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错把你比作星辰》作者:炎鹿鹿 简介: 你让我听话,所以我听听话话去死。 疯批爹系王牌经纪人攻X单纯软萌明星受 ——— 演员楚子晨失忆了。 事业跌落谷底时,英俊而温柔的王牌经纪人主动送上门,自称是他的前男友。 起初是无比甜蜜的,可是不知从哪天起,关系悄然变质。 “你必须听我的。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严轲的表情狂热中透着冰冷。 他选择了为爱屈从。 但他没有想到,严轲对他的控制,甚至与爱无关。 原来他早已患上解离症。严轲一直在透过他看着别人。 而那个真正被深爱着的人不在别处,就在自己的身体里。 严轲把他拴在身边妥善照管,只是为了迎接那一天—— 人格融合之日,严轲深爱的人会重见光明,而他将会被埋葬在潜意识的深海。 严轲:“我是亏欠了你,但你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楚子晨:“知道了。我哪次让你失望过?” 他只是个无依无靠的灵魂,消失的那天,连一把灰都没有留下。 替身,虐恋,双重人格,追妻火葬场,HE。 替身 虐恋 狗血 追妻火葬场 双重人格 娱乐圈 第1章 -谢罪   推开金御会所的一间包房门,呛人的烟味就从里面飘出来。   楚子晨犹豫地看了一眼身后,黑压压的一排黑衣保镖把他的去路封得死死的。他只好拖着脚步,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   包厢内坐了五个人,楚子晨只认识坐在中间的男子。他年逾五十,身材保养得尚可,戴着一副故作风雅的黑框眼镜,正是声名显赫的影视制片人付敬禹。   是他得罪不起、又偏偏得罪了个透彻的主,也是他今天谢罪的主要对象。   其余几个人,不用想也知道都是娱乐圈内的大佬。楚子晨摆出恭敬的样子打量过去,只见他们个个满脑肥肠,身上的西装被撑得变形……   倒是有个例外,让他眼前一亮。   唯独有一个,就是坐在付敬禹右手边的人,和其他人气质完全不同。这个人约莫不到三十岁,一身藏青色暗纹高定西装,身材高大修长,气质矜贵而又沉敛。   一瞬间楚子晨觉得这人非常面熟,但男人的视线只是淡淡从他的脸上划过,让他有点小失望:看样子,可能是因为自己独爱禁欲系这一卦,看得太多罢了。   这时付敬禹叫了他一声,挪了挪身体,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   他顿时感到两条腿犹如千斤重,缓缓走过去的时候,还险些被地上的酒瓶绊了一跤。   ……   付敬禹竟然是叫他来陪酒的……楚子晨在真皮沙发上如坐针毡。   可是他想了想自己现在的状况:因为得罪大佬被公司雪藏、被人操控舆论全网黑……无论他现在多么反感,他早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儿还有选择啊。   他偷偷观察着付敬禹的表情。看得出对方并没原谅他,从他进来后就神色淡淡地,也不怎么看他,却在每次拿酒、弹烟灰时,手都要在他腿上背上磨蹭两下。   ……就当自己在渡劫吧。楚子晨忍着恶心,僵硬地维持着乖巧的笑容,给几位不知名的大佬往高脚杯里倒马爹利。吨吨吨,吨吨吨,他给每杯倒得都快要溢出来。反正不是他买单,最好把这几个混蛋都灌倒了。   他不知道付敬禹今天是什么打算,这感觉就跟铡刀悬在头上似的。他来之前反复设想着给付敬禹赔罪的场景,紧张得晚饭也没吃几口,现在陪着喝了几杯冷酒,肠胃就神经质地绞痛起来,痛得他额头一阵阵冒冷汗。   而几个大佬似乎正在聊圈内的名人轶事,陌生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地蹦。他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大佬们注意到,再被拉入话题。   他无法加入这些话题。   因为他前些日子刚刚失忆了。   得罪了付敬禹、被公司雪藏后,他的事业停摆、声名狼藉,精神状态也很差,几个月没和外界接触。就是在那段时间里,他突然间丧失了大部分记忆。   失忆后,他连自己原来的名字都不太确定了。他分明记得自己叫楚子晨,但证件上的名字却是楚辰,可能是他出道后改过名字。   这时他突然听到有人提起“楚辰”的名字,赶忙恢复微笑抬起头来。   付敬禹面朝着那个穿暗纹西装的英俊男人说:“严轲,你刚刚不是一直拉着我问楚辰的事吗。今天我正好叫了楚辰来,就是想和他算一笔账。”他的声音带着稍许的威压感,“你感兴趣的话呢,就听听看,不感兴趣呢,就早点回去休息。”   包厢里的聊天声霎时变小了些,气氛变了。   “当然。”严轲说,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楚子晨正有些慌乱着,付敬禹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包厢瞬间安静了。   “小辰啊,自己说说吧,你欠了我多少。”他语气冰冷。   楚子晨垂下眼帘:“Z香水品牌的违约金四千万,《筝》剧组的违约金五千万,还有、还有……”   付敬禹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用力一扯就把他扯到了自己身上,热气喷吐在他耳畔,咬牙切齿地。   “你还欠我一、个、道、歉。”   楚子晨极力拉开自己和付敬禹身体的距离,细瘦的手腕克制不住地发抖,白皙的皮肤也在窘迫中染上潮红。付敬禹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眼底的愤怒已经悄然变了质。   这副身子,天知道他付敬禹馋了多久。   更让他兴奋的是,就在不久前,这位小朋友还高傲得像朵带刺的玫瑰,敢和他公然叫板;可现在呢,短短几个月的惩罚,就让小朋友变成了被他彻底驯服的小羊羔,哆哆嗦嗦地垂下头顶的小耳朵,任人宰割。   付敬禹感到一阵残忍的兴奋,一把将身边的青年推下沙发,看他摔倒在瓷砖地面上,居高临下地教训道。   “进华娱那年,你才多大?性子倔脾气臭,一点规矩都不懂。要不是我欣赏你的才华,给你撑腰,你在这个圈子能走多久?”   “现在翅膀硬了,恩将仇报,还敢指点我的私生活。你可真是伤透了爸爸我的心呐。”   “对不起……付老板,对不起。”不论之前的事谁对谁错,可眼下他除了道歉根本没有别的办法。他一边说着,一边却不由自主地绷直了身体,眼睛有些发酸,暗自痛恨自己这样无力又软弱。   身后传来几个大佬的附和声,他坐在几双翘着脚的皮鞋中央,如同一个沾满灰尘的低贱玩物。   “嘴上的道歉谁都会,我要看到你的行动。哦,不如先给你讲点开心的事吧——严大经纪人最近刚刚成立了公司,他可是对你很感兴趣,愿意帮你把所有违约金都交上呢。如果我心情好、原谅了你,放你一马把经纪约给他,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这个叫做严轲的人是个经纪人?他愿意签下自己?楚子晨身子一震,连手脚都不冷了,惊喜地抬头看严轲。   但还没得到严轲任何肯定的讯号,他的下巴却突然被付敬禹用力捏住,转了回来。付敬禹眯着眼,饶有兴致地俯视着他,嘴角逐渐渗出的邪猥弧度,让楚子晨的脊背爬上可怖的凉意。   “但是啊,谁让你不听话在先的,想要我网开一面,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吧。”   什么意思?他们想要自己做什么?还没反应过来,付敬禹的手竟然顺着他的领口摸了进去……   楚子晨一个激灵,被摸过的地方像被虫子咬了似的又烫又麻。   早知道就不该来的,这个圈子人人都这么变态,他宁愿再也不演戏了。   可是现在拒绝的话,会不会挨打?他怕疼,他不想挨打。   如果喊叫的话,外面的人会听到吗?会有人来帮忙吗?……这种声色场所,想必不会吧。   四肢百骸都被密密麻麻的绝望吞噬,他忽然灵光一现,下意识地向严轲看去。   金色的镭射灯加深了严轲的五官,可神情却依旧淡漠得虚无缥缈,似乎诉说着无聊,只希望眼下这场闹剧能快点结束。   是的,这个人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也许他会乐意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视线向下看去,男人翘着一只脚,顺滑的西装裤管微微上滑,露出一截被黑袜包裹的脚踝,就在楚子晨触手可及的地方。   于是,他强忍着要冲破胸膛的羞耻感,在没人看到的死角哆嗦着伸出手,轻轻拽了下男人的西装裤脚。 第2章 -旧爱   就算楚子晨已经失忆,他仍然敢打包票这是他活了二十七年做过的最羞耻的事,没有之一。   他猜此时的自己一定就像只柔弱的流浪猫,眨巴着水汪汪的圆眼睛在路人脚边婉转乞怜。   下一秒,他清楚地看到严轲的喉结动了动。但就在他以为要得到帮助的时候,严轲却默不作声地把视线挪开,恢复了惯常的冷漠表情。   只见男人整理了下衣摆,猛地站起身,淡淡地说道:“不好意思,出去接个电话。”   砰地一声,严轲关门离去,也把他重新关回了令人窒息的绝望里。   ……   楚子晨的身上忽冷忽热,如同求生和冻结的本能在体内疯狂拉扯。   尽管知道逃脱无望,片刻后,他还是挣扎着想要站起。   这时不知是谁不耐烦了,踢了他后背一脚。他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脸撞上了付敬禹的膝盖,下一秒,后脑勺的头发就被付敬禹牢牢抓在了手里。   付敬禹五官扭曲,不再掩饰欲念的丑恶:“小贱货,你装高贵给谁看?自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是这个下场。”   说着,就用肥厚的手掌抓着楚子晨的头,往自己的下身按去。   楚子晨几欲作呕,周身颤栗,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付老板、付老师!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要!”   他顾不上头皮火辣辣地疼,疯了一般地挣扎,脸上立即就挨了几个清脆的耳光,耳朵嗡嗡作响。   尽管如此,他还是紧紧咬着嘴唇,拼命甩动着脑袋。周围响起一片下流的嗤笑,声音冰冷刺骨,像利刃一样切割着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门锁发出一声“咔嗒”,他的心登时从地狱般的恐惧中猛地跌回人世间: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付敬禹惊得松了手,楚子晨立即拼命推开对方,趴在地上急促地喘着气。   突然闯入的人也不关门,就那样大喇喇地立在门口,气定神闲道:   “对了,付老板。关于楚辰先生合约的事,就在刚刚,我们和贵公司的几位股东提前完成了接洽。也就是说,楚辰先生的经纪约现在已经在我手里了。”   这个声音是……严轲?!   楚子晨还没来得及咀嚼其中的意思,付敬禹已经勃然大怒:“什么?!我没同意!”   严轲微微一笑,唇角的弧度是那么得体,看上去既充满尊敬,又毫不惧怕:“您是我非常敬重的前辈,在圈内的影响力也毋庸置疑。我之所以想要积极推进这件事,恰恰也是希望您和楚辰先生造成的不睦不会被其他股东追究。”   “你、你、你有能耐啊,小子……敢绕过我从华娱挖人。”付敬禹被对方一番话堵得浑身颤抖,无可发泄,突然扬手把马爹利的瓶子扫在地上。玻璃瓶在楚子晨脚边砰然炸开,发出碎裂的巨响,在场几人都反射性地一抖。   只有严轲依旧保持着那样不咸不淡的微笑:“不敢当。”   他的眼神深邃而内敛,让人看不透,也不敢轻易揣摩深浅。几个旁观的人面面相觑之时,他再一次开口了。   “对了,还想提醒各位一句,刚才我听说有娱记混进来了,各位前辈们得注意下影响。”   好像在印证他的话一般,开启的门外传来保安通过对讲机的讲话声和匆忙的脚步声。几个老头顿时有些乱了阵脚,心想刚才这边吵吵闹闹的,是不是已经被人听到了。   有人暗叹没想到付敬禹这次碰了个硬钉子,不该来凑这个热闹。   最后,严轲终于看向了楚子晨。   “楚辰先生,我们借一步聊聊,可以吗?”   楚子晨亦步亦趋地跟在严轲身后出了包厢,直到进了电梯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赶紧掏出口罩戴上。   电梯一路下降,严轲的脸色冷得像冰,好像刚才险些被侮辱的人是他自己。楚子晨不适应这样的气氛,没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那个,严先生,我要怎么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替我解围……”   “叮”地一声,电梯停在负三层停车场,楚子晨边说着边跟在严轲后面走出轿厢。然而话音未落,他就被严轲一把推在了门侧面的墙壁上!   “阿辰,你这又是在演哪出!”刚刚的冰山帅哥突然间判若两人,眼眶发红,按在他双肩上的手微微发着抖,仿佛极力压抑着汹涌的愤怒。   刚才在包厢里摆出那样置身事外的态度,难道是装的吗?楚子晨先是被吓了一跳,又不禁佩服起这个人的城府之深。   “严先生,我想先冒昧问一句,我们……认识吗?”   男人迫切地凑近了些:“你够了,你是骗我的吧?这就是你用来应付我想出的法子?你还在怪我!”说着,黑曜石般的犀利眼眸中竟流露出几分乞求的神色,如同被逼至绝境的野兽。   “先生,你冷静点……”   “如果你早点跟了我,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可能让付敬禹那个老鬼踩在你头上!”   楚子晨看着对方强弩之末的表情,不由得心生同情,如果对方不是这么霸道地按着他,他可能会出言安抚一下。男人比他高出将近一头,这个姿势让整个躯体几乎牢牢罩在他之上,发力时西装的褶皱透露出性感的身材轮廓。肩膀宽阔、手臂结实,力量的差距更是在一接触时就能感觉得出。楚子晨这种为了上镜好看的身形根本没得可比,立马就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就这样近距离的四目相对中,楚子晨不知怎么脑袋就宕机了片刻。   半晌,他叹了口气:“对不起啊,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失忆了,谁都想不起来了,你懂我意思吗?”   严轲身子一颤,手上力道已经松了:“你敢保证,你真的不是在故意气我?”   “唉,怎么会呢!你对我这么好,我干嘛要气你?”   如同如梦初醒一般,严轲眼中的光霎时熄灭了,薄唇徒劳地动了动,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那浓厚的怆然之色让楚子晨都跟着有些透不过气。但很快,对方用力闭了闭眼、揉了揉眉心,竟然就重新恢复了镇静。   “原来外面传的是真的……抱歉。”他垂下手,声音沙哑。   没等楚子晨说什么,他后退了两步,用一个深呼吸憋回了眼底薄薄的水雾:“对不起,刚才太激动了。我是你的……朋友,虽然你可能已经不认识我了……”   “啊,没关系,这不就重新认识了吗,严先生~”楚子晨看他怪可怜的,抬手拍了拍对方肩膀,咧开嘴嘻嘻一笑。   严轲愣了一下才点点头,勉强一笑,重新开口时语调已经变得沉稳:“那么,时间不早了,你不是开车来的话,我先开车送你回家?”   楚子晨大方道:“可以吗?那麻烦你了!”   两人走向停车场深处,一辆黑色SUV在前方闪了闪灯。严轲走过去,拉开车后门,护着楚子晨的头顶让他上车。楚子晨猛然被人这么体贴,感到挺不好意思。   严轲关门前,他突然探出脑袋:“那个、可不可以告诉我,咱们之前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你想知道?”严轲停下动作,手搭在车门上俯视着他,目光闪烁而温柔:“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   “哎呀……被你发现了。”楚子晨摸摸鼻子,眼神不受控制地溜开了,真见鬼,怎么绕了一圈,自己倒成了先不好意思的那个。   严轲平稳地驾驶着路虎揽胜,穿过灯火辉煌的城市主干道。时值初秋,南国多雨,路面被洗刷一新,湿润而闪亮。   车内吹着微弱的暖风,低声播放着严轲常听的巴赫大提琴曲集锦。   红灯间隙,严轲从后视镜中望着楚子晨。青年似乎正在放空,脑袋歪着靠在窗玻璃上,眼睛倒映着窗外的夜景,如同一对纯净而冶艳的琉璃。   严轲无意识地扬起了嘴角——他的阿辰好像真的变了不少。虽然把他们过往的羁绊忘记了,但那些伤疤是不是也会跟着消失?既然这样,他和阿辰说不定可以放下往日的包袱,重新开始……   “阿辰。”   “那个——”   两人猝不及防地同时开口, 楚子晨笑了:“你先说。”   严轲斟酌着措辞,慢慢说道:“我知道对你来说,我现在只是个刚刚认识的人。我不会要求你以男朋友的眼光看待我,也不希望你在我身边会感到不自在。”   “男朋友”三个字从严轲口中说出,像是什么富有磁力的咒语,楚子晨反射地坐直了,反应了一会才听懂对方说什么,连忙说不会不会。   严轲唇角勾了勾:“那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我啊。我就想问问,你在会所里说的签约的事,是不是真的?”   严轲刚才太激动了,这才想起工作:“哦,当然,只要你愿意。”   “愿意啊,反正现在的经纪公司也救不了我。”楚子晨就像买块糖一样轻松地做了决定,“那以后你是不是就是我的老板了?”   “不算老板。我比你大两岁,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哥。”   楚子晨毫不犹豫地应了:“好嘞,严哥。”   --------------------   玉衍。渣攻和替身梗都在悄然上线(是不是有点过于悄然了) 第3章 -波动   十几分钟后,循着楚子晨报出的地址,严轲的车停在一片老小区大门外。   严轲放下窗玻璃,挑眉朝外看了一眼:“你就住在这里?”   “是啊……”楚子晨尴尬地笑笑,“我不是欠了公司一大笔违约金嘛,为了还债把房子全卖了,现在就在朋友的老房子里借住一下。”   严轲叹了一声:“对不起……你出事的那段时间,我在国外给公司谈投资。”他顿了顿,声音试探似地放轻了些:“没能陪着你,你会不会怪我?”   楚子晨连忙笑着摆摆手:“怎么会呢。那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去啦?今天谢谢你啊,严哥。”   说着他就拉开车门要下车,没想到一用力,背上就传来一阵钝痛,他不由得动作一滞,低低地“嘶”了一声。   细心的严轲马上注意到了,下车快步绕到他这边:“你受伤了?!”   “嗨,背上叫人踢了一脚。小伤。”楚子晨笑着摆摆手。   严轲略一回忆,猜测是自己不在包厢时发生的事,顿时眉头紧皱。   思索片刻后,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你怎么知道严重不严重?再说伤在背上,上药也不方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上楼帮你看看。”   楚子晨不清楚伤势,想到万一不舒服了去医院也不方便,于是便答应了。   单元门口的灯坏了,忽闪忽闪的有点瘆人。小区的住宅楼最高只有六层,连电梯都没有,两人一前一后爬着狭窄的楼梯,严轲突然问:“你刚才说,这是你朋友的房子?”   “嗯……可以这么说吧?其实好像也就是点头之交,她跟赵姐关系好。”赵姐是楚子晨现在的经纪人。   到了顶层,楚子晨摸出钥匙,插入有些掉漆的防盗门锁眼,继续道:“就是郑茹,你知道吧?我出事以后,她从赵姐那儿听说了我的情况,就主动提出把房子借我住。”   严轲皱眉:“只是点头之交,为什么会借你房子住?”   “她跟赵姐好像是说,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我眼下有困难,她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干脆帮帮忙什么的。还说我也是为了保护女孩子才得罪了人,她愿意帮我什么的。”   严轲摇头轻笑:“这个理由……你相信吗?”   楚子晨茫然:“为什么不信?”   严轲无声叹了口气,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郑茹他知道,一个去年刚出柜的脱口秀演员,正在事业上升期。娱乐圈里混的人,哪会有这么随便的善意?   不过眼下楚子晨才刚认识他,他暂时不方便说这些话,只能先忍住了。   防盗门应声而开,后面出现了一室一厅的小公寓。放眼望去,第一感觉就是乱,但仔细看看,其实只是因为小玩意太多而已——如果一个三座沙发上摆了四个形状各异的靠枕,是很难看上去不乱的。   角落里还堆放了不少快递纸箱,摞到快有一人高了。楚子晨越过它们打开客厅的灯,不好意思地解释:“卖掉房子以后,所有家当都搬过来了,地方堆得满满的。”   严轲摇摇头,走到他面前:“没事,我看看你的伤就走。”   楚子晨出门前只套了一件很厚的白色卫衣,里面没穿别的,转过身就撩起衣服下摆,严轲毫无防备地一愣。   严轲走近一看,果然青了一大片:“家里有药油吗?”   “有,你等我找找。”   楚子晨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出药油,却发现药棉没有了。他把东西递给严轲:“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到沙发上坐下,楚子晨撩起卫衣,冲着严轲露出光洁白皙的背。   然而卫衣有些宽大,只是这样不能把伤处全部露出来,还很容易把药油蹭在衣服上。严轲犹豫了下:“你……最好还是脱掉吧。”   “……嗯行。”楚子晨乖乖抬起手臂把卫衣脱了。   严轲努力控制住眼睛不乱瞟,把药油倒在手心,覆在伤处上。   药油有点凉,他的手也是冷的,触碰到皮肤的时候,楚子晨不由得哼了一声。   在楚子晨看不到的地方,严轲眼神暗了暗,喉结上下滑动。他顿了片刻,才开始轻轻在皮肤上打圈涂抹起来。   像是感受到某种焦灼的空气,楚子晨摸了摸自己裸露的肩头,没话找话道:“哈哈,这药油,味够冲的哈……”   严轲抬起眼,越过对方肩膀打量,却看见了对方肿起来的侧脸,有些心疼地说:“你的脸也肿了。”   楚子晨以为严轲要帮他擦,赶紧说:“脸上我自己来就好!”   这个角度,渗血的唇角,微颤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楚楚可怜的很惹人疼。严轲回想起什么,鬼使神差地问:“在会所里那时候,你是在向我求救吗?”   楚子晨一阵尴尬,低低“嗯”了声。   “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为什么找我?”   楚子晨不知道该怎么说,耳朵开始不听话地发烫,终于受不了了:“是第六感!跟你说,我第六感超好用的……”   严轲笑着嗯了声,没再继续欺负他。   上完药,他就打算离开,走之前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楚子晨:“工作的事还是不要那么草率决定为佳,给你一周时间考虑,等你考虑好了,我会安排你来我的公司签约。这期间如果你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电联我。”   楚子晨双手接过这张烫金名片。厚卡纸上的人名做了凹凸浮雕,十分高级的质感,带着和本人一样的木质香气。公司的名称是“辰星娱乐”,严轲的title是执行董事、经纪总监。   严轲走后,他想起了自己空虚寂寞冷的五脏庙。为了安抚自己受惊的心灵,他决定放纵一回,找出一包泡面来煮。他特别喜欢吃泡面,从经典的K师傅牛肉面款到猎奇的咖喱芝士款无一不爱,只是平时出于身材管理的考虑才不敢乱吃。   用锅子煮是对泡面基本的尊重,再额外加两勺某宝上买来的脱水蔬菜干,荷包蛋打进去,火腿肠加进去,热气腾腾的一大碗,吃得满嘴油亮,简直不要太满足。   吃完饭没多久,他就接到了赵姐打来的电话,对方显然已经知道了晚上严轲许诺签下他的事,他现在混成这样,赵姐也没了挽留之意,两人说了几句场面话,算是好聚好散的意思。   刚挂断电话,他的助理前后脚也打过来了。他的助理叫王景,大专刚毕业的小伙子。楚子晨失忆之前也是捧过视帝奖杯的一线演员,有一个非常能干的助理,但他出事后,那个助理就被公司拨给了更赚钱的艺人,取而代之的就是王景。   楚子晨对这个安排没什么意见,一来反正他也没工作了,二来,这个王景机灵、能聊,而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能陪自己说说话的朋友。   “辰哥!我听赵姐说,你要跟辰星娱乐签约,他们还愿意帮你出违约金。真的嘛?”王景元气十足声音从听筒传出。   楚子晨嗯了一声:“眼下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你说是吧。”   “挺好的,够好了!严轲算是国内top的经纪人了,辰哥你跟着他肯定能东山再起的!”   楚子晨:“我尽量!”其实他也不知道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是东山再起,反正养活得了自己就可以了。   “不过,严轲这个人吧……”王景犹豫了下,“哎,算了,我也没见过人家,都是听说的。对了,他最近接受了一个采访,你看了吗?可以提前了解下他的工作作风!”   楚子晨说没有,接着手机就响了一声,对方发了个链接过来。   王景点到为止,转移了话题,两人又随意聊了会八卦。挂断电话后,楚子晨马上点开了王景发来的链接。   那是一期娱乐杂志的电子版,没费劲就找到了严轲的那篇采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严轲的照片,照片是抓拍的,画面里的他穿着一身剪裁合宜的黑色正装,拿着一沓纸,正和周围的工作人员交代着什么。英挺凌厉的眉毛,修长好看的手指……每个细节都诠释了工作中的专注和专业性。   楚子晨盯着看了好一会才想起看内容。一段问答吸引了他的注意。   Q:恭喜您近期成立了自己的经纪公司‘辰星娱乐’,您作为经纪人来说无疑是非常成功的。不过外界也时常诟病您对手下艺人的掌控欲太强,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A:你需要先被看到,然后再追求个性和自我实现,这就是艺人的马斯洛需求。对于还处在上升期的新人来说,我比他们更了解如何保持存在感。   楚子晨想象着严轲说话时的表情,不由得微笑起来,真的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Q: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公司取名‘辰星’呢?   A:这个词对我来说,意味着遥不可及的梦想。   楚子晨一口气看完,躺倒在沙发上叹了口气。为什么答应了严轲用一周时间考虑?一周也太久了……明明在接过对方名片的那一刻,自己的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 第4章 -签约   漫长的一周过后,到了约定的那天,严轲的车来到楚子晨家楼下,带他去自己的公司签约。   他远远就看见了严轲穿着黑色毛呢长大衣的笔挺身影站在车边。走到近前,对方冲他微微一笑:“来了。吃过早饭了吗?”   “嗯!”   “那我们直接去公司。”   “好呀。”   楚子晨感到很是新奇,上车后偷偷看了对方许久。现在的严轲和一周前那个夜晚散发着有些不同的气质,看来现在是工作mode。   公司位于市中心CBD某座写字楼的黄金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公司前台“辰星娱乐”的大字赫然映入眼帘,背景是各种交织在一起的素色波浪线,显得前卫又简洁。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油漆味,这里的一切都仿佛昭示着新生。   楚子晨戴着口罩,低头跟在严轲身后走了进去。穿过办公区时,貌似不少人都提前得到了消息,纷纷伸长脖子朝他们看过来。   严轲大步流星、面色冷肃地走过,员工们似乎都被他气场镇住,没人敢出声。但楚子晨依稀能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到震惊和嫌弃,知道他们的心中所想:不会吧,咱们公司真的要签这个糊咖啊!   他在口罩后面笑了笑,对自己心说没关系啦,人生嘛不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   严轲是辰星娱乐的主要创始人,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办公室内一整面朝南的玻璃墙,阳光充沛,窗边放着几盆绿植,而房间的其余部分都是清一色的黑白,彰显著和主人如出一辙的理性。   关好门后,两人在待客用的沙发上落座,严轲从桌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合约递给楚子晨。   楚子晨接过来翻看了下:“诶……这个条款……”   “这是我为你争取到的最高的分成比例。你应该明白,在你有新的作品前,我很难说服股东像我一样,对你保持乐观。”   楚子晨:“不,我的意思是,给我开的条件会不会有点太好了?你的公司也才刚成立,你们要帮我赔那么多违约金,还得罪了付敬禹那种级别的大佬……”合同条件好,意味着公司对他的期望值也高,可是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他心里一点谱都没有,已经感觉到压力了。   严轲却只是摇摇头:“那不是你需要考虑的。我既然能够签你,自然是因为我有足够的把握。”   对方的语调透着不容置疑的味道,楚子晨不喜欢与人争执,心想要不就这样算了。   可偏偏这时候,他想起杂志上对严轲的评价,好奇宝宝的基因突然动了——严轲到底是不是真像外界所说的那样?不行,他想试一试……   于是,思考片刻后,他积攒了勇气说道:“可是,你们拟这份合同的时候,还不知道我失忆了吧?”   严轲一愣,他赶紧乘胜追击:“我失忆这事,还不知道会不会给工作带来麻烦呢。这个风险你是不是也要考虑进去呀,严哥~?”   严轲微微蹙眉,凝视着他的双目,他也认真地看回来,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对视起来。   其实上次见面时,严轲就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单纯、活泼,和以前的楚辰判若两人。   说不担忧那是假的,然而现在在这无声地对峙中,对方身上却散发出一种他熟悉的气息。是啊,无论是否失忆,阿辰还是那样独立而富有主见,坚强得令人心疼。   无论是否失忆,他都是那个和自己一同长大的阿辰。   想到这里,严轲的心情不由得好了许多,无奈地轻叹一声:“好吧,那这次就按你的想法来。我会让法务重新准备一份合同给你。”   楚子晨心底升起一种打了胜仗般的小窃喜。瞧嘛,严轲这不就让步了!看来也没有外面传的那么不好说话嘛。他不自觉地咧嘴笑着,却听到严轲补充了一个“但是”:   “但是,以后工作上的事,你都得听我的。”   严轲的语气依旧平淡,但似乎是被青年欢脱的表情感染,眼中也带上了点笑意,乌黑的眼珠流转着温柔的波光,看的楚子晨一阵心旌摇荡。他仰起脸,冲人咧嘴一笑:“那是当然啦,严大经纪人~”   严轲垂下眼皮,打量着青年近在咫尺的柔软额发和灵光闪闪的双眼,故作威严地干咳了一声:“现在还没有确定,我会不会是你的经纪人。”   “啊?……”楚子晨顿时发出沮丧的长叹,转念又想,也对,严轲现在可是辰星娱乐的执行董事,难道还会亲自带艺人吗。   严轲笑得狡黠:“你好像很失望?”   楚子晨尴尬地挠挠脸,反应却很快:“是呀!都说严大经纪人手眼通天,跟着你肯定能拿到最好的资源,我想跟着你不是很正常吗~”   严轲无奈地摇头笑笑,像是在笑他伶牙俐齿:“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的恭维。放心吧,刚才只是开个玩笑。我会做你的经纪人,并且只带你一个人。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楚子晨的心这才落回实处:“那敢情好!以后就请你多指教啦。”   不多时,法务修正过的合同被人送过来。楚子晨看了一遍,这次没有什么疑问了。   严轲翻到签字页,又拿出口袋里的钢笔,拔开笔盖放进楚子晨的左手心。两人手指微微触碰后,楚子晨接过了那支沉重敦厚的大理石纹钢笔。钢笔上全都是严轲的体温,竟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他盯着合同上的空白。合同的期限是三年,那么从他签下名字的这一刻开始,未来的三年,他就把自己的事业、生活,说不定还有些别的什么……都交给了严轲。   这么想着,他用右手握住笔,一笔一划、郑重其事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好后,他直起身子,却发现严轲盯着自己的手面色奇怪:“阿辰,你什么时候改用右手写字了?”   “啊?”楚子晨举起自己右手看了看,“我原来难道不是用右手写字吗?”   “不是。而且,你的字迹也完全变了。”严轲端详着他的签名,眉头蹙在一起。   “是不是……不如原来写得好看了?”楚子晨直觉严轲的气场顿时变冷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不由得有些不安。   不过严轲很快就变回平淡的表情,收起合同和钢笔,在他膝头拍了拍:“没有那回事。没关系。”   楚子晨本来想说,自己可以学一下原来的签名,但话还没出口,严轲就已经站起身,拿着合同离开了办公室。   签完合同回到家,楚子晨像往常一样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视,一时还没有什么实感。然而才过了不到一天,他的邮箱就收到了严轲发来的月度工作计划,清单上的第一项工作是一个服装品牌的平面拍摄。   SHADOW是近几年风靡起来的国产服装潮牌,也是少数没有和楚子晨解约的品牌之一。和辰星娱乐签约后,这份代言约也得以延续,下周他就要给SHADOW的冬季新品拍摄平面。   --------------------   渣攻真的就快上线了,就快了…… 第5章 -心动   到了给SHADOW拍平面这天,楚子晨起了个大早,严轲陪着他先去做造型。这次请到的摄影师据说十分大牌,因此日程很紧,一天就要拍完5套衣服。   车里,楚子晨见到一个中年女性,自称小刘,是公司给楚子晨安排的助理,坐在后排帮拿着东西。   到了地方,严轲和化妆师沟通好需求后,对楚子晨说:“你先化着妆,我去看看你的衣服,很快就回来。”   楚子晨点点头,严轲就出去了。这还是他恢复记忆后第一次经历这种场合,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好在严轲没有走远,声音还能隐约传过来。   “这套就配窄腰带吧,我们阿辰比较适合窄腰带。什么衣服这么透?内搭是吧,可以。小刘确认好鞋子尺码了吗?抱歉我接个电话……”   可是没多久,门一响,严轲的声音就彻底消失了。楚子晨竖着耳朵听,等了大约十分钟,熟悉的脚步声才终于重新在身后响起。   “早餐来了,中午可能时间比较紧,你多吃点。”   楚子晨一下高兴得跳下椅子,转身迎上去:“哥,你吃了吗?”   严轲:“我等一会。”   楚子晨看他忙得团团转,故意扯了扯他的袖口:“你也休息一会,让小刘去忙不就好了嘛。你陪我吃嘛。”   严轲叹了口气,拿撒娇的人没办法:“行吧。吃饭还要我陪,是不是还要我喂啊?”   没想到楚子晨真的朝他张开嘴“啊——”,严轲无奈地笑笑,拿起一颗草莓塞进他嘴里。   化妆师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在旁边看着看着就露出了姨母笑:“你俩关系可真好~”   严轲:“是吗?其实我们是第一次合作。”   化妆师捂嘴笑:“是啊!严老师你是没看到,刚才你不在楚老师身边,他的眼睛一直四处乱转,就等你回来呢。”   楚子晨尴尬地想,我有那么明显吗?只能埋下头大口干饭。   因为时间紧张,一顿饭也吃得急促。吃完饭、化好妆,就该换衣服了。更衣室门口,严轲递过一身搭配好的衣服给他:“需要帮忙就叫我。”   楚子晨换好衣服、掀开门帘走出来,就遇上了严轲惊艳的眼神。严轲走上前,温柔而细致地帮他整理头发和衣领,楚子晨抬起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一时有些晕乎乎的。这时男人又矮下身子,单膝跪地为他挽好裤脚,系牢鞋带,最后起身看了遍,才说:“不错。那我们出发吧。”   一出门,楚子晨就被严轲用毛呢大衣裹住了,温暖的木质香气在周身弥散,严轲隔着大衣搂着他,护送着他进车里。   路上,楚子晨喝了口水,严轲打量了下他,拿出唇膏要给他补补。   楚子晨把脸伸过去,闭上眼睛:“哥你怎么什么都会,真厉害。”   严轲笑着:“是么?以后你感受的机会很多。”   他一边涂着肉色唇膏,一边打量着这张小小的、棱角分明的脸蛋。化妆师水平不错,化的妆存在感低、非常清透,很适合楚子晨这种清纯干净的长相。细腻的皮肤,挺直的鼻子,圆润的大眼睛,只有眼尾微微上翘,可爱中透着诱人,简直是人间尤物。   楚子晨见对方久久望着自己,鼓起勇气轻声问他:“哥,我这样好看吗?”   “好看。”严轲擦完唇膏,忍不住就用手指轻轻在上面碰了下,翘翘的嘴唇比想象中的更软,“所有人都会被你迷倒的。”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盛赞,楚子晨顿时不好意思了,转过身子往下溜了溜:“我困了!我先打个盹。”   严轲:“小傻瓜,5分钟就到地方了。你困的话,要不要喝两口我的咖啡?”   楚子晨:“好啊。”然而接过严轲的咖啡杯喝了一口,顿时皱起眉头:“哥,你这喝的啥东西啊!”   “加糖的黑咖。”   “黑咖为啥要加糖啊!你的口味好奇怪。”   “又不是为了好喝,只是为了提神、补充糖分。”严轲顿了顿,“而且,我不喝牛奶。”   “喔……”楚子晨还想问严轲喜欢喝什么,他们却已经到了目的地。   摄影师是个外籍华侨,架子果然挺大,没怎么和他们打招呼,就直入主题。指挥楚子晨站到合适的位置上后,举起相机就是一通狂拍。   楚子晨第一次体验站在镜头前的感觉,十分不自在,不管怎么摆姿势都觉得很别扭。   “笑一笑!不行不行,笑得太甜了!我要那种不屑一顾的笑。”   “不要看镜头,也不要看我!看空气!看那个灯柱子!”   摄影师脾气不怎么好,越喊楚子晨就越不知所措,好像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严轲看出了他的紧张,连忙叫停,他这才回过神来,发现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严轲直接去找品牌方和摄影师沟通。品牌方还比较客气,跟他耐心地解释道:   “我们是一个非常标榜个性的设计师品牌,之所以请楚老师代言呢,就是看中了他身上特立独行的部分。刚才我们一致觉得楚老师现在有点可爱有余,自信不足,所以必须把状态调整得再外放一点,明白吗?”   严轲点头:“我明白。麻烦你们现场放一点爵士乐吧,能帮助他放松一点。给我五分钟时间,我去跟他沟通下。”   楚子晨远远看着严轲跟他们说话,然后严轲就走过来了。他有点紧张:“哥,他们是不是对我挺不满意的……”   严轲把他揽到身边,声音低得像耳语:“没有的事。他们是后悔没有多拿几套衣服让你拍。”   楚子晨将信将疑,笑意却有点藏不住:“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你是不知道,你站在那里,就像个小太阳一样,我根本就看不到别人。”   “好了哥,你别说了。”楚子晨耳朵红了。   “所以,我的小太阳再坚持一下,收工了哥请你吃好吃的。”   楚子晨眼睛一亮,笑出了一对小酒窝:“嗯!”   有了严轲的鼓励,在接下来的拍摄里他虽然表现依旧青涩,总算比刚才要多了几分神采。   就这样,原定晚上6点能结束的拍摄一直拖到9点多,楚子晨累得快要虚脱了,小腿肚子直抽筋,眼前全是闪光灯的白。   回到车上,他索性假装闭眼小憩,除了出于疲惫,大概也是觉得不好意思面对严轲。严轲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似乎怕吵醒他,这让他更愧疚了。   途中,他隐约听到小刘下车道别的声音,司机也下车抽烟去了。敞开的车门涌入清新的晚风,楚子晨慢慢睁开眼四处张望。   遇到严轲温柔的目光,他开口第一句就是:“哥,对不起……让你们都跟着我受累了。”   “没必要说这样的话。这都是我们的工作。”   楚子晨垂下眼:“可是,我却没有做好自己的工作……”   严轲静静望了他一会,忽然说道:“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惹到付敬禹的吗?”   楚子晨一愣:“不记得……不过我在看网上看过了。”   那件事的始末,他网上随便一查就能查到。起因是付敬禹出轨一个叫做童明的未婚女演员,事情被曝光后,童明因为经受不住舆论压力在家里自杀未遂。楚辰开直播指责付敬禹,还说网民都是伥鬼,这才引来了公众的抵制和付敬禹的报复。   事情发生后,网上有好几个版本的说法:有人说楚辰会维护童明,是因为和童明有一腿;也有人说这只是楚辰借题发挥,为了了结和付敬禹的私人恩怨。最离谱的说法是,楚辰和童明压根就不熟,和付敬禹倒是多年的好友……   严轲:“网民了解到的,未必是事件的全部。我来告诉你吧:你原来和付敬禹的确是朋友。”   “什么?”楚子晨坐直了。   “嗯,我不太清楚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总之你们在影视上似乎聊得很来。但付敬禹虽然在艺术上很有造诣,道德水平却不怎么样,早已成家、有了孩子,在外面却和许多女明星有染。”   “童明的事被曝光后,惹恼了付敬禹的妻子。他的妻子在网上声讨小三,付敬禹也帮着他妻子说话,往童明身上泼脏水,成功转移了公众的视线。你知道的,大众对男人总是比较宽容。后来童明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想必也是彻底心寒了吧。”   “你和童明只是合作过一部戏的普通朋友,你却是唯一一个肯为她发声的人。圈里不少人说你是疯子,我不那么想。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是普通人又爱又恨、却永远无法企及的那种人。”   楚子晨听得愣愣的,无法把这些评价和自己联系在一起,只觉得这样的形象太过高大和遥远。   “所以我想说的是,阿辰,虽然公司暂时还没有给你确立形象定位,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必须保持骄傲。试想一下,你曾经敢于为了维护正义粉身碎骨,现在你遇到了挫折,如果让大家都看到你像个普通人一样被权威打倒了,那你不就变成了个笑话?必须让大家看到,你永远不会和世俗的规则妥协,你比以前更自我,更锋芒毕露。”   楚子晨心想这也太难了,不过还是点点头:“我会努力的,哥。”   看到青年乖巧温顺的样子,严轲意识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于是伸手摸了摸对方额头,温柔地哄他:“当然,我说的只是你的对外形象,我可不允许你再去做那样的事。以后你万事有我,我永远都会挡在你前面。”   严轲的手心温暖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感觉从额头蔓延至全身,楚子晨依恋地在对方的掌心里蹭了蹭。   严轲笑了:“好了,不说这个。你觉得今天那个助理怎么样?”   楚子晨回忆了下:“嗯……她好像没干什么啊。还不如我之前的助理机灵呢。”   “王景么?不行。我调查过他,工作经验太缺乏。”   “那……我觉得同性会方便一点吧。年龄最好也能小一点。”既然是每天都跟在身边的人,他更希望是选一个脾气相投、能聊到一起玩到一起的小伙伴。   严轲定定地看着他:“你是觉得,我的公司找不到年轻的男助理?”   楚子晨仍是一脸茫然。严轲见他实在不懂,闭眼叹了一声:“小刘她,已婚。”   青年这才恍然大悟,自家经纪人难道是在……吃醋?他既紧张又兴奋,抿着嘴不吱声。   严轲抱臂看他,唇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既然这样,我看也不需要什么助理了。我24小时跟着你,亲自做你的助理,怎么样?”   “哥,你别开玩笑啊……”他连忙摆动双手,倒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自己小心脏受不了,“你这个助理我可请不起……”   “没开玩笑。”严轲看向他在空中摆动的双手,冷不防冒出一句,“你是意大利人吗。”   “啊?”   严轲拉过他的两个手腕,用自己的双手握住,作祈祷状并在胸前:“让我把你的手绑住,看你还会不会说话。”   ——原来是在内涵他肢体语言过于丰富。楚子晨配合地摇了摇头,做出嘴巴被封住的样子:“唔唔唔!”   严轲忍俊不禁:“不说话,就是默许了。”   “???哎不是,我没默许!我不答应!”   两人又笑又闹了一通,严轲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了,你再让我考虑考虑,好吧。”   --------------------   有点担心现在大家不太明白替身梗怎么回事,已经努力在把那个解释的情节点往前赶,已经收藏的小伙伴们,让我听到你们的声音QAQ 第6章 -流言   一周后的某一天,楚子晨接到严轲的电话,得知自己有试镜的机会了,而且是好几个。   严轲在电话里仔细给他讲了一遍这几部戏的题材、预期的制作水平还有角色的定位等等细节,最后提议他先去参加一部叫做《洞观》的仙侠片的试镜,饰演男主角的同门师兄,戏份虽然不多,却承担着重要的剧情作用,是一个能够出彩的配角。   得到消息后,楚子晨就开始为试镜做准备。正好他以前拍的一部玄幻剧最近在电视上播出,屏幕中的他不仅古风造型惊艳,演技更是充满张力和层次,于是他反复观看里面那些精彩片段,跟着模仿。   到了试镜当天,出发前,楚子晨正站在衣柜前犹豫要穿什么衣服,严轲打来电话说自己正在门外。   跑去开门的时候他有点激动,感觉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严轲了。   看到楚子晨的样子时,严轲眼神暗了暗,马上把他推到屋内。他这才想起自己上身只穿了件跨栏背心,大片皮肤都露在外面,赶忙解释道:“我在选衣服……”   青年的肤色特别白,身材偏清瘦,肌肉有微微的轮廓,弹性却很好,让严轲有想在上面咬一口的冲动。严轲艰难地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龙导演的口味我比较熟悉,我帮你选。”   严轲打量楚子晨时,后者也在看他。今天的严轲穿着灰色高领毛衣和休闲裤,轮廓柔和了不少。不过可能是由于他穿西装的模样太惊艳了,楚子晨忍不住在心里比较了一下。   严轲:“怎么那样盯着我看?”   “为什么哥今天……没穿西装?”   严轲:“我穿西装和你站在一起,容易衬得你矮。怎么,你喜欢看我穿西装?”   楚子晨厚着脸皮默认了:“嘻嘻。”   严轲走到他衣柜前,很快挑出一件鹅黄色外套和焦糖色线衫,一条破洞牛仔裤递给他。楚子晨在屋里试衣服,没过一会拎着裤腰走了出来:   “哥,我胖了,这条裤子我系不上了。”边说边低头捏了捏自己腰间的小肥肉。   严轲走过去:“是么?”说着也伸手捏了捏。   楚子晨突然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掉头钻进了卧室:“我换一条类似的!”   严轲在客厅里等着,顺便打量起楚子晨的小屋。上次来得匆忙,没有仔细观察,今天才看到在楚子晨的各种小玩意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各种大大小小的毛绒小羊玩偶。   严轲拿起一只小羊细看,小羊的表情温柔可亲,和楚子晨散发着类似的气息。他心中隐约有些奇怪,原来的楚辰是根本不喜欢这些东西的,更不会把房间里堆满没用的物件。一个人的气质究竟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呢?   在来的路上,严轲在车上随机播放了一本有声小说,是关于灵魂穿越的。此时他想起那本小说,突然觉得好像只有魂穿能够解释楚辰性格发生的剧变。不过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只是随便想了想,这是现实生活又不是小说,怎么会发生那么玄幻的事。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说,找到新的喜好和乐趣并不是坏事,只要是楚辰喜欢的东西,他都会想办法带到楚辰面前。   这时门开了,楚子晨换好衣服走出来,这次一切完美。严轲又随手拿了条雾霾蓝色围巾给他搭上,后退几步看看,清纯中带着点小张扬,十分讨喜。两人就这样出门了。   试镜的地点在创意园附近的一个宾馆里,剧组占据了最大的会议厅和里面的一个小房间。推开会议室的大门,里面走来走去的是工作人员,坐在角落的是演员。严轲和楚子晨来的算比较早的,等候的演员人数还不算多。   严轲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让楚子晨坐下,自己去和工作人员沟通。楚子晨十分好奇严轲工作时的样子,目光就牢牢跟着他。   虽然目前是有求于人的场合,严轲也依然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但也会用一个公式化的微笑和点到为止的肢体接触来拉近距离,偶尔神色淡淡地说点什么还能把人逗笑。   现在,一个女工作人员正和严轲聊得花枝乱颤,还一个劲娇俏地用肩膀撞严轲。他控制不住地心里冒酸气,真想过去把严轲拉走。   这时严轲好像有感应似的,突然朝他看过来,他立刻摆出不开心的表情。不过严轲没顾得上回应他,而是转过头和那个女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手还指向自己这边,大概是和工作人员聊着自己的事。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里有光,像是在介绍一个令他自豪的人。刚才那点被忽略的不爽又重新被甜蜜充满了,楚子晨隔着人群望着他,突然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哪怕这样的场合中他们并不认识,自己大概也会一眼望到他,被他迷住。   没过多久,严轲总算结束了寒暄,回到楚子晨身边坐下。这时,会议室的门被人大幅度地推开,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像是自带高光似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是顾以南?   早期的顾以南和楚辰的定位非常像,但名气和演技都远不及他,还传出过一些约P外围的负面新闻,一直在被公众拿来和楚辰作比较。现在最大的竞争对手虎落平阳,公众又念起顾以南的好来,顾以南一连接了好几部戏和代言,势头猛涨。   顾以南傲慢的眼神扫视全场。楚子晨不喜欢与人相争,下意识挪开目光,也不知道对方看到自己没有。   好在顾以南很快就走开,进到了会议室内的那间小屋,楚子晨把注意力拉回严轲身上。此时两人坐的都是那种没有靠背的小板凳,距离很近,膝盖碰在一起时谁也没挪开,有种隐秘的亲昵。   他发现严轲的面色有些疲惫,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就问:“你累不累?要不要你坐我这里,靠着墙可以休息一会。”   严轲摇摇头,说自己还得关注试镜的进度。楚子晨又提议道:“那咱们聊聊天吧。”   “好啊,想聊什么?”   楚子晨转了转眼睛:“唔……不如你就跟我讲讲,咱们是怎么认识的吧。”   严轲微微一愣,思绪顿时回到十年前,县城那个常年阴惨惨的逼仄小巷,而男人的谩骂声、女人的哭声,似乎就是那里永恒的背景乐。可也就在那里,他们度过了相依为命的时光,形成了最深的羁绊,他不知道自己是更希望楚辰永远记得,还是更希望他再也不会回想起。   他想来想去,挑了些最无关紧要的事说道:“你初中的时候,我和你在同一所学校上学,也是你的邻居。你家里没人的时候,就会来我家蹭饭。”   楚子晨没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反而是非常惊喜:“哎,那咱们不就是竹马么!”   严轲瞥了他一眼,勾起唇角:“嗯,是竹马。”   楚子晨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既然你这么早就认识我,那我得问问你,你记得我改过名字吗?”   “改名?没有。”严轲飞快否定道。   “……啊?”楚子晨顿时觉得头脑非常混乱,还有些慌。   他失忆后,所有事都是模糊的,唯独一件事非常清晰,那就是他自己的名字。   他很确定,自己的名字叫楚子晨。   严轲朝他投来关切的眼神,他一时没忍住,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严轲叹了口气:“小傻瓜,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你一直都叫楚辰。”   楚子晨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茫然地眨着眼。严轲也跟着有些疑惑不定,忽然间想到什么,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对了,你以前曾经演过一个角色叫闵子晨,你还靠着那个角色拿了奖项。会不会是太入戏,导致的记忆错乱?”   “原来是这样吗……好像也有点道理。”楚子晨挠了挠头,不再追问。   他其实还有点想问,既然他们过去就那么熟悉,为什么以前自己一直不请严轲做经纪人?但本能又觉得严轲可能不想提这件事,犹豫了下觉得还是算了。   聊天断断续续,因为每隔一会严轲就要去那个小房间门口问进度。明明他们是较早来的,却看到许多比自己晚到的演员都已经结束试镜出来了。就这样,三个小时过去,还是没有轮到楚子晨。   楚子晨很清楚,这是自己身上“大佬的诅咒”debuff生效的结果,倒也没什么不甘心的,只是有点心疼忙前忙后、陪着自己浪费时间的严轲。   不知不觉,严轲已经去那小屋门口站半天了都没过来,楚子晨肚子有点饿,按捺不住走过去找他。   来到严轲背后时,却听到屋子里传出的谈话声:   “我刚刚是不是看到楚辰了?吓我一跳,他是来试镜的?”年轻的男声是属于顾以南的。   “嗯,小角色而已,跟你的戏份不能比。”声音较成熟一些,他猜测这个是龙导演。   “我犯得着跟他比吗。只是他嘛……”说到这里,顾以南戏剧化地压低了声音,可后面的话却依然那么清晰地传到所有人耳朵里,“付老板玩腻的破鞋,别来咱们剧组兴风作浪才好。”   楚子晨身躯一震,脑海立即闪过那晚在会所里被侮辱的记忆,连愤怒都顾不上,白毛汗爬了一背。   龙导演难以置信地提高了音调:“他和付老板?哎?他不是站出来给付老板难堪的吗。”   “哎,您可不能只看表面……”   就在这时,严轲在第六感的驱使下猛然回头,就看见了把嘴唇咬得发白、眼神空洞的楚子晨。   两人目光对上时,楚子晨猛然从自己的情绪中惊醒,眼中高光逐渐恢复,接着又蓄满了委屈。   严轲不希望他此时状态波动,连忙拉着他走到一盆高大的绿植后面,双手扳住他的肩:“不必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他只是嫉妒你。”   楚子晨抿了抿唇,像是在极力说服着自己。一番欲言又止后,他突然抬起眼睛,迫切地看着严轲:“你信我吗?我知道我一个失忆的人没什么说服力……但是,你信我吗?”   “当然了,我怎么会不信你。”   楚子晨松了一口气,喃喃道:“那就好。别人怎么想我都无所谓,我只要哥相信我就好……”说着说着,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话里隐藏的情意,尴尬地顿住了。   就在这时,工作人员懒洋洋的一声“楚辰”响起,他连忙推开严轲越发迫近的胸膛:“哎呀,轮到我了!”   说完就飞快地逃走了。   严轲回味着刚才的一切,呆立在原地许久,思绪才回到眼下。他望向已经关上的房间门,有些沉醉的眼神渐渐冷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那个角色,可是自己专门为阿辰挑选的……不知道失忆后的他,能演绎到什么程度呢。 第7章 -试镜   楚子晨进入房间,发现里面坐了不少人,除了龙导演之外,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工作人员,另外顾以南也在这里。   他礼貌地向所有人问好后,接过剧本迅速熟悉人设。   他饰演的角色名叫东陵越,是男主角的同门师兄。性格清冷孤傲,因为在一次变故后对门派失去信心,退隐山林。   如果楚子晨还有记忆,他应该会发现,这个角色的设定很像从前的楚辰。严轲为他挑中这个角色的时候,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迫切想看到楚子晨挖掘出性格里原有的一面。   楚子晨拿着剧本只来得及看个大概,旁边的顾以南就说:“楚辰老师,今天我跟你对戏。我看咱们就演这一段吧。”   楚子晨一看剧本,对方指向的这一段,是东陵越和另一个男配,连江的对手戏。这里不仅需要无实物表演,而且情绪含而不露,难度不小。   但总不能还没演就露怯,楚子晨点头答应,两人开始了表演。然而没对几句台词,楚子晨就感到不妙。   他就像一个最没有表演天赋的人那样,根本无法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身体和声音。他想模仿一个类似的角色,但一时回忆不出那么多细节的东西。   选角导演翘着腿坐在折叠椅上,和身边的工作人员挤眉弄眼,仿佛用表情说着:不会吧不会吧,楚辰竟然连戏都不会演了。他顿时更加紧张,角色的情绪、自己的情绪也搅在一起变成了大染缸。   怎么办,要让严轲失望了……   顾以南演得起劲,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味道。如果就这样结束这场试镜,他完全能想象顾以南之后会如何对外界宣扬,楚辰被封杀后的演技一落千丈。   他闭了闭眼,举起手打断了正在飙戏的顾以南:“不好意思,可不可以给我一分钟调整下。我赋闲了几个月,有点找不到状态,顾老师的演技又太好,我有点被顾老师压着了。”   龙导有点不耐烦,但表面还是客客气气的:“行吧,就一分钟啊。”   楚子晨深吸了一口气,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自己必须用仅有的60秒找到状态,亦或是寻找新的解决方式……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不会演戏了,想在一分钟内找到状态是不可能的。   放弃掉拿下这个角色的念头,他迅速更改了目标。他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自己不会演戏的事传出去,那么,他能做什么呢……   一分钟后,他深吸一口气:“抱歉大家久等了,我可以了。”   龙导演:“嗯,那就开始吧。”   这一喊开始,所有人就看到楚子晨的气质有些变化。   他的眼神变冷了,张开肩膀,下巴微微抬起,有种隐隐的傲慢。龙导演感兴趣地坐直起来。   顾以南心下纳罕,但还是拿出最佳状态和他对戏。但演着演着,他的疑惑越来越浓,几乎要表露在脸上。   这完全不是剧本中那个清心寡欲的退隐居士,虽然高冷的感觉是有了,但楚子晨的表演明显更强悍,被强大的意志和理性支配着,有种说一不二的掌控欲。楚子晨演的到底是个什么啊?没看人物小传的吗?   几分钟后,龙导演喊了停,兴致寥寥地点评道:“咳咳,看得出楚老师的演技还是过硬的啊,不过对这个角色的理解却完全偏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顾以南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冷笑了下,楚辰这个人真是垂死挣扎。   楚子晨拖着失魂落魄的脚步走出房间。严轲迎上来时看到他的表情,就什么都知道了。   回到车上,关上车门,楚子晨才哑着嗓子慢慢说道:“哥,怎么办,我演得好差啊……”   这是他失忆以来第二次感到被打击。第一次是他发现自己忘记了所有的亲朋好友,等同于失去了和世界的联系;而这一次,他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技能。没有联系,没有价值,如同在这个世界里双脚悬空。   相比之下严轲要冷静许多。失忆后,楚子晨身上的变化已经大得足够撼动他的神经,性格的变化,喜好的变化,习惯的变化……他早已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   “公司有专业的表演老师,你可以慢慢练习。没关系,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接不到戏。”   他拍了拍楚子晨的肩,觉得气氛有点闷,又顺手打开了车载广播。一阵嘈杂后,里面传出了京味普通话:“嚯,那您可不就是个饭桶嘛!”   楚子晨噗嗤一声笑了:“他说的没错,那我不就成了个饭桶嘛。”   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调到了相声频道,严轲说:“按这里可以调频。”他觉得楚辰不会喜欢这种粗俗的桥段,没什么好笑的。   楚子晨摇摇头:“没事~我还没怎么听过相声呢。”   他觉得,人偶尔还是需要这种挠痒痒一般直接的快乐,津津有味地听了一路,不知不觉车竟然已经停到自己家楼下了。   “去你家?我有点事和你说。”   楚子晨还沉浸在相声里,没听出严轲语气微妙,操着刚学的京腔笑道:“得嘞,咱家柴门有庆了。”   结果刚进家门,楚子晨就被严轲堵在了门板上。   “先把试镜前的事说清楚。你那句话,很容易让人误会。”   楚子晨茫然地眨巴眼,试镜前的话?啊,难道说……是那句“只要哥相信我就好”?   完了,被发现了……   对方的脸在逐渐逼近,让他所有的掩饰都无所遁形。楚子晨近距离看着他那星光闪烁的眼睛,紧抿的薄唇,总是微微锁着、像是在思考什么的眉心……   他就是靠着这些回忆,才在试镜中勉强完成的表演。没错,他表演的那个人其实是严轲。   他无法再现电视剧里那些角色的神态,是因为记忆不够深,但严轲的一次抬眸,一次眨眼,一次微笑,全都清清楚楚印在他的心里。   严轲的冷感,和那个角色倒是还有几分相似,这样模仿出来,最多是被人认为没有理解角色,至少避免了被人嘲笑不会演戏。   想到这里,他一阵冲动脱口而出:“你没有误会……”   “我试镜的时候,演的是你……”楚子晨拼命对抗着内心的窘迫,“我当时怎么也演不好,很慌,脑子里一片空白,脑袋里就只剩下你的样子……可现在的我这么没用,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说出、那句话……”   每个字都像铆足了劲挤出来的,断断续续,带着让人心软的奶音。严轲听得心都要化了,几乎克制不住亲吻对方的冲动,可他贪心不足,他还想亲耳听到那句话。   “不要想那些。你只需要说一句喜欢我,从今往后,我所有的时间都属于你……”   “我是喜欢你!”楚子晨没等他说完,就大声说了出来,“不需要承诺我什么……和你的承诺没有关系,我只是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   语.阎   --------------------   快过年了比较忙,短小一点OTZ 第8章 -贪欲   严轲再也忍不住,用力地堵上了楚子晨的嘴唇。   狭小的空间里,他的身体把楚子晨紧紧挤压在门板上,霸道地撬开对方的唇舌,用力地从那唇瓣中夺取着氧气。   这么多年,他终于再次拥有了阿辰。   尽管现在的阿辰和原来十分不一样了,是从来没有过的乖巧柔顺,但只要对方是阿辰,他就愿意一直守护下去。更何况……他还亏欠了阿辰许多。   楚子晨被他吻得动情,双手抱着他的后背,尽力抬高下巴接受着严轲的吻。严轲的动作充满侵略性,脚尖和膝盖都插进他的双腿之间,把他逼到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几乎融入严轲的怀抱之中。   如果不是楚子晨的肚子忍无可忍地叫了起来,打断了这一切,也许他的腿会直接软掉。   料理台前,严轲系上了小羊图案的围裙,而楚子晨厚颜无耻地站在一旁充起了拉拉队。   严轲脱去了大衣,做菜时衬衫袖口挽到手肘,从楚子晨的角度看去,手臂和背部的流畅肌肉线条好看得不得了……真想趁其不备扑上去贴贴。   严轲切菜的动作一气呵成,鲜蔬加盐沥水,肉片裹淀粉腌制入味。“呲啦——”一声,葱蒜入油,香气满盈。   楚子晨肚里的馋虫翻了个身,心情更是不住地上扬,现在这间小屋,正因为严轲的存在而充满了幸福的烟火气。   很快几个菜陆续上桌。他迫不及待地先盛了碗胡椒猪肚鸡汤,猪肚和鸡肉块软烂入味,葱花调和了乳白色汤汁的厚重口感,辛辣的胡椒让人身上热乎乎的,他馋得受不了,唏哩呼噜吃完了一碗。   接着他又夹起一块蒜香排骨,一入口,却好像某段回忆突然被狠狠拉扯了一下,他不由得呆住了。   严轲:“怎么?没有熟吗?”   他摇摇头,又狠狠咬了一口。据说嗅觉是离记忆最近的感官,随着更加浓郁香味的扩散,某种根植于回忆中情愫像梦境一样张开,既温暖又亲切,让他的鼻子蓦然一酸。   无疑,严轲做的饭菜有这具身体眷恋的味道。难怪明明他们才认识几天,他却感觉他们已经彼此熟悉了很久很久。   他突然大叫一声:“啊呀!我忘记拍照了!”   严轲无奈地笑:“都是随便做的,以后机会多着呢。”   “可是每一顿我都想拍……”楚子晨为难地咬筷子,“我害怕哪一天我再全部忘了,把哥也忘了,那时候至少还有照片可看。”   严轲动容,手越过桌子摸了摸他的脸:“别怕,我不会让你走丢的。”   楚子晨感动地用脸颊蹭了蹭严轲的手心,还是执着地拿出手机拍吃到一半的菜,换了好几个角度,试了好几个滤镜,满足地欣赏了许久。   等他拍完,严轲道:“阿辰,正好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我有一个熟人,是国际上很有名的精神科医生。我刚才看到他的朋友圈,他下周三会到新加坡会诊。到时候我想带你去见见他,让他帮你看看失忆的问题,你愿意吗?”   楚子晨说不上为什么,一想到要面对医生,他心里就有些不安。可是不管怎么说,能治好病都不是一件坏事,说不定他就能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那里面,一定有许许多多和严轲开心的往事吧。   想到这里他便不再犹豫:“好呀,那咱们准备准备。”   --------------------   大家新年快乐0v0   (因为点击量好低我就少更点……嘻嘻) 第9章 -交往   第二天起,楚子晨就开始去公司上表演课。他和严轲每天都能在公司见到面,一起吃午饭,一起下班。晚上,严轲经常到他家里做饭,陪他看剧、聊天,待到很晚才离开。   才过了短短几天,他和严轲的照片就多了不少,严轲围着小羊围裙的样子,帮他整理快递箱的样子,还有各种各样的菜色。   楚子晨心想,他们这样应该算是在一起了。   定下了去新加坡就医的计划后,两人晚饭后没事就靠在沙发上,拿着严轲的pad制定行程。严轲提议看完医生后可以在那边玩几天,楚子晨已经没有出去旅游的记忆了,听了这话欢快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厌其烦地翻阅了各种景点,连订宾馆都要一一点开看图片。   “你想住什么样的酒店,要设施齐全一点的、装修风格好适合拍照的、还是有当地特色的?”严轲一只手划着pad,一只手圈着青年,让对方能舒服地枕在自己手臂上。   楚子晨练了一天的形体,整个人挂在严轲身上像只树獭熊,说话也口齿不清的:“嗯……其实我觉得怎么都行啊,只要床舒服就行了,走路太多了我腿酸。”   “床舒服的话,你看看这个?”他打开一家叫伊丽莎白的六星酒店,有海水浴场,里面富丽堂皇得像个宫殿,严轲的修长手指翻动着页面,停在最后一张宣传图上——情侣必备?特大水床。   楚子晨不知道水床是什么,可是海报上那诡异的粉红色暗示性实在太强了,他本能地怂了:“哎呀,华而不实……再看看、再看看。”   “好。”   严轲是故意的吗?楚子晨偷瞄他,无奈那张波澜不惊的帅脸上没有半点线索,可他自己却不由得开始想入非非了。   他心不在焉地又跟着严轲看了一圈,最后看得人都麻了。他把心一横,心想怂什么,谁占便宜还不好说呢。   于是他假装没心没肺地说:“哎呀……看了这么多,我觉得还是刚才那个伊丽莎白比较好啊。”   严轲:“我也这么认为。那我们就定这个了。”   刚刚定好酒店,严轲的手机响了下,他看了一眼,把pad塞到楚子晨手里:“我去打个工作电话,你先看。”   说完,他起身走到阳台,拨通了一个电话。   “抱歉龙导演,这么晚打扰你。是这样,昨天我把《洞观》的剧本通读了一遍,很想和龙导演交流一下。”   “哦?没想到严大经纪对编剧工作也这么有兴趣。”龙导演不动声色地问,“你觉得怎么样啊?”   “我觉得是一个很有大爆潜质的本子,如果能修正一些小问题的话。”严轲语气拿捏得十分谦逊,“作为仙侠片,我觉得《洞观》的主线故事有些严肃了,我猜,之前投资方应该也提过这个问题。”   “哦,那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我觉得,还是要在不影响主线故事的地方添加一些娱乐性的东西。我随便举个例子:东陵越和连江这两个角色,戏份都不多,但人物矛盾激烈,如果性格的差异能做得更大一点,展现出当下观众们喜闻乐见的一些东西,既不会影响这部剧整体的格调,还能有更多炒作的余地。”   话题还是绕回了试镜上,犹如野狼露出爪牙,龙导演并不意外,只是声音变冷了几分:“哼,你说的是男男cp炒作?我以为严大经纪是舍不得让自己手下的艺人做这些的……”   严轲的眼神在没人看到地方暗了暗,他怎么可能不在意呢?他昨晚在阳台上抽了很久的烟,为的就是这件事情。但是他已经打定主意,把阿辰送到更高的地方。   “怎么会,这是常规的商业运作,我想无论是楚辰还是龙导演您,都能够理解。”   龙导演是真的没想到,一个经纪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为了私欲,对他的作品指手画脚。且不说严轲说的有没有道理,单是这种傲慢的态度,就足够令他火大。于是他的语气也少了几分客气:   “严大经纪在这些事上的确比我在行,但是拍戏是我的工作。我拍电视剧已经10年了,不需要一个外行教我。”   而听了这样冷硬的口吻,严轲却是不以为意地勾起了嘴角。   “不敢,只是表达下个人看法。我觉得要加重cp感的话,两个角色的差异要拉得更开。连江是一个原则性强的人,那么是不是可以把东陵越做成一个表面随和的角色,用不谙世事作为自己的保护色,内在却是悲观厌世,这样也能让人物更有层次。”   龙导演感到自己的威严并没起作用,怒意更加明显了:“说到底,你改这个角色,就是希望我能用楚辰演。严轲,你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会为了你的过气艺人改戏?”   严轲稳稳握着手机,嘴边浮现一丝势在必得的笑意:“因为您很快就会发现,我的提议是双赢的。”   挂断电话,严轲回头看到了靠在阳台门上楚子晨,望着自己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崇拜和依恋。   “是为了我的角色吗?龙导演那边不行就算了,接下来的试镜,我肯定可以表现得更好!”   “跟着龙导演比较好,你能学到很多。放心,已经都安排好了。”   和龙导演的通话耽误了不少和楚子晨独处的时间,严轲看了看腕表,叹了口气:“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楚子晨见他看表时就已经蔫了,走过来不舍地抱住他。严轲亲了亲他的耳朵:“别露出那么失望的表情,你这小屋子可没地方让我休息。”   楚子晨勾住他的脖子抬起头吻他。两人无声地厮磨了会,严轲也被这个爱撒娇的小东西磨蹭得逐渐心痒难耐。他心念一动,低声说道:“其实,我家空间很大,你可以考虑搬来和我一起住。”   那只是一句试探,并没有期待什么回应,严轲轻飘飘地说完就离开了。   楚子晨的心里却犹如炸开了烟花。跟严轲……同居?好像有点太快了,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在这段狂风骤雨般的恋情中更加冷静一些,但严轲无微不至的温柔,一寸一寸地瓦解了他心底的防备。   在这场名为严轲的飓风中,他决定闭上眼睛,跟随热烈的欲望随波逐流。   他躺在床上,越想越高兴,打开微博更新了一条动态。他平时挺喜欢逛微博,但是他的演员大号上每天都会受到几百条私信,骂人的占了一半,他索性建了个小号,记录自己点点滴滴的小心情,而那当中绝大部分都和严轲有关。   ……   一阵恍惚后,楚子晨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豪景花园城。   豪景花园城是位于市中心的一片高档公寓小区,他出道后第一套房子就买在那里。房子接近300平,客厅连通一个非常宽大的露天阳台,正对着绿地公园。两面蜂蜜色的纱帘中,是通往阳台的推拉玻璃门,丰沛的阳光穿过玻璃门照亮整个客厅。   而现在,透过那扇紧闭着的玻璃门,楚子晨看到阳台上坐着一个人。   楚子晨很奇怪自己的家里为什么会有外人。那个人坐在楚子晨最喜欢的摇椅上,面朝阳台外侧,看不到面容。他穿着白色衬衫,身材清瘦,衬衫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蝴蝶骨,背影纯净安详得像是透明一般。   楚子晨试图去拉阳台的玻璃推拉门,却发现门从里面锁上了,完全打不开。他只好又在门上拍了两下,对方却像听不见似的,一动不动地眺望着阳台外的风景。   外面的风景,真有那么好看?楚子晨踮起脚朝外望去,却发现外面哪里是什么公园,明明是一片凄楚怆凉的断壁残垣……   楚子晨猛地从床上惊醒。   原来刚才那些只是一场略显诡异的梦。可是为什么他会突然梦到回到原来的住处?是潜意识中舍不得那套房子吗?他百思不得其解。   转眼间,去新加坡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   这次行程一共五天,严轲把看病放在了第一天,他喜欢把重要的事处理完,尘埃落定后再宽下心游玩。   他不是没考虑过,如果楚子晨的病情比想的严重,会破坏掉旅行的心情。但接下来的发展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   很快我就会恢复勤劳的更新【。】 第10章 -诊断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选乘星空联盟成员中国国际航空公司CAXXX航班前往新加坡樟宜机场。机门已经关闭,请您关闭手机等电子设备,并系好安全带……”   飞机即将起飞,楚子晨拿出手机准备调到飞行模式,忽然想到什么,拉下遮掩容貌的口罩,勾过正在系安全带的严轲的脖子,来了一张自拍。   “以前的我好像很不喜欢拍照,手机里一张照片都没有。以后我要多拍点照片,所有纪念性的时刻都要留下来,就算哪天再失忆了,至少还有这些照片可看……”楚子晨压低声音,凑到严轲耳边,“不会弄丢我的男朋友。”   严轲笑了,伸手揽过对方肩:“嗯,那就再多拍两张。”   接着,再楚子晨再次快门按下的一瞬间,凑过去轻轻吻了楚子晨的额角。   两人坐的是头等舱,严轲本来是观察好了周围,确定没人往这边看才敢亲上去,没想到刚亲热完,抬头却看到一名乘客无声无息地来到了走廊那侧入座,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严轲心道不妙,楚辰身上各种黑历史和坊间传闻在外,要是此时又让外界知道他正在和自己的经纪人谈恋爱,大家会怎么看他?   但看清对方的面孔时,严轲心中的担忧瞬间转为了惊异:   “……余自强?”   “严轲?楚辰!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你们!”   对面的男子和他们年纪相仿,穿着一套廉价的商务休闲装,认出两人时,脸上马上就泛起激动的红色,上前一步朝两人伸出了手。   严轲看了一眼递到眼前的手,慢慢抬起手摇了下那人的手指。原本紧张到石化的楚子晨左看看右看看,虽然不知道眼下的情况,但总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便伸出手用力和对方握了握:“你好!”   “哈哈,你们好,你们好。好久不见啊。你们这是……去新加坡谈生意?”   严轲嗯了一声。   “我也是!真巧啊。对了,这是我的名片,咱们交换个联系方式吧。”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严轲面前的小桌板上。严轲垂眸瞥了一眼,是位于洼市的某家保险公司的抬头,他犹豫了下,也找出一张名片递给对方。   “阿辰没有名片,我现在是他的经纪人,有任何工作上的事直接联系我就好。”   “诶!好嘞好嘞 !老同学见面,可真是太高兴了啊。你们晚上有安排吗?要不落地了咱们吃个饭?我知道一家——”   “抱歉,已经有安排了。”严轲淡淡地打断了他。   “噢,噢!没关系,那你们忙,咱们以后有机会再聚……”   “抱歉先生,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没等严轲回答,空姐走过来,优雅得体地打断了这场对话,余自强冲他们挥了挥手,到前面的座位落座了。   很快,飞机便缓缓升空,确定没人再注意这边时,楚子晨才重新贴近严轲,在他耳边问:“刚才那个余自强,是咱们以前在洼市的熟人?”   严轲和他讲过,洼市是他们一起长大的地方。   “嗯。是高中的校友。”   “你好像……不是很喜欢他?”   严轲的视线飘往舷窗外:“没有,只是不太熟而已。”   然而还有一部分原因,他更希望楚子晨不会理解。洼市,那个蒙昧而贫穷的小县城,一个大部分住民终身都不能摆脱的地方,至于从那里走出的人,大都没有多少思乡之情,反而不希望在异国他乡还能有人勾起他们那些灰暗的记忆。   因为航班的起飞时间比预计有一些延迟,飞机落地后,他们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严轲预约的大夫姓何,是国际精神病学领域的翘楚,负责过各种疑难和重症的病例。见到真人时,楚子晨感到一阵惊喜,这位有名的大夫不仅是位十分年轻的女性,而且并不符合医生大都不近人情的刻板印象,反而有着类似心理咨询师那样的亲和力。   问诊、心理测试、脑CT、催眠……在何大夫的安排下,楚子晨有条不紊地开始了一系列检查。   检查全部结束后,已经过了医院的下班时间。拿着各种报告单返回诊室的路上,海滨的夕阳穿过一长排的玻璃窗,把走廊染上不可思议的殷红。   楚子晨有点紧张,忍不住靠近严轲,小声问他:“严哥,我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严轲却是根本没听到,他走神了。   强烈的直觉告诉他,前方的真相事关重大。如果不在此时把握主动,他和阿辰的关系可能会超出自己的控制。   想到这里,他突然停下了脚步。“阿辰,我感觉精神有点差,可以到楼下帮我买杯咖啡吗?全糖黑咖。我想喝Hope那家店。”   来医院的时候严轲注无意中瞥见了,Hope那家店的等候时间是最长的。   他很确信楚子晨不会拒绝自己。果然,虽然楚子晨有一瞬间的疑惑,但还是笑着答应了:“好,那你等我一下。”   目送着楚子晨离开,确认他已经走远,严轲立刻快步进入诊室,关上门,把一叠报告单放在何大夫面前。   “诊断结果你告诉我就好。我的爱人精神比较脆弱,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转告他的。”   何大夫不置可否,因为眼前的报告已经吸引去了她的大部分注意力。在严轲的注视下,这位身经百战的医生一页页地翻看着报告,表情从严肃到惊讶,再到疑惑,最后开口时,语气又恢复了就事论事的平淡。   然而这份平淡落入严轲耳中时,却比任何情绪都更加充满破坏力。   “楚辰先生患上的是解离症,也即我们通常所说的多重人格。”   “什么……”严轲感到太阳穴狠狠地突跳了一下, 他本能地想打断医生的话,为自己赢取片刻喘息的时间,声音却嘶哑得不成样子。何大夫看了他一眼,继续道:   “不过他的情况非常特殊。从他失忆的情况还有病史来看,我推测楚辰先生的主人格已经进入沉睡,而现在这个自称楚子晨的人……应当是楚辰先生的次人格。”   --------------------   今天晚点还有一更,渣攻要正式上线啦=v= 第11章 -挣扎   多重人格?次人格?   主人格已经进入沉睡?   他瞬间变得和那些不堪打击的人一样,本能地想要质疑,想要大声否认,但深深的绝望感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他知道这是真的。   难怪他觉得阿辰变得像是另一个人。   这些天和他朝夕相处的,根本就是另一个灵魂,而他爱的那个阿辰已经“沉睡”了……   严轲极力压制着内心那将要冲垮堤坝的海啸,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说的沉睡,是什么意思?”   何大夫:“我用了最有效的催眠手段,也依然无法和楚辰先生的主人格对话。这种病例十分少见,我这么多年也只接触过一例。那个患者是因为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潜意识里放弃了自己,后来他的主人格彻底湮灭了。   不过,病人最近遭受的刺激只是让他主人格沉睡的动因,但解离症的产生一般都是来自童年创伤……”   大夫每多说一句,严轲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原来,阿辰竟然对这个世界已经毫无念想了。   尽管十年前是楚辰执意离开,但严轲却忍不住地自责:他离开自己身边的这几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如果自己再多关心他一点,他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严轲越想越心痛,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情愿替楚辰承受一切,无论是童年还是现在。   “我现在只想知道,怎么才能让阿辰回来?无论做什么都可以!”他愿意付出一切努力,唯独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次人格是在主人格无法面对痛苦时诞生出的保护者,解离症通常的治疗方法是,帮助患者面对那段痛苦经历,接着次人格就可能会与主人格融合。但楚辰先生情况特殊,我们无法和主人格进行交流,所以我的建议就是服用一些安定情绪的药物,慢慢观察吧。”   说到最后,何大夫露出稍许遗憾的神色,被严轲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脸色一暗,紧紧盯着医生:“你的意思是,目前没有办法?”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严先生,你是否考虑过,既然患者没有表现其他精神障碍,次人格也能够顺利地进入生活——”   严轲身躯一震,积蓄已久的情绪骤然决堤:“这是什么话,治病不是你的职责吗?你刚刚不是说过,解离症不加以控制的话,人格还可能会越分裂越多,怎么可以放任不管?次人格永远只是次人格,连记忆都没有,怎么可以代替主人格?他代替不了!”   何大夫被他吼得有些愕然,但他已经无力去在乎。这就像是听到有人劝慰自己和阿辰告别,接受一个崭新的人进入自己的生活、占有自己对阿辰那份纯洁的爱。这简直是世界上最残酷的话,他要怎么才能保持冷静?   不过一瞬间的失控过后,他还是飞快恢复了理智,朝何大夫低了低头:“抱歉,刚才声音太大了。总之,我们不会放弃治疗,我之后再联系你。”以后用得到这位大夫的地方还很多,他必须和这位大夫搞好关系。   直到他离开诊室,楚子晨还没回来,这正合他的意。到药房取到何大夫开的口服药物后,他进入卫生间的隔间,把诊断单一下下撕成碎屑,丢进马桶里冲走。   做完这些,再回到诊室外,他远远看到了楚子晨。   楚子晨坐在一片空荡荡的等候椅当中,手捧着买给他的咖啡,安静地望着窗外出神,夕阳的光芒斜斜落入画面,染上一层温柔而恬静的颜色。   而严轲的心却正在不受控制地冷却——   自己早该想到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阿辰,记忆中阿辰永远都是淡淡的,不会这样充满希冀又毫无防备的表情。阿辰,你究竟是为什么捏造这样一个和自己截然相反的人格,他能保护你什么?他只会让所有那些怀念你、仰慕你的人深深失望,难道你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抹消这个世间最后一点你存在过的痕迹吗?   他正在原地发呆,楚子晨却已经看见了他,笑着起身朝他大步走来。   “严哥!对不起我太慢了,你等很久了吧?排队很长,而且我竟然还遇到粉丝了……”   严轲抬起头,用第一次认识一个人的方式重新打量楚子晨。这副躯体无疑是美丽的,每一个毛孔都能轻易勾起他的欲望,可一动起来,却又完全不是他熟悉的样子,如同另一个灵魂进驻了这个躯壳,令他感到恶寒。   他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挪,拉开一点距离。楚子晨说得正在劲头上,没注意到他这个动作。   “……那个粉丝还要我签名来着!还好我之前学了一下以前的签名,你看,是不是很像?”   他举起手机,邀功似地给严轲看自己刚才签名,笑出了一个浅浅的小酒窝。   屏幕里的签名是学得很像,却让严轲再次感到一阵反感。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吗?再怎么模仿,他也永远变不成阿辰,永远无法代替阿辰。   “你怎么了?”楚子晨这才感觉到对方异样的情绪,收起手机,眼中流露着关切,“你是不是……已经去找过大夫了?”   严轲一愣,意识到自己心烦意乱得过于明显。太狼狈了。明明最擅长虚与委蛇,现在却变得连掩饰怒意都做不到。   一瞬间,他真想直接结束和楚子晨所有的虚假表演,好在他及时克制住了冲动。虽然灵魂已经换了,但这副躯壳,他必须想尽办法留在身边。他要守着阿辰回来,看着阿辰继续完成星光闪耀的梦想。他要阿辰原谅自己过去的错,重新接受自己的心意。   如果让楚子晨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次人格,这个人可能会变得不好控制。   理清思路后,严轲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甚至学着往常的样子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嗯。大夫说,只是重大精神打击造成的心因性失忆症。不会影响到之后的生活,你不用担心。”   楚子晨松了口气:“我没担心,我看是你在担心呢。你是不是在想,怎么跟外界公开我病情的事?别皱眉,我和你一起想。你先把咖啡喝了吧,再不喝可就凉啦。”   严轲机械地接过咖啡,却根本没心情喝,在手中烦躁地转动两下,索性掀开塑料杯盖,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然后扬手把杯子抛进了垃圾桶。   楚子晨看得目瞪口呆,正要说什么,却被严轲打断了:   “公司临时有些工作安排,这两天我就不陪你在新加坡玩了。”   “啊?怎么这么突然……”楚子晨半天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眨着眼睛,“可是、可是我们全都订好了呀,各种门票、船票……”   还有他心心念念的宾馆水床,他花了好几个晚上做好的餐厅攻略、拍照圣地攻略……他可是偷偷计划了那么多浪漫美好的事情。   严轲“嗯”了一声,低头划拉着手机,避开楚子晨满脸的失落:“你自己玩吧,好不好?”   楚子晨一瞬间很想说,可是没有你在,那些事就都没有意义;却又担心这么说会给严轲增加压力,毕竟对方工作都已经这么辛苦了。   最后他还是把那些话咽下去了,转而安慰起连假期都不能好好享受的男朋友:“我一个人玩也没什么意思,我还是陪你回去吧。以后一定还有很多机会出来玩的!”   严轲有些诧异地抬起眼,看到青年眼中的依恋之色正将他的倒影温柔包裹。这明明曾是他梦寐以求的,现在再看却只剩满满的腻味,像一桌冷掉的宴席。   他本来还想一个人在飞机上静静,思考一下以后该怎么应付热恋中的楚子晨,可是眼下也想不到什么理由拒绝对方,只好按下心头一阵烦躁,扯起嘴角僵硬地点点头。   --------------------   555555说好的第二更来了QAQ 我为什么要给自己立flag现在我是一滴存稿都没有了……   虐受环节开始啦……大家想看什么虐法,欢迎留言-v- 第12章 -打击   从新加坡回来第二天,楚子晨没接到严轲的电话,就独自来了公司。   “呀,楚辰老师?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和严总去新加坡了吗?”公司走廊里,几个员工见他一个人,状似无意地凑了上来。   他很清楚这些员工的想法。开始大家只是觉得他不配拿那些资源,后来他和严轲的关系被众人注意到后,大家对他似乎比之前更不屑了。他笑了笑:“严哥说公司突然有点急事,我们就提前回来了。”   带头的人叫小卫,惊讶地扬眉,和周围的同事交换了个眼神:“没听说啊?严总今天也没来公司。大家都以为你们还在国外呢。”   没来公司?楚子晨一阵疑惑。对方噗嗤一声笑了:“奇怪耶,严总竟然跟你都没说吗?”   这时人事部的小黄路过,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你们在说严总?他好像是生病了。”   “生病?”楚子晨紧张得脱口而出。   “嗯,我也是听杨总说的。早晨严总和杨总通过话,交代工作来着。”   听到两人早晨通过话时,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这时小卫又说:   “严总那样的工作狂,要是生病到要请假的份上,那可真不是小病。楚辰老师要不要去看看?”   楚子晨点了点头:“嗯,我这就去。”   严轲家的地址他是有的,只不过一次都还没去过。和表演老师请假后,他就拦了辆出租车赶过去。   路上他很快就劝服了自己,严轲没有告诉自己生病,大约是不想让自己担心,也不想以脆弱的样子示人。   来到地址所示的门牌号前,按下门铃,门很快就被拉开了,开门的是个貌美的中年女人,身上系着深红色的碎花围裙。   楚子晨一愣,打量了下门牌号:“请问这是严轲的家吗……”   “噢,是的。是严先生的朋友吗?请进。”   严轲的家是个大平层,原木色简约风装修让空间更显空旷,像样板间一样没有多少使用的痕迹。而他却没心思欣赏这些,注意力全在那女人身上,她是谁?   这时里屋传出一声低沉而随意的呼唤:“老杨?”   虽然声音比平时少了点中气,楚子晨依然立即认出了严轲的声音,他果然生病了……思索间,严轲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穿着深蓝色的家居服,没有打理的头发随意地垂在额前,有种邻家男孩一般的温柔亲切,让楚子晨的心跳瞬间漏了几拍。   但看到楚子晨时,严轲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怎么是你?”   语气里的疏离感,把楚子晨的满腔热情一下堵了回去,令他不知所措。严轲又说:“你不去上表演课?实话说,我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招待你。”   “我请假了……我听说你生病了,我是来照顾你的!你快点回屋里躺着吧。”   刚才的女人径直进了厨房,没有过来插话。严轲叹了声,转身进了卧室。   楚子晨跟在后面进去了。有些尴尬地坐在床边,他看了看门外:“那个…她是谁啊?”   “阿姨。”   楚子晨先是松了口气,随即还是感到一阵失落。既然需要人照顾,为什么不找自己呢,自己不才是他最应该依靠的人吗?   可能是嫌自己做饭不好吃吧,看来之后得练习一下了。   严轲没理他,恹恹地垂着眼睛,一言不发看着膝盖上的笔记本。楚子晨见严轲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话,两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气氛尴尬得令人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阿姨推开门说粥煮好了,楚子晨如蒙大赦,赶忙站起来说:“我给他盛就好!”   严轲确实是生病了。前一天在医院,他并没意识到自己情绪的波动,直到好几年没犯的急性胃炎发作他才后知后觉。   他躲着楚子晨,也是想慢慢消化这件事,谁知道对方会这么难甩掉。他现在非常后悔之前和楚子晨处得太亲近。   楚子晨匆匆离开房间后,他活动了下肩颈,读起了屏幕上的邮件。   那是《洞观》剧组的通知,选角定下来了,东陵越这个角色最终给了楚子晨。   然而看到龙导演给他的留言,他却开心不起来,只能露出个有点讽刺的笑。果然,龙导演也没有发现楚辰的异常。看啊,其实除了他自己之外,根本没人意识到这一点。   他突然一阵慌乱,他打开楚辰以前的采访视频,近乎贪婪地欣赏着那个人的一颦一笑。   如果连自己都忘了,总有一天全世界都会忘记楚辰原本的样子。   可就连现在的自己,都几乎要习惯了楚子晨这样。他不想习惯,他绝对不可以习惯。   他打量着屏幕里那人清冷地望向高处的眸光,那锋芒毕露的挑眉,以及唇角若有若无的弧度,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这时,门突然被人推开,他一惊,下意识地用力合上笔记本,发出响亮的声音。   那个和屏幕里有着一模一样的五官、神情却截然不同的人,端着一碗粥愣在门口。   “哥,吃饭了。”   楚子晨很明显看到了他刚才的动作,却忍着什么也没问,乖巧地低垂着眼眸坐在他床边,右手拿起勺子,吹了吹里面的粥。   “哥是喜欢皮蛋瘦肉粥吗?阿姨熬得确实好,我刚刚尝了,咸淡正好。我还跟她学了一手呢,下次我给你煮。”他边说边把勺子递到严轲嘴边,对方却没动作,而是怔怔盯着他的手。   楚子晨有些莫名其妙,但反应极快,立马想起了之前签合同时严轲提过的惯用手的问题,虽然不明就里,却也不想在对方心情不好时撞枪口,赶忙换到左手拿勺子。   然而匆忙之间手一抖,洒了一点粥在被子上。   严轲看在眼里,东施效颦实在无趣,惹得他心头又是一阵烦躁,无视了对方的道歉,抽出床边的手帕纸胡乱擦了擦,用力扔进垃圾桶里。   然后从楚子晨手中拿过勺子,自己吃了起来。   楚子晨端着碗,眼巴巴地看着他吃了几勺,只希望他能说说话,说点什么都好。最后实在受不了这沉默,只好没话找话:   “提前回来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不然你要是在那边发病了,真就麻烦了。”   严轲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片刻的沉默后,薄唇终于动了动,说的却是:“我真的没事,你回去吧。”   楚子晨舍不得走,小心翼翼地问:“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他倏然想起进门时,严轲慌忙合上的笔记本,无意识地看了床头的笔记本一眼:“你在忙什么啊,我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严轲突然脸色一沉,把勺子丢回碗里。   “我没陪你在新加坡玩,就让你那么耿耿于怀?”   楚子晨呆住了。   严轲脸色冷得像冰:“招呼也不打跑过来,就为过来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有工作,是不是真的生病?”   “我没有,哥……”楚子晨被弄傻了,自己明明只是牵挂他,想见他而已……   但是面对严轲劈头盖脸的指责,他习惯性地反省起自己。仔细想想,他承认他急于跑过来,确实是有被嘲讽之后想急于证明两人关系的因素;但关心严轲也是真的,想照顾对方、被对方依赖也是真的,他完全没想到严轲会这么想自己,这太伤人了。   可是,好像怎么解释都很无力。   严轲似乎根本没把他受伤的表情看在眼里,毫无波澜地继续:“我生病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安静。”   “另外,我是你的经纪人,不是你是我的。你能把自己管好就不错了,以后不要来干涉我的事。”   “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楚子晨委屈的不得了,拼命解释着,眼眶都红了。但严轲打断了他。   “我自己会洗碗,你回去吧。”   楚子晨的心跌到谷底,恳求地望着严轲还想解释什么,而对方却是一眼也没看他。最后他只能放弃,朝客厅里的阿姨点点头,仓皇逃离了严轲的屋子。 第13章 -和好   楚子晨回到家不久,就接到了王景的电话。   小刘那事后来,严轲还是答应了楚子晨让王景做助理。电话一接通,他欢脱的声音就传出来:“辰哥!听说你拿下东陵越那个角色了,恭喜你啊!”   “啊?……我怎么没听说。”   “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严哥跟我说的。他已经把剧本发你啦,你可以看看。”   “哦……好的。”听到对方是从严轲那里听的消息,楚子晨更是难过得透不过气。   片刻的沉默后,对方却像是已经猜到他心中所想似的:   “辰哥,你刚才去看严哥,是不是闹了点不愉快啊……”   楚子晨一愣,王景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别生严哥的气,他不是胃炎吗,胃炎发作一阵一阵地很疼的,控制不好脾气。他其实就是不想让你担心。”   楚子晨从沙发上坐直,心里生出不该有的期待,实在按捺不住:“这些话……是严哥让你说的?”   “呃……差不多吧。我觉得呢,他可能比较好面子吧,不过他肯定还是在乎你的,不然为什么马上就给我打电话了呢。”   楚子晨不知道自己是该委屈还是该高兴。这算是一个道歉吗?放在严轲身上,也许是了吧。这么想,他心里似乎好受了点,既然对方有道歉的心,那用什么方式道歉,是不是就不再重要?   “谢谢你,小景。”楚子晨诚恳道,然而王景却还在那头唉声叹气。   “唉,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在一起了?我一直以为是公司的人瞎传的呢。”   “不是我说你,辰哥……”王景欲言又止地停顿了下,像是在积攒勇气,“你可千万别跟严哥说是我说的啊。你答应他是不是有点快了?他觉得你容易得手,就会腻味的。”   楚子晨感到心被人狠狠扯了一下,努力维持着平常的语气:“嗯……其实也不能算他追的我……”仔细想想,严轲还连一句“喜欢”都没对自己说过呢。   “啊?!那不就更……哎,算了,我也不好说什么。总之哥你真的太单纯了,他现在冲你乱发脾气,你必须得冷处理他,让他长个记性。不然他以后还会变本加厉!”王景义愤填膺。   楚子晨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好,没精打采地应了。他舍不得对严轲耍这样的心机,却也害怕真实的自己不能让对方保持热情。   这时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他让王景稍等,打开信箱一看,竟然是严轲发的:   “明天来我家,给你讲一下新剧的事。”   一股热血呼地冲上他的头脑,他手抖着点开回复,打出“好的”两个字,想了想,又加了句“早点休息,明天见!”才发出去。   他暗自兴奋了一小会,才重新拿起听筒,对王景说了短信的事。对方恨铁不成钢:“你还真要去啊?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凭什么这么对你。”   王景这么一说,楚子晨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好脾气了,手指不安地摩挲着手机屏幕。屏幕亮起,壁纸正是两人在去新加坡的飞机上的合影,晨曦穿过舷窗照在严轲的侧脸,柔和的光线中,深邃的轮廓英俊得令人心惊。楚子晨永远无法忘记第一次看到这张脸时怦然心动的感觉,还有被他庇护时那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他是这世界上第一个拥抱了自己的人,给了自己立足之地,给了自己意义和支持,也许婴儿对母亲的依恋也不过如此。   “你可能不明白……一直以来,都是我被严哥照顾着,工作和生活上都是,我什么都不会,还要占据他身边的位置,公司里的人看不惯我,也是有原因的。严哥可能也是因为我这么没用,才会生气的吧。”   像严轲那么优秀的人,一点毛病也没有才是不正常吧。严轲包容了他的平庸,他自然也要包容严轲的小毛病。   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对严轲更好一点。   对楚子晨发了一通火以后,严轲心里倒是松快了不少。   他最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而楚子晨的病情让他感到被愚弄、被欺骗,因此才对对方憋着股无名火。   但昨天看到楚子晨被自己几句话刺得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手里还有牌可打。   他的火气莫名其妙地就散了。   没想到这次胃痛还挺难缠的,决定了第二天继续在家办公后,他就给楚子晨发了条短信,马上收到了对方的回复。晚上,仗着止痛片起效果了,他一不留神又熬夜到三点才休息,也没定闹铃,第二天一口气睡到了十点半才醒。   醒来后他躺在床上,照例用手机刷了会新闻后,突然想起和楚子晨的约定,这才打开短信界面看,楚子晨九点多就给他发了条短信,“哥,我到你家门口啦。”   他赶紧起床去开门,看到楚子晨蹲在门边,捧着手机在看剧本,旁边放了好几个鼓鼓囊囊的环保袋。一听到门响楚子晨就站了起来,神情中没有一点疲惫或是不快,眼眸望着他发光。   严轲愣了下,才想起把对方让进门内:“等了挺久吧?”   “没有没有~”楚子晨忙说。他偷偷瞟着严轲,睡眼惺忪的模样挺可爱的,看来是好好休息了一晚。   他也跟着高兴。   “你这是带的什么东西。”严轲去接他手中的环保袋,手指相触的时候,感觉到对方的手凉凉的。   他想起现在是深秋了,楼道里没有空调,而楚子晨就在那里站了一个多小时。他有点心软,就顺势把对方的手握住了。   楚子晨惊喜得懵了,半晌,试探性地凑近了些,看严轲没躲,就又凑近了点,和对方小心翼翼地贴贴。   严轲抬起空着的一只手,搂了下对方的腰。   昨晚消气之后,他设想过不少种楚子晨跟他闹别扭的情况。毕竟以前的楚辰就是特别难哄的,因为一点小事就能一直冷着脸,在长辈和外人面前都不给他留一点面子。他和楚辰都是要强、固执的性格,两人在一起就像掰手腕;可他又偏偏爱着楚辰的那份骄傲,所以为了保护楚辰的骄傲,他在自己强势的天性中生生磨出了一小块忍让与迁就。   但楚辰离开后,那块柔软的领域就不复存在了。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的爱情离开楚辰会是什么样,只知道在普通的人际关系中,自己喜欢听话的、好脾气的人。所以当他看到楚子晨出现在门口、心无芥蒂地冲自己笑时,只觉得身上都被那开朗澄澈的笑容烘暖,他很受用,因此也不吝啬多给对方一点奖赏。   走到屋内放下袋子,他仔细一看,袋子印着楼下有机超市的logo。楚子晨这是要给他做饭?   “南瓜,山药,大枣,栗子……都是养胃的食材,我就多买了点,给你做点吃的。还有牛奶,你的胃不好就不能总喝黑咖,如果真的需要提神,就和牛奶兑在一起喝比较好……”   严轲被他念叨得头大:“我不喜欢牛奶的味道。你走的时候拿回去吧。”   楚子晨嘴唇欲言又止地动了动,想劝两句,又怕说得多了,对方像昨天一样觉得自己在干涉,犹豫到最后还是退了一步:“那……好吧。”   楚子晨执意想亲自下厨,严轲就没拦着。食材去皮切丁,放在锅上蒸,一会就满屋子都是香甜的气味。   半小时后楚子晨戴着隔热手套,把一碗五颜六色的东西端到桌上。严轲在沙发上端坐,打量着面前的东西:“这是什么?”   楚子晨:“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你不是昨天刚喝过粥嘛,总喝粥也腻,我就想着把这些养胃的东西混在一起,怎么能做得好吃一点,然后就研究出了这个。”   “阿姨什么菜不会做,何必搞得这么麻烦。”严轲说着,皱眉尝了一勺,没想到甜而不腻,软软糯糯的,吃下去以后胃果然很舒服。   楚子晨见他一勺一勺地吃着,没有嫌弃的意思,高兴得不得了。他在对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可是哥工作太辛苦了,我就想尽我所能为哥做点什么。而且,要不了多久我就得进组了,到时候想照顾哥也照顾不到了……”   严轲倒是没听出他话里的不舍,而是想到工作,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对了,你知道吗,《洞观》男一号还是定了顾以南。不过我比较担心的反而是连江的人选,他们最后敲定出演的是陆宽。”   楚子晨抿抿唇,默默点了点头。   “之后你和他要给这部剧炒作造势,这是我和龙导演谈好的。但我没想到会是这个陆宽,你可能不了解他,这个人是做音乐出身,生活作风不太好。你跟他搭戏时注意保持距离,千万别当了人家的垫脚石。”   严轲又跟他讲了很多人情世故方面的东西,在剧组如何跟人相处,如何避免摩擦,遇到什么事去找谁……工作中的严轲思路非常条理,理性且认真,楚子晨最是喜欢他这副模样,拿出全部的定力才勉强把注意力放在了工作上面。   虽然对于进组演戏的事,他越来越感觉喜忧参半,但他也清楚这才是严轲最在乎的事情,所以不允许自己在严轲面前表现出忧虑。   --------------------   子晨:我PUA我自己 第14章 -纪念品   严轲和楚子晨聊着工作上的事,吃饭的速度就降了下来,刚吃完一小碗,笔记本又响起了邮件提示音,他把笔记本放在腿上,就又一头扎进了工作里。   楚子晨劝了两句没用,只好收起碗筷准备拿去厨房清洗,弯腰的时候余光瞟到了电脑屏幕,上面有一张很大的男孩照片。   严轲刚好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楚子晨连忙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看的……”   严轲这回倒是没有生气,竟然还把笔记本朝他的方向倾斜了一个角度:“你来看看,谁比较好看?是我们工作室最近有意向签下的几个小孩。”   楚子晨有点受宠若惊,挨着严轲坐下。凑近时,对方手臂透过衣物传来的温度和隐隐擦过面颊的温热呼吸都令他有些心猿意马。   但翻了几页后,他没忍住吐槽起来:“这几个男孩子……为什么都这么gay啊?”   “有吗?”   “有啊……”这种事情楚子晨全凭直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不也是gay吗,怎么没感觉的?”   严轲轻笑了声:“那你不也是gay吗,为什么还介意别人gay?”   楚子晨支支吾吾了一会,才低声问出来:“那……这些新人以后是你来带吗?”   “不会。”严轲随口回答说,“我只带你。”   楚子晨松了口气,严轲这才反应过来,用漆黑的眸子斜睨了下他,“吃醋?”   这一番话说得暧昧,楚子晨便也放下了一些拘谨,坦率答道:“有点。”   严轲嘴角淡淡上扬了一下,转瞬即逝的表情英俊得不可方物,楚子晨见了,大着胆子搂住对方的胳膊,凑过去蜻蜓点水地在脸颊上吻了一吻。   圈内知名的大经纪人,如今是他一个人的,这种事光是想想心里就美到开出花来。就算他和严轲之间的关系还不够牢固,但工作上的契约和合作,一直都会是他们之间最令人安心的保障。   被亲的严轲没什么反应,这让楚子晨有点难为情,半晌他站起身说:“你身上好像有点凉,我去给你拿条毛毯披着好不好?”   独自在家里时,他就喜欢裹着柔软的毛毯窝在沙发上,感觉非常放松。   严轲好像又在回复什么邮件,随口应道:“嗯。毛毯在卧室衣柜靠墙的隔间。”楚子晨于是进了卧室,打开柜子寻找毛毯。   毛毯位置还挺显眼的,在最上面的隔间。楚子晨高估了自己和严轲的身材差距,踮着脚尖就试图把毛毯拽下来,结果拽的过程中毛毯散了,把旁边一个小箱子一齐拖了出来。   楚子晨慌忙去接,结果只是缓冲了下,最后还是让箱子掉在地上了。箱子被摔开,里面东西散了一地,发出一系列杂乱的碰撞声。   严轲的脚步由远及近,待他走到门口看到地上的物品时,表情却忽然扭曲起来,对楚子晨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楚子晨被对方突然的呵斥吓得后退两步,连话都说不出来。   严轲这时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过度反应了。因为盒子里装的都是和楚辰有关的东西,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心虚,害怕自己对楚辰的思念会暴露;可是再一想,根本就没有暴露的可能。   他松了口气,语气也温和了:“没什么……我是怕你被砸到。”   楚子晨心有余悸地望着严轲,刚才他明明觉得对方很生气,怎么突然又毫不计较,难道真的只是自己的错觉吗。   不过当务之急是收拾眼前的狼藉,他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物件,笔袋、钥匙扣……拿起一枚学生证时,他的手顿了顿:“这……这照片上的人是我?”   严轲也蹲下身帮他收拾:“是啊,是高中时候的你。这些东西都是你留在洼市旧宅里的,我离开洼市时,就一起带走了。”   看着严轲动作轻柔地收起旧物,楚子晨不禁有些感动。感动之余,他又为严轲辛酸,自己失忆后,严轲是不是连追忆往事都没有人陪。   他也想从这些物件上寻找一丝熟悉和怀念的气息时,却失败了。严轲珍视的记忆对他来说却是陌生的东西,这让他有些没安全感,就好像明明有什么东西联结着彼此,现在却被一段错位的时空切割,没有传达到应有的地方去。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想恢复记忆,回忆起所有和严轲的羁绊,哪怕同时也必须要凝视深渊。   严轲刚一收好盒子,他就忍不住转身抱住了对方。   “哥,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以后你就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严轲的眼眸却冷了冷——自己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这些东西跟你无关,而且比你还重要百倍。   严轲只好动用在商场上周旋的谈话技巧,顾左右而言他:“我想要什么,你都可以给我?”   楚子晨这才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妥,红着脸,慢慢点了点头。   “那这句话你记住了。”严轲轻轻抚过楚子晨微热的脸颊,心里却想着,那我想要你离开这身体,我想要你把楚辰还给我,你也愿意吗?   希望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你还能答应得这么爽快。   青年的眸子亮亮的,似乎期待着什么。严轲被自己那残忍的念头激起了一丝丝歉疚,索性俯下身子把对方吻住了。   楚子晨立马热烈地回应起来,心跳隔着胸膛传过来,伴随着急促的鼻息搞得严轲想入非非。虽然追在他身后自荐枕席的小艺人不计其数,不过他有点洁癖,也是有段时间没有纾解过了。他心底已经开始衡量利弊,现在推倒青年是否合适。   但此时,一个突然冒出的念头却彻底把那股燥热浇灭了——这算不算背叛楚辰呢?和楚子晨上床,毕竟和419有些不同,是类似恋人间的亲昵。如果楚辰有朝一日回来了,知道他这么饥不择食,估计会讥讽他好一阵子吧。   于是严轲一个激灵推开了对方。被猛地推开的楚子晨愣了愣,随即又为自己刚才的热情和主动感到羞惭不已。   也许王景说的是对的,容易上手的人比较贱吧。   可是只要严轲勾勾手,对他笑,给他个机会,他又怎么舍得不去汲取那份温柔。   收到剧本后,楚子晨就开始用心揣摩角色。   近期的表演课让他觉得有些尴尬。公司签下的那几个孩子最近陆续出现了,和他在一起上课。嘴上叫着他前辈,其实对他非常不服,背地里用嘲讽的语气叫他“那位大哥”。   但他也没感到生气,怪也只能怪自己在表演上资质很平庸。优秀的演员应该懂得该如何把普通的情绪放大数倍呈现出来,他尽管已经拼命练习,但大概是因为失去记忆后生活阅历也跟着清零,很多事情的反应他都想象不出来。唯独演感情戏时,他总是会演得过火,表演老师每每看到都批评他眼神太露骨。   临近要开机了,表演老师帮他看了剧本,总结了这个角色身上最常见的的几种情绪,让他对着镜子、对着自己以前的影视作品反复练习。