皮凉了下来,但里面还是有些烫,盛钦想找冰水,但节目组怕他们着凉,准备的都是热茶,他等不及工作人员去冰箱里拿,直接拿了一块还没解冻好的年糕舔了一口。   周家明看得目瞪口呆,眼神复杂地盯着自己烤出来的猪五花:“我之前只知道有狂犬病,没想到还有疯猪病。”   谢南与从工作人员手里接了刚找来的冰水,拧开瓶盖递给了盛钦。   盛钦着急忙慌地接过来,没留意碰到了谢南与的手,谢南与没说什么,但收回手之后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被盛钦碰过的那块皮肤。   喻眠不太关心周家明是怎么跟盛钦打嘴仗的,他的兴趣完全被盘子里的一根腿串吸引了。   他伸出手握住竹签把腿串举起来,看到每块肉之间大块的葱卷之后眉毛稍微耷拉下来一点。   秦宙晚知道喻眠挑食,记得他不喜欢葱蒜这类东西反客为主在食物里发挥调味料以外的作用,便拿了一个夹熟肉的夹子,示意喻眠把腿串给自己。   喻眠想把夹子拿过来,秦宙晚没跟他争,递给他之后就站在他身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笨手笨脚地处理。   夹子的尺寸对于喻眠来说有些过于大了,他拿捏不好力度,一不小心差点把夹子扔飞出去,秦宙晚及时地伸出手,把他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俯下身带着他一块一块地把腿肉和葱卷分开。   大家的注意力都还在猛喝冰水的盛钦身上,暂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喻眠觉得自己就像被秦宙晚抱在怀里,对方的呼吸就在他头顶,两个人的衣服相互摩擦,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他的脸一点点升温,想起今天下午秦宙晚在自己家的时候,也是用一个差不多的姿势从背后拥住了他,还舔了他的耳朵。   想到这里的时候,喻眠的身体微微地颤了一下,他有些心虚,害怕被秦宙晚看出自己在想什么,罕见地主动开口道:“你快点。”   “眠眠这么饿?”秦宙晚漫不经心地问。   喻眠小声说:“不想被他们看到。”   秦宙晚用气音笑了一声,没为难喻眠,手底下的动作听他的话变得快了些。   突然喻眠放在桌上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响起来,喻眠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他妈妈,他怔了一下,因为妈妈很少给他打电话。   秦宙晚松开他,给他把手机递到手里。   喻眠按下接听放到耳边,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挂断之后,他愣愣地看着秦宙晚说:“我爸爸出车祸了。”   作者有话说   两更   44 我养着你   秦宙晚反应得比喻眠要快,他从喻眠的神情变化看出喻总的情况并不好,立刻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车钥匙,冷静地问:“哪家医院?”   喻眠跟他说了一家医院的名字,秦宙晚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牵起他的手说:“跟我走。”   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的喻眠变得六神无主,秦宙晚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愣愣地跟着秦宙晚站起来。   那边正在照顾盛钦的赵祯祯听到喻眠和秦宙晚的脚步声,回头看见他们要往外走,连忙赶过来问两个人怎么了。   喻眠好不容易才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爸爸开着车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被一个醉驾的司机从后面撞了,现在人在医院还没醒。”   赵祯祯吓了一跳,她跟喻眠是发小,喻总夫妇把她当女儿一样,听喻眠这么说,她立刻道:“我跟你一起去。”   喻眠摇了摇头:“你留下吧。”   他指了指院子里的几个人,意思是赵祯祯还有工作。   周家明刚才跟着赵祯祯过来了,也听到了喻眠说的话,他开口道:“我陪喻眠去,我车停得比秦总近。”   秦宙晚感觉到喻眠听到这句话之后被他牵住的手僵了僵,明显是不希望周家明送。   喻眠的性格秦宙晚了解,对别人说不出重话,于是他扫了周家明一眼,冷声道:“眠眠这时候没心情应付生人。”   说完看也没看周家明表情,牵着喻眠就走了。   等两个人走得足够远连背影都看不见的时候,赵祯祯安慰性地对周家明说:“放心,这段到时候不会剪进去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其实你可以接触一下别人,喻眠他是那种慢热的性格,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他直到现在熟人都没几个。”   “那不是也还有几个么。”周家明淡淡地说。   赵祯祯知道他刚才被秦宙晚刺了一下有些情绪,因此并没有生气,而是耐心地解释道:“其实除去家里人以外就两个,你可以猜猜除了我之外的那个是谁。”   周家明一愣,半晌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秦宙晚?”   赵祯祯点头:“而且是因为他喜欢秦总,他们七年以前就认识,那时候喻眠还在上高中。”   “七年以前?”周家明想起了从媒体上看到的对秦宙晚的报道,“所以他回远川是……”   “是为了喻眠。”赵祯祯说。   周家明没说话,赵祯祯明白他一直盯着喻眠不放是为什么,含蓄地劝道:“周老师,我在这个行业也待了不少年头了,说有经验也谈不上,但我知道在这个圈子红不红挺靠运气的,真要机会来了,你哪怕只有一个镜头该出圈也出圈,如果没到那个时候,可能努力也没什么用。”   他们说话的时候秦宙晚已经带着喻眠到了别墅旁边的停车场,拉开车门让喻眠上了车,干脆利落地给他系好安全带,然后就朝着喻总所在的医院开了过去。   刚开始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汽车在路上行驶发出的声音,夜色安静,有风在窗外呼啸而过。   喻眠缩在座位上,脸色并没有比刚才接到妈妈电话的时候好看多少。   他的脑子里不断地闪现出一些可怕的后果,整个人都在发抖,浑身上下的每个关节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心脏一下一下跳得很没底。   秦宙晚瞥了他一眼,随即开口道:“眠眠,别胡思乱想。”   喻眠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秦宙晚是在跟自己说话,他呆呆地望着前挡风玻璃问:“我爸爸他会不会……”   “不会,”秦宙晚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喻总会没事的。”   想来刚才喻夫人在电话里的描述很严重,喻眠听完秦宙晚的话之后并没有觉得安慰多少,他活动了一下身体,低低地说:“可是万一……”   “如果真有这个万一,那我养着你。”秦宙晚说。   这时候车子已经驶进了医院的入口,秦宙晚找了个停车位泊车,干脆利落地熄了火,帮喻眠解开安全带,又探过身去推开车门。   “还能走么?”他看着喻眠的眼睛问。   喻眠回过神来,勉强点了点头。   秦宙晚下了车,来到喻眠那一侧,看他下车的时候走得不怎么稳,索性直接把他从车上抱了下来,然后紧紧握着他的手往医院里走。   从秦宙晚掌心传来的体温没来由地让喻眠安心了不少,他一言不发地跟上对方的脚步,同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妈妈告诉她自己到了。   两个人乘电梯到了病房,秦宙晚帮喻眠推开病房的门,看到喻夫人和喻家的司机守在病床前,喻总脸上罩着氧气面罩,眼睛闭着,眉头深锁。   “妈。”喻眠喊了一声。   喻夫人转过脸来看他,目光停在了他同秦宙晚交握着的手上。   喻眠这才反应过来,小声让秦宙晚松开自己。   秦宙晚放开他,礼貌地同喻夫人打了声招呼。   “小秦总。”喻夫人点了点头,脸上因为喻总的事情而没有什么笑意,虽然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但保养得宜,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   “妈,我爸他怎么样了?”喻眠急切地问。   喻夫人疲惫地说:“人抢救回来了,不过医生说他大脑皮质功能受损了,可能要昏迷一段时间。”   “那、那怎么办?”喻眠愣愣地看着床上的喻总。   喻夫人叹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摸了摸喻眠的脸。   她抬头看向喻眠身旁高大英俊的男人:“我们家眠眠麻烦小秦总了。”   “不麻烦。”秦宙晚说。   喻夫人看了看喻眠,忽然对秦宙晚说:“小秦总,你能跟我出去一下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秦宙晚一怔,随即点头说好,绅士地走到病房门口拉开门,等喻夫人出去以后自己才向外走。   喻夫人走得很快,直到走廊尽头才停下,她清了清嗓子:“小秦总,现在情况特殊,我话可能说得比较直,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对眠眠是什么态度?”   45 我想照顾他一辈子   喻夫人当然还记得秦宙晚,当年这个男孩子跟喻眠之间的事情她虽然不太了解,但喻眠那时很少对人表现出过分的依赖,而秦宙晚是个例外,她因此对他印象深刻。   其实这次秦宙晚回远川,她也隐隐约约有种直觉,觉得跟喻眠有关。   而今天秦宙晚在晚上送喻眠来医院,显然两个人关系不一般。   秦宙晚没想到喻夫人这样直接,停了一下才说:“我在追求他。”   “追求?”喻夫人重复了一遍,琢磨了一会儿之后决定同秦宙晚开门见山。   她缓缓开口:“小秦总,我不知道你追求眠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如果只是想玩玩,那我觉得眠眠不是一个好人选,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顿了顿,喻夫人看向不远处的人来人往:“眠眠爸爸可能没跟你说过,因为他自己不愿意承认,其实眠眠跟普通人稍微有些不一样,他有轻度的阿斯伯格,虽然不严重,大多数时间也不妨碍正常生活,但是他的情绪会比较容易受影响,我不希望他在你这里受伤害。”   “关于这一点,我想您不必担心,”秦宙晚没有生气,说话的时候很温和,“我有跟眠眠结婚的打算。”   喻夫人一愣:“结婚?”   “我想照顾他一辈子,”秦宙晚苦笑了一下,“不过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他对喻夫人说的话其实毫不意外,他曾经跟喻眠那样亲近地相处过,怎么会看不出喻眠身上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喻夫人对自家儿子一清二楚,刚准备对秦宙晚说如果是你眠眠一定愿意,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准备让喻眠多考验考验他。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秦宙晚,然后说:“如果是这样我就放心多了,假使刚才我的话冒犯到你,我跟你道歉。”   秦宙晚陪喻眠在病房里待到深夜,后来还是喻夫人催他们回去休息,说她一个人守在那里就够了,犯不上他们两个都搭上一晚上不睡觉。   喻眠想让秦宙晚先回去,自己留下,但秦宙晚不同意,甚至打算先开车把喻夫人和喻眠送回去,他在这里关注喻总的情况。   最后喻夫人态度强硬地让他们走了,秦宙晚只得开车带喻眠离开,喻眠恹恹地坐在副驾驶上,倚着靠背看窗外寂静的街道,忽然问:“我们去哪?”   秦宙晚顿一下:“眠眠想去哪?”   “可不可以不回去?”喻眠轻声问。   他觉得那些人一定会围住自己问长问短,想想就觉得很累。   秦宙晚知道他指的是录节目的别墅,放慢了开车的速度:“那送你回家?”   喻眠不知怎么今天很害怕一个人待着,他低着头用一只手的指尖挠了挠另一只手的手心,踌躇着问:“可以去你家吗。”   秦宙晚的心一跳,他握着方向盘,没有立刻回应喻眠。   “不可以就算了,”喻眠连忙说,“你送我去……”   他还在想远川市内住着自己哪个关系好一些的亲戚,这时候秦宙晚截住了他的话头:“好。”   被打断的喻眠愣愣地看着他。   “去我家。”秦宙晚说。   喻眠没想到秦宙晚住的地方离自己家不过两条街距离,房子很大,收拾得也很整齐。   秦宙晚不准备在这个节骨眼上占喻眠什么便宜,直接给喻眠开了客房的门,自己去了平常用的卧室。   只是直到深夜,喻眠房间的灯还是亮着,秦宙晚担心他,还是来到了他的房间门口,问他怎么还不睡。   喻眠抱着腿坐在床上,小小的人被棉被包裹着,怯生生地说:“我害怕。”   秦宙晚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用征询的口吻问:“那我抱着眠眠睡?”   喻眠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目光盯在面前床单的某一点上,沉默着把自己缩成了更小的一团。   秦宙晚叹了口气,伸手把灯关上,走到喻眠床边,掌心覆上了喻眠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带有安抚的意味,感觉到喻眠的身体稍微松弛了一些之后便把他的手从腿上挪开,让他慢慢地躺下。   喻眠没有抗拒,只是当秦宙晚躺到他身侧的时候,他转过脸看了过去。   即便是在黑暗中,秦宙晚也能感觉到喻眠目光中的不安,他一只手揽住喻眠的腰,另一手扶住喻眠的后脑勺,把他按进自己怀里。   说起来两个人也都是二十多岁往三十上走的人了,又有过旧情,在一张床上躺了一晚上,硬是什么都没想,什么也没发生。   准确来说秦宙晚是想了的,但也只是在脑子里起了一个闪念,随即就被他压了下去。   第二天喻眠醒过来的时候秦宙晚已经不在床上了,他愣愣地看着身侧空荡荡的位置,伸出手摸了摸另一只枕头。   突然喻眠意识到了什么,他竟然还记得昨天晚上跟秦宙晚同床共枕的事情。   记忆再往前推,爸爸出车祸,在别墅里的露天BBQ,秦宙晚带他去写生,跟顾巡去书店,他全部都还能想起来。   喻眠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想要再回想之前的事情,但只有一些碎片样的记忆涌进了脑海,像是拍卖会上跟他竞价的九六二七号,像是挂在他家玄关处的那张画。   对喻眠来说能想起来这些已经很好了,他原本低落的心情因为这个发现变得稍微好了一些。   喻眠慢吞吞地换好衣服,洗漱完以后从客房里走出去,看到秦宙晚已经坐在餐桌前读一份平板电脑上的文件。   秦宙晚人长得挺拔,就算电脑放在膝上也不会驼着背去看,喻眠想起来自己姥爷是军人,看报纸的时候也是这样坐得笔直。   秦宙晚看到喻眠又在走神,便顺口问:“在想什么?”   喻眠老老实实地说:“你这个姿势像我姥爷看报纸。”   秦宙晚没接话,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喻眠接着说:“他经常坐在窗边用放大镜看报纸,有一天阳光特别好,他说以后都要挑晴天看报纸,这样看得清楚。”   秦宙晚决定不跟喻眠计较,顺着他的话往下问,想多了解一些他家里的事情:“然后呢?”   “然后他就把报纸点着了。”喻眠说。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更新   46 大猪蹄子   早上两个人谁都没有提喻眠爸爸的事情,这天是周一,秦宙晚问喻眠去不去上班。   “去吧。”喻眠说。   昨天妈妈说让他正常去公司,只是不要提喻总车祸的事情,她已经拜托几位董事保守秘密,不想搞得公司人心惶惶。   秦宙晚于是开车把喻眠送到了他家公司楼下,告诉喻眠下班的时候自己再来接他。   半上午的时候喻眠接到了赵祯祯的电话,赵祯祯问他喻总在哪家医院,她现在过去看看。   喻眠想了想,对她说:“你过来接我吧,我跟你一起去。”   在车上赵祯祯先问了喻总的情况,确定人已经脱离危险之后松了一口气,提高了车速,飞快地往医院开。   停好车之后,赵祯祯从后备厢里搬出来小山一样的营养品,自己大包小包地拎了起来,喻眠要帮忙她也不同意,就那样一直提到了喻总的病房里。   喻夫人早晨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之后又回来了,看到赵祯祯以后很惊喜,连忙上去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同时责备道:“人来了就好,你拿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阿姨您别跟我客气,您跟喻叔叔就跟我爸妈一样,都是我应该的。”赵祯祯说。   三个人坐下说了几句话,喻夫人说刚才听医生讲喻总情况好转了很多,乐观的话再过几天就能醒过来。   这个消息让喻眠和赵祯祯的心情松弛了不少,尤其是喻眠,从昨天晚上开始吊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了。   接着喻夫人又问赵祯祯在忙什么,赵祯祯看了喻眠一眼,说自己在做一档前任恋爱综艺。   她怕喻夫人不明白,解释了一遍节目的内容和规则,还给她科普了一下什么是心动短信,什么是小黑屋采访。   喻夫人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说:“原来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看这样的节目。”   顿了顿,她又问:“那你们这个节目上有分了手的小情侣重新在一起的吗?”   赵祯祯咳了一声,看了一眼喻眠,心说应该马上就有了。   不过她还是说:“现在没到终选,大家都还不知道最后是什么走向呢。”   喻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祯祯,上回我跟眠眠爸爸在外面度假的时候,你来家里拍东西,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赵祯祯一愣,没想到喻夫人思维这么敏捷。   她对长辈不能撒谎,只得点了点头。   喻夫人的目光扫过喻眠,继续问道:“所以眠眠是跟小秦总一起去的?”   赵祯祯硬着头皮说“是”,担心喻夫人接受不了,立刻说:“要是喻眠现在想退出的话也没关系,我来想办法,可以后期剪辑的时候给他编个退出录制的理由,我们再找一个空降嘉宾过来。”   没想到喻夫人摇了摇头:“给你添这么多麻烦做什么,反正他现在也不忙,他爸爸这边我来守着就行,你们该拍就继续拍。”   停了停,她看了一眼喻眠,问赵祯祯道:“祯祯,你刚才说什么心动短信,小秦总都给谁发过?”   “基本都发给喻眠了,有一次发给过别人,是让那个人别招惹喻眠。”赵祯祯回答道。   喻夫人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点了点头之后又问:“那眠眠呢?”   赵祯祯咳了一声,不得不如实告诉喻夫人:“他谁都发过。”   喻夫人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复杂,她看向喻眠,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只是带着责备的意味叫了一声“眠眠”,然后就停下不继续说了。   喻眠有一点委屈,但他不能告诉她关于自己失忆的事情,他爸爸刚出了车祸,他不应该让妈妈替两个人担心。   赵祯祯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想起喻夫人的表情还是有些想笑,她瞥了喻眠一眼,揶揄道:“哎,你说阿姨是不是把你当大猪蹄子了?”   被迫当了大猪蹄子的喻眠咬了咬嘴唇,过了一会儿才想到提醒赵祯祯:“都怪你。”   “是是是,都怪我,”赵祯祯立刻态度良好地认错,“等咱们节目一炮而红以后,小喻少爷让我干什么都行。”   喻眠看着赵祯祯,心里不是不羡慕的,她有自己喜欢的事业和想达到的目标,每天都活得很有意义,不像他,十七八岁的时候把秦宙晚当成一切,之后的人生中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值得纪念的事情。   可是他又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知道即使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别无选择地喜欢上秦宙晚。   有些人生来拥有被偏爱的特权,每一眼都是惊鸿一瞥,整个宇宙为他倾倒。   喻眠下班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秦宙晚坐在公司一楼的休息区等他,男人看到他以后很自然地站起来去牵他的手:“眠眠,我来接你了。”   