不过老师也提醒了他,这样的小把戏想过龙导演那关,还是困难了点。   --------------------   前阵子更新懈怠,感觉失去了几个小宝贝啊【揉脑壳】空虚!寂寞!   珍惜现在的子晨,还是个会撒娇的小可爱…… 第15章 -楚辰   转眼间就到了开机当天。   清早,王景在楚子晨家的停车场等他。白色的保姆车停在一片家用轿车中间十分扎眼。   王景下车拉开车门,一身黑色阿迪配油头,活像个精神小伙:“哥!早上好!你快进来感受下这车。”   他把楚子晨拉到最后排的座椅上坐下:“宽敞吧?这能当个单人床使。太舒服了。这车是咱们公司最好的,严哥特意安排给你的。”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没必要用这么好的,太张扬了。”   不提严轲还好,一提他,楚子晨就有些失落。他特意看过地图,这次拍摄所在的影视城离市区是有点远,却和严轲的家在一个方位,于是忍不住抱了点小小的期待。   眼下他只好安慰自己说,经纪人本就不是贴身照顾艺人的职务,自己肯定是之前被严轲惯坏了,才会有被冷落的感觉。   一行人按照剧组安排,早早就到了影视城。王景找工作人员要排班去了,留下楚子晨一个人。他有记忆以来还是头一次到拍摄基地,他好奇地张望四周,布景的搭建进行到最后的阶段,场工们满脸熬夜的疲惫,在空荡荡的场地中来来回回。他像个误闯者一样,连化妆间在哪里都不知道,只好呆站在原地。   不过王景没让他落单很久,一会就拿着表格回来了,表情却有点气呼呼:“你可要吃苦了,这排班也太分散了,每天就排一两个小时,真是有够折磨人的。”   楚子晨拍他的肩安慰道:“没关系,我本来就是个配角嘛。”   王景带着他去了化妆间,和大家打了个招呼。服装老师正忙着,跟他们指了下戏服所在的位置。   楚子晨见对方忙不过来,就自己去找,反正之前拍定妆照时也穿过,大概认得出来。   正在一大堆五颜六色的戏服中翻找着,就感觉门口呼啦啦一阵声响,回头一看,顾以南在四个助理的簇拥下走进来了。他皮笑肉不笑地环视了下四周,最后视线落在他身上。   “哟,师兄,你怎么拿我的衣服啊?楚老师这是男一号当惯了吗。”   楚子晨看看手里的戏服,刚刚他以为是自己的,现在反应过来,他演男主角师兄,两人有一套门派校服是大同小异的,应该是自己搞错了。   他赶紧松开手:“对不起!咱们这套服装太像了。”   顾以南慢腾腾地迈着步子朝他走来,声音很亮,惹得房间里的工作人员一时纷纷侧目:“楚老师,有梦想是好事,不过就你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是知足常乐更好些。”   “你也该知道,咱们剧组因为你的加入背负了好大的压力,说不定那些个和付敬禹关系好的媒体都雇了水军准备打压我们呢。龙导演事先知道这些,还是肯用你,这难道还不够你开心的吗。”   这话是他故意说给众人听的,就是要让大家都回想起楚辰惹过的那些麻烦,担心他的存在会影响这部剧,进而疏远他。果然周围的工作人员一听,都脸色微变。房间内一时只剩下冰冷的沉默。   楚子晨的脸颊变得滚烫。是啊,顾以南虽然刻薄,却也没说错,自己这样的人进组,说不定真的会给剧组拖后腿。   他慢慢弯下了腰:“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他朝着不同的方向,一连鞠了好几个躬。王景惊得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赶紧把他拽了起来,在他耳边低声说:“辰哥这是在干什么啊!怎么能这么轻易服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死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料到楚辰这么能忍,尴尬地交换了下目光,就呼啦啦地散开了。   拍摄第一天,饰演楚子晨主要对手的那个神秘浪子陆宽还没有进组,他今天的所有戏都是和顾以南对。   无论多么努力做好心理准备,一进入拍摄场地里,他还是感觉自己就像只受惊的猫,浑身的毛都立起来了——   四面八方都是连夜搭出的布景,数不清的脚手架、灯光和摄像头,还有凉棚里坐着的导演、制片和其他演员,汇聚成无数到窥视的视线,恨不得把自己的灵魂都探照得一清二楚。那压力大得他顿时有点透不过气。   还好之前表演老师教过他如何集中精神,他花了好大工夫才把注意力拉回角色上,加上比较靠前的场次都是用来给演员找感觉的,前几条拍得还算顺利。   中午收工时,龙导演还特意从他身边走过,叮嘱了他一句:“别紧张,慢慢找状态。”   他很感动,龙导演对演员的要求向来是很高的,听这意思,对方对自己的表演还算不上很满意,但仍然愿意鼓励他,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份爱护。   楚子晨本来就下戏下的晚,王景去帮他领盒饭,过了很久也不见回来,他索性直接去了发放盒饭的地方。   他远远就看到王景站在那里和工作人员理论着什么。   王景:“楚老师下午还有一场动作戏呢,难道要饿着肚子拍?”   工作人员:“这好好的怎么就不能吃了?”楚子晨顺着那人的手指,看到地上已经没剩几盒的盒饭,大概是搬运中摔过,汤汁撒得乱七八糟,几个菜色和饭全混在一起,让人看着就倒胃口。   另一个场工也冷冰冰地附和:“是啊,导演还没提过叫外卖呢,怎么就你们事儿多。剧组规定拍摄结束前不能随意进出场地,不知道规矩吗?”   这并不是很偏僻的地方,常有工作人员路过,却无一不是冷眼旁观。或许是顾以南在化妆间那番话已经深入人心,让那些人都对楚辰怀上了稍许敌意。就算有少数同情他的,也不想为了这个失势的演员得罪当红的顾以南,因而不敢上前相帮。   这时一个女孩径直走到楚子晨身边,压低声音道:“楚老师,您跟我到这边来吧!”   他见这女孩笑得诚恳,就不再犹疑,叫上王景一起跟了过去。   几分钟后,他们停在一个偏僻的小帐篷前,撩开门帘,里面四五个女生正围着桌子,看到他们过来都露出惊喜的笑容。   引路过来的女孩热情道:“楚老师,跟我们一起吃吧!今天正好有个姐妹过生日,我们带了不少东西。”   “真的可以吗?”楚辰心里涌动着暖意,“那谢谢你们了。”   其他几个女孩看上去也很喜欢楚子晨,一直冲着他笑,但不好意思说话。领他们过来的女孩大大咧咧的,率先开启了话题:“楚老师肯定不记得我啦,我叫马岚,之前在《豪侠》剧组做场工来着。”   “哦~你好。”楚子晨知道,这部剧是他五年前主演的上星剧,播出后他的国民度一下就上涨了很多,事业也进入了新阶段。   “楚老师,你能复出真的太好啦。不要太在意外界的看法,我和我的姐妹们都特别支持你!我们不会忘记你为我们做的事情。”   什么事情?楚子晨有些茫然,想问又不太方便。王景难得机灵一回,一下就看出楚子晨是想听听过去的事,抢先说道:“我是楚老师新聘用的助理,是什么事情啊,你给我讲讲呗~”   马岚正好满腔的倾诉欲,于是抑扬顿挫地讲起了那段往事。   《豪侠》是部正统武侠剧,有一场重头戏是武林大会,要在山顶拍摄。那几天因为天气原因赶时间,工作强度简直不是人能够承受的,马岚更是已经两天几乎没合眼了。   当时马岚还是一名影视学院的大四学生,跟着导师在《豪侠》剧组实习,也负责布景。她在脚手架上爬上爬下,结果头一晕脚一滑,就从脚手架上掉了下去——   一阵惊慌失措的尖叫声过后,她重重摔进了一堆泡沫板中,出了一身劫后余生的冷汗,一时痛得爬不起来。   不远处的楚辰听到了动静,向来对外界事情鲜少过问的他,竟然穿过人群向她走来,连皱眉时的表情都是清冷而美艳,令她心惊。   “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离崖边这么近,掉下去你就没命了!”   马岚本来还是懵的,被楚辰这么质问,眼泪反而是哗地一下就流出来,丝毫没去想对方的身份,就开始诉说自己近些天的劳累。   她抽抽搭搭的,激动之下的话语也颠三倒四,可楚辰竟然躬着身子听完了,并且非常生气,竟然直接去找导演讨说法了。   “你的剧组差点就累出人命。原来劳动法在你的剧组是不成立的吗?”   “要么保证一天工作时长不超过12小时,要么就按时薪给他们结算。否则,我就不拍了。”   “他们是一流影视院校的学生,都是热爱表演的人,怀着满腔热情做这一行,你却偏要给他们看这一行的丑恶面。”   一群人听到动静,挤在导演的酒店客房门口扒门缝往里看。楚辰清瘦而笔直的背影,覆了一层暖金色的光线,像一尊发光的神祗。   “你在开玩笑吧,楚老师?”导演是个老油条,只笑笑不当真,“谁家拍戏不是这样的?您告诉我国内哪里有这样的剧组,我去学习学习。”   “大家都是这样,这样就是对的么?”楚辰面不改色,态度冷傲,“今天我楚辰就偏要开这个先河。”   不出意料,这次对话演变成了十分激烈的争吵。不仅是导演,就连很多旁人都觉得楚辰只是在耍大牌,因为自己嫌累才想故意拖慢进度。毕竟国内不像国外有工会保护,熬夜拍摄是很正常的。   可楚辰从始至终冷静又倔强,丝毫不退。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只要坚持他认为对的事情。   就在这时候,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人出来劝架了。那人就是付敬禹,这部电视剧的制片人。   付敬禹年轻时在国外学过影视,他理解楚辰的坚持,更欣赏他的个性,最后出面应下了他的条件。从那以后,两人便成了朋友,多次合作打造一流作品。   但命运无常,谁都想不到,这两人最后会闹到这一步……   马岚想起前阵子楚辰和付敬禹的矛盾,陡然停下了回忆。   “总而言之,如果不是楚老师,也许毕业后我就离开这个圈子了。但是楚老师为我们说话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又值得了。”马岚说得动情,最后眼眶都红了。   楚子晨没能回过神去接受女孩的感谢,他听着只觉得荒唐,根本想象不出自己做过那样的事情。是该说过去的自己足够骄傲、足够勇敢,还是该说过去的自己那么热爱这个行业?也许兼而有之,他不懂,无论哪样他都是没有的。   他现在全部的希望就是让导演满意,让严轲满意,让剧组每一个人的努力不要白费。可就连这么简单的事他都做不好。   他挺看不上这样的自己,却也无力改变。   --------------------   终于写到楚辰露面了=w= 作为一只社畜,要是公司里有这样的前辈我一定一秒爱上啊~ 第16章 -探班   进组后的第一周,楚子晨迷上了打音游。   非要找原因的话,大约是等待的时间太漫长:等着上戏,等着天气合宜,等着严轲回复自己的消息……这种时候,只有像音游这种能让人迅速全神贯注的游戏,才能帮他对抗等待中的空洞无聊、忐忑不安。   “嗷嗷嗷!这关又没过……”   他倒在沙发里哀嚎,不过王景去给他取盒饭了,没人应他的话。他最近总是卡在一首叫《incredible me》的歌上。这首歌节奏实在太复杂了。不过这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   这首歌很好听,就算输了,过程也是一种享受;而且,这已经是他生活中极少数可以为之较一较劲的东西。   演技上,虽然他一直没有疏于练习,可这些努力除了让自己在镜头前加倍紧张之外,似乎并没带来其他变化;至于感情上,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坚持。   虽然他对严轲百依百顺得心甘情愿,但他冷静时也会怀疑,自己在对方眼里是不是也就只有这一个优点。   所以即使在剧组除了马岚之外没人搭理他,即使拍戏时因为表情不够丰富被龙导演斥责,他对严轲从来都是闭口不提,每条发出去的短信末尾都是,一切安好,你放心。   只有他知道那句话的潜台词是,我这样听话,你可不可以奖励我,来看一看我。   微信突然响了,他赶忙打开聊天界面,却发现只是一条群聊艾特。   他有些失望,又读了遍自己发给严轲的信息,确认没有什么可能会让对方不适的话后,心不在焉地刷起了朋友圈。   这时王景拿着盒饭回来了,看见他刷朋友圈,忽然加快步伐走到他身后,声音里透着紧张:“你在看什么?”   楚子晨举起手机展示,心中莫名其妙:“朋友圈啊。怎么了?”   王景松了口气,面对楚子晨探寻的目光,神情似乎有些躲闪:“没事没事,你刷吧,哈哈,你继续看。”   说完,没给楚子晨追问的时间,王景就离开了保姆车,来到树荫下拨通了严轲的电话。他每天都会这样向严轲报告剧组里的情况,再接收一些工作上的指示。   “网上的事不要告诉他,让他安心拍戏。”通话的最后,严轲简短地嘱咐道。   王景:“好的。”   挂掉电话,严轲步入公司的会议室,这里公关部的人手已经到齐,等待着严轲组织这次紧急会议。   占据整面墙的投影幕布上显示着一条微博内容:“你们以为有些人被封杀、倾家荡产付违约金,其实人家悄无声息地换了公司、接了新戏,糊穿地心还不忘耍大牌,在剧组违规点外卖和工作人员吵架。世事难测呀~【吃瓜.jpg】”   微博配了两张图,一张是王景和工作人员理论的背影,一张是公司给楚子晨分派的豪华保姆车。微博发布人是圈内有名的娱乐评论家“低调爆料姐”,这条买了推广,评论区还有水军带节奏,热度直线飙升。   网友很快猜到了当事人是谁。楚辰一直走的是和本色接近的高冷人设,路人缘一般,之前还掉了一波粉,现在舆论一边倒,网上尽是嘲讽声音。   “是顾以南做的。”严轲读了读某家网站发的通稿,又浏览了下其他发稿的媒体,说。   公关部的人纷纷露出疑惑的表情:“是他的公司……?”顾以南和楚辰早没了竞争关系,谁也不明白顾以南这么做的原因。   “不,他自己。这篇通稿的文风我很眼熟,大概能猜出撰稿人,这个撰稿人现在就职的那家公关公司和顾以南的经纪公司一次都没有合作过,不太可能。”   会议室内的议论声顿时小了下去,没人会质疑严轲的行业嗅觉,都照着这个方向思考起了对策。然而给了几个想法严轲都不太满意,最后他沉吟片刻:“之前压箱底的顾以南黑料,给他经纪公司的管理层寄一份,请他们管管自己的艺人。”   很快会议结束了。严轲推开会议室的门,就看到靠在门边的人,那人笑着对他说:“严总冲冠一怒为红颜呀。”   这人是公司另一位管理,严轲的朋友杨鑫成,也是少数被严轲冷眼注视时还敢得寸进尺地开玩笑的人:“老严,一个星期都不去看人家,现在知道着急了?”   严轲瞟了他一眼:“这是工作。”   杨鑫成:“是是是。经纪人对待艺人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自己训斥可以,外人可不能动。顾以南那个小骚*未免太看不起我们老严了。”   严轲没有解释。他这次并不是故意躲着楚子晨,公司忙着打造新男团,他一直在高强度工作,都没注意到已经过去一周了。   回想起自己生病那段时间,他不得不承认和楚子晨相处还是很省事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楚子晨说话时手舞足蹈的样子:没人理他他也能小嘴叭叭说个不停,自己一说点什么,他总能马上给出积极有趣的回应,不会尴尬,更不会生气。   严轲穿过走廊往办公室去,杨鑫成跟上来,搭了他的肩挤眉弄眼说:“你定力可真好,热恋中能忍住一周不见面。你是不是……身体不好啊?”   严轲把他的手臂甩下来,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低俗不低俗?”   杨鑫成噗嗤一声笑喷,追着拽他:“哎哎,那我问你,楚辰要是在你面前洗澡,你有没有反应?”   一句无心的话似乎触及了严轲难以言说的领域,他皱了皱眉没说话,迷茫的表情在他脸上转瞬即逝。   他在心底描摹出那个高岭之花一般的修长身影,细数他们之间少得可怜的温存时刻,心想有是肯定有的,但是不会真的想要攀折,好像仅仅是把那丑陋的欲望暴露在对方面前,也构成一种亵渎。   一番东拉西扯之后,杨鑫成才稍稍正色,想起了他真正想说的话:“你差不多也该去去看看情况了,可别真的闯祸了你都不知道。”   严轲脑海中浮现出楚子晨小羊似的乖乖表情,无意识地勾起嘴角:“这我倒是放心得很。给他十个胆子他也翻不出水花来。”   嘴上这么反驳着,心里却是已经定好了下一个目的地,回办公室取了车钥匙后就离开了。   在严轲发动车子时,他心目中那个翻不起水花的乖乖青年正身处旋涡的中心。   这场戏已经拍了不知多少条,在所有人都面露疲惫时,龙导演怒气冲冲地又一次喊了cut:   “楚老师我求求你了,能不能别再那么笑了!你要有变化,你要自己悟,不要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去体会啊,进到那个人物里面!”   一通发泄后龙导演终于冷静了点,看着眼前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的青年,着急暴躁的心情逐渐变成了无奈。这小演员已经在太阳底下穿着全套戏服站了四个多小时,脸色都发白了,他深知对方的辛苦。可是他也发现了,这个小演员统共就会几种表情,完全不会变通。你说这是年轻人的小聪明么,可是每次下戏后,对方都会抓紧时间跟自己请教,笔记记得密密麻麻,挺用心的样子,真是让人搞不明白功夫都用到哪去了。   楚子晨僵在原地,血液被强烈的羞愧感泵着,一股脑往头顶上涌:“对不起,我再重来一次!”   严轲到了影视城,才想起来应该给楚子晨带点零食之类的,今天来得还是有点匆忙了。虽然那小家伙喜欢的都是对保持身材无益的油炸膨化食品,但只要跟他约定好能吃的量,他就能控制住自己不贪嘴。   过去的时候正看到楚子晨在戏上。视线越过人群,捕捉到那个青色古装身影时,他突然被某种无比熟悉的感觉贯穿心脏,脚步死死钉在原地。   绸缎质地的广袖宽袍在修长的躯体蜿蜒而下,清绝的身影如同一朵触不可及的青莲。这身戏服不仅像极了楚辰演过的一个仙侠风角色,而且沉重的服饰和头套能让人举手投足都稳重许多,散发出的气质自然和平时大为不同,像极了曾经的楚辰!   严轲的心脏狂跳,眼前的景象亦真亦幻,好像他只要再往前几步,叫一声阿辰,对方就会回过头淡淡地瞥他一眼,说一句“又见面了”。   但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打破那个梦境。难道就没有办法留住他吗?难道所有梦都必须醒吗?   得知楚辰病情真相以来,他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把两个人搞混,但眼下这刻,他突然就不想分得那么清楚了……   “顾老师,我没事,你真掐就行。”   楚子晨正和顾以南交流着什么,一句话隐约传入严轲的耳朵,他这才回过神,往近处走了走。   掐什么?严轲看得出楚子晨只是故作镇定,眼神却藏着少许紧张和畏缩。   顾以南露出嘲讽的笑:“楚辰老师可太敬业了。”   龙导演:“第24场12条,action!”   场记板一敲,顾以南就伸手钳制住楚子晨细嫩的脖颈。青年倔强挣扎,眼眸泛起无助的水光。   严轲一看,顿时怒不可遏。   --------------------   4.5大修   请叫我炎·敬业·鹿鹿 第17章 -CP   严轲忍不了了,拔腿就朝导演呆的凉棚走过去,打算重申一下对自家艺人人身安全的要求。但刚走过去,导演已经喊了“过”。   收工的楚子晨一时间呆呆的,还没从角色里走出来,直到望见场外的严轲,顿时小脸熠熠发光,提起戏服下摆小跑过来。   青年眼底的依恋像蜂蜜一样粘稠而晶莹,严轲却熟视无睹,一把拉起他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车里说话。”   楚子晨本来是想先去卸妆,但是严轲不由分说拉着他走,他也不忍心拒绝。于是在宽大袖口的隐藏下,他偷偷把手改为了与对方十指相扣。   来到楚子晨保姆车前,严轲率先上了车。入口有台阶,车内又很狭窄,楚子晨爬着爬着,突然被拖地的衣摆绊了一下,踉跄跌向了已经落座的严轲……   严轲伸出手稳稳将人接住了。   他打量着坐在怀中略施粉黛的美人,心绪缭乱。这怎么能称之为“像”呢?简直是一模一样。这就是楚辰第一部 戏的扮相,自己把那部剧的剧照当做手机屏幕用了两年,每根头发的光泽都刻在心里……多少令他熟悉的细节苏醒了,或者说从未离去。   一直以来,他不该无动于衷的。   楚子晨赶紧就要起身,却被严轲用力圈住了腰:“别动。”   他巴不得就这么赖着不起来,被人这么一说,索性抬手绕着对方肩颈,触摸着微凉的毛料西装。严轲来的路上一定是抽过烟,身上混杂着木质香和淡淡的橙子香烟的气味,是很有安全感的味道,他很喜欢。   视线落在对方唇上,他伸手轻轻点了下:“哥,是不是太忙都没喝水,嘴上都起皮了。”   “嗯?那你有润唇膏吗。”   楚子晨转了转眼睛:“……有啊。我给你润润。”   说着,他大着胆子凑上去,轻轻在对方唇上舔了舔。   严轲愣了下,呼吸似乎变得沉重了几分,楚子晨更开心了,试探着在上面轻吮。突然间嘴唇上传来一阵锐利的微痛,他猛地缩了回来,捂着嘴巴:“???”严轲这是咬了他一下?   “看来人还没傻,还知道疼啊。”   严轲只是被那模样迷得片刻失神,并没忘了自己原本要找青年说的事。他翻开对方领子,果然看到一点残留的红印子。   顾以南那个阴险小人,自己还没找他算账,现在又敢在自己的人身上留下印子,是不是不想在圈子里混了。   楚子晨察言观色久了,立即听懂了对方所指,委屈嘟囔:“我不傻……我就是想演得自然点……”   “不傻?顾以南试镜的时候怎么挤兑你,这就全忘了?你怎么能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楚子晨的那份柔顺和容忍明明是只能给自己的,他只能对自己一个人那样,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让外人那么拿捏他。   严轲语气冷硬:“我去跟龙导演说,让他以后少说你两句。”   楚子晨一听急了:“别呀别呀……我知道哥是心疼我,以后我会注意的。”演得不好他自己已经很惭愧了,还要导演格外关怀,他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真的记住了?”   “记住了!哥说的话我什么时候没听过。”   “嗯,乖。”严轲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抬起青年下巴,“刚才咬疼你了?让我看看。”   楚子晨张开嘴。严轲看了看,说了句“没破”,突然将人狠狠抵在前面的座位靠背上,不由分说地堵住了他的嘴唇。   楚子晨的大脑一时只剩下一片空白。火热的鼻息,还有喉间压抑的低哼,无一不透着危险的野性。吮吸、碾压,一次比一次热烈的动作夺取着他的每一丝呼吸,急切得乱了章法。   失控时的严轲比平日还要霸道而性感,一想到这个自带光芒的禁欲男人此时正为了自己失去理智,他就觉得幸福得要化了。他尽力扬起下巴,紧紧攀着严轲的身躯,抚摸着熟悉的背脊曲线舍不得撒手。   他的腿贴着对方的胯,忽然感觉到对方起反应了:“哥你……”   “拍完戏,我要找你们剧组,把你这身衣服买下来。”   严轲低喘着说完,又立即迫不及待地重新吻上去。什么发乎情止乎礼,什么不忍亵渎!如果说从前他对楚辰的欲望像雾里看花,那么现在就如同亲眼目睹无数腊梅倏然绽放。他跌入一片绯红的梦境,追随本能的感觉实在太快活,力量源源不绝地涌出来,每一股都是芬芳的淋漓。   怀中的人既是楚辰,又不是楚辰。正是这一束光照进这暧昧的界限里,让他混沌的爱与欲终于融合,突破层层压抑,迅速膨胀成一头难以控制的庞然大物。   既是楚辰,又不是楚辰。只要他想,这就是他可以随心所欲、挥洒自如的练习稿。   就在两人的世界即将天翻地覆时,车门口却传来一道敲打声:   “楚老师~就剩你没卸妆啦。”   两人顿时大梦初醒,一齐看向车门的方向。这一眼两人都呆住了,车门竟然露着条窄窄的缝,大概是楚子晨上车时心不在焉,竟然没把门碰上……   这不是王景的声音。那是谁?那个人一定全都看到了。   “是你剧组里的人。”严轲率先松开了他,语气从容,只有眉头微微皱起,像是为好事被打断感到烦躁。   楚子晨低垂着头,反复整理着身上的戏服,羞愧得不知该把脸往哪里藏。那个人看到自己一收工、连妆都等不及卸就钻进车里和经纪人乱来,心里大概已经骂得狗血淋头了吧。   严轲自己不在意这种面子,自然也体会不到楚子晨的尴尬。他冷静得很快:“这人既然提醒了我们,应该没有恶意。你不用担心。”   楚子晨没精打采地点点头,冲他勉强笑笑:“那,严哥,我得赶紧去卸妆……你如果没事的话,就等我一会好不好。”   严轲没说等还是不等,抬手摸摸他的脸,叫他快去。   等他到了化妆间,那里只剩下一个老师,挺不耐烦地等着他。好不容易卸完妆,他一路小跑返回保姆车,却只见到了面露难色的王景。   “辰哥,那个……严总说晚上还有个饭局,先回市区去了。”   “他没说下次什么时候来吗?”   王景小幅度地摇摇头。   “还说其他的没有?”   “都没有……”王景声音变小,“嗨,你别在意啊!严总他也是公务缠身啦。”   楚子晨摇摇头笑了笑。他不明白,王景似乎在为自己难过,可是为什么呢?严轲对他的要求一直以来不过就是听话,他很少能见到严轲从自己这里有所索求的样子。虽然严轲直接走掉让他有些失落,但回忆起车上的种种,他仍是觉得满足占了上风。   这一晚,楚子晨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依旧是在他以前房子的客厅里,阳台门紧锁,白衬衫的男子坐在阳台上,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只是这次不知为什么,楚子晨对着那背影,无端起了敬畏之心,那种慵懒和忧悒的感觉是令自己深深艳羡的。他好像已经不是这房子的主人,走到阳台门前,连拍打门的勇气都没有,只是静静望着。   醒后,他对梦中这个人的身份多了一层好奇。都说梦境都是脱胎于现实,那么如果这个人也存在于世间,他真想认识一下。   这天进了剧组,也许是心虚的缘故,楚子晨总觉得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里都藏着点不一样的神色。   一想到这里说不定已经有人看到了自己和严轲亲热,他就坐立难安。他一直没想明白,停车场那里平时很少有人走动,怎么会恰好撞到熟人,难道说昨天的事并不是巧合么?如果是故意尾随,那剧组里最讨厌的自己的人当属顾以南,难道是他找了人跟踪自己挖黑料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开始偷偷观察顾以南。   以前他见了顾以南都是绕道走,今天好像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对方。他猜想对方的家境应该很好,性格有点自我中心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拍戏太辛苦,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疲色,给人不太友好的感觉。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挺敬业的,演技也比自己好多了。如果顾以南对自己没抱着那么大敌意,说不定还可以跟他学习学习……   正看得出神,却忽然撞上了顾以南的目光,眼神对上的时候,彼此都非常尴尬地迅速挪开了视线。   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收工后的楚子晨坐在树荫下的小躺椅上,不由得回想起顾以南的那个眼神,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发了会呆,他又掏出手机打开音游,准备再挑战一次之前卡到自己的那一关,《incredible me》。   打了四五遍还是过不去,他呜呼哀叹一声,在躺椅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就在这时,手中的手机忽然被人从身后抽走,一个清澈的声音从上面落下:“我来帮你。”   “不用不用!”他翻身下地,伸手去夺,“自己通关才有意思……”   对方却已经坐在不远处上坐下,按下start帮他打起了游戏,两只手灵巧地在屏幕上一通狂点,楚子晨看得呆了,一时忘记了阻止。   盯着屏幕看了一会,他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转移到了对方身上。是个他没见过的小男生,一头灰紫色的乱毛,皮肤白白嫩嫩长得很清爽,眼型尤其有特点,眼尾微微勾起,自带一丝狡黠的笑。   胜利的音效打断了他的观察,这个男生轻松通了关,把手机递还给他,还朝他得意地wink了下。   楚子晨接过手机,感叹地看着屏幕上不可思议的高分数:“哇……你好厉害!”   男生翘起二郎腿:“因为,这是我的歌啊。”   楚子晨皱眉:“不带这么胡说的,这明明是一个外国女歌手唱的。”   对方笑了:“歌是我写的。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听。”   楚子晨一愣,手机百度了下,看到这首歌作曲那栏写着:Cola Lu。   “这是你的英文名?你姓陆?”   “正是在下。”对方笑容明朗。   楚子晨心生敬意:“好厉害!这首歌是特别好听,我很喜欢!”   对方的狡黠笑容更深,忽然起身,伸手揽过他的肩,磁性的声线他划过耳廓:“短短一分钟,你就夸了我两次厉害。那我送你一张专辑,你做我的粉丝怎么样?”   楚子晨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有些意外,不自在地矮了矮身子,想和对方拉开距离:“唔……你这样的人,应该不差我这一个粉丝吧。”   “可我就想要你……做我的粉丝。”对方的停顿十分暧昧,眯着眼打量他,同时手上一用力,把试图拉开距离的楚子晨勾了回来。   楚子晨有点懵,不得不开始思考眼前的人是谁。他的外貌条件出众,说不定也是演员?还没进组、姓陆的人,难道是……严轲口中臭名昭著的那个……   “陆宽?”楚子晨顿时挣脱开对方禁锢,后退了好几步。   “是啊,你、c、p。”陆宽被他过激的反应逗笑了,“楚老师怎么跟个小孩似的,嫌弃都写在脸上啦?我心碎了~”   楚子晨摸摸后颈,被说得有点愧疚。虽说严轲提醒过自己不要接近他,可是现在看来对方挺好相处,至少不像其他人刻意疏远自己。   “我只是……怕被人看见。”   “怕什么,你又不是没被人看见过,嗯?”陆宽走过来,再一次搂住楚子晨的肩膀,“昨天收工后,你明明挺主动的呀……”   楚子晨怔怔的,突然一个激灵,全部都明白了。   他压低声音:“昨天……敲门的人是你?!”   陆宽又朝他wink了下,拍拍他的脑袋:“按照套路,你要我封口,就得开出令我满意的条件。聪明的楚老师赶快想想,要用什么诱惑我吧。”   --------------------   又有新的伙伴收藏了,作者理应增加更新频率答谢大家!然鹅!她却在做什么呢!   她在加班!oh shit!(呜呜呜会尽快更的会努力更的,谢谢大家的不弃文之恩) 第18章   陆宽进组后,楚子晨也开始变忙了。   两人的对手戏很多,都被编剧加入了不少cp元素,一对欢喜冤家一会吵一会和,每场戏都有看点。而龙导演就更离谱了,身为一个五十多岁的直男,拍这种戏竟然也是手到擒来,脸上的褶子就没消下去过。   “哎,连江!你不对劲啊,眼神收收,还没到时候呢!”讲戏的时候他都用角色名字来称呼。   “东陵越,你刚才那个‘不行’我听着怎么那么娇羞呢!重来!”   围观的女孩们捧着脸笑作一团,直呼磕拉了磕拉了。不过不和谐的声音也是有的。   “楚辰是怎么回事啊,陆宽人家歌手出身,演得都比他强。”   “感觉龙导演刚才喊的cut又是因为他。”   “好累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马岚在旁边听到了,不高兴地反驳:“你怎么知道是因为楚老师,导演又没说。楚老师跟陆老师还在磨合期,再说了我觉得演得还不错啊。你们嘴别这么碎行不行,他会听见的。”   楚子晨被这么多人围观,心情并不轻松。他很清楚地感觉得到,有好几次自己的情绪都是被陆宽带动出来的。   收工后,他跟在陆宽后面去卸妆。路上,他正想着怎么表达一下感谢,对方已经笑吟吟地勾过他的肩,在耳边轻声说道:   “楚老师,你演得不太行啊。”   楚子晨一愣,脸上随即变得滚烫,脚步也定在原地。陆宽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开时,他又猛地回过神,忍着羞耻心追了上去。   “等一下!那个,我……我也知道我演得不好。我觉得你就演得很好,你方便的时候可以教教我吗?跟我对戏之类的!”   他在剧组里存在感低,没有关系很近的演员,好不容易遇到了性格直率的陆宽肯指出自己的问题。所以为了提升演技,他也顾不上面子了,只想赶紧抓住这个机会。   陆宽夸张地皱起脸来,一副为难得不得了的样子:“我才不要!楚老师,我可不是嫌弃你哦,我喜欢你得很呢,要是跟你一起干点别~的什么,我都非常乐意,不过对戏不行。”   楚子晨顾不上体味对方暧昧轻浮的语气,一脸困惑地跟在后面问为什么。   陆宽耸了耸肩:“我实话实说,楚老师可不许哭鼻子哦。你好像没什么表演欲,还是怕镜头?说不好,总之你这样的我真帮不上忙。”   三言两语仿佛正中楚子晨软肋,他越想越觉得,好像真是对方说的那样。   原来已经糟糕到别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帮的程度了吗?他的心中渐渐蒙上一层阴影。可他还不想放弃,他不能放弃,这是他的工作,是他体现价值的地方。严轲可是好不容易才为他争取到这个机会的……   “可我是演员,我必须把戏演好!我可以比别人多花时间练习……”   陆宽挑眉看着他,突然拍了拍手,压低声音说:“哦,我知道了,是你那个经纪人男朋友让你演戏的吧?那你还挺可怜的。”   “可怜……?为什么这么说。”   陆宽看了他一眼,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似乎掠过一丝冷意:“因为他给你安排了不适合你的工作啊。给艺人规划最合适他的道路,是经纪人的分内工作吧。”   楚子晨从没这样想过,微微怔愣后,忍不住就要反驳。严轲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怎么看都是自己太笨了,什么都做不好。   几个工作人员推着道具车路过,陆宽把兀自发愣的楚子晨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等那些人走开后,他又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你这位严大经纪人,那可真是一言难尽啊。实话跟你说吧,我前女友原来就是他手下的,差点被他搞出抑郁症来。”   “难道……陆老师的前女友是黄宣玥?”   “是啊。”   黄宣玥是当今的流量小花,五年前刚毕业时就签在了严轲手下,却和对方逐渐反目成仇。去年黄宣玥高调宣布解约,称自己终于脱离苦海,在网上痛斥严轲明知她恐高恐水、还逼着她上野外真人秀,还连挂了她十五通电话,纯把艺人当赚钱机器。   “可是,黄前辈是在严哥手下才成为一线的。”楚子晨皱了皱眉,语气不由得变得强硬。他听不惯别人说严轲的不好,外界说他冷血也好,控制欲强也罢,难道不都是精明强干的人的必备特质吗?再说了,严轲对别人如此,对自己更是如此,每每想起,他更多是觉得心疼,根本不会把这些当作严轲的缺点去看。   陆宽笑了两声,像是不想和他争辩,换上了更为随意的语气:“以小黄黄的条件,在别人手里也未必就不会吧?我只知道,她一直记着严轲的仇呢。我跟小黄黄一夜夫妻百日恩,这个仇我一定替她报。”   说着说着,陆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楚子晨,暧昧一笑:“哎,我有主意了!既然要报仇,把严轲绿了应该是最简单的办法……楚老师,要不你跟他解约,去我的公司怎么样?”   楚子晨简直要跟不上对方跳脱的思路,反应过来后,终究没忍住彻底拉下了脸:“陆老师不要随便开玩笑了,我和严哥感情很好的!”   说完,像是担心对方戳穿似的,拎起戏服下摆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晚饭后,楚子晨去敲王景的房门找他对戏。然而王景正和女友视频聊天,他不好意思打扰人家谈情说爱,就折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这次进组没带多少随身物品,除了玩手机也不知道干什么。以前他还会经常找点电视剧来看,可是现在不管打开什么戏,他的注意力都在演员的表演上面,不仅情绪跟不上,心情还变得不好了。   他挺不喜欢一个人在房间里呆着,孤零零的,好像全世界都不需要自己一样。十二月初,这里的降温很明显,空调的暖风不太给力,就算裹着被子也还是会觉得冷。虽然严轲先前答应了会给自己送来电热暖气,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来。楚子晨打开购物app刷了会,心想干脆自己网购一个算了,临下单又担心如果自己先买了,就像是不领严轲的情,会不会惹对方不高兴。   纠结了一会,他一个打挺从床上起来,打算去楼下超市逛逛,买点泡面来吃。   没想到在超市里转了一圈,竟然也能遇到熟人。   “楚老师?!你这是买……泡面?晚饭没吃饱嘛?”马岚推着个购物车,一脸惊喜地从过道对面走来。   “……是啊。”楚子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看看对方的购物车,“你怎么买这么多啤酒?”   “不多~我们那边十几个人准备打狼人杀呢。”   两人边聊边结好账,一起往酒店折返。楚子晨看对方一个小女生要拎两大袋啤酒,就主动提出帮她拎一袋。   马岚赶紧往后躲:“不用不用!怎么能让楚老师帮我拎东西呢!把楚老师美丽的手指勒出红印,我是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楚子晨哭笑不得:“这么夸张吗……帮女孩子拿重物是我应该做的,没什么的。快来~”   最后马岚拗不过,只好递给他一袋:“楚老师,你人真的太好啦!温柔体贴,平易近人!真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有多好……”   “为什么叹气啊?”   马岚赶紧收拾好表情:“没什么没什么~对了楚老师,你晚上还有其他事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狼人杀啊?”   楚子晨挺喜欢和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氛围,听着就有点心动,可是马上又觉得自己应该把时间花在提升演技上, 犹犹豫豫的拿不定主意:“但是……明天有场重头戏我还想再练练”。   “啊呀,一个人怎么练呀,你先跟我去玩几把,晚点我陪老师对戏!”马岚热情地拽他的袖子,“楚老师你这么可爱,得让大家都看到啊,总是闷头练习,不和大家交流怎么行。”   楚子晨被马岚拉着往前走,心里暖融融的:“我不是不想和大家一起玩,只是担心大家不太欢迎我。”   马岚用力摇头,马尾辫被甩得左右摆:“没有那回事!这世界上有不喜欢帅哥的人吗?没有的!”   他被马岚的泼辣作风感染得稍稍宽心了点,跟着走出一截后才想起一件事:“可是我没玩过狼人杀诶……”   “哈哈?不是吧?楚老师果然是老干部人设!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三分钟包会~”   ……   上次和楚子晨分开后,严轲时常会想起城墙下的那片腊梅树。   他承认,人的劣根性是相似的,送到嘴边却没吃进去的东西总是让人格外惦念,更何况是对于严轲这种志在必得、性格执拗的人。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下了隔天就去找楚子晨的冲动。一来,他跟自己的本能较劲,二来,他也不想让楚子晨觉得他是被牵着走的那个。   几天后,严轲才终于又去了一次影视城。他到的时候,楚子晨正拍戏拍得投入,收工了才注意到站在场外的严轲,顿时喜笑颜开朝他跑过来。   严轲笑着摸摸他的头,看上去心情不错:“卸了妆就跟我走,我跟导演请过假了,晚上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楚子晨激动得不得了,提着衣摆一路小跑去卸妆,很快就坐上严轲的SUV,两人朝着城郊驶去。   楚子晨进组后还没离开过影视城周边,车外灯红酒绿,世俗气息满满,但有严轲的美色当前,楚子晨压根注意不到旁的那些。   他一脸迷恋地从副驾座上打量着开车的严轲,今天的严轲又换了一身新西装,熨烫得十分有型,宝石蓝色的领带也很衬他的气质。美中不足的就是微微皱起的眉心,他忍不住伸出手在对方眉头上轻轻一抹。   严轲偏头躲开:“又在瞎闹什么。”   楚子晨:“哥,你在想什么,不要不开心嘛。”   “没什么,新招的两个经纪人工作不大利索。”   “既然出来吃饭,就别想那些了嘛……对了!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一只小猪做梦,梦见自己长大后成了一名水手。他哭着对妈妈讲了,他妈妈说,别难过,梦里的事情都是反的……”   “后来,他变成了火腿。”严轲面无表情地接道,“你之前讲过这个。”   楚子晨听到结局自己先笑了,笑声咯咯咯的像公鸡打鸣:“哈哈哈,水手变成了火腿。怎么办啊好好笑……”   严轲很是无奈,讲过多少次的笑话,这家伙还能笑得跟小傻子一样。   等对方乐得差不多了,他话锋一转:“一会饭桌上,你也最好能这么能说会道。”   楚子晨眨巴着笑出泪花的眼睛:“啊?”   严轲打开中控台前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一沓纸,放在楚子晨的膝盖上。   “把这些人的照片和经历快速记一遍,今天临时有个局,带你去见见世面。”   原来今晚不是二人世界啊……楚子晨失望地“啊”了一声。   而低头打开档案大致浏览了一遍之后,他就更紧张了——赵运达,张建国……都是很熟悉的名字。   “这些是……投资方?”   严轲:“嗯,都是投资做电影的。快记吧,一会可别叫错了。”   说完,他转头瞟了楚子晨一眼。本以为对方听到是电影界相关人士会表现出惊喜,毕竟楚辰以前还没有演过正儿八经的电影,而没有几个演员不想上大银幕的。   可是楚子晨却垂着脑袋半晌不说话,莫非是在为参加应酬而烦恼?他心里暗叹楚子晨性格拿不出手,脸色顿时不如刚才那么好看了。   “我一般不会让艺人参加这种应酬,但是你现在在业内受打压,舆论导向也不好,手里的几部戏都没有播出计划。股东们对你的发展都不看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楚子晨赶紧正色道:“我明白的,哥。”   --------------------   咳咳这么久没更新其实是这样的……这周签约了,然后整理大纲的时候意识到这篇文不少的问题OTZ 所以这周基本都用在修前文上面了……暂时还没替换因为想全部修完一起替换上来……看过的姐妹不需要重新看的。   这篇文对我来说意义也很不一样,而且也是非常难写的一个构思,我会尽力好好写的,也非常希望听到大家的建议,比如想看什么梗啊之类的。谢谢还没有离开的小伙伴! 第19章   两人来到一家私人会所前,穿着考究的门童迎上前帮他们把车开走了。   包厢外,严轲问楚子晨:“那些人都记牢了吗?”   楚子晨抿唇:“记住了。”   “进门后,记得跟每个人都打招呼。”   楚子晨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跟在严轲后面推门进入。   随着门被打开,一群人朝这边齐齐转过头:“哎呦,瞧瞧这是谁呀?”   包厢里烟雾缭绕,烟味重得有点辣眼睛,他花了点功夫才看清包厢里每个人的面孔。   “赵总好、张总好,呃……林、林总好。”他努力把面前的面孔和回忆里的资料对照着,小心翼翼地一个个打招呼,生怕叫错了。还好一圈下来,没有人面露异色,这关算是过了。   赵总:“哈哈哈,楚辰啊,你怎么看着比照片上胖啊。你现在多少斤啊?”   楚子晨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反应了一下:“我现在……70公斤。”   赵总抬抬下巴:“胖了、胖了!得减肥啊。”   他赶忙低头应和:“好的赵总。”   林总:“小楚啊,你几几年的来着?”   “我94年的。”   林总嗤笑了声:“94的?你这年纪也挺大的了啊。抓紧这几年再捞一笔吧,上了三十就只能吸点大妈粉了,哈哈哈。”   楚子晨一阵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严轲上前一步笑着说:“我们阿辰的大妈粉一直都不少。”   “哈哈,大叔粉也不少吧?我们可都是小楚的粉丝啊!”林总大笑,楚子晨只好跟着赔笑。   应承了几句后,这群大人物的关注点终于从他身上转移开了,他终于可以挨着严轲落座。不多时,服务员端了酒上来,严轲接过来给大家一一满上。楚子晨从没见过严轲这样,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想帮他,却又被他一个眼神按回了座位上。   老总们喝了酒,聊天的音量就越来越大了,内容也越来越随意,楚子晨根本插不上话,也不敢说话。   “你说那个顾以南啊,靠卖屁股上来的三流货色,现在不知道又攀上谁了。”   “我就看过顾以南一部戏,跟那个叫黄什么的女明星搭戏?”   “黄宣玥吧,整容整得都面瘫了!”   楚子晨安静地听着这些有钱的大老板议论明星,语气就像议论货架上的商品。虽然他不喜欢顾以南,此时也生出了少许物伤其类的感觉。   “我跟你们说啊,整容脸我可看了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我一眼就看得出来。”赵总得意洋洋地吹嘘着,突然坏笑着看向楚子晨,“哎,小楚,我看你那脸,也是动过的吧?”   严轲马上说:“没有这回事。”   赵总挥挥手阻止了他:“你做他经纪人才几天?我问小楚话呢。我觉得你下巴两边那个线条有点假啊,你没削过?我可不信。”   林总被勾起了兴趣,凑近说:“我看你鼻子也像是垫过的。”   楚子晨突然被一群人细细打量着五官,一时十分不自在,但也只能赔笑说:“怎么敢骗各位老总,真的没有整过。”   一直说话不多的张总突然朝他勾勾手:“你过来。”   楚子晨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胆怯地回头看严轲,后者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他内心挣扎了下,只能硬着头皮从座位上站起来,绕到张总那边去。   刚在张总身后站定,对方伸手就捏住了他的下巴往下拉,突如其来的触碰让他有点慌,懵懵懂懂地顺着那劲道蹲了下去。   “我跟你们说,我母亲是学医的,这点事还骗不过我。”张总撸起袖子,两只手托住他脸的两侧,不客气地摸索起来。   张总手心汗津津的,手劲还挺大,摸得他又疼又难受,却不敢作声。   过了会,张总总算松开了他,还在他脸颊上拧了一把。他对满桌人说:“我可以作证,小楚是真没整过。天生丽质啊,呵呵呵。”   楚子晨站起时才注意到自己腿有点抖,扶了下桌子才稳住身体。他越过圆桌望了眼严轲,那头的严轲表情依旧模糊,他是第一次感觉到这张桌子好大。   他心里有些空,努力笑了笑:“谢谢张总。”   说完就要回座位,张总的手臂突然揽在他腰上。   “别走啊小楚,咱们得为你这原装的脸蛋喝一杯,你说是不是。”   “砰——”   突然间,严轲那边传来一声巨大的脆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严轲面前翻倒了一个酒瓶,已经断成两截。他露出一个少许歉然的笑:“抱歉,我是想敬张总一杯的,一不小心就……”   张总哈哈了一声:“小严,你还没喝几杯呢,怎么就瓶子也拿不稳了?酒量退步了啊。你急什么,我正敬你家艺人呢,下一个就跟你喝。”   楚子晨听道这话更不敢走开了。不知道谁眼力见这么好,塞了他一杯酒,他只好举起说:“该是我敬张总才对。”说完就硬着头皮喝光了。   张总的手这才拿开,楚子晨逃也似的回到座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太冰了,他的手半天都是凉的。   这一出变故让楚子晨感觉力气都被耗光了,耳边断断续续飘来众人的谈笑风生,严轲之前让他活跃一点的嘱咐还盘旋在心头,可他是真的找不到话题。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熬过了大半,众人终于有了要散场的意思,他这才恢复一点精神。   这时他听到有人议论一部新上的文艺片叫《追风》,正好是他最近看过的,他想起了网上的评论,就挑了几条有趣的调侃话复述了一遍。   没想到几个老总互相看看,赵总咳了一声:“演女二号的那是我前妻。”   楚子晨尴尬得不得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赵总。”   “我还以为我前妻挺出名的。小楚你太年轻了啊。”赵总讽刺道。   直到应酬结束,楚子晨都没再说一句话。出会所时已经过了12点,严轲喝了不少,不过脚步勉强算是稳的,头脑也清醒。   夜里的风有些大,往停车场走的短短一段路,就把两人头发吹得凌乱。严轲一言不发,表情冷淡地走在前面,看上去不大高兴。楚子晨拿出手机叫了个代驾后,纠结了下还是跟上去,紧紧搂住对方的胳膊。   严轲瞥了他一眼:“我就不该带你来。”   他心情简直差到了极点,没人知道,当张总肆无忌惮地摸着楚子晨脸的时候,他多努力才克制住摔杯子的冲动。   难道他喜欢这种场合?可是为了楚辰的前途,这份代价他必须承受。他只恨自己不是含着金汤匙的富二代,拼尽全力也只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在那些有钱有势的老鬼面前依然护不住自己的人。   看到楚子晨一脸没精打采的样子,他又仿佛受到了一重责难,内心更是烦躁:“你平时的机灵劲哪去了?几句话都能说错。”   楚子晨沉默不语,他在严轲面前是挺能说的,可他也只有真心想哄人开心时才会有那么多话说,那种心情是给不了别人的。   半晌他说:“对不起,严哥。”   “你知不知道这些人,随随便便就能决定你的职业生涯。”严轲说,“你27岁了,不能演一辈子偶像剧吧?是时候往大银幕转型了。我得为你以后铺路。”   他记忆蓦地回到了三年前,某个权威电视剧奖项的颁奖典礼。楚辰穿着一身纯白西装,在灯光璀璨的舞台上接过奖杯。主持人问他的下一个目标是不是影帝,他回答说是也不是,他希望自己的名字能留在星光大道上,希望自己八十岁时依然能在舞台上诠释人生。他说,表演就是他的生命。   那时候严轲就坐在台下,如望着神祗一般望着他的挚爱。他爱恋的人是个艺术家,是他此生最大的骄傲。于是,他对着在台上光芒万丈的人默默许下了誓言:阿辰,无论你想去到怎样的高度,我都愿意陪你。   而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楚辰铺路,希望楚辰醒来后,看到这里一切都如他所愿。   他沉浸在回忆里,没察觉到楚子晨的沉默。   楚子晨心情沉重地想,自己连演电视剧都这么吃力,演电影?他有这样的资格吗……   他没有那么远大的梦想,他只想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像马岚一样做个幕后,只要对得起支持自己的人,符合大家的期望就可以了。   可是严轲一直在拖着他往更高、更引人注目的地方走,他很害怕,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   修文修到前14章了,吐血……(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更得慢的原因)之后就会好了OTZ   好想对渣攻说一句,让你的孩子做个快乐的普通人吧(???)   顺便,下一章渣攻大概会开饭【。】 第20章   代驾很快就到了,发动了路虎,往楚子晨报上的酒店地址驶去。   两人并排坐在后座,浓浓的酒气在密闭的空间内弥散开来,带着些许令人心酸的温存。   楚子晨从侧面默默望着严轲略显疲惫的眉眼。面对所爱之人,人们大概都会有种想要坦白自己的冲动,他还是想把自己的真正想法告诉严轲。   这是他的恋人。楚子晨觉得,无论严轲对自己说什么,自己一定会竭尽所能去理解和包容,那反过来,严轲应该也会用类似的方式对待自己吧。   他试探着轻轻开口:“严哥,我有时候觉得,我好像真的不擅长演戏……”   “‘你’觉得?”   “不光是我,剧组里的其他人也在议论我,龙导演就不用说了,顾以南,还有……”他正想说陆宽,忽然想起严轲之前对他的嘱咐,急忙刹住话头。   然而还是不知哪里泄露了所想。严轲眯了眯眼,轻嗤一声:“还有陆宽,对吧。”   就算因为醉酒、语速没有平时快了,严轲的头脑却还是那么清醒。楚子晨本能地一阵心虚:“你怎么知道……”   严轲调整了下坐姿,更舒服地靠在座椅中:“我怎么知道……你们绑定炒cp,以后就是竞争对手。他打压你,对他自己会有好处。”   没等楚子晨解释,严轲失望地闭了闭眼,语气有些冷:“阿辰,我才是你的经纪人,他们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你该信任谁,到现在还不够清楚吗。”   不知为什么,楚子晨隐隐有些不舒服。他想说,自己觉得陆宽不是那样的人,可又缺少底气。况且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了那样一个并不熟悉的人,产生想要和严轲对抗的冲动。   不过那样荒唐的想法只是转瞬即逝,他很快就归于平静,找回了自己最开始想说的话题。   “哥,我当然最信任你了。那咱们不说他。主要是我的粉丝们,他们都很看重我的演技,我很担心自己做不好,会让大家失望。”   “演技派、实力派,这些都是公司包装出来的,你那些粉丝能有什么鉴赏能力。”严轲不以为意,“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被无情戳穿的楚子晨心砰砰直跳,早已打好的腹稿被慌乱冲散,只能语无伦次地开口:“其实、其实……哥,我看到你为我这么累,我心里也不好受。我这才重新起步,我觉得只要有稳定的工作,能挣到钱,其他的还可以慢慢来。不一定非要演电影,演什么都可以,或者做其他工作我也都可以……”   他越说声音越小,因为严轲听着听着,微微坐直起身体,脸上醉酒的朦胧一扫而光,最后只剩下明晃晃的惊愕。   楚子晨竟会这么想,他怎么能这么想?严轲回想自己的从业生涯,好像还没有遇到过这样可笑的事,自己艺人竟然只想做个普通人;更不能接受的是,偏偏是这个想过普通日子的人,掌控着楚辰的身体……偏偏是这个,一切都和楚辰站在反面的次人格!   愤怒、不甘和鄙夷的冲击得胸膛微微起伏,却始终找不到发泄口,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冷笑:   “原来,你就这么点出息。”   楚子晨被话里的轻蔑狠狠扎了一下。   是,他承认自己没出息。可语气里那份嫌弃和厌烦是属于严轲的,只有严轲才能把这一刀扎进他心底最柔软的位置,让他痛得战栗不已。   他缓了好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回过神时,车已经停在了楚子晨住的酒店楼下。   严轲的声音淡淡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的想法我知道了。我只想说,这个圈子里没有什么人是不能被替代的,如果你不在乎这些机会,有的是人在乎。你下去吧。”   说完,他满意地看到楚子晨有些麻木的表情被新的恐惧覆盖了。   “哥,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生气了……”他几乎是扑了上来,紧紧抓住严轲的衣袖。   他一直天真地以为,一纸合约是他们关系最稳固的保障,可是严轲那些话却像是在警告,他随时可能被替代,不仅仅是艺人的身份,还有别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对方而言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你知道错了?我不认为你知道。”   被抛弃的恐惧让他口不择言:“我知道错了,是我没出息,是我不够努力,是我容易受别人影响……都是我的错。哥,我会改的,别再那样说了,好不好?”他紧紧搂着严轲的胳膊,下巴搁在对方的肩上,近乎乞求地望着他。   得到青年的许诺,严轲感到终于重新夺回了掌控,暗自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从近处打量着对方。   他明明是看不起青年这逆来顺受的样子的,可不知怎么地,看着看着,那小羊般的单纯水润的圆眼睛,紧张中泛红的鼻尖,因为委屈而不经意咬着的下唇……都让他觉得挪不开眼。   不知不觉中,烦躁的心情里混入了几分不知名的邪火,想看他崩溃,想让他哭出来,想看到他所有所有、不会让别人看到的表情。   暧昧的酒精味在呼吸相闻的距离中无限放大。楚子晨见严轲神色似乎有所缓和,为了确认对方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贴了过去,见对方不讨厌,又鼓起勇气,轻轻用唇蹭对方的脸颊。   没想到嘴唇刚一碰到,严轲就像被点着了似的,一把将他反扑在座位上:   “光知错可不够……你需要长点记性。”   ……   酒店房间内。   小羊羔被奉献给老虎,哆哆嗦嗦被剥洗干净后,就抬上了祭坛。   老虎的力量大得惊人,从背后用力按着他。是昭示着绝对的服从与支配的姿态。小羊被迫折叠着四只蹄子,上半身趴伏在地,头颅低垂,任凭棉花吞噬着他的呜咽和眼泪。   进食的快乐是至高无上的,就连小羊偶尔发出的难以忍受的痛叫也成了助兴,让老虎不由得直抒胸臆:   “你知道付敬禹为什么想上你吗?还有那个姓张的,为什么会那样对你?……我从没见过张总对其他艺人那样过,为什么偏偏就对你那样……想没想过原因?”   老虎的沙哑声音擦过小羊的耳廓,其中裹挟的强烈欲念足以让被捕食者战栗:“呵……那些人为什么喜欢欺负你……因为你总是这样……一副勾引人蹂躏你的样子。”   “哭吧,乖宝贝,这不就是你喜欢的吗?你喜欢,我就让你哭个够……不过如果让我再发现你对别人也这样可怜兮兮,就不只是哭这么简单了。”   小羊无法回答。在永无休止的摇撼中,痛苦、快乐、肉体、灵魂…全都混杂在一起,他早已分辨不清这感受,最后只能将这片狼籍当作爱的真面目,照单全收。   --------------------   渣攻:嗝。 第21章   这一晚楚子晨没怎么睡着,浑身都疼,某个部位异常。这就是他偷偷期待过许多次的事情吗?和想象的竟是多么不同。   不过和想象的不同也无所谓,吃点苦也无所谓。重要的是在这世界上,只有自己和严轲是这样的关系。   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他放弃了入睡,转身看着枕边的人。严轲的睡姿意外地有些可爱,他侧趴着,线条起伏的背部露出一截被子外面,像只在树上打盹的猎豹那样慵懒而惬意。更让楚子晨心动的是那舒展的眉心,丝毫不见清醒时时常带着的凌厉之色,他看得甚至舍不得眨眼。   如痴如醉地欣赏了一会后,他想起了什么,从床头摸来手机偷偷拍了一张。   刚拍好,严轲忽然睁开了眼睛,他一时手足无措,下意识地藏起手机。   严轲一睁开眼就感觉到怀里的人一个哆嗦,随即回想起昨晚各种事。他承认自己真的有点醉了,说了很多胡话,做得也有点过。   他的乖小羊一身的红印子,昭示着屈辱和忍受,却激发了他内心的温情。于是他把人拉回来,拉着对方的手放在刚才的位置,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结结实实地搂着。   “既然要拍照,不如一起。”严轲把手伸到对方怀里,摸索着夺过手机,举起来对准两人的脸拍了几张。   “哥、你——”   楚子晨以为严轲会很排斥这种既不体面、又容易给人留下口实的东西,十分受宠若惊。于是他更紧地回抱住对方,安静地感受着每一寸皮肤的相贴。   “你的初夜纪念。”严轲好整以暇地收起手机,侧过脸,低头用鼻梁蹭了蹭对方的,“等等,你刚才的称呼不对。”   “嗯?”楚子晨茫然地抬头,正对上严轲有些戏谑的深黑色眸子,仿佛明白了什么,然而憋了半天,那两个字还是说不出口。严轲笑了声,忽然翻过身,开始压在他身上吻他。   这姿势让楚子晨猛地从梦幻般的幸福感中苏醒。昨天的事他心有余悸,身体本能地抗拒,推拒着又不敢用力:“哥,一会我得去工作……”   严轲感觉到他绷着身体:“昨天是不是弄疼你了。”   青年没说话算是默认,他又追问:“那为什么当时不说?”   青年讪笑:“至少有一个人爽到了,也不算差嘛。”   严轲叹了口气,掐掐他的脸:“你总是这个样子。”   “难道哥不舒服?”   “当然是舒服的。”   “那……不夸夸我?”   “嗯,夸。让我想想,我是夸你动得好……”严轲坏笑着压低声音,“还是吸得好。”   “啊!!你不要说了!”楚子晨猛地坐起身,用枕头捂住严轲的头。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楚子晨表情瞬间僵硬,像个偷做坏事被发现的小孩似的。反应了一会,才连忙披衣起身,原来是服务员送早餐来了。   服务员走后,严轲也跟着起来了,穿着酒店的长浴袍、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随口抱怨道:“你这屋子空调怎么回事,真够冷的。”   楚子晨想起电暖气的事:“王景说他跟你说过了,拿个电暖气来……他没有告诉你吗?”   严轲这才想起来:“哦,忙忘了。一个电暖气还搬来搬去的做什么,你花不起那几个钱吗?算了,我来买。”   他掏出手机,没顾楚子晨的阻止,也没挑款式,直接找了个国外的电器品牌买了款最贵的。   楚子晨扫了一眼,看到价格咂舌:“也用不着这么贵的……”   严轲语调平平:“就当是送你的礼物。”   楚子晨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突如其来的礼物是什么由头,兴许是对自己昨晚受罪的补偿。不过和严轲待久了,他也熟悉了严轲好面子的脾性,这样绷着脸说话时,大抵是有些别的话说不出口。   两人在餐桌相对坐下,严轲打开电视看着早间新闻,一时间屋内只有新闻播报员低低的声音和间或的餐盘碰撞声。这场景让楚子晨产生一种两人已经在一起很久的错觉,这份安逸的温馨,足以让他放下一切的不愉快。   他对生活的愿景实在简单得很,只盼每天都能以这样的形式开始。   楚子晨把牛奶拿到自己这边,往美式咖啡里加了一份黄糖,认真搅拌后递给他。严轲喝了一口,视线挪到那60寸的壁挂液晶屏幕上,那里播报着一则法制新闻,尘土飞扬、垃圾遍地的窄街一闪而过,他从街道两侧十几年未曾变过的店铺招牌认出了那是洼市。   他忽然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喝牛奶吗?”   难得对方主动提起自己的事,楚子晨伸长脖子:“为什么?”   “小时候,我每天都攒钱买两袋牛奶喝。喝伤了。”   “每天两袋?”   严轲沉默了下,缓缓说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到外面去打工,我是我爷爷带大的。”   “他脾气很大,动不动就打我出气。小的时候,我最怕的就是他拉着脸回来,不论我多么小心翼翼,最终还是会因为一点小事不入他的眼,被他拎着椅子打。我的眉骨上有一处凹陷,就是被椅子上突出的钉子砸到了。如果往下偏离一厘米,我可能就看不到你的模样了。”   楚子晨惊了一跳,放下叉子走到严轲身前,轻轻摸着他的眉骨,果然在左侧眉毛下面有一道凹陷,只因被眉毛挡着才看不出来,但是深得让人心惊。   他顿时感到心像被人狠狠攥住了似的,严轲却没什么表情,像是讲着别人的事:“他一点都不魁梧,可是却又瘦又有力气。开始我很怕受伤,挨打时像个小耗子似的满院躲,随便找个地方都能钻进去。可是后来我发现了,我越躲他就越起劲。所以我就不躲也不叫了。”   “忍着忍着,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我要被他打,并不是因为我是他孙子,只是因为我打不过他。”   “所以,听说牛奶能让人长身体之后,我就偷偷攒下所有的零花钱买牛奶喝。可能牛奶真的有作用,我上初一的时候,我的个子终于长到了一米七。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初一那年的冬至那天,他在哪个战友家喝多了酒,一回家又要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打我,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椅子,把他拽倒在地上。”   “那天刚下过雪,地上滑,他挣扎了好几下都没从地上爬起来。他那时候茫然又惊恐地看着我的表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会挨打了。”严轲的嘴边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楚子晨心疼得鼻子发酸,忍不住把严轲的脑袋搂在怀里,低头轻轻吻着他的眉骨受伤过的地方:“哥……别想了,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严轲叹了口气,闭眼感受着对方柔软胸腹的温柔起伏,像只小动物似的充满了治愈力。   就这样待了会,他继续说:“阿辰,我说这些是希望你知道,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关系,都摆脱不开权力的影子,所以你我每个人都需要力量。如果你只想过随波逐流的日子,你就只能被轻视、被苛待,被别人当做垫脚石。”   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说到这些,只是越说越感到笃定和踏实。是啊,虽然自己确实自私地左右了楚子晨的想法,但是自己说到底并没有做错什么。   嗯,自己只是用比较残酷的方法,教会他社会的规则而已。   此时的楚子晨也听懂了,严轲在解释昨晚两人争吵的事。起初他听这样的论调总是有些别扭,但严轲的经历好像有一丝撼动了他。   “我知道了,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严轲点点头,松开青年的腰身,仰头两三口把美式咖啡喝干净,慢条斯理地擦擦嘴角。   “不过,有件事我倒是挺感激我爷爷的。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们两个也许就不会认识。”   那是15年前的冬天,那年他初二。那天晚上爷爷的烟没了,让他跑腿去买。   他出门不久就下起了雨,可是想到爷爷没有烟抽会乱发脾气,他还是硬着头皮跑到了两公里外的小卖部。   到店里时,这里只有个小孩,坐在柜台后面,只露出一张白白嫩嫩、女孩似的小脸。店里暖气不足,他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坐在小板凳上不住地发着抖。   严轲取了烟,外面的雨益发大了,他想起身上的伤还没好,就指着货架上唯一一把伞说:“我要那个。”   小孩一本正经地说:“不行,这个不能卖给你。刚才有个奶奶说她要买,要我给她留着,她回家拿钱去了。”   “她多久前来的?她给你钱没有?”   “下午……没有。”   “现在天都黑透了,她不会来了。”严轲用故作老成的口吻说。   “她会来的!我答应了奶奶,我得等她来。”   “……算了。”严轲不想跟这个死脑筋的小孩计较,转身就要出门。小孩忽然叫住了他。   “哥哥!要不……你用这把伞吧。”   一双小手递过一把半旧的伞,印着某种白色的小动物,一看就是小孩用的,严轲没接:“这是你的?”   “嗯!哥哥你是不是没伞呀?你拿去用好啦。”   “那你怎么办?”   “我回家的时候,说不定雨就停了呢。”   严轲:“雨不会停的,一整夜都不会停。”   小孩不懂,眨着乌亮的圆眼睛抬头望他。正在这时,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从远处走来了,小孩喜出望外:“是那个奶奶!”   奶奶取走了伞后,小孩就打算关店。他突然想到什么:“哥哥,不然我送你回家吧。”   严轲觉得也是个办法,反正自己不急着回家。小孩举着雨伞出了店门,奋力地往下拉店门外的卷闸。严轲看不下去,让他举着伞,自己帮他拉。   小孩踮着脚给他举着,风雨斜斜地吹,刮在小孩身上。   “你快得了吧。”严轲很快拉好卷闸,重新接过小孩手中的伞。小孩又从书包里变魔法似的摸出个手电筒:“那我来照亮,哥哥带路吧。”   逼仄的小巷里根本没有路灯,再加上暴雨,两侧门户紧闭,更是阴阴惨惨。但是小孩手中的手电筒一直稳稳照在两人脚步前面。两人紧挨着往前走,他有伞,而他有光。黑漆漆的雨夜似乎没有那么冰冷了。   到家后,严轲才发现这个小孩和自己住在同一条巷子里。分开时,对周围人一向不怎么关心的他,鬼使神差地问:“你叫什么?”   “我爸爸妈妈叫我阿辰,哥哥也叫我阿辰就好!”   ……   “哥,所以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楚子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猛地把严轲从回忆中拉出。   严轲愣了愣,努力驱赶着青年眉目间给他的熟悉感,花了些力气,才把面前的人和记忆中的孩童分开来。   “我等着你自己想起来。”   严轲挑了挑眉绕开话题。这些是他和楚辰之间的独家记忆,压根不属于楚子晨。他不想讲出来,就好像如果讲出来,他和楚辰之间的羁绊就会被这个横插一脚的人格偷走似的。 第22章   从那天起,严轲去楚子晨的酒店过夜就成了家常便饭。大老虎有不少新奇的进食习惯,似乎永不感到餍足。   在老虎不厌其烦的调教中,他的小羊逐渐抛弃了起先的不适,已经习惯、甚至是主动期待着这份血肉交融的亲昵。   这天晚上,楚子晨房间的门铃响了,他在猫眼里随意一瞥,是穿着酒店制服的人,就直接打开了门。   门一开,那人就冲着他扑上来,朝后一撞把门关上。楚子晨吓得差点叫出来,仔细一看,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经纪人又是谁?   “哥,可亏你把我按住,不然我要被你吓得窜上房梁了。”他在严轲来之前在听相声,随口贫道。   “你倒是还有心情开玩笑。”严轲正色道,“怎么没认出我,就敢给我开门?”   “我以为你是——”他打量着严轲,穿着酒店侍应生的衣服,白衬衫黑马甲,黑领结白手套,虽然很帅,但是和严轲平时的上位者气质大相径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我不要你以为。”严轲打断他,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吗,我刚才在走廊里看到付敬禹了。”   听到那个催命似的名字,楚子晨的笑容僵住了。   “他为什么会来这儿啊……”   “我也不知道。”严轲皱眉,“不过你放心,他一定不是来找你的。那个人的脾气我还是了解的。你让他那样难堪,所以就算他疯了似的想得到你,也绝对不会再来找你。他只会雇一群人把你打晕了带走。”   “啊这……”让楚子晨更紧张了。   “别怕。付敬禹已经走了。以后看清人再开门,遇到什么奇怪的事随时打我电话。”   严轲拉过神色愣愣的青年圈在怀里,慢慢地抚摸、复又亲吻起来。与平时强硬霸道的作风不同,这个吻很温柔,像是在安抚。   这是他一个人的小羊羔,他必须圈好、藏好,绝不允许别人染指。   楚子晨:“哥,那你穿成这样是因为……”   “上次发现你的隔壁住的是一个粉丝,也是够厉害,探班都跑到这里了。我怕引人注目,就准备了一身装备,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严轲眼神幽深:“这酒店的隔音好像不怎么样。要不要给你的粉丝发点福利?”   “嗯?”   严轲买的电暖气已经在房间里发光发热了,现在就算衣服穿得少些也不会觉得冷。他边解对方纽扣边说:“我记得,明天上午好像没有你的戏……”   “可是下午有……”   “到这边……你的粉丝就在这面墙后面。”   “呜……我不去!”   嘴上拒绝着,楚子晨还是被严轲半推着走到了墙边。紧张感似乎让他更敏感了,冰冷的墙壁很快被他的肉体煨得火热,他始终紧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又过了几天,是《洞观》女一号的生日。   龙导演很给这位年轻的影后面子,没有在晚上安排拍摄,当天收工后她邀请整个剧组的核心成员到外面吃饭。楚子晨不大想去,可王景极力建议他去露个面,马岚也特意过来叫他,他这才答应了。   饭局安排得没有任何新意,看着那些背地里互相倾轧的人在桌上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楚子晨一阵阵犯困,默默把自己喜欢的菜吃完,就打算趁人不备先行离开。   然而王景面露尴尬地告诉他,司机没想到他们会走这么早,去给车加油了,现在被堵在了路上。   陆宽不知什么时候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楚老师,我也不想呆了,干脆坐我的车吧?我送你们回酒店。”   楚子晨挺惊讶的,之前陆宽指出了自己的问题,自己却对陆宽态度算不上好,没想到对方毫不计较。这让他有些感动。   他看了眼王景,又对陆宽笑了笑:“那也行,谢谢陆老师了。”   横竖是跟着王景一起,没什么好担心的。   来到停车场,陆宽的保姆车停到他们面前,门一开,里面却坐着一个女人。   陆宽一看,笑逐颜开道:“哇!老姚!你怎么来了!”   “老姚个屁!叫我姚大美女!”   “我错了姚美女!楚老师,过来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的经纪人大大,姚美女。”陆宽亲昵地挽着女人的手臂,像弟弟对自己依恋的大姐那般。   “别闹。楚老师你好,我是姚李爱。很高兴见到你!你长得也太好看了吧!”女人笑着向楚子晨伸出手。她看上去年近四十,胖乎乎的,一张圆脸十分可亲。   “谢谢姚姐,姚姐你好!”楚子晨与她握了握手。   他没想到陆宽的经纪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工作的事找陆宽说。既然如此,自己也不方便在旁边听着,于是他说:“陆老师,那要不你们先走吧,我的司机大概也快到了。”   没姚李爱却热情道:“啊,楚老师等一下!可以占用你半小时时间吗?”   十分钟后,一行人在一间地下酒吧的后门下了车。   这是……”楚子晨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带着怯意打量着脏乱幽深的小巷,以及面前那道沉重的小门。   陆宽看上去并不比他更清楚事态,手放在那道门上想推却又不敢:“姚美女……你这是?……”   “进去吧。你的兄弟们已经到了。”   门一开,铺天盖地的音浪席卷而来。黑暗而空旷的空间尽头是一个舞台,三个抱着乐器的摇滚青年正在台上即兴演奏,看到陆宽就高声叫起了他的名字。   陆宽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Kevin?Jane!阿泗!好久不见!”   “谢谢姚美女,你太有心了!”陆宽眼睛潮湿,回身给了经纪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就迫不及待地朝台上跑去。   这间酒吧显然已经被包场,台下的卡座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姚李爱带着楚子晨过去,互相介绍了下,原来都是陆宽的圈内好友。   在姚李爱的带领下,一行人到台前位置最好的卡座上坐下,抬头望着陆宽上台和每个人拥抱。   姚李爱转过头,对不明状况的楚子晨解释:“是这样的,今天是我们小宽出道5周年的纪念日。而5年前他就是在这家酒吧里被人挖掘,走上歌手道路的。”   “虽然那时候和他签约的不是我们公司,但是从几次聊天我能听出来,他一直记得这个日子,也很怀念在这里一起驻唱的伙伴。”   “最近他的事业进入新阶段了,我总觉得他还是有点强撑着,就安排了个小惊喜让他放松一下。你们艺人承受的压力比我们大多了,得让你们高兴、自在,保持激情,路才能走得远。”   楚子晨听得愣神,不敢相信这样精心的安排不是为了工作,也从没见过经纪人和艺人之间有这么温情的相处,简直就像……家人一样。   “……姚姐,你真是个特别好的经纪人。”他满怀憧憬地开口,声音却不小心带上了寂寞的味道。   这时台上的电吉他发出轰鸣,宣告着演奏拉开帷幕。陆宽走向舞台中心的麦克风,他的眉眼在灯光下更加英挺桀骜。   “谢谢各位好友能参加这次party,今天我真的毫无准备,太惊喜了。最感谢的还属姚姐,谢谢你为我策划了这个意义非凡的活动,和前公司解约跟你走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所以今晚这第一首歌我要送给你。”   他一开口,清澈的歌声就像一汪无形的海洋一样涌向世界,将一切杂音摈除在外,拥抱着整个世界深深沉沦。楚子晨还是第一次听陆宽唱歌,不禁被那专注而深情的模样击中心脏,泛起淡淡的酥麻。   好不容易回过神,他偷看了一眼姚李爱,心想还好姚姐比他们年龄大不少,是过来人,不然真的抵御不住陆宽的魅力吧。   这时他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下面这首歌送给不明情况就被抓来的楚老师,谢谢你愿意留下。认识你是我这个冬天最快乐的事。”   快节奏摇滚乐前奏响起,楚子晨一秒听出是自己最喜欢的那首《incredible me》,开心得欢呼出声!那个玩世不恭、张扬恣意的陆宽瞬间高调回归,磁性的嗓音像闪光的利剑破开黑暗和混沌,金色的灯柱聚集在他身上,此刻他就是这里的国王,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就牢牢抓住所有人的心脏,在他的王国里他不必顾忌任何人,只需霸道而纵情地彰显最真实的自我,就可以得到万民欢呼、顶礼膜拜。   音乐声震耳欲聋,刺激着人体内的疯狂基因,只有楚子晨望着台上眼睛一眨不眨,不断闪动的五彩射灯通过眼睛落入心底,让什么东西微微躁动起来。   接着陆宽又唱了四五首歌,场内气氛逐渐到达顶峰。他似乎有点累了,却又意犹未尽,一曲结束后他对着台下说:“姚美女,你要不要跟我来个对唱?”   姚李爱疯狂摆手,说这两天上火了,嗓子疼,真的唱不了歌。陆宽的视线转向一旁的楚子晨:   “那楚老师要不要来试试?都是自己人,你不用紧张。”   楚子晨的心怦怦直跳,早已被舞台上自由洒脱的氛围擒获,有些跃跃欲试。陆宽看他犹豫,竟然撒起娇来:“楚老师~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这不公平~”   在姚李爱和王景鼓励的眼神下,楚子晨热血上涌,大步登上舞台,站在陆宽的旁边。   陆宽点了首歌,拿起话筒楚子晨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歌词了,但意料之外的是,在高高的舞台上和众人的注视中,他却完全没有为忘词感到尴尬,用随意的哼唱代替了会,唱到兴头上,甚至即兴填起了词,引来台下一阵欢呼。   才半首歌的时间,他已经出了汗,不是紧张的汗,而是兴奋、痛快的汗,好像从内到外洗刷了通透,整个身心都轻快了不少。胸膛不住地起伏,歌声却不受阻塞,仿佛一大片蝴蝶要从里面飞出来一样,是他从没体验过的悸动。   偏偏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歌唱戛然而止,他好像从云端猛地掉回地面,慌慌张张地跑下了舞台。   --------------------   看到这里的小可爱,可以赏个评论吗0v0 第23章   一直走到僻静的地方楚子晨才敢接通电话,按着话筒说:“哥……?”   “我在酒店。你们出去了?”   “是啊……我给你发消息来着……”严轲隔三差五就会来酒店找他过夜,所以今天听说剧组出来聚会,楚子晨第一时间就发短信报备了。   严轲:“我看到剧组的其他人已经回来了。你在哪里?快结束了吗?”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楚子晨暗自责备自己玩疯了,赶紧回答:“要结束了!”   “地址发过来,我去接你。”   楚子晨不安地回头看了舞台上的陆宽一眼:“不用了……”   “快点。”   他知道自己瞒不过,只好把酒吧的定位发了过去点发送键时手指竟然微微发抖。   他在剧组里熟人不多,严轲那么聪明,估计已经想到自己是和谁一起来的。   他深呼吸了几次,努力调整出一个比较自然的表情,和陆宽和姚李爱道别。   他和王景从后门离开,在门外等着。不多时身后的门又被人打开,陆宽走了出来。   王景先看到了:“陆老师?”   “来送送你们啊。”陆宽拍拍王景的肩膀,“给我一分钟,我想单独跟你们楚老师说两句。”   王景为难地看向楚子晨,后者迟疑着点了点头,他便退到了十步以外。   陆宽笑着看向楚子晨,语气低沉暧昧:“我本来还想问你,打电话的是不是你男朋友,现在看你的表情我已经猜到了。”   被戳穿的楚子晨瞬间没了维持淡定的力气:“嗯……你先回去吧,他很快就要到了。”   “既然快到了我就陪你一会,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受冷风吹呢。”   楚子晨急得快哭了,一个劲看陆宽身后的马路:“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拜托了,你就先回去吧。”   陆宽又走近了两步,晚风带来他身上的香水味:“你就是怕我和你男朋友打照面,对吧。”   楚子晨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陆宽眯眼:“你就那么怕他?”   “不是!我只是觉得,既然你们两个不太对付,就最好不要见面了……”   陆宽突然扳过他的肩膀:“扯淡,你明明紧张得身体都僵硬了。”   “你放开我。”   “我真是好奇得不行,严轲那个控制狂,对你干了什么把你吓成这样?难不成他虐待你?让我看看……”陆宽说着就去扒楚子晨的领子。   楚子晨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捂住衣领,极力压低声音:“陆宽!!你别闹了!”   陆宽忽然正色:“如果我爱一个人,我一定舍不得让他像你现在这样担惊受怕。”   “别骗自己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根本就不在乎你。你只是他养的小玩意罢了。”   他故意说得不留情面,期待着看到青年更加真实的反应。果然青年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脸上飞速地涨红,嘴唇一张一合却说不出完整的字句。   他朝楚子晨身后瞥了一眼:“话说你男朋友的车牌号,最后三位是不是030?”   楚子晨还没来得及应,突然被陆宽推到了灯柱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嘴唇上蹭了一点点湿热,陆宽吻了他。   那个动作不包含欲望,一触即分,倒是后面的轻声细语带着些许分量:“别恨我。我是在帮你。”   说完他就转身进了酒吧。   身后接连传来汽车的刹车声,重重的关门声,然后是熟悉至极的声音:“阿辰。”此时却如同一把冰冷的剑刺入背心。   楚子晨感到铺天盖地的压迫感犹如实质,排除了最后一丝空气,将自己牢牢定死在原地,他不敢应,也不敢回头。   陆宽是故意的,严轲全看到了。   他感到手脚冰冷,一瞬间竟然产生一个荒唐的念头——拦一辆计程车,立即逃走!   必须逃走,不能跟严轲回去!耳边有道声音越来越大地喊着。   可他的身体却像是预设好了什么不可违抗的指令似的,在严轲又一次叫到自己的名字时,缓缓转过身迎着对方走去。   回酒店的路如此漫长。楚子晨全程回避着后视镜,却仍旧感觉得到那里反射着刀锋般凌厉的视线。   严轲和王景也都沉默一路。进了楚子晨的房间后,严轲径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冷冷地看着两人,像是等待一个解释。   楚子晨受不了这越来越稀薄的空气,终于忍不住轻轻开了口:“哥,是他扑上来的,我真的没……”   “我提醒过你,离他远一点。”严轲一字一顿。   王景着急地在一旁劝解:“严总你别生气,辰哥就是突然被陆宽的经纪人叫走参加了个出道纪念日的活动,没干什么事,就是临别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   严轲突然爆喝:“你给我滚出去,回头我再找你算账!”   一个瓷杯在王景脚边炸开,王景哆嗦着跳了起来。楚子晨心惊胆战:“哥?!”   这都是他一个人的错,无论如何也不想连累王景。他立马想替王景求情,好在对方动作足够快,迅速逃离了这里。门重新重重地合上了,封住了一片死寂。   楚子晨的声音细若蚊蚋:“对不起哥,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是……”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吗?”   “其实……”他的声音在打颤,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种时候明明像以前一样道歉、服个软,不就过去了吗?为什么要放任自己说下去?   但他真的很难过,他想不明白,严轲为什么不肯听听他说的?为什么他和严轲不能像陆宽和他的经纪人一样相处呢?他一直以为和严轲拥有的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然而看到陆宽和姚姐平等而和睦的相处后,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怀疑,他迫不及待想从严轲那里得到一丁点证明,好把那些可怕的念头排除出脑海。   一定是因为他没有好好和严轲沟通过,只要好好沟通,他们之间一定可以做到互相理解,这微弱的希望对他而言如同火烛之于飞蛾。下定决心后他就没那么害怕了,望着严轲缓缓开口:“陆宽对我真的没什么想法,他只是因为黄宣玥的事对你有一些不满。你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解开就好了!我真的觉得他人还不错……”   “他人不错?你跟他才认识几天?”   “确实不能算久,但也足够让我形成我自己的判断,我也希望按照自己的判断去选择自己交什么朋友、不交什么朋友。”一股脑说出自己的想法真的很痛快,他说着说着竟然感到一阵平静,舌头也不打结了,“我今天见到了陆宽和他的经纪人姚姐。姚姐为了他筹办了出道5周年纪念活动,他们就像朋友一样,不仅关心对方工作,也关心对方的生活和心态,了解他真正在乎的事,并不会全然掌控他的工作。她还跟我说,虽然挣钱重要,但她的第一目标就是让陆宽快乐、感到有价值,这样陆宽才可以一直做好想做的事,我特别赞同她说的!哥,我不是分辨不了是非的小孩子,哥想保护我我明白,但我也想用自己的方式去了解和接触——”   “够了!”严轲猛地站起,座椅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楚子晨在说什么?想用自己的方式去了解?“自己的方式”?青年说这话时的神色让他觉得那么陌生,他第一次感觉到两人之间有了距离,似乎还会越来越大……他战栗地想,他的乖小羊似乎在他膝头呆腻了,厌倦了活在他的庇荫下,有了想要认识和追逐的新鲜事物。   然而当楚子晨走出去拥抱大千世界、接触各种各样的人,也许他马上就会发现自己的无趣,看破自己的心机,再也不是非自己不可。   他会逃开,他会去而不返……   这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上严轲心头,却又马上被他挥开。可笑,自己担忧的才不是楚子晨的离去,自己根本不在乎他去哪里,只是担心他会带走楚辰罢了。   “你自己的想法?”严轲冷笑着步步逼近,“按你自己的想法来,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酒店里,而是在付敬禹的床上撅屁股了。还有什么张总啊陆宽啊,你一个都不会放过吧?”   “哦我懂了,说不定那才是你喜欢的?那好,以后全按你自己的想法来,你去对谁发sao我都无所谓。说不定离了我你吃得更开!”   楚子晨听得全身都在哆嗦,他天真地以为自己的真诚至少可以换来严轲的温情,没想到严轲竟然会如此冷静地说出这么残酷的话!一向注重谈吐的严轲极少脱口这种下流词汇,没想到一旦说出来,会让他感觉到千刀万剐的疼。   “你说什么……”   “我说,你装出那副清纯的样子去勾引谁,我都无所谓。”   楚子晨的视线模糊了:“哥,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吗……”   那泪光激起了严轲心里片刻的抽痛,但他此刻根本无法思考,一心只想让楚子晨跟陆宽断了联系,于是绷着脸说:“我说得有错么?一晚上见不到我、就要去勾搭别人的骚huo!”   楚子晨感到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密密麻麻积累到临界点的疼突然爆发出来:“我没有!我没有勾引陆宽!我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扑过来亲我,我能怎么办!为什么要怪我!”   严轲他可以笑自己傻、可以骂自己不听话,可是为什么要说这个,明明全世界都看得出自己在用全部生命爱他,为什么他看不到,为什么他要否定?只有这个他是不能否定的!   楚子晨喊出来后两人都愣了片刻。严轲不敢置信,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气血上涌之际,恶狠狠地推了对方一把:“为了野男人你学会跟我吼了?你敢跟我吼?!我告诉你,我身边比你年轻比你知趣的艺人一抓一大把,我对你比他们好点无非是看在你听话,别消磨我的耐心!”   楚子晨在失魂落魄之下根本站不稳,踉踉跄跄靠在墙壁上,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这是严轲的真心话吗?你说出来了……   他自以为拥有的是平等的、你情我愿的爱情,而在对方眼里自己却只是一条听话的狗。   他突然没什么想说的了。   严轲瞪着青年,对方却只以沉默回应,双眼的焦点一点点涣散开去。他感到不知名的焦躁与身体某块一同疯狂膨胀,最后忍无可忍地把青年狠狠翻转、抵在墙壁上,粗暴地扯下了对方的裤子……   愤怒像大火般吞噬了一段记忆。严轲重新清醒过来时,楚子晨赤身裸体地躺在客厅中间的地毯上,早已精疲力竭地昏睡过去。   不远处散落着先前丢出去的茶杯碎片,冰冷的红酒流了他一头一身,散发着难堪的酒气。他的双手被皮带绑在身后,脸埋在地毯里面看不清表情,只有下半身被折得高高翘起,露出大腿内侧斑驳的擦伤和深色液体,好像开了一片嗜血的红梅。   这个蠢货怎么都不反抗?   严轲突然有些不敢再看,潦草解开了他手腕上的皮带、往他身上丢了几件衣服后,就匆忙离开了房间。   --------------------   目前基本可以做到隔两天一更啦!后面有存稿了以后争取提高频率。 应该还不算很虐8,比起后面的情节这个只能算刮痧www 第24章   那天之后严轲都没有收到楚子晨的信息,直到三天后的一个清早。   严轲那时还在休息,一接通电话,王景慌乱的声音就传出来:“严总,你什么时候来看看辰哥?他……他发烧了,情况不太好。”   他顿时从床上坐起:“怎么回事?”   “咳咳,就是……伤口感染了。电话里说不清楚,严总你还是赶紧过来吧!我把医院地址发你!”   严轲看了眼手机,王景总算办了件靠谱事,找的是家保密性很好的私立医院,不必担心被媒体偷拍。   在医院与王景汇合时,对方看见他,吃惊地瞪大眼:“严总你大冬天,怎么外套都没穿……”   严轲打断他:“快说!究竟怎么回事!”   “这几天辰哥有下水的戏,那片水脏得跟臭水沟似的,但你也知道辰哥的脾气,二话没说就直接下去了。我、我也不知道他身上会有那么严重的伤啊!”   严轲的怒斥已到嘴边,却被生生噎住。他当然知道那伤是怎么回事。伤在那种难以启齿的地方,楚子晨那种脸皮薄的家伙肯定说不出口。   王景紧张得头皮发麻,不敢直视严轲那几乎结冰的双眼:“可能下水那天就感染了,辰哥也没说,自己用了点药,结果更严重了……今天早晨我敲他房门他没应,我让酒店的人把门刷开,发现他都烧晕过去了……”   “他不说,你就不关注下他么,都没发现他不对劲?你这个助理是怎么当的?!”   “严总,是我不对……”   “带我去病房!”   王景如获大赦,转头一路小跑,引着人穿过清冷的长廊,停在一间单人病房前。   严轲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只见窗边病床洁白的被褥中,昏睡中的楚子晨蜷缩着身体,和自己离开的那天姿势有些相似,眉头微微皱着,不知道是不是还停留在那天的噩梦中。   严轲让王景出去,慢慢来到楚子晨床边坐下。青年的一只手还吊着水,血管泛青,严轲轻轻握住他冰冷的手指给他焐着。   那天是陆宽强吻上去的,他心里知道。楚子晨不可能背叛自己,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这是他最有自信的地方。   他那时候就是没控制住脾气,更可笑的是,冷静下来后,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可气的,毕竟阿辰才是他真正的恋人,楚子晨不是,也不会一直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时,床上的楚子晨闭着眼蹙起眉,嘴唇微微蠕动。严轲连忙凑过去听,只能勉强辨认出其中的几个字:“你是谁……转过身……阳台……我们说话……”   是做什么不好的梦了么?要不要把他叫醒呢?严轲犹豫着,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发。   没想到被他触碰的青年却动了动身体,慢慢睁开了朦胧睡眼。这一觉大概睡得挺久,青年好看的双眼皮上多出了很多惺忪褶皱,模样十分可爱。   然而当认清眼前的面孔时,青年却一瞬间露出瑟缩的神色。严轲感到不大舒服,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时没有露出他招牌的、小太阳式的笑容。   “哥……”楚子晨轻轻叫了声,终于完全清醒过来,表情也恢复正常。他唇色很淡,看上去很虚弱,那模样让严轲心生可怜。   芋沿。   严轲犹豫了下,放柔声音说:“对不起,这次是哥不好。”   青年垂下纤长的睫毛,轻轻摇了摇头。严轲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和安抚,索性凑近了些,抬起手想抱抱对方,楚子晨却目光躲闪,问他:“剧组那边怎么样了?”   严轲不敢冒进,收回双手重新握住对方的双手焐着,一边温声回答他:   “已经重新排了拍摄顺序,直到年前这段时间龙导演都给你放假了,让你好好休息,也代表剧组跟你道歉。另外,他今天还会发一条微博称赞你的敬业精神,他很少在微博上夸艺人,这次舆论效果一定会很好。”   楚子晨暗自松了口气,如果耽误了拍摄进度,那他就太惭愧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护士推门进来,拔掉了楚子晨手背的针。严轲叫住了护士:“请问他的情况怎么样?”   护士意味深长地瞥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语气冷淡:“再输两天液应该能出院。”   护士离开后,严轲沉吟片刻说道:“既然这样,你休养的这段时间,没人照顾肯定不行,不如搬到我那里住吧。”   这是同居吗……楚子晨抬头瞪着严轲。他不敢相信,自己一直偷偷期待的事,却是在这样的时机下实现了。他想象过许多次这一刻的自己该有多幸福和甜蜜,但现在心里却只有一片空荡荡。   严轲轻轻抚摸着他的手,又补充说:“你不必有负担,等你伤好了以后,想留下或者想离开都随你。”   楚子晨抬了下眼睛说道:“谢谢哥。我考虑一下,可以吗。”   这礼貌中带着疏离的态度,让严轲有些烦闷,但总算没表现出来。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照在青年软绵绵的、覆着淡淡绒毛的脸颊上,严轲内心一动,试探地探身过去吻了下:“慢慢想,我等你。”   严轲就这样待了会,不管怎么亲昵,对方反应都淡淡的。他猜楚子晨可能现在对自己还有点排斥,也不适合一直黏着,就开车去给楚子晨打包了点他爱吃的东西,又跟王景吩咐了一些工作上的事,然后离开了医院。   严轲走后,王景拎着餐盒,推开病房门进来。楚子晨见王景那怜悯的眼神,明显是什么都知道了,瞬间觉得自己既丢人又没用。   “辰哥,严总给你打包了东西,来吃点吧。”   楚子晨掀开塑料盖,温热的肉香扑面而来,是自己很喜欢的胡椒猪肚鸡。   王景见他面露悦色,总算放心了些,询问他身体怎么样了,需不需要自己喂。楚子晨噗嗤一声:“不用,我手又没受伤。你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王景忙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心想就算没吃过,严总给你买的饭我怎么敢蹭,我都快被他剁了。   这时楚子晨看穿他心思似的,抬起头:“对不起啊小景,这次又连累你了……严哥有没有骂你?”   “嗨,我没事,我大不了丢一份工作,跟你相比根本不算什么。”王景挤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   楚子晨神色严肃地摇摇头:“你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况且咱们相处得很好,如果严哥为难你,你一定要跟我说,我不会让他开除你的。”前几天王景和他闲聊的时候提了一嘴,他和女友已经求婚成功了。准备组建新家庭想必需要不少开销,楚子晨看得出来,王景比之前更加节俭了。   BY郁阎。   王景还是个要强的性子,从不向楚子晨提自己经济上面临的困难。楚子晨想过主动借对方一些钱,但自己还欠着公司不少,整理了下自己手头那点私房钱,根本拿不出手。   他不太想问严轲借钱,如果王景某天开口问自己借了,自己没办法的话再去求助严轲吧。   “唉,辰哥,你能把自己的事情梳理好,我就什么都不担心。对了,你和严总刚才……聊得怎么样啊?”   楚子晨回忆了下:“嗯……没聊什么。严哥让我去他家住,但我没想好。”   王景吃惊地长大了嘴,眼睛转了转,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辰哥,有些话可能不合适现在说,但我真的忍不住了……”王景看了眼门口,才压低声音说,“你就不觉得严总对你的态度,跟原来不大一样了?”   楚子晨表情僵了下,埋低脑袋喝了一大口汤,然后才“嗯”了声。   他怎么可能毫无感觉呢,只是一直都处在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循环里,得过且过,舍不得、不愿意细想罢了。   可现在王景直截了当地戳破了他那层保护膜,并且步步紧逼:“那你还记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者哪件事开始?我总觉得严总的转变有点怪怪的。”   楚子晨缓缓放下勺子,伤口似乎又疼了起来,他很想让王景先别说了,却在对方的引领下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是从什么时候起呢,自己和严轲的第一次冲突……   “……是我听说严哥生病,擅自跑到他家的那次。那是我第一次去他家。”   第一次去他家,就没能留下好的回忆,这也许也造成了他潜意识里回避着那个宽敞而清冷的地方吧。如果答应了严轲搬过去,还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吗?自己有能力改变那个家的氛围吗?   他设想着两人一起在那里生活的场景,说不清是期待更多还是不安更多,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   “那……会不会是因为他家藏着什么不想让你知道的秘密啊?”王景摸着下巴,天马行空起来,“比如说他家有什么密道,或者什么非法收藏。他怀疑你看到了,怕你泄露出去,所以很担心你和外人走得太近。”   楚子晨失笑:“如果是这样,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先发制人的。”   “这样哦,也对。”王景叹了口气,刚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脑洞太大了,就听到楚子晨补充了个“不过”。   “不过那天,我还在他家遇到一个女人,他说是请来的阿姨,不过年纪不算大,长得也还行……”话说出来,楚子晨自己都有点吃惊,明明是那么小的一件事,自己却默默记了挺久。   “啊?那会不会是情……”   “可是以他在圈里的地位,什么样的漂亮女孩子接触不到。是我多想了吧。”   楚子晨自嘲地摇摇头,低头继续吃起碗里的鸡腿肉,王景就若有所思地在一旁盯着。这些日子剧组里的朝夕相处让他们之间磨合出了一种默契,两人可以共处一个空间内各自保持自在,想说话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不被彼此的存在打扰。   楚子晨余光瞟着对方,感到一阵安慰。如果没有王景,自己都不知道还能跟谁说这些。   没过多久,王景忽然想到什么:“哎辰哥,严总有没有跟你说过,你俩以前好过多久?”   见楚子晨表情茫然,他继续分析道:“你不是跟我说你过俩是竹马吗,我后来又查了网上的资料,你是高中毕业后出道,他大学毕业后入行,他入行第二年,你换了一家经纪公司,当时你为什么没跟他签约呢?”   “所以我估摸着,你俩中间大概断过。你一定要搞清楚。”   楚子晨像是被一把小锤敲在了心窝上。严轲的确很少提过去的事,他自己也推测过,肯定是两人之间发生过不太愉快的事情,说起来怕伤感情。在这之前,他对现状没什么不满意的,总觉得既然能和严轲好好地重新开始,不纠结以前的是非也罢,但现在……   他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耳边重复着王景这句“你一定要搞清楚”。越来越强的直觉告诉他,严轲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王景的提醒让他深深意识到了自己的被动,他所处的小圈子以外,都是严轲为他打造的世界,那么严轲如果想要蒙蔽自己,实在是太过轻而易举。   --------------------   感谢每一个收藏留评的小天使!评论区瓜子酒水无限供应还有萌萌作者陪唠嗑! 第25章   第二天,不出楚子晨的意料,严轲又来看他了,竟然很高调地带了一大捧鲜花。   橙色的是太阳花和非洲菊,粉色的是奥斯汀玫瑰,白的是桔梗和芍药,绽放在层层叠叠的雪梨纸中,好像把整间病房都照亮了。   “这房间白惨惨的,心情不容易变好。这束花是我自己搭的,你看,是不是很衬你?”   “嗯,谢谢哥。”楚子晨把花束抱在怀里,低头闻了闻,想到这是严轲第一次送自己花,就像收集到一块新的恋爱拼图一样,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打算之后拍张照片发到自己的微博小号上去。   BY郁阎。   严轲见他终于笑了,瞬间觉得对方比平时还要好看几分,于是到床边坐下,凑过去想亲亲对方的额头。   没想到楚子晨一偏头躲开了。   “啊,别……”他眼神乱飘,有点窘迫地遮住脑袋,支支吾吾地,“我……我都三天没洗头了……”   他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那就是他在严轲面前一直都很注意形象和卫生,每天不管多累都会洗头洗澡,随身带着镜子吸油纸漱口水牙线等等,生怕对方嫌弃自己。   如果同居了,维持形象的难度一定会呈指数级增长吧,他想着。   严轲松了口气,心情好得不行,故意将他搂过来,慢慢吻他的头发:“你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只要是你的味道,我都喜欢。”   一张不轻易讨好别人的嘴,说出的甜言蜜语往往最撩人,楚子晨没出息地脸颊发热,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感受严轲亲昵温柔的吻。其实恋人间亲近彼此的方式不一定是做AI,只是这样安静地相拥,动作间流淌着的真实情意都能让人无限心动,他想。   松开楚子晨,严轲问他:“没有洗澡,身上会不会不舒服?我来帮你擦擦吧。”   楚子晨大窘,赶忙说:“我跟王景说过了,今天晚点他会帮我的——”   不好意思只是一方面,他一瞬间竟然在担心严轲,担心对方面对那些自己亲手留下的伤,会感到尴尬。   “但我是你的男朋友,照顾你不是更理所应当吗。”严轲轻笑着,直接脱掉外套、挽起衬衫袖子,“难道你以为我不会做这些?我爷爷去世之前瘫痪在床,都是我伺候他。”   楚子晨磨不过他,只得答应了。严轲开始帮他洗头发,动作果然熟练,洗完后连耳朵眼都细细用棉签擦干净。   之后是擦身、换药,过程中两人一言不发。好在严轲的动作麻利,没花多久时间就结束了,给他换上准备好的干净衣服。   有条不紊地完成这一切后,楚子晨一点都不觉得累,严轲却是出了一头汗。正好到了午饭时间,严轲又拿出自己做好的饭,一口一口喂他吃。   “油炸响铃?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严轲:“嗯。你怎么知道?”   “你做的饭有一种外面没有的味道。”   楚子晨一边低头叼过油炸响铃,一边目光还控制不住地黏在严轲身上。他觉得眼前的男人就像是支针对他的毒药,就算他被火烧过、被冰浸过、被刀捅过,只要看到这个人,他就会无法抑制地动情,哪怕这样会让更多的血从伤口中汩汩流出。   也许之前严轲只是太生气了、才会对自己恶语相向的吧,不然自己身上能有什么价值,值得严轲花这么多时间和心血呢。   “我脸上有什么吗?先吃饭。”严轲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楚子晨窘得不行,缩起脑袋大口干饭。   严轲望着青年的小小发旋,觉得现在应该是谈话的时机,于是斟酌着开口了。“阿辰,我好像还从来没对你说过你父亲的事。”   他迎着对方困惑的目光:“你的父亲年轻时,也是搞乐队的。”   楚子晨一时连咀嚼都忘了,呆呆听着严轲继续说。   “他为此荒废了学业,高中毕业证都没拿到,和同学组建的乐队后来也解散了,一直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可能是为了吃家里的老本,他没有去大城市,后来竟然靠着自己少得可怜的音乐人光环,把你的母亲骗到了手,要知道你的母亲是当时镇上为数不多的女大学生,长得也很美。”   “可是两人成婚后,他越发愤世嫉俗,认为他的才华没有被发掘,全世界都欠他的。他整日沉湎于幻想,不挣钱养家,对你母亲也很坏。我不留情面地说,你的父亲就是你家庭不幸的罪魁祸首。”   不幸……罪魁祸首?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楚子晨忍不住就要追问,却被对方抢先一步。   “过去发生了太多事,我一下说不清楚,以后慢慢跟你讲。现在我想说的是,我承认因为你父亲,我对音乐人抱有很大的偏见。关于陆宽品行如何的争论,其实我也只是听过一些评价,不该那么偏激和片面。我只是太担心你,你太单纯了,别人说什么你都当真,谁都能把你骗得团团转。你知道我有多不放心吗?要不是你有工作,我恨不得把你藏在家里——”严轲说着说着不禁有些激动,突然意识到这话可能会吓到对方,赶忙截住了话头。   “阿辰,我对你发誓,绝对不会再吃奇怪的醋,更不会再发脾气弄伤你。你愿意接受我的道歉吗?”   楚子晨心里暖暖的,严轲正在认真地跟自己道歉,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子里,除了自己之外没有映着任何人……   内心的天平已经摧枯拉朽地倒向了爱情,他刚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就被严轲一把搂进了怀里。   “我这样刻薄地说你父亲,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楚子晨摇摇头,他感觉得到严轲的愤怒和心疼。对方又说:“就算你生气,我也改变不了对他的态度。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宽恕。”   楚子晨回抱着对方,摸着对方宽广的后背,忽然有种第六感一闪而过——这个人似乎替自己背负过许多许多……   他感到一阵动容,所以看到严轲的鼻尖接近时,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扬起脸接受了严轲的吻。   最后他听见严轲在他唇边轻轻说道:“搬来和我一起住吧,好吗?”   “嗯……”楚子晨只抽出片刻回应对方后,便重新被对方拉回了那个缠绵的深吻中。   傍晚,王景接到严轲的命令让他去酒店收拾楚子晨的东西,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是该替楚子晨高兴还是担忧。   他把房间门大敞着,一箱一箱往外运,这时收工的陆宽正好从走廊里路过,停在房间门口,愕然地探头往里瞧:“楚老师怎么了?”   见陆宽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什么都不知道,王景心头那邪火一股股往上窜,讲话就不太客气:“伤得太重,回家休息。陆老师,楚老师他脾气太软经不起折腾,要是只是为了图个乐,拜托你换个对象吧。”   “伤了?原来不是抵抗力不好、冻着了?”陆宽是个直线思维的,直到此时才隐约意识到,楚子晨受伤的事和自己那晚上的捣乱有一定联系……是严轲!一定是他!   王景没应他,重重地把手中的行李放在陆宽脚边。得到了默认的陆宽开始感到一丝丝紧张,揣在口袋里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像个闯祸的小孩一样手足无措。   生自己的气,更生严轲的气。   他站在门口看着王景出来进去好几个回合,才重新攒足勇气说道:“喂,能不能和楚老师说一声,我真的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我很抱歉……”   王景斜睨了他一眼:“这我可不太方便。顺便提醒一下,陆老师最近可千万别跟辰哥私下联络,辰哥已经打算搬到严总家住了。”   “怎么听着就像被监视了一样!”陆宽恨恨道,“严轲他就是个变态!”   “不管陆老师对辰哥是什么想法,对上严总你就没有赢面,我劝你看在辰哥的份上,到此为止吧。”   陆宽自知理亏,也吃到了莽撞的苦头,就没再说什么,闷着头离开了。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陆宽一头栽倒在床上,眼前不时闪过楚子晨跟在他后面时喜时嗔的表情。他对青年是什么想法?无解。他从来分不清对人的感情有什么区别,同情是爱吗,好胜是爱吗,亲切是爱吗,好奇是爱吗?他觉得无所谓,他就认那份激荡的感受,能让他激荡起来的他都愿意爱一爱。   至于现在,头戴式耳机传出的金属乐嘈杂而亢奋,一股叛逆的劲头顶着他,让他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就是这样的性子,看不惯的事情一定会管,越是不让他管他偏要管。   下定决心后,他又一个打挺从床上坐起,摸出手机找到和经纪人的聊天记录,点开一个对方四天前发来的视频。   视频的背景就是他过5周年纪念日的那个地下酒吧,楚子晨和陆宽坐在舞台的两端,拿着麦克风一唱一和,两道声音搭得不行,一个性感低沉,一个清澈空灵。   当时收到姚李爱偷拍的视频时,他还责怪了对方没有和楚子晨打招呼,但现在,一个新的念头出现,让他又十分庆幸有这段视频。   他在通讯录里翻了许久后,拨出了一个电话。   --------------------   渣攻:我就是尽一下责任而已,我才不是怕他不理我了=m=   终于要同居了,可喜可贺? 第26章   又过了一天,楚子晨出院了,目的地是严轲的家。   医院的东西不多,但走的时候楚子晨非要带走严轲送他的那捧花,所以离开病房的时候,严轲抱着他,他抱着花,好多护士都以为这是什么求婚仪式,在沿途的走廊叽叽喳喳个不停。   两人到家时,行李早已被王景送过来了。严轲的房子因为他东西的搬入,有了更多的生活气息,不再给他那么冰冷和排外的感觉了。   有了两人在酒店近一个月的同床共枕水乳交融,同居这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不习惯。除了第一天晚上躺进严轲的被子里时,铺天盖地都是他最喜欢的严轲身上的木质香气,像一个拥抱一样,刺激得他有点受不了。   因为他的伤不方便行走,刚住进来的前几天,严轲什么都不让他做,只让他趴在床上、躺在沙发上,不得不挪地方时就抱他过去,一副楚子晨没腿的样子。   平时经常忙得饭都忘记吃的严轲,现在每天都亲自下厨,而之前遇到过的那个阿姨只是隔天来做一次保洁,楚子晨偷偷观察了几次,也意识到自己想太多了,那真的就是个普通的家政阿姨。   采购的工作和做饭一起落到严轲头上。这天严轲就开车去了趟超市,举着手机开着视频电话,边走边给楚子晨直播。   “今天吃鱼怎么样?你想吃什么鱼,清蒸红烧还是油炸?”   