一举一动熟稔亲昵,仿佛两个人是在一起很多年的情侣。   然而秦宙晚在远川毕竟是引人注目的存在,喻眠发现有人在看他们,不自在地把手藏到了身后。   秦宙晚牵了个空,倒也没有不高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两个人上车以后,喻眠告诉秦宙晚喻总情况好转的事情,眉目间久违地流露出一些高兴的情绪,表情单纯,看起来比平常更稚气。   秦宙晚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喻眠愣了一下,对方掌心的热度不知怎么让他想起昨天晚上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   他的脸有些红,这时候有人给秦宙晚打电话,秦宙晚放在车载支架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眠眠,帮我接一下。”秦宙晚说。   喻眠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他按了接听之后,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了出来:“您好,请问需要那种服务吗?”   原来是骚扰电话。   秦宙晚刚要挂断,余光瞥见旁边的喻眠,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淡淡地问:“哪种服务?”   “就是陪您过夜的那种,”娇滴滴的声音极力推销,“很刺激的哦,保证比您家里那位刺激。”   “我家里那位?”秦宙晚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喻眠,“我觉得他已经很刺激了。”   47 换   对方迅速挂了电话,喻眠虽然觉得秦宙晚是为了应付才那样说的,但还是忍不住脸红了。   秦宙晚却若无其事地问他今晚还回不回去录节目,仿佛刚才语带暧昧的人不是他。   喻眠掩饰着慌乱,说要去的,秦宙晚便在下一个路口转弯开向了郊区。   赵祯祯大概是同几个嘉宾都打过招呼,让他们不要打听喻眠的家事,喻眠进屋的时候所有人都还跟平常一样,没有对他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突然离开表现出什么疑问。   秦宙晚过去跟赵祯祯简单说了几句话,赵祯祯看了一眼喻眠,然后点了点头。   喻眠看到秦宙晚很快又离开了别墅,并没有留下吃饭,觉得对方大概是晚上有事情,也不多想什么,安安静静地在沙发上坐下了。   秦宙晚大约八九点钟的时候返回了别墅,喻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闻到秦宙晚的外套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节目助理在桌子上摆了一张新的任务卡和六张名签,告诉他们下一次约会以假面舞会的形式进行,舞伴由抽签决定,只有三个人可以抽签,而被抽到的三个人无法得知谁是自己的舞伴,直到假面舞会当天才能跟戴了面具的舞伴见面,双向认出对方的嘉宾算作完成约会,没有完成的嘉宾会接受节目组的惩罚。   “什么惩罚?”盛钦好奇地问。   节目助理神秘地一笑,语焉不详道:“能提升双方亲密度的惩罚。”   抽签权是通过玩填字游戏决定的,喻眠见到这种知识性的东西就头疼,没写几个字就放下了笔,直接放弃了。   最后拿到抽签权的是秦宙晚、周家明和谢南与。   节目助理小声对大李子嘀咕一句:“还挺巧的,他们都是……”   她后头那个字音量小,大李子没听清:“都是什么?”   节目助理悄悄地比了一个“一”。   大李子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被赵祯祯狠狠从背后给了一巴掌。   秦宙晚得分最高,他第一个抽签,抽完之后翻过来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装进了衣兜。   不是喻眠,是顾巡。   谢南与抽到了盛钦,抽到喻眠的是周家明。   节目组规定不能透露自己抽到的是谁,因此三个人抽完之后都没有说话。   周家明刚才看到谢南与抽签的时候平日里一直很严肃的表情似乎有些松动的迹象,他猜对方抽到的应该是盛钦,那么秦宙晚就是顾巡了。   大李子一边给每个人的表情切近景,一边对节目助理说:“我感觉这好像一个抽卡游戏,喻眠就是那张SSR,其他人都是普通卡。”   抽完签之后是发心动短信的环节,喻眠又一次跳过了,他百无聊赖地捧着手机,几秒钟之后,手机上显示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眠眠,今天还需要我抱着睡么?”   喻眠的耳朵腾地红了,他抬起头偷偷地瞥了一眼秦宙晚,正好跟对方的视线碰了个正着,秦宙晚勾着嘴角笑了笑,喻眠迅速地把脸埋了下去。   所有人发完短信之后,这天晚上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喻眠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没有留下来聊天,带着手机回了房间。   秦宙晚还有工作没处理完,去二楼找了个安静地方,一个人坐着看公司的财报。   大概夜里十一二点的时候,一个人走上楼梯,叫了一声“秦总”。   秦宙晚闻声抬头,看清来人之后意外地抬了抬眉:“周先生?”   周家明不太自然地笑笑:“我本来想等秦总正事忙完再过来的。”   “没关系。”秦宙晚淡淡地说。   周家明于是在他旁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下,晃了晃手里的名签说:“秦总刚才抽到的是顾老师吧?”   秦宙晚看他一眼,无可无不可地“嗯”一声。   “我抽到的是喻眠,”周家明迟疑着开口,“要不咱们换一下?”   秦宙晚顿了顿。   周家明说前半句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是过来显摆的,没想到居然要把喻眠换给他。   “好。”秦宙晚说。   这回轮到周家明愣了,他以为秦宙晚至少会问一下自己为什么要换,不过想了想之后也就明白了,人家根本不在乎他们这些人,只在乎喻眠。   他来找秦宙晚换是真心的,上回赵祯祯劝他,他也想通了,自己与其一直缠着不给回应的喻眠,不如换个对象制造点互动。   秦宙晚将名签放到面前的桌子上,接着就继续处理工作了,周家明拿起来装进兜里,把写有喻眠名字的纸片留了下来。   喻眠晚上听节目助理说假面舞会要认人,他今天才刚刚恢复了一点记忆,对除了秦宙晚之外的人都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他记人又慢,到时候一定是认不出来的,而听节目助理说所谓的惩罚能提升亲密度,他猜测是肢体接触一类的东西,喻眠害怕跟不熟的人亲近,所以回房间以后就给赵祯祯发了消息,问她能不能告诉自己,刚才抽到他的是谁。   赵祯祯最近处于对喻眠百依百顺的状态,对方一问她,她立刻就回了:“是周家明。”   喻眠得到答案,心里松了一口气,躺着玩了一会儿手机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发现自己的记忆似乎又清晰了一些,不仅能想起昨天的事情,那些消失了的记忆也正在以片段的形式缓慢地浮现出来。   早晨秦宙晚载他去上班,喻眠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件事情,不再提出什么异议,听话地跟秦宙晚一起上了车,但没有让对方给他系安全带,而是自己动手系好了。   “眠眠,别忘了今天晚上是我们做饭。”秦宙晚一边开车一边说。   喻眠“唔”了一声,秦宙晚又问他:“想吃什么?”   喻眠认真地想了想,说了一家炸鸡外卖的名字。   秦宙晚皱了皱眉,用教育的口吻道:“眠眠,油炸的外卖细菌多。”   “我就想吃油炸细菌。”喻眠小声说。   秦宙晚无奈地看着他:“油炸细菌就算了,给你油炸真菌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两更。   48 投怀送抱   晚上秦宙晚真的说到做到,从冰箱里拿了蘑菇要给喻眠油炸。   他穿好围裙,看见喻眠正费劲地把手伸到身后要给绑带打结,便走了过去,自然地从喻眠手里接过两条带子,轻轻扣在一起拉紧,直到喻眠纤细的腰线显现出来。   秦宙晚的视线在喻眠腰际停留了一会儿,他打结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指腹时时隔着喻眠的衣服蹭到他的身体。   喻眠敏感,被他碰了几下之后觉得不自在,小声催他说:“你快点。”   秦宙晚低低地用气音笑了一声,手顺着围裙的边缘滑过喻眠的腰:“眠眠觉得紧么?”   喻眠脸涨得通红:“不、不紧。”   他想跟秦宙晚拉开一点距离,可对方又握住了他的手腕,低下头给他挽袖子。   这个姿势就像一个来自背后的拥抱,喻眠的睫毛微微颤动,能感觉到秦宙晚的呼吸就落在耳边。   秦宙晚给喻眠挽好两只衣袖,问他道:“眠眠除了蘑菇还想吃什么?”   “你看着做就好了。”喻眠说。   他想帮秦宙晚洗菜,然而水龙头转错了方向,刚一打开就被最大出水量溅了一身水花。   秦宙晚见状叹了口气,他知道喻眠从小到大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要喻眠做这些事就是在为难他。   喻眠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向秦宙晚,看到他身上也晕开一片水迹,便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眠眠不是故意的。”秦宙晚摸摸他的头,给他搬来一张高脚凳,让他在上面好好地坐着。   秦宙晚还记得喻眠失忆的事情,虽然知道菠菜对他可能没有什么用处了,但还是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把,准备先过水再凉拌。   他蹲在喻眠旁边的地上择菜,喻眠安静地坐着看。   秦宙晚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就算是择菜,也跟从前做实验和写论文的时候一样赏心悦目。   这时候门铃忽然响了,节目助理跑去开门,看到了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陌生女子,她简单地跟对方交谈了几句,然后指了指厨房说:“秦总在那儿,你直接过去吧。”   秦宙晚的秘书是来给他送文件的,有一份紧急文件需要他过目,她走到厨房,惊讶地发现平日里说一不二的大总裁此刻竟然蹲在地上择菜,他旁边那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男生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而秦宙晚不仅没生气,反而还时常抬头观察对方的情况,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一副很宝贝人家的样子。   她走过去叫了一声“秦总”,发现小男生愣愣地瞥了自己一眼。   秦宙晚对喻眠介绍道:“这是杨秘书。”   喻眠乖乖地问了一声好,杨秘书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还是秦宙晚笑着对喻眠说:“不用叫人的。”   接着又对杨秘书说:“他是喻眠,我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停了一下,杨秘书会意,露出一个暧昧的微笑。   公司里早就有八卦,说秦总回远川发展是为了初恋的小男朋友,大家都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把秦宙晚吸引得这样死心塌地。   她打量了一下喻眠,确实是非常漂亮的那种类型,长相带点勾人意味,眼神却纯真。   秦宙晚擦干了手接过文件,回去放到了自己房间。   杨秘书趁机同喻眠搭话,想验证一下传闻中的细节:“小喻先生,你是什么时候跟我们秦总认识的呀?”   喻眠问什么答什么:“我高三的时候。”   算了算,又说了个年份给她。   “你高三,那就是我们秦总大四的时候,”杨秘书的眼里闪出了兴奋的光芒,“就是你,秦总唯一的初恋!”   喻眠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磕巴:“唯一的初、初恋?”   杨秘书问他:“你不知道吗,秦总只谈过那一次恋爱……”   忽然她看到秦宙晚从房间里走出来,连忙闭上了嘴,恢复了平常端庄的样子,对秦宙晚笑了笑。   秦宙晚说没什么问题你就可以走了,杨秘书点了点头,拎着包朝门口走过去,离开之前没忘记跟喻眠说一句拜拜小喻先生。   “刚才杨秘书跟你说什么了?”秦宙晚随口问。   喻眠看着他,踌躇着开口:“她说我是你唯一的初恋。”   秦宙晚顿了一下,而喻眠不会看眼色,接着追问道:“你后来没谈恋爱吗?”   这个问题让秦宙晚沉默得更久,喻眠却还不依不饶:“我以为……”   秦宙晚难得显出一点恼火神色,他直截了当地截住喻眠的话头,半恼半笑道:“眠眠,你非要让我承认自己被你骗了之后,还念念不忘这么多年么?”   喻眠一下子不说话了,秦宙晚无奈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继续蹲下来择菜。   菜快要择完的时候,喻眠悄悄用脚尖碰了碰秦宙晚的腿,声音软软地说:“对不起。”   秦宙晚没反应,喻眠又碰了一下,碰完以后轻轻蹭了蹭。   菜被秦宙晚掰断了一根,他抬起头,低低地说了一声:“别乱动。”   喻眠被他眼神里的某种东西吓了一跳,怯怯地把脚收了回去。   秦宙晚站起来洗菜,脑子里却心猿意马地想了些别的东西,喻眠不知道为什么,秦宙晚看他的目光就跟看桌子上的那些食物一样。   晚饭基本都是秦宙晚一个人做的,他是节目组里除了周家明以外最会做饭的人,大家想夸他,但又觉得夸一个总裁做饭好吃似乎不是那么合适,而秦宙晚本人并不在意这些,给喻眠把喜欢的菜放到面前之后就穿上外套出门了。   “小秦总不留下吗?”顾巡问道。   秦宙晚看了一眼喻眠,然后说:“我有点事情,你们先吃。”   赵祯祯是知道内情的,秦宙晚昨天开始就跟她请了假,说之后的晚饭都不在别墅里吃了,她多问了一句原因,秦宙晚本来不想说,但因为她一直试图协调,最后还是告诉了她实情。   “我去照顾喻总。”秦宙晚说。   赵祯祯一怔:“喻眠知道吗?”   秦宙晚摇摇头:“他不用知道。”   等他走了以后,赵祯祯转头对大李子说:“看见没,这就是标准的二十四孝男朋友。”   “是,您给颁个奖呗。”大李子说。   “等喻眠颁吧,”赵祯祯伸了个懒腰,“咱们可以猜猜他还有多久就能答应秦总。”   吃饭的时候盛钦讲起了自己养宠物的经历:“我以前没当全职up主的时候养过一只荷兰鼠,没事儿就放它在屋子里窜着跑,有一回出去跟同事聚餐,没想到我妈突然上我家去给我打扫卫生了,我晚上回来,她一指墙角说,儿子,我在你家打了一只耗子,还是黑白花的……”   大家都笑了,而喻眠却心不在焉地用筷子一下一下地拨弄着盘子里的秋葵,想不知道秦宙晚怎么又没有留下吃饭,有那么多应酬吗?   然后又想起对方身上的消毒水味,他觉得那很像去了医院之后才会带回来的味道。   喻眠隔天上午的时候接了妈妈的电话,问他今天去不去医院看爸爸,她可以去公司接他。   “好。”喻眠答应了。   两个人到了医院,喻夫人问了一下护工喻总最近的情况,护工说完以后,忽然提了一嘴道:“对了,最近每天晚上都来照顾喻总的那个小伙子是您什么人啊?真是够孝顺长辈的。”   喻夫人一怔:“小伙子?”   “对,”护工比划了一下,“人高高的,长得跟明星一样。”   喻夫人恍然大悟:“是秦宙晚吧。”   她问喻眠:“眠眠,你让他来的吗?”   喻眠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说:“我不知道他来这。”   同时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秦宙晚的衣服上会残留着消毒水的味道。   护工还在念叨:“现在这么孝顺的孩子可真是少见了,他每天过来都跟我一起忙活,还坐下陪喻总说话,经常提起来您家小儿子,看来两个人关系很好哩。”   喻夫人意味深长地说:“是很好的。”   这天晚上秦宙晚仍旧没回别墅吃饭,而且比往常进门更晚,今天喻夫人要喻眠找机会谢谢秦宙晚,喻眠便一直在沙发上等到了深夜,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连忙站起来跑过去,看到秦宙晚走路有些不稳,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酒味。   “眠眠,”秦宙晚在门口站住,低下头嗓子很哑地开口,“还不睡,在等我么?”   喻眠点了点头:“你喝酒了?”   秦宙晚没回答,伸出手捧住喻眠的侧脸,指腹摩挲了几下:“等我做什么,嗯?”   喻眠从多年前的经验知道秦宙晚喝了酒以后会变得有些不一样,他往后躲了躲,觉得这样的秦宙晚让人心慌意乱。   “眠眠,说话。”秦宙晚用另一只手关上门,头垂得更低,带着酒气的呼吸拂在喻眠脸上。   “你是不是这几天都去看我爸爸了?”喻眠鼓起勇气问。   秦宙晚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才说:“是。”   “为什么?”喻眠问。   秦宙晚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捏了捏喻眠的耳垂,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故意凑到他耳边说:“为了让眠眠像现在这样对我投怀送抱。”   作者有话说   醉鬼不能惹。摘自喻眠的日记。   49 亲过别人么   喻眠退无可退,身体同秦宙晚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他知道秦宙晚其实不是这么想的,但对方轻浮的语气却还是让他的心不争气地跳快了许多。   “谢谢你。”喻眠小声说。   秦宙晚挑眉:“说一句就算谢?”   喻眠不想跟不讲道理的酒鬼纠缠,他轻轻推了推秦宙晚:“明天再说吧。”   秦宙晚今天去医院照顾完喻总又去参加了一场重要的应酬,酒委实喝得多了些,被喻眠一推,脚下就踉跄了一步。   喻眠赶紧又扶住他的胳膊:“我送你回去。”   秦宙晚便顺势将喻眠搂得更紧,脸低下来,高挺的鼻梁贴在了喻眠的额角。   喻眠感觉到男人烫热的呼吸在耳畔流连,手脚顿时有些软了,他强作镇定地拉住秦宙晚,陪对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房间门口,伸手打开了房门。   他费力地把秦宙晚拖进去,转过身关上门,好不容易才将秦宙晚带到床边,让他靠在床头坐下。   喻眠松了口气,刚收回手要离开,就被秦宙晚扣着腰拽了回去,拉到膝头坐下。   “秦宙晚你做什么……”喻眠底气不足地问。   秦宙晚的眼神幽深,来来回回地在他脸上流连,忽然伸出手抚上他脸颊,指腹缓缓地蹭过他的嘴唇:“眠眠,你知不知道自己长得多好看。”   喻眠往后躲了躲,听觉早已被鼓噪的心跳填满。   秦宙晚的撩拨已经称得上放肆,他的手擦过喻眠的后颈,顺着脊椎一路摸到腰际,脸也抵了上来,缠绵地抵着喻眠呼吸。   “眠眠,你说我是不是该在你来找我的那个圣诞节就办了你,嗯?”秦宙晚哑声问。   喻眠提醒他:“那个时候我还未成年。”   秦宙晚低低地笑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眠眠后来谈过恋爱么?”   喻眠还没回答,秦宙晚又用手指掐上他的下巴:“也亲过别人么?”   “……没有。”喻眠老老实实地说。   秦宙晚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看了喻眠一会儿,忽然问:“眠眠,如果我现在亲你,你会拒绝么?”   喻眠呆了呆,秦宙晚将这当作默许,下一秒嘴唇就覆了过去。   他轻而易举地打开喻眠的齿关,一寸寸舔过上颚与牙龈,又不紧不慢地含着喻眠的舌头吸吮。   喻眠发出了小小的喘息声,秦宙晚的手从他的衣摆探了进去,喻眠顿时像过电一样抖了一下。   “那里还涨么?”秦宙晚故意问。   喻眠因为这句很多年前自己对秦宙晚说过的话而浑身一震,他手足无措地被秦宙晚抚弄,对方去松他的扣子,一边解一边问:“后来有没有想着我弄过?”   露骨的话让喻眠耳边轰然一响,他的脸红得像能滴出血来,四肢似乎都不听使唤了,全身像是只有被秦宙晚抚摸的地方才有感觉。   忽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秦宙晚反应快,立刻将身侧的被子拉过来盖到喻眠身上,把对方护在了怀里。   刚才喻眠没锁门,门外的人是有可能突然闯进来的。   “秦总您回来了吗?”   是赵祯祯。   秦宙晚“嗯”了一声。   赵祯祯解释道:“哦,我就是想问问您看没看见喻眠,他的房间门是开着的,里面也没人,他没跟我请假,我怕他大半夜一个人出去乱跑不安全。”   秦宙晚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温香软玉,如果他说没看见,赵祯祯一定会接着到处去找,说不好还要闹到喻夫人那里,他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最后对赵祯祯说:“他在我这。”   