两个推着手推车的家庭妇女一脸艳羡地路过,用表情说着“请问这样的好老公去哪里领”。   “我对牛奶没有了解,你喜欢什么牌子的?低脂就行?我看看……低脂,2%脂肪量,一盒约70大卡……普通纯牛奶,3%,也只有不到200大卡。需要那么计较吗?你可是在养病。”   楚子晨不好意思地嘻嘻一声:“每天像米虫一样躺着,我怕我发胖。”   严轲笑着说:“怕什么,就算你变成小猪我也抱得动。”   严轲最后还是挑了有机牛奶,然后离开冷藏区走向零食区。镜头刚转向那块指示牌,airpods里就响起青年的叫声:“啊!!我想吃奥利奥!!”   “那种东西对你身体恢复没好处。”   “可是会让心情变好!求你啦哥~哥我想吃奥利奥~好哥哥给我买奥利奥~”楚子晨撒着娇,还唱起来了。   严轲揉了揉太阳穴,来到陈列奥利奥的货架前:“停,你要什么口味?”   “原味!!原味才是王道!”   严轲随手拿起一包看了看热量表:“490大卡……每100g?!”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时萎了:“可是……哎呀,快乐比较重要嘛~你说是不是啊哥~~”   严轲本来想说你也真够双标的,可是撒娇的小奶音一飘出来他又心软了。这种像小孩子一般简单的快乐,他已经很难在周围的人身上找到了,让人怎么忍心剥夺。   严轲拎着一大袋东西回家的时候,还没开门,就听见了楚子晨鸡叫似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   卧室门没关,打开大门一眼就能望见楚子晨,躺在床上、抱着蓝牙音箱笑得滚来滚去。听到门响,他马上兴奋地看向严轲:“哥你回来啦!哥你过来!”   刚从外面回来,外套是凉的,严轲他不想把凉气和细菌带进去,于是应了声却没马上过去,先是挂好衣服,又用消毒啫喱洗手。楚子晨等不及,在床上扭着身子一通乱叫:“哥你快来嘛你快来你快过来嘛我给你讲个好玩的你快过来……”   严轲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好像养了一只聒噪的八哥。   “你要跟我讲什么?”   严轲穿了件烟灰色的高领毛衫,隐约显出肌肉轮廓,刚走到床边就被楚子晨一把搂住脖子往下拽,他怕碰到青年的伤,踉跄了两步才总算没直接压上去。   “我刚才听了一个超级好笑的笑话!”青年清了清嗓子,“一名记者去监狱采访问犯人在监狱干些什么。第一个犯人回答:‘吃饭、睡觉、抱小郭德纲。’第二个犯人回答:‘吃饭、睡觉、抱小郭德纲。’”   楚子晨讲得眉飞色舞:“直到第九十九个犯人回答都是:‘吃饭、睡觉、抱小郭德纲。’采访到最后一个犯人,他说:‘吃饭、睡觉。’记者兴奋地说:‘你就是小郭德纲吧?’”   “犯人说:‘我是小郭……’”   讲到后半段,楚子晨自己已经开始笑了,断断续续换了好几口气才说完,眼睛都涌上了水雾,像两颗刚洗净的黑葡萄。   严轲思来想去,实在没有头绪,困惑的样子把楚子晨逗得又是一轮翻滚。最后他实在憋不住了,凑到对方耳边慢慢说出了谜底:“爆,小郭的……肛。”   严轲嘴角抽搐了下、又飞快忍住了,脸色一沉,伸手捏住了楚子晨的脸。那脸颊软软的,无需用力就捏得变形,他故意摆出有点严肃的表情:“在哪儿学的。”   “相声贴吧里康的……”楚子晨口齿不甚清晰地说。   “不学好。”严轲又捏了几下他的脸才放开,“你说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小男生听什么相声,跟老大爷一个爱好。”   他突然有了当家长的感觉,看着自家单纯可爱的小孩儿被社会上这些低俗的东西侵蚀头脑,实在是来气。   楚子晨抱紧自己的小音箱,抬腿佯装踢他:“谁说这是老大爷的爱好了!再说你不是笑了么!”   严轲伸手抓住楚子晨不听话的脚踝:“我笑了么?”   楚子晨鼓着脸,两腿乱蹬:“你就是笑了!我就该给你拍下来!”这人怎么耍赖,明明就是笑了,他可是头一次讲笑话让严轲笑了,特别有成就感,偏偏对方还嘴硬不承认。   “行了别闹了,去客厅吃你的垃圾食品去。”   严轲松开他,躬身捞起他的腿弯,楚子晨就自然地伸出双臂搂住对方脖子。严轲把他抱到客厅的沙发上,又把购物袋拎到他面前。   楚子晨刨着购物袋,准确地翻出奥利奥,抱着深蓝色纸盒笑得都开花了。   严轲在他旁边坐下:“瞧你馋得。垃圾食品有那么好吃?”   “好吃啊!哥你也来吃……”楚子晨迅速撕开包装拿出一片,“不对,这是奶油夹心,你是不是不吃啊。”   严轲点了点头,示意让他吃,他忽然想起什么,睁大眼睛道:“啊?等等,这么说起来,你难道一次都没吃过奥利奥?”   严轲:“没有。”   “啊?你你你你,你还是地球人吗?!”   严轲搂过他的腰,故作威胁地凑到耳边低声说:“被你发现了?那明天就把你绑回火星当媳妇。”   楚子晨一本正经地撤身瞪他:“不行呀!那样的话,我们不就有物种隔离了?”   严轲笑着纠正他:“那不叫物种隔离,叫生殖隔离。”   楚子晨脸上一热:“哎呀……反正你必须给我老实在地球呆着。我不允许你没吃过奥利奥!这太奇怪了!”   他盯着手中的饼干突然有了想法,把饼干从中掰开,这样牛奶夹心就只留在一张饼皮上面,“这样好了,哥,你吃‘奥’,我吃‘利奥’,来来张嘴——”   严轲反应了下这才听懂,心想这些年轻人怎么每天都有这么多梗,自己这种每天忙着工作的人都快跟不上时代了。   楚子晨把没有夹心的“奥”喂到严轲嘴边,严轲犹豫着张嘴接了。他嚼着,楚子晨就一脸期待地看着,最后他点了点头:“嗯,还真挺好吃。”   “好吃吧好吃吧好吃吧!”楚子晨高兴得不行,竟然在严轲这里卖安利成功了!   楚子晨本来就爱吃甜的,咬了口自己手里的那半,甜度满分:“我的‘利奥’也超好吃!”   两人就这样一个人吃“奥”,一个人吃“利奥”,不知不觉竟然吃掉整整一包……严轲震惊地看着垃圾桶里的包装,心想今天得多跑一小时的椭圆机了。   这时严轲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响了,楚子晨知道那是他的工作邮件提示音。这一次,严轲为了他的伤竟然把年假一口气全休了,这件事也震惊了全公司,但即使休假在家也得处理工作邮件,这大概就是管理层的苦恼吧。   看着他高效地处理邮件,楚子晨突然莫名有点小骄傲:有这么多人都需要他做决策,有那么大的生意没有他就推进不了,可他此时却愿意待在家里陪我吃奥利奥。   又宅了几天,楚子晨终于开始感到有点闷了,想让严轲陪自己出去转转。   严轲却有些犹豫,春节就快到了,四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息,是该出去走走;但是前几天龙导演按照他的要求,发了条称赞楚子晨敬业的微博,那条微博给楚子晨赚了一大波路人好感,因伤休假的事情也为众人所知。如果这时候被娱记拍到他欢欢喜喜地出门遛弯,影响不是很好。   他正在琢磨着这件事,手机忽然响了,是个没存过的号码。   来电的人让他有些意外。挂断后,楚子晨好奇地凑过来:“谁呀?”   “你还记得余自强吗?”   楚子晨回忆了一会,终于想起这是他们两人去新加坡的航班上遇到的人:“是咱们的高中校友!”   “嗯。他说他来这边出差,想请我们两个吃饭。我拒绝了。”   楚子晨失望地垂下眼睛:“啊?为什么?”   严轲:“怎么,你想见他?”   “……就是觉得,难得有个同学嘛。”正好有理由出门转转,楚子晨心想。而且,如果见到余自强,应该就有机会了解到一些过去的事了吧……   严轲无奈地摇摇头:“你是不是忘了,他名片上的公司名字是什么?”   “诶……我记得好像是保险公司?啊,你的意思是他要向我们推销保险?”   “十有八九。”   楚子晨听了却惊喜地拍了下大腿:“那不是更好吗?我还从来没见过别人推销保险呢!”   “???”   严轲无语了几秒:“……你要是真的想出去走走,也不是不可以,没必要见他。”   楚子晨趴在床上,拽着严轲的袖子一个劲晃:“我不是找借口,我是说真的!国外的影视作品总是提到推销员什么的,弄得我特别好奇。再说了,表演老师也说我生活经历太少,说我应该多经历、多观察,才能演好戏。”   严轲心想,自己好像还从没干过这种自投罗网的蠢事。然而青年仰视着他,眼睛闪动着期待的光芒,纤长的睫毛扑扇扑扇,轻易地搅乱了他的心绪。   ……算了,大不了就是买一份保险而已。   --------------------   甜不甜甜不甜就问甜不甜。如果觉得甜齁了就忍一下,反正甜很快就过去了【。】   码文的时候真的会自己把自己写馋!比如写完这一章我马上就下楼买奥利奥去了233333 拿回公司以后正巧遇到个不吃夹心的同事,就像文中那样分享了饼干www 当梦想照进现实【bushi】   btw,小宝贝们可以喂一点海星给我嘛>w< 吃了海星我会长得更快喔>w< 第27章   余自强预定了一家私密性还不错的餐厅,到了晚上,严轲便开车载着楚子晨赴宴。两人到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已经等在那里的余自强,穿一身带着些许褶皱的涤纶西装,正对着菜单苦思冥想。   余自强一抬头,先认出了没有帽子口罩伪装的严轲,赶紧起身迎上来:“啊呀,老严,小楚,你们来了。啊哈哈,我也才刚到。晚上路上挺堵的。来来,这边坐。”   和余自强不同,严轲从来不喜欢跟人无事献殷勤,简单寒暄两句就带着楚子晨入座了。   老同学聊天自然是从叙旧开始。余自强上学的时候圈子就很广,现在更是成长为了炒热气氛和套近乎的好手,一入席就追忆起了青春年代,什么当了县长的学长,嫁了老外的校花,从肥宅升级为游戏制作人的隔壁班学霸……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给两人倒白酒。严轲对这些东拉西扯的八卦回应寥寥,楚子晨倒是睁大眼睛、很感兴趣地听着,很快就如愿地了解到了过去的不少事,譬如自己初中和高中都和严轲在同一所学校,自己比严轲低两级,而余自强是严轲高中时期的同班同学……等等。   余自强正一个人滔滔不绝着,服务员敲开包厢门端上了一道麻辣皮皮虾。楚子晨夹起一只,正着掰完反着掰,怎么都掰不开,为这小生物的坚韧铠甲惊叹不已。严轲为他示范了下正确的剥虾方式,他一上手却被扎到了指头,疼得直哼哼。严轲拉过他的手,就着灯光看有没有伤到,他眉心微微蹙起,眼中藏着心疼又不好表露。   余自强人精似的一下就看出来了,正愁没找到跟严轲拉近距离的话题呢,赶忙笑着说:“嗨,你们两个也是,在我面前这么谨慎干嘛,你们的事我又不会说出去。”   楚子晨愣了下:“你是怎么知道的?飞机上那次吗?”   余自强笑着摇头:“也不是。上学的时候,你俩的事就是公开的秘密,那天飞机上看见你俩在一块,就知道你们和好了。”   和好?楚子晨看了严轲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表情,对方就放开他的手:“没事。我给你剥吧。”   余自强没觉察到这微妙的气氛,继续对楚子晨说:“咱们那小地方,那时候谁听说过什么同性恋啊,就见你俩出双入对的觉得挺特别。要知道你们俩平时都独来独往的,和自己班的同学都不怎么相处,不知道哪天开始,突然就一起上下学,课间也总是在对方教室门前等着。后来我记得特别清楚,有次老严打球的时候腿摔骨折了,打石膏的那一个多月,都是你搀他上厕所,搀他上下楼,帮他带饭、领试卷……后来三班有个嘴欠的,就说你是老严的童养媳,大家就这么传开了。”   严轲笑了笑没说话,算是默认。楚子晨关心地问他:“你还骨折过啊……那时候你多大?那时候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吗?”问到后面,不好意思地放低了音量。   “是高一的事,那是我们交往的第一年。”严轲边回忆边回答。   楚子晨一琢磨,那时候自己才上初二,一边震惊一边红了脸:“我那么小就跟你谈恋爱?!”   余自强笑着抢白:“可不么,不然大家怎么说你是老严的童养媳呢。我记得可清楚呢,那时候你个子还没长起来,水灵灵的跟个小姑娘似的,可爱着呢。”   他本来就是随口一夸,然而话音刚落就撞上了严轲锐利的眼神,老虎护食似的,吓得他一头白毛汗,赶紧转移了话题:“咳咳……那个,小楚啊,看来网上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失忆了?”   楚子晨点点头:“现在也每天都在吃药呢。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希望能好。”   余自强唏嘘了一阵,安慰他道:“唉,我听说这个大脑啊,都会下意识地自我保护。你过去家里那些事啊,咱们就不提了,你是真的挺不容易啊……所以要我看,失忆了也不见得是坏事,不开心的事咱们就把它忘掉,反正还有老严还陪着你嘛。来,我敬你一杯!”   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响声,三人间的气氛总算比刚才活络了点。   没过多久,严轲熟练地给楚子晨剥好了一碗皮皮虾。余自强一旁看着,不由得啧啧感慨:“你们俩这都老夫老夫了,还跟新婚蜜月似的腻歪,看得我这个单身狗可真是羡慕啊。小楚,你可真有福气。”   楚子晨不好意思地捧着碗笑,可是仔细一品又觉得不得劲。自己固然有福气,可自己也想成为严轲的福气……   他看了看桌上的菜,打起了那盘清蒸鱼的主意,开始默默地夹出刺最少的鱼肚子肉,堆到严轲碗里。严轲一低头,又看看青年的眼睛,亮晶晶如同小动物邀功似的,瞬间就看透了他的小心思,无奈地刮了刮他的嘴角:“孩子气。”   余自强听见了笑道:“可不嘛,感觉这次见小楚,跟以前可完全不一样了,比以前随和。挺好,挺好的!”   这句话却不知戳了谁的软肋,一阵尴尬的沉默袭来。余自强赶紧自己找台阶下:“哈哈,喝酒,喝酒!”   酒过半巡,话题就逐渐从忆往昔变成了展望未来。余自强感慨自己身体不好,年纪轻轻就住了好几次院,然后把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买保险上,和严轲预料的一丝不差。   余自强介绍着自家公司最近开发了一款适合公众人物的险种,小到舆论崩盘、大到人身安全,都有详尽而高额的赔付条款。   严轲只想早点结束这个应酬,于是直截了当地表示愿意投保。余自强笑逐颜开,赶紧从皮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投保协议,严轲随便扫了两眼,正要签字,却被楚子晨抢过了合同和钢笔。   青年笑得很甜,语气却十分坚持:“哥,既然是给我买的保险,就让我自己来吧。”   原来他早有准备,银行卡号都记在手机里了,最后终于是以他自己的名义签好了协议。   生意一旦谈妥,饭局的进度就加快了不少,还不到九点钟,三人就皆大欢喜地散了,一起来到地下停车场。   “啊,我的司机来了。”余自强遥遥指了指一辆正在驶近的新车,语气有些自得,“有机会欢迎回洼市看看啊!回去了一定通知我一声,我来招待两位。”   说话间,那辆挂着洼市车牌的金色车子停在前方不远处。严轲瞥了一眼,却注意到驾驶座的窗户降到一半,一双眼窝深陷的灰色眼睛正在后面直勾勾往这边看。   那眼神如鬣狗一般贪婪而阴鸷,任何一个被那种眼神锁定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出于职业的敏感,严轲迅速朝侧面挪步挡在楚子晨前面,回头低声提醒对方:“戴好帽子口罩。”   楚子晨连忙压低帽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低着头往严轲身后躲了躲。余自强回头看了眼,反应过来令对方突然警觉的是什么,赶忙赔笑打圆场:“不好意思啊老严,那是我新雇的司机,没见过世面。你放心,一会我会提醒他的。”   严轲嗯了声,继续朝那边看去,对面车窗却被迅速地摇了起来,他再看不清里面的人了。   他记住了那双眼睛,可无论怎么努力回忆都毫无印象,只能辨认出那是个中年男子。他问余自强:“司机也是洼市人么?”   余自强:“是啊。”   他若有所思,没再说什么。   余自强一走,楚子晨就不安地拽了拽他的手:“哥,我刚刚是被人偷拍了吗?对不起,我不该执意出门的……”   青年说话时口罩一鼓一鼓的,帽子也压得几乎看不到眼睛,只有一点浅褐色的碎发顽强地从帽子下方翘出来,被停车场内凄白的冷光照着,却是反射出些许暖意。   严轲望着他,心中涌出一股温暖的保护欲,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没有,不怪你。只是……我总觉得余自强的那个司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楚子晨:“既然也是洼市的,可能上学的时候有一面之交吧。”   严轲点点头,没有说出自己看到那眼神时的感觉,毕竟保护艺人是自己的工作,他不想把这种缺少根据的不安加到楚子晨身上。   没过几分钟,他们叫的代驾也把车开过来了,两人先后脚坐进了车后座。一进车里,楚子晨就迫不及待地摘掉了帽子和口罩。   代驾是他们常用的熟人,既熟悉路线,也懂得非礼勿视。他熟练地启动车子,打开车载音箱,严轲爱听的巴赫大提琴曲飘出来。   舒缓的音乐、微微晃动的车身都令人昏昏沉沉。楚子晨很少喝白酒,行驶了一会终于感觉到不太适应。   “哥,我头晕。”   严轲拍拍腿:“那就躺下。”   这提议实在太让人心动,楚子晨不敢置信地看了看他,才轻手轻脚地躺平,枕在严轲腿上。身体一接触到柔软的皮座和结实的大腿,他就舒服得伸了个懒腰,像只满足的小猫咪:“呼……哥,你的车座位真宽敞,我好喜欢。”   “喜欢的话,我也送你一辆。”严轲顺手把胳膊搭在他的胸口。   “不要,我懒得开,我就喜欢你的。”楚子晨嘻嘻笑道。   借着不断流动的霓虹灯光,严轲静静俯视着腿上的青年,浅褐色的柔软发丝烂漫地铺散开,笑意和醉意混杂在星子般璀璨的黑眸里,显出几分少见的媚色。他心中微动,忍不住轻抚起青年的脸颊。一时间他竟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仿佛他与这个集万种美好于一身的青年,瞬间进入了另一个次元,在那里他们永恒地对望着,直到时间的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世界的白噪音猛地重新灌入耳朵,他回过神:“你皮肤有点干,出门前没有涂面霜吗?”   楚子晨吐舌:“忘啦。”   严轲惩罚地捏他的脸:“说你多少次了,就算不出门也要记得护肤,亏你还是个艺人,怎么能仗着天生丽质就肆意挥霍本钱?”   楚子晨撇嘴还击:“我还想说你呢,你又不是艺人,每天往脸上涂好几层,你怎么回事,是不是要出去泡小鲜肉。”   “没有的事。”   “你自己说的,很多小鲜肉都想泡你。”   “我没说过。也没有小鲜肉想泡我。”   “我不信。”   严轲想了想,换了个说法:“那些都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除你以外的人我都不感兴趣。”   “那我们之前为什么会分手?”楚子晨突然说。   “什么分手?”   楚子晨抿了抿唇,竟然就这么问出来了……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一点紧张,不过严轲的表情好像没什么变化,他稍稍宽了心:“刚才余自强不是说,‘那天飞机上看见你俩在一块,就知道你们和好了。’也就是说,我们之前分开过,是不是?”   “哥,既然我那么喜欢你,你也那么喜欢我,我们为什么会分手?”   玉衍。   严轲的眼神似乎有些冷,像是正在记忆中劈开一条冰封的道路,沉默片刻后,他慢慢开了口:   “……是因为你父亲的死。”   --------------------   哈哈,渣攻开始上头了!他上头了!   皮皮虾是真他喵的难剥。 第28章   春节悄然降临,如果不是楼下偶尔传来的二踢脚声,楚子晨和严轲可能都没有实感。两人都已经没有了家人,就打算在严轲的家里跨年。   他们的计划很普通,布置年夜饭大概是仅剩的仪式。除夕那天下午,两人从超市拖回来一大堆食材,严轲主厨,楚子晨打下手。   楚子晨本以为打下手这种事没什么难度,没想到刚开始做就被严轲念叨了:“……我比较喜欢调料瓶标签朝外。”   “刀刃可以朝着一个方向放在架子上吗?谢谢。”   “这边台子可以擦干净了。一次性抹布换一条吧。”   楚子晨说:“可等会儿还会湿的。”   “湿了就再擦。现在这样看上去很不舒服。”   “喔……好吧。”   打开冰箱,楚子晨进一步确定严轲真是有点强迫症,冰箱里也是所有东西从低到高摆好,标签全部朝外。他观察了半天才照着摆好了买来的各种酱汁和饮料,结果严轲走过来看了眼,还是重新摆了一遍,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摆得不对。   算了算了,反正是严轲的家。能有彼此陪着,对于他们两个孤家寡人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晚饭过后,两人就窝在沙发上看春晚。严轲一直觉得春晚很无聊,开着电视纯粹是为了制造点氛围。然而楚子晨竟然看进去了,尤其是相声,看得他嘎嘎嘎笑个不停,严轲把手放在他腰上他都没感觉,直到摸上他的腿,他才把人的手拨开:“干嘛,你等我看完。”   严轲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魅力竟然会输给屏幕里那几个穿红马褂的胖大叔,花掉了全部的自制力才忍住没把电视关掉,垂头丧气地进厨房收拾碗筷了。   两人的手机都在茶几上震动个不停,严轲的自不必提,就连楚子晨都陆续接到了许多熟人的祝福信息:马岚提醒他别忘了在微博上发自拍祝大家新年快乐,赵姐祝他在新的公司一切顺利,还有龙导演和其他剧组成员的问候,甚至连顾以南的群发消息都收到了。   他突然想起了陆宽,这人自从闯祸以来就静悄悄地一声不吭,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后来听说了什么,终于懂得收敛。可此时他却莫名觉得有些遗憾,他还挺希望再体验一次那天晚上的自由和畅快,那种感受他会一直记得。   就在他逐条回复着大家的信息时,一个电话拨进来,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辰哥!新年快乐!”王景的大喊随着吵闹的鞭炮声一起传出来。   “小景新年快乐!你这是回老家了吗?不是说要去你女朋友家里过?”楚子晨记得王景的女友是城市人,那里应该是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的。   “嗨,有点事就没去。那个,辰哥,你的伤怎么样了?你在严总家里过得开心吗?”   楚子晨一听就知道王景和女友肯定又闹矛盾了,但对方不想提,他也不好刨根究底,于是从善如流地回答:“开心!”   楚子晨看了眼厨房里的严轲,就像跟闺蜜说悄悄话似的走到了阳台,才继续说道:“严哥对我很好,我的伤也已经好了。谢谢你小景,你就放心吧!”   两人聊着聊着,他突然想起那次在医院王景提醒自己的事:“对了,你之前不是担心我跟严哥以前闹过矛盾嘛,还真让你猜中了。前几天严哥跟我讲了我们以前分手的事,不过故事真够离奇的……”   “啊?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楚子晨便开始转述那天晚上在车里,严轲对自己讲的往事。   “是在严哥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我跟他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了架,我不愿意见他。他知道我喜欢的一个天文摄影展要在洼市办,故意没跟我商量就买下了超贵的票,知道我心疼钱,一定会去看。我真的答应和他一起去看展了,可是刚出门不到一小时,我爸就出了事,掉进了离家不远的窨井里头,当时正好附近没人,他人就这样没了……”   “卧槽?这也太……”王景半天没找出词来,这死法也太荒诞了。   “嗯。我爸出事后,我妈就精神失常了,在一个晚上跑出家门,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见到过她……然后可能是我摆脱不了负罪感吧,我也不知道……总之就因为这个事情,我跟他提出了分手。”   王景沉默了一会:“呃……就这样?”   “是啊,严哥说他那时候特别难过,出发去大学的前一天晚上,就在我家门前坐了一夜,我都没有给他开门……”   楚子晨顿了顿,微微晃神。严轲讲述这一段时语气很平淡,他却总是忍不住想象,对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自己家门前坐了一晚的,又是怎么在圈子里守望自己这么多年。如果自己当初不是那么执拗,也许严轲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也许两人之间会是更好的样子……   是啊,父亲的死完全就是一场意外,最多是由严轲的固执带来的一场蝴蝶效应,怪到严轲头上是不是有些过分?而且那时候自己刚失去双亲,为什么要在最无助的时候甩掉唯一一个爱自己的人?他想不通。   大概在那时候,两个孩子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事吧……   王景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哎……你们说开了就好。对了,既然你伤好了,你还想继续留在严总家里吗?”   “我不知道……”楚子晨无意识地叹了口气,透过窗子望着远处的烟火。窗玻璃上的福字还是下午他和严轲一起贴的,犹如一个被激情火花燃起的美好愿望,可是长久以往,他真的能把这里当成家吗……他这么想着,不自觉地问王景,“你觉得严哥希望我留下吗?我什么都不会做,还把他的屋子弄得一团糟。”   “我觉得还是希望的吧,他那么大的房子,每天回了家就他一个人,冷冰冰的。哥你放心吧,你那么体贴,那么可爱,能给他添什么麻烦,你想太多了。”   王景乐天派的声音有种魔力,让他心里一下就笃定多了。刚挂断电话,一道声音就从他身后传来。   “所以你会走么?”   “什么?”楚子晨蓦地抬头,看到窗玻璃上倒映的严轲的身影。   “伤好了,你就会走么?”严轲慢慢走到他身后,伸出双臂环住他。   “……你怎么偷听人打电话啊。”楚子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声嘟囔着。   “只是想来窗边看看,不是故意的。你看,外面下雪了。”   楚子晨定睛一看,发现落地窗外真的飘淡淡的雪,是今年的初雪。两人目不转睛地望着漫天的雪花,身影重叠着倒映在玻璃上。   楚子晨微微偏头,打量着严轲近在咫尺的鼻梁和睫毛:“我想起一个初雪的传说,你听过吗?”   严轲:“‘初雪那天告白,爱情就会实现’?”   楚子晨:“啊?我听到的版本却不是这个。”   在严轲询问的眼神中,他轻轻说出了自己听到的:“初雪那天,所有的谎言都会被原谅。”   严轲愣了愣,随即摇头失笑:“那初雪这天告白的人岂不是太狡猾了?”   “为什么?”   严轲双手支撑着青年身后的栏杆,慢慢靠近了他的脸:“那样的话,如果那个人说‘我爱你’,他要么收获爱情,要么会被原谅……”   话音刚落,严轲结实的手臂紧紧禁锢住他的身体,用力地吻了上来。   严轲变换着角度一下一下地吮他的嘴唇,又顶开他的牙关,挑逗地探向深处,像是要把他的灵魂从喉咙里吸出来似的。楚子晨在混乱中想着,那被告白的人该怎么办呢,要么收获爱,要么付出爱。   无论怎样他都只能爱。   两人纠缠了很久才稍稍分开,严轲的呼吸有些凌乱:“阿辰,你真的还要走吗?”   “不走了……”   屋内的地暖很好,温暖如春。楚子晨转过身,动情地搂住严轲的脖颈,主动抬起下巴索吻。这一次他立即就感觉到了不同:严柯温热的大掌从后腰缓缓向下,包裹住了他的屁股。   他被压在玻璃上,随着严轲的动作逐渐放肆和霸道,上一次被粗暴对待的记忆在体内绽开。当他不由自主地瑟缩时,严轲有所察觉地停下了动作,眼中闪过克制和隐忍。   楚子晨心想,这就足够了。这些记忆也好,冰冷的玻璃也好,都再也无法使他炽热的身体冷却分毫。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想就在这里做……”   楚子晨趴在玻璃上,让严轲从后面进入。两人在落地窗后面俯瞰着城市的灯火辉煌,好像坦诚拥抱了整个世界。   天翻地覆中,外面传来敲钟声、放烟花的声音,他们跨过了0点。严轲在他背后低喘着:“不许个新年愿望?”   说着往前递了递身子,把牙印留在青年的肩上:“我希望新的一年,我们可以一直像现在这样……”   楚子晨满足地叹息:“我也是……”   想要像现在这样。他想留在严轲身边,也想看世界广阔。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愿望会不会太贪心。   后来他们又回到沙发上,从沙发换到地毯上,从客厅挪到浴室……两人把屋子各处都搞得乱七八糟,就这样无比疯狂又荒诞地度过了守岁。   春节一过就没剩下几天好日子了,严轲要恢复工作,楚子晨也要继续进组拍戏。不过他既然已经决定在严轲这里继续住下去,这里离影视城很近,还是能经常回来住的。   回到剧组的当天,马岚集结了之前一起玩狼人杀的伙伴,买了许多好吃的欢迎他回来。大家的热情让他感到一阵亲切和放松,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处在人群中的感觉了。   众人坐在一起聊天吃东西时,王景拿来了新排的场次表,楚子晨一看顿时就蔫了,小声跟王景抱怨:“怎么头三天全是跟陆宽的戏啊……”   马岚就坐在楚子晨旁边,就算他小声说也还是听到了,眼中马上燃起八卦的光:“咦?不对劲啊,楚老师怎么宁可和顾老师拍戏,都不乐意见宽哥?你跟宽哥之间发生什么了?~~”   楚子晨赶紧摆手:“没什么!”   在场的好几个小姑娘都是陆宽和楚子晨角色的cp粉,一下都来了精神:“你不在的时候,宽哥跟平时可不一样呢,话都不说,没精打采的!你好好给他充充电呀。”   充充电是什么鬼,楚子晨听得头都大了。王景见状,替他打着圆场:“你们几个腐女快住脑啦,楚老师就是觉得跟之前的场次变化有点大,可能需要重新调整下状态什么的。”   马岚说:“场次变化能不大嘛,这两天顾老师也受伤请假了!龙导演真的好倒霉啊。”   什么?顾以南受伤了?   看到楚子晨疑惑的表情,马岚也吃了一惊:“原来楚老师一点都没听说嘛?我告诉你哦……”   她神秘兮兮地附到他耳边:“就在前天晚上,他在自己酒店房间里都没出去,竟然就受伤了。据说当晚隔壁还听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动静……啧啧啧。八成是他跟哪个金主玩SM玩过火了。可惜没人看到是谁从他房里出来的。”   这经历太熟悉了,楚子晨听了竟然下意识地心虚起来:“你们别再乱传了。”那么难堪的事被人知道,要是自己的话,可能想死的心都有了。   马岚忿忿不平地撇嘴:“楚老师,你也太圣父啦!他之前那么针对你,现在自己玩脱了不是活该吗。”   “没有。只是觉得没有证据的话还是少说为妙。”楚子晨答得心不在焉。   如果这是真的……真的是说那个顾以南?他简直无法想象,那样一个众星捧月、骄傲跋扈的人竟然也会遭遇这种事,也是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并不了解这个人。   --------------------   昨天没有按时更新非常抱歉OTZ 最近太忙了,存稿又没了,现在亟需休息…… 第29章   第二天的片场,楚子晨再一次见到了陆宽。   对方穿着绛紫色的箭袖长袍、皮革腰带,将他的身形格外挺拔,楚子晨很久没见到这样英姿勃发的陆宽,不由得微微惊艳多看了两眼,但对方朝自己走近时,他又赶忙低下头看起了台本。真奇怪,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讨厌陆宽的,但此时,那个害怕和对方对上的人竟然成了自己。   两人一同框,场外腐女们“发糖”的呼声又大起来了。以往被人起哄时,陆宽总是会大大方方地勾住他的肩膀,冲cp粉们挤挤眼,而现在陆宽似乎朝他走近了一些,不知道打算做什么……   楚子晨竟然有些紧张起来。下一秒他感到陆宽的手落在了自己肩头,只不过轻轻拍了两下便收了回去。   他没出息地暗自松了口气。   收工后,他是第一个离开的片场,走出很远后发现并没有人挽留自己,自嘲地摇了摇头。看来只有自己太敏感、太把这一切当回事了,而别人早已忘了。这样最好。   卸了妆,他跟王景去酒店一层的西餐厅吃饭。宽阔的大厅稀疏地摆着许多雅座,这个时间用餐的大部分都是剧组的人。大家都是趁着吃饭的时候交流圈内的事情,而今天,交织在一起的谈话声似乎比往常更加热烈,还总有人回头瞟他。   “难道我又被黑了吗?”楚子晨开玩笑地说着,看向王景。   王景刚打算上网看看,就看到马岚挥舞着手机,蹦蹦跳跳地小跑过来:“楚老师,你快看微博!!”   马岚一到跟前就疯狂摇晃楚子晨的胳膊,楚子晨只好摸出手机,偷偷退了微博小号、登录大号,发现网友的留言快把私信箱挤爆了。   “南南的小尾巴:之前不该骂你的,我向你道歉。”   “陆楚磕死我算了:你是个勇敢的人,请你继续勇敢下去”   “辰星星:哥哥,我们永远支持你!锤死付敬禹那个老渣男!”   “向死而生:谢谢你为女孩子做的一切!”   往下略略一划,全都是清一色的赞美和支持。他还从没体验过被这么多陌生人关怀的感觉,脑袋有点发懵。   马岚打开一条微博,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看:“付敬禹的妻子和他离婚了,发了条长微博,把他混乱的私生活都爆出来了!最后还特意艾特了你和童明,对你们道歉呢!”   桌子对面的王景一听,激动得把叉子都扔了:“哇,辰哥!这真是大好事啊!这样你就彻底洗白了啊!这次你绝对可以翻红了,之前那些败掉的路人缘都能赚回来,没准比之前还要好!付敬禹真是活该,当初往你身上泼脏水,还想潜你……我呸!”   马岚抓着他的胳膊,听了王景的话晃得更用力了:“是啊是啊!这流量,这关注度,下一部戏你肯定就能拿到男主角,回归一线了!我们粉丝也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太激动了!以后像顾以南那种人怎么还能欺负你!你都不激动的吗楚老师?”   王景:“你别摇晃了,辰哥肯定是太高兴了,脑子转不过来了!”   楚子晨讪笑着点点头。他明白,这对自己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不过他只是从旁人口中了解到当时的腥风血雨,没有那么强的实感,因此反而比其他人更冷静。   他开始考虑回应的事,于是找到付敬禹前妻的原微博,想了想,开始在评论栏里打字:“我接受你的道歉,另外也想对你说声恭喜。虽然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但是你终于能认清一个人,有勇气及时抽身,我替你高兴。”   打完这行字,出于谨慎又反复检查了三遍,然而还没来得及发送出去,他的账号就被踢下线了。他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应该是公司的公关团队上线帮他回应了。   他想到了严轲,于是他抬头问王景:“严哥知道了吗?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王景查看了下手机:“没。不过严总肯定已经知道了。他一定特别高兴!说不定今晚就要请你出去吃大餐庆祝呢!”   楚子晨低头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媒体上的热度、公众的关注都没能让他飘飘然,反而是想象着严轲冲他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的心里才涌动起真实的甜蜜……这么看来严轲之前说得也没错,他这个人是真的没出息。   楚子晨正这么想着,不经意瞥见一个挺拔的男人身影逆光而来。那轮廓他再熟悉不过,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哥?!你怎么来了!”   严轲脚步风风火火的,连额发都飘出了一绺,他鲜少见到严轲这么激动。   还没等他多说,严轲就冲上前就紧紧捏住他的肩膀:“阿辰,付敬禹前妻的微博你看到了吧?!她跟你道歉了!我就说过,你什么都没做错!世界总有一天会理解你的!”   “嗯,我知道!哥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楚子晨既惊又喜。   “我有点担心你。”   严轲神色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同,似乎有些……紧张?他感到一头雾水,就这样被严轲拉着进入不远处一个空着的房间,来到一把椅子前慢慢坐下。   房门隔音很好,严轲上前把它合上之后,外界的声音就被完全隔绝开来。严轲坐在他对面,与他膝盖碰在一处,轻轻牵着他的双手。   “阿辰,你冷静一下,仔细感受一下,有没有觉得情绪在波动?脑袋哪里不太舒服吗?或者有什么记忆慢慢出现了?没关系,不要怕,我会陪着你……”   “可我没事呀?”楚子晨很茫然,严轲这样小心翼翼,似乎在害怕,又更像是在期待。   “你是不是还没反应过来?没关系,可以翻翻看以前的微博,慢慢回忆那时候的心情……阿辰,你那时候被网暴,孤立无援,想要帮助的人也差点死掉,你受了很大的打击,对这个世界失去了信心,这些我都知道!但是你看,现在大家都理解你了,恶人有恶报,这个世界也许没有你想得那么糟。你还有我,你可以不用再逃避了……”严轲望着他的眼睛,温柔地、一字一顿地说着,像是要把每个字都灌入他的灵魂深处似的。   楚子晨这才逐渐听懂了,毕竟自己之所以会发病失忆,被付敬禹夫妇和网民网暴的那件事是最直接的导火索,现在那件事对自己的影响解除了,严轲应该是在借机疗愈自己,期望看到自己有所变化。   他当然不想让严轲失望,于是按照严轲的引导,搜肠刮肚地调动起那些糟糕的记忆。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还是脑袋空空,严轲越失望,他就越着急;越着急,脑袋里就越是一片空白。   半个小时过后,他额头上浮出了薄薄的汗水,愧疚地小声承认:“我好像……真的想不起来……”   严轲重重地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放开他的手:“没关系,你慢慢来吧。如果想起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药要记得吃。”   “嗯,我会的。哥你吃过饭了吗?要不然——”   “我还要回公司处理点事情,先走了。”严轲站起身,心不在焉地拽下椅背上的大衣,眼神回避着他,似乎克制着烦躁。   楚子晨见他好不容易来一次、这么快就要走了,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也不敢再挽留,于是一路把人送到酒店门口,临分别时又叮嘱了两句路上小心。   楚子晨站在原地,目送着严轲的路虎揽胜疾速驶离了酒店正门,一个拐弯后就彻底融入了漆黑的冬夜。这时不远处响起脚步声,有人慢慢地停在了他身后。   “楚老师,他每次来看你都是这么匆忙吗?”   这个声音他整天听着,熟悉得他自己都发慌——是陆宽。为什么这个人总是用天使般的声音说出这么尖锐的话呢?   他躲了陆宽这么多天,对那点难堪早就麻木了,于是转过身,没什么表情地提醒对方:“陆老师,这不关你的事。”   “的确……对不起,楚老师。”陆宽低下头,落寞道。   一直出言不逊的骄傲年轻人竟然突然学会了退让,这让楚子晨有些意外。   陆宽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抬手握住他的手臂:“我看得出来你不太想理我,才一直忍到今天……其实就是想跟你好好道个歉。之前的事,是我给你造成困扰了。但是我以后不会再捣乱,更不会再做自以为是的事情了,楚老师,你觉得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今天的陆宽比之前客气了不少,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不管怎样,他都已经打算把之前的事翻篇了,于是回答:“你放心,我原本也没有讨厌或者怪罪你的意思。我会一直把你当成一个普通朋友。”   “那就好……”陆宽点点头,语气似是有些失落,看着他欲言又止了一会,又慢吞吞地开口说,“其实,为了跟你道歉,我准备了一份礼物给你,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收到了……”   楚子晨一愣:“不用这么麻烦,我说了我没有怪你……”   “不行。我精心准备了很久,你一定会喜欢的。你再等一等。”陆宽殷切地说道。   --------------------   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又没有遵守更新频率……OTZ 为了遵守频率这次有点短小。   五一来啦可以存稿啦~   你们猜宽哥准备了啥礼物给小晨,那可真是个好东西哦……【doge】 第30章   A市中心医院的精神科位于门诊大楼7层。晚上8点,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忽然打破了走廊的冷清,一个男人风风火火地大步经过,直接推开了最里面的一间诊室。   “何大夫,听说你在这边看诊,我就直接过来了。”   正在收拾桌上材料的女医生回过头,推推眼镜后认出了来者:“严先生?由于你没有预约,我现在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严轲就像没听见似的,直接掏出楚辰的病历送到何大夫的眼前:“我想你一定还记得这个患者,现在他到了关键的时刻,请你告诉我要怎么帮助他尽快康复!”   何大夫看了看他的身后:“患者人呢?”   严轲面不改色:“他忙着工作,没法过来。”   “那我真的很难帮到你,严先生。”何大夫神态淡漠地摇了摇头,“……抱歉,到我病人预约的时间了。”   严轲不肯挪步,他两眼通红,紧紧攥着拳,一副要和大夫死磕的模样。这时一道年轻的男声从门外传来:“没关系,我可以送这位严先生10分钟。”   严轲松了口气,对门外的好心人道了句谢,继续跟在何大夫身后,用最为简洁的语言概括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他当时就是因为这件事遭到了最直接的打击,主人格才会沉睡的。他直到现在都是次人格在外,我从没跟他的主人格接触过。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机会——”   何大夫终于接过病历,迅速翻页扫了两眼:“那患者现在是什么情绪?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他已经全都忘了,也不可能有什么情绪。”   “那只能是继续观察了。”   严轲身躯一震,难以自制地提高了音调:“继续观察?这在我听来和放弃没区别!那时候你就对我这么说的,然而三个多月过去了,药一直在吃,什么都没观察出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大夫,这是我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一次机会!拜托了,告诉我我可以怎么做,科学的也好、玄学的也罢,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都会去试!”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装病历的纸袋被他攥得褶皱遍布。离开酒店后,他第一时间给何大夫打了电话,虽然只联系到她的助理,却也意外得知了她就在A市的消息,因此他一刻都不敢耽误,开了一个小时驱车赶到这里。   他不是不知道楚子晨并没有被刺激到,切换人格的机会已经微乎其微,但如果就这样错过了,他不知道下一个更合适的契机会出现在什么时候。   他不想认命,他的阿辰该怎么办,意识会漂浮在虚无中吗,会孤单、会害怕吗?对于外界的这一切是否有感知呢,想要回应吗?还是说,已经再没有事情能打动阿辰了……他只是想和阿辰再见一面啊,一起聊聊过往,云淡风轻也好,耿耿于怀也好……一次就好……!   何大夫平静地望着他,缓缓开口:“严先生,我想你一定是太执着了,才会忘记一件最简单的事:心灵所受的伤害大部分都是不可逆的。”   “他在这件事中受的伤害也好,童年受的伤害也罢,这些伤疤不可能轻易随着客观的影响而消失。否则人们之间的矛盾只用道歉就都可以解决了,要心理咨询做什么呢?”   严轲哑口无言。何大夫把病历塞回他手中,上前打开了诊室的门:“对病人的态度切忌急躁,多一点耐心陪伴他,如果需要我的帮助就让病人自己过来。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大门在严轲身后无情地关上,他失魂落魄地走出诊室。余光瞥见门口的人时,他想到这个应该就是让给他十分钟的病人,于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谢了。”   说完就要走开,没想到那人一个闪身,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   严轲不耐烦地抬起头正要问怎么了,看清对方的模样时,却惊异地挑眉:“薛圣骞……?!”   “好久不见啊,严轲~”对面的男人一身高调的奢侈品牌,散发着浓浓的古龙香水味,姿态优雅地拉下飞行员墨镜冲他挤挤眼,“看在我那10分钟的份上,你必须再等我50分钟,然后一起去吃个晚饭。”   严轲现在哪还有心情吃饭?但想到对方刚才出让了自己宝贵的十分钟,只好点点头:“那我先订座,待会发你地址。”   “好啊~”   一与熟人分开,严轲的微笑面具就再也维持不住了。现在他迫切需要一个能让他冷静一下的地方。   他的路虎仓促地停在医院门口的路边,他一路疾奔,逃也似地钻进车里。夜已深了,黑暗像无边的幕布把他锁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旋开广播,里面低声播放着娱乐新闻,说的就是付敬禹妻子给楚辰道歉的事。播音员用甜美的声线说,我们祝福楚辰的未来能收获更多鲜花和掌声。   他精疲力尽地趴倒在方向盘上,心想,阿辰可能再也没有未来了。   心脏蓦地破了个洞,信念、希望……从这里被一点点抽离了身体。男女播音员语调欢快,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着,声音却是在不断退后,像隔着水似的听不清楚。   良久,他终于捂住眼睛,无声地哭了出来。   一小时后,严轲和看完医生的薛圣骞在翠鸟餐厅碰头。   “严轲,几年不见,你比原来更有男人味了~”薛圣骞朝他大步走来,优雅地摘下羊绒围巾落座,“诶?你眼睛怎么了?有点红了喔。”   “有点炎症,刚才揉狠了吧。”严轲避开对方的视线,环顾着周围拥挤嘈杂的环境感慨道,“你还是这么喜欢这家餐厅。”   “是啊~你还记得。”薛圣骞挤挤眼,“我们上学的时候,你第一次请我吃饭就是在这里嘛~”   严轲记不清了,于是就没说话,平静地打量着对方。薛圣骞和大学的时候相比没有太大变化,一双似乎总在放电的、中性气质的丹凤眼很有路人缘。就是肌肉练得更好了,本人似乎也很引以为豪,范思哲衬衫的领子开得低低的,胸肌间的沟壑若隐若现。   薛圣骞是是严轲的大学同学,现在也是AC娱乐旗下的顶流男歌手。大学时候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后来薛圣骞大学都没念完就作为歌手出道,并迅速走红了,私人时间少得可怜。近些年,两人就只在颁奖晚会这样的场合遇到过一两次。   严轲收回视线换了个话题:“没想到何大夫的病人竟然是你……能问问你怎么了吗?”   “没什么,抑郁症。”薛圣骞耸耸肩,无所谓地拉起袖管,露出手腕上重重叠叠的新旧疤痕。   严轲怔了怔:“这么严重……”   “是啊,名人不好当啊。其实我去年在何大夫的调教下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今年跟公司闹解约,才又有点不太好。”   薛圣骞点了点严轲的方向:“该你了。你去找何大夫是为了什么?让我猜猜……是为了楚辰?”   楚辰失忆的事在业内不是秘密,严轲点点头,薛圣骞翘着手指掩嘴笑:“楚老师这么忙啊,看病的事都不亲自来,是不是以后上厕所都得你代劳啊?哈哈哈开玩笑啦,好羡慕他有这么好的经纪人~~”   严轲安静地打量着对方,揣度着话里的含义。薛圣骞和经纪公司闹解约,现在又说这样的话,难道是暗示想投靠自己么?   辰星工作室刚建立的时候是只做影视的,所以他没有考虑过和这个老同学合作。不过最近公司在稳步成长,董事会也在认真地考虑把业务扩大到音乐经纪。   严轲心念飞转,面上却不动声色,状似随意地问起了薛圣骞和AC娱乐纠纷的细节,一边听一边猜测着对方是找了哪家律师事务所,回头托人打听下细节。   薛圣骞毫不忌讳地将纠纷的起因经过和盘托出,最后双手交叉地朝前凑了凑:“怎么,严老板,对我动心了吗?”   严轲险些呛了一下,心想这个人还是和原来一样口无遮拦,随后含混地回答:“谢谢你对我们公司的抬爱,你如果能加入,对公司的发展来说肯定是好的。”   薛圣骞马上得意地笑了,接着刻意压低声音说:“如果是严老板的公司,签约条件我都可以放宽。其实这么多年都一直期待着跟你合作呢。”   严轲心里飞快地权衡和猜测着。这件事太诱人了,背后是否有陷阱呢?薛圣骞的病是个不稳定因素,没人想要签一个随时可能往自己手腕上拉一刀的明星,哪怕他再炙手可热。而且,他为什么要选择自己的工作室……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这么想加入你的公司。”薛圣骞直截了当地点破,“答案很简单,当然是因为我觉得你们公司适合咯。那些风头我出够了,现在就喜欢小众的东西。我要认认真真做音乐,所以我需要最大限度的自由度,AC那样的造星机器不会给我机会的。”   严轲笑笑:“你的需求我明白了。我们会尽快讨论,最迟三天后给你一份发展规划书。”   爆出热搜的这晚,楚子晨又梦到了那个背对着自己坐在阳台上的男子。   最近这个梦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他早就习以为常。然而这晚不同的是,那个青年站起来了……   他双肘放在阳台的栏杆上,惬意散漫地望着楼下的风景。风拂过他乌黑的发丝,吹出他半透明白色衬衫下的紧致腰线。   楚子晨望着那脊背的线条,觉得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不知名的力量吸引着他,让他再次伸手去拉阳台门,没想到这一次,阳台的门竟然轻易地滑开了!   风呼地一下迎面吹来,他惊得脚步顿了顿,才赶紧冲上前:“喂,你——”   可就在马上要碰到那个人的肩膀时,他却忽然脱出了梦境。   明明不是什么恐怖的场景,醒来时他却满头是汗。直到起床、洗漱,去了化妆间,他都没有完全摆脱那种难以言喻的错位感。   “楚老师昨晚没休息好呀?黑眼圈有点重哦。”   “哦……有点。做了个噩梦。”   “那我给你多遮一点,这个是我新买回来的珊瑚橙色遮瑕膏,你皮肤这么白,肯定很适合你。”   “谢谢。”楚子晨仰头冲化妆师笑笑。这好像是那个脾气不怎么好的化妆师,今天怎么竟然会主动跟他聊天……大概是因为昨天的热搜吧。   这时化妆间的门被人推开,他从化妆镜中看到是顾以南来了。关于顾以南的风言风语显然已经传遍了剧组,他一进屋,就连楚子晨也立刻感觉到了那些不寻常的窥探。   “顾老师来了,稍等一下哦。”   化妆师都在忙,于是顾以南走到墙边的椅子上等着。楚子晨从镜子中望着对方,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并没有收回视线。微妙的是,往常都是顾以南在化妆镜前化妆,自己在他背后的椅子上看他,今天两个人却是易地而处。   等到换服装时,楚子晨突然反应过来,今天自己和顾以南的那场戏是正好是武戏。龙导演之前就对顾以南突然出状况的事颇有微词,私下里不知骂了他多少次,今天恐怕不会那么好过了……   果然正如楚子晨所料,开拍后龙导演没有要照顾任何人的意思,不断地要求他们动作幅度和力量再大一些,楚子晨很明显感觉得到对方在忍受着身体的不适,动作有些绵软和迟缓。   看着处境被动、有苦说不出的顾以南,楚子晨心想,以前的自己在别人眼里会不会也是这样?可怜的人并不会惹人怜惜,只会让人觉得是个笑话,娱乐圈就是这样一个缺少人情味的地方。   顾以南根本使不上劲,所以到顾以南朝楚子晨发力时,楚子晨就用力地把自己往外甩、往地上扑,就像碰瓷似的。林子里的碎石很多,他好几次把自己摔疼得龇牙咧嘴。   不过多亏了楚子晨的碰瓷,他们才勉强达到了龙导演想要的那种硬核打斗。短短一个上午,楚子晨跟着顾以南累得浑身酸疼。一听到“收工”两字,两个人就都虚脱了,也不知道是谁拉扯了谁一把,双双滚倒在地。   王景紧张得要跑过来,楚子晨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自己没事。   他本来就想原地躺着缓一会,偏头看着两眼放空的顾以南,忽然没忍住就笑了。   “……笑你妈。”顾以南没好气地说。   楚子晨笑得更欢了。   顾以南的脸红白交加,威胁地摇晃着手指:“你不用假惺惺的,我不会领情。你别以为你要翻红了,勾勾手指我就会腆着脸跟你套近乎。”   楚子晨懒得跟他客气:“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容易犯尴尬症。你那跋扈人设突然歪成了小白花,我脚趾都要抠出芭比梦想豪宅了。”   顾以南一愣:“……滚。”   两人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一眼,又厌恶地各自别开脸,半晌谁都没说话,但谁也没走开。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均匀地洒在两人的脸上,楚子晨看着这样的场景,心念一动,自然而然地问出了一个压抑已久的问题:“喂,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讨厌我?”   也许是顾以南没对付过如此直来直去的人,惊讶和尴尬的神色交替出演,张了张嘴又闭上。楚子晨兀自猜测着:“听别人说以前我们的路线挺相似的,难道是我以前人气碾压过你,让你很不开心吗?可是我也让你碾压很久了。”   “别他妈自以为是了。”顾以南一个翻身撑坐起来,不知被触动了哪根神经,突然变得怒气冲冲,“为什么讨厌你?就凭你能问出这种问题。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烦恼不配惊扰你,你就住在你的芭比梦想豪宅里吧,最好永远别出来。”   在楚子晨困惑的目光中,顾以南踉跄地从地上爬起,快步离开了。   --------------------   大家节日快乐,上更有点短小,这更粗大一点补偿一下~可以投喂一点海星嘛!0v0   看到这里,大家应该也都知道子晨梦里的哥们是谁了8……   换了漂酿的封面不造大家是否喜欢=w= 第31章   餐厅约饭后过了一周,严轲和薛圣骞又见了一面,就大概的合同条款达成共识。严轲本以为薛圣骞会介意辰星工作室的音乐发行资源不够雄厚,但对方并没有在这上面过问太多,似乎是铁了心做小众音乐,所以不在乎。   到了约定好的这天,薛圣骞带着他的律师和助理到辰星工作室签约。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但到了薛圣骞在合同上签字时,他忽然停顿住,提出了一个附加条件:   “严轲,我来的路上考虑了一下,我要你亲自做我的经纪人,好不好嘛?”   事情已经顺利进展到这个地步了,严轲没想到会被这个看上去没心没肺的人摆了一道,心中隐隐有怒气。但他还是保持了表面上的彬彬有礼,耐心解释:“不是我不愿意带你,但是现在我主要精力都在公司的管理上,一边还在给楚辰做经纪人,如果再加上你,我很难保证能把你的经纪工作做到完美。”   “哦,原来是已经有个宠儿了。这么看来,你是觉得我的量级不如他了?”   “当然不是。你和楚辰的流量在同一个水平上,这我很清楚,非要说的话,现在的你说不定还要比他强一些。”   “既然你知道,那答案不是很简单了吗。”得到肯定的薛圣骞得意地笑了笑。   “但是凡事总要讲求先来后到,和楚辰签约的时候,我做他的经纪人也是协议的一部分。”严轲稍微歪曲了下事实,说道。   “那我不管。严轲,咱们这么多年朋友,这么一点小的请求都不能通融下吗?我跟上一个公司闹得够难看了,我现在真的很缺少安全感和信任,这个只有你能给我……”薛圣骞抱紧自己的手臂,求助般地望着他。   严轲叹了口气,发现果然是讲理的斗不过耍赖的,自己真的奈何不了这个人。不过既然薛圣骞只是眼下缺少安全感,也许加入公司一段时间后就会好了呢?公司里厉害的经纪人那么多,可以随便给薛圣骞挑,到时候他还有什么理由非要自己不可?严轲斟酌一番,决定使用缓兵之计,先答应下来让他把合同签了,找机会再慢慢做他的思想工作。   于是他无奈地笑笑:“行吧……你可真会压榨我。”   薛圣骞这才在合同上签了字,然后直起身撞了撞他的肩:“对呀,就是要把你榨干,你不喜欢吗?”   严轲语塞,薛圣骞趁机挪了挪屁股,身子一歪就靠在他身上,抬起手机拍了张合影。   接着他以惊人的速度点开微博打字,没等严轲反应过来他就发出了一条微博:“来日请多指教了,老同学~【图片】”   这就算是把解约的事官宣了。他的手机立马疯狂地叮咚乱响起来,他不以为意地关了静音,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办公室。   签约的事办妥后,薛圣骞就带着助理在公司四处逛起来,美其名曰熟悉工作环境,实则像个大孔雀招摇过市,吸引了不知多少注意力。他的知名度高,公司内的粉丝也很多,员工们看到他,纷纷请求跟他合影签名,他都热情应允。一圈逛下来,他已经加了三四个公司内部微信群,跟员工们聊成一片。   此时正好临近傍晚,他大方地在群里宣布请大家吃饭。   “小骞:饭店就在公司楼下,吃完饭大家还可以回来加班~看在我这么贴心的份上就不要拒绝我了喔~”   “小卫:哇,怎么好意思让薛老师请客呀~”小卫粉了薛圣骞好几年,殷勤又兴奋地第一个回复道。   “小骞:别客气,大家以后都是同事,认识一下嘛~正好公司里好多事我还不清楚,得跟大家了解下呢。”   群里其余人见这情形,也就不推辞了,纷纷高呼老板阔气,很快一行人就在楼下的一家餐馆汇合了。   这次来了十几个人,大部分是宣传部、商务部的年轻小姑娘,入座后就开始了八卦。   酒酣耳热之时,小卫好奇道:“薛老师,所以你的经纪人是哪位,严总定了吗?”   薛圣骞说是严轲,众人听了,都难以置信地惊呼:“不会吧,他能分心带楚老师已经是奇迹了耶!”   薛圣骞状似无意地问:“那他当初为什么会带楚辰啊?他们两个关系好像不一般?”   小卫喝得有点上头了,呵呵一笑:“那当然不一般了,他们可是——”   财务部的小金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立马大声反驳回去:“这有什么的,这在公司内都是公开的秘密,迟早薛老师都会知道的。他们两个呀,好像是那种关系呢。”   薛圣骞歪头:“你说得这么隐晦,我怎么知道是哪种关系?”   “嗨,你懂得~”小卫可能意识到多嘴,犹豫了下,“话说,公司里好像除了杨总他们,只有你对严总直呼其名,你们是不是关系很铁啊?”   “那当然了,我跟他是大学的同班同学。你别岔话题,快告诉我他们是什么关系。”薛圣骞趴在桌上,露出罕见的急切。   “表面上来说当然是恋爱关系。不过嘛……”小卫大概是头一次离偶像这么近,得意忘形了,朝薛圣骞凑近了些又说,“你想,楚辰之前被人骂成那样,没有严总他能翻得了身?而且我们平时也没见严总花什么心思在他身上,所以我们觉得他们只是py交易,你懂吧。”   说完,他跟一桌人交换了一个共犯般的眼色,大家都会意地发出嗤嗤的笑。   “原来是这样。”薛圣骞眯起眼,若有所思地靠回了椅背。   小金胆子比较小,犹豫了下还是站出来打个圆场:“不过楚老师被道歉的事情出来后,当天收到的片约可是他出事后收到片约的总和,你敢信?眼看着楚老师就要梅开二度了,我估计这段时间严总会宠着他的。你们可千万别在公司里瞎说,小心惹祸上身!”   薛圣骞无所谓地朝四周比划了下:“这不是没外人嘛,放心。我平时也不常来公司,不过咱们也是有群的人了,以后咱们多在群里聊天啊。”   小卫追捧道:“薛老师你人真好,一点架子也没有,严总之后肯定会特别照顾你的!诶,对啦,你跟严总不是同学嘛,给我们讲讲你跟严总大学时候的事呗。”   薛圣骞:“那真是太多了!让我想想~对,我们大一那年,有一次运动会上我把腿给弄折了,他直接把我公主抱起来,跑着跟救护车汇合,边跑边对我说‘小骞,坚持住’。他那时候身材就不错,手臂超级有力气,抱着我跑了那么久都不带抖的。那时候我恍恍惚惚的,还以为我回到了八岁,在我爸爸怀里呢。”   “那时候我就想啊,他这个朋友我就交定了。我们互相帮忙收集论文材料,上课互相占座位,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还一起看过小片呢。”薛圣骞沉浸在美妙的往事中,眯眼笑着望向远处。   “哇~~~~好苏啊。原来严总私下里叫你‘小骞’啊,好有爱~”桌上大部分女生都特别腐,听了这个故事都捧着脸发出荡漾的感叹。   薛圣骞:“是啊,虽然这么多年不见,但是一见面我就知道,他依然是我天下第一最最好的铁哥们。果然他也是这么想的,你看,他就答应做我的经纪人了,我跟他的小情儿一个待遇~”   “哈哈,说不定之后还要超越他的小情儿呢~”   “哎呀讨厌,你们不许乱说哦,楚老师要是知道了该恨我了。我跟严轲可是纯粹的兄弟情,才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薛圣骞嬉笑着摇晃着手指说道。   这天拍完戏,龙导演追上了正要离开片场的楚子晨:“小辰等下!有个事情跟你商量。”   他把人拉到角落里:“是这样,咱们电视剧要开始录曲子了,其中有一首插曲,我想找咱们自己的演员录。听说你声音条件不错,现在去我朋友的录音棚试试看?一个小时搞定,耽误不了你吃饭。”   楚子晨没反应过来:“啊?我吗?……”   “那不然还能是谁啊!”   猛然得到了龙导演的青睐,他感到一阵兴奋,冷静了下才说:“可是我从来没有公开唱过歌诶……还是先跟我的经纪人说一声——”   龙导演一拍大腿,急得不行:“你这个孩子真是,你的经纪人那么老狐狸,就没教过你有机会要抓住?再说只是让你去试试,又不是最终确定了。走走走,我朋友的录音棚租金贵得很!边走边说。”   楚子晨就这样茫然地被龙导演弄上了车,王景自然也跟着一起。推开车门时往里一看,陆宽坐在车厢里冲他笑着挥手。   “是你……?”他突然明白过来,听过自己唱歌、还能推荐给龙导演的,除了陆宽还能是谁啊。   他不大自然地在陆宽旁边坐下,压低声音道:“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这才哪到哪。加油啊,楚老师。”陆宽不经意地揽过他的肩膀拍了拍,坐在前排的王景从上车起就回头瞪着陆宽,见状差点跳起来,陆宽飞快地缩回了手,冲对方礼貌一笑。   楚子晨还是第一次进录音棚,玻璃录音房,隔音板,调音台……看一切都感到新鲜有趣。进去的时候,一个仪态优雅的中年女人已经等在那里,龙导演和陆宽都非常礼貌地称她为“秦老师”,他和王景也赶紧跟着打了一声招呼。   他这次要试录的这支插曲已经有了demo,秦老师让他听了两遍,准备播第三遍时他小心翼翼地说:“那个,我应该记住了……”   “小伙子不错啊~那你去试试吧!”秦老师笑道。   “好的!”他拿起歌词准备进录音室,忽然一阵紧张,下意识地回头看陆宽。   “就我一个?陆老师你……不唱?”   “我今天只是来围观的。”陆宽看出他的不安,上前摸摸他的头,“别怕,就像我们那天晚上一样就好~”   楚子晨点点头,站到麦克风前,努力忽视玻璃外的人,把注意力集中在歌词上。戴上耳机、伴奏响起的那一刻,外部世界好像被音纹轻轻推开,他慢慢合上眼睛,进入了音乐的世界里。   他的思绪回到那晚的酒吧,那场即兴的、又充满热爱和情怀的完美演出,他回忆着那些音乐人自由自在地在舞台上抒发自己的样子,努力调动着身体里类似的基因,慢慢地忘却周遭,用自己的声音给旋律注入情感。   其实demo只有一小段,但他全情投入起来,结束时感觉仿佛唱了很久。重新睁开眼时,外面的人都惊喜地朝他鼓掌:“太棒了,你自己出来听听!”   他难以置信地走出录音房,屋内音箱播放出他的歌声。那音色跟他听自己的声音有很大区别,意料之外地好听,清澈又细腻,混音那样自然,颤音那样柔和,气息那样稳!如果大街上听到这样的歌声,他肯定会走不动路!   他欣喜若狂,好像突然与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相遇。播放完之后,连平时吝啬夸奖的龙导演也盛情夸赞:“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小辰,没想到你还藏着一手啊!”   秦老师让录音师又播放了一遍,陶醉地轻点着头听完,嘴角流露笑意:“楚辰,你出道这么多年从来都没唱过歌,为什么?这太可惜了。其实我最近在策划一款音乐剧综艺叫《音乐之声》,这是国内首个大型的音乐剧综艺,我希望这个综艺有音乐人也有演员,有专家也有素人,调动更多人对音乐剧的兴趣。我觉得你非常适合参加我们的节目,怎么样,你感兴趣吗?”   秦老师说着朝他递来一个pad,上面是一份生动的节目企划案,楚子晨读了几页,胸口不住地鼓动。   陆宽也在一旁帮腔:“你知道吗,前几年大火的音乐节目《唱出你生命》就是这位秦老师做的。这可是大制作,加上已经跟一家卫视卖了独播权,其好多艺人抢着要上呢,让秦老师亲自来请的嘉宾可就只有你一个。”   楚子晨看看秦老师,又看看陆宽,心动都写在脸上。但最后他还是保守回应:“我确实很感兴趣……不过这个还是得跟我的经纪人谈。”   龙导演笑叹道:“你看这个孩子,被他那个经纪人带得一肚子弯弯绕。”   楚子晨尴尬赔笑,陆宽又在旁冷笑一声。最后秦老师理解地拍拍他:“自然是要跟你公司谈的。不过只要你感兴趣,其余的都好说!”   录音棚的使用时间很快就到了,大家各自拿起包往外走。录音棚还是有些憋闷,楚子晨离开后总觉得脑袋涨。原来被人认可、被人期待是这样的感觉。既然龙导演、秦老师这些权威人物都这样说,自己在歌唱上面可能真的有点天赋……?   陆宽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拍在他肩上,他毫不意外,回过头迫不及待就问:“那个秦老师看上去跟你很熟……所以这才是你给我的礼物吗?”   陆宽:“是啊,她可是我的声乐老师。怎么样,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礼物的!你不唱歌是世界的损失。你知道吗,你一开腔,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   楚子晨别过脸,避开陆宽几乎喷到自己脸颊上的热气。陆宽又说:“你享受唱歌,也擅长唱歌,爱好和能力相匹配,你知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吗?我想不出有人会阻止你实现自己的价值,如果有,那个人一定是自私又恶毒,你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楚子晨没有搭理对方,却是被那句“实现自己的价值”深深吸引了。   想做个有价值的人,想因为自己的实力、而不是公司的包装和公众的吹捧来收获认可……他真的想了很久了。   回酒店的路上,王景试探地问他:“辰哥,你是怎么打算的呀?我总觉得严总不见得会答应诶。”   失落在楚子晨脸上一闪而过。“他只是对音乐人有偏见,我跟他好好沟通的话,我觉得他能想清楚的吧。”   “看来你已经做出决定了。”   “嗯……刚才录完音被大家夸奖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啊,原来这才是我该做的事。如果说演戏的感觉就是被安排相亲,那唱歌的感觉就像是一见钟情。所以我想好了,我一定要做这件事。”   楚子晨的眼睛闪动着充满希望的光彩,王景被那光芒眩晃了一下才回过神。   “辰哥,你能这么想,我也替你开心!那我一定会支持你的。不过我觉得,你等秦老师跟严总联系过后再见机行事,先别主动和严哥说,免得他以为你有什么其他念头。”   “嗯,我知道。谢谢你,小景!”楚子晨侧身,用力拥抱了对方一下。   --------------------   更新了!依旧是非常粗长的一章!炎鹿鹿选手发挥出了她的最佳速度!让我们给她一点掌(hai)声(xing)! 第32章   一家餐厅的包厢内,楚子晨独自坐在桌边等人。百无聊赖间,他习惯性地打开了严轲的微博首页。   “他最近的点赞:   薛圣骞:来日请多指教了,老同学~【图片】”   他不由自主地点进原微博,打开了大图。照片里,留着圆寸、带着闪亮耳钉的肌肉小男人倚靠在严轲的肩膀上,微微上翘的眼角带着几分妩媚……楚子晨看得一股电流窜过脊背,他知道,这是他的gaydar叫了!   不过他也不确定这gaydar灵不灵,毕竟每次看到靠近严轲的小男生都会叫。这时评论区的首赞引起了他的主意:   “众里寻他骞百度:号外号外!昔日王牌经纪人重出江湖亲自带人了!我家骞骞真有福气!强强联合【心】!!”   他一愣,严轲带新人了?不是说过只带自己一个人吗?   骗子。   楚子晨心跳得很难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只能通过握紧手机这个动作对抗内心的惶恐。他盯着严轲的手机号,想现在立刻打电话问问,但犹豫再三还是忍住了。别闹小脾气了楚子晨,这是他的工作,不是自己释放占有欲的场合,你要懂事,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千万不要想太多……   就这样自我开解了一会,总算冷静了点,但心里还是酸酸的。最后他换上小号,气呼呼地在那条评论点了个投诉——强强联合就强强联合呗,配个心型是什么意思!   这时女人的高跟鞋声在包厢门口响起,他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机收起来。   “啊,你好,郑茹~”他站起身要跟对方握手,没想到对方直接冲上来揉起了他的脸,一股花香味把他冲懵了。   “哇,小楚!!终于见到你了,哎呦妈呀你长得真好看!”   “呜呜嗷嗷——”   他和严轲正式同居后,原来放在小公寓的家当就全搬到了严轲家里,这次他请郑茹吃饭,就是为了把公寓钥匙归还给对方,顺便为对方借公寓给自己住的事表示感谢。   开始他还担心两人不熟,气氛会比较冷,但他很快就发现两人都喜欢相声和搞笑段子,加上郑茹的性格飒爽又直率,他们迅速就聊得火热,连饭都顾不上吃。   郑茹:“你最喜欢听谁的相声?”   “郑雅老师!”提到爱豆楚子晨瞬间激动起来,“我觉得她非常厉害!我男——咳咳,我哥,就总说相声成天屎尿屁的很低俗,但她的相声就不会!可能因为她是女人吧!她给大家展现出一种全新的幽默感,对相声界的贡献非常大呢!”   “郑雅?哈哈哈,你竟然不知道吗,她是我妈!”   “哇?!”楚子晨惊讶得捂住了嘴,“我追星追到前排了?!麻烦一定替我转达我对她的喜爱!”   “一定一定~她下个月就来这边巡演,我帮你问她要张票!”   “太好啦!嗯……那个……”楚子晨想到什么,神色变得腼腆,“不知道可不可以帮我再要一张票……我可以付钱的!”   “嗨,客气什么!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想带谁去啊~”   在郑茹的灼灼视线中,楚子晨不好意思地别开脸,对方笑了:“不欺负你啦,我早就听说了。”   两人又随意聊了一会圈内轶事,楚子晨才想起正题:“茹姐,我敬你一杯,前段时间非常感谢你,之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郑茹笑着跟他碰杯,喝掉酒后话锋一转:“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真有个工作想推荐给你。”   “是什么?”   “听说过红帽子公益基金吗?是我朋友最近新创办的,我在帮他做宣传和筹划工作。我们已经出了一期主题募捐,效果很好,这第二期的主题定下来了,和第一期一样是关注弱势群体的,也就是有精神疾患的人群。我们挑选了几个关注度比较低的疾病,邀请一些公众人物来当大使。”   郑茹喝了口水,流利飞快地继续解释:“我们本来是希望找有病史的人来做,不过比想象得要困难一些,这次是真的没有找到。你失忆的事大家也都有所耳闻,我们想了想呢,这期活动里涉及到的有失忆症状的病,有一个还蛮适合你的——解离症,你听说过吗?”   “嗯……是多重人格吗?”   “是的,因为患者在不同人格切换间会不断地丢失记忆,这个过程非常痛苦,而且现在社会上那些不负责任的文艺作品把这种病戏剧化了,我们希望通过公众人物的解释,让更多人对它有一个准确客观的认识。这一期的宣传还有躁郁症,黄宣玥已经答应做我们的大使了,还有PTSD……”   郑茹又列举了几个合作过的明星,楚子晨认真地点头听着,没有插话,觉得挺有意思。   最后,郑茹有些为难地说:“不过因为这是公益活动,我们能支付的薪酬会很有限,如果你觉得很为难的话——”   “不、不会!”楚子晨赶忙摆摆手,他完全没在顾虑钱的问题,主要还是觉得要还郑茹这个人情,加上他对这个活动本来就挺感兴趣的。   “不过这个事情我做不了主,我得回头跟我家经纪人报备一下,看看他有什么其他的顾虑和考量,再回复你。”   “好嘞,我等着你的答复。”   告别郑茹后,楚子晨迫不及待往严轲家里赶。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请了一天假,可以回家见严轲,现在已经耽误了三个小时,剩下和严轲在一起的一分一秒他都不想浪费。   回到家一推开门,他就看到一片漆黑的客厅,严轲坐在沙发上捧着那个旧铁盒,看着他的旧物发呆,手边只有一盏小小的落地台灯亮着,画面看上去非常孤独。楚子晨一直想不通,自己已经回来了,那些旧物对严轲来说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意义。他一边心里纳闷,一边走进玄关顺手把大灯开了。   “不是说外面的鞋不要踩进来吗?”严轲突然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   “啊,对不起……”楚子晨平时随意惯了,被这么一训斥也觉得很愧疚,赶忙退出门外。   但是拖鞋刚才已经被他从鞋架上拿下来了,离他有点远。他蹲下够了半天,严轲也没有过来帮他的意思,他撑着身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把拖鞋够过来。   自从微博热搜那事,他们两人已经一周没见面了。他本以为严轲会去剧组看看自己,然而也没有,之前那股天天往酒店跑的热乎劲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高高兴兴赶回来,严轲却是这个态度,让他多少有些失落。   “听王景说你请了假,晚上去干什么了?我给你准备了饭,看样子你是不用吃了。”严轲不满地问他。   “对不起……我今天去见郑茹,把公寓钥匙还给她。”楚子晨有些委屈,跟郑茹吃饭的事,他明明昨天电话里就跟严轲说过了,是对方忘记了。但他不忍心毁掉两人宝贵的独处时间,于是没有反驳。   他来到沙发后面,讨好地弯下腰绕住严轲的脖子:“好啦,哥别气嘛。她借我房子住,我总得感谢人家一下,你说是不是?你做的饭我明天吃好不好?我一定会一颗不剩地乖乖吃掉。”   “隔夜饭你还吃?我倒了。”严轲冷哼一声。   楚子晨感到一阵可惜,悻悻地松了手心想,说不定他是工作遇到麻烦了,就当他在闹脾气吧。于是楚子晨假装没事地讲起今天的事:“哥,我跟你说,她人真的很有意思的!”   “是么。”严轲应得心不在焉,慢慢收起铁盒,也不怎么看他。楚子晨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堆,看严轲不怎么理他,自觉没趣就不说了。   楚子晨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顺便给严轲也倒了一杯:“不过有个事得跟你商量,她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虽然是公益的,没有多少钱,但我觉得特别有意义……”兴致勃勃地把这个公益基金会的状况介绍了一遍。   严轲略略听了听,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她说什么你就信?如果真像她说的那么好,其他艺人们都会主动参与,还用得着她请你帮忙?红帽子基金会?我从没听说过。”   “呃……可能因为是新创立的基金会吧?就算是小基金会,我觉得也不是坏事呀。而且她们的想法特别好!这一期是针对精神疾病的科普,她希望我能做一辑关于……那叫什么来着……解离症的——”   “你说什么?”严轲忽然猛地抬起头,脸色十分难看。   楚子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却还是本能地心虚了:“啊?就是那个……多重人格,解离症……他们没有找到有过病史的公众人物,而我不是有失忆的经历嘛,就希望我能——”   砰地一声,严轲手中的水杯掉在地上,发出可怕的碎裂声。 第33章   楚子晨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后退好几步:“哥你——”   “别说了。”严轲的语气冷得像冰。楚子晨对那种感觉太过熟悉,立刻不出一言,抿着嘴等待着审判。   “我早就告诉过你,任何人都不会无缘无故帮助你,你看郑茹给你介绍的是什么?”   “当初我帮你公关了你失忆的事,那是迫不得已!是因为怕你在圈子里根本无法和人正常沟通,需要跟大家有个交代,而不是让你拿出去大肆宣扬、去卖惨,去给别人讲解那些该死的精神病!别人脑子出了问题都不好意思告诉别人,生怕别人看出来,你倒好,你觉得这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楚子晨脑袋是懵的,严轲说了什么,他几乎理解不了,他所感觉到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严轲毫不掩饰的嫌恶。   “我没有!可我也不觉得这是多丢人的事……”他委屈地提高了声音,拼命申辩着,心却像是缓缓落进一个黑窟窿,非常非常地无力。   “丢不丢人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是,我们圈内人知道你除了失忆之外没什么,可是别人怎么看你?不信你尽管去到处宣扬,到时候看看大家会不会把你当成神经病,还敢不敢跟你相处,敢不敢相信你的话!”   楚子晨说不出一个字,呼吸堵得死死的。明明严轲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而且说的是“别人”,听上去简直就像要保护他似的。可他只想问问严轲,那你呢?你也很熟悉那种念头,是吗?   这是不是就是你对我忽冷忽热、缺乏耐心的理由?   “谢谢你提醒我,我是个精神病患者。”楚子晨的气息充满了挣扎和颤抖,“我几乎都要忘了。”   严轲被他的话狠狠噎了下,瞪着眼什么也没说,很快便拿起铁盒走进两人的卧室,用力甩上了门。   严轲坐在床上,低头望着铁盒里的东西,让自己逐渐冷静下来。   从对方口中听到“解离症”三个字的时候,他像是周身被狂暴的电流击中,一时间各种恐惧和怀疑占据了全部脑海。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是消息泄露给谁了么?老天爷看不下去了?还是楚子晨听到了风声、在试探自己?   那个时候他只知道更加凶悍地反扑回去,让对方记住,这件事想都不要想。他知道楚子晨是个有恩必报的烂好人,必定很难拒绝郑茹,但看到自己的态度这么强硬,想必一向听话的青年不会再有所挣扎了。   一切都如他所愿地处理好了,唯独楚子晨的那个眼神让他有些防不胜防。看到对方逐渐黯淡下去的眸光,欲言又止的嘴唇,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感到一阵不安。   他见过对方许多种委屈受伤、想要流泪的表情,可今天却和以往的感觉有些不同。   他把铁盒小心地收起来后,焦躁地在屋内四处踱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天人交战了不知多久,他终于下定决心慢慢推开卧室门,想叫对方回卧室睡觉。   然而当他心情复杂地来到客厅时,发现楚子晨不在沙发上,客房呢?也不在……他找了一圈,竟然没有找到人影。   楚子晨走了?什么时候?自己怎么可以没听到?!他心中的不安定感更加强烈了,脚步不由加快。   经过阳台时,一团小小的身影蓦地映入眼帘,他定睛一看,听到心中石头轰然落地的声音,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对方身前。   楚子晨裹着条毯子坐在地上,雪白的脚指头露在毯子外面,靠在落地窗边睡着了。   “有床不睡,窝在这里干什么,也不怕着凉。”严轲躬下身子握着他的脚,果然凉冰冰的。他不解地看了眼窗外,这都市夜景天天相似,有什么好看的?真是个没见识的小家伙。   看着对方像只被遗弃的小兽般缩在角落,严轲心中的不安被柔软替代,默默弯腰将他抱起,往卧室走去。   一离开地面楚子晨就醒了,鼻尖是再熟悉不过的肌肤气息,他却不想睁开眼,感到一种处在台风眼那般诡异的风平浪静。他想不明白,严轲怎么可以这样一次次给自己扎一刀、又轻飘飘地揭过,可是心底好像还有一个声音在煽动着,可能这就是爱情吧,世人都说爱情是疯狂而充满痛苦的,严轲也一直在用行动教会他这一点。   第二天醒来时,严轲的胳膊正搭在他腰上,如同刚开始同居时一样。   就算多么不想回忆起,脑海中第一件浮现的事还是昨晚的争吵,只是当时那种像是被撕开外皮的灼痛感已经不那么真切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疲累,像一层雾一样掩盖了当时所有的画面。   这时身上的胳膊动了动,严轲也醒了,含糊地对他道了声“早”,在他的脖颈后侧轻轻磨蹭着,好像昨晚的不快根本不曾发生。   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嘴,不知道该不该转过身去。就这样僵持了一小会,对方执着地追问:“好了,还在生气?”   他自己也不知道,只能瓮声回答:“……你不用说了,我拒绝掉郑茹就是了。”   严轲似乎是松了口气,又朝他的背贴近了一些:“嗯。你最近接到的邀约那么多,我一会得好好跟你说说,让你高兴高兴。阿辰,这次你真的要重新起飞了。好的机会不计其数,我都在苦恼要怎么帮你取舍,恨不得把你一个人分成两个。那种破公益现在根本就配不上你的时间。”   一涉及到工作他就忍不住说了许多,很快意识到场合不对,换上柔和的声音话锋一转:“昨天晚上我有点累,可能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但我觉得,那些话并不足以撼动我们之间的信任吧。这么多年我们都是怎么一起走过来的,你不记得了,可我还记得。就算哪天你变成了一个小傻子,我也不会抛下你……因为你也从来没有嫌弃过我。”   楚子晨安静地背对着对方。严轲收紧了放在他腰间的胳膊,自顾自地陷入了回忆:“有件事我记得格外清楚,那是你刚进我所在的初中的秋天,我们因为经常在小巷里遇见,也比较熟悉了。我那时候可能是因为爷爷瘫痪的缘故,像只没人管的野狗,脾性暴戾、不懂如何和人相处,总是因为一点小摩擦就和人打起来。后来终于惹到了校园里的红人,被他带头孤立了。现在想来,也算是自作自受。”   楚子晨闭眼听着,这让他的听觉比平时更敏感了几分。严轲此时的声音格外地温柔而婉转,这是他只有在回忆过往时才会出现的语调。   “有一天放学时,我被他的小跟班们推进了臭水沟。当我一身污泥、沿着臭水沟侧面的斜坡上往上爬,全校的学生几乎都从那堤坝上路过,但所有人都假装没看见。只有你……   “你停下来,把我拉上堤坝,完全没有嫌弃我一身的脏污。那会我体格比你大不少,差点把你拽下去,等咱们两人双双爬上堤坝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可我不想回家,就坐在堤坝边上。我一句话不说,你也不问,就陪着我坐在那儿。我有一堆问题想问你,为什么要拉我,不怕因为我也被大家孤立吗……但是一开口,问的却是‘你怎么还不走’。   严轲苦笑了声:“一开口我就感觉到后悔了,我怕你真的会走,那样的话,我不就和被全世界抛弃没什么两样。可是你猜你说了什么?”   “你说,‘谢谢你陪我看月亮。’你说,你一直都想和谁呆呆地坐在马路边,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看月亮。”   “那天的月亮倒映在你眼睛里,很圆很亮。你看着我的眼神,让我心跳飞快,我突然有了想抱你的冲动。”   严轲的语调动人极了,仿佛朗诵着一首情诗,呼吸间翻涌着的深情几乎要把人吸进去。楚子晨不由得心驰神往,跟随着他的感受铺开想象。   忽然一种熟悉的感觉一闪而过,他不由得说道:“……这件事,我好像有点印象。”   没想到严轲一听,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撑在他上方激动地问:“你想起来了?想起什么了!”   楚子晨支吾着,然而刚才头脑中隐隐约约出现的画面,现在却怎么都拼不出完整的形状了:“只是觉得有点熟悉而已……”   严轲执着地盯着他看了会,见他表情始终茫然,泄气地重重叹息一声:“你不用假装想起来。我又不会怪你。”   楚子晨摇摇头想要反驳,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严轲的双手撑在他的耳侧,躬身吻了下来,细腻而缠绵的吻从头发落在脸上,又向下蜿蜒。两人很快就交缠在一起……   起床时已经接近中午,趁着严轲去冲澡,楚子晨来到阳台,鼓足勇气给郑茹打了电话,委婉地告诉她这个公益项目自己没有办法参加了。   郑茹是个直脾气,非要问清楚是什么原因,楚子晨不方便说,郑茹又说要给严轲打电话,楚子晨更是急忙阻止。其实让她去和严轲沟通是最好的,可他不想再让严轲不舒服一次了。   一通推拒和遮掩,到后面连他自己都觉得听上去特别没诚意,尴尬得不得了。最后,郑茹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失望,冷冷地回了一句:“行吧,我知道了。”然后没等他道歉就挂断了电话。   楚子晨放下手机,看到这么漫长的通话竟然只有不到两分钟,感到有些难以置信。透过落地窗望着四通八达的城市轮廓,浓浓的迷失感从他心底升起来。他原来以为能和郑茹成为朋友,毕竟他很喜欢郑茹的性格,两人也能聊得来。可是这下不仅朋友没得做,说不定从此,自己还会被她当成一个忘恩负义、或者是唯利是图的庸人。   午间的阳台和夜晚不同,阳光直直穿过玻璃,让这里变得温暖而窒息。他想不明白,自己这样孤独、又这样有口难言,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   啊——对不住,终究还是来迟了!   最近又开始996了,仿佛身体被掏空,偏偏还是到了要加劲儿的情节呜呜呜……只能尽量保持现在这个频率 OTZ 第34章   这天晚上收工后,龙导演竟然主动叫楚子晨一起去吃火锅。   楚子晨对这类应酬没什么好印象,王景听说后倒是既惊讶又激动:“当然去了!前几次他们聚会只叫几个主要演员,咱们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而且我听说今天还有龙导演的朋友过来,多认识个朋友,未来说不定就是新的机会呢!”   凡事以工作为先,他内心微微斗争了下还是听从了。卸完妆后离出发还有点时间,两人回了趟酒店,王景上下打量了下楚子晨过于朴素的打扮,两手一拍:   “对了辰哥!上次你从严总家里回来的时候,不是带了一件他送给你的白色休闲西装吗,我觉得这个场合蛮合适的!”王景边说着,边打开他的衣柜扒拉,“平时你老是嫌它有点板正,今天这个场合倒是刚好,毕竟有不少前辈在。来嘛,跟你身上这件衬衫颜色也搭,你套上就行——”   楚子晨在王景的帮助下套上外套,来到镜子前找了找。他其实是因为太爱惜那件衣服才舍不得穿,不过现在看来,放在除尘袋里才是最大的浪费,因为镜子里的他焕发出一种很少见的优雅姿态,让他自己都为之动容,不由得勾起嘴角。   “好吧,那就听你的。”   日落时分,两人跟着剧组大部队的车,来到一家火锅店。   语.盐   包厢里闹哄哄的,不少人已经到了,楚子晨推开门,一眼就发现了那个几天前曾在微博上看到过一次的男人。   他记得那个人叫薛圣骞。   对方穿了件亮钻拼贴的oversize短袖,翘着二郎腿坐在座位上,看到他们进来只是随意地招招手,唯独看到楚子晨时,他眯了眯眼,刻意地直起了身子:“哟,楚老师,真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了。”   那神态让楚子晨感觉不太舒服,他于是礼貌地冲人点头,打了个招呼。薛圣骞指了指身旁的座位:“来这边坐吧玉岩。,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要请你多关照呀。”   楚子晨看了一眼,那是主位,对方不可能连这个都不懂吧?于是礼貌地婉拒:“我也很想和薛老师多交流一下,但今天我只是个配角,坐在这里可能不太合适……”   话没说完,对方脸忽然拉下来:“哦,那你随便吧。”   楚子晨心想这人真是莫名其妙,还是赶紧离远点比较好。于是来到上菜口坐下,凑到王景旁边咬耳朵:“你知道薛圣骞今天为什么会来吗?”   “我刚问了马岚,听说电视剧的主题曲找他唱,所以他今天过来探探班,了解一下咱们剧的风格。”   这时大门再次推开,龙导演洪亮的笑声涌入,屋里的人见状,纷纷起身打招呼。   楚子晨认出其中一位是国内很有威望的女导演,姓徐。据说今天龙导演有朋友来,大概就是眼前的人了。   她一进门就在鼻子前扇了扇:“哎呦这烟味。我可禁烟了啊。”她说话时嗓门挺粗,举手投足透着豪气。   几个抽烟的人笑着按灭了烟。   徐导演到后,聚会的人就到齐了,大家齐齐落座。徐导演可是今晚的贵客,也是酒桌上的核心人物,大家都认真地听着她和别人的对话,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等待着合适的发言时机。   可不知怎的,没过一会,徐导演竟然注意到了沉默的楚子晨,主动跟他搭起了话。   “楚辰,付敬禹的妻子给你道歉那事我看到了,真是太好了啊。之前你被付敬禹网暴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荒唐,好在正义虽迟但到,付敬禹那个猥琐老头这次丢人丢大发,听说昨天一个人去摩洛哥疗养了。”徐导演解气似的挥舞了下手臂。   楚子晨一惊,赶紧认真地回答:“哦是吗,我不太清楚……总之谢谢徐导的关心!”   “前阵子你受了不少委屈吧,在龙导演的剧组好好复健一下,下次争取接个男主角重新出发。不过我猜你现在的邀约肯定也多得不得了吧?”   “哪有哪有。”楚子晨谦虚地摆摆手,“而且徐导演说笑了,只要是能有所成长的角色,我都乐意试一试的。”   两人这么聊了一会,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徐导演有和楚子晨合作的意向。根据楚子晨最近的话题度来看,这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席间的人纷纷投来明了或是艳羡的目光。唯独薛圣骞声音响亮,直接插入了话题:“楚老师有严轲那么好的经纪人,想要什么资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还说不一定非要主角,放过那些演技卓越的新人演员吧。”   薛圣骞笑盈盈地仿佛在开玩笑,楚子晨却不知道怎么接,感觉到了话中微妙的敌意。这话简直就像是在说,楚子晨自己没什么本事,全凭着经纪人厉害。   薛圣骞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单纯,大方地举起杯子,起身朝楚子晨走来:“嗨,运气好也是能力的一种嘛。楚老师,不说别的,就冲咱们的经纪人,咱们得喝一杯。”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挤进楚子晨座椅旁的空间,把杯子递上前要和对方碰杯,碰的时候却猛地一抖,杯里的可乐尽数泼在楚子晨的胳膊上——   “啊呀!”王景见了,第一时间拿起纸巾努力地擦拭,却无法阻止褐色的液体在白色西装上迅速地洇开。楚子晨瞪着那令人难堪的痕迹,难以抑制地心疼和后悔,这是严轲亲自给他挑的衣服,他甚至还没有穿给对方看过就……   “对不起对不起,楚老师,我带你去厕所清理下。”薛圣骞夸张地叫着,扯住楚子晨的胳膊就往外走。他的手上很是用力,离开时还拉得楚子晨重心不稳,被椅子腿绊了下。   一进入卫生间,楚子晨就用力抽回了手臂,不再掩饰愤怒:“薛圣骞,请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作为前辈,有提醒你的义务啊。”薛圣骞两手环抱胸前,傲慢地靠在盥洗台上,“楚老师,你该不会天真到徐导演随便捧你两句场你就当真的程度吧。你之所以还没有凉透,还不是靠严轲给你兜着,这个全公司都知道。我建议你心里也能有点逼数。”   说着,他面带微笑地掏出手机点了两下,一条条微信语音就被功放出来。   “看了最新的场照,你们不觉得楚辰瘦脱相了吗……”   “哈哈哈你过分了啊,他要是连长相的优势都没有了,他还怎么混啊。”   “他那些粉丝不是最擅长闭眼尬吹吗,还拿他道德水平高说事,笑死,真是没别的可说了吧。”   “可不嘛,我觉得公司新签的那几个新人演技都甩他八条街,只能说严总为爱变瞎。”   “严总那么精明的人,你开什么玩笑。肯定是有自己复杂的考虑滴~”   ……   每一条都是楚子晨非常熟悉的嗓音,是工作室的那些同事。虽然没有多意外,但在薛圣骞鄙夷的视线下亲耳听到这些,他还是感到像被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入了心里。   楚子晨用力握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淡定:“能不能配上严轲的栽培,我心里有数。你也是他的艺人,能不能少给他添点麻烦?让别人看到我们窝里斗很有意思?”   但薛圣骞根本没听进他的话,瞟了一眼空荡荡的厕所隔间,夸张地抚掌大笑:“哇,我算是见识了,你是真会舔啊。难怪一个穷山沟里的土包子能走到今天,把老板们的床当台阶爬,这方面没人能比得上你。我跟严轲是一个宿舍的同学,我太了解他了,他这个人确实是喜欢养舔狗,难怪你能在他身边呆这么久。不过我劝你还是要清醒一点,别在他身上投入太多,他这个人很现实的,你猜你们两个,谁会先对对方失去利用价值?”   薛圣骞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通,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起初楚子晨还想反驳,越听却越觉得好笑,如果有人想用恶意揣测你,那是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的。于是他只是轻笑了声:“不好意思,我和他认识得比你久多了。”   “哦?是吗?那真是奇怪了,严轲怎么从没和我提起过你?你们在圈子里这么多年,之前都没有过交集?”   “你可以自己去问他。我没什么话跟你说了,麻烦让开。”   楚子晨要绕开他出门,却被他挡住去路:“别急嘛,我第一次见到你真人,让我看看你到底怎么把严轲迷住的。说实在的你骨相不怎么样诶,面部线条柔和得不像个男人。也许等你过气了,做个变性手术还能再火一把……”   这时有人推门走进来,冷冷地打断了他们:“我说这厕所怎么这么大的味儿,原来是薛圣骞你在啊。”   楚子晨抬眼望去有些不敢置信,是顾以南?……   顾以南:“你们两个的纠葛我不感兴趣,但是我好歹被那么多网友说跟楚老师长得像,薛圣骞你说得这么过火,我可是第一个不答应。”   薛圣骞微微一笑:“那我也没说错什么嘛,听说顾老师在伺候男人方面也是日益——”   不料顾以南突然暴起,冲上前用力扯住他的领子,声音沙哑:“在我拳头打到你脸上之前,给我滚。”   “哇哦,现在的人戾气好重,简直无法沟通哦。”薛圣骞举起双手投降,在对方松开领子时迅速侧身走开了。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脚步一停。   “楚老师,差点忘记告诉你一件事,谢谢你的助攻,我要上节目《音乐之声》了。”   楚子晨大脑宕机了一秒:“什么?”   “严轲把那个机会给我了啊~秦制片也已经同意了。上周就定下来的事,你竟然都不知道嘛?消息灵通一点啊拜托。”   “……那我呢?不,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楚子晨感到深深的无力,还想要假装不在意,却是再也不能够。   薛圣骞:“那你呢?当然没你什么事了啊。下个月就要开始拍摄了,我这里还有日程你要不要看?别挣扎了,我早说了严轲是薄情的人,你得慢慢适应才行啊,小同学。”   楚子晨知道已经没必要再求证什么了。他掐着自己被汗水浸透的手心,巨大的情绪在他胸中左冲右突却无处发泄。是严轲的决定……是严轲把机会给他的!不是给了别人,偏偏是这个人!?而且只有自己一个人蒙在鼓里……   薛圣骞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笑得更乖张了:“喂,你可不要用那么仇恨的眼神看着我啊,就跟我抢了你的机会似的。这是严轲主动给我的,不然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说完,他心满意足地转身消失在门外。楚子晨瞪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动弹不得,好像从头到脚所有的感官都封闭了,连顾以南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他的世界好像罩上了濒临崩溃的红光,颤抖地叫嚣着——这是背叛。   --------------------   卑微的作者今天也在乞讨海星!=3= 第35章   楚子晨浑浑噩噩地回到包厢,自暴自弃般地陪众人喝起了酒。这又酸又冷的液体,真的能帮人消除烦恼吗?可是尽管酒一杯杯下肚,席间的对话仿佛越来越遥远,只有心底的那个声音却在不断变大、焦灼而又痛苦地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在不知道第几次漏听别人的问话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跑出了餐馆。   黑夜里只有一杆路灯散发着柔和而孤独的亮光,他摇摇晃晃地倚靠在路灯杆上,拨通了严轲的电话。   无机质的嘟嘟声传出来,令他清醒了几分。先冷静一点把事情问清楚吧,他开始在心里计划。但听筒里那清冷的声音一响起,一股比酒液还要辛辣的委屈之感就在他腹中猛然炸开了:   “为什么让薛圣骞去《音乐之声》?那是我的通告?!?你甚至都没告诉我!为什么要给他,为什么偏偏要给他那种人?!”   楚子晨打着哆嗦,一开口就像是凄凉的控诉,可他不愿自己听上去那么渺小可怜,说着说着就掺进了怒意,到最后已经完全变成了怒吼。   听筒那边的人却连呼吸都没有玉.岩征里起伏:“你知道了。你现在在哪儿?大吼大叫不怕其他人听到么?”   “你回答我!!为什么!”   “你不用这么激动吧,他是我们公司旗下最强的歌手,这个机会给他,会发挥更大的价值。不仅这件事,唱插曲的事我也帮你推掉了。你只需要做好演员就可以了,你演员你尚且做得半斤八两,你要把精力分散到其他领域,你在想什么?”   此刻那声音越冷静,楚子晨听着就越可恨,如果严轲就在眼前,他恨不得扑上去撕毁对方的面具:“我不是要把精力分散到其他领域,我想好了,我要转型!我们合作了这么久,严轲,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想做什么,是不是?你根本就不屑听!”   严轲轻嗤一声:“你别胡闹了,转型是那么简单的吗?”他顿了顿,声音突然一沉,“我本来还不想跟你计较,你这个机会怎么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陆宽拱手送你这么大一份礼,他对你是什么心思需要我提醒你?那个秦制片是陆宽的亲戚!你难道真觉得这是你靠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   楚子晨听得浑身发抖,在酒精的作用下血气上涌,脸上热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   “对!不是我争取来的,全都是靠别人,我就是个废物——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吗?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就是个花瓶,靠着你,我才有了今天的成绩,可是你有给过我空间吗,让我用我的方式证明自己了吗?或者说,你其实就是乐意看我除了你无依无靠的样子,乐意看着我很失败,公司那些人在背后怎么说我,你一直都知道,而你根本就无所谓吧?!”   积蓄已久的憋屈趁着醉意一股脑发泄出来,这一刻他才感觉到,那些被支配、被轻视的片段从未真正被遗忘过,原来把最心底的话一口气全喊出来,是何等的痛快。   原来不用忍气吞声、不用自欺欺人是何等的痛快。   他喊得歇斯底里根本站不住,顺着路灯杆滑到地上,哑着嗓子抽泣起来。   他抽泣着,严轲那头却是长时间的沉默,他想象不出严轲现在的表情是暴怒、震惊、嫌恶……还是哪怕一点点的动摇?他还真想看看。   良久,伴随着一阵深呼吸,严轲的语气?却变得有些怪异:“失败?你听谁说的?你很失败吗?陆宽也好,顾以南也好,都是一开始看不起你的人,现在不都围着你转?我刚刚听说,刚才你和顾以南在卫生间里拉拉扯扯?他之前是怎么坑你的,这你都能跟他搭上关系?你可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要我说,如果今天你就跟我解约,明天就有人来抢着签你,你这样也叫失败?失败的人是我!”   楚子晨的泪突然似乎忘记了流淌。他现在很想狠狠嘲笑一分钟前的自己,那个对“严轲他也许会动摇”产生了少许期待的自己。   如果再这么聊下去,他一定会崩溃的……他抱着近似于害怕的心情直接挂断了电话。   不久之后酒局就结束了,大家吵吵闹闹的,除了王景谁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就在他们上车返回酒店的路上,严轲的电话又打了进来,他直接挂了,对方马上又打进来,他直接关机了。   王景在一旁看着惊呆了:“你们这是怎么了?我从没见过你挂严总的电话。”   “以后你就会经常见了。”楚子晨苦笑着说,“我也不是没他不行。”   回到酒店房间后,门一关,他第一时间把自己丢进床铺里,让钻心的疼痛放肆地占据身体。?难过的事还没忘,酒却已经醒了,他惶然无措,不由自主地打开手机登录了那个和严轲交往后才开通的微博小号,翻看着那些被自己悉心记录的瞬间,心好像在不断地撕裂又愈合。   这张照片是严轲给自己做的菜,这张是严轲第一次送他的花,这张是他错穿了自己的衬衫……果然还是舍不得这个人。果然还是爱着这个人。薛圣骞那种低劣的挑衅,真的不该往心里去的,今天是自己脾气太大了,对严轲喊出的那些话他甚至不敢回想,生怕自己被后悔的情绪淹没……   他在这些零碎的念头中挣扎,辗转反侧到半夜才睡着。   “那个,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家阳台上?”   上一次的梦似乎还在继续,楚子晨打开了阳台,终于站在那个让他充满好奇的白衬衫男子背后,结结实实地握住了他的肩膀。   男子缓缓转过身来,连转身的姿势都优雅得不似凡人,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息。   而当楚子晨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吓得松开了手,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那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眨眼呼吸、冲自己微笑,那感觉实在太惊悚了!他踉跄后退着,却被门框绊了一跤,结结实实地向后跌去,不由得惊叫起来——   楚子晨大叫着从梦中醒来,没过半分钟,酒店的房门就被人用力拍响了。   ?“ 辰哥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是王景的声音。熟悉的声音把他的思维彻底拉回现实,也安抚了他紧张的神经,他赶紧起身打开房门放人进来。   “小景,我做了个好可怕的梦……我梦见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是他又不像是我……就在我以前的家的阳台上。”   王景看上去是被他吵醒的,开始只是不以为意地安慰了他几句,但是当他反复强调这个梦已经困扰了他好几个月时,王景的眉头也慢慢地皱了起来。   “哥,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一直重复这么一个诡异的梦,也太反常了。?你是不是该找个心理医生或者精神科大夫说一说这个事情比较好……”   听王景这么一说,楚子晨的脑海里顿时雪亮地一闪。   “我知道了。?”   “ 什么?”   “之前你提醒过我,回想一下严轲是什么时候起对我转变态度的,那时候我想错了……”   不是从我第一次去他家开始,而是从他带我去新加坡看大夫开始……是诊断结果出来以后。”   王景定定地看着他,吃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正是日出时分,稀薄的天光正挣扎着要穿过窗帘的缝隙,照进这窒闷的空间。楚子晨紧紧攥着出了薄汗的手心,头脑却清醒得可怕:“我突然想啊,我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难以启齿的病。那天我跟严轲提起一个和精神疾病有关的公益节目,他就非常地排斥。他对我的控制这么多,说不定真的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他不愿意告诉我,可能是担心我接受不了,可能是怕刺激到我让我病情恶化,甚至可能是因为我脑子的那部分已经理解不了这件事了……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考虑,我都必须弄清楚。”   他的眼神直勾勾地:“我需要联系上何大夫。”   可是何大夫一直都是严轲在联系,他是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的。难道要从严轲的手机里找吗?   怀疑的大门一旦被打开,许多细节就不受控制地从脑海中涌出。是的,严轲在家时手机从不离身,有几次楚子晨懒得拿自己的手机,想拿对方的用一下,严轲都没有应允。楚子晨以前就想过,这难道也是一种强迫症的习惯么?可现在他越来越觉得,这是有原因的。   楚子晨心跳得越来越快,边思考边下意识地说道:“小景,我突然想到,说不定你可以……”   他说到一半忽然回过神来,用力摇了摇头:“不行。毕竟他是你的老板。你让我再想想。”   王景却急切地抓住他的胳膊:“要怎么做?辰哥你说吧!严总只是给我发工资的人,你才是我的朋友。”   赤诚的话语让楚子晨愣住,鼻子蓦地一酸。王景安慰地拍拍他:“哥,如果连我都不站在你这边,你该怎么办呢。不管怎么样你先说说看。如果很难办的话我绝对不会勉强,行吗?”   屋子里仍是一片昏暗死寂,唯有两人的眼睛雪亮地对视着。良久,楚子晨慢慢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   “我原来观察过,严轲在自己办公室的时候,反而不是很注意锁上手机,有时候手机就那样亮着屏幕放在桌上,他就出去了。你去公司的机会比我多,你见机行事……说不定可以翻到何大夫的电话。”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愧疚感正在逐渐抽走他的空气。他竟然想从严轲那里偷东西。他不敢相信这么肮脏的念头会在自己脑海里出现。   说不定从下了这个决心开始,他就再也变不回从前的那个楚子晨了。   王景倒是被他启发,变得跃跃欲试,并没有发觉他的失落:“还以为多大事呢!你放心,这个事交给我就好。我真的一直都想帮帮你的。其实上次你跟我讲了你和严轲以前的事以后,我也托人去查过了,你的父亲确实是掉进窨井死的,这些事他倒是没有骗你。”   “小景,谢谢你……”楚子晨感激地望着他,“这件事,你尽力而为就好,千万不要冒险。万一真的出了事,我会和严轲解释——”   “哥,咱们谁跟谁,这些话你都不必说了。”   阳光开始钻进窗帘缝隙,楚子晨看了看床头的闹钟,才6点刚过。“小景,刚才是我把你吵醒了吧?你要不要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王景摇了摇头。楚子晨看出他有些沮丧:“你怎么了?你黑眼圈好重……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又跟女朋友吵架了?”   王景目光躲闪:“嗯……算是吧。”   “为什么啊?对了,过年的时候你就没回女友的老家,难道你女友的家人不同意你们的事情吗?啊,难道是经济方面的问题……”   王景瘪了瘪嘴没说话,算是默认。   楚子晨激动地往前挪了挪:“你还缺多少钱,我帮你凑!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帮我,你遇到困难不可以不说,你知道吗。”   王景苦笑着摆摆手:“哥你就别逞强了,我这边的缺口也不是个小数目。你还欠着公司的钱,能有多少钱借我?我问你借,到最后你也还得去问严总借,是不是?我给严总打工也挺久的了,跟他也算能说的上话,我直接去问严总预支工资就行,不用这么绕来绕去的。”   王景说得有理有据,让楚子晨根本反驳不了。他知道王景是为自己考虑,正因为此,他才感到加倍的难过。身为一个明星,到头来要被自己的助理庇护;身为一个普通人,明明只有王景这么一个朋友,却在关键时刻帮不上忙,他厌倦了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   --------------------   对对对对对对对不起我又迟到了一天(土下座)   最近工作真的太忙了太忙了, 我这周连榜都忘记申请的那种忙……脑子里无数个小人在走来走去……请原谅我OTZ   在520的尾巴上对每一个小宝贝说一句,爱你们!!   (ps没想到这样也能甜吧,就是甜了,再不甜可没得甜了~~~ 第36章   和严轲吵架后的第三天,对方再次打来了电话,这次楚子晨犹豫了下还是接起来了。   “公司有你的快递,是一个票务公司寄出的,好像是什么相声演出。是你买的吗?”严轲的声音仿佛平静得无事发生。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楚子晨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郑茹寄来的!他一时间心里既惊喜又愧疚。他以为郑茹一定不会再搭理自己了,没想到那时候的承诺,她竟然还是兑现了。   不过他不想和严轲解释这些,含混道:“是。”   严轲于是在那头拆开了包装:“两张票?你和谁去?”   “……还没想好,和王景呗。”楚子晨随口答道。   不料,严轲不假思索地说:“我陪你去吧。”   楚子晨怔了怔,严轲是说陪自己去看相声?为什么,是想要补偿自己吗?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刻意用平淡的语气问:“工作日,你有时间吗?”   “陪你看演出的时间总还是有的。”   楚子晨抑制住那点小小的期待:“你不是不喜欢相声吗?没必要这样。”   严轲的声音里带着点笑:“可我喜欢看你啊。”   那声音简直仿佛就在耳边撩拨,激起一片酥麻,楚子晨彻底败下阵来:“……随便你。”   “就这么定了,票上的时间地点我拍照发你,到时候剧场门口见。”   挂断电话,楚子晨长吁了口气,倒在床上心想,其余的话就等见面再说吧。   到了相声演出这天,楚子晨早早就出发了,出门前特意洗了个澡,搭配了一身严轲喜欢的衣服。   到了剧场后,离演出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天已经黑了,一刮起风就会有些冷,但他不想进大厅里等着,他想第一时间就见到严轲,也想要严轲已停好车走下来就看到自己。   他靠在剧场门口的柱子上,望着面前的十字路口,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他熟悉的黑色路虎。于是他百无聊赖地刷起了微博,却正好刷出了一条薛圣骞的直播通知。   那次和薛圣骞起冲突后,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用微博小号关注了对方。他发现薛圣骞很喜欢直播,但由于平时拍戏很忙,自己还从来没有进过薛圣骞的直播间。   而现在,他盯着那张讨厌的面孔纠结了下,还是决定点进去看看。   屏幕中,薛圣骞正坐在自己家床上,和粉丝聊得热火朝天。粉丝们把想问的问题一一打在评论区,然后他从中挑选一些回答。楚子晨随便扫了两眼,竟然有不少人都在问和新的经纪人有关的事。   他十分不快地咬了咬嘴唇,心想,该理解为这是粉丝们对薛圣骞新公司的关心吗?可是他总觉得,如果不是薛圣骞在引导,粉丝原本不会对一个幕后的人有这么强烈的兴趣。   正这么想着,薛圣骞又挑中了一个和严轲有关的问题,声色并茂地讲起了自己运动会上伤到腿、被严轲抱着送医的事。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无论是其中那些暧昧的细节,还是薛圣骞那近乎炫耀的语气,都让人无法忽略。楚子晨好几次想退出去,手却不听使唤。   这段回答让粉丝们瞬间更加激动,评论区的留言刷新速度快了好几倍。薛圣骞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还是说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楚子晨气不过,在评论区激动地打了一大片诸如“炒作也要有个限度”之类的话,最后冷静下来还是咬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   不知不觉,剧场内传出掌声,演出开始了。   可是严轲却还没有出现。关掉视频的楚子晨心中依旧烦躁不已,不由得想到,严轲可能又被什么应酬绊住了,他可能不会来了。毕竟在他心里工作从来都是第一位。   那天答应自己看相声,本来就是反常的,可能只是他那时候头脑发热。   楚子晨低头看了看自己精心挑选的衣服,嘲笑了下几小时前那个满心期待的自己,打算拦辆车直接离开。   然而刚刚转身走出去没几步,身后似乎有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尽管那足音混杂在大街上的各种噪音中,对他而言却仍然独特得清晰可辨。   他不抱期望地转过身,就看到一道无比熟悉的人影朝他跑来,一把将他抱入了怀里。   “阿辰!”严轲气喘吁吁的声音充满了歉疚与讨好,“对不起,我来晚了。”   “临时出了点状况,我处理了下,出发晚了。你怎么不到里面等?你看你冻得……”   心心念念的面孔忽然出现在眼前,楚子晨几乎掩饰不住眼底的迷恋之色。严轲的脸颊泛红,额头上出了些汗,可他的SUV就停在马路对面,他怎么会这么累?   楚子晨回过神,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果然,平时他的手心都是干燥而温暖的,今天却也是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楚子晨一边拉着他往剧场内部走,一边问:“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严轲的手紧紧包裹着他:“胃病犯了。不过来之前已经吃过药了。没事。”说着他用力笑了笑,想让对方宽心,却不知道这个表情反而泄露了少许疲惫。   楚子晨望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不是滋味:“身体不舒服的话,和我说一下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强撑……”   严轲:“可我想陪你啊。你不想让我陪你吗?”   “我……”楚子晨垂下眼,怎么可能不想呢。   剧场内是四通八达的走廊,演出开始不久,走廊上空无一人。途径一个隐蔽的角落时,严轲迅速瞟了一眼周围,忽然忍无可忍似的上前一步,双手捧住了青年的脸颊。他顿时感到对方的牙关不自然地紧了紧,被掌心包裹着的软绵绵的脸颊霎时升温。   严轲低下头,到几乎能碰到对方鼻尖的地方。这距离让楚子晨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还有西北风留在毛呢外套上的干冷味道,想象着这个人忍着不适,穿越了半个城市来见自己的样子。   严轲说:“我想你了,阿辰。”   楚子晨的心砰砰直跳起来,心情无与伦比地复杂:感动、依恋、怀疑……交织在一起,又偏偏都被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淹没过去——再多给我一些吧。如果你要骗我,就骗得再狠一点,永远、永远都不要露出破绽。   严轲带着薄茧的手指轻柔地摩挲着他的脸颊,他感到鼻子蓦地一酸。正想要躲开,对方却突然欠身,强硬而直接地吻住了他。   楚子晨的身体像是过电一般,被这令人沉沦的柔软触感支配。最初的排斥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的渴望,他不堪重负地后退一步靠在墙壁上,放任严轲紧锁着他的腰背,变换着角度辗转于唇舌间,急切而热烈地索取着爱的证明。吻到最动情处,他无意识地发出小小的呜咽声,控制不住地眼角发潮,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这个吻包含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墙内隐约传出观众的欢笑和雷鸣般的掌声,对于此刻的两人来说,却是如同不存在一般。   而接吻的副作用就是,进入表演厅后,余下的表演楚子晨一点都没有看进去。黑暗中,他控制不住地瞟着严轲,一方面是关注着对方的身体,实则也是在暗自回味着刚才触感的气息。   而当每一次他看过去时,都会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睛明晃晃的,像盛满了未名情愫的深潭。   表演结束后,楚子晨担心严轲太疲劳,提出要自己开车。然而严轲却打开后车厢门,不由分说把他推了进去。车门一关,严轲就一把抱住了他,静静地把头埋在他颈窝里,不动弹了。   虽然不太敢相信,但是……严轲这是在跟他撒娇?明明滴酒未沾,他却觉得有些脆弱的严轲比醉酒时还要真实而柔软。   “跟董事会开了两天的会,他们的想法变来变去,害得我把计划书熬夜重写。还有你和薛圣骞下季度的规划……这几天几乎没合眼。你如果能在我身边就好了。”   浓重的鼻音让楚子晨心疼得不行,他不由得也收紧胳膊搂住对方,侧过脸在对方的耳朵上亲了亲。本来,他还想借这次机会和严轲好好聊聊工作的事,但现在看来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阿辰,这几天你在做什么?你没有想起过我吗?”严轲偏过头,期盼地望着他。   楚子晨叹了口气:“……我看到薛圣骞的直播了,他在大肆宣扬你们的友情。”   严轲低笑了两声:“所以现在你理解我看到你和陆宽捆绑的心情了?”   “那怎么一样,薛圣骞是故意的。”楚子晨提起这个名字就难受,积压了许久的委屈开始不住上涌,“他很讨厌我,那天聚会上他一直在针对我,用很刻薄的话攻击我。我很受伤,你知道吗?对了,他还故意把可乐泼在你送我的衣服上……我第一天穿啊,可乐的痕迹怎么都洗不干净……”   也许是相拥的姿势让人放松,楚子晨难得自然而然地把心事一股脑丢了出来。   “弄脏了,就再送你别的。”严轲直起身,把自己脖子上的羊绒围巾解下,挂在楚子晨脖子上,绕了一圈围好,“这下不是就又有了?”   楚子晨感到严轲的味道瞬间冲入自己的鼻腔和头脑,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把脸埋入脖颈间这柔软的布料,感动的心情几乎要冲破胸膛。   严轲顺势抱住他,摸着他的背:“不要不开心,我给你出气,好吗。”   “怎么出气?”   严轲:“我不带他了。我现在的工作真的超负荷了。再过几个月,等他的状态稳定下来,我就把他交给其他经纪人。”   楚子晨:“那你会不要我吗?”   严轲失笑,用额头顶了顶他:“你啊……你想听我说多少遍?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严轲的语气没有半点作伪,好像他们生来就应该以这种形式联结在一起。然而楚子晨却不知怎地忽然想到,如果撇开工作这一层,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可以更纯粹?没有了那些关于职业发展的分歧,说不定就可以一直像现在这样,抱在一起互相倾诉,做一对普普通通的恋人。   想到这里,楚子晨轻声试探着问:“不过,就算我们没有工作关系,也会永远在一起,对吧?”   严轲:“那是自然。”   回到家后,在楚子晨的细心照顾下,严轲很快就安然睡着了。楚子晨望着他的睡颜,又瞥见床头柜上的手机,想起之前让王景偷电话号码的事,突然感到十分不忍。   把所爱之人蒙在鼓里,无论结果好坏,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都会觉得这是一种伤害。这大概是人之常情吧。   楚子晨轻轻关上卧室门,来到阳台,望着夜景踌躇许久,最后还给王景发了一条短信:   “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件事,还是算了吧。”   --------------------   漂亮小宝贝们,可以喂一些海星给我嘛=3= 第37章   第二天上午,严轲从床上醒来时,立刻就感觉到了家里不同于往常的氛围。屋内弥漫着浓浓的咖啡和吐司香味,被窝里残留着不属于他自己的热度,厨房隐约传来餐盘叮当声。   他起床,穿过客厅,看到阳台上的窗户已经在打开通风,盆栽刚浇过了水,绿叶上盛着晶莹的水珠。他无意识地微笑起来,转身朝厨房走去。   楚子晨听到动静,系着小羊围裙从厨房里迎出来:“哥,你休息好了吗,胃还疼吗?”   他问着,手不自觉地摸向对方的肚子。严轲穿着丝质的睡衣裤,他又干脆把手从衣服下摆伸了进去。   “好多了。有你在身边,睡得都更踏实了。”严轲按住在自己衣服下面乱摸的手,“你这样能摸出什么来?”   “摸出你有八块腹肌。”楚子晨厚着脸皮嘿嘿笑。   “挺活跃啊,是不是欠收拾了。”严轲压低声音,忽然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往自己下身带。楚子晨偏不如他愿,抽回手就跑进了厨房。   严轲上前两步追进去,从后面抱住他,紧紧禁锢着。   “你在厨房鼓捣什么呢?看你把整理台弄得,到处都是不明的白色液体。”   “喂,你在乱说什么?这是好吃的!”   “好吃的?给谁吃?”   “当然是给你啦。哥,你尝尝这个。”楚子晨说着端起一杯奶咖,严轲疑惑地看着他,“你这是要……?”   楚子晨:“毒不死你,你喝喝看嘛。”   严轲犹豫了下,禁不住对方紧张又期盼的眼神,只好就着对方的手,试探着喝了一口。是他从未尝过的温柔的口感,很像奶咖,但是没有动物脂肪的腥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这是我用豆奶和椰奶调的咖啡,我试验了好多版本,都快喝饱了!”   一股暖流从严轲心里流淌而过。他从楚子晨手中接过玻璃杯,又喝了一点品了品,干脆仰脖喝光了。   “耶!成功啦!”楚子晨见他喝的干净,开心得溢于言表,“你看,其实你还是可以喝奶咖的!你听我的,咱们以后把黑咖戒了,好不好?”   他故意做出大人的语气,摸了摸严轲的头顶:“乖,不要让我担心。”   “所以你起个大早就是为了给我做这个?”   “也不算是啦,最近夜戏挺多,搞得我作息不规律,今天六点多就醒了,反正也没事做。你看,我焦虑得脸上都起痘痘啦……”   严轲突然搂过他的腰,在他脸颊上的痘痘上留下一个咖啡味的吻:“没事,让我亲一亲就好了。”   楚子晨一愣,没想到严轲也能说出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不过他反应快,立刻接上了话:“噫,你的口水那么有用?那我装瓶卖去。”   “只对你有用,不行吗?”严轲咬着他的耳朵说,“还有哪儿不舒服?不如说出来,我帮你一次性全都解决……”   楚子晨手一抖,差点把玻璃杯丢在地上。本来以为两人在那方面算是老夫老夫,但严轲每次主动调情,依旧能给他一种浑身过电的感觉。   “哥!你最近怎么变得这么流氓。”他定了定神,从对方手臂的桎梏中挣脱开来,“别闹,开饭了开饭了。”   严轲笑着坐在饭桌边,意犹未尽地望着楚子晨的背影。围裙在他细窄的腰后系了个蝴蝶结,显得那对小屁股更加挺翘了。他反思了下,难道刚才真的表现得太“流氓”了?他对这样的自己也不禁感到几分陌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楚子晨在一起待久了,某些方面开始变得不像自己。   除了吐司煎蛋,楚子晨把严轲家里余下的奥利奥也拿到了餐桌上。他们又像之前那样分享起来,楚子晨一片片地掰开,把没有夹心的一半送到严轲嘴里。   严轲又用嘴接过一片吃了,喝了点茶说道:“阿辰,最近一个高端西装品牌Warrior想要找你做中华区的代言,这可是相当高规格的合作。我想帮你谈下来,好吗?”   严轲说完便直直地望着他,以为他能开心一下,不料他只是随意地应和了一声。严轲犹豫了下,又重新开了口:“也算是对上次事情的一点补偿。我知道你还在因为《音乐之声》的事情生我的气,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和薛圣骞有这样的矛盾。”   “至于我不想让你涉足音乐领域,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是因为你失忆之前其实是五音不全的,一直在打音痴的属性走反差萌路线,效果也非常好。如果现在让大家突然发现你唱歌其实很好听,我会觉得有些欺骗性。所以我想了想,如果你实在想唱歌,可以一点一点的来。”   楚子晨这才抬起眼睛:“一点一点来的意思是?”   “嗯。你的生日不是快到了吗?公司会给你办一场小规模的生日会,邀请一些核心的粉丝参加。到时候可以安排一个环节,让你为粉丝们唱一首你喜欢的歌,不需要唱得多专业,活跃气氛用的。如果粉丝们觉得你的歌唱得不错,自然会在圈内传播,到时我们慢慢顺着舆论来。”   楚子晨听懂了,严轲只是找了个办法安慰安慰他,毕竟这种小规模的演出根本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他已经不想在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上争论不休了。   “你想做什么主题的生日会?”严轲见他似乎被说服,松了口气又问。   楚子晨心不在焉:“我不知道生日会是什么样子的。”   严轲:“没关系,你喜欢什么样的主题和氛围,都可以跟我说。我们会结合实际情况做设计的,总之你先说说看。”   楚子晨托腮望着天花板,随意说道:“嗯……我觉得在大自然中会挺不错?比如在森林里面,小溪流旁边。支一盏透明的帐篷,点一堆小小的篝火。大家就在草地上面静静地坐着,听树叶的声音,听小溪的声音,抬头欣赏月光。你觉不觉得很有趣?”   严轲为他天马行空的想法失笑,却没有直接否决:“还有其他的想法吗?”   楚子晨摇摇头说没有了,其实他并不在乎主题怎样,这对他而言只是工作。只要粉丝觉得尽兴就可以了。   严轲没再说话,低头看起了ipad上的工作邮件,楚子晨也打开手机刷新闻。   这时微信弹出陆宽的信息,楚子晨一看到名字,反射性地把屏幕竖了起来。但他马上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怕严轲了,真的很没意思,于是重新把手机放平在桌子上看。不过工作起来的严轲异常认真,并没有注意他的小动作。   陆宽什么都没说,只转发了一条微博链接过来。但是点开之后,楚子晨却觉得里面的信息量胜过了千言万语……   “薛圣骞:大学时写的老歌~给上铺的兄弟~放出来大家听听,是不是满满都是情怀【心.jpg】【音频链接】”   大学时……给上铺的兄弟?楚子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敏感,总觉得意有所指。   这条微博的转发量非常惊人,评论区也已经炸了。楚子晨默默做了次深呼吸才点开。   【牵丝姐姐:我们骞骞这是写给经纪人的吧,一定是吧!两人是大学同学,这么多年一直互相支持和帮扶,现在终于成功合体!太有爱了~车马冲鸭!】   【娇滴滴de小受:我又回去看了下骞骞前几天发的和经纪人的合照,啊啊啊啊怎么回事他们好配!他在经纪人身边真的是小鸟依人啊有木有!】   【今天磕车马了吗磕了:听说严经纪作为工作室的高层,早就不亲自带艺人了,但是是亲自带骞骞哦~我们都懂得~】   【遇辰:楼上不知道就别乱说,楚辰也是严轲亲自带的好吗?】   【摄影师嘉豪:楼上的,你是内部人员?拿出证据谢谢!】   薛圣骞的粉丝叫牵丝,这楚子晨知道,但“车马CP”是什么意思?   他退出这条微博,搜索了下,现“车马CP”这个词条不仅有超话,而且还冲上了热搜……   超话里绝大部分都是薛圣骞的粉丝。超话说明是:“CP:严轲x薛圣骞。薛圣骞和他经纪人那些年不得不说的事~”   楚子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这么镇定,还能一直往下翻之前的帖子。看得出,早在昨晚薛圣骞的直播以前,薛圣骞就已经好几次在社交媒体上提到严轲,昨晚的直播连着今天的微博,不过是这波cp粉迎来的第一次狂欢。   但让楚子晨意外的是,超话里还活跃着不少他自己的粉丝,都在对“薛圣骞是严轲最重视的艺人”这种说法不满而据理力争。评论区正在逐渐变成两家粉丝的战场。而前段时间被主流舆论压制的楚辰黑粉,现在隐隐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楚子晨又看到了那个叫做“遇辰”的人。这是他最近经常见到的一个粉头,只要是和他有关的话题,“遇辰”都会在下面评论,而且稳居首赞,看上去在粉丝中相当有威望。楚子晨没忍住点开了这个人的微博主页,全都是自己的各种生图,看上去是一个业内人士。   一个未曾谋面的粉丝都能为他做到这样,而和他最亲密的人却……   楚子晨望着桌子对面还在认真看邮件的严轲,慢慢放下了杯子。   “薛圣骞在微博上干了什么,哥,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严轲抬起眼:“你看到了。”   “我没看到的话,你就不打算说了吗?”   严轲:“我已经警告过他了。”   “然后呢?你就不觉得他对你有意思吗?他一定是故意炒作的,他喜欢你,明眼人都看出来!”   “那不重要。”严轲的语气罕见地软下来,眼神躲闪,这反应已经和默认没有差别。   “但是,”严轲话锋一转,放下筷子拉住楚子晨的手,“我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你只需要相信这点就可以了。”   楚子晨心里乱糟糟的,他觉得严轲并不值得怀疑,似乎没有争执下去的必要,却控制不住自己。仅仅是自己的男友被别人觊觎和脑补,这滋味就已经很不好受了。   心底有个声音越来越大——我算什么?   楚子晨轻轻回握着对方的手,把声音放缓了些:“可我现在很难受。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你理解那种心情吗?”   严轲打量着他,神情有些防备:“何必非要出这个头?薛圣骞怎么编排我都不在乎,因为那根本就不是真的。但是我们两个的事如果传出去,就真的会出问题。你冷静点,行不行?”   “工作机会我让了,可是唯独你我不能让!”楚子晨不由得喊了一声,又忍耐地闭了闭眼,“你发条微博声明一下吧,既然我们都是你的艺人,你就对我们公平一点。”   “那样反而是此地无银了。”   “那你去让他把微博删了,好不好?我不想当这个坏人,但是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说到这里,楚子晨的声音几乎变成了乞求。   而严轲却冷静得像戴了面具一般:“阿辰,你听我说,薛圣骞有抑郁症,他不是正常人。我们上个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手腕上全是自残留下的伤疤,我亲眼见到的。他没有对我表白过,我也不想招惹他,我觉得这种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置之不理。你懂吗?”   楚子晨摇摇头,他什么听不进去,只感到害怕。他本以为自己和严轲之间至少有一纸契约作为保证,可现在看来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不再是严轲唯一的艺人。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证明他与严轲之间的羁绊了。   “好吧,既然他可以炒作,我也可以。你不愿意跟我炒作,我也有的是人可以炒。”   楚子晨的手微微抖着,他打开微博,找到自己和陆宽cp超话,当着严轲的面连点了五个赞。   点完,他迅速地退出微博,不敢再看,但也能想象出此举在粉圈内会激发怎样的猜疑。   严轲终于发怒了:“你是不是疯了?”   “我疯了也是你逼的。”楚子晨撑着桌子站起,拽过搭在门口的外套,拉开大门离开了严轲的家。   --------------------   要搞事情啦,可以喂无力的作者一点小海星嘛0v0 第38章   离开严轲的家后,楚子晨在楼下茫然地站了几分钟,决定直接回剧组。   路上,他忍不住又刷了微博,发现不少刻意抹黑自己的言论和账号都被处理了,应该是工作室那边做的。而严轲始终没有出来发声。   ——也对,出来说话就不是严轲了。   他给“陆楚cp”话题点赞的事让粉丝们狂欢起来,不到两小时连同人文都有了。可笑的是不少人是“车马”和“陆楚”cp都在磕,这件事竟然分走了薛圣骞那边的部分热度。   楚子晨突然感到有些后怕,虽然从上次强吻自己的事后,陆宽确实有所收敛,但唯恐天下不乱的态度并没有转变,万一这时候他好死不死地跳出来回应,这件事可就真的收不了场了。   回到剧组遇见陆宽时,对方正在给组里一个小演员变魔术玩,见了他马上起身,笑吟吟地把他拉到一旁。   陆宽压低声音,充满朝气的眉眼中闪动着狡黠:“微博我看到了哦。楚老师是想跟我假戏真做?”   楚子晨知道他是开玩笑,平淡地摇了摇头:“拉你下水了,对不起。”   “被你拉,我不介意。”陆宽搭着他的肩往僻静处走,“让我猜猜,你和严轲是不是吵架了?”   “你满意了?”楚子晨一听他幸灾乐祸的语气就来气。   “我不是故意想让你不舒服,但是……”陆宽摸了摸鼻子,恳切地望着他,“我那么努力帮你弄来的上节目的机会竟然被抢了,连我们剧的插曲你也不录了,我就知道肯定是严轲从中作梗。我真的忍了又忍才没有找你聊这个,我也不想故意提这种挑拨离间的话,惹你讨厌。”   陆宽说的时候语气委屈巴巴,楚子晨怀疑地抬眼看他,试图看出他究竟是真心的还是在套路自己。   “可是你自己看看,当你忍气吞声的时候别人都做了什么?你越让,薛圣骞那孙子越得意。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是不是这个道理?”   楚子晨不由得脚步一顿,被陆宽看穿处境的那份羞耻感,悄然转化成一种歇斯底里的愿望。   “你说得对!”他克制不住地低喊一声,“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告诉我,你觉得我该怎么做?你说这些难道只是为了嘲讽我的吗?”   "当然不是!你这么认真问我,我很高兴,我等很久了!”   陆宽的惊喜溢于言表,抓住楚子晨有些发抖的肩,等他冷静了下才说:“阿辰……我能叫你阿辰吗?算了,就算你不让我也会这么叫你。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知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什么吗?”   楚子晨像是被扼住脖颈那样定定地看着他,喉头不住地发梗。   “你和严轲解约吧。”   楚子晨脊背一凉,下意识地环顾了下四周:“你是在开玩笑!”   “你知道我不是!”陆宽急切地前倾身体,高大的个头将楚子晨完全罩在影子里面,“无论感情还是工作的角度,他都不是你的良人。工作上不必说,他忽视你的才华,给不了你想要的发展。感情上也是一样的,现在他能以工作需要为由搪塞你,只有工作关系解除,你才能看到他对你的真心有几分。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还想和他在一起,你们的关系也能够更纯粹啊!”   “更纯粹?……他会恨死我的。”楚子晨苦笑着摇了摇头。   让他感到有些可怕的是,当陆宽说出这些话时,他才恍然发现,这个念头不知何时早已在自己心底发芽了。如果一个月前陆宽对自己说了这样的话,自己肯定当做荒唐话一笑置之,可现在……他的心像是有所呼应般地狂跳起来。   “他不会。我不妨透露你一个消息,是他肯定不会和你说的事。”   你知道前几天,他和董事会在闹么?你们公司的董事对你未来的发展并不看好,在给严轲施压。严轲跟他们提了对赌条件,如果完不成,公司就不会再给你最优质的资源了。严轲瞒着你承受了压力,可他所希望的道路却不是你想要的,你觉得,你们这样彼此折磨下去还有意思吗?”   楚子晨用力掐了掐自己掌心,才逼迫自己做出冷淡的样子:“谢谢陆老师,不过这件事请你以后不要再提,我不会考虑的。”   陆宽会意地笑着点点头,突然给了他一个拥抱,在他僵硬的背上轻抚了两下。   还没等楚子晨推拒,他已经自然而然地松开,笑容纯粹得像是无事发生:“那我们去吃饭?吃完饭,我想让你听听我没公开的新歌……”   “不了吧。”   “这怎么行?收了我的小黄鸭,你就没有拒绝的份了。”   “小黄鸭?”楚子晨一脸迷惑。   陆宽朝他裤子口袋一捏,那里发出“啾——”的一声。楚子晨诧异地把东西从口袋里掏出来,看清了那只小鸭子:“喂,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告诉你有悖魔术师的礼仪。怎么样,有没有开心一点?”   楚子晨无奈地笑了笑,和他一道朝酒店走去。   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严轲竟然主动打电话联系了楚子晨。接起来的时候楚子晨还有些小期盼,然而对方只是语气平淡地通知他,生日会的事已经开始了筹备,自己这段时间会比较忙。   又过了几天,楚子晨得知生日会被定为了“游乐园”主题。之后几次严轲打电话过来,都只是征求楚子晨对于生日会细节的一些想法。   反正严轲习惯了把控一切,说什么都是对的,楚子晨便没有心情提什么建议,干脆全权交给对方决定。只有唱歌的环节是楚子晨自己挑的歌,虽然只是小规模的亮嗓,但是不能含糊。他已经想好了,只要严轲给他一点点的可能和机会,他就要为此竭尽全力,努力向支持他的人证明自己。   当晚,楚子晨和陆宽又马岚他们叫着一起喝酒。他们所住的酒店一层就开着一家不错的酒吧,爵士乐很有品味,有时他们也会在这里聚一聚。   喝到一半,楚子晨发现远处一桌上有个人独自喝着酒,越看越眼熟。   马岚也注意到了,伸长脖子一看:“哎,那不是顾以南吗?”   楚子晨一愣,定睛一看还真的是。顾以南弓着背,呆呆地重复着喝酒的动作,总觉得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他犹豫了下,征询其他人的意见:“你们介意我把他叫来一起吗?”   “诶——?”大家都发出吃惊的声音,“楚老师你没有发烧吧?”   陆宽也十分好奇地眨着眼睛,托腮看向他:“楚老师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和其他人走得这么近?我cp要被抢了?”   楚子晨很无奈:“后来我和他又聊了下,觉得之前可能有些误会吧,他人其实不坏。看他一个人在那边多孤单呀。”   马岚永远是最无条件服从楚子晨的那个,立刻说道:“楚老师都不介意的话,我们当然也不介意啦!”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于是楚子晨起身玉衍。,向对方走去。   顾以南似乎早已看到了他们,对楚子晨的出现并不意外,只是防备地放下酒杯看着他。   楚子晨:“顾老师在等人吗?不是的话,不如和我们一起?”   顾以南冷笑道:“楚老师不用这么客套吧,怪恶心的。”   楚子晨正色:“谁跟你客套了。来嘛。”   看顾以南那个故作忸怩的样子楚子晨就知道,顾以南是想加入的,于是不由分说直接把对方桌上的酒拿走了。顾以南哎了一声,没办法,只好跟了上来。   桌上一群人从刚才起就伸长脖子看热闹呢,没想到楚子晨这么轻易就把顾以南拉来了,都觉得有趣得很。顾以南很快就被大家带进了话题之中。   马岚又叫了5瓶啤酒,给其他人倒上:“咱们剧也快要杀青了,总觉得舍不得大家啊~以后苟富贵勿相忘,多出来聚聚啊!”   “苟富贵!”大家都喜欢这句话,异口同声地说着,十几只跳动着金黄色泡沫的啤酒杯用力碰在一起。   接着又聊到了杀青后的工作安排,陆宽说:“我先休假两礼拜,然后就准备新专辑了。楚老师,跟你搭戏真舒服,下次我还找你拍戏好不好?”   楚子晨凉凉地瞥他一眼,没接话,然而一桌的腐女已经磕得神志不清了。   马岚又问:“楚老师呢,接下来要拍什么戏呀?”   楚子晨:“嗯,有几个邀约,也有男一号,也有是男配但是题材比较好的。还在筛选。顾老师呢?”   顾以南喝了口酒,含糊道:“连轴转,这边杀青就进新组。单晖的新剧男一号。”   听到单晖这个非常有分量的名字,一桌人惊呼道:“多好的机会啊!恭喜顾老师!”   顾以南却没什么高兴之色,反而是嘲讽地摇头笑了笑,没有和任何人碰杯就独自一饮而尽了。   酒局散后,众人都往自己的酒店房间走。楚子晨和顾以南的房间在同一层,出了电梯就只剩这两人。   这一晚上他们一起喝了些酒、又吵吵闹闹地闲聊了会,现在身上发散着相似的暖烘烘的气味,好像距离都悄然变近了几分。楚子晨自然而然地开口:   “顾老师,上次你帮我说话,谢谢你。”他指的是在卫生间遭遇薛圣骞那次。   顾以南没说话,楚子晨也不在意,继续问道:“不过……那时候薛圣骞说你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见顾以南身子一僵,他马上补充道:“我只是关心你,想到你之前受伤,至今我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如果你只是担心我会说出去,我可以跟你交换一个秘密。怎么样?”   顾以南停下步伐,转过身靠着墙,好整以暇地两手交叠在胸前:“行啊,你先说。不过如果秘密的分量不够,我还是不会说的。”   “额……好吧好吧,我认栽。”楚子晨转了转眼睛,“那我可说了。我和我的经纪公司之间——”   顾以南突然打断了他:“行了,大概猜得到,没兴趣听了。”   楚子晨有点失望,以为对方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了,这时却听见对方极低的声音:“等价交换。工作的一部分罢了。”   这是一句回答吗?楚子晨边想着这句话边往前走,忽然有所领悟,小心翼翼问他:“你是说……金主?”   没想到顾以南坦率地承认了:“看不起我吧?看不起我的人多了,你随意。”   这下他彻底明白了,恐怕顾以南拿到的新剧也和这个金主有关系,所以在酒桌上提到这个工作机会时,顾以南才会露出这样自嘲的表情。   “不是,只要你觉得值得就好……”楚子晨愣了愣,赶忙跟上了他,“其实某个角度来说,我还挺……羡慕你的。”   顾以南一脸嫌弃,低低骂了一声:“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真的!你一定是有你自己的追求才会这么做,而我也希望自己能有一份热爱的事业,值得我奋不顾身。人必须有自己的理想抱负,才能感觉到自己的价值,单单是活别人想要的样子是不行的。你说是不是?”楚子晨说着说着,神色不由自主地黯淡下去。   顾以南:“你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楚子晨被他死死地盯着,突然说不出话。   “不是想要奋不顾身地追逐吗?那就去啊。更何况还有人上赶着帮你。你的命是真的好。”   “也许吧……”楚子晨若有所思,心中某件事情的轮廓似乎又清晰了一点。   两人沉默地走到顾以南的房间门口,打开门后,顾以南忽然转过身,突兀地开口:   “你最好离薛圣骞远一点。他和付敬禹很熟。”   楚子晨有段时间没听到这个名字,几乎要把他忘了,反应慢了半拍,这个表情没逃过顾以南的眼睛。   顾以南:“操,你该不会觉得那个人已经不能把你怎么样了吧?我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份天真。付敬禹那种睚眦必报的人,他只要没死,就不会轻易地放下你们之间的恩怨。现在他被打趴下了,在国外疗养,你猜他回来以后会不会继续找你麻烦?你在薛圣骞面前的一言一行,都可能被人利用成为反过来捅你的刀。”   楚子晨心事重重,努力微笑着道了谢,但回应他的只有无情合上的房门。   --------------------   最迟两三章大概就出事了吧,还有点小兴奋。   小晨晨在顾以南面前竟然还有点攻哦。嘻嘻。不过这两个人纯友谊啦。   卑微作者可以拥有三连吗!收藏+评论+海星那种! 第39章   这天楚子晨收到了严轲的短信,要他这周抽出时间,回公司开个会。   “什么事情必须过去说吗?”他进组以后还没有遇到过必须回公司处理的事情,有些奇怪。   “需要其他员工一起商量。还是来一下吧。”   和他平时强硬直接的风格不同,严轲的回答有些闪烁其词的味道。最后楚子晨答应了,只是淡淡的迷惑始终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到了出发当天,楚子晨下意识地挑出了严轲喜欢看他穿的暖色针织衫和绒面外套,围着严轲送他的围巾,然而犹豫了下之后,又全部脱掉,换了身休闲西装。换好衣服下楼后,遇到在车边等他的王景,对方见到他也有些意外:“哇,今天怎么是这种穿衣风格哦!”   楚子晨装作没事地笑了笑:“既然是去开会,就商务点啦。”   到了公司后,前台却并没有把他带往严轲的办公室,而是一间会议室。透过玻璃,看到里面只有两个人正等着他——严轲和商务总监。   商务总监坐在前排,严轲独自一人坐在会议室倒数几排,没什么表情。   楚子晨深吸了口气,推开门,用爽朗的语气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和严轲的视线短暂交汇时,对方似乎怔了怔,眼神又很快地偏开了几分。   于是他来到商务总监所在的那排座位落座。   王景站在门口问:“那个,需要我一起听吗?”   严轲:“不需要。你去吧。”   王景点了点头,把会议室门关上。房间内一时被尴尬的安静充满。商务总监大概是没料想到这样的气氛,正有些茫然,严轲却朝她抬了抬下巴:“你来说吧。”   商务总监的脸上划过一丝意外之色,似乎是在纳闷平时喜欢主导会议的严总今天为什么变得这么随性。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很快收回思绪,清了清嗓子:“嗯,其实是商务合作这边有些事情,想和楚老师商量一下。”   商务总监坐在最前排:“楚老师和Warrior的品牌代言已经走完了合同流程,但楚老师应该已经知道,如果销售额做不到品牌方期望的数值,合作是可以中止的,并且尾款也拿不到。现在不仅是工作室的高层,整个业内都很关注这次合作,尤其是这次代言的销售额,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漂亮的数字来刷新我们在品牌方眼中的商业价值。因此呢我们策划了一些硬性的销售推广,希望能得到楚老师的配合。”   楚子晨点点头:“具体说说。”   “其他的办法都比较常规,但是上周正好有件很巧的事——另外一个服装品牌来联系了薛老师的代言。”   商务总监说到这里,察觉到了楚子晨表情的微妙变化,有些不确定地瞟了严轲一眼,才定了定神继续说:“其实我们开始也挺意外的,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找过薛老师这种路线的艺人,但后来我和严总分析,大概是因为这个品牌的战略是看齐Warrior,抢占他们的市场份额,而这段时间薛老师和楚老师的粉丝在网络上恰好有比较多的争论……考虑到两位老师的影响力也相当,这个品牌应该是希望能通过粉丝之间的竞争来促进销量。”   商务总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只是不知道楚老师是否接受这种形式。”   楚子晨皱起眉,为什么恶心的事情总和薛圣骞有关,还像快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赤裸裸地利用粉丝的情绪,吃相会不会太难看了?”   “说是这么说,其实在业内也算是比较常规的操作……”   “但我觉得不舒服。”   商务总监欲言又止,表情十分为难。这时后排忽然传来了严轲的声音:   “你想得太多了。外界并不知道你和薛圣骞不合,现在网上所谓的竞争说到底都是粉丝自己挑起来的,说白了,他们喜欢这样。他们愿意为了你们争斗,你就给他们一个机会,这叫双赢,有什么不好?”   楚子晨突然问:“这是你的想法吗?”   “这很重要吗?”严轲叹了口气,表情透着稍许疲惫。这副样子让楚子晨想起了陆宽曾经提到的、严轲背负的来自董事会的压力。   楚子晨隔着十几排桌椅望着对方,心想,这当然重要。如果能帮到你,我至少有理由说服自己不介意。   双赢吗?如果竞争对手是陆宽,他还能够把这件事理解成双赢。但现在对手可是和自己剑拔弩张的薛圣骞……严轲真的有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考虑过吗?   他正天人交战,会议室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薛圣骞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   “是楚老师太矜持了吧。咱们都是拿钱办事的戏子,没必要把自己太当回事。”   楚子晨发现自己比自己以为的还要不喜欢他,他的打扮、说话的腔调,一切都无法喜欢起来。太倒霉了,怎么偏偏他也在公司?   严轲不悦地望着这个不速之客:”这个会议不需要你参与。”   “但我也是重要的相关人员诶。是不是啊,楚老师?”薛圣骞的笑容如同面具一般,没有一点温度。   楚子晨冷冷地看着他。薛圣骞是怎么知道整件事的,态度还这么积极?   难道说……比拼销量这种事,就是薛圣骞的主意……?   薛圣骞嘴角处心积虑的弧度,好像在印证他的假设。既然如此,他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促进销售额?恐怕更多的,是为了针对自己……   是了,这是宣战。   如果自己今天答应了比赛,就只能赢,不能输。   但薛圣骞有直播这个强大的宣传渠道,自己却是很少直播,微博也只是随缘运营,在带货的影响力上,自己是很难与之相比的。   不难想象,如果自己输掉了比赛,薛圣骞会怎样嘲讽自己。   可如果不答应……也会被对方说,自己连比一比都不敢。   楚子晨默默咬紧了牙关。   偏偏这时,严轲又开口了:“阿辰,销售数据也不会对外,你不必有什么顾虑。”   薛圣骞讥讽的眼神几乎是同时就扫了过来,辛辣得让他像是被剥掉最后一层伪装一样。   原来你也知道我可能会输啊。楚子晨想。   他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望着会议室内的三个人。他们或是期盼、或是恳求、亦或是心机重重地望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一个碍事的局外人。   “所以,你们已经商量好了,只是来说服我的,是吧?”   商务总监赶忙打圆场:“其实这也是必要的沟通……”   楚子晨没有理会,视线直勾勾地落在最远处的严轲身上。他心安理得地躲在外人身后,看着自己碍于外人在场而无从发作,这样狼狈,这样孤立无援。   难怪没有私下沟通。只有在这里,自己才能任由他摆布。   原来他并不是没想到自己的难处啊,他都想到了。他只是选择了利益而已。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楚子晨很庆幸穿了西装来,让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着挺直的腰板:“严总,弄得这么复杂真的没必要。你知道我从来不会让你为难。”   说完,他一刻也不想多呆,转身出门离开了众人的视野。   刚走出去没多远,脑袋还有些发懵,王景突然不知哪里冒出来,脸上闪烁着不寻常的兴奋:   “辰哥,我弄到何大夫的电话了!”   --------------------   搞事!搞事!   收藏评论海星~一键三连好不好,就别下次一定啦【doge】 第40章   楚子晨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何大夫的电话!”王景凑到他耳边吹气,“我一出会议室,就直奔严总的办公室了。他的手机不在,但是ipad没锁,里面同步了一份通讯录!”   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时,楚子晨感觉头都要炸开了,一路把人拽到无人的走廊尽头,才敢继续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不需要了吗?”   王景笑得憨憨的:“辰哥,我还不知道你吗。你肯定是觉得怀疑严总,心里过意不去才会反悔的,我就没提前告诉你。偷电话号码的事全是我的主意,你就不要自责了!”   楚子晨愣愣地盯着对方,这才注意到,王景虽然说得轻巧,脸颊却有些发红,额头上还有汗。他猛地拉过王景的手,发现那里还微微发着抖。   楚子晨能够想象,他潜伏到上司的办公室里时有多紧张。   虽然早就跟他说过不需要了,可王景却一直替自己记着。   几乎是情不自禁地,他用力上前拥抱了王景。比他稍显高大的身体非常坚实,刚才那种孤立无援的感受被顿时驱散,他的鼻子蓦地一酸。   “我发现你这家伙比我都要了解我自己。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很需要这个号码。谢谢你,真的……”   背上被王景重重拍了两下,他感到灵魂终于回到了躯壳里,踏实感渐渐盖过了恐惧。他听到王景说:“哥,别怕。不管别人能陪你走多久,真正的力量永远在你心里。”   “嗯,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找回这份力量。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可以让真正在意自己的人失望。他想。   “……不过,我们永远都会是好朋友吧?”   “那是当然啦,哥!”   尽管已经决定不能浪费王景的心意,但事到临头,楚子晨的心里还是十分挣扎。   回到酒店临分别时,他下意识地把人叫住了。   “小景,虽然严哥经常会做些让我不开心的事,可这段关系里,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他过。”楚子晨的眼底是本人没有意识到的黯然,“这一次,我如果打出去了这个电话……算不算是不信任他?”   王景有些难过地打量着他,半晌,视线渐渐飘开,支支吾吾道:“可是,如果一个人自己先做了不让人信任的事,就没有资格指望别人无条件信任自己了吧。”   “你的意思是?”楚子晨听出他意有所指。   王景深深叹了口气,犹豫了下才说道:“有个事情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不想给你平添烦恼的……我刚才在公司跟人聊了会天,听说严总早就把你生日会的事交给其他人去策划了。可是前阵子他不是还跟你说,他最近都在忙生日会吗?”   楚子晨愣了下,隐隐明白过来,严轲肯定是去忙和薛圣骞有关的事,又不愿意向自己提起吧。   但今天一系列的事情,早已让他的内心满目疮痍,现在他对这点额外的伤害已经毫无感觉了。   王景走后,他坐在窗边,低头望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号码。屋内安静得让人发闷,连钟表的声音都被放大,度量着他的焦灼。   这是一个国内的手机号码,应该能直接联系到本人,这很好。   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最好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何大夫应当是不会把患者的个人隐私泄露给外人的,恐怕到时候他也不得不说。那么至少也必须在确认对方是何大夫之后才能自报家门。可是如果何大夫质疑自己的身份,又该怎么证明?又该找个什么借口,请求她对严轲隐瞒自己来电的事?   设想了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后,他握着手机的掌心已经沁出了薄薄的汗。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再想会越来越犹豫的。他得对得起王景的努力,不能再得过且过下去。   终于,他把心一横,按下了红色的拨通键……   “嘟——嘟——嘟——”均匀的拨号声,一寸一寸地提起了他的心。   胸膛拼命鼓噪着,听筒的那边,会不会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真相在等着自己?   他已经下定决心了,哪怕是会让他鲜血淋漓的真相,他都必须知道,拜托了……   然而下一秒,咔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他猛地松了一口气,竟然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究竟是遗憾还是庆幸。   是大夫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么?   他在焦虑和猜疑中枯坐了十几分钟,才再次拨通,这次迎接他的却是一个无机质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下他再也无法感到庆幸了。   这一整晚,楚子晨都没能睡踏实。他直觉哪里不对劲,但不断安慰自己,何大夫第一次挂掉可能是因为在忙,第二次可能是因为要上飞机。   但第二天,当他再次拨打那个电话时,提示音却依旧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心中的恐惧再也无从掩饰,迅速蔓延向他的全身。第一通电话只是被挂断,第二通开始却是关机……   难道问题出在他昨天拨出的第一通电话上?   那仿佛是按下了一枚引爆之后所有事情的按钮,只是他不知道,这会不会只是一个开始。   这种未知的恐惧如影随形。晚些时候,他和陆宽在场外对戏,他把台词都说错了,把“怎么不给我写信”说成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陆宽和围观的剧组成员都笑起来,楚子晨却还是没反应过来。陆宽没揭穿他,顺口接到:“只打电话多没诚意,当然是要约你喝个咖啡了。”   暧昧的言论顿时引发了周围一片鸡叫,楚子晨这才回过神,既羞又恼地瞪着陆宽:“你正经点。”   “是正经的呀。不过想约你喝咖啡的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楚子晨皱了皱眉,没有问下去,只当对方是顺口胡说。   然而收工后,陆宽像只懂事的宠物一样跟在他身后,穿过他们每次去卸妆时都会途径的小树林。楚子晨焦虑再加上缺乏睡眠,早已精疲力尽,有些恹恹地回头问他:“你又怎么了?”   陆宽朝四周望了一眼,追上来笑嘻嘻地说:“我说有人想请你喝咖啡,是真的哦。“   “???”   “是姚姐。”   楚子晨防备地挑眉:“我为什么要见她?”   人的第六感有时就是那么神奇。此刻风穿过树林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他吞咽了下,总觉得好像自己已经从全世界听到了答案。   果然,陆宽轻飘飘地说:“她,或者说News,有签你的想法。”   News是陆宽所在的经纪公司。这句话掉入楚子晨紧绷的思绪中,如同火星落入一片干草。他不由得身躯一抖,震惊地看着他:“你在乱说什么!”   陆宽后退两步,笑着摆摆手:“我只是个牵线的人,想签你的人是姚姐,你别凶我嘛。”   陆宽的眼睛灿烂而澄澈,像一面镜子一样让楚子晨不敢直视。他无力地摇头:“你别开玩笑了,我不会去的。”   “只是聊聊而已,和正式签约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你已经没有以前的记忆了,你根本就不知道经纪人该如何对待艺人,艺人又该如何在公司面前维护自己的利益。你好好跟她学学,她招数可多呢。你可以去看看,见识一下,就算不愿意,我们也没人会怪你。”   楚子晨抿着嘴一言不发,静静地停着。是啊,他的心知道这是对的。他根本反驳不了。   为什么就任凭自己孩童般的依恋心,傻到现在了呢。   和严轲相处的时光,不合时宜地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却都是曾经刺痛自己、令自己失望的时候。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注意力都在他们关系的阴影上,只能想得起他的独断,他的欺瞒,他的自私,他的无情。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对也他有怨恨了。   但在回忆的最后,他猛然回想起了今年跨年时,自己在严轲家中的阳台上许下的愿望。   那时候他的心愿是,想要看世界广阔,也想留在严轲的身边。   他苦涩地笑了笑,是不是自己真的在痴心妄想?为什么会这么难。   可是,正因为难,才更需要坚持。   就在他发呆时,陆宽已经拉起他的手,硬给他手里塞了张卡片:“我给了姚姐你的日程,她已经定好了时间地点。不管你去不去,她都会在那里等够两小时。”   --------------------   谢谢 @锌扭扭 大宝贝的投喂!鞠躬!萌新会继续努力哒!!   下章就搞事啦姐妹们!!不要走开哦! 第41章   “今天谢谢你陪我。”   从咖啡厅出来,面向嘈杂的大街,楚子晨感到温度终于一点点回到自己的身体,僵硬地对王景笑了笑说。   “答应好要陪你来的嘛。行了,别往心里去,咱们就是和姚姐随便聊了聊而已。”王景拍了拍他,目光却是四处飘忽,唯独不和他对视。   楚子晨歪头看了看,发现对方眼睛似乎有些红,像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他愧疚地说:“对不起,我这几天一直不在状态,都没有关心到你。你最近几天好像都没什么精神,是不是也遇到什么事情了?”   “嗨!没有的事!”王景猛地提高声音,又后退了两步,“我好着呢,什么事都没有。”   “真的吗?是不是你跟你女朋友的婚事又遇到困难了……”   “没有没有,一切都特别顺利!真的!”   “那就好。我可就等着喝你的喜酒啦,小景。”   “哈哈,好。”王景的目光重新飘向远处,沉默了一会,“啊呀,我们的车来了!”   一进入车内,楚子晨就疲惫不已地靠进车后座,闭上了眼睛。   前一晚是他最为动摇的时候,他在酒店房间里一个人喝闷酒,意识朦胧之际,他越来越不明白自己明明可以继续忍耐下去,为什么非要将自己推到现在这个境地。这一步迈出去,就算他说服得了自己,却要怎么说服别人?万一严轲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无论想多少次都得不到答案,最后他终于放弃了,抱着马桶吐的昏天黑地。   和姚李爱的会面很短暂,信息量却很大。他暗自感慨经纪人都不是一般人,说话做事干脆利落,逻辑条理的同时还会打感情牌,狡猾还让人讨厌不起来。   只不过当姚李爱拿出一份合同,开始逐条讲解并抛出许多美好的许诺时,他还是觉得有些掉入了陷阱一般。   果然不可能只是聊聊天那么简单,现在事情好像发展得更加不清不楚了。   回到酒店后,他花了不少功夫,才把姚李爱那些诱人的话术从脑海中赶出去,只把一些对自己有启示的点记了下来,未来某天和严轲认真谈判时,应该能派上用场。   做完这一切,他躺到床上准备休息,却迟迟没有睡意,只好打开微博随便刷刷。   刷着刷着,一条新闻推送在手机上方弹出,他随意瞟了一眼,却看见了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坐直起来。   【大眼微博独家速报:楚辰私下联络news,疑将解约】   他瞪着眼睛,把这句话拆成一字一字读了三遍,呼吸都要停滞了。   这是被狗仔认出来了吗?明明会面地点很隐蔽,自己也认真做了伪装的!   不会有事的,应该只是娱乐小报的捕风捉影……   他的手微微抖着,点了好几次才把新闻打开,然而看到微博的正文时,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抽干,他从头凉到了脚——   微博中配了一段视频,里面的录音正是今天下午他和姚李爱的谈话!每个字眼都是那么清晰,无论谁都能听出是他的声音……   他万念俱灰,没有心情往下看下去,慢慢垂下了手。   手机在他手中自动黑屏,他也毫无感觉。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握着手机,直勾勾地盯着远处。   完了,他和严轲要结束了。   空白一片的脑海中,只有这一句话不断盘旋,宣告着他的死刑。   不知多长时间,手机一连串的震动声把他从无知无觉中拉了回来。   感觉到自己存在的一刻,恐惧、痛苦就重新朝他席卷而来,灼热得令他无法忍受。   视线落到屏幕上,来电的人竟然是严轲……   他就像被手机烫到一样,下意识地把它丢到一边。电话在床头边依旧嗡嗡个不停,催促般的粗粝声音,仿佛要在他的心上钻出一个孔。   一通电话自动断了,可他才刚刚舒了口气,有一通接着响起,依然是严轲的来电……   他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就像一枚被拧到底的发条,只要再多施加一点点压力,可能都会让整件东西彻底崩坏。   可是,不能再逃避下去。一个微弱的声音挣扎着要回归理智。   只要还抱着一点点挽回严轲的希望,就必须承受他的怒火,必须亲口告诉他自己真实的心情。   他瞪着嗡嗡作响的电话,半晌,闭着眼按下了接通键,无声地举起听筒放在耳侧。   他不敢贴在耳廓上,不知是担心对方的怒吼过于震耳欲聋,还是说出的话语太过伤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听筒中响起的,只有一句再简短不过的话:   “开门,我在你门外。”   楚子晨一惊,翻身跳下了地。拉开门的动作几乎耗光了他的力气。   严轲出现在门后,大衣上、头发上都是雨水,额发湿漉漉地垂下,眼睛通红如同困兽,仿佛极力克制着许多情绪。   “哥……你怎么……”楚子晨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随着门“砰——”地一声关上,他身躯一震,下一秒就被严轲扑上来,用力按在了墙上!   “这些事是真的吗?是真的吗?你真的去见姚李爱了?”   严轲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嗓音很堵:“王景已经都告诉我了。但是我不想听其他人怎么说,我只相信你。我只相信你现在对我说的话。”   严轲死死地盯着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无助,好像把全部的希望都系在他的回答上。   楚子晨嘴唇蠕动了下,却发不出声音。他怎么忍心开口?严轲看上去是那么疲惫,濒临崩溃,想必严轲是听到新闻后,第一时间就驱车赶来,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可自己的答案要让他失望了……   “……是真的。”   愤怒的光芒在严轲那双鹰隼般的双眸中一闪而过,他突然扬起了手!楚子晨下意识地闭上眼,认定那手掌下一刻就要落在自己的身上。他甚至在心底渴望着这一击,因为只有那样,他的心里才能好受一点。   当严轲失魂落魄地出现在门后时,他心底的防线已经全面坍塌,之前对严轲的那点点怨恨顿时渺如云烟。无论他们曾经有多少争执,先动了要离开的念头的人是自己,先做出背叛行为的人是自己,惹出了麻烦的人是自己……   但传来巨响的只是耳边的墙体——严轲一拳砸在了墙上。   楚子晨难以置信地睁眼时,对方的眼底早已没有愤怒的影子,只余下挫败和落寞的灰烬。严轲两手撑在楚子晨的身侧,像一个被彻底打败的人那样,头深深低垂下去。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严轲的声音沙哑。   楚子晨迟疑地沉默着,不想再把刀刃一样的言语抛向对方。但是事到如今,多少仁慈和后悔都不值钱了吧。   半晌,他艰难地开了口:“……姚李爱约我出来,我本来以为只是闲聊,就想找姚李爱取取经,了解一下艺人和经纪人到底应该怎么相处,我又该怎么解决我们之间工作上的矛盾……”   “可我没想到的是,她连合同都准备好了,更没想到她把这些都录下来了!”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姚李爱录下来的,可那天在场的人除了他只有王景,姚李爱和陆宽,姚李爱怎么看都是嫌疑最大的那个。   然而提起这个名字,楚子晨并没有多少恨意,无论对方多么狡猾和心机,都只不过是利用了他内心的动摇。   “原来,你真的想过……”严轲喃喃道,“我对你不好,对你不够关心,是不是?”   楚子晨愧疚不已地看了严轲一眼,下意识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是我贪心了吗?我承认,气急的时候,我不是从没动过和公司解约的念头……我也想证明我自己,想让大家看到我配得上你,而不是你的累赘……但我不是真的想和你分开的!你相信我——”   他尴尬地停顿了下,自嘲地笑了:“……不过,现在我已经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了吧……”   “不,我相信。”   楚子晨一愣。   严轲重新握住他肩头,一字一顿道:“我说了,今天你所有的话,我都相信。”   被雨水打湿的眉峰刚毅而温柔,令人心安,楚子晨难以置信地望着,鼻子蓦地一酸。   “可是!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呢,为什么有暗自纠结不让我知道呢,让我听到你的抱怨啊!”   “我以为你……已经……”楚子晨说不出话,心中一阵酸楚。   “你以为什么?”严轲激动地抬高声音,“辰星工作室,这是我为你的名字起的名,我入这行也是为了你,我等了7年,才终于能和你并肩。你如果离开了我,我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那样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严轲神色黯然,那是楚子晨从未见过的脆弱:“你总是担心自己不能让我满意,可你知不知道,我也会害怕不被你需要……”   楚子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真的吗?原来严轲心中也有和自己有类似的恐惧,原来他也在为这份感情患得患失。   纵使他们之间有再多误会甚至隐瞒,严轲这一番剖白中包含的深厚情感却不似作假。   事到如今,自己都做了什么啊……   严轲竟然还愿意相信自己,是自己想错了严轲。   自己怎么会想到要联系其他公司,为什么要作死。是自己任性,是自己忽视了严轲的好。   他深深伤害了严轲的感情,但严轲却依旧选择了原谅他,相信他。   这时,严轲一把将他拉入了自己的怀里。   令人怀念的气息顿时唤醒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紧紧攀住了对方的脊背,脸埋在对方肩上,后悔的感觉一股脑涌上心头。   半晌后两人分开,严轲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沉静:“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现在,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   革命尚未成功,弱受还需努力……小宝贝们不要气馁啊!失败只是暂时的!失败是成功他妈!!   打劫海星嗨呀0v0 第42章   直到严轲进入酒店套房的客厅,在桌上放下自己带来了笔记本和资料,楚子晨才想起来问:“哥,你是要在这里处理工作吗?”   严轲有条不紊地给电脑和手机通电,把笔和资料在桌子上码好:“嗯。反正在哪里处理都一样,还不如在这里陪着你。”   “陪着我?……”这份温柔和细腻来得有些突然,楚子晨还是不太敢相信。   “因为担心你啊。看来你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严轲冲他笑了笑,打开笔记本电脑,微信和其他通讯软件的提示声顿时急促地交迭响起。   看来事情还真有些棘手,楚子晨想。   他也不是第一天进娱乐圈了,就算不看评论区也能大概想到,大部分人都是在声讨他。现在严轲这么说了,他才重新打开手机看起了评论区,果然……   自家粉丝和薛圣骞粉丝掐架的劲头还没有过去,黑粉们一直处于亢奋之中,而这次爆料出来的录音又是经过了最恶意的剪辑,只断章取义地只留下了他向姚李爱咨询有关盈利分成和违约金的部分,以及他对严轲一些负面的只言片语。这让视频中的他不仅显得投机取巧、唯利是图,而且对经纪人和公司都怨意满满。   而这和他之前给大众留下的印象大相径庭,激起了许多人对他人品的怀疑。许多谣言和阴谋论更是借机生长起来。   【树洞儿:他混得最差的时候就是他现在的经纪公司捞了他一把,这才过了没半年吧?天哪!】   【饮茶哥:我去,辰星给他开的条件都那么好了,还不满足?好贪啊。】   【遇辰 回复@骞你的手:你是小学生?贪怎么了?都是打工人,不让人家赚钱了是怎么着?】   【八卦电报机:我有一个大胆的假设:说不定从付敬禹那事开始全都是一整套的炒作……】   【骞你的手 回复@遇辰:这么贪就不要艹那种疯批艺术家、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设啊!粉丝花巨款给他打榜反被他内涵一通的事儿你已经忘了是吧?】   【车马甜死啦 回复@骞你的手:+1,想想他以前资助残障儿童画廊、0片酬接公益电影的事,我都不敢信了。】   【遇辰 回复@骞你的手:人不会变吗?现在的楚老师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了好不好?】   【饮茶哥 回复@八卦电报机:话筒给你!】   【八卦电报机:你们还记不记得那时候就有人怀疑他跟付敬禹有点什么……这个事情恐怕没你们想那么简单。(图片)(图片)】   【骞你的手 回复@遇辰:您就是楚辰的带孝子?】BY.寓言   有些不负责任的营销号为了蹭热度,趁机放出以前抓拍到的他参加应酬的画面,故意刺激大家的想象——反正一个爱财如命、没有道德底线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但楚子晨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叫“遇辰”的铁粉身上,看到自己的粉丝被网民围攻,他感觉比自己挨骂还难过。而且他总觉得遇辰这个人说话的方式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就在他无意识地咬着嘴唇时,一只修长的手进入他视野,把手机从他手中轻轻抽了出去。   “好了,别看了。”   严轲把他的手机放在自己电脑边,用食指敲打着电脑的边缘,若有所思道:“这件事,很明显是News那边故意为之。他们想签你,又担心我们阻挠,就把你的名声搞臭,好用更低的价格得到你。”   “所以陆宽骗了你,傻孩子。”   “对不起……”楚子晨心里既紧张又愧疚,除了道歉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严轲把手放在他肩上,安抚地摸了摸:“没事的,我说了没事,你不要再说对不起了。我会处理好一切,你只需要相信我,好不好?”   “好……”对方的神情太过温柔,楚子晨没有勇气去看,深深低下了头。   “这件事已经被实锤,没有多少反转的余地。说实话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严轲欲言又止,“为了平息粉丝的怒火,我只能下点猛药了。”   楚子晨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一句“没关系”,抬头时却看到对方眼中闪烁不定的光,愣住了。   “只不过……我的处理方式,可能会伤害到你的感情。”严轲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眉目间的凝重攫住了他的呼吸。   楚子晨迟疑着点了点头,对方鼓励地冲他笑了笑,继续道:“好,那你慢慢听我说,不要激动。”   严轲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递到他的面前:   “我之前确实隐瞒了你一些事情。你自己看看吧。”   牛皮纸袋上的logo有些眼熟,楚子晨看了下方的英文小字,认出那是自己去过的新加坡的医院,心脏顿时有所预感地剧烈收缩起来。   果然……那时候在医院,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控制不住手微微发抖,小心翼翼地抽出了纸袋中的东西。   那是一张薄如蝉翼的诊断书,难以想象多少人就是被这样的东西宣告了命运。但他心底还抱着一线希望不肯撒手,他觉得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异样……   当他鼓起勇气,读出诊断结果那栏的小字时,脑海中种种纷杂的声音忽然齐齐被按下了消音。   “DID……解离症?”   上一次接触到这个概念,还是从郑茹的口中。解离症……多重人格……   不是的!这怎么可能!第一个冒出的念头就是否定。他从没有感觉到过自己有不受自己控制的时候!   可是否定的话语刚要脱口,他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以手掌掩住了自己的嘴。   他猛然想起失忆前的事,想到外界对自己“性情大变”的评价,难道……竟然是因为解离症?!   他是多么不想承认,可这一切似乎说得通。   他求助地抬眼望向严轲,而对方的眼中却只有关切和同情。   ……是真的。   希望之火无力地摇晃了两下,终于彻底熄灭,只留下一缕青烟。   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这副身躯被另一个灵魂趁虚而入了?   还是说……另几个?   这样的我,还是我吗?   他环顾着周围,努力感受着自己的呼吸和五感,竭尽全力想要确认这些东西仍然为自己所有。可他越是拼命凝神感受,眼前的景象却越发不分虚实。   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徒劳的,就算此刻所有的知觉都归自己所有,谁能保证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他随时随地都可能突然丧失意志,毫无征兆地,身体被另一个人操控……   那些人格都是什么样的?他们会在自己睡梦中出来活动吗?会控制着自己走到大街上、去到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吗?会攻击和伤害自己亲近的人吗?会在自己走到窗边时突然夺取身体的控制权、从窗口跳出去吗?   惧意像一条冰冷的蛇缓缓缠上他的身体,突然间,手腕上被人用力拽了一下,他不由得大叫出声!   “好了!”是严轲的声音。   楚子晨如梦初醒,看到严轲紧握着自己的手腕,面色焦急。   胸口传来微痛,他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自己一直在用力按压胸膛,好像用这个动作就能把另一个人格赶出去似的。   他该怎么办……   他还在兀自发愣,严轲起身来到他身边,用力把他抱在怀里。   他闭上眼,细细地感受着那熟悉的力量和温度,意识逐渐回笼。   “我……我病得严重吗?”他艰难地开口,“我发病过吗?我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事?”   “没有,你放心,没有。你的情况一直很稳定。我会在的!我会看着你、保护你的!”   安全感随着坚定的字句充盈了他身体,他长吁一口气,在严轲的怀抱中放松下来。   严轲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是因为我不想刺激到你,因为你的状态很好,近期都没有切换过人格。我想,你说不定可以就此稳定下来……”   楚子晨靠在对方肩上,慢慢摇了摇头,他现在哪还有心思责怪对方隐瞒病情。   “近期都没有切换过人格”——他听懂了,这意味着他上一次人格切换,就是发生在因付敬禹事件失去记忆那时。接着他又想起付敬禹妻子道歉后,严轲态度紧张地来找自己回忆往事;想起了郑茹请自己做公益时,严轲抗拒的态度……曾经让他困惑的种种,一一得到了解答。   一连串的真相像滔天巨浪一般,倾覆了他的内心,他如同随波逐流的落水者,混乱,疲惫,苍白。   桌上的电脑仍在不断发出消息提示音,严轲不得已暂时松开了他。他花了点力气才重新站稳。   严轲说:“阿辰,我必须先处理工作了,你先冷静冷静。刚才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和接下来的事情有关。   现在我打算把你的病情公开,让公众认为想要解约的是你的另一个人格,这样我们才有逆转的可能。”   --------------------   对不起又又又来晚了……端午假期也要加班,在拼命赶了!   (给虚弱的作者喂一些小海星的话,猜猜会发生什么呢?) 第43章   夜深了,严轲仍在笔记本上飞快处理着和公关部门、外部媒体的消息。一时间房间内只有噼里啪啦的打字声。   楚子晨帮不上忙,望着严轲坐在电脑前挺拔的背影,一份沉重的愧疚感悄然袭上了他的心头。   难怪一直以来,严轲对他有那么多的要求和限制。他此刻突然全部理解了。   严轲一直在独自承担着自己生病的事,一定有不得不那么做的理由吧。   默默照顾着自己的生活,还要承受着自己的不理解。他一定也很痛苦吧。   即使自己早就是个病人,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抛弃自己……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啊。   这些想法让楚子晨内心澎湃不已。他情不自禁走到严轲到背后,把手搭在对方肩上。   对方没有停止工作,只是抬起一只手拉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掌心,示意他安心。   暖意顺着指尖流淌过全身,他弯腰亲了下对方的脸颊:“饿不饿?我让小景去给你弄点夜宵来吧。”   “没事,不用。”   楚子晨没听他的,起身去取了手机拨打王景的电话。   想起王景时,他才感到一丝淡淡的奇怪,自己的新闻上热搜的时候,时间还不算晚,放在平时王景肯定还没休息,看到新闻肯定会第一时间冲过来了,今天却毫无动静。   他拨出电话,对方却是关机状态,这更是从未有过的状况。   这时严轲平淡的声音传来:“你别找他了,他刚刚跟我请假了,说家里有点急事。”   “家里有急事?……他怎么不跟我说呢?”楚子晨担心地皱眉,想不出来王景可能遇到了什么事。随即又有些不满,不过不是因为王景请假绕过自己,而是为对方遇到事情竟然不告诉自己。   “为什么要跟你说?”严轲暂停了手中的工作,回头看他一眼,“你总觉得自己是他的好哥们,但好哥们并不会照顾对方的起居,帮对方跑腿、拿东西、对戏。你是他的老板,阿辰。”   看到楚子晨眼中划过落寞,严轲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而且,他也不想给你添乱吧。”   “那好吧。”楚子晨不再拨号,心里却无法停止牵挂。王景做他的助理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突然地请假,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他想了想,给王景发了条短信,嘱咐对方遇到困难一定要找自己帮忙。   凌晨两点,辰星工作室终于发布声明。楚子晨和严轲都已经很疲惫,不再去看网上的反应,直接躺下休息。   关掉灯,黑暗如同一张无边的幕布,投射出一天当中发生的种种,不知疲惫地反复播放,使他越来越清醒。   他还想起那个经常出现的梦,那是不是和自己的病有关?自己的心里到底住着什么?   他试探着自己,就像试探一个打开缝隙的黑匣,冒着被吞噬的风险向未知的黑暗凝视。这是他一个人的战场,这里没有人能够帮他,丧失自我可能也只在一念间。   露在被子外的手臂一片冰冷,发现时,怎么焐也恢复不了温度。   他提防着自己,因此本能地畏惧睡着。   严轲的手搭在他的腰上,好像是要给他一点安全感。他不想让对方知道这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于是一动不动地躺着。   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捱过了一整晚。   在天蒙蒙亮时,他才抵御不住头晕渐渐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卧室外隐隐传来两个人的争执声。   其中一人似乎语气不善,激起楚子晨的警觉,他慢慢爬起来,披上睡袍凑到门缝旁边听。   “严轲啊严轲,楚辰生病的事,之前为什么公司不知情?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瞒了这件事多久?还是说,是楚辰瞒着你?”   这咄咄逼人的语气让楚子晨觉得十分陌生,一时竟听不出是谁。   相比之下,严轲的声音非常冷静、甚至是冷淡:“他也是昨天才知道。隐瞒的人是我。这和他没有关系。”   “那你怎么可以擅自把这件事曝光出去!这是多严重的事情你知道吗?没有一家公司愿意找一个连自己的行为都控制不了的人合作。现在不仅他的代言飞了,现在我们公司还被控告违约。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楚子晨这才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严轲的合伙人杨鑫成。杨鑫成竟然直接跑到酒店找严轲,一定是发生了很麻烦的事情吧……   但回答杨鑫成的只有沉默。他停顿了下,像是调整了战术一般,放缓语气继续说道:   “严轲,这次是楚辰先闹出的乱子,公司本来就想雪藏他的,你何苦把自己也卷进来?如果董事会认真要追究你的隐瞒之责,他生病所有造成的经济损失都跟你脱不了干系!你为了一个生病的男人,难道真要搭上我们的事业?”   “我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让阿辰好好养病。”严轲的声音终于响起。   杨鑫成重重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但每个字还是清晰地落入楚子晨的耳朵:“我真的不懂你,你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就不害怕么?你没看到他的粉丝在网上都怎么说?这病痊愈的概率是多少?你能照顾他一辈子?”   也许是害怕听到下面的答案,楚子晨下意识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粉丝在网上说了什么?他找到手机,打开了那条声明。   明星罹患精神疾病,这种新闻的确足够劲爆,一大早就跻身热搜,转发量也早已超过那条解约新闻。   评论区的高赞都是工作室顶上去的,基本都是楚辰的粉丝大喊心疼,或是在科普解离症的病因。   舆论竟然真的已经被控制住了。但楚子晨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宽慰,手指继续下滑。几条画风不同的评论陆续进入视野。   “花枝鱼丸:难怪他和以前相比,简直就是换了个人啊,好可怕!以后无法直视他了。”   “快乐铲屎官:什么意思?去见News公司的人不是楚辰自己吗?那怎么才能知道,他什么时候说的话可以信啊?他以前发的微博,哪些是他主人格发的?哪些可以信?我混乱了!”   “和牛火烧:听说人格之间会互相争夺身体控制权,还会有杀死彼此的想法……现在想起他以前的行为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楚子晨还以为会有不少人质疑声明的真实性,意外的是,质疑声微乎其微,即便有,也会立即被人反驳:“谁会拿自己得精神病的事开玩笑?”   是啊。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他苦笑着锁上手机屏。   门外的谈话还在继续,杨鑫成说道:“如果你觉得实在难以处理,我可以和董事会商量,我们一起把他送到医院治疗。你不必一直充当他的监护人。”   严轲:“我愿不愿意照顾他和你无关,不需要你操心。”   杨鑫成终于失去了耐心,不再掩饰语气中的指责:“严轲,我早该看出你的真面目。你太自私了!”   “这个工作室本来就是为了他。”   沙发和地面摩擦的噪音响起,杨鑫成气急败坏道:“行!那你就等着股东撤股吧!”   “随意。”   他们在说什么?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这种展开?楚子晨一阵紧张,直接推门而出。   “等一下!”楚子晨快步走到两人中间,“你们不要意气用事,一定还有其他的解决方式吧?这事我也有错,我愿意承担责任,杨总,你不要全算在严哥头上,我能做什么,你告诉我——”   “阿辰,这事情不用你插手。”严轲伸手想拦住他,被他摇摇头推开了。   杨鑫成看到他时,表情忽然变了,他有些防备地上下打量了楚子晨一番:“是你啊……你还好吗?”   “我还好,谢谢杨总。”   杨鑫成尴尬地笑了笑,嘴角的弧度似乎有些戏谑,又有些克制和畏惧。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愤怒从脸上一闪而过,很快却又变成了虚情假意的讨好。   各种微妙的表情都发生在一瞬间,却怪异得让人无法忽视。   稍许,他放轻声音,举起双手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那个……小楚啊,吵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有办法处理的,没事,没事,你好好休息哈。”   楚子晨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那态度,完全就是把他当成了一个精神病患者,一个怪物,一个……疯子。   他的心底苦涩翻涌,不由自主往前迈了一步:”杨总,我很好,我没事!我就是想——”   没想到他刚往前走一步,杨鑫成立刻反射性地后退:“你别激动啊!”   “我没有激动!我很清醒!我只是想承担我的责任,和大家一起渡过难关……”楚子晨绝望地解释着。   “好好好,我知道你清醒!但是我建议你还是像严轲说的,好好休息,积极治疗!毕竟你现在这个情况,说什么都很难算数啊……总之,这些事我没法和你谈。你好好休息,早日康复。我先走了啊。”   杨鑫成边说边退,全无刚才和严轲叫板的气势,连一句回复都不想等,就像是躲避晦气似的快步离开了房间。   楚子晨愣愣地望着紧闭的大门:“……他那是什么意思?”   “阿辰……”严轲上前扶着他的肩,想对他说什么。楚子晨没听进去,自顾自又说:   玉盐   “我看上去很像一个疯子吗?”   “不是!”严轲来到他面前,捧起他的双颊,直直望进他的眼睛,“是他不了解你的情况。阿辰,你的病没有那么严重,你不是疯子,你比他们都清楚不是吗。”   “我很清醒,我不是疯子……”杨鑫成那看怪物一样的表情,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有口难言的委屈在胸腔里左冲右突,压得他难以呼吸,难堪的泪水逐渐充盈在眼眶。   “对!是他们不明白。你别往心里去,好吗?”   严轲的眉心积聚着难过,在他即将哭出来的前一刻,不忍看似的将他用力揽入怀里。   楚子晨觉得自己一定软弱得不像话,才会让不苟言笑的严轲这么温柔和爱惜。他紧紧回抱着对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般不肯松手。   还好他有严轲。他只有严轲了。   可是陪在自己身边的严轲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陪伴在一个无法控制自己的人身边,是什么感觉?如果对方忽然变成另一个人,做出反常的举动……还是会不安的吧?   也许严轲并非毫不介意,只是出于对自己的责任心才坚持下来的。   杨鑫成说得或许没错,要这样下去到什么时候?   他已经给严轲带来太多麻烦了。   “哥,可是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咸涩的液体滑落在严轲肩上,迅速化为无形。   严轲抬起手,宽大温暖的手掌抚上他的后脑勺,一点点地顺着他的黑发:“会好的,没关系。没关系。”   七小时后,大洋彼岸的摩洛哥也迎来了同样的日光。   一所建在海边的当地风格的庭院内,黑仆出出进进,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付敬禹漂浮在洋楼前的泳池里,吃着顺着水流飘来的芝士蛋糕,优哉游哉地用手机浏览着国内新闻。   他来到非洲只是为了暂避风头,行业动态他可是一条都没落下。此时他的手指停顿,视线久久停留在辰星工作室的声明上。   良久,他的嘴边勾起一抹冷笑。他随意地把蛋糕叉丢回手边的托盘,拨出一个电话:   “帮我查查,楚辰得病那事是不是真的。”   --------------------   对不起大家!!我回来了!!~~~~   之后不会再这样突然消失了,土下座OTZ 第44章   杨鑫成来过之后,楚子晨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一连数天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严轲谁也不见。   如果只是不见面倒也罢了,就连熟人打来的慰问电话他都没有接,马岚的,顾以南的,还有陆宽的。   陆宽在新闻放出的那天连着拨了他几十通电话,最后逼得他不得不把手机关机。他被陆宽背叛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他不明白陆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解离症的事已经让他无暇在乎其他。   现在他唯一希望见到的人就是王景,那个总是乐观、总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大嗓门男孩。但王景却一直没有结束假期,不仅如此,连他的短信都没有回复,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   也许,就连王景也害怕陪伴这样的自己呢?这个念头时不时就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使他感到畏惧和绝望。   严轲并不了解他这些想法。他猜想楚子晨会不会是在担忧自己的病情,就从网上找了很多解离症患者的康复故事给他看,但没起到什么作用。   曾经那个活泼有趣的青年,突然间变得沉默寡言,连食欲都减淡了。哪怕严轲深信这个人格迟早是要消失的,却仍不自觉地感到担忧。   恰好这些日子,楚子晨患病的新闻吸引了不少狗仔和粉丝频繁出入影视城,甚至影响到了剧组的拍摄。这事情终于给了严轲一个理由,他趁机和龙导演商量,把楚子晨接回了自己家里。   如果换上熟悉的环境,他的心情应该也会有所改善吧。   *   而事态的发展超乎了严轲的预料。   搬回家后,楚子晨就像发生了180度大转变,突然间换了个人。   楚子晨原来是个挺大条的人,却在住进严轲家的那天起,开始把家里的一切都安排得一丝不紊。购物,烹饪,做清洁……只要醒着,他几乎一刻都不闲着。   每天都要把家里所有的家具擦拭一次,让曾经经常上门保洁的阿姨毫无用武之地;会列一个长长的购物清单,自己开车去郊区的仓储超市一次性买回;还会记录很多严轲自己都不曾留意的饮食偏好……   这几天,严轲恰好为公司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每天早晨都有新出炉的早餐和洗净烫好的衣服等着他。而晚上无论多晚到家,迎接他的总是一尘不染的房间和在沙发上等着他的楚子晨。   严轲不希望他太累,劝了他好几次。但是楚子晨却异常执着,仿佛乐在其中。   这天晚上严轲回到家,看清眼前的场景时,惊讶地挑起了眉:“你这是?”   客厅里摆着瑜伽垫,蓝牙音箱播放着舒缓的音乐,楚子晨穿着T恤短裤,曲着双膝趴在瑜伽垫上,正在做大猫伸展。   严轲暗自庆幸对方有了新的爱好,于是走上前说:“在练瑜伽?我可以给你请个老师。”   楚子晨:“不用,我随便练着玩的。哥,你能过来辅助我一下吗?”   “好,怎么辅助?”   “你到我身后,慢慢往下压我的背就好。”   严轲走上前,两脚分开踩在他身侧,在他背后缓慢下压。   “嗯……”开肩有些痛,楚子晨忍不住哼了一声。   严轲马上松手:“疼?”   楚子晨:“没关系,你继续就好……”   尽管这么说,严轲一用力,他又忍不住哼叫起来。大猫伸展这个姿势使得腰部朝下弯折,屁股翘得高高的,严轲控制住眼神不去乱瞟:“为什么突然想起来练瑜伽?”   楚子晨趴在垫子上:“没什么,练练柔韧性呗。”   “你的柔韧性本来就不错。”严轲轻轻摸着他的腰线,声音多了几分沙哑。   “还可以更好……”楚子晨小声说着,耳朵已经红了,表情分明是在隐瞒什么。   严轲俯下身子,直接用胸膛压住他的后背,慢慢下沉:“更好,是要做什么?”   楚子晨吃痛地抽气,却咬着嘴唇不回答。严轲又惩罚似的微微施力,同时用牙齿轻轻拉扯着他的耳廓。   这是他们在床上经常做的事,楚子晨一个激灵,被拉伸的腋窝也传来疼痛,双重的刺激使他的牙关不由自主地泄出呻吟:"啊、啊,不行了,哥……"   严轲狠着心没松开,小声地在他耳边威胁似的说道:“不交代,我就不松开。”   楚子晨吃痛地抽了几口气,终于忍不住了,用极低的声音回答:“想、满足你……”   严轲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楚子晨怎么突然间这么主动?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太习惯,但回过味之后,身体马上就烧了起来……   楚子晨刚刚的姿势和声音本来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现在他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了,手顺着抚上对方胸口。   “既然你这么努力地压了,我就验收下成果吧。”   ……   这是发生舆论风波后他们第一次做,楚子晨比原来放开了很多。   事后,严轲躺在床上放空,胸中满溢着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这样其实挺好的,自己已经得到了一个成功男人想要的一切。   有一瞬间,记忆中那个昂昂之鹤一般的楚辰,似乎变得离他很远很远,而让他感到惬意和满足的,只有这个触手可及的、柔顺体贴的楚子晨。   如果,就一直这么下去的话……   他有些疲倦地合上眼,任凭最后一丝意识在黑暗中随波逐流。   次日早晨,严轲按照往常的作息在七点起床,餐桌上在自己固定坐的位置已经摆好了早餐。   他在桌边坐下,一边用手机浏览着财经新闻,一边拿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忽然愣住了。   这个味道……意识到这是什么的时候,他本能地捂住了嘴,眉头紧皱。   “哥?你怎么了?”楚子晨正从厨房出来,看到严轲的模样顿时大惊失色。   他冲到桌前,喝了一口自己位置上的咖啡,果然,两杯咖啡摆错了位置……   “对不起!!”   严轲吃了一惊,连尝到奶味的恶心感都被抛到了脑后。这本来是件很小的事情,他完全不明白楚子晨为什么会这样惊慌失措。   “我没事,你不用那么紧张。”他柔声安慰着。   楚子晨却好像根本没听进去对方的话:“我……我刚才端出来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事情分神了……我太没用了,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的,对不起,对不起……”他低垂着头,绞紧了手指,好像沉浸在浓烈的自责中。   这个反应实在是有些反常了。严轲连忙走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肩:“好了,你就是最近太累了,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你需要的是休息。我还觉得牛奶没有我记忆中那么恶心了。不信,我再喝一口你看看?”   “你别!”楚子晨身子一抖,大叫一声。   严轲小心翼翼地转过他的肩,仔细看着他的表情:“阿辰,你到底怎么了?我根本没有想要责怪你,你又为什么……”   楚子晨嘴唇动了动,发现说不出口,只好摇了摇头,眼眶却兀自红了。   这突然的变故让严轲措手不及。   “阿辰,我说正经的,你最近是不是不太有精神?你不必这么……怎么说,刻意讨好我。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的。”   这话突然戳中了楚子晨的软肋,被刻意忽视的情绪像洪水一样涌上来,不知道哪里源源不断地涌出自我厌恶,激得他浑身发抖。   为什么自己连这样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呢?好憎恨自己。他紧紧抠着自己的手,无意识地在上面留下几个血印。   这样一无是处的自己,竟然也配拥有严轲的爱。他怎么配……   这些天,他总是想起从前和严轲相处的片段,想起严轲忽冷忽热的态度。他突然明白了,是因为照顾病人的确很累吧。   又或者……是自己出现了认知方面的偏差,才会这么觉得?   杨鑫成说得是对的,如果自己永远都无法痊愈,严轲就要永远照顾自己这么一个累赘吗?   明明从知道病情到现在并没有过去多久,他却已经完全想不起之前的自信和底气来自何处。是自我怀疑把它们一点一点吞噬了。他知道,可他无能为力。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忍住了即将成形的泪水,用力挤出一个微笑好让对方宽慰。   “我知道啦……是我自己愿意做这些的,我想为哥做点什么嘛。”   严轲望着他僵硬的微笑,低叹一声:“你就是在家里闷太久了,情绪不好。行了,别胡思乱想。等你这部戏杀青,我带你出去旅游,好不好?”   “嗯。”楚子晨强打精神,笑着点了点头。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严轲问,又在对方打算开口时打断了,“不许说,‘哥想去哪儿我就想去哪儿’。”   楚子晨一愣,脸上浮现出一丝被看透了的腼腆:“那好吧,我想一下。”   严轲无奈地笑了,拨开他柔软的额发,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亲吻。   可是当他把嘴唇贴上那苍白微凉的额头,但对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中却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当他计划好这一切时,他以为自己可以坦率面对所有的结果。但现在,他隐约感到有些东西在脱出他的掌控。   --------------------   作者回复正常频率的更新啦!要不要喂她一点小海星鼓励一下呀0w0 第45章   楚子晨的生日就要到了。   粉丝生日会是楚子晨被曝出患病后首次亮相,而在生日会上唱歌是所有节目中的重头戏。楚子晨之前在剧组里时就私下抽空练习了很多次,现在即使暂时休假也没有怠惰。   和严轲再三确认那个叫做“遇辰”的粉丝收到了生日会的邀请函后,他就更加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很快,就到了生日当天傍晚。   为了贴合生日会的主题“游乐园”,也为了对外展示他良好的状态、拉近和粉丝的距离,他今晚的造型设计得十分邻家男孩风,他代言的潮牌SHADOW为他定制了一件小清新配色格子衫,刚寄到的时候他还被吐槽说“我的下一个角色是程序员吗”,没想到上身后一点都不死板,反而衬托他的脸更加白皙,眉目也更加清秀可爱。   “好看吗?果然好的配色就像魔法一样!”严轲朝他走来时,他已经做好了妆发,得意地站起身给对方展示。   “是吗?我一直觉得有魔法不是配色,是美人。”严轲走上前,轻轻揽住他的腰,细细欣赏着青年脸上久违的、欢快的笑意,青年只有发自内心地笑起来时,嘴边会有对浅浅的酒窝,好像盛着一滴令人迷醉的佳酿。   趁化妆师背过身收拾工具时,他飞快地在青年的酒窝上啄吻了一下:“是因为你在穿,衣服才变好看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啊,我的脸上都是粉底!”楚子晨推开对方的胸膛,脸颊呼地烧起来,没想到严轲不假思索地回答:“怕什么。你脸上的粉底也是甜的。”   年轻的化妆小姑娘很明显是听到了,脊背一僵,兴奋的姨母笑倒映在她面前的镜子里。楚子晨注意到了,更加不好意思,压低声音责备严轲:“哥,你今天怎么——”   表面上是责怪,心底的甜意却掩藏不住。严轲竟然也会在这种时候跟自己调情?这一般都是只会出现在他梦里的情节。   “这是我们重逢之后,我第一次给你过生日。”严轲摸了摸他的背,笑意盈盈地凝望着他。   “明明是粉丝给我过生日……”楚子晨顾忌有旁人,岔开话题,“对了,你说粉丝们会满意我现在的状态吗?我是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公共场合了……”   他说着便不安地抓住严轲的手。对比之下,竟然是自己的手比较凉,于是他像是冬天里的旅者贪恋炭火那样紧紧握着对方。   “我在说我们,你却在想着粉丝?”严轲挠了挠他的下巴,欲言又止,“算了,先准备活动吧。活动结束后,我们两个有的是时间。”   楚子晨想着另一件事,没听出对方的意有所指:“嗯。老实说,我有点紧张……今天来的人多吗?”他在后台是看不到观众席的情况的。   “一会你就知道了。”严轲说。   下午5点一到,楚子晨准时上台露面。   从台上望去,观众席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盛大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刚露面还没站稳,粉丝们就兴奋地爆发出尖叫,让他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热血沸腾起来。   生日会的节目策划得很精心且丰富,包含了很多和粉丝的互动。开始没一会,楚子晨就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得到粉丝们热烈的回应,或者是友善的大笑。他越来越放松,心里既踏实又温暖。   在他活泼的控场之下,现场气氛一直维持着轻松愉快。游戏环节顺利地过完后,高潮部分就是他的独唱了。   舞台背景换上深蓝色的星空,灯光悄然地由明转暗,观众席一片漆黑。楚子晨看不清那些为自己痴迷的人的面孔,他的面前只有一片紫罗兰色的荧光之海,伴随着他歌声的节奏缓慢舞动着,像是海浪,又像是呼吸。   这场盛大的安静与全神贯注,让宛若处在世界中心的他灵魂都不由得战栗。   被这么多的人喜欢着,注视着,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任何事情都无法替代。   他心潮澎湃难以抑制,即兴改掉了其中一句的歌词,台下的荧光棒顿时有所回应地狂舞起来。   能够拥有这一切,到底是因为自己唱得足够好,还是粉丝们足够爱自己呢?楚子晨不知道。他只觉得这一刻,自己的歌声给每个人都送去了深情,也收获了百倍的深情;这一刻,世界与他们无关,每个人都在这里因他的歌声而获得片刻的幸福。   我还是喜欢唱歌,喜欢舞台……他突然这么想到。   歌曲接近尾声时,台下的荧光之海中,忽然有灯牌亮起。   一个巨大的灯牌上,只放了一个汉字,大到台上的楚子晨看得一清二楚。这好像是特意为他准备的讯号。   果然,接着是右侧的第二个字。灯牌一个接着一个依次亮起,最终连成了一句话:“喜欢你的每一种样子”。   楚子晨恍然明白,这是粉丝们对他生病一事的回应。   无论你是什么样子都没关系。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们都会一直陪伴下去。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也许难以相信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一种强大的、无条件的爱,是粉丝对偶像的爱。   他感动得一塌糊涂,险些哽咽失声。   活动最后的告别环节,他对粉丝们说了很多想说的话,虽然大致的内容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但说到“我们彼此陪伴”时,还是忍不住流了眼泪。   直到回到后台,楚子晨还久久沉浸在震撼中,拼命忍着翻涌上来的小泪花,还要和迎面而来的工作人员强颜欢笑。这时,他远远看到严轲拿着纸巾朝自己走过来,走到近前,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他用力抱在怀里。   脸埋在严轲胸口上,楚子晨终于可以放心地继续哭了。严轲轻抚着他的背,静静地等待他心情平复。   几分钟后他终于缓过来了。严轲正拿着纸巾替他擦脸,他突然想起什么,抓住了严轲的手。   “哥,我的那个粉丝头子‘遇辰’来了吗?”   如果可能,他想当面对她表达一下感谢。   粉丝会的入场券都是经由粉丝后援会发出的,都是实名制的,只要遇辰的票在入口刷过了,工作人员就会知道她来到了这里。   “……就知道你会问,刚才已经帮你去查了,没有。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怕身份暴露,高价买了黄牛。”   “身份暴露?”楚子晨疑惑道。   严轲犹豫着回答:“毕竟她是大粉……好了,别多想了。 先把你这小花猫一样的舞台妆卸掉,不然我没法带你出门。”   “哦……”楚子晨心不在焉地走向化妆台。   他合上眼睛,化妆师将清香的卸妆油涂在脸上打圈按摩,心里逐渐猜出了一些端倪。前阵子网络上的舆论战中,“遇辰”为了维护他遭到不少网暴,不用实名来的票,可能是她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吧。   她们都是那么全心全意地支持着他,可他却给她们带来了这样的麻烦。如果这是真的,楚子晨宁愿遇辰不要再粉自己这样的人了……   重新睁开眼时,面前的镜子里倒映出了自己干净清透的素颜,和默默站在身后的严轲。   “她来过了。”严轲说着,递出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遇辰”最新的一条微博,发布在1小时前,配了九张照片,都是楚子晨在台上唱歌的样子。她似乎是带了专业的摄影设备,座位不算特别靠前,但清晰度确实毫不含糊,构图中充满了感情。   楚子晨欣赏着这些照片,暗自松了口气,这时感觉脸上被人轻轻拉扯了一把。   “心收回来了?”   “嗯……”   严轲笑着收回手机,揽着他的腰往外走:“接下来正片开始,不允许你再想别的事了。”   --------------------   米娜,七月快乐! 第46章 -生日   当严轲把车停在郊外的公路上时,楚子晨还以为他的车抛锚了。   从车窗朝外望去,这附近荒僻得很,道路前后都是一片漆黑。楚子晨恰好最近看了很多美国的犯罪片,里面那些变态都喜欢在公路上杀人,心里有点发毛。   楚子晨不安瞪圆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严轲被他那小动物一般警惕的模样逗笑了:“害怕?从这里下车,到我们的目的地会比较近。”   下车后,公路两边的景象看得更为清楚。设施简易的公路边只有一道矮矮的防护栏,防护栏的背后是一片坡度缓缓降下的草地,再远处就是静默在黑暗中的丛林。   严轲长腿一迈就轻易跨到了防护栏另一侧,接着回身向楚子晨伸出了手。   把手放在对方掌中的一瞬,楚子晨心中的稍许疑虑就烟消云散了。   他们朝森林走去,城市的噪音被他们逐渐抛在身后,只有脚步的沙沙声越来越清晰。   眼睛适应黑暗后,楚子晨觉得森林也没有从外面看得那么漆黑可怖,头顶的银月就正散发着无边无际的清辉。   “什么目的地?你把我带到这里,难道是要先奸后杀?”楚子晨忍不住问道。   “看来你还不算害怕啊,还有心情开玩笑。”   “开个玩笑转移下注意力嘛!”   严轲回头冲他微笑:“那再给你一次机会,再想想。”   楚子晨握紧了严轲的手,走着走着逐渐回忆起来,在严轲家里度过的某个早晨,对方曾问他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日,那时他好像随口说了森林、透明帐篷……   前方树林里似乎透出不寻常的亮光,楚子晨紧张地伸长脖子眺望着。穿过一片密集的树林后,平坦的林间空地突然出现,视野豁然开朗。   “这是——”   铺满小石子的空地中央,静静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圆形透明帐篷。帐篷里面闪烁着细小的金色光点,这些光点聚集在一起翻飞着,就像在水晶球中晃动着的流金。   那是什么东西?仔细一看,那些光点正在像呼吸一样明明灭灭……是萤火虫!   “太好看了……这个也太好看了。”   楚子晨惊讶地捂着嘴。那时候自己只是心情不好随便说的,没想到严轲这么认真地为他实现了,甚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妙。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生怕走得太近就会让梦境破碎。   严轲在后面推着他的肩膀,他才敢小心翼翼地走近。跨过某个界限时,帐篷忽然有所感应地亮起七彩灯串,这个巨大的“水晶球“”瞬间切换了一副截然不同的光景——   帐篷被七彩的灯串缠绕着,里面摆放着一棵装饰性的小树,树下堆满了礼物盒……这让他想起了童年时在文具店看到的微景观水晶球,底座里还装了八音盒,紧上发条后,就会边转动边响起叮叮咚咚的音乐。   正回忆着,不知从哪里真的低声奏起了生日歌,面前这个梦幻般的水晶球,也好像随时随地都会转动起来一样。   楚子晨突然有点想哭。严轲正要带他进帐篷,他却拉住了对方的胳膊,裹在自己身上:“别走,我还想在外面欣赏一会。”   严轲从身后抱着他。他面对着巨大的水晶球,感动与震撼,种种纷乱的心绪在脑海中飞速流窜,难以捕捉。   如果这只是一个美梦,他希望就沉溺在这里,永远不要醒来了。   平复了一会情绪后,他偏头亲了亲对方脸颊,开始拍照,拍了大概好几百张才罢休。   两人才进了帐篷,在铺着绒毯的地上坐下。帐篷中央的小树上也闪烁着彩灯,角落里装点着飘香的茉莉和白桔梗,折叠桌上早已摆好了蛋糕。楚子晨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帐篷内精心的布置:“这都是你一个人弄的?萤火虫也是你抓的?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啊,我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嗯,跟策划你的生日会同时进行的。”严轲说。   楚子晨想起来了。之前严轲把生日会的工作交给别人,原来是为了准备这个,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把精力放在了薛圣骞身上。他愧疚又感动得不得了,转身抱住了对方:“谢谢你,我很喜欢……我现在已经找不到符合我心情的词语了。”   楚子晨说着说着,声音又有些哽咽。严轲抱着他,像对待一个撒娇的孩子那样,反复摸着他的脊背安慰了会:“好了,不来拆你的礼物?”   于是楚子晨松开他,转身看着树下的盒子,长的,方的,小的,大的,拿起来晃晃,每一个都是沉甸甸的:“这么多?都是我的?”   “嗯。这是我们分开这些年,我没有送出去的礼物。”   楚子晨打量着五颜六色的、系着丝带的精致礼盒,心脏怦怦直跳。虽然平时也经常收到粉丝寄来的小礼品,但现在手还是激动得微微发抖,像是第一次收到礼物那样。   “那?那我可拆啦?”   “拆呀。”   楚子晨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盘腿坐在地上开始拆礼盒。   第一个盒子是游戏掌机。“太好了,我正想买这个呢!我最近发现了一个特别解压、操作还简单的游戏,咱们可以联机玩!”   第二个是红酒。“1980年的波尔多!这个是不是不可以乱晃?下次我们找个高雅的地方一起喝掉吧!”   然后是第三个……   楚子晨像个小孩一样,拆开一个就放在怀里,哪个都舍不得放下。严轲无意识地跟着笑起来:“都是你的,又没人和你抢。”   “这是什么?小别墅!”楚子晨举起手中的盒子,盒子上印着一套漂亮的白色小别墅,一面是外景,另一面是内景,里面小到桌子椅子,厨房灶台上的小锅子,都清晰可见。   ”嗯,这是一个手工套组。”严轲说,“不过做起来可能会有些费时间。”   “我最喜欢这个了!哥你知道吗,我看到这间房子,突然就想象起我们以后的生活了!”楚子晨说,“我们如果有一天退出娱乐圈了,就找一个安静的小山坡,建一栋这样的房子吧,只有你和我。养一条狗也可以!”   严轲一愣,笑了笑却没有应和,挪挪身子趴在楚子晨后背上:“还没拆完,就知道这个是最喜欢的?再拆。”   楚子晨便又拿过一个盒子开始拆。他把下巴搁在对方肩上,望着楚子晨的动作出神。   以前送楚辰礼物的时候,对方通常的回答都是“你送的东西我都会珍惜”,或者是,“不需要这么破费”,他总是看不出对方是否真的喜欢。像楚子晨这样,惊喜到给每拆一个礼物都恨不得写一篇小作文的还是头一次。   严轲心想,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这也许是“楚子晨”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生日。   他明明是抱着对方痊愈的希望,才会有这样的念头,此刻再想起时,一阵空虚和烦闷却猛地涌上心尖。   我留不下你,只能在有限的时间你,给你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就算不会永远在一起,至少也对你仁至义尽,对得起这段相处的时间。   我相信无论是阿辰还是你,都不会怪我吧。   有一瞬间,他很想叫对方一声“子晨”。他不想在这种特别的时刻依然无法做到真诚,哪怕真诚与否只有自己心知。   可是不行。称呼一旦脱口,真相就不得不暴露在阳光下了。   那样的话,他不敢想象子晨该有多伤心。   决定把病情告诉对方时,严轲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坦白一切的准备。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现在的他,只能无力地企盼着那一天到来得再晚一些。   “哥,你累了吗?”   楚子晨回过头,清澈的眼睛似乎要看透他肮脏的心事。他慌忙地别开视线。   “没,只是突然想起,给你准备的蛋糕是冰激凌的,不如先把它吃掉吧。”   “好诶!但是你要陪我吃。我吃奶油,你吃蛋糕芯……”   --------------------   渣攻:我有一个烦恼……   作者:揍你一顿你就没有了:)   想要大家一些海星!众筹雇猛男揍渣攻啦!>w< 第47章   点过蜡烛,许完愿,两人就开始分享蛋糕。吃着吃着又胡闹起来,楚子晨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   涂抹在某些部位的奶油格外香甜,玩到兴头上,严轲也不知不觉吃掉了不少。   楚子晨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了。帐篷内的彩灯已经熄灭,日光下的景象像是失去了滤镜的生活照,好像什么都没变,却好像什么都变了。   他清醒过来,带着疑惑环顾着帐篷内的狼藉。回忆起昨天的种种,竟是觉得太不真实。   不敢相信,昨天自己在舞台上收到了那么多粉丝的动人告白,又在这里度过了严轲精心准备的梦幻般的生日。极致的浪漫和深情,就像是一瓶烈酒灌入他的身体,令他飘飘然忘乎所以。可现在梦醒了,他收到的款待越是奢侈盛大,现在他就越害怕。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一切本来其实不属于自己,自己一定是冒名顶替了谁,才拥有了这些。   不然的话,自己这样一个平凡的人,充满瑕疵的人, 究竟是怎么配得上粉丝为他做的一切,配得上严轲为他做的一切。   严轲在他身旁动了动,他的思绪马上回到现实。严轲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自己可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恍惚,以免令对方失望。   见严轲缓缓睁开眼,他假装随意地埋怨道:“你也不帮我穿件衣服,被虫子咬了怎么办。”   严轲还没完全清醒,翻了个身揽住他,声音沙哑慵懒:“那你被咬了吗?”   楚子晨低头看看,身上倒是一个蚊子包都没有,红的地方都是严轲咬的。   “有啊,被一只……好色的大虫子咬的。”   “是吗,那很可能有毒啊。”   楚子晨白了一眼坏笑中的男人:“对!就是有毒。”   “那你岂不是已经中毒很深了。你怎么样,有哪里痒吗?这里?”严轲闭着眼,摸他的大腿和屁股,“还是……这里?”   楚子晨扒开他的手,红着脸蹭地坐起:“你才中毒!起床了!”   他钻出睡袋,一件一件地穿好衣服,心越想越觉得昨晚的事真是太荒唐。要是被偶然路过的人拍到照片,自己的职业生涯估计就结束了。   不过这个念头冒出来,他倒也没觉得多么担心或者后怕。得知生病以来他就越来越没志向。只希望能保住自己现在这种普通人的生活,一直过现在这样的生活,身边有严轲,这样就足够了。   两人磨磨蹭蹭地穿上衣服,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森林。   快到公路边时,楚子晨远远看到他们的车后面还停了一辆车。正有些紧张时,后面那辆车门打开,从上面走下一个年轻的陌生人。   严轲毫不惊讶,直接上前对陌生人说:“安迪,去把森林里那些东西收拾了。”   楚子晨见两人认识便松了口气,打量着面前名叫安迪的年轻人:“哥,这是你的新助理吗?”   “不,是你的新助理。”   “我的新助理?”   楚子晨忽然反应过来,急得寒暄都顾不上,扯住严轲的胳膊问道:“等等,小景呢?!”   “王景辞职了。”   严轲的语气平淡得过分,好像楚子晨失去的只是一件衣服而已。但楚子晨却觉得脑海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原地。   不,不对。一定发生了什么。   严轲让他先上车,他不肯,立马就拿出手机给王景打电话。依然是关机。   这么多天过去,他短信发过,语音留言过,已经不感到多意外了。   他抱着最后的希望打开微信,却发现已经搜不到这个人了。   人间蒸发。   楚子晨呆愣着,被严轲送上了副驾驶座。车子启动后半晌,他才找到了安抚自己的理由,喃喃自语道:“他会不会出事了?他遇到了麻烦,怕耽误我们才……”   “不会的,他来公司办离职的时候我和他谈过——”   “你见过他了?!”楚子晨猛地坐直。   “嗯。”严轲开着车,眼睛始终望向前方,不与他对视,“他只是单纯想寻求更好的职业发展,又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才会回避你的。他让我和你道歉,还说以后不要再联系他了。”   不要再联系?楚子晨苦笑着点点头。   “我以前就提醒过你,你是把他当成非常要好的朋友了,但他要养家糊口,对他来说钱才是第一位。他无法像你看待他那样看待你,所以迟早有一天他会承受不住你这样的情感。你别难过了。”   楚子晨没有吱声,默默把头转向了窗外。   真的是这样吗,小景?你选择在这种时候离开,算是默认那件事是你做的了吗?   出事那天起就开始躲着我,连见我一面都不肯,你做的这一切看上去真的很有嫌疑。可是我们以前的情谊,都是假的吗?   他无法相信,曾经那么交心的兄弟,那个开朗又关心人的小景,那个自作主张为自己冒险的小景,会因为任何理由出卖自己。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他被重要的朋友抛弃了。   几天后,新助理安迪陪着楚子晨回到了剧组。   安迪处理事情比王景麻利许多,执行计划也更严格,和严轲的工作作风很是相似。