赵祯祯停了足足五秒没说话。   过了好半天,她组织好语言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那个,秦总……这房子隔音不怎么样,你们注意点儿。”   “好,我知道了。”秦宙晚面不改色地说。   反正迟早是他的人,误会也没什么。   赵祯祯走了以后,喻眠仰起脸单纯地问:“为什么隔音不好要注意?”   秦宙晚想了想,忽然笑了:“倒也没什么,那次你没叫过,疼得掉眼泪都忍着了。”   喻眠虽然听不懂,但是秦宙晚笑得很不正经,他反应了一会儿也就明白了,忍不住红着脸问对方:“应该叫吗?”   秦宙晚愣了一下,然后开怀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捏了捏喻眠的脸:“随你,不过我确实很想听。”   喻眠恼羞成怒地去推秦宙晚的手:“我不是说我。”   秦宙晚不怀好意道:“你说别人?怎么办,别人我没有经验,要不去试试?”   喻眠听不出玩笑话和真话的区别,他愣了愣,眼神不自觉有些暗淡。   他知道如果秦宙晚想,会有很多人愿意的。   秦宙晚见他这个样子,心里软得不行,刚才那些念头淡了许多,只想把他的小朋友抱在怀里揉进身体。   不管过去多少年,喻眠都是他的小朋友。   秦宙晚借着醉意不放喻眠走,喻眠只好在秦宙晚的房间里睡了一夜,他记挂着第二天要早点醒,这样才能赶在大家都起床之前回房间,不要被误会。   心里装着事情,他便没有休息好,次日清晨趁秦宙晚还没醒,便蹑手蹑脚地下了床,顶着两个黑眼圈开了门。   好巧不巧,他刚关上门,就跟走廊入口的赵祯祯打了个照面。   赵祯祯盯着他看了片刻,发现他的黑眼圈之后突然奔过来,一把抱住喻眠,充满慈爱地拍了拍他的头:“宝贝,你辛苦了。”   喻眠不明就里地站在那里,听见赵祯祯低声问他:“用不用找个人去给你们清理一下卫生?房间还能用吗?”   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和兴奋。   喻眠迟疑着问:“为、为什么不能用?”   “你傻不傻呀,”赵祯祯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神秘兮兮地靠近他,“秦总怎么样?是不是特别……”   就在她要把那个字眼说出来的时候,喻眠终于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了,连忙把她推开,面红耳赤地为自己辩解:“我没跟他……”   “我懂,我懂,”赵祯祯充满了理解,“你们只是交换了一下祖传的染色体对不对?”   50 你知道我是谁吗   喻眠放弃了跟赵祯祯解释,这天是周末,他们参加假面舞会的日子,傍晚的时候节目组分六辆车把他们载到了举办舞会的酒店,每个人发了一个面具,要他们戴着去换礼服和入场,同时又给他们在衣领上别了一个小型变声器,以增加迷惑性。   试衣间有六个,门上贴了可撕拉的嘉宾名签,喻眠顺着节目组给的路线图找到自己那一间,又按照指令把名签摘下来,走进去以后看到衣架上挂着一套暗红色的丝绒西装。   西装并非那种传统的款式,没有扣子,而是用交叉的绑带系起来的,左边肩头有一条,胸口以下有一条,腰间有一条,再配上暗红的颜色,会让人想起西班牙的弗朗明哥舞裙。   喻眠一向怕这些复杂的衣服,他手笨,弄不来的。   仔仔细细地蹲在地上仰着头研究了半天,喻眠终于敢把衣架上的西装解开,对着镜子换上了。   然而绑带他却无论如何系不好,带子从肩上的暗扣中耷拉下来,他手足无措地举着,觉得镜中的自己很像要去上吊。   喻眠试了几次,最后还是决定出门找一个工作人员帮忙。   为了保证节目画面好看,赵祯祯把整栋复古风格的酒店都租下了,还把每位嘉宾的试衣间分散在不同的楼层,试图打造一种迷宫般的氛围,在这样一栋宫殿似的酒店里,那几十个工作人员也显得不够用了,喻眠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经过。   酒店是那种类似商场的中空设计,在内部可以毫无阻碍地看到每一层的楼梯,喻眠忽然看到比自己低一层的走廊上有一个戴面具的男人经过,他连忙喊了一声对方。   男人停住了脚步,抬头看向喻眠。   喻眠注意到对方有着很漂亮的下颌线,他挥了挥自己手里的绑带,问对方会不会系。   男人点了点头,示意他在原地等一会儿。   很快喻眠就等到了对方,男人跟着他走进了试衣间。   喻眠费劲地描述了一遍衣服上的绑带应当是什么样,男人似乎没怎么听明白,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先不要动,将带子勾在手上,试着比划了几下。   他比划的时候指关节碰到了喻眠,西装的料子不厚,喻眠感觉到对方的触碰,不知怎么有些不自在:“好了吗?”   话一出口他又后悔了,对方是在帮他的忙,他却像不耐烦地在催促人家。   而身后的男人并没生气,相反还笑了笑,让他不要着急。   喻眠乖乖地点头。   男人终于弄明白了绑带的系法,他将带子绕过喻眠的肩膀,交叉之后在胸口以下绕了一圈,又来到了腰际。   喻眠的腰很敏感,对方轻轻一碰他就浑身一僵。   男人忍不住开口道:“放松一点,你太紧了。”   变声器的效果是随机的,男人传出来的声音很低沉,像动画片里的反派,然而语气却温柔戏谑,意外有种撩人意味。   喻眠抱歉地说:“不好意思。”   男人摇摇头,捏着绑带在喻眠身后交叉,又绕到前面,他抬起头看向镜中,手按在喻眠腰侧,像是在思考怎样的松紧度比较合适。   这是一个有些暧昧的姿势,男人掌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染上喻眠的皮肤,喻眠低下头,局促地盯着鞋尖。   “紧张什么?”男人问。   喻眠小声说:“没紧张。”   男人勾了一下嘴角,慢条斯理地将绑带穿过最后一个暗扣,紧了紧之后示意喻眠可以了。   喻眠从镜子里看到身上的西装现在已经跟他刚才看过的成品一样了,顿时松了口气,向男人道了声谢。   男人离开试衣间之后,喻眠又拿起路线图,按图索骥找到举办舞会的大厅。   他推开门,明亮的灯光与流水样的音乐漾了出来。   喻眠不会跳舞,他看到场边摆满食物的长桌倒是眼前一亮,跑过去拿了盘子,每样都夹了一点,然后就坐在场边开始慢慢地吃东西。   为了凸显舞会的盛大热闹,赵祯祯还请了不少专业的舞蹈演员在场内跳舞,喻眠权当看表演,同时觉得如果周家明能晚些找到自己,让他在这里多吃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吃到一半的时候,一个男人在他面前停下,向他伸出了手。   喻眠仰起头,发现是入场之前帮他穿衣服的那个人,他愣了一下之后,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盘子递了过去,单纯地问:“你要吃吗?”   男人停了停,接过他的盘子放到一边,有些无奈地在喻眠面前单膝跪下来,从兜里拿出一张跟西装同色系的手绢,给他擦了擦嘴角,低声说:“我是请你跳舞。”   喻眠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然后又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肯定地点了点头。   喻眠放心了,他问过赵祯祯,知道抽到自己的是周家明,那么来找他的这个男人一定就是对方了。   他听话地站起来跟“周家明”一起走了,一边走一边说:“我不会跳舞的。”   “我教你。”周家明说。   舞会上的音乐舒缓,周家明教他跳的是最简单的慢四:“我向前一步的时候你就后退一步,你跳的是女位,重音都放在右脚,对,再试一次……”   喻眠原本对周家明的印象并不算特别好,然而这天晚上,对方却比平常让他觉得舒服很多,哪怕是跳舞的过程中扶了他的腰牵了他的手,他也没有抵触,反而觉得对方的手很大很有力,甚至能让他产生被保护的安全感。   人影重重之间,他仰起脸看向对方,而对方那一双漆黑的眼睛也正凝视着他。   喻眠心头一悸,他连忙把头低了下去,觉得一股热气从脖子和脸上蔓延开去。   周家明看人的时候虽然也含情脉脉,但从来没有让他产生这样的反应。   喻眠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没有产生怀疑,在舞会结束以后,节目组把他们送回别墅,让三个被选择的人回答自己的舞伴是谁。   轮到喻眠的时候,他飞快地给出了自己认为的标准答案:“周家明。”   51 空降嘉宾   赵祯祯也以为自己给喻眠的情报万无一失,直到另外两个人也猜完之后,秦宙晚拿出了写有“喻眠”两个字的名签。   喻眠睁大了眼睛,然后愣怔着望向了赵祯祯。   赵祯祯觉得冤枉,咳嗽一声之后问:“秦总,你这张名签……”   旁边周家明轻飘飘地说:“节目组规则没说不允许换。”   赵祯祯恍然大悟,她转头看回喻眠,无奈地耸了耸肩,意思是自己也不知道会有这种操作。   三个人里唯一猜错的就是喻眠,节目助理笑嘻嘻地说出了惩罚措施:“你要跟秦总一起吃一根饼干。”   她拆开一包长条形的饼干,将开口递给了喻眠,让他从里面拿一根。   喻眠不太想动,还是秦宙晚先抽了一根出来,自己咬住一端,俯身靠近了喻眠,用眼神叫了一声“眠眠”。   赵祯祯推了喻眠一把,喻眠被迫站到了秦宙晚对面,犹豫片刻之后含住了饼干的另一端。   秦宙晚看着喻眠,而喻眠低垂眼睛盯着嘴里的饼干。   其实如果注意的话,两个人的嘴唇是不会碰到一起的,可秦宙晚显然没有那种想法,饼干吃到还剩最后短短一小段的时候,他突然往前,轻轻擦过了喻眠的嘴唇。   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不像昨天晚上两个人单独在秦宙晚的房间里,喻眠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然而他也不好说什么,因为不知道秦宙晚是不是故意的。   这天的小黑屋采访里,节目组的人分别问了喻眠和秦宙晚饼干好不好吃的问题,喻眠呆了一下之后说忘记了,而秦宙晚眼角含笑,说谢谢,很好吃。   喻眠录采访的时候把手机留在了房间里,他回去以后发现上面多了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来自他妈妈。   喻眠回过去,喻夫人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激动:“眠眠,你爸爸醒了!”   “真、真的吗……我现在就过去。”喻眠也激动得磕巴起来,他挂了电话,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秦宙晚刚从地下室上来,看到喻眠的模样之后问道:“这么晚了,眠眠要去哪?”   “我爸爸醒了!”喻眠说。   秦宙晚本来现在也要去医院看喻总,听喻眠这样说,心头也放松了不少:“我送你过去。”   他去房间里取了外套,又给喻眠把拉链拉到下巴以上,然后揽着他的肩膀向外走。   两个人到了医院,喻夫人正坐在喻总床边同他说话,看到秦宙晚和喻眠来了之后连忙招手:“快过来。”   那样子已经不把秦宙晚当外人了。   “刚才还说呢,小秦这几天一直来照顾你,我请的阿姨还问他是不是咱们家什么亲戚……”喻夫人絮絮地对喻总说。   喻总还很虚弱,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向秦宙晚伸出了手。   秦宙晚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喻总轻轻地拍了拍他,又看了一眼喻眠。   “您放心,我会照顾好眠眠。”秦宙晚说。   喻总点点头,一副放心了的模样。   秦宙晚和喻眠在医院里陪了喻总一会儿,直到医护人员过来告诉他们病人刚醒,没什么精力,让他们今天到这里就可以了。   “小秦你带眠眠回去吧。”喻夫人挥了挥手。   秦宙晚于是带喻眠走出了病房,两个人经过神经内科的时候秦宙晚想到了什么,问喻眠道:“眠眠的记忆力现在怎么样了?”   喻眠这才想起他一直忘记跟秦宙晚说自己的记忆力已经有所恢复的事情:“我最近已经可以想起来前几天的事情了。”   秦宙晚有些意外,不过之前他的医生朋友告诉过他喻眠这样的情况是有可能自行恢复的,他为了确定喻眠是真的想起来了,便开始问对方问题:“眠眠,你家玄关挂的那幅画,你还记得是谁送的么?”   喻眠单纯地指了指他。   秦宙晚又问了几个问题,喻眠都一一回答对了,秦宙晚忽然起了坏心,问喻眠道:“眠眠,昨天晚上我喝醉了,你能不能给我讲讲我回来以后都发生什么了?”   喻眠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脸腾地一下红了,纠结了半天之后说:“……我忘了。”   “哦,忘了,”秦宙晚装模作样地停了下来,“那还是要带眠眠去看看医生,让医生帮眠眠想起来。”   喻眠害怕他描述的那种场景,连忙拉住了秦宙晚的衣袖,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你亲我了。”   秦宙晚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喻眠的头发。   《恋爱中转》录制到现在进度已经过半,第二天晚上所有人都回到别墅以后,节目助理宣布有一个惊喜等着他们。   盛钦觉得节目组说的惊喜都不会是什么惊喜,很警觉地问:“你们又要布置什么缺德任务了?”   节目助理摇摇头,直接伸手拉开了别墅的大门:“惊喜就是你们来新朋友了。”   门后走出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看起来是那种活泼的类型,他落落大方地向所有人打招呼:“大家好,我是空降嘉宾刁琢。”   所有人安静了一瞬间,不是因为对刁琢有什么意见,而是没想到节目组会在这个时候加人。   盛钦想到了什么:“你是这里面有人的前任吗?”   刁琢摇了摇头,指指秦宙晚道:“不是,不过我跟秦总有点关系,我是他S大的学弟。”   接着他看向秦宙晚,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不知道学长还记不记得我。”   秦宙晚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没什么印象。”   刁琢没有失望:“那我努力之后让学长对我留下印象。”   赵祯祯之前对喻眠提过找空降嘉宾代替他的事情,后来虽然喻眠留下来继续录制了,但她忽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现在几位嘉宾的互动关系有些固化,如果加入新人,说不定能引发一些变化。   她在朋友圈里发布了嘉宾招募公告,很快就有人找到了她,说有个合适的人选,长得不错,学历也很高,是S大毕业的,就是这个刁琢。   只是她没想到刁琢看起来似乎是冲着秦宙晚来的。   52 闹什么脾气   刁琢是那种外放的个性,很主动地融入节目,虽然现在暂时还没排到他做饭,他也跟着打起了下手。   其余人不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多做事,便一起来到厨房里,切菜的切菜,洗碗的洗碗。   喻眠虽然不太会做这些,但还是拿起了一把刀,颤颤巍巍地要处理一只西红柿。   秦宙晚眼疾手快地把他的刀夺下来,又从他手里拿过西红柿:“我来吧。”   喻眠懵懵懂懂地看着秦宙晚把西红柿放到盘子里,在顶部划了一个十字花刀,然后往上烧了一点热水,等果皮和果肉之间产生了一点空间的时候,用刀尖贴着十字花把西红柿的皮给揭开,露出完完整整的一只西红柿。   这个人好像什么都会,把他衬得像个傻瓜。   旁边的刁琢凑过来看:“学长,以前只知道你成绩好做生意厉害,没想到也很懂做饭。”   秦宙晚淡淡地应一声:“不算懂。”   刁琢把另外几个西红柿都拿过来:“剩下的我跟学长一起处理吧。”   秦宙晚看了他一眼:“你刚才没学会?”   刁琢愣了一下,意识到秦宙晚是不想同他一起做这件事的意思。   喻眠意识到刁琢似乎对秦宙晚格外热情,他下意识地不喜欢那个人,默默走到了一边。   秦宙晚看到喻眠的动作,他忍住笑跟了过去:“眠眠,还有什么要我做的么?”   喻眠摇摇头,又拿了头蒜一心一意地剥,蒜衣从他指间剥落,发出窸窣的响声。   那边刁琢手麻脚利地处理掉几只西红柿,放在盘子里摆好之后又过来找秦宙晚搭话:“学长,你有空可以带我去你们公司参观吗?”   秦宙晚没回答,只说:“不用叫学长。”   刁琢当然不能直接喊他名字,于是只得客客气气地改叫“秦总”,换了称谓之后两个人的距离好像一下子拉远了。   秦宙晚看喻眠剥蒜剥了半天也没剥明白,那样子看着不像剥蒜,倒像拿蒜撒气似的。   刁琢也发现了,他觉得喻眠像个小孩子,便笑眯眯地教他:“蒜不是这么剥的,你应该……”   他想从喻眠手里把蒜拿过来,喻眠却没松手。   秦宙晚忽然笑了,刁琢不明就里,然而秦宙晚笑完之后,喻眠就把手松开了。   “眠眠,闹什么脾气,嗯?”秦宙晚靠近喻眠,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跟他说话。   喻眠卡了一下壳,低着头不看秦宙晚,一言不发地把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他。   秦宙晚好脾气地哄着他:“眠眠跟我说,我哪里做得不对了?”   哪里还有一点刚才面对着刁琢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而刁琢拿着一头蒜,剥也不是不剥也不是,最后还是周家明做饭的时候需要蒜碎,他才算有个台阶下。   但他还是不死心,吃饭的时候又主动挑了秦宙晚对面的位置,先给秦宙晚夹了一筷子菜:“学……秦总,你尝尝这个,是我做的。”   秦宙晚压根没有要尝的意思:“我不跟别人用同一副餐具。”   刁琢勉强笑了笑:“这样。”   其实筷子他还没用过,但秦宙晚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他身上,连问都懒得多问一句。   这时候喻眠从夹到盘子中的菜里发现了自己不喜欢的洋葱丝,他用筷子挑出来,然而不知道应该丢在哪里。   喻眠茫然地在原地停了几秒钟,直到秦宙晚自然地把盘子推了过去:“眠眠给我吧。”   刁琢眼睁睁地看着秦宙晚把喻眠不要的洋葱丝吃掉了。   喻眠的筷子是用过的。   刁琢来之前没有了解过这个节目里的人际关系,因为赵祯祯希望他保持一个真实自然的状态,不要被嘉宾们之间已经呈现出来的单双箭头影响,所以他不知道秦宙晚和喻眠之间的事情。   不过现在他看出来了。   刁琢从小到大也是个好学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他觉得节目既然还没到结束的时候,就证明一切都有转机,于是他又叫了秦宙晚一声:“秦总,你有不吃的也可以给我。”   秦宙晚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喻眠先咬了咬嘴唇,握着筷子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刁琢看向秦宙晚,等待他的回应。   秦宙晚皱了皱眉,打量了一番之后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来着?”   刁琢这才意识到秦宙晚是真的一点心思也没花在自己身上,他进门时才做过自我介绍,仅仅过了几个小时,秦宙晚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   他讪讪地笑了笑,说一声我叫刁琢之后就没有再继续下去。   吃过饭以后,节目助理送上来新的任务卡,同时告诉他们,这是节目的倒数第二次约会,此时离终选只剩下不到两周时间了。   盛钦拿起任务卡念了起来:“给前任指定约会对象,指定权由抽签决定,不可以指定自己……”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刁琢怎么办?”   “他是被选择的,”节目助理解释道,“如果有人选了他,意味着你们六个人里会有一个落单,在那一天没有约会。”   盛钦心直口快地说:“没约会?那不是很尴尬。”   节目助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意思是要的就是这种尴尬。   而喻眠却很希望落单的是自己,跟那些不熟的人约会对他来说还不如自己在房间里待上一天。   节目助理拿出六张纸签,一共三种颜色,每种对应一组前任。   喻眠看向秦宙晚,而秦宙晚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让他先抽。   无论是秦宙晚给自己指定约会对象还是自己给秦宙晚指定,对喻眠来说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他抿着嘴拿起一条纸签翻过来,是没有指定权的字样,节目助理看到了,直接把另一张递给秦宙晚:“秦总,你来给喻眠选约会对象吧。”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秦宙晚身上,他扫了一眼周围的几个嘉宾,心里有了答案。   刁琢察觉到秦宙晚在看自己,他意识到对方应该会选他。   然而秦宙晚却迟迟不开口,刁琢忽然明白了,他咳了一声,再一次提醒秦宙晚道:“秦总,我叫刁琢。”   