他的话很少,除了工作之外和楚子晨没什么交流,与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楚子晨大概知道原因。安迪一定知道自己生病的事的,而谁都不想无故去刺激一个病人,闲聊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   楚子晨突然更换助理的事在剧组内迅速传开了。所有人都顺理成章地认为,谈话录音被泄露的事和王景脱不了干系。   他多希望那些妄自揣测的人可以直接来问自己,这样他就可以大声地否认他们的假设。   明明有人比王景可疑得多……   他这么想着,望着远处几个扎堆聊天的演员。   陆宽就在其中。出事后他挂掉了陆宽所有的来电,现在终于可以平静地迎接对质了。   不知道对方看到自己会露出怎样的表情。练习了这么多天,应该不会表现出心虚了吧。   走上前时,楚子晨恰好听到几人提到了王景的名字。他心中怒火上蹿,走上前直接对着陆宽说道:“你最没资格议论这个。”   其他人并不知道陆宽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楚子晨又说:“借一步说话吧。”   陆宽点了点头。   走廊的尽头是一盆巨大的虎皮兰,陆宽叹了口气靠在旁边,露出少见的困顿神态。楚子晨沉默地打量了他一番,才有些生硬地开口说道:   “王景是因为私事离职的。我相信,那件事和他无关。”   见陆宽没有反应,他直直望进对方的眼睛:“陆宽,你真的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陆宽微微蹙眉,似乎被质问得有些失落,又马上闭了闭眼敛去了表情:“楚老师,我的确想要和你道歉,不过不是为了录音泄露,只是为了那天把你约出来的事道歉。”   “那不必了。是我自己看走眼。”   楚子晨说完便要转身走开,陆宽拔足追上去,拦在他面前:“你不能把不是我干的事算在我头上!我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那件事后,我和姚姐大吵了一架,我也怀疑过她是得了公司的授意。可她说不是。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了,我对她的了解和信任还是有的。她说不是,我就相信不是她。”   陆宽笃定的语气瞬间激怒了楚子晨:一句“相信”就能抵消所有的猜疑,真感人,你们都彼此信任!可我呢,我能信任谁?   被背叛的怒火再也难以遏制,还有这些天在他心底盘旋了无数次的推测,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印证:   “除了你们还能是谁?姚李爱在见面的时候就棋先一着,说好的只是随便聊聊,没想到合同都准备好了。那么在聊天时顺便留下证据,让我失信于老东家,好为挖我做铺垫,这完全就是姚李爱的做事风格吧?我不怀疑她怀疑谁,小景吗?”   想到那个不会再回来的朋友,他喉咙一哽,放低了声音:“反正他已经走了,没有辩解的机会了,正好背这个锅是不是?小景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一直向着我、帮着我,背叛我对他有什么好处?你说啊?”   陆宽沉默了下,盯着自己的鞋尖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当然有理由怀疑我们,如果你不相信姚姐,我也没有办法。”   楚子晨气结。他是怪罪陆宽,可他更讨厌当时听信了陆宽的话的自己。他早该看清楚,陆宽从来都没有站在自己这边。   都是假的。   “如果当初没有相信你就好了。”   一丝受伤的神情划过陆宽的眼角。楚子晨突然感到一刻也呆不下去,推开陆宽大步离开了那里。 第48章   《洞观》这部戏终于杀青了。   这天晚上,严轲陪同楚子晨一道出席了在白金五星酒店举办的杀青宴。   两人穿着同款的黑色西装,楚子晨以红领结为点缀,严轲系的是蓝领带。两人一起走进宴会厅,顿时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杀青宴是拓展人脉的好场合,每个人都在不遗余力地和最有影响力的人搭话,他们两人身边也陆续来了不少寒暄的人。但当严轲单独走开后,楚子晨身边很快就冷清下来。   是主动往制片、导演身边的人堆里挤,还是是找个舒服的地方呆着,他没多犹豫就选择了后者。他从自助餐区取了很多好吃的堆了满满两小盘,拿到角落里慢条斯理地吃。   严轲和几个熟人聊了一会后,就找不到楚子晨的影子了,他在厅内环顾一周,才发现对方正坐在两碟小山后面,像仓鼠一样津津有味地鼓着腮帮。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上前,挨着对方坐下。   “哥你吃过这个青梅酱牛小排吗?特别好吃!”楚子晨叉了一块往他嘴边递。   “我先不吃了,一会还要去和你们龙导演聊聊天。”   “哦……”楚子晨叉子一转,把肉送入自己嘴里,又喝了一口红酒。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喝,不孤单吗?”   “习惯了。就是想起了刚进剧组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没想到努力了几个月,最后还是一切清零啦。”楚子晨挥了挥叉子,自嘲地笑笑。   “不会清零的。现在你有了新的作品,这对于演员来说就是最重要的。这段时间可能会有点难熬,但等到大众忘记这件事,你还能像以前一样。”   严轲总是能把话说得特别令人信服。楚子晨点点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块水果挞。   严轲还是担心他心里失望,见四周没人,便在桌子的遮挡下,握住了对方放在腿上的手:“正好你的戏也拍完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放松心情,等我安排完手里的工作,我休个长假,我们出国度假,之前答应你的。”   楚子晨转过头来,眼睛熠熠生辉:“真的?那我们去哪?”   “想去哪里都可以。”   两人一起出门旅游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楚子晨立马放下叉子,凑近一些小声说道:“其实只要能跟你出去玩,去哪里我都是开心的。”   严轲以一个微笑回应了他,近距离的四目相对,让空气里多了几分隐秘的情愫。   楚子晨想了想说:“你说那种安静的临海小镇怎么样?欧洲很多国家的小镇都很美,我们可以挑一个在那里住半个月……”   “可以啊,那不如就去意大利?很多小镇都优美安逸,面向大海,而且各具特色。”   美好的画卷在楚子晨眼前铺开,他真恨不得现在就拉着严轲去机场。   “好啊好啊!不过不会说意大利语,在那里生活会不会比较困难?”   “我上大学的时候选修过两个学期的意语,日常沟通应该没什么问题。”   楚子晨惊喜地撞了撞严轲肩膀:“不会吧?你还会意大利语!你好厉害!我们认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严大经纪人,你身上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严轲微笑道:“那就太多了……”   两人的目光与桌子下紧扣着的手指一样,旁若无人地交缠着,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响亮的人声,把两人吓了一跳:   “楚老师怎么躲在这里!让我一顿好找!快来呀,我们陆楚cp党要跟老师们合照!就差你了!”   楚子晨心中一慌,下意识地看向严轲,果然,对方的眼神变得有点冷,定定地看着来到他们面前的马岚:“你说什么?”   楚子晨紧张得不敢吱声,马岚却一点都不怕严轲,大方地回答道:“当然是陆老师和楚老师的cp了,在网上都很火的啊,哦对,这应该也是严经纪人的杰作吧?要不要加入我们粉丝大军,一起合照?”   “不用了,谢谢。”严轲直接起身离开了。   楚子晨看不出他生气了没有,感到一阵手足无措,又不想被马岚看出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跟她走开了。   一群年轻女孩就聚集在不远处等着他们,但当楚子晨走近,却发现她们的表情有些迟疑。   马岚风风火火地走上前,大着嗓门道:“怎么回事啊,我刚把楚老师请来,陆老师上哪儿去了?”   其中一个小姑娘小声解释道:“额……咱们一开始不是想忽悠陆老师和楚老师一起跟咱们合影吗,后来陆老师听说咱们去叫楚老师,就走掉了……”说完,尴尬地看了楚子晨一眼。   楚子晨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没等马岚说什么,就露出一个大度的笑容:“没关系呀,如果大家不嫌弃的话,我来和大家合照吧。”   “行呀!那就太好了。”众人积极地应和道。   拍完合照,马岚偷偷把楚子晨拉到一边。   “楚老师,你是不是跟陆老师闹别扭了?怎么回事啊?”马岚的口吻早已没了刚才的不拘小节,变得严肃而关切。   “嗯……有些复杂,抱歉我不太方便和你解释。”   马岚迅速看了远处一眼:“是不是因为你经纪人啊?”   “啊?”楚子晨懵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和你的经纪人在交往,是吧?他刚才和你说悄悄话的时候,我一直在远处偷看着。我的直觉不会错的。”马岚神情悲惨地扶额,“我还一直真情实感磕着你和陆老师,没想到却被蒸煮打了脸……我也太惨了吧。”   楚子晨十分无奈:“你……你都看出我和严哥的关系,怎么还故意过去说那种事?他现在肯定生气了。”   不料马岚却惊呼起来,像个闺蜜那样拽着他的手:“我刚才就是故意测试他的,没想到他真的那么小气!楚老师,他平时是不是对你很霸道啊?你知不知道,你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得特别明显!原来陆老师跟我们说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真是气死我了!”   楚子晨叹了口气:“陆宽又背着我和你们说严哥的坏话?你们真的误会他了。”   他望着马岚犹豫了下。自从王景离开,他已经很久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现在马岚知道了自己和严轲的关系,让他有些忍不住想要说出那些积蓄已久的心里话。   “虽然我和严哥之间的确发生过大大小小的矛盾,但那都是我知道自己生病前的事了。病情公开后,严哥对我比原来还要上心了,他很关注我,也很温柔体贴……”   温暖的回忆一点点浮现,他不由得面露微笑:“可能是我之前想要解约的事情对他有所触动,让他反思了一下我们相处中的问题吧?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我现在很满足,也很快乐。”   他说着,一瞬间又想起了那个森林中的水晶球,他感觉现在的自己依然身处那个梦幻般的水晶球之中,如果这样的生活可以持续下去,其他的一切他都愿意舍弃吧。   马岚望着他欲言又止一番,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他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对吗?”   楚子晨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为自己的青涩感到一丝腼腆:“可能是因为得了这样的病,我经常觉得自己的存在无据可依,只有在看着他眼睛的时候,我才感到自己的灵魂有了锚点。我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很好、很值得爱的人,但严轲对于我来说是不一样的,马岚,你应该能理解那种感受吧?”   马岚呆呆地看着他,随即又慢慢点了点头。眼前的人让她感到困惑而又惊异。明明是一个单纯到犯傻的人,置于冷酷现实中似乎不堪一击,而他的感情却是那么坦率而刚强,包含着付出一切的勇气。   “好吧,楚老师,这一次你说服我了。”   --------------------   这大概是所剩无几的糖分了? 第49章   觥筹交错间,时间一点点滑向八点。   楚子晨还在和马岚聊天,一个精干的年轻男人面露急色,穿过人潮向他们走来。楚子晨认出那是龙导演的助理。   “楚老师,先过来跟大家拍个合照吧,有人要提前走了。”   “诶?是谁要走了?”他一听,有些遗憾没有抓紧时间和剧组成员再多聊几句。   “是顾老师,他刚刚突然接了个电话,然后就跟我们说有事要离开了。”   楚子晨点点头,暂别马岚,跟在助理身后往人群最为密集喧闹的地方走去,边走边暗自嘀咕着,这顾以南可是男主角啊,是什么重要的事让他非得提前离开不可?   几十人的大合照,光是安排站位就花了不少时间。拍完合照后,站在前排的顾以南果然迈着匆忙的脚步,径直离开了宴会厅。楚子晨犹豫了下,想到这次分开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还是决定大步追了上去。   一路追到室外停车场,他大喊一声,总算让前方的顾以南停下了脚步。   顾以南回过头,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急着就走啊。差点就跟你说不上话了。”   “私事。”顾以南有些不耐烦,眼神躲闪到一边。这样的神情让楚子晨很熟悉。他忽然若有所悟,难道说……   “是有什么重要的人要见你吗?”   顾以南有个金主的事,也算是顾以南主动告诉他的,所以他也没太避讳,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然的话,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一定要抛下这么难得的场合?是要去见你那个老板吧。”   顾以南无所谓道:“对啊,怎么了?”   “这么重要的场合,他为什么偏偏要在今天见你?”楚子晨有些替对方不平,再结合之前顾以南被金主弄伤的事,就更是按捺不住义愤,说道:“这个人的控制欲一定很强吧。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你会开心吗?”   “你可真天真。当然不会开心,我恶心他,他也恶心我,如此而已。”   楚子晨微微吃惊:“既然这样,为什么选择这个人呢?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能找到更合适的——”   他说这话时,顾以南忽然以一种安然自若的目光定定地望着他,嘴角讽刺似的勾了勾。他看着这副神情,心中泛起奇怪的直觉:顾以南说的这个人,说不定自己曾经也见过……   顾以南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现在就很合适啊。人家出资源,不就是为了让我包容人家的毛病么。如果谁都干得了,凭什么出头的是我。”   顾以南越是这样,楚子晨心里就越担忧,但也不好再劝,只能说:“……那好吧。你跟着这样的人,一定要保重自己。”   “这话由你来对我说,是不是哪里搞错了?”顾以南冷笑一声,“我有舍有得,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你呢?本来势头正好,非要搞什么解约,还被人出卖,你真是特别可笑你知道吗?”   楚子晨没想到话题会突然拐到自己身上,无奈地笑笑不说话。顾以南抱起双臂,傲慢地望着远处:“算了,你的经纪公司作死管我什么事?我巴不得你再也追不上我的脚步。告诉你,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被公众当成你的低配版的人了。咱们被人比较了那么多年,现在,是我赢了。”   “嗯,是你赢了。”楚子晨微笑地看着他,“你演技比我好,现在事业蒸蒸日上,你会火很多年,你会把所有想要的奖项收入囊中。你的付出一定都不会白费。”   顾以南没想到对方会鼓励自己,噎了一下才说:“……惺惺作态。”   顾以南还是离开了。楚子晨目送着他的轿车融入缤纷夜色,心中百味杂陈。   还有机会追赶吗?   难道自己终究只是个普通人,追不上那霓虹璀璨。   顾以南的话轻飘飘落在他心底,涟漪却久久不散。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全然被“我只想做个普通人”这个想法安抚住了,现在却是体味到一阵淡淡的失落。   谁不喜欢被万众瞩目?他曾经也有过那样的机会,却被这一次解约风波给毁得彻彻底底。   到底是谁出卖了自己?他在圈子里一直都是和气待人,连起初和自己针锋相对的顾以南都成了朋友,到底是谁这么恨他?他想要知道真相的心情从未像现在这样强烈。   无论是谁,王景也好,陆宽和他的经纪公司也好……他都不会轻易原谅的。   离开剧组后,楚子晨搬回了严轲家里,恢复了彻底的自由身。   也许是顾以南的那番话为他保留了最后一丝心气儿,他私下学起了声乐。之前那次粉丝生日会上,他唱歌的录屏在微博上火了一把,他不禁想到,如果未来哪天自己还想重回巅峰,音乐或许是唯一可能的途径。更何况,他自己也时常梦回在舞台上挥洒淋漓的那几分钟。   有了希望和目标,他才逐渐开始摆脱之前那种害怕成为别人累赘的想法。   除了像往常一样操持家务,其余的时间,他就倒腾严轲送他的那个手工小房子。房子里搭配了一对塑料人偶,可惜是一男一女,偏偏那个男性人偶还长得有点像严轲,这让他很不开心,扔掉也不是,拆散也不是。   不过这不妨碍他把小别墅的轮廓搭建起来。三层的小洋楼里,阳台,书房,卧室,宠物室,花房,浴室……五内俱全,如同一栋真正的豪宅,充满了富裕而闲适的生活气息,令人心向往之。   计划中出游的日子一点点接近,于是他又准备起了意大利小镇攻略。去书店买攻略书,在网上收藏旅游纪实视频,不知不觉已经对那边小镇的情况了如指掌了。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个月。某天,严轲回到家里,看到楚子晨在台灯下凑的特别近,夹着一根小铜丝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对这种手工本来没什么兴趣,随口问道:“又在做你的小房子了?”   “不对,是‘我们’的小房子。这么久了,我才做了不到三分之一!”   严轲眉头紧皱:“这么复杂?太累就别做了。”   “那不行!你过来看嘛。”等严轲一走近,楚子晨就摊开手心,向他展示着一个不到三厘米长的小盒子,“你看,这个是床头柜,这个铜丝是用来粘上去做把手的。可是我手有点抖,粘了两次都没粘到合适的地方……”   楚子晨撒娇地扁起嘴。严轲看出他的意图,无奈地接过他手中的镊子和床头柜,夹起铜丝,抹了点浇水,毫不犹豫地怼在了柜门上。   “喏,这个位置合适吗?”   楚子晨捧着床头柜细细打量了一会,惊喜地拍了严轲一下:“哇,你真行!那为了奖励你,这个比较漂亮的床头柜,就放在你那边咯。”   他说着,两只指头捏着那个迷你床头柜,小心翼翼地伸进房子的窗户,放在了小小双人床的左侧。严轲这才明白过来,是因为自己习惯睡在床的左边,楚子晨才会这么说的。   床上的碎花被子也已经做好了,边缘是楚子晨歪歪扭扭的针脚。严轲想象了下自己盖着这种被子的感觉,好笑之余又感到一阵暖意。   然而,这也让他接下来想说的话变得有些艰难。   严轲收回思绪,斟酌着口吻说道:“阿辰,我想跟你说个事。”   “嗯?”   “我的休假申请公司批了,不过……是在明年的这个时候。现在还不行。”   --------------------   根本没有任何卡文的技巧,因为就是写多少发多少QAQ   终于可以负责任地说,下章就要开始进入高能副本了(?) 第50章 -洼市   “啊?为什么不能请假?”楚子晨放下手中的工具,难以掩饰失望,“是发生什么了吗?”   “我近期计划要把薛圣骞的经纪工作移交给别人,但是出了一些意料之外的状况,所以有些重要的工作一时难以收尾。这段时间都很难抽出足够的时间。”严轲坐在他身侧,望着他的眼睛,“你也希望我把薛圣骞的工作交给别人,对吧?”   薛圣骞那个家伙终于要被弄走了?楚子晨心底升起一阵窃喜,连忙抿了抿唇让自己不要笑得太明显:“你为什么突然不带他了呀……”   严轲笑着凑近,点了点他的额头,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明知故问。”   楚子晨心里美得不行,好像满天都在下奥利奥:“……不过他会同意吗?”   “这个他说了不算。”   楚子晨点了点头,却又马上想起严轲开始说的事情,旅游泡汤了。严轲立即看出他的失落,神情愧疚地握住他的手:   “对不起,阿辰,我知道你一直非常期待的。所以我想了想,不如我们先抽一个周末,来一次短途旅游,你觉得可以吗?”   短途旅游?这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楚子晨最希望的就是和严轲一起出去玩,并不是太在意去哪里:“好呀。那我们不如就去洼市?”   严轲吃了一惊:“国内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可以去,为什么想到洼市?”   “可是那里有我们很多共同的回忆呀,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地方。”   严轲点点头,以微笑掩饰着眼底的犹疑。其实他很早以前就想带楚子晨去洼市看看了。根据医生所说,解离症的形成大部分都在幼年,所以在洼市的种种经历,包含着楚子晨记忆深处最难以面对的伤痛。而这就意味着,在熟悉地点的刺激下,主人格苏醒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但楚子晨刚刚振作一些,这么做无疑是把他拖回过去的黑暗之中,严轲一旦想起,就会感到一丝罕见的于心不忍,这才犹豫着拖延至今。   现在,他望着楚子晨心存侥幸地想,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只是为了实现你的愿望。   而楚子晨之所以提起这个,却是因为发生在半个月前的事。那天,严轲带着他去何大夫那里做了一次复查。按照何大夫的说法,他的状态很稳定,光是没有频繁切换人格这点就已经十分难得。但他看得出来,严轲对现状并不是很满意,反复询问着恢复过去记忆的事。   所以他想着,如果能通过故地重游,回忆起更多两人的时光,是不是能让严轲开心一些。   两人很快就把去洼市的事情确定下来,决定这周五请假出发,在那边呆上一个周末。   洼市没有机场,到了这一天,两人只能坐火车前往。一路上,拥挤的车站、吵闹的车厢让严轲不住皱眉。楚子晨偷偷关注着他,怀疑自己也许不该拉着严轲回到这样的地方。   出了车站后,他们就乘坐出租往酒店去。透过车窗,严轲冷眼打量着这座自己出生的小县城。这里还保持着上个世纪的样子,灰暗低矮的建筑被凹凸不平的狭窄道路串联在一起。   他们订的是全市最好的酒店、最贵的房间,位于顶层的总统套房,但一推开门,屋内地毯清洗剂的味道还是让严轲有些不悦。   楚子晨倒是很喜欢的样子,冲进卧室就在两米的大床上打了个滚。   “这么高兴?”严轲看着他像只在草坪上打滚的欢快狗子,心中的烦闷似乎被抚平不少,笑意无意识地漫上嘴角。   “我喜欢住酒店!新鲜!床也超软啊~”他在上面弹来弹去,又拍了拍身边,“你试试,快来快来。”   “晚上吧,你有的是机会试验床软不软。”严轲无动于衷地收拾着行李。天气热起来了,楚子晨不喜欢戴帽子,所以防晒霜得带出去经常补一点。火车上楚子晨又看了两小时相声,手机电量肯定掉了不少,所以充电宝和电线也得带着。   他一边把这些东西一一从行李箱里拿出来装进随身的小包,一边暗自惊叹着,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对楚子晨的习惯了如指掌。不过以一个专业的经纪人的立场,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等楚辰回来之后,自己也许需要一些时间,忘记这些事情。   收拾好行李,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过身,强迫思维回到当下。   “行了,你还出不出去逛了?头发都要乱成鸡窝了。”他拉住楚子晨的手把人往起提,像拔萝卜似的,“起来吧,想看新鲜的东西,外面有的是。小县城的商店街,你没逛过吧?一定会让你大开眼界……”   洼市的商业街只有位于市中心的那么一条,放眼望去都是色彩廉价的小门面,用很大音量争相播放着口水歌。   严轲猜得没错,这一切对于楚子晨而言都很新鲜,不论卖什么的都要凑上去瞧瞧。   他们路过一个小摊位,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塑料钥匙扣,有的是小动物,有的是人偶。楚子晨细细地打量着,突然挑出其中一个邀功似的在严轲面前晃。   严轲略略扫了一眼,做工粗糙得很,合模线是很粗的一条。他嫌弃地挑眉:“这东西有什么好的?”   “记得我们的小别墅附赠的人偶吗?这个人偶和其中那个长得像你的人偶很配啊!”楚子晨兴奋地形容道,“你看连这个白色套头卫衣,都很像我那件。发型也像我。整体的比例和你那只人偶也很相近。”   “你怎么还记着那两个人偶的事。”严轲打量了下,笑了,“不过,倒是确实能凑一对。别墅模型附赠的人偶本身也很廉价,说不定和这个还是同一个厂子生产出来的。”   “那我买了。老板,这个多少钱啊?”   “一个5块!两个8块!”看摊的大汉用浓重的方言回答道。   楚子晨惊喜地对严轲低语:“什么?一个只要五块!我感觉我在抢劫。”   严轲楞了一下,洼市的方言和普通话差距很大,楚子晨一次都没来过这里,竟然能听懂方言,这是他没有料想到的。   “别傻了。就这样人家也能挣一半。”他赶忙收拾好表情,揉揉对方的脑袋。   再往前走,是一家人气很高的奶茶店。好奇宝宝自然不会错过,立即排队上前点了一杯奶茶,一杯柠檬茶。   “我这个加了5种料,才10块!这也太便宜啦!”   严轲无奈道:“那你还喝,全是劣质香精,你怎么不担心喝出毛病。”   “也不见得呀,我觉得还挺好喝的。”楚子晨吸了一嘴芋圆,含糊不清地说。   严轲望着他想了想,试探地问:“你很喜欢这里吗?”   “东西这么便宜,为什么不喜欢呀?而且方言我也听得懂。”楚子晨率直地说,“虽然关于这里的记忆一点都没有,但感觉很亲切,好像曾经来过。可能是因为这是我们认识的地方吧。”   “嗯,有可能吧。”严轲听他这样说,心中浮起一丝无从捕捉的焦虑。他笑了笑,尽量不让对方看出端倪:“走吧,前面拐个弯就到我们的学校了。”   --------------------   终于到洼市了……这个副本会发生超级多重要的事情!   打劫小海星啦!没有的话,那就点个收藏作者怎么样【doge】 第51章   去学校就需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堤坝,堤坝旁正好是严轲当年被人推下的那条臭水沟。   严轲本不打算提起,楚子晨却有所感觉地多看了两眼:“你当时和我讲的,就是这里吗?你第一次对我心动的地方。”   “嗯。”严轲有些意外,“你记得吗?”   楚子晨憨笑着:“我也不知道记不记得。模模糊糊的感觉。”   当他们来到共同的母校,却发现学校的教学楼和操场都重新翻修过,早已找不到原来的痕迹了。   “已经过去七年了啊。也是难免的。”严轲语气不无遗憾,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太阳快要落山,他们混杂在一群年轻蓬勃的学生中,沿着校内的林荫道离开。路过校门口的小卖部时,严轲有些惊喜地停下脚步:“小卖部倒还是老样子。”   两人一起走了进去。穿梭在货架间,严轲充满怀念地打量着四周:“这里算是我们的约会圣地之一。原来,我们两个放了学都不喜欢回家,就总在这里一起逛逛,互相给对方买零食。”   楚子晨偷偷拉他的手:“哥你喜欢什么零食?我也想给你买零食。”   “现在已经没什么喜欢的了。”严轲的目光扫过货架,都是逗小孩子的廉价零食,辣条泡泡糖一类,他实在下不了口。   楚子晨也跟着搜寻货架,突然停住,从货架拿下一副塑料墨镜。   “那这个呢?你看,这个多可爱啊!”   墨镜的镜片是桃心形状的,边缘是粉色,既土又滑稽,楚子晨却毫不犹豫地戴上了。   周围全是刚放学的中学生,严轲简直没眼看,伸手要摘他眼镜:“行了,蠢不蠢,也不怕被人注意到。”   “不蠢~这是不是就叫眼冒桃心?哥,我就是这么看你的,难道你不是这么看我的吗?”   他说着,又拿起一副一样的眼镜要给严轲戴上,严轲一惊,拼命躲闪起来;“我才不戴,蠢死了!你拿开!”   严轲有点被吓到的样子让楚子晨觉得好笑又新鲜。毕竟,严轲是那么好面子、注重形象的人,会愿意戴这种眼镜才见鬼。但正因如此,想要逗逗对方的心情才更加旺盛,此外,他还产生了另一种隐秘的心思:他也想要试着让严轲为自己改变一点点。   说不定是仗着今天的气氛格外好,这份执念一旦产生,就越来越难以忽视。   于是他踮起脚,一边举高眼镜,一边用格外温软黏腻的声音央求道:“哥,可是我想和你一起戴嘛。我们连个情侣信物都没有,我也想和你有同款饰物嘛。”   严轲最受不了他示弱,顿时不躲闪了,但还是按着楚子晨的手。楚子晨见花招有用,于是加大攻势,轻轻地用肩膀撞他,发出奶声奶气的鼻音:“哥~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你都不满足我,你还是不是我男朋友了。”   男人大抵都受不了这种最直接的刺激,严轲的心都要化了,遂起了坏心思,凑到他耳边说:“那好吧,你叫我一声老公,我就戴。”   气流从敏感的耳边划过,楚子晨顿时打了个哆嗦。这种称呼在以前都是床上情趣。头一次光天化日之下被提出这种要求,楚子晨有种被扒了衣服的羞耻和兴奋。   “我只是让你戴一下眼镜,你别太过分了!……那我也要加要求,你得戴着这个跟我合一张影。”   “嗯,可以。”严轲好整以暇地微微俯视着他。在他灼热的注视下,楚子晨低下头支支吾吾了一会,忽然张开双臂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膛上,闷闷地叫了一声:“老、公……”   “诶。”严轲心满意足地应和,心中某个角落好像被一点点充入粉红色的泡泡,嘴上却不忘挤兑对方一句,“小嗲精。”   楚子晨迫不及待地拿起眼镜怼在严轲脸上,不苟言笑的人形成剧烈反差,模样格外滑稽,他捧着严轲的脸边欣赏边笑。严轲尴尬得脸颊都泛红了:“你拍不拍照了,不拍我摘了啊。”   楚子晨连忙掏出手机自拍,看到镜头里的自己,严轲又难堪得差点要摘下眼镜。楚子晨赶忙安抚:“帅的帅的,哥怎么都是帅的。”生怕对方反悔。   “好了没?”   “再拍点。”   “你刚才说的可是合‘一张’影。”   “我多拍点,最后筛选一张!”   在严轲的催促下,楚子晨索性按下了连拍。拍完后,严轲马上摘下眼镜塞进包里,表情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窘迫,让楚子晨觉得可爱极了。   入夜,他们在街边吃了大排档,就回到酒店。楚子晨一进屋就倒在卧室床上,欣赏起手机里的照片来,开始修图发朋友圈。   严轲合上卧室门,穿过客厅正要去冲凉,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是未知号码。   自从楚子晨解离症的事曝光后,严轲就不断地在接到各种医院和医生的电话,说可以为楚子晨义诊,其实也是想借助楚子晨的名气给医院打广告。   当着楚子晨的面,严轲不太方便谈论主人格的事,于是偷偷离开了房间,到楼道里去接听。   其实,他对这些主动送上门的医生都不是很看得上,但还是对每个人解释了楚子晨的特殊情况,这次也一样。不过迎接他的只有意料之中的失望,这次得到的回复也和以往大抵相同,无非是让患者保持现状,维持精神状态稳定云云。   这时,电话那头的大夫又说道:“记忆方面您也不用太担心,说不定哪一天,曾经的人格会慢慢向现在融合,记忆自然就恢复了。”   严轲听得脊背一僵——那样的话,消失的人岂不是就成了楚辰么?!   这些日子,那些医生口中的各种各样可能性充斥在他耳边,已经让他身心俱疲,他一阵激动,下意识说道:“融合不了也没关系,如果两个人格之间互相切换,和平共处,我也可以接受。”   说完这话,他马上又觉得不对。刚才自己说的那是什么话?   稀里糊涂地挂断电话后,他呆呆地站在走廊里回想着刚才的事,进而有些害怕自己的念头来。   不知不觉间,自己难道已经妥协到这种程度了么?还是说,自己是比较希望这样吗?想两个都占?他为自己龌龊的想法感到震惊。更何况,倔强高傲的楚辰是肯定无法接受的。   当他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时,发现楚子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客厅。对方却并没有问他为什么出门接电话,只是诚恳地抬头望着他,说道:“哥,明天带我回我家看看,好吗?”   严轲沉默了。尽管知道这个问题根本避不开,他却是一反常态,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如果旧地重游、通过刺激楚辰就能让他出现,自己一定早就去做了。可是,如果还是不能呢?   楚辰得了解离症这样的病,也许就是为了忘记一些痛苦的过往,如果现在他逼着楚子晨重新回想起来,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如果知道了过去的种种,楚子晨还会是现在这个单纯的、无忧无虑、心地纯净的青年吗?   谁能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半晌后,他还是没能作出决断,只好像个逃兵一样做着无谓的拖延:“时间还是很充足的。明天,还是带你去见一见我的家人吧。”   “你的……家人?”楚子晨抱着抱枕,从沙发上坐直起来,睁大的圆润双眼中有惊喜也有紧张,“这、这是不是就算见家长了?这太突然了……哥,我是不是得带点礼物?”   “嗯。别紧张,带点白花就行。”严轲心不在焉地轻轻摇头,“人都在地底了。”   --------------------   有没有闻到一股子快要出事的味道啊~~   营业不易,求评论求海星呀宝贝们=w= 第52章 -墓园   洼市怡和墓园。   楚子晨提前买好了白色的花束。天气微微阴着,空气有些窒闷,像是酝酿着一场雨。   第一次来到这样的的地方,他有些十分拘谨,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安静地跟着严轲进入墓园深处。   最后,他们停在一排墓碑前。严轲抬起手,简略地介绍道:   “我的父母,爷爷奶奶,还有我家的狗,都葬在这里。”   然后他转向那些碑:“我回来了。我找到阿辰了。我们现在还是在一起,一切都好。”态度像是走了个流程一样冷淡。   一排灰暗的碑被茂盛的杂草遮盖了半数,像是很久没人光顾过了。楚子晨上前分辨着墓碑上的字迹,然后郑重其事地挨个问了好。   做完这些后,他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便偷偷望向严轲。严轲沉默地立在坟前,冷冷的视线似乎穿过时空凝望着过去。   那表情让他强烈地感觉到,严轲虽然已经从这个县城走出很远很远,但有些爱恨和不甘,还深深扎根在这里。   这时他注意到,爷爷奶奶和父母的墓碑都是最简单的一块石板,只有狗的墓碑是设计过的,上面还有一张小小的照片。   他弯下腰看那张照片,是条机灵可爱的小土狗。一阵亲切感忽然涌上心头,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来到嘴边:   “大黄……”一连串记忆被两个音节牵动着,一股脑涌现出来:“它叫大黄,是不是?”   严轲好像从回忆中惊醒,吃惊道:“你怎么知道?”墓碑上是刻着小狗的名字的,但小狗的墓碑也比较小,杂草早已将那两个字遮的严严实实。   楚子晨茫然回头:“你和我说过啊。不是吗?”   严轲微微摇头。不可能,自己从未和楚子晨提起过大黄。   楚子晨记忆也有点混乱,花了点时间梳理头绪后,才慢慢说道:   “你给我讲过关于大黄的事。”   严轲惊愕地说不出话,楚子晨却顺藤摸瓜,把这些记忆一股脑地抖露出来:   “对了……你说过的,大黄是你很小时候,晚上去打酱油的路上捡回的狗狗。你爷爷脾气上来谁都打,打完你、或者打不动你了,就会打它。它被打得受不了,就会跑出院子,跑到没人找得到的地方。但最后它还是会回来,为了你。   你还对我说,每当那时候你的心情都复杂得很。你希望它能逃离这里,又担心没有了它以后,自己要承受更多的殴打。但每次看到它回来,你又会为它的不离不弃而感动,还觉得自己更喜欢它了一点。”   楚子晨深深凝望着他,专注得让他几乎想要逃走:“那时候你问我,会这么想的你是不是很阴暗、很罪恶?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答你的了,但我还记得听你面无表情地讲这些的时候,我有多心疼。”   严轲愣愣地看着他,感到一阵恶寒。是的,这些话他是说过,楚子晨记得也太清楚了!   他记得,那还是他们在一起读书的时候……   恰在这时,楚子晨也忽然眼睛一亮,印证了他的话:“想起来了,是在学校的河边……就是我们昨天经过的那个堤坝上!你就是在那里对我说的。我还记得那天的夕阳,红得发紫,很美也很奇特……”   “哥,这就是我们的共同记忆,对不对?你看,我这不就想起来了!”楚子晨兴奋地拉着他的手,好像希望得到严轲一些夸奖。   但严轲却掉进巨大的震惊中回不过神。   多少次了,他期待着对方想起过去的哪怕一星半点,也曾抱着希望滔滔不绝地给他讲故事,却一直无济于事。   偏偏在他要放弃希望的时候,楚子晨想起来了,却没有要切换人格的意思。楚子晨突然获得楚辰的回忆,这意味着什么?   他想到昨天精神科医生在电话里对他说的话,可怕的想法再度占领了他的脑海。楚子晨占有了楚辰的记忆吗?楚辰的人格在衰退吗?   楚子晨的触碰和说话声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他根本无暇顾及。   见严轲没什么反应,楚子晨以为是严轲不愿提起这段回忆,便悻悻地住了口。   虽然才在墓碑前呆了不到十分钟,但扫墓的事本来就只是走个过场,现在两人都没了兴致,不约而同地转身离开。   通往墓园外的道路只有一条。窄窄的石子路上,迎面走来两个妇人,她们好奇地偷瞟了下严轲,下一秒表情却瞬间变得诧异。   “严家孙子?!你……你怎么来了……”红头巾的妇人露出有些畏惧的神色。另一个人听到这个名字,也猛地顿住脚步,竟像是不敢上前。   “冯阿姨,苏阿姨,你们好。我回来给爷爷上坟的。”严轲回过神来,淡淡地点头问候。   “哦……哦,你知道就好!啊,不是,我是说,回来就好!……常回来看看哈,哈哈。”   两人暗中推搡着,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就大步离开了。   楚子晨总觉得,她们两人见到严轲的态度很奇怪。目送着她们远去后,他疑惑地问:“哥,我怎么觉得……她们有点怕你?”   “嗯,是怕我。”严轲轻描淡写道。   楚子晨更好奇了,严轲瞥了眼他那发光的小眼神,沉吟片刻后,眯起眼望向远处:“其实,她们一直觉得,我爷爷是我杀的。”   “……啊?!”楚子晨反应过来,吓了一大跳,随即有些生气,“她们怎么可以这样?有什么根据吗?!”   “当然没有根据,否则我不就在吃牢饭了。”   见严轲还有心情开玩笑,楚子晨暗自松了口气,刚想去握严轲的手以示安慰,对方却又说:   “不过,她们的怀疑不无道理。”   严轲的唇边浮现出冰冷的弧度:“毕竟我爷爷死前瘫痪在床,吃的都是我做的饭,我喂的药,我要是想故意弄错药让他断气,也不会留下丝毫证据。”   楚子晨讶异得说不出话,木木地望着这个不能再熟悉、此时却变得有些陌生的男人。严轲对他的反应好像很满意,竟然笑起来,挠了挠他的下巴:“怎么,你害怕了?”   “我、我有什么好怕的……”楚子晨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开,心里乱糟糟的。严轲却不依不饶地弯下腰凑近了些,以犀利的双眸逼视:   “要是我真的杀过人,你会怕我吗?”   楚子晨难以置信地抬起眼,正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知道严轲向来是心机深沉的,但这一瞬间,严轲那晦暗不明的眼神还是把他震慑到了。   他有种强烈的直觉,严轲在试探他。   可是,试探什么?   --------------------   人渣爷爷坟头蹦迪组团吗? 第53章   可是,试探什么?   严轲这样的态度,并不像是真的杀了爷爷。   楚子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说:“可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爷爷不是你杀的。”   “第六感这么好用吗?”严轲直起身子,无奈地摇摇头。   “因为我了解你啊。”   楚子晨说着说着,渐渐找到了信心,也理出了头绪。对,严轲不可能杀了爷爷。从进入这座城开始,他的耿耿于怀就很明显,他从未宽恕他的爷爷和这座城带给过他的伤害。   而他不愿意喝牛奶,也许就是他身体对那份回忆最直接的抗拒。   如果他真的亲手杀了爷爷,那么这份纠葛就算是被他亲手了结了,他应该不会还停留在这份痛苦中才对。   楚子晨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   严轲挑眉听他说完,似乎有些意外地愣了下,慢慢说道:“你也是这么觉得吗?”   楚子晨歪头:“也?也是什么意思?”   “很久以前,有个人也和你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严轲的眼神飘向别处。   楚子晨感觉得到,这是个对严轲很重要的人,忍不住追问:“是你的朋友吗?他是不是也遇到和你一样难过的事了。”   “嗯。不过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不知道还算不算得上朋友。”   严轲自我解嘲般地勾起嘴角,不再说话,闷头向前走去。楚子晨也不再追问,跟着他朝墓园外走去。   回忆,本来就是这么沉重的东西。   而他和严轲之间的回忆呢?是不是一直以来都在由他一个人承担呢?   他下定了决心,这么久,无论严轲也好老同学也好,大家都对他过去家里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他明白这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他看得出来,严轲一直对自己回到家里有所顾虑,但不能只是懦弱地靠严轲来保护了。   明天一定要回自己过去的家看看,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他都要搞得一清二楚。他暗自这么决定道。   走出墓园回到大街上,他深吸了一口气,有种重返人间的感觉。刚才的对话浮现至脑海,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回忆了一下后,他突然拉住严轲。   严轲疑惑地回头看他,发现他从包里掏出那副桃心眼镜戴上了。   “哥,刚才忘记告诉你,就算你真的杀过人我也不怕你。”   “哦?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呀。我觉得,这世界上应该没有比我更爱你的人了。”   眼镜尽管挡住了大半表情,却挡不住悄然泛红的耳朵尖。楚子晨踮起脚尖,搂着严轲的脖子吻了上去。   严轲托着他的背,心跳得飞快。一半是出于感动,一半却是出于惧怕。   这就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是吗?是这样吗?   两人牵着手在小街上随意地逛着。   临近中午,该吃饭了,但是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楚子晨想尝尝当地特色,严轲又对卫生条件要求很高,两人沿着马路走了半条街,也没找到合适的饭馆子,渐渐都有些没了力气。   这时,楚子晨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看是余自强,就接通了。   “小楚啊,我刚看到你朋友圈,你竟然和老严来洼市啦?……是来洼市玩吗?……啊哈哈,来都不告诉我一声,这也太见外了!起码让我请你们吃个饭,尽一尽地主之谊啊。”   见严轲皱眉,楚子晨开了免提凑到严轲耳边,让他一起听着,自己抢先说道:"那你知道什么比较好的馆子,可以吃到干净的当地菜吗?"   “当然了当然了……”   无视了严轲有些嫌弃的目光和不断的摇头,楚子晨一来二去,就和余自强把局约好了。   “半小时后,玫瑰饭店。”楚子晨得胜的表情说。   “让他来干什么,当电灯泡啊?”一想到又要听那个市侩的家伙跟自己套近乎,严轲就忍不住皱眉摇头。   “明明是我们请他吃狗粮。”楚子晨笑道,“好啦,正好我们也不清楚当地的饭馆,有人带路不是正好?”   很快,他们在饭店和余自强汇合了。余自强还是老样子,殷勤又客套,非要说和之前有什么变化,大概就是这是在他的地盘上,热情劲更多了几分。   “洼市这几年来有些地方建设的不错的,开了个博物馆,你们知道吗?可以去看看啊,我有朋友在那边,不要票的。”   严轲和楚子晨对视一眼,下午本来也没什么安排,附近逛逛好像也没什么不可。只不过一来二去,又变成了余自强陪同。   酒足饭饱后,他们上了余自强的车,严轲和楚子晨坐在后座。   而严轲落座后不久,就开始感到一阵心理上的不适。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阴冷,滑腻,就像是被一条蛰伏在草丛里的毒蛇锁定了一般。   他猛地抬起眼往后视镜一瞟,就和司机的视线对上了。   粗犷的轮廓,夹杂着白发的圆寸……还是上次那个人!   严轲心中警铃大作。上一次和余自强吃过饭,在停车场里遇到的就是这个司机,在玻璃后面鬣狗一般诡异的一瞥,让他一直记忆犹新。   而今天,他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个人自从他上车时就在偷偷观察他们。   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正想着要怎么打听出关于司机的情况来,没想到对方却先开口了。   “二位,好久不见。怎么想到要来洼市玩?”   这司机说话不习惯张大嘴,声音就像从牙缝里漏出来一样,带着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森然。   一时间严轲和楚子晨谁都没有说话,严轲发现楚子晨也认出了这个人,此时有些询问地望着自己。   对这一切毫无觉察的余自强热情地替他们回答:“嗨,他们也是洼市人啊!我们都是玉衍。同学来着, 我没跟你说过吗,老张?这次回来,当然是来寻根的了。”   老张?严轲心里搜寻了一番所有他熟悉的姓张的洼市人,并没有能和眼前人对得上的。   “寻根啊。呵呵。”司机老张点点头,“那,想必是看过家里人了啊?”   余自强说:“小楚还没呢。不过小楚就是回到家,也没什么人可看了。嗨,你瞧我这嘴,不提这个。”   “嗯。”老张简单地应了一声,忽然又通过后视镜看向楚子晨。   楚子晨和他目光短暂相遇,忽然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那人好像在对他笑。   他还没从那诡异的笑容中回过神,那人伸手打开了车载音箱。一阵刺耳的沙沙声后,一道缥缈的女声传出:   “忘记他   等于忘记了一切   等于将方和向抛掉   预研.杜佳   遗失了自己   忘记他   等于忘尽了欢喜   等于将心灵也锁住   同苦痛一起”   楚子晨突然感到头皮发麻,耳边响起了剧烈的噪音!紧接着,他的脑袋剧烈地疼痛起来,好像有人在他的太阳穴上钻开了一个洞,而有人在拽着他的灵魂,从太阳穴上的洞往外扯……   “哥……我头好疼……救我……”他的意识在飞速流失,他虚弱地求救着,咬牙对抗着那股拉扯的力,但终于还是敌不过了……   严轲眼睁睁地看着他在顷刻间脸色惨白,一头栽进自己怀里。他呆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吓得紧紧将人抱住:“阿辰!!”   青年痛苦地紧闭双眼,早已失去了知觉。严轲感到一股热血呼地冲上头顶,冲着司机大喊:   “快!去医院!”   --------------------   哇,来坏蛋了,作者好怕怕~作者想要个海星/评论护体呢【疯狂暗示】 第54章 -对话   楚子晨感觉好像是重重摔入了某个空间。   五感在震荡中错了位,好不容易定下神来四处打量,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了原来住处的客厅。   阳台的门洞开,阳台上的青年倚着栏杆,微微歪着头专注地凝望着自己。   明明同他是一模一样的脸,但那张脸上却是了无生气的清冷,在逆光之下好像一抹影子,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抱歉,刚才吓到你了。你还好么?”   说完,他才慢条斯理地朝自己走过来。楚子晨坐在地上仰视着他,鼓起勇气开口道:“你是谁?为什么你和我长得一样?”   对方只是轻笑着摇摇头:“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我的存在吗?”   对楚子晨说话时,他的表情仿佛注视着全世界唯一一束光那样温柔。他在楚子晨面前蹲下,轻轻握住他的手。   “要起来吗?”   楚子晨防备地缩回了手:“我自己可以……”   “偶尔依赖我一下又有什么关系。”面前的青年既不恼,也不失望,仍是柔柔地微笑着,“我不会伤害你的,子晨。”   楚子晨呆呆地望着青年的双眼,那双眼睛疲惫却又清澈,平和而又虚无,含着超脱世俗的透彻,让他感到一阵倾慕和敬畏。   但与此同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面前的人非常温柔,他却莫名有一种被支配、被居高临下审视的感觉,这感觉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抵抗。   被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拉扯着,他花了会功夫才意识到对方刚才说了什么。   “你叫我什么?你是怎么知道……子晨这个名字的?!”   对面的青年伸出手指与楚子晨相扣,那手指冷冰冰的不似活人:“因为你就是子晨啊,我的子晨。”   楚子晨……这个熟悉的名字回归身体,他的自我意识也慢慢苏醒起来。是啊,这个名字听上去就亲切多了。这好像……才是自己的名字。   “可是,所有人都叫我楚辰……”楚子晨茫然地喃喃,“我不是楚辰吗?”   那我到底是谁呢?   青年的眼中划过一丝怜悯:“那个暂时是我的名字。不过如果你喜欢这个名字的话,以后送给你也无妨。”   楚子晨愣了几秒,突然惊恐地睁大眼睛,甩开对方手迅速后撤,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朝后倒去!   关键时刻,楚辰一个跨步上前捞住了他的腰!这一刻发生的事超出了他的想象,两人身材明明没有差别,对方看上去甚至比他更清瘦一点,但对方一出手,他就神奇地稳住了身体,简直就像是整个空间都受楚辰支配一样……   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拉了回来,一手托着他的后脑,把他拉入一个充盈冷香的怀抱,无论他怎样挣脱都无济于事。   “不要怕,我的子晨……”   楚子晨很快就被送入急诊。   严轲站在屏风边,远远看着楚子晨失去意识躺在担架床上,像个布娃娃一样任凭护士摆布检查,不得不紧紧握住拳头才能阻止发抖。   他越是不愿想,脑海里那些可怕的急性病症就越要一个个蹦出来,他从没如此慌乱过,平时那条分缕析的大脑里空空如也,一条解决方案都没有了。   过了一会,护士放下仪器朝他走过来,他连忙集中精神。护士说道:“没关系的,患者应该只是受到巨大惊吓,引发的惊厥昏倒,一会醒过来就好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一颗心总算慢慢落回胸腔,连着谢谢了护士好多次。   惊吓……?   他开始拼命回忆楚子晨晕倒时车上发生的一切,越想越觉得可疑。恰好这时,跑去缴费的余自强回来了,他心里涌上一阵邪火,二话不说将人怼在墙上。   “你那个司机怎么回事?他对阿辰做了什么!阿辰从来没有这样过!”   “老张?老张他没怎么啊?他不是在开车吗?”余自强没见到过严轲这样失态,顿时吓得结结巴巴。   “他……他肯定做了什么。”严轲气势汹汹道,“……对,他开了音箱,是那首歌!”   余自强越发不明白了:“那首歌?不就是邓丽君吗?我这个司机也五十多岁了,就喜欢老歌,平时最爱循环这首曲子了!我可以作证!”   严轲一时找不到证据,只好忿忿地强压住火气:“你司机,他叫什么名字?”   “张秋礼。”   严轲默念着这个名字,然而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人。他怀疑地瞪了余自强好一会,直到确定对方没在撒谎,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他逼着自己冷静:司机的事情他可以随后再查,当务之急,是把楚子晨的情况搞清楚。   看着护士给楚子晨安顿入病房后,他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打电话给何大夫。   谢天谢地,这次何大夫接了电话。他早就打好了腹稿,迅速而详尽地向大夫讲了楚子晨这几天的情况。   “……总之就是,他先恢复了一些记忆,现在又昏过去了。这边的大夫说他是受到了惊吓。我很担心他……”   听筒中何大夫的声音有些失真,只有那缺少波澜的语气一如寻常:“人还没醒吗?我没见到患者,给不了你准确的判断,只能说些经验之谈。听你的描述,很可能发生了一次人格的切换。不过……”   短短的迟疑,让严轲的心猛地被提起来。   “如果他醒来以后,并没有切换人格,就只能说明,两个人格的融合已经开始了。”   “你说的融合……是指……”   “现在的人格正在逐渐掌握主导权,开始整合过去那个人格的记忆了。”   严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   何大夫的意思是……楚子晨拥有了不属于他的记忆,是因为他在吞噬楚辰?!   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发生吗?不,不可以。严轲疯狂地想着,我不允许!   万幸的是现在一切都还没有成定局。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很快就可以得到答案了。   他有可能马上就能见到楚辰,但也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吗……?   非天堂,即地狱。他向来顽强的神经被拉扯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找不到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甚至偷偷希望时间就停止在此刻,因为他还没有攒足勇气面对接下来的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去卫生间整理了下自己的着装。乐观点想,如果一会进见到楚辰,他还是希望自己在久别重逢后,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迷人而不是慌乱的。   做完这些,他轻手轻脚地来到病房外。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他看到楚辰已经醒了,怔怔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门上的小窗框出一幅静止的画面,画中的青年看上去是那么安静,那么恬淡。   那个人会是楚辰吗?久违的感情汹涌而来,他一寸一寸地推开了那扇犹如千钧重的门。   --------------------   严轲,听说你两个老婆在异世界搂上了,现在心情如何?   ——————以下内容需花费1海星浏览(doge)——————   ……好啦,我开玩笑的啦,1条评论也行嘛~行不行嘛0v0 第55章   “阿辰……?”   推开门的瞬间,严轲颤声冲着病床上的青年唤道。   青年的反应有些迟钝,听到他的呼唤,这才滞涩地转过了脑袋,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一定是因为他们很久没见了,才会这么生疏吧?严轲激动得几乎掉下眼泪,再也无法抑制汹涌的感情,一个箭步上前紧紧将人抱住:   "阿辰,阿辰……真的是你么?"   严轲闭着眼,感受着怀中躯体的触感。明明是和先前一样的轮廓,一样的体温,现在却能轻易唤起他的痴狂。   他沉迷其中,并不知道此时被自己禁锢在怀中的青年,表情稍稍变得有些黯淡。   楚子晨刚醒来没多久,那个奇异的梦让他脑袋依旧有些恍惚。而严轲的出现,如同在混沌中劈开一条裂缝,他开始艰难地思考起来,对方口中的chen,到底是哪个chen呢?   “哥……是我,子晨。”   严轲的动作一僵,好像灵魂被突然撞出了身体。   不是阿辰?没有切换?……   天堂和地狱突然翻转,他的心飞速下坠,快得失去了知觉。   上一秒还以为是唾手可得的东西顷刻间化为泡影,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他本能地把怨恨都倾注在面前的青年身上。   是他让楚辰面临被吞噬的危险。就是他挤走楚辰的……   感情就是这么难以捉摸的东西。他承认和青年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也不是没有真正被打动的时刻,然而那些悄然积累起的感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被残酷的真相轰得渣都不剩。   一切都回归零点,他甚至突然对“哥”这个称呼都充满了厌恶。   外部世界似乎在他眼中混沌扭曲,释放出他不曾觉察的种种恶念来,片刻后又重新恢复虚假的平静。   他确认似的打量着青年,青年也平静地望着他。被拉长的沉默透着诡异的味道。   “你是怎么昏倒的?我以为你……”   话说到一半,严轲突然意识到刚才对方的回答,险些没能控制住表情。   刚才青年说了什么?叫他子晨?   他已经知道,自己只是次人格的事了?   “是谁告诉你的?!”   一开口严轲就有些后悔,没控制好语气,显得太强硬了,而强硬背后就是深深的心虚。于是他立即沉默下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青年的反应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失望或愤怒,反而是十分平静:“哥早就知道了,是吗?”   楚子晨到底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酝酿着暴风雨?严轲如临大敌,静静地观察着青年不敢贸然回答。但青年的眼睛却只是笼罩着淡淡的困惑和迷茫,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严轲脑子一转,迅速明白过来,对方只是在就事论事而已。他马上从善如流道:“嗯,当然。”   多说多错,所以他惜字如金。   冷静下来后,他头脑转得很快。如果楚子晨现在只是知道了自己是次人格,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大新闻,如果被问“为什么之前没告诉我”,他完全可以说是担心刺激到对方、不利于病情恢复云云。   而如果对方一定要问“你到底喜欢哪一个我”,自己还可以回答“都喜欢”、“对我而言是不一样的意义”,甚至是“你们都是一样的”。楚子晨是很好哄的,他根本不需要为此担心。   他甚至觉得楚子晨根本不会问出这么尖锐的问题。即便楚子晨心里怀疑,也只会暗自嘀咕,暗自难过,不会说出来让别人难堪。   ……不,他现在考虑这些做什么?楚子晨怎么想根本就不重要,楚辰是不是真的在消失,这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他在短短几秒内理清了思路,又问了一遍:“是谁告诉你的?”   楚子晨平静地回答:“我刚才梦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他告诉我,我是楚子晨。他才是楚辰。”   严轲脑袋嗡的一声:“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   严轲点点头不再说话,尽力掩藏着心中的轩然大波。   是楚辰,他终于听到了楚辰的声音!楚辰还存在着!他一时不知道自己是想笑还是想哭。   楚辰还存在于那里,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愿意取得身体控制权,但总算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就好。现在,他只需要这么一点点希望就能坚持下去。   而在他获得“最终的胜利”之前,他必须和这个可能在暗中吞噬着楚辰的青年好好相处。   想到这里,他极力压住自己的抵触情绪,露出一个自认为最温柔体贴的笑容,弯腰亲了亲青年的额头;   “别想那么多了,你就是你,只要你没事就好……子晨。”   落在额上的吻有些凉,但楚子晨还是感觉到了稍许抚慰。   得知严轲早已知道自己是次人格的事后,楚子晨反倒安心了一些。的确,他失忆后的性格变化太大,如果严轲说完全不知道才比较奇怪。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次人格的身份,因此从梦中醒来后,没有过多惊讶,只是有一些难过。   洼市那些记忆不属于他,难怪他大部分都回想不起来。他觉得自己就像个不经意间拿错了别人的东西、又舍不得还回去的人,尴尬又嫉妒。   好在,严轲还在他身边。   在他看来,自己就像一棵枯萎树干上分化出的新株,到底能不能代替过去那个人存在,他也不清楚。可是现在能和严轲分享生活、互相陪伴的只有他一个人,不是吗?   而他们也已经制造了许多鲜活快乐的回忆。无论是令他心动的生日,还是一起旅行时的种种甜蜜迹象……最近的一切都让他感受到了严轲的温柔。那些记忆,楚辰不也一样没有吗?   真实发生过的事,切实体会到的情感,总不可能都是假的吧?   楚子晨正这样自我安慰着,余自强推门进了病房。   “哎?醒啦?你怎么样?”   他一进来就阵仗很大,又是拿水果又是开窗通风,接着又对着楚子晨嘘寒问暖起来。   “小楚,那明天你们什么安排?我送你们去啊?”   没等到楚子晨回答,一旁沉默着的严轲却突然开口:“不用你们送了,我们自己可以。阿辰,你不是说,想回原来的家看看么?”   昨天他还在为这件事摇摆不定,担心楚子晨会为过去的记忆忧伤。而现在,与楚辰即将消失的威胁相比,那份担忧又变得不值一提。   严轲的想法终于变得清晰,而且坚决。   一定是因为外界的刺激还不够多,阿辰才不肯出现的。   现在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决不会放弃这最后的希望。   “还是不去了吧……”楚子晨犹豫着说道。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旧宅里藏着的都是不属于他的记忆,他有什么资格再去抢夺。   余自强在听到严轲的建议时就有些意外,现在赶忙附和:“是啊是啊,还是好好休息……洼市什么时候都能来嘛哈哈……”   严轲没有理会余自强,走到楚子晨身边拍了拍他的背:“别怕,我带你去。”   “关于过去的那些事,我可以全部都告诉你。”   严轲的语气似乎夹杂着一丝生硬。楚子晨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正遇上严轲的视线——眼角分明是弯起了好看的弧度,眼眸却好像无底的深井。   是错觉吧?楚子晨心想。   --------------------   渣攻的渣尾巴又露出来了。   【支付1海星对渣攻实施炮轰(泥垢!)】 第56章   楚子晨的老家藏在巷子深处,一个不怎么被阳光眷顾的角落。   门口的墙壁上布满了青苔,一靠近就有一股腐朽的味道。推开大门,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因为蒙尘太多,早已沦为了同一种颜色。   院子里种着一棵树,看上去已经枯死。院子角落摆着许多被整齐叠好的纸板箱,还有不少空了的玻璃酒瓶。   围墙很高,太阳好像完全照不到里面似的。荒凉,破败,凄惨。好像连刮过这里的风都要冷上几分。   楚子晨环顾四周,没有回想起任何事,却本能地觉得不舒服。   最后,他的目光定在那落满灰尘的纸箱上,透过尘土,隐约能看出那些都是矿泉水、零食的批发箱。   这时严轲走过来说:“这都是你妈妈做的。你妈妈原来一个人撑着小卖部的生意,她是个非常勤俭能干的人,进完了货,这些包装箱都会被她当做破烂卖出去。”   “不过她运气不好,永远攒不到钱。”严轲又朝着旁边的酒瓶努努嘴,“因为你父亲最喜欢喝酒、赌博,你母亲赚来给你买书、买衣服的钱,总是被他一转手就在赌桌上输掉了。”   他听着严轲简单的描述,有种陷入沼泽的窒息感。他猜想,童年的楚辰大概也是这样的心情吧?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逃离厄运,他母亲如此,看着母亲遭遇不幸的自己更是如此。   他想摆脱这份沉重的情绪,于是抬头望着那棵枯死的树,却发现树干上长出了一株新苗来。   这让他莫名想到了自己和楚辰的关系,若有所思地问:“哥,你说这新的枝干长大以后,还算是原来的那棵树吗?”   “你希望他是就是,希望他不是就不是。”严轲有些冷漠地说,“走,进屋吧。”   严轲走在前面拨开随处可见的蛛网,楚子晨跟着他走进阴暗的屋内。   客厅的斗柜上摆着几张老照片。   楚子晨拿起其中一张照片打量。照片中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女人非常美貌,笑容像春天绽放的花朵一样,纯洁而充满梦想。照片里的男人因年轻轻轻显得精神,表情中有些自命不凡的味道。   楚子晨笑起来的样子和女人有些肖似,他想,这大概就是他父母的结婚照了。   稍微靠里的地方还有一张照片。画面中间是他胖了一大圈的父亲,神情庸碌,已然泯然众人,两只手分别放在儿子和妻子的肩上,充满控制的意味。左边站着个7、8岁样子的小男孩,拘谨地抿着嘴,面色阴郁,应该就是他自己。而右边的母亲瘦得像是生了病,眼睛深深凹陷下去,他甚至有些不敢认。   两张照片就这样被放在一起,一经对比,生活残酷的真相就昭然若揭。楚子晨望着照片中的女人,好像内心深处有什么被牵动,逐渐眼睛有些酸胀。   打开斗柜,里面放了几件爬满铜锈的首饰,还有几盒卡式磁带。他好奇地拿起来,看到上面的名字时,惊讶地举起来给严轲看:“哥,你看,邓丽君……这应该是我母亲的磁带。昨天我在车里一定是听到那首歌,才会晕倒的。”   严轲走上来接过磁带,略略思索一番。应该是这样没错,楚辰母亲喜欢邓丽君的歌,可能在楚辰儿时经常会为他唱,所以当楚辰毫无防备地听到记忆深处的旋律,就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所以那个司机在车上播放邓丽君,真的只是巧合吗?他希望最好是。而如果不是的话……   那么那个张秋礼,一定是个很熟悉楚辰家人的人。   虽然不抱希望,严轲还是问楚子晨:“你听过张秋礼这个名字吗?”   不出意料,楚子晨摇摇头:“他是谁?”   “昨天的司机。”严轲板着脸,“那个人不像善茬。如果他私下接近你,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   楚子晨小心地把磁带放回原处,正要将抽屉关好,目光却瞥见抽屉深处的一角塑料纸,好奇地拉开来看。   那是各种颜色和图案的丝袜,有七八双,都很薄,包装也非常廉价。   “奇怪……我母亲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丝袜?”这和他想象中勤俭持家的朴素女人出入很大。   严轲没有回答,楚子晨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去,看到对方站在客厅正中,双手环在胸前,眉目间异常冰冷。   他仿佛已经回到了的阴影中,从庭院洒进来的阳光完全照不到他身上。   楚子晨心中莫名有些紧张,便没有追问,转身继续打量起柜子里的东西。他的视线重新落在那些生锈的首饰上,细细看去,这些首饰的款式都夸张到了有些低俗的程度。   就像是……乡镇小酒吧里的陪酒女用的一样……   “这些东西,都是她的么?”楚子晨的声音有些无力,“我的母亲,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蠢女人。”   严轲刻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她为了你和你父亲,不分昼夜地工作,几乎不把自己当人。”   “夜里……在哪里工作?”楚子晨的喉咙干哑得不行。   “就是你想的那样。”   楚子晨像是被人猛地打了一巴掌,呆呆地张大了嘴,随即一股强烈的愤恨涌上心头:“是我父亲逼她的,对吧?”   此刻楚子晨有多震惊,严轲就有多冷静,深黑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嗯。小卖部挣的钱不够你父亲赌博、玩音乐,你母亲那么漂亮,你父亲当然不会放过她身上任何一点价值。”   巨大的惊讶和愤怒像一把烈火,被风一吹,就呼地在楚子晨的内心烧了个遍。他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起来。   他的激动情绪严轲自然是尽收眼底,却并没有因此停下来安慰,而是波澜不惊地继续说道:   “她开始自然是不肯去,你父亲就把她往死里打,还不给你吃东西。后来,她看不下去你受冻挨饿,就只好答应了。”   “只是她开始还不知道,乡下的陪酒女,当然不会只做那么文明的生意……你明白吧。”   说这些的时候,严轲的眼睛一直仿佛有所期待地死死盯着他,楚子晨莫名觉得严轲和平时不太一样,语气中的无情和冷漠带着点咄咄逼人的味道,让他十分不适应。   楚子晨起初只是愤怒,但他渐渐感到身体里升起一种难以忍受的、彻骨的煎熬,好像并不属于他自己。那感觉越来越强烈,到最后,眼泪竟然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他的头疼起来,不得不蹲下身体抱住自己的脑袋:“哥……你别说了,哥……”   严轲慢慢在他面前蹲下身,有些心疼地将发抖的楚子晨抱进怀里,口中却是无情地继续道:   “后来,这些邻居背地里都叫你婊子养的。你就和他们打架。”   “等你再长大一些,你已经坦然接受这一切,每天早晨去不同人家里接你那被蹂躏得像是破布一般的母亲。”   “你恨你母亲的盲从。恨那些嫖客,但最恨的还你的父亲。”   “你对我说过很多次,你想杀了他。”   “阿辰,你都记得,对吗?我们就是为了互相舔舐伤口才相遇的。没有人比我更懂你的感受。为什么不肯依靠我了呢……”   --------------------   dbq我迟到了……深夜去急诊绕了一圈……   被小区的流浪猫抓伤了!我都没有撸它!只是喂食!但是这只猫平时可能太怂了吧,抢食抢不过别人,所以养成了看到食物就赶紧往自己面前扒拉的习惯,我还没来得及把猫粮放在地上,就被它挠了……55555555 伤口还挺狰狞的,只好去打狂犬了。   所以建议大家流浪猫还是尽量不要去招惹了吧……毕竟疫苗它也不便宜【】 第57章   因为蹲了太久,楚子晨腿上又麻又软,在严轲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   头还是很痛,不过似乎只是因为哭的太凶了。这一次,他并没有失去意识,或许是因为身体里的那个灵魂早已做好了准备。   深呼吸了几次,他才慢慢抬起头来。严轲伸手擦了擦他湿漉漉的脸蛋,不知为何有些失落地望着他,一时间两人什么都没说。   楚子晨冷静一些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哥,我记得你说过,我父亲是掉进井里死的,是吗?”   严轲点点头,他又说:“我想去看看。”   严轲:“好,我带你去。”   跟着严轲的步伐,楚子晨才注意到院子一侧有个半人高的窄小后门,被杂物挡着。清理开杂物,再推开变形的木门,两人就来到了房屋背面。   房屋背面紧挨着一条土路,土路的那一边是一片荒地,目之所及没有一丝人烟。   严轲忽然低头,朝着前方抬抬下巴说道:“喏,就是这里。”   楚子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了路中央一个漆黑的井盖。   掉进这样的地方,死得一定很不体面。他的心中升起一阵快意,又马上惊醒过来,为自己心中的恶念感到害怕。   回过神来,他感到非常不解:“这个井盖挺明显的,况且旁边还有这么宽敞的路,他……我父亲,为什么会正好掉进井里呢?”   “我怎么会知道?那天我也不在现场。”严轲说,“后来我听警察说,那段时间,正好这个井盖有些问题,本来第二天街道上就会派人来修的。而且最关键的是,那时候你的邻居家正在翻修,他们把几袋沙子放在了旁边,堵住了旁边的路。”   严轲停顿了下:“不过我觉得,这其实就是报应。你说呢?”   楚子晨望着严轲,反应了一会才慢慢点头。不知是不是因为回到了让人不愉快的地方,严轲的神情中有化不开的戾气,令他看上去竟有几分陌生的味道。   当晚,两人乘火车回到A市。只不过离开了三天,楚子晨却觉得来时的那份无忧无虑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晚上我有个饭局,你就不用等我了。”几天后的某个早晨,严轲出门前对楚子晨说道。   这天晚上约他的人是薛圣骞。   听说严轲从洼市回来了,薛圣骞马上提出要严轲请自己喝“散伙酒”。   严轲答应了。都是一个圈子的熟人,好聚好散,而且这次决定把薛圣骞交给其他经纪人,薛圣骞没给他找麻烦就直接答应了,他也很欣慰。   只是严轲没想到,薛圣骞约他的地方,就是他第一次遇到楚子晨的地方,金御会所。   因为这是付敬禹很常来的地方,那次给了付敬禹难堪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了。   严轲到的时候,薛圣骞已经在包厢等着,桌上错落摆放着马爹利和威士忌。他无奈地笑了:“你这明摆着就是想灌醉我是吧。”   今天薛圣骞难得没有打扮得很妖艳,伪素颜搭配上简约风的服饰,落在严轲眼里总算比平时顺眼了几分。他冲严轲淡淡一笑:“上学的时候就想这么做来着,一直没找到机会。来嘛,给我个面子。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合上房门,包厢的灯光暗了几分,舒缓的爵士乐响起。这里没有别人,两人又算是相熟已久,严轲的心情比普通应酬上要放松几分。   两人随意地聊了聊以前的事,还有圈内的轶事。严轲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主动和薛圣骞碰杯:“还要谢谢你那时候替我说话。”   楚子晨因为解约的事陷入公关危机时,正如杨鑫成所说,董事会曾向严轲问责。当时是薛圣骞把一部分责任揽在了自己头上,严轲才得以顺利渡过难关。   “不客气,咱们谁跟谁,这是我应该的。”薛圣骞与他碰杯,大方地仰起下巴打算一饮而尽。他喝得很慢很慢,白皙修长的脖颈尽数露出,像是勾人遐想一般缓慢地蠕动。他一边喝着,一边还斜睨着严轲,视线落在对方滚动的喉结上。   一杯酒下肚,他的脸颊泛起娇媚的粉红色。   过了会,严轲再次举杯道:“这一杯,谢谢你肯放过我。”   薛圣骞一愣,听出对方是说更换经纪人的事,摆了摆手哈哈一笑:“没什么,我的一个朋友最近开了个娱乐公司,我打算和他合作做一个音乐直播平台叫“热火music”,打国内这块市场的红海。这块工作肯定会很复杂,我确实需要一个精力更多的经纪人来帮我把关。”   严轲赞许地点点头:“嗯,目前的音乐直播,只有榴莲平台做的不错,但他们最近管理层动荡不安,好多重磅艺人都出走了。你们如果能趁这个时机进入,能分很大一块蛋糕了。”   “是啊,我和我的朋友把老本都投进去了,我们都很期待。如果这次成功了,严轲,说不定以后就是你配不上我了呢。”他挤挤眼调笑道。   严轲满口说着“那是当然”,心中却觉得有点奇怪——薛圣骞今晚实在是太过通情达理了,和以前判若两人。   过了一会,薛圣骞起身道:“我去趟洗手间。”   严轲点头,指了指门口的空调面板:“顺便帮我把温度调低一些,这里面真够热的。”   “好啊,没问题。”   薛圣骞帮他调低温度,朝他微微一笑,就离开了包厢。   来到走廊中,他随便拦下一个服务员,给对方塞了一张纸条。   “我这边有位客人身体不适,帮我打这个电话,叫他来接一下。到时候直接带他进包厢就好。”   服务员应承下来后,薛圣骞在走廊里随意溜达了一圈,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转身回到包厢。   薛圣骞推开包厢门时,严轲靠在沙发靠背上,脸颊通红,已经有些醉了。   听到门的动静,他慢吞吞地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可能好久没喝了,今天上头有点快。”   薛圣骞轻轻合上门,走到他很近的地方坐下,距离近到看得清对方的毛孔。   “醉了好。”他目光灼灼地望着那令自己迷恋的面孔,嘴角贪婪地上扬起来, “严轲,我有一些话,早就想对你说了。”   --------------------   下一章是真的高能啦0v0   看在高能的份上可不可以讨点小海星恰恰0v0 第58章   严轲有些疑惑地转过头。薛圣骞来之前就打好了腹稿,只是做出欲言又止的姿态慢慢说道:   “其实,我在知道楚辰的病之后就后悔了,我之前不应该和他针锋相对的。虽然我不喜欢他,可是我没有想过,我做的这一切除了给你平添烦恼之外并没有用处。”   “严轲,你们之前猜想得没错,我一直都喜欢你,从上学的时候就很喜欢。我嫉妒楚辰,想霸占他的位置。可我没想过……他是个病人。”   他这是在告白吗?严轲皱了皱眉,想回应却找不出合适的言语。他脑袋变得很沉,身上不断冒汗,尤其是两人紧贴在一起的手臂处,热意几乎泛滥。头脑很迟钝,身体却很敏感,这和以往喝醉的感觉完全不同。   薛圣骞根本没期待他的回应,继续说道:“你对他其实是一种责任,你出于某些原因不得不照看好他。你对他是有愧疚的,但是没那么喜欢吧?我看得出来。所以啊,后来我就明白了,你是被道德感压着,才不敢和他分开对不对?他那么爱你,离开你就什么都不是,更要命的是他还生病了。如果你这时候抛下他,难免会被人说你没有良心。”   严轲面色一凛——薛圣骞是怎么看出来的?虽然这个推理很离谱,但他为薛圣骞看穿了自己的心情感到紧张,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下意识要反驳,又被薛圣骞按住嘴唇:“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懂。可是我喜欢你是没有条件的,我也不需要名分。他给不了你的我都能给你,他无法为你扛的压力,我都可以为你扛。无论是他出事那次,还是我更换经纪人这次,我都是想要告诉你这一点。你是个厉害的经纪人,以后有更大的事业要做,你身边需要我这样的人。严轲,就让我做你的地下情人,好吗?”   薛圣骞说着,手已经抚上对方结实的胸膛,一边贪婪地呼吸着衣襟上若有若无的龙涎香,一边以手指划过衬衫的玛瑙纽扣,就要去解开。   严轲本身就血气翻涌着,被这么一挑拨,好像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连忙一把推开对方的手,严厉地解释:“你想多了,我和阿辰感情很好,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   薛圣骞发出夸张的冷笑:“骗子,你是不是连你自己都骗了?可惜,你骗不过身经百战的我。你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不得不管的小孩子罢了,你宠着他,但你是有目的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严轲为对方犀利的眼神震撼到了,接着,心底竟然冒出一种被理解的快慰。这些天他一直在为自己之前的动摇而苦恼:楚子晨险些吞噬了楚辰,而自己竟然对他留有恻隐之心,这件事他每每想起来都觉得荒诞。   而薛圣骞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道出自己对楚子晨的情感并不是爱,反而微妙顺应了他现在内心的希望。   “好吧……我承认。”   借着酒劲,他双眼一闭,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你会替我保密,是吧?”   “当然了!”薛圣骞急于听到真相,又趁机靠近了一些,脑袋几乎搭在严轲的肩膀上。他知道,想要得到一个人的依赖和情感,必须看到他最软弱的地方,而现在就是自己的机会了……等到严轲朝自己敞开了心扉,自己就可以理所应当地把他拥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去抚慰……   严轲偏过头,遇上那近在咫尺、闪动着好奇的眼神,倾诉欲开始抓心挠肝地催促着他。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跟你说吧,我没和你说谎。我确实一直都爱着阿辰,只爱阿辰一个……但是我爱的这个阿辰,是失忆前的阿辰,并不是现在住在这个身体里的人。现在住在身体里的人只是他的次人格,我们就叫他子晨吧。”   薛圣骞惊呆了:“子晨?”   “对,子晨。呵……子晨。”严轲点点头,玩味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像是初次品一盅既烈又涩的酒,“我尽可能温柔地待他,是因为我必须安抚住他,让他乖乖呆在我身边、听我的,这样我才有机会治好阿辰的病。你相信吗,我本来也没打算让子晨那么爱我……”   说到这里,他面色痛苦地停顿了下,颓然地垂下脑袋:“他陷进去了,这不好,我们迟早得分开的。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况且我也付出了很多。我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了,就算是养了条狗,都不可能毫无感情,何况是个活人呢。但我知道孰轻孰重。”   在药物的作用下,严轲是真的已经不清醒了,说话有些断断续续,不像他平时说话充满恰到好处的修饰,有那么多可供周旋的余地,可是一顿一顿的,却都是压抑在心底的最真实的声音。   薛圣骞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一瞬间想拿出手机录下来,但又实在是太震惊了,连身体都有些不听使唤。   “阿辰是先来的,阿辰是我的初恋,而且我真的亏欠阿辰太多了,我下定决心要用一辈子还的。子晨有什么呢?他的一切都是阿辰的,粉丝是阿辰的,事业是阿辰的,就连我会到他身边……也是因为阿辰。”   他说着说着,一时悲从中来,竟是泫然欲泣地按住了眼角:“我也不想做坏人,我也知道我欠他的,可他不能鸠占鹊巢,他不能就这么……就这么把阿辰逼没了。如果注定要亏欠一个,我只能亏欠他,你懂我吗?你懂吗?”   包厢的门并没有上锁,此刻微微打开一条缝。严轲的一字一句全都清晰地传了出来。   楚子晨站在门外听着,手中的纸袋无意识地滑落在地,里面的解酒药咕噜咕噜地滚了出来。   可在他的感觉中,自己好像是被一把尖刀剜出了心脏,又亲眼看着那团鲜红的东西滚落在地上,被严轲锃亮的皮鞋一脚踏上去,狠狠碾碎。   在肝肠寸断的痛楚中,他的世界熄灭了。   --------------------   这一天终于到来啦……渣攻开始逐渐步入火葬场~   要不要开一包海星嘎嘣嘎嘣,庆祝下啊~ 第59章   薛圣骞的确往酒里加了东西。   他本来只是想灌醉严轲后和他发生关系,再让服务员通知楚子晨过来接人,“撞到”两人偷欢的场面。没想到酒里下的药没有让严轲起生理反应,只是让他醉得更深,意识薄弱,最终说出了这些话。   严轲说完这些,迷迷糊糊抬起头,仿佛有所感应似的望向门外,却正对上楚子晨通红的双眼。   他瞬间就清醒了。   他并没有马上想起自己说了什么,但却本能地感到慌乱,于是吃力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着门口走去:“阿辰——”   直到现在,严轲还在叫自己阿辰……楚子晨的心早已摔得稀碎,拼不起来,也不想再要了。   原本他还想再亲口确认一次,想给严轲一个机会,问问他那些是不是他的心里话,可现在严轲的表情已经赫然告诉了他:都是真的。   “…… 我不是你的阿辰。”   阿辰,阿辰……改不过来的称呼,就和那扭转不过来的感情一样,哪怕只是无心而为,都已经足够伤人……更何况从开始就不是。   严轲睁大眼睛,反应了下才改了口:“子晨,对不起,这里面有些误会……”   “对!很多误会!”楚子晨一个激灵,大声反驳道,“是我误会了你!哪怕是我知道了自己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我都还是心存侥幸地想着,你会对我有哪怕一点点的感情。原来这都是……我的误会。”   他说着突然一哽,于是最后的话就消失在自己的喉间,像一把吐不出来、只能重新咽回去的刺。一阵疼痛随即在五脏六腑内蔓延开来,仿佛把他从内到外劈成两半。   他鼻子一酸,苦涩感像飓风一般浩荡而过,于是记忆中的过往种种洋洋洒洒、一片狼藉,像被风卷起的雪堆。   心里还有太多指控和质问,可在那片飞雪的遮掩下都变得苍白无力。他终于克制住了冲动。   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听。不能再信严轲,绝对不能再信他了。   自己已经够蠢的、够贱的了,只剩最后这么一点点自我,再也经不起玩弄和欺骗了。   严轲被他一通话喊得发懵,站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他好几次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重新把嘴角抿成了一条向下的直线,憋得眼中都浮现出了浅浅的水光。   最后,他只能用近乎乞求的眼神望着楚子晨,像是预感到要被遗弃的小狗一般。   这副慌乱无措的眼神像钩子一样挂在楚子晨的心里,险些又让他失了神——原来严轲真正着急起来,是这个样子。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   如果这份着急是为了他,他该多幸福啊。   ——不,不要,太卑微了。他为自己这个念头可耻地哆嗦。视野突然一片模糊,于是这最后一眼也没能久一些,他在眼泪坠下之前,转过头仓皇而逃。   BY郁阎。   他像是要逃离噩梦那样挣扎着往外跑,尽管脚步跌跌撞撞,好几次撞在墙壁上,都像是没有知觉似的。   一直跑到大街上,他终于松了口气,却看着车水马龙陷入了茫然。   不想回严轲家,还能去哪里呢。   他已经没有房产了,要去朋友家借宿吗?   可是他有朋友吗?他细数起那些有过交集的人,陆宽,王景,郑茹……那些曾经的朋友和可能成为朋友的人,都或多或少因为严轲的缘故,退出了自己的生命。   现在他才恍然明白过来。   难怪,难怪这凄凉又可笑的一切会发生。原来自己只是个代替品啊。在严轲眼里,自己连一个完整的人都不算,一切都是从楚辰那里偷来的。   所以不需要自己的人际关系,不需要有人记得,不需要存在过的证明。   自己被逼迫发展演艺事业、不允许转型的原因也终于找到了,因为自己原本只是用来给楚辰铺垫人生的。只是楚辰星途大道上一块愚笨而沉默的垫脚石。   不,如果真的那么单纯倒好。可自己还是占据了严轲心爱之人身体的人啊,是有罪的。   严轲刚刚说了,是自己“逼”没走了楚辰。严轲一定很盼着自己能早点消失吧……   一想到这里,心里的那个裂口又被重新撕开了。   楚子晨真想知道,当自己全心全意地望着严轲,告诉他自己的爱,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献给他时,他在想什么?   “那不如把你的命给我”?他其实是这样期待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严轲,你实在是太会演,太会演了……   突然间,胳膊被一股大力扯住,差点把发楞的他扯得摔倒。   他回头一看,正对上严轲瞪得通红的双眼。严轲的衣服被扯乱了,手臂上还流了血,好像是摔了一跤。   他一惊,不明白严轲怎么能在短时间内变得这么狼狈。   “你去哪儿?你不能……不能走。我不舒服。我们回家……快回家。”   楚子晨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透了,饶是再气愤难过,只要严轲一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他看得出来,严轲现在很不好。   紧紧抓住楚子晨的手臂后,严轲就软绵绵地倒在了他身上,楚子晨不得不虚虚抱着他,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严轲身上的高热。   严轲平时就算喝醉,脸也不会这么红的,额头上还出了许多虚汗。   还有严轲身上凌乱的样子——他手上的伤是被尖锐物品割破的,可是被拉扯出下摆的衬衫、扭到一边的领带不会是摔出来的。   恰在这时,薛圣骞追了出来,一脸的气急败坏:“严轲!你要去哪儿啊!你醉了,都说了你别乱跑!”   楚子晨顿时明白了,刚刚薛圣骞一定是拼命拉扯着严轲,阻止严轲出来找自己。而至于为了什么,他心里简直不要太清楚!   火气腾地窜上他心头,他抬眼怒视着还在装作无辜的薛圣骞,不知哪来的力气,抱着比他高出不少的严轲转了半圈,护在自己身后:   “少碰他!你给他吃了什么?你什么心思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如果还待在这儿,我不介意陪你一起上热搜,比比看看谁更丢人!”   薛圣骞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色厉内荏地说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告诉你——”   “滚!!”楚子晨耐心早就被消耗殆尽,大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这一吼让周围不少路人都看了过来。薛圣骞没戴口罩,见楚子晨完全豁了出去,表情中终于闪过一丝怯懦。他支支吾吾地放了句不知什么狠话,面色不甘地退入了会所中。   严轲迷迷糊糊站不稳,几乎所有重量都压在楚子晨身上。如果不是那个饥渴的薛圣骞就在附近,楚子晨真想把他丢在马路上吹一晚的风。   可现在他别无选择,只好拦了辆出租车,打算先把人带回家。   车来了,他先是吃力地把严轲塞入后座,自己再跟着上车。没想到一坐下,他就被严轲像八爪鱼一样地抱住。   “别走……你生气了、别生气……是我的错……”   “好听的话以后留给你的阿辰吧。”楚子晨顿时后悔了和他一起坐在后座,冷冷地推开他。   “不是,我……我只是……只是……”   楚子晨低着头,十分没出息地期待了一会,发现严轲大概是意识不太清楚了,吭哧吭哧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丧失了耐心,一瞬间心底又充斥了对自己的鄙夷,更加坚决地推开往自己怀里钻的脑袋。   拖着醉鬼去医院太招摇了,助理也没跟过来,楚子晨权衡了一下,打电话给马岚,问她有没有认识的私人医生。   马岚在电话那边紧张得不行:“啊?你怎么了楚老师?你实话告诉我,你男朋友是不是家暴你?!”   楚子晨对着窗玻璃里的自己露出讽刺的笑。人的直觉真的很神奇,仔细想想,家暴什么的倒也不是没发生过。一个外人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不对劲,只有他自己傻呵呵的沉浸在自己单方面编造的童话里。   楚子晨简单解释了下,马岚这才放心了一些,直接帮他联系了一个私人医生上门。两人刚到家没多久,私人医生就到了,给严轲包扎了伤口,又检查了一番身体,确定了现在的意识不清是吃下催Qing药的副作用。   楚子晨在旁边听着,气得把手心都抠疼了。他忍不住想着,今晚的事是不是世界线变动的结果?如果走了另一条世界线,严轲并没有说出那些大实话,只是被薛圣骞用菊花qj了一顿,自己心里可能还好受些。   隔天带着男朋友去医院做个检查就行了。他们之间还可以好好的。   但是既然已经知道真相,他就退不回从前了。   医生临走前,楚子晨让他留下了有签名的诊断书。如果严轲回头想和薛圣骞追究法律责任,这个可以当做证据。   --------------------   虽然暂时没法加快更新频率,但是这章字数多了一些呢!(挺起胸膛)   努力的作者想吃一些海星补充营养! 第60章   楚子晨送走医生时,已经是深夜三点多。严轲睡沉了,他却是累得头一阵阵发晕。   但他已经不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喝了杯咖啡提提神,便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既然在严轲心里没有位置了,那为什么要腆着脸占他生活中的空间呢。   他搬进来的时候行李不多,很多东西都是和严轲一起买的。现在要把它们带离自己最熟悉的家了。   把东西一样一样从原有的地方拿走时,他似乎感觉得到这些东西都是悲伤的。   衣服和衣柜告别。   书籍和书柜告别。   但是活在过去有什么用呢?   他自以为的幸福时光,其实都是用巧妙的谎言堆砌而成。   现在他彻悟了,回头再去看所有的美好回忆,都觉得它们不再单纯,甚至是面目可憎。   是严轲毁了他们的记忆。   柜子深处那个装着楚辰旧物的铁盒被他不经意间翻了出来。他之前还自作多情地认为铁盒里的东西属于自己,现在才揭开谜底,这些东西寄托的都是严轲对另一个人的思念,跟自己无关。   严轲对楚辰才叫真心实意,他们之间的羁绊是无可替代的。而自己是从哪来的,自己到底算什么呢……   这个铁盒被严轲换过好几次地方,现在想来,不知道是不是防着自己。   他一时冒出了报复心,想偷偷拿走那个盒子,想来想去还是算了。   来到书房,他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的自己的生日礼物之一,别墅模型。   从洼市回来之后,他把房子的阳台也做好了。酒桌、高脚凳、酒杯和酒瓶,漂亮的挂壁植物和小夜灯……他记得每一样东西做出来的工序。那个被自己从洼市带回来的子晨塑料小人和严轲小人,正面对面坐在阳台上惬意地喝酒。   一砖一瓦,都是他精心编织的梦境。可当时心情有多荡漾,现在就有多寥落、多讽刺。   模型只完成了一半,他望着那一桌的零件开始犯难。   这个小房子里面细节太多,非常难以打包。还要带走它吗?这种东西留着,相当于给心里留了根刺吧。   他心中陡然燃起怨恨,心想,不如全部砸掉算了。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举起了房子。房子比他想象得要沉一些,微微一触碰,里面的小世界就地动山摇。   举高房子时,他的手不住地发着抖。突然间失了平衡,屋内的家具好像狂风过境一般,稀里哗啦地全都倒向一侧。放在外侧的一个小柜子更是直接从房子里滚了出来……   不太响的一声,却让他脸色大变,赶忙重新把模型放下。他慌张地把柜子从地上捡起来,认出那正是严轲帮他做的那个床头柜。   床头柜没有摔坏,只是小抽屉从柜子中脱了出来。确认了这一点后,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他手捧着那个小床头柜,无法克制地回想起严轲帮他粘上抽屉把手的样子。明明只是不久以前的事,却遥远得像是中间横贯着整片银河。   床头柜没有摔坏,他心里明明该是庆幸的,眼泪却好像再也绷不住,哗哗地掉落在掌心。   他现在才真心感觉到,忘记也是一种厉害的本领。   如果能忘掉,就不会这么痛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房子内的物件,试图将一切回归原位,但无论怎么摆放,都找不回原来的感觉了。如果说曾经的它是生动鲜活、充满生命力的,现在的它只剩下一片死寂,好像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他守着这个房子哭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睛肿得都快流不出泪了,才慢慢恢复冷静。   既然舍不得亲手毁掉,那不如就留给严轲,不知道他在看到这个房子时,心里会不会也有留着根刺的感觉?   他马上自嘲地摇摇头。不会的。严轲会直接把模型扔掉吧。   一想到这个,他又舍不得了,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个能把房子装进去的纸箱。   其他东西他都可以不要,但是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这个房子带走。   楚子晨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严轲的卧室,和衣而眠。   他一下清醒了过来,本来想着连夜离开,没想到昨天收拾东西时还是累得睡死过去了……   微弱的消息叮咚声从身后传来,他一回头发现严轲正坐在床边,拿着手机处理信息。看到他醒了,严轲马上放下手机,关切地凑过来:“……子晨,你醒了。”   “嗯。”楚子晨低头撑坐起来,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们来谈谈吧,好么?”严轲急切地问。见楚子晨不理他,他起身绕到床的另一侧,强行把对方身体扳过来面对自己。   “你还有话说?”楚子晨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肩膀上收紧的指腹传递出真实的紧张,楚子晨心想大概是自己面色真的不大好,竟然也激起了严轲的一丝愧疚感。   “是关于……昨晚我说的那些话。”严轲欲言又止,“我记不太清了,不过我想说的是,我对你是有感情的,这一点……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   楚子晨静静地看着他搜肠刮肚,觉得很好笑。   如果放在以前,自己一定会因为这句模棱两可的话重新燃起期待吧?但自己现在已经太了解、太了解严轲这个人了。从严轲眼中一闪而过的思忖神色他就知道了,这不过是严轲的聊天战术而已。因为严轲不记得昨天究竟说过什么,所以比起冒着暴露更多事情的风险细细向他澄清,不如直接打出感情牌。反正对方知道,自己最在意的也只有感情二字而已。   准确地说是“曾经”——那个把爱情当成全部的楚子晨已经回不来了。   楚子晨淡淡点头:“是对狗的感情,我知道。”   严轲急了:“你在胡说什么——”   楚子晨冷笑着心想,那也是你昨晚自己说的啊。   “还记得你对我说的大黄的事吧?你爷爷打跑了它,它因为舍不得你所以又返回来。在墓园想起这个故事时,我就觉得好熟悉啊。”   “现在我明白了,其实我就是另一个大黄啊。你不开心的时候可以恣意对待我,打我、骂我、甩我脸色、让我害怕……因为你一点都不担心。你知道只要你勾勾手指,我就会不计前嫌回到你身边。你就是喜欢看我受伤跑掉后,又因为舍不得你所以不离不弃的贱样子。”   他的声音不由地发着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露出脆弱的表情,眼眶却憋红了。   严轲完全没想到楚子晨会这么想,反应了片刻,瞪大眼睛激烈地反驳道:“我不是!不是这样的,子晨!”   楚子晨拼命忍着泪的样子,让他心底涌上一阵奇怪的酸涩,这样的表情他很讨厌,不想再看下去了。于是他用力抱住了青年,但下一秒就被对方大力推开了。   “不是狗?哦,可能还不如狗,只是牵线木偶而已。事事都要听你的安排,不让我干什么我就不能干什么,你不让我和谁交往我就不能,不按照你的想法做影帝就要接受你的惩罚!现在我总算明白了,我是工具人嘛。”   严轲震惊得说不出话,他第一次看到了楚子晨对自己的怨恨,那么浓烈,浓烈到在他们之间撕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裂口。他承认,他有些怕了。   楚子晨移开视线,不愿再看严轲呆呆的表情,在他看来,那只不过是阴谋被揭穿的尴尬。他冷冷道:“好了,是怎样都不重要了。告诉我,你希望我怎样?”   严轲的声音很弱:“当然是……希望你能治病。治好病……”   “那时候我会怎样?”楚子晨的指甲嵌入了掌心,“那时候我就不存在了,是不是?……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楚子晨了,是不是?”   严轲下意识回避的眼神又如一泼兜头冷水,他咬牙切齿地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我过一辈子,甚至没想过让我活着……”   “不是,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我说服自己了!”严轲急切地凑上前,“如果治不好病的话,我们就保持现在这样,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却不知道“接受”两个字再次把楚子晨刺痛了。   楚子晨心想,自己错了什么,要这个人来居高临下地接受?   凭什么当了别人的替代品,还要感恩戴德?   那严轲对自己的伤害呢?他从始至终没有提起对自己的欺骗,要怎么算?   经年累月地用谎言应对一个那么爱自己的人,这个人还有心吗?楚子晨不敢细想下去。   他猛地站起来:“我不想听了,我们分手吧。哦,不过可能不能这么说?最开始你就没把我当男朋友,楚辰才是你男友。那就更简单了。我会尽快搬出去的。”   “出去,你能去哪儿?你是病人,你在洼市就犯过病了,我得对你负责!”严轲应当是早就料到这一出,准备好了话术,他的声音重新变得冷硬,瞬间就变回了楚子晨熟悉的那副说一不二的样子。   不过是怕我弄丢你的楚辰而已。从始至终都是这一套。楚子晨想。   “怕我生病就把我送到精神病院,不然你没有权利限制我的自由。”   严轲被噎了一下,怒火又添了一层:“你是我的艺人,我有权知道你住在哪里!”   严轲说出这话,两人都是一愣。曾几何时,他们心中都暗暗觉得一纸经纪约是两人关系的保障,没想到现在,它真的以这种方式派上了用场,真难看。   楚子晨以一声冷笑打破了尴尬:“对了,你正好提醒了我。我是公司的艺人啊。公司不是有练习生宿舍吗?给我安排一间,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严轲一愣,深深的无力感几乎占据了上风。这不是他熟悉的楚子晨了。以往的那个楚子晨,悲伤时会流泪、会控诉、也会抵抗,可是向他露出的从来都是自己柔软真实的一面,如同张开蚌壳的软体动物。   但现在的楚子晨却是坚决地闭合了……他把自己关在了外面!这是严轲无法忍受的。   不过严轲是不会为自己的情绪操控的,他飞快地冷静下来。   楚子晨这句话反而是提醒了他。他心里清楚,眼下不能再和楚子晨硬碰硬下去,而他正需要想一个有人帮他看着楚子晨的地方……   尽管心中某处正为楚子晨的决绝而震颤,他还是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好,我会安排一间条件最好的单人间给你。”   楚子晨点头,转身就要离开房间,手腕却被用力扯住。   严轲紧绷着脸颊,就像个明知会失败却不肯让步的倔小孩那样,语气硬邦邦地说道:“可是,我不会答应分手。”   --------------------   迟到的七夕快乐!!   依旧是非常丰满的一章=w= 要不要给努力存稿中的作者一点小海星补充营养鸭【doge】 第61章   楚子晨再次回到了豪景花园城的客厅,在梦里。   搬出严轲的家后,他总是频繁来到这里,见到楚辰。   起初他是抗拒的,因为一见到楚辰,他总是克制不住心底微妙的嫉妒,这份嫉妒无情地提醒了他,自己并没有像期望的那样把严轲彻底忘记。但他逐渐就习惯了,哪怕是梦里有人陪自己说话也是好的,毕竟独处的时光对一个失恋的人而言太过漫长。   楚辰也的确是像来陪他的样子,当他什么都不想说时,楚子晨就什么都不问,只是默不作声地在阳台上沏一壶花草茶,两人相对而坐,从烈日炎炎的中午喝到漫天红霞的傍晚。   就这么见了几次面,最后还是楚子晨忍不住先开口了:   “我不在时你也是这样吗?”   楚辰“嗯”了一声,他又问:“在这里……不会觉得无聊吗?”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吧,我不会回到现实,更不会见严轲的。”   楚子晨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楚辰托着腮,温柔地打量着他。   “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呢。”楚子晨寻找着合适的语言,“前几次见你的时候,都觉得你好像只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和现实中他们形容你的那种有点高冷的感觉不太一样。但是刚才你突然这么直接地打消了我的疑虑,我突然觉得好像能把你和现实中的模样联系起来了。”   “在不适应的环境里,人总是会被迫养成锋芒来保护自己,我也是一样。”楚辰微笑着给他斟茶,“但来到这里就不必要了。更何况是面对你……你值得我所有的温柔,子晨。”   楚子晨眼神黯淡:“我……我配得上吗……我曾经觉得严轲也对我很温柔,可后来才知道,他只是想控制我才……”   “你配得上。真正爱你的人会让你感觉得到,你配得上所有的好。”   一阵压抑已久的酸涩从心底升起,楚子晨眼圈不住地发热,赶忙低下头。楚辰走到他面前,轻轻把他搂在怀里:“没关系……没关系的。”   男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却莫名给了楚子晨一种母亲般的感觉,陌生而又亲切。他终于放松下来,安心地把脑袋靠在楚辰胸前,默默地哭了一会。   眼泪流出来的感觉很好,很快他就恢复了精神,抬起头冲楚辰笑笑:“谢谢你,不过刚才那句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担心,你会不会寂寞什么的。”   楚辰叹了口气,轻抚着他的脸颊:“我的子晨,你总是这么善良。因为有你在,我不寂寞。”   他环顾四周:“这是我们的潜意识世界啊,大部分时候,你不会看向这个房间,但我总是能看到你的身影就在这里。”   “你喜欢星星吗?”他的话锋忽然一转,“现实世界的人们总是说,爱你的人愿意为你摘下天上的星星。”   楚子晨茫然地点点头。楚辰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朝着虚空一抹,令楚子晨震惊的景象出现了——   天空就像被楚辰的手指翻了页,黑夜从左至右延伸,顿时覆盖了天际,闪闪的繁星坠在上面,如同一颗颗镶嵌在黑色丝绒上的钻石。   “天啊……”楚子晨惊呆了。   接着,楚辰朝着天空轻轻一抓,那颗最亮的光点就飞进他的手心里。他把楚子晨的左手拉过来,把东西放入他的手心。   “给,你的星星。”   楚子晨难以置信地张开手,发现里面真的躺着一颗圆形的小石头,晶莹剔透,还流转着光屑……   “有些人的次人格,是住在主人格身体的一部分当中的,原来你就住在我的手心里,子晨。现在我们调转过来了,我也把自己放在你的手心里。”   “不过,你只有在我这里才能看到它,你是没办法把它带到现实世界的。”   “所以,你可以常来看看我,看看你的星星。”   无垠的夜空下,面容清俊的青年身披星辉,身影有如神祗,却又触手可及。   *   严轲敲了好几次门,都没有人应,只好拿出了自己找宿管要来的钥匙,直接把门开了。   根据宿管的报信,楚子晨今天并没有离开宿舍才对,敲了这么久门都没听到,这让他着实有些紧张。   楚子晨搬出去已经两周了,这半个月里,严轲来练习生宿舍看过他许多次。   他发现楚子晨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宿舍里,读一些什么《病态精神分析》、《存在与虚无》这样的书。在严轲看来,人一旦沉迷这些东西就会变得不正常,从那以后,严轲就更加担心楚子晨的精神状态,没事就要过来看看。   一推开门,满屋的酒气扑面而来。窗帘没有拉开,屋内一片昏暗,严轲小心翼翼地走入里面,发现书桌上酒瓶横七竖八,而楚子晨歪斜地趴在上面昏睡……   他竟然在酗酒……   酒精是逃避问题的最好办法,但楚子晨在逃避什么样的问题,是和自己病情相关的问题,还是逃避失恋的痛苦?   严轲心情复杂地俯下身,将青年打横抱起来。青年憔悴而孤独的模样让他感到一阵心疼,可内心深处却又不可抑止地浮现些许满足——   你看,你到底还是离不开我。   可是,把楚子晨抱起来时,却突然看到他在笑。   他在梦里笑得很甜,像是睡在母亲怀里的婴孩那样神情安详.雨延。   严轲内心顿时被扭曲的嫉妒攻占了。   凭什么,凭什么你还能做一个美梦?   可楚子晨离开后,他却是整夜整夜的失眠,早晨又喝不到楚子晨亲手做的特调咖啡,这导致他整天天昏昏沉沉,活得像个丧尸一般。   凭什么?你怎么可以离开我了还开开心心?   正在这时,楚子晨缓缓睁开眼,认出了严轲。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抗拒地挣扎起来:"严轲?你怎么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你出去。我让你出去。"   因为醉意,楚子晨的反抗十分无力,严轲心中涌起黑色的快感,轻而易举地箍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抱得更紧。   想甩掉我,忘记我?没可能。   青年的脸颊因羞愤透出淡淡的粉红,严轲贪婪地打量着这久违的俊秀面孔,眼神不住地被那柔软的嘴唇吸引。这个人曾经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无论怎样的自己都能接受,可现在宁愿在这黑暗狭小的地方独自买醉,都不愿意再见到自己了吗……   怨愤,急躁……在他心里混杂成一种疯狂的情绪,他扳起青年的下巴,用力吻了下去——   --------------------   继续在渣攻头上种草,想必他也快要感觉到绿意了呢。   谢谢投喂的小伙伴们!!爱你们=3= 第62章   “呜呜!”   被突然吻住时,楚子晨猛然清醒了不少,再次用力反抗起来,但却根本无法摆脱男人的钳制,只能被撬开牙关,让男人的舌头恣意地扫过齿列,与自己交缠。   男人的鼻息如同野兽一样,强烈地喷洒在他的脸颊上,反复更换着掠夺的角度,用力啃咬着他的嘴唇,而舌头不住往深处钻,几乎要勾起他灵魂深处的火。   他极度不想承认,当他从睡梦中醒来、突然看到那张让他想念到心痛的面孔时,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想要紧紧抱住对方……   “我说了,我不会答应分手。”喘息的功夫,严轲起身把他抱到床上,宣示性地说道。   严轲居高临下地按着他,傲慢地挑起了眉:“……而且,你有感觉了不是吗。”他俯下身子,在青年的耳边吹气,“你受不了我这样,对不对?你一被我吻到腰软,我就知道差不多可以了……”   “滚啊!你滚……”楚子晨想对着那有恃无恐的表情挥舞拳头,却被严轲轻易地捉住手腕,按到头顶。   严轲望着青年泫然欲泣的可爱表情,几分得意地心想,无谓的挣扎,不过是在维护自尊而已。是的,只要展示出足够的耐心和热情,总有一天,楚子晨会愿意回到自己身边来。   他抬起青年的下巴,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再次吻了上去……   半日的疯狂之后,楚子晨再次昏睡过去。重新醒来时已是下午,房间内没有别人,只留下了一床凌乱。   他忍着全身的酸痛翻了个身,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懊丧地抱住了脑袋。   不得不承认,与严轲激烈相拥的时候,他的理智被对方搅得七零八落,甚至有一瞬间产生了动摇。   明知严轲对于自己来说是一剂毒药,却还是贪恋那一点点醉生梦死的味道。   难道这样对抗下去,就能忘记他吗?或许不过是彼此折磨而已,对谁都没有好处。还不如干脆将就下去……   不行,他在想什么!   他猛地恢复理性,为自己的心软气愤不已,一个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嘶——”   不算陌生的痛感从身后传来,他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看着床单上的血迹暗骂了严轲祖宗十八代。   不行,得去买点药来。上次感染后他一直都很注意这方面的清洁,马上打开手机app搜索他常用的那个牌子。   