53 怕别人对你动心   秦宙晚“嗯”一声,抬起头对节目助理说:“我选他。”   喻眠睁大了眼睛,脸上显出一点不情愿的表情,又被他压了下去。   其实秦宙晚不是没看出喻眠对刁琢的抵触,然而剩下的嘉宾或多或少都对喻眠表现出过兴趣,他不放心把喻眠交给任何一个人。   另外两个抽到选择权的是顾巡和盛钦,顾巡给谢南与指定的是盛钦,而盛钦知道最近周家明在向顾巡献殷勤,偏不想让他遂意,给他指定了秦宙晚。   这么一来落单的就成了顾巡,盛钦想到刚才自己还说过落单的人尴尬,顿时有些内疚,便对顾巡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顾老师。”   顾巡摇摇头,温和地笑了笑:“正好我在家看书,下周有个学术会议要开。”   抽完签以后就到了发心动短信的环节,喻眠握着手机走到厨房里,一副很烦恼的样子。   赵祯祯正在旁边看大李子的监视器,余光瞥见喻眠,随口问道:“今天还不发?”   喻眠咬了咬嘴唇:“发吧。”   赵祯祯惊讶了一下:“难得啊,终于想好给谁发了。”   喻眠没说什么,拖了一张凳子坐下,两只手捧着手机,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看。   秦宙晚发短信的时候从来不犹豫,他选了喻眠,然后打下一行字:“眠眠今天是不是吃醋了?”   发完以后他就放下了手机,抬起头望向了厨房的方向。   正好喻眠抬头看他,两个人的视线短暂地交错了一瞬,喻眠又迅速地把头低了下去。   秦宙晚的手机忽然连着震了两下,提示有两条短信进来。   他点开收件箱,第一条短信是“秦总,我以前在学校见过你”。   秦宙晚面无表情地翻过去,看到下一条的时候露出了有些意外的表情。   “我不想跟他约会。”   很显然是喻眠发过来的,还带着小孩子赌气一样的口吻。   秦宙晚轻轻勾了一下嘴角,他喜欢喻眠跟自己使性子。   喻眠今天不知怎么心情比平常低落,发完短信之后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一个人去了二楼,钻进玻璃花房的角落里发呆。   他默默地坐了好一会儿,脑海中总是想到今天晚上刁琢往秦宙晚身边凑的场景。   他们都是S大毕业的,应该有很多共同语言。   忽然喻眠听到身后的玻璃被人轻轻叩了两下,他转过头,看到秦宙晚正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喻眠跟他对视了几秒,随即就站起来,换了另一个角落坐着。   秦宙晚忍着笑,打开门进去,从容不迫地来到喻眠跟前,蹲下身跟他视线持平:“眠眠,生气了?”   喻眠不说话,别开了视线。   秦宙晚牵过喻眠的手放上自己膝头:“眠眠生的是什么气,气我说你吃醋?”   喻眠摇了摇头。   秦宙晚慢条斯理地“哦”了一声:“那看来眠眠是真的吃醋了。”   喻眠愣了一下,脸突然红了。   “我没吃醋。”他小声说,想把手抽回来。   秦宙晚却没放开,指腹捻过他手背上的皮肤:“知道为什么要让你跟那个人约会么?”   喻眠听他提起刁琢,嘴角微微耷拉下来一点,一副什么都不想说的模样。   “眠眠,我怕别人对你动心。”秦宙晚低声说,伸手捧住了喻眠的脸。   喻眠一怔,感觉到秦宙晚的手抚过了自己的眼角眉梢。   “怎么办,我又想亲眠眠了,”秦宙晚轻轻压了一下喻眠的后颈,“眠眠给不给我亲?”   喻眠还在迟疑,而秦宙晚已经强势地贴了上去。   他蹭了几下喻眠的嘴唇:“眠眠,张嘴。”   喻眠听话地张开了嘴,秦宙晚轻车熟路地将舌头探了进去,随即就站起了身,一只手撑住喻眠坐的椅子,另一只手捧起喻眠的后脑勺,吻得愈发深入。   刁琢刚才看到秦宙晚和喻眠上了楼,在楼下待了一会儿之后也上去了,想看看有没有见缝插针的机会,结果刚走到玻璃花房外面,就看到里面秦宙晚把人压在椅子上亲吻。   他呆了呆,脚碰到了支在地上的遮阳伞,发出了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喻眠是背对着他的,而秦宙晚抬起头,眼神无比平顺地扫过了他,仿佛他已经跟夜色融为一体,根本看不到有这样一个人。   “有谁来了吗?”喻眠也听到了声响,不安地仰起脸问。   秦宙晚看着他,重新吻了下去:“没有,是风。”   刁琢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表情大概是有些恍惚的,顾巡看见之后问了他一声:“身体不舒服么?”   他摇了摇头:“没有。”   顾巡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小秦总和喻眠在楼上?”   刁琢勉强笑了笑:“嗯。”   “又一个不长记性的。”盛钦嘀咕了一句,随手拿过沙发旁边立柜上的一只香薰灯摆弄起来。   过了一会儿,谢南与闻见了淡淡的薄荷味,他吸了吸鼻子,没防备空气中的薄荷味越来越重,重到他觉得眼睛都有些疼了。   盛钦打了个喷嚏,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得刚才往香薰灯里加的精油不大对劲儿呢……”   谢南与闻言,立刻伸手去拿放在香薰灯旁边的小瓶子,看完之后面无表情地递给盛钦:“你看看这是什么。”   盛钦接过来,看到瓶身上写了三个字——“风油精”。   秦宙晚哄了喻眠好一会儿,才终于让他不那么抵触跟刁琢的约会,然而尽管如此,到了两个人约会的那天,喻眠还是觉得哪哪儿都不自在,坐上刁琢的车以后就默默缩在了角落里。   刁琢大概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主动开口打破了沉寂:“我昨天问过他们,说你跟秦总是前任,秦总还追了你很长时间。”   喻眠没接话,前任是真的,秦宙晚追他是假的。   “那给我讲讲你们恋爱的经过吧,我都不知道秦总谈恋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刁琢打量了喻眠一下,“不过有一点我很奇怪,虽然我比他小两届,但秦总这样的人谈恋爱照理说该传得满学校知道才对,为什么我都没听过你?”   54 前任约会   刁琢并不是故意的,他昨天听盛钦他们说秦宙晚追了喻眠很久就觉得奇怪,当年秦宙晚在S大是很受欢迎的风云人物,说全校皆知或许夸张,但也差不太多,假如他喜欢上什么人了,感情上有哪怕一点风吹草动,也不至于完全没人知道。   何况他还特地托过人打听,都跟他说秦宙晚没有在那时候谈过恋爱。   喻眠被问住了,他很久都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安。   刁琢很通人情世故,转过头打量喻眠一下,心里就有了猜测:“秦总是特地那样跟别人说的吧?怕你没面子?”   顿了顿,转回头目视前方继续开车:“秦总一直很有绅士风度。”   他没点明为什么喻眠会没面子,而喻眠想起当年自己做的一切,愈发地沉默起来。   这时候秦宙晚给喻眠打来了电话,喻眠看着屏幕上的三个字,愣怔了好半天才接。   他昨天晚上洗漱的时候妈妈打来了电话,跟他说爸爸的情况又好转了,他腾不开手,把手机音量调得很大,过后忘记调回去,此时秦宙晚的声音便充满了整个车厢:“眠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   喻眠犹豫一下:“刚才在说话。”   秦宙晚知道他今天跟刁琢出去,便问道:“说什么?”   喻眠不说话了。   刁琢见喻眠这个反应,怕秦宙晚误会自己欺负对方,便解释道:“秦总,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大学的时候没见过喻眠,因为听说你追了他很长时间。”   秦宙晚慢条斯理道:“你没见过眠眠是你的事情,为什么要问他?”   刁琢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维护喻眠:“秦总,我……”   秦宙晚根本不想听他解释,转而对喻眠说:“眠眠,今天早点回来。”   喻眠“唔”了一声:“你也早回去吗?”   秦宙晚笑笑:“我没出去。”   喻眠一怔:“你不是跟周家明……”   “我换给顾老师了,还周家明一个人情。”秦宙晚说。   喻眠想起来上回假面舞会自己的舞伴从周家明变成秦宙晚的事情,明白了对方说的还人情是哪一次人情。   挂上电话以后,刁琢一路没跟喻眠说话,直到车开到节目组指定的约会地点,他才说了一句:“秦总这么关心你。”   喻眠不知怎么接,而刁琢也没为难他,停了车下去:“走吧,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玩。”   这次约会之后,节目录制只剩下寥寥几天,嘉宾们的关系似乎还是没有确定下来,周家明在接近顾巡的同时也偶尔撩拨过刁琢,盛钦跟谢南与熟了不少,已经达到了可以相互帮忙和开玩笑的程度,也互相发过短信,然而并没有达到绑定的地步,喻眠和秦宙晚看起来是锁得最死的,不过秦宙晚也不知道喻眠最后到底能不能下定决心相信自己一次。   离节目结束倒计时一天的时候,节目组在头天晚上宣布了最后一次约会的方案。   最后一次约会是前任约会,每个人跟前任自行决定约会地点,节目组不作任何要求,约会完成之后立刻进行终选。   节目助理贴心地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实在不愿意,可以选择跟我们的空降嘉宾约会,机会先到先得,不过剩下的那位就要跟上次的秦总一样落单了。”   周家明还记得盛钦上回故意逆着自己让他跟秦宙晚约会,这次便想着要反击,第一个举手说:“我跟刁琢约会。”   盛钦撇了撇嘴:“我没意见。”   节目助理又看向剩下几个人:“大家都没意见吧?没意见就可以分别找地方去商量具体的约会细节了。”   喻眠被秦宙晚带去了二楼的玻璃花房,秦宙晚问他:“眠眠想去哪?”   “你决定吧。”喻眠最怕这些需要动脑子的事情。   秦宙晚看了他一会儿:“那眠眠就全听我安排了。”   喻眠点了点头,很乖地说好。   秦宙晚没有问喻眠最后会不会选自己,他不想让喻眠觉得自己在逼他。   喻眠本来以为最后一天的约会大概也跟之前一样,不过去某个地方吃一顿饭或者看一场电影,他没想到第二天一早,秦宙晚开车就开车带他去了一个私人停机库。   停机库里停放着各式各样的直升机,喻眠呆呆地看着,然后问:“都是你的吗?”   秦宙晚摸摸他的头发:“没那么夸张,只有一架是我的。”   接着他就跟旁边的一个飞行员简单交谈了几句,对方帮他们拉开舱门,秦宙晚手放在喻眠头顶,等他先坐好,自己才跟着进去。   跟拍他们的是大李子,大李子从走进来嘴就没合拢过,他趁秦宙晚和喻眠上直升机的时候在《恋爱中转》工作群里发了几张偷拍照片,然后说:“啧啧啧,我对金钱的力量一无所知。”   直升机飞上几千米高空,远川市逐渐缩小,建筑群与道路相互交织,喻眠趴在窗户上专注地盯着外面,而秦宙晚看着他。   