然而并没有找到。   难道不得不出门一趟?这些天他所有东西全靠网购,几乎没有出过门。他一点都不想出门!   一股难言的气恼在心底燃起,他丢开手机靠进枕头里,有些凄凉地心想:反正这身体也是楚辰的身体,如果连严轲都不在乎的话,那我更不在乎,烂掉算了。   闷闷不乐了一阵,他还是屈服于现实,打算出门一趟。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后,他推开大门,迎着久违的日光和新鲜空气,缓缓走了出去。   最近的药店离宿舍不过五百米的距离,买到药之后,他突然想起牙膏要用完了,零食和酒也都没有了,索性拐到了附近的超市。   正在货架前挑选着商品,不远处有什么熟悉的东西一闪而过,令他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穿着咖啡色的外套,正推着购物车选购商品。   那件咖啡色外套,是王景很爱穿的……他正有些恍惚,那人不经意间转过脸来,他定睛一看,惊得后退了两步。   就是王景?他不会认错的,真的是王景!   解约被爆的事桩桩件件涌入脑海,热血呼地上涌,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要慢慢靠近王景,趁他不注意紧紧抓住他,不能让他跑掉。   这么想着,楚子晨放开购物车,无声无息地朝着王景的后方贴近……   但就在这时,王景有所警觉地转过头,和他的目光正好对上了!   下一秒,王景瞳孔一缩,丢下满满当当的购物车,竟然拔腿就跑?!   楚子晨好像听见了希望破碎的声音,是的,无论他多么不想怀疑王景,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了——王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他咬咬牙,也丢下东西追了出去。   王景直接跑出了超市,沿着马路大步奔逃,引来不少好奇路人的侧目。   楚子晨紧跟在后面跑着,身体的不适已经被暂时抛到了脑后。他一声都没有喊,憋足了劲紧紧咬在王景后面,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想要知道真相,想要亲口问问为什么。   楚子晨虽然近半个月没出门,之前健身的底子也没有全丢,跑着跑着就有要追上的趋势。这时,王景前方出现了一道横穿马路的斑马线,他忽然脚步一转,窜到了马路对面!   楚子晨想都没想就跟着冲过去,却没注意到他刚踏上马路,人行横道的指示灯已经变红了!   “吱呀!!——”   刺耳的一声巨响,一辆小轿车刹车不及,擦着楚子晨身侧开了过去!   楚子晨被巨大的推力掀翻在地上,痛得蜷缩起来。   “辰哥?!!”马路对面的王景闻声回头,吓得腿都软了。   “卧槽,眼瞎了吗,红灯看不见吗?”轿车车窗里探出一个不耐烦的面孔,见楚子晨只是些皮外伤,连车都没下,就骂骂咧咧地一脚油门开走了。   楚子晨捂着受伤的小臂,吃力地从地上坐起。他反而是庆幸司机没有下车查看自己的情况,不然自己可能又要上热搜了。   只可惜,还是没能追到王景……   他正这么想着,却听到一声熟悉的“辰哥!”他惊讶地抬头,看见王景双眼通红,穿过马路朝自己跑了过来。   “辰哥,对不起,对不起……”王景手忙脚乱地将他扶起来,声音颤抖,“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我陪你去,我不跑了……”   楚子晨摇摇头。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好在出门时穿了外套,擦伤才没有太严重。而且比起伤势,他更关心的是面前的人。   “小景,你欠我一个解释。”   王景把头低得几乎看不到表情,闷声说道:“我知道,辰哥,找个地方聊聊吧,我不会再逃了……”   --------------------   啊呀呀,又有高能了呢=。= 第63章   王景本以为,这个和楚子晨“聊一聊”的地方会是某间路边的咖啡馆,但迫不及待知道真相的楚子晨,竟然一把拽起了他,直接闯进了一条肮脏的小巷内。   楚子晨有些用力地把王景推到墙上,封住了他的去路。对视中,楚子晨平静的眼神下涌动着疯狂,那眼神让王景不敢直视。   “辰哥,你瘦了……”王景小心翼翼地试图缓和气氛,“你最近还好吗?”   “不用废话了,我现在只想问一件事。”   楚子晨深吸了一口气,直截了当道,“和姚李爱会面的录音,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是。”   像是被现实扇了一耳光,楚子晨失望地闭上了眼。亏他问出这个问题时,还感到一丝愧疚,生怕错怪了王景!没想到……没想到真的是他……   “为什么?!”   王景的头埋得更低,躲闪的神色让楚子晨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你知道吗,那时候大家都怀疑是你做的!可我还在一直为你辩护,我跟他们说,我们是好朋友,小景是做不出这种事的。我怕你结婚后还要回到这个圈子来,到时候找不到工作!”   王景抿紧嘴唇一言不发,脸上的肌肉却在不住发抖。   “现在事情已成定局,我无意追究什么,我只是想要一个理由。小景,你为什么那时候要背叛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我不是个合格的朋友,是不是?”   王景死死咬着嘴唇,用力摇了摇头,眼眶红得随时都会哭出来一般。   楚子晨突然想到了什么,心情像泄了气的皮球,满腔怒火都化作了难过。他垂下了拦在王景身侧的手:“我一定不是吧,否则……为什么,大家好像一个个都丢下我了。”   王景好像肩膀都在发颤,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不是的,辰哥!不是你的错!”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你应该去问问严总!”   “严轲?”楚子晨没想到王景会突然提到他,冷笑一声说道,“我们两个之间的账,我已经算清了。他根本就不爱我,他爱的是我的主人格。现在我们已经分开了,他不会再控制我了。”   没想到王景听到这个,却如遭雷击似的瞪大了双眼,怔愣良久,眼泪终于不堪重负地流下来。   “哥,我对不起你……我也是被他利用了……”   “被他利用了?”楚子晨感到一颗心被悬了起来,“这和严轲有关系?你把话说清楚!”   *   那是王景陪着楚子晨回公司开会、趁机潜入严轲办公室偷走何大夫号码的一周后。   这天,严轲把王景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看到严轲阴沉的脸,王景心中涌起十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严轲开门见山道:“你偷看我手机的事,已经被我自己装的摄像头全程录了下来。现在我可以以偷窃商业信息的罪名起诉你。”   王景吓得腿都软了:“不是的,不是的严总!我只是替辰哥找一个大夫的电话!我只打开了你的通讯录,监控视频能不能作证——”   “我的通讯录里就有机密,里面有很多不能公开的联系人信息。”严轲好整以暇,在沙发上交叠着长腿,像一头准备进食优雅的恶魔。王景遇上他的眼神,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明白了——严轲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这是一个圈套……   难怪,难怪辰哥后来没有联系上何大夫,他们被设计了!   王景满头大汗,脱力地跌倒在地上,喉咙干哑得几乎说不出话:“严总……我也是为辰哥好,我没有恶意……”   “我当然知道。可我对阿辰没有恶意。他需要知道的事,我会选择最适合的时机告诉他。爱一个人,就是要让他开心,你说对吗。”   提到这个,王景替楚子晨感到一阵不平,心想反正败局已成,索性问出自己真正想问的。于是他抬起头问道:“严总,你是真的爱辰哥吗?”   "当然。正是因为我爱他,现在我还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   严轲放下翘着的腿,前倾身体离对方稍近了一些。王景怀疑地看着他没说话。   “你知道的,前阵子因为资源分配的问题,我和阿辰之间有了些不愉快。"   “现在听说陆宽和他的经纪公司正在积极地接近阿辰。如果阿辰和他们见面,我希望你能帮我把录音拿到手。”   “为什么要录音?”王景提防地皱眉。   “我需要知道阿辰真正的诉求。”严轲摊了摊手,“阿辰有时候脾气挺倔的,不肯和我好好沟通。这就是为什么,有时候工作和感情还是分开的好。听了阿辰真正的想法,我才好替他规划。”   王景摇了摇头,正要反驳,严轲却以不容拒绝的语气打断了他:“王景,我知道你和他是很好的伙伴。他现在很冲动,但你要站在他的角度考虑。   “你再想想他以前的工作室,你应该能明白,像我这样照顾他的经纪人,其他公司哪里都是没有的。”   这是严轲第一次和他开诚布公地聊起两人的关系和自己的想法,语气听上去真诚而又理智。王景有了一瞬间的迟疑。   “一个月内帮我做了这件事,我允许你主动离职,再给你五十万——你很需要这笔钱吧。如果帮不到我……”严轲慢慢撤回身体,靠近沙发靠背中,目光变得寒冷,“对不起,我只能请律师了。”   缓缓走出办公室大门时,王景一直回想着严轲说的关于楚辰的话:两人闹了些不愉快,自己想了解他的诉求,会比其他公司更加照顾他……是啊,毕竟他们两个才是情侣。   也许是被胁迫的恐惧,让他不由得倾向去相信对方,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开始用严轲的话术说服自己了……   王景结束了回忆,拳头却握得关节发白。   “可我没想到,那条录音竟然被他转手就发了出去!那时我已经收了他的钱,我没有退路了……”   王景神色痛苦地捂住了脸:“最后一次在公司遇到他时,我全都知道了,这都是他的诡计!他早就设计好了,先放出你想要解约的消息给大众,让你和NEWS之间互相猜疑、进而关系破裂,再公开你的病情帮你洗白,这样一来,你就欠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觉得外界都不可信,加上对自己的病情不乐观,你会变得更加无法离开他,这样他就彻底解决了你解约的隐患。”   “他真的是个心机深沉的魔鬼!如果我能想到他会这么冷血无情,我说什么都不会把录音给他!那样至少……至少在辰哥你最难过的时候,我还能陪在你身边……”   “可现在辰哥你却告诉我,严总他还是辜负了你……这段时间你不知道我有多愧疚,我都是靠着自己给自己催眠,‘严总至少是真的爱辰哥,舍不得放手才会这么做’,这样想着才熬了过来。可现在你告诉我,他爱的人不是你……哥,我对不起你啊!”   王景说不下去了,哭得全身都在打颤。   可是和王景这边的狂风暴雨相比,楚子晨却好像是被丢进了真空里。   没有空气,没有声音。心脏的跳动都听不见了。   他很久很久都没能反应过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他记得刚出事的那段时间,严轲对自己那么信任,那么温柔。正是那时严轲的所做所为深深感动了自己,可现在看来……   他对自己无条件信任,是因为这都是他亲自导的戏。   他对自己极尽温柔,可能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猎手,对于可怜猎物的一丝愧疚,亦或是怜悯。   他头痛欲裂地蹲下身子,抱着脑袋,在双臂间大声嘶吼起来!!   --------------------   啊啊啊啊啊对不起我来迟了!   我先检讨了:连自己的更新日期都记不清的作者是屑! 第64章   严轲开完会后,马上就离开了公司,直奔药店。   他还记着自己没给楚子晨买药。   做的时候有点没控制住,发现对方受伤后,他就第一时间往药店去了。然而半路上他就接到一通电话,公司有艺人遇到紧急的公关事件,他不得不回去坐镇处理。   这一忙就到了晚上。   买好药后,他重新回到楚子晨的宿舍,又是无人应门。他用钥匙打开门,进了屋,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奇怪极了,这些天他经常来找楚子晨,就算对方多不愿意见到自己,都从没有离开过房间。   他感到一丝不寻常。   他仔细环顾起房间内的布置,衣服、书籍像往常一样凌乱,乍看上去只是主人临时出门,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拿出手机,打算给楚子晨打了一个电话。这还是他们分开两周以来的第一个电话,严轲习惯从通话记录里找人,翻了很久很久,才找到“阿辰”这个名字。   他犹豫着拨了出去,听筒里却传来了无机质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突然间,他冲向半开的衣柜,搜索了楚子晨常用的背包,又跑到卫生间翻看了一通——   不见了。大部分行李都在,但证件、银行卡、洗漱用品、充电器这样的随身物品却不见了!   严轲手中的药“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这些蛛丝马迹全都连成一个事实——楚子晨走了?!   严轲不明白,因为什么?只是因为中午自己对他做的事吗?他对自己已经抗拒到这种程度了吗?   可他能去哪里?   投靠朋友吗?他有些什么朋友呢?严轲想了想,发现自己竟然说不上来几个。曾经是有几个关系不错的人,可现在也都和楚子晨断了联系。顾以南倒是可能还有联系,可是顾以南早就进组了,不可能收留楚子晨。剩下的,严轲就只知道马岚了,可那只是个小小的场务,自己从来不屑于和那种小人物打交道,电话也没留一个。   况且,以楚子晨的性格,应该是不好意思跑到女生家里留宿的……   这下严轲真的感觉到慌了,楚子晨说不定根本就无处可去。   楚子晨肯定是知道宿管在替自己监视着他,才故意没有拖出行李箱的。可是他只带了那么点东西,他能去哪里?   现在的楚子晨会不会正独自游荡在外?他宁可流落街头,也不愿意再见到自己,他心里该是受了多大的折磨?夜已经深了,他会无助吗,会害怕吗?想到这个,严轲心中竟然不住地抽痛起来。   但他马上把这份痛苦放在一边,直接选择了报警。然而警察却说失踪还没到24小时,不能立案。   严轲气愤地挂掉电话,跌坐在床上。竟然还没到24小时……他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好几辈子。   他一次又一次地拨打楚子晨的手机,就算每次打过去都是关机也不肯停下,因为,他真的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这一次这么快就束手无策了,是因为慌乱的原因吗?说不清是着急、难过还是气愤的情绪,在胸口搅成一团……   突然间,一声和刚才不同的“嘟——”传了出来。   接通了!电话开机了!他猛地站起来,紧盯着手机屏幕。   但下一声慢吞吞的“嘟”才刚响起,电话又被挂断了。   可恶!!愤怒重新占据了上风,严轲不知道为什么就确认了,电话那头一定就是楚子晨。他要跑了!他要瞒着自己跑掉!   不行,严轲,要冷静。他对自己说,越是这种时候就越需要冷静。   想想看,既然他关机是为了躲自己,那为什么又突然开机了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严轲绞尽脑汁地思考着。   是因为有不得不用到手机的地方?   楚子晨拿走了钱包,不是因为要用手机支付。还有什么可能性?交通工具!   不会是地铁,在地铁上被认出的概率太大了。对了,火车站!   两人只坐过一次火车,就是上次两人回洼市的时候。那时他们是直接刷二维码进站的!   ……火车站,这可糟了!楚子晨有可能乘火车去到任何地方!可自己根本无法知道楚子晨会乘哪趟列车,去往哪里!   严轲抓起楚子晨桌上的那些书,用力砸向地面。他活了这么些年,除了他那该死的爷爷,还从没有谁让他体验过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最痛恨的就是无能为力的感觉,他要尽其所能,让事情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控中!   他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叫“洪刚”的人。   这个人是他毕业那年来A市的时候认识的,那时他正准备施展拳脚大干一场,拓展了不少各种各样的人脉,也包括洪刚这种“混道上”的。   后来他的事业步上正轨,便不想再跟这种人有什么瓜葛。但这一次……也许只有洪刚这样的人能帮自己了。   洪刚的联系方式他还留着,他立刻打了电话过去,开出一笔可观的费用,让对方帮自己查楚子晨的订票信息。很快,火车的班次被洪刚发了过来,严轲一看,目的地是一个他从未去过的边陲小镇。   他顿时庆幸极了,如果不是自己迅速地决断,可能真的会让楚子晨跑到自己找不到的地方去。   这时洪刚又主动提出,可以帮他去火车站抓人。严轲先是楞了一下,因为他并没有和洪刚说明自己和楚子晨之间发生的事,洪刚会这么推测,也许是因为他在处理类似的事情上十分有经验。   严轲沉吟半晌,虽然他对黑道做事情的方式稍有忌惮,但眼下他更为担心的问题,就是自己如果不能在公共场合把楚子晨带走该怎么办。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这一次抓不到,楚子晨只会跑得更远。   于是他同意了洪刚的提议,又转了一笔费用过去,让对方马上开车来接自己。   很快,他就在宿舍楼下见到了洪刚。洪刚还带了两个小弟,一看体格就知道是专业的打手。严轲看他们杀气腾腾的样子有些不太舒服,只能宽慰自己说,等把楚子晨带回来之后再好好安抚。   一行四人到了火车站后,立马在人山人海中开始了地毯式搜索。没过多久,一个小弟在对讲机里汇报:“发现目标,在11号候车室的入口!”   严轲眼睛一亮,对着对讲机说:“把人看好!我马上过去!”   他正要收起对讲机,听筒那边的人又说:“目标还有一个同伴!”   同伴?严轲感觉热血顿时齐齐冲上了头顶。   --------------------   子晨能跑掉吗~ 第65章   严轲丢下对讲机,气得脑袋发昏——   怎么会这样?他从没想过楚子晨竟然会有同伴!   难道他是跟着另一个人走的?短短时间内,他竟然就有了新的情人么?可是白天他们睡的时候,自己明明感觉到了楚子晨的留恋,他还没有放下这段感情……   到底是谁蛊惑了他离开自己,绝对不能放过!   抱着这样的心情,严轲暴躁地拨开人群,迫不及待地朝着11号候车室赶过去。   感到那附近时,茫茫人海中,那个身影像是与别人截然不同似的,被他瞬间认了出来。   熙熙攘攘的人群后面,楚子晨抱着背包坐在座位上,呆呆地低着头,就像个离家出走的孩子一样疲惫而无助,透着深深的被抛弃感。看清这个画面时,严轲心底的怒火迅速被另一种情绪盖了过去。   他感到一点心疼。   接着,他的脚步像是被定在原地,近乡情怯一般,突然有些不敢再往前。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和楚子晨之间的距离比自己想象得要远很多很多,他甚至感觉不到信心,自己真的还能挽回楚子晨吗?   但当他注意到楚子晨身边的人时,他感觉从头到脚都冷了。   陪着楚子晨的人……竟然是王景?!!   一瞬间他就想明白了楚子晨离开的理由——王景把一切都说出来了!   楚子晨全都知道了……   严轲的城池向内坍塌了下去,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他想过以后两人感情稳定了再一一交代的,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   他猜想现在自己看上去一定十分苍白。他控制不住地想要逃走,哪怕是花几分钟制定一下策略再来面对对方也好!可偏偏这时,洪刚和几个手下却直接冲了上去,不由分说地包围了楚子晨和王景,又一齐按住了楚子晨的肩膀。   楚子晨努力想要挣脱,却被六只大手纹丝不动地按着,害怕得都要哭出来了。严轲看不下去了,暗骂了一声,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他递了个眼色,让那些打手都退到一边,自己上前紧紧抓住了楚子晨的肩膀,竭力表现得像是无事发生:“子晨,你没事乱跑什么,吓我一跳!走,我们回家!”   楚子晨似乎意识到了这些混混是严轲找来的人,脸上的讽刺一闪而过;但是目光最终落在严轲身上时,脸上却浮现出了他从未见过的表情,冰冷,陌生,那双他曾经很喜欢的灵动黑眸子像是失去了高光,像是两口干枯的深井,连一丝抗拒或是厌恶都找不到了。   “不好意思,我们早就分手了,想去哪里是我自己的自由。”   在一旁被这个阵仗吓懵的王景,此时也忍不住鼓起勇气开了口:“严总……你就放过辰哥吧!不能好聚就好散吧!辰哥他真的很难过,你让他冷静冷静——”   “滚!!”这种时候,严轲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冲着罪魁祸首暴吼一声,那些打手见势,像拎鸡仔一样把王景从椅子上拽起来,拉到了包围圈之外。   “小景!!你们、你们这群混蛋,你们敢动小景!!”   楚子晨拼命看向王景被拖走的方向,重新激烈地挣扎起来。严轲见他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这么上心,难受得就像万蚁噬心一般。他托着楚子晨的脸狠狠扳过脑袋:“少在那里装厉害了!你去那么偏僻的地方怎么生活?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躲我躲下去吗?别闹了,算我求你行不行!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不想治病我们就不治了,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我答应你!以后我养你!你不要乱跑了好不好?”   楚子晨终于抬起眼睛与他对视。   “我不想听你说话,你的每一句话都是骗人的。”楚子晨冷冷地逼视着他,一字一顿道,“严轲,还用我再说什么吗?你、就、是、个、骗、子。”   楚子晨的视线太过锋利,严轲竟然下意识地避开了。他对这样的指控竟然无力反驳。   是,他是擅长玩弄手段,对楚子晨用了很多心机和套路,可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错,且不说娱乐圈这样的操作见怪不怪,更何况自己动机又不坏,只不过是想把人留住而已。   一定是楚子晨太单纯了,眼里揉不得沙子,才会为这样的事这么痛苦。   “我们先回去,其他的事情都好商量。”他刻意岔开话题,又拿出了那种不容分说的冷硬态度,一边用眼神示意着手下的人。那些人得到指令,架起楚子晨就往外走。   “放开我!我不跟你走!”楚子晨再一次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意识到自己力量不足时,突然偏过头一口咬在严轲的手上!   “呃!”   严轲刚皱起眉头嘶了一声,一旁的洪刚却反应极快,忽然掏出什么朝着楚子晨的手臂扎了下去!   楚子晨惊得动作停滞,愤恨而难以置信地瞪着严轲,刚要动动嘴唇说什么,却很快浑身疲软地倒了下去——   严轲连忙伸手把人接住,对洪刚暴喝:“你对他做了什么!”   “镇静剂,否则众目睽睽下,您根本带不走他的,先生。”洪刚面无表情道。   严轲无力地揉了揉额头,斥责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洪刚又问:“那边的同伴也晕过去了,您打算怎么处置?”   洪刚指的是被拖到远处的王景。严轲闭了闭眼,疲惫道:“……送他回家吧。不要对他再做额外的事。他就是个普通人,不敢再来捣乱了。”   接着,他打横抱起已经昏迷的楚子晨,在洪刚一行人的包围下离开了车站。   SUV后座上,楚子晨像一只乖巧的布娃娃一般,软绵绵地躺在他怀里。他紧紧抱着青年,失而复得的庆幸与愧疚感交替地涌现。   起初他也没想到会闹得这么难看。洪刚的做法虽然让他心有余悸,但他的确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了。如果不是他们,自己可能连楚子晨都带不回来。   洪刚一行人十分专业,目不斜视,于是他也完全无视了旁人,他怜惜地擦拭着青年额头的冷汗,又忍不住低头轻吻起对方的唇角。   不要走,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洪刚将两人送回了严轲的家中。严轲把人轻轻放在床上,见青年依然沉沉睡着,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他有些不希望楚子晨很快醒来,因为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独自面对一个充满怨恨的楚子晨。   结掉尾款后,洪刚就准备带着小弟离开。他心中一阵不安,鬼使神差地把人叫住了:   “喂。那个……”   洪刚停在门口,他积攒了决心,慢慢走上前道:“镇静剂,你还有吗?再给我几支。”   洪刚点点头,立即递过来一个小小的纸包:“还有些别的,都用得到。”   严轲心乱如麻,机械地接过东西,道了声谢谢。等洪刚的人离开,他才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小心翼翼地打开纸袋。   纸袋中除了药剂、注射器之外,还有一副镣铐。   严轲触电一般把东西丢回纸袋中。   --------------------   啊呀,变成这么狗血我也不想的……   渣作者在攒人气准备上榜单,上榜单前后更新频率会提高呢!如果想多看一些更新的话呢,海星啊评论啊什么的……嘻嘻QvQ   (收藏就不用说了吧~看到这里还没有收藏的,会被我当做小怪物抓起来酱酱酿酿哦) 第66章   灯影下,青年男子骑在另一人胯间起伏,房间内充盈着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不久,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青年从对方身上爬下来,躺下拍打着对方的肚皮:“付老板在国外这段时间好像疏于锻炼了呀。”   “哼。”付敬禹也反手抚摸青年的身体,“小薛啊,你这是嫌我没有满足你?”   薛圣骞扭动着钻进对方怀里,揉捏着对方腰间的肥肉:“哪有,我只是提醒你多锻炼下身体,毕竟接下来。我们的热火music就要进入融资阶段了。你之前不就有脂肪肝嘛,这种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哦。”   “知道了。”付敬禹说着,眼中划过狠戾,“那个该死的楚辰害得我在圈里地位大跌,这可是我东山再起的第一个项目,我告诉你,不要说脂肪肝,就是这个肝不要了,我也必须做成。我看看谁敢看不起我付敬禹!”   “谁也没有看不起付老板啦,你想多啦。”薛圣骞柔声劝慰着,忽然眼睛一转,激动地往他身边凑了凑。   “付老板,说到楚辰啊,他不是在和严轲谈恋爱吗?我有个特别有趣的事情要告诉你。”   薛圣骞就把那天灌醉严轲之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和付敬禹讲了。   付敬禹听了,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看,那个楚辰清高什么,自有人来收拾他。小薛啊,这可是我回国以来听到的最让我开心的事了。”   他沉吟片刻,忽然饶有兴致地眯起眼,转了个身:“不过……我总觉得这还不过瘾。得罪过我的人,我非得亲手收拾,不喜欢假人之手。小薛啊,我突然有个想法。”   “哦?你说说看?”   两人一阵耳语。听完,薛圣骞戳了戳付敬禹的心口:“啊哈哈,我的天呀,你太狠啦。不过,我觉得好好玩哦。”   “那,你就按我说的去做。事成了我会好好奖励你。”   付敬禹在薛圣骞身上掐了一把,两人嬉笑着,眼看就要再次滚到一起。这时“叮咚”一声,付敬禹床头的手机响了。   他不耐烦地拿过来一看,眉头舒展起来,笑容中带着一丝阴冷。   “呵呵,小薛你稍安勿躁,一会有人要来加入我们了。”   薛圣骞两眼放光地坐起:“哦?谁呀?他猛吗?”   “猛个屁,是顾以南。”付敬禹光着身子爬起来,点了根烟,“这个小贱货最近不知道跟谁学的,胆子越发大了,自从进了新剧组,经常对我的传唤视而不见。今天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要好好收拾收拾他,让他知道不给我面子是什么下场。”   薛圣骞听出付敬禹的意思,笑容顿时有些勉强:“啊?你们玩还要算上我的吗?可是我跟顾老师以后还要合作的呀,把他惹毛了,以后我也不好做人……”   “放心吧,他就是我的狗,他要是不开心了,这笔账记在我头上。”   “我就是喜欢付老板的大方。”薛圣骞犹豫着说道,“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在上面耶。”   付敬禹笑着往薛圣骞脸上吐烟圈:“但是,你不是讨厌楚辰吗?”   “讨厌啊,讨厌死了啦。可是为什么提到楚辰?”   “哼,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挑顾以南那个连床都不会叫的木头吗?”付敬禹低头凑到他耳边,“因为他的身材和侧脸,都和楚辰很像很像,完美的代餐,你懂我意思吗?虽然楚辰那个小贱货我还一直都没吃到嘴里……不过,从背后入的话,基本可以以假乱真。”   他贪婪地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所以小薛,性可不只是生理的快乐,做1的,更多是心理上的征服感。只要你讨厌楚辰,你可以完全把他当成楚辰,把你对楚辰的怨恨全都发泄出来,看他跪着发抖的样子,听他哭着求饶的声音,告诉你,那可不是一般的爽……”   “哇哦,听你这么说的话,突然有点跃跃欲试了呢。”薛圣骞掩着嘴,咯咯咯地笑起来。   一夜过去了,楚子晨还在昏迷不醒。   冷静下来之后,严轲一度想要用镣铐把楚子晨锁住,在确保自己将他安抚好之前,不能让他再逃出去。   但他又很讨厌那副镣铐,因为那副镣铐好像在提醒着他自己的疯狂,提醒着他,自己对楚子晨好像真的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但每当这个时候,还会有另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严轲,你怎么变胆小了?比这个可怕得多的事情你都做过,这算什么?那一次你没有受到惩罚,大约是因为你的出发点并不坏,所以这次一定也是一样的。   但当楚子晨冰冷和愤恨的表情浮现在他脑海时,他还是犹豫了,最终是没把那只镣铐铐在对方手腕上。   就这样,严轲在神经极度紧张和摇摆不定的状态下度过了一整晚。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楚子晨却醒了。   严轲顿时恢复了清醒,殷勤地凑上前去:   “子晨,你醒了?别怕,是我。你饿不饿?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他说着,想要去拉楚子晨的手,对方却迅速抽回了手,无言地起身,连一眼都不看他,抱着膝盖转向窗外。   严轲绕到他面前:“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就是很担心你会到处乱跑……”   楚子晨依然是全然放空的状态,严轲想了想,赶忙补充道;“啊,对了,你是在担心王景吗?你放心,我没有把他怎么样,我让人把他送回家了。你不信的话,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我们打电话好不好?”   楚子晨直接闭上了眼,微微蹙起的眉心似乎夹杂着少许厌恶,这神色有些刺痛了他。   严轲压下心底的难受,望着楚子晨有些干裂的嘴唇,尽量缓和着语气:“子晨,你很久没吃东西了吧。咱们先不说别的,你得吃点东西。”   楚子晨的嘴唇终于动了动:“你给我注射了什么?严轲,你想让我死就给我个痛快吧。”   提到注射的事,严轲一阵心虚地哽住了:“我、我怎么会想让你有事!只要你听话一点,那东西我不会再用——”   楚子晨听得浑身一颤,看啊,经过这么多事,严轲果然还是这一套。自己付出的爱和妥协,没有改变对方分毫,只让他更加理直气壮。他忍无可忍地睁开眼,歇斯底里地爆发了:   “你还说不想让我死?严轲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只有死人才能永远遂你的心意,而我不能!你的命令也好哄骗也好,以后都省省吧,我不再怕你了,也不再在乎你了,你的要求在我这里失效了。要么你放我走,要么你让我死个痛快,别的废话我不想听,我只要你的答案!”   严轲被楚子晨吼懵了,胸膛像裂开一样疼。到底是什么时候出了错,他和楚子晨之间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他红着眼睛扑上去,把楚子晨牢牢按在床上:“你别逼我,别逼我,算我求你了!子晨。你不是爱过我吗?你还爱着我,所以才会这么生气吧?你曾经说你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和我简简单单地在一起。你看,现在就我们两个在一起,是你想要的生活对不对?我可以爱你啊。但你不许从我身边走开,你离开我是不行的,你会活不下去,我也会疯!”   被突然扑倒的楚子晨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的虚弱让他的挣扎变得不值一提,气血上涌时,恶言恶语不受控制地涌向嘴边:“你放开我!你滚!严轲你给我听清楚了,过去那个爱你的傻逼已经死了,被我亲手掐死了!现在我不想看见你,你让我恶心!”   严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不听,你说气话,你是爱我的,你的身体不会撒谎。我不问你了,我要他告诉我……”他说着,眼中迸射出光芒,忽然一把扯开了楚子晨的衣服!   “王八蛋,你去死吧,严轲,你立刻就去死……”楚子晨不敢相信严轲长的是不是一颗人的心脏,怎么会有脸做出这种事来,羞耻和绝望之下,他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打湿了枕头。   “别怪我,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压在楚子晨身上时,严轲一直神经质地重复着这句话。   --------------------   嗯……有点强制情节【挠头】不过不会再详细描写了,害怕的妹子不用担心=w=   现在攻还不算完全进到火葬场,大嘎不要着急,虐渣攻的地方还在后面~ 第67章   床上一片狼藉,凌乱的被褥间却没有温存的味道,更像是一个浸透了血泪的战场。   严轲前脚刚下床,楚子晨就猛地趴到床边,“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子晨?你怎么了!”严轲吓了一跳,接连后退几步,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   但楚子晨吐得十分厉害,身躯一阵一阵地痉挛着,根本无法回答,也不打算回答。严轲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一个令他惊恐不已的想法浮现在心头。   难道是因为自己吗?难道楚子晨真的讨厌自己到了这个地步吗?   楚子晨昨天急着逃离A市,去火车站的路上本来就没吃东西,胃里的东西很快就吐完了,但还是浑身战栗,止不住地干呕,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严轲终于意识到不对,打电话给洪刚。果然,事情和他猜测得差不多:   “可能是镇静剂导致的慢性中毒。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叫我熟悉的地下医生上门。”洪刚说。   很快医生就来了,留下了一些药。大夫走后,严轲端着药来到床边。   好不容易停止呕吐的楚子晨一动不动地躺在被褥里,脸色惨白,只有眼眶和嘴唇微微泛红,眼底泛着水光。严轲心疼得不行,坐在床边耐着性子哄他吃药。   “子晨,你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楚子晨毫无反应,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天花板。   严轲不知道大家一般都是怎么哄小孩吃药的,因为他自己从没经历过。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想象说道:“这样吧,你喝一口,我喝一口,好吗?”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恳求。   但楚子晨却是打定主意一般,无论严轲说什么,都宁愿继续捱着也不愿吃药。   药在手里一点点冷了下去,严轲心里又急又气。不肯吃药的话,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办法了……   到了半夜,严轲决定趁着楚子晨睡着,给对方打点滴。   这是他第一次给人扎针。他本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没想到当他捧起楚子晨的手时,动作竟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   针头轻易地刺破肌肤,如同穿过一张极薄极脆弱的纸。一抹鲜红在输液管里上下涌动着,一下下揪扯着他的心。   月光给屋内的一切铺上了冷色,还有残酷的不真实感。直到一瓶点滴打完,他都静静地坐在床边,盯着楚子晨那只手。   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变成这样,今后楚子晨要怎么才能原谅他……   一晚过去,严轲偷偷给楚子晨打的点滴似乎起了些效果。   第二天,楚子晨慢慢清醒过来,他感到身上似乎松快了不少,四肢也不像昨天那么沉重和冰冷了。   他活动了一下生锈似的身体,从床上缓缓撑坐起来。房内诡异地安静着,他茫然四顾,发现房间里竟是空无一人。   严轲出去了吗?   那自己可以趁机逃走吗?   这个念头让他的血液重新恢复了流淌。他顿时来了力气,掀起被子转身想要下床。   这时,手腕上却传来一阵冰冷的禁锢感——那是一只镣铐,另一端连着床头。   楚子晨望着那只镣铐,像是丢失了信号的机器人一样,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半晌,他缩回脚,慢慢躺了回去。   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事是他无法承受的了。   昨天在严轲面前呕吐的时候,有一瞬间,他也曾羞耻得几乎要流下眼泪。要知道,原来那个痴恋着严轲的楚子晨,是多么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的形象啊。   但就连那样的羞耻,也不过只停留了一瞬罢了。习惯了痛苦的人终会变得麻木,现在的他就是这样。   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严轲早已变成了他不认识的人。或者说,他从没真正认识过严轲,因为对方没给过他机会,他只是严轲养的宠物而已。   只是宠物而已。只要这么想,心里好像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间的门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几个身体壮实的陌生男人抬着东西陆续走了进来。   那些人看到他手腕上的镣铐,都是一愣。楚子晨能够想象到,他们的眼中倒映出的乃是这样一副光景——虚弱得只剩皮囊的男人被拷在床头,眼底蒙着一层阴翳的死灰,木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仿佛看到又似乎没有。   他们依次走入房间,放下笨重的行李箱后又无声地离开。一阵忙乱后,屋内恢复安静,严轲出现了。   “子晨,你醒了。你看上去气色好多了。”   “对不起,我就是下了一趟楼,没想到你正好醒了。”   他走上前,用随身的钥匙打开镣铐,以若无其事的口吻解释着:“你看,我雇人把你在宿舍的物品都搬回来了。以后你还是搬回来吧,这里才是你的家。”   ……我的物品?   楚子晨抬起眼皮,认出了自己的衣物,行李,书籍,还有那个零件琐碎的小房子模型。   严轲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将它们取回来,全数搬进了这间卧室内。大大小小的物品,尤其是那些包含着两人记忆的、被他珍视的东西,在这间卧室里将自己团团包围。看样子,严轲根本没有让他离开这间卧室的打算。   严轲想用这些东西唤起两人的共同记忆,可严轲又怎么会明白,在他眼里,这种做法无异于玷污了那为数不多的、单纯美好的回忆。   “严轲。”   “嗯,我在。”严轲没有掩饰面上的惊喜,毕竟,这是楚子晨回到家后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你送我去精神病院吧。”   严轲的脸颊一紧,笑容像假面一样碎裂瓦解。   “……子晨,你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   楚子晨闭上眼睛躺了回去,不再回答。   谈话不了了之,严轲一瞬间又有点想发火,最后还是忍住了,带着一肚子苦水离开了卧室。   来到客厅里,严轲陷入沙发,回想起了今早楚子晨醒来之前,自己接到的那个电话。   电话是市立精神病疗养院的一名大夫打来的。这类电话他接到太多了,本来不以为意,直到对方提到了关于院里最新的治疗技术。   “我们疗养院拥有国外引进的高超的治疗技术,能深入潜意识与主人格对话,激活他的能量,进而从根本上疗愈病人。我们拥有国际认证的资质,这些您都可以在网上查到的……”   听到这种说法时,严轲不免有些惊讶。从潜意识里找到主人格,这个治疗理念和他过往听到的都不一样……这时,对方报出了几个英文缩写,严轲猛地回神,赶紧抓过一支笔记了下来。   “当然了,就算无法恢复主人格,也能治愈患者目前可能存在的躁郁啊,还有其他精神状态不稳定问题。要知道,如果放着现有的心理问题不管,病情只会越来越重,甚至可能会再分化一个人格出来……”   一席话说得严轲心乱如麻。他没有立即答复,只说自己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挂掉电话后,他就在网上查找起了对方提供的那些资质,果然有迹可循。   然而他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找回楚辰明明才是他一直以来最期望做的事,更何况现在的楚子晨已经不愿再给他任何机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还没到可以放手的时候。他做不到。   --------------------   呜呜呜不要嫌人家慢啦,这个月内应该会提高更新频率的! 第68章   被困在卧室里的楚子晨,没过多久又进入了梦乡。   这一次,他一路随着意识漂流,终于再次来到了有楚辰在的那个阳台上。   走向阳台时,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很轻盈,全然没有现实中那些痛苦。阳台外的风景变了,发现外面是一片平静而蔚蓝的湖泊,水面倒映着上空柔软干燥的云朵。整个世界都澄澈而纯净。   “水域能让人心情放松一些。”楚辰不知从哪里出现,捧着一套青花瓷茶具对他说。   楚辰惊讶道:“你是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楚辰摇摇头:“不,我看不到,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去好奇具体的事情。我唯一在乎的是你灵魂的状态,子晨,我感觉得到,现在的你处在巨大的崩溃之中。”   楚子晨感受到了楚辰这份为彼此保留的空间感,久违地展颜一笑。他突然有点想念上次那个母亲一般的怀抱了。   他正这么想着,楚辰已经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楚子晨一言不发地投入他怀里,长舒了一口气,渐渐地,好像自己也变成了一朵轻飘飘的云。   良久,他问:“阿辰,你也被严轲伤害过吗?”   “我们之间是有很多矛盾和阻碍,不过,我不觉得他伤害过我。”   楚子晨心中涌起一阵酸涩,还有一种他自己不愿承认的卑微感。于是他轻轻推开楚辰,沉默半晌才说:“也对。至少他是真的爱你。”   “不,其实我也不知道。”   楚辰的眼神飘向远处:“严轲自以为爱我,可我却觉得,那更多是一种同病相怜和亏欠感。”   楚子晨再也忍不住了:“你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的吗?严轲那么爱你,他在我身上费尽心机,只是在等你回去……”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中流露出嫉妒时,他又猛地止住了话头。   没有人知道,自己也曾卑微地祈愿过,哪怕严轲把对楚辰的爱分给自己十分之一都是好的。   楚辰有些悲悯地望着他,摇了摇头:“严轲爱的人永远都是他自己。自私而又固执,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是啊,可不就是这样吗?楚子晨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渐渐产生了一种迟来的彻悟。   他早该想到的。如果不是出于至深的失望,楚辰又为何这么固执地拒绝了外面的世界。   此外,还有一丁点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酸楚:果然,楚辰还是比自己更了解严轲。自己无法代替楚辰在严轲心目中的地位,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吗?   ……我怎么还在想这个?我一定是魔怔了吧。楚子晨用力闭了闭眼,苦笑着对楚辰说道:“我多希望你能早一点告诉我。”   楚辰什么都没说,代替他回答的是湖泊上吹来的花香味的风。楚子晨惊讶地望过去,见湖泊的对岸盛开了重叠的樱花,如同一场粉雪纷纷扬扬地飘落。   楚辰提起茶壶,斟出一杯芬芳的花茶递给楚子晨,茶水中也有一朵樱花轻柔地打着旋。   “子晨,我只想要你在我这里开心一点。你不知道,我多喜欢看到你笑。”   楚子晨抬起头与他安静地对视。被对方这样近距离望着,他倒也不觉得害羞,大概是因为这张脸和自己别无二致,像是在照镜子那样,只会令他心生亲近和怜惜。   最后他点点头,笑了起来:“嗯。你知道吗?我在睡前怀着想要见你的心情,握住了自己的左手心,然后就真的见到你了……只有这件事确实让我开心。”   严轲起床以后就一直待在楚子晨房间内,见到对方在梦里露出微笑,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笑容要是属于自己的该多好。上次楚子晨对自己笑是在什么时候?他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了。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指碰了碰对方的酒窝。   然而刚一碰到,对方就睁开了眼,他心虚地抽回手:“子晨,你醒了?刚才是不是梦到开心的事了?”   楚子晨揉了揉眼,看清眼前的面孔时,就像迅速藏起柔软肚皮、张开硬刺的小刺猬一样,冷冷回答:   “我梦到楚辰了。我和你说过他在我梦境里的事吧?最近我能频繁地见到他了。我们无话不谈。”   严轲语塞。楚子晨把这种反应理解为对自己的嫉妒,感到一丝扭曲的满足,于是继续说:“你知道吗,现在我很理解他,梦里什么都有,还不必见不到你,他想要躲起来也是很正常的。”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严轲皱眉,怀疑楚子晨只是为了故意气自己才扯这样的谎。然而楚子晨不慌不忙,大方地把自己和楚辰的交谈详细复述了一遍。   严轲逐渐听不下去了。没想到楚辰会给楚子晨灌输这样的观点,现在他们两个要站到同一立场了,他们要一道背离自己,而自己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   难怪今早楚子晨的表情比之前似乎更要疏远和冷漠了。他们早就不在乎自己了,还把痴情等待多年的自己变成了一个笑话。   单是楚辰也就罢了,为什么就连楚子晨也轻易被蛊惑!   “够了!”严轲打断了楚子晨的话。   “不要卷进我和楚辰的误会中,当年的事我们自己都没理清楚,你又知道什么?这么多年了,该过去的也过去了,我也变了,难道他一点都不想了解现在的我吗?如果真的想解开误会,你就让他出来和我当面聊聊!”   看到严轲对楚辰的话这么在意,楚子晨的心又冷了一分:“我没有能力叫他出来,也不会替你传话,你别想了。”   严轲几乎是气急败坏了:“所以你说这些,只是想报复我?”   楚子晨打量着他,突然觉得非常悲伤。他可怜自己,爱着一个心都在别人身上的人。也可怜严轲,深陷过去无法自拔,只能放任自己变得丑陋而狭隘。   “对。所以麻烦你认清现实吧,严轲,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只想离开?严轲身躯一震,不自主地拔高声音:“我是犯了错,可我现在也在努力弥补你不是吗?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你讨厌的事了!子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漠了,你连个机会都不给我吗?”   严轲猛地想起什么,起身指着房间里的东西:“看啊,我们有过这么多的过往,在你眼里都是一文不值的吗?”   “对!就是一文不值!”楚子晨感到根本无法和他论理,“什么过往?那都是你为了找回你的楚辰,勉强和我相处的过往!这些也不过都是你的骗局,你的道具罢了!而你现在竟然还想拿这些东西绑架我的感情?”   “是,我就是绑架你了,但我绑架成功了吗?我以为你有心!但你没有!”严轲歇斯底里地怒吼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你确定你都不在乎了?我们的这些过往,你全都不在乎了是吧?”   严轲手中握着的,是之前从楚子晨身上拿走的手机。   严轲知道他的手机密码,直接打开了他的相册,举到他面前激动地翻着:“你自己看看,这都是你拍的照片。这是我们去新加坡的飞机上拍的。这是我在你家做的饭。这是我们在你剧组的宾馆床上……是我们的第一次吧?还有这是你过生日我们在透明帐篷里拍的。我们在洼市拍的……”   “我不看,没用的!你拿开!”楚子晨用力拨开他的手,极力地别开脸。谁会知道他是真的不敢看,从那晚在会所听到严轲的心声后他就一直没敢再去看,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会留恋,会舍不得。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为自己毫无原则的留恋感到恶心。两种水火不容的心情来回拉扯着他,简直要把他逼疯了。   严轲瞪着通红的双眼,好像有千言万语想要传达给楚子晨,但楚子晨一眼都不肯看他。最后,他放弃地垂下了手,一步步向后退去。   “楚子晨,你最好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既然你都不在乎了,我还在乎什么!”   他越说越发了狠,看到那扇半开的窗户时,一股怒火让他的身体擅自动了起来。他冲到窗边,把手机用力掷了出去——!   手机落地发出遥远的碎裂声,随之碎成好几瓣的似乎还有那些往事回忆。楚子晨心口传来一阵钝痛,不管不顾地喊了起来:   “如果你真的珍惜,又为什么要做出那些事来?是我一片真心喂了狗!”   严轲一时语塞,转眼间就恼羞成怒,突然转过身开始砸周围的东西,楚子晨的书籍、收藏、行李……全都被他扫在地上。   当那个房子模型猛地闯入他的眼帘,他极短地停顿了下,也用力把它扫在地上。   哗啦——   和其他物品不同,模型在落地的一刻,零件飞溅开来,碎得四分五裂。   连被胶水粘连起来的墙体都土崩瓦解,变成了一地彩色残片,就像一个破碎的梦境。   小小的桌子,椅子,高脚杯,浴缸……散落了一地。楚子晨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梦想是那么小、那么虚无缥缈而脆弱。   严轲似乎也被那惊心动魄的碎裂声吓到,动作片刻停滞。他望着那片狼藉不自觉地后退,却一不留神踩在一只床头柜上,立即踩得粉碎。   从刚才起一直脸色铁青的楚子晨,突然哭了出来。   他浑身都在颤抖,他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眼泪还是大颗大颗从面颊上滚下来。   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彻底断开了。他说不出话来,愤怒消失了,连失望都哑火了,他的心里只剩下纯粹的难过,只能用止不住的眼泪来祭奠着那悄然逝去的东西。   严轲愕然地抬起脚,看清自己脚底的狼藉时,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呆在了原地。   楚子晨哭了。他以为楚子晨的眼泪正是他现在想要看到的,那是对方心中仍有留恋的证明;可是现在看到对方心痛的模样,他竟感到自己的灵魂也像那件小家具一样,再也无法拼合……   这种感觉,难道就是常人所说的后悔吗。   走投无路的感觉,像是在他四面八方竖起的高墙,让他透不过气。唯一剩下的选择,就是迅速离开。   于是他低着头,连楚子晨的表情都不敢再看一眼,逃也似地离开了卧室。   怎么办,好像走进死胡同了。   我是不是真的很失败。   不,我一定还能做些什么……!   回到客厅平复了一阵心情后,严轲忽然想到几天前那个来自疗养院的电话,冲动地拨了出去。   --------------------   哎呀,渣攻又在自掘坟墓了 第69章   听说严轲要送自己去疗养院时,楚子晨松了一口气,感到无比地释然。   严轲这么做,就相当于是放弃自己了吧。一切终于结束了。   在这个人身上寄托过的憧憬也好,依恋也罢,早在互相拉扯中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地鸡毛。他已经精疲力竭了,这应该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第二天,疗养院派了一辆车来接他。尽管跟车的大夫说,疗养院那边什么都有,严轲还是收拾出了一小包行李给他拿着。   “给你买了一台新手机,在包里放着。”递上行李时,严轲的目光只与他微微交汇就迅速避开,像是对自己昨天犯下的事还未全然释怀。   但当楚子晨接过行李包带时,严轲却没有立即松手:“真的……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省省吧。你又不是我的监护人。”楚子晨拉过行李,一脸漠然地转身离开。   跟车的大夫也在一旁解释:“对对,从楚先生现在的情况来看,其实不一定需要陪同的,这个不用担心。”   上车后,楚子晨感觉得到严轲一直在透过车窗看着自己,但他极力克制住了自己的目光没有偏移分毫。   直到那个人影在后视镜里小到看不见了,他才如释重负地闭上眼,平复着鼻尖泛起的酸意,试图把那副面容从记忆中完全清除出去。   这次分开后,就不要再见面了吧。   车在路上开了很久。不过一般的疗养院都是建在郊外,距离市区远一些也很正常。   到后来,他因为身体虚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阵轻晃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被转移到了一张手推床上,正被人推着,在一栋楼的走廊里来回拐弯。   “我们已经到了吗?这是哪里?”   没有人回答他。他转了转眼睛打量四周,看到了脱落斑驳的墙皮,墙体下半部分刷着上世纪常见的绿色墙裙。楼内安静得有些诡异,听不到远处传来的任何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久未使用的发霉气味。   这么破旧?这真的是疗养院吗?   之前他分明听严轲说,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医疗资源和环境都极好的市立精神病疗养院啊。   思考间,他已经被带到了楼梯前,却没有被送往楼上,反而是迈上了通往地下的阶梯。   “这是哪里……”他心生警惕,正想要坐起来,却被几个戴着口罩的操作员无情地按了回去。接着,他们突然床底抽出了长长的固定带……   “等等……你们要做什么……!”   固定带不由分说地穿过胸口,又缠绕住他的手臂,竟是要将他捆起来!他惊骇得好像浑身血液都在逆流,手脚并用拼命挣扎起来,可那固定带的韧性极好,无论他怎么用力拉扯,都没有松绑的趋势。   混乱中,他手中那包由严轲仔细整理过的行李,也被人用力地夺走了。   糟了,包里有手机,那是他唯一求救的手段!   “还给我!!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他不顾一切地大声叫喊,尽管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徒劳。从房子的废弃程度看,这地点是被人精心挑选的,附近很可能都是一片荒芜。没人知道他在这里,没人会响应他的求救。   只不过他早已是习惯了绝望的人,在这种时候反而迸发出一种没来由的倔强。   叫声在空荡荡的废弃楼房里回响着,更显得毛骨悚然。而那些操作员无动于衷得不似活人,连眼珠都不动一下,只有手上的力气却是出奇地大。   整个过程粗暴到他不想去记忆,固定带像是要把他的身体勒断一样,令他几乎窒息。而身边的操作员简直就像熟练的屠夫,好像对这样的事情早已习以为常。他正在一点点地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平躺在窄窄的推床上,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   有一瞬间,他竟然奇迹般地挣脱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一道门框。操作员马上用力地推起了床,试图让他松手,拉扯中,门框上翘起的铁皮深深刺入了他的手指,但恐惧之下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   然而最后,那个生锈的门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还是被残酷地拽离了他的掌心。绝望感像刺一样钻入他的每一个毛孔。他再次被绑得无法动弹,进入了更加黑暗的地下一层。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音,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一扇铁门敞开,一间密闭的屋子露出了全貌——   逼仄而封闭的空间,竟是被某种带着仪表盘的大型仪器占据了大半,交织的电线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给人难以逃离的压迫感。   接着,他被推到那些仪器面前,几个操作员像是笃定他无法逃脱一般,毫不在乎他的反应,就在他眼皮底下面无表情地启动起了仪器,又突然转身,将冰冷的电极一一贴在他的太阳穴周围。   楚子晨总觉得这种做法似乎在哪里见过,登时恐惧得头皮发麻,胸口剧烈起伏如同一只濒死的鱼。   “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有人吗!救命啊!”他抑制着声音的颤抖,拼命喊叫着。   然而,伴随着机器运作的低沉嗡鸣响起,一股钻心的刺痛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啊——!!!”   一瞬间,楚子晨感觉脑袋要被劈开了。这是电击?!   “10毫安。”旁边的操作员第一次开了口,轻描淡写地对他的同事说道。   “啊————!!”下一秒,更可怕的疼痛猛地袭来。那感觉如同无数钢针击穿头颅,在眼中和鼻腔游走,生理性的眼泪直接涌了出来。   在这样的疼痛下,根本没有人能够保持骨气。疼痛刚刚暂停,楚子晨就本能地求饶起来:“求你,先停下来。到底……为什么……”   “15毫安。”   房间内再次充斥了他撕心裂肺的嚎叫,嘶哑而绝望得已经不像是人类的喊声,恐怕就算严轲在门外,也无法听出这是楚子晨的声音。   他仿佛听到滋滋的电流声窜过全身,哪里散发出烧糊的味道。他痛得浑身都在发抖,身体在固定带下激烈抽搐着,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肌肉已经被勒得变形,本人却浑然不觉。   开始几次,他还能一次又一次地嘶喊,但逐渐地,他的喉咙只能发出气音,他已经彻底被疼痛击倒,连大喊大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救救……不……”他虚弱得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语。他会死在这里吗……   痛感还在随着毫安数不断攀升,这比疼痛本身更让他恐惧。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罢休?他会死吗?到底是谁的主意,为什么这样对他?没有任何理由,不提任何条件,只是想单纯地置他于死地吗?   死就死了,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么残忍的方式?   严轲……他知道这一切吗?   这时铁门处再次传来一道吱呀声,有人进来了!   他完全想不到此时会出现的人是谁,但只要是外来的人,他都有一线获救的希望,于是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抬起脖子,从疼痛的喉咙间挤出求救的讯息……   但看清那黑暗中缓缓浮现的面孔时,他一愣,感到瞬间被推入了万丈深渊……   是付敬禹?!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自己恐怕中了这个人的圈套!   --------------------   我开心地宣布!!!从今天起会加快更新的频率~~暂定每周六、日、二、四更新~   球球大家多给我一些评论和海星啦,可以帮我快点上榜!上榜后更新还会更多,先谢过大家的支持!! 第70章   付敬禹像是刻意炫耀一般,迈着缓慢的步子,老神在在地来到他面前:“欢迎来到我的城堡,美丽的楚老师。”   付敬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此时,楚子晨面部肌肉在紧张中扭曲着,汗水打湿了鬓发,应该无论如何都算不上美观,但付敬禹却入迷似的眯着眼,用肥厚的手掌恣意抚摸他的脸庞:“你知道的,一直以来,我都渴望着你。不仅渴望你的灵魂,也渴望你的身体。不过,我实在讨厌你那傲慢的神情,每次看到都让我忍不住想撕碎。”   楚子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这样阴暗险恶的人,但后悔也来不及了……这是他的过去,现在一切都要迎来清算了吗……   “所以,我只能以这样的办法达成我的心愿。全心全意做我的狗,臣服于我吧。过了这一关,让你那乖戾的灵魂得到升华,你就再也没有任何烦恼了。”   疯了吧……?楚子晨恐惧地想着,这个人已经疯了。   “明白了吗?楚老师,只要你开口求我,答应做我的狗,我马上让他们停下。”   做他的狗?楚子晨当然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但付敬禹的傲慢态度恰恰点燃了他的斗志。在这短暂的生命里,他已经顺从够了,忍让够了!现在他已经没有念想了,死就死吧,至少他想以自己欣赏的姿态死掉。   他微微偏头躲开对方的手,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我就算真的变成狗,也不会做你的狗。付敬禹,混成这样了还想东山再起吗?你之所以走到这一步,不全是靠自己作的?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你这种货色。来啊,弄死我啊。”   一口气说完这些,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他仿佛听到付敬禹的牙齿在咯咯作响,他心想,越生气越好,说不定一气之下能给自己一个痛快。   但付敬禹竟然忍住了。   “那你就尽管扛着吧,我看你能扛多久。”付敬禹脸色铁青,“后面的好戏还多着呢。”   付敬禹摔门离开后,就没有再出现。   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内,时间的刻度逐渐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电击的次数。   那些操作员像是被输入了指令的机器人,严格地完成着已经输入的指令,完全不在乎他的反应,也不理会他的声音,把他当成死物一样,一点一点提高着电流。   一次次难以忍受的痛苦让他几乎晕死过去。但每每在意识模糊的边缘,更深的疼痛又把他唤醒。   “啊……呵……”   又一阵万箭穿心的痛,可他已经叫不出声音了。   一用力,喉咙就撕裂地疼,涌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应该是声带收到了损伤。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好痛,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没有求生的愿望了,真恨不得现在立刻就死掉,不再受这样的折磨。   这时,一阵更加剧烈的电流穿过身体,他的脑海里像是火光四溅,又忽然全部熄灭下去。   他好像陷入无边的黑暗,最终丧失了意识……   不多时,眼前重新亮了起来。久违的阳光穿过洁净的玻璃窗照在他身上……他已经身处他的梦境世界内。   然而以往那个安逸平和的世界现在也经历着剧烈地颤动,房屋内部不断落下碎石,好像随时都会垮塌。   他还在茫然四顾着,阳台的推拉门被楚辰从里面用力拉开了。   “子晨,子晨你还好吗!”楚辰朝他冲过来,把他从地上架起、拖进阳台,又重新锁住了阳台的门。   “阿辰……我已经死了吗?”楚子晨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还能见到楚辰,惊喜地望着他,眼中藏不住笑意。   “不,没有,你只是暂时晕过去了。”楚辰小心翼翼地抱着他,望着他伤痕累累的灵魂,眉头拧在一起。   楚子晨试着动弹了下,果然,在梦境里自己的身体恢复了自由。不仅完全没有了痛感,喉咙也恢复了正常,只不过通过这栋房子的状态,仍然能清晰地感觉到肉体的崩溃。   “刚才……我以为我一定已经死掉了。”楚子晨松了口气,抱紧自己的手臂,流露出一丝后怕。   话音刚落,整个世界又一次疯狂震颤起来,力度大到几乎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突然间,楚子晨感到一股抽离的力量,险些把他从楚辰的怀抱中带走,他吓得立刻紧紧抱住了楚辰:“阿辰,救我!我不想离开这儿!”   “别怕,不会的。”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辰的双臂环绕上他的腰背,炽热而坚实得令人心安。   对方停顿了片刻,又说:“子晨,让我替你去吧。”   “你说什么?”   “现在这种状况,总得有一个人要站出来。”楚辰平淡地陈述着,慢慢松开了他,墨色的眸子里盛满了宁静和坦然,“子晨,你受的苦已经够多了。接下来,让我代替你吧。”   楚子晨这才猛地听懂了,对方要重新掌控这具身体,替他去承受电击……   “不要!阿辰,我不要你去代替我……”楚子晨一惊,重新紧紧抱住对方,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是我说错了,这不叫代替。这笔债本来就是我要还的。是你一直在替我承受,现在该由我自己承受了。”   楚子晨加大了双臂的力度,倔强地抬头直视他:“不行,我不准你去!!”   两人极近地对视着,谁也没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动摇。不多时,楚子晨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一种全新的可能:   “阿辰,难道完全没有办法,让我们谁都不要出去?”   听到这句,楚辰的眼中闪过一丝犹疑,被楚子晨尽收眼底。这时,刚才那股狂风般的吸力越来越强了,楚子晨惊恐不已地催促着:“你不是可以主宰精神世界吗?我知道你做得到的!”   楚辰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一时间,两人之间安静得可怕,如同在狂风中心形成了一个暴风眼。   “……做得到。”楚辰迟疑着开口,“……可是那样,这具身体就失去了生命的活力,我们将会慢慢死去。”   --------------------   努力加更冲人气中~~可以继续球宝贝读者们的海星和评论嘛QvQ 第71章   “没关系,我——”   话一脱口,楚子晨就停住了,他自己是不在乎了,可是楚辰呢?楚辰也会跟着死去的!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向对方提出这样的要求……   然而楚辰却好似已经看懂了他的心思一般,了然地微笑起来。   “我知道了。那就让我们两个永远留在这里,陪伴彼此吧。”   楚子晨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真的……可以吗……”   “当然了。”楚辰偏头望向阳台外,现在,阳台外是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密密麻麻的人群从四面八方聚来又散去,看似纷杂实则充满秩序。   于是楚辰也遵从了自己内心的秩序:“死亡是迟早的事,我呆在这里,早已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只有你在我身边时,我才感觉到存在。我很高兴还能有这样一天,你愿意陪在我的身边。”   “子晨,我决定好了,只要这是你希望的,我就会陪你到底。”   楚辰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楚子晨有些心神激荡。楚辰的深情让他惊讶又感动。不像严轲给的那么高高在上、密不透风,而是像空气一样可有可无,让楚子晨没花什么力气就接住了。   刹那间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直觉——两人的灵魂就像一棵并蒂莲,相识于很久很久之前,甚至早于自己自认为苏醒的那一日……   一些零星的记忆闪过脑海。   大雨滂沱的小卖部门口;被一柱光照亮的漆黑小巷;在家门口回过头、与他轻轻挥手道别的少年。   “真是的,一个陌生人而已,你送他到家门口,自己却多走了这么多路,裤腿都湿透啦。”   “没关系呀,本来也是打算洗的。”   “还好他没要你的伞,不然呢,那可是你好不容易求着妈妈给你买的新伞,就这么送给他?”   “但是,我总觉得还会遇到那个哥哥的。”   “听上去你还想遇到他啊?他看上去挺冷的,我以为你会怕他呢。”   “嘻嘻,我也不知道。呐,到家了。”   小孩停在家门口,在屋檐下收好手中的伞。那是一把印着白色小羊图案的儿童伞。   “爸爸好像在家?我不想看见他。”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放心吧,有我呢。”   ……   凭空多出的记忆让楚子晨失去了实感。然而精神房屋的崩溃还在继续,容不得他有一刻的迟疑。他低下头,发现到连自己的身影都变得虚虚实实,赶忙用力抱紧了楚辰的身体,确认着自己的存在。   “阿辰,我想好了!哪怕终点是死亡,我也要留在这里!”   楚辰却并不像他预料中的那么开心,对方确认似地打量了他一会,语气中多了几分严肃:“不过,我需要你知道,一旦我用强行禁锢的手段将你留下,你就再也不能依靠自己的意志离开了。"   “我知道了,尽管禁锢我吧!”楚子晨被一阵巨大的吸力干扰着,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容他多想,他不顾一切地喊了起来,“把我留下来吧。”   “……好。”   楚辰激动得眼眶泛红,低下头捧着楚子晨的脸颊,与对方额头相抵。   一阵金色的柔光从楚辰的体内散发出来,又一点点漫上楚子晨的身影,最终将他们两人完全笼罩。   楚子晨感到那股可怕的吸力和坍塌的声音都迅速减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暖而平和的力量。不过多久,他们竟然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缓缓地漂浮了起来,宛如子宫里的双胞胎一样紧紧纠缠,不分彼此。   而外界的波涛汹涌,再也不能伤害他们分毫。   *   108公路的某个出口,一辆银色的小轿车疾驰而过,而它的正前方,一片深灰色的废弃厂房慢慢在荒原之中显露形状。   厂房附近荒凉得吓人,举目望去没有半个人影。顾以南停在门口,刚下车就听到一阵隐约的惨叫,顿时头皮发麻。想到声音的来源可能是谁、经历着什么,他甚至来不及确认车门是否锁好,就直接冲入了厂房内部。   他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位于二楼的厂长办公室,那恐怕也是所有房间里唯一拥有舒适家具的地方。   他猛地推开门,看到付敬禹一脸不耐烦地在窗前抽着烟,脚下全是烟蒂。   付敬禹听到动静,优哉游哉地回过头来,看清来者是谁时,先是不满地用力吸了一口,又无所谓地缓缓吐出烟圈:“以南?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的?”   “我知道你有个新来的助理胆子小,稍微吓唬了他一下,他就都说了。”顾以南合上门,向前走了几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会死人的!”   付敬禹顿时拉下脸来。他在娱乐圈里呼风唤雨许多年,摆臭脸就像靠在沙发里翘二郎腿一样熟练:“顾以南,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在替谁求情。”   他扔了烟头,缓步走上来,脸颊的赘肉承受不住上涌的怒气,开始颤抖:“楚辰他毁了我的事业,毁了我的家庭!!我要他哭着向我认错,我要他跪在我脚边,像母狗一样求我操他,只有这样我才能解气!”   “但是你心里其实知道他不会那么做的,对吧?”顾以南摆出事不关己的架势随意地评价道,同时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把对方丑恶的样子屏蔽在外。他停顿了下,稍稍放软了一些口吻:“听我一句劝,收手吧,付哥。”   付敬禹冷笑一声来到顾以南面前:“你终于又肯叫我一声付哥。你就这么心疼他,嗯?你想想,如果他肯做我的狗,我以后就会放过你了,如果你喜欢他,我还可以大方一点,给你个机会玩一玩。这个交易你喜不喜欢?”   这时,一阵毛骨悚然的惨叫顺着钢筋水泥爬上来,顾以南感到五脏六腑在暗中发抖,而眼前的人却是面不改色。恶魔,这个人绝对是恶魔,他忍不住想着,心中产生了少许动摇和畏惧。   但他毕竟是个演技精湛的演员,面上依然是从容淡定地劝慰着:“付哥在开玩笑吧,我怎么敢玩你的人啊。这次的事情,我跟付哥的助理多少也打听到了一些,我觉得付哥千万不要大意才好……”   --------------------   (卡在这里十分对不起,因为存稿实在堪忧了……但是!明天这个时候会加更一发!!等我!!)   所以,那把雨伞大家还有印象嘛……是严轲和子晨第一次相遇时的雨伞,上面是小羊图案哦……懂我意思吧,懂我吧TvT 第72章   顾以南劝慰道:“虽然不是付哥亲自动手,但是毕竟指使薛圣骞找了这么多人欺骗严轲,如果闹出人命,警察查起来,付哥你还是无法全身而退的。听说付哥的新事业已经做起来了,重新在圈子站稳脚跟那不是很轻松的事情吗?为什么要冒这种危险呢?”   付敬禹迟疑地打量着他,眼中慢慢多了几分玩味:“以前没发现,你还挺关心我啊。”   “咱们也相识挺久了,我是真的为你着想。”顾以南毕竟被对方包养了很久,十分了解对方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此时虽然心中反感,却别无他法,只能配合着说,“……付哥要是不在圈子里混了,我们几个得多寂寞啊。”   果然,得到奉承的付敬禹神情有了一些松动:“呵,楚辰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顾以南见状,连忙乘胜追击:“所以付哥别和他一般计较了,经过这一次,他肯定就长了记性,以后也不敢再给付哥添麻烦了。”   四目相对间,付敬禹眼中的玩味越来越深,似乎被这张和楚辰肖似的脸勾起了什么念头。突然,他一把将顾以南搂过来,拉到自己腿上坐下,笑得邪猥。   “既然你这么想维护他,那就得你来替他补偿我了。你说是不是?”   顾以南弯了弯嘴角,说:“我哪一次和付哥是不情不愿的?”   “我看你哪次都不怎么情愿。罢了,难得你这么主动,我喜欢。”   付敬禹把人抱在腿上,伸手就去解顾以南的腰带。顾以南垂眼看着付敬禹的动作,微微颤动的浓密睫毛尽数遮掩了他眼底的情绪。   可恶,凭什么?明明全世界都知道他顾以南恨透楚辰了,如果不是因为长得像楚辰,他前几年事业不会那么不顺利,更重要的是,后来也不会被付敬禹看上,一次次被当成替代品,成为对方泄愤的工具,饱受凌辱!   他明明应该恨透楚辰才对……但是听到对方那濒死的惨叫,他却控制不住地想起在剧组里的一幕幕来。那个人就算遭到自己冷遇也不曾走开,知道了自己被包养的事也不另眼相看,还要单方面地把自己当成朋友?那种家伙……   他还是做不到置之不理啊。   恰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冷不防推开,一个穿白大褂的操作员面色紧张,甚至没读懂眼前的状况就大声汇报:“那个,老板!他昏迷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   顾以南紧跟在付敬禹后面,踏入阴冷的地下室。推开操作室的门,眼前的景象让拍过不少惊悚戏的他都感到脊背发冷——   楚子晨以十分规矩的姿势平躺在床上,躺在一片散落的固定带与凌乱的电线构成的狼藉之间。那紧闭双眼、了无生气的样子,简直就像一座没有温度的蜡像。   几个操作员正围在床边,低声讨论着什么,看到付敬禹进来,不约而同地纷纷安静了。   付敬禹不耐烦地推开他们,径直走到病床跟前,用力拍打了几下楚子晨的脸,清脆的啪啪声在房间里回响,顾以南别开眼睛不忍心看。   而床上的人仍然像一截木头,又弯腰听了听他的呼吸。半晌,像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眉头渐渐拧在一起。   他浑浊的眼球扫过那几个目光游离的操作员,勃然大怒。   “妈的,怎么回事,开始我说了多少次,电到他求饶为止,别把人弄死、别把人弄死!我要的是活人不是死人!”   为首的操作员推了推眼镜,仍是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我们可以保证,他暂时还没有死,生理机能还是正常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叫不醒,就像是被麻醉了一样。这也是我多年的实验中遇到的头一例……太神奇了。”   “神奇个屁!我看你是搞研究脑子有毛病了!”付敬禹唾沫横飞,“我就不信了,既然没死,怎么会弄不醒!你们是不是给他用错药了?”   “绝对没有用药,从抓进来到现在都没用过。”   “真他吗见鬼!给我想办法把他弄醒!拿刀捅!我就不信了!”   顾以南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劝阻:“付哥你冷静点,那样DNA会到处都是的……”   “没错,而且我们已经尝试过各种办法了。可以这么说,就算你拿刀捅也醒不了。”操作员在一旁附和道。   “再给你们半天时间,如果还是不行……”付敬禹眼睛一转,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不行就赶紧想办法处理掉。”   那几个操作员都听出付敬禹的意思,是要把楚子晨杀掉。这几人本是为钱而来,谁也不想惹上人命官司,个个面面相觑:“这……之前可没说过要做这个。”   “我给你们双倍的钱!……不,三倍!”   几个操作员仍是平静地摇头,站得离彼此更近了些。   付敬禹看在眼里,怒在心头,一时间除了瞪着他们却也没有其他法子。这些人是薛圣骞帮他找来的,似乎不太买他的账。   顾以南在一旁观察着,此时见付敬禹有些急了,赶忙站出来说:   “付哥,你别着急呀,这事情好办。处理楚老师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能保证这事情跟你搭不上一点关系……”   付敬禹眼睛一亮:“那你说说,要怎么做?”   “我有个靠得住的朋友在嘉和医院工作……”紧张之下,顾以南的脑子转得飞快,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计划已经成形。   “我会把楚辰送进嘉和医院,然后让我朋友一口咬定说,楚辰是医院在一场交通事故中收治的,送他来的人只是一个好心的路人,什么信息都没留下就走了,而楚辰在被送入医院时就已经不省人事。这样,楚辰的经纪人就算有心追查也会非常困难,更不会了解到楚辰昏迷的真实原因,付哥你就彻底放心吧。”   付敬禹狐疑地打量了他一会,心里何尝不知道顾以南是想把楚辰带走。但事情闹成这样,自己横竖捞不到好处,如果有人愿意替自己收拾烂摊子,他自然是没有什么怨言。   至于顾以南会不会出卖他……他傲慢地心想,像顾以南事业心这么强的人,但凡还想在圈子里发展,就不至于做出那种鱼死网破的事来。   “好吧,以南,我知道你一向是稳重谨慎的。那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做了。”   --------------------   如果发现什么被屏蔽的词可以告诉我哦~   明天见~ 第73章   白衬衫的青年出现在门后,拎着一只小包,在门外对严轲礼貌地微笑着。   “嗨,严轲。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严轲兀自愣着,对方又解释道:   “记得之前我是在你这里借住的,不介意的话,我想把我的东西取走。”   “等等,你是……”严轲望着这个态度温和却充满距离感的青年,这种气息太过久违,他一时竟感到有些陌生。   “你是……阿辰吗?”   “是啊。你不是一直在为我的病奔走吗,怎么现在这么惊讶。”   楚辰自如地走进大门,放下包,打量着房间:“你的房子很漂亮。当年我就说过,你会特别有出息的。”   楚辰走到严轲面前,张开双臂:“虽然我们已经不是恋人关系,不过,欢迎我回来的朋友之间的拥抱,你还是要给我一个吧?”   “所以,阿辰,那个……子晨去哪了?”严轲磕磕绊绊地说。   “子晨?”楚辰皱了皱眉,“哈,你是说我的那个次人格吗。”   “既然解离症已经治好,他当然是和我融为一体了。”楚辰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你不觉得我比原来要随和一些了吗?应该就是他的功劳。”   “不,怎么会这样,子晨……!”   严轲从梦中惊醒,往脸上摸了一把,冰凉潮湿的一片。   这是子晨走后的第三个夜晚。   把楚子晨送走后,或许是因为心里总是不踏实,他一直在失眠。今天晚上好不容易入睡了,却做了一个这么让他难过的梦。   他梦到了楚辰被治愈后回到家里的样子。这明明是他期盼了多年的事情,可在梦里自己却什么都没做,想说的也没说出口,他的心只被一个念头占据——子晨回不来了吗?   多么不可思议,他竟然在害怕楚辰被“治愈”,害怕子晨真的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恐惧与空洞感紧紧纠缠在他的心脏,真实得吓人,即使在他醒来后也迟迟没有散去。   还好只是梦。差一点,子晨就不在了。   如果子晨离开了,就真的什么都不会留下。   在这份恐惧的驱使下,他扑向手机,拨通了楚子晨的新号码,但对方手机却是关机状态。他又拨了大夫的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   也许他应该现在去一趟疗养院?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他想起现在是凌晨2点钟。他强迫自己冷静,心想,不会的,怎么会那么快就治愈呢,之前那么长时间的治疗明明都毫无效果啊。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好不容易冷静了一些,突然很想看看自己和子晨往日的合照。   那是子晨存在过的证明。那些笑容,那些生动的表情,和自己亲昵玩闹的样子,都是子晨的所有物,是别人无法替代的。   一直以来都是对方更喜欢自拍。自己可怜的相簿里竟然没有几张合影,但子晨的手机里有很多……   可是手机呢?那天他冲子晨发火的时候被丢出窗外,摔得粉碎了。   严轲啊严轲,你怎么会越做越错。   好些天过去了,他明知手机一定找不回来了,但或许是想要透透气,最后还是下了楼。   在黑漆漆的草丛里转了好几圈,最后裤子都被夜露打湿,仍旧一无所获。   他坐在小区道路边的长椅上,手机屏幕在黑夜里孤零零地亮着,照亮了他失落却又执着的眼神。   他不信,他严轲从来都不会认命的。   发了会呆,他忽然想起记得子晨提起过,会把两人的合照发到自己的微博小号。   他想也没想就拨通了王景的电话。王景接了。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是子晨哥的事有进展了吗?”对面的声音很激动。   严轲疲惫道:“对不起,打扰你了。想问问你,子晨原来是不是有个微博小号。”   “他的手机被我弄坏了,照片找不回来了,我想从他的微博里找找看。”   王景:“有是有,但他捂得很紧,我也不知道他的微博叫什么。而且他就算是发了照片,肯定也不会公开可见啊。”   "……好吧,我知道了。"   只要确定这个账号的存在就好。只要存在,自己一定会把账号找回来。   黑夜赋予了人更多的非理性,也让这个执念达到了巅峰。好像如果自己能从茫茫互联网中找回和子晨的合照,那么就算子晨跑到天涯海角,自己也有办法把他重新找回来。他被这样一种隐喻感召着。   于是他打开了自己的微博粉丝列表。一共十七万个粉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就是有种感觉,子晨的微博小号一定也关注了自己。   不就是十七万个么。   打开主页,看头像,看签名,看微博的内容和语气,猜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是他的子晨。   好像剥丝抽茧,一点点把真相从过去的淤泥里拉出来。   他们相处的真相。他们相爱的真相。   一边翻找着,一边思考,他感到终于不再困顿,而是越来越清醒,一步一步地接近着那个人。   楚辰和子晨从来都是不一样的,谁也代替不了谁。之前,他深陷过去的执念中,一直把子晨当成楚辰的影子;之前,子晨无条件地陪伴在他身边,子晨的一切都唾手可得,所以楚辰成了他心中可望而不可即的白月光。   只有在半睡半醒那毫无防备的时刻,他才会深深地感觉到,自己想要保护的,想要陪伴的,想要回应的,是那个默默陪着自己的、率真可爱的子晨。   他之于楚辰而言,像是一个追光者,十几年矢志不渝,靠着这股劲头从泥淖中走出。他从不肯承认自己喜欢的心情会变化,他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淡忘那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可后来他才发现,他对楚辰的那种顾影自怜,以及发生了悲剧之后的愧疚,原来不过仅仅是无限近似于爱情的东西。   可后来遇到子晨,他才知道自己可以被另一个人照亮。   严轲翻粉丝主页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他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既想哭又想笑。   他看清自己的心实在太晚了,不过还好,总不至于再也来不及……   等到天一亮,就去医院把子晨接回来吧。   他站起身正准备回家,这时手机却响了。   “您好,是楚辰先生的家属吗?他现在在嘉和医院,还在昏迷中,麻烦您过来办理一下手续。”   不是市立精神病疗养院吗?怎么会在嘉和医院?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但他来不及多问,披了件衣服就朝医院赶去。   --------------------   渣攻终于想明白了。   周六晚上见~谢谢每个送海星留评论的小宝贝!!(深深鞠躬) 第74章   十五分钟后,嘉和医院。   “我找一个叫楚子晨的病人。”严轲风风火火地冲进急诊,抓到一个护士便问。   “哦哦,车祸送来的是吧?走廊走到头就是。 ”   什么?车祸?   严轲的背上冷汗直冒,紧张得连胃都开始抽痛。楚子晨不是在疗养院,为什么深夜会遭遇车祸?又是谁送他来的?还有其他人一起被送过来吗?种种问题在他头脑中闪现,但他迅速按下了询问具体情况的冲动,现在他最想做的事,就是立刻看到楚子晨。   他向病房狂奔过去,猛地推开房门。   “子晨!!”   病床上躺着的青年正是让他思念成疾的面孔。楚子晨静静地睡着,看上去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一颗心被高高提起又轻轻放回地面,他猛地松了口气,两腿一软,险些跌坐在病床前。送走楚子晨不过短短三天,也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三天,他领教到了,牵挂一个人是多么消磨意志,他再也不想体验一次了。   这种心情在看到楚子晨的一刻终于迸发出来,他情不自禁地弯下腰,把昏迷中的青年紧紧抱在怀里。   “太好了,子晨,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吗,我甚至要感谢这次车祸,把你带了回来。”   “我什么都肯给你,我什么都愿意改,只是我再也不会放你离开了。”   抱起青年的一刻,他隐约感觉到对方的虚弱。不过这并未激起他的怀疑,毕竟离开前的楚子晨也是这样虚弱的。他把人牢牢地按在自己胸膛中,怜爱地摩挲着对方柔软的黑发,体会着失而复得的喜悦,直到护士走进病房都舍不得撒手。   “这位先生,请你克制一点,现在患者的情况比较特殊。”中年护士并未对眼前发生的同性亲密行为感到惊奇,反而有些嫌弃地提醒道。   “啊,他怎么了?”严轲一阵紧张,小心翼翼地把楚子晨放回去,起身询问护士。   “脑部未见损伤,但病人持续昏迷不醒,昏迷的原因还没有找到。我们需要检测他的呼吸和心率。”   “好的。”护士的话令他有些不安,他赶忙让开位置给护士操作。不过他很快就重新打起了精神:子晨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一定很快就会醒来的。自己得赶紧把他的日常用品都准备好。   那之后,严轲就陆续把楚子晨的换洗衣物、洗漱用品和喜欢的零食都带了进来,几乎占据了半个单人病房。但一天又一天过去,严轲在病床边守了三天三夜,楚子晨依然没有醒来。   眼看着楚子晨身上的监测设备越来越多,护士开的药名越来越罕见,严轲觉得自己可能随时都会崩溃。   “请您务必跟我说清楚!”严轲终于忍不住了,紧紧抓住了一个来查房的护士,“他是不是受了脑损伤,你们没有检查出来?还是来之前就中毒了?你们化验过他的血液吗?还是说他得了破伤风?他的手指上有个很深的伤口你们不是看见了吗?他到底为什么还是不肯醒,他会变成植物人吗?我需要一个说法,拜托你……”   护士望着眼前胡子拉擦、双眼通红的男人,感到一阵惊恐又怜悯。这个人看着挺有钱的,却连个护工都不肯找,几天来不眠不休守在病房里,一个人胡思乱想,迟早会扛不住的。不过这样绝望的家属她已经见过很多了,她很快恢复了冷静:“您说的这些我们都有确认过了。现在我们调整了一下用药,还要观察几天看看,您先不要太激动好吗。”   严轲木然地点点头。护士出门后,他坐在床边,握住楚子晨的手。这几天当他心里实在苦闷难当时,就总是这样对着楚子晨说话。   “子晨,其实你只是在装睡吧?你想让我担心,让我后悔,才故意装睡不理我的。现在你解气了吗?你醒过来,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你肯定会解气的。你醒过来吧,别玩了,你再玩我可要生气了……”   严轲深深埋下了头,几滴滚烫的液体坠落在楚子晨的手背上。   自欺欺人是多么好笑啊,其实他分明能感觉到,这只手腕的脉搏已经变得多么微弱了……   梦境之中,危机已经解除,四周围是一片纯白的死寂。   阳台中央,楚子晨被楚辰紧抱着在空中漂浮,将两人包裹在一起的金色光膜,也是禁锢着楚子晨的,是楚辰的精神能量。   遭到禁锢的楚子晨,自我意识变得薄弱,因此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眠。尽管如此,楚辰为了让他适应意识世界的生活,模仿着外部世界的样子,不断切换着昼夜。   实际上自从意识世界和外部彻底断联,就连楚辰也无从分辨时间的流逝,所谓的昼夜也只是楚辰的主观感受而已。   这一夜,楚子晨似有所感,从睡梦中转醒。   他睁开眼,出神地望着自己的手背,又在上面轻轻摩挲着。   楚辰感觉到他的动作,也睁开了眼。   “怎么了?”   “我觉得……他找到我了。”   楚辰自然知道楚子晨口中的“他”是指谁:“那你呢,你想见他吗?”   “当然不想!”楚子晨急着反驳道,“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不会再留恋他。”   “你真的是那么想的吗?一点都不再犹豫、不再痛苦了?”   楚子晨垂下眼睛,深知在楚辰面前辩解是没有用的,于是老老实实答道:“但是很快就会好了。你不必担心我。”   楚辰轻叹一声:“看来你还没有发现你自己的变化。”说着,忽然在他的胸口轻轻点了点。   楚子晨低头一看,自己的胸口竟然泛着一圈淡淡的金光,那金光和包裹着两人浮空的金光十分相似。   一个圆圆的东西,裹着一层金光,似乎正要从楚子晨的胸膛里脱出。   “这是……这是我的灵魂吗?我就要死了吗……”楚子晨有些害怕地闭上了眼。   “别怕,不是的。不过……”楚辰低垂着睫毛沉吟,“你控制不住它,是吗?”   楚子晨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胸口:“你是说它吗?是的……”   楚辰点点头,若有所感地望向窗外的星空:   “好像有一种力量正在感召着他,让它飞向表意识的世界……”   --------------------   大家伙儿应该已经放假了吧?假期快乐!!我们明天见哦~~ 第75章   会议室门外的走廊里,一群刚刚结束会诊的大夫鱼贯走出,从不同方向离开了这里。走廊内由短暂的喧嚣归于安静,没人注意到一个身着西装,却像醉汉一样,六神无主地歪坐在走廊边的男人。   严轲目光呆滞,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是的,今天早晨,在护士用了新的药物之后,楚子晨终于醒了过来。   语.阎   看到楚子晨睁眼的一刻,严轲像个小孩一样疯狂按着床头的呼叫铃,又冲到走廊里大喊一通,差一点就要喜极而泣。   但这样的快乐就像不堪一击的泡泡,在和楚子晨尝试沟通时便戛然而止。   严轲、护士、大夫……没人能解释眼前发生的事——   楚子晨虽然醒来了,但是眼神发直,不认识任何人,也无法与人对话,只会呵呵做声。   像个痴呆症患者一样。   很快众人还发现了另一件可怕的事。当楚子晨双脚落地、试图站起来时,却像是忘记该如何走路一样楞了一下,接着左脚绊右脚,踉跄地摔了出去……   还好,严轲眼疾手快地上前接住了。   等着楚子晨的又是新一轮的检查,接下来是大夫会诊。严轲坐在大夫会诊的会议室外,不吃不喝,整个人停止了思考。   会诊结束后,严轲第一时间拦在了门口。   “大夫!他究竟是怎么了,你们有结论了吗!他的腿,他为什么不能说话,还有他的脑子……”   向来神色冷淡的大夫此时却显得有些犹疑:“之所以无法走路,是解离症导致的分离性运动和感觉障碍。而无法发声,是由于患者大声喊叫导致的声带破裂。”   声带破裂?严轲听得胃又是一阵抽痛,却来不及细想,紧张地瞪着眼追问道:“那他头脑不清楚的原因是?”   “这个我们还不太确定,多半也是解离症引起的,患者在昏迷之前应该遭受了极大的精神刺激。”   极大的精神刺激?……严轲越听越觉得蹊跷。大夫抬脚就要走开,他突然想起什么,追上去问道:“大夫,不好意思我想再问一下,当时有没有和子晨一起因车祸被送来的人?”   “没有,至于有没有送到其他医院,我也不太清楚。”   说完,大夫快步离开,将困惑不已的严轲撇在了身后。   楚子晨的突然失智,在严轲心底种下一种隐约的诡异感。   但楚子晨的状态不允许他去理会那么多,眼下除了照顾好子晨,他根本无心再计较其他的事了。   在他的记忆中,自己还从未有过这样孤立无援、左支右绌的感觉。   在严轲的坚持下,楚子晨又留院观察了几天,但最终医院还是表示对楚子晨的现状无能为力,继续留在这里也不会有更多帮助。   严轲只好把人接回了自己的家。   这一天,正在家中休息的王景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上次在火车站被黑社会带走的事,让王景受到巨大的惊吓,生了一场病。因此,当听筒里传出严轲的声音时,王景一个哆嗦,险些把手机扔在地上。   “严轲……?你又要干什么!”   但回答他的却是一道异常沙哑低迷的声音:“王景,你来看看子晨吧,好吗。”   “辰哥?他在哪儿!”   “在我家……他现在不太好。拜托了,求你来一趟吧。我发誓我不会再威胁你了。我只是想让你看看他……”   严轲无助的口吻不似作假。挂掉电话后,王景实在担心楚子晨的现状,犹豫片刻后还是出发了。   严轲家的大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宽阔的房子明亮而整洁,播放着舒缓的音乐,点着淡淡的香薰,角落里到处装点着鲜花。明明是美轮美奂的环境,王景却觉得有些过分安静,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感。   来到客厅,他看到了正在饭厅内吃饭的两人。严轲见他来了,站起身,摘下身上的小羊围裙,冲着王景笑了笑说:“我知道你会来的。要不要一起吃点饭?”   王景有些吃惊地望着他,短短半月没见,严轲的眼角竟然有皱纹了。   没有等王景回答,严轲微微侧过身,转头对身后的人说:“子晨,你看,是谁来看你了?”   说着,他走到轮椅面前蹲下身,冲着轮椅中的人用力挤出一个笑容。轮椅中的人表情呆滞地看了看王景,又看了看面前的严轲,如同一个没有生气的机器人。   认出了坐在轮椅上的人时,王景感觉像是被一口锅打在脑袋上,耳边嗡嗡作响,理智霎时灰飞烟灭了。   他一把拎起严轲的领子,怼在墙上:“辰哥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对辰哥做了什么!!”   “王景,你先冷静,别吓到子晨了……”   ……   疗养院,车祸,长时间的昏迷和失智……严轲都和王景讲了一遍。   但听完这解释,王景总觉得说不出的奇怪。严轲以往种种恶劣的作为,让他无法立刻相信这套说辞。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怔怔地望着严轲照料楚子晨。现在的楚子晨十分乖巧,不会随便发出声音也不会四处走动,没人理会他的时候,他就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如果喂他东西,他就乖乖地吃。对他说话时,他就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给他擦身,抱他去厕所,无论严轲对他做什么,他都百分之百地依从。   “你也都看到了,子晨这个样子,离了人是不行的。但我是肯定不会请护工来照看他的。他这副样子,万一受了什么委屈也说不出来,我不放心。”严轲说。   “所以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一事相求。你可以代我照顾他一段时间吗?我已经离开公司太久,必须得尽快恢复工作了。我可以按照市场上的护工价格的三倍聘用你。这都是为了子晨,我希望你能放下对我的成见,陪一陪他,好吗?”   王景紧咬着牙齿,突然问道:“严轲……这是不是就是你想要的?”   “你说什么?”   “我是说,辰哥变成这样,难道不是恰恰顺了你的心意?”   --------------------   今天有点少,明天加更一发~咱们明天见! 第76章   王景迎着严轲有些茫然的神色走上前。   “严轲,我看辰哥就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跟你复合了,你不知道用了什么恶毒的办法,把辰哥害成这样了!这样你就好永远控制他,让他听你的话!我看这一切就是你故意的!”   “你,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看待我的?……”严轲的表情像是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中。   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王景的心中升起报复的快感:“我这么看待你有什么问题吗?原来你对辰哥不就是这样吗,你从来不去听他真正的想法,你只是喜欢他对你顺从,你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像你这样的控制狂,你这样的变态……做出把辰哥弄傻的事也不奇怪吧!”   王景劈头盖脸的一番指责,让严轲彻底呆住了。   原来在别人眼里,自己对子晨做过那么过分的事情吗?难道自己真的那么深地伤害过子晨吗?不会的!怎么可能!   然而这时,楚子晨说过的话又响起在他耳畔:只有死人才能永远遂你的心意,而我不能……   可现在这样难道是他想要的吗?他想看到的是子晨的笑容,而不是这样一个毫无生气的玩偶……   他不愿意再细想下去,痛苦地捂上了眼睛。   王景在旁边大概又骂了些什么,但远不及他对他自己的责备来得深刻,他已经听不到了,无力反驳就更是做不到。最终王景大概是看不下去,不知何时独自离开。发现人走之后,严轲踉踉跄跄地来到轮椅前,跪倒在地上,握紧楚子晨的手。   “子晨,你果然还是在惩罚我,是不是?我曾经像规训宠物一样对待你,而现在,你真的变成一个布娃娃了。可是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想要布娃娃一样的你,我想要的是活生生的你啊……”   他看到了桌上新买回来的奥利奥,撕开一包,将一块掰成两半,把有夹心的一半递到子晨嘴边。   “子晨,这是你最喜欢的小零食,你最喜欢和我一起分享这个了,你还记得吗?我吃奥,你吃利奥,我吃奥,你吃利奥……”   严轲把饼干塞进自己口中,喉咙却是堵得难以下咽。   “子晨,我知道错了,你来打我、来骂我啊,只是别不要我……”   他说不起下去了,把脸埋在楚子晨的膝上,肩膀止不住地发抖,泪水打湿了楚子晨的裤子。   但楚子晨感觉不到他的任何情绪,只是机械地啃咬着饼干,饼干屑掉了一身。   王景离开严轲的家后,也是越想心里越难受。   他憋着一口气,说什么都不想帮严轲这个忙,可他难道就这么丢下辰哥不管了吗……   他心里堵得慌,迫切地想要找个人聊聊这件事。但楚子晨是公众人物,这种事怎么可以乱说。   他坐在严轲门外的马路牙子上发呆了好一会,终于想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赶忙打开通讯录拨了出去。   “呀,景哥,好久没联系啦!突然间这是怎么啦?”一个开朗热情的女声传出来。   “马岚……我、我想跟你说件事,你会帮我保密的吧……”听到熟悉的声音,王景突然就绷不住了,声音有些哽咽。   “没问题啊,你说!”   “是辰哥……辰哥他,出事了……”   王景从马路牙子挪到路边长椅上,从严轲威胁自己录音的事,再到酒后失言说出自己喜欢的是楚辰的事,再到后来发生的一切,全都和马岚一五一十地讲了。   “我知道了。”听完,马岚单调地回复道,这个反应让王景有些意外。   王景正想嘱咐她保密,马岚却又说道:“王景,虽然我是在楚辰老师还没有觉醒次人格的时候粉的他,但是我同样也很喜欢后来的子晨老师。”   “更何况人心自有公道,这件事中,严轲就是那个恶人。你放心吧,他会得到审判的。”   “等等,你说什么,审判?马岚你——”   “等着看吧。”   王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就挂断了。   他回味着马岚那几句话,总觉得有点可怕。马岚的声音乍听上去很冷淡,仔细想想,却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什么审判?可马岚只是个小小的场务啊,她打算做什么?   本以为一番倾诉会让自己心里舒服点,没想到事情好像变得更复杂了。王景深深叹了口气,慢吞吞地从长椅站起来,打算走到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   长椅旁就是严轲家小区的停车场出口。他刚站起来,就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好像在他刚刚在这里坐下时就停在那里了。车牌不是本市的,车窗玻璃只开了一条缝。   是狗仔吗?职业敏感让王景忍不住多看了那辆车两眼。   这时,值班的保安仿佛也在嫌那辆车长时间停在那里碍眼,就上前敲他的玻璃窗。但车内的人却没有回应,而是迅速关上玻璃窗,一个油门开走了。   当天王景回家后作了一番心理建设,最后还是答应了严轲的请求,去对方家里照顾楚子晨。   王景第一天去的时候,严轲担心楚子晨不认识王景,会害怕,硬是磨蹭了两个多小时才出门,活像个第一天送孩子去幼儿园的家长。   不过后来事实证明,楚子晨对外界的刺激反应很弱,害怕什么的也完全是严轲的脑补。所以王景的工作就这么顺利地进行了下来。   又过了几天,严轲感觉到楚子晨不像起初那么呆滞,肢体动作好像比原来多了。   譬如说最近,严轲晚上到家一开门,小家伙的眼神就会从电视机上转过来,这份特殊的关注总是让他心跳加快。   于是他立即走到轮椅前,冲着楚子晨微笑。楚子晨最近学会了模仿别人的表情,见他这个样子,有时也会冲他上扬一下嘴角,有些笨拙也有些敷衍,落在严轲眼里却是最惹人怜爱的风景。   “真可爱。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对吗?”严轲百感交集,搂住楚子晨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王景正好端着楚子晨的晚饭,从厨房出来,嫌弃地“噫”了一声:“你们已经分手了,不许占子晨哥的便宜。”这两天他才总算习惯了“子晨哥”这个新称呼。   “好吧。”严轲虽然心里不爽,但毕竟有求于人,只好老实地松开子晨,让出位置,让王景给楚子晨喂饭。   --------------------   严轲:痴呆的子晨果然也很可爱(发出痴汉的声音)   哎呀稿子不够,每次卡的地方都很难受。我很短,你忍一下(?),反正明天还有更新!   我们明天见=w= 第77章   晚饭后王景便离开了。严轲吃过饭,疲惫地靠进沙发,回想着一天的工作。   楚子晨出事以来,因为他频繁请假,不知不觉手里许多的项目都被杨鑫成分出去了,他感觉到自己在公司的地位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要是放在以往,他早就不分昼夜全力迎战了,但现在他竟然怎么都提不起心劲,今天更是连加班都不乐意,一到下班时间就直接回了家。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变化是对是错,但对于促成这个变化的原因倒是毫不抗拒……   这么想着,他望向身边轮椅上的楚子晨,对方看着电视机的目光说不清是专注还是呆滞,但他心中还是涌起一丝被忽视的微恼。   于是他一欠身,就把人从轮椅中横抱起来,像抱小猫一样圈进自己的怀里。   “子晨,你喜欢我陪着你吗?我不知道现在的你还会不会喜欢,但原来的你一定是喜欢的吧。”   “其实你每一次舍不得我走、想要我多陪你一会的时候,就算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可我全当作没看见了。”   “你说,是不是怪你太懂事了?不……怪我,怪我对你一直都不够上心。如果我能早点有今天这样的觉悟,也许我们两个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样。”   他弯下腰,把脸埋入对方的颈窝,还好,温度和气息都是自己熟悉的。“子晨,你快点恢复吧,以后无论多久我都陪着你。”   “你不是想去意大利吗?就算要丢掉工作我也会陪你去。当初你做了那么多攻略,我却还是让你失望了。我真的对你不够好,是不是。”   “所以你一定要快点恢复,快点回来怪罪我,把我欠你的感情全都讨回去。”   说完,严轲低下头,期望从对方那双乌黑润亮的眸子里发现一点波动,但对方却是慢慢皱起眉头,撇了撇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又在模仿我的表情了?我的表情就那么难看吗,你这个小坏蛋。”严轲无奈地扯了扯对方的脸。   又是一个晚上,严轲回到家里,看到楚子晨正对着窗外的夜景发呆,嘴巴无意识地啃着左手大拇指的指甲。   就在一瞬间,他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奇怪,就这样远远看着。王景这时也来到了客厅,面色严肃地对他说道:“严轲,我有话跟你说。”   王景把严轲带进里屋,关上门。   “恕我直言,我觉得他已经不是子晨了。你也有感觉的,对不对?”   严轲一愣,直觉率先产生了反应,他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是的,先前他就有所感觉,只不过以为都是失智造成的,就没有深究,也许是潜意识里太依赖子晨了。   但刚刚见到的那一幕却令他无法忽视。   “子晨他从来不会啃指甲的。当然,阿辰——”严轲想起了什么,尴尬地看了王景一眼,“楚辰也没有这个习惯。”   王景急切地点点头:“是啊!我突然就想,既然你说过,子晨哥住院的时候医院反复强调他没有脑损伤,所以有没有这个可能,并不是子晨哥失智了,而是……”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顿时明白了彼此的猜测。   “我要去带他去看何大夫!现在!”   严轲转身跑出去,王景紧跟着追出房间:“等等,何大夫现在也不一定在她常驻的那家医院啊,而且子晨哥这样,你要怎么……”   “我不管,我走了!”严轲喜不自禁,把楚子晨从轮椅上打横抱起,夺路而出。   严轲把楚子晨安置在副驾座上后,就发动了停在地下停车场的SUV,向着医院驶去。   玻璃倒映着他在黑夜中熠熠生光的双眼。他简直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他的子晨有救了,他的子晨可能根本就没有事!   他把车缓缓加速到市区内的最高限速,熟练地在各个车道切换着,很快驶上了松江大桥。   松江大桥的限速是80公里,比市区内要快一些,所以一上桥,严轲就又补了一脚油门。   松江大桥是A市最长的跨江大桥,有8条车道宽,离水面40多米,此时灯火辉煌,一盏盏灯在夜空中连成一条腾空的长龙。   严轲沉浸在这样壮阔的景致中,沉浸在对未来的期待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一辆黑色轿车从自己离开车库起就一直黏在自己后面,此时更是一点点地接近了他,来到了他的正后方……   天翻地覆就发生在一瞬间。   “砰————!!”   一阵强烈的撞击感从后侧方传来,巨大的推力把两人瞬间扯向椅背,车辆猛地加速,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冲向了右前方!!   而右前方正是大桥的护栏,而护栏外是暗流汹涌的大江!   眼看着护栏迅速贴近了自己的挡风玻璃,严轲已经来不及转弯,只能用力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狰狞的呼啸声!   然而下一秒,他们还是重重地撞上了护栏,栏杆碎片在窗前飞射开来。然而更可怕的是,剧烈的撞击声后,车依然没能完全停下……   完了,他和子晨会死在这里。严轲想到。   这些天的种种变故,让他的心态比以往平和了许多。这一刻他没有多少不甘,松开方向盘,握住了副驾座上楚子晨的手。   转眼间两只前轮已经冲出了桥面,完全悬空,然而想象中的坠落却没有到来——   原来,护栏堪堪卡住了汽车的中间部位,让这辆体型较长的SUV像跷跷板一样,被卡在了大桥边缘!   严轲顿时屏住了呼吸,抓着楚子晨的那只手也不由得握得更紧。   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这种感觉才最让人恐惧。严轲此时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但死亡的危险也逼迫着他比平时更加冷静而敏锐。   他转头朝外望去,看到了那几根卡着汽车的护栏栏杆,但栏杆承受不住一辆车的重量,也正在缓缓变形、弯折……   等到那几根栏杆完全折断时,就是自己和楚子晨葬身江河的时刻。   --------------------   出事啦出事啦……   大家中秋快乐,我们周四见!! 第78章   可这几根栏杆最多能撑十几秒,自己还能做什么?   车门是可以正常打开的,严轲这一侧和大桥的夹角比较小,在这十几秒内,或许他能够打开车门,抓住其中一根较为粗壮的栏杆,顺势爬上去。   可是子晨呢?子晨那一侧是抓不到栏杆的。没人能够救他。   要是把他拽到自己这边来呢?他看了一眼副驾座的楚子晨,正惊恐地瞪着眼睛四处乱瞧,但看上去完全不清楚状况。   车头本身就因自身的重量摇摇欲坠,如果强行拉拽,说不定两人会坠落得更快……   该死,这种时候,只能放弃子晨了吗?   他那擅长权衡利弊的头脑,早已用最短的时间计算出了最佳选择。可他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不是害怕背负罪恶感,也不是害怕被人戳脊梁骨……只是单纯舍不得放开这只手而已。   哪怕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慢慢变冷,也不要让子晨一个人落进那漆黑的江水、飘向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去。   “子晨,别怕。”   他的心里做出了决定。他换了个姿势与楚子晨十指相扣,望着对方的侧脸,露出释然而满足的微笑。   “我说过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你离开。”   此时,在楚子晨的梦境世界中。   前些天从他胸膛里诞出的那个光球,此时像个微缩世界一般,映照出外部世界的状况。楚子晨低头望着光球内千钧一发的景象,不存在的心脏好像被揪扯成一团,令他不住地发着抖。   那个紧握着自己手的人真的是严轲吗?他没有听错吧,严轲叫的不是阿辰,而是自己的名字……   不行,严轲,你快走啊……别做傻事,别为了我这样一个将死之人……楚子晨把掌心贴在那个光球上,不住地哀求着,但自己的声音却完全无法传递过去,这让他感到万蚁噬心般的焦虑和痛苦。   突然,一双冰凉的手掌贴上他的脸,轻轻擦拭着。楚子晨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流泪了。   “子晨,你果然还是舍不得他。”楚辰的语气中包含着不易觉察的寂寞感。   楚子晨没有回答。这种时候,他如何能够继续逃避自己的心意呢?他的确忘不掉严轲,还爱着严轲,像是被封锁在时间的玻璃球里兜兜转转。他就是这么没出息,过去被轻视被忽视他都挺过来了,而现在他终于等到了严轲的感情,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应那份真心。   楚子晨短暂的一生,正是因为遇到了这个人,才体验到世间种种聚散悲欢。他觉得值得。   “楚辰,对不起,我不该破坏我们的诺言……”半晌,楚子晨抬起头,已经是下定决心的模样,“但是,你可以放我回去吗?就一会,就一会我就回来陪你。"   “你要回去做什么?”   楚子晨瞥了一眼光球,光球中的汽车摇摇欲坠,他的声音因紧张颤抖起来:“和他告别。可以吗,楚辰?求你了,我只求你这一次……”   “我的子晨……”楚辰叹息一声,停顿了下之后,他又挑了挑眉,意有所指道:“可是如果我说,我还不想这么快就死呢?”   “我——”楚子晨一愣,原来,楚辰早就看穿了自己所有的打算啊……意识到这点,他为自己唐突的请求涨红了脸。   是啊,如果按照自己的计划,楚辰只能陪自己一起死去了。一边是只有自己能救的爱人,一边是必须同自己一道死去的挚友,他要怎么选?他到底该怎么做?   他的嘴唇颤抖着,却不知该说点什么,突然再也伪装不下去,捂着脸崩溃地哭了出来。“楚辰,对不起,对不起……”   “逗你的。”楚辰微笑着拨开对方掩面的手,轻轻擦拭他脸颊的泪水,声音温暖得像是春风,“只是你要答应我,等你救下他就马上回到我身边,我就可以放你去。”   他望着远处的天空:“陪着你离开这个世界的人,终究回是我而不是他,这样,我就多少能够满足了。”   “好,我答应你……”楚子晨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很快擦掉眼泪,露出一抹笑容。   “嗯,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见你想见的人。”   楚辰垂下眼帘,轻轻挥一挥手。缠绕在他们身上那些金光顿时化作细粉散入空气中,颜色变得黯淡,最终消弭。   楚子晨感到身上的束缚消失,就迫不及待地朝上飞去。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动用自己生命的能量,所以他毫无保留,也无所畏惧,一心奔向了那个曾经最为依赖也最为牵挂的人……   不过多时,楚子晨眼前慢慢出现了微光。逐渐地,看到了车内的景象,听到了江水奔涌的声音,闻到了汽油泄露的气味……也感觉到了被严轲紧握着的那只手。   他的意识完全回到了这具身体。   车内漆黑一片,好像已经充盈了濒死的气息。然而严轲掌心的温度绵绵不绝,让他迅速冷静和安定下来。   他对现状的估计没错。   如果车前部少了自己的重量,也许这辆车就能止住朝下栽去的势头。   就算不能,一旦自己离开,严轲也没有了继续留在车内的理由,他可以打开他那一侧的车门,顺着栏杆爬上去。   严轲可以得救。   打定主意后,他情不自禁地看向严轲。男人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赴死,紧闭着双眼,没有注意到他。   他轻声说道:“哥,我们两清了。”   与此同时,他用力挣脱了严轲的手,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朝着漆黑的江水一跃而下。   听到那声总是出现在他梦里的“哥”,严轲还以为自己在走马灯,但这声呼唤实在太过真实,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睁开了眼……   然而副驾座已经空空如也。他只来得及看到一个决绝的、轻盈的影子,如同水鸟那样笔直地坠落向黑暗。   他顿时明白了眼前的一切,泪水夺眶而出,发出了几乎不属于他的撕心裂肺的喊声:   “子晨——!!!”   但回应他的只有重物入水的闷响声。   --------------------   宝子们,今天的更新早早就掉落了~因为明天起要入V了,63章起倒V,早点更新,这样小宝贝们可以来免费看这章哈哈哈。   明天入V后会掉落6000字更新,期待还能看到宝子们哦!爱你们! 第79章 -入V一章   从事故发生之后又过了一周。   楚辰落水失踪的事在网上持续发酵,但关于那天事情的真相还只是停留在各方猜测阶段。   王景从那天之后也没再和严轲见过面,知道的内容并不比网友多多少,他有许多问题想问严轲。   不过如果要说去看望严轲,王景还是非常犹豫。他猜想严轲现在精神状态一定也很差,而自己也没什么耐心去安慰那个家伙。毕竟他事后再怎么伤心后悔,也无法一笔勾销他曾经对楚子晨做过的事情。   直到一个下午,他久违地打开微博,发现楚辰的名字再次登上了热搜,起因是楚辰的粉丝头子“遇辰”发布了一条非常详尽的微博。   “这些天来,甚至可以说这几个月以来,我知道喜欢楚辰的姐妹们都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得知他的病情,看着他的一点点离开公众视野,直到现在因为一场车祸生死不明……在这样的时间点,我想站出来曝光一些事情,对于爱他的人来说似乎是伤口撒盐。但当我得知这几个月以来楚辰的遭遇,我实在无法保持沉默。哪怕楚辰不会再回来,我心中仍有一个愿望,就是至少要让伤害过楚辰老师的人付出代价,不能看着他被污名化,让他所受的苦白白被忘记……   楚辰老师身上所有的悲剧,可以说都是由一个人引起,这个人就是大家都熟悉的,他的经纪人严轲!”   王景翻着翻着,手心悄然渗出汗水。这条长微博里面指出的桩桩件件,都是自己那天打电话和马岚说的!   他不敢想象这些日子除了自己,还有什么人能得到这么丰富的信息。难道说,这个“遇辰”就是马岚……?!   这么一想,王景忽然全都明白了,包括马岚那天在电话里说的“审判”是什么意思。   这条微博因为证据确凿而翔实,目前已经被转发了几十万次,在网上一石激起千层浪。王景冷静了下,赶忙打开严轲的微博,发现对方寥寥无几的几条宣传微博下已经全都是谩骂声;还有以前陪同楚子晨出席活动的视频全都被翻出来,被网友拿着显微镜反复解读。   王景翻着这些东西,却不觉得有多痛快。迟来一步的审判还有没有意义呢?他不知道。   只是这件事让他终于不再犹豫。第二天,他抽出了点时间,出发前往严轲的住所。   严轲的小区安保很严格,访客要在前台通报,经过住户允许才能上楼。   所以当他到达严轲门前时,看到大门开着,严轲正在收拾门口的杂物。   王景往近走了一些,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严轲的家门上被泼了红色油漆,鲜血一样触目惊心的颜色。空白处用记号笔写满了不堪入耳的谩骂。墙角摆了几张网民给严轲P的遗照,有的还配了白花。   遗照旁边还放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王景弯下腰帮忙收拾,发现是些刀片和安眠药之类的,慢慢的诅咒意味。   他有些尴尬:“咳咳,这粉丝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啊……”   严轲没应声,弯腰将这些充满恶意的物件装进垃圾袋里,态度平淡得就像收拾普通的垃圾一般。王景趁此机会打量着他——胡子拉碴,脸色蜡黄,眼眶红得像是染了病一样。睡衣皱皱巴巴,稍一靠近,就能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烟酒味。   跟在严轲身后走进客厅,里面的烟味和酒气更是重得他险些咳起嗽来。上周还被鲜花装点着的大平层,竟然俨然被严轲糟蹋成了垃圾场。   “严轲,你……”王景不由得感到一丝不忍,却一时找不出劝慰的词。   一个那样看重自尊、从不认输的人,如果不是双腿折断,又怎么会向命运下跪呢。   他正犹豫着,房间内铃声大作,严轲走到沙发边接起电话。   静静听了一分钟,又一言不发地挂掉。   王景:“谁的电话?”   “粉丝。”   王景愣了一下,明白了是楚子晨的粉丝,大概是打电话来骂人的:“那你还听?”   “她们只是说了实话。”   “……实话?”王景一时语塞。粉丝的谩骂他在微博见识过了,无非就是“你是垃圾”“你去死吧”一类的。他想象不出严轲出于怎样的心情,把这些认定为实话,而且平静地听完的。   “其实,我也是为这件事来向你道歉的。”没得到严轲的回应,王景只好叹了口气说,“对不起,这件事是我泄露出去的。网上那个粉丝头子遇辰其实就是马岚,之前我没想到这一点。”   严轲眼神空洞地点点头:“嗯。无所谓。”   王景一筹莫展地四处踱步。客厅的茶几上散落着胃药和空酒瓶,他心想这个人肯定又犯胃病了,吃着乱七八糟的药还喝酒,这么下去,说不定哪天真的会把自己吃死。   不过那句“别喝酒了”来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算是看清楚了,现在严轲就像把自己装进了透明玻璃缸里,什么都听不进去。外界的一切都是彻底地隔绝。   还是直接问正经事吧。   “严轲,可不可以告诉我,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严轲那枯井般死寂的眼神终于出现了波动,像是受伤一般迅速避开。他转身坐进沙发里,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王景上前一步,提高音量:“拜托了,我也是关心子晨哥的人,我有知道的权利,我必须要知道!你告诉我吧!”   “子晨回来了。”严轲声音干涩,像是嗓子里堵了千斤棉花,“……救了我。”   救了他?王景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这完全是他意料之外的情况。呆愣几秒后,他恍然明白了为什么严轲会突然被打击至此。   要论摧毁一个人的能量,愧疚要比仇恨强得多……愧疚是仇恨自己。   “子晨他……都已经那个样子了,竟然还想着要保护我。”严轲断断续续地说着,肩头不住地发颤,喉咙中发出细小的呜咽,像是痛极的人忍着呻吟那样。   子晨哥,你终究还是……王景难过地闭上了眼睛。他早应该想到的,楚子晨从心底割舍不掉这份感情,就算醒着的时候如何想要撇清关系,生死关头还是给出了自己最真实的答案。   严轲出神地盯着虚空,似乎那段回忆正在面前重演,王景叫了他几声都不起作用。忽然间他瞳孔震动,把脸埋入掌心,拼命压抑着的情绪到达了临界点:   “他冲我笑来着……我就看着他跳下去……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就看着他跳下去……不对,该掉下去的人明明是我啊!为什么我不追着子晨跳下去?我为什么不敢跳?我不是已经下定决心陪他了吗!我为什么没有跳?!啊啊啊啊啊——”   严轲发疯一般扯着自己的头发,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喊。王景吓得说不出话,眼前的人像是堕入一场无限循环的噩梦,更可怕的是,他本人竟也没有抽离的愿望,反而心甘情愿地沉沦下去。   他拽起严轲的领子,用力把他拉起来,只看到了一张泪流满面的扭曲面孔。他冲着这张自甘堕落的脸大喊道:   “严轲,你给我醒醒!!你不要觉得你这样糟蹋自己就是在赎罪,你这样做一点意义都没有!你给我记住,你这条命是子晨哥用自己的命换的,很值钱的!你要是敢随便糟蹋,我饶不了你!!”   严轲表情僵硬了一下,逐渐皱起了眉,激烈地反驳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叫‘这条命是他换的’?子晨他没有死,他只是失踪了!”   王景不打算和他争辩,点点头说道:“是、是。所以你才更得振作起来,配合警局的调查和找人,你烂在家里算什么。你了解过了吗,那到底只是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还是谋杀?”   严轲颓然地摇摇头:“不知道。我现在只想把子晨找回来,其余的事以后再说吧。”   王景望着毫无斗志的严轲,只有叹息。不过严轲就算再怎么积极也帮不上忙,现在只能等待警方调查了。   --------------------   入V啦~谢谢每一位看到这里的小宝贝(鞠躬)   接下来还有一发更新! 第80章   过了几天,从警方那里真的传来了消息。   然而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警方从江中打捞出一具难以辨识的尸体,通知严轲去辨认。   当严轲以家属的身份来到警局时,感到有些讽刺。当子晨好好的时候,自己从未以家属的身份出面为他做过什么。   只有当人生死未卜时,自己才开始尽一点家属的义务。着实是太迟了。   警局的停尸间被白色与淡蓝色占据。严轲推开门时,被这样的颜色刺激得格外清醒。   躺在那里的人,和楚子晨是差不多的身量。   床上那具模糊不清的肿胀尸体渐渐映入眼帘,严轲顿时感到寸步难行,只能远远看着。但那些残酷的画面还是无情地闯入他的视野中,最后,他的目光聚焦在尸体的脚上,残留着的一只袜子。   看清上面的懒蛋蛋图案时,他感到呼吸被人攫住了……楚子晨出事那天早晨,自己亲手给他套上的,好像也是一只类似的袜子。   不,也许不是懒蛋蛋,而是黄色的小鸭子?记忆变得混乱,但他却越来越确信,自己一定是记错了。   “不是他。”严轲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停尸房。   无论警察怎么继续盘问,他就什么都不肯再说,脸色铁青地沉默着。   警察们一筹莫展,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您看这样可以吗,希望您能提供一下受害人的DNA供我们比对。”   “我不会提供的。”严轲脚步加快,干巴巴地回答道。他的眼神顽固,燃烧着偏执的色彩。   “但是我们必须确定死者身份,这场事故的真相才可能被揭开……”   仿佛被警察的话触碰了某道开关,严轲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大喊道:   “我说了不会提供的!那个不是子晨!”   一位女警上前安抚:“严先生,我十分理解您的心情。但既然您认定不是,我们就用科学的手段来证明他不是。”   “不需要证明!子晨没有死!他不会变成那个样子的!”   严轲情绪失控地大叫起来,几个在警察局办事的路人都诧异地转过头。警察们见他精神状态太差,根本无法沟通,只好把他送走。   谁也没想到,这发生在警察局内的小小插曲不知怎么就被人泄露了出去。严轲在几名警察的拉扯之下大喊大叫的录像隔天就传到了网上。   尽管视频画面模糊不清,严轲的叫喊声却是一字不落地被记录了下来。   这事接着楚子晨失踪的热度,迅速引起了多方关注。那个曾经伤害过楚子晨感情的渣男,现在在对方失踪后又拒绝提供DNA,这种让人难以理解的态度让吃瓜网民陷入了激烈的讨论。   “这个男的好可怕啊,看上去就和疯了一样。”   “不会吧……他越是这样我越觉得楚辰已经没了……”   “他看上去好悲伤,好像根本无法面对楚辰不在了的事情……这难道是一个虐恋情深的故事?”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楚辰该不会就是严轲设计害死的吧?所以严轲才不敢提供DNA……”   最后的这条评论虽然出现较晚,却在发布后迅速收到大量点赞,成了那条微博下的首赞评论。评论下方又是一大堆“细思恐极”的回复。   “为什么要杀自己的艺人?说不通啊?”   “当然是情杀啊。楼上今天刚通网吗?没看过楚辰粉头遇辰的爆料?”   “姐妹们我是这么分析的,严轲很有可能当时是想和楚辰一起坠江殉情的,结果车被卡住了,楚辰一心想逃离他就跳江了……”   “好有道理啊,楚辰那个粉丝爆料的时候不是说他遭遇了监禁?淦,这样的话楚辰也太可怜了……”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时,却发现这些评论下方都出现了一条同样的回复。   “子晨没有死。”   “子晨没有死。”   “子晨没有死。”   “子晨没有死。”   ……   每一条认为子晨已经离世的微博都陆续收到了这样的评论,那人不厌其烦地纠正着每一个人的观点,一连就是好几百条,偏执得有些吓人。   而当他们点开评论人的微博,发现这竟然是严轲本人!   他首页最新的一条微博是几小时发布的。那是一条带图的微博,照片里,严轲大夏天穿着一身厚实的藏青色暗纹西装,脸上戴着一副怪诞可笑的塑料桃心眼镜,表情却是疲惫而凝肃,像个悲伤的小丑。   “子晨,我知道你肯定是躲起来了。看到这条微博就点个赞吧,告诉我你一切都好。   我会保持在你眼中最好的样子,等你回来。”   然而这世上除了楚子晨,已经没人能读懂严轲的讯息。大家都认定严轲已经疯了,这件事就这样被盖棺定论,又迅速被更多新的话题淹没。   但严轲不知道的是,却有另外的人因这条微博而来。   透过猫眼看到来访者时,严轲先是感到些许疑惑,却又立刻惊喜起来。   他立即拉开房门:“顾以南?你是不是有楚子晨的消息了?!”   “没有。”门外的人摘掉墨镜,对对方祈盼的表情报以冷脸。一关上门,他就不客气地直接问道:   “我问你,车祸的事调查得怎么样了?”   严轲像是被抽空一样垮下肩膀,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没想到下一秒,他的脸上就挨了一拳!   顾以南非常瘦,自认为那一拳没什么力气,没想到比他看上去高大许多的严轲被他打得向后踉跄几步,靠在走廊的墙上茫然地望着他。   顾以南扑上前拎起对方的领子吼道:“妈的,你就这么放过了伤害子晨的人?严轲你还算个男人吗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严轲眼珠浑浊,望着不知哪里喃喃道,“那人就算是故意的,他撞也的是我的车。他是冲我来的。是子晨想救我,才会……害了子晨的人是我。这事情我怪不到别人头上。”   顾以南看着严轲萎靡不振的样子,心里更加窝火。他深吸了一口气, 尽力让自己的语言条理一些:“那好,我问你。如果开车撞你们的人不是冲着你,而是冲着楚子晨,你还要不要放过他?”   严轲目光一聚:“这是什么意思?”   顾以南垂下手,似乎还在犹豫。严轲却上前一步,眼中露出鹰隼般犀利的光,以往那个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人仿佛又回来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顾以南!”   “……是的,我有一个非常怀疑的对象。”   被严轲黑曜石一般的双眼逼视着,顾以南缓缓开口:“你真以为你当初送子晨去的是市立精神病疗养院?”   严轲动了动嘴唇,又瞬间明白过来什么,表情逐渐扭曲了。   这些天他一直太过颓废,甚至都忘了去调查楚子晨被送到医院时,那场只存在于医生口中的蹊跷的车祸。   “……告诉我,顾以南,全部告诉我。”   顾以南咬咬牙,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突然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没有任何铺垫,令人胆颤的嘶喊声瞬间从手机里传出。听了几秒后,严轲的脸色越来越白!   就算那声音多么狰狞可怖,就算那种嘶吼声已经不像是人的喊叫,他也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是楚子晨的声音……   什么时候?到底是谁?让子晨这样痛苦?   在子晨这样痛苦的时候,自己又在哪里,怎么会对此一无所知?   巨大的仇恨和自责,交织在严轲的胸臆,几乎要把他切割得肝肠寸断!!   那痛苦好像通过楚子晨的声音,尽数传到了他的身上。他浑身剧烈战斗着,眼中不可抑止地浮现泪水。   他想让这声音赶紧停止,停止对自己身心的凌迟。他想大叫,大声质问顾以南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可他感到自己就像被痛苦贯穿了身体的蚂蚱一样,根本无法动弹。   顾以南望着这样的严轲,声音夹杂着怜悯放软了几分:“好吧。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严轲啊严轲,你成天算计人,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反过来算计的时候!”   “告诉你吧,当时楚子晨根本没有被送到疗养院,他是被送到了付敬禹那里!那些大夫都是付敬禹和薛圣骞雇来的变态!他们把子晨关在郊外的一个废弃工厂的地下室,用电击器残忍地折磨他……”   顾以南把自己救下楚子晨的始末全都说了出来。说到最后,他懊悔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我承认,我当时也有自保的考虑,包庇了他们,没有立即告诉你真相……这些天,我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如果楚老师真的因付敬禹而死,我一定会赎罪!这就是我没有忍住来找你的原因!”   “但是我想问问你,严轲,是你亲手把他送到那里去的!这就是你爱他的方式吗?当他痛苦得要死要活的时候,当他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录音还在继续,每一声无助的喊叫、每一句顾以南的质问,都像一把戳在严轲心上的剑,像游走在血脉里的针……如果不是心中还有仇恨支撑着,他非常怀疑自己此刻已经崩溃而死了。   是啊,他恨,他太恨!他的子晨,那个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当初竟然不是遭遇意外,而是被人加害的!怎么有人可以越过他伤害子晨,他不允许了!   狂怒像龙卷风一样席卷了他的理智。他恨得全身都像在火里烤,恨不得现在就把付敬禹碎尸万段!!   “严轲,我还没说完,你听着。”顾以南见严轲神色有些疯狂,连忙收起手机,站在他面前极力地解释,“我只知道付敬禹之前想害楚子晨的事情,但是我不敢保证开车撞你们的人和付敬禹有关!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帮助你找到凶手,为子晨报仇!”   “我知道了。”严轲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没有,脸色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我要杀了他。”   --------------------   今天的更新结束了!我们明天见! 第81章   第二天,辰星工作室的员工一大早就炸了锅——   严轲回来了。   楚子晨出事后,严轲先是连假都不请就直接消失,后来又在网上爆出和楚子晨不好的传闻,自己也毫不想着澄清。再后来更是拍了那种奇怪的照片发在网上,遭到群嘲……那些曾经对严轲怀有敬畏的员工,现在早就放下了对他的信任,背地里不知道嘲笑了多少次。   但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严轲,除了瘦了一些之外,还是像往常一样沉稳而凌厉。他直直地穿过走廊,却没进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推开了杨鑫成办公室的门。   杨鑫成看清闯入的人惊讶了一瞬,又马上拉下脸:“你还知道回来?”   “把薛圣骞的所有行程给我。”   “你要干什么?你太久没回公司,是不是都忘了薛圣骞已经不是你的艺人了。”   “跟你没有关系。你给我就是。”   杨鑫成本来期望着严轲打起精神重新投入工作,但见到对方急吼吼地闯进来,却是没头没脑地闹,心中失望不已。于是他不再留情面,冷笑一声:   “严总,你之前把我们公司当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现在又当成数据中心了?”   严轲的表情木然:“把他的行程发给我,我马上引咎辞职。”   辞职……这个词刺激到了杨鑫成,他心中一阵无名火起,从座位上站起。   “大家都说你是个疯子,你还真没让大家失望。”杨鑫成盯着面前这个事业上的好友,在自己事业发展之路上如同导师一般的存在。看到对方如今一蹶不振,像个笑话一样惨淡离场,这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你想和我说的就只有这些了吗,严轲?我们的工作室,名字还是你起的,创业时候多难啊,咱们一起打拼的日子你都忘了吗?有多少员工是因为仰慕你才接受了低于市场水平的薪水,你全忘了吗?严轲,楚辰的事已经是既定事实,你该向前看了!你有什么困难和大家说,我们都会帮你……”   过去的辉煌却没有在严轲的脸上激起一点波澜。他垂下眼,声音中透着杨鑫成从未见过的感伤:“你不明白。我已经没有未来了。”   “……”   杨鑫成很熟悉老搭档的每一个表情,几秒对峙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改变严轲的决定。   最后,他放弃似的叹了口气:“好吧,知道了。资料我会给你,等着查收邮箱。你可以走了。”   严轲点点头:“谢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在他即将迈出门槛时,杨鑫成终于忍无可忍地补充道:“你离职后,我会保留你的股份。当然了,公司有什么重大决策,我可能还要听取你的建议,到时候你可别不理我。”   严轲脚步顿了顿,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踏上意大利半岛的时候,严轲心想,如果不是自己一错再错,这湛蓝如洗的天空和诗情画意的街景,都会是自己和楚子晨感情的最好见证。   而现在,他只能怀着复仇的心情打量这一切,让所有的旖旎风光都蒙上了灰暗的颜色。   经过多方打听,他了解到薛圣骞和付敬禹要在这两天来意大利参加活动,顺便见一下投资方。   他直觉感到这是他复仇的最好时机。   他很惊讶洪刚的手能伸到意大利这么远。他的飞机还没落地时,洪刚就已经将付敬禹和薛圣骞活动场所地址发到了他手机上。   那是一家酒店。然而酒店里监控太多,他不打算在酒店下手,只是静静地跟踪。   他知道,以付敬禹的德行,对方迟早会自己走到一些没有监控的地方去。   这个机会在他跟踪当晚就出现了。   漆黑无人的房间内,严轲为自己戴好丝绸手套,静静地靠墙站着。越接近目的时,他反而越觉得平静,甚至是开始有些期待了。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对楚子晨深深的愧疚,在这么多天地狱般的煎熬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一想到终于能为楚子晨做一些事情,他的心脏就激动地砰砰直跳。   只要能完成这件事,其他的一切他都可以不要。   门外由远及近地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一道他十分熟悉的声音。   “付哥,我们事先说好了,我对女人不感兴趣,我就只负责围观啦。”   严轲暗自啧了一声,怎么还有薛圣骞?   “你这小子还真是不开窍啊,女人和男人的好玩是不一样的!你付哥我可是有个梦想,去到哪个国家都要睡一下当地的女人,这样四舍五入,我不就也算是征服了全世界的女人吗?啊哈哈哈哈。”   严轲皱了皱眉。本来想对两个人各自击破的,没想到付敬禹没品到连嫖娼都要薛圣骞陪着。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经不想再等了。   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门后面。敲门声响起,严轲屏息静气在门后等待。   “小妞儿在吗?我进来了。”付敬禹说了一声,便直接推门而入。   “奇怪,这店怎么搞的,灯都没开。人呢?没有人吗?”   两人刚刚进入房间,房门却在身后“咔嗒”一声被人锁上了。   灯光一亮,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付敬禹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人,就被那个迅猛的身影按倒在了沙发上!下一刻,他感到脖子被一个凉凉的东西抵住,他的瞳孔猛地紧缩——那是一把有十几厘米长的、锋利森寒的西瓜刀……   “啊、啊……”付敬禹吓得浑身哆嗦,认出眼前严轲那鬼魅般的面孔时,险些就要失禁!   薛圣骞反应快,转身想要朝着门跑去,但严轲一开口,格外冷静的声音几乎把对方钉在原地:   “你尽管叫人去抓我。不过在那之前,我一定会割开你们两个的喉咙。”   不行……跑不掉的……严轲周身散发出野兽般的威压感,让薛圣骞没来由地产生了这样的感觉。一瞬间,他几乎看到了自己在抬脚的片刻,付敬禹血溅三尺,自己还没来得及打开房门,就被严轲一个箭步追上、捅个对穿……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刚强的人,马上就做出了选择,举起双手,慢慢退了回来。   “严哥,你别冲动啊……我们、我们真的知道错了。那件事以后其实我们也很后悔的……一直想跟你道个歉……”他一边说着,一边在严轲背后疯狂给付敬禹递眼色,让付敬禹赶紧跟着认错。   然而付敬禹颐指气使惯了,直到这种时候也不忘维护脸面,绷着脸冷笑:“严轲,你在这里逞什么能耐?你有本事你就往下砍啊?我他妈不信,你还真敢杀人?”   没想到严轲目光一凛,刀子竟然又往下按了一寸。他嘴角冷漠地翘起,发出恶魔般的低语:   “哦?你以为我没有杀过人么?”   --------------------   【求生欲】男主行为不代表作者立场!作者不赞同任何动用私刑的行为,坚决维护法律的权威!   非常感谢订阅V章的大家!!鞠躬!!   我们明天见! 第82章   付敬禹脸色一变,霎时噤声!   面对危险时动物的直觉总是可靠的,严轲那淡然的笑意让付敬禹顿时感觉到不妙——这家伙,他不是在开玩笑!   “严哥!!”薛圣骞吓得一哆嗦,忽然扑上来紧紧抱住了严轲的大腿!   “哥,哥你冷静点,我知道楚老师出事了你很难过,但是车祸的事情真的跟我们无关啊!之前的事该认的我们都认,你要是实在恨,你捅我们两刀也成,但是你别做傻事啊!你如果真的杀了人,就算在外国你也逃不掉的!如果楚老师还活着,你却进去了,以后谁来照顾他啊?我和付哥都向你保证,只要你放过我们一命,今晚的事我们绝不往外说,咱们就这样一笔勾销,你看行不行?”   薛圣骞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严轲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谁知道这眼泪里有几分是悔意、几分是恐惧呢。   但薛圣骞的话无疑触动了他心里最柔软的部分。是啊,万一呢,万一楚子晨还活在这世界上的某处,自己一定要保住这自由身,把他找回来。   “好,这可是你说的。”   严轲冷冷说着,忽然挥刀朝着薛圣骞大腿刺下去!   “啊!!”薛圣骞哀嚎一声,大腿顿时被鲜血染红。他痛得跌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只能捂着嘴巴嚎啕大哭。   看到同伙挨刀,付敬禹吓得拼命挣扎起来,却被严轲的膝盖压着命根子,严轲稍一用力,他就跌回了沙发上。   此时的付敬禹再也无法维持他高高在上的神情,吓得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疯狂摇头,脖子上肥肉乱颤,眼泪鼻涕流得满脸都是。   正在这时,他感到腿间一凉,自己的腰带不知什么时候被对方解开了……他产生一种极坏的预感,颤颤巍巍地求饶起来:   “啊……爷……爷你放了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   严轲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扯掉对方的裤子,对着那个肮脏的器官手起刀落!   那一团祸害了不知多少人的丑陋物件,带着一串鲜血滚落在地。   “啊————”   付敬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嘴巴就被严轲用手套塞住,痛苦得浑身抽搐、直翻白眼。而薛圣骞目睹如此可怖的场面,直接昏了过去。   严轲却长舒了口气,丢掉长刀,笑着流下了热泪。   完成了……子晨,你看,伤害过你的人,都付出代价了。   一阵释然之感包裹着他的全身。如果不是因为子晨生死未卜,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幸福地死去了。   片刻的陶醉后,他从容地摘下另一只丝绸手套,也丢在地上。然后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大步离开了房间。   三个月,对于娱乐圈来说可以发生很多很多的事。   而这三个月的新闻尤其多。   顾以南突然转型,放弃偶像路线去拍抗战片,暴瘦30斤蓬头垢面造型出镜。薛圣骞大病一场,巡回演唱会全数退票,康复后现身小镇参加彩虹公益游行。而付敬禹投资的热火music平台,刚上线没多久就被有关部门查封了。   所有人都在随波逐流地往前,停在原地的、无疾而终的,无论当初引人注目,都会被世界迅速遗忘。   但严轲的记忆,却被久久挽留在过去的锚点。   关于楚子晨最后一条新闻是,严轲把DNA提供给警方后不久,确认了那次打捞上来的尸体不属于楚子晨。   这些日子,他只做了两件事:走街串巷地打听楚子晨的踪迹,还有从微博粉丝里找楚子晨的微博小号。   在找人这件事上,他也请求过王景的帮助,毕竟多一个人手就多一份希望。但这一次王景却拒绝了他。   他没有什么怨怪,大家都要往前走,因为留在过去是痛苦的。王景没必要和自己一样。   寓小言。   又过了一段时间,也许是王景终究放不下心,约严轲出来在咖啡厅坐坐。   见面后,两人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王景隔着小桌打量严轲,他看上去瘦了一些,也黑了一些,倒是神情比之前看上去正常多了,透着一种历尽沧桑的平和。   王景还没想好开场,倒是对方先若无其事般开启了话题:“你最近怎么样?”   王景:“一切顺利,找了份圈外的工作,收入比较满意。和我妻子相处得也不错。”   “嗯,那就好。”   年轻的服务员走来点单,严轲说:“麻烦来一杯拿铁。”   "美式,谢谢。"点好单,王景意外地看了一眼严轲,“你以前不是不喝牛奶吗?”   “为了养胃。总得把自己照顾好了,才能处理长时间的工作。”   看来,经过种种打击之后,对方又恢复了原来那个沉稳内敛、深思熟虑的样子。王景说不清是放心还是替他伤感,忍不住叹了口气。   “严轲,其实之前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   严轲点点头,王景见他好像可以听进去一些话了,这才放心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其实觉得,你这样子是找不到的。”   “那时候听到你说,你在寻找和盘问坐轮椅的人,我就想说了,你确定子晨哥还在坐轮椅吗?”   严轲脸色一僵。   “那时候他为了救你,不是自己站起来跳河了吗……”   严轲一瞬间露出BY育訁。受伤的表情,但还是忍着没有说话。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总之他那时候站起来了、恢复意识了,不是吗?也许他早就不需要轮椅了,只是你下意识地回避着这个想法……”   王景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子晨哥可能早就已经恢复了意识,只是不愿意来见你。”   严轲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了下去。   他默默将克制不住发抖的手放在了桌子下方,心里堵得难受。真的会像王景所说吗?   江面上的那一跃,让知道了子晨对自己的爱,可那又怎么样呢?   王景说得没错,他知道的,就算对方依然爱着自己,却可能因为遭受的种种伤害,再也无法心无芥蒂地靠近了。   “所以这次叫你出来,我想说的是……”王景最后说道,“如果你哪天找到了子晨哥,他却不想和你复合,你就别勉强他了,可以吗?”   严轲死死地瞪着他,脸颊线条紧绷,瞪得眼眶都红了。   良久,王景正准备放弃逼迫时,却听到对方说:“我偏要勉强。”   “我已经知道错了,他也一定还爱着我。只要我向他证明我已经改了,他就会原谅我的!”   “他讨厌我哪里,他可以把我打碎了,拼成他想要的样子,但让我和他保持距离,这不可能。”   王景与他对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心想,这果然还是原来那个严轲……有改变的心自然是好的,可是人真的那么容易改变吗。   这时服务员上前,为他们放下餐品,却犹豫着没有走开。   王景抬起头:“你有什么事吗?”   服务员说道:“对不起,刚刚真的不是故意听你们说话。不过你们说的话,让我想起了我之前遇到的一户人家。”   “我是暑期出来打工的大学生,前段时间还在当快递员。城西那边的别墅区里头,有个明星家里住着一个坐轮椅的人,每天都在院子里晒太阳。我每次进去送件,他都会一直冲我笑,但从来不说话,感觉有点奇怪,所以我印象就挺深的……”   严轲与王景交换了一个眼神:“你看到他的长相了吗?”   服务员腼腆一笑:“我本来就有点脸盲,而且距离也挺远的,看不大清楚。年龄跟你们差不多大吧,天天晒太阳皮肤还特别白,眼睛和头发乌黑乌黑,笑起来阳光灿烂的。”   严轲蹭地站起来:“能把地址给我吗?拜托你!!”   服务员点了点头,把地址输入他的手机。得到地址后,他掏出几百元压在碟子下,匆忙说了句“失陪”,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咖啡厅。   王景望着他的背影心想,遇到这样的人,到底是子晨哥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爽到呢=w=   周二见! 第83章   城西别墅区分布在一片低矮的山丘上,方圆十里内都没有高楼。这里是富人聚集的地方,安保自然是很好的,每家每户都装了许多监控,所以白天有些院子都没有锁上大门。   严轲下了出租车,爬着山路按照门牌号一次寻找,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找到地址所示的院落。   院子的铁栅栏门虚掩着,他透过大门极力向里面张望,但宽阔的草坪上空无一人。   没关系,他可以等。他找到了一个不容易被监控拍到的角落,靠着墙壁休息,思绪逐渐放空。   别墅的主人是谁?为什么会照顾子晨?为什么没有对外放出消息?但无论怎样,对方是救下了子晨的人,自己如何报答也不为过。   不知过了多久,院内传出一些走动和交谈的动静。他猛地回过神,来到门前极力地张望着。   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子有说有笑地推着轮椅,正从别墅里走出!轮椅上的人就算只有一个轮廓,他也能一秒钟认出来,是子晨,真的是子晨……   他心中得到片刻的安慰,果然,子晨还坐着轮椅,模样也还不太清醒,所以才没有来找自己的!不是王景所说的那样,子晨并没有放弃他……   但还没来得及高兴,随着两人不断地朝他的方向走近,他又认出了推着轮椅的人,意料之外的面孔让他浑身一震……   是陆宽?!   随着两人走得越来越近,严轲下意识地重新躲起来,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子晨是怎么落到陆宽手里的?这些天来一直和陆宽住在一起吗?刚才那一幕也太和谐了,子晨该不会和陆宽在一起了……他不敢再想下去,感到几乎要被嫉妒心撕裂。   然而这种小小的痛苦,与亲眼确认子晨安好的喜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奇快地平静下来,躲在墙根等了一会之后,重新走到门边确认里面的状况。   陆宽把子晨留在草坪上,不知何时已经走开了。   子晨穿着严轲从没见过的粉色T恤,头发比上次长了一点,打理成了和原来微微不同的造型。他舒服地靠在轮椅中,惬意地闭着眼睛,享受着阳光的亲吻。严轲痴痴地望着,好像看到了沐浴在圣光中的纯洁天使。   见四周围已经没有旁人,他越过大门朝子晨走去。随着思恋的人模样越来越清晰,他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扑向了轮椅。   “子晨,子晨!是我,我来接你了!”   转瞬间他已经停在轮椅前,张开双臂就要抱住轮椅上的人。但楚子晨却像完全不认识他一样,露出惊恐的眼神,下意识地拨动轮子往后退了退,让严轲扑了个空。   严轲向前踉跄了一步,为了拉住对方,情急之下跪倒在地上,紧紧抱住了对方的腿。   他趴在对方腿上,紧握着对方的手,放在嘴边不住地亲吻着。啊,是他熟悉的体香,是他熟悉的体温,这是他的子晨!是实实在在的,活着的子晨……   他鼻子一酸,眼泪滚落下来,身体却在激动的呼吸中不断颤抖,控制不住地笑着,像个疯子一样。   “子晨,是我啊,我是严轲!别再丢下我一个人,别再躲着我了。你看一看我,我知道你没有离开,你就在那里,你一直都在……”   他又回想起了楚子晨跳江的那一幕,那个告别的眼神,还有那时候他对自己说的话:哥,我们两清了。   “子晨,我们什么时候两清了?我和你从来都没有两清过。我一直在等着你,把我亏欠你的东西狠狠地冲我讨要回来啊。”   “子晨,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别再折磨我了!你只要回应我一下就好,我发誓绝不会再勉强你做任何事……”   严轲把他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语无伦次地倾诉着漫长时间里被自己压在心底的想念。轮椅上的楚子晨没有再挣扎,只是看着他的眼神还是有些困惑,好像在奇怪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什么这样可怜,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这时远远地传来一声怒喝:“喂,你是谁?你会吓到他的!”   严轲认出了这个声音,如梦初醒一般,擦了擦脸缓慢站起身:“陆宽,是我。”   “我去,闻着味儿找来的么?请你出去,不然我要叫保安了。”看清眼前的人时,陆宽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我只是想和子晨说说话……”   “出去!”   严轲不知道陆宽为什么会这样生气,也许是被网上的传言影响了。他后退了一步,站在子晨的轮椅背后握住推手,无声地表示拒绝。   “从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陆宽朝不远处的管家喊了一声,“把人全部都叫来!”   转眼间,院子的四周围就出现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上前将严轲团团围住。严轲自知无力抗衡,诚恳地对陆宽喊道:“陆宽,你照顾子晨我很感谢!但是我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这段时间我也非常担心他!”   陆宽不为所动,几个保安拽住他的胳膊往外走。严轲眼巴巴地看着一脸茫然的楚子晨,紧紧抓着子晨的轮椅推手舍不得松开:“子晨,你再等等我,我会来接你的……”   “谁在等你接,你别自作多情了好吗!”陆宽气得大骂,几个保安立即更加粗暴,把严轲强行拽离了子晨身边。   突然,轮椅上的楚子晨嘶哑地叫了一声,拉住了严轲的衣角:   “你们,不要打我爸爸!”   这一声,让现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么?爸爸?   每个人都在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当他们在彼此脸上看到相似的困惑表情时,答案便浮出了水面……   楚子晨刚才叫的,的确是“爸爸”!   严轲也愣住了,但马喻-严上握住了拉着自己衣角的楚子晨的手,感动地回应着:“子晨……你也不希望我离开,是吗?”   陆宽却不耐烦地排开众人,走到楚子晨面前来,气愤地分开两人,指着身后的严轲,蹲下身对着楚子晨和颜悦色地说道:“晨晨,你刚才是喊他爸爸?   晨晨?这是什么奇怪又肉麻的称呼?严轲气不打一处来。   轮椅上的子晨似乎感受到了两人之间对立的氛围,怯怯地看了看两人,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道:“嗯。”   陆宽又问:“那你为什么觉得,他是你爸爸?”   子晨咬住嘴唇,支吾了一会才说:“不知道,爸爸就是爸爸。”   严轲不知该做何表情,这情景实在是太过诡异!现在对方举止简直就像一个小孩……   各种奇怪的心情在胸中盘旋,他鼓起勇气走上前,试探着冲着子晨伸出手,子晨立即拨动轮子凑近了些。这份疑惑立即变成了喜悦,子晨需要他,不排斥他,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陆宽见此情景,气急败坏地拦在两人中间,对严轲说道:“借一步说话。”   --------------------   爸爸!!   诶嘿!周四见! 第84章   陆宽领着严轲进入了别墅内部。   一来到空无一人的客厅,还没等严轲开口,陆宽就一巴掌把他怼到了墙上,倨傲地说:“严轲我警告你。我和子晨已经在一起了,他现在是我老婆。在我的拳头揍到你脸上之前,我劝你赶紧滚。”   严轲懵了一秒,激烈地反驳道:“我不相信!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答应你?难道说你趁人之危,对他……?!”   “我才没那么没品!”陆宽没想到对方会这样揣测,气得跳脚,“我救下了子晨以后,他把你做的那些混蛋事情都和我说了,我们之间的误会解除,然后他就答应了我的告白。当天晚上我们就睡了。严轲,这都是你自己作的!你他妈活该!”   睡了?这是真的吗?严轲怀疑地瞪着他,头脑中却无法停止地浮现出子晨被陆宽抱的画面。子晨在对方面前也是那么柔软顺从吗?也会发出那样可爱的声音吗……妒火立即将他点燃了!   “陆宽!!”严轲把牙咬得咯咯作响,下一秒就举起拳头要往对方脸上招呼!   陆宽见状,却露出了得逞的冷笑:“打啊,你打啊?上次我就亲了子晨一口,你呢,你把他虐待到住院!现在他是我老婆了,我们睡了,你能怎么办啊?严轲我就问你你他妈能怎么办?你是想杀了子晨还是杀了我,来啊,有种你就上!!”   陆宽的怒吼让严轲猛地想起了那件几乎被他淡忘的事,像是被戳中软肋一样,拳头停滞在空中。   就在他迟疑的一秒,陆宽的拳头已经打在了他脸上。这一拳注入了百分之百的力气,打得严轲重心一歪,撞在侧边的斗柜上。   “子晨喜欢的明明是唱歌,他那么好的嗓音条件,你为什么宁可捧薛圣骞那种臭屌也不帮他,更何况当时你还是他男朋友!是他不努力吗?是他不优秀吗?是你把他耽误了!是你毁了他!”   陆宽拎起他的领子,又是用力的一拳。严轲摔向茶几,和茶几一起朝后滑出去老远。   严轲红着眼睛一声不发。是啊,他还做过那样的事啊,后悔有什么用呢。变成这样,不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吗……   三个月前,当陆宽在网上看到马岚的爆料时,他瞬间明白了全部真相。那一刻他的气愤达到了巅峰,而现在他终于可以朝着这个万恶之源尽数发泄出来。   于是他冲着严轲又打了好几拳,严轲毫不反抗。最后他终于精疲力尽,跌坐在沙发上,而严轲嘴角渗血,满身狼狈,呆呆地坐在地上。两人无言地对视着。   片刻后,严轲擦了擦嘴角,平静地说:“我不信。子晨爱的一直是我。他那次是为了救我才会跳江的。”   陆宽嗤笑:“救你?他只是为了给自己曾经付出的痴心一个交代,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你懂我意思吗?”   严轲不说话了,他不相信子晨会和陆宽交往。只是……陆宽说的似乎也不无道理。   而且,陆宽似乎知道江面上发生的事,这是从哪里知道的?难道子晨真的醒来过,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他吗……   严轲不受控制地发抖,他生对方的气,更生自己的气!为什么没有先于陆宽找到子晨呢?如果是自己先找到的,事情一定不会变成这样。   “所以……你是怎么找到子晨的?”   “当晚我就听说子晨出事坠江,通过朋友雇了打捞队去找。子晨很幸运,被冲到了河边的一片浅滩上。不过也是花了点功夫才找到。”   “花了点功夫?”严轲怀疑地看着他,一个人在河滩上不吃不喝能躺多久?肯定是出事后不久,就被陆宽救走了!   果然,陆宽的眼神有些飘:“就……两三天的样子吧。”   严轲的无名火又上来了:“然后呢?你就把他藏了起来,三个多月!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在为他担忧!”   陆宽梗着脖子回敬道:“也、也不能怪我啊,是子晨不想见到你,让我对外保密的!你对他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他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我怎么会让你知道他的行踪?”   欲.演   一提起这个,严轲的气势就弱了下去:“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但我知道他的心里还有我。我只想要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陆宽冷笑:“我都说了,子晨已经是我老婆了,你不信的话,有本事你叫醒他啊?如果你能把子晨叫出来,这个人你立刻领走。”   严轲沉默了,他没有那样的自信。之前努力挽留了子晨那么多次,他得到的都只有更深的厌恶,他不愿意承认,在这件事上,他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片刻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宽的话:“你说了‘叫醒子晨’,对吧?所以刚才我见到的那个并不是子晨。难道说,他是——”   陆宽点点头,抢先说道:“嗯,刚才那是他的第三人格。”   但让陆宽没想到的是,严轲的反应并不十分意外。   早在严轲在大桥上出车祸的那一晚,在家中被王景提醒的时候,他就隐约想到了,啃指甲这个动作,既然不属于子晨或者楚辰,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以前没有见过的全新人格出现了……   现在,这个猜想被证实,他不知道自己更该高兴还是担忧。高兴的是,举止异常的原因并不是大脑受到损伤,而是新的人格;担忧的是,解离症加重了,想要见到子晨或许会更加不容易。   难怪子晨会变得像个小孩,所以这个第三人格的身份究竟是……?   陆宽见他表情复杂,终于忍不住又说:“这个第三人格叫晨晨,她是个七岁的小女孩。这也是她亲口跟我说的。”   七岁的……小女孩?!   严轲石化了几秒,又马上想到之前读到的种种解离症患者的资料,很快恍然大悟。七岁的小女孩,这就是第三人格的自我认知。这和生理性别是无关的。   这么说来,他又想起车祸后苏醒的子晨,看上去懵懵懂懂,只会模仿别人的表情,也很像个小孩子……也许这个人格是从车祸那时起就觉醒了的,只是那时候人格的年龄可能还很小!   而她叫自己爸爸,是因为自己是她睁开眼到这世界上第一个遇到、也是第一个照顾她的人。   “晨晨……”严轲玩味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想到这个人格诞生于子晨的身体,又管自己叫爸爸,心中的父爱被激发出来,无意识地面露微笑。   陆宽冷冷地看着对方窃喜的样子,心头再次窜起了火。他突然想到什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对了,我还有很多事要问你!”陆宽向前一步,“子晨的嗓子是怎么回事,还有他的腿,这都是怎么搞的?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   严轲摇摇头,不太想解释,因为他早在心里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了。但最后,他还是架不住陆宽的逼问,被迫开始倒退这段痛心的回忆:   “说了你可能不相信,但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付敬禹……”   --------------------   这时候还有新角色登场,想不到吧(doge)   感谢大家所有的评论收藏海星!!给每位小宝贝一个大大的mua,就不一一回复了!   大家假期愉快!我们周六见! 第85章   就在严轲和陆宽在客厅对话的时候,晨晨已经被佣人带到了位于二楼的卧室里,抱着自己心爱的毛绒小兔开始睡午觉。   平时活泼好动的晨晨今天一反常态,很快就入睡了。一进入梦境,她就迫不及待地跑进了阳台。   “父亲!父亲,我遇到爸爸了!”   她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今天遇到严轲的事情,说着说着发现父亲的脸色逐渐黑了下去。   “晨晨,你乱叫什么?那个人不是你的爸爸。”楚子晨有些气恼地说,“你认我做父亲,转头又去叫他爸爸,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   楚辰端着茶点走进来,笑着打圆场:“子晨,你别凶她了,小孩子怎么搞得清楚这些,她不是还叫我爹爹吗。”   “叫我们两个是没什么问题的,本身她就是从我们两个人格当中解离出来的……”   之前从楚子晨胸膛中飞出的那个金色光球,其实就是第三人格的雏形。他被楚辰束缚住并沉睡后,只有这个人格慢慢苏醒过来,悄然代替两人掌控了身体。   后来,因为有了新的人格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转,楚辰不再需要特意束缚着子晨的灵魂。意识世界恢复了往日的秩序,每天好奇活泼的晨晨出去探索世界,子晨和楚辰就在这里享受安逸的生活,等到晨晨睡觉入梦时,再听她讲讲外面的奇闻异事。   楚辰摆摆指头纠正道:“不,准确来说,她的绝大部分都来源于你,你才是她的父亲。至于我么……”他笑眯眯地看着子晨,一脸期待的表情。   子晨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让我那么叫你?没门。”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地开着玩笑,没注意到晨晨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已经陷入了某种困境之中。   “可是……在那边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陪着玩。我也想要爸爸。”她越说越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楚子晨这下是真的愁了,他和楚辰肯定无法到外面陪晨晨,晨晨醒着的时候,也许真的缺少其他人的体贴吧。现在的“监护人”陆宽自己都那么孩子气,让他照顾小孩、陪小孩玩,想想也知道一定非常困难。   孩子没爹没娘可怜得很,现在一眼认准了严轲做爸爸,能拒绝孩子吗?而且严轲也听到那声称呼了,以后说不准还要死缠烂打……   楚子晨想来想去,还是妥协了:“好吧,你想和那个‘爸爸’玩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记住,第一,不可以跟他回家。第二,如果他对你说了奇怪的话,你就当没听到。第三,如果他摸你不能给人摸的地方,你就大喊大叫。记住了吗?”   晨晨懵懂地点点头,楚辰在旁边噗地一声笑出来:“子晨,你……原来都经历了什么啊?”   “没什么,只是以防万一。”楚子晨的脸有点红,“不是,难道原来你们交往的时候,他就不会……吗?”   “哈,你说动手动脚吗?”楚辰摇摇头,“上学的时候他还姑且算是纯情。却不知道工作以后变成这种老流氓了。”   “哦,当我没说。”子晨把脸别向窗外。   晨晨得到应允,开开心心地跑到别处玩了。楚辰望着晨晨活蹦乱跳的背影,露出十分感慨的表情。   “子晨,你知道吗?小时候的你和她有很多相似之处呢,很开朗,很治愈……只要有你在身边,很多烦恼都会一扫而空。”他托着腮,认真望着子晨的脸,像是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之中。   “好了,你都说过很多次了。”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天,子晨却还是很难习惯对方这么直白的赞美,无奈地报以白眼。   小时候么……他一度以为这是一个和他无关的词语。直到之前楚辰施法束缚他时,他的脑海忽然闪现出往日的片段:那是第一次遇到严轲的雨夜,自己和严轲一起撑伞回家,自己和楚辰围绕心爱的小羊雨伞产生的对话……   回想起那些事后,他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真相——   自己这个人格并不是最近才诞生,而是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存在于这具身体中的,只是很多记忆都模糊了。   那么二十多年来,自己和严轲之间遗失在记忆长河中的事,到底有多少呢?   如果严轲早就知道那时候的人格是自己,会发生什么呢?严轲会觉得当年爱过的人是自己吗?   不会的吧。对于严轲来说,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资格成为白月光的人。   有时候他觉得严轲爱的不是具体的人,只是那样一份高悬在记忆中的白月光,是对于他阴暗过往的救赎,让他成为完整的人的一份必不可少的情感。强大而透彻的楚辰显然比自己更容易承载那份幻想。仅此而已。   一楼客厅内。   陆宽开始还不太相信严轲所讲的事,电击?虐待?听上去实在太过魔幻,太过恐怖。   可听到后来那么多的细节,他才不得不信,最后气得一脚踹翻了茶几。   “操,付敬禹那个垃圾……他竟然对子晨做这种事!我饶不了他!”   严轲已经过了狂怒的阶段,平静道:“你省省吧,我已经收拾过他了。”   陆宽自然是猜不到严轲直接拿刀去砍了,他愣了愣,忽地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前几天付敬禹搞的那个音乐直播平台被查封,是你操作的吗?”   “他们自己做了违规的事情,总会有人来搞他们。”严轲说。   “别瞒我了,我知道肯定是你。玩阴的可是你严轲最擅长的。”陆宽忍不住趁机讽刺了一把。据他所知,严轲虽然退出了辰星工作室,却也没有完全退出工作室的管理,在圈内的人脉和影响力还在,想要暗地里搞一些动作应该还是不难的。   严轲不置可否。其实,付敬禹的直播平台被查封,确实有严轲参的一脚。在意大利那次冲动行凶过后,付敬禹可能是怕自己做的事情暴露,确实迟迟没有来报复他,但他意识到了,自己心软给付敬禹留下一条命,就是给自己和子晨留了后患。   所以这次机会一出现,他索性把事情做绝,这几个月里换了些法子让付敬禹彻底破产了。   除了为自己根除后患的考虑之外,也是为了避免向自己泄露信息的顾以南遭到报复。虽然他对那个性格别扭傲慢的人没有好感,但每个和他一起记着子晨、在意子晨的人,他都想去尽力帮助,这样,等到子晨回来的时候才不至于太孤单。   陆宽打听完了想知道的事,不客气地说:“话就聊到这里,你可以走了。”   严轲好声好气地问:“但你不会拒绝让我来拜访他吧?毕竟晨晨是把我当作她爸爸的。”他这些日子已经学会了收敛脾气,更何况眼下是有求于人。   陆宽切了一声:“做你的梦,子晨是我老婆,所以我就当晨晨是我闺女,她有我照顾,不需要你这个上来就抱腿的怪蜀黍。”   “你刚才不是说,要询问本人的意见吗。那不如我们去问问晨晨,看她是否希望我过来。”   陆宽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可是真的要去问吗?刚才晨晨的反应已经很明显了,肯定是很欢迎严轲的。   最后他叹了口气,败下阵来:“行吧行吧。你就不要打扰晨晨了,现在这个时间她已经去午休了。”   “嗯,明天我还是这个时候过来,麻烦和你家里的佣人打个招呼。”严轲留下这句,便离开了陆宽的家。   --------------------   谢谢大家的评论!假期过得还开心吗?   我们明天见=w= 第86章   这是严轲三个月来最开心的一天,他一路上都在心满意足地微笑着。一回到自己的住处,他就破天荒取了些冰箱里快要放坏的甜点,坐在阳台上呆呆地望着窗外。   虽然楚子晨的事情变得更复杂了,但庆幸的是,第三人格不仅不排斥、反而很亲近自己。在这样的时候,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或许可以成为自己和子晨中间的纽带,真是再好不过。   他习惯性地打开微博,找到上次看完的粉丝名单的位置,继续往下翻找着。   不知看了多久,一个没有头像的账号“微笑咩咩”抓住了他的眼球,这个ID竟然只关注了自己一个人。   看到这个账号的同时,他就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情不自禁地先点入了他的主页。   首页是一连串自言自语的纯文字,无人评论无人点赞,安静而忠实地记录着博主的内心波澜。   “好难啊,要怎么做才能配得上你为我付出的努力呢……”   “你为什么总是很累,眉头皱的很紧呢。如果我足够好,你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吧。”   “你真的好耀眼,可是仰望着你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越来越小。”   “哥,如果这是你喜欢的方式的话,我也会努力适应的。”   读到这些句子时,不知道为什么,子晨原来清亮悦耳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来了。   这会是子晨的小号吗?   这些就是子晨真实的声音吗?   让他这样卑微的人是谁,是自己吗?   他颤抖着点下了关注。   变成互相关注的一瞬间,屏幕上忽然展开了许多动态,那些他寻觅了好久的照片就这样全部展示在眼前。   原来,子晨早就把这些照片设成了朋友圈可见。那些甜蜜的心事和回忆,只要自己想要去留意,就永远朝着自己敞开。   可他在身边的时候,自己却从没在意过。   翻阅动态时他才惊讶地发现,两人的合照其实只是照片中很少一部分。或许是子晨知道他并不喜欢自拍,除了合照之外,更多的是一些琐碎而生活化的随手拍照,比如自己曾为子晨做的菜,出于凑巧搭出的情侣款外套,夕阳下两人不经意间连接在一起的影子……串联起了一幕幕生动的往事。   还有子晨给自己偷拍的照片。睡觉时,工作时,在沙发上打盹时。照片中的自己总是那么完美,每个角度、每一束光都温柔而充满深情。都说照片会记录拍照者自己的情感,子晨眼中的自己,原来一直是这个样子。   最珍惜的还是那些为数不多的和子晨的合照,都是在他们最开心的时候拍下的,每一张照片中,子晨都亲密地依靠着自己,毫不掩饰对自己的爱意,笑容灿烂灼目,晃得他想要流泪。多好的时光啊,如果能回到照片中的那一刻,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不明白为什么曾经的自己会认为子晨平凡,明明在这每一张合影中,唯有子晨才是画面中最鲜亮的色彩。   那些日子里,正是那个在自己眼中过于平凡的子晨,严丝合缝地包裹住了那个刚愎自用、充满棱角的自己。   他忽然回想起子晨说过的话:“我害怕哪一天我再全部忘了,把哥也忘了,那时候至少还有照片可看。”   那时却没想到,走丢的人是他自己。不过现在,他终于找回了起点。   他们还可以重新开始吗?   子晨,从今天起,让我来靠近你。   第二天一早,严轲就带着许多小孩会喜欢的零食和玩具,来到了陆宽的家。   “爸爸!”他刚出现在铁门外,草坪上的晨晨就看到了他,尖声叫着,滑动轮椅朝他扑过来。   严轲上前朝她张开双臂。晨晨扑到他怀里的一刻,轮椅也直接撞上了他的腿,不过那点疼痛马上就被喜悦掩盖了。   晨晨活泼单纯的样子,让他瞬间进入了爸爸这个角色,他摸着晨晨的脑袋:“宝贝,想爸爸了吗?”   “想了!爸爸,抱抱!”晨晨朝他张开双臂,娇滴滴地说道。   严轲俯身将她抱起来,险些忘记了对方还是一副大人的身体,直起身的一刻险些闪到腰,但还是一咬牙稳住了。   小姑娘嘻嘻笑着,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让他抱着摇晃了好一会才肯下地。   晨晨不能走路,但可以盘腿坐着或者趴着。于是严轲把她放到草地上,陪晨晨玩娃娃,玩积木,玩动物模型。   当晨晨正在认真地建造着自己的动物园时,严轲却一瞬间被这张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孔转移了注意力。虽然理智知道这是晨晨,可他的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把他当成子晨。   他的心通通直跳,鼓起勇气捏了捏那水嫩的小脸,体温都跟着上升了。   怎么说呢,成年人脸上露出小孩子的表情,一般来说都会显得很蠢。可是为什么子晨像个小女孩一样纯真眨眼、撒娇的时候,会这么可爱呢?   有些想念他那软绵绵的嘴唇了……   他在大脑里念了一大段清心经,提醒自己这不是他的子晨,这是个七岁的小女孩!亲密举动是犯罪行为!   一上午过去,临近中午的时候,晨晨说:“爸爸,我饿了。”   严轲说:“好啊,想吃什么?”   晨晨:“蛋炒饭!!”   严轲失笑:“只有这个吗?”   “嗯嗯!就想吃蛋炒饭!”   严轲想起,晨晨这个人格刚出现时是在医院,因为自己当时精力不够,做饭时挑了些简单的做,给她做过几次蛋炒饭。当时他还暗自责备自己敷衍了点,没想到小姑娘最怀念的竟是这个味道。   严轲摸摸她的头:“我知道了。”   他进了厨房,开始熟练地蒸饭、切菜、煲汤,三线同时进行。晨晨不知什么时候拨动轮椅凑到了门口,聚精会神地看着。   过了一会,胡椒猪肚鸡汤,蒜香排骨,清炒芥兰依次出锅,严轲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做了第一次在子晨家做的菜。   晨晨迫不及待地来到餐桌前,抓起筷子就开始吃。吃了几口,她的动作忽然慢下来,紧跟着眼圈红了,抬手擦了擦。   “怎么了宝贝,烫到了吗?”严轲紧张地站起来查看。   “没有……”晨晨懵懂地摇了摇头,“就是,就是……这个味道,晨晨有点想了。”   严轲一怔,蓦地想起子晨第一次吃到自己做的饭时的情景,与现在是多么相似。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子晨的记忆,子晨的情感,依然存在于这世界的某个地方……   这个发现在他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不由得上前,把晨晨紧紧抱在怀里。   子晨,你一定还在那里吧。 第87章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星期,严轲每天都雷打不动地过来陪晨晨玩,给她做饭吃。   这天陆宽回家时,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诱人的奶香。走到厨房一看,严轲正系着围裙,用烤箱做可露丽。   陆宽有些烦躁:“喂,你过来。”   严轲倒是很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听到这句就立马摘下围裙,跟着陆宽走进客厅。   “你想让我家厨子下岗是不是。”陆宽没好气地说。   严轲看着他不说话,陆宽只好又说:“行吧行吧,我认输了。之前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的。”   严轲:“哪些话?”   “跟子晨在一起了的那些……”陆宽挠了挠脸,“实话告诉你。我救子晨回来后,子晨的人格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他透过窗户望了一眼正在草地上看漫画的晨晨,又说:“我就想测试下,如果子晨真的跟我发生了点什么,你会不会犯浑。你要是还是原来那个臭毛病,我就不会让你再接近晨晨了。”   严轲轻笑一声:“我猜到了。不过,江面上他救我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陆宽横抱双臂,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不需要知道,顺着你的话编呗。是你自己关心则乱。”   严轲:“……”虽然被骗了,心中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有点高兴。   陆宽却笑不出来。他的脸色严肃了几分,加重语气道:“严轲,我想提醒你的是,子晨也许早就不在这具身体里了。”   他朝对方走了一步,逼视着他:“你想过这个可能性吗?也许他一辈子都只能是一个小女孩了,那样的话你要怎么办?”   “子晨在的。”严轲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就算他不在,我也要把晨晨当成我的女儿,照顾一辈子。”   陆宽摸了摸手臂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其实他早就料到严轲会这么说,不管是犯起混来,还是痴情起来,对方都是个爱钻牛角的人。   “酸死我了。算了算了,随便你。”陆宽停顿了下,又问:“对了,听说你最近要带晨晨去医院做心理治疗?”   严轲点点头,晨晨的腿是严轲十分挂心的一个问题,他打算带晨晨去医院看看解离性运动障碍的问题。   “你打算怎么去?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司机?上次车祸才过了没多久,你……”陆宽的言外之意,经历过那么可怕的车祸,大部分人都会留下心理阴影,他不确定严轲还能不能顺利上路。   但严轲并不想借助陆宽的帮助:“我自己能开。”   陆宽耸了耸肩,知道自己讨人嫌了,不过也没那么往心里去,继续打听道:“那天开车撞你们的人,后来警察找到了吗?”   “没有。没有其他事了的话,那我去厨房看看我的可露丽了。”严轲似乎一点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回到厨房,严轲的思维却顺着刚才的问题飘向过去,盯着烤箱发起了呆。   其实,警察局早在事发后半个多月就联系过他,说肇事车辆的车主找到了,是一个叫楚松的人。   警察向他递过来的那张黑白一寸照,那个叫楚松的人,是一个平凡得几乎没有特征的中年男人,但严轲认真地看着,却总觉得透着几分熟悉感,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再结合这个姓氏……他不敢相信这只是巧合。   如果凶手是楚子晨的亲戚,那这件事也许真的变得有些不妙了……   严轲心中飞快地盘算了许多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对警察说自己不认识这个叫楚松的人。   但离开警察局后,他又马上联系到了自己常驻洼市的朋友,调查这个楚松的来历。   严轲还沉浸在回忆中,晨晨的轮椅声由远及近,走进了厨房。   他猛地回过神:“晨晨馋了?可露丽很快就好。不过一次最多只能吃三个哦,不然虫子会吃掉晨晨的牙齿的。”   “嗯……那好吧,我答应你!”小姑娘扁着嘴考虑了好一会,才慢慢点头。   “真乖。”严轲笑着捏捏她的小脸。   “啊,疼。”晨晨叫了一声,“爸爸,你手上什么东西硬硬的?”   她接过严轲手指看,却什么都看不出,只觉得指腹的触感很僵硬。   “啊。对不起,硌到你了吗?这个是一种特殊的胶水。”他昨天在家里拼模型时,不小心把502胶粘在手指上了,一时半会洗不下来。   “什么特殊的胶水?”小姑娘的双眼闪动着好奇。   “就是一种透明的强力胶水。可以把摔坏的东西拼成和原来一模一样的样子。”   “爸爸摔坏什么了?”   “嗯……一个模型。小房子的模型。”   晨晨听得眼睛发光:“我也想拼!爸爸,我想和你一起拼。”   “还是不用了,宝贝,那个碎片非常小,拼起来很累的。爸爸自己摔碎的,就要自己拼好。”严轲摸了摸晨晨的头,说。   小姑娘困惑地歪头:“那我还可以帮你倒水,帮你捶背呀!让我去看看嘛,爸爸。”   严轲失笑,心里却感到暖暖的,觉得女儿是小棉袄这件事还真是没说错:“好吧,等我拼得差不多了,再带你去看。”   这时,烤箱发出叮的声响,可露丽做好了。   “你先到外面去吧,待在这里会烫到的。”打开烤箱门之前,严轲嘱咐道。   晨晨应了声,听话地拨动轮椅离开了厨房,离开前还不忘从餐具架上拿了两只吃甜品的小勺子。   一个多月后。   小姑娘在医院精神科接受了几次催眠疗法和暗示疗法,暂时还没有收到什么成效。晨晨性格太好动了,接受暗示的能力也比较差,不过严轲当然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   小姑娘好奇心重,离开陆宽家几次后,对外面的世界开始充满好奇。严轲和陆宽软磨硬泡了好久,终于争取到机会带晨晨去自己的家。第一次,严轲给晨晨做了一杯热巧克力,晨晨立即就爱上了,总那以后,严轲就总是用热巧克力“引诱”晨晨来家里玩。   往外面跑的次数一多,小姑娘就越来越野,在马路上看到其他小女孩穿公主裙,就缠着严轲带她去商场买。   严轲根本舍不得拒绝晨晨可怜巴巴的请求,心想买就买吧,大不了只在家里穿。   所以这天严轲就带她逛了商场里的lo裙店,她想试穿,严轲就陪她试穿,在她照镜子时,严轲就无声地调整着站位,尽量不让晨晨从镜子里看到店员或是讥诮或是纳罕的表情。   买好小裙子刚出店门,却出现了一件尴尬的事——晨晨贪嘴吃冰激凌,肚子痛想上厕所。严轲带着她来到公厕前,晨晨看了一眼指示牌,竟然毫不犹豫地往女厕走。   严轲一惊,飞快地将她拉住了。接下来就是好一番哄,先是跟她讲了不能进女厕的原因,然后许诺了各种美食,最后总算把她推进了男厕。   但麻烦并没有就此停止。一进男厕,晨晨就飞快挡住了眼睛。严轲考虑到她行动不便,要像平时一样帮她上厕所,可今天小姑娘不知道是要脸面还是怎么的,说什么都不要别人帮,坚持说自己可以。   “不要爸爸!晨晨羞羞!”她扯着嗓子大声叫着,把严轲推出了隔间。   严轲无奈地关上隔间门,却听到身后传来几声不加掩饰的嗤笑声。   他偏过头一看,其中一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男子点了点自己的脑子,和他同行的另一个男子放肆地说:“打什么哑谜,就是神经病呗。”   “不光是神经病,你没发现吗?那是个二椅子……”旁边还有一个男子,也是跟他们认识的,甩了甩吊,凑过来眉飞色舞道。   “那群娘们天天说我们性骚扰她们,现在我们上厕所被二椅子看了,你们说,这算不算性骚扰?”   “哈哈哈哈,草拟吗的,说得老子都想报警了!”   严轲心头腾地燃起了一把火。他不知道隔着薄薄一道门的晨晨有没有听到这些充满恶意的评论,但他此时算是彻底体会到了为人父的心情。   当你下定决心要保护一个小崽子,就不惜把所有责任背负在自己身上,也不愿意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   他抬起眼,迎着那三人的目光走上去,冷冷问道:“你们说谁呢。”   其中两人见严轲的神情是经过大事的,略有些犹豫地交换了一个目光,为首的人却有些猖狂:“呵呵,你觉得是说谁就是说谁。哦,难道说你是他的Sugar daddy?”   话音未落,严轲已经拎起他的领子,抬起膝盖重击对方裆部!   带头的人毫无防备,惨叫一声倒下了。   “……我草你妈!”另外两人见状,霎时慌了——眼前的人明明穿得像个体面人,怎么出手这么快准狠,就像在道上混过的一样?!尽管心里发怵,但碍于面子,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朝严轲扑了上去。   严轲一个矮身,踢中两人的腿,又抓住一个踉跄要爬起的,一拳打在那人眼睛上。一边打,一边还不忘了大声提醒隔间里的人:“晨晨,先别出来!”   上学时被高年级欺负、围攻的经历还刻在严轲的记忆中,他知道如果被三个人包围住会很危险,所以赶在第一个被击倒的人爬起之前,就压在他身上不断地挥拳。其他两人见怎么都拉不开,干脆对着严轲拳打脚踢,他护着要害,但依然没少挨打。   外面拳拳到肉的声音十分可怖,严轲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可晨晨依然不知怎么就明白了情况,在隔间里大哭起来。 第88章   警察到达现场时,这场斗殴已经接近尾声,三个混混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听到警察的动静,晨晨才从隔间出来,直奔向靠在角落里的严轲,放声大哭:   “哇——爸爸的头流血了!爸爸你不要死啊!”   “没事的,就是点皮外伤。”严轲摸了摸伤口,不算深,血也不流了,只是脑袋被人砸到的时候猛地晕了一下,现在看东西还不太清楚。   不过那几个孙子也被他揍得够呛,算是扯平了。   最后一行人还是走了一遭警局。到了警局,警察要他们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结果越听越困惑,一会看着晨晨问道:“他是男的?还是女的?”一会又问严轲:“你们是什么关系?”   那群混混顿时来了精神,见缝插针地抱怨道:“你看,人民警察也搞不清楚!那就是二椅子和他的干爹!”   严轲差点又冲上去要打他,警察赶紧出手把他们都按住了。   在这闹哄哄的场面中,没人注意到在一旁看着的晨晨神色黯然地低下了头。她不知道二椅子是什么意思,只是知道那是在说自己很不好。   而且不仅仅是坏人,就连警察叔叔都对着她露出了非常奇怪的表情。   她咬着嘴唇,握紧了衣角,难过地心想,晨晨只是想买漂亮的裙子,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讨厌晨晨呢?   她望着那个挡在自己前方,已经伤痕累累却依然斗志昂扬的男人,好像忽然间明白了住在梦中父亲和爹爹不肯到外面来的原因。外面的世界好像没有自己原来以为得那么好,只是爸爸无视了世界的规则,为自己撑起了一片没有伤害的天地。   仅此而已。   当晚夜深,楚子晨和楚辰都注意到,进入梦境的晨晨沉默寡言,似乎有些心事。   他们两个轮番上阵盘问了她好久,才听到了今天事情的来龙去脉。   楚子晨听完,心情十分烦闷。他想不通从前一个那样工于心计的人,竟然也会冲动到听了几句污言秽语就要诉诸武力的地步。如果这件事被媒体或是路人曝光出去,严轲的脸面何存?就没有更妥帖的办法让那群混混付出代价吗?如果是以前的严轲,一定不会不去考虑这些的。   和晨晨反复确认后,子晨又开始感到一丝害怕。他开始意识到,严轲这段时间真的变了很多,不过他并不会认为这是为了自己,只是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给了对方过大压力。   他的脑海被乱七八糟的念头攻占了,对着晨晨的语气不经意沾了责怪:   “所以之前我就说了,你不要再缠着严轲了。他太惯着你,为了哄你高兴,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样下去根本就不是办法!”   晨晨委屈地咬着嘴唇,但还是鼓起勇气辩驳:“可是爸爸对我很好,给我做香香的饭吃,每天都会陪我玩……爸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   “可他不是你真正的爸爸,你现在还不明白吗?他没有义务这样对你,也不可能永远这样照顾你的。”子晨气急。   晨晨一愣,睁得圆圆的眼睛似乎浮现了水光,却没有哭,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开了。   楚辰见晨晨表情有些不对,凑到楚子晨耳边劝慰:“子晨,你刚才会不会说得有些严厉,她只是个小孩子啊。”   子晨望着窗外不说话。他不想看到任何人因自己的缘故受累,哪怕是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刚才看到晨晨难过的样子,他就知道自己失言了,心里的担忧和自责更多了一分。   良久他转过身,轻轻拉住了楚辰的手:   “我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阿辰,我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帮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楚辰却已经猜到了他想说的,双手从他肩上垂落下来:“我说过,我不会出去的,更不会见严轲。”   子晨攥紧了自己的衣角,羞愧之下他瞬间变得面红耳赤:“对、对不起,我知道这很勉强你……我不该动这个念头的。”   楚辰瞟着他六神无主的样子,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有些不忍心:“好吧,你希望我去跟他见一面,不妨先让我听听,你想让我对他说什么?”   “告诉他,过去的事,你和我都已经放下了,希望他也不要再勉强了,我不想浪费他的人生。”   “可严轲现在更在意的是你们之间的事,你自己去跟他说比较好。”楚辰说道。   “他不会听我说的……”子晨茫然地喃喃道。   “怎么会呢?”楚辰坐在子晨身边,认真地凝望着他,“也许最开始他想见到的人是我,但后来你不是也听到了吗,他的忏悔,他的呼唤,那些都是只属于你的。”   楚辰的话犹如在子晨心里激起涟漪,但只消片刻就归于平静。子晨顿了顿,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可是我就是觉得,他一定会更听你的吧。你在他心目中是最特别的,他尊敬你,把你摆在很高的位置,你说的话他都会听。”   ……而我在他眼里并没有那种分量。这就是我与你之间的差别。   楚辰深深叹了口气,最后说道:“你让我想一想。”   第二天严轲一到陆宽家,远远地就发现今天的晨晨和往常不太一样。   难道是子晨回来了?   他脚下生风跑过去,试探地叫着:“子晨?是你吗?”   轮椅上的人微微一笑:“是我,楚辰。”   严轲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曾经那么期盼见到的人在自己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出现,而他的第一感觉竟然是生疏。   这就是在记忆中曾和自己那样亲密,又让自己那样仰慕的人吗?似乎是,又似乎不是。他搞不清楚自己眷恋的是到底是眼前这个人,还是回忆中的那个身影了。   “阿辰……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楚辰虽然端坐在轮椅上,语气也十分彬彬有礼,气势上却好像已经凌驾在了严轲之上似的:“谢谢关心,我很好。子晨说,你说不定会想要见我,我也觉得我还欠你一个交代,所以我来了。仅此一次,我们把话都说清楚吧。”   “子晨他还好吗?他和你在一起吗?”严轲一听就有些激动。   “嗯,他和我都在精神世界里共存着,我们相处得很好。”   严轲拘谨地点点头:“那就好……嗯,你刚才说,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他像是从楚辰疏离的态度中读出了什么,话刚问出口,神色就已经变得有些不安。楚辰也毫不给他留缓冲的时间,直接了当地说道:   “我们都十分希望你可以停止这些无谓的做法,离开晨晨,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严轲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怎么会这样呢?转达这句话,是子晨的意思吗?为什么自己总是见不到想见的人,我就那么惹人生厌吗?   “不行……只有这点没得商量。我不会放手的!”严轲往前一步,激烈地说。   “不会放开的人是谁,是子晨还是我,你想清楚了吗?”   “……”严轲看了一眼对方,沉默了半晌,“阿辰,对不起。我已经……”   “我知道了,你是为了子晨。不用掩饰,我并没有因此难过。”   严轲正要松口气,楚辰却又说道:“你对他的心情也是愧疚吗,就像当年对我一样?”   严轲感觉就像被狠狠打了一耳光:“不是的,不是因为愧疚!我需要子晨在我身边,我渴望着他!”   “你只是还没从过去的美好中走出来。”楚辰继续无情地抨击着他,“不要觉得你的真情有多么稀罕多么珍贵,很多人都会对子晨有这样的感情,我也有。”   严轲愣住了:“……你?什么时候?”   --------------------   舍不得国庆.jpg   假期虽然离开了我们,但是我会一直陪伴大家(doge) 第89章   面对着无比惊愕的严轲,楚辰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大约是在四、五岁的时候,患上解离症的。从那时起,子晨就在我的身体里了。对不起,当初没有勇气告诉你子晨的存在,因为那时我也不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   楚辰望着远处,眼底不知不觉充盈着温柔:“他是那么阳光又单纯,和我不一样,他是那么讨人喜欢的一个小孩子。每当我因为病症和悲观的情绪,无法应付现实中的场面时,都是他出来替我挡着,替我化解了很多伤害。”   “夜深人静时,也是他陪着我、鼓励我,为我逗趣。可以说自从我生病以来,他就是我唯一的太阳,是我最亲爱的人。”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严轲的呼吸乱了,“你对子晨……?你是在报复我吗,因为我选择了子晨?可当时我对你的感情并非虚假……阿辰,我们的过去又算什么?”   “看来,你是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啊。”楚辰淡然摇头,脸上浮现讽刺的微笑,“如果不是因为子晨,我们的命运也不会纠葛在一起。”   “等等!你说什么?因为子晨?”   严轲突然如梦初醒似的睁大双眼,他好像隐隐感到了什么,而心又固执地盘旋在茫然的状态,好像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被光芒吞噬。   “是的。”楚辰道,“也许因为子晨是次人格,本身记忆不够连贯,许多久远的事情他都记不太清楚。回到内在世界后,受到那里平和氛围的滋养,越来越多的记忆开始浮现出来,他把回忆起来的那些事都告诉我了。”   “他告诉我,第一次在家里开的小卖部遇到你时,他就被你身上那份要劈开黑夜的锐气吸引,所以才不惜把自己喜爱的新伞送你。”   “他告诉我,那晚把被高年级欺负的你从臭水沟拉上来的时候,他看到你的眼睛那么剔透明亮,忽然有种想把你拽到太阳底下的冲动。”   “他还告诉我,当你告诉他你看到自家狗挨打时是怎样自责时,他被你难得一次的敞开心扉深深触动。从此他原谅了你的阴鸷,接纳了你的偏执,因为他相信你的心和其他人一样柔软。”   “他的这些话让我明白,在我们三人的故事里,我才是那个陪跑者,真正互相吸引的是你们两人的灵魂。”楚辰的笑容苦涩。   “可是你知道吗,当子晨回想起这些事后,依然不敢相信这就是他和你之间的过往,还来小心翼翼地试探我,生怕自己鸠占鹊巢。”   “所以严轲,现在你明白了,你们那次去洼市时,子晨之所以会对过去种种有印象,是因为那些本来就是他的记忆。而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以为他在逐步取代我,然后才对他恶言相向?”   “不要再说了……阿辰,求你不要再说了……”楚辰每问一句,严轲就崩溃地后退一步,恨不得拔足逃开,身体却不听使唤。   “我不信……阿辰,你是不是为了让我后悔,才故意这么说的?”他头疼欲裂,只能机械地反驳着,尽管心里十分清楚真相是什么。   楚辰俯视着他,带着少许悲凉和怜悯之色:“如果不信我,那你不妨回忆一下,在你们相遇的那个雨天,他送给你的雨伞上是什么图案?”   严轲愣住了,往事的画面在眼前一点点浮现——伞上的图案是白白软软一团,从前是朦胧的,现在却越来越清晰……   是小羊,那是子晨的雨伞。   难道说,原来子晨才是他最先遇到、也是最先爱上的那个人……   那么多年的坚持都是错的?笑话!!他这多年来的追寻,就像个笑话一样。   自以为维护着心中的白月光,其实喜欢的人就在面前,自己却不会珍惜,还一次次地伤害了他……   老天爷跟他开了一个多大的玩笑……   严轲脱力地瘫坐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却是欲哭无泪。他憎恨自己,憎恨命运,本来该是多美好的一场重逢,被他亲手毁成了这个样子。   这时,楚辰一贯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至于我们之间,你本来就在我身上寄托了很多幻想,出了那件事后,你更是受愧疚驱使,才会对我那么执着。”   所以我想对你说的是,现在的你说不定还在做着同样的事,出于愧疚和后悔、想对子晨赎罪的心理才想挽回他。如果是这样,请你清醒一点,不要让这出荒诞的戏剧再继续下去。”   严轲呆愣了许久,面对楚辰无情的质疑,他一时间心里也有点没底,毕竟他真的不想再伤害到谁了。   可是,他至少想要表达出来,之所以不断追寻着子晨的脚步,并非仅仅是出于愧疚和后悔……   “阿辰,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承认我不是个懂爱的人,但我可以学。”   “原来我觉得我的梦想始终很高很远,可是现在……子晨就是我的梦想。”严轲的声音沙哑而动情,“我不会放弃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啊……楚辰闭眼轻叹。   “好吧,严轲,我看到了你的决心。虽然子晨非常希望我劝你离开,但我看得出来,他的心里并没有把你完全放下。我想得到的是他全部的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做他伤痛时的栖息地。所以,我不会再干涉你们之间的事。”   “我希望你也能做到一样大度,把选择权完全交给子晨,让他做出最让他感到幸福的选择。如果这之后你的言行给了他压力,我作为这具身体的主人格,随时有办法让你见不到他,明白了吗?”   严轲先是愕然,忽地明白了楚辰的意思——只要能够让子晨幸福,楚辰就不会反对自己和子晨在一起。   严轲一下就恢复了干劲,身体也重新站直了,毕竟自己这么久的努力和坚持,还是第一次收到了某种意义上的肯定。“真没想到我们有一天会变成这种关系,不过阿辰,你的作风还是一如既往地让我佩服。”   楚辰不置可否,哂笑着摇摇头。望向天边。那里一只不知名的白色飞鸟划过天空,严轲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好像所有往事交集都被一只鸟儿轻盈地带走,两人之间填满了无色无味的沉默。最后,还是楚辰开口了:   “还有最后一句话,我一直想要亲口对你说……那时候,你代替我杀了那个人,谢了。”   听到那件讳莫如深的事被猛然提起,严轲的表情一僵。   楚辰继续道:“如果那时候你没有阻拦我,我和子晨就不会有今天的生活。那时因为怪罪你独断专行,残忍地抛下了你,我很抱歉。不过现在我已经完全想开了。”   “所以,你不必再对我愧疚,更不必受过去牵绊,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严轲的思绪猛地倒退回了多年前,他和楚辰分手的那个雨夜。楚辰家门口的台阶格外湿冷,冷到几乎钻到他骨子里去。   那份寒意多年来一直积蓄在他的心底,直到此刻才被拉到阳光下,没想到,却是那么轻易就不见了踪影。   他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身体都好像轻快得随时可以飘起来。他终于明白,他这么多年来等待着的东西,就仅仅是一份谅解罢了。   “……我总算是为你做过一件对的事情,是吗?”严轲轻声问道。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对错。在我这里,你是的。”   “谢谢你……”严轲的眼睛红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这些年辛苦你了。”楚辰抬起头望着他,眼中是恬淡笑意,“最后拥抱一次作为道别吧,严轲。如果以后不需要再碰面,那是最好。”   “嗯。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严轲走上前,用力地与楚辰拥抱。   “那么,再见了,阿辰。”   “再见,严轲。”   --------------------   今晚疑似撞鬼了,我内心……*%#¥*(&#*   明天见QAQ 第90章   楚辰回到精神世界后便告诉楚子晨,无论自己怎么劝说,严轲都不肯离开,还猜出了两人从前就已经交往过的事情。   听着听着,子晨把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很久都没说话。   尤其让他触动的是,严轲居然真的在心心念念的阿辰和自己当中做出了选择。也就是说,自己终于不再是那个廉价的替代品了。   可即便如此,他们真的能够好好相处吗?严轲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子?他并不抱有多少信心。   晨晨经历了那件事之后,好像一夜间就长大了不少,话也不如原来多了。她花更多时间在精神世界,有几个上午严轲已经来了,她还没有醒,长时间昏睡令周围的人都很担心。   严轲隐约感觉到晨晨打不起精神的原因,所以这天又带她出了门,不过不敢再去公共场合,而是自己家。   “要去看爸爸的小房子了吗?太好了!”没想到过去了一个多月,小姑娘还记得房子模型的事情,刚听说要去严轲家就欢呼起来。   一进屋,晨晨就嚷嚷着要去看小房子,严轲只好把她带进了那个被改造成了工作间的房间。之前晨晨来的时候,因为担心晨晨太好动弄坏模型的零件,他给工作间的房间上了锁。现在虽然放她进来了,严轲还是不太放心,来到工作台前,再三吩咐她只能看,不要乱动。   晨晨看出爸爸很重视这个模型,小心翼翼地凑近了,看得认真。   宽阔的工作台中央,房子模型已经快要拼建完成,主体部分五脏俱全,只剩下红色的屋顶和电路盒没有合上。乍一看上去,这就是一个完好的新模型,只有仔细看时,才会注意到墙体和家具上的许多裂纹。   每一个小家具,都是按照楚子晨之前的位置摆放的。至于那些未完成的部分,只能由严轲自己来创造了。反正这是他们两人的家,融合了两人共同的愿景才是最好的。   严轲忍不住问道:“晨晨,这个小房子漂亮吗?”   晨晨用力点了点头:“我以后也要买一个这样的大房子!”   严轲笑了:“其实,它本来是子晨做的。你应该认识子晨的吧?”上次楚辰已经把他们三个都在精神世界住着的事情告诉他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晨晨愣了下,一本正经道:“嗯,原来这是父亲喜欢的呀……那晨晨不可以抢父亲喜欢的东西。”说着说着,神色有些微的黯淡。   严轲没有注意到晨晨表情的变化,忍不住笑了,心想原来晨晨是管子晨叫父亲的吗?那可真是叫对了……他嘉奖似的摸摸小姑娘的脑袋:“你乖乖在这里等一会,爸爸去给你做热巧克力。”   “好!”   严轲放心地离开了工作间,来到厨房。也许是因为他第一次把这笨拙的作品拿给别人看,还是一个和子晨关系亲密的人,他的心始终难以平静,做热巧比用了比平时更久的时间。   做好后,他捧着杯子回到工作间。来到门口,却听到里面传出工具拿起放下的响动,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透过虚掩的门,他看到晨晨拿起一旁的红色屋顶,正在往合适的位置上安,屋顶内侧已经涂好了胶水。   温柔的阳光透过窗户将屋内照得通透亮堂,也给那道身影镶了一层金边。那个人是做得那么认真、那么投入,固定屋顶的动作熟练又轻柔,脸上无意识地带着微笑,似乎全身心地投入了眼前的作品。   这样温馨的场面,好像以前就在这里上演过……   “等等,你……”   严轲的心中产生一种微妙的共鸣,喊了一声,却没能说下去。   里面的人却没有理会他的惊呼,一丝不苟地,把屋顶固定在了小房子上:   “这样就完成了。”   说完,轮椅上的人缓缓转过了身。他的眼眶有些红,冲着严轲勉强地笑了笑。   严轲的喉咙哽得说不出话,颤抖着把托盘放到一边,却迈不动步子。   “是你吗?是你吗,子晨……”   对面的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严轲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温柔和深情,答案就在心中确定了。   于是一棵火苗瞬间演变成一场盛大的连环爆炸,炫目的火光横扫了他的整个世界。   他的身心都乘着那爆炸的气浪朝子晨飞了过去,又像是抱住了最后一线生机那样,紧紧抱住了对方。   有个声音好像在耳边提醒,不行,抱得太紧了,会吓到子晨的,可身体却不听使唤。抱住的那一刻他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是的,就连他的身体都认出了这无比熟悉的灵魂,在为熟悉的感觉而沸腾。   他舍不得松手,更不敢松手,好像一松手对方就会悄无声息地溜走……他真的害怕了。   “我找到你了。不会了……不会再弄坏了。”严轲语无伦次地说,“别走了,再也别走了,好吗?”   “……嗯。”过了很久,他的耳边才响起楚子晨极小声地应和。   严轲的眼泪刹那间汹涌而出,高大的男人像个险些走失的小孩一样,趴在最为依恋之人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真的不是做梦吧?子晨回来了。他的长夜结束了,他的天空放晴了。   能不能被原谅,此时好像都没那么紧要,只要能看到子晨好好地在那里,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慰藉。   不知过了多久,子晨实在没办法了,伸手抚了抚对方的脊背。严轲这才逐渐缓过来一点,直起身子红着眼睛望着他。   “让我看看你,子晨,让我看看你。”严轲一边紧紧握着他的双手,近乎痴迷的眼神黏在了楚子晨身上。   楚子晨微微别开视线,好像承受不住对方灼热的注视。   此时此刻他心里很乱。   因为触碰到那个房子模型而百感交集,一阵短暂的头痛欲裂后,竟然生生切换了人格。   要说丝毫没有感动和留恋,那肯定是假的,但被严轲哭着紧紧抱住时,他又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他是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看完模型了,我要回去了。”他不自然地说道。   “回去?你还要回陆宽那儿去?”一提这个严轲就有些激动,他还不了解子晨吗,子晨明明是很不喜欢给人添麻烦的,怎么还会愿意回到陆宽那去呢?“你们真的只是朋友,对吧?为什么你宁可麻烦他都不麻烦我?”   “他是朋友,你也是朋友,有区别吗?”子晨淡淡地回敬道。   严轲的表情瞬间就有点受伤。子晨默默地看着他心想,当初自己只是觉得严轲城府深、性格如此,如今却懂了,城府再深的人都有冷漠作为底色,否则现在的严轲为什么又会变得这么好懂。   尽管内心讥诮,最后楚子晨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地补充道:   “……我至少得把我的随身物品拿回来。”   严轲一听脸色又放晴了。“拿回来”,能拿到哪去?这不就是默认了子晨会在自己家住下一样……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子晨就截住了他的话茬:“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在你这里借住几天。明天你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带我去看看合适的出租房吗,等我找好出租房就从这里搬出去。”   严轲有些失望,但也在他意料之中,于是点头答应下来,心想着先把人留在自己身边,总有转圜的余地。   哪怕只能同居一周……不,哪怕三天,他都一定有办法让子晨回想起自己的好,重新依赖自己,舍不得离开自己。   --------------------   谢谢大家的评论!看到大家分享看法超有动力的~ 第91章   于是严轲载着楚子晨去陆宽家取东西。   听说子晨回来了,陆宽拉着他嘘寒问暖,亲切得不得了,后来索性把人偷偷拽到一旁,避开了严轲。   严轲在外面等得坐立难安,不用想都知道,陆宽肯定是说了自己很多坏话,问子晨是否真的要和自己一起住。他现在有自知之明了,知道自己的吸引力和权威都对子晨起不了多大作用。被陆宽念叨一耳朵,子晨又会怎么打算那真的不好说。   然而又过了一会,陆宽家的管家带着子晨的物品走来,往严轲车上搬,严轲便知道了,子晨最后还是选了自己。看到子晨摇着轮椅朝自己走来,他感动得恨不得抱住对方狠狠亲两口。   回到家里,严轲把子晨的行李送进客房,收拾东西花了几小时,不知不觉到了晚饭时间。他把子晨抱到沙发上,自己进厨房做饭。   子晨在沙发上看电视,忽然听到严轲喊道:“子晨?”   “嗯?”   “没有,就想喊了。”严轲从厨房探出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笑,“感觉不太真实。”   子晨哭笑不得,觉得这样的严轲也特别不真实。   饭桌上,子晨安静地吃着,严轲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问他:“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有什么想做的事?是想工作还是在家休息?”   子晨摇摇头,反过来问他:“你的工作呢?工作室怎么样了?”   在他的印象中,这么多天以来,严轲几乎都是整天陪着晨晨,和之前那个走哪里都带着笔记本回复邮件的工作狂判若两人。   严轲不想提关于付敬禹的那些事,含糊其辞道:“辞职了。之前的存款足够我们生活,我现在只想陪着你。”   他忽然抬起头,握住子晨的手,温柔地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这样都陪着你。”   子晨感觉脸颊一热,严轲突然间这样,让人太不习惯。他立即缩回了手:“我不愿意。我们谁都不是谁的附属品,我知道你喜欢工作,工作对你很重要。把你喜欢的事情做好吧。”   “可我现在最喜欢的事就是陪着你,照顾你。你对我笑一笑,我比拿几千万的分红都开心。”   子晨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严轲,对方目光诚恳,热烈而又小心翼翼,不像是惺惺作态。可是为什么,自己心里还是这样不舒服。   他的容貌和原来没什么变化,眉峰、鼻梁和嘴唇都是犀利的直线,英俊逼人,可气质却变得太多了。他不是原来那个说一不二的严轲了。这种感觉让楚子晨觉得有些陌生,也有一些害怕。种种复杂的心情纠缠在一起,无从梳理。   心情不好直接影响了食欲,他没吃多少就搁了碗筷。   饭后,他想去厨房帮忙洗碗,然而洗碗池比他胳膊肘高一些,不太好操作。刚思考着要不要在轮椅下垫点东西,就被严轲发现了,严轲推着轮椅把他送到了阳台上。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到这边吹吹风吧。”   楚子晨只好坐在这里,望着阳台外的夜景,不由得回忆起跨年的时候,两人还在这里一边许愿一边做AI。   那时候的心愿是什么来着……想看到世界广阔,也想留在严轲身边。   而刚才,严轲对他释放了这样的信号:你可以做所有你想做的事,而我会无条件地陪在你身边。   心愿好像实现了啊。   可是自己为什么没有感觉到开心?他困惑地看着玻璃里的倒影,自己无助地坐在轮椅中,像一个在岁月里走出太远,已经无所期待的耄耋老人。   而那铺展在脚下的城市夜景,此时也不再能够带给他渴望,反而是一种坠落的惊恐感。   一切都变了。他何尝不愿相信严轲的感情,但自己已经找不到那种放手一搏、热烈回应对方的力气了。   严轲很有分寸地把子晨安顿在了客房,从陆宽家带来的行李箱就放在那里。子晨进入客房,拉开柜子,就看到了自己之前的私人物品。当初他被严轲关在这里时,从公司练习生宿舍里运来的全部家当,早已离开了搬运用的纸箱,在柜子里一件件摆得整齐,像是在等自己回来住一样。   这时严轲也进来了,打开行李箱开始往外取东西。楚子晨忙阻止:“为什么取出来呢?等搬出去的时候还要再收拾一次,太麻烦了。”   严轲手里动作没停,从箱子里取出几件衣物,还有晨晨的玩具、书本:“不麻烦。衣服闷在箱子里怎么行,得拿出来晾晒,换着穿。”   子晨低头看看自己的腿:“我这个样子,能出几趟门啊。”   “睡衣和内衣总是要穿的吧。对了,”严轲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正好,你放在我这里的睡衣,我三天前刚拿出来晒过,还有太阳的味道呢。我帮你换上。”   子晨说了声谢,接过来:“我自己就可以的。”   “上衣你可以自己换,裤子我帮你。”严轲在陆宽家里也没少帮晨晨换过衣服,知道他抬起腿脚都很吃力,于是走过来伸手就要帮他换。   楚子晨连忙按住裤腰:“我说了我可以的。我不能每次穿裤子都让你帮我吧。”   严轲不解:“为什么不可以?任何需要的时候你都可以找我。”   子晨叹了口气,觉得跟他说不通,就不想再说话了。严轲却最怕他沉默,在他身边坐下追问道:“你是害羞,还是害怕?”   子晨心很累,不想看他:"都不是,你出去。"   严轲的表情从不甘、委屈再变成隐忍,最后还是抿了抿嘴唇:“好吧。”   他退出客房,关上门前说道:“我就在门外,有事叫我。”   门关上后,楚子晨松了口气,吃力地褪下自己的衣裤。   看着自己因为许久没有运动而不断萎缩的双腿,他自嘲地心想,自己真是矫情,看着这样无力细弱的腿,谁会有那方面的兴致呢。   虽然他拒绝严轲的帮助,倒不是因为担心这个。   换上裤子确实用了很久的时间,尤其是他不想让严轲听到里面有什么吃力的动静。然而等他换好衣服、严轲进来时,他那还没有完全平复的呼吸,连同刚才有些低迷的情绪,似乎都被对方一览无余了。   严轲来到床边挨着他坐下,温柔地揽着他的肩。   “别难过,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吗。”   这个人的声音总是这样掷地有声,令人信服。子晨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心里却好像有一棵希望的小苗破开裂缝。   墙上的时针刚刚划过10点,严轲看了一眼,问他:“你想休息了吗,还是去外面看会电视?”   楚子晨明明知道和这个人拉近距离是危险的,却又觉得严轲的确是有些变化了,只是看电视而已,应该不用这么防着。犹豫间,严轲又补充道,“今晚有你喜欢的相声节目,一起看?”   子晨被严轲那温吞的声音勾得心里痒痒的,很轻地点了点头。客房离客厅只有很短的一段距离,严轲没去推轮椅过来,而是躬身做出要抱他过去的样子。   子晨犹豫了半晌,还是伸出双臂绕住了对方的脖子。严轲将他打横抱起,朝客厅走去。   --------------------   周末要出趟门但是存稿濒临见底……   (发愁得在键盘上滚来滚去) 第92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楚子晨一睁眼就看到严轲在床边趴着。   “子晨?是子晨吗?”严轲凑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他用浓重的鼻音回答了,严轲眉开眼笑,眼看着就要扑上来。楚子晨预判到了他的行动,抬起一只手保持了距离。   不知是因为严轲被拦住时那有些委屈的眼神,还是因为发现自己继续主导了这具身体,子晨的心情莫名上扬,于是忍不住揶揄道:“这么担心不是我,而是晨晨?原来你对晨晨的好都是假装的。”   “没有,只是你和晨晨的早餐口味不一样,我要看看是谁,才好决定做什么。”   “别做了,去楼下吃吧。”子晨撑坐起来,随口说道,“我怀念楼下的蛋饼了。”   “是吗?”严轲想了想,“那我打包上来吃吧。我记得你更喜欢用家里的酱汁。”   “不用,喂,你等等……”子晨想叫住他,严轲却飞快地出门了。   门乓的一声关上,子晨坐在床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本来觉得早餐简单点就可以了,结果严轲用了比亲自下厨更多的力气,才张罗好这一顿饭。   严轲准备的酱汁确实美味,他小口小口地吃着蛋饼,忽略了严轲不断地瞟他、等待一个夸赞的眼神。   “一会带我去租赁中心吧。”他突然想起了正事,“我想租个房子,不需要很大,50平左右就可以。”   他想着自己暂时没有收入来源,开不了源总得节流。   