飞行员按照秦宙晚的安排飞到了附近一座海滨城市的离岛,然后缓慢地降低高度,让他们进行低空观光。   秦宙晚选这里是有私心的,从开始录制节目开始,他跟喻眠大多数时间都只能在很多人的注视下相处,所以这一次他才选了一个远离人烟的地方,虽然还有飞行员同摄影师,但已经比平常在节目组好很多。   今天有好天气,海水反射着天空的蓝色,波浪拍击礁石,泛出纯白的浪花。   大李子一边拍一边想,就算秦宙晚现在拿出戒指跟喻眠求婚,他都不会太意外。   二十分钟后,飞行员把直升机停在了岛上,这座离岛秦宙晚还没回远川的时候就已经买下来了,还在上面建了住宅,前些天刚刚完工。   喻眠刚见到那座房子就脚步一顿停下了。   岛上有小小的峡谷,房子的露台贴附峡谷而建,露台上有几条白色的帷幔正在随风飘荡,在阳光下泛出近乎透明的光泽。   跟那幅他记了很多年、现在正挂在他家玄关处的画一模一样。   55 我喜欢你   秦宙晚直到那场拍卖会才真正懂得喻眠为什么喜欢那幅画。   那天他迟到是因为先去拜访了画家的儿子,想直接用一个比较高的价格将画买断,以防节外生枝,而对方却告诉他,喻总先前也提出过同样的要求,开出的价格跟他差不多。   秦宙晚明白了画家儿子的意思,无非是想看鹬蚌相争,他好做得利的渔人。   尽管在这件事上没谈妥,画家的儿子还是想结交秦宙晚,便问他知不知道这幅画为什么是自己父亲最喜欢的作品。   秦宙晚于是得知了那位画家年少时爱过一个人,对方极为出类拔萃,很快得人赏识从家乡小城远走高飞,两个人此生再未相见。   画家儿子将画上的鹰羽指给他看:“这幅画的点睛之笔就是这根羽毛,那个人对我父亲来说就是一只鹰,飞走了就没有再回来。”   秦宙晚若有所思地看着画中空空荡荡的阳台,半晌才说了声:“这样。”   喻眠喜欢这幅画,是因为他。   当时海岛上的房子已接近竣工,他连夜找人画设计图,在房子靠近峡谷的方向加装了一个露台,就布置成画中的模样。   喻眠怔怔地望着露台上的白色帷幔,一直没有开口。   “眠眠喜欢么?”秦宙晚问。   喻眠垂下眼帘,很轻地点了点头。   秦宙晚走到喻眠面前蹲下来,拉过他的手,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放进去。   然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眠眠,你想要的东西,我现在都可以给了。”   冰凉的金属紧贴手心,喻眠咬了咬嘴唇,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那幅画吗?”   “知道,”秦宙晚回答喻眠的样子就像当年在实验室里胸有成竹地回答老师的问题,“阳台给眠眠,人也给眠眠。”   喻眠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秦宙晚站起身,温柔地把喻眠拥进怀里,低下头靠近他耳边,语气笃定地说:“眠眠,我不会再走了,以后一直陪着你。”   喻眠呼吸一滞。   岛上风大,秦宙晚解开大衣的扣子把喻眠包裹进去,衣角上下翻飞,喻眠靠在秦宙晚胸前,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过了很久,小心翼翼地抬手拢住了他的腰。   终选是晚上通过即时通讯的方式进行的,节目组发给嘉宾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嘉宾按照节目组规定的顺序给想表白的人打电话,对方如果接受,就要去到该嘉宾所在的地点,这样两个人算作牵手成功,如果拒绝,只需要在电话里讲清楚即可,假使拿不定主意,也可以等所有向自己表白的人都说完再决定。   赵祯祯给每个嘉宾都拨了电话说明规则,通知到喻眠的时候,他忽然问了赵祯祯一个问题:“今天还发短信吗?”   “不发了,”赵祯祯想到他可能是担心之前那些没发的短信,“你放心吧,你缺的短信我已经让文案组写好了,后期你配合补录一些镜头就可以。”   喻眠摇摇头:“我想自己写。”   赵祯祯愣了一下,随即说:“行,你自己写更好,不过这个不能拖太久啊……”   喻眠打断了她:“我现在就写。”   赵祯祯“哦”了一声:“那你都打算给谁发啊?”   喻眠小声说:“秦宙晚。”   赵祯祯等着他继续说,好半天没听见动静,这才反应过来:“都发给秦宙晚?”   喻眠说“嗯”,又问:“能在晚上打电话之前发给他吗?”   秦宙晚的序号是第一个,是最先打电话表白的人,赵祯祯突然明白了喻眠的意思:“你这是想争取一下他?”   喻眠没说话,而赵祯祯知道这是默认的意思。   她笑嘻嘻地保证道:“行,我肯定给你办到,咱们小喻少爷八百年才主动一次,我怎么能不帮忙呢?”   喻眠十八岁时喜欢秦宙晚的勇气消失了这么多年,终于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他一向不擅长表达感情,现在却抱着手机苦思冥想怎么给秦宙晚补上缺了那么多天的短信。   秦宙晚看喻眠小小一个人窝在窗边,想走过去给他披条毯子,而喻眠却很紧张地躲了过去,用手捂住了手机屏幕。   “眠眠在做什么?”秦宙晚状似无意地问。   喻眠说:“看一下手机。”   “看手机要避着我?”秦宙晚漫不经心地打量他。   喻眠急得脸有些红,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晚上你就知道了。”   “晚上?”秦宙晚抬了抬眉,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好,那我等着。”   夜幕降临,喻眠把写完的短信发到了节目组的那个指定号码上,在每一条前面都加上了“秦宙晚”三个字。   过了一会儿,秦宙晚的手机一声接一声地响起来,他解锁屏幕,看到了很多条匿名短信。   “谢谢你给我买那幅画。”   “阳台我也很喜欢。”   ……   “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秦宙晚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直接笑出了声,他扫了一眼旁边偷偷观察他反应的喻眠,故意说:“眠眠,今天好像有好多人给我发短信。”   喻眠果然上钩,认真地向他解释道:“今天不用发短信,那些都是我发的,因为我很久没给别人发,所以攒了很多条。”   秦宙晚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嗯,既然眠眠这么努力,那我考虑一下。”   喻眠看着他,不安地问:“你还考虑别人吗?”   秦宙晚没回答,而是拨出了一通电话。   几秒钟之后,喻眠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按下接听贴到耳边,秦宙晚的声音在扬声器内外同时响起,像在山谷中说话,引起了回音。   “眠眠,我喜欢你,不考虑别人。”秦宙晚盯着喻眠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说完以后他就挂断电话,干脆利落地关了机,这样即便还有人向他表白,也没办法再打进来。   喻眠愣愣地看着他,耳边响起了挂断后的忙音。   秦宙晚发现喻眠的眼尾红了,连忙走过去捧起他的脸:“眠眠怎么了?”   喻眠的喉结动了动,他注视着秦宙晚,重复了一遍七年前说过的那句话:“秦宙晚你当我男朋友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一个温柔却汹涌的亲吻,秦宙晚一边抚弄他的嘴唇,一边把他抱到了阳台上,月色下的大海宁静安谧,层层浅浪泛着淡蓝的光。   风过处帘幕翻涌,如同往事连绵,十八岁见过月亮,爱上月亮,而今月亮穿越重重岁月,终于抵达身边。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写完了,后面还有个小番外。顺便求收藏新文《校霸以为他穿书了》。   56 番外(一)你自找的   终选完成以后,秦宙晚带喻眠飞回了远川市,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和所有嘉宾一起吃了饭,喻眠因此得知了《恋爱中转》的最终结果。   周家明选了顾巡,但是被顾老师婉拒了,谢南与直到最后一秒还在犹豫,而盛钦性子急,直接不顾顺序给他打了电话,谢南与便答应跟他试试,刁琢弃权了,但据赵祯祯偷偷告诉他的消息,刁琢其实是没打通电话。   大家都听说了秦宙晚最后一天的约会动用了直升机,纷纷围着大李子想看他手里的素材。   而大李子记着里面还有秦宙晚跟喻眠亲吻的部分,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播放不好,便糊弄了过去,晚上把那些镜头单独发给了秦宙晚,告诉他不用担心,这些镜头只此一份,自己那里没有留底。   秦宙晚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反复播放了好几遍,喻眠从浴室里洗了澡出来,好奇地走过去,趴在秦宙晚膝上想去看他的手机,看清之后脸一下子红了。   “你删了好不好,万一被别人看见……”喻眠小声央求道。   秦宙晚眉毛一挑:“眠眠是我的人,我为什么要怕别人看见?”   喻眠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而秦宙晚手一伸把喻眠捞到腿上,手从睡衣下摆钻进去搂着喻眠的腰。   两个人对视几秒钟,秦宙晚就贴了过去。   喻眠能感觉到这个吻和海岛上的那个不同,秦宙晚的气息带着侵略性扑到他脸上,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急切。   “眠眠,我想要你。”秦宙晚低低地说。   喻眠小声喘息起来,整个人软在了秦宙晚身上。   秦宙晚握着他的大腿把他抱起来,一边跟他接吻一边去到了卧室。   两个人对彼此身体的记忆还停留在七年前,秦宙晚觉得喻眠没怎么变,喻眠却觉得秦宙晚的力气好像更大了。   他忍着疼,忽然想起秦宙晚之前跟他说过的话,怯生生地问:“我要叫吗?”   秦宙晚一怔,看到喻眠红着眼睛这么问他,顿时有些控制不住。   喻眠的手抓紧了床单,秦宙晚低头吻了一下他的眼睛:“眠眠不想叫就不用叫。”   喻眠“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忽然轻轻说:“老公。”   秦宙晚一顿:“你说什么?”   喻眠忍住害羞向他解释:“我在网上查过,有人说这个时候可以这样叫。”   “眠眠,我没逼你,”秦宙晚抚过喻眠光洁的皮肤,同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之后的事情可都是你自找的了。”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