严轲愣了下,努力让自己的失望不要表现得太明显。昨晚子晨是在沙发上靠着自己睡着的,那时他以为两人很快就能和好如初了,没想到睡了一觉,子晨还是那么冷漠,是认真打算要搬出去的。   在自己身边住着,就那么不自在吗?他很想这么问,最后还是忍住了。   “可是,今天我们该去医院做心理治疗了。”严轲看看日历说道,“每周这个时候我们都会去的,只是之前去的都是晨晨,你不知道。”   “是吗……”子晨也知道治疗很重要,既然自己已经回来了,是该对这具身体负起责任,积极配合治疗。看来租房的事只能延缓了。   吃过早餐后,他们就去了医院。一进诊疗室,给他们做治疗的胖大夫就饶有兴致地抬起头。   “你们来了啊。”他笑道,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逡巡。精神科的大夫对人类的情绪更敏感,他已经察觉到两名访客之间的气场和以往很不一样——虽然交谈不多,却有种对彼此非常熟悉的感觉。   “是啊,大夫,这个是子晨,第二人格。之前就是他在主管身体的。”严轲满面春风地为大夫介绍。   胖大夫冲子晨点点头:“难怪今天的状态看上去比之前好了。”   子晨是第一次以自己的人格来接受治疗,有些生疏地冲大夫点点头,又茫然地看着严轲。   严轲摸摸他的头,柔声安抚着:“不用担心,接下来跟随大夫的指示就好。我就在门外等你,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   严轲出去后,胖大夫指了指门外,问子晨:“你和他的关系怎么样?”   “诶?这个和治疗有关吗。”子晨一阵紧张,这也太切中要害了。   “当然有。你的运动障碍是心理因素导致的,心理层面的沟通必不可少。”   楚子晨点了点头:“……只是朋友。”   在两人聊天的过程中,催眠和暗示不知不觉插入了进来。   治疗结束后,严轲进入诊疗室。胖大夫对他们说:   “能让更有主导权的人格回来是很好的事情,而且子晨也是更容易接受暗示的体质,接下来的治疗应该会顺利很多。”   严轲看上去比子晨还高兴。“真的吗?太好了!”   “不过还是要注意下肌肉萎缩的问题,回去以后呢,多辅助他躺在床上多做一下举腿运动。另外如果能配合一些按摩就更好了。”大夫转向严轲交代道。   子晨心想,你别看他啊,和他有什么关系?严轲倒是非常积极地点头:“好的大夫。”   次日,子晨依然是执着地请严轲带他去看房。   严轲这次倒是带他去看了,不过每一间都被他挑出了各种各样不方便轮椅人士居住的地方。子晨只得承认严轲确实考虑得很细致,大部分理由提出来,都让他觉得有些道理。   连着几天都没找到满意的房子,子晨也开始觉得有些疲惫。严轲对他说,自己已经联系了更熟悉无障碍房的中介,等中介搜集好目标房源的信息,再一起实地查看。于是这件事情就一天一天地搁置下去。   那天听了胖大夫的话后,严轲很快就学会了防止肌肉萎缩的按摩手法。每天晚上,严轲先是帮子晨做举腿运动,让他平躺在床上交替着举腿,同时帮他记录时间,鼓励他每天都比前一天多举一会。   做完运动后,严轲就坐在床边帮他按摩双腿。每当这个时候,时间就会过得尤其慢。严轲有力的大手在他的腿上往来揉捏,力度恰好,没有任何的侵犯性,却总因为两人间欲说还休的沉默,沾染了一丝温存的气息。   尽管这样的事每天晚上都会发生,但有时看着严轲耐心而又纯熟地按摩的样子,子晨仍会觉得不可思议。从这个人身上,他好像一点都寻不到当初那个颐指气使的影子了。是为了自己藏起来了吗?可是这样虚假的和平又能维持多久?   他并非完全不享受这份温柔,但享受的背后却是更深的惶恐。他不希望严轲为自己改变。为自己这样的人改变……可自己又能给他什么。   爱情吗?他亲眼看着严轲在楚辰和自己当中、在过去和现在当中摇摆不定,到底什么是爱,大概没人能给出精准的定义。爱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就收到过这张空头支票,又怎么会在别人身上使用它。   又过了几天,不知不觉间,楚子晨发现浴室里、房间、阳台……所有有门槛的地方都装上了方便轮椅行走的斜坡,严轲的强迫症也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为了子晨方便,很多东西都放在他最趁手的地方。   但他心中却更加烦闷。他和严轲强调了好几次,自己很快就会搬走,没必要这么,严轲也不和他理论,只说想给他最好的,哪怕只是短短几天,想让他方便些。温柔体贴,挑不出一点毛病。   但楚子晨却感觉到,严轲似乎根本没打算让他搬走,甚至是笃定他无法搬走。   身陷金丝笼的鸟儿会更爱歌唱。   除了想着搬走的事,子晨也在默默考虑自己的将来。   像是憋着口气,在找到自己的出路前,他不想让严轲再看到自己的彷徨和无助。   陆宽发了新专辑,最近好几个电视台都在播放他的音乐MV。新歌很有挑战性,也很好听,楚子晨憧憬地看着那个在舞台上用歌喉俘获众生心灵的人,时常出神。   他蓦地想起自己还曾有过那样的幻想,自己在舞台上唱歌,而严轲在观众席,像所有观众一样,眼中只有自己一颗闪耀的星星。   这样明显的心事自然是逃不过严轲的眼睛。严轲似乎是想弥补那时候对子晨梦想的阻挠,总是十分殷勤地问他是否继续想要做音乐,想要唱歌。   “上次复诊后,我特意问了大夫,大夫说你的声带恢复得不错,只要注意不要使用过度的话,就可以唱歌了。”严轲说。   他还时常这样夸赞:“你现在的声音,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烟嗓?很流行的。”   每当听到这样的话,子晨心里都会暗自有点生气。都是骗人的,严轲还是那么爱骗人,而他真正的想法你可能永远猜不透。就算营造幻梦也要有个限度。自己的嗓音明明就远不如前了,又沙哑又低沉。那么婉转动听的声音,再也找不回了。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想唱。   他学了乐理、音乐创作,还涉猎了舞台表演,但他最想做的事还是歌唱。   他想要一个没有旁人的地方,试着发出自己的声音。   这么决定了之后,他趁着严轲下楼买东西的空当,来到阳台。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开开嗓。但忽然间,他感到严轲家所有的物品都像长出眼睛一样,像它们的主人那样殷切地注视着自己,形成一个由目光编织起的牢笼。   他的审视,他的评价,他的期待,他哄骗式的赞美……都像汹涌潮水一样劈头盖脸地将自己淹没。   最后,竟是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   这章修改了很多次。   子晨有心病了,我很想把这种状态传达出来,因为它和这篇文想要表达的主题有一定关联。爱为什么会伤人?也许有人能在这个故事里找到一点点现实的影子。   非常抱歉!周末要出门,可能不得不请假了,如果请假的话会在文案里告知。 第93章   又过了一段时间,也许是因为楚子晨不断地催促,严轲终于又肯带他去看房了,说是这次中介帮他们物色了一套很合适的房子。   房子的位置竟然就在严轲家所在的小区内。   子晨的租房预算是一月一万元,之前都是按照这个标准找的。而这次中介刚把他们带进房子,楚子晨就感觉到这里和上次看的那些房子完全不同,装修上档次,面积非常宽敞,各种辅助设施齐全。   “这里也是一万元一个月吗?”楚子晨满腹狐疑地问中介。   “哈哈,是的是的,房东手头紧,着急出租,所以便宜了。”年轻的中介小哥笑得殷勤,双手不自然地交握,不经意地瞟了严轲一眼。   楚子晨好像嗅出什么不寻常的味道,于是调转方向往外走:“我没看上这个。”   “子晨,我觉得这里挺好,也是你熟悉的地方。你觉得哪里不满意呢?”严轲赶忙追上去问。   “哪里都不满意。”楚子晨懒得戳穿他,转头对中介说,“麻烦您推一些靠谱的房子,这种条件的房子只挂一个月一万元的话,我心里住着也不踏实,你说是吧。”   中介面露尴尬,赔笑道:“啊,小哥还是挺谨慎的,其实房子真的没什么问题的,哈哈。”   楚子晨没接话,这中间的猫腻,他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一定是严轲想偷偷添一些费用,给自己安排更好的房子。但这份善意他不想承受。   在楚子晨的坚持下,中介又带他们去看另一套房。   到了地方,子晨发现这里和曾经借住过的郑茹家是马路对面,叫做怡美小区。   或许是因为地点熟悉,也或许因为碰了这么多次壁、子晨逐渐调整了自己的心理预期,新看到的这一套竟然各方面都比较符合需求。   他看来看去,唯一有些顾虑的就是卫生间里没有用来借力的扶手或者其他东西,于是他打算现场尝试一下,自己是否可以独立使用这个卫生间。   严轲站在卫生间门外一言不发。看着子晨用手撑起身体,艰难地挪动到马桶上的样子,觉得对方好像在拿刀扎自己的心,备受煎熬。   他不敢想象,子晨接下来就要这样一个人生活,更不明白子晨为什么宁愿选择这样一个人生活。如果这只是为了报复自己,那他宁愿自己所有承受所有的事,不要让子晨再受这样的委屈……   很快子晨走出卫生间,绕开了严轲,对中介直接说道:“我觉得这个房子不错,就定这里吧。”   中介眉开眼笑准备签合同,严轲却拦在两人中间对中介说:“抱歉,我们说两句。”   中介点点头:“那我先抽根烟去,楼下等你们。”   看着中介走远,严轲终于忍不住了。他蹲在子晨轮椅前,用力握住对方的膝盖。   “不行,如果住这样的地方,还不如不搬出去。我真的不放心你,子晨,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受苦受累。”   严轲的焦急中带着哀求,楚子晨却只觉得烦躁。如果不是严轲一直找各种借口拖延,还耍这些小把戏,自己也不会这么急切想要搬走。为什么,他花着自己的钱租房还要问严轲的意见,他只是他的前男友,不是他的监护人。   气急之下,他硬邦邦地回敬道:“放不放心是你自己的事情。”   话一出口,他自觉有些太冷淡,只好缓和语气又说:“如果实在不方便,我会请个保姆。”   严轲更难过了:“那你把钱给我吧,我来当你的保姆。我难道不比陌生人更好使唤吗?”   子晨无奈道:“保姆可以完全听我的,你听吗?”   严轲:“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了?”   子晨:“那你现在就听我的。我想租这套房子。”   “这不是一回事!”   “这怎么就不是一回事?你没有权力管我,你不是我什么人!”子晨一着急,到底还是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面对楚子晨的质问,严轲说不出话,心中只有委屈和无奈、百口莫辩的难过。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会被子晨排斥,难道过去的错误真的无法再弥补吗?他记得自己曾看到过一句话,有些伤害就像木板上扎下的钉子,就算钉子拔掉,痕迹也还会永远留在那里。那时他就感到无限的后悔,而现在眼前发生的事似乎在告诉他,这句话是真的……   “不是的,子晨,你误会了!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不是想要控制你……我、我是真心想让你过得好一些……”   这语无伦次的解释让子晨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他激动地打断了对方:“你知道我怎样才是过得好吗?你不知道!所以别再来妨碍我!”   严轲愣住了。   看到严轲的表情,子晨飞快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过了,其实他何尝没有严轲的变化,何尝不知道严轲是好意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抗拒极了,烦躁极了,感觉好比自己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木碗,而严轲偏要把一整片海洋都倾倒在里面,他当然会崩溃,当然会不知所措。   严轲受伤的表情让他有一瞬间的后悔,但他不打算收回自己的话,只能尴尬又狼狈地飞快调转轮椅,朝着单元楼外走去。   中介小哥正在门口的斜坡下抽烟,子晨一看到他,就加快速度往那边挪动过去。   但轮椅登上斜坡时,小小斜坡造成的向下势能却超出了他的想象,下坡的过程中,速度忽然就控制不住了。   中介见他失控,伸手拉了一把,没拉住,轮椅直直冲着路边停着的搬家卡车撞了过去——   咣当一声,轮椅撞在卡车侧面发出巨响,反弹的力让它侧翻出去,子晨直接从轮椅上摔了出来,倒在地上。   “子晨!!”严轲吓到破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比起身体的痛楚,楚子晨更在意的是自己无能地倒在地上的样子。他想靠自己的力量坐起来,挣扎半天却是徒劳,气愤地捶打自己无力的双腿,生生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直到严轲扑上来,把他用力抱在了怀里,禁锢住他自暴自弃的动作:“别这样,子晨,别闹……我们回家。”   庆幸的是,子晨在要撞上去的一刻尽力调整了方向,人没受什么伤,但是轮椅却撞坏了。   严轲二话不说把他抱起来,径直走向停车场。楚子晨心灰意冷地想着,自己这辈子好像也没有这么尴尬过,上一秒和人吵得不可开交,下一秒却是没有对方寸步难行。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严轲把楚子晨送回家后,又火急火燎把轮椅送到专门店修理。在修理店,他被告知修好轮椅需要两天的时间。   两天,对严轲来说很短,对子晨来说却很长。失去了轮椅,连基础的行动都受到限制,从客厅挪到卧室,从卧室挪到卫生间,都要严轲帮忙。   这段时间他多了很多秘密,其中有一件事就是,自己为了声带的恢复用了激素药之后,体重增加了十几斤。他不知道严轲是没有感觉到,还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心情才从来不提,但对方每次抱起他时有些吃力的样子,都仿佛构成对他无声的鞭挞。   看着严轲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抱起又放下自己,楚子晨的心也越来越超出负荷。   后悔一点点漫上来,他已经想不起对严轲发火的理由了。如果有的话,大概是因为自己太过没用了。   这天晚饭过后,严轲像往常一样帮他做复健运动,按摩腿部肌肉。   严轲的动作已经十分娴熟了,温柔而细致,干燥柔软的指腹一寸一寸按揉着令他舒适的地方,让他轻易地沉溺其中。   不同的是今天的严轲比往日更加沉默,垂着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子晨偷偷地盯着那张令自己心折的面孔,小心翼翼地猜想着,他终于疲惫了吗,还是厌倦了……   在一片死水中航行终究会搁浅。   这份沉寂在他心中酝酿着,逐渐变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和严轲开诚布公,把自己的想法坦率地说清楚。   楚子晨想来想去要怎么开场,没想到话到嘴边却忽然变成了:   “严轲,其实这些都不该由你承担的。”   严轲疑惑地抬头,他横下心重复了一遍:“我早就想说了,我会变成这样,并不是你的错。”   --------------------   人依然在外地所以下一发更新延迟至周三!再次致歉!(鞠躬) 第94章   楚子晨望着严轲的眼睛时严轲忽然想到,这么多天来,对方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样坦然地直视自己,于是不由得坐直,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   楚子晨慢慢说:“我都知道的,那次我被带到废弃仓库,是付敬禹的阴谋,你只是被他骗了。在大桥上出事故那时候,我已经没有多少求生欲了,能救人积德,我很乐意。就算驾驶座上的人不是你,我想我也会那么做的。你不必觉得很沉重。”   “所以,我从未把这一切归咎于你,你没必要为这一切买单。”   终于说出来了,楚子晨感到一阵轻松。这些话在他心里积蓄了好久。是的,严轲不可能永远这样无欲无求地做自己的忠犬,这不是严轲真正的模样,也不是他该有的模样。   “你觉得,我是为了赎罪,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才对你好吗?”严轲的眼中划过受伤的神情。   楚子晨摇摇头:“我知道你不会承认的,因为你自己感觉不到,但你现在很反常……你不是我原来认识的那个他了。”   他在心里认定了,因为自己想要救严轲的那个举动,让对方产生了歉疚感和责任心。   可自己从未想过用这些情绪绑架严轲。他不该这么做,更不要说现在的自己不配。   严轲本该是个能在娱乐圈做出一番成绩的人,呼风唤雨前途无量,而自己却是一个没有工作,没有长处,只落了一身病的废人。   总有一天严轲会觉得疲惫,他的精力会见底,会对自己感到厌烦。楚子晨根本看不到他们两个之间的希望。   严轲却觉得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自己以为终于知道错了,改正了,能挽回子晨的心了,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答案。他真的很想问,难道你喜欢原来的我?喜欢原来对你不理不睬、百般欺瞒的我?还是说,因为一直被我冷漠对待,承受不住我突如其来的好?   这个念头让他找回了一线希望,他更为殷切地说:“不是的,我只是因为爱你才会……”   “如果你是真的爱我!”楚子晨浑身一颤激烈地打断,“你怎么会不了解我的感受?你自顾自地对我好,可你想没想过你的好对我来说是什么?”   “那你告诉我,是什么?”严轲无比认真地问。   他真的不明白!子晨绝望地心想,是负担!此刻他很想无情地回答,是负担!却又说不出口。   “我不明白,只是这种程度的关怀,都让你那么排斥吗?”严轲难以忍耐心中的委屈和不解,“我不信,你不喜欢这样吗,除非你已经不爱我了,才会不想接受我的照顾!”   楚子晨辩不过他,心里乱糟糟的说不出所以然。   “你如果非要这么认为的话,我也无法反驳。”   严轲的双眼顿时黯淡下去。   .余彦   “为什么要这样敷衍我?”严轲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哀求,“子晨,你看看我,你看着我好吗。”   楚子晨却根本不敢抬起眼,内心疯狂拉扯。他不想再看到严轲那么卑微那么受伤的表情了,严轲对他那么好,只是想要一点点和自己拉近距离,重新变得亲密而已。严轲是那么好满足,自己看在眼里,怎么能做到这么绝情?可是难道就因为这个,自己就要如他所愿,满足他的亲密渴望,哪怕自己内心知道,自己根本不愿意再往前走了……   “总之,请你不要再在我身上花心思了。”   “我知道了,你已经不爱我了,所以不想无缘无故地接受。好,从现在起我也讨要报偿。我想要碰你,亲吻你,独占你,这算是报偿吧?这下总不会觉得愧疚了吧?”   他气急攻心,鼓足勇气做出了这么久以来一直想做的事:欺身吻住了楚子晨的嘴唇。   楚子晨的下半身没有力气,被严轲禁锢在双臂中,只能用力地别转脑袋躲避,严轲就像个饿了很久的人一样,急切地在他身上啄吻,寻求着再多一点的接触,多一点的气息。   热烈的吻像雨点一样落在脸颊、脖颈和嘴唇上。害怕,生气,难为情,难以抑制的悸动感,让楚子晨怎么做都不是,忽然间就搅和成了一团愤怒,炸飞了理智。   爱的本质就是交易吗?   对自己这么好,果然就是为了这样吗?他感到被无声地挟制,透不过气来。温柔只是表面的,是个骗局,是他的套路,没有尊重可言……熟悉的旧伤被重新掀开,疼痛翻倍。   脖子被弯折成一个难受的弧度,他想起过去那些渴望又卑微的日子,为了够到他以为的爱情,不惜把自己垫在脚下。   过去的场景和感受与现在一点点重合,编织成一张大网使他迷失在里面。   眼前的画面一点点模糊,胸口想被一只大手狠狠握紧了一样……好难受……   他无力地抓紧了严轲的袖子,这动作落在对方眼里却像是陶醉而缠绵的信号。直到他软绵绵地倒在床上,严轲才反应过来对方的异常……   一小时后,楚子晨因为过呼吸,被严轲开车送到医院。   其实过呼吸的症状在路上就缓解了,但子晨当时虚弱无助的样子吓到了严轲,还是坚持把他送去做进一步的检查。   兜兜转转还是进了他最熟悉的精神病科,大夫说过呼吸一般都是焦虑等心因导致的。   “以前没有过吗?”   “没有,绝对没有。”   “焦虑症病史?”   “没有的。”   “当时发生了什么?”   严轲自觉羞愧难以启齿,看看身边坐着的子晨,后者放空双眼不知在想什么。这时胖大夫出现,冲同事点点头,“这是我的病人,我和他们聊聊吧。”   待前个医生出去,胖大夫却也朝着门外示意严轲道:“有些话我想和你单独聊两句。”   严轲十分茫然,跟着胖大夫来到了旁边一间诊室。   “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听子晨提起过一点。”胖大夫从瓷缸里喝了口水,示意他坐,“从我的观察来看,你和子晨在过去形成的关系模式,才是症结所在。”   严轲一愣,怎么会……   “我前阵子接过一个案例,是关于一个高中女孩和她妈妈之间的矛盾。女孩的妈妈呢,是个很有名气的歌唱家,女孩很爱她的妈妈,妈妈在女孩的心里就像偶像一样的。   这位妈妈因为自身很成功,所以对自己孩子的要求也很高。而这个女孩呢,正因为爱着妈妈,所以才会在乎她的目光。因为崇拜妈妈,所以完全信奉母亲的标准。   所以每当母亲对女孩不满,女孩就会对自己加倍的不满,因为爱着母亲,她不肯质疑母亲、在心中动摇母亲的形象,所以只能在内心不断地放低自己,去适应这个充满不合理期待和指摘的关系。”   严轲站在原地沉默地听着,他隐隐明白了什么,又十分抗拒去进一步理解。   “渐渐地,女孩越来越自卑,看不清自己。最后,当那个女孩终于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达到母亲的标准,她就绝望了,走上了自毁的道路。”   严轲心里拧成一团,无力地辩解着:“可我们的关系和他们又不一样……”   “本质上没什么差别。这个例子当中,这位妈妈只是没有用对爱的方式,和你与子晨之前的事情还有所不同。”胖大夫停顿了下,“你之前利用、欺骗过他,这对他的自尊心造成的伤害,远比这位妈妈的做法要严重。”   严轲如鲠在喉,指甲紧紧掐着掌肉。胖大夫语气和蔼,笑容可掬,说出的每个字却准确地扎在他的软肋上。   “你曾经对待他的方式,导致了他内心的自卑和脆弱。他现在无力承受你的关怀,是因为他的自卑,这份自卑是过去的你给他塑造的。你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已经形成,他一旦面对你,就会下意识地丧失主导,不自觉地降低自己。”   “虽然你自认为现在对他很体贴很温柔,但这对他来说,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你们之间的权力对比。他依然停留在你为他塑造的自卑位置上,所以他无法承受你的付出,你越付出,他越羞愧。这就是他为什么想逃走的原因。”   严轲的心里像开了一个洞,冷风不断地穿过,带走身上的温度。怎么会这样呢,子晨明明是他的宝贝,是他想高高捧起来的,是他想呵护在心尖上的,可是子晨却在固执地把自己埋入烂泥里……子晨,你究竟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在惩罚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胖大夫眯起了眼:“现在呢,我相信你对他是有感情的,但对于无比虚弱和缺少自主意识的子晨来说,你只是换了种方式控制他而已。他痛苦又羞愧,这么下去的话,对他的精神状态会有很大负面影响。”   “我曾经说过,子晨只有自己有变好的愿望才有可能恢复,不过通过近期的情况我感觉到,他似乎是自己选择了这个现状;他已经从潜意识里接受了自己是一个累赘。”   “行动障碍也许就是他自毁的方式,可以让他免于选择,免于努力,交由你彻底地控制。”   "只有重新帮他找回自尊心,运动障碍才有好转的可能。在那之前,我非常建议你多听听他的声音,放手他去主导自己的生活,重新梳理自己,以便你们形成新的关系。"   离开诊室时,严轲觉得天都塌了。   他隔着门偷偷看隔壁诊室的楚子晨。子晨坐在病床上,动作和目光都跟自己刚才离开时没有变化,像一具空壳一般。   那个充满欢笑、擅长逗人开心、乐观积极的小太阳,不知不觉竟被自己变成了一个黑洞。   他不敢推开那扇门,而是来到医院楼道里,坐在台阶上抽起了电子烟。烟味明明很淡,他的眼睛却被熏得很红。   记忆倒流。几小时前,还有更久的以前,每一次吵架,他都歇斯底里地指责子晨是因为不爱自己了,才会这么绝情。   子晨从不反驳,默默接受这种控诉,可直到现在,严轲才终于体会到了子晨当初的那份无力。   不是不爱他,相反,子晨一直都太爱他了……他果真也像那个女孩一样,一直在用自己的爱和自尊,填满两人之间的沟壑。   因为太爱他了,可爱着他又太痛苦,子晨最终选择放弃了爱自己。   严轲捂着脸不住地颤抖,后悔的泪水温热地流淌了一脸,绵绵不绝,好像把整个灵魂都翻出来清洗晾晒。   可能这就是自食其果吧。不过如果可以,他只希望自己一人来承担这个“果”,不要再让子晨受到伤害了。   如果造成伤害的人真的是自己,那么这一次,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手。   几天后,随着轮椅修好,子晨的状态似乎恢复如常。   一个上午,楚子晨一推开窗,就发现天气凉了,于是去柜子里拿了条围巾围在脖子上。   来到客厅,严轲一看到他就微笑起来:“是这条围巾啊……怎么,你不记得了吗?”   楚子晨低头一看,是严轲陪自己看相声的那次随手送自己的:“哦。”   他顿了顿,又问道:“为什么这么冷的天气,还要出去吃饭啊。”昨晚,严轲忽然郑重地邀请他今天一起去外面吃饭,却没说为什么。   “真的不记得?”严轲有些失落地垂下肩,“今天是我们重逢一周年的纪念日啊。”   楚子晨一愣,去看日历上的日期,熟悉的数字逐渐唤醒了他一年前最低谷时的记忆,也唤醒了他们相遇时的一切。   那晚在会所,当自己深陷危险时,是严轲伸出了援助之手,开启了后来的故事。现在回想起来,他不知道对于严轲的感情是出于吊桥效应,还是雏鸟情结。当他遍体鳞伤,想要退缩时,甚至不愿认为这是爱情。但可笑的是,一年过去,尽管他自己已经面目全非,却恍然发觉,唯有那份浓烈的情感始终没有改变。   如果一份感情连接了一个人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定义了他是谁,那么,这份感情该怎么命名又有什么要紧。   可也正因如此,正因这份感情与他存在的意义紧密相连,他才不得不抽离。   据说今天是在一家米其林餐厅订的位,所以穿着要正式一些。当严轲换下居家的毛衣和风衣,久违地穿上西装和毛呢外套出现在子晨面前,后者还是难免微微出神了片刻——严轲实在太适合西装了,犀利而强势的气质与生俱来,是不会轻易磨灭掉的。   即使被他的光芒灼伤,自己却依然痴恋着他这副样子。   尽管严轲再三劝他穿舒适一些的衣服就好,子晨还是坚持选了和严轲一起定制的同款西装。来到餐厅后,两人面对江景的玻璃窗前相对而坐,子晨望着对面,像是望着镜子里意气风发的自己一般,心底某处忽然被触动,几乎忘记了自己坐在轮椅上。   午餐之后,严轲开车带楚子晨朝离家更远的方向开去。   靠近目的地时,楚子晨逐渐认出来,这是去年这个时候,他曾经租住的小区楼下。严轲第一晚送他回到的家就是在这里,严轲在这里帮他的背部上药,在这里为他做了一顿饭,在这里,他们迅速生发出隐秘的情愫,以至于时隔一年再回到这里,他还能在这条街道的微风中呼吸到微甜的气息。   午后的阳光温暖了些,严轲在路口就停了车,推着轮椅在这条落满梧桐的街边慢慢地走。   楚子晨从他的呼吸中就听得出,严轲有话要对自己说。 第95章   秋风萧瑟,严轲的声音像一杯热饮般粘稠而温暖。   “你失踪的那段时间,我经常无所事事地来这边逛。”   “我记得我们在这里相遇时,这满街的梧桐叶都已经黄了。而三个月前你出事的时候,这片梧桐都是绿的,时常给我一种我们还没相遇的错觉。”   “所以我总来这边游荡,心想着如果真的有四维空间,能让我看到一年前的我们,我一定会对那时的自己说,喂,对你身边的人好一点,你会爱上他,再也割舍不掉。”   子晨沉默不语,不忍心回头看严轲的表情,只有手指在身侧渐渐收紧。而严轲却忽然 停下脚步,绕到了他的面前。   他蹲下身,捧起子晨的双手,毛呢大衣的衣摆落在梧桐叶上。   “后来你回来了,我知道再怎么想方设法弥补过去对你的伤害,都不如认真去想想未来的事,以后该怎么加倍地对你好。”   “可能我在爱情这方面真的是个低能儿,但子晨你知道吗,你真的给我上了好多课。无论多久,无论多少事我都愿意学,子晨,我只想和你学。”   “如果这段时间我的做法给你带来了负担,我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尊重你的意见和感受这件事,我已经在认真学了。现在我想再问问你……”   严轲的声音发涩,喉结滚动了下:“你,还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吗?还是说,你依然更希望离开我身边,独自生活?”   一阵风将更多落叶推到路旁,将地面洗刷一新。严轲殷切地望进他的眼底,语气压抑着乞求。   楚子晨望着他出神,忽然很想让这对视再久一点。这一刻他们之间没有隔阂,穿透了过往的层层阴霾,对彼此坦露着真心。   令他眷恋的温度正从掌心源源不断地传来。或许是中午多喝了几杯香槟,心中的感情汹涌澎湃,随时都要溢出。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覆在严轲那有些消瘦却依旧俊朗的脸颊上。   “哥,我想,我还是在乎你的,你的心意我也感受得到。有时候我真的不想怀疑你、防备你的,我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一定让你很难过吧。”   严轲用力地摇起了头,子晨看着他忍着难过,还要拼命照顾自己心情的样子,一瞬间想起了很多过往画面,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看着你难过,我也会心疼。这些天来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忍不住在心里动摇,心想,干脆就留下来吧。”   “可是第二天清醒过来,我发现自己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我想凭借我自己的力量,成为自己欣赏的样子。你是那么好,那么耀眼,我不满足这样留在你身边,我想和你配得上。我们能不能,再都往前走一点点?”   严轲难过得声颤:“不是的,子晨,你一直都配得上,你配得上最好的……”   “可我不能只做你的小行星,围绕着你转动,被你照亮。”   子晨的眼中有泪,却像钻石一样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想离开你的引力,发现一片全新的宇宙。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分享彼此的天空,你说好不好。”   严轲说不出话来,像是内心预感到离别,连呼吸都掺杂了难言的沉重。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紧紧捏着子晨的手。这双手,曾经无论让他抓得更紧他都能做到,可是此刻让他松手,却是比割舍身体的一部分还困难。   子晨要离开他了。子晨选择了离开他。   从现在开始,他必须学会原地等待,学会归还对方自由。   子晨,这也是你给我上的一课吧。   “我明白了。”最终,他还是放开了对方的手,忽视了内心的纠结和痛苦,缓缓起身,整理出一个体面的微笑。   “去你想去的地方吧,只是别忘了随时可以回头,我会停在原地。”   楚子晨点点头,擦擦眼角边的泪水,笑了。良久,他不舍地收回视线,他慢慢拨动轮子,向着宽阔而寂寥的街道深处走去。   11月5日。   子晨离开了,带着他所有的东西从我的世界离开了。临走时,我们紧紧地相拥,像一对分别的情侣那样。我是否能认为子晨对我还有一丝眷恋呢。   11月6日。   真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生活得还便利吗,一日三餐吃什么……但这样做算不算侵犯他的隐私?他可能会不高兴的。   11月7日。   子晨一定不愿意看到我这么颓废。是时候做点自己的事情了。   11月8日。   忍不住发了讯息,他说一切都好。我只好这么相信。   ……   大半个月就在这样空洞而重复的日记中,艰难地挨了过去。   这天,严轲接到了自己在洼市朋友的电话。   这些日子,子晨的离开让他魂不守舍,暂时忘记了自己曾经拜托朋友调查那个肇事者楚松的事情,以至于接通电话后,他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对面的人声音飘入耳畔:   “这个楚松我们查到了,他是楚辰父亲的亲弟弟。早些年是做卡车司机的,有一次酒驾把人撞成残疾,判了十五年,直到去年才出狱,后来也是神奇,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果然,那个楚松竟然是子晨的亲叔叔?果然,当初那并不是一起普通的车祸,严轲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本以为那次车祸一定是针对自己这个车主的,现在看来却似乎没那么简单……种种假设在心中浮现,忍不住看了一眼子晨的照片,心想,坚决不能让这些阴暗的东西伤害到子晨分毫。   迅速谋算后,他压低声音,对听筒那头的人说道:“我找几个消息灵通的人在全国范围打听他的去向,你就让你洼市的其他熟人帮我蹲着这个人。一旦发现他的行踪,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的,没问题。那严哥你自己小心。”   “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严轲越想越不放心,忍不住给子晨打了两人分开后的第一个电话。   “喂?”子晨很自然地接起,背景音里似乎有钢琴声。   是子晨的声音……他的声音似乎挺高昂的,是过得不错吗?严轲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简单说了子晨叔叔的事。   然而让他遗憾的是,子晨对这个叔叔没有印象,只是简单地回答道:“好的,知道了。”   短暂的沉默后,严轲小心翼翼地问道:   “最近在做什么呢?”   “在写歌。”子晨停顿了下,“……复健也有在做。大夫说我应该很快就能站起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严轲为子晨一点点的分享欲荣幸不已,忍不住说道,“我回到工作室了,最近也变忙了。”   “嗯。”   子晨不再说话,严轲荡漾的心也慢慢降落到原地。想来想去,还是嘱咐了一句:“那你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寓小言。   “好的。”   不是“嗯”,而是“好的”,这是否意味着,你需要我时真的会来找我呢?挂断电话后,严轲望着子晨照片做的手机屏保,心潮澎湃了好一会。   --------------------   今天被隔壁jj的事搞得有点emo。   作为一个从不看BG的人,想到以后耽美何去何从,难免觉得前路有点悲观。   因为这个,就更加珍惜能在这里大撒狗血的时光,还有给我捧场的你们TT   如果以后耽美真的变成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圈子,我们在那里也一定还会相见的吧…… 第96章   又过了半个月,严轲一直没有收到关于肇事司机楚松的任何情报。   他越想越不放心,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打点了楚子晨目前居住的小区门卫,让他帮忙多关照一下子晨,留意一下他的行踪。   时值冬季,想来子晨也该买一些冬天的衣服了。他那么喜欢网购的人,现在这样不知道还方不方便取快递。正好可以交代门卫多帮他搬一下东西。   只是默默地关注下他的安全,应该不算什么过分的事吧。   日记本上的文字还在悄然拉长。   12月5日。   子晨果然只是说着打发我的。他根本没有找保姆。   12月8日。   看到他和陆宽有说有笑地出门了。我竟然会羡慕他的普通朋友……   12月16日。   他站起来了!他康复了!……大夫说得没错,离开我之后不久,他就恢复了。病灶是我。   12月23日。   现在只有工作能让我暂时感觉到充实。   12月31日   子晨,新年快乐。虽然我很想你,但还是希望你不是孤身一人。   1月15日。   他带着好大的一个行李箱,他出国了吗……   1月16日。   原来,他去莫斯科读音乐学位了。   1月27日   要呆一年整?俄罗斯男人那么英俊,他会不会不再记着我了。   ……   2月14日   “子晨,情人节快乐。我竟然想不起上一个情人节我们是怎么度过的,但我保证,之后的每一个情人节,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在你身边。”   ——写了张卡片,寄到了子晨所在的音乐学校。不知道他会不会收到。   故意模仿了女人的字迹。就算子晨不喜欢,震慑一下他的追求者也是不错的。我好像越来越幼稚了……   ……   6月3日   学了椰奶冻做法,想着子晨在我身边品尝的样子,忍不住把他那份也一并吃掉了。肚疼。   ……   9月21日   中秋节。你又欠了我一个节日,以后可以为我补上吗?   10月5日   忙碌了大半年,晨曦音乐平台正式上线。不知道未来是否有一天,子晨也能入驻这个平台。每次都是想着这件事才恢复干劲了。   11月2日   莫斯科的温度接近0度了。   11月4日   子晨在微博上发了音乐demo,作词作曲编曲演唱,全都是他做的……子晨,你真的让我惊喜。你一定已经达到自己的期望了吧。   虽然微博热度已经很高,我还是没忍住买了推广。他永远值得更多的赞美和喜爱。   11月14日   毕业当天,他正式发布了自己的新歌,歌曲的名字竟然是《小行星》。   在微博上看到歌名时,严轲就迅速下单了电子专辑,又转头跑出去,在去唱片店里购入了CD。   CD内页的装帧很美,看着那分明是书写他们两人爱情的歌词,他想笑又想哭,百感交集。   子晨花了一年时间,写了一首属于他们的歌。   子晨终于找到了自己最独特的声线。严轲从他那慵懒而空灵的嗓音中听出,他和自己有所残缺的身体达成了和解。   严轲忍不住幻想着,或许子晨也与他们之间的过往达成了和解,否则,这首讲述他们故事的歌曲,怎么会被他用这样平和的情绪演绎出来呢。   接下来,美好的事情接踵而至,《小行星》这首单曲火速登上各大音乐榜单的当月畅销。短短半月后,又把楚子晨带上了颁奖台。   凤凰音乐赏是国内最权威的音乐奖项之一,严轲操持的晨曦音乐平台自然在大赏中有一席之地。确定合作的那天,严轲又敲响了杨鑫成的办公室,高兴得语无伦次:“那个凤凰音乐赏,我去做嘉宾,发奖杯的那种,赶紧安排。”   杨鑫成无语地看着他:“你不是一向最烦这种场面活吗?”   严轲:“这次不一样!”   音乐赏当晚,场馆内冠盖云集,娱乐圈大佬衣香鬓影,陆续现身。   如果放在平时,严轲不会放过这个交际的场合,但今天他却没了这份心思,在心中不断预演着前几天就彩排过的颁奖流程和动作。   要怎样走上舞台,把奖杯交到子晨的手里,子晨又会怎样接过呢?接过奖杯时,他是会对我疏离客气,还是假装轻松欢快?还是会因为我的出现,而有一点紧张和失态呢……   一年过去了,子晨是变瘦还是变胖了?换发型了吗?他眼中的我又是否有所变化呢……   想着这些事,他的心一直砰砰乱跳。   冗长的讲话和流程后,颁发年度新人奖的环节终于要到了。   当楚子晨的名字在大厅内响起,身姿挺拔的子晨迈着轻盈的脚步走上舞台。严轲抬着脖子直勾勾地看着,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是货真价实子晨!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他除了看上去更有精神外,什么都没有变。   突然间,他觉得这个场景何其眼熟。他回想起被自己遗忘了很久的、当初关于楚辰的那个影帝梦,他曾经那么热烈地幻想过,有朝一日能让楚辰捧起影帝的奖杯,接受众人的掌声。现在这个梦想正在从某种意义上兑现了,却不是他们共同努力的结果,而是子晨一个人的。   他走出嘉宾席时险些被绊了一下。   他强作镇定来到颁奖台上,从礼仪手中接过奖杯,缓缓走向聚光灯下那个身影。   当光束终于将两人的身影包围时,观众席上忽然响起一片哗然。   严轲望了一眼子晨,也愣住了——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地穿了曾经一起定做的西装。   主持人应该是早已听说过两人的绯闻,说了些场面话后,意味深长地打趣道:“我注意到一件事情,两位的西装似乎有对称的花纹。是商量好的吗?”   严轲很想说“是”,但又害怕子晨不喜欢这样的公开回应,一时犹豫。子晨却是大大方方接过了麦克风:   “美丽的巧合而已。如果知道他来,也许我会选择一件其他的衣服。”   观众席传来低微的哗然声。严轲的心跌落谷底,在几百人的注视下,险些控制不住表情。   这时,子晨又接着说道:   “这身衣服是我们两人以前一起定做的。今天对我来说是个非常特别的日子,也是一个象征,一个新的开始。我想的是,如果严轲不会来到现场,我想通过这种方式,向他传达我的心情。”   他看了一眼严轲,眼中带笑:“毕竟,我是为了追随他的脚步,才想要变得更好。”   严轲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上一秒俯冲向地狱,这一秒却又成为了升天的烟花。   他感动得呆住了,怔怔望着子晨,从他的眼中寻找着那个最重要的答案。子晨大方地迎上那目光,在严轲看来却是藏着一份隐秘的温柔。   良久,他终于回过神说道:“你已经足够好了。从今往后,让我来追随你的脚步吧。”   楚子晨却摇摇头,向他走近了一步:“之后的路可以一起走呀,我的经纪人。”   观众席迸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严轲却觉得那声音好像远在天边一般。他无法把视线从子晨身上移开,对方亦然,良久的对视中,时间定格,光斑朦胧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   --------------------   章节号总写错,dbq!   明天见~ 第97章   短暂的对话后,严轲离开了颁奖台。子晨还留在台上回答主持人的问题。讲自己怎么用全新的嗓音演绎音乐,在莫斯科怎样认真攻读学位,怎样从过往的感受中收集灵感,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了那首《小行星》……   结尾处,他说:“音乐是我表达自己的途径,之后我还想挑战更多的曲风,让更多人看到最真实的自己。请大家期待哦。”说这话时,他的笑容是那么耀眼张扬,让嘉宾席上的严轲恍然意识到,之前身边那只柔顺乖巧的小绵羊,始终是有些小心翼翼、有所压抑的。   他本该是太阳,应该把自己更多的光和热抛向更远的地方,他终于可以做到了。   好不容易等到活动结束,严轲百感交集,第一时间看向楚子晨的座位,却没有看到人影。   原来,楚子刚领到奖,就被藏在后台的马岚抓住了。马岚二话不说就拉着他去了偏厅,在那里,他看到了好几张亲切的面孔……   “陆宽、顾以南、龙导演!”楚子晨惊喜地叫道,“还有小景,郑茹你也来了!”   马岚:“对哦,受我们粉丝后援会邀请,大家已经设宴共同庆祝你毕业回国,进军娱乐圈!”   被众人包围着的感觉实在是太温暖了。楚子晨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逐一拥抱了大家。   只是……还少了一个人。那个人在台上热切的目光不断出现在脑海。与大家交谈的间隙,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越过人群,四处张望。他想,那个人此时也一定在找自己。   天知道刚才在台上,认出那个从阴影中走出的挺拔身影时,他花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扑上去拥抱对方的冲动。   那份在心中被刻意忽视了一年之久的思念之情,现在因为感知到对方的靠近而躁动、沸腾。严轲就在这里,和自己在同一个屋檐下,自己怎么还能假装若无其事?   短暂思忖后,楚子晨终于忍不住对众人说道:   “你们介意我……再邀请一个人来吗?”   陆宽:“介意浴盐读.加!!”   顾以南:“呵呵。”   马岚:“来啊!我有一个陈年老逼要和他撕一撕。”   郑茹:“妈的死给。”   王景:“啊呀,刚想起来我老婆嘱咐了我别回家太晚……”   龙导演:“怎么就我听不懂?”   这群老朋友真的很直接……楚子晨无奈地看看众人,犹豫一阵后,还是讨好地笑道:“拜托啦。你们要是欢迎我,就得连带他一起欢迎。不然我可就不去欢迎会啦。”   最后看在他是今晚主角的份上,这群人才勉勉强强松了口。一得到准许,他就迫不及待地转身朝着人群走去。   其实早在几分钟前,严轲已经远远看到了楚子晨。但是看着他被朋友包围,还不知道为什么笑那么开心,自己忽然就有些不敢上前了。   这时,楚子晨却转过身朝他的方向走来,边走边四处寻找着什么。他不知道对方在找的人是谁,刚想举起手还是收了回来,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期待着对方在人群中看到自己。   忽然间,子晨看到了他,排开众人朝他走来。这一刻严轲感觉像是被神明眷顾,愣愣地忘记了反应。   “嗨,要不要来参加我的欢迎会?”还没来到他近前,子晨就已经冲他笑了起来,露出一串小白牙,酒窝像记忆中那样清浅可爱。   严轲痴痴地望着对方连眼睛都舍不得眨。子晨笑了,是他很久都没见过的那种心无芥蒂的笑。他刚想起来有些僵硬地点点头,立即就被子晨牵起了手,走向了欢声笑语之中。   楚子晨倒是一点都不和严轲客气,指挥严轲开着车把一行人拉到了预定好的场地。   这是一间很大的酒店套房,中间已经布置好了字母气球等装饰,精致的银色推车上盛放着冷餐甜品。唯一不足的就是沙发位置有限,严轲自觉地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离楚子晨最近的地方。   众人开了瓶香槟,各自谈天说地。子晨也趁机挨个了解了下大家的近况。   马岚也做起了经纪人,不过粉丝后援团团长的身份依旧。   顾以南终于彻底摆脱了付敬禹一派的牵制,新拍的文艺片已经杀青,明年上映后就要冲击影帝奖杯了。   郑茹的脱口秀金句频出,一票难求。   可能唯一没问到的就是陆宽,严轲猜想这一定是因为两人经常联系,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又不敢表现出来。   马岚:“之前根本不知道晨哥和郑茹竟然也有来往!太强了!”   “之前得罪过茹姐,后来是我负荆请罪了。你的公益项目还在做吗?不知道还有没有我出场的机会呀。”   郑茹:“没问题啊,下一期是老年痴呆症,就请你友情出演了。”   “……啊这,我可以努力一下。”   陆宽:“子晨,那下次跟我一起上综艺吧,我姨一直惦记着你呢。”   “好啊好啊。”   “我们公司也做了一个新的音乐平台……或许可以合作。”严轲终于坐不住了,担心自己再不出手,子晨就要被大家瓜分完毕了。   子晨弯下腰看着板凳上的男人,托腮笑道:“我记得我的合约还在公司呢。严大经纪人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的语气乖巧中带着诱惑,让严轲一时有些发愣,本来想说什么,子晨已经直起身子和别人说话了,留下他一个人面红耳热。   一番七嘴八舌的讨论后,众人决定玩国王游戏解闷。   马岚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国王牌,坐在最中央的沙发上开始发号施令。   因为都是同行,开始马岚下的国王命令还是比较含蓄的,无非就是抬轿子、俯卧撑之类。随着时间流逝,酒酣耳热,这样的小挑战颇有些不够看了。   “咳咳,让我想想……”马岚情绪高涨,大声说道,“4号要亲9号一口!”   几秒钟后,看到众人面面相觑,她又重复了一遍指令:“谁拿的这两张牌呀,你们把自己的手牌都亮出来!”   看到严轲和楚子晨讪讪举起自己的手牌时,所有人都发出嫌弃的“噫”声。   马岚脸色一垮:“算了算了!我重新说一个。”   龙导演却是不明所以,又正在性质上,摆摆手说:“哎,怎么这样,既然玩游戏就要遵守规则啊。”   一时间没人出来说话了,都默默看着严轲和楚子晨的反应,一脸好奇和想看热闹的神情。陆宽还想说点什么,但看了看龙导演,还是忍住了。   在众人的注视中,严轲进退两难,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看着子晨的嘴唇,心跳越来越快。   子晨会讨厌我的亲近吗?但他现在好像什么都没说,那就是不讨厌的意思?真的可以亲?不过国王的要求没说亲哪里,还是亲脸颊比较稳妥吧……不,亲脸颊也有点唐突了,或许亲手更合适一点……   严轲正天人交战着,眼前的子晨忽然在他面前放大,近在咫尺的脸上三分醉意、七分媚人的笑。   香气萦绕,严轲感到后脑被一只手托住。他一惊,下意识地张口,对方的嘴唇就覆了上来。   舌头浅浅地相抵缠绕,又适可而止地分开,留下余韵绵长。   “4号选手怎么这么不主动呀。”子晨笑着抽回身体,仿佛对这种撩拨轻车熟路,脸颊却不自觉浮起淡淡的红晕。   众人吃惊地呆了片刻,很快又喝水的喝水、看窗外的看窗外,假装无事发生。   而接下来的游戏时间,严轲就难免变得有些心不在焉。那个众目睽睽之下的吻,太刺激也太迷人了,让他藏在心中反复地品味,无心关注其他。   那是个有些挑逗又有些克制的、充满感情的吻,让他瞬间回想起了以前两人曾经在一起的时光。只是那时候自己还没有学会体会这个过程,更多只把它当成一种类似气味标记的行为。为什么那时候没有感觉到,子晨的吻对于自己来说是多么珍贵、多么独一无二的东西呢,为什么没有早点感受到那份幸福呢……甚至,还险些把它弄丢了。   而现在,他通过这相似的味道确定了,子晨对自己的感情从未更改。子晨,你为什么明明心里装着我,这一年来却丝毫都不肯和我透露呢,你这一年里是怎么过的,有没有时常想起我?他的视线痴痴追随着子晨的一举一动,心中甜蜜和酸楚交织。 第98章   几个伙伴在酒店一番胡闹后,夜已经深了。   有家室的人叫代驾回家,还有几个喝得昏头转向,在客厅沙发上就睡着了。   房间内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了在一片狼藉中半醒半醉的两人。   严轲拎起外套,一时犹豫着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这时子晨从沙发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站在客厅中央的他。   “你也要回去了吗?”他朦胧的双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寂寞。   望着他的眼睛,严轲鼓起勇气问他:“我可以留下来吗?”   “可以呀。”子晨软软地点了点头,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近他一步,望着他笑。   那笑容让他的视野覆上了一层光芒,他轻飘飘地控制不住自己,再也无法抑制情感,紧紧抱住了他。   感到对方没有反抗,软软地依靠在自己怀里,严轲不由得又把手臂收紧了几分,靠近他的耳边低声道:“不许反悔了。挽留我的人是你,这次再也不许反悔了。”   严轲高大的身材让楚子晨有些不堪重负,踉跄着后退两步,又被严轲抱得更紧。楚子晨轻微地推着他的胸膛,瓮声道:“现在别说那些复杂的东西。你刚刚欠我一个吻。你得还给我呀。”   严轲心里高兴得像是化成了一摊蜂蜜。子晨现在就在他怀里,这一次总不会是梦了吧?他的子晨经历了那么多人,走过了那么多地方,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他的怀里,对他的感情依旧炽热如初。   也许是太过高兴了,他此时反而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倔强,没有立即含住对方那红润的嘴唇,而是用拇指轻轻擦过,挑眉问道:“要我吻你?这么主动?这时你醉时才会有的请求吗?”   楚子晨痴痴抬头,出神地望着男人英俊的面孔,伸出手指缓缓划过对方的浓眉,鼻梁,薄唇,都是记忆深处的模样。过去一年里他一直拼命不去想,把那份眷恋埋入沙地,破釜沉舟地换取重生。而现在他终于回到了他的港湾,放下了一切杂念,沦陷在这个怀抱、这样的气息里。   “嗯,醉了,从遇到你的那一天起就醉了。”楚子晨勾着他的脖子,声音软软糯糯朝上拐着弯,深情中带着致命的勾引,“所以别让我醒啊,永远别让我醒。”   严轲再也忍不住,欺身吻住了那桃花色泽的唇瓣。   这时候,醉倒的马岚就横躺在客厅的地板上,但严轲早已顾不上别的,旁若无人地捧起子晨的脸蛋,像沙漠中行走的人对待泉水那样,变换着角度贪婪地汲取着。舌头在彼此内部追逐纠缠,像是要拆吃入腹。原始也好,狼狈也好,还有什么更加直白方式能传达自己的爱意呢。他紧紧搂着怀中的身体,恨不得把对方揉入自己的骨血中,永远都不要再分开……   楚子晨被他吻得神魂颠倒,几乎整个人的重量挂在他身上,被他轻轻一用力便抱了起来。卧室门敞开着,雪白柔软的床铺在他们唇齿相依、疯狂掠夺呼吸时,结实地承接了他们不禁倒下的火热躯体。   枕上子晨脸颊绯红,喘息炽热,像一剂致命的毒药打入严轲的心脏。爱欲在体内盘旋寻找着出口。   两件花色对称的西装外套交叠着丢在地上。他们亲吻,掀起炽热的狂风,吹过每一道山丘和幽谷。   巨峰劈开洪流,又与洪流交融。他们错乱颠倒,像在汪洋中沉浮的扁舟。   也许是为了发泄长达一年的思念,他们一直鏖战到后半夜。   第二天太阳升到半空,两人才依偎着相继醒来。   望着彼此斑驳的身体,谁也没有什么不适应,好像他们本就该这个样子。体温相融的感觉很奇妙,子晨翻过身,大腿勾住男人的腰,撒娇似的再次和他接吻。   “你变得这么主动。这也是在俄罗斯学会的吗?”严轲摸着他的背又有了感觉,不想一直处于被动,索性翻过身来压着他,抓住他的手腕。   “对了,你竟然还打听到我去了俄罗斯。我收到了你的明信片。”楚子晨垂下眼又说,“……对不起,那时候我的状态摇摆不定,没有回复你。但是知道你还记着我,让我很开心来着。”   严轲摇摇头:“别对我道歉,我理解你的决定。两人之间更换一种相处方式是很难做到的。从看到你重新从轮椅上站起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你需要这样的过程,慢慢走出我给你带去的阴影。”   他松开子晨的手腕,轻抚着对方的脸颊继续说道:“这一年我虽然时时刻刻都在牵挂你,却从没责怪过你。我把它当做对我的一种惩罚,还有考验。”   考验?考验自己的感情吗?子晨愣了下,随即笑着点了点对方的鼻子:“在钟情或者说钻牛角这方面,我倒是从没质疑过你。”   严轲听出对方是在说自己之前追求楚辰的事情,本能地感到一丝窘迫。不过分开这么久,他已经对那件事情足够看淡,如今可以笑着谈论了。   “我的确是容易钻牛角的性格,现在还在不断自我修正当中。诚实地说,就算现在我也不敢保证,我对你的感情里没有一丝一毫钻牛角的成分。”   严轲低下头,亲了亲子晨的额头:“但只要你允许,我会一直一直钻下去。别给我停下来的机会。”   子晨扑哧一声笑了:“听你的意思,我还得每个月冷落你几天,虐一虐你,你才能听话咯?就像网络上所说,每个抖s的背面都是抖m,我看你这就是贱的。”   “不需要你特意做这件事,看到你和其他漂亮的男明星合作,就足够虐到我了。”   严轲恳切的样子勾起了楚子晨的玩心,他转了转眼睛,故意说道:“其实我必须向你承认,漂亮的小姐姐也能吸引到我。”   “什么?你别说了,别说了。”严轲的脸色立即变得很精彩,“宝贝,我我今天也没做错什么吧,别这么对我。”   严轲一脸挫败,埋在对方的肩头。楚子晨抱着他,虽然有点沉,却异常踏实。那是被人需要的感觉。   楚子晨忽然觉得他们两人虽然交往很久,却好像还是第一次如此坦诚相待。想到什么说到什么,不需要刻意注意什么,对自己内心的矛盾和盘托出,也不害怕被质疑,被厌弃……直至此刻,他才真正感觉到和对方的心紧贴在了一起。   直至此刻,他才终于感到那种完全获得了一个人的踏实感——严轲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严轲在他肩窝上躺了会,忽然想起什么,重新支撑起上半身:“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谁教你的,让你变得这么主动。”   “每天都在想你,无师自通。”   严轲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子晨漂亮的褐色眼睛,从瞳仁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想我的时候都做什么?”   “看你的照片,搜你的新闻,学做你给我做过的菜,想着关于你的事情写歌。”   “没了吗?”   “还有……”子晨嘻嘻一笑,脸颊浮现出可疑的绯红,“你猜。”   严轲眯起眼:“我猜不到,需要你仔仔细细地告诉我。”   “我买了一支和你那支同款的钢笔,放在我的床头。”子晨搂上他的脖子,睫毛不自然地飞速忽闪起来,“不过嘛……没有你的那支好。它上面没有你的温度。”   钢笔?……严轲楞了一下,猛地回想起从前,自己确实喜欢用最近随身的那支钢笔,代替手指帮他开拓,浑身骤然热了起来。   他威胁地压低身体,咬住了子晨已然红透的耳朵:“以后就不需要钢笔了……”   --------------------   尊敬的乘客(?),我们十分抱歉地通知!   因作者三次元焦头烂额,本文停更一周。下次更新时间在:11月4日(下周四)   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 第99章   一番腻歪后,严轲和楚子晨穿上睡袍,推开门走进客厅。   客厅空无一人,桌上放着两份早餐。   严轲熟知楚子晨的口味,在热牛奶里放了可可米和一点点白糖,面包片烤15s加黄油,端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楚子晨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到电视上播出的内容时,立刻就要换台,却被严轲一把拿走了遥控器。   严轲抬眼一看,笑了:“你的新剧终于开播了,怎么能不一起看看呢。”   “……”楚子晨和他对视了三秒,认输地放开了手。   他看着屏幕中的自己,不由得有些恍惚。电视剧配音用的是演员原声,他听到了自己以前的声音,比记忆中更为清澈好听。至于身材,那时候的自己比现在稍微圆润一些。   ……没想到和严轲在一起以来,自己竟然已经悄然改变了这么多,好的坏的他都接受,也都过去了。   身边的严轲这时发出了感慨,把他的思维拉回现实:“你知道吗,这部剧我真是越看越喜欢。”   楚子晨本来就是为自己的演技尴尬,听他这么一说,投过不解的视线。严轲笑着解释:“因为你演得特别像你自己。”   屏幕里,楚子晨和陆宽演的角色正在争吵,争吵后就会进入一段打戏。原本是为打戏铺垫的很激烈的争吵,被楚子晨演成了委屈巴巴的控诉,软绵绵的口音让人怎么都感觉不出下一秒就要挥剑相向。   楚子晨把手中的叉子一搁,恼羞成怒:“好啊!你笑话我演技差。”   严轲安慰地亲亲他的额头:“实话嘛。”   楚子晨气得要推他,严轲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忽然转移话题道:“对了,最近你的新剧开播,公关部一直在给你买热搜造势,也不知道做的怎么样,我们一起看看?”   “好呀。”楚子晨不甚在意,只是单纯为了陪严轲,“……诶?不对哦,你竟然会不知道公关部干了什么?真不像你。”   ”现在我不像原来那么事无巨细地管着他们了。”   严轲说着打开微博,一条热搜映入眼帘:“楚子晨为情所伤出国进修,一年后高调进军音乐界捧新人奖杯”   严轲面部僵硬了一下,往下一划,又是一条:“《洞观》今日开播,陆楚cp甜爆众人”   楚子晨憋着笑,偷偷观察对方,发现对方的脸已经彻底黑了。   “公关部做的这是什么?回头得警告他们一下。”   楚子晨趴在他肩上逗他:“但是数据不是很好吗?你怎么能公报私仇呀,严老板~”   恰好电视上闪过陆宽抱着楚子晨轻功飞过的样子,明明没有什么暧昧的情节,却被别有用心的剪辑师剪出了言情剧转圈圈的浪漫效果。严轲的眉头立即拧成了疙瘩:   “陆宽说的那个节目,你真的很想去吗?如果我帮你找一个更好的资源,你可不可以——”   严轲说到一半,忽然摸了摸嘴唇,止住了话茬:“……算了,这也是我的私心。你们两个cp现在正火,一起上节目的收效更好,我不该……”   这下轮到楚子晨有些不忍心了,严轲那个醋劲自己也不是没见识过,要忍到这个程度得花多大的定力呀。   楚子晨伸手摸了摸严轲皱起的眉心:“好啦,互联网都是金鱼记忆,过了这一波,大家自然就忘记了。或者要不然,我再弄个其他cp给你看看?”   说完这个,他缩了缩脖子,本来已经做好要被严轲“收拾”一顿的准备,没想到严轲却盯着他,若有所思起来……   “其实,我最近确实有一个想法,想跟你商量一下。”   “……?”   严轲郑重其事地转过身子,拉住他的双手:“我打算跟你的粉丝公开我们的关系,向她们道歉,发誓以后会好好待你。你愿意吗?”   楚子晨吃惊地吸了口气,反应过来,赶紧放下对方的手,用力摇了摇头。   “不、不愿意!你是之前被网暴得还不够吗?当时马岚爆料了那些事,都让你遭遇了什么,我醒来以后全都看到了!”   “没事的,你不是说互联网都是金鱼记忆吗。”严轲狡黠地笑着。   楚子晨被严轲噎得没话,咬了咬嘴唇:“……反正就是不行!总之,我不需要你发什么誓,不需要你这种自断后路一样的承诺。”   “所有的承诺都是自断后路,不是吗?”严轲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没有你的‘后路’我一点都不想要。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还是说,你依然对我没有信心吗……”   “不是。我……我会难过的。这次旧事重提,一定还有很多极端的粉丝会来骂你。我舍不得看到任何人攻击你,就算是遇到让我委屈的事,我也只想亲口告诉你……”楚子晨握住了拳,声音却一点点小了下去。   严轲松了口气,一阵感动将子晨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子晨,只要有你在,那些都伤害不到我。你的家人已经不在了,你的粉丝非常关心你,她们对你来说就相当于你的家人一般,善待她们,尊重她们,是我应该做的。”   “……”   这份沉默落在严轲耳朵里,就像是一种默许,他高兴极了:“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公开这件事。那天我一定要让咱们的cp冲上热搜,从此让你和陆宽的cp粉彻底绝迹。”   “好幼稚啊你,快三十的人了。”楚子晨在他肩头上嘟囔着说。   ……   这时,电视里飘出熟悉的歌声,原来是一集结束开始播片尾曲,而片尾曲是薛圣骞唱的。   严轲一听到这个音色,脸色就变得不好看,把电视机直接关上了。   子晨不解地看着他,严轲担心他胡思乱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对他解释一下。   “之前还没有告诉你,那一次你被付敬禹带走,被虐待……也有薛圣骞参的一脚。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他付出过代价了,你看现在,他只能靠卖LGBT人设挣同情分了。”   楚子晨大受震撼,后知后觉回想起顾以南曾经的警告,喃喃道:“怎么会……我竟然完全没想到。”   回想起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楚子晨的脸色还是不由得有些发白。严轲不忍地轻轻环住他,柔声安慰着:“不过你放心好了,从今往后他们都不会再伤到你了。”   “为什么?”听着严轲语气,楚子晨忽然有些奇怪的感觉,好像那并非一种安慰,而是对既定事实的陈述一般……   没想到楚子晨的直觉如此敏锐,让严轲心中一凛。在异国对付敬禹和薛圣骞刀刃相向的事,他最不想告诉的人就是楚子晨,原因很简单——既担心对方害怕自己,也担心对方心理觉得有负担。   于是,他故意换上更轻松的语气:“能有什么为什么,因为我会保护你啊。”让整段对话听上去更像是一段你来我往的情话。   楚子晨这才收回了疑惑的视线,严轲也暗自松了口气。   --------------------   我回来了TT 感谢还没有忘记我的小伙伴!!给您花花!   坚持一下就快完结啦~ 第100章   晨曦音乐平台的直播间热门榜上,“楚子晨的直播间”稳居榜首,后面带着一个小小的火苗记号。   唱完今天的最后一首歌后,楚子晨看了看直播间人数,已经破了20万。   和晨曦音乐平台达成合作后,每周他都会来这里直播一次。最近他在尝试偏小众的音乐风格,这个热度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直播的最后一个环节是宣传一下他自己作词作曲的、目前正在筹备中的新专辑,宣传过后就可以结束直播了。   他正要开口,身后的大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他回头一看,竟然是穿着正装的严轲……   表情整肃的严轲径直来到摄像头前。楚子晨惊讶地望着他,此前严轲还从未这样正式出现在镜头、出现在观众面前。突然间这是要做什么?   没想到的是,严轲在楚子晨身旁一落座,就大方地用手臂环住了他的肩膀。楚子晨吓得脊背一僵,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大家好,今天我为大家增加了一个抽奖环节,奖品由我个人提供。不过在抽奖之前,我有些事情想要和大家说。”   严轲的语气比平时更加拘谨,楚子晨再看看他正式的着装,忽然灵光乍现——原来,这就是严轲认为适合“官宣”的时机啊……   “我,是楚子晨从始至终唯一的男朋友,在此之前我们已经断断续续交往了近10年。没错,早在子晨得知自己的解离症之前,我们就已经相爱。”   “那次被子晨的粉丝曝光出的事情也绝大部分属实,那是我心底最不愿回想起的黑暗,我不想为自己辩驳。那时子晨失踪,我也很崩溃,所以没有向大家正式道歉。现在借这个机会,我想郑重和所有关心子晨的人说一声对不起。”   “当然,也要和我的宝贝说一声对不起。”他偏头望着身边的子晨,眸光柔软,“不过我更想用之后每一天的行动去表达这份珍重。请大家监督我。”   严轲直白的表述让子晨不由自主地脸红,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对方,又舍不得不看。严轲认真专注的眼神像是落入星星一般,让他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严轲时那种疯狂心动的感觉。   “我曾经犯过很多错,但爱着子晨这件事,从此之后只会一天比一天更坚定。”   “我在这里恳请大家,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子晨心跳如擂鼓,严轲的手放在他的肩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意令他脸颊涨红。他盯着直播间越来越密集的弹幕,有些紧张地抿住了唇。   一条红色的弹幕飘过:“啊啊啊啊啊你们注意到子晨看着老严的那个小眼神没有!又喜欢又害羞,我甜死了!”   “之前吃过这个严轲的瓜,没想到真人上镜这么帅啊!!和子晨好配呜呜呜呜”   “原来两人还是竹马……我很想表示反对,但也许这就是天定的缘分??”   屏幕上有人开始刷红心,但同时增加的还有不少质疑的声音,比红心更为刺目。   “严轲你那样伤害过他,怎么还好意思出来?垃圾滚啊”   “子晨就是心太软了才会被你这种人反复地玩弄!”   “是不是pua啊,还是拿住了子晨什么软肋?严老狗!”   这个称呼一出现,立即得到了所有人的青睐。   “严老狗该不会是看到陆楚cp吃醋了才出来澄清的吧?这个占有欲有点可怕”   “严老狗,既然你请大家监督,那么以后再敢欺负子晨你就死定了!”   “前面的,这个占有欲我怎么觉得有点香……”   意见和吐槽五花八门,越来越脱离主题。子晨终于忍不下去开口说道:   “请大家相信严轲吧。过去的矛盾和误会已经彻底落幕了,现在我们很相爱,也很尊重彼此。”   “过去一年我独自去了国外,杳无音信,但他一直都在等我。”   “而现在正如大家所见,因为我的新嗓音,我一直在摸索和尝试一些新的音乐风格。这条道路不好走,是他一直精神上、资源上支持我,我才有机会和大家一起分享我的创作。无论事业还是生活上,他对我都是那个无可替代的人。”   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迅速交缠在一起,难解难分。楚子晨忽然有些哽咽,他曾经卑微到仅仅是待在对方身边都受宠若惊,而现在,对方就在身边,以和自己同样的目光望着自己,两人的瞳眸中满满盛放的都是彼此的身影。   他情不自禁抓起对方的手,十指交握放在自己胸口。“在他身边,我会重新热爱生活,有源源不断的灵感。希望可以得到大家的理解和祝福。”   严轲感动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抓住子晨的肩膀,吻了下来。   子晨没想到要在十几万直播间众目睽睽之下和严轲干这个,本能想要推开,对方的手臂却圈得更紧。他很快就被这样掠夺式的呼吸所支配,不再抵抗。   两人分开时,西装衣襟都被子晨揉皱了。弹幕已经疯了,字叠着字根本看不清楚。就连严轲提到的抽奖的事也已经无人在意。   这果然是一个看脸的世界,楚子晨和严轲直播官宣后,严轲只是短暂地被推上风口浪尖。两人在直播间的甜蜜互动迅速传播开来,很快大家都相信了他们是真爱,接受了他们的关系。   两人的“严晨”cp红爆网络,晨曦音乐平台作为他们双人出镜直播的唯一平台,活跃度也迅速水涨船高。   不久后,子晨就答应了严轲的邀请,搬回了他家里,两人重新开始了同居生活。   回到严轲家里的那天,推开房门的时候,一切照旧的情景让子晨心中感慨万千。他在这里出出进进了太多次,满怀憧憬的,逃也似的,面无表情的……而现在,他的心情已经归于平和,还多了有种回家一般的温暖和安定。   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之前那个凝聚了两人心血的房子模型也被好好地保存着,严轲甚至定制了一个玻璃罩给它。楚子晨走到近前,望着它看了很久很久,逐渐想起了自己制作房子时那段低迷的日子,不由唏嘘道。   “那时候我的解离症刚刚被曝出,窝在家里哪都不去,现在想起来,真的是很怯懦啊。”   “怯懦?”严轲走到他的身后,困惑地问道。   “是啊,虽然那时候手中搭建的是房子,但心里的愿望其实是想要你陪在我身边,给我力量。只是这个心愿不敢直接说出口,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打造一个想象中与世隔绝的二人世界。”楚子晨凝望着它,一时陷入了回忆。   但他很快就抽身出来,微笑着回过头:“但是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如果想要什么的话,直接去争取不是更好吗?”   严轲心中像拨云见日一般,涌上一阵感动,他从背后轻轻圈住了对方:“那我们说好了,以后有什么心愿就直接说出来,不要再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来补偿了。”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我倒是真的梦想在山坡上买一片地,照这个样子建一栋别墅。花园要种鸢尾花和郁金香,再养一只哈士奇。建一个小泳池……”   子晨笑着望向天空,那里似乎已经展开了他想象的蓝图:“别墅要三层,顶层是全玻璃房,放一只圆形浴缸。阳光直射进来,白天可以晒太阳读书,晚上看星星,边喝酒边洗花瓣浴。”   最后他的视线从天空转回现实,转回身边这个实实在在的、比一切梦想都更要美妙的男人身上:“老严,只要我们两个联手,就一定可以做到的,是不是?我想为这样的目标努力,和你一起。”   严轲从身后搂着他,两人互相依偎的影子投在玻璃窗,投在城市的夜景之上。他们之间不再是豢养的关系,而是一起开拓未来的战友,他们两人都成为了更成熟的样子,为对方所依靠。   然而也恰在这意气风发的场合,他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满足感,是这么多年从未体验过的。是的,他已经满足了,兜兜转转了十几年,生活终于变成了他最想要的样子。   他原来以为,他想要的东西需要拼搏一辈子才配拥有,可现在他却恍然发现,那样东西就在自己身边。   只要子晨在身边,他就感觉有了一个家,这就足够了。   回过神时,子晨还在静静地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他立即重新回到了社会人的角色:   “嗯,为了我们这个共同的目标,这次专辑一定要大卖,宣传一点都不能含糊。”子晨的主打歌已经制作完毕,很快就是MV的拍摄了。严轲最近一直都在忙这件事。   看着对方眼中闪动着期待的光彩,他又想到一件事:“对了,后天我们在楼顶拍摄MV的时候,我打算再做一次直播,拍点幕后花絮,你看怎么样?”   “好啊,一切都听你的安排,经纪人大人~”   --------------------   这是周六份的更新,掉落比较早~   最后一个高潮情节要来了,周日见! 第101章   很快就到了拍摄MV的当天。   CBD大厦顶层天台,天空万里无云,落在相机中的颜色是那么纯净明媚,让楚子晨一瞬间产生了错觉,自己身处的不是现实,而是内在世界楚辰为他描绘的天空之下。   美中不足就是风有些大,虽然省去了人工鼓风,但是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穿着薄薄的衬衫吹半天风,还是让子晨觉得有些吃不消。   暖宝宝已经贴了一身,但手上脸上还是冷的,一停下拍摄,严轲就第一个冲过去为他披上大衣,拿着热水袋帮他焐脸。   “老板,你别给他焐了,我们要补妆啦!”化妆师无奈地说。负责在旁边直播的人却觉得找到了素材,赶紧推进了下镜头,拍到了严轲为楚子晨焐热脸颊的珍贵一幕,直播间立刻又是一整屏幕的“kswl”。   补完妆后,严轲才依依不舍地把大衣从楚子晨身上取下来,走开了。导演看了一眼:“不行,衬衫肩膀上被大衣压皱了一点,服装师过去调一下。”   听到导演的指令,一个留黑色长发、戴棒球帽的女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径直朝着楚子晨走去。   此刻片场中,负责直播的工作人员正在关注着直播间里的舆情,导演正在低头发短信,化妆师正在把工具放回工具箱,王景正提着为所有人买的热奶茶推门而入,而严轲正弯腰在摄影师那里查看着刚刚拍摄好的片段。   一个有些凌乱,却也很放松的时刻。只有楚子晨觉得,朝着自己走过来的女人有一些陌生,今天的拍摄中似乎还未出现过。   这时,仿佛是发自第六感,严轲忽然直起身子朝楚子晨这边看过来。注意到已经来到楚子晨面前的女人,他心中小小的疑惑迅速变成了一份巨大的怀疑和不安——   可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那人忽然上前用手臂锁住了子晨的脖子,拉着他猛地后退好几步,退到了高楼边沿。   下一秒,他另一只手掀起了棒球帽,同时被掀起的还有那一头黑色长发——是假发!   露出的是一张阴沉猥琐的面孔,那双眼睛,严轲不会忘记,是在车窗玻璃后面,如鬣狗一般贪婪而阴鸷的一瞥……   扩音器中循环播放着的楚子晨的新歌戛然而止,换成了一道缥缈的女声;   “忘记他   等于忘记了一切   等于将方向抛掉   遗失了自己   忘记他   等于忘尽了欢喜   等于将心灵也锁住   同苦痛一起”   楚子晨面色痛苦地扶住了脑袋。   明明只听过一次,严轲却飞快想起了这旋律,想起了这首旋律引发的一切……那是在洼市的车上,子晨就是听了这首歌,头疼昏倒被送进医院的!   他来了,那个潜在黑暗中的人出现了,种种线索根据直觉串联在一起,让严轲恍然大悟,恨极了自己从前的粗心大意——   “张秋礼——不、你就是楚松,对不对?”他目眦欲裂地吼道。   男人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错。严轲,你放心,今天我过来这一趟,可不是为了杀我的亲侄子的。”   听到这句话,在场所有人均是一愣,除了最直接的当事人——楚子晨疼得蜷缩着身体,浑身抽搐着,意识好像已经不太清醒了。   楚松手臂加重了力道,继续说道:“顺便提醒现场所有人一句,如果有人轻举妄动,哪怕只是动一根小指头,我也说不定会把楚子晨推下楼去。”   正想要关闭直播的工作人员忽然被楚松凶狠地一瞥,吓得马上缩回了手一动不敢动。只有严轲还勉强保持着冷静:   “楚松,直播可是开着,你如果把他杀了,你自己也是死路一条。你想清楚了吗!”   “你以为我怕死吗?我蹲了十年牢,出狱以后身无分文,正经工作找不到,家人也死绝了,我早就不稀罕这条贱命。”   说着,他捏起子晨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另外你别忘了,就算我不敢推他下去,在现在这个音乐下,他恐怕坚持不了多久。毕竟这是他母亲小时候最爱听的音乐,再听下去,他是会变成精神分裂?还是人格紊乱、吞并、消失?怎样我也不知道。”   严轲表情一僵,从头凉到了脚。原来真相竟是如此,这首歌,代表着楚辰和子晨童年最深沉的痛苦,盘旋在他的潜意识里,仿佛正在摧毁那些自我防卫的城墙。   子晨只是这具身体的人格之一,他太脆弱了,而这个恶魔偏偏掌握了子晨最大的弱点……杀死子晨一个人格,也许并不算杀人,但对于严轲来说,却像是夺走了自己的性命一般。   不,绝不可以失去子晨,为了这个,他可以付出所有代价。   “楚松,你想要我怎样你就说出来,把音乐停下,不要伤害他!”严轲极力克制着声音的颤抖,但听上去气势还是弱了不少。   楚松见到严轲的反应,满意地眯起眼,冷笑一声:“好。严轲,现在我要你亲口向大家讲一讲,你是怎么杀了我弟弟的。”   好疼,好疼啊……楚子晨的耳朵嗡嗡作响着,只能隐约听到楚松的话。   他说,他是自己的亲叔叔?还有,严轲杀了谁……杀了弟弟?弟弟是……自己的父亲吗?……   ‘要是我真的杀过人,你会怕我吗?’不知为什么,那一次在洼市墓园里,严轲说的那句话,忽然在脑海中迸现。   严轲默不作声地站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虽然视线模糊不清,他却仿佛能看到严轲脸上每一个细节。他知道的,严轲只有在飞快思索着应对方法时,才会像现在这样垂着眼睛沉默。   他忽然就全部明白了。他悲哀地想着,自己明明应该是现场最想要相信严轲无辜的人,可自己却是第一个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楚松说的事恐怕是真的……   空气非常安静,所有人都屏息静气,不可思议地看着严轲。   严轲站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央,冷汗浸湿了脊背。   楚松嚣张地催促着他:“大声点,把你的作案过程,能够作证的人,全都详细讲出来,否则你的宝贝可就性命不保了。你对楚子晨的粉丝们发过誓会照顾好他的,难道已经忘了吗?”   严轲一眨不眨地望着子晨,看着对方痛苦而绝望的样子,好像刀刺在自己心上一样。   他的拳不住地握紧,本能地不愿低头,而心底那份抗争的希望却像流沙一样悄无声息地流失着。   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待他,难道他的罪孽真的太深重了吗?   就在几天前,他还以为日子终于要变好了,他是多不容易才盼来了这样的日子。   只要有子晨在身边,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他不想坐牢,他不想和子晨分开。   但他已经没时间犹豫了,子晨头痛欲裂,好像随时都会支撑不住。他从来不是那么轻易认输的人,多少次在命运中遇到坎坷,他都更愿意搏上一搏。可这一次……如果赌注是子晨的命,他没有胆量打这个赌。   他愿意认输。   就算子晨不会在他身边,他也希望子晨可以一直好好的。   至于自己的罪孽,就让自己一个人偿还吧。   严轲举起双手:“好,我答应你。楚松,你先把音乐停下来,否则你会听不清我接下来说的话。”   只有这句话,清清楚楚传入楚子晨的耳朵里了,他感到一阵刺骨的绝望,不顾一切地喊起来。   “不!别说,你没有罪,老严!你没有罪!!”楚子晨喊得嗓子破了音。当着所有人直播,承认自己的罪行?那样的话,无论谁都救不了严轲了……   严轲不忍看子晨泫然欲泣的表情,缓缓地别开了眼。   子晨,在这样的境地之下,你还在竭尽气力地维护着我……   可是等你听完我的陈述,也许你就不会再为我难过了。   --------------------   最后的谜团将要揭开啦www 第102章   严轲的思绪倒退回11年前。   那天晚上,楚辰的母亲像往常一样被赶去了陌生男人的家里,却遭受了虐待,还没有要到嫖资。   伤痕累累的她回到家里,又因为没有拿回嫖资遭受了楚辰父亲的痛打。   凌晨时分,楚辰被这样的动静弄醒,忍无可忍地从后门偷跑出来,沿着最熟悉的路奔跑在黑暗中。   那时严轲的爷爷已经去世,楚辰每次在自己家中感到窒息时,就会跑到严轲家里。对他而言,那个破败阴寒的庭院比哪里都要温暖。   严轲清楚地记得,那一晚楚辰出现在自己的院门口时,虽然浑身发抖,眼睛通红,却没有落泪。   “严轲,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那个畜生。”楚辰语气出奇地冷静,“我还没成年,我不会被判死刑的。我要亲手杀了他,我要用刀,一刀一刀,让他在最难忍的痛苦中死去。”   严轲被楚辰的状态吓到了,确认周围没人听到这些话后,按着对方的肩膀紧张地提醒:“就算不是死刑,杀人也是重罪!你冷静一点!”   尽管嘴上这么说,严轲十分明白对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不痛不痒的劝告是不起作用的。他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他可以死,但也许我们还有更好的办法消灭他……你想想,我们两个的关系没有多少大人知道。如果是我出手,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楚辰并没被他的提议诱惑到,而是迫切地打断了:“不!这件事我只能自己来做。”   楚辰眼中闪动着报复的狂热:“我是他的亲儿子,是他在人前吹牛时的唯一资本。所以我要让他看到,他最看重的人恨他恨到了何种程度!我要让他后悔、恐惧,我要让他承受比我妈妈多一百倍、一千倍的痛苦。”   严轲呆呆地望着这张在仇恨中扭曲的俊俏脸庞,心痛得说不出话。他是亲眼看着楚辰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从一个单纯阳光的少年变成今天这个偏执的样子,生活把他硬生生磨成了一把刀。上天为什么如此不公,如果楚辰出生在一个稍微好一些的家庭,凭他这么聪明,又这么善良,怎么会沦为杀人犯呢……   严轲从未感到这样无能为力过,嘴巴几度开合,眼眶却先热了。   这份悲伤似乎传染到了楚辰身上,他的语气这才软下来一些:“严轲,我想很久了,我真的必须要自己动手,我要一刀一刀发泄,否则我永远都走不出去,你明白吗?我必须让那个畜生死在我手里,我才能把这份痛苦彻底埋葬掉……你替我杀?这没有意义,对我自己来说,那份仇恨会一直留在我心底,没有意义的……”   严轲直勾勾地看着他,良久,他重新开口,声音却异常沙哑:“可是你想过我吗,想过你妈妈吗?阿辰,你就打算抛下这些在乎你的人不管了吗?”   楚辰愣愣地看着他,慢慢低下头,眼泪终于溢出了眼眶。   “对不起……可是,这么下去我一定会变成怪物的。我和那个畜生之间必须做个了断,我等不了了……对不起。”   两人在黑暗中对峙了不知多久,最后,严轲认输地垂下手臂:“我知道了。”   “不过,你毕竟敌不过你父亲的体型,你仔细考虑过吗?要想用刀杀人,想报复他、让他后悔,就必须让他不能动弹,又不是完全昏死过去。只有给他下药,才能达到你想要的那种目的。”   楚辰垂眼思索。的确,在对方醒着的情况下用刀捅他实在太难了,可是这种杀人的办法太有诱惑力,在他的想象中,他积累了那么多年的恨意,必须要从那人身上的血窟窿里才能找到出口。他非要这个出口不可,没有其他任何方法能够替代。   “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种药,我有途径可以得到,不出一个礼拜,我一定给你弄来。”   楚辰抬起头:“好。我等你。你快一点,我不想再看我妈受苦了。”   “知道了。别难过了,眼泪擦擦,若无其事地回去,别让你爸觉察到。”严轲抬手帮他擦了擦湿漉漉的脸颊,语气似乎比往日更加沉着与温和。   离开那扇大门的时候,楚辰忽然感觉到了一丝难以形容的异样。他停下来,回过头望着好似若无其事、却又深沉如海的恋人犹豫了一阵,最后说道:“严轲,你以前帮了我很多次,也自作主张了很多次,但这件事你一定不许插手,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知道了。”   严轲给了他一个拥抱,目送着那个单薄的人影消失在夜色里。转身回到家中后,直到太阳升起他都没有合眼。   最近村里有很多家都在盖新房,他望着窗外的建筑材料陷入了思索。   刚刚那些帮楚辰拿药之类的话只是他的缓兵之计。让楚辰双手染血这种事,他是不可能视而不见的。   他从小就擅长算计。当他爷爷活着时,每次被他爷爷殴打,他都会在心里反复地思考和设计,怎么让爷爷非常合理地死掉。只是还没等到忍无可忍的时候,他爷爷就自己瘫痪了。   而现在那些计划一个个在他脑海中鲜活起来,他有自信,会让楚辰的父亲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进鬼门关。   也许是因为他在初中时就反过来打败了施暴的爷爷,他从小都不信权威,法律在他心中根本构不成太大分量。他只信他自己,也只按照他自己的是非判断来做事。   是接受楚辰和自己绝交,还是看着楚辰坐牢?权衡利弊后,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他相信等楚辰冷静下来后,会理解自己的用心。   下定决心后的第二天,他就开始行动了。   他先跟踪了楚辰父亲,在对方时常活动的路径上发现了一个有些松动的窨井盖。   而不远处的一家住户正在盖新房,很多建筑材料随意地堆放在路边。   之后,他假装成社会人,出入于楚辰父亲挥霍最多时间的棋牌社,花了五天时间打探消息,最后找到了楚辰父亲的弱点——他赌博时欠了村霸两万块钱,非常害怕那个村霸想起这件事,找自己的麻烦。   一番思考后,严轲的计划形成了。   动手的前一天下午,他从村委会那里偷了一个“维修中”的立牌放在井盖旁边,以防村民上报故障。   当晚,他把附近村民堆放的建筑材料趁夜搬到附近,让通道更加逼仄狭窄。   到了当天上午,他雇了几个小混混,假扮是村霸派来找麻烦的,闯入了楚辰的家。   那天上午,楚辰已经被他约出了门,楚辰母亲也常年在外做工,家中只有楚辰父亲一人。慌张之下,楚辰父亲慌不择路奔向后门,沿着熟悉的道路逃跑。   此时,维修中的立牌已经被严轲搬走,松动的井盖上铺了淡淡的黄土,看上去毫无异样。   而布置这一切的严轲并不在场,他在天文摄影展的展馆门口等着楚辰,一边还在玩着文具店里买的钢球迷宫。   与此同时,慌张的楚辰父亲也像塑料轨道中的钢球那样,沿着设计好的路径,毫不意外地落入了井盖,几分钟内就丧了命。   --------------------   真相大白,也接近结局啦……   宝贝们求评论呀,让我看看谁一直追到现在了0v0 第103章   直播中,十几万人震惊地听完严轲陈述这一切。   楚松的脸颊抽搐着,表情从痛快,到冰冷,最后又因急迫而变得扭曲。   “好,好啊,你终于承认了,你终于承认了,严轲!!快说,证据呢,什么人能证明你说的这些是真的?那几个收了你钱去吓唬我弟弟的小混混,叫什么,家住哪里?否则你转头就可以抵赖!”   严轲面如死灰,单薄的身影立在那里,显得那么孤立无援:“证人……有。那几个收了我钱的小混混,我只记得他们都是未成年,的不记得他们的样子和名字了。”   “那不行!给我想!!”   楚松警告地勒紧了楚子晨的脖子,而后者却已经被残酷的现实淹没,呆呆地看着严轲,没有任何反应。   严轲放弃地闭上眼,沉吟半晌:“……其中有一个,好像叫郑实强。”   “好,很好!你说的郑实强,就是我的狱友!”   楚松狞笑着瞪大了双眼:“严轲啊严轲,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知道是你搞的鬼。告诉你吧,强子刚入狱的时候被欺负得厉害,后来他被我罩了,有一天就把被你委托的事都讲给我听了。我就觉得这事情背后有蹊跷!”   “可我和强子说的话,没有人肯信!你成了上流人物,西装革履,我和强子这样的人想要举报你简直难如登天!我想来想去,只有这种办法了,让你这个杀人犯自己站出来,承认自己的罪行。”   “我的弟弟终于可以瞑目了!等着警察来吧,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已经报警了。严轲,我们来看看,咱们两个到底谁判得更久。”   楚松像个邪教头子一样,朝着天空张开双臂,顺势松开了楚子晨。身体已经瘫软的楚子晨失控地跌倒在地,严轲第一时间冲了上去,紧紧抱住了他。   子晨趴在他的肩头,一时说不出话。他感到自己的心已经死了。严轲当着所有人承认了自己杀人的事,过去,现在,未来……被这个真相一起扯入了黑色的漩涡中。一切都是那么魔幻。   最重要的是,自己要失去严轲了吗?他们明明才刚刚开始啊。   这个念头将他猛地拉回现实,他紧紧回抱着严轲,眼泪后知后觉地涌出来。   “老严,你好傻……为什么要承认这些?为什么当初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   “别哭,子晨,你知道吗?现在我忽然觉得很轻松……可能这就是我必须承担的东西。”   严轲杀人的事被立案调查,他本人暂停所有工作,取保候审。   楚子晨也陪着他暂停了工作,两人都把这当做是最后的相处时光那样认真对待。   但需要他们处理的琐事很多。严轲的律师告诉他们,为了给严轲争取最宽松的判罚,他们必须拿出尽可能多的证据,来证明楚辰父亲犯了重大的过错。   内在世界里,楚子晨第一次告诉了楚辰这件事。   “你就是因为老严擅自帮你杀了父亲,才和他分手断交的,对吧?”   楚辰面若冰霜,从他的神情中,楚子晨依稀找到了当年那个偏执的影子,也是第一次意识到,那泥淖般的往事中,自己被大家保护得太好了。   “是的。”楚辰说,“尽管我的心里也对他非常亏欠,但那时我已经钻进了牛角尖,非常排斥他的自作主张。他总是那样,站在自己的角度,做着为你好的事,我真的累了,我预见到自己无法和他长久地相处下去。”   这些事都是楚辰的禁忌,以往他只要一提起,内在世界的天空就会电闪雷鸣。但此刻楚子晨却耐心地望着他的双眼,抽丝剥茧地探寻着,没有退却的打算。   “就算老严已经放弃了,但我不会。为了我,为了老严,也为了你心中的那份无从补偿的亏欠感……拜托了。”   在子晨的坚持下,楚辰终究是放下了心防,开始面对那些逃避了很久的事,把当初父亲虐待母亲的证人、证物,一一回忆起来。   楚子晨也因此也不得不直面往日的黑暗,承受着一次次的冲击和压力,尽管痛苦,他却照单全收。   有时子晨累到极致,陷入往事的泥潭中无法走出,思维也会滑向悲观面——他会忍不住想到,如果严轲大半生都要在牢狱中度过,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不可思议的是,这个时候,他想要和严轲组成一个家庭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没有别的原因,他想让严轲知道,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属于他,总有一个人在等他。   牢狱生活该是多么单调而无望?唯有这样的信念,才能让他好过一些吧。   三个多月的奔走和调查之后,这一天他们终于被传唤到了公安局,听取案件的处理结果。   警察坐在会议室长桌的另一侧,面无表情地说道:“证人郑实强已经于一周前醉驾身亡,另外两个据严轲口述,曾经受严轲雇佣的社会人士,我们都找到了,都他们都表示没有参与过这件事。现在没有证据指向严轲,我们决定中止调查,解除取保候审。”   楚子晨和严轲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都写满了不可思议。律师最先松了口气,笑着向他们解释:“也就是说,严轲已经没事了。”   严轲还在兀自愣着,对这样的结果有些难以置信。楚子晨却再也难以按捺激动的心情,上前紧紧抱住了他。   “老严!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了……”   这是上天的恩赐吗,他可以不必失去最重视的人了,从今往后,他会陪着老严,老严也会陪着他。   律师在一旁感慨道:“就连我也没想到严轲会这么幸运,另外两个证人竟然都不承认当初做过的事。”   严轲勾了勾嘴角,低声喃喃道:“楚辰父亲的事,当时村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也许他们也认为那个男人该死,所以没有为他讨回公道。”   “人在做,天在看。我想,一定是上天放过了你。”楚子晨捧着严轲疲惫而消瘦的脸颊,忽然有点想哭,但还是忍住了,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老严,你是无罪的了!走,我们回家,今天我做饭给你吃——”   话音未落,一个警察推门而入,朝旁边的警察低语些了什么。他们一齐看向严轲,面色重新变得严肃。   “等一下,严轲。我们刚刚接到国际刑警的通知,意大利警方现在以故意伤人的罪名申请引渡你。”   玉岩。 第104章   听过发生在意大利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楚子晨面色惨白。   看到楚子晨双目无神、欲哭无泪的神情,严轲发现自己后悔了,后悔自己在意大利对付敬禹和薛圣骞的冲动报复。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他明明有更好的办法让那两人付出代价,只是那时自己有太多愤恨无处发泄了,除了对他们的,其实更多还是对自己的。   不得不说,高中时楚辰说过的话的是对的,仇恨这种东西是不会自己消化的,它总会在你不经意间找到出口,再摧毁一些什么。   之前,付敬禹一直忌惮着有些疯狂的严轲,才没有说出自己在意大利被刺的事。大概是在网上看到楚松逼问严轲的直播后,他满心以为严轲要完蛋了,于是把这件事报告给了意大利警方,希望能让严轲罪加一等,万劫不复。   没想到严轲从这桩杀人案中脱身出来,却没有逃过大洋彼岸的罪罚。   严轲被押送出国的那天,楚子晨带着全部家当,乘着同一班飞机,陪着他来到了罗马。   最后,严轲因故意伤人被判有期徒刑一年半,在罗马监狱服刑。   而楚子晨就在监狱附近的村庄里买下一栋破败的别墅,住了下来。   一个月后就是第一个探监日。   会面室内的铁门缓缓打开,一群穿着相同囚服的人在狱警的看管下走出来。他们一眼就从人群中发现了彼此,冲出人群紧紧相拥在一起。   楚子晨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丢下严轲整整一年不闻不问,是多么不可思议。现在他们才一个月没见,他却已经思之若狂。   半晌,他才终于松开对方,仔细上下打量着自己日夜思念的人。严轲穿着整洁的囚服,头发剃短了一些,腰板很直,面色也很好,和往日没什么差别。他这才松了口气。   “在监狱里没有被欺负吧?每天在里面都做什么呀,累不累?吃的东西都合口味吗?”楚子晨拉着严轲的双手,一口气抛出了好多问题。   严轲也在认真打量着他,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放心吧,每天除了劳动之外就是看看书,还有歌剧可以听呢。”   “狱友们有没有欺负你啊?”   “他们都是意大利人,听说我是为了爱人才犯事之后,都对我很好。”   楚子晨微微惊讶:“你和他们提起我了?”   “当然,他们都知道你,我还给他们看了你的照片,都夸你好看呢。”   楚子晨有点脸热:“你什么时候有我的照片啊?”   “你发在微博小号里的,我冲洗了一些,做成一个小相册带进去了。不然有时候太想你了,想得睡不着觉。”   “老严……”楚子晨迎着对方坦率而热烈的目光,脑袋一片空白,呆愣了一会才想起自己要说的话:   “跟你说哦,我在这附近买了一套小别墅,正在重新装修它,以后它就是我们的新家了。”楚子晨拿出手机给他看别墅的照片,“你看,虽然杂草还没清理干净,但是前后院子都很大,打理好了会很漂亮的。”   严轲慢慢地划着那些照片,眼中好像有光:“真好,你的心愿又要完成一个了。”   “嗯。老严,一年半很快就过去了,好好保重自己,我会等着你的。”   严轲何尝不明白子晨这是在努力为自己营造希望,心里苦涩与甜蜜交加:“……对不起,子晨,这世上大概没有比我更糟糕的男朋友了吧。”   子晨用力摇摇头,把脸埋入了他的胸口。   和严轲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实在太快,楚子晨只觉得过去了十几分钟,这时狱警用意大利语说了句什么,严轲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失落:“……他说,探监时间到了。”   “什么?……老严,我不想走,我舍不得你。”楚子晨说着,眼圈不由得红了。   看着子晨忍泪的样子,严轲心疼得胸口发闷:“别难过,还有30天,再过30天我们就又能见面了。”   口中虽这么说,严轲的眼神却紧紧黏在子晨脸上,一刻也舍不得挪开。这时他忽然想起什么:“我有个小东西要给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信,塞到子晨手里,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唇:“我在里面没事的时候写的,回去再慢慢看。”   子晨愣愣地看着手中的信,很厚,用粉色信封一一装着。他把这些信按在自己胸口,用力点了点头。   此时,其他家属已经在陆续往外走了,严轲难掩寂寞神色,喉头滚动,终于忍不住捧起子晨的脸,深深吻住了他。   楚子晨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顾不上旁人眼光,和他吻得难解难分。直到狱警都走到他两个面前了,楚子晨才擦擦眼泪,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会面室。   一到家,子晨就迫不及待打开了那些信。低下头,就能闻到信纸上严轲独有的气息。闻着这样的味道,就好像严轲已经来到自己身边一样。   信中的内容很普通,有的讲述着严轲的日常生活,有的表达着思念,有的是回忆两人的往事,有的只是单纯而笨拙的示爱。   每封信末尾都标着日期,几乎可以连在一起。   读完信后,子晨立马驱车到山下小镇里买了些漂亮的信纸,开始写起回信来。   就这样,两人一边书信往来,一边维持着一月一次的会面,不知不觉就过了半年多,来到了圣诞节。   圣诞节这天,楚子晨穿着很有圣诞氛围的暗红色套装,引得众人侧目。   一见面,两人就像往常一样紧紧拥抱,严轲的心情格外好,竟然一把将他举了起来。   “啊!”子晨惊叫一声,不经意间摸到严轲的胸膛和手臂,“老严,你是不是又变壮实了?”   “也许是吧?”严轲笑吟吟地放他下来,“因为在监狱里经常做体力劳动,身体比原来更结实了。怎么,你不喜欢?”   “我没说呀。”楚子晨小声嘟囔。   “而且,我的意大利语比原来流利多了,现在和大家聊天完全没问题。”   “不愧是你,蹲个监狱都不忘提升自己。”   其他家属都是坐在桌子边上聊天,只有他们两个像磁铁一样,抱在一起就舍不得分开。   临走前,严轲神神秘秘地说:“我还有个小礼物给你。”   “欸?”楚子晨茫然又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狱里能弄到什么东西。   “我在监狱里种了点花,现在它们开花了。”他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一小束五颜六色的小花,举到楚子晨面前,“都是我自己种的,好看吗?”   “好、很好看……”楚子晨呆呆地看着那些稚嫩而缤纷的小花,心里也像开出小花一样铺满了朴实的快乐,“……你也真是的,让它们好好生长不行嘛,拔下来太可惜了。”   “是为了送给你才种它们的。有些花里面还有花籽呢,你可以把它带回去,种在我们的院子里。”   ……   不知不觉,春天到了。又是一个探监日。   见面时,严轲依然是一把将子晨举起来,但这一次却是很快就放下了,有些纳罕地问:“你怎么瘦了?”   子晨挠挠脸:“……有吗?”   严轲上下打量着他:“是啊,你好像黑眼圈有点重,有点憔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子晨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不再掩饰失落:“上周,警察找到我母亲的尸骨了……”   严轲听了一愣。虽然楚辰母亲失踪这么多年,生还的可能性已经非常小,但是每当往事沉渣泛起,总是有些痛苦仍然历历在目。   “当年我父亲的死对她刺激很大,她疯疯癫癫地跑出家门去,翻下山崖就摔死了。现在想来,我母亲那么软弱而依赖性强的人,当年也是真情实感地爱过我父亲,对父亲可能早就患上斯德哥尔摩症了也不一定。我后来患上解离症,说不定也和我们家族的精神病史有关。”   子晨苦笑着说:“尤其是我母亲在感情上爱钻牛角尖,这点也许我也是随了她。我们这样的人,一旦遇人不淑就太不幸了……还好我遇到了你,老严,你就是我的好运。”   “……真的吗?我……”严轲心里还在难受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无意识地皱起了眉,难以控制心底的自责,子晨母亲的死,也算是自己间接造成的。而现在,在子晨这样难过的时候,自己竟然连一份陪伴都给不了。   子晨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拿出手机转移话题道:“算了,都过去了。老严你看,你上次给我的种子,我播种在院子里,小花已经抽叶了——”   下一秒,他却被严轲用力抱住,随即感觉到一个潮湿的吻落在额头上。   “再等一等我,子晨,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绝不会再缺席了。”   “我知道。我算着日子呢,还有278天……还有278天,你就恢复自由了。”楚子晨闭上眼,在沾满自己眷恋气息的衣襟上蹭了蹭。   “嗯……再等278天,然后余下的两万个日夜,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   明天就大结局啦~ 第105章   严轲出狱这天,虽然有些冷,却是个大晴天。   一大早,楚子晨开着他的老爷车,上面插满了鲜花,等在监狱门口。   监狱大门缓缓打开,严轲拎着一个手提包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马路边上的楚子晨。严轲脚步顿了顿,一时不确定这个总是出现在梦中的场景是否真实。   踌躇了片刻,他才终于迈开步伐,来到楚子晨面前,手中的提包掉落在地上。   “宝贝,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亲爱的。”   在清晨的马路边,他们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肆无忌惮地久久相拥。最后,严轲说道:   “快,带我回家。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看我们的新家了。”   楚子晨开着车,在蜿蜒的山间小路中熟练地拐着弯,终于把他带到了建在山坡上的别墅。尽管在这一年半中,严轲一直能通过照片看到这间别墅的变化,但亲眼看到时严轲还是被这份梦幻般的氛围震撼到了。   别墅是按照他们那个房子模型的颜色重新刷漆,前后种满了各种颜色的鸢尾花和郁金香,别墅的第三层重新改造成了玻璃房,中央放着圆形花瓣浴池。   他们从别墅正门走进去,经过阳光明媚、整洁干净的一层,顺着旋转楼梯走上二层。二层卧室的墙上,贴满了两人的合影,往事历历在目,他们好像是一对甜蜜的情侣,从未分开过。   “子晨,这一年半中,你就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吗?”   严轲忽然有些恍惚,他从前只觉得最煎熬的人是身陷囹圄的自己,然而看到这间别墅处处都是思念自己的痕迹,他才意识到,子晨的孤单并不逊于他。   未等子晨回答,他却已经情不自禁把子晨抵在衣柜的柜门上。   两人额头相触,严轲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思念,无法抑制那越发急促的呼吸:“想我吗?”   “想……”   “哪里想了?”   “哪里都想。”   看着楚子晨通红的圆润脸颊,严轲喉咙发干:“我在狱里到底锻炼得多结实,你就来好好验收下吧。”   ……   那后来,严轲终于补上了许诺过子晨的旅行,尽管许多地方都是子晨带他去的。   在这里子晨不会被当成明星,他们自驾上路,没完没了地拍照,随心所欲地购物,随时随地地亲吻。在这样的世外桃源,好像偷来一般的梦幻时光,让他们沉溺其中,流连忘返。   但两人心底都还对他们共同的事业有所牵挂,最终还是打算回国。子晨提议,在离开之前,两人也来一次“罗马假日”。   到了这一早,楚子晨醒来时,发现严轲已经在卫生间洗漱了。   他走到门前,发现严轲在整理自己的发型,还往上面喷发胶。   “如果我没记错,这瓶发胶你买来一个多月只用过一次。”楚子晨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环抱住他的腰说道。   严轲笑笑没说话,子晨又说:“好啦,等你用完,让我也用一下。”   最后,两人竟是不约而同地正装出门。第一站是极负盛名的西班牙台阶。因为时候还早,那边不像平时那样塞满了游客。   两人并肩坐在坐在西班牙台阶的最高处,望着华丽而古朴的街道、雕塑,谁也没有说话,全身心沉浸在这宁静而沉淀的美。   严轲忽然问他:“还记得《罗马假日》中的桥段吗,奥黛丽赫本就是在这里吃冰激凌。你要不要也吃?”   楚子晨饶有兴致地点点头,严轲笑着说道:“嗯,我去买,你在这里等我。”   子晨坐在高处托着腮,望着严轲走下台阶,身影变得越来越小,淹没在街角人群中。不知过了多久,他有些出神时,忽然视线捕捉到远方街道上出现的一捧花。   那花束非常大,把捧花的人脸都要挡住了。像太阳一样的橘色色调,向日葵,六出花,百合,波斯菊……色彩搭配得热烈而温暖,美不胜收。他不由得被那束花吸引,心想如果是卖花的商贩,就干脆把它买下来。   他刚动念,就看到那个人捧着花束开始登上台阶,一步步朝自己的方向爬上来。   随着轮廓渐渐清晰,楚子晨逐渐认出了那身形。他惊喜地站起身来,正要走下台阶去迎,口袋中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他接通电话,严轲的声音传出:“子晨,就在那里别动。看着我。”   严轲抱着那束花,一级一级地爬上台阶。他的声音继续在听筒中响起。   “子晨,望着你的时候,我时常感到对你的爱要满溢出来,经不住一丁点的不安和动荡,那是一种甜蜜的折磨。之前有些话,我始终无法当着你的面说出来,但今天是个好天气,地点很好,我心情很好,你也格外好看,我觉得我可以说出来了。”   子晨定定地望着他,心跳不由得加快。   “过去那些欺骗和隐瞒,我连仔细回想一下都觉得困难,恨不得穿越回过去,改写我们之间的过去。我始终在意的是,过去我对你造成的那些伤害,是否至今还会给你带来不安、怀疑和动摇。”   “如果你已经释怀,就请你走下一级台阶吧。”   西班牙台阶是欧洲最宽最长的台阶建筑,严轲微喘着往上爬,身影在子晨的视野中缓缓地放大、贴近。   子晨心底翻涌着难言的情绪,在严轲的凝望下,慢慢走下了一级台阶。   严轲似乎笑了一下,又开口道:“经历了这些事、回到国内后,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胜任你的经纪人,帮你走到更远的地方。也许有一天我不能再对你的工作有所助益,甚至要仰仗你的光辉。”   “你会允许那样的我站在你身边吗?如果可以,你就再走下一级台阶吧。”   楚子晨无奈地笑着,立即又向下挪动了一步。   “你也见到了,我的性格偏执又强硬,险些毁了自己的人生。是你每次都像阳光一样照亮我,让我感觉到情意的温暖。也许在未来,你还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包容这样的我,包容我的小气,多疑,控制和占有。”   “如果你想要接受这样的我,就走下一级台阶。”   楚子晨隐约明白了对方想做什么,又走下一级。这时,他已经能看清严轲的表情了,花朵后面,严轲的眸子纯净如星,望着他像望着自己的神明一样卑微又虔诚。   严轲的声音沙哑而动情,再次从听筒里传出:“在狱里的时候,我对每个狱友都说,你是我的爱人。那是我的真心话。”   “虽然还没有名分,但我早已把你当成了我这一生唯一的爱人、亲人,我最重要的人。”   “子晨,如果你也对我怀有类似的情感,就走下一级台阶吧。”   子晨忽地感到鼻子一酸。他用力点了点头,再次挪动了一步。   严轲笑了:“我的问题问完了。”   “就站在那里等着我吧,过去的日子,一直都是你在拼命地走向我,现在,就换我自己走完我们之间剩下的距离吧。”   “子晨,只要你愿意,以后无论多久,我都会一次又一次地走向你。”   子晨的视野完全被泪水模糊,哪还能等得下去,情不自禁地从台阶上一级级走下来。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他越来越快地迈着步子,每下一级台阶都重复一句,我愿意。   严轲也加快步子奔跑上来。终于,两人在台阶上相遇,严轲张开双臂接住了子晨,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不知拥抱了多久,两人才终于分开,严轲从花束中拿出一枚蓝色的天鹅绒盒子,打开,露出一对闪闪发光的戒指。   “子晨,和我结婚吧。从今往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方才忘情的拥抱让周围聚集了许多当地人和游客。他们大声用各国语言呼喊着什么,有的是在祝福,有的似乎是在说“答应他”。   子晨原本含泪的眼睛忽然一弯,竟是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他低下头,也从西装内侧掏出一个盒子。   “其实我也准备了。”他哭笑不得地说,“我是打算在下午去海边看日落时和你求婚的。结果还是被你抢先了。”   在严轲惊异的目光中,他打开了盒子:“不过,我准备的是一对耳钉,可没和你重样。”   圣三一教堂的钟声在身后响起,一大片鸽子适时飞过广场上空,台阶下的喷泉喷起了水,远处不知哪里传来了提琴声——仿佛全世界都感知到了这浪漫的承诺,为他们做了见证。   严轲颤抖着手,拿出一枚戒指给子晨戴上,子晨又反过来为他戴上,两人一左一右。接着,他们又为彼此戴上耳钉,一左一右。礼毕,子晨踮起脚顺势搂住严轲的脖子,又是一个难舍难分的拥吻。路边的人欢呼着,将花瓣抛在他们身上。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仪式,却好像封住了诉不尽的誓言和珍重。在欢呼和阳光的祝福中,每一个动作都被拉得很长,每一幕都刻在他们的骨子里,让他们彼此陪伴的时间都变为了玫瑰色。   原来一错再错并非最糟糕,人生真有负负得正的道理。他们兜兜转转,终于紧紧抓住了彼此——那唯一的正解。   -完-   --------------------   终于完结啦,非常感谢一直看到最后的小伙伴们!!   30w字的篇幅对我来说也是头一回,越写越觉得很多地方不尽如人意,不过很庆幸自己坚持下来了,很感谢大家对这篇文的包容!   下次的新文主题还没定,开坑日子也没定,但可以确定但是,一定会比这次写得更好。有的小伙伴问我微博,这里统一回复下,微博我很少用,还是直接在这里点关注作者来得更简单~点个关注,我们就不会走散啦~是的最后就让我再讨一波关注吧!   